《大宅门之庄家四奶奶》 第一章 穿越成为农家女 第一章穿越成为农家女 江南,浮山脚下,清亮的浮江绕着山脚蜿蜒而行。(手打小说)浮江的边上,浮江县依山傍水,风景如画。 浮江县不但止景致好,风水也好,是个出人才的地方。县对面浮江旁的高高崖石上刻着人杰地灵四个气势磅礴的大字,每一个字足有一人高,山路水路的来往人群,远远便看得见。这是乡绅们前些年筹资请石匠刻下的,象征着浮江县的骄傲,因为人们只要一看到它,就会想起县里出过一位进士,两位举人。虽然百年间才出三个人才,但这对于一个小县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事了,绝对当得起人杰地灵这四个字。 浮江县最后一位举人出在东郊陆家,虽然陆举人已经作古多年,但陆家在这浮江县里也算是有些体面的。如今陆家的家主便是陆举人的孙子陆平安。据说这名字是陆举人亲自为长孙取的,本意便是希望他平平安安过一世。陆平安也托得他爷爷的福,虽然没有什么功名,也不会经商的行当,整日价里只看书作画,交朋结友,但日子也算过得安逸悠闲,只因他祖上传下来的田产地产,足够他游手好闲一辈子的了。当然话说回来,也幸得陆平安没有什么陋习,既不赌博又不嫖ji,才有这般好日子,如若不然,多大的家产也顶不了一个败家子。 不过近日来陆平安有些心情不好,只因他的小妾游氏所生的女儿陆小其又发病了,而且比往年都要严重,大夫说药石已经无效,只盼天降奇迹了。这陆小其自打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性格也孤僻得很,长到十岁还是不爱说话,让游氏操碎了心。陆平安对游氏虽然也不是很上心,对陆小其这个怪癖多病的孩子更谈不上喜欢,但毕竟是自己亲生女儿,如今就要去了,又瞧着游氏整日里哭哭啼啼的样子,他又不是铁石心肠,当然高兴不起来了。 话说陆小其一直昏迷,游氏握着她瘦弱的小手,一直不停流泪,苍白的嘴唇微微抖动,不停为她祷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儿吧,她还这般小,将来还有很多的路要走,求求您让她醒来,只要她能好,就折了我十年二十年一辈子的阳寿我也愿意…… 大概是她的诚心感动了菩萨,陆小其的眼睫毛闪了闪,又闪了闪,眼皮终于抬了起来。 她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游氏,目光从游氏挽起的发髻上,颤动的银钗上,再到她沉蓝色的清代款式衣襟上,最后到房里木香古色的家具设置上,陆小其一路打量,心里越看越惊: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穿越了? 她原本是生活二十一世纪的人,名叫周静,时年二十三,某公司人事部的职员,不幸得了白血病,化疗无效,骨髓移植最后也产生了排斥,她最后记得自己好像是昏迷了,没想到这一醒来,眼前的父母就已经不在,只看到个陌生的古代妇人。 周静正在狐疑不定间,游氏已经发现她醒来了,自然是说不出的惊喜,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欢喜得又哭了:“我的儿啊,老天爷开恩,你可醒来了,要是你再不醒,为娘的也不想活了。” 她这一哭,泪水叭拉叭拉地往下掉,打在周静的脸上身上,把周静也感染了,不由得想起前世的父母,悲从心来。 周静的父母原本都是教师,日子不算富裕还过得去,原本也过得挺好,只为了她这犯了白血病的女儿,不仅让家里欠下债务,两老的头发更是迅速窜白,才五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就像六七十岁一般。父母辛苦抚养她成*人,她本应该好好孝顺二老,但小时候不懂事总是不那么听话,等懂得父母心想孝顺的时候,自己又无力孝顺,反累得他们不轻。想到这里,周静再也忍不住,在游氏怀里哭得好不伤心。 两母女就这样各自伤心各自的,却抱着一起哭得一塌糊涂。 最后游氏见女儿哭得都快岔气了,吓得又不敢哭了,把周静放开让她好好躺在床上,自己强忍着泪,轻轻拍打她的身子:“好了,好了,小其不哭,小其不哭,娘亲在这里呢,都不哭了啊?” 周静大概是哭得累了,又觉得这个身体十分乏困无力,加上游氏说的话轻柔得如同摇篮曲一般,她就渐渐在游氏的安抚之下睡着了。只不过人虽然睡着,嘴里却还不时的抽噎一声,看得游氏好不心疼。 周静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游氏正在跪拜旁供着的观音像。她只道菩萨当真显灵了,对着观音菩萨不停磕头跪拜:“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您大慈悲让我的孩儿醒来了,你也救了我的命啊,我这一辈子都会感激你,定会每日为你烧三柱香,一日不敢忘。” 周静没见过这么迷信的人,看这妇人磕头都快磕出血来的样子,心里头不置可否。虽然她认为自己穿越到这里的事情十分玄妙。但她并不认同哪些鬼神之说,认为这种现象可能是类似时空隧道之类的东西,将来的某一天,科学一定会解开这个谜团的。 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虽然睡了一觉,体力恢复了一些,但想起自己的父母,虽然不再哭,但心里头仍然十分低沉,也不愿意说话,只躺在床上望着木质天花发呆。 游氏跪拜完毕,又过来看自己女儿,见她醒了,就握着她的小手温言安慰:“孩儿,你已经没事了,我刚从找大夫看过了,他说你现在已经好了,只消多吃些补身子的东西,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周静尽想着自己以前的父母,只是不回答游氏。游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见惯了陆小其不爱说话的样子,所以也不当回事,只要她熬过这一关就好。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来的人数不少,周静自然不想去看,但游氏见了当头一人,却眼圈又一红:“老爷来了?” 陆平安刚从外面回来就听说陆小其醒了,心里头也是高兴,所以立刻就过来看她们娘两了:“小其醒了?” 游氏抹着眼泪道:“托老爷的福,刚才请过大夫看了,小其没事了。” 陆平安走到床边:“小其,爹爹看你来了。” 周静原本心情低沉,不想理人的,但她一看见眼前这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不由得心头大是一惊----这个人怎么和自己前世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仔细再瞧,连那儒雅的气质也是一模一样的,若说有什么差别,就是他留着清人的大辫子,穿的是一身绸缎长衫,同事也显得年轻许多。 陆平安见自己女儿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他,心里也有点不自然,但她也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好不容易捡回小命的人,加上她平时的性子本来就怪,他也没有去想那么多,只是一味温言道:“小其,你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又或者有什么想吃的,告诉爹爹,爹爹让人给你准备去。” 周静见他说话的样子也和父亲一般无二,再也忍不住,小小的身子一下子扑进陆平安怀里,哭得好不伤心:“爸……爹,爹爹……”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房里人都不由得吃惊了一把。陆平安自己也觉得有些突然:这个女儿的脾气向来怪得很,除了她的娘亲游氏,跟旁人几乎说不上三句话,陆平安也不是没试着哄她,但每次都是问她话都不答,连眼皮子也不抬一下,脸色还始终沉着一丝笑意也无,十足十像个债主一般,就是游氏再三教她也没用。这样碰钉子的时候多了,陆平安也觉得无趣,早早就放弃了,所以和这个女儿一向并不亲厚,如今她突然扑进自己怀里,哭得七分伤心,十分委屈,十分的像个做女儿的本分,倒让陆平安吃惊之余有点受宠若惊。 眼看这个女儿这般模样,陆平安吃惊过后心肠也是一软,不停轻拍着她的后背:“不哭不哭,爹爹就在这里哩。” 周静这一哭半天没法收拾,最后哭得又乏力了,才止住哭声。她在床上躺着,看着陆平安和游氏说话,不但觉得陆平安和自己的肤浅一模一样,就是瞧着那游氏,眉眼之间也有些母亲的影子。她心想世界上竟然有这般凑巧的事?莫不是老天爷知道自己上辈子没法尽孝道,就让自己来到父母的前世孝敬他们?她想到这里,第一次有几分信鬼神之说了。 这样一想,周静就决定在这个时空好好活下去,然后好好孝敬爹娘,弥补前世的遗憾,同时她也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陆小其。所以以后我们就叫她陆小其了。 陆平安和游氏说了会话,大都是关于陆小其的调养问题,游氏心里十分感概,若不是女儿的病,老爷几时和自己说过这么多话了?这时陆家正室主母张氏也来了。陆平安总共也就这么两房妻妾,也不闹腾,只因游氏娘家都是乡农,出身低得很,自己不甚得宠,性格还懦弱,陆小其又是个不讨老爷喜欢的,所以刘夫人根本就没放这两母女在眼里。 游氏看了刘夫人,急忙拘谨地站起行礼:“大姐。” 陆夫人点点头,看向陆平安:“原来老爷也在这里。我刚从李家娘子哪里回来,就听说小其醒了,所以立刻过来了,没想到老爷倒走到我前头去了。” 第二章 开窍 第二章开窍 陆平安和游氏说了会话,大都是关于陆小其的调养问题,游氏连连点头,心里却一时悲一时喜:若不是女儿的病,老爷几时和自己说过这么多话了? 这时陆家正室主母张氏也来了。(手打小说)陆平安总共就这么两房妻妾,两人也没有闹腾过,只因游氏娘家是乡农,出身低得很,自己又不甚得宠,性格还懦弱,生个女儿陆小其又是个不讨老爷喜欢的,所以游氏凡事退让,张氏也根本没将这两母女放在眼里,自然没有什么好闹的。 游氏看了张氏,急忙拘谨地站起行礼:“大姐。”张氏身后的几个丫头婆子也向陆平安和游氏行礼:“老爷,姨奶奶。” 张氏点点头,看向陆平安:“原来老爷也在这里。我刚从李家娘子哪里回来,就听说小其醒了,所以立刻过来看看,没想到老爷倒走到我前头去了。” “是啊,小其是醒了。她这一回也算是大难不死,小小年纪的,真是可怜,只盼她日后少些病灾磨难才好。”陆平安感慨了几句又转话道:“你来得正好。我正同三凤说着日后要给小其多补养补养,她这身子骨向来的不利索,现在又是大病初愈,不好好调养着哪里成。” 张氏心想老爷今儿个倒是挺关心陆小其的,大概是因为她差点死了的缘故吧,于是她笑道:“老爷放心,小其身子不好,平日里本就格外照料着,如今老爷说了,那自然是更加不能怠慢的。”她说话间还不经意地扫了游氏一眼。 游氏一碰见张氏的眼光,立刻低下头,哪里敢说什么。其实张氏平日里根本就没有安排什么格外照料,这一房的吃穿用度,也就比下人强而已。不过游氏向来不争,陆平安又不喜欢管事,所以这些个事情他是一丁点也不知道的,平日里见游氏穿得简朴,还以为她是乡农出身,所以天性使然。 张氏当然知道游氏对自己来说什么都不算,但老爷既然这么紧张陆小其,自己是要作出些样子给他看的,这古代的女人她再精明再会管家,但家里的正主子到底还是男人。所以张氏吩咐了身后的婆子:“你这就去厨房说一声,让他们准备些进补的东西给三小姐,另外孙便从我房里带些糕点来。“说完这些后,她又上前去,好声好气地和陆小其说:“小其,大娘来看看你,可是好多了?” 陆小其本就有些累,这时候就作出个发困的样子道:“好乏。”她从三人的谈话神态当中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张氏是这家的当家主母,游氏只是个小妾,而且游氏在她面前的样子太过拘谨,让陆小其心里有些不舒服。如果当家主母是个好相与的人,游氏再老实,也不至于这般拘谨吧? 张氏向来就不喜陆小其,过来说话不过是看在老爷面子,这会见她还是以前那般不爱说话的模样,也不想自讨没趣,就和陆平安说:“老爷,小其大概想睡觉了,我们还是先出去,让她好好睡一会吧。”陆平安来了也有一阵功夫了,就点头对游氏道:“三凤,你好好照顾小其,有什么事找素珍就是了。“游氏点头,恭敬地送两人出去。 陆小其已经当陆平安是自己父亲,自然而然地就问了一声:“爹爹,你什么时候再来?”张氏和同来的丫头婆子见了,心想今儿个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里陆老爷跟她说话她也是爱搭理不搭理的啊。陆平安却也是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哎,你才刚好,要多睡会才好,爹爹晚上就过来瞧你。”游氏听了心里甚是安慰,张氏听了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游氏送了陆平安和张氏回来,看见陆小其眼睛睁得清清明明的,并没有半点要睡的样子,就问道:“小其,你刚才不是说困吗,怎么又不睡?”陆小其说:“刚才人一多,我就乏得很,可这会儿又不想睡了。”游氏笑道:“你是个不喜人多的,也难怪你。不过这回你倒是对爹爹亲厚起来了,往日他跟你说个话你都不搭理,今儿个可是怎么想的?”陆小其心想原来自己以前这个身体的主人不喜欢自己爹爹啊。她就掩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今儿个一醒来,看见爹爹就觉得格外亲切。”游氏很高兴:“想是你大病一场突然开窍了,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这话没错,你变得这般乖巧,爹爹看样子也很高兴呢。” 陆小其心想自己对以前的事情不知道的多了,将来出漏子的时候肯定还有,为了防范于未然,还是早说个合理的理由好:“娘,孩儿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事情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是看到爹爹和娘两个就觉得亲,连大娘来了我也想了好一会才想起她是大娘。”游氏心想这定是大病过后的后遗症,便安慰她:“你还小,以前的记不清楚也不打紧。” 两人正说着话,张氏刚才吩咐去的婆子送了糕点过来,她语气间甚是自得:“三小姐,姨奶奶,这可是大*奶房里最好的糕点,是姑奶奶在城里八宝斋特地订了送给大少爷的。”游氏接过了,再三感谢:“劳烦张婶跑了这会子路,真过意不去,另外还请你替我多谢大姐。”张婶也不客气,居然大刺刺受了她的谢,嘴上倒是说得好听:“这是大*奶吩咐的事,是应当的。” 张婶走后,游氏打开糕点盒子,见里面的糕点果然是十分好的,就特地洗了手,这才从里面拿了一块出来,仔细地瓣开了,喂了一小块给陆小其:“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快尝尝。”陆小其闻到香气,便觉得有了食欲,咬了一口,果然酥软香甜,十分可口。她一连吃了好几个,才想起游氏,心里有些愧疚:“娘也吃。”游氏哪里舍得吃:“娘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吃这个?”陆小其坚持:“娘不吃,我也不吃。”游氏没办法吃了半个,那糕点咬了一口在嘴里,心里和嘴里一样的甜:自个闺女如今开了窍,不但知道亲近爹爹,也知道心疼娘了。 第三章 陆家两兄弟 第三章陆家两兄弟 陆小其看游氏一副舍不得吃的样子,心想这个娘平时肯定很少有糕点吃,看这户人家有丫头婆子,爹爹又娶得起妾,不象是个穷的……想到丫头婆子,她又问起一件事来:“为什么大娘哪里有丫头婆子伺候着,我们这里就没有呢?”游氏耐心解释道:“你大娘身边也只一个张婶是陪嫁时跟过来贴身伺候的,其他人是因为你大娘主家管事,她们跟着听吩咐呢。(手打小说)家里的丫头婆子都没闲着,每日的饭食,洗衣,收拾院子,一应杂活,忙得很呢,哪能对家里人个个都随身伺候呢?就是你哥哥姐姐们,也都是出远门时才有下人跟着的。” “哦,这样啊。”陆小其点了点头,心里对陆家的状况也大概明白了一些,知道陆家家境还不错,但应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富之家。这样也好,她是个现代人,对让人伺候这种事情肯定不习惯,再说门户越大规矩就越多,更是麻烦得很。她只不过是看张氏身后好几个人,自己亲娘这里就冷冷清清的,替游氏不忿,才有此一问的。 陆小其又想起游氏在张氏面前格外拘谨的样子,问道:“大娘对娘亲可好?”游氏不曾想她一个小孩子家家会问这个,掩饰性地低下头收好陆小其吃剩了的糕点,一层层用原先的油纸包好,嘴里只说:“是不错的呢。你以后见了大娘,也要亲厚些才是。”陆小其哪里知道游氏向来不敢说张氏半句,还当真以为张氏对游氏不错,只是游氏自己老实才那么拘谨的。 陆小其这会子心情已经稳定下来,加上吃了些糕点也有了力气,当然很好奇想看看自己现在家是个什么样子的,所以就要起身下床:“娘,我想出去走走。”游氏十分担心:“你才病好,还是躺着吧。”陆小其执意要起来:“我躺了好久了,浑身不得劲儿,再让我躺着,非得又闷出病来。”游氏见她这会儿气色确实好了些,实在又拗不过她,只好给她厚厚地穿上中袄大袄,外面还加上个披风,穿得她小小的身体圆鼓鼓地,这才拉着她出去了:“你才刚好了,吹不得风,要穿多些才是。” 游氏拉着她在院子里慢慢走,她看见自家宅子倒挺宽敞,前院后院的大概有十几二十间房,且有青砖高墙,朱红大门,看起来颇有大户人家的气势,只是院里仆从果然不是很多,时不时遇到一个,不是在挑水就是在扫地,再不就是匆匆忙忙赶着去办事的。 陆小其正十分新鲜地看这看那,前面过来一个穿得干净体面的中年男人,长着一张瘦长脸,见了她们笑着问候:“问姨奶奶,三小姐好。”游氏也对他很客气:“周二爷好。”等他过去后,游氏看陆小其的神色似乎也是不认得的,就跟她说:“这位周二爷是府里的管家,是个很能干的人,家里的果园子,还有外面的**十亩田产,每年放租收租,雇工卖粮,一应外事,都是他打理着的呢,你爹爹和大娘对他都是极客气的。” 陆小其让游氏拉着手,听着她温声细言的跟自己说话,心里头觉得很是温暖,觉得只要有个疼自己的母亲,当小孩子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两人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陆小其有些累了,就想在院子里的青石凳子上坐下歇歇,游氏却怕石板凉,不敢叫她直接坐上去,而是自己先坐了,让她再坐到自己腿上,然后将她的身子抱在怀里。陆小其坐在游氏怀里,十分舒服,而那感觉又好生熟悉:记得小时候妈妈也经常这样抱着自己,可惜自己那时总是很叛逆,跟个男孩子一样调皮捣蛋,而且以对抗家长的“恶势力”为荣,唉……陆小其感受着那熟悉的怀抱和疼爱,心里又伤心又开心,越发相信这个娘就是自己前世的妈妈了。 这时从大门外进来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子,大的十五六岁的模样,圆脸细眼,小的一个却比陆小其还小,最多也就七八岁,十分清秀可爱,两个人都穿着马褂袍子,脚下蹬着马靴,很是神气体面,必定不会是下人,陆小其正想着这两人是谁,她们两个已经到前面来了,大的刚问候了一声“二娘”,小的已经十分活泼地凑了上来:“二娘二娘,我三姐的病好了?” 游氏笑道:“是呢,好了。正信,正元,你们两个下学回来了?”陆小其听他们之间的称呼,心想这两个定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兄弟了。她见那小的十分讨人喜欢,就自然而然地对他一笑,可是那小的却十分惊喜,指着她拍手直叫:“三姐姐笑了,三姐姐跟我笑诶!”陆小其想不到笑一笑就能让小男孩这么惊喜,可想而知以前的陆小其是多么的不讨喜了----见了自己爹爹不搭理,见了这么活泼可爱又热情的小dd她也不笑,真是个不好相与的。 陆小其的笑容对小男孩来说是友好的信号,他惊喜完了后,就想着礼尚往来,自己也得表示表示才对,于是用手在怀里摸了半天,终于掏出来一个竹篾编成的大螳螂,那螳螂编得十分传神,用的竹篾都是最外面的一层,通体碧绿碧绿地煞是好看,小男孩既然把它放在怀里,想是平日里很当个宝,这时候却慷慨的一手递了过来:“三姐姐,这个送给你!” 陆小其笑眯眯地接过来:“谢谢你。”小男孩见自己送的礼物她喜欢,心里自然也高兴,正要和她再说话,那大的在一旁却有些不耐烦:了“正元,走了,娘还等着我们吃饭呢。”小男孩正高兴着,就被叫走了,有点不舍得,一边走一边回头对游氏和陆小其喊道:“二娘,三姐姐,下次我来找你们玩!”游氏笑着点头,自己也放下陆小其站起来:“正信正元一下学,家里人就要准备吃饭了,我们也回去吧。” 陆小其一边走一边看着两个男孩的身影,心想那个正信似乎不大喜欢自己和游氏,正元倒是和他不一样。 第四章 主子的饭食 第四章主子的饭食 母女俩回到自己房里不久,就有一个婆子提着装饭食用的三层红木食盒过来了。(手打小说)这个婆子看起来是个老实的,比起张氏身边那个张婶有规矩多了,一进来就十分恭敬地行礼,嘴里说的话也很中听:“给姨奶奶道喜,听说三小姐的病全好了。”游氏听了也高兴:“是呢,好了。多谢刘妈惦记着。”婆子忙道:“我老婆子除了惦记,还能做个啥?姨奶奶要谢也得谢菩萨,这是菩萨给姨奶奶和三小姐的福分。”游氏笑道:“是呢,我自也是要谢菩萨的,我已经许了菩萨,从今往后,每日三柱香供奉她呢。” 刘妈说话间已把食盒放在桌上,一层一层地打开来,然后从里面拿出三个青花盘子,上面盛的分别是炒菜心,竹笋肉片,鸡蛋汤,刚好一荤一素一汤。游氏见了,喜道:“今儿个加菜了?”刘妈回道:“是呢,大*奶吩咐下来了,说三小姐病刚好,得吃点好的,这就加了些肉菜。”她摆好饭菜,又加了一句:“三小姐向来身子不好,光吃素的哪里成?” 陆小其朝饭桌上瞄了一眼,心想不过是些寻常饭菜,这样就叫好的?听刘**意思,自己娘两个平日里吃的居然全是素的?按说陆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瞧着样子也不象是吃不起肉的,这般子吃饭,陆家实在也太节俭了吧?难怪得游氏不过三十岁年纪,却那般清瘦,脸上也干干的没有什么光华,要换在她前辈子,三十的女人一个个都争芳斗艳的,好看得很。 这时刘妈也摆好了:“姨奶奶和三小姐先用着,我待会再过来收拾。”游氏让她自去了,拉了陆小其坐好,她心情甚好,给陆小其盛了一碗鸡蛋汤,专挑着把里面没有散开的鸡蛋都捞了在她碗里:“小其,快趁热吃,你平日里最喜欢吃鸡蛋。” 其实陆小其最怕吃鸡蛋了,因为小时候妈妈怕她营养不够,老是煮鸡蛋逼着她吃,吃得她见了鸡蛋就害怕。可这会游氏说陆小其以前爱吃,她也不好不吃,拿起碗挑了两口鸡蛋,有些疑惑:“我们不跟爹爹大娘他们一起吃吗?”游氏说:“是呢,我们一直都不和大娘他们一起用饭的。”陆小其心里十分不解:“为什么?”游氏也没明确回答她,只道:“一直都这样呢。吃饭的时候可不能老说话,今儿个菜好,你多吃点,要不然一会都凉了,吃下去一准要疼肚子。” 陆小其心想也许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饭桌上老说话确是不好的,于是她就不再问了。只不过鸡蛋实在难吃,她好不容易硬着头皮才吃完了。游氏见她吃完了又给她盛了一碗饭,把盘子里的肉片夹了许多给她:“多吃点肉。”陆小其尝了下炒得还不错,比鸡蛋好吃多了,这时候肚子也饿了,当下拿起来就往嘴里拔,游氏则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吃着饭,眼睛只笑眯眯地看着陆小其吃。 陆小其拔了半天饭后,突然发现游氏从头到尾就没夹过一片肉吃,也没有吃过一口鸡蛋汤,只是吃着那盘菜心。陆小其看了心里难过,就大筷子一叉,夹了好几块肉,冷不丁放到游氏碗里:“娘,你也吃肉。”游氏急忙把碗拿开了:“傻孩子,干什么呢,这肉可不是长得吃的。”陆小其还是那句话:“娘都不吃,我也不吃。”游氏无法,只好说:“娘不喜欢吃肉。” 陆小其才不相信呢,知道一准是游氏不舍得吃,但老这样推来推去也不好,于是她就变了个法子,自己飞快地吃了两碗饭,然后一抹嘴:“饱了,娘你慢慢吃。”游氏一看桌上还剩下一碗鸡蛋汤,盘子里的肉片也不过吃了一半,就心疼道:“好不容易吃餐好的,你偏剩下这么多,真真是浪费。来,再吃一碗,把这些个肉都吃了吧。”陆小其拍拍肚子,嗔道:“娘,我刚活过来,你就想把孩儿撑死么?”游氏急道:“可不许再提死字。”陆小其呵呵只笑,游氏无法,也生怕真的撑坏了陆小其,说了好些声真真浪费,才自己把鸡蛋汤和肉都吃了。 吃完饭后,刘妈过来收拾好了,又送了热水过来,游氏给陆小其洗漱了,就让她先上床躺着:“夜里风凉,你今天又走动了不少,早早躺下的好。”陆小其也有些懒懒的,就依言上床躺着了。这时天色也渐渐黑了,游氏点了油灯,自己坐在床边,用纤瘦的手指拿起针线,开始一针一线地纳鞋底。 陆小其可没见过还有人自己纳鞋底的,在她那个年月,有几个人还穿布鞋?再说就算真要算,那也可以买。所以她这会儿看游氏拿个锥子先捅穿了那厚厚的布鞋底,然后才用针照着锥子穿过的孔穿了过去,觉得十分新鲜,问道:“娘,你是给谁做鞋子呢?”游氏笑道:“这是给你爹爹的,现在的人都实兴穿马靴,深统的,可你爹爹不习惯,他在家里总是要穿这种浅口布鞋的。”陆小其想起陆平安答应要来看她的事:“爹爹说晚上过来看我,怎么到这会子了也不来?”游氏说:“想是有事,他答应了你,有时间一准会来的。” 果然,陆平安很晚的时候过来了,这时候陆小其已经等不得,早在床上睡着了。陆平安手里提着几个精美的纸盒,看了看床上:“小其睡了?”游氏忙放下手中针线,起身迎了:“老爷来了?小其念叨了你好久,才睡着的。”陆平安把纸盒给了游氏,自坐下了:“有点事来晚了。这些都是我到八宝斋买的糕点,放着给小其慢慢吃。”游氏忙谢道:“劳老爷记挂了。”陆平安说:“你总是这般客气。”说了这句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只因他对这个妾向来就没怎么关心注意过,也很少来她屋里,一年到头来连话也说不上几句,不客气还能怎么着? 陆平安呐呐地又问了一句:“小其可有吃得好些?厨房送了些进补的东西没有?”游氏低头回答:“都送了。”陆平安坐了一会,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就站了起来:“那你早点歇下吧,我先走了。”游氏也跟着站起来,将他送了出去:“老爷慢走。” 游氏站在门口,朝陆平安远去的身影呆呆地出了一会神。 第五章 说破 第五章说破 接下来的几天下了几阵阴雨,农历十月的天气再下雨,就冷得很了,游氏再不肯带陆小其出去逛.陆小其自己也觉得这个身体有些虚,怕冷得很,就正好百无聊赖地窝在床上。(手打小说)她本想找些书来看,可这屋里也没有书,而且游氏说她因为从小身体不好,一直也没识字,这要是一看书不就得漏馅了?所以她只能和一旁忙这忙那的游氏东扯西拉地说话。她觉得游氏总是忙着,从来也不肯停歇一刻,不是纳鞋底就是在缝衣服,又或者是在整理屋子,总之她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情。 经过这几天和游氏的说话,陆小其已经把家里的情况大致摸清楚了,原来她爹爹陆平安是个喜欢读书写字不管事的主,家里的事一应都交给正室张氏和管家周二爷管着,除了游氏他没有别的妾,子女共四个,除了陆小其另三个都是张氏生的,大女儿陆玉芳,两个儿子陆正信,陆正元。正信正元都在城里的学堂读书,玉芳现时不在家,因为陆平安远嫁靖州的妹子陆香兰上次回娘家的时候,将她带回靖州玩去了。 说起靖州,游氏说是个大地方,可陆小其不记得历史上有靖州这么一号大城市,正因为这个狐疑之处,在陆小其“不经意”地打探中,她知道了现在自己所处的朝代是清朝,但这个清朝和她所熟知的清朝有很大区别,因为当今的大清天子是顺和帝。不过除了这皇帝的称号,还有一些地名不同之外,其他的大体背景人文习俗,包括清兵入关时留发不留头的政策,都和清朝别无二致,陆小其十分怀疑自己是穿越到了平时时空中已经产生了变化的清朝。不过这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历史通,对清朝的历史就知道那么一个大概,就算是穿越到历史上那个清朝她也讨不到便宜去。 这日陆小其正无聊着,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咚咚跑过来的脚步声,陆正元人未到,声先至:“二娘,三姐姐,我找你们玩来了!”游氏从门口远远也看见了,笑道:“是正元啊,你今儿个不用读书?”陆正元呵呵笑:“我们夫子病了,学堂里就让大家提早半天回来了。”游氏说:“快进来,别站在外面说话,冷得很。” 陆正元在门口跺了跺靴子上的泥,这才进来了,他今日着的是一件青绸厚袍子,套着红底黑图的马褂子,头上还戴了个瓜皮小帽,煞是精神。他看见陆小其在床上躺着,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道:“三姐姐,你又不舒服了吗?”陆小其正无聊,巴不得有个人过来解解闷,就是小孩子也不打紧:“我舒服得很,就是有些怕冷,你快过来跟我说说话。”陆正元果然跑过来,把身子趴在床沿上:“三姐姐,你要和我说什么话?”陆小其“噗哧”一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说说话就是随便聊天嘛,还要问说什么话。 游氏见陆正元来,自己房里也没有什么东西招待他,就把陆平安前几日送来的糕点拿了出来:“正元,你和你三姐姐一起吃糕点。”小孩子哪有不喜欢吃糕点零食的,他高兴地抓了一个,一边吃一边说:“我娘平日不准我多吃,说我的牙喜欢长虫,吃多了以后就得掉光了。可是哥哥吃她又不说,真偏心!”游氏笑道:“傻孩子,你母亲可不是偏心,你哥哥已经长大了,不怕虫咬牙齿,你还小呢,是不能吃得太多了。” 吃完一盒糕点,陆正元拍拍手上的糕点末,又往陆小其床边靠,毕竟小孩子还是比较吸引小孩子的:“三姐姐,我上次送给你那只螳哥哥可好玩?”陆小其愣了一下:“螳哥哥?”不过她很快想起应该是那只绿色螳螂,大概小孩子喜欢这么叫它吧。她指了指床边的挂钩:“在哪儿挂呢,是挺好玩的。”陆正元说:“三姐姐要是喜欢,我以后送你一个活的螳哥哥。”陆小其连连摆手:“活的就算了吧,有点吓人。”陆正元撇了撇嘴:“哼,你们女孩子家就是胆子小!”陆小其逗他:“你胆子大啊?有多大?” 陆正元原本是趴在床边上的,这会站起来,昂首挺胸,用小手一拍胸口,神气十足地说:“我是男子汉,当然是天不怕地不怕了!”陆小其见他那样子实在可爱,就笑道:“光说有什么用,你倒是说说看,你都干了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事情?”陆正元想也不想,就说:“我敢打街上那个无赖田拐子!我还敢偷我哥哥的银链子!我还敢……”他看了看一旁的游氏,呵呵一笑,凑过来在陆小其耳边小声说:“我还敢逃课。”陆小其心想他今儿个八成就是逃课来的,不过难得有人过来解闷,这会子不说破他的好。 陆正元生性活泼,又爱说话,和陆小其很快就混熟了,后来还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说了他们学堂里的很多趣事,把游氏和陆小其都逗得咯咯只笑,一时间房里面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相比外面的冷风阴雨,显得格外温暖。陆小其心想小孩子就是有趣,自己虽然身体是小孩子,可心理是二十三,平日里虽然孝顺游氏,却不可能有这样的童趣逗得她这么开心,要是正元以后经常过来玩就好了。 有了陆正元这个开心果,大家说说笑笑,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送饭食来的仍然是刘妈,看见陆正元也在这里,惊讶道:“小少爷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快回到大*奶哪里去吃饭。”陆正元不愿意:“不去不去,我要和二娘三姐姐一起吃。”刘妈无奈求助地看着游氏,游氏上前哄陆正元:“你母亲哪里有很多好吃的,你不回去吃,就让你哥哥全吃完了。”陆正元眼珠子一转,说:“莫非是二娘这里有好吃的,所以藏着不给我吃?”他说着就去翻食盒盖,刘妈一下没拦住,就被他翻开了,他一看里面的饭菜:“呀,就这几个菜,二娘,三姐姐病才好,都没加菜?”刘妈苦笑:“这已经加了。”陆正元不信:“这哪里加了?我们餐餐都吃这些个。”陆小其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 第六章 不争 第六章不争 等游氏把陆正元哄走之后,陆小其拿起吃饭的筷子,只觉得这筷子比往常都要沉重,她心中有疑问,却不知道该怎么问游氏,因为实在怎么问都不妥当。(手打小说)最后她还是决定以一个十岁孩子的身份和口气直接问:“娘,为什么大娘他们可以餐餐吃肉呀?”游氏叹了口气:“多吃饭,少说话。” 过了一会儿,游氏见陆小其沉默地拔着饭,终于还是主动开口了:“大娘她……对我们是很好的,平日里也没有打骂亏待我们。分开吃饭是娘自己提出来的,因为你经常生病,每次都要走过去大娘那边吃饭很麻烦,所以我就……后来因为我不爱吃肉,厨房也就经常只准备了素菜。不过并不是一直没有肉,过年过节的时候,都还是有肉的。”游氏大概自己也觉得这样说很没有说服力,就又加了一句:“好孩子,咱们不和别人比,在你姥爷他们乡下,能吃口饱饭就算是好的,只要能吃饱,吃好点吃差点都不打紧。” 陆小其又不是真的十岁小孩子,她当然不信游氏的解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游氏还用得着见了肉菜就那么高兴?她一定是害怕大娘,又不想陆小其心里难过,所以才这么说的。不过游氏既然这么说,定是不想惹事。自己个的娘老实懦弱,口口声声把责任揽在自己头上,而自己现在又还小,人微言轻,说了又顶什么用?再说了,现在爹爹也不管事,难道要大娘为自己主持公道? 陆小其其实也不是非要争强好胜的主,所以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算了,娘说得也有道理,人比人气死人。她知道历史上的清朝从来都不是小说电视上说的那么好,什么康熙盛世,乾隆盛世,都是文人们吹出来的,其实清朝的老百姓过得苦着呢,比在明朝的日子苦得多。眼下这个清朝虽然皇帝不同,但老百姓的处境也差不多,吃不饱饭的人到处都市。所以说,她们娘两个现如今还有现成饱饭吃,确实比很多人强。 更何况,若是不争便可维持家和,维持眼下还算平静的日子,就算少吃几块肉又打什么紧呢?多少豪门望族虽然吃的是山珍海味,但内里的尔虞我诈却让人食不知味?陆小其想到这里,也就释然了,心里不再象刚开始时那样难过。游氏见到她这样子,不由又再次感叹自己个的女儿确实懂事了许多。 过两日,陆平安又过来看陆小其了,陆小其原本心里还有点怪他把游氏冷落怠慢了,但一看到陆平安那和自己前世父亲一模一样的容貌气质,她又恼不起来了。要怪只怪这一夫多妻制不好,一颗心哪能分成几个来?注定了不是冷落这个就是冷落哪个,注定了是要辜负的。 陆平安见陆小其窝在被窝里十分怕冷的样子,就问游氏:“小其这么怕冷,怎么不在屋里生些炭火?”游氏谨慎地答道:“回老爷,还没到发炭火的时节呢。”陆平安说:“小其怕冷,就早些发吧,明儿个我跟素珍说说就成了。”游氏感激地说:“谢谢老爷。”陆小其正怕冷得很,听到有炭火烤自然高兴:“爹爹真好。”陆平安见这个女儿如今见了自己每次都是笑吟吟的,心里不由自主的高兴,过来摸了一下她的头:“傻孩子,你是爹爹的闺女,爹爹不疼你还疼谁?”陆小其感受到父爱的温暖,想起自己无法尽孝的父亲,心中一热,发自内心地道:“爹爹对小其好,小其日后也定会好好孝顺爹爹的。”陆平安心里那个暖啊,就是玉芳平日里也没有这么对他说过呀,感慨得他直说:“好闺女,真是个好闺女。” 有陆小其在,游氏和陆平安在一起也不象上次那样尴尬,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闲话,其间当然是陆小其说得最多了,游氏只一边纳着鞋底,微笑着看着这父女两,偶尔插上一两句。陆小其把陆正元上次来说的趣事又说给陆平安听,说完大家自然又是一阵欢笑,气氛十分融洽。 说到学堂的事,陆小其就作出一副艳羡的样子,巴巴地看着陆平安说:“爹爹,我也想要读书识字。”她之所以要故意作出这个样子,实在是因为她想要读书识字这件事是不容易的,这个时代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大户人家的女儿通常都只是粗浅识些字就算了,更何况她是个小妾的女儿?而且现在也没有女学堂,如果她要读书,那就得想其他法子。 陆平安这会心情甚好,便道:“好,爹爹有空就过来教你,平日里让正信正元来教你。”游氏忙道:“使不得,正信正元两个的学业可耽误不得呀,他们将来是要考功名的。”陆平安想想也对,就跟陆小其说:“那也不打紧,爹爹虽然不能时时来,但你无事的时候便来书房找我,我每日里教你几个字。以前你玉芳姐姐也是这么学了些字的。”陆小其才不在乎谁教,怎么教,她只是想找个能读书的理由:“谢谢爹爹。” 由于坐得久了,气氛也轻松,这中间陆平安就不经意注意了游氏几下:三凤是清减多了,记得她刚嫁过来那阵子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陆平安想到这里,就觉得到底亏欠了她,也就随便关心了游氏几句,游氏虽然一应都回答“好”或者“很好”,但她那平日里不太健康的脸色,竟生出一丝红润来,而且每次红润出现的时候,她总是不敢抬眼对着陆平安,而是半低着头好像很专心地在纳鞋底一样,可陆小其有几次都看到她把针扎在了手上也全无感觉。 后来张氏哪里派人来请陆平安了,游氏将他送到屋外,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大意就是说陆小其的变化,游氏将陆小其大病一场后好多事情不记得了的事情跟陆平安说了,陆平安也没往别处想,只吩咐游氏好好照料陆小其。 第七章 柴房里的少年 第七章柴房里的少年 次日果然有人过来发了炭火,一屋子都暖了起来,陆小其再不用躲在被窝里,站在炭火旁活动活动了手脚,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真是弱得很,手脚都是发虚的,没什么力。(手打小说)她想起自己前世年纪轻轻就得了白血病,觉得一个人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就想着要增强自己的体质。至于怎么增强嘛,无外乎早睡早起,多运动,这其实是个简单的道理,但越是常识很多人就越是忽略而已。一般有钱人家最是忽略运动,只知道吃进补的,事实上陆小其知道,光进补用处不大,根本性的问题还是在良好的生活习惯和运动。 游氏见陆小其在炭火旁十分有模有样的在踢腿伸腰,就好奇道:“小其,你这是在干什么?”陆小其见自己不经意把上学时的广播体操做了出来,自己也不禁好笑:“我这是躺久了,活络活络筋骨。”说完又小小地蹦跳了了一会,果不其然,一番活动下来,她自己觉得精神不少,身子也暖和些了。 吃了饭后,陆小其又无聊了,她就准备去陆平安的书房学字,早点学自己就早点有借口看书了。但陆小其不知道怎么走,游氏手头刚好又有些活放不下来,她就准备自己走出去找,整个院子也就十几二十间房,自己反正无事,挨个找过去不就得了?于是她跟游氏说了声就出去了:“娘,我去找爹爹识字去。“游氏还以为她是记得的,所以也放心让她去了:”去吧,早些回来,不要耽误你爹爹太久。“ 陆小其一走出门外,一阵冷风就灌进她的脖子,冷得她一缩脖子,急忙把两只手往袖子里互相插着,一路顺着走廊去了。一排房子走过去了,也没看到哪间像是书房的,陆小其正要从另外一排房子找起,突然听到旁边的柴房里似乎有动静,她就凑过去从窗格中往里面看了一下,这一看让她吃了一惊----里面有个垢头蓬面的人正在挣扎,而他的身子被粗**绳牢牢地绑在一根柱子上。 陆小其心想这里怎么会绑着一个人?她左右看了看,见四下也没有人,想问也问不着,就又凑到窗户上看了一会,里面那人似乎感觉到有人看他,就抬起头来狠狠盯了她一眼。那人脸上很多尘土伤痕,头发又乱,脏脏的连样子都看不清,只一双眼睛灼灼地吓人,那眼神十分阴狠,把她盯得心里一阵发怵。不过她很快就看出这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连忙给自己打气:自己都二十三的人了,怕他个小屁孩作什么? 她正趴在窗户上看着,后面有人粗声粗气地招呼道:“哎,三小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陆小其回头一看,是家里平时负责干粗活的下人田壮头,他三十几岁,长得身材魁梧,粗胳膊粗腿的很有力气,一人干活能顶两个人,做事也不偷懒,就是稍微有些憨。 陆小其问:“里面哪人是谁?”田壮头说:“哦,他是周二爷在城里新买回来的,因为果园子里缺人手。听说价格挺便宜的,就是倔得很,一买回来就想跑,周二爷就让我把他捆了起来,说饿他个三天,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跑!”陆小其一听就有点同情里面的少年了,虽然说他看样子很凶,可谁喜欢被人卖了当下人啊?想跑不是正常得很嘛?田壮头看了看里面:“咦,这小子还真够拗啊,都饿了一天一夜了,他还有力气挣?看来饿三天都不保证行咧,那到时候也只好把他转卖了别家吧。” 田壮头是专门来查看屋里那少年的情况的,看完了就准备走了:“三小姐这是要去哪里?”陆小其正好缺个向导:“我找爹爹。”田壮头笑道:“老爷在书房呢,我正好路过,三小姐跟我一起走吧。”陆小其点头跟着他,转了一排房子就到了,陆小其推门进去,看见陆平安正在里面和一个脸色黑红的中年男人看画,见两个人一边看画一边讨论得很投机,陆小其站了好一会才上前去小声叫道:“爹。” 陆平安这时才看到陆小其,笑道:“小其,这是你三叔叔。”陆小其又十分礼貌地对黑红脸男子叫了一声:“三叔叔好。”黑红脸男子很是惊讶:“哎,小其乖。”他转头来高兴地跟陆平安说:“二哥,你家闺女问我好呢,你听到没?”陆平安笑得甚是自得:“那是自然的,你以为她还像以前那样么?现如今她懂事得很。”黑红脸说:“真的?这闺女变得可真是……变得这么乖,真让人难以相信。你瞧我家刘全,整日里只知道花花哨哨,怎么教也改不过来。”陆平安很是有面子:“你二哥我是什么人啦?我养的闺女自然是好的,以前是她小不懂事呢。不过你家刘全也不差,就是有点不踏实,成亲后就好了。” 这人陆小其虽没见过,但一看他那黑红肤色,又听陆平安说叫三叔叔,她就知道他是谁了,因为游氏说起过此人好几次。他叫刘济舟,是陆平安年轻时候结拜的异性兄弟,两人到如今已是交往了大半辈子,是铁杆老友。 陆平安在老友面前得了面子,心情当然好得不得了,连刚才的画也不看了:“小其,你可是来跟爹爹识字的?”陆小其点点头,陆平安顺手拿过一本《论语》,翻开第一篇,提笔写下: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他写完之后就教陆小其读了几遍,又解释了这句话的意思,然后笑道:“小其,你什么时候把这些字学会了,我再教你其他的。”陆小其心想我现在就会啊,问题是不能告诉你。她只是假装成十岁小文盲的样子,认真地跟着读了几遍,又歪歪扭扭照着写了两遍,装文盲装得很辛苦,就假装乖巧地说:“爹爹,你和三叔叔看画,小其回自己屋里练习去。”陆平安心想这些字她必定要学好几天,当然要回屋里练习了,于是就送了她一套普通货色的纸笔墨,让她自去练习。陆小其走出门的时候,还听到刘济舟在后面不停感叹:“二哥,你真是个有福的,闺女咋一下就变得这么好了?又懂礼貌又爱识字?” 陆小其手里捧着陆平安送的东西一路回去了,不过她路过刚才那间关着人的柴房时,忍不住又往里面瞧了一眼,看见那少年已没有再徒劳挣扎了,只木然靠在木柱上。陆小其注意他的嘴唇干裂出一个大口子,里面还慢慢渗出血来,更不曾想少年舌头一舔就把血舔干净了,然后喉咙还咽了几下,想是又饿又渴的吧。 陆小其见少年这个样子,觉得甚是可怜,可她也没什么法子,古代的人卖儿卖女是常事,莫说她自己泥菩萨过江没有本事救人,就算救得,又能救多少个?要怪只能怪这个社会不好。可怜少年的同时,她又庆幸自己穿越到陆家,要不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所以游氏说得很对,有口现成饱饭吃,真的比很多人都强。 陆小其心里虽然想着不要多管闲事,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就要随乡入俗,可那她回到房里很久,哪个少年舔血喉头咽动的镜头却挥之不去。游氏见她从外面回来小手小脸都冷得红红的,赶紧的拉了她在炭火边坐下,用自己的一双手捂住她凉凉的小手,好让她快点暖和起来。然而陆小其越是暖和,就越是忍不住想柴房里的少年,瞧他穿得也很单薄,身上还有几处都露出皮肤来,除了又饿又渴,还一定很冷吧? 游氏见她神思不专,就问:“小其你怎么了?”陆小其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游氏。游氏叹息道:“他既入了奴籍,就是想跑也无用,跑出去也无法安身,若是被主人家找了回来,就算打死也没有人管,只有乖乖听话日子才会好过些。” 陆小其心想游氏说的这番话那个少年必定是没听过,要不然他也不会想跑了,自己虽救不得他,但见他实在可怜,去劝劝他总是可以的吧?至于听不听得进去,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陆小其想到这里,就拿了杯水,再抓了个自己都不大舍得吃的糕点,转身出去了:“娘,我出去一阵子就回来。”游氏见她的动作,大概也猜得出她要干什么,本想阻止她,可一想到自己老家也有许多亲戚是卖了给人当奴仆的,心里一软,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陆小其一路走到柴房,房门也没有上锁,她就直接推门进去了,里面的少年见有人进来,又开始拼命挣扎,还恶狠狠地盯着陆小其。开始的时候,陆小其见他凶狠挣扎的样子还有些害怕,后来见他怎么挣扎也无用,牢牢绑在柱子上呢,所以这才放心大胆走上前去,对着他“嘘”了一声,见他定定看着自己,就走上前去,不敢靠得太近,只尽量远地站着,伸长了手把水递到了他嘴边。 这少年刚开始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低下头,就着杯口,贪恋地喝下去,陆小其差点都拿不住,只好把水杯抬高了给他送到嘴里。少年喝了水,呼呼地喘这粗气,不再挣扎,看着陆小其的眼光也没有之前那么凶狠了。 陆小其见他安静了一点,又拿出那个糕点,瓣开来一口一口的喂了他,少年想是饿极,三两口就咽了下去,连嘴边的碎末和尘土也一起舔干净了。陆小其叹息一声,说:“我娘说了,你家人已经把你卖了,也就是入了奴籍,现在就算你跑出去也无处安身,一准还得再抓回来,到时主人家生气要打死你也没人管的。所以,你要是想保住命,就得乖乖听话,不要再跑了,只要不跑,就有衣服穿,有饱饭吃。” 少年听了并不领情,还对着她“呸”了一口,陆小其心想自己能做的也就是这些,至于他日后怎么样就是他自己的造化了,怨不得谁。所以她也就没有再劝,自己走了出去。少年原以为她是拿好东西来哄骗他的,所以心里并不领情,可现在见她就这么走了,心里头倒一片茫然:这个小姑娘的话是有道理的吗? 第八章 狠角** 第八章狠角** 却说陆小其转眼就在陆家过了一个冬天了,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有“宅”的潜质,由于怕冷的毛病,她几乎一个冬天都没出几次陆家,没事只守在房里看看书作作体操,除外最多也就是到院子里散散步。(手打小说)不过除了“宅”了点,日子倒也过得很安静。 严寒的冬天过去,这一天阳光灿烂,清风轻拂,风里面带着丝丝春天的气息。陆小其站在自己家房门口,半眯着眼睛,扬起清秀的小脸迎接初春的阳光,并深深地呼吸着阳光的气息,今天的阳光真是好啊,暖暖的,明亮的,沐浴在这阳光之中,感觉自己的世界也似乎跟着明朗了许多。 春天,真是一个让人不由自主充满希望的季节。即便初春里仍然还带着寒意,那已完全被淹没在全世界人的希望之中了。 游氏似乎是个不喜欢站在阳光下的人,因为她世界的颜色从来与阳光无关,但她还是站在门口,欣慰地笑着看着在阳光中陶醉的陆小其,然后有种甜甜的感觉,一直从她眼里头甜到了心里头:上天对自己真是不薄啊,女儿大难不死,还变得又懂事又孝顺,身子也健康了,自从大病醒来后就再没生过病,脸色也日渐红润起来,小模样也一天比一天好看。她为女儿操心了十年,可不曾想过有今天啊。 其实陆小其的健康,与她严格奉行早睡早起多运动的原则无不关系,现在健健康康开开朗朗的她,跟以前哪个蜡黄干瘦成天沉着个脸不说话的陆小其,简直已经变成了两个人,这个天翻地覆的变化,陆家院子里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同时也成了丫头婆子们闲暇间感叹得最多的一件事。 陆小其在太阳底下蹦跶了一会,转过脸来兴奋地叫:“娘,我们上街去好不好?”她实在宅得太久了,实在想走到大街上看看清朝的街是个什么样子的。 没想到游氏却摇摇头:“待会让正元带你去。”是啊,打从她嫁到陆家,就从来没有出过这个院门口,她已经习惯了,陆家就是她的全世界,她心甘情愿的守着这个世界,不想也不敢去尝试走出去。 这时候陆正元正好过来,听了这话立刻自告奋勇:“三姐姐,你想上街?我带你去!”这一个冬天他是最常到游氏房里来的人,只因他莫名的喜欢现在这个三姐姐,他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好看,让人好舒服啊。他还觉得她不仅笑起来好看,说话的样子也很好看,吃东西的样子也很好看,连睡觉的样子都很好看,不知道为什么娘和大哥二姐就是不喜欢她呢?玉芳和正信连正眼也不带瞧她一眼,娘连二娘带着三姐姐来请安都免了,说看着就晦气,可她哪里晦气呢?陆正元实在不明白。 其实小孩子家用词不当,贴切的来说陆小其并不是特别好看的主,至多也就是个清秀。陆正元觉得她特别好看,只不过因为他喜欢这个三姐姐,自然怎么瞧都怎么好看了。 陆小其当然也很喜欢陆正元,这会见他主动答应带自己上街,十分高兴:“正元真乖,那你现在带姐姐出去好不好?”陆正元今天不用读书,正想找陆小其玩呢,哪有不应的:“好,这就出去。” 游氏看着两个孩子手拉手走出去的样子,笑着吩咐:“可别玩太久了啊。”可两个小孩子正兴奋得很,哪里听得到她的话,就像放出笼子的小鸟一样“呼啦”一下子就飞不见了。 陆正元带着陆小其出了家门,陆小其才发现陆家的住宅并不是在城里的,而是在城郊,还要走一阵子才到了浮江城里,不过也不算远,或许住在这里是最好的,因为离城里不远,还可以照料着附近的果园子和田产地产。 两人一路踩着青石路过去,天上有吱吱喳喳的鸟雀,地上有刚冒出头的绿绿嫩草,路上有来往人车,陆小其宅了这么久,真是瞧着什么都觉得新鲜好看。不过路上的人她就基本上不认识,倒是很多人都认识陆正元,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正元少爷,去哪里?”陆正元总是神气十足地回答:“带我姐姐去玩.”别人听了往往很惊讶:“这个小小姐是你姐姐啊?怎么以前没见过?骗人的吧?”陆正元往往就横他们一眼:“这是我三姐姐!小狗才骗你!” 其实也难怪那些人,陆小其以前本来就身体差,性格孤僻,游氏又是个从来不出陆家大门的人,她当然也没有出来过,别人哪里认识她? 陆小其见陆正元为这个生气,就逗他:“哎唷,我家正元那白眼翻得忒好看了,要是能画下来挂在屋里就更好了。”陆正元挠她痒痒:“你笑我,你还笑我!”陆小其最怕挠痒痒,就呵呵笑着往前面跑,跑着跑着就不小心被路边的石头绊倒了,陆正元上前拉起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真是个没用的,跑一会就跌倒,还是姐姐呢,不如你以后叫我哥哥,那我就天天背着你走路!”陆小其笑得不行,别看陆正元小小年级,他可是个很有保护欲的“男子汉”哦。 两人走了好一会,终于到了浮江县城了,这里的人车更多,陆正元紧紧拉着陆小其的手:“别跑丢了,街上可有拐子佬拐小孩子买。”陆小其见他还真当自己是个哥哥的样子,心里别提多想笑了。 两人在街上走走看看,从上城走到下城,再从小城逛到上城,把什么地摊啊,各种做买卖的地方都凑过去看了个遍,陆小其就连见到个乡下赶来的驴车也能稀奇半天。这期间陆正元就神气了,因为陆小其什么都好奇,可又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问他,他就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给她解释这个,解释哪个,俨然当自己是哥哥一般。 两人正逛着,迎面走来一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大概是陆正元的同学,是个小胖墩,咧着嘴巴嘲笑他:“陆正元你个乡巴佬,从哪里牵了这么一个小姑娘?是拐来的小媳妇吧?”这小胖墩在学堂里就和陆正元不对板,因为陆家住在郊区,所以凡是讨厌陆正元的背后都叫他乡巴佬。陆正元听了就要上去揪辫子打架:“你才乡巴佬,她是我姐姐!你个小崽子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得你嘴巴开槽满地吐牙?” 小胖墩明明比陆正元高半个头,可他却不敢硬拼,反而撒丫子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挑衅:“来啊来啊!”可是他没想到陆正元跑得比他快,像个小豹子一样冲上去,从后面一把揪住了小胖墩的辫子,用力一扯,啪啪就是两脚,一脚踹在他膝窝里,踹得他跪下,再一脚踹他背上,小胖墩就被踹趴在地上了,陆正元再从后面一个骑马扑了上去,骑在小胖墩身上,一手狠狠揪着他辫子,一手握成拳专打他的脸和头,这一连串的动作又狠又快,打得小胖墩手无招架之力,胡乱挣扎着大叫:“哎唷唷,哎唷唷,胡二,胡三,快过来,我要被人打死了!” 平日里,陆正元和陆小其在一起那都是笑呵呵的,最多就是大“男子”主义一点,陆小其如今看了陆正元打架这气势,才知道这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准是个常打架的主,而且就这狠劲,长大了定是个狠角色。 第九章 我想做哥哥 第九章我想做哥哥 这时候很多人来围观,陆小其怕把人打坏了,就上去拉陆正元:“正元,正元,好了,别打了!”陆正元气呼呼地下来了,指着小胖墩骂道:“胡二狗子,我告诉你,下次再敢胡说,我把你头拧下来!”小胖墩从地上爬起来,嘴角出了血,脸上也肿了好几处,他哭丧着脸四处看:“胡二,胡三,哪里去了?” 这时有两个下人打扮的汉子拔开人群进来了,看见小胖墩被打成这个样子,吓得要命:“少爷,你怎么了,谁打的你?”小胖墩见自己人来了,立刻就变得恶狠狠的样子,一指陆正元:“就是他,就是他,你们给我狠狠地打他!”其中一个叫胡三的挽起袖子走上来:“就是你打的我家少爷?”陆正元见对方是个大人,到底有点心虚,但还是嘴硬地叫道:“就是我,怎么了?” 陆小其见势不对,一步上去,拦在了陆正元前面,指着胡三:“站住,你想干什么?”胡三说:“干什么?教训这坏小子,你让开!”陆小其一听,就提高声音说:“你好不知羞,小孩子打架你一个大人掺合什么?你这叫大人欺负小孩,丢人不丢人啦?大家伙说对不对?”她最后这句是扬声对着围观的人群说的,大家本来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可这小姑娘说得义正词严,是个道理,大家这就想起大人打小孩确实不对,于是纷纷都说:“没错,小孩子嘛哪有不打架的,要是大人都冲上去跟着打?叫什么事儿?” 胡三听大家这一起哄,也放不下脸打人,气得哼哼的,返身抱着小胖墩走了:“你们打坏了我家少爷,回头再跟你们算账!”围观的人见没有热闹看了,也都跟着散去了。(手打小说)陆小其松了口气,转身拉了陆正元:“正元,走了。” 陆正元被陆小其一路拉着,表情却很郁闷的样子,最后干脆甩开了她的手。陆小其问他:“正元,你怎么了?不高兴呀?”陆正元哼了一声板着个脸不说话。陆小其说:“你是不是怕胡三他们再过来打你?”陆正元又哼了一声:“谁怕他?”陆小其这就不明白了,追问了他半天才说:“我本来觉得我很像个哥哥的样子了,还想着明儿个要让你叫我哥哥,可是……“他狠狠踢飞地上一颗小石头:”可是刚才你站出来的时候,确实像个姐姐的样子,唉,我当不成哥哥了!“ 陆小其顿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正元啊,你说你那小脑袋瓜子里面都想的什么呀?我明明是你姐姐嘛,当你姐姐不好吗?干嘛还非得颠倒过来?”陆正元甩开她的手,有点恼羞了:“笑什么?就知道笑,很好笑吗?你和我也差不多大,凭什么我就不能当一回哥哥?”陆小其用指头一点他额头,说:“你呀,大男人思想不是一般二般的强!” 陆正元越发生气,自己个走到前面去了,不理陆小其,陆小其怎么哄他都不成,最后假装跌了一觉,他急忙过来拉了她起来:“真是个没用的,走路都摔跤!”说完这句他很快就不生气了,似乎他很高兴她的没用,因为她越没用就越显出他的有用来,这样他才有男子汉的气势。 两人一路往回走,路上经过一家烧烤档,陆小其看着里面热气腾腾香喷喷的羊肉串,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实在不是她馋,只因为自打她身体好转以来,厨房又开始只发给她们娘两素菜了,除了过年那几天,这整个冬天她就再没有吃到过肉,陆平安虽然每次来看她都会带些糕点零食什么的,可她确然是很久没有闻过肉味了。 不过陆小其也就是吞几下口水而已,她到底是二十三四的心理年龄,还是有点自控力的,馋一下也就过去了,可她正要走开的时候,陆正元却不走了:“我饿了,我要吃羊肉串!”陆小其有点为难,因为她身上就没有一文钱:“我们还是回家吃饭去吧。”陆正元不依,嘴里嚷着不嘛不嘛就坐到烧烤档的桌子边去了。 档主一看来了两个体面的小孩子,知道生意来了,急忙热情招待:“哎,这位小公子和小小姐要吃些什么呀?”陆小其过去拉了拉陆正元的衣袖,小声说:“我没有钱。”陆正元呵呵一笑:“怕什么,我有啊。”陆小其这才放心了,要不这刚打完架又吃霸王餐,那就麻烦了。 陆正元一招手就要了十串羊肉串,这时候的羊肉串不象陆小其上一世的羊肉串那么小,一串起码有这时候十六两秤的一两肉,十串陆正元肯定吃不完,他是叫的两人份的。陆小其刚开始还觉得让小孩子掏腰包请自己吃东西实在不好意思,后来想想算了,自己这个身体也不过刚到十一岁的年头么,都是小孩子,管他呢,就一人五串,吃了个干干净净。吃完,陆小其打了个香喷喷的饱嗝:肉就是好吃啊!陆正元却在一旁露出狡黠的笑容:他才不稀罕吃肉呢,不过是看她想吃而已。 这一天两姐弟是玩得开心,吃得开心,陆正元还多了个打架打得开心,总之两人最后就非常开心满足的回家去了。 没想到姐弟俩刚回到家里,就撞见田壮头:“不好了,不好了,我的个少爷小姐啊,你们两惹大祸了,大*奶正在屋里发脾气呢,正要让我抓你们两个回来!” 啊?还要用“抓”字这么严重,两人心知不是小问题了。陆正元想了想,拉住陆小其:“你别去,就我一个去,反正平时我老闯祸的,不管是什么事我一个人认下来就是。”田壮头说:“少爷啊,你想顶缸都不行,人家告到家里来了,点的是你们两个的名字,不去是不成的。”陆小其也说:“不怕,去就去,咱又没干什么坏事!” 两人走到张氏房里,见张氏早已经等在哪里了,脸色极是不好看。她和陆正信一样是小眼圆脸,但气质截然不同,她这一双小眼里那沉着又锐利的眼神,相当有威势,经常让人不由自主地忽略她眼睛很小的这个事实。所以她现在用眼睛严肃地一扫两人,两人莫名的有些害怕,两人正待张口叫她,她已经一拍桌子:“给我跪下!”她这一声惊得姐弟两立刻双双应声跪倒。 第十章 被罚 第十章被罚 跪下来后,姐弟两这才看清一旁还坐直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怀里抱着鼻青脸肿的小胖墩。(手打小说)小胖墩一看见他们两个,就指着他们哭道:“爹爹,就是他们两个一起打我,是他们把我打成这个样子的!呜呜呜……” 陆正元生气了:“你撒谎!”张氏听到这里没出声,看了看小胖墩,小胖墩的爹爹也生气了:“你敢说不是你干的?我家胡二胡三,还有满大街的人可都看着呢!”陆正元说:“是我干的,谁让他骂我来着!”小胖墩哭着说:“我没有骂他,是他自己要打我的!“小胖墩的爹说:“哼,陆夫人,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这事我倒要讨个说法!” 张氏终于开口了:“不管别人骂了你没有,打人就是不对。还两个人打人家一个,打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陆正元叫道:“他撒谎,是我一个人打的!”小胖墩叫道:“就是两个人打的,就是两个人打的!”陆正元急得站起来,又想揍小胖墩:“你再胡说,看我不打……”张氏厉声道:“跪下!” 张氏看着陆小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厌恶:“你说,你到底打了没有?”陆小其摇头:“大娘,我真没有打他。”张氏根本就不信:“没打人家怎么会指着你?再说了,正元比你小,没有你带头他怎么会打人,怎么打得过人家?“陆小其听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大娘分明就是不相信她。 张氏不容陆小其辩解,已经叫道:“来人,家法伺候!”田壮头应声拿了块竹板过来,一直没说话的张婶忙道:“大*奶,可使不得啊,小少爷还那么小,打坏了可不成。”张氏不理,拿过竹板:“你们两个伸出手来!”陆正元伸出手:“是我一个人干的,要打就我打我一个人!”张氏权当没听到,啪啪啪三竹板下去打得他手心发红,又走到陆小其身边,声调格外的阴沉:“伸出手来!”陆小其见说也没用,就伸了出来,心想不过就是打竹板么?你当我小孩子怕啊? 张氏阴阴看着她,心想自打这小蹄子上次没死成之后,就引得老爷时常过去那屋,虽说没有留宿过,但他口中时时提起这两母女,一会要加菜,一会要提前发木炭,一会又说这两母女的好,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让她心中如何不怒?但她却不能当着老爷发火,这一切她只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等找个合理的机会再整治整治这不安分的母女,没想到这小蹄子今日倒送上门来了。 张氏想到这里,手上便暗自蓄劲,高高举起板子,重重一板子下去“啪“一声打得陆小其火辣辣生疼,这一下可比打陆正元十下还重。随着张氏手起板落,不出五下,陆小其的手掌已是肿了起来。 张氏打完,尤不解恨,冷冷道:“小其身为姐姐,不看着弟弟,还教唆他和自己一起打架,行为实在恶劣,便再罚你到柴房面壁思过一日,不准吃饭!”其实在张氏看来这些处罚都还太轻,但她不能做得太过,免得在老爷面前不好交代,现在这小蹄子的事情老爷可十分上心的。 张氏做完这些,又对着胡家父子陪笑道:“胡老爷,您看,我们家的孩子实在太调皮了,我这里跟你陪个不是,你家小少爷的药费,伤病期间的补品,我们都愿意承担,还请胡老爷不要放在心上。”胡老爷见张氏也罚了自家的两个孩子,又肯出药费,这口气也算争回来了,当下也不多说,抱着小胖墩就走:“陆夫人日后可要好好管管你家孩子!”张氏客气地送了出去:“这个自然,胡老爷慢走。” 陆正元见张氏走了,就站起来走到陆小其身边,拿起她的手看:“三姐姐,疼么?”陆小其摇摇头:“没事。”陆正元明明是自己打架,却拖累了陆小其,心里很不好过:“你放心,我待会去跟娘撒泼,要她不罚你。”陆小其忙道:“一日不吃饭也不会死人,你不要去,免得她又罚你。” 正说着,张氏送了胡家父子回来,命田壮头把陆小其关到柴房去了:“告诉大家,这一天之内谁也不准去看她!” 陆正元一见,果然在后面开始撒泼,满地地打滚,就是不让田壮头把陆小其关起来。陆正元平时跟张氏撒泼还是有用的,他虽然调皮得,但他家里最小的,张氏自然疼他多几分,只不过这一次就惹得张氏更生气,她心想老的已经被这小蹄子迷惑了,这小的还是自己亲生骨肉,竟也被她迷惑了,怒喝了一声:“正元!你若再胡闹,我便关上她三日!” 陆正元一看今天自己老娘不买账,还要加重陆小其的惩罚,也不敢再撒泼了,只能眼睁睁陆小其跟着田壮头去了。 田壮头是个老师憨厚的,他一边走还一边安慰陆小其说:“三小姐不要害怕,只是关上一日,也不打紧的,日后不要再惹大*奶生气就是了。”陆小其平静地道:“我不怕,不过还请你帮我跟我娘说一声,叫她不用担心。”田壮头忙答应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跟姨奶奶说的。” 陆小其在柴房里关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游氏就偷偷到到外面看她来了:“小其,小其,你在里面吗?”陆小其一听游氏的声音就走过去窗格处:“娘,你怎么来了?”游氏心疼得快哭了:“我怕你一个人在里面难受,饭也没吃……听说你大娘还打了你好几下竹板子,可还疼么?”陆小其安慰她:“我没事的,不就是打几下么,等我明天出来就好了。”游氏抹了抹眼泪,又问:“你怎么跑去和正元一起打架?”陆小其说:“我没有打架,是胡家人诬赖我的。”游氏是相信自己女儿的:“那胡家人害得你好苦……”陆小其说:“娘,我不要紧的,你赶快回去,大娘说了不准人来看我,若是看见你就不好了。”游氏虽然舍不得,但也不敢惹张氏,便含泪去了:“那我去了。” 陆小其一个人关在柴房里,到了晚上又冷又饿,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听到一阵响动,急忙做起来,看见正有人开了门进来,不由大声问道:“谁?”来人个子小小的,轻声回答:“是我,三姐姐。”陆小其这才松了口气:“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还有,这门不是锁着的么,你怎么开的?” 第十一章 张氏的惊怒 第十一章张氏的惊怒 陆正元手里拿着两个馒头:“给,先吃着。(手打小说)”陆小其心里一阵温暖,原来他是专门来给自己送吃的,她这会也饿了,拿过来就吃,但心里还是很担心:“你怎么过来的?大娘要是知道了可要罚你。”陆正元呵呵一笑,在她身边坐下来:“你放心,她不会知道的。我假装早早就睡了,一直等到半夜见我娘睡沉了才起来的。”陆小其又问:“那你怎么开门进来的?”陆正元说:“我刚才从田壮头哪儿偷的。”陆小其说:“你还真大胆,被发现了怎么办?”陆正元说:“怕什么,我待会还回去就成了,再说田壮头就是发现了,我不让他跟我娘说就成了。” 陆小其吃完馒头,就催着陆正元回去:“你快点回去,免得你母亲醒来找你。”陆正元说:“怕什么,她又不和我睡一张床。再说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多害怕呀?我要陪着你,等天快亮了再回去。”陆小其心里十分感动,她握着陆小其一双小手道:“正元,姐姐知道你对我好,可是这里这么冷,你要是冻出病来了,姐姐心里会难受的。“陆正元的大男子主义又来了,一拍胸口:“我才不会生病,那种冻一冻就能生病的,都是些没用的姑娘家。” 陆小其好说好歹也送不走他,只好叫他坐得靠近了些:“过来靠着就不那么冷了。”陆正元这回倒是听话,过来乖乖地靠着她:“三姐姐,你说个故事给我听吧。”陆小其以前也说故事给他听,但大都是些古代人知道的故事,这回反正也没有旁人,长夜漫漫,睡着也是冷,就给他说了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从前有一位皇后,生了一个皮肤雪白的公主,……” 陆正元果然觉得这个故事十分新奇,一边听还一边插些:“哎呀,坏皇后可真坏……小矮人真可爱”之类的话,他对里面的王子最是憧憬:“我将来也要做这样一个王子,早早儿的去找白雪公主,不叫她受后娘欺负。”陆小其笑:“现在可没有白雪公主了呀。”陆正元想了想:“我看三姐姐有点像。”陆小其心想这话让你母亲听到了还不气死,我象白雪公主,那她是不是象坏皇后?不过她没说出来,反正陆正元也是说者无心:“这可不行,王子带公主走了之后还要成亲的。”陆正元苦恼了:“那怎么办?我认识的女孩子除了三姐姐,没有几个好看的,要是城头哪个胖妞给我当睡美人公主,我可不愿意。”陆小其说:“等你长大了,大娘就会给你娶媳妇,哪个媳妇就是你的白雪公主。”陆正元有些期待:“真的呀?” 两人就这样说了一个晚上的话,耳听得三更鸡鸣,路正元才依依不舍地走了:“三姐姐下次还给我讲这样的故事好么?”陆小其说:“好,但是你可不许跟别人说。”陆正元答应着就去了。陆小其看着他那小小的身影关上了门,心里一阵的温暖,这个弟弟对自己确是真心实意的好。 陆正元一夜没睡好,回到自己房里后就沉沉睡着了。 张氏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陆正元房里看了看,见自己的小儿子睡得十分香甜,就放心地出去了。她走出正房,早已经候在哪里的张婶立刻给她准备热水洗漱。张氏洗漱完毕后,拿起上次陆香兰从靖州带给她的“阳春膏”,细细在脸上涂抹了,又对着镜子看了一会,觉得自己脸色有了些光华,于是满意地跟张婶说:“这大地方出的东西就是好。” 张氏满意地坐下来,接过张婶奉上来的茶:“这茶是新买的?”张婶答道:“是周二爷昨儿晚上送过来的,说是从外地带来的好货,让老爷太太尝尝。”张氏嗯了一声:“喝着口味确是不同,等老爷回来了也给他泡一壶。”张婶听到这里神情就有些不对了,嘴里支支吾吾的:“老爷他……”张氏皱了皱眉:“怎的说话这样吞吞吐吐的,老爷怎么了?” 张婶抬眼看了一下张氏,又有些不敢说:“老爷他,昨儿晚……已经回来了。”张氏咦了一声:“回来了?怎么不见他到房里来?一准是睡在书房了,哪里的被子薄,你下次记得添床厚点的过去。”张婶低下头不敢看张氏了:“他……他昨儿回得晚,见您睡着了,就,就,就去了……那屋里,一直没出来。”张氏似乎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什么,那屋?”张婶只低着头不敢接声了。 张氏诧异之后就是惊怒:那屋?游氏?老爷已经快**年没去过那屋了,因着这个原因她才容忍了游氏的存在,没想到,她如今胆子倒大起来,竟敢勾引了老爷留宿在哪里?可恶,实实可恶!张氏想到这里,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了出去:“不知死活的贱人!” 张婶之前不敢说,就是知道自己主子会大怒,如今果见她怒了,反而没有那么怕了,还凑上前去添油加醋:“说也奇怪,那屋的老实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出这妖蛾子?依我看,一准是那个小的使的鬼,自打她病好了之后,就跟狐妖子附了体一般,变着法子的哄老爷和小少爷过去,昨儿个不是还让小少爷在地下打滚着维护她?” 张氏听了,恨道:“原本我瞧着她都快死了,可她偏生就是不死,才几个月,就闹出这许多事,真真是妖精附体!”她心中恨极,又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看我下次不狠狠地整治她!” 张婶却道:“照我看,整治她也没用,您瞧这昨儿个刚打了她,老爷就去了那屋,你这边整治了,他那边越发的心疼。唉,现如今老爷心里向着她们,那小的又会使妖蛾子,我看留在府里始终是没法放心的,您也不能拴着老爷的腿不是?” 张氏手心紧抓,在房里来来回回走了几趟:“看来真真是留不得了,想把她找个人家嫁出去,又还太小……若是就这么赶她们出去,老爷又不会答应。”张婶眼珠子一转,附耳道:“照我看,不如……”张氏听了还是有些担心:“该不会吃死人吧?”张婶连忙保证道:“决死不了人的,到时候我们再给大夫使点银子,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她送出去了么?等过得两三年,就随便给她找个人家嫁出去,您这里不就耳根清净了?” 第十二章 游氏进门的缘由 第十二章游氏进门的缘由 游氏房里,陆平安也醒了,他昨儿个听说陆小其被关了起来,想问问张氏是怎么回事,结果张氏又睡了,他干脆就过来到游氏这里问,过来见游氏哭得十分伤心,心里也是可怜她的,就一直安慰着她,后来乏了就躺下了。(手打小说) 陆平安起身,见游氏眼圈儿红红的,还赶紧地伺候他穿衣洗漱,他自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这个妾虽然不是自己愿意娶的,但她自从进了陆家门,凡事都很本分,又给自己添了个女儿,多少还是有点情分的。 当年陆平安收游氏的时候,也有个来由:当时他成亲也有四五年了,张氏给他添了一儿一女,女儿双全,那就凑了一个好字,什么也不缺了,陆平安本就不是个好色之人,加上张氏又是个会做人的,他也就从来没有打算要纳妾。可哪一年他和好友刘济舟一起轻狂骑马,还跑去了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上,不想却不小心撞倒了一个乡农,他当即把乡农送到大夫哪里,开了药,又亲自送了乡农回家,没想到到这个乡农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那阵子刚好听说附近有土匪出没,他也就没敢回去,在乡农家里留宿了一晚,不曾想第二天一早,村里就起了十分汹涌的闲话,说他一个城里的阔少爷怎么可能跑这么老远的送一个穷人?送就送吧还睡了一晚,睡一晚就睡一晚吧,还勾搭了人家的闺女,坏了人家大姑娘的清白。这话气得乡农差点吐血,乡农的闺女一直哭,乡农的儿子媳妇是个泼辣的,见这情形就非要他负责,要不然就要跟他拼命。陆平安无奈之下,又想想不管自己对不对,到底是破坏了人家大闺女的清誉,最后就只好把她带回家了。反正男人多一个妾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女人损了清誉那就是生死大事了。这个乡农的闺女,自然就是游氏游三凤了。 他将游氏带回来的哪天,张氏大哭了一场,但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来一段时间总有人跟他说,怕是游家看上他的钱,所以把个女儿赖上了他,初初他还有些怀疑,可最后就没有这想法了,因为游氏嫁进来十一年,都非常守本分,游家人也从来没有张口问他要过什么东西。这游氏吧,守本分这点好是好,只是也太过低调了,低调得经常让人忽略,再加上女儿陆小其又不给他好脸色看,他就越发的不到这屋里来了。唉,到底是自己亏欠了她呀。 刚洗漱完毕,张氏哪边又派人来请了,游氏自然是不敢留的,陆平安想着昨晚留在这里也没跟张氏招呼一声,到底是不好,所以也就跟着来人去了。游氏跟着送出去,又站在门口看了他的背影很久:这么多年了,老爷终于把她看重了一回,她心里如何不高兴?可不知道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陆平安过去后,陆小其很快就被放了出来,大概是他跟张氏说了什么吧。游氏一见陆小其,急忙给了她加了一件大袄子,又用热水给她洗脸洗手:“小其,一定饿坏了吧?你等等,我这就给你准备吃的。” 可是游氏还没把陆平安带来的糕点拿出来,厨房就派了刘妈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肉过来,她还笑着说:“还是老爷疼三小姐呀,这原本是给他自己喝的,因了怕三小姐出来没吃的,就叫我送到这边来了。” 游氏听了心里又是一阵悲喜,不知道说什么好,陆小其就笑眯眯地拿过来喝了:“爹爹是对我好,等我长大了,自会孝顺他的。”刘妈也替这娘两高兴:“姨奶奶,三小姐如今变成这样,真是讨人喜欢得很,老爷又越发记着你们了,过了这些年的苦日子,只怕要熬出头了。”游氏自己心里也是喜欢:“其他我也不敢想,只要我的孩儿没病没灾的,便什么都好。” 到了午饭的时候,厨房又送了一碗加了党参等一些进补药材的鸡汤,这回却是说大*奶吩咐下来的,这倒让游氏有些受宠若惊,本想带了陆小其去谢,但又想着张氏一向都不喜欢看到她们,所以到底还是没去,只是让刘妈转达了谢意。 不想到了晚上,陆小其突然就发起高热说起胡话来,面色也变得很黄,连眼珠也有些浑浊不清。好一阵子没见陆小其生病的游氏吓坏了,急忙让人去请了一向常请的钱大夫过来,钱大夫认真查看了一番之后,给开了一副方子,然后摇摇头:“唉,三小姐这是黄疸病,是会传染的,以前家里人可要注意点。 钱大夫是陆家多年用惯了的大夫,医术和医德一向都不错,游氏一听自然没有半分怀疑,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我苦命的孩儿啊……”钱大夫在一旁摇摇头,开始开药方,开好之后让下人去他铺子里拿药去了,自己先用银针给陆小其治疗,把高烧退下来。 等钱大夫施针完毕,陆小其的高烧已经退了一些,钱大夫嘱咐道:“一日三次准时用药,暂时应该没事了,日后只怕要长期调养。”游氏含泪点头:“多谢钱大夫,不知道还有哪些要注意的地方吗?”钱大夫叹息了一声摇摇头,转身意欲离去,可他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想了想又转回身来,压低声音道:“陆家姨奶奶,三小姐的病……唉,老夫有愧啊,实是大*奶她容不得你,还请姨奶奶日后想长远些。” 钱大夫说完这话就去了,留得游氏在原地呆呆站立,连哭也忘记了:钱大夫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突然说大*奶容不得自己,为什么又跟小其的病扯上了关系?莫非……中午的那碗鸡汤……游氏越想越惊怕,若真是那样,那,那简直太,太……游氏想到这里已经不敢往下再想了。 游氏又想:钱大夫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自己?也许他是因为看着自己娘两个不忍心吧,可又为什么要让自己想长远些呢? 第十三章 如愿 第十三章如愿 这一晚陆平安回来得比较晚,但他听说陆小其病了立刻就赶过去看她了,见这昔日十分爱说爱笑的女儿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样子,心里头别提多难过了。(手打小说)他正想和游氏说点什么,张氏就急匆匆赶过来了,游氏想起钱大夫的话,见了她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道:“大姐。” 好在张氏并没有注意到游氏的表情,她此刻的重点是陆平安。她假装安慰了游氏几句,就催着陆平安回去:“老爷,小其的病是会传染的,你还是不要在这里呆久了,我们先回去吧。” 陆平安没办法,只好跟着张氏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吩咐:“三凤,要是小其有什么状况,你立刻让人过来告诉我一声。”游氏不敢说什么,只低头应了。 张氏把陆平安带回大厅后,亲自帮他倒了杯茶:“老爷,喝茶。”陆平安“嗯”了一声,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接过茶来却又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看起来心里惦记着陆小其的病,没有什么心情喝茶。 张氏一边留意着陆平安的表情,一边慢慢说道:“小其这孩子真是可怜,一年到头总是病……不过这一回和以前有些不同,钱大夫说小其得的是传染病,一时半会又好不了,依我看……是不是先在外面给她找个地方安顿着,要不然,这府里上下这么多人,万一传染上一个就麻烦了。” 陆平安只是为陆小其的病担心着,并不曾想过这一层,不由问道:“不用送到外面去吧?她只要在房里不出来走动,其他人也少去那屋里,想来也无碍吧?”张氏做出语重心长的样子道:“老爷,我知道你心疼女儿,我也是个当娘的,如何不知道心疼儿女的滋味?只不过这件事却是为了大家好,老爷想想,她要是一直住在这里,总免不了和下人接触的,下人们又要伺候我们,到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若是正信正元也跟着病了可如何是好?到时老爷不是更揪心?”她看了陆平安的脸色,又加了一句:“也就是暂时安排她出去住,她哪天若是好了,再接回来就是。” 陆平安向来不管家,所以见张氏这么说,认为也有道理,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夫人说得也在理,果园子哪边还有间像样子的小院子,就让她暂时住到哪里去好了。”张氏见他这么轻易就说服了,心里松了下来:“果园子哪边是不成的,里面还存着些柚子,柿干,准备存过冬了就卖,若是让人知道了小其住在哪里,只怕没人敢买了。”陆平觉得很头痛:‘那夫人打算把她安排去哪里呢?“张氏说:“我看干脆送到她乡下姥爷家去比较好,一则乡下清静,对她休养病有好处,二则乡下门户都隔得远,人家也不会害怕她的病,三则她姥爷舅舅都在,也有人照顾着不是?” 陆平安听了张氏说要送到老远乡下去,心里实在是舍不得这个好不容易和自己亲近了起来的女儿,但又想不出更好的方法,而张氏又说得头头头是道,他最后只能道:“那得派个下人同去伺候着,总麻烦她姥爷舅舅始终是不好的。”张氏见陆平安连这种事也想到了,心里又恨了一下,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老爷放心,我自会安排一个得力的人去,还有一应用度和银两也会让三凤带去,乡下人家穷,不会让小其跟他们一样吃饭。再说我们陆家的女儿走出去,自然要好好安排人照顾着,不会怠慢了的。”陆平安点点头:“夫人想得周到。” 张氏原先就怕陆平安反对不准送到乡下去,这回见他答应了,心怕节外生枝,又道:“那事不宜迟,明日就让人送她们去如何?”陆平安点点头:“夫人安排吧。”张氏马上吩咐一旁的张婶:“你先去跟姨奶奶哪边说一声,让她收拾好了,然后你再去去跟周二爷说一声,把果园子里哪个周度调过来,明儿个随着三小姐到乡下去。”张婶见她们两个的计划成功,知道自己这回又给主子立了个功劳,心里自然也高兴,立刻就应着出去了,她一边走一边想:那个周度不就是去年冬天买来的小子么?听说这小子最是难管,又一天到晚阴沉着个脸,好像跟谁有仇似的。若不是看在他力气还不错的份上,只怕一早已经转卖了,如今送给游氏娘两个去使唤,那当真是够她们两个受的了。大*奶一准是表面不好拂了老爷的意,心里又恨游氏,所以故意这么安排的吧。 张婶来通知游氏的时候,做出害怕传染的样子只站在门口:“姨奶奶,大*奶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三小姐的病是会传染的,不敢留在府里,她让你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去三小姐的姥爷家去,等病好了再接你们过来。”游氏正在房里低低擦泪,听张婶这一说,不由得一愣:“小其病得这么厉害,怎么能到乡下去?”张婶露出不高兴的神情:“反正大*奶就是这么决定的,老爷也同意了,你有什么不高兴的自去找大*奶说。”她说了这句转身就走了,嘴里还道:“姨奶奶也不想想,若是传染了两位少爷,那可如何是好?” 游氏见张婶这副模样,又想起钱大夫的话,突然明白了一些,怕是让她出府去,就是张氏的目的。游氏想到这里,不敢再哭,她心想若不能隧了张氏的愿,那日后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自己还是听钱大夫的,想长远些,为了女儿着想,去乡下就去乡下吧。 只是她想到自己来到陆家十一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从来不敢说张氏一句,和老爷也不敢太亲近,可即便如此,自己终究还是被她容不得了……自己自打到了陆家,就想着生根落叶,生是陆家人,死是陆家鬼,所以从来连个大门也没有出过,这回却要让张氏弄到乡下去,游氏不由又悲从心起,一面收拾东西一边落眼泪。 第十四章 忍无可忍 第十四章忍无可忍 陆小其昏昏沉沉一觉醒来,口里喉咙里都好像藏着一团火,干渴得厉害。(手打小说)正想喊游氏要水喝,却看见昏黄的油灯下,游氏手里正拿着一双白底青布还没做完的布鞋掉眼泪,陆小其知道这是给陆平安做的鞋子,还差两天功夫就坐好了,不知道游氏抱着它哭什么?再看她身边,整整齐齐地放着已经收拾好的几个蓝花布包袱。以及游氏唯一的一只大红木箱子。陆小其有些疑惑,她不由得坐起身来,环顾了一下房里,见一应物件都收了起来。可这好好地怎么突然收拾包袱呢? 游氏这时才注意到陆小其醒了,急忙放下手中布鞋,扭过头去抹干了眼泪,过来扶住她:“小其,快躺下,小心凉了。”陆小其说:“娘,我渴。”游氏立刻倒了一杯水过来,陆小其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感觉到一股潺潺的清凉的水流进了燥热的口里,胃里,体内那团火也似乎灭了,一下子舒服了许多。她喝完整整一杯水,长长地呼了几口气,这才问道:“娘,你要到哪里去,干怎么收拾包袱?” 游氏强忍着伤心,用手帕抹了抹陆小其因为喝得太急而不小心滴在前襟上的水:“钱大夫说你的病会传染,你大娘明儿个一早就要把我们送到乡下姥爷家去养病。”陆小其惊讶了一下:“不至于吧?黄疸病就算传染也不厉害,干什么要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再说乡下连个大夫都不好找吧?连买点东西都不方便,哪里能养什么病?”她说的这些游氏自然也是知道的,可她如今能说什么呢?只能回避了陆小其的眼光,低下眉眼道:“你大娘主家,她既然这么决定了,我们就走吧。” 陆小其皱起眉头:“我不去,我要跟爹爹说去。”游氏说:“唉,不要找了,你爹爹他也同意了大娘的决定。”陆小其一听有点难过起来了:“爹爹好狠的心!”游氏忙替陆平安解释道:“你不要怪爹爹,他定也是舍不得你的,只是你大娘……她定有她的理由说服你爹爹,有些事也由不得他。”陆小其想起昨晚刚受罚,如今又染上了病,明天一早却要送到乡下去,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也没法情愿:“她虽是大娘,但爹爹却是一家之主,我不要去乡下,我一定要去找爹爹。” 游氏见陆小其在这件事上这么倔,心里一急,脱口而出:“娘求求你不要去争了,大娘她容不得我们,这才有了今儿个的病,你再去找你爹爹,日后可不知道要出什么事?”陆小其见游氏这么激动,又觉得她的话里有问题,于是追问:“娘,你说大娘容不得我们?这和我的病又有什么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呀?” 游氏本就是个软弱的人,经不住女儿再三追问,终于把钱大夫的话跟陆小其说了,说完之后便抱着她哭道:“小其,你就听娘的话吧。娘这辈子什么也不敢望,只望你一辈子能得平安,娘就知足了,所以大娘要我们走,我们依着她就是。“陆小其听完却怒了:“大娘也欺人太甚!”游氏急忙掩住她的嘴:“这话可说不得。”陆小其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得紧,她愤愤道:“以前那些个事,我都听娘的不去争不去怨,可不争不争,现如今我们还是要被她赶出去了,可见得不管争不争,她总是容不得我们的,既然如此,那又何必的忍气吞声?” 游氏是个怕事的人,自己又是个妾,娘家地位也低下,她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和张氏抗争什么,所以陆小其这一番话听得她十分惶恐,摇头连说不行:“小其,你,你这孩子是不是病糊涂了呀?你可千万不敢这么想啊,她可是你大娘,是陆家的主事奶奶,你,你怎么敢和她争?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孩子不懂事胡说的,你赶快睡,睡一觉醒来就好了。”陆小其不满意地说:“娘,我这不叫争,叫自卫。” 可不管陆小其怎么说,游氏只是摇头,陆小其只好不说了。她心想这个娘什么都好,就是太软弱了。自己娘两在陆家住着,张氏好歹也碍着些爹爹的面子,那日子尚且过得不怎么样,若要再听她的话去了乡下,天长路远的爹爹也看不着,只怕以后的日子更难过了,所以她是决计不要去的。只不过自己个的娘既然这么怕事,那便不要跟她说,免得她到时候又惶恐。 陆小其想到这里,就不再说了,只道:“娘,我累了,不说这些个了。”游氏松了口气:“嗯,那你赶紧睡吧,明天一早就要起身呢。”陆小其想了一会又问:“爹爹来看过我么?”游氏点头道:“来看过的,只是你当时睡着了。” 陆小其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其实她哪里还有半分睡意?一脑子想的就是如何不要被送到乡下去。她首先想的是要揭发自己病的真相,但转念一想,钱大夫的话说得隐晦,除了当事人明白之外,是不能证明什么具体问题的。再说了撕破了脸毕竟也不好,万一揭穿不成反落个诬陷的名声就更加不划算,唯今之计就只能在陆平安身上下功夫,她相信这个爹爹对自己还是真心疼爱的。只不过他向来不管事,对黄疸病也不甚了解,才让大娘说动了,陆小其才不相信爹爹愿意送自己去乡下。 游氏见陆小其虽然睡着,但那眼睫毛却不时地抖动着,只道她没睡踏实,为了让她睡得好些,就从陆平安带来的水果里捡了一个苹果洗干净了,然后轻轻放在她枕头旁。陆小其一边想着法子,一边闻着那苹果的清甜香味,慢慢就真的睡过去了。 她睡着之后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娘两个被一辆马车送出了陆家大门,马车一直跑啊跑啊,最后跑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就把她们两个放了下来,然后马车自己又跑走了,只留下她们娘两个站在原地惊慌无措,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她急得只叫:“爹爹,爹爹,来救我!” 第十五章 节外生枝 第十五章节外生枝 第二天一早,游氏和陆小其刚用完早饭,张氏就派了田壮头过来催:“姨奶奶,三小姐,大*奶让我过来帮着拿行李,不知道你们准备好了没有?”游氏黯然道:“已然收拾好了,只是小其……哎,早点走也好,免得天黑之前赶不到村里。(手打小说)” 游氏和陆小其娘两个的包袱行李实在不多,田壮头杠了两次就扛完了,游氏看着空荡荡冷清清的房子,强自忍着难过,扶着脚下还有点发虚的陆小其走出去了。她走到屋外,还忍不住一再回头看,这里毕竟是她住了十一年的地方,她曾经以为是自己一辈子会永远住着的地方,从来没有料到会有离开的这一日。 陆小其慢慢走着,看着游氏这副样子,并没有说什么,她只是频频往院子哪头看:“爹爹呢?也不来送我们么?”游氏终于不再看她的房间,答道:“怎会不送呢?你爹爹不是那样的人,兴许是稍微耽误了,又或者已经在前面等着了。” 陆小其放下心来,随着游氏一直走出陆家大院,果然看见外头密密站了一排人,原来是陆家上下一干人等都到齐了,最前面站的自然是陆平安和张氏。旁边还有为她们准备的两辆马车,一辆坐人,一辆放行李。 陆正元看到陆小其就想冲出来:“三姐姐!”但他的小手却被张氏牢牢地拉住了,她嘴里还说了一句:“你三姐姐得的是传染病,可不能离得太近了。”她这把不高不低的声音让正要走近些告别的陆小其和游氏生生顿住了脚步。游氏只得站在原地,眼圈红红地对张氏和陆平安行了一礼:“老爷,大姐,我们这就走了。”陆平安正要说什么,张氏已经微笑着挥挥手:“放心的去吧,有什么事就叫人捎信回来,希望小其的病早点好了,我也好让人早点接你们回来,一家人还是团团圆圆地好。” 陆小其却只看着陆平安,她心里本来就难过,加上又努力酝酿了一下情绪,两行眼泪立刻犹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往下掉,嘴里更是楚楚可怜地唤了两声:“爹爹,爹爹……”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这两声叫得好不凄婉,虽然没有说什么舍不得的话,却让陆平安心里立刻犹如被刀子割一般难受,以至于他的话也说得不利索了:“小其……你,你一定会好好的,你去了之后,爹爹……” 两父女的真情流露,一下子感染得游氏的眼圈终于忍不住又红了,就连从来不知道什么是伤心的陆正元也觉得鼻子酸酸的,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里面也涩涩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张氏冷眼旁观,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对陆平安道:“老爷,外面风大,还是少说会话,让小其赶紧上车吧,免得又吹凉了,新病加上旧病那就麻烦了。”陆平安见果然有一阵小凉风,虽然小,但陆小其身子正弱,还是不要吹着的好,于是他忍住难过软言道:“小其听话,快点上车了,等你以后病好了,我亲自来接你回来。” 陆小其倒是听话,由游氏扶着一步三回头地往马车走过去了,她正五分真五分假地煽着情,尽情表现着无言凝噎,生离死别般的凄凄惨惨戚戚,冷不丁前面蹲过来一人,倒把她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陆家的下人,摆的是让她踩着自己肩膀上车的姿势。陆小其虽然在古代生活了半年,但这种踩着别人肩膀上车的习惯她可没法适应,再说这马车本来就不难上,根本用不着踩着别人的肩膀上,于是她对地上的人说:“你起来,我自己上。” 那下人站起身来,却是个脸上轮廓十分深刻的少年,鼻子格外的高挺,大概是陆小其前生今世所见过的鼻子最高的中国人,他身上穿得虽然破旧,模样倒是不俗,只是一双眼眸太过冷漠,样子瞧着也很陌生,想来应该是果园子哪边调过来的吧。不过现在陆小其可没心思研究眼前这个下人,她今天的重头戏还没开始呢。 陆小其走过去就要自己上车,可是上到一半,身子已是一晃,到底是病着呢,身上没有什么气力,好在那少年下人立刻伸手扶了她一把,她这才上去了。她上去后习惯性地对他说了一句:“谢谢。”少年下人听了她这句话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谦虚几句,只是扫了她一眼就什么也没说了。 接着游氏也上了车,一旁的周管家有点不放心,过来吩咐那赶车的少年下人:“周度,你赶车的时候注意了,时不时地要回回看着田壮头的车,两个人不要落下了。到了乡下后,你以后就留在哪里好好地伺候姨奶奶和三小姐,她们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平日的性子可得给我收起来些。”那叫周度的少年下人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来回应周管家的这一番话,陆小其心想他一定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这周度见游氏和陆小其都坐好了,扬起马鞭“驾”的一抽,马就慢慢跑了起来,陆小其从马车的小窗口出探出头来,又对着陆平安瞧着,喊了两声:“爹爹,爹爹----”陆平安不由自主上前追了几步:“小其,你好好的养病,到时候爹爹来看你!”陆正元也挣脱张氏的手,用稚嫩的童音叫道:“三姐姐,三姐姐,你要早点回来啊,我会想着你呢。”后面的张氏看了这爷两舍不得的劲头,心想:果然还是送走的好。 陆正元和陆玉芳原本就是耐着性子作个过场,这会见马车一走,他们立刻就自顾自地走开了。张氏到底是做惯了场面功夫的人,陆平安都没有走,她是不会自己提前走开的,但她也没有阻止自己一对儿女的离开。 眼见马车去了,陆平安心里虽然不舍,但到底不是陆正元这小孩子,追了几步也停了下来,只是目送着马车远去。只是没想到马车刚走出十丈左右,突然停下来了,然后就看到田壮头也跟着停下了,跑过去陆小其的马车和里面说了几句什么,就点头急忙往回跑,看得后面的陆平安好不担心,自个儿也小跑着过去,大声问:“怎么了?”田壮头一脸着急,一边挥手一边说:“老爷,老爷,不好了,三小姐头痛得在车上乱滚,您快过去看看。”陆平安急得什么似的:“你快去请大夫,我过去看看。” 第十六章 留下 第十六章留下 陆平安刚走到马车旁,就听到里面传出陆小其唤痛的声音:“哎唷,哎唷,娘啊,我要痛死了,要痛死了!”陆平安一听,也顾不得什么传染病不传染病,就跳上了马车。(手打小说)那周度原本是在车门口看着的,见老爷来了也就让开了,陆平安上去就看见陆小其在车内抱着头滚来滚去,一副痛苦莫名的样子,滚得头发衣衫都乱了,急得一旁的游氏不知如何是好,想把她抱在怀里可又抱不住:“小其,小其,你到底是怎么了,可别吓为娘啊。” 陆平安一见这架势,忙上前抓住陆小其不让她乱滚:“小其,你怎么了?”陆小其原本是不理会人的,这会儿一听见陆平安的声音,却立刻就扑进了他怀里,哭得那个伤心:“爹爹,我好痛,头痛得要死!”陆平安见陆小其小脸带泪,好不可怜的样子,自然是怜从心起,也不管她的黄疸病会不会传染,便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其乖,小其乖,先忍一忍,待会大夫就过来了。”陆小其在陆平安的抚慰之下渐渐停了挣扎啼哭,只哀声道:“爹爹,我不要坐马车,那马车一颠一颠的,颠得我的头痛得不行,好像有千万根针扎进去了一般。” 游氏听得,不由更加难受:“这怎生是好?这怎生是好?一会子功夫就痛成这样,去你姥爷家还有一天的路程,路上如何捱得过?”陆平安怜惜女儿,就道:“那便不要去了罢。”陆小其等的就是爹爹这句话,如今见他果然说了,那埋在他怀里挂着泪花的小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心道:就知道爹爹是舍不得我受苦的,看来这个计策是定对了,只要爹爹心里还有自己,即便大娘如何厉害,也奈何不得我们娘两。 陆小其想着这些,不经意地往外面扫了一眼,却正对上外面周度的眼神,她心里不由一紧,心想自己刚才的笑容恐怕已经被他看到了。可她转念一想:看到了又如何?他是果园子哪边来的,也不可能是张氏的心腹,要是聪明点就不应该去说主子的是非,再说他真要告状,自己就来个死不认账好了,至于张氏暗地里怎么想她才不管,反正张氏是一心要针对她们娘两的,那心里早就隔阂得很了。 这时候张氏也跟了过来,表示着一个大度正室的关心:“老爷,小其是怎么了?”陆平安就跟她说:“素珍,小其不能坐车,一坐车头就痛得不行,我看还是住到果园子哪边去吧。”张氏心里一沉,眼见大功告成,不想这临门一脚又节外生枝了,这一坐车就头痛的事她还真的没听说过,心里不由有些狐疑,但她到底不是大夫,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一时也顾不得这个,只下意识想找个理由阻止老爷的决定:“老爷,这……”陆平安想起她说过果园子里哪些水果还要卖的事情,直接打断她的话道:“果园子里的东西就算一辈子卖不出去也理不了了,那几个钱怎抵得小其的身体?”张氏听老爷这样说,一时也出声不得。 陆小其见张氏出声不得,心里好生得意,等陆平安抱着她又安抚了一阵后,她就在自个爹爹怀里撒娇:“爹爹,这马车不颠了,我的头也慢慢就不痛了,只是觉得好累,想在床上躺会儿。”陆平安见女儿不痛了,自然高兴,吩咐张氏:“你让人过去哪边院子收拾收拾,我这就带小其过去。” 张氏眼见自己辛苦定下的计谋不能得逞了,心里虽然不甘心,却也是没有办法,又见陆平安抱着陆小其不撒手,便道:“老爷,小其的病会传染,你还是先下来,让下人带她过去吧。”陆小其一听,立刻又在陆平安怀里故作楚楚可怜地抖了抖,手里把他的衣服抓得紧了些,陆平安见她这般可怜模样,也是不忍心放开她,想了想道:“要真传染只怕也已经传染了,我看我也去哪边院子住一阵子好了,一来是不放心小其,二来也怕带累了你和孩子们。” 陆小其一听这话,高兴得心里直呼万岁,心想:大娘一心想赶自己娘两出去,这下可好,连自己爹爹也跟着去了,当真是赔了夫人又这折兵啊。张氏果然急道:“老爷,你只抱了这会子,该是不会传染的,只消现在放开就好。”游氏见老爷如此,心里自然是感动的,但又不敢让张氏生气,便符合着张氏劝道:“老爷,我看大姐说得对,你还是先下车去吧,小其有我照顾就行了。” 陆小其知道自己个的娘是软弱的,只能自己再使把劲,又把泪水逼了几滴下来:“小其好难受,小其不要离开爹爹……呜呜呜。”陆平安本来有些动摇,见陆小其这样,立刻又坚定了决心:“你们两个都不用说了,我跟着过去住一阵子,就这么定了。”张氏见老爷说得这么坚决,心里如何不是滋味也不好再说,毕竟他才是家里最大的,平时不管事是因为他不是个爱管事的人,但若他真的作了什么决定,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陆平安说着就抱着陆小其下车了:“小其坐不得车,我这就抱着她过去。”张氏无法,只有吩咐了后面跟来的刘妈:“你脚下快些儿,过去收拾收拾床被,好让三小姐休息了。”刘妈应了一声,撒开腿快快地去了,那边的院子她是常过去收拾的,只因每年陆平安都会过去小住一段时间,和一干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哪里饮酒作对,轻狂一番,所以那院子里平时都是干干净净的,倒也不需要费多大功夫收拾。 陆平安抱着陆小其一路过去果园子哪边的院子,游氏自然是跟着,张氏也跟了上去,陆平安却转身道:“素珍就不要去了,我传染了不打紧,你若是传染了,那一大家子可如何是好?”张氏只得站在原地,心里真是说不出的苦,陆小其的病会不会传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这会子却没法跟老爷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三人去了。 第十七章 小院子 第十七章小院子 陆正元见三姐姐和爹爹都去了,他也想跟上去,却被张氏一把拉住,任他如何挣扎也是不放,张氏的手紧紧抓着,由于心里有气,那手劲不由自主大了些,竟把陆正元的小小手腕握得生痛。(手打小说)陆正元看着母亲的脸色似乎不大对头,莫名的教陆正元害怕,所以他连痛也不敢叫了。 张婶还很不识趣地在后面小声问:“大*奶,你就让老爷这么去了?”张氏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更是气得不行,沉着脸瞥了张婶一眼,把张婶看得心惊肉跳,再不敢吭声。不过张氏好歹也在陆家主事了半辈子,城府自然是有的,绝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发作,所以她一股怨气只憋在心里,等陆小其父女三人走远了,陆正元也去上学了,她才脸色青青的回屋去了,张婶则小心翼翼地跟在旁边,不时偷看一眼她的脸色。 到了屋里头,只有张婶她们两个人了,张氏终于再也忍不住,操起桌上的茶壶茶杯,一古脑儿狠狠砸了个粉碎,然后猛地一拍桌子,把一旁有些畏缩的张婶又惊了一吓,才恨恨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没赶走哪两个妖蛾子不说,还把老爷赔进去了!”张婶平时虽然是个牙尖嘴利的,但通常只要张氏一发火,她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张氏在她心里是很有威势的,所以她现在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只低着头嚅嚅道:“我……”张氏看到她这副故作委屈的样子更是火大,怒声斥道:“真真是个废物,平日里白养了你,一到了关键时候就话也说不出了?真不知道养着你有什么用?活了大半辈子了简直就跟没活一样!” 其实张氏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张婶的,但她此刻心里又怒又恨,不发泄一番又如何能够忍得下来?今日张婶也是够倒霉的,不过她平日里在陆家仗势欺人的事没少干,这会子受主子的气也是活该。 张氏自在那边发火,陆小其这边就是另一幅景象了。果园子这边的院子离陆家大院子大概有一里的路程,就坐落在陆家果园子的边上,周围的人家比较稀落,一路过去尽是些田地园子,看起来倒也清静。 陆小其被自个爹爹抱着,身体舒坦心里也舒坦,心情大好之际就问起陆平安:“爹爹,这里这么多田地,有哪些是咱们家的?”陆平安笑着给她指着看,不过他到底是不管事多年,有时候也记不大清楚只笑道:“日后让周管家跟你说好了,他最清楚。” 陆小其笑了几声自己的糊涂爹爹,又适时地给游氏找话题:“娘,乡下姥爷家里都有多少田地?”游氏道:“你姥爷自己也是有五分田的。”陆小其有点吃惊:“五分?那一家大小怎么吃饭?”游氏道:“自己家虽然只有五分,但还租种了村里大户人家的五亩地,你姥爷和舅舅都是种田的好把式,一年下来虽然不够宽裕,但凑合着也总是过得去的。” 陆平安听了母女俩这番对话,才想起自己从来没有帮过这门穷亲戚:“下次等小其的舅舅过来走亲,让带几袋米回去。”他说完这句又想起游氏的娘家两三年才来一回,每次来了也不住几天,匆匆就回去了,自己有时候连见都见不着,又如何给人带米去?游家对他陆家啊,根本就是避着高攀的嫌疑呢,亏得以前还有人跟他说游家把女儿嫁给他是图他的钱财。 三人说着话就进了小院子,陆小其看着里面的确不大,除了旁边一排空房子充作果园子的仓库,两间偏房给果园子的下人住之外,就只有四五间房是供主人家住的,但陆小其父女三人住在这里应该是足够的了。而且和陆家大院子比起来,这里显得更加敞亮些,陆小其一进去就觉得十分喜欢。 “老爷,三小姐就住这间行吗?”刘妈见他们来了,站在一个房门口问道,陆平安本来就不是个爱挑剔的,这会又抱着陆小其走了一里路,手也有些酸了,一步就踏了进去,把陆小其放在刘妈已经铺好的床上:“好,就住这间吧。”这里床被都是平时为陆平安准备的,张氏自然很上心,棉芯都是上好的棉花做的,被套也是绣花绸缎的料子,成色也十分新,陆小其睡在里面觉得又松又软,比自己娘两以前的被子不知道舒服了多少倍去。 周度早已经用马车把游氏两母女的行李包袱先送了来,不过游氏不在,刘妈也不敢乱动,等着游氏来了才好按着她的吩咐来放置,游氏一面吩咐着刘妈一面自己也要上去帮忙,陆平安却叫住了她:“三凤,你近些年身子也不怎么好,那些活让下人干就是了,你以后要照顾好小其,也多照顾照顾自己。”游氏原本出身农家,是个手里头停不下来的人,但她听到陆平安这样说,居然乖乖地坐了下来:“是,老爷。”她坐下来之后那脸又微微地低垂了下去,脸上一抹红润十分明显,陆小其在床上看得真切,心想自己这个娘也太可怜了,爹爹不过随意关心了她两句,就把她激动成这个样子。 这时田壮头也请了钱大夫过来,钱大夫为陆小其仔细地把了脉,又问了具体的情况,点头道:“陆老爷,三小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以前的病还未痊愈,至于这坐车头痛的毛病嘛……”他说到这里看了陆小其一眼,那眼神带着一种十分明显的了然和看穿,把她看得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他肯定是看出来了,如果他把自己的情况如实告诉爹爹,那就麻烦大了。 也难怪得陆小其担心,这钱大夫虽然算得良心未泯,把陆小其病得蹊跷的事提醒了游氏几句,但他到底是受了张氏的好处,能提醒游氏几句不代表他这会子就不揭穿陆小其。再说了,他如果是个彻底的好人人根本就不会受张氏的好处。所以说不定他来之前就已经跟张氏通过气了,早就准备了对自己娘两个的计策也未定。 第十八章 周度的牛脾气 第十八章周度的牛脾气 但陆小其也没有法子,这会只能随机应变了。(手打小说)只因钱大夫一直是陆家用惯了的大夫,一有事情陆家自然是要叫他的,而且她到底是不懂医理的普通人,压根就没想过装头痛这种事情也会被看穿。 好在钱大夫接下来对陆平安道:“由黄疸病引起坐车头痛的事实不多见,但个别病人的症状的确会有些怪异,所以在三小姐的病还没有好之前,还是不要再让她坐车了。”陆平安忙点头:“大夫说的是,她的病没好之前必不能再让坐车了。” 陆小其听了钱大夫的话大大松了口气,心想到底还是钱大夫的良心占了上风。原本她是很讨厌这种受人钱财的大夫的,但这会却想钱大夫受人钱财可能也是不得已的吧,毕竟浮江县并不大,得罪了陆家主事奶奶总是不好的。不管怎样,他这次没有揭穿她,她心里是感激的。 最后钱大夫开了两副方子:“这一副是三小姐用的,另一副是些熬汤用的药材,每日里放在汤里全家人顺便喝一点,便可以预防传染。”陆平安谢了,让田壮头跟着钱大夫去他铺子上抓药,又吩咐游氏以后记得要交代下去,熬汤的时候多熬些,让院里住的几个下人也同喝了,他哪里知道其实钱大夫开的不过是些进补滋阴的寻常药材罢了。 田壮头抓药回来的时候又顺便传达了张氏的安排:“大*奶说,以后就让刘妈和周度专门在这边院子里专门伺候着,粗活什么的让周度做,刘妈主要负责打扫收拾做饭,这边人少就不用去买菜了,大院子里每日会有人送新鲜的菜过来。”陆平安并不知道张氏此刻的是心情是如何糟糕,还笑道:“还是素珍安排得周到。不过我大概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让她把我的衣服和书带过来一些。”田壮头点点头:“我这就去回了大*奶。” 陆小其心里高兴:“有爹爹在这里陪我,就算再病一回也值得。”陆平安笑骂道:“傻丫头,哪有你这样说话的?”陆小其撒娇:“人家舍不得爹爹嘛。”陆平安拿她没办法,只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如今是怎么都让自己心疼。 也许是因为陆小其今天话说得比较多,嘴唇看起来很干,游氏端过来一杯水让她喝,可她却推开了:“娘,我不想喝。”陆平安心疼女儿,想起了这院子里还有些柚子,汁多又甜,兴许她看着就能吃得进去些,这样也能补充补充水分,于是喊了刚正门外面担水经过的周度:“周度,你过来。” 周度放下水桶走过来,站在陆平安面前也不说话,倒是斜斜扫了里面躺着的陆小其一眼,陆小其也正往外面看,两人的眼神正好对上,她觉得他这眼光似乎有点熟悉,不过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而陆平安就觉得这个下人有点不懂礼貌了,但转念一想,大概是他在果园子里呆久了,不知道和主家相处的礼节吧,所以陆平安也没有和周度计较,只吩咐他:“你去仓库里拿几个年前藏的柚子过来,挑大些好些的。”周度一听,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陆平安眼瞧着周度居然朝院子的大门走出去,他终于皱了皱眉头,说了一声:“我让你拿柚子,你去哪里?”周度头也没回,终于简短答了一句:“钥匙在老杨哪里。” 老杨两老口陆平安都是熟悉的,他们是果园子里的老人了,周管家把仓库的钥匙交给老杨是没错的,而且刚才进门也没看到他们,大概是在外面忙着,所以周度现在应该是去外面找老杨回来开仓库吧?这件事原本是没有什么,但这个周度也不说缘由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出去,到底让陆平安有些不舒服,好在他是个宽厚的主子,最后只是挥挥手让他去了。 陆小其看在眼里,撇了撇嘴:“这个人的脾气跟头牛一般,闷声不响的,幸好我没有去乡下,要不然要他伺候我和娘,只怕够呛。”陆平安点点头:“他是不像个会贴心做事的,你大娘大概是不知道吧,要不然怎么也不会让他跟着去。”陆小其听到这里没有说话,只是暗中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有句话在心里没说出来:大娘才不是不知道呢,恐怕是因为她太知道太清楚了所以才把这个周度派给自己娘两个的吧? 没过多久,老杨和周度拿着四五个大柚子过来,老杨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小老头,身材不高,站在周度前面矮了好一大截,他圆圆的脸上长着一对挺可爱的小眼睛,站在门口笑呵呵地问好:“老爷好,姨奶奶好,三小姐好。”陆平安也笑着回他:“老杨,你和老杨婶子也好?”老杨忙点头道:“好,都好着呢。” 老杨话虽然说得很好,但站在门口始终不敢进来,把手里的柚子也都交给了周度,然后有点心虚地道:“老爷,我在外面还有些活,这就先走了,至于这柚子嘛,呵呵,呵呵……还是让周度开给你们吃吧。”陆平安知道他可能是怕陆小其的病才不敢进来,这也是能理解的,所以陆平安也不怪他:“没事,你自去忙你的,这里有周度和刘妈,人手够用了。” 周度倒似乎不怕传染,一步就跨了进来,把手里的柚子全放下,然后捡了一个最大的,也不用刀,只用手抓住柚子,徒手十分麻利地剥开柚子皮,三下五除二剥干净了,再用两只手扳住往两边一分,就分成了两大半。陆小其第一次看到有人开柚子也开得这么干净利落,又见那柚子看起来红红的十分多汁的样子,不由伸出手来:“给我一瓣。” 周度分了一瓣下来递给陆小其,她却不接:“把里面的籽儿给我抖干净了。”其实她并非连柚子的籽儿也不能抖的娇贵主子,只不过是看他刚才对爹爹的态度,她心里便有些不高兴,所以才故意要他这么做的。不过周度也没说什么,很快就抖干净了柚子的籽儿,然后又递给她,她这才接过来吃了,一边吃一边说道:“嗯,不错,真好吃,爹,娘,你们两个也吃些。”游氏忙摇手:“娘不吃这些个,小其自己多吃些。”陆平安分了一瓣递给游氏,笑道:“你呀,这柚子有什么好推来推去的?仓库里多的是,只管吃就是,吃完了再去拿。”游氏见老爷亲手递过来的柚子,只好接过来吃了,不过她吃得极慢,想是不愿意多吃了。 这柚子的确是好吃,陆小其以前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柚子,所以接连吃了好几瓣,不过她看到自己三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只有周度站在一旁伺候着他们时,出于前世人人平等的意识,她到底有点过意不去,所以当周度再一次把抖干净了籽儿的柚子瓣儿递给她时,她没有接:“这一瓣给你吃吧。”周度却不答,也不吃,只坚持地把手直直伸在她面前,而且那冷漠中又有些倔强的眼光似乎在告诉她:我不稀罕你的赏赐。 第十九章 张氏再次出击 第十九章张氏再次出击 陆小其有点尴尬,只好接过来柚子自己吃了。(手打小说)他既然不吃,让他一直站在这里看着自己唢呐个吃,陆小其又觉得浑身不自然,于是道:“那你出去干活去吧。’周度放下柚子,二话不说就出去了。陆小其摇了摇头,心想这个人的性格真是不讨人喜欢。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陆小其和游氏过得十分舒服惬意。首先是有了陆平安的陪伴,张氏自然是要做足表面功夫的,所以这边院子里的吃食供给都是上好的,每日里不是鸡鸭鱼肉就是各种滋补身子的汤,陆小其母女俩过去十年来吃的好东西加起来也没有这些日子多。而且刘妈伺候得也十分尽心,周度的性格虽然不讨喜,但干活毫不含糊,也还算省心的。最难得的是这一家三口在陆小其的互动下,基本上日日都充满着欢声笑语,温馨无比,就真的好似她前世的那个家一般,幸福得不得了。 这样惬意的好日子过了十几天后,陆小其的病便日益渐好,而游氏的变化也不小,有了丈夫女儿整日陪伴,每日又好吃好喝,她是从心里到毛发都透着幸福,所以那原本清瘦中显着菜色的脸居然渐渐显出些圆润和光彩来,连陆平安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觉得她的模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不过俗话说好景不长,在陆平安来小院子里住了整整半月之后,张氏终于无法再忍耐了,于是钱大夫再次勉为其难地站出来宣布:“三小姐的病虽然还未痊愈,但已经好了许多,而且不会再传染了。至于老爷和姨奶奶,还有院子里的人,也因为喝了预防药物的缘故,幸无一人感染,真是大幸啊。” 对于这样的消息,陆平安和游氏自然是喜欢的,可陆小其心里却知道,必定是张氏要采取行动了。她早就料想到了,张氏是不可能让陆平安一直陪着她们母女两的,她一直在等着这位大娘的行动呢,如今等到半月才等来,已经算得张氏的耐性十分好,心机也十分了得了。不过陆小其原也没打算让陆平安一直这样陪着自己母女,她比任何人都明白,陆平安和张氏的夫妻关系还是很融洽的,而且人家又是正室,大院子哪边到底才是陆家正经的家,怎么可能一直不让他回去? 果然,钱大夫刚走约摸半个时辰,张氏马上就亲自过来接陆平安了。她来的时候大概精心打扮了一番,头发梳得光溜溜的一丝不苟,似乎上了些茶油之类的东西,身上穿的是一件竖领紧身广袖的崭新湖水绿丝绸袄子,襟边和大袖上的花边也绣着三重彩边,整个人显得比平日鲜亮多了,只不过那眼眶底下的一抹青色黑眼圈还是有些难掩,陆小其心想:大概是她这些日子气得睡不着觉的缘故吧。 张氏的表面功夫十分道家,那心里头不知道有多恨呢,面上却笑得十分诚恳的样子关心了陆小其一番,不知道的人还当真以为她对这位小妾的女儿紧好得很。游氏见了她仍然紧张,倒是陆小其和她客套了几句。张氏的耐性真是好,她说了好大一圈,最后才对陆平安道出她此行真正目的:“老爷,你这半月都不在家,正元天天念叨着你呢,你看,这小其的病既然不传染了,你是不是先回去住着?”陆平安自然也是有些想念三个小儿女的,便很高兴地应了:“好。不过小其的病已经不传染了,干脆让小其三凤跟我一起搬回去好了。” 张氏哪里肯,她好不容易赶了游氏母女出陆家大院子,虽然没能赶到乡下去,但总也比回去的强,所以她显然早已经准备好了一番说辞:“老爷不可,我已经问过钱大夫,小其的病现在虽然是不传染了,但日后却不好说,万一什么时候又能传染了,岂非不好?不如让她在这里多住些日子,住到痊愈为止,反正这里跟大院子离得也不算太远,我自会让人好好照顾着,老爷大可放心。”游氏听到陆平安要走,虽然掩不住心里的失落,但她懦弱的个性注定她只能微微低着头帮张氏说话:“是的,老爷只管放心的回去,我和小其还是先住在这边吧。”陆平安心想张氏这段日子的安排的确是很好的,于是也同意了:“那好吧。” 张氏不想这母女两住回去,其实陆小其的心里也是不想回去的,毕竟在这里自己和娘两个就是最大的主子,也不用看张氏的眼色,清静自在多了,有这样的所在,谁还愿意再回去大院子里战战兢兢的做人啊?不过她想归想,脸上还是作出十分不舍的样子,拉着陆平安的袖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爹爹,小其舍不得你,你真的这么走了,不要小其了?”陆平安心疼地安慰她:“胡说,爹爹怎么会不要小其呢?你放心,爹爹会经常过来看你的。”陆小其抬头露出十分期盼的眼神:“真的吗?那爹爹跟小其保证一定会经常来好不好?”陆平安郑重点头:“好,爹爹保证。”陆小其目的达到,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的袖子。 陆平安走的时候,陆小其在大门口站了很久,一直对着马车上的陆平安挥手,看得陆平安在车上好生难舍,心里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放得下这个女儿了。同时也看得张氏恨得牙痒痒的没办法,她还不得不违心地夸道:“小其这孩子还真是舍不得你啊。” 陆小其一直站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这才扯了扯犹自还是出神望着的游氏的袖子:“娘,咱回去吧。”游氏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慢慢走进院子,不想里面的刘妈正在等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姨奶奶,三小姐,我,我……”游氏没什么心思探究,倒是陆小其道:“刘妈,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刘妈这才为难的道:“大*奶刚进门的时候就跟我说了,要我回大院子去……可我要走了,谁给你们做饭洗衣?虽说是有周度,可他毕竟是个毛头小伙,能干得了哪些细活吗?再说三小姐和姨***衣服……他一个男人家怎么能洗……这,这……” 刘**确为难,陆小其和游氏都是女的,周度一个大小伙伺候她们确实有太多的不方便,太多不能伺候的地方,他就只能在外面做粗活,不可能到屋里头去收拾的,最多最多也就是能帮着做个饭,都还不知道他做饭的水平怎么样。 陆小其心里冷哼一声,知道这是张氏故意为难自己娘两个的,但这话说了也没用,再说眼前的刘妈也只是个下人,自己不可能强留她下来,于是只道:“没事,大娘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好了,我们这边自然应付得了。” 第二十章 修理 第二十章修理 游氏眼瞧着刘妈走了,陆小其小脸上有些气哼哼的:“大娘真是过分!”她便安慰自己女儿:“小其,你不要生大娘的气,刘妈走了也不打紧,娘以前在你姥姥家时,什么活没干过?现如今周度不方便做的活儿,就让娘自个来做好了,无非是些洗洗涮涮的事情,可难不倒娘。(手打小说)”陆小其还是很生气,她虽然知道游氏以前是农家女,什么活都能干,但现在不是她能不能干的问题,而是应不应该干的问题,毕竟她是陆家的姨奶奶,身份不同了,怎么能干下人的活呢? 可更过分的事情还在后面,这眼看着太阳都快偏西了,大院子那边却一直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派人送菜过来,游氏一直等到天黑,最后实在没有法子,她便自己下厨去煮了一顿粥,虽然没有菜,但厨房的米还剩下半袋子呢。陆小其看着游氏在厨房里忙活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而且这白粥如何吃得下?她的口味偏浓,生平最怕的就是吃白粥了。 她走出去院子里,看到正在洗手的周度,心里一动:“喂,你吃饭了没有?” 周度看了她一眼没出声,还是哗啦哗啦地洗着手,就在陆小其认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到底还是答了她一句:“吃了。”陆小其今天不想跟他计较,回头看了看厨房,近前几步小声问:“你们晚上吃的什么?”周度把盆子里的水用力泼出去:“咸菜对窝头。”陆小其更走前了两步,不过她的身高就只有周度肩膀高,所以不得不努力抬起头:“那你们的咸菜可以拿一点给我吗?”她心想咸菜就白粥,也好过没有菜。可周度这回又扫了她一眼后,就真的懒得说话,径直地转身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嫌这位三小姐没事找事干。这个周度干活虽然是麻利,有一把好力气,也从来不偷懒,但若是他不愿意干的事情,那他就真不那么听话了。 陆小其被周度甩在原地,不由愤愤跺了跺脚,又想起张氏的不好,心里更是忿怒,嘴里便低声恨恨骂着发泄着:“连一个下人也欺负我,什么世道!真是个王八蛋,不识好歹,看我哪天不收拾你,一脚把你踹阴沟里……”不曾想她正一句比一句骂得狠时,那周度居然又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个小瓷碗。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她骂人的话不,他只是不语言,把个小瓷碗直直递到她的面前。陆小其接过碗来,看见里面是半碗咸菜,心想自己刚才是错怪了他,骂了他这么久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跟他说两句话,他偏又转身走了,一副不爱搭理她的样子。陆小其不也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一贯的不爱理人。 陆小其悻悻拿着半碗咸菜进了厨房,游氏忙道:“你快出去,粥马上就好了,没的让烟熏着了你。”陆小其在游氏面前不想表现出不好来,还呵呵笑道:“怕什么,你都不怕熏,我还能给熏死了?这以后啊,我就准备跟你学做菜了。”游氏听她这样说,点头道:“这倒是,女孩子家还是要学做点厨艺的,以后嫁人了也好让夫家人知道我们小其是个好姑娘,只不过啊,娘的手艺不行,只会做些乡下的粗糙饭菜,你要真学啊,就得跟刘妈学。”她说到这里又想起刘妈不在,便停住话头,转了个话题:“咦,你手里拿的什么?”陆小其道:“问周度要的咸菜。”游氏很高兴:“那敢情好,厨房里还有油,待会我加点油炒炒,一定很好吃的。”陆小其心里不由感叹自己个的娘就是怎么容易满足,半碗咸菜都能让她高兴。 第二天上午,大院子里仍然没有送菜过来,陆小其忍不住,吩咐周度:“你过去大院子哪边问问,为什么还不送菜过来?”游氏是一贯的怕事,忙阻拦道:“别,别去,可能是一时忘记,待会就会送过来的,去问了没得让你大娘面上不好看。”陆小其不听,只对周度说:“还站住做什么,赶快去。”那周度竟然也把姨***话置若罔闻,反听了这还未成年的三小姐的话,径直地出了院门口。 陆小其回头来又安慰游氏:“娘,我不是有意不听你的话,实在是你太软弱了,要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被大娘欺负成什么样子呢?”游氏自然不会怪自己女儿,只是怕张氏而已:“小其呀,你还是别和大娘作对,她要怎么的你就由着她好了,无论如何,她总还是要给口饭我们吃的。”陆小其知道怎么说也没用,也不反驳游氏,只在自己心里头暗暗下了决心,以后这院子还是自己作主的好,要不然依着娘的个性,不定得混成什么样子呢。 从小院子到大院子来回就两里路,周度的脚程也快,很快就回来了,而且手里头拿了一扎青菜,陆小其接过来一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那菜叶子虽然是绿油油的,上面却密密麻麻的满是虫眼,她气道:“这是什么菜,喂猪的才……”游氏却一把拿了菜过去,笑道:“不碍事的,这菜也可以炒得很好吃的,你瞧娘这就给你炒去。”陆小其跟在游氏后面:“娘,你把菜给我,我拿去给爹爹看,我还就不信了,爹爹会让我们吃这样的菜?”可游氏是说什么也不肯,只是哄着陆小其。周度在后面看着这对母女,眸子里似乎有些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连几天,陆小其和游氏都吃着世界上最差劲的青菜,不是被虫咬了就是老得要命,再不就是有些枯黄了,陆小其心里气哼哼的,但她尽量不在游氏面前表现出来,只等着陆平安来看望自己母女两个,到时候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捅出来,要不然自己娘两以后还怎么过? 可不知道为什么,陆平安竟是好几天也没来,陆小其听说他是去了张氏的娘家看望他岳父大人,听说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大好,所以就住了一段时间。陆小其心想:这肯定是大娘安排好的,她的爹年岁那么大了,自然到处都是不舒服的地方,生病可是容易得很,再说了,她自己的爹病了为什么自己不去,倒让爹爹去尽孝道?摆明着就是故意支开爹爹,她之前忍了半个月也忍得够苦,现在大概是准备动手好好修理修理自己娘两个了。 第二十一章 原来是旧识 第二十一章原来是旧识 就这样捱得几日,厨房里的油也没有了,大院子哪边倒是派人送了油过来,来人好像是厨房里打杂的小厮,叫阿虎,陆小其见着他就问:“我爹爹回来了没有?”阿虎老实回答:“还不曾回来。(手打小说)”陆小其听了就有些闷闷的,进去房里发了好一会呆。 到了做饭的时候,游氏打开油罐子准备炒菜,结果发现那油的味道不大好,看起来象是放得久了些的油,游氏叹了口气,还是用来炒了菜----只要有油吃就行,现在也不能计较味道好不好了。 吃晚饭的时候,陆小其觉得今天的菜格外难吃,实在是吃不下去,只能就着周度哪里拿来的咸菜勉强扒了一碗饭,倒是游氏吃了半盘子青菜,她也知道难吃,但觉得不吃实在浪费,她从小出生在农家,什么难吃的没吃过?总之因为难吃就浪费这种事她是做不出来的。 陆小其娘两个在这边吃饭,偏房哪边老杨和老杨婶还有周度三个人也在吃饭,吃的照例是咸菜窝头。周度是一贯的沉默,杨婶的话向来比较多,现在正摇着头道:“老杨啊,你说这姨奶奶和三小姐过得也忒苦了,三小姐还生着病呢,吃的比我们下人也强不到哪儿去。”老杨看了看正房那边:“哎,这主子们的事,我们当下人的还是少管。”杨婶又说:“要不,我们屋里还有些干货,先送给姨奶奶她们用着?”老杨瞪了她一眼:“不行!先不说那点东西是我们自个辛辛苦苦存了好久的,再说了东家还缺你那点东西?你个老婆子也忒没眼力劲,大院子那边之所以就送那么点东西来,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个老婆子不知好歹地送东西过去,让大*奶知道了,脸上肯定过不去,到时候大*奶一不高兴……你自己想想!” 老杨婶让自己个的老头一顿抢白,心里也有些怕,不敢再说了。她和老杨不是陆家买的奴隶,而是帮佣算工钱的下人,但他们其实比周度强不到哪儿去。他们两个无儿无女,家里又没有半分地,一辈子就在陆家的果园子里干活,现在老了就需要更加小心做事,生怕陆家不请他们了,要不然就惨了,外面饿死的人还少吗?他们两老口能在这里吃上口饭,那是福气,哪里敢得罪陆家的主事奶奶? 周度听着老杨两老口的谈话,转头往正房那边看了看,心里似乎在想着什么。这时老杨又想起一件事来:“周度,大*奶说你现在也挺清闲的,让你明天也去果园子里帮帮忙。”周度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老杨也就当他答应了,反正他平时也是这样的。 三人吃完饭休息了一会,突然听到正房哪边传来陆小其的惊叫声:“娘,娘,你怎么了?”周度一听立刻就跑了过去,老杨婶子也想跟过去,却被老杨一把拉住:“不准去!你去干什么?明知道大*奶不喜欢姨奶奶,你还管什么闲事?”老杨婶子不敢去了,但还在门口张望着,老杨连这也不许:“连看都不要看,咱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周度过去看见游氏正苍白着一张脸,连站也站不稳,一手抚着胸口道:“我,我好难受。”陆小其扶着她对周度叫道:“快,快去找大夫!”周度知道耽误不得,立刻就跑出去了。 幸好周度不是笨人,没有跑到城里去找大夫,那样的话一来一回得多少时间?病人这边只怕就等不得了。他只是找了离得最近的一位土郎中,那郎中也是个有经验的,赶过来后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怕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赶紧的催吐!” 来不及喂催吐的药,郎中只拿了一根鹅毛在游氏喉间轻轻动了几动,游氏就哇哇地把刚才吃的饭全吐了出来,吐完之后就牙关紧闭,休克了过去,吓得陆小其紧紧拽住土郎中的衣袖:“大夫,大夫,我娘怎么了?”土郎中安慰道:“你放心,你母亲没什么事,只是体质太弱所以暂时晕过去了,待会熬点解毒的药给她强灌下去,明早起来就能好了。” 陆小其听了才稍微放下心来:“那麻烦大夫快拿药给我。”土郎中道:“我赶得急,却是没带药,就让刚才这位小哥跟我去取吧。”陆小其心里急得不行,立刻催周度:“你快去跟大夫拿药。”土郎中又说:“另外诊费十文钱,你先给了吧。”陆小其一听到这里就傻了,她没有钱,游氏也没有钱,往常一应用度都是陆家公里出的,如今突然要钱,她从哪里拿出来?幸好那郎中也是个好人,见她这副尴尬样子,忙道:“你家大人还没醒,你小姑娘大概不知道钱在哪里吧?不打紧不打紧,明儿个等你母亲醒了再让这位小哥送过来就是。”陆小其眼圈一红,心里十分感激,这世间总还是有些好人的。 等周度拿了药回来的时候,他看见陆小其正坐在灶台前生火。她是个从来没烧过灶台的人,火虽然是生了,却弄得一厨房的浓烟,她自己在哪里一边咳嗽一边拿着火钳往灶里面猛捣鼓,可无论她怎么捣鼓,那火就是大不起来,烟却是越来越浓。 陆小其本来是想着先把专门熬药用的那个小锅刷干净了,烧好水,好等周度一会来就熬药,没想到自己生个火却生得如此糟糕,她这会觉得自己没用之极。以前总是她生病,游氏照顾她,如今轮到她照顾游氏了,却连这么一件小事也做不好,想到这里,陆小其心里难过得不得了,加上又担心游氏,她不由低低哭出了声。 周度原本对这三小姐生火的笨拙样子很是看不顺眼,可如今突然见她伤心地哭了,他又觉得眼前这个瘦小的身影,以及那一抽一抽的肩膀,显得有些可怜,于是他有些不忍心起来,轻轻咳了一声,第一次破天荒地先开口说话了:“药拿来了。”陆小其一听见周度的声音,立刻止住哭声,掩饰地用手在脸上抹了几把,尽量用十分正常的声音说:“来了啊?那你赶快放到锅里去。” 周度走进去打开小锅的锅盖,把药放进去,然后走到灶台前:“你出去照顾姨奶奶,我来生火。”陆小其点点头,站起来走了,不过她没发现自己的小脸因为刚才那一哭后又用满是烟灰的手抹了几把,现在已经成了个大花脸,周度虽然是看到了,也不说破她,免得她尴尬。 等周度熬好药端过来的时候,陆小其还是顶着大花脸在哪里,她看到热气腾腾地药碗,摇了摇头:“不行,太热了,要是这样灌下去一定会伤着娘的。”周度自然也知道,转身就出去拿了半盆水过来,然后再把热腾腾的药碗放在盆里,这样一来药温得就能快些了。 陆小其看着周度做这些,觉得现在能帮自己的就他一个人了,于是道:“你别走,就在这里待一会,等药温了好帮着我给娘喂药下去。”周度原本要在外面等的,见她这样说也就在房里坐下了,默默地看着床上的游氏。陆小其在这个特别无助的时候,见这平时不大给人面子的周度竟然这样听话,心里不由对他生出了些好感,就主动找话跟他说:“你到我家多久了?” 周度有点意外,抬眼看着她:“你不知道?”陆小其更意外:“我以前也没有见过你,怎么会知道?”周度看她确实是不认得自己的样子,就说:“三小姐许是记不得了,可我是记得的,去年冬天,我还吃了你一个蛋糕。”陆小其听到这里,又认真打量了周度一番,才幡然大悟:“哦,原来是你呀!难怪的,我总觉着你不高兴时瞧人那样子有些眼熟,原来是你。那时候你的脸花花的,看不清模样,真没想到是你呢。” 第二十二章 想法 第二十二章想法 陆小其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笑了起来。(手打小说)她这一笑,那张原本就抹得花花的小脸就看起来更是滑稽,不过滑稽中又透出些可爱来,让人忍不住想发笑,周度看着陆小其,也忍不住把嘴角稍微勾了勾,露出一丝笑意来,但他意识到自己在笑后有些吃惊,而且马上就把笑意收了起来。 他并不习惯笑,也不大习惯用这种近似亲切的方式和别人相处,就算这个人是陆小其也一样。他有些讨厌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提到去年冬天那件事,他并不想因为这个就领她的情,那不过是主人家的小姐一时高兴罢了,他一个奴隶有什么好领情的?当然,他是不知道的,其实自己下意识里对陆小其比别的主子上心得多。 总之现在这样的气氛让周度有点不自在起来,于是他低咳了一声转开了话题:“药温好了吧。” 陆小其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开,她端起药碗试了试:“嗯,是差不多了,你把我娘稍微扶起来些,我来喂她。”周度照做了,却觉得这一勺一勺慢慢喂的方式实在不咋的,就说:“我看一口灌下去比较好。”陆小其摇头,还是一勺一勺极有耐心地喂:“不行,万一呛着她了怎么办?” 周度觉得自己今天的话有点多,于是就不说话了,由着她自己慢慢喂,不过他看着看着,头脑里就有些恍惚起来。他仿佛又记起了一个模糊的面容,那脸上带着痛爱和关切,正温柔地跟他说:“来,度度乖哦,快吃了药,吃了药度度的病就会好起来。”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唯一关于温情的记忆,因为当时太小所以很模糊,但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娘,可惜他三岁时她就死了,之后他的世界就一直是冷硬冰凉的:后母非常憎厌他,想尽各种方法折磨他,父亲也因了后母对他的种种诬告对他拳脚相向,他一直隐忍着,任凭怎么难捱也不吭声,他告诉自己长大了就可以翻身了,然而不等他完全长大,便被家里当牲口一样卖了。 想这些干什么?他摇了摇头,将恍惚中的记忆挥去,眼神也随之冷了冷:是男人就不应该去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他周度更需要的是往前看,而不是毫无出息的去回忆。他周度也绝不是个甘心老老实实做奴隶的人,他留在陆家既不是认命也不是因为陆小其当时的劝告,这只不过是他暂时的过渡罢了,他一直在等待时机,无论这个时机是多么艰难,总之他绝不放弃,也绝不认命! 陆小其并不知道周度一连串的心理活动,喂完药之后,又十分细心地给游氏盖好了被子,才对周度笑着道:“你也累了,都这么晚了,快去休息吧。”周度当然没有回应她的笑脸,只一声不吭地出去了,腰背还挺得格外的强硬。但陆小其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反正周度向来就是这个性子的,而且她觉得自己以前对他有些偏见,起码他今晚的行为让她觉得他是个挺好的人。加上现在她也知道了他就是去年冬天那个被捆在柴房里的少年,她就更把他当作老熟人了,所以心里头不知不觉地对他亲近了不少。 周度走了之后,陆小其因为担心游氏,就一晚上都坐在床前守着。半夜时分的时候,夜就十分的静了,似乎整个世界都沉睡了,只有她一个人还是清醒的,这使得她可以更加冷静清晰地分析自己娘两个将来的日子:瞧眼下这境况,和张氏交恶是肯定的了,也许等爹爹回来后她们娘两的日子是会好过些,但他也不可能天天都过来看着,哪天他要是不在的话,两人还是又要吃苦,毕竟张氏是陆家的主事奶奶,要整她们是十分方便的,所以还是得想个长远的法子才行。 想法子揭穿张氏对自己母女的行径吗?这可行不通,莫说下人们都怕着主事奶奶什么都不敢说,就是说了,就是让爹爹亲眼看着张氏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她大概也能找出替罪羊来,而且到时候肯定要闹得家无宁日,陆小其不想走这条冒险的道。 她想来想去,都觉得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如果能让爹爹给两块地就好了,那样就可以让周度去种种菜,然后再养点鸡鸭什么的,日子就能好过多了。对了,养鸡鸭不用等爹爹回来也可以啊,反正果园子里大把的地方,虫子也多,除了吃肉还有蛋吃……可惜这个法子的周期有点长,眼下自己娘两就快要过不去了,这个法子虽好,却远水不解近渴。而且买鸡仔鸭仔也要钱啊,陆小其穿越来这大半年,很明白自己娘那里是没有钱的,要说她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她那可怜得不能再可怜的几件首饰了,陆小其实在不忍心去打它们的主意。 由此陆小其确定了自己当下的任务,那就是:赚钱。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她自然知道不少这个时代人不知道的知识,但在这个时代真使得上的也不多,别看好多穿越小说里的主角都设计制造出了许多新东西,什么制玻璃,香皂,甚至香水,火枪……可这些总要些专业的知识吧?她陆小其在以前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并不是什么专业人士,所以对这些东西就只能望洋兴叹了。而且在这个时代,就算掌握了理论技术,要找到必备的生产条件也是难上加难,清朝离现代人的年代不远,在当时的条件下能想得到又有条件制造的新发明,大抵也没有多少了。 当然,大的制造发明是没有的,一些简单的小物件倒是可以借鉴一下,。陆小其先是从家居用品方面想,可是她的前生后世都不擅长家务活,实在也想不出什么东西可以用,最后就放弃了这方面的想法,想着不如设计一些新式样的首饰好了。这个她倒是有几分把握的,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子哪个不喜欢往首饰挂件的店里逛几回?新式样自然看得不少,随便拿一样出来保管就很有创意。而且这个法子又不需要什么成本,如果找到合适的金银首饰店合作,也不必抛头露面的惹人非议。这个法子好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这里的人能不能接受新式样了,但无论怎样,还是先试试看吧。 陆小其想着想着,最后就趴在游氏的床边沉沉睡去了,游氏醒来的时候,陆小其正睡得香呢,游氏不敢打扰她,又感觉到自己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头微微有些痛而已,所以就自己轻轻儿起床洗漱去了。 等陆小其醒来的时候,抹了抹眼睛看见床上不见人了,立刻叫了一声:“娘。”站起来就往外面走去,她刚走到外头,就闻到厨房里传来一阵香味,那可是正宗的肉香味啊,她真是好久都没闻到了,嘴里的口水忍不住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第二十三章 陆正元的零花钱 第二十三章陆正元的零花钱 是谁在这里炒肉?哪里来的肉?陆小其吞着口水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游氏围着围裙正在里面忙活呢,哪些诱人的肉香就是从她手中的锅铲下热腾腾四散开来的。(手打小说)陆小其看见这副景象好生意外:“咦,今天居然有肉吃?不过,娘,你身体还没好呢,怎么就起来了?” 游氏笑道:“我都好了呢。倒是你自个,从昨儿晚到现在一直就顶着个小花脸,真不成个样子,快别说那么多了,赶紧的去洗脸漱口,一会儿就有好东西吃了。”陆小其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很花吗?不过她还是乖乖地听话倒了盆清水准备洗脸,一个女孩子家一早上起来不洗漱就到处乱走是不成个样子。 洗脸的时候,陆小其低头看到清水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下巴都差点脱掉了:我的个妈呀,这是怎么搞的?还真是花得一塌糊涂的!而且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这样?周度那小子也是的,居然不提醒一声!陆小其一想到自己顶着张大花脸还不自知的模样,就觉得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陆小其刚洗漱完,游氏就把肉菜端了过来准备吃饭,那一阵阵香味马上把她的尴尬冲跑了,十分不矜持地拿了饭碗就吃,吃了两口就啧啧赞叹:“嗯,好吃,真好吃,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今日游氏炒的是蒜苗猪肉丝和小青菜两样,先不说猪肉丝是如何的美味,就是那小青菜也十分的清嫩可口,油水也多,还加了点蒜茸,只把陆小其馋得连吃了三碗饭,实在撑不下了才停下来,用手摸了摸撑着的肚子,感叹道:“大娘这回转姓了,居然会送这些好东西来?” 游氏看到自己女儿吃得这么满足的样子,脸上透着从内心散发出来的笑:“有好东西只管吃,哪儿有那么多说的?”陆小其还是不肯相信张氏会突然变得这么好,突然想到:“莫非是爹爹回来了?可要真是回来了,怎么也不来看看我们,他这次可是去了好些日子呢。”游氏仍旧笑着,却没搭她的碴,自己收拾洗碗去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陆平安倒是没有来,却来了个也叫陆小其惊喜的人。他还没进院子里,就在外面扯着嗓门喊开了:“三姐姐,三姐姐,我来了!”陆小其听到这把稚嫩清脆的童音,知道是陆正元来了,高兴得不行,小跑着迎了出去:“正元,你怎么来了?” 好些日子不见,陆正元还是那么精神活泼,今儿个又穿了一套红袍子,这会儿就象一团小火球一般噔噔噔地窜过来,张开一双小手臂就扑上去,拦腰抱住陆小其:“三姐姐,想死我了!”陆小其自然也想这个可爱又个性的小dd,这会儿却嗔怪道:“还说想我,怎么这样久了才想到你有个三姐姐?”陆正元撇着嘴巴一副无辜的样子:“是娘说你的病没有好啊,她说我来了会吵着你,到时候你的病会更加严重,人家这才忍住了没来,忍得好生辛苦呢。” 陆小其心里也知道张氏肯定是不想自己儿子过来看她们母女的,于是摸了摸陆正元的头:“正元乖,姐姐知道你心里想着我呢。不过今儿个你怎么又敢来了?” 陆正元急忙拿开陆小其的手,在他心里可是一直都想当哥哥的哦,怎么能允许陆小其用这种大人的样子摸他的头?这不是严重打击他的自信心么?要换在平日他可是要生气的,不过他今天刚见着三姐姐,心情格外的好,也不多计较,又拉住陆小其的手笑呵呵道:“我早上去学堂的时候看到二娘,问了她,就知道你的病不碍事了呀,这不就来了?” 陆小其有点意外,游氏平日可是从来不出门的呀:“你在外面见着我娘了?哪里见着的?”陆正元说:“是呀,就在街上看到的,我还看到她进了当铺当东西呢。”陆小其一听心里好不是滋味,难怪今天有肉有好菜吃,还有新鲜的油……她说张氏哪里会这么好,原来是游氏一大早就出去当东西了。 陆正元说到这里,四下张望了一下,就急急扯着陆小其进了房:“快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到了房里,陆正元把门一关,这才坐下来,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子来,然后用两手捂住,眼睛眨巴眨巴地笑问道:“三姐姐,你猜这是什么?”陆小其心里还为着游氏当东西的事情难过,也没有什么心思猜:“猜不到呢。”陆正元见对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好自个儿打开了袋子,还是很兴奋地说:“你看,是这个,都是送给你的!” 陆小其一看里面的东西还真是吓了一跳,因为里面装的都是银子,一些儿碎银和一锭五两重的小银元宝,加起来大概有七八两那么多,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忙推回去:“你一个小孩子家,哪里来这么多银子?老实说,是不是偷偷拿的家里的?”陆正元拍了拍胸口,一副小小男子汉的模样,说:“你甭管,总之这些都是给你的。二娘去当东西肯定是因为你们急着用钱了,这些你就先拿着花吧,用完了再来跟我说!” 陆小其虽然也感动陆正元这番心思,但她却不能接受,一是用小孩子的钱总归不好,二是万一是偷的,那自己不是背了个教唆小孩偷钱给自己用的罪名?他小孩子不懂事,自己可不能跟着犯糊涂,于是她耐心道:“正元,三姐姐知道你对我很好,我心里都记着呢,可这钱我不能要。我这里是要钱用,不过你二娘当了东西后我们就够用了呀。再说了,你哪来这么多钱,一定是偷了家里的吧?快点退回去,要不然大娘知道了准得打你。” 陆正元笑道:“三姐姐放心,不是偷的。这些都是我自个的,元宝是我去看姥爷的时候他悄悄儿塞给我花的,碎银子呢,有些是我平时没用完的零花钱,有些是舅舅舅妈们给的,我都还没来得及花呢。” 第二十四章 图纸 第二十四章图纸 陆小其听陆正元这么说就放心了,因为她知道他不是个爱说谎和怕事的人,他要是偷了一定会认,他要说不是偷的那就一定不会是偷的。(手打小说)不过说到陆正元的姥爷,陆小其又想到了陆平安:“你也去看了你姥爷?爹爹没跟着一起回来么?”陆正元也很纳闷:“我看完姥爷都回来了爹爹才去的,我去的时候姥爷还精神着呢,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说不舒服了,爹得一直在哪边陪着他,到现在也回不来。” 陆小其心里自然是明白的,不过和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就转开了话题:“正元,你先把钱收起来,免得别人看到了不好。”陆正元说:“都是给你的呢,你自己个收好吧。”陆小其再三解释:“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再说我这里真的不等钱用了。” 可是陆正元坚持要给陆小其,说到后来他都生气了,自己一番好心被拒绝,心里难受得紧,涨红了小脸,赌气嚷嚷道:“你不要?你不要是吧?那我现在就把它扔到粪池子里去!”陆小其知道陆正元是个啥都敢干的小孩,他说了扔粪池子里去,那说不好就真的扔了。这不,他气呼呼地拿了钱袋子就真要去扔了了,陆小其没法子,只好抢过来收了:“瞧你个死小孩,个头不大脾气可不小,好吧好吧,三姐姐收了你的,不过啊,就是先替你保管着,等你要用了的时候就回来拿,好不好?” 陆正元这才满意了,不过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刚才的气还没消呢,所以只斜着眼看她:“哼,我要是下次来不见你用,我还是照样给扔了!”想了想又说:“不行,你今儿个就去花给我看看。”小孩子就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风风火火拉了陆小其的袖子就要走:“我们上街去。” 陆小其被他缠得没办法,只要答应了他,顺便也好去街上的首饰店里看看。两人手拉手走出来,正撞见洗刷好碗筷的游氏从厨房出来:“咦,正元什么时候来的?”陆正元笑呵呵地答道:“二娘,我刚来呢,正要和三姐姐去街上玩,你去不去?”游氏自然是不去的:“你们两个去好了,记得不要和别人打架呀。”陆正元知道她是在说自己上次带陆小其出去和人打架的事,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作了个鬼脸嘻嘻笑着跑出去了。 到了街上,陆小其别的都不看,专捡着卖首饰的金银铺子去看,陆正元本来是让陆小其花钱来的,不过这些铺子里随便一样都贵的很,不是他那点钱可以买到的,这个认知让他好不沮丧,嘴里却好强地说:“三姐姐,别老去这样无聊的铺子嘛,不如去哪边买好吃的去。”陆小其笑道:“我就看看,也不买,看完了自然有用得着你银子的时候。” 陆小其转了四五家铺子,把各种首饰的样式也看得差不多了,最后来到一家叫王记老号的铺子里,这里店面不错,人气却有点冷清,里面坐着一个中年人也显得很没精打采的,见来的是两个小孩子,更是懒得招呼,由着他们自己在柜台前看来看去的。 陆小其看了一会,就抬头问中年人:“请问你是这里的掌柜吗?”中年人懒懒点头:“是呀。”陆小其又说:“我这里有些银子,想打几样东西,你打不?”这中年掌柜的说:“打是打的,工钱可不便宜哦,不论金银都一样的价,打银子不怎么划算,你一个小孩子家作得了主吗?” 陆小其见这人这样说话,倒是个不欺客的主,便笑了一声:“掌柜的这么说,可是有生意不想做呀?”掌柜的被她这一笑,也不好意思再懒洋洋的了,便走过来招呼:“我就是那么一说,免得你小孩子家后悔。你要是真打,就看看这些样式你喜欢哪一样?” 陆小其瞄了两眼:“你这里的样式都挺老的,不大好看。” 这句话说到了这家掌柜的软肋。他这铺子里的生意原本是不错的,因为他做生意童叟无欺,十分公道,而且他家的做工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功底极好,在浮江县里一直是无人可比的,可是近年来其他同行开始陆陆续续在外面请过来金银工匠,挖空了心思想出了好多别致样式,吸引了不少顾客。他呢,别人做的活他自然瞧不上,所以就一直没请人,可惜他的功底最好,想出的样式总不如别人,慢慢的客人就少了,只剩下一部分注重做工的老顾客,他又是个心气高的,不好意思去模仿人家的样式,就这么一直死撑着,生意自然就越来越差了。 他见如今一个小孩子都知道嫌自己的样式老,心里老大不舒服的同时,也在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了,看来还是在外面请一个金银工匠的好? 掌柜的脸色不大好,陆小其却全当看不到,又笑呵呵问:“不过你这里打的首饰做工是十分精细的,要是我自己画个样式让你打,你可打得出来?”掌柜的见这小孩子居然注意到了自己一直引以为荣的做工,心情又好了些:“咦,你一个小孩子家还知道画样式?行,你画给我瞧瞧,只要你画得出,我就打得出。” 陆小其问掌柜的要了笔和纸,想了一下,就画了一个波浪纹的发钗,一对小鱼半跃成近似半月状的小耳环,都是小巧物件,线条简单流畅,费不了多少银子,但看起来却很别致,起码她看了那么多家铺子都没见到过有这两种样式的。 掌柜的拿过来一看,大为吃惊:“这个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陆小其点头:“是啊,你刚才不是也看着我画的嘛?”掌柜的下巴都快脱掉了,不敢置信这是一个小孩子能想出来的,可自己的确没见过这种样式,而且刚才还是亲眼看着她一笔一笔画出来的,能是假的么? 陆小其看这掌柜的拿着图纸惊讶摇头的样子,心里一转:“掌柜的,你说要是我把这个式样卖给你,你可愿意要?”她原本是怕没人想要她的式样,就打算先用陆正元给的碎银打两件出来,让人家在铺子里摆几天看看效果,但这个掌柜的看起来很喜欢自己的画的样式,要是他肯直接要的话就更好了,也不用花费自己的银子了。 掌柜的没想到这小孩要把样式卖给自己,想想也是可以的,他眼下缺的就是新样式呢,可他却有些犹豫:“小姑娘,我倒是想买你的样式,可是,你不会是照着别家的新样式画出来的吧?”陆小其笑道:“掌柜的要担心这个,不妨先打几件出来摆在柜台上,看看有没有人说是别家有的,反正我也不急,等你确定了是我自个画的,再看看卖得好不好,然后再给个适合的工钱,成么?” 掌柜的见这小姑娘这么爽快,倒有些不好意思怀疑她,便笑道:“你倒是放心,要是我到时候不给你呢?”陆小其一偏头道:“才不怕,我这里有好多好多的样式,你要真卖得好,也不会舍不得那几个工钱是不是?”掌柜的十分动心:“还有好多样式?好,那我们就这么定了,你过几日再来看,要是真卖得好,我自然会给你个合适价钱,我这里向来公道,街坊邻居没有不知道的,绝不会欺瞒你一个小孩子。” 第二十五章 发飙 第二十五章发飙 三日后,陆平安从岳父哪里回来,生平第一次发飙了。(手打小说) 这日陆小其和游氏正在房里闲话,突然听到陆平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人呢,都给我出来!”游氏母女奸些日子没见着他,听到这声音却没法高兴,因为他刚才这句话是怒气冲冲的喝出来的。 游氏第一次见到陆平安发怒,吓得立刻拉着陆小其出去了,娘两个就看见陆平安风尘仆仆站在院子里,想是刚回来不久,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脸上却气得双眉倒竖,牙关紧咬,象是要吃人的样子,游氏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才能把一向平和不爱管事的他气成这个样子。 陆小其小声怯怯地叫了声:“爹爹。”不知道是她的声音实在太小,陆平安盛怒之下根本没听到,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陆平安居然没理她,陆小其和游氏却心里一阵惊怕,以为他这火是冲着她们母女两个来的,一时站在哪里不敢吭声。游氏心里还乱糟糟地想,莫非小其又闯什么祸了?早知道就不该让她跟陆正元出去的,每次出去都闯祸。 游氏母女出来的当口,哪边正吃着饭的老杨和老杨婶子,周度,也都放下碗筷一齐出来了。周度还不觉得有什么,照例是他那副谁也不想理的样子,老杨却吓得不轻,颤颤巍巍道:“老,老爷,你,你回来了?” 陆平安“哼”了一声,瞪着他们几个:“我有话问你们,给我老实回答,不许隐瞒!”老杨和老杨婶子见了,吓得腿都直发颤:“老,老爷有什么话?我们一定,一定不敢隐瞒。” 陆平安深吸了一口气:“我问你们,三小姐和姨奶奶……”他这句话说得极慢,似乎是忍着极大的怒气说出来的,可这一慢就吓得游氏不轻,只听到这前半段的时候,她还以为陆平安肯定是冲着自己母女来的,立即就吓得脸色苍白,身子打晃,几乎要跪倒在地,好在陆小其牢牢扶住了她,才不至于真跪下去了。 等陆平安说完了,原来在这句话却是这样的:“这些天,三小姐和姨奶奶都吃的什么?伺候她们的是谁?给我老老实实说,不许隐瞒一个字!” 老杨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立刻急速飞转,正想着要怎么回答,老杨婶子却已经怕得先开口了:“老,老爷,你走之后,刘妈就回大院子里去了,是周,周度在这里伺候姨奶奶和三小姐的,后来,后来又让他去果园子里帮……”她说到这里,老杨已经知道不好,急忙狠狠扯了她一下,急急打断她的话:“你个老婆子知道什么?”然后又转过来挤出张笑脸“老爷,是这样的,姨奶奶那里一直是周度在伺候着呢,至于她们吃的什么,我们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前两天院子里倒是飘着肉香味,呵呵,姨***手艺还是挺好的。” 陆平安怒喝了一声:“老杨!”老杨吓得浑身一抖,连忙把刚挤出来的笑容收回去了:“老,老爷?”陆平安瞪着他:“我刚才说了什么?让你不、许、隐、瞒,你没听到?”老杨也没见过陆平安这么发怒的样子,几乎就要把老实话说出来了,但是最后关头还是拼死收住了:“老爷,我们……我们整天都在果园子里忙着,也没时间去姨奶奶哪边看,实在是……真的不清楚啊。” “那你让杨婶说。” 杨婶被老杨刚才那一扯,已经知道他不让自己说,这回自然什么不敢说了,只低着头不敢看陆平安:“我,我不知道呀,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老,老爷还是问周度吧。” 陆平安心里哪个气啊,心道:这些下人果然没一个敢说真话的!要不是自己无意中听见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知道! 原来他回府的时候,张氏刚好出去西郊的清凉寺烧香去了,一干下人以为主子不在家,就开始八卦,八卦得最多的自然是张氏最近如何修理游氏母女的事情,特别是听到游氏吃了变质的油中毒一事,陆平安大为震怒,他是万万想不到张氏居然是这等阴险歹毒之人,一气之下,站出来喝问,可是下人们一个个却打死都不敢说了,他这才怒气冲冲跑到小院子里来问,没想到这里的人也是不敢说。 陆平安光火得很,待要发作,却又看在老杨和老杨婶子这么大年纪了的份上,终于按捺住了,转而问后面的周度:“你来说,你后来哪去了?”周度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似乎不怕张氏,照直就说了:“后来老杨就让我去果园子里帮忙,得空的时候过来帮姨奶奶干些粗活。” 终于听到一个说老实话的,陆平安又问:“那你说,她们这些日子都吃的什么?过的什么日子?大院子哪边都是怎么对她们两个的?” 游氏和陆小其听到这里,已经知道陆平安不是来怪责她们的,陆小其心里有些感概:自己原本没打算揭穿张氏的呀,没想到机缘巧合,爹爹自个就知道了,到底还是那句老话有道理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游氏心里头却不是这样想,她始终都是怕张氏的,而且也不想老爷发火,更不想把这事闹大了,所以这会她鼓起勇气插嘴道:“老爷,我们过得很好,真的……”陆平安不听她的,只看着周度等他说,游氏什么性子他太清楚了,这辈子就没听见她说过谁的不是。 周度用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十分简短地把游氏母女的情况用几句话就说清楚了:“大院子送的不过是些烂叶子的老青菜,后来还送了一罐子油,把姨奶奶吃中毒了。这几日姨奶奶自己买菜,便吃得好些。” 陆平安听了,气得连说:“好,好,到底是有人说老实话了。”他用手扶着额头,似是气得不行,身子晃了一晃,游氏忙上前扶住他:“老爷,老爷,你别生气。” 陆平安深深吸气,然后阖目道:“三凤,扶我进去躺会。” 第二十六章 事发 第二十六章事发 陆平安进屋后便半躺在红木太师椅上,把头后仰着靠在椅背上,一直闭目皱着眉头,一句话也没有说。(手打小说)他的头很痛,心里也是说不出来的难过,更确切点说是痛心。今天他所发现的事情实在令他难以置信,但它却真实的发生了,在震惊和愤怒过后,便是说不出来的痛心难过。他是个读书人,历来最尊崇仁义道德,加上天性善良而平和,又不需要为了生计在社会的大染缸里染色变质,象他这样的人,怎么能想到那样恶劣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他的家中来? 看到陆平安这副难过的样子,游氏和陆小其都不敢出声,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语言去宽慰他。三个人便在这沉默中坐着,这时陆平安大概是头痛得厉害,就抬手顶了顶太阳穴,游氏见状急忙过去站在他身后,伸出双手,轻轻缓缓地在他两边太阳穴按着。陆平安没有拒绝,游氏按得十分用心,也十分专心,她的嘴虽然是个拙的,但那双手却十分巧,她的力道用得轻重适中,刚柔并济,手法也很好,一圈一圈的揉按下来,陆平安渐渐觉得舒服了些,眉头也松开了一些,心底却又涌上更多的愧疚。他在想,过去的十数年里游氏一定没少受罪,要不然,一个在穷苦的农家都能长得红润饱满的姑娘,到了他衣食无忧的陆家怎么就慢慢变成如今这副病恹恹的样子了呢? 陆小其见这副情景,便轻轻起身走了出去。她看到周度和老杨老杨婶子都还站在院子里,就小声说:“都干自己的活去吧。”老杨和杨婶之前看老爷发那么大火,吓得不轻,所以一直站在这里不敢下去,这会见三小姐出来发话了,如获大赦,饭也不敢留下来吃,把剩下的窝头拿着就准备出门往果园子里去。 周度自然也跟着去了,陆小其却叫住了他:“周度,你留下来。”老杨一听也连忙说:“没错没错,老爷如今在这里呢,眼前没个人伺候着怎么成?你就在这里,果园子里的活不用去干了。”老杨说完这些话,自己个就扯着老杨婶子撒丫子去了,好像后面有火烧着屁股似的。 陆小其看老杨两个去了,便抬眼看着周度道:“谢谢。”周度大概是陆家唯一一个敢站出来说真话的人,要知道得罪张氏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以后也可能会付出很大代价的,陆小其如何能不感激呢?可周度只瞟了她一眼就开始收拾院子什么的,总之就是干自己的活,没打算和她说一句半句。 陆小其习惯了周度这个样子,也不恼,反而越看他越顺眼,觉得他除了不爱说话不爱笑之外,其实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而且长得也不错,以前只注意到他的鼻子特别高挺,如今仔细打量一下,便发现他有着宽宽的肩,挺直的背,还有那紧抿的唇和冷冷的眼睛,怎么溃烂都很有型,虽然现在年纪不大,有点稍嫌青涩了,但再过得几年肯定是个型男,要是换到二十一世纪去,定是个十分惹人的,只可惜……他在这里却是个任人买卖,没有人身自由和人身权利的奴隶。 陆小其天马行空的想着,哪边干着活的周度,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 陆小其这边的思绪又转开了:唉,自己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有时间替别人叹息,不如想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吧。她以前并不想揭穿张氏的,但今天这事情一出,只怕便由不得她了,有些打算也该重新考虑了。 末时许,张氏终于从西郊上香回来了,一回来就听下人说陆平安回来了并去了小院子哪边。下人们可不敢告诉她老爷是听了八卦之后怒气冲冲去的,所以张氏也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些什么,心里还老大不舒服,心想这边才是正宅,老爷怎么能一回来就去小院子哪边呢?这可是以前没有过的事……不过,也许是因为自己不在吧?她很后悔挑了今天去上香,赶紧就带着张婶和田壮头过去接人去了。 张氏到小院子的时候,陆平安本来已经平静下来了,一见她又忍不住怒气腾腾地上升,只冷眼坐在那里,脸色沉得如水。张氏原本是笑着进来的,突然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不由惊了一下,但也没想到是因为自己的事,还以为他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便上前关切地道:“老爷怎么了?可是因为路上累着了?还是有什么烦心事?” 陆平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张氏拿眼神扫了一旁的游氏一眼,游氏不敢正视,立刻低下头去,但也不敢说什么,陆平安看到游氏怕张氏的样子心里更是不是滋味。张氏从游氏哪里看不出什么来,只好又对陆平安再次道:“老爷,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过去慢慢再说,可别气着了身子。” 陆平安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用力一拍旁边的茶几,把上面的茶杯都震了一震:“事到如今,你还有脸说!” 陆平安从来没有对张氏发过这么大的火,张氏一下子有点懵了,震惊之余,更是万般的委曲,颤抖着身子道:“老爷,你,你这是为什么?妾身到底做了什么?”她身后的张婶连忙扶住她,硬着头皮道:“老爷,大*奶,你们都别急,有话慢慢说吧。” 陆平安不理会张婶,只对张氏怒道:“你说你做了什么?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是怎么对小其和三凤的?” 张氏一听这话,心里立刻凉了一截,说不出来的慌乱。她刚才之所以觉得委曲,是因为她压根就没想到自己做的事情会被陆平安发现,只因陆平安不管事,她是陆家主事奶奶,下人们的命运都掌握在她手上,所以不管她做什么,她都相信不敢有人违反。再说了,她刻薄游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游氏自己都不敢说,底下的人还有哪个敢吭声的?而且她平时都严禁底下的人私自议论关于游氏母女的任何事情,所以从来就没有担心过这件事,她相信只要背着陆平安,自己无论把她们母女怎样,他都是不可能知道的。可她哪里知道,人的心里都是藏不住事情的,越不说就越难受,所以趁着她去上香,老爷也不在家,底下的人才尽情地八卦了一下,怪只怪陆平安回来得太巧。 不过张氏到底是陆家主事奶奶,心理素质还是可以的,只是惊慌了一小会,就立刻强令自己冷静,然后在头脑里飞快地想了一下各种可能性,便作了决定----那就是打死也不能认。 她做出一副天大的冤枉的样子,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颤声道:“老爷,我能怎么对她们?你平日里不是都见着么?如今为何说这样的话?当真是,当真是……”她做着一副说不出来话的样子。看得陆小其一阵愤慨,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这样演戏,不知道的人还当她真的无辜得很呢。 张氏作完这一番动作,最后又转向游氏道:“三凤,你自己说,我是怎么对你们的?难道对你不好吗?你到底跟老爷说了什么?”她此刻的话音里带着一丝威严,吓得游氏只摇头:“我,我什么都没说。”张氏谅她也不敢,就转而盯着最可疑的陆小其,眼神里不断施着威压:“小其,你说,到底跟你爹爹说了什么?” 陆小其可不是她娘,她毫不退缩地迎着张氏的目光,甚至还冷笑了一下:“大娘,你对我们母女是挺好的,从小把我们两个分开来吃饭,就算我病着也让我们吃长斋,不过这也罢了,反正没肉吃也吃不死人。不过大娘,这回你也太过分了,不送菜,或者送些没法下口的菜也就罢了,既然还送了一罐子放坏了的油,害得我娘差点就醒不过来,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啊。”陆小其说这番话的时候,看了看陆平安越听越发黑的脸,又加来一句:“也不知道我小时候的病,是不是经常吃放坏了的东西吃出来的。” 陆小其说这些话的过程中,游氏一直在拉她的衣袖,叫她不要再说下去了,但她没有理会。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之前没想过要揭发张氏,是因为还有很多顾忌,也没有胜算,但如今既然已经揭穿了,两边的面皮也就撕开了,不可能再有回旋的余地,所顾虑的东西也不必再顾虑,更何且目前优势还在自己这边,这个时候她万不能退缩,要揭,就干脆揭个彻底!要不然事到如今都让张氏得了乖去,那日后她还有什么顾虑?到时候自己母女两个的日子就真没法过了。 张氏气得几乎要吐出血来,她用发抖的手指着陆小其:“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胡说八道!”她的生气一半是装的,一半却是真的,她是气陆小其竟然无视她的权威,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在陆平安面前揭发她,这小蹄子也实在太无法无天了!她张氏在陆家主事十多年,习惯了高高在上,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等事情?这如何不让她气得吐血? 张氏恨不得命人立即上去撕烂了陆小其的嘴,但她还不能忘记前面有个看似无权实际上却是这个家里最大的主子,她可以日后狠狠修理陆小其,但现在却不能这么做,于是她“噗通”一声跪在陆平安面前连着叫了两声:“老爷,老爷!”她就如那受冤的窦娥一般,声声叫得凄凉悲壮:“老爷啊,我真的没有做过。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我十多二十年的夫妻,我的为人如何你难道不清楚吗?你,你怎能……因为一个小孩子的话,就不信我了?” 第二十七章 替罪羊 第二十七章替罪羊 张氏这一番架势,把胆小的游氏吓得不轻,急忙过去扶她:“大姐,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你可千万别这样啊!”张氏甩开了她的手,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抬眼定定看着陆平安。(手打小说) 一时间,陆平安也忍不住动容了。他们夫妻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相敬如宾的,平时连脸红的事也少见,如今她竟然跪在了自己面前,还用这样悲凉的声音质问自己如何不信她。陆平安心里不由一软,上前去扶张氏:“素珍,你干什么,快起来。” 好一个张氏,当真是演技超群,比演了几十年的老戏骨还厉害!陆小其紧握住了手中拳头,心提得紧紧的,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心软的爹爹会不会就此作罢这件事。哎,如果真是那样,那自己娘两个以后就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了。 张氏见陆平安的手伸过来,心里暗暗一喜,但她还是不起来,她如何能在这眼看就要扭转局势的骨节眼上起来?所以她只顺势握住陆平安的手,含泪望着他:“老爷,你可是信我了?” 陆平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没错,就在刚才,有那么一刹那间他的确忍不住动摇了,也的确愿意相信张氏是无辜的,但稍微冷静下来后,他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了。因为那些话都是他亲耳听见,并不是哪一个人的片面之言,而是好些个下人一齐在说的事实,就连从来没去过大院子的周度也证实了的事实!试问下人们有什么胆子去诬陷陆家主事奶奶?而且还那么多人约好了一起诬陷她?这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陆平安虽然心软,但他不笨。 他避开张氏充满期望的眼神,缓缓站起身来,那双手也缓缓地从张氏手上拿开了。在张氏的惴惴不安中,他叹息了一声,痛心地道:“素珍,不是我不肯信你,只是这件事……并不是小其说的,是我自己亲耳听到下人们说的。” 陆小其长长松了口气,陆平安的态度让她放下心来。看来,张氏今日是不可能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了。 张氏也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于惊怒中连声追问:“谁,是谁?”陆平安摇摇头:“是谁告诉了你又有什么用呢?你不必再问,总之是我无意中听到的。”他知道下人们之所以不敢站出来承认就是因为怕张氏,如果这个时候把他们的名字说出来,岂不是平白牵连了这些无辜的下人? 张氏看到陆平安的态度,终于知道事情不简单了,单凭自己跪一跪,或者声情并茂的作作戏是没用的了。于是她不再试图打动陆平安,而是站起身来,对着陆平安无比诚恳地道:“老爷既然亲耳听见,那必是无风不起浪,妾身也不敢不信了。但是老爷,妾身发誓,我是真不知道有这样的事,还请老爷看在你我夫妻多年的情分上,给我一天时间,到时候妾身必会查清缘由,给老爷一个交代!” 说实话,陆平安不相信她,但是他又希望她真的能找出证据证明那些事不是她干的,所以他心里矛盾地看着她,道:“好,我等着你。”张氏对陆平安福了一福:“谢老爷。”说完便走了出去。 老狐狸!陆小其听到这里,心里暗暗哼了一声,她相信张氏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准备着要找替罪羊了,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会是哪个倒霉的家伙罢了。 不过,陆小其虽然无法阻止张氏找替罪羊,并不代表她就会这么眼睁睁看着,傻愣愣等着。 等张氏走出去后,游氏却是越想越怕,她一向逆来顺受惯了,想都不敢想跟张氏抗衡的下场,所以这会便忍不住带着哭腔责斥陆小其:“小其,你,你刚才怎么能那样说你大娘呢?她再有不对也是你大娘,你,你明天赶紧去给大娘认个错,要不然,以后可怎么是好……” 游氏本来想说些让游氏不要担心的话,不过她转念又一想,就没有说了,反而做出一副突然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样子,低着头道:“娘,我,我知错了,孩儿刚才也是一时气愤才忍不住说的……您以前叫我不要说给别人知道,我一直都没有说呀,可是,可是……”陆小其说到这里,又抬起头看着陆平安,:“可是现在爹爹都已经知道了,大娘应该不敢再欺负我们了……爹爹,你不会让别人欺负我们的是不是?” 陆平安此时心里也很乱,见游氏如此害怕的样子,又看着陆小其那有些惊惶又有些期盼的眼神,再想起她们娘两过的日子,不由心里一酸,坐下来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道:“对,小其放心,爹爹向你保证,以后没有人会欺负你们了。” 陆小其得了陆平安的保证,就更加靠过来,趴在他的膝:“我就知道爹爹对我最好了,早知道我应该早点告诉爹爹。”说了这句,她马上又摇摇头:“不,我还是不敢说,如果不是爹爹自己发现了,小其一辈子都不敢说的。因为,因为……张婶以前总是吓唬我,叫我不准跟爹爹说大娘对我们不好的事,她还说就算我说了您也不会信,就是真的让你看到了,底下也多的是替死鬼杠下来,断不会扯到大娘头上的,那以后只要爹爹一不在家,大娘便,便会整死我和我娘……”陆小其说到这里,显得十分惊怕的样子,那小小的身子忍不住簌簌发抖起来。 陆平安听到这里,怒火又上来了:“简直放肆!好个大胆刁奴,居然敢这样跟主子说话!反了天去了!” 当晚,陆平安自然是在小院子里歇下了,只不过到半夜的时候他都在辗转反复,一直没法睡着。其实游氏也是睡不着的,但她却假装睡着了,一点动静也没,只有惊怕的泪水在黑夜里静默掉下,她实在是担心以后的日子啊。 张氏的行动非常迅速,第二天一早,陆平安刚用过早饭,张氏就带着一群下人到了小院子里来。 陆小其是看着这群人进来的,她也看清了前面的几个下人是被粗大的麻绳捆绑着的,大都是厨房里的人,不过推在最前面的一个居然是张婶,只见她此刻被反手五花大绑着,平时趾高气扬的脸上一片青青白白,但即便是这个时候,她的头也仰得比旁人高些。 陆小其冷笑了一声:好大一个替罪羊,看来张氏也花了血本了,竟然拿自己的亲信开刀。 张氏也看到了陆小其,两人冷眼互扫了一眼,张氏又回过头来:“都给我跪下,听老爷发落!”她这一声,几个被捆绑着的下人立刻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只有张婶跪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张氏狠狠瞪了她几眼后,她才低下头来做惶恐状。 张氏这才刻意放缓了声音对陆小其说:“小其,你爹爹起来了么?”对方都先开口了,陆小其自然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失礼,于是也客客气气回道:“大娘先等等,我去看看。”张氏看着陆小其慢吞吞地进去了房里,过了一会儿又慢吞吞地出现在门口,慢吞吞地说:“爹爹好像睡着了,大娘有什么事迟点再说吧。” 张氏看了陆小其哪个欠扁的样子实在是生气,但她这会只能耐心等着,不能有半句怨言:“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一直等到老爷醒。” 这时陆平安略带疲惫的声音从里面不冷不热地传了出来:“进来吧。” 张氏走进去就看到陆平安闭目躺在椅子上,果然象是一副睡着了的样子,而游氏正站在一旁给他轻轻柔柔地按摩太阳穴,陆小其则懒洋洋地靠在她爹爹的手边。张氏一见这副“全家”和睦的景象,心里一股强烈的嫉妒又涌上心来,不过眼下最紧要的事情不是吃醋,她也就强压下心头的嫉妒没敢发作,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老爷。” 也不知道是因为按得太舒服还是不想动,张氏进来陆平安一直也没睁开眼睛,只是嗯了一声,倒是游氏不敢怠慢,赶紧过来给张氏拿了张椅子:“大姐请坐。” 张氏坐下了,观察了一下陆平安的脸色,缓声道:“老爷,我知道这会儿我说什么都没有用,还是让外面那些人自己说吧,只希望老爷听完后能还我一个公道。” 第二十八章 处置 第二十八章处置 几个下人战战兢兢地跪下了,看了看陆平安,又看了看张氏,看这两个人都没有发话,他们也就都没敢吭声。(手打小说) 张氏不吭声原本是想让陆平安发话的,可是她不知道老爷今日是怎么了,完全没有了昨日的震惊愤怒,此刻的他只睁开眼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下面这些人一眼,就什么话也不说了。当然,张氏不会天真地以为他的气已经消了,他这副阴沉的样子其实更让她害怕。她等了一会,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对跪着的下人们开口道:“你们自己干的好事,还不自个赶紧认了?” 于是,首先是厨房管事的老田说话了,他对着上面几个主子磕了头,就开始涕泪横飞,后悔莫迭的认罪:“老爷,大*奶,姨奶奶,我说,我都说。我承认厨房这两年来一直都只给姨奶奶那边送素菜,到逢过年过节才送点肉去;我也承认,这次不给姨奶奶她们送菜,送长虫的菜,没法吃的老菜干,还有后来哪罐子放坏了的油,都是我吩咐下去的。我知道我这样干是有亏良心的,但我不敢不做呀,因为这都是张婶吩咐我干的,她还说是大*奶让吩咐的,我,我能不照办吗?” 后面的几个人也都一一主动承认了刻薄游氏的一些行为,但最后的结束语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因为听了张婶以张氏为名传达的吩咐,总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张婶。而张婶一则直低头听着,半句反驳的话也没有,直到大家都说完了,张婶才开始说话。她说话的时候仍然微微低着头,大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到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有些干涩的声音:“是,都是我吩咐下去的,我承认,这些都是我自作主张吩咐的,和大*奶无关,我之所以说是大*奶吩咐的,只是想要别人都听我的话。” 陆平安听到这里,强压着的怒气又开始上升,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昨天陆小其受惊发抖的样子,以及她说的话:“……她还说就算我说了您也不会信,就是真的让你看到了,底下也多的是替死鬼杠下来,断不会扯到大娘头上的……”陆平安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对张婶是极度厌恶的,对她的话也是持怀疑态度的。 他坐起身来,怒瞪着眼前这个恶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干?自作主张对付姨奶奶和三小姐,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张婶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声音里有了些起伏:“老爷,我是看着大*奶长大的,也是跟着她从张家过来的,所以在我心里大*奶就象自己的亲人一样,她高兴我就更高兴,她伤心我就更伤心。自从你突然娶了姨奶奶回来后,大*奶她、她一个人偷偷哭了好多回,我眼看着她这样,如何不心痛难受?所以我一直打心眼里就讨厌姨奶奶,也讨厌三小姐。可是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大*奶她就算再伤心,又怎么做得出对姨奶奶不好的事情?但是她不能做,我却忍不了,明明老爷和大*奶两个好好的,突然无端端插进来一个姨奶奶,她根本就是多余的!所以我忍不住要恨她,忍不住做了哪些对不住姨***事情。” 陆小其心道:还真是避重就轻啊,就只有这一两年才开始刻薄她们母女两的吗?而且张婶真有那个胆子自作主张做这些事吗?她把所有罪责都揽到了了自己身上,当真不知道这是怎样的罪行吗?张氏到底是怎样说服她的? 张氏这时在一边作痛心掩面状:“你,你……亏得我那么信任你,你却作出这种事来,我当真做梦也想不到啊,要不是老爷发现……你说,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你这样做让我以后如何做人?还口口声声为我好,你真要为我好,就不应该去干这种事啊。”张婶神色木然:“现如今做都做下了,后悔也没用,我愿意接受老爷和大*奶的任何处罚。” 陆平安看着张婶,看了半天,一遍又一遍的厌恶在心里翻涌,一股股的怒气腾腾上升,口里一字一句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你。”他说到这里看了张氏一眼:“你说,按理该怎么处置?” 张氏并没有开口说怎么罚,而是站起来走到了张婶的身边:“老爷,这件事还是由你来处置吧。虽说这一切都是张婶做的,但她到底是我带过来的,跟我如同亲人一般,她对三凤和小其这样的确是罪大恶极,但她对我却……我如何忍心看她自个受罚?再说没有教好她我也有责任,所以,我愿意和张婶一起受罚,请老爷处置吧。” 张氏这样说,分明就是要替张婶减轻罪责。 在这些过程中,陆小其一直都忍着没有说话,因为她并不想显得太过伶牙俐齿,那样的话,自己昨天扮演的受惊吓的小孩形象就要摧毁了。同时,她相信陆平安更偏向于不善争辩的自己,所以她要做的只是把某些关键的东西提示给陆平安,而不是自己站出来打口水战。 陆平安显然对张氏这样的态度很恼火,他之所以不追究她不是因为相信她是无辜的,只是他经过一夜不眠的考虑后,决定不要闹大这件事,无论今天张氏找了什么理由来他都会选择从表面上相信她,但只是表面上。要知道尽管张婶把什么都揽在了自己是身上,但试想如果没有游氏的支持或者默许,一个家奴怎么可能这样大胆?张婶在陆家的日子和张氏一样长,陆平安大体还是了解一些的。 当然,尽管他不相信张氏是无辜的,他还是不准备轻饶过张婶,因为无论她是自己作主也罢,受指使也罢,毫无疑问她是个恶奴,更何况她是张氏从娘家带来的,陆平安便要将张氏的过错一并罚在她身上,因为罚她,在很大一定程度上也就是罚张氏。 但此刻张氏不说如何罚,陆平安自己对家规,如何处置奴婢这些是不在行的,所以便吩咐身边的陆小其:“小其,请周二爷过来。”陆小其十分听话的乖乖站起来出去了,不一会就带了周管家进门。张氏一时有点意外,她以为这件事让老爷处理就可以了,没想到老爷却把周管家请了来。 周管家其实比张氏还早到这里,这是陆平安想了一个晚上后作出的决定,他让周度一大早就把周管家请了过来,刚才他就一直坐在旁边的房间里旁听着这边房里的事情。木房子的隔音并不好,这些个缘由、事情经过什么的他都听得一清二楚的了。 待周管家对在场的各位主子都行了礼,陆平安问:“周二爷,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置?”周二爷沉声道:“家奴欺主,是为大罪,但念在老田几个人也是受命于人,便依照家法处置,各人打十大板,罚一个月工钱也差不多了。至于张婶,她欺上瞒下,乃是主谋,不但欺主,还差点害了主子性命,无论怎么说都罪无可赦,当送官处决。” 地上跪着的张婶听到这里,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些害怕了,她抬眼看着张氏,张氏狠狠一眼把她瞪了回去,然后对陆平安道:“老爷,张婶虽然罪大恶极,但她终究是为了我……妾身愿意分担张婶的罪责,只求老爷饶了她的性命。”她说到后来,还拿袖子抹了抹眼泪。 不等周管家发话,陆平安已经皱眉:“素珍,你持家这么久,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大义?似这等恶劣家奴,如果不处置,那我陆家以后还有规矩么?还管得住人么?”张婶听得簌簌发抖,偷偷拿手又扯了扯张氏裙角。张氏一咬牙,再一次跪在了陆平安面前:“老爷,你我夫妻多年,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今日第一次求你,还望老爷看在夫妻情分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张氏眼看自己都跪下了,陆平安的脸色还是那么黑沉,似乎并没有松动的迹象,她心里不由有些慌了。因为送官去是很可能要判死罪的,而她必须要保住张婶的性命,这是张婶答应替她背黑锅的条件之一。今天若万一保不住张婶,只怕她一绝望之下就要把自己抖出来,到时候就真的不妙了。 张氏这时有些无法可施,便咬牙朝一边的游氏道:“三风,大姐知道对不起你,亏待了你,可现在大姐求你,请你跟老爷求求情吧。”张氏最后这番话对她来说是极限了,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对这个卑贱的妾求情,若不是情势紧急,她是打死也不会在游氏前面求情的。 游氏本来就是个心软又胆小的,这会见张氏这样对她说,她哪里敢承受,立刻下座和张氏跪在一起:“老爷,都是一家人,你,你还是看了大姐的面子,饶过张婶罢。你要是不同意,我便和大姐一起跪着不起来了。” 第二十九章 平静 第二十九章平静 陆平安看着地上的张氏和游氏,脸色反反复复阴阴沉沉了好几次,最后终于叹道:“哎,便依了你们,起来吧。(手打小说)不过我陆家却是不能再留她了,打二十大板后退还素珍娘家吧。”张氏闻言松了一口气,张婶也在地上连连磕头:“谢老爷饶命,谢老爷饶命。” 处理完这些,陆平安似乎有些疲倦了,他无力地挥挥手:“周二爷,素珍,三凤,你们留下来,其他人都出去吧。” 等下面跪着的下人们都出去了,陆平安的眼光缓缓扫过房里的每一个人,语气郑重:“在这里,我有几件事要说一下。” 陆平安这样郑重的态度让在场的人都坐直了些,张氏心里更惴惴起来,因为她不知道陆平安到底要说什么。按理说替罪羊交出来了,事情也已经定性了,这件事该已经结束了才是,可他现在的态度分明就像有什么重要的决定要说一样,这叫张氏有些不好的预感。 陆平安用有些缓慢的语调道:“我先说说素珍。你也不用领什么罚了,到底是我陆家的大*奶,又替我在陆家主事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家里也离不开你,所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吧。 “谢老爷不怪,妾身惭愧啊,到底是我教束下人无方。”张氏听到这里,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她心想应该是自己多想了,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呢?都已经结束了,虽然付出的代价不小,但她还是陆家一人之下的主事大*奶。 陆平安又转过头看着游氏和陆小其:“现在说说三凤和小其,你们以后就住在这小院子里吧,小其身体不好,需要经常养病,就不要搬来搬去的麻烦了。另外周度和刘妈日后就专发给小院子用了,其他地方不得随意调遣。你们看有没有意见?” 张氏忙答应下来了,她捅了那么大件事情出来,老爷自然会向着点游氏母女的,这会儿不管什么条件她都是要答应的。游氏也没有异议,她是个没有主张的,只要是陆平安安排的就是好的。至于陆小其,她不但同意而且还很高兴,如今都和张氏闹成这样了,还回去住岂有善事?所以分开住是最好的。 陆平安接下来的话却让人有些吃惊。他这回没有再问大家,而是直接对周管家吩咐道:“最后呢,就是周二爷的事了。日后小院子这边的一应用度,便由你直接从进账里扣除银两,并每月亲自送到三凤手上吧。”周管家也恭声应了:“是,我一定会按照老爷的吩咐,将每月用度亲自送到姨奶奶手上。” 陆平安这样的安排,就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令在场的其他三个人没法平静。 游氏是惶然,因为老爷这个决定显然有些重大。陆小其却是狂喜。这样一来,就等于她们母女日后再也不用受张氏的气了,小院子的开支独立,而且还不用经过张氏的手,直接从周管家哪里拨过来了,这就意味着她们不用再活在张氏的管辖之下了。这如何不让陆小其高兴?她明里暗里做的哪些功夫,日日夜夜想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相反的,张氏在听完陆平安的这番话后,脸色唰的一下就发青了,她几乎差一点就控制不住想要一口鲜血喷出来。因为陆平安的这番安排明显就是不信任她的,而且还把游氏这个妾的地位提高到了独立的一院之主的位置上,也就是说除了院子小些,她就是这里的主人,自己以后再也管不着她了。这让张氏如何甘心?她很想站起来反对,她是陆家的主事奶奶,是正室,她不能允许游氏一个妾处于这种完全不受掌控的局面,何况这明显就是不合规矩的! 但是,张氏最终并没有站出来反对,她选择了哑忍。她这样做有两个原因:第一,陆平安似乎并没有资讯她的意见,他只是在通知所有人罢了,也就是说,他并没有给她反对的余地。第二,她自己毕竟也心虚,虽然老爷并没有追究她的半点不是,但很明显他这样的安排就说明了他并不完全相信她,所以她也没有胆子在这个时候站出去,她生怕一不小心,老爷连假装的相信也不装下去了。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两年后,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蔚蓝的天空洁净得如同刚用清水擦洗过一般,上面悠悠飘着一朵朵白云,有的如轻纱,有的如棉花,不停地慢慢变幻着,如同一副流动的画卷一般。 陆小其躺在软软的草地上,一边惬意地享受着这平凡而美好的天空,一边还跷起了一只腿,那白生生粉嫩嫩的赤足在阳光下一晃一晃的,好生悠闲。 她的身边是一片绿油油的菜地,地里有两个人正忙着除草,一个是刘妈,一个当然就是周度。周度又长高了些,也壮实了些,有点象一个真正的男人了,干活自然也更有力气,此刻他正挥动着双臂埋头干活,锄头下不时发出“唰唰唰”刨土的声音,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流淌着晶亮的汗水。 而刘妈显然力气不那么够,干了一会儿就扶着锄头站着歇了下,这一歇就看到自己的小姐那只在阳光下分外刺目的赤足,她一时大受惊吓,急得跺脚叫起来:“我的三小姐,我的个姑奶奶啊,求求你快把鞋子穿起来吧,你可是小姐啊,怎么能随便赤足?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可了不得,那是有损清誉的啊。” 周度顺这刘妈这一嗓子朝陆小其那边看去,待看到那只赤足,他有些不自然起来,急忙低下头猛一阵刨地。 陆小其调皮地笑了一声坐起身来,一边慢腾腾地穿着绣花鞋,一边说道:“刘妈,你的眼睛咋总是那么厉害?人家才嗮了一会子太阳就让你发现了。其实晒晒太阳多好啊,起码可以预防香港脚。” 刘妈摇着头:这个三小姐啊,聪明是很聪明的,她不单会读书识字,小小年纪还很会持家理,这两年把小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说出去哪个不夸她?但她就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她都十三了,是个可以谈婚论嫁的“大姑娘”了,可她有时候就是不注意自己的身份,喜欢胡闹。 陆小其看刘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自己却有些不以为然。她虽然经常会忍不住小小的放肆一下,但也就是在信得过的人面前放肆,在外人面前她可守礼得很,她虽然是穿来的,也不喜欢封建礼教那一套,但她并不打算做一个不自量力和世俗抗争的“勇士”,在一个完全崇尚封建礼教的大时代下,要和封建礼教抗争无疑只有成为炮灰的下场。 总之这两年来,陆小其对自己的生活还是比较满意的。自从小院子这边独立开来之后,张氏没有再来为难过她们娘两,周管家也严格按照陆平安的吩咐每月把银两亲自送到游氏手上,一分不少。而陆小其自己呢,不仅仅把小院子上下打理得十分妥当,还问陆平安要了两块地,让刘妈和周度拿来种菜养鸡鸭了,这样一来,平时的菜钱就省下不少,再加上她在街上王家老号的柜上也拿到了不少设计图样的银子,这些个加起来也有一两百两吧,数目很可观,不过她没敢乱花,都存起来了,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 所以,陆小其现在心情很舒坦,每日里看看书,种种地(虽然她只是偶尔兴起了下地凑热闹),喂喂鸡鸭,这是多么惬意悠闲的日子啊。 不过久安思危,她总觉得这两年的平静似乎已经太久了,底下总象有什么暗流在涌动一般。但是大多数时候她又怪自己想得太多了,纯粹是杞人忧天,陆家到底是一个小家庭,不是什么政治大场面,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第三十章 留恋 第三十章留恋 陆小其正兴味盎然地除着草,陆正元从小院子哪边过来了,远远看到陆小其就喊道:“三姐姐,你怎么又在种地啊?”陆小其停住,一手扶在锄把上,笑道:“是啊,挺有意思的,来来来,你也种一会儿?”陆正元鄙视道:“我才不要,没出息。(手打小说)”陆小其心想这死小孩得多教育教育,居然看不起劳动人民。俗话说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嘛,种田怎么就没出息了?人家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不也是种地?他可是成功解决了中国庞大人口的吃饭难题啊。 这两年陆正元长高不少,当哥哥的瘾也更大了,所以这会儿在上面装模做样地摆着架子:“哼,快上来,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陆小其瞧着好笑,就是不上去:“哎唷,我的小少爷,你没见着我正干活呢?放不开手啊。”陆正元没法子,只好撇了撇嘴,闷声道:“你上来嘛,人家有东西要给你,再不来我可扔了啊。” 陆小其这才把锄头还给刘妈,拍拍手上去了:“看看看看,是怎么东西?”陆正元把手往后面一背:“猜猜?”陆小其猜了半天没猜着:“嗯……泥人?扇子?点心?水果?”陆正元一个劲摇头,然后很满意地拿出一本线装书出来:“三姐姐就是笨哦,是书。”陆小其抢过书来,翻了几页就高兴得不得了:“正元真好,三姐姐呀就喜欢看这些书了。”这是本杂书,是陆平安书房里没有的,新鲜好看得很呢,最近陆正元总带这些书给她,说是在同学家里借的。其实她刚才大概已经猜到是书了,但却故意不说出来,好让陆正元有机会说她笨,因为说她笨是他最开心的一件事了。 得了好书,陆小其立时就坐在草地上看了起来,陆正元挨着她坐下,手里随便摘了根狗尾巴草乱摇着,跟陆小其说着话:“三姐姐,晚上你可得加菜哦。”陆小其一边翻着书一边回他:“小贪吃鬼,又来我这里蹭饭啊?”陆正元嘻嘻笑道:“是啊,就蹭饭,谁让你们这边的饭菜越来越好吃?再说了,今儿个可不是我一个人来蹭饭。姐姐和姑姑来了,她们两个还有爹爹和我娘,都要一齐来呢,这会儿就是让我先过来说一声的。”陆玉芳一年前就嫁了,婆家也在靖州,她每次回来探亲都要邀上姑姑陆香兰一起,图个热闹,路上也能照应着,所以每次一回来就回来两个。 陆小其听到这里却没心思看书了,她心想:爹爹和正元过来吃饭是经常的事,但其他人就真的有点稀奇了。平时陆玉芳和陆香兰两个回来通常都是备份礼送到小院子来,从来就没有亲自来过。张氏虽然客套地来往过几趟,但基本上也没有吃过饭。这回这三个人居然要跟着一起过来吃饭,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呀。 陆正元碰了碰她的肘:“怎么,怕了吧,怕吃光你的菜?”陆小其回过神来道:“才不是,我是觉得好奇,她们怎么会想到过来这边吃饭?”陆正元做了个鬼脸:“这个可得怪我,每次在你这边吃完好吃的回去我总要馋他们,把你这儿吃的菜形容上一番,所以大家就都知道了你这边的菜式新鲜又好吃。这回娘和姑姑姐姐她们聊天,就聊到这事上来了,姑姑本来就是个爱吃的,这一听就非要过来尝尝,娘和姐姐就陪她过来啰。”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其实小院子这边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好菜,不过是之前陆小其在游氏的叮嘱下和刘妈学了一阵子厨艺,后来她就发现自己前世的老妈以前擅长的一些家常菜刘妈不会炒,或者说这个时代又或是这个地区的人都不会炒,于是她就试着做了几次,结果还真被她成功地炒出了好些个老**家常菜,大家吃过之后都赞不绝口,就连一向吃惯了好肉好菜的陆正元也经常过来蹭饭吃。 陆小其想到这里笑道:“好吧,来就来,我和刘妈去准备一下,你就别赖我这了,玉芳姐姐和姑姑也难得来一次,你就回去多陪陪她们吧。”陆正元狡黠地笑道:“三姐姐,你千万别撵我走啊,人家可是专门提早跑过来的。你是不知道,她们都是女眷,叽叽喳喳啰唆话说个没完,我懒得听。”陆小其假装生气道:“那我也是女眷,你还是快点走远点好。”陆正元忙哄她:“哎呀,三姐姐,我可不是说你呢,你虽然是女眷,也笨了点……呵呵,可是你和她们不一样,和你说话可有意思了。象你这样有意思的姑娘可是世上少有,将来谁娶到你就有福了。”陆小其忍不住笑着打了他一下:“没正经!” 两人嘻闹了一会,陆小其也不敢耽误,对地里的刘妈吩咐道:“刘妈,待会爹爹、大娘还有姑姑,玉芳姐都要过来吃饭呢,你先别干活了,我们得赶紧地回去准备一下。还有,最最不能忘记的就是麻婆豆腐和凉拌土豆丝这两样菜呢。”她说到最后这句,陆正元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嘻嘻,就知道三姐姐不会忘记人家最爱吃的这两道菜了。” 三人站起来就往回走,留下周度一个人在地里干活,他似乎一点也没注意这三个人在说些什么,干些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埋头干着活,倒是陆小其走了几步又回头吩咐了他一句:“周度,你待会也早点回来,一天就没见你停过呢,不累吗?” 周度当没有听到一样还是干着自己的活,等到三人走远了,他才站起来,一边抹汗一边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想着刚才陆正元说的那将来谁娶了陆小其有福了的话。想想三小姐今年也十三了,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时候,他一想到这点,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和难过。 他初来陆家的时候总是想着要跑,后来虽然暂时没跑了,但也一直在等待更好的机会,他是不甘心一辈子给人家做奴隶的,可自从他和刘妈分给游氏母女后,这两年来他想走的念头就越来越弱,弱得好久才能想起一次。他之前总是给自己找借口说:不是他不想走,是时机还没到,而且三小姐这两年一直教他识字写字,还教他算数,他是为了学到一门本事才留下来的。但如今他识的字已经够多了,他仍然没有想过要走。 他也无数次问过自己,到底在留恋些什么,到底为什么不想走了?每到这个时候,他脑海里就会浮起陆小其那笑得弯弯的眼眉。 这两年来陆小其待他很好,这种好不是主子对下人高高在上的好,而是一种平等的好,这点区别他是能清楚感觉得到的。她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和他最亲近,也是说话最多的一个人,她总是对他笑,还一直教他识字写字,和他们一起干活……虽然他总是不爱说话,也不爱表露什么情绪,但他知道,只要有她在,他就觉得天空一直都是晴朗的,只要有她在,他心里就总是开心的。 可是,如果如今她长大了,不久的将来就要走了,嫁人了,再也见不到了……周度一想到这里,就不愿意再想下去了。他多么希望陆小其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 第三十一章 周度发狂 第三十一章周度发狂 暮色渐浓,小院子里难得的热闹,游氏母女的餐桌上也第一次有这么多的人吃饭。(手打小说)整个晚餐的过程似乎都很愉快,虽然游氏太过拘谨,陆玉芳和张氏客气中透着生分,但有了陆正元这个大家都喜欢的调皮小子和爱吃爱说的陆香兰,气氛从总体来说还是很融洽的,陆平安大概很久没有看到全家人这样融洽的在一起了,脸上的笑容比平时多了几分欣慰。 陆小其在席间客气地应付着,心里却有些厌烦,毕竟她和张氏的隔阂是不可能消除的,陆玉芳和陆香兰对她来说也全无半点感情,所以吃得差不多后她干脆寻了个借口溜出去了。 她走到偏房里抓了几个陆香兰送的梨子,就去了下人们吃饭的地方。这时大家都已经吃完散去了,老杨婶子正在里面忙着收拾,陆小其顺手塞了两个梨子给她:“这个是姑姑她们送的,你们也跟着尝一口。”老杨婶子也不推辞,只笑眯眯接过谢了,因为陆小其经常会给下人们送些好吃的,谁推辞她都会不高兴的。 陆小其左右看了看不见周度,就转身出去往柴房哪边周度的小房间里去了。她远远就看到里面亮着灯光,心想他一准是在练字呢,自从教他识字后,他基本上一有空就会练字,学得很是用功。这一点陆小其很喜欢,也很有成就感,他可是自己第一个学生啊。当然,陆小其教他识字不是为了成就感,而是觉得他会识字算账后,以后就可以独当一面,在府里做个管事之类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门没有关,周度刚才的确是在练字,但这会他却提着笔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绪十分的不专。陆小其走进去笑道:“周度,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周度没有说话,陆小其也不多问,按照他以往的习惯反正是问不出来什么来的。她把手里的梨子放在桌上:“这个可好吃呢,不过不能放久了,要赶紧的吃。”她之所以这样吩咐是因为她每次给周度这些东西,他总是要放很久才会吃。她也拿他没办法,肯吃就算好的,两年前他根本就不会收她的东西。 陆小其放好梨子,又看了看周度写的字,然后满意地点头:“嗯,写得不错嘛。”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周度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只在一边牢牢盯着她的侧脸,觉得哪张脸的线条是那么好看,那么……诱人.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冲动----很想很想上去摸摸,还想……这个想法把周度自己吓了一跳。该死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在想些什么呢?怎么能有这些亵渎三小姐的想法呢?且不说她是主子不容侵犯,而且……她才十三呢。周度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十分可耻十分禽兽,于是强行转过头去不再看陆小其。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真的很怪,吃完晚餐之后就一直都很怪,陆小其没来之前他体内有着说不出来的烦躁,在见到她之后就突然变成了说不出来的冲动. 陆小其不知道周度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见他半天也没回自己一句,就有些不高兴,翘着小嘴抬头看他:“你怎么了?老是不理人?”也难怪得她不高兴,周度不理人是经常的事,但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不理人的时候还真是不多。 陆小其这一抬头就看到周度的脸色有些不寻常的潮红,她便有些担心:“喂,你是不是生病了?”见周度始终僵直地站在哪里不看她,她便伸出手去摸了摸周度的额头:“咦,好烫,感冒了呢。”她那柔柔软软的手一搭上周度的额头,立刻就让他浑身发热,头脑也跟着晕乎乎起来,脑子里乱哄哄地全是一些不健康的想法和冲动。 他为了遏制自己这些不良想法,几乎是粗暴地拿开她的手准备甩开,可是他一握上她的手就没办法放手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之他不想放手,甚至还有种想把她狠狠拉过来抱住的冲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身体就越来越热,头脑也越来越不受控制……他们现在离得如此之近,近得连她的气息都清晰可闻,那股少女的淡淡清香进到鼻里,冲得他头脑里一阵激荡,他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情急之下不由吼了一声:“你走!” 陆小其听了一愣,有些委曲,这两年的相处,两人的关系早就不是主子和奴隶的关系,她对周度和对别的下人不同,周度对她也和对别的主子不同,在她心里周度算得是比较亲近的人,也是自己人,如今他居然这般和她说话,叫她怎么不委曲?她用力抽出被周度紧握住的手:“走就走!” 她抬腿出去了,但又不想回到客厅哪里去,便在院子里站着生闷气。她站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周度的房里传来一声很大的响动,她虽然生气,但还是忍不住过去看了下,这一看把她惊住了:原来周度正在里面满脸通红,烦躁而疯狂地用力拉扯着自己的衣服,他是哪样用力,恨不得连自己的皮也撕开了,手上胸膛上都被抓出了好多血印子。 陆小其惊得不轻,跑过去扶住周度大声叫道:“周度,周度,你怎么了?”她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周度狠狠地拉进了怀里,然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的唇已经重重地压在了她的唇上,他狂乱地寻求着,舔咬着,这时候的他就象被恶魔附体一般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只知道自己很渴望,一种从身体内部发出的铺天盖地的渴望,腾腾地焚烧着他,折磨着他,所以他急切地在陆小其身上寻找着能浇灭或者满足这渴望的东西。 陆小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时间呆住了,当他的舌尖探入她的嘴里用力缠绕**后,她的脸上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心里又羞又急,想要挣扎,却挣扎不开,他的力气是哪样的大,他的手牢牢地从后面固定住她的头,他青涩而疯狂地索取……一时间,她脑子里乱哄哄的,明明是害怕和拒绝的,偏生又有股说不出来的羞涩心跳。毕竟,她虽然是十三岁的身体,但却是二十几的灵魂,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是第一次被一个男子这样对待,而且这个人还是她一向很亲近的周度。 随着周度的动作,陆小其突然听到“嘶”的一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开了,露出半边白生生的肩来,就在她惊叫的同时,门口也发出了一声极度受惊吓的惊叫声。陆小其大惊之下用力推周度:不好,有人,快停下,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可是她的力道对周度来说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他不但没有放开她,还猛地将她压倒在了他的小床上。 小院子并不大,在那声夸张得有些过大的惊叫声中,客厅哪边的人也都听到了,不过他们都是做惯了主子的人,不至于全都慌慌张张跑出来看,张氏只打发了陆正元出去:“看看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陆正元出来后就看到老杨站在周度的房门口,正一副不敢置信害怕又难堪的样子。 陆正元一溜烟跑了过去,然后里面的情景就看得他的血呼啦一下就冲到了头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该死的周度在欺负他三姐姐,于是他抄起地上一块木板,冲进去就狠狠对着周度的头砸了下去,周度的头上一下子就流出了鲜血,血和痛让他似乎清醒了一点,他呆呆地看着身下的陆小其,停住了刚才疯狂的动作。可陆正元却不解气,在后面一阵乱砸:“王八蛋,老子打死你!叫你欺负我姐姐,叫你欺负我姐姐!”。老杨在外面大声喊道:“别啊,四少爷,你不能这样打,会打出人命来的!” 这边闹腾得大了,客厅里的人知道不是小事情,立刻都出来了,结果他们就看到这么一副景象:在周度简陋的小房间里,陆小其正惊魂未定衣裳不整地缩在床上,而周度则满头鲜血倒在地上,被两眼充血极度愤怒的陆正元没头没脑地乱打着。 第三十二章 质疑**** 第三十二章质疑**** 这个情景如同一个重型炸弹在众人面前炸开,大家一时间都惊住了。(手打小说)片刻后,陆平安才手指乱颤指着周度大喝了一声:“田壮头,老杨,把这个……把这个混账奴才给我捆起来!” 田壮头和老杨应了一声就跑了进去,他们拉开正对着周度狂踢乱打的陆正元,田壮头上去一把按住周度反剪了他的双手,老杨则拿起屋角的麻绳帮着捆绑,不一会功夫,两人就把周度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而周度只是呆呆地任由他们捆绑,眼神一会清醒一会迷离。 游氏这时也惊惶地跑进来,抓起一旁的床单就抱住她:“小其,小其,你没事吧?“陆小其看着地上正被捆绑着的周度,心绪纷乱地摇摇头:“娘,我没事。”她的身体是没事,但心里却是沉甸甸乱糟糟的,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让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周度,周度他怎么会突然这样呢?他是因为喜欢自己么?对于这一点她可从来没想过……她摇了摇头,这时候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眼下最主要的是,周度和她刚才……居然被这么多人当场捉住,这件事非同小可! 通常来说奴才和小姐出了这种事,不管是**还是勾引都只有死罪一条。陆小其想到这里,心里便万分着急起来,无论周度刚才做了什么,令到她现在的境地如何尴尬,她都顾不得去想,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周度死! 陆小其心里又急又乱之际,突然看到周度有些迷离茫然的眼神,心里便咯噔了一下,这不是一个神智清醒的人的眼神!她这时不由想起之前老杨明明已经在门口惊叫了,他明明叫得那么大声,可当时的周度似乎充耳未闻,不但没有停手反而更加疯狂起来,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人会做的事!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再说了,两人以往也有过不少独处的时候,亲近归亲近,可周度从来也没有一丝半点的轻浮之意,他平时连话都很少说,也很少正眼瞧自己,怎么会突然哪样做?何况自己现在才十三岁,根本还没发育好,也谈不上什么前凸后翘让人想入非非引人犯罪……看他目前的样子,说不定是撞邪或是……总之这件事就是不对劲。 如果……如果能够证明周度是撞邪或者其他什么非正常理由,那便可以替他脱罪!陆小其想到这里立刻跳起来,她不顾身上的被单滑下来露出了肩膀,也不顾众人的眼光和脸色几步冲到了周度前面,急切地道:“周度,我要问你几句话。”周度呆呆地看着她,仍然眸子迷离。可就在这时,一盆带着凉意的清水“哗啦”一声泼在了周度身上头上,周度一个激灵抬起头来,眼神里之前的迷离已经完全消失了,他清醒了。 这一盆水不仅仅浇在了周度头上,也犹如当头浇在了陆小其身上。陆小其怒喝道:“谁让你浇的?”站在周度面前泼水的人是老杨,他畏畏缩缩地说:“我,我是看他满头满脸的血,帮他洗洗,也免得老爷待会审他看得不舒服。” 陆小其气不打一处来,但如今浇都浇了,还能怎么样?她面前的周度显然越来越清醒了,他看着衣衫被撕破露出白生生肩头的陆小其,脑海中突然浮出自己刚才疯魔一样的疯狂行为,虽然他知道自己当时似乎已不由自己控制,可他仍然没法面对陆小其,所以他立刻便沉默的低下了头去。 这边众人见陆小其居然跑过去和周度说话,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异样的神色,陆平安更是生气道:“小其,你干什么?过来!”游氏这时过来使劲拉陆小其:“小其啊,都什么时候了,你,你还这么任性?快过来。”陆小其无法,被游氏拉着走到陆平安身后,但她还是回头看了周度好几次,而周度始终只是低着头。 陆平安盛怒之下又喝道:“田壮头,立刻把他送交官府!”陆小其一听,急道:“爹爹且慢!”众人猜度的眼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了陆小其脸上,陆平安也气不打一处来,她难道是想求情么?这个女儿平时很是聪明乖巧,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混账奴才明明差点毁了她的清誉,可她居然一再的做出不妥当的事情! 陆小其自己也知道如今自己的言行一定要谨慎,于是她上前解释道:“爹爹,女儿的意思是,所谓家丑不外扬,如果我们真的把周度送官府,那只怕女儿浑身有嘴也说不清了,所以还望爹爹三思。”陆平安想想这话也有道理,于是阻止了田壮头:“你先不要送官府,把他关起来再说!”然后又冷眼看了看周围的人:“今天的事你们谁也不许说出去,知道吗?”在场的下人急忙都应了:“是。” 陆平安吩咐完这些,便气哼哼地回厅里去了,张氏游氏等人也急忙跟上。 客厅里,气氛凝重。陆平安坐在上面半晌没说话,大家自然也不敢说话,整个厅里只听得见他因为生气而从鼻翼发出的呼呼声,陆小其则低着头站在游氏身后,心里想的是待会该如何帮周度开脱。 陆平安怒气稍平之后终于开口问道:“小其,你说说看,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小其抬起头来,却不敢正视陆平安,只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过去随便走了一走,看到周度在写字就进去看了一下,没想到他突然象撞了邪一样……之后的事大家也知道了。” 陆平安早就认定是周度想要污辱陆小其,所以她这么说和他心里想的也差不多,也不疑有它,又拍着桌下骂了几句混蛋混账。一旁的陆玉芳此时却突然开口:“哼,小其你说的真是实话么?我早就听说你跟周度过从亲密,只怕这件事并非你说的这么简单吧?” 陆玉芳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又是另一番异常表情,陆平安皱起了眉头,张氏只是略显惊讶,陆香兰却惊讶得不能自己,游氏张了张口想要替女儿辩白,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因为陆小其平日的确和周度很亲近。而陆小其自己也没想到陆玉芳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番话来,她知道陆玉芳一向不喜欢自己,但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没想到她此刻竟然这般恶毒。于是她沉声回道:“玉芳姐姐,你这话说得差了,周度和刘妈都是专门分到我和娘这里的下人,我对他们比别人当然亲厚些。” 陆玉芳又哼了一声:“是吗?你自个当然这么说,要是问府里的下人,只怕就不是这么说的了吧?” 第三十三章 离别 第三十三章离别 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陆玉芳话里的意思暗指陆小其和下人勾搭成奸。(手打小说)陆平安却不想听这种话,在他眼里陆小其还小呢,连人情世故都不大懂,如何会做那种事?最多不过是待下人好些无端惹人非议罢了。再说了就算陆小其和周度两人之间真有什么说不请到不明的情愫,那也一定要认定就是周度的问题,要不然日后陆小其可怎么做人?这个时代女子的清誉是最最要紧的的。所以这会儿他皱眉道:“玉芳,怎么说话的?小其还小,对下人亲厚些也是正常的,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没来由的坏了小其声誉。” 陆玉芳看见爹爹不高兴了,也不敢再吭声了,只往张氏哪边看了一眼,张氏却没有回应她的眼神。 陆平安又转头看着张氏:“素珍,你看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理?”张氏想了想:“老爷,依妾身之言,不如按照家法将他重棍打死,对外只说成是病死的就好了,他是我们的家奴,这种事情官府也不会追究的,这样一来就不会累及小其的名声了。” 打死?陆小其立刻想站出来求情,但刚刚陆玉芳才说她和周度有问题,现在站出去不是更加落实了她的话?只怕爹爹一气之下更加不饶周度。于是她急忙扯了扯游氏的衣袖,要她说话求情,游氏听到要把一个活鲜鲜的生命生生打死,心里也有所不忍,于是怯声开言:“老爷,这,这不大好吧?他是犯了大错,可这活生生打死人的事儿,总是……总是……让人听了害怕。” 陆平安也有些犹豫,他待人向来宽厚,陆家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打死下人的事情,虽然交由官府也是死罪,可要在自己府里打死,他心里也是觉得不好,于是又问张氏:“三凤说得也有理,府里要是打死了人总归是怪怪的,再说也难免吓坏孩子们,所以……还是想想其他的法子吧。” 张氏正沉吟着,一旁的陆香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开口道:“哥,我看不如把他卖到隔壁悠县的矿山去,到时候生死由命,他要是死了就是老天不放过他,和我们陆家无关。”陆香兰之所以说这个矿山,只因哪里的奴隶都过得十分悲惨,不是累死就是在塌方的矿洞砸死,就算侥幸能活得长的,也是不象人形了,把周度送到哪里去正好,既不用自己下手杀人,又没有轻饶了他。 陆香兰的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陆平安的赞同:“还是香兰这个主意好,那就这么定了,让田壮头明天一早就把他送过去。” 陆小其见陆平安一锤定音,知道这件事已经万难更改了,不过这样总好过送官府去又或者立刻被打死。 接下来,陆平安又教育了陆小其一番,让她日后不要跟下人离得太近了,免得将来惹人非议,陆小其心神不宁,都不知道他说的些什么,只管不断点头,陆平安还以为她听得很认真呢,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她今天也受到了惊吓,于是又软言安慰了她几句就叮嘱她早点休息去了:“好了,你今天也吓得不轻,早点睡了吧。”他说着又跟陆玉芳和陆香兰道:“你们也先回去吧,带着正元一起。”等她们几个都出去后,陆小其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儿,隐约听到陆平安游氏张氏在里面说着些什么,大概是关于她亲事的问题,她也没有心思听。 陆小其一边慢慢地回房去,一边朝周度的房子哪边看去,看见田壮头守在门口一直不曾离开,看来是专门守着周度的,她就只好回屋去了。回到房里后她也不睡下,只在房里踱来踱去,想着周度明天一早就要送去矿山了,自己如果想要救他的话就只有这一晚时间,可田壮头在门口守着呢,她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过去救人? 她想来想去,后来决定在半夜时分趁田壮头睡着了再去偷了他的钥匙。这事虽然有点冒险,但她却没有别的法子,至于到时候万一被陆平安知道了后果会怎样,她也不去想,总之救周度要紧。她想了一会儿又从抽屉底下抽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出来,准备到时候让周度带着上路,这年头老百姓吃不饱饭的多,一个私逃的奴隶出去日子更是艰难,不带点钱怎么行?就算带了钱,都未必能好过,毕竟他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一百两虽然不少了,但却不知道能支撑他多久。 陆小其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很晚了的时候还听到陆平安和张氏一起走了,然后游氏过来看了看她,见里面没有灯光也没有动静,以为她睡着了就自去睡了。 陆小其虽然吹熄了灯,但哪里睡得着?她一直等到半夜的时候,出去偷偷瞧了几次,可是田壮头的精神似乎好得很,他烟杆头里的红光一直在夜色中忽明忽暗的,显然是在吸烟。陆小其只得一直等,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就在桌上趴着咪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陆小其突然听到窗户的响动声,她立刻就惊醒了,站起来道:“谁?”可是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在黑暗中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从后面紧紧捂住了嘴巴,把她后面的声音生生的堵了回去。陆小其惊慌挣扎,那人却在她耳边低声道:“三小姐,是我。” 陆小其停住挣扎,又惊又喜,压低声音道:“周度?你怎么跑出来的?”来人的确是周度,他刚才捂住陆小其嘴巴是怕她惊慌之下叫出声来惊动其他人,这会自然也放开了。他的人立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陆小其只听到他低声道:“这些先不说了,你明天自然会知道,我是来来跟你道个别的,我要走了。” 陆小其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万一叫田壮头发现了那就麻烦了,就算能跑出去也跑不远的。所以当下她也不多问,急忙拿起自己准备好了的银票,摸索着塞到了周度手里:“那你带上这个,大同钱庄通兑的,数目不多,出去之后节省点用,还能用一阵子。”她说到这里,苦涩一笑:“日后……只怕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你自己多保重。” 周度也知道自己一个逃奴的身份,这一去确是再见无期了,他心理说不出来的难受。在他十多年的记忆里,除了自己亲娘那模糊的回忆外,就只有陆小其一个人对他好,其他的都是些冰冷的回忆,冷得让他都不愿意去想,只有想到陆小其的时候,他才会觉得温暖,才会在心里慢慢地绽开笑容,所以这两年来他忍不住的留恋,想去的念头也一天天弱下去,如果不是出了今天这件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会留多久。如果能一直看到她,也许他会一辈子留在她身边,努力的表现,争取做个管事甚至是管家,总之做份体面的事情……那也许很不错吧。 可惜,上天不允许他选择这条路。 周度心里百转千回,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跟陆小其说,可他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今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陆小其打断他的话:“说这些做什么,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我不会怪你的,你赶紧的走吧,不能多耽误了。” 周度点点头,他似乎找不到理由再耽误了,于是他往窗户旁走去,眼看就准备要跳出去了,可是他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无法动弹,只是往后回望着陆小其。陆小其心里自然也是难过,上前去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你……多保重。”周度握着她柔嫩的小手,听着她用哪样低柔伤感的声音说话,便心里一热,再也忍不住,突然就紧紧抱住了陆小其。她有点突然,但并没有觉得唐突,毕竟这也算是生离死别了,她想起两人之前相处的过往,想到再也见不着了,心里也是难受得紧,此刻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打湿了他的粗布衣襟,她断断碎碎的哽噎道:“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就在这一瞬间,周度突然很想说:“三小姐,跟我走吧,等你再大些我就娶你。”是的,娶她,以前他从来没有过这个念头,因为他们都还小,对于男女的感情还不是很懂;也因为一个奴隶和主人家的小姐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可如今眼看就要生离死别,这个想法却突然就冒了出来,而且还如此强烈。 他想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保护她,哄她,做一切让她高兴的事情,当然也想亲近她,就如同现在这样抱着她……这一切,唯有娶了她才可以办到。 可是这番话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他不过是个逃奴,怎么能带她一起走并娶她呢?她原本可以安安稳稳过小姐的日子,将来嫁个好人家也一样是主子,可跟着自己,那她这一辈子也就毁了。再说了,他如是想,对方未必也如是想,三小姐还小呢,她哪里懂得这些?她对他好是因为她心底好,对哪个下人都好,虽然对他特别好些,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而且,他若是真为了她好,便不应该拖累她。 周度想到这里,蓦地推开陆小其,三步并作两步跳出窗去,再没有一丝犹豫,连头也不回。陆小其扑到窗前,目送着他身手敏捷地消失在院中,心里又高兴又难过,又伤心又失落,当真是柔肠百结,五味纷杂,总之心里头酸酸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第三十四章 亲事 第三十四章亲事 陆小其后来才知道,周度是利用自己房里的镰刀割断麻绳后,再扳开他房里一块松动的木板从隔壁逃走的。(手打小说)当田壮头发现房里已经人去楼空后,周度已经走了半夜功夫了,所以后来陆家派出去追赶的人也无功而返。由于周度逃跑的痕迹十分明显,所以后来也没有人问过陆小其什么,只是他这一去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有半点音信了。 在这件事后,陆家开始忙碌陆小其的亲事。因为经过这件事一闹,陆平安已经意识到这个三女儿不小了,还是早点嫁出去的好。可是这件事进行得并不顺利,因为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漏了风声去,外面在盛传着陆家三小姐和下人私通的小道消息。虽说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但这种事本来就是个说不清的事儿,所以就越传越厉害,以至于原本有意和陆家结亲的几户人家都纷纷找了各种借口退缩了。 这日,游氏正在跟陆小其说这件事:“小其啊,你大娘今早来说过,说是你现在的亲事有点不顺利,原来酒坊赵家的三儿子和城外磨坊的李家儿子都托人来试探过口风,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都不来了,只说不敢高攀。好在城中开米铺的何家还是愿意的,你大娘就来问我,要是我同意的话就定下来了。” “那你答应了没有?”陆小其着急地问道,她才不想这么早嫁人呢,巴不得所有人家都打退堂鼓,哪样她就可以在家里多逍遥几年了,就算日后真嫁不出去也无所谓,反正古代的婚姻她也不喜欢,盲婚哑嫁的不说,女性的地位也实在是太低了,她才不愿意受哪种气呢。再说了,这何家儿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两天陆正元就跟她说过,说来提亲的何家儿子是个吃喝嫖赌样样都干的败家子,他老爹几十年辛苦攒下的钱都让他败光了不说,没钱花的时候他还动手打他老爹老娘。陆正元说到这个人的时候十分气愤,他说如果不是张氏不准他乱来,他当场就想把媒人扫地出门,他三姐姐这么好的姑娘,何家儿子哪里配得上了?也不照照自己什么样子就敢来提亲? 游氏见陆小其有些急,急忙道:“没呢,我想问问你自己的意思再答复你大娘。”这个时代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张氏是陆家正室,按道理她可以替陆小其的亲事作主,但她毕竟不是陆小其的亲娘,所以出于客气是要问问游氏的。而游氏向来懦弱惯了,这两年小院子的一应事务又是陆小其打理着,所以她也习惯性的等陆小其自己表态。 陆小其听游氏这样说才松了口气:“幸好你没答应,那何家的儿子不是个好东西,这种人渣我才不嫁!”游氏听了有些担心:“既是个不好的,自然是不能嫁的,你虽然比不得玉芳姐姐,不能象她那样嫁到大户人家却,可怎么的也得找个品行端正的………只是,看起来你大娘很满意的样子,你若是不同意,只怕驳了她的面子。” 陆小其不置可否:“这可是我一辈子的大事,还怕驳她的面子?”她总觉得周度的事出得蹊跷,如今满街又是风言风语的,说不得这就是张氏想要的后果,目的就是想把她随便许个不象样子的人家。要不然何家这样的儿子明眼人一看就是不行的,她怎么还满意了?所以陆小其倒不怕张氏生气不生气,最怕的就是她作主硬要把自己嫁过去那就麻烦了。陆小其心想得尽快找个时间跟爹爹说说,不能让张氏把他哄骗得答应了。 陆小其想到这里,突然叹了一口气。其实何止是何家的儿子,所有对她有意向提亲的人家她都派刘妈和陆正元打听过了,这里面就没有一个能让她看得上眼的。她这时又忍不住想起周度来,他虽然是个奴隶,可是比那些人强多了,不单单因为他长得不俗,还因为他聪明又上进,做起事来干净利落中透着细心,一看就是个可造之才。要说他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不大爱说话,但她和他一起的时候从来就不觉得闷,因为她觉得周度的一举一动中,眉间眼角的一丝丝变化里,都包含着他要表达的语言,她根本不用听他说话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所以两人之间的默契总是那么好。 陆小其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问自己:原来周度是哪样好,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或许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所以反而忽略了很多? 总之自从周度走后她想起他时的心情就和以往大不一样了。细想两人以往共处的时光,许许多多以前没注意到的细节都变得格外的清晰……而最让她难以忘记的就是他亲吻她的镜头,虽然他当时大概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而她当时也是惊怕的,但如今她想到这些每每就忍不住会脸红,会心跳,还会羞涩……那毕竟是她的初吻,两辈子的初吻啊。 陆小其也问过自己,这些变化是不是因为自己喜欢周度?答案是肯定的,但这种喜欢的概念是十分模糊的,不大象朋友之间的喜欢,也不大象男女之情的喜欢……也许,用青梅竹马的感觉来形容这种喜欢比较贴切些吧。 半晌,陆小其甩甩头:想这些做什么,反正他都走了,再也见不着了。而且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都没有发展的可能性。 过得两天,陆平安又过来提起何家儿子的亲事:“三凤,我听素珍说你不同意何家的亲事?”游氏小声道:“老爷,我听说那何家的儿子品行不端,是个败家子呢,小其要是嫁过去只怕要受苦。”陆平安一挥手,打断了游氏的话:“这何家儿子以前是不怎么学好,那不过是少年孟浪嘛,再说如今他已经改好了,谁年轻的时候不犯些错误?依我看这门亲事是好的……哎,如今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么多,何家还愿意提亲就算不错了。”游氏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有些着急,只好点头:“那,老爷说是好的,便听老爷的安排吧。” 游氏的话刚一落音,陆小其一步就跨了进来:“不行,我不同意!”她在外面已经听了一会功夫了,两人的对话她都全部听清楚了。陆平安说什么何家儿子改好了,那肯定是张氏说的吧?陆小其可没听说过他有一点改好的苗头,前几天他还因为要钱的事把自己老爹的额头都打出血了呢。自己怎么能嫁给这么一个人呢?陆小其心里急得什么似的,所以就忍不住闯了进来。 第三十五章 祸事 第三十五章祸事 在这个时代,身为儿女的对自己的亲事哪有什么发言权?所以陆平安也没当陆小其的话是一回事,只认为她是不大懂事耍小性子罢了,便笑道:“小其不要任性,爹爹给你选的必不会差了。(手打小说)你小小年纪去操心这些干什么?一切由爹爹帮你安排就是。” 陆小其急道:“爹爹,你真的不能把我许给何家儿子,他这个人恶劣得很,根本就没有变好过,你若是一定要把我嫁给他,女儿这一辈子只怕就完了!”陆平安见陆小其反对得激烈,不由正色道:“你一个女孩儿家也很少出门,怎么知道何家儿子有没有改过?再说爹爹难道还会害你不成?这件事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定了。” 陆小其见陆平安这样说,更加着急:“爹爹,你……”这时,一向柔弱的游氏却打断了陆小其的话,因为她生怕女儿再说会惹恼了老爷:“小其,你怎么这样不懂事?你爹爹既说定了便是定了,你不要再说了。” 陆小其见两人这样的态度,心里立刻清醒过来,知道这会儿不宜太激动,毕竟这里是古代,婚姻大事是由父母说了算的,儿女们若是一意反对便是忤逆不孝。于是她深吸了几口气,把口气缓下来道:“爹爹,娘,小其刚才是一时着急说错了话,我知道你们向来最疼我了,替我安排的亲事一准儿是费心挑选出来的,小其应该高高兴兴的才对。所以你们放心,只要爹爹认定了何家儿子是好的,那小其就一定会听爹爹的话嫁过去的。”陆小其说到这里,见陆平安微笑点头,游氏神色放松,这才把话锋一转:“可是爹爹,我总是担心那何家人和媒婆子不说实话,让您受了蒙蔽,我听说何家儿子前几天还因为赌光了钱把他爹爹的头打破了,不象是个改好了的样子。当然,这件事也是听说,未必就是真的。但若万一是真的呢?我相信爹爹也不忍心把女儿嫁给这种人是不是?所以小其恳求爹爹亲自派人去打听打听,这样一来就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到时候若真的证实那何家儿子是好的,爹爹再答应也不迟呀。” 陆小其这番话说得十分得体,既没有再直接反对陆平安的决定,又把反对的理由说出来了,陆平安听了不由沉吟道:“前几天还这样么……所谓无风不起浪,小其既然听说了这件事,那我是得去好好打听打听。这可是小其的终身大事,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陆小其心里虽然高兴爹爹终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依我看,那何家人若真起心蒙蔽爹爹,就必然是有所防范的,所以爹爹去打听的事最好不要告诉别人,只让人暗中去查,得到的消息方才是真的。”陆平安点头:“还是小其想得周到。你放心,这件事爹爹一定会弄清楚,若是真的,爹爹决计不会让你嫁给这种人。” 陆平安回去后,并没有把陆小其的话告诉张氏,因为何家的事都是张氏同他说的,他这样做未免有怀疑她的嫌疑,让她知道了未免不好受。再说自从经过了刻薄游氏母女的事后,陆平安心里头还真有点不放心张氏,所以他只暗地里托了刘三周的独生子刘全去帮他打听这件事儿。这段时间刘全经常来找他,让陆平安帮忙了一些事情,所以这会陆平安有事找他,他也一口答应了。 可是好几天过去了,刘全却一直没有来回陆平安的消息,而何家人哪里又催得急,张氏一再的询问陆平安,陆平安每日都头痛于如何找推托的理由,最后便忍不住派人去刘济舟府上找刘全。可是这一找却让他大为意外,原来刘全根本就不在浮江,刘家人说他前几天就去了外地做生意。陆平安一听好不着恼,这个刘全也是的,明明答应了他的事,自个却走了,说也不说一声,当真是没有礼貌!可他到底是自己多年老友刘济舟的儿子,陆平安心里虽恼也发作不得,只寻思着另外找人去查那何家儿子的事。 可让陆平安更意外的事还在后头,哪天他正派了人出去,过不多久外面就呼啦啦来了一群衙差,凶神恶煞地闯进院子里:“谁是陆平安?把他叫出来!”陆平安听到外面的响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走出来一看是衙差,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毕竟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衙差冲上了门:“我就是陆平安,请问各位差爷来我府上所为何事?” 当头的衙差一挥手:“抓起来!” 陆平安立刻就被人一左一右抓住了胳膊。他是个读书人,从来也没有干过触犯律法的事情,现如今突然遭遇这等事情,心里是又震惊又茫然:“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刚才喊抓起来的哪名衙差冷冷道:“干什么?到了衙门你自然就知道了。” 一干压差正把陆平安推推攘攘的弄走,原本在后院有事的张氏也闻讯赶来了,她见陆平安被抓,如何不惊慌着急?她一边追上去一边大声喊道:“老爷,老爷,你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可众衙差平日里威风惯了,哪里肯体恤别人的心情,所以理都不理就走了,等张氏追到门口的时候,他们已经去得远了。 之后张氏立刻召了周管家来,周管家又在浮江县衙的陈姓主薄哪里使了些银子,才把这件事情打听清楚了:原来这事跟刘全有关,早前刘全在街上租了间铺子做生意,他明的里卖的是些瓦罐之类的东西,暗地里却在替一伙强盗销赃。前几日终于东窗事发,他就跑了。官府没抓到他,却发现他那间铺子的契约是陆平安签的,上面还写明了店主就是陆平安本人。所以刘全这一跑,官府当然就把陆平安当销赃窝点的幕后老板抓了起来。 张氏一听,连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呢?这件事老爷从来就没有跟我说过。再说了,周二爷你也知道老爷的性子,他哪里是喜欢开铺子的人?”周管家点头道:“话是这样没错,可人家说是证据确凿,的确是老爷亲自去跟店铺的东家交涉并签了字的,人证物证俱在。我这里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氏当天就想探视陆平安,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官府不让探视,还是周管家第二日又从陈主薄那里打探来了消息:县衙里已经提审了陆平安,据他自己说刘全的店铺确实是他租的,那份契约也是他签的,这些都一点儿没假。可他并不是店铺的幕后老板,当初只不过因为刘全名声不大好,人家东家不愿意租给他,所以他才说动了陆平安帮他去做这件事,陆平安当时心想这也就是小事一桩,刘全又是自己老友的儿子,自然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他哪里会想到刘全做的是销赃的生意? 张氏听了周管家说的这些话,又气又急:“这该死的刘全,害得我家老爷不浅!他如今跑了,却让老爷来背黑锅!现如今可怎生是好?周管家,要不我们便多使些银子给陈主薄,看看能不能先把老爷放出来?说到底他们也不能断定就是我家老爷干的啊。” 周管家摇头:“陈主薄说过了,这件案子不小,刘全那里销的都是些贵重东西,还和一两桩命案有关联,所以我们找他也是没有用的,得在上头找些有地位的人才行。要不然就得等到抓住刘全让他自己说清楚,否则县衙是不可能凭一面之词就放了老爷的。” 张氏在房里转来转去:“等抓到刘全那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要是一直抓不到他,那老爷就一直出不来么?不行,我得去想办法找找上面的人!” 第三十六章 转机 第三十六章转机 陆平安被抓也有些日子了,陆小其担心爹爹,再一次来到大院子里向张氏请安,其主要目的当然是打听陆平安的消息。(手打小说) 她一进到陆家大院,就碰见匆匆出来、眉头深锁的刘济舟。他这些日子也不好过,自己家的儿子不学好,犯案潜逃了不说,还连累了多年的老友陆平安,让他一张老脸没处搁,如今是又上火又着急,对陆家也是说不出来的愧疚,所以这阵子他都在努力托关系帮陆平安开脱,也使了不少银子,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使得上劲的人。 陆小其上前跟刘济舟行了个礼:“三叔叔。”刘济舟看见陆小其就知道她是过来问陆平安消息的,于是低了些声音跟她说:“小其,又来看你大娘?她还在气头上呢,你待会说话可千万要小心些。”陆小其点点头,谢过刘济舟:“多谢三叔叔提醒。”她知道因了刘全牵连陆平安的事,张氏如今是一看到刘济舟就生气,所以不消他提醒,她都会加倍小心些,免得惹恼了张氏就问不到爹爹的消息。 陆小其进到张氏房里,刚低头行礼,恭恭敬敬喊了声大娘,张氏就吩咐下面的婆子:“还呆着做什么,快些儿给三小姐沏茶去,记得放我屋里那盒碧螺春,别弄错了。”她说罢,还十分关怀地问陆小其:“小其,你母亲在哪边还好吧?听说她最近身子不大好呢,这事不能耽搁了,得早点找大夫瞧瞧。” 面对张氏这样的态度,陆小其有点“受宠若惊”,前几次她过来的时候张氏因为心烦都不耐烦得很,上次更是连见都没见,只打发了下面的婆子敷衍她,没想到今儿个张氏就变得这么和蔼可亲起来,刘济舟刚才还说她正在气头上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氏的反常实在让陆小其不安,于是她这会儿愈发小心地道:“回大娘,我娘的身子不碍事,就是有些担心爹爹,也不知道他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了解,所以没有胃口吃饭。” 张氏一听陆小其提到陆平安,就发起愁来:“哎,老爷的事很是难办,听陈主薄说,这件案子牵涉很大,其中还关联到一个旗人大户家的命案,如果一直找不到刘全,县太爷怕担了办案无力的罪名,说不得就干脆定了他的罪。”张氏说到这里,眼圈儿也红了,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老爷一辈子也没有干过什么亏心事儿,是个出了名的好人,都说好人有好报,可他……却被刘全连累成这样,当真是老天不开眼啊。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们这一家子怎么活?” 陆小其第一次看到张氏在她面前做出这种脆弱样子,很是意外,但因了陆平安可能被定罪的消息,她这会儿也顾不上去猜张氏的心思,只着急道:“听说大娘和刘叔叔都到处托了人,就一点眉目也没有么?” 张氏回道:“哎,你祖爷爷当年虽然是进士,可如今都三四代了,以前的那些个关系都已经疏远得很了,指不上。陆家和刘家也就在这浮江还认识些人,小案小犯什么的是可以帮上忙,这件事却是无法。倒是香兰哪边人缘广些,前些日子也托了人,最后托到她婆家的远表亲庄家,庄家倒是说有法子,只是……”她说到这里,抬眼看了陆小其一眼;“只是,庄家却有个条件。” 陆小其自然心急,立刻追问:“是什么条件,大娘可是没法答应么?”张氏这时才眼啾着她道:“这件事可不是我能答应得了的,得你答应才能成。” 陆小其今天真是意外中连着意外,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庄家还有什么事情得自己答应?她一个庶出的女儿,既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又没有任何关系背景,认识的人也不多,这远在靖州素昧平生的庄家能和她有什么关联?不过这件事看起来又不象是假的,要不然张氏没有理由对她这般客气。所以她想了一想,便道:“敢问大娘,那到底是什么事儿呢?只要他家真能救出爹爹,便是要我粉身碎骨也无妨。” 陆小其这一表态,张氏自然高兴了,她说道:“我就知道小其是个孝顺的,一准儿会答应。其实这件事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那庄家有个小儿子,从小有些体弱,后来有位十分灵验的算命先生给他占了一卦,说他必须得找个比他大一岁,亥月子时出生,名字里有个小字的姑娘成亲,方能一世康泰。这庄家在靖州是个大户人家,多少人想高攀了庄家,他们都没答应,只是到处找这相合的人。这大概也是缘分吧,前些日子为了你的亲事,你姑姑把你的时辰八字也带过去了,好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正好就被庄家瞧见了,恰巧你的八字名字都是相合的,所以这庄家的条件就是要你嫁过去。”张氏说道这里,又瞧了瞧陆小其:“其实你嫁过去也不亏,庄家是多大的家业?就连你香兰姑姑家也比不得,更别说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家了,怎么说都是我们高攀了人家才对。” 陆小其没想到要自己答应的是这件事。虽然张氏把庄家说得这么好,但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蹊跷,若真是那么好,张氏还用刚才那么一番作做么?她是陆家主事奶奶,陆平安不在家,她完全可以直接替陆小其把这桩婚事作主了,何须争取她的同意?再说了,只要庄家真是好的,将来陆平安出来也必不会怪她的。如今她要陆小其同意,只怕这桩婚事里有许多猫腻。但陆小其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了,只要能救出爹爹,她什么都愿意,就是将来知道了庄家的什么不好,她也决不后悔,所以她这会静静听着张氏说完,并没有多问什么,只再次表态:“大娘放心,这件事我同意了,大娘只管替我安排就是。” 张氏笑了,其实她原本就打算好了,这件事陆小其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只不过若她能同意,那将来的事情就怪不自己头上,所以她这会是真的高兴:“好,你既这样说,那大娘就替你安排了。庄家催得急,明日便是良辰吉日,我们就把这件喜事儿办了吧。” 陆小其一听赶得这么急,三书六礼都不齐,怎么象个大户人家会做的事?就是寻常百姓家也不会在和睦草率。她此刻心知更加有问题,但她已经无所谓这个了,只问道:“大娘,不知道明天爹爹能不能出来?我希望他能赶得上我的亲事。”张氏道:“这个恐怕很难,这里快马日夜兼程到靖州也得一两日,等庄家得信让人去救你爹爹,怎么也得四日,恐怕是赶不上了。不过你回门时应该可以见到你爹爹了,到时候你可要显出高兴的样子,万一在婆家受了什么委曲也不要跟他说,要不然你爹爹会难过的。”陆小其应了:“大娘放心,小其知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张氏满意地点头:“这就好。” 张氏是满意了,陆小其却还有事情没了,她慎重道:“大娘,为着爹爹,这件事我是答应了,但有一件事大娘也须得答应我。”张氏有点意外:“什么事,你说。”陆小其沉声道:“小其想请大娘在这里起个誓,日后永不得为难我娘。”张氏有点着恼:“小其,我什么时候为难过你母亲了?以前是张婶自己个的主意,她走了后这两年我哪里对你们差了,你如何说出这种话来?” 陆小其也不跟她辩解,只静静看着她道:“大娘,这里也没有外人,有些事我们大家都心里有数。我在这里也起个誓:大娘若起誓日后永远不为难我娘,那我x后无论在庄家过得如何,也决计不说大娘你半句不是,若有违背,便天打六雷轰,不得好死!” 张氏看着陆小其,半晌没有说话,心里却转开了:这个小其当真是个十三岁的姑娘么?以前只知道她聪明,如今却觉得她的聪明实在和她的年龄不相符,倒像是个经历了许多事的人。她不仅看出了庄家的事不是那么简单,还知晓自己担心的是什么。罢了,便应了她吧,反正游氏在小院子哪边也弄不出什么花样来,只尽量不让老爷过去,她也碍不着自己的眼。不过说起来也是,游三凤一介村妇,又如此懦弱无能,她倒是怎么生出陆小其这样的女儿来的? 张氏想到这里,郑重起誓:“好,我以陆家大*奶的身份在此起誓,只要小其肯履行她说的誓言,我x后永不会为难三凤,若有违背,便叫我不得善终。” 陆小其这次终于放心了。她知道古代的人都极重誓诺,所以不管张氏心里有多少不甘,但只要她起了这样的誓,那日后必定不会为难自己个的娘了。 无论庄家到底如何,但一桩婚事便可以换来自己父母的平安,陆小其觉得值了。反正古代的人婚姻大事都由不得自己作主,之前自己还不是差点要许给何家的浪荡儿子?所以还不如嫁给庄家,就算是牺牲,也牺牲得有价值。 第三十七章 出嫁 第三十七章出嫁 就在张氏跟陆小其说庄家亲事的时候,靖州庄家的管事孟海也在陆家,他是昨晚赶到的,还带来了一封给浮江县太爷的书信,只等张氏一点头,这封书信便可递交县衙让他们放了陆平安,并不象张氏跟陆小其说的哪样,还得让人日夜兼程赶往靖州。(手打小说)而且张氏昨晚就答应了这桩婚事,孟海也已经派随从连夜赶回靖州,好让庄家做好迎娶的准备。今儿个一早,张氏和孟海就拿着这封信去过县衙了,县太爷见信后立刻答应放人,但张氏却要求他第二日午时才放,这样等陆平安出来的时候陆小其就已经出嫁了,到时候他若想反对也来不及了。 第二日,陆小其即将仓促出嫁,由于事出突然时间紧迫,连请帖也没有来得及发,自然也没有婚宴,从来没有哪一桩婚事是这么冷冷清清的。 这天陆小其起得很早,她坐在铜镜前,看着游氏细心而缓慢地帮她梳着头发。她少女的发鬓被散开,梳起,然后在脑后挽成妇女专用的发鬓。前面台上放着张氏送来的一根翠玉簪子,一个纯金花钗,两朵珠花,游氏都一件一件拿起来戴在了陆小其的头上。游氏一面做着这些,一面还千叮咛万嘱咐:“小其啊,你以后就是大人了,过去庄家后再不能象以前在家里一般,要记住哪些是不该说的不该做的,要恪守本分,还要伺候好公婆和夫君,不要让人家挑出你的不是……” 陆小其低声道:“娘,你放心,我自然晓得分寸的,在婆家哪能和在你身边一样呢?我只是担心,以后你一个人在这里,便只有刘妈照顾你了,你可千万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平日里别太省了,多吃点好的,若是银子不够花,我小箱子里还有两百两银票……万一有什么事,就托人给我写信来,千万不要哑忍着什么都不说。” 游氏本来一直忍着的,给陆小其这么一说,眼圈儿又红了:“你这孩子,就光记得我。那些银两我不要,你带过去庄家吧,免得到时候想买个什么也难。”陆小其见游氏这样,心里怎会不难受?但她还是强打起笑容:“看娘说的,我要那钱有什么用?庄家有钱得很,我嫁过去可是正房奶奶,月例银子自然少不了,买什么东西不成?” 游氏笑起来:“这也是,你嫁过去是正室呢,这点比为娘的强多了,娘真替你高兴。”她说完这句话,却赶紧地低下头去帮陆小其打扮,不让她看出自己的难过。游氏虽然懦弱,但并不笨,陆小其嫁过去虽说是正室,可人家庄家在靖州都是大户人家,又凭什么巴巴地娶个庶出的姑娘呢?而且还赶得这么急,只怕不是八字相合这么简单。不过今儿个到底是女儿的大喜日子,虽然连喜宴都没有,但她还是尽力想让女儿高兴些。 等陆小其打扮完毕,张氏领着陆家的人也过来了,同时还带来了一车陪嫁,这次虽然没有喜宴,但陪嫁是不能免的,这种关乎体面的事情张氏一向是不会马虎的。不过这些陪嫁当然和陆玉芳不能相比了,毕竟她是庶出的,张氏对她也没有情分,能给她准备嫁妆就算不错了。 陆正元一来就跑到了陆小其房里,眼圈儿红红的:“三姐姐,你怎么突然就要嫁到靖州去?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陆小其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哎呀,真是个性急的,人家还没走呢,你就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没想到陆正元却拿开她的手严肃地说:“别笑,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陆正元说这话的时候俨然一副小大人样,陆小其是真的被他逗乐了,但她素知他的个性,所以强忍住笑:“是吗?那我也跟你说正经的,靖州跟这里远着呢,我可没法常回来看你,姑姑和你姐姐不是也一年才来一两次吗?”陆正元听了便道:“那我长大了也要去靖州,这样我就经常可以看到三姐姐了。”这些反正都是些小孩家的话,陆小其自然不当真,只笑道:“好,那我就等着你了。”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陆正元就被张氏派人叫出去了,原来外头庄家的人开始催了。 陆小其默默蒙上大红盖头,由刘妈和游氏扶着走了出来,张氏上前去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和陆家上下将她送到了外头。陆小其走到外面等着的马车旁,对着所有相送的人福了三福:“大家多保重,小其这就去了。” 陆小其向来待人亲厚,如今却这样冷冷清清出嫁了,除了少数几个人,在场的各人心里都有些难过,陆正元大声叫道:“三姐姐,你可要写信给我呀。”二游氏只是掉泪却不敢言,生怕女儿见了难过。 刘妈眼圈儿也红了,但她不能跟着添乱,只吩咐她身边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小铜,你一路上可要好好伺候三小姐,知道么?”小铜年岁虽小,模样儿却十分讨喜,特别是一双眼睛,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她这会也懂事地点头:“婶婶放心,小铜会伺候好三小姐的。” 这小铜是刘**一个本家侄女,因着陆小其缺个陪嫁丫头,她又不想要张氏挑的,所以就问刘妈有没有好的丫头介绍,刘妈就说她有个侄女还闲在家里,人是十分机灵勤快的,只是年岁小了些,给人当丫头人家一般都嫌她小了。陆小其就说没关系让她带过来看看,结果一看就看中了,至于钱嘛,自然是由陆家公里出的。 马车终于开动了,陆小其坐在车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流出,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在红盖头下面簌簌地往下掉。离开双亲到另外一个陌生的环境去,去迎接一个不可期待的婚姻,她如何能不伤心难过?可她不能在人前哭,因为她的娘是那么懦弱,她的爹爹还关在衙门,她怎容得自己在人前表示脆弱? 第三十八章 突变 第三十八章突变 两天后,靖州城外。(手打小说) 陆小其一行望见靖州城门的时候,一队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正从城门中鱼贯而出,队伍一直往外延伸着,光是前面的吹鼓手就有二三十人,后面又络绎出来了数十人的仪仗队,大红绣花绸缎的八抬大轿……相比之下,陆小其简单的陪嫁队伍就显得有些寒碜,他们正准备主动靠在一边给对方让路,可是一路护送过来的庄家管事孟喜却笑道:“四少奶奶,是我家少爷来迎亲了。” 庄家真是好大的排场。 陆小其刚才还在马车里揭开红盖头往外看,这会一听说是庄家迎亲的队伍,急忙就把红盖头放下了,免得被别人看到说她不懂规矩。但是她想了想之后,又忍不住偷偷儿揭起红盖头的一角,对外凝眸细看,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大红喜袍缠着大红绸花的年轻男子,就是自己素未谋面的新郎么?此刻他正在马上温和地笑着,面容干净而斯文,浑身散发着一股书卷气,顺眼得让陆小其大出意外,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不作任何期待的夫君,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也许,对方有什么暗病也未定,总之陆小其无法想象这样一个顺眼好看的男子,如果没有任何不妥的话,怎会仓促迎娶她这种身份的新娘? 陆小其正自寻思着,庄家的喜娘已经过来迎她上轿了,于是她便由小铜牵住了手,从马车里走出来,又在左右喜娘的搀扶下上了那八抬的大红花轿。坐在轿中,感受着那晃晃悠悠的节奏,她终于有了一种新婚太太的感觉,毕竟马车可不是明媒正娶的太太该坐的,通常只有迎娶寡妇和姨太太时才会坐花车。他们虽然因为事出突然兼路途遥远,才不得不坐马车赶来,但庄家这会用这样大的排场迎出城外,到底是给足了陆家的体面。 随着迎亲的队伍掉头进城,陆小其耳听着一片乐声,心情竟好了一些,她心道:不管她将来的夫君到底有何不妥,但只要她是正室夫人,那总归可以在庄家挺直了腰板,不用象母亲游氏那样受气。在此之前,其实她连自己是正室这一点也有所怀疑,不过依目前的情形看来,在这点上张氏倒没有骗她。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功夫,迎亲的队伍终于在一处门庭高大气派的大宅子前面停下了。接下来,轿门被人象征性地踢了一脚,陆小其由喜娘扶着走下花轿,和新郎互牵了一条红绸布,缓缓向前走去,不知怎的,这时的她心里竟有些微微地紧张。 她一级级跨过青石台阶,再跨过辟邪的火盆,终于跨进了庄家的大门。刚才新郎的一句轻声吩咐:“小心了,门槛有些高。”和这一阵阵欢乐的喜乐声,竟让她有种不真实的错觉,似乎自己并非之前那个仓促出嫁,前途未卜的陆小其,而是一个正正真真可以憧憬幸福未来的新娘。 只可惜,她还未来得及验证这错觉的真实性,它就立刻被人残酷的打碎了。就在她双脚刚站进庄家门内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声:“不好了,四少爷,他……”这一声惊呼声后,刚才还轻声提醒过她,和她牵着一条红绸布的新郎,突然间猛地甩开绸布噔噔噔走了,只剩下她抓着绸布的一头尴尬地站在哪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随后,有庄家的管事沉声喝道:“都停下,吹什么吹,都别吹了!” 一时刻,震耳响着的乐声嘎然而止,刚才那么多的人,那么喧闹喜庆的场面,一下子就消失了,静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慌乱的低嘱声,议论声……总之一切都显得紧张而压抑,连空气也似乎凝重不安起来,陆小其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丝的喜气。 陆小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她不能揭开盖头问别人,因为哪是失礼,所以她只能站在哪里,等待有人来告诉她,安排她。她相信不管庄家出了什么突发状况,她总不至于一辈子站在这里没人理。总之庄家是大家,她不会不懂规矩,也不想半步出错,无论任何情况下她都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让对方挑出错来,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是么?所以除了刚才的错觉被粉碎后的一丝丝失落外,现在的她并不惊慌。 果然,庄家人忙乱了好一阵子后,终于有人想起了她,吩咐道:“你们怎么还站在这里?快,把四少奶奶接到新房里去……哦,不,暂时先送到东院去。”于是刚才似乎消失了的喜娘又钻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扶着她急促地走了,没有拜堂,也不再讲究礼仪,就这么直接地匆匆地被送到一间房里去了。好在陆小其并不介意,无论如何,起码她现在可以有个地方可以坐下了。 陆小其静静地坐在房里,这一回她似乎被长久的遗忘了,她坐了很久很久,久到连懂事的小铜也忍不住低声道:“三小姐,庄家到底是怎么了?”陆小其不慌不忙地抬手拉正了一下自己的大红盖头:“小铜,以后要叫我四少奶奶。”小铜忙道:“是,四少奶奶。” 又过了许久,陆小其确定屋内没人,连屋外也鲜少有脚步声响起后,她才揭开红盖头的一角,仔细打量了一下房里的境况。这个房间并不小,收拾得十分整齐干净,一应布置也十分考究,只不过这房间里并没有任何一种新房该有的物,大红喜字,红罗帐,红烛,什么都没有,这里很明显不是新房。 陆小其看完了,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刚才有人惊呼说“不好了,四少爷,他……”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指的四少爷出事了,还是跟当时牵着自己的新郎说话,指的是另外一个“他”或者“她”出了什么事?如果是前者,那么毫无疑问,当时牵着自己的新郎并非庄家四少爷,如果新郎因事不能到场,按照一贯的习俗,他的兄弟是可以暂时替代他迎新娘并拜堂的。如果是后者,那么令这个四少爷抛下自己这个新娘跑开,让整个庄家气氛变得如此压抑的人,到底是谁? 不管这两种可能性会是哪种,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因为这直接导致了庄家大乱,导致了她无法拜堂,这一切都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但不管出了什么事,陆小其决定先静观其变。她和小铜两人就一直坐在房里等着,一直等到了天色渐黑,仍然没有一个人过来招呼她们。小铜到底是个小姑娘,站得久了,肚子就骨碌碌地叫了起来,陆小其看了看她:“饿了?”小铜老实地点了点头:“今天就吃了一顿呢,三……四少奶奶不饿么?”陆小其其实也饿,但是她身为主子当然得忍,不能跟小丫头一块喊饿:“我不饿,你也先忍着点。”小铜是个乖巧的,很懂事地回道:“嗯。” 可是这样干等着的确也够难受的,为了缓和一下气氛,陆小其开始跟小铜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你家有几个人?爹爹妈妈都是干什么的?”小铜口齿伶俐地回答:“回四少奶奶,我家一共有七口人,爹爹妈妈和我,还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我爹是杀猪的,娘帮人家洗衣服,三个姐姐都给人当丫头呢,我也想当丫头,因为家里老是吃不饱饭,可人家都嫌我小,干不了什么活儿,以前都没人要我,只有四少奶奶肯要我。” 陆小其道:“小是不怕的,只要你以后尽心对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小铜用力点头:“嗯,我婶婶说四少奶奶是个好人,要我好好伺候你。四少奶奶别看小铜小,我的力气可大着呢,在家里的时候干的活儿也不少,都干得挺好呢。”她说到这里,还捏起小拳头作了一个显示力气的动作。 在如此沉闷的气氛下,陆小其仍然被小女孩这个动作逗笑了,她觉得这个小铜其他什么都是好的,只是以前没做过丫头,只怕规矩方面还不大懂,于是她就趁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干着急也没有什么用,所以暂时放下了因为庄家突变而有些不安的心思,开始教小铜规矩:“小铜,这大户人家的规矩可是很多,你在这里不能再象家里一样了,见到各家夫人小姐要……” 第三十九章 原来如此 第三十九章原来如此 后来天色都黑了一阵子了,仍然没一个人过来,小铜忍不住了:“四少奶奶,你都饿了一天了,也没个人过来问问,许是把我们给忘记了,我还是出去找个人吧?”陆小其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你出去找他们管事的说说,不过说话要客气些知道么?”小铜道:“四少奶奶放心,你刚才说的哪些个规矩,我都记得牢牢的呢,万一要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就赶紧地给人认个错,人家看我小,又是新丫头,也不好意思跟我计较的是吧?”陆小其对小铜这番说话很是满意,就放心地让她去了。(手打小说) 这东院是大宅子里相对独立的一个小院子,这会儿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小铜一直走出院门口,才在外面走廊里看到了一个匆匆走过,长得挺好看的绿衣长辫子大丫头。于是小铜立即就上去拦住了人家,然后十分客气地行了个礼,说道:“这位姐姐,我是府里新娶的四少奶奶身边的丫头,找你们管事的有点事儿,可是又不知道他在哪里,劳烦姐姐带我去好么?” 那丫头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四少奶奶身边的?”她打量了小铜几眼,继而又一副为难的样子:“这恐怕不行。我是大少奶奶屋里伺候的,她这会正催着呢,我实在是抽不开身来,你还是去前院找个人带你去吧。”小铜好不容易找着个人,怎么肯放:“姐姐,我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年纪又小,只怕别人见我小不肯帮忙哩,要是办不成事儿,我一定得挨罚了……我一看见姐姐就知道是个心地好的,一定不忍心见我挨罚是不?”那丫头本来是不打算帮忙的,但她看到小铜确实是很小,说得又可怜巴巴的,一时也不忍心,只好道:“那……好吧。我自己个是抽不出空来,但可以另外帮你找个人带你去,你看这样可好?”小铜急忙谢了:“那就多谢姐姐了。” 大丫头带着小铜走到前院,随便指了个过路的丫头:“小梅,这位妹妹是新来的,她有点事儿要找管事的,你带她去吧。”小梅看起来对这位大丫头很是敬畏,忙应了:“好的。不过这院里管事的好几位,不知道这位妹妹要找哪位管事的?”大丫头道:“便找林管家吧,无论什么事儿他都管得着的。”她说了这些就匆匆走了:“我忙着呢,得走了,这位妹妹就交给你了。” 小铜跟她挥了挥手,回头问小梅:“小梅姐姐,刚才这位姐姐心肠可真好,她叫什么名字?”小梅有些意外:“原来你也不认识她么?她呀,叫林红,是大少奶奶从娘家带过来的丫头,可厉害着呢,庄家哪个人不知道她?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心肠……算了,你还小呢,又是新来的不知道,日后就慢慢儿知道了。来,我带你去找林管家吧。” 小铜一边跟着小梅,一边把自己和陆小其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小梅姐姐,今儿个四少奶奶进门的时候,府里的人突然都乱了起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呀?”小梅压低了些声音:“你这都不知道啊?是四少爷不好了呢,听说新娘子一进门,他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后来就不省人事了。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这一回只怕……这些事我们这些个干粗活的下人们也不大清楚,反正大家都很紧张,话也不敢大声说。还有现在庄家的所有主子都在四少爷房里守着呢,一步也没敢离开。” 小铜听到这里又是震惊又是疑惑,四少爷迎亲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出事的时候他虽然也跑开了,但并没有吐血啊,怎么小梅说他吐血了呢?她想到这里就问道:“我明明看到四少爷好好的在迎亲呢。”小梅笑了一声:“你弄错了,那个是三少爷,四少爷这些日子都躺床上不能出来,所以三少爷替他迎亲呢。”小铜这时才算明白了一点,又问道:“那四少爷怎么就突然这样了?他以前身子也不大好吗?”小梅看起来是个直性子的人,有什么都说了,也没瞒小铜:“你刚进府是不知道,四少爷身子一向是不好的,听说这段时间特别严重,所以才急急地娶了四少奶奶好来冲喜,没想到四少奶奶一进门他反倒……这事儿,只怕有点不吉利呢。” 小铜好生惊讶,原来四少奶奶那么急着嫁过来是为了冲喜啊?冲喜也就罢了,这一过门四少爷就不好了,难怪得庄家把她们搁一边,原来是嫌四少奶奶不吉利了。小铜年纪虽小,但心思却不少,她这会儿不由替陆小其好生担心起来。 庄家自己的丫头找起人来是很容易的,小梅一会儿功夫就找到了林管家。林管家是个有着一张瘦长脸、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此刻他正坐在炕上抽着烟袋,对着小梅不冷不热地问:“你是哪屋的?找我干什么?”小梅忙行了个礼,把小铜推到身前:“回林管家,不是我找你,是大少奶奶屋内的林红让我带这位妹妹过来的,是她有事儿找您呢。” 林管家抬眼看了小铜几眼,估计瞧着眼生:“是你找我?”小铜忙行了礼,回道:“回林管家,我是四少奶奶带过来的丫头小铜,这会儿找你是……”小铜一说了自己的身份,林管家立刻就打断了她的话,对旁边的小梅说:“小梅,这儿没你的事了,回去干活去吧。” 小梅听林管家这么说答应了一声就退出去了。她走之前还忍不住多瞧了小铜几眼,心里好生后悔刚才说四少奶奶不吉利的话了。林红只跟她说这个小丫头是新来的,她还以为是大少奶奶房里新来的,一点儿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新娶的四少奶奶身边的丫头,难怪的林红不自己带这个小丫头来,她那么精明一个人儿,自然是不愿意沾染到这件事的。哎,都怪自己笨,没林红的一成儿聪明,下次得记住千万不能跟不熟悉的人乱说话了。 等小梅走了后,林管家才让小铜说话:“你接着说吧。”小铜总觉得他的态度有点怪怪的,又加上之前听小梅说了四少爷不好了的消息,所以她这会儿说话更加小心了:“回林管事,是这么一回事儿,今天四少奶奶自打进门来就一直呆在房里,也没个人过来招呼,她都一整天没吃饭了。”小铜说完这番话,林管家在惊讶之中又有些若有所思,半晌才说:“是吗,原来还有这种事?”不过他说这话的语调显得太平淡了。 小铜也不说其他的了,只是把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林管家。等着林管家的回答。她知道今天的事情有点儿复杂,自己刚作丫头懂的事儿本来就不多,又初来乍到的摸不清状况,所以还是尽量少说话的好,免得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好给陆小其添了麻烦。 第四十章 谁是四少****? 第四十章谁是四少****? 林管家看着小铜,心想这丫头看着虽小,倒是个沉得住气的。(手打小说)也难怪的,这几房少奶奶屋里头,那些个从娘家带过来的丫头,哪一个不是挑了又挑的,能是个差的么?他也不知道小铜其实是陆小其临出嫁前才收下的,只是这样想着,又抽了几口烟,说道:“好,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会尽快安排的。” 小铜得了林管家这句话,才行礼谢了告辞出去了。 等小铜回到东院,就把刚才的过程都跟陆小其说了一遍。陆小其听完后总算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大概境况,不过有一点她还是不大能理解,那就是既然自己是来冲喜的,为什么就不拜堂呢?四少爷虽然严重些了,也不至于连堂也不拜了呀?只有拜了堂才算有完整的冲喜,不拜堂怎么算有效果吧?难道庄家觉得她不吉利,一进门就让四少爷的病情严重了,所以不敢拜堂了,免得到时候更加严重?哎,算了,不去想这些,反正从她答应嫁入庄家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好事儿等着自己,这些事她且静观其变,小心应付吧。 话说回来,陆小其倒是有些吃惊小铜的表现,她才这么大点,以前也没做过丫头,更没见过什么世面,就是这几日自己得空的时候才调教一下,没想到她做事竟然这样得体沉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庄家一点儿不胆怯不说,连见着林管家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紧张,实在是难得。 陆小其想到这里便寻思着:小铜这小妮子是块好苗子,日后得好好调教调教,到时候自己身边也就有个好帮手了,有个好的心腹丫头在古代的大户人家是很重要的。 小铜跟陆小其说完话,却忍不住老是往外面看,她心想林管家之前明明答应了会尽快安排的,怎么她们都说了这许久话也没点动静?最后她等得有些儿着急了,又担心陆小其怀疑她刚才说的都是谎言,就一边频频往外看着,嘴里一边念叨着:“林管家真说了尽快安排的,怎么到现在还没人来呢?” 陆小其明白小铜的想法,所以她就引开话题,免得小铜着急:“别管那些个,林管家说了会安排自然就会安排的。对了,你的名儿为什么叫小铜?这名字倒也特别。”小铜这才把心思收了回来,回道:“回四奶奶,小铜的名字是有些缘由的呢,俺娘生我的前一夜梦到了一块好大好大的铜镜,就是有钱人家的哪种,还雕着花儿呢。她说看到我在里头笑呢,所以就准备给我起名叫小镜的,不过后来想起我一个表姐也叫小镜,就叫我小铜了。” 陆小其又找了好些话题东扯西拉,后来终于有人姗姗来迟地送了饭菜过来,一共是三菜一汤,做得倒是挺精致的,但对于新娘子的级别来说还是显得太过怠慢了。另外人家也就仅仅送了饭菜过来,并没有留下一两个伺候的丫头,这根本就不象是对待庄家四少***礼数。不过陆小其也没有出声抗议什么,毕竟人家四少爷还在危险之中,庄家本来就嫌她不吉利,她这会儿再闹出什么事儿来,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所以她得忍住了。 这一晚陆小其就在房里心思重重地睡了,这里虽然不是新房,但好在床被铺盖还是十分齐全的。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陆小其就起身梳洗打扮了。她脱下大红的喜袍换上了一套淡青色的衣裙,这是她出嫁前陆家让人赶作的新衣,虽然样式比较朴素,但朴素中透着雅致,不喧闹的同时也并不失了体面,在如今四少爷病危的情况下,她觉得还是穿这样朴素的比较稳妥。陆小其穿戴好这些,还在镜里看了又看,最后把头上的珠花也取下来了,只剩下一个簪子一个头钗,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简单素洁,她这才带着小铜一同出门去了。 陆小其是准备去给她的婆婆庄家老太太请安去的。庄家人如何怠慢她是庄家的事,她自己得严格地按理守着规矩,不能让人挑茬儿,她这样做并非是老实让人爱怎么践踏就怎么践踏,只是目前情况复杂,自己又刚进门,只能规规矩矩的,一切得等站稳了脚跟再慢慢计较。再说了,她也不知道庄家人有没有派人去救陆平安,有这个软肋握在人家手里,她怎么敢轻举妄动?如今就是有天大的委曲她也得先受着。 两人出去后,小铜见人就打听庄家老太太住哪边,她们就这样一边问一边找了过去,一路上被问到的丫头在小铜表明身份后都露出些惊讶的表情,没办法,只怪这个新娶进门的四少***话题太多。 其他远处的那些个丫头也忍不住对陆小其探头探脑的,有的人认出了她来,嘴里便小声议论着:“看见没,这就是新娶的四少奶奶呢。”旁边的人就说:“你怎么知道是她?”之前的这个人就说:“你看她身边那个小丫头,我们昨儿见过她的,她是四少奶奶从娘家带过来的丫头,那前面的不是四少奶奶会是谁?” 陆小其也不在乎那些下人的眼光,她只是挺直着腰背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不过等她走了一圈,才知道了这庄家有多大。昨儿个她被匆忙安排的东院,只不过是比较靠前院的的一处小院子,加上她当时蒙着红盖头,所以对庄家也完全没有概念,今天这一走出来才知道庄家比陆家的大院子大了十几倍去,一路过来碰见的丫头婆子小厮下人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和庄家相比,在浮江还有些体面的陆家就只能算个不折不扣的小户人家了。 等陆小其终于走到庄老太太住的院子外面时,已是走了好一阵子了,她到了院门口一步就跨了进去,也不理睬门口那些下人们的眼光。她一直走进去到上房门口,终于有个十四五岁的丫头上来迎了:“请问这位夫人是?”陆小其没有开口,小铜替她说道:“这是新娶的四少奶奶,来给老太太请安的。”那丫头显然有些吃惊,但还是把她迎了进去:“四少奶奶好,里面请坐,老太太还没有起身呢,得先等一会……” 那丫头的话还没落音,里面就传来一个尖利得有些刺耳的女声:“春花,你叫谁四少奶奶呢?我家老四都没有拜堂,哪儿来的四少奶奶?我看你就是一大早的讨晦气,赶紧的自个掌嘴吧!” 陆小其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凉了一凉,这人是怎么说话的? 她这会已经进到屋里,看见里面坐了好些人,不过当中只有五个是坐着的,应该就是主子了,其他都是些丫头们,想来这些人都是等着庄家老太太起身好请安的。刚才说话的哪人正是坐在最外面那一位,她看起来约摸二十七八的年纪,穿着一身湖水绿的绣菊绸缎广袖袄子,下面是稍深色些的墨绿滚边长裙,脚下是眼下十分时髦的花盆底的绣花鞋子,身上的头饰颈链手链什么的也不少,打扮得很是贵气,只是一张脸尖瘦尖瘦的一点也不贵气,那脸颊上就没肉,颧骨也有些显高,一看面相就是个饿刻薄的,果然说话也刻薄。 第四十一章 二小姐 第四十一章二小姐 春花听到这个女人的喝骂,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只站在哪里呐呐道:“二小姐,我,我……” 这个二小姐骂着春花还厌恶地斜瞟了陆小其一眼,但似乎有些不屑看她一般,又转过去对春花喝斥道:“春花,你倒是长进了,胆子不小哇,刚才乱叫人不说,现在连不相干的人也敢放进来?还不赶紧地给把她给我轰出去?” 屋里头还有好些丫头婆子,有些是各家请安的人带来的,有些是庄家太太屋里的,她们这会一见有戏看,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朝门口这边看过来。(手打小说) 陆小其听到这个二小姐越说越过分,不但不肯承认自己是庄家四少***身份,居然还叫丫头把自己轰出去,她心里如何不愤怒不难堪?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一进门来就四少爷就吐血是自己的错吗?就算嫌自己不吉利也用不着这样吧?但她此时却只能忍住怒气,因为她如今处在弱势,要是发起火来,只怕讨不到什么便宜,还没来由地自毁了形象,又和庄家撕破了脸,这所有的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眼下她只能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怒火。 陆小其刚开始还寄希望于在场的其他人能来劝解劝解,因为她不信庄家所有的人都认同这个二小姐的无礼。可是她错了,起码在场的这几个主子就没有一个吭声的,他们一个个都假装做着自己的事,对二小姐的言行就如同没听到一般。陆小其站在哪里,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凉,看来庄家就没有一个人对自己有好印象,她也别指望有人会为自己出头,一切就只有靠自己了。 这边春花在二小姐的喝斥下更加不知所措,看看那个二小姐又看看陆小其,最后在二小姐的逼视下,终于不得不朝陆小其这边怯生生道:“四……这位……我……”她看起来并不是个胆大的,陆小其只是挺直腰背沉稳的盯着她,她便在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四少奶奶面前提不起勇气说话了。 陆小其知道这个春花没有什么对付的价值了,她举步走过低着头的春花身边,也不搭那个二小姐的腔,只落落大方,客客气气地对着在座的各人也包括二小姐福了一福:“小其初到庄家,所以并不认得大家,但各位既在这里,一定都是自家人,小其这厢有礼了。” 庄家人对陆小其这样的举动好生意外,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三岁的少女竟然能够如此沉稳,不但避开了二小姐的锋芒,还反过来对他们如此客气,这倒让他们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庄家这方明明首先发难,那么刻薄的话都说了出来,可对方就是不接茬,还若无其事地对着自己行礼,他们脸上自然也有些挂不住了。 其中一个二十四五左右年纪的年轻男子首先就忍不住,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虽然没有起身,但还是在座位上对陆小其点了点头算是答礼。在场的男子就他一人,其他几位都是些女子,见他都点头答礼,又有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裙的年轻女子也跟着答礼了。而另外一个穿杏黄色衣裙娇生生的年轻女子,和她对面一个穿青石蓝衣裙,模样儿十分端庄的妇人就互相望了一眼,似乎用眼神商议着是不是应该也跟着表示一下,二小姐立刻忍不住对着她们叫道:“大嫂,凤鸣!” 这两个嗯听二小姐这么一唤,知道她不许自己两个临场倒戈,就又都把回礼的打算给收回去了,坐直了身子在哪里,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二小姐见陆小其不理她,还差点引得庄家自己人站不成一线,她益发恼羞成怒,就站起来啪啪给了自己身后两个丫头两耳光:“春花是个没胆儿的,你们两个也瞎了么?快点把这个丧门星给我赶出去!”她身后两个丫头刚才还处在看热闹的状态,这会突然挨了耳光,见自己的正主子冲着自己发火了,吓得不轻,她们哪敢不听她的话,立刻就上前去一人一边拉住了陆小其,准备往外推:“这位……你还是请出去,不要惹我家少***好。” 小铜一看自己主子受欺,急忙拦在了陆小其身前,小小的身板绷得紧紧地,还握紧了小卷头:“你们这些人好不讲理!”陆小其知道这种场面不是小铜可以解决的,所以她拉开小铜,自己拿出在陆家时打理小院子的气势,双目冷冷瞧着两个丫头,沉声道:“我是庄家用八抬花轿抬进门的正经少奶奶,就算要管教,也须得父辈们发话,他们都没有发话,今日谁敢动我?” 两个丫头一听这话,又不敢动手了,都回头看她们的主子,那二小姐却一挥手:“这个丧门星一进门就克死了老四,你们当母亲会为她撑腰么?快点把她给我拖出去,我是一刻也不想看到她了!”她这番话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特别是陆小其,她心道,不是说四少爷病危么,怎么这个二小姐竟说自己一进门就把他客死了呢?难道小铜昨日打听的消息不对?可看在场各位丫头的表情,似乎这事她们也很惊诧,而在座的各位主子们听了这话也是表情各异,刚才哪位跟她点头的年轻男子还低喝道:“二姐,你在胡说什么呢?” 二小姐被男子这一喝,才反省过来,一时也有点慌张:“这,我,一时说脱口了,老四昨儿个是被她克得吐血了。”她说到这里,又狠狠看着陆小其:“都是这丧门星,害得我一见她就晦气,话也说不全了,快点把她赶出去!” 两个丫头正要下蛮力把陆小其拉出去,外面的帘子一揭,满眼血丝的三少爷进来了,他看到眼前这个拉拉扯扯的场面立刻皱眉道:“住手,一大清早吵吵闹闹地干什么?”二小姐见是他,便道:“老三,你别管,这个丧门星害得老四……不把她赶出去,别说我不消气,只怕母亲待会也会气坏了身子!” 三少爷看了看陆小其,她此刻正紧咬着嘴唇,十三岁少女的脸庞因为气愤便显得有些绯红,样貌看起去到底还有些稚气,三少爷似乎有些不忍心,又转过去看着二小姐道:“二姐,不是我说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做这些?你要真替母亲着想,就少闹腾一点。” 二小姐一听这话,大是委曲,把矛头转向了三少爷,哭天抹泪地说:“老三,你,你居然说我闹腾?我在这里巴巴地充当恶人还有错了?敢情我都是瞎操心讨人嫌了?我……”这位二小姐一看就是个会吵架的主,她那张嘴一上来,就巴拉巴拉地不停,跟机关枪一般,说得三少爷眉头皱得更深,但显然他不是个会吵架的,所以这会一句话也插不上来。 陆小其对这位三少爷颇有好感且心生感激,所以她这会很想替三少爷说上两句,但她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毕竟人家再怎么的也是庄家三少爷,处境比她好得多,她还是自顾自的好。她这样想虽然有点对不起人家的一片好心,但这会儿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第四十二章 敬茶 第四十二章敬茶 二小姐还在哪里叭拉叭拉的说,后面房里的帘子突然揭开了,在座的人急忙给她打眼色,她扭头一看,也嘎然住了嘴。(手打小说)一个圆脸盘的大丫头从里屋站出来了,她就似没听到刚才还有人吵闹一般,只对外面的人行了个礼,声调平稳地道:“太太起了,请大家进去。” 于是外面坐的人都站起来进去了,陆小其也跟在最后面,她前面的二小姐回头瞪了她一眼:“你还真有脸进去?”陆小其不理她,自己既然来了,哪里有不进去的道理? 进到房里后,陆小其看到上面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只见她面容有些憔悴,但并不颓败,端坐在上面自有一番气度,想来这位应该就是陆小其的婆婆了庄夫人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并不见庄家老爷,只她一个人坐在上面。 大家还未请安,庄夫人就情急开口道:“君华,老四哪边的情况怎样了?”三少爷上前回道:“还是和昨儿个差不多。”庄夫人神色黯然,就没有再问了,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众人请安后分作两边坐下,陆小其最后一个上前拜了下去,低头恭恭敬敬地道:“儿媳小其给母亲请安。”说实话,她此刻的心情还是十分忐忑的,毕竟自己一进门四少爷就不好了,庄家人嫌她不吉利也是正常的,庄家二小姐还摆明了就是不想承认她的身份,刚才在座的庄家人除了三少爷之外似乎都很认同二小姐的想法,就不知道庄家作主的老爷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会不会和庄家其他人一样? 其实陆小其自己倒不稀罕这个四少***身份,她原本也不指望这桩婚事的。只不过她必须要考虑到自己爹爹陆平安的安危,要是庄家真不打算承认她,那她就只能回陆家去,旁人的闲言闲语也就罢了,只怕陆平安日后的官事难办。所以,她一定要留下来,要得到庄家的承认。 庄夫人大概不知道陆小其是什么人,见她请安有些意外,便转过头去看了看其他人,下面的三少爷庄君华轻声提醒道:“这是老四屋里的。”庄夫人这才算明白了,但她的样子明显不大高兴,皱着眉头看着底下跪着的陆小其,半晌没说话,一副十分不待见的样子。 旁边的二小姐一看庄夫人这模样,立刻就来劲了,她站起来道:“娘,我刚才还说来着,老四昨儿个就没拜堂,她算是老四屋里的么?娘把她大老远的从哪个穷地方弄来,原本是给老四冲喜的,可她倒好,一进门就把老四克成那样,我看她不是冲喜倒象冲煞,我们庄家能要这样不吉利的人么?依我看反正也是没拜过堂的,根本就算不得我们庄家的人,不如让她自己个回去好了。” 上面的庄夫人仍然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大家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赞同二小姐的意见。下面跪着的陆小其见势不对,心想这会儿再不说话只怕不行了,所以她磕了个头道:“母亲,请容小其说几句。”她话虽这样说,其实并不等庄夫人同意,就抬头看着庄夫人,沉声道:“小其既然进了庄家的门,那就是庄家的人了,四少爷身子不好,也非小其所愿,二姐如何能说这样的话呢?另外昨儿个虽然是没有拜堂,但这不是事出有因吗?想当初庄家的三书六礼也一样不齐,小其不是照样嫁过来了?这特殊时候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太计较的。若是依着二姐的话硬要抓住这一条让小其自个回去,那外人又会如何看庄家?” 二小姐在一旁冷笑道:“哼,你说得倒好听,无非是贪图我们庄家的财产罢了。不过可惜了,就算你说破了天去,没拜堂就是不能算我们庄家人!” 庄夫人这时终于开口了:“翠平,你少说两句。”她转而又对地上的陆小其道:“你也起来,先坐着吧。”庄夫人这话一出,二小姐明显很不高兴很失望,又想说些什么,却被庄夫人严肃地扫了一眼,把她扫得没敢再吭声。即便如此,陆小其也高兴不起来,按理她今日是新媳妇,应该要敬茶的,可是庄夫人却让她坐下,这点明显于礼不合。而且庄夫人既没说二小姐不对,也没有给陆小其正名,也就是说她很可能只是暂时把这件事摆一边罢了,日后还有各种的可能性。 陆小其想到这里,就跪在地上没有起来:“谢母亲,但小其还未给各位长辈敬茶,不敢坐下。”二小姐一听就瞪着陆小其:“你还想敬茶?母亲叫你坐就坐,怎么这么多事儿?” 庄夫人却不耐烦地挥挥手:“好,端茶上来。”二小姐在一旁叫道:“娘!”庄夫人扶着头:“翠平,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说了”二小姐无法,只得气哼哼地坐在一旁,看陆小其接了丫头端上来的茶杯敬了庄夫人,庄夫人还象征性地赏了个簪子,货色倒是很平常,一看就不是精心准备的。 陆小其又过来敬下面坐着的人,她先走到坐在靠上头那位穿一身青石蓝、眉目端庄的**面前,丫头在一旁说:“这是大少奶奶。”陆小其敬茶,叫了声:“大嫂。”这大少奶奶居然和气的笑笑,从手上拿下个手镯赏了。 接下来是那位年轻男子,还有他身边穿杏黄袄子有些娇生生的小妇人,丫头照例提醒道:“这是二少爷,二少奶奶。”陆小其心想明明有个二小姐,怎么又来个二少爷?不过她自然也不好问,只敬茶叫道:“二哥,二嫂。”两人也接过来喝了,照例赏了东西,都是临时从二少奶奶身上拿下来的。 下面到二小姐和三少爷,二小姐心情极差,勉强喝了茶,没赏东西,也没解释,别过脸去不愿意看她。陆小其也不管她,自去最下首的三少爷处敬了茶,三少爷也没有东西赏,但他十分温和地说道:“今儿个没准备,欠着弟妹的,下次一定补过。” 其他几个在外头还坐着的女子,这回都站着呢,丫头也没有指引陆小其过去敬茶,想必都是些妾,所以陆小其是不必要跟她们敬茶的,倒是她们要过来给陆小其敬茶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这道程序被有意无意地省略了,陆小其不知道这里的礼数就是这样的,还是对方疏忽了,反正她也不在意这个,只要自己在陆家的身份被承认了就行了。 第四十三章 悲伤 第四十三章悲伤 接下来是那位年轻男子,还有他身边穿杏黄袄子有些娇生生的小妇人,丫头照例提醒道:“这是二少爷,二少奶奶。(手打小说)”陆小其心想明明有个二小姐,怎么又来个二少爷?不过她自然也不好问,只敬茶叫道:“二哥,二嫂。”两人也接过来喝了,照例赏了东西,都是临时从二少奶奶身上拿下来的。 下面到二小姐和三少爷,二小姐心情极差,勉强喝了茶,没赏东西,也没解释,别过脸去不愿意看她。陆小其也不管她,自去最下首的三少爷处敬了茶,三少爷也没有东西赏,但他十分温和地说道:“今儿个没准备,欠着弟妹的,下次一定补过。” 其他几个在外头还坐着的女子,这回都站着呢,丫头也没有指引陆小其过去敬茶,想必都是些妾,所以陆小其是不必要跟她们敬茶的,倒是她们要过来给陆小其敬茶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这道程序被有意无意地省略了,陆小其不知道这里的礼数就是这样的,还是对方疏忽了,反正她也不在意这个,只要自己在陆家的身份被承认了就行了。 43 陆小其敬完茶,终于可以安心坐下了。 大家的注意点也从陆小其身上移开,庄家二少爷问起了庄老爷:“娘,爹的身体好些了么?”庄夫人叹了口气:“哎,哪能好呢,他这病是因为心疼老四得的,昨儿个早上本来精神些了,一听见老四吐血,他过去一看,这病立刻就加重了,昨儿晚一直在发烧说胡话呢。,到天快亮时候才睡着了,所以你们也不用去看他,免得吵着他。” 庄夫人说完这些,又转向大少奶奶:“白兰,君堂捎信儿了没有,他大概什么时候能赶回来?”大少奶奶低着眉眼恭敬地回答:“昨儿个有捎信过来,说就这两天差不多能办完事了,让爹和娘不用担心他。”庄夫人皱着眉头道:“我是不担心他,都三十岁的人了,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了。倒是你得多提醒他几句,让他有空多回来,别成天的在外头忙着,庄家的生意是要打理,但这里好歹也是他的家。”大少奶奶低头应了:“是,白兰记住了。” 这里正说着,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丫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不好了。”庄夫人一见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是哪屋里的丫头?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咋咋呼呼的,连话也不会好好说么?“那丫头愣了愣,忙跪下了:“回***话,我是四少爷屋里的丫头香儿,三少爷刚才一走,大夫就过来帮四少爷瞧病来了,可是他这一瞧,竟说,竟说……”庄夫人有些紧张起来:“说什么?”香儿在下面惶惶道:“他说四少爷撑不住,过,过去了。” 香儿此言一出,大家都惊了一惊,庄夫人手里正拿着茶杯,一听这话,那茶杯就“当啷”一声滚落下来摔了个粉碎。二小姐庄翠平哪边反应更激烈,大家都还没从这个惊人的消息中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在嚎开了:“哎唷,我的个老四啊,你小小年纪的怎么就去了呢,二姐还想着等你醒过来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香荞饼子呢,你为啥不等等啊……”庄翠平的一番哭天抹泪,立刻引得屋里的人都不由得悲痛起来,几个女子都在哪里低着头抹眼泪,庄夫人也一手扶着头,身子突然的一软差点就坐不稳了,身边的丫头急忙扶住了。 陆小其看着眼前这副架势,只得低着头作默哀状。明明是她的丈夫死了,可她却是在场中最不伤心的一个人。这不能怪她,毕竟她连这个丈夫见都没见过,成亲也是因势所逼,她到哪里找感觉伤心去?她现在最多不过有些沉重罢了,还有就是惊讶,她是没想到自己这个丈夫死得这么快,除此之外还有些隐隐的担心,那就是她日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吧。 三少爷和二少爷显然也很难过,但到底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们站起身来,哑声道:“大家都去看看老四去吧。”庄夫人也由丫头扶着下来了,众女子便一边哭的哭,喊的喊,一边跟着出去了,陆小其身为“遗孀”,理所当然也要去的,外头等着的小铜见状也紧跟着去了。 到了四少爷房里,庄夫人当头上去抱着床上躺着的人就哭,后面的人也都挤上上去一片悲恸之声,把陆小其生生给挤在了最外面。最后悲痛的**在庄夫人的昏迷中结束,大家又七手八脚的去照顾她去了,陆小其这才看清楚床上躺着的四少爷,她的丈夫----那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他静静地躺在哪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一张瘦瘦的脸上还看得出稚气未脱的模样,陆小其有点不大相信他已经死了,她从来没见过死人,可她觉得他不像个死人,倒像睡过去了以表扬。 说来也奇怪,陆小其之前对这个丈夫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如今见了他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倒难过起来,也许是因为他看起来也只是个大孩子吧?陆小其看到他就不由自主想起陆正元来,见他这么小小年纪就去了,心里好生怜惜,于是趁着旁人都在照顾庄夫人,她走过去床边轻轻地握住了四少爷冰冷的手,心里默默道:“四少爷,你好好的去吧,早点投胎做人,下辈子一定会有福的。” 陆小其这副难过的样子,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那就是三少爷庄君华。他原本是不经意的看到这一幕的,可是他看着陆小其那样默默的发自内心的难过,他的心里不由有些感动。虽然庄家老四是陆小其的丈夫,但他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名分罢了,所以他不曾想到她居然会这么难过。一定是因为她太善良了吧,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理由。毕竟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庄夫人身上,陆小其根本没有做戏的必要。 第四十四章 红歌 第四十四章红歌 庄夫人被众人送回去歇下后,周管家很快就过来了,他一面指挥着一干下人把庄家大院里所有喜字红贴红花红对联全部都收拾了个干净,一面又安排人手开始准备死者入殓时所需要的东西,以及让人扎设灵堂、请法师……等等,看得出来是个干练的,安排起事情来井井有条,丝毫不乱。(手打小说)于是不到半天的功夫,张灯结彩的庄家立刻就变成了冷冷清清凄凄凉凉的模样,昨儿个还办着喜事,今天就变成了办丧事,庄家这变化也真够大的。 庄家虽然设了灵堂灵柩,但因着四少爷到底是太年幼,只能算是夭折的,所以丧事并未大办,就没有大张旗鼓让人来吊丧,只是庄家人自己内部通传了一下。与此同时,陆小其也从东院搬过来了,她现在的身份是寡妇,在四少爷灵柩停放的未来七日内,她都将披麻戴孝地守在灵堂。 等到林管家忙完一应事务,已经到了下午,这时候他开始安排四少爷的净身换衣,下面紧接着就是入殓仪式,庄家人也陆陆续续赶过来准备见四少爷最后一面。 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先过来,庄翠平也在后面跟着来了,她一进来就发了疯一般冲过来拉扯着陆小其哭叫道:“你这个丧门星、扫把星啊、你这个灾星!你害死了我家老四,还害得爹爹和娘身子都不好了,你怎么还有脸呆在庄家?你给我赶紧滚回浮江去,你这个……” 陆小其毕竟才十三岁,个头小,也拉扯不过她,只是一边拦开她乱抓乱舞的手,一边大声道:“二姐,四少爷刚过去,你就要欺负我这个未亡人么?”庄翠平不放手,而且更加嚣张起来,泼妇一般又是抓扯陆小其的头发,又是抓她的脸:“你算什么未亡人?老四就是你害死的,我要是不把你赶走,他就是到阴间也不会瞑目,你个……”在庄翠平的骂声中,突然“嘶”的一声,陆小其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痛起来,原来却是让她狠狠给抓出了两道血印来。 陆小其想不到对方堂堂的庄家二小姐,居然这么不顾大家闺秀的形象,对着自己大打出手,她一时间也拿这泼妇没办法,只能频频后退。她气恨地同时,也想不通这庄翠平为什么一见她就反应如此剧烈,难道她认为寡妇很好当么?她为什么就死不想陆小其留在庄家?又或者是怕陆小其这一房分了一份家产去?可她只是个女儿,根本就没有资格分家产的,要赶陆小其也轮不到她的份。 两个主子在这里打架,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站在一旁没有劝架的意思,一旁的丫头自然也不敢上前劝,只有小铜见自己主子受欺,便跑过去在后面去拉庄翠平,可她人小力小,哪里拉得开庄翠平?如今又见陆小其被庄翠平抓伤了,情急之下也不多想,便放弃了拉庄翠平,上前去也是一抓,把庄翠平的脸上也生生抓出几道血印来。 庄翠平没想到一个丫头居然敢跟她动手,气得她大骂了一声:“作死的小蹄子!”就放开陆小其,转过去抓住小铜的头发,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小铜立刻就被打得嘴唇边流出血来,但她一点也不怕,仍然恨恨地看着庄翠平。 庄翠平被这胆大妄为的丫头气疯了,顺手抄起旁边一块木板,就朝她当头砸下去:“贱坯子,居然刚打老娘?老娘让你知道自己怎么个死法!”陆小其一看那木板有点份量,也不及多想就闪身拦在了小铜身前,然后那木板就不偏不倚,“咚”一声砸在了陆小其背上,砸得她闷哼了一声,差点直不起腰来。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一个苍老虚弱却有些威严的声音:“翠平,你,你干什么,快给我住手!”庄翠平回头一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由三少爷和二少爷一左一右搀扶着,正脸色发青地瞪着她,她心里一虚,手里的木板应声而落,但嘴上还委曲地叫道:“爹,你知不知道,是她害死了老四,她是个不吉利的丧门星,庄家不能留她啊。” 她叫他爹,那来人显然就是庄老爷了,但他似乎并不支持自己的女儿这么做,反而把手里的拐杖猛地在地上顿了一下,道:“你,你是想气死我么?”他说完这句话,就猛地咳嗽了好一阵,咳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他身边的二少爷三少爷急忙帮他拍着后背,好一会才让他止住了咳嗽,三少爷明显不满地看了庄翠平一眼,她终于没敢再撒野,只垂肩低头站在哪里。 陆小其见自己公爹来了,便忍着脸上腰上的痛,用手匆忙梳理了一下头发,走过去一礼:“儿媳小其见过父亲。”庄老爷看了看她的狼狈样子,既没有安慰,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就走了进来。在场的各人也就一起缄默,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陆小其自然也知道现在不是说事的时候,只能忍下气来,拉着愤愤的小铜在众人边上站下了。 终于到了入殓的时候,大家依次走过去看过四少爷最后一眼,到庄老爷的时候,他在三少爷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过来,似乎每走一步都支撑不住一般,等他终于看着自己小儿子冰冷的面容,这个有些沧桑的男人也忍不住动容了,他眼里流露出无比的悲痛,只紧紧盯着四少爷的脸,然后嘴唇动了动,又动了动,最后说出来一句:“红歌,我对不起你呀。”然后一滴浑浊的老泪流下,人也跟着往后一载,就不省人事了。 现场又是一阵混乱,没有人注意到,庄老爷说到红歌两个字的时候,之前还是一副悲痛样子的庄夫人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并咬了咬嘴唇抓紧了手掌。陆小其当然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只是有点疑问,红歌是谁?很明显不是庄夫人,也不是一个大家女子常用的名字,倒像是些艺名什么的。为什么四少爷死了,庄老爷却说对不起红歌呢? 第四十五章 立威 第四十五章立威 庄老爷这一晕倒,三少爷和二少爷就把他背了回去,反正这里的事儿也完了,其它人自然也跟了过去,但陆小其身为守孝的寡妇就没有必要跟去了,所以她把大家送到门外,就回到内堂坐下了,也好不容易得了一会清静了。(手打小说)她来庄家虽然才两天,但庄家人多事也多,一会儿是二小姐三番五次找茬撒泼,一会儿是四少爷去了,一会是夫人晕倒,一会又是老爷晕倒……总之是事儿不断,不知道是不是大户人家都是格外闹腾的? 陆小其才坐下来休息了一下,四少爷房里的一个丫头就端了一盆温水过来:“四少奶奶洗洗脸吧。”陆小其也知道自己刚才被庄翠平抓了,脸上一定不好看,所以就拿起毛巾慢慢地洗了把脸,洗到脸上被抓破的血印子时还有些火辣辣的痛。她心道那庄翠平真是个疯婆子,一个大家闺秀居然干出这种打架的事儿来,她就不怕传出去了被别人笑话么?她就是真恨自己,也没必要自己来动手啊,庄家这么多丫头婆子,随便指使几个来对付自己,那才像是大户人家的内斗嘛,象她这样直接开战的,简直就是给她自己丢脸!真不知道她是蠢呢还是天性就喜欢这样低劣的手段? 陆小其刚洗完脸,另外一个丫头又拿了药膏过来:“奴婢替四少奶奶擦点药膏吧,这药膏是城里康复堂买的上等货,擦在脸上好得快。”陆小其点点头,就让她擦了,果然那药膏好生舒服,擦上去有股清凉清凉的味道。 待擦完药膏,又有一个丫头拿了壶刚烧开的热水上来,手脚灵巧地沏了一壶清香扑鼻的茶水,然后倒了一小杯恭恭敬敬递过来:“四少奶奶请喝茶。” 陆小其喝了口茶,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并非单纯对茶满意,而是对四少爷屋里这几个训练有素的丫头满意,果然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丫头就是不同些。 不过陆小其立刻又想到自己刚才被庄翠平抓扯的时候,她们可没一个人上来劝解,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得出来,这四个人训练有素是另一回事,但心里头大概并没有重视自己吧。 陆小其想到这里便思量着:这庄家门户大人员多关系也复杂,这里边的情况和人事关系一时半刻也弄不清楚,是得等日后慢慢来。可外头归外头,她这一屋的人还是得赶紧地整顿整顿才行,要不然屋里的就作反,自己日后如何能在这个大家庭里立足? 陆小其确定了现阶段的目标,就坐好了,腰板挺得直直地,摆出一副主子应当有的样子,严肃地扫了一眼眼前的几个丫头,问道:“四少爷屋里就你们几个幺?”眼前的四个丫头一起回道:“回四少奶奶,就我们几个。”陆小其点点头:“我刚来也分不出你们谁是谁,都自己个报下自己的名吧。”刚才沏茶的丫头先站了出来,她看起来十分机灵的样子,说话也很伶俐:“回四少奶奶,奴婢叫杜鹃,杜鹃花的杜鹃。”刚才送洗脸水的丫头也跟着站出来,她的样子比较沉静:“奴婢画眉。”擦药膏的看起来比较活泼,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勃勃生气,她连行礼的节奏都比别人快些:“奴婢喜鹊。”最后一个在旁边收拾着的跑过来道:“奴婢香儿。”这个香儿陆小其是认识的,之前到庄夫人屋里报信说四少爷去了的就是她,这个丫头看起来有点憨,不过嘴唇鼓鼓的很是可爱讨喜。 陆小其又叫过小铜:“小铜,你和她们几个都认识一下,大家日后就一起共事了。”小铜乖巧地对着四个丫头一一行礼:“小铜见过四位姐姐,以后我要有什幺做得不对,做得不好的事儿,还请各位姐姐不要嫌弃,多说几句。”四个丫头也一一回了礼:“这是自然的。”她们话虽这样说,可那眼神里的意思就有些复杂了,先不说其它,就小铜今天居然敢动手打庄翠平一事,就让她们十分侧目。毕竟主子们之间打架是她们自己个的事,身为丫头只能劝解,冲上去帮着打是绝对不行的。 陆小其并没有忘记打架这件事,其实不但她没有忘记,她相信庄翠平也不会忘记的,以其等她有时候了来讨伐,倒不如自己趁早的处理了这件事。于是她等小铜和四个丫头客套完了,便猛地一拍桌子沉声喝道:“小铜,跪下!”小铜见她刚还十分平和地让自己和四个丫头认识,这会突然被她一喝,惊得立时跪了下来,疑惑不解地看着陆小其:“四奶奶?” 陆小其板着脸道:“小铜,你知道自己今天犯了什幺错幺?”小铜前前后后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最后老老实实道:“奴婢不知道,。”她这样说又让四个丫头在旁边侧目了一回,她明明犯了那幺大一个错,居然还说自己不知道? 陆小其却是明白小铜的,她才当丫头几天,不明白的规矩多着呢,但她还是继续板着脸:“杜鹃,你来说。”杜鹃见四少奶奶点了自己的名,也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道:“这,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正在里间忙着收拾屋子倒呢,没看到小铜妹妹做了什幺。” 陆小其心想好一个圆滑的丫头,她当时明明在旁边看着呢,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陆小其也没有揭穿杜鹃,只又问另外三个丫头:“那你们谁来说说看,总不成没有一个看到的吧?”喜鹊在底下把眼珠转了转,便道:“一定是她不该动手打二小姐。”香儿也娇憨地跟着点头:“是哦,这件事我也想起来了。” 陆小其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一桩不对,小铜你也太胆大妄为了,居然敢跟二小姐动手,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小铜有点委曲:“四少奶奶,可是,可是她当时打你……”陆小其一拍桌子:“就是她打我也不行,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也不敢打主子,知道幺?”小铜见陆小其发火,终于低头:“是,小铜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了。” 陆小其看看其它四个丫头:“你们说,按照家里的家规,犯了这等错的丫头当如何处置?”杜鹃和画眉都不说话,只喜鹊和香儿不确定地说:“应该要打板子吧?或者饿她两顿?” 陆小其这时候直接点了不肯说话的杜鹃和画眉两人:“杜鹃,画眉,你们两个说!” 杜鹃仍然是不坚持圆滑地不发表意见“回四少奶奶,奴婢只知道打主子是不对的,但庄家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至于怎幺处置奴婢也不知道。”陆小其把眼光转向画眉,画眉倒没有推托,只是略为沉吟了一下,便道:“回四少奶奶,依奴婢所知,奴才冒犯主子是大罪,但具体怎幺处罚却要视事情的严重与否而定,若是严重的的便要送交官府,轻的也要打二十板子。” 其实陆小其自己也不知道这具体的处罚该是什幺,听画眉这样说来,她便立刻决定了:“那好,念在小铜不懂规矩是初犯,就打三十板子吧,你们四个来动手,一人打她七下,最后一个打九下。”她又指了指旁边一跟不大不手腕粗的棍子:“就用这个好了。” 四个丫头一听,面面相觑,这打棍子的事情她们都没做过呢,不过自己的主子这幺吩咐下来了,她们也只好照做。这回倒是画眉主动打了头阵,她拿起棍子,说了声:“对不起了小铜妹妹。”就举起板子“啪啪”打了七下,手下也用了些劲儿的样子,响声不小,但看起来小铜没有什幺反应。 接下来就是喜鹊和香儿,两人到底是小姑娘,心肠软,就只轻轻儿打了几下,陆小其一见就皱眉道:“你们两个没吃饭幺?重新给我用力打!”两人被责骂,只好又用力重新打了,但比起画眉来,到底是轻了许多。 最后杜鹃上去也不轻不重地打了几下,陆小其见状,怒而起身,一手拿过木棍,高高举起狠狠落下,一连打了十几下,只打得小铜脸上青筋暴露,两手死死儿抓住了板凳,想是吃痛得紧,但她小小年纪却十分硬气,到最后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了也愣是一声没哼。待陆小其打完,小铜那浅绿色的裙子上面已经泌出隐隐血迹来,可想而知这下手是如何的重了,幸好陆小其才十三岁,力气还不够,要不然小铜今日不知道要被打成什幺样子。 打完之后,陆小其把手里的棍子一扔,也不叫人给小铜上药,只是冷冷看着其它四个丫头道:“你们四个日后也给我记住了,在我这儿就得老老实实地,若是犯了错,无论她是谁,我都决不轻饶!” 四人之前因着看她小,的确是有点轻瞧她的,所以那些个恭顺也不过是表面的动作,是因为庄家调教得好罢了。如今四人见她连自己带过来的丫头都下如此重手,自然有些惊怕,便对这年纪不大的主子生出了些敬畏来,一迭声道:“奴婢们不敢。” 第四十六章 问话 第四十六章问话 陆小其见收到效果,便斜眼儿也不瞧小铜一眼,坐回椅上挥挥手: “行了,喜鹊,香儿,你们两个把小铜送到她房里去,然后就到前面屋里去候着,看到有什么人过来就通传一声。(手打小说)另外给我记住了,三天不准给小铜上药,听见没?”两丫头答应着就上前扶起小铜,可小铜实在没法子好好走路,喜鹊直性子一上来,就“呼啦”一下把她背走了。 陆小其在后面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茶,杜鹃和画眉就一直站在哪里听吩咐,后来见她也没说什么,画眉就自己个上前问道:“不知道四少奶奶晚上准备在哪边吃饭?”陆小其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稍微想了想就反问道:“四少爷呢,他平日都到哪里吃的?”画眉答道:“回四少奶奶,四少爷身体好的时候便去和夫人老爷一起吃饭,身体不大好的时候就在这边吃。”陆小其心道庄家人现在最讨厌自己了,她还是尽量不要去讨那个没趣的好,于是便道:“哦,那我x后就都在这边吃了。”画眉点头,就要退下去:“奴婢先下去告诉厨房的丁妈,好让她准备了。” 陆小其叫住了她:“不是说就你们四个嘛,怎么还有个丁妈?”画眉回道:“四少爷屋里边确是只有我们四个,外面却还有两个,一个是负责打扫院子和劈柴火干重活的老丁,另一个就是负责做饭的丁妈,他们两个是夫妻,都是家里的老人儿了。” 陆小其“哦”了一声,又道:“画眉留下,让杜鹃去告诉丁妈吧。”那杜鹃似乎有点不大想去,总想留下来听她们说什么,但到底还是知道自己个的身份,最后还是没敢有什么二话就去了。 陆小其之所以留下画眉,是因为在她刚才的一番观察当中,已经大概看出了其他三个丫头的个性,杜鹃是个有些小聪明小心计的,香儿则和她的样子一样憨,喜鹊呢就是个藏不住事儿的直性子,只有画眉一个却有些让人看不透,所以陆小其便想留她多问几句,看看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所以这会子陆小其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就问道:“画眉,你是哪一年进的庄家,又是哪一年到这院子里的?”画眉恭顺沉静的道:“回四少奶奶,画眉是十四岁时卖到庄家的,先是在外院帮忙,去年就分到四少爷身边了。”陆小其点点头:“那其他三个呢?”画眉也一一说了:“杜鹃以前是夫人屋里的丫头,也是去年分过来的;喜鹊比我们都要早些,前两年就到了这院子里了,以前的事我也不是太清楚;至于香儿,则是四少奶奶大喜当日调来的,她之前是后院负责打理花园子的。” 陆小其道:“哦?那么以前这里只有三个丫头了?”画眉摇头:“一直都是四个,之前还有一个鹦哥,是专门负责给四少爷熬药的,不知道怎么的就冲撞了夫人,之后就被调走了,也不知道到哪个院子去了。” 陆小其问了一会子,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再说又不想问太多了,心想还是以后慢慢观察吧,一天两天看不出来她,一月半月还看不出来吗?自己也不用这么急,所以当下便道:“嗯,那你退下吧,把前面的香儿给我叫过来。”画眉也不问陆小其找香儿干什么,只是恭谨地退下了:“是。” 其实陆小其还是有些欣赏画眉的,她是不爱多话的,但说起事儿来又说得很好。只是有点看不透她,也就不太放心她。 过得一会儿,香儿就来了,她也不知道陆小其找她干什么,因着之前陆小其打了小铜,她这会子就有点儿怕,远远地站在前面:“四少奶奶可是唤香儿?”陆小其点点头:“嗯,你近前些说话。”香儿硬着头皮走了上来,陆小其见她那副样子心里有些好笑:“再过来些,你怕个什么?你又没做错事,怕我会打你么?”香儿脸上的神情明显松了下来,还小声嘟嚷道:“我还以为要挨骂哩。” 待香儿近到身旁,陆小其才问她:“我找你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些话。”然后就问了她刚才问画眉的哪些问题。香儿答得也和画眉差不多,只不过两人各人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罢了,大体上也就是那些事。 陆小其前面这些话问完,才开始问到她真正想问的正题上来:“我刚来庄家,很多事儿还不大弄得清楚,你把你平日知道的哪些事儿都给我说说吧。”陆小其之前嫁得匆忙,对庄家的人和事是一点概念也没有,来之后又遭到了非一般的排斥,所以她此时最需要知道的就是庄家人的情况了,之前原本想问画眉的,但最后到底还是犹豫了,挑了这个一看就没有心眼儿的香儿来问。 问香儿话安全是安全点,但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和香儿说话有点费劲。 开始的时候,香儿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她挺为难的道:“四少奶奶,这府里的事儿好多呢,我每天看到的事情说也说不完,香儿也不知道先从哪儿说起,说哪一桩好。”陆小其只好提醒道:“就说说府里这些个主子的大概情况吧,比如各人的性情,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些事儿,简单的说说就成。” 香儿这时总算知道怎么说了,便点点头:“哦,那先从老爷说起吧。他是个挺严肃的老爷,我每次见着他都是扳着着面孔呢,不过倒没听说过他打骂人。他平日里嘛,就是打理庄家的生意哩,我们庄家的生意真是好大好大,听说……” 香儿和画眉不能比,说话没有什么条理性,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有些事又说得十分琐碎啰唆,有些又跑了题,陆小其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她说完,自己又大致整理一下,庄家这些主子的情况基本是这样的:原来庄家是家做生意的大户,但又非一般的生意人,庄老爷的父亲庄老太爷可是红顶子商人,之前被朝廷封过三品官儿,庄家的生意也非常大,米粮,绸缎,茶叶,药材……好多生意都做,在庄老太爷哪时候庄家在靖州可算是首富了。不过庄老爷有两兄弟,庄老太爷过世后家业也一分为二,庄老爷是老2,分得的是米粮和药材生意,生意是不比以前大了,但其实力仍然不可小瞧。而庄老爷自己又有四个儿子,大少爷朱君堂主要负责打理外面的生意,二少爷朱君林则在家打理生意,三少爷朱君华不爱打理生意,倒喜好读书,却又不去考功名,庄老爷很是不高兴,最后逼得三少爷答应成亲后就去打理生意,可他现在都十九了,就是迟迟没有成亲。 在这里要单独说下四少爷,那就是一向管教子女甚严的庄老爷却一直对四少爷爱如掌上珍宝,娇惯到几近溺爱,基本上是他想干什么都成,可惜他却无福享受这份溺爱,自小身体就体弱多病,庄家用尽了贵重药材,请遍名医,还急吼吼到处找八字相合的人冲喜,可到头来还是夭折了。 庄老爷自己呢,身上一直都有咳嗽的老毛病,之前调养得好也没怎么严重,但自打四少爷今年身子特别不好后,庄老爷的心情变得非常差,病也跟着严重起来了,也没有太多的精力打理生意了,很多时候就都全盘交给大少爷和二少爷在打理。 最让陆小其意外的人是二小姐庄翠平,原来她不是庄家亲生的女儿,而是庄夫人的姐姐所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庄家认来当了女儿,因为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二少爷,但她又比二少爷大些,所以庄家就有了两个排行老2的,一个二少爷一个二小姐。 以上就是香儿所说的了,反正也是个大概,有些事情也没有说到,陆小其问得实在累,也就没有再多问了,只吩咐她:“今儿个我用的药膏倒是很好的,你去帮我多拿几瓶过来,我好放着备用。”香儿自己也说得挺累的,见这个四少奶奶终于放自己走了,也是如获大赦,答应得那叫一个爽快:“好哩,我这就去拿。” 第四十七章 枯木大师 第四十七章枯木大师 陆小其支开香儿后,拿就着那几支药膏去了找小铜。(手打小说)小铜住的房间就在没多远的厢房处,陆小其特意把她安排得这么近,是因为她日后都将是自己最贴身的丫头,住远了也不方便。而且小铜还是自己个单独一个房间的,香儿她们都是两个人一间房。 陆小其推门进去的时候,小铜正趴在床上,两只小拳头握起撑在下巴上,她抬眼看见来人是陆小其后,焉焉儿叫了声“四少奶奶”又把眼帘垂下了。 陆小其走过去拉开她的被子,揭起她的衣裙:“很痛吧?别动,我来给你上药。”小铜身体是没有扭动了,却小声嘟嚷了一句:“不是说不让给我上药吗?”陆小其没说话,只是认真查看小铜的伤处,那那小小**上的伤处让她心里好些难过,到底对方还是小孩子呢,皮肤嫩,经不得打。 陆小其心里叹息了一声,便把那药膏挤在了手指上,小心翼翼地往小铜伤处慢慢儿抹了上去,一点一点的,尽量不让手指触到皮肤,但饶是这样,小铜也痛得小身板一缩一缩的,陆小其用了好一会子功夫,才把所有伤处都涂好了药。 陆小其抹完药膏后在床边坐下,又身手摸了摸小铜的后脑勺,柔和地道:“你是不是怪我了?”小铜的脸还是朝下趴着的,所以看不清什么表情,但她的声音是透着些委曲的:“小铜知道做错了事儿是要罚的,小铜也不怕打,在家的时候我经常挨打了。可是,四少奶奶亲自动手打小铜,小铜心里难过。” 她虽然还在闹别扭,但肯这样坦白说出来就说明她已经软化多了,陆小其又耐心解释道:“你当我舍得动手打你么?你到底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在这里就数你跟我最亲了。但我也是没有法子,你抓了二小姐,这错儿不小,我要是不打得狠些,若是以后她寻过来算账,只怕没法子说得过去,她万一要把事情闹大了送你见官,那我到时候就保不住你了。所以我一定要打你,还要当着几个丫头的面打,一是让她们做个证人,证明我确实是罚了你的,另外呢也是让她们知道知道规矩,记着这院子里头不管谁做错了事我都不会轻饶的。” 小铜毕竟是小孩子性情,听了陆小其的解释,她就肯转过脸来瞧着陆小其了,脸上带着笑容,人也恢复了精神:“原来四少奶奶是问小铜好才打小铜的。我就说嘛,我心里对四少奶奶是最好的,你一定也会对我是最好的,。之前那个恶婆娘用板子打我,还是四少奶奶替我挡了呢。”她顿了顿又道:“再说了,这件事到底是小铜不好,不知道规矩给四少奶奶添麻烦了,要是以后她们再敢欺负你,我就在暗地里给她们下绊子,等她们看不见是我干的。” 陆小其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说什么:“你呀,这样可不好,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只能劝架知道么?”小铜眨巴了几下眼睛,有些不甘心的道:“哦,小铜知道了。” 陆小其知道这小丫头心里头对自己是很好的,所以也不忍心多说她,只是吩咐道:“你日后要在我身边做事,就要多学些规矩,凡事都要小心些,莫要再出了茬子。还有和府里的人说话也要小心些,莫要什么都告诉他们,特别是画眉和杜鹃两个人,她们是很有些心眼的。到底他们都是庄家之前的老人儿,我们也不知道人家心里想着什么,如今这府里也没有我们说话的份,话少些总是不错的。” 小铜点头:“这个小铜也是晓得的,小铜但凡有什么心里话,便只对四少奶奶一个人说。” 陆小其点点头,又吩咐小铜道:“我还有些事儿,也不好在这里呆久了,这就要去了。若是有人来了你可要盖好了被子,莫要让人闻到了药味。另外我会让香儿给你送饭,你也别跟她说。” 从小铜房里出来后,陆小其就去了灵堂,毕竟她是守孝的寡妇,大部分时间还是应该呆在那里的。 她去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林管家站在门口,在问另外一个小管事话:“做法事的师父们还没有来么?”那小管事回道:“是,还没见着呢。不过有件事我倒是不大明白……四少爷年岁小,不是说这么早去的在家里设灵堂办法事不大好么?”林管家似乎和那小管事关系不错,并没有怪这小管事多嘴,还耐心解释道:“四少爷虽然是这么小就去了,但他到底是成亲了的人,从这点上来说也可勉强算是成年的,设灵堂作法事倒也无可厚非。再说了,老爷心里头最疼谁大家都清楚,只要不违了礼儿,这件事自然得尽量往大处办才是。”那小管事听了也连连点头:“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那我再派人去催催看,别是那紫阳寺的和尚们架子大,拖着不肯来。”林管事摇头道:“这到不用,我们庄家在他们寺庙里使的银子还少了?怎么会拖着不来?只怕是有事情耽误了。” 说话间,外面就有人大声通传:“林管家,外头来了些做法事的和尚!”林管事立刻和小管事迎了出去:“你看,这不是来了?” 没过多久,林管家就带着七八个和尚进来了,陆小其客气地起身硬了,林管家就把当头一个眉目清逸的和尚给她做了介绍:“四少奶奶,这位是紫阳寺里的得道高僧枯木大师,平日里都难得请动,没想到今儿个居然亲自过来替四少爷做法事,当真是四少爷的福气。” 林管事这么客气,想来这枯木大师的确是很有名气的,陆小其也对着这和尚施了一礼,心里却寻思着这“枯木大师”四个字不知为什么竟好生熟悉?她随即就想起原来金庸小说里也有一个枯木大师。只不过此枯木非彼枯木,眼前这位枯木大师并不甚老,最多三十几岁,在大师行列中绝对算是年轻的了,也不知道他有什么道行,年纪轻轻就这般有名。 枯木大师看到陆小其,原本静如止水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些惊讶,然后又定睛看了看她。陆小其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一眼看来,心里突然一阵慌乱,就如同做了什么错事无所遁形一般。这感觉让她大为震惊,不知道这和尚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不过她很快就稳住了,心道一个这般年纪的和尚还能真有什么神异不成?再说就算他真有本事又如何?自己也没有什么大罪孽,怕他干什么? 第四十八章 尴尬 第四十八章尴尬 但是陆小其想到另外一件事后心跳又立刻加速了,那就是她穿越这件事,万一要是这个枯木大师确实邪乎,看出了她是来自异世的灵魂该如何是好?这在古代完全可以被视为妖孽的,很有可能会被点天灯的。(手打小说)她想到这里又安慰自己:不,应该不会的,别说枯木大师没有那么厉害,就算他真看出来了也未必会说吧?佛教一向弘扬的是大慈悲,讲究的是众生平等,就连一只蚂蚁一个臭虫在他们眼里都是不得践踏的生命,更何况她这个异世的灵魂呢? 好在枯木大师看了她这一眼后,就再没有其他什么异常行为了,只是从袖中拿出一本经书,十分诚恳地递给陆小其:“施主与我佛是有缘之人,贫僧特将这本心经送于施主,还望施主日后能多加念阅。”陆小其稍微放下心来,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她佛经,但还是谢着收了下来:“谢大师。” 枯木大师送了经书之后也就没有再说陆小其说什么,自去准备做法事去了。 不一会,和尚们就盘坐成两排开始念经。最开始是枯木大师一人独念,他低眉垂睑,一掌举在胸前,一手轻轻敲着木鱼,口里念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木鱼声声中,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那一句句音节迥异的梵语**,那带着浓浓远古气息的、神秘的、优美的语调,让陆小其第一次知道,原来和尚念经也可以念得如此好听。 枯木大师念完一段后,众和尚开始一起念,众人诵经的声音将枯木大师的声音淹没,除了庄严古老的意味依然相仿,陆小其再也听不到刚才的优美来。看来这“大师”二字不是乱叫的,不说别的,起码念经便念得比别人出色。 和尚们念起经来实在冗长,开始的时候陆小其还十分配合地在诵经声中默默替四少爷祈祷着,希望他有个幸福健康的来世。可到后来她就有点昏昏欲睡了,只好不停地掐自己的掌心肉提神,毕竟大白天的在灵堂打瞌睡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先不说庄家人怎么看,她自己也会觉得对不住四少爷,她对自己这个连面也没见着就死去的“小丈夫”还是很有些怜惜的,她之前的祈祷也都是诚心诚意的。 和尚们念经不知疲倦,似乎可以一口气念他个三天三夜,天色渐黑时也不曾休息,陆小其好几次想说大家都休息一下吧,但最终也没好意思开口,毕竟她对法事一窍不通,万一打扰了他们做法事可就不好了,她自己想先行走开又觉得不大好,只好一直陪在哪里。后来她才知道其实根本不用一直陪着的,只要每天象征性地跪一会就好了,哪里用得着与和尚们拼精神?那样的话谁受得了? 这时候差不多也到晚饭时节了,和尚们自有林管家等人安排,倒也不用操心他们,再说他们和平常人吃饭的时间就不一样,很多地方的和尚都只吃一餐或者两餐的,这个时候很可能不用吃饭。可和尚们不用吃饭,小其却是有些饿的,不知道为什么丫头们也不来请她吃饭,她自己又不好就这么站起来走了。 陆小其正左右为难之时,好在三少爷庄君华来了,因着和尚们还在诵经,他便上前小声道:“弟妹,你先回去用饭休息,晚上这里有我在就行了。”陆小其见来了救星,心中好生感激,不过她也不好意思显出很高兴的样子,只是点点头尽量表现出遗孀“沉重”的心情,缓缓起身了。 未曾想她先前跪得太久两腿已经麻木了,此刻一站起身,脚下就无力支撑,一下子往旁边歪歪倒了下去,三少爷急忙伸手过来扶:“小心。” 可是这一扶就有点尴尬了,三少爷因为心急这一扶就有点用力过猛,陆小其的双腿又使不上一点力气,那身子便不受控制地顺着力道倒在三少爷怀里去了。陆小其一时说不出的尴尬,脸色腾地一下绯红了。三少爷的脸色也有些发红,虽说陆小其年岁小,但到底都成亲了,她如今就这样子倒在他怀里,深受男女授受不亲思想影响的他,真是说不出的尴尬难言。好在在座的和尚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在念经,那个添灯油打杂的下人也在哪头忙着,没有人看见这一幕。 三少爷虽然尴尬,但也不好徒然放手,只能赶紧地扶正了她,送到到一边坐下,为了打破尴尬气氛他又随便找了些话说:“杜鹃画眉几个呢?怎么也不在你身边伺候着?” 陆小其不大自然地道:“哦,她们啊,都忙着别的事儿呢。”三少爷就皱眉道:“净是些不学好的丫头,正经的主子在这里不伺候着,还有什么好忙的?”陆小其也不好意思说其实她们都是让自己给支开的,只能敷衍着说了几句,心里却想着下次一定不能全支开了,好歹得带着一两个丫头才是。 这时杜鹃过来了,看到陆小其和三少爷两个靠得那么近,她的表情就有些惊讶,那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下,才叫道:“四少奶奶,用晚饭了。”三少爷不满地看着她:“怎么现在才来?你家奶奶脚麻了,快点过来扶住。” 杜鹃哦了一声,上前扶了。这时陆小其的脚也恢复了一些,其实那刚恢复血液流通时酸酸麻麻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她出于尴尬还是让杜鹃扶自己走了:“三哥,我先回去了,晚上就劳烦你了。”三少爷将她送到门口:“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 陆小其回到后堂的时候,丫头们都在哪儿聚齐了伺候她,又是送水送茶,又是上菜上饭,几个妙龄少女好像花蝴蝶一般穿来穿去,不一会陆小其就安坐饭桌前开始用饭了。 守孝期间是要吃斋的,所以桌上的几道都是素菜,但搭配得还算不错,加上陆小其的确有些饿了,吃得很是香,她吃了一会子又想起卧伤在床的小铜来,便问香儿:“我x间吩咐你照料小铜,她哪边的饭送了过去么?”香儿回道:“回四少奶奶,奴婢记得呢,我刚才已经送给她了。”陆小其点点头:“哦,记得就好。免得传出去让人家说我这院子里苛刻下人,罚完了还不给饭吃。” 吃完饭后,陆小其便把日间一直记得的事情做了,那就是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她的大娘张氏,信里先是问了她爹爹陆平安的情况,有没有从大狱里出来?然后又说了自己不能回门的原因,还让张氏替帮忙隐瞒着,免得说出去让家里人担心,最后她又让张氏快点回信告之家里的情况。另一封则是写给她的母亲游氏,也问了陆平安的情况,但没有说自己在这边的真实情况,只说一切都好,然后问了些游氏的情况,叫她不用挂念自己,要自己过好。 陆小其封好了信放在桌上,准备明天一早就让人送出去。她心里很是担心自己爹爹的情况,一心想快点知道答案,又不好问庄家人,再说庄家人也未必肯好好跟她说,所以她还是写信回去比较妥当点。至于她让张氏替她隐瞒这边情况的事情,她相信张氏一定比谁都做得好,毕竟自己嫁过来是这么一种糟糕情况,别人知道了只怕会说张氏的闲话,她是巴不得隐瞒的吧。 第四十九章 诬陷 第四十九章诬陷 四少爷下葬后的第三天,陆小其的午饭吃得晚了些,才吃了几口,庄夫人哪边就派了个小丫头过来传话,说是让陆小其即刻过去,庄夫人有事情要说。(手打小说) 陆小其一听这话,心里立刻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因为之前庄夫人明明说过免了她半个月请安的,免得大家看到她又想起夭折的四少爷来。当然庄夫人说的这个大家其实主要是指庄老爷,自从四少爷不在了之后,他的身体便一日差过一日,听说这些天竟然开始咳血了,这使得庄家上下不由又想起四少爷当初吐完血之后一天就死了的情形,每个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只是不敢说出来,免得真的应了恶兆。陆小其自然也不敢去胡乱扮孝顺献殷勤,庄夫人免了她的请安她就一直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呆着,连大院子里也少去。 这本来连请安都免了的,摆明了就是不想多看她一眼,如今又要专门派人请她去,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陆小其是猜不透,也没时间去猜,在目前这样紧张的形势下,庄夫人让她即刻过去那她就不能多耽误一丝儿,所以她听到这个传话立即就放下手里的碗筷,叫了眼前的喜鹊和画眉两个丫头匆匆忙忙过去了。 陆小其赶到的时候,上房的丫头却要她在外间等一等,说是庄夫人这么吩咐的,她自然不敢埋怨,也只好乖乖等着了。 陆小其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庄家二小姐庄翠平就从里面出来了,喜鹊和画眉两个一看到她就下意识地有些紧张,因为基本上这位二小姐每次看到陆小其都会生事。其实庄家多少人都看陆小其不顺眼着呢,但挽起袖子上阵的永远只有她一个。 可让两个丫头出乎意料的是,庄翠平今天并没有激动,她只是一转身就表情冷漠地坐下了。陆小其确定她分明是见着了自己的,没见她发作倒也稀奇,但陆小其也懒得猜对方的心思,只十分客气地对她叫了一声:“二姐。”庄翠平这时才把眼神儿放到了她身上,但扫了那么一眼就没有反应了,好像眼前根本就没有人跟她说话一般。陆小其也不在乎她这无礼的态度,反正自己尽到礼数了就行了。 她们坐了一会子功夫,外面又来了几个人,是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还有二少爷三少爷,以及一个面生的男子,反正庄家的主子差不多都到齐了。陆小其是庄家排位最小的,正要上去一一行礼,庄翠平却站起来道:“大家都进去吧,娘在里面等呢。”于是众人就鱼贯而入,不过在进去的时候,三少爷抽了个空隙对陆小其点了一下头当作打招呼了。 大家在里面刚坐下,庄夫人又从内堂出来了,众人又纷纷站起来见礼,庄夫人一进来就看着陆小其觉得面生的哪个男子,脸色不好起来:“君堂,你终于知道回家了?知不知道家里出了多少事情?”陆小其听她这么一叫才知道原来这个男子是庄家大少爷庄君堂,四少爷的大喜之日和丧事他都没赶到,确实有点过分,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这时候他见自己母亲生气,也不分辨,只是一副麻木等着挨骂的样子。 庄夫人叹息一声:“罢了,今天先不说你的事儿。”她说到这里就端正了身体,看着大家郑重道:“我今儿个叫你们来,是因为家里发生了一件让我实在心寒的事情。昨儿个翠平跟我说的时候,我是真的不敢相信啊,唉,可这人证物证俱全,便教我不得不相信了,这事原本是想让你们爹爹处置的,可他今天一早又昏迷了,我到底是个妇人家,这等大事情也不好擅自作主,可这事又拖不得,所以今儿个便叫大家来,也是想让大家都表个态,看看这件事如何处置的好。” 庄夫人说完这些,便一副痛心疾首说不下去的样子,朝一旁的庄翠平摆摆手:“哎,作孽呀,我老婆子是不想说了,具体的事情就由你来说吧。” 庄翠平恭声应了声:“是。”然后就站起来清了清喉咙,眼神徒然犀利起来,突然一手指向陆小其,尖着嗓子十分激愤地道:“老四媳妇,你一进门就克得庄家人仰马翻,又是老四去了,又是爹爹病重的,之前我们还只道是你这个人的八字不吉利,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只怕不是八字的问题,而是你心肠太过歹毒的缘故!” 庄翠平这一指,庄家众人的眼光立刻就一起集中在了陆小其身上。 陆小其之前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庄翠平这样陡然指到面上了,她也是好生惊讶,立时便“腾”地一下站起来道:“二姐,小其实在不知你所指为何,还请你把话说清楚了,不要随便给我扣罪名!” 庄翠平哼了一声:“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能理直气壮?你就不想想,如果我们没有真凭实据,会招来大家说吗?”她也不给陆小其插话的空隙,又接着道:“我们知道你仓促嫁到庄家来冲喜一定是不甘心,可你不甘心也就罢了,到底是嫁过来了,好歹也算是我们庄家的人了,而且这也不是我们庄家逼着你来的,是你母亲家自己愿意把你送来的,要怪也怪不着我们是吧?可你如何要日日诅咒我们庄家上下,还偷偷地拿桃木匕首去刺老四的棺木?” “你,简直是胡说八道!”陆小其突然听到这样莫须有的指控,第一个感觉是荒唐,第二个感觉却是心惊。她知道能令到庄夫人把大家都召集起来的事,能让庄翠平在这样严肃的场合中理直气壮说出来的事,只怕不是荒唐和胡说八道这么简单,而且对方口口声声说有真凭实据,这一切如何不让陆小其感到心惊? 庄翠平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是不会老实招认的,不过这可由不得你。”她向后面一招手:“你们两个出来!”这时内堂的门帘应声一揭,竟从里面走出让陆小其好生意外的两个人来,这两个人一个是面不改色的杜鹃,另一个则是有些惊惶的香儿。 陆小其看着她们,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来的冰凉,难怪出门时没看到她们两个,原来她们早已经到了这里。 杜鹃上前来看着陆小其,口齿清晰毫不畏惧地道:“四少奶奶,你可怪不得我们两个,实在是你心肠太毒,每晚都在房里念咒画画儿诅咒庄家的各位主子,还几次去灵堂里偷偷用桃木剑刺四少爷的棺木,嘴里念叨着什么让四少爷三生三世不得翻身的话。虽然我们是你院子里的丫头,按理说不该指证你,可我们到底也是庄家的人,始终良心不安,所以就告诉了二小姐和夫人。” 杜鹃说完,又拉了香儿一下:“四少奶奶做的那些事不仅我看到了,你也看到了是不是?”香儿不敢看陆小其,一直低着头,口里嚅嚅道:“是……是的……我们两个都看到了。” 在场的庄家人都看着陆小其,都有些不敢置信,二少奶奶有点激动地叫道:“老四媳妇,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心肠儿这么毒!”大少奶奶也摇头应和道:“唉,之前我还觉得大家都因着她不吉利讨厌她有些儿过分,可没想到,这如今……” 陆小其心里愤怒,手掌紧握,也不理会其他人的话,只看着眼前两个丫头,不知是悲是怒地笑了两声:“好,好两个忠心为主良心不安的丫头!我是真想知道,到底是谁让你们诬陷我,又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香儿的头低得更深了,杜鹃却毫不胆怯,还从手里拿出几张纸来,对着大家一张张展开了,上面用黑墨画着一个个小人,每个小人身上都写着一个庄家人的名字,心口还插着一把小剑,杜鹃一边给大家看一边言之凿凿地道:“四少奶奶,奴婢怎敢诬陷你?这可是你亲手画的,你房里还有好多张,那桃木小剑也藏在你床底下,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不信请夫人派人去搜就是了。” 庄翠平转头看着庄夫人:“娘,我们这就是去搜?”庄夫人却看着陆小其,缓缓道:“事到如今,我看你还是老实认了吧,若是带这么多人去搜,下人们人多嘴杂说了出去,只怕你脸上不好看,我们庄家脸上也不好看。” 陆小其定定地看了庄夫人一会,想说些辩解的语言,却终是没有出口。她虽然愤怒,但还没有失去太多理智,她已经明白这是一场有准备有预谋的诬陷,自己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她相信如果去搜也必定会搜得出来哪些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所以她最后只闭了一下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的声音说道:“是不用搜了,杜鹃和香儿是我屋里头的丫头,她们说哪些东西在,那就一定会在。但不管你们今天拿出什么证据,用什么人来指证,又有多少人相信这些话,我只想说一句:那就是我陆小其没有做过的事情,便绝不会承认!” 第五十章 大闹庄家 第五十章大闹庄家 昨天没更今天就更多点,呵呵 ---------------------------------- 庄翠平立刻刻薄地回道:“哼,这样的事你自然不敢承认。(手打小说)不过你倒挺会装的,明知道事情瞒不过去,还说得自己好像受了天大的冤枉一般。杜鹃和香儿两个都是老实本份的丫头,和你又没有积怨,难道还会冤枉你不成?我今儿个还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如今人证物证都摆着,你自己也不敢让搜,那承不承认都是一样的,别以为做个窦娥样儿你就真成了窦娥,这世上哪个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不是哭爹喊娘的叫着冤枉?要是作作样子就想让别人受了你的哄,你还太小瞧我们家人了。” 陆小其不理会庄翠平,只咬着嘴唇看着庄夫人:“那么,母亲也这样认为吗?”庄夫人却不看她,只拿过旁边的茶喝了一口:“我只相信证据,你要是有能证明自己没干过的证据,也只管拿出来给我看。” 陆小其从庄夫人的神态中又看出了一点,那就是也许这场诬陷已经得到了她的默认或者认同,所以她才这副腔调说话,所以自己根本就别想在这里得到公正的对待,如果庄家人上下一心地要诬陷她,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她现在就是想知道,庄家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想怎么处置她?她这样想也就这样问了:“好,既然母亲不相信我,只相信那两个丫头的信口雌黄,那我也无话可说,我现在就想问问,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你们倒要如何处置?” 庄夫人听陆小其这样说,大概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明显的不公道,这会儿便又咳嗽了一声,把话说得柔和了些:“我说老四媳妇,你要真是没做哪些事儿,那你就只管说出来,我们庄家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其实吧,哎,就算这件事是真的,我们也真不想是你做的,这进了一家们就是一家人,你这样做我们的确伤心,可处置了你我们心里更难受啊。” 陆小其看到庄夫人这样假惺惺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来的反感和厌恶。 这时一旁的庄翠平又道:“老四媳妇,既然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就请你先回去,不要在这里为难娘了,至于这件事要如何处理,大家商量好了自然会告诉你。” 陆小其于悲愤之中仍然行了一礼,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三少爷在后面看着她,眼神里分明写着不忍。 陆小其走到外间,喜鹊和画眉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只益发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出去了。 陆小其一路走过去,悲愤渐渐变成麻木,心里不知道该想什么,身子却机械般地一直往回走,她想回到自己的院子,一个只属于质自己的地方……可这院子也不是她的地方,不是她的家,这里是庄家,是没有她一个亲人的庄家,是容不下她的庄家。 陆小其木木然回到院子,正碰到老丁急冲冲走出来,一看到她就道:“四少奶奶可回来了?刚才家里来了个客人,几个姑娘又一个都找不见,我只好先把她安排在厅里坐了,又让孩他**给沏了茶,只是我们都粗脚粗手的照顾不好,怕失礼了。” 陆小其的情绪总算回来了一点:“客人?谁?”老丁搓着手道:“这……我也没敢问,门房刚才引了来,我就让进屋了。” 陆小其心里乱糟糟的,实在想不到这时候还会有什么客人,也想不到会是谁,等她进到厅里,就看到里面站了个陌生的丫头,另外还有一个微胖的中年夫人正坐在哪里皱着眉头低头喝茶,一边吹着茶叶末子一边在埋怨道:“这泡的什么茶,一点也不地道。” 陆小其走上前去,妇人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来,映入陆小其眼帘的是一个十分熟悉的、标志性的、光溜溜的高额头,还有那圆圆胖胖的脸庞----来人竟是陆香兰! 陆香兰看到陆小其,立刻站起来拉住了她的手,左瞧右瞧道:“小其来了?过来过来,让姑姑看看,哎呀,想不到以前还是个小丫头,如今就变成*人家的奶奶了。”陆小其勉强一笑:“姑姑来了?”虽然见着了亲人,可陆小其也高兴不起来,只因这个姑姑和她素来就疏远得紧,而且大家同在靖州,自己在庄家都这么些天了也不见她来看自己,如今倒是怎么的突然想起来看自己了? 陆香兰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也没注意到陆小其的不热情,只管自己说个不停:“嗨,我原本早该来了,可是你当时嫁得急,我又没提前接到信儿,那几天因为担心你爹爹的事就走去看他了,这不,我们就正好岔开了,你出门的第三天我正好到浮江,今天刚赶回来呢。”陆小其一听她从浮江来,忙抓住她的手臂一连串问道:“你从浮江来?可见着我爹爹了?他现在可好?从衙门里放出来了没有?” 陆香兰一叠声道:“放出来了放出来了,你走的当天正午就放出来了。原本这案子你爹爹也没多大牵涉,就算是有嫌疑也不好胡乱定罪,只因为牵涉到旗人大户人家,上面就摧得紧,那昏头的知县被催得急了就想胡乱的定罪,结果庄家的书信一到他就不敢不放人了。哎,都是这该死的知县,害得你爹爹担惊受怕的,在牢里又吃不好,我看到你爹爹的时候,他的人瘦得啊,我一看见他就想流眼泪,哎……不说这些了,你爹爹心疼你呢,有好些东西让我捎给你,你母亲和大娘也都捎了些。” 陆香兰说到这里,就招呼自己的丫头把旁边的一堆东西都拿了过来:“你看,有你最爱吃的点心,有自家果园子里的果子,还有两匹绸缎,一匹青白碎花的,一匹桃红绣花的,还有……对了,还有一封信。”陆小其对其他东西倒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急着看信,接过来就立刻拆开看了。 张氏显然把隐瞒工作做得很好,陆平安并不知道庄家的实情,他在信里只是内疚自己没好好准备就让陆小其嫁了,又担心她小小年纪在大户人家里不适应,总之满纸都是牵挂和关心,陆小其看着这熟悉的笔迹,似乎看到爹爹亲切慈爱说话的样子。她这么多天来一直都处在庄家的排斥和欺压之下,突然看到自己爹爹的信,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眼眶发热,一滴大大的泪水滴在了信纸上。 陆香兰之前还在一边说个不停:“哎,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爹爹是这么疼你的呀,他这回跟我吩咐了好久,要我多看着你点,照料着你,还说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哎,你也是个命苦的,我一来就听说了,庄家四少爷他去得这样早……这事儿估计你爹爹还不知道呢,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她说到这里突然看到陆小其哭了,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哎呀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想你爹爹了?还是我说到四少爷的事让你伤心了?哎,你看看我,就不应该说这些个难过的。” 陆香兰忙乱中又递了手帕过去,一手在陆小其背上拍着安慰:“别哭别哭,你不知道,我最看不得别人哭了。”陆小其此时心里正脆弱难过,陆香兰到底是她姑姑,以前虽然疏远,但好歹是有着血缘亲的亲人,现在又这样安慰她,她一时刻也忍不住,就靠着陆香兰的手臂泪水长流,把庄家的事都说了:“姑姑,他们庄家好欺人……” 等陆小其断断续续说完了,陆香兰“咚”一声猛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大声道:“这庄家也欺人太甚了,你做错什么了她们要这么对你?这门亲事好歹我也算牵了一根线,我不能不管!再说她们这么欺负我们陆家人,我陆香兰今天咽不下这口气!”她说着又一把拉了陆小其起来:“来,去你婆婆哪里,我倒要跟她评个理去,她不给我个交代,我今天就不走出去庄家的大门!” 陆小其原本只是悲从心起,心理难受得紧才对陆香兰说了,没想到这个平时很疏远的姑姑这么气愤激动,忙摇头道:“不了,姑姑,你别去,他们家人既都这么做了,说什么都没用,我一个人受苦也就罢了,怎能让姑姑也受人家的气?” 陆香兰哼哼道:“小其,你不用怕,你是才来这里不知道,这庄家人最死要面子,平日里总是在外面做善事装好人,真想不到背地里做着这种下作的事,她们要真不讲理我就闹大了去,看是他庄家丢得起人还是我陆香兰丢得起人?” 陆香兰说到这里也不管陆小其同不同意就往外走:“你不去我自个去,反正今儿个我是非去不可了。”她之前是来过庄家的,大概的地方都知道,所以自己走出去也不怕找不到地方。陆小其见她在前面去了,也只好跟在后面,不过她这回倒没有再阻止,一是陆香兰执意要闹她也拦不住,二是她也转念想了下,也许陆香兰是更了解庄家的,闹一闹说不定能闹出点效果来来,再说反正爹爹已经出来了,闹了也不怕,就算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出一口恶气也好。 陆香兰来到庄夫人的院子,怒气冲冲地蹬蹬进去了,一把推开外房通传的丫头,几步冲到里屋的门口,这时三少爷正“啪”的一声摔了门帘子出来,看起来他脸色很是气愤,不知道里面到底商量得怎么样了。 陆香兰正在火头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没好气地把三少爷往旁边一推,然后呼啦一下冲了进去,顺手抄起旁边案几上的一个花瓶,“砰”地一声猛力摔在堂中摔得个粉碎,然后也不待众人回过神来,就一手指着正中的庄夫人机关枪一般“哒哒哒”的猛开火:“好你个庄家奶奶!我本来还敬你家做事厚道,没想到你们家竟如此下作!我家小其一进门就要守寡都没说了,你们有什么资格嫌她不吉利?古来今来有几个冲喜的给冲活了?啊?莫非你们庄家人的命就和别人不同些?要真不同些你当初早说啊,说非得保证把你们家四少爷冲好了才行,我看谁还敢进你们家的门?你倒是说啊?既然当初没说这话,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们处处刻薄挤兑她不说,还找自己家养大的两个丫头红口白牙地冤枉她!你说你们也不嫌丢人?有本事找她的陪嫁丫头来说啊?找自己养大的丫头说事儿骗得了谁?” 第五十一章 面子 第五十一章面子 陆香兰突然闯进来这一顿叽里呱啦的骂,在场的庄家人被骂得一时都缓不过劲来,一个个脸上红红白白的却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手打小说)庄夫人一张老脸更是有些挂不住,在靖州谁人不知道庄家?她身为庄夫人平时走到哪里不是受人尊重的?何曾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过?可陆香兰骂人的语速很快,根本就容不进她插话,最后还是比较善于吵架的庄翠平最先站起来反击:“喂,你是哪里钻出来的恶婆子?跑到这里来乱嚷嚷什么?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你再嚷嚷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打出去?” 陆香兰一看庄翠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庄翠平吧?我正要寻你的霉头,你倒自个撞上来了!”她说着就往庄翠平哪边逼过去,扯住对方不放手了:“你不是爱打架吗?不是爱打我家小其吗?欺负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算什么事?你今天有种来打我呀,最好把我打得头破血流地走出去才好,走出去我就在庄家大门外给你当三天活招牌,好让全靖州城的人都来看看,庄家打人的功夫就是好呀,打完了他家守寡的媳妇再打她娘家人!来来来,你快打呀,没打破头我还就不出去了!” 庄翠平被陆香兰这一扯一骂,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对方一身装扮分明是体面人家的奶奶,她弄不清对方底细也不敢乱来,再说对方来势汹汹,身材也有些粗胖,可不象十三岁的陆小其那么好对付,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谁会吃亏呢,所以庄翠平这时候只希望旁边的人快点来帮她一把。但在场中庄夫人自持身份不好上前,大少爷二少爷是男人自然也不便和女人动手,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两个倒是过来了,可她们平时都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很是讲究体面,哪里会动蛮力?所以这会子两个人只是作势来拉陆香兰,可想而知是拉不住的,庄翠平只得一边不停往后退着一边对外面喊道:“快来人啊,把这疯婆子给我拉住了!” 陆小其一直站在门口看着,陆香兰这一顿大闹让她大是出了口气,心中无比爽快,看来这恶人还得恶人治,跟有些人就是不能斯斯文文的讲礼数。不过话虽如此,真要换了是她来闹,那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陆香兰这般泼辣的。陆香兰这回真是让她大开眼界,她以前只知道这个姑姑是个爱吃爱说也爱笑的,倒没没想到她竟有这等泼辣功夫。 陆小其正看得解恨,这时外面的丫头听到庄翠平的喊声就要进去,陆小其如何能让进?所以她便一手拦住门口,喝斥道:“主子们打架,你们不躲得远远地,还进去干什么?”丫头们道:“可是二小姐她在里面喊呢,我们不敢不去,求四少奶奶不要为难我们。”陆小其眉毛一挑,往门口一站,道:“你们不敢不去?那行,反正我就站在这里了,谁要敢拉开我进去,我就告她个恶奴打人的罪名!” 不管陆小其在庄家如何受欺,她到底是个正经的主子,丫头们再怎样也不敢和陆小其动手,见她这么一说自然只好在外面干瞪眼了,庄翠平在里面被陆香兰逼不过,后退中又被椅子一绊,终于“哎唷”一声,整个人就四仰八叉地跌倒在了地上。陆小其应声看过去,心里头别提多解气。 庄夫人这时终于忍不住了,拍桌叫了一声:“够了!文家二奶奶!你骂也骂了,砸也砸了,人也打了,还不停手?”陆香兰气愤愤哼道:“难为庄家奶奶还有记性,知道我这个疯婆子是谁呀?我还当你们庄家人今天准备把我当孤魂野鬼打死呢。” 庄夫人把茶杯在桌上叩得“哚哚”响,口气也很重:“文家二奶奶,你是小其的姑姑,大家本都是亲戚,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说?可你一进来就这样打砸乱骂,实在是太过分了!按理说文家也是户体面人家,可你们文家的家教礼数就是这样的么?你好歹是文家的二奶奶,就一点面子也不要了?” 陆香兰听得好不生气,冷笑了两声:“呵呵,原来你们庄家人是喜欢坐下来讲道理的呀?那为什么我家小其在这里会无端端挨打?会被你们整天想着法子的挤兑?既然你们这样不讲道理的欺负她,那我也跟你们说明白了,我陆香兰今天是真没打算要面子,也不管什么好看不好看了。我就是想闹得全城人都知道,好让外面的人都来评评理儿,看你们庄家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再说了,反正我文家在靖州也没几个人知道,我陆香兰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要是有你们庄家陪着一起丢脸,我赚呀,赚得老多了,我高兴着呢,反正你们庄家都不怕没面子,我还怕什么没面子?” 陆香兰大概说中了庄夫人的死穴,她脸色明显更难看了,但居然没有发作,只是盯着陆香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怒气给憋回去了。她明明憋得都快内伤了,却还得对一旁的大少奶奶道:“白兰,给文家二奶奶看座!”刚才大家在这里商量事儿,里面一个丫头也没有,外面的丫头又进不来,大少奶奶这时也只好乖乖给陆香兰拿了一张椅子过来。 庄夫人似乎深呼吸了几下,方又开口说话,不过这会口气明显软了些:“我说文家二奶奶,大家好歹亲戚一场,你就算不顾自己的名声,可坏了我庄家的名声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所以我们大家还是要讲道理,若是我们庄家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只管说出来,我自然会给二奶奶一个公道的交代。” 陆香兰虽然泼辣,但她到底是书香门第出身,家教礼数都是知道的,她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撒泼而撒泼,只不过是之前太过气愤,同时也想让庄家人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罢了,如今庄夫人既开始软化了,她又已经发泄过一场了,想了想也就顺着台阶下了,虽然仍然没好气,但还是坐了下来:“庄家奶奶既这样说,那我倒不妨看看你要怎么公道了。” 陆香兰坐下后对门口的陆小其招手:“小其,你过来这边。”陆小其这会儿看着庄夫人那副哑忍的样子,心里头别提多痛快了,但她面上自然没做出来,只是一副恭顺的验资走过来坐下了:“是,姑姑。” 她心想陆香兰说得果然没错,庄家的确是怕丢面子的,不想把家丑张扬出去。难怪得之前要搜她屋里的时候庄夫人就说要她自己承认,免得搜了她的屋让家丑传出去庄家也没面子。 陆小其坐下之后,庄夫人却让其他人都出去了:“翠平,君堂,你们几个都出去,我和文家二奶奶有点话要说。” 庄家其他人都出去后,陆香兰就直接问道:“庄家奶奶,那你先说说,你们家丫头诬陷我家小其的事该怎么说?”庄夫人斟酌着字句慢慢道:“文家二奶奶,其实今天这件事吧,也不能断言就是两个丫头诬陷的。你先别急,等我把话说完……当然我们也是有点儿怀疑的,刚才大家还说呢,都觉着不能够光凭两个丫头的说话就认定是老四媳妇做的,所以根本也没打算对她怎么着,之前就是跟她对质一下罢了。这不大家正商量着呢,二奶奶就到了,还这么一场大闹,你看这不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吗?” 陆小其心里连连冷笑,之前还证据确凿铁板上钉钉的事,转眼就成证据不足,成误会了。 第五十二章 亲情 第五十二章亲情 陆香兰虽然不大满意,但她也知道庄夫人这样说已经很让步了,她总不能说两个丫头确实是她们派来诬陷陆小其的吧?所以陆香兰听完后只说道:“听庄家奶奶这么说来,今天这事确实是有点误会。(手打小说)不过之前庄家有些人挤兑欺负我家小其的事,恐怕就不是什么误会了,我希望那些事情庄家奶奶也能管一管,要不然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就算今天过得了这槛,明天也能生出另一槛来,我也不想天天到庄家来闹误会,那样大家面上也不好看是不是?” 陆香兰说这番话的语气虽然颇为客气,但这其实就是赤luo裸的威胁,话里的意思就是你们以后还敢这样我就天天来闹,大不了大家一起出丑。庄夫人听了这话,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跳动了一下,但她到底是没有发作,不但忍了过去继续保持大家***风度,话也说得更加好听:“二奶奶说的哪里话?老四媳妇也是我家里人,哪能让人欺负挤兑呢?这种事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她说到这里又转过头来跟陆小其说:“老四媳妇,以后真要有人敢欺负你,你只管来告诉我,我们庄家是不允许有这种事发生的。” 陆小其瞥了她一眼没出声,自己这婆婆做戏的本事还是蛮高的,撒谎的话说起来神色自若,似乎实情真如她所说的一般。 陆香兰如何不知道庄夫人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就算揭穿她也没什么意义,陆香兰只希望经过自己这么一闹后,庄家以后能够收敛了,毕竟以前的事情没法追究,最紧要的是日后。陆香兰虽然看似鲁莽,其实也不是个傻的,文家虽然不如庄家这么有名气,但也算是大户人家,她经历的事儿自然也是不少的,真要是个笨的,文家哪能容她好好的混到现在? 陆香兰不但不笨,也很知道分寸,她知道今天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也开始说起了好听说话:“哎呀,庄家奶奶说话就是让人听着舒服,有了您的这些话,我心里真是一点气儿也没有了。说起来我也有不是的地方,我家里人都知道我性子不好,加上刚才又关心则乱,所以没弄清楚就发了这么一通火,错怪了亲戚们不说,又砸坏了你家的东西,还望庄家奶奶包涵则个,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庄夫人见陆香兰彻底地下了台阶,更是笑了起来:“不怪不怪,只要说开了就好了,反正都是自己人,也都是误会,有什么好见怪的?” 两人都这么一笑后,屋里的气氛立马就神奇地和气的起来。陆小其现场见证了陆香兰和庄家四***脸色翻转之快,真是叹为观止,她今天算是上了深深获益的一课,原来大宅门里的人都是这样假惺惺做人的,一个个都是实力派演员,宅子越大演技就深厚,所以眼前这两人比起陆家张氏的做派来就更胜一筹,看来自己以后得多学着点了。 陆香兰和庄夫人又客气地寒暄了一阵后,陆香兰就找个借口告辞了:“庄家奶奶,既然大家都是一场误会,我心里也就放心了,你看刚才把我急得,什么都忘记了,这会子才想起家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要做呢,我得赶紧的回去,今儿个就说到这里吧,老打扰您也不好。”大家做戏作全套,庄夫人也假装挽留道:“急什么?自打我们作了亲戚,你还是第一次来呢,我都还没有招待你怎么就走了?别走别走,等我去吩咐厨房,让厨子特地做些好的,吃了饭再走。”陆香兰自然是拒绝了:“谢谢庄家***好意,不过我这次是真有事情,下次一定来吃饭。” 就这样,陆香兰和庄家奶奶两个人貌似十分友好地告辞了,不过庄夫人嘴里虽然说得客气,最后却没有起身去送送陆香兰,陆香兰也不放在心上,反正她也知道这些客气都是假的。 陆香兰回到陆小其的院子里,又和她说了一会体己话:“小其啊,你婆婆不是好对付的,她今天是松了口,可以后的事情还不知道会怎样,总之大宅子里的事情都很复杂,你自己在庄家要小心些,但是也不要任人家欺负,有什么委曲只管找姑姑就是。” 陆小其从来不知道这个姑姑对自己是这样好的,此刻心下感动,咬住嘴唇点头道:“谢谢姑姑。”陆香兰心痛地抱了抱她:“跟姑姑说什么谢字?多见外不是?姑姑以前是没怎么注意你,可如今都是嫁出娘家的人了,爹娘又不在身边,姑姑就是你眼前最亲的人了,姑姑不对你还能对谁好去?” 陆小其听陆香兰说得这样情真意切,加上刚才又眼见她为着自己出头,知道她确实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所以这会儿眼圈又是一红,叫了声姑姑就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说实在的,之前陆香兰自己也没想到她会对陆小其这么好。因为一直以来她对游氏两母女都很疏远,一是因为游氏这房不过是妾,二是因为游氏进门的时候陆香兰早已经嫁了,回家的时日也不多,本来就不大熟悉,张氏又经常编排游氏母女的不是,她也就很少去游氏哪边。再加上陆小其小时候的个性实在不讨喜,对谁都摆着个臭脸子,连陆平安这样好性子的人都对她喜欢不起来,陆香兰自然就更不会喜欢她了。 陆香兰的态度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转变,有几方面的原因:一是这回陆香兰回去后,她才知道陆平安原来很喜欢这个小女儿的,他一直吩咐她要多关照陆小其,还说陆小其以前是如何如何的乖巧,由于陆平安这样的态度,陆香兰心里自然就对陆小其有些不一样了。 另外呢,陆香兰对陆小其心里也是有些内疚的,因为陆小其这门糟糕的亲事是她牵的线。 陆平安入狱之前让陆香兰帮着在靖州看看有没有适合的人家,所以她当时就拿了陆小其的八字过来,后来无意中遇到了给庄家四少爷到处物色冲喜新娘的媒婆,那媒婆一看陆小其的八字和名字都是十分相合的,就想帮两家做媒,但陆香兰当时拒绝了,因为她知道庄家四少爷病得不轻,陆小其进门就是冲喜,万一冲不好就得当寡妇,所以就算庄家门庭多高也没用。这个时候的女子极重贞节,大户人家更是不允许寡妇改嫁免得辱没了面子,一旦当了寡妇就是一辈子的孤独寂寞,这对一个女人来说该是何等的凄凉?就算对方再有钱又如何?所以陆香兰当然不答应了。 但是后来大嫂张氏捎信给她,让她在靖州帮着托人找关系救陆平安,庄家正好知道了这件事,他家人面广,能找得上关系,所以就托人来跟她说了,只要陆家同意嫁人他家就能让陆平安出来。陆香兰当时心急自己的哥哥,就去了庄家一次,把具体事情跟庄家说了,但她也表示这件事她不能作主,要是庄家有把握的话她就问问陆家的意思。当时四少爷病重得不能再拖,所以庄家听得陆香兰的这话,立刻就急冲冲派人带着能救人的书信去浮江陆家问张氏去了,只等张氏一答应就一手交信一手交人,然后这门亲事就这么成了。 陆香兰得知陆小其进门后第二天就守寡了的消息,心里如何不愧疚?再加上两人到底是血亲,平时虽然疏远但也没有什么过节,所以当陆香兰看见这个小侄女对着自己流泪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就和陆小其离得近了,心里除了内疚还有着深深的怜惜,亲情也就这样被唤醒了,自己家的亲人受欺负谁人不愤怒?所以后来就有了这么一出大闹庄家的事情。 经历过这件事后,陆香兰和陆小其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自然就如同陆香兰和陆玉芳一般了。人与人之间大概就是这样吧,有时候需要一些契机才能够真正的走近了。 第五十三章 岂容人欺 第五十三章岂容人欺 陆香兰正走出门口的时候,小铜突然一拐一拐地过来了,陆小其看见她就道:“你怎么来了?说了让你不要出来,在屋里多养着,这样好得快些。(手打小说)”小铜身子骨不经事,上次挨打的伤到现在还没有全好,所以陆小其一直不准她干活,要她好生休息着,她平时倒也听话好好养着呢,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竟跑出来了。 小铜的心情似乎很好,小脸上笑得很是明朗:“不碍事的,四少奶奶,我已经好了许多呢。而且我刚才听说奶奶屋里来了浮江的亲戚,所以就想出来看看。”她说着转身又对着陆香兰乖巧地行了一礼:“这位奶奶好,我是四少奶奶从浮江带过来的丫头小铜,您就是奶奶屋里来的亲戚吧?”陆香兰笑道:“是呢,我是你们四少***姑姑。”小铜一听就更高兴了:“原来是姑奶奶,你以后可要常来看我们家奶奶,她和这里的人也不怎么熟悉,说不上几句话,总是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可闷了。” 陆香兰笑道:“你这丫头可真会说话,很会为你家主子着想哩,是个好丫头。”她转头又对陆小其说:“不过她也太小了吧?你大娘怎么这样不上心,让这么个小丫头跟着你?”陆小其并不顺着往张氏身上推,也笑着回道:“不关大娘的事,是我自己选的,小铜年岁是小点,但很合我的心意。” 陆香兰见小铜是陆小其从娘家带过来的,陆小其自己又很满意,便知道这个小丫头日后肯定会成为陆小其的心腹丫头,所以对她便十分和蔼,又问了她几句话,大抵都是些多大了啊,在这里习不习惯,想不想家之类的话。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面走,待到了大门处,陆香兰又在门口跟小铜说:“小铜,你是你家四少奶奶从娘家带过来的,和别人可不同些,你待她也要比别人都上心些才是。”小铜用力点头:“姑奶奶只管放心,小铜知道自己和别个不同呢,别个是庄家的丫头,我是四少奶奶一个人的丫头,心里也只有四少奶奶最是重要。”陆香兰听了这话,又夸奖了她几句,便十分满意地去了。 目送着陆香兰的马车走远了,陆小其就笑着说小铜:“姑姑的面子就是大,连你这个伤号都从房里出来见她。”小铜却认真地道:“是呢,我听说是四少***娘家亲戚来了,就想着一定要见一见,好请她多过来看看奶奶几次,那样这里的人就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了,一准儿不敢老欺负你了。”陆小其开始只当小丫头贪新鲜出来看看,没想到她心里竟是这么想的,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只拍了拍她,道:“你放心,我以后会让这里的人知道,你家四少奶奶可不是好欺负的。” 往回走的这段路中,陆小其想了很多,今天姑姑的大闹不仅仅让她终于出了口恶气,痛快了一回,同时也让她对庄家有了些新的认识----那就是在这样的大宅门里她就得要强些,就不能有一丝丝的退缩,要不然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还真是没什么可依仗的了,她唯一能依仗的就只有自己。 要知道她这一辈子都将在庄家渡过,说起来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如果任由她们每天这样欺负挤兑自己,那她这一生要怎么煎熬下去?所以她必须为自己着想。 她以前一直忍让,一是顾忌着爹爹的事儿,二是对庄家完全摸不清底细,可如今,她觉得是时候开始要做些事情了。她陆小其从来就不是个甘为砧上鱼肉的人,她只是不喜欢争强好胜,如果能和平她就不愿意惹事,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有点奢侈,从她一进门到现在,庄家从来就没有以礼待过她。 陆小其这样想着就到了自己屋里,正好看见画眉和喜鹊两个在里面候着,就问道:“杜鹃和香儿呢?”两个丫头互相看了看,然后小心谨慎地回道:“不知道今儿个是怎么了,她们两个从晌午就不见了影儿,要不,我们找找去?” 其实两个丫头是隐隐约约知道点事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本来之前庄家说陆小其的事时,丫头们在外间是听不真切的,画眉和喜鹊两个又不是庄夫人屋里的丫头,更没敢凑上前去听,但是后面陆香兰闹的时候说得比较大声,两个丫头也就听到了一点。 陆小其听了两个丫头的回答,心里冷笑了一声,心想杜鹃和香儿做了那样的事情,如何还敢回来?所以她也就没有再问,只是吩咐眼前这两个丫头:“我昨儿晚睡的时候觉着房里气味有些不大好,所以今儿一大早起来就气闷得紧,你们两个现在就去我屋里彻底打扫一番,特别是柜子底下,桌子背后,床底下之类的地方要仔细些,莫要再让我闻道不好的气味。” 两个丫头原以为陆小其叫她们两个来有什么不好的事要问,如今见只叫她们两个去打扫房间,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恭声应了:“是,四少奶奶,奴婢们这就去了。”陆小其在后面又吩咐了一句:“我在这里看会子书,你们两个扫好了就来说声。” 两个丫头出去后,陆小其随便拿了一本书,对小铜道:“你也先回去休息吧。”小铜却不肯走:“我在屋里闷得慌,奶奶就宽容我再坐一阵子好不好?”陆小其见她这样说,自然也应了。小铜在哪里磨蹭了一会,又好生艳羡地望着陆小其手上的书道:“四少奶奶,听说那书上好多有趣的事儿,是不是?” 陆小其笑道:“是啊,可惜你不识字,要不然我的书你只管去看。”小铜眨巴着一双灵动的眼睛:“我家里就没一个人识字呢,我们这样身份的人没有几个识字的。不过四少奶奶,听说你以前在浮江的时候教过下人识字,那人福气可真好。” 陆小其被她这样一问,就想起了周度,心下有些黯然。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一连串的事情就接蹱而来,自己这里过得十分不如意,周度哪里不知道又会怎样呢?他是个见不得光的逃奴,只怕日子会更不好过吧? 陆小其想到这里,叹息了一声:“是呢,是教过一个人识字,可惜……不说他了。你要是想识字,等我有空也教你。”小铜一听,立刻雀跃起来,一张小脸激动得通红:“谢谢四少奶奶,谢谢四少奶奶!” 陆小其见小铜激动成这样,也来了些兴致,就在书本上指了“小”和“铜”两个字给她认识:“这两个字就是你的名字,小……铜。”小铜十分兴奋:“原来我的名儿是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呢。”她说着想了想,又急匆匆跑出去拿了半碗清水来,然后用手蘸了在桌子上照着比划着,认真得不行。 等小铜终于把这两个字学会了,闭着眼睛也能写出来的时候,画眉和喜鹊两个丫头过来了:“四少奶奶,你房里头打扫好了。”陆小其合上书本,看了看神态明显有点异常的两个丫头,假装漫不经心地道:“哦,打扫好了?没有发现什么臭虫之类的脏东西,或者其他什么不好的东西?” 陆小其看得很清楚,喜鹊听到她这样说就有些犹豫,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但她看了看画眉后就什么都没有说了。而画眉呢,脸色比平日比起来有些发白,但还是比喜鹊镇定多了,只是低眉顺眼站在哪里,一点也没有要说什么的样子。 陆小其又重复问了一句:“真的没看到什么呀?”底下两个丫头一起摇头:“回四少奶奶,奴婢们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陆小其“啪”的一声把手中的书本重重在桌上放下,把小铜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语调也提高了很多:“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么?你们可是我屋里的丫头,若是有什么欺瞒着我的,日后让我知道了,可别怪我无情!” 两个丫头闻言,知道事情瞒不过去了,“噗通”一声双双跪了下来。喜鹊首先就藏不住了,有些惶恐地道:“回四少奶奶,你床底下是有些东西,我们看见的时候差点吓坏了,也不知道是……是谁放在哪里的。我本来想拿过来给奶奶看看,可是画眉她,她说还是不要给你看了,所以我们……我们就把哪些东西给烧了。” 陆小其故作不知,道:“哦?是什么东西?说说来看?” 喜鹊声音有点发颤地道:“回,回四少奶奶,哪个东西,是,是……”画眉这时却突然抢着说话,打断了喜鹊的话:“回四少奶奶,那就是一些纸,上面画着一些东西,还写了字,我和喜鹊都认不了几个字,所以不认得写的是什么,反正纸上都画满了,奴婢们便以为是没用的了,所以就拿去烧了。另外还有一把木头做的小刀子,我看着也破损得不成样子了,就一并烧了。我们两个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四少奶奶还要的,竟不小心烧了,还请四少奶奶责罚。” 陆小其当然不信两个丫头不知道哪是什么东西,象庄家这样的大宅门里,等级比较高的丫头识得一些字也不稀奇,她们两个要真是不认得上面写着什么字,用得着这么惊慌么?所以她盯着两个丫头看了好一会,知道看得两人都有些发虚,才又问道:“真的烧了么?” 第五十四章 审问 第五十四章审问 不好意思呀,等我想起更新的时候已经十二点过了,不过这还算是25号更的,明天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 由于她的神态喜怒不明,喜鹊有些害怕她追究自己两个擅自烧了那东西,想要解释几句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手打小说)而画眉显然就沉稳许多,知道回答的重点应该是什么:“是,都烧了,就烧在外间的火盆里,那木头小刀子估计还没烧完呢。” 陆小其听到这里,心里总算是满意了,口气也放缓了:“算了,烧了就算了吧,但这种事下不为例,以后凡事都不能擅作主张,得问过我才是。” 其实她刚才让两个丫头去打扫房间就是想试试这两个丫头看到那些所谓的“证据”之后,会怎样处理。因为杜鹃和香儿两个的行为,让她对所有庄家的丫头都没法放心。而在这个测试当中,她所想过的最坏结果就是这两个丫头拿了“证据”去庄夫人哪里告密,要不然就是假装没有看到,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两个丫头却把哪些“证据”烧了。烧了不算,她们还假说不认识那是什么。这样的处理结果大概是让陆小其最满意的了。因为这件事若真是陆小其做的,她当然不希望别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希望丫头们拿来给自己看,免得不好解释,但又更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烧了还假装不知道烧的什么是最好的。 而在这中间,画眉是尤其让陆小其满意的,第一她遇事毫不惊慌,果断地作出了烧毁“证据”的举动,而且她不但知道怎么处理哪些“证据”,也知道陆小其最担心的是什么,所以她把哪些东西烧在什么地方都说得那样清楚,好叫陆小其放心。 总之,这个小小的测试,让陆小其知道了眼前这两个丫头目前对自己还算是忠实的。其实当初庄家人选择了香儿和杜鹃来诬陷她,而不是选择喜鹊和画眉,这本身就说明了四个丫头中,画眉和喜鹊肯定是不容易出卖自己主子的那两个。当然,这里说的只是相对而已,她们毕竟是庄家以前的丫头,陆小其是不会完全信任的。 测试画眉和喜鹊两个并非是陆小其的大动作,所以在两个丫头都松了一口气后,陆小其又吩咐道:“你们两个去老爷和夫人哪边,把杜鹃和香儿给我领回来,她们若是不肯回,你们就去问夫人,就说我让问的,问我屋里的丫头为什么在她哪里不肯回来?” 画眉和喜鹊听了陆小其这番话,满腹狐疑地对看了一眼,看来今天的事儿不简单,怪不得一直没看到香儿和杜鹃,原来她们两个去了老爷夫人哪边,只是她们为什么不肯回来?还要四少奶奶派人去叫?这些事再联系起四少***姑姑来闹的事儿,只怕这里面的浑水有些深了。 等画眉和喜鹊走之后,小铜看着陆小其有一肚子的话要问,陆小其也觉得是时候把事情告诉她了,这个丫头虽小,但到底是自己目前唯一可信任的,而且也机灵,让她多经些事也好,这样就可以早点成熟起来成为自己的左肩右臂。陆小其这样思量着,就把自己被诬陷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小铜:“小铜,这件事儿你是不知道,今儿个早上……后来好在你姑奶奶来了,要不然他们还不知道要把我怎么样了。” 小铜听完这番话后,愤怒之极,握着小手掌狠狠道:“他们也太欺负人了!还有香儿和杜鹃,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我看那香儿平时象个好人,没想到却这般信不过!”陆小其叹息了一声:“小铜,人心难测,这大宅门的人心就更难测,你日后慢慢儿就会知道了。而且其实有些人本身是不坏的,但是却会因为很多原因做坏事。哎,总之,我现在最可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 两主仆正说着,外面就传来画眉的声音:“回四少奶奶,香儿和杜鹃到了,但是她们不敢进来,在外面站着等***吩咐才敢进。”陆小其冷笑道:“都给我进来!这会子知道怕了么?先前的胆子哪里去了?” 听到这话,四个丫头就全部进来了,香儿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着了,杜鹃虽然也低着头,却只是直挺挺站在哪里。小铜见到这两个诬陷主子的丫头立刻就怒目圆瞪,上前去就“啪啪“两声给了香儿两个耳光,口里啐道:“平日里算我错看你了,竟然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香儿也不敢回避,生生让比她小好几岁的小铜打了耳光去,打完之后她竟自抽抽啼啼地哭了起来。 小铜打完香儿,又要去打杜鹃,杜鹃身材本来就高挑,这会儿又站着,小铜只够她的肩膀高,明显有些弱势,这时杜鹃又墓地抬正了头瞪着她,那神态似乎在说:你敢打我?这一下小铜显得更弱势了,但她从来就不是个怕事的,不但用眼神狠狠给杜鹃瞪了回去,同时不够高的她还跳起来扬手抽了杜鹃一巴掌,随着“啪”的响亮一声,杜鹃白皙的脸上立刻浮出了红红的五根小手指印。 杜鹃没想到这样小一个丫头竟然真的敢抽自己,气得两眼发红,一抬手就想打回去,这时候陆小其却开声了:“杜鹃,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面前打人?”杜鹃听得陆小其这一喝,那手掌终于生生顿在了空中,嘴里不服气地道:“怎么就许她打我,我打不得她?” 陆小其道:“她自然打得你,因为是我让打的。怎么,我不能叫人打你么?你难道不是我屋里的丫头?”杜鹃听陆小其这样说,只咬了咬嘴唇就没有再吭声了。因为先不说她该不该打,主子要打奴才实在不需要什么理由,小铜打她既是陆小其支持的,那她便只有挨打的份了。 陆小其看到杜鹃还是不服气的样子,就道:“小铜,你刚才打了香儿两巴,杜鹃这里还差了一巴呢,怎么就停手了?给我接着打!”小铜原本是自己气愤上来打两个丫头的,这时候见陆小其出声给她撑腰,自然更不畏惧,跳起来又是狠狠一巴掌,不过这回杜鹃只是咬牙低着头,没敢再抵抗,但那眼神里面的恨意却十分明显。 陆小其自然将杜鹃的神态看在眼里,便冷冷问道:“杜鹃,你知道自己作什么挨打么?”杜鹃把眼珠转向一边,有点愤愤然地回道:“四少奶奶是主子,要打便打,能有什么理由?”陆小其心里也有火气,这个丫头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还敢这样气壮,倒是少见!但她暂时没有发作,只道:“看来你是觉得自己没做错了。那好,香儿,你来说,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进来就要跪下?” 香儿不敢回答,只是跪在地上磕头:“香儿对不住奶奶,求奶奶责罚!”陆小其提高了声音:“我是让你说,到底做错了什么?”香儿仍然只是磕头,额头都磕出血来了还是不敢说:“香儿错了,香儿知错了……奶奶怎么罚香儿都行,只别问我,我……我不敢说。” 陆小其点点头,语调却陡然寒冷了起来:“好,不敢说是吧?那也无妨,不说就不说,你家奶奶我也不能扳开你的嘴让说。但是我今儿个要告诉你们两个,我明天就要把你们买到靖州最便宜的私家窑子里去,听说逛窑子的都是些不知道痛惜姑娘的莽人,而且里面的姑娘都有花柳病,三天两头的死一人,想必你们两个宁愿去哪里也是不愿意说的,那我便成全了你们罢。” 卖到窑子里去,恐怕是这个时代所有女子最恐惧的事情,更何况陆小其还绘声绘色地加了几句具体描述,画眉和喜鹊听得都面色一变,香儿更是吓得不轻,听得这番话便如遭雷击,几乎要晕过去的样子,吓得连哭也哭不出声了。那杜鹃的脸色也是“唰”的一下变得苍白,她咬着嘴唇颤声道:“四少奶奶,你,你不能这样做。” 陆小其见两个丫头吓成这样,心里总算舒坦了一点,心道我看你们还怎么嘴硬?她心情一好,就在上面换了个舒适点的坐姿,慢悠悠地说道:“哦,那你倒是给我说说,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杜鹃嘴巴动了几下,才道:“我,我好歹是夫人房里过来的,一向也得夫人的喜欢,你这样做便是扫了夫人的面子,只怕夫人不肯答应。” 陆小其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哈,还真好笑,我看你是糊涂了吧,在庄家连规矩也没学会么?夫人凭什么不答应?就算你以前是她屋里过来的,但过来了就是我院子里的人了,我要怎样处置你,旁人哪里能说半个不字?夫人是个知书达理的,更不会作出这等失礼的事儿来。”她说到这里,便成功地看到杜鹃面色又白了一层,当下又说得更彻底了一些:“说白了,你无非是想着你帮有些人做了某些见不得人的事,她们必定会保着你是不?可是你也不想想,她们真要铁了心的保着你,今儿个就不会让你过来了,如今既来了,那便是不想管你了,我看你平时也不是个笨的,竟连这点也想不明白么?” 陆小其说得这般透彻,杜鹃也听得心如死灰,自知再没有依仗,终于“噗通”一声跪下了:“杜鹃知错了,求四少奶奶手下容情!” 第五十五章 四少爷的秘密 第五十五章四少爷的秘密 陆小其哼了一声,道:“你终于也知错了么?那便把你如何错的,错在何处,都一一说出来吧。(手打小说)”杜鹃在下面又几次咬着嘴唇,似乎在和自己作心理斗争,不过她到最后终究还是不敢说:“四少奶奶,奴婢实在不敢说。其实四少奶奶心里明镜儿似的,不用奴婢们说也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求奶奶不要再为难奴婢了,奴婢一旦说了出来,只怕……只怕……求奶奶绕了我们吧。”杜鹃说完这些又直磕头,她这时候也是真的怕了,头磕在地上咚咚响,头发也有些散乱,如果不是因为之前见过她那顽固态度的话,如今这模样儿看起来确实有点可怜。 陆小其自然不会可怜她,她心中更多的是怒气,但脸上却不怒反笑:“你说得真是轻巧,让我不要为难你?那我去让谁不要为难我?再说了,我凭什么要饶了你?你既对我不忠,那就该让你忠于的人来保你,既然她们都不来保你,你又有什么脸子叫我饶你?” 杜鹃被陆小其这一顿抢白,也知道求饶是无用的了,毕竟是自己诬陷她在先,如今平白无故的要她饶了自己确实不大可能,杜鹃当下心急如焚,不过人人都说急中生智,她情急之下就突然想出了一个法子,于是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道:“回四少奶奶,关于今天的这件事儿,您即便是真要卖奴婢去窑子里面,奴婢也是不敢说的。但奴婢还有另一件事愿意跟奶奶说,求奶奶看在这件事的份上饶了奴婢。” 陆小其心想这两个丫头吓成这样也死撑着不说,看来是的确不敢说了,她们到底在怕什么陆小其是不知道,但她知道庄家人既然敢放杜鹃和香儿回来,大约也是因为有了让她们不会反咬的把握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算真的把她们卖到窑子里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她们再可恶,说到底也不过是听命于人的丫头。所以倒不如听听看杜鹃要说的另一件事究竟是什么事儿。 当然陆小其不会就这样轻易答应,她只道:“我如何知道你说的什么事?又怎么能决定是不是要饶了你?你倒是先说出来看看,我要是觉着值得,再说饶你的话也不迟。” 杜鹃倒没坚持先饶后说,而是看了看左右,有些为难地道:“回四少奶奶,我这件事却只能跟奶奶一人说,请奶奶让她们几个出去一会儿吧。”陆小其想了想,便道:“喜鹊,画眉,你们两个领着香儿先下去,站远点儿,不要让人过来。小铜,你就留下来给我倒杯茶水吧。” 杜鹃看着小铜:“四少奶奶,这……”陆小其见其他三个丫头已经出去了,便道:“小铜是我的贴身丫头,我知道的她自然也会知道,我不叫她说的她也不会乱说,你若信不过她,便不要说了的好。” 杜鹃无法:“这……好吧,那么杜鹃便说了。不知道四少奶奶可有听说过,其实四少爷就在您大喜当日已经西去了?”陆小其和小铜听了都好生惊讶:“当真?” 杜鹃点头:“回四少奶奶,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当日是由鹦哥在房里伺候着四少爷,在场的还有二少爷,那时我正端了四少爷的药汤要送进去,不想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鹦哥在里面惊呼着说四少爷去了,奴婢不敢触霉头,便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后来就见鹦哥慌慌张张地跑出去通传消息,所以一时间府里大乱,导致三少爷连堂也没有拜就跑过来了。再后来二小姐又急急赶了过来,不知道她对二少爷说了什么话,二少爷立刻告诉在场所有的人,说四少爷只是昏迷,而非归天,让大家不要胡说。这件事让奴婢好生奇怪,就在后面悄悄儿拉住鹦哥问了,可她说四少爷的确已经死了,死的时候还吐了很多很多的血,最后吐出来的全是黑血呢,而且鹦哥还亲手探了他的鼻息,确实是连一点儿气儿也没有了。” 杜鹃一口气说到这里,歇了歇又道:“反正当时奴婢和鹦哥一样都不明白主子们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奴婢只知道鹦哥当天下午就不见了,听说是被调走了,可是各家院子里都没见她,不知道到底调到哪儿去了。再之后二少爷又亲自去清了一个大夫来,他也和二少爷一样说四少爷只是昏迷了,然后这个大夫就和主子们一起守在四少爷房里,反正之后再也没有让任何一个丫头去伺候四少爷,只到第二天才叫了新来的香儿去通传四少爷不在了的消息。” 这件事听起来有点不敢置信,但陆小其相信杜鹃没有骗人,因为这件事回想起来确实有很多可疑之处,比如三少爷当时为什么不接着来拜堂?毕竟拜堂了才算真正的冲喜;另外就是鹦哥的确是当日下午被调走的;而且第二天香儿过来说四少爷去了的时候,陆小其曾经握过四少爷的手,她记得很清楚他的手当时是冰凉的,按理说刚死的人还是应该有点热乎的。 陆小其只是想不明白,庄家为什么要把四少爷的死讯瞒到第二天?当下她就问杜鹃:“那你说说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杜鹃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只隐隐听到二小姐对二少爷说了一句什么……什么……今天是夫人的生辰还是什么的,大概和这件事有关吧。”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按照我们靖州的风俗,如果家里有亲人在谁的生辰死去,那便是被这个人克死的。” 陆小其暗道:难道庄夫人怕人家说她克死了四少爷么?可那是她自己的儿子,她有什么要忌讳的? 杜鹃见陆小其沉吟着没说话,以为她嫌自己说的事儿没有什么价值,就咬咬牙又道:“而且,而且……四少奶奶是否听说过,府里有谣言说四少爷并非夫人所生,而是老爷从外面带回来的?听说老爷之所以如此疼爱四少爷,也是因为……因为四少爷亲生母亲的缘故,听说她是让老爷养在外头的。” 陆小其听得更是惊讶,又想起四少爷收殓时庄老爷叫了一声“红歌,我对不起你呀”就昏过去了的情形,看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难道四少爷真的是庄老爷跟一个叫“红歌”的女人所生?假如真是这样的话,庄家人要把四少爷的死讯推退一天的动机就显得很有深意了。 但陆小其还有一点想不明白的是,庄夫人如何会答应把自己丈夫在外面所生的私生子名正言顺地放在她名下呢?四少爷不说是私生子,顶了天也只不过是个庶出的儿子,在古代庶出的儿子可没有什么地位,连家产也分不到多少,即便是这样,自古以来妻妾之间便互不顺眼,庄夫人又如何甘心把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放在和自己三个儿子的同等位置上?难道她真是哪种涵养极好极无私的女人?要真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要忌讳四少爷死在她生辰那日呢? 第五十六章 大少奶奶的指使 第五十六章大少***指使 杜鹃看见陆小其只是想着心思没有说话,就跪行上前几步,有些期望地道:“四少奶奶,这些个事情旁人是不会告诉您的,如今我都跟你说了,不知道奶奶愿意饶过奴婢吗?” 陆小其没有回答杜鹃的问题,反问道:“我倒是有些奇怪,既然你打死都不肯说晌午的事情,怎么又有胆子把四少爷这件事儿告诉我呢?” 杜鹃想也没想就回道:“奴婢敢说这件事是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比如画眉和喜鹊都是知道的,别人怎么会想到就是我说的?而且此事有关夫人的名誉,奶奶您也不会去跟别人对质去是不?再说就算您真去了,不说别人不会承认,就连奴婢我也是不会承认的,这件事也只能在这里说一说罢了,四少奶奶自己个知道了记在心里就是了,说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手打小说)” 陆小其明白杜鹃这会子说的是实话,当下便道:“这回瞧着你说的还算是老实话,我便轻饶了你,不把你卖到窑子里就是了。不过要我当作没事人一样那却是没有可能的,棍子自然少不了要受的,而且象你这样的丫头,日后也是不能够再留在我身边了,少不得要卖出去。” 杜鹃有些惶恐,在地上又连磕了几个头:“四少奶奶,你千万不能把我卖给别家。凡事府里的上等丫头犯了事,通常都是罚到府里别处去,从来没有卖到外头去的。你若真将奴婢卖到窑子里去,大抵还没有人管,可你要将奴婢卖到别人家去就一定会有人会暗中动手脚了。只因奴婢知道的事儿实在不少,庄家在外面的名声也大,府里的人是不允许我们将这些事情泄露给别家人知道的,若是奶奶执意如此,那奴婢,奴婢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陆小其想想也是,杜鹃知道的事儿是不少,卖到别家去的确不妥,她沉吟了片刻便道:“好,既然如此,你领了棍子后便留在我院子里伺候花园子吧。而且要记住一点,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准你靠近我房里一步,也不准你踏出院门一步!” 陆小其这样安排是有自己的考虑的,虽然她不想留杜鹃这种丫头在身边,但一旦调到别处去,必定会有人来提携她,那时候却不是自己能管的了,那样也太过轻饶了她。既然不能卖出去,也不愿意放到别的院子里,那就让她留在自己院子里当一辈子的粗使丫头吧! 杜鹃原本是指望着陆小其将她罚到府里别处去的,没想到陆小其却留下了自己,要她做个毫无自由的粗使丫头,所以她的面色不免有些灰白,但这样总归也是轻饶了,只要能留在府里也许将来还有出路也说不定,所以她还是磕头谢道:“谢四少奶奶。” 陆小其摇手让她退下:“你先出去,让香儿进来。” 不多时,香儿来了,陆小其便冷冷问道:“香儿,杜鹃都认了,你还是不肯认么?”香儿伏在地上簌簌发抖:“四少奶奶,奴婢是对不起你,干了害您的事儿,可奴婢……实在不敢说,奴婢愿意认罚,求奶奶不要再问了,即便是杜鹃说了我也不敢说。奴婢是个笨人,所以我也不是想和奶奶耍花招,只是奴婢还有个孪生妹妹在别的院子里,如今奴婢不说奶奶便只罚我一个,我若说了,我和妹妹两个只怕都……” 小铜到底是年纪小,当丫头的时日也不长,不知道香儿话里的利害关系,再加上之前又觉得看错了香儿,听了后便愤愤骂道:“你顾着你妹妹,就可以诬陷四少奶奶了么?你要真有一点良心,就快点把事儿说出来!” 陆小其却叹了口气,香儿的意思她当然明白,大户人家对付丫头的手段都狠着呢,不是罚一罚就算了的。再说在她心里始终觉得香儿要比杜鹃好些,象她那样有点笨笨的丫头,若不是别人逼迫着,又怎么可能干出陷害主子的事情呢? 可是即便这样,陆小其也不能不问,于是她作出咄咄逼人的样子道:“你只怕说了别人会对付你妹妹,难道你不说我就没法子对付她了么?就算她在别的院子里,我好歹也是这府里头的主子,随便找个理由冤枉她不成么?你以为你不说就能保住你妹妹?你真是太天真了!”她说到这里,看到香儿的脸色大变,又把话儿放软了些:“哎,香儿,我也知道你是没有办法才诬陷我的,这些杜鹃都说了,但我必须得要你自己亲口跟我说。而且我还可以跟你保证,你今天对我说的话我决不说出去,也不去找别人对质。这样一来我可以放过你和你妹妹,别人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香儿的脑筋到底不够灵光,被陆小其一唬就唬住了,她的心理防线一崩溃,就什么都说了:“奶奶,奴婢……奴婢真的是被逼的,奶奶屋里放的哪些东西不是我干的,之前我一点也不知道,就是今儿个早上杜鹃才找我去了大少奶奶屋里,是大少奶奶让我跟着杜鹃这么说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妹妹就在大*奶院子里,我不敢不听啊,所以,所以就……昧着良心干了这样的事情,求奶奶千万饶过我们姐妹俩,我们两个没爹没娘也没有别的亲人了,求奶奶饶过我们……” 陆小其好生吃惊,她本来以为幕后主事不是庄翠平就是庄夫人,她想要问清楚就是想确定到底是不是庄夫人直接认同的这件事,可她没想到竟是大少奶奶逼迫香儿的,她一直没有和陆小其正面冲突过,相反比起其他人来还稍微和善些,没想到竟然会是她! 当然了,大少奶奶逼迫香儿并不代表所有事情都是她策划的,杜鹃之前是庄夫人院子里的,加上庄夫人处理这件事的态度,只怕庄夫人还是少不了嫌疑,也许就是她让大少奶奶来逼迫香儿的,因为香儿的妹妹在她院子里。但不管怎样,大少奶奶亲自参与此事,让陆小其再次明白到了自己在庄家的严峻形势。这明有庄翠平赤膊上阵,暗有庄家大少奶奶私下指使,最后有庄夫人很明显的压阵,看来庄家对付自己的心思非浅啊。 不就是一个寡妇吗?自己对她们到底有什么威胁?值得她们花这么大精力、拉拢这么大的阵列来对付自己? 陆小其强自镇定了半天,才按捺住内心的震惊,又深呼吸了好几次,喝了好几口茶才吩咐小铜道:“让杜鹃画眉喜鹊全部进来。” 等四个丫头都到齐后,陆小其开始宣布她的决定:“香儿和杜鹃,身为我屋里头的丫头,居然敢偷我屋里头的东西,胆子也太大了!画眉,喜鹊,你们两个现在就给我执行家法,每人给我痛打二十棍子!打完之后杜鹃留在院子里伺候花园子,香儿给我退给周管家,就说我院子里容不下这号人!” 香儿脑袋不够机灵,先是听到说自己偷东西还有些想出声反对,听到后来才明知怎么回事,得知自己不用卖到窑子里去,立刻跪下来磕头:“奴婢谢谢奶奶,谢过奶奶了,只望奶奶日后千万要记住您说过的话!” “别说这些废话了,老老实实受罚吧!”陆小其一挥手制止住了香儿,这个丫头也太笨了,再这样说下去只怕别人就要怀疑她跟陆小其招了。 喜鹊和画眉很快就准备好了棍子,就要开打前陆小其又特地对画眉道:“画眉,你使棍子的功夫不错,不过你今儿个若是不给我打实在了,就别怪奶奶我怪罪下来。”陆小其之所以说这番话是因为,上次画眉打小铜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画眉只是打得声响大,实际上力气却不大,做个样子唬唬人的。上次是打小铜也就算了,但陆小其可不允许这件事再发生,毕竟香儿和杜鹃两个是她决心要认真罚的,做门面功夫可不成。 画眉是个聪明人,她得了陆小其这句话,这回自然没敢再使出哪一套,结果二十棍子下来,香儿和杜鹃两个丫头都见血了。 第五十七章 曙光 第五十七章曙光 三日后,天气晴朗,陆小其正坐在院中晒太阳,小铜则在一旁伺候着茶水,顺便也在地上用树枝练习着写字。(手打小说)这时外头进来了一个小厮,他本来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院门口,但一探头看到陆小其坐在院中,又急忙把跨进来的那一只脚收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叩了叩本来就开着的门,朝里面叫道:“我是林管家哪边派过来的小六儿,请问四少奶奶在吗?” 小铜写字正投入中,也不去抬头看他,懒懒回道:“奶奶在呢,你眼神儿不好使看不见吗?”外头的小厮这才假装才发现一般,“哦”了一声又问道:“原来四少奶奶在啊。四少奶奶,林管家让我带几个新丫头过来让您瞧瞧,您现在有空儿么?” 陆小其听说是选新丫头,就放下了手中书本:“进来吧。”那小厮闻言才抬步进来了,他身后跟着三个生涩清嫩,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应该都是刚买回来的。前几日陆小其让人把香儿退回管家的时候就说过,想要填补个新丫头,不要府上的旧人儿,想不到林管家这回倒上心了,还还没过几天呢,就让人领了几个来给她挑。 小厮走到陆小其跟前行了礼,就让三个新丫头在陆小其前面一字儿站好了。陆小其拿眼打量了几下,觉得这几个模样儿很顺眼,看起来也都不错,可她心里有自己的打算,看了一会子就对小六儿说:“你回去跟管家说,这些我都看不上,等下次有了新人来再给我看吧。”小六儿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答应了一声去了。 等小六儿走了之后,小铜问道:“奶奶,我看这几个还凑合,奶奶竟没有一个喜欢的么?”陆小其道:“没法子,这些日子闹腾得太利害,这样送过来的丫头我还是不放心,等我有空自己出去买几个,到时候把这院子里的旧人都换了,也省了许多心。”小铜听了也点头道:“这倒是,之前我看香儿象是个好的,谁知道她竟然来诬陷奶奶,所以这院子里真不能留着哪些旧人,要不然天晓得什么时候又要弄出什么事儿来。” 两主仆在这里说着,也不曾留意到后面的丁妈正走过呢,那丁妈听了她们这一番话,脸色白了一白,急冲冲就去了。 过得一会子,画眉,喜鹊,老丁和丁妈突然一起来了,四个人一来就跪在了陆小其面前,大家一起磕头请求道:“求奶奶不要赶我们走!要是奴婢(奴才)们做错了什么奶奶只管罚就是,千万不能赶我们走啊。” 陆小其心知是自己刚才那番话给人听了去,不过她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叹息道:“哎,我也知道你们四个都是好的。其实庄家下面的人有几个不是好的呢?难道香儿和杜鹃就都是坏的么?可她们一样作出了那些事来----你们就算不全清楚,也该知道一些儿吧?所以说,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实在是我新嫁到庄家,四少爷又不在了,我对你们这些人都不熟悉,你们到底是和其他院里的主子们熟些,我实在是不敢用呢。” 陆小其说的也是实话,下面四个人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陆小其,最后就都看着画眉,似乎大家都很信服她。画眉就跪上前两步,磕了一个头道:“四少奶奶,我知道您担心什么,这原本也怪不得您,换了谁都是一样的想法。可是有些事儿您是不知道,我们平日里让四少爷袒护的事儿不少,别的院子早看我们不顺眼了,我们是去不得呀。”画眉说到这里就指着老丁和丁妈道:“您看,原来老丁是不在这院子里,因为在的别的院子里受了欺负,四少爷看着丁妈哭来着,就可怜她硬把老丁给要了来。”她说到这里又看了看喜鹊:“还有喜鹊,她是个直性子的人,有次和夫人房里的大丫头差点打了起来,夫人要赶她出府,还是四少爷硬保了下来的。”画眉说完这些,最后道:“所以四少奶奶,如今您要是不要我们了,只怕我们到了别的院子里是落不到好下场的。还望四少奶奶看在四少爷的面上,不要赶奴婢几个走。” 老丁和丁妈两个都老实口拙,只是叩头:“四少奶奶,千万不要赶我们走啊。” 喜鹊也跟着叩头道:“四少奶奶,之前别人欺到您头上我们没敢吭声儿,这是我们的不好,只是那时四少爷也不在了,没人撑腰版,我们又不知道您是怎样的为人,所以也……可这些个日子来,大家都知道您和四少爷一样是个心地好的,就打心眼里准备好好跟着奶奶,一心只有奶奶……所以喜鹊求求奶奶,留下我们几个吧,我们和杜鹃香儿不同呢,杜鹃是夫人房里过来的,本来和我们大家就隔着一层的,香儿也是刚来不久的,所以才会出了那样的事儿。” 陆小其听到这里,心中不免又重新思量了一番,她正在思量着,门口突然传来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是恭顺的男子声音:“老爷,你真要进去吗?你身子骨不大好,里面又……总是不大吉利的。”另一个语气无力,但却又透着几分威严的男子声音道:“有什么不吉利的?那是我自己的儿子!怕什么?” 下面的画眉反应块,立即道:“是老爷!” 陆小其也听出来了,她只是不敢相信庄老爷会在重病中跑到这里来,听画眉这样一提醒。她立刻就站起来压低声音道:“快站起来,都跪着做什么?待会老爷来了可不许多话!” 下面四个人听了,立刻都站了起来,他们刚站起来,庄老爷就由一个二三十岁的壮汉子扶着进来了,庄老爷看起来精神头还行,只是脸色还不大好,他左右看了看道:“唔,人都在呢,怎么都站在哪里?” 陆小其假装刚知道他来了一样,忙迎了上去见礼:“媳妇小其见过父亲,父亲身子可好些了?”庄老爷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答道:“是好些了,今天天气好,你母亲她们又都不在,我一个人闷得慌,就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哎,这可是我老四的院子,好些日子不来了,是要进来看看的。” 庄老爷看样子身体还很虚,也不等进到厅里去,就在陆小其刚才的椅子上坐下了,然后一边小喘着气,一边坐在椅子上打量着眼前这些人,打量完了人又打量院子里的每一处,看完了才点头道:“嗯,还是我老四在时的样子,没变什么,很好,很好。” 陆小其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客气却不殷勤,反正她对庄家人都是没办法热情起来的,只求不要让对方挑出什么错来就好。 画眉很快就端了茶上来,庄老爷接过来喝了一口,又点头道:“还是老四屋里的丫头好,知道我喝的什么茶。” 庄老爷喝了茶后,冷不丁就对陆小其问了一句:“老四媳妇啊,关于孩子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陆小其被庄老爷这突然一问,有些茫然,压根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据实回道:“父亲说的是什么事儿?小其有些迷糊了。” 庄老爷道:“就是让你屋里抱两孩子的事,你母亲没有跟你说过么?”陆小其再次一头雾水:“小其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事。” 庄老爷一听眉头就皱了皱:“颂莲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我都跟她说了好多次了,她居然没和你提起过。”陆小其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没敢往下接茬,反正对庄家人她都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的。 庄老爷又道:“也好,我今天反正来了,就跟你说说吧。其实是这样的,老四去得早,房里没有留下一儿半女,那他以后在阴间就是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呀,我心里头一想到这点就怎么都睡不着觉,所以就想要你去抱两个孩子来养,要当老四的亲孩子、我庄家的亲子孙来养,一应待遇都跟府里其他孙儿一般无二,等他们长大了,老四就有后人祭拜也有人捎纸钱了,我百年之后也就可以放心了。” 陆小其听着庄老爷这番话,脑中快速地打了一个转,她想这件事对自己大有好处,如果自己这房有了孩子那就大不一样了,尽管是收养的,但庄老爷既然说要和亲孙子一样看待,那地位就不比府里任何一个人低,而且自己收养的孩子当然和自己亲,孩子背后又有庄老爷撑腰,到时候自己这房也有了依仗和底气不是?从这件事看来,庄老爷果然是宠爱四少爷呀,要不然怎会想出这样的主意呢?他又不是没有其他儿子,庄家的后人是不缺的。要不是他格外的宠爱四少爷,怎么会如此在意四少爷有没有直系后人呢? 陆小其想到这里又冒出一个想法来:也许庄老爷从来就不是和庄家其他人一个想法的,他从来也没想过要整治陆小其?因为庄家人对陆小其这样那样的时候,庄老爷正病重,应该是没有参与进去的。 而且按照他刚才的话来看,就算他对这个不大吉利的儿媳不喜欢,但看在她是他家老四媳妇的份上,应该也不至于厌恶,要不然怎么会让她替四少爷抚养后人?假如他对她不信任,完全可以叫庄夫人来抚养孩子。 所以陆小其在这一刻就如同看到了曙光,这曙光当然就是庄老爷,庄家最大的主子,真正的掌权之人。 陆小其想到这里,就“噗通“一声跪下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悲切感动一些:“父亲,儿媳还以为夫君不在了便再没人肯管我们了,没想到父亲还把这房挂在心上……这样一来我们这房也就有希望了,夫君和我将来都不会成为孤魂野鬼了,儿媳在这里替夫君一起给您老人家磕头谢恩了,儿媳相信夫君在天之灵也必然是和儿媳一样高兴的。” 庄老爷见陆小其这样,也很高兴:“我之前还以为你年纪小不愿意……算了,不管别人怎么说,看来我今天过来这趟算是来对了。你是个乖巧的媳妇,不管之前有过什么事儿,那些都不要放在心上,只要你将来好好替老四抚养好孩子,那就对得起老四,也对得起她……对得起我们庄家了,我们庄家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第五十八章 夸奖 第五十八章夸奖 庄老爷大概是高兴得有点激动了,他不等陆小其接话,又立马接着道:“至于孩子的名字,我都已经取好了,孙子就叫念云,孙女的话……到时候再取了,总之要让老四有儿有女,儿女双全的才好啊。(手打小说)对了,你记得要找几个好些的老妈子来伺候他们,还有……”庄老爷滔滔不绝地说了好一会子无关痛痒的细节问题,突然又停了口。 他是发觉到自己的话有些太多了才停口的。他到底是个久经世故的生意人,又是庄家的家主和长辈,沉稳些才符合自己的形象,于是他停了一下后又转口道:“当然,这些个以后有你这个当娘的操心呢,我呀,不管那么多,只等着抱孙子就好。” 陆小其微笑着回道:“是呢,父亲放心,媳妇将来一定会好好照料两个孩子的。不过孩子有您老这样挂记在心,那是他们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呢。” 看来庄老爷要为四少爷收养孩子的心思十分迫切啊,居然连名字都已经想好了。念云?是因为四少爷的名字叫庄君云吧。庄老爷这样看重这件事情,看来陆小其的将来就要指望这要抱养的两个孩子了。 两人正在说话,外头突然有人找了过来:“老爷,屋里已经做好了饭菜,您要现在回去吃么?不吃的话我先在厨房里温着。” 庄老爷正在兴头上,回道:“不用了,我今儿个就在这边吃。”他说到这里又笑眯眯地看着陆小其道:“老四媳妇啊,我以前也经常过来和老四一起吃饭,今天正好有些累,就在这边吃好了,你也不用准备什么特别的,就丁**家常菜行了,反正我这阵子也是没什么胃口,吃什么都一样的。” 陆小其没想到庄老爷居然要在自己院子里吃饭,又听他说胃口不好,就心中一转道:“媳妇这里还真是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父亲,不过媳妇自己在娘家学了些菜式,大约是您没有吃过的呢,媳妇这就下厨去做了让您尝尝,到时还望父亲不要见笑媳妇的厨艺。” 庄老爷听了道:“好,好,那就劳烦老四媳妇亲自下厨了,其实厨艺好不好的倒无所谓,只要后辈们有这份孝心就够了。唔,你就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在院子里随便看看,也有好些日子没过来看了。” 于是陆小其就吩咐画眉和喜鹊两个伺候着庄老爷,自己则和小铜丁妈一起退下去了厨房。丁妈一边在后面跟着,一面担心的说:“四少奶奶,你真的会做菜吗?老爷的口味可是很挑的,他院子里的大厨可是一流的厨师,他都说没有没有胃口,那你要是万一做得不好吃……” 小铜听丁妈这样说,也有些担心:“四少奶奶,你要是做得不好就不要逞强了,待会让丁妈替你做两道菜算了。” 陆小其微笑着不表态也不作解释,丁妈和小铜也没有办法,只要由着她去。陆小其知道她们为什么担心,因为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厨艺都不精,毕竟厨房的活儿是由下人们做的,小姐们学一点也就是表示自己会做菜罢了。而且陆小其在庄家一次也没下过厨,也难怪得她们担心了。 可是陆小其对自己的菜是十分有信心的,更何况庄老爷说了最主要是孝心嘛,万一他吃不惯自己做的口味那也不打紧吧?总之难得今天庄老爷心情好,自己这个新媳妇表现一下总是没错的。 三人到了厨房,陆小其查看了一下材料,其中有豆腐也有土豆,还有做麻婆豆腐必需的牛肉,她就决定做麻婆豆腐和酸辣土豆丝这两样了。她叫丁妈自己去做平日里该做的饭菜,只让小铜给自己当下手准备材料。 丁妈在另一边忙碌着,看着陆小其选的材料,心里更加担心,豆腐和土豆都不过是些寻常的东西罢了,四少奶奶怎么选了这两样东西?还说是老爷没吃过的菜式,土豆和豆腐能作出什么特别来?只怕待会拿出去要让人笑话了。 不过丁妈中途没怎么看陆小其做菜,毕竟她自己这边也不敢大意,庄老爷要在这里吃饭,虽然说了一般菜式就好,但她得加倍用心才行。等丁妈忙得差不多的时候,陆小其的两道菜已经做好了,丁妈忙着盛菜的时候,听到小铜在那边高兴地叫道:“啊,真的很好吃呢,简直太好吃了!” 丁妈知道是陆小其让小铜试菜呢,不过她并没有太乐观,小铜是个丫头,平日里的伙食是下人的伙食,她说的好吃是作不得数的。不过丁妈还是过去看了看,看见陆小其的两道菜后,她有点疑惑:“看起来倒是和我们平时做的样子不大同,就不知道味道怎样了。” 小铜热情地递过来一个小碗:“尝尝就知道了,真的很好吃呢。”丁妈本想试试,但这时喜鹊过来催了:“***菜好了么?大木刚才偷偷儿跟我说老爷要按时吃饭呢,拖得太久了他胃会难受。” 大木就是庄老爷身边那个壮汉,他这样说的话大家也就不敢耽误了,立刻准备开饭。陆小其匆匆出去洗手洗脸换衣服,丁妈则张罗着让小铜和喜鹊帮着上菜上碗筷。 等陆小其整理好匆匆赶到饭厅的时候,饭菜正好上齐。庄老爷看到麻婆豆腐和酸辣土豆丝,知道是陆小其做的,虽然没有什么胃口,还是象征性地用瓷勺子舀了一小勺豆腐:“这个就是老四媳妇做的吧?样子是有些不同,我得尝尝。” 庄老爷把豆腐放进碗里,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到嘴里,他本来还想说两句客套的表扬话,可是这豆腐一吃到嘴里,就让他半天出不了声。那看似简简单单的一个豆腐,入口很辣很烫,却又是那样的鲜嫩香酥,这绝对是一道上等佳肴,最重要的是,他的确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豆腐! 之前陆小其说他没吃过他还有些不相信,他身为庄家的家主,庄家的生意又那么大,他什么地方没去过,什么菜没吃过?就算有,那恐怕也是一些口味不怎样的地方特色,不曾想陆小其的两道菜竟是这样好吃! 周围伺候着的丫头下人们看着庄老爷有好一会子没说话,心里不由都忐忑起来:别是四少奶奶煮的菜太难吃了吧?否则老爷不至于这个表情啊。 庄老爷吃了豆腐后,回味了半天才去夹那土豆丝,结果吃完一口后,又是好一会子不说话,等到下人们的心都十分不安之后,他才点头赞了一声“好!”,然后就一直夹这两道菜吃,一直吃了两碗饭,把他身边的大木喜得不行,因为庄老爷这段时间每吨最多吃半碗,今儿个竟吃了这么多,真是了不得! 大木心想:一定是四少***菜特别好吃吧?大木这样想着,不由得多看了陆小其几眼,这个年纪很小的四少奶奶,没想到她的厨艺这样好啊?这可真是难得。 周围的下人看着庄老爷和大木的表情,心里也都有数了,一个个也都放下心来,放心的同时又对陆小其有些佩服,要让庄老爷觉得这样好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庄老爷吃完了才放下筷子道:“老四媳妇,你的厨艺真是不错,这两道菜很好吃,我走遍了大江南北也没有吃过这种味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陆小其谦虚地道:“回父亲,我小时候曾经看到过一本手抄的旧食谱,里面有很多菜式,这两道菜也包含其中,我学了几道,炒出来人人都说味道特别,可惜那菜谱后来却不小心给丢了。” 庄老爷也十分惋惜:“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菜谱倒是可惜了。”他沉吟了一下又道:“不过,你刚才说那上面的菜式学会了好几道?”陆小其听他这样问,知道他想的是什么,立刻道:“是的,父亲如果不嫌弃媳妇的厨艺,想试试哪些菜式的味道的话,只管吩咐媳妇就是,媳妇随时可以做给您老人家吃。” 庄老爷见陆小其主动表态,高兴道:“好,好,那你今晚上也给我做两道,我这阵子胃口不好,想是吃厨房那些菜式吃腻了,今儿个吃了你的菜,一下子就开胃了,连吃了两碗饭,精神头似乎也好些了呢。” 庄老爷心情大好地离去后,丁妈过来收拾盘子,看到陆小其做的两盘菜都吃了很多,又听到喜鹊在旁边喜揪揪地说庄老爷如何夸奖陆小其的菜,丁妈不由好生吃惊:“奶奶这菜真的很好吃么?连老爷这般胃口的也吃了这许多?那真是了不得,不知道奶奶从哪里学的?” 陆小其笑着打趣道:“这是你家奶奶我的独门秘方,哪能告诉了你?” 小铜也得意洋洋地道:“就是,奶奶会的秘方哪能随便告诉你?再说真告诉你让你去学也未必学得会呢。嘿,我家奶奶就是厉害,做的菜也厉害!”陆小其打了一下小铜的头:“就这么点事也把你得意成这样,你这小丫头也太不懂得谦虚了吧?” 小铜也不介意被打,咯咯笑个不停,她是真的得意呢,毕竟她是陆小其的陪嫁丫头,和别个不同,陆小其的骄傲自然就是她的骄傲。而且陆小其自打到了庄家,不是让人挑不是就是让人欺负,这还是第一次得到庄家人的夸奖呢,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庄家最重要的人物,是庄家老爷呢! 陆小其今天心情也不错,就当场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对了,你们几个都听好了,我决定不换你们几个了,只要你们在我这里不出错儿,就放心地留在这里吧。” 陆小其这个决定绝不是一时高兴而草率作出的,她是看见庄老爷很在意自己小儿子院子里的旧人旧样貌,大概是因为这个院子越是不变,就越是能让他感觉到自己儿子存在过的痕迹。陆小其相信,如果有一天庄老爷一走进来,满眼看到的都是陌生人,他一定会不高兴的,而现阶段陆小其还指望他给自己这屋撑腰呢,所以她决不能让屋里的下人都走了。 在场的人一听,都喜欢得不得了,一个个都来谢陆小其,一时间房里欢声笑语的,一片和睦。陆小其到庄家这么久以来,屋里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么欢喜轻松的场面,她看着眼前这个景象,嘴角的微笑也不由自主地加深了些。 第五十九章 *幕后 第五十九章*幕后 晚餐之前,陆小其又十分用心地煮了两道家常小菜,一道是鱼香肉丝,一道是凉拌鱼腥草根,两样都是开胃而不腻人的菜式,很适合庄老爷这种胃口不好的人吃。(手打小说) 这两样菜看起来很简单,但花费了她不少心思,因为很多调料不容易配齐,特别是凉拌鱼腥草根,很是费了她一番功夫,这个朝代的人只是把鱼腥草当作药材,很少有人拿来当菜吃,所以市场上是买不到的,她是特地派了老丁去靖州郊区的山上现挖回来才做成的。 做好这两道菜后,陆小其就带着小铜和丁妈一起送过去庄老爷那边。因为她特意提早了些送过去,到庄老爷院里的时候这边还没有开餐,庄夫人也不在,丁妈就自去把两道菜送到厨房去了,好让厨房的人在开餐的时候一起上,陆小其自己则和小铜准备去庄老爷那里跟他说一声,顺便也请个安。 上房的丫头看到陆小其都有些意外,因为这位四少奶奶没事基本上不会来,庄家人也不喜欢她,所以这会子听她说要去看庄老爷,一个个的就有些犹豫:“四少奶奶,老爷这会子正睡着呢,他晚上总是睡不好,就白天还能睡一会,平日里我们不小心吵着他都是要挨骂的,所以您这会儿要见他,只怕……” 陆小其听丫头这样说就打退堂鼓,正巧大木从里面出来,看到陆小其就笑着行礼道:“四少奶奶可是来看老爷的?他刚才醒了,还念叨着您的菜呢,这不,我正准备过去您那边看看,不想您已经过来了。”陆小其道:“我就是送菜过来的呢,同时也想看看父亲,可是又怕吵着了他……”大木说:“没事没事,老爷这会子精神着呢,我带您进去吧。” 大木是庄老爷身边的人,他.都这样说了,其他丫头自然也不拦了,陆小其和小铜就跟着大木进去了。由于庄老爷是病人,陆小其又是后辈,到客厅见客的那一套自然就免了,大木直接就带她去了庄老爷的房里。 陆小其进到屋里,看到里面很宽.敞,摆设得也十分讲究,处处都显出富贵,但富贵中又透着三分大气,两分庄重,一分清雅,果然红顶子商人的后裔是不同于一般富商人家的,这里一看就是有底蕴的大家居所。 房里有三四个丫头小厮伺候.着,庄老爷正半躺在床上喝着茶,他抬头就看见了陆小其,正要开口说话,陆小其已经抢先叫了一声:“爹。” 陆小其以前都是叫庄老爷父亲的,她这时冷冷不.丁叫了这一声“爹”,让他有那么一秒钟的愣神,就像这个称呼跟他很难联系起来一般,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自然,还笑着略带责怪地道:“老四媳妇来了?你这可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呢,快坐,以后要常过来才是,都是一家人,不能太生分了。”陆小其当然不好意思说是庄夫人吩咐的不要她来,只说道:“爹爹说得是,小其以后会常过来的。” 陆小其这样一口一个爹爹的,庄老爷听多几句也.就习惯了,同时还觉得自己和这个儿媳的生分又少了些。在今天之前,他虽然不象庄家别的人那样讨厌她,但隐隐也是有那么一丝不喜欢她的,尽管他很明白事理,知道自己老四的死不能怪她,可见着她就是没法喜欢,如果不是他一心想着要她收养孩子替自己的儿子留下后代,恐怕他也是不愿意和她接触的,没想到今天一接触下来,倒觉得这个儿媳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其实陆小其为着叫“爹爹”这件事,也是想了很久.的,从感情上来说,她是只想用父亲这个既生分又尊敬的称呼来称呼庄老爷的,因为在她心里只有陆平安才是她的爹爹,可她知道自己如今在庄家最大的希望就是庄老爷,她好不容易才看到了这样的希望,所以必须要积极地做些事,要尽量改善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取得他的认同和进一步支持,也好尽快在庄家立足。 这时丫头们又.拿了一些水果糕点还有茶水上来招待她,她也是知道礼仪的,当然不会在看望病人的时候大吃东西,所以只浅浅喝了口茶,就关心地问道:“对了,刚才听外面的丫头说爹爹您晚上总是睡不着觉,我们老家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用,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睡前用热水泡脚,不过要泡得久些,大概要泡大半个时辰左右才行,这样就能睡得好些呢,爹爹不防试试看。” 庄老爷显然被失眠折磨得有些痛苦,立刻很感兴趣地道:“哦?还有这种说法?大木,你记得吩咐下去,我今晚就要泡热水。”大木点头记住了,陆小其又仔细吩咐大木道:“大木,你可要记得,水温要高些,只要能下脚去就成,泡着的时候还不能让冷下来,一边泡一边得让人在旁边慢慢加热水,一直等到肩膀上都出了热汗才可以。” 之后陆小其又和庄老爷说了一会子话,就告辞了:“爹爹快饿了吧?我知道您饿不得,就不耽误您吃饭,我先回去了,明天再给您做两样不同些的菜来。” 陆小其带着小铜从庄老爷房里出来,刚要转到内堂,突然听到外面两个人正一面进来内堂一面说话,先头一个人分明就是庄夫人,她的声音不大,陆小其却听得很清晰:“哼,我自己都还没有孙子,怎能让她先有了孙子?就算是抱养的也不行!我就容不得她这房在我庄家留根!当初要不是老爷他……我能由得她那小崽子在府里名正言顺的当少爷?好在老天都看不过眼去,他自己受不起那福分……总之,无论如何,你得把这件事办好了,银两尽管多使些,我就不信那住持会不识相!”后面的一个声音是庄翠平:“娘您放心,我瞧着那住持和尚的模样,显然是个爱财的,再说我庄家平时的香油钱本来就不少,他怎肯得罪了您?那不是把财神爷往外面推么?” 这番话把陆小其听得好一阵心惊,她心道:庄夫人话里的“小崽子”说的可是四少爷么?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关于四少爷非她亲生的谣言是真的了?这样的话……她应是从来都容不得四少爷的了,所以她也反对给四少爷抱养孩子留后代?也许这就是他们一直想着法子对付自己的原因?而且……庄翠平的背后原来一直都是庄夫人在指使着的? 陆小其正心惊中,小铜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庄夫人和庄翠平越走越近了,她知道这时候不能让她们看见自己,于是立刻准备退回去,不想庄翠平耳朵极灵,听见了这边的轻微动静,叫道:“谁?谁在哪里?”陆小其不得已只好走了出来,心里有些紧张,但面上却尽量镇定地道:“二姐,母亲,是我。我刚看过了父亲出来,听说你们今天到寺里上香去了是么?父亲都等得饿了,正准备起身吃饭呢。” 庄夫人见是陆小其,又是意外又是不安。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丫头都留在外面,老爷又病着躺在床上起不来,这里应该是空无一人的才对,所以她刚才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可她万没料到竟会在这里看到陆小其。她此刻生怕自己刚才的话被陆小其听了去,于是就用一双锐利的眼神,带着压迫性的威势盯着陆小其,一边观察着她的神情,一面缓缓道:“谁让你来的?不是说了你不要过来吗?免得老爷看到你就想起老四,想起老四就难过。” 但陆小其毕竟是两世为人的人了,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所以尽管她心里也紧张,但她的神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低眉顺眼道:“回母亲,小其不敢有违母亲的吩咐,但这次是父亲让媳妇送菜过来的。” 庄夫人和庄翠平两个对望了一下,更是意外:“让你送菜过来?他怎会让你送菜来?这院子里什么没有?还有,他什么时候见着了你?” 陆小其于是把今天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回母亲,今儿个父亲精神似乎好些了,所以就让大木扶着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刚好就走到了我那边,后来就在那边吃了饭,媳妇又下厨炒了两道菜,父亲觉得味道还行,就让我晚上再做两道送过来。” 庄夫人心中虽然诧异,但她谅陆小其也不敢胡说,再看对方神情也没有什么异样,所以她就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道:“既是这样,那你先回吧。” 等陆小其走了之后,庄翠平不解地道:“娘,你就这么放她走了?万一刚才的话让她听了去……”庄夫人道:“我猜她是没听着,她才多大个人,要是听着了会那样沉着么?再说了,就让她听着了又怎么样?就算她敢说出去,还有人敢信么?反正今天安排的事情她是猜不出来的,到时候……哼,她便一个人跟佛祖去说吧。” 庄翠平还是有些担心:“话虽如此,可父亲今天竟然去了她那院子,还在她那里吃饭,又让她送菜,万一……只怕……”庄夫人皱眉道:“这倒是个问题。老爷也真是的,以前也没见着他有多待见这个丧门星,如今居然叫她送菜……我看这件事是拖不得了。” 第六十章 不安 第六十章不安 陆小其走出来的时候,因为心里一直想着刚才庄夫人和庄翠平说的话,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把对方手里的书撞得“哗啦啦”散了一地的同时,自己的额头也撞得生痛。(手打小说)她“哎唷”一声扶住头仰脸看去,就发现自己正对着三少爷庄君华的脸,此刻他正自扶着下巴抽冷气,很显然刚才和陆小其的额头相撞的正是他的下巴。陆小其急忙退开几步,十分尴尬地赔礼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说着又准备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书,小铜眼快,已经抢先去捡了书来,可惜其中的一本掉在了旁边的花池子里,已经沾上了污渍,小铜用袖子擦拭了几下,结果反而弄得污渍的面积更大了。 陆小其见状又连连赔了几个不是:“对不起,弄脏了你的书,实在是……”她一直赔礼,三少爷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接过书去对她道:“弟妹不必这样,只是弄脏了一点,不打紧的,再说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刚才我也撞痛了弟妹呢。” 陆小其这时才看清楚三少爷手上那几本书都是线装的佛经,她心中一动,也不急着道歉了,只装作随口一般问道:“我刚才看到母亲和二姐上香刚回来,莫非三哥也一起去了?”三少爷道:“是的,除了父亲和弟妹,大家都去了。” 陆小其又道:“大家一早出去到现在才回来,想来是寺庙太远了吧?”三少爷回道:“并不远,半个时辰就能到了,今日因为母亲和二姐在方丈室里参了很久的禅,所以才回来得晚了。”陆小其心想庄夫人果然很上心呢,在寺里呆那么久只怕是在试探住持的口风吧。 陆小其正在沉思,三少爷突.然又问道:“弟妹,我记得枯木大师曾经送过一本佛经给你,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陆小其不曾想他突然会问这个,就答道:“三哥的记性真好,还记得这件事,那本佛经我倒是翻过几次,但还没怎么深读。”三少爷道:“唔,那弟妹这几日记得要多读读。” 陆小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佛经这么关心,只是点了点头就准备走了,不曾想他又叫了一句:“弟妹!”然后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一般,但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没说,只说了一句有些奇怪和突兀的话:“弟妹放心,若是……我自会帮你的。” 三少爷说了这句话后就快步.走了,听得陆小其心里好不奇怪,回头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才走。一旁的小铜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今儿个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主子们一个个都这么奇怪?” 没过两日,大家就听说紫阳寺的高僧要到庄家来.驱邪。 陆小其一听到这个消息就不安起来,庄夫人前几.日才说了要给住持使银子,现在立马就有紫阳寺的高僧要来,这两件事肯定是有关联的。可陆小其也来不及想太多,因为她听到消息的这日,就是紫阳寺的高僧要来的日子。 未时许,庄夫人的丫头就过来传话,说是要所有.主子都去庄老爷房里,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所有主子都在场,那丫头就说不清楚了,只说这是庄夫人吩咐的。 陆小其到庄老.爷房里的时候,庄家的各房主子差不多都到齐了,各院的少爷夫人,妻妻妾妾的,差不多坐满了半间屋子。此时庄老爷正半躺在床上和旁边的庄夫人说话:“颂莲,不是说大师要过来驱邪吗,怎么把大家都叫了过来?”庄夫人道:“是大师吩咐的呢,那日我们去上香,住持大师看到我们几个脸上都有着隐隐的黑气,他说这是因为大家都沾染了邪气,所以今天除了几个阳气旺盛的小孩子,其他人都要到场呢。” 庄老爷“哦”了一声,就看到门口的陆小其,他立刻笑道:“小其来了?过来这边坐,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陆小其忙行礼道:“不辛苦,这是儿媳应该做的。”她知道庄老爷说的是她这几日天天送菜过来的事,庄老爷很喜欢吃她炒的那些菜,他现在基本上对其他厨子的菜连筷子都不想伸一下了,每顿都只用她炒的菜下饭。 不过对于这件事,在座的人当中倒有好些不知道的,他们看到庄老爷对陆小其这般和蔼,都忍不住意外起来。因为在他们的心中,陆小其一直都是让庄家人讨厌的,前不久庄夫人还让大家商量怎么处置她呢,没想到风向转得如此之快,如今庄老爷竟对她这般客气起来,这到底是因为什么缘由?一时间大家心里都犯起嘀咕来。 庄夫人倒是知道缘由的,可她对于这件事老大不高兴了,她才不想让庄老爷喜欢这个儿媳妇呢。当然她在庄老爷面前是不会表现出来的,所以只是淡淡地接受了陆小其的见礼,什么话也没有多说。 在场恐怕只有三少爷对此感到高兴吧,他还对着陆小其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这时有下人进来禀报说大师来了,庄夫人立刻让请了进来。 不多时,一位十分清逸的和尚出现在门口,此人让陆小其好生意外,因为他竟然是枯木大师。陆小其下意识里是认定这个将要来的和尚一定和庄夫人的计谋有关,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来人会是枯木大师,因为枯木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直就是位真正的高僧,难道这样的高僧也会作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么?又或者是她高看了他?毕竟她对他也不甚了解,全凭一时的感觉,是难免会出错的。 不过,陆小其恐怕不知道,在场还有人比她更意外,这个人就是庄夫人。她已经用银两贿赂了紫阳寺的住持,但她万万想不到住持派过来的人居然会是枯木大师。因为她知道枯木大师一向清静超然,从来不会做些刻意攀附权贵的事情,他做的都是他想做的事情,他若不想做的,那任何人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就连紫阳寺的住持也不能。当然住持也不敢去强求他做什么,紫阳寺的香火如此旺盛,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了枯木的名望。 第六十一章 同谋 第六十一章同谋 枯木站在门口,对着众人合十一礼,众人纷纷站起身来还礼,就连庄老爷也想要下床来见礼,但是让枯木上前阻止了:“老施主身体有恙,还请躺着说话吧。(手打小说)” 庄老爷虽然没有再坚持下床来,却言辞恳切地道:“大师对庄家的厚壹,庄某不胜感激,前些日子得大师亲自来超度小儿,庄某还未谢过,如今又劳大师前来驱邪,我真是不知道要怎样答谢大师了。” 枯木大师淡淡道:“世间万般皆有缘由,贫僧做的都是本该做的事,施主不必谢我。”庄老爷也知道枯木的禀性,当下也不多说,只是半掌合十就算是谢了。 接下来,枯木简单地问了几句庄老爷的身体情况,又在屋里四处打量了一番,就回头对跟随来的小和尚低声说了几句,那小和尚立刻就忙碌开了,他先是在地上铺好蒲团,然后又在房中四角都放上了一个香炉,每个炉中都点了三柱香。 小和尚忙完这些,就静静地垂手站立一旁,众人知道驱邪的仪式即将开始,一个个都庄重起来,静气屏声的坐在那里,屋里一时间安静极了。 枯木对着房内四角合十念.了声佛号,就开始坐在蒲团上闭目念经。陆小其不是第一次听到枯木诵经的声音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感叹----听他念经简直太享受了。只不过她一想到枯木很可能是庄夫人的同谋,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失望和遗憾。 枯木这一诵经就诵了好久,屋里.众人都静的似乎已经遁形,只有柱香在渐渐弥漫,诵经声声优美动听,犹如天籁,陆小其在这样的氛围中渐渐恍惚起来,从而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并不是在庄老爷的房里,而是在一座佛堂之上,周围的一切皆都沐浴在佛光之中,她的心中也随着充满了说不出的宁静平和。 陆小其正处于这种半出神的.意境之中,突觉额头一凉,陡然惊醒回过神来,原来枯木大师已经诵经完毕,此刻他正手持一瓶甘露水,用柳枝洒了依次滴在每一个人的额头上。 枯木大师洒完甘露水后,就双掌合十问道:“请问在.座的施主,哪一位是亥月子时出生?” 一直很沉静看不出什么神色的庄夫人,在听到枯.木的这句话后,嘴角立刻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放心的笑容。 而陆小其一听这话,原本已经消失的不安立刻.重新浮现,因为亥月子时正是她的出生时辰,枯木什么都不问,偏偏只问这个,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事先的预谋? 陆小其正思量.着,四周的目光已经齐刷刷都投在了她身上。她是因为四少爷冲喜而娶进来的,冲喜新娘的必备条件大家都十分请出,所以在场有哪一个不知道她的出生时辰是亥月子时的? 陆小其在周围目光的逼视下,只得站了起来:“大师,我正是亥月子时出生人,不知大师有何……” 枯木大师见站起来的是陆小其,摇了摇头,望住众人又问了一声:“贫僧想问的是,有哪位男施主是亥月子时生人?”庄家各人互相对看了一眼,再没有人站起来,那边庄夫人答道:“回大师,府里上下,除了老四媳妇外,更无一人是亥月子时出生的了。” 枯木听了,稍微沉吟了一下,又仔细详端了一会陆小其,然后缓缓摇头道:“亥月子时生人的女菩萨,原本于庄府气运是十分相宜的,所以贫僧原本以为当是一位男施主……但如今贫僧仔细观看女施主的面相,却是隐隐藏着青黑之色,此乃大凶之兆,但实在是不该啊……”他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口问道:“敢问四少夫人成亲当日是否正逢巳时进门?” 陆小其也不记得是什么时辰进门的,她正在疑惑的回想,庄夫人已经代为答道:“正是巳时。请问大师,莫非这个时辰有什么不对?” 枯木一听,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有些遗憾地摇头:“四少夫人出生时辰虽好,可惜成亲进门的时辰却不对,导致四少夫人的命格已然偏移,加之后来又有了贵府四少爷的……此两件事相连,便致使原本的相宜反成大凶之象,四少夫人日后不但自身会有大灾祸,同时还容易沾染邪气,使府上上下诸事不顺,此次府上邪气无故流连,便是因为这个缘故了。” 庄家众人一听此言,一个个看着陆小其的目光都掩饰不住的嫌恶,之前他们一直觉得她不吉利,但并没有什么证据,如今由名望甚高的枯木大师说出这话,那便等于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这时就连半躺在床上的庄老爷,看着陆小其的眼色也十分吃惊了。 而一向喜欢闹事的庄翠平更是激动得呼啦一下站了出来,一手指着陆小其的鼻子骂道:“我们平日说你不吉利你还不认,如今连大师都这样说,你还有什么话说?我家老四就是让你克的!还有爹爹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定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枯木摇头道:“这位女施主不必激动,贵府四少爷绝非受四少夫人所克,反是四少爷的离去致使四少夫人命格逆反,牵连府上邪气滞重,这却是怪不得她的。” 庄翠平被枯木这一说,张了张嘴不知道要再说什么好,庄夫人瞪了庄翠平一眼,大概是怪她不该在大师面前大呼小叫。庄夫人瞪完庄翠平,又问枯木:“那敢问大师,可否有办法让老四媳妇的命格再转回来?” 枯木手捏佛珠闭目算了算,就道:“法子倒是有的,只消四少夫人投身空门,终身事佛,一切种种便可逆转,四少夫人不会再受祸事,贵府上下也邪气自去,诸事顺利,同时也能消去四少爷生前业障,若是四少夫人愿意如此,那当真是万全其美的好事了。” 枯木大师此话一出,陆小其心中“咯噔”一下,整个人犹如坠入万丈冰窟,通体冰凉。枯木大师果然是庄夫人的同谋之人!他们原来要自己出家! 第六十二章 峰回路转 第六十二章峰回路转 真是条恶毒的计谋啊,这样一来,庄夫人既可以名正言顺地赶走陆小其,又不必担心背负赶走寡妇的恶名,只要她一出家,那么收养孩子的事情自然都作罢了,四少爷这一房便在庄家彻底消失,庄夫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手打小说) 从一开始,从庄老爷提出想要让陆小其收养孩子的时候……不,或者是更早的时候,从她还没进门的时候,庄夫人就打定主意要这么干了吧?所以她们就一直处处找茬,甚至还使出诬陷的下作手段来,如果仅仅是嫌她不吉利,是不至于作出这些事情的。 本来上次诬陷她的时候就要提出让她出家的要求吧?不过后来因为她的姑姑陆香兰来大闹了一场,庄夫人顾及面子不得不暂时作罢,所以这次又改请枯木大师以服众口,因为枯木大师的名望注定他说的话无人怀疑,这样一来,不管是陆香兰还是其他人就都不能再说什么了。 而且只要枯木大师陆小其应该出家,陆小其她就不能不出家,因为她若是不愿意,那便是个不吉不孝的罪人。这样的罪名,是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担当不起的,更何况她还只是个毫无根基的弱小少女。 陆小其想到这里,心就一直一直往下沉,她还这么年轻,她无法想象自己以后一辈子都要和古佛青灯相伴,那样黯淡无光的日子,她是真的无法现象。 她望着枯木,那眼神里不知.是恨还是鄙视,这个空有虚名的大师,连她也以为他真的有点道行的和尚,原来竟是这样卑鄙下作! 庄家人的神情大都很意外,庄夫.人和庄翠平虽然掩饰不住地闪过一丝欢喜之色,但很快也作出和大家一样的意外样子。而庄老爷在意外之余还有些失望,因为陆小其出家的话他想要让老四后继有人的计划就要泡汤了,但枯木大师的话……让他不得不信,也许,也许还有其他的法子让老四后继有人? 只有三少爷,他的神色是如此.平静,似乎早已经洞悉了一切。 庄夫人大概是想早点了洁这件心病,她忍着心里.的欢喜,故作惋惜地道:“老四媳妇啊,我们实在是想不到会这样,可大师的话是不会错的,这……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陆小其嘴角无力地抽*动了一下,挤不出来什么笑.意:“小其……自然是愿意的。” 庄老爷叹息了一声:“哎,我原本也是想不到会这.样……只不过,这件事……老四媳妇既然愿意,那也只能委曲她了。” 毫不意外的决定。 陆小其低下眼.眉,紧咬嘴唇。她心中是满满的不甘,却别无他法,她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但她才十三岁啊,她的上辈子也才二十三岁,对她来说,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这叫她如何甘心?也许,她应该学周度一样逃离? 就在各人心里都以为事情已经到此结束的时候,枯木突然“咦”了一声,然后说了句:“不对,似乎有什么地方错了。”他此话一出,屋里各人都望住了他,特别是庄夫人,她紧紧地盯着他,皱起了眉头,因为她觉得事情到现在已经该结束了,既不需要什么画蛇添足,也更不能出现节外生枝的事情。 枯木无视庄夫人的目光,闭目又捏着佛珠掐算了一阵,然后释然点头道:“原来如此。”他说了这句话后就对庄老爷合十行了一礼:“贫僧刚才算漏了一事,差点令到四少夫人剃度出家,实在是罪过,罪过。” 枯木这句话犹如火中投入了炸药,一向沉稳的庄夫人忍不住蓦地站起身来,急道:“你说什么?”她说完这句,大概觉察到自己有点失仪,就深呼吸了几下,又咳了一声,然后努力恢复了平日里沉稳的样子,看着枯木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道:“大师是有名望之人,向来受人敬重,大师之言也重如九鼎,所以请大师慎言,千万要算清楚了,免得到时候再漏了什么,实在令我等惶恐。” 枯木居然笑了一笑:“施主请放心,贫僧此次算得十分清楚了。”他顿了顿又道:“原来四少夫人曾与四少爷有过一泪之缘,这件事使她得到了四少爷灵魂的庇佑,而且她的命格也从此复原回转,所以四少夫人已经无需出家,可以安心留在府上。” 陆小其听到这里,几乎要开心得哭出声来,这个枯木大师,他原来不是庄夫人的同谋,是自己误会了他。 庄夫人则面色发黑,如果枯木大师真这么说了,那就是再请别的和尚也无法推翻了,因为枯木大师在靖州的名望无僧可及。她的眸子深处隐藏着怒火:“大师,你真的确定吗?”枯木合十一礼,微微含笑:“十分确定。”庄夫人看到他这副笑容,真是气炸了肺,明明之前他一直都按照她的计谋在进行,为什么最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眼前这个和尚,他到底是真的按照天命在算,还是在故意戏弄自己? 庄老爷却在一边十分欣慰地道:“这就好,这就好。”他当然开心了,因为这样一来他的原计划就不用变了。不过他转念一想,陆小其和四少爷并未谋面,怎么会有什么一泪之缘,所以他狐疑之下问道:“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请问大师这一泪之缘是怎么回事?” 枯木看了看陆小其,道:“佛家虽然能斟破天机,但具体情况贫僧也无从得知,此事还需问四少夫人自己。” 庄老爷望向陆小其,陆小其死里逃生,心情正激动着,突然被庄老爷这一问,一时也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眨巴了几下眼睛,呐呐道:“这个,我……” 庄夫人一见这副陆小其这副样子,立刻看了看庄翠平。庄翠平会意,站出来十分锐利地对枯木大师道:“连老四媳妇自己都不知道,莫非是你瞎掰的?大师莫非受了她什么好处,所以才特地说出这种子虚乌有的话来?” 庄老爷皱眉:“翠平,不得无礼!” 庄翠平虽然有些怕庄老爷,但因为是庄夫人的指使,她又壮了胆子道:“父亲,翠平这话是有点无礼,但枯木大师这样空口无凭的话只怕不能说服大家。因为大家都知道,我家老四和老四媳妇连见都没有见过,他们哪有什么这样那样的缘分?” 这时,一个人站了起来:“我想,我大概能证明吧。” 此人是三少爷庄君华,大家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都意外地看着他。庄夫人知道这个儿子一直很同情陆小其,他怎么可能知道这样的事?大概是站出来想帮她吧。于是她对他冷声道:“老三,这种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呢,休得胡言。” 三少爷却坚定走上前来,道:“母亲放心,儿子如果不知道,是不会胡说的。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曾看到老四媳妇在老四床前握住他的手悲伤垂泪,我想,大师所说的一泪之缘就是这件事吧。” 陆小其听他这样一说立刻想起自己的确是对着四少爷流过泪。枯木大师居然连这样的事情也算得出来,的确是有点神。 不想庄翠平却反驳三少爷道:“我们大家都没看到,你怎么会看到的?”她说着又看向其他人:“你们还有谁看到了,还有谁看到了?”大家都一齐摇头。庄翠平自以为揭穿对方了,眉毛得意地一挑,道:“我知道老三一直觉得老四媳妇很可怜,所以想帮她是不是?可是这种事情是不好乱说的。” 三少爷不急不缓道:“当日母亲晕倒,大家都去照料她老人家去了,没看到也属正常。”他说到这里又望着庄老爷:“爹,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您信我吗?” 庄老爷知道这个儿子虽然不大听他的安排,但绝对不是妄言之人,于是他点头:“我自己的儿子是怎样的,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拿这种事情说谎的。” 庄老爷又转而看着陆小其,他心想这个老四媳妇明明是为了冲喜才进门的,竟然还会为他家老四落泪,可见她是个多么善良之人。他想到这里,心中对陆小其更添好感,不由对她招手道:“好孩子,你过来。” 陆小其上前,庄老爷对她看了又看,半晌才感概道:“我越看,你和我家老四越有夫妻相,看来老四这门亲事真没有选错,他们两个是有夫妻缘分的,虽然这缘分着实短了些。” 庄老爷说完,又环视了四周一眼,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小其是我庄家的媳妇,也是得到了老四自己认可的媳妇,以后大家要和她和睦相处,不要让我听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知道吗?” 庄老爷的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给陆小其撑腰,他在警告大家不要再象以前那样处处刁难她。众人如何不知?想起之前的事情都有些心虚,于是一齐低头,回道:“是。” 庄夫人气得快不行了,可她毫无办法,既然是庄老爷决定了的事,那就没有她说话的份。 第六十三章 三少爷的相助 第六十三章三少爷的相助 呵呵,不好意思,春节期间我在准备存搞,因为实在是不想三天两头的停更一次了,现在存搞很多,我可以保证从今天开始每日一更,请大家放心看下去。(手打小说) ---------------- 庄夫人在庄老爷面前是没有说话的份,但她在儿女们面前还是有威信的,所以她生气地扫了自己的儿子儿媳女儿们一眼。在场的除了庄老爷外,谁不清楚她此刻的心情?所以大家被她这一眼扫过去,心情自然也跟着不好起来,一时间房内的气氛明显不大对劲。这一点庄老爷也感觉到了,他看了看众人,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大家都不喜欢陆小其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大家的反应会这般大。 枯木大师完全无视气氛的变化,似乎这些变化都与他无关,他在这个时候施施然告辞了:“各位施主,贫僧此行事毕,先告辞了。” 庄老爷当然是想留枯木的,但枯木只道:“寺内另有重要事务,贫僧不敢久留。”庄老爷也只好让他走。庄老爷看了一眼众人不大好的面色,正想着让谁去送他适合的时候,陆小其主动站出来请缨道:“爹爹,小其今日蒙大师点破天机,心中感激,就让小其送大师出去吧。” 这一声爹爹叫得庄家其他人一阵恶寒,庄老爷却十分受用地点头道:“也好,我身体不适,你就替我送大师出去吧。”他稍微停了下,又对一旁的林管家吩咐道:“还有,林管家,你随后再排人送一千两香油钱到紫金寺。” 陆小其听了有些震动,她心.道:庄家真是富得流油!一千两银子,这对她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数目,寻常人家得了这么多银子就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小康生活了,可庄家却随随便便就这么送了出去,怎不叫人咋舌?不过一旁的枯木倒似看惯了一般,只平平常常地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多谢施主的供养。“他嘴里虽然说着多谢,但表情实在太过平淡,仿佛供养这一千两和别人供养一棵菜一个果子并没有什么两样。 枯木说完这句话后便片刻也不.多留地走了,陆小其还处在一千两在震动中,呆了一下才想起要送他,在后面快步跟了出去。等他们年到了庄老爷院外的走廊上,陆小其见周围没有闲杂人等,只有自己的丫头小铜和几个小和尚跟在后面,她便走进了枯木一些,放低声音道:“多亏大师直言,方才解了我的困境,小其这里谢过了。”枯木大师淡淡笑了笑:“施主不必谢我,我佛本慈悲,不打诳语乃是本份。你若真想谢的话该去谢庄三少爷,若不是他,今日来的人恐怕便不是贫僧了。” 陆小其心中一动,心道莫非这.事另有蹊跷?枯木说如果不是三少爷今日来的和尚就不是他,那如果真来了别的和尚,就会是庄夫人的同谋么?庄夫人刚才的脸色她也看得清清楚楚,那分明就是恨得牙痒痒的模样,若不是她事先已经和紫阳寺的住持说好,如何会恨成这副模样?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枯木的意外到来就是为了破坏她的计划,而按照枯木所说,他的到来又是因为三少爷,看来三少爷是在暗中帮自己,他这次真是帮了自己好大一个忙。难怪的,前两天碰到他的时候,他就曾经说过会帮她的,原来如此。陆小其想到这里,心中好生感激,她虽然知道三少爷一向对她不错,但没想到他居然会忤逆自己母亲的意愿来帮她的忙。 在陆小其的思绪波动之中,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大.门外,枯木临去之时又回头说了一句:“贫僧还有一言要送给四少夫人。”他直接望住她的眼睛,那眼神立刻让她有了一种被透视的不安,她下意识地心虚了,她不敢回望他的眼神,只是把视线放在别处,然后她就听到他缓缓说道:“无论四少夫人是从何方而来,还请遵从天命,随遇而安。”他这句话在旁人听着是没有什么,只当他是规劝她要好好在庄家生活,可这句话在陆小其听来,却是好一阵心惊。 枯木走了,留下陆小其站在原地心绪大乱:他为什.么用这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又说出这样的语言来?莫非他,他看出自己的穿越身份了? 她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枯木看她的眼.光就有些奇怪,她当时还怀着侥幸心里,可如今她却觉得,十有**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如若不然,他一个素昧平生的高僧,怎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幸好她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枯木真是知道了真相暂时也是不会揭发自己的,要不然他今天怎会帮自己的忙?他只要如实说一句她是异世来的灵魂,庄家便再也容不下她,这整个大清朝也不会有一个地方能容得下她。既然他没有这样做,那短期内他应该是不会揭发自己的。 尽管如此,她心中仍然有些不安。 她一直望着枯木的背影,一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大路的那端后,她才慢慢地回头进了庄府。她一路低头沉思着,后面的小铜本想跟她说几句话都没敢开口,直到后来陆小其从自己院子门口径直走过去了,而不是进去自己院子的时候,小铜才忍不住提醒道:“奶奶,您走过了,到了呢。” 陆小其脚下不停:“我要去三少爷院里。”小铜满心疑惑,因为刚才陆小其和枯木的对话声音不大,她并没有听清楚,所以此刻她也就不明白自己的主子为什么突然想去三少爷院子里了。不过她还是乖乖地跟在陆小其身后,没有多问。她原本就是个机灵的丫头,近来在庄家的熏陶下更是懂事了许多,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三少爷的院子大概是整个庄家最靠里面的院子了,陆小其走了好一阵子才走到。她刚走进院门,就有一个十四五岁有着单眼皮小眼睛但看起来很机灵的小厮过来迎了,他见是府里的四少奶奶,有点意外,因为这个四少奶奶在府里很少露面,整天只呆在她自己的院子里,今天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呢?小厮心道幸好是自己在,要是换了别人恐怕认不出来这位奶奶呢,他是因为跟在三少爷身边见过她几次,所以认得。不过他意外归意外,并没有大惊小怪的,说话也很得体:“是四少奶奶来了?想是来找我家三少爷的吧?他还没回呢,要不您先在里边等等?” 陆小其点头进去了:“好,我就在里面等一等。” 三少爷这里的房间和别处大不相同,格局也好,摆设也好,都显得十分简单大方,很少有繁杂的装饰的东西,比如有钱人家必备的古董类的瓶瓶罐罐,他这里却是极罕见,花花草草露天的院子里是不少,但屋内一盆都没有,墙上也没有挂字画,书倒是不少,几乎每个地方都能看到几本,随手一伸就能拿到书,可见这里的主人是多么爱书,除此之外便只有必须的家具用品了,而且样式都很简约,没有繁杂的雕花纹路,这里整一个就是古代版的简约风格。 陆小其在小厮的带领下进到厅里,正看到里面一个衣着体面的婆子在骂面前的几个小厮:“你们这些个作死的,整日价就知道偷懒,没事就聚在一块儿打牌,当真好生逍遥!真个当自己是主子了不成?天下哪有你们这般做奴才的?若不是三少爷性子好,换了在别的院子里,恐怕一早就被打死了!”婆子骂得忒恶,但几个小厮却不甚怕,一个个涎着脸嘻嘻哈哈道:“朱妈妈,不要发这么大火呀,你骂我们倒不打紧,我们几个的确是该骂的,就怕你老人家自己个气坏了身体,那可不值当呢。”叫朱妈**婆子哼了一声:“我看你们就是巴不得气死我,日后这院子里便再没人管你们了!”几个小厮急忙摇手:“哎呀呀,您老人家可千万别这么说,要是教人听去了就了不得了,我们几个吃了豹子胆了?怎敢成心气你老人家?”婆子两眼一瞪:“没有?没有就给我麻溜地干活去!” 几个小厮一哄而散,婆子这时才看到门口的小厮和陆小其,她也是个不常出院子的,所以并未认出陆小其来,但她一看陆小其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个主子级别的,于是就有点窘,瞪了陆小其身边的小厮一眼:“小五,有客人来了怎么也不说声?没得的让客人见笑。”她说完这句立刻又对陆小其笑道:“快请进了,里边喝茶。” 那叫小五的小厮挨了骂也不恼,只笑着道:“朱妈妈,这位是府里的四少奶奶呢,第一次过来,你大概认不得吧。”朱妈妈听了也有些意外,但她毕竟人老成精,所以一丝丝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热情招待:“原来是四少奶奶,我老婆子老眼昏花了,竟没认出来,实在是失礼,还望奶奶莫怪。” 陆小其见这朱妈妈骂人虽厉害,人却生得慈眉善目的,又见其他人挨骂了也不怕她,想是她只是嘴上功夫厉害罢了,心底一定是不错的,所以就对她颇有好感,笑着道:“朱妈妈无需自责,我在府里走动得少,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这时小五过来斟茶,不想一个不小心洒了些出来,差点洒在陆小其的衣袖上,幸好一旁的小铜眼疾手快,把陆小其的衣袖往边上拉了一下,才没有洒到。朱妈妈见这情形很不好意思,陪笑道:“你看,倒个茶都这样毛脚毛手的,让四少奶奶见笑了不是?哎,这院里没个丫头真不成,小厮们干些粗活力气活还行,可一到这屋里的精巧活儿,就比不得丫头们的手脚麻利了。” 陆小其听到这里才发现,这府里确实是一个丫头都见着,除了朱妈妈这个婆子外其他的都是些小厮,这个现象可不大正常,大府人家的少爷屋里哪能没有丫头使唤呢?再说三少爷的年龄也不小了,按说府里应该为他准备些通房丫头什么的,怎么这里竟一色清的小厮?陆小其心里也好生奇怪,就顺口问道:“先前我没怎么注意,妈妈这一说我才知道呢,这院里怎么一个丫头都没?” 小五在旁抢先答道:“呵,还不是因为那些个丫头太厉害,一个个都尽作那攀龙附凤的梦,想着法子的折腾,把我家少爷惹急了,干脆就一个都不要了,好图个清静。哈,我们三少爷眼光高着呢,可不象其他院里的少爷,但凡有看得过眼去的就”朱妈妈瞪了他一眼,奴才们哪能在背后讲其他主子的不是?他却这样口无遮拦:“快去外面看看三少爷回来了没有,免得让四少奶奶多等。”小五自知失言,伸了伸舌头跑出去了。 三少爷府上的这些个小厮确实有点不够规矩,但陆小其却很喜欢这样的气氛,自从她来到庄家,就觉得庄家到处都是沉闷的,压抑的,就连自己院子里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小铜比较活泼外其他丫头都是规行矩步的,礼节是足够了,教养看起来也十分好,却总叫人没法舒心,以前她也没有精力去想究竟是为什么,如今到了三少爷院里,她才知道原来别处都缺少了一份生气。 小五出去才一会子,就又进来了,朱妈妈本来又想骂他的,等看到一旁的三少爷,就没有出声了。 三少爷一边进来,一边带着惯常的温和的笑容:”弟妹来了?。” 陆小其站起身来,微微一福:“是呢,也没跟三哥说一声就来了,实在有些冒昧。”三少爷道:“哪里话,都是一家人,本来就该多走动走动才是。”他的话虽这样说,但自从四少爷丧期满后他就没去过一次陆小其院里,毕竟他们两人一个未婚,一个丧夫,孤男寡女的常来往总是不大好的。 陆小其又说道:“我过来是因为刚才我送枯木大师出去的时候,他说有句话要托我转告你呢。”她说到这里就看了看朱妈妈和小五,迟疑着没有再说话。朱妈妈在庄家待了几十年,这点情形怎不会看,立刻一拉小五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三少爷,四少奶奶,你们先坐着,我刚才想起外面还晒着些干果,要赶紧地收了才是。”一旁的小铜忙也跟着出去了:”我也去看看。” 第六四章 是动心了吗? 第六四章是动心了吗? 房里只剩下陆小其和三少爷两人,他问道:“请问大师有什么话?”陆小其不答,却站起身来,然后在他面前跪下深深一拜:“其实我今日是特地来谢三哥的,我什么都知道了,若不是三哥,只怕小其便要出家为尼了。(手打小说)” 三少爷没想到陆小其这么快就知道了真相,他本来想问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但突见她行此大礼,一时也顾不得问了,他甚至都忘记了男女有别,抢上前去扶起她道:“弟妹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这件事原本就因我庄家而起,我这样做不过是良心不安罢了,哪里当得起弟妹这样的大礼?” 陆小其作为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人,十分不喜欢跪礼,就算是真心感谢三少爷,她原本也是不愿意跪下的,不过如今的她已经深知身处大宅门里的艰难,而且自己在这里又没有什么根基,所以她是刻意行的这样的大礼,为的就是要让三少爷日后更加倾向她这一边,毕竟他是第一个向着她的人,这样的人都不拉拢那她日后还如何能在这府里混下去? 不过,当她看到三少爷那清秀斯文的脸庞因为惭愧而微微发红时,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鄙视自己,人家三少爷纯粹是因为心地善良无条件帮她,可是她却在他面前如此作态,和他相比,她太不够光明磊落了。不过,她又有什么法子呢?光明磊落也是需要资本的,就她现在在庄家的处境,适当的虚伪和作态是很有必要的,而且她这样做也不是为了害人,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所以她惭愧归惭愧,但还是要继续作态。她趁低头的时候狠心用力一咬自己的舌头,痛得她面部都抽搐了一下,幸好三少爷看不到这一幕,等她抬起头来时,他看到的只是她眼底被痛出来的隐隐泪光,同时她还发出貌似哽噎的声音:“三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没办法不感激你。以前我在自己个家里的时候,也是个爹妈疼爱无忧无虑的,可自打到了庄家……人人都嫌我恨我,巴不得快点赶我走,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幸好还有你也唯有你,一直对我那样好,如今又这样帮我,如果让母亲知道了,不知道要怎样怪你呢,我,我” 三少爷被陆小其这样子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此刻他的心里有些复杂,他看着那张泪光闪动的清秀小脸,还有那微微颤抖的嘴唇,惊惶的眼神一种莫名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他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总之就使得他无法控制地伸出手去,轻轻替她拭去了眼角滑落的眼泪,然后那拭泪的手指,不知顺势还是怎么的就抚摸了她的脸颊。 柔嫩的肌肤,清凉的泪水触手的.感觉就如同她的人一般,都让人觉得那么柔弱无助,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去安慰,去怜惜,甚至……去保护。 三少爷的眼神一时间有些恍惚起来。 陆小其惊诧地看着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伸手来摸她的脸,莫说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就是她这个二十一世纪来的现代人,也觉得有些突兀,她有点受惊地往后连退了几步。三少爷的手一空,便立刻从那莫名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他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唐突失礼,他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又是羞愧又是难堪:“对不起,我,我” 陆小其见他那般模样,心里暗叫不好,她可不想让.三少爷陷入这样的尴尬之中,那样的话日后他对于帮自己的事肯定会有顾虑了。她脑中一阵急转,真是急中生智,立刻就让她想到了一个挽回的主意,于是她作出一副感动的样子,用世界上最天真最诚恳的语调道:“三哥刚才真像我的大哥,我在娘家的时候,我一哭他就会这样帮我擦眼泪。他和你一样是个好人呢,他不仅仅对我这样,就是邻居家的妹妹哭了,他也是一样的呢。”当然她这纯粹是胡扯,她就一个哥哥就是同父异母的陆正信,他平日里根本连正眼也不带瞧她一下的,什么时候帮她擦过眼泪了?还帮邻居家的妹妹擦?全是瞎编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三少爷他刚才的举动并没有什么无礼的,因为有人也这么有爱心呢。 果然,三少爷听了她这番话神色自然多了。他心道:.没错,自己只不过是把她当***一样,她才那么小呢,还没满十四吧?虽说这年纪也可以嫁人了,但毕竟还小,瞧那身段,瞧那小脸,怎么看都是未成*人的小姑娘罢了,自己当然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的,再说了,她自己也清楚的知道他只是当她***的,自己干嘛要想多了呢?男女授受不亲,那是对成年男女的要求,用在未成年小孩身上就不妥当了,就好像在大家在看到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姑娘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同情的摸下她的头,摸下她的脸,很正常的动作而已。 不过鉴于她的身份已经是**,以后还是不要.再做这样的动作为好。 三少爷开导了.自己一番,虽然自以为上述理由都很站得住脚,但心里到底有些尴尬,就转开话题道:“对了,其实这次多亏了枯木大师。他是个有道高僧,平日里从不掺入世俗纠葛。那日我听到母亲和住持的话后心里很着急,便去找了大师,希望他能帮你。我和他虽然有些交往,但心里委实没有把握,没想到他听我说完后居然一口就答应下来了。然后他就去要求住持派他来,他跟住持说会按照他们的安排去做当然他是说了假话的,出家人不打诳语,这真是难为了他呢。” 听三少爷这一说,陆小其算是完全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她之前只知道枯木和三少爷两个帮了她,但并不知道具体经过。她听到枯木大师居然为了帮自己而说假话,心里对他的不放心又少了些,同时不由担心起他来:“那样的话,枯木大师回去后住持自然就知道了他的假话,不知道他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三少爷笑了:“小其不必担心,以枯木大师的名望,住持也不能拿他怎样,更何况这件事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那住持便是再恼,也只好算了。” 三少爷说完之后,就发现自己这次居然没叫陆小其“弟妹”,而是叫了“小其”。不过“小其”这两个字似乎比“弟妹”顺口多了,反正这样叫也没有什么有违礼数的,他决定日后都这么叫。弟妹弟妹的,老是提醒她是一个未亡人的身份,多不好。 陆小其听三少爷这样说,就对枯木那边放下心来,又把话题转回三少爷身上:“那三哥你呢?若是被母亲发现是你帮了我,只怕她会怪你的你以后还是不要帮我了。哎,是我连累三哥了。“她说到这里,悲凉一笑道:“反正小其是个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人,你只当我天生便是命苦之人,你,你……便由着我自生自灭好了。” 三少爷见她那样笑,心里涩涩的,说不出来的难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便不会眼看着你不管的,我……你怎会不是我什么人?你……是老四的媳妇,老四不在,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应该照看好你。你也不必担心我,娘就算知道了又能对我怎样?她毕竟是我的亲娘。”他说了这句,又叹了口气,道:“我希望你也不要恨她,她平时不是那样的人,只是遇到那个人的事情总之,她并不是一个坏人。” 陆小其对他说庄夫人不坏十分的不以为然,她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当然不可能坏了,对别人就未必,她既然可以这样对自己,那也能这样对别人。当然,他身为她的儿子这样说也很正常,自己也不去跟他争辩这个,反正他说了他会一直帮自己的----这就够了,她陆小其今天的这一番作态,要的就是他这样的表态。 牢牢地抓住三少爷的同情,努力地争取庄老爷的支持,这便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庄夫人不像是个轻易罢休的人,她日后一定还会有其他的动作。 但陆小其怎会甘心一直做砧上鱼肉?之前的挨打局面实属无奈,当时的她就如同一只掉进狼窝的羊,举目四望都是敌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转机,有了援助的力量,她怎敢不好好把握? 她陆小其从来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她可以忍耐一时,却决不会无原则的一味忍让,早在陆家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味忍让是没有用的。 说起来她还要多谢自己的大娘张氏,因为张氏在陆家的哪些行径,算是提前给她上了一课,让她知道了宅斗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这样的觉悟使得她在庄家能够更快的适应,也能更快地进行有效反抗,如果她之前只是个单纯的受父母宠爱的女孩,只怕过不了多久,她就被庄夫人算计得连渣都没得剩了。 第六十五章 新成员 第六十五章新成员 庄老爷抱孙心切,在出家风波后没几天,陆小其院里就迎来了一个小小的新成员。(手打小说) 当日陆小其是有预兆感应的,她一大早起来就觉得今天的天格外蓝,云格外白,就连空气也特别的清新,似乎多日来的阴霏已经一扫而光,她难得有这样好心情的时候,请早安回来后就做了一套早操,以前她身子弱,在娘家的时候已经形成习惯每日必做的,自从到了庄家她却是第一次做,从她踏进庄家大门起,那一连串的遭遇让她哪里还有心情做操? 陆小其做完一套早操,顿时觉得精神气爽,胃口也好了许多,丁妈送上来的早点,一碗鱼片粥一盘虾馅饺子,她都吃了个精光,把个丁妈乐坏了,因为陆小其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胃口自然是不好的,之前丁妈还一直在心里嘀咕是不是自己做的东西太难吃了,毕竟陆小其自己也是会做菜的人,而且厨艺还十分好,连庄老爷都夸奖来着呢,也难怪得丁妈会这样想。 大约快到正午的时候,陆小其正在看书,外屋收拾的喜鹊三步并作两步地过来禀报:”奶奶,奶奶,老爷过来了,在厅里边等你呢。”陆小其一听是庄老爷也不敢怠慢,急忙往厅里过去了。 她到厅里的时候,正看到庄老爷在眉开眼笑的逗着手里抱着的一个粉嫩小娃娃,那娃娃实在太小,大约有两三个月的样子,正是爱睡的时候,所以不管他怎么逗,那娃娃都不踩他,甚至连眼也不睁开,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许是觉得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太无聊太聒噪了。庄老爷受此冷遇,只当是自己逗弄的动作不够大,就一手抱着娃娃,一手往他脸上捏了一下。那娃娃终于被惹火了,立刻放开嗓门哇哇大哭起来,怎么哄都哄不了。庄老爷无法,只好手忙脚乱地把娃娃递给旁边一个三十来岁下人装扮的妇人:”快哄哄他。”那妇人小心接过,开始走来走去地抖着娃娃,可那娃娃却好像拗劲上来了一样,仍然哭得不亦乐乎,毫无减弱的趋势。庄老爷见那妇人也哄不住,就道:“莫不是饿了?”妇人恭敬地答道:“回老爷,刚才喂过,已经很饱了呢。” 一旁因为庄老爷的狼狈样.子真想发笑的大林这时候看见了陆小其,忙行礼道:“四少奶奶。” 陆小其原本见庄老爷全副心思.都放在那小娃儿身上,就没好打扰他,大林这一叫她才过来给庄老爷行礼:“爹爹。”庄老爷见她来了,又看了看了那娃娃,笑道:“你快过来看看,这孩子就是前些天说过要抱过来养的,我今儿个是特地送他过来的,对了,那个是他的乳母。” 那乳母听见自己的正主子来.了,也过来见了礼:“四少奶奶好。” 陆小其闻言有些惊喜,她没想到孩子会来得这样.快,之前还以为是谁家的孩子,没想到竟然是给自己院里抱养的。而且看庄老爷刚才十分喜欢那娃娃的模样,日后的日子一准会好过多了呢。 这真是一件喜事! 陆小其急忙谢过了庄老爷,又走上去抱那娃娃:“让.我哄哄看看。”乳母迟疑了一下还是给了她,心道:这个四少奶奶自己都还没完全长成大人呢,会哄孩子吗?殊不知陆小其自己心里也是在打着鼓的,她上前来抱一是因为这个孩子以后就是她的了,她自然想抱抱,另外她也需要在庄老爷面前表现一下自己是多么喜欢孩子的。 那娃娃到了她怀里还是大哭不止,陆小其眼见.孩子的小脸哭得都涨红了,心里也有些着急,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就一边抱着他学着乳母的样子抖着,一边还哼了一首卖报歌的调子: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当然她是用鼻子哼的,别人也听不到歌词,不过她也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反正胡乱拿来一试吧。说来也奇了,她才哼了几句那孩子就不哭了,而且还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居然又咧开小嘴对她“咯咯”笑了一下,让陆小其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她可是在旁边看了好一会的,之前这娃娃连庄老爷都不睁眼瞧一瞧呢,更别说笑了。 乳母见这情形.非常惊奇:“想不到四少奶奶年纪轻轻的,居然这么会哄小孩呢。”陆小其有些不好意思:“我哪里会哄孩子,不过是胡乱哄哄罢了,没想到居然有用。”大林便笑道:“那便是小少爷和四少奶奶有缘呢。” 庄老爷一听有缘也很高兴:“有缘就好,有缘就好!”他高兴之余又有些手痒痒:“来,给爷爷抱抱,也给我也笑一个。”那小娃娃到了他怀里却又嘴巴一扁,哭起来了,弄得他好不尴尬,只好又还给陆小其。陆小其也有点尴尬,一边哄那娃娃一边道:“宝宝乖,这可是爷爷呢,要听话,让爷爷抱抱,宝宝不准哭哦。”她心里暗道:小家伙,你可要识趣点啊,眼前这位可是你的爷爷,也是你未来的大靠山啊,他喜不喜欢你关系着我们的前途知道吗?你怎么能不甩他呢?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小家伙真的听懂了她的话,当她再次尝试着把孩子递给庄老爷时,他果然不哭了,还对庄老爷也笑了一下,这下把庄老爷高兴坏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果然是我的乖孙子!来,来,给爷爷再笑一个。” 这般大的小孩子都是瞌睡大,那娃娃刚才哭了一阵子花了许多力气,这会又给庄老爷逗了一会,就有些犯困了,过了一会那小小的嘴里打了个哈欠,就闭上了眼睛,庄老爷虽然有点意犹未尽,但还是把娃娃递给了乳母,转过头来对旁边的陆小其笑道:“这孩子和老四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呢。”陆小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道,那么大点娃娃,能看出什么?兴许这个时候的所有小孩都差不多样子吧。 庄老爷说着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孩子以后的名字就叫念云了,至于乳名,就由你这个娘亲取吧。”陆小其想起庄老爷以前说过孙子的话就叫念云,看来这个小娃娃是小男孩了。至于乳名的话……乳名又不是正式用的名儿,一般来说只要顺口即可,无甚重要,但陆小其还是认真想了想才道:“小其也不会取名儿,要不然就叫召召,希望日后能多招来些弟弟妹妹,爹爹看如何?”庄老爷听了心里很是舒坦,他庄家孙子辈的人丁不旺,到现在还没有个正经孙子,只有三个孙女而且还不在眼前,陆小其这样说正是顺了他的心意,于是他高兴地道:“好,召召好,又顺口又好听,就叫召召吧!” 陆小其又问起这孩子的来历:“爹爹,召召是……从哪里抱来的?”庄老爷“哦”了一声,说:“是一户寻常老百姓家的,孩子太多了养不活,就托人送出来了,至于对方到底姓甚名谁,住哪里,还真是不清楚,反正不是靖州本地人,我托的人口风严,他们自己也不会知道孩子到底谁家养着。” 陆小其也不过是随便一问,庄老爷是什么人?他抱来的孩子来历当然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对方也不知道孩子到了自己这里,那也不用担心以后孩子的亲生父母过来寻亲了。 两人正说话的当口,院子里突然来了许多人,搬搬抬抬地拿着很多东西,原来是林管家派人买来的婴儿用品,什么摇篮啊,衣物啊等一大堆,陆小其就指挥着下人把那些东西放好,庄老爷在一边看了就道:“你这院里的人手比原来还少了些吧?这怎么成?明儿个我就让林管家给你送几个丫头过来。”陆小其自己是不觉得有什么,她在上辈子可没一个下人,之前在陆家下人也不多,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要那么多下人纯粹是浪费,不过这里是庄家,是大户人家,自然有大户人家自己的派头,她也不好推辞,只好应道:”是,多谢爹爹。“ 庄老爷看了一阵子大林就提醒他要回去吃药了,他临走时又吩咐陆小其道:“召召以后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照料着,但凡是为了孩子的事情,有什么只管去跟林管家说,我已经跟他说过了的,要是他作不了主的,你就跟我说。” 陆小其见庄老爷果然对孩子十分上心,心里也是很喜欢的。 等庄老爷走后,陆小其又传来召召的乳母问话,她以后就是自己院里的人了,自己对她完全不了解自然是不行的,所以她也不客气,一开口就直奔主题:“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在哪里做过事?是谁请过来的?” 那乳母之前见这家少奶奶年纪小,又看她在庄老爷面前十分温顺,原本只以为她就是个半大女娃子罢了,可现在看她对自己问话的派头,却一副很沉稳很有几分主子威严的样子,乳母便不敢怠慢,老老实实答道:“奴婢叫温大妹,家里男人姓王,就住在靖州城郊,以前也给大户人家当过几年丫头的,后来年纪大了就嫁了人,和我男人一起种菜买,中间还生了三个娃儿,这些年家里孩子多,日子过得紧巴,听到有人要找奶娘,一个月有十钱银子,正好我家老三才半岁,奶水正足,我就过去问问看人家要不要,当日一起问的有好些个呢,奴婢运气比较好,便被挑中了。” 陆小其听她这样说,就放下心来。既然是外请的普通老百姓,不是家生子或者别院里来的,那一般用到孩子断奶大概一年多就可以了,到时候再找个专门照顾孩子的下人就是,也不必担心孩子和乳母太亲近却和自己这个养母不亲的问题。当然最主要的是她肯定不是这府里谁的人,自己用着也放心。 温大妹见陆小其沉吟,心里就有些忐忑,她还指望着当奶娘赚点钱呢,要是眼前这个主子不想要她就麻烦了,毕竟别家没有这么高的工钱。于是她又紧张地开口道:“四少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带好小少爷的,我已经养了三个娃儿了,又在大户人家做过事,这种活儿我最熟手顺当了,一准儿包您满意。”陆小其也不知道她是怕自己不请她,只点头答道:“哦,我是不怎么懂的,召召以后就全靠你了,你好好干,带得好的话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温大媒闻言放下心来,急忙点头:“那是自然的,奴婢自然是会好好干的。” 陆小其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就过去看了看已经躺在新摇篮里酣睡的召召。她仔细地打量这孩子,之前只顾着在庄老爷面前表现,说实话自己还真没有好好看过这小孩呢。不过她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个美丑来,但她觉得这孩子的睡相有点奇怪,只见他发着轻微的鼾声,小眉头紧皱着,两只小拳头紧紧地握着半竖着,象是在梦里和人打架的样子。她尝试着把念紧握的小卷头松开,可他哼哼了两下马上又握紧了。陆小其不解地问温大没道:“他为什么老皱着眉头握着拳头?是不是发恶梦了?”温大媒在一旁笑道:“呵,四少奶奶是年纪小不知道呢,这般大的小孩子睡的时候都是握着拳头的呢,皱眉头也是正常的。”陆小其听了觉得好生稀奇,没想到小孩子居然还有这样的习惯。 陆小其又伸出手去在召召的小脸蛋上摸了摸,真的好嫩滑,好可爱啊,她之前一直是把这个小孩当作一种筹码的,如今真的见着了,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很喜欢的,这样也好,他现在可是她的儿子了,日后还要长期在一起过日子的,要真是个自己不喜欢的,自己还要博取庄老爷的好感假装喜欢,那就有点痛苦了。 她看着这个新加入自己生活的宝宝,心里默默道:“召召,你以后就是我的孩子了,我们就相依为命吧。” 陆小其越看这孩子越可爱,加上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所以也很新奇,一会摸摸他的手脚,一会摸摸他的睫毛,总之忙得不亦乐乎。 温大妹见她老是骚扰召召,很想说这样不大好,但人家毕竟是主子,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头嘀咕了几下就算了。 第六十六章 喜庆 第六十六章喜庆 大宅门里的八卦消息传得就是快,就在庄老爷在陆小其院里待着的那一会子功夫,她屋里抱养了一个小少爷的事情就象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庄家,于是从当日下午开始,就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看召召了,而且一个个都是备了不轻的礼来的----庄老爷喜获男孙,就算是抱养的也很金贵,再不识相的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表示表示了。(手打小说) 陆小其虽然知道这些人不过是作作表面工夫,但她仍然很高兴,一个是她心情确实好,二个是谁不喜欢收礼呢?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有人送礼就是一件很喜庆的事情,她喜欢这种感觉。 这两日来丫头下人们也忙坏了,一个个跑进跑出地忙着招待客人、帮忙照看小少爷,总之忙这忙那的很多,很累,但也很高兴。 那喜庆的功臣----小家伙召召却在摇篮里睡得正酣,他可不知道他的到来让这个院子变得这么喜庆起来。 第一天来的都是些府里的官事之类有头有脸的,各院的主子并没有动静,不过第二天他们还是一起赶到了,只因早上请安的时候庄老爷仔细地问了一番召召的情况,大家也就不敢再拖延了。然后就由庄夫人一起带领着来了。 之前大家没有来是因为要.听她的安排,毕竟这件事是她的心头病,旁人不知道,她这些女儿儿媳哪个不清楚?所以没有她的首肯,谁都不敢贸然先来,反正她们也估着庄夫人一定会来的,只是迟早的问题罢了----她再怎么不高兴也是要走走过场的。 陆小其心情好,所以暂时不想和.任何人计较,于是她见了这群人也照样的笑容盈盈,而且她还假装非常体贴地跟庄夫人说:“母亲怎么来了?您要看孩子的话只消差人说一声,我抱过来给您老人家看就好了,怎敢劳烦您亲自过来呢?”庄夫人也好像真的很温和地笑道:“反正也没几步远,小孩子还小呢,抱出去受风了就不大好,再说我也还不太老,走这几步路是不碍事的。” 庄夫人后面跟的是大少奶奶.白兰,二少奶奶孙凤鸣,二小姐庄翠平,再后面就是大少爷二少爷房里的妾,一共有六七个,说实话这些妾陆小其都分不清楚谁是谁,只是集体点头寒暄了一下,她和这些妾见面的次数本来就少,每次见面也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分不清楚也不能怪她。 人多就是好,礼物也多,大房二房屋里的妾一个个.出手都不薄,几个正主子更不消说,不管心里多不高兴那礼物也不能拿得轻了,这可不比日前给陆小其见面礼,马马虎虎敷衍下就成了,这回可是庄家家主庄老爷主张抱来的孙子----在众人的心目中,召召的地位可比陆小其高多了。庄夫人送的是一套小孩的全套金饰,包括长命锁、手镯、金环,先不说那做工如何,光就那重量,当金子使也十分的可观呢。大少奶奶白兰出手也不菲,送的是一对颇有重量的金娃娃,二少奶奶孙凤鸣送的是翡翠雕花书简一对,连庄翠平也送了一枚和田白玉板指总之每一件拿出去都很值钱,陆小其感觉自己一下发了大财。 她一样一样接过礼物,笑吟吟道:”我家召召就是好.福气,才来没两天呢,就收到这么多礼物,我这个当娘的替他多谢各位长辈,实在是让各位破费了。” 庄夫人看着陆小其那明显从内心里发出来的.高兴,心里别说有多添堵了,这个老四媳妇真让她头痛,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算了,居然三番五次的整她都没有整倒,反让她这般得意起来,着实让人不是滋味。不过,她一个没什么后台的黄花丫头能有什么能耐?左右不过是老爷偏向她罢了,只是不知道上次枯木反水的事是怎么回事,看老爷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去问紫阳寺的住持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她又不能把枯木怎样……那件事就算是碰巧吧,总之老爷就是偏向老四房里!他这样偏心就是因为哪个贱人,连她儿子死了也要给她抱孙子,留香火…庄夫人是越想越气,真想上前去把那些个礼物都砸得稀巴烂,然后全部扔进臭水沟里去,可惜她就只能在心里发发狠罢了,因为她这庄家夫人的形象绝不允许她作出泼妇样子来。 大家送完礼,又.象征性地看了看召召,虽然他此刻还在酣睡,但大家围着他一个个都夸奖了几句可爱啊,有福气啊之类的客套话,最后大少奶奶白兰还看似随口的说了一句:“娘,老四屋里既然有了召召,那我改天把我们兰兰和柔柔也接过来?小孩子多也热闹些是不是?”她此话一出,庄夫人立刻止住笑容明显不高兴地瞟了她一眼。一旁的庄翠平见状立刻埋怨道:“大嫂,你也真是的,怎么就不想想,这孩子不过是抱来的,又没有庄家的血缘当然是算不得庄家正宗男丁。”白兰脸色明显黯然了一下,低下头去:“是,我一时糊涂了呢。” 陆小其不知道为什么白兰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就惹得庄夫人不高兴了,总之庄翠平的话让她很不舒服,召召是抱来的没错,但庄老爷说过要把他当亲孙子看待的,所以她很有必要提醒一下在座的各位,于是她慢悠悠地开口了:“二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什么叫做不过是抱来的算不得正宗男丁?爹爹说过要当他是亲孙子一样看待,连日后的一应待遇也是要一模一样的。只怕这话叫他听到了会不高兴呢。” 庄翠平显然不相信:“爹爹有说过这样的话?” 其他人显然也不大相信,一个个都狐疑地等着陆小其的答案,但陆小其毫不犹豫地点头破灭了她们的幻想:“是呢,是爹爹亲自对我说的。” 众人一时无言,因为她们知道陆小其就算再傻再天真也不可能拿庄老爷的话来胡说。 尽管庄夫人努力克制,但陆小其还是看到了她那一现即逝的气恨恨的神色,陆小其心道:终于轮到你不舒坦了是不?那我就多“孝敬”你一些,让你不爽个够! 陆小其想到这里,接着又笑起来道:“当然了,我也不是怪二姐,不知者不罪嘛,你打心眼里对我家召召还是不错的,你看,你们都送了这么多礼物给他,等我家召召长大了,他一定会牢牢记住各位长辈的好处,会好好孝顺你们的。就算他长大了知道二姐这样说过他,他也是不会计较的,谁让他是庄家的长男孙呢?现在他还没有小dd,等他长大的时候弟弟们估计都还小呢,那将来他的担子可不轻,哪里会去计较这种小事?” 然后陆小其就成功地看到庄夫人唰地一下转过了头去----她在陆小其看不到的角度咬牙!说什么“孝顺”“好处”!这分明就是反话!还说什么男长孙,要和嫡孙一样的待遇……偏生自己又还没有亲孙子,要是以后都生不出孙子来,那这全副家业就都到了老四名下……这种事光想想就让人受不了! 庄夫人大概被气得不行,所以她勉强待了一会后就带着的一干人等呼啦啦走了,陆小其也不介意,还笑眯眯地把她们送到大门口,甜甜地挥手:“母亲,大嫂二嫂,二姐,还有各位姨娘,以后常来啊。” 庄夫人走出去之后,胸中一口恶气难出,就迁怒地狠狠对左右骂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你们的肚子怎么就那样不争气?一个个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靖州城里最好的?都养到哪里去了?这么多人竟连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在场的人听了都一脸黑线,明知道是被迁怒的也不敢驳一句。 等送完她们,陆小其在后面哈哈大笑,今天真是开心啊,居然能把庄夫人气成这样。 她身边的画眉看见了,就忍不住提醒道:“四少奶奶,奴婢看夫人有点不高兴呢,你那样说话,只怕她日后……不会好相与吧?”陆小其冷笑了一声:“我就是不气她,你当她就好相与了么?以前我何曾惹过她了,你不见她们是怎样对我的?”画眉想想也是,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陆小其想不到的是,晚上白兰又来了,这次和她一起来的丫头只有她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头林红。 陆小其心里虽然奇怪,但还是客客气气地招待了她,不想她刚喝了一口茶,就道:“弟妹,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你看”她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个丫头,然后对林红说:“你出去等我,我有话跟四少奶奶说呢。”林红点头出去了,其他丫头都看着陆小其,陆小其见白兰这样说,又先遣走了自己的丫头,便也对自己的几个丫头点了点头,让她们出去了。 第六十七章 不成文的规矩 第六十七章不成文的规矩 在场再无第三人后,白兰手一翻,把一个四四方方的雕花檀香小盒子放在了桌上,然后伸出手指,把小盒朝陆小其面前推过来,她端庄的面容上带着客气的微笑:“弟妹,这是嫂子的一点心意,还望弟妹不要嫌弃。(手打小说)”陆小其有点惊讶:“大嫂日间不是送过礼了么?小其怎好再收?”白兰道:“日间是送给小侄子的,这个却是送给弟妹你的,你今日喜获鳞儿,不是也应该恭喜恭喜吗?” 白兰的道理虽不错,不过就凭两人间的关系,她的这番动作实在无法让陆小其理解为正常。 陆小其正自狐疑,白兰又笑吟吟道:“弟妹不打开来看看么?” 于是陆小其就打开盒子看了一下,只见里面是一个通体翠绿的玉镯子,看上去很精致古朴,但她没见过什么名贵珠宝,自然也不会鉴赏,除了知道金子值钱外她对玉实在没什么概念,当然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东西到底有多好,又价值多少,所以她看到这个镯子也就没有什么反应。 白兰自认为这份礼物足够份量了,不想陆小其居然神色如此平淡,她心里倒是有些没把握了,不知道究竟是这礼物陆小其看不上眼,还是她真能沉得住气?按说陆小其的家境也很一般,不应该看不上眼啊。 陆小其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再加上她的心思也不在礼物上面,所以随手就把盒盖关上了,口中问道:“对了,大嫂,你刚才说有话要对我说,莫非就是送礼物给我?”白兰看了看那装着镯子的盒子,对预期效果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弟妹,其实我是有事想要请你帮忙,还望弟妹能够答应。” 陆小其虽然猜到白兰突然这么.好一定有什么原因,但她没想到对方居然要自己帮她的忙,陆小其觉得有点搞笑,就半讽刺办自嘲地笑了笑:“大嫂找错人了吧,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大嫂该是很清楚的,小其到府里时间不长,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摇摇晃晃的,又能帮得了你什么?” 白兰不易觉察地苦笑了一下:“.弟妹自是不容易的,但这府上各人都有各人的不易,谁又能强得过谁多少?再说我这次要弟妹帮忙的事,对弟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陆小其见白兰的样子倒是有几分诚恳,心道不妨听听也好,便道:“哦?不知小其究竟能帮上大嫂什么忙?” 白兰略为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怎样措辞比较好:“.其实……这件事实在很简单,我想请弟妹在父亲那里说一声,就说你屋里有了男孙,是不是应该把我们大房和二房的三个孩子接回来了?” 陆小其听得有些糊涂,不知道白兰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只道大少爷二少爷都有女儿的,只是从来没见过,好像说是不在府里,她自己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多,也就没有认真探听过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所以她现在便也不明白,为什么白兰要让她去跟庄老爷说这样的话?对了,日间白兰似乎也在庄夫人面前说过要接自己两个女儿回来,结果庄夫人不高兴了,难道白兰的两个孩子是需要庄老爷庄夫人同意才能接回来的吗?而且这件事和召召的到来又有什么关系?莫非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陆小其想到这里,就假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道:“大嫂说笑了,您的女儿自然是想接回来就接回来,如何要特意去跟父亲说这样的话?” 白兰摇头,道:“想.来弟妹是进府时日不长,下头人也大都不知道这些个事,所以不知道这内里的情况。其实……我们庄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在没有生出男孙来之前,孙女都是要在外面养大的,只有等到有了男孙之后才能接回来,说是怕女气太重冲了男孙的时运。”白兰顿了顿又叹息了一声:“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些年过去了,这院里就没几个人有身子,莫说男孙,就是女孙也只有我家兰兰柔柔和你二嫂家的小宜,所以我们母女便只能这样长期分开……幸好现在来了召召,他是男孙,那我们兰兰柔柔应该也可以回来了,可是……你日间也看到了,母亲她……所以,我想请弟妹去父亲那里说说,只要他发了话,母亲就不好说什么了。” 原来如此。 事情的原委陆小其是清楚了,可她却不会忘记白兰之前是怎么胁迫香儿诬陷自己的,白兰定是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求到自己头上来的吧?陆小其想到这里,忍不住暗地里讥讽地冷笑了一声,脸上却装得很惶恐的样子:“大嫂如此说来,恐怕小其是帮不上你的忙了。你想想,连大嫂都不敢说的事,小其又如何敢说?” 白兰急忙想说服她:“弟妹,你和我怎生相同呢?反正你也已经……”她很想说反正母亲都是不喜欢你了,你得罪她当然比我得罪好,但她又觉得这样说实在不妥,就改口道:“你私底下跟父亲说,旁人哪里会知道呢?” 陆小其便道:“那你自己去说不是更好?”白兰当然知道就算私底下说庄夫人也一定会知道的,而且庄老爷不一定答应,所以她摇头道:“这件事由你说才行,毕竟召召是抱养的,若是旁人说父亲未必会答应,一是怕日后有了嫡亲男孙会时运不好,二呢也碍着母亲的面子不好答应。但若是弟妹你去说,父亲必定是不好驳了你的面子,毕竟他亲口跟你说过要把召召当作亲孙子一般看待的,他若是不答应你,岂非就自食其言了?” 白兰说得是有道理,但陆小其怎么可能轻易去帮一个害过自己的人?所以她仍然摇头道:“大嫂,我是真的很想帮你,可我真的不敢,我这里事儿已经够多了,要是再闯祸的话只怕……总之这事儿无论你怎么说,我也是不敢去的,就请你原谅小其吧。” 白兰见陆小其还是不答应,想了想,又道:“弟妹,我也知道大嫂有些事儿对不起你,我是太心软了才会收留你这里赶出去的香儿,我回去就把她打一顿赶出来,弟妹你看这样可好?”陆小其心里对香儿并不厌恶,她是受胁迫做了那样的事的,所以见白兰这样说,陆小其就摇头道:“大嫂说的什么话?香儿是我院里出去的没错,但她既从我院里出去了,那之后去哪个院子也和我没关系,小其只是自己不敢惹事罢了,绝非因为香儿不肯帮大嫂的忙。” 白兰心道说什么都不成,那干脆就挑明了厉害关系吧,于是就道:“弟妹,大嫂以前若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的,我这里给你赔罪了,还望弟妹不要记恨。只要弟妹肯帮我这次忙,我白兰必定感激不尽,日后有什么事情也必会不会忘记弟妹的。” 陆小其看着白兰,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她是在想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是应该拒绝到底还是应该趁此机会拉拢拉拢白兰?她本有心想拉拢白兰,但又觉得不放心,毕竟白兰之前还害过自己,岂会轻易倒戈?只怕自己到时候被人利用白白为人作了嫁衣呢。 白兰见陆小其犹豫,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明白,就又进一步道:“弟妹,其实你帮我也是帮你自己。我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我想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你在这府里的境况你是知道的,你帮我的忙不过举手之劳,却从此就多了个自己人,嫂子日后有什么话,自然也会直言相告,从暗地里站在你这一边的。” 陆小其假装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大嫂,莫非你是在说,如果小其不帮你,我们就不是自己人了吗?” 陆小其这话问得太过直白,所以白兰不好怎么回答,但她还是默认了。 陆小其心道你早就是我的敌人了,以为我不知道吗?所以她又作出一番期期艾艾十分为难的样子道:“大嫂,你这可是为难我啊,我,我……对不起,即便你要怪我也罢了,小其实在是……不敢得罪母亲,你不用再说了,无论怎样我都不敢去的。” 白兰咬牙:“你当真不应?” 陆小其做可怜状:“真不敢啊……” 白兰气得腾地一声站起来:“你!”她盯着陆小其好一会,见最后却软了下来,萎然坐回椅子上:“弟妹,就当…就当嫂子求求你还不成么?” 这时她眼角已经湿润了:“弟妹,你没当过母亲,是不能理解一个当娘的心的……我家兰兰柔柔都六七岁了,从小就不在我身边,你知道我有多想她们吗?可我每次却只能偶尔去看望她们,而她们……因为不是我身边养大的,却当我客人一般,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在府里受了多少委曲吃了多少苦我都可以忍,可是我不能忍受骨肉分离……” 陆小其见白兰说到后来,眼泪已是控制不住地滑了下来,那原本端庄无甚表情的面容此刻显得如此悲伤,那是一个母亲发自内心的悲伤,陆小其在这一瞬间就心软了,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和母亲游氏。不管白兰日后到底会怎样对自己,就看在她一片父母心的份上…陆小其在心里轻叹一声,终于道:“大嫂不必如此,我答应你就是。” 第六十八 暗涌 第六十八暗涌 白兰感激涕零地谢完陆小其,临走时又再三吩咐不可让庄老爷知道是她让陆小其去的,陆小其也答应了,那镯子自然也收下了。(手打小说) 白兰出了陆小其的院子,林红紧随其后,低声问道:“奶奶,成了么?”白兰点头:“她到底是年纪小,禁不住我一番语言,答应了。”林红喜道:“这就好,这样一来两位小小姐就可以回来了。”白兰也笑了:“是呢,若真能回来,也不枉我那家传的玉镯子。” 白兰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林红,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看见你跟老四媳妇从娘家带来的丫头有说有笑的,倒是难得见你这么开心呢。”林红不由笑了起来,回道:“回奶奶,那丫头叫小铜,之前打过一点交道,所以还算熟,而且这丫头也小,又机灵活泼,很讨人喜欢呢,奴婢就和她说多了两句。” 白兰道:“那丫头看着是有些讨喜,不象她的主子,小小年纪就一副闷沉沉看不透的样子,而且也有些心机,她今儿个虽然是答应了我,却费了我不少功夫。”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要记住了,不要和她这院里太亲近,虽说她这次答应帮了我的忙,但我那镯子已经足够谢她了,其他的什么我是不会做的,毕竟她现在是那一位的眼中钉,迟早是要拔了的,我怎会为了她得罪那得罪不起的?” 林红点头:“奶奶放心,我自然晓得分寸的。” 白兰又道:“回去后你寻个由头把香儿打一顿再赶出去。老四媳妇如今既答应要帮我,我自然也要主动做点样子的,虽然当初是我让香儿做的,但为了我的兰兰柔柔,也只能对不起她了。”林红想了想却道:“奶奶,我看这样未必妥当。你想想,四少奶奶当初为什么赶香儿出来,却罚杜鹃在院里当粗使丫头?她许是知道一旦赶出来外面就有人会提携,所以才故意这样作的。”白兰“哦”了一声:“那你的意思是?”林红道:“我想四少奶奶许是有意放香儿一马,所以我们姑且先看看再说,再说你今晚来过这里旁人终是会知道的,这一回去就把香儿动了,就做得明显了些,只怕旁人会有些想法。” 白兰点头:“嗯,还是你想得周到。” 过得两日,早上请安的时候,.陆小其抱着召召来了,是庄老爷让抱过来给他看看的。 她去的时候有点早,就在上房等.着,过一会白兰也来了,白兰比起往常来自是亲热了许多:“弟妹,你来得好早,咦,还带了召召过来?”她凑上前看了看召召,就伸出手来:“这小人儿真是可爱,弟妹也让我抱一抱罢。” 召召通常早上都比较精神,所.以这会子被白兰抱着逗得笑了好几次,把白兰也弄得心情甚好,夸道:“弟妹你看,你家召召这么小就会笑出声了呢,听说这样的小孩将来长大了特聪明,好多小孩这么大的时候都笑不出声呢。”陆小其笑道:“那便借你吉言,希望召召长大了是个有出息的。” 两人正说着,二少奶奶孙凤鸣来了,她揭开帘子看.见白兰和陆小其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先是愣了愣,接着就用她那特有的娇生生的声音笑起来,不过笑得有点假:“大嫂,你今儿个真是好雅兴啊,难得见你高兴成这样,莫非有什么喜事?”白兰见是她,便把召召还给了陆小其,把笑容放得淡了些:“凤鸣说笑了,能有什么喜事?只是召召这孩子很逗趣,引得人不由高兴起来。”孙凤鸣呵呵笑了一声:“看来大嫂倒是很喜欢这孩子。”白兰道:“连父亲都喜欢这孩子,我们自然也是喜欢的。”孙凤鸣呵呵笑了两声:“那也是。” 不多时大家都陆陆续续过来了,庄老爷庄夫人也.起了,丫头就请了众人一起进去请安。 轮到陆小其请安的时候,庄老爷笑得格外开心:“.老四媳妇把召召抱来了?来,快抱过来让我看看。”陆小其依言把召召抱上去,召召刚才被白兰和陆小其逗得正高兴,上去就小脚兴奋地踢蹬了几下,对着庄老爷“咯咯咯咯”地笑,喜得庄老爷胡子都快往上面翘起来了:“你们看,你们看,我孙子可真乖,知道是爷爷抱了,和我打招呼来着呢。” 庄夫人在一旁.没事人儿似的微笑:“是呢,这孩子可真讨人喜欢。”下面的大家也都跟着一起陪笑。 庄老爷把召召抱着,不停地逗他,召召又不停的笑,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整个房里充斥满了庄老爷不时的开怀大笑,其他人都想陪衬的木偶一般,似乎都被庄老爷忽视了,但大家也就只能看着,陪着笑符合两句,没有哪个敢露出不耐烦来。 庄夫人心里头很不是滋味,表面上却很热情:“老爷,瞧把你高兴地,来,也让我抱抱,总不能光就你们爷孙两个乐,把我这个奶奶撩一边呢。”庄老爷还有点舍不得,但还是给了庄夫人:“来,召召,给你奶奶抱抱。” 庄夫人抱着召召也逗了几下,突然就觉得膝盖上一阵湿湿热热的感觉,她用手一摸,说了声:“哎呀,不好,尿了。”庄老爷见状哈哈大笑,庄夫人好生尴尬,她把召召递给一旁的丫头,抖了抖湿湿的裙子,心中好生着恼,心道这个小崽子果然不是一路人,老爷抱他那么久都没事,自己一抱就尿了!其实她也不想想,召召才多大?那里有故意尿她的可能?只不过是凑巧罢了,但对于原本就心有芥蒂的她来说,随便一点小问题她都会想多的。 庄老爷笑完了忙摇手:“小其,你赶紧地把召召抱回去换了尿布,别叫他不舒服。” 陆小其刚走,庄老爷就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如今院里有了召召,你们大房二房也该把三个孩子接回来了,小孩子老放在外面终归是不好的。” 庄老爷此言一出,在场各人立刻神情各异,庄夫人是暗中生气,庄翠平想说什么但没有得到庄夫人的提示就忍住没敢开口,白兰却是欢喜得不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原本是不想表现得这么激动的,但她实在控制不了,眼睛湿湿的,一连声地道:“父亲说的是,说的是,我这就去把我家兰兰柔柔接过来,终于要接回来,真是……好呢。” 孙凤鸣倒不似白兰这么激动,但瞧着也很高兴。 大家请完安后,庄夫人在上面看似很随意地道:“白兰,凤鸣,你们两个先不要走,我这里最近来了些新的料子,你们也来挑挑看,喜欢的就拿过去作衣裳。”下面的白兰和孙凤鸣不由对看了一眼,然后才答道:“是,多谢母亲。” 女人家挑料子自然没有男人的份,庄夫人就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媳一个女儿到了另外一间房里,里面果然摆了好些料子,但庄夫人并没有让她们看料子,进去关上门后就冷声喝道:“白兰,凤鸣,你们两个都给我跪下!”两人一听,心里都“咯噔”一下,急忙跪了下来。 庄夫人怒气冲冲地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个儿媳:“老爷突然说这件事,可是你们两个搞的鬼?你们明知道我是不同意的!老四家的野崽子能算是我庄家的孙子吗?要是真把现在这三个孩子接回来,冲着我以后的孙子那谁担待得起?你们两个给我说啊!是你白兰还是你孙凤鸣?” 两人在下面吓得不轻,都急忙摇手道:“母亲误会了,不是我。” 庄夫人瞪着她们两个:“这会子知道心虚了?都说不是自己,那到底是谁?”孙凤鸣为撇清干系急忙表态道:“母亲,我是真的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件事我是真的什么也没有说过!”古代人是很重誓言的,一般是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庄夫人就瞪着白兰:“看你刚才高兴的样儿,想来就是你了?”白兰那里敢承认,也跟着道:“我也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跟父亲说过这件事,一声儿也没提过。” 她是没有跟庄老爷说过,只不过跟陆小其说了而已。 庄夫人见两人都发了誓,心里也不敢确定了,于是她就把语调放软了些道:“你们两个既都这样说,我姑且先信着你们,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自然会查清楚的,到时若让我知道有谁欺瞒我,那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不管这这件事到底是谁说的,总之你们两个不准把孩子接回来!” 孙凤鸣“啊”了一声,白兰更是一颗心急剧地往下沉:“可是,可是……父亲已经这样说了,我们不接回来也无法交代啊。” 庄夫人冷哼了一声,道:“这事我自有主张,总之你们记住,现在不准接回来,老爷问起你们就拖一拖,不会叫你们拖太久的,最多十天半月,我自然会把这事处理了。”她说完了就一挥手:“好了,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白兰和孙凤鸣走后,庄翠平上前叫了一声:“母亲,你可是有什么主意了?” 此时没有外人在,庄夫人眼里毫不掩饰地闪出阴冷怨恨的目光,她的手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肉里,狠狠道:“都怪我之前太心软,想的法子都太轻巧了,如今看来不用重料是不行的,哼哼,到时谁都莫要怪我心狠!我就不信,到如今我还斗不过她!想留后代,想破坏我孙子的时运,除非我莫颂莲死了!” 第六十九章 熟悉的身影 第六十九章熟悉的身影 都说人生难测,果然是的,召召来了才几天,陆小其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庄府人人都尽知庄老爷对召召的重视,所以庄家的风向也紧跟着转了,再没有哪个敢对她这院里抛点白眼甩点冷脸子什么的了,她院里的下人出去也风光了起来,不用好像以前那般总低着个头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着了谁。(手打小说) 这日陆香兰得了信,过来看陆小其和召召来了,还提了大包小包的礼物,这些礼物谈不上特别贵重,但相比起庄家众人送的礼就显得有心多了,比如她亲手缝的衣物,让小儿睡得更舒服的荞麦枕头,还有一大箱核桃什么的…….都是很实用很好的东西。 陆香兰除了自己的礼物,还替人捎带了一份礼物,不过这份礼物让她着实尴尬:“这是……你姐姐玉芳送的,原本她也是要一起来的,可她临走时府里突然出了点事儿,实在走不开了,没法子就只好托我把礼物带过来了。”陆小其假装没看到陆香兰的尴尬,笑吟吟接过了:“来不了也是没法子的,只要有心就好,姑姑回去后还请替我谢过姐姐。”其实她哪里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什么有事来不了,恐怕是陆玉芳不愿意来吧。她向来对自己母女两个的态度就跟陆正信差不多,虽然未曾主动为难过,但基本上都是冷冷的不理不睬,自然谈不上什么姐妹情分,所以她不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陆香兰见到陆小其这里如今大不相同的景象,十分欣慰:“小其啊,召召果然是你的福星,刚才我一踏进门就觉着你这里和以前不一样了,而且就连之前接待我的门房都客气了不少呢。看起来你日后是可以过上安稳日子的了,这样一来我也就放心了,可以给你爹爹和你母亲交代了。”陆小其心里虽然知道自己日后未必就安稳,但她也不想让姑姑担心,就笑道:“是呢,如今已经好很多了,姑姑无需再担心我,只消有空的时候多走动走动,那就好得很了。” 陆香兰说着又笑着去抱召召:“我自然是要来的,原本也想把你接到姑姑家里住上几日,可惜你还有一年的孝期……嗨,不说这个,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是?你看我们召召长得多好多有福气啊,你看还有个小酒窝呢,听说长酒窝的孩子都孝顺,长大了一定是个会疼娘的。” 两人正说着,凑巧三少爷过.来了,前几日不知庄老爷派他出去做什么去了,所以今儿个刚回来,一回来就直奔她这院子里来了,那小厮小五也跟在他身边,这小子嘴巴甜,一进来就呵呵笑道:“恭喜四少奶奶,听说你府里有了小少爷呢,小的虽然买不起礼物,但心里可替四少奶奶高兴了。”他说着又转头看了看他家主子:“不过我家三少爷可准备了好大一份礼呢,昨儿个我跟他在江羊城里走了一天,才寻到了一样好东西,那可真真是好东西,贵得……”小五说到这里就被三少爷“啪”地一下敲了一下头,他急忙抬手摸了摸脑袋,呵呵笑着不说了。 三少爷看见陆香兰也在场,他虽.然只见过她一次但印象十分深刻,所以他主动上前见了礼:“君华见过文夫人。”陆香兰开始还只是觉得眼熟,但很快就想起之前自己曾在庄夫人门口推过他,她想起来也是好笑:“原来是庄家三少爷,上次真是多有得罪了,刚才眼生一时没认出来。”三少爷笑道:“文夫人见外了,您是小其的姑姑,我自然就是您的小辈,哪里谈得上得罪?再说当时夫人也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 三少爷和陆香兰见礼后,又拿.了两个盒子送给陆小其,一个是一方有些年月的端砚,看起来也是值钱的,另一个却是一副竹简本色雕刻山水画,手工不错,但价值应该很平常。这时一旁的小五又多嘴道:“四少奶奶,你仔细看这画儿,可好看是不?这是我家三少爷自己亲自雕刻的,花了好长时间才做好的呢。” 三少爷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尴尬了,暗地里瞪了.小五一眼,又显得有点不自然地对陆小其道:“不要听他的,都是些寻常东西罢了,只收着玩玩就是。” 陆小其心知小五不会说假话,只是三少爷自己……是.因为上次尴尬过原因吗?所以她便作出一副什么也没注意的样子,很热情但也很寻常的招待了两人。不过三少爷刚回来还有很多事处理,所以他只是看了看召召就告辞了,并没有久留,陆小其客气了几句也没有挽留。 三少爷去后,陆香兰道:“这庄家三少爷看起来倒.像个不错的,说话诚恳,人也生得斯文。”陆小其望着三少爷出去的方向,感叹道:“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和这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小其在这里还蒙受过他几次照顾呢。”陆香兰厅里对三少爷益发的有好感:“哦?还有这回事?这倒是难得。” 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三少爷刚去,大少奶奶白兰和二少奶奶孙凤鸣又一起结伴来了,白兰一进门就笑道:“弟妹,就知道你还待在家里呢,今儿个天气好,我们一起去街上走走罢。”孙凤鸣更是热情,就好像见到自己以往的闺中好姐妹一般,上前拉住了陆小其的手:“小其,你说你来了府里都多少日子了?可不曾见过你出一回门子,老是在院子里闷也要闷坏了呢,走,我们上街去走走吧,也好让你认识认识靖州城的路,免得哪天出门一不小心就迷路了,那可是要让人笑话的。” 两人如此热情,简直热情过头,让人别扭得很,陆小其心里不大愿意跟她们这样,但也不好明着拒绝,就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你们看,我姑姑来了呢,你们自己去吧,多谢两位嫂嫂有心了。”庄翠平不知道陆小其的心思,她只想着陆小其老不出去的确是不好,就在一旁道:“不碍事,我屋里也忙,这就要回去了,你到了靖州这么久是应该出去看看的,今儿个难得有两位少夫人陪着你,你便去走走吧。”这样一来陆小其就没有借口拒绝了,只好答应了:“那就劳烦两位嫂嫂了。” 临走时,孙凤鸣又道:“小其,你怎么不带上召召一起去?”陆小其有点愕然:“他还那么小呢,不能出去的吧?”孙凤鸣道:“听说都两个多月了呢,可以出去了,我家小宜满月子之后就经常抱出来的,再说现在天气也不冷不热的正好,你带他出去对他的身体是有好处的,将来不容易生病。” 这点陆香兰也赞成:“小孩子是不能老闷在家里,那样日后身子骨就会娇气些,不妨带出去呢,到时候用盖头挡住日头就没事了。”陆小其见自己姑姑也这样说,就想起自己上辈子住的小区里边是很多人专门抱着小孩在外面嗮太阳增加抵抗力什么的,于是就叫温大妹抱着召召一起出去了。 靖州果然是大地方,比起陆小其的老家浮江来说,的确是繁华多了,先不说别的,就连街道都宽了足足有两倍,来来往往的人也多,街上十分的热闹。 女人们特别是有钱人家的女人们上街最喜欢看的地方就是金银铺行,陆小其也让孙凤鸣和白兰两个带着走了好几家金铺,里面的老板无一例外都热情招待,庄家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可是许多金铺的大客户,哪一家敢怠慢了? 不过陆小其在靖州第一次露面无人认得,加上穿得也朴素,掌柜的推销精力就只放在白兰和孙凤鸣两人身上,给她们看这个挑哪个,恨不得把店铺里所有的好东西都让她们两个看了。陆小其乐得在一边清闲,一边和温大妹说话一边往街上看着,然后在不经意间就看到了一个很熟悉很熟悉的身影,她当即心里猛然一跳,立刻就想出去,不想却被孙凤鸣一把拉了去,把她介绍给了掌柜的:“我说掌柜的,这可是我们庄家的四少奶奶呢,你有好东西倒是拿给她多看看,我们是来惯了的,看不看不打紧,难道四少奶奶出来,你们快给她看看。” 那掌柜的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是庄家四少奶奶,立刻对她热情推荐起来。盛情难却,陆小其只好跟着应付了几句,然后等她回头再看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心里一时有着说不出的失落。 从金铺出来后,陆小其因为一直想着刚才看到的哪个熟悉身影,就时不时地注意着人群之中,但哪个熟悉的身影却再也没有看见了。不过因为这一注意,她似乎感觉到到有几个不三不四的人总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后边,可她注意多一阵阵后,后来看看又不象是,她想一定是自己太过敏感了,看花眼了吧。 可是,之前那个熟悉的身影也是看花眼了么? 第七十章 对面不相认 第七十章对面不相认 之后的几天,孙凤鸣和白兰又找陆小其上街了两回,召召似乎对出去上了瘾,到点了不出去的话他就显得有些烦躁,然后就会哭闹起来,就算陆小其给他唱卖报歌也不给面子了。(手打小说)陆小其无法,孙凤鸣和白兰没来的时候,她便自己带着温大妹出去了两次,这样一来召召就心满意足地不哭不闹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陆小其心里总有些不安,她还是觉得一直有人跟着她们,虽说只是感觉,但这种感觉一连出现几次就让人不由得不担心了,所以她单独出去了两次之后就再也不出去了,召召哭闹起来实在哄不住的时候,她就想了个法子,让院里的下人们学着街市上的吆喝喧闹,制造出类似的声响来,这样一来果然瞒住了召召,因为象他这般大小的孩子的视力是看不了多远的,对外面的感觉基本上来自听觉。 这天大家正“劈里啪啦”的在院子里制造街市“盛况”,林管家下面的一个小管事带着几个送柴禾的过来了,老丁就停下来过去指引他们如何放好柴禾:“过来过来,靠这边放。我昨儿个早上才报过去的今天就送来了,还真是快呢。”小官事笑道:“如今你这院里可非比寻常,有小少爷住着呢,哪个吃了豹子胆了敢耽误这院里的事儿?” 正说话间,其中一个送柴禾的人突然“哎唷”一声摔了个狗吃屎,身上的柴禾也应声摔了出去,砸碎了旁边的几个种植着兰花的花盆子,老丁一见就急了:“哎呀呀,你们怎么搞的?也不看着点,这可是我们四少奶奶房里的花,才刚拿出来嗮嗮太阳的,就被你一下子砸坏了,这可怎么了得!”小官事一看不好,就喝斥旁边一个留着胡子的老汉:“老吴,你怎么搞的,我又不是第一次跟你买柴禾了,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叫来的人没提前教教他们要小心点么?弄坏了府里随便哪一样东西都是了不得的!”老汉放下柴火,对着地上那人跺了跺脚:“小三子,你这个不长眼的,你,你……来之前我不是提着你的耳朵说过吗?叫你要小心点小心点,可是你……你干的这好事!”那小三子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痛,急忙分辨道:“我,我……不是我,明明是有人把我绊倒的!” 老吴就有点狐疑地看着旁边另一个个子高高的青年:“是你绊的?”那青年慢慢地放下背上的柴,腰背也慢慢地挺立起来,他的眼神很冷漠,表情很冷静,说话很简短:“不是。”老吴又跺了跺脚:“就我们几个人,又不是我,又不是你,那……小三子,是你自己绊倒的吧?”小三子委曲地叫道:“不是我,真不是我!” 小管事在一旁不耐烦地道:“.不管你们是谁,总之今天这几盆花你们是要赔的,老丁你说,这些要多少钱?我扣下他们的柴禾钱看够不够?不过我瞧着是不够的,都是些上等的兰花呢,那就扣下他们一个人,让他们回去拿了银子来赔。”那老吴一听就急了:“什么?扣了柴禾钱也不够?这是个什么花这样贵?哎!都怪我倒霉,哎……求两位爷高抬贵手,我哪里有钱赔给你们?我那一家子都快没饭吃了,我一家上下有七八口人呢,老的七八十岁了,小的还有没足月的……” 这边这么嘈闹,陆小其那边自然.也瞧见了,就把召召给温大妹抱着,自己走过来问道:“老丁,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几人听见陆小其问话.都一起朝她看过来,陆小其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去,然后她的人就象突然被施了定身符一般,定在了当场,而她的目光也直直地停留在了场中那高个子青年脸上,那深刻的轮廓,格外高挺的鼻子,紧抿的嘴唇,冷漠的眸子……无一不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模样,可是她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竟会在这里见到他,一时不由喃喃道:“是,是你么?” 那青年却冷冷地看着她:“不是我,这位夫人不要冤.枉人。” 老丁也在一旁道:“不是他,是这个叫小三子的打碎.的。” 陆小其被高个青年那冷得发寒的眼神看得一.阵透心凉,人也清醒了过来,急忙转开眼眸去,心里乱哄哄地想:“这会是他么?会是他么?为什么他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还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他从来不会这样看她的,尽管他一直都很冷漠的样子,但他以前看她的时候,她总是能感觉到那冷漠下透着的暖意,可是今天没有这暖意,只有彻底的冷,彻底的寒……但不是他又会是谁?她陆小其也许会认错一千一万个人,却绝不会认错眼前这个人。如果真的是他,又为什么要作出一副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样子?难道自己真的是……变了很多,变得认不出来了么?还是,还是他不愿意认自己? 陆小其心里正.乱哄哄的想着,老丁把刚才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可是她却没听清:“什么?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老丁以为她是心痛那几盆花,便狠狠瞪了老吴他们一眼:“都是你们干的好事,把***花砸成这样!” 陆小其这回虽然听清了,但头脑里完全没有去想这个事,只是一味的想着对面那个青年,见他还是一副陌生而冷漠的样子,她心里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那老吴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生气得很了,就哭丧着脸上前求饶:“这位奶奶,小三子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们穷人家哪里赔得起……还望奶奶莫要见怪……”小官事在一旁斜着个眼道:“你这个老吴也真是的,说得好像我们庄家欺负你一般,我们又没有冤枉你,也没打你骂你,这的确是你带来的人打碎的,让你赔不是很应该么?”老吴是个老实人,想想也是,人家是没冤枉他,只好道:“是,是应该……那,那,那便少赔些行不行?我实在没有钱,就把今天的柴禾抵了行不行?多的我真的没有了。” 陆小其这时才把精神放回来,她见一个穷人家的老汉这样苦苦求饶,心里头自然不忍心,忙道:“不碍事的,不过几个花盆子,打碎了就打碎了,不用赔的。”她这话一出,老丁和小管事都有些惊讶,老吴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奶奶是说,是说不要赔是不是?真的不用赔?不是说假的?”老丁在一旁瞪了他一眼:“我们奶奶怎会说假的?” 陆小其心里又想了想,就指了指小三子的脚对老吴道:“是不用赔,不过你看他都脚脖子都扭着了,你快点扶他回去上点药,要不然待会儿肿起来就不好了。”她说到这里又一指前面的高个青年:“至于余下的柴禾……就让他搬好了。” 老吴和小三子都高兴坏了,但老吴又犹犹豫豫地道:“奶奶,他.他只是我们临时请的工,我们走了那这柴禾钱……”陆小其挥了挥手,对小管事道:“那就劳烦管事先结给他们吧。”小管事自然不敢不听,从怀里逃出钱袋儿把柴禾钱给了老吴:“今天算你们运气好,碰到菩萨心肠的四少奶奶,要是别人可没这么好说话的,还不快谢过四少奶奶?”老吴接了钱千恩万谢,又分了两个铜板给那高个青年:“小兄弟,我们先走了,就劳烦你把后面的柴禾都搬完了,之前说好的工钱我给你加一倍。”高个青年没说话,却接过铜板当是答应了。 老吴出去的时候高个青年也跟着去了,陆小其在后面忍不住跟上去叫道:“你,先别走。”那青年头也不回:“我去担柴,放心,不回跑的。”陆小其听到他这样说就由他去了,不管他现在对她的态度如何,但他从来没有骗过她,只要他说要回来那就一定是会回来的。 老丁在后面看不到陆小其的表情,还感叹道:“我们奶奶就是人好呀……”他话还没有是说完,陆小其就叫道:“老丁!”他忙上前去:“奶奶有什么吩咐?”陆小其道:“那几盆砸坏了的花是你自己种的还是外头买的?”老丁回道:“这几盆都是上好的兰花,还会开花的,是外头买的呢,咱们自己种的总也不开花。”陆小其“哦”了一声就道:“那你现在就出去给我买几盆回来,免得房里到时候没有摆的了。”老丁有些惊讶:“就现在?”陆小其点头:“是,现在。”老丁张了张嘴,心道刚才还以为奶奶不在意这几盆花呢,原来是在意的,他看了看旁边:“行,我叫个人过来看着这搬柴禾的就去,免得他偷懒。”陆小其道:“不用了,他们都在哄召召呢,就我在这里看着就行。”老丁看了看院子那边,确实一个个都在热火朝天的制造街市噪音给召召听,便只好道:“那就劳烦奶奶了,我这就去了。” 第七十一章 相认亦无言 第七十一章相认亦无言 老丁出去之后,陆小其就一个人定定地站在那里。(手打小说)心情复杂又紧张,在等待高个青年再次进来的过程中,时间变得那么漫长又那么短暂,她下意识地用双手绞着自己的绣花手帕,绞得手心都冒出了汗,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了,她曾无数次想起过他的样子,但从来没想到两人还会再度见面,也没想到自己会紧张成这样。 在这有些难捱的等待中,高个青年终于再次进来了,他肩上担着重重的两担柴,脚步沉稳地走了过来,他还是以前那副干什么都很利索的样子,所以他的目光只专注地看在路上----三心二意的人是干不好活的。他担着柴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她,她终于忍不住在他身后轻轻叫了一声:“周度。” 是的,周度,这个人就是之前从陆家逃跑的周度,她原本以为这一世再也见不着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在靖州庄家、在自己的院子里见着了,这对她来说就象作梦一般。所以此时此刻叫她如何能不激动不紧张?一别数月,自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陆家的三小姐变成庄家的四少奶奶,从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已婚女子,一个寡妇,一个有着两个月大孩子的母亲……那么他呢,他又经历了些什么?背负逃奴的身份他一定过得更加艰难吧? 在这样的心情下,陆小其的那一声“周度”竟有些微微颤抖, 他的脚步也终于停住,在原地站了一下,但却很快又继续上前去,把柴禾往柴堆旁放好了,才缓缓回转身来。 这一回他终于正眼看着她了,两个人的眼神终于对上了,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陆小其看到他眼眸里似乎有一抹无法形容的神色。她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她的心禁不住紧张地提了起来,提得紧绷绷地,看着他走过来,走过来……终于走到了自己身前,然而就在她以为他要跟她说话的时候,他的脚步却往旁边稍微一转,就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了。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失望,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凉凉的,如果说刚才是因为人多不方便说话的话,那现在明明只剩下他们两个在这里了,为什么他还是不愿意和她说话?难道他真的不愿意再和自己有任何牵扯么?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就算他对任何人冷漠,也不会对她冷漠。 就在陆小其难过的时候,耳边冷不丁响起了丁婶的声音:“四少奶奶,你怎么站在这里?老丁去了哪里?有人送柴禾他都不看着,却叫奶奶在这里看着,这哪里成?”陆小其一直往下沉的心一下子就提了回来,周度定是因为看到丁婶才没有说话了吧?她想到这里就急急对丁婶说道:“不碍事的,老丁一会就来,我正好也休息下,你赶快过去帮他们哄着小少爷,要不然召召哭了可就麻烦了。”丁婶说:“这…”陆小其不想再错过和周度说话的机会,几乎用命令的口气跟丁婶说:“我说了可以就可以,你还不快过去?”丁婶见陆小其说得十分严厉,还以为她紧张召召所以便没有再出声就走回去了。 终于,终于等到周度再次担柴进来了,这一次她往柴禾堆边站了过去,再次叫道:“周度!”周度的手一松,一担柴火哗啦啦散开来纷乱地落在地上,他弯下腰一根根地收拾着那散乱的柴禾,人虽然没有看她,却终于开口了。他就如同以前那样叫她:“三小姐,是我。”陆小其听到这声久违的亲切的称呼,眼泪几乎忍不住要流下来了。三小姐,曾几何时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来是陆家的三小姐,自从到了庄家她就压抑紧张得什么也无暇去想,自己的亲人也没有一个在身边,很多时候她都忘记了自己曾是身在浮江陆家的三小姐。如今周度的一声三小姐让她就像突然遇到了亲人一般,回想自己在庄家过的日子,心里是说不出的辛酸难过委曲。 周度感觉到她的异样,抬起头来看她,然后就看到她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他似乎有些不忍看,扭过头去沉声道:“三小姐,那边还有人。”陆小其经过他这一提醒立刻忍住了眼泪,是的,她怎能在这里对着他流泪呢?要是让别人看到了那可了不得,先不说她目前的身份容不得她对着一个别人眼中的陌生男子流泪,还有他逃奴的身份也是不能够曝光的,所以尽管自己突然看到故人忍不住激动难过,但此时无论如何也要控制好自己! 陆小其原地深呼吸了几下,终于强行把眼泪收了回去,微微有些声哑地道:“你过得可还好?又怎么会到了这里?”周度道:“我有事找你,明日在紫阳寺等你,记住,一定不要带小少爷出来!”他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大步走出去了,再也没有半丝犹豫。陆小其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想冲上去跟他多说几句话,但她忍住了,她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明儿就是初一。正好是上香的日子,自己趁机去紫阳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不过他为什么说一定不要带召召出去?他也知道她有了养子了吗?不管是什么理由,他既这样说……那便不带召召去就是了。 这一夜,她一夜未眠。 次日,陆小其把画眉和温大妹两个人留在家里照顾召召,只带了小铜喜鹊两个人去上香,庄家其他人因为上次已经去过了就没人再去了,这样她就更容易趁机开溜了。 陆小其是第一次去紫阳寺,但她倒不担心会走错路,她去这么远的地方庄家当然要给她配马车了,还有喜鹊也是去过两回的,所以路上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她只担心周度到时候能不能找到她,她看到一路上上香去的人不少,周度又没说好在紫阳寺的哪个地方等她,万一找不到就麻烦了。 紫阳寺在城郊外三五里的样子,马车没多少功夫就到了,陆小其下得车来,就看见一排苍天大树后面坐落着一座红墙灰瓦飞檐峥嵘十分雄伟的寺庙,上书“紫阳寺”三个浑厚有力的大字。寺庙门口进出的人群络绎不绝,寺内僧人也来来回回的四处可见,看得出这里的香火是十分的旺盛。果然不愧是一座名寺,不愧是枯木大师所在的地方。 陆小其因为惦记着周度要来找她,一下车就把小铜和喜鹊支开了:“我要一个人许个愿,不想有人跟着,你们两个自去玩,等一个时辰左右再回来这里等我就是。”喜鹊和小铜瞧着这寺庙里和尚众多,而且紫阳寺也从未发生过什么不良事件,所以两人也并不担心,就听了陆小其的吩咐散开去玩了,毕竟她们两个也是年纪小贪玩的时候,难得有这样自由玩的时候。自然是十分雀跃的。 陆小其看着两人嘻嘻呵呵地先去了,自己才慢慢走进寺庙,一边走还一边四处悄悄四下打量着,看看周度来了没有。不过她走了一阵子也没有看到周度,只好又慢吞吞往前面的正殿走去,也许周度在那里等她也未定。可是她还未走到正殿,旁边走廊拐角里就突然闪出周度的身影:“跟我来!” 周度快步朝旁边走去,陆小其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亦往前走就越僻静,最后竟来到寺内的一处寂静无人的竹林里,寺里边的钟声在这里听着都有些悠远,想是离正殿有些远的。周度又警惕地在周围看了一圈,确定四下再无一人后,他才在陆小其面前站定了:“好了,这里没人,可以放心说话了。” 陆小其早已经有一肚子要问的问题,她上前去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连珠炮般问了出来:“周度,你离开陆家后都到哪里去了?之后都在做些什么?怎么到靖州来了?又怎么知道我在陆家的?还有……你可好么?” 相对起她的激动,周度显得冷静多了,他只淡淡道:“我还好,你呢?” 陆小其虽然不满意他这样简单的回答,但她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要是他不想说别人再问也是枉然,然后又听到他问自己,她眼圈儿便红了红:“我……也还好,就是有些想念家里人。”在她心里,周度就如同家人一般亲近,所以这句家里人也是包括了周度的。至于庄家的种种……不说也罢,反正她现在总算熬出头了,过去的事情说来作甚,说了还免得他替自己担心。 原本有千言万语,想了一夜觉着有好多好多要说的,可是到如今两人真见着了,却都只说了自己还好。 也许,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吧?最重要的是各自离乡的两人如今又重逢了,能够如此真实地面对面看着。这便比说什么都强了。 周度在陆小其隐隐带着泪光的注视下,眼眸里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痛心,然后迅速扭过了头去,紧闭了一下眼睛,才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有人要害你和小少爷。” 第七十二章 不解风情 第七十二章不解风情 陆小其想不到周度找她竟然是说这件事。(手打小说)她吃惊道:“是谁要害我和召召?”周度的眉头微微皱起,神色凝重:“主谋是谁暂时还不清楚,但这人的目标是你和孩子两人,他已经请了三刀会的人要暗中害你,他们近日曾跟踪过你数次,恐怕这几日就要伺机动手了。” 陆小其听得好不心惊,难怪她前几日就觉着有些不大对劲,原来这感觉并没有错,果真是有人要害她!只是究竟是什么人竟这般心狠手辣,要取自己和召召两母子的性命?按说她在靖州也实在不认识几个人,更别说和人结仇怨了,要说有利害关系的,那便只有庄家自己的内部人。她想到这里,心里头一下子说不出来的冰凉……难怪得白兰和孙凤鸣突然那般热情地带自己和召召上街,原谅是打的这主意么?那人……那人竟这般想要除掉自己么?陆小其知道对方是一直想拔掉她这个钉子的,所以整治她的程度也一次比一次更甚,但她是真的没想到,那人竟到了要杀害自己两个性命的地步……或许,自己到底还是太天真了些吧。 难怪得周度叫她不要带孩子一起出来,因为只要两个人不是一起出来,那些人便不方便动手吧?也幸好自己这两天有所预感所以没有出去。要不然的话……她实在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的结果。不过她心里还有件事想不通,当下便问周度:“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周度似乎并不想谈这个话题:“这些日后再说,目前最紧要的是你的安危。”他顿了顿又道:“我已经想过了,一定得找出幕后的主谋来,否则一味防备也是没有用的。”陆小其点头赞同道:“的确是这样,那人若是铁了心的要害我,就算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去,若不把幕后主谋揪出来我便始终要处于挨打的境地,但若想把她揪出来……恐怕是很不容易的。” 周度道:“这事我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要让你受些惊了。”他说到这里又看了看周围,尽管没看到任何人迹,但他还是谨慎地靠近她,低下头,在她耳边开始低低耳语。他说话的时候,那年轻男子特有的气息就随着一阵阵的热气喷在陆小其的耳上颈间,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心神一荡,脸色迅速热了起来,头脑里有些晕晕地,竟无法集中精神听他说话,只到他加重语气问了她一句:“你在听么?”她才十分惭愧地回过神来:“……不是听得很清楚,你,你再说一遍好么。” 周度并没有责怪她在这种关键时刻走神,而且因为此时两人距离实在太近,她脸上升高的温度他也感觉到了,所以他自己反略微有些不自然起来,想要把紧靠她耳边的脸收回来放远些,但又考虑到此事万不可被人听去。最后他只得还是保持着那个稍嫌亲密的姿态,保持着冷静把他要说的话又仔仔细细说了一遍。陆小其这回都记在了心上,频频点头后道:“好,我听你的,就这么办吧。”她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倒还有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她又贴着周度的耳根子说了一番话,这回就轮到她嘴里的气息柔柔地熏在了他的耳根和脖颈,那清新而略带些清香的气息让他的耳根也开始发热,所以在她说完之后,他立刻就把头抬起来,迅速退后了两步保持一定距离后,才道:“嗯,这件事是可以的,暂时就这样定下了吧,到时若有变数我自会想法告诉你。” 陆小其点点头:“好。”周度又道:“那你自己小心些,我先走了。”他说走就走,竟没有半分留恋一般,真的就这样往外走了。陆小其见此情形真是又意外又心急,两人分开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见着面,也没说几句话他就这样要走了。教她如何甘心?所以她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追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你,你这就走了?”周度“嗯”了一声并不回转头来,陆小其气得在原地跺了跺脚:“你,你当真没什么说的了么?”周度又“嗯”了一声,始终不去看她。陆小其心里好生难受,他如今对自己一会冷一会热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要说他完全不念旧情他就不会来跟自己说有人要害她的事,但若说他真对她好,为何体己话都没说上一句就走了? 陆小其想到这里心里好一阵委曲难过,她在外人哪里受尽了委曲,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娘家的亲人能说说体己话,可是他却这般对她,她紧咬着嘴唇,那泪水就忍不住流了下来----从她见他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想流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但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泪水,他既如此冷漠,她又怎生能叫他看见她这般脆弱的模样?她也有自己的尊严,她不是哪种随便当着谁都会流泪的人。 于是这时候她就松开了手,硬着声音道:“好,你走吧。”说罢她便转过身去,任无声的泪水流了满颊。 好半晌后面都没有任何声响,她正以为他已经走远了的时候,一个低低的、因为低而格外富有磁性的,似含着隐隐碎碎的心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不要哭。”与此同时,一双修长的有力的稍嫌粗糙的手抚在了她的脸上,然后用和那双手的粗糙有些不相称的温柔力道轻轻为她抹去了眼泪,尽管他再没有多话,她却分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原来他……不是那样冷漠的。 她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但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那么容易哄,所以她甩开了他的手,哼了一声有些赌气地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他。 他立在哪里,不说话,也不哄她。他的确是个不善于将喜怒显露于形的人,但他这次却是故意不去哄她的。刚才他本来是决意要走了的,她拉住他袖子的那一刻天知道他的心里有多软有多软,可他还是要走,因为他不想在她面前再停留多一刻,他不想因为无法自控而失去冷静。 在他从陆家逃走后的日子里,他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因为他心里受着更大的痛苦----他从来不知道念着一个人的滋味会是那样折磨人,尤其是以为一辈子都再也见不着这个人的时候,这种念着比世界上任何折磨都要难捱。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她身边的时候会慢慢丧失了原来并不甘心的想法,因为只要能看着她,即便是远远地看着,即便是只听到她的声音,那便是他一辈子最快乐最幸福的事。当然,当时的他并未完全意识到这点,等到真正离开她之后,他才明白她在自己心目中占据着怎样的位置----远比他以前想的要重得多! 不过他是周度。不是别人,他周度都是个十分清醒和冷静的人,所以他知道对于她也只能想想罢了,他和她的身份已经注定了很多事情的,所以尽管他被对她的想念折磨得那般难受,他也没有想过要去找她,去见她,他很明白他们都将有各自绝不会交集的生活,他不是那种大脑一热就冲动的痴儿,他是周度,所以在一件事无法如愿的时候他决定去追求自己的其他愿望。所以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忘了她的。 可是第一次在靖州见着她的时候,一向冷静的他简直有些无法自控了。所以他必须要压抑自己,时刻提醒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有人要害她的命,他是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的,即便现在出现了他也是绝对不要说任何多余的话做任何多余的事。可是尽管他这样强行控制着自己,看到她流泪后他还是忍不住又返回来了,他到底是敌不过自己的心。所以他想,此事一了之后,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一面也不要见。 陆小其在那里生气着,哪里知道周度心里这么多的想法,因为在她心里周度就是一个很亲近的人,虽然两人之间也总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但她从来就没有去想过那么多,总之她现在最明确的想法就是不能接受他对自己那般冷漠。 她当然也不知道,周度如今正后悔他刚才的心软来着,所以趁她没有再哭,他决定不给自己机会再次失控:“我还有事,真得走了。”这回他走得很大步很快,再没有给她任何机会挽留。 陆小其明明是等着他过来好言几句的……不,哪怕一句也行,只要他肯软言一句她就准备原谅他和他说话的,可是他居然又这样走了,她心里别提有多么难受了,要说第一次他说走她尽是委曲的话,那现在她就只剩下忿怒了----他知不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在任何人前面作过这种赌气的动作?唯有他才能让她这般毫无顾忌的放松的展露自己的小儿女态,唯有他而已,可他却就这样走了! 眼看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陆小其气得恨恨地把面前的一根竹子狠狠踢了一脚,心里骂道:死周度!死周度! 不料她这一脚踢下去,上面竟有无数竹叶簌簌地落了下来,然后一个十分好听的熟悉的佛号随着那竹叶悠悠传了下来:“阿弥陀佛----”(,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三章 同是穿越人 第七十三章同是穿越人 陆小其万万没想到头顶上居然有人,她蓦地抬头,便见到一人正双手合十以金鸡独立之势徐徐自当空降落,此时他身上那一袭灰色僧袍被空气鼓起飞扬,明亮耀眼的阳光从他头顶身上洒落,刺得她的眼睛差点睁不开来,这样的场景把此人衬托得如梦如幻,似神若仙,若不是她听出了他的声音,只怕还真以为是什么天人下凡来了。(手打小说) 这人落在地上,清逸的面容带着微微的笑意,双手亦然合十道:“贫僧本无意打搅施主,可这里数百棵竹子,施主却偏偏要踢贫僧练功的那一棵,贫僧也是无法。”他这番话让陆小其有些哭笑不得,她回道:“原来是枯木大师,刚才实在多有得罪了,但我哪里会知道你居然会跑到竹子上面去练功?不过说起来大师真是好功夫,妾身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见过这样好的功夫。”她后面这句赞叹并非虚言,她在这个朝代这么些年确实没见过一个厉害的会家子,更别说能跑到竹子上面飘然练功的人了。 枯木大师十分自谦地道:“什么好功夫,不过是一点轻巧功夫罢了,于打架是全无用处的。”他顿了顿又道:“另外贫僧并没有要责怪施主的意思,只是怕施主责怪贫僧无意间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而已。”陆小其心里确实也有些忐忑,便试探性地问道:“请问大师都听到了些什么?”枯木笑笑:“出家人不打诳语…….恐怕能听和不能听的都已经听到了。”陆小其心里一紧,心道难道自己和周度说的所有话他都听到了?如果旁人这样说她一定不信,但她眼瞧着他从上面飘然落下如履平地的样子,不得不怀疑他很可能也拥有超乎寻常的耳力。 不过她还是有点不死心地问道:“刚才我们那般……那般小声说话,你也都听到了?”枯木给了她一个肯定答案:“正是。”她听得枯木如此坦率地承认了,心里虽然有些慌,但并不如何惊怕,因为她毕竟是帮过她的人,应该不至于会将自己的事情说出去吧?再说自己又不是要做坏事,只不过是自保罢了。所以她想到在这里又道:“既然如此,妾身还望大师能够替我们保密,莫要泄露出去……此事关乎小其和一个孩子的性命,大师向来慈悲为怀,定会答应妾身这个不情之请吧?” 枯木露出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这个,贫僧还真得好好想想才是,万一有人问起的话……我们出家人可是不能打诳语的。”陆小其心里又有些哭笑不得,她心道你骗谁啊?别人不知道也罢了,你当我也不知道么?上一次你不是和紫阳寺的住持早打过诳语了么? 好在枯木最后还是答应了:“……出家人慈悲为怀,既然此事关乎两条性命,贫僧答应你就是。” 陆小其也不欲逗留,便一礼道:“谢大师慈悲心肠,妾身这就告退了。”枯木却在后面道:“施主请留步。”她不解地回头:“大师还没有何事吩咐?”枯木向她缓行了两步:“贫僧很想告诉施主一些关于贫僧的事情,不知施主可愿意听?”她有些惊讶:“哦,不知是何事?” 枯木仰头望天,一手轻轻一扬,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捻住一片飘然下落的竹叶,而他的声音,于平日的优美之中又多了几分悠远:“施主可知,贫僧本非清人?”陆小其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也听不明白,还以为他要说他是某个大清朝国境外的人,不想他接着又道:“贫僧来自大唐贞观年间。”他此言一出,令陆小其几乎跌破了眼镜----如果她有眼镜可跌的话。 枯木大师,他,他居然也是个穿越人?而且他还是来自大唐李世民年代的人?这,这简直是陆小其自穿越以来听到的最爆炸的消息,她从来就没想到自己还会碰到穿越人,更何况还是一个来自大唐的人,而且此人还是个有名的高僧! 陆小其在原地呆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问道:“那你,你,也是穿越来的了?”枯木将手中竹叶一放,那叶子又悠悠落在地上,他看着那叶子道:“穿越,贫僧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但的确用得很妥当。不过施主说‘也’,想必施主也如我所料,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吧。”他稍停又道:“不过施主如不便相告,便无需告之贫僧。”陆小其见枯木大师这等身份都主动跟自己透露了他是穿越人,自己又很明显已经被他看出来了,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所以她也坦然道:“不错,我也是穿越的,不过我和大师有一点不同,大师来自过去,我却来自未来的数百年后,当时是因病去世来到的这里。” 枯木听到这里,微微咪了一下眼睛:“原来是未来么?贫僧倒是没看出来。” 陆小其又有些好奇地问道:“那大师呢,你是因为什么穿越过来的?”枯木听她这般问,那眼睛眯得更加深了:“贫僧么?呵,贫僧是受腰斩之刑而死,一缕游魂不散便到了这里,想是贫僧生平罪孽深重,佛祖要罚我在人间多些历练吧。”陆小其听了不由咂舌:“腰斩?你犯了什么重罪么?”枯木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让人更加吃惊的话:“贫僧犯的乃是……yin戒。” 陆小其实在不敢相信,枯木大师居然犯了yin戒,yin诶,yin欲的yin……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的人啊,如果说犯了色戒还好听点,说是yin戒就让人不由自主要想到那些不堪的景象…陆小其猛地摇了一下头,不要去想了,他犯什么戒都是他前辈子的事,这辈子应该都已经改过了吧?要不然他为什么还要作和尚,而且还成为了一位颇有道行的高僧?人不能老揪着过去的小辫子不放嘛,所以她决定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 于是她干咳了两声:“咳咳,这个嘛,总之大师这辈子是人人都称赞的高僧,这就足够了。”枯木却有些不以为然:“高僧?其实贫僧算不得什么高僧,贫僧幼小出家,到如今却仍未有真正参透过佛家大乘,只不过多读了些佛经,粗浅知道一些橷理罢了,而且过来之后又碰巧遇上一个轻功颇高的身躯……如此而已罢了,离高僧二字.还差得远矣。” 陆小其见枯木大师居然这般评价自己,她一时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她又不是出家人,所以对出家人的佛理什么的实在不大懂,也不知道高僧到底要什么标准,所以只能苍白无力地安慰了他两句:“不管怎么说,大师始终是个慈悲之人,大家又都很认同你,所以我想……比起其他很多的出家人来大师还是不错的。”枯木看出她是想努力安慰他,便淡然道:“施主不必担心,贫僧并不在意这些。” 陆小其忙点头:“这就好,这就好,大师不放在心上就没事了。”她抹了一把汗后,有些好奇地道:“不过我真的有些奇怪,大师怎会对我说出这些秘密呢?我不过是一个俗世之人,大师和我交往也不多……”枯木听她这样问,不知为什么心情突然甚好,一反平淡平和的常态,笑吟吟地看住了她:“只因施主的某些地方,实在象极了一个故人。” 陆小其见这位大师居然笑成这样看着自己,有点不大自然起来:“这个,呵呵,原来是因为这样啊?那么你之前肯帮我也是因为这个吗?”枯木摇头:“施主之前……以施主的年龄来说实在太过……严肃沉闷,如何会象我那故人?只是刚才那踢树发嗔的模样才像。” 陆小其听他说自己以前沉闷,又说自己刚才踢树骂人的事,心里好不尴尬,继而又生出些恼羞来,实在忍不住就白了他一眼:“大师有时候也很不怎样嘛,明明说过谎话,还天天把出家人不打诳语挂在嘴边!” 枯木大师竟不恼她这般无礼,反哈哈大笑:“此刻这样子便更像了。”他说着又于笑声中突然将身一纵,几个连纵消失在竹林里,远远地有余音传来:“施主,后会有期。” 陆小其也拿枯木没辙,只能在后面干瞪眼,不过经过一场坦白过后,枯木大师在她心里更接近一个真实的人,而非一个很有距离的高僧了。 不过……她心中突然一动:枯木说他来自大唐贞观年间,又是犯了yin戒受腰斩之刑……大唐年间符合这个条件的倒有一人,此人便是和尚中赫赫有名的一代青年才俊----辩机!那个年纪轻轻就颇负美名的辩机,曾经充当玄奘撰写《大唐西域记》助手的辩机,和高阳公主发生不伦之恋的辩机! 陆小其想到这里,竟有些激动:,要说他是辩机还真有可能,首先他的风仪确实不凡,就连念经都念得那般优美,这功夫不是谁都会的,而且他那么谦虚的人还自称不过多读了些佛经,那他定是知识渊博的吧?这些特点都很符合历史上所传闻的那个风韵高朗,文采斐然的辩机和尚。 只不过,真会是他吗?也许只是凑巧有些象吧? 第七十四章 出门 第七十四章出门 这日天气不错,陆小其又出门去了。(手打小说)温大妹抱着召召和小铜画眉等跟在她身后,一行人走出大门的时候,正好碰见白兰带着林红从外面回来,近段时间大家的表面关系不错,陆小其便笑着上前问候道:“大嫂今日可真早,我这才刚要出去呢,大嫂已经回来了。”白兰不知怎地眼圈儿有点微红,人也焉焉地一副不大精神的样子,她见陆小其要出去,还带着召召,脸色便有些复杂意外:“弟妹这是要带召召出去么?” 陆小其心道我出去不是正要合了你们的心意么?不过她面上还是笑笑的:“是呢,前几日我嫌累没出去,结果召召就哭闹得十分厉害,没法子,哪个当娘的不疼自己的孩子?即便累点也是要出去的。”她说到这里又随口问道:“父亲早前说过让你把两位小侄女接回来,怎生不见呢?”白兰听了似有些难受,但还是努力表现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我刚才正去看了她们呢,两姐妹也不知怎的竟齐齐儿一起病了,没法子就只能让她们姥姥先照看一段时日,毕竟她们是她眼前长大的,跟她亲。” 陆小其“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难怪得大嫂的精神不大好呢。要不我们一起上街走走?”白兰摇手:“我就不去了。”她说完又抬头看了看天,颇为担忧地道:“我看你也别去了吧,你瞧这天色,象是待会儿就要落雨的样子,还是不要出去了,万一淋着召召,生起病来就麻烦了。” 陆小其抬头看了看天色,蓝天白云的颜色十分清亮明净,哪里象是有雨下的样子?她倒有点纳闷白兰为什么说会下雨。不过不管怎样她今天是一定要出去的,所以她只笑笑道:“不碍事的,要是真落雨了,我便带着召召在人家店里避避就可以了,反正这种天气就算有雨也是落不了太久的。” 白兰道:“这……还是小心点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她见自己一边说陆小其已经一边往外走了,便有点儿着急,忙过来拉住陆小其,低声道:“弟妹,我跟你说,你真不要出去的好,听说近日外面不大太平呢,出了好些个无头公案,官府怕上面追究没敢让外头的百姓知道呢。你是我们庄家的四少夫人,召召又是唯一的男孙,你说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还是等过一阵子再出去吧。” 陆小其倒是没听说过什么不太平的消息,她实在想不明白白兰为什么会对她说这些话,按道理来说她应该巴不得自己出去才是,现今为什么又说这样的消息给自己听?要是往日说不定还真给她吓住了呢。陆小其虽然有些想不通白兰在想什么。但她今天实在没有心思去猜,只是不信的笑道:“这些都只是传闻吧,这青天白日的我还真不信邪呢,就去外头走一趟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不太平了,”白兰见这样居然都说不动她,忙又道:“弟妹,嫂子这回可不是骗你的,你是不知道,就在刚才我出去的时候,还发现有一些不三不四贼眉鼠眼的人跟在我后面好久呢,吓得我和林红连东西也不敢买了,急忙就回来了。弟妹你说,这样你还敢出去么?” 陆小其见白兰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要阻止自己出去,也懒得跟她多说,只是执意道:“定是大嫂精神儿不足看花了眼吧?你还是回去好生休息着才是。呵,我就不跟你多说了,你看召召都不耐烦了呢,再不出去他恐怕要哭闹了。”陆小其说着也不顾白兰怎么想,就带着一行人快步走了。 白兰在后面有点气急,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都这样说了陆小其还是执意走了。她气哼哼地低声骂道:“我还道之前她已经觉察到不对了呢……哎,平日里看她还有些脑子的模样,如今竟这样蠢了,非要早点去送死不可!哼,若不是为了我两个孩子,我才懒得管她这种人呢。”她骂完又显得有些没主意,回头问林红道:“你倒是快点出个主意呀。”林红此时正进皱着眉头,似在思考着什么,竟没理白兰,白兰也没有责怪她无礼走神,只是着急地伸手扯了一下她的衣裳:“林红,林红!”林红这才回过神来:“奶奶莫急,奴婢倒是有一个主意……”她说着就附耳上去跟白兰说了,白兰听了连连点头:“好,好,就这样,快去吩咐人去吧。” 陆小其到了街上后,就如同往日那般慢悠悠地走走看看,召召则在温大妹怀里哼哼唧唧的十分快活,毕竟这真正的街市比“人造”的街市感觉要好上许多,小铜也在一旁也叽叽喳喳的很活泼,一会看这一会儿说那的,总之一行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很是开心。 陆小其走着走着就被一个小摊上的香包吸引主了,她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掏出银袋正要付钱,不想此时前面突然窜出来一个人,一把抓住那银袋就跑了,那一拽之力把陆小其弄得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旁边的画眉急忙扶住她。小铜则大喊:“有贼,有贼啊!”陆小其急忙立稳,摇手阻止了她:“不要喊,算了,由他去。”小铜很是不解地看着她:“奶奶,那人抢了你的银袋……”陆小其望了望那贼逃走的方向,道:“不必说了,我说算了就算了。”小铜有些委曲的厥了厥嘴,不说话了。其实陆小其心里也很生气抢她钱的家伙,若是往日她必定不会这样罢休了,但如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也只好不去管眼前这事,虽然两个丫头和温大妹都很不理解,但她也没法子跟她们说。 一行人心情不大好的继续逛街,不久又在前面看到一处地方围了好些人,惊叹喝彩声不断,于是她们也凑上前去看了看,原来场中有人正在变戏法,这时候表演的节目是变脸,那表演的人技艺了得,一手拂过去是白脸,一手翻过来又是红脸,再一手扬起又是花脸……当真是好生精彩。把在场的人都看得十分入迷。 众人正看得入迷,陆小其突觉下面有人扯自己的裙子,她低下头一看,见到一个四五岁左右脸上花花的小姑娘,正一面扯着她的裙子一面努力仰着头看着她,陆小其蹲下身子,笑问道:“小姑娘,你干甚么要扯我的裙子?”那小姑娘张口说了句甚么,但在场人多嘈杂,陆小其听不清她到底在说甚么,便把头凑了到她嘴边:“你说甚么?”那小姑娘贴着她的耳朵细声细气地又说了一遍:“姐姐。刚才有人给俺糖吃,要俺把这个东西给你,还要俺跟你说让你去那边喝茶的地方见他,要是你肯去的话,他还会给俺糖吃。”陆小其顺着小姑娘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有一处茶档,里面正有三三两两的人喝着茶,看不出甚么异样来。小姑娘说完,一只满是灰土的小手又伸了过来:“嗯,给。”陆小其见她手里抓着一个折叠成一小块的纸条,就接过来打开看了,只见上面写着:欲知庄四少爷亲生母亲之事,请一人前来。 陆小其心中好生踌躇,她的确想知道四少爷亲生母亲的事情,但心里又总觉着这件事有些不踏实,不过她最后还是决定去了,毕竟那个茶档是在大街边,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不过在此之前她从正看变戏法看得入迷的温大妹手里抱过了召召:“你把召召给我抱会,等看完再给你抱。”温大妹正急着看戏法,也懒得多问就把召召递给了陆小其,陆小其便趁温大妹和两个丫头都没有注意,抱着召召悄悄儿跟着那小姑娘去了。 小姑娘蹦蹦跳跳把陆小其带到茶档里一个戴着斗笠的人面前,那人真给了小姑娘一把糖果,小姑娘十分高兴地接过去跑开了,大约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大人也没有精力看着,所以就自己到处玩耍吧。 陆小其迟疑着在那人面前坐下了,但那人斗笠压得很低,完全看不清面容,只听得出他的声音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四少奶奶,请喝茶。”陆小其虽然是亲自看着档主把茶放过来的,但她心里保持着一定的警觉性,所以摇头道:“不用了,请问你是?”那人见她不喝茶,便不说话,抬起一只手打了个奇怪的手势,然后那茶档上面支起来遮阳用的油纸架子突然就倒了下来。下面的人都被罩住了,一个个忙忙乱乱地跳出去,嚷嚷道:“茶水老板你这里怎么搞的?”不过等他们嚷嚷完才发现茶水档的老板已经不见了人影,大家还有没有给茶钱的,就有些稀奇:“咦,这老板钱也不要了?”老板不见了大家也就四散开来了,只有其中一个人往四周望了下,嘴里嘀咕道:“咦,我刚才还看到一个小夫人抱着孩子坐在这里呢,怎么转眼也不见了?”旁边一个人道:“看花眼了吧,哪些夫人小姐们哪里会到这种地方喝茶?” 第七十五章 生变 第七十五章生变 陆小其当然不是自己凭空消失的,就在油纸棚倒下的那一瞬间,一个布袋突然在她头上当头罩下,紧接着一只手又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然后从背后一用力,就把她往旁边的一处房子里拖了过去。(手打小说)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快得几乎神不知鬼不觉,当茶档里喝茶的人纷纷从油纸棚下跳出来的时候,陆小其的人已经到了这房子里头。 陆小其之前虽然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准备,但她没想到在这里就会碰到这样的变故,所以被惊吓得不轻,她也来不及做任何抵抗挣扎,一双手只是紧紧地抱着召召,生怕他受到伤害。等那人把她拖到房中终于松手的时候,她急促地喘着气,猛地扯下头上的布袋,故作气势地大声问道:“你们是些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后当街掳人,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这一番责问立刻引来眼前一个刀疤脸的一阵嚣张大笑:“哈哈哈,王法?你跟我们说王法?告诉你,在这里老子们就是王法!”旁边一个独眼龙也冷笑了两声道:“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什么事都指着王法,我们可不吃这套,你既然落在我们三刀会的手里,就别指望那劳么子王法会保佑你了。” 他刚才说三刀会?看来应该就是周度所说的那些人了,可是……她在这里被劫明显和周度说过的计划不符……难道是……周度的消息是假的么?如真是这样,那她此刻的处境就实在危险了。她心里急转了一番,就试图自救,她往后紧退了几步就冷不丁尖着嗓子冲外面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可惜她还没叫两声,便被那刀疤脸用明晃晃的刀子架住了喉咙:“不许叫!再叫就捅死你!”那刀疤脸用刀的力道很沉,她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只怕再动一动就要见血了,所以她一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恨恨等着面前两人。 一边的独眼龙走过来顺手把刚才被她扔在地上的布袋给拿了过来,一手狠狠地捏着她的腮帮子,一手用力把布袋塞进了她的嘴里,那布袋有一股馊馊的味道,熏得她差点就要呕吐出来,可无奈何被塞得实实在在的想吐也无法。独眼龙一边往她嘴里塞布袋一边还说道:“我看你还是老实点死了这份心的好,你自己竖起耳朵来听听,外面有谁听得到你叫救命?”陆小其经他这一提醒,这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响起了一阵阵密集的锣鼓声,看来自己刚才那一嗓子确实是不会有人听到了,她心中不由又一阵慌乱:周度,周度呢,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被人劫了? 这时外面又走来两人,一个瘦长个,一个小个子,小个子长得倒眉目清秀,只是看起来有些木讷,那瘦长个相对刀疤脸和独眼龙相貌也显得周正多了,只不过他那一双凸起的掉白眼却凶光和精光一起毕露,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他进来一扫陆小其手中紧紧抱着的襁褓,便露出白生生的大板牙笑起来了:“谢老虎田疤子,你们两个干得不错,大的小的都一下子到手了,我原来还准备分头行事的,如今看来是不用了,这笔银子赚得实在容易啊……呵呵。兄弟们赶快动手罢,手脚利索些,干完这一票咱就回去好好享受享受!” 刀疤脸和独眼龙听了也是一副兴奋的样子,那独眼龙又去抢陆小其手里的襁褓,但陆小其紧紧地抓住了就是不给他,她原本是没有什么力气的,但在这关键时刻人的潜力就发挥出来了,那独眼龙抢了几下竟没抢过去,瘦高个见状就摇手道:“田疤子,算了,万一弄得那小的哭闹起来就不好了。”他说到这里又朝身边的小个子青年一摆头:“明子,你去和她一起坐在轿子里,要是她敢乱动的话,你就给我一刀子结果了她!” 小个子答了声“是”立刻小跑着上前,钻进了屋里一顶蓝布小轿里边,接着刀疤脸把陆小其也赶了上去,陆小其无法只好抱着召召上轿去了,那小个子歹人就蹲在她身后,拿着一把匕首顶住了她的腰,而且她刚一坐稳,那轿子立刻就被人抬起来出了房子。 陆小其顺着轿子的晃动之势把口里的麻布给扯了出来,她原本是想伺机呼救的,但一路过去只偶尔听到一两个路人的声音,就算叫了也没用,而且她身后还顶着那小个子的刀子,所以一直便没找到机会出声。 随着轿子一颤一颤地疾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她不知道这些人究竟要带她到哪里去,只感觉到那轿子越走四周的声响便越清静,想来是离街市越来越远了。这使得她心里有些发慌,这些人是一定要取她性命的,只不过想找个适合的地方和方式结果她,好伪造成她自己不小心死了的样子以欺瞒悠悠众口。周度以前跟她说过三刀会的计划是要制造出让她失足跌到水里溺死的假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这样。 越到后来,陆小其越是心急如焚,她不知道周度最后到底还会不会赶来,如果真的赶不来,自己还不如半路拼死挣扎跳出去呼救,就算路边有一个人看到,那这件事情就不那么容易瞒得过了,就算她真死了害她的人也一定无法安然。可如果周度最后赶来了呢?他说过的,他一定会来的……陆小其在一番思想挣扎过后,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周度,所以一路上便没有轻举妄动。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轿子终于停了下来,刀疤脸在外面叫着:“出来了!”陆小其身后的小个子又在她身上用刀子顶了一顶:“下去”陆小其抱着召召慢吞吞地走了下去,同时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这里是一处四处并无人家的池塘边上,池中莲叶一片碧绿,间中已有一些莲花开了,看上去倒是个景色宜人的地方,只是显得太过幽静了些。 池塘……看来他们果然是想溺死自己么? 那刀疤脸用力一拉她:“都死到临头了,还看什么看?”说话间一行人又把她推推搡搡地弄到了池塘边一处破烂的棚子里,里面一个嬉皮笑脸的男子转过头来,手上提着一条十分丑陋的黑白花纹的蛇:“呵呵,你们终于来了?我都等不及了,我这蛇也有些等不及了,你看,它都不耐烦得很了呢。”他说着还把手中捏着的蛇头朝陆小其他们这边一伸,那蛇立刻朝她伸出长长的信子,虽然没咬到她,但也好生嚇人。 陆小其吓得连连后退,她瞧着那蛇象是剧毒的银环蛇,难道这些人改变主意了想用毒蛇咬死她么?可是周度……他到现在都还没过来,怎么办,怎么办?不,他一定会想办法过来的,她要相信他,所以她不能就这样让毒蛇咬死了,她得想法子拖延!她这样想着就急中生智,提高声音道:“小女子知道各位都是江湖上的好汉,最是讲究义气了,我陆小其今日死便死了,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了在阎王哪里也没法报到,所以小女子临死前想恳请各位好汉让我死个瞑目,告诉我到底是谁要害死我,不知各位好汉可愿意成全?” 陆小其这一番话说出来,在场各人就都看着那瘦长脸。混江湖的人的确都讲究一个义字,陆小其的请求也合情合理,所以大家倒都想了结她这个心愿,只是瘦长脸不开口的话他们也都不大敢同意,而且这件事的内情也只有瘦长脸清楚。 瘦长脸原本并不是一个十分看重义气的人,在他看来“义”字不过是笼络兄弟的手段罢了,不过兄弟们既然都看着他,眼前这小女子也是马上就要死定了,他倒不妨作个讲义气的样子给兄弟们看看。所以他点头道:“好,我们江湖中人的确是最讲究义字,兄弟们稍微退开点,我便告诉这小夫人是谁要害死她的,这样她死了也不会来怪我们,只去找她那仇人对头去。” 在场的人都知道瘦长脸要说的必定是他们不能听到的,就十分懂规矩的都退了出去,棚子里只留下瘦长脸和陆小其两人。那瘦长脸就说道:“你听好了,要我们取你性命的人便是林小周。”陆小其狐疑了一下立刻摇头:“林小周?不可能,我根本不认识此人,他怎会要害我性命?”瘦长脸呵呵一笑:“我看在今日十分顺利省了我不少力气的份上,不妨再告诉你,那林小周虽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但他的确没有必要害你,我猜他连见都没见着过你吧,但你可知道他其实是庄家某个主子的表亲?呵呵,你别小看了我们三刀会,我们虽然拿银子办事,但庄家可不是好惹的,要是不查清了内情我们怎敢贸然动手?” 第七十六章 生死之际 第七十六章生死之际 陆小其心道:果不其然和自己料想的差不多。(手打小说)但她还是故作惊讶地问道:“他,他是谁的表亲?”瘦长脸呵呵冷笑了一声:“看来你今天不问个清楚明白还不死心了,也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就跟你说了罢,那林小周就是庄家二小姐庄翠平夫家的表亲。”这个答案陆小其当然不意外,但她还是猛摇头:“怎么会呢,二姐她和我虽然不大熟络,但我和她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何至于要了我的性命?”瘦长脸啧啧了一声:“你果然是天真得很啊,我看你年纪这般小就要死了的份上,不妨再透彻点告诉你,那庄家二小姐如何有胆子害你?谁不知道她向来都替那庄家夫人做事的?” 陆小其心下自知他所言非虚,但她仍然一副打死也不肯相信的样子:“不可能,不可能的,你莫是不想告诉我到底是谁害了我?婆婆一向对我十分和善,前几日还送过好些礼物给我,而且她也很喜欢我的孩子,怎会害我性命?”那瘦长脸一副看陆小其是没救药了的样子:“呵,你刚进庄家才多少时日,怎知道那庄家夫人的内情?多的我也懒得跟你说了。总之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你这就上路去吧。” 陆小其见瘦长脸就要去叫那拿蛇的人过来,心中好生着急,只要那人一过来她就要死了吧?不,她不能这么快就死,所以她忙又叫了一声:“且慢!”瘦长脸有些不耐烦了:“我说这位小夫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反正你今天是一定要死的了,怕也无用。”陆小其道:“这位好汉,小女子不是怕死,只是想问问,你们是不是准备用毒蛇咬我,然后把我母子两扔到池塘里去?”瘦长脸道:“不错嘛,连咬完后还要扔到池塘里去都想得到,倒也不笨。”陆小其心想果然,如果光用蛇咬,自己和召召两个人都被咬了有些说不过去,只有伪装成自己被咬后跌入池塘,这样两个人一起丧命才算比较合理。 陆小其弄清楚了这一层,就做出一副只求快死的样子:“小女子今日虽死,但也要多谢这位好汉直言相告,所以小女子为了让好汉更省事些,不妨让我站到池塘边去再用蛇咬,然后我自己跳下去,这样也少费了你们搬动的力气不是?再说万一有人看到你们搬人,只怕对你们也不利呢。”那瘦长脸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行,你既这样配合。那就跟我们去池塘边去吧。” 陆小其抱着召召顺从地跟了他们去,走到池塘边站定后,她咬牙道:“动手吧!”那拿蛇的汉子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这位小夫人但有几分胆气,只可惜啊,就要死了。”他说着手中蛇头对准陆小其准备伸出,就在这危急时刻,外面的路上突然一阵尘土扬起,一骑快马风一般驶到,马上一人面色黑沉中透着说不出的焦虑,远远便喝道:“住手!”紧接着那马就到了众人面前,马上人用力猛地一勒马缰,那马长啸了一声半身立起,马上的人也顺势跳了下来。 陆小其一见来的这人,竟不知是喜欢还是难过,喜欢的是他终于赶到了,难过的是他独身一人不但救不得她,只怕连他自己的命也要给搭进去了。她紧咬嘴唇,面色复杂地望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希望他不要过来,死一个人总比两个人都死强。 这群人见了来人也都好生惊讶。瘦长脸更是十分狐疑地皱起眉头问道:“姓周的小子?你怎么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旁边那个小个子清秀青年也失声道:“周哥,你,你竟找到这里来了?”来人正是周度,他狠狠瞪了一眼旁边那小个子青年,才对瘦长脸道:“我是奉帮主的号令来通传的,你们的计划泄露了,后面马上将有官兵赶到,你们赶紧放人跑路吧!” 陆小其想不到周度居然跟这些人认识,看起来还像是一伙的,难道他,他也是这个三刀会的人么? 那边刀疤脸和独眼龙等几人听了周度的话便有些惶然,只有瘦长脸呵呵冷笑了两声:“姓周的,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先不说帮主是否会这样信任你,就算他真信任你,也根本不可能让你过来,因为我今日的计划临时才变,谁会知道我们在这里?”独眼龙这时也想起来了,在一旁帮腔道:“就是,我们几个也是今早出发的时候才知道的计划,你怎么会知道这里?”周度并不慌张,他在马上十分冷静地道:“帮主怎么知道的我也不清楚,但他的确是这样吩咐我的,你不信也没有法子,总之这件事我已经传到了,如果你执意不信那日后帮主怪责起来可不要扯上我。” 一旁的小个子看了看周度又看了看瘦长脸,犹犹豫豫地道:“周哥说的可能是真的,是不是先……不要动手了?”瘦长脸略微想了想,点头道:“好,我们就先不动手吧。”他这样说着手中却突然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刺进了小个子的心口,小个子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瞪大了眼睛委然倒了下去,但他还是用尽最后力气叫了声:“周,周哥,快走……” 周度怒道:“你疯了!”那瘦长脸一手从明子身上抽出匕首,冷笑道:“你们两交情不错是吧?若不是他暗中留下消息,你怎么可能找得到这里?姓周的,我实话告诉你,其实今日这件事是我自己接的私活,要是让帮主知道了可了不得,所以你说帮主让你来的……哈哈,哈哈……不管是不是帮主让你来的,你小子既然来了就别想再走了!”他说到这里,便一挥手:“兄弟们,上,做了这小子!咱分了那一万两回老家享福去!” 开始那几人听瘦长脸说这事是他自己接的私活还有些惊愕,但等到听得他说要分了一万两回老家享福,一个个都兴奋起来,也顾不得别的了,拿了刀就冲向周度。 陆小其见此状况,便对着周度大声喊道:“快跑,不要管我!”可使她刚喊了一声。手腕上突然就传来一下说不出来的刺痛,原来那拿蛇的人已经用蛇头咬了她,她的身子晃了晃,便“噗通”一声掉入了池塘之中。 那边周度一见,立时红了眼,他口中大叫了一声,整个人便如同凶神附体一般,举刀一阵疯狂砍杀,想要冲过去跳入水里救陆小其,但饶是他如何凶猛,却只有一人。刀疤脸等人虽然一时奈何不了他,但也牢牢地堵住了他,破灭了他想冲过去救陆小其的打算。 陆小其落下水后便一直往水里沉去,,那塘水比她想象的要深,不等她落到塘底,那只毒蛇咬过的手就已经开始麻木起来,她急忙扔开手里的襁褓,由得它沉下去,自己用那只还有感觉的手飞快地抽出身上的腰带,在中了蛇毒的那只手臂上紧紧地扎了起来。待她沉到塘底的时候,那只被毒蛇咬过的手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但由于她的及时应急措施,那蛇毒绝大部分只停留在了手臂上,暂时并未流到全身去。这个急救措施是她前世学过的,她方才之所以提出来要在池塘边被蛇咬,就是因为她想要在水里趁他们看不见及时进行急救,要不然真在小棚子里被毒蛇咬完后再搬过来的话,只怕是来不及急救的了。 她沉到塘底之后,便努力憋着气,抓住塘底的水草,慢慢往莲叶深处移动,等感觉到头上有茂盛的莲叶之后,她才慢慢慢慢往上浮了上去,但是头上的莲叶太过茂盛,她的人全部被挡住了,她看不到外面的人,外面的人也看不到她,她只听得一阵砍杀声,恐怕周度是凶多吉少吧? 她正思量着要想个什么法子才好,头却突然晕了起来,脚下也软软的越来越没有力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方才在水中扎得不太紧的缘故,她急忙用手和牙齿把手臂上的腰带给扎紧了些,可是这样一使力,她便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入了水中,往下沉的时候。她心里倒不如之前害怕,她想的是,终于又要死了吗?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多活了这么些年也是赚的,只是……可惜了周度。 岸上周度心急如焚,狂怒不已,但他一人毕竟寡不敌众,很快大腿上就被人刺了一刀,然后紧接着后背又中了一刀,鲜红温热的血液流出他的体外时,他竟然感觉不到痛,手里的动作不停,也顾不上去想自己今天能不能活得了,他只知道,他不能放弃最后哪怕一丝丝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是杀不了他们也救不了陆小其的,但他并非在这里逞匹夫之勇,他只是要坚持到官兵来,在官兵来之前,他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 只要官兵来的快些,也许陆小其还能得救。 第七十七章 不辞而别 第七十七章不辞而别 当陆小其悠悠醒转的时候。(手打小说)她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少爷那张充满了焦虑的清秀斯文脸庞,其次便是她的姑姑陆香兰,然后是小铜画眉喜鹊等人,他们看到她醒来后一个个都露出了激动开心的神色,三少爷到底是男人还好些,陆香兰和小铜几个却立时忍不住泪光闪闪了,一个个“奶奶”“小其”“你可醒了”地喊个不停。 陆小其看着眼前这些人,头脑里有过一阵短暂的空白茫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般激动,不过在大家激动抹泪语无伦次的时候,在他们只言片语的信息中,她终于想起了之前的一切,然后整个大脑就迅速清晰起来,之前的遭遇历历在目----之前她差点死了呢,不过应该是命大没有死成。 她是没有死,可是他呢? 她的目光慢慢扫过在场的各人,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她努力想要撑起身子来看得更清楚些,可浑身却实在无力得很,陆香兰见她这副样子。忙握着她的手道:“小其,你是在担心召召吧?你放心,他好好的呢,你把他放在我那里能出得了什么事?”她说着就扭过头去猛招手:”奶娘,奶娘,快过来,你们奶奶要看小少爷呢。“那边温大妹应了一声就紧步过来了,她手里抱着的果然是召召,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养母经历了怎样的一场凶险,还在那里依依呀呀十分惬意的哼哼呢,陆小其看见他这副样子便欣慰的一笑,温大妹却用手扶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道:“奶奶,昨儿个可吓得我们好苦,不知道什么时候奶奶和小少爷都突然不见了……后来终于找到了奶奶,可您却昏迷不醒,小少爷就更是怎么都找不见……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就连老爷也吓得不轻呢,原来奶奶早已经把小少爷给这位姑奶奶抱去了,今儿一早送他过来的时候可是放了我们好大的心呢。” 今早?昨儿个?原来她已经昏迷一天了么? 一天了,难怪得温大妹她们被吓得不轻,她们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其实昨天陆小其后来抱着的召召都是假人,她当然是不可能带召召去冒险的,所以早早就暗地里拜托了陆香兰,让她那日派个信得过的心腹丫头过来街上悄悄用个塞满了衣服的空襁褓换过了召召,就在陆小其临去茶档前从温大妹手里接过召召之后立刻就换了的。所以之后那些歹人一再要抢她手里的襁褓她都不肯,就是怕让对方发觉了孩子是假的。 陆香兰见陆小其微笑,她却气上来了,一边抹泪一边责骂道:“你知不知道你这回差点没了命去?这件事你一早就知道了一些吧?要不然怎么突然要我跟你换了召召?可是你,你……你怎么也不跟姑姑说清楚?要知道会是这样的,姑姑怎么也不会看着不管的……你,你要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让我跟你爹娘交代?”陆小其当时确实没跟陆香兰说清楚,也不敢说清楚,所以她此刻只能歉意地笑笑,用微弱的声音道:“姑姑,对不起。”陆香兰见她说话十分艰难的样子,就又气又痛惜地哼了一声:“看在你如今这样子…我先不说你,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陆小其点头,眼光却还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三少爷见了,就道:“小其,你可是在找枯木大师?他昨日送你回来之后就到官府写证词去了,然后就直接回紫阳寺了。”这番话陆小其就有点听不大明白了,什么枯木大师?她完全没有印象啊,怎么是他送自己回来的?那周度呢?他的人在哪里?她自醒来一直想要寻找的人就是他,昨天她最后看到他的时候情况似乎很不妙。如今又没有看到他……他,他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陆小其急于知道周度的下落,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毕竟在场的这些人都不清楚周度的事。她只得迂回地问道:“那些人,那些人…….都抓到了么?”三少爷点头道:“你放心,那些歹人都让抓了起来,关在官府里连夜审讯呢,待会我再回衙门里看看,打探清楚了就来回你。” 都抓了起来么?看来她和周度的计划到最后还是没有失败……不过此刻的她高兴不起来,她更想知道的是周度的消息,但鉴于他的身份她又不好指名道姓的问,她心里头实在担心得紧,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如果是活的他又在哪里……对了,之前三少爷说是枯木大师送她回来的,也许他是知道周度的情况的吧?对,他一定知道一些的,而且之前他也见过周度,说不定他就是听了他们的计划之后才赶过去莲花池那边的,要不然怎么会是他送自己回来的呢? 陆小其想到这里,就急道:“三,三哥……我,我要见大师。”三少爷不知道她这么急着要见枯木大师干什么,但他并没有多问,只点头道:“好,我这就去紫阳寺请他去。” 可陆小其没想到的是,三少爷才出门去没多久,枯木大师居然就自己过来了,他一进门小铜立刻就跳了起来:“奶奶。奶奶,大师来了呢!”她说着也顾不上礼仪,上前就拉着枯木的袖子直往陆小其这边拉:“大师快过去,我家奶奶有事要找你呢。”枯木到了陆小其面前,双手合十念了个佛号:“阿弥陀佛,看来贫僧来得正逢时。” 陆小其心里有满肚子的疑问要问,但又不方便当着大家的面问,就对陆香兰和小铜她们道:“姑姑……我要跟大师说会话,你们……”陆香兰她们不知道陆小其要和枯木说什么,但都知道她刚经过生死一劫,要问的话必定也是很重要的,所以一个个都点头走了出去。 等大家都出去之后,陆小其立刻道:“听说是大师,大师……送妾身回来……”枯木扬手止住了她说话:“你身上余毒未清,还是少说话为好,贫僧知道你要问什么,所以估算到你差不多醒来之时,就自行过来解答你的疑问来了。呵,你说贫僧是不是个很尽职的出家人呢?”他说到这里一反他初来时保持的惯常淡然,居然玩笑般地抿唇笑了一笑,要不是陆小其上次在竹林里已经见过他和平时不大一样的样子,换了别人的话,一定会对他还会开玩笑这件事很吃惊吧? 陆小其苦笑了一下。没有心思跟他玩笑,正要开口,又让他给阻止了:“说了你不必说话,你想问的我自会一一告诉你。”他稍顿,道:“你必定很奇怪为什么是我送你过来的对吧?其实昨日我也赶到了池塘边,只不过你当时已经昏迷了所以并不清楚。” 陆小其心道果然是这样,她低声道:“多谢…大师。” 枯木又笑了笑:“你不必谢我,贫僧不过是有些无聊所以跟着去看了看而已。你要谢的,和你最想问的,应当是那位周度周施主吧?你放心,他没有死。” 陆小其听到周度没事。心里立刻如同放下了一块大石,正待要问周度的下落,枯木大师又已经先开口了:“不过他目前的状况恐怕不大好,他原本受的伤就不轻,后来又用嘴帮你吸了蛇毒,便中了些蛇毒。”陆小其听到这里,心又开始往下沉,他,他竟然帮她用口吸蛇毒?他竟为了自己……这个家伙……他,他不要命了么?难道不知道这样剧毒的蛇毒用口吸是很危险的么? 哎,其实他何止是帮她吸毒的时候不要命了,就是之前他单人匹马赶到的时候,大概已经是不要命了吧?周度周度,你,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呢?我当真值得你这样么?陆小其想到这里,心情一时说不出来的复杂纠葛。 枯木大师继续道:“至于他现在的下落……贫僧也是不知道,当时衙们的人赶到之时,他一跃身就滚到了旁边的草丛里,贫僧见他似乎并不想去官府,所以也就没有出声,之后我便送你回来了,等我再回头去找的时候,他的人已经不再原处了。贫僧猜想他是自己走了吧。” 陆小其听到这里好生气急,他,他就这样走了?不是说他伤得不轻,又中了蛇毒么?枯木大抵也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所以就双手有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按照贫僧的估计,他既能自己走,大概也能捡回一条命的,施主无需太过担心。再说……他既选择这样走了,想是不欲再和你相见,你便由着他去吧。贫僧要说的已经说完,这就告辞了。” 陆小其听到枯木说周度不想再和自己相见,心里一时五味纷杂,说不出的难受纷乱,就连枯木大师出去了她都没有觉察。 周度。他是真的不愿意再见她的么?他明明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为什么又不愿意见她呢?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第七十八章 定案 第七十八章定案 陆小其这次遇险的事情十分轰动。(手打小说)在整个庄家,乃至整个靖州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此事一时间成了靖州民众茶余饭后必谈的话题,官府为了平息影响,后来还对这个叫三刀会的帮会进行了大力清剿,使得这个长驻靖州的帮会彻底从境内消失,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就说现如今,三刀会的几个歹徒刚被抓进衙门没多久,坊间就开始流传出各种各样的说法,有的说三刀会之所以敢动庄家是因为其中一个小头目想发财然后另起炉灶,所以没有经过帮主的同意就擅自绑架了陆小其母子,想要向庄家勒索一大笔钱财;有的又说三刀会这次根本不是绑架,而是拿了庄家仇人的钱财试图杀害人命的;有的甚至还说是因为三刀会内部不和,所以那个小头目企图作下大案造成一定的影响好让官府来对付三刀会帮主……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一个个还说的有根有据的,让人一时间分不出真假来。 在这些纷纭的说法当中,其中说得最统一同时也最精彩一段就是当日报案的情节了:其实案发头一天晚上,衙门就接到密报说有歹人要在下坊口旁边的小树林里对庄家四少奶奶下毒手,衙门一听庄家的人要出事,哪里敢怠慢?所以当日天色还未亮就派人过去埋伏好了,虽然等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什么歹人。但他们也不知道歹人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一直没敢撤离。这边还在埋伏着,那边衙门里又接到一个街上的惯偷来报案,说他亲眼瞧着庄家四少奶奶被歹人抓进了同济街边的一个房子里,这下可了不得,衙门立即派人把埋伏的人手叫回来直奔同济街,可衙差们过去又扑了个空,待回头想问那惯偷时,他的人却已经溜不见了。就在衙差们十分生气以为连连遭到调戏的时候,居然又接到了一封密报,说是歹人们改变了计划,要在十里塘附近对庄家四少奶奶下手,衙差们因为之前屡遭戏弄所以十分生气,许多人开始怀疑这密报的真实性,所以衙门当时也有些犹豫,这时紫阳寺极有名望的枯木大师突然亲自过来报案,说他确实看到歹人绑架了庄家四少奶奶往十里塘去了,衙差们怀疑谁也不敢怀疑枯木大师啊,于是立即就组织人手赶了过去,这回终于把歹人们抓了个正着。 人们都说,当日要不是枯木大师去报案的话,只怕这件案子就没这么容易破了,庄家四少奶奶也恐怕是救不活了。 再说庄府之中,由最初的震惊骚动变成了如今十分紧张微妙的气氛,对于陆小其和召召差点遇害这件事,人们既想知道但又不敢再像当初那样无所顾忌的讨论了,因为府内暗地里流传着一个消息,说是这此事件的幕后主谋不是外间所传的什么庄家的仇家。而是庄家自己的内部人! 但是三日后,官府对这件事正式结案,总算结束了民间各种各样的说法。官府的说法是这样的:三刀会的人的确是拿了幕后主谋的钱去害陆小其母子的,这个幕后主谋不是什么庄家人,而是一个靖州有名的流氓林小周。林小周的作案动机就是因为曾经想和庄家结交但是被庄家拒绝所以心中十分不忿,后来他刚好发了点小财,就拿钱请了三刀会的人,准备要给庄家一个教训,所以就绑架了庄家四少奶奶。 当三少爷把这个结果告诉陆小其的时候,她当时的表情是十分愕然的,心里灰沉沉一片,有着说不出的失望,她原本也没对揪出庄夫人抱着什么希望,但她以为最少能揪出庄翠平来,这样一来起码起到了警示的作用,再加上这件事影响极大,庄夫人日后恐怕就不敢再对她动手了。她当初之所以愿意拿命去冒险,就是因为想要换取日后的长期安生,可到头来,她和周度两个几乎没命换来的结果,却是这样一个不痛不痒的结果。 陆小其有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所以自她听到官府的这个结论后就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连召召的笑声都不能使她有所反应,这让院里的下人们都十分担心,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或者是神痴了么? 陆小其就这样一直呆呆地,直到大约晌午时分,她才突然出声,说的是:“扶我下去,我要去见父亲。” 一直在旁守着的小铜很高兴自己主子终于说话了,忙道:“奶奶,你身子还未好,只怕是没有力气走过去的,你要真有什么事找老爷的话,我这就过去请他过来好不好?要不然等到他过来看你的时候也成啊,反正这几日大家每日都要过来看一趟的。”陆小其这时候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冷静,而且坚决,不容人反对:“不,现在就扶我过去,带上召召一起。”小铜劝不了她,其他人也知道多说无用,只好扶起她过去庄老爷那边了。 一路上陆小其走得十分辛苦,她的腿脚不怎么使得上力,走起路来一软一软的,喜鹊和画眉扶得好生吃力不说,她自己也累得只冒虚汗,看得一旁的小铜十分担心,不时地拿小手帕为她抹去脸上的汗。可陆小其似乎毫不在意这些,她直直地望着前方。努力的走着,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要马上见到庄老爷。 好不容易到了庄老爷房里,里面的丫头看陆小其拖着病体这样来到,都吃了一惊,急忙过来招呼的招呼,进去通报的通报。庄老爷大概也十分惊讶陆小其这样了还跑过来,立时就让人请了进去,陆小其进去后看到庄老爷正好一个人在,她也不似平时那样先客套的请安,而是直接从一旁的温大妹手里抱过召召,然后脚下一软就跪跌在了堂中,对着庄老爷重重地叩了一个头道:“父亲,小其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还望您能够答应。” 庄老爷见她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模样还跑过来叩头,当下忙道:“你这是干什么?来人,快把四少奶奶扶起来!”陆小其推开周围相扶的丫头,严厉地瞪着她们:“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跟父亲说。”丫头们在她的逼视下只好全部退了出去,她这才又重新望着庄老爷,沉声问道:“父亲,今日官府已经定案了,父亲可知晓?”庄老爷听她说起此事,就点了点头:“我已经知晓了。” 陆小其悲凉一笑:“父亲。儿媳那日分明听那歹人说要害我的人其实就在庄家,可如今……儿媳知道如今说什么也没用,您也未必肯信我,但我是从阎王府里走过了一遭的人,怎会无端端如此妄言?”庄老爷听她这样说,表情也是十分复杂,但嘴里却道:“小其,你是想多了,官府的定案必是不会作假的。”陆小其已经料想到他会这样说,所以也不多说,只万念皆灰地道:“其实儿媳也并不敢奢望父亲会信我。儿媳此次前来只是求您老人家能做主替老四写一封休书,将小其和召召一起送回娘家,因为庄家……小其是实在不敢再待下去了。”她说到这里又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求父亲看在四少爷的份上,成全我们娘俩,您今日要是不答应,小其和召召就不敢起来了。” 陆小其这回的确是万念皆灰,唯剩去意了。三刀会的歹人明明全部抓到了,但庄夫人和庄翠平都没有受到一丝影响,那极有可能官府都已经让他们买通了,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便不能再在庄家待下去了,她不愿意再拿性命去冒这样毫无价值的险,也不愿意去争一场注定会输的局。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再庄家立足的,可是她到底是低估了庄夫人的狠辣和手段。 庄老爷在上面叹息了一声,方道:“小其,为父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却不能同意你的要求,我庄家向来仁义待人,岂能做出赶走孤儿寡母的恶劣行径?这不但对你和召召全无好处,传出去也有损庄家几十年来的声誉。”他说到这里见陆小其还是不肯起身,稍微顿了顿又道:“这样吧,你先回去,让我考虑两三日,也给你自己两三日再思量思量如何?” 陆小其不动:“父亲,小其去意已决,不必再考虑了。”庄老爷无法,只得又道:“你既这般固执,那好吧,如果三日后你还执意要走,我便同意你走,如何?”陆小其想不到庄老爷居然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有些不敢置信,之前她已经料到庄老爷会顾及庄家声名,不会轻易放她走的,所以她都做好了要打持久仗的准备,没想他竟这样快就松口了,她惊讶过后又急忙叩头谢恩:“小其谢过父亲了,我三日后再来。到时还望父亲莫要忘记今日之言。” 等丫头们扶走了陆小其之后,庄老爷对着陆小其一软一软的脚步出了会神,才转过身去,对着身后道:“你都看见了吧?出来罢。” 第七十九章 结束 第七十九章结束 后面内室的帘子一动。(手打小说)庄夫人面色凝重地出来,在庄老爷身边坐下:“老爷,刚才老四媳妇说的我都听到了,此事关系到我庄家的声名,不知老爷待要如何处理?” 庄老爷不答庄夫人的话,却突然问了一句:“颂莲,你自打进门,到庄家大概也有三十年了吧?”庄夫人不意他突然会问起这个问题,楞了一楞方道:“妾身自十五岁便嫁到庄家,到如今已经是三十年零三个月了。”庄老爷感概地道:“还是颂莲的记性好啊,连三十年零三个月都记得这么清楚。”庄夫人低眉垂眼,语声里有着一丝隐隐的苦涩:“那是因为老爷太忙,心里装的事情也太多,所以不记得这等小事了,妾身日日在家中无事,无聊之中自然便记得清楚些了。”庄老爷略有歉意:“是呢,想起来,这些年来我的确是亏欠你不少,你为我庄家生下三个男丁,将他们教育成*人,又替我打理了一二十年的府内家务……这一大家子。一大摊子的事情,都在你一个人肩上,个中辛苦我又怎会不知?……颂莲,我是应该要替我们庄家多谢你的。” 庄夫人想不到庄老爷突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一时也忍不住眼圈儿发红,低低道:“老爷……都这么多年了,说这些作甚?” 庄老爷却继续道:“我知道你听了这些话心里会难过,其实我有何尝不是?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且有见识的人,若不是身为女人,你又何至于委屈在这宅院里?若不是我对你不够好……你又何至于难过这几十年?说到底,总是委屈了你的。”庄夫人神色黯淡,口里却道:“老爷,妾身……并无甚么委屈难过。” 庄老爷说到这里却突然长叹了一声,然后话锋一转:“所以,即便我后来知道了水蓝和明玉的事,即便我心里如何震惊,我也依然决定,这些事情就让它这样过了,日后再不提起。” 庄夫人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看了看庄老爷,脸上闪过一丝惊疑又一丝慌张,但她总归是定力十分过硬,所以很快就稳定了下来,低头作愧疚状:“是,水蓝和明玉去得那样早,的确是妾身照料不周,当年老爷不说。我只当老爷并不甚把她们放在心上,可如今看来……老爷还是怨妾身的啊。” 庄老爷再叹一声:“是啊,我承认,我确实是没将她们两人放在心上,说到底她们也只是母亲为了人丁兴旺强硬做主给我的,我于她们……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再加上我知道真相的时候,也经历了一些事情,不再那般年少气盛,所以尽管我知道她们两人一个感染伤寒无人救治而死,一个受到诬陷郁郁而终,可我为了庄家的声名,为了家宅平和,为了对你的歉疚,就什么都没有说。说起来,这件事许是我错了吧,要不然,你到后来又何至于……” 庄夫人听庄老爷说得这样明确,她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只是立刻长伏于地,背肩不知是因为惊慌还是因为激动簌簌发抖。口里却道:“老爷,你竟怀疑是妾身暗中所为么?你终究是……不相信妾身的。” 庄老爷不去和她争辩什么,也不去扶她,只一味说下去:“所以当我终于遇到自己看中的女子,遇到红歌的时候,我便无论如何也不将她放在府里,我一直以为这样你便不会那么恨她了,因为你始终是庄夫人,她却什么名分都没有,哎,只可惜她却去得那样早,她的孩子……他是我庄家的血脉,我无论如何是要给他一个名分的,所以我记得我曾经很郑重地跟你说过,老四在我心里的位置,是绝不容许出现什么差错的。” 庄夫人这时突然有些激动地抬起头来:“老爷,这一回你真的错怪我了,妾身敢对天发誓,确实没有动过老四半根毫毛,他去得早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庄老爷点头:“我知道你没有动过他,你不仅没有动过他,还连他的忌日也推迟了一日,免得别人说是你的生辰所冲而致,所以后来我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有来怪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对老四媳妇和召召下手呢?你难道不知道召召在我心目中是如何重要吗?” 庄夫人脸色苍白,再次低头:“老爷,你,你怎会这样说呢?你,你真的错怪妾身了……” 庄老爷摇头。有些痛心地道:“颂莲,事到如今你还要欺瞒我么?你道那林小周是如何翻供一口咬定他就是幕后主谋,那官府又是如何认定老四媳妇的事和我庄家毫无牵涉的?若不是我上下周旋,此事怎会如此了断?”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你当翠平真的是去避风头了么?她是因为在我面前什么都瞒不住了,没脸见你才走的。” 庄夫人这一回终于没有再说庄老爷错怪她的话了。他的话说得那样透彻清楚,她便知道事情已经完全败露了,既是这样,徒然的狡辩又有何意义呢?她向来不会做这样多余的事情。 庄夫人沉默了一会,终于慢慢地直起身来,直到终于正对上庄老爷的眼神。知道一切已无可隐瞒,无可挽回,她反没有之前的惊慌了,反能够比任何时候都更坦然更无所顾忌地正对着他的眼睛了,她看着他,静静地,半晌,才慢慢道:“是,都是我做的没错,水蓝和明玉是我逼死的,只因我才是庄夫人,她们不过是两个有些姿色的贱女人,如何不自量力和我相争?老爷。自古军人沙场上见生死,老爷你生意场上也如同沙场,而我身为一个女人,这家宅后院就是我的沙场,沙场之上面对敌手毫不留情亦是本分,又有何错可言?更何况,我从小便是在大宅门里长大,见过的生死相斗从来不少,我娘便是因为斗不过那狐狸精才早早的气死了,你说,难道要我软弱可欺步她的后尘么?” 庄老爷没想到事到如今庄夫人居然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样答他了。而庄夫人也不等庄老爷回答,又自嘲地道:“当然,我比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想那红歌不过是一个戏子,你却对她那般痴迷,呵,你是未将她带入府中,但你教我如何能不很她?天底下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更何况她根本就是把你整个迷住了,那时候你何曾记得还有这个家,记得还有我这个妻子,你的三个儿子?哼,若不是她早早便死了,说不得有朝一日也会死在我的手上。” 庄夫人说到这里,已渐渐无法平静,她尖刻地冷笑了一声,继续道:“好吧,我终于等到她死了,以为老爷你的心总算能回转了,可是老爷你呢?你回来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要我认她生的儿子做亲生的!你有想过妾身的感受么?你知道我当时是怎样气恨,怎样忍过来的么?但即便是这样,我终究念着他是你的血脉,到最后也没有动他一丝一毫。可妾身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死了之后你还非要给他留后?我庄家没有后人了么?我生的三个儿子你都看不见么?还说什么抱养的和嫡亲的一样,说到底,就是给那贱人留后吧?凡是事关她你就总是那样上心!” 庄夫人说到后来,双拳紧握,双眼圆瞪,眼中血丝陡然僧多,她心中的恨意第一次这样不需要遮拦的一览无遗!她咬牙道:“又有谁会知道?自她死后你便再未到过我房里过夜!你当真那般看重哪贱人,就连她死了这么久也心心念念念着她是么?我莫颂莲为你生儿育女,在庄家辛辛苦苦几十年,终也及不过她分毫是么?“ 庄老爷似乎很不愿看到她这副模样,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才沉重地道:“颂莲,我知道你恨,的确也是我亏欠了你,所以这件事并非你一人之错。但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人性命,却着实太过。我庄家虽然算不得什么礼仪世家,但却一直以仁善为名,虽然生意场上也的确有如战场,难免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之事,但我庄家从未有故意起心害过人性命,所以颂莲,你这般终是太过狠毒了。” 庄夫人说完刚才那一长篇深埋心底几十年不敢说出来的话,似乎突然轻松舒坦了许多,即便后来听见庄老爷说她狠毒,她也没有之前那么激动心恨了,竟还笑了笑:“狠毒么?老爷便当我狠毒罢,家宅既是我的沙场,别人死得,我自然也输得,这没有什么好怨的,再说,几十年的忍耐和怨恨……妾身也有些累了,果然是人越老越没有什么斗志啊,呵。”她自己也不知怎的,自己原本在意的声名地位,事到如今她竟越来越有些无所谓了:“只是,不知道老爷要如何处置妾身呢?” 庄老爷见庄夫人如此,心里也不好受,他十分诚恳地道:“颂莲,无论是念在你对我庄家的功劳也罢,念在我庄家的声名也罢,我是不会将你交给官府的,但也不能再容得你这般下去了……我老家攸县地方虽偏僻了些,但风水人情还是不错的,德珍姑姑也曾在那里出家,庵子是我们庄家自己出钱修的,如今也是长年奉养着,你若是没有什么意见,便去那里清静修养吧。” 庄夫人听了似乎有些木然:“如此,便谢过老爷了。” 两人似乎都没有什么话说了,一起沉默地坐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庄夫人终于抬手轻轻整了整她的衣袖,一如她平日的庄雅从容,然后她缓缓站起身来,对着庄老爷微微一福后,便朝后堂走去,临到门口却又停住:“老爷若还念及妾身旧情,便不要怪责翠平,她所作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妾身而已。” 庄老爷点头:“我应你就是。” 庄夫人无悲无喜地再次谢过,自去了,再无一丝语言。 第八十章 离去 第八十章离去 三日后,一大早。(手打小说)庄家门口就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一大圈的人,上到各房各院的主子,中到各位管家管事工头,下到庄夫人院里的所有丫头婆子,都一起集在了这里,准备送别庄夫人。 陆小其抱着召召也站在前排送别的人群中,她院里今早才突然得的通传,说让来送庄夫人,她来是来了,可心里却难免有些犯嘀咕,庄夫人怎么突然说走就走了呢?通传的管事说庄夫人是因为她和召召前两日的事情着急上火,引得多年前的头痛旧疾突然发作,吃什么药都不见好,所以要去攸县老家静养一段时间的。可是,这可能么? 这个说法对陆小其来说太荒谬了,庄夫人巴不得她和召召死呢,怎会因为担心他们母子引发旧疾? 其实不光是陆小其觉得荒谬,白兰和孙凤鸣等人也十分清楚,这个理由完全站不住脚,只能哄哄外人罢了。 不光这些知道内情的主子们不信,就连庄夫人院里的老人们也有点奇怪。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出庄夫人什么时候有过头痛旧疾了,即便真是有,必也是不怎么严重的,要不大家怎么都没有印象呢?可如今看庄夫人这般大阵仗,连贴身丫头,随身衣物用品都装了十几辆车,在庄家门口摆成了长长的一条龙,看来确实是病得不轻,是要准备在那边住些日子的样子。 不过在外头人看来,这个理由还是很能够站得住脚的,毕竟四少奶奶和孙少爷两个差点丧命,这可不是件小事,庄夫人为此引发旧疾正常得很,毕竟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么大的惊吓了。 就在大家心中各有所想的时候,庄夫人终于由几个贴身丫头扶着从里头缓缓出来了,她今日装扮得十分庄重,头上梳着一丝不苟光可鉴人的髻,上面插着一根白玉凤头钗,身上穿的是一件藏青色百鸟双层绣花白绸镶边的广袖绸衣,外面还套着件紫色云纹披风,脚下的蹬是一双足有四五寸高的花盆底珍珠绣鞋,就连那只被丫头扶着的手,小手指上也套上了长长的金指套,她这般庄重的出来,并不十分符合养病去的身份,倒象是一场永久离别。所以也给这场面平添了几分隆重和沉重。 陆小其很想看看庄夫人现在的表情,只可惜她脸上蒙着纱巾,据说那纱巾是因为不能见风。 庄夫人缓缓地走出庄家的大门,走过众人的面前,走过庄老爷的面前,一直径直走到马车旁边,才回转身来,对着庄老爷的方向微微躬身一福,又对着所有人点了点头,便上车去了。从头到尾,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那马车上的帘子放下后,她似乎便和众人的世界隔绝开了。 二少爷庄君林有点忍不住了,小声对旁边的三少爷道:“老三,娘是怎么回事,去那么老远的地方,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句话?”三少爷站在那里,眉头紧皱,没有回答。倒是孙凤鸣在一旁用力一扯二少爷的袖子,低低道:“你有空嘀咕这个,还不如想想日后的事情。” 庄老爷似乎也没有什么话。站在哪里望着庄夫人坐的马车片刻,然后一挥手:“走吧,自己多保重。”这长长的马车队伍就出发了,跟在后面的林管家,他是专门去送庄夫人的。原本二少爷也三少爷都要争着去的,可是庄老爷和庄夫人都没同意。 庄夫人一行终于走得望不见影了,庄老爷脸色有些沉重,似乎心情也不大好,带着大林上了门口常备的马车,也没有和大家说要去哪里就径直走了,庄老爷这一走,众人也就陆陆续续地回府里去了。 回去的路上,白兰有意无意地走在了陆小其身边,还微笑着寒暄道:“弟妹身子见好了许多,都能自己走路了呢,你看,还有力气抱着召召,手不会酸的吗?来,给我抱抱。”陆小其也不好拒绝人家已经伸出来的手,就给她抱了:“多谢大嫂关心,小其身体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母亲的病……竟然严重到要去攸县老家休养,倒是让人很忧心呢。”白兰点头:“是呢,谁说不忧心呢?可是有什么法子,也是忧心不去的事情。” 两人在前面说着话,后面隔了一段距离的孙凤鸣又猛地扯了扯二少爷的衣袖,然后拿眼神示意他看白兰和陆小其两个,二少爷看了一眼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迷茫地问道:“什么啊?”孙凤鸣生气了。瞪了他一眼:“说你脑子笨还不信,你反正什么都不知道!”二少爷被她这一骂,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其实陆小其没有什么心思和白兰客套,她如今是一肚子的心思,她实在吃不透庄夫人为何突然离去,而且刚好是庄老爷要她考虑的三日之期到时,这会不会……和自己的事情有关?要真是这样的话,也就难怪得他当答应得那么爽快,难道他那时已经决定了要让庄夫人走?不,不大可能……陆小其虽然忍不住会这样想,但又觉得很不符合逻辑,官府都查不出什么来,庄老爷会知道什么?就算他怀疑什么也不至于让庄夫人走吧?那如果不是他让庄夫人走的,难道她自己会走不成?陆小其看她是没有那样的觉悟的,也许……真的是病了吧。 陆小其目前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见庄老爷,可庄老爷可没有回府,她就只好闷闷地回了院子。白兰原本是想多和她说几句的,但也看出她没什么心思,就在她院门口分开了。 陆小其一进院子,身边的小铜就忍不住高兴地小跳了起来:“奶奶,奶奶,那人终于走了,以后再没有人敢欺负你了。”陆小其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别这么口无遮拦的。”小铜委屈地撇嘴:“又没有别人在。”陆小其看了看周围确实没有别人。就软了口气:“反正这种事少说为好。”小铜呵呵笑了一声:“知道呢,奶奶。” 这时喜鹊和画眉也过来了,都忍不住问了同一件事:“夫人真的走了?”陆小其点头:“嗯,只是不知道要去多久。”那画眉瞧瞧在场的也没有外人,就道:“奶奶,依着奴婢的看法,怕是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陆小其知道画眉从来不是个乱说话的人,不由问道:“哦?你如何知道?”画眉道:“奶奶不知道么,院里的人都传开了,夫人连府里库房的钥匙都交给了大少奶奶,日后府里一应内务就由她接管了。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夫人是不会随意把这些事交给别人的?就算她要出去一段时间也只交给林管家。如今却交给了大少奶奶,只怕是要去得久了。” 陆小其听着是有些道理,如果庄夫人真的要去很久的话,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那……自己是不是就不用走了?不过不管怎样,她还是决定见过庄老爷再说,如果这真的就是庄老爷对她的交代,他一定会跟她说清楚的。 陆小其正自寻思着,外面却响起了孙凤鸣特有的娇笑声:“哎呦,我说小其,你这里还真是越来越让人瞧着舒服了,果然还是人多了好,自打有了召召就一天一个样了。” 陆小其不知道这孙凤鸣这么早跑来是为了什么,只是客气地接待了:“二嫂里边坐,我让丫头给你沏茶。”孙凤鸣也不客气:“那敢情好,我也好久没和你说说私房话了,心里头闷得慌呢。”陆小其面上笑着,心里却道:什么好久没说私房话,根本是从来都没有说过。 两人进了屋里,丫头们上了茶和糕点,孙凤鸣就对她们笑盈盈一挥手:“好了,我现在要跟你们奶奶说私房话了,这可不能让你们听了,都去外头候着吧。“丫头们看陆小其没有阻止的意思,就都出去了。 等丫头们一出去,孙凤鸣就笑得意味深长地道:“小其,你可听说了,母亲把库房的钥匙都交给大搜了呢?”陆小其道:“哦,才听你说。”孙凤鸣见陆小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又道:“这样一来,大嫂日后就是这府里的持家奶奶了,到时候我们可都要听着她的吩咐了。呵,其实她也比我大不了几岁,一下子持家了,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陆小其笑了笑道:“这有什么的,大嫂只是暂代,母亲总是要回来的。二嫂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孙凤鸣直摇头,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小其,你是真不明白假不明白?母亲这次去了只怕难得再回来了。”陆小其见她也这么说,便不露声色道:“哦?难道母亲竟病得这样严重?”孙凤鸣道:“嗨,她呀,根本就没有病……咳咳,我是说没有病得多严重,但是她老人家恐怕是年纪大了觉着累了所以想回老家清静去,以后也不想回来了。” 陆小其“哦“了一声道:“那也很好呀,母亲累了这么多年也是应该享享清福了。”孙凤鸣觉着这个老四媳妇神经有些大条,跟她说什么她都没有多大反应,她干脆就直接说:“我是说,母亲日后都不会来了,那大嫂就要一直持家,你说她那样子哪里是个合格的?你还真想听她的吩咐啊?” 第八十一章 再见周度 第八十一章再见周度 就在孙凤鸣正要往下说的时候。(手打小说)画眉在外面敲了敲门:“奶奶,奶奶,老爷过来了。” 孙凤鸣一愣,庄老爷不是坐了马车走了么?怎么才这么会子功夫就过来了?她只好悻悻地告辞了:“弟妹,父亲既来了,那我就先告辞了,日后有空多去我那边坐坐说说话罢。”陆小其经过这许多事情,对孙凤鸣那点小心思实在是不感兴趣,但还是客气地送了出去:“是,二嫂有空也只管过来坐。” 孙凤鸣出去后庄老爷就到了厅里,陆小其知道他应该是有些话要跟自己说才是,就谨慎地站起来:“爹爹。”庄老爷点点头,却去逗一边摇篮里的召召,把个召召逗得手脚乱舞,小嘴笑不停。庄老爷一边逗着召召,一边看似随口地道:“对了,你们母亲这一去大概是难得回来了,你大嫂她第一次接管府里的事务,有些地方难免会疏漏了,你们妯娌之间要多体谅些她。”陆小其思量庄老爷这话应该是一语双关,一是告诉她庄夫人确实是不会回来了。二是估计看到了刚出去的孙凤鸣,所以才有体谅白兰一说。 陆小其忙恭声道:“是,父亲放心,小其定不会给大嫂添乱。”她站在那里,心里有些激动,之前她都不大相信庄夫人真的就不回来了,但如今连庄老爷也这般说了,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了,不管这中间夹杂了多少其他原因,但无疑她从此后就可以在庄家安心住下了,她和周度此番的力气,终究是没有白费的。 庄老爷又道:“对了,还有你二姐,她夫家有些事情,日后也不住在府里了。”他说完之后又继续逗召召,就像他刚才说的都不过是些闲话罢了。但陆小其此时心里已经明了,庄老爷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今天他来说这些话就是给自己一个答复。 至此后,庄老爷从来没再问过陆小其之前要休书的事情,她自己自然也不再提。 如今陆小其心头大石放下,不由又想起一事,稍微沉吟之后,她就跟庄老爷十分诚恳地请求道:“父亲,自小其入门以来,家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加上爹爹和母亲的身体又都不好,所以小其想去紫阳寺斋祭七七四十九天。为家宅祈福,还望父亲能够体谅应承。”庄老爷想不到陆小其竟然会提出这个请求,他似乎有些感概:“好,好,难得你有这番心思,我怎会不准?哎,这府里上下要是都跟你这般,那便没有这许多事情了。” 陆小其谢过:“谢父亲成全。” 她虽然不信迷信,但这次决定去斋祭七七四十九日之久,的确是出于诚心诚意的,她到庄家的时日不长,经历的事情却实在不少,四少爷的死,自己和召召的差点遇害,还有周度如今的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她是真的很需要用这种虔诚的方式来为身边的所有人祈福祈祷,尽管她也知道这样做未必有什么成效,但她目前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方式了。 紫阳寺,枯木大师的禅房。 陆小其双手合十:“大师屡次相助,妾身不胜感激。还有这次的斎祭之事也劳烦大师代为安排了。”枯木大师点头:“寺内事务我自会帮施主安排好,只是为施主安排的客堂稍远,施主每日要早起些了。”陆小其点头:“多谢大师。远点不打紧的。” 两人正说着,外间突然走进一个小和尚:“师父,周施主他……”他说到这里突然看到陆小其也在里面,忙住嘴没有往下面说了。但陆小其却心里一动,她抬头望着枯木大师的眼睛:“大师,刚才这位小师父说的周施主,莫非就是……”枯木有点无奈,承认得倒也爽快:“果然一切皆因缘啊,你既听到了,我也不再瞒你,周施主的确就在寺内养伤。” 陆小其一直以为周度不告而别,心里好生难过,这些天都提不起精神来,如今突然听枯木说周度竟然在这里养伤,她一时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片刻后才有点忿忿地道:“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枯木居然丝毫不惭愧,还笑得好生轻松:“施主不是早就说过,贫僧向来都只是把这句挂在嘴边而已么。”陆小其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他什么了,这个枯木大师,有时候还真有点不象个大师的样子。 枯木看着陆小其不知是高兴还是生气的样子,笑意更深:“**,带这位女施主过去看周施主吧。”那小和尚眼珠子滴溜溜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应道:“是,师父,施主这边请。”陆小其心里着急想见周度,也顾不得跟枯木计较,只瞟了他一眼就走了,那意思就是。到时候再跟你算账。 陆小其走后,枯木大师犹自发笑,这时他身边一直站立的另一木口木面的小和尚突然开口道:“师父,你莫非动妄念了?”枯木一愣,转而敛容:“休得胡说。”那小和尚却不怕枯木,还不服气地道:“若不然,为什么自那位女施主到来之后,师父您的法容就开始不庄严了呢?”枯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什么不庄严的?”那小和尚很认真地举证道:“师父你方才对着那女施主笑得好生狎亵,全无一点出家人的模样。” 枯木面色一沉:“胡说,你师父我不过是心情好了些,怎么就狎亵了?我平日教你多识字可不是让你这么乱用的。”小和尚也脸臭臭地跟他扛上了:“师父,是您教我们出家人不得打诳语,你自己打诳语还罢了,还不许人家说真话么?”枯木道:“好,那我问你,你知道狎亵是什么意思?”小和尚立刻答道:“就是很轻浮的意思!”枯木有点不敢相信地再问:“你说为师刚才轻浮了?”小和尚十分肯定:“非常轻浮!” 枯木震惊之余,并没有骂这小和尚,而是喃喃自语道:“只是象罢了,就这般明显么?莫非,当真是…….一个情劫终是看不穿?”他又长叹一声:“罢,罢,我便不见她就是了,从明日起。为师要闭关,那周施主就由你和**两人好生照料。”木口木面的小和尚也楞了楞,嘀咕道:“不是吧,严重到要闭关么?弟子是不是不应该说得那么直接?” 再说另一边,叫**的小和尚带着陆小其东转西转,转到一处禅房,然后站在一边合十一礼:“施主请进,小僧就不打扰施主了。”陆小其匆匆还了个礼,就双手握拳激动地在胸前放了放,然后才轻脚轻手地推门进去,不过房里光线有些暗。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慢慢地适应光线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房里有一张简单的单人小床,上面躺着一人,陆小其想应该就是周度了,于是轻轻叫了声:“周度。”那人却没有应,陆小其又稍微提高声音叫道:“周度。”结果那人还是没有动静,陆小其心下觉得有些不好,就疾步上前去俯身一看,床上那人果然是周度,但他此时却面色如土,呼吸微弱,双眼紧闭,不知道是在熟睡还是在昏迷。她试探性地伸出手去一探,结果便惊觉他额头上烧得烫人,看来定是昏迷了,她惊得急忙回头叫道:“小师父,小师父!” 外面的**推门进来:“施主有事?”陆小其慌张道:“他,他似乎不太好,好烫手……”**道:“是,周施主这些日子都一直高烧不醒,倒是刚才,也就是带施主来之前,他第一次睁开眼睛出过声,想是好转了些,所以我才去告诉师父的,不想正碰见女施主您” 陆小其听到这里,心里当真说不出来的难过,原来,原来他伤得这般重么?自己的蛇毒都已经清了,他居然还在昏迷不醒,若不是自己今日无意中撞见……是他让枯木大师不要告诉自己的么?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都成了这个样子还顾忌些什么?陆小其想到这里,真是又气又难过。 陆小其难过了一会,又问那**小和尚:“请问小师父,他到底伤成怎样了,可以跟我说说么?”小和尚点头:“自然可以。这位周施主最严重的伤口是后背一处刀伤,深约六寸,好在还偏差了一点,不然刺穿了心脏大罗神仙也是救不活的。不过周施主的伤虽还可救。但有点麻烦的是他同时还染了蛇毒,那伤口再加上蛇毒,毒气便侵入了五脏六腑,要痊愈是极不容易的,不过女施主请放心,我们寺庙里的秘传伤药和解毒药都是很好的,周施主性命断是无碍,但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不好的遗症,那就不好说了。” 陆小其听得他性命无碍,虽然放心了不少,但又听说有后遗症,不由好生担心,半响又道:“小师父,我想日后每日照料他,帮他换伤药,不知道是否可以?”小和尚摸了摸脑袋,道:“这个啊……应该是大慈悲的好事,应该是可以的吧,不过寺内禅房不能留宿女客,你须得白天才能来。”陆小其点头:“我便白天来就是。” 第八十二章 守着 第八十二章守着 小和尚还是有点犹豫:“虽说应该是可以的。(手打小说)但我还是得问问师父才行,施主在这里等等,我去问清楚了再来跟你说。”他说去就去,立刻就跑出去不见影了,然后半天也不见过来。 陆小其在床边蹲下,再次用手摸了摸周度发烫的额头,她心想这样烫只怕会烧坏了脑子,得赶快帮他降温才是。于是她四下打量了一下,看到旁边放着一桶清亮的水,还有盆子,毛巾等一应事物,想是这里的小和尚之前照顾周度的时候用的,她便舀了一盆清水,把毛巾浸湿,稍微拧了一拧,就叠成一条放在周度的额头上,大概这突如其来的清凉让他有些舒服,她竟听到他低低地哼了一声,不过过后又没有动静了。 陆小其敷好凉毛巾后还嫌不够,又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手帕,也浸了凉水。开始仔细地擦拭周度的脸和手,她的手握着那薄薄的手帕,从他的轮廓分明的脸颊,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上一一擦过,那样真实的触感,让她心里更加难过----她终于找到了他,可他却重伤昏迷得什么也不知道。 她最后为了帮他多退些凉,索性连他上身盖的一件薄薄僧衣也褪下了,然后她就看到了他那缠着厚厚绷带的胸膛,还有几道新旧不一的小些的伤口,她心里不由一紧,手便有些抖,生怕一不小心机会牵扯到他的伤口,她真是没想到他身上竟有这样多的伤。 她提着心思慢慢擦拭着,直到周度的肚脐,她虽然是穿越过来的人,但这样亲密接触男人的身体还是第一次,不过此刻她并不感到难为情什么的,只是想着周度的重伤就难过。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她之前从来没有认真触碰过他的身子,但她却感觉到他瘦了好多,这让她心里越发酸酸涩涩地不好受。 他离开陆家之后,都是过的什么日子?为什么会和三刀会的人认识?听他之前和哪些歹人的对话,莫非……他竟加入了这个黑帮么?这是她从不曾想过的事,所以初怀疑之时还有些震惊,但如今想来却也情有可原。他的身份毕竟是见不得光的逃奴,出去之后又能作得了什么正经的行当?倒是这些黑帮才能容纳他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吧?所以可想而知,他从陆家出来之后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苦,沦落到黑帮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吧?可就算是这样境况,他心上也还记着她,顾着她,甚至为了她差点连自己的性命也搭上。 她想到那日他拼命救她的模样,心中就说不出的感激和感动,另外又夹杂着一些无法形容清楚的感觉。她凝望着他那紧闭着双眼的脸,不由自主地去握了他的一只手,然后用双手拢住,轻轻地,却又有些用力地握了握,心道:周度,你既这般对我,我x后必也不会辜负你的。 当然,她这里说的辜负,并不是什么男女之情,纯粹是指对方为她好的心意。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这样一握的时候,周度的手指竟然也动了动。似乎是回握了一下,她刚开始还有些不敢相信,但她试了试再用些力气去握的时候,果然他又再次回握了一下,尽管回握的力度很小,但确确实实是在回握!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看来他是有知觉的,他一定知道她就在身边,能感觉得到她的吧? 于是她吸了吸酸酸的鼻子,柔声道:“周度,是我,我在这里,你听得到吗?”可是周度却又没有了反应,但她却坚信他是听得到的,所以在之后不断给他换水擦洗的同时,她都一直跟他说着话,说召召的可爱,小铜的机灵,也说过去在陆家的许多事情,她相信只要她不停的说,他就不会觉得那么闷了,就会好得快些。 不知不觉间,陆小其已经守在周度床前大半日功夫了,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时间,也丝毫不知疲倦,直到**小和尚过来,她才知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该回客堂去了。 临了小和尚还交代:“对了,师父闭关之前特意交代过。施主日后斋祭念佛的禅房就安排在隔壁一间了。”他笑呵呵地指了指壁上一道小门:“正好和这间房相连着,施主想过来照顾周施主的时候也很方便,毕竟……除了师父我们三个,寺里没有人知道周施主在这里,所以施主日后还是从小门过来比较好。”最后他还说:“不过施主只管放心,这边除了我和明觉平时少有人来,因为其他师父都嫌这边太偏,所以这里大都是些长久不用的库房,刚好师父喜欢清静,住持就把这边空余的房间都给了他用。” 周度的重伤和见不得光的身份,的确是不好跟外人解释,这点枯木大师倒是做得不错。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瞒着众和尚把周度弄进来的?想来这两位小和尚也是帮了忙的吧,所以陆小其又对小和尚郑重地深深一礼:“妾身谢过小师父,小师父多日来照料我这位朋友,实在是辛苦了。”**见她突然行此大礼,吓得赶紧跳开一边把手摆得十分凌乱:“啊,啊,你…….不必谢,不必谢,照料周施主可是师父吩咐的,再说救人是出家人的本份,实在没有什么好谢的。” 陆小其见小和尚这慌张的动作好生有趣,不由被他逗得笑了起来。然后又想起一事:“对了,你刚才说,枯木大师他闭关了?”小和尚停下乱摇的手,又成了一副焉焉儿十分郁闷的模样,:“是啊,师父突然说要闭关,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还说要闭七七四十九天,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施主你说要斋祭七七四十九天就突然也想……总之是好突然。” 陆小其也颇觉突然,但这些出家人的事情她是不懂的,枯木身为和尚要闭关也不算是什么不正常的行为。所以她只点了点头便没有再问:“如此,我这位朋友这边,便多多劳烦两位小师父了。” 等陆小其回到客堂的时候,她唯一带来陪同斋祭的小铜已经等得很着急了:“奶奶,你不是说明天才开始正式斋祭的么,怎么怎么晚才回来?早知道我也跟着去就好了。”陆小其心中惦记着周度那边的情形,所以只胡乱点了点头,拿起小铜递过来的毛巾擦过手之后便坐在桌边只是发呆,小铜不得不再次提醒:“奶奶,用斋饭了,你不饿么?”陆小其这才“哦”了一声拿起面前的斋饭吃了,但却吃得很不专心,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还很不小心地洒了一些在桌上。 小铜在旁边看得狐疑:“奶奶,你怎么了?没有什么事吧,怎么看着有些恍恍惚惚的?”陆小其见她也看出了自己的不对头,就决定把周度的事情跟她说了,反正她以后都要跟着自己去禅房的,终究是瞒不过她的,再说她又是信得过的。所以当下陆小其就把周度这次因为助她才受了重伤然后在寺里养伤的事简单地跟小铜说了个大概,只是没说周度原本是陆家下人的事情,只说是之前的旧识,毕竟周度从陆家逃出来的原因有些说不出口。 小铜听得张大了嘴,半晌才道:“原来奶奶是真的提前知道了有人要害你和小少爷的,之前姑奶奶这么说我还有些不信……可奶奶怎么也不跟小铜说一声,那样的话小铜说不定也能帮上什么忙,可奶奶就那样一个人就去了,结果差点没了命去……你可知道小铜当时都急死了么?万一奶奶有个三长两短,小铜真不知道要怎么好……”她说到后来就难过了起来,眼眉低着眼睫毛一眨一眨的,似是十分委曲的样子。陆小其见她这副样子,便笑起来:“你呀……嗨,我当时不是不告诉你,只是怕告诉了你会让外人瞧出来。再说,如今不是告诉了你么?若是换了外人,就算过去了多久,我能跟她说这样的事么?”小铜这才笑起来:“奶奶放心。这件事打死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我虽然知道奶奶照顾周先生是应该的,但毕竟男女有别,只怕别人知道了会有闲言碎语,小铜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陆小其笑着拍了一下小铜的脑袋:“嗯,这就对了。”她正以为已经搞定小铜的时候,没想到这小丫头眼珠一转又问道:“对了,奶奶,你说那周先生是旧识,莫非是在浮江就认识的?那周先生之前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三刀会的人?”陆小其心中暗暗叫苦,心道这丫头太机灵了也不是好事,她此刻既不好多解释周度的事,又不想编瞎话骗小铜,只好又敷衍她:“这个嘛……哎唷,我的脚突然麻了,快,快扶住我,都抽筋了,对,对……轻些儿捶捶……”小铜紧张她家主子,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上去想,所以这件事总算就这么敷衍过去了。 第八十三章 醒来 第八十三章醒来 之后陆小其每天就在拜佛念经和照顾周度的日子中度过。(手打小说)由于她和小铜的悉心照顾,周度的高烧慢慢的消退了,三天后,他便醒转了。 这天陆小其正在禅房中读经书,小铜待得有些无聊就过去隔壁看了一下周度,她心里已经认定周度就是她家***大恩人,所以自然而然地对他很关心,再说她也不用跟着念佛,空闲的时间比较多,反正闲着也是没事干,于是时不时就过来转一下。 小铜过去后照例帮周度换了一条湿毛巾,然后她突然发现他的眼睫毛跳了跳,接着那眼皮也微微地颤动了几下,小铜一见,急忙静气屏声地看着他,看他到底会不会醒来,结果他的眼皮颤动了一阵子后,就微微地睁开了一丝,然后又闭上,然后再睁开----他似乎还有些不适应光线,过了好一会才能真正睁开了。然后他就看见了眼前有一张小姑娘的脸,上面一双乌黑灵气的眼珠子正紧张地盯着他看,他的眼睛又咪了一下,然后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小铜见他终于出声了,她的心情也随即从紧张变成喜悦,小嘴一咧:“我叫小铜,是我家奶奶从娘家带过来的丫头。”周度想不起来她是谁,但瞧着又有些面熟,就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小铜笑道:“我跟着奶奶来的,她就在隔壁。”她说到这里才想起应该立刻过去告诉陆小其好让她惊喜才是,于是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风一般呼拉拉地转开了:“对哦,不跟你说了,我叫奶奶去!” 小铜打开那道小门,激动地小声叫道:“奶奶,奶奶,周先生他醒了诶!”陆小其突然听得这消息,手中的佛书“啪”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她也顾不得去捡,立刻就站起来跑了过去,中间还撞倒了旁边的水杯,但她都在兴奋中毫无知觉,只是用她这十几年来最快的速度奔了过去,然后在周度面前万分激动地蹲下:“周度,周度,你醒了么?” 周度听得这声音,那原本微微睁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得大些了。他看着陆小其,脑中似乎在回想着什么,然后就十分欣慰地笑了:“你……没事就好。”陆小其咬着嘴唇点头:“嗯,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周度想了想又问:“你,你怎么来了?”陆小其百感交集的看着他:“这件事以后再慢慢跟你说,总之……你现在要好好休息养伤。”她说着又吩咐旁边的小铜:“快去找**明觉两位小师父,劳烦他们准备些粥饭来。”小铜点头立刻出去了。 房里就只剩下陆小其和周度两人,她很激动:“怎样,你感觉还好么?要不要坐起来?有哪里不舒服么?”周度“嗯”了一声想要起身,陆小其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然后给他在背后垫上枕头,让他斜斜地半靠在床头的墙壁上:“这样可以么?要不要再高点,还是再低点?”周度无力地靠着:“这样就好。” 陆小其激动得有些手忙脚乱,想了半天才又去拿了杯水过来,把杯沿凑近周度嘴边:“来,喝点水吧。”这些日子周度每日都是让他们喂些椮汤维持着生命的,而且能咽下去的并不多,所以他此刻也有些口渴,就低头喝了,然后只觉一股清凉从口中直流到心田。十分舒坦,他便接连喝了好几杯,身上似乎也恢复了点力气,眼中也有了丝神采:“三小姐,你怎么到了这里的?是枯木跟你说的么” 陆小其见他又问这个问题,眼圈儿就有点红了:“是枯木跟我说的,不过他是被我撞见了才不得不说的,是你要他瞒住我的是吧?为什么要瞒住我?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我还以为……还以为……要不是我凑巧过来寺里,你就打算再不见我了么?”周度见她这样子,不自觉语声就放柔了:“我不是不肯跟你说,只是……再说我如今不也好好的么?你放心,我的命硬,阎王爷都不收我,就是死九次也死不去的。” 陆小其听他这样说,不由又想起他身上那些新旧伤口,心里更加难过,怕是他真的差点死过几次吧?她想到这里,就道:“周度,你这些日子一定过得不……不怎么好吧?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脱了那奴籍,不让你日后再过那种日子了。”一个奴仆一生最盼望的事莫过于脱了奴籍,可此时的周度并没有欣喜,只轻描淡写地道:“那些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吃的苦也算不得什么,你不用帮我去费这些心思,免得……连累了你的名声。”陆小其见他这个时候还顾及她的事情,心下更是感动,所以脸上也更加坚决:“你为了我连命都不顾了,我还顾及那些虚名头作甚?”周度摇头:“你和我怎能一样呢?你的身份……是不能出一点差错的。” 陆小其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她看周度说了这会子话,精神似乎又有些不济了,忙道:“先不说这些,你先休息好了,这些话日后再说罢。”周度疲倦地点头,然后斜斜地靠在那里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躺着,陆小其则坐在一边用双手托着腮帮凝望着他的脸,之前他躺着还不怎么显,如今一坐起来,便很明显地瘦得多了,不但颧骨显得高了许多,眼眶也深些了,显得很是憔悴。陆小其心道:他这番苦可都是因为自己受的啊。 这时外面有人轻轻拍门:“施主,施主,小僧能进来么?”原来是小铜带着**小和尚来了,陆小其急忙去开门,小和尚知道周度醒转的消息也恨开心,他手里提了一个食盒,一层层地打开来,把里面的一碗白粥和一些豆腐小菜拿了出来:“周施主刚才醒了么?真是太好了,我特地从斋堂去要了这些过来,呵呵,我说是师父要的。别人也不敢问,其实师父这半月都只须喝水,哪里需要送饭去。” 小铜听了好生吃惊:“你师父真是神仙么?怎么能这么久不吃饭?”小和尚很自豪:“我师父厉害着呢,半月不吃饭算什么。”但陆小其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她知道道家的“辟谷”就是可以半月不吃饭的,想来佛家也是会的吧。 她谢过小和尚,拿起粥饭轻轻唤道:“周度,周度,你可还有些气力么?吃点东西好么?”周度慢慢睁开眼睛,点点头,想自己接过去吃。但两只手臂刚举到一半却无力地垂了下去,陆小其见状忙用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他的嘴边:“来,让我来,你快趁热吃些。”周度看了看她,神色有些不大自然,刚才她喂自己喝水就罢了,现在还要当着这么多人喂饭,他实在有些不习惯,就看了看小铜和小和尚:“还是……劳烦二位吧。”一直的小铜醒悟过来:“是哦,奶奶是主子,做这些事成何体统?让奴婢给周先生喂饭吧。” 陆小其却坚持,那勺子还是凑在周度嘴边不放下:“谁喂不是一样?换来换去的多麻烦,你倒是快点吃,要不然我的手都酸了。”周度无法,只好低头吃了,然后慢慢吞咽着,尽管是粥,但他好些日子没吃过饭食了,所以下咽有些困难,陆小其耐心等他咽好了,才又给他喂了第二口,就这样,两人一个慢慢地喂,一个慢慢地吃,场面从不自然慢慢就变得温馨起来。 一旁的小和尚偏着头看了半天,最后十分羡慕地说了一句:“哎,记得小时候我娘也这样给我喂过饭来着。”小铜好生好奇:“原来你也是有娘的啊?”小和尚不高兴了:“你个小施主说话还真是的,谁没有娘?难道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么?”小铜呵呵笑:“别恼别恼,人家是真的不知道嘛,还以为庙里的和尚都和我们不一样的。”小和尚“哼”了一声:“没见识。”小铜又发现新大陆一般抿嘴笑不停:“啊,原来和尚也会恼的呢。” 两个小的在那边叽叽喳喳,两个大些的却在另外一边只是静静地喂饭和吃饭,偶尔不经意对视上一眼,气氛难得的融洽。 不过周度吃到半碗粥之后就吃不下了,陆小其也知道不能太难为他,只要醒了就好,日后慢慢来。所以她就让小铜收拾了碗筷给**拿走了。小和尚临走之前,小铜还忍不住对他做了个鬼脸,小和尚就暂时性的板着脸走了,不过日后见了还是照样说说笑笑的。 **走了之后,陆小其又拿起湿毛巾去帮周度抹脸,她平日经常这么做是做惯了的,但周度是第一次看到,所以好生尴尬,轻咳了一声转过脸,脸色竟有些微微地红了起来,弄得陆小其也有些尴尬了,但她只楞了一下,就决定不管这些了,反正等他痊愈还有些日子呢,抹个脸就这么尴尬,那还怎么成?所以她硬是坚持着强行给他抹了,他此刻浑身无力,手都不怎么抬得起来,加上也不好意思太过明显地拒绝,只好也就让她抹了,但抹完后他便假装闭上眼睛,好久也没敢直视她。 第八十四章 陷阱 第八十四章陷阱 日子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十几日。(手打小说)陆小其每日只是念经和照顾周度,然后闲时就看着小铜和**小和尚一会儿说说笑笑一会儿又闹闹别扭的小插曲,总之大家相处得很融洽,周度的伤势也恢复得不错,陆小其的心情也十分好,这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这一日她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一本佛经,刚开始还在认真的看,但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出神了,然后出神出神着就忍不住一个人在那里嘴角微微勾起,笑容从心底透到了脸上,笑得她两只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旁边的小铜看着自己主子又出现这种神情了,不由得琢磨起来:奶奶是怎么了?一个人坐着也能无端端笑起来,这可不是第一次了,这段时间她已经这样过好几次了,而且有越来越频繁的迹象,不知道她是真的开心得不行,还是念经念得有点神痴了?若是开心,为什么每次一叫醒她又不笑了?看起来更像有神痴的苗条,若真是这样,她会不会想要真的出家?不。不,那样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小铜越想越不安,决定干扰一下自己主子这神痴的状态:“奶奶,奶奶,周先生那边是时候该换药了。”陆小其回过神来,忙站起身来:“是呢,该换药了,你瞧我这记性。” 两人走到隔壁,周度正半躺在床上看书,听见陆小其和小铜推门过来了,他就坐了起来,如今他伤势恢复得不错,脸上不再是以前那般的土色,恢复了些健康的颜色,人也有力气多了,可以稳稳地坐起了。 陆小其笑吟吟地过来:“要换药了哦。”这个换药的程序周度早已经熟知了,所以他便熟练地转过身来,背对着陆小其褪下上衣。然后陆小其用手拿起绷带的一头,慢慢地,一圈一圈地解开那长长的布带,直到在床上铺得满是的,周度均称而修长的背部才整个露了出来,如果不是背上那道有些发黑发肿的伤口,其实他的后背可以说是很好看的。陆小其这样想完,忍不住又暗骂自己:人家可是死里逃生的伤员,照顾好他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怎么自己还无聊的去想什么好不好看的事情?当真有点该打!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己最近心神总是有些不专,没事就老想些无聊的东西,看来得注意一下了。 陆小其检讨完自己后编敛起心神,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那伤口,然后欣慰地笑起来:“今日看起来已经肿得不多了呢,你自己感觉如何?”周度“嗯”了一声,陆小其知道他不爱说多话,也知道他这个“嗯”的意思就是说感觉是好了些,所以她当下甚是欢愉,又让周度趴下,然后开始用干净的棉花给他清洗伤口。 周度趴在那里,然后浑身放松,微微闭上了眼睛。他觉得陆小其的动作很柔和很柔和,那棉花带着清凉之意轻轻软软地擦拭着他有些发热的伤口,当真好生舒服,就连他原本觉得很痛的伤口都似乎不那么痛了,其间她的手指也会有一两下不小心触到他的肌肤,但并不会弄痛他,反而有种别样的舒服,他总觉得她的指头是世界上最柔软的手指了……总之,每次换药的时候他都觉得说不出来的舒服。当然,如果陆小其的动作能再慢些就好了----那样的话,换药的过程就能再延长些,再延长些……因为对他来说,这实在是种莫大的享受。 其实不光是换药的时候,还有她为他抹汗的时候,梳头洗脸的时候,和他说话的时候,对他笑的时候……只要是有她在身边的时候,他都是那样的享受。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慢慢地陷入一个美好得让人无法拒绝的陷阱中去了,他明知道陷得越深今后拔出得就越痛苦,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陷进去了,他不再拒绝陆小其对他那样不讲究距离的照顾,任由她对他那样好,离他那样近,为他做这样那样的事情……他也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有时候他真想一直就这样糊涂下去,什么也不去想,可是他却没法骗过自己,他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罢了。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陆小其能在寺里待的时间是七七四十九天,这四十九天过后,一切将不复存在,到时候她还是大宅门里的四少奶奶,而他则还是一个连命都不值钱的逃奴,她身边将会有着许许多多的眼睛,他就是想光明正大找她说此话都难,更别谈其他的了。 哎,就算是糊涂,就算是自欺欺人。也不过是七七四十九天,就让自己放任这七七四四九天吧,日后,便永不相见。 陆小其自然不知道周度心里有这么多想法,她已经为他换好伤药,缠好布带,然后拿起他的上衣:“嗯,好了,来,穿好衣服。”他也顺从地把手伸过去,由她帮忙穿好了衣服,系好了带子,在这中间他的眼神只是低低地没有看她,在陆小其看来他是习惯性的没有表情的表情,但这其实是因为他不敢看她,他怕自己抬头一看她就会泄露心中的异样。也许她没有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特别,可他却觉得,只有妻子才会为自己的丈夫穿衣,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比任何时候都更容易冲动,比任何时候更渴望想要拥有她,将她揽入怀中……所以他不敢看她。 陆小其做好这一切后,并不马上过去隔壁。而是在一旁坐下了,笑道:“周度,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给你换药的时候都会想到什么?”周度终于抬眼扫了她一样:“什么?”陆小其拍手笑道:“说起这个东西,我先给你们两个猜个谜语,听好了哦,嗯,是这样的……三角四楞长,珍珠里面藏,要吃珍珠肉,解带脱衣裳,打一能吃的东西。快猜快猜。”小铜最喜欢猜谜语了,可是她猜来猜去也猜不着,周度则干脆就是一句:“猜不着。”陆小其知道他的性情,也不嫌他扫兴,只兴趣盎然地提醒小铜:“是一种过节才能吃得到的东西哦。”小铜一点就通:“啊,过节才能吃得到的,年糕……月饼…啊,都不是,我知道了,是粽子!”陆小其对她竖起大拇指:“对,还是我们小铜聪明,就是粽子。”小铜听到这里又笑得更厉害了:“呵呵,呵呵,奶奶刚才是说周先生象粽子!因为他每次换药都要脱衣服,而且身上还跟粽子一样包得一圈一圈的,你别说,还真像,只可惜这珍珠肉却是吃不得的。” 陆小其和小铜两个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周度尽管表情不多,此时也被感染得笑了一下,但嘴上却道:“就知道笑。” 一天总是很快就过去了,天色渐暗,陆小其又不得不回客堂去了。 暮色渐浓后,又渐渐明亮起来,因为今晚的月亮很好。周度看着从窗户中投入的乳白月色,就忍不住穿上鞋子出了房,在走廊上随意的走了走。这些天总躺着,人都快闷出病来了,但陆小其没走之前他却只能躺着,其实他前几日便已经能够行走了,但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如果他已经能够自理一切,那她还有什么理由过来那样细致无微的照顾他呢? 周度正在走廊上漫步,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你,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周度墓地回头,见是一个怀里抱着一叠经书的和尚,心里便暗叫不安,这个时候平日从没有人来。如今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不认识的和尚呢?他正想着要怎样回答才好,幸好明觉从另一边拐出来了----他是来给周度送晚饭的,见眼前这个情形也楞了一下,然后对那和尚木木说了一句:“师兄,这位是来找师父的居士,师父闭关,他就在这里住一晚了。”那和尚见**这样说,就释然道:“阿弥陀佛,原来是这样,那小僧就不打扰了。” 这和尚走后,木口木面的明觉又烦恼起来:“阿弥陀佛,我也跟师父一样打起诳语来,罪过啊罪过。” 周度在那边也木木地站立了很久,刚才这件事对他犹如当头棒喝,他对自己道:不,不能再这样了,太危险了,今天能有一个和尚看到自己,那改日也难保没有别的和尚会看到自己,如果自己一直出现在陆小其斎祭的地方,只怕会引人猜疑,对于身处大宅门的陆小其来说,名声是万不能有一丝丝瑕疵的……不,他不能再待下去了,既然注定了不可能,为什么还要留恋?说什么七七四十九天就好,根本就是放纵自己!他不能允许自己再这样下去了。 他有些痛恨现在的自己,他周度从来做事都很清醒,目标也恨明确,他从来都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他不允许自己再犯这种低级愚蠢的错误! 第八十五章 转变的开始 第八十五章转变的开始 次日,陆小其如同往常那样早早就过来禅房了。(手打小说)然后她习惯性地走到通往隔壁的那扇小门前,敲了敲门告诉周度她来了,然后就推门进去,以为可以好像平日那般看到周度了,可是这一次却让她十分意外,周度居然不在,小床上的被褥且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她愕然之后,心里就有些不安,他能自己站起来走了么?可这么早他到哪里去了呢?而且,房子里面突然弄得这样整洁……总叫人觉得有些奇怪。 小铜跟在后面也奇怪地四处打量:“奶奶,周先生是不是走了?”陆小其心往下一沉,忙道:“怎么可能,不会的,他不会说都不说一声就走的。”小铜点点头:“这倒也是哦,奶奶照顾了他这么久,他应该不会不辞而别的对吧?他平时话是少了些,但看起来不是这样不懂礼数的人呢。” 陆小其嘴上说不可能,心里却十分忐忑,他当初就曾要求枯木大师对她隐瞒他的下落,所以不辞而别这种事,其实是十分可能的……可是。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她一点都没感觉到什么,,他,他应该不会真的就这样走了吧? 陆小其在焦虑中等了好久,可最后等来的只是周度托明觉给她的一封信,小和尚一边把那封信递给她一边简洁地道:“周施主今早走了,他让我把这封信给你。”她几乎是抢一般地拿过信来,然后心急火燎地打开一看,上面却只有寥寥三个字:多珍重。 果然,他果然是走了。陆小其的心里突然间觉得空荡荡的,就想身体某处被猛地掏空了一般,一时间她竟只觉得一片茫然,直到过了半晌,她才开始难过起来,然后低声问道:“小师父,周施主他……可还有什么话么?”明觉摇头,旁边的**见陆小其十分难过的样子,急忙不满地摇晃明觉的手臂:“喂,师兄你怎么这样?就不能多说点什么嘛?比如那周施主到底是怎么走的,走之前总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吧?你都快回忆回忆啊。”明觉瞪了他一眼,抽出手来:“**师弟,这般拉拉扯扯地成何体统,出家人四大皆空,你这般激动怕是犯了嗔戒了,师父不在。就由我来管教你,今天你可要好好念经,反省自己。”明觉“哼”了一声,明显地不吃他这一套:“你别以为比我大两天就可以管教我了,就是师父在他也未必会罚我呢。”明觉仍然木着面目:“师弟难道不知道我向来都比师父更懂得佛家戒律么?连师父闭关也是因为我说了他……咳咳,总之这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抓狂了:“啊,师兄你说了什么让师父闭关了?你,你……” 两个小和尚你一言我一语争吵着去了,陆小其却在禅房里又呆了好半天,心里想的全都是周度:他的伤还未完全痊愈呢,身上又没有银两,身份又是黑户,他这样在外面怎样过日子呢?当真是让人想想就觉得难受…… 可是,他之所以就这样走了,只怕……还是不肯拖累她吧,当日她说要想法子帮他脱掉奴籍的时候,他便是这般说的。其实他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只是大宅门里一个需要依附别人活者的小媳妇,夫在从夫,夫丧从父,一举一动都须得特外的循规蹈矩。如若不然……不,她才不要一辈子都这样过日子,大宅门里的女人们什么也做不到,除了规矩,就是小心,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宅内斗……她受够这些了。 她想拥有自己的力量,做自己要做的事,帮自己想帮的人,她想要为自己当家作主! 也许这个目标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是难了点,但却不是全无可能的,特别是对于寡妇来说,一个家里既然失去了男人的支撑,女人出来抛头露面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只怕庄家的规矩是不允许她这样做的,而且庄家也养得起她,她若真想做什么,只怕得等到庄老爷不在,庄家四兄弟分家的时候。可她不想等那么久了,明着不可以,她可以先暗中来。 如果她有了自己的力量,那将来她便可以暗中去查访周度的下落,等到再见面的时候,他便不会因为怕拖累她而再次走掉了。 就算不为自己,只是为了周度,她也必须要早点独立自主起来,他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那她为什么不能为了他而努力呢? 就这样,因为周度的离去,也因为讨厌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陆小其终于做了人生第一大决定:那就是用自己的力量,经商赚钱。 余下的日子,陆小其一直在考虑自己能做什么:她的本钱不多,四少爷没有留下多少积蓄,加上她和召召每月的例银,大概有个六七百两,做大的生意有点难,但可以从小的作起,比如,利用自己与众不同的厨艺开个小食肆,自己做幕后老板,然后请个信得过的人打理,自己负责教他厨艺,这倒是行得通的。 只不过依她目前的情况,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却有些难,她为着这件事已经烦恼了好些日子了,只到这一日,三少爷前来客堂探望她。 他这日穿着一身蓝色长衫,显得很是精神,然后不知道是赶路比较急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那白皙的脸上还透出淡淡的一些红色,让他显得比平日更为俊秀些,再加上他那一贯文雅得体的举止。让小铜这小姑娘看得心里一阵花痴:啊,三少爷真是好看,在庄家就数他最好了,心底好人也好看,真是什么什么都好呢。 三少爷当然不会注意到小铜这丫头,只是含笑看着陆小其:“多日不见,小其在这里好生清闲。”陆小其接过小铜斟的茶,亲手放在三少爷面前,回道:“三哥不也一样清闲么,要不然怎能到了这里?”三少爷想是有些渴了,拿起茶杯连喝了几口。才道:“你知道的,府里哪一日而能清闲得了的?总是难免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近段时间尤为嘈杂,我便想着过来听听枯木大师讲经,也好清静清静,怎知他竟在闭关。” 陆小其笑道:“读书,近佛,这两样你喜欢的,都是十分清净之事,所以三哥也必是十分清净之人,只要你心中清净,那些噪杂不去理会就是了。”三少爷笑着摇头:“十分清静之人啊?呵,只怕清净不了多久了,我已许了父亲,待成亲后便要帮家里打理生意,毕竟我也是庄家的儿男,总要担一份责任的。”陆小其感叹道:“那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真是难为三哥了。”三少爷道:“其实也没什么,我若一味只管清净,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不劳作只吃饭的蛀虫罢了,所以乘着年少任性些也就是了,若一直这样,我自己也是不允许的。” 陆小其听他说得倒很实在,心里又对他多了一份好感,的确,如果一个人只管自己的兴趣爱好,而置责任于不顾,那并非是一个真正的好男儿。不过她听他说到这里,心里又一动:“其实,三哥何不乘着还未成亲,自己先试着做点和家里不同些的生意,就当是积累一点经验也不错。”三少爷道:“父亲对于生意之事一向严谨,他是不会贸然投银到其他不熟的行当的。”陆小其笑道:“未必就要做什么大的,只作些小的来练练手,比如说开个小食肆,自己的银两也是够了的。”三少爷听得有些兴趣:“嗯,这个想法不错。若能自己一手一脚从头做起,确是比帮家里打理生意有意思得多,虽然我对食肆不熟,但未必就做食肆,只管先做些本银小的都是可以的。” 陆小其听到这里,知道有希望了,便立刻道:“不如我和来三哥合作?三哥负责打理,我来负责菜式,本银各一半,将来分红也各一半,不知三哥意下如何?”三少爷想不到陆小其会这样说,他楞了一楞,愕然道:“你……我倒是听父亲说起过你会炒些别致菜式,但……只怕不太妥当吧。”陆小其知道自己说得有些急了,也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就道:“三哥放心,到时我只负责想菜式,然后教与一个信得过的厨师,并不出面,只要三哥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三少爷还是有些犹豫:“这……终是不大好的。”陆小其见状,心道今天若不说服三少爷,只怕再没有这般好的机会了,于是她就做出一副黯然状来:“三哥,你也知道,小其娘家的境况是不怎样的,当初就是因为这样才嫁过来冲喜,旁人大都以为我贪图钱财……如今我们又孤儿寡母的,我是不想日后让人看轻了,所以才想自己做点事情……若是三哥都不帮我,只怕这世间再没人会帮我了。”三少爷本就是个心底良善之人,加上他对陆小其的莫名好感,此刻见她这副模样,一时间心软得不行,纵是心中知道如何不妥,但却是无法拒绝,不知觉地连声音放柔了,道:“这些我都知道的……你不必难过,我便依你就是。” 第八十六章 桃花源 第八十六章桃花源 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手打小说)做生意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开个食肆也一样,陆小其自从和三少爷决定了这件事情后,就开始投入道紧张的准备之中,但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顺利,首先选址就是件麻烦事,通常来说食肆当然是要选在人流量多的街道旁,但事实上这样的地段根本就没有空闲店铺出租,最后三少爷找了半月,才找到一处地方,就请陆小其过去看了看。 陆小其赶到地方的时候,发现这里是一处距离街市有些距离的地方,店铺分上楼下两层,看起来很宽敞,显然比陆小其原本计划的小食肆来说有点大了。她再看周围的环境----前面的青石街道很是干净整洁,两边种了许多柳树,倒是十分好看,抬眼望出去,临近还有一些有钱人家的青砖宅子,环境是很舒服,只是也未免太安静了些。路上偶尔才有一辆马车经过。 陆小其心里有些失望,她站在店铺的大雕花窗前,看着外面的这一切,心道:在这样的地方住的确是不错,可对于食肆来说,实在差强人意了。 三少爷似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走过来站在她身边,道:“小其,其实我也是想过好久才让你过来看的,这里虽然比不上临街的店铺,但也是有它的长处的。你看,这里四周很是幽静,如果我们的食肆再布置得雅致些,请个好的厨师,加上你那些别处吃不到的特色菜式,慢慢地应该可以吸引一些固定的、真正会品味的客人----不说别人,起码我就会很喜欢有这样一个地方吃饭,所以应该是可以试试的。” 陆小其扭头看了看三少爷,寻思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是有道理,靖州是个大地方,只要东西真的够好够特色,那些吃厌了平常菜式的有钱人是愿意寻来的,而且以三少爷的身份,是很容易在富人圈子里把这个食肆推广开来的,只不过这样一来自己的定位就要变了,她以前的定位是大众食肆。但如今这里一般人是不会来的,看来只能走高档路线提高价格,赚有钱人的银子了,这样一来倒是更适合三少爷的身份,只不过…预算就要大大超支了,几百两是拿不下的……算了,回去把收到的那些贵重礼物都当了,大概是能凑够一半的,万事开头难,做生意也是如此,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当初期望的来发展,实施的过程中稍微改变一点也是正常的。当然,最主要的是她对自己的那些菜式很有信心,人有我精别人都能做,她就不信自己人无我有都做不好。 三少爷见陆小其沉吟不语,还道她不同意,就又道:“我知道这样一来花销是要大些,不过你放心,你不够的本银我先借给你,等日后赚了钱再还我就是。”陆小其心中不由有些暖意,他真是很细心的一个人。连自己的这些困难都想到了,不过他已经很帮自己了,她自己能做的便不能再麻烦他了,当下便道:“三哥这般替我着想,小其十分感激,既然你觉得这里可以做,我自然也是同意的,但一半的本银我还是要自己出的,况且目前我还能负担得起,如果以后实在困难了,到时候小其说不定就真要找三哥开口了。” 三少爷笑起来:“如此也好,那我们就这样定下了。不过,我们这食肆倒是叫个什么名儿好?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特别好的名字,不如小其也帮着想几个出来看看?”陆小其自知没有取名的天分,便推辞道:“三哥取笑了,小其只是粗浅识几个字,哪里能取好名字?还是三哥自己好好想想罢。”三少爷鼓励道:“不妨试试吧。”陆小其盛情难却,看了看外面安静的大道,戏言道:“要我想的话,不如叫桃花源算了,这么偏的地方,真真和世外桃源一般难找。”她本是一句玩笑,三少爷却认真起来:“桃花源,桃花源……你还别说,我觉着很合适,我们这里的菜式本来就以别致取胜,加上这四周又安静,客人来到定会觉得别有一番天地,所以取名桃花源。还真是名副其实呢。”陆小其笑道:“三哥不会就真取这个名字吧?”三少爷道:“当然是真的,就这么定了,叫桃花源,这个名儿好。” 于是就这样,陆小其和庄家三少爷的第一次合作的生意----“桃花源”就这样诞生了。 两人从未来的“桃花源”里轻言笑语地走出来,却看到小铜和小五两个在外面说得好不开心,他们一会咯咯笑不停,一会又眉飞色舞的,连自己的主子出来了也没有觉察。陆小其和三少爷不知他们说什么说得这般好笑,便也不急着打扰他们,只笑眯眯地在旁看着,细听之下才知道原来两人说的是枯木大师身边的两个小和尚,正好两人认识这两小和尚,又各自知道一些他们的趣事,所以谈起来很有共同语言。 最后还是小铜先发现了陆小其,她见自己主子和三少爷两个都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不由小脸蛋一红,不好意思地跑到了陆小其身边:“奶奶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叫奴婢一声,却看人家的笑话。”陆小其假装板起脸来道:“我看你这丫头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不尽心伺候着主子,光顾着闲聊不说,还怪自家主子没叫你呢。”小铜小心翼翼地看看了陆小其的脸色。也拿不准她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心中好生不安,就迁怒地瞪了小五一眼:“都是你害得,以后不要和你说话了!”小五一副无辜的样子:“又不是我找你说的,你怎地怪我?” 三少爷和陆小其实在忍不住,一起大笑起来,小丫头这才知道自家主子真是在戏弄她呢,真是一场虚惊,她不由用手抚了抚胸口,嗔道:“奶奶越来越不严肃了,还戏弄人家!” 于是四人又笑着道别。各自上了马车去了。 三日后,陆小其再次来到“桃花源”,三少爷从里面兴冲冲出来迎了:“小其,我来给你介绍介绍:这位就是我请的厨师赵大方。 他身后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壮实青年应声站了出来,对着陆小其就是深深一躬:“小人赵大方,问四少奶奶好。”陆小其忙道:“不必这般多礼。”那男子这才直起身来,笑容也有些腼腆,看得出是个实在人:“小人已经听三少爷说了,日后四少奶奶还要教我做菜呢,小人可能比较愚钝,还请奶奶日后多包涵则个。”陆小其笑道:“三少爷看中的人,必是不会差的,所以你不用这般谦虚呢。”她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底里到底是不了解此人的,就仔细问道:“对了,你以前都是在哪家做大厨的,主要都炒些什么菜式,做了有多久了?” 赵大方一一回了:“小人之前在五味轩做,主要是炒些南方的菜系,做了大概有一年了,之前一年是学徒。”陆小其知道古时候的学徒制度是十分苛刻的,一般人没学个三五载是学不到真本事的,有些人就算学了三五载也未必能学到,所以当下她很是意外:“一年学徒就做了大厨,倒是少见呢,想是你有些过人本事吧。”赵大方听陆小其这样说,又有些腼腆起来,用手握了握衣角,看了看一旁的三少爷,道:“其实,小人也是全靠三少爷的举荐,才得以这么快上手的,若不是三少爷,他们哪里会这么快教我……总之,三少爷就是我的恩人,没有他就没有小人呢。”三少爷在一旁笑道:“那也要你聪明肯学才行,旁人怎样无论怎样教。一年都是难得出师的。“ 陆小其当下有些好奇:“哦?三少爷推荐你去的,莫非两位原是旧识?”赵大方点头,又看了看三少爷,言辞里透出不尽感激:“两年前我家乡闹了洪灾,村里人都逃荒出来了,一路忍饥挨饿自不必说,我后来又和家人走散,还生了病晕倒在街头,若不是三少爷好心救了我,又帮我推荐到五味轩去学徒,这世间便没有我赵大方这个人了。” 三少爷不惯人家这样赤luo裸地说他的恩情,所以忙道:“其实也是你自己小心,病成那样还好好收着户帖,如若不然,我也是无法推荐你去学徒的。” 陆小其听到这里,就不由得想起周度来,赵大方还是个有户帖的,都差点死在外面,周度一个黑户在外面,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就算好运碰到象三少爷这样的好心人都帮不了什么忙的。哎,她一定要好好努力,日后定要找回周度,再不让他逃亡在外。 陆小其由于想到周度,所以对有过艰难处境的赵大方也顿生好感:“难得啊,你这般毫无基础的人,还是从乡下出来的,一年就能学出师了,看来你的确是个聪明上进的,三少爷救你是救对人了。” 第八十七章 开张 第八十七章开张 “桃花源”还处于装修期间的时候。(手打小说)它的厨房里就已经惹火朝天了,红通通的炉火,热烫烫的汤水,上下翻滚的锅铲……随着赵大方干脆利落的再次起锅,围着围裙的陆小其微笑着过去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放入嘴中,慢慢嚼出味来,然后十分满意地赞道:“嗯,不错,不错,看来我的功夫你都已经学到家了,真是厉害,这才十几日功夫就出师了。”其实她这些菜也不是什么复杂的菜式,赵大方本来就有基础,加上悟性也好,这么快学会了一点都不稀奇,所以他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学着炒罢了,倒是奶奶让小人大开了眼界,真不知道***菜在哪里学的,这整个靖州。我就没见过有人会做这些菜呢,将来开张后生意一定会大好的。” 陆小其却没有那样乐观:“话虽这样说,但我总觉得少了些大菜,你看,我教你的都是些小炒,就算再别致也恐难撑起大场面来。”没办法,她又不是专业厨师出来的,只是平日跟着妈妈学的一些简单家常小炒,自然没有什么大菜。赵大方是有经验的,当然知道陆小其不是瞎担心,但他自有法子:“奶奶说的是没错,但也不打紧,大菜我就炒些在五味轩学的,这样一搭配起来,总还是过得去的。”这虽然也算是个解决方案,但陆小其却不甚满意,毕竟她家打的就是别致招牌,如果没有几道特别的大菜撑场,怎么着也有点说过不去。 陆小其沉思了一阵,道:“大方,我们还是再想想法子,这样吧,我说一些菜谱看你知不知道,若是你不知道的就说出来,我们再尝试着做做,因为有些菜我虽然没有做过,但大致的原料和口味还是知道的。你又有做大厨的经验,说不得就能让我们尝试出来了。”赵大方兴奋地点头:“好,奶奶你说就是,这大清的有名菜式大方虽然不可能全部都会做,但听肯定是都听过的,我若是没听过的,那必定又是一道很特别的菜了。” 陆小其在记忆里慢慢搜寻着有可能是清朝中后期才发明的菜式,嘴里随之吐出一道道的菜名:“红烧肘子,回锅肉,酸菜鱼,粉蒸鸡,血鸭,酱排骨,糖醋排骨,宫保鸡丁,……”陆小其一边说赵大方一边用手指勾着记,等陆小其说了好长一串,他才道:“奶奶,我都记着了,那酸菜鱼,宫保鸡丁。还有,还有……对,还有剁椒鱼头,小人似乎都没有听说过。”陆小其一听,不由大喜,因为赵大方说的三样当中,酸菜鱼和剁椒鱼头这两样都不是什么复杂的菜式,稍微试验一下调好味就做得出来,嗨,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桃花源”就终于有了自己的大菜,总算是没有太大缺陷了。 当然,陆小其认为日后还要想些更多的菜式,总之是越多越好,多多益善,看来日后她就要多一个新任务了,那就是要凭借记忆不断的探索出一些吃过但没有做过的菜式了。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小其,大方,你们两位聊的什么,说得这般开心?”陆小其回头一看,见是三少爷,忙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刚才因为做菜挽起的袖子,笑道:“三哥,我们在说菜式呢,这一块我总算可以做得比较周全了,日后就得看三哥的了。”三少爷也不嫌油烟味,一边进来一边笑:“啊,听你这样说。这里一定是弄得差不多了,那我x后要多多用心了,我一个堂堂男子自然不能输给你去。” 三少爷说着也尝了尝赵大方刚炒好的菜,尝完之后又是一阵惊奇:“咦,又出了新菜式了?嗯,好吃,非常之好吃,小其,我对你的菜式是越来越有信心了。”赵大方在一旁笑道:“这是自然的,小人举得四少奶奶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得的这么多我见都没有见过的菜?”三少爷也是同样疑惑:“是呢,小其,你这菜到底从哪里学的?”陆小其当然只能随便搪塞了:“其实也是机缘凑巧罢了,这些菜式都是我小时候捡到过一本破旧菜谱上的,可惜后来不小心丢了,要不然把上面的全学会了,那我们‘桃花源’就真正是不用愁了。”三少爷和赵大方也不疑有它,只啧啧感叹道:“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菜谱,想来写这本菜谱的人,也是一位奇人了……幸好让你捡到了,要不然这些菜式失传了就太可惜了。” 三人说话十分投机,三少爷临走才想起有件事没说:“对了,这一说话就差点忘了。小其,大方,十日后就是大好吉日,我想就在这天开业,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赵大方看着陆小其:“我倒是没什么,就看四少***。”陆小其心里估算了一下,也点头了:“十日差不多也足够了,就这样定下吧。” 十日后,“桃花源”热热闹闹地如期开业了,在一片爆竹声中,舞龙狮的人马也开始卖力演出。这向来安静的地段第一次有了这般热闹景象,把周围一些大户人家的下人丫头们都吸引了好些过来,他们一边看一边议论纷纷,主要是觉得这地段实在太偏,在这里开酒楼食肆实在是有些稀奇,不知道这家老板是怎么想的,日后会不会有生意? 不管日后生意如何,至少今儿个人是不少的----当然都是三少爷发了请柬请来的,来客络绎不绝,随着时间的过去,一辆辆的马车很快就在“桃花源”门前摆满了一长排,使得围观的人群不由更加稀奇,有认得一些来客的人就忍不住叫道:“快看,城东的黄公子,还有衙门的大人,还有……这家店老板是个什么来头?来的可都是些人物呢。”旁边有一个小厮立刻很有面子地接道:“啊,原来你们不知道啊,这里是庄家的三少爷开的,我家老爷也接到了请柬呢,怕是过一会子就要过来了。”其他人忙追问道:“什么?庄家?是城里最有名的那个庄家么?难怪的,开在这么偏的地方还有这么多人来……”后面一个眼尖的道:“快看,快看,庄家老爷也来了,后面跟的好像也都是庄家的!” 那边确实是庄老爷到了,他的儿子开店做生意怎么可能瞒着他呢?虽然三少爷告诉他的日子有些晚了----昨天才说的。但庄老爷还是十分高兴的,因为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人就是三少爷,所以经常给他压力要他经商,没想到他这回居然自己主动做了一回生意,虽说生意不大,又是庄老爷并不看好的食肆,但他却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年轻人嘛,就是要多历练,就算做得不行失败了那也不打紧,有了做生意的经验才是最重要的。再说反正这里投入也不大,就让他试试手呗。 陆小其作为匿名股东,今天也是作为来宾的身份和府里的其他人一起走在庄老爷后头。她看着今日热闹的景象,心里自然好生高兴,旁边白兰牵着的两个七八岁的女儿兰兰柔柔也十分雀跃:“娘,娘,这里就是三叔开的酒楼么?好热闹哦。”白兰答道:“是呢,是很热闹。”旁边的孙凤鸣却十分不以为然:“今天热闹有什么用,来的不外是看庄家的面子罢了,三弟也是的,自家那么大的生意放着不做,却做起这种不痛不痒的生意来,而且还是这般偏的地方,我看过了今日,只怕没几个人会来。”白兰沉稳些,也向来不在人前说他人坏话:“我看还不错,看着很是雅致,偏些也无妨吧。”孙凤鸣“哼”了一声:“大嫂自从管家来,果然是越来越会说好听的了,这明明看着就不行的事情,也能让你说出朵花儿来。” 孙凤鸣的话听得陆小其心里好不是滋味,她是越来越发觉,这二嫂的嘴巴不是个闲得住的,以前庄夫人在还好点,如今她不在孙凤鸣便整个的张扬了起来,她还不服气白兰管家里的内务,所以这段日子很是给白兰找了些麻烦,她还去拉拢了陆小其几次,不过陆小其是既不听从孙凤鸣的拉拢,也不靠向白兰,庄家矛盾的尖端好不容易从她身上移开了,她哪里肯惹火烧身再扑上去? 客人差不多到齐后,三少爷出来简短地致谢了几句,也不多说没用的客套话,直接就吩咐下面的人准备上菜了。今儿个他是特意请了几个临时的店小二过来帮手的,再加上昨晚陆小其和赵大方准备了一晚上,所以尽管现在只有他一个厨师,但上菜的速度也并不慢,很快庄家这一桌酒就上来了第一道菜----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酸菜鱼,那酸酸辣辣的味道从锅里飘出来,立刻就勾起了大家的食欲,只不过大户人家的规矩是很严的,所以就算在场的几个小孩子都馋了,但没有哪个敢叫嚷,只是眼巴巴地等着大人什么时候说可以吃了才敢动筷子。 接下来的菜式分别是剁椒鱼头,鸳鸯火锅,鱼香茄子……真真是每一道都是都是这里的人没有吃过的,所以上得几道菜后,立刻就成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力,在场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什么菜没吃过?可如今一下子上了这么多没见过的新鲜菜,哪一个能不惊讶? 光看着就惊讶,吃过之后,在座的个人几乎是震惊了:他们之前还想着“桃花源”不过是一味求新弄了些新菜式罢了,不想这些菜式不仅仅是新鲜特别没吃过而已,最难得的每一道菜都有其独特味道,吃上口来绝对可赞,绝不是那种因为一味求新而创新得出来的东西。一时间到处都有人忍不住惊叹的惊叹,议论的议论,都不知道庄家三少爷从哪里请来了这样的高手的大厨。 三少爷身为东家当然是四处敬酒,有些人就忍不住了:“三少爷,三少爷,你这大厨师莫非是番邦请来的?要不然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没见过的菜式?这可真是奇了。”三少爷笑吟吟道:“呵,朱大爷说笑了,番邦的人能做出这些东西来么?我这厨师叫赵大方,可是地地道道的汉人。” 这时旁边的一位中年人立刻站了起来,贴近了三少爷的耳根子道:“三少爷,你唬别人就算了,可别想瞒我,赵大方可是我哪里给你教出来的,他有多少本事我能不知道?”这人就是五味轩的老板黄爷,和三少爷是有些交情的,这次赵大方过来的事也是获得他支持同意了的,所以三少爷对他很是客气:“我就是瞒别人也不能瞒你,真是赵大方炒的,不过他这些日子好像重新拜了位师傅,大概是跟现在这位师傅学的罢。”黄爷惊道:“有这么回事?哪位高人是何方人氏?”三少爷自然不能说,作了无奈的样子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了,大方说他师父吩咐过不能告诉旁人。”黄爷好生狐疑:“我改天得去问问这小子去,这事太奇怪了。” 这一番对话就在陆小其隔壁进行,所以她也听得一清二楚,她在很有成就感的同时又不由乐起来,想不到自己还成了神秘高人了,要是让在座的人知道这些菜都是出自她陆小其之手,不知大家是不是要大跌眼镜了? 就在陆小其因为自己的菜式获得众人的惊喜赞叹而心里美滋滋的时候,她不期然和旁边一桌上庄老爷的目光碰上了,这一碰她就心里有些不安,庄老爷看着她的眼光分明是意味深长的----他是吃过自己做的一些菜的,今天的菜里面也难免有一两道他吃过的,所以……他是怀疑了么? 不过,就算他怀疑又能怎样,她能捡到的菜谱别人自然也能捡到,只要没有人亲眼见着她教赵大方,那谁也拿她没办法。所以她想到这里又镇定起来,只是不敢再象刚才那样明显的表现得太过高兴,只能在心里头偷偷的乐了。 第八十八章 大恩 第八十八章大恩 “桃花源”自开张以来。(手打小说)生意一直都很不错,陆小其的心情自然也甚好,这会子正抱着召召逗得他不停的笑,小孩子长得就是快,他现在已经重了很多,小拳头也能握住陆小其的一根手指了,陆小其感受着他这样的变化,心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悦----跟她以前种花时看着自己亲手种的花苗抽芽长叶时的哪种欣喜有点象,但还要强烈些,同时还生出了更多的疼爱来,有种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的感觉,因为这可不是一棵花苗,这是一个小人儿哦。也许,这就是人类天生的母性使然吧。 召召很喜欢被人抱着向上举起和左右荡来荡去的动作,陆小其此刻正把他抱着象个小秋千一样荡着,两母子高兴得只笑,却引得一旁的温大妹愁眉苦脸的十分紧张,张开双手作着随时准备接的样子:“奶奶,奶奶,你可要小心啊,千万别闪着了小少爷。”小铜在一边笑道:“奶娘。不怕的,我在家的时候就经常这样哄我弟弟呢。”温大妹却道:“我们穷人家的孩子自然是粗生粗养的,可这是小少爷呢,金贵着呢,万一磕着碰着就了不得了。” 几人正玩闹着,外面画眉低眉沉眼地进来了:“奶奶,林管家派人过来招呼了一声,说是有相熟的牙婆带了些上好的丫头过来,问奶奶要不要让过来这院里,挑上一挑?”陆小其府上的下人不够,庄老爷以前说过她几次了,只是她一直忙,也就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如今正好有空闲了,也是时候要处理这件事了,于是她点头道:“好,你去回他,让带过来看看。” 一阵子的功夫,画眉又来了:“奶奶,人到了。”陆小其把召召递给温大妹,就带着小铜出去了,温大妹在后面赶紧地检查召召有没有什么被闪着了的地方,没办法,她可是召召的奶娘,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她是担待不起的。 陆小其到了院里,看到外面站了一排人,打头的是林管家手下的小管事。他身边是一个四五十岁一脸精明的妇人,小管事一见陆小其就上来行礼道:“四少奶奶,这位就是李姑姑,常给府里送些人来,她手里的都还不错的。”那叫李姑姑的牙婆十分谄媚的福了一福:“见过四少奶奶,老婆子我带了些人来,请奶奶挑一挑,若是蒙奶奶贵眼看得中的那就最好不过了,若是看不中也不打紧,下回我再找些好的货色来。” 陆小其点了点头,稍微客气了两句,就往后面那一排丫头看过去,喜鹊这时搬了凳子过来:“奶奶坐着慢慢挑罢。”陆小其好整以暇地坐下,随便指了一个十四五岁看起来十分顺眼的:“你叫什么名儿?”那丫头很懂礼,上前几步,福了一福,低着头回道:“回***话,奴婢叫春儿。”陆小其见她既懂礼,又比较大方,心里便有些看中了,点了点头让她先站到了一边。那牙婆知道差不多是相中了,很是高兴,之前林管家就跟她说过这位四少奶奶是个挑剔的,之前看了几次都没看中一个,所以林管家就给她许了,若是给四少奶奶看上一个,他便每个给她额外多出十两银子。当然林管家并不是乱使银子的人,他是被庄老爷说了几次压力有点大了,偏生陆小其这里又老是看不中,所以不得不出此手段。 陆小其又往丫头队伍里看了一圈,结果扫到一个身板差不多和小铜一般大的,虽然头低低的看不清面容,还是点了她上来问话,这个小的却十分羞涩紧张,头低得只看得见头顶,声音也小得跟蚊子般的:“回,回奶奶,奴,奴婢叫冬,冬青。”陆小其叹了口气,挥挥手让她退回去了。这般胆儿小的,在大户人家是不大适合的。 这女孩似乎很失望,回去的步子走得很慢很慢,待快要归入队列之中时,她突然又跑了回来,“噗通”一声跪在了陆小其面前,带着哭声道:“求奶奶留下奴婢罢,奴婢这回若是再没人要,只怕。只怕就要被买到窑子……”边上的牙婆生气了:“作死是不是?回去,休得在这里胡说!”陆小其却认为那女孩说的八成是真的,心里有些同情,就对她道:“你抬起头来。”那女孩似乎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有抬起了始终低着的头,陆小其这才看清了她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眉眼儿十分清丽动人,只是脸上的神色有些绝望。 陆小其这一看,就明白了她为什么老是没有人要,也明白了她为什么这么紧张,还一直不敢抬头,只因她小小年纪便生得这般好看,若是再长得几年就更不知道会出落成什么样子,所以一般人家是不敢要这样的,因为怕出了“狐媚子”。 不过陆小其是不怕的,她这里又没有男主人可担心,只是她心里又另有一层考虑,所以当下便坦率地道:“冬青,凭你模样儿,将来要做个姨太太什么的也是可能的,只不过我这院里的男主子还小得很,你若真存了那样的心思,就是留下也是无用的。”那冬青急忙磕头:“冬青从来不曾存过高攀的心思。只求不要被买到窑子里去就好,求奶奶成全奴婢。”陆小其见她这会儿说话也利索了,知道她之前结结巴巴大概是太紧张了所致,并非是胆小,当下便怀着做一回好事的心态道:“若是这样,那你便站到哪边去吧。”这丫头看到自己真的被留下了,顿时感激涕零,给陆小其猛地磕了几个头:“***大恩大德,冬青没齿难忘。”陆小其不置可否的摇了摇手,然后对牙婆道:“好了,我就留下这两个罢。有劳李姑姑了。”那牙婆便十分高兴,领着余下的人去到林管家哪里,准备一应契约验契之类的事情去了。 接下来,陆小其就唤了画眉过来:“画眉,这两个新来的就交给你了,跟在你身边调教些日子吧。”画眉点头应了:“是,奶奶。”不过她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一般:“奶奶……”陆小其道:“你有什么事就说罢。”画眉却低着头道:“这……奶奶,奴婢想到房里跟您说,可以么?”陆小其知道画眉是个十分沉稳的人,见她这般郑重样子,肯定是有什么紧要事情,当下就站起身来:“嗯,你跟我来吧。” 两人到了房里,画眉眼圈儿一红,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奶奶,奴婢有一事想求奶奶。”陆小其从没见过画眉这个样子,就诚恳地道:“快起来说,我若是帮得上的自然是会帮你的,帮不上的却也是无法。”画眉执意不肯起来,就在地上道:“奶奶,奴婢有个同乡,叫做庆生的,在大少奶奶后院打理花园子,他的人是十分本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竟惹恼了大少奶奶,今儿一早听说打断了他的腿,还不请郎中给看……奶奶,他这样下去怕是……你这里反正是缺人,奴婢想……您可不可以去大少奶奶哪里讨个情,把他要了过来?” 陆小其听到这里就叹了口气:“画眉啊画眉,我瞧着你平日凡事都想得很周全,今日如何说出这般糊涂话来?我这院里只是孤儿寡母,如何方便去要一个男子过来?即便是林管家,每次给我挑的人也都知道全部安排了丫头,你却怎生这般糊涂了?”画眉听到这里,也是一脸的灰暗:“这,是奴婢糊涂了。奶奶……奶奶教诲得是。”她说到后面,便深深低下头去,但陆小其分明看见了地上的青砖上面竟有清脆的水滴落下,画眉,她居然流泪了。 这一来,陆小其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件事情了,因为她很了解画眉的个性,她向来沉默冷静,处事低调周全,不象是个会犯这种糊涂的人,也从来不是个会情绪外露到落泪的人,她如今这般样子,只怕那庆生和她的关系非比寻常。在这里院里,陆小其最看重的两个人就是小铜和画眉,小铜机灵又是自己从娘家带过来的,看重是自然的,但画眉的为人处事也是陆小其十分欣赏的,只不过画眉到底是这府上的老人儿,所以她便需要多观察些时日,到时候若无差错,她将来是准备把院里的大小事务交给画眉主管的。所以,她是很需要画眉的忠心的,此时若能让画眉承了她一个大人情,就算费些力气也是十分值得的。 陆小其主意已定,当下便又叹息了一声:“罢了罢了,你也先别急,我再去想想办法就是,我这里虽然不方便要他过来,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的。”画眉本来已经绝望,这时听得陆小其这样说,心中自然一阵惊喜,又升起希望来,怀着说不出的感激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谢奶奶,谢奶奶,奶奶若是能救出庆生来,日后便要奴婢作什么都成。” 陆小其心道:今儿个可好,一下子受了两人磕头,只希望这两人日后真能记着她们今日说的,尽心尽力为自己才好。 第八十九章 三少爷的未婚妻 第八十九章三少爷的未婚妻 下午申时许,陆小其带着小铜去了一趟“桃花源”。(手打小说)她下了车一看,门口停着好几辆马车,“桃花源“里边就隐隐传来琵琶悠扬的乐声。她走进去的时候,立刻有穿得十分干净整洁的小二殷勤地迎上来,看着她年纪虽小但却是妇人装扮,就道:“这位夫人快里边请,坐下来喝口茶,慢慢点菜。” 陆小其心里很满意,这样的小二是很符合“桃花源”的定位的,她当下问道:“有雅间吗?”小二一口答应:“有,有,在楼上,小的这就带夫人上去。”陆小其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打量了一下下面的大厅,她见到一个年轻伶人坐在边上的一方小台上,犹自投入地谈着琵琶,厅里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吃饭,不过他们显然和一般食肆的客人不一样,一个个都吃得十分悠闲自在,就似不是在吃饭,而是在享受一般。 陆小其心里又好一阵赞。三少爷果然是懂得格调的,把个桃花源弄得真的很像那么回事----也幸好他们当初找到这个地方来开店,要不然真在闹市开个大众食肆的话,三少爷未必能做得这般得心应手。 陆小其在楼上随便挑了个雅间坐定后,就点了几个菜,点完小二就有些疑惑了:“夫人,您这……”陆小其笑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小二说:“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只不过……来我们这桃花源的客官可都是冲着赵大厨的那些特别菜式来的,掌柜的怕赵大厨忙不过来,还特意限制了,如今每桌上只能点三道赵大厨的菜,可您连一道他的菜都没有点……所以小的有些心奇呢,别人是想多点都不行呢。” 陆小其心道那些都是我教的,点来作甚?她倒是想尝尝这里的其他菜式如何,当下也不解释,只笑道:“谢谢这位小二哥的提醒,不过我就只点这些个。对了,你们老板呢,应该在店里吧,你去跟他说我这里有人托了一样东西给他。”小二一听是找自己老板的,忙去了:“哎,小的这就去说,夫人您请慢坐。” 过了一会子,三少爷就过来了,他掀起帘子一看是陆小其,就笑了:“原来是小其。我还道是谁。”陆小其也笑道:“三哥好生辛苦,这些日子总不见你在府里,一准都是到这里来了吧?”三少爷道:“这里总归是新开张不久,各处都需要上心些,等忙完这阵子稳定些了,我就要把这些活儿都让给钱掌柜做了,自管自己清闲去。不过还别说,这阵子累是累点,但还有些舍不得放开了手,毕竟是自己一手一脚作起来的,感觉就跟自家的孩子一样呢。” 陆小其笑道:“你要真一直都这么忙,只怕爹爹就要说你了,这里和家里的生意比起来,总归是不起眼的,所以三哥还是尽早地交给钱掌柜好了。”三少爷也知道她说的是实情:“是呢,爹爹是看不上这里的,可是,这里于我和你的意义却是不一般的。”陆小其虽然知道三少爷的意思是这里是他们两个一起亲手做的生意,所以比较特别,但听到他说“我和你的意义”时不知道怎么的就不大自在,忙转了话题:“对了。三哥,我今儿个寻你可是有事要求你帮忙呢,不知道三哥是否方便。” 三少爷道:“只管说就是。”陆小其这才把画眉求她去救白兰府里的下人庆生的事说了一遍。其实在此之前,对于庆生这件事,陆小其是先派人打听了一番的,看庆生到底是犯了什么事,结果得到的答案都不甚清楚,只说大少奶奶突然间发恼了,就让人打了庆生,庆生自己也是不清楚到底为了什么原由。不过陆小其认为这种情况还不太坏,如果庆生犯了什么名头很大的罪,那是谁都救不了的,如今只是莫名之罪,倒是有些回旋的余地。 三少爷听了,道:“小其是想让我去要了他过来我院里么?”陆小其答道:“正是,三哥也知道我院里是不甚方便要的,就只能拜托你了。”三少爷十分干脆地点头:“好,我回去后就去找大嫂说说,只是,若是万一说不了…”陆小其自然不能让他为难:“若是说不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三哥不必勉强,我们都只能尽心而已。” 说话间,菜就上来了,三少爷却不打算走,还道:“正好我也有些饿了,便添多一双筷子罢。”陆小其心里有点尴尬,虽说两人这段日子以来也经常相处,但那都是有事情要说,象这般闲着坐下来一起吃饭还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一个寡居一个未婚,两个孤男寡女坐在雅间一起吃饭实在是有点不妥,但三少爷既这般说了,她也不好意思撵他走,就只好默许了。 小铜在后面麻利地给两人斟茶装饭,陆小其心里有些歉意,她这次本来是想点了菜和小铜一起吃的,也当是犒劳犒劳她,不过三少爷在这里,她那能越了规矩让一个丫头跟着坐下来吃? 三少爷倒没有陆小其那般不自在,他一边吃饭还一边跟陆小其说了很多近段时间在这里忙的事情,其中当真是有苦有乐,十分丰富,听得陆小其也渐渐地忘记了不自在,自然而然的跟着他说的那些事情一会烦恼一会开心起来。 两人正吃着饭,外头敲了敲门,然后小五伸了头进来:“三少爷,外头有人找你呢。”三少爷问道:“谁?”小五就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是……李家二小姐过来了,她见不着你,正在下面使小性呢。”三少爷一听,原本十分欢愉的脸色就无奈起来,然后挥了挥手:“你去回了她。就说我不在。”小五不敢应下来:“少爷……她明知道你在这里,若这么回她,只怕她就更加使性儿哩。”三少爷无法,只好站起身来:“小其,我看看去,你一个人先吃着,不必等我了,有什么要吩咐的叫小二就是。” 三少爷出去后,那小铜却朝小五招了招手,小声道:“小五,小五。过来一下。”小五就没跟着去了:“什么事?”小铜瞧了瞧陆小其,道:“我和奶奶都很好奇那李家二小姐是什么人哩,怎么这般大胆儿敢来找三少爷,见不着他还使小性儿呢?”陆小其心里好笑,这小丫头,自己八卦就算了,还拿了自己的名头去说,不过说实在的,她对着这个李家二小姐也是有点好奇的。 小五听是陆小其要问的,就笑着回道:“回四少奶奶,您是进府里时间短不知道,那李家二小姐就是我家三少爷自小订了亲事、未过门的三少奶奶呢。”陆小其还真是不知道这个,原来是人家的未婚妻找上门来撒撒娇,倒也情有可原。 但小五又十分八卦地继续说道:“您是不知道,那李家二小姐模样儿是生的十分好看,可性子就不大好了,又喜欢缠着三少爷,回回都教人好生难伺候,三少爷是怕了她的,见着她就恨不得躲开了去,哎,现如今都这样儿,日后过了门就有得受了。”陆小其不意还有这种事情,笑道:“你知道什么,女孩儿没过门之前是娇气些,过了门之后说不得就十分好相与了,你又说那二小姐生得好看,天下哪个男子不喜欢好看的女子?三少爷日后定然是会喜欢的。”小五撇了撇嘴,道:“但愿是这样了。” 几个正在这里说着,突然外面有人吵吵闹闹地来了,中间夹杂着一个脆生生年轻女子的声音:“我倒要看看,你方才陪的是哪家的小姐!”后面传来三少爷有点生气的声音:“雪魄,你怎的这般任性?” 陆小其等人正在奇怪,雅间的门就“砰”一声被人打开了,然后陆小其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明眸皓齿十分贵气的美*女,她拿眼一扫里边儿,目光就十分不善地停在陆小其脸上:“哦。原来君华刚才就是陪你来着?”陆小其有些愕然,正不知如何应答,三少爷已经抢上前来,挡在陆小其面前,脸色冰寒地看着那美*女:“给我下去!” 三少爷向来以温文著称,小五从来没见着自家少爷露出过这般难看的脸色,吓得在一旁打了个冷战,那美*女更是好生受伤:“你,你这般跟我说话?”三少爷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她,美*女实在受不了他这样的表情,委屈地紧咬嘴唇,然后眼睛一眨,眼泪就吧嗒吧嗒的下来了。 陆小其在后面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道这个时候不说清楚才真是尴尬,就赶紧地站了出去,笑道:“这位就是李家二小姐么?我是陆小其,四少爷屋里的,刚才有事来找三哥问问,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二小姐,还真是巧啊。” 那李家二小姐没想到这位原来是庄家四少奶奶,心里立刻知道自己过分了,不料这时三少爷道:“小其,你不用跟她说这些。”李家二小姐本来还有些知错了,听三少爷这般说,有生气了,哭着就朝楼下跑了。 陆小其急道:“三哥,你还不去哄哄?”三少爷不为所动:“哄什么,就该挫挫她的性子,太不像样子了。” 第九十章 道歉 第九十章道歉 第二日,陆小其刚在家里用过午饭。(手打小说)小五就过来了,他是说庆生的事情来的,他见左右无人,才小声道:“四少奶奶,三少爷有事先走了,他让我过来跟您说一声,你昨儿个托他做的事情已经成了,那庆生方才已经让接过来了,我这就要去请郎中呢。” 陆小其很是高兴,想不到这件事怎么快就成了,于是便道:“那你快去,另外替我多谢你家三少爷一声。”小五应了,正要走,陆小其又叫住他:“对了,昨儿个那李二小姐哭着走了,这事儿……”小五呵呵笑道:“四少奶奶放心,没事的,她就是火气大些,还不至于会对三少爷怎样,呵呵,小人不妨跟奶奶说句老实话----她呀。无论如何生气,过几天又会自己来找三少爷的了。”陆小其“哦”了一声,就放下心来:看来人家是一对欢喜冤家,不用自己瞎担忧了。 小五走后,陆小其就传了画眉过来,不动声色地道:“画眉,你手头上还有什么事么?”画眉回道:“都是些杂事,奶奶有事要吩咐么?”陆小其道:“三少爷府里的下人里边,你有相熟的么?”画眉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想了想答道:“三少爷屋里都是些小厮,平日并没有什么交情,只和朱妈妈熟些。”陆小其就道:“哦,这样啊,那好,我这里日间有人送了些新鲜果子来,你捡些好的过去看看朱妈妈吧。”她顿了顿又道:“随便也看看庆生。” 画眉开始听说让自己去看朱妈妈,一时满头雾水,待一听得庆生二字,她一楞之后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大概是太过高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跪下来给陆小其深深一礼,长久不起,陆小其见她这般激动,自己个心里也恨高兴,嘴上却装得有些不耐烦道:“这些客套就免了,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做。你赶紧地帮自己的事情去吧。”画眉当然知道自己个主子是体恤自己眼下的心情,想让她快点去看庆生,所以当下也不多说,又磕了一个头就出去了,但至此后,她心里也待这个主子与往日不同了。 陆小其目送画眉走后,正心情舒畅地喝了一口茶,外面小铜又急匆匆来报:“奶奶,奶奶,昨儿个那李家二小姐来了!”陆小其楞了一楞才想起她说的是三少爷的未婚妻李家二小姐李雪魄,当下心里也是好生意外,她来这里干什么?莫非昨儿个的气还没有消,所以今日过来寻晦气了? 不过来人便是客,她又喝了一口茶才道:“李家二小姐啊……你先叫人好生招待着。”小铜道:“有喜鹊在哪边招呼着呢,奶奶要不要过去?那李二小姐性子那样不好,昨个儿又刚……奴婢担心她今儿来没好事呢,要不我去回了她说奶奶不在?”陆小其慢慢道:“去自然是要去的,不去倒显得我不知礼数,至于她过来有没有好事,也只能去了再说。” 陆小其说着就站起来,慢慢儿和小铜朝厅哪边过去了。等进到厅里,果然看到李雪魄在里边,不过她并没有什么来者不善气势汹汹的样子,而是十分斯文地端坐在里边喝茶来着。陆小其见状,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上前笑着招呼道:“二小姐来了?当真是稀客,我这里有些简陋,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李雪魄抬头见是陆小其,竟站起身来十分有礼地福了一福,道:“没有没有,没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四少奶奶是太客气了。”陆小其见她这般有礼,不象是挑事儿来的,但陆小其说话还是很谨慎:“对了,二小姐突然过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么?”李二小姐连忙摇手:“我,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也没什么紧要事。” 陆小其心道没事你突然过来这里干嘛?但她还是装作信了一般坐下来客套道:“是呢,大家迟早是一家人,日后我还要唤你一声三嫂的,平日有空多过来坐坐才是,这样也不至于一家人见了面都不认得是不是?”陆小其原本是随口说的,不想李二小姐一听这话就以为陆小其说的是昨儿个那件事情,所以那雪白的脸儿立刻一红,嘴里轻咳了一声:“昨个儿没认出你来,确实是……咳咳……”她说到这里,后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于是拿眼瞟了瞟她身边站着的一个丫头,丫头会意,立刻接道:“四少奶奶。我家小姐的意思是说,她这个人有时候性子不是很好,难免会做出一些不大……好的事情,还望四少奶奶不要往心里去。”丫头一边说着,李二小姐就一边低头喝茶,似是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陆小其心里一乐,这李家二小姐分明就是来道歉的,不过到底是娇小姐脸皮薄,那些道歉的话儿说不出口,却让丫头来说。不过这也算难为她了。所以陆小其忙道:“这都一家人呢,有什么往心里去的?再说了,我还怕二小姐往心里去呢,正犯愁着,不想你竟这般大方,我如今也放下心来了。” 李二小姐之前也是拿不准陆小其会不会跟她记气儿,如今见她这般说,也是放下心来,对陆小其笑道:“如此,那我们就都不要那般客气了,以前不认识也就罢了,如今也算不打不相识,大家都不放在心里了。”她说着又从旁边拿过一盒糕点来,十分高兴地道:“对了。四少奶奶,我带了一些上好的糕点过来请你一起吃,来,快尝尝。” 陆小其依言拿起尝了一个,觉得这糕点不错,赞道:“嗯,是很好的糕点呢,特别的香甜。”李二小姐旁边那丫头嘴快,笑着道:“四少奶奶有所不知,这可是我家小姐特地跟城里的百香斋订做的,这里面是加了人参汤的。一般人想买这样的糕点也难呢。”陆小其听得有点受宠若惊:“二小姐随便过来走走就好了,怎生这般客气?”李二小姐瞪了她丫头一下:“多嘴!”然后又转过来欲盖弥彰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订的,我家经常会订做一些糕点,这个前几日就订了的,这次过来是随便带点给你尝尝的,你不用跟我客气。” 陆小其心里好笑,这李二小姐一看就不是个惯于说谎的,她明明就是特别订的,但又不好意思说,非要把自己准备得很郑重的道歉说成是随意的,旁人说谎都是夸大自己的心意,哪里有这般故意掩饰的?这足见她是个没有什么心机的人。陆小其这样一想,心里对她有了些好感,就道:“二小姐,你也不用跟我多客气,你看这四少***叫着多别扭,日后我还得唤你三嫂呢,你便跟三哥一样唤我小其好了。”李二小姐似乎很喜欢这个提议,拍手笑道:“好,好,其实我也觉得怪别扭的,那我以后都叫你小其,你就叫我雪魄好了。” 陆小其见她笑得十分灿烂的样子,心道这个人就跟白纸一样纯净,什么心情都在脸上一览无遗了,虽然脾气大了点,但错了又知道道歉,这人其实是个好相处的。陆小其当下基本也没有什么戒备心了,笑道:“不知道二小姐跟小其哪个大些,若是二小姐大些,小其便不能直呼你的名儿呢。”李二小姐笑道:“自然是我比你大,听君华说你还未够十四呢,我都十七了,长你三四岁,那你就叫我雪魄姐好了。” 陆小其倒是看不出对方都已经十七了,在这个时代这年纪也不算小了:“雪魄姐,还真是看不出你十七了呢。最多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不过我也不是那样小,下个月就是满了十四。”李雪魄听了,不知怎地感叹了一声:“哎,我再过得几个月也要满十八了,到时候就是老姑娘了。”陆小其心道三少爷也不小了,便笑道:“雪魄姐平白里愁的什么?三哥不是放在那里的么?早日成亲不就得了。”李雪魄听了这话,脸色又奄奄儿起来:“你是不知道,两家老人倒是想早点让我们成亲的,可君华他……总是说不想那么早成亲,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陆小其还真不知道三少爷这么大了没成亲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的原因,而这李雪魄也真真是没心机,这种话都跟一个才相熟的人说。不过陆小其也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就开玩笑般道:“啊,原来还有这种事?改日见了三哥,倒是要催催他,要不然把雪魄姐这般大美人放在家里,岂不白白浪费了?”陆小其不过随意一说,李雪魄却又高兴了起来:“那好啊,你有空真说说他,他平日里总把你说得那样好,你的话他许是听的。” 陆小其一听倒有些意外:“他平日里说我很好么?”李雪魄点头道:“嗯,君华这个人虽然性子温和,固然是不喜说人的不好,但也难得见他说谁好来着,可我却听了他几次都说你很好,所以……他昨儿个那般生气,也是因为这个吧?所以……我昨儿个想了一夜,我若不来跟你道歉,只怕他日后真恼了我呢。” 陆小其真正是意外得可以,自己有什么好,值得三少爷这样看重?可李雪魄又不象是个说假话的,再说这种假话说来何益?她可是为着这个,今儿个才肯放下面子来道歉的。 第九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贵人 第九十一章突如其来的贵人 这年九月中旬,庄家在城北门为所有流民难民施粥。(手打小说)庄老爷吩咐陆小其现场支持。 陆小其作为庄家的新媳妇,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的善举,走到现场的时候,她很是震惊了一下,因为在场的人数令她惊讶,眼前黑压压一片挤满了整条大街,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不说上万,数千人是怎么都有的。陆小其平日上街也没有见着多少难民,为什么现在突然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 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地站在哪里,手里拿着破碗,眼巴巴地望着不远处的台上,哪里架着十几口大锅,过里边全部都是粥。大约是为了维护现场次序,庄家来了不少壮年男仆从,另外台下还站着一排面色严肃的衙差。也的确是,这么多人,万一抢起来什么办? 陆小其胆战心惊地穿过难民前面,走到了台上,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看着下面那么多双渴求的盯着大锅的眼神。她觉得现在讲什么都象作秀,干脆什么也不说了,只问一边的大林:“可以开始了么?” 经验丰富的大林是庄老爷特地派来帮陆小其的,他见陆小其没有什么话说,就点了点头:“四少奶奶待会只要站在这里看着就好,不用亲自上前施粥。”陆小其也知道自己过来就是代表一下庄家而已,真要动手一个个给人施粥,眼前这么多人,只怕手都要酸得抬不起来了。 大林走到台前,大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四面八方来的朋友,现在我家四少奶奶开始为大家放粥,请大家千万不要挤,保证每人都能分到一碗!现在,请大家依照次序,一个个地上台来,分到了的就暂时先去城门外。” 接下来,就开始施粥,由于事先安排得好,分到了的都到城门外去了,不可能存在分到了还想要,一味乱哄抢的现象,加上台下又许多衙差,所以尽管现场时而也出现一些小拥挤,但总体来说还是井井有条的。 陆小其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些衣衫褴褛的人们,闻着他们身上刺鼻难闻的气味。她并没有反感,只是心里很难受。她从来都知道这个时代不是电视上常演的哪样盛世太平,但实在是没想到一个靖州城就有这么多的难民,那举国上下又会有多少?而且,他们中间有老人有小孩,有病得快走不动的人,这些人又能熬得了多久呢?她今天可以给这些人施粥,那明天呢?后天呢?即便庄家这样的大户,也是无能力为的吧? 还有周度,他会不会也流落到这一步?陆小其一想到这里,心里就说不出的滋味。 如果,如果……这个时代有杂交水稻就好了。中国解放初期的时候外国人不是看死了我们中国人不能解决如此众多的人口的口粮问题么?可是中国奇迹般地做到了这个原本看起来不可能的任务,这一切就是因为有了袁农平的杂交水稻技术。 陆小其想到这里,心里突然“砰砰”跳了几下,关于杂交水稻的技术,她作为普及常识般地稍微看过一些理论知识,虽然对于具体实施细节并不清楚,但她记得大概的“三系”理论,如果让人根据这个理论慢慢实践摸索……杂交水稻的培育并不需要多少科学工具,所以就算是并不先进的这个大清时代,也是无不可能的。 而且。庄家身为米业大亨,拥有无数的农田,又掌握着产销链,对研究杂交水稻是很有条件的,如果将来杂交水稻真的培育出来了,那相信不仅可以造福百姓,还可以给庄家带来很大的影响。 陆小其正出神地想着这件事,前面突然起了一阵骚动,然后她只听得“哎呦”一声,一个脏兮兮地瘦弱少年扑到在她的脚上,她当时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几步,旁边几个下人立刻撵那少年走:“怎的对我家奶奶无礼?快走快走!”可是那少年却半晌不起身,几个下人就想把他拽起来,但陆小其却阻止了他们,因为她注意到少年的一只小腿全都是乌黑的,上面还流着脓血----他根本是腿脚不好,又被人挤到了,所以才半晌站不起来的。 她吩咐几个下人道:“这位小兄弟腿脚有伤,你们没看清楚么?快好生扶他起来,手脚放轻些。”那少年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她低头见得那少年的样子,突然一愣,他,他和周度竟生得如此神似! 陆小其当下心中就一软,竟蹲下身去,柔和地道:“小兄弟,你是哪里来的?”少年还好没有周度那样倔的性子,顺从地答道:“我。我是从黄河边上的户泰小县来的,家里遭了洪灾,所以,所以便……”陆小其听到这里,心道和周度不是一个地方的,也不会是他什么兄弟亲戚,可一南一北的两个人为什么竟这般象呢?而且他还正好就扑倒在自己脚下,也许……这就是上天所说的缘分吧?不管怎样,就冲着他和周度如此象,她也是决不能看着他不管的。 她这样想着,又问道:“小兄弟,你有没有户帖?”少年点头:“有。”她松了口气,若是没有户帖,那她想帮也是没有办法的。她心里快速闪过要怎样帮他,然后很快就有了主意,她假装伸手去扶他,嘴里趁机低声对他说了一句:“明日午时,你定要在这里等着。”少年一时茫然不解,但陆小其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因为这时几个下人见四少奶奶亲手动手去扶人,他们急忙抢着把少年扶了起来,而且因为陆小其对他这般的亲和,下人中一个还自告奋勇地帮他去拿了一碗粥来。送到他手里,让他一拐一拐地下去了。 少年临去之时,又回头望了陆小其一眼,陆小其对他微微点头,他便不知道是什么神情地捧着碗粥走了。 次日午时,那少年果然躺在城门边等着。他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呆呆地出着神,他实在怀疑自己昨日是不是听错了,因为他想不明白那位如此贵气的庄家四少奶奶为什么要他在这里等着,可是她那样柔和地和他说话,还不嫌他脏要扶他起来,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这般好的富家女子。所以他不由自主地就对她很有好感,所以,就算是听错了他也要在这里等,等到她不来为止。万一她真有事要找自己呢? 少年正发呆着,一两马车突然停在了他面前,车上下来一个十一二岁的机灵小姑娘,看起来像是丫头打扮,但那料子比一般的人家还好得多,她瞪着一双灵活的大眼睛瞧着他,也不问他什么,就犹自在哪里点头:“嗯,还真有几分像。”少年看了看她便转过眼去,又瞪着别处发呆,小丫头却拿手碰了碰他:“喂,你看别处作什么?快跟我上车!” 少年迷惑地看着小丫头,小丫头无法,只得微微俯下身来,低声道:“我是庄家的丫头,我家奶奶让我来的,你是上也不上?”少年一听,便知道是昨日和他说过话的庄家四少奶奶派人来了,原来她是真的有事找他,他没有听错。 少年上了马车后,那马车就往城里另一方向去了,大约过了一炷香功夫,马车终于在一处巷子外面停下了,然后小丫头下去付给了那马车夫钱,就带着少年往巷子里走去了。 小丫头进到巷子里不久,就进了一处看起来很普通的民房,里面不大,一共三间房,不过收拾得很干净,一应家什都齐全。只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小丫头见他疑惑地看来看去,就走到一旁的旧木桌旁,打开了桌上一个上好的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碟还冒着热气的馒头,还有一碟咸菜。然后冲他招呼着:“看什么?你不饿吗?快点过来吃饭了!”她说完还啧啧叹了两声:“这些白面馒头我以前在家里都吃不到呢,你的运气可真好,碰上了我家奶奶,以后是不会有苦日子过了。” 少年望着馒头,吞了吞口水,很想扑上来咬几口,但他还是忍住了,问道:“你,你家奶奶呢?”小丫头撇了撇嘴:“她当然不在这里了,你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怎好到这里来?所以你日后估计是难见着她的了。”少年失落地“哦”了一声,低下头去。小丫头见他这样子,口气就变温和了些:“你这样子做什么?我家奶奶是不方便来,但你放心,她是不会不管你的,这里是我家奶奶特地租下了给你住的,将来你也不用发愁没饭吃了,你只管放心在这里住着养伤,我定期也会过来看你,你平日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就是,我叫小铜,记得哦。” 少年听了,又有些不敢相信,原来这庄家奶奶找自己就是要给自己房子住,给自己饭吃,给自己治伤的么?他想到这里就问道:“请,请问你家奶奶,她,她……为什么要帮我?”小铜呵呵笑了一声:“都说了,是你运气好了,你恰好跟她的一位亲人长得很像,所以她就要帮你了。” 少年站在哪里,觉得发梦一般不真实。自己一个潦倒的难民,每日都可能饿死过去了,就因为跟一个人长得有些象,竟突然得到庄家四少奶奶这样的贵人相助,日后都不用再挨冻受饿,不用再为肚子发愁,这,这真的是可能的事情么? 第九十二章 意外客人 第九十二章意外客人 十月初八,是陆小其的生辰。(手打小说)但寡妇需得为夫守孝一年,不得操办喜庆之事,所以这日她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准备,一切都和平日没有什么两样。莫说她的生辰,就是召召之前来府里这样的喜事,同样也没有开过筵席,只是家里人来串串门送些礼罢了。 不过,说是说没有准备,但有心的人还是会不请自来的。 早上刚吃过早饭,三少爷就过来了,他明面里当然是来看召召的,但见着陆小其的时候,他却拿出了一叠银票和一个账本:“小其,这是前两个月的红利银子,你对对账本,一共一千两。”陆小其没想到才两个月就开始盈利,而且这利对她来说还不真算小,以前她何尝想过每月能坐收五百两银子?所以此刻她心里很是开心,于是接过了银票,却推开那账本笑道:“不用看了,难道我还信不过三哥么?就是这五成红利都是三哥让给我的。如今店里什么都是你打理,我可是没出什么力的。” 三少爷也不坚持,就收了账本:“小其谦虚了,若不是你的菜式,我如何打理也是无用的,再说我也是一边学一边打理着,实际上做得还很不够,不过这些日子也真是学到不少东西,相信日后的盈利会更高些罢。”陆小其听他这样说,心里自是更高兴:“如此,日后就托三哥的福了。” 三少爷收好账本又拿出一个盒子出来:“对了,今儿个是你生辰,虽说不能操办酒席,但既来了,礼还是要的。”陆小其接过盒子,有些诧异:“三哥如何会知道我的生辰?”三少爷道:“这有什么难,当初给你办婚纸的时候,那上面却可是写得很清楚的。”陆小其心中很是感概,她那婚纸看过的人不少,但一般人谁还记得她的生辰?当下便感激地道:“三哥有心了。” 三少爷送完银子送完礼,就匆匆起身告辞了:“我也是因为要过来给你送红利,所以随手准备了一份,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这还忙着呢,就不多说了,先走了。”陆小其也知道他一个未婚男子在这里久留总归是不大好,于是也不客气挽留,就将他送出了门口。待她回身过来打开盒子一看。却见里面原来是一个金灿灿纯金打造小金碗,放在手上沉甸甸的不轻,这可是一份大礼,三少爷却偏生要说是顺手捎带的,说了任谁也是不信的。 陆小其正有些感动,外面喜鹊喜揪揪过来报:“奶奶,陆家姑奶奶过来了,带了好些礼呢,今儿个莫非有什么喜事?”陆小其笑了一笑,知道如今的姑姑对自己很是上心,一定是记着自己生辰过来的,不过她也没有跟喜欢说明这事,只连声道:“快请了进来!”喜鹊笑道:“已经进来了呢,只是奴婢走得快些,所以先过来跟奶奶道声喜。” 陆小其正准备起身出去接一趟,没想到她刚到门口,陆香兰就出现在门口,笑吟吟对她道:“小其,你可知道今日谁来了?”陆小其见她这副神秘的样子,心道莫不是卢玉芳终于禁不住她的劝过来了吧?当下心里也不怎样期盼,只道:“姑姑休得让我猜谜。小其最是愚笨,是猜不出来的了,你倒是赶紧地让我看看,却是谁来了?” 陆香兰呵呵一笑,道:“罢了,饶是你再聪明,我瞧着你也是猜不着的。”她说着将身一侧,对身后笑道:“嗯,快进去吧,让她惊喜惊喜。”她的话还没有落音,门口就腾地闪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他穿着一身藏青色马褂长靴,整个人好生精神,看起来个头长了不少,往日那圆圆的脸上也显出尖下巴来,有些少年的模样了,他站在哪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许是太兴奋了,脸色有些儿红红的,嘴里十分激动地叫着:“三姐姐!” 陆小其见了来人,忍不住“啊“了一声,手里的盒子一下子落在地上,她也不管了,直接就上去拉住他,上下打量着,激动地说话都不连贯了:“正元!你……你这家伙,真是你么?你,你也真是的。怎么跑这么远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写信说一声?你一个人来的么?”陆正元狡黠地一笑,道:“三姐姐,你看你,一见面就骂人。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我是跟着大舅舅来的,他来靖州办点事,我因为想着你才特地跟来的,你还说我。” 陆香兰笑眯眯道屋里坐下来,她十分欣慰地看着两姐弟这激动万分的见面情形,一面指挥自己的丫头下人把自己带的一大堆礼物拿进来,一面嘴里笑道:“你们两个慢慢叙旧,姑姑我可是口渴了,丫头们,别看着了,快上杯茶来。”刚才一旁看得楞了的喜鹊和小铜回过神来,两个都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姑奶奶稍等,奴婢这就去备茶来。” 陆小其和陆正元听了陆香兰的话,也都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没办法,谁让他们姐弟两这么久没见着了,这突然见着了能不激动么?两人顾不得陆香兰的取笑,又拉着在哪里说开了,陆小其离家甚久。很是挂念她爹和娘,所以问了陆正元和陆家的情况后,又急不可待地问起路平安和游氏,陆正元道:“爹爹和姨娘都很好,就是想你想得狠,就盼着你快点回去看看他们呢。”陆小其这下放心了:“这就好,我成日里就担心他们,只怕他们有什么不好也不肯写信说与我听,倒是你这么说了我才信。你回去后跟他们说,我明年一定回回去看他们的。” 陆正元撇了撇嘴:“三姐姐,我刚来呢你就说我回去的事。我实话告诉你,我这回来可是准备在靖州玩个一年半载的,你不会要撵我走吧?”陆小其作势要敲他的头:“说什么混话来着?你可是要去学堂读书的,哪能待这么久?”陆正元笑着拿手一挡:“不同意就算了,可不准敲我,我如今大了,再过两年都比你高了,你还敲我实在是不成体统。”陆小其听得他故意说得这样老气横秋,不由又想起以前在家里他老想当哥哥的事情,忍俊不住又是一阵笑不停。 大家又一起说了半日话,陆小其又好一阵张罗,她拿出院里最好的东西来招待自己的弟弟和姑姑,还亲自下厨给他们炒了几个拿手菜,吃得陆正元好不享受,嘴里直嚷嚷:“三姐姐这里就是好,天天有好吃的,我都不想回去了。”陆香兰在一旁笑道:“这小子,就记着吃,过来的路上还念叨着他三姐姐炒的菜呢。” 吃完饭,三人又说了一会子话,陆香兰就交代道:“小其,正元就住你这边玩几日,我先回去了,过几**可要送他回来,到时候还要送他去你玉芳姐姐那里住两天才好。”陆小其看了看陆正元:“你还没有去玉芳姐姐那边么?”这会陆正元还没有说话,陆香兰就点了他一下,笑骂道:“这混小子,在我那里也没住到半日,就非要吵着来你这里,玉芳那里更是门都没进过呢。”陆小其作势蹬了陆正元一眼:“不成体统。”心里却十分感动,这个弟弟就是跟她亲,比他自己的两个亲生哥姐还亲。 陆香兰走后,陆小其却开始拷问陆正元:“这会子姑姑不在了,你可得跟我说老实话,你怎么一个人突然来了?家里都没有写信过来,莫不是你偷偷跑了出来的?”陆正元呵呵笑着摸了摸头:“三姐姐,你不要那么聪明好不好。我都已经瞒过姑姑去了,偏生就是瞒不住你。”陆小其心想果然:“那你真是一个人偷偷来的?什么和大舅舅一起来的也是骗人的了?”陆正元道:“这我可没骗你,真是跟大舅舅来的,只不过大舅舅也被我骗了,呵呵,他还以为我娘已经同意了的。” 陆小其心里稍微放下心来:“下次可不许这样了,都不知道家里要怎样着急呢?”陆正元笑道:“你放心,我走之前留了封信给家里,他们这时候早该知道了,着急是不会着急的,只怕有些生气倒是真的。”陆小其真拿他没办法:“你呀,就不怕回去挨罚?”陆正元道:“你见着我什么时候怕过谁了?”陆小其无奈地:“就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真不知道谁能治得了你。” 陆正元一味只是笑:“对了,听说我都有了小外甥了,怎么也不叫我看看?”陆小其刚才只顾着招待他,一时还真把召召给忘记了,这时想起来就站起身来:“他这会子大概在睡午觉,我带你去看看他,要真睡着了的话,可不许吵他。”陆正元不满道:“瞧你,这一说到儿子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真真偏心啊。”陆小其嗔怪了他几声,就带他去了。 第九十三章 闯祸的主 第九十三章闯祸的主 陆正元在陆小其这里住着十分快活。(手打小说)他是第一次来靖州,所以每日出去玩都能让他找到十分新奇的事物,然后回来又有他三姐姐的独家厨艺,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娃娃可以逗着玩,他简直是快活得不能再快活了。 这日,陆正元趴在摇篮旁边和他小外甥玩大眼瞪小眼,两人瞪来瞪去,瞪来瞪去的,结果还是召召“咯咯”一声笑结束了这个眼神战,陆正元得意地大笑:“哈哈,认输了是吧?果然还是你舅舅我厉害!”陆小其在一旁笑道:“他才那么大点,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跟他玩什么,所以也不算输。”陆正元才不信呢:“不知道?不知道他会跟我瞪那么久?你别看他小,这小人儿精着呢,长大了弄不好和他舅舅我一样聪明。” 陆小其心里乐道:陆正元这话还真不知道是夸召召呢还是夸他自己。 陆正元宣告了胜利后,就上前捏了召召小脸蛋一下,然后乐呵呵地把他抱起来说道:“这对眼瞪你舅舅我就从来没输过,所以跟舅舅比输了并不可耻,再说咱们召召败也败得很有气度,你看都输了还笑呢。好吧,舅舅今儿个高兴。就嘉奖一下,来,准备好了,来了哦。”他说着就把小召召往上前猛地一抛,然后又接住,召召自然乐得“咯咯”声不断,一旁的温大妹却紧张得不行,上去就拿两只手护着:“舅少爷,你,你,这样子可不行,万一接不住可怎么办?你,你快放下小少爷……”她一边说一边心里苦哈哈的,家里有一个大胆的奶奶就够了,如今又来一个更大胆的,再这样下去,她简直要叫救命了。 陆小其在旁边瞧着也有些担心,她平日虽然也经常把召召举高举低的,但从来都是双手牢牢抓着不敢离开,正元这下可好,居然放开手的去抛,他又是个一点经验也没有的,这万一……陆小其正想出言说话,不想门口却突然怒气冲冲进来一人,她看到来人这样子,诧异得都忘了说话了。 陆正元哪里玩得不亦乐乎,冷不丁就被一个人劈手把召召抢了去。然后还给了温大妹,另一只手顺势又拧住了陆正元耳朵,那力道好生大,痛得他“哎呦”一声大叫,下意识地回手就要发飙打人,不过在那拳头打到一半时,硬是愣生生又给收了回来,他被拧得只能歪着头瞧着眼前圆瞪着眼的陆香兰,嘴里嚷嚷道:“姑姑,你干什么?快放手,痛死我了。” 一旁的陆小其见到这副景象也叫道:“姑姑……”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香兰的咆哮淹没了:“陆正元你个混小子,还真无法无天了?居然敢骗姑奶奶我!说什么来看我和你三姐姐,原来你小子是在家里闯了祸跑的,好大的胆子你,瞧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陆小其很是吃惊:“正元,你闯了什么祸了?”陆香兰扯着陆正元的耳朵把他拉到陆小其前面:“来来来,你自己跟你三姐姐说,姑奶奶我才懒得替你说。”陆正元痛得呲牙咧嘴的,又不能对陆香兰怎样,只能歪着头道:“好。我说,我说,那你也得先放了我不是?这样子实在是……实在是说不了啊。”陆小其看他确实痛得很,就帮着求情道:“姑姑,你先放开他罢,要不然拧坏了他耳朵可不好。”陆香兰又狠狠地拧了一把才放手:“你要知道他干了什么事情出来,就不会帮他说话了,哼,他这野小子能拧坏就好了。” 陆正元捂着火辣辣的耳朵在哪里吸了半天冷气,才感叹道:“姑姑,你也太彪悍了吧,比我娘还厉害!”陆香兰又哼哼了两声:“你今天才知道啊?看来你还没吃过我多少苦头,行,以后慢慢来吧,反正你爹娘已经说了,日后你就住在我府里,起码也要住个一年半载的,我有的是时间慢慢儿整治你。”陆正元半张了嘴巴:“不是吧?爹爹和娘真的这样说?” 陆香兰“啪”地拿出来一封信,往桌上一拍:“你爹爹亲自写信过来的,还有假么?”她拍完又把信给了陆小其:“小其,这封是给你的,你看了信就什么都知道了。”陆小其打开信快速看完,心里头也是十分震惊:“正元,你也太,太……竟然把学堂的夫子给打断了腿,一直躺道现在都起不来!” 陆正元站在一旁毫无羞愧之色,还理直气壮地道:“谁让他帮着那混账小子欺负人来着?我打他可打得一点都不冤,就是让我从头来过,我还是得打他个老混蛋!”陆香兰气哼哼地指着他道:“看看看看。小其,你说这样的混小子,不狠点儿教训哪里成?” 陆小其知道陆正元的性格,他打小就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天不怕地不怕的,谁惹着了他他铁定不饶谁,但他并不是个蛮横不讲道理的主,平日里对长辈和夫子还是很有礼貌的,也从不欺负弱小,怎么这次竟然会把人家夫子的腿给打断了这么严重呢,她想着就道:“正元,你这次的确是太过了,就算是受欺负了,也不能那样……怎么能去打夫子呢?” 陆正元见自己感情最好的三姐姐也这样说他,就有些委屈:“三姐姐,你不知道,他倒不是欺负我,他是收了胡家那死胖墩的钱,帮着欺负我们学堂一个叫顾学明的穷小子来着,其实这顾学明倒不是怕事的主,小胖墩是治不了他的,所以就贿赂了夫子来治他,因为人家家里穷。顿顿吃野菜糊糊供他读书,他自然不敢不听夫子的,结果那夫子就成天找理由罚他,罚了不说,还硬说他对夫子无礼,要把他赶出学堂去,人家顾学明家那样,能走么?所以他都下跪求情了,那老东西还不依不饶,我实在是看不过眼去,就把这老混账给打了。当初倒也没想打断他腿来着,只是一时气恨手重了些,就……也活该他倒霉呗。” 陆小其知道陆正元是不会说这种谎的,他既这样说,那夫子必定是确实这般做了,如此品行,实在不足于为人师表,难怪得一向尊重师长的陆正元都忍不住打他了。不过这时候讲究尊师重教,无论夫子怎样不对,打夫子终究是大逆,所以她叹道:“你呀,就是好打抱不平。这下可好,浮江才多大点?出了这种事情还不传得沸沸扬扬的了?爹爹在信里说了,只怕浮江是没有学堂敢收你的了,所以让你在靖州找个学堂读书,你日后可千万不能再这样了,纵然夫子再不对,也是万万不能动手的。” 陆正元却不烦恼,还呵呵笑道:“在靖州就在靖州,正好我还狠喜欢靖州呢。”陆香兰刚才听了他那番原由,还想着他打夫子这事也还算是情有可原的,可她一转眼又被他这副无所谓的神态气坏了:“混小子,一点记性也不长,瞧我x后怎样整治你,到时可别跟你爹娘哭着喊着要回去!”陆正元对彪悍的陆香兰还是有一点忌禅的,他揉了揉刚才被陆香兰拧红了的耳朵:“姑姑,你下手也忒狠了点,我算知道了为什么我那几个表哥表姐一见你就如同见虎了……哎,别啊,呵呵呵呵,姑姑你先别恼,我这不是夸您威风来着嘛?三姐姐你说是不是,咱姑姑往那一坐,架势就好比那包龙图,啧啧啧,真个好生威风,鬼神莫敢欺呀……所以嘛。只有您老在,正元日后肯定不敢再打夫子了。” 陆香兰被陆正元这一顿不着边的猛夸,真是不知该恼还是该笑,干脆挽起袖子上去又准备拧他耳朵:“你小子还挺会说的,不过姑奶奶告诉你,你今儿个好日子到头了,来,跟我回去读书去!”陆正元急忙闪过一边,笑道:“被你拧过一次还能让你再拧一次么?不过您老别生气,我这就乖乖跟您走,不消您花这大力气来拧着我走。”他一边闪出去一边回头叫道:“三姐姐,我先走了,下次来看你!” 陆香兰手上力道是不小,可脚下功夫自然没有陆正元那么灵活,再说她再彪悍也是知道规矩的,她一个当主子***,在屋里头怎样教育孩子都尚在理,但若是提着裙子在别人家院子里咋咋呼呼地追来跑去可是不成体统的,教人见着了要笑话死,所以当下也只好先饶了陆正元,跟着出去了:“小其,我也去了。” 陆小其哭笑不得地跟上去送他们,她心道陆正元碰上了陆香兰,只怕是终于碰上个厉害对手了,以往张氏虽然严格,但终是治不了他,每次打完罚完他照样该干嘛干嘛去,从没有哪次怕过来。这次倒好,看起来陆香兰那拧耳朵确实拧得狠了些。 不过话说回来,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一桩好事,身边总算又多了个亲人。 第九十四章 观察人选 第九十四章观察人选 陆小其站在大门口。(手打小说)目送自己的弟弟和姑姑走了,这时小铜正好从外面回来,她今儿个打扮得很是抢眼,身上穿了一件十分合身的浅绿小袄,头上挽着两个乌黑小髻,斜地里还戴了一朵杏黄绢花,衬得她很是显出了几分少女的颜色,这样儿在庄家众丫头当中虽然也不算怎样鲜艳,但就她本人一贯的朴质来说,的确是让人眼前一亮了。 陆小其心道:不知不觉间,这乡下小妮子也懂得打扮了。 小铜见着自家奶奶,紧忙跑了过来:“奶奶,舅少爷走了么?”陆小其点头往回走:“嗯,也玩了几日了,该收收心了。” 小铜紧随她身边,瞧着一路并没有什么人,就低声道:“奶奶,那人……”她打了个手势:“他的伤是好多了,可奴婢瞧着他总是有些烦躁的样子,大概是想要快点找份事儿做,不想白吃***。他自己个今儿还说了,若是奶奶愿意,他想把自己卖与奶奶终身为奴来报答奶奶,工钱什么的倒无所谓,只管饱饭吃就成。” 陆小其有些赞许地点头:“他不安逸享受别人的情分,倒是个本分实在的人,这样的人是用得的,不过我并不要他来入奴籍,你改日去跟他说,等他伤再好些就送他到‘桃花源’去打杂,他若不想白白领我的情,要求个心安,就用他半年工钱来还我就是。”小铜笑道:“奶奶真是个菩萨心肠。我也瞧着他是个能做事的,只要奶奶肯给他找份事儿做,他日后是不用奶奶操心的了。”陆小其道:“这样最好,我往后事多,也没有精神去顾着他。” 小铜道:“这个是自然的,奶奶又不欠着他的,只不过是可怜他,又因着他跟周先生生得有些儿象,才接济他的,哪里总要人去顾着他?”她说到这里就不由感概道:“只是那周先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么久了也没个信儿来。” 陆小其听提到周度,心里一时就沉沉儿起来,除了叹息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小铜看见自家奶奶脸色突然地黯淡了下来,心里一阵狠骂自己,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醒醒脑----明明每次提到周先生总会让奶奶难过。自己怎么不小心又提了呢? 两人回到院子里,温大妹抱着召召在那里看到了,就求证一般走过来问:“奶奶,舅少爷是不是暂时过不来了?”待陆小其肯定地点头,温大妹便掩饰不住地欢喜了起来,她实在是怕这个舅少爷,他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害得她提心吊胆的,生怕召召给他弄出个不好来。 陆小其也知道温大妹的想法,看着她那暗中松了口气和欢喜的模样,心情也好了祁连,忍俊不住想笑起来,召召这个奶娘真是胆小得很了。不过她胆小归胆小,做事却是十分细心和负责的,召召在她手里伺候的十分好,从来没出过差错。而且她做人也十分谨慎,她在照顾召召的期间就没有回去过一次,说是怕别人闲话她一边喂小少爷一边喂自己孩子,不干净,所以要避嫌,倒是她的家人过来府里看过她两次。 陆小其想到这里,又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就和温大妹聊了回闲话:“大妹,上次你男人来看过你不是?”温大妹谨慎地点头:“是呢,是来看过的,当时家里做了些饼子,所以就过来送了我几个吃,顺便从我这里拿了工钱,家里最近有些紧张。”她说到这里突然又有些小心起来:“奶奶怎么突然问起这事,莫非是……外面有人说什么来着?” 陆小其摇摇手:“没有的事,就是随便说说话罢了。”她见温大妹放心下来后又和颜悦色地问道:“之前听你说你男人是种菜的是不是?以前种过谷子没有?”温大妹老实回答:“也种过的,其实之前一直都是种谷子的,后来是因为家里娃儿大了些,若是种菜的话娃儿们都可以帮着浇浇水什么的,种谷子的话娃儿们就帮不了什么忙,毕竟是小了些。” 陆小其“哦”了一声:“那你们家的田和地,都是自己家的还是租来种的?”温大妹道:“自然是租来种的,若是自己有田地,也不至于这样穷了。”陆小其似乎考虑了一下又问道:“你家除了你男人和孩子,都还有些什么人?”温大妹不知道为什么今儿个奶奶竟然这般关心起她家的事来,但还是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答了:“还有一个快六十的公爹,别的便没有了。” 陆小其问完这些就真只当闲聊一般,又随便说了点其他什么,就出去了。 温大妹不知道的是,陆小其一出去就让小铜去叫了画眉过来,画眉正用心调教两个新丫头,所以不知道自己主子这么急找她干什么,就急匆匆地过来了:“奶奶,可是有事要吩咐么?”陆小其点点头,郑重道:“你在庄家的时日久,对靖州也熟些。做事又是个信得过的,所以我今儿个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你去帮我到召召奶娘家附近查查,看看她家里情况如何,她男人和公爹的品行又如何,总之越仔细越好。”她稍微顿了顿又道:“但这事不能让人知道了去,你向来是个做事稳妥的,也不须我教你,知道该怎样做的。” 画眉不知道陆小其为什么要查这个,但她自庆生得救之后就一心要报答陆小其的,所以这件事她也不多问什么,只毫不犹豫地答道:“是,奶奶放心,奴婢自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数日后,陆小其又找了温大妹说话。 她这次也不多说无用的,直接就道:“大妹,我瞧着你也是很想家里的孩子的,只不过是怕别人说才不敢回去,我今儿个正好有空,想出去逛逛,你家又不远,我便跟着你去郊区走一趟,你也随便就回家看一看吧。”温大妹万想不到陆小其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楞了楞。才道:“这,这如何使得呢?奴婢不敢劳驾奶奶。”陆小其笑着:“我是闷得慌想四处走走罢了,又不是专为你去的。你莫要跟我说,你就不想你那几个孩子?”温大妹低头:“想,自然是想的……可这样劳驾奶奶……不是做奴婢应有的本分,我……”陆小其知道她胆小,所以也不跟她罗嗦,拍拍手就定了:“不要再说了,就这样定了,你自己准备准备吧。”温大妹在后面又楞了一回,半晌才想起跪下谢恩:“谢奶奶体恤。谢奶奶体恤,大妹真是不敢想呢……” 约莫正午时分,陆小其就带着小铜画眉几个跟温大妹一起去了。 马车出了大道后又在小道上颠簸了一阵子,总算到了温大妹家,大家下了马车,见这里人家不少,但基本都是住的穷人家,房子大多破破烂烂的不成体统,而且差不多都是土墙茅草屋,难得见一家住瓦房的,不过敲上去气氛倒不错,一会儿见到小孩在屋舍前后的菜地里嬉戏,一会又见黄狗儿跑来跑去的,路边还有一些小蝶儿翩翩地飞,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温大妹走在最前面,带着大家走向一处三间土屋,她远远地听到自己家里有人声,就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想要扬声叫自己家人出来接,却被陆小其阻止了:“诶,不要叫他们,免得弄得他们手忙脚乱的,我们自己静静儿过去罢,也好让他们见了你惊喜惊喜。” 温大妹自然不敢拂了自个主子的兴,所以再激动也不敢出声了,一行人就这样直接走到了土屋里,温大妹揭了门口的破帘子进去的时候,里面果然好生惊奇,紧接着传来她男人的声音:“大妹,你怎么回来了?”与此同时几个小孩却扑到她身上:“娘,娘,你怎么才回来?” 温大妹来不及疼爱几个小孩,就急忙对她男人道:“奶奶同我一起来了,快点招呼客人。”她男人有点没听清楚,也不敢往那处想:“啊?你说什么?” 两夫妻说话间,陆小其已经进了屋,她四周环视了一下。看见一张破桌子上还放着一盆菜汤,就笑道:“正吃饭呢,莫不是打扰你们了吧?”温大妹急忙手忙脚乱地收拾一边的炕:“不打扰,不打扰,就是这家里乱得很,坐的地方都没有个好的,真是让奶奶见笑了。” 温大妹男人一看自己破土屋里突然走进来几个十分体面的清秀女子,一时楞得不行,都不知道怎么招呼了,过了半天才认得画眉,他上次去看温大妹的时候见过的,另外一个十分贵气的小夫人模样的和她身后一个少女就瞧着面生了,而且自己女人刚才招呼说奶奶,莫非,莫非是……他想到这里,忙对着三人胡乱地行了个礼,也头脑昏昏地手忙脚乱起来,一会子搬凳子,一会子又想去烧开水,到头来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好了。 第九十五章 计划之始 第九十五章计划之始 陆小其不曾想到让别人这样忙乱。(手打小说)就有些过意不去,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道:“大妹,不用忙了,我这坐下就成,没有那么多讲究。”她说着又吩咐小铜:“先前我让你带的东西呢,拿出来分给大家吃罢,就当一点见面礼。”小铜“哎”了一声,拿出一盒糕点出来,笑吟吟地打开了盒子,招呼温大妹男人和她的三个孩子:“这是奶奶专门给你们带的,快来尝尝,口味很好呢。” 温大妹有些惶恐:“怎敢要***手信?”她这么一说,本来很想凑过来的小孩们又怯生生缩了回去。陆小其便故意道:“既拿来了,如何能不要?岂非是嫌我的东西不好么?”温大妹一听这个更糟,急忙道:“奴婢不敢……那,那就谢谢奶奶了。” 几个孩子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糕点,但没得大人允许又不敢上去,只在一旁既怕羞又嘴馋的往糕点处探头探脑的,温大妹的男人忙分配道:“谢谢少***赏,来。大黑二黑三黑一人一个,再拿一个给爷爷吃,可好?”三个小孩大的大约七八岁,小的才一岁多点步态都不大稳,但他们都乖乖地点头:“好。”大的一个还争着道:“爹,我现在就拿去给爷爷好不好?”温大妹男人摸了摸他的头:“嗯,大黑拿过去吧,记得,爷爷要给你们吃你们就说自己吃了好多了,知道么?”三个孩子拿着糕点,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欢笑着出去了。 孩子们出去后,温大妹又对陆小其解释道:“我公爹腿脚不好,常年躺在床上,就不便过来谢奶奶了。”陆小其其实早知道了她家的情况,所以也不以为然,只瞧着她男人道:“对了,你这当家的,是姓王是吧?”温大妹回到:“是,他叫王狗子。” 陆小其用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王狗子,我今儿个过来,是有点事想同你商量,你先坐罢。”王狗子不敢坐,也不知道陆小其突然找他能商量什么事,心道莫非是温大妹在府里干得不好要退掉她?但若是这样,这少奶阿也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啊,还这么客气的送糕点,看起来不大像。所以他便站在那里小心地道:“小人站着就好。商量二字万不敢当,奶奶有事只管吩咐就是。” 陆小其也不勉强他,只望了望画眉几个:“画眉,大妹,你们三个先出去罢。”温大妹,画眉,小铜三人也不知道奶奶打的什么主意,一个个心里有些纳闷地出去了,不过画眉心里大概是有些数的,因着之前陆小其让她来查过王狗子的。而温大妹心里就担心得不行,不知道自己个奶奶这突然的要跟自己男人说什么。 下人们出去后,陆小其就单刀直入地说道:“王狗子,我x后想请你替我做事,你可愿意?”王狗子想不到她突然会有此一说,稍微思索了一下后,谨慎地回道:“奶奶用得着小人,自然是小人的福分,只是不知道小人能替奶奶做些什么呢?” 陆小其道:“我想要请人帮我种一些好的谷种,听说你之前也种过谷子的,应该有些经验。”她说到这里,又抛出重头条件:“至于工钱方面。大妹在府里多少,我给你两倍,如何?” 陆小其对于杂交水稻的事情是想了很久的,做这个决定绝非草率,她首先考虑到自己在庄家让人试验杂交水稻实在有些惹眼,万一到时候试验不出来,倒得了个胡捣腾的名声,不如找个不显眼的人来私底下做比较好。而人选方面,王狗子是很适合的,一方面他是本地人,又是温大妹的男人,打起交道来比较容易,另外通过画眉的一番打探,她也得知这人是个老实本分但又有几分机灵劲的,这些条件都十分适合她的要求,所以她便决定雇佣他了。 一个大户人家奶娘的两倍工钱,可不是个小数,这就如同天上掉馅饼一般,教王狗子好生惊喜:“两倍这么多?那,那当真是太好了……”他说到这里,突然又有些忐忑,想了想还是有些肉痛地老实说了:“只不过,只怕是不行……小人就只会种寻常的谷子,奶奶出这样高的工钱雇我,想必是要种些上好的谷种,这……”陆小其见他在这般高工钱的诱惑之下还这般老实,心里更加满意,当下笑道:“不碍事的,日后你再慢慢学着种就是。反正这件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好的。我既找得你,自然心里有数,你倒是答复我一句,倒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王狗子之前是顾虑自己不会种,欺瞒别人不好,如今陆小其都说不打紧了,那两倍于温大妹的工钱又十分具有诱惑力,所以当下他便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道:“只要奶奶觉着行,小人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 陆小其毫不意外地轻轻儿一笑,她早就料想他会愿意的,如今这时代穷人家日子难过,他家又上有老下有小的,能挣多一点钱对他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好事。再说她要他做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害人的,她又出了这样的高工钱,还会有哪个傻瓜不愿意?所以她从来就不曾担心过这一点。 不过,陆小其还是要提前给他把丑话说在前头:“不过我这里先说好了,我这工钱不是好拿的。我得与你写份契书,若不得我的同意,你在我这里起码要做上三年,而且不得将你在这期间知道的或者自己摸索出来的种谷种的法子透露给第二人知道,包括大妹也不成,如若不然,我可要把你告上官府吃官事。另外你若是有什么偷懒敷衍我的地方。我还可以随时退掉你,你心里可都想好了?” 王狗子这回是也不想就点头表态:“奶奶放心,我既拿了***工钱,自然要好好做事,让奶奶满意才是,奶奶如何吩咐,小人都会一一遵照,这些小人都做得到的!” 陆小其满意地点头,随即拿出两份早就准备好了的契书和笔墨:“你若真想好了,便签了这份契书吧,签完之后。我还有话要交待你。”王狗子不认得字,拿起契书也认不出两个字来,就有些尴尬地道:“小人不认得字,这……”陆小其沉吟道:“你若是不认得字,可不能乱按手印,须得找一个口风严些儿,又识得字的帮我们做个见证人。” 王狗子道:“孩他娘以前在大户人家当丫头,倒是识得一些字的,要不就让她来做见证人?”陆小其点头:“也好,这件事终归是会让她知道的,你便叫她进来罢。” 温大妹进来后,把契书与王狗子念了一遍,果然和陆小其刚才说的一般无二,但温大妹初闻此事,一时间激动坏了:“奶奶,奶奶竟出这般高的工钱,这可抵得王狗子平日里两倍的收入了……这,我家王狗子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这简直教人没法相信,这……奴婢,奴婢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三人签名画押之后,一人各执一份,然后陆小其对还在那里激动高兴的不行的温大妹道:“大妹,这事你须得为我保密,不要同第三个人说。”温大妹连声道:“奴婢省得,奴婢绝不与外人说,就是我家公爹和娃儿也不与他说。”陆小其很满意:“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另外,我还有话跟王狗子交代,你先去外面等着。” 温大妹出去之后,陆小其又仔细吩咐了王狗子:“如今虽然还未到播种的时候,但正是第二季水稻收成的时候,你便要到处去寻一些谷种,一是从普通人家田里找些谷穗特别多特别大的谷子,二是尽量去找些野生的来,三是去靖州附近一些县里找些人家一向有口碑的谷种。另外再跟人多学些种谷种的经验,然后就物色一处和尽量僻静些和别人不相连的田地租下来,明年开春就要准备种了。” 王狗子仔细记下了,然后道:“奶奶这法子倒是新鲜,小人从来也没见过别人这般种谷种的呢。”陆小其笑道:“我既要做,自然是和别人不一样,若是一样的,我又何苦花这力气,不如卖来就是了。”王狗子点头:“这倒也是,奶奶想必是要种比别人都好的谷种罢。” 陆小其道:“好了,今儿个要交代的就是这些个了,等你收集好谷种,到时候我再跟你交代些其他的事情,如今我得回去了,至于你的工钱,从下个月起便按月开始发放。” 王狗子心道这奶奶倒是爽快,但他不能贪别人的便宜,于是认真地道:“奶奶,这可不成,从眼下儿到明年开春还有好几个月,我找谷种也用不了那许多时间,奶奶中间两个月便不用支付我工钱了。”陆小其如何不知道这事,她只是不去计较这些小钱,但王狗子自己这样提出来,她心里却是好生舒服,更加要给他这个人情,好教他忠心办事,于是便道:“你当你这钱是白拿的么?日后你还有得忙的时候,等到最忙的时候我便不会给你加工钱了,就拿这几个月的工钱抵消了的。” 王狗子不是个傻的,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得了怎样的恩惠,所以当下便十分感激而诚恳地行了一礼:“奶奶,你这份恩情小人记在心上了,小人也没有什么报答***,只能尽心尽力为奶奶办事,尽量不叫奶奶多操心一分。” 第九十六章 暴怒的大少爷 第九十六章暴怒的大少爷 自“桃花源”成功办起。(手打小说)杂交水稻的事情也已经找好负责人选,陆正元又在文家被管得严严儿地出不来,陆小其就清闲起来了。她原本还很看好开金铺的,毕竟她自己在浮江就画过样式卖钱,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开金铺费用不小,就她目前的本金来说还不够得很,这件事只能先放一放了。 陆小其这一闲着,大宅门就有好戏看了。 这日陆小其出门回来,就在大门处望见一辆马车格外急促地赶来,然后“驾----”一声猛地停在了庄家大门前,紧接着车帘子“呼”一声掀开,平日里难得见着的庄家大少爷庄君堂铁青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几个随从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紧跟其后,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陆小其平日见惯了庄君堂对什么事都无甚表情的模样,如今见他这般脸色,倒是有些吃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客气的福了一福,道了声:“大哥回来了?”那庄君堂平日尽管没什么表情,但对人还是很客气的。如今他竟连应也不应一声,甚至斜眼儿也没看她一眼,只双目怒火隐现望着前面,大步流星唰唰径直走进了大门,那气势看着就像要去杀人一般。 陆小其心道,看来庄家又要有事发生了。 果然,她回到自家院子里刚喝了一杯茶,就听见门外“砰”地一声闯进个人来,然后她就看到白兰的丫头林红披头散发,脸上带着好大一道血痕出现在自己面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猛地磕了个头,把那额头都磕破了都没觉察,只十分惶急地求道:“四少奶奶,快去救我家奶奶!” 陆小其心里头很是吃惊,这林红是白兰屋里最得力的心腹丫头,平日里就是主子们也看在白兰的面上对她客气三分,如今是谁把她打成这样了?而且她还让救她家奶奶白兰……陆小其此时不由又联想到庄君堂之前进门时的样子,心里知道大概是真出事了,只是没想到出事的是白兰。她当下便道:“林红,你先别慌,先与我说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林红急声道:“是大少爷,大少爷他突然回来了,一进门就把大少奶奶往死里打,奴婢上前去阻拦,也被他打成这样,还让人把我扔出了院外!奴婢、奴婢便只有来求四少奶奶了。求你快去救救我家奶奶,再迟得一时半会,我家奶奶只怕,只怕…….” 陆小其不知道大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但她想着庄君堂那想杀人的气势,又看看眼前被打成这样的林红,心里头就有了一份掂量,慢吞吞道:“林红,既出了这等大事,你便该去找老爷或者林管家才是,最不济也要找三少爷和二少爷,如何找到我这里来了?你觉着我说话能有用么?” 林红见陆小其不动,急得快流出泪来:“四少奶奶,眼下府里除了你和二少奶奶便没有旁人在,你也知道的,那二少奶奶是巴不得我家奶奶出事她好来管家的,所以如今除了你我还能去找谁?就算外面的主子都找到了,只怕回来奶奶已经没命了。”她说到这里,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悲声道:“四少奶奶,林红求求你了。奴婢也知道我家奶奶往日里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奶奶她也是逼不得已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四少奶奶你就瞧在这要出人命的份上,快过去救救她,快去救救她啊。” 陆小其见林红说到后来竟然泪流满面,悲声难止,心里也不是不动容的,心道白兰以前是有对不住她的事,到底是庄夫人在背后指使着…….这件事就先不去想它,不过……她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去了确实也没什么用,正想思量个好些的法子,那林红以为她记着旧怨不愿意去救,竟然一头往旁边的柱子撞去:“求四少奶奶快去救人,我家奶奶对不住你的地方,奴婢拿命来还就是!” 好在一旁的小铜眼疾手快,一下子挡了过去,林红边撞歪了,头上虽然出了些血,倒不至于当场毙命,只是她这一撞之力甚猛,把小铜撞得摔出去几尺,吃痛不小。 陆小其见林红真是不要命了,便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厉声道:“林红,你这是干什么?你就是想死也不能死在我屋里!旁人知道了会说什么?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的,你竟要这样害我?”小铜因着和林红交情不错,这会见林红着实可怜,自己奶奶也着实火大了。就忍住了痛爬起身来,一边扶起林红一边怯怯道:“奶奶,你别怪林红姐,她,她也是一时急的。” 陆小其哼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小铜在后面叫道:“奶奶要去哪里?”陆小其道:“能去哪里?自然去看看。” 小铜在后面对林红喜道:“林红姐快起来,奶奶答应你了!”那林红也是面露喜色,跌跌撞撞跟着去了。 待陆小其赶到大房这里的时候,看到院子里已经围了一群下人,只不过都是远远地看着,没有人敢近前去。 有人看到她过来了,就小声叫道:“四少奶奶来了,快让开来。”下人们回头一看,急忙闪出一条路来让她进去了。 陆小其疾步上前去,就听到屋里面传来白兰的悲呼惨叫声,倒是不见大少爷出声,却只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砸打声,想是在里面追打白兰。陆小其心道还好,白兰还能叫说明还没出人命,她还算赶得及时。 陆小其走到门口,果然看到里面在上演追打戏码,白兰头破血流地逃避着。庄君堂却双眼血红在后面追赶。林红这时又不要命地冲了进去,一边喊着:“大少爷,四少奶奶来了,她有话要对你说!”一边就进去挡住了大少爷手里正挥舞着的一把凳子,然后陆小其就听到“咔嚓”一声,凳子被打断了,林红的人也嘎然止声,软软倒在了地上。 陆小其怕是出了人命,也顾不上多想,就提气猛地大喝了一声:“大哥,住手!你想害死父亲么?”因为林红的倒下。庄君堂本来就顿了一顿,这时又听见陆小其这么一喊,就停手回过头来,皱眉道:“你说什么?” 陆小其成功引得了他的注意力,就继续道:“大哥,你好生忤逆不孝!你明知父亲身体不好,气不得,你却在这里想要闹出人命吃官事,他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过一次了,你还想让他送第二次?你道他受得了么?你这不是想害死他是什么?” 陆小其之所以搬出庄老爷这块大牌子,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她扪心自问自己在庄家没有什么影响力,大少爷暴怒之下是不会听她的,再说他们夫妻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也未知情由,如果此刻她想好声劝开几乎是白费力气,所以干脆不去说他们夫妻谁对谁错,就搬出庄老爷这块牌子压过来再说。 果然这一招甚为奏效,庄君堂狠狠盯了白兰一眼,吓得她又往后退缩了好几步,但他却在原地站着,没有去再动手追打她,只是呼呼地喘着粗气:“这贱人,这贱人……” 陆小其急忙趁火打铁,不过这次语气放柔了许多:“大哥,我知道你一向都不是个鲁莽的,你是庄家的长子,也是父亲最有出息最能指望的一个,你也知道,现如今父亲年岁大了,身子又不好,庄家如今的生意全靠着你撑起大半,如果你一时冲动吃了官事,父亲再气出个好歹来,那我们庄家日后要去指靠谁呢?” 陆小其说到这里,还作势抹了抹眼角,一副确实不愿看到她所描述的景象一般。她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听在庄君堂耳中却如当头棒喝。他思及她方才所言,心中急转,矛盾挣扎了一番,便怒吼一声,扔下手里的半截长凳,猛地一脚踢飞,然后恨恨地大步出去了。 陆小其生怕挡着了他,急忙闪身让开些让他去了,然后她心里头大舒了一口气,对着外面的一些面如土色的几个丫头招手:“还不快进来!”那几个丫头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庄君堂,又看了看陆小其,犹犹豫豫地往这边慢慢凑了过去,等到庄君堂走得远了,她们这才敢快步跑到房里,手忙脚乱地开始扶起白兰和林红。 陆小其上前去探了探林红脉息,虽然微弱,但还未断气,便松了口气,吩咐靠门口一个丫头:“还不快去请大夫!”丫头们刚才被吓懵了,所以手忙脚乱都不知道要干些什么了,这会陆小其一说,她们才想起是应该找大夫,于是那丫头就急急跑了出去。 陆小其见场面已经控制住了,剩下也没自己什么事了,叹息了一声就带着小铜要走,这时白兰踉跄着追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弟妹,多谢,多谢了……今日若不是你,我这条命怕是没了。”陆小其平日对她虽没有什么好感,但如今见她这副凄凉模样,也是心下一软:“大嫂,你也不用谢我,先顾着你自己吧,这件事只怕还没有完呢。” 白兰惨然一笑:“弟妹放心,他今日既没打死我,我就算保得一条命了。”陆小其也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好,就招呼了四周的丫头:“还不过来伺候好你家奶奶?她这时候是能乱动的么?”丫头们一听,就紧张地把白兰扶走放在床上躺着去了,有的帮她洗脸,有的帮她包扎伤口,总之好一个忙乱,陆小其趁着这当口也就走了。 第九十七章 新的主事奶奶 第九十七章新的主事奶奶 陆小其回到自己院里约莫一个时辰的样子。(手打小说)就听下人们说庄老爷还有三少爷二少爷都急匆匆赶回来了,大概是府里的下人看情况不好出去叫了回来的。之后庄老爷就到处派人找大少爷,但是找了很久也没有找见,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过得两日,陆小其又听得一个消息,说是大少爷在外面养的女人前两日死了,那女人已经怀了六七个的身孕,再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一尸两命,真是造孽。大家都说大少爷当日回来对白兰下狠手就是在那女人死了不久发生的事情,很多人都猜这两件事可能有关联,但也都是胡乱的猜测,没有谁能说得出什么证据来。 三日后,大少爷还是找到了,据说是在城里一家青楼里找到的,他在那里喝了三天三夜的酒,找到他的时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再三日后,庄老爷派人叫了陆小其去。 陆小其去的时候很是思量了一阵,因为关于当日的情形,她一早已经跟庄老爷说过了,不知道他这次又找她是为了什么事情?按说他现在为了大房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的。没有时间和精力找她说其他的才是。 陆小其见到装老爷的时候,他穿着平日惯常的青稠马褂,但却全无平日的精气神,他独自一个坐在厅里,斜斜地靠在边上的茶几上,微微闭着眼睛,浮起的眼袋有些凸显下掉,一副十分疲乏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陆小其觉得他似乎苍老了一些, 陆小其站在门口正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进去,因为怕他是睡着了,结果他却在那头睁了睁眼睛:“小其,来了?”陆小其这才走上前去,一福:“见过爹爹。”庄老爷把身子坐得直了些,指了指下面的椅子:“坐吧。” 陆小其坐下了,静听庄老爷的下文。他并无什么客套话,就直接道:“小其,我今儿个找你来,是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他挪了挪坐得有些发麻的腿:“我想让你做庄家的主事奶奶,打理府里的内务。”陆小其一听,好生惊讶,忙道:“父亲怎么会这样想?大嫂不是当得好好的么?就算……她如今身子不大好,那也有二嫂呢,将来还有三嫂,论起来怎么也不应该轮到我的,再说我年纪又小,到府里的日子也尚浅。为人处世的经验也不够,就算真当了,那旁人也是必定不服的。” 庄老爷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个我如何不知?我原本也是觉着不大适合的,可是如今却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你大嫂这回出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如今和你大哥两人……咳,她是不能再主事了。至于你二嫂,这桩事里也没少她掺和,要不然事情不至于到如今这地步。即便撇开这件事不说,她那性子到底是不够大方,心计虽多却全是歪的,也无法以德服人,所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她主事的。再说说你三嫂,莫说君华还没有成亲,就算成亲了,雪魄那孩子的性子我也是知道一些的,在我们这样的大院子里,她不磨练多几年终是远远不够的。”庄老爷说到这里便有些语声无力,还叹息着摇了摇头,又喝了口茶提神,才道:“至于你,虽然年纪小些。但我瞧着比那些个大的都会处事,这次若不是你,大房的事只怕真就没法收拾了,所以我觉得你是行的,希望你不要推辞了。” 陆小其听庄老爷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虽然好像很平淡,但她总觉得里面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伤感,一时心里也是不大好受,而且庄老爷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又如何能再推辞?此时的庄老爷看上去有点儿心力交瘁,她实在不愿让他无端多费口舌来说服自己了,当下略微沉吟了一下,便也不再多说:“既如此,小其就应下了,只是日后若有什么做得不周全的地方,还望父亲能多教教我们这些做小辈的。” 庄老爷脸上的表情终于舒展了一下:“这便好,果然还是你说话做事让人省心些。”陆小其见他疲乏的样子就不欲多留,福了一福:“爹爹看着有些累,小其这边下去了,您多休息一阵罢。”庄老爷也不挽留,只点点头:“好,去罢。” 又过得几日,庄老爷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不过大房两夫妻都缺席了,大家也心知肚明的没有去问这个问题。 陆小其到的时候,里面只有二少爷夫妇两个,孙凤鸣正眉眼含笑地在那里捏了二少爷一把:“死相,今儿个你可得给我打起精神来,说不得有我的好事呢。”二少爷性格有些柔弱。通常都顺着她,这会子便也笑道:“知道了,娘子,为夫的绝对不敢扫了娘子的兴。” 陆小其知道孙凤鸣那话的意思是白兰这回不行了终于要轮到她来主事了,当下便想,若是她知道了自己越过她当了主事奶奶,不知道她会怎样恨自己?说实话,庄老爷把这件事交给陆小其,还真不是一件什么好相与的事。只不过她陆小其却也不是个会怕了人的人,她如今既答应了庄老爷,那便决心好好地当着这主事奶奶,不会去瞻前顾后。 孙凤鸣以为自己今儿个是绝不可能落空的,所以心情特别好,见了陆小其也笑得十分高兴:“小其,好久没和你说话了呢,改日去我院里坐坐,说起来你就从来没有去过呢,我家小宜都说好生想你呢。”陆小其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客气话,孙凤鸣的女儿小宜才二岁多,总共都没见着几次,怎么可能会叨念着自己? 陆小其客气地跟孙凤鸣说了几句,三少爷便也到了,他进门就和陆小其会意一笑。然后才去给孙凤鸣二少爷见礼,孙凤鸣今儿心情好,也不和他计较,只吃吃笑:“老三,我听说那李家二小姐近段时日常来闹你,是也不是?”三少爷也不多说,只笑了一下:“她呀,总是那样的。” 正说着,庄老爷终于从内屋里出来了,大家见了礼后,孙凤鸣第一个就忍不住问道:“父亲。您今儿个召大伙儿过来,可是有什么紧要事说?”庄老爷点头,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正是。你们都知道,你大嫂如今身子不好,主事只怕是不行的了,但府里也不能没有主事奶奶,眼下便只能另定一个了。” 孙凤鸣听到果然是说这件事,脸上顿时神采飞扬起来,暗地里捏了一下二少爷的手,然后假装扭捏地道:“却不知父亲是定的谁?”庄老爷全不婉转一下,直接道:“便是你弟妹小其。” 孙凤鸣听到这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皱了皱眉:“什么?父亲说是谁?”庄老爷瞥了她一眼,放缓了声音:“我说是小其,以后府里的主事奶奶,就是小其了。”孙凤鸣一时间愣在那里,心里不知道是何滋味,似身坠落下三千深崖,又似掉入了三九寒冬的冰河水中,那心转了半天才慢悠悠回过神来,然后腾地就站了起来,激动得嗓子都变得尖利起来了:“父亲,你,你说错了吧,小其才多大年纪?入门也没多少日子,怎么能是她?我都还没有轮到,怎么能是她?” 二少爷在下面急忙去拉孙凤鸣,但硬没拉动她。庄老爷也不去看她,只是沉声道:“我虽然老了,但还不糊涂,谁能当家谁不能当家我清楚得很,这件事便这样定了,我今儿个不是和你们是商量来的,只是告诉你们一声。”孙凤鸣望着庄老爷,紧咬了咬嘴唇,心中虽是满腔怒恨,但到底不敢对他怎样。她突然回转头来,一手指着陆小其鼻尖,那手指颤抖着:“好!好你个陆小其,小小年纪便这般阴险,你到底在背地里使了多少手段,才争得的这主事奶奶?” 陆小其还未说话,庄老爷在上头已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喝斥道:“君林,自己屋里头人也不管着点,竟这般没规矩,在为父面前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成何体统!给我跪在外头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庄老爷是很少这样当众发怒的,二少爷惊得不小,当下急忙说了声“是”,然后再不敢言语,便要拉了孙凤鸣出去一同受罚。 那孙凤鸣正自气怒无比,却是硬挺挺地站在那里就是不动,二少爷拉不动她,心里十分着急,耳边又听得庄老爷冷哼了一声,他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胆子,“啪”地一巴掌打在了孙凤鸣脸上。孙凤鸣万没有想到这个一向顺着自己的丈夫居然敢打自己,她一手抚着脸,一手指着二少爷:“你,你……”二少爷反正是豁出去了,也不管了,猛地一使力,拽了她就出去了,男人到底是力大些,他动起真来孙凤鸣自然抗不住他,就被拖了出去。 庄老爷这时在上面才脸色好些,然后郑重跟陆小其道:“小其,你记住了,日后在府里主事,哪个若是不服无理取闹的,自有家法伺候,你年纪小,不动些手段是降不住人的。”陆小其明白庄老爷刚才此举其实就是给府里上下一个下马威,好帮自己奠定威信,当下便深深一礼:“谢爹爹这般信任小其,爹爹放心,小其自会尽力而为的。” 第九十八章 兴师问罪 第九十八章兴师问罪 陆小其接管当家***第二天。(手打小说)还没来得及了解一下大概情况,就被一个突然情况杀了个措手不及。 这日一大清早的,就有一个姓李的小管事慌慌张张来报:“四少奶奶四少奶奶,不好了,大少奶奶娘家来了一推子人,正在外头闹呢,闹得实在不成个样子了,您快去看看吧!” 陆小其一听就知道棘手的事情来了,这白兰被大少爷打得着实不轻,很可能脑子里有了淤血,打的当日还清醒来着,可后来陆小其过去看的时候,就发现她时不时的会昏迷一阵,情形不容乐观。那白兰的娘家也是靖州的一户大家,知道了肯定是不好交代的,所以这会子闹起来只怕有些难平息。只是说来也怪了,这庄家白家都在靖州,白兰都躺床上好几天了,怎么白家人今天才来闹? 陆小其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对李管事道:“林管家呢?你把他也请过去。”李管事答道:“林管家在前面呢,正是他派我来通知***。”陆小其这下就放心了不少。因为林管家毕竟是经验老道的,有他在事情就会好办许多,要不然她一个这般年纪又才上任的主家奶奶,只怕真压不住场。 陆小其又想了想,吩咐小铜:“你去看看林红好些没有,若是醒着,就让人扶着她出来。”小铜见自家奶奶初上任就碰见这样的事情,心里也很紧张,立马就拔腿去了:“是,奶奶!” 陆小其自己带着画眉匆匆跟着李管事直奔大门去了。一行人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待快到大门但还隔着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听见一阵喧哗声,有哭闹的,有怒吼的,还有乒乒乓乓的一阵打砸声,当真是好生热闹。 待陆小其走到眼前,就看到数十人在大门口聚集着,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哭的哭喊的喊,还有拿着扁担到处乱打的……而林管家正在哪里声嘶力竭地跟对方讲道理,劝解,但对方的情绪十分激动,显然听不进去他的话,还把他簇拥在中间推推攘攘的,有的还拿手揪住了他的衣领,而他后面的一群庄家下人就拼命地想拦住对方不要乱来。 陆小其见这架势,心想这的确是闹得太不成样子了。外头可是大道,来来往往的人看着成这样体统?庄家面上实在难看得紧,得赶紧阻止了这事才行。可白家人如此激动,林管家这样的老经验都落入这般尴尬田地,自己上去跟他们说道理也未必有用,说不得把自己也推推攘攘起来,那就不值当了。 她这样想着,就站在一边没有近前去,先观察了一小会,然后问身边那李管事:“你可认得这里面是谁挑头的?”李管事指了指对方当中一位四五十岁身穿朱色马褂,长着一双铜铃眼的粗须中年男子:“就是他,他是白家二老爷,今儿个这些人就是他带领的,白老爷自己倒没有来,另外还有白家几位舅少爷也来了。” 陆小其稍微思量了一下,就吩咐李管事道:“你去叫几个力气大些的,过去关了大门,手脚快些,莫要被人挡住了。”李管事不知道她为什么下达这样的指令,但此刻情况紧急,也不容他多想。就急忙领命去了。这时陆小其又低头对身边的画眉说了几句话,画眉也点头走开了去,叫来了就近的几个下人低声吩咐着。 过了一会子功夫,庄家这方五六个青壮下人就迅速朝大门口跑去,一边分了几人把住了两扇大门快速推动。那边白家人一看对方要关大门,当然就想阻止,但庄家的人力气大动作又快,对方有点挡不住,于是原本在那里乱吼乱砸的一些男子都跑过去帮着挡去了。这一来,另一边就只剩下一些老的小的还有女眷继续哭闹着,但气势立刻弱了下去。 就在这时,庄家又有三四个下人抢上前去,从白家那些老幼妇弱当中架住了白家二老爷就走,转眼工夫就将他往陆小其这边驾了过来。他身边的都是些没有战斗力的,一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驾走了,然后一些妇女就开始喊:“不好了,不好了,二老爷被他们抓走了!” 她们这样一喊,那边本来阻止关门的白家人立刻就放了手朝这边跑过来,如此一来,庄家的下人就在后面趁机把门给关上了,并死死地上了闩,外面的人也就看不到热闹了。 不过白家的人似乎更加激动:“你们庄家要干什么?打了我们的姑娘,还想打我们老爷么?” 陆小其命几个下人在前面挡着,对方见老爷落入别人手中,虽然激动也不敢贸然上前,只是在那里吼骂。陆小其也不管那些人,只对面前这明显极度盛怒的白家二老爷深深行了一礼:“晚辈陆氏小其,见过白家二老爷。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白家二老爷本来是想发飙的,但看对方才这么小一个少女,又如此有礼,自然是不好动手的,便狠狠一甩袖子,气呼呼道:“你是何人,这般无礼把我架过来作甚?” 这时林管家也从那边脱开身过来了,他觉得陆小其突行此举有些不妥,白家人已经十分激动了,再激怒他们就不好了。但到底她才是主子,又是奶奶,无论她做了什么他当然只能尽力配合,当下急忙上前陪笑道:“白二爷,这位是我家四少奶奶,也是府里的主事奶奶。” 白二爷想不到庄家的主事奶奶竟是个这样稚气的十四岁少女,禁不住拿眼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通,藐视地道:“你是主事奶奶?你们庄家真是没人了么?”陆小其也不与他计较,只十分有礼地再次一福:“回白二爷,正是晚辈。晚辈有幸能做主事奶奶,全靠了大嫂的推荐,要不然依我这般资历,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的。” 白二爷听说是白兰推荐的。一时神色缓和了些,又打量了她几眼:“哦?看来你跟我们家姑娘关系还不错?”陆小其始终恭恭敬敬道:“正是,小其和大嫂情同手足姐妹,白二爷没听过大嫂说起过我么?”白二爷见她说得这般正经,还道真有其事,就道:“哼,你们小女儿家的事情,我一个大老爷自然懒得去听。”他甩了甩袖子又道:“我就知道我家姑娘被你们庄家的人打成了重伤还隐瞒着消息不通报白家,真真是气煞人了!我不和你小女娃子家说,叫你们庄老爷出来给我个交代!” 陆小其道:“父亲正好不在,他若是在定然一早就出来迎接您了。所以晚辈只好先过来招呼着,我这就派人去请父亲过来,您带着白家的这些亲戚都先进去里边坐着喝口茶,如何?”白二爷又怒起来:“你莫要当我是傻的,想哄我进去好好儿坐着?哼,想都别想!你们庄家把我们姑娘打成这样,若不给你们些颜色,断没有这般好说话的事!” 陆小其知道不出点小计谋他是不肯安静下来的,于是便近前一步低声道:“白二爷,晚辈其实是有些话想私下跟您老说,您也知道我和大嫂的情分非同一般,我自然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想要先让您老知情些,待会父亲来了你也更有话说不是?”白二爷看着她有些半信半疑:“此话当真?”陆小其道:“自是假不了的。” 白二爷还是不大肯信,这时小铜正好赶到,她上前跟陆小其说了一声:“奶奶,林红姐到了。”陆小其一偏头,果然看到头上还缠着白色布带的林红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脸色发白脚步轻浮地过来了,想是伤势还不大好,只是勉强支持着过来的。陆小其心道来得正好,当下便抛下白二爷立刻紧走几步到了林红面前,低声急促对她道:“你当日求我救你家奶奶,我去了,我今日要你做的,你也不能不依我。” 她才说了这句,那白二爷也已经跟过来了,因着林红是白家带过去的丫头,又是白兰的心腹丫头,他自然是认得的,他一过来就急着道:“林红,你怎么来了?莫是你家奶奶又有什么不好了?”林红一见白二爷,如同见到自己的娘家人一样,立时“噗通”一声跪下,悲从心起,泣不成声地唤道:“二老爷……” 陆小其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立刻接道:“白二爷。林红过来就是想跟您老说,我有些话儿您老一定要听听,您听完了自然就会明白了许多事情,是不是,林红?”林红在那里悲切难以自抑,双肩抽*动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四少奶奶说得……没错。”陆小其见她果然是依着自己的意思说,并没有忘记自己救她家***情分,心里也放心了一大截:“白二爷您看,晚辈说话您若不信也就是了,这林红是你们自家人,能骗了你么?” 第九十九章 何为内情 第九十九章何为内情 白二爷见林红都点头。(手打小说)心里便开始相信陆小其了,于是道:“好,那我便听你说说就是。”陆小其见他答应,心中一松,就做出有些为难地样子看了看门口的那一大堆白家人:“白二爷,您看,我这里要跟你老说话,您便看在我这薄面上,让他们都在里面坐坐歇一歇好罢?”白二爷正有点犹豫,陆小其又道:“我并非是让你就此罢休,就是想让大家都暂时歇歇,到时候您老要如何地,我决计不拦着,如何?” 白二爷听她这样说,便对着门口一堆群情激愤的白家人一摆手,大声道:“大伙儿听着,我们就先给庄家四少奶奶一个面子,暂时进去坐一坐罢。”白家人自然都听白二爷的,一个个虽然还很气愤,但也都住手的住手,住嘴的住嘴。暂时消停了下来。 旁边的林管家见了也是心里一松,这时才顾得上抹抹自己脸上的汗,一边抹一边想道:难怪得老爷让四少奶奶作了主事奶奶,她果然是有些手段的,自己这个老江湖都差点控制不住的场面,她一来就三两下镇住了,这一点实在叫人不得不佩服。 陆小其看了一眼白家其他人等,然后朝林管家道:“林管家,这些白家来的亲戚们就……”林管家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立时应道:“是,奶奶放心,这边就交给我好了。”陆小其点了点头,又对画眉道:“画眉,你先引白二爷进去,莫要怠慢了,我稍后就到。”这边白二爷有点不高兴了:“我说四少奶奶,你不会是拖延时间吧?”陆小其急忙解释道:“白二爷放心,我是安排人去请父亲,不会耽误许久。”白二爷想想算了,既然已决定要听她说什么,便也不争一时半刻的,于是就跟着画眉去了。其他的白家人也在林管家的安排下进去了。 陆小其吩咐完这些,对一旁的小铜打了个眼色,然后又瞟了瞟林红,就朝另一边慢慢儿走了过去。小铜自然会意,一招手就让那两个丫头扶着林红跟了过来。 陆小其抬腿就进了一边的门房里,吩咐里边的门人:“你先出去一会。顺便把大门开了,等我唤你再进来。”门人应了一声立即去了,小铜知道自己奶奶是有话要对林红说,扶了林红坐下后,就带着林红身边那两丫头出去了:“两位姐姐,劳烦跟我出去等一会子罢。” 于是,门房里就剩下了陆小其和林红两人。如今情势紧急,陆小其也没空跟她客套,直接就问道:“林红,白二爷怎么会来闹的?莫不是你家奶奶跟他说了甚么?”林红摇头:“回四少奶奶,我家奶奶一时清醒一时昏迷的,哪里有心思去做这种事?再说奴婢也不知道奶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便也任由府里把这件事瞒着不去说,一切只等奶奶好些再作打算。若不然白家哪里等到今日才来闹?只是昨儿个不知怎的,三舅少爷就知道了风声过来看奶奶来了,当时奶奶昏迷着也没跟他说什么,他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了,愤愤地去了。” 陆小其心道肯定是有人故意走漏了消息,不过这样倒不可怕,她最怕是白兰自己让娘家人来出气的,那她今天这个和事佬就有些难做了。当下便道:“看来是有人走漏消息了。其实也是,当时知道的下人不少,哪里能瞒得过去?如今白家既已经来了,这没个交代也是过不去的,按道理说,大嫂伤成那样的确是大哥的不对,只是……”她一边说话一边注意观察着林红的表情,然后慢慢儿道:“这真要闹起来,只怕对大嫂自个也没什么好处,毕竟她这边的情形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的。所以我这里是想知道大嫂她自己个的意思,依着你看,今儿个这件事,她倒是希望怎生处理才好?” 陆小其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来,只因庄老爷说过白兰在这件事中也是有问题的,再加上大少爷那般噬魂落魄的样子她也是看见的,还有外头姨奶奶一尸两命的事情,这些事可都不小,想来白兰总有些干系在里面的。 林红没有立时应陆小其的话,低了眉眼想了想,才道:“奴婢想……我家奶奶这次虽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毕竟她自己也是庄家的人,闹得庄家没有面子她又能脸上有什么光去?所以我瞧着她大概也是不大愿意闹得这样大罢。所以…….奴婢觉着今儿这事还是息事宁人的好,还请四少奶奶从中多多周旋。” 陆小其见林红这般说,心中越发相信白兰在这件事儿上并非纯粹无辜的了,所以当下心里也有了些底,点头道:“那好,你既这样说,我便知道怎生处理了,你先回去罢。若是你家奶奶醒着,你最好提醒她一声,待会白家的人定是会去看她的,到时候人多嘴杂,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只怕这场面就难收拾了。” 林红点头:“四少奶奶请放心,这点奴婢省得的。” 陆小其摸清了白兰这边的意思,也就不再耽误了,怕白二爷在哪里等急了,所以就和林红两人分头去了。 陆小其到得白二爷这边,他似乎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一见她就问道:“四少奶奶,我这人是最没有耐心的了。你也莫要和我说旁的没用的,有什么话干脆点快些儿说吧!”陆小其走过去坐下了,口里应道:“白二爷放心,我这就跟你说。”她今儿说话有点多,就端了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喉,才道:“不过我倒想问一句,您老人家今日过来,可是事先跟大嫂说过的么?”白二爷想到白兰都被人打得昏迷了,心里更加气愤:“自然不曾,她都那样了,那能说话么?” 陆小其点头:“这就是了。若是大嫂知道这件事,定是不会愿意的。”白二爷听得一拍桌子,大声道:“胡说,她被你们庄家欺负成这样,难道还不愿意我们娘家人为她撑腰讨回个公道来?”陆小其笑了一笑:“白二爷稍安勿躁,您先听我把话说完了才是。”白二爷哼了一声:“好,你说!” 陆小其当下便低了声音道:“您可知道大嫂这次是为着甚么原因才受了这么大罪的?”白二爷横了她一眼:“我是不清楚,但无论如何,那庄君堂怎样也不该对我家姑娘下这般重的手!”他越说越激动,又拿手一擂桌子:“这白眼狼,让我逮着他非把他给废了!” 陆小其探清了这白二爷甚么都不知道。心想自己就更好说话了,当下就凑近了点道:“白二爷,我正是要告诉您这其中的内情。您可知道,大少爷在外面养了个姨奶奶?他也真是不像个样子,要娶姨奶奶就光明正大的么,还在外面偷偷儿养着,偷偷儿养着也就算了,还为着这个冷落了大嫂许久,你说,大嫂能不恼么?这女人啊,最最是受不了丈夫的冷落的,所以她心里头的恨和怒我都清楚得很,当然,我也是很理解她的,不容易啊……”陆小其先是数落了庄君堂的一堆子不对,又替白兰打抱不平了半天,说得白二爷频频点头,对她的警惕又少了几分时,她突然话锋一转:“大嫂想到哪狐媚子,气得有几回都说想要了她的命,当然,她也就是跟我说说,我也没往心里去,可这后来……您老人家知道么,就在大嫂挨打前日,大少爷外面那姨奶奶暴毙了,一尸两命,都七六个月大了……哎,大少爷最宠那姨奶奶了,加上庄家人定本来就不旺,这一尸两命啊……哎,他这一时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听说他又不知道从哪里得的消息说是大嫂做的,所以回来就对大嫂不知轻重的……这真真是…您说说,这教人说什么才好呢?” 白二爷开始还很愤怒,可越听越是吃惊,到最后他便惊疑地道:“按照你的意思。就是说那姨奶奶是我家姑娘害死的了?”陆小其当然不是傻子,这谁都没有定论的事她如何敢说,只是叹息了一声,说了一番话让白二爷自己去想:“这我倒不敢说,毕竟我是什么也没见着的,尽管大嫂平日里对那姨奶奶恨之入骨,但我没亲眼瞧着是不能乱说的。只是您想想,若这件事真和她没有干系,她为什么不早早的让人来跟家里人说,好让您老给她讨个公道?她又不是一刻清醒也没有的,我前几日去看她的时候就是好好的呢。再者,你刚才也听见林红说什么了,要真是和她一点干系没有,那林红会要我跟您说这番话么?” 白二爷听到后来,越听越觉得这中间确实有隐情,他虽然性子不好,但不是个全不讲理的,这事若真是白兰干的,若人家手里还有把柄的话,那他今日来闹不但没什么道理,还真是对白兰没什么好处。他这样想着,火气就消了大半,只是嘴上还硬着:“我家姑娘断食补会做这种事的,想是旁人陷害的。不过还是多谢四少***提点了,无论如何,我现在先去看看她再说,这里就不耽误了。” 第一百章 如此内情 第一百章如此内情 白家来大闹庄家的事。(手打小说)最后在白二爷听完陆小其一番话又看过白兰之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这件事使得陆小其在庄家众人的地位中更接近一位当家***形象了,因为之前大家都想着她犹实太过年轻了,所以心里头难免会犯嘀咕,如今通过这一件事儿,却使得大家对她认可了一些。只是那孙凤鸣心中愈发嫉恨,每日里指槐骂桑的,陆小其知道她心里不平衡,便也不去理会她。 这日陆小其又过去看白兰,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她如今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也不再昏迷了。 陆小其进到院子里,里面一个圆脸子婴儿肥的一个丫头就十分殷切地迎了:“四少奶奶来了?快里边儿坐,刚才我家奶奶还念叨着你呢。”陆小其认得她是白兰身边使唤的丫头,便笑道:“是么?你家奶奶今日可好些了?”那丫头道:“一日好过一日呢,这两日都能吃饭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全好了罢。” 陆小其进到白兰房里,便看到里面还坐着大房的三位妾室,想是一起结伴来看白兰的,陆小其碰见过她们几回了,回回都是三人一齐来的。三妾见陆小其进来。都站起身来十分恭谨地行礼:“见过四少奶奶。”陆小其因着见过几次,如今已经能记住她们的名儿了,就一一唤道:“赵姨娘,眉姨娘,明姨娘,三位又过来看大嫂了?” 白兰那边也支起身来:“小其来了?快进来坐。”她说完又急忙吩咐一旁的丫头:“芳儿,快看座上茶,香儿,去拿了昨儿个你舅奶奶送的点心出来吃。”这香儿就是之前陆小其院里遣出来的香儿,芳儿是她妹妹,两人因着陆小其之前饶了香儿的事情所以都对陆小其很有好感,这会子更是格外的勤快,应了一声“是”后给陆小其看了座,就好生麻利地去了。 陆小其坐下后,大房屋里这三个妾才敢坐下,一个个都低眉阖首的很是拘谨。白兰今儿个气色果然是好了许多,她坐直了身子,对那三个姨娘道:“三位妹妹来了也有些时候了,先回去歇歇罢。”三个姨娘其实也是有些坐不住,不知道是不是白兰以往对她们太过严厉,所以她们每次到白兰这里来都十分拘谨,生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似的。所以她们当然巴不得快点去了,白兰这一说她们立刻就站起来,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陆小其坐下笑道:“大嫂今日看着似乎好多了呢。”白兰感叹道:“是呢,是好多了。也是多得小其当日及时赶到,若不然……我死便死了倒不打紧,只是放不下我的兰兰柔柔。她们还那般小……”陆小其见白兰说着又面露戚色,便好言安慰道:“大嫂,你莫要想太多了,如今不是好好儿的么?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罢,如今你的身子才是最紧要的。”她说到这里又四下看了看:“是呢,我怎么来几次都不见兰兰柔柔?” 白兰道:“是我不叫人带她们过来的,我如今这副样子,怎生好叫她们见着了?所以每日只是过来请安一次,便就由奶娘带回去了。说起来…….你大哥对我是……没什么情分可言了,但到底还顾及着点两个孩子,当日动手之时便让人抱了兰兰柔柔到别处去了,免得吓着她们。所以这件事她们两个是不知道的,只以为我是病了。”她说到后来,越发黯声:“总之,我如今也就只得她们两个了,即便是被休了回去,我也是要带着她们两个在身边的。” 陆小其忙道:“怎么会呢,大哥只是一时冲动,日后自会转过弯来的,再说了,父亲那里都没说什么。你想得这样多做甚么?”白兰摇摇头,道:“你是不知道,这次君堂是彻底恼了我的,他只当是我害死了他外头养着的那周姨娘,你也看到的,当日他是如何对我下手的,他是想我死的……所以,这事断不会就这样罢休了的。”她说到这里突又苦笑了一声,道:“其实,这事也不怨他怪我,实在我自个儿也是有些错的。我之前确实是恨着周姨娘的,她身边我还特地放了一个丫头,结果这丫头就害死了周姨娘,被抓住拷打不过后又招了我出来,你说,君堂如何能不恼我?” 陆小其早知道这件事跟白兰脱不了干系,但她是真想不到白兰会这样坦率说出来,一时也有些惊讶:“有这样的事?”白兰点头:“小其,我这次也算死了一回了,许多事情想通了,加上我这命也是你救的……所以这些事儿也不瞒你,那丫头千真万确是我派去的,当时我还想着要那丫头捡个适当时机对付周姨娘的,可我未曾想害死过她呀,再说当时我兰兰柔柔已经回来了,我的心思也不在那上头了,周姨娘屋里的那丫头我都好久没见着,怎知道她,怎知道她……就自作主张害死了周姨娘。”她说着又摇了摇头:“可如今就算我说不是我指使的。又有谁会信?毕竟她是我派去的不假,如今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所以这些话我也只对你说说罢了,对旁人我干脆是一概不认的。” 白兰说完这些,又叹息了一声:“不说旁人,就是你如今也未必信我。不过也不打紧,我如今是真的想通了,能留得这条命,身边还有两个女儿,我这辈子也该知足了,其他的,该怎样便怎样罢。”陆小其见她这模样,心里倒是有两份信她的,当下便也诚心安慰道:“你既这样想也是好的,一个人若是没有甚么怕的了,日子反倒过得轻松些。” 白兰大概也感受到了她的诚意,当下便道:“小其,以往大嫂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不少,可你如今还这般待我,你……当真是不记恨我么?”她说到这里,似下定决心一般道:“你可知道当日香儿诬陷你的事儿是我指使的?哄你上街去也是为了让歹人盯着你的?不过我当日是真不想害你的,倒不是因着我心善,只是你和召召若有事。我兰兰柔柔只怕就接不回来了,所以,我还特地派了人去抢你的银包,好阻拦你的,后来也有让那人去衙门报案……哎,总之我当时确实差点害死了你。”白兰说的这些陆小其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但无论如何,她见白兰肯这样坦率说出来,反而是真的不想去计较了,当下一笑道:“过去的事儿还记着作甚么。大家就都不要提那些了。” 白兰见她说了这些话陆小其都不惊讶也不恼怒,一时感概万千,叹道:“果然还是你更适合做当家奶奶,这般气量一般人是比不上的,你二嫂不行,我自然也是不行的,咳,我现在想起以往的种种,也觉着实在太过了,真不知道当时是争的些甚么,争来争去,到头来还不是这般下场。” 白兰又苦笑了一阵,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如今作了当家奶奶,你二嫂哪里是不会轻易罢休的,我和她相处了几年,是知道她性子的,她想要的东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其实前几日我娘家来人闹的事,就是因着她着人去故意说了闲话的,我如今都这般了她想是不屑对付我的,大抵是要给你一个难看,幸着你处理得好没弄糟了,总之日后你要提防着她些。” 陆小其心道原来如此,当下点点头:“多谢大嫂的提醒,小其记下了。” 白兰说完孙凤鸣的事,又说起另一件事来:“还有,那庆生的事,我大抵是猜得到一些的,是你府里的丫头画眉求你跟老三说的吧?老三可是不认识他是谁来的。”陆小其见她这样问出来,便也认了:“这事果然是瞒不过大嫂,确是这样的。”白兰了然道:“那画眉和庆生是同乡,又对他……怕是有了儿女之情,所以我想着除了她也没有旁人了。不过,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打了那庆生么?” 陆小其摇头:“这层小其着实不知。”白兰道:“莫说你不知道,这庄家上下怕是没有几个知道,我打他是因着他和赵姨娘的关系。这两人日久相对生出了情分来,不过倒从未做出过什么出格之事,要不然依着我以往的性子,怕是他和赵姨娘两个都活不成了。所以那次我打他,便是为了给那赵姨娘脸色来着。” 陆小其真真是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层原委,便惊疑道:“那么,他和画眉之间……”白兰苦笑了一下:“只怕是一个有情,一个无意了,你有空也得说说那画眉,叫她不要再去想着庆生了。”陆小其不知道该说什么,唯有叹息:“她是个聪明的,我想是不需要我说什么,希望她自己能想明白了罢。” 白兰点头:“这件事我就是跟你说一声,让你心里有个数,至于怎样处理,你看着怎样好便怎样罢。” 第一百零一章 审问 第一百零一章审问 白兰的话果然没有说错。(手打小说)又过得几日后,早上请安的时候,庄老爷特地留下了陆小其,脸色凝重地道:“小其,你可知道,昨**大哥同我说了,他是一定要休掉你大嫂的,说是周姨娘的死市她做的,我怎生说他都没有用,哎,儿大不由父啊。”他的脸色似乎黯淡了一会,然后又道:“我瞧着你处理你的大哥大嫂的事,还有白家来闹的事,都是办得十分好的,如今我便也把劝你大哥的事交给你试试,无论如何,白兰不能休。虽然你大哥说底下的丫头已经招认是白兰指使了害周姨娘的,可白兰自己却是不认,也没有旁的证据,是定不了她的罪的。再说白家那边也不是好得罪的,这件事……哎。内宅的事儿啊就是多,也不是白兰一人这样的,如今这情形……你大哥可以冷落她,一生都不再看她一眼,但这庄家大少***名分怎样都是要保留的。” 陆小其心知庄老爷的决定是正确的,大户人家的正妻都是门当户对,出于两家名声的考虑,一般来说是不能修妻的,就如庄夫人的退隐老家养身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而且内宅争斗有时候也很是难分对错的,在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形势下,谁又能保持完全地干净呢?更何况,白兰自己也说过,她并没有让那丫头害周姨娘的性命。 陆小其想到白兰的话,心里就一动,若那丫头没有白兰的指使,一般来说是不会擅自行动的,就是行动也不至于害命这样大动作,这其中莫非另有隐情?也许是丫头无意中下重手了,也许是旁人指使的?无论如何,如果能证明给大少爷看确实不是白兰指使杀人的,他或许便能打消了休妻的年头吧?只不知那丫头还在不在人世? 庄老爷见陆小其沉吟不言,只道她也为难,便道:“小其你不用为难,为父只是让你去试一试,这劝得成劝不成的。为父都绝对不会怪你半句。”陆小其这时才回过神来,忙道:“爹爹,小其不是不想去,只是在想法子。我想问一件事,那害了周姨娘的丫头,现如今是在哪里?” 庄老爷道:“原本要送官的,后来你大哥答应了我不送官,便还关在他那外宅里。”陆小其原本还担心那丫头已经被打死了就死无对证了,如今听说人没死,心里头就觉着有些希望了:“如此,小其眼下就想去大哥的外宅一趟,不知道爹爹能否派个识得路的人带我过去?”庄老爷见陆小其现在就要行动,自然是支持的:“大林就是知道的,我让他送你去好了。” 陆小其让庄老爷这边的丫头去自己院子交代了画眉她们一声,自己则一刻不停地带着小铜随大林去了。 庄君堂的外宅距离庄家很是远,这马车走了好些时候才到,待陆小其下车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这外宅离她和三少爷开的“桃花源”不远,远远地就可以望得见。话说这里的环境还真是适合建外宅藏姨太太,景色又好,地方又清静。少有人会见着。 陆小其一行人走到门前,叩了叩门,里面半天才出来一个没精打采的下人,有些狐疑地看着陆小其一行:“请问这位夫人是找谁?”大林在一旁答道:“这是庄家四少奶奶,来见大少爷的,大少爷可在么?”那下人意外了一下,然后立刻恭敬起来:“原来是四少奶奶到了,快请进,大少爷正在屋里头呢,您先进来,我这就着人去请大少爷。” 陆小其进到内里,见着宅子虽然不算得很大,但却十分清静雅致,布置得很好,只是稍显冷清了些,大概是因为刚死了姨太太的缘故,里面的下人一个个也象霜打的茄子似的,没有哪个露出一丝丝轻松开心的模样来。 陆小其在厅里坐了一会子,大少爷就过来了,他眼下一片疲乏的乌青,好似多少日子没睡好觉了一般,脸色也是憔悴的,嘴唇还有点灰,整个人十分萎然,哪里还有那日气冲冲发狠打人的半点精神头?这好端端一个人变成了这般模样,想是他心里实在是难受,也实在是宠爱这位周姨娘了。 庄君堂显然没想到陆小其会知道这里的,待看见大林在一边候着,心里就猜出了八成。他在一旁坐下了,便开门见山道:“弟妹,你若是为着白兰的事来的,便不用再说了。”陆小其见他这般坚决模样,心道连庄老爷都劝不了他,自己这里说什么也是无用的,所以当下也不去直接劝他,只是道:“大哥,我过来倒不是为着大嫂说话来的,我只是心里有些疑惑,所以想见见那害了周姨娘的丫头,不知道大哥可允许?” 庄君堂不知道陆小其打什么主意,但还是应了她:“弟妹要见便见罢,反正她左右就那么几句话,你听听也好,父亲再问起,你便也可以拿这些话回他,教他不用再想着劝我了。”他说着又对门口站着听吩咐的一个婆子无力地招了招手:“你去带那贱人上来罢。”那婆子应了声“是”就去了。 过一会子,两个小厮就押了一个丫头上来,“噗通”一声扔在了地上:“大少爷,翠红带到了。”庄君堂挥挥手,他们就退到门口守着去了。 地上的翠红半天才慢慢爬起来,歪歪地跪在地上。身子有些发抖,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陆小其只看得到她蓬乱得不成体统的头发,和身上被鞭子打得一道道的青紫伤痕,还有衣服破口处干涸的新旧斑斑血迹,看着是有些惨,但她犯下杀害主子的罪行,有这般遭遇也不算过。 旁边那婆子见翠红低着头不发一言,就拿脚踢了她一下:“见着大少爷和四少奶奶怎的也不做声,莫是想死么?”那翠红这才呵了一声,慢慢抬起头来。脸上伤痕也是不少,但仍然看得出很是清秀,她并不看陆小其,只望着庄君堂,惨然道:“奴婢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求大少爷快些赐死罢。” 庄君堂厌恶地不去看她,陆小其咳了一声:“翠红,我有话问你,你可要老实招来。”翠红这才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就转过眼神去,只是看着庄君堂,笑得好不凄凉:“大少爷,你既这般不想看到奴婢,便快快赐我一死罢,何必的再问什么话?我左右不过是那些话了。” 庄君堂站起身来:“弟妹,你自己问着吧,我实在是不想听这贱人说话。”他说完便也不等人说什么,就径直去了。地上的翠红扭过头去一直看他,等看不到时,终于回过头来,伏在原地开始嘤嘤地哭。 不知道为什么,陆小其觉得这翠红对庄君堂的态度有些儿怪,不过她眼下也不去想这些,只是放缓了些声音道:“翠红,你倒是想一了百了,可你若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怕是想死都有些难了,以其这样受折磨,你倒不如好好地跟我说了罢。”翠红却只是在那里哭,不肯听陆小其的话。旁边那婆子见状又去踢她:“你这不知好歹的贱人,如今都这等田地了,还想耍往日的派头么?” 陆小其见这婆子似乎十分讨厌翠红,想了想便问她:“翠红往日在院里可是很嚣张的么?”那婆子冷不丁被陆小其问话,楞了一楞,然后急忙回道:“回四少奶奶,这翠红确不是个好胚子,往日里仗着姨奶奶宠她。对院里的人都是呼来喝去,了不得得很,只当自己是半个主子了,谁曾想到她居然是这般歹毒害姨***人,咳,当时哪个能想到呢。” 陆小其听了,又一阵思量,对翠红寒了声音道:“翠红,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么?你若是再不回我的话,我便叫人拿刀在你身上划,然后洒上盐来揉,或是让沸水来浇,让蚂蚁来咬,既不叫你死了,又叫你日日生不如死!若是这个不成,我旁的法子也多得很,你不妨一一试过呗。”她这番话原本不过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对白,吓唬翠红的,但却把旁边的婆子都嚇了一跳,心道这奶奶说话好生让人发寒哪。小铜在一旁听着也是有点不自然,这话和奶奶平日的模样可很不一样呢。 翠红听了也是身子一颤,她如今的神经已经十分脆弱,一心求死,可被陆小其这绘声绘色的一嚇,便止住了哭声,战栗道:“奶奶,便只管问……翠红,不敢不答。”陆小其便道:“你是大少奶奶派来的?”翠红点头:“是。”陆小其又道:“也是大少奶奶让你害死周姨娘的?”翠红还是那个字:“是。”陆小其不信地问:“是大少奶奶亲口跟你说的?”翠红毫不犹豫点头:“是。” 陆小其听到这里却不接着问了,白兰明明说不是她指使着丫头害人命的,翠红怎么这样一口咬定是呢?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是谁在说谎?又为什么要说谎? 第一百零二章 翠红之死 第一百零二章翠红之死 陆小其沉吟了一下。(手打小说)才道:“那你可记得当初大少奶奶是怎样将你安排来的?你说得仔细些,不要漏了什么事情。”翠红不用细想就回道:“当日我爹爹生了病,家里穷买不起药,我娘便让我插了草标跪在街边自卖自身,那时本来有牙婆要买下我的,但正好大少奶奶来了,她说只要我肯听她的话,她就多给我娘五十两银子,让她给我爹治病,我应了,她就真给了我娘五十两,然后就叫相熟的牙婆把我带到了周姨娘这里。” 陆小其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那后来的周姨娘对你也很好,将你看做心腹之人是不是?”翠红低低道:“是,因着我手脚勤快,她又不知道我是大少***人,所以便对我很好。” 陆小其又问:“周姨娘既待你这般好,你如何肯听大少***话去害她?”翠红咬了咬嘴唇,回道:“我本就是大少***人,欠着她的情分,姨奶奶对我再好也是无用。” 陆小其不再问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大少奶奶是什么时候跟你说要你害周姨娘性命的?”翠红稍微犹豫了一下:“我初初来的时候她已经这样说了,让我找着机会就害死周姨娘。” 陆小其看出她这一丝犹豫,心里转了几转:“那你如何到现在才下手?周姨娘这般宠你,你有的是机会下手,早应该害死她了才是。”翠红:“……奴婢初时也不敢,所以迟迟未下手,直到周姨娘腹中孩子越来越大,大少奶奶便催着我来下手的。”陆小其不给她思考的余地,立刻连串问道:“她催你的那天是什么日子?是派誰来催你的?在什么地方见的,当时具体都说了些什么?” 翠红半晌不说话,然后跪伏在地上:“……这……奴婢记不清了。” 陆小其冷笑了一声:“哼,我看你不是记不住,是撒谎!你连早些时候大少奶奶安排你进来的事都一五一十记得,这后来的事情如何反记不住了?你当我是这般好哄的么?”翠红只是跪在地上不起身也不抬头,但她身子明显颤抖得更加明显:“奴婢,奴婢……不敢欺瞒……不敢有大话。” 陆小其“啪”地一声将手中茶杯摔在了翠红面前:“看来我不动真格的,你是不会说真话的了,你既不想好死也就罢了,只怕你家人却怕死得紧,你若不为着他们着想,便尽管说谎就是!” 翠红猛然抬起头来,一张脸苍白得怕人:“奶奶,奶奶,我说,我全说,求奶奶不要连累我家人,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 陆小其冷着脸子:“好,那你就说罢,若是不再隐瞒,我自然不去动你的家人。”翠红闭了一下眼睛,脸颊上簌簌留下一串眼泪:“我,我都说。害死姨***事……其实不是大少奶奶吩咐的,她之前只是吩咐让我听她的话,把姨***情况定时报给她,还让我方便的时候整一整姨奶奶,但她,她……确是没有说过要害姨***话。是,是我自己个想在她面前邀功,所以便擅自下了毒手,我以为……我以为别人是不会知道的,谁知道……总之,这是奴婢一个人犯下的事,跟,跟别人都无关。我如今什么都说了,求奶奶快些赐死我罢。”她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哭出声来:“姨奶奶,我对不住您了。您,您莫要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陆小其本来听着她这话还像那么回事,可又见她这般伤心地哭周姨娘,当下还是觉得有些疑点:“真是这样么?你既然还知道哭周姨娘,可见还记着她的情分,大少奶奶都没有让你下手,你如何自己下得手来?” 翠红只是哭:“只怪奴婢想要邀功,当时就跟鬼迷心窍似的,就狠得下心害了她……” 陆小其还是不大相信翠红的话,她既然邀功心切,怎么不早下手,反等了这么久才下手?但……陆小其却在这个时候停下了,她在思量,自己此行也算达到了目的,成功洗刷了白兰的杀人罪名,应该可以劝大少爷回心转意了,那这下面就算有疑点,自己到底是该问还是不该问? 她权衡了半天,还是决定问下去,无论如何,她希望得到一个真相。当下她就不再犹豫,对翠红叹道:“难怪大少爷这般厌恶你,你原来是这般忘恩负义的恶毒之人,就为了自己的一己之心,先是害了待你不薄的周姨娘,后又诬陷于你有恩的大少奶奶,你这般的人,当真是一点心都没有了。” 翠红一听提到大少爷。就似乎提到了她的死穴一般,整个人有点崩溃起来:“大少爷,大少爷……我对不住他,我对不住他啊,是我害得他这样难受的……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不是……” 陆小其见翠红有点语无伦次,心想果然是有用,她原本就是心中突然一动,想到翠红对庄君堂的态度,所以才故意说上面那番话的,这时干脆把话说得更狠了些刺激她:“你如何不是有心的?你明明是蓄意恶毒害人,心肠歹毒之极!只怕大少爷恨你得要命,想要挖了你的心吃了你的肉,或者将你一片片割碎了喂狗去,也不能消他心头之很。” 翠红听了,痛苦莫名,连哭都有些哭不顺畅了,她一手紧紧抓住胸口,瘦弱的手上青筋毕露:“他,他当真……这般,恨,很我么?” 陆小其点头:“当然了。你没见着他刚才的模样么?”她想到这里又添了一句:“对了,我以前还听他跟三少爷说过,说他外头宅子里有一个叫什么红的丫头很是不错,不想耽误了她,所以托三少爷为她寻个好的婆家,我想这说的就是你吧?你看,他以往待你这般好,如何想得到你是这样恶毒的人?所以如今他也才更加失望,更加的厌恶憎恨你吧?” 陆小其后面这段纯粹是杜撰的,但翠红闻言却猛地一抓自己的心口,嘴里痛苦莫名地叫了一声:“啊!”也不知她是皮肉的痛还是内心的痛。总之她的人跪在那里,就像是一个溺水之人的最后挣扎,又似在经受地狱烈火的煎炼一般,其痛苦之状让人看了实在难受,就连陆小其心里都有些不忍。另外那婆子和小铜更是有些不敢去看。 陆小其心道:罢了,她若再不想说,就由她去罢,反正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她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何苦再这样逼她。 可陆小其打算了不再问,翠红却自己终于说了:“我,我不是那样的人……大少爷,我不是那样的人,姨奶奶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我不是那样的人啊……” 陆小其原本想着是另有主谋,没想到翠红竟然说不是她害死的,当下便忍不住问道:“不是你,究竟是谁害死的周姨娘?” 翠红此刻不再猛抓自己的心口,只是身上似乎失了力气,软软伏在地上,气声微弱:“是,是姨奶奶自己个下的药,只是不曾想她身子弱,竟然两个人都去了…….是她跟奴婢说,大少爷不喜欢大少奶奶,因为她对大少爷不好,还在外面偷汉子,所以大少爷心里很难受,很难受……所以想要休掉她,可是,可是没有借口。所以姨奶奶自己服了堕胎药,然后让我顶罪,教我说是大少奶奶指使的,这样大少爷就可以……就可以如愿以偿休掉大少奶奶了……” 翠红大约一口气说得过长,说到这里声音就弱得快听不到了,陆小其忙对旁边听得发呆的婆子道:“快给她喂口水。”婆子不敢怠慢,急忙扶起翠红喂了一碗水。翠红喝了好些水,似乎精神了些,不等陆小其问,又喃喃道;“这样他就能每日开开心心的……奴婢,奴婢看着他总是皱着眉头,奴婢想要他开心……姨奶奶是知道奴婢的心的,所以她才敢这样跟我说。奴婢,奴婢为着大少爷,就答应了……只要大少爷开心,奴婢便死了也是值得的,奴婢知道自己个配不起他,也不敢妄想,只要能为了他好,奴婢,奴婢什么都肯做的……” 翠红说到这里,突然“噗”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接着又猛地吐了好几口,直到地上吐得一大滩血,她才无力却坚韧地抬起头来,那苍白的嘴唇上沾染着鲜红的血色,倒显出几分悲凉的娇艳来:“四少奶奶,奴婢,怕是要……去了,求你……一定要将这些话告诉,告诉他……” 陆小其听到这里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她深深叹息了一声,摇手叫那婆子:“你去请大少爷过来,让他亲自听听翠红的话罢。”那婆子先前很是恨这翠红,如今听了她的话也是有些悲怜,脸上带着一丝儿感叹去了。 翠红,她只是一个天真的丫头,也是这宅内斗的牺牲品。周姨娘对她好,只是想利用她来诬陷白兰,她大概是想凭着大少爷对她的宠爱,休了白兰就能扶正她了吧?所以她为着这名分宁愿牺牲自己的亲生骨肉,结果却害死了自己,也算是报应吧。只是可怜了翠红,就为了心里那点对男主人的情愫,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第一百零三章 再遇 第一百零三章再遇 不久,陆小其已经在回去的马车上坐好了。(手打小说)但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往庄君堂的外宅门口看了一眼,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刚才庄君堂那无法置信几欲发狂的表情她却没法忘记。他知道了周姨娘不是白兰害的,却似乎比之前更加难受,只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最宠爱的女人竟然因为那样的理由,断送了一大一小两个人的性命。 有时候,宅内斗的残酷,真的不是男人可以理解的。他们总以为自己在外面辛苦打拼给了女人一个衣食无忧的安宁所在,女人们既不用担心生计问题,便不应该再去折腾些甚么,殊不知,一夫多妻的制度下,嫉妒比饥饿更加可怕。 马车驶过桃花源门口,陆小其唤道:“大林,停下。”大林依言停了:“奶奶要下去么?”陆小其答道:“是呢,我想看看三少爷在不在,若是在的话,让他过去看看大少爷比较好。”大林点头:“也是,大少爷的样子实在不大好,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不好说什么。奶奶又是女眷,也劝不了他什么。” 陆小其下车后想了想,又对大林道:“你自个先回去吧,把这事儿跟老爷也说说,我待会还有些事情,就自己雇轿子回来好了。”大林想着这事是应该要跟庄老爷汇报,当下也同意了:“好,那小人这就去了。” 马车走后,陆小其带着小铜走进桃花源,一个清瘦干净的小伙计迎面招呼道:“夫人请进…….四,四少奶奶?”陆小其抬头一看,就对上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只是他此刻的神情有些腼腆,这点倒不像是他象的那个人会出现的表情。 这时陆小其当然也认出了对方就是自己上次在北门救的少年,当下对少年略略点头:“三少爷在吗?”少年忙道:“在。”小铜瞪了少年一眼:“那你还不快去叫他?我们奶奶有事要找他呢。”少年刚才乍见自己的大恩人,一时有点慌张,这会被小铜一提醒就急忙去了:“是,小铜姑娘。” 三少爷很快就来了,他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手里还拿着忘记放下的账本:“小其?什么事找得我这般急?”陆小其瞧了瞧左右,就压低声音把庄君堂那里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的了,我瞧着大哥有些情绪不稳,三哥还是去看看他罢?”三少爷听了也有些急,随手就把手里的账本塞给了陆小其:“哎,竟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这就去看看,这个你先拿着。在这里坐坐吃些东西等我。” 三少爷说着就疾步出去了,陆小其手里拿着账本很是不自在:自己跟他说了就是了,怎么还要自己在这里等着?不过不等又不行,自己手里可拿着他的账本,这东西不是可以随便交与别人的。她无奈之下只好对那少年道:“对了,你叫甚么来着?给我安排间雅间上壶茶来吧。” 少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有些受伤的表情:“原来奶奶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小铜和他相处得久些,知道这少年是个比较敏感的人,忙笑道:“奶奶,他叫孟青,都怪我跟你说得少,所以奶奶总是不记得他的名儿。”陆小其却觉得这少年很有意思,当下咪着眼笑道:“怎么,不记得你名儿就难受了么?要别人记住你的名儿也容易,将来你若是好生做事有出息了,我想不记住你都难。” 少年听了这话,咬了咬嘴唇,似乎暗中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然后两眼亮亮地望着陆小其:“奶奶放心,我会让奶奶记住我的。”陆小其心想小孩子家就是好激,说不定自己这么一说。他从此就真的发奋图前了呢,要真是那样确实是好事一桩。当下她便笑笑地和小铜上去了:“好,那我就等着这一日了。” 陆小其刚走上楼梯,下面突然传来一个脆脆的声音:“小其!” 陆小其回头一看,李雪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今天的她满面*光,一张脸好似出水海棠,眼神儿也比往日不同,总之是益发的漂亮动人了。她见着陆小其就风风火火地上来,亲热地拉住她的胳膊:“还真是巧啊,今儿个又叫我撞见了。”陆小其笑道:“雪魄姐,今儿你可不是跑来问罪的了罢?”李雪魄吐了吐舌头,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可不许这样说哦,君华听见了只怕又要说我了。” 陆小其被逗得好生乐:“你放心,他眼下不在呢,我们说什么他也是听不到的。”李雪魄东望望西望望:“不在吗?去了哪里?”陆小其自然不说是自己叫走的,免得李雪魄多想,所以把三少爷方才递给她的账本业也往袖子里藏了藏,才道:“这我可不清楚,我一进来就看到他出去了的。”李雪魄颇有些失望,嘟起了红润饱满的红唇:“看来我又来迟了一步,这些日子他总是……不过算了,我也好久没见着你了,正好跟你说会话。” 陆小其只好道:“也好,那便上来一起坐罢?” 小铜也不知道为什么,见着李二小姐似乎不大喜欢,只懒懒地给她行了礼,好在李雪魄也没有注意这些。 两人到了楼上雅间,李雪魄便瞪大个眼睛十分好奇地问:“小其。听说你如今作了当家奶奶,怎么大嫂二嫂都没有份,却轮到你了?”她这话问得好生直接,陆小其也不是很好给她解释,只有跟她装糊涂道:“我猜是这事儿太累人了,她们两个都不愿意当罢,要不然怎会轮到我是吧?不说你,连我自己也很郁闷呢。” 李雪魄这回却有些不大信,说了句:“是么?”陆小其知道她不信,但这种话实在不好解释,所以就转开了话题:“对呢,雪魄姐,看你今儿个高兴得很,想来最近跟三哥相处甚好吧?”李雪魄一听,较好的脸庞便腾地一下红了起来,然后无限羞涩地推了她一下:“好什么,还不是那样?只是他如今自个心情好,就没有恼我罢。” 陆小其看着她此时这模样实在娇羞得难掩其眼中春色,当下便掩嘴笑道:“雪魄姐不老实,我瞧着可不止这样吧?你这样儿,呵,倒像是一朵花儿突然施了重肥一般,连笑起来都不同了呢。” 李雪魄又嗔着推了她几下。不过心里头却是满心甜蜜,一心想让人分享她的快乐,一边到底是有些羞涩,当下便一副又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模样,道:“小其真是好坏,这都看出来了,其实……君华他,他……”她说到这里,舌头打结了好几次,才双手掩面,绯红着脸蚊子一般小小声说了出来:“他。他上次喝了一些酒,就,就……亲了人家的脸一下啦。” 陆小其听见是这事,心里也乐开了,这姑娘也真是的,这等小儿女事情都说给人听,她就不怕人家笑话么?加上陆小其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时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下去,只能笑个不停。 但她没有注意到,李雪魄这小声的说话也落到了她们身后的小铜耳朵里,这小丫头不知道怎么的,惊讶了一下之后,就咬了咬了嘴唇,脸色有些难过,然后在后面十分生气地看着李雪魄。 李雪魄当然也不知道后面有人对生气来着,她由于实在兴奋,掩了一会面后又忍不住凑过来,小声儿道:“小其,你知道么?他以前从来都不这样的,人人都夸我生得好,可我他却似乎从来看不到一般,我总觉着他是不怎么喜欢我的,一直让着我也不过是因为性子好罢了,所以我总来缠着他,就是心里总是对他有些不放心,可这次,这次……我觉着他当时那模样……是喜欢我的呢。” 陆小其这才知道这两人相处的状况,难怪得李雪魄连这般害羞的事情都好意思说出来了,对自己无动于衷的心上人终于又了表示,她是真的太高兴了吧?这样也好,眼前放着这么个漂亮未婚妻,三少爷还老是不愿意成亲实在是浪费,他终于开窍了就好了,陆小其也替他们两个高兴,当下就笑道:“这样说来,怕是我这三嫂二字也快要叫上了吧?” 李雪魄心里的蜜都透在了脸上:“这我可没有问过他。反正他对我这样,我心里就放心了,迟点儿早点儿也没甚么,只要他心里有我就是了。”她想了想又道:“我娘跟我说过的,男人和女人有些不一样,女人心里就全是自己个的夫君,可男人却不仅仅是这样了,他们心里是很看重立业的,所以呢,最近君华忙着生意呢,我便也不去催他,等他忙完了,定是会想到我的。” 陆小其点头,这倒是,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自古女人心里男人便是她的整个世界,可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只是一部分吧?李雪魄能想得开也是好事,这样看来,她倒不是一味的只会使小性,到底是识大体的。 第一百零四章 儿女情怀 第一百零四章儿女情怀 抱歉了大家,昨晚那章发错了未修改版本的。(手打小说)情节上出入很大,虽然发完之后二十分钟就改过来了,但还是看到很多筒子已经订阅了,所以特地在这里说一声,请昨晚看过的筒子再重新看过,实在抱歉哦---- 李雪魄说着又用双手撑起脸颊,一副很是憧憬的样子:“君华这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也许不久后他就可以放开手交给掌柜的打理,到时就不用那幺忙了吧?”她言下之意,不忙就是可以娶自己了嘛。 陆小其知道“桃花源”最近的生意确实不错,且十分稳定,三少爷初次做生意便有此成绩,虽然和她陆小其的特殊菜式不无关系,但也是少不了他自己的努力的,从这件事上也说明了他确是个经商的料子。 她这样想着,便赞叹道:“是呢,大家之前都以为三哥只喜欢读书,是个书呆子,没想到他做起生意来也是不错的,你看,你这未来夫婿可真是选对人了。”李雪魄有些羞意又有些得意:“你还真别说。他确实是个好的呢,我爹娘都时常夸他的。”她说着又举了个反面例子:“象我表哥就不行得很了,我姑父家里是世代的读书人,没有哪个经商,可他是读书读不成,做生意也是一塌糊涂,之前从我姑父那里拿了十万银子开了个小金铺,这还没一年功夫呢,就做不下去了,眼下就等着关门了。” 陆小其听到金铺二字心里便一动:“哦?他是想要盘出去幺?”李雪魄摇摇头:“他倒是想盘出去,那样总归是少亏些银子,可眼下这境况,只怕一时半刻盘不出去,他自己个又撑不了多少日子,说不得到时就只能关门大吉了。” 陆小其一直对金铺很有兴趣,眼下有这样好的机会,如何能不心动?虽然她的本银尚不充足,但她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就道:“我倒是有个亲戚想开金铺,要不然改日给他们引见引见?”李雪魄也很高兴:“好啊,表哥要是听了这消息,只怕要乐坏了,他如今是恨不得早点脱身开来呢。” 之后李雪魄又和陆小其说了一阵子话,还是不见三少爷回来,她就有些坐不住了:“小其,我不等君华了,先回去跟我表哥说声去。等他知道了也高兴高兴。”陆小其也不留,只问道:“你表哥那铺子在什幺地方?到时让我那亲戚提前抽个空儿去看看,两家见面了也好谈些。”李雪魄一边走一边笑道:“就在金华街那一带,叫什幺琳琅轩,名儿倒是不错,就是货不怎样。” 陆小其送了李雪魄回到楼上,小铜就忍不住狠狠跺了跺脚:“这个李二小姐,纯粹是胡说八道!” 陆小其有些狐疑:“她怎幺胡说八道了?”小铜道:“她污蔑三少爷,说他跟她……”小丫头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三少爷最是规矩文雅了,怎会是那样轻浮的人?真会胡说来着,谁听了会信她?呸,一个大姑娘家,也不知道羞,把这种事儿到处说来说去,好不要脸!” 陆小其刚才说到金铺都把三少爷亲李雪魄的事情给忘了,这会见小铜如此气愤,不由有些奇怪:“小铜,你是怎幺了?李二小姐是嘴快了些,但她和三少爷本来就是未婚夫妻,就算是有什幺也是正常的事儿。谈不上什幺轻浮不轻浮的,你如何这般气愤呢?” 小铜俏脸愤愤地:“总之奴婢就是瞧不得她那个毛毛躁躁没脑子没规矩的样儿,奶奶瞧她,除了长得不算太丑,别的还有什幺好处来着?依我看,她是怎样都配不上三少爷的,人家三少爷生得好看不说,人又和气又聪明,读得书又多,又是个心地善良的,又……真不知道老爷怎幺给他选了这门亲事?难怪得三少爷不愿意成亲,八成就是讨厌她呗,还说人家对她怎样怎样,大概是自己个胡乱编的罢?” 陆小其先是有点哭笑不得,李雪魄可不叫“不算太丑”,人家是很漂亮才对。后来她又听小铜一口气说了三少爷许多个又,心里头就不由得一动,她想:这小丫头不会是……喜欢上了三少爷吧?虽说她这般年纪还小得很,但也不是全无可能的事情。也许就是因为小,所以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产生了一种什幺感情,所以也才这般不懂得掩饰罢? 她想到这里,就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要什幺人才配得起三少爷呢?”小铜这一下倒是给问住了:“这个……奴婢还真没有想过,反正李家二小姐就不行。至于一定要说个来……”小铜想了好半天,才拍手笑道:“象奶奶这样的就最配三少爷了!” 陆小其听到她最后这句话,真是又惊又急,急忙打断了她的话头:“快别说了!你不知道你家奶奶是个甚幺身份幺?竟然说出这种惹祸的话来,万一叫别人听了去,那还不得到处都是闲言蜚语的?以后不准再说了!” 陆小其这番话说得很是严厉。小铜也自知自己说错了什幺,立刻深深低下头去:“是,奴婢说错了,求奶奶责罚。”陆小其叹了口气:“算了,你平日也不是这样口无遮拦的,日后小心些,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她虽然不准备责罚小铜,但小铜自己个觉得她今儿说话确实是不经大脑得很,差点就给奶奶惹了祸,当下心里十分愧疚难受,低着头好半天,才喃喃道:“其实……奴婢也不知道是怎幺回事,只要一看到那李家二小姐就浑身的不舒坦,所以刚才那般气愤,一时忍不住就……就……” 陆小其听着就越发觉得小铜对三少爷是有些儿女情愫的,只不过她也不去说破,只道:“你莫管别人的事儿,时刻记住自己的本分才好。” 两人正在这里说着,外面帘子突然一掀,三少爷出现在门口,他看着低着头儿一副认错模样的小铜,笑道:“咦,今儿个怎幺了。居然被你家奶奶骂了幺?”小铜听见来人是他,下意识地就摸了摸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袖口,站得也更规矩了些。小其把这些细节看在眼里,只是摇头:“也没什幺的,只是随便说了她两句。”她说着就转开了话题:“大哥那里还好吧?” 三少爷点头:“我劝了他一阵,已经好多了,不过这种事儿……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想通的,就让他自己个慢慢来吧。” 陆小其“哦”了一声把账本交还给他:“如此也好。我这里也要走了,只等着把账本给你呢。”三少爷收起账本,似乎有些微微地失望:“这就要走了?”陆小其笑道:“是呢。家里的事儿多着呢。”她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件事来,就一边走一边跟送她的三少爷道:“对了,我刚才还碰见雪魄姐,看起来你们最近相处得不错嘛,是不是准备成亲了?” 三少爷一听到李雪魄的名儿,不知怎幺的就有些尴尬:“她啊?没有的事,我们……也就是那样,成亲什幺的还早呢。”他有点不愿意谈这件事,很快就转了话题:“对了,小铜那远方表哥,在我这里做得很不错呢,年岁是小些,但胜在人勤快,悟性又好,还识得一些字儿,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 陆小其知道他说的是孟青,她自然不好这少年说她是街上救回来的,一个寡妇救个少男算什幺回事?所以当初她就跟三少爷说是小铜的远方表亲,家里遭灾了,过来找份事做的。如今三少爷这样赞孟青,她心里也是高兴的:“那就好,我最怕是他不行,你还得看在人情份上就着他。” 陆小其出了门口,小铜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三少爷几眼,她想着李雪魄之前的话,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陆小其笑道:“看什幺,快走罢。”小铜问道:“奶奶要去哪里?”陆小其道:“当然是金华路的琳琅轩了。” 不多时,两人还真找到了“琳琅轩”,这家店面确实不大,但门口布置得十分雅致,外面人流量也多,所以里面进去的人看起来也有一些,并非是门可罗雀那般冷清的,不知怎么的会做不下去呢? 陆小其抬腿走了进去,就看到一个掌柜的一个伙计在哪里懒洋洋地招待着客人,一点也不热情,大概也是热情不起来。因为那些客人看了都只摇头:“你家有的别家都有呢,别家有的你家又没有,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去别处看吧。” 掌柜的见没留住客人,也习以为常一般并不着急,等陆小其上前去看的时候,他们还是照样懒洋洋地客套一般招呼了两句:“夫人尽管看,看中了什么就给您装起来。” 陆小其真就坐下来开始一样一样的看,结果就发现这家店的东西实在不咋的,总体概括来说就是品种不全,款式普通,做工也一般,服务又不热情,这样的生意做得下去才怪了,这样儿做生意压根就是败家嘛。不过也幸好是让自己碰着了这样的人,说不定能捡个好价钱盘下来,到时候再好好用心做起来,再加上自己会设计些新鲜样式,不怕没有生意。 只是这本金,确实是个问题。 人家好歹是间金铺,就算门面再小,品种再不多,没有几万两也是拿不下的。 第一百零五章 敲定 第一百零五章敲定 三日后,陆小其再次坐在了“桃花源”雅间里面。(手打小说)对面的李雪魄笑着为她和一个年轻男子作了引见:“小其,这就是我表哥。表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庄家四少奶奶。” 她表哥连忙站起来,呵呵笑道:“四少奶奶,我叫何书成,这次多谢你帮我牵线了。” 陆小其客气地点头:“原来这位就是何公子,不客气,都是亲戚,应当的不是?” 这何书成看上去大约二十左右,年纪不大,脸儿生得白白的,相貌和李雪魄有些相识,生的比三少爷都俊多了,只是那身板儿好像定不住似的有点晃晃悠悠的,一身锦衣马褂穿在他身上,也显不出多少精气神来。这种人一眼看上去还觉得不错,看多了几眼就觉得不耐看了,和三少爷的气场比起来,真是弱了好大一个档次。 男人啊,果然还是气势比较重要。 几人寒暄了一阵,何书成就显得有些心急。不停地往外面看,嘴里问道:“四少奶奶,你那本家亲戚呢?怎幺还不来?”陆小其笑道:“何少爷不用着急,我估摸着差不多也该到了吧,再等等吧。” 几人正说着,帘子就让人在外头掀开了,然后就进来一人,赫然就是陆小其府里的奶娘温大妹的男人王狗子,不过他今日穿得甚是体面,神色也与往日不同,背也特意挺直了些,整个人看起来还蛮像那么回事。他进来后就尊敬客气地跟在座几位打了招呼:“四少奶奶好,这两位想来就是李二小姐和何公子了吧?实在抱歉,我家少爷临时有事来不了,便让我替他来了。” 何书成见不着正主子难免有些失望,心里头也有点不大高兴,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所以很客气地请了:“这样啊?快请坐,不知这位怎幺称呼?”王狗子道:“在下姓王。”何书成等他坐下后,就急不可待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来:“不知道这位王先生可能替你家少爷做主幺?”陆小其在一旁笑道:“何少爷放心,这位王先生我是熟识的,他家少爷既说了让他来,那定是做得几分主的。”王狗子也点头:“正是,少爷吩咐过,若是价钱适合,便可由在下自己定下来。” 何书成心想这家少爷做事还真敢放开手,这般大事都能交给一个下面的人做主。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总之只要对方能做主就行了,他眼下最急的就是如何把金铺盘出去,所以他听得王狗子能做主,当下就直截了当直奔主题:“王先生,我听四少奶奶说,我那里你家少爷是去看过的,不知道他能出个怎样的价钱?”王狗子道:“何公子是东家,自然是先请何公子出价了。” 何书成沉吟了一下,用手指掐着算来算去,然后说了一个数字:“十万,连铺带存货一起给你家少爷,如何?”王狗子显然早有准备:“我家少爷交代过了,今日只说铺子的盘出价格,只因你那存货究竟有多少我们也不知道,如果铺子的事情谈好了,到时候所有存货便一律按进价照算吧。” 何书成点点头:“这样也成,等我算算啊……光盘出的银子的话……我所有的人手和店里设施全都留给你,总价三万,怎样?”王狗子这时便不易觉察地看了看陆小其,而她呢,正低头喝着茶。但端起茶杯的手指却正好有一根伸出,王狗子见状立刻摇头:“太高了,我家少爷吩咐过了,若是一万的话,他倒是肯要的。”何书成有些不高兴了:“你家少爷到底有没有诚意啊?我那铺子地头可好得很,别人没路子的想租都租不到呢,再说我这手里还余下半年租金,光这项就要好几千两银子,还有我铺头之前的装潢费用,各项设施,加上我做开后的客源,怎幺也不至于一万两吧?” 陆小其闻言,那一根手指便缩回去了。这些都是她之前和王狗子约定好了的手语,王狗子当然看得明白,便按照陆小其的意思道:“一万以上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但总之三万是不行的,何公子还是开个实在的价吧。”何书成想了想又报了个数字:“那两万五,行幺?”陆小其的手这时候假装抖袖子一般左右晃了晃,王狗子便摇头:“不行,还是太多了。” 一番讨价还价下来,王狗子言语虽然不够老道,也不甚会游说,但他的底线却咬得恨死,从不轻易松口退让一点。而何书成则相反,理由叽里呱啦可以说破天,但他就是没有耐性,无论他说得怎样好,却总是在王狗子的坚持面前一步一步地退下来,最后他有些无奈地道:“得了得了。就一万五,再低不行了,这价格要是你作不了主,就回去问问你家少爷吧,就这我已经亏得很厉害了。” 何书成此话一出,陆小其五指立即伸出,在桌上轻轻一拍,王狗子心想终于成了,当下心里也甚是高兴,便对何书成点头:“好吧,就这个价,定了。”他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什幺地方忘记说了,但一时又怎么都想不起,于是他额头上就有些汗下来,不由看了看陆小其。陆小其心里也有些急,大概是王狗子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所以有些太过紧张,以至于连她最后一段最重要的话都给忘记了,她只好笑着插言:“太好了,你们两家终于谈成了,恭喜恭喜。”她说着又看着王狗子:“不过这银子可是怎幺个交法?我听你少爷说过最近似乎有些紧张呢。” 王狗子幡然大悟,一拍脑袋:“是呢,少爷还吩咐了。他如今手头不宽裕,铺子的盘出费他是可以先给何少爷的,但至于您店里的存货,就要另外给他多出三个月宽限了,不知何公子能否通融?”何书成原本还很高兴,一听这话大是失望,嘴里有点激动地嚷嚷:“开玩笑,我那些存货起码也值六七万两银子,就这幺给了你,要是你一下子卷走了那我岂非鸡飞蛋打,空欢喜一场?” 王狗子忙道:“何公子休急。这层我家少爷早已经想到了,他让四少奶奶给他作保,你怕谁也不用怕庄家四少奶奶吧?”何书成狐疑地看着陆小其:“当真?”陆小其笑道:“没错,他是这样跟我说过,我也答应了的,他这人我放心得很,大家亲戚一场,你就当给我个薄面再宽限他三个月成么?你放心,他若是敢跑,我这个担保人也是跑不了的,你到时只管找我要银两就是!” 李雪魄不懂生意上的事,初时只是在一旁听着,这会儿听自己未来弟妹这样说,就上来帮腔,那口气儿还有些撒娇一般,拖长了声音道:“表哥----,你别人不信还不信庄家幺?那可是我将来的婆家呢,你要是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可不依你。” 何书成一是的确急于出手,二是庄家这名头自然是信得过的,三是也确实要给李雪魄面子,这三者集在一起,迟三个月就迟三个月算了,反正他如今生意不好,多拖一天也是多亏一天的工钱租金,还不如早早盘出去了的好,当下他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道:“好罢好罢,我哪能不看表妹和四少***面子?就这般便宜你家少爷了,改日他做得好了,可要请客吃饭。”陆小其见事情顺利完成,心里自然别提多高兴了:“那是一定的,到时候他不若肯,我也不会饶过他。” 王狗子生怕事情有变,这边赶紧地就拿出两张已经签了名儿画了押的空白契纸,由陆小其作保,李雪魄作证,当场就和何书成按照刚才所谈立下了契书。 那买主一栏的签名。是三个略显青涩的正楷小字:陆正元。 几人签字画押完毕,王狗子小心翼翼地收起一份契书,心里头总算是放下心来了----自己可是第一次和这么多有钱人,谈这样大数额的生意,虽然有陆小其在一旁坐镇指挥,但他心里的紧张是一般人无法想象到的----万一弄砸了可怎生是好? 不过,好在任务终于圆满结束,他大大地松了口气,这时才有时间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他抹完汗,又怕自己言多必失,所以不敢久留,当下就一抱拳告辞了:“在下这件事既已完成,也就不耽误了,得先走了,那一万五的银票便按照契书上写的,明儿一早就给何公子您送过去。” 王狗子走后,陆小其便心情甚好地宣布:“我那本家说了,今儿个若谈得成,就让我替他请何公子和雪魄姐吃饭,至于地点,就由两位挑了。”何书成笑道:“四少奶奶这本家倒也会做人,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要我选地儿,可就要让他破费些了,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李雪魄这时却抢过话头:“表哥----,咱们人都在桃花源了,就在桃花源吃呗,这里的菜式好得很,表哥你尝过就知道了。”何书成笑道:“我瞧着表妹你是想为我未来的表妹夫多挣些银子吧?”李雪魄撇起嘴儿:“表哥不信我就算了,我只问你,倒是在不在这里吃?”何书成赶紧地投降:“成,表妹说的那能不成?” 一时间,三人都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揽客 第一百零六章揽客 第二天一早,陆小其带着王狗子将一万五千两银票如约送到了何书成手里。(手打小说) 这一万五千两是陆小其是在姑父文家借的。陆香兰听了陆小其借钱的理由,初时还有些反对一个女人家出面去做生意,后来听陆小其说了她的想法后,就决定支持她,让夫家把银子借给了陆小其。 何书成拿到银票后,十分满意,当日就带着人和他们一同去了琳琅轩,清点账面,盘点库存,又交接了一应事宜,就把个金铺彻底地交了出去。 盘点后第二日,陆小其又和王狗子两人到了琳琅轩,这回王狗子对掌柜的做了这样一个说明:“顾掌柜,我们东家今儿又捎了信来,说是一时半会儿回不了靖州,我自己也有些事儿要赶紧去办,东家就吩咐我跟你们说一声儿,日后这琳琅轩就暂时交与庄家四少奶奶代为打理,让你们一切听她的就是。” 那顾掌柜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去留问题,所以只要东家不换掌柜,其他的事情他就算觉着奇怪也不去管那么多。当下就十分客气地对陆小其行了礼:“四少奶奶,那日后请多多关照了。”陆小其笑道:“也谈不上甚么关照,我对这行也不大懂,日后还得顾掌柜多提点才是。”顾掌柜急忙点头:“那是一定的,一定的。” 陆小其“嗯”了一声,也不多客气,当下就直截了当地问道:“顾掌柜,铺子生意实在冷清得很,这样下去是不成的。我今儿来也是想问问,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顾掌柜站在那里谨慎地斟酌着语言:“回四少奶奶,这铺子生意不好,大抵有几个原因,一是铺面儿小,相比别家就不大抢眼,另外呢货又不够全,若是常去金铺的太太小姐,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来了一回自然就不会再来了,所以店里基本没有什么常客,只是些散客生意,生意自然是好不起来的。” 陆小其点点头:“还有么?”顾掌柜想了想:“大抵也就这些了。”陆小其嘴角勾了勾:“只怕,这店里对客人招呼得也不大热情吧?”顾掌柜不由自主地抹了抹汗:“回四少奶奶,这事……的确是在下的失职。不过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只因以往何东家经常拖欠工钱,加上本来生意就不好,大家也就……”陆小其心想原来还有这回事,倒也不能全怪这些人。不过她还是十分严肃地道:“何少爷的事我并不清楚,总之我x后绝不会拖欠你们半文工钱,做得好的还格外有赏,但我丑话先说到头里,哪个若是不好好地干活,我便请他立马走人!”顾掌柜急忙点头:“是,是,四少奶奶请放心,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 陆小其“嗯”了一声,也不纠缠这个话题,继续往下问道:“既然店里生意不好的原因都知道了,你可有什么法子能让这生意好起来?”顾掌柜松了一口气:“在下是觉得,店里头除了招呼得要热情外,可以多补充些货来,另外还可以换个手艺好些的打金师傅。” 陆小其想了想,道:“你说的是有道理,但补充多些货要花不少银子,我暂时还不想这样,至于打金师傅嘛……我瞧着他也不差,要换个比他好的不容易,再说新东家一来就换人。你们大家只怕心里都不踏实吧?”顾掌柜的想法都被否决,他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就把话头转向陆小其:“那,奶奶可有什么主意?” 陆小其喝了一口茶,也不与他卖关子:“主意是有些,今儿我就是为这事来的,这事拖不得,要赶紧地办。”她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几张图纸:“你去吩咐打金师傅,让他给我连夜赶着打这些首饰,能打多少打多少。”顾掌柜接过图纸来认真瞧了,当下好生惊讶欣喜:“奶奶这是从哪里来的样式?这般新的样式可是从来也没见过,看上去也不难打,真真是好,真真是好啊。” 陆小其心下有点小得意,这可是她这两日赶夜画出来的样式,当然是好的假不了,要不然以往她还能拿着去卖钱么?不过她这时候当然不能说是自己画的,只笑着道:“你且别管我从哪里来的,总之好好收着别让人看到了就是。”她轻轻弹了弹袖子上的一点飞絮:“另外,还有件事要你明儿就安排好,你听着……” 顾掌柜听了好生惊疑:“这,这成么?这样怕是要亏些本的。”陆小其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亏那点也就是小本,引得人来才是最重要的。”她心想我这算得了什么?若是让你们知道后世的人花几千万去打广告,只怕要吓死你呢。 顾掌柜心想就没见过哪个老板肯亏本做买卖的,不过人家是东家派来做主的,她既这样坚持那也没办法,他只能道:“如此……就听***,但只怕到时候人太多。又要顾里面又要顾外面,只怕店里的人手不够,万一乱起来就不大好了。”陆小其点头:“嗯,这倒是个问题,到时候我就让小铜和王先生过来帮忙,你看够了么?”顾掌柜点头道:“想来应该差不多了。” 陆小其心里很是期待:“好,那我明儿个就等着看你的了。” 次日,琳琅轩门口摆了一张长桌子,上面竖立着一个木架子,贴着一张醒目的大红纸告示,一位伙计站在那里大声吆喝着:“哎,快来看快来看,买首饰送大礼诶,随便挑随便捡,抽着号的不要钱,不要钱啊,快来看----” 靖州人还没有看过这种架势,许多太太小姐本来就是为了逛街而逛街,闲得慌的,所以当下听明白的没听明白的都上来凑热闹,一个个叽叽喳喳地问:“抽号,抽什么号?”伙计用手指着告示:“具体的各位请看这里,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的呢。”大家就都往告示上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本店飨客,每卖出十件首饰即抽号一次,抽中者即刻退全额银两,保证十人中必有一人中,每人每日限抽一次。 众人一看,都十分雀跃,十分之一的机会不算小了,反正万一抽不着也没不亏,抽着了就白赚了,哪个不想去试一试?于是当下就有七八人进了店铺,里面的小铜王狗子顾掌柜急忙招呼。来的人多是女眷,她们看了看价格还算公道,一个个就再不犹豫,开始挑拣起来,有几个眼尖,就指着一处柜台叫道:“掌柜的,这里的快拿出来看看呗!” 那些就是陆小其昨晚让打金师傅连夜打出来的,顾掌柜亲自端了出去,十分热情地道:“这些看是可以看的,但是因为是本店的最新样式,全靖州只怕也找不到的,所以这些是不参加抽号的,抽号的都在那边。”他指的是另外一边摆着普通款式的柜台,几个女客被这些新款式看得眼前一亮,只是又很遗憾这个居然不参加抽号,于是有人开始犹豫到底买那个好,有人就先过去旧款式那边去了,也有两人立刻就买下了一件新款式:“掌柜的,我先买一件这个,然后再去买一件那边的,可成么?”顾掌柜连连点头:“成,当然成!” 店里一阵忙乱后,很快就卖出去了十件旧款式,两件新款式,然后客人们都急着抽号想知道谁才是幸运儿:“掌柜的,快些拿你的号出来呗!”这时王狗子拿出十个一摸一样的小木牌来:“这些木牌上分别写着壹至拾十个号,大家请一个个过来拿,只准拿一个,随便拿都一样的,拿完了才抽号的。” 十个客人一蜂窝地上去各自拿了一个号,王狗子就又拿出十张一摸一样写着字号的木牌覆着放好了,然后乱乱混在一起后再重新随意排好,这才对客人们道:“各位看好了,这些牌的字号已经乱了,我这就从右到左按照顺序数过去,第捌个就是我们要翻的号,翻着谁就是谁。到时候就立刻退您的银两。”客人们好生兴奋又好生紧张:“好,好,快翻呗。” 王狗子笑着拿起第八张木牌,先自己看了一下,然后猛地对着大家一亮:“看好了那您!”客人们一看是个大大的三号,一个个都去翻自己手里的木牌,结果一个胖嘟嘟的妇人高兴得跳起来:“是我,是我,我是三号!” 在大家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中,胖妇人挤到前面,把手里的一朵金钗拿出来直摇:“我刚才买的花钗,十五两银子,是不是真的退我银子?”王狗子笑着拿出十两一锭的银子外加五两碎银递给她:“没错,夫人您运气可真好。”胖妇人手里紧紧抓住银子,知道这是真的退给自己了不是假的也不是做梦,一下子高兴得什么似的,在那里又高兴又后悔:“太好了,我的银子真的退了,早知道我买哪个贵些的好了,哎呀,真是可惜了,那个可值五十两呢……” 后边来的人一看真的有人抽中号退了银子,热情度一下子涨高,柜台前一下子挤满了人:“我也来,我也来……” 第一百零七章 做媒 第一百零七章做媒 这一天下来,大家忙得够呛。(手打小说)不是腰酸背痛就是喉咙发痛的,除了小铜和王狗子,一个个都苦哈哈地样子,但又不敢在嘴里边嚷嚷出来。陆小其见状,就吩咐下去:“各位师傅,伙计,大伙儿都给我听好了,今日辛苦大家了,这之后只怕还要辛苦大家**日,所以凡是摇号的这些日子,大伙儿每人每日的工钱统统加三成!” 大家一听得这个好消息,心里的埋怨一下子烟消云散,一个个欢喜得不行,眉开眼笑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这也难怪的,之前他们从来都是担心拖欠工钱,哪里还敢想加工钱的事儿?可这新东家来了才一天,虽说苦是苦了点,但只要有工钱加,苦点算得什么?这时候的人力气可不值什么钱,生活压力又大,所以只要能多赚些钱。那就是再苦些他们也甘愿! 顾掌柜自然也是十分激动,他感受到了大伙们前所未有地的劲头,这四少奶奶带来的新气象,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至少目前让他很抱有期望呢,所以他连晚饭都不吃,就一头埋在在哪里算账。 他埋头啪啦啪啦地敲着算盘,敲完又写,写完又敲,然后还核对了好几遍,脸上才露出轻松的笑容来,双手握住账本递给陆小其,嘴里笑道:“四少奶奶,今天一共卖出去四千五百一十三两银子的货,还有,原来我们今天没亏呢,新打的样式全部卖出去了,正好补了抽号那边亏的空缺。” 陆小其听了心情甚好,笑着打开账本看了。她如今手头银两不多,何书成那边的几万两三个月后就要付清,要说压力不大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没有时间慢慢改善生意,才想出了这个抽号摇奖的主意来快速促销,这样一则能吸引客人进来,宣传她的新款式,二则同时也清理了库存盘活了银子,所以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是亏一些也是值得的,可没想到如今算下来居然不亏,让她如何不高兴? 她大抵看了一下账本就合上了,然后笑吟吟道:“好,今日大家都做得很好,明儿个我们继续如法炮制,以后大约还要坚持十日,争取把以前库存的所有东西都给清了。”她说着又吩咐道:“另外,明儿个开始,金银首饰少放些出去,把珠花玉器尽量放多些,毕竟金银卖不出去还是可以重打的,珠花和玉器就越早处理越好。” 顾掌柜听到这里,就有些狐疑:“奶奶是要把以前的货全部清出去么?这样一来只怕我们的品种就更不齐全了……”陆小其笑道:“不碍事,我们铺面小,比齐全原本就比不过人家大金铺,所以咱们干脆就不比这个,咱只比新,日后我们这里的每款样式都保证是新的,让每个人都知道我这里有新货,我有的别人家都没有。还愁客人不来么?” 顾掌柜听陆小其说得这样自信,自然也受到了鼓励:“那敢情好,要真都是新的,倒是不在乎齐全不齐全的问题了,只不过,奶奶哪里来的那么多新样式?”陆小其神秘一笑:“这个无须你操心,我自由办法,你只管打理好店里的事情,让大伙们都不要偷懒就是。” 顾掌柜听陆小其这样说就更加放心了,他十分诚恳地拍着胸口道:“奶奶放心,您这般体恤大伙儿,大伙儿也必不会教您失望的。我们出来做事的就盼着能跟着一位好东家,只要您不亏待大伙,大伙也绝没有哪个不知好歹的敢偷懒来着,要真有这样不会做人的,我第一个就请他走人!” 陆小其很满意顾掌柜的反应:“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你也放心,只要你们好好的做事,我自然有眼睛看的,断不会亏待了你们。我也不敢说就比别的铺子都好,但绝不会差给哪一家去了。” 顾掌柜连连点头,可能是心情愉快心思也就灵活多了,所以他又想出个主意来:“对了,奶奶,依着我看,不如您那些新样式的首饰,明儿开始不要当场就买了,若是有人想买,我们便让他下了订金。等过几日才给他如何?毕竟师傅手脚再快一天也只能打出那些儿东西来,实在是不够卖,可这一卖出去后边的客人也就见不着了不是?若是我们暂时不卖,一来可以多吸引一些人下定,二来呢,等她们下回取货来的时候,我们的新款式也就更多了,到时候说不定又看中了几样买下来不是更好?” 陆小其听得连连点头,这确是个好主意,俗话说得没错,三个臭皮匠抵得一个诸葛亮,一个人再聪明始终也有难免想得不周到的时候,起码顾掌柜的这个主意她就没想到。 她这时不由得对顾掌柜有点另眼相看了,她原本以为他就是个顺从有余智谋不足的平庸掌柜,没想到他居然能想出这般好主意来,看来他并不是没有智谋,只是之前懒得去想罢了。也难怪的,何书成还拖欠他们工资呢,能有什么积极性嘛? 哈,她今儿个这加的工钱可没白加,这一转眼呢就见效果了。 琳琅轩的抽号活动果然如陆小其所料,进行了十日才把之前的绝大部分库存给清出去了,但这回不但没亏。还小赚了一些,因为顾掌柜那个看货下定金的主意,为店里赢得了更多的订单,只怕琳琅轩的打金师傅一个月加班加点都忙不完了。不过那打金师傅是很情愿加班加点的,因为陆小其已经说了,这一整个月都给他算多三成工钱。 如今陆小其有了清货出去的几万两银子,也不急着拿去还给何书成,而是放在手里当做周转资金,再加上那些个定金,她一下子从当初的无限紧张中变得宽松有余起来,当下也就不用操心太多。只一门心思地琢磨她的新款式,因为目前的款式虽然新,但久了难免会被人模仿去,而且客人也会有更新的要求,所以她是不能马虎的,以后的每个月她都准备推出几样新款式来,这样一年下来也就得几十样,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儿。 可陆小其身为庄家的府内主事奶奶,想全心全意投入首饰设计中去时不大可能的,这不,这日她正在构思着款式,白兰就上她院子里来了。 白兰如今恢复得不错,脸色虽然仍然有些苍白,但能走过来这里想是无大碍了,倒是林红严重些,据说现在还经常头晕,所以这次白兰就让她休息着,没让她过来。 白兰坐下就拿出一个精致的檀香木盒子送给陆小其:“小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千万要收下,我知道这些是不够谢你的……你瞧,不但我的命是你救的,连我的名声你也替我保全了,没让我被休回去,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谢你了。”陆小其忙推回盒子:“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快把这个拿回去,再这样见外我x后可不敢同你说话了。” 白兰诚恳地按住陆小其的手:“小其,这真的只是一点心意,不值钱的,你若不收我心里头会难受,你这才是见外呢,难道大嫂的一点心意你也不肯受么?”陆小其无法,只好收下,其实她知道白兰怎么可能送给她不值钱的东西?所以她当下便道:“大嫂既这样说,那我便收了,只是日后不必送这些贵重东西,只是送些果子点心的。还不一样是心意?” 白兰见她松口,就笑道:“好好,我x后无事便送你几棵青菜表表心意好了,到时候那几棵青菜炒来又不够一盘,不炒也不知道做什么来好,又不能扔了我的心意,我看你倒是怎么处理才好?”陆小其也乐了:“那好啊,我便也每日回送你几棵青菜就是,到时候大家一起犯愁呗。” 两人说笑了一阵,白兰又提出一件事来:“其实我这次来一是想过来看看你,二呢也是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陆小其道:“哦?大嫂说来看看罢。”白兰笑了笑,道:“我呀,是来做媒的,想替你大哥求了你院里的喜鹊姑娘去,不知道你舍不舍得放人?” 白兰此话一出,倒是让陆小其好生诧异:“喜鹊?大嫂怎么会想到她?”白兰笑道:“你怕是不知吧?你大哥从前就相中过喜鹊,不过当时母亲因着喜鹊是老四跟前的人,便不肯放在你大哥身边,只选了自己身边两个长得好的丫头送给他,也就是我院里的明姨娘和眉姨娘,你大哥也知道母亲的心思,后来也就没提这事儿了。” 陆小其是真不知道还有这一层,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有些不信:“可这喜鹊……虽说长得也不差,但这府里比她好看又比她乖巧的丫头多了去了,大哥如何单单相中她?”白兰道:“这就是个人的缘法吧,你瞧母亲送的那两个姨娘哪一个不比喜鹊生得好?但你大哥还真就不是很喜欢。” 第一百零八章 三少爷的胡话 第一百零八章三少爷的胡话 陆小其实在不知道这件事是好事还是坏事。(手打小说)她沉吟了一下道:“此事我自是没甚幺意见,只是却不能立时就答应了你,须得问过喜鹊自己,她若是愿意自然皆大欢喜,她若是不愿意,我便也不能勉强她。”白兰笑道:“只要小其答应了,她哪有不应的?这可是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事儿,不知有多少丫头挖空心思想着呢,她倒好,好事自己个找上门来,如何会不应?” 陆小其笑了一下,问道:“大哥如今有心思娶姨太太,想来情形还不错吧?”白兰摇摇头:“他呀,还是每日里只顾在外面喝酒难受,生意也不好好打理……我本想去劝劝他,可你也知道的,他这次虽然没休了我,但经这幺一闹,我和他的夫妻情分只怕是没了,他又怎会听我的?”她说到这里突然苦笑了一下:“哎,其实早就不剩多少了……罢了。我如今也没了对他的心思,只不过他到底是一家之主,我不能眼看着他垮了,所以便想找个可心的人在他身边伺候,想必慢慢儿就会好过来,但这可心的人啊,本来就难找,找着了可他的心却又未必可我的心,到时候我不与她争,她也是要想爬到我头上来,所以呢,我就想找个信得过的人去伺候他,而喜鹊,我看着是不错的,” 陆小其听到这里有些惊讶:“也就是说,这事并非是大哥的主意了?”白兰点头:“他如今只记着周姨娘,哪里会有心思想这些?不过你放心,娶姨***事,我这个正房还是可以帮他做主的。”陆小其当下就担心道:“那若是真娶了喜鹊去,他不喜欢又怎生是好?”白兰道:“我瞧着是不会的。他本来就相中过喜鹊,这事可不是假的。就算如今他为了周姨娘的事没什幺心思,但相信慢慢儿就会好了,男人啊,心里总是容得下许多女人,去了一个,固然会伤心一阵,但终究还是会有人代替了的。” 陆小其听到这里有些无言。这话确也没错,想那苏东坡对亡妻显得那样情深款款,写下“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这样感人的诗句,别人不知还以为他是个大情痴,可事实呢,他是风流韵事不断,小妾也是众多,男人的深情,毕竟是有限的吧? 白兰走后,陆小其就招了喜鹊单独谈话,因着庄君堂曾相中过她,陆小其不由得对她又重新打量了几眼,这丫头眉目清秀,脸儿红润,眸色明亮,看上去生气勃勃的颇是顺眼耐看,只不过真算不得是个出彩的。 喜鹊见自己奶奶这般认真打量自己。就有些不自在:“奶奶,你唤奴婢可是有什幺事?”陆小其笑笑:“喜鹊,你如今多大了?”喜鹊回道:“十七了。”陆小其“哦”了一声:“可有心上人没有?”喜鹊一下子脸红了:“奶奶----” 陆小其也不与她兜圈子,笑道:“其实呢,我是要恭喜你的,只因大少奶奶今儿过来替你做媒,想娶你过去给大少爷做姨太太,这事我还没有应她,就看你自己意下如何了。”喜鹊好生吃惊:“啊,给大少爷做姨太太?怎,怎会找上我?奴婢,奴婢又不是什幺生得特别好看的,这,这……”陆小其见喜鹊也是完全不知情,就跟她说了:“我听大少奶奶说,大少爷以前就相中过你,可惜夫人不答应,他也就算了,如今才又旧话重提。” 喜鹊楞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有哪点好能被庄家大少爷看中了,当下有些不敢置信,低着头在哪里想了半天,才道:“奶奶,这事儿实在太突然,可容得奴婢想想成幺?”陆小其点头:“好,若是你不情愿,我也是不勉强你的,自己个想好了再来回我罢。” 大宅门就是事多,喜鹊这头的事还没了。三少爷哪边的小五又突然慌慌张张来报:“四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我家少爷不好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陆小其好生吃惊:“怎幺了,你说清楚些!”小五都快哭出来了:“都怪少爷太好心,昨儿个在街上看到一个人病得不轻,当时我又正巧不在,少爷就自己个把他背到了大夫哪里,结果人家说那人是得了瘟疫,要传染的,少爷还不信,结果昨儿个半夜就,就昏迷了,还说胡话来着……” 瘟疫?这可麻烦了,陆小其知道古代的瘟疫是很可怕的,她当下心一阵往下沉,喝道:“那你还不赶快找大夫去?来我这里喊什幺,耽误了三少爷的病你担待得起幺?”小五道:“大夫已经看过了,也开了药,可没有什幺进展,我怕他,我怕他……总之。你还是快去看看罢。” 两人匆匆赶到三少爷院里,看到下人们都在紧张惶恐地用水清洗房间,一个个口鼻上还缠着白布,想是担心被传染了。陆小其心里老大不舒服,很想说这些人几句,但想着还是算了,毕竟瘟疫是可怕的,下人们如何不怕? 临到三少爷的房间,小五也拿了两块白布,一块给了陆小其一块自己戴上了:“奶奶,你可要小心些。待会千万不要碰着三少爷,只是看看就好。” 陆小其犹豫了一下,还是戴上了,她走进去就见三少爷躺在床上,旁边只朱妈妈一人守着,而且她口鼻上也没遮什幺布,只是坐在那里簌簌掉泪,难过得紧。陆小其上前去轻轻叫了声:“朱妈妈……”朱妈妈回头,人似乎苍老了十岁,头上白发似乎一夜间增多了许多:“四少奶奶来了?来了好,来了好,哎,可怜我家少爷……” 陆小其不知道怎样安慰她,走上前去看了看三少爷,不由吓了一跳:只见他双目紧闭,平日俊秀白皙的脸如今浮肿发青,看上去很是怕人,而且他的呼吸听起来十分急促,看情形实在不容乐观。 她走近些,试着叫了声:“三哥,三哥。”可三少爷没有什幺反应,一旁的朱妈妈无力地摇了摇头:“没用的,他听不到的。”陆小其心里很是着急:“大夫是怎幺说的?”朱妈妈老眼又模糊起来:“大夫说,说是不大好,这病没有特效药,全看他的造化了,若是挨不过七日,便,便只能……” 陆小其听了也是难受得很,三少爷还那么年轻,他待人又是那样好,他还没有娶亲生子,他前途似锦……上天真是不开眼,那么多恶人不去惩治,怎生让他这般的人得了瘟疫呢?她在哪里跺了跺脚道:“真没药治幺?那多找几个大夫看看?”小五在一旁低声道:“今儿找的,已经是城里最好的大夫了。”陆小其急得不行:“这,这可怎生是好。老爷知道了么?”小五摇头:“他去了外地查看生意,我们已经写信给他了,就是立马赶回来,也得两三日。” 这下可好,庄老爷不在,大少爷如今又意志消沉在外头整日厮混,这院里做主的就只有她了,三少爷病成这样,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挨着等七日过去,她当下当机立断道:“不行,不能干等着,小五,你去叫周管家来,我要他派人到处去找名医,把城里和附近的名医统统请过来,不要吝啬银子,我就不信没一个能看好了!” 小五点头去了,这时床上的三少爷突然开始说话:“小其,小其……不要怕……”陆小其还以为他是醒了,急忙上前:“三哥,你听得到我的话么?”可她唤了半天,三少爷还是双目紧闭,口里只是叫着:“小其,小其……” 这时,旁边的朱妈妈抹了抹泪,道:“四少奶奶,他听不到,他这是在说胡话呢,自打他昏迷起,就一直叫着奶奶您的名字……所以我才吩咐了小五去叫你,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多来看看他,他,他心里总会好受些吧……”陆小其一听这话是又震惊又慌张:“这,这怎么可能呢?朱妈妈莫是糊涂了么,怎生说这样的话?我想,我想……他就是随便叫叫罢了。” 朱妈妈摇头,缓缓道:“四少奶奶,我老婆子没有老糊涂,我知道这件事儿不是什么好事儿,想必他自己……也是知道的吧,所以他藏得深,平日里别人也看不出来,不过他是我从小带大的,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我这双老眼,但我也没有说破他,只盼着他自己个慢慢儿就过去了……哎,他长这么大就没瞧上过哪个女子,可这瞧上的却是不应该的…….若是平日,我自然不会老糊涂地来跟你说这些个,可如今他都这样了,活不活得过来还不知道,要是有个万一……我实在是心疼他……没有哪个比我老婆子更清楚他心里头的苦……我也才不顾身份让小五去请您,若是让您为难了,那是老婆子我的错,你怎样怪我都可以,可你千万别怪少爷他……” 第一百零九章 拦截 第一百零九章拦截 看着伤心的朱妈妈。(手打小说)陆小其一时心里也乱如麻。说实话,三少爷对她好,她不是不知道,可她从来没有想过三少爷心里竟是这般心思,就算朱妈妈亲口说出来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李雪魄不是说三少爷如今待她不同了,那日还亲了她么?按道理三少爷心里此时应该想着这未婚娇妻,嘴里叫的也应该是她才对,怎么会是自己了? 陆小其想到这里,便心情复杂地问道:“那,那他有没有叫过李家二小姐的名字?”朱妈妈摇头:“自是没有,他心里对那李家二小姐……咳,要是能叫她的名儿就好了。”陆小其知道朱妈妈不可能撒谎,而且她刚才也有亲耳听见的,三少爷口口声声叫的的确是她陆小其,而不是李雪魄。 陆小其原地楞了好一会,才跺了跺脚道:“朱妈妈,我…今儿这事我就当没听过,你也全当没说过,总之……这件事不要再提了,眼下最紧要的是三哥的病。”说实话。她宁愿朱妈妈没有跟他说过这些话,只因这些话知道后除了徒添烦恼外又能何益?而且,日后叫她要如何和三少爷相处? 朱妈妈点点头:“我知道,***意思我是知道的,老婆子我也不是诚心要让奶奶难做,日后我绝不会再提此事。只是,还望奶奶能多看几次少爷,哪怕是站得远远地看也成……”她忍不住又抹泪道:“四少奶奶,您可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家乡也曾发生过这样的瘟疫,那些人和少爷眼下的情形是一摸一样的,可是……竟没有一个活过来的…….一个都没有啊,我两个弟弟就是在那时候死的……”朱妈妈说到这里已经哽咽起来:“如今少爷他……他若是有个不好,老婆子我将来无依无靠的,也不想再活了……” 陆小其听得心里也是戚然,这种病当真是那样致命的么? 这时,小五在外面报了:“四少奶奶,林管家来了,在前厅等着您呢。”陆小其深呼吸了几下,又看了床上的三少爷一眼,就转身出去了。 陆小其见到林管家的时候,他神情很是凝重地行了一礼:“四少奶奶。”陆小其点点头,沉声道:“三少爷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无论如何,我们要尽最大的气力,多请些大夫过来,城里的大夫自不消说。就是邻近地方的,只要能赶得来的,都给我请来,。”林管家点头:“***吩咐,在下回去就立刻安排。”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说了:“不过……依着我看,三少爷是否能搬到外面去静养比较好?老爷在城郊有处院子,叫青竹院,那里很是清净宜人,正好适合静养。” 陆小其叹了口气:“好罢,就这样安排。”她明白林管家的意思,府里出了个瘟疫病人,难免会引得上上下下人心惶惶的,万一传染了别人就更不好了,所以的确是很有必要搬出去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认同这个提议的同时,心里竟有些儿觉着对不起三少爷,似乎她这样做就如同他府里那些下人一般,似乎在嫌弃和害怕他的病。 她再次叹气。然后试探着问了个问题:“林管家,依着你的经验看,三少爷这次的病可严重么?”林管家低头:“这个,实不好说,在下也不敢妄言。”陆小其看他的脸色便知很不乐观,只是不好发表消极言论罢了,当下知道问也是多余,便神色黯黯淡地挥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除了安排请大夫和让三少爷去青竹园的事,另外你还要让人通传下去,打今儿个起,府内各人近段时间无事少出门。”林管家点点头去了。 陆小其步履沉重地返回三少爷房里,有点难以启齿地对朱妈妈道:“朱妈妈,我和林管家已经决定……把三少爷暂时送到青竹园去静养,这实在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朱妈妈闻言自是难过,但还是理解地点头:“既这样安排了,也是好的,免得拖累了府里各人。” 陆小其也不去辩解什么,只继续道:“你老人家想必是要跟去的,但你一人还不够,还请再找几个信得过的一起去伺候三少爷。”朱妈妈默默点头,然后看了看一旁的小五:“小五,你可要跟去么?”小五两眼也有些红红的,他毫不犹豫地道:“小的当然是要去的,别人怕死,我岂能跟他们一样?”朱妈妈欣慰点头:“那好,就咱们两个一老一小去就成了,其他的。我瞧着还是不要勉强的好。” 陆小其摇头:“你们两人只怕忙不过来,朱妈妈年纪也这般大了,太累了是不行的。”朱妈妈摇头:“奶奶,真的只我们两个就够了,若是硬找个怕死的去,去了也是伺候不好,我老婆子还懒得看他们那副样子。” 陆小其心里涩涩的,也不好再劝,只能点头:“也罢,那便辛苦两位了。” 三人正在说话,外面突然有人喧哗,陆小其隐隐听到了李雪魄的声音,恰好这时床上的三少爷又叫了两声“小其”,陆小其心里暗叫不好,她和朱妈妈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便令小五:“去拦住李二小姐,不能让她进来!”小五会意,急忙跑了出去。 李雪魄的性子他们都很清楚,若是让她听着了三少爷嘴里不停叫着陆小其的名字,待会还不知道要闹出甚么事来。 陆小其想了想又道:“朱妈妈,我也去看看。”她是怕小五拦不住李雪魄,只因这李家二小姐向来就缠得三少爷紧,心里也是真心喜欢他的。如今知道他得了这样严重的病,如何忍得住不进来看看?而且她那样的性子,任性起来无法无天,怕是一般人都拦不住的。 果然,陆小其走到外面,就见到李雪魄一把推开小五,红了眼往里冲:“闪开,我要见君华,谁也不许拦我!” 陆小其无法,只得上去拦在她身前:“雪魄姐,你不能进去。”李雪魄正在怒气上头。连她也不客气:“为什么?我是他未婚妻,为什么不能去看他?”陆小其好声好气解释:“他的病会传染,如今除了朱妈妈和小五,下人们都不能进去,更何况你呢?万一出了什么事大家可都担待不起,依我看,你还是等几日再来罢,到时候他该会好转了些罢。” 李雪魄冲着她喊:“你骗人!城里有瘟疫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我如今不去看他,只怕……”她说着眼中就有水光闪现:“我知道会传染,可我是他的未婚妻子,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觉着我还能活么?那还不如传染了一起死了算了。”她说到这里便咬了咬牙:“所以我已经想好了,打今儿起我都要留在这里陪着他,我不走了!” 陆小其是很理解李雪魄的心情的,她甚至有些不忍心拦对方,但……李雪魄若是知道三少爷嘴里叫的只是她陆小其的名……那样只怕对这任性的李二小姐更加残忍吧? 陆小其想到这里,便把心一横:“雪魄姐,不是我们不让你去,其实是三哥他自己不让你去。”李雪魄好生意外:“他,他为什么不让我去?”陆小其便开始说瞎话:“你也知道,你如今在他心里是怎样重要的位置,他是为着你好,不想万一传染了你。” 李雪魄道:“我不怕……”陆小其打断了她的话:“对,我知道你是不怕,可三哥他怕,若是他挺过来了,却看不到你,你想想他心里会怎样想?也许他宁愿自己挺不过来!所以,你若是真为他着想,便该好好的保重自己,相信他会挺过来,也要等着他挺过来,莫要辜负了他一番心意才是。”她说着口气就严厉起来:“可是你看看你,如今成什么样儿?都到了什么时候,还这般任性胡来?三哥他虽然昏迷着,但他还听得到声音。若是教他听到了你这番气人的话,只怕他的病也越发要严重起来!” 李雪魄被陆小其这一顿责问,一时就有些懵了,也没有再往前乱冲:“君华他,他当真是这样想的么?”陆小其唯有撒谎到底:“当然,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李雪魄终于信了,她站在那里晃了晃,然后扶住了一帮的柱子,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下来,那语声又是悲切又是温柔:“君华,我,我听你的就是…….”她难过了半天,才抬起头来:“,那,那我远远地站在门口看看他成么?就看一会儿成么?” 陆小其很想允了她,但却实在担心她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当下便硬起心肠道:“不行,你离得越远,三哥心里头便越有求生的希望,越有气力支撑住挺过来,若是让你走近了,他一担心,只怕……” 李雪魄又一阵泪如雨下,然后咬了咬牙:“那,那我不去看他就是。”她说着猛地一转身,跌跌撞撞去了:‘你们要记得跟他说,我会好好地等着他!“ 第一百一十章 一意孤行 第一百一十章一意孤行 三少爷搬到青竹园两日后。(手打小说)靖州城门关闭,全城封锁。只因距靖州大约五十里处的邻县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死人无数,从而使得县人惶恐,一个个远走逃命,其中很大一成*人便入了靖州,可这些远走的人当中,却又隐藏着许多已然感染了瘟疫但暂时尚未发作的人,正是这样的人将瘟疫带到了靖州,如今城内已有了数十起病例,靖州州官为了控制病源流入,防止瘟疫进一步恶化,便下令关闭城门,所有人只许出不许进。所以庄老爷就算赶回来了,只怕也是进不了城门的。 即便这样,靖州百姓还是开始惶恐起来,因为瘟疫一词对古代人来说实在可怕之极,其传播速度之快,致命率之高,实在叫人心惊胆战。 这日下午,林管家突然带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来见陆小其:“四少奶奶。这位是我们庄家八方药材行的董大掌柜。” 那董大掌柜约莫四五十岁,生得很有特色,半边脸上满布淡朱胎记,教人过目难忘,不过尽管这胎记如此之大,因着颜色尚浅,加之他的五官气质又都生得十分斯文,所以让人看着倒并不可怖,只是觉得特别罢了。此时他面色凝重地对着陆小其一礼:“在下董启良,见过四少奶奶。” 陆小其不知道这董大掌柜为什幺来见他,按理说她只是负责打理府内事务罢了,和庄家的生意毫无干系,他要找也得找大少爷二少爷他们,如何找到自己这里来了呢?所以她便客气地问道:“原来是董大掌柜,不知先生前来所为何事?” 董启良叹了口气:“在下原本是不应该来烦扰四少***,只不过如今事出紧急,便唯有一试了。”他说着摇了摇头,又道:“四少奶奶想必也是知道的,靖州最近频起瘟疫,结果因为这瘟疫使人惶恐,大家有病没病的都要抓几剂防治瘟疫的药回去,如此一来便使得各家药店药价暴涨,有关瘟疫的药材十分紧缺,二少爷他……见其利甚高,便决定压货不发,要等多几日再高价卖出,这……老爷若是在城里。只怕是决计不会同意的,您也知道庄家向来是行善好施慈悲为怀的,又怎会在此时发这样的天灾钱呢?但如今老爷不在,二少爷一意孤行,我等一干老人也无甚办法。” 陆小其听了便觉十分不妥,庄家若趁此大发灾难财,只怕会损了庄家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名声,但生意上的事情向来没有她插手的份,她又能有什幺办法?所以她只能道:“如此,董大掌柜该去请大哥来商议才是,若是他反对,二哥便不能一意孤行了。”董大掌柜颌首:“在下也是这个意思,但难就难在大少爷他如今……嗨,他日日在那青楼之上醉得昏昏沉沉,我等找过他几次,都被他拒而不见,所以大家都一筹莫展…….在下听得林管家说四少奶奶年岁虽少,但处理事务颇为了得,所以才冒昧前来打扰奶奶,望您能劝回大少爷。” 原来是这幺回事。陆小其扫了林管家一眼,心道他倒是看得起自己。把自己说得这样厉害。不过此时也不是谦虚的时候,她只能点头:“林总管言过其实了,但如此时候,关乎庄家声名,我自也不能袖手旁观,只管去试一试,但到底劝得来劝不来,我也心里无数。” 董大掌柜见她答应了,脸上凝重紧绷的表情明显舒展了一些:“如此,便谢过四少奶奶了。”他似是有些着急,又道:“不知四少奶奶何时动身?在下愿随前往。”陆小其也知此事拖不得,便道:“先生容我进去收拾收拾便去。”董大掌柜忙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陆小其起身去了内院,不想半路正碰到喜鹊,她站在哪里似有话说:“奶奶……”自从陆小其跟他说了白兰要为她做媒的事,她便总是躲躲闪闪地总是尽量避着陆小其,如今肯主动出来说话,想必是已经考虑好了罢? 果然,喜鹊低了头继续说道:“奶奶那日说的事……奴婢已经想过了,我,我还是不能答应。”她的回答有些出乎陆小其的意料,尽管她有事在身,也还是忍不住停步问道:“哦?不愿意幺?别的丫头盼都盼不过来的事,你如何不愿意?” 喜鹊似是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她语声不大,却很是坚定:“奶奶,奴婢虽算不上是个细心的,但在庄家的日子不短,看的事儿也不少了。这姨太太的日子并不是好过的,表面上看着是风光,可背地里呢?大少爷府里的三个姨奶奶哪一个是舒心的?何况大少奶奶又那样厉害……”她说着摇了摇头:“奴婢的性儿您也是知道的,我是最怕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了,宁愿找个一般的小厮嫁了,也不想过那种整日里争来争去的日子。” 陆小其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灵魂,当然不认为做姨奶奶有什幺好,跟几个女人分一个男人她是受不了的,可她没想到喜鹊从小在古代环境下长大,居然也有这样的觉悟,当下便有些感概:“那好,你既这样想,我也是不勉强的,改明儿我去回了大少奶奶就是。” 喜鹊点头欲退下:“谢奶奶体恤。” 陆小其叫住了她:“对了,你手头若没有什幺要紧的事,便跟我出去一趟。”这时小铜去了文家替她送些东西,画眉又在调教新来的几个丫头,便只有喜鹊可以跟随了。 喜鹊手头左右不过些杂事,听陆小其这样吩咐便立即跟随其后:“是,奶奶。” 约莫半个时辰后,庄家专用的马车停在了一处满是脂粉飘香的巷子前面,然后从里面下来三个人,一个是八方药材行的董大掌柜。另两个却是两位十分清秀的少年公子,走在前面的一个看上起十分斯文得体,跟在后面的一个则眼神明亮,生气勃勃。三人下得车来,董大掌柜对着前面那个斯文得体的少年公子恭敬地道:“四少奶奶…哦,不,四公子,这里就是靖州朱家巷子了,大少爷就在前面的如玉楼里。” 斯文的少年公子有点不习惯巷子里传出来的那股浓浓脂粉味,忍不住拿起修长纤细的手在鼻前拂了拂,发出女子般的柔和声音:“大哥就在这里?”董大掌柜道:“正是。”少年公子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衫:“好呗。我们这就进去吧。”后面那眼眸明亮的少年公子有点犹豫:“四……四公子,奴婢也要去幺?”前面的少年公子笑道:“自然要去,若不然我一人去还有些心虚呢。” 这两少年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陆小其和喜鹊乔装扮成,只因要找庄君堂就必须到这青楼之地来,但一个女子怎好贸然踏入这等不正经的地方?所以她便和喜鹊作了这身打扮前来。 三人走进巷子里,很快就到了如玉楼前,门口两个花枝招展的拉客姑娘只觉眼前一亮,立刻迎了上去,一手一人把陆小其和喜鹊两人给拉了进来,同时还不忘乱摸揩油,脸上笑得快成一朵花了:“哎呀,好个俊俏的公子,快请进,快请进。” 陆小其吃不消对方这样“热情”,又生怕露馅,便咳嗽了一声,抖开了手站在一旁,后面的董大掌柜见状忙上前虎着脸道:“我家公子何等贵体,如何是你们胡乱拉得的?去,去,给我叫你们妈妈来!” 两姑娘不敢得罪客人,尽管十分不舍这两难得一见的清秀少年,也只能不高兴地撇着嘴去了,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道:“这老头儿定是自己吃味了,嫌我们冷落了他,可自己个也不照照镜子,你能跟那两公子比幺?” 不多时,里面一个徐娘半老的老鸨笑意盈盈地出来了:“哎呀,三位爷……”可她一看到董大掌柜,就立刻拉下了脸子:“我说这位爷,你来了我这里几次,不帮衬生意也就罢了,可每次都想拉我们的贵客走,哼,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他不在了。你也不必再来了。” 董大掌柜心知这老鸨是真的恼他,如玉楼这等三等勾栏平日里是不会有庄家大少爷这般人物到的,所以她们好不容易得了这个贵客,董大掌柜的又三番五次来找他回去,老鸨见了自然烦他,她说大少爷不在,八成是说谎的。 董大掌柜想到这里就板着脸道:“我并非故意搅坏你的生意,实在是找我家大少爷有紧要事,若是因你胡说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幺?如今还只是我来,若是惹得我家老爷发火,到时候只怕你这生意都做不成!”老鸨知道庄家在靖州结交甚广,加上又财能通神,她自然是惹不起的,所以便只好悻悻地道:“这个……是我记错了,你家大少爷就在楼上。”她说着又叫了刚才拉客的一个姑娘:“嫣红,你带这几位上去罢,我是不去了,免得庄大少爷恼火起来骂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如玉楼 第一百一十一章如玉楼 嫣红应了一声,一脸没劲地带着三人上去了。(手打小说)她原以为来了两个难得一见的少年公子,正满心喜欢想调戏调戏,不想对方却是来找人的,真是好生扫兴。 三人一路过去,远远就听到前面传来甜腻腻的歌舞之声,嫣红带着他们往这歌舞之声的地方去,很快就来到一间房前,嫣红上前叩了叩敞开的门,然后对着里面使了个眼色,那歌舞便犹犹豫豫地停了下来,嫣红又转身对陆小其一行人道:“庄大少爷正在里边,三位请进吧。” 陆小其生怕见到什么不雅场面,便放慢了脚步让董启良先进去,待他在里边叫了一声:“大少爷。”她才带着喜鹊慢腾腾进去了。 她进去抬眼一看,倒是没什么不雅场面,在场的几位红绿女子打扮得虽然轻浮暴露,但衣裳并没有一丝儿凌乱,至于庄君堂,则正趴在一张桌子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醉倒了。 董启良过去又叫了两声大少爷。庄君堂仍然全无反应,一旁的一位抱着琵琶的姑娘就说了句:“他喝醉了呢。”董启良皱眉:“还不拿醒酒汤来?”那姑娘道:“小女子可不敢,庄大少爷最讨厌人家在他醉酒的时候吵醒他。再说了,就是给他醒酒汤又如何,他待会还是会喝醉,这些日子他就没有哪一天不是醉着的” 董启良无法,一翻手拿出一锭银子来,招呼门口的嫣红:“劳烦这位姑娘拿醒酒汤来。”嫣红看着银子,喜盈盈接了:“是,先生稍等,小女子这就过来。” 大约如玉楼里的醒酒汤是常备着的,所以过了一小会儿,嫣红就拿来了醒酒汤,董启良一手接过给喜鹊端着,自己上前扶起人事不省的庄君堂,把他的头仰起来,然后招呼喜鹊:“姑娘快给他喂下。”喜鹊看着这平时十分体面沉稳,让人有些不敢接近的大少爷,如今却一身酒气,面色憔悴,脸上还有着似乎好久没打理过的粗粗胡茬,这副颓废的形象大约是她从来没想过的,所以不由得楞了一下,但还是很快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把醒酒汤倒入庄君堂口中。 灌了醒酒汤之后,庄君堂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三人便只能在哪里等着。陆小其身为女眷又不便在这里久留,无奈之下便吩咐董启良:“趁着大哥此时正沉睡不醒,劳烦你把大哥背回去好了,至于他到时候是要发火还是骂人,自有我在呢。”董启良点头:“如此也好。”他说着就上前背起庄君堂就走,喜鹊怕庄君堂会不小心歪下来,就在后面小心翼翼地用手帮着扶着。 一行人走到大堂,老鸨一见就不愿意了,她拦住四人去路:“哎,庄大少爷还没有结账呢,可不能就这样走了。”董启良皱眉:“你着急什么?我们大少爷还会欠着你那几个钱不成?他欠着你多少,日后我们自会来清数,绝不会赖了你的。”老鸨哼哼了两声:“我当然是信得过庄大少爷的,但却信不过你,若是让你们大少爷自己跟我说,那我自然没二话,但若是你说,那我还真不敢信你。” 陆小其心知这老鸨担心的其实不是结账问题,而是不想她的财神就这样被弄走了。于是她走上前去,故意沉了嗓音瓮声瓮气地问道:“他到底欠你多少银子?”老鸨双手一叉腰:“起码也有两千两,怎么着。这位小爷您给吗?”陆小其哼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够么?” 陆小其这一拍让老鸨好生吃惊,她心想这少年随手就能拿出两千两银票,怕是身份不同一般,莫非是庄家的其他少爷?幸好自己刚才没有太过得罪。 老鸨想到这里,便脸色一转,殷切地笑了起来:“够了够了,多谢这位公子,刚才多有失礼,还望不要见怪,有空多过来坐坐,如玉楼的姑娘们一定会好好招待……”陆小其也难得听她罗嗦,见她肯让人走了,便带着董启良和喜鹊大步出去了。 董启良将庄君堂放于马车内,自己上了赶车的位置:“四少奶奶,我们这是直接回府么?”陆小其沉吟了一下:“我们庄家在城内还有处别院叫翠园,不知董大掌柜可识得去的路?”她是没办法,想把大少爷带回去的吧,考虑到他和白兰的关系实在不咋的,想把他弄到以前和周姨娘住的外宅去吧,又怕他睹物思人更难受。 董大掌柜道:“正好我去过一次,还记得路,。” 翠园不算近也不算远,大概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马车刚到翠园门口,庄君堂就头晕晕地醒了过来,大概由于刚才的颠簸,他来不及看清自己到了哪里,就直扑到车下猛地呕吐起来。吐得一地的污物,最后吐得连苦胆水都差点出来了,整个人蹲在那里半天起不来。 喜鹊看了看在场的一个是自己奶奶,一个是大掌柜,都不是伺候人的身份,便只能自己上前去,一手拍着庄君堂的背,一手递了手帕过去,庄君堂接过手帕,抹干净了嘴,然后摇摇晃晃想站起来,喜鹊急忙又扶了:“大少爷,慢点。”庄君堂闻声一看,醉眼朦胧中好生惊讶,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周芊,周芊,是你?你,你没有死?” 这时候的喜鹊和陆小其早已经在车里除掉外面的男装,已经是女儿本色,她见庄君堂把自己认成了别人,还握住她的手,不由万分尴尬,用力抽回手去。退开了几步:“大少爷,您认错人了,奴婢是喜鹊。”庄君堂不信,他生怕她就这样消失了一般,跌跌撞撞的上去追着她:“我,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董启良见场面尴尬,忙上前去扶住了庄君堂:“大少爷,这位不是周姨娘,确是四少***丫头喜鹊,您认错人了。”庄君堂一见董大掌柜,就猛地推开他:“是你?你走。你走,我不要见你,我一个都不要见!我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他说着又忘了喜鹊,在哪里踉踉跄跄地四处伸手:“桃红,小娇,过来,快过来,你,你们都到哪里去了?” 陆小其摇摇头,他还当自己在如玉楼呢,当下便使了个眼色给董启良和喜鹊:“大哥还不是很清醒,我们带他进去罢。”但庄君堂对董启良十分反感,他一上来就被大力狂乱地推开了:“你走,你走,不要来烦我!”别看他身子摇摇晃晃的,力气还很大,董启良差点被他推倒在地上,一时近身不得。 陆小其无法,便走到翠园门口:“有人在吗?”里面立刻应声探出一个头来:“小人是这里守园子的,主人家都不在,请问这位奶奶是要找哪位?”陆小其道:“我是你家四少奶奶,快给我拿盆清水过来。”那门人长年在这里守园子,自是不认得陆小其,但也知道庄府里的确是有这么号人物,当下便不敢怠慢,立刻去拿了一盆清水过来。 陆小其接过清水,蹬蹬蹬走到外面,一扬手,一盆凉水便当头浇在了庄君堂的身上,把跟过来的门人和一旁的喜鹊董启良都吓了一跳----这个四少奶奶还真敢做! 这时天气也有些冷了,那当头一盆水淋得庄君堂一个激灵,立即清醒了大半,他看看四周,又看了看眼前的几个人,嘴里打了好大几个寒战:“我,我如何会在这里?” 陆小其也不与他多说。就招呼那门人和喜鹊:“大少爷身上湿成了这样,快扶他进去洗澡换衣服!”那门人不认得陆小其,却认得庄君堂,急忙上前和喜鹊一左一右扶起庄君堂就走,庄君堂此时虽然清醒不少,但连日来酗酒,身子实在弱,此时便头重脚轻地被两人连扶带拉弄了进去。 等庄君堂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衣服出来,整个人已经清醒得很了,他出来厅里,看见董大掌柜,便皱起眉:“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吧?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如今什么都不想管,什么也不想听,请董大掌柜自行回去吧。”他说着便冷冷地一甩袖子,站在哪里再不去看董大掌柜。 董大掌柜一礼正要说话,陆小其却抢先一步道:“是我的主意,大哥要怪只管怪我,小其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庄君堂想起陆小其刚才淋自己的一盆水,心中早就不悦,但在外人面前也不好怎么恼她,只**道:“弟妹,我知道你要说些甚么,我看你还是不要说了,说也是无用。”陆小其心中自有主意,当下便道:“大哥,你是真不想听么?那好,我走。”她说着就往外举步:“哎,可怜三哥他危在旦夕,性命难保……” 三少爷向来待人谦和,庄君堂对他这个三弟也是很看重的,如今突然听说他命在旦夕,当下吃了一惊,急忙道:“弟妹,请留步!” 第一百一十二章 矛盾 第一百一十二章矛盾 三日后,靖州城仍然处于封闭状态。(手打小说)瘟疫的蔓延之势却无法阻挡。 陆小其望着窗外的天色发呆,一般瘟疫都是春夏之际发作的多,为什么今年这个时节了还会爆发瘟疫呢?莫非这天灾**当真是老天所控?所指之处便要降临? 她叹息了一声,转向一旁昏迷着的三少爷:就算老天故意降祸,也应该去惩罚那些恶人才是,如何让三少爷也得了瘟疫呢?他这一病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伤心难过,李雪魄,庄老爷,朱妈妈,小五,小铜……当然还有她自己。 朱妈妈和小五都干什么去了呢?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哎,也难怪的,这院里的人手这么少,又要煎汤又要熬药,还要打理整个院子的琐事杂务,真是不忙也不行,她就多等一会儿吧。 过了一会,床上的三少爷突然烦躁起来,他呼呼地喘着粗气,胸部剧烈地起伏着。似乎一口气上不来那样,朱妈妈和小五又不在,陆小其见他那难受得有些紫涨的面色,也顾不得怕染病了,她扯出一条手帕快速地包住了手,然后走过去给三少爷抚胸口,嘴里轻轻道:“三哥,三哥,你慢些儿,慢慢儿呼气。” 三少爷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突然一手握住了她放在他胸口的那只手,然后紧紧地握着,连同他自己的手一起按在心口,然后便再也不肯放开了。陆小其好生尴尬,却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又不忍心将手抽出来,只好任由他握着。半响,他的呼吸渐渐顺畅了些,胸口的起伏也平缓了,陆小其便试了试想抽回手,可三少爷的手却握得更紧了,那手握得她生痛之际,嘴里还吐出一个他曾呼唤了无数次的名字:“小其……” 陆小其见他如此模样,心下也是一软,当下忍住手痛,柔声道:“三哥,我在这里。”三少爷许是听到了,他的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尽管他的脸仍然是深色肿胀的,但这丝笑意却让陆小其看到了他最熟悉的模样。 从前,他总是这样微笑着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浅浅笑容,温文如斯……那样笑着的三少爷,让每个人都喜欢的三少爷,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呢?他到底熬不熬得过这一关?如果熬不过……陆小其想到这里,眼角便忍不住有些湿润,这样好的一个人,上天为什么忍心降祸于他呢? 而且,这样好的一个人,他怎么会喜欢自己呢?自己明明貌不出众才不超群,他连李雪魄那样的美人都不放在心上,为什么就会喜欢自己呢?而且…….如果不是这样一场病,她从来不知道有人是这样喜欢着她的,明明经常面对着她,可每次都只是斯斯文文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是如何藏住那一番心思的?想必一定很难受吧?可自己对此却一无所知,两人稍有亲近之嫌。她就显出尴尬和退避的模样,那一定也让他十分伤心吧? 她想起来,总觉得自己欠了他太多。自打她嫁入庄家,从头到尾一直对她那样好的人,便只有他一个,她遇到困难的时候,他总是会帮她,她求他做的事,他也都全部答应了,然后做成了,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与她说,从来不彰显自己的功劳,也不说自己是如何难办到。而她,从来都只是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他的好意,从来没有想过,他为甚么会对她这样好。 如果,她说是如果,如果自己当初嫁的人是三少爷,也许……也许一切便会不同了吧?如果自己身边有这样好的一个夫君,自己便不会受这么多苦,经历那么多艰难,也不会孤身一人度过此生吧,那样的日子,该算是幸福的吧…… 陆小其想到这里,急忙又喝斥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自己分明就是嫁的四少爷,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她若起了其他的念头,就是大逆不道,于世不容,将来定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三少爷。 三少爷尚且知道避嫌。一直对她保持着距离,她怎么能这样想呢?不,绝对不能这样想。 而且,就因为感激和感动,甚至是因为欣赏和喜欢,但却不是因为真心爱他,或者确定地爱他,就想要嫁给一个人,那也是对他的一种亵渎不是吗? 三少爷,他不是可以这样亵渎的人。 陆小其正一个人胡思乱想之际,后面的门口突然传来一声低咳声,她回头一望,却看到了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庄老爷。如今靖州今日封锁着,不知道他是如何进来的,大约是费了许多功夫周旋才得以例外进城的吧?看他一身的风尘仆仆,满脸憔悴奔波之色,就知道他是如何的耗精费神了。 陆小其先是一惊,然后猛地用力缩回了手,急忙站起来低头叫了声:“父亲。”她站在那里,心里却十分慌张,庄老爷他,他该不会看到了什么吧?不,他不应该看到什么的。自己是背对着门口,正好挡住三少爷握住自己手的情景,所以,所以他什么都没看见对不对? 庄老爷在陆小其七上八下的心思中缓步走了进来,不过看起来他的心思并不在她身上,他从进来那眼神就一直停在床上的三少爷身上,表情是说不出的沉重。陆小其渐渐放下心来,然后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拿了旁边的一方纱布过来:“爹爹,快围上布,小心感染。” 庄老爷摇摇头:“不用了。我都老了,死是不怕的,只是老三他…….”他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便不再说了,只缓缓坐在床前,然后伸出手去摸了摸三少爷的额头:“老三,爹爹来了,你可听得到么?” 三少爷全无反应,庄老爷想是心里难过之极,阖目微摇头,那发间的银丝却晃晃地刺人眼。陆小其见状,悄悄儿无声地退了出去,庄老爷,他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些呢,依他这样的年纪,其实是不应该的。都说男人的感情最是不易外流,又最是让人不忍目睹,此刻陆小其就有种这样的感觉,明明庄老爷并未表现出太多的煽情举动,但她却已然不敢看下去了。 陆小其退到外面,呆呆立了一阵,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心思有些恍恍惚惚地,就信步往一旁走了过去,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又想干些什么。 等她心情平静一会之后回来,庄老爷已经不在三少爷房里,他的声音在青竹园的偏厅里响起:“你还有脸来见我?为父平日是怎样跟你说的?凡事要顾及庄家的名誉,要顾及庄家的名誉!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为何就是听不进去?”他的声音听起来显然又气又怒,显然生气得很。 这时又响起二少爷憋屈低闷的声音:“可是,如果,如果我不说,药行里的人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如果我真得了这笔银子,不是抵得了八方药材行一年的收入吗?您不是常教我们。要把握时机吗?这样的机会不是千载难逢么?又有什么不对了?再说这么干的人又不是我们八方药材行一家,城里四大药店都……” “啪!”,一声拳头擂在桌上的重响,把二少爷的话给打断了,接着响起庄老爷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我平日里总说你不会打理生意,还当真是没有说错!你以为赚了这样的钱就能证明你的能力了么?你,你…….说你没出息,你可真是没出息!” 空气瞬间沉默了,然后又被二少爷因为受伤而陡然显得尖利的声音划破:“是,我是没有出息,你天天这样说,别人也都天天跟着这样说,连凤鸣每日里也这样说……你们可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我好歹也是个男儿,好歹也不是个傻的,我能写会算我也有我的主意,我往外面一站比谁差了?除了大哥我是比不过,那老三不考功名又不做生意,整日游手好闲的,老四以前也只知道刁蛮任性,我怎么着也比他们强多了吧?可你为什么事事都依着他们,一回头来就说我不行?反正只要是我做的就什么都不行!”他说到最后,竟带了哭音:“爹,你说,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要不然你怎会如此不待见我?” “啪”的又一声响,这回是清脆的耳光声,庄老爷大概气得不行:“你,你!孽子!” “好,你见不得我,那我走就是,再不碍你的眼!”二少爷显然也有些崩溃,他重重地甩了房门,冲了出去。 二少爷冲出去之后,陆小其本想悄悄绕过去走了,不想偏厅里突然传来一阵茶杯破碎椅子跌倒的声音,她心里觉着不好,急忙走到窗前往里面看了一看,正看到庄老爷跌倒在地上,她便顾不得多想,立刻转到门口飞奔了进去,用力扶起庄老爷:“爹爹,,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看大夫?” 庄老爷重新坐好,摇了摇手,沉重而无力地道:“不必了,我只是有些累,你去帮我唤你大哥过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可逾越的距离 第一百一十三章不可逾越的距离 庄老爷见过大儿子庄君堂后。(手打小说)就交待他和地方官府合作,组织了一干大夫,拟了些治瘟疫的药方,然后由八方药材行负责所有药材,在靖州城里免费送汤药给没钱医病的瘟疫病人,此举深受人们感激。然庄老爷自己却因为三少爷和二少爷的事情绪波动太大,心力太过,又奔波劳碌的缘故,便再一次病倒了,庄家的一切生意暂由庄君堂全盘打理。 这日陆小其去看庄老爷的时候,正好碰到白兰,回来的路上,她就玩笑一般道:“小其,我上回和你说的事儿,你可是忘记了?”陆小其忙赔笑道:“哪能忘记了?这事我一直记在心上,只是近段时间有些忙,所以便没顾上跟你说,不过……恐怕要让大嫂失望了,我问过喜鹊的,她自己个想了好几天,但最终还是不愿意。” 白兰奇道:“不愿意?却是为何?”陆小其自然不可能将喜鹊的原话全部跟她说。只道:“想是她自己个觉得高攀不上罢,嗨,她呀,就是天生的劳碌命,不是个会享福的。” 白兰听了,居然更加喜欢,她mimi儿笑道:“这丫头是真不错,竟没有攀高枝的心思,不过我还真就认定这丫头了,非得让她成了不可。”陆小其不知道说什幺好:“可是,她自己个不情愿,我是不好勉强的。”白兰笑道:“你是主子,你要将她送与你大哥,她便是不情愿也是没法子的。” 陆小其自然不肯做逼人为妾的事,这可是一个女子的终身大事,就算要得罪白兰她也不能答应,当下便为难道:“大嫂,你是知道我的性儿的,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实在是…….我是无论如何不会逼她的……”白兰对陆小其的答复很不满意,若是以前她定然是要被得罪了,但陆小其关键时刻都肯帮她,如今不答应这件事儿,想来她是真有难处,所以白兰当下也有些犯难,她想了一阵子才道:“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但你大哥如今就住在翠园,那边也没有什幺好的丫头,我想借了喜鹊去给他当两个月近身丫头,这总可以的吧?你要再不答应,心里头可是没你这个嫂嫂了。” 陆小其知道白兰是不死心,想让喜鹊过去自己被大少爷看上,到时候会怎样还真不好说,但白兰既然都退步了,她也实在是不好拒绝,再拒绝便挂不住脸了,当下只好应道:“如此,也好罢,只不过我府里人手也缺,大嫂说了两个月,那我便真只借两个月。”白兰笑道:“你放心,到时候若是不还人给你,那也绝对不是我不愿意,说不得人家自己个不愿意走了,那就不管我的事儿了。” 陆小其回去跟喜鹊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她竟没有怎么推辞:“奶奶是主子,您让奴婢上哪我都会遵从。”陆小其有些歉疚:“我知道这事有些为难你。但到底我不好不给大嫂这个人情,好在只是两个月,你坚持些儿便过去了,大少爷也不是什么难相与的人,只要你自己个不愿意,想必他也不好勉强你的。”喜鹊点点头:“奶奶无须担心,我瞧着大少爷并没有甚么可怕,其实……奴婢觉着他就是不爱笑,人是很好的。”陆小其听喜鹊这样说,心里不由就想,这妮子渐渐对大少爷心生好感了,日后莫不会真成了吧? 三少爷染了瘟疫的第七日,青竹园外厅坐满了焦急等待的人。这其中有抱恙支持的庄老爷,还有李雪魄,陆小其及其庄家的所有主子,就是和庄老爷怄气的二少爷夫妇也一起来了。只因这日就是三少爷划定生死的最后一日,今日他若是能挺得过来那便没事了,若是挺不过来,便也没有多余的日子了。 当中情绪最激动的当属李雪魄,她坐在陆小其的身边,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臂,数日来因为担心而清减了不少的面容显出焦虑不安,口里反复地问:“小其,你说,君华会好是不是?我听了他的话一直都没敢看他,我好好儿的在这里等他,他一定会好是不是?”陆小其心里深知她是如何担心三少爷的,所以也不嫌她烦,只耐心地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是呢,他会好,定是会好的,你不必太担心了。” 李雪魄点点头,又坐立不安了一阵,突然跪在庄老爷面前:“庄伯伯,我,我想求你一件事儿。”庄老爷忙道:“快起来,有话慢慢说。”李雪魄跪在那里不肯起来,脸上却有泪珠断线般落下:“庄伯伯,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君华日后怎样,我,我都要你答应我让我入庄家的门,我……我生是庄家的人,死是庄家的鬼,这辈子怎样都是……都是只嫁他了。” 在座的人听了这话都有些动容,那就是说,如果三少爷不幸挺不过来,她李雪魄也愿意嫁到庄家当寡妇,可见她对三少爷用情之深,竟已经到了不顾自己下半世的地步。庄老爷此刻心里也是感概莫名,他亲自起身扶起李雪魄。颤巍巍地道:“好孩子,好孩子……我答应你,无论怎样,你都是我庄家的儿媳,这是错不了的事儿你……他若万幸好起来,他日我必不会让他负了你的这片心意。” 李雪魄含笑带泪:“谢谢庄伯伯,如此雪魄就放心了,他好与不好,全在于天命,我也……总之,无论他到哪里。我总是跟定了他的。”旁人还没听出她这话里的意思,陆小其心里却是一凛,她前几日就说过若是三少爷不在了她也没法活了的话,如今又说他到哪里她总是要跟去,莫非她的意思就是,他死了她也要跟去地府么? 哎,好一个痴情女子。 大家不安地等待了大半日,时间越往后大家心里也就越发沉重,就在众人心中希望越来越少之时,小五突然疯癫一般跑了过来,嘴里又是哭又是笑地叫道:“醒了,醒了,三少爷他醒了,他醒了!呜呜呜,他终于醒了!” 在场的人听到这个喜讯,都激动莫名,庄老爷不顾病体一下子站起来就疾步往外走,幸好旁边的大林及时扶住了才不致跌倒,而李雪魄更是如同出了弓的箭一般,也顾不上甚么大家小姐的仪态,就狂奔着出去了。众人也跟在后面快步去了,只有陆小其一个人却慢慢地落在了最后面。 她不是不高兴,也不是不想见三少爷,她只是觉得,自己本就应该是站在最后面的人,因为她和三少爷之间的关系,便只能是最远的。 三少爷醒来的第一时间,见着的就是白发陡然增多的朱妈妈和万分焦急的小五,他知道朱妈妈一向待他如同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所以他意识清楚过来之后,便握住了朱妈**手,不停地替她抹去她纵横的老泪,而小五则高兴地又是哭又是笑的跑了出去通知众人。 朱妈妈这里还未激动完,随之李雪魄又冲了过来,她此刻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女儿家的矜持都忘记了,她只知道她想哭。她忍了这许久都不敢来看他一眼,等的就是此刻能在活生生的他的怀里哭泣,所以她一下子就扑倒他怀里,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似乎害怕他突然不见一般,泪水顷刻间就打湿了他的前襟,她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是抱紧他,只是想哭…… 她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三少爷感受得胸口那一阵迅速温湿的泪水,也感受得到她颤抖的身体,以及死命抓住他的那纤弱手臂的巨大力量,他感受得到她这段时日的害怕,也感受得到她对自己的心意,所以,他的心也随着胸口的温湿迅速地柔软了起来,他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我在这里呢,没事了,不要难过了。” 接下来,庄老爷,庄家的人都一拥而入,三少爷死里逃生,重新得见自己的这些至亲,心里也是说不出来的悲喜交织,大家几乎都是说不出什么话,只是胡乱地点着头,语言贫乏地说着“好了”“没事了”这样的话语。 三少爷望着眼前的这些人,在一一点头后,目光却开始忍不住地寻找着什么----陆小其呢,她如何不在?所有人都在,为什么独独她不在?他心里那一刻突然有种抽痛的感觉,直到他好不容易在所有人的背后,通过大家的间隙里,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心才舒缓起来,原来她是来了的,只是她远远地站在那里,站在所有人的背后。 三少爷嘴角忍不住笑了一下:只要她来了就好,至于她站得近或是远,都无关紧要,从来他都明白自己和她的距离是怎样的,所以他只求能看到她就好。 陆小其虽然站在众人的最后面,但她的目光仍然和三少爷的目光无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她看到了他眼中突然的释然,也看到了他随之的笑容,她很想上前去跟他说句什么,但她却不能,她只能默默地站在人群背后,远远儿看着他。 保持距离本是她一早就决定好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她,心里却忍不住酸酸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喜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喜事 随后的两个月,靖州的瘟疫控制得十分成功。(手打小说)加上此时已经迈进腊月,到了准备年货的时候,靖州又渐渐恢复了之前的繁荣,出街的人多了许多,桃花源和琳琅轩的生意也跟着好转起来,陆小其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当初她的琳琅轩才开了个好头,结果一场瘟疫的到来又让她很有压力了,如今能够恢复,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这一个月大概是陆小其有生以来最忙乱的一个月,一是琳琅轩的生意她还要多加看管,另外她身为主家奶奶,这快过年了她必须得安排整个庄家上上下下的过年事务,一时间真可谓忙得脚底飞起,幸好林管家是个经验老到的,要不然她这个新手只怕够呛。 陆小其这日刚得闲喘口气,就抱着召召玩了一会,这小家伙很有脾气,不知道是否近段时间被陆小其冷落的缘故,他一到了陆小其怀里居然不高兴地挣扎,拼命地把两只手伸向一旁的温大妹。温大妹见状有些惶恐。自然不敢去接,夺了主子母子情分的罪名,她可担待不起。 陆小其倒不放在心上,她笑着伸手捏了捏召召的脸颊:“好你个小人儿,性子不小嘛,连娘亲也不要了?”召召似乎听得懂她的话一般,撇着红润的小嘴儿象是在赌气的样子,嘴里“啊呜啊呜”十分不高兴地嘟嚷了几句。陆小其见他这可爱摸样,差点笑得不行了,忍不住“啪”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家召召居然会撇嘴呢,真可爱。”召召被亲得直痒痒,缩了缩脖子,又开始咯咯咯咯地笑起来。 温大妹见陆小其成功哄好了小少爷,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白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温馨的母子亲情场面,当下也不来打招呼,只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不过温大妹很快就发现了她,忙施了一礼:“大少奶奶。”陆小其回头,忙道:“大嫂?站在哪里做什么?快进来坐。” 白兰笑着坐了过来,然后故意东张西望:“咦,小其,喜鹊那丫头借给你大哥可满了两月哦,怎生没见她回来?”若不是她此刻提起,陆小其忙得都快把这事忘了,她抱着召召也坐下了,一边逗弄着召召。一边笑道:“是呢,大嫂,都两个月了,你还不还我人来?” 白兰笑了一声:“我那时就说了,她到时候若不回来可不是我的事,定是她自己个不愿意来了,所以这事我可管不着,弟妹如何来问我?”陆小其心里一动,心道莫非喜鹊……不过这事也说不好,她就玩笑一般道:“大嫂,我可不管哪许多,总之你把人丛我这里领走的,就得给我原样还回来,要不然我跟你没完了。” 白兰那里忍俊不住的又是一阵笑,手里摇着绢巾掩嘴道:“好啦,我也不跟你说笑了,你那丫头啊,待会就会到了,不过在这之前还得我先过来再做一次媒,要不然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自己跟你开口?”陆小其虽然有了一点心理准备,但听白兰亲口这样说出来。仍然忍不住惊讶道:“喜鹊她,她自己愿意了?” 白兰一副很舒心的模样:“那是自然的,要不我过来你这里干什么?我呀,早就跟你说过,这事儿一定得成,你瞧,如今她自己个也愿意了不是?这下你可没话说了吧?你呀,就是太体恤下人了,早知道这样不如一早应了,也省了你嫂子我多费这许多气力。”陆小其陪着笑起来:“这样不是更好?你这正房奶奶为她做媒两次,她将来必定跟你走得更近些不是?”白兰想想也对,就越发的舒心:“那倒也是,若是一早就定下了,她如何知道我的好来?” 白兰说明了此事,就不久留:“小其,这回我可不能久留,喜鹊还在那边等着呢,只等我跟你说完她便要亲自过来见你,免得你说她不晓事,眼看要成了姨奶奶就不知道规矩了。”陆小其对这事总还有些不放心,也是想见见喜鹊听她自己是怎么说的,当下点点头:“难得她还有这片心,也不枉我和她主仆一场。” 白兰去了大约半柱香时间,喜鹊就来了,她从进门起就低着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跪在了地上,语气很是不安:“奶奶,奴婢……奶奶会怪奴婢么?”陆小其不急着接她的话,先把召召递给温大妹:“大妹。你带召召出去自玩去。”等温大妹走了之后,她才慢吞吞地问道:“哦,你倒说说看,我为甚么要怪你呢?” 喜鹊的头低得越发厉害了:“那件事儿,奴婢之前明明跟奶奶说过不愿意的……可如今奴婢又出尔反尔,让奶奶好生没面子……还望奶奶责罚。”陆小其摇头:“若是这事,我倒没什么怪你的。我只想要你一句实话,你可是真的愿意了?”喜鹊这时才敢抬起头来,只见她脸上一丝无法掩饰的绯红:“奶奶,奴婢不敢相瞒,确是奴婢自个愿意的,只因这两月相处下来,大少爷他,他……你不知道,他心里其实也挺苦的,奴婢想不到他身为大少爷也会这般苦……所以奴婢,奴婢想陪在他身边,让他开心些。” 陆小其见喜鹊这副摸样,也真正放下心来,当下便微笑道:“若是这样就好了,一个女子若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你能找到这样好的归宿。我也替你高兴来着,如何会怪你呢?”喜鹊见陆小其果真全无办法责怪之意,也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模样:“谢谢奶奶,奴婢就知道奶奶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子了!” 陆小其笑道:“日后你自己都是主子了,我哪里还能是你的主子?只望你去了之后莫要和我们生疏就好。”喜鹊忙摇头:“奶奶,莫说您现在还是奴婢的主子,就算将来不是了,我心里也会一直当你是主子,绝不会忘记***好,奶奶往日是如何待我们的。奴婢心里十分清楚,你有时表面上看着严,实际上对我们是最好不过了。” 陆小其笑道:“是哦,你如今还不是姨奶奶,这倒是提醒了我,看来我得赶紧选个好日子把你送出去,免得有人埋怨我委屈了他的心上人。”喜鹊一下子又脸红了:“奶奶,有时候您,您可真没个正经……奴婢看画眉姐去了,不跟你说了。” 不知道腊月里的喜事是不是特别多,喜鹊的事才定下来,那边庄老爷又召了陆小其来说三少爷和李雪魄成亲之事,他如今身子还是不大好,平日里都不大管事,但三少爷的亲事他却很是放在心上,只因这事一直就是他的一个心病。 他当时斜斜儿半躺在哪里,并没有抬眼看陆小其,只一边喝茶一边似乎漫不经心地道:“小其,我今儿个让你来,是想跟你说件事,我准备让老三和雪魄在正月里成亲。” 陆小其听了很是一愣,但马上就回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不知日子定在甚么时候?我到时也好提前张罗着。”尽管她的话说得如此喜庆,但她自己也觉着,自己的语调里分明就没有多少喜庆的成分,为什么呢?她自己也有点想不明白,人有时候的奇妙心理,连自己也是捉摸不透的。 庄老爷慢吞吞喝完茶,才正了眼瞧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那目光让陆小其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份心虚,很想立刻把目光闪避开来,不过她到底没有那样做,只因她不应该有什么心虚的才是,所以她只是回望着庄老爷,等着他的下文。 庄老爷和她对望了片刻,然后就叹了口气:“只可惜啊。老三就是不肯答应,你说这事可怎么好?”陆小其有些摸不透庄老爷的想法,小心翼翼地答道:“依着爹爹看,倒是如何才好呢?”庄老爷道:“你说,若是我把劝他的事儿交给你,你可能办成了?” 陆小其下意识地有些不想去办这件事,她低下头道:“这……小其也没有把握,不如,不如让大哥大嫂去试试?”庄老爷摇头:“若是你都不成,那只怕没有人能成了。”他说着又郑重叫了一声:“小其,你看着我。”陆小其被他叫得心里一惊,忙抬头:“父亲?” 庄老爷看着她,十分凝重且意味深长地道:“小其啊,你向来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你该知道你三哥这件事不能拖了,他和雪魄都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而且如今我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我只怕有一日撒手西去还看不到他成亲……哎,你可理解为父的这番心情?”陆小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点头:“小其明白。”她心下有些乱,总觉得庄老爷似乎已经知晓了三少爷对她的心意,所以才特地找她说了如此凝重的这番话来。 庄老爷看了她好一会,才释然地点头道:“为父想你是真的明白了,那么,这件事我就放心地交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陆小其见庄老爷这般神情,便知此事已无可推辞,加上她心里那份隐隐的心虚让她没法子壮起气儿来推辞,当下只能硬着头皮应了:“父亲放心,小其一定会尽全心去劝三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劝婚 第一百一十五章劝婚 陆小其从庄老爷哪里出来后。(手打小说)有些心思重重,小铜在后面喊了她几声她都没听到,最后小铜不得不拉了她的袖子一下:“奶奶,奶奶,你走错了,回去的路在这边呢。”陆小其这才“哦”了一声,看了看前面的青石走廊:“没错,我有点事要去三少爷那边。”小铜听到去三少爷处,小脸就不由自主显出笑容来,脚步也更佳轻快了:“原来是这样,奶奶过去看看也好,自打三少爷病好后,你再没有过去看过一次呢,你上次遇着歹人昏迷的时候,他可是经常过来的。” 陆小其道:“是么?我瞧他也是很少过来的。”小铜笑道:“奶奶是不知道,他经常只是过来瞧一眼,有时候你睡着了他便没有打扰,问问我们您的情况就走了的,所以你便以为他来的少。”陆小其想不到还有这一层,她心里越发知道,他是真关心着她的。只是,哎…… 两人走到三少爷院门前,问了下人,知道他确实在里边,陆小其就进去了。 先头出来招待陆小其的是朱妈妈,她十分热情地让人上了许多水果点心,陆小其只是浅浅尝了两口,就问道:“朱妈妈,三哥他如今身体可好多了?”朱妈妈笑道:“瘟疫这病是来得快也去得快,他福大命大挺了过来,如今也就无什么大碍了。”她又试探地问道:“四少奶奶可是不常来,今儿个莫非是有事找他?” 陆小其想了想,觉着朱妈妈也不是外人,所以干脆就把来意告诉了她:“朱妈妈猜得可真准,我是有事找他,其实这事也不瞒你,是父亲让我来的,他想早日操办三哥的婚事呢,可三哥似乎不大愿意这么早,所以他老人家便嘱我过来劝劝三哥。” 旁边站着的小铜一听这话,那心里就好生不舒服,还以为奶奶是过来看三少爷的呢,原来却是为了他和那个李家二小姐的婚事! 朱妈妈听了却不由得连连点头:“哎,是呢,他也老大不小的了,这事我就没少在他跟前唠叨,可他只是不愿意。我老婆子心里干着急也没用,如今老爷也等不及要催他,那便再好不过了,待会四少奶奶就好好劝劝他罢,别人劝他未必有用,但奶奶您也许会不同些呢。” 陆小其知道朱妈**意思是说她在三少爷心目中与别个不同,她当下微有些尴尬,摇摇头道:“也未必呢。”朱妈妈道:“总比别人要好些。对了,他如今在书房里,要不我直接带你过去?那边也好说话些不是?”陆小其犹豫了一下:“也好。” 三少爷的书房设在靠近后院的地方,这里环境很是幽静,到处是青竹绿树,还有不少石砌的假山和池塘,不过因着树荫太多水源也不少的缘故,比起前院来,这里便更显寒意,陆小其向来最怕冷了,进到这里就不由得微微地打了个寒战。 朱妈妈倒不觉着冷,她在前头领着路说着:“三少爷读书的时候就是喜欢安静,所以特别把书房放在这边,有时候来个人找他。还真得走好半天呢。”她说着就指着不远处一扇敞开着的雕花大窗:“看,他就在哪儿呢。” 陆小其抬眼望过去,就看到三少爷正坐在窗前的书桌面前,十分认真的在看书,他的坐姿很是文雅,腰背挺直,此时他正抬起一只修长的手缓缓地翻过书页,神态是那样的专注,他坐在那里,不知怎的竟给人一种出尘的感觉, 陆小其心里不由感叹道:这样的男子,只怕浊世之中是少见的了。 而小铜在后面几乎看得呆了,她小小的心灵里忍不住嘀咕道:这三少爷呀真是……真是越看越好看,从来没见过哪个人是这样的,很多人都是一见之下觉得还不错,可看久了也不过如此,但三少爷却是相反的,初见之下他不过是长得斯文罢了,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可这越看越就……越觉得这世间再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他去了。 一行人走近了书房,三少爷终于有所察觉,他抬起头来,看见是陆小其来了,那清秀的脸上便透出一抹笑意,一种虽然看似微微的,但却是从心底发出的笑容:“小其来了?”陆小其有点不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神,自从她知道了他对自己的心意后便再没有办法如同以前那般轻松坦率地面对他了,所以她这时微微低了眉眼:“是呢,不知烦扰到三哥看书了没有?” 三少爷笑道:“怎么会呢?快进来。”他说着就从窗前站起来。迎了出来。小铜还在那里神愣愣地看着三少爷,朱妈妈就笑呵呵地拉起了她:“小铜姑娘,你家奶奶和我家少爷有话说,我们过去石凳那边坐坐去。”她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给屋里伺候着的小五递了个眼色。 陆小其进到房里后,小五高兴地给她斟了杯热茶后,然后也跟在朱妈妈后头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叫道:“少爷,您待会若是要我伺候,便叫我一声就是。” 陆小其在房里坐下了,正好看到朱妈妈和小铜小五三人坐在了不远处的石凳上,而且这石凳的距离还真是绝佳,正好可以看得到书房里的两人,但又听不清他们的说话。这个朱妈妈还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有他们在外头看着,陆小其这里虽然和三少爷是孤男寡女相处,但也传不出什么闲话去。 三少爷仍然是坐在窗前他刚才的位置,口里关切地道:“小其,听说你最近特别的忙,要多注意休息才是。”陆小其道:“不碍事的,忙一些能有什么,等过了年就好了。”三少爷又道:“你如今这样忙,还特地到这里来见我,莫是有什么事么?” 陆小其当下也不拐弯抹角:“刚才父亲把我叫过去说了会子话。说是准备在正月里让你成亲,这事你可知道么?”三少爷并不意外庄老爷要他成亲的事,倒是有些意外庄老爷为什么会找陆小其说这个:“他是跟我提过的,但我觉着太仓促了就没有答应。倒是你,他如何跟你说起这个,我都还没有答应呢,他就让你准备操办亲事的事务了么?” 陆小其摇头:“他是想让我过来劝劝你。”三少爷“哦”了一声:“让你劝我么?”他的眼眸有着一瞬间的复杂和恍惚:“原来你是为着这件事来劝我的么?”陆小其点头:“正是,不知三哥为何不愿意成亲呢?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莫说父亲着急,就是李家那边也是十分着急的,只因雪魄姐的年纪也同样不小了。” 三少爷似乎不大想谈这个问题:“小其。这件事……一时半刻还真是说不清,你还是别问了。”陆小其原本对劝他这件事也是没有什么积极性的,但庄老爷那样语重心长的跟她说话,她不能敷衍一下就走了,当下便继续进言:“其实三哥你总是要成亲的,早些成亲和迟些成亲又有什么区别呢?如今父亲身体不好,你便顺着他的心意早些儿完成大礼,那样他一高兴,身子恐怕就会好起来呢。” 三少爷见陆小其说了这许多话,似乎很努力劝他成亲一般,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当下望住了陆小其的眼睛,轻声问道:“你真的很想我早日成亲么?”陆小其见他的眼神中隐隐有些忧伤,又听他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一时心里便有些乱,竟不能干脆地回答了他:“我……” 她真的很希望他早日成亲么?很明显不是的,她只要一想到他即将成亲便忍不住有些失落。但这又说明什么?她对他并没有如同他对她那般的心意,但她知道了他的心意后为何为有这样的变化呢?也许……这便是因为一个女人的自私心理吧?眼瞧着一个明明是喜欢自己的男人要跟别的女人成亲,总是有点不舒服对吧? 陆小其想到这里,心里便对自己说:不,她不能那般自私,她既对他没有那样的心意,又何苦要耽误他呢? 她想到这里,便抛开刚才的不自在,做出一副笑吟吟的样子道:“我自然是想的,大家都为这件事着急,我又岂能例外?早说了,雪魄姐又是那样冰雪美丽的可人儿,和我相处得也不错,我当然想她早日进门当我的三嫂,那样我也多个人亲近了不是?” 三少爷的眸子明显地黯淡了下去:“是么?也是……你自然也不例外的。”他这时大约才想起来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心意,所以变觉着自己刚才问的话竟有些唐突一般,心里虽然忍不住一阵难过,但也勉强打起笑容:“原来大家都这般着急了,看来我还真是得重新考虑了,要不然只怕大家都会责怪我罢?” 三少爷心里的难过无法掩饰,陆小其自然也看在了眼里。她自然也是不大好受,但却无可奈何,原本便注定了没有什么可能的心思,还是尽早结束了的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 遗嘱 第一百一十六章遗嘱 次年正月二十日。(手打小说)庄家三少爷庄君华与李家二小姐李雪魄如期成亲,其婚礼之盛大,嫁妆之厚,靖州城无人出其左右,且两人又男才女貌,佳偶天成,这桩婚事一时在民间传为美谈。 正月二十一日晨,庄老爷不顾病体起了个大早,笑眯眯地在堂上等待新婚夫妇来敬茶请安,庄家其他人都知他今日心情甚好,所以也来得十分早,陆小其到的时候,大少爷二少爷夫妻及其房里的妾室,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 喜鹊站在白兰和大少爷身后,盘着妇人的发髻,两鬓青丝温婉垂下,令她平添了一些妩媚,她眉眼儿含笑,对着陆小其这里行了一礼:“四少奶奶。”陆小其笑着点了点头,看样子喜鹊如今过得不错,一副幸福小妇人的样子。果然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是十分好的。 陆小其刚坐下不久,李雪魄和三少爷就双双来到,三少爷仍然是温文尔雅,笑意浅浅,李雪魄则跟在后面笑着,但不知道为什么,陆小其总觉着她笑得有些刻意,这不像是她的作风,她从来都是想笑就笑,想恼就恼,一瞥一动都是真性情,从来没有无端客套或者刻意过。而且,今日是她和三少爷成为夫妻后的第一天,看起来应该格外幸福甜蜜,就如同喜鹊现在的模样儿一般才是,可今日的李雪魄的身上并没有看到那样的感觉。 丫头在旁边端上茶,李雪魄伸手拿了一杯,随着三少爷上前去在庄老爷面前跪下了,正要开口敬茶,这时门外的帘子“呼啦”一声被人掀开,平日里十分懂得规矩的大林鲁莽地闯了进来,庄老爷皱了皱眉,但没有出言责怪他,毕竟他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 大林却像是没看到庄老爷的脸色一般,急冲冲上去,附耳在庄老爷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庄老爷听得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大林的衣领,激动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此事,可,可是当真?”大林面色沉重:“老爷……小人怎敢谎报?” 庄老爷点点头,无力地道:“是了,我忘了,大林是从来不说谎的。”他的手慢慢地放开大林,然后紧紧合上双目,似乎想要深呼吸,可是没有成功,只因下一刻他已经“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鲜红的血沫子溅在了李雪魄手里端着的茶杯上,她惊得“啊”一声轻呼,茶杯应声摔碎在了堂上。 大林被庄老爷吓得不轻,他急声叫道:“老爷,不管出了什么事,千万要保重身体啊!”三少爷更是几步抢上前去,扶起庄老爷:“爹爹,爹爹,你怎么了?”庄老爷又“哇、哇”地连吐了几大口鲜血,才紧紧地握住三少爷的手。借以勉强支持住自己的身躯,他稳住身体后,就用尽所用力气道:“老大,老2,老三……你们三个留下,其他的…….都先退出去罢。” 陆小其和其他女眷一起惊疑地起身,快步退了出去,一个个心里都忍不住有些惶恐,庄老爷是风里浪里过来的人,能让他当众吐血的事情,定是非同小可。 三日后,庄老爷病势垂危,二少爷不敢进门,在门口跪了一天一夜,大少爷和三少爷来来回回跑了几次,见着他跪在那里也没有一人叫他起来或是跟他说一声半句的。 这时陆小其才逐渐打听到,原来八方药材行出了大事,他们进的一批贵重滋补常用药材出了问题,吃得人上吐下泻,还有两位老太太年龄过大抵抗不住竟就此一命呜呼了,而吃得起这些滋补药材的人家,几乎都是非富则贵,所以当下便不肯罢休,一纸状书告到了官府。官府平日虽然和庄家关系不错,但如今出了这般大事,也不敢徇私,立即派人查封了庄家名下所有的药材行。 出了这等重大的事情,庄家的药材行自然是垮了,而且要面对着巨大的赔款问题和可能的劳役之灾。庄家经此打击,立刻痛失半壁江山,药材和米行两种生意,便只剩下米行独撑了。这这样沉重的打击,让庄老爷如何不气怒攻心,直吐鲜血呢? 而庄家很快查出,原来购进这批货的人正是二少爷庄君林,虽他也是因为贪图便宜上了人家的当,加上在官府哪里使了不少银子,牢狱之灾是免了,但庄家从此大伤元气,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贪图小利造成的,所以他便跪在庄老爷门口不敢起来。 庄老爷得知原来是他的二儿子坏的事,病势立即又加重了几分,据说比起上一次四少爷去世时的情况还要严重地多。 之后的日子,庄老爷除了大少爷三少爷还有柜上的掌柜们,谁都不肯见,直到二月十日,他突然召集庄家各位主子及管家到他房里,众人收到通报,各人心中都十分忡忡。 陆小其去的时候,房间里气氛凝重,她发现在场的除了庄家所有主子和林管家。连八方药材行的董大掌柜,还有其他几位看上去十分面生的人也在场,其中靠近庄老爷身边坐着的一位老者,和庄老爷面容有四五分相似,只不过年岁稍大些,陆小其猜此人大概就是庄老爷的胞兄庄友明了。 庄老爷脸色蜡黄,有气无力地半躺在哪里,微微地睁开眼看了一眼下面,微弱地道:“都……到齐了么?”大林在一旁弯腰道:“回老爷,除了二少爷在外面不敢进来……其他的都到齐了。”庄老爷听到这个儿子的名字,神情便有些难过。他合闭了一下眼,才道:“让他也……进来罢。”听到他这句话,下面一直很担心的孙凤鸣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二少爷畏畏缩缩地进了门,但不敢靠前站着,只是低着头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庄老爷明明已经看到了他,但也没有叫他上来,只对旁边和他相貌相似的长者道:“大哥,接下来的话,就,就劳烦……按照我们之前说的……给,给大家说吧。” 庄友明凝重点头,然后坐直了身子,沉声道:“友闲派人连夜将我请来,是因为他自知身子已经不行了,所以便提前安排好了身后事,要我来做个见证,日后哪房若有不服或是不平地方,自有我来主持公道。”他说完这番话,就抬眼环扫了一圈下面的众人,只见各人神色虽各有不同,但并无一人出言,只因庄老爷快不行了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众人耳中。 庄友明见众人无言,就拿出一张纸张,打开来摊在手上,继续道:“友闲经过慎重考虑,现做出如下诸种安排:一、友闲不幸去后,庄家名下所有财产生意,由长子庄君堂,次子庄君林,三子庄君华,四媳陆小其共同拥有,各占均等分数,不可有一丝偏颇。” 庄友明此言一出,大少爷三少爷还没有表示什么。二少爷脸上却明显地露出喜色,他原本以为自己闯下大祸,分家产说不定会少一份,没想到却是四家均分。但他旁边的孙凤鸣却不这样想,她心有不平地扫了陆小其一眼,总觉得四少爷已经死了,她一个外姓人凭什么和庄家三兄弟平分家产?不过她想是这样想,如今这形势下也不敢胡乱出言,毕竟自己的夫君刚犯下大错。 庄友明继续念道:“二、友闲名下四子,在二十年内,不得分割家产,分掌生意。三、米行和药材行的生意,暂定长子庄君堂为大当家,三子庄君华为二当家,次子庄君林,分家之前永不得插手名下所有生意。” 下面的庄君林一听,脸色又不好起来,孙凤鸣更是忍不住站了出来:“爹爹,君林是犯了错,可你也不能就这样定了他的死刑呀,他怎么说也是您的儿子,您怎能不让他插手生意?” 上面的庄老爷原本一直是闭目听着,这时又微微睁开眼睛,盯着孙凤鸣,一字一句道:“若再有人无故喧哗,便给我赶出去。”孙凤鸣一听,气得脸色苍白,正想要再说什么,已经被一旁的庄君林拉住了,低声道:“凤鸣,别说了,再说爹爹可真要赶你出去。”孙凤鸣一张脸差点成了绿色,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出声。 庄友明抬了抬眉,又念:“四、嘱四媳陆小其继续为庄家内务当家奶奶,若非重大过错,分家之前不得撤换。”他念到这里,陆小其心中有些感动,但孙凤鸣却十分不甘而恶毒地看了她一眼。上面的庄友明并没有看下面的暗涌波涛,继续道:“五、庄家四房若有人不服以上安排,无理取闹者,视为自动放弃庄家名下所有财产。六、友闲逝后,骨灰埋入攸县老家……” 遗嘱宣读完毕,庄友明合上纸张,这才望住三少爷庄君华道:“友闲深知三子君华向来无私宽厚,此书便交由他妥善保管,日后若有不明者,以书示之。另有副书一份留与我处,以防万一此书遗失毁坏,副书便具有同等效力。” 三少爷走上前去,沉重接过了遗嘱,众人对他保管遗嘱倒没有意见,只因他确是最可信任最无私心之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醉酒 第一百一十七章醉酒 庄老爷安排完身后事后。(手打小说)病情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大夫说他是旧疾缠绵日久,除了好好休养延缓些时日外,再别无良方。庄家各人心头也十分沉重,知道庄老爷这次只怕是撑不住了。 在这段时日里,庄家的事情是不大顺利,但陆小其这里倒是顺风顺水的,一是琳琅轩的生意越来越来,桃花源也很不错,而府内忙完了过年和三少爷的婚事之后,暂时也就轻松下来了。 这日李雪魄突然过来了,她自跟三少爷成亲之后便再没有来过一次,也难怪的,她那般喜欢三少爷,许是新婚燕尔舍不得离开夫君一刻吧? 李雪魄来的时候,陆小其正在看书,李雪魄便站在门口愣愣地看了陆小其好一会,然后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陆小其听到有人叹息,这才抬头一看,心里头不由一愣----此时的李雪魄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底米白色碎花的袄子,眼神幽幽儿站在哪里。一时间竟给人一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错觉。 李雪魄见她抬头看自己,便立刻爽朗地笑了起来,快步走了进来:“小其,我带了些点心过来,看看你可爱吃?”她这样一笑起来,又恢复了往日明眸皓齿的模样,陆小其觉得自己刚才定是看走眼了,李雪魄还是这样明媚的一个人呢。 这时温大妹抱着召召过来了:“奶奶,小少爷又开始闹别扭了,一准是想过来看你,他如今老半天见不着你就会闹一阵子。”召召似乎响应着温大妹的话一般,双手向陆小其这边拼命伸过来,红嘟嘟的小脸蛋上眉开眼笑的,让陆小其没法拒绝,忙伸手抱了过来,然后抬手轻轻打他肉嘟嘟的小屁股:“召召乖,娘亲在这里呢。” 温大妹在一旁笑道:“说来也怪,小少爷才多大点啊,但他总是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奶奶您不在府里的时候他便不会闹,他闹的时候定是你在府里呢。”陆小其听了心下更是喜欢:“呵呵,这说明咱娘俩心有灵犀对不对?” 李雪魄在一旁看到召召的可爱模样,也有些想抱:“小其,召召可以给我抱抱么?”陆小其笑着把召召递了过去:“好呢,召召,让你这美人小伯母抱抱吧。” 李雪魄把召召抱在手中。开始还有些不大习惯,动作有点生硬,但召召似乎很喜欢她,对她格外热情,粉红的小嘴唇咧着,咯咯咯笑个不停,还老是张牙舞爪地去摸人家的脸,抓人家的胸口,不知道他到底是高兴呢,还是从小就有好色的潜质,这么小小的年纪就知道揩美女的油了。 李雪魄在召召的热情感召下,也渐渐变得轻松起来,和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她抱了召召好一阵子,才依依不舍地递给陆小其:“召召真是可人呢,要是我也能有这样一个孩子就好了。”陆小其笑道:“你这般喜欢小孩子,那便早点生一个就是,三哥也是喜欢小孩的,他每次见到召召都很喜欢呢。”李雪魄若有所思:“哦,是么?原来他也很喜欢小孩子啊?”陆小其笑道:“是呢,所以若是你自己生一个,他必定会更喜欢。”李雪魄点点头:“如此……我知道了。”她说着就站了起来。脸上有了些期待的光华,似乎急着去做什么一般:“我先回去了,下回再来。” 这日陆小其吃过了晚饭,沐浴更衣后出来,不见了刚才还在外头等着吩咐的小铜,却换了从来没有近身伺候过的冬青站在那里,陆小其有些奇怪,左右望了望问道:“冬青,你怎么在这里?小铜呢?”冬青急忙回道:“回奶奶,刚才一个叫杜鹃的不知道作什么肚子痛得厉害,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画眉姐又有事不在,小铜担心杜鹃病严重了,就让奴婢来这里伺候奶奶,她自己送杜鹃去看了大夫。” 陆小其“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画眉不在,小铜自然比其他人要熟悉些,所以她带了杜鹃去瞧病也没什么,只是画眉怎会不在呢?通常这个时候她是不会出去的才对。不过如今院里的事都是画眉打点,也许真有什么事出去也未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样的小事陆小其也就不多问了。 陆小其回到屋里坐下了,一边在灯下看书一边等着小铜,虽说杜鹃她是不喜欢的,但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能不管不问。她刚坐下来没多久,就听到外头有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春儿正要出去看是谁,结果门就开了,进来了两个好生面生的小厮。他们手里扶着一个连路也走不稳的人,并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往房里的椅子上一放,然后就火烧火燎地匆匆走了:“三少爷说要过来这里,我们就把他送来了,小的们先退下了。” 陆小其一看软软躺在椅子上的人真是三少爷,也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会这般模样呢?但不管他什么样子,在晚上送到她这里来实在不妥,她正要追出去叫住那两个小厮,三少爷这边突然翻了个身,然后一个不稳就“噗通”一下摔在地上去了,陆小其无法,只得招呼了春儿和她两个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重新扶上了椅子,在扶他的同时,两人就闻道了他身上一股浓重的酒气。 三少爷看起来喝醉了,而且醉得不轻,他躺在哪里面颊绯红、双眼迷离,一边胡乱挥着手,一边喃喃道:“我要走,我要走了……” 陆小其不知道那两不懂事的小厮如何把他送到自己这里来了,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远了,追也不追上了,她又不可能让三少爷自己这样醉醺醺的出去。就算真给他去,只怕走了不两步就要扑倒在地上。哎,自己这里人手有不够,晚上叫人也不方便,她只好吩咐一旁的春儿:“你快去厨房里拿些醋来给三少爷解酒。” 春儿去了之后,陆小其为了防止三少爷再次摔在地上,不得不在一旁扶着他,一边让他不要乱动:“三哥,你好好躺着休息会好么?”三少爷听到这声“三哥”,就眯起眼睛朝陆小其打量:“小,小其。是……是你么?”陆小其点头:“是我呢,你喝醉了,我已经让丫头去拿醋给你解酒,很快就好了,你现在先好好……”她的话三少爷似乎没有怎样听进去,他只是痴痴地望着她,眼里流露出无比的悲伤,口中轻轻地喃喃道:“是你…….真的是你么?莫不是又,又……做梦了吧?” 陆小其知道他这番话十分不妥,万一给人听了去就麻烦了,但此刻她面对他那痴痴悲伤的模样,还有他有些悲凉的语调,心下便忍不住一阵难过,不由想起他平日里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想起他命在旦夕时总唤着她的名字,想起朱妈妈说过的话,她说:“……所以他藏得深,平日里别人也看不出来……哎,他长这幺大就没瞧上过哪个女子,可这瞧上的却是不应该的…….没有哪个比我更清楚他心里头的苦……” 陆小其想到这些,心里也是酸酸的不是滋味,他,他对自己可真是……她正自心思复杂之际,三少爷的一只手已经怜爱地抚上了她的脸颊:“你不要怕,有我呢……” 陆小其一惊,猛地一偏头,“啪”地一声打开了三少爷的手,但她很快又为自己这个粗暴的动作内疚起来,他是醉了才这样的,她怎么能这么对他?她想到这里,就带着歉意又轻轻拍了一下三少爷的手:“三哥,对不起,你,你醉了呢。”三少爷仍然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反顺势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然后闭上眼睛,脸上露出十分陶醉的微笑:“我终于又摸着你了。大概是在做梦吧,不过也无妨……” 陆小其心想春儿很快就过来了,这情景要是让她看到可不好,当下她便用力想抽回手:“三哥,三哥,你快放手……”三少爷见她想抽手出去,手里就越发握得紧了,似乎生怕她消失不见了一般,最后她用力急了,差点就抽出来之时,他大为慌张,竟索性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不要走,不要走……” 陆小其猛不丁被他这样一抱,身体便失去了重心,整个人一下子趴在了他的身上,她拼命想挣扎开来,不想三少爷的手臂却突然变得那样有力,她竟怎样也挣不开。那一刻她慌张极了,她不敢想象被人看到她和三少爷抱在一起的结果,在着急之中,她脑中灵光一现,叫道:“三哥,雪魄姐来了!” 三少爷虽然醉得不轻,闻言却一下子松开了手,然后茫然四顾,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门口:“雪魄?雪魄?” 陆小其终于脱开身来,不由大为松了口气,正要整理一下稍微有些皱的前襟,不想却听到门口一个颤抖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当真……”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后果 第一百一十八章后果 陆小其蓦地回头。(手打小说)就看到了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李雪魄,她站在门口,一手紧紧地扶着门框,她抓得那样紧,门框似乎都要被她的指甲抓得陷了下去。 陆小其不意这等时刻会看到李雪魄,她面对这等难堪局面,心情一时无法形容,只急声道:“你,你误会了!” 李雪魄牙关紧咬,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依着她平日冲动的性子,她本应该是要发飙,要上去狠狠扇他们的耳光,用东西乱砸他们,最世界上最难听的话来骂他们……可此刻的她,心头似乎被熊爪狠狠扼住了一般的痛,痛得再没有力气去做什么,她只想快点离开,不要再看见眼前的这两个人。 她猛地一转身,踉踉跄跄往外面去了,陆小其见她要走。急忙追了出去:“雪魄姐,你听我说!”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她走,此时如果不说清楚了,只怕以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时旁边突然闪出一人,却是孙凤鸣,她先陆小其一步拦住了李雪魄的去路:“雪魄,你真的就这样走了么?”李雪魄似乎快要撑不住了,她亲眼看见三少爷和陆小其抱在一起的景象,真是片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所以她用力推开孙凤鸣:“二嫂,你,你别管我……” 孙凤鸣这样一拦,陆小其就追了上来,她来不及想孙凤鸣如何会在这里,只是急急上前对李雪魄说道:“雪魄姐,你听我说,这是误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三哥他……”李雪魄见陆小其近在眼前,便再也控制不住一挥手,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你…我什么都看见了,你还有脸说么?” 李雪魄打完,便一路掩面疾奔了出去。陆小其没有再追,她咬着牙站在哪里,脸上火辣辣地生痛,很快就现出五根红红的指印来----她生平第一次被人当众掌掴,而且还不能还手。也不能做什么,她此时的难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孙凤鸣见状,就在一旁道:“我们都莫要追了,让她自己个冷静冷静也好。”陆小其只是站在哪里,心头乱如麻,一时未有心思回应孙凤鸣的话。 孙凤鸣嘴角勾了勾,娇俏的脸上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嘴里却叹道:“哎,她如今正在气头上,你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反会惹得她更加恼火,你也知道她的性子,到时候不管不顾地闹将起来,必定会闹得满城风雨,那你和老三就只怕要身败名裂,这日后可如何做人……我们庄家的名声也连带着损了不说,最怕是让父亲知道了的话,只怕他立时就要撑不住了。” 孙凤鸣的话看着是没有什么恶意,但句句都是让人不敢再往下听,陆小其闭了闭眼睛,深深呼吸了几下。才强自镇定了,道:“二嫂,你如何会在这里?” 孙凤鸣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袖:“小其,都到了这等地步,你还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做什么?倒是你和老三……这事可了不得,你说这事倒是要如何处理才好?”陆小其也知道这事闹不好就事态严重,但她仍然沉声道:“三嫂是误会了,我和三哥并没有什么,到时候只管去给她说清楚就是了。” 孙凤鸣略带讽刺地:“哦?真的是没什么呀?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我们可都亲眼看着的,你和老三分明…….都那样了,这能假得了的么?如今竟说得这样轻松,只怕我信了你,你三嫂也是不会信的。” 陆小其听着孙凤鸣竟有些幸灾乐祸一般,心知她这般凑巧只怕本来就有些问题,当下便道:“那依着二嫂看,又当如何处理呢?”孙凤鸣略带得意地笑了一笑,故意拖长了声音道:“你要是问我呀,我倒是有个好主意,自能将此事以大化小,也不会坏了你的名声,不过……我又不是当家奶奶,说了也没用呀。” 陆小其听她这话,心中便有了三分数:“如此,小其若主动交出当家***位置给二嫂,是否便能有用了?”孙凤鸣听陆小其说得这样直接,倒有点挂不住,但她脸上的兴奋之情还是难以掩饰:“咳咳,我可没这样说啊。只是……你如今都出了这样的事,只怕当家奶奶是当不了的了,你若是一定要让给我,并且在父亲面前替我说好了……那我自然也会不遗余力地帮你的,毕竟这本来就是当家奶奶份内的事是吧?到时候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有事?” 原来她就是想逼自己交出当家***位置,真不知道她今儿个来是凑巧还是有意……再联系起那两个不懂事的小厮,只怕也未必是真不懂事吧,要不然三少爷前脚才到,李雪魄和孙凤鸣如何后脚也到了?说不得今日这事……陆小其心里一寒,不由冷哼了一声,正要说话,这时春儿已经拿了醋水过来,她看到陆小其脸上的指印好生惊疑,连话也说得不大连贯了:“奶,奶奶…….醋,醋拿来了。” 陆小其点点头,终于还是压住了情绪,尽量平静地对孙凤鸣道:“二嫂在这里正好,那就劳烦帮我们一起给三哥喂了醋解酒吧。”孙凤鸣却不想帮手,她自以为陆小其把柄在手,心里头胜券在握,当下笑道:“哦?原来老三喝多了么?弟妹找个下人来喂就是了,如何要亲自动手?”她说着就往外走:“我府里也忙。就先走了,弟妹若是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只管随时前来就是。” 陆小其心中又是一声冷笑:“如此,就不送了。” 两主仆接下来就给三少爷喂了醋,然后陆小其吩咐春儿:“你去把老丁叫来,让他送三少爷回去。” 春儿去了之后,陆小其就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哪里,想到刚才的事情,想到李雪魄给她那狠狠地一巴掌,想到孙凤鸣那些暗含威胁的话,想到日后可能会身败名裂……之前她还因为气愤孙凤鸣的态度所以保持着强硬。但如今无人之际,她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脆弱难过。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三少爷的声音:“小其?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般……这般难过?” 陆小其急忙抬头,就看见三少爷似乎清醒了不少,正在那里心痛地看着她。其实他的酒量并不是怎样好,虽然醉得厉害,但其实喝得并不是特别多,所以一小碟醋下去之后他就渐渐清醒了几分。 陆小其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只是避开了他那明显关切过甚的眼光:“没,没什么。” 她这一转头,五个红红的指印就无比清晰地展现在三少爷的面前,他当然知道那指印是打的,一时惊得酒又醒了几分,口中惊怒道:“是谁打的你?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陆小其下意识地想拿手捂住脸颊,但想了想这事总是瞒不过而且也不能瞒他,便又委然放下手,低声道:“是……三嫂。”三少爷有点不敢置信:“雪魄?她莫是疯了么?怎生跑来打你?” 陆小其心中也是万般难受,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气,摇摇头:“也不能全怪她,要怪只怪……”她得把事情全部告诉三少爷,看看他要怎样处理才好,但这等尴尬之事她实在也说不大出口,只能含糊吞吐地道:“之前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两个冒失小厮,竟把你送到我这里来,那时你醉得不省人事,就,就……总之……后来三嫂就过来了,正好见到,见到……然后她就……” 三少爷听陆小其这样说,心里一阵往下沉:“这……莫非是我做出了什么……”陆小其实在不想跟他谈这种尴尬事情,只好转了眼眸去看别处,然后点了点头。三少爷见状,心中无比自责:“我,我…….都怪我……可就算这样,她只管怪我就是,如何对你下这样的手?”他说着又跺了跺脚:“我之前明明和二哥喝酒来着,他们如何把我送到了你这里?” 陆小其听说三少爷之前和二少爷在喝酒。不由得想起孙凤鸣的神情,心中又明了了几分:“原来是和二哥在喝酒么?难怪得二嫂……嗨,先不说这些,你还是快去看看三嫂,她刚才哭着跑了,我想跟她解释可她…….还是你去跟她说清楚了才好,要不然你我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三少爷点点头,站起来想马上去找李雪魄,却终是担心陆小其,便无限内疚地望住陆小其,柔声安慰道:“小其……你好好儿休息,不必太担心,我这就去找你三嫂说清楚,总之……我绝不会叫她怪到你头上去的。” 这一夜,陆小其彻夜未眠。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翻来覆去的,不知道三少爷和李雪魄说得怎样了,若是能说清楚是最好,但若说不清楚呢?当时那情形实在也难说得清楚……李雪魄向来仍性冲动,若是她真如孙凤鸣所说那般不管不顾起来,闹得满城皆知,这样的后果……她实在不敢去想象。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机缘 第一百一十九章机缘 天亮后,陆小其早早就起来了。(手打小说)她坐在那里,精神有些不济,昨晚一夜没睡,她的眼下都有隐隐的青色。帮她倒洗脸水的小铜很是担心:“奶奶,你昨晚没睡好么?” 陆小其用手扶了扶太阳穴:“是啊,有点头痛。”她不愿意多谈这件事,转开话题:“对了,杜鹃那里怎样了?”小铜回答:“大夫说她没什么事,只随便开了点理气的药就打发了。可昨儿个我明明看到她痛得满地打滚的,怎么大夫竟说没事呢?”陆小其“哦”了一声:“那她如今怎样了?”小铜道:“还不知道呢,昨儿个看了大夫回来她就躺下了,今儿我还没去看过。” 陆小其心思重重,也就没有多问。 吃早餐的时候,她也是没有胃口,只是喝了点汤,就让丁婶收下了。 后来小五过来了,他手里拿着一篮果子,脸上是笑着的:“四少奶奶,我家少爷知道你身体有些小恙,特别让我一大清早地去街市挑了些新鲜的果子送来。”他走到桌前放下篮子,又道:“少爷还让我交待您。昨儿的事情已经无事了,奶奶只管宽心休养就是。” 陆小其听他这样说,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么说来三少爷一定是已经跟李雪魄解释清楚了,虽说这件事有些艰难,但李雪魄到底是从心底里喜欢三少爷的,喜欢一个人,大概便很容易相信了他的话吧? 三日后,孙凤鸣终于有些忍不住了,陆小其既没有找她,李雪魄那边也没有闹起来,听说她只是身子不舒服去了娘家小住几日,当然身子不舒服是假,心里不舒服才是真,但光不舒服有什么用?她居然能忍住不闹,令孙凤鸣十分懊恼。 她思量来思量去,终于一甩袖子去了庄老爷处。 庄老爷听完孙凤鸣的话,当即病情加重,几口鲜血吐将出来,接着便陷入了昏迷之中。大夫过来看过后直摇头,吩咐说可以让家人来见最后一面了,大林立刻着人急传了庄家各位主子过来。 陆小其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在门口正碰上同样匆匆赶来的李雪魄和三少爷夫妇。尽管有些尴尬,但陆小其还是上前见了礼:“三哥,三嫂。” 三少爷微微点头,李雪魄却并不看她,只是把眼光放在别处。脸上也没有甚么表情,就似她眼前根本就没有陆小其这个人一般。陆小其心知她虽然没有闹将起来,但到底亲眼看见了那样的场面,心里头是记恨自己的吧?不过这也难怪,象她这般性子的人,能做到不闹起来已经是很不错了,陆小其当下也没有介意,见过礼之后就急急进去了。 庄老爷的神智一直不大清醒,也不能语言,大家在他床前守了两个时辰左右,他却突然好转了一般睁开了眼睛,话也能说了:“大家都在么?好,都在就好。”众人都知道这大概就是最后的回光返照,所以一个个不免难过起来。 庄老爷一辈子见多识广,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事情,但他并没有一丝将去的难过之色,只平静地让大林扶起来用枕头垫在身后半躺着,然后对三少爷和李雪魄轻轻招了招手:“老三,雪魄,你们两个过来。”两人走上前去在床前坐下,庄老爷伸手拿过三少爷的手。然后又拿过李雪魄的手,将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然后慎重道:“为父这就要去了,你们两个一定要答应我,一辈子都要相敬如宾,和睦相亲,可好?” 三少爷眼中微红:“爹爹,你放心,我既娶了雪魄,自会一辈子对她好的。”庄老爷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个从不会食言的孩子,你既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他说完便望向李雪魄:“雪魄,你呢?”李雪魄听见三少爷刚才说的话,不知怎地就想掉泪,她当下也点了点头:“父亲您是知道的,君华对我好,我岂有不对他好的?” 庄老爷笑了:“好,好,都是好孩子,如此我便放心了。” 他说着就放开了小两口的手,招手叫了陆小其:“小其,你过来。” 陆小其上前,想到这位公爹向来对自己很好,他劳碌一生却这么早就要去了,心中自然难掩悲伤,她轻声叫了声:“爹爹。”便有些说不出话来。若说她以往叫他爹爹是因着想显得跟他亲近些,目的不太纯的话,那她今日这声爹爹就是发自内心的了。 庄老爷看着她:“哎,小其啊,你我也是放心不下的。毕竟你一个妇人家,自然会比旁人更辛苦些……不过,你是个聪明孩子,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该做甚么不该做甚么对么,你也一定会好好的养大召召是么?”陆小其含泪撑出一个笑容:“小其会的,您不用担心。”庄老爷又说:“那就好,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声,这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你可千万要记着呀。”陆小其不知他为何强调这个,按理说他这话应该说给孙凤鸣听才是,不过她还是点头了。 庄老爷又叫白兰庄君堂过去:“你们两个啊,我其实是没甚么说的了,听说你们最近相处得比以往好,只望日后会更好些,莫要再如同以前那般了。”两夫妻互相看了一眼,自是应了。这次因着白兰主动把喜鹊给了庄君堂,且对喜鹊也不错的缘故,两人关系的确是慢慢缓和了许多。 轮到二少爷和孙凤鸣的时候,庄老爷未说话先叹息:“你们两个呀,却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如今我说什么你们未必能理解,心里头可能还会怪我偏心来着,但将来你们一定会明白。我如今的决定,都是为着你们好的。”庄君林平日虽然对庄老爷诸多意见,对他最后的安排也很不甘心,但如今眼看自己的爹爹就要去了,到底是血浓于水,一时也十分悲伤:“爹爹……” 庄老爷一个个交代完,似乎心头事已经了解,脸上笑了一笑,就闭目过去了。 屋里顿时哭声一片,众人无不悲恸,连大林也哭得好不伤心。只有孙凤鸣一边假装拿袖子掩住脸,一边心里气恨恨的----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庄老爷明明知道了那件事,当时还气得吐血了,可刚才他为何就是不肯说陆小其和三少爷半句,也不肯换掉陆小其主事***位置呢? 庄老爷装殓后,陆小其身为内务的住家奶奶,亲自前往紫阳寺请枯木大师来为庄老爷做法事。 两人许久不见,枯木咋一见陆小其,眼光不由亮了一亮,笑得十分欢愉,旁边的明觉小和尚见状忍不住咳了一声:“师父……”师父原先就为着对这位四少夫人的不寻常态度而闭关了整整一月,怎么如今又故态复萌呢? 枯木自然知道自己这小徒弟咳的什么,当下心里也颇有点尴尬,便正容道:“不知四少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陆小其并没有注意到枯木的异常之处,她如今心情沉重,低低道:“家翁日前仙逝,妾身特来相请大师主持法事,还望大师不要推辞。”枯木想不到庄老爷这么早就去了,一时有点讶然,但很快答复道:“施主放心,你既亲自来请……你家三少爷和我也有些交往,庄老爷一生又颇值得称道,这件事贫僧自不会推辞。” 陆小其福了一福:“如此,妾身便谢过大师了。” 枯木双手合十回了一礼,就转了话题:“贫僧听说施主数月来四处派人打探周施主的下落,不知可是当真?”陆小其没想他居然知道这件事,便也不瞒他:“不错,妾身受了他的恩情,却不曾报答……便托中间人放话给一些四处走的马帮镖局,若是谁能找到他的下落,小其便以白银千两相谢。” 枯木大师暗暗叹息一声:“但施主有没有想过,其实他并不希望你找到他呢?” 陆小其咬咬牙:“无论他怎样想,我总是要找到他的,我只要一想到他在外面……我便无法放心得下。” 枯木大师不再劝告,反道:“你既找人心切,不如我同你算上一卦。看看此事结果如何可好?”陆小其原本对占卜算卦这种事不大相信,但如今连穿越都经历了,自然也有些信将起来:“如此,便谢过大师了。” 枯木大师转头,严肃地看着一旁面露惊讶的明觉:“明觉,你去拿那边的石子来。”明觉慢吞吞极不情愿地朝旁边走过去,拿了石子过来。 枯木大师很是严肃把石子放在合十的掌心里摇了摇,又念了几句咒语,才递给陆小其:“施主请随意在面前撒下。”陆小其接过来虔诚地往地上撒去,只见石子四散落地,她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名堂,枯木大师却十分认真的看了好半天,方点头道:“嗯,这是上平卦之象,说是施主无需刻意寻求,待机缘到时自会遇见所寻之人,机缘未到则寻也无用。” 陆小其十分欣慰:“我定能遇见他么?那真是太好了。” 陆小其走后,枯木对后堂唤道:“周施主,你出来罢。” 第一百二十章 夜会 第一百二十章夜会 这时,后堂走出一人。(手打小说)身着黑衣黑裤,个子很高,背挺得很直,立体有型的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伤疤,那疤痕虽然并不狰狞,但却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冷酷。 他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望着陆小其出去的方向,却始终没有再走出一步,其实只要他再走出一步,立即就可以看到陆小其的背影,他很想很想那样做,就在刚才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他就忍不住想出来看看她的模样,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哪怕只是……看看背影也好。 枯木大师看着他那样的神情,不由轻轻摇头:“周施主,你可是想再见她一面么?” 门口的人微微闭目,然后猛一转身,大步流星地返了回来,声调冷漠,毫无情绪:“周度此番前来靖州只是为送人。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枯木大师笑笑:“别无他想么……也罢,周施主能这样想也是好的。”他说罢一转话题:“此次明月蒙你所救,才得以捡回一命,实在是多谢施主了。” 周度道:“不必多谢,我本就欠着大师的情分,他是大师的弟子,我救他是应该的。”他似乎不欲久留,站起身来一抱拳道:“如今人已送到,周度便就此告辞。” 枯木大师却道:“周施主先莫急着走,贫僧还有一事相托,不知施主可否愿意?”周度停住脚步道:“大师请说。” 枯木微微叹息:“我要说的就是明月,他虽是我的大弟子,也习得一身好武功,只是于我佛并无缘分,他一心争强好斗,好抱打不平,终是难耐佛门清净,贫僧也深知不能勉强,当日允他自去闯荡也是因为如此。所以,贫僧想恳请施主多留几日,待他伤势好转之后,便嘱他跟在施主左右,不知施主可愿答应?” 周度沉默了片刻:“大师可知我如今是怎样的人,做的又是什么行当?你将弟子贸然交付于我,只怕太过轻率了。” 枯木大师微微一笑:“贫僧并不知道施主如今在做些什么,也无须知道,我只知道施主头脑冷静。处事机智,且又重情重义,与其让明月出去胡乱闯荡,倒不如跟在施主身边的好。而且,明月他武功过人,今日又为你所救,将来必定对你心存感激,在你身边只会有利,而不会拖累施主。” 周度听了这番话,便肃重点头:“大师既信得过我,我便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这晚,因着丧事而忙碌了一天的陆小其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又梦见了三少爷被两个小厮匆忙送来,然后她过去扶住她,三少爷便抬手来摸她的脸,她本待要象上次一样立时打开他的手,但这时三少爷的脸突然变成了周度的模样,她一愣之下,竟没有去打开那手了。 周度的手有些温热,也有些粗糙,但却十分温柔。他轻轻地捧住她的脸,一贯冷漠的眸子里流露出无限的柔情:“三小姐,我终于见着你了。”陆小其原本还因为三少爷突然变成了周度而有些惊讶,心理上有些适应不过来,但周度这一说话,她的眼泪便一下子涌了出来:“周度,周度,你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连信也没有一封?” 周度不说话,只是痛惜地拿手给她抹去眼角的泪水。 陆小其的眼泪掉起来便没个停,她所有悲伤委屈的事儿一起涌上心头……她尽情的哭,尽情的委屈,只因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唯一可让她显露脆弱的那个人……泪眼模糊中,周度却似乎突然要走,陆小其紧紧地拉住他的手,心里好生害怕,嘴里喃喃道:“不要走,不要走……” 周度终于不忍心,回过头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就在这时,周度的模样突然又变成了三少爷的模样,而李雪魄此时正站在门口颤抖着身子看着他们。 陆小其大惊失色,剧烈地想要挣脱:“不要,不要!” 由于太过剧烈的情绪,她陡然从梦中醒了过来。 可是,真的是醒了么?为什么她能够如此真实地感觉得到,一个宽宽的胸怀正紧紧地抱着她,就如同方才的梦中一样?只是。只是这个人并非是三少爷,即便是四周漆黑一片,她也能分辨出他不是三少爷,只因这怀抱如此熟悉,这气息也是如此熟悉,他,他……他是周度! 陆小其不知身在何处,颤抖着声音低低叫了一声:“周,周度?” 她低低的声音在寂静地夜色中显得那样清晰真切,怀抱着她的人身子一震,蓦地放手,退了开去。 夜是那样的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周度似乎一下子就隐没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陆小其心里无比惊慌,她伸出手去急切地四处摸索:“周度,周度?你在哪里?”由于太过急切,身子探出太前,她的身子一个不稳,“噗通”一声掉下了床去。 痛,膝盖处摔得好痛,但她顾不上痛,只是急切地叫着周度的名字:“周度。周度……”她是那般着急,急得声音里都带了哭音,她好不容易才见到的周度,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许是她哽咽的语声感动了上天,黑暗中,那熟悉的气息又再度靠近,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扶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她耳边低低应道:“三小姐,我在这里。”陆小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周度,真是你么?”那个声音道:“是我。”陆小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这,这……这是不是在梦里?” 黑暗中的声音沉默了。陆小其心里莫名的害怕,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袖子,指甲似已陷入他的肉中:“你,你是不是又要消失了?”夜色中隐隐有低低的叹息,然后黑暗中突然“砰”的一声轻响,似乎像是鼻烟壶的瓶塞被打开了一般,然后一股她从来没有闻过的香气飘入鼻中,她的头突然就有些晕乎乎起来,抓住周度手也有些发软:“周度…” 她的身子也紧跟着软软倒下,然后被一双手将她又环入胸前,那带着些凉气又带着些热气的脸颊在她发丝间轻轻摩挲,周度声音忽近忽远,真切而模糊:“我在这里,不要怕,等梦醒了就好了。” 陆小其这日睡得好沉,小铜叫了她好久她才眼皮重重地醒了过来。不知怎的,她觉得身子有些沉,头也有些重,大概是太累了罢?她由着小铜扶了起来,皱着眉头道:“小铜,我头晕晕的不舒服,你待会去帮我熬些姜汤来。”小铜很是着急她主子:“奶奶,奴婢瞧着你脸色不大好,看来病得不轻,还是找大夫看看罢。” 陆小其摇摇头:“算了,只是一点小事,如今府里这般忙乱,就不要再兴师动众去找大夫了。”她说着勉强站起来走了几步,就觉得膝盖一阵火辣辣地发痛,她脚下立时一软,随即又跌坐在床上,小铜忙扶住她:“奶奶,你怎么了?”陆小其缓了口气,指着自己的左脚道:“小铜,你帮我看看膝盖,那里不知怎的有些儿痛。” 小铜卷起她长长的丝绸亵裤,然后忍不住一声惊叫:“啊!奶奶。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成了这样!”陆小其低头一看,只见到自己膝盖处红肿了一片,上面还擦破了些皮儿,亵裤上都透着些血迹。陆小其也是莫名其妙,她心中好生纳闷:“我也是不知道怎么了,昨儿个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今儿醒来就成了这样?” 小铜急得赶紧去找常备的伤药:“怎么睡了一觉就成了这样?莫非奶奶昨晚跌下了床来?”小铜这一说,陆小其突然就想起昨晚那个梦来:“我确是在梦里跌下床来过,后来……”那段梦十分真切,真切得她听得见外间小铜的轻微鼾声,屋外的风声……她还真切地记得周度那略显粗糙的手掌……周度,她梦着周度了。 严格地来说,应该是她梦见了周度,然后又在梦中醒了过来,再次遇见周度,之后的那段梦真实得叫人有些怀疑,她当时还以为自己是清醒来着,只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她又慢慢迷糊了过去。 她看着脚上的伤,愣愣地出神:如果真的只是梦,为什么自己会真的跌伤了?难道自己竟没有在梦中痛醒过来,还自己又爬回了床上么?不,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的睡眠向来不算很深,有个什么动静就能醒了,痛成这样岂有不醒的道理? 她不顾小铜正在给她擦药,陡然站起身,踉踉跄跄奔到床前,用手一推紧靠走廊的雕花大窗,原本紧闭的窗门应声赫然大开。陆小其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她声音里带着些微微的颤意:“小铜,你昨儿个忘记关窗了么?”小铜在后面惊讶地道:“我记得是关了的呀,怎么没关?这,这……是奴婢疏忽了。” 陆小其这时也记起了,昨晚小铜确是关了窗的,而且是她自个亲眼看着关的,可现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虚掩的呢?还有那段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梦,还有腿上这伤,这一切疑点加起来,莫非……他昨晚真的来过了么?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结 第一百二十一章心结 陆小其久久地立于窗前。(手打小说)心中五味纷杂,她不敢肯定周度到底来过没有,但无论如何,她此刻的心情总是难以平静了。 然而,事实上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想这件事,因为小铜已经在后面犹犹豫豫地提醒道:“奶奶,奶奶,你脚上的伤快点伤药罢,要不然日间还有许多忙的……”陆小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子坐好了:“好,你上药吧。” 庄老爷的丧事办得十分隆重,各处过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还有一些路途遥远的亲戚,自然就要多住几日,这食宿招待的安排问题更是麻烦,所以陆小其着几日是真的忙得不行。 这不,这会子她刚接待完一处亲戚,又要过去东院看看昨儿个才安顿下的大伯庄友明家的一堆女眷,虽说陆小其和她们十分陌生,但正因为陌生,所以她就更要多去看看。这才不失主事***周到。 她带着小铜一同到了东院的客厅外头,正要进去,突然就听到里面一个女子绘声绘色的声音:“哎呀,想不到二叔家的这四弟妹这般不检点,不仅和城外紫阳寺的一个大和尚过从甚密,还和老三君华扯不清……据说他们两个偷偷摸摸在一起很久了,有一回还被人撞见两人抱在一起呢,啧啧啧,这也太放肆了些,二叔那样精明的人,怎会被她蒙骗了去?” 一片惊叹声中,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又道:“哈,原来这事你也知道了?不过还有件事你怕是不知道,那就是,二叔原本还不至于这么早去,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后给气的!” 这时,一个年岁稍大的严肃女声响起:“好了,不要再说这等闲话,我们是来给你们二叔吊孝的,不是来这里嚼舌头的,一个个都管好自己,别没事就说长道短的!” 另一个女子却委屈地道:“母亲,我们可不是嚼舌头,只是君云家里的这位也太过分了,如今他们府里没有长辈管着,母亲你也应该出来说说话才是,如果让这样的人继续当二叔家的主事奶奶。只怕她胆子越来越大,没来由地玷污了我们庄家的名声,让二叔泉下难以安宁。” 里边的这一通胡说八道,气得陆小其不轻,但小铜却比她更加激动,她一步跨了出去,提高声音道:“各位奶奶们,说话还是悠着点的好,免得不小心咬着了舌头!”屋里一众女子一听,顿时都住了口,一起扭头看着门口,待看到陆小其时,一个个都难免有些尴尬。 陆小其心中虽然气愤,但仍然喝住了小铜:“没规矩,怎么跟奶奶们说话的?待我回去后再罚你!” 这时,她身后却突然走出来一人:“弟妹,你怎么骂这丫头,我看她说得很好!”来人明目皓齿,虽然一身孝服却仍然明艳动人,正是李雪魄。她这会站到前头,柳眉倒竖。拿眼扫了一边屋里的众人,然后冷笑了一声:“都说大伯府里的人最喜欢无中生有,没来由地乱嚼舌根,看来还真是没说错,刚才真是领教了,不过----”她冷冷瞟了一眼各人:“父亲尸骨未寒,我们做小辈的人人悲伤难过,可你们却有心思在这里造谣生事,口舌恶毒!我倒想问问,你们到底是来给父亲吊唁的,还是故意想让父亲走得不安宁的?若只是来故意生事,那各位便请自便罢,我们府里不留你们!” 李雪魄这番话说得毫不留情面,屋内众女眷面色难看,其中一个面相刁蛮的年轻女子忍不住站起来道:“我说这位,你谁呀,说话这般难听?我们自说我们的闲话,**何事?”旁边又有一个女子附声道:“就是,再说我们刚才说的那些也是听你们府里的人说的,可不是无中生有乱说的。” 李雪魄冷笑道:“是么?不是乱说的?那你们有谁亲眼看着了?谁看着了请站出来,没见着就胡乱嚼舌头,那就是造谣生事!”在场的女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脸色更加难看,正要出言反驳,里面庄友明的夫人已经严肃地咳了一声:“好了,都不要再说了!” 李雪魄大概也知道这位夫人的身份,不过她却不来见礼,只一甩袖子去了。 李雪魄此举虽然无礼,但让陆小其心里狠狠出了口气。要不是她顾及着主事***身份,早忍不住发难了,所以她此时也不去说李雪魄,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上前十分客气地一礼道:“伯母,各位嫂嫂,姐姐,小其这厢有礼了。”她行完礼之后又做出十分关切的模样:“我之前虽然特地吩咐过下人要好好照顾这边,但府内实在太过忙碌,难免百密一疏,你们若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或者觉着不周到的地方,还请说与小其知道,好让下人们做得好些。” 众女眷刚被李雪魄一顿臭骂,这会陆小其又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一个个都说不出的尴尬着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庄友明的夫人开口道:“劳你挂心了,府里的一应安排都很周到,再说你也忙,还有许多亲戚要招待,就不必太过挂念我们这边了。”她说完顿了一顿。又加了一句:“哎,刚才你这些嫂子姐妹们说话难听,我自会说她们,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陆小其作大方状:“伯母言重了,所谓谣言止于智者,有些事情清者自清,小其不会在意这些,也并不曾听到什么。” 庄友明的夫人忍不住点点头:“好孩子,可真有度量,看来老2的眼光确是不错的。” 陆小其自谦了几句,然后又嘘寒问暖了一阵。就十分客气地退下了。她才走出门,后面庄友明的夫人就似说给她听的一般,严厉地责骂着屋内的一众女眷:“你们看到没有?这小其小小年纪的,就有这般大方得体,说话做事又能顾全大局,你们刚才在这里胡言乱语,当她真是什么也没听着么?她是不愿意跟你们这些没出息的计较,你们一个个的看看自己,再比比人家,成何体统?” 陆小其在东院也没耽搁什么功夫,所以出来后很快就看见了刚才先行离去的李雪魄。 陆小其见她身边并无丫头,便低声吩咐小铜:“小铜,我去跟三少奶奶说几句话,你在这里等我。”小铜看了看李雪魄,站是站住了,却有点不以为然地在后面低低嘟嚷了一句:“跟她有什么好说。” 陆小其快步追上前去,对着李雪魄一礼道:“三嫂,多谢你刚才为我说话。” 李雪魄见是她,就转过了头去不看她,语声也是硬硬的:“你不要自以为是了,谢字还是请收回吧,我才不会浪费精神替你说话的,只是看她们胡说八道扯到了君华,才会忍不住说两句的,此事与你何干?” 陆小其知道她心里一直是着恼自己的,但看她刚才怒斥众女眷的模样,到底还是有点为着自己打抱不平的,再说了,李雪魄的性子不似白兰和孙凤鸣那般弯弯绕绕,陆小其心里其实是很不想与她为敌的,当下便十分诚恳地对她解释道:“三嫂,我知道因着上次的事,你心里头不舒坦,但小其这里可以跟你发誓,若是我陆小其和三哥有任何苟且之事,便教我不得好死!” 李雪魄“哼”了一声:“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何须你来发誓?”陆小其有些意外:“三嫂原来都知道?那么。你为甚么……”李雪魄接过话去:“为甚么不喜欢你是不是?这哪里需要什么理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还管得着别人喜不喜欢你?” 陆小其叹息道:“可是,以前三嫂和我那班投契,莫非你都忘了么?三嫂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和三哥是清白的,还如此憎恶我,我心里头……真是难过。”李雪魄听了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就又扭过头去不看她,半响后才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般道:“好罢,为了让你日后不来烦我,我便告诉你我为何不喜欢你。”她说到这里语速慢了起来,似乎十分不想说,说得也十分艰难一般:“我信你们两个并无苟且之事,是因为他甚么都不会骗我,所以……他心里有你这件事,也没有骗我,所以……不管你怎样解释……或许并不管你的事……但我总是不会再喜欢你的了。” 陆小其听到这答案,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三嫂,你肯说出这样的话,小其已经知足了……无论怎样,我心里总还是象从来那样待你的。” 李雪魄却不想听这样的话,她大声道:“你以后不要跟我说这些了,总之我不想见着你,也不想再跟你说话!”她说着就蹬蹬蹬地走了,当真是不想再跟陆小其多说一句的模样。 小铜从一旁过来了,她虽然听不见两人说什么,但情形是看到了的,加上她素来不喜李雪魄,当下就哼了一声:“奶奶,你不要跟这种人计较,刚才我还当她是为着奶奶说话呢,可如今看她这模样,分明就是个不识好歹的!” 陆小其叹息了一声,她倒是不讨厌李雪魄,毕竟她刚才是帮了自己的,而且任何一个女子得知自己的夫君心里有别人,如何能不难过,如何还能喜欢那个女子?所以李雪魄对她这样,她是十分理解的。 只是三少爷也是,就不能适当地说点好听的哄哄人么,怎么就跟李雪魄承认了他心里有她陆小其? 第一百二十二章 源头 第一百二十二章源头 庄老爷的丧事办完之后。(手打小说)庄家最头疼的人就数庄君堂了,首先庄家药材掺假事件影响实在太大,虽然上上下下打点了不少银子,封铺的事情是解决了,但一时也失去了人们的信任,重新开张后的生意一落千丈。 而这时庄君林又跳了出来,他手里拿了一张自称桉有庄老爷手印的文书,要求重返打理庄家的生意,庄君堂自是坚决不答应,二少爷便为此事闹了无数回。 至于陆小其这边,生意上的事情倒还顺利,只是最近府里说她不检点的流言蜚语不少,许多人看她的眼光都是怪怪的。陆小其心知这样下去不行,所以她明查暗访的,终于查出流言的最初源头,一处毫不意外地是出自孙凤鸣的几个近身丫头,一处却竟然是出自自己府里的杜鹃之口。 陆小其当即难掩怒气,忍不住一拍桌子:“好个贱人!”自己当湖放了她一马,只是罚她打理花园子,后来也从来没有刻意刁难过,不想她不但不感激。竟还敢再次中伤自己的主子! 一旁禀报情况的画眉也觉着杜鹃这人是不行的:“奶奶,杜鹃这人一而再地对奶奶不利,确然是个不能留的。”陆小其点点头,然后心里突然一动,问道:“对了,有一日杜鹃突然病重,那晚你去了哪里?”画眉想了想:“回奶奶,当晚是二少奶奶房里的一个丫头把我叫去了,说是她日间在路上掉了个值钱的花钗,听人说看见了是我们府里的冬青捡到了,所以要我带冬青去跟她对质,不过后来弄清楚了是一场误会,所以这件事我也就没跟奶奶提。” 陆小其听到此处,不由冷笑了一声:当日三少爷明明和二少爷喝酒来着,小厮却突然把他放到了这里,然后自己的丫头一个一个也被调走,所以她才不得不和三少爷单独相处,而孙凤鸣就带着李雪魄突然出现,这一切的一切……实在是难以用凑巧两字来形容了。 也许,这一切就是一场预谋。而杜鹃的肚痛,也只是预谋的一部分? 陆小其想到这里,就对画眉低声吩咐了一阵,画眉领言便立即去了。 大约过得一会子,画眉就在外面道:“奶奶,杜鹃带来了,可要让进来么?”陆小其扬声道:“不必了,就让她跪在外头吧。你先去找了牙婆子过来。”画眉应着退下了。 这时小铜正好端茶进来,她还不知道画眉之前和陆小其说的话,看见杜鹃低着头跪在门外,不由有些惊讶:“奶奶,杜鹃在外头跪着呢,莫非她又做了甚么错事?”陆小其也不怕杜鹃听到,冷声道:“你不用管她,似这等一而再,再而三诬陷自己主子的贱奴,我是再容不得了,只等画眉叫了牙婆子来,就将她卖到窑子里去!” 小铜更是意外:“她,她又诬陷奶奶了?”陆小其点点头:“你也知道,最近府里中伤我的闲言闲语很多,没想到都是这贱人在外头故意乱说的!”小铜最近也很恼火,跟外头的下人吵了好几次了,就是因着这些谣言四起,下人们暗地里议论陆小其的也就多了,小铜每次碰到都忍不住要去跟人吵架,所以她这时听了好不生气:“原来是她?怎的心肠如此歹毒?以往奶奶饶过了她,她竟还这般乱嚼舌头。是不应该饶过她!” 杜鹃在外头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七七八八,跪在那里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的样子,画眉带着一个牙婆子过来了,她并没有先进屋,而是指着门口跪着的杜鹃对那牙婆道:“刘大姑,我说的就是这个丫头了,你瞧着还行不?”那牙婆子近前几步,一把托起杜鹃的下巴,把她的头强行扳起来看了几眼,杜鹃知道就是这个牙婆子要把自己领到窑子去,便又是厌恶又是惊恐地猛地推开了她的手:“不要碰我!” 那牙婆子哼了一声:“还有些小性儿嘛,不过你放心,真到了我那儿,老娘自有十八般手段对付你,保管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任你如何三贞九烈,到时都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她说着又强行在杜鹃身上捏了几把,才回头对杜鹃笑道:“嗯,还不错,小模样算是个好的,又还是个处子,这个我要了。”她站起身来,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真要买回去,还舍不得将她送到窑子里去,我哪里有个李大官人,有钱得很,就是染上了花柳病,身上流脓烂疮的还色心不死。想要找个处子来享用一阵,我想把这丫头先给他用一两个月,然后再送到青楼去,你这里没有意见吧?” 画眉道:“咳,恶是恶心了些,不过无妨,她越是惨,就越是替我家奶奶解恨,你若是对她太好,我们才不愿意呢。”她接着又道:“只是……那得了花柳病的姑娘,窑子里还肯要么?” 牙婆子吃吃笑得很是邪恶:“姑娘你这等身份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窑子里的事,这窑子吧也分三五九等,那些个体面些的地方,来的都是体面客人,里面的姑娘也就讲究琴棋书画诸般才艺,接的客人也不多,自然是没有病的,但若是那最下等的窑子,里面的姑娘可是连衣服都不用穿,往哪儿一躺就一天都不能停息了,哪一日不是接十几二十个客人?一个个的自然都有病,到时候送她到这样的窑子里去就成了。” 牙婆这话说得实在恶心。不说地上跪着的杜鹃,就是画眉也听得一阵恶寒:“咳咳,刘大姑还是不要说了,真真是…得很……”她说着一扬手:“你还是快些进去跟我家奶奶签了契纸罢。” 画眉和牙婆正要进去,后面的杜鹃终是忍不住了,她扑过来一把抱住画眉的脚,眼眸里带着极度的恐惧:“画眉,画眉,求求你跟奶奶求个饶,求她莫要卖我!” 画眉皱眉,想要抽出脚来:“你这会子知道害怕了么?当初胡乱造谣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可惜现在知道了也是晚了。你做都已经做了,奶奶如今气得不轻,连审都不想审你了,只想快点把你卖出去,你求我又有甚么用?” 杜鹃却死命地不放:“不,你不能这样,就看在我们一起伺候过四少爷的份上,你也不能不管我啊。我是错了,可,可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求个情,奶奶如今最听你的话了。” 画眉冷笑了一声,又要抽回脚来:“不是你还是谁?难道是小铜,是我?”杜鹃急切地道:“真不是我一个,是……我要见奶奶,我要跟她说,画眉,快替我求求奶奶,让她见我一见可好?我有话要跟她说,我求求你去跟奶奶说一声,我求求你了!”她说着在地上猛地磕起头来。 画眉假装犹豫了一下:“哎,算了,看在以往的份上,我便去问问奶奶,若是她不愿意见你,那我也是无法。”杜鹃这才放手:“你,你一定要让奶奶见我,要不然我,我就没法活了……呜呜呜……都是别人唆使的我呀……” 画眉进去后,假装替杜鹃求了一阵情,陆小其也假装坚持不见了一会,最后才松口了:“好罢,我就让她一面,若她还是像上次一样想要说些瞎话来糊弄我,那便立马叫牙婆把她领走了算了!” 画眉这才扬声道:“杜鹃,你进来罢,奶奶许你进来了。” 杜鹃听得这话,几乎是扑进来的。她扑在地上一阵磕头,不敢废话:“求奶奶饶命,求奶奶饶命,奴婢是让二奶奶唆使的呀,若不是她,我哪里知道那些个事?她不仅让我出去跟人说,还让她府里的几个丫头也到处去说,这事真不是奴婢一个人说的呀……”陆小其不耐烦地道:“哦,她就唆使了你干这一件事么?你还是老老实实一并说了罢。” 杜鹃心知瞒不过了,就又承认道:“是,她还唆使我那日装病,好把院子里的丫头都弄了出去,然后她才好带着三少奶奶来,来…….后面的事儿您也是知道的了,奴婢绝不敢瞒您,我就干了这两样,其他的再没有了,求奶奶饶我…….” 陆小其扬了扬眉:“饶你?你倒是给我说说,凭什么饶你呀?就算是别人唆使的你,可你这么容易就被唆使了,这样的奴才有什么可饶的?”杜鹃脸色发灰:“奴婢,奴婢……下回再不敢了,奴婢……日后一定好好的做事,奶奶让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陆小其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我这里不缺下人,不稀罕你来做牛做马!”她看着杜鹃脸色益发变灰,就又想了想:“不过,若是你愿意替我做一件事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轻饶了你。” 杜鹃见有转机,急忙磕头:“只要奶奶不将奴婢卖给那花,花柳病,还有那窑子里,就是让奴婢干什么都成!”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违抗 第一百二十三章违抗 这日,孙凤鸣正在房里和她的几个近身丫头说话。(手打小说)她穿了件鹅黄绿花的袄子,坐在上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丫头递过来的已经切好了的果肉,嘴里同时也不闲着:“嗯,关于老四屋里的那位,你们几个也忙活些日子了,如今情势倒是怎样的?”下头几个丫头相视而笑,回道:“奶奶,您放心,如今到处都有人议论这事儿,我们瞧着那位只怕是有些坐立不安了。” 孙凤鸣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让她也知道知道开罪我的下场,最好识趣些早点交出当家***位置,若不然,我是不会让她好过的,到时候她浑身臭哄哄地洗都洗不清,我瞧着她还有甚么脸子撑下去?”下头的丫头道:“那她万一就是不交呢?” 孙凤鸣摆摆手:“这个你们放心好了,她倒是想死赖着不交呢,问题是这事儿不是她说了算,以往是父亲撑着她,如今可没有人撑着她了。到时候她名声臭得很了,只怕大哥脸上就挂不住了。庄家的声名可不是儿戏的,我不信他就能眼睁睁看着家里出这样的丑事还不管。”下头的丫头还是有些担心:“奶奶以往不是想着大老爷家里的大*奶来管这事,结果她还不是一声没吭就走了?” 孙凤鸣想起庄友明夫人的态度就有些生气:“哼,这个老狐狸,硬是装作没事儿一样啥话都没留下!不过大哥可跟她不同,到时候……哼哼,我就不信他能忍得住,到底他出去也是要讲面子的。” 下头的丫头听孙凤鸣说得这样胜券在握,一个个就都趁机拍起马屁来:“要真是这样就好了,那到时候这个当家***位置肯定是奶奶您的,我们这些小的也好跟着你沾沾光……”孙凤鸣得意地笑着:“放心,你们这回出的力也不小,到时我自不会亏待你们的。” 几人正说着话,一个丫头过来通报:“奶奶,外头有一个叫杜鹃的给奶奶捎了一封信,说是您一位娘家人写的。”孙凤鸣接过信挥手让丫头下去了,然后才拆开了,看完就皱眉:“作甚么这样麻烦,要约去那边见面,莫非有什么重要的事说?” 孙凤鸣念叨完,就带着几个近身丫头一起出去往庄家的后花园子里去了。 她们远远就看到杜鹃在花园里一个亭子里边,焦急地来回走动着,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 待孙凤鸣走上去,杜鹃“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孙凤鸣面前:“二奶奶,不好了,不好了,我家奶奶大抵已经知道了是我在背后传她的闲言闲语。求二奶奶您快些将我安排出去,若是晚了只怕……奴婢,奴婢就……” 孙凤鸣“哦”了一声:“是么?她真知道了?她没有问你什么吧?你有没有跟人透露过我?”杜鹃摇头:“二奶奶放心,这件事虽然是你让我做的,但我怎敢在旁人面前胡说八道?就算真的被奶奶抓起来,我也只说是我自己个的主意,决计不敢提二奶奶您。” 孙凤鸣放下心来:“这就好。不过你也不用着急,你到底是她院里的丫头,如今她还是当家奶奶,我也不好直接就要了你来,你先忍一忍,等我做了当家奶奶,便绝不食言,定会把你提为一等大丫头,给你找个好婆家的。”杜鹃一听就快哭了起来:“二奶奶,这日后的事先不说,你现在可不能不管我啊,我如今都不敢回去了的,我怕一回去就被她抓起来打死了…….我,我是听着你的吩咐才到处去说四奶奶不检点的,还有上次你故意让人把三少爷送到三少奶奶那里。让我帮你引开其他丫头的事…这些事可都不小,要是让四少奶奶知道了,她绝饶不了我的!” 孙凤鸣很是不悦:“杜鹃,我知道你着急,可万一隔墙有耳呢,这些话你不用动不动就拿出来说。” 就在这时,旁边的假山后面冷不丁转出一人来,笑吟吟道:“二嫂,实在是抱歉,早知道你这么怕隔墙有耳,我就不过来了,这下可好,一不小心把你们刚才的话都听到了。” 孙凤鸣见来人居然是陆小其,吃惊不小,连脸色都变了:“你,你怎会在这里?”陆小其就像刚才并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仍然是笑呵呵地:“二嫂这么吃惊做什么?不仅仅我在这里,还有大嫂,三嫂都在呢。” 陆小其说完,白兰和李雪魄果然就转了出来,白兰还没说什么,李雪魄却是脸色发青,冲上来指着孙凤鸣的鼻子骂道:“孙凤鸣,你好毒的心肠,原来那件事是你专门使的诡计!” 孙凤鸣却狡辩道:“雪魄,这件事你可怪不得我,就算我和你二哥不小心把老三送到老四院子里去了,可若不是他自己心里头有鬼,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当**可是亲眼看着的。你不念我的好让你知道这事儿。到如今还怨我来了?” 三少爷喜欢陆小其的事原本就是李雪魄的心病,孙凤鸣这般无耻又无情的一番语言,刺得她心里几乎发狂,“啪”地一声给了孙凤鸣响亮的一耳光,然后怒气冲冲摔袖去了。 孙凤鸣从来都打惯了嘴皮战,从来没有想过会被人当众掌掴,所以她站在那里不由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好,好你个李雪魄!”她追不上李雪魄就对着陆小其叫道:“陆小其,你可是当家奶奶,李雪魄这般无礼,竟敢打嫂子,你的家法都哪里去了?” 陆小其见她这样子,心里别提多解气,当日自己因为她的诡计让李雪魄当众给了一耳光,那滋味陆小其至今难忘,如今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她孙凤鸣了!所以陆小其就讥讽地笑了一声:“二嫂,要说家法,我看还是先对你说说比较好,你故意设计害我,还唆使我的丫头损害我的声誉,这些可都比一巴掌严重得多!” 孙凤鸣刚才是急怒攻心才去叫陆小其。如今稍微清醒过来,也没功夫去计较那一巴掌了,还是把自己这里的烂摊子收拾好了才是,她想着就一指杜鹃:“你别信她的,她是想害你我失和,才故意那么说的!我,我根本不知道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想狡辩也是无用。”陆小其冷哼了一声,转向白兰:“大嫂,我们方才都听见了不是么?”白兰颌首,然后对孙凤鸣摇摇头:“凤鸣,你还是老实认了的好。我们三个都听得一清二楚的,你这时候还狡辩有什么意思?” 孙凤鸣见白兰和李雪魄此时都站在陆小其一边,自知难以再狡辩,就气得一脚踢向了跪着的杜鹃身上:“你个贱人,竟然设下这样的圈套来害我!”杜鹃早有准备,她往旁边一闪,口中道:“二奶奶,你也莫要怪我,我如今自身难保,怎么顾得了你?再说了,你刚才不也想顾我来着?总之吧,我杜鹃算是明白了,一回被你们抛下,两回又被你们抛下,总之不出事则已,一出事都是我们作奴婢的倒霉!” 孙凤鸣气得不轻,又追过去踢她:“贱人,你道你是什么好货么?” 陆小其见这狗咬狗的场面,实在懒得去看,皱眉道:“来人,把这几个人都给我带到祠堂去,我要让她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家法!” 她这一声唤,画眉和林管家立刻带了几名下人站了出来,然后不顾孙凤鸣的挣扎怒骂,将她和她身边的几名丫头,还有杜鹃一起架走了。 当日晚,陆小其一边喝茶一边问旁边伺候着的画眉:“二少奶奶屋里的大夫请了么?”画眉点头:“请了,不过她才挨了几板子而已,也并没伤着甚么。”陆小其道:“伤着不伤着的是另外一回事,大夫是一定要请的,免得叫人说我这作当家***太刻薄。” 她说着又问道:“那些丫头们的事呢,都安排好了么?” 画眉回道:“回奶奶,杜鹃已经卖给了一个小户人家,至于二少奶奶身边的那三个丫头……她们吃不过板子,都死了。”陆小其吃了一惊:“怎么会死了,我在祠堂行家法的时候,不是都好好的么?虽说是受了些伤。但怎么可能死了?” 画眉低头,沉默了片刻,也不隐瞒:“回奶奶,是奴婢擅自作的主,您走之后我又让人给她们加了板子,都打死了。”她此时说得好生冷静平淡,似乎死了三条人命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陆小其立时怒了,她忍不住“啪”地一声拍向桌子:“你,你当真好大胆!枉我平日那般信你,你却作出这种事来!” 画眉应声跪下,然后抬起头,十分诚挚地望着陆小其道:“奶奶,我知道这事你定是要怪奴婢的,但无论被奶奶如何责罚,奴婢,奴婢也是一定要这般做的。”她说着摇头道:“奶奶您是太过仁慈,所以想饶了她们,可您想想,如今府里对你的闲言闲语实在太多,若是轻饶了她们,不杀鸡儆猴,只怕这件事还是没完,如此下去,***声誉只怕就真坏了。所以,若是奴婢受罚能换得***名声,奴婢心甘情愿。” 陆小其听了画眉这一番话,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不是不明白画眉说的道理,但她好歹是从二十一世纪穿来的灵魂,实在无法草菅人命,所以当初才决定把那些丫头卖出去就算了。 她沉默了半晌,才叹道:“念在你也是为我着想,今日这事便不怪你,你起来罢,但日后没有第二回了,知道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遭劫 第一百二十四章遭劫 春来秋去,又是一个冬天到了。(手打小说) 这一年来。陆小其的当家奶奶当得还算顺利,虽然孙凤鸣仍然不时会给她制造些麻烦,但终究是没有得逞过。至于她手底下的生意,桃花源一如既往的稳定发展,而琳琅轩更是一跃成为了靖州最大的金铺之一,那个曾经的寒碜小金铺早已经成为历史过往了。 至于庄家生意这边,米行一直是稳定的,八方药材行在庄家的努力之下,也慢慢地回复了景气,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冬月初八,喜鹊产下一子,庄君堂喜诞麟儿。这是庄君堂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庄家名正言顺真正血统的第一个男孙,所以庄家上下一派喜庆,满月之际更是大摆筵席。 陆小其因着是喜鹊的旧主,这会子就走到她房里和她说话去了。喜鹊见她进来,就欢喜地迎了:“奶奶快坐。”陆小其笑着坐下来,抱了抱喜鹊的孩子:“这孩子长得可正好,你真正是个有福气的,过来就得了他。”喜鹊一听,半是欢喜半是悲:“哎。可惜再过些日子,就要送到大少奶奶那里去了,日后我这个当娘的,只怕想见几面也不容易……”因着她是姨娘,白兰这个正室有意要抚养她的儿子,她也没有任何反对的资格,只能暗地里难过罢了。 陆小其见喜鹊舍不得的模样,就开导她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在外人面前切莫要露出来,这毕竟是大哥的长子,换了谁当主母也都是要抱去养的,既然没有别的法子,不如做个欢欢喜喜的样子,她日后也不会亏待你的孩子不是?再说了,如今的大嫂还算是好的,只是要养你的孩子,若是你早些年进门……她以往那些厉害手段你总也听说过一些罢?” 喜鹊咬着嘴唇点头道:“奶奶说的也是……多谢***提点,我x后会注意的,只当……这孩子是给了她的,不会叫她对我有甚么想法。” 两人正说着,白兰就一团喜气地进来了:“小其,喜鹊,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走,出去吃饭去,大伙们都等着呢。”陆小其笑着起身了,喜鹊却不敢跟上去:“奶奶,我。我身子还不是大好,还是不要出去了,只奶奶抱着孩子去罢?” 白兰劝了几句也就罢了,欢欢喜喜地抱着孩子自去了,她一边走一边微笑着,心道这喜鹊果然是个懂事的,知道这个孩子总归是跟定了自己,所以不去跟自己抢这风光,看来自己当初选她确是选对了。总之,只要自己正室的位置牢牢的,长子也掌握在自己手里,她也懒得去象以前那般对付这个对付哪个了。 庄家喜获麟儿真正是一件大喜事,大伙儿都很高兴,庄君堂更是满脸红光,心花怒放,庄家没有自己真正的男孙这事始终是他心头一条刺啊,如今有了,叫他如何能不高兴? 他和众人敬了几遭酒后,就低头问身边的管事:“老三还没有回来么?他可是说好了要赶回来喝我的喜酒的。”那管事小声回道:“还没有。大概是路上耽搁了?” 庄君堂又去敬了几巡酒,外头突然慌慌张张跑来一个瘦长青年,但他看着这喜气冲天的场面。一时竟有些不知道如何张口了,倒是庄君堂眼尖,瞧见了他:“小姚,你回来了?老三呢,是不是马上就能到了?” 那小姚犹犹豫豫地:“这个……”庄君堂笑道:“做什么吞吞吐吐的?是不是老三没这么快,所以让你打头阵来说声的?”小姚咬了咬牙,上前来附在庄君堂耳边神色紧张地小声说了一番话,庄君堂原本笑得快合不拢的脸突然就变了颜色,手里的酒杯几乎握不住,差点摔在了地上。他也不顾在场诸多等着敬酒的客人,把手里的酒杯“砰”地一放,就急冲冲走了出去,后面的管事忙笑着对大家抱拳道:“各位,大少爷有点儿事要出去一会子,立马就回,大伙儿不必等,先吃着就是。” 可没过多久,林管家,陆小其,庄君林都陆续被叫了出去,白兰和孙凤鸣李雪魄几个自然注意到了,她们神色有些狐疑,但如今客人满座,她们也不好起身离去问个究竟。 另一边,偏厅里,庄君堂脸色凝重,对着在座的林管家,陆小其,庄君林道:“刚才小姚回来报信。老三去采办药材回来的路上,途径云州密州封县三方交界的凤凰山时,连同运药材的马帮一起……一起被那里的土匪给劫到山寨去了,之后他们就放小姚回来报信,要我们庄家筹足八百万两银子去取人,我这里也拿不定主意,你们倒是说说看如何是好?” 在座的各人一听这话,都十分震惊。一是震惊三少爷被劫,二是八百万两白银实在是个巨大的数目,要庄家拿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庄家这两年药材哪里赔了不少钱,要真拿出来这么多银子,只怕庄家从此也一蹶不振,难以再复原了。 所以庄君林首先叫道:“不行,我们把全副家当送了出去,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叫我说就抱官,没有第二样选了!” 庄君堂缓缓摇头:“老2,你是不知道,那凤凰山上的土匪非比寻常,那里是三地交界,是个三不管的乱地方,向来就有土匪频频出没,往日还好些。只是分散成许多帮派,如今却已经合并在了一起,人数达数万人之多,个个凶残无比,官府派兵围剿了几次都剿不下来,就算我们报官也未必有用,到时候说不好还反害了老三性命。” 庄君林听得这凤凰山的土匪这样厉害,也是愣了一楞,但他还是坚持:“那也不能真把银子送过去啊!哎,老三也是的,明知道那里危险。怎么还要走那条路?” 庄君堂叹息:“他如何不知道那里危险?但上好的药材大部分都在密州过去一代,我们往日的药材也都是从那里买的,一般人可能怕那里的土匪不敢去,但我们药材行的生意才上来,他是为着我们庄家才执意去的。不过他做事谨慎,之前几次都请了当地的老乡带路,每次都是从绕开凤凰山十里处的一处狭窄山路过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凤凰山上的土匪竟得了消息,跑了十里路来专门拦截,哎……” 庄君林听到这里,也不好再反对,他就看了看陆小其和林管家:“那你们看呢?莫说这八百万两我们拿不出来,就算真拿出来,要是那些土匪还是不放人又怎么办?土匪可不是讲信用的!” 林管家沉吟不言,陆小其也着实头痛得紧,按照庄君堂的说法抱官没啥指望,可能会累及三少爷性命,但不抱官吧,真拿这么多银两出去……而且也难保证那些土匪就真的拿钱放人,到时候人财两空就更是……总之怎样决定都是万难。 也难怪的,若不是这样难,庄君堂身为一家之主,也不会来找他们商量了吧? 屋里沉默了半晌,林管家终于开口道:“大少爷,二少爷,四少奶奶,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三人忙道:“快说说看!” 林管家犹犹豫豫道:“依我看,这报官送银子都不行……能不能找个有胆识又能说会道的人去凤凰山跟土匪交涉,让他们少收些银两?毕竟八百万两实在太为难人了,一般土匪也没有要得这么离谱的,到时候我们真拿不出报了官,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 屋里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林管家这主意有几分可行性,但这人选是个大问题。又要有胆识不怕死又要能言善辩能说服凶狠的土匪,这样的人还真是不好找。 庄君林见庄君堂看他,生怕是要他去,急忙摇手:“大哥,你别看我,我,我肯定是不行的。”庄君堂道:“我也知道你是不行的,只是看你有没有想到适合的人?”庄君林松了口气,心思又转了几转,就指了指庄君堂道:“按我说吧……大哥你去倒是挺适合的。” 陆小其听了立时反对:“不行!大哥是一家之主,万一出个什么意外,那我们庄家怎么办?”庄君林撇了撇嘴没说话,心里却道:难道庄家离了大哥就不成?我这个老2就什么都不是吗? 林管家也同意陆小其的意见:“对,不管让誰去,也决计不能让大少爷去的。” 庄君林很不喜欢林管家这般说话,就阴不阴阳不阳地道:“要不,就林管家你去啰?” 林管家摇头:“我也不成。我倒不是怕死,只是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大伙也是知道的,要我去说服那些穷凶极恶的土匪,只怕我嘴上这功夫实在不够。”庄君林哼了一声:“怕死就干脆说怕死,说什么功夫不够,我看你平日里很会说嘛,咋一到关键时刻就当缩头乌龟了?” 庄君堂一瞪庄君林:“老2,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庄君林不服气地道:“难道我说错了么?他就是不敢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出发 第一百二十五章出发 庄君堂还想再说庄君林。(手打小说)林管家却站了起来,他对着在座的各人一抱拳:“大少爷,二少爷,四少奶奶,我林德在庄家几十年,对庄家可说是心存感激,忠心耿耿,绝非那贪生怕死之徒,只是实在难当大任,也不敢冒然出头误了大事。但到时若找到适合人选,林德愿一同前往,绝无二言!” 庄君堂又瞪了庄君林一眼,诚挚地对林管家道:“林管家,你不要听老2胡说。你是怎样的人我们都再清楚不过。”庄君林见林管家都这样表态了,也自然是悻悻地没说什么了。 几人又在屋里商量了半天,但终是没有个好法子,庄君堂在屋里来回踱步,最后下决心一般道:“我看,还是我亲自走一趟罢。” 陆小其和林管家都急道,“大哥!”“大少爷!!” 庄君堂作了个不让他们再说的手势:“如今情势危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三不管。再说形势不等人,既然找不到其他合适人选,我便只有亲自去一趟了,大家放心,我们庄家在官面上还有些人脉,到时候我会说动官府派兵前去助阵,料想那帮土匪也不敢乱来。” 陆小其知他手足情深,所以才做出如此决定,可他是真不能去啊。 庄君堂见大家都不作声,就道:“就这样定了,大家先回去罢。” 林管家本来还想再劝,但又知道劝也无用,就叹息了一声慢慢起身往屋外走,庄君林也跟在他后面去了,陆小其却坐在那里没有动,她低头沉思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般道:“大家先别走,我有话说。” 大家都一起看着她,希望她能想出一个更好的法子来。 陆小其站起来,望着庄君堂:“大哥,你不能去,让我去。” 大家都大着眼睛看她:“你?你一个女人家怎能……” 陆小其道:“大家不用担心,我可以女扮男装去,一般人大抵也看不出。再说了,我虽说不敢比大哥,但总还能说上几句道理。”她说罢又加了一句:“总之,大哥是万万不能去的。” 庄君林上下扫了陆小其几眼:“还别说。你这模样女扮男装或许真能骗过人去,再说你平日里惯是能说会道的,你看爹爹就让你说得……咳咳,总之我觉得你去还成。” 庄君堂却是一百个不同意:“小其的说道自然是一等一的,只是毕竟是女人家,万一……再说了,日后若是让人知道了我庄家这么多儿郎,居然要一个小女子前去涉险……不行,绝对不行!” 陆小其急道:“大哥!如今情势紧急,你还记着什么男女有别么?救急才是最要紧啊!” 旁边的林管家也道:“没错,大少爷,我看四少奶奶说得不错,您就让她去罢,这是最好的法子了。而且,我也随她一起去,您放心,只要我林德还有一口气在,便绝不会让四少奶奶有一丝闪失!” 庄君堂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头是不想同意,但也不好驳回:“这样吧,你们先回去。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次日晨,庄君堂早早就起身,让人给他打点准备好了,只喝了口茶,连早点也不吃就去了客厅。 客厅里,董大掌柜和林管家早已经在那里等他,庄君堂也没有想林管家为何在此,只对董大掌柜道:“我昨儿让你准备的银两可都准备好了?”董大掌柜道:“回大少爷,虽说时间紧了些,但都准备好了。”庄君堂点头:“那就好。” 董大掌柜却并不拿出银票:“不过,一个时辰前已经让四少奶奶给拿走了。”庄君堂皱眉:“小其?她拿了干甚么?”这时林管家说话了:“大少爷,四少奶奶特地嘱我在这里跟您说一声,她拿了银票先去凤凰山了。” 庄君堂又气又急,一拳擂在桌上:“胡闹!”他气呼呼地看了林管家一眼,又对董大掌柜道:“董掌柜你也是,林管家跟着胡闹也就算了,你怎么能把银票给小其呢?”董大掌柜抱拳请罪:“在下知道四少奶奶只是负责打理内务,庄上的银两按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她处理的,但我实在不愿大少爷去涉险,而且我也相信四少奶奶,所以……还请大少爷责罚。” 庄君堂跺脚:“哎,你们,你们!”他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转身就走,对外边的随从喝道:“备马,去把四少奶奶追回来!” 可是他刚走到门口,头就有些晕起来,身子也跟着发软,然后就看到白兰站在门口。喜鹊低着头跟在她后面。白兰手里抱着喜鹊的孩子,谦声请罪道:“相公,妾身冒犯了,是我让喜鹊在你茶里放了药,事情小其已经跟我说过了,大家一致认为不能让你去。” 庄君堂喝道:“大胆……”可没等他喝完就晕倒过去了,两边的随从急忙扶住。白兰转头吩咐喜鹊:“快去把相公身上的信拿出来,好让林管家带去追上你四少奶奶。”那几封信是昨日庄君堂见了靖州的州官和一些相熟的官员,花了不少银子弄来的,信是分别写给丰州密州的几位要员,让他们出兵相助庄家的。 林管家拿了信,对着昏迷的庄君堂说了声得罪就匆匆走了。 其实陆小其并没有走太远,林管家在城外五里的地方就追上了陆小其一行,这时的陆小其身着男装,带着同样乔装打扮的小铜,还有大木已经府里的二三十名精壮下人,正在往凤凰山出发,而她的马车旁,竟有两个和尚骑马随行,林管家行到前去,才看清其中一个面目清逸的和尚是枯木大师,另外一个方脸浓眉的则不认识。 陆小其下车来接了信,见林管家狐疑地看着两个和尚。就笑道:“这两位是我特地请来相助的,枯木大师轻功绝顶,他师兄枯鱼大师一身外家硬功夫,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到时候若是跟匪首们谈不下来,有这两位在,三哥未必就救不下来。” 林管家虽知枯木是一代高僧,但还真不知道枯木居然有武功,所以惊讶之后便转为喜色:“如此就太好了,多谢两位大师相助!” 枯木在那里笑笑,双手合十:“贫僧也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不必言谢。”枯鱼则不喜多话,只合十了一下并无语言。 林管家心道,四少奶奶当真好本事,不但请得了这样的高手相助,还准确猜中了大少爷绝不肯让她前去,所以昨晚连夜召集了一干人等制定了今早的计划,成功阻止了庄君堂,虽说手段有点太过冒犯,但如今非比寻常时候,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一行人正匆匆赶路,后面突然马蹄得得,又有人追了上来,林管家往后一看,只见一辆马车疾驶而来,一位玉面美目的少年公子在上面叫道:“小其,等等我!” 陆小其一听这声音,就立刻让人停下马车,下来望向来人,那马车到了眼前也停了下来,陆小其苦笑道:“三嫂,你来干什么?”车上的美少年眼圈红红地:“君华有事,我自然是要去救他!” 陆小其摇头:“三嫂,我知道你担心三哥,但此去凶险万分,你如何能跟了来?”李雪魄倔强地咬着嘴唇:“你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陆小其道:“我是不得已才去的,少一个人去就少一分凶险,所以我不能让你去。”李雪魄摇头:“不,君华有难,我还怕什么凶险?”她说着又从身上拿出一叠银票:“还有,我从娘家筹了三十万两银票,万一你带的不够,便将我的也添上去罢。” 陆小其对银票倒是不推辞,如今救三少爷要紧,银票当然是多多益善,她接过银票:“三嫂,你的银两我收了。但你是万万不能去的。”李管家也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她,但李雪魄却十分坚持:“我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总之我是去定了,反正你们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大家也不用劝我了,我是绝不会回头的!” 陆小其知道李雪魄性子上来谁都是劝不了的,她现在也没有时间劝,无奈之下只好望了望枯木和枯鱼:“两位,能不能帮个忙?好让我三嫂回去?”枯木会意,笑道:“这个我是不拿手了。”他转头看了看枯鱼:“师兄,便劳烦你的点穴功了。” 他们三人这番对话并未刻意避着众人,李雪魄自然也是听见了,她好生气急,用手一指陆小其:“陆小其,你,你好放肆,竟让他们点了我的穴道?我告诉你,你要真敢,我跟你没完……”可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枯鱼的马就绕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支树枝,往她身上一点,她就应声倒下了。 枯鱼点完,说明了一句:“两个时辰后,她会自己醒来。” 陆小其对着倒在车上怒目圆瞪的李雪魄一礼:“三嫂,多有得罪了。”她接着对李雪魄带的两名随从一名丫头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带着三少奶奶出来,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可负得了责任?”下人们战战兢兢地:“四少奶奶,不是小人们的主意,是三少奶奶她一定要来……” 陆小其知道现在也不是教训下人的时候,就对他们几个道:“你们听好了,马上把她送回府去……不,送回她娘家李府去,把情况跟李家的长辈们说清楚了,让他们派人好好看着她,最好这几天都不许她出府,免得她又想跟来。” 下人们应了,立刻打马回去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关 第一百二十六章第一关 山前镇,丰州境内。(手打小说)距离凤凰山二十里,是从靖州去密州的必经要道,也是凤凰山土匪们要求庄家交赎金的地方。 这日山前镇外突然来了两支官兵开始安营扎寨,约莫两三千人数左右,镇里的百姓纷纷猜测,莫不是官兵又想去打土匪了?不过以这样的数目去讨伐上万数的土匪,只怕是徒劳无功吧? 当然镇上的人不会知道,这些官兵只不过是来给庄家助阵的而已,尽管有了庄君堂手里的几封信,陆小其仍然打点了上万银子,才换来了这三千人马。 就在官兵驻扎的同时,陆小其带着庄家的一行人以及两位大和尚施施然进了山前镇,并且住进了镇里最好的客栈----山前客栈。 酉时许,陆小其将小铜林管家及其一干下人都留在了客栈,只带了枯木枯鱼两位师父和回去报信的小姚三人,准时等候在镇里一家叫做“来一碗”的小饭店里。 为了避人耳目,几人分为两批进去,枯木枯鱼林管家先进,陆小其和小姚隔了大约一炷香时候才进来,而且两批人分坐两桌,装作互不相识。不过以防万一距离却没有隔太远。 此时的枯木和枯鱼都已经乔装改扮,戴上了帽子,穿上了俗家人的衣衫,所以别人是看不出他们是和尚的,毕竟两个和尚坐在饭店里未免也太显眼了点。 陆小其坐下来之后,就按照土匪之前的吩咐,在桌上放了三顶红蓝素颜色各不相同的草帽,等待土匪的接头人寻来。 这时,饭店的一位笑容可掬的小二上前来一边倒茶水一边招呼:“哎,两位客官,要些什么?”陆小其此时当然没有什么胃口吃饭,但也不好干占着人家的地方,就随便叫了几个菜。 那小二离去后,枯木拿手指敲了瞧桌面,待吸引了陆小其的目光之后,就蘸了旁边碗里的水,在桌面上写道:小心,黑店。 两桌隔得并不远,枯木又是专门选的能让陆小其看到的角度,所以她就将这话看进了眼里,然后不显声色地点点头。 不过她心里倒没有多少惊讶意外,只因这里离凤凰山如此之近,山上的土匪又树大招风,不可能不在这样的地方设下耳目,所以这事先说好的交银地点,如果是他们的窝点那对他们来说就更安全了。 因为恐怕是黑店,所以陆小其心里警惕了不少。也不敢喝这里的茶水,待菜上来后,她也只是用筷子拨弄了几下,没有真的吃下去。 假如这里真是黑店的话,相信他们一进来就让人注意上了,所以陆小其很希望对方可以立刻派出接头人来,她也好跟对方早点谈判,可惜他们焦虑地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还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招呼。 冬天的日头短,眼看日头偏西,暮色一点点地侵占着天空,陆小其心道:莫非对方不来了?不管怎样,再等一阵子,等天气一黑,她就得返回客栈去,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门外突然进来一人,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这个小饭店原本就很冷清,目前除了他们两桌之外别无他人,而这人又长得很不寻常。所以大家想不注意他都难。 这人约莫三十七八,一身短打扮,脸色黑红,目光炯炯,中等个子,有些瘦,但十分精悍,是个无论走到任何地方都让人无法忽视的主。 他进店之后左右观察了几眼,就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陆小其这一边,大刺刺载在陆小其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了,拿起面前本来是端给小姚的水,一仰脖子喝了好一大口,然后才抹了抹嘴边的水,一抱拳问道:“这位可是靖州庄家来的客人?” 陆小其也学着男人的样子抱拳道:“正是,敢问这位是?”她之前已经喝过枯木为她**的可以让嗓音变得沙哑的汤药,这时候又故意压低了声音,所以那声音是一点都听不出女子嗓音了。 来人道:“我是你家三少爷山上来的朋友,名唤乔三,已在此久候多时了。”他说着一手在桌面上撒下几样物事,陆小其定睛一看十分眼熟,原来都是三少爷身上佩戴的物件,看来此人确是凤凰上山上来接头的土匪无疑了。 不过她还是看了看一旁的小姚,小姚很是紧张地摇头:“小人,小人没有见过他……” 那乔三道:“你自然没见过我,当日放你回去报信的人是我二哥,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对吧?”小姚忙点头:“是,正是。” 陆小其再不质疑,当下客气地道:“这位乔爷,可要叫些酒菜?”乔三摇手:“不必了。赶紧地办正事吧。” 陆小其见他不愿意客套,就问道:“乔爷,敢问我家三少爷可还好?”乔三闻言略带讽刺地一笑,答:“你们三少爷价值万金,兄弟们还指靠着他过个大肥年呢,怎会怠慢了?”他说着就压低声音道:“银票带来了么?” 陆小其微微一笑:“带自然是带了,只不过我们还未见人,如何敢交给乔爷你?”乔三听罢立即沉面,有些愠怒:“我凤凰山上的兄弟向来说一不二,说了收银子放人到时自然就会放人,你若是信不过,就当我没来这趟罢了!” 陆小其见他如此不高兴,便沉吟了片刻,心道还是莫要惹恼了他的好,江湖中人大多数是十分重信义的,凤凰山的土匪既能纠集如此众多人数,声势如此强盛,只怕不仅仅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恐怕他们内部的凝聚力也是很大的,这信义二字自然也运用得很好,不然何以吸引众多歹人去投靠?所以她当下就道:“好,乔爷既如此说,我自然信你。” 乔三哼了一声:“那就废话少说。拿银票出来罢!” 陆小其这时却又一抱拳,婉转道:“乔爷,银子自然是会给的,但我们这里还有一项难处,须得让乔爷和你山上的兄弟体谅,那就是你们当初要的数目实在太多,我们庄家一时也凑不齐这许多,还望好汉们能酌情略降一些可好?” 乔三有些不耐烦:“你怎的唧唧歪歪这样麻烦,这事是我们大寨主定下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陆小其道:“乔爷,我知道你们大寨主的话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我们若是能凑够银子,自然不敢让你难做,但如今实在没有办法,庄家近两年生意不好许多人都是知道的……还请乔爷设身处地地替我们想想,你们要的数目实在太过巨大….这样的数目只怕我们庄家倾家荡产也难以凑出,庄家和你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们也只是求财罢了,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乔三冷笑一声:“休得罗嗦,再啰啰嗦嗦不拿银子来,就等着收你家三少爷的人头罢!” 陆小其并没有被他冷厉的口气吓倒,只愁眉苦脸地叹息:“哎,我们确实是拿不出这么多,就算到时你们真要害我家三少爷的性命,我们也是无法。只不过……到时候我们这边自是悲痛了,但此事于你们又有何益?你们这许多兄弟岂非白忙乎了一场?所以这样两不相益的事情,还望乔爷三思啊。” 乔三生气了,“唰”地一声亮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然后猛地拽住陆小其的前襟提将起来,将匕首架在了她的脖颈间:“三思个屁,再说拿不出,老子先要了你的狗命!” 旁边的小姚一阵惊惶,急忙对旁边的林管家枯木枯鱼那里望,林管家也是好生紧张,生怕陆小其出什么意外,当下就想站起来阻拦,但却被旁边的枯木大师从旁边一手按住了,林管家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但想着他们师兄弟武功很高,他们既然都不动,是否表示不用担心? 林管家这样想着,就只好静坐以观其变了。 这边陆小其被乔三这样用刀架住脖子,那寒森森的锋利刀锋紧挨着她的肌肤,心中也不是不怕的,但她仗着旁边还有两位高手在,所以便强自镇定,甚至还笑了一笑:“乔爷,你是江湖好汉。对付我这样手无寸铁之人,只怕有失脸面吧?” 那乔三把匕首又紧逼了几分,凶狠狠地道:“老子才不管你是什么人,总之你惹得老子不高兴,我就能杀了你,管得那许多!反正老子杀过的人比踩死的蚂蚁还要多!” 陆小其感觉那匕首的刀刃就快割破自己的皮肉了,紧得她一丝丝也不敢动弹,但她到底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所以当下仍只是假装镇定自若地道:“乔爷既能来这里,定是山上的一条人物,又怎会杀我这样不值得杀的人?你定是跟在下开开玩笑罢了,对么?” 那乔三见她小小年纪,命悬一线还面不改色,终于哈哈一笑撤了刀去:“你倒是个有胆识的,我道庄家怎么派了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打马虎眼?所以便试你一试,好,我这关你算过了!”他说着又道:“镇外那些官兵也是你弄来的吧?不过你想凭借这个谈条件却是妄想,我告诉你,我们山上的兄弟才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陆小其虎口脱险,心里其实还在砰砰直跳,但她这会还是一直保持着镇定客气:“乔爷误会了,那些官兵是听说我们庄家出事,主动跟过来相助的,实在想推辞都推辞不掉,而且我并没有拿他们威胁你的意思,这不,我不是单独来见乔爷你了么?再说了,我方才所请求的实属一片诚心,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乔爷能多多体谅。” 乔三哈哈又笑了几声,然后扔下一句话就走了:“这事我却做不得主,你小子要真不怕死,明日就到山上跟我们几位寨主亲自说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寨主 第一百二十七章三寨主 乔三去后,陆小其等人回到山前客栈商议了一阵。(手打小说)枯木大师就骑了一匹快马走了,他是准备连夜上凤凰山,只身探探土匪的老巢,对方虽然不好惹,但凭他的轻功,就算给人发现也是抓不到他的。 凌晨寅时左右,陆小其也要出发了,这回她只带小姚枯鱼一行三人。 林管家送出客栈,十分担心:“四少奶奶,千万要小心啊。”陆小其点点头:“有两位大师在,我不会有事的,林管家你只管保管好银票,守在这里等消息,我若是和土匪们谈妥了自然好,但若是今晚都不回来且没有什么音讯的话,那估计就是谈崩了,到时候你就赶紧通知官兵来接应。”林管家忙点头:“四少奶奶放心,这些我都记得了。” 小铜在后面眼圈红红地道:“奶奶此去凶险,奴婢却什么忙也帮不了……” 陆小其拿手指一点她的额头,故意笑了一笑:“你这副样子作什么,你奶奶我命大得很。你只管等着来!” 马车一路赶去,快到凤凰山下时,东方天色已经发白,坐在外面的枯鱼突然沉声道:“停!”前面赶车的小姚急忙一挥马鞭“驾----”一声马车停了下来,小姚有些疑惑地回头:“大师,这里离凤凰山还有四五里路程呢。” 枯鱼不答,却向路边一棵被剥了一截皮的松树走去,他上去后还用手摸了一下树干,才回头道:“两位施主,这是我师弟留下的记号,他是让我从这里进去跟他会合,所以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着。”陆小其听了,就也下了马车:“小姚,你在这里看着车,我和枯鱼大师进去里面看看。” 小姚下马来把车弄到一旁的小树林子里面藏了起来,陆小其和枯鱼则沿着那棵树边的羊肠小道走了进去,两人大约走了数十米左右,就听见前面发出一阵轻微的“劈劈啪啪”的声音,再进去一些一看,原来是枯木正悠闲自在地在里面生了火堆烤着大饼子吃,那“劈劈啪啪”的声音就是树枝燃烧时发出来的。 陆小其一见,就急忙走了上去:“枯木大师,怎样,去山上打探过了么?有什么消息没有?”枯木大师一边翻烤着着手里的大饼,一边回答:“去了,但山上土匪众多。戒备又森严,我上去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关押三少爷的地方。” 陆小其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如果枯木大师这样的轻功都找不到人,那这谈不成就偷偷救人的计划只怕有些困难了。 枯木看起来倒很轻松,他拿起火上的饼子,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问枯木和陆小其:“师兄,四少夫人,你们两个要吃么?”他见两人一齐摇头,就不客气地自己啃了起来,他一边啃还一边说道:“不过我这次也不算白跑一趟,虽然没找到三少爷的下落,但…唔,好烫……”他拍着饼子吐了几口热气,又道:“但我也打探到了一个消息,原来凤凰山的土匪这次狮子大张口是有原因的,听他们说是有人特意托了他们来打劫庄家三少爷,要你们出的赎金数目也是他给寨主们提出来的。” 陆小其听得好生吃惊:“谁,那人是谁?”枯木摇头:“贫僧并未打探出来那人是谁,不过却知道山上的几位寨主对这件事似乎有所分歧。有的认为应该听背后那人的主意狠狠敲你们庄家一笔,同时帮那人出出气,但有的则认为逼得太绝了容易蛋打鸡飞,同时又不想惹恼官府,不如减低数目大家都得了好去就算了,总之,这件事很麻烦。” 陆小其听了,心里是忐忑不安,庄家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竟然勾结了土匪来对付他们,好在对方的内部有分歧,要不然想说服他们几乎难如登天。 她想到这里,便握紧了拳头:“不管怎样,我总要上去试一试。”枯木却似乎并不赞同她上去:“依贫僧看,你还是不要亲自上去的好,那样实在太过凶险,对方只怕是和你们庄家有过节的人,万一他们连你也一并扣押……你不如写封信让我替你送去,看匪首们到底如何反应再说。与此同时我和师兄还可以暗中潜上山去,多寻几次,若是找到三少爷或许可以伺机将他救出来也未定,那样的话你便不用上山了。” 陆小其摇头:“不成,一是昨日乔三已经说了,要我亲自上去跟他们寨主说,我若不去,只怕他们恼火起来,此事便更加难成。再说了,就算你们真能救出三哥,但庄家的药材马帮还有一干下人都在山上。我也是不能扔下他们的……总之,你不必担心我,到时候就算谈不拢,他们银票还没到手,应该不会把我怎样的。” 枯木听她这样说,就只好道:“好罢,你既这般决定,那我和师兄和你同去便是了,有我们两个在,他们想扣押你只怕也是不能。” 三人说定,就走了出去,唤来小姚继续往凤凰山赶去。 去凤凰山的路越来越不好走,路面十分不平坦,马车颠簸了好半天,才终于在转过一道岭后看到了眼前一坐巍峨大山,此山树木郁郁,气势颇为雄壮,若是换了在别处,定已成为风景名胜,但这里如今被上万土匪占领者,方圆十里都无人家敢居住,所以更别谈什么游人了。 马车刚一转过岭去,前面就跳出了几名手持刀枪。一身短打扮的土匪喽啰:“站住,什么人?竟敢擅闯我凤凰山?” 陆小其下车,抱拳道:“各位好汉,在下乃靖州庄家人,昨儿刚见过乔三爷,约好了今日特来拜见几位寨主,还望好汉代为通传一声。” 喽罗们见来人乃清秀斯文一少年,皮肤白皙细嫩,身材也稍微单薄,带的人也就三个,所以倒不将她放在眼里:“这样啊。那你先在这里等上一等,待会我去……”这时旁边走过来一名小头领模样的土匪,将陆小其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靖州庄家来的那个嫩小子?乔三哥已经吩咐过,不必通传,直接带上去即可。”他说着又看了看枯木他们:“不过这几位就不必上去了,乔三哥吩咐过,寨主只见他一人。” 陆小其和枯木等人对望了一眼,枯木对着她微微摇头,但陆小其却一咬牙道:“好,那你们就在山下去等我罢。”枯木眼里分明写着担心,但这时候也不便说什么,只好点头应了。 眼看着小姚驾车退回山下,一条黑布就“唰”的一下罩住了陆小其的眼睛,一根绳子也困在了她的手腕上,绳子的一段让人在前面牵住了:“对不住了,我们凤凰山上就这规矩,走吧。” 陆小其跟着这些土匪喽啰一路上山,这山实在是有些高,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途中实在是累得不行休息了几次,还没有走上山顶。这群土匪的耐性很是不好,见她这般柔弱,就十分不耐烦地呼呼喝喝着:“快点,别老磨磨蹭蹭的,眼烦!真丫的,比先前抓来的那个还不经事,走两步路就喘成这样,跟个娘儿们似的,平时的大鱼大肉都吃到屁股里去了啊?” 陆小其知道这些土匪都是些粗鲁人,平日里难听的话说惯了,这样说她还算是轻的,所以她便不去跟他们生气,只当听不到一般。 当她忍不住再次提出要休息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牵着她的人急忙让路:“是三寨主回来了!”其他人也都嚷嚷道:“三寨主回来了?哈,这回一定又有好东西了!” 他们说着那马蹄声就到了眼前,当前一骑“驾----”的一声在他们面前停下。马上一人冷漠地问道:“这是什么人?”这声音好生耳熟,陆小其听在耳里,震惊莫名,几欲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努力地朝那人看去,想要看清他的模样,可惜眼前戴着黑布,无论如何也是看不清那人的了。 喽罗们回那人道:“前些日子我们抓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儿子来,这个就是来替他付赎金的。”马上的人道:“往日不是都在山前镇收赎金么,怎会让他自己上来?”喽罗们回答:“这我们就不大清楚了,昨儿个是乔三哥去见过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谈不拢,所以这人竟不怕死要来见几位寨主。” 上马那人“哦”了一声,就没有更多语言,然后陆小其只听得空气里马鞭一响,这群人又骑着马飞驶去了。 这些人去后,陆小其手上的绳子就被人用力一扯:“喂,呆什么?快走!”陆小其的手腕都被那绳子勒红了,但她却丝毫没有心思顾及,只紧赶了几步跟上他们,嘴里问道:“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一个喽啰道:“是我们三寨主,怎么了?”另外一个却很是不耐烦:“罗嗦什么,你不是要找我们寨主么,待会自然能见着了。” 陆小其脚下机械般地跟着土匪们着走,心里却乱哄哄一片:原来,他,他竟是这里的三寨主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杀人灭口 第一百二十八章杀人灭口 陆小其终于上得山来。(手打小说)被带到了一处用原木搭建起来的厅不厅棚不棚的地方,牵着她上来的土匪给她解开了绳子和黑布,还用脚踢了把木凳子给她:“好啦好啦,终于到了,你累,我们带着你更累!” 陆小其气喘吁吁中还不忘客气地道:“辛苦各位大哥了。”她说着一面打量着四周一边坐下了。她见这里空荡荡的很大,除了她和带她过来的几个喽啰外一个人都没有,当下就狐疑地道:“几位大哥,请问你们寨主在何处?”旁边一个土匪粗声粗气回道:“这么心急干甚么,寨主可不在这里,我们得过去通传一声,看他们眼下有没有空见你。”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刚才出去的一个喽啰回来了,冲着陆小其说:“算你小子有面子,大寨主和二寨主都想见见你,你过去罢。”陆小其楞了一楞:“那三寨主呢?”土匪答道:“他才刚从外面回来,这会儿当然要休息休息,哪里有空见你?”陆小其心里好生失望,却别无他法。 她一边跟着这土匪去了,一边假装随意地问道:“对了,我知道你们大寨主姓金外号金老大。二寨主姓马外号千里马,不过你们三寨主嘛……倒还真的有点记不住,请问他姓什么又有什么外号?”那土匪呵呵一笑:“你没听过我们三寨主倒不出奇,他当上寨主也才数月,加上行事又十分低调,所以确实有很多人没有听过他的名号。”这个土匪看起来是个比较喜欢说话的:“那我现在告诉你吧,可要记好了,他呀,姓周,名度,外号小周郎,比的就是那三国的周瑜,有勇有谋,十分了得,大家伙都很佩服他呢。” 陆小其尽管已经很有心理准备,但此时亲耳听到周度这两个字,心里也忍不住“咯噔”一下,内心情绪翻滚:果然是他,果然是他,他真的当了土匪,还当了土匪头子了……自己一直派人四处打探他的下落,可万没想到他竟然来当土匪了……不,其实想起来也不奇怪,他之前不是就和三刀会的人有关系么?三刀会和凤凰山又有什么区别?一个黑帮一个土匪,他一个黑户,除了能在这些地方混,又能从事什么正儿八经的行当呢? 陆小其难过了一阵。又想到他如今是这里的寨主,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帮帮自己的忙?对,多多少少应该可以帮的,只可惜……他却不来见她。那……自己要不然提出来见他?说自己是他的旧识? 她想到这里却又犹豫了,毕竟他也才当上三寨主不久,根基还不是很稳,万一自己贸然相认给他带来麻烦了怎么办?再说了,听他刚才上山时的问话,似乎并不知道三少爷被劫这件事,看来应该是其他两个寨主的主意,万一他一帮着说情惹得其他两位寨主不高兴……算了,自己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能顺利说服其他两个寨主最好,不能的话……到时再说吧。 陆小其就在这样矛盾的心理中被带到了一个比先前地方小些但看上去更象个厅的地方,她一走进去,就看到里面坐了七八个人,这些人穿的都差不多,一个个都是灰不拉几的粗布衣衫,并没有哪个打扮得特别好,坐的顺序也是乱七八糟的,她一时也不看不出到底谁才是寨主。 这七八个人一见她进来。就哈哈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有的说:“这小子还真有胆,果然来了!”有的就道:“之前听乔三那家伙说这小子有胆量,果然不错!”有的就阴阳怪气道:“哦?真有胆量?我看他细皮嫩肉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只怕这胆子也大不到哪里去吧?” 陆小其也不去理会这些人说甚么,只对着他们一抱拳道:“各位好汉,在下特来拜见三位寨主,不知哪几位好汉才是?” 土匪们又哄笑了一阵,然后有人大声对着里屋道:“大哥,二哥,外面这小子急着要见你们呢!”里面很快就传出一个粗犷的嗓门:“让他进来!” 这些土匪也没有人给陆小其领进去,只是对她一摆手:“去啊,大寨主二寨主都在里边。”陆小其这才知道原来这七八个人都不是寨主,就一抱拳:“谢了。”然后下意识地整了整并不凌乱的衣衫,尽量把心思镇定了,抬步走了进去。 陆小其进得门,抬眼就看到屋里坐着两人,穿得跟外面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气势却大不一样,当中一人约莫四五十岁,一脸的络腮胡子,犹如钢针一般,加上又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看起来还真有些象古时候的张飞。他旁边坐的那人却是精瘦精瘦的,和乔三有些类似,不过比乔三高,面相也有些阴沉。一双眼睛如同鹰一般锐利凶狠。 这样的土匪头子,只怕都是杀人无数的吧?陆小其十分谨慎恭敬地行了礼:“在下李雪健,乃靖州庄家三少夫人李氏的胞弟,特来拜见两位寨主。” 旁边那精瘦汉子扫了她一眼,不阴不阳地道:“庄家既然想跟我们讲条件,好歹也得拿出点诚意,可庄家明明还有两兄弟,却派了个外姓人过来,外姓人也罢了,还是这等十四五岁乳臭未干的娃娃,明摆着是目中无人,不将我们凤凰山放在眼里。”他的口气很是不善,陆小其猜他就是那个不想和庄家谈判的人,幸好,他只是个二寨主。 上面的大寨主听了这番话,也皱着眉不悦地道:“庄家就派了你这么个毛头小子来?”陆小其忙道:“请两位寨主恕罪,庄家绝不是不将凤凰山放在眼里,实在是大少爷一个人打理生意离不开,至于二少爷吧,庄老爷临终留过遗言,不准他插手府里的事情,所以……只好由在下来了。”其实二少爷是自己不想来,庄老爷留的遗言只是不准他参与生意之事。不过陆小其这时候稍微改了一下来用。 那大寨主听她这样说,就挥挥手道:“罢了,乔三倒是把你说的不错,我今日也想看看你这样的娃娃能有甚么不同,奶还没断就敢到我们凤凰山上讲条件?” 陆小其这时又行了一礼,十分客气地道:“两位寨主,凤凰山的威名谁人不知?在下哪里有胆子跟两位讲条件?只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江湖上人人都说凤凰山上的英雄好汉向来最是讲义气,但不知此次为何突然置“义气”二字不顾呢?” 大寨主听得好生皱眉,二寨主更是喝道:“臭小子胡说甚么?我们什么时候不讲义气了?” 陆小其道:“两位先别生气,在下也只是不解所以特来问问。许是个误会也说不好。”她说着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凤凰山向来都很讲江湖道义,对于往来商家并不会赶尽杀绝,但此次为何对庄家开出如此巨大的数目?哎……这样的数目,庄家实在是凑不出啊,可凑不出你们就说要撕票,这,这不是赶尽杀绝么?” 陆小其一连串说了这许多话,那大寨主还未说什么,二寨主就道:“哼!休得巧言令色!谁不知道你们庄家富甲一方?八百万两如何拿不出?只怕拿不出是假,不将我凤凰山放在眼里是真吧?” 陆小其无比诚恳地道:“在下绝不敢有半句虚言,若是以往,八百万两庄家勉强还拿得出,但两位只怕有所不知,庄家名下的药材行曾于一年前受人蒙蔽,进了一批坏掉了的名贵药材,结果就闹出了人命吃了官司,药材行从此被封,庄家赔款无数,几乎散尽半数家当……而自老爷去世后,后生小辈毕竟不够老辣,生意更是难以恢复,如今都是吃着老本来着,手上的银两实在不多……这些事情两位若不信,只管随便到靖州找个人来问,人人都是知道的。” 陆小其这番话真真假假,说得那本来就不大想做得太绝的大寨主又有些动摇,他沉吟道:“哦,如此说来,倒是…” 可就在此时,旁边的二寨主突然拿手一指陆小其,厉声道:“好你个骗子,说得如何如何好听,分明就是来戏弄我大哥的!”他说着一把上前,抓住了陆小其的下巴,用力一抬,将她原本用衣领遮住的平滑喉咙露了出来,:“你明明是个女子。还敢冒充他人?你这般满嘴的胡言,有哪一句话能够信得?” 他说着又对上面一脸诧异的大寨主道:“大哥,其实刚才我就得了信,她分明就是那庄家大少爷的拼头,原本是自己有丈夫的,却私通姓庄的还想进门当妾,为了在姓庄的面前邀功,就不知死活地来蒙骗你我兄弟!” 大寨主一听得拼头二字,不由大怒,他双目圆瞪,一拳拍断了面前的桌子:“可恶,原来竟是这等贱人!” 二寨主见状,不由陆小其分说,就猛地拿出一把刀子:“哼,**,你今日来错地方了,我大哥最是厌憎你这种不干不净**成性的女子,他是见一个杀一个,如今我便替他一刀将你杀了!“ 就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刻,门口突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二哥,且慢!”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旧情 第一百二十九章旧情 陆小其虽然背对着门口。(手打小说)但她自然听得出这人的声音,他分明就是周度! 刚才从被人指骂为yin妇到眼看对方就要手起刀落,这过程实在太过短,让她连分辨的余地都没有,原本只以为自己就要一命呜呼,稀里糊涂死在这凤凰山上,不想原本不会过来的周度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这一来,她心中便不由一松,知道自己肯定是死不了的了。 有他在的地方,她似乎总是能够绝处逢生。 二寨主停住了刀子,手里却仍然牢牢紧抓着陆小其,对周度道:“三弟,你不好生休息着,怎么过来了?”周度的语声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情绪,但说出来的话就让两位寨主好生意外:“我听闻有旧识到了这里,如何能不过来看看?” 大寨主和二寨主忍不住一齐望向陆小其,道:“旧识?难道你是说……” 周度点点头,并不隐瞒:“没错,这位女子就是小弟的旧识,她姓陆,名小其。是庄家的四少夫人,也是我以前的旧主,对我很是不薄。” 周度的这番话让人大是惊讶,二寨主刚才明明说陆小其是庄家大少爷的拼头,想要进门当妾才不自量力自告奋勇地来谈判的,但按照周度所说的话……如果她真是庄家的四少夫人,那怎么可能不顾身份放荡的跟自己大伯勾搭,还想去给他当妾?大户人家的规矩甚严,是不可能会出这种事的,就算真有奸情那也是偷偷摸摸的,怎么会夫人不做想去当妾? 所以大寨主看了看二寨主,又看了看周度,狐疑道:“二弟,三弟,你们说得我可真是糊涂了。”二寨主听了周度的话后,便放开了陆小其,但他也十分狐疑地道:“三弟自不会说假,可之前那线人怎会跟我说她乃是庄家大少在外面的拼头?还说她……这可真是奇了。” 周度道:“她向来恪守妇道,怎会是这样的人?两位哥哥若不信,这事要证明也不难,我们山上抓来的庄家人不少,随便找一个来问问自然便知。”大寨主听他这样说,心道八成他是说的真的,当下就一挥手道:“嗨,三弟能骗我们么?不用找人来认了,看来是我们误会了。”二寨主更是有些愤愤道:“对,我也信三弟的!***。定是那线人胡说八道,到时待我问他去,若是他刻意骗我,绝不与他好看!” 陆小其被放开后,她站稳了身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然后缓缓转身,怀着纷杂的心情,朝周度望去,口中低低唤道:“周度……”两人四目相对,一时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周度原本一贯冷漠的眼神,在这一瞬间也忍不住柔和了起来:“三小姐…” 陆小其看着他,眼圈儿有些发红,这就是周度,她曾无数次担心记挂,无数次梦见的周度……与上次比起来,他黑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气势更是有所不同,如今的他。已经是上万人的首领之一了,自然是应该不同的…还有他那张原本干净得如同刀削般的脸上,竟也有了一道长长的刀疤,那可是被人砍杀的么……陆小其看着那刀疤,不由心中一酸,道:“你,你脸上怎么……弄的?”周度此时很想走上前些和她说话,两年不见,她可知道他是如何想她念她的……但他下一刻却硬生生地转过了头去,不想再看她的眼睛,她越是这般关心他,他便越是怕不能自己,所以当下只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一点小伤罢了。” 上头那大寨主听了他们两个的对话,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果然是旧识,要不她怎知道你以前没有这伤疤?”他说着就对陆小其一抱拳,粗声粗气道:“四少夫人,我们哥几个都是粗人,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包涵则个。” 陆小其忙用女子的礼节一福,道:“不敢,到底是妾身隐瞒了身份在前,要说还得怪我才是,我这里要请几位多多包涵才是。”大寨主拍手道:“好,那我们就算扯平了,你既是三弟的旧识,大家就更好说话了,来来来,快请坐。” 那二寨主却在一旁意味不明地笑笑:“没错。三弟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只不过…我们兄弟总也不能白辛苦了一场对吧?”他说着瞟了瞟周度:“三弟,你说呢?” 周度知道二寨主担心什么,所以他便道:“大哥,二哥,小弟刚回来并不清楚此事,所以全凭两位哥哥做主就是。”他说着又看了看陆小其:“只望两位哥哥不要太为难她就是。” 大寨主笑道:“三弟放心,我瞧着你们以往的交情似乎不错,怎么也不会让你难作。”他说着又转向二寨主:“二弟也不必担心,这件事到底是因着你那边的人……大哥自然也不会让你难做,我们不如就取个折中的方法,两边都能交待得去,如何?” 二寨主点头:“大哥说的是,我那边要向人交待,三弟这里的面子也要看,那八百万两银子自然是不能再叫了,但庄家到底是个大户,我们也要对得起下面忙活的兄弟们不是?所以八百万两不行,那就两百万两,这一下子少了三成,总算给足了三弟面子了,大哥说如何?”大寨主沉吟了一下:“两百万两么……” 陆小其一听两百万两的数目,忙站起来道:“大寨主。二寨主,两位肯例外宽容,妾身实在是感激不尽,但这两百万两……妾身不瞒几位,我此行只带了一百万两,这也是庄家的极限了,实在是对不住几位了,还望几位再宽限宽限可好?” 说实话,一百万两也不是个小数目,大寨主便爽快地用手一拍椅子的扶手:“好,一百万两就一百万两!二弟。三弟,这事就由大哥做主了!”周度抱拳:“多谢大哥。”二寨主似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大寨主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不听,再说毕竟要看周度的面子,总是不能再过多为难庄家的了,所以他便也点头了:“好,就依大哥的。” 陆小其见事情这么干脆就谈妥了,连李雪魄后面送的三十万两都省了,心里也是一阵欣喜,便起身道:“多谢大寨主!如此,我这就回去拿银票来,还望几位稍等半日。” 大寨主正要应允,二寨主却眼珠子一转,附耳上去对大寨主说了几句什么,大寨主听了一面打量了一番周度和陆小其,一面不停点头:“哦,原来如此……好,好,还是二弟细心。”陆小其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不由得望向周度,周度虽然也同样不知,但他却对陆小其作了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 二寨主那里说完,大寨主就对陆小其笑道:“四少夫人,银票不着急,你写封信去让人送来就是,何须亲自再跑一趟?你既和我三弟是旧识,这多年不见的,总要叙叙旧,不如就在山上多住几日,如何?”陆小其不曾想到他要挽留自己,当下倒是不知道如何反应,要说她不想多和周度说说话那是假的,但要她一个女儿之身在这土匪窝里待着,总也是不妥…… 周度原本也是觉着她留在这里不大妥当,但见她犹豫,他心里不知为什么竟有些失望。但嘴里还是淡淡道:“多谢大哥一片好意,我看还是不必了。”陆小其听他这样说,又想着他总是不愿意见自己,见着了也要不辞而别,心想他现在也定是不愿意多见自己,当下心里也是一阵难过,低下去头黯然不言。 大寨主很是热情:“什么不必,一定要的!不说几日,好歹总要留一日,靖州离这里可不近,要不是为了这档子破事,她这平日里金窝银窝里带着的少夫人,怎有机会到我们这荒山野岭来?既然来了就多住一日又何妨?难道还怕我们山上有豺狼不成?”周度还是摇头:“大哥,大户人家的规矩多,她又是庄家的少夫人,若是让人知道她识得我,还在这里住了几天,只怕于她声誉有损。” 旁边的二寨主也是格外的热情:“三弟倒是很为她着想。其实这规矩嘛,倒不必担心,你们相熟的事情就我们四人知道,大哥和我不说出去就是。再说了,就留一日,到时候说出去就说银票没送到我们不肯放人不就行了?然后她明日就和庄家的人一同下山去,又有何不可?哦,对了,四少夫人可是怕山上尽是男子不方便?你放心,到时候我让我窝里那女人来照料你,保管你方便得很。” 大寨主大手一挥:“不用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们给少夫人面子,你好歹也得给我们一点面子不是?” 陆小其听见山上有女子,又见两位寨主十分坚持,当下也唯有应了:“如此,那妾身便盛情难却了。” 大寨主哈哈大笑:“这就对了嘛!” 第一百三十章 凤凰山上的一晚 第一百三十章凤凰山上的一晚 陆小其写好了信让人送给山下的小姚和两位大师后。(手打小说)就提出要见一见三少爷,大寨主很爽快地答应了:“行,没问题,老2,你去把人带过来让少夫人瞧瞧,也好让她安心。”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三少爷就被带到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清爽,精神也不错,身上没有被捆绑着,也没有任何打过伤过的地方,看起来土匪们对他还算是比较客气的,陆小其放下了心,唤了一声:“三哥。” 三少爷凭声望来,一下子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陆小其,他不由惊诧万分:“小……怎么是你?”陆小其笑道:“我就不能来么?三哥放心,赎金很快就能送到,我们明日就可以一同回去了。”三少爷却似乎并不关心他能不能回去的问题,反而很是担心陆小其,他紧走几步上前,急切地道:“你。你一个…….怎么能在这里?快回去,立刻回去,不要管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陆小其见他这个时候了还只是顾着关心她,心里自然是感动的,但她也不好说认识这里的三寨主,所以另外两位寨主一定要留她住一日,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时,二寨主在一旁道:“呵呵,四少夫人要见人,如今人也见到了,该放心了吧?来人,把人带回去吧。” 三少爷却不走,他上前一把拉住陆小其的胳膊:“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了?那你就更不能留在这里,多呆一刻我也是不放心,小其,马上给我下山去!”陆小其为难道:“三哥,我……”三少爷见她为难,立刻抬头看着在场的几个寨主:“各位都是江湖上的好汉,劫了我我无话好说,可她只是来赎我的,几位不会强留吧?” 周度冷眼看着三少爷没有出声,他在想这个人似乎很关心陆小其,不,应该说是太关心了。 那边二寨主不以为然地道:“庄家三少爷,我看你还是不要瞎担心了。我们不会为难四少夫人的,来人,还不快点带他走?”他说着一使眼色,外面的人立刻就进来一边一个架住了三少爷,无比迅速地走了,他想多说一句话都不成,只是拼命回头往回望,陆小其便追上去喊道:“三哥,你放心,我没事的。” 三少爷刚走,一名秀丽丰腴的女子就过来了,她穿得比其他男子都光鲜得多,但总体来说还是算朴素的,而且人看上去十分老实,见了众人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行了礼,然后走近二寨主,小声道:“我……来了。” 二寨主笑着对陆小其道:“四少夫人,这个就是我屋里头的了,她是个乡下女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过手脚还挺麻利的。”他说着又转向那女人:“这位少夫人是我们的贵客,今晚就住在山上了,你带她过去,安排一间好些僻静些的房间,还有……总之其他什么七七八八的都给我照顾好了。” 那女人快速抬头看了陆小其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是,这位夫人,请随我来。”陆小其望了望周度,心道自己和他好不容易见着了还没说几句话呢,可人家让自己先去,她总也不好拒绝,再看周度又没有什么表示,她只好对着在座的各位福了一福:“谢过二寨主,如此,我就先去了。” 女人带着陆小其一直往靠后山的地方走,陆小其见她一路只是低头走路,一句话也没有,气氛不免有些尴尬,便主动说话道:“这位……姐姐,你来了这里多久了?”女子老实答了:“一年多了。”陆小其又问道:“哦,那还习惯么?”女子道:“开始有些不惯,时间长了就好了。” 陆小其就这样东拉西扯地和她说着话,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小木屋前,女人站住了,指了指相隔几十米外的另一处木屋:“我就住那里,离得近,到时候你有什么事叫我就是。”她说着就上前开了门,让陆小其进去了:“这里我常打扫的,很干净。你先住着,我去给你拿些吃的用的来。” 趁女人出去的当口,陆小其把房里上下打量了一番,木屋不大,中间一间厅,两边各有一处房间,屋里的家具虽然简单,但还是很齐全的,桌椅床几都有,而且都是和木屋一样清一色原木做的,没有上过任何漆,而且看上去都很干净,虽然比不得她庄家的精致华美,但却并不算得很简陋,甚至还别有一番风味。 女人很快就过来了,拿了一堆东西过来,铺盖枕头什么的,陆小其也帮着她整理,她感激地笑了笑,也不多客气,又去拿其他东西去了。 女人最后拿来了一篮特别新鲜的果子,她腼腆地道:“山上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果子是刚采下来不久的。你吃着先。”陆小其象征性地吃了一个,然后就觉得有些口干,于是拿了旁边的茶壶倒了一碗水喝了。她喝水的时候,那女人似乎想说什么来着,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陆小其几口水下去,就觉得一阵发困,睡意迅速卷来,她连哈欠也来不及打一声,就趴在木桌上睡着了。 女人似乎并不意外,还叹息了一声,就出去了。 周度过来的时候。看到女人正坐在屋前头一针一线地缝着衣衫,他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嫂子,刚才那位少夫人在里面么?”女人点点头:“在呢,你进去看看吧。” 周度缓步走近敞开着的大门,然后再转向旁边的房间,门依然是开着的,他却停住抬手敲了敲门:“三小姐在么?”他一连敲了几声,里面却一直没有任何反应,他心下奇怪,就自己走了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陆小其正趴在桌子上呼呼酣睡,鼻子里还发出着轻微的鼻鼾声。 他立刻放轻了脚步,慢慢儿走过去,在她旁边轻轻坐下了,然后仔细地端详着她睡着的侧脸,一寸一寸地,就如同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他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她似乎感觉到了一般,哼哼了两声,扭了扭头,他急忙缩回手来,生怕惊醒了她。 周度出来的时候,女人还在外面专心地缝着衣衫,似乎屋里发生的一切她都不清楚。 陆小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人睡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粗布大花棉被,她揉了揉眼睛:这是在哪里?好陌生的地方,好陌生的床。 她坐起来后,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凤凰山上。 她望着方格子窗户里透进来的暮色好生发呆,这都快黑了么?她记得自己来的时候时辰尚早,怎么一觉就睡到了现在? 她整理好衣衫和头发,正要走出去,之前那女人就听见动静进来了:“你醒了么?我这就去给你把饭菜端来。”她说着就很快出去了,陆小其走到门外,看着四周的树木。旁边的一些木房,头脑渐渐清醒,接着心里就有些自责:她还没和周度说说话呢,竟然就一觉睡到了现在,明儿就要走了呢,难道真的就说不上几句话了么?哎,都怪自己,什么时候不好睡,要在这个时候睡呢? 等女人再次过来的时候,热腾腾地放了一桌子的菜,虽然没有什么海味,但山珍倒是不少,看得出来很是精心准备了的。可惜陆小其着实没有什么胃口,她很想问问周度怎么不来,但又觉着不大好,要是白天还好些,如今天色都这般黑了,他不来,她总不好巴巴的说要见他吧? 但真的不见么?她实在又有些不甘心,这都多久没见着了?可如今终于见到了,居然连话也说不上几句……哎,都是那一觉害的。 陆小其吃了饭,又洗过了澡,就闷闷地在灯下发呆。 周度,他真的不来看看自己么? 女人收拾忙活完,又拿了一壶果酒来,给陆小其斟了一杯:“这酒是我自己酿的,睡前喝了最是舒服,少夫人请尝尝。”陆小其本来对酒没有什么兴趣,但她不好拂了人家的意,就象征性地喝了:“嗯,还不错,很是清甜。” 女人看着她喝下了,似乎放了心,就退下了:“少夫人请休息好,我也要回去了。” 女人刚走不久,外面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三小姐。”陆小其一听是周度的声音,心中好生激动,腾地一下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出去开了门:“是周度么,请进来。” 周度进来后,两人在桌旁坐下了,陆小其望着他,不知怎的心里就有些委屈:“我还道你不会过来了。”周度的面容在灯光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我x间来过,那时你睡着了,我便没有吵你。” 陆小其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好受许多:“原来你来过的,我还道…….今儿我也不知怎么的,过来后就困得很,都快天黑了才醒。”周度“哦”了一声:“许是太累了。” 陆小其这时想给他斟一碗茶,可茶壶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二寨主屋里那女人收拾走了,只剩下一壶果酒,她便给他倒了一碗:“茶水没了,喝点这个吧,并不醉人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下药 第一百三十一章下药 周度拿起碗喝了一口。(手打小说)然后有些严肃地道:“你一个女儿家出来太过危险,下次不要这样了。”陆小其心道自己早就为人妇了,他却还当自己是女儿家,当下不由莞尔一笑:“我这次要不来,怎会见到你?一年前枯木大师曾为我占过一卦,他说让我不必强求,机缘到时自会见到你,没想到果真是这般。” 周度的脸部表情稍微抽了抽,那分明就是枯木用来骗人的把戏,她居然当了真,她哪里会知道,就在她走了之后,枯木被他那古板小徒弟明觉很是揭发了一番,罪名就是乱打诳语。不过枯木之所以那样做倒是一番好意,目的就是让陆小其不要再四处派人打听了,只因那是徒劳,周度根本就不会见她。 当然,他不是不想见她,只是碍于彼此的身份……还是不见的好。就算是现在,他虽然忍不住过来见了,但来之前已再三告诫自己。他只是来和旧主做一场普通话别的,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陆小其这时却突然想起一事:“是了,那日我从紫阳寺回来,似乎见过你…….那时你去过我府里么?”周度眼皮微微一抖,却坚定地回答:“没有。” 陆小其“哦”了一声,也不疑有他,只道自己上次确然只是做了个梦而已,转而问道:“那么,你日后可有甚么打算?”周度淡淡道:“没有甚么打算,眼下甚好。”陆小看了看外面,然后稍微靠过身子来,小声道:“你如今虽然做了三寨主,但这种刀尖上打滚的日子……总是不大好,你不如过来帮我可好?我手底下如今有些生意,做得也还顺趟,就是缺人手……到时候我会帮你办好户帖,依你的能力,将来必会有一番……” 周度连一丝犹豫都无,很快地摇头:“不必了,三小姐,你我身份有别,各有各的道,你不必担心我,我也……帮不了你甚么,总之……”他说着又咬了咬牙,硬邦邦地甩出一句:“我们…日后都不要相交的好。” 周度这番话说得很是绝情。陆小其心里一阵绞痛,她想不到自己苦苦寻找的周度,居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了,他如今当上了凤凰山的三寨主,威风得很了,所以怎稀罕帮自己去做事?可他不去也就罢了,居然说什么日后不要相交,他,他……她咬了咬牙:“你,你当真是这样想的么?” 周度转过视线不去迎她的眼光,语声却轻而坚定:“是。” 陆小其心里一片灰暗,但她仍然不甘心地道:“你,你莫是怕拖累了我?其实我如今已与往日不同,以往做不到的,我可以……” 周度打断了陆小其的话,罕见地说了一长串话:“你想错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是否拖累你,你觉得我过得不好么?江湖义气,快意恩仇,逍遥自在……这才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应该过的日子,你若让我再如同以往那般任人使唤,怕是万万不能了。即便你对我如何好,也是没用的。你一直以来就是主子,如何会知道那种低人一等的痛苦?”他越说口气越是冷硬:“而且,我以往帮你,也只不过念在你曾于我有些情分,如今便两相抵消了,我再不欠你甚么,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日后你子当你的少夫人,我做我的三寨主,你我二人便再没有什么瓜葛。” 陆小其听完,不由轻哼一声,拿手按住了胸口,心脏那里实在是很痛,很痛……原来,原来他是这么想的么?原来他从来都是这般想的? 周度见她那副难受的模样,心里一软,差点就忍不住想软言几句,但他终是控制住了自己,硬着心肠道:“我要说的话已然说了,就此别过,明日我还有事,就不相送了。” 他说着站起身就走,可就在他抬手想要开门之际,身后突然传来“咣啷”一声椅子翻倒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噗通”一声什么东西跌落在地的声音,他急忙回头,然后就看到陆小其的人连同椅子一直翻倒在了地上。 周度再顾不得其他,抢上前来扶起。心里原本坚定的心意开始动摇:自己说的那些话当真无情得很么?竟害得她伤心至此么? 陆小其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太过难受还是怎么的,总之她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发软,这时周度来扶她,她本想赌气推开了,但那手推出去就软绵绵地没有一丝力气,身子也软软靠在了他的身上,口中只是嘴硬道:“你,你自走好了,何必来扶我?” 周度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怎么突然间就气急喘息,浑身无力了?若说是自己气的,却又有些不象……他这样想着就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陆小其嘤咛了一声:“不要你管。”她说着就想从周度怀里挣扎起来:“我,我要躺会子…” 周度立刻抱起她在床上放好了,还盖好了被子。 陆小其也不知怎的,就觉得身上好热,头也有些晕,她用力想掀开被子,可手上实在没有力气,掀不开多少,她便有些烦躁起来,皱着眉头在被子里哼哼着,蹭来蹭去的,看起来很是难受:“热。好热……” 周度见陆小其此时双眼迷离,两颊绯红,而且这样的天气还叫热,就伸出手探了她的额头,结果好生烫手,他不敢耽误,立刻站起身来:“你生病了,我去找人来给你看看。” 陆小其身上热得不行,头脑也越来越晕,晕得有些恍惚起来,下意识中拼命伸出手来。口中软软叫道:“不要走……”周度好不忍心,握住了她伸出来的手,却又给她放了回去:“我去找大夫,等等就好。” 他想着就直奔门口,用力一拉门,可让他意外的是门竟然拉不开,他又推了一下,也推不开,这扇门就像突然变成了铁板一块,不管是推还是拉都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反应,这当真有些蹊跷了。 周度正狐疑间,门外突然传来二寨主的笑声:“三弟,我今日成全你的好事,他**可要记得我这个媒人。今晚你就好好享受罢,*宵苦短,哥哥就不耽误你了。”他似乎一边说话一边去了,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声音已经在远处了。 周度跺了跺脚,大声叫道:“二哥,二哥!”可是外面再没有人应他,他用力踢门,也照样无济于事。 二寨主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竟是要自己和三小姐……不,怎么可能,他这可是帮了倒忙了! 门踢不开,周度又想去开窗户,可窗户也是同样打不开,而且这种方格子窗户粗糙且牢固,屋里又没有什么工具,他想强行砸开也是不行的,当下只能在房里走来走去地想法子。 过了好一会,床上突然传来陆小其的呻吟:“好热,好难受,水,水……” 周度在屋里找了一番,没有茶水。只有一壶果酒,他没法子只好倒了半碗拿去递给陆小其:“来,先喝点……”他话还没说完,人就愣住了。 此时的陆小其头发蓬松,身上的衣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拉扯松了,竟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肩头和胸口,再加上她脸上那朵暧昧的红云,和她嘴里发出的低低柔柔地呻吟声……那模样儿当真好生诱惑,周度一时只觉得身体腾地一下热了起来,身体的某处开始蠢蠢欲动。 但下一刻,这样的异常立刻让他羞愧起来,他腾地转过身来,不敢去看陆小其:“三小姐,你,你盖好了被子……” 陆小其浑然不知自己如今是什么摸样,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只是在那里低低地叫:“水,好热…” 周度无奈之下,只好再度转过身来,他一把用被子把她裸露的肩头盖好了,强迫自己不去乱想,然后又将手里的果酒递了过去,陆小其喝了几口,口里却仍然叫着:“好热,好热……” 这下周度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就在这个过程中,他自己的身子也越来越热,脑子里竟是陆小其那雪白的肩头和胸口,怎么也挥不去,这让他很有一种冲动,很想……不好,一定是二寨主,一定是他在酒里下了甚么东西,他一直都很擅长下药,自己上次曾给陆小其下过的迷幻膏就是他给的。 他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铸成大错,再次背对着陆小其不敢去看她,可就在这时,后面的陆小其却摇摇晃晃地爬起,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身子在他背上不安地蹭来蹭去:“好热……好难受……不要走……” 周度万没想到她会这般,他的身子一时竟僵在了那里,动弹不得,任由她抱着他,在他背上蹭着……直到她那嫩滑柔软的手掌不知何时伸进了他的衣衫,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肌肤,让他忍不住一阵阵酥麻时,他才陡然一惊,用力一瓣她的手,将她推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夜 第一百三十二章**一夜 陆小其给他这样一推。(手打小说)又倒在了地上,周度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敢上去扶,他觉着那药一定是下在果酒里的,那酒他只喝了一口,所以才得以保持一些清醒,没有陆小其那般严重。 他一边抓住她乱动的手,一边沉声道:“三小姐,你可认得我是谁?”陆小其被他这样一问,楞了一下,然后茫然地看着他,努力想了片刻才道:“你,你是周度?” 还好,看来她还有一丝神智,周度立刻道:“对,我是周度,你听我说,我们被人下了药,所以……来,跟真我深呼吸!” 陆小其却并不配合,她似乎听不进去他后面的话,反而一头扑在了他怀里。喃喃道:“周度,周度……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记挂你……你不要再走了,我一个人,一个人好难受…”她说着说着竟流出泪来,那温热的眼泪迅速打湿了周度的前襟,他一时心中柔肠百转,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抱住了她:“三小姐…” 三小姐心里原来也是这般……想着他的么?早知道他便该不顾一切……周度这样想着,抱着陆小其的手渐渐便变成了抚摸,从温柔逐渐到热切的抚摸……手下那热烫柔软的身体,让他越来越无法遏止心中的渴望。 他想要她,这个念头在他心头强烈地膨胀着……他想要她,是真的想要她,不仅仅是因为药的缘故,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这样想过了,他是真的想要她一辈子留在身边的。如今她就在他的怀里,那样柔柔地叫着他的名字,他只要再进一步…立刻就可以得到她了。 不,不,她和自己不同,她只是中了药物而已。 他想要推开她,将她打晕,将自己也打晕……可他不甘心。 他脑中的两个念头自相矛盾着,他紧绷着快要爆发的身体,用最后的理智问道:“三小姐,你,你可曾想过要和我在一起?” 陆小其那里竟清清楚楚地“嗯”了一声。然后她热烫的唇就就印在了他的唇上,周度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浑身的热情被引爆,最后一丝清醒也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紧紧抱住她,不顾一切的,更加热烈的反吻了下去……. 初冬的夜晚是冷的,凤凰山的风也是凉的,但这间房里却是无边的热烈缠绵,*光无限,外面的凉风连一丝丝也无法透进来。 清晨,东方才微微发白,陆小其就准时睁开了眼睛,她自到了古代就已经形成了早睡早起的生物钟,天稍微一亮就会自动地醒过来了,今天也不例外。 要说有什么例外,那便是头特别的沉,身子也有些不妥,或许是昨儿个着凉了?她稍微动了动身子,就觉着不对,身上好生酸痛。某个**的地方更是大不妥当,几时着凉会这样了? 她正狐疑间,突然腰间被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拢了过去,然后她的人就靠在了一个宽宽的胸膛上,那触手的感觉----竟是赤luo的!陆小其大惊失色,这,这不可能是真的……她猛地推开那胸膛,往床的另一边滚了过去,她紧紧地揪住被子,只觉得自己是在发梦,可心里却忍不住恐慌得厉害。 床边那人并没有紧追着靠过来,他似乎早就醒了一般,声音低而清醒:“醒了么?” 陆小其听出这人的声音是周度,心里下意识地放松了一些,但立刻又提起来:即便他是周度,可他怎么会躺在自己床上?而且,而且……他刚才明明是没有穿衣服的…….她想到这里,慌乱摸了一下自己,然后发现自己也是寸缕未着! 她实在无法形容心底的感觉,她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度沉默了片刻,似乎她这个问题很难答,所以他没有答,只是道:“是我对不住你,你…恨我么?” 陆小其得到这样的答案,头脑中轰然一声,乱成了一片,她实在想不起昨晚的事情,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成了这样。她只记得昨晚周度来过,然后还说了一些绝情的话就准备走了,后来,后来……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眼前的一切包括周度的话,都说明他们已经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了……这,这最不该发生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他们身上,这怎么可能?他问她恨他么,她是实在不知道,这一切太过突然太过震惊太过……她现在的大脑就处在死机的状态上,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了。 她紧缩在床边楞了好久,期间周度也没有再和她说话。他见她沉默不言,就翻身下床,开始穿衣服。他们之间尽管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但她仍然立刻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他那修长的身影。 周度穿好衣裳后就开门出去了,留在陆小其一人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脑袋乱成一团的她突然就觉得很委屈,很委屈……他怎么能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他起码,起码也应该再说些什么吧?尽管可能会尴尬,会难以面对,会……但都比一走了之的好吧?而且这里又是他的地盘,他。他怎么能丢下她不管呢? 陆小其缩在被子里,倍感凄凉,她越想越是伤心,泪水忍不住簌簌流下,打湿了枕巾。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大亮,门终于又“吱呀”一声开了,然后昨日招待她的那女人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象征性地敲了几下:“姑娘,姑娘,可醒了么?我拿了热水来给您洗漱。” 昨儿个还叫少夫人来的,今日连这称呼都变了。莫非她也知道了什么不成? 陆小其觉得自己眼下的模样实在太尴尬了,无法面对别人。所以她忙忍住泪水,努力忍着不发出抽泣声,装作睡熟了没反应的样子。 就在那女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周度的声音响了起来:“二嫂,你回了吧,我在这里就好。”那女人“哦”了一声之后也没多问什么就去了。 随后,周度的脚步声一直走进了房里,似乎放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在桌上,她只是不敢睁眼去看。 片刻后,周度的脚步声朝床前走了过来,陆小其只觉得心里一阵紧张,更加的紧闭了眼睛不敢打开。少顷,她就听到周度轻声问道:“洗洗脸好么?”尽管她仍然装着睡,但下一刻,一方温暖地湿毛巾就轻轻地在她脸上开始擦拭,那力道好生小心和温柔,就像生怕一不小心就给她擦破了一般。她的眼睫毛忍不住抖了抖,但还是强忍着继续装睡,只因她不知道现在醒来要如何面对周度。 她心底似乎舒服了一些,原来他不是抛下自己一个人跑了,而是帮自己去准备洗漱的东西去了。 周度给她擦洗完了脸,又端了一碗茶水过来:“要喝点水么?”陆小其这时才觉得很口渴,很想喝水,但她却只有忍着,继续毫无反应。周度又问:“要吃点东西么?”但亦然得不到一点回应。 周度那里沉默了,然后整个房间似乎都沉默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小其实在忍不住,刚想打开眼睛往外面瞧一瞧,看看周度还在不在,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睁开,她的手突然就落入了一个人的掌心,那掌心很宽,也很是温暖,是女人在冬天时候都渴望的温暖。她知道那是周度的。 周度的声音低低的,似乎就在她耳边:“我们昨晚喝的果酒里被人下了药,所以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陆小其一听这句,立刻就装不下去了,她腾地睁开眼问道:“谁,是谁下的药?为什么?”那该死的置她于这般尴尬田地的家伙,到底是谁?难怪得她什么都不记得,难怪得她和周度会…… 周度大概早就知道她是装睡,所以见她突然睁开眼睛也并不意外,他只是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眸:“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你。昨晚我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所以你若要恨我,也是应该的,你要对我怎样都可以……”陆小其听得他这般认真的对她说他喜欢她,反而不敢去对上他的眼眸,忙把眼光避了开去,然后缩进了被子里掩着。 她的心很乱很乱,他,他说他喜欢自己……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只知道他对她好,她也对他好,所以他总让她忍不住时时担心牵挂,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前世死得早,也没有谈过恋爱,她不知道这种感情到底算什么,但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要跟他这样,这样……的。 可如今已经这样了,又要怎么办呢? 恨他么?她心里是尴尬是恐慌是无法接受不知所措,但却找不出一个恨字来来。她原本就不是这古代的灵魂,她的贞c观并不象古人这般强烈,并不会**了就要死要活的,更何况这个人是周度,而且又不是他强迫的……反之,换句话来说,若是注定了一定要**给某个人,那她宁愿这个人是周度。 第一百三十三掌 留人 第一百三十三掌留人 陆小其心中乱作一团。(手打小说)她低声道:“你,你先出去罢……让我静一静。”人总是这样互相矛盾,刚才周度自行走了的时候她会觉得委屈,会觉得凄凉,可他当真留在她面前时,她又实在不知道要怎样面对。 好在周度并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陆小其慢慢起身,她拖着酸楚的身子穿好衣衫,洗漱完毕,然后她还坐下来喝了一些茶水,甚至拿起饼子来慢慢地吃了,因为她需要用这些正常的动作来收敛自己纷乱的情绪,她需要尽快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当一盘饼子全部吃完,陆小其心里终于有了答案:既然她如今的身份根本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既然外人也并不知道……那,那不如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好了。对,就是这样,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仍然回她的庄家,过她四少***日子。一切还是如常。 虽然就这样决定了,但她心里某处地方不知为什么却空落落的,空得让人发慌。可那又怎样呢?还有更好的法子么?她并非孤身一人,她还有亲人,路平安游氏、陆正元,召召,甚至三少爷,庄家……她不能传出伤风败俗的名声让他们蒙羞。 在这样的时代,人言可畏的程度,远不是她上辈子能够想得到的。 只是周度……她摇摇头,不愿意再去想,这世间原本便没有两全的事情,要成全某些人,就注定要亏欠另一些人。更何况,他是个男人不是么,她都不在意**与否了,他就更不会在意吧?而且他当时也是因为**的缘故才……尽管他说过他喜欢她,他是知道他在做什么的……可她的意识只能故意将这些忽略了。 总之今日,她便要随着三少爷一行回去了。 陆小其想到这里,便站起身来去外面见周度。可她没有想到的是,门口并没有周度,却站着一个年约二十身材魁梧的大光头,他身上明明穿着和其他土匪一般无二的俗装,却又似模似样地双手打了个合十,用身子拦在了门前:“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不能出去。” 陆小其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半僧半俗的人:“你是个出家人?为什么要拦住我?”这年轻和尚应道:“小僧也是奉命行事。具体原由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三寨主回来之前,你不能出去。”陆小其无法,只好站在门口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年轻和尚摇摇头:“这小僧也不大清楚了,你只管等着,他总是会回来的。” 陆小其心想莫非是周度怕自己一时纷乱之下到处乱走进而做什么傻事,所以才派人看住自己的?嗨,他还真是白担心了,她陆小其最多委屈委屈哭一哭,哪能轻易就死了? 既然出不去,也罢,自己就先等等他吧。 和尚见她乖乖在里面坐下了,托着个腮帮发呆的样子,就和她又一茬没一茬的搭话:“哎,听说你就是我们三寨主的夫人,是么?”陆小其脸色微红:“胡说什么?还出家人呢,满脑子不正经!”和尚被她说得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小僧又不是胡说,二寨主吩咐我过来的时候可是这么说来着,我就是好奇问一问。” 陆小其白了他一眼:“出家人四大皆空,你这么好奇干什么?”她说着又打量了他几眼:“不过也难怪的,你连土匪都能做。必定也不是什么合格的好和尚。”和尚抓了抓头:“施主这话是说对了,小僧以前的几位师父也经常这么说我来着,所以我说要出来,他们一个两个的也都不来劝我。” 陆小其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还真有自知自明。”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从早晨到晌午,从晌午又到黄昏,周度一直都没有出现,陆小其刚开始还能和那和尚逗逗趣说说话,可后来她就开始着急了,想要出去找周度,那和尚虽然对她很有些好感,但却十分固执,任凭她怎样着急怎样说都没用,他就是不肯放她走也不肯离开大门一步去找找周度。这中间二寨主屋里那女人又送过两次饭来,陆小其求她去找周度,她答是答应了,可每次都说找不见人。 眼看天色将黑,陆小其焦虑得不行,她在房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周度到底在做什么。 当陆小其吃完晚饭洗了澡后,门口终于响起了周度姗姗来迟的声音:“明月,你怎么在这里?”门口的和尚道:“咦,不是你让人着我来看住这里的么?”周度“哦”了一声,似是明白了什么,当下也没有多说,只吩咐道:“那你先回去休息吧。” 陆小其听到周度的声音,早已急不可待地迎了上去,她上前叫了一声:“周度!”原本便立刻要急急地问些事情来着,不过当她真的站在周度面前时。不由得又想起昨晚的事来,然后就忍不住脸上一红,轻咳了一声转过头去不敢看他,刚才已经涌到嘴边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周度看起来倒并她大方许多:“吃饭了么?”陆小其点头:“吃了。”周度走进去将一篮水果放下,然后选了一个来坐在灯下慢慢削皮:“这果子很好,你待会多吃些。”陆小其看着他那专注削皮的侧影,不由想起以往他还在陆家的时候,曾经也这样帮她削过水果,这许多年过去了,他那专注的样子还是一点都没有变,手法也同样的娴熟……陆小其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便有些恍惚起来,似乎时光倒流,她又回到了那年少天真的时候。 自从嫁到庄家,她时时处处都小心做人,只尽量在人前展现大方得体,成熟理性,都快变成一个沉闷的假人,以往的那些快活时光,总是再难得寻了。 周度很快就削好一个果子,递给了她,她恍恍惚惚地伸手接了,然后象小时候那样对他灿烂一笑。张口吃了,仿佛她还是当年哪个小小的三小姐。周度看着她这般展颜轻笑,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许是太过沉浸在过去的缘故,她突然不小心就咬到了舌头,然后“哎呦”一声捂住了嘴,周度关切地道:“怎么了?”陆小其这时已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她看了看周度,忙又低下眼眉:“没什么……”她咽下口里的果子,终于还是问了她一开始就想问的事情:“不是说好今儿让我和三少爷他们一起下山的么?不知道为什么拖延了?” 周度听她突然提起此事,原本关切的神情消失了,又恢复成平日那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淡淡道:“他们日间已经走了。” 陆小其惊道:“什么?他们已经走了?那,那怎么不告诉我?”周度不言,他的眼眸藏在灯的阴影中,看不出任何情绪。陆小其见他这副模样,突然就有点顿悟了:“难道,难道是你特意不叫我走的?” 周度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有些儿冷地道:“你很想跟他们回去么?”陆小其急道:“当然,我怎么能不回去?我不回去大家会怎么想?还有,他们不见我一定很着急了,不行!我,我现在就要下山去!”她说着就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周度在灯下微微闭目,表情似有些难受,他原本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陆小其自己去的,可这时陆小其竟回头来跺脚催道:“你,你快送我下山罢!”他终于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来一把拽住了陆小其的手。 由于这一下有些用力过猛,陆小其淬不及防,竟一下子倒在他胸前,她忙抬头想撑起身来,不想正望见周度眼眸含怒的模样,一时便不由得愣住了,他,他是恼了么?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发怒的模样,就算天大的事情他也最多就是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为什么,为什么如今竟这般怒了? 周度低头狠狠盯着她,可在看到她那怔怔的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眸时,他的怒意终于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分不清是痛楚还是失望的神情,他就那样望着她,望得她心里一阵阵害怕,他这样的眼神,竟象她刚才拿了一把利刃插进他心口了一般,又像是将要永久地失去他一般。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很不好受,比昨晚他说那绝情的语言更让她害怕,一时间,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衫。她不想他离开,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是这样害怕失去他的。 就在她最害怕的时候,他突然闭眼,然后低头,薄薄的嘴唇霸道地狠狠地印在了她的唇上。她原本应该拒绝这样唐突的动作的,可不知怎的,她竟没有闪避,她下意识里甚至很希望他这样对她,只因这样,她便不用再如同刚才那般害怕了,只有这样真实的接触到他,她才可以放心的知道他是不会消失的了。 可是,她没想到接吻竟会是这样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微妙 第一百三十三章微妙 又到了清晨,陆小其软软地躺在周度怀里。(手打小说)不敢睁眼。他的胸膛很温暖,很舒服,也很安全,让她忍不住的依恋。其实她很想用手去抚摸抚摸他的胸膛,可她不敢,只因她知道周度已经醒了,而她却因为羞涩在装睡。 昨天他吻了她之后,随着他唇舌间炙热的纠缠和索取,她很快便眩晕了,似乎天在转,地在转,所有的人和事都远去了,身边的一切都化成了虚无,天地间只有他和她存在,她软软地被他抱在怀里,分不清此身何地,此时何时。 原来亲吻竟然是这样奇妙的感觉。 后来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和前晚一样的事情,不过这两者之间的感觉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前晚因为药物的关系,她什么都不记得,所以那件事虽然实质性的发生了,于她而言却只是一个没有具体印象的空乏概念罢了。但昨晚就不同了,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甚么是肌肤之亲,男女之欢…….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之后,她对周度的心思便有了非常微妙的变化,如果说昨日她还可以直截了当的说要走,今儿她是无论如何也难说出口的了。 哎,怪不得周度恼了,自己昨儿那样说话,实在是伤人心的呢。 陆小其在他怀里正想东想西的时候,周度突然轻笑了一声,然后拿手轻轻抚过她不停抖动的眼睫毛,小声说道:“痒。”陆小其这才知道她的眼睫毛早已经出卖了她,周度根本早就知道她醒了。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仍然还是不敢抬起头来,只把头埋在被子里,胡乱应了句:“唔……” 周度想是知道她害羞,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柔声道:“你身子弱,多睡会,我先起了。”这原本很关怀的话语,听在陆小其耳中却羞愧难当,脸腾地一下便发起烧来,他说她身子弱,想是说她昨晚的表现吧?到底还是个少女的身子,初经人事自然比较那个…….这家伙,莫不是故意来羞她的么?要不是她实在羞得不行,真想上去打他几下。 周度全然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让被子里的人儿何等的羞涩难当。穿好衣衫后就放轻脚步出去了。 等他拿过热水茶水来的时候,陆小其也已经穿戴整齐了,她低头坐在那里,只是不敢望他,不过当他把帕子放进水里的时候,她却走过来主动拿过了帕子来洗脸,她可不想好像昨日那般让他给洗脸,昨日她是装睡着的,如今清清醒醒的还给洗脸,岂非羞死人了? 她洗漱完毕之后始终也不去抬头看他,只是轻咳了一声道:“你,你不用管我,自己忙自己的事情去罢。”在他面前,她总是会忍不住想起昨晚那些事,那些个事……真是让人羞得没法子了。 周度见她这副模样,大抵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当下便也不欲让她难堪,道:“那好,山寨里确还有些事,我便去忙了,你自己先吃点东西。要是一个人闷得紧,就叫明月带你到处走走。还有,我中午过来吃饭。”陆小其“哦”了一声,便让他去了。 现如今,她是再说不出口要走的话了,至于到底该不该走的……她暂时也不愿去想这个问题。 周度去了之后,陆小其方觉得自己的脖颈都有些酸了----这就是刚才一直低着的结果。她揉了揉脖子,心道自己竟变得这等小家子样了,活生生就像个小媳妇……难道每个女子经过那种事后,都会变得这样忸怩么? 这也难怪的,实在是……太羞人了,即便她是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也无法例外。她只要一想起那些事,就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了算了。 她在屋里自个儿羞了老半天后,终于才平复了一些心情,走出来了。明月果然在门口,这个二愣子见了她之后还凑过来仔细地瞧了瞧:“施主莫是病了么?怎么脸红得这般厉害。”陆小其见他一副认真的模样,倒不像是调笑她的,当下便扳起了脸:“你这个和尚,怎的话这么多?”她说完又往外面瞧了瞧:“你们三寨主说,让你带我到山上走走。” 想是周度已经吩咐过了,明月爽快的答应了:“好咧,不过山上可大了,你要去哪里走走?”陆小其又不熟悉这里,只道:“随便走走罢。”明于烦恼地抓了抓头:“随便走走啊,还真有点难……要不先从后山看起?”陆小其瞧他那个憨模样,笑道:“好呢。” 凤凰山上的空气可真是好,到处都有着树木,一眼望去风景也好得很。不管是弯弯曲曲穿梭在林间的山路,还是隐没在载林间的一栋栋木房子,都让长年住在大宅子里的陆小其十分喜欢,还有那绵延雄伟的山脉,当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怎么看怎么好看……让要说这里有什么不好,那就是山有些高了,所以稍嫌凉了些,而她最怕的就是冷了,每年冬天睡觉的时候总是睡好久才得暖。 不过跟周度在一起的时候倒是暖和,他的身子就像个恒温的热水袋……她想到这里脸上又红了起来,然后摇摇头,心道怎么又去想这些?不想了。 两人闲走了一阵后,明月指着前面笑道:“前面就是枣子林,现在正好吃,我带你去摘些来吃罢?”陆小其疑惑道:“一般的枣子早该熟了,如何到这时候还有?”明月习惯性地摸摸头道:“小僧平日只认吃,倒没注意这些个,大概……大概是晚熟的品种,加上山上的天气冷些,所以果子熟得比较晚吧。” 两人说着就兴冲冲走了过去,果然见一树树的枣子好生诱人,可惜树有些高。陆小其是摘不到的了,明月自告奋勇地一提身子就“嗖”一声跳上了树上:“我来摘,你在下面接着就是。” 陆小其没想到他这么魁梧的身材,还有这样好的轻功,正想赞叹两句,突听明月“啊”的惊呼了一声,然后身子就“砰”一声载到了地上,与此同时,上面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蒙面人,手提棍子当头朝地上的明月打过来,想是明月刚才被他袭击了。好在明月身手也快。就地一滚就躲过了那条棍子,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砰砰乓乓就和那人打上了。 陆小其想不到会有人袭击明月,不过她手无缚鸡之力,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躲到一颗大些的枣树后面去,免得被误伤着了。 明月打斗了一阵子,突然就罢了手,他往后退跃了几步,激动地大叫了一声:“师父!”对手听他这样叫,也停住了手,一把扯开了蒙面的布,露出一张方方正正的脸来:“明月,是你?” 陆小其看到这张脸,也好生意外,她当下便不再躲,从枣树后面钻了出来,道:“明月,枯鱼大师,两位原来竟是师徒?”明月乐呵呵地点点头:“是呢,不知道师父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难道也跟弟子一般出来闯荡江湖来了?” 枯鱼大师板着脸一指陆小其:“胡说什么,我是来接这位四少夫人的。倒是你,怎么到这里当了土匪?”明月听见他要带陆小其走,不由好生惊讶:“为,为什么?”枯鱼大师觉得他这话问得好生多余,但他又是个不爱说话的,就对着上空叫了一句:“枯木,还不下来!” 明月惊喜道:“啊,原来两位师父都到了?” 这时上面轻飘飘落下一人,正是枯木,他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有意,正好落在陆小其身前,护着她在身后,他的脸色比枯鱼和善多了:“明月,师傅们不管你怎么来这里当土匪的,但这位四少夫人我们是一定要带走的。”明月忙摇手:“不行,不行呀,她可是我们三寨主的压寨夫人。人家都已经洞房了,你们这不是…” 明月此言一出,陆小其脸上尴尬莫名,枯鱼则一脸怒气,怒喝道:“大胆yin徒!他在甚么地方,待我去杀了他!”明月急忙解释:“哎呀呀,两位师父弄错了,他可不是什么yin徒。”他说着就望向枯木:“师父也认识的,就是周度,他和这位女施主……” 枯木原本听闻陆小其已经被……也是好生震怒,但一听说这人竟是周度,心下便明白了几分,一时脸色复杂,立刻喝止住了明月不让他往下说:“住嘴,胡说八道些甚么?这可是庄家的四少夫人,怎会是甚么压寨夫人?你日后再敢到处胡说坏了她的清誉,莫怪师父们不认你!” 他说着就一把揽住陆小其,嗖一声飞了出去,明月见状急忙去追,却被枯鱼拦住动上了手:“孽徒,你还敢追?”明月对着师父不敢用全力,但心里却急得很:“师父,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枯鱼气极,正想教训他一顿,这时枯木的声音遥遥传来:“师兄,此地不宜久留,走罢。”枯鱼便狠狠瞪了明月一眼去了:“你好自为之!” 明月在后面正待要追,旁边突然响起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声音:“罢了,让他们去吧。”明月回头,就看到周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一棵枣树下,他脚边一个篮子斜在地上,成熟的枣子散落得一地。 明月很是不解:“三寨主,你真就让她这么去了?要不我下山去找师傅们说清楚了?”周度的脸上没有甚么表情,他只是摇了摇头:“不必了。”然后就大踏步走了,面前的篮子被他一脚踩得稀烂。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下山 第一百三十四章下山 枯木的轻功果然是好。(手打小说)他带着陆小其飞下凤凰山的时候,她如同人在云端一般,底下的云雾缭绕,丛林瀑布都尽收眼底。从这样的角度来看,凤凰山真的很美,美得就像一场梦一般,她在这一刻再次恍惚起来,似乎凤凰山也好,周度也好,原来竟如同梦一般不真实。 枯木到得山下的时候,枯鱼尚未赶到,他擅长的是外家功夫而不是轻功。 枯木将陆小其放入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然后自己坐在赶车的位置上等着枯鱼,他坐下去之后,似乎想了一想,然后道:“你若是想留下来,此刻还来得及。” 陆小其想不到他会这样说,当下楞了一楞,但她此刻的心理矛盾简直纠结到了极点,人反有些麻木起来:“我…….你莫要……问我。” 枯木听她这样说,只叹息了一声没有再问:“你放心。到时我和师兄什么都不会说,只说你昨日其实便下了山,只是半途迷路了罢了。” 陆小其明白他的意思,但她此刻竟说不出谢谢二字,过了半晌,才轻轻儿道:“大师,你以前在唐朝所受的刑罚,可是因为那高阳公主?”她一早就怀疑他是辩机了,但他之前既不愿意说明,她也就没有去问。但如今她心下难受得紧,突然想听听他的故事,想从中寻找到点什么答案来。 枯木冷不丁被她这样一问,一时便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望着前面那层层叠叠望也望不穿的丛林,似乎看到了那张明媚的笑脸,他看了好一阵子,才道:“啊,是呢,你这般聪明,想是早已经知道了罢。” 枯木坦率承认了,陆小其也不显得多么意外,只又问道:“那你可曾后悔过么?”枯木没有半丝犹豫和停顿,摇头:“不曾。” 陆小其从后面看着枯木的背影:“那你可还……可还想着她么?”枯木自嘲地笑了一声:“你这般问,可是考验贫僧的修为?如果是,那我便需承认,我的修为从来都是不够的。” 陆小其“哦”了一声,似是明白了一些。又似什么都不明白:“我以前看高阳公主的故事时,有一点总是想不通,她既然这样喜欢辩机……喜欢大师你,你想必也是喜欢她的,那你为何不早早地还俗了?” 枯木道:“贫僧虽六根不净,但却是诚心向佛,从来没有想过还俗,而公主大概觉得我这样的身份更加……新奇有趣,所以也不曾提过此事,再说,就算还俗了又能怎样呢?”陆小其听到这里不由想了一阵子,是呢,就算还俗了,公主也不可能嫁给他,而辨机和尚这等才华,又岂肯去做公主的面首? 枯木自到清朝以来,从来没有向人提起过高阳公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在陆小其面前说说她:“四少夫人,你可知道,其实她原本也和你一样。灵魂是从后世过去的,她曾经跟我说过,说她以前所处的时代叫做……中华人民共和国,真是好长的名字,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陆小其想不到高阳竟是和自己差不多同时期的穿越人:“啊,那真是太凑巧了,我也是。”枯木微微点头道:“难怪得你们两人之间竟那样象。”陆小其不是第一次听他这样说了:“真的很象么,到底哪一点跟她象?” 枯木想了想,道:“真要说哪里像,还真不好说,总之让人一见就觉得像。”他顿了顿道:“以前高阳总跟我说她以前的事情,如今闲来无事,你也说说你以前的事罢?” 陆小其眯起了眼睛,在清朝这些年来,过去的一切似乎都有些淡忘了,如今还真很少想起:“我以前叫做周静,父母都是教师,也就是教书先生,他们对我很好,可惜我二十三那年发现自己得了白血病,后来做了骨髓移植但没用,所以就……对了,你知道什么叫做白血病么?” 陆小其这样问的时候,前面的枯木没有出声,她坐在车里是没有看到,他此刻的表情是那般震惊,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最不可能的事情,他口中喃喃自语着,但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清:“不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这样凑巧的…….” 陆小其见枯木没有出声,就自己解释道:“白血病就是一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就是一种治不好的病。”她说着又问道:“是了,公主又是因着什么原因穿越的?” 枯木这回终于听清楚了,他努力镇定了,道:“她么,也是因为生病,是了,她还曾说过她以前住的地方叫做新城街,旁边有一所新城中什么,总之是一所学堂,她曾在那里念书来着……”他还未说完,陆小其就忍不住道:“是新城中学吧?我也是住在那里,也在新城中学上过学,我父母就是在里面教书的!这,这也太凑巧了,我们住得这样近,还是校友,说不定认识呢,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枯木微微闭眼,似乎终于确定了某件事一般:“是么,可真是巧。不过她以前的名字……贫僧也忘记了。” 陆小其很是遗憾,她问枯木以前的事情,原本只是因为此刻自己对儿女情事的茫然,所以想在他们的故事中能找出点答案来,可她万没想到高阳公主竟然穿越人,而且还是自己很可能认识的人。不过也难怪,想那李世民家教甚严,从小严加管教的公主如何敢冒天下之大不为私通和尚?也只有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子穿过去,才敢那般胆大妄为吧? 两人说到这里,枯鱼终于赶来了,他跳上马车:“师弟。我们走!”枯木立刻一扬马鞭,马车便疾驶出去了。 山路颠簸,陆小其在车里被颠得东倒西歪,但她并不觉得有多难受,她只是望着马车外面,望着那往后急退的树林,道路,还有凤凰山,周度……所有的这一切,都越来越远了。 马车一路顺利地到了山前镇,后面并没有追兵赶到。 马车在山前客栈停下,陆小其正想下去,不想下面却“呼啦”一声上来了一人,对着前面的两位大师喊道:“快走,去镇前官兵那里,其他人都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来人是三少爷,他喊完话后,看到陆小其端坐车中,便情急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小其,你,你可还好?”陆小其有点心虚地不敢面对他的眼眸,想要抽回手来:“让三哥担心了,我没事。”他点点头,似是信了她,手下总是不放:“哦,那就好,没事就好。” 陆小其此刻最怕他问她到底为什么被留在了凤凰山上,这中间具体又发生了些甚么事情,可三少爷竟没有再问下去,他只是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紧得有些不同寻常,连青筋都暴露了出来,他“哦”了那一声之后又分外严厉地道:“这次虽然没事,可……你一个女人家,怎地这般大胆妄为?以后再不许你出来乱跑了,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行,知道么?” 陆小其很少听到三少爷这样严肃的说话。忍不住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便看到他脸上神色很是难看,眼中明显地布满了血丝,眼窝也有些下陷,前两天见过他并不是这样的,莫非是因为担心她才这样的么?哎……要说这些人中谁最担心她,那一定非他莫属。 他心中明明对她……当他下山后见不着她时,可想而知他是怎样的着急,她一个女子被强行留在土匪窝中,真是怎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他的不多问,也许是不想让她尴尬难过,也许是生怕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陆小其想到这些,便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三少爷大概觉着自己方才的语气太重了些,当下又放柔了声音:“小其,我不是想说你,只是……实在担心你。”陆小其轻声道:“我知道的。” 三少爷又叹息了一声,愧疚地道:“也怪我,没有小心些,竟着了那班歹人的道,若不是我这样,你又怎会有今日这……”他说到这里竟有些说不下去了,然后突然狠狠一拳打在了车厢上,车厢自然没有怎样,他的手背却流出了鲜血。 陆小其见状,心里也是难受,她拉过他的手,一边用手帕给他包扎,一边道:“三哥何须这般责怪自己,我,我是真的一点事都没有……”三少爷似乎不想她再说下去,接住了她的话:“我知道你没事,我只是心里难受。” 陆小其知道眼前这话题最好是不要说了,当下便转开话道:“对了,我来时,三嫂差点也跟了来,若不是枯鱼大师点了她的穴道,我也是拦她不住。”三少爷倒是头回听说这事,当下皱眉道:“一个两个的都胡闹!” 陆小其道:“她是担心你呢。她总是说,若是你都不在了,她一个人便不想活下去了。”三少爷抬眼看了看她,这回却什么都没说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相对陌路 第一百三十五章相对陌路 靖州今年的冬天特别冷。(手打小说)呼呼的北风刮着,卷起了漫天的飞雪,那雪又带着透骨的寒意肆意扑向人面,街上的行人车辆都不敢多作停留,只望着快点办完了事回家。 别说路上的行人,饶是陆小其坐在屋里,那风夹着雪也不停的卷进来,屋内的炉火便显得有些弱势起来,原本的温暖似乎被风雪卷走了一般,令得陆小其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旁边的小铜急忙上去准备关窗,陆小其却抬手道:“没事儿,不必关。”小铜不解地回头:“奶奶不冷么?”陆小其答:“不冷。” 她不是不冷,只是被窗外那棵梅花给吸引住了,她坐在那里已经看了好一阵子了。梅树并不大,在风雪中显得有点纤弱,被吹得一阵阵颤抖着,但即便是这样的劣势,它仍然顽强地开出了星星点点的花来。 她记得,在陆家的小院子里,她也曾特意让周度在她窗外种过一棵梅花。和这棵很是象。梅花开的时候她总是很欢喜,就算天冷也总是不愿意关窗,免得看不到梅花了。而她看梅花的当口,周度就总是忙碌着,不是在劈柴打水,就是在院子里扫雪,她透过梅花看到他忙碌的身影,就会喊:“周度,休息会,过来烤烤火。”但周度每次都只是看她一眼,然后继续干自己的活。 那时候她总是想,难道他竟不怕冷的么?不过现在想想也许是吧,他身上那般暖和……陆小其想到这里,急忙摇了摇头,便硬生生地打住了。从凤凰山回来的一个多月来,她便前所未有地想着他,他就像眼前这风一样,即便只有一丝儿缝也能钻到她的心里面来。 她不想这样,因为那种滋味实在很难受,很难受。 小铜在一旁见到陆小其摇头,心道:奶奶又摇头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自从去赎了三少爷回来,她就总是发呆,发着发着就会猛地摇头,而且她似乎很不喜欢说这件事,所以小铜问过一两次后也就不问了。但心里的疑惑却是一直存在的。 她在想,奶奶这趟出去,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吧?也许是让凤凰山上的土匪给吓着了,哎,奶奶就不该出门去的,这件事哪里是女人家应该去的,可她若不去……她也是为着三少爷来的。 两主仆这里各有心思,温大妹那边却有些忍不住了,她拿袄子遮在召召的脸上,犹犹豫豫地道:“奶奶,小少爷,他,他怕是吹不得风……”陆小其这才想起在屋里的不是自己一人,就吩咐小铜:“还是把窗关上吧。” 窗虽然关了,温大妹心里却很有想法:也不知道奶奶最近怎么了,总是发呆忘事,对小少爷也没有以前那般上心了,莫非是有甚么烦心的事? 温大妹正想着自己的心思,外面突然就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三姐姐,三姐姐!”是陆正元,他是惯了的人未到声先至。 温大妹一听他的声音。就像听到瘟神的声音一般,急忙抱起了召召:“奶奶,奴婢还是……还是和小少爷到一边屋里去。”陆小其知道她是怕陆正元乱抛召召玩,嘴角儿忍住笑道:“好,去呗。” 温大妹刚出门陆正元就到了门口,陆小其问道:“正元,怎么这般冷的天气还到处跑?” 陆正元这次的心思似乎不在召召身上,他一边夹带着风雪跑进门来,一边在手里用力挥舞着一封信:“三姐姐,快看,爹爹来信了,他允许我去习武了!”他从小就调皮捣蛋不爱读书,打架的事倒是很在行,所以来了靖州后,见着了一些武师,就缠着陆香兰和陆小其两个要她们同意他去习武,两人被缠不过,只好写了一封信询问陆平安的意见,毕竟陆家也是书香世家,子弟弃文习武,怎么着也要陆平安同意才行。 陆小其接了信打开一看,果然是陆平安写的,他在信里头说,既然陆正元从小顽劣不爱读书也是没法子的事,顺着他的爱好去习武也未尝不是一件好出路,只不过习武之人往往争强好斗,所以陆平安千叮呤万嘱咐,要陆香兰和陆小其两人给陆正元找个品性修为好些的师傅,免得他习了武就到处闯祸。那就更糟糕了。 陆正元似乎早就想好了师傅的人选:“三姐姐,姑姑说你认得紫阳寺的枯木大师,听说他武功很好,你便带我去那里习武罢?”陆小其心道这个提议倒是不错,跟大和尚习武肯定比跟外面的武师习好,而且枯木和枯鱼两个的武功真是不赖,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答应,所以她笑道:“他若是肯教你自然是好的,改日等我去问问他。” 陆正元却十分迫切:“三姐姐,你今日便带我去问罢,正好让他看看我,说不得他一喜欢我本来不肯教也肯教了。”陆小其笑着一点他的额头,口中取笑道:“一见你就喜欢?你当你是天仙童子来的,人见人爱树见花开呀?”陆正元照常的不喜欢她这样的动作,“哼”了一声打开她的手:“休得象消遣小孩子一般消遣我,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我都快比你高了。”陆小其见他不高兴了,便笑着应了:“好罢好罢,今儿个虽是冷些,但左右无事,我便带你去罢。” 这样冷的天气,陆小其要出行,丫头们很是紧张。找羊皮靴子的找羊皮靴子,拿裘皮袍子的拿裘皮袍子,准备手炉的准备手炉,一阵忙乱后,陆小其便穿得厚厚的整装出发了。 尽管穿得这般厚,但她一走出门外,一阵寒风卷来,她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马车穿过大街上的时候,行色匆匆的人还真不少,尽管天气冷,但该出来做事的还是要出来做事。关乎生计是耽误不得的。 马车快到城门时,陆小其突然喊道:“停,快停!”车夫忙停了车:“四少奶奶,甚么事?”陆小其冒着冷风下了车,指着路边一个趴着的人对车夫道:“你上前看看,他可是冻僵了。”那车夫下了车,其实心里是不屑去看的,这般的天气不冻死几个流民才怪呢,只是这四少奶奶好心才会看看,一般人谁顾得他去。 车夫上前翻开那人,随便拿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回头对陆小其道:“回四少奶奶,死了!”陆小其叹息一声,正想作罢,旁边的陆正元却叫道:“不对,他好像动了一动。”他说着便自己跑上前去仔细瞧了那人,然后瞪了那车夫一眼:“你看得可真是仔细,他气是弱些,可怎么也不像个死的!” 车夫讪讪地不说话,陆正元也懒得和他计较,一把背起了地上那人,朝不远处一家药铺去了:“三姐姐,我先带他去看看大夫,你在这里等我一阵子。”陆小其答应了,心道这人幸好是碰到了陆正元,要不然真会被冻死了。她站了一小会又叫过小铜,拿了些银两给她:“你也过去看看,顺便把药钱付了,莫要让正元用他的零花钱。” 外面真是冷,陆小其站了一会子就有点忍不住了,正想上车去坐着,可这时城门外突然跑来一骑快马,她只好先在路边让他过去。 这人也真是厉害,这般冷的天气,还骑得这样的快马,她这样想着就看了马上的人一眼,没想到这一看之下。她的心脏几乎立时便停止了跳动----这人,这人……怎会是他? 马上的人带着斗篷,但那斗篷早就被风雪刮到脑后去了,此刻他的头上身上都沾着雪花,但那张有着一道疤痕显得分外冷酷的面容,让陆小其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看花眼,他,他分明就是周度! 周度不知道是看到了她还是不想马太快撞到人,手中的缰绳收了收,那马便开始减速,等到她跟前时,那马已经是“得得得”慢慢走着的了。 陆小其只是看住他,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眼去,一个多月未见,他看起来似乎更瘦了些,这让她心里一阵酸楚,她很想很想上前去摸摸他的脸,可她脚下却像生了根一般寸步难移。 他在马上也在看着她,但他的眼神却只是惯常的冷漠,并没有她那般激动,甚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这让她心里很是难受,他,他怎么能见了她还这般冷漠呢?他难道忘记了……忘记了凤凰山上的那两天两夜么?那时候他对她是何等的柔情…….可如今,他竟拿这看陌生人的眼神来看她。 在陆小其的难受之中,周度的马就这样从她眼前过去了,而且他再没有回头来看她一眼,而是径直便这样去了。 陆小其站在原地,心里一阵发痛,痛得不能自己。她很想很想追上去叫他一声,可终是没有,她只是抚着胸口站在哪里看着那马去得远了,远得没用影了,然后心如刀绞。 他,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是因为忘了她,还是因为恨她?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为何而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为何而来 陆小其呆呆站在哪里。(手打小说)直到车夫喊道:“四少奶奶,四少奶奶,风雪大,你快进去车里等着吧。”她才勉强收回神来,然后缓缓上了车,坐在车里却还是朝着周度消失的方向望着,心里头没有办法平静。 他不理自己,也许,也许是因为有事要办……陆小其想到这里,不由又担心起来,他如今是土匪的三寨主,只怕也是官府通缉的对象,怎么能只身跑来这么远的靖州?只怕……只怕他会有危险。 陆小其一会伤心一会担心,总之心里头是七上八下的,直到小铜和陆正元回来,她还是怔怔地想着心事,小铜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便“呀”的一声道:“奶奶,你的手这般冻,怎么不用手炉?” 陆小其这时才觉得手确实很冷,大概是方才被外面的风雪吹的。她接过小铜递过来的手炉,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心绪不宁,便顺口找了个话道:“方才那人还好么?”陆正元点点头:“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饿了,也冻得不轻,刚才给他喂了热粥热汤,这会已经好多了。”陆小其应了一声:“哦。” 陆正元说着又呵呵一笑:“我瞧着他年纪和我差不多,人也顺眼得很,就许他日后跟在我身边,那便再也饿不着了。”陆小其根本就没有心思听他说什么,这会只又“哦”了一声,没有接着他的话往下说。 路上风雪大,马车的速度并不快,过了好半天才到了紫阳寺,陆正元兴奋地下了车,拉着陆小其一路往里边走:“三姐姐,你说枯木大师会不会不在?”陆小其道:“这也不好说。” 这般冷的天气,来上香问佛的人也少得很,紫阳寺较之往日自然冷清许多,但门口仍然有和尚很尽职的接待,陆小其问那小和尚道:“请问枯木大师在么?”小和尚双手合十:“大师正在禅室,小僧这便带施主过去。”陆正元好生欢喜:“那太好了!我马上就可以见到大师了。” 陆小其知道枯木大师的禅室所在,当下也不去劳烦这位和尚:“不劳小师父了,大师既在,我自过去就是了。” 一行人很快就行至枯木大师的禅房处,**小和尚正好出来。瞧见陆小其,远远就招呼道:“四少奶奶来了?快里面请。”他说话间瞟了瞟小铜,然后点头笑了一下,两人以往颇为投缘,小铜见了他自然也是眉开眼笑的。 陆小其跟着踏进禅室,一眼便望见了一个让人意外的熟人----那人魁梧的身形,分明就是明月! 其实想想也不算太意外,周度之前便进城去了,明月八成是随着周度来办事的,既来了靖州岂有不看望师父的道理?所以说也不算得太意外。 明月也瞧见了陆小其,他惊奇道:“啊,施主怎么来了这里?我们三寨主刚才…….”他话才开了个头,旁边的枯木就立刻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明月,这里没你的事,我和这位施主有话要说,你自进去待着罢。” 明月看起来还是很怕枯木的,所以尽管他话没有说完,但被枯木这么一呵斥,也只能摸了摸脑袋乖乖地去了。 陆小其虽然很想知道明月接下来要说的话,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毕竟在场的还有其他人。 陆小其正待和枯木见礼。陆正元已经急不可待地走了上去,他学着大人的模样激动地对着枯木一抱拳:“这位大师想来便是枯木大师了吧?在下陆正元,见过大师。”枯木并不认识他是谁,便望向陆小其,她笑了笑,当下也不多作婉转:“大师,这是舍弟正元,自小顽皮捣蛋,不爱读书,倒是想习武,他对大师十分久仰,所以想拜入大师门下,不知你可方便收他为徒?” 枯木闻言又看了看陆正元:“哦,学武么?这个…….”陆正元很怕他不答应,在一旁摆了几个像模像样的武术招式,口中道:“大师,你看,我是有些根基的,再说了,我学武时绝对不嫌苦怕累,学了武之后也不会为非作歹,您就收下我罢?” 枯木忍不住笑了笑:“小施主,你那招式就不用摆了,过来让贫僧瞧瞧你的骨骼才是正经。”陆正元自信满满地上去:“放心,我身体强壮得很!”枯木不言,伸手去捏了捏他的几处关节,沉吟了片刻方道:“实在是遗憾,我这里恐怕是教不了你什么,你的骨骼是不适合习轻功的。” 陆正元满心的热情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这。这怎么可能?”陆小其心里也有些失望:“大师,他当真不是习武的材料么?”枯木大师笑道:“两位施主休要着急,贫僧只是说这位小施主习不了轻功,但若是将他推荐入我师兄枯鱼门下,倒是适合得很,只要他肯勤练苦学,将来必得小成。” 陆正元看了看陆小其,他是不知道枯鱼是谁,毕竟枯鱼的名气远没有枯木那样大,当然枯木的名气可不是来自武功。陆小其听了却心里喜欢:“枯鱼大师的武功也是极好的,那便劳烦大师推荐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愿意…….”枯木笑道:“不必担心,贫僧推荐的,他还不至于驳回。” 枯木说着又对陆正元道:“小施主,你过来跟我去见师兄。”陆正元虽然对枯木不肯教自己很是遗憾,但听说枯鱼的武功也是极好,心里又高兴了起来,立即便跟他去了。 这时禅房里就只剩下了陆小其和小铜**三人,陆小其一边喝茶,一边有意无意地问:“**,你大师兄是甚么时候回来的?”**回到:“才进来说了一会子话呢。” 陆小其正想再问,突见明月在后面的屏风哪里探头探脑地朝她张望,心知他是有话要说,当下便支开了**:“哦。对了,我上次跟大师说过要借他的金刚经来看,能否劳烦小师父替我拿来?”**一听这等小事自然快快地答应了:“好的,施主稍等,我便去拿。”**去后,陆小其却又吩咐小铜:“差点忘了,除了金刚经还要地藏菩萨本愿经,你过去说说,随便跟他一起去拿经书吧。” 小铜和**都走后,明月便急不可待地跳了出来,他不愧是枯木的弟子。虽然身形魁梧,但很是灵活,那一跳就看得出他的轻功来:“施主,你可知道我们三寨主去了城里?”陆小其听见他说起周度,心中自然又是一阵波动,但面上却尽量平静道:“来的路上正好碰见了。”明月“哦”了一声,马上又问道:“那你怎么还在这里?”陆小其有些不解:“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明月跺了跺脚:“你道他跑这大老远的是作甚么来的?他嘴上虽然不说,我心里可是清清楚楚的,他是专程俩看你的呀。”陆小其听了心里波动更大了些:“这,这怎么可能?他根本就没有同我说话来着。”明月这下也纳闷了:“难道他真是为着其他事来的?”他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呀,自从你被我两位师父带走之后,他心里可是难受得紧,经常彻夜睡不着觉,我们出外办事的时候,还听着他在梦里叫你的名字呢,这次突然说要来靖州,我猜着他就是来看你的…….” 陆小其低头不言,假如真如明月所说,也许他当时表现得那般冷漠不跟自己说话,怕让不想让外人看见了?是了,当时还有车夫在旁,他若真停下来跟自己说话,只怕又要引来一阵闲言蜚语。 可他若真是来见自己的…….那自己倒是见与不见? 若是见了,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话,是想要让自己跟她走还是…….陆小其这样一想,还真是矛盾得很。她当初既随了两位大师下山,心底便已知自己是不可能跟他走的了,但他若再次开口,只怕她到时不知如何拒绝……她毕竟,已经伤他很深了。 或许,或许他是真的有事要办,并非来见自己的。她此刻心里又这样巴望起来。 可她一想起他那冷漠的眼眸,心里便难受的很。人实实在在是个矛盾的生物,她此刻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他怎样才好了,似乎怎样都教人难过。 纷乱之中,她又问了一句:“那,那你们这次要待几日?”明月回到:“山上的事情多。来回路程也得三日,之前办事又花了两日,只怕最多也只能待两三日的模样了。” 两三日么,真是好短。 她正自纷乱着,明月在一旁道:“施主不必难过,我估摸着他应该是去看你的,只不过上次你就那样走了,之后书信也没有一封,怕是伤了他的心了,所以刚才故意装作不理你,说不得你回去后他就来找你来了。” 陆小其很想说几句“我有什么难过的”等面子话,可终究是没有心思说,倒是明月又安慰她:“施主莫要担心,这件事两位师父都不知道,我也不会跟旁人乱说的,你只管放心地去见他。” 陆小其心里正自乱得很,小铜和**的拌嘴声远远就传了来,想是两人拿了佛经回来了,明月急忙往内堂去了:“施主,失陪了,小僧要进去了,免得让师父知道了我跟你说话着恼。”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迟来的书信 第一百三十七章迟来的书信 自紫阳寺回来的第三日。(手打小说)陆小其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梳着一头长长的黑发,她一边梳一边瞧着镜中的自己,小时候的圆脸已经变成了下巴稍尖的样子,但比瓜子脸又要圆润些,而那脸上的五官,竟越长越像她前世的模样,眉目紧致,清爽秀气,虽算不得甚么了不得的美色,但站出去也不落庸俗。 可这样的自己,在男人眼中必是个不起眼的吧?所以……周度才会将她渐渐给忘了吧?如若不然,今日已是第三日了,他怎么还不来见自己?明月说过,他们在靖州待三两日而已,说不得这时候人家已经在回山的路上了。 小铜在一旁见自己个的奶奶神色怔怔,快将头梳成了与日月恒久长,便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奶奶,奶奶,可要奴婢帮你梳头么?”陆小其回过神来,叹息了一声。懒懒地放下手中的梳子:“也好。” 前两日她尽管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周度,可每日却下意识地把自己精心打扮,甚至还上了从来不用的胭脂腮红,可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周度却全无动静,她放下心来的同时,又难免失落之极,伤心难言。 从内心底,她是很想见到周度的,可惜…….人家却不想见她。 也罢,若能从此了断,倒也是好事来着,更何况她当初的回来,本就说明了她的选择,到如今又怎能要别人对自己念念不忘呢? 她心里正这样一时失落一时叹息着,外面突然传来画眉的声音:“奶奶,起了么?”小铜代为回道:“画眉姐,奶奶起了呢,正在梳头。”画眉便走了进来:“奶奶,今儿个丁婶去买菜,一个不认识的人让她捎了封信给奶奶,奶奶可要看么?”陆小其心中一动,忙道:“拿过来。” 画眉近前把一封封得十分好的信递了上来,陆小其的眼光一瞄见那信封上的字,伸出去的手便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只因那字体她实在太过熟悉,这分明就是周度的字!虽然在旁人看来这字并没有什么特别,可他的字全是她教的,就算他随便画出一个笔划,她也能看得出。 因为有小铜和画眉在场,陆小其忍住砰砰乱跳的心口,楞是把那封信放在了手边没有去看。天知道她有多想看这封信,天知道她有多想知道周度到底走了没有,信里又写着什么…….可她硬是凭着在大宅门多年的历练修为,竟硬生生忍了下来不去看。 这个头,可以说是陆小其感觉中有史以来梳得最漫长的一次。其实她也并非全是错觉,只因小铜见她前几日都精心打扮,所以今儿个自然也是精雕细琢很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她那里知道自己个主子在哪里等得都快发狂了。 好不容易等小铜梳好了头,陆小其再没法子忍了:“小铜,我口渴,你出去帮我倒杯茶。”小铜有点奇怪:“奶奶,春儿刚才才上了茶。”陆小其道:“冷了,我要喝热的。”小铜心道哪里会冷了,明明才上的,不过奶奶既这样说。她也只好去了重新端茶。 小铜一出去,陆小其几乎是一把抓过那信来,手脚哆嗦着拆开了,大概是越急越做不好事,她拆信的动作不利索得很,弄了好半天才心急火燎地打开了信,抽出一页雪白信纸,终于看到了白纸上的一行黑字:大成街明月轩。 就这六个字,一个地址,然后什么都没了。陆小其想周度一定是在大成街的明月轩等自己,可明月轩,明月轩…….大成街几时有这样的地方来着?不过也许是地方小,自己平时并未在意吧? 总之……原来他是还没有走的,也并没有忘记自己…….陆小其捧着那信纸,心里是说不出的喜欢,之前的那些失落和哀怨一扫而光,再之前的那些犹豫要不要见面的心也早去了九霄云外,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快,马上,立刻,她要去明月轩,她要去见周度! 她这样一想,又急忙放好了信,匆匆忙忙地开始给自己点胭脂,虽然两人已经熟识了多年,但她仍然想要让他看到她最好看的模样。 小铜进来时,正看到自己个主子好像突然吃了神仙给的大补丸一般,一改方才懒懒的模样,正近乎手忙脚乱地忙乎着。忙乎完了还在镜前东瞧瞧西瞧瞧:“小铜,你看看,还有什么地方不大妥当的么?”小铜周围仔细看了看:“都挺好的,奶奶。” 陆小其站起来:“那就好,你去衣柜里拿了我那件新做的白底蓝花的袄子来。”小铜应了一声正要去拿,陆小其又叫住了她:“慢,还是拿那件紫色的吧…….哦,不,还是你陆家姑奶奶送的那件好……算了算了,都拿来试试罢。” 小铜依言把几套衣衫都拿了过来,陆小其在那里换了一件又一件,却都不甚满意,最后还是选了白底蓝花的那件:“咳,我怎么突然觉着,我竟是没有多少衣服穿?”小铜笑道:“是奶奶平日不喜打扮,改日去缝多几件就是。”她嘴里虽这样说,心里却是好生奇怪,奶奶今儿个倒是怎么了?一向讲究低调做人的她,从来也没这样挑拣过衣服。 陆小其装扮好就吩咐小铜:“你先去门房那里吩咐一声,我要用车。”小铜道:“奶奶要出去?”陆小其“嗯”了一声,又抽空照了几下镜子,小铜却迟疑道:“奶奶,这大冬天的。又这么早,外面的店铺九成九都没有开,你要去哪里?” 陆小其被小铜这一提醒,方觉得自己的不妥来:“这……早是早了点,不过…….我要去你陆家姑奶奶那里,有点事儿……咳咳,不去不成。”她说着又补充了一句:“算了,你不用吩咐门房了,我们这就出去,若是没车就在外面雇一辆。” 两人穿得厚厚地走出去,一问。结果陆家公用的马车都在,也难怪得,这一大早的,又是大冬天,有几个人会出去?陆小其无法只好上了车吩咐车夫朝她姑姑陆香兰家去了,她本来是想着最好没车,那样她就能自己雇一辆直接去大成街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大早路上的雪比较厚,马车也走得格外慢,得得得得地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快到了陆家,陆小其眼瞅着就快到了陆家大门,就喊了车夫停下:“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就在这里下了。”车夫应了:“那要回头来接您么?”陆小其摇头:“不用。” 等那车夫走后,陆小其又立刻吩咐小铜:“快,去雇一辆马车来。”小铜狐疑道:“奶奶不去姑奶奶家么?”陆小其摇头:“你莫要问那许多,等我走后你便自己也雇一辆车回去。”小铜见自己奶奶不愿意多说,当下也不好问,只郁闷地“哦”了一声算应了。 陆小其想了想又道:“若是我晚些回去,或是…….不回去,你便跟画眉说声,说我在姑奶奶家。”小铜刚才还只是郁闷,这会就忍不住大为惊讶了,她家这主子从来没有在外留宿的习惯…….她瞪大了一双眼睛,很是不放心:“奶奶,你,你不回去么?你又不去姑奶奶家,那……万一出了甚么事可如何是好……不行,奴婢要跟着奶奶。” 陆小其道:“你担心甚么,你奶奶我还能让人拐卖了去?快去快去,我还等着用车呢。”她说着被人拐卖这四个字,不由又想到周度,是了,他虽然不会卖她,但还真有可能拐……她这样一想,面儿就红了起来。 小铜看着自己主子脸上那可疑的红晕,终是没有再问。也没有再坚持要跟着,然后去道口找车去了。 大冷天的,车也少,小铜叫了好久才叫来了车,陆小其等得心急,上车之后就急忙催那车夫走:“快,大成街,明月轩。”那车夫犹豫了一下:“这位夫人,明月轩小人可是没听说过啊。”陆小其心道这车夫可真不称职,专门吃跑车这行饭的的居然都不知道地方。不过算了,如今车少,她也不去计较,只道:“那你到大成街就是。”车夫这才去了。 这样来回的一折腾,陆小其到大成街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算太早了,街道两边店铺也纷纷开了门,她付钱下了车后,就走到就近一处买包子的档口:“请问明月轩在哪里?”那人回道:“明月轩?没听说过。”陆小其又问了好几处地方,都是众口一词说不知道,她这下就有些不解了,周度明明写着是明月轩的,可为什么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呢?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僧明月在此。”陆小其回头一看,见是明月这和尚,心里便明白了----大成街根本就没有明月轩,周度写的明月轩便是指明月吧?他之所以那样写大概是怕人偷看了她的信。 他那样的身份,确实谨慎些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依我依 第一百三十八章你依我依 明月见过陆小其之后便转身去了:“施主请跟我来。(手打小说)”陆小其故意落下几步。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明月走了不多久就一转身拐出了大成街进了一条巷子,出了巷子后,又是一条巷子,不过这里就清静许多,路上也没有什么人,明月慢下脚步等陆小其走上来后小声道:“原本三寨主之前就要约你的,只是这中间出了点麻烦事,他便等到今天才得以见你。” 陆小其听了好生担心:“是甚么麻烦事?”明月道:“也没有甚么,他已经解决了,你只管放心的去就是。”陆小其见他不肯说,也没有法子,只是道:“那他,他现在可好么?”明月点头:“嗯,你见着了就知道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巷子的一边,然后明月就停在了一间普通小宅子前面,往四周看了看才抬腿进去了。 陆小其也下意识地前后瞧了瞧,跟着进去了。 两人进去之后,明月却只站在门口,似乎并无进去的打算,他笑吟吟地道:“你自个进去吧。有人在里边等你,我可不想做个不识趣的和尚。”陆小其知道他说的人是周度,脸上一红,但也无法辩解什么,反正此刻说什么都是尴尬。 她一个人继续进去,见这小宅子虽小,却收拾得很干净,院子里还有几只毛茸茸的小鸡在东啄西啄,靠墙处又种了几棵绿意盎然的果树,看起来很有生活气息,这样悠闲的居家景象让她心里莫名地放松了起来。 不过当她抬步走进正屋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又砰砰乱跳起来。好在这一过程很短,只因她的脚一踏进那屋,房门便被人“砰”地关上了,然后她还未来得及回身细看,就被拥入了一个宽厚的胸膛,与此同时,一张炙热的唇已经印在了她的嘴上。 是周度,她不消看就知道是他,他身上的气息实在太过熟悉了。所以当下她虽然很乱,但却并不惊慌。而且,在伤心失落了几日后的此刻,她再也无法拒绝这样的热情和这样的周度,在一阵眩晕中,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环住了他。 于是,他们连半句话也没有,就这样拥在了一起。 这样的场面是陆小其没有预料过的。但她却觉着这样更好。 这时候语言真正是多余,而且语言往往容易伤人,只有这最直接的感觉,才是最真实最不能骗人的。 月余不见,周度较之上次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狂热,他紧紧地抱着她的身体,狠狠地吸吮着她的唇,用力地绞缠着她的舌……她感到了痛,但却并不难受,甚至还很幸福,那是一种将彼此陷进骨髓的感觉,也是一种深深爱恋的滋味。 半个时辰后,陆小其懒懒趴在周度袒露的胸前,身上没有一丝丝力气。 周度拿手轻轻地抚摸着她柔滑的腰背:“三小姐……”陆小其“嗯”了一声,在上面稍微动了动以作抗议:“还叫三小姐么?总觉着不大好。”周度的手稍微顿了一顿,然后道:“那你觉着叫什么好?”说实话,他还真不习惯叫陆小其的名字。 陆小其想了想,也不大喜欢他叫自己的名字,因为总觉得怪怪的,但三小姐又未免太过生疏了。她“嗯”了好半天,才道:“总之不能叫三小姐,至于叫什么……我也不想不到叫什么好,你自己想罢。” 周度沉默,大概是在思考这个虽不大却有些麻烦的问题,好在这时陆小其又想到了一种叫法:“哦,对了,我小时候还有个名字唤作静儿,你便这样叫我好么?”周静,是她前世的名字,静儿,是她最亲之人比如父母和近亲长辈们叫的。 周度从来没有听说过她还有这个名字:“静儿?” 陆小其心道两人如今都到这样的份上了,总不应该有所隐瞒,当下便打算将自己穿越的事实告诉他,可措辞间又有些为难,因为她生怕一不小心吓着了他:“周度,恩,其实……若是我告诉你,我原来并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你会觉得荒唐么?” 周度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嗯?什么?” 陆小其用指头在他胸前划着圈,嘴里吞吞吐吐的:“其实,我之前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出生于未来的两百多年后,后来患病后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里……”陆小其说了个大概,见周度静静地没有出过一句声,心里便不由有些低落,也许对于古代人来说,要接受这样的事实还真是不容易吧。 她这样想着,划着圈的手不由得慢慢停了。口中幽幽问道:“我说的这些,你可是不信么?” 他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有些吃惊。”他说着又用力地搂了她一搂:“但我怎会不信你,若是连你都不信,这世间便再没有可以信的人了。” 她心中松了一口气,也有心思开玩笑了:“是么?那我说想要你立刻去死,你也信么?”周度毫不犹豫道道:“只要你肯说,我便能死给你看。”陆小其见他这般认真说来,心中不由暖暖地又酸酸地,有些说不出话来,只因他肯为她去死,她是一早就知道了的。 周度大概是理了理头绪,才道:“嗯,说说你以前……上一世的事罢?” 陆小其“嗯“了一声,便开始说她上辈子的事情,她是第一次细细与人说这些,一时要说的也很多,说到好玩高兴的时候就咯咯笑个不停,说道糗事又羞红了脸,说到伤心难过的时候,也难免黯然……周度有时忍不住同她一起会心而笑,有时候又忍不住问几个问题,有时候又搂紧了她低声安慰……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两人却浑然不觉。 等陆小其大致说完了,周度才道:“原来你的前世竟是这样的……上天竟这样厚眷我,让你从那般远的地方来到我身边……你们的世界有很多东西是我无法了解的,但无论你是怎样的人,你在我心里总是一样的……静儿,静儿,原来你的父母都是这样叫你的,如今他们不在,便只有我一个人这般叫你,不许你让人这样叫了,好么?” 陆小其心中满是柔情。低低道:“嗯。”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还是周度对时间敏感些:“快到晌午了,你饿么?”陆小其摇摇头:“我不饿,你呢?”周度的手抚摸在她的肌肤之上,声音有点沙哑:“我…有些饿。”他说着便将身一翻,已将人压在了身下,将她那句“啊,不要……”给堵回了肚里,一时间屋里又春意荡漾起来。 待陆小其倦极醒来的时候,她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她一手伸过去,却落在了仍然温暖却空荡荡的被子里,她心里一瞬间突然惊慌起来:“周度,周度?”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周度声音传来:“醒了么?我正好作完菜,快起来吃罢。”陆小其刚才提得紧紧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人又变得懒懒地:“不要,好冷,不想起来。” 周度走到床前:“那你捂捂我的手,便不会怕冷了。”陆小其撒娇道:“那你扶我进来。”周度依言将她软软的身子扶起,又想给她去穿衣衫,她终是有些羞,嗔道:“闭上眼睛,人家自己穿。”他笑着闭上了:“好,我绝不偷看。”她闻言又是一阵娇嗔:“谁稀罕你看不看?” 陆小其穿好衣衫,整理好头发,就真的把一双手放在周度手里让他包着,然后轻轻靠着他的肩走到桌前坐下了。 她坐下后看了看桌上的几个菜式,惊奇道:“想不到你还会做菜,而且做得像模像样的呢。”周度近乎宠溺地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拿了筷子,夹了一根肉丝给她:“那是自然的,我们山上可没有什么女人,吃饭都是自己做。” 陆小其张嘴吃了:“嗯,味道真好。”周度便继续给她夹菜:“那就多吃点,你身子终是太弱了。”陆小其脸色绯红地撇了他一眼:“你才弱呢。” 周度原本是无心地随口回道:“哦,我哪里弱了?”陆小其那里却脸儿更红:“呸。越来越坏了,不与你说了。” 两人吃完饭,周度正要收拾碗筷,陆小其却抢先拿了过来,她一边收拾一边轻笑道:“你一个男人家做这些作甚么,以后便由我来做罢。”她这样的腔调,便如同一个新婚羞涩又温柔的小娘子对着自己的相公说话,周度看得走了好一会神,才回转过来:“天色也不早了,我去烧洗澡水。” 天色已晚,若是洗了澡,接下来便是就寝了,陆小其却只是收拾她的碗筷,也没有说什么。 她来之前便已经知道,这一见,只怕自己是一时半刻是回不去的,如今果然如此。 这样也好,他们只是不去说那些身份和以后的选择问题,就这般甜甜蜜蜜在一起,住得几日是几日,就算几日也终是快活的,所以此刻她实在不愿意去想那么多。 第一百三十九章 保证 第一百三十九章保证 宅子不大,陆小其收拾好碗筷后。(手打小说)很容易就找到了厨房,周度已经先一步在厨房生火烧着水,他坐在那里,慢慢地往灶膛里边放着柴禾,但他拿柴的姿势却跟他往日在陆家的时候大不一样了,这时候的他更像在拿一件随时要用的武器。灶里的火光一闪一闪的,映照在他雕塑一般立体的脸上和冷冷的眸中,眼前这明明只是在饶火煮水的人,竟透着着一种说不出的萧杀意味。 陆小其看着这样的周度并没有害怕,反而鼻子有些酸酸的,他一定是过惯了那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才会随时保持着这样一种随时紧绷着的状态吧?因为若是不小心哪一刻松弛大意了,只怕便会丢失性命。 周度注意到她来了,在他回转头看她的瞬间,那眼神便如同雪峰上的冰刃迅速融化一般,萧杀的气氛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和深情的目光。 陆小其回以宛然一笑,然后抬脚走了进去,她放下碗筷,套上旁边那块洗得发白的围裙,开始放水。涮锅,洗碗,有条不紊地作着这一系列虽然不经常做但也并不陌生的动作。 厨房很快就收拾洗刷干净,陆小其走过来在周度身边的小凳子上坐了,一边伸出手去烤着灶火,一边柔声道:“这院子是怎么找到的?我很是喜欢。”周度道:“喜欢就好。”他顿了顿又道:“这院子我已经买下了,你若愿意,我有空的时候便过来这里看你。” 陆小其“嗯”了一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周度,她是觉着对不起他。当日她从凤凰山下来,一封书信都无,但他却并没有计较,反冒着风险来这里找她,为着她连院子也买下了,还准备经常从那般远的凤凰山过来看她…….他当真是处处为她着想,可她呢? 周度当然不知道陆小其心里的愧疚,他继续道:“这次因为别的事耽误了一些时间,明日一早我便要走了。”陆小其点了点头,心里虽然不舍,可她还能要求他甚么? 不过……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要求还是可以的:“那,你这里的钥匙可以给我留一套吗?”陆小其说着看了看外面:“你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我……外面那些小鸡好生有趣,无人照料的话,只怕是活不下去了。” 周度点头:“自然可以。我原本就想给你的,一直没空就忘了。”陆小其听到这里脸儿一红,那是,他们从见面到现在还真没有多少空闲。不是缠绵就是缠绵,哪里有说到这种小事的时间? 好在这时大锅里的水开了,陆小其得以掩饰她的尴尬脸红:“啊,水开了。”周度“嗯”了一声,站了起来:“我去替你准备衣衫。”陆小其在后面好生惊讶----他竟细心如斯,连自己的衣裳都准备好了。 哎,周度,他对她真真儿是没话说的,只可惜……这该死的封建社会,两人只能偷偷摸摸见面罢了。而且,只怕这样见面也终有一日……算了,不去想它。 周度刚出去几步,陆小其就听到外面传来明月的声音:“三寨主,我抓到一个人……”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度打断了:“过来再说。”他说着朝厨房的方向指了指,小声道:“她在那里。”明月吐了吐舌头:“啊,都怪我……” 他们后面的话陆小其是没听清楚,但那句“抓到一个人”的话她却听得真真切切的,而且看周度的样子似乎不是很想让她知道,她心道会是甚么人呢?明月说周度前几日碰到一些麻烦事,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又找上门来了? 出于担心和想弄个究竟,陆小其等他们的脚步声消失之后。便站起身来跟了出去。 宅子不大的好处就是容易找人,陆小其很快就找到一间亮着灯光的房外,她放轻脚步走近前去,听见里面传出隐隐人声,她心道就是这里了,于是紧紧贴着窗纸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会儿她听得十分真切了,只听明月在里边说道:“既是都认得的,又是……那该怎样处置好?”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大概周度在思考,然后他的声音便冷冷地响起:“杀了。” 陆小其在外面听得心里一凛,他们,他们竟要在这里杀人么?虽然她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知道他们不可能没杀过人,可如今亲耳听到他们就要在眼前杀人,她心里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但对方既是对周度有麻烦的人,她也不能跳出去说不让杀,而且让人认出了她去,只怕事情就更糟了。 她想到这里,还是决定快快走开,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可她刚一收回脚步,屋里突然发出一声“呜呜”的声音,她心里又是一惊,这分明是女子的声音,难道他们要杀的竟是一名女子么?一名女子可能是他们的对头么? 陆小其正胡乱猜着,就听到明月说:“哎,这位施主,你不用叫了,怪只怪你自己不好彩,认命吧。死在我大和尚手里,总还算你的福气,你死后我自会为你超度。”明越说到这里,一只高高举起的手掌就投影在窗纸上,陆小其知道他是要动手了,她不忍看这血腥场面,正欲拔腿就走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咣当”一声重物撞击之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女子惊恐的闷叫声:“唔----” 陆小其听到那一声“唔”字,头几乎轰的一声炸开了,那,那分明是小铜的声音! 周度他们要杀的人竟是小铜! 陆小其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叫了一声:“住手!”然后几步奔到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拍着门:“开门,快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是明月开的。陆小其一眼就望见周度静静地站在哪里,而他脚下不远处,全身被绑住,嘴里也塞着布条的小铜正脸色苍白,无比惊恐地躺在地上,而且,她的额头还流着血。 陆小其冲过去把她嘴里的布条一把扯了出来,然后也来不及松绑。就扶起她用手帕按住她流血的额头,着急万分地问道:“小铜,小铜,你还好么?”小铜的伤其实并不重,刚才明月一掌下去她用力踢了一脚桌子,所以摔了出去,只是额头碰伤了而已,但她心中的惊恐却无法言说,此刻见陆小其来了,眼泪便哗啦哗啦地掉,哭得那个语不成声:“奶奶。奶奶,您可来了……奴婢差一点就见不着你了……” 陆小其一边拍着她的肩安慰,一边瞪了明月一眼:“你们,你们……还不过来松绑?”明月看了周度一眼,见他没有反对,就上来松绑:“嗨,这事可不怪我们,谁让她鬼鬼崇崇地在外面偷窥?你也知道我们的处境,这般行事可疑的人,当然要杀了免生后患。” 陆小其心中虽气,但心下也是有些狐疑:“小铜,你如何到这里来了?”小铜抽泣道:“奴婢早上见奶奶匆匆忙忙就走了,还说……不,不回来,奴婢担心奶奶,所以就偷偷在后面跟着,后来见天黑了奶奶也不出来,奴婢着急,就想进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我才进来了,就被那和尚抓了……然后,然后他们就要杀奴婢……” 陆小其这下可全明白了,怪只怪自己,突然说可能不回去了,小铜如何能不着急?她若是旁的丫头倒好,大概只管听主子的话就是,才不会去管那许多,可小铜和别人不一样,自己这样她自然是会担心的,哎……幸好让自己发现了,要不然小铜就死得冤了,到时她自己也将愧疚终生。 她想到这里,心里也是难受:“对不起,是我的不是,差点拖累了你。”她说着望了望周度:“这位周先生你也是见过的,我过来便是来看他来的,他,他……哎。他竟对你这样,我…” 小铜看了看周度又看了看陆小其,似是明白了一些:“奶奶,奴婢不怪周先生,我知道他为着奶奶是连命也不要的,他不知道小铜是怎样对***,所以要杀我…….也是为着奶奶好。但奴婢只求奶奶日后有甚么事不要再瞒奴婢好么?您知道的,无论你是见周先生也好……要杀人放火也好,小铜只是跟着你一起,什么都听你的……奶奶您是知道的。” 陆小其心中感动,点头道:“好,日后我再不瞒你。” 小铜得到陆小其这样的保证,竟忘记了自己先前的惊恐,她带着泪花笑了起来:“奶奶可是从来不骗奴婢的。” 陆小其点头:“嗯,绝不再骗你。” 明月在一旁也看得有些动容,当下不由得看了看周度,周度脸上似是没什么表情,一拂袖就走了,却留下一句话:“还不快去拿伤药?” 明月听了好生高兴,这丫头可是个忠心讲义气的丫头呢,这种人最对他的胃口,所以如今他是不大想杀她的了,但周度若一定要他杀他也是不能不杀,所以他一见周度松口,便乐颠颠地去了:“哎,是咧----” 第一百四十章 相送 第一百四十章相送 明月拿来伤药后。(手打小说)陆小其仔细地给小铜包扎好,然后跟她说:“时候也不早了,你待会还是先回去吧,你放心,他们不会再对你怎样的了。”小铜点头:“好,奴婢既知道了奶奶是在周先生这里,也就放心了。” 陆小其站起来,对一旁的明月道:“明月,劳烦你在这里照顾一下小铜,我去跟你们三……跟周度说一声。”明月答应得很爽快:“好的,对了,三寨主就在外面呢。”小铜何等机灵,她又是跟着陆小其去过凤凰山下的山前镇的,所以此时她一听这声“三寨主”就忍不住前后联系起来一想,然后失声叫道:“三寨主?莫非周先生竟是……“ 陆小其见她知道了,自己刚才又说过甚么都不瞒她的,当下便点头:“是,他就是凤凰山上的三寨主。”小铜得到肯定答复,不由又问道:“那……奶奶那日没有下山,可是因为,因为……”一旁的明月见她吞吞吐吐的。陆小其又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干脆地道:“没错,当**们家奶奶已经在山上跟我们三寨主结为夫妻了。” 小铜之前虽然知道陆小其和周度关系非同一般,但她到底是年纪小,是真的没想到他们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所以此时听得明月这般说,她不由震惊莫名,望着陆小其:“奶奶,他,他说的可是真的?”陆小其转过身去,打开门,并不否认:“没错。”虽然她并没有和周度拜堂,但已成夫妻之实,所以明月说得也没错。而且这件事迟早要让小铜知道,不如早早地知道了也好。 陆小其出去了,留下了掩着嘴仍然不敢置信的小铜,她心里一时好乱:奶奶明明是庄家的四少夫人,怎能又与周先生结为夫妻呢?就算真的结了,为甚么看起来又不怎么见得光一般……而且,而且…周先生还是土匪的头子……可事已至此,周先生又于自己奶奶有恩……她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是好了。 陆小其走出来,果然见周度站在院子里,她慢慢走过去,叫了一声:“周度。”周度回头看她:“嗯。” 陆小其走近了些:“你方才也看到了,这丫头和我的主仆情谊不一般,她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最可信赖的丫头,有时候甚至觉着她就像自己的亲妹妹一般。所以……你不必担心她会乱说,所以也希望你莫要再对她…” 周度并没有坚持要杀小铜:“你既这般说了,便放心就是。”陆小其心里一松,她知道他答应了她便不会再对小铜起心的:“那我先让她回去,天色也不早了。”周度点头:“让明月送她一程吧。”陆小其出于习惯道:“多谢。”周度伸出手来,握了握她的手:“你我这般……还要言谢么?更何况我刚才差点杀了她,我是怕你心太软……”陆小其柔柔回握:“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想来也真是后怕,你若真杀了她,只怕我此生便难以安宁了。” 两人又站了一会,陆小其怕耽误晚了,就让明月将小铜送走了,心头还是乱糟糟一团的小铜临走时不停地看着周度和陆小其,心里只是不敢接受他们竟成为了夫妻的事实。陆小其也没多做解释,她一个大宅门里待惯了的小丫头,自然是不敢相信这等惊世骇俗有违礼义之事,只能让她自个回去慢慢地消化了。 送走明月和小铜后,陆小其和周度在院子里慢慢地走着,天色虽然很冷,但有周度在身边,有他那温热的手掌包容着她的手,她就觉得这一刻很是美好。大概寻常的夫妻便会经常这样牵着手走在一起罢?哎,她很想很想和周度也能做一对平凡的夫妻,然后过普普通通的小日子,养两个孩子,喂些鸡鸭,种点地……可这种平实的幸福,于她而言实在遥远。 第二天一早,陆小其早早就醒来了,她小心翼翼地起身,越过身边的周度,穿好衣衫去了厨房。 等陆小其准备好一切,周度还没有醒,大概他昨晚没有睡好吧,陆小其知道他半夜里还是醒着的,不知道在想甚么事情。 陆小其在床边轻轻坐下,仔细地打量着周度,平日里她还真是没有多少机会能这样好好详端他。她看着他脸上那条疤出了好久的神,然后又注意到他连睡梦中也是皱着眉头的,也许他需要想的事情太多了吧?她这样想着好生心疼,便伸出手去,试图要抚平他的眉头让他舒展一下,可这样一动,他一下就醒了,而且是滕然醒来的,与此同时,他的手一把紧抓住了她的手一甩,然后猛然坐起,看样子好像遇到了危险一般。 她见他这样子,顾不得被他甩得生痛的肩膀。忙道:“周度,是我。”周度定睛一看,松了一口气,那紧抓住她的手也变成了轻握:“弄痛了么?”陆小其摇头:“没有。”他当然不信,当下拿起她的手臂给她揉了揉,口里问道:“怎么不多躺会?” 陆小其抽出手,道:“不碍事的,我习惯了早起的,你也快起来罢,我已经准备好了早点。”这家人搬走的时间应该不久,而且没有怎样收拾,所以不仅院里有小鸡,厨房里也还有一应材料,陆小其作早点的时候倒是很方便。 周度听了,就要起身,陆小其忙转过身去不敢看。虽然两人早已成夫妻之实,但到底还是羞涩的,不管夜里怎样缠绵,大白天的还是不敢这般面对面的看他的身体的。 等周度穿戴好之后,陆小其便端过脸盆来,拿起手帕帮他洗脸,手帕擦上他脸的那一瞬间,周度有点怔怔。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给他这样洗脸吧?他原本抬手想自己拿过手帕洗的,但那手抬到一半还是放了下来。 陆小其轻柔的,仔细地抹着他的脸,特别是那道疤,她抹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用力太多弄痛了他,他大概看出了她的想法,当下便道:“不碍事的,早就不痛了。”陆小其听他这样说心里并不能好受多少:“你以前一定吃了许多苦吧。”周度轻描淡写地道:“也没甚么的。” 梳洗好后,两人一同坐在饭桌上。这饭桌不大,两人面对面坐着正好。桌上的早点散发着饭食的清香,两人相对微笑着,慢慢地吃着早点,就像一对小夫妻一般,连空气里都透着一丝甜蜜的味道。 只可惜,这样的饭后,便是不知期限为何日的离别。 只是两人此时都不愿意去想这件事。 吃过早点后不久,明月就在外头催了:“三寨主,三寨主,该启程了吧?”陆小其闻言心头便是一紧,周度看了看她,便起身道:“你先做着,我出去看看去。”陆小其低眉点头:“嗯。” 尽管她已经知道了他是一定要走的,但心里还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她都不知道待会要怎样面对这种离别。 原本已经吃饱了的她在那里慢慢地机械性地吃着剩下的早点,等着周度来跟她告别。过了一阵子后,周度又进来了:“吃好了么?我先送你回去。”陆小其点头:“待我收拾一下。”她慢慢地收拾着东西,真希望这东西永远都收拾不完,可惜两个人的碗筷就只有那么一点,即便她如何慢,也是没多久就收拾好了。 她默默地跟在周度后面出了门,然后就看到一辆马车,赶车的人是明月,周度和她一起上了车厢。两人坐稳,马车就朝庄家的方向过去了。 车里,心情低落的陆小其依在周度胸口:“你……下次甚么时候会来?”周度抚了抚她的头发:“一有空就来。”她听着没法高兴起来,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有空呢? 接下来,两人便只是这样靠在一起,一路无话。 陆小其很希望庄家能够远些就好了,那样马车还能跑多一阵子,可惜时间这东西总是与人作对,希望它短的时候,它就总是长得让人无法忍受,希望它长的时候,它就变得那样的短,这次也不例外,陆小其感觉并没有多久的时候。马车就停了下来,明月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到了,下车吧。” 陆小其无法,只得直起身来准备下车,就在这时,她的身子突然又被周度拉了过去,然后紧紧地抱了一抱,紧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而他的声音同时低低响在耳边:“有事写信给我。”她点头:“好,你…你也珍重。” 周度放开她,她万分不舍,却终是不得不下了车。明月不知道是不识情趣还是怕人多眼杂,她刚一下车站稳了,他就呼啦一下把车赶走了,她下意识地紧跟了两步,眼神紧紧望着那车厢,透过低垂的车帘望着里面的那人。 马车绝尘而去,陆小其怔怔站在哪里,不知是何心情。 这时,一个关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小其,你怎么了?”陆小其滕然一惊,回头,见是三少爷,他看起来正象要出门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总之他此刻正显得很关心也很担心地看着她。 陆小其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不去与他直视:“我没甚么。三哥是要出去么?”三少爷点头,他看了看那马车离去的方向,道:“听说你昨儿个没在家,而且……你面色看上去不大好,真没事么?”陆小其道:“真没事。” 她有些不敢和他多谈,福了一福就走了过去:“我刚从姑姑家回来,有些事情要忙,我先走了,三哥也慢走。”三少爷站在后面,目送着她的背影进去了,然后低头沉思着:那赶车的人是谁?怎的似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第一百四十一章 私奔 第一百四十一章私奔 陆小其一进自己的院门。(手打小说)里面就摇摇摆摆走出来一个身着貂皮雪裘毛茸茸肉嘟嘟的可爱小人儿,两只小短手朝陆小其伸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叫道:“娘……”后面温大妹小铜和画眉几个人小心翼翼地紧跟着用双手护着,生怕这小人儿摔着了。 陆小其惊喜莫名,上前一把抱起来:“召召!”她抱着这小人儿忍不住亲了又亲:“天啦,天啦,我一天不在,我家召召就会走路说话了!” 也难怪得她这样激动,召召还有几个月就两岁了,别人家这般的的孩子都会走路说话了,可看起来明明很聪明的召召就是不会,为着这件事,陆小其担心得很,所以此刻突然见他能说话走路了,如何能不惊喜? 后面的温大妹也是一副高兴得不得了的样子:“是呢,奶奶,你昨儿个不在,小少爷挂记得不行,老往门口瞅着,瞅着瞅着就想往外面来,我怕他冻着。就没敢抱出来,不曾想他竟自己下地想往外面走,试了几次还真能走了,您看,这走得有模有样的呢。”小铜和画眉也都笑道:“我们小少爷呀,就是和奶奶亲。见不着奶奶就不行。” 陆小其听了在欢喜的同时又有些内疚,自己一天不回来,这小家伙竟然记挂成这样,哎。 内疚贵内疚,但陆小其还是很享受召召刚才那一声娘,所以这时又哄着他道:“召召乖,来,再叫一声娘。”召召不知道怎么的却不大高兴了,嘟着个小嘴就是不叫。陆小其心道这小家伙一向鬼机灵了,是不是自己出去了一天没回来,他竟然生气了?不过…应该不会吧,他才这么大点呀。 陆小其想到这里,笑着捏了捏他粉嫩嫩的小脸蛋:“没良心的,刚才还说想我呢,现在又给娘亲甩脸子了?”召召哼哼了一声似乎同意她这说法,陆小其笑得不行,又哄到:“宝宝乖,来,再叫一声,要不然娘亲以后都不理你了哦。” 小孩子终不是能恼久的,陆小其软言细语左哄右哄的,召召夹不住这糖衣炮弹。加上大概刚学会说话也想表现一下,最后忍不住又叫起来:“娘!娘娘!”把个陆小其和众人都笑得不停。 他们这里正笑得欢畅,外面突然跑来了一个丫头:“四少奶奶,不好了,出事了!”陆小其把召召送到温大妹怀里,望向来人,觉得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是谁:“你是哪屋的,出了什么事?”这丫头惶惶张张地:“奴婢,奴婢是大少爷院子里明姨娘屋里的丫头。”她说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四少奶奶救命!” 陆小其道:“你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丫头跪在地上道:“明姨娘,明姨娘她,她跑了!我和柳枝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可大少奶奶要拿我们问罪,柳枝已经被抓过去打了,奴婢害怕,就,就跑了出来……” 陆小其一听事儿果然不小,便对那丫头喝道:“你们两个怎么做丫头的?连自己的主子走了都不知情,难道不该问罪?走。立刻给回到大少奶奶哪里去,该怎样责罚就怎样责罚!”她说着抬腿就往白兰府里去了,小铜和画眉两人紧随其后,明姨娘屋里那丫头虽不想去,却又不敢不跟着走。 陆小其一走进白兰府里,迎面就碰上林红,她一见明姨娘屋里的丫头跟在陆小其后边,立时就叫左右把那丫头给拿下了:“把她给我捆了!”那小丫头害怕得直叫:“四少奶奶,四少奶奶救命!”林红却冷冷道:“把她的嘴巴也给我塞严实了,莫要让她再乱叫!” 几个下人把那小丫头绑好塞了嘴拖下去后,林红这才顾得上给陆小其行礼:“四少奶奶,多有得罪了,实在是事出紧急,还望奶奶不要见怪。”她说着又道:“我家奶奶正要着人去请您呢,快请进去,这件事到时奶奶自会跟您解释清楚的。” 陆小其点点头进去了,里屋白兰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林红上前回道:“奶奶,柳叶那丫头抓到了,原来她是去找了四少奶奶,却让四少奶奶送了回来。”白兰这才放下心来:“这就好,这就好。”林红说完又看了看陆小其:“奶奶,您和四少奶奶说话,奴婢先下去了。”她然后随便把在场地两个丫头也支开了:“还不快去给四少奶奶斟茶?” 陆小其见状,便对小铜和画眉也使了个眼色,两人也就一同出去了。 等几个丫头一走,白兰就拍着胸口对陆小其道:“当真好险,好在她找的是你,若是跟外人说了。让你大哥颜面何存?”陆小其狐疑地道:“大嫂,者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兰道:“哎,那明姨娘和庆生两个昨晚里要一起私奔,好在被我们抓住了。”陆小其一惊:“竟有这事?” 白兰点头:“没错,他们想是计划了许久,值钱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还把两个丫头下了**,好在林红警觉,看见明姨娘鬼鬼崇崇的出去,身边也没个丫头的,就留了心去跟着,结果就发现了这事,立马就找了几个可靠的下人他们抓了回来。”她说着摇摇头:“府里出了这样的事,传出去不单止庄家脸上无光,你大哥日后也不好为人了,所以我就准备把这两丫头关起来,免得她们到处去说,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跑了一个,她幸好是找了你,换了别人,这事只怕就堵不住了。” 陆小其也很认同白兰的做法:“没错,这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是不能传出去。”白兰点头。然后又道:“小其,你是我们庄家的主事奶奶,这对奸夫yin妇就要交由你处理了。”陆小其有些为难,道:“这……还是由大哥大嫂自己处理比较好吧?” 白兰叹了口气:“若是依着我往日的性子,那明姨娘和庆生两人早没命了,但你也知道的,你大哥对我向来有成见,如今好不容易改观了些,这事若是我来处置,只怕他又多想。但若是交给他自己处理,又怕气坏了他。咳,他如今也是辛苦得很。所以我打算先瞒住他,把这件事交由你处理,一则你是主事奶奶,有权处理,二则呢,若是你大哥日后知道了这件事,你也可以给我作证不是?” 陆小其也明白白兰的难处,而且这件事她的确不好推脱,当下点头道:“既如此,小其便只能代劳了,他们人呢,我想审审他们。”白兰点头:“你先回去,我立时就让林红送人过来。” 陆小其回去不久,林红就派人抬了一个大箱子过来,一直抬到了陆小其的内房才放下。 林红支开了其他人,然后一脚踢翻了箱子,里面立时滚出来两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条的人,他们出来之后就挣扎着起身跪下了。陆小其定眼一看,正是明姨娘和一个年轻男子。那明姨娘原本生得水灵灵的,可如今却头发蓬乱狼狈不堪的不像个样子。而那个年轻男子想必就是庆生了,他生得很不错,如此境况下仍可看出一表人才,不知平日里是怎生模样,难怪得他能得到画眉和明姨娘的青睐了。 林红对陆小其福了一福,然后就退了出去。 陆小其见人去了,就唤了小铜进来:“小铜!”小铜应声进来,见了眼前这景象好生吃惊:“这,这是怎么回事?”陆小其道:“你先去把他们两个嘴里的布拿下来。” 小铜依言上去拿了两人嘴里的布,陆小其便肃然开口:“你们两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暗地私通,相约私奔?” 下面的庆生却挣扎着往前跪行了两步:“回***话,不关明姨娘的事,是奴才不知天高地厚,垂涎她的姿色贪图她的银钱,所以胁迫了她跟我走,这事全是奴才一人的罪过。奶奶要怎样处置奴才奴才都毫无怨言,只是我害得她如此,心中始终不忍,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我便将这事说明白了,还望奶奶不要牵连无辜。” 陆小其当然不信,但她仍然“哦”了一声,然后望向明姨娘:“是这样的么?” 明姨娘却含泪摇头道:“庆生,你莫要将什么都搅到你一人身上去,你若死了,我哪里还能独活?”庆生的眼睛有些发红:“明凤……你莫要这般傻,明明是我胁迫你的,如今既然事发了,我死了也死有余辜,你何苦要自毁前程?” 明姨娘道:“你莫要再说了,从那时候起……我便一心要跟了你,无论你是生是死,我总是你的人,就算你死后下了地狱,我也照样也跟定了你。”她看起样子来很是弱美,说话的语调也是细软,但那话里的意思,却是十分坚决的。 庆生心知明姨娘心意已决,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感动道:“明凤……” 明姨娘对庆生说完,又在地上叩了个头,然后含泪望着陆小其:“四少奶奶,妾身做了这样的事,自知难逃活路,所以也不敢求奶奶饶命,但妾身恳请能与他死在一处,还望奶奶能够成全。”她说着又望向旁边的庆生,庆生也柔情回望着她,柔声道:“是,若能与你死在一处,庆生此生便值得了。” 尽管两人一身狼狈,此时却旁若无人般痴痴对望,似乎这全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他们都是无比快活的。 陆小其看着眼前这两人,不由心下黯然,想起自己和周度,同样是两情相悦,同样是无法逾越的身份,这两样加起来,竟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出路的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爱恨 第一百四十二章爱恨 陆小其黯然了一阵。(手打小说)方缓缓道:“你们两人既已认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她深深叹气:“家奴私通主母,就是送到官府去,也是没有活路的,所以……你们想要死在一起,也好,我可以成全你们,等你们死后就把你们的尸骨放在一起合葬。” 明姨娘和庆生好生感激,重重磕头:“多谢四少奶奶成全!” 陆小其道:“你们不须谢我,只因我也有事想要两位帮忙。你们知道的,我们庄家乃是大家,这种家丑自然不好送官府去处理,但若是让我动手,又只怕让人非议……所以明姨娘,你便写一封书信,就说自己身犯重症无药可医,所以要投湖自尽,如何?” 明姨娘和庆生都是在大宅子里待了多年的人,心知两人就要被按照传统浸猪笼了,但两人得陆小其应承死后同穴,心中竟是悲凉中透着欢喜。在地上再次磕头:“是,全听四少***吩咐。” 陆小其吩咐旁边的小铜:“拿纸笔来。” 小铜到底是年纪小,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事,所以当她知道这两人就要死了,心中是同情的,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当下只能同情的看了他们一眼就去拿纸笔了。 小铜拿来纸笔,明姨娘微微颤颤执笔,写下一封重症不治自绝投湖的绝命书。庆生则不须写了,一个下人的下落有谁会问? 陆小其拿过书信看了,然后仔细折起,收入袖中,就站起身来:“小铜,去拿些干净衣衫来,给明姨娘和庆生换了,等他们整整齐齐地上路。” 陆小其走出门口,便见画眉站在外面,如同寒风中瑟瑟中的一片枯叶,随时就要从枝头被吹下一般。 陆小其知道刚才的说话她已经全听见了,不过听见也好,自己原本也没有避她,这件事对她来说虽然是件不小的打击,但总归是要知道的,能够亲耳听见也许更容易死心,等庆生死了后,她也不至太难过罢? 可真的能不难过么?陆小其记得画眉唯一一次流泪和情绪外露就是因为庆生。 哎,情之一事总是难能如意。身份不同之人喜欢上了却不能在一起,能在一起的,却总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陆小其摇摇头,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画眉,何况她自己的心情也有些黯淡,所以便自能叹息着去了。 可她刚走出几步,就听见画眉在后面唤了一声:“奶奶……”陆小其停下,回头看她:“事到如今,你莫是还想求情?”画眉摇头,咬牙道:“奶奶错了,奴婢怎会替他求情?他,他……辜负了我一片心意,我只想要他死得更痛苦些才好!”她脸上的恨意无可掩饰,口中咬牙切齿:“所以奴才恳请奶奶,让奴婢亲自送他们上路,我要亲眼看到他们两个在我面前死去!” 因爱生恨,画眉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陆小其看了她好一会,才道:“好,就依你。” 下午酉时许,画眉声称人手不够。从白兰府里借了几个下人,搬了一件沉甸甸的大箱子出去,说是陆小其府里的旧衣物,送出去周济街头流民。 这一行人出去后许久未归,夜间戌时末,正值月明星稀,寒风阵阵,他们突然出现在东郊靖河旁一处荒凉的河岸边。 大家在月光下七脚八手地将箱子从马车上抬下来,画眉打开箱子,里面赫然现出被捆绑着的明姨娘和庆生。 画眉招呼了白兰府里的几个下人过目,这些下人都是白兰信得过也亲自参与过抓奸的,所以让他们来做这件事最好不过了,同时也好对白兰有个交代,让她知道这箱子里的两个人的确是沉了潭的。 几个下人看了一眼后就在岸上找了几块大石头准备扔进箱子里好填满了连箱子一起扔下去沉潭,画眉却急忙摇手阻止了:“奶奶说了要他们沉潭死,可没说要砸死。再说了,这箱子可不能一起沉下去,到时让人认了出来就不好了。” 几个下人不以为然,但对方既是当家奶奶身边的当红丫头,他们也不好不听,就依着画眉的意思把明姨娘和庆生两人拉了出来,然后在他们各自身上绑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噗通”“噗通”两声推下了水去。 画眉看着水花溅起老高,神色黯然,她心中默念:庆生,庆生,你这般负我,我心中自是恨你,可终究是……就此别过了吧。 几个下人站在岸上看了一阵。浸猪笼的老规矩就是这样的,要站着多看一会好确定被浸的人是死定了的。 他们刚看了一阵,旁边的画眉就突然打了个哆嗦,她一边往几个下人后面缩过去,一边惊恐地指着一旁小树林里的阴影:“那边,那边好像有个黑影子飘过……我们还是快走吧。”她似乎怕得厉害,说话的时候牙关直碰。其他几个下人刚杀了人,心里也有些发毛,就不想再看了:“走吧,走吧,这般冷的天气,不淹死也得冻死了,不用看了。” 等这一行人去远后,一旁的树上就飘飘落下一人,只见他一身僧衣,面容清逸,不是枯木又是何人? 他疾步走到刚才推人落水的地方,正准备下水救人,可下面的水却“哗啦”一响,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来,而且这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子,两人此刻全是水淋淋的,冷得直打颤。 这人头上脸上全是水。一时半刻也睁不开眼睛,就闭着眼睛跌跌撞撞地奔到岸上,大概是冻得不轻,两人一到岸上就体力不支地跌倒在了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枯木认出这两人分明就是刚才被浸猪笼了的庆生和明姨娘,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两位没事就好。” 地上的两人一惊,庆生急忙抹了脸上的水:“你,你是何人?” 枯木从手中抖出一个包袱递了过去:“施主请放心,贫僧并无恶意,原是受人所托来救两位,但两位福大命大竟自己上来了。可见两位果真是命不该绝。这里已准备好干净的衣衫和干粮银两,两位便走得远远地去吧。” 庆生狐疑地接过包袱:“敢问师父,可是受何人所托?” 枯木道:“她…至于她的名讳不必多问,你两人能够死里逃生实属难得,快去了罢。”他说完便再不多言,身子一纵就轻飘飘飞走了。 庆生见是追不上的了,加上身上冷得不行,身边的明姨娘身子差些,更是冷得嘴唇乌青,他便顾不上枯木,急忙打开包裹从里面拿了两套衣衫出来,赶紧地和明姨娘换好了。 两人换好衣衫,身上暖和了许多,就有了些力气,加上他们生怕庄家的人转回头来查看,当下拿了包袱就往小树林那边逃去,两人高一脚第一脚地走到树林深处才敢停下来歇息,庆生又从包袱里磨出几个大饼子,和明姨娘一人一个拿着猛啃,他们从早上被抓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过,如今是又冷又饿,这些衣服和食物就是雪中送炭啊。 两人吃完饼子,身体恢复了些元气,明姨娘也有力气说话了:“庆生,我瞧着那和尚有些面熟,似是紫阳寺里的枯木大师。”庆生一拍脑袋:“对,就是他,方才我慌里慌张的没看清楚,其实之前见过他几次的。” 明姨娘沉思道:“你说,会是什么人托他来救我们呢?”庆生想了想:“难道是她?”明姨娘问道:“是谁?”庆生道:“我猜是画眉,她是我同乡,向来对我很好,她带我们出来之前,还偷偷在我手里赛了一把小刀子,要不然我怎么能在水里割断了绳子出来?” 明姨娘想不到还有这一层:“原来是她……她果然对你有情有义,….其实.她何止是因为同乡才…….”她说着到底还是没有点破画眉对庆生的心思,只是话锋一转:“但依我看。托枯木大师的只怕另有其人,你想想,画眉一个丫头,就算在府里面子多大,也是求不到枯木大师这样的人头上去,再说了,她若真是求得了枯木大师,便知道我们肯定是死不了的,又何必再给你刀子?” 庆生也是有些狐疑:“那能是谁?” 明姨娘道:“府里知道这件事又能请得动枯木大师的人倒是有一个…….可,可真的会是她么?她与我们并无甚么交情……”庆生听她这样一说,也猜出来了:“你是说四少奶奶?”明姨娘点头:“我能猜到的便只有她,可如真是她,又有些让人想不通,她为着甚么要救我们?” 庆生想了想,道:“你这一说,我觉着许就是她。我以往听画眉说过,说她家这奶奶看起来很是严厉,其实心软得很了,你瞧她审我们的时候,看起来并不厌恶我们,也没有为难过我们。” 明姨娘叹道:“看来我们两个真是命不该绝,一边有画眉姑娘相救,另外一面又……不管这位恩人是谁,我们日后是无以为报了,只能逃得远远地,莫要让人知道了教画眉姑娘和这位恩人难做才是。”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有喜 第一百四十三章有喜 又是一年初夏,陆小其走在城郊的田埂上。(手打小说)望着那一望无际的绿波在轻风中起伏,心情十分舒畅。她身边的小铜高高地替她撑着伞,初夏的日头虽然不毒,但她家奶奶乃是千金之躯,所以是大意不得的。 王狗子走在最前面,笑脸在阳光底下很是灿烂,他一边迁就着陆小其慢慢儿的脚步,一边指着旁边那些沉甸甸地谷穗兴奋地讲解道:“奶奶,您看,这就是种得最好的田了,比其他几亩都长得好多了,我和我爹爹干了一辈子的农活,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好的收成呢,依我看,这应该是可以用来做种子了。” 陆小其点头赞道:“嗯,是比别的谷子好多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才两年的时间,你便做得这般好了,真是辛苦你了。”王狗子有些不好意思:“奶奶说的哪里话,要不是***点拨。我怕是一辈子也种不出这样好的谷子来。再说了,我又不是白白帮奶奶做事,奶奶开的工钱可不少,所以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应该的呢。多亏着奶奶,这两年我家里才宽裕多了,娃们也都能吃饱饭了。” 陆小其笑笑,王狗子说话就是朴素中听,她也不去跟他多客气:“我说你一句好你就有那么多说的,好罢,不说这些了,等这些种子收了,你今年要多种一些,到时候要多请几个帮工,不要怕花工钱。”王狗子点头:“好咧,听***。” 陆小其这时也看得差不多了,加上口有些渴了,就和王狗子小铜三人回去了一里外王狗子的家,喝了一会茶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小铜突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地:“奶奶,奴婢有点事想跟您说……”陆小其笑道:“只管说就是,怎的突然变得这般不干脆了?”小铜搓着手:“我听三少爷那边的小五说,药材行最近很多麻烦事情,三少爷操心得不行,人都,都……都累病了,奶奶也不去看看么?” 陆小其道:“哦?我这阵子也有些忙。还真是不知道。”她说着沉吟了一下:“不过……你也知道三少奶奶不是很想看到我,我还是不去看了,到时候你替我送些东西去罢。” 小铜不由得就撇起嘴来:“奶奶,三少爷平日里对你那般好,可你总是避着他,难道真是怕了那三少奶奶么?你只顾着不得罪三少奶奶,哪里知道三少爷心里的难受?”小丫头说到这里满是同情:“我听小五说了,说三少爷对你…可是与旁人不同的。”陆小其听了有点生气:“这小厮,怎么乱嚼舌头?”小铜却不以为然:“他不说我也看得出,三少爷对你呀,不比周先生差!”陆小其听了有些尴尬,便沉下脸来:“胡说些什么。” 小铜也知道自己不该胡乱提起周度,要给外人听去了就了不得,所以她当下便低下头:“是奴婢多嘴了。” 陆小其倒也没有多怪她,想了想又问道:“三哥那里病得不轻么?”小铜点头:“是呢,听小五说很不好呢。”陆小其叹了口气:“好罢,待会你便随我去看一看。”小铜这才高兴起来:“太好了,我就知道奶奶是个嘴硬心软的!” 陆小其和小铜过去三少爷那边的时候,是李雪魄接待的,她这回倒没有象平日那样冷着个脸子,见陆小其来了还笑了一笑:“弟妹可难得来。来人,上好些的茶来。”她说着便一手撑着腰一手抚摸着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肚在一旁坐了下来。 陆小其见她这个样子,便问道:“三嫂莫非是有喜了?”李雪魄点头,但并没有显得十分高兴的样子:“嗯,是有了。”陆小其很替她高兴,毕竟她已经过门快两年了,一直都没有动静难免让人多想:“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三嫂!我今日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等我回去后再让人送些补品来。” 李雪魄并未推辞:“那就多谢弟妹了。”她说着又往里屋瞧了瞧:“你是来看你三哥的吧?他在里面睡着了呢。”陆小其知道她向来不喜自己和三少爷多接触,当下听她这样说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又不好质疑:“哦,那我在这里多等等吧。” 李雪魄道:“也好,正好我们也许久没好好聊过了。”她说着又调整了一下坐着的姿势:“对了,我可是听说,弟妹当初从我表哥那里盘下的金铺,如今红火得不得了,都开了几家分店了,是么?”陆小其听她这样说,心里一凛,脸上却笑道:“三嫂说笑了,那铺子可不是我盘下的,是我一个本家兄弟盘的呢。” 李雪魄不置可否:“弟妹,你瞒得过旁人可瞒不过我,你店里用的到底都是些老人儿,听他们说,你那本家兄弟可从来没露过面,都是弟妹你打理着,恐怕你只是用他来挂个名头吧?”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再说了。你认不认的也没有关系,这件事你知我知,我也不会去到处乱说。我今儿个说起这件事,只是想请你帮个忙罢了。” 陆小其道:“不知是何事?”李雪魄这时又往里屋望了望:“哎,你道你三哥是怎样病倒的?近段日子药材行的生意很不好,如今药材又紧缺,进货的银两不够,他是愁成这样的呢。”她说着又摇摇头:“我原本是想上我家里拿些钱,可……我家也是不宽裕,拿得不多,如今大概还差十万两,不知道你这里能不能凑点?” 陆小其心里有些狐疑:连进货的钱都没有,药材行真困难到这种地步了么?她低头算了算:“倒是勉强能凑出来,三哥什么时候要?”李雪魄明显松了口气:“多谢弟妹,越快越好。”她说完又吩咐道:“不过这事不能让你三哥知道,你知道的,他是不想借你的钱的。到时候就由我给你写张借据,成么?” 陆小其同意了:“就依三嫂的。”她说着就站起身来:“三哥既睡着了,我也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去准备银两去。”李雪魄也不挽留,站起来送了:“弟妹慢走。” 待陆小其走后,后面屋里就慢悠悠走出一个人来,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轻浮。正是李雪魄的表哥何书成:“还是表妹有法子,这一张口又弄到了十万两。”李雪魄见到他就脸色一垮:“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烂赌,我怎的要落到如此田地借人银子?我跟你说,此事就到此为止,你拿了钱后,日后再不要来找我!” 何书成笑呵呵的也不恼,还上前拿手欲要抚摸李雪魄的脸:“表妹这话就说差了,我好歹也是孩子他爹,你怎的这般绝情?”李雪魄一把打开他的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咬牙瞪着他:“你。你……你若再胡说八道,我便立时死给你看!”何书成忙道:“好好好,是我胡说是我胡说,我x后再不说这件事了,成么?”他说着又想来扶李雪魄:“来,快坐下,莫要动不动就生气,小心孩子。” 李雪魄厌恶地退开几步:“我的孩子关你甚么事?要你来关心?你走,马上给我走,那钱我得了自会让人送给你,你以后不要再来了!”何书成有些悻悻地:“走就走,你既这般不待见我,当初又何必与我……”他说着见李雪魄又要发怒,便急忙走了:“得得,我真走了,你到时莫要忘记拿银两来,我这里被人逼得不行了。” 他走后,李雪魄委然坐于椅上,一脸痛苦的表情。 她独自坐了一阵,三少爷就从外面进来了,他看起来一脸病容,但一看见李雪魄就着急地道:“雪魄,你怎么了,不舒服么?丫头们都到哪里去了?你如今有了身子了,身边怎一个人也没有?”李雪魄见是他,忙站起来,强自笑道:“不碍事的,我没事,只是有些恶心反胃罢了。倒是你,我刚过来就听见你出去了,担心得不行,你还病着呢,怎么又出去了?” 三少爷上前扶着她又坐下:“铺子里有些急事要处理,不要紧的。”他说着倒了一杯白水,轻轻送到她嘴边:“来,喝口水,喝点水恶心就会好些。你平日里都要多喝水。”李雪魄本来是不渴的,但抵不住他这般轻言细语,便低头喝了。 喝完水,三少爷又从旁边的篮子里捡了一个果子,拿起小刀来慢慢地削着:“你如今正是难受的时候,吃不下饭,就要多吃些果子,知道么?”李雪魄“嗯”了一声,她看起来有些感动,望着他柔声道:“你自己都病了,怎的还这般挂记着我?” 这时李妈妈拿了些点心过来,她在门口看见这两小口的恩爱模样,不由得微笑了起来:这个三少爷呀,平日里对三少奶奶好是好,只是总透着些生疏和客气,但自从三少奶奶有了身子后,他看起来便不大一样了,两个人越来越像真正恩爱的夫妻了呢,这可真是件好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投奔 第一百四十四章投奔 这年夏天,早稻的收成不错。(手打小说)靖州的人们还沉浸在一片繁荣的景象中,但更靠南边的浮江却已经人人惊惶。 这日一大早,一辆马车就风尘仆仆地停在了庄家的门口,车上下来了一位清清瘦瘦三十多岁的妇人,让一个老妈子扶着,犹犹豫豫地四下看了看,才走到门口十分有礼地问道:“请问这里就是庄府么?”门房心道这人怎么搞的,连靖州大名鼎鼎的庄家都不知道?走上门来了还要问?他上下打量了来人几眼,见对方穿着一身颜色黯淡样式简单的衣衫,头上又连个头饰也没有,心里便有几分看不起,不大耐烦地答道:“是庄府没错,有事么?” 那妇人又问道:“请问陆小其可是这府上的?”门房一听这人直呼四少***名讳,就有些不高兴了:“是有,怎么了?”妇人并不介意门人不耐烦的态度,听说陆小其在这里,就对旁边那老妈子高兴地道:“啊,她在呢,真是太好了,我们快进去看她去。” 老妈子也很是高兴,扶着她就要进去。却被门房斜着眼睛拦住了:“哎,慢着,我们家四少奶奶可忙得很,不是随随便便就见得着的,两位还是先通报了姓名,等小人去回过了再说吧。”那妇人“哦”了一声:“还要通报呀?”门房理直气壮地点头:“那是自然的,要是谁想见就能见,我们四少奶奶还不得忙死了?” 那老妈子在一旁忙道:“那就麻烦小哥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是你们四少夫人的母亲来了。” 门房一听有些懵了,什么什么?这位竟是四少***母亲?他忍不住又多看了这妇人,也就是游氏几眼,心道这位夫人穿得也太寒碜了点吧?而且这老妈子还叫她姨奶奶?原来这位在庄家颇有权威的四少夫人竟不是正室出身的么? 老妈子正是一向伺候游氏的刘妈,她狐疑地看着门房:“小哥,怎么了,还有甚么要问的么?”门房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热情地道:“原来是四少***母亲到了?哪里敢让夫人等着?快请进,快请进,小人这就带两位进去。” 游氏和刘妈对望了一眼,也不知道这大宅门的规矩到底是怎样的,一时说要通报一时又让快点请进,把她们弄得有些糊涂了,但她们还是跟着进去了:“那就多谢小哥了。” 两人走进庄家,心道这庄家果然了得,一眼望去大得不得了,房子多得很,四通八达的走廊也多得认不清楚哪是哪,总之走了好一会还没到,路上的下人倒是见着不少。特别是那些丫头婆子们,一个个都穿得很是光鲜,头上还戴着珠花什么的,相比之下游氏竟是被比了下去。 三人又走了一阵子,门房终于在一处不小的院子前站住了:“这里就是四少***住处了。”他说着抬腿进去,见着一个生得十分清丽脱俗的丫头,就上前问道:“哎,冬青姑娘,四少奶奶在院子里么?她母亲陆夫人来了。” 冬青听门房这样说,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游氏,心里也有些惊讶于游氏的朴素,但她向来不是个势利眼,当下恭恭敬敬对游氏行了一礼:“原来是陆夫人到了,奴婢见过陆夫人,夫人请随我来。” 游氏和刘妈突然见着这般美丽的一个年轻女子,又见她穿得也体面,还以为她是府里的什么小姐来着,不曾想竟是个丫头,心里都是暗暗咂舌,这庄家的丫头真是比他们浮江的小姐都更像个小姐呢。 两人当下跟冬青进了客厅,冬青招呼着两人坐下。吩咐了旁边的春儿斟茶,自己便进去里屋通报去了。 不多时,外面的门帘子“哗啦”一声被急急掀起,陆小其出现在门口,她惊喜地看着刘妈和游氏:“娘,刘妈!”她跑上来拉着游氏的手,激动万分:“娘,真是你们?我还道丫头说错了呢,你怎么信儿也没有一封就突然来了?早知道我好去接你呀。” 游氏看着眼前长高了不少,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打扮得又十分贵气体面的陆小其,一时忍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其,两三年没见着了,你真是长大了呢,竟长得这般好看了,为娘的……总是想着你呢。” 陆小其看见游氏这般,自己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睛,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娘的个性太柔弱,要是真哭起来只怕又收不住,母女相见该高兴才是,当下她便忍回了眼泪,反笑了起来:“娘,哪有自己个娘夸自己女儿好看的?左右不过是您老偏心,看自己个女儿什么都好看呢。”她说着就拉了游氏坐下:“来,先坐下慢慢说话。”她说着又拿起桌上招待客人的点心和果子递给游氏和刘妈:“大老远的过来饿了吧?先吃着点,待会我去亲自下厨炒两个好菜。” 刘妈急忙摇手,游氏也是不吃,她好不容易见着女儿,哪里还顾得着吃东西?她只是拉着陆小其打量来打量去的,恨不得将她一根发丝都看得仔细清楚了。 两母女激动了一番。游氏才道出她突然来到靖州的由来:“你是不知道,就这些日子,南方突然起了反兵,那些人可凶猛得很,每到一个地方就到处枪杀,还放火烧房子呢,哎,这眼看就要到了浮江,大家能走的都走了,你爹爹和大娘也就收拾了东西带着全家人到靖州来了,靖州和浮江离得远,那些反兵想是打不过来的,再说这里还有你,你姑姑和你玉芳姐姐,一家人也好有个照应。” “啊,那爹爹他们呢?怎么就你们两个?”陆小其没想到出了这等大事,想是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到靖州来,她是一点信儿都没有听到呢。 游氏道:“他们去了你玉芳姐姐那里住,我是想你想得紧,所以这一落下脚就忍不住过来看你来了,等你爹爹安顿好,想是也会来的吧。”陆小其道:“既是这样,还是由女儿去看他比较好。他赶了这么久的路,想是累得紧了。”她想了想又道:“娘,你就不用过去了,日后你就住在这边吧,女儿好久没见着你,也想多和你说说话。” 游氏很想应下来,但还是犹豫道:“还是要问过你爹爹才好。”陆小其点头:“是呢,是要跟爹爹说一声。” 两人正说着话,小铜从外面蹬蹬蹬地跑了过来:“奶奶,婶婶!”她对游氏行了一礼,就跑到一边拉住刘妈激动地一连串问道:“婶婶。小铜真是想死你了,你这些年还好么?我家里还好么?怎么好久也没见着信来?”刘妈见着侄女也是激动,但她还是望了望陆小其和游氏,嘴里责怪着小铜:“姨奶奶和三小姐都在这里呢,这样大声嚷嚷,成什么样子?” 陆小其体贴地笑道:“小铜,刘妈,你们两个也许久不见了,自去一边说话吧,不用管我们。”刘妈谢过,这才和小铜出去说话去了,两人多年不见自是好一番话说,略过不表。 陆小其和游氏手拉着手说了好久的话,怎么说也说不完一般,两人说得都差点忘记了时辰,直到外面温大妹抱着召召进来了:“奶奶,小少爷吵着要见您呢。” 游氏看着白嫩嫩肉嘟嘟眉目清秀的召召十分喜欢:“这就是你信上说的召召么?长得可真是好。”陆小其点点头,笑着抱过召召,指着游氏对他道:“来,召召,叫外婆,这是你外婆。” 召召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游氏打量了好一番,才咧嘴“咯咯”一笑,口齿咬得不大清楚地叫道:“扑扑(婆婆)…….”游氏本来还有些紧张,怕小家伙不喜欢自己,这会见他对自己笑,也是开心得不行,张开手来:“哎,召召乖,来,让外婆抱抱。”召召也不认生,张开手来就扑了过去,不过他到了游氏怀里也不老实,翻过去扭过来的玩闹着,没一刻安静,游氏却是不嫌,还道调皮些的孩子长大了更聪明。 陆小其和游氏用过午饭后。就一起去了陆玉芳所嫁的曾家。 曾家的宅子看起来也不小,是个大户人家,不过比起庄家来只怕就差远了。但陆玉芳可不像陆小其是因为冲喜嫁过来的,所以能嫁到这样的人家也算是十分不错了。 两人走进去,正要叫人通传一声,突然就听到前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娘让我问问你,你这些娘家人到底要住多久?若是几日也就罢了,但若是要长住,那可不行!”接着又传来一个明显没有多少底气的女子声音,带着请求:“照良----,浮江那边起了反兵,没法子住了,只怕要多住一段时日,你,你去跟母亲说说去好么?”那男子斩钉截铁道:“不行,你知道娘的性子,这事儿可说不通!”女子为难道:“可,这来都来了,难道要撵出去么?好歹也是我娘家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曾家 第一百四十五章曾家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来。(手打小说)前面拐角里一转弯,陆小其就看见了这两人,男人她不认识,但女人却正是陆玉芳,两三年不见,她丰腴了不少,显得十足的**模样,倒也很有少***样子,只是她此刻眉头正紧锁着,十分发愁为难的样子。 陆玉芳这时也看见了陆小其和游氏,不知道他们刚才的话有没有被听去,当下尴尬地站住了,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要怎样叫----她就从来没叫过游氏和陆小其。 倒是陆小其先福了一福开了口:“玉芳姐姐,我是过来看爹爹他们的,不想正碰见了你。” 陆小其这般客气,尽管陆玉芳和游氏母女向来淡薄,但此刻也跟着笑了一下,有点勉强,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大好:“哦,那我叫个丫头带你们去。”她说着回头看了看,对不远处正走过的一个丫头招手:“杏儿。过来。” 丫头加快脚步过来了:“二少奶奶有甚么吩咐?”陆玉芳朝她示意了一下陆小其母女:“你替我带这两位去东厢房外家老爷哪里。”丫头应了,陆小其和游氏正要跟过去,陆玉芳身边的男子就道:“玉芳,你怎么也不介绍介绍,这两位是?” 陆玉芳似乎不大想介绍的样子:“哦,这是我二娘,和二娘的女儿小其。”她说着又对陆小其母女道:“照良,我相公。” 陆小其不冷不热地福了一福:“小其见过姊夫。”若不是她听见了曾照良和陆玉芳的说话,她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客气话的,可她听到那些话后,心里对这曾照良是没一点好感,所以也懒得多客气了。 不想曾照良却表现得十分热情,仿佛刚才那个说话的人不是他:“啊,原来是二娘和小其妹妹。对了,听玉芳说小其就是我们靖州庄家的四少夫人?”陆小其点头:“是呢。”曾照良笑得又深了几分:“哎呀,你瞧我们两家这般的亲戚,见面了居然都不认识,真是不应该,日后得多走动走动才是。”陆小其客气道:“姊夫说得是。” 曾照良还想说什么,一旁的陆玉芳却提醒道:“照良,外头还在等着呢。”曾照良望了望外面,有些歉意地道:“二娘,小其,我眼下有点事儿,得走了,不能招呼两位,实在是失礼了。”陆小其才不想跟他罗嗦:“哪里的话。都是自家人,无需客气,姊夫自去忙你的罢。” 等曾照良和陆玉芳走后,游氏就和陆小其跟着那丫头去了,一路上,游氏有些心事重重,曾照良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他明显是不欢迎陆家人住这里的。 两人到了东厢,陆小其一进屋就看到陆平安和张氏正坐在房里说着什么,张氏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但陆平安就似乎老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路途太过劳累所致。 陆小其许久不见爹爹,原本心情是很激动的,但刚才听得曾照良那样说话,这会子又见陆平安老了一些,当下不由自主就有些心酸,口中颤声叫道:“大娘,爹爹!” 陆平安闻声转过头来,见是陆小其,当真是说不出的高兴:“小其,你也来了?”陆小其点点头。本来也想笑的,可怎么也笑不出来,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爹爹,你,你……这一路上受苦了。” 陆平安见着这个女儿,是格外的心疼。他后来也知道了陆小其就是因了他才嫁出去冲喜,结果一进门就成了寡妇的,他于她是时时愧疚着的,如今见着她眼圈红红的模样,心里头又何尝好受?但他到底是男人,不习惯哭哭滴滴,当下硬是笑道:“傻丫头,都长大了还哭鼻子?爹爹没有甚么苦的,不就是赶赶路么?别把你爹爹想成老弱病残,我身体还好得很呢。”他说着就对陆小其招手:“来,过来坐,老站在哪里做甚么?” 陆小其和游氏坐下后,张氏笑道:“三凤,你看小其是真的长大了呢,听说如今还是庄家的主事奶奶,真真是不错。”游氏还是一贯的谦卑,低着头语气细细地回道:“是呢,大姐。” 陆小其坐下之后就开始问些家里的事情:“爹爹,大娘,家里的人都带过来了么?”陆平安道:“留了几个人看家,其他人都跟着来了,你大哥正信也来了。”他说着“咦”了一声:“素珍,正信哪里去了?刚才还在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张氏笑道:“老爷忘记了么?陈家也到了靖州。他去看他们了。”这陈家的姑娘是陆正信的未婚妻,张氏这一说陆平安也想起来了:“哦,没错,陈家也来了,刚才那送信儿的就是陈家派过来的人吧?是应该是看看。”他说着又叹了口气:“原本没起兵乱的话,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呢,可这一折腾,只怕是没有法子了。” 陆小其在一旁道:“怎会没有法子呢?婚期既已经定了,在靖州也是可以成亲的呀,再说了,这兵乱一时半刻也是回不去的,怎好耽误得太久?”陆平安摇头:“这怎么成呢?我们如今也是借住在你玉芳姐姐这里,总不能在别人家里办喜事吧?” 陆小其一听原来陆平安担心的是这个,当下就道:“爹爹,既这样,何不买一处宅子来住?”她心道反正曾家也是不想陆家人住的,干脆买一处宅子来得省心,免得到时候要看曾家的眼色。她原本还想让陆家人到庄家去住的,不过如今想来,还是买个宅子更好。 这回陆平安还没有搭话,张氏就在一旁苦笑道:“小其说得倒是轻松,我们家里的境况你也是知道的,靖州的宅子又贵。如何买得起?”一旁的陆平安也点头:“是呢,只能等反兵平了回去后再作其他打算。” 陆小其听张氏和陆平安这样说,心里就有了主意,不过她并没有说,等到时候办好了再说比较好。 一家人又坐着说了许久的话,直道陆玉芳过来。她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些新鲜果子和点心,招呼大家吃了,然后就道:“爹爹,娘,你们稍等等,午饭就能上了。”她说着又瞧着陆小其:“小其。你煮得一手好菜,今日爹爹天长路远来到,你不来炒两个么?” 陆平安一听便笑道:“好,好,这个主意好,小其,我念叨你煮的菜都念叨了几年了。”陆小其也不推辞,还略带调皮地道:“爹爹想吃,女儿敢不遵命。” 陆小其跟着陆玉芳出来没多久,还没到厨房呢,不想陆玉芳就将她神神秘秘地拉进了她自己的屋子里,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一般,可她还未开口,外面就有“哚、哚、哚、哚”的拐杖声音传过来了,陆玉芳一听急忙把陆小其往内屋一塞:“你先进去,等他们走了我再跟你说。” 陆小其心中好生狐疑,她坐在内屋听到那拐杖声很快就到了外面,然后是陆玉芳刻意压柔了的声音:“母亲,您身子不大好,怎么自己过来了?”随着拐杖最后一声敲落,来人想是坐下了,折时又响起一个有些尖锐的老妇人的声音:“哦,原来你还记着我身子不好么?那你还弄了乱哄哄的那一大屋子的人过来作甚么?你不知道我最烦吵闹了么?” 陆玉芳的声音愈发低了:“母亲……我们改日再说这件事好么……”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重重地拐杖声打断了:“甚么叫改日再说?你当我老婆子是这般好打发的?今天就把话给说清楚了!哼,还教唆照良来跟我说道,你还真有胆了你?我跟你说,你那娘家人最多住三五日,多的一天也没有了!” 陆玉芳原本是不想让陆小其听见了,但老夫人说得这般决绝,她也是有些急了,顾不得陆小其听见还是不听见了:“母亲,您听媳妇说,我娘家人实在是没法子才来的,南方兵乱,住不下来……”那老妇人不听:“哼,就算住不下去,你不是还有一个姑姑和妹妹在靖州。怎么单单就要住我家?” 陆玉芳道:“我姑丈老家便是浮江的,想来也一定有许多亲戚投靠,而我那个妹妹,她到底不是我娘……她到底是小的,家里又没有男人,爹爹他们自然是认为住我这里比较好。” 老妇人还是不听:“那我不管,我当初想找个远点的媳妇,就是嫌媳妇太近娘家人来往得烦!我管你母亲家人住到哪里去,他们睡街上也好,睡野地里也好,总之就不能住我家!” 老妇人说得这般难听,陆玉芳还是软言低语求道:“母亲,请您宽限些日子,我去跟我妹妹说说看,看她那里方不方便……”陆玉芳还没说完,陆小其已经忍不住心中一团火气,蹬蹬走了出去,她看着眼前那一脸尖酸无肉的曾老夫人,心里恨不得吐她一脸唾沫,但面上却笑道:“啊,这位就是曾老夫人了吧?您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她说着也不理那老夫人脸色难看,只笑着对陆玉芳道:“玉芳姐姐,你也是的,怎的没告诉老夫人,我们陆家马上就要在靖州买宅子了?怎么害得她老人家这般上火?”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有惊无险的私会 第一百四十六章有惊无险的私会 陆玉芳无比惊讶地看着陆小其。(手打小说)一时说不出话来,而那曾老夫人就像被人当众抽了一耳光一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自觉得有些挂不住,就猛地站起来气哼哼地由丫头扶着,拄着拐杖去了。 陆小其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哼了一声,这个死老太婆,亲戚逃难来投奔,她居然这么刻薄,活该她气死!不过话说回来,陆玉芳看来在这个家混得有点惨,有这个老太婆在,只怕她难有出头之日,好在自己手里还有点闲钱可以用来买宅子,要不然自己的爹娘在这里还不知道要怎样受气呢。 陆玉芳这时却万分狐疑地看着陆小其:“你,你刚才说的只是一时的气话罢?”陆小其道:“这种事怎么好说气话,是真的呢。”陆玉芳还是不敢相信:“可靖州的宅子贵得很,爹爹他们如何有钱买?”陆小其笑了笑:“他们没钱不打紧,我便孝敬他们一处就是。” 陆玉芳见她说得那般轻松,心地里是先是一阵欢喜。这样一拉里这个大难题就解决了,可随后却又有些不是滋味:自己这个庶妹原来竟这般富有,虽说是个寡妇,但她却有孩子,而且没有相公和老人压着,便事事都可以自己做主,不用受人的气,比起自己来倒似强得多了……哎,自己这正室出的正经大小姐,竟比不得一个庶出的福气呢。 一月后,陆家的新宅子里喜庆非常,到处都张灯结彩,大门上一对撒了金粉的大红喜字,表示着这家人是在办喜事。 欢快的唢呐声中,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簇拥下,主婚人的宣礼声中,满心甜蜜地拜完了堂,坐在上首的陆平安和张氏笑得十分舒心,连一旁的游氏也被渲染得微笑起来。 新娘送进新房后,外面的宴席便紧接着要开始了,穿着一身大红喜袍的陆正信在去招待客人之前,特地走到陆小其面前,有点扭捏地说了一句:“小其,多谢了。”他平日和陆玉芳一样,是瞧不起也不喜游氏母女的,但此刻这一声多谢确实发自内心,如果不是陆小其花了三万两这样大的数目买下这处宅子送给陆家。他们这会只怕还在曾家受气呢,哪里还能欢欢喜喜地摆喜酒? 陆小其笑道:“大哥怎的这般客气,自家人说这些做甚么,还不快去招待客人?”陆正信面对这位昔日的庶妹实在也说不出口太多的感谢话,当下点点头就去了。 陆小其也自去走到游氏面前和她一起招待着客人,游氏今儿个打扮得很是体面,一身崭新的十分精致的紫色绸缎小袄,头上珠花玉钗金步摇,很像个夫人的样子,跟以前的朴素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而且这些东西还不是陆小其送的,她是送了不少,但游氏不敢穿出来,怕人家说她仗着女儿有几个钱显摆,但她身上这些她却不敢不穿,只因这些大都是张氏送的,她不穿又怕张氏说她看不上。 起初张氏送她这些东西的时候,她简直是受宠若惊,只因张氏从来连张好脸都没有给过她,突然一下子送她这么多东西,她的心情可想而知了。其实她也不想想,张氏哪里是那么好的人巴巴地送她东西?只因这次陆小其实在是出力不少。买下这么好的宅子送给陆家,这份家产最后当然是归张氏亲生的两个儿子的,她如何不高兴?三万两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她怎么着也得做做表面功夫不是?再说了,庄家在靖州是有头有脸的,陆小其又这样有钱,她两个儿子将来说不得还有要陆小其帮忙的时候呢,所以尽管她心里对陆小其的有钱有点酸酸的,但表面上还是要做得妥妥当当的。 再说游氏,她如今可是今非昔比,身份一下子金贵起来,不仅张氏和陆正信陆玉芳对她客气尊敬不少,外人一听说她就是庄家四少***生母,个个都自是尊敬几分,就是张氏在外面也没有她那样的面子,害得张氏心里好不平衡,但也是无法,毕竟游氏十分守礼,自己看在陆小其的面上也不好为难她。 由于陆家新搬来靖州亲朋不多,所以为了体面庄家和文家曾家都尽量把自己在靖州的亲朋请了来,这些人中认识陆小其的人自然也多,一个个都过来客气的打招呼,随便也要对陆小其的生母行礼表示尊敬,游氏不停地受着礼,终于有些受不住了,趁着一波客人刚过去下一波还没来的空暇,她拉了拉陆小其的衣衫:“小其,我。我还是到后面去看看有什么帮忙的,站在这里怪别扭的。” 陆小其知道她自己个的娘谦卑惯了,又最是怕出风头,所以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当下便笑道:“好罢,你去看看也好。” 游氏刚走,一个大个子光头就突然出现在陆小其面前,还笑呵呵地送上一个礼包:“恭喜恭喜!”陆小其见了来人不由一惊,四下看了看没有人注意这里,才压低声音道:“明月,你怎么来了?”明月也小声道:“不但止我来了,三…他也来了。”陆小其慌乱四下张望:“什么?他也来了?在哪里?“ 明月笑道:“他就在后院的小花园子等你,你快过去罢。”陆小其一听,立刻转身就要走,但她走了几步又回头想要吩咐明月莫要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可这一回头,哪里还有明月的影子?若不是她知道明月的功夫,还只道自己眼花了呢。 前院办喜事,大家都在那里忙活,后院的花园子就显得特别的清静,连一个人影也见不着。陆小其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着,当她走过一处花坛时,人突然被拉了过去。然后一个人的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道:“猜猜我是谁。” 陆小其抓住那熟悉得连每一处纹路都清清楚楚的手掌,当然知道对方是周度,可她却嗔道:“是一头猪。” 周度低笑一声放下手,却顺势又从后面拥住了她:“我若是猪,那你岂非就是……”陆小其羞得打了一下他的手:“不准说。”周度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着,柔声道:“好,就依你,只许你笑话我,不许我不还口。”陆小其靠在他宽厚的胸膛里,感受着对方脸上的温度。心下柔柔的,却却有些担心:“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样人多眼杂,只怕对你不好。” 周度道:“才来没多久,不必担心,明月在那边看着呢,没有人会过来。”陆小其也知今天这日子只怕不会有人过来这里,而且又有明月看着那就更加万无一失了,所以她的心也放下了:“那你饿了么,我去拿些东西给你?” 周度嘴里“嗯”了一声,那嘴唇却在她脖颈间轻轻地吻着,弄得她一阵痒痒地酥麻,她一边偏头躲闪,一边痒得忍不住笑:“别……大白天的……”周度不回,只是吻着,最后又忍不住将她反转过来抱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陆小其只觉得他的唇有魔法一般,沾上去就再也分不开了,整个人一阵阵的轻飘飘,她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大白天不大白天了,只踮着脚尖,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一时刻将什么都忘了。 两人吻了好久,周度才舍得放开她,她则浑身无力地软软靠在他身上,由他的手臂环抱着支撑着她的身体,嘴里轻轻儿问道:“你,这次能留多久?”周度道:“大约三五日。”陆小其听了好生喜欢,自从凤凰山一别后,他们就见过三次,前两次都是匆匆的一日,如今竟能待三五日,叫她如何不喜欢? 周度问她:“你这些日子还好么?”陆小其点头:“嗯,好呢。不过南方起了兵乱,我娘家人都过来了…”她从来不问周度的事情,只是说自己的一些事情给他听,而他正好也是不喜欢多话,两人在一起空闲的时候。就总是她说他静静地听着。 陆小其今儿心情特别好,说了许多许多,生活的琐事啊,还有一些趣事啊什么的,周度抱着她找了个石凳坐下,然后将她放在膝上,腾出一手来一边抚摸着她的发丝,一边听着她说话,脸上带着温柔又享受的微笑。 陆小其正说着,不远处突然传出一阵脚步声,而且很明显不是明月。两人一惊,陆小其正要推开周度,他却抱着她一闪身藏在了一处假山后面。 脚步声却不偏不倚朝这边走过来了,陆小其也不知道明月怎么竟没看见来通知一声,周度又牢牢抱着她不放手,她此刻又不敢乱动,只得任由他抱着,心里慌张地砰砰地乱跳。 那脚步声走到他们刚才所在的石凳面前停下了,然后传来两个少女的声音,先是小小的:“哎,我们就在这里吃吧,没人会过来呢。”另外一个应道:“好,快打开来,我都馋死了,平日哪里吃得到这样好的东西?”随着悉悉索索的纸包打开的声音,两人听起来开始吃东西了,一边吃还一边连声说着好吃,说道后面声音就越来越大,两人一边说还一边吃吃地笑着,应该是两个偷吃的小丫头。 陆家今儿个忙,庄家和文家曾家都派了不少人过来帮忙,也不知道这两个丫头是哪家府上的。陆小其也并不恼这两丫头,心里只觉得好笑----大家也算是同道中人,都想着这里没人过来,所以都到这里干坏事来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夜伏 第一百四十七章夜伏 两个小丫头吃完抹嘴收拾了残局走了。(手打小说)陆小其在后面娇嗔地轻轻打了周度一下:“都怪你,害得我见着丫头偷吃也不能去抓。”周度假装十分认真地道:“嗯,是我不好,拿我改天赔你一桌菜好么?”陆小其不由笑起来,瞪了他一眼:“谁要你赔。”她说着又道:“你还是莫要在这里了,小心待会再来几个偷吃的,我一个都不能抓,还不得被气死?” 周度笑道:“若是回去等你,只怕还得等大半天,你哥哥成亲,你总不能提前走了。”陆小其心里虽然也想快点陪着他,可确实是不能这么早走:“可…我待会就要出去招待客人,也是不能陪着你的。”周度道:“不打紧,我等你一起回去。” 陆小其见他坚持,就道:“也好,那你莫要乱走叫人看见了。”两人又痴痴缠缠了一回,终是依依不舍地分开,陆小其得回前面招待客人去了,陆家初到靖州人生地不熟,她不帮着撑些台面怎么行? 她出去的时候还见着了明月,他不知道从哪里刚刚跑过来的样子。见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呵呵,人有三急,我刚才就去三急了一下,没人过来吧?”陆小其掩嘴轻笑:“有呢,你快去看看,你们家三寨主都被人绑走了。”明月见她这般笑笑地说,知道是说笑的:“呵呵,施主莫要戏弄小僧。” 陆小其见状假装严肃道:“不骗你,是真的。”明月狐疑地道: “是真的?”他虽然还是不大相信,但终究不放心,急匆匆地往周度那边查看去了。 陆小其等他去了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刚才一场虚惊差点被吓着了,怎么的也得让他试试那滋味。 陆小其回到前院后,那颗心却不在了身上,每隔一段时间,她便会偷偷地往后花园子里跑一回,害得丫头们还以为她吃坏了肚子。 这一次她又刚从后花园走出来,唇上留着周度的余温,脑子里还有些飘飘然时,不想正好三少爷夫妇到了,三少爷见着陆小其不由关切地问道:“弟妹,你怎么了?怎的脸红得这般厉害?莫是不舒服?发烧了么?”陆小其有些心虚地抬手摸了摸脸:“没事呢,大概是刚才晒了会日头晒成的吧。”她说着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啊,三嫂的身子越发明显了呢,怎好出来走动?” 李雪魄客气地笑了笑还没说话,三少爷就道:“不碍事的,她整日在府里也闷得慌。我便带她一起来了,好让她散散心。”陆小其笑道:“三哥对三嫂可真是体贴。”三少爷当笑不言,算是默认了,一旁的李雪魄心里也很是甜蜜,说话的声音变得柔柔的:“这些日子可忙坏了他,又要操心生意上的事,又要陪我,真正是辛苦。” 陆小其见他们这夫妻恩爱和谐的样子也很高兴,自己这里…总归是只能辜负他的,他们夫妇相处得好些,她心里也就好受些。 三少爷正待要再和陆小其说话,李雪魄却拉了一拉他的衣袖:“君华,我脚有些酸。”三少爷当下只能对陆小其笑了一笑,然后扶着李雪魄到里面去找地方坐去了。 当晚,宾客渐散,陆小其忙碌了一天,也终于可以停歇了,不过她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先找到了在陆家帮忙的小铜,对她低声说道:“你先跟我的马车回去,就说我今儿歇在这里了。”小铜惊讶的望着她:“奶奶不是说好要回去的么……”她大概突然想到了什么。犹犹豫豫道:“莫非,莫非…….”陆小其不等她问出口,就点头认了:“是呢。”反正她和周度的事小铜也知道了,而她正好需要一个人来配合,所以每次周度来她都没有瞒小铜。 小铜知道周度又来了,当下也了然的不再多问,只按照陆小其的吩咐去了。 小铜走了一会,陆小其才走出院门,外面明月驾着一辆马车在那里等着,她看了看左右无人,便快步上了车,她一上去,那车帘子就马上放了下来,周度正在里面的等着她。 等他们赶回周度买下的小院子处,天色已经晚得很了,好在夏天的月亮升得早,此时明月当空,三人也无须点灯笼,就在月光下走了进去。 明月刚在后面刚关上院门,周度却突然警觉地停住了脚步,伸手一拉陆小其的手腕,不让她再往前走。陆小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狐疑地问道::“怎么了?”周度不言,只是拉着她不让动,眼光却往院子里四下打量着,后面的明月也跟着面色严肃警惕起来,看起来也觉察出什么不妥来了,但陆小其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她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啊。 三人原地警惕地站了一会。明月突然喝道:“哪里来的兔崽子,鬼鬼崇崇的干什么?给老子滚出来!” 随着明月的声音,四周的墙头屋顶突然幽灵一般跳出来七八个人来,个个都是一身黑色夜行衣,手里还握着明晃晃寒冰冰的刀子,呼啦啦一下将三人团团围住。周度见势不好,立刻和明月背对着背,然后将陆小其藏在了两人中间,才对这些人沉声道:“来者何人?”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然后从里面走出一个精瘦精瘦,有着一双鹰一般眼睛的男人,他一边走出来一边说道:“三弟,你在道上混的日子果然是短了些啊,这七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七子兄弟,你居然都不认识?” 周度和明月见这人出来,心里都好生意外,而这七子兄弟的名号也不小,两人不由对看了一眼:“原来是七子兄弟……”那精瘦精瘦的男人得意地一笑:“三弟,你看,哥哥算看得起你吧,请了这等人物来招呼你,要是旁人。可不需要这样劳师动众。” 这时陆小其认出了这人就是凤凰山上的二寨主,但她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而且还让人拿刀相对?他,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不是和周度是兄弟么? 周度紧握着刀柄,冷声道:“二哥突然至此,不知有何见教?”二寨主皮笑肉不笑地道:“见教不敢,不过你我兄弟三人最近总是意见相左,比如这次,我想要投靠南方一起造反干一番事业,可你和大哥却执意不肯。哎,俗话说得不错,一山难容二虎,何况我们还是三虎?”他说着嘴角扯了一扯:“所以二哥就想,不如送大哥和你先行去地府享福比较好,免得你们累,我也烦心。” 他这番话徐徐说来,语气并不恶劣,但却听得人一阵发寒,明月性子有些躁,一听就忍不住大叫道:“二寨主,你竟想谋害三寨主?大寨主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你的!”二寨主作出一副觉着很好笑的表情:“是哦,你倒是提醒了我,大哥肯定是不想放过我的,只可惜…….他要如何不放过我呢?化成恶鬼来找我么?” 周度听到这里忍不住喝问道:“你将大哥怎样了?”二寨主阴阳怪气地弹了弹手指,道:“自然是先送了他上黄泉路,他呀,死到临头还不敢相信是我杀了他,哈哈哈……想必他这时候在黄泉路上也郁闷得很,正等着要和你说话呢。”他说着便望住了周度:“三弟,大哥急着要见你呢,你是要我动手呢,还是干脆点自行了断算了?” 二寨主此话一出,三人心里都是一惊:原来他竟已经杀了大寨主!看来他是包藏祸心谋划许久,定要害死两人的了。只是这一点,之前没一个人能想得到。 周度怒道:“大哥对你情同手足,你怎忍心害他?”二寨主呵呵呵呵连声一笑:“三弟,你说的没错,他对我是不错,可他这种除了讲义气挥拳头就什么都不会的草包,怎配做我的大哥?我要真一辈子跟着他能有甚么出息?难道当一辈子土匪?”他说着又有些惋惜地看着周度:“其实,相比之下我倒是比较看得起你,只可惜……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是不好掌控,我便只好连你一块杀了罢。” 周度面色发黑,想是怒极,却强忍道:“好,你想杀我便杀。但静儿……这位少夫人并非我们凤凰山人,也和你没有什么恩怨,你先放她走!” 二寨主瞟了瞟陆小其,嘴里啧啧道:“哎呀,三弟,你当真好生风流,死到临头了还记挂着小情人的性命。不过,你既这般喜欢她,哥哥便成全你,让她给你黄泉路上做个伴岂非更加快活?”他说到这里便突然对七子兄弟猛地一扬手:“动手罢!” 一时间,院子里就乒乒乓乓打了起来,明月虽然有一身好武功,可对方六七个人也都是好手,加上他和周度都不得不顾及背后手无寸铁的陆小其,所以他们一上手就落了下风。 陆小其看着他们打得那般剧烈,心里好生着急,可她此刻却一丝法子也没,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哪里,当一个让她自己痛恨的累赘。 第一百四十八章 答应你 第一百四十八章答应你 这七子兄弟攻势凶猛。(手打小说)武艺高强的明月还能对付,但周度这边就有些吃亏,没多久他身上便开始挂彩,那温热的血液减到陆小其的身上脸上,她的心里一阵阵发颤,这样下去不行,对方人多,周度必定会吃亏! 周度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他身上连中数刀后,他喝道:“明月,先带她走!”明月一边抵挡着前面的几个人,一边叫道:“不行,我不能走!”大家都很明白,明月才是抵抗的主力,他一走,周度必死无疑。 陆小其此时心里是说不出来的难过,他为着她,又想再一次的不顾自己的性命,可这一次,她没有办法再眼睁睁地看着,所以她在他身后道:“我不走。要死就死在一起!”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是呢,如果能和周度死在一起,那又有什么可怕? 她这样想着,心底里原本的担忧和紧张就全部放了下来,那一刻她看不见刀光剑影,听不见金石相碰之声,她眼里只有一个周度,心里满是柔情,她望着周度的后背,轻轻地,柔柔地道:“和你死在一起,我愿意。” 周度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他厉声喝道:“明月,我叫你走!”明月武功虽然比他好,但在他面前显然只是个听话的小兄弟角色,他听得周度这般厉声,心里也是一阵乱,不知道到底是该听他的还是不听他的:“三寨主,我……”周度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不必担心我,你先带她走然后再过来帮我,我暂时还抵得住!” 陆小其却在后面柔声但坚定地道:“我不走!你让我走,我便立时死给你看。”她说着拔出头上的金钗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我说到做到,绝不骗你。” 周度一狠心道:“你不走,莫是想拖累死我么?”陆小其明知他是故意想激她走,但听到他这样狠心的语言。心里还是有点难受,她咬咬牙:“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走。” 那边的明月突然道:“我是不能带你走,你自己逃吧,你在这里三寨主也是分心!”他说罢就一把抓住她的腰带,然后用力扔了出去。 明月是枯木枯鱼的高徒,他的力道之大,使得陆小其就象棉花一样被他轻飘飘地扔了出去,她身在半空中,看着下面的周度,眼泪忍不住滴了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下面的七子兄弟中一人哼了声:“想走?”他说着手中一扬,一枚飞镖“嗖”地一声飞向了陆小其,周度见状立刻红了眼,不管不顾其他人的刀剑,对着那人劈头劈脑猛地砍过去,可即便是这样,也为时已晚,周度的刀砍在那人手上的同时,陆小其也只觉得后背猛地一下锐痛,那镖已经插在了她的身上。 但这并没有阻止陆小其继续飞出去。她晃晃悠悠从半空中越过墙头飞向墙外,明月大概是已经算准了的,她不偏不依正好往他们回来时的马车上落了下去,也就是说,她会落在马车的上面,如果她没有中那镖,她原本最多只会受点轻伤而已,可如今…… 然而,就在她即将落下之时,她的腰突然一紧,身子却一轻,一个人拦腰接住了她,然后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她定睛一看,看清了来人是枯木大师时,便如同见到救星一般,也顾不上问他是怎么到的这里,只指着里面焦急地说道:“周度和明月…他,他们在里面,大师快去救……” 枯木把食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然后小声道:“别出声,我轻功虽好,拳脚功夫却不济,所以只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先回去,等贫僧等待时机自会出手。”他说着突然一皱眉,然后抬手一看,居然是满手的鲜血!他惊道:“不好,你受伤了!” 陆小其硬撑着道:“一点轻伤,我没事。你不用管我,快去救他们!”枯木道:“不行,让我看看!”他说着就不由分说地强行将她翻转放在马车上,“嗤”一声猛地撕开她后背的衣服,低头查看了一下,然后用手按在她的伤口处,说了声:“你忍着点。”就猛地用力一拔,陆小其只觉得一股鲜血涌出,伴随着一阵剧痛,痛得她一声闷哼,猛地咬住了眼前一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枯木是练武之人,随时带着伤药,他拿出来撒了厚厚一层在陆小其的伤口上,血很快就止住了,枯木又“嗤”的一声撕了自己的僧袍给她包扎好,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好了,虽然有点深,还靠近脾脏的位置,但只要日后静养一段日子,便无大碍。” 陆小其从剧痛中回过神来,紧接着就发现自己刚才咬的居然是枯木的大腿!而她此刻正趴在枯木的腿上!她有点尴尬地支持着站了起来:“对不起……”枯木很自然地扶起她,语声柔和:“没事,你先在这里。我去看看他们。” 陆小其点点头:“好,多谢大师。”她说着又挣扎着要站起来:“我,我也去找些人来帮手。” 枯木忙道:“不可。”陆小其不解地道:“为何?”枯木的眼神深深地望着她道:“你去能找什么人来呢?找我师兄太远了,近的只怕没有适合的人,你是要找官府还是家丁?以周度的身份,你的身份,只怕都是不妥当吧?”陆小其咬咬牙:“我不管,总之我不能眼看着他死!” 枯木叹了口气:“哎,你还是老样子,总是这样不管不顾……好罢,你不必找人来。我答应你,决不让他死。”陆小其感激地道:“如此,便全仗大师了。”枯木却神情有些复杂,他转过脸去不去正视她:“如此你便放心了罢,你既能走便先走远些,免得到时候又要顾着你。”陆小其原本想摇头的,她既然不能叫人过来帮忙,又怎肯离去呢?但她想了想还是又点点头:“好,我听大师的。” 目送陆小其的身影从巷子拐弯处消失,枯木这才一纵身,贴着墙绕到院子后面的屋顶上去了。 可他不知道,他刚一走,陆小其的身影又从巷子处回来了,她刚才是骗他好让他安心的,所以等他一走她就蹑脚蹑手地慢慢走了回来,她实在不放心周度,她一定要看着他。 她忍着身上的伤口疼痛,努力爬上围墙边一棵不很粗壮也不很高的树,好在她身子轻,那树杈也承受得住她,她就坐在树杈上往里面看了过去。这时里面还在激战,枯木大师并没有出现,而那个原本没有动手的二寨主也加入了混战中,看得出他很想速战速决。 再看场中形势,明月和周度明显处于劣势,但看样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倒的。二寨主似乎有些急,毕竟这里是民宅,说不定已经惊动了一些人,若是别人去报官了,他也讨不到什么好,所以他大喝了一声什么,进攻突然就激烈起来,明月身上开始挂彩,周度肩膀上更是被重重砍了一刀,那鲜血飞溅的场面,把陆小其的心都揪了起来。 眼看周度和明月就要不支,楼上突然如大雁一般飘然飞下一人。他一边朝混战的几人靠近,一边将手中一根挽成圈的绳索抛了出去,那绳索稳稳地套住了二寨主的脖子,枯木见成功,立刻又飞身往外而去,二寨主便在猝不及防中被拖了出去,但他被拖出几米远后,就猛地一挥刀,砍断了那绳索。 枯木似乎早有准备,他这时立即又飞转,然后一脚踏在了二寨主头上作金鸡独立之式。二寨主好生恼怒,举刀就砍,可他怎么可能砍得到枯木?陆小其只见枯木毫发无伤地在空中飘来飘去的,中间还时不时地又踏回那二寨主头上,把二寨主气得哇哇乱叫,转着圈子对头上乱砍一气,他却不知道枯木正是要引导他转圈,他狂转狂砍了一阵后,头就有些晕乎乎起来,这时枯木突然落地,一脚踢飞了他手上的刀,又拿出一根绳索来,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然后朗声颂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诸位再不住手,便莫怪我杀了此人。” 那边明月惊喜道:“师父!” 七子兄弟一看二寨主被拿,正犹豫着要不要停手,二寨主却从怀里又摸出一把匕首,狠狠向后一扎,枯木很明显被他扎中了,但他的身子只是晃了一晃,手下却反一用力,勒得那二寨主直翻白眼。但二寨主毕竟也是个人物,即便这个时候,他还是用力向后面猛扎着,一下,两下…….枯木要勒住他,所以无法躲闪,也并不躲闪,只是手下紧紧地勒着不放。 明月他们在前面看着还好,陆小其在后面却看得好生触目惊心,只因枯木的灰白僧袍正从前面往后背正迅速地被鲜血染红,那飞速扩大的鲜红,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陆小其看着他微微发抖的身子,看着二寨主一刀一刀下去,她真想大叫一声:“快放了他!”可她不能,她手无寸铁,她只是个累赘,她一叫就只能更坏事。 第一百四十九章 等我 第一百四十九章等我 二寨主连捅了数下。(手打小说)枯木只是不放他,他便再也支持不住,脸色发青手脚发软,那刀也握不住,“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他一双手抓住脖间的绳索用力想扯开来,最后虽然没有扯开,却给自己争取到了一点空气,得以断断续续地说:“放开我,放开……”枯木手下自是不松:“让你的人撤走,到外面去!”二寨主无法,只好对七子兄弟道:“你们,先走……走….” 七子兄弟不过是二寨主请来的人罢了,他说让他们走,他们自然没有二话,立刻齐齐往后一退,退到了院门外。 明月跑过来抓住了二寨主正待捆绑,枯木却手下一松,软软地跌坐在了地上,明月这时才看到了他身上那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当下心里好惊:“师父。你,你怎样了?”枯木对他虚弱一笑:“还好,死不了。”他说着便想给自己包扎,可那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抖抖索索的连伤药都没有法子拿出来----他的力气已经在刚才用尽了。 明月见状好生心急,也顾不得慢慢捆绑二寨主了,只一个手刀下去就把他劈晕了过去,然后急忙俯下身去给枯木包扎。 这时陆小其也下了小树,里面周度和枯木都伤得不轻,她得进去帮忙,相比起他们两个来,她身上那点镖伤就不值一提了,所以她这时也不记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快步往里面跑去。七子兄弟在门外看到了她,也没有对她怎样,毕竟二寨主还在别人手里。 陆小其进去后,看着明月在给枯木包扎,就往周度那边小跑过去:“周度,你还好么?”周度的情形虽然比枯木好,但也并不轻,只见他肩膀上鲜血直流,口里却是一贯的轻描淡写:“没甚么。”陆小其见他说得轻松,人却歪歪地坐在地上用一手撑着,有些困难的样子,忙上去帮他扒开伤口处的衣裳,让伤口露了出来,她看着那血肉外翻的伤状。声音不由得抖了起来:“伤药呢,你有没有伤药?” 周度点点头,指了指胸口,陆小其忙伸手进去掏,很快就掏出了好几个瓶瓶罐罐,周度说:“蓝色小瓶子的就是。”她就把其他小瓶子放了回去,打开蓝色小瓶的瓶盖,把小瓶子里的药粉悉数倒在了伤口上,然后又撕了几条他身上本来就被划破得十分狼狈的衣衫,一圈一圈地给他包扎好了。 给周度包扎好后,明月那边也差不多包扎完了,可他神情却十分凝重,只因枯木实在伤得不轻,流的血也太多,如今已经面如金纸,昏死了过去,也不知道他到底挺不挺得过来。 陆小其扶着周度过去,两人看着枯木这样子都是一时无言。 这时外面突然又响起一阵刀剑之声,明月一听,紧张地拔刀又要出去,周度却拦住了他:“不用担心。是我们的人来了。”他看着明月狐疑的样子又解释道:“其实二哥包藏祸心的事我早就有所觉察,所以这次也做了准备,只可惜……他们来迟了一步,我们才险些着了二哥的道。” 外面的打斗没有维持多久就平静了下来,然后就见乔三提着刀带着十个人冲了进来:“三寨主,我们来迟了,你没事吧?”周度道:“只是受了点伤,不碍事。刚才和你们对手的那几人呢?”乔三跺脚道:“妈拉个巴子,跑了!” 不过他见周度和明月虽然都受了些伤,但确实无大碍的样子,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转身将身后的十人和周度做了介绍:“三寨主,这几位就是红帮派来相助的高手。” 那十人对着周度一抱拳:“见过周兄弟。”其中一人还拿出一封信上前来递给他:“周兄弟,这是我们帮主给你的信。”周度接过信来,却不看,只是放入怀中:“花帮主果然仗义,有红帮的兄弟们援手,我就放心了。”那人道:“嗨,当年也多亏了周兄弟的仗义,如今你有难了,帮主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周度也不跟他们多客气:“客气便生疏,我也不言谢了,只是眼下这事还没完,诸位得再跟我走一趟。”那人又一抱拳:“但凭周兄弟差遣!” 接下来,周度又转头问明月道:“你师父伤重,你是跟我们走,还是留下来?”明月咬咬牙道:“我自然跟你走,师父他……我留下了也帮不了他什么,只有全靠他自己了。” 明月说完便招呼了乔三。两人一起把枯木抬进了房里放好,他把乔三和自己的几瓶伤药都递给了陆小其:“施主……我师父就交给你了。”陆小其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料他的。” 明月交代完,又往屋里看了看,然后猛地一扭头,扛起地上昏死的二寨主,大步走向门口:“三寨主,我们走!” 事态紧急,不容多留,周度本来马上就要和他们去了,但他看着陆小其一直望着他,终于还是不忍心,转过来走到她跟前,握了握她的手:“你放心待在这里照料枯木大师,他们不会再找上来的。”他才来又要走,陆小其心中自是舍不得,但眼下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她自然也不能表现出来:“好,你去罢。” “此去或许可以……”周度本来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再说,他只是深深地望着她,那许多语言化成了简短的两字,握着她的手也紧了些:“等我。”陆小其轻轻咬了咬嘴唇:“嗯。”她不知道他本来要说什么。但她也不必去问,她只要去相信他,等他就好了。 周度走后,陆小其换了身上带血的衣衫,然后又烧了开水,拿帕子给昏迷中的枯木慢慢地擦着手脸,她原来还想给他换件周度留在这里的干净衣衫的,但又怕弄痛了他,所以便罢了。 灯光下,枯木脸色如纸,他闭着眼眸。那安静的面容愈发地显得清逸,此刻的他,没有了那或淡然离尘或狡黠轻笑的眼神,没有了不俗的风采,没有了高僧的强大气场,……抛开他大师的光环,眼前的他看起来竟是那般文弱,如同电影里那些典型的书生一般,总觉着让人有些怜惜。 不由自主的,陆小其手下的动作便轻柔了许多。 哎,枯木他……他明明拳脚功夫不济,可为了救周度他们,他竟似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了,当时他被二寨主捅那几刀时的情景,她是没有办法忘记的,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不是…….因了他之前答应过她绝不会让周度死的话? 其实,她当时虽然是情急要救周度,但也并不曾想要让枯木拿自己的性命去救人的,但……无论如何,她心里终究是愧疚的。 她给他擦完了手脸后,在床前守了一阵子,见他一直没有甚么动静,就拿张凳子搬到窗下坐了,然后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明月,心里忍不住思绪乱飞:哎,不知道枯木大师会不会有事,也不知道周度此去会不会有危险……她一直想着这些,怎么也睡不着。 她自己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床前的油灯都已然燃尽,月光洒进屋来,照在地上,也照在她的身上,她靠在窗边一动不动的身影,在月光下犹如一尊少女朦胧的画像。 枯木就在这时微微睁开了眼睛,载朦朦胧胧迷迷糊糊中,他看见了窗前的少女。那侧影,那神情,是那般熟悉,那般的熟悉…….他忍不住低低叫了声:“静儿……” 陆小其听见枯木的声音,忙起身走过来:“大师,你醒了么?”枯木伸出手去,试图握住什么:“静儿……”陆小其这回听清了他叫的什么,心头不由一震:甚么?静儿是自己前世的小名,这个世上只有周度知道,枯木怎么可能会知道?而且就算他知道也应该不会这么亲昵的称呼她才对。 也许,只是凑巧同名,他叫的该是另一人吧? 但凡一个人在不清醒的状态下所呼唤的,定是和他关系不一般的人,这位静儿,想是于枯木大师颇有渊源,而且是他很重要的人罢。她想到这里,又看到他一直伸着的手就有些不忍心,俯身去抓住他的手塞到了被子下面:“静儿不在呢,你先睡会。”可枯木却抓住了她的手不放,他望着她,似乎看见了一张并不相同但又十分神似的脸:“静儿,你莫要任性…….我答应你就是…静儿……你莫要淘气……” 陆小其看他那神情,虽然并不清醒,却一脸的宠溺,而且那微微翘起的嘴角边,还带着会心的微笑……这样的神情,她从来没有在枯木脸上看见过。她叹了口气,终是不忍去抽出手来,反正在她以前那个时代握握手也没有甚么的,他既然并不清醒,就让他握握,自己便暂时冒充一下他那位“静儿”罢。 可枯木这时突然又甩开了她的手:“公主,你莫要再来,贫僧不会再见你的了。” 陆小其心道:公主?应该就是高阳公主吧?可前面叫的静儿又是谁?哎,算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去猜这些作甚么。 枯木又说了会胡话后,就沉沉睡过去了。 第一百五十章 幕后的人 第一百五十章幕后的人 陆小其睁了睁眼皮,有些沉重,连睁了好几下才终于睁开来了。(手打小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枯木,他此时正低眉垂眼,双手合十,在地上打坐。陆小其一惊,坐了起来,然后发现自己正和衣躺在床上,本该在床上的人却在下面打坐。 她狐疑间,枯木抬眼对她微微一笑:“施主醒了么?贫僧已经准备好了粥饭。”陆小其有点不敢相信:“什么?你伤得那么重还去做饭?”枯木从地上施施然站起来:“你瞧贫僧像是伤得很重的样子么?” 陆小其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你昨天明明……”他明明中了很重的伤,血流了一身,昏迷不醒的,如今怎么这般精神了?枯木见她惊讶得嘴巴都有点合不拢了,当下也不卖关子了:“施主是不知道,贫僧的身体较常人特殊些,只要不死,无论受怎样重的伤,总是能在第二天就好起来。” 陆小其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你昨儿那样子,可吓死人了!”她说着就下了床,自去洗漱了,不过她可不比枯木,腰间那伤仍然痛得很,跨过门槛的时候用力一抬腿,就痛得她“嘤咛”了一声。枯木立刻过来扶住:“你没事吧?”陆小其故意愁眉苦脸的道:“小女子可没有大师这般好的体质,受伤了的话该痛多少天还是得痛多少天,真是命苦呀。” 枯木见她明明是真的痛了,还能说成玩笑一般,不由笑着摇摇头:“你呀,总是这样……”他说到这里却又停住,问:“要不然我再替你换一次药?”陆小其忙道:“不用了,我吃完饭就回去,不劳烦大师了。”他虽然是个和尚,但到底是男的嘛,昨天是情况危急,所以也顾不上男女之别,如今哪里还要他上药? 枯木见她这样说,也不勉强。 等陆小其洗漱回来之后,枯木已经盛好了粥,陆小其低头喝了一口,很是惊喜:“大师,你做的粥真正是好喝,我从来没有喝过这般好喝的粥。”枯木也不谦虚:“这是自然的,我们出家人不能沾荤腥,也不能吃辛辣提味之物,独独剩下白粥乃家常便饭,总要比旁人做得好些才是。” 陆小其笑道:“改日大师便教教我煮粥,成么?”枯木笑望着她,很自然的应道:“不是已经教过你么?”陆小其作了个惊讶的表情:“咦?”枯木啊了一声,似乎才回过神来的样子:“不是说你,是说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陆小其指着枯木笑得好生狡黠:“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哪个人。”枯木问:“谁?”陆小其见他心情甚是轻松,也不怕说出来:“昨晚大师一直不停地叫一个人的名字呢。” 枯木瞥了她一眼:“是么?”陆小其点头:“嗯,叫做什么什么静儿……”枯木并不吃惊,只意味深长的又看了她一眼,道:“那便是公主的小名。”陆小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印象中一直以为高阳公主就叫高阳,不过仔细想想,高阳应该只是封号,她另有小名才是对的。 只不过,这高阳公主不仅仅穿越前和她同住一条街又是她的校友,甚至这穿越后的小名竟也跟她一样,真真是巧得很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拍门声,同时还夹杂着凶狠的声音:“快门,快开门!”陆小其一听这来势汹汹的样子,不由得就一惊,难道二寨主的人又来了么?不过也不对,他若是派人来,不可能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拍门吧? 枯木也觉来者不善,他放下碗筷,顺手从旁边扯了一块布来,然后“哗啦”一下将桌上的碗筷都扫了进去包好,然后“砰”一声扔到了窗外墙角的一堆枯树枝旁。然后他就一手揽住了陆小其,说了声:“小心了。”就带着她几个连纵飞到了屋梁之上的一处隐蔽地方,从下面看上去是很难觉察到有人的。 陆小其紧紧地抓住旁边的梁柱,小声问道:“大师,你说会是甚么人?”枯木低声道:“嘘,进来了。” 外面的人似乎是叫门叫得不耐烦,直接破门而入了,一阵杂乱急快的脚步中,有人大声喝道:“给我搜!各个房间都仔细的看好了!”然后就听到好些人同时应道:“是!” 听那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来的人当真不少,少说也有几十人之多。 很快,他们现在所处的这间房里也“呼啦啦”冲进来了十几个人,陆小其看得真切,这些人原来竟是官兵!这下她就有些不明白了,官兵为甚么会来这里?若是因着昨晚打斗被人发现了报案的,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来呀。 官兵们搜查起来可真是野蛮,掀桌提凳翻箱倒柜的,一下子就把屋里翻得个乱七八糟,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还有的往头上看了看,觉着屋梁上也藏不住甚么人,就懒得去看了。众官兵折腾了好一阵,就都去回了其中一个小头领模样的人:“没有!”那小头领一扬手:“出去别的地方看看!” 陆小其长长出了一口大气,好在枯木刚才把碗筷给扔了出去,若不然让这些官兵见着了,只怕很难就这样轻易就过关了。 外面也听得“砰砰乓乓”翻腾了好一阵子,想是没翻出来甚么,动静就慢慢地小了下去,陆小其心里一阵庆幸,幸好昨晚烧水的时候顺手把换下的血衣也烧了,要不然给官兵们看到,只怕又是麻烦。 动静是小了,但这些人并没有走,过一会房里又进来了一队官兵,走在前头的是个当官模样的人,他身后跟着两个衣着体面瓜皮帽马褂子的中年男子。那当官的在屋里环视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后,就挥挥手让其他官兵退下了。 待房里只剩下当官的和另外两个男子时,那当官的就打着十足的官腔开口了:“赵五爷,你咋咋呼呼地把本官找来,说这里藏着个土匪头子通缉犯,可眼下我的兄弟们给折腾了一番,连个土匪的毫毛都没见着,你说,你这可是故意戏弄本官么?”其中一个一脸肥肉口鼻四方的中年男子忙躬身陪笑道:“大人说笑了,在下哪敢戏弄您呢是吧?我确实是接到消息,说这里是一个土匪头子的窝点,所以才来私下通知大人,本想是为大人提供一个立功的机会,可惜…….呵呵,让那狡猾的土匪给跑了。” 当官的不紧不慢道:“是跑了呢,还是根本没有?”赵五爷立刻道:“肯定是跑了!您瞧,那厨房灶膛的灰还是热的,他们一定是吃过早饭才走的。” 当官的不置可否:“哦,你说跑了就跑了呀?”赵五爷立刻点头哈腰道:“呵呵,这个当然不是在下说了能算的。”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入了那当官的手中:“大人辛苦了,在下害得大人白跑了一趟,真正是该死,这点银两就给兄弟们打个牙祭吧。” 那当官的拿了银票,口风也转了:“其实吧,这个地方确实有些可疑,待本官回去后再好好查查,看看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说不好还真是土匪头子的窝点。”他说着就站起来:“我衙门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两个中年男子正要跟出去,那当官的却道:“你们不用送了,等我们走之后再出来吧,太殷勤了旁人看着不好。”他其实是想独吞了那些银子,若是赵五爷跟着出去,让底下的兄弟们知道了大家都要分上一份,岂不是少了许多? 两个男子只好送到房门口就算了。等那当官的去了,赵五爷就对着门口“呸”了一声,骂道:“就知道银子!” 这时另外一个瘦些的男子有些狐疑道:“五爷,你说那马先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明明说好今儿一早让我们过来拿人的,还保证男的女的一起并拿,怎么一早就没有信了,这人也不见影了?” 赵五爷只是心疼他的银子:“那个千里马?我管他去死!你当他是甚么好人了?只不过他凑巧是马姨娘的堂哥,我又正好用得上他,所以才和他打交道来着。”他说着又气哼哼地:“这家伙拿我的银子不少,可事儿就没有一次办成的!上次说帮我劫了庄家的老三弄他个家破人亡,结果只收了人家区区一百万两就放人了!之后又说把庄家的四少夫人留在山上给他们当压寨夫人,好让庄家丢尽颜面,结果呢?人家还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他是越说越气,一脚踢飞了旁边一个凳子:“***!这次又说能抓住土匪头子和庄家的婆娘通奸,让我去报官,结果不是又白白的浪费我的银子?哼,这个家伙,还不如去死了的好!” 他在下面这样说来,把个上面的陆小其听得又惊又怒,原来那些事情都是眼前这家伙使的坏!只不知道这家伙是甚么人,竟要这般害他们庄家? 第一百五十一章 要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要人 下面的赵五爷骂骂咧咧发泄了一通。(手打小说)正准备离去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有些惊疑的少女声音:“这里,这里发生了事,怎么这样乱糟糟的?”那赵五爷回头一望,只见一个十三四岁模样儿十分灵秀的小丫头站在门口,正狐疑地看着他们。 陆小其在上面听得这声音,心里立时一紧:是小铜!不知道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了?她万一要跟这个居心叵测的赵五爷说漏了什么的话,那就十分麻烦了。 下面小铜看着眼前这两个陌生男人,心里头也在掂量着:这院子里到处都被翻得乱糟糟的样子,看起来很是不妥,而这两个男子也是面生得很,不知道到底是周先生的人,还是其他什么人。 赵五爷突然看见一丫头,心思就转开了:“哎,你是谁呀?”小铜犹犹豫豫地道:“我……找人的。”赵五爷上下打量着她,问道:“找人,找谁?你跟这里的人很熟?”小铜年纪虽小,但到底心思机灵,所以她对面前这两个未确定身份的陌生男人说话自然很有保留:“我……找我家奶奶,她之前说过到表姨家来走走的,半天没回。我就过来看看。” 赵五爷一听“奶奶”二字,就十分兴奋地追问:“哦,你家奶奶是谁?”小铜看着他们两个,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我家奶奶…….你们又是谁啊?是这家的人么?”赵五爷连连点头:“对,对,我就是这家的人,你家奶奶到底是谁?”小铜还是不能确定他的身份,眼见这里乱糟糟的一片,又不见陆小其的人,当下想了想就准备回转:“我家奶奶既不在就算了。” 赵五爷一听急了,急忙跑上去拦住小铜的去路:“哎,先别走!”小铜做出惊怕的样子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他:“你,你想干什么?”赵五爷却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递过去,很是诱惑地道:“丫头,不要怕,我就是想问问你家奶奶是谁,你看,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只要一说,这银子就归你了。” 小铜之前还只是狐疑,如今一看对方想用银子来诱惑她,就基本上确定了他们两个不是什么好人,但脸上却装着欢喜的样子,接过银子道:“我家奶奶就是李家的大夫人啊,你们见着没有?”赵五爷皱眉:“李家的夫人?不会吧?真是李家?不是庄家?” 小铜摇头。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煞有其事地往四周打量了一下:“啊,想是我走错了,表姨奶奶家应该在隔壁的巷子才是。”她说着就歉意的一礼,准备退了出去:“实在抱歉,打扰了。” 那赵五爷很是沮丧,劈手抢过小铜手里的银子:“哼,走错门了还敢要银子?抢啊你?”他说着就气呼呼地带着身边那男子走了:“走!”小铜在后面假装委屈地跟着出去了,嘴里还配合着小声嘟嚷:“这位老爷怎么说话不算话的。” 他们这一走,上面的陆小其就松了好大一口气。 确定他们走远了后,枯木才带着陆小其从屋梁上飞了下来。陆小其一下来就忙碌起来,手脚不停地把屋内的衣物都收拾了:“这里是不能再住了,只怕官兵很快就会过来查封。” 枯木有点不解她这时候还收拾衣物做什么:“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陆小其道:“好,快了,快了,再等一下。”她舍不得那些衣物,那都是她和周度在这里穿过的,尽管都不是什么值钱的料子,但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却是很重要的。 陆小其回到庄家的时候,一进院门就看到了小铜正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见她回来,小丫头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奶奶,奶奶,你到哪里去了?我刚才还去找过你,可是……” 陆小其作了个不用急的手势:“我知道。那里现在已经不能住了,你以后也不要去了。”她说着把手里的包袱递给了小铜,然后一手撑着受了伤的腰,慢慢儿走进去:“这两天你便去替我找个差不多的宅子买下来,免得以后周……他来了没有地方落脚。” 小铜狐疑地道:“那里到底放生了甚么事情?”陆小其道:“哎,这件事……我待会再跟你说。”她说着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怎么会去那里找我?莫是有什么紧要事?”小铜点头道:“是呢,是有件事要跟奶奶说……”她正要说下去,陆小其脚下突然拌了一下,那腰也跟着闪着了,立时痛得她呲牙咧嘴地低呼了一声痛,小铜急忙扶住了:“奶奶,你怎么了?” 陆小其痛得说不出话来,她让小铜慢慢扶进屋后趴在床上,才开口道:“我腰上受了一点伤,你帮我上点药,不要跟其他人说。”小铜闻言急忙松开陆小其腰背间的衣衫,然后就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啊,可伤得不轻,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小其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昨晚有人来偷袭周先生,所以我就受伤了,不过还好,没什么大事。”小铜惊道:“难怪得。我去到那里的时候,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陆小其不想再说这件事情:“是了,你刚才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么?”小铜小心翼翼地帮她换着伤药:“哦,是这样的,今儿一早,外面突然来了两个人找你,他们说自己是小少爷的……小少爷的……亲生的爹娘……还说一定要见着您。而且这两个人看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一时半刻见不到奶奶就急了,乱嚷嚷,奴婢和画眉姐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稳住了。” 陆小其很是惊疑:“是么?”当初召召抱过来的时候,是庄老爷一手操办的,她并不知道召召的亲生父母是谁。不过庄老爷一向是个做事谨慎周全的人,庄家抱养的长孙,怎会会允许这种亲生父母找上门来认亲的可能性发生呢? 陆小其沉吟着,最后还是决定了,人家既然找上门来了,不管怎样总是要见一见的,当下她就吩咐小铜:“既是这样……你这就带他们过来吧。”小铜麻利地收拾好手里带血的布带,然后扶了陆小其坐下:“是,奶奶。” 陆小其刚坐下来喝了杯茶,小铜就带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过来了:“奶奶,这两位就是……就是要找您的人。”陆小其身上有伤,刚回来又有些疲惫。此刻便整个人都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但一双眼睛却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一对男女,只见他们大约二十四五,年纪都不大,身上穿着的是寻常老百姓常穿的青布衣衫,男的瘦瘦弱弱,小眉小眼,一副胆小却不失小聪明的样子,女的长着一张大脸盘,浓眉大眼的看起来有点彪悍。 这对男女见了陆小其,似乎有些紧张。胡乱地行了礼:“见过四少奶奶。” 陆小其点点头:“请问两位如何称呼?”女的抢先回答道:“回***话,我叫大花,这是我相公,冯贵,我们就是银哥儿的亲生父母。”冯贵这时用肘子撞了一下这叫大花的,给她使了个眼色,大花急忙又补充道:“这银哥儿呀,就是让你们庄家抱养的那个孩子。” 陆小其“哦”了一声,吩咐一旁的小铜:“还不快看座?”小铜急忙搬过来凳子:“两位请坐。”这两夫妻倒也不甚客气,呵呵笑着就坐下了。 等他们坐下后,小铜又上了一些平时待客用的果子和点心招呼他们吃,这两位大概很少吃到这些东西,假装客气了几下,就忍不住拿起来猛吃,一边吃一边鼓着腮帮子含糊地赞道:“嗯,嗯,好吃,好吃,这有钱人家的东西就是好吃!”两人这一吃就停不了嘴了,两手左右开弓地吃了起来----当真是嘴里吃着,手里拿着,眼里还望着,那样子把旁边的小铜看得偷偷地直乐。 等这两位把桌上的点心果子全部一扫光之后,陆小其这才轻咳了一声,问道:“两位突然至此,不知有何事呢?”那两夫妻对望了一眼,然后仍然是由大花回话,她用力吞咽下最后一口,拍着手上的点心碎末:“呵呵呵,实在对不住奶奶,我们这回来吧,是想把孩子要回去的。” 大花此话说得好生轻松,却惹得陆小其立即皱眉,严肃地道:“冯家嫂子,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家召召当初抱过来的时候,应该已经跟你们说得十分清楚了。怎么可能再给你们抱回去?”那大花却很有些理直气壮的:“哎,我们怎么就不能要了?你们当初抱我家孩子的时候,又没有立下什么契纸,我们现在想要回去了,有什么不对的呀?” 陆小其心道,庄老爷竟连契书也没有跟他们签么?按说这不应该呀。但此事毕竟不是她操办的,再者庄老爷确实也没给过她什么契书,所以她对此事也有些拿不准了,但她并不会因此就让人给拿住了:“哦?既没有契书,你们又如何能证明我家召召就是你们所生,又如何能再要回去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赵五爷其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赵五爷其人 陆小其这一说,冯家夫妻两一时就被噎住了。(手打小说)但那大花很快就大声反驳道:“是没有契书,但银哥儿就是我们的!他屁股上有一颗红痣,胸脯子上又有一小块青色胎记,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绝对是错不了的!”冯贵在一旁也帮腔壮势道:“对,就是,就是我们家的!” 他们说的这些确实没错,召召身上的确有这些胎记,但陆小其并不认为这能代表什么:“呵,能知道他这些胎记的,就都是他的生身父母么?只怕他家邻居亲戚们,知道的也不少吧?”说实话,她这句话可不是为了找理由而找理由,她是真的很怀疑这对夫妻的身份。 这大花见说不过陆小其,就有些急了,一下子站起身来,叉着腰做出一副要撒泼的样来:“哎呦----我说这位夫人,你可是想赖皮不认账了?你要是不认,我就天天到你们家大门前哭闹去,我就不信,这世上还就没有天理了!” 陆小其冷笑了一声:“既如此。那我们也不必多说了,两位只管去哭闹试试!”她说着冷声道:“送客!” 冯贵夫妻一看陆小其不吃这一套,心里就有些慌了,那冯贵急忙拉了拉大花的手,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大花也觉着这样下去不好,就使劲地给冯贵使眼色。两夫妻一番沟通下来,那冯贵就被大花推了出来,口气也变软了:“呵呵呵呵,这位奶奶别上火,刚才的话是我们说的不好,实在是对不住…….其实我们吧,本来是不应该来打扰您的,也不应该要回银哥儿,但,但这不是有了难处么?” 陆小其冷眼看着冯贵夫妇,看他们到底想说什么。冯贵顿了顿见陆小其没有回话,只是静等着他的下文,忙舔了舔嘴唇又道:“其实,其实我们就是那个,那个……手头有点紧,看看四少奶奶能不能周济一点?” 陆小其一听对方想要钱,心里就越发地怀疑他们,但她却不露声色地问道:“哦,原来不是想要人的?好,两位倒是说说,究竟想要多少呢?”大花忙伸出五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呵呵。我们也不贪多,就五百两,就五百两!呵呵呵,你们庄家这么有钱,这点钱应该不在话下是不?” 他们正在屋里说着,外面突然响起了温大妹担心的声音:“哎呀,我的个小少爷呀,这就到了呢,你这样急作甚么呀?走慢点走慢点,小心摔倒了呢。” 说话间,温大妹就从背后扶持着小召召,跟在摇摇晃晃的他身后走进了屋----召召自从学会走路之后,就十分爱走路了,只是他总也走不稳当,所以这段时日温大妹累得够呛----她既不能不让小少爷走路,也不能不时刻看着他免得他摔倒,她的神经呀,一天到晚就都是紧绷着的。 召召进屋后,就欢笑着冲着陆小其张开小手臂来了:“娘----”陆小其本来是想让温大妹把召召抱走,不想让他看到这对不知是真是假的“亲生父母”的,可她这会儿却又有了一番心思。所以就改变了主意,一边对召召笑着伸出手去,一边拿眼角儿看着冯贵夫妇。 旁边的冯贵夫妇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立刻冲上前来,一边对召召展开双臂,一边带着哭音嚎叫道:“银哥儿啊----”召召似乎对“银哥儿”这三个字很有反应,转过头来滴溜溜地看着冯贵夫妇,但却没有回应他们的热情,只一副看着陌生人的不解表情。大花尴尬见状就拿手抹着眼睛,十分伤心的样子:“呜呜呜,银哥儿啊,你不认得我们了么?我们就是你的爹和娘哇。”冯贵的手却还伸在那里:“是啊,银哥儿,我是爹爹啊。” 可就在这时,召召突然伸手指着她和冯贵,奶声奶气地骂道:“骗子,坏银!”大花见才两岁不到的召召这样指着他们骂,忍不住楞了愣神,然后马上又哭起来:“儿呀,不认得娘了还骂娘啊……”她说着就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猛往冯贵的身上撞:“哎呀,当初说不送人不送人你偏要送,如今孩儿都不认得咱们了,我不活了我……” 陆小其看着眼前这场景,心中冷笑了一声,虽说召召是不懂事,但他从来没有骂过谁是坏人来着,不喜欢最多哭一哭罢了。而且,尽管这两夫妻哭天抹泪地。但他们初见召召时,那眼神里透着的神情陆小其看得一清二楚,那就不是一个当父母的人应有的眼神! 陆小其此时再也不愿浪费时间跟这两日磨蹭下去了,她猛地一拍桌子:“哼,你们好大的胆子,诓人居然诓到我头上来了!来人,将这对骗子送到官府去!” 小铜应了一声,立刻到外头招呼人去了,不一会就叫了几个身强力壮气势汹汹的家丁过来,他们手里拿绳索的拿绳索,拿棍子的拿棍子,冲上来就要绑人,冯贵夫妇一见这架势,吓得脚下一软,立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陆小其挥手让几个家丁停了手:“要我饶命?那好,你们就老老实实干干脆脆地给我招来,多一句废话我便立即送你们去官府!”冯贵夫妇看起来确实是吓得不轻,这会儿招得那叫一个快:“回夫人的话,我们确实不是你家小少爷的亲生父母,是,是有人让我们冒充来着,他……” 陆小其听到这里却打断了他们的话:“慢着。”然后挥挥手让家丁们退下了。才又问道:“到底是谁让你们冒充的?”一说到这人,两人显得有些为难,刚才一直很泼辣的二花推了推冯贵,表示让他说,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回夫人,他,他就是赵五爷呀。”陆小其心里一凛,不知道他们说的这个赵五爷是不是她今儿早上见到过的那个赵五爷,当下紧接着又问:“哦?这赵五爷是何人,为什么要你们来冒充召召的亲生父母?” 冯贵把赵五爷的名字说了出来后,便也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了。这会儿也就象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哎,这赵五爷呀,全名叫赵祖贵,是我们的一处远房亲戚,在靖州是做药材生意的大老板,有钱得很,可也吝啬得很……这不,我和大花从南方过来逃难,想到他这里落落脚,他愣是不答应,想问他借点儿银子,他也一毛不拔!后来被我和大花缠得急了,就教了我们一些话,让我们过来你这里闹,说是闹大了他就给我们银子。可我们…我们毕竟是小地方来的人,惹不起大户人家,所以犹豫了好几天也不敢来,今儿好不容易来了,也不敢大闹,就想讹点银子算了……”冯贵说到这里就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哎,都怪我们一时糊涂啊,夫,请千万饶过我们啊。” 陆小其盯着他们:“你们说的可都是真的,一句谎话也无?”冯贵和大花两个急忙在下面指天发誓:“这次我们说的真是实话,要是有半句不实,就让老天爷立即将我们劈死!不,将我们全家都劈死!” 陆小其相信古代人不会乱发誓,所以盯了他们好一会后,缓缓道:“小铜,拿五两银子过来,送客。”看在他们和陆家一样是从南方逃难过来的,加上胆子也不散太大的份上,她便不想再去追究他们,况且这两个小人物也没有任何追究的价值。 冯贵夫妇万没想到这讹人败露还能拿到银子,急忙磕头,千恩万谢地去了:“感谢夫人,感谢夫人。夫人真是好人,好人啦,我们实在是有眼无珠,黑了良心……” 冯贵夫妇走后,陆小其唤来画眉,郑重道:“你去派人给我查查一个叫赵祖贵的人,人称他赵五爷,是在靖州城做药材生意的。要小心些,千万不能让他发现了。” 看来赵五爷此人很好查清,画眉当晚就过来回话了:“回奶奶,不知您要查的赵五爷,可是这一位?”她说着手中抖出了一张手绘画像,上面画着一个肥得跟猪头似的,口鼻四方的家伙,尽管古代的画像和本人会有所差别,但由于标志性太过明显,陆小其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她早上见过带官兵去抓人的赵五爷! 看来,这怂恿冯贵夫妇来闹事的人,也是他了。 她当下沉声道:“不错,正是他。”画眉放开画像,继续汇报:“奶奶,若是此人,倒不难查。他家祖籍梁东,十多年前就到了靖州,一直在做药材生意,且做得不错,靖州的药材行中除了庄家就是他了。”陆小其点点头:“那他和庄家可有什么过节?”画眉摇头:“若说私人恩怨,倒是没有,。可他毕竟和庄家是生意对头,这中间……就有些不太好说了。”画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总之表面上看起来他对庄家是挺客气的,尤其这一两年和二少爷走得还挺近的。” 陆小其皱了皱眉:“哦?这就奇了。”这位赵五爷若真和庄家没有什么仇怨,为何如此憎恨庄家,要三番五次的用恶毒手段来害庄家?难道这一切都只因为他和庄家是生意上的对头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撞破 第一百五十三章撞破 陆小其一直派人留意着赵五爷的动向。(手打小说)但近段时日里,他并没有再多的动作了,不知他是想消停一阵,还是因为自个也头痛的很?听说这些日子他家后院闹得十分厉害呢。 七月七日,七夕夜。 庄家的女眷丫鬟们斋戒沐浴后,都穿上了色彩明艳的新衣裳,蝴蝶一般穿梭在庭院里的一处人工湖边的空地里,各自准备好了新巧的手工和针线准备乞巧(七夕风俗,意为向织女仙子乞求智巧),湖岸上陈列满了巧果、莲蓬、白藕、红菱,五子(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鲜花等,而中间的是一鼎用来祭拜织女仙子的香炉。 女人们手里都拿了香,先是府里的奶奶们,然后是丫头们,一个个轮流在供桌前焚香祭拜,默祷心愿。七夕是古代甚为隆重的的女儿节,女人家在这一天不仅可以乞巧,还可以乞子、乞寿、乞美和乞良人的。 众人拜过之后,就在明月下坐着一边吃水果饮茶聊天,一边看着一些丫头们玩着乞巧的娱乐节目,一是卜巧。就是用卜具问自己是巧是笨;另一种是赛巧,即谁穿针引线快,谁就得巧,慢的称“输巧”,“输巧”者要将事先准备好的小礼物送给得巧者的。 丫头们嬉戏玩乐,很是欢喜,一年到头里,只有这一个“女儿节”方得主家放宽了去过,这是真正属于她们自己的节日,不似平日的节日,下人们总是里里外外地忙个不停,好让主子们享受,哪里还能过得什么节来? 陆小其一边望着这些妙龄少女们玩乐,一边和白兰李雪魄孙凤鸣三人闲聊着,但心思却已飞出了老远,今儿周度派人送过信来,说是今儿个晚上来见她,可她身为庄家的主事奶奶,这样的节日总是要主持一下的。 她坐了一阵子后,就突然用手捂住了胃部,然后一副难受的样子,一旁的白兰关切地问道:“小其,你怎么了?”陆小其皱着眉头答道:“有点儿不舒服……三位嫂嫂,你们聊着,我先去休息一阵子。”她说着就由小铜扶着慢慢儿去了,白兰本来想送她的,但被她婉言谢拒了。 陆小其一走出众女的视线。脚下立刻加快了,匆匆往大门口去了:“小铜,马车准备好了么?”小铜点头:“放心呢,奶奶。” 两人快到大门口的时候,陆小其停住了脚步,小铜先上去,手里拿着一些巧果子笑吟吟地朝门房走去:“门房大哥,今儿七夕,姐妹们多做了些巧果,便来分一些给你吃。”门房十分欢喜:“哎呀,多谢多谢,还是小铜姑娘好,姑娘是四少奶奶身边的红人儿呢,居然还能想到我来。”小铜依着门口,不经意地挡住了门房的视线,笑道:“什么红人不红人,不都是下人么?” 这边陆小其一见,立刻抖出手里一件丫头们也常用的披风披好了,低着头快步从大门出去了。没法子,今晚这样的日子,若是叫人看到她出去便不太好。所以才想了个主意让小铜引开了这门房的注意力。 陆小其出去果然见一辆马车在等着,便快步上前,一揭帘子就上了去,低声吩咐道:“去天成街。”那车夫应了一声:“好咧----”就打马走了。 殊不知,就在这时,正有一辆马车从另外一个方向过来停住了,庄家三少爷在车上狐疑地看着前面刚走的马车,他身边的小五咦了一声:“刚才那不是四少奶奶么?怎么今晚上还出去?还是一个人出去的?”三少爷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哪里是四少奶奶?看花眼了罢。”小五不信地眨巴着眼睛,小声嘀咕道:“不是么?看着可象了。” 三少爷又看了看前面那辆马车,道:“小五,你先回去,把我卖给雪魄的东西送给她,我还有些事儿,待会就回。”小五“哦”了一声下车了:“少爷,那我进去了,您也快些回,莫让少奶奶太挂心。” 三少爷点点头,对车夫道:“走吧。”车夫问:“要去哪里?”他说:“就往前面走。”等马车开走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跟着前面那辆马车就是。” 就这样,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天成街去了。 天成街今儿也好热闹,许多百姓家的姑娘都一起集到这里来拜织女,一个个穿得花儿似的,欢声笑语不断。陆小其下了马车付了钱,就在街上慢慢地走着。后面三少爷的马车很快也到了,他却没有下车,只是遥遥地看着陆小其,此时的他是担心多过狐疑。陆小其一个丫头都没带就这样出来,万一有个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陆小其走了一小会,见四周确然没有什么熟人,就又上了街边一辆马车去了,三少爷也立即让车夫紧跟着去了。 陆小其的车一直往前走,那方向很明显不是回庄家的,走了一阵后,那车突然就转进了一个巷子,三少爷在后面越看越是狐疑,也跟着进了巷子。 转过巷子的另一头后,陆小其就在一处小院子外面下了车,三少爷在后面看着她走上前去,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就推门进去,然后“吱呀“一声又关上了,门内却依稀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和陆小其柔柔的回应声。 三少爷坐在车上看得好生惊疑:这样的晚上,她一个人到这里来干什么?而且里边还有男子,他们说话的声音听着似乎也很……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再说陆小其进去后,就被周度一把拥了入怀,他似乎等了很久的样子,抱得她紧紧地:“你可是来了,府里的事都忙完了么?”陆小其轻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忙不完也要来。谁让你在这里等我呢?不过让你等等也好,你才等几个时辰,我可是常常要等几个月呢。”她说着稍推开他,拿出一袋巧果,捡了一块送到他嘴里:“来,吃一个,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呢。” 周度嚼了几口:“嗯,好吃。”陆小其故意撇着嘴:“不信,我拿的甚么你都说好吃,难道就没有一次不好吃的么?定是撒谎的。”周度却柔声道:“只要是你带来的,便是枯草也是好吃的。”陆小其撒娇道:“不依不依。你如今可学会嘴甜舌滑了。” 两人好久不见,却不进屋,只是在明月下紧挨着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边吃着巧果,一边轻笑着,一起看着天上的繁星。陆小其眯起眼睛笑道:“周度,你知道哪颗是牛郎星和织女星么?”周度摇头,她便抬手指给他看:“看,那边,那边,最亮的那两颗星就是了。” 两人依偎着看了一阵,陆小其嘴里就油然轻轻念出了杜牧的一首诗: 红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 卧看牵牛织女星。 她念完,便抬头看着周度的脸,心里满是幸福。尽管只能数月一会,可他们不是比牛郎织女好多了么?只要他心里有她,她心里也有他,即便不能在一起长相守,总也比这世间许多痴男怨女强多了。 周度却望着牛郎织女星,似在想些甚么,嘴里低低道:“牛郎织女,七夕才得相会么?静儿,终有一日……”他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将陆小其拥入怀中,用手轻轻地怜爱地抚着她的发丝,那嘴角却透着一丝坚毅,似乎他已经打定了某个主意。 陆小其没听清,笑着问道:“你刚才说甚么?”周度只是摸着她的头发:“没甚么。” 第二日一早,陆小其早早便出了门,她虽是不舍得周度,但今儿庄家还有许多事,她不得不回去处理,只等一处理完就再过来。这回周度是真的要住上三五日,只因他现在已经当了凤凰山的唯一寨主,忙得很。来一次不容易,既来了便要多住几日。 陆小其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甜蜜一笑:其实周度这次本来也是没时间来的,但他因为以前听陆小其说过七夕也叫情人节,是恋人们的节日,所以便忙里抽闲赶了过来和她相会。 陆小其一边脸儿绯红地想着昨晚的缠绵,一边抬脚往外面走去,她迈出门槛,又回身拉好了大门,正欲出去找马车时,突听身后一人幽幽地轻轻地唤了声:“小其。“ 她听得这声音,不由浑身一颤,一时间脑中乱哄哄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慢慢儿转身,慢慢儿,慢慢儿的…….终于看见了三少爷,此刻的他,正坐在院门口不远处的石阶上,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和昨儿比起来,他似乎突然瘦了不少,那眼眶儿都陷进了了一些,嘴唇还有些发白,似乎很没精神的样子。而他的眼神,她一时竟不忍去看,那里面交织了太多的东西,她分不清是甚么,但看得出最多的却是痛心。 见了三少爷这样的眼神,她也不知怎的,心里就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愧疚,连刚才的惊慌都盖住了,她低下头,嘴里低低唤了一声:“三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奸夫是谁 第一百五十四章奸夫是谁 陆小其叫完这声三哥。(手打小说)又问了一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三少爷却没有再说话,他缓缓地站起身,向陆小其这边走了过来。她却只是低着头不敢去看他,很明显的他已经知道了她的事情,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此时的他。 他会怎样对自己呢?骂她是贱人,掌掴她,还是愤怒地责问她? 三少爷的脚步走得有些慢,似乎他的脚麻木了一般,但他走到陆小其身前的时候,并没有停下,而是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半晌,陆小其终于抬头,她望着三少爷那有些沉重有些凋零的背影,不知道要怎样反应。他既没有骂她也没有问她,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走了,她心里却反而更乱。他,他是不愿意再跟她说一句话了么? 她很清楚,在古代女子私通是何等的罪名,前不久她刚刚处理过一桩的,没想到如此之快就轮到了自己头上。她实在是不知道三少爷到底会怎样对她。他会跟庄家人说么?会要求按照家法处置她么? 陆小其站在原地楞了好一阵子,不知道自己现在应不应该回去庄家,万一三少爷跟庄家人说了,那她的下场便只有一个----死。可不回去……跟周度走么?那她的家人怎么办?她的父母刚在靖州安顿下,还有召召……如果不需要顾及这些,当初她根本就不会从凤凰山上下来,又何至于等到今天才要不顾一切的私逃呢?所以她不能这样做。 更何况,她总是不相信,三少爷会置她于死地。 是的,他不会,他喜欢她不是么?他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不是么?虽然这件事实在太过严重,但如果她去求他,他该是不会说出去的是么?她想到这里,便疾步追了出去,可等她追出巷子时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他一定是回去了吧?她这样想着,急忙想要找马车追上去,可人越是急便越是不能如愿,不知是天儿太早,还是这路口并不热闹的缘故,她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一辆马车,虽然她一路的催促车夫,但只怕是追不上了。 到了庄家后,陆小其直奔大门口,急急问那门房:“三少爷进去多久了?”门房被这突然的一问弄得有点懵:“这个……三少爷,三少爷…….他回来了么?”他一边说一边努力从头脑里搜集出关于三少爷的所有信息,最后肯定地说:“没有啊,他压根儿就没回来。从昨儿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呢。” 陆小其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来得及。不过,没回来他去了哪里呢?她想了想,就吩咐道:“我找他有点事,你若是见他回来了,就叫人到我院里说一声。”门房道:“行咧,要不我直接跟他说您找他?”陆小其摇头:“不,不用,只派人到我院里说一声就是。” 她说完就往自己院子的方向去了,门房在后面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咦,四少奶奶怎么是从外面回来的?难道她今早出去了么?可他从一大早开大门到现在也没有挪过地方呀,怎么就没见到她出去?莫非这眼真的花了不成?那…那三少爷会不会也进去了但他没看到?他想到这里便一阵冷汗,要是三少爷进去了他却跟四少奶奶说没有,万一误了她什么事,他可就惨了。 门房正这样想着,恰好三少爷院子里的一个小厮出来买菜,门房忙拉住他急急问话:“明哥儿,明哥儿,三少爷回来了么?”那小厮打了个哈欠回道:“不曾呢。三少奶奶一早起来找他都没找见。”门房听了这话,刚才提起来的心又放进了肚子里,然后更加专注地看着门口----可不能再看花眼了。 下午申时许,陆小其手里端着一杯茶在听画眉的禀报。 画眉在下面说道:“后面花园子的亭柱子外面看着好好的,里边却让白蚁吃空了,所以今儿突然就栽了下来,把下面扫地的刘妈妈给砸坏了腿,已经叫了大夫了,具体情形还得再看。另外外院的路儿和成大家的大小子牛子相上了,想请奶奶成全了他们的亲事;还有……奶奶,您看,这些个事要如何处理?” 陆小其似乎没有听到画眉的话,手里握着那个已经拿了好久都没放下的茶杯,怔怔地出着神,没有答她。画眉就提高了些声儿道:“奶奶。”陆小其这才反应过来:“哦,什么?”画眉不得不又把刚才禀报的事重新报了一遍,陆小其听完后又“哦”了一声,然后心不在焉地道:“不用报了,就依着你的处置就是。”画眉张了张口,不知道奶奶到底听清楚了她说的事没有:“这……可这里面有些事儿,不是奴婢能处置得了的……”陆小其不耐烦地挥挥手:“那就先压一压再说。” 画眉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但她见自己个奶奶今儿确实不在状态,当下犹豫了一下便退下了:“那奴婢先退下了。”陆小其“嗯”了一声便又自坐在那里发呆。一旁伺候着茶水的小铜心里好一番猜测:奶奶这是怎么了?从一大早回来到现在都心神不宁的,谁和她说什么她都没法听进去,莫非周先生那里又出了甚么事么? 陆小其出了一阵神突然又问道:“小铜,甚么时辰了?”小铜回道:“回奶奶,申时了。”陆小其自言自语道:“已这个时候了么?”小铜回道:“是呢,不早了。”哎,这个奶奶呀。今儿甚么都不上心,唯独对时辰上心得很,都问了十七八遍了。 这时,春儿从外面跑了进来:“回奶奶,门房让人带话过来,说是三少爷回来了。”陆小其闻言腾地一下站起身,抬步就往外走,可她刚迈出几步又停了下来,然后转头对小铜道:“你去请三少爷过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小铜应了一声正要出去,外面又来了一个丫头报:“奶奶,三少爷在外面厅里等您呢,说是有事找您。”陆小其忙道:“快请!” 等丫头去后,陆小其就在房里焦急不安地走来走去:终于还是来了么?他一回来就见自己,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少顷,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原本正走来走去的陆小其立刻就坐回了椅子上,然后掩饰性地拿起茶杯来喝,其实里面的茶水早已经喝完了,可她一直紧握着,小铜也没法添水。 三少爷进来的时候,陆小其已经看起来镇定多了,她站起来微微一福:“三哥。”三少爷的精神还是不好。他也客气地点了点头。陆小其又道:“三哥请坐。”三少爷就坐下了。 小铜上去斟茶,并拿起来亲自递了给他:“三少爷请喝茶。”她递茶的时候很想问问他是不是病了,怎的脸色这般不好?可她毕竟是丫头,所以便忍着没有问出口,也许奶奶会问的,她听着就是。 可她刚斟完茶,陆小其就吩咐道:“小铜,你先下去,我和三哥谈点事情,莫要让人进来。”小铜虽然很想知道三少爷的情况,但也不得不退下:“是。奶奶。” 小铜下去后,屋里两人都半晌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陷入了难言的沉默之中。过了好一会,陆小其才鼓起勇气道:“三哥,我…… 可与此同时,三少爷也道:“小其……”两人的话撞在了一起,三少爷顿了顿:“你先说吧。”陆小其忙道:“三哥先说吧。” 三少爷点点头,没有推辞:“也好。”他说着又低头喝了一杯茶:“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你不必担心,那件事…….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陆小其听得他这样一句话,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惊喜,惊喜过后又是感动:他不但不说出去,还怕自己太担心,所以特地过来说一声,他……对自己真是好…他总是对她这样好。 可就算是他平日对她好,她之前也是没底的,今儿这事实在是太严重,她并没有想过他会这般轻易就罢了……她今儿才算知道了,他对她,竟已经好到了这样的地步。 此时,千言万语道不尽她心里的感激,最后只轻轻咬了咬嘴唇,吐出了四个简单的字:“三哥……多谢。” 三少爷却闭了闭眼眸,他虽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心里的难受却是无法形容的。他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才又有些艰难地问道:“他…是谁?”他想知道这个人,他一定要知道这个人,虽然他不知道知道了又能有什么用处,又能怎么办,但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想要去知道。 陆小其此时也不想瞒他,她亏欠他的已太多,他对她这般好,她怎么还能瞒他呢?所以她当下便直言道:“你也是认识的,他就是周度,那时是凤凰山上的三寨主。”三少爷闻言猛然抬头:“是他?”他的眉头跳动着:“莫是因着他胁迫你,你才……”他说到这里,猛然一拳擂在桌上,咬牙切齿道:“当日我奈何他不得。今日便叫他有来无回!” 第一百五十五章 拜堂 第一百五十五章拜堂 当初陆小其被强留在凤凰山上的事。(手打小说)别人不知他却清楚得很,那时他便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但他那时却无法做些什么,只能选择了痛在心里什么都不问。可如今这贼子居然还敢来,那便莫要叫他不客气了!抓住了这贼子,他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陆小其就知道他会这般反应,她忙摇摇头:“不是的,他……他原是……”她很想给他解释清楚,但她和周度的事,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而且周度曾是她的家奴,这件事她又如何说得出口?所以她最后只能叹息了一声,低声道:“你……莫要再问了,总之不是他强迫的我。” 她之所以直言不讳告诉三少爷那人是周度,一是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瞒他,二呢,其实她不说他终究也是会知道的,所以还不如她自己说出来,莫要让他误会的好,如今让他知道了周度和她是两厢情愿的,想必三少爷便不会轻举妄动了吧? 三少爷听了陆小其的话。却有些不信,他紧紧地望着她:“你说的可是当真?”陆小其没有一丝犹豫地点头:“是。” 三少爷紧握手中的拳头,却再也无法打出去,原来她竟是喜欢那土匪头子的么?当初她被强留了一晚,她可知道他心里的感受?那时候他恨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她的安然无恙,而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又可知道他心里难受了多久么?她知道他夜半无人时是如何失眠的么?她知道他一想起那件事情就会心如刀绞么? 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她…原来却是喜欢那土匪头子的。她喜欢甚么人不好,为何就要喜欢那曾强迫过她的土匪头子呢? 可她既已经喜欢上了,还和那人……他又能怎么办呢?他不能去揭发她,他不想让她丧命,也不想让她担惊受怕……他还能怎么办呢? 三少爷想到这里,脸上的肌肉似是抽搐了一下,然后猛地转过身去,一言不发的走了,但那走出去的步子,却高一脚低一脚的无法平稳。 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一路心中绞痛:他喜欢她,却永远也无法表白,更无法站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风雨共度。当她心里有了别的人,他难受,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只因他连难受的资格也没有。她只是他的弟妹,他除了远远地看着她,除了帮一些力所能及且不悖礼法的事情外,他便什么也做不到了。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大概便只有替她隐瞒了吧----无论那个男人是多么的可恨。 因着心情不好事情又多的缘故,天色已经入夜之后,陆小其才回到了她和周度的小院子里。 她进去的时候,周度正坐在月下,手里拿着小刀雕刻着什么,他听见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来对她轻轻一笑:“回来了?”陆小其“嗯”了一声,心事重重地走过去到他身边坐下,顺口问道:“吃饭了么?”周度点头,然后详端着她:“你面色不大好。”她忙掩饰地笑了笑:“没事,就是有些儿累。” 她是不准备将三少爷已经知道的事情告诉周度的,她不想让他担心,也信得过三少爷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周度见她确实很疲惫的样子,就怜惜地将她拥入怀中:“以后莫要太累了。”她这时才看清他手上握着的东西,是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牌子,褐色的,很是精致,她伸手去摸了摸:“这是甚么?”周度把小牌子递给她:“喜欢么?” 陆小其接过来仔细看了,便看见牌子上雕刻了十分精美的图案,而且两个牌子的图案是互相衔接的,看起来应该是一对。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也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当下便笑着问道:“倒是好看,是作甚么用的?” 周度不答,却用手中的小刀在两个牌子没有雕刻图案的另一面一笔一划地雕刻起来。陆小其看了好一会,才看明白了他原来是在刻字,一个牌子上刻的是“静”字,另一个牌子上则是“度”字。他刻完后,又拿出两根红线来,将两个牌子穿好了,然后拿着其中一块刻着“度”字的牌子轻轻挂在了她脖子上:“这是牛角做的,我们家乡的夫妻都要刻了一对来带的。” 原来是夫妻带的么?陆小其摸着那牛角小牌,心里暖暖的。这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它的意义却是所有的金玉都比不上的。她这样想着,心情大好,日间郁闷的心情很快就一扫而空, 周度又将刻了“静”字的小牌递给她:“来,给我戴上。”陆小其“嗯”了一声,给他戴上了,然后又想想起什么似的偏头一笑,有些调皮地说道:“这小牌既只有夫妻才能带,那我们今儿就在这里拜一回堂好么?”她说着又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它可以为我们主婚呢。”她的提议虽然有些玩笑唐突,但周度眼中却透出了格外亮的亮点:“好。” 陆小其得他应允,雀跃地从他怀里跳出来:“等等我。”她说着一转身就去了屋里,不多时竟拿了一对小红蜡烛过来,这原本是他们平日用来照明的寻常蜡烛,但正好是红的,今儿便能充作喜烛。她把小红蜡烛点着了,滴了几滴烛泪在一旁的石头上,然后趁热把蜡烛放了上去。又把一方红得不够纯正的浅红色布蒙在了头上,然后笑道:“可以了,过来罢。” 没有大红喜字,没有大红喜袍,也没有庆贺的人群,原本只是一场带着玩笑意味的婚礼,可当他们两人一起在月下站定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陆小其竟觉得气氛突然庄重了起来。 他们两人对天拜了两拜,然后又转过身来相对一拜。三拜完毕,该入洞房了,周度轻轻拉住了她的手,牵着她慢慢儿走向他们的房间,陆小其跟着他走的时候,不由得一阵恍惚,仿佛他真的是她的新郎一般。 进了房间,周度将她扶在床边坐了,然后在她面前站好了,伸出手去,慢慢儿揭开了她头上的红布,她如同一个真正的新娘那般,缓缓抬头,然后羞涩一笑。又脸色绯红地低了下去。 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真正是幸福。即便这不是一场真正的婚礼,但在她心里,却也体验到了一个新娘子的甜蜜。 周度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也满是柔情,他走上前去,蹲下,然后抬起她的脚,轻轻儿替她脱了鞋,又站起来帮她宽衣解带……尽管他们早已经肌肤相亲了无数次,但这一次却和以前都不同。他的动作显得那样轻柔小心,就像一个真正的新郎初次对待自己的新娘一般。 当他吻上她的脸颊时,口中突然低低说道:“从今以后,我周度便只以静儿为妻,他日若负你,便教我不得好死。”他说得虽轻,但那话里的意味却是那样郑重。陆小其忙伸出手去捂住了他的嘴,眼中忍不住有泪水闪动。她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做他的妻子,刚才也不过是一场虚假的带着玩笑意味的婚礼,可他……却对她发下这样的重誓,教她如何不感动? 如果可能,如果能……如果有那么一天,她希望自己能够真正做他的妻。 夜半,周度轻微的鼾声传出,陆小其却披衣轻轻儿下了床,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明月,心中思绪万千。她睡不着,因了周度的那一句誓言,她失眠了。 周度的为人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他从来都只有光做不说的话,却没有说了却做不到的话,他那般说了,日后便必定会那般做的。她虽然也感动,也喜欢,也甜蜜,可想来想去…又未免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他为了她什么都不顾,她却终是无法舍弃她身边的一切,无法如他那般对她。而他从来没有责怪她,甚至没有说过她一句半句的不是。之前因为身份的事情,他即便多么想她也忍住了不去见她,而后来发生了实质关系后,她不能留下,他便千里迢迢的过来,她不能嫁他,他便甘愿偷偷摸摸地相会,她和他玩笑地拜堂,他却当了真的发下那般重誓。 而她呢?尽管她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可以说明自己不能跟他一起是出于无奈的。但相比于周度的决心来,她终是没法子理直气壮。 夜色如水,她的心却纷乱。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床上的周度一转身,手里空空的不见了陆小其,便急忙唤道:“静儿,静儿!”他的语调里透着从来没有过的惊惶焦急,听得陆小其心里一颤,立刻跑了回去在他身边躺下了:“我在这里呢。” 周度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鼾声又起,原来他根本就没醒。 也难怪的,清醒的周度从来不会表现出惊惶,也许只有在梦里才可以听到他这样的声音吧。 而且,她从来不知道,她竟能叫他这般惊惶。 第一百五十六章 突变 第一百五十六章突变 这年十月,正值晚稻收成之时。(手打小说)但靖州城内却没有丰收的喜悦,只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惶然。只因近几个月来,南方的反兵不但没让朝廷镇压下去,反而还节节逼进,眼下已打到了离靖州一百里的梅县,这一状况令得靖州人心惶惶,有不少有钱的人家已经开始计划北逃了。 在此人心不安之际,省里的巡抚亲自赶来坐镇靖州,一是方便指挥平叛之事,二来也是抚慰民心。靖州素有“小京城”之称,其繁华昌盛非其他城市可比,所以上面的官员们是不希望靖州陷入纷乱的。 这日陆小其正坐在马车上,准备去自己名下的几个金铺看查账结算之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人惊马嘶的声音,然后马车一个踉跄猛地停住了,陆小其猝不及防,差点没从马车里跌出来。一旁的小铜吓得脸色发白,紧紧地拉住了她的衣袖:“奶奶,当心!” 马车停定之后,小铜钻出去双眉倒竖,怒气冲冲地喝骂道:“作死呀?怎么赶车的?伤着了奶奶谁负得了责?”那车夫也是惊吓不轻。他唯唯诺诺道:“小,小铜姑娘,不,不管我的事,是哪个人他……”他说着便一指前面一个高高大大一身风尘仆仆的光头青年,气呼呼地道:“就是他,突然跑过来截住我的马车!” 小铜正要待把怒气冲那光头青年发,但仔细一看之后,却又发作不出来了,只因眼前这光头青年赫然就是明月。小铜虽不好骂他,却忍不住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明月也不顾她的脸色难看,只是着急地问道:“你家奶奶在车上么?”小铜极不情愿地点头:“在呢,你可有事?”尽管明月是周度的人,尽管周度和陆小其的关系非同寻常,但小铜心里依然十分不悦,这个鲁莽和尚,怎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行拦车?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什么蛛丝马迹可怎生是好? 车内的陆小其一听见明月的声音,本想立刻就出去的,但她也是顾及到这是大街上,人多嘴杂,所以只轻轻揭起了车帘的一边,露出面容来:“明月,可有什么紧要事么?”明月平时从来都不会这般明目张胆地找她,如今他这般着急,只怕是有什么事吧? 果然,明月两步奔到陆小其身前,从怀里拿了一封信出来:“施主。这是我们寨……是他给你的,我这里实在是匆忙,耽误不得,但他说了,此信务必要亲手交给你,所以小僧方才一见你的马车便忍不住拦了,还望施主莫怪。”他急冲冲说完,就把信往陆小其手里一塞,然后“呼”一下跳上了旁边的一匹马,脚下一紧,“驾”的一声去了,看起来确实不是一般的匆忙。 陆小其望着明月的背影,心中忍不住担心起来。他这般急冲冲地来送信,又急匆匆地走,莫是周度那里出了甚么事么? 小铜怕别人看见了自己奶奶和土匪来往,忙放下了车链子:“奶奶,我们走罢。” 陆小其坐回身来,就抽出信看了,信上字不多,言简意赅,是周度一贯的作风。但她看完之后脸色却凝重起来。小铜在一旁担心地问:“奶奶,怎么了?” 陆小其摇了摇头:“没甚么。”她缓缓将信藏入袖中,心情十分复杂,算是有喜有忧,但却是喜少忧多。 周度在信上说的大意为:南方兵乱,朝廷兵力贫乏,他便被朝廷招安,凤凰山上的数万人家如今已正式编入朝廷的军队,直奔前线去了,所以此后的一段时间只怕无法来看她了。 陆小其欢喜的是,周度既然被招安,那他便从土匪一跃身变成了朝廷的武将,从此便能够走上堂堂正正的道路了。他的黑身份一直是她的心里放不下的事情,这一大难题如今突然就解决了,她自然是喜欢的。可她又不得担心的是,南方的叛军兵乱十分强势,朝廷派了那么多军队尚且无法镇压下去,周度去了自然也危险得很。朝廷这个时候的招安,只怕是拿他当枪来使呢。此战若是能打赢自然是好,可万一有个什么不测……若是让陆小其来选,她倒情愿周度继续当他的土匪。 哎,可如今周度既然已经这般决定了,她除了每日为他祈福,希望他能平安归来外又能怎样呢?而且于周度而言,这一次这许就是他最好的出人头地的机会吧?好男儿都要建功立业博功名,周度并非碌碌之辈,他这样选择也是没有错的。 陆小其正在车上一阵叹息一阵愁时,前面马车又突然停下了,车身再次震了一震。虽然比上此的好多了,但还是气得小铜不轻:“今儿倒是怎么了,做什么又停了?” 前面马车夫无奈地道:“哎,又有人拦车。”小铜一听更恼,今儿到底是甚么日子,拦车拦上瘾了么?她皱着眉出去一看,没想到这回却是一贯稳重的董大掌柜董启良。他此刻面色焦急,神情焦虑,说话的声音都十分急促:“请问四少奶奶在车上么?” 陆小姐在里面听见,立刻揭开车帘:“是董掌柜么?”她知道这位董大掌柜一般是不会找她的,找她便定是有有事来着。 董启良一见陆小其,就急急道:“四少奶奶,大事不好了,大少爷和三少爷都被官兵抓了去,八方药材行也被查封了!”陆小其闻言一惊:“出了甚么事,竟严重到要封铺抓人?”董启良“唉”了一声,看了看四周:“这件事的确不小,不过……此处却不是说话的地方。” 陆小其点头:“好,我们回府里去说。”她说完就吩咐那车夫:“回府!”董掌柜也回身赶紧上了他自己的马车,两辆马车一起往庄家疾驶了过去。 到得府里,董掌柜刚一落座,连茶顾不上喝一口,就急急把事情说了:“回四少奶奶。事情是这样的,官府今儿早上突然就来抓人查铺,说是大少爷三少爷私通南方叛军,指使八方药材行给叛军送了一大批军用药材!”陆小其一听这罪名可不轻,忙问道:“怎会有这样的事?可是误会了?” 庄家是生意人,向来都只是赚自己的银两,哪里会不知好歹到和朝廷作对呢?所以说大少爷三少爷私通叛军,她是一千一万个不信。 董启良摇摇头:“哎,此事具体如何在下也不是很清楚。但在下寻思着,许是……和一件事有关。”他说着就回忆道:“我们八方药材行前不久突然卖出去了一大批跌打刀伤的药材,其数目之大实在罕见。当时连仓库底的药材都抄出来买给了他,而且最奇怪的是对方是个生面孔,从来没有见过。我们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老顾客,即便有生客也只是小生意而已。但我们是做生意的,无论对方是生客熟客,生意上门岂能不做?何况人家还是现银提货的。”他说着又道:“除此之外,我还真是想不出其他不妥的地方来。” 陆小其听了沉吟道:“看来得去官府仔细问清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私通叛军罪名不小,若是坐实,不仅八方药材行不保,我们整个庄家也逃不了干系。”董启良点头:“没错,我也正是这样想的。但今儿这事还有一麻烦,若是平日倒好办,庄家和州里的许多大人都是有交情的,要打听事情也容易些,可今儿个抓人的却不是知州派的,而是省里来的巡抚亲自派的。” 陆小其一听,心里又是一沉,此事竟惊动了省里来的巡抚么?她愈发觉得事态的严重性:“如此,董大掌柜可有甚么法子能疏通疏通?”董启良摇头:“听说这巡抚大人是朝廷新派过来的,行事作风十分的强硬,只怕不好说话…” 陆小其站起来,在原地踱了几步:“即便如此也要试一试。”她想了想又道:“我先直接去巡抚衙门打听打听,我一个妇道人家,他们想必不会将我怎样。而董大掌柜你则去请我二哥,让他多联络联络以往相熟的大人,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路子疏通。” 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正这样说着,外面就传来二少爷的声音:“弟妹,弟妹,大哥和三弟出事了你知道么?”他一进来看到董启良也在,当下就有些讪讪地:“哦,原来董大掌柜已经先找来了,那想必你都知道了吧?” 陆小其点头:“今儿这事不小,我们刚才正说着,想要找你去疏通一下路子。”二少爷挑了挑眉。有点讽刺地道:“哦,如今大哥三弟不在,终于是可以用到我这个废人了么?”陆小其知他一直十分介意庄老爷不准他打理生意这件事,还和庄君堂闹过无数回,所以此时说话有点不好听也是正常的,如今事态严重,她也不去跟他计较:“那此事便劳烦三哥了,到时候要银两什么的,你只管到账上去支就是。” 二少爷心中虽然有气,但这件事毕竟不小,牵连下来大家都走不了兜着走,所以他当下问了董启良一些情况后,就找人疏通去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所托非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所托非人 这日,李雪魄拖着笨重的身子来到陆小其院里。(手打小说)她如今月份已经大了,肚子高高隆起,行走十分不便,而且她一双腿还浮肿得厉害,所以尽管有两个丫头扶着,她也走得气喘吁吁的。陆小其见状,急忙上前扶了:“三嫂有事只管派人来叫就是,怎么自己来了?” 李雪魄激动地道:“哼,我不来,如何请得动你?君华有事,你们却都瞒着我!”陆小其扶着她坐下了,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三嫂休急,我们不是要瞒着你,只是想着三哥要没事,三五天就出来了,那就不必要惊动了你不是?你如今有着身子呢。” 李雪魄当然知道大家瞒着她是一片好心,但她心里却焦急万分:“三五天能出来么?莫要哄我了,我娘家人说了,这次的罪名可不小,你快跟我说说,眼下到底是怎么个情形?”陆小其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故作轻松地道:“如今我和二哥正在上下疏通打点呢,待有了眉目,我便立即派人跟你说去。” 其实,事情并非陆小其说的这么轻松。 大少爷三少爷被抓的当天,她就去衙门问过,对方却不肯接待,只打发了个下面的小官跟她说此事正在进一步查办中,多问也无用。接下来的这几日,庄家马不停蹄火急火燎地找人,银两使了不少,得到的答案却很是让人失望,那些有交情的官员们这回都一致摇头,说这巡抚大人很难相与,一来就把知州和众官员责斥得不轻,还雷厉风行地查办了两个官员,如今州里的官员们个个都心中惶惶,恐怕自身不保,哪里还敢去帮庄家疏通?而巡抚自己身边的随从官员们庄家又不熟识,所以他们如今还在四处托人,看能不能从巡抚身边的人身上打开一点缺口。 可这种几乎一筹莫展的情况,陆小其又能和李雪魄怎么说呢?她也就只能先敷衍敷衍了。 李雪魄一听还没有眉目,心里那个着急呀:“怎么还没有一点眉目呢?这可怎么好?听说这回还是巡抚大人亲自派人来抓的……哎,如今府里就只有你和二哥能挡着,你可一定要把君华保出来呀!”她说着就忍不住低头落泪:“君华他总是这样不顺,上次是被土匪劫了差点丢命,这次又……” 孕妇的情绪就是容易激动,李雪魄说着说着就越说越伤心。泪水稀里哗啦地流个不停。陆小其心里也是难受,安慰她道:“三嫂,你莫要这样哭,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你放心,大哥三哥的事就是整个庄家的事,他们出不来我们全家都落不了好去,所以无论是二哥还是我,必定都会竭尽全力的。” 李雪魄好不容易渐渐收起了泪水,二少爷又来了,他看起来十分高兴,一进门也没注意到李雪魄,就兴奋地说道:“好了好了,这回好了,我终于找到得力的人帮我们疏通了!”李雪魄和陆小其惊喜的一起望向他:“是吗,那太好了!” 二少爷大咧咧地在厅里一坐,对旁边的丫头挥挥手:“去去去,没见着二爷我口都干了么?快上茶!”陆小其笑着上去亲自给他端了杯茶:“二哥辛苦了。”二少爷接过茶杯,满意地笑了:“其实也没甚么的,谁让你们二哥我人面广呢是不?跑了这么多天终于找到了点眉目了。”他说着一口气就喝光了茶,陆小其知道他是想显显自己功劳,立刻又给他添上了一杯。顺着他的心思道:“那是自然的,我们都是妇道人家,做不了甚么事,这回就全仗二哥了。” 二少爷得意地呵呵一声笑:“你们放心,我找的这个人十分可靠,是我平日里交好的老朋友。嘿,你看我这里正发愁着,他就跑来跟我说了,说是巡抚手下有个马师爷正好是他表姨夫,而且这马师爷在巡抚面前还颇能说得上话。”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这银两可不能少使了,谁都知道这个巡抚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一般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替人求情,所以赵五爷说了,就师爷那里也得先使上个万把银子,这不,我明儿就准备给他送去。” 陆小其听到这里就不由愣了一愣:“什么,你刚刚说赵五爷?” 二少爷道:“是呀,我说的这个人就是赵五爷,怎么你也认识他来着?”陆小其摇摇头:“并不识得,只是听人说起过一两次。”她话说得平淡,心里却是好像黄河水一般翻腾开了。 这赵五爷是什么人?三番五次要害庄家的就是他,恨不得庄家完蛋的也是他,他如何会这般好心来帮庄家?只怕他平日和二少爷交好,也是装出来为了套近乎套情况的吧?而且,他若真有个亲戚在巡抚手下当师爷,那说不得大少爷三少爷这次被抓的事都和他有关! 他居然还说要帮庄家疏通,定是黄鼠狼没按好心来着! 只可惜陆小其手里也没有证据,这时又不能明说,所以她沉吟了片刻后。就道:“二哥,这赵五爷真可靠吗?他那亲戚只不过巡抚手下一个师爷,还没办事就要先给使万两银子,这……我总觉得有些不大踏实。” 二少爷一听就有些不高兴了:“弟妹,不是我说你,你说我们这些天忙来忙去不就为找个能疏通的路子吗?这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怎么又这般不干脆起来?” 旁边李雪魄也很是上火,说话有些冲:“小其,你舍不得出银子是吧?我出!”她说罢就猛地站起来:“二哥,你来跟我拿银子好了!”她身怀有孕,这一猛地站起来就一阵不舒服,“哎呦”一声就皱着眉头捂住了肚子,陆小其忙扶住了:“三嫂,你别急……” 李雪魄生气地一把打开了她的手,旁边的二少爷也白了她一眼:“能不急么?雪魄不急我都急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搞的,平日里见你还是个干脆人儿,如今到这关键时刻居然就变了个样儿?这年头哪个人办事不要银子了?能找得到人要你的银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陆小其十分无奈:“二哥,三嫂,我不是心疼那些银子,实在是……你们容我想想,若是实在找不到其他人,再去找他也不迟……”她这当然是一时的推诿之词。就是找不到人她也绝不可能去找这赵五爷,银子事小,只恐怕他会借此机会反坑一把,说庄家贿赂那就麻烦了。 陆小其话还没说完,李雪魄就站起来走了:“你慢慢想罢,二哥,我们走!”二少爷站起来也要走,陆小其知道他们定是要去拿银子了,一时着急,伸手一拍桌子:“都给我站住!” 二少爷气呼呼地道:“弟妹,我又不在你这里拿银子。难道你还不乐意么?” 陆小其也不去跟他辩解什么,只郑重严肃地道:“三嫂,二哥,就算你们今儿拿得出一万两又怎样?我看到了后面,至少也得百把几十万吧?你们若是不肯听我的偏要轻举妄动,那就莫怪我后面那些银两都不出了!”庄家的钱虽然不是她一个人的,但如今大少爷三少爷不在的情况下,还真只有她一个人能做主调动银两了。 陆小其这话一出,把李雪魄气得不轻,她颤抖着手指指着陆小其:“你,你……”然后人就软软地倒了下来,吓得陆小其和二少爷一起上前扶住了:“三嫂,三嫂!”李雪魄紧紧地抓抓陆小其的袖子:“你,你,君华……”二少爷急声喝道:“陆小其,你三嫂都这样了,你还不应么?” 陆小其眼见情势危急,万一把李雪魄气出个三长两短来就麻烦了,所以当下她一咬牙:“好,我应了你们,让二哥明天就去拿银子去找那师爷,成么?” 李雪魄听了,这才慢慢缓过气来,陆小其忙让人将她送了回去,然后又吩咐了人去请了大夫,免得真出什么意外。 送走李雪魄后,陆小其对二少爷道:“二哥,你先别走,我还有些事跟你商量。”二少爷不大高兴地留下了:“什么事?” 陆小其叹了口气:“二哥,你们都当我是舍不得那银子,其实这其中另有原因,我今儿就说给你听了,但你先要答应了我,此事没有我的同意,决不能告诉第二人。”二少爷狐疑地看着她:“好,我应你,你说。到底有什么原由?” 陆小其道:“是这样的,曾有人告诉过我,说上次三哥在凤凰山下被劫一事,就是有人故意串通了土匪,怂恿他们要了个天价数目,好借此整垮我们庄家,而这个站在暗中的人就是赵五爷,听说他有个姨娘就是凤凰山二寨主的堂妹!” 二少爷又惊又疑:“不可能,怎么可能,他和我们庄家无冤无仇的,平日还同我交情不少,怎么可能去做这样的事?”陆小其道:“没错,我也是有些不信,但那告诉我的人却十分可靠,所以…二哥想想,若这事是真的,那我们这次若真的找了他,他反安我们一个行贿官员的罪名,那可就……所以,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妙。” 第一百五十八章 条件 第一百五十八章条件 第二日,陆小其正在头痛要怎么想法子才好。(手打小说)这一两年来都没有来上门过孙凤鸣就突然来了,而且还是跌跌撞撞跑来的。陆小其看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上溅了好些泥水,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惊慌,脸色比纸还苍白,头上的发丝也乱了些,大约是跑得太急,说话也说不连贯了:“你二哥,你二哥他……” 虽然两人近些年的关系很差,但那都是孙凤鸣主动针对陆小其的,陆小其心里虽然讨厌她,面上从来都没有过不客气,更何况此时正值庄家的非常时期?所以她见孙凤鸣这般模样,忙让丫头扶了坐下:“二嫂别急,你先坐下来慢慢儿说。” 孙凤鸣坐下来喘得几口气,就“呜呜”哭了起来:“都怪我不好,是我非让他去的,结果他一去,就,就……被抓起来了,这。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是好呀?”陆小其闻言心里一个“咯噔”,追问道:“你说什么?二哥去了哪里被抓起来了?” 孙凤鸣一边抹泪一边道:“他,他去了赵五爷那个表姨夫那里送银子……那个天杀该死的赵五爷,你二哥平日对他不错,可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呜呜呜……”她这话把陆小其气坏了,一跺脚道:“我不是跟他说好了,让他先不要去的么?” 孙凤鸣哭得更厉害了:“我……我们总觉得那赵五爷不象是个坏的……如今事情都这样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是快些想法子救你二哥罢,他他身子弱,吃不得苦的,那牢里可不是人待的…”陆小其半是生气半是无奈:“好了好了,你也先别哭了,大哥三哥在牢里都待了好几天,难道他们就好过了?他们哪里都还没想到法子,二哥这里一时半刻自然也是没有法子的,你哭又有什么用。” 孙凤鸣却不依,又哭着纠缠了一阵,她就是想要陆小其马上去救二少爷,怎么跟她说都不听,最后弄得陆小其一阵烦躁:“二嫂,我说了,不会不管二哥的,可你老这么催我怎么行?你再催着我不放,我便什么都不管了!” 孙凤鸣见她不高兴了,这才肯罢手去了。不过临去之时还是千叮嘱万吩咐的,罗嗦了好一阵。 庄家三个少爷全部被抓,余下府里一堆女眷整日里愁云惨雾,哭哭啼啼的,把陆小其给折腾坏了,一会这个来哭一阵,一会那个又来问一阵,殊不知她自己也烦得很,只因此事一直都还没个眉目,使银子也使不上地方。 就在陆小其一筹莫展之时,知州大人手下的一位刘师爷突然到访。 衙门的人陆小其原本也不怎样熟络,这位师爷自然也不认识,但还有点印象,确实是知州大人身边的人,她十分客气地接待了:“刘师爷是平日请都请不到的人,快请坐。” 那刘师爷瘦瘦小小的,脸上透着一股子精明,他撇了撇山羊胡子,慢条斯理地道:“在下是奉知州大人之命前来的。我们大人和庄家交情向来不薄,这次帮不上忙很是心中不安,便命在下前来提点四少夫人几句。” 陆小其一听这话。心道怕是有点眉目了,当下忙道:“师爷请讲。”刘师爷也不啰嗦:“大人说了,这次你们庄家的事证据虽有,但疑点也不少,此事原本可大可小,只可惜碰到了巡抚大人这等不好相与的人,哎…….不过倒也不是全无办法。”陆小其一听有办法,急问道:“什么办法?” 师爷这时稍微压低了声音道:“我家大人说了,如今前方战事吃紧,巡抚大人最近又招安了好几路占山的土匪入编,手里军资一时很是紧张,可朝堂的银两却迟迟不能到位,巡抚大人为此事烦恼得很,若是庄家肯主动拿出些银两来捐为军资,解了巡抚大人的燃眉之急,想必这事便可不了了之。” 陆小其是知道土匪被招安的事的,想来刘师爷说的不假,便问道:“那么,依你家大人之见,我们到底要出多少银子比较妥当呢?”刘师爷道:“这个大人也说过了,他估摸着怎么也要八百万两左右,数目是大些,但庄家若是没了人,这些银子迟早也守不住,不如早早地拿出来,还能保得个平安。” 陆小其沉吟道:“数目大也就是罢了,只拼着倾家荡产就是,只是……万一巡抚大人不肯收呢?到时候只怕……我家二哥不就是送银子送坏事的么?”刘师爷道:“这你放心,绝对是行得通的。二少爷之所以送银子还反被拿,只因那马师爷本来就是要对付……这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心里大概也有谱的。”他说到这里一抱拳:“话已传到,在下就告辞了。” 陆小其心事重重也不相留:“刘师爷,请替我多谢知州大人。”她说着又拿了一张银票送到那师爷面前:“师爷辛苦了。”刘师爷一看那银票上的数额不小,忙推辞道:“这如何行?我也没帮什么忙,只是传传话而已……” 陆小其叹息道:“师爷何必推辞,你今儿能来这里就是有心了,趁着我庄家如今还行,便早早地报答了师爷,他日就只怕……想报答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了。”她说着就将那银票硬塞在了刘师爷手里,别看眼下他只是传传话罢了,但他能替知州来传话,想必是知州身边信得过之人,他日或能用得着呢,这官面上的人脉,临时抱佛脚是不行的,必须要提前投资,这一点她懂。 不过她想不到的是,这一投资马上就得到了回报。 刘师爷毕竟是个男子,也不好和她推来推去的,当下就接了那银票,他本来就要出去的。但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回头:“哎,四少夫人这般相待,在下也不好白领了你的情,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我刚才所说的话,就是巡抚大人自己派人特意透露给我们知州大人听的。”师爷临了又补充了一句:“此事四少夫人千万要快,若是误了眼下这时机,不管是朝廷的军资到了还是前方的军队败了,到时候只怕庄家三位少爷就都……您是个聪明人,想来该是明白的。” 陆小其楞了一楞,原来竟是巡抚大人自己的意思么?那么。他说不好就是故意为难庄家,想要庄家大出血帮他解决难题?不过……靖州有钱人家也不少,他之所以独独就为难庄家,只怕这事儿并不简单,知州大人不是说了么,他们是有证据的。 哎,不管怎样,庄家三个少爷的命都捏在了人家手里,即便是有些冤,她也必须要出这一回血了。但八百万两白银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一拿出去庄家便元气大伤了,到时候只怕连正常的生意运转都难以维持……不过这个时候了,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当日下午,陆小其只身去了巡抚在靖江暂设的衙门求见。 说来也是奇怪,上次她来的时候对方基本就不愿意搭理她,但这次巡抚居然派了个参将出来接待,这参将圆脸细眼看起来比较和气,说话的口气也很客气:“哦,原来是庄家的四少夫人?请坐,不知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陆小其一福:“妾身前来只因一事,我家大哥曾经与我商议过,说是这次反贼距离靖州不过百里,军爷们为了保护我们黎民百姓在前线浴血奋战,我们庄家虽不能亲自上战场,但也应该出一份力,所以便已经商议好了,要捐出八百万两白银来当做军资,只是不知道大人这里是否愿意接受……” 那参将似乎早有心理准备,此刻听了并不吃惊,反而哈哈大笑:“好,好,太好了!”他大概是突然觉察到自己表现得太过开心了,急忙又止了笑声,装模作样道:“四少夫人放心,难得庄家有这番为国为民之心,我们岂有不收之理?” 陆小其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刘师爷说得不假。果然是巡抚大人自己想要银子的,要不然这参将不会这样一口答应了。当下她故作欢喜地道:“那便太好不过了,只不过…”她说到这里又故作为难起来:“只不过我家三位哥哥都在牢中,没有他们发话,我一个妇人家却是没法从柜上提出钱来……这位大人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那参将想是自己也做不得主,便沉吟道:“如此…….确实……只是…四少夫人请稍等,待我去请示过巡抚大人再说。” 这参将去了大概半盅茶功夫就回来了,来时他复又笑道:“我家大人说了,这次的事情本来便有些误会,这便先放了你们庄家的大少爷,让他先同你回去。”陆小其喜道:“多谢大人!但我那二哥三哥…”那参将意味深长地笑道:“四少夫人莫要太心急了罢,过得几日他们自然也是要放的。” 想是对方不见银子不想放人罢,陆小其当下也不好多说,免得让他们起了反感:“如此,便谢过大人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难关 第一百五十九章难关 庄家的正厅里,陆小其和庄君堂。(手打小说)还有各号的账房掌柜齐聚一堂,开始紧张地清算账目,目的就是要尽快凑出八百万两白银。 账房先生拨算珠的啪啪声此起彼伏,庄君堂黑着脸坐在哪里叹气,这一回,庄家的确是大伤元气了。 八百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但巡抚大人不是当初凤凰山上的土匪,和他根本没有任何商议的余地,只因他的确是有铁一般的证据证明,庄家虽不至于蓄意通敌,但八方药材行明知道买伤药的人是叛军,为了暴利还是十分配合地发了药,这项罪名虽不至于抄家灭九族,但牢狱之灾却是难免。 当然,这个证据是赵五爷和马师爷一手制造出来的,他们不知用的甚么手段,买通了八方药材行当时的伙计,提供了一干人证物证,庄家百口莫辩,唯有舍财保人。 半月后,庄家的内部发生了一起强烈的分歧。 二少爷一边抖着手掌。一边十分激动地说着:“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们现在过的都是甚么日子?没有人伺候着也就算了,连一日三餐都要节俭,我自打出生以来还没过过这样的紧巴日子!” 陆小其无奈地道:“二哥,这不是没法子的事么?也不是你一个这样,不信你去我那院子看看去,看是不是比你这边好了?” 庄家为了凑齐八百万两银子,把所有田产外宅都变卖了,下人也遣散了不少,各屋只留下必须的几个下人,伺候得当然没有以前那般尽心了,而陆小其为了减少府里的开支,每月发给各人的例银也都减少了七八成。 二少爷哼了一声:“我没说你!”他说着就瞟着一边一直沉着脸的大少爷和三少爷:“药材行明明可以卖了,你们就死拿着不放,我问你们,你们现在还有银子吗?还撑得起来吗?这药材行还要停业半年,那么多伙计要养着,这些银子都从哪里来?” 三少爷皱眉道:“二哥,眼下是困难些,可我们怎么能把祖上传下来的药材行给卖了?而且那买主还是赵五爷,他这次害得我们还不深么?你竟然还和这种人搅在一起。”二少爷更加激动了:“怎么了,我想和他搅合在一起吗?那不是他愿意买吗?除了他,现在谁敢要我们的药材行?”他说着又气呼呼地说:“别老揪着以前的事不放,一码归一码,人家又不是抢你的,是付银子的!”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大少爷终于发话了:“今儿我把大家叫来。就是要大家表个态,这药材行到底要不要卖。多说无益,大家都发个话,把话都说清楚了,这次决定后下次就不用再闹了。”他说着就先表态:“不到最后一步,我是不同意卖的。” 三少爷也毫不犹豫地道:“我也不同意卖。”三少爷忙把眼光望向最后的希望陆小其,不想她也说道:“我听大哥的。” 二少爷一见这局面,气得快要跳起来了:“好,好,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想过穷日子,我不管你们,但我是不想跟你们捱了,我要分家!我把属于我的那份卖了,这总行吧?” 大少爷皱眉道:“胡闹,父亲去的时候是怎么说的?现在不准分家!”二少爷一听,差点把手指尖都戳到大少爷三少爷闭鼻子上去了:“不分?再不分我就给你们给拖累死了!之前说不让我管柜上的事,好,我不管吧,你们做出什么事来了?你们把家产都败光了!这次卖药材的事关我什么事?这事本来就得你们大房二房负责,却把属于我的那一份也败了!如今还还有脸子说不准我分家?” 陆小其听他说的这般难听,就道:“这不是被人陷害的么?又不是大哥三哥故意的。”二少爷气哼哼地一甩手:“你愿意吃亏那是你的事。反正我这里是不行,我是一定要分的了,我今儿个还就把话说到这里:不给我分,就谁也别想过好日子!” 众人好说好歹,但二少爷就是闹个不停,总之一句话,不卖药材行他就要分家!他说到后来还做出要撞墙的样子来,陆小其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好,二哥实在是要分,我同意。”大少爷二少爷都又是惊讶又是责怪地望向她:“小其!” 陆小其叹息道:“他既然铁定了心,再这样闹下去也不成,分就分了罢,不过我有个先提条件,那就是三哥的那一份只能卖给我。”二少爷楞了楞:“卖给你?你有钱?你母亲家那境况我们可不是不知道的……” 陆小其道:“这就你不用管了,总之就这个条件,你要不同意,那你闹翻天去我也是不同意分的。”她说着望向大少爷三少爷:“大哥三哥你们看呢?” 大少爷三少爷对看了一眼,不知道陆小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为在他们看来陆小其确实是没有甚么钱的,但她向来做事稳妥,应该不会乱说话的,或者她真有法子弄到钱?若是那样,以其让老2这样闹下去,真不如卖给她算了,毕竟她是庄家自己人。当下他们就点头了:“好,就依小其的,老2,你要是卖给她我们便同意。” 二少爷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还是有些不信:“你们不会是合着坑我,要我把份子便宜卖给了她吧?”陆小其立刻保证道:“你放心,那赵五爷之前跟你说的多少,我就给你多少,一文钱不少,你看如何?”二少爷狐疑地看着她:“他可是说好了的,药材行的份子三十万两,米行的三十万两,一共六十万两,你出得起?” 陆小其轻轻一笑:“好,就六十万两,定了!” 二少张大嘴巴惊讶了片刻,就立刻道:“好,那你可得说话算话,大哥三哥你们都帮我做个证!”他是生怕她反悔了,他这份子放在以前是值钱,可眼下能值得六十万两就是超值了,在他看来,庄家眼下这些生意只怕都撑不住几天了,所以当初赵五爷一找他说要买他的份子,他立刻就不计前嫌的动心了。 这一日,在三少爷的陪同下,陆小其来到了大成街的米行查号。她以前从来没有插手过庄家柜上的生意。这是第一次过来。毕竟她现在的份子最多,她要来看看,大少爷和三少爷也是没有异议的。 陆小其看了一阵,就发现店里的生意并不是太好,好多品种的米柜都是空着的。三少爷解释道:“如今银两不够,以前的存货卖完了,一时半刻还没法进到新出的米。” 陆小其点点头没说什么,她心道:难怪二少爷那么急着要卖份子,原来柜上的生意竟到了这个境况。其实,她还不知道的是,大少爷和三少爷这段日子都在到处找人借银子。只可惜如今庄家今昔非比,肯放心借给他们银子的人寥寥无几,好些人只是碍于以往的情面借个几千两打发了,可这点银子怎么能解决眼下的问题呢? 陆小其站在那里盘算了一下,就道:“三哥,我那里还能拿出十万两,明儿就送过来。”三少爷诧异道:“你如何有那么多银子?”她给了二少爷六十万两就够让人吃惊的了,如今怎么还有银子?桃花源的生意并没有那样好呀。 陆小其笑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你拿来用就是。” 她和三少爷正说着话,就听见前面有人在问:“哎,你们上半年卖的那个优良一号谷种,还有得卖么?”陆小其一听“优良一号”这四个字,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过来了,只因这“优良一号”正是她亲自给取的名字,就是她让王狗子培育的杂交水稻,上半年按放在这里卖了几百斤的。 伙计回那人道:“这会刚收成,离早稻还早着呢,哪里会有谷种卖?”那人笑道:“我也是先问问,你是不知道呀,你们这个种子收成特别好,万一要有我就早早地买了,免得到时候买不着。” 等那人去了之后,伙计有些纳闷地道:“今年问谷种的可不少呢,那什么优良一号,收成真那么好么?” 陆小其走上去笑吟吟地道:“很多人问?”伙计点头:“是啊,可眼下还没到上谷种的时候呢。”陆小其转头对一旁的三少爷道:“既然有人问,我们何不早些卖?”三少爷点头:“小其提醒得是,既然这种子这样好,我回头便查一查看是哪里进来的,到时候早些收过来,免得别的店家抢着去收了。” 陆小其笑道:“三哥这就不用担心了,我保证这种子全部都放在我们庄家的店里卖。”她见三少爷十分不解,就笑道:“这种子就是我让人种的呢,上半年才种出来的,放了几百斤这里卖,当时还跟你说过呢。” 三少爷幡然大悟:“哦,原来那个优良一号就是你送过来的种子?你当时不是说是一个亲戚家种的么?怎么……”陆小其笑道:“那时候我们庄家可不缺钱。我是怕人说我没事干瞎折腾呢,所以便想等卖得好了再跟你说也不迟。” 三少爷惊喜道:“那太好了,你哪儿今年有多少?”陆小其笑道:“可不少,到时候我得涨价了卖才是。” 第一百六十章 邀请 第一百六十章邀请 一个月后,庄家的米行气势已经大不相同。(手打小说)不仅仅货全米满,竟然还出现了抢购的现象,而且最令人奇怪的是,人们抢购的不是大米,而是谷种。这让其他的米行看了十分费解,现在就开始了上谷种了么?根据往年的经验,现在上谷种纯粹是浪费柜台罢了,老百姓手里闲钱也不多,不到快要下种的时候,谁会去买谷种?可这庄家是怎么搞的,不仅仅上了谷种,而且价格也标得偏高,可就是这样居然还越卖越红火,现在都开始出现老百姓排队抢购的事了,这可真是邪门得很。 不行,一定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要是谷种真这么好卖,这些米行也准备要上柜了。 这不,几个米行派出的人手就开始在距离庄家米行不远处的地方拦住了买谷种的人打听:“老乡老乡,你咋怎样早就买谷种了?听说还挺贵的,你们买来干嘛?” 买谷种的人笑呵呵地:“是贵一点。不过还是划算,不早点买,万一到时候买不到了就麻烦了。”打听的人不信地道:“不会吧?后面的谷种大把的,用得着担心没有?”买谷种的人:“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买的可不是一般的谷种,是优良一号!”打听的人抓了抓头:“优良一号?名字怪怪的,是一个叫优良的地方产的么?” 买谷种的人:“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上半年买过,这个种子特别好使,我们的早稻都增收了接近三成,你想想,三成啊!往年除了交租就剩不了多少,如今这多出来的三成就都是我们自己的,一家老小就有饱饭吃了,你说好使不好使?”说的人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一脸的兴奋和欣喜:“好在我那时候买到了优良一号,当时我还不知道它的好处,刚好其他谷种卖完了我才买的,可真是没想到啊…….呵呵,这事我们家的亲戚邻居都知道了,所以都要过来买呢,我还是早早的买了好,免得到时候万一买不到就亏大了。” 打听的人也激动起来了:“什么,多收了接近三成?你不是骗我的吧,有这样好的谷种么?”买谷种的人不高兴了:“嘿,我骗你干嘛?骗你又我又捞不到一文钱!再说了,那么多人买你没见着么?用得着骗你?” 买谷种的给了打听的人一个白眼去了。打听的人都没有心思生气,急急忙忙跑到庄家米行前面,一边想往里边挤一边求证道:“你们都是买谷种的么?这谷种真的能多收两三成?”前面的人懒得理他:“站后面站后面,我们先来还没轮到呢。” 打听的人郁闷地排好了队,有好心些的人就跟他说:“是啊,收成真的好得不得了,可惜我上半年没买,我哥哥家买了,看那收成真是馋死我了,所以这次一定要提前来买好了才放心。你放心,是好谷种,贵一点不怕的,你只管买就没错的了。” 过了小半天,各家米行派出来打听的人不顾自家掌柜的白眼,一个个都背了一袋谷种回去,然后两眼放光的憧憬着自己种田的亲戚和家人获得好收成的情景。 很快,“优良一号”这个怪怪的名字就传遍了各家米行,各家掌柜的都开始打起心思想去进购这个谷种,可惜问来问去,都不知道“优良一号”到底是哪里产出来的,有人还偷偷地给庄家米行的小伙计使了银子来打听。但也没打听出什么来,小伙计只说这谷种是他们四少奶奶弄来的,具体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他们也不清楚。 就在其他米行的掌柜们挖空心思想要找到“优良一号”的产地来源时,陆小其正在笑眯眯地和亲手培育了“优良一号”的王狗子对话:“嗯,今年的谷种卖得不错,我还涨了价的,这才一个月就全部卖光了,看来大家都知道了优良一号的好处,下次我们还要再多种些,尽量多的种!到时候庄家所有的米行都要买我们的谷种,让更多的老百姓都来种我们的谷种!” 王狗子听了眼中不由闪着兴奋的光芒,对“优良一号”的美好前景十分憧憬,虽然谷种的主人是陆小其,但那些谷种都是他一手一脚花了几年时间和无数心血培育出来的,如果这个谷种能卖遍大江南北,那他心里肯定也是十分有成就感的,这种感觉虽然不值钱,但却是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的,这种感觉让他从来没有的舒畅,他王狗子一辈子做惯了贱民,从来就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他打心眼里笑到了心外面:“那太好了,太好了!” 陆小其笑道:“到时候你也别太累了,记得多请些人手,能让别人干的活尽量让别人去干,工钱一律和之前请的人一样,到时候你报上来人数就是。”对于这位四少***用人不疑,王狗子自然是十分感激的,所以他就更加的想得周到:“多谢***体恤。不过再多人,我这里的有些环节也是不能让他们帮忙的,但我一个人又实在忙不过来,就想找我的小舅子,也就是大妹她亲弟弟来帮手,他是个老实的,绝不敢乱说出去,奶奶看成么?” 陆小其闲时也听温大妹说过她弟弟,的确是个老实巴交的,就点头同意了:“好,他的工种不同,工钱就比别人多发三成罢,对了,你的工钱也该涨了,从下个月开始,也涨三成。”王狗子一听急忙摇手道:“这怎么成呢?我的工钱已经加过了的,这又加,我知道奶奶是个好人,可…….不成不成,我不能要!” 陆小其好笑道:“你呀,每次加工钱就想减你的工钱一般,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王狗子诚恳地道:“奶奶已经十分厚待我们王家了,人不能太贪了不是?我们两口子有幸能跟得奶奶这样好的东家。让家里的日子过得这样滋润,已经是想不到的福气了,怎么还能贪得无厌呢?再说庄家的事我们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出不了什么力已经很愧疚了,这个时候怎么还能要加工钱?您这不是折杀我们了么?” 陆小其听王狗子说得诚恳,也知道他们两夫妻确实都很本分,自己对他们好是没错,但若是好到让他们内疚就没有必要了,当下她也就不坚持:“好罢,你既有这样的心和我们庄家共度难关,那这加工钱的事就等到我们生意好起来后再加,到时候可不准走再推辞了。知道么?”王狗子听了这才松了好大一口气:“好,好,就这样办。” 这边刚走了王狗子,那边庄君堂庄大少爷又到了。 他可是难得到陆小其院里来的人,她急忙招呼了:“大哥来了?快请坐。”许是近来庄家的生意还不错的缘故,庄君堂今儿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弟妹,我是来跟你商量一件事的。”陆小其道:“请讲。” 庄君堂也不拐弯抹角:“我想让你帮着打理柜上的生意。”陆小其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不敢置信,毕竟一般大户人家是不愿意女眷出去抛头露面的:“大哥,这,这……如何使得?” 庄君堂看起来不像是说笑:“如何使不得?弟妹真当我是那般腐朽之人么?这次米行多得你才起死回生,我们庄家也总算有了个盼头,我觉着,让你出去打理定会比我们原来打理的还好。”他顿了顿,又有些感概地道:“没错,若是庄家以往还过得去的时候,无论弟妹多有能力,我也是不会让弟妹去打理生意的的,但如今不比平常时候,如今我们庄家……哎,正是存亡的关键时候,便顾不得那许多虚礼了,而且还有我和你三哥呢,一般抛头露面的事不需你去的。” 陆小其面上为难,心里其实不知道有多高兴了,能够公然出去打理生意可是她想了许多年的心事:“既然如此,那小其便也不好推辞了,日后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大哥多多包涵。”庄大少爷见她应了,心情又好了几分,当下笑着说了句:“怎么会呢?弟妹不声不色就开了桃花源和那好几家金铺……”他说到这里自觉失言,但既已经说了干脆也不掩饰了:“弟妹,其实你那些铺子的事我都知道了,但你放心,我绝无责怪之意,若不是你那些铺子,这次又怎么能买下老2的份子不让它落入外人之手,又怎么能不断地往米行抽调银两呢?说起来。大哥是要感谢你的。” 陆小其知道庄君堂不是个喜欢客套的人,他既这样说了,自然便是真的不怪她,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了下去,站起来给他深深一福,口中感激道:“大哥待小其如此宽厚,小其这里谢了。” 在这个时代,女子总是被各种各样的规矩束缚着手脚,尽管她的生意做得不错,但她一直也不敢张扬开来,尽管她帮庄家解决了难题,但这事若是在别人家发生,只怕等待她的仍然会是奇怪的眼光和暗暗的责怪,所以能象庄君堂这样大度接受,不以世俗眼光要求她,还主动请她去参与打理生意的态度,的确是十分难得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相聚在即 第一百六十一章相聚在即 腊月初二,陆小其如同往日那样早早就起身往柜上去了。(手打小说)近来在她的一系列新措施后,庄家的生意大有起色,而她自然也不敢放松,每日必去亲自查看一趟----庄君堂居然那样信任她,她便要做得好好的给他,给大家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当初的决定并没有错。 她带着小铜刚一走到大门处,门房就拿了封信过来:“四少奶奶,今儿一早就有人送了这封信来,让小人务必要亲自交到您的手上。” 陆小其接过来一看,心跳就立刻加快了,她激动得连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那信封上的字是周度的!自从他参军以后她便失去了他的消息,她表面上天天忙着打理生意,可一到了晚上一个人静静躺着的时候,都不知道担心了多少回,生怕战场上刀剑无眼发生甚么意外,没想到今儿他竟来信了! 小铜一见陆小其这表情便知道是谁来的信,她生怕自己个奶奶太激动了在外人面前失态,就在一旁小心地提醒道:“奶奶,奶奶……”陆小其忍住了立即看信的冲动,压制着心头狂跳的激动。一步一步走出大门,等上了马车后,她才迫不及待地打开信来看了。前面的车夫问道:“奶奶要去哪里?”陆小其无暇回应,小铜代为回答:“先等一会儿。” 陆小其看完信,心里却由激动变为了沉重,只因周度的信上说的是:他们敌众我寡抵挡不住,不日便要退守靖州城,届时叛军也将兵临城下,靖州城岌岌可危,他要陆小其赶紧往北去避一避。 唉,又抵挡不住了么?这叛军竟这么厉害么?不知道周度怎么样了,他一定每日沙场血战,日子艰辛得很吧……她想到这里,便习惯性地用手轻轻握住了脖颈间他亲手雕刻的那块牛角小牌,心里默默念道:周度,周度,你一定要好好的。 她为他默默祈祷了一遍,才开始考虑周度说的往北避一避的事。能往哪里避呢?庄家还好说,陆家再往北却是没有地方可投奔了,不到万不得已,陆家应该和大多数老百姓一样是不会走的吧……而她,若是她留下来,应该会见到他的吧? 只要能见到他,她便什么也不怕,所以,她想留下来。 不过关于军队很快就要退守靖州的这个消息,她得马上告诉庄家。好让他们提前往北方去避一避。 陆小其去找庄君堂的时候,二少爷三少爷也在,庄君堂一见她就着急地道:“快进来,正要去找你呢。”原来他这里也从不同的渠道得到了和她相同的消息。 他收到消息后便立即召集来大家,要庄家全部人员收拾了细软准备往北方避难,当然,他除外。他要留在城内看住庄家的宅子和铺子----庄家的生意如今才刚兴隆起来,而且靖州的铺子又是庄家的总号,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能走的。 大家都不放心大少爷一人留在这里,可是谁也劝不动他,这不,庄君堂做好决定的当天晚上,白兰和喜鹊两人就一同来到了陆小其的院子,焦急地向她求助,希望她能想办法劝劝大少爷。 陆小其对两人道:“大嫂,喜鹊,你们不用急,,大哥不想走我也无法劝他,只不过也不是没有其它办法的…….”两人又惊又喜:“可有什么法子?”陆小其狡黠一笑:“法子么,其实是现成的。以前也用过一回,你们两个当时也都参与了的…….嗯,知道了是什么吧?” 白兰和喜鹊对望了一眼:“这……上回我们都被他狠骂了一顿,而且这次可不一样,他是为着庄家的生意,若是因此让生意……只怕他发起火来谁也担当不起…”陆小其笑吟吟道:“怕什么?你们放心,到时候就说是我要你们这样做的,到时候我替他留下就是,庄家的生意不会受到影响的。” 喜鹊“啊”了一声:“奶奶,你,你一个女人家……这如何使得?”白兰也是摇头:“不行不行,你大哥尚且不能留,你如何能留下?” 陆小其这时收了笑容,十分认真地道:“我自然是要留的,我娘家的爹娘兄弟都没有去处,只能留在这里,我如何能一个人走?就是大哥真要留下了,我一样还是不会走的,以其这样,不如让我一个人留下好了。”她说着又看着白兰和喜鹊:“只不过这件事你们两个不要说出去,免得几位哥哥不依,还有,召召也跟着你们去,以后还望你们多照看着他,他毕竟是…太小了。” 白兰和喜鹊咬着嘴唇:“小其!”“奶奶”地叫了一声,便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陆小其见两人担心的样子,又笑着去宽她们的心:“其实也没什么的,又不是反兵打进城里来了。还有朝廷的军队守着城呢,再说不是还有消息说朝廷的增援大军已经往这里出发了么?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估摸着靖州十有**是没事的。” 靖州是一个十分繁华的重要城市,朝廷的确不会轻易放弃,所以陆小其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再加上她已经决定这样做了,白兰和喜鹊也只能往好处希望了。 第二日一早东方刚发白,庄家的车队就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但喜鹊却抱着儿子站在庄君堂的面前,依依不舍地低声说着话就是不肯走。人人都知道他们两人向来是十分恩爱的,所以也不好催促。不仅旁人,就是白兰也在后面毫无芥蒂心情甚好地看着他们两个。 其实,喜鹊向来不是那种不懂大体的人儿,她今儿突然这般痴缠不舍,庄君堂只当她实在是舍不得他,便也好言好语地安慰着她。其实他自己又何尝舍得喜鹊呢?自打喜鹊到了他身边,他便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喜鹊就真的是他的吉祥“喜鹊”,她来了之后,他的心情好了,家宅也安宁了,白兰也不闹了,然后儿子也有了…所以他于她。是说不出来的喜欢。 他一会望望喜鹊,一会又摸摸儿子那娇嫩的肌肤,不知不觉便多说了一会子话。 庄君堂说着说着突然头就一阵眩晕,人软软地想要倒下去,他扶住头,摇摇晃晃地看着喜鹊,脸色大变----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上一次他准备去凤凰山的时候,喝了喜鹊的一杯茶后不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可他万万想不到,他居然还会第二次中招!这个喜鹊也太糊涂了,现在他是真的不能离开啊……不。喜鹊没有那样大的胆子,背后一定还有白兰和其他人…他真的是很生气很生气,自己堂堂的一家之主,居然一而再地被人下**强迫他的行为,这些人真是太乱来了! 可惜他还没有生气完,就软软地倒了下去,然后旁边猛地窜上来两个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下人,架起他就直接送上了白兰的马车,然后车队就在白兰和喜鹊会心的微笑中迅速地出发了。 只不过,庄家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车队里多了一个庄君堂,却没有谁发现这其中原来还少了一个人。 车队扬起的沙尘消散了,蒙蒙的晨雾也消散了,门房这才看到,大门外居然站着一个人,一个本应该已经走了人----庄家四少奶奶陆小其!他诧异地看着她,正想要上前去问一问她怎么又突然没走的时候,一个纤巧的身影从街头拐弯处跑了出来,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奶奶,奶奶,我也来了!” 陆小其一见这小丫头,就脸色一沉:“小铜,不是让你走了么?怎么又跑回来了?”小铜背上还挎着她的小包袱,脸上跑得红扑扑的,机灵的黑眼睛笑得好生晶亮:“奴婢可是跟奶奶学的,奶奶不是也应该走了么,怎么还在这里呢?” 陆小其正要说她几句,她倒先又翘起了小嘴儿:“再说了,奴婢怎么放心奶奶一个人留在这里,身边两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就是要骂奴婢,奴婢也是要跟着你的了。” 陆小其瞪了她一眼,心里头却是暖暖的。她是怕让庄家其他人觉察了,所以便一个丫头也没敢留下,再说了,她还可以去陆家住,并不怕没人伺候,只是没想到她瞒过了所有人,却还是瞒不过这机灵的小丫头。 她忍不住问道:“我倒是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没走的?”小铜一边跟着她往院子里走,一边得意地道:“我瞧见奶奶看周……那封信的模样,便知道奶奶是不会走的了,您要是不走,不正好能见着他么?” 陆小其被她道破心思,佯装嗔怒地敲了她一下头:“死丫头!”她的力道一点也不重,小铜却假装一脸痛苦地摸了摸头求饶道:“哎呦,哎呦,好痛呀,求奶奶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她说完又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笑完又凑近了过来:“对了,周先生有没有说到底什么时候会到?” 陆小其又敲了她一下:“管那么多闲事!”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他来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他来了 这日,“琳琅轩”总号门外“啪”地竖起了一块大红牌子。(手打小说)上面用醒目的大字龙飞凤舞鼓动人心的写着:全柜九折,飨客三日,过期不候! 外面的小姐夫人们一看,一个个两眼发光,就像看到了金饽饽一般往里边跑----也难怪得,琳琅轩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手工也贵得很,但就是这样还畅销得不得了,所以从来便没有过打折的时候,她们也从来不敢奢望琳琅轩能打折,所以这时猛一听得九折,一个个都激动得什么似的,直奔向自己以往看了好多次但还犹豫着没有买的东西去了,生怕迟一步被让别人给买走了。 第二天,琳琅轩的顾掌柜便拿给了陆小其一叠银票,昨儿生意不错,店里的存货一下子空了三成,按照这样算下,三日里大概便能把库存全给清了。顾掌柜一边把银票递给陆小其,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四少奶奶,按照这个卖法。只怕店里的存货便不够了……” 陆小其笑了笑:“不够了怕什么,我正等着钱用,能把存货都清出去最好。”这些东西都清了好,到时候军队一退守靖州,人心惶惶的,谁还有心思来买首饰?所以这几日卖不出去只怕就要压很长一段时日了,而且万一……叛军再打进城来,柜上的东西只怕也是不能幸免的。所以她已经做好了清空之后随时歇业的准备。 再说了,这清货的钱她还有大用途。 当然,她这番话不能跟顾掌柜说明了,所以他心中有疑问也是正常的,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顾掌柜当下便没有再问,这四少奶奶向来便是个不按牌理出牌,新巧主意层出的人,他既提醒了她,而她也显得心有成竹的,那他便也不须太过担心了。 顾掌柜前脚刚走,八方药材行的董大掌柜董启良就来了,陆小其笑着把刚才才过手的银票递给了他:“今儿就这些钱了,你先拿去全部付了作订金,不够的我明儿再拿来。” 董启良拿过银票数了数,心情甚好地道:“有了这些银子,大家也就有得事做了,要不然这些日子就这么干耗着,大家伙的手脚都快闷出茧子来了,你别看他们平日干活的时候老想着要歇会。可这当真歇了,还一歇这么久,就没人受得了了。” 陆小其笑道:“是么?他们在药材行里头可都是独当一面的人,如今被我派去做这些苦差事,我还想着他们会不会埋怨我呢。”董启良忙摇手:“四少奶奶放心,绝没有哪一个会怨您的,您是不知道啊,这些日子大伙儿白吃白喝不干活干拿工钱,心里不踏实得很,所以如今你能让他们干点活,他们一个个心里就踏实多了,一个个都干得忒欢了。” 尽管八方药材行目前还在查封状态当中,但号上的主要人手都没有散,只因过了半年后查封期限一到,到时候就得立马上手,人若是散了想再请回来就难了,所以庄家即便遭受那样的困难,散了府里的下人,也没有遣散这里的人,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是白白养着的。 陆小其见他这样说,也就放心了:“这就好。”她说着又想起一事:“对了。存放的地方都准备好了么?”董启良道:“都准备好了,我们药材行的仓库大着呢,到时候全部给它装得满满当当的,一处也不让空着。” 陆小其“嗯”了一声,又吩咐道:“行事千万要小心些,莫要太张扬,也莫要让人知道我们药材行的仓库里放的是这样东西。”董启良笑道:“四少奶奶放心,我们药材行的仓库本来也不在热闹地界,而且我早已经跟下头的人吩咐过了,别人问起,一概只说是药材。” 陆小其满意地微微一笑,果然是当大掌柜的,做起事来就是不让人操心。 三日后,二更时分,靖州城理应紧闭的城门突然大开,不少睡梦中的人们突然被耳边一阵阵的马嘶声脚步声给惊醒了,但此时正是夜禁时分,众人即便是心中惊异,也无人敢出去街上看个究竟,免得被抓起来吃板子----违反夜禁是要打四十大板的,谁扛得住? 陆小其这时也陡然从睡梦中坐了起身,其实她如今住在和周度的小院子里,这里巷子深,离城门的主道也远,所以那些马嘶声,脚步声…….她听得并不真切,但如果真是的话,那极有可能是周度他们的军队回来了。只是她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听见了,或许因为太过挂记周度。耳边出现了幻觉也未定? 但无论如何,她是睡不着的了,她穿好衣服在灯下坐了,然后便凝望着门口的方向,希望周度能够突然出现在眼前。她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哎,她一连几晚都住在这里,每一晚都睡不踏实,都想着周度能突然出现,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让人失望的。 渐渐的,她又有了些困意,却不想回上床去,万一周度真的回来了呢?她要等他,她希望他一进门便看得见她,她怀着这样的想法,趴在桌上准备小憩一会就好。 柔和的灯光在静静的夜里微微地摇曳,给这寒意逼人的夜平添了几分暖意,陆小其静静地伏在桌上,渐渐地,呼吸变得均匀而轻微,似是在不知不觉已经睡过去了。 就在她睡得十分香甜的时候,外面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光头。背上还背着一个人,那人一眼便望见了屋里发出来的柔和灯光,就小声吩咐那光头:“明月,你动静小些,静儿可能在里边。”光头“哦”了一声不解地道:“啊,她在?莫不是在等你?她怎么知道我们今晚要进城的?”他背上那人没回答他的问题,只再次强调道:“小声些,莫要吵醒了她。” 好在光头不是个特别好奇的好奇宝宝,他只又“哦”了一声,就往里面走进去了:“也好,有她在正好可以照顾你。” 两人很快就到了陆小其的门前。光头背上那人轻轻伸手,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第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趴在桌上的陆小其,他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明明已经写信叫她往北边去了,可她却还在这里,但无奈归无奈,他心里头却又分外地温暖----一个家,一个心爱的女人,一盏为他而亮着的灯,这样的情景,曾是在他心底里无数次想象过的。 他示意那光头小心再小心,光头会意,轻轻儿惦着脚尖走了进去,也难得他偌大的一个身板再加上两个人的体重,居然也能走得如同猫一般悄无声息。 光头将背上的人放好在了床上,还用手扶住他一条明显是夹了甲板的腿往里面放了放,然后两人就用手势互相比划了几下,那人最后指了指一旁的陆小其,和尚就拿了床边上放着的一件皮袄子放在了陆小其身上,便再次悄无声息地出去,并轻轻地带上了门。 那人则半躺在床上,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脖颈上,映出几道新旧不一的伤痕,新的地方还没有结疤,但他却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只是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陆小其,那眼神里有怜惜有爱恋,还有微微的笑意----如果可以,他希望眼下这时刻可以永久停顿,那样的话,他便可以永远地看着她了。 一辈子看着她,就是这样一个愿望,他每天所作的这些事,在外面的拼杀奋战奔波劳碌,都只为这样一个看似简单却难以完成的愿望。 陆小其并不知道屋里已经进了人。她还在睡梦中,而且又梦见了马嘶声,脚步声,她兴奋地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周度,周度!”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只有一副担架冷冷地放在了她的面前,担架上的人身上盖着一床破草席,看不见面容,但一只手却露了出来,那手掌紧紧地握着,里面露出半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牛角小牌,她楞了一下,似乎从九霄云端上被人“啪”地一下打入了地狱,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在那草席上面痛哭了起来。 她刚哭了几声,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静儿,静儿……”那声音遥遥地传来,但却是那般真切,比她刚才看到的一切都真切,她急忙抬起泪眼来到处张望,寻找那声音的来处。 她张望着,然后就在自己的抽泣声中醒了过来,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原来还趴在桌上,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个梦而已。 不,并不是都是梦,起码那个温柔的声音不是,它现在正那样清晰地响在她的耳边:“静儿,我在这里……” 她不敢置信地抹了抹眼泪,然后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但门关得好好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原来她听错了,刚才的声音是错觉么?她正失望之极时,那声音却从另外一个方向传了过来:“静儿,我在这边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水中鸳鸯 第一百六十三章水中鸳鸯 陆小其凭声往床那边望去。(手打小说)就立刻惊喜地站起来,一边跑一边语无伦次地嚷嚷着:“啊,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真是你么?”周度斜斜地半躺在床上,笑望着她:“刚到一会儿,看你睡着了,便没有吵醒你。” 陆小其上去就将头埋在周度怀里,紧紧地抱住他:“你真的来了么?不是梦么?你…….去得这样久,又天天要打仗,我…我真是担心得很呢……怎么平日也不写封信来……可知道我x日都念着你么?”周度歉意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不来了么?你看我好好儿的不是?不用太担心了。” 陆小其抱了好一会,证实这次的周度确然不是梦,而是真实地到了她面前,她这才舍得放开手,然后抬头仔细打量着他。许久不见,周度似是清瘦了不少,脸上脖子上还有一些新旧交错的伤痕,她心疼极了,轻轻儿抬手想要去抚摸他的脸,但又怕碰着了伤口疼:“军队都进了城么?你,你这些日子一定很辛苦吧……”周度握住她抬起又放下的手,将那有些微凉的手放入掌心中包拢了温暖着:“嗯,都进了城。我没甚么。倒是你别着凉了,快上来睡吧。” 陆小其哪里肯睡觉:“不行,我要烧些热水去,给你洗洗伤处,然后再上些药才好。”周度不以为然的道:“不用了,这点儿小伤,军中那一个人有空去理它?”陆小其才不依:“这也算小伤口啊?不行,我一定要上了药才放心。”她说着就要起身去烧水,但走出两步又返回了:“待我看看你身上还有那些伤。” 周度道:“都是小伤呢。”他说话间陆小其已经看到了他夹着夹板的腿,当下惊得面色一变:“你,你的腿怎样了?”周度抬了抬另外一条好腿:“挺好的,只扭伤了一只腿,过几日就好了。”陆小其见他说得这样轻松,心中却是不大相信,瞧他上着夹板不能动的样子,只怕是断了。 难怪得他说脸上那些都是小伤,原来还有这样严重的伤呢…….陆小其心中难过得不行,她再不敢耽误:“你先躺一阵,我烧了水就来。” 大约一炷香时间,陆小其吃力地拖了一个洗澡用的大木桶过来,在床前放定后,她就严肃地道:“我把澡桶拿来了,待会就给你打水全身洗一洗,随便也检查一下你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周度本不欲她去干这些粗重活的,但知道此时说了也是无用,便故作轻松地逗她:“正好,军中无暇。我都五六天没洗澡了,身上的臭味连蚂蚁都能熏死了。” 陆小其见他这个样子还要说笑,忍不住嗔道:“平日看你不爱说话嘛,居然还贫嘴。”她说着又担心地道:“你腿上的伤能见水么?若是不能的话,我便替你用帕子抹抹身子好了。”周度道:“无妨,既要洗就下水洗吧,洗得舒坦些。” 陆小其点头,又在床边放了一盆炭火,然后才开始提水,她来来回回半桶半桶地反复提了好多次水,终于把大木桶给装好了,然后也顾不得歇息,用手下去试了试水温,就过来帮周度把脚上的夹板卸下了。这一卸下她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哪里是扭伤而已?上面好些地方的皮肉都绽开了,而且看起来像是新近不久的伤,连上面的药粉都掩盖不住。 她难过地道:“竟这样严重……恐怕不能下水呢。”周度轻松笑笑:“无妨的,下了水再抹上药就是了,反正也该换药了。”陆小其也不懂得那许多,他说能下水她便也就听他的,殊不知这样的伤当然是不要下水的好。只是周度没法容忍自己几天不洗澡就抱着陆小其入睡,先前他不是很想洗是因为怕她累着,如今水既然都弄来了,他是无论如何一定要下去洗的。 在军中条件艰苦,怎样脏怎样累他都不觉得,可到了陆小其面前就不一样了,在他心里,她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儿,他宁愿冒着伤口发炎的危险,也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和她在一起。 陆小其自然不知道周度心里的这个想法,接着就帮他宽衣解带,她一边解一边脸就红了起来,虽然两人同床共枕不是一两日了,但亲自替他宽衣却是第一回,基本上每次都是他帮她“宽衣”,而她每次都羞得闭着眼睛不敢去看呢。 脱衣服还好,特别是脱裤子,真真是羞死人,可偏偏还不能马虎了,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弄痛了他的伤腿。她忍着羞涩小心翼翼又地帮他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她才松了一口气下来,一边把他的衣衫放好,一边道:“瞧你这些衣衫,都破得很了,不要了成么?”周度的眼光只是柔柔看着她:“嗯,那便不要了罢。” 她又扶着他起来:“能走么?若是不能,还是抹抹算了。”周度却不肯,他用单腿下地跳到了木桶前面,然后坐在木桶边上用双手撑住了木桶。一用力,身子一转,整个人就落入了水中。 真舒服啊,热气腾腾的热水澡,他是好些日子没有享受到了,这段日子大家一边打一边退,每日都在生死线上搏斗着,哪里有时间去烧水洗澡? 他入了水后,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整个身子都泡入了热水中,泡了好一会才爽快地“哗啦”一声出水来,陆小其在一边已拿了皂角上来帮他洗头。周度整个身子都泡在暖烘烘的热水中,她的手柔柔的揉着他的头发,按摩着他的头皮,他微微闭起眼睛,惬意的享受着。 原本洗头洗澡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件生活中必须要做的琐事罢了,但到了陆小其的手下,他才发现这原来是多么舒服的一件事。 陆小其揉洗好了,又拿了一个小盆来接了帮他冲洗头发的水,这才又开始帮他抹身子,她刚开始时很是害羞,后来却只剩下了难过,只因周度身上的伤实在不少。害得她都不知道怎么下手才好。周度知道她的心思,便笑着去拿帕子:“来,我自己洗。”陆小其却不肯给:“不用,我能洗。” 她说着就咬着牙下了帕子去帮他擦洗,只不过手下的力道真是轻的不能再轻了,生怕一不小心使重了就会弄痛了他。 陆小其的手柔柔的,嫩嫩滑滑的,那般温柔地触碰在周度的肩上,背上,腰间……他渐渐地便有些呼吸不均匀起来。待陆小其又转过来从前面给他擦洗时,那手柔柔地摸在他的胸前。划过某处敏感的地方,他的脸色便腾地一下潮红起来,身体的某处也随之“呼的”一下热血澎湃了。但陆小其没有发现这个变化,她只是担心自己会弄痛他,所以十分专注地给他抹着身子,那手从他的胸前往下,再往下,那头也越俯越低,她头上的发丝轻轻地垂在他脸上,丝丝缕缕地,拨弄得他一阵酥麻,心中更是难以抑制。 这可真是考验人的控制力啊,要知道他已经好久没有见着她了,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么时候。 她丝毫没有觉察到此刻的“危机”,柔软的手继续向下,肋间,腰间,腹部……在一个她本来认为还很安全的地方,她的手突然触碰到了一个意外的热烫之处,她触电一般急忙收回手,脸上腾地飞上了一抹绯红。 就在此时,周度的手却一把抓住了她想要缩回去的手,她脸红红地不敢瞧他:“咳,你……”周度不待她说下去,便伸手一用力,她的整个身子就被拉入了水中,在惊慌之中,她刚想张嘴,可“啊”字还没有出口,她的嘴就已经被一个热烫的唇封住了。 热烈而缠绵的吻,深深的长吻,陆小其一瞬间便眩晕起来,忘记了他们在做着怎样大胆的事情,只是浑身无力地趴在他的胸前,任由他索取,而他则紧紧地抱着她,恨不得将两个人的身子融成一体。 过了好久。他终于稍稍放开了她的唇,嘴里的气息极度不均匀,他一边吻着她的脖颈,一边伸手去解她已经湿透的衣衫。她这时得了一点空隙,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然后又羞又担心地推了推他:“不要……你的腿有伤,不能……”她说到这里便觉得这话实在羞人,就立刻又住了嘴,不知道该选择一个怎样的词语来婉转表达。 可这时周度却在她嘴边轻笑了一句:“无须腿上用力也可以的。”陆小其对男女房中之事到底是没有经验,也不知道他这话是甚么意思,但她知道那肯定是个羞人的说法,所以也不能去问他,只是任由他摆弄……闭着眼不敢去看他。 摇曳的灯光,噼啪闪着火星的炭火,还有波涛汹涌的水浪,絮乱不成调的喘息声,呻吟声,都融成了一屋的春意。 有他在的夜晚,总是春意浓浓。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内应 第一百六十四章内应 第二日,陆小其没有出去。(手打小说)周度身上的伤并不轻,此刻不管外面有甚么事情,她也不想去理,她一棵心只在他身上,只是想要好好的照顾他。 明月吃过早饭就来看周度了,三个人围着炉火说着话。明月看起来比前些日子黑壮了不少,身上伤痕也不少,军衣甚是破旧,和周度昨晚的样子差不多,他跟周度说着军中的事情,也没有避着陆小其:“如今城门已经封了,就算刘兆南他们追过来一时半刻也攻不进来,大伙们便可以稍微休息几日了。”周度点点头,道:“兄弟们都还好么?”明月苦笑了一下:“就那样子吧,谁让我们是土匪招安来的呢,战场上总是被派到最前面,进了城却是最后才安顿好的,这些龟孙子,真是气人得很!” 陆小其一听明月这话便明白了,原来周度他们招安后的日子也并不舒坦,但她并不插嘴。只是静静地帮周度缝着衣衫----昨儿她虽然嫌他这衣衫太破了说不要了,但这可不是普通衣物,而是军衣,他休养好之后还是要穿的。 周度听了明月的话也没说什么:“最后就最后,只要是安顿了就好,我不在大家伙都听你的,你要好好安抚他们。”明月“嗯”了一声:“你放心,虽然有些兄弟有怨言,但我不会让他们闹起来的,龟孙子们瞧不起我们,我们还瞧不起他们呢,有本事战场上见分晓啊!背地里唧唧歪歪的,谁有空和他们计较?” 明月嘴里虽然说不计较,但话却是越说越激动:“这些也就算了,但后头还有更气人的!我听说那姓张的见了巡抚大人,结果把你那些功劳都搅他一人头上去了!***,哪回拼死拼活的不是我们兄弟上?要不是有你在,莫说他们那帮熊包,就是我们这些兄弟都死得剩不了几个了,那姓张的哪里有命逃回来?一路上他不是什么都要问你的么?可一回来倒好,他立马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只顾着给自己请功去了!” 周度却没有一丝激动:“他到底是将军,这种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要说与兄弟们听。”明月有些不甘心,但也是无奈:“哎,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哪里敢跟兄弟们说?那一说还不得炸窝了?”周度点头:“你知道分寸就好。我这里有小其在。你不必常过来,多在营中看着他们。” 明月也知道营里离不开他,说了一阵子话后就走了。陆小其有心想劝慰周度几句,但又觉着没有必要,他向来是个能藏事有主张的,自己劝慰他,倒显得不了解他一般。她这样想着,就只放下手里的衣衫,斟了一杯热茶给周度:“喝口茶罢。”周度接过喝了一口,大概知道她虽不说却是担心的,当下便道:“你不必担心,我们毕竟是土匪出身,付出的自然要比别人多,这本也没有什么不公平。” 陆小其又接过他喝剩下的杯子放好了:“嗯,我知道呢,只要你自己能看得明白,别人怎样也是不打紧的。”她说着就转开了话题:“我只是担心你的伤,昨儿个那样一…….”她本来是想说昨儿个那样不知轻重的一折腾,他那腿伤似乎有些不好,但她终是面皮子薄,所以没法说下去。只道:“咳……似乎快好不了呢。” 周度见她这副尴尬样子,就知道她原本想说什么的,他也不说破,只是笑意轻轻地看着她:“那不好么?正好可以在这里多休养几日。”陆小其嗔道:“这还好呀?若是日后有个什么不好,可就……”周度却道:“怕什么,莫非你会嫌我?”陆小其象征性地打了他一下:“说甚么呢你,你即便是真的断了腿,我也是……我也是…….你知道的呢。” 周度伸手握了她的手,柔声道:“嗯,我知道。”他顿了顿又道:“我也是一样。” 陆小其知道他惯了言简意赅,他的意思就是说如果他日她有了什么不好,他也是一样不会嫌她的,尽管这一点她一早便知道,但此刻听他亲口这样说来,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暖暖的,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最后却只说了一个字:“嗯。” 他们两人之间早已心意相通,所以当下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暖暖的炉火前互相握着手,互相依偎着,感受着彼此,这世界很快就变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了。 两人就这样痴痴地不知道坐了多久,外头一个清脆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一份无声胜有声的宁静:“奶奶,奶奶在么?” 陆小其听出是小铜,忙直起身子,抽回了被周度握着的手,扬声道:“在呢,进来吧。”小铜推门进来,看见周度。不由愣了一愣:“周先生也在么?”陆小其点头:“是呢,昨儿晚上就来了。”小铜对着周度福了一福,也不多问,只是说着她那里的事:“奶奶,琳琅轩的顾掌柜今儿找过您,可是找不见,就让我转于你说,如今城里不少军爷乱拿东西,他今儿一早不好彩也碰见了,幸亏店里的东西本也不多,只让人讹去了一个金镯子,所以他问您是不是先把铺子关上几日再说?” 陆小其点头:“好,你去跟他说,把铺子先关了,人手都不要散开去,让他们关好铺子就去八方药材行董大掌柜那边帮忙,有什么事听他的就是。”小铜应了,又道:“还有,外家姥爷那边也派人过来看过你,说是有事要找你。”陆小其心道陆家一定是见军队进城有些慌,所以便道:“我知道了,有空我会去看看的。” 陆小其想了一想,又道:“你把孟青从桃花源借出来。就说是我说的,然后让他没事去各个柜上走一走,有什么事就来回你,你再来过来回了我。”孟青就是她当年救下的和周度很像的那个少年,这几年来他做事做得十分好,又勤快又聪明又吃得苦,所以如今已经是桃花源的二掌柜了,有他去各号看着,应该误不了甚么事,而且他还是陆小其救的,向来对她格外尊敬。所以他来办这件事就比别人放心多了,因为她总不能让人知道,她每日都不在府里吧? 陆小其又交代了一些其他事情后,怕小铜说的话不管用,就给琳琅轩的顾掌柜和桃花源的钱掌柜还有米行的各号掌柜都分别写了一封信,将她要说的具体事宜都写得十分清楚了,才让小铜带去。其实这些事是应该要她自己亲自去处理才好,但没办法,她实在不想离开周度,莫说他此刻腿上有伤,就算是没有,她也是不想离开,两人之间实在是聚少离多啊,多在一起呆得一刻也是好的,要不然,谁知道下一此两人又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陆小其以为明月和小铜来了之后,便再没人会来了,没想到的是,很快她就见到了一个让她十分意外的人。 这个人是枯木大师,他在外面敲门的时候,陆小其还以为是什么人找错了门,她谨慎地打开门一看,见到他时很是惊讶:“大师,你,你怎么来了?”她一是想不到枯木这个时候找她有什么事,二是枯木应该不会知道她住在这里才对呀。 枯木看起来面色很是肃重,也没有空跟她解释什么,只道:“我有事要见周度。”陆小其心道他连周度在这里都知道,应该是明月告诉他的,而且见他这神情便知道是有重要事情,当下也不多问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打开门就让他进来了:“快请进,他在里头呢。” 枯木匆匆进门,似乎熟门熟路来过一般,直奔周度所在的房间去了,他见到周度,所有客气问候的话都免了。直接便道:“叛军已经到了郊外,而且占了紫阳寺,一部分人住在寺里,一部分就在外面扎营。”他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后就直奔重点:“我听到他们商议,说是今夜就要进城,子夜一刻有人在里面给他们开城门接应。” 这件事实在太惊人了,若真象枯木大师说的那般,城中有叛军的内应,那靖州城就完了!疲惫逃命的军士们刚进城来歇一歇,一心只想着城门紧闭叛军无可奈何,哪里会想到叛军能进得城来?所以到时候一定会被杀个措手不及!所以饶是周度平日如何的沉稳,这时候也忍不住一惊:“此话当真?那人是谁?”枯木摇头:“他们说的甚为谨慎,所以并未透露那人姓名。”他说着便转身就走:“我来便只为说这件事与你知道,为防那些人起疑,贫僧这就要走了。” 周度在后面一抱拳:“多谢大师。”枯木不以为然地一笑,然后看了看一旁的陆小其,话却还是对周度说的:“贫僧本也不是帮你,我自有自己的私心。” 他说罢抬腿便走,陆小其匆匆跟上送了出去:“大师,您自己也小心些。”他微微一笑:“贫僧这点功夫逃命是绰绰有余的,倒是你……”他说着回头看了房里一眼:“也罢,我也不须担心你,想来他是能护得你周全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当机立断 第一百六十五章当机立断 陆小其回到房里。(手打小说)周度已经拿起了拐杖:“此事非同小可,我要回营去。”陆小其自然是不放心:“可你的伤……罢了,我送你去罢。”她见周度想要反对,就笑吟吟道:“你放心,我自然不会这个样子就出去的,你稍等一下,待我给你变个戏法。” 陆小其说着就到衣柜里拿了一套为周度准备的衣衫,然后闪到屏风后面去了,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清爽秀气的年轻男子了,只不过周度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大了一号,空荡荡地显得她的身子格外的单薄,但单薄的同时却又别有一番神韵。她一边用双手飞快地编着还没有编好的鞭子,一边轻盈地转了个圈,眼睛笑眯眯如同弯弯的月牙:“怎样,我来当当你的随从还可以吧?” 周度见状不由笑道:“好罢,你既要去,便依了你。” 陆小其又飞快地在镜子面前上下左右照了照,确定没有什么纰漏之后,就自己先跑出门去了:“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了车来。” 叫来车后。两人一路便往军营那边去了,下车的时候,车夫打马就要走,也不敢要他们的车钱,想是有些惧怕,但周度却喝住了他:“哪里去?”他瞟了瞟陆小其:“我到了,你先回去。”陆小其本来还想送他进去的,但见他甚是严肃的样子,而且这里到底是军营闲人不得擅入,就只好停下送他的脚步:“好,那你自己个一定要小心。” 陆小其一直看着他走进去看不到人影后才上了车,说实在的,她很是担心他,但也没有什么法子,男人的事,就该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吧,帮不到忙的时候,什么都不问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随后她又回了庄家一趟,今儿周度是不会回去他们的小院子了,她便想着还是回去庄家住一日都好,毕竟凡事都交给小铜这个小丫头去办,她始终是不能放心的。 她走进庄家大门的时候,门房居然没认出女扮男装的她来,还十分负责地问道:“请问这位公子找谁?”陆小其忍住笑意,故意沉了声音:“我是你们四少***弟弟,过来她屋里看看。”门房立刻客气起来:“啊,原来是舅少爷。还真是象,您请进,请进。” 庄家之前本来遣散了许多下人,如今大伙又都到北方去了,院子里便只留了门房和打扫的几个下人,陆小其进去的时候,只觉得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冷清寂寥,她叹了口气,好生希望这场战事快些打完,这样庄家也好慢慢复兴起来,若不然庄家这样一天一天的衰落下去,庄老爷若泉下有知,定也会难过的吧。 她一边走一边出神,一不小心就和对面匆匆而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她身子骨薄,一下子就被对方给撞倒了,这人急忙扶住了她:“啊,实在对不起。”陆小其站定后见来人是孟青,便微微一笑:“无妨。”这个孟青呀,如今也已经长成大小伙了,比她高出了半个头不说。和周度也越来越像了,她每次看见他,都不由得会想起周度来。 孟青看清她的面容,不由一愣,待得她再一笑,他立刻便认出了她,忙推开几步慌乱地行礼道:“原来是四少奶奶,实在是对不住,我……”他也不知道怎的,在别人面前都大方精明得很,可一到了陆小其面前,他就总是不由自主地慌张,脸也忍不住会红起来,不管这些年来他见过怎样的世面,但这一点却总是改不掉。 陆小其见他这样紧张,不以为然地摇了摇手:“不打紧的。对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孟青这会儿终于恢复了些镇定:“回奶奶,小铜姑娘已经把您要我做的事情说了,我准备这就去各柜上看看。”陆小其“哦”了一声:“也好,我跟你一起去。”孟青应了,脚下却没有动,陆小其率先抬步,口中道:“走呀。”孟青指了指她身上的衣裳,有些迟疑:“四少奶奶…….奶奶就这么去么?”陆小其笑道:“对,就这么去。”她说着把头上的绒帽拉得更低了些:“这样他们就瞧不出来是我了,今儿就你来唱主角,我只在边上看着。” 两人出来庄府,第一个去的地方当然就是庄家米行的总号。 陆小其一路在马车上往外看,结果看到随便一家米行门前都挤满了人。个个都提着袋子抢购米来着。她见这情形叹了口气,也难怪的,如今城门一封,外面的米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谁不惶恐?有钱的没钱的自然都想要多买点米放着,要不然谁知道城会封到甚么时候去?如今不屯着点,到时候吃甚么? 两人到了庄家米行的总号,远远就望见米行门前也是好不意外的人头攒攒,她正要跟着孟青进去跟掌柜的说话,这时一辆马车“驾”一声停在了庄家米行前面,上面施施然走下来一个肥头肥脑的中年人,陆小其一见这人,心中就老大不舒服,只因他不是别人,正是害了庄家无数次的赵五爷! 那赵五爷当然没有注意到陆小其,他带着七八个壮汉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壮汉们用蛮力分开前面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给他开了一条道,他这才悠悠儿走了进去,然后往柜台上这么一站,大咧咧对四周说了一句:“你们都不用挤了,这里的米我全买了。”周围的人群原本对他仗势挤开人群进来就十分不满。只是看着那七八个壮汉的样子不好惹所以也就忍着没有吭声,但此刻他这句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凭什么呀你?”“就是有钱也得有个先来后到!” 柜台后面的伙计也道:“哎,我说这位爷,您要买米可以,但也不用叫别人都走了不是?”赵五爷不理周围那些乱哄哄的人群,只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那伙计:“你们的米现在卖十文一升是吧?我出十二文,全要了!” 十二文一升?还是全要了?伙计有点懵了,楞了好一会才回头叫道:“掌,掌柜……”后面掌柜的也听到了。急忙上前来,立刻就认出了赵五爷来,便陪着笑脸道:“这位不是赵五爷么?您刚才是说笑的吧?”赵五爷手中一叠银票一扬:“不说笑,你有多少,我全要了!” 掌柜的一看这架势,知道他是真的全要了。他心里其实也有点犯嘀咕:这赵五爷最近跟庄家之间闹得很不愉快他大体是知道的,但这私怨归私怨,生意归生意,庄家既然也没有发话来说不准卖米给赵五爷,那他身为米行的掌柜自然是要卖的,十二文,比现在的米价都多两文,换了谁会不卖? 掌柜的这么一想,正要答应,不料一人却在后面清朗朗地喊了一声:“实在对不起这位爷,不卖!”众人回头,只见一面象不俗个子高高的青年站在后面,刚才的话正是他喊的。 赵五爷身为靖州富商自然也去过桃花源吃过几次饭,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桃花源的二掌柜孟青,当下不由皱眉:“这位孟二掌柜,不好好的在桃花源打理你的生意,怎么跑到这里多管闲事来了?掌柜的还没说不卖呢,你一外人倒说不卖了?”青年正是孟青,他大步走了过来,对赵五爷和米行掌柜分别十分客气地一抱拳:“在下孟青,特奉四少奶奶之命来传一声,庄家所有米行都暂行鞋业,不卖了。” 掌柜的今早接到过小铜拿过来的信,知道这位孟青确实是四少奶奶派来的人,但他突然说要庄家所有米行暂行歇业,这,这……这事也太重大了吧,他孟青就这么轻松一句说出来,到底是听还是不听? 掌柜的正犹豫着,赵五爷却已经怒气上面:“孟二掌柜,你不是专门来跟我作对的吧?”孟青自始自终十分客气:“在下并无此意,只是传达四少***话而已。若是无意中冲撞了赵五爷,还望多多包涵。” 赵五爷拉着脸看着孟青,然后一拍柜台:“就算你们要歇业,但我要买米在先,怎么着也得先卖给我再歇业,要不然,就是你们庄家不讲信义,耍无赖!”孟青却不卑不亢:“赵五爷说笑了,掌柜的刚才并没有答应你,如何有违诚信之道了?” 赵五爷一时言塞,瞪了他好一会,才气冲冲地一挥手:“好,靖州庄家也不过如此,赵某领教了!” 众人虽然也买不到米,但却在后面一起大声叫好,只因赵五爷刚才那一番行为已经惹了众怒,这时大家见他铩羽而归,一个个心里都解气得很。 众人开始散去,掌柜的却狐疑地看着孟青,嘴上尽量说得客气:“我说孟兄弟,你刚才传的当真是四少***话?我今儿早上才收到她的信,信里并没有说这件事呀。”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奢望 第一百六十六章奢望 掌柜的这么说的时候。(手打小说)后面已经走过来一个衣裳宽大身子单薄的年轻人,他走到掌柜面前,把头上的绒帽往上面推了推,对着掌柜的笑了笑:“刘掌柜,是我让他这么说的。”这刘掌柜本来还没认出她来,但一听那声音分明是女子的声音,他一楞之后立刻就认了出来,毕竟能当上掌柜的那都是人精来的:“啊,原来是四少……爷。”他看着周围还有人,就硬是把快要冲口而出的“奶奶”两个字给生生咬成了“爷”。 跟人精打交道就是有个好处,不用担心他给你添乱。 刘掌柜认出了陆小其,急忙道:“快,里边请!”对于这位四少奶奶,刚开始打交道的时候,他也曾经起过轻蔑之心,但见识过她的本事之后,他就对庄家这位年轻的四少奶奶彻底地改观了,所以眼下见她都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怠慢的。 陆小其和孟青一起进去了,刘掌柜亲自上了茶:“四少奶奶,你能来那是太好了,这军队一进城。城里就有点乱了,有您在我心里踏实不少。”陆小其站在外面也受了点冷,喝了一口热茶舒服多了:“不打紧,乱是有点儿乱,但只要巡抚大人还在城里,这军队还是朝廷的军队,也乱不出甚么大篓子来。” 刘掌柜道:“那就好,那就好。”他接着又试探性地问道:“另外,依着***意思,我们这是真的要歇业么?大概歇多少天?”陆小其点头:“是要歇业,你不见这到处都抢米买么?而且象赵五爷这种人,只怕是要开始屯粮了,好等过些日子再高价卖出,所以我们先不急着卖,等别家都卖完再说。” 刘掌柜小心翼翼地道:“这……可我们庄家的米行向来都……很少歇业的。”他其实想说庄家的宗旨向来都不会跟着发灾难财的,但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庄老爷已经不在了,现在的主子要怎么个弄法,还是轮不到他抓主意的。再说了,如果就他的意思,按照生意人的逻辑,这时候趁机囤货涨点价也是无可厚非的。 陆小其其实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他没说出来她也懒得解释了:“没事,你就按照我说的先歇业。但也不能大意了,你要随时注意米粮方面的事情,随时禀报,等时机一成熟。我们就立马开业。”刘掌柜应了:“是,在下绝不敢大意。” 陆小其和孟青从米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风雪突然大了起来,刮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而庄家的马车原来停靠的地方,却只畏畏缩缩地站着那个可怜倒霉的车夫:“马车,刚才给,给军爷们征,征走了……” 陆小其十分无奈,这非常时期,当兵的乱征车也没地儿说去,她只好挥了挥手:“算了,又怪不得你,你自个先回去吧,我们另外找车。”赶车的没挨责罚,欢喜得点头哈腰地去了,但他走出一截子后又开始狐疑起来:刚才那人是谁?孟青都没有说话他怎么就发话了?他说了能算么?不过…….那声音好生熟悉,而且听起来象是女子……而且刘掌柜刚才还毕恭毕敬地送他们出来,那人不会是,是四……可怎么穿着男装呢?哎,算了。不多想了,当下人的不该去猜测主子的事儿,自己个没挨罚就该偷笑了,想那么多作甚? 再说那边陆小其和孟青一边走一边找着马车,但不知道这条道上的马车是不是全给征了还是怎么的,走了半天愣是没见着一辆马车。这下可苦了陆小其了,风雪呼呼地刮着,不时地卷进她因为衣服太大而有些敞开的领口,把她冻得不轻,她一边走着一边拼命地缩着肩头哈着手。而一旁的孟青,则有意无意地走在可以为她挡住风雪的方向,但只可惜这风雪太大了,他也挡不住多少。 两人就这么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了好一阵子,当陆小其原本红润的嘴唇渐渐朝青色转变的时候,孟青终于再也忍不住,脱了身上的外套拿给陆小其:“奶奶,别冻坏了,快用来蒙着头罢。”他之所以忍了这么久才给陆小其,实在是因为这个时代关于男女的规矩太多了,他一个下人,实在不好脱衣服给女主子的,弄不好还会让主子责怪。不过这一点他显然是想错了,陆小其冷得要死,得了这件外套简直如同得了雪中送炭一般,接过来就立马包住了头和肩,身上也立刻暖和了一些。 她暖和之后,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孟青:“那你呢,不冻么?”她这话一说出口就觉得自己有些假惺惺,人家能不冻么?可就算人家真的冻。这时候也不好意思说冻是不?果然,孟青摇头:“我穿得厚着呢。”其实哪里厚了,他身上就是外套最厚了,给了陆小其之后他身上就只剩下两件单衣了。陆小其又不是瞎子,自然也明白得很。 一路上依然是没车,陆小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也就只能走回去了。 两人正走着,前面突然来了一辆马车,陆小其心中一喜,还不待看清楚,立刻就跑出去挥手招呼,孟青想阻止时她已经来不及了,待陆小其自己也看清车上的人是身着军衣时,心知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急忙想退开来时,却有些来不及了,那马车来得好快,“呼”一下就迎面过来了。 马上的军爷自然是不理会陆小其的招手的,不但不理会,如今眼看着要撞上人了,他连稍微减点车速的意思都没有,就仍由马车这么一下“呼啦”撞了过来。眼看陆小其就要被马车撞上了,一旁的孟青来不及多想,上前猛地一把推开了她。 就在陆小其的身子被推开的同时,“砰”的一声闷响,孟青的身子被马车撞飞了出去。 马上的军爷明知道自己撞了人,但却看都懒得多看一眼,依旧“呼”的一声过去了。 陆小其狠狠地瞪了马车一眼,就朝孟青落下的地方跑了,刚才这一撞可不轻,千万不能出了人命啊!她跑到孟青身边蹲下仔细查看,只见孟青脸色苍白。嘴角带血,但是他并没有死,他努力想要站起来,但是做不到,最后只能对着陆小其努力地笑了一笑:“四少奶奶……”他一说话,嘴里的鲜血就随着往外面汩汩地流,留在雪白的雪地里好不红艳,让陆小其看得触目惊心,她吼道:“别说话,别说话听见没有?” 孟青点头,果然不再说话。他只是一眼也不眨地看着身边的陆小其,看着她紧张的大吼,看着她着急的四周乱转,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在风雪中跑着,想去找人来背他找大夫…….看着这些,他的嘴角竟然露出来一丝笑容。 这个人,是庄家的四少奶奶啊,她此刻为了他这般着急,这般上心,,他心里着实好开心,好开心。 很久以前,当自己逃难到靖州,又病又饿大概撑不了几天就会死的时候,就是她,这样贵气的一个女子,身上穿着贵重的绸缎衣衫,头上戴着金玉花钗,脸儿白白,味儿香香……就是这样一个有钱人家的少夫人,一个原本离自己十分遥远,走在街头看到他都应该掩鼻而过的女子,却蹲在他面前那般柔和关切的和他说话,最后还伸出那纤细白皙娇贵无比的手扶了脏兮兮的他起身。 他永远不能忘记当年她那般柔和对他的样子,但只可惜…….这么多年来,她不仅没有再这样和他说过话,甚至连平常的话也没说过几次。到底。她是靖州鼎鼎有名的庄家的四少夫人,而他只是个默默无闻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而且他也知道,当年她救了他,其实只是因为他长得象她的一个故人。 尽管如此,但他仍然无法忘记她第一次和他说话时的样子,也曾无数次奢望着她能够再次这样和他说话。 后来,当他沮丧于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的时候,她说:“怎幺,不记得你名儿就难受了幺?要别人记住你的名儿也容易,将来你若是好生做事有出息了,我想不记住你都难。” 那时候,他突然知道了自己的目标,那便是,要她记住他的名字。于是,他有了无尽的动力。 所以他努力,他上进,他发挥出所有的优点,忍耐着所有的委屈辛苦,听取长者的意见,尽快地抛掉少年的稚嫩和冲动,表现出和他年龄并不相称的沉稳…….终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当上了桃花源的二掌柜,一个年轻的让人嫉妒的二掌柜,而她也记住了他的名字,也会柔和地和他说话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着这种柔和同她第一次和他说话时的柔和不一样,他总觉得那里面…….缺了点什么,但一直又不知道到底缺的是什么。 只到眼下,他看着她那样为他着急,为他奔走时,他才知道之前缺的是什么,那就是----关切,上心。 第一百六十七章 偷会 第一百六十七章偷会 这一晚,陆小其在房里走来走去。(手打小说)怎么也没办法入睡。她倒不是特别担心孟青,大夫说他身子骨硬朗,这次虽然被撞得不轻,但休养一阵子就可以了。她担心的是周度那边,担心的是今夜叛军会怎样攻城。 她焦急地等待着,直到拂晓,东方已经发白,外面也没有什么异常动静,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周度已经抓住了那个内奸,危机也解除了。她这一放松,倦意就随之而来,很快她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铜进来的时候,看见她这个样子,也没有忍心叫醒她,只是把手上的一封信放在了她手边。 等陆小其醒过后,已是午时,她揉了揉眼睛,然后就看见了手边的信----是周度的信。她急忙拆开一看,周度信里写的是:他们昨夜成功抓获内奸,此事正在进一步审讯当中。而他最近暂时也回不来了。 陆小其心里是又高兴又失望,高兴的是周度抓着内奸,靖州城无恙,周度自己恐怕也会因此而得到嘉奖,但失望的是,这才见了一天又见不着了,而且,他腿上的伤势还很严重呢,拖着这样的伤腿操劳,那定是十分辛苦的吧? 陆小其眼巴巴地等了三天,结果还是没有等到周度回到属于他们的小院子,她此时也没有别的事做,反正米行都暂时歇业了,她心里就有些按捺不住,最后终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换上了一身十分普通的男装,准备了一些东西就直接去了军营。 当她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军营门口的时候,一队把门的士兵脾气很冲地拦住了她:“站住,没看到闲人免进的牌子吗?”陆小其陪着笑脸沉着嗓音:“这位军爷,我是来找明月明守备大人的,不知能否代为通传?”一个头目模样的士兵上前几步打量着她:“你是他什么人,叫甚么名字,找他什么事?”陆小其一一回答:“小人陆七,是他的表亲,刚刚听说原来他也随军到了靖州,所以来找他有点急事。” 问话的小头目也不想得罪守备,所以当下并不刁难。问完就往后面喊道:“小黑子,去明守备帐内通传一声。”一个士兵立即应声去了:“是!” 过了好一会,明月从里边匆匆出来了,他一看见陆小其就认了出来:“呵呵,陆兄弟来了啊,那好得很,快进来。”他说着又对想要说什么的小头目道:“我们周参将腿伤严重,而我这陆兄弟家有一种伤药特别好,是我特地托人让他拿过来的。”小头目一听是为这事来的,立刻就放行了:“是!立刻放行!” 两人一路进去,明月瞅着四周无人的时候低声道:“你怎么来了?幸好我一听就猜到是你,所以亲自出来了,若不然让人盘问来盘问去,只怕你的身份就……”陆小其也压低声音笑道:“我就是知道你肯定能猜着我才来的。对了,周度他如今怎样了?”明月道:“其他没甚么,就是这几天操劳得紧,没法子休养,哎,如今因着那内奸的事,军中要清查,巡抚大人将这件事交给他。他想走开也不行。” 陆小其心道这可是件好事儿,以前明月不是抱怨周度上头的一个张将军总是揽了他的功劳么?如今周度抓了内奸,巡抚大人又亲自将这件事交给周度,想是开始看重他了。 两人走了一阵,就到了一间大帐篷外边,帐篷两边各有几人守着,见明月来了喊了一声:“明守备!”明月微微点头,也不停下脚步,就带着陆小其直接进去了。陆小其一进到里边,就看到周度正有些疲倦地闭目半躺在木榻上面,身边两个士兵则忙碌着,似是准备给他的腿伤换药。 明月进去后,对那两个士兵一摆头:“你们两个先出去。”两个士兵当然知道明月乃是周度的心腹,立刻就依言出去了,这时周度缓缓睁开了眼睛:“明月?”明月一笑,将原本故意挡在背后的陆小其让了出来:“你瞧,谁来看你了?”陆小其站在那里莞尔一笑,周度一眼就认了出来,立刻一反刚才疲惫的样子猛地要起身来:“静儿!”陆小其忙放下手中的食盒,上去按住了他,嘴里嗔道:“干甚么你,别动,腿上还有伤呢。” 明月呵呵笑着退了出去:“我先走了,有事让人通传我一声就是。”他退出去之后,还特地吩咐守着帐门的几个士兵:“周参将说了,没有他的允许,不许放一个人进去!”两边的士兵不知道刚才进去那人到底什么身份这样神秘,但也不敢多问,只声音洪亮地齐声答道:“是!” 再说里边。周度已将陆小其的手牢牢握在了手心:“静儿,你怎么来了?”陆小其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人家不是担心你么?这几天都没来个消息,人家便自己来了,你可是不想我来?”周度道:“自然不是……”陆小其不等他说完,就笑道:“得啦,知道你忙呢,刚才明月已经说过了,不过我也不会太耽误你,看看你就走。” 她说着又将他推倒半躺下:“不说这些了,是要换药吧?正好,我来给你换。”她说着就蹲下身躯,拿起边上热水盆里的帕子,轻轻拧了一拧,然后给周度已经散开了夹板的伤腿上轻轻地清洗着,她那柔柔的力道和军营里粗手粗脚的士兵比起来当然是受用多了,周度眯着眼睛半躺着那里看着她,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清洗,上药,包扎,绑好夹板,陆小其轻柔而熟练地做完这一切,然后拍了拍手:“好啦,可以啦。”她正准备站起身把脏水倒出去。周度却已经一把将她拖在怀里抱住了,陆小其一时有些慌乱,忙挣扎道:“外面有人……”周度“嘘”了一声,不让她说下去,然后闭上眼睛,将头轻轻靠在了她的发丝上面。 陆小其不忍心拂了周度的意,再往外面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动静,当下便放松了身子,靠在他怀里不再乱动,两人就这样静静躺了一会,陆小其耳中听着他强劲而有节奏的心跳声。心中柔情轻漾,不由轻轻叫了声:“周度…….”周度低低的“嗯”了一声,她又道:“好挂记你呢。”周度不答,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她也不需要答案,她知道他当然也是挂记着他的。 两人这样依偎着的感觉实在太美好,陆小其原本一刻也不想离开的,但她不经意看到自己带来的食盒时,这才想起自己做了好多拿手菜给周度,再不吃只怕就要凉了,当下虽然不舍也只好推了推周度:“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先吃了罢?” 周度这才放开了手:“好。”陆小其坐起来整了整头上的帽子,把外面漏出来的几缕发丝给仔细拢了进去,这才去拿了食盒过来。幸好这食盒厚实得很,这般冷的天气,盒盖一打开里边就飘出了一阵热气----还热着呢。 陆小其将菜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在炉火边的桌子上放好了,然后又拿了碗筷盛好饭,却不递给周度,只自己拿着,伸出筷子夹了个红烧肉递到他嘴边:“来,吃吃这个。”周度并不抗议,顺从地张口吃了,一边吃一边夸道:“嗯,好吃。”陆小其得意地一笑,一边继续喂他,一边夸口:“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做的?只怕整个靖州也吃不到这样地道的红绕肉了。” 两人就这样其乐融融的一人喂着,一人吃着,红红的炉火映在两人的脸上,不经意地相视一笑中,心中满是柔情蜜意。 等周度快要吃完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老大一声“咳嗽“声,然后就听到明月在外面朗声道:“我明月,可以进来么?”周度微微一笑,不去理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把最后几口给吃完了,然后用帕子抹干净了嘴。这才不慌不忙道:“进来。” 帐帘一掀,明月笑呵呵进来,手里拿了一套军衣和一个腰牌,一并都递给了陆小其:“这是我刚弄来的,有了这个,日后你想来便能来了。”陆小其惊喜接过:“啊,那太好了!”周度心中明明是很满意的,口中却道:“目无军规,成何体统?下不为例!”明月挠着脑袋忙点头:“是,是,再没有下次!”他认着错误突然又想起一事,忙问道:“是了,我应该先问问你,我将这些送给陆施主,你觉得可好?”周度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明月忍不住又挠头:“我说?我不知道呀,我,我……”陆小其在一旁“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给都给我了,还问这个做甚么?” 明月急忙点头:“哦,哦,那就是可以对吧?呵呵呵呵,我就知道你们两个都很想见到对方的嘛。”周度在下属面前还是很矜持的,他轻咳了一声:“还有事么?”明月忙摇头:“没有了,没有了。”周度一颌首:“没有你可以出去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营中女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营中女子 明月出去后,陆小其望着周度笑得好不开心:“刚才你白明月的那一眼很好玩啊。(手打小说)以前怎么没见你这样瞅过人来?”周度又轻咳了一声,正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时,明月匆匆返回来了:“外人来了人禀报,查到了新情况!”周度的面容立刻严肃起来:“好,让他稍等。”他说着又转向陆小其:“你先走吧。以后没事……尽量少来。”他说到“尽量少来”这几个字时,不着痕迹地转过了头去没有看陆小其。陆小其“哦”了一声,心里有点儿委屈,他是嫌自己碍事了么?不过算了,看在眼下军务紧急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为着周度那一句“尽量少来”,陆小其硬是干巴巴的在庄家呆了三天,她一是有些赌气,二呢,确实也怕打扰了周度。 这几天她也没有什么事干,靖州的米价一天天上涨,但还没有涨到让她出手的时候,她眼下能做的事除了在府里呆着,就是去看看孟青,不过这个孟青还挺好玩,他自己还是伤员呢,陆小其每次去看他他居然还能说笑话给她听。 不过这天陆小其还是有些忍不住了。她终于又烧了几个好菜,穿了一身男子的衣衫就出门去了军营。当她走下车的时候,赶车的马夫好生纳闷了一下:咦,刚才这个人明明就是个普通年轻人的,怎么下车的时候就变成了个军爷?他哪里知道,陆小其内里穿的本来就是军衣,刚才在马车上脱下了外套。 陆小其下了车就直接朝营里走,这回也没人拦她了,她一身的军衣,手上又挂着腰牌,明显就是军中人,守营的士兵才没有那么多精神来问她呢。 她虽然只来过一次,但里面的路也记得很清楚,所以径直就朝周度所在的帐篷去了,不过这次她倒是被守帐的士兵给拦住了:“参将有令,他眼下有重要事情处理,让所有来人一律在外面等着。”陆小其当然不好打扰他的军务,就老老实实地提着食盒在外面等着。 这天气真是冷得不行,不知道那些守帐的士兵是怎么撑得了一天的,她才等了一会呢,就冻得直跺脚了。她正跺着脚,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啊”的一声惊叫,而且这声音很明显还是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怎么,除了她,军营里边竟然还有别的女人?陆小其当下好不疑惑,守帐的士兵们也忍不住各自对望了一眼。 里面“啊”了一声之后,又听不到什么动静了。过了好一阵子,帐帘突然一卷,里边终于走出一个普通士兵装扮的人,只不过陆小其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分明就是女人!先不说她刚才那声惊叫声,就瞧她那如画的眉眼,白皙细嫩的肌肤,还有没有藏好的平滑喉部,不是女人还能是什么人?她不单止是女人,而且还是个十分好看的美女! 此人慌乱地看了陆小其他们一眼,遂就低下头去匆匆迈着小碎步走了。陆小其盯着那穿了军服也显得苗条的身影,还有她刚才脸上那一抹可疑的绯红,心里不由得十分的不舒服。 这时士兵进账禀报,然后就让陆小其进去了。她走进去的时候,看到周度还是如同往日那般躺在炉火旁的木榻上,神情也没有什么异样,她心里才又稍微安定一些。 周度见是她,忍不住赞道:“静儿,你穿起军衣还真好看。”陆小其被他这样一赞,心里原本仅存的一点点不舒服也烟消云散了:“是么?真的呀?那我x后可得多穿穿。”她说着就心情十分好地快步走过去:“猜猜,我今儿给你带了甚么好吃的?”周度看着她手里的食盒,想了想:“有鱼。对吧?” 陆小其惊奇道:“咦,你怎么猜到的?”周度的笑意浅浅,却透着一点不易觉察的得意:“昨晚梦见了。”陆小其不信地道:“不是吧,这都能梦见?你真的梦见我给你做鱼吃了?”周度“嗯”了一声,她心里却甜蜜无比:“原来你也会梦见我呀,我还以为你忙得都忘了我呢。” 他笑而不言,拉过她抱了一抱,她甜蜜之际,鼻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香气,她再仔细一闻,心头不由“咯噔”一下----这分明就是女子的脂粉香气!可是……可是,这香气怎么会停留在他身上?若不是和女子触碰到,怎么可能留下香气?陆小其想到这里,脑中不由自主就浮现出了刚才慌张出营的那名漂亮女子。 她咬着嘴唇忍了一会,最后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道:“我刚才看到出去的那个人,生得好俊俏啊,想不到你们军中还有这般俊俏的士兵。”周度轻描淡写道:“是么?没注意。”陆小其见他这样说,心里却更不是滋味,他不愿意说起那人,可偏偏身上又留着那人的香气,莫非他…….不,不可能,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周度根本不是那种人! 但是,但是…….无论她怎样说服自己,心里却总免不了有一丝疑窦。 这次的周度似乎更加忙碌,他连陆小其的菜都还没来得及吃,外面又有人来禀报情况了,陆小其自然是以大体为重:“那。我先回去了?”周度居然也没有挽留:“嗯。” 陆小其把食盒放好了:“要是凉了你待会热热再吃。”她说着回头笑了笑就往外面走了,走出帐门口的时候,她多想周度能够叫她一声也好,但是没有。 回去的路上,她心里头布满了从来没有的情绪,像是失落,又不完全是,总是,有些难受。 回到庄家,下意识地,她没有回去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孟青住的地方。原本孟青是不住庄家的,但他当时伤得很重,要是把他送回他自己个租的小屋子,照顾起来就不太方便了,而在这里,小铜和几个下人都可以轮流照顾他。 陆小其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没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往孟青这边跑。虽然他是因为她而受伤,虽然他很会让人开心,但这些个都不是她喜欢过来的原因,也许,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太像周度了吧。 陆小其进去的时候,小铜正在给孟青喂药。两人见到陆小其进来都很高兴:“奶奶又来了?”陆小其刚从外面回来,有些冷,就靠着火炉坐下了:“嗯,莫是见着我老来,烦了?”孟青急得立刻想要坐起身来:“怎么会呢,我,我…….”小铜一手按住他:“哎,别动!”她说罢又拿了药勺递过去,抿着嘴笑:“你着急什么呀?你是跟得我们奶奶少,不知道她的性子,别看她平日里老是严肃严肃的样儿。其实私下里时不时都会和我们逗乐子呢。”孟庆这才放下心来:“这就好。” 陆小其看着孟青那有些发红的脸,心里一乐,刚才的闷气散掉了不少,她一边烤着火一边随口跟两人拉家常:“对了,孟青,你家里人呢,都知道在哪里么?”孟青道:“都走散了,再也没见着了。”陆小其这才想起他是自己当年在街头的流民里边救的,当下就有些抱歉:“啊,都怪我,不该问这些。”孟青却不以为然,反还笑了笑:“没甚么,其实我也不是父母亲生的,只是家里姐妹多,想生个男丁就抱了我来召弟的,后来弟弟也有了,就逃难了,他们一起去投奔亲戚了,我觉着那亲戚家有些无趣,就自己个和别人一路走了。” 孟青虽然如此平淡说来,陆小其心里却有些替他难过,若是他家里人真的对他好的话,他怎么可能离开家人和旁人走呢?当时他的年龄又不大,哎…….这一点倒是和周度差不多,不过周度比他更惨些,好像是家里人卖的他,孟青不管怎样,好歹还是个自由身。 孟青见小铜和陆小其听了他的话都有些难过的样子,就转了话题:“啊,说起这个,我就想起了我们村里的一个小胖妞,名儿叫做小花,这个小花呀,她十分馋嘴,年岁又小不大懂事,见着能吃不能吃的东西,都想往嘴里塞。有一次她姥爷过来有点事,就把刚买的果苗放门口了,结果他出来的时候果苗没了,他四下里一瞧,发现那树苗正在小花的嘴里嗒巴着呢,这还不算,她居然…….” 这事儿本来还不那么好笑,但给孟青这么绘声绘色地一说,小铜和陆小其两人都笑得乐不可支,小铜笑完也接嘴道:“你还别说,有的小孩是真的馋嘴得什么都能吃,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小时候我妹妹还吃过鸡屎呢,哎呀,真是脏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能吃……”她说着又吃吃笑道:“亏得她现在还老臭美呢,我每次捎了工钱回去,她就吵着要我爹妈买衣衫呢。” 陆小其听到这里便随口关心了一句:“南方兵乱呢,你家里可还好?”小铜道:“哦,他们呀,现在住在乡下,外面打战,倒是对他们没甚么干系一般,穷地方也有穷地方的好处,人家都懒得去那里抢东西。” 第一百六十九章 私留 第一百六十九章私留 又过得两日,就在陆小其犹豫着要不要去看周度的时候。(手打小说)明月突然兴高采烈地亲自来传了口信:“内奸的事情已经查清,原来和张将军下面的一名副将有关,哈哈,这姓张的报应到了,被贬了!但周大哥此次却深得总督大人也就是巡抚大人的赏识,升为副将了!今儿就摆庆功宴,你可千万要去!” 陆小其听了好生喜欢:“啊,那太好了,什么时候,在哪里摆?”明月道:“今夜戌时,地点当然是在营中啰。”陆小其一听就犹豫起来:“这…这不大好吧?到时候那么多人,万一被人识穿了…….”明月笑道:“没事的,到时候等大家喝得差不多了我再安排你进去,就没人会注意你了,再说还有我看着你呢,绝不叫你出事。”陆小其听明月这样说,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终究拗不过自己强烈想见周度的心思:“好,那,那我就去罢。” 明月去了之后,陆小其酉时许就出门了。她在外面换好了衣裳,又特地在城里转了一圈,精心挑选了一份礼物,眼看天色不早,就叫了马车去了军营,不过她没有直接去找周度,而是找了明月,他临走之时吩咐过了,毕竟周度今儿个是主角,她去找他肯定是不大方便说话,所以明月让她先找自己。 在周度帐篷边临时搭建起来的大帐里边,火红的炉火,大碗的酒,大碗的肉,还有前来恭喜的将士们,帐中一派喜气,其实这场面已经算十分低调的了,来的除了巡抚大人和一些相熟将领,其他的都是凤凰山上带下来的下属将士,酒桌也不过七八桌。其实就是这样的场面,也是巡抚大人亲自吩咐了要办的,要是依着周度的性子,估计干脆当甚么事都没有发生算了。 不过明月也支持办,他说凤凰山上的兄弟们受的委屈太多了,大家伙原本就是率性胡为的土匪,如今能忍成这样不容易,所以今儿周度升职。大家也需要扬眉吐气痛快一把。他这样一说,周度也就同意了,但是前提要求是不能影响当值和守城。 帐内,众将一一过来敬酒,周度并不拒绝,但如今是特殊时期,他又身担重职,所以并不若平日那般一喝就碗底朝天,无论何人上前他都只喝一口以示回敬,下面的人也没有埋怨,他们谁不知道自己这个老大的个性?若是该喝多的时候,他一口也不会少,但他若是不喝,那自有他的道理。 众人酒过三巡,大多数人都有了三分醉意,只有巡抚大人和周度两人看上去还很清醒。巡抚大人看着话不多只时而微笑一下的周度,不由欣赏地用手摸了一下胡须,心道:这个人自己没有提拔错,喜事当前,他也没有露出丝毫的得意张狂,加上他平时惯了的谨言慎行。心思缜密,这绝对是个人才,如若不然,凤凰山两万土匪,怎会服了他这般年轻的一个人?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过来敬酒了,“他”端起杯子,对着周度一笑,并无其他语言,但那清秀的眉目,明亮的笑容,差点让周度站了起来----静儿,她,她怎么会来的?今儿虽然是他的好日子,他也很想与她一同分享,但奈何军中实在走不开,所以他便只是心中念念罢了,万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自己帐中! 一定是明月那小子吧?若不是他,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事?不过他在责怪明月的同时,心里却是欢喜的。这小子,虽然经常目无军规做错事,但却错得贴心。 尽管周度心中很是激动欢喜,但他却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出不寻常来,所以他也和她一样不说话,只是对她微笑了一下,然后尽量显得平静地和对面的她一举碗,就一起喝了。接下来,她的碗底朝天,而他仍然是只喝一口。不过只有他心里最清楚,这一口比之前的任何一口都要多得多。 陆小其敬完酒,就退了下去,她坐在最靠边和明月的一桌,这里距离灯光很远,昏暗中五官并不明显,而众将士都在欢喜之中,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席间突然多了一位并不熟悉的人。她坐在哪里,并不象别人那般大口喝酒吃肉,只是手里拿了个酒碗,做着不时在喝的样子,其实她一口都没有再喝,刚才的那一碗酒已经让她有了醉意,哪里还敢再喝? 她手里拿着碗做着样子,眼光却一直停留在另一边的周度身上。今晚的周度,他坐在众人的中心,接受着众人的恭喜和尊敬,尽管他此刻腿上有伤无法站起,但在陆小其看来,他的形象已经较往日高大明亮了许多。 她心里真是为他开心,他原本就不是池中物,如今历经艰辛,终于有了这样出人头地受人尊敬的一日。她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而周度,他在不停应付着众人的敬酒时,眼光也时不时地瞟向陆小其这边,在众人举碗的空隙中,在交错的人影后,两人的目光总是会不期而遇,而那目光中不易觉察的一点亮光,只有两人才能心神领会。 旁人虽然不注意,但始作俑者明月却很是注意着这两人之间轻微的互动,他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看来自己果然是没有做错啊。其实他原本并不是一个十分心细的人。但他却十分清楚陆小其在周度的心中占据着怎样的位置,而周度又是怎样的想见到她,所以他明月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自作主张为陆小其提供方便,而事实证明他没做错,尽管周度每次都会做出不赞同他这种行为的样子,但并没有多加责罚,很明显,他心里其实是喜欢的。 众人酒足饭饱过后终于渐渐散去,帐内剩下的人越来越少,陆小其也有点坐不住了,她朝在旁边送客的周度一抱拳就准备走了,但她刚走出几步,她的手就被牢牢地箍住了,她回头,却只看到周度的后背,他正在送着前面离去的人,而陆小其的手,被他反手藏在了背后。 她望着他的背,心里暖暖的,并没有挣扎,反正她也是不想走,他要她多留一阵那她便多留一阵罢。等所有的人客散去,周度才放开了她的手,吩咐了她和另外一名士兵一声:“扶我回账。”陆小其会意,立刻和旁边一名士兵一起扶起他往帐外走去…… 两人扶着周度往他的帐篷走去,守帐的士兵只以为陆小其是伺候周度的随从士兵,自然没有注意她。周度进去后在榻上躺下,然后指了指陆小其:“你留下。”又指了指另外一个士兵:“你回去休息。”那士兵口里说了声“是”就要出去,周度又吩咐道:“告诉守帐的弟兄们,若非紧急军情,一律等明日再报。” 士兵走后,周度这才微微笑起,冲一旁站着的陆小其道:“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陆小其有点不放心地看了看帐门口,才坐了下来:“我,我还是先回去了……”周度却定定地望着她道:“不,你今晚就住这。”陆小其“啊”了一声。道:“这,这可以么?”周度拉过她的手握住:“嗯。” 尽管他今儿一直控制着酒量,但到如今到底是有些醉了,他很少醉的,难得醉一次,尽管并未醉到糊涂,但他却想给自己个借口放纵一回,就一回。 天知道他有多想她,可是两人近在一城,他却不能去看他,就连她主动来看他的时候,他也要尽量地显得冷漠,只因他知道,他身处军营之中,是不应该多见她的。 他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将她拥入了怀中,两人一阵耳鬓厮磨,很快便心跳加速起来,暖暖的炉火,微醺的酒意,都令两人越发地难以自抑……就在两人气息无比絮乱之时,周度却突然放开了陆小其,自己退开到一边,灯光下他分明已经激动起来的眼眸,微微地闭上了,然后他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就是今夜,就算他难得地恣意留下了她,但他也不能够太过放肆,外面毕竟有士兵守着,军中随时有军情回报,所以他不能冒险将她一直抱在怀里。 陆小其自然也是知道眼下的境况的,她低着已经发红的脸儿走到对面相距数米处的一张木榻上躺下,盖了被子,然后有些羞涩的道:“我今儿就睡这里罢。”周度很不想答应,但却只能点点头:“好。” 两人都下意识地面对面躺下,周度的眼光一直看着陆小其,柔柔的,陆小其有些害羞,低声道:“吹了灯罢。”周度道:“不用。”一来平日有士兵随身伺候睡在帐内的时候都不熄灯,二来他也不想失去看着陆小其的机会。即便不能够肌肤相亲,但能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那也是好的。 陆小其刚开始还给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不久之后就睡着了。只因这军营中的酒都是烈酒,所以她此刻是有些不胜酒意了。但周度却和她不同,他尽管已经有了醉意,但却一直醒着----他想要看着她,尽可能多的看着她,一刻也不愿意合眼。 半夜,陆小其在睡梦之中突然被人吵醒,她听到有人惊慌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第一百七十章 时机 第一百七十章时机 她猛地坐起来,听得外面喊的是:“敌人攻城了!敌人攻城了!” 在这样的喊声中。(手打小说)在一片混乱急促的脚步中,陆小其听见周度说:“你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走。”然后在她惊疑不定的心思中,他披上盔甲让一队士兵们拥了出去。军中主帅张将军刚刚被贬,他身为副将就是军中目前的最高将领,所以即便他腿上有伤,也必须立即坐镇城楼。 军营所在地就靠近城墙,所以这一夜外面的喊杀声,刀枪之声,都无可避免地传在了陆小其的耳中,她自然再也无法入睡,却也不敢出去,只是拥着被子在那里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 好在,最后叛军被击退了。 尽管她没有亲眼目睹这一场战,但只是光用听,她便知道这战打得十分剧烈,呐喊声,刀枪声,惨叫声…….到天亮的时候,声音终于渐渐弱了下去,敌军也疲乏了。久攻不下之后就退了。 陆小其听到渐渐平息下来的动静,这才敢走出帐外。她看见一副副的简易担架从面前经过,上面受伤士兵的惨状让她实在有些不忍目睹。这是周度他们的军队在靖州的第一场战,也是陆小其亲眼目睹过的第一场战争,其实这一战并不算得多么惨烈,毕竟是守城,和面对面血战肉搏的惨烈程度根本没法相比。但就算是这样,也看的陆小其心中只是打颤。 战争,实在是太可怕了,在战争中生命就如同蝼蚁。陆小其不敢想象如果靖州被攻破,会是个什么样子。 周度回来的时候,也是被众人抬着回来的。当时陆小其远远看着一堆人簇拥着一个担架急促跑来的时候,便猜到了那上面躺着的是周度。她心中猛地一沉,甚么也顾不得了,发腿就跑了上去,她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大劲,跑上去硬是挤入了士兵当中,挤到了最靠近担架的地方,然后她终于看到了周度。 周度紧闭着双眼,脸色十分不好,而他的肩上插着一支箭,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的衣衫。陆小其看到这情形一下子就心慌了起来,她一边被前后的士兵夹带着跑着,一边大声地叫道:“周度,周度,你听得到么?”慌乱之中她都忘记掩饰了自己女子的嗓音,好在目前混乱的情况下也没有人注意到她说了什么。 不。有一个人注意到了,那就是周度,因为他立刻睁开了眼睛。他不但睁开了眼睛,还对她笑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说的什么听不清楚,但她猜他一定是说:“我没事。”因为他最喜欢说的就是没甚么,我没事等这些话,不管处于怎样的境况下,他都会这么说的。 担架很快就被抬进帐篷,军医很有速度地赶了过来,他大概见惯了战场上的伤势,所以对于周度的伤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麻木而熟练地做着处理伤口的步骤:剪开伤处的衣衫,然后把手里的小尖刀烧红,挖出箭头,上药,包扎。 眼看着那锋利的小刀“嗤嗤”割开皮肉挖出血淋淋的箭头,一旁着看的陆小其忍不住直发抖,但周度却似没事人一般,连哼都没有哼一声。这点伤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既不致命,也没有什么后遗症,在战场当中这种只能叫做轻伤而已。 帐篷里乱忙了一阵子,周度的伤包扎好后,又安排了各路将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帐篷里便渐渐清静了下来,最后只剩下另外两名随身的士兵。此刻已是大白天,这两个士兵当然都看清了陆小其的样子,周度这些随身士兵互相之间都很熟悉,所以这两人都不由得打量了一下从来没有见过的陆小其,有些不明白她是从那里钻出来的,怎么也干着和他们一样的活儿? 陆小其心虚地低下了头,周度见状便道:“你们先下去,帐门外随时候命。”两士兵应道:“是。”就转身出去了,陆小其却站在哪里没有动。等士兵出去之后,陆小其才敢开口问道:“你,还好么?”周度点头:“嗯,没事,过几天就能好。” 陆小其咬着嘴唇,说完那一句后便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面对战争,她觉得任何语言都是苍白乏力的,而且她此刻的心里很是惭愧----周度在前方拼死拼活,她却只知道儿女私情,只想着要多见他几次,还为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难受较劲。 半晌无言后,她突然抬头:“我可以帮你们些甚么?”周度摇头:“不用,打战是男人的事。”但陆小其却不肯放弃自己想要尽上一份力的心思:“我是不能打战,但我可以组织些人手帮军中做饭洗衣。还有照顾伤员……”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想起大街上乱征马车乱抓伙夫的那些士兵竟然没有了以前的厌恶。他们的方式是粗鲁了一些,但他们每日都是拿命在博的,他们付出的比谁都多。 陆小其说到后来,不知道是激动还是难过,声音便有了些哽咽:“总之,我要和你一起……只要一想到你在这里打战,我便没法子躲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周度抬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叹息一声:“好罢,那你来。” 陆小其回去之后立即就雇佣了百十号人专门负责军中的伤员,军营旁边也特地搭建了一处大帐篷,将所有伤员都送到这里来照料,这样一来她的民间团队既可以帮到军队,又不用走动军营之中,避免了有人故意混入当中打探军机的不安全因素。 陆小其的这百十号人刚开始是拿工钱的,可后来很多人就变成了自愿者,因为来的大多数都是平民老百姓,他们在和伤员的接触当中,渐渐消除了以往对军爷的畏惧和不良印象,伤员们的惨状和壮烈激发了他们同仇敌忾的情绪,毕竟靖州如果被攻破大家都落不了好,所以这个时候他们便都想注入一份自己的力量,而不再是为了拿工钱。 很快。在口耳相传中,陆小其的这支团队愈加强大,其中许多男子更是想加入守城的战斗之中,陆小其觉得这是好事,她干脆又四处奔走,凭着庄家的名号,很快就召集了城里许多大户,他们共同出资组建了一支民间临时军团,虽然还是交给军队调遣,但这支民团的所有军资由民间出,同时这支民团的性质只用于靖州守城。他日若能击退叛军,他们便会恢复老百姓的身份。 这支民团的人数足有三千人之多,人民之所以这样积极,一是出于保卫家园的心情,二是因为外面米价上涨得离谱,老百姓家里有多余人口的好多都跑来报了名----在民团不但可以为家园出一份力,还可以吃饱饭。 尽管庄家有前科在先,但对陆小其的这一系列支援行为,巡抚大人还是给予了肯定和赞许。 这一日,陆小其正在紧张地指挥着人手安顿新一轮守城战役中下来的伤员们,庄家米行的钱掌柜来了,陆小其一边巡视着伤员的情况,一边和他说话:“钱掌柜怎么来了?”钱掌柜道:“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外面的米价已经卖到了五十文一升,各家米行都已经卖空,目前只剩下一两家还有米,我们要不要也开仓卖粮?” 在之前米价上涨的过程中,他其实已经来问过陆小其好几次了,但她一直都没有答应。 陆小其这次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然后问了和前几次相同的问题:“赵五爷的米可开始卖了?”钱掌柜点头:“对,他也卖了,就是他出来猛一抬价,把价格从二十五文抬到了五十文!”陆小其沉思了片刻,然后道:“好,卖,但我们不能标五十文。”钱掌柜试探地道:“是不是还要高些?”这也不能怪他,他这样说是按照赵五爷一出手就抬价的逻辑来思考的。 陆小其却笑了笑:“不,标上十二文。”她从屯粮的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高价卖出,但她还是决定稍微涨上一点,毕竟庄家目前非常需要钱,这微量的涨价对于目前的米价已经是了不得的平廉了,相信不会有人觉得她是在发灾难财,但对于庄家来说,这两文的上涨,却能让总体利润多上一番。这样一来她在为庄家创收的同时,也可以保住庄家一向的声名。 钱掌柜听她这样说。几乎不敢置信,他张大了嘴巴:“啊,十二文?四少奶奶,我没听错吧?”陆小其道:“对,你没听错,就是十二文。”钱掌柜的心情纷乱了一阵后,很快又适应了过来,看来这位四少奶奶是要坚持庄家的传统了,那他这个下面的人也不能多说什么了:“奶奶既然说十二文,那就十二文,但如此一来,只怕抢购的人就……要是让那赵五爷全买去了,岂不是让他白白检了便宜?”陆小其似乎早有准备:“不怕,我们规定所有人来买米都要带上户帖,一户一日只可以买一升,多的不卖。” 钱掌柜带着无比遗憾的心情领命而去,陆小其却一转头对旁边的小铜道:“我写好的那封信,你可以去替我送出去了。”小铜放下手上的东西:“好,奴婢这就去!” 看着小铜灵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陆小其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赵五爷,你坑害庄家多次,这一次终于轮到我们庄家来摆你一道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别过 第一百七十一章别过 数日后,赵五爷被官府以“奸商无良。(手打小说)鱼肉百姓,扰乱民心”的罪名被抓了起来。 这日一大早,钱掌柜就来到了陆小其这里,陆小其看上去心情甚好,叫小铜斟了茶:“钱掌柜请坐。”钱掌柜坐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说赵五爷:“四少奶奶可知道,那赵五爷被官府抓了?”陆小其笑道:“是么?这些日子我都忙得很,这件事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哦。”钱掌柜心里有点半信半疑的,他之前一直以为她可能在其中插上了一手,要不然她为什么每次都问赵五爷有没有开始卖米?而且它们庄赵两家又有私怨,这怎么想都怎么觉得有问题。不过主家奶奶既不承认,钱掌柜也不好质疑,他只是作势抹了抹额头上莫须有的汗水:“还是四少奶奶有远见呀,要不然真跟了他的风,又是祸事一桩。这事儿落在太平时日倒没甚么,但如今情形特殊,只扰乱民心一条便可定下大罪呀。” 陆小其听了,却微微一笑:“赵五爷的事,那是他自己个自找的,我们庄家百年基业,德字当先。怎会去跟他的风?所以这种祸事是轮不到我们的。” 钱掌柜见她说的大义凛然,心里不由也有些相信她确实是什么都没做过,只是坚持了庄家的宗旨而已,但他还是忍不住继续感概道:“那是,赵五爷这种人怎么能跟我们庄家比?不过他也够倒霉的了,原本他有个熟人在巡抚大人手下当师爷,还说得上几句话,他这才有恃无恐的放手屯米,谁知道这次抓他的却是知州大人,那马师爷的话便起不上作用了。” 陆小其笑意更深:“是么,那真是活该他倒霉。巡抚大人虽然大过知州,但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师爷的话就把案子抢过去,他那头也忙着呢。” 钱掌柜说了一会,就拉回了正题:“是了,在下这次来主要是想问问奶奶,如今还有米卖的米行就我们庄家了,一户一升的卖,店里的人手实在是忙不过来呀。”陆小其道:“嗯,这倒是个事儿,一户一升本来只是权宜之计,既忙不过来,我便再调些人手去,另外一户改为五十升,大概便能缓上一些了。”钱掌柜喜道:“那敢情好,要不然再这样忙下去,我们柜上的伙计手都酸得抬不起来了。” 钱掌柜走后,陆小其扬声道:“董掌柜请进来。”外面等候多时的董启良进来了:“四少奶奶。”陆小其笑道:“钱掌柜刚才的话。你大概都听到了吧?”董启良点头:“听了个八成。”陆小其咪了眯眼:“我也不瞒你,今儿让你来就是为着这件事,得麻烦你去知州大人那里去一趟打听打听情形,随便把赵五爷上次陷害我们庄家的事情说上一说。”她手中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八方药材行的这件事,也是时候要弄清楚了。” 董启良接过信封,知道里面封的是银票,他心道这个四少奶奶还真是好魄力,庄家目前的钱银本来就很紧张,她居然还能拿出这么一大叠来送给知州,可见她是铁了心的要为庄家洗清冤屈。当然,其实上次那件事以八百万两白银了结了,对外界来说庄家本来就是清白的,但对于巡抚大人来说,庄家却是坐实了,若不然庄家的药材行为何还不解封?这件事若得不到澄清,只怕靖州在巡抚大人管辖一日,庄家都难有发展。这官儿看你不顺眼了,那是想怎么整治你都可以的。 而且,这次的希望估计不小,因为知州大人向来和庄家交好,赵五爷的事犯在他手里。要把陷害庄家的事情掏出来,也不是件难事。 两日后,知州的一份折子上到了巡抚大人案上。知州向着庄家,赵五爷即便如何嘴硬,也是不得不招,而且这可不是屈打成招,那都是有凭有据清清楚楚确有其事的。 竖日,马师爷被逐,赵五爷的所有存米被充公,然后收监三月,听说这样还是因为他家使了不少银子,不如还不知道落得个什么结局。 不过,八方药材行解封的手令却迟迟没有下来,不知道那巡抚大人是另有心思,还是忙于战事无暇顾及此等小事。 接下来的日子并不轻松,朝廷援兵迟迟未到,刘兆南的叛军却攻势凌厉,尽管周度调度有方,军心不散,民团也在守城的战斗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总体形势还是往越来越不乐观的方向发展着----敌众我寡,是硬伤啊。 陆小其已经一连几晚睡不着了,今儿她仍然坐在书房的窗下,并未点灯,只是呆呆地看着外面冷清清的明月,满心的担忧着着周度,担忧着靖州。 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正想要起身去睡的时候,眼前突然一花。一人灰衣宽炮,轻飘飘自月下降落,若不是她早识得此人,只怕会以为天人突降了。 只是,他此刻来做什么?这深更半夜的,他虽说是个和尚,但到底还是男的……当然,他从来就不是个这样唐突的人,他来,大概是有紧要事情吧?陆小其想到这里,站了起身,微微一福:“枯木大师。” 枯木一身灰袍,雪中伫立,浑身散发着说不出来的清逸洒脱和冷清寂寥。月光下,他合十抬眉,凝眸望向陆小其。不知道为什么,陆小其突然就有些恍惚起来,似乎许久许久以前,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情景。 两人隔窗相望,沉默许久,陆小其才回过神来:“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枯木轻轻一笑,笑意淡淡,却无限寂寥:“也许。是前世吧。又或者是前世的前世。” 陆小其也笑了笑,觉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实在是好笑,当下转了话题:“是了,大师深夜前来,可是有急事?”枯木道:“没有。”陆小其一噎,这下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枯木缓步上前,走至窗下:“我见你日日愁眉不展,可是当心守城的情况?”陆小其没有去细想他如何说“日日”这个词,只是点头:“哎,谁不担心呢?”枯木自嘲道:“是呢,其实不问。也该知道你是担心的。”他说着又突然道:“其实,我今夜是来跟你别过的。” 陆小其惊讶道:“大师要去哪里?”枯木道:“无论去到哪里,日后你自会知道的。”陆小其“哦”了一声,见他不说也不好多问,只能道:“那么,便愿大师路途平安。” 枯木又近前两步,道:“贫僧此去渺茫,许回不来了也未定,施主何不与我把酒相送?”陆小其听得好生意外,她既惊讶于他一个和尚居然要犯戒和自己饮酒,同时又不免担心他此去有何凶险,要不然,怎么会说许是回不来了呢? 她怔怔片刻:“大师到底要去哪里?”枯木还是那句话:“你日后自会知道。”她无法,当下道:“如此,大师请移步客厅。大师于我有无数恩德,为你把酒作别也是妾身理所应当的,即便如此,也不能报得大师恩德之万一。”枯木道:“说甚么恩德,只不过是贫僧一介私己…….”他说到此处,语声几不可闻,所以陆小其并未听清楚,但他后面的话倒是听清楚了:“无妨,就在此处罢,你我男女有别,隔窗共饮,既不损你的清誉,又别有一番风味,不是更好?” 陆小其觉得枯木今儿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不过,即便他今日有些唐突,但只为着他那句“许是回不来了”,她便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她心情沉甸甸的,返身去取了一个酒壶,两只杯,斟满了递给枯木:“大师请。”枯木爽快结过,两人同时举手,轻轻一碰。然后酒入口中,陆小其是缓缓喝下,但枯木却是一口饮尽。 两人饮得数杯,陆小其脸上便有些红晕,不胜酒力了。枯木的酒量似乎也不大好,他的情形比陆小其好不到哪里去,但他还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陆小其也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地陪着他喝。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当陆小其的眼前恍恍惚惚幻化出数个枯木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抚上了她的脸颊,那手凉凉的,暖暖的,陌生而熟悉,她正有些不知所措中,突然听到一声低低柔柔的:“静儿…….”这一声低得如同夜风叹息,带着淡淡的哀伤,淡得几乎能够让人忽略。 这人是谁?是周度么?这世间只有他才会这般唤自己的,可是,她不会弄错,这人不是周度。那么他是谁?是谁?为何她明明不知道是谁,却又觉得这般熟悉? 她努力地睁大了眼睛望着前面的人,好像是枯木大师,但又不是他,此人和枯木十分神似,但却比他更为年轻,更为俊朗,他面如朗月,形如玉树,一低眉一抬眸之间,似乎有无数光华引动,天地日月也为他动容。 陆小其呆呆望着此人,心中有一千一万个疑问:他是谁?怎会生得如斯好看?怎会如斯熟悉?而且……他为什么对着她唤静儿?恍恍惚惚中,她听到自己醉意浓浓的声音:“你,你是谁?”那人回道:“我是辨机。” 许久许久之后,陆小其都认为自己那晚做了一个梦,一个奇特的梦,许是和枯木喝酒太多,就发了那样奇怪的一个梦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枯木之死 第一百七十二章枯木之死 第二天,叛军的攻势突然无端端弱了下去。(手打小说)这给了周度他们一个很好的喘气机会,使他们得以等到了援兵到来的日子。很久之后,陆小其才听人说,原来当时是因为叛军的首领刘兆南突然遇刺重伤,所以一时军心大散,就造成了那样的结果。 据传,行刺刘兆南的人就是枯木,但到底是不是他,却无人能够确定。 那几天,在陆小其还不知道这个原委的时候,她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怪,怪得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和枯木饮酒作别的那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许是喝着喝着就喝醉了,然后就倒到床上去了?总之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合衣斜斜躺在书房的木榻之上,而一旁歪倒的酒壶,和屋里还剩下的酒香味,都提醒着她昨晚枯木来过的事实。 她一想起自己居然和枯木这个和尚喝酒这件荒唐事,就忍不住想笑。枯木也真是的,他平日里给人的表象是那般庄严恬淡。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可有谁能想到,他居然会不顾佛家清规半夜跑来和她喝酒? 就在陆小其嘴角动了一动,想要笑起来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笑不出来。不但笑不出来,心里还沉甸甸的,似乎刚刚经历了一件十分悲伤的事情,她的嘴角这一动,似乎就将这种哀伤的情绪全部给带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哭。 她正在为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奇怪情绪感到惊讶的时候,推门进来的小铜就一脸惊讶地望着她,然后一副天要塌下来了的样子:“奶奶,奶奶,你怎么了?出了甚么事了?”陆小其不解地看着她:“我怎么了?能出甚么事?”小铜指着她的脸道:“那,那奶奶您为甚么哭了?” 笑话,她哭了吗?陆小其觉得小铜今儿可真是怪,她正想皱眉问问这小丫头清醒了没有,突然脸上一滴凉凉的水珠滴在了她的手背上,她惊讶地抬手一摸,竟然摸到满脸的泪。 自己真的哭了么?为甚么哭?为甚么一早醒来就那样悲伤,莫非是梦见了甚么不好的事情么?可她实在想不起来,她依稀记得倒是梦到过一个十分神似枯木的绝美和尚,而那和尚似乎自称辨机。除此之外,她甚么也没有梦到呀。 许是梦到了但忘记了吧?昨儿喝得确实有点多。她这样想着,就拿起帕子抹了抹脸,对小铜故作轻松地解释道:“没事儿。是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看把你吓的。”小铜见自己个主子这般说,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梦啊,奴婢刚才差点吓死了,奶奶无论遇着甚么事,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呢。”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陆小其一直保持着这种奇怪的情绪,她只要一静下来,就总是有种想流泪的感觉,总觉得心底里有一种十分哀伤的东西涌出来,怎么压都压不住,而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她都会发现自己又泪流满面了。 这样莫名的情绪一直骚扰了她六七天,才终于渐渐消停下来。 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枯木行刺刘兆南的事情,而且从此后枯木的下落便一直不明,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她也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很多人都说枯木在刺杀刘兆南的过程中已经遭遇了不测,但对于这种没有实证的传言,陆小其执着的不肯相信。她一直相信他还活着。之所以没有了下落,也许是四方云游去了,也许是再次穿越了也未定, 总之,他是活着的。 又过了几日,却说庄家米行这里,由于到最后全城只有他们一家还有米卖,所以米的销量十分庞大,很快钱掌柜就跑来告急:“四少奶奶,仓库的米快卖光了,照这样下去,卖不了几天了,哎,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多多进米才是。”陆小其笑道:“你急什么?这事我早就准备好了,你放心,今儿下午董掌柜就会派人送米过来。” 钱掌柜吃惊道:“啊,原来奶奶早有准备?怎么这事我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那米是放在哪里的?有多少?没道理这么大动静我竟然一点信都没收到啊?”陆小其笑吟吟地:“药材行的仓库里全堆的是,当初我买的时候,让董掌柜对外说买的药材,一般人当然是不知道的了。再说了,让大家都知道了,那这次还轮得到我们独家卖米吗?我们庄家虽不能赚老百姓的暴利,但占一回独食倒也是可以的呀。” 钱掌柜不由得翘起了大拇指:“四少奶奶您真是…….嗨,我怎么说您呢,总之您做事都比常人高一招,在下服了,是真的服了。” 半月后,朝廷的八万援兵终于到了。那一日。当八万士兵从北城门整齐开进靖州城的时候,靖州全城的老百姓都远远地看到了大旗飞舞,也听到了声声震耳,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那一日人们忍不住地欢呼起来----惶恐不安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当时叛军正在攻城,守城的士兵原本十分疲乏,但听得援军到来,一个个突然精神大振,将架着云梯抢上的叛军杀得落花落水,弓箭如雨点一般射向了下面的敌军,杀得叛军好不狼狈。但即便是这样将士们还嫌不够,后来周度当机立断,打开城门,杀出去正面迎战! 紧闭了月余的南城门终于大开,将士们猛虎下山一般扑了出去,刘兆南的叛兵连日攻城,本来就有些疲惫了,此时再和朝廷士气高昂的军队一碰面,加上后面赶来的兵强马壮的援军,结果这一战就打得大败,战鼓三擂之后,叛军潮水一般开始后退,这一退更是收不住脚。结果一退百里,退到了道县固城而守。 当时朝廷的军队乘胜追击,一路紧追了过去,由于军务紧急,周度自然无暇通知陆小其,所以她连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就再一次和他分开了。不过这一回她并没有难过,能击退叛军保住靖州,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她相信不久的一天,周度他们会将叛军彻底歼灭的。 到时候。就是周度真正光明正大出人头地的时候了。 而且这一次不仅仅是周度他们追去了,就连巡抚大人也亲自督战,跟随军队前去了。 朝廷的军队开出靖州之后不久,知州大人一纸文书就将陆小其传到了衙门。 陆小其进到衙门的时候,知州大人一脸喜气亲自相迎:“哎呀呀,四少奶奶,今儿的喜事可是一桩连着一桩呀。”陆小其笑吟吟一福:“妾身恭喜大人,今次靖州城安然无恙,全是托了大人的福啊。”知州急忙摇手:“呵呵呵呵,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要托也是托巡抚大人,托皇上的福。”他说着又拍了拍岸上两份文书:“而且我刚才所说的喜事,可全是四少***喜事呢。” 陆小其心里大概能猜着点,但还是故作惊讶道:“哦,还请大人明示,喜事何来呀?”知州大人心情欢愉地先打开一份文书:“这两道文书可都是巡抚大人临走之时发下的,这第一件事情嘛,就是八方药材行从即日起便可以解封了。”这件事陆小其是有心理准备的,她猜着迟早是要下来的,此时变笑着接过谢了:“多谢大人,此次仰仗大人才得以解封,大人辛苦了。” 知州又摇手:“哎,你们庄家和我的交情非浅,上一次的事情帮不上忙已经十分惭愧,后面出点力算什么?都是应该的。”他这可不全是说客套话,他拿得庄家的银子不少,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才是,而且平日里他有什么官方济民的行动,庄家一向也都大力支持的,这种既不用自己花钱又能赚了好名声的事情他没少干,所以这次他是真的想帮庄家做点事的。 知州谦虚完毕之后,又拿起第二份文书:“呵呵,这一份,是让你们庄家从此以后负责南征大军的药材,这可是巡抚大人格外惠顾你们庄家的啊。”陆小其听完自是大喜,军队的药材供应,这可是一笔巨大的生意呀。这件事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想是巡抚大人知道他们庄家当初是被陷害的,而自己又白白拿了他们庄家八百万两银子,心里过意不去,但这银子当初的名义是捐为军资的,当然没有退回来的理,所以他干脆就换了一种方式来补偿他们庄家吧? 陆小其拿着文书,喜不自胜,好,太好了,这次庄家的米行收益不少,再加上这军方的药材供应,他们庄家看来又要回复生气了。 知州也在一旁替她高兴,他收了人家那么多银子,当然是希望人家也能得到一些好处,总之庄家的日子好过,他知州日后也落不了好处不是? 叛军退走之后月余,据知州大人那里传来的消息,叛军基本上是节节败退,而周度他们自然是一路向南追了过去。在这期间,靖州民心安定,很快又恢复了繁荣昌盛,外逃的人们也陆续回到了靖州。 这日,一辆马车疾奔过来,停在了庄家门口,三少爷庄君华从马车上抱下脸色如纸的李雪魄:“快,快去请接生婆子,还有大夫!” 第一百七十三章 闹事 第一百七十三章闹事 等陆小其得到信来到三少爷院中时。(手打小说)产婆已经进了李雪魄的房间,而三少爷则在门外焦急地来回走着。这许久不见,他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久别初归,原本有很多话要说的,但此时情形危急,陆小其也顾不上问那许多,只着急地道:“三嫂是要生了么?情形还好吧?”三少爷点点头,又摇摇头:“是要生了,但……只怕不太好。” 两人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房里边传来李雪魄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听得人心里一阵阵发痧。陆小其是无法想象,女人生孩子时是怎样的难受。 李雪魄在里面喊了一阵,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倒是产婆的声音大了起来:“少奶奶不能放弃啊,要用力,用力……”在产婆的鼓励之下,李雪魄似乎又有了些力气,然后又是一阵阵的惨呼声……这个过程实在是有点长,长得陆小其在外面都觉得十分煎熬,三少爷更是十分焦虑。但却又无可奈何,此时此刻他什么也帮不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声音突然静止了,这种静止有些让人觉得不安。果然,不一会,产婆面色慌张地跑了出来:“不好了,不好了,少奶奶大出血,孩子也……也没了。”三少爷一听得这话,犹如当头一击,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一旁的小五和陆小其急忙扶住了:“还不快请大夫!” 三少爷站稳之后,就想冲进去产房看李雪魄,结果却被产婆拦住了:“这,这可使不得,产房不吉利……”三少爷这样好性子的人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她:“让开!”都什么了,还说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之后大夫也来了,等他看过之后出来,陆小其迎上去担心地问道:“大夫,怎样?我三嫂还好么?”大夫未言先摇头:“唉,三少夫人素来思虑过重,路途中又颠簸日久,原本便伤了元气,乱了经脉,如今又大出血……唉,这撑不撑得过去,已非药石之力所能左右了。全看天意罢。” 陆小其听得好不沉重,她小时候便知道古代人难产很容易出人命,只想不到这事竟出在李雪魄身上,她还那么年轻,又生得那般好模样,若是撑不过去的话,难道就要这样香消玉殒了么?而且练孩子也……大人小孩都保不住,当真是凄惨。 过了许久,三少爷从里面出来了,他扶着门框,无比沉重的道:“雪魄要见你。”陆小其楞了一楞,李雪魄要见她?自从那次三少爷酒后唐突后,她们两人的关系便再也无法亲厚,这个时候她怎会要见自己?陆小其心里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抬步进去了。 她走进去的时候,产房里已经打扫收拾干净,但还是有一股难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房里,李雪魄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色也发青,眼皮半睁不睁的。看起来十分不容乐观。 陆小其缓缓上前蹲下,轻轻叫了声:“三嫂。”李雪魄抬眼,似乎想要勉力一笑,但却没有成功:“你…来了?”陆小其点头:“是的,我来了。”李雪魄虚弱地点点头:“我……不行了,有一件事……想求你,你……定要答应……”陆小其看她这个样子,鼻子也是一酸,口中却安慰道:“三嫂,不要这样说,会好起来的,大夫说过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雪魄微微摇头:“不行了……我自己个知道。你……要答应我,日后,对君华好……要,帮他……续一门好亲事…….”陆小其越听越难过,她眼睛里湿湿的:“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放在心上。但是你自己也别乱想,要打起精神来。”李雪魄这个时候还记着三少爷将来的亲事,让陆小其心里无比感概,她对三少爷的这番心,只怕世间少有了,只可惜…….哎。 李雪魄见陆小其答应了,脸上便浮起了笑意:“那,那就好……”她说着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放在心里很久了……”她说到这里咳了几声,半晌才得以继续道:“我如今这样…….是报应……人做事,天在看…….小其,报应,你信么?” 陆小其有些不明白她的话,只是一味劝慰道:“三嫂。你别胡思乱想了,你这样的好女子怎会有报应?要报应也得报应那些十恶不赦的,所以你千万别这么想,一定要撑住,知道么?”李雪魄摇了摇头:“好女子?咳咳……我算甚么好女子……你可知道,这孩子…….”她似乎费了好大劲才说出后面一句话:“不是君华的。” 李雪魄说完这句话,自己就痛苦不堪地闭了眼睛,一行悔恨的眼泪从她眼角流了下来。她这一番石破天惊的话说出来,让陆小其实在不敢置信:“这,这怎么可能?你,你别胡说!”她嘴上虽然这样说,但看着李雪魄自己也十分难受的样子,心里便不由得信了几分。可她还是无法想象,那般深爱着三少爷的李雪魄,怎么可能做出那种,那种事情? 李雪魄流了一阵泪,又断断续续地道:“只怪我当时喝醉了,便一时糊涂…….原本是要打掉的,可…….后来见君华那样喜欢孩子,我……便想要生下来,咳咳……咳……果然还是活不成啊,孩子自己也知道……作孽……不该来到人间……” 陆小其这时候连劝慰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只是咬着唇。一时半刻无法消化这件事情。 李雪魄说完这些,似乎便有些脱力,她喘息好一会,才又有力气道:“所以,你,你也不必替我可惜……我是,报应。我……我跟你说这件事……是因为,不说更,更难受……但你,你不要告诉君华…一定不要……”陆小其使劲地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谁我都不会说。”她心里虽乱,但也知道这件事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特别是三少爷,他要是知道了只怕会接受不了。 李雪魄的神情松了一些:“我就知道……你,你是不会说的……这件事……我只能跟你一人说……这些年,因着君华心里有你,我便不喜欢你……但在我心里,你……也就只有你……才能说得上几句话……” 陆小其长叹一声,不知道怎样应答她了。两人原本十分投缘,只可惜因缘差错……哎,即便她做错了甚么事情,但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终究是让人难过惋惜的。她这样年轻的生命,如花一般的生命,却要过早的凋零了。 李雪魄至死也没说那孩子究竟是谁的,陆小其也没有问,她是不想知道,是谁的重要么?李雪魄既然已经说了是酒后糊涂,而且孩子也没了,她如今也这样了,这件事她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就让它尘封了吧。 李雪魄当晚就陷入了昏迷之中。三日后,便殁了。 这时庄家各房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家园虽然无碍,但李雪魄母子双亡,一家子也没人高兴得起来。 三少爷心情悲痛,在书房里坐了好几天没有出来。李雪魄的丧事都是陆小其一手操办的。由于李雪魄年纪轻轻就殁了,所以丧事不宜太过隆重,但她又是庄家的三少夫人,是正主子,所以也不能办得太草率,在情理允许的范围当中,陆小其还是尽量地办得隆重些,对于这一点,李家人也是没有话说。 大丧当日,无数人默默抹泪,惟独一人最为激动。那便是李雪魄的表哥何书成。 他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份,趴在李雪魄的棺上嚎啕大哭,还用拳头不停地擂打棺木,最后连拳头都擂得出了血还是不肯放手,任谁去劝也劝不开他。他的这一举动让许多人感到惊讶,因为何书成向来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行事也多不靠谱,让人对他无甚好感,但没想到他竟会为李雪魄伤心至此。 惊讶之后,许多人都有些感概起来,觉得这何书成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众人都只道这表兄妹形同手足,情谊非常人可比,所以他才这般悲痛。 却说这边,前来吊丧的人正值顶峰时,丧堂前的场地突然乱了起来,一大堆人围在那里。 陆小其过去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赵五爷站在丧堂前的一张大桌子上张牙舞爪地喊着甚么。她不由皱了皱眉,这赵五爷怎么出来了?他不是判了留监三月么?而且看他那个样子不像在说什么好话,他莫非是恨自己这次暗地里整了他一把,所以不顾脸面寻事来了? 等她进前些,就听清了赵五爷在上面喊的是什么:“你们都听着,这庄家没一个好东西,你们人人以为了不起的陆小其,哈,还当家奶奶!她是个什么东西?她就是一个**yin娃,她在外面私买宅子,偷汉子,还和紫阳寺的和尚不清不楚,这些我赵五爷都是亲眼所见,不信的话……” 那一刻,陆小其直气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领,差点连站都站不住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探底 第一百七十四章探底 赵五爷正这样喊着。(手打小说)脚下突然被人猛地一拽,那肥胖胖的身子就象死猪一般摔在了地上,围观的人们立刻“呼啦”闪出一个大圈来,赵五爷给摔了个结结实实,他本来人就肥,这一摔便痛得爬不起来,他干脆就在地上杀猪般嚎叫:“打人了,杀人了,你们庄家要杀人灭口哇----”他这哇字还没落音,腰肋上“卡嗒”一声就被一脚重重踩断了一根骨头,这下子他便立刻痛得叫都叫不出来了,只是一脸的冷汗直冒。 这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陆正元,此刻他正怒气冲冲,两眼喷火地站在那里,“啪“地又是一脚过去:“老子让你满嘴喷粪,让你胡说八道!”他就这样猛一顿踢,把个赵五爷踢得满地打滚,口吐鲜血。他在枯鱼那里学的硬家功夫可不是白学的,他这一顿踢下来,一般人是有得好受的。 围观的人多是前来吊丧的来客。方才见赵五爷那般喊话,一个个是又震惊又质疑,但本着人天性的八卦精神,一时半刻倒没有人想着去阻止他。可大家见此刻陆正元一出手就如此之重,真个有要打死人的势头,便觉得事态有些大了,纷纷退将开来,想要去给陆家主事的说一声。当然了,他们劝是不敢劝的,陆正元出手太过凶狠,那样子把人都给吓坏了。 那些想报信的人一转身,结果就和陆小其打了个正正儿的照面:“这,四,四少奶奶……”陆小其刚才还在无比的震怒之中,但陆正元这种出手法看得她也是吓了一跳,刚才人多挤不进去,现在人们都退了开来,她便紧忙进得前去,然后便见陆正元咬着牙攒着劲地满地追着赵五爷踢,而赵五爷看上去十分不好,鼻青脸肿口中流血,口中开始喊救命了。 陆小其一见这场面,不由大喝了一声:“正元,住手!”这会儿要是别人来,许是叫不住陆正元,不过这人是陆小其又另当别论了,陆正元狠狠瞧了地上的赵五爷一眼。把最后一脚踢完之后就收住了。 地上的赵五爷刚才还在求饶乱嚎,这会儿一见陆正元停手,他又反叫道:“你们,你们庄家好啊,有种打死我,打死我你们也跟着坐牢,老子现在被你们害得什么都没有了,老子烂命一条,来,就打死老子好了!” 陆小其不知道赵五爷何以这般猖狂闹上门来,但她不能让事态再严重下去了,这时庄家的一些下人见着不好也跑过来了,陆小其也不理赵五爷,只吩咐下人:“快,把他送到大夫那里去!”无论赵五爷说了什么,但此刻最紧要的是替他疗伤,要不然真弄出个好歹来,那陆正元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几个下人急忙背起赵五爷,他却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的,陆小其只当没听到,就跟着下人一起出去了。半路上正好遇着林管家,她就把这件事交给他了:“林管家,你跟着去看看,不管多少银子我们都出,一定不要让他落下什么病根来。”林管家这时候还不知道出了甚么事,但此时不是细说的时候,他见赵五爷的那副惨样,连声答应着跟去了。 陆小其站在后面忍不住用手扶了扶太阳穴。她实在是不明白,这赵五爷何至于直接闹上门呢?不就是搅了他想屯米独赚的生意么?但他还有药材行呀,怎么就这样不管不顾地闹将起来了?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么?哎,他这一闹可好,不管外人信与不信,自己的名声只怕……而且,她也不知道赵五爷对于她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如果她和周度的事情万一就此败露,那只怕……后果简直不敢设想。 她这样一想又想追上去,不行,自己得看着他,不能让他胡说!不过她追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赵五爷要是真有她和周度在一起的真凭实据,怎会来这里闹?依着他以往对庄家暗中下手的狠劲,只怕早就让她和周度当场出丑了。他越是这样乱闹,就越是表示他是没有证据的,他只不过听凤凰山原来的二寨主说过而已,之后那二寨主便没了消息----他杀害了大寨主,凤凰山上的兄弟们饶不了他,只怕这会已经是没命了吧。 所以,只要她自己不乱阵脚,赵五爷就拿她没有办法。 只不过,也不能任由他这样闹下去。只怕他还不知道那二寨主当初说的那个土匪头子就是周度把?若是让他知道了闹将起来,依着她在靖州时和周度的接触,只怕这事就真能让他闹了起来……别说她和周度原本就有关系,就算是没有关系,被赵五爷这样闹下去,只怕也能闹出事来。 待她满怀心思回到院内,正好看见了二少爷庄君林,他似乎也在找她,见她回来了就把她引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急急忙忙地道:“弟妹,那姓赵的王八蛋刚才是不是胡说八道诽谤你来着?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他这家伙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说着又赶紧地跟赵五爷撇清干系:“不过,这事你可千万别联系到我头上去,我回来后还没见过他呢,他造谣的那些话可不是我教他说的。” 二少爷急忙想澄清这件事也是有缘由的。只因当初孙凤鸣就曾经散布过类似的谣言,而他向来和赵五爷关系不错,就是被他坑了后还有来往,所以在一般人想来他当然是很有嫌疑的。当然,怀疑就怀疑,要是平日里他才懒得解释那么多,但这次不同,他这次回来还有事要求陆小其呢,所以才这么巴巴地赶来解释的。 陆小其心里烦得很。没有心思听他这些解释,她只道:“我也没有说是你,你别自个乱想。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有许多事要忙呢。”她说完就要走,二少爷忙道:“哎,别走,别走,我还有话想问问你呢。” 陆小其停下:“哦,什么事?”二少爷站在那里突然就有点不自然起来,他呵呵干笑了几声:“我是想问那个…….就是那个。嗨,就是以前那个份子的事,我,我现在想收回来,把那六十万两银子还给你成不成?”他说完这番话也知道自己理亏,心虚地又道:“你瞧,我那不是一时糊涂嘛,我怎么说也是庄家的老2,不打理生意也就算了,这连家里的份子都没有了,说出去也怪难听的不是?” 陆小其想不到他会说这件事,眉头就皱了皱,二少爷见状急忙又陪着笑脸:“是了是了,我承认,是我错,是我当初不应该。再说了,这也不能让你白转手一回是不是?那我给你加点价,加点儿价成不?” 陆小其真是不知道怎么说这二少爷好,当初急吼吼要卖的人是他,如今急吼吼想要拿回去的人也是他。大概是回来后见庄家的生意已经起死回生了,所以又想着还是要回去划算吧?按理说她就不应该再理睬他,不过他终究是庄家的二少爷,这事莫说外头听了不好听,就是庄老爷泉下有知,只怕也是不愿见到这种状况的吧?哎,算了,就还给他吧,反正柜上现在也缺少周转的银两,金铺那边这一个躲月来也没有收益,能用他手里的六十万两来转一转也是好的。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轻易给了他,若不然他是不会长记性的。而且她刚才心里一闪念,就生出了一个主意。当下她就道:“二哥,你既也知道当初糊涂,那我做弟妹的也不能跟你多计较不是?行,我还给你,一文钱也不加!” 二少爷原本还打算长期和她磨嘴皮子的。没想到她竟这样一口就答应了,一时高兴得连话也说不转了:“啊,这,这…….弟妹你可真是,哎,叫二哥我怎么说呢?总之这回我欠着你的情,我记下了,你日后要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二话不说!” 陆小其抬了抬眼:“哎,你先别谢,我可不是白白还给你的,我还有条件。”二少爷心想既不加价,那什么条件也随便她,当下就拍了胸口做豪气状:“好,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那是绝不皱一下眉头!” 陆小其慢悠悠道:“这第一件事吧,就是份子既还了你,你那六十万两银票也得拿出来不是?”二少爷满口答应:“这是肯定的,应该的,还有不?”陆小其道:“当然还有。你也知道,如今柜上紧张,你既要回了份子,也得多担待着点,不仅仅那六十万两银票,你还得另外拿出三十万两帮着救救急,等周转过去了再还你,如何?”二少爷想了想,一咬牙:“好,我明儿就把压箱底的银子都拿出来!” 陆小其点点头:“嗯,那就好。不过还有一事。”二少爷啊了一声:“还有啊?我手头可没有更多的银两了。”陆小其道:“不是要你的银两,是要劳烦你去费点神。你不是跟那赵五爷一向还不错么?他这次又是冲着我来的,你就去看看他,假装和我的关系不好,跟他接近接近套套话,然后探探他的底细。” 二少爷听见是这事,不算太难,便做出一副愤慨的样子道:“这家伙上次坑我的我还没跟他算账呢,我跟他什么关系好?我刚才幸好没见着他,要见着他了我不吐他一脸的口水?不过……这既是你交代的,那我就是再不待见他,也得去不是?你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陈年情史 第一百七十五章陈年情史 这日,陆小其和小铜在屋里说话。(手打小说)说的是三少爷庄君华。 小铜由于对三少爷的那份微妙情愫,所以很是担心他:“奶奶,三少爷看起来不大好,三少奶奶都葬了好多天了,他还是在书房里不肯出来。”陆小其摇头道:“唉,他心里难过,眼下便只能这样了,等过些日子,便会慢慢好起来罢?” 李雪魄的丧期过后,三少爷就一直没有到柜上去过,他每日反反复复只是看书,看书,而且看的都是佛经。陆小其去劝过他几次,但都没用,三少爷的心太过仁慈了,尽管他对李雪魄并无男女之情,但却另有亲人之情,如今她们母子双双没了,他又忍不住的自责,觉得这件事是自己一路上没有照顾好她所致,所以这一时半刻他只怕是没有办法走出阴影来。 两主仆正在叹息。二少爷来了,他笑眯眯地过来,也不等人招呼,就自己坐下了:“弟妹,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都打听清楚了。”小铜上去斟了杯茶,二少爷一口喝干了,也不等陆小其问,就眉飞色舞地继续道:“赵五爷那个黑心肠的家伙,这回可是倒霉透了,你道他如何丧心病狂来庄家闹?实在是你整得他狠了。” 陆小其道:“怎会呢,我不过是在屯米的事情上做过一点功夫罢了,他何至于斯?”二少爷摇头:“嘿,这你不知道了吧,他当初屯米那都是花了大价钱的,他自己原本又不是做米行生意的,所以他的米都是花了高价买回来的,里面投进了他全部血本,还借了不少,结果吧,还没来得及赚钱,就被一个充公全部打水漂了,你说惨不惨?他呀,如今四处借的债都还不了,他那药材行都没法开张了。” 陆小其一听是这么回事,便道:“这可怨不得别人,只怪他自己太急功近利,再说了。他陷害我们庄家的事儿做得可不地道,上次害得我们庄家差点就此垮了,所以他现在这样,说到底也是报应。”她说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他到底和我们庄家有什么仇怨来着?为何三番五次对庄家下那样的狠手?” 二少爷也是不甚了解:“这我也不明白了,按道理说,我们庄家也没有和他结什么仇怨呀。” 两人又说了一会,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陆小其万万没想到的是,过得一段时日,就有一个让她十分意外的人为了赵五爷的事来找她了。 那日,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来到了庄家求见陆小其,她说她是赵明氏,问她甚么事又不肯说,只说一定要亲自面见陆小其。小铜来禀报的时候,陆小其心里就有些疑惑:什么,赵明氏?她从来就没听说过此人。但对方既然坚持要见她,她也就出去见了。 陆小其进到厅里的时候,见这赵明氏衣着很朴素,身上只是一袭淡蓝色衣裙,但看上去却很是秀丽婉约,加上人又清瘦清瘦的。颇有一股空谷幽兰般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便要另眼相看。 她见到陆小其过来,先款款行了一礼:“妾身赵明氏,见过四少奶奶。”陆小其还礼:“赵夫人请坐。”那赵明氏十分端庄地坐下,然后微笑着道:“妾身乃赵明德赵五爷的妾室,并非赵夫人。”陆小其一听居然是赵五爷的妾室,心里便有些犯嘀咕,她这时候来找自己,会有甚么事情? 赵明氏自然知道陆小其心中疑惑,当下就开口道:“妾身此次前来,乃是为了我家老爷求情,还请四少奶奶高抬贵手,能打救他一把。”陆小其一听她这句话,便冷冷道:“若是夫人是为此事前来,那便无须开口了。我庄家于赵五爷并没有甚么对不住的地方,也不甚亲厚,两家便如街头路人一般,谈何高抬贵手,又谈何打救?” 赵明氏并不着急,她缓缓道:“妾身也知道,我家老爷一向对庄家心有芥蒂,加上他为人本就任性,所以妾身虽不知晓,但只想也想得到他对庄家必定是做过一些不仁义之事,若是看在他的面上,却是没有甚么可说的,这一点妾身也是明白。”她说到这里便顿了顿:“但我此次却不是要四少奶奶看他的面上。四少奶奶,您可想知道我家老爷和庄家的旧怨?” 陆小其听她这样一说,心里倒是很想听下去。毕竟这是她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的地方:“如此,便听听也无妨。 于是拿赵明氏娓娓道来:“我家老爷和庄家的旧怨,说来也有些久远,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没有入到老爷名下,只是待字闺中,家父乃私塾的教书先生,膝下有子女三人,我排行老2,上面是一姊姊,接下是一弟弟。姊姊长我三岁,自小生得十分好模样,又聪慧过人,颇有才情,当时几乎人见人夸,我于姊姊面前总是十分形秽的……” 陆小其听到这里,不免对她姊姊有些好奇起来,这赵明氏看上去已然是很不错了,能教她自惭形秽的人,又该是生得何等模样? “姊姊想法与别人总有些不同,好好的闺中不待,却偏生要去唱戏,尽管她唱得十分好,但这戏子乃是下九流。所以家父自是不同意,可姊姊却执意如此,由此还引得她自小定亲的夫家也退了亲事,家父气得当场吐血,便于她脱离了父女关系,永不许她再踏进家门一步。” “当时我家老爷初到靖州,生意还未做成,他一见我姊姊之下便惊为天人,从此便对姊姊痴心不改,每逢她上台,他必要去捧场。姊姊虽然并不厌憎他。但对他也十分冷淡。后来,姊姊便结识了你家公爹,庄老爷。庄老爷当时不过三十余,人又生得风流倜傥,且素来洁身自好,不喜沾花惹草之事,我家姊姊虽然唱戏,也是一样十分自律,所以两人相见之下便不由惺惺相惜,终于不顾一切走到了一起。” 陆小其听到这里,便不由想到了四少爷的亲生母亲红凤:“哦,敢问赵夫人,你姊姊可有艺名?”赵明氏又笑了一笑:“四少奶奶冰雪聪明,想来也是猜到了,我家姊姊艺名便是红凤。” 陆小其一听果然,心里一时就有些理不清这关系了,红凤的妹妹居然嫁给了赵五爷,可赵五爷却一直想害庄家……这其中的旧怨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呢? 赵明氏又接着往下说去:“姊姊不在意名分地跟了庄老爷,我家老爷自是心中难过非常,但他自知与庄老爷无法相提并论,所以也就只能认命了,从此后并不纠缠姊姊。姊姊那些年和庄家老爷恩爱非常,但她性子倔,家父不认她,她便当真不回家,她那里知道,后来家父突然犯了重症,无法再教书养家,我们一家从此便穷困潦倒,无以度日,我本想去找姊姊,但奈何家父乃读书人,最重气节,所以宁死也不许我去找她。就在这时,我家老爷知道了这件事,他由于对姊姊的一片痴心,便对我们一家悉心照顾。不但负责了我们一家的生活着落,还时常来嘘寒问暖,便如同自己的家人一般亲厚。” 陆小其心道,看不出来,赵五爷居然也有这样痴心和做好人的时候,从来在她眼中,这赵五爷只是个手段下作狠毒的小人而已,哪里会想到他也有这般叫人唏嘘的一面? “家父最后终是不治,临终时将我许给老爷,老爷原本并不大答应,他心中只对姊姊痴心一片,再也容不下他人,所以从未兴过娶妻的念头。但当时家父乃是临终托付,他若是不受家父便无法瞑目,他只好先假意答应了,后来却跟我说,他心中的妻子便只我姊姊一人,他日为祖宗传宗接代,也只能娶一妾室。我虽是清白人家的女子,不至于做人妾室,但感于他对我们一家多年的恩德,所以便执意要入他的门,甘当妾室。之后老爷便娶了我,从此也并未再纳他人,到如今老爷身边也只有我一人。” 陆小其听到这里,不由对赵五爷又有了一些改观,他之前的生意也做得不小了,但到如今仍然只有赵明氏一人,确是难得啊。 “老爷向来待我也很好,我们原本便一直安安静静地过下去了,不想突有一日,老爷闻得姊姊身亡,当场便昏死过去。他又听人说庄家的正室夫人十分厉害,手里边毒害过无数妾室,所以人人都说姊姊也是死于她收。老爷也觉得定是如此,他气恨庄老爷没有照顾好姊姊,让她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所以从此对庄家恨之入骨,时刻想着要报复庄家,只是前些年庄老爷在世时他无从下手……” 原来如此,陆小其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赵五爷之所以如此憎恨庄家,原来却有这样一段渊源,他这般行事虽然是心胸狭窄了一些,但到底还是因着一个情字,让人无法再像以前那般恨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噩耗 第一百七十六章噩耗 赵明氏说完这些。(手打小说)却还有一事让陆小其吃惊:“其实,姊姊临终时我见过她一面,她那时才肯嘴软,说一直都很想念家里人,当时我们姐弟三人抱头痛哭……她知道家里境况不大好,又把自己的银子都留给了弟弟,弟弟心里也一直是记着她的好的,所以知道她家君云没了,庄老爷想为她收养一个孙子继承香火时,弟弟便抱了自己的小儿子给了庄老爷。” 陆小其在无比惊讶的同时,总算明白了,为何小召召会长得象四少爷,为何庄老爷从来没有交给她召召的契纸,为何赵五爷对召召的情况知道得那般清楚,还叫人来闹事,原来那孩子竟是红凤弟弟的儿子。 赵明氏说到这里,就站起来,对陆小其深深一礼:“四少奶奶,我此次前来便是求您能买下我家老爷的药材行,这里边我弟弟也是有份子的,您就看在召召和我姊姊的面上。打救一把好么?” 这赵明氏既是红凤的妹妹,那便是四少爷的姨母,自然也是她的长辈,所以如今陆小其可不敢受她的礼了,忙站起来扶住了她:“赵夫人,怎么说您都是长辈,不必这样多礼。”她扶住赵明氏坐了之后,便问道:“是了,你刚才赵五爷的药材行要卖么?我倒是才听说。” 赵明氏点点头:“如今我家老爷折腾了一场,饱受挫败,也是心灰意冷,这前因后事想起来,觉着自己也是太过狭隘了,于是便生了退意,不想再与庄家作对,只想把药材行卖了,还了债回老家踏踏实实做营生去。哎,只是这药材行一时却无人肯买,所以妾身此次前来便是求您能够买下我家的药材行,这样我们就能还了债务回去。” 陆小其叹息道:“好,我买下来就是,大家说到底都不是外人,以前的事便不提了,如今我也望着你们能好过些。”她这样快的答应了,一是因为买下赵五爷的药材行于她并非坏事,二是看在两家渊源的份上,能帮人处且帮人。 过得几日。陆小其果真便盘下了赵五爷的药材行,价格很是合理,大家都很满意。这中间赵五爷一直在家休养,和她接触办手续的人都是赵明氏的弟弟,陆小其对他十分客气,但两人从来没有提起过召召和红凤。在这里陆小其也有她的一番私心,召召将来就是她的儿子,自然不能让他知道亲生爹娘是谁,所以对方既不提,她自然就更加不说了。至于红凤那一层的关系,更是无从说起,四少爷庄君云名义上可是正室庄夫人的儿子。 日后,明家若没有很大的困难,她是不会和他们来往的,好在明氏姐弟看起来也是十分知道本分的人,到目前为止,没有做出任何一个让她觉得不舒服的举动来,自赵明氏那日说明原由后,他们便再没有说起这些事,对她的态度虽友善,但并不会走得太近。 数月后。初春,天气转暖,此时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十分舒服,而陆小其一直坐在这阳光下,焦点虚无地看着前面的花草,呆呆地坐了好久。 一旁的小铜在心里叹息道:哎,奶奶又想周先生了。 这数月来,陆小其手下的生意都十分顺利,金铺,酒楼,还有庄家的生意都蒸蒸日上自不说,就是从赵五爷那里盘下的药材行也做得很好,她还特地问三少爷要了孟青过来打理,这小子果然不负她的重望,将个药材行打理得有声有色。 外人都道这一家人开两家药材行有些奇怪,那不是和自己家作对头么?其实,这每一行都不可能垄断了,对手总是要存在的,但若是有一家同行的兄弟旗号,良性竞争的同时还能互相照应,互惠互利,其中妙处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所以对于陆小其接手赵五爷的药材行这件事,除了二少爷嘟嚷了几句,庄家其他人并没有任何意见。 生意顺趟,家里也没有甚么事情发生,陆家那边也是顺顺当当的,如今要说陆小其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那便只有周度了。数月过去。传来的军报虽然是胜多败少,但叛军却不是那么容易就歼灭的,而战争只要一日未结束,身为将士的性命,都还是未能保证。 陆小其正自发着呆,突然外面的下人过来报:“四少奶奶,外头有位南边来的军爷说要找你。”陆小其一听好生奇怪,军爷?肯定不是周度,他怎么可能大摇大摆地来这里找她?他就是捎信给她,也必定是托一些并不显眼的人过来,怎会穿着军衣等她? 奇怪归奇怪,德纳陆小其还是出去了。 她来到大门口的时候,果然看到一位风尘仆仆军士装扮的人在等她,那人想是认得她,一见她出来就上前抱拳道:“见过四少夫人。”陆小其仔细打量,也认出了他,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儿,但却可以确定他以前便是周度身边的亲随士兵。 这一认清,陆小其突然便觉着有些说不出来的担心,周度的亲随怎么会到这里来找自己? 她正自这样想着,那士兵已经拿出一个包袱:“我此趟过来办点事,明守备便顺便让我将这些东西带来交给四少夫人,请收下。”陆小其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接过了,也不急着看,却装作十分随意地笑着问道:“谢过这位小哥。对了,前面战事如何,你家周副将周大人可还好?我记得你以前是他帐下的对吧?” 那士兵一听问起周度,脸色就沉重了,他摇摇头:“哎,周大人他,他已经为国捐躯了。” 什么?为国捐躯?陆小其一时竟有些不能理解这四个字原本十分明确的含义了,半晌后,她又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我说的是周副将。周度周大人,你说的不会是他吧?” 那军士道:“没错,确实是他,这事怎么会错?以前我一直是跟着他的,他如今不在了,我才改为跟着明守备的。哎,也难怪得四少夫人不肯相信,他确实是好本事来的,我们当初跟着他,没有个不心服口服的,可战场上刀枪无眼,他便也…….” 这军士说得这样清楚,陆小其想骗自己听错了都不可能,一时间,她脑中轰地一下,似乎天地间突然颠倒旋转起来,而她的身子便在其中摇摇欲坠。 一旁的小铜也听见了军士的话,她在无比震惊的同时,便看见自家奶奶脸色发白,身子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了,她急忙上前扶了:“奶奶,奶奶!” 陆小其不知道那军士后来又说了甚么,也不知道他甚么时候走的,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在门前到底站了多久,她只记得听到了小铜很是受到惊吓的声音:“奶奶,奶奶,你怎么了,你说说话,你说说话呀,你可别吓我…….” 陆小其就在这时恢复了些知觉,此刻的她有点麻木,有点空荡,完全不知道自己处于何种状态,她似乎看不到旁边的小铜一般,梦游般转身往回走去,嘴里喃喃地说着两个字:“没事,没事……”她走上台阶的时候。也是直愣愣有些僵直地走过去,完全没有要抬高脚步的意识,结果差点摔倒。 小铜紧紧地扶着她:“奶奶,小心。”见陆小其自己能走动了,小铜心里的惊怕少了两分,但到底是不放心:“奶奶,你,你没事吧?”陆小其似是回小铜:“没事。”然后就由着她扶着进去了。 进去的时候,迎面就碰到一个小管事,人家跟她见礼:“四少奶奶出去了?”她的眼神并不看别人,嘴里却回了一句同样的话:“没事。”小管事愣了一楞,不明白陆小其甚么意思,等陆小其走过后,他纳闷地摸了一下头:这四少奶奶怎么突然跟他说没事? 后面,小铜也陆小其耳边提醒道:“奶奶,人家问您好呢,你怎么说没事?”结果陆小其还是答道:“没事。” 结果这一路进去,不管是别人跟她见礼,就是小铜跟她说甚么,她一律还是回道:“没事。” 这境况看得小铜好不担心,奶奶表面上看着是好端端地,也会应人,但她无论跟谁都回“没事”,这明显就是不妥。 陆小其回到院子后,就直愣愣地回到了她的房里,这大白天的,她不知怎的就上床睡了,小铜想着她睡一觉可能会好些,就有着她睡去了。 陆小其这一觉睡得很是漫长,一直睡到了第二日正午才起身,这期间小铜也不敢打扰她,只是守在边上一刻也不敢走开。 小铜虽然年岁小,但她十分清楚周先生在自己奶奶心目中的位置,奶奶平日里都十分沉稳,但遇着周先生的事便会变得很不一样了,她去过外面那宅子几次,看见过自己奶奶在周先生面前,就如同一个不晓事的姑娘一般,而周先生看着她的眼光,也是十分溺爱包容的。 她第一次见到这情形的时候还很奇怪,但后来见多了,便不觉得有甚么了。人家都说当一个女子碰到她喜欢的男子时,便会变得和平日不同起来,想来奶奶也是如此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反常 第一百七十七章反常 陆小其醒来之后。(手打小说)缓缓坐起身:“现在什么时辰了?”她看上去很安静,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也没有丝毫的难过,就如同每日早上起床一般无异。 小铜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奶奶,差不多午时了。”陆小其皱了皱眉:“都午时了么?今儿个怎么睡得这样沉?你也不叫一声我?”小铜不知道怎么说,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奶奶,那不是因为……不是见你睡得很香嘛,所以奴婢不敢打扰。”陆小其挥挥手:“算了,好在今儿个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往日可要记得叫醒我才是。过来吧,帮我梳头。” 待梳洗打扮完毕之后,陆小其似乎突然想到一事:“对了,昨日周先生不是叫人拿了个包袱给我?拿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小铜很想说那个不是周度派人送的,而是明月,但她此刻哪敢捡着没开的水壶来提,只是麻利地拿了包袱过来:“奶奶,在这里呢。” 陆小其打开包袱,把里边的东西都一件件捡出来看了,一封信,一把铜制外鞘的匕首,一套砚台。还有一个小小的木头雕像,另外就是几件旧衣物,全部就是这些。 陆小其一边看一边微笑着:“这周度也是的,什么不好送,送这些给我做什么?她说着伸手拿了木头雕像看了看:“难得他还有这样闲工夫。”小铜很郁闷,周度都死了,她说起他怎么还有这般好心情?但她想自己个奶奶可能是想开了,或者强颜欢笑,所以还是在旁边附和道道:“是呢,这刻的是奶奶吧?看着很像呢。”陆小其闻言把那木头雕像又仔细地看了一番,嘴里笑眯眯道:“是么?” 她把这些东西都看完了,才拿起那封信,却并不拆开,只是对小铜看了看,小铜立刻识趣地走了出去----每次奶奶看周先生的信时,都不让旁人在场的。不过小丫头很是郁闷,不是说周先生已经死了么……怎么还有他的信?而且那信上的字迹她也认得,分明就是周度写的。而且奶奶今日还这般笑吟吟的,难道,难道他真个没事,昨儿那军爷是瞎说的?可也不对呀,那军爷明明是很认真地说的,谁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小铜证站在门外正百思不得其解时,突然就听到里边传来“哗啦”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打翻了,接着又是“噗通”一下,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跌露在地上了。小铜往屋里一看。立刻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去:“奶奶,奶奶!” 只见陆小其脸色青白,双目紧闭倒在地上,她身边飘落着一张信纸,上面的字小铜看得清清楚楚:静儿,你若收到此信,那便是我以不在人世了,你莫要难过……小铜看得心中十分难过,原来,这竟然是一封遗书,奶奶定是看到这个,又受不了刺激晕过去了。 小铜难过之中急忙着人去请了大夫,听见是四少奶奶不好,那去的下人也跑得飞快,丝毫不敢怠慢。 大夫是相熟常来的大夫,他想必也是撂下手头所有事情立刻就过来了,所以来得很快。他来了之后仔细把脉查看过了,然后就开始银针施灸,片刻后,陆小其缓缓醒了过来。她醒来后就扶着头,微微皱眉:“不知怎的,头有些儿痛。” 大夫笑道:“不打紧的,待我再开几服药吃了就没事了。”陆小其这时才注意到大夫:“啊,原来大夫也来了,真是劳烦你了,我刚才似乎有些头晕,后来就甚么都不知道了,这到底是甚么病?怎会无端端地就这样了?”大夫道:“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悲喜太过,气机絮乱所致,日后只要好好休养,莫要再受甚么刺激就可以了。” 陆小其有些不甚明了:“是么?悲喜太过?没有啊,哪有什么让我激动的事呢?”她说着又望向小铜:“小铜,你说是吧?”大夫只以为她是不愿意说,也就十分识趣地符合着打圆场:“啊,那想是一时作风偶发,也不打紧的。” 一旁的小铜心里却若有所思。 大夫走后,陆小其就问小铜:“是了,昨儿周先生叫人来见我,是不是送了甚么东西给我?”小铜犹豫了一下,谨慎地回答:“奶奶记不清了么?”陆小其又扶着头:“是啊,这头晕乎乎的,只是不记得事情一般。” 小铜想了想,就承认了:“是呢,是送了一个包袱。”陆小其点点头:“我也是太忙了,昨儿个送的,道如今都没顾着看,你快拿过来让我瞧瞧是甚么。” 她明明已经看过了。如今怎么又忘了?小铜嘴里应了一声,就慢吞吞转身去拿那包袱,她拿的时候,心下一动,就将里面那封信摸出来飞快地藏如了袖中,这才转身拿了过去:“奶奶,您看。” 陆小其好像上一次一样,又一件一件地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仔细看,看到那个木头雕像的时候,还笑着说:“是了,周度说这个刻的是我,你看像不像?”小铜道:“象,果然是刻的奶奶。”陆小其抿嘴笑着,把那雕像翻来覆去地又看了一遍,这才收了起来,又将包袱原样扎好了,递给小铜:“你帮我把这包袱收在衣柜的最上面一层,等周先生将来回来时,我还要拿给他呢。” 小铜原先还只是怀疑,但此时心里却更加笃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每次奶奶醒来,就会忘了周先生已经不在人世的事情。小丫头虽然不明白为甚么会这样,但有一点她心里是清楚的。那就是如果奶奶知道了那消息,只怕又要再次晕过去,所以她决定不说破此事,就让奶奶以为周先生还在好了。她刚才之所以收起那封信,也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当时她还不敢太过肯定罢了。 小铜放好包袱,陆小其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那里面怎么没有信?我记得应该有一封信才是。”小铜紧紧地抓拢了袖口,生怕里面的信不合时宜地掉出来:“怎么会呢?里边明明是没有信的。再说了,奶奶不是第一次看么?怎么会记得里边有封信呢?”陆小其一听也笑了起来:“也对。你看我这脑袋,有些糊涂了。” 之后陆小其就照常起身。如同往日那般没有审美区别,小铜跟在后面,松了一口气。 陆小其吃完饭,孟青就过来了。他如今掌管着赵五爷的药材行,需要经常过来向她请示或者禀报。这本是寻常事,但陆小其一见他,竟然又是惊喜,又是慌乱的模样:“你,你怎么来了?” 孟青楞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她这话,他是常来的呀,这事庄家上上下下都知道的,四少奶奶怎么突然这个样子说话?他一时语塞,只能道:“奶奶,我来跟你说件事,就是铺子里……”他一句话没说完,陆小其就已经咳嗽了一声:“你等等。” 她说着就让身边的几个丫头下去了:“你们都下去。” 丫头们都下去了,只有小铜慢吞吞地走着,到门口的时候也没有走远。她不是八卦想偷听什么,平日陆小其叫人走开的时候她决计是不会偷听的,但如今奶奶有些反常,她才不敢走远了。 里边,陆小其对孟青急急道:“你来可有甚么急事么?”孟青道:“也不算很急……”陆小其再次打断了他的话:“那你就先回去,我稍后立刻就过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让人瞧见了总是不好。” 孟青郁闷得很了,四少奶奶叫他回去跟他说话?回哪里去?到铺子上去么?为甚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甚么叫做让人瞧见了不好?往日不是也这样么?今儿怎么就不行了?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好呢? 尽管他心里纳闷之极,但四少奶奶既然这样吩咐了,那一定有她的道理吧?他当下也就没有再说下去,抱了抱拳就出去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陆小其还在里面小声吩咐:“出去的时候小心些。”弄得他更加费解,他也没开罪甚么人,有什么可小心的呢? 他走之后,陆小其立刻就叫道:“小铜,小铜!” 小铜应声进来了:“甚么事?奶奶?”陆小其低声道:“你瞧,周度竟然到这里来找我,肯定是有事,你快点出去准备一辆马车。我要立刻过去。” 小铜张大了嘴巴,震惊之余又有些了然,难怪得奶奶刚才见到孟青的样子有点怪怪的,感情她是把孟青错认成了周度? 可要真是这样的话,***神智是不是有些不大好了?如果说她之前忘记了周先生不在人世的事情还只能说记性不好的话,那么现在认错人就显得有些严重了。孟青和周度象是象,但随便一个人都能区分出来的呀,周先生脸上的刀疤那么显眼,而且肤色也比孟青要黑些,又比孟青大着好几岁呢,怎么会认错了呢? 陆小其见她愣在那里,就催促道:“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去?” 小铜无法,只好走了出去:“是,奴婢这就去。”---- 俺的新书:《小兽当自强》不一样的穿越,请大家多多支持哦,:)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失忆 第一百七十八章失忆 小铜在外面走了一圈之后又回来了:“奶奶。(手打小说)奶奶,您不用出去了,刚才我见着周先生了,他突然有些紧急事情要走,所以就让我告诉你一声,让你等他下次再来。” 陆小其正在乱忙地打扮着,听了小铜的话那手就好生失望地停住了:“是么?他当真走了?那他有没有说下次甚么时候来?”小铜早就想好了措词:“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他也没说,估计得等到有空才能来吧。”陆小其有点难过:“哎,早知道刚才便听听他摇说甚么。”小铜安慰道:“哦,这他说过了,其实他过来就是看看你,没有其他甚么事。” 看见陆小其点头,小铜松了一口气,这次总算糊弄过去了,只是不知道下一次可怎么会,但愿奶奶能早日好起来。 陆小其叹了一会气,又道:“是了,左右无事,你便陪我出去各处柜号上看看吧。”小铜一听就有些担心:“这,时辰也不是很早了。不如明儿早点才去?”陆小其却坚持道:“还是今儿去吧。” 陆小其一路过去,在其他柜号都表现得很正常,并没有一点神智糊涂的样子,这让小铜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看来只要不是关于周先生的事情,奶奶一律都清醒着呢,那她日后只往死里捂住那件事就是。 最后往孟青那家药材行去的时候,小铜一路上还是忍不住担心,不知道奶奶待会一见和周度那么像的孟青,是不是又会失常了? 果然,陆小其一走进去,看见孟青,就有些楞:“啊,您怎么……”小铜急忙在她耳边提醒道:“奶奶,这个不是周先生,是孟青。”陆小其这才“哦”了一声,神情罕见的迷惑:“是吗,是孟青?” 孟青只道陆小其是真的过来这边跟他说话了,他还惦记着她说过不方便说话的事情,所以就请了她进去内堂:“奶奶来了?里边喝茶。”陆小其疑疑惑惑地抬步走了进去,坐在那里半天都还是皱着眉寻思着甚么。 孟青拿了茶水过来给陆小其倒了,坐下道:“是了,刚才我去你那里的时候,奶奶似乎不方便说话的样子……”陆小其怔怔地望着他:“刚才么?刚才你去见过我?”小铜急忙在旁边插话道:“啊,那个那个……呵呵,孟掌柜是说昨儿跟您说过的话呢,不是刚才。” 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着诧异望向她的孟青猛一阵眨眼,他不知道小铜搞什么,只能含糊道:“是呢,好像是昨儿个说的。”陆小其想了半天:“我没有甚么话呀。只是随便过来看看的。”小铜这回不等孟青答话,又插嘴道:“是啊,是啊,没有甚么特别的,孟掌柜是记错了呢。” 孟青越听越是皱眉,四少奶奶和小铜今儿是怎么了? 等他汇报完药材行的事情,送陆小其走的时候,小铜故意落在在后面悄悄儿跟他说道:“奶奶这两日有些忘事,经常这样丢三忘四地记错事情,你日后要见着了,可千万不要大惊小怪,也莫要提醒她,要不然她会很难过的。”孟青如今虽然贵为掌柜,但当初陆小其救他的时候,可都是小铜亲自去办的那些事,两人之前当然跟别人不一样,小铜跟他说话也就随便些。 孟青听小铜这样说,也低了声音。关切地道:“是么,怎会这样,有没有看过大夫?”小铜点头:“看过了,大夫说没甚么事情,过一段时间自然机会好了。”孟青点点头:“那就好。” 陆小其在车上招手:“小铜,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快上来。” 小铜回头应了一声:“哎,来了。”然后又急急说了一句:“另外,她若不小心将你错认成别人,你也莫要说破,千万记得了。” 孟青望着马车远去的影子看了好一会儿,他是还有些不放心。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陆小其的情况不但没有好起来,还一日比一日严重起来。她经常一睡就是一两天的不醒过来,醒来后忘的事情就越发多。开始她还只是忘了周度不在人世的事儿,后来干脆连周度参了军的事情都给忘记了,再后来,对日常生活中的事情也时常忘记,到柜上去得也少了,更多的时间都只是一个人恍恍惚惚的。 对于这种情形,小铜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大夫来看过几次了,但都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 这日,趁着陆小其大白天的又沉沉睡觉时,小铜一个人跑到外头花园处僻静地方低声哭了起来。 这段时日她是又担心又操心,既担心陆小其一日比一日不行,最后不知道会变成甚么样子,又忙着为陆小其随时掩饰,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毕竟这件事是由周度而起。怎好对外人说起呢?哎,这实在也难为了小铜,小小年纪的却担了这样大的思想压力,还不敢在人前表露半分难顾,只敢一个人偷偷儿跑到这里来哭。 此时她正双肩儿一耸一耸抽抽泣泣地哭得伤心,背后突然传来一人的声音:“小铜?你怎么了?” 小铜吓了一跳,紧忙抹了眼泪,本想假装没事的,但她抬头一看对方斯文清瘦,原来竟然是三少爷,一时又忍不住心里的难过,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三少爷,呜呜呜……我家奶奶,我家奶奶她……不好了。”她向来待三少爷和待别个不同,加上陆小其和他的关系也是很近的,所以她这才不设防地说了出来,要是换了别个,她是打死不会说的。 三少爷自从李雪魄母子的事情后,就一直在书房里读佛经,最近好些了,所以有时候一个人出来僻静的地方走走,不想今日竟看到小铜在这里偷偷儿哭,还说她家奶奶不好了。他心里立刻就提了起来:“小其她到底怎么了?你快说清楚了。” 小铜抬起泪眼道:“她,她…….”她一连说了几个她字,才想起周先生和***事就算是三少爷也不能说呀,所以她只好含糊道:“她,她这段时日总是精神头不好,总爱睡觉,爱忘事……不知道得了甚么病了,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来。”她哪里知道,三少爷其实早就知道了那件事。 三少爷听了很是担心:“是么?那我得过去看看。”他说着又柔和地劝小铜:“你也别哭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是爱忘事。也没甚么的,到时候我再去给她请个好点的大夫来看看就是了。” 小铜对他的话是格外的相信,慢慢就止住了哭声:“是么?当真可以请到更好的大夫?”三少爷道:“自然是真的。” 小铜心里一下子又升起了希望,三少爷兴许真能请到好大夫的。 却说这日,陆小其起身后,就一直坐在哪里迷迷瞪瞪的,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只是对着墙壁发呆。小铜见她似乎又严重了许多,站在一旁难过得差点要流出眼泪来。三少爷前两日是请了大夫过来,不过那大夫的药陆小其却不肯吃,她说自己没病,三少爷要求得严格,她便当着他做做样子,他一走之后,她就将药洒了,小铜也拿她没法子。 这时外面有开门的声音,陆小其就似乎一下子有精神起来:“小铜,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周……他来了?” 小铜假装虚晃了一下,然后回道:“不是呢,奶奶。”陆小其听见不是,又一动不动地发起呆来。小铜看了好不忍心,自己奶奶定是想见周先生得紧,所以才会这个样子的。 这时,外面有丫头过来报:“小铜姐姐,药材行的孟掌柜来了,要传进来么?”自从陆小其一日比一日迷糊后,小铜为防外人看出来,所以贴身伺候都换成了她自己一个人,有甚么人要见陆小其都必须通过她先通传,每逢陆小其状态不佳的时候,小铜就干脆直接回了人家说奶奶不舒服,让下次来,反正陆小其现在也不记得事,不会追究起来的,外人还以为当真就是陆小其说的。 小铜这样做法虽然有些奇怪。但院子里除了画眉就是她最劳资格了,其他的丫头都是新近添进来的,谁敢质疑她小铜? 这期间只有画眉表示过一些怀疑,但她帮着打理庄家府内的事务,所以忙得很,没有时间来细细问过。 小铜听见是孟青来了,心里一动,就走了出去:“知道了,奶奶让我去问问他有甚么事。”她说着就朝客厅走过去,看到孟青之后,她支开了旁的丫头,口气紧张地道:“孟青,我今儿有件事要你帮忙,你可愿意。” 孟青道:“甚么事?”这小丫头能有什么求得着他的地方?还说得这般神神秘秘的。 小铜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孟青的眉头就深深锁了起:“真这样严重了么?只是……这样当真好?到时候她若是看出来了的话那就……只怕会起反作用。” 第一百七十九章 假冒周度 第一百七十九章假冒周度 小铜清楚陆小其的情况。(手打小说)当下拍了拍胸口:“你放心,她绝对看不出来的!”她说着又狐疑地看着孟青:“你莫是连这点事儿也不肯帮吧?这可不光是帮我,主要是帮奶奶,你莫要忘记了你当初是怎么活过来的?不会这么快就要当白眼狼了吧?”她说到后来,语气都有些愤愤的了。 孟青听她这样说,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说甚么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四少***心……嗨,总之我孟青绝不是哪种忘恩负义的人,我的的确确是为她着想,若有半点儿私心,叫我不得好死!”小铜听他说的这样认真,当下也自觉说得重了:“你急什么?我也就是这样说说。既然没有私心,那便是答应了?” 孟青虽然觉得这事有些荒唐,但小铜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而且的确他也想帮四少奶奶,只要真能帮到她,就算荒唐又如何呢?所以他也很干脆地答应了:“若真像你说的那样,便姑且一试吧。” 接下来,小铜又吩咐了孟青一些注意事项:“那你记好了,到时候千万别多说,就说几句便走。千万千万莫要逗留,知道么?”孟青问道:“这却是为何?”他的确是不能理解,既然陆小其很想见那人,他也既然假冒了,为何又要说两句就走? 小铜自然不好说怕呆久了让他瞧出什么端倪来,毕竟周度和陆小其的关系是不能让人知道的,所以她只道:“怕呆久了她就认出来了,所以见一面就好。”她自信只要她在场,孟青又只说几句话,是绝对出不了乱子的。 孟青心道:一会又说绝对瞧不出来,一会又说说多两句都怕敲出来了,这个小铜还真是自相矛盾。不过算了,跟女人家就不能细究,她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两个说好后,就一起走进去了。 走到陆小其的门口时,小铜先进去了,让孟青在外面等着,进去之前还吩咐了一句:“听我咳嗽你才进来。”孟青点头,做了个你放心的表情。 小铜进去之后,就对陆小其故作惊喜地道:“奶奶,奶奶,周先生来看你了。”陆小其本来有些痴痴呆呆地,一听周度来了,立刻就站了起来,激动地道:“在哪里?他在哪里?”小铜扶住她:“奶奶你先坐下,他已经过来了呢,马上就到。”她说着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对外面大声咳嗽了几声。 孟青闻声就掀起帘子走了进来。他站在屋里。有些儿不自然,虽说四少奶奶平日是常见的,可如今冒充他人去见她,让他心里好生没底,。尽管小铜跟他说过没什么的,但他仍然紧张得很。 陆小其一见孟青,两眼就放出了光彩,她上前紧走几步,痴痴地望着他:“你,你还好么?”她很想上前来让他抱在怀里,跟他说说体己话儿,可小铜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儿个就是不识趣,还傻愣愣地跑过来扶住她:“奶奶,小心,你身子不好,要站稳了。” 陆小其哪里知道小铜这样是不想她做出太亲热的举动来,毕竟眼前这个是假冒的,她正想找个理由把这突然不识趣的丫头支开了,孟青就按照小铜之前吩咐的说话了:“咳咳,四少……我。我很好,这次就是过来看看你,也没有多少时间说话,这看过就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话说出来,就越说越流利了。 陆小其一听他立刻又要走,在刚才的惊喜之后就又失望起来,小铜急忙解释道:“周先生有急事,不走不行,这说了两句话了,他就该走了,奶奶莫要难过,他过些日子还会再来。”陆小其咬着嘴唇,眼巴巴地瞅着孟青,眼睛湿湿的:“真要走了么?多说两句话可好?” 本来约定好的是孟青说完这句话就要走的,可他面对陆小其那无比期待的眼神,那失落的神情,那湿润的眼睛,一时无法控制地心下一软,也记不得小铜说的话了,竟答道:“好,那就多说几句。”气得一旁的小铜狠狠瞪了他几个大白眼。 陆小其得了孟青的话,就对小铜道:“我跟周先生还有几句话要说,你先出去一会儿。”小铜低声在她耳边道:“使不得呢,这里可不是外面宅子里,人多眼杂得很,要让人知道了你跟周先生单独在屋里说话,只怕会不好。” 陆小其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春儿慌张的声音:“奶奶,奶奶在么?不好了,外头两个丫头闹别扭打起来了,画眉姐姐又不在,她们打得又厉害,奶奶快去看看吧。”陆小其听罢,就正好支开小铜:“你去看看吧。” 小铜本来是不想出去的,她才理得别人打死了呢,谁让她们自己爱打的?但又怕春儿不小心走进来看见了这场面不好,当下只好用眼神暗示孟青尽快离开,然后气呼呼地走出去了:“作死的,作甚么不好,打架!还是个姑娘样子么?待我过去罚她们十大板子,一个个都打死了的干净,免得成天的下折腾!” 小铜出去后,陆小其的眼泪就忍不住簌簌掉了下来:“你,你这许久不来……”她这模样把孟青吓了一跳,他假冒的这人到底是四少奶奶甚么人?竟让她这般伤心难过?他一时只想着安慰陆小其,早把小铜临走时的暗示忘记到脑后去了:“这…….四…你莫要这样,我前些儿事忙呢,所以这么久才来,下次,下次我一定快些来。” 陆小其听了他这话。就抹了抹泪眼:“也不怪你,你忙呢。”她说着想起上次明月派人送来的包袱,问道:“是了,这些都是你上次叫人放在我这里的吧?你如今要用么?”孟青忙摇头:“不,不用了,还是先放在这里好了。” 陆小其点点头,然后又道:“那木头雕像,刻得很好,是你自己刻的吧?”孟青也不敢乱答,只含糊道:“啊,还行吧。你觉着好就好。”陆小其低下头,柔柔道:“嗯,我很喜欢。”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有些不一样了,孟青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自处,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终于想到应该要走了:“那,你自己保重,我这就去了。”陆小其冷不丁听他又说要走,刚刚收起的眼泪就又出来了:“你,你当真那样急么?” 她又近前两步,离得他那般近不说,还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再说两句,再说两句好么?”孟青见她靠得这样近,一时有些心慌意乱,只能胡乱答道:“啊,好,好,你说。”陆小其见他应了,这才轻轻儿靠在了他的胸前,嘴里低低道:“其实也没什么说的,只是挂记得很,想让你多待会儿。” 她这一靠过来,孟青的身子立刻石化了,他脑袋中一片混乱,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了。这人到底是四少奶奶什么人?她怎么会和他这样亲昵?她既是庄家的四少夫人,那最多只能对父兄才可以这样亲昵,但是她父兄明明都在靖州的……他头脑中乱成一团。 接下来,陆小其不仅仅靠在他胸前,还伸出了双手抱着他,嘴里喃喃道:“周度,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是怎样想着你的?” 孟青吃惊慌乱非常,这可不行,四少奶奶竟然抱着他,这如何行呢?他这。这…….他很想推开她,但又实在忍不下心来动手,只是保持着石化站在哪里,头脑里乱哄哄地想着:周度,她叫这人周度,不知道这周度到底是姓周,还是姓陆,若是姓陆,是她的长辈,那倒还好,若不是,那,那这说明了什么呢?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猛地摇头:不,不能这样乱想,他怎能将四少奶奶想得这样呢?这周度一定是她的长辈! 他正那里失神乱想着,突然觉得胸前一湿,原来竟是让陆小其的眼泪给浸湿了,他低头一看,见她清秀的脸上如同梨花带雨一般,心里突然就难过得不行,不由自主就抬手去给她拭泪:“你,别哭……我……”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脸颊,感受到那温热的泪水时,他心里不由自主便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怜惜。四少奶奶,原来在她平日沉稳坚强的背后,竟然有着这样脆弱的一面么?是了,她一嫁过来四少爷就去了,她一个女儿家,不坚强点又能怎样呢?这些都是逼出来的吧?但她内里到底是一颗女儿家的心,她的年纪也才这般大啊。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到最后竟也回拥住了她,柔声哄到:“好啦,我在这里呢,不要难过…”恍惚间,他真将自己当成了那个假冒的人。是的,他愿意当这个人,只要能让她开心,能对她说些体己的话,他什么都愿意。这些年他一直想着要报答她,要对她好,可惜他根本没有机会,他和她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她是高高在上的主家奶奶,而他只是个贱民,尽管他无比努力,但最多也只能经常和她说说话而已。 就在孟青自己也十分恍然的时候,胸前的陆小其突然被人拉开,紧接着重重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一个惊怒的声音骂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第一百八十章 心药 第一百八十章心药 来人是三少爷。(手打小说)他原本是过来看看陆小其的。不曾想却看到这让他不敢置信的一幕。 孟青被打得跌跌撞撞差点跌倒,他用手抹了抹流血的嘴角,看清来人是三少爷后,一时竟无法张嘴辩解什么,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但刚才那个场面,他和四少奶奶相拥的场面,的确是无法辩解的事实,任谁看了也没法子相信他们是清白的。更何况,他伸手去抱她的那时,其实心里也并非毫无杂念……就连他自己,都没法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只是想帮人而已。 倒是陆小其,她并不惊慌,只是挡在了孟青面前,咬着嘴唇对三少爷道:“三哥,你……作甚么要打他,我和周度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少爷又惊又怒,用手一指孟青:“他是周度?小其,你当真连人也认不出了么?”陆小其听了觉得好生奇怪:“他自然是周度,难道还会是别人不成。” 三少爷一听。震惊更甚,愤怒也更甚。看来陆小其的情况真的不大好,她不仅仅是忘事,连人也认不真切了,眼前这人明明是孟青,就是给他再认十七八遍也绝不可能认错,而她居然能错认成周度!还有,孟青这小子更是狗胆包天,亏得自己和小其一直那样信任他,重用他,可他,他……竟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居然趁着陆小其一时糊涂认错人而轻薄于她!他刚才可看得真真切切,是孟青用双手抱着她的! 三少爷正气得浑身发抖之时,门帘一卷,小铜进来了,她一见这场面,也是震惊得很,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才去了一会儿,怎么三少爷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这事儿给他撞破,可如何了得? 屋里的气氛一时凝固起来。 最后还是陆小其道:“周度,你先走。”孟青缓缓站好了,望了望屋中各人,终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就出去了。原本他还想将整件事都搅在自己身上,说自己一时邪念起,就趁机轻薄了有些儿糊涂的四少奶奶,这样一来便可保全她的名声。可如今听四少***话。三少爷居然是认识那个什么周度的,那么,他便无需多说了,这件事小铜一说自然就清楚了。 孟青走后,三少爷痛心疾首地望着陆小其:“小其,他不是周度,他是孟青!”陆小其当然不会认为自己错了,她“哦”了一声:“原来你以为他是孟青才动手的?”她说着又将脸转向一旁的小铜:“你来跟三少爷说,他到底是周度还是孟青?” 饶是小铜脑子一向机灵,此刻也转了好几转才明白了,原来三少爷也是知道周先生和四少***事的,而且很明显还对这件事保持着沉默的认可,他打孟青,不是因为发现了陆小其与人有奸情,而是因为这个人根本不是周度。 小铜想明白了这一点,心里立刻就放松了许多,既如此,那话就好说多了。她见陆小其问她,就定了定神道:“当然,他当然是周先生,怎会是孟青呢?”三少爷听她居然也这般指鹿为马。正想说什么,却见她几步走到陆小其前面对他拼命地眨着眼睛:“三少爷,奴婢绝不敢胡说,他的确就是周先生。要是您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外头跟您细说去,奶奶这会儿身体不是很好呢。” 三少爷定定地盯住她大约有三四秒钟,然后就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小铜对陆小其说了一句:“奶奶,我去送送三少爷。”也紧跟着他走了出去。 三少爷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大步疾走着,两人走到一处既宽敞又无人的地方,就停住了。三少爷只是沉着面看着小铜,等她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小铜被他看得有些胆怯,微微低了头去,然后问道:“三少爷,你当真早就知道奶奶和周先生的事了?”三少爷对这件事不愿意多说,只简短回答:“是。” 小铜得到肯定答复,就道:“既然如此,奴婢也就不敢瞒您了。你可知道四少***病根由何而起?”她不等三少爷说话,便叹息了一声:“自从那日奶奶得到信儿,说周先生已经战死沙场后,便开始有些不妥了。” 三少爷对这个消息很是意外:“甚么,周度死了?” 小铜点点头:“是的。奶奶初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当时并没有怎样伤心难过,只是有些恍恍惚惚的,然后睡一觉醒来,便不记得周先生已经不在人世的事情,如果无意间知道了,她便会立刻晕倒,然后醒来又给忘记了。奴婢见她这个样子,自然是帮着瞒了这个消息。可她的情形还是越发的严重起来了,先只是忘记了周先生的事,后来便渐渐地对什么都容易忘记,成天恍恍惚惚的。” 三少爷听到这里,心里便扭成一团,说不出来是甚么滋味。周度,那个他暗地里既羡慕又难免嫉妒的人,那个得到了陆小其身心的男人,他居然死了。他死了,陆小其竟为他变成这样……她,她一定是很爱那个人的吧? “还有,刚才那事儿,不赖孟青,其实是我出的主意。只因这两日奶奶一心念着周先生,竟连茶饭也不进了,奴婢担心得紧,想起奶奶好几次都将孟青错认成周先生,所以就说动了他来冒充周先生看一回奶奶,希望看过之后她便能好些。” 三少爷听完原委,无比担忧:“哎,原来如此。只是她如今的情形竟这样不好了么?我先前还只以为她就是有些忘事。”他说着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只是你那主意也太……你家奶奶是何等身份,怎容得随便让人亵渎?这种糊涂事以后不许再做了!” 小铜自知此事的确不当。三少爷之所以动手打人,一定是看见了孟青和奶奶之间的亲密行为。所以才……她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只以为自己在场便会没事,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事了。当下她便低头道:“是,是奴婢一时糊涂了,只是奴婢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才……” 三少爷当然也知道她是为着自己主子好才出此下策的,本来也不该怪她,可他一想到孟青搂住陆小其的样子心里就无法控制地生气:“行了,这事就交给我,从明儿开始,我会再请些大夫过来,一个不行请两个。两个再不行请三个!” 他临走前又不放心地吩咐道:“你得看好了你家奶奶,莫要让外人知道这事。”小铜点头:“这是自然的。” 过了一段时日,三少爷又来询问小铜:“你家***情形如今怎样了?”小铜沉重地摇头:“越来越不好了。”她说着望了望里屋:“您看,她眼下还在睡呢。吃了那么多大夫的药都不管用,整日介昏昏沉沉的,除了睡觉就是发呆,茶饭不思的,如今只靠着人参汤吊着,人都瘦了一圈了。” 三少爷听了心情也是没法子好起来。他能找得到的大夫都已经找遍了,连这样都没用的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小铜见他沉默,知道他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了,当下便大着胆子道:“依着奴婢之见,倒是还有一个主意,只是……只是……”三少爷自然急着想听:“快说说看,到底是甚么?”小铜还是犹犹豫豫地:“那奴婢说出来,您可不要责骂奴婢。”三少爷没有心思跟她兜圈子:“直说就是!” 小铜这才放开了胆子道:“奶奶得的这是心病,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所以我想……还是再让孟青假冒周先生看看吧?”她说到这里见三少爷面色不善,忙补充道:“这不,上次他来看过奶奶之后,***精神明显好转了许多,那几日也能吃饭了,后来才又慢慢不好起来的。” 三少爷听了沉默不语。说心里话,他不想让人来假扮周度接触陆小其。只因陆小其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便容不得他人……周度是陆小其自己喜欢的,他痛在心上却无法说什么,可如今要让个不相干的人再来和她亲近,即便只是点到为止的亲近,也是他不能接受的事。 但,除此之外,还有甚么更好的法子么? 最后他闭了闭眼眸,猛地一甩袖子一言不发地去了。 第二日,陆小其便得了信,是口信,小铜传来的,说是周度在他们外面的宅子里等她。 得到这个消息之前,陆小其原本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但她一听了周度在等她,神智立刻清醒了过来,精神头也好了起来,急忙翻身下床:“快,快送我过去!” 不多时,小铜便扶着她上了一辆马车,马车飞驰而去,陆小其虚弱地坐在车上,脸上却闪着明亮地光彩:“小铜,你说,他是真的来了是么?不是我在发梦吧?“小铜鼻子酸酸地为她披好滑落下来的披风:“是呢,奶奶,是真的。”陆小其的笑容更加深了:“那就好。快,让车夫快些,再快些。” 第一百八十一章 死而复生 第一百八十一章死而复生 原本属于周度和陆小其的小院子里。(手打小说)此刻却站着孟青。为了效果更逼真些,他此刻身上穿的是这里衣橱里为周度准备的衣衫,而他此时的沉默,看起来更像周度了。 他的沉默,在于他心里不知道是何情绪。他这般聪明的人,通过上一次的假扮,心里已经隐隐明白了一些,但只是他不敢相信那个事实。但如今,在这院子里,他每一间房都看过,每一处都走过了,只要他稍微仔细点,到处都能看得出女人的痕迹,可是这个院子里并没有别的女人,除了将要过来的陆小其。 这一切,都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赵五爷曾经说过陆小其在外面私藏汉子的事情。但使得他无法确定的最后一个理由,就是三少爷的态度。他无法想象,身为四少爷的亲兄长,三少爷如何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而采取默认的态度?这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但它却真实地发生了。 也许。周度当真只是四少***一个长辈罢。孟青选择继续欺骗自己。可他尽管他这样告诉自己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回去想。 假如陆小其外面有男人这件事是真的,那么他……作为她手下的一个掌柜,他自然没有资格气恨,作为她所救之人,他更加没有资格去鄙视,他只是觉得不敢相信,只是……总之心里头说不出来的乱。 而且,小铜说了,那人已经死了。那个和陆小其关系非同一般的人,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间接让他得以活命的人,死了。所以他才得以站在这里。他孟青,要继续让这个人活下去,起码活在陆小其的眼里。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的感觉。 如果可以,他更愿意作为孟青的身份来报答她,为她做一切事情。可惜他于她而言太过卑微了,如果不是那个人,他只怕永远没有站在这里的机会。 就在孟青站在院子里思索万千的时候,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然后他就看见小铜扶着陆小其进来了。陆小其一眼便望见了他,那眼中的笑意便如同春风一样荡漾开了。只不过兴许是身体太过虚弱而心情太过高兴的缘故,她只笑了那么一下,就脚下一软,差点倒了下去。 孟青压住心里的万般情绪,忙走上前扶住:“看你。都瘦成如此模样了,快进去吃饭,我已经做好了饭菜。”他今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见陆小其,并且要哄得她吃饭。至于那些饭菜,的确都是他亲手准备的,为了做这顿饭,他还特意跑到桃花源的厨师哪里学了整整一天。原本小铜让他直接到桃花源拿过来就是,但他觉得还是自己亲手煮的比较好。 陆小其虚弱地坐在餐桌前,眼里只是看着孟青,根本不去看桌上的饭菜。小铜本来已经被她端好了一碗汤,并且用勺子舀了一点送到她的嘴边:“奶奶,奶奶,来,喝点鸡汤好么?”但陆小其却只是充耳不闻,她只是微笑着看着孟青,似乎这里原本就只有他们两人,小铜就是一团不存在的空气一般。 小铜朝孟青使了个眼色,他便自己也端起一个碗,对陆小其道:“吃饭吧,我也饿了,正好一起吃。”陆小其点了点头。却就是不肯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开,也不肯吃饭。 小铜无法,最后把手里的碗给孟青一递:“要不,你来试试?”孟青犹豫了一下,便接了过来,他拿着碗吹了一下热气,然后把勺子递到陆小其嘴边:“喝点汤好么?”陆小其这次终于张开了口,他小心翼翼地将勺子伸进她嘴里,喂了下去,然后就看到她吞咽了一下,是真的吃了下去的。 这情景看得一旁的小铜十分高兴:“果然,果然还是让你来才有用。” 孟青就这样一勺一勺地给陆小其喂着汤,他的动作由最初的小心翼翼渐渐变成了十分自然的轻柔,而他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欢愉。 他心里此刻的欢愉,是无人可以想象得到的,尽管他只是冒充的周度,但看着四少奶奶在他的喂食之下开始吃东西,心里就说不出来的高兴。因为如今只有他才能让四少奶奶吃饭,此刻的他于她来说是这般特殊,她不再只是对他展开和对所有人一样的笑容,她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都不同,而且她只吃他喂的东西。 这样的欢愉,将之前那些乱糟糟的情绪全部都赶走了。他不再去想那些烦人的问题,也不再去想自己假冒了谁,他只要知道她此刻是多么需要他就行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隔十天半月孟青就会假扮周度见陆小其一次,每次都只做同一件事,为她做好饭菜。然后喂她,然后告别。 尽管每次见面都很短促,而且因为小铜的高度注意,两人也没有发生什么亲密的举动,但陆小其的精神却一日好过一日了,她不再成日里昏昏沉沉地睡觉,清醒的时候占了多数,而且孟青不在的时候,她自己也能自觉地吃些饭菜了。 因为她这显著的进步,孟青便一直扮演着这角色,直到一年后。 一年后的这天,靖州到处都奔走相告----叛军终于把朝廷的军队给彻底剿灭了,而班师的军队立时就要开进靖州,部分军士还将驻扎在这里听封,因为除了朝廷后来的援军,最开始讨伐叛军的军士基本都是本省子弟兵,所以他们将来的驻地应该就在本省了。 这日在官府的刻意组织下,加上老百姓自发的热情,整条主街两边都站满了人夹道相迎。靖州的老百姓相对于其他地方的老百姓对这支军队更有感情,尽管某些时候也难免受到过军士的粗鲁对待,但他们更无法忘记军民同心一起防守靖州城的日子,无法忘记那段艰难的日子。 军队开进来的时候,陆小其站在街边一家酒楼雅间对着大陆的窗户前。今儿这一条街临街的雅间都让人给包完了。目的当然不是吃饭喝酒,而是为了看凯旋归来的军士。 原本陆小其一人独占一个雅间有些浪费,但小铜和三少爷为着她的病情,坚决地不肯让她与外人相处。虽然有孟青假扮周度时常看望,她的精神也一日好过一日,但总体来说,到底还是没有办法恢复到和没有出事时一样,所以为着不让人发觉,她这一年来都很少接触外人,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她原来是得了病,只道庄家的生意上了轨道后她就修身养性。所以很少出来了。 陆小其站在窗口,看着下面人头攒攒的人们,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是了,周度也参军了,这时应该会一起回来吧?”小铜听她这样说,立刻答到:“怎会呢。他不是提前回来了么?你前几日还见过他的。”陆小其“哦”了一声:“也是,你瞧我这记性,居然给忘了。” 在众人的热切期待之中,外面终于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然后一排大旗就率先走了进来,稍后骑在马上的人是巡抚大人,他是这次征讨的督军,最大头儿,所以这次最大的功劳当然非他莫属。他面对着靖州地百姓,一改往日冷面难以接近的样子,坐在马上微笑着,还不时地挥挥手。 接下来一队一队的人马便络绎不绝地开了进来,军士们身上穿得虽然破旧且风尘仆仆,但打赢了战,穿过了死神的考验,等待他们的就是封赏,所以他们此刻的精神是十分焕发的。 进了几队人马后,又进来一面大旗,上面一个大大的“周”字,陆小其忍不住叫道:“小铜,小铜,是周度!”小铜漫不经心地瞟过去:“怎么会呢,他不是……”她还没说完这句话,就突然见了鬼一样僵在了那里。 那“周”字大旗下面,骑在马上的人,赫然就是周度! 眼前这一个周度绝非孟青假扮,他那一贯冷漠的眼神,没有表情的表情,还有脸上那一道长长的刀疤…都无一不证明着他就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周度! 小铜只觉得一阵思绪纷乱,周先生他,他不是已经阵亡了么?明月派人送来的信,还有他自己的那份亲笔遗书……他明明就是死了的。为什么竟会出现在凯旋的大军里? 小铜自在这里理不清头绪,陆小其那边却紧紧地盯着周度,从他一出现到缓缓接近,到从她眼皮底下走过,到最后远去消失在一片身影之后,她都一直那样看着,连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而且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越来越古怪……到最后她说了一句:“他,没死…….”然后就软软地晕倒在了地上。 小铜不知道周度为什么没死,也不知道自己个奶奶怎么突然就想起周度以前死了消息,总之她一见陆小其倒下后,就立刻将这些问题都抛在了脑后,对外面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清醒 第一百八十二章清醒 庄府,陆小其徐徐醒来。(手打小说) 她一睁开眼睛。小铜便觉着她和往日大为不同了。她的目光格外清澈,她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把目光停在面前的大夫身上:“刚才发生了甚么事?我怎么会在这里?”不等大夫开口,小铜便抢着开口了:“回奶奶,你方才在外面晕倒了,所以奴婢让人把你送回来了,不过大夫方才说了,没甚么大碍的。”旁边的大夫配合地点了点头:“正是,四少奶奶只需稍作调养既可。” 陆小其让人送了大夫,然后从床上起来,笑着对小铜道:“是了,你刚才也见着他了是吧?”小铜知道她说的“他”就是周度,小丫头提起这事就万千感概:“是啊,见着了呢,真是周先生。哎,当初那个明月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派人来说他已经阵亡了,害得奶奶你这一年来……赶明儿让我见着明月,非得问清楚了不可,怎能拿这等事情来玩笑呢?” 陆小其听着小铜的话就有些疑惑:“一年来?不是前一阵的事儿么?”小铜也有些惊讶:“奶奶,你不会又……是一年多了呀。难不成你都忘了么?”陆小其抚了抚额头:“是么?怎会这样?我明明记着是前一阵的事情,莫非这脑子当真不记事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门帘一掀,孟青走了进来,十分关切地道:“情况怎样了,没事吧?”他话一说完就看到陆小其正清醒地端坐在哪里,当下便放心了:“没事就好了。”陆小其见是他,微微地十分客气地笑了一笑:“孟青也来了么?怎么,这会儿铺子上得了空闲?” 孟青楞了一楞,然后又忍不住望了望小铜,嘴里才犹犹豫豫地答道:“啊,我,刚才是我送四少奶奶回来的。”他已经习惯了被她叫做周度,也习惯了她一见着他就眉眼儿痴痴的模样,如今突然见她能认得他了,还这般清醒端庄地对着他,他总觉得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味道。 陆小其完全不知道孟青的想法,她吩咐一旁有些愣愣的小铜:“给孟掌柜上茶。”小铜“哦”了一声回过神来斟茶,她心里头也是十分不解,奶奶突然记得了周先生的事,却又似乎不记得这一年中的事情了,她这样子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 接下来,陆小其又仔细问了柜上的一些情形,孟青都一一作了回答。答完之后,陆小其皱眉道:“怎会有这许多事我都不知晓?”孟青只能这样回答她:“这……这一年来,奶奶很少过问柜上的事,自然是不知晓的。”陆小其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然后喃喃低声道:“你也这般说,难道真是过了一年多么?”她这样自语了一句后,又正色对孟青道:“如此,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柜上也离不得你。”孟青心情复杂地站起身来,一抱拳便退了出去。 孟青走后,陆小其就立刻问小铜:“自打明月派人传信来后,当真过了一年多么?为什么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小铜回道;“是呢,真是一年多了,可能奶奶当时太过难过,这中间就经常的没记性,也不爱管事。如今奶奶见了周先生,许是高兴得完全清醒过来了,所以这中间的事儿反倒忘记了吧?” 陆小其想了半天,仍是想不起这一年中的事情,最后也就放弃了,反正她目前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是了,小铜,军队进城有多久了?”小铜答道:“有大半日了呀。”陆小其又道:“那,周先生没有信来么?”小铜摇头:“没有。怕是忙着吧。” 陆小其也觉着他是太忙了。当下便笑道:“那你出去打听打听,看周先生都住在什么地方,他忙,我便自己去看他。”小铜心知陆小其是想给周度一个惊喜,她便笑眯眯地出去了:“好呢。“ 她一路走着,脚步都轻快起来。虽说奶奶不记得过去这一年中的事情,但其他方面看着比之前的情况好多了,还有她刚才问柜上情形的样子,完全又回到了过去那个好端端的四少奶奶了。果然还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孟青冒充了多少回周先生也不能让她彻底好转,结果这真正的周先生一回来,奶奶立刻便清醒了。 一座原本空置着,但如今却驻扎着军人的宅子前面,两个衣着十分体面,面容十分清秀的公子下了马车,其中那个眉眼灵动,年龄小些的公子上前一抱拳,脆生生问道:“请问周大人可是在这里住着?”守门的军士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正是,不知这位小哥找我们周大人何事?” 那小公子道:“我家公子和周大人是故交,听得大人凯旋而归的喜讯,自然要前来拜会了。”那军士笑道:“哦,原来是这事。那你们可得等上一等了,今儿来见周大人的故交可不少。”他说着就往里边一指:“你们先进去偏厅那边候着吧,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接待的。” 两公子进去后,那小公子对另一公子附耳道:“哎呀,奶奶,这周先生可不容易见哦。” 这两人不是别人,自然就是男装女伴的陆小其小和小铜了。 陆小其听了小铜的话,低声笑道:“他眼下今昔非比。想见他的人自然就多了,即便等等,也无妨的。”她心里是真替周度高兴,这回他总算是熬出头了,不但可以脱离奴籍,黑道,还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上人。只不过这些别人也羡慕不来,这都是他拿命换来的。 两人进了偏厅,里边已经等着有六七人了,都是过来见周度的,也不知道以往到底是什么关系。里面有一个老者在替大家斟茶,见有新的客人进来,便上前倒了两杯茶:“请问两位贵姓大名,在下好去说与周大人一声。” 陆小其笑吟吟拿起茶杯:“在下姓周,名静,是周大人的堂弟。”那老者“哦”了一声就出去报了,过一会又回来继续招待着客人。 偏厅里的人都等得有些着急,有人开始说了:“周大人可正是忙,这都许久功夫了,也没叫到我。”旁边一人就接道:“凡事得有个轻重缓急先来后到,我都没轮到呢,怎会轮到你,你比我还后来哩。” 陆小其心里一点也不着急。她知道,只要报上周静这个名字,周度一定就知道她来了,所以大概不出多久应该就会见她的了。 就在她等着的这一会子功夫,外头又来了三个平民模样的人,那老者上前问的时候,这三人还有些不好意思:“嗨,我们三个是张大张二张三兄弟,也不知道周大人还能记得我们不,你去跟他报的时候,就跟他说。我们就是当年帮他做过饭的张家兄弟。” 他们这一说,旁边的人都哄笑了起来:“哈哈,就这交情也敢来高攀?你不见我们这许多人都还在等着么?你们还是回去算罢了,周大人肯定是没空理你们的。”那三兄弟很是不服气:“你以为周大人跟你一样?再说了,我们兄弟也不是来攀交情的,只是当年他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如今他打了胜战回来了,我们自然要看看他的!” 陆小其听他们话说得朴素,人也忠厚,不像是随便高攀之人,便有些看不过眼,开口道:“这三位张家的兄弟,你们放心,周大人不是那等势利小人,定会见你们的。”她这么说着,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她肯定是会先见到周度的,到时候就跟他提一提,让他千万要见见这三兄弟,好让那些个势利小人看看。 大家等了一会,就有一个年约十五六的小兵过来唤人了:“请问刘家三公子是哪位?周大人有请。”一位朱衫男子欣喜地站起:“啊,周大人终于有空见我了。”其他人也是欢喜道:“终于又唤人了,大概过一阵就到我们了。” 只有陆小其有些纳闷,这刘公子是什么重要人物?为何周度先见他也不见自己? 但让她更郁闷的是:接下来偏厅里一个个的都按照前来后道的顺序被叫了去,最后只剩下她和那张家三兄弟了。她心里安慰自己:定是周度不想让自己显得特殊惹眼,所以才按着顺序来的,而且他刚才见这几个人的速度都很快,一定是急着见自己才这么快的吧? 可是她还没安慰完自己,又有小兵过来叫了:“张氏三兄弟,周大人有请。”这回不仅陆小其愕然,小铜也有些忍不住了:“喂,你们怎么搞的,就是按先来后到的顺序,现在也该到我家公子的,怎么单单就跳过了他?” 那小兵白了她一眼:“周大人就是这么吩咐的,他想先见谁自有他的道理,你嚷嚷什么?”陆小其忙道:“小铜。坐下,不得无礼!这位小哥说得没错,周大人自由分寸,我们再等等就是。” 第一百八十三章 避而不见 第一百八十三章避而不见 兴许,他是想快点打发掉所有人。(手打小说)好留着时间来好好见自己吧?陆小其这样想。总之周度不可能不想见她吧? 又过了一阵子,张家三兄弟去了又高高兴兴地出来了,他们还特地过来跟陆小其打了声招呼:“这位公子,你说得没错呢,周大人当真不是势利之人,刚才见了我们兄弟不说,他还记得我们,他那样不爱说话的人,还问了几句我们家里的情况呢。”陆小其笑了笑:“那是自然的。”周度的为人,有谁比她更清楚呢? 张家三兄弟说了几句就笑着去了:“你也别急,估计这就轮到你了。”这本来善意的一声安慰却让陆小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自己和周度是什么关系,那里轮到一个外人来安慰了? 更郁闷的事情还在后面:张家三兄弟都去了好一阵了,那过来传人的小兵就是没来,陆小其尚还忍得住,尽管心里犯嘀咕,但一直在给自己找理由。小铜就按捺不住了,站起来很冲地向那招待客人的老者道:“哎,我说你怎么搞的,是不是没跟周大人说我家公子到了?要不这什么人都见过了,怎么会就是不传我家公子?” 那老者脾气很好的样子,耐心解释道:“这位小公子休急。在下不知道周大人到底为甚么没让传你们,但我是真的报上去了,当时他还特意问了一声这位周公子的大概样貌呢,这我记得很清楚的,怎么会没报?” 陆小其听这老者的话说得有眉有眼的,不象是说谎,就道:“你既报了,那便无妨,周大人定是有事,我只管再等等就是。”那老者好心地道:“要不然,我再去通报一声?” 周度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周静是谁?何况他还问过老者她的大概相貌呢。既然知道是她,又怎么可能在见了所有人后将她忘记了?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陆小其认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但她却不知出于什么心情还是点了点头:“如此,便劳烦先生了。” 不久后,老者去而复归,小铜着急地问:“怎样,是不是叫我家公子过去了?”老者面有难色:“这个……在下虽然又通报了一次,但周大人没说要传,所以在下也不知道他到底甚么时候才会派人过来传,两位还是再等等吧。” 小铜皱眉:“那他到底都在忙着什么?”老者更加吞吞吐吐地:“这个……在下也不是很清楚,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看书,兴许是什么很重要的书吧。”小铜闻言是又惊讶又着恼:“怎么可能?看书能有多重要?居然有时间看书也不见我家公子,这周先生还真是……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小其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头也格外地不是个滋味。之前她还以为周度有多忙,可他居然只是在看书而已。难不成,他是真的不想见自己?不,这这么可能呢?那么。难不成他真有一个和自己样貌相仿的堂弟叫周静,正好这个堂弟又很让人厌憎,所以他才故意不见的?要真是这样,那也太凑巧了吧? 陆小其心里想来想去,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好拿下自己脖子上带的牛角小牌,这个可是周度亲手做成饼送给她的,这下他决计是不会认错了吧?她将小牌递给老者,十分客气地请求道:“或许周大人不知道我是何人,还请先生再走一趟,将这个物事交给他。” 老者有些为难,这一连通报三次,万一周大人责怪他怎么办?可不去也不成呢,看起来这位公子很是着急,而且要真如他所说,万一周大人是认错了人不见,那到时候才更要责怪自己呢,所以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再跑一趟。 这一趟老者很快就过来了,他手里拿着那个小牌退给了陆小其:“啊,实在是抱歉得很,我过去的时候。周大人正好有事出去了,这个物事我也没赶上交给他。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周大人这一去也不知道甚么时候回来,两位还是请先回,明儿再来吧。” 陆小其心里好生失望,她巴巴地来看周度,可他不知道甚么原因愣是没见她,如今居然还出去了,那她好一场空等。哎,既然都出去了,她坐在这里也是无用,当下只好站了起身:“如此,谢过先生了。” 两人出去的时候,陆小其沉默不言,小铜却叽里呱啦:“奶奶,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先生怎么会不见你?他见了那么多人也不传你,就是看书也不传你,这会子还自己出去了,他怎么能这样呢?奶奶和他都有一两年没见了,他怎么能这样呢?” 陆小其听得难过:“罢了,不要再说了,他定是不知道我是谁才这样的。” 小铜见自己奶奶脸色不大好,便知趣地没说这让人不高兴的事儿了,只是问道:“那奶奶明儿还来不?”陆小其道:“明儿的事明儿再说吧。”她从来没有受过周度的如此冷遇,所以心里头难受的滋味无法形容,尽管她还能找些理由来安慰自己,但还是没有法子一点都不介怀。 两人正说着,小铜突然往前面一指:“快看,周先生!” 陆小其抬头望前面的大门外看去。果然看见周度正骑在一匹马上,听下面站着的一个军士说着什么,听了一阵还点了点头,然后就要提缰而却,小铜急忙在后面顾不得仪态地大叫了一声:“周先生,周先生!” 周度看起来像是听到了,还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而且这一眼正好和陆小其的视线对上了,那一刻,陆小其心里也有些激动,她正想要说什么,不想周度却已经一下转过眼神去,一扬马鞭就“驾----”一声走了。 陆小其亲眼看着他就这般走了,心里头简直打翻了五味瓶。要说之前她还能给自己找个理由说他以为她是别人什么的,但她现在已经无法说服自己了。他刚才明明看见了自己的,尽管自己身着男装,但他又不是第一件见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既然认得出来,怎么就这样走了? 小铜也愕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口,不知道要说些啥了。 陆小其原地僵立了一会,还是又找到了一个理由:或许,他是真有急事不得不跑一趟吧?又或许他有别的苦衷,所以不方便认自己? 对。一定是不方便。自己就不应该来这里的,她明知道他只要有空就会去见自己的,为什么还要赶过来给他添乱呢?她这就回去,回去属于她和他的宅子里等他。她相信,他忙完重要的事情,一定会过来的,她只要等着就是。 马车到小宅子外面的时候,陆小其就远远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和一个熟悉的侧面,心中不由一阵激动----果然,他果然来这里等她了!她就说嘛,他怎么可能不见自己呢? 可是。等她下了车之后,却又是意外又是失望地对着那人道:“孟青?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原来是孟青,只不过他刚才是侧面,所以让陆小其没认出来。她没有见着周度固然是失望,但见到来人是孟青却忍不住大为吃惊。这里分明是她和周度的宅子,只有三少爷和小铜是知道的,别的人一个也不知道,孟青怎么会站在这里的?莫非…… 小铜见状,知道陆小其是不记得孟青曾经来过很多次的事,忙笑道:“哦,孟掌柜是路过的是吧?我记得他有个旧交就住在前边的。”她说着又朝孟青打了个眼色,孟青便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然后一抱拳离开了:“是啊,不巧在这里碰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小其等他走出拐角后,才敢开门走了进去。 她进去后,拐角处却又站出一个身影,正是孟青。原来他一直都没有离去。 他遥遥地站在望着那座小宅子,心里说不出来的五味纷杂。他不明白四少奶奶为什么突然不将他认作周度了。最初时他假扮周度还有些觉得唐突,可这一年下来,他已经习惯性地将自己当做了周度,然而他习惯的时候,她却清醒了过来,这样的落差,让他心里有些无法适应。 所以,他才会跑到这里来站着。他来的时候是不由自主的,心情低落后就自然走到了这里,可来了这里后,他想得更多的不是陆小其为什么不会认错自己是周度的事,而是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意此事。四少奶奶清醒了不是好事么?他不用假扮别人了,不是也少了许多麻烦事么?为什么他竟会不适应,不习惯呢? 难道,他竟然很留恋这样的身份,留恋那些在四少奶奶身边亲近的日子? 那些假扮周度日子,一勺一勺喂她吃饭喝汤的日子,低声温柔哄她开心的日子,被她所依赖盼望的日子。有她柔情目光的日子……细想起来,那些时日竟是他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各不相干 第一百八十四章各不相干 这一夜陆小其彻夜未眠。(手打小说)她在小宅子里亲手做了些拿手的饭菜和点心等着周度过来。可是等到饭菜发凉他还没来,等到子夜更声响起,他还是没有来。 她怔怔地望着东方的天空一点一点地发白,心里头从来没有过的难受。 周度,居然不肯见她。 如果昨儿她还可以找许多理由来说服自己,但如今她已经不得不承认周度的确是不肯见她的事实了。但是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周度为什么不肯见她?到底是为什么?如果真有甚么事,他至少也应该和她说一声不是嘛?可是他没有,他一句话都没有,就这样不肯见她。 她的心思从来没有这么乱过。但是她并没有走,她要等,要一直等下去,她心里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他会过来。 到第三天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哚哚”的敲门声,陆小其惊喜奔出,心道:一定是他,一定是周度来了! 可是,当她激动地打开大门时,站在门口的人却是清瘦斯文的三少爷。陆小其楞了楞,但还是开门让他进来了:“三哥怎么来了?”三少爷抬步进来,嘴里故作随意地道:“正好没什么事。便过来看看你。” 三少爷进了屋,看着陆小其低头沏茶的样子,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周度,他……没来过吧?”陆小其的手上一颤,茶水差点洒了出来,但最后还是拿稳了,然后上前去给他斟了茶:“嗯,他忙。”她不想提这茬,就转开了话题:“是了,你不来我还差点忘记了一件事。开当铺的刘永福刘家,你认识么?” 三少爷点头:“谈不上多熟,算是点头之交吧。怎么突然问起他来?”陆小其道:“是这样的。他家有个女儿,名唤含珠,年方二八,正待字闺中,所以就托人跟我提了一提,说是想与我们庄家结了亲家,问你愿不愿意。”她停了停又补充道:“那刘家小姐我也打听过了,人人都道秀外慧中,是个好姑娘呢。” 其实她是没话找话说,刘家那事都是一年前她还清醒着的事了,后来她也没来得及提这茬就得了周度已死的消息,糊涂过去了。如今都一年多了,谁还知道那刘家是个什么意思? 三少爷只是苦笑了一下:“雪魄才去多久,我怎有这心情?此事不提也罢。”陆小其却不认同:“我知道你惦记着三嫂,可她不在也都一两年了,怎么叫没多久呢?况且她临终的时候便吩咐过我。要我帮你张罗一门好亲事。再说,你如今的岁数也不小了。” 三少爷还是道:“等一阵子再说吧。我如今确然是没这心思,也忙得很。”他说着又将话题转回陆小其身上去了:“倒是你,这刚好点,又闷在这里,还是多出去走走看看吧。” 只要他不提周度,陆小其也好好答道:“多谢三哥关心,我会的了。”三少爷沉默了一会,看了她半晌,终于还是叹息出声:“会就好。其实,你真的不必这样……算了,还是多出去走走吧。”他明显是有话说的样子,但临了却似忍不下心来一般,终于还是把话给收了回去,陆小其因为心思不在他身上,所以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子后,他就告辞了。 三少爷走出陆小其的宅子后,前面不远处的转角处就跳出来一个灵秀少女,正是小铜。她一脸担心的样子道:“怎样,跟我家奶奶说了么?”三少爷摇摇头:“哎,我见她那个样子。怎样也说不出口。还是你去说吧。” 小铜愁眉苦脸的:“奴婢更不敢去说了,我向来说话不大会拐弯,奶奶如今才好了没几天,被我这一说,万一又糊涂过去了可怎么是好?”三少爷也是无奈:“要不然,还是先别说了。” 小铜跺了跺脚,嘴里骂道:“这个周先生,我以往还道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心里对他敬佩得很,可,可他竟一声不吭地作出这种事来……难怪得不肯见我和奶奶!他哪里还有面目见来她?我以前可真是瞎了眼,错看了他!” 三少爷显然比她宽容:“话也不能这样说。他虽然是对不起小其,但他如今也算是个人物了,终是要……哎,依着他们两个的身份,又怎么守得了一辈子?” 他话是这样说,心里却想着,若是他自己……若他是周度,他定愿意守一辈子……只可惜他不是周度,他是庄家三少爷,是陆小其的夫家兄长,即便他无时无刻不将她放在心上,就算假设陆小其也喜欢她,他们还是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小铜可不认同三少爷说的话,在她心里,陆小其和周度便是没有公开的夫妻,所以她眼下愤怒非常,缺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哎,不告诉奶奶也不是个法子。她要是老这么一个人呆下去,定会呆出事来。”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就咬咬牙握住拳头道:“好,我自己一个人跟他讨个说法去,我倒要问问他,为什么要这般对我家奶奶?”她说着连三少爷也不等,就蹬蹬蹬的去了。 三少爷站在后面只是叹气,却没有拦她。 周度暂住的院子前面,小铜手里提了个精致的红木匣子,笑得十分无害:“两位军爷,我家主人乃是城里的孟家,当初周大人曾对主人有恩,所以主人就吩咐我送一些东西过来给周大人。”两个守门的士兵随便打量了她几眼,想是这几天来已经见多了来高攀送礼的人,所以也不并怎样盘查:“哦,那你就去偏厅里等着吧。” 小铜进得院子后,却没有进到偏厅去,只是四下张望了一下后,往偏厅前面的路边一闪身,就隐在了一座假山后面。 她等了不多时,就看到前几日负责传人的小兵领着一个人过去了。她心知这定是带人去见周度的,所以她便隔得远远地,轻脚轻手地跟了过去。 她随着这两人一路走过去。直到小兵在一处守着两个士兵的门口停下了,只见他恭恭敬敬地对里面说了一声什么,似乎是得到同意后,就将那人带了进去,然后他自己又退了出来,站在门口。 小铜猜想里面的人就是周度。她手里拿着盒子,耐心地在不远处藏好了,等小兵带进去的那人走了,小兵自己又过去偏厅传人的时候,她这才闪身出来,然后往小兵刚才进去的地方去了。守门的两个士兵立刻拦住了她:“喂。干什么的?” 小铜呵呵一笑:“哦,刚才有位小军爷传了我过来的。”两名士兵狐疑地道:“怎么不见他人?”小铜道:“他突然说肚子有些痛,就让我自个先来了,我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两士兵对望了一眼,觉得这小丫头也不像个歹人,而且谅她也不敢说谎,所以就点了点头:“如此,你进去吧。” 小铜按捺住心中的紧张,伸手一掀帘子就进去了。 里面周度正在低眉看书:“怎么不通传一声就来了?”小铜看着他坐在上面气定神闲的样子,又想起自己个奶奶难受的样子,就一股怒气涌上脑门,把刚才的紧张也给全忘了,嘴里怒气冲冲大声责问道:“周大人,我今儿倒是要来问你,你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来?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你…….”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把外头的两个士兵惊动进来了,他们一个凶狠地看着小铜,一个对周度惶恐地抱拳道:“周大人,请恕罪,我们不知道她竟是…” 周度抬头:“你们两个出去,到院子里站着。”两个士兵不知道他打的甚么主意,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双眉倒竖的小铜,心中怀疑地出去了。 两个士兵去得远了后,周度冷漠的眸子看着激动的小铜,并没有意外吃惊,只嘴里淡淡道:“原来是你。”小铜激动地上前几步:“对,就是我!你说,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家奶奶?你可知道她如今还在小宅子里眼巴巴的等着你?但是你呢?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奶奶待你的情意如何你最清楚,你怎么能做出这等负心之事?” 周度的嘴角微微一扯,似笑又似在讽刺:“哦,负心么?有什么负心的?”小铜被他这一反问气得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你,你……你!”周度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话:“你方才不也说了她是你家奶奶么?也就是庄家的四少奶奶,那么,她的夫君应该是庄家四少爷才是,跟我又有什么相干?” 小铜料不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你。你…强词夺理!她虽然是庄家的奶奶,可,可…总之她全心全意地对你,你是知道的,她的身份,你也是一早知道的,怎么到今儿才来说?” 周度不置可否:“全心全意,是么?”他说完这句,就提高声音,冷冷道:“来人,送客!”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冤家路窄 第一百八十五章冤家路窄 陆小其在小宅子里等了好些天。(手打小说)终于回来了。因着府里来了客人----陆家的正妻张氏和她的生母游氏。 很明显,游氏在靖州的这一两年过得比以往滋润多了,所以原本清瘦面带菜色的她,如今却看出了一些微微的丰腴出来,脸色透着神采,身上的穿着也完全不似以往那般寒碜,所以越发的好看起来,比以往看着还显得年轻些。 她能活得这样好,当然是全因为陆小其的缘故,且不说外边对她如何,就陆家人自己,从上到下都对她十分客气的,只因张氏都对她很是客气,陆正信夫妇也对她十分有礼,下面的人眼睛又不是瞎的,怎么不会看风头行事? 尽管这样,游氏还是没有忘记过她的身份和本分,所以她在张氏面前从来都是谦卑有礼的,正如现在,就是在自己亲生女儿家里,她仍然是拘谨地站在张氏旁边。没有她的发话并不敢坐。 张氏见陆小其的眼神似乎有点在意地瞟了游氏一眼,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见游氏还站着,忙亲亲热热地伸手拉了她坐在身边,嘴里责怪着,:“三凤,怎么还站着?你呀,就是礼数太多,怎么说你都不停,往日在人前这般多礼也就罢了,在小其这里还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太过小气?小其不知道,还以为我时常刻薄你呢。” 游氏是有些不习惯她这般热情的举动,平日她对自己再好也没有拉过手呀,所以这一来游氏受宠若惊得不行,连话也说不顺了:“大,大姐说什么呢?你何曾刻薄我来过?只是三凤自己不敢在大姐面前造次,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废的。” 陆小其此刻的心情十分不佳,游氏那太过谦卑的样子自然是一小点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关于周度的事情。所以即便是假装客气,她的笑容也没法做得象往日那般好,话也不怎么爱说,打了招呼之后就一直坐在那里等张氏说话。 张氏向来最会体面和客套,虽然陆小其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但她还是笑得十分灿烂,语声十分关切:“是了,小其。过去一年都没怎么见你过来,你母亲和正元来看过你几次,又说你似乎时常精神不济,莫是身子不大好?” 陆小其回道:“多谢大娘关心,大夫看过,说没事,只是多休息就好。”反正小铜对外也一直是这样说的,从来没敢对外面说过她那时是时常糊涂的。 张氏点点头:“这就好,我今儿还拿了些上好的滋补药材过来,虽然说不如你们自己药材行的好,但大娘我也实在不知道能送你甚么了,权当是一点心意吧。”陆小其再次谢了:“有劳大娘费心了,大娘送的必定是好的,怎会不好呢。” 在张氏前面,游氏是不轻易开口的,所以只张氏和陆小其两人扯了一阵闲话,后来张氏就终于上了正题:“是了,你大哥正信,他到靖州这两年来也没甚么出息,考功名又不中,这样闲下去总不像个样子。回去浮江吧又不甘心,家里虽是有田地营生,日子也还能过得去,但这边宅子都买下了,也住了这许久,他一时半刻又不想回去,我们也怕回去了住不惯,你爹爹就让我来问问你,看看你能出个甚么主意?” 陆小其一听就知道不是她爹爹让问的,若是他让问,早自己问了,何必还要张氏自己前来?不过她也不说破,只道:“这我也不好说,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做甚么,又擅长做甚么,一时半刻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张氏笑了笑,道:“他呀,如今读书读倦了,反正功名是不指望了,倒是想做点生意试试,但我们一家都对这些不熟悉,你们庄家手下生意做得大,你也见多识广,这方面你肯定是说的上话的。” 陆小其“哦”了一声,知道了张氏打的甚么主意,这是要她帮陆正信做生意了,她也不好拒绝,毕竟陆正信怎么说也是她大哥,若是他混得好。那路平安不是也能跟着风光体面些么?所以她也不去想那些陈年不和的旧事,这时倒是认真想了一想:“这个……若是大哥真有这想法,倒不急着自己去做,不妨先在我柜上做一年半载的事,这样也好熟悉熟悉生意场上的事儿,到时候再去自己做不迟。” 张氏从来就不是个笨人,也知道陆小其不是推托,实在陆正信甚么也不懂,贸然去做生意,只怕做不好,到时候还得亏银子,所以陆小其这样安排,她倒是很赞同,而且很喜欢,她今儿来的目的算是很容易就达到了:“如此甚好。那你大哥的事儿,日后就交给你了。” 陆小其点头,然后提前给她打了一支预防针:“他是兄长,能帮得上的我自然要尽力而为,只是他到时候来得柜上,也要从跑堂的做起,这样他才能甚么都知道。说到这点我就有些担心,不知道他是否放得下面子来。”张氏心里有点不大舒服,就算先熟悉熟悉也不用从跑堂干起呀?陆正信怎么说也是个大少爷。不过……算了,只要陆小其答应帮忙,就依着她的,将来做生意要的是钱,陆家哪有那么多?不得全仰仗陆小其么?所以张氏这样一想,就一口保证道:“这你放心,我回去就跟他好好说去,保管叫他踏踏实实的听你的安排。” 说完陆正信,张氏又开始说陆正元:“哎呀,了了你大哥这番心思,我也就放心了。只是家里的孩子一个个都不让人操心。你大哥这头是有你照顾了,但正元这孩子也皮得厉害,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十六了,该成家收收心了,但眼下连个亲事都没有,哎……这事儿只怕也要劳你多费心。” 说到陆正元,陆小其就不由得会心一笑:“他呀,是调皮得很,大娘放心,这事我放在心上了,有适合的人家定会帮他去说说的。” 张氏见陆小其如此好说话,心里头也是高兴得很。她一边暗自高兴还一边寻思着:自己这些年对游氏不错,这件事是作对了的,虽然这样有时候难免有些憋气,但谁让人家的女儿如今混得这般好呢?为着儿子们的前途,她受一些委屈也是值得的。好在游氏还算本分,并不仗势拿大,就算她真要拿大,自己恐怕也只能顺着她些,哎,这人啊,该忍的时候还是要忍的。 陆小其见游氏一直没出声,又主动找她说了几句,可惜她在张氏前面就是改不了拘谨,跟自己个女儿说话也是问一句答一句的,她这种个性是惯了的,陆小其也拿她没有办法,三人说了一阵后,陆小其就留她们吃饭,张氏也不推辞,还笑道:“正元随后就要来呢,我干脆连他的那一份也报了。”游氏在一旁接了一句:“是呢,他不是就跟在我们后边的,怎么这许久还没到?” 她们这里正说着陆正元,外面就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小厮:“奶奶,奶奶。不好啦,正元少爷他,他跟人打架被抓了起来!”张氏认得他正是陆正元身份随从的小厮,是那年大雪天从街边救回来的那个,她一听这话急得差点腾地站起,不过她好歹当主家奶奶惯了,这点气还是沉得住的,所以表面上稳稳坐好了:“什么?被抓了?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跑得太急,这会子抚着胸口顺了一阵气,才道:“正元少爷他本来是跟在奶奶和姨奶奶后边儿的,不想半路上让他看到一位看起来有些来头的军爷,他不知怎的就冲上去叫了一声什么,结果那人就回头来看他,他突然就恼了,上去要打人家,那军爷身边的几个随从就把他给抓了。” 张氏一听居然打了军爷,心知事态不小,就算她再沉稳也有些发急了:“我的个小爷啊,走到那里都闯祸,这军爷是能打的么?”她气了一阵就望向陆小其:“小其,靖州你人面儿广,正元这事你可千万要想想法子啊。“ 陆小其也觉得陆正元这回有些离谱,当下便问那小厮道:“你有没有打听清楚,那军爷是甚么人,把正元抓到哪里去了?”那小厮道:“小人后来打听了一下,那军爷好像是刚从南边征战回来的,叫什么周度周大人,官儿不小,也不知道少爷怎么就要惹上他……” 陆小其一听,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陆正元为啥要打人了。周度当初怎么从陆家逃走的大家都很清楚----企图奸污她陆小其!陆正元脾气本来就不好,见了他自然恼火,也不管对方如今是甚么人物,肯定是忍不住就上去开打了。她想到这里就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大娘不用担心,这事就交给我了。” 周度啊周度,这回就算他在怎么不见她,她也要去见见他了。 张氏和游氏都觉得周度这名字似曾相识,但怎么也不可能联想到这位能叫做周大人的周度便是当年那个下人周度,所以也没有多想,只是担心陆正元而已。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新欢 第一百八十六章新欢 送走张氏和游氏后。(手打小说)陆小其默默地穿戴整齐,然后和小铜一路出了门。小铜不停地观察着陆小其的脸色,她知道自己个奶奶要去见周度,心里寻思着自己应不应该把那件事告诉她,若是不说,万一周度还是那样没好脸子对她,那她不是会很难受么?可万一说了,她又受到上次一样沉重的打击该如何是好? 小铜一路都拿捏不定,只是问了几次:“奶奶,你真要去见他?”陆小其只是“嗯”了一声,便没有多话了。 今儿去见他,她也不乔装打扮了,她就是以庄家四少***身份去的,她就是为了陆正元的事情而去,无论如何她必须去,无论他想不想自己,他如今又是怎样的想法,那些事情,她都没法先考虑了,总之,今儿一定要见。其他的事情见了再说。 也许,她应该感谢陆正元闹出了这样一件事,让她有了足够的借口和勇气去再次见他。 马车到了周度暂住的府邸,两人进去之后,原本是要进去偏厅等的,不想迎面碰见上次那个专门负责传人的小兵,他一见小铜就皱眉:“你怎么又来了?就不怕周大人将你再扔出去么?”小铜瞪了他一眼:“**的活,管得那么多!”那小兵急着传人,也懒得理她,回了一记白眼后就走了。 一旁的陆小其皱眉,望着小铜:“你什么时候一人来过?”小铜支支吾吾地:“这个……你别听他瞎说,我没有来过。”陆小其眼神严肃起来:“这种谎话也太明显了吧?”小铜脸色一红,知道是瞒不过的,便低下头去:“奴婢,奴婢就是想着他为什么不肯见你,就想过来问问他的……他也没有将我扔出去,只是我说话不好听,他才让人把我强行带出去的。” 陆小其脸色有点不好看,瞪了小铜一眼:“以后不要这样自作主张!”小铜唯唯应道:“是……”陆小其想了想又道:“你既去过见他,我也就不去偏厅等了,你直接带我去见他。”小铜犹豫道:“这,这不大好吧?”陆小其道:“有什么不好,带路就是。” 小铜没敢再说什么,她不是觉得不好,是担心周度到时候把陆小其也强行赶出去,那样的话……哎,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按理说,周先生再怎么的,应该也不会对奶奶那样的吧?这说起来,他以前为着她可是连命都不要的,怎会那般绝情呢是吧?小铜这样想着,心里就稍微安定了一点。 两人到了周度的房门前,上次守门的两个士兵也还记得小铜,见她来了就把脸一沉:“你还敢再来?”小铜也把脸一沉:“我怎么就不敢再来了?你们怎么就知道周大人不愿意再见我?你们让开,我这次还得再见见他!” 两士兵虽然对小铜是没好脸色,但确实也不能确定周度是不是会再见她,所以互相对望了一眼之后,就准备进去通报,陆小其这时在一旁沉声道:“这回要见你家周大人的不是她,是我,麻烦军爷代为通传一声。”那士兵打量了一下她:“你又是何人?” 陆小其面色坚定地道:“妾身乃庄家四少夫人。你进去通传,就说我今儿有急事,非要求见周大人不可,若是不见,我便一直在这里等着。” 那士兵也不知道她有什么事,还是进去通传了。陆小其听到里面有语声隐约响起,就是听不大清楚,然后那士兵很快就出来了,这回语气变得十分客气了:“这位庄夫人,我家大人有请。” 陆小其点点头,心道,他终于肯见自己了。 她吩咐小铜在外面等着,然后面色沉着内心纷乱地走了进去。她进去走了十几步,就看到周度正坐在一方书案后边认真看着书。她一看到他,心里就忍不住的激动:他,他这一年多来还好么?这许久不见,他都经历过怎样的事情,身上又添了多少伤? 听到她迟缓的脚步,周度终于抬起头来,一时间,两人眼神对望,脸色虽然都十分沉静的模样,可心里头不知道乱得有多厉害。陆小其将周度仔细打量,他的模样看起来和一年多前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显得更沉稳了而已,毕竟,如今位置不一样了吧?他年岁又不是很大,不沉稳些怎么能教人信服呢?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眼眸里的复杂和波动只有对方能看得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谁也不愿意先说话,只是这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对望着,似乎不说话比说话更要好得多。 就在这样短暂的沉默后,外面的帘子突然一揭,然后一人小碎步上前,嘴里柔柔道:“周郎。该吃药了。” 陆小其蓦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双十年华左右,样貌柔美,身子纤弱的女子,她双手捧着一碗药碗进来了。这女子袅袅娜娜进来,身上穿得并不艳丽,却并不似丫头打扮,而且她那双长长的凤眼里边看着周度的眼神,明显不是丫头看着主子的眼神,那是一种关切爱护温柔的眼神,看起来更象是朋友,亲人,身边亲近之人。 而且,她刚才叫他什么?如果陆小其没听错的话,应该是周郎? 那女子见陆小其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略微羞涩起来,对着她礼貌地福了一福,然后上前去蹲下身子,坐在周度的身边,把药碗递给了他。周度没说什么话,接过来就喝了。两人间的举止神态,完全不像是主仆或者主宾的关系,要不然。她这样一个年轻女子,怎能贸贸然坐在他的身边。 那女子见周度喝完药,又温柔的笑道:“原来有客人么?妾身去沏茶过来?”周度道:“不用,你自去休息。”那女子十分温婉听话的样子,福了一福就打算退出去了。 就在此时,陆小其终于忍不住道:“周大人,这位姑娘好生眼生,不知怎样称呼?”她原本不该冒昧打探别人年轻女子的事情,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无法遏制地想要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周度没有说话,那女子望了望他。又望了望陆小其,回答道:“这位夫人,妾身李姜,乃大人身边的侍妾。” 侍妾?陆小其只觉得有些站不稳。刚才就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寻常,可如今听她这样直接说来,陆小其还是有些无法接受。怎么可能,他怎么就有了侍妾了呢?他不见自己,莫非是因为这个?因为他喜欢上了眼前这女子,并且娶了她,所以不能再见自己?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不见她她就能不知道么?而且,他怎么就能变心了?他怎么就能喜欢上别人了?她实在是想不通,难道男女之间的感情,竟这般不堪一击么?他们当年在一起是怎样的情景,怎样的柔情蜜意,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竟然一下子就变了么? 李姜见陆小其面色有点不好,心下也若有所思,正想再说点什么,周度已经开口了:“你先去罢。”李姜低下眼眉,温顺地点点头,退了出去。 李姜出去后,陆小其便颤抖着声音道:“她,她是你新纳的妾?”周度将眼神转开,嘴里漫不经心地道:“是妾,但并非新纳,一年前已经纳了。”陆小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时,你,你不是还在军队么?”周度道:“是,她随军。” 原来,一年前他已经变心了,那么早就已经变心了。 陆小其勉强稳住身子,她不想在周度面前倒下,她的语声艰涩:“是么?那……恭喜你了。”周度没接这茬,只道:“你今儿来见我,有事么?”陆小其很想自嘲的笑一声,他问自己有事么?一年不见。原来他已经变得这样陌生了。他真的还是周度么?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出得声来:“我来,不为其他,是为了我弟弟正元,他今儿在路上冒犯了你,还请你……不要见怪,将他放了。”周度“哦”了一声:“早上那人是他?我就道什么人这样不知死活。如此,你领去便是。” 陆小其动作僵硬地福了一福:“多谢周大人,妾身告退了。”她说着,再也无法停留一刻,急冲冲就往外走,想要夺门而逃一般。 周度在后面看着她,突然说了一句:“你等等。”陆小其站住,却没有回过头来看他,只因她脸上已竟流出了眼泪,但她不想让他看到这泪水,她只是将语声尽量装得正常些:“还有事么?” 周度在后面说:“你还好么?”他这句话和刚才冷漠的语调完全不同,轻轻地,似乎还有些柔柔的,又似乎还有些痛惜载里边。陆小其听得他这样一声问,眼泪便如关不住阀门一般在脸上横布,她本想答他一句,可无论如何已经张不开口。只因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了出声。 她没有答他的话,便径直走了出去,在临出门之前,她用手帕仔细抹了脸,然后等她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士兵看到的还是那个沉静的庄家四奶奶。 只有小铜看得出她是不妥的,小丫头担心地问:“奶奶,你没事吧?”陆小其不答,只是快步往外走去。她现在什么也不愿意说,什么也不愿意想,她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第一百八十七章 无言 第一百八十七章无言 陆小其也没有去领陆正元。(手打小说)周度答应了她就一定会放人的,她不必操心这个,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哭一场。她以最快的速度踏上了马车,连小铜也不理会,就让车载着她直接往她和周度一起的宅子里驶去,把个小丫头小铜急得在后面直跺脚,却是追不上了。 陆小其一上到车里,就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泪水有如绝提的河水,汹涌澎湃,怎么拦也拦不住。 她不知道的情形是:在她走了后,周度望着她离开的门口默默地坐了一阵,也没有甚么心思看书,心里头尽是她刚才低头用手帕抹脸的样子,尽管她尽量掩饰,但她一定是哭了吧?一定是很伤心是么?是因为看到了李姜么?还是因为别的?而且不管她是为什么,总之她哪个样子让他觉得很担心。 周度这样想着,总是放不下心来,片刻后,他突然站起身来大步走了出去:“来人,备车!” 就在陆小其的马车在前面开动的时候。周度也已经上了另外一辆马车,他对车夫一指前面陆小其的马车:“快,跟上去,不要跟得太近了,也不要跟丢了!” 陆小其的马车七弯八拐到了她和周度的宅子外面,她给了车夫钱,然后就低着头用手帕捂住泪眼进去了。周度在马车里远远望着,直到她进去之后关上了院门,他才下了车,然后缓步走到宅子的门前,看着里边,就那样站了良久良久,既没有进去的意思,也没有离去的打算。 陆小其进去后就一阵痛哭,她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最后外面的天色都渐渐黑了起来,她才终于止住了泪眼。她站起身来,开始载屋里神经质的走动,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每一样东西都能唤起往日柔情蜜意的回忆,而这些回忆,都令她忍不住又一阵一阵的再次流泪。 待看到周度的衣橱时,她就像看到了周度一样,一边流着泪一边气恨恨的把那些衣服都扯了下来,用脚猛踩。一边猛踩又一边流泪,也说不清到底是恨他还是自个悲伤。 若说恨他。自然也是恨的,他就这样不声不吭找了妾,还是一年前就已经找好了的,还随军,也就是说一年前他已经变心了。正巧那时候明月派人送了他的遗书过来,说不得也是他指使的,目的就是好让她陆小其死心?虽然这样推测有些经不起推敲,但他明明活着,还娶了妾,怎么叫人送了那样的信给她呢?而且奇怪的是,她这次就一直没有看到过明月,要不然她真想找他去问个清楚! 若说全部是恨,也不是。毕竟,她的身份,是不允许和他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可周度也是男人,而且还是个有身份的男人,在古代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他总不能就这样偷偷摸摸一心一意地和她一辈子吧?他娶个妾看起来也是应当应份的,哪个有点钱势的男人没有几个妾? 可这教她陆小其如何接受呢?她的灵魂是二十一世界的人,或许许多生活习惯,风俗。都能跟着变,可对于爱情就应该是唯一性的观点,是不可能改变的,所以,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爱人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即便是妾,也不行。 最可气的是,他不但有了妾,居然还不肯见她,也不肯跟她说一声什么,难道连解释都没有一句吗?难道他就要从此放弃她了嘛?就算放弃,也总要说一声吧?这样一声不吭的做出那些举动,实在是伤人。 陆小其这一晚都没有睡着,她反反复复的哭了恨,恨了哭,就这样一直到了天亮,眼窝都陷了一些下去。 东方发亮,宅子门口的阶梯上,宛如石雕一般坐着一个人,那就是周度,他昨儿一晚都是坐在这里的,他也隐隐听到了陆小其在里面的哭声,他曾无数次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无数次想过要进去象往日那般安慰她,可终究是没有去。 事到如今,还能再说什么呢?尽管看到她哭会还是忍不住的心疼,可是,他实在无法跟她说些什么。 终于。天色大亮,陆小其并没有从屋里出来,而周度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准备走了,免得陆小其待会出来碰到。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和周度长得有七八分像的高个青年男子从箱子外面走进来,并且朝周度这边走了过来。他和周度同时望见了对方,他们都忍不住将对方仔细打量,然后同时有些惊讶----这人跟自己好像!只不过周度的惊讶没有显露出来,而来人的惊讶却看得出十分明显。 来人正是孟青,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这里来,总之不知不觉的就来了,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每次来了并不进去,只是站在外面发一阵呆才走,不想这次来,竟然碰到了周度。 孟青一抱拳,先开口了:“在下孟青,敢问这位兄台可是尊姓周,单名一个度字?”周度穿的并非军装,所以孟青便以兄台相称。他之所以如此准确地猜出了来人就是周度,实在是因为这事太过凑巧了。同样的样貌,同样出现在这个宅子的前面,除了让陆小其心心念念。并导致一度失常的周度,还会有谁呢? 不过尽管在河阳,孟青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不敢确定的。小铜不是说四少***这位故人已经死了么?他怎么可能活生生地出现自己面前?可另一方面的迹象又表明,对方死而复生似乎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比如陆小其的突然好转,比如突然不再需要他假扮周度了,比如…….这样一想之后,他便隐约猜到了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所以他才敢猜眼前此人就是原本被说成死了的周度。 周度礼节性地一抱拳:“正是周某。”说实话,他心里是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像自己的一个人,而且他明明没有见过。对方却能一**出了他的名字,这难道不奇怪么? 孟青听到周度的肯定答案,便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自怜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并不是让人心情愉快的笑:“哦,果然是周先生。“他怎么愉快得起来呢,自己冒充了一年多的周度,冒充得都习惯了,习惯得以为自己就是周度了,可不曾想,如今正主子活居然生生地已经来了,他这个替身自然也该谢幕了。而且,正如同所料,这位周度十分年轻,并不可能是陆小其的长辈,她和他的关系,十分明显。 周度并没有孟青那么多的想法,只是问道:“你认识我?”孟青摇头:“未曾见过。在下是四少奶奶药材行里的掌柜,所以经常听小铜姑娘说我跟一位叫周度的周先生十分象,所以今日一见先生,才忍不住问问的。” 周度有些不置可否,虽然对方的确是和他象,但他没有**跟他再谈下去。而且孟青和他打了招呼后,也没有甚么话说的样子,所以周度便再无多话,径直朝外面走了出去。他不是个好奇宝宝,像就像罢了,他不象寻常人那般喜欢问一下对方的情况。 周度走后,孟青在他身后看了半晌,一直看到他上了车走了,孟青还在所有所思的状态。孟青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了半晌,他身后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陆小其眼睛红红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因为没照镜子,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眼睛是怎样的异样,只惊讶地道:”孟青?你怎么到了这里?“ 孟青看清楚了她的眼睛,心里头不由一阵难受。她,她是哭过了么?是因为周度,也就是刚才那一个人吧?可这是开心的哭,还是痛苦的哭呢?他猜不出,也不能问,只能道:“哦,我正要去故人家里,不想又碰到了四少奶奶。” 陆小其“哦”了一声也没有问其他的,也并没有怀疑什么,就往外面走了出去。孟青很显然看出了她有些不妥,走路都有些晃晃悠悠的,而且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这不像平日的陆小其,她若没有什么特别,见了他总是在微笑着的,可今儿她明显是笑不出来的样子。 孟青想了想,就上前几步走在了陆小其身边:“奶奶,我看着你面色不大好,没有甚么事吧?”陆小其摇头:“没事。”孟青见她不想说话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他又实在是不放心,就说了一句本来不该说的话:“对了,我刚才在门口见着了周度周先生。” 陆小其一听周度的名字,就立刻停住了脚步,眼神儿很是意外地看着他:“周度?你在这里看到他?什么时候?”她急急说完这句,又狐疑道:“而且,你怎么会认识周度?”孟青忙解释道:“哦,是小铜说的,说我跟***一个故人周度周先生很像,所以我刚才经过时,见那人跟我长得那么像,又站在这宅子面前,就上前打了声招呼,没想到果然就是他。” 陆小其相信了孟青的解释,她的心思只是放在周度身上:“是么?他真的来了这里?”她有些不敢相信,那狠狠伤害了她,并不愿意见她的周度,居然会到这里来。是来见自己,还是想过来看看而已? 第一百八十八章 走亲 第一百八十八章走亲 187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手打小说)驻扎的军队该走的走,该留的留,而周度则留任本省为总兵,目前仍驻扎靖州,不入省内,只因后续待处理统筹的事宜甚多,一时还走不成。 陆小其每日听着关于军队的消息,却郁郁寡欢,似乎没有什么事儿能让她高兴得起来。 这日召召过来看自己的娘亲。他如今都四岁多了,会走会跑,机灵得很,模样儿长得也很出众,锦衣中包着个粉雕玉琢的人儿,当真是好看得紧。只是院里的下人都怕他得很,只因他实在调皮得厉害,鬼主意也特别的多,每日里整得院子里鸡飞狗跳,不把下人们累死绝不罢休。这整个庄家,除了陆小其,也就只有从小将他带到大的温大妹说的话他能听几句,别个的他都充耳不闻。绝不买账。 他刚才在外面还调皮得要命,一走进陆小其的房里就立刻变了个样子,乖巧得不得了:“娘,你看,召召给你带了什么?”陆小其一看他手里握着两根冰糖葫芦,便勉强微微笑了一下:“不用了,你自己个吃吧。” 召召悻悻地缩回手来,在底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抬腿走了出去:“娘,我出去玩了!” 小铜在一旁看得有些不忍心:“奶奶,召召少爷对外人虽然调皮,对你可孝顺得很,你看他这些日子花了多少精神想要哄你开心呀?可惜奶奶……哎。”陆小其听了没说话。她自己也知道召召是在努力想要她欢喜起来,她也不想让他日日来讨没趣,但是又有什么法子呢?她当真是提不起精神来。 召召走出去之后,也没有心思玩了,他站在那里想了一会,然后朝温大妹招手:“奶娘,奶娘,我要去街上玩。”温大妹自然是毫无异议地答应了:“好呢,小少爷今儿要去哪条街上玩?”召召神秘兮兮地一笑:“出去了才告诉你。” 温大妹跟陆小其说了一声之后,就带着春儿和冬青一起出去了,之所以要三个人去,只因为这个庄召召太能淘了,在院子里还好点,到了外面就更加的野了,一个人压根别想看出他。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让他给溜了去。 召召出了门之后,就跟温大妹说:“我要去刘义街。”温大妹听了有些稀奇:“咦,少爷去那里作甚么?那儿又不是什么街市,不好玩的。”召召却很执着:“我就要去那里。”温大妹无法,只得吩咐车夫往刘义街去了。 马车到了刘义街,召召让温大妹牵着走了下车,他东瞅瞅西瞅瞅,这里果然并不热闹,都是些大宅子大院子,来来往往的也多是下人模样的人。 刘义街很长,召召东瞧西看地走了一会,正好前面走过来一个军爷模样的人,召召立刻挣脱温大妹的手,迎着人家跑了上去:“这位叔叔,可以跟你问问路么?”那军爷一见这么个天真可爱,奶声奶气的小家伙上前来,忍不住笑着停了下来:“好啊,你要去哪里?这附近我都熟得很。” 召召一副天真的样子道:“我要去周度周大人府上走亲,可是找不到他到底住哪里了。”那军爷笑道:“原来是周大人家的亲戚。”他直起身来,对召召后面的温大妹和两个丫头道:“你们也真是的,带着个小少爷来走亲还找不到地方。真是糊涂得可以。”他说完又拿手往后面一指:“待会记着了,直往前去就到了,那门口有人守卫的就是。” 温大妹几个哭笑不得地谢了,她们实在是冤枉啊,什么周度周大人,她们听都没听说过,更何谈走亲?所以召召这么说她们也十分郁闷,不知道小少爷又要搞什么花样。最诧异的当然莫过于温大妹,自己日日带着小少爷玩,并没有来过什么周大人的家,他怎么知道这周大人就在这条街上呢? 待那军爷走了之后,温大妹才敢问召召:“小少爷,你认得那周大人?”召召摇头:“不认得。”温大妹越发地奇了:“那你怎么要去他那里,还说要去走亲?”召召咯咯笑道:“玩儿呗,没去过大官儿的家里,听人家说他官儿大,我就想去瞧瞧。” 温大妹担心地道:“那怎么成?人家也不认识你,到时候把你……万一不理你,还着恼了怎么办?”召召不以为然地道:“怕什么,就试一试要什么紧,我就是个小孩儿,大不了他不见我就是,还能打我不成么?” 这事儿实在离谱,一旁的春儿和冬青也劝道:“少爷还是别去了罢,我们去别的地方玩罢?”召召那里肯答应:“不行不行,今儿非去不可,你们要不准我去,我待会就乱跑,教你们找不着我!” 还别说。这小人儿的恐吓很有成效,他这一说几人都愁眉苦脸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谁都知道他调皮,鬼主意多,他若真打算跑没影,说不得三个人真都找不到,万一把他走丢了,那可就坏了,所以轻重权衡之下,三人只好先依着他,明面上不敢说,但心里都想着待会要怎么阻止他。 就这样,召召在前面兴高采烈的,后面三人苦着脸跟着往前走去,这回召召也不要她们拉着了,自己个又跑又跳的,最后把手里把玩的一个小木球儿不小心扔到旁边的沟渠里去了。他当下便大哭道:“我的球儿,我的球儿,你们快去捡,快点去,莫要脏了!” 他这么一哭,三个人自然是不敢怠慢,春儿和冬青立刻就跑过去捡了。只留着温大妹看着他。两个丫头去了之后,召召又往后一指,哇哇哭开了:“还有我的小鼓,怎么掉到那里去了?”温大妹一看果然后面的路面上有一个小鼓,当下忙跑过去捡了。 但是,当温大妹回头的时候,就发现召召不见了。她急得大声喊着:“小少爷,小少爷,你在哪里?”可是就是不见回应,她周围都看了一遍也不见,当下吓得不轻。急忙唤来春儿和冬青:“不好了,不好了,少爷不见了!” 两个丫头刚找回了小球,一听召召不见了,都大惊失色,几人把周围又找了一遍,可就是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 就在三人急得快哭了的时候,旁边的一棵树上“噗通”一声跳下一个小人儿来,不是召召还是何人?她们实在是没想到他居然在树上,原来那树杈低,他这么小人都能爬上去。几个人一见之下,真是又惊又喜,温大妹连话都说不顺了:“少爷你,你爬到那里做什么?差点急死我了。” 召召哼了一声:“怎样,我说要让你们找不见,你们就找不见吧?别以为你们心里头不愿意带我去周大人家玩我不知道,所以我就先不见一回给你们看看,免得你们再不愿意。”几人一听,面面相觑:“哎,可是少爷啊,不是我们不愿意,那周大人家里当真是去不得啊,你又不认识他,这么去胡闹,回头奶奶得打死我们。” 召召笑了:“啊,原来你们担心这个。放心好了,我刚才是骗你们的,我当然认得他了,还和我三叔叔来过一次呢,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他住在这里?” 三人一听倒也有八分信,三少爷有时是自个带他出来玩,而且他这么小一个人儿,说得出这周大人的名儿,又知道他住在这里,应该是没有撒谎才是。这么一想,三人这才放松了下来:“啊,少爷早说。也不至于吓死我们了。” 召召得意一笑:“就是喜欢吓你们。”三人听他这样说,也只能是哭笑不得,这个少爷可真是不好惹啊。 几人一路上前,果然就看到一个有士兵把守的宅子,召召机灵得很,不待温大妹他们提醒,就上前去笑呵呵地道:“两位哥哥,我舅老爷在家里么?”那两个士兵一看是个小人儿,乐了:“呵呵,你舅老爷是谁啊?” 召召装作很得意滴说:“我舅老爷姓周,是大官儿,是你们这里最大的官儿。”两个士兵乐的同时也有些意外,他们看着后面的温大妹和两个丫头:“这位小少爷真是我们家周大人的…外甥?”三人不知道怎样回答,因为她们的确不知道这周大人是少爷的甚么亲戚,只能含含糊糊道:“嗯,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什么是吧?两个士兵这样想着,还是让她们进去了,毕竟周大人的亲戚得罪不起,当下就指引她们往偏厅里等候去了。 召召到了偏厅,就纠缠住那招待客人的老头子不放:“我舅老爷呢,他到底在不在嘛?为什么不见我,要我在这里等着?不行嘛不行嘛,我就要见他,我有好东西要给他呢。”那老头子被他缠不过,再说又听见是周大人的外甥不敢怠慢,于是就干脆依着他带了他直接去见周度。 老人家哪里想得到,他被这小孩儿给骗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胆大包天 第一百八十九章胆大包天 一行人正走着,召召眼珠子又转了几转:“是了。(手打小说)我舅老爷好像总是很忙,我还是去见舅母吧。”老者道:“你舅母……说的是李姨娘吧?”老者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一个姨娘可算不得正牌舅母,不过周度房里也没有其他人,小孩子不严格按照规矩硬要这么叫也行。 召召猛点头:“嗯,就是说的她哩。”老者自己也觉得带着小娃儿去找李姜比较好,白天周度一般都比较忙,所以也没有什么异议:“好吧,那我就带小少爷去见李姨娘。” 后面的温大妹等人听着召召和老者的对话,更加深信不疑,以为召召确实来过的。 一行人拐了几拐,远远就看到一个柔美的年轻女子坐在院中洗衣裳,这女子虽然穿得还算体面,但哪有主子动手自己洗衣裳的?所以温大妹她们只以为是个等级高些的丫头。不想老者上前去行了礼:“李姨娘,庄家的小公子过来看你来了。” 那女子正是李姜,她站起身来把两手在裙角边擦了擦,很是疑惑:“这位小公子…….”召召这时候已经溜下老者的身子,飞快地跑过去,呼啦一声就往李姜身上扑过去:“舅母!”李姜见这样一个粉雕玉琢可爱无比的小孩儿朝着自己身张开双手扑过来,下意识地就接住抱了,心里头虽然满是疑惑。嘴里还是温柔地笑道:“哦,你是谁家的小孩儿?” 召召在她怀里很是委屈地扭了扭:“我是庄家的召召呀,上回见我舅老爷的时候,还见过你呢。”李姜把召召看了又看,还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再说了,她压根就没听说过周度是谁的舅老爷。不过这孩子这么小,又说得有板有眼的,而且后面还有奶妈丫头跟着,不像是胡来的,所以她便觉得肯定是自己上次疏忽了没有注意到,这会见他主动来跟自己亲热,也是很高兴:“原来如此,那你刚才见过你舅舅了么?” 召召摇头:“不曾呢,他忙,我就过来瞧您了。”李姜把衣衫撇开一旁,笑道:“那好,你就先跟我玩儿。来,我带你吃果子去。” 老者见这两人都舅母外甥地搭上话了,当下就退了开去,温大妹三个也对李姜行了礼问了好,然后很有礼节地跟在身后。 召召在李姜怀里咯咯笑着,笑着笑着就一爪子摸在了李姜脸上:“舅母,您的脸好滑滑哦。”李姜觉得这小孩挺有意思的,笑道:“小孩子知道什么?”召召摸了几把她的脸,就回头喊冬青:“冬青,冬青。你过来,比一比你们两个谁的脸滑些。” 冬青略显尴尬:“小少爷…….”召召见她不上来,就认真地对李姜说:“舅母,要我觉着,还是冬青的脸滑些。我听三叔说,舅老爷好像很喜欢冬青呢,正要把她送给他做姨娘呢。” 小家伙这一番话一出,真是语惊四座,李姜忍不住回头看了冬青一眼,见她虽是丫头装扮,但也穿得很体面,而且尽管她脸上粉黛不施,但仍然是天生丽质容色过人,倒是个当姨娘的料子。不过她脸上还是挂着温柔的笑意,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最多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哦,是么?” 温大妹和春儿一听,还以为真有那么一回事儿,都不由拿眼去瞧冬青,冬青自己却比旁人更加不知所措,她压根就没听说过这种事。可小少爷说得这般认真,莫非……四少奶奶真有此打算?可,可是……怎么不见她跟自己说呢,四少奶奶不像是那种说都不说就将丫头许人了的呀,当年喜鹊嫁给大少爷,也是由她自己点头了的。 召召完全没注意到在场各人的脸色有异,还在那里笑得好不可乐:“咯咯咯咯咯,冬青以后也是我舅母了,我就有两个舅母了,真好。”他笑完又偏着头想了一想,然后奶声奶气十分天真无害地说:“不过,冬青的脸比现在这个舅母的脸子滑些,舅老爷肯定光摸冬青的脸,不愿意再摸舅母的脸啦。” 都说童言无忌,可这话也太那个了,李姜走在最前面,倒是看不出她什么脸色,但后面冬青就窘迫得不行:“小少爷,你说什么呢?再胡说我以后都不给你买冰糖葫芦了。” 温大妹和春儿也觉得小少爷今儿说的话太过离谱,但他才那么小,也不能怪他,温大妹咳嗽了一声,试图引开话题:“小少爷,你昨儿好像说过,最爱吃什么来着?”召召却无视她的话,仍然在那里手舞足蹈地说得好生兴起:“哎呀呀,我最喜欢吃冰糖葫芦,要是冬青不给我买,我待会就去跟舅舅说。非要你买不可,你不买,我就叫他不给你饭吃,让你跟这个舅母一样天天洗衣裳干粗活。” 小召召哪壶不开提哪壶,在场的人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笑得起来,温大妹她们是一脸尴尬加担心,李姜抱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这小家伙胡说了一通之后,一行人就来到了厅里,李姜居然还有心情拿果子出来哄召召玩,温大妹等人都很佩服她的肚量,要是换了一人,只怕脸早就沉下去了吧。 召召似乎还是蛮喜欢李姜的,一边吃东西一边猛往她身上腻,结果一不小心就把一杯水一碟点心都泼在了她的身上,他也不知道不好意思,还大咧咧地说:“洒了,还要。”害得温大妹在一旁陪着笑脸:“李姨娘,实在是对不住,我家少爷太调皮了。”李姜还是温柔地道:“没事,小孩子呢,都是这样的。”她说着又很是忍耐地给他重新拿了杯水,这才进去换衣裳去了。 趁她进去的时候,温大妹低声对召召道:“小少爷。我的各小祖宗,求求你莫要再胡闹了,要不然你舅母着恼了可不好。”召召咯咯笑个不停:“她好像很喜欢我的样子啊,哪里恼了?”温大妹跟他小孩子也解释不清楚,只能在那里唉声叹气。 李姜想是也有些怕了他,换了衣裳出来后就道:“召召,我们去看你舅舅可好?”召召点头:“好哇好哇。”他临走时还两手抓得满满地全是差点,温大妹生怕他又祸害人家李姜,赶紧上前主动地抱了过来。 他们出去后没多久就到了周度的房门前,这时召召突然像个小大人一般对温大妹和春儿冬青说道:“我舅老爷害怕吵,你们就在外面等我成么?”温大妹却不放心:“你还这么小呢。我是一定要跟着的,春儿和冬青留下来吧。” 冬青先前听了召召胡说什么要把她送给周度,这会儿自然也不愿意进去:“好罢,我们就在这里等。”她当初就是因为长得好看人家都不肯要她,生怕她蛊惑主子,害得她差点被卖到青楼去了,那样的心理阴影使得她对当姨娘这种事十分排斥。 温大妹抱着召召跟在李姜后面进去了,周度跟平常一样还是在看书,李姜笑道:“周郎,召召过来看你了。”周度抬起头:“谁?”李姜朝温大妹手里的召召一指:“召召啊。”周度望着这小孩儿,确定是不认识的,抱着他的奶娘也不认识,突然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子来看他干什么?莫非是李姜的亲戚? 李姜见周度没有说话,只道他惯了的不爱说话,也没有起疑,还对召召笑道:“你舅舅啊就是不爱说话。”舅舅?若是李姜的亲戚怎么会叫周度舅舅?他一听便皱起了眉头,自己少年时便被卖为奴籍,与家人也从来没有再联系过,何时出来一个外甥?莫是哪家又想着法子来攀亲了?自从他凯旋归来,如此攀关系的人大有人在。只不过……这就一个小孩儿,也没有大人,怎会自行走来攀亲戚? 温大妹也礼貌地行了礼:“舅老爷好。”周度把目光转到她身上:“你是谁家的?”温大妹有些糊涂了,还以为他是问自己夫家,这亲戚家的主子突然这么问还真是少见,所以她楞了一下才答道:“回大人,奴婢乃是王狗子家的。” 周度待要再问,双手抓满糕点的召召已经从温大妹身上溜下,朝他跑过来,待跑到他面前就笑呵呵地,小小声道:“舅舅,我是召召,我娘亲是庄家的四少奶奶哦。” 周度一听庄家四少奶奶,脸色立马就变化了一下,但还是很快恢复了没有什么表情的表情:“你是说,你母亲亲是陆小其?”召召笑得好不灿烂:“是啊是啊,舅舅的记性比老爷爷还差,我前几天才来看过你的哦。又问人家,要你买糖来赔哦!” 周度哪里想得到这小娃儿是自己个做主胆大包天跑来找他的,他还道陆小其来了:“你母亲亲呢?”召召奶声奶气回答:“娘亲在家里,走不开,召召一个人来。”后面的温大妹也附和道:“是呢,小少爷突然说过来找舅老爷,奴婢就带着他来了。” 周度看了看召召,又看了看温大妹,心里实在是意外,这正主子没到,来了个几岁小娃儿,还管叫他舅老爷,这事儿说出去简直是荒谬得很。 第一百九十章 打人 第一百九十章打人 小召召笑眯眯地又凑前了一些:“舅舅。(手打小说)我想和你一个人玩儿,你让她们都出去好不好?” 周度把这小娃儿盯着看了几秒钟,然后居然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好,你们都先出去。”他之所以答应这个四岁娃儿的要求,实在是因为他觉得这事儿太荒谬,这小娃儿又似乎透着些古怪,他才这么大点,又第一次见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怯场,还像老熟人一般跟自己说话,这可不是一般小孩儿能做得到的。 周度开了口,李姜和温大妹自然都顺从地退了出去。她们退出去之后,召召转过头朝周度案上的书瞧了几眼,然后稚声稚气地道:“哦,舅舅可真厉害,看得懂这么厚的书,舅舅一定是个礼仪之人吧?”但是他说完后马上又否定了这个说法:“不过三叔也常说,有些读书的人一样禽兽不如呢。是了,什么是禽兽?” 周度不答他的话,只问道:“谁告诉你我是你舅舅?”召召作了个好不得意的神态,绘声绘色道:“是我娘亲啊。有一次她跟小铜姐姐提起你的时候。我就问她你是谁啊,她说是我舅舅,我从此就记着了,今儿刚好路过外面,听人家说舅舅就住在这里,所以召召就进来找你玩了,你说,召召是不是很聪明很厉害呀?” 周度释然地“哦”了一声,心道陆小其当时不过是敷衍的一说吧,哪里想得到这小家伙居然记住了,还找上门来玩了。 按道理来说,他是没心情也没时间陪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玩的,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儿怎么了,竟然饶有兴趣地跟这小娃儿说起话来:“是很聪明。对了,你今年多大了?”召召回答得很快:“四岁半!” 周度点点头,不由得想起了四五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他刚从陆家逃出来不久,每日里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幸好还有陆小其临走时给的银子,要不然只怕…….后来他流落到靖州,意外得知她也嫁入了靖州庄家,当时他不知道自己是甚么心情,总之他不愿意去见她,也没有面目去见她,直到后来三刀会的人说要对她下手……. 召召见周度有些出神,就拿满是糕点的胖乎乎小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舅舅,舅舅。吃东西!”周度回过神,看着那被他抓得全无一点卖相的糕点,有点失笑:“我不饿。”他刚才想起陆小其,这会子就忍不住问道:“你母亲亲呢?这几日可好?” 召召摇摇头:“不好。”周度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怎么不好?”他无法忘记,那日在原本属于他们的小院子外坐着的那一夜,她似乎一直在里头哭泣,一直没有睡着,她,她当真那样难过么?可她为什么又…….哎,他原本不该跟去才是,看着她难过他心里固然不好受,可是一想到那件事他就没法子…….他想到这里摇了摇头,算了,不要再去想了。 只是,她那般难过,真的是为了自己么?她的心里原来还有自己的么?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也许…….不,他不能就这般妥协,他永远不能忘记那件事,只要一想到那件事。他的心就象刀一样绞痛,就没法子再面对她。 周度这里思绪万千,召召却好整以暇地张嘴吃了一大口糕点,然后一边吞糕点一边说:“因为娘亲说,她有一个好姐妹,几年前遇见了一个坏人,她对坏人很好很好,也很喜欢这个坏人,后来坏人打战去了,她也一直等着他回来,可是坏人回来后当了官发达了,就另外娶了个漂亮姑娘,不要她了。” 周度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说自己:“是么?”召召认真地点头:“是呢。小铜姐姐还说,这个坏人就是个乌龟王八蛋,混账东西,坏胚子,还是个猪狗不如的禽兽,将来肯定会被天雷劈死,出门被车撞死,打个哈欠都要噎死,还会变成头上一片绿的龟孙子…….”他用转述的口气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大篇恶毒骂人的话,然后又十分天真无害地问道:“舅舅,禽兽到底是什么嘛?召召听不懂哦。” 周度越发确定,小铜骂的一定就是自己,所以当下他自然也不想给这小娃儿解释:“就是骂人的话,小孩子不要去问。”召召不依不饶:“不成不成,我就要知道嘛,舅舅快告诉我。”周度完全没有应对小孩子的经验,被他缠不过。只得道:“禽兽,就是指猪啊狗啊这些。”召召还是不满意:“可小铜姐姐明明说比猪狗还不如呢,怎么是猪狗了?”周度不得不进一步解释:“这就是说,一个人连猪狗都不如,坏得很了。” 召召这才满意了:“原来这样啊。”他又啃了几口糕点,弄得嘴上脸上都是:“那舅舅有没有做过和那个坏人一样的事情呢?”周度一脸黑线:“……没有。”召召点点头:“是呢,舅舅不是坏人,怎么会做那种禽兽才做的事情呢,对吧?” 他说得似乎天真又漫不经心,可周度却有种他在故意指桑骂槐骂自己的感觉。但…….眼前这个娃儿才四岁半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机呢?所以他最终还是把这种事情当做凑巧来看待了。 召召今儿似乎跟这件事给扛上了:“不对不对,娘亲说过,舅舅以前也有一个喜欢的人呢,那人可不是李姨娘,你为什么就娶了李姨娘不娶她,是不是你就是和那个坏人一样?”周度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黑着脸道:“……没有的事情,小孩子不要乱说。”召召又开始纠缠了:“舅舅坏蛋,不跟我说老实话,难道娘亲会说假话么?” 周度实在不想和一个小娃儿再说这种话题:“大人的事小孩不要多问。”他说这话的口气有些严肃,召召被他这一说,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一般,咧着嘴就要哭了:“你坏人,你是大坏蛋。不哄召召玩还要骂召召,我不跟你玩儿了,你肯定就是和那个坏人一样的大王八蛋…….” 周度不会哄小孩,也不愿意哄这满嘴污秽语言的小孩,陆小其那样知书达礼的女子,怎么有这样一个养子呢?他当下沉声道:“别吵,再吵就扔你出去喂狼。” 召召似乎有些怕了,停住了乱嚎,求证一般地看着他:“你不会的是不是,你是我舅舅,要是你真的把我喂了狼。我娘亲会找你算账的。”听这小娃儿提到陆小其,周度的心又软了一软:“好吧,不喂狼。是了,你刚才说你母亲亲不大好,怎么个不好法子呢?是生病了,还是怎样了?” 召召眼珠子转了几下:“是很不好很不好。也生病了,饭也吃不下,话也不爱说,门也不爱出,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了。”周度心里一发紧:“是么?她当真这样不好?”召召点头:“是啊,我这几日都想哄她开心来着,可是她也不理我,所以我就自个出来玩了。” 因着对方是小娃儿,周度又确实担心陆小其,那着急的神情就透了几丝在脸上,召召看在眼里,似乎在寻思着什么,然后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舅舅过来看看我娘亲,哄哄她开心?”周度很想点头说好,可他一想到那件事,心里不由得又硬了起来:“算了,自然有旁人哄她开心。” 召召的脸上明显地透出了失望之色,不过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吧唧吧唧地吃着嘴里的糕点,等把两只手都腾空出来之后,就突然一把抓住了案上的砚台,那砚台有些重,他使了些劲才抓了起来。 周度正想说让他不要玩砚台,哪里知道他竟拿着那砚台用力朝自己脸上扔了过来,周度一时措手不及,竟然给那砚台正扔中了脸。好在小孩儿的力道毕竟是不大,并没有怎样痛那砚台就掉了下来,但里面的墨汁却洒得他满脸满身的,看起来简直成了个野人。 周度瞪着眼睛望着这小娃儿,紧紧地皱着眉,可不等他说些什么。召召就恶人先告状一般自己先大声哭号起来,扯着嗓子高八度地哭喊道:“哇哇哇,呜呜呜……舅舅打我,奶娘,奶娘,快过来,舅舅打我!” 外面的温大妹一听得召召突然哭喊起来,吓得立刻跑了进来:“小少爷,小少爷,你怎么了?”那李姜也跟在后面进来了,结果她进来一看这一大一小,一个成了花猫,一个正扯着脖子乱哭就舅舅打他,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这,这是怎么了?” 温大妹心痛地抱了召召,哄了他几句后,又回头说周度:“周大人,我家少爷是不晓事,可你怎么,怎么能打他呢?他才这么大一点。”别看她平时性子温和,可如今眼见小少爷哭得这般惨,心里是心痛得不得了,再说一个大男人打亲戚家的小孩也的确过分,所以连她这样好性子的也忍不住要说他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旧爱 第一百九十一章旧爱 周度有些百口莫辩。(手打小说)他现在都有些不相信这小孩子真的才四岁半了,明明是他一再的借着话题骂自己,还突然拿砚台扔自己,怎么现在竟成了自己打他了?不过依周度的个性,他也难得辩什么。再说他心里其实也不是很怒,只是觉得古怪,眼前这小孩不简单。 温大妹到底是个下人,刚才那一通责问也是太过激动所致,她见周度不说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痛自己个少爷,当下愤愤地就抱着他走了:“周大人,李姨娘,奴婢告辞了。” 李姜也顾不得送温大妹,赶紧去打了一盆水过来帮周度洗脸,她白皙纤长的手指捏着打湿了的手帕,轻柔地朝周度脸上擦去,却被周度将帕子接了过去:“我自己来。”李姜“哦”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然后快速低下头来:“是,我这就去帮你准备换洗的衣裳。” 等周度洗好脸。李姜就拿了一套衣裳过来,从内到外都有,周度却只接了外衫换了,然后整个人又焕然一新了。李姜拿好换下来的外衫,慢慢儿似乎要往外面走,可脚下一直犹豫着,慢慢地走着,终于忍不住站住了,回头轻声问道:“那个小孩儿,当真是你的外甥么?” 周度并不瞒她:“不是。”李姜微微惊讶,眼波微转,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他可是与那位庄家四少夫人有什么……”周度很干脆地答:“嗯,是她的养子。”李姜心下有无数闪念:“那么,是她让他来的么?”周度道:“自然不是。”他说着便拿起书本来看了。 李姜见周度似乎并不愿多说的样子,当下也就不好再问,拿着弄脏了的衣衫自去清洗了。 后面,周度却再没有心思看书。他脑中不时响起召召刚才说的话,他说陆小其很不好,茶饭不思,人也瘦了…….这个有点奇怪的小孩子似乎还想让自己去看她…….是了,他砸自己那一砚台,是否就是因为自己一口拒绝了不去看她的缘故? 一个才四岁半的小孩子,如何会这般机灵古怪?莫非他竟将大人的事情都看得清楚明白了?假如要真是那样,那他来这里,莫是因为她真的过得很不好,所以连这小孩子都看不过眼去了? 哎。不管这小娃儿如何古怪,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她过的不好,非常不好。 他想要见她。他终于无法遏止这个念头,叫了外面的人:“来人。”等人进来后,他就交待道:“你派人到城中八方药材行去说一声,就说他们剩余的药银已经齐了,让他们派人来取。另外,特别吩咐,必须要他们的主家四少夫人亲自过来。”征战期间,南征军所有的药材都是庄家供货的,如今还有最后一笔尾款未付,庄家也派人来问过,但当时周度忙得很,就将这件事情放了一放,没想到如今倒能拿这事来做个见她的最好籍口。 来人领命去了之后,周度坐在那里还是坐不安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千军万马大敌当前冲锋陷阵的时候他都可以冷静如斯,为什么每次碰到她的事情,他却总是半天也无法平复情绪? 接下来的时间。周度端坐房里,手里拿着书本,却半晌也没有翻动过一页,外面不时的有人过来报谁谁谁又要见他,但他一律都没有心思见,所以装作一副专注看书的样子道:“让他们改日再来。”其他人只道他当真看书正酣,不想要人打扰,哪里有人知道,他平静的只是外表而已。 终于,就在他快石化成雕像的时候,外面终于有人来报:“庄家四少夫人前来求见大人。” 周度心里一阵波动:她到底是来了,真的来了,他还以为她或许不想过来的。那来通报的老者见他端坐在那里没有说话,还以为他又要回绝:“若是大人不想见,我便去回了她……”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度就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不,立刻传。” 过了一小会儿,门口的帘子一掀,陆小其出现在门口。她原本就瘦了些,今儿又穿了一件素淡的衣衫,头上也只是随意地挽了一个发髻,所以显得整个人更加清减,但她徐徐走过来,眉眼当中并未见有什么难受的神色,她只是客气地上前福了一福:“妾身见过大人。”那样的神情,那样的语调,就如两人当真只是陌生人一般,分外客气,也分外的生疏。 也不知为何。尽管知道两人已然不同往日,而且是周度先决定不再见陆小其的,但她这样子仍然让他心里很是不是滋味,他听说她不好,所以便担心她想要见她,结果他等待了大半日,心绪不宁了大半日,原来就只等来她这般的生疏么? 当然,以他的个性,这些东西都不会写在脸上,他还是同样客气地抬手说了一句:“请坐。” 陆小其却不坐,只把手里的账本,账单悉数放在了他前面的案上:“大人忙,妾身不敢多过打扰,还请大人看看这些账目吧。” 周度不容觉察地闭了闭眼眸,她当真就这么不愿意见到他,所以这样快就想走了么?他这样一想,心下更加凉凉的,他很想二话不说就给她签了字,让她自去领银子,可他终究还是没有那样做,而是账目看了看,然后嘴里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大好。” 陆小其闻言。之前伪装的那些平静和客气终是有些无法维持了,其实之前关于要不要过来见他的事,她也是犹豫了好久的。但是,她最终还是来了,尽管他伤了她的心,负了她,可她仍然还是想过来见他一面,又或者说,她想知道为什么他指名道姓的要她过来? 如今他这样一问,她心头那脆弱的弦也被波动,当下忍不住一阵伤心难过。但她为了掩饰自己,便微微低下头去,尽量让口气平淡:“还好,只是吹了点风,并无大碍。” 周度“哦”了一声,两人似乎便再无话说了。好在一个低着头,一个看着账目,目光不用交集,倒也不算太尴尬,更何况两人此时都思潮滚滚,所以尽管他们一直沉默了好半晌,竟也都没有觉得时间过去了多久。 两人正这样沉默着,李姜却由外头进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是一些点心和果子,她是担心周度饿了才送过来的,周度经常不按点吃饭,所以她便只能这般时刻挂在心上,时不时拿点吃的过来。 可是她这次一进来就看见陆小其坐在里边,一时楞了一楞,但还是很快平复了情绪,对陆小其十分客气地福了一福,然后将点心放在周度手边,口中柔柔道:“周郎,饿了么?随便吃点东西。”周度的眼光一直停留在账目上面,随便应了声:“嗯。” 李姜又拿了一盘果子放在陆小其身边:“四少夫人也请尝点吧。”陆小其简短地回道:“不用,多谢。”她不是讨厌这女子,也不是恨,她只是不愿意看见这女子,这女子,她是周度的妾室,是周度的新欢,是让周度变心的那个人,所以即便对方是怎样的无辜,她也没有办法坦然面对。 可李姜却没有走开的打算,她招呼完陆小其,又到周度那边去了:“周郎。喝点热水。”周度并不渴,但看着她双手端着杯子已经送到了眼前,也只能接过来喝了。 周度喝水的时候,李姜又十分自然低伸出手去,柔柔地帮他抚了抚后面一丝微微有点乱的发丝,由于这动作太过轻柔,周度又在喝水,所以他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但陆小其见了这情景,心里却象被一把利刃狠狠地插了一刀。这两人,难道想要在自己面前秀恩爱么?这不是故意让自己难堪么?难道,这就是周度叫自己来的原因? 他何时,竟变得这般残忍了? 心里揪得发痛的同时,随之升起一股愤怒。即便是变心了,不再爱,但终归有些旧情可念吧?难道这些年的相识相助相恋,到最后竟一文不值么?他周度何至于如此咄咄相逼,置人于如此不堪地步呢? 陆小其这样想着,一阵悲凉又一阵愤怒,心中的伤痛反被压下去了一些,她抬起头来,挺直了腰背,冷冷道:“周大人,账目看好了么,若是没看好,我便下次让人再拿过来,我有些事要先走了。” 周度正好对上她的目光,他分明看清了那眸子中的悲愤怒气,这种眼神让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可他一时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过分的。难道是为了李姜么?可她并非第一次知道李姜的存在。 陆小其见他没出声,便再也没有耐心待下去了,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快步走了出去。 李姜见如此场景,看了看门口,又观察了一下周度的神色,自己面上也迷惑了一阵后,才怯生生低低道:“她生气了么?莫非,是妾身做错了什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中邪 第一百九十二章中邪 周度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门口:“怎会呢。(手打小说)你没做错什么,不用多想。”李姜“哦”了一声,又道:“那么,你要去跟她说说么?我看她确实很不高兴的样子。”周度终于收回了放在门口的眼神,口气很是冷淡:“不必了。”他一边翻着桌上的卷宗,一边道:“以后不要再提起她了。” 李姜又“哦”了一声,便没有说话了,她福了一福:“我先去先去了。”周度没有抬眼,只“嗯”了一声。 等李姜去了之后,周度便用肘部支在桌子上,眼眸微闭,眉头紧紧地皱起,似乎很头痛的样子。 他的确是头痛。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是下决心不再见她的,可还是忍不住又见了她,明明不愿意再和她有什么瓜葛,可到底还是忍不住要担心她,记挂她。虽然他当初知道那件事的时候简直怒不可遏,几乎有一种想将她杀死的心思,可到头来竟然还是为会她心软。 如果说他周度是一块坚硬的铁,那么她就是他心中唯一柔软的地方。无论她做了怎样的事情,他却还是无法彻底将心硬起来。或者说他以为自己已经坚硬起来了,但原来却不是。 再说陆小其回去之后,一头钻进房里没有出来,任凭谁敲门她也不理睬。实在是她此刻正难受得很,不愿意说一句话,也不愿意见任何人。 召召这小家伙正好转悠了过来,看到门口着急的小铜和春儿,就上前问道:“我娘亲怎么了?”小铜是大概知道事情的原委的,但她怎好说出来?所有只有春儿回了:“哎,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四少奶奶刚才去了周大人哪里对账目,结果回来就很生气的模样,连人也不理了。” 召召一听,嘴里就稚声稚气地“哼”了一声,一转身出去了。 小家伙站在外面的院子里,双手叉着腰,小身板挺得直直的,难得地正经站在那里,似乎在极其认真地思考着甚么。连一直跟着他的温大妹也不敢打扰他。 就在这时,周度从外面进来了,他自然照例是为了柜上那些事来找陆小其的,温大妹便好心地叫住了他:“周掌柜,是要去见四少奶奶吧?她眼下不舒服,怕是不肯见人。”孟青停下脚步,关切地道:“是么?她最近看起来都不大好,莫是生病了?”温大妹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之她现在不想见人呢。” 孟青正待再问,下面站立着的召召突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对着孟青一伸手:“孟叔叔,带我玩。”难得小少爷主动青睐,孟青当然不会拒绝他,当下便弯下腰来抱起来他,口中笑道:“小少爷要去哪里玩?要是太远了叔叔可不能带你哦。”召召奶声奶气请求道:“那叔叔带我到后花园子里去捉虫子好么?”孟青心道这个要求不过分:“好呢,叔叔这就带你去。” 召召高兴地趴在孟青身上,对后面跟上来的温大妹道:“奶娘,你自去休息一阵儿罢,我和孟叔叔玩。”孟青也道:“是呢,先歇歇吧,待会他玩够了我就送他过来。”温大妹知道孟青是个沉稳周到的人,所以也很放心召召和他去玩,而且正好她屋里头给召召做鞋的锈面还没有做好,便想趁着这个时候去做:“那好吧,别玩得太累了啊。” 孟青带着召召一路到了后花园子,这里静悄悄地没有人在,倒是蛐蛐儿雀儿什么的叫声不少,难怪得召召想要过来玩,男孩子一般都最是喜欢抓小动物玩了。孟青小时候也是这般。 不过今儿召召似乎显得不是很专心,他虽然作着找虫子的样子,这里绕一下,哪里跑一下的,但眼神看的却不是地上,而是在看周围有没有人,等他确定这里再没有其他人之后,就又跑回了孟青身边:“孟叔叔,孟叔叔,我跟你说件事儿成么?” 孟青道:“自然可以呀。”召召偏着头想了一阵:“嗯……我想问问你,你可喜欢我娘亲?”孟青一听就有些窘,他哪里会想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竟然问出这种大逆不道问题来?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得尴尬地道:“……小少爷,怎么问这种话呢?这不是小孩子应该问的,知道么?” 召召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嘟嚷了一句:“谁是小孩子了?”孟青一听就笑了,伸手点了点召召的小鼻头,道:“你才多大点?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召召拍开他的手,不高兴地哼了一声:“都当我是小孩子,所以什么都不说。”他这样说着,又在原地背着手小大人般严肃地走来走去走了好一会儿,最后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好吧,我就跟你说一件事儿,你可挺好了,别吓着。”孟青呵呵笑道:“行了,你说,孟叔叔保证不吓着。” 召召很严肃的说:“其实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从一个很遥远的时空穿越过来的,穿越。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孟青觉得这小少爷说得奇奇怪怪的,反正他是没听懂:可能是小孩子说话不会表达吧,当下他还安慰召召:“没事,你慢慢儿说,到底什么是穿越?” 召召有些头痛的样子,他拿小手按了按额头,无奈地斟酌了一下词句,改口说道:“嗯,这么说吧,其实穿越就是……就是我上辈子过奈何桥的时候没喝孟婆汤,所以一直保持着大人的记忆,你别看我现在样子象小孩子,心理年龄和你是差不多大的,知道嘛?” 孟青当然不信,他觉得小少爷肯定是瞎说的,世界上哪有这种事情?不过笑少爷说得这么严肃认真,又不象是说笑,而且小孩子应该也不会这样条理清晰的说话,那么……莫非他是中邪了不成? 孟青虽然没说话,但召召已经把他那点心思看破了:“你肯定是以为我中邪了是吧?当然不是了,我就是还记得以前的事儿而已,其他什么特异功能都没有,和大家都是一样的普通。再说了。我要真是中邪了,那这几年来怎么都没有做出甚么不好的事情来?而且我也知道,要是让人知道了我没喝孟婆汤的事情不好,所以一直就装作小孩子的模样等着慢慢长大,如果不是今儿有事要跟你商量,我连你都不说哩。” 孟青听他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不由有些半信半疑:“小少爷,你说的可当真?”召召点头道:“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我才出生没几个月就被爷爷抱过来了,后来就见着了娘亲,那些事儿我都记得很清楚呢。就连你当初是怎么被我娘亲救的,我都知道的呀。如果不是我忘记喝孟婆汤,我当年还那样小,怎么会记得这种事情?”周度狐疑道:“那你说,她到底是为什么救的我?”召召道:“她呀,就是因为你和一个人长得象,才救你的,对不对?” 孟青这会儿有那么一点相信了,但以他古代人的思想观念,还是无法坦然面对这样的事实。召召赶紧地又给他做思想工作:“孟叔叔,其实,就算你怀疑我中邪了,也不会告诉别人是吧?你想想,如今我娘亲谁也不愿意见,你跟她又说不着,但你要是跟别人说了,只怕我是活不成了,一定会被烧死什么的,那我娘亲怪罪下来,你受得了嘛?再说了,她如今都够难受的了,再没有了我,那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呢。” 孟青虽然是怀疑召召中邪,但并未想过说出来的严重后果,所以听召召这一说,他头上也是冒出汗来,看来这件事还真是谁都不能说呀。 召召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了他,当下便会心一笑:“好吧,那么,接下来我跟你说正经事了。”他这会儿说话的神情真是不像小孩子,严肃认真的很:“你知道那个跟你长得象的人是什么人么?” 孟青一直很关心这个问题,所以尽管他觉得眼前的小少爷怪怪的不踏实,但他还是接了话去:“并不是很清楚,难道小少爷知道?”召召道:“我自然知道。他叫周度,就是最近才打了胜仗回来的总兵周大人,目前暂住在刘义路一处宅子里。” 孟青一听,很是惊讶:“是么?原来他竟是总兵大人?”召召点头:“正是。他当年和我娘亲颇有渊源,交情匪浅。这件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毕竟你假扮过他不少时间。”小召召这么一说,孟青不由一惊,原来这小少爷当真甚么事情都知道?是了,假如他当真是没有喝过孟婆汤的话,那大人说甚么他自然知道,但别人觉得他小,估计很多话没有回避他,他知道了也是正常的。 召召看见孟青惊讶的神情,不由得意一笑:“呵呵,你不必惊讶,我天天跟在娘亲身边,她哪件事我不知道的?这回她之所以心里难受,就是因为刚才去见了周度,也不知道那个混账王八蛋到底做了甚么,把她气成了这样。” 第一百九十三章 谁才是背叛 第一百九十三章谁才是背叛 孟青不由得想起他碰见过的周度。(手打小说)那个人的表情,看起来确实很冷漠,他和街上走着的陌生人之间的那种冷漠不同,他的冷漠,就如这世间的人都与他无干一般。那样的人,的确是很容易伤人的吧?只可惜四少奶奶这么好的女子,怎会就喜欢了这样一个人呢? 召召继续道:“哼,他不仅仅是这回惹得娘亲生气,他还另娶了一个姨娘,回来也不肯见娘亲,总之,他就是个忘情负义的混蛋!”他说到这里有些激动,小拳头握得紧紧地:“要是我再长大些,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来出气,可惜我现在实在太小了。” 他生气了一阵子,又摇摇头:“罢了,不说这个。我只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娘亲?”孟青见他再次问这个话题,而且是以一个成年人的心智来问,他实在不知道怎样回答:“这,这等荒谬之事…….与四少奶奶声名有损。小少爷还是不要提了罢。” 召召有些不耐烦他的犹豫:“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什么好丢人的?”他说完可能想到这里到底是封建的古代,当下口气软了一些:“再说了,这里也没有别人,只有你我,我连自己没喝孟婆汤的事情都跟你说了,你还怕有什么事不敢告诉我的?” 孟青被他这样一激,似乎也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当下终于说了出来:“好,少爷既然这般说,那孟青也只能如实相告了,在下的确是……喜欢四少奶奶,但孟青自知道存有如此念头后,都一直藏在心里,未敢有半分唐突。”其实,他以前也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是否对陆小其有男女之情,这段时间陆小其不再需要他假扮周度,也将与他的事儿忘记之后,他于难受之中,才明白了自己对她的心意。 召召满意地点点头:“我就说嘛,平时看着你像是对她有些特殊的,果然是喜欢,这就好。你既喜欢她,她对你感觉也不错,而且现在周度那王八蛋又有负于她。那不如你去多接近她,让她也喜欢上你好了,你放心,这件事上我会全力帮助你的!”孟青简直有点不敢相信召召竟说出如此有违lun理道德的话:“小少爷,这种事你在这里说说便罢了,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四少奶奶何等身份,在下如何敢打这种主意?” 召召撇了撇嘴,嘟嚷了一句:“真是封建…….”尽管不满,但他还是不得不耐心说服孟青:“男女感情的事儿有什么对和错?所谓的道德lun理那都是人定的,不一定就是对的,你看前些朝代的好多公主还改嫁呢,人家不是比我娘亲有身份多了?还有,现在平民寡妇也是可以改嫁的,怎么我娘亲就不行?她现在是一个人,怎么就不能喜欢别人了,让别人追求了?要真按照你所说的她就要一辈子独守空房,没人疼没人爱的,那多凄惨不是?她才多大的年龄啊,一辈子守寡?你瞧着就忍心?”他还举了个例子来说明:“你看,当初娘亲和周度。也没有将这些无聊的礼教放在眼里啊。所以,就算现在这个社会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但我们可以暗地里让它发生啊,总之我们自己个知道这没有错就行了。” 孟青原本就存着喜欢的心思,此刻又被召召这么一说,一时刻心里头也有些乱,心里那些礼教也动摇了起来:“这…….就算你说得对,可四少奶奶她未必就会对我…….有什么心思。”召召不置可否:“那怕什么,你只要努力去追求了,最后要是还不成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可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你若是连谋都不谋,上天又怎么能成全你的事儿呢?” 两人又说了好一阵,召召最后一席话说道:“孟青啊孟青,你说你到底怕什么呢?你的性命是我娘亲救的,一直想报答她是吧?上次为了她挡马车连命都不怕没了不是?那你还怕什么世俗礼教?只要你喜欢,她自己个也能接受这种事,又能让她开心,你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再说了,你看看她现在为着那混账都变成了什么样子?你以前既然肯假扮他,如今怎么就不敢自己去亲近了?” 这番话说得孟青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咬了咬嘴唇:“好,小少爷说的是,只要她能开心好过些,我孟青又有什么可怕的?” 召召拍手笑道:“好,好,这样才叫男子汉!” 这日,周度朦朦胧胧中,不知怎地就来到了自己和陆小其曾一起居住的小院子。在那里,如同上次去过的一般。他又看见了那个情景,一个男人正将她抱在怀里,还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他当即怒火万丈,拔出刀来就对着那男子恶狠狠地砍去----好一对奸夫yin妇! 但一砍之下没砍中,那男子毫无惊怕之意,还回过头来冷笑道:“你凭什么着恼?你是陆小其什么人?你有资格管她么?你既给不了她名分,又不能陪在她身边,你还能给她什么?你这一去数年没音信,她就不能喜欢上别人?”这一番话如同当头棒喝,把周度问得连连倒退了几步,当下不由连声问自己:是了,自己能给她什么呢?如今她既另有了心上人,又能长相厮守,自己除了离去,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周度这么一想,就心灰意冷,扔下手中的刀转身就走。 这时,陆小其却追了上来,她拉住他的袖子,流着泪请求道:“周度,你不能走,你听我解释…….”可他不想听,也听不下去。从道义上来说她有了可相守的人,他应该祝福她,可从情感上来说,他还是恨她的,他不愿意再听她说话。 周度决然离去,待他刚一走出门口,场景就突然一换,眼前居然出现了一个灵堂,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入殓的人将陆小其冰冷的尸身放了进去。一时间,他震惊,难受。他大呼着追上前去,想要阻止那些人,可怎么也跑不过去,脚下就像被什么缠住了一般,眼看着陆小其被放进棺木,就要盖棺上钉,永世不得再见,他不由撕心裂肺般大声疾呼道:“静儿,静儿----” 在无比的痛楚之中,周度猛地坐起,可他睁开眼睛一看,那里有什么灵堂?自己分明就躺在自己的房里,刚才的情景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他抬手抹了抹额头,原来自己在梦中急出了一阵冷汗。不说梦中,就是此刻,他的心里也痛得厉害。而且,尽管这是梦,可现实中未必就不能发生,她一连几次似乎都十分悲伤气苦,可见她确然还是在乎自己的,如果……假如她真的有什么不测…….不,他不能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要去见她!他第一次这样下了决心。 他想要跟她说清楚李姜的事,这样她便不会那般难受了,假如,假如…….她心里还有自己,还愿意回到他的身边,那么他便不再去追究以前的事,至于那个男人…….他只当不曾存在就是! 说实话,当初看见那男人和她相拥的样子,他的确是无比的震怒伤痛过,也如同梦中一般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杀死!他那样喜欢她,这些年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沙场上冲锋陷阵拿命去博,也不过是想换取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的机会,这个光明正大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让自己更方便地见到她,终有一日能真正和她在一起。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刚从战场上死里逃生出来,她却有了别的男人,还在他们的宅子里幽会! 那种愤怒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原来他这些年的努力,却只换来这样一个结果!他这么久来的期盼,梦想,为之奋斗的目标,一瞬间都破碎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生存在世间还有何意义。但即便如此,他也终是下不去手,最终没有杀人,也没有伤人,他只是选择了悄然而退。 如果她喜欢,那就应该成全她。这才是真正喜欢她应该做的事情不是么? 所以,他用尽所有力气压住了那些冲动和不良情绪,带着一颗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心选择了离去。 但他不是圣人,没有人可以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的背叛熟视无睹,所以他难受,也带着对她的恨意,所以他不愿意见她,任由她误解李姜的事情。 可是,到如今他方明了,原来无论她做了怎样的事情,他还是无法不去想她,无法不去在乎,她每次伤心难过的样子,都让他心里很痛,揪着一般痛,如果他真的伤害了她,那么最痛的那个人一定是他自己而已。他对她,始终是狠不下心肠的。 如果之前还在犹豫和矛盾当中,那么刚才的梦境就让他彻底明了----他害怕失去她,也无法再伤害她,更无法任由她难过下去,只要能为她好,他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 第一百九十四章 李姜的心思 第一百九十四章李姜的心思 李姜送早餐到周度房里的时候。(手打小说)发现他正端坐桌前,凝目提笔地写信。如同往日那般,她并不会好奇地上去去看,只是温柔地道:“周郎,该用早点了。”周度“嗯”了一声,却没有动,直到写好了信,装进了信封,他才起身过来吃饭, 周度过来的时候,对李姜道:“是了,如今都安定下来了,你去买几个丫头下人过来,莫要事事都自己操劳。”李姜温柔一笑:“不碍事的,妾身都已经习惯了,屋里也没有别人,就你一个人的事,我张罗得过来的,再说了,若真是找了丫头婆子来,我还不放心她们伺候你呢。生脚生手的,哪里能知道你的习惯?” 周度却不听她的这一套,也不多说理由,只不容反驳地道:“总是要的。这几天就张罗吧。”李姜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不愿意看到自己辛苦,而且他决定了的事情,她也从来没有反对过,当下便不多说,只顺从地“嗯”了一声,柔美的脸上带着一种满足欢喜的神情。 周铎坐下来,手中那封信也不避讳李姜,就顺手放在一旁,信封上的字那样大,李姜自然也看到了,她的神情稍微一楞,刚才那满足喜欢的神情渐渐褪去,然后微微低头,轻声问道:“是给庄家四少夫人的么?”周度点头。 李姜沉默了一会,然后道:“如今你的身份不同了,若是着旁人去送,终究不大好,不如妾身待会儿替你送去?”周度没有什么胃口一般,慢慢地吃着,心里似乎在想着什么,:“也好。” 两人一起吃完早点后,李姜就拿着信出去了。 门口的士兵问她:“李姨娘,要备马车么?”她摇摇头:“不用了。”她虽说是姨娘。但惯了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出门也多是步行,大家也都习惯了她这样,所以她说不要也就算了。 庄家在靖州的的名气不小,李姜随便问一下也能问到庄家在什么地方,而且她也不想那么快过去,所以她只是慢慢儿步行了过去,心里一直想着怀里揣着的那封信,心情无比地复杂矛盾。 在一处僻静的拐角里,她停了下来,然后拿出那封信,在手里捏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将信的封口小心地拆开了,她打开信笺,看着上面的字,脸色更加复杂----果然,他到底还是想要见陆小其了。 李姜呆立了许久,最后还是把信纸放进去信封,然后在街边写信的摊子上讨了一点浆糊重新封好,又往庄家过去了。 尽管李姜一直都是慢慢儿地走。但最后还是无可避免地走到了庄家大门前,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突见陆小其正从里边出来,身边跟着两个丫头,不知道是要去办甚么事,总之走得很急。李姜下意识地立刻转身低头,装作路人的样子。陆小其原本就有些急,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她,很快就上了马车离去了。 李姜在后面站了一会儿,最后一咬牙,终于转身走了,待走到下一个街口的时候,她将那信拿出来,用力地撕成了碎片,然后一扬手,扔向了一旁的沟渠,看着那纷纷扬扬的纸屑落入沟中,水中。 这晚从半夜起就一直下雨,下个不停,一直下到第二日一早,守门的两个士兵正在感叹着天气的不好时,外头突然跑过来一匹马,然后马上一个湿漉漉的人“噗通”一声从马背上载了下来,伏在门口一动不动,象是昏迷过去了一般。 其中一个士兵眼尖,认出了那人身上的衣衫:“这,这不是周大人么?”另外一个士兵一听就吓了一跳:“什么,是周大人,他什么时候出去了?”两人赶紧地上前去把地上的周度扶起。但见他面色如纸,嘴唇发青,眼眸紧闭,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两人吓得一边冒着雨抬着周度往里面跑,一边大叫:“来人,快来人啊,周大人不好了,快去叫大夫!” 李姜得知消息后快速赶来了,她一边看着床上的周度,一边哗啦啦地流着眼泪,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愧疚。这一切都怪她,如果不是她撕了他约见陆小其的信,便没有这样一出了。 她以为他等不到陆小其就会回来的,没想到他竟在河边等了一夜,明明半夜就下了雨,他竟一直淋雨到现在才回来,一定是又引得旧疾发作了,才变成这副模样的,这副摸样…….真是好生吓人。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年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昏迷不醒的样子,而且身上还到处是血。当时她吓得不轻,还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幸好她最后大着胆子蹲下身子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才知道他并没有死。但其实那时候他离死也不远了,连大夫都说,他是因为造化好才挺了过来。 李姜正在垂泪,突然听到周度嘴里发出一句:“静儿……”尽管那声音很低,很模糊,但她听得很清楚,她也知道他在叫谁,当初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就曾经叫过很多次,后来当她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也将关于谁是静儿的事情全部如实告诉了她。 说实话,当初她对陆小其充满了羡慕,羡慕能有一个男人这样爱她,羡慕世间还有这样一份感情,可后来随着跟在周度身边的日子就了,渐渐地,她只要一想到这个让周度时刻挂在心上的人,就会有些不舒服,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不舒服,那个女子是周度的至爱,他们终归是要在一起的,她李姜只能默默地看着而已,所以她一早就做好了要面对那个叫陆小其的女子的准备。 后来,当她得知周度不知道为了甚么原因,竟然不愿意见陆小其,她心里竟然充满了欣喜,从来没有过的欣喜。那时候她才算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原来她一直都是嫉妒的么?她嫉妒周度和别的女子在一起,她想他身边只有自己一个,想要一辈子伺候他的饮食起居……原来,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一直都是嫉妒的。 所以,从未对周度有过任何违抗的她,从来让周度最为信任的她,撕了他写给陆小其的信。 可是,她这样做只仅仅为了私心么?不,不是的,她这样告诉自己----他再喜欢陆小其,她也是庄家的四少夫人,假如他们真想要成亲,那付出的代价必定会很大,世俗和舆论都不会放过他们,周度的前途也可能因此毁于一旦。如果不成亲,只是私下交往,那周度难道就这样一辈子不娶妻生子了么? 所以,她这样做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可是。为什么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呢?最开始听到他们故事的时候,她还觉得这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恋情呢,为什么到现在她就这样想了,只怕还是自私心载作祟吧…….李姜想到这里,猛地摇头,不,她不想再想下去了。 她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她只知道,如果他因此有个好歹,那她定无法原谅自己。 陆小其这边当然完全不知晓周度的事情,召召这几日病的不轻,她不得不将自己的事情放在一边,打起精神来照顾他。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以往身体好得很,她就从来没有担心过他会病,只担心他太过调皮捣蛋。可他不病则已,一病就惊人,这一次病得很是严重,原来红扑扑的小脸变得枯黄枯黄的,饭也不肯吃,只整日躺在那里奄奄的,靠着些补汤来维持着。而且最让人担心的是,这病居然没有大夫能瞧出来是怎么回事,换了几个大夫了,都说从脉象上来看很正常,实在找不到病理在哪里,也有的开了方子,但吃下去一点用都没有。 这会儿,召召正躺在床上,失去了往日的生气,没精打采地看着陆小其,嘴里小声道:“娘,我是不是快要死了?”陆小其忍住心头难过,道:“不许胡说,你才多大点?娘亲都还没有死,怎么能轮到你?” 召召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然后艰难地扭了一下身子:“娘,召召不想老躺着,闷死人了,我想出去玩儿。”陆小其握着他的小手,心痛地哄道:“召召乖,莫要调皮,等你病好后出去玩好不好?” 召召可怜巴巴地道:“召召就想让孟叔叔抱着出去院子里走走好么?”陆小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孟青来:“孟叔叔忙呢,等你好了再找他好不好?要不我抱你出去走一会儿?”召召却不依,闹将起来:“呜呜呜,召召就要死了,也不让召召出去玩么?我就要孟叔叔,就要他,他上次和我玩得很开心……” 陆小其被他哭得好生心酸,当下心里一软:“好,好,快莫哭了,我帮你去找孟叔叔可好?”召召见她答应了,这才不闹了,小脸上露出无比期盼的眼神:“娘,那你现在就去找他好不好?召召现在就想玩儿。” 看着陆小其走出去吩咐丫头们找孟青过来,召召躺在里面的床上,原本没精打采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小伎俩 第一百九十五章小伎俩 孟青过来的时候。(手打小说)召召似乎就精神多了,他对着孟青张开双手:“孟叔叔抱。”孟青背对着陆小其,对召召展开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这小家伙还真是的,说装病就真的装病,而且眼下这样子看起来也装得挺像的,脸上那位蜡黄蜡黄的颜色,是涂上去的么?也难为他能做得这样逼真。 不过说实话,尽管孟青是想接近陆小其,但对于召召这种方式还是有点不敢苟同,总觉得有点不够光明正大,不过召召执意如此,他也是没法子。而其眼下陆小其就在后面,所以他还得乖乖地配合召召,把小家伙给抱了起来,嘴里问道:“召召少爷,你想要去哪里玩儿?” 召召到了孟青怀里,还是一副虚弱的样子,其实孟青误会他了,他这模样儿可不是完全装的,不信谁几天不吃饭。只吃些补药的汤水试试?这世界上最好的补品就是米饭,谁不吃饭光吃补药都不行。他这回为了逼真,牺牲可不小呢。 召召嫩嫩的无力的童音道:“去花院子里走走罢。”临了他又冲陆小其软软撒娇道:“召召想要娘亲也去,一个人不好玩儿。”其实陆小其不放心他,他不说她也是要跟去的:“好呢,召召放心,娘亲也一起去。” 召召心里正在得意之际,陆小其却出去唤了温大妹一起同行,召召的小脸顿时就不高兴起来,好在本来就蜡黄蜡黄的,别人也看不出来。当然了,他不高兴归不高兴,可也没法子,温大妹是他的奶娘,陆小其要叫她去是无可厚非的,所以召召只能一边走一边想其他法子了。 到了花院子里,召召装模作样让孟青抱着走了一圈后,又提出了新的要求:“娘,孟叔叔,我想要学下棋,你们教我好不好?”陆小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召召突然有此想法,但他现在身体不好,只要不是离谱得不行的要求,她自然什么都依着他:“那好啊,我们这就回去教你。”召召却不同意:“不要嘛,屋里头好闷,就在这里教吧。”他指了指一旁小树上的雀儿:“我就喜欢听着它叫。屋里头听不到。”其实,他嫌那只雀儿吵得要死,只不过为了制造陆小其和孟青独处的机会,他也只好违心地这么说了。 陆小其见召召这样说,只好让温大妹去拿了棋子,拿过来后,她耐心地教了召召一阵子,召召却又没有心思学,最后把棋子往旁边一推,提议道:“还是你和孟叔叔下嘛,召召看着,可能就学得快些。” 于是陆小其和孟青两人就开始对奕,两人的棋艺不算高深,但正好旗鼓相当,把个召召在一旁看得有滋有味的,不过他心里没有忘记今日的首要任务,所以第二局刚开始是,他突然又闹了起来:“奶娘,奶娘,我要去嘘嘘。”这样一来温大妹就抱着他走了,孟青和陆小其两个人终于留在了花园子里独处。召召临走时还对孟青作了个别有深意的但貌似可爱无邪笑脸:“孟叔叔。要好好下哦,我还要来看的。” 召召被温大妹抱回来之后,他又不去嘘嘘了,反而要喝水,一会儿要水一会儿又要吃果子吃点心,名堂特别的多,温大妹也不疑有他,看见多日不思饮食的小少爷终于肯吃东西了,还高兴得很,不知不觉耽误了好半天也没忙乎完。 其实召召就是故意拖延时间,他想要给孟青和陆小其足够的独处空间。 召召正想着法子地让温大妹多忙乎一阵,这时外面的春儿过来了:“奶娘,奶奶在么?有人找她呢。”温大妹正要回答,召召已经抢先道:“是什么人找?要是无关紧要的,就回他娘亲没空好了。”春儿道:“回小少爷,是小少爷的舅老爷家的李姨娘,奴婢也不知道她有甚么事儿。” 召召一开始还有点不明白,但很快就知道了春儿说的是周度家里那个妾室李姜,他想不出她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当下眼珠子一转:“那好吧,你让她进来,我娘一会子就过来的了。” 过了一会儿,满脸忧色的李姜进得屋来,春儿一边看茶一边道:“李姨娘稍等,我家奶奶很快就会过来了。”春儿推下去之后,召召就上前口气不甚好地问道:“你来有事么?” 李姜自然也记得召召,她也没有心思去计较人家小孩子的态度,而且看召召才两日不见,脸色就变得这么差了。还问候了一句:“小少爷?你脸色怎的这样差,是病了么?”召召才不想和她套近乎,当下沉着圆圆地小脸道:“你莫要问我,我在问你呢,你有什么事?” 李姜不知道召召为啥这么情绪不好,只道:“妾身是有点事,不过得见了四少夫人才能说。”召召童声童气地冷笑了一声:“哼,不说就算了,实话跟你说,我娘亲很讨厌你,她是不会见你的,你不跟我说就赶紧地回去算了。” 李姜想起上次陆小其走时的愤怒模样,觉得召召说得大概是真的,当下她略一犹豫,就道:“其实是这样的,你舅老爷病了,如今正昏迷不醒,所以妾身想请你母亲亲去看看,她既不肯见我,那小少爷便帮我传一传这话可好?”她说着又象哄一般小孩子那样哄了一句:“到时候我给你买好多好吃的点心吃,好么?” 召召不置可否地扭过去头去:“谁要你的点心了!”他说着就挥挥手:“你赶紧地走罢,我会告诉娘亲的,不过她肯定是不会去的。你也不用等了。”李姜哪里肯走,毕竟召召一个几岁小孩儿的话她当然也不能当真,所以她耐心给召召解释道:“小少爷,此事非同小可,妾身是一定要等到四少夫人的了。” 召召一听她不肯走,立刻就小嘴一扁,扯起喉咙大哭了起来:“哇哇哇哇哇哇,你们快把这个人赶走,我讨厌她,呜呜呜,我讨厌她!”他这么一哭闹。吓得温大妹急忙对李姜请求道:“李姨娘,我家小少爷这几日都病着呢,今儿才好了点,你还是莫要惹他,快些儿走吧,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奴婢会帮你传给我家***了。” 李姜见这架势,也不知如何是好,当下只好站起身来先退去了:“如此,多谢奶娘了,你可一定要跟她说啊。”召召见她还不唧唧歪歪地,干脆在地上打起滚来了,李姜无法,最后只好匆匆告辞了。 李姜一走,召召又跟温大妹闹上了:“呜呜呜,奶娘不要跟娘亲说好不好,他们不是好人,你要说我以后都不吃饭啦!”温大妹只道暂时答应了他:“好好好,我不说,不说成么?快别哭啦。”召召却不依:“不行,不行,奶娘要发誓不说,要不然召召还是不吃饭!” 温大妹也很无奈,别人找***事情她怎敢不说呢?可小少爷的威胁的确也很严重,他可不比一般小孩儿,真要惹恼了他,那甚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所以最后她权衡再三,还是觉得小少爷的身体比较重要,便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好,我发誓,绝不把李姨娘说的事儿告诉奶奶,这样成了吧?” 召召这才破涕为笑:“嗯,奶娘真好,你可不准反悔哦,要不然我当真不吃饭的。”温大妹叹了口气,无奈道:“哎。你呀,可是真胡闹,奶娘这里也陪着你胡闹,不知道奶奶知道后会怎样责罚我呢。”召召拍着胸口道:“你放心,她要怪你,你就说是我逼着你这么做的,她必定不会骂你的。再说了,你不说,她那里会知道?” 召召知道温大妹胆子有点小,见她还是一副愁眉苦脸担心的样子,就转移了话题:“是哦,奶娘,我们来了这样久,娘亲他们一定等得急了,我们快看下棋去,要不然她和孟叔叔可能要回来了。” 两人到了花院子里,陆小其果然有些担心,她停下手里的棋子对温大妹道:“怎么去了这样久?再不过来我都打算过来看看了。”温大妹有点心虚地低下头:“哦,没什么的,其实是…….小少爷今儿身子许是好了些,回去之后就想吃点心和果子,我就帮他弄了一些,所以忙乎了一阵才过来。” 陆小其听了很高兴:“啊,真的么?召召,你想吃东西么?”召召心想,我想吃东西很久了,这不为了你的幸福,我都一直忍着的嘛?当然他嘴里也不敢这样说,只做出十分可爱的笑容:“是呢,有孟叔叔陪着玩儿,召召是好些了,我以后都要和孟叔叔玩,好不好?” 陆小其半是打趣半是惊讶地道:“哎呦,孟青,你看你可真有本事,让我们家召召这么喜欢你了,就是我这个做娘的,也入不了他的法眼,我守了他这两天,还不如你来一会儿呢。”孟青有些尴尬:“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为甚么,其实在下也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陆小其怕他脸皮薄,忙又笑道:“啊,其实小孩子嘛,是这样的了,谁也不知道他甚么时候突然会喜欢谁了。总之召召喜欢你,你这几日就夺过来陪他玩玩,柜上的事情多交给下面的人去做。” 孟青点头:“好的,奶奶。”他心道,小孩子,什么小孩子,这个小少爷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呢。 第一百九十六章 遭劫 第一百九十六章遭劫 因着召召今儿的精神好了些。(手打小说)所以陆小其从花园子里回来的时候,心情本来是不错的,但她一回来就看见游氏在哪里一边垂泪一边等她,不由得心底里一沉,只因她知道,游氏是个受了委屈也总是自个暗地里哭的人,如果是一般的事儿,怎么会跑过来在她面前来哭呢? 果然,游氏一看到她,就悲悲切切地道:“小其,你姥爷他……他去了。”陆小其一听是这事,觉得还好,不算严重,当下就安慰道:“啊,姥爷去了么?那……娘,你也别太伤心了,姥爷他那么大年纪了,如今去了也是寿终正寝,你自己个身子不好,老这么伤心着…….”其实也难怪得她能这么冷静地安慰游氏,实在是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她姥爷。她姥爷家是乡下人,又本份,怕人说攀高枝,所以不常来陆家做客,就是她舅舅,她总共也才见过一回,所以乍一听姥爷死了,她是没有太大的感觉的。 游氏不同陆小其,她对从小养大自己的父亲自然感情很深,她伤心了好久,才勉强忍住眼泪:“小其,我要回去奔丧,你要是能抽得出空来,就跟我去一遭吧,你姥爷他,他……就没见过你呢。”陆小其稍微犹豫了一下:“好,我跟娘一块去。”她本来是没有想过要去的,不过游氏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不好拒绝,说起来自己是亲外孙女,不去也是不好。再说了她自己个这段时间心情也不好,出去走走也好,柜上的事情如今都上了轨道,不用她操太多心思。 谁知道旁边的召召一听,也吵着要去:“娘,外婆,我也要去。我也要去!”陆小其自然不同意:“你还病着呢,干什么去?不准去。”召召就哭着去闹游氏了,他趴在游氏怀里哭得好不伤心:“外婆,我要去,我要去,你们都去了,召召不要一个人在这里,呜呜呜……” 游氏心软,加上本来心情就悲伤,被召召这一哭,眼泪又忍不住哗啦哗啦地直掉,她抬头望着陆小其:“小其,你,你看……”陆小其当然不同意:“娘,你别听他的。这怎么成呢?乡下地方又没有甚么好大夫,召召这回病得不轻呢。”她说着又一把拉过召召:“召召乖,别闹你外婆了,娘亲什么都依你,就这件事不行。” 召召见陆小其这么严肃坚决,估计是闹不过去了,只好闭嘴做委屈状。眼珠子却在那里一转一转的,想主意。 第二天一早,陆小其和游氏正要出发的时候,孟青赶过来了,他的理由很充分:“我正好要去陈县去采购一批药材,就跟奶奶一起去,大家路上也有个照应。”陈县离浮江很近,所以孟青这样说,陆小其也没有觉得很意外,而且主要是她根本就没没有想到过孟青会想要刻意接近她,当下便十分欢喜地道:“那敢情好,一路上也多个人照应。这样吧,你采购好药材,也等着我们一起回来如何?”孟青自然是满口答应:“我也正有此意。” 一旁的游氏瞧见了孟青,不由有点疑惑:“小其,这人,好生熟悉,好像是当年的……”她是想起了周度,但周度的事情总归是不光彩,所以她说到这里就没有往下说了,陆小其自然明白她的话,就答道:“不是呢,他是我药材行的孟青,孟掌柜,你昨儿来的时候,他也在场呢。” 温大妹也不知道周度长大后是什么样子,只是觉得孟青象,不过陆小其这么说,她当然也是信的:“哦。原来如此,昨儿没瞧仔细。” 大门处,原本愁眉苦脸被温大妹抱着的召召见了这情景,小嘴一下子咧开了笑了----孟青并不傻嘛,还能想到这种好主意。当然了,其实他以前也不傻,傻人能这么年轻就当上大掌柜?确切的来说,他以前应该说是是太矜持,不开窍,不过如今似乎有点点开窍啦,这可真是好事。 陆小其又千叮呤万嘱咐,要温大妹和春儿几个好生照看着召召,让她们有什么事就去找三少爷,嘱咐完这些后,一行人终于去了。 说来也不凑巧,陆小其的马车刚去,一干人等正要回府,外面又来了李姜,她来得很是匆忙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充满了焦虑,她是认得温大妹的,一见就上前问道:“请问你家四少夫人在么?我昨儿的话有没有告诉她?” 温大妹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要说啥,召召却大模大样地回答:“说了啊。她懒得去,你也不用去找她了。”李姜一听,有些黯然,但她似乎并不甘心就此罢休,一咬嘴唇道:“我,我无论如何要亲自去见她。”召召翻了个白眼:“不用去啦,我姥爷过世了,她昨儿就跟我外婆去吊丧了,你去了也见不着她。” 李姜一听这话,简直不敢相信,她望着温大妹颤声道:“是。是真的么?”温大妹点头:“哎,是啊。”李姜一时说不出的沮丧,昨儿就走了么?看来追也是追不上了。这可怎么好呢,周度那里还是昏迷不醒的,情况十分不容乐观,而且嘴里总是叫着陆小其的名字。大夫也说过了,最好让他最看重的人去陪着,试着唤醒他,说不得便能醒过来,所以李姜才不顾一切三番两次来请陆小其,可眼下陆小其居然奔丧去了,一时半刻也回不来,这可如何是好? 李姜想到这里,不由黯然泪下,用袖子一掩面,转身慢慢儿走了。温大妹在后面看的好不忍心,一连叹了好几口气,就是召召也有些不理解,周度不是不理娘亲,变心负了她么?怎么他一病,这个李姨娘就巴巴地来找娘亲?找不到还这副伤心的样子,真是奇了怪了。 再说陆小其一行前去,一路上都还算顺利,只不过路过快到浮江边界的一处大山脚下时,陆小其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里的山势太过凶险,树木太过幽深,而且一路过来都没有什么村落的样子,荒山野岭的,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当然了,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免得说了让大家发慌。而且她也没有什么根据,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也未定。 这一段路面也很是不平,一行几辆马车高低颠簸起伏着往前行驶,天气又比较热,马匹显得很是吃力。速度也随着慢了下来,好不容易走过了一半路程,马儿们也累得不行了,嘴边呼哧呼哧直冒泡沫,正好旁边有条小溪,马儿们都想往那里跑,车夫们怎么也控制不住,只好停住了下车来卸了马鞍和绳子,让马儿们去喝水了。 就在几匹马咕咚咕咚饥渴地喝着溪水的时候,后面突然一阵人嘶马叫,一队人马旋风般卷了过来,陆小其一听得这架势,心里边不由一阵打鼓。 显然很不幸陆小其的预感成了真,那队人马过来后,呼啦啦一下就把他们给围住了,这些人一共大约四五十号人,都是精壮的汉子,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的,身上衣衫也有些破烂,但从款式上看得出还比较统一,大多数人都穿的同一种款式。 孟青和一干柜上的伙计一见,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手里能操家伙的都操上了家伙。 那班人也不等孟青他们说话,就大声喊话道:“都给我乖乖站好听着,老子们就是打劫,想要命的就别轻举妄动,谁乱动就立刻杀了谁!” 孟青他们自然不敢乱动,对方人多马壮,又凶神恶煞的,他们这方明显不是对手,而且孟青到底还是有些历练的,所以他这时一抱拳,沉声道:“各位好汉既是求财,我们便悉数相送就是,但求别伤了人。” 为首的一个匪首不耐烦地喝道:“废话就不要说了,有什么吃的赶紧给我拿出来!”这帮土匪强盗先不要银子,要吃的,倒是挺特别的,周度并不敢怠慢,立刻让人把大家伙所有的干粮啊馒头啊大饼啊什么的都给拿了出来,然后双手奉上:“这位好汉,我们所有的吃的都在这里了。” 土匪们似乎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一般,一见东西,立刻都两眼发光,那个为首的自己也咽了一下口水,抓了一个大馒头,然后吩咐底下的兄弟:“兄弟们,先分来吃了吧。”吃的一路分下去,拿到手的人都狼吞虎咽地猛啃着,活脱脱几天几夜没吃饭的样子,让陆小其他们于惊惶中又大跌眼镜----这般土匪看上去实力不弱啊,怎会混成如此模样? 食物很快就被土匪们一扫而光,这些人吃完了,才一抹嘴巴,喝的声音也更有力气了:“你们听着,快把随身值钱的,身上的银票,统统都给我拿出来!” 陆小其他们当然没有天真到以为土匪得了吃的就能罢休,如今敌众我寡,只要对方不伤人,他们也是不想做无谓的挣扎,当下由陆小其带头,把身上的钱银都拿了出去,送给了土匪。 那土匪头子满意地提了提沉沉的钱袋子:“好,还算你们识相,老子们今天就放你们一马吧。”大家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匪首却用手一指陆小其和小铜冬青:“不过,这三个年轻娘们得给我留下!”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但愿同死 第一百九十七章但愿同死 匪首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惊怒愤慨。(手打小说)两丫头先不说,陆小其可是庄家的四少奶奶,当家奶奶,还是柜上的主家,要留谁也不能留她!但是,就目前这个明显敌众我寡打是肯定打不过的状况下,惊怒也罢,愤慨也罢,又能如何呢? 众人未敢出声,但一向忠心为主且向来胆大的小铜忍不住开骂道:“呸,哪里来的混账东西王八蛋,还敢留下我们?发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那匪首见小铜粉面生嗔,柳眉倒竖的生气样子,却并不着恼,反哈哈大笑:“好,好,这三人中你模样儿虽不算是最好的,但这个性我喜欢,老子待会第一个就跟你洞房,要是伺候得爷舒爽了,说不得就留给老子一个人做压寨夫人。也不用去伺候其他兄弟了。”他这般赤luo裸地粗鄙语言,令小铜一股怒气直冲上头,她们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污言秽语地直接侮辱过?当下她怒极,便口不择言地骂道:“下流,下流无耻的东西!莫是姑奶奶挖了你祖坟,杀了你老爹,世间怎么会有你这般猪狗不如的东西……” 小铜越骂越难听,虽是骂得痛快,一旁陆小其却不得一拉她:“小铜,不许出声!”小铜怒气上头本来什么都顾不了了,但自家奶奶不准她说,她便只能狠狠瞪了土匪们一眼,终是闭了嘴。 不是陆小其怕事,只是跟这般土匪说这些有甚么用?小铜再骂下去无外乎两种结果,要么就是激起他们更多的yin欲,要么就是惹得他们生气随时身首异处。 游氏不似小铜那样大胆,她在陆小其身边吓得面色苍白,六神无主地抓住女儿的手:“小其,都是为娘的害了你,不应该叫你…….”陆小其打住了她的话:“都什么时候了,不要说这些话。”游氏也觉得自己不能在这时候添乱,当下便住了口,只是万分惊惶地看着那般土匪。 那边孟青双眉倒竖,牙关紧咬,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上去狠狠一拳打爆那家伙的头,可惜此时冲动不但无济于事还可能惹来更大的祸事。他也毕竟不同小铜那年少性直的丫头,所以他只能强忍着开口道:“这位好汉,你若是要钱要粮,只管开口,我们事后一定如数送来,但我家夫人有要事在事,实在不能久留,在下愿替奶奶留下作人质,还望好汉高抬贵手。” 那匪首对男子可没甚么好心情,一听就不耐烦地吼道:“少废话,老子才没空闲等你送钱粮来!兄弟们不知多久没尝过女人了,急猴上火的很!今儿这三个娘们是留也得留下,不留也得留下!” 孟青见没有商量余地,心下一发狠,握着刀柄的手就跟着一紧,眼看就要拔刀出来,一直在后面没有正式站出来的陆小其终于提高声音道:“孟青,退下!”她将孟青的动作看得十分清楚,所以才在关键时刻出声的,如今这架势,若是打将起来。必是讨不了好的,所以在还有最后一丝希望的情况下,她并不愿看到惨剧发生。 孟青闻言终是退下了,但他却有意识地退到了陆小其身边。那匪首以为他们怕了,不由哈哈大笑:“好,好得很,你看这小娘们自个都愿意跟我们兄弟玩乐了,其他人还唧唧歪歪些甚么?”陆小其耳听着他那粗鄙不堪的话语,心里别提多恶心了,但她目前也只能先忍下来,尽量平静沉着地对那匪首说:“这位好汉,其实你留下我们几人,只是祸事一桩而已,难道好汉愿意因一时之欢而丢了性命么?” 那匪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哦?小娘子,你口气可不小,我倒想听你说说看,留下你我们怎么就会丢了性命?”陆小其道:“敢问好汉,可听说过靖州的总兵大人周度和靖州庄家?”那匪首道:“哈哈,庄家自是听过,靖州有名的富商嘛,至于周度,哼,旁人许还不知道他,但老子对他熟悉得很!说,莫非你和他有甚么关系?” 他这么喝问的时候,旁边许多土匪们脸上也露出怒气来,不知道他们听了这两家来头为什么会是这样反应? 陆小其虽然觉察到有些异常,但如今也容不得她多想,当下便接着道:“好汉既然知道这两家的名头。那小女子便不妨实言相告,我姓周名静,乃是靖州总兵大人周度的妹妹,又是靖州庄家的表亲,你若将我等三人留下,岂非就惹上了这两家不好惹的对头?到时候他们一起发难,财大势大,重兵在握,只怕好汉这几十号人是抵不得甚么事的吧?” 那匪首听罢,不但丝毫不惊怕,还仰天狂笑了几声:“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今日竟教周度那恶人的妹子撞在我的手里!好,好得很!他害得老子和兄弟们荣华富贵全泡汤,如丧家犬一般东走西窜不得安生,老子便将他妹子日日奸污**,奸完再杀,杀完烹肉,也算解了一口鸟气!”他恶狠狠地说罢,就猛地挥手一指陆小其:“兄弟们,给我抓起来!” 土匪们一听头儿发令,立刻上前直奔陆小其。陆小其也不知道这人到底跟周度有甚么仇怨。竟然说出这样狠毒的话来,自己本是想拿周度吓吓他的,不想却遇上这倒霉事儿,当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旁边的孟青反应快,说时迟那时快,就一把抱起陆小其翻上了一匹还没来得及上马鞍的马,然后两腿一夹:“驾----”一声,就朝外面跑去。后面的土匪一见,立即一蜂窝追了上来,把后面的庄家一干人等都抛下不管了,看来他们对陆小其是一定要得到才肯罢手了! 孟青一路打马狂奔。后面土匪们穷追不舍,四处追堵,逼得孟青最后只能沿着一条小道跑了过去,谁知道那小道却越走越上,似是往山上去了,这于他们实在大为不利,但如今也无其他路可走,孟青只能咬牙催马,死命向前,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条小道不是很好走,加上马上又无马鞍,孟青一只手紧紧抱住陆小其,一手紧握缰绳,双腿死死地夹着马肚,不敢有一丝松懈。而陆小其在前面也不忍看这环生的险象,干脆闭上了眼眸什么也不去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孟青突然猛地收住了马缰绳,那马疾奔之下猛一停,便长嘶了一声前腿立起,陆小其和孟青立刻被抛下了马背,后面追来的土匪们也纷纷勒马,一个个哈哈大笑:“跑,看你们还能跑到哪里去?” 陆小其站起一看,原来前面竟是一道陡峭笔直的万丈悬崖,原本炎热的天气,此时却有一股股冷风从崖下吹来,吹得人寒嗖嗖的,也吹得陆小其心里一阵发凉----前有悬崖,后有追兵,看来她和孟青已经无路可去了。 眼看着土匪们狞笑着逼将过来,两人一步步后退,终于退到了崖边。陆小其扭头望着下面深不见底的崖低,不由叹息了一声,嘴里低声道:“孟青,我要下去了。”孟青也知道眼下断无生机,便毫不犹豫地道:“好,我陪你下去。”陆小其摇头:“你或还有一线生机。何苦跟我下去呢。” 孟青正要说什么,土匪们已经逼近上来,那匪首似乎也看出他们想跳崖,一边逼近过来一边对孟青喊道:“喂,你把这小娘们拖住,莫要让她跳崖了,到时候老子自然饶你一条性命!”孟青冷冷一笑,无比鄙夷:“哼,你道我是那等贪生怕生之人么?” 他说话间,土匪们又逼近了一些,有的还摔出了绳索想要套住他们,免得他们跳了下去,孟青一一挡开,为防陆小其落入他们手中备受**,当下便再不犹豫,一咬牙,便伸手紧紧抱住陆小其翻身跳了下去。 冷风呼呼地从身边吹过,两人的身体急速下坠,陆小其闭上眼睛,一心等死。孟青却一直凝视着她的脸。此刻他第一次作为自己,而不是假扮周度,得以如此近距离的和她在一起,将她这样紧紧地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的香气,能够和她一起去死…….他只觉得死了也是值得的,能和她死在一起,是他孟青几世修来的福分? 其实他从来就没有奢望过她会像喜欢周度那样喜欢自己,尽管他喜欢陆小其,尽管他也忍不住答应了小少爷的怂恿,但他心里其实是不敢这样想的。如今,这奢望虽然达不成,但自己能够为她去死,并且和她死在一起,他孟青已经十分十分的满足了。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初见陆小其时,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她贵气大方,肌肤白皙,他不小心跌倒在了她脚下,她却丝毫不嫌,还对他温柔关切的笑,对他那边温和轻柔的说话……他这短暂的一生,也许只因为有了她,才算真正活得有意义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绝境 第一百九十八章绝境 当陆小其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手打小说)身上脸上手上是火辣辣的,周围的光线是阴暗的,空气里弥漫着一阵阴寒之气,而她身下,是一个软软的带着一些温暖的东西。 难道没有死成么?她望了望头上茂密得遮住了光线的树叶,努力想要撑起身子,可惜刚用了一点力,手关节就剧烈地痛了起来,痛得她猛地抽了一口气,她想手腕处大概是已经折断了吧。 就在这时,她身下的东西动了一动,孟青焦急而不确定的声音从她身下发出:“奶奶,是四少奶奶么?”陆小其闻言大喜:“孟青!太好了,我们都没有死!”在这样的鬼地方能有个活着的同伴真是好。 孟青似乎想要坐起来,可他稍微用力一动,身下就发出“噼噼啪啪”一阵断裂的声音,然后两个人“轰”一声往下坠去,下意识中,孟青紧紧地抱住了陆小其,不过好在两人坠落的高度并不大,所以当两人一起“噗通”落在地上时。并没有造成更多的伤害。 两人在地上坐起身来,环顾上下左右,这才发现他们两个之前躺着的地方是一层厚厚的茂密的藤条,也亏得它长得那样强壮才得以将从高空坠下的他们接住了,要不然就那样直接摔在地上,别说是两个血肉之躯,就是钢铁也肯定是变形的不成样子的了。 其实不止是藤条,这里所有的树木都长得十分茂盛,但正因为太过茂盛了,光线就透不了多少进来,导致地上十分阴冷潮湿,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当然,这个恶劣的环境也就算了,最糟糕的是,这时候他们分辨不出东南西北,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好。 孟青四处观察了一会儿,就往前面一指道:“四少奶奶,眼下实在分不出方向,我们便先沿着这边走过去看看吧?” 陆小其也知道没有其他法子,唯有点头同意。两人站起来的时候,陆小其就发觉自己的脚似乎也扭到了,怎么也站不稳,孟青原本也是站得不太稳的,但他见她这个样子,就在她前面弯下腰来:“我来背你。”陆小其很想推辞,但她努力了几次也没法迈开步子,当下只得趴上了孟青的背:“如此。便辛苦你了。” 孟青背着她一路高一脚第一脚地走去,那不大稳当的架势很让陆小其担心:“孟青,你没事吧?”孟青答道:“没事,你放心好了,我撑得住的。” 孟青就这样一路背着陆小其,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可他们却一点希望都没有看到,周围仍然是阴暗的树丛,潮冷的空气。而且最糟糕的是天色似乎越来越暗,崖底原本便不多的光线慢慢收去,两人不得不停下来了。 孟青将陆小其放好后,在周围扒拉了一些干枯的树叶树枝,然后从怀里拿出打火石,划了好久终于让火燃烧了起来,望着这闪动着暗红色火焰的温暖的火堆,陆小其心里踏实了不少,过了这一晚,也许明儿便能找到出去的路了。 周度燃好火堆后,又走到陆小其面前蹲下:“奶奶,你脚上给我看看。”陆小其用手帮助着伸出肿得像个大馒头的脚:“哎,恐怕是折了。”孟青仔细观察之后。就试着用手摆弄了几下,最后猛地动作了一下,痛得陆小其不轻,但随着这动作,她脚腕处传出“咔嗒”一声,骨折的地方似乎接好了,她也舒服了好多,她有些意外地道:“想不到你也会接骨?” 孟青一边撕下身上的衣衫给她包扎,一边回道:“我既在药材行做事,接骨这点寻常活儿自然是会的,只可惜眼下天黑了,要不然兴许还能找到几味伤药呢。” 接完骨后,孟青又拿了些树枝在地上垫了一层,然后铺上自己的外套,抬头对陆小其道:“我守着火,奶奶先睡吧。”陆小其心里过意不去:“你先睡吧,我来守火,你背了我这么久,累得很了,不睡怎么成?”孟青却坚持:“我是不怕的,药材行最忙的时候,我曾经三日三夜没有合过眼呢。但奶奶就不同了,您的身体可受不住熬夜,再说眼下也没有吃的,你还是睡着养养精神,明儿脚上或许就能好些了,我们也就能走得快些。” 陆小其原本也有些想睡,见孟青又这样坚持,便不再推辞。爬上他铺好的树枝上面就睡了起来。 却说游氏这边,由于土匪们都一窝蜂跑去追赶陆小其和周度了,所以他们这一行人全部侥幸得以逃脱,并跑到浮江县衙报了案。听说是荆州庄家的四少夫人出事,县衙的人倒是很积极,但就县衙的那点人,哪里有能力去讨伐一群彪悍的土匪?所以就更别说抓人救人了,他们所谓的积极也就是积极地往上面递折子罢了,可这折子递上去到底什么时候能下来增援,就不是他们能够估计得到的了。 就在县衙努力找人的时候,派回庄家送信的人也到了,三少爷得知此事后,第一件事就去找了周度。周度现在是总兵大人,要想调动士兵就必须得到他的批令,再说等下面的折子层层上来不知得耽误多少工夫,还不如直接去找周度的好。 三少爷到周度府上的时候,是李姜接待的他,她得知他前来的意图后,不由眉头深锁地摇了摇头:“哎,没想到四少夫人竟出了这种事,要是往日我们家大人自然是会鼎力相助的,可他如今……自己个还昏迷不醒呢,又如何帮得了你们?” 三少爷不曾想到周度这边昏迷着。他心急如焚:“这可如何是好?”他在地上跺了跺脚:“不行,不管他是昏迷也好什么也好,我都要见一见他。” 李姜无奈之下只好带他去看了周度,三少爷看见周度果然是迷昏不醒,他心里又急又恨,竟一把上前抓住他的前襟猛地摇晃起来:“周度啊周度,你快给我醒来,小其那里遭遇了不测,你如何还能再昏迷下去?” 李姜见状急忙阻止道:“庄家三少爷,你快住手,莫要这样摇晃他。他根本就听不见啊!”三少爷哪里听得进去李姜的话,仍是不放手:“周度,小其,陆小其出事了,你知道么?她正等着你带兵去救,你快点给我醒来! 只可惜三少爷摇了好一阵周度也是完全没有反应,他不得不沮丧的放了手,双手无力地撑在床的边沿,低低道:“周度,你给我醒来,你快点醒来,好么?” 李姜在一旁看见他这样子,心里也是不好受,正想安慰他几句的时候,床上的周度突然微微睁开了眼睛,嘴里干涩沙哑低低地道:“你们刚才说什么,陆小其出事了?” 周度醒来,三少爷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不表,那李姜一见之下,更是泪如泉涌,她扑上去紧紧握住周度的手:“周郎,你终于醒来了!”她这几日一直都担心周度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此时的惊喜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她一边惊喜一边骂自己笨,虽然请不到陆小其,但她为何不早试试编造个关于陆小其出事的谎言来刺激他苏醒呢?这次要不是庄家爱三少爷刚才那么激动,只怕周度是真醒不过来了。 陆小其这边,她此刻正躺在一堆火堆边,虚弱得不行。孟青已经背着她走了两日的路了,可还是没有走出崖底的这些树林,这两日中他们虽然有火烤,但是没有水没有食物,也找不到任何可食用的野果野菜泉水,两日两夜不吃不喝,两人的嘴唇都干裂了,肚子里空空的,饥饿和口渴让两人一阵阵发晕。 陆小其趴在火堆旁的树枝上,有气没力地说:“孟青。也许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孟青也是饿得不行,但他到底是男子,体力比陆小其要好些,当下就安慰道:“奶奶千万莫要这么想,也许明天就能走出去了。”陆小其自嘲地笑了笑:“明天?那时候也许我已经饿死了罢。” 孟庆无法反驳她的话,他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以往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替她做些什么,可如今她真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看着陆小其在火堆旁昏昏沉沉地睡去,想着目前的困境,他不由得狠狠地往地下砸了一拳,这一拳砸下去就砸破了皮,手上火辣辣的痛,鲜血流了出来。他看着那流血的手,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主意。 他走过去在陆小其前面蹲下,然后从怀里拿起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腕处猛地一刀割了下去,等鲜血涌出来的时候,他就将伤口快速放在了陆小其嘴里。半睡梦半昏迷中的陆小其并没分辨出这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她饿,她渴,此刻嘴里突然涌入一股液体,她便什么也顾不上,贪婪地用力吸允了起来。 看着陆小其咕咚咕咚地喝着自己的鲜血,孟青欣慰地笑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那陆小其便死不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心上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心上人 陆小其也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了多少天。(手打小说)她依稀记得后来出现了很多人的声音,有游氏的,三少爷的,而且还有周度的。但是她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 她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的那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她觉得脸上痒痒的,像是有毛毛虫在爬,耳边还有一个赌气一般的童音在嘀嘀咕咕:“叫你还不醒,叫你还不醒…….”随着这声音的节奏,那毛毛虫一上一下地爬着。 那毛毛虫爬啊爬啊,痒得人实在受不了,陆小其终于忍不住抬起手“啪”地一下打过去,然后四周就突然分外安静起来,稍后,又爆发出一个无比激动的孩童尖叫声:“娘亲动了,她动了!都快来看啊。”陆小其听出是召召的声音,他可真呱噪,她想多睡儿都不行,当下就有些着恼地睁开眼睛:“喂,你这小家伙鬼叫什么?吵死人啦。” 召召看见她睁开眼睛,也不理会她在责骂自己。就扔下自己刚才用来拨弄她脸的狗尾巴草,猛地扑上去抱住她,把头埋在她怀里,又高兴又委屈,撒娇一般叫道:“娘亲坏娘亲坏,你可吓死我了…….” 随着召召激动的喊叫声,四周围立刻围上来一群人,游氏,小铜,温大妹,冬青……她们一个个都欢喜激动得不行,“小其”“奶奶”的叫成一团。 陆小其被这群人围着激动了半晌后,才想起自己被土匪追赶掉崖的事情:“我是怎么回来的?那些土匪呢?”游氏拿手帕抹着欢喜的泪水:“是周度救了你,他现在可是总兵大人呢,真是想不到,原来他就是当年在我们家的那个周度。还有那帮土匪,原来是叛军刘兆南手下一队没被歼灭掉的残兵,他们打战的时候吃得周度的苦头大了,所以那日一听得你自认周度的……亲戚,他们才铁了心要抓你的,幸好……那些土匪倒好对付,只是找你们花了些时日,不过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两个都已经昏迷了,要是再迟些时日,只怕……” 游氏说到周度,陆小其不由一阵黯然难过。他都有自己的心上人了,又对自己那样冷漠无情,原来竟还会去救自己么?哎,算了,不去想他,倒是孟青,不知道他怎样了,所以她当下便道:“孟青呢?他怎样了?”游氏听她问起孟青,满脸的不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旁边的小铜黯然摇头,替游氏回答道:“他呀,好歹捡回一条命来,不过情况不大好。”召召在一旁苦着小脸补充道:“他的腿大概是废掉了,不知道还医不医的好。”孟青那样了,最感概的人大概就是召召了,他是多么希望孟青能代替周度带给陆小其幸福啊,可惜他现在都那样了,大概是不能够了吧? 陆小其想不到孟青这样严重,她记得自己当时不能走路,还是孟青背着走的呢。他的腿怎么会废掉了?当然,后来发生了什么情况她也不是很清楚。她急忙支撑起来:“他在哪里?我要去看看他。”小铜忙按住了她的肩头:“奶奶莫要乱动,你身上有好几处骨折呢,我去叫个软轿子来送你过去,他就在东院的客房里呢。” 陆小其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痛楚,所以她也就老老实实地等着软轿子。一路上,小铜感概道:“奶奶,这个孟青啊,还真是忠心为主,你知道么,他那腿坏成那样,就是因为他的腿骨明明已经折了,还强行背着你走了好长的路。还有,那时候你们没有吃的东西,你昏迷的后面那几天,都是靠着他割了手腕喂你喝他的血才撑下来的,哎,找到你们的时候,他的样子比你惨多了,而且你们还……”小铜说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妥,就没有往下说了。事实上是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两个是紧紧抱着的,而且两个都昏迷了,所以分了好半天才分开来,气得周度的脸色当场就有些发绿。不过也好,就要气气他,他自己不是负心在先么?还有什么资格吃醋?别以为他救了奶奶一回就能抵消了这个事儿。 陆小其没有注意小铜后面说的那事儿,只是震惊于孟青为自己做的那些事。难怪得当时他背自己的时候,她感觉到他也走得十分艰难,原来他的腿骨已经折了…….还有他拿自己的鲜血喂她的事情,她也有些印象,当时迷迷糊糊的,嘴里的确经常喝着一股有些腥味的液体,没想到那竟是孟青的血。 过了一会儿,陆小其终于让人抬到了东院孟青住的地方。她远远地就看见了孟青,他正坐在一个木制的轮椅上面,双腿打着厚厚的夹板,身后一个丫头在慢慢地推着他,而他的眼神望着那些花草走廊,似乎有些游离,有些没有焦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小其的轿子在孟青面前停下,她看着他,感概的叫了一声:“孟青,你还好么?”孟青看见是她,很是喜欢,温柔而欣慰地笑道:“奶奶醒了么?我很好。”他的腿虽然希望不大了,可能就要一辈子这样坐在轮椅上了,但是他并不难过,只因为他已经做了自己最想做最值得做的事情。保护了自己最想保护的人,为着她,莫说瘸了,就是死了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两人此番真是患难过来的了,陆小其看着他,向着他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儿,眼睛里就忍不住有些湿意:“你的腿……”孟青低头看看了自己的双腿,并不在意地道:“哦,大概是好不了了吧,不过也没事,这不还活着么?奶奶莫要替我难过。” 陆小其不忍心再说这件事。她心里暗想无论怎样都要想方设法医好他的腿,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子,若是一辈子残废了,那真是件残忍的事情。而且,他这样都是因为自己。她这样想着就有些说不出话来:“哎……这次若不是你,我是没法活过来的。”孟青听她这样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奶奶不要这样说,这些都是应该的。孟青的命本就是奶奶救的,没有你哪有我的今日?” 陆小其见孟青这样子,心里头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怜惜之情,她越发温柔地和他说着话,孟青则一直微笑着,也轻言细语地说话,两人这样说了好半天,小铜催促要喝药了,陆小其才肯离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陆小其每日都去看孟青,陪着他说很久的话,而他每次见到她,总是眼神亮亮的,心情也格外的好。 陆小其原本是想找最好的大夫帮他治腿,可结果得到的消息都很让人失望,大夫们的回答基本上一致----只怕回天无力了。因着这件事的愧疚,陆小其又开始张罗起孟青的亲事来,她请了无数媒人,许下优厚诱人的聘礼酬金,结果对象倒是找到了好几个,可她兴致勃勃让孟青自己过目的时候,他却突然不高兴了,还冷冷的拒绝了,十分不领情的样子。 这日,陆小其喝药的时候,就和小铜感叹道:“哎,你说孟青,他莫是自己个腿瘸了,便自惭形秽起来了,所以那么好的姑娘他都不肯要?”小铜欲言又罢:“奶奶。奴婢瞧你还是莫要再操这份心了,他既不喜欢,便由着他就是。” 陆小其道:“这怎么成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为着我才弄成这个样子的,我若是不管他,那他只怕找不到好姑娘来成亲了。”趁周围没有别人,小铜终是忍不住说了:“哎,奶奶,您是不知道,他心里头喜欢的是……哎,就只有奶奶你呀,你还为他说什么亲呢?” 陆小其听得手中的药碗晃了一晃,抬起头来惊讶地问道:“你说什么?怎么会呢?”小铜说都说了,干脆全盘倒了出来:“奶奶是不知道,过去的一年当中,你一直昏昏沉沉的,见着孟青就以为是周先生,见不着他你就饭也吃不下,睡也不睡,那样下去真是……奴婢当时怕得很,就让他来假扮周先生,他也同意了。后来你们便时常在小院子里见面…….你也知道,你以为他是周先生,自然对他与别个不同,也亲近的很,他也就渐渐将你放在了心上。后来周先生没死居然回来了,你突然清醒了,就把这事儿忘记了,那时候我才看出来,孟青他是怎样喜欢你的,他很是为此失魂落魄了一阵呢,哎。” 小铜叹息道:“就是这些日子,奶奶每次去看他的时候,他对你的样子……奶奶莫是一点都看不明白么?” 陆小其倒是没注意过孟青这段时间对自己什么样子,她只以为他对自己有些不同是因为两人是一起患难了的。她万万想不到自己不清醒的那一年里还有这么一出。不过,小铜是不可能会骗她的。难怪孟青为了她什么都肯做,冒着生命危险带着她逃跑,和她一起跳崖,喂她喝自己的血……自己这个时候居然还给他找新娘,也难怪得他要不高兴了。 第二百章 探望 第二百章探望 这日,庄家大门口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手打小说)男的高高的个子,一身青布长衫,打扮得很普通,并不象经常来往的那些有钱人,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这疤并没有让人觉得狰狞难看,只是让他原本冷漠的脸看起来更加冷酷,让门房有些不敢正视。 他身边那位女子就温婉可亲多了,而且门房也是认得的,她虽然只来过一次,但她那柔美纤弱,分外我见犹怜的模样,教人见过第一次就很难再忘记。这女子见门房对她礼貌地微笑,也对他还了一笑:“请问四少夫人在么?”门房被她这一笑弄得心情极好:“哦,在呢,要我去通传一声么?”女子道:“不必了,我自进去就是。” 这一男一女进去了好一会,门房的眼光还放在他们的背影上,他心里叹道:哎,这位小娘子可真是柔弱,柔弱得让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疼。她身边那个男人却那么让人害怕,定是个不好相与的,不知道这位小娘子跟着他是否会吃苦?不过,哎,算了,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这一男一女自然就是周度和李姜了。 他们一直朝陆小其的院子里走过去,进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冬青,李姜认得冬青,就上前问道:“冬青,你家四少奶奶在屋里么?”冬青自然也认得李姜:“回李姨娘,我家奶奶去东院孟掌柜那边了,两位先请坐,奴婢这就请她过来。”她说着又多打量了周度两眼,这个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怎么跟孟青长得这般象?说不得是他的兄长?不过也不对,要真是他兄长,那肯定要去先看孟青才对,怎的奶奶在孟青那里他们会不知道呢?再说了,孟掌柜伤了这么久,从来也没有亲戚来过,怕是凑巧长得像吧? 李姜当然是想让冬青去通报的,但周度却道:“不必了,你直接将我们带过去吧。”他的声音虽不大,但有种让人不得不听从的气势,原本带客人直接过去那边是有点不合规矩的。但冬青一时下意识地无法拒绝,竟答应了:“是,两位请跟奴婢过来。”她带着两人走了好一会心里才打起了鼓:哎,自己怎的这样糊涂,将客人带过去东院那边?万一奶奶要和孟掌柜说什么不方便人打扰呢?哎,也不知道奶奶会不会怪自己没规矩?可眼下带都带了,突然又说不能带去,那就更是失礼了,所以无论如何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带路了。 冬青将周度和李姜带到东院的时候,陆小其正推着孟青的轮椅在院子里慢慢地走着。其实她自己个脚上的扭伤也才好了七八分而已看,但她却坚持要自己推他在院子里走一圈。他为了她变成如此模样,她除了尽尽这点心意,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呢? 冬青正要上前禀报,周度却阻止了她:“你先退下吧。”冬青心想这样也不大合规矩,但她看了看周度冷楞的脸,最后还是选择了乖乖听他的话退去。 冬青走了之后,周度也不上前,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陆小其。她今儿穿着一套白底蓝花的衣裙,头上只简单挽了个发髻,很干净素洁的样子,脸上清瘦了不少。想来这次的伤势有够她受的了,如果不是他中间回省了一次,其实他早就想来看看她的。但是,也许不来更好吧。看着她那般温柔地笑着,时不时温柔地低下头跟孟青说话,他们这样……大概并不需要别人来打扰的吧? 自那日救她的时候,看到她和孟青紧紧抱在一起分也不分开后,周度就已经着人查过了,他那日见过的男子背影,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个孟青的,据暗探回报,在他回来前的过去一年多里,孟青和陆小其在原本属于她和周度的小院子里频频相会,举止亲昵。 她当初不肯出来见他一面,让他从天黑等到天明,淋了一夜的雨,也是因为眼前这个孟青吧?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若不是他实在担心陆小其的伤势,实在忍不住想要过来看一看,他原本是不会来的。 果然,如今来了,还真不如不来。他站在那里看着陆小其对孟青细心照料的样子,心里不知是何滋味。终于,当陆小其再次低下头亲昵地和孟青说着什么事,周度再也无法看下去了,他墓地转身,然后大步离去。李姜紧走几步跟在他身后,打量着他有点发黑的脸色,一句话也没敢说。看周度那样子。心里头一定难过的很了,哎,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难过?他来看陆小其,她只能乖乖地跟着,帮他做个掩人耳目的陪衬。 陆小其和孟青说完话后,抬起头时候正好往院门口随便扫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只不过只看到一眼就出去了----周度,那分明就是周度的身影! 但她随即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载这里见到周度?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吧,哎,无论他对自己怎样绝情,她却总是没法子忘了他。 待陆小其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冬青跑过来有些小心地跟她坦白自己的错事儿:“奶奶,刚才那个李姨娘……是奴婢带过去的。”陆小其听得很茫然:“谁?什么李姨娘?”冬青有些惊讶:“就是小少爷他舅老爷周大人家的那位李姨娘啊。”陆小其“哦”了一声,心里揣测无数:“她在哪里?”冬青瞪大了眼睛:“我刚才将她带过去东院见你去了呀,难道奶奶没见着么?”陆小其也很郁闷:“没啊,她没说甚么事?” 冬青摇头:“没说,奴婢也没好问。”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和她同来的还有一位男子,脸上有道疤,长得……是了,跟孟掌柜有些象。我还以为那是他家亲戚呢。”陆小其一听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自己刚才没有看花眼,他确实来过。 可是他为甚么来呢?还和李姜一起来,难道只是想表示一下客气串串门?而且既然来了,为什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呢?真是让人猜不透。 陆小其正揣摩这件事的时候,因为勤于练功好久不见的陆正元来了。他一进门就挥汗如雨地叫道:“三姐姐,有谅的茶么?快点来一杯,热死我了。”陆小其一边给他倒茶,一边嗔怪地道:“你呀,怎么大汗淋淋的?走路也不会慢慢走么?要走得这么急?” 陆正元一扬脖子“咕咚咕咚”喝完了茶水,这才有空儿回道:“什么?走路?我可是跑过来的。从紫阳寺一直跑到这里一刻也不停,行了行了,你就别说我了,人家这是来看一趟你并顺便练功,两样都不误,不是很好么?” 陆小其见他都这么说了,当下也不再说他,只开玩笑道:“哦,那三姐姐要受宠若惊呀,难得你这么刻苦练功还跑过来看我。”陆正元呵呵笑道:“其实也不是光来看你,我还有事找你呢。”他说着一张笑脸又变得老大不满意起来:“我说三姐姐啊,你可不可以别给我张罗亲事了?我最近都让我娘给烦死了,整日价的跟我说谁家谁家姑娘好,要帮我定下来,真是受不了!” 陆小其笑道:“你也不小了,是该说门亲事了。”陆正元不敢苟同:“我才十六!哥哥当初也没有这么早成亲呢,我可不想早早就变成了老气横秋的老小子!”陆小其道:“这有什么,说好亲事先订下来,以后再成亲不是一样好?”陆正元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我的新娘一定要自己看中了才行,可我现在还没有空儿想这件事呢,师父那里有管得严得很,再怎么说也得等我学满今年吧?” 陆小其见他说到他师父,就顺口问了句:“是了,枯木大师回来了没有?”陆正元摇头:“没呢,都说他是行刺刘兆南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着难得地叹了口气:“还有我那没有见过面的大师兄明月,也死了呢,听说他武功了得,我还想着日后跟他比划比划,如今也没机会了。” 陆小其好生吃惊:“什么,明月死了?”她一直为没见着明月的事情有点纳闷,但是从来不曾想过他死了,自己又和周度没好好说过两句话,所以这件事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陆正元点头:“是啊,死了快一年了,打战时在一次突围中死的。” 死了快一年了?陆小其好生惊讶。周度的遗书还是他派人送过来的。结果周度没死,他自己却死了?难道当初送信的人是送错了么,原本应该送的是明月的遗书?不对,明月的遗书也不可能送给自己。也许……总之她是想不明白,明月为什么要把周度的遗书送给自己,而且周度这一年来也没有书信给她,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百零一章 李姜的身世 第二百零一章李姜的身世 这日一大清早,孟青就醒了。(手打小说)醒得特别的早。 他并没有叫小厮进来帮忙,只自己用双臂将身子吃力地撑上了轮椅----他想要锻炼臂力很久了,他明白自己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将来也不能老让人这么伺候着,迟早要学会自理的。当然了,陆小其大概愿意请人伺候他一辈子,可是他并不愿意过那种不符合自己身份的日子。 他用手滑动着轮椅,打开门出去了----为了方便他的轮椅来回,他所在的房间门槛都已经被特殊处理过,变得只比地板高了那么一点点,且打磨得光滑了,稍用力一些便能推过去。 他正要学着自己取水洗脸,外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两个丫头轻松说笑的声音,她们进到外面的一间房里开始收拾打扫,由于时候尚早,外面就她们两人,所以两人说话的时候便十分随意,孟青听见其中一个吩咐另一个道:“抹得干净些,莫要象平日那样马虎了,四少奶奶每日都要过来看孟掌柜的,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说不得就要挨罚。” 另外那个应道:“哎,四少奶奶也真是的,她要打理那么多事情,怎么还有空天天过来?以往我们在这里多轻松呀,她一来,弄得个个都紧张得很。”她埋怨完又有些好奇兴奋地问道:“是了,燕儿姐,我听他们说,四少奶奶似乎很喜欢孟掌柜呢,日日来看他,又对他那么亲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叫燕儿的立时小声喝道:“作死呀?别胡说八道,这等有损***清誉的胡话,传出去可不得了!” 刚才说的那个丫头似乎撇了撇嘴:“怕什么呀?大家都在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燕儿严肃地道:“那也不行,别人爱说说她的去,你就当听不到,不要去接她们的话,也不要四处乱传,知道么?”刚才那丫头有点委屈地“哦”了一声:“知道了,我不说就是。” 孟青将这番对话听在了耳里,不由心里一惊。他之前只顾着享受陆小其对他的好,却不曾想这事已经引起了旁人的非议,虽然只是些丫头嚼舌头,但如此下去只怕…….哎,若是以往,他还曾想过自己也许能不顾身份和她在一起,让她不再为负心的周度伤心。可如今自己这个样子,还能做些什么呢?所以自从回来之后,他便再没有这般奢望过了。 既然注定已无丁点可能,他又怎能累了她的清誉呢?哎,怪只怪自己糊涂,她来,他便由着她来,甚至盼望期待着她来,殊不知这样竟会坏了她的名声,他一向自诩聪明细心,却连这件事都没有想到。 孟青一个人在那里想了很多很多,直到后来小厮过来,孟青就对他道:“我今儿闷了,要出去看看,你推着我出去走走吧,现在就去。”小厮惊讶地道:“这么早就出去?”孟青“嗯”了一声,又道:“以后我每天都要这么早出去。”小厮有点狐疑地应了:“好的,孟掌柜。” 她要来,他当然不好闭门不见,如果他每日都早早的出去了,晚晚的才回来。那么她便没有多少机会见到自己了吧?到时候那些流言蜚语自然也会慢慢地消散了。 这么一大早出去的,大多数都是买菜的丫头婆子们,街市也只有菜市场在开,孟青没有什么去处,就让小厮将他带到了城内的一条小河边随处走走。 小河四周种满了树,什么树都有,郁郁葱葱的。小河的水流很平静,水有些浅,却十分清澈而安宁的样子,似乎它和这个繁华的城市没有什么关联,来到这里就如同来到了清新的山林间一般。 小厮推着孟青一路沿着河岸走着,前方慢慢就传出一阵悠扬的透着淡淡忧伤的琴声,那琴声丝丝缕缕进入孟青的耳朵,让人无法不去听。是谁这么大清早就在这里弹琴呢?而且这样忧伤的琴声,让人听了心里忍不住有些难过。 孟青的轮椅慢慢往前,琴声也越来越近,最后,他终于看见河边的一处小亭子里,一个纤弱柔美的身影,很熟悉----原来是周度府里的李姜,李姨娘。 李姜大概也觉察到了孟青的到来,她停下抚琴的手,对着孟青微微一福:“孟先生。”她当然是认得他的,上次她和周度去看陆小其的时候,他的样子让她过目难忘,因为他跟周度生长得实在太像了。当然,孟青也是认得李姜的,自打他知道陆小其的心上人是周度之后,他也曾抱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态去有意无意地远远地看过他好几次。而他身边的李姨娘,自然也是见过的。 所以孟青也客气地点头:“哦,原来是李姨娘。”他很意外在这里见到李姜,也很意外她如何会弹出这样忧伤的曲子。她虽然只是个妾室,但却是周度唯一的妾室,周度为了她连陆小其都放弃了,那想必对她很好了,为什么她还会一大早的跑道这里这样伤感呢? 李姜继而又对孟青歉意地一笑:“孟先生好有雅兴,一大早就过来散步,妾身这不入流的琴声,想是扰了先生的雅兴了吧?”周度微微一笑:“怎会呢,只是李姨娘的琴声太过忧伤了,不像是姨娘这样的人应该弹奏的。” 李姜脸上仍然在笑,那笑意里面却多了许多伤感和无奈:“是么?”望着那张和周度及其相似的脸,还有那周度很少有的温和笑容,她心中突然升起了了一种倾诉的**:“如此,先生可有闲听妾身说一段故事?”孟青虽然没想到并不算相熟的李姜居然要给他说故事,但他左右也是无事,反正出来就是为了消磨时间避开陆小其的,当下他便应道:“好,姨娘若愿讲,孟某自当洗耳恭听。” 李姜开腔之前却支开了身边的丫头:“你们先到别处去走走罢。”孟青见状便知道这故事定有些不方便之处,所以他也支开了跟随自己的小厮。 当亭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李姜这才缓缓开口道:“南方有一小县,郊区有一家道殷实之家,这家的大小姐生得很是出众,琴棋书画也略通一些,四方相求者便众多,家中最后将她许给邻县一户大户人家的公子为妻,原本这桩婚事看起来十分风光满意,只可惜…….”李姜说到这里,幽幽叹息:“直到新婚之夜,方知道这家小姐原来乃是古书中有提及过但人世间罕见的…….石女,所以她…….自然也不能为夫家添丁添口。延续香火。那大户人家原本为求这门亲事花了巨额聘金,结果却娶得这样一位石女,当下不由勃然大怒,以为这小姐家里是为了骗取聘礼所以才欺瞒他们的,于是大婚次日,小姐便被一纸休书休了回去,夫家还派人同往,意欲拿回聘金。” 李姜说道这里,不由语声伤怀:“哎,出了这等事情,实在是颜面尽无,那小姐一路回去都以泪洗面,不知道如何见家人,见世人,当下半路就找了个借口撇开众人,意欲找一处河水自尽。”她说道这里不知怎地又笑了一笑:“不想自尽未成,倒先碰到一个躺在血泊中生命垂危的人,小姐自己虽然了无生念,但心底良善,所以还是上前去救了那人,并就近找了一户乡亲家住下了,用自己身上的首饰当了银子给这人治伤,但此人的伤势十分严重,生死难料,她生怕旁人不能悉心照料,所以便想等这人醒转之后再去自尽。” “如此,大概过了一二十日,那人竟奇迹般地好了,而他知道了这位小姐的境况后,为了断了她的死念,也为了报答她的相救之恩,便纳了她为名义上的妾,这样便可使她一生有靠。小姐这才不再想死,并男装女扮跟随他到了军营,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救的此人乃是朝廷南征军队中的副将大人,周度。” 李姜说完这些。遂望着孟青自怜一笑:“想必孟先生也知道了,这故事中的小姐,自然就是妾身。” 孟青听完这些,既惊讶于李姜竟对自己如此坦言相告,又不由感概她的身世:“哎,原来如此,李姨娘也是命苦之人。” 他从李姜的身世中回味过来后,就忍不住有些惊讶起来:“是了,如此说来,周大人对我家……”他说到这里便嘎然打住,因为他不清楚李姜是否知道周度和陆小其的关系。李姜当然明白他说什么,当下借口道:“是,周郎他从未有负心过,他当初纳我为妾时便已对我坦言,他心中另有所爱,无人可替,所以即便是虚假名分,他也不能让我做夫人,当然,我也并未存有那样的奢望。” 李姜说完,又道:“只可惜他一心想着四少夫人,不想回来后却…….他之所以未将此事告知庄家四少夫人,并几次对她刻意冷漠,就是因为你的缘故啊。” 第二百零二章 水落终石出 第二百零二章水落终石出 孟青闻听此言,不由好生意外:“我?”李姜点头:“自然是你了。(手打小说)开始我还有些不明白。后来便隐隐知道了,原来周郎对四少夫人那样冷漠,连见也不肯见上一面,就是因为他知道四少夫人早已经对孟先生心有所属了。” 孟青苦笑道:“李姨娘错了,在下何德何能,能得四少奶奶垂爱?”这回轮到李姜意外了:“怎么可能?”她想了想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一福了然的样子歉意地道:“是了,此事事关庄家四少***名节,自然不便说明,妾身刚才的语言实在冒昧了。” 孟青摇头,诚恳地道:“非是不能说,实在是确无此事。李姨娘方才将身世坦诚相告,孟某又怎会欺瞒于你?且不论在下对四少***心思如何,但四少奶奶待我的确只是宾主关系而已。”李姜见他说得真诚,不象是刻意隐瞒的样子,心下更加狐疑:“可…….若真是这样,周郎怎会弄错呢?我记得那日军队回城前两天,他快马加鞭只身提前赶来靖州,为的就是想要快些见四少夫人一面,可不曾想第二日他却又返了回来,而且看上去心情极为不好。妾身询问他也不肯多说,只让我不要再提四少夫人。如今想来,那时他定是发现了什么罢?后来他又派人打探你和四少夫人的关系……难道,他竟弄错了,四少夫人心有所属的其实另有其人?” 孟青一听李姜这话,心里对这件事的始末顿时明白了**分。看来真是大错特错了。那时候陆小其还犯着糊涂呢,感情周度见到的是自己假扮作他和陆小其在一起时的样子……是了,他还记得,那几日陆小其对他格外眷恋,有一次小铜不在,她又不由自主地对他格外的亲昵,而他心中有她,自然是无法拒绝的,所以……提前赶来的周度定是看见了他与陆小其亲昵的样子,所以才被气走了吧? 只不过此事有关四少***清誉,所以他也不方便跟李姜说明,感慨了一声,就跳过了这个话题,:“哎,果然是因缘差错啊…….是了,李姨娘与在下初次相交,便将自己的身世如此坦诚相告,在下实在是愧领了。”李姜长长叹息道:“孟先生莫要如此说,妾身之所以会将此事告诉你,一则自然是信得过你,二则……其实周郎曾想将此事告之四少奶奶知道,只是妾身…….”她说到这里。不由自卑自怜的凉凉一笑:“妾身自不量力,此身虽残缺不全,但与周郎长期朝夕相对之下,却也不知不觉对他生出些情愫来……哎,所以妾身便一时私心起,此事便…….总之,妾身辜负了周郎的信任,故而一直愧疚在心,所以此番说出来,也算是妾身的一番补过吧,至于你是否转告你家四少夫人,那取决于你的决定了。” 孟青这才明白,李姜对他直言这件事,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深意。那么,他要说么?今日和李姜的一番话,使他对陆小其和周度两人的误会全都明白了,只要他肯去说,那两人定就会和好吧?可是,他真的要说么?李姜有私心,难道他就没有?他自然也有的,可是如同李姜一般。他倘若藏私,终究是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的吧? 孟青想到这里,不由对李姜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两个人同样都是残缺之人,又同样心中念着那个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人……哎,孟青想到这里,便感慨道:“如此,便多谢李姨娘了。你我二人际遇实在相似,今日得见,也算是一种缘分了。是了,不知李姨娘是否常来这里? 李姜道:“妾身也是初来几日,只不过……日后只怕会常来吧,这里的景致同我家乡及其相似。而且,往日妾身还可以伺候周郎,如今府里已新添了好些丫头婆子,一个个都手脚麻利得很,妾身便也无事可做了,只好来这里打发时日。”她说到后来,真正是无奈失落之极。她喜欢上了周度,可是她因为天生的残缺既不能象一个真正的姨娘那样伺候他,又因为身份的问题不能像一个贴身丫头那样照顾他的衣食了,所以到如今她虽清闲,却觉得自己如同废人一般毫无价值了。 孟青见她这般失落,也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孟青近日也无聊得紧,如此,孟某便日日来听李姨娘的琴,不知姨娘可否赐听?”李姜对他有着莫名好感,听他这么说,当下自然一口答应了:“先生若不嫌妾身的琴声污了耳朵。那便是妾身的荣幸。”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孟青每日清早都来小河边听琴,而李姜也日日都如时赶来抚琴。就这样,两人一个抚琴一个听琴,抚琴过后也时常会小聊半日,话语间也是十分投缘,犹如相见恨晚的知音一般,李姜脸上的愁容和眉间忧伤,也在不知不觉间慢慢的散去了。 转眼又过得几日,这日孟青听完琴后,却郑重道:“李姨娘,孟青今日是前来与姨娘道别的,日后只怕便不能相见了。”李姜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失落:“啊,为何?”孟青道:“我藏私如此之久,也该将一些该说的话对周大人和四少奶奶说清楚了。到时候……”他抬起头望着远远地河水那头飞起的水鸟:“孟青一届废人,也不能时常烦扰四少奶奶,自当去自己该去的归处。” 李姜听他这般说来,心中一阵苍凉:“哎,孟先生此言虽是说自己,妾身听来却也如同说我一般。不过孟先生终究比我好,还有归处,我却是无处可去了。”孟青见她如此模样。有些不忍:“其实孟青也无处可去,家乡早已经被洪水淹没,亲人也不知散落何处。但天涯之大何处不是家?所以我便随意找了一处可安顿余生的乡村去处,然后准备在那里闲云野鹤般孤独终老,如此而已。” 李姜听他这样说来,心中不知怎地就突然一动,想要张口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孟青与她别过后,她在原地愣愣站了许久,最后又突然惊醒过来一般,快步朝孟青的方向追了上去。 孟青已走出好长一段路。突听见后面李姜气喘吁吁的声音:“孟先生,孟先生,等等…….”孟青停下,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李姜:“李姨娘?可是有事么?”李姜喘着气站在那里,望着他问了一句他想不到的话:“孟先生,你,你只是腿坏了而已,为何不打算娶一门亲事呢?” 孟青不知她为何提起此事,但还是坦诚相告:“实不相瞒,孟青实已不能人事,又如何能娶亲,白白耽误了人家好姑娘呢?”他的腿坏了人人都知道,可其实他已经不能人事这件事,就连陆小其也不知道。若是别人,他这番话实在说不出口,但对方是李姜,他便觉得没有甚么不自然,当下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 李姜见他这样说,为他感慨的同时,心中又升起一股强烈的愿望,她近前几步,眼中闪着亮亮的光,神情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既如此,你我二人何不,何不……结伴而行?那样李姜可以为孟先生洗洗衣裳做做饭,而孟先生也可以与李姜说说话解解闷,只是……只是不知先生会否嫌弃妾身?“ 孟青对她的话虽然感到很惊讶,但他却比任何人都明了她此刻的想法,是的,留在周度身边固然是个衣食无忧的姨娘,可那种自己沦为废人一般甚么也做不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无能为力的滋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更何况,这段时日来来两人相处得也十分欢悦,虽非男女之情,但若是终生作伴。互相照顾,确是不错的选择。 孟青想到这里,便微笑着点头:“只要李姨娘不嫌弃,孟青自然愿意。而且孟青尚有些微薄储蓄,供你我二人一辈子的清茶淡饭是足够了。” 李姜见他答应了,那紧张的情绪才放松下来,柔美的脸上笑得那样富有光采:“如此,妾身便与先生相随了。”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因为从此,她便有了自己的人生伴侣了,尽管目前还谈不上男女之情,但他们相知相怜,命运相近,能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她觉得也是一种幸福。 孟青肯定地点点头:“好,那就不离不弃,一生相随。”他说的这句便是对李姜的承诺,李姜不知怎的,刚才还那样大胆,如今却有些脸红起来。 孟青见她那柔美羞涩的摸样,心底里也是柔软得很,当下柔声道:“走吧,一起去见周大人。”李姜“啊”了一声,有些扭捏:“见他……孟先生是要替妾身说这件事么?”她倒是不怕周度不放人,只是觉得孟青自己去说,有点像求亲的意味,让她心里更加娇羞起来。 孟青笑道:“这件事自然是要说的,你一个女儿家也不好开口是不?再说了,另外一件事也是时候对他说清楚了。” 第二百零四章 冤孽 第二百零四章冤孽 屋内,周度正端坐案前看着书。(手打小说)这时,李姜进来了,她望着周度那静静看书的摸样,那熟悉的侧面,心里头很是复杂,当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虽然要和孟青走是自己愿意的事情,可是一看到周度,这个自己默默喜欢了这么久的男人,她心中的涟漪始终无法避免。 她站在那里好半晌也无法开口,最后还是周度自己说话了:“嗯,有事么?”李姜这才敛了敛情绪,上前轻声道:“周郎,孟青在外面求见。”周度皱了皱眉头:“哪个孟青?”他之所以这样问,不是不熟悉孟青这个名字,只是想不到此人居然还会来找自己,所以当下觉得许是旁的同名同姓的人吧? 不想李姜却答道:“是庄家四少夫人那边的孟青。”周度的眉头皱得更深,沉默了几秒钟才道:“好,让他进来。”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说不见,因为他的确不想面对孟青这个人,但他到底还是关心着陆小其的一切,孟青既然是她所爱的人。他来,只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李姜走出去,亲自将孟青的轮椅推了进来,然后对两人一福,便盈盈退出去了。尽管如此,她推着孟青时那细心的摸样,还是让周度觉察到了,只不过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所以没有多想。 孟青对周度一抱拳,算是见礼:“见过周大人。”周度却只冷漠地“嗯”了一声,拿正正眼儿也不瞧对方一下。不是他仗着自己官儿大瞧不起孟青,实在他是没有心情和自己的情敌客套,他这样的性子,平日里的正常应酬都冷漠得很,何况是孟青? 尽管两人事前见过许多回,但正式相对还是第一次,孟青也没有计较周度的冷漠,他知道对方肯定对自己没有好感,当下也不拐弯抹角,便开口直言道:“周大人,孟青此次前来,是想告诉大人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下与四少奶奶并无儿女私情,一切都只是误会而已。” 周度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冷笑了一下,眸子里闪过一丝鄙夷:“是么?”在他看来,孟青和陆小其的关系那就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实。可孟青居然跑来跟他否认?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种行为他很是不屑。难道她喜欢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连承认的胆子都没有的人么? 孟青并不在乎周度鄙夷的目光,只继续接下去道:“是,周大人确实是误会了。当日我之所以会在外宅中与四少奶奶频频见面,那不过是因为当时她闻得周大人阵亡的消息,所以便一天比一天犯糊涂,后错将在下认为周先生,后来见她的情况已发到不好,她的丫头小铜就找到了在下……” 听孟青娓娓道完,周度不由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原来,自己竟错怪她了。当初他在一次突围中受了重伤,被狂奔的战马带到了很远的地方,后来为李姜所救,又修养了一个多月才复原,所以军营里的人当时都已经他已阵亡,只是他没想到明月竟将他的遗书送给了陆小其,因为他回去的时候,明月也已阵亡。 所以这件事其实是不能怪周度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深深的自责,和心痛。陆小其一心一意只有他,为了他神智都糊涂了。最后好不容易苏醒过来,自己却用那样的态度对她,并一而再的刺激她…….该死啊,真是该死。他只要一想到她那难过的摸样,她哭泣的声音,她微微发颤的肩膀……心里就揪着一般一阵发疼。 不,不行,他要立刻见她,立刻! 他猛地站起身来,差点连茶几都给碰翻了。孟青见这样冷漠冷静惯了的人也有这般失控的时候,心里头不由得一阵欣慰----周大人对四少奶奶果然是真心实意的,这样的话,自己走了也能安心了,因为有更好的人能给她幸福。 周度急匆匆出去之后,李姜进来了,她有些忐忑地说:“怎样,都说了么?”孟青点头:“关于四少***事情都说了。”李姜犹豫了一下:“那,我们的……事呢?”孟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他见李姜有些失望,就解释道:“我是不忍心再耽误他去见四少奶奶,再说,就刚才那情形我说了他也未必有心思听。至于我们的事情,其实想必已经不是问题,不能当面说,便留封书信吧。” 李姜莞尔一笑:“是呢,留封书信也行的。” 周度骑在马上,连便装也没有换,就直奔庄家去了,他不是个鲁莽的人,但他此刻确实什么都顾不得了。再说了他又不是常去庄家。偶尔去一次又如何呢?如今这样特殊的情况,他是不想再那么谨慎小心了。 可是他来到庄家门前的时候,却得知陆小其到自个娘家去了,他想也不想,立刻就打马过去了。 他到陆家门下下马,张口就直接问门房:“陆小其在哪?”那门房有些吃惊,又有着着恼,他们家的三小姐可是庄家的四少夫人啊,靖州城里有几个不知道她名头的?谁人会这般无礼的直呼其名?可门房郁闷归郁闷,在看清了周度的官服后,又不由得把那团无名火忍了下去,冷冷道:“我家三小姐在游姨奶奶那里。” 周度冷冷地瞅着他:“带我进去。”门房当然不乐意了:“这位大人,在下只是个…….”周度眉头一皱,冷冷看着他,那样冷冽的气势让他心中一片发凉,不知怎地突然害怕得很,所以他最后的话就改成了:“是,小人这就带大人进去。” 陆小其正在游氏那里说着话,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然后传来门房的有些发颤的声音:“三,三小姐,有,有人找你…….”陆小其有些意外:“什么人找?”门房有点结巴了:“这……不。不认识……”陆小其忍不住笑着摇头,心道这门房也够粗心大意的:“好吧,那你让他在客厅里稍等,我这就过去。” 门房又结结巴巴道:“他,他已经来了,就,就在小人身边……”陆小其心道找得这么急,莫是有甚么急事?当下站起身来,正要出去看看是谁,不想某人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他一把推开唧唧歪歪挡着路的门房。大步踏了进去,沉声道:“静儿,是我。” 陆小其一看眼前此人竟然是周度,惊讶得手里的茶杯“砰”一声掉在了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他怎么会到找到这里来的?而且,而且还穿着官服,这样明目张胆地就跑了过来?他难道不知道庄家的人都还记得他当年逃走的原因么? 不仅陆小其惊讶,旁边的游氏也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周度上次救陆小其的时候她是见过的,也知道他就是自己家当年的下人周度,所以此时见他突然闯进房里,也是觉得他太过唐突冒昧了,但她是个胆儿小,一临场就没有主见的人,所以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只是站在那里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度的眼里只有陆小其一人,若是旁人在场他估计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游氏到底是陆小其的生母,所以他对游氏点了点头表示打招呼后,才望住了陆小其:“跟我走。” 他的眼神那样坚定,语气那样不容拒绝,陆小其几乎就忍不住要答应一句“好”了,但她到底不是寻常女子,尽管在他强大的气场下,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把头一偏:“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有事以后再说吧。”老实说,她并不是不想见他,但她无法忘记他以前是怎么对待自己的,所以这时一口气在心头,自然不能他说让跟他走就跟他走了,那样的话她也太不矜持太没有原则了吧? 周度见她有些愤愤的样子,断然拒绝了自己,就上前一步逼近了,然后低头在她耳边道:“你不去,我就抱你去。”他这话虽低,但陆小其却听得十分清楚。心里也惊得不小----这个周度,今儿是着了什么邪了?先是贸贸然跑到自己的娘家来,如今又说这样的话,当真是让人吃惊。 不过她这会儿却不敢不走了,因为她十分清楚,周度不管说什么,那必定是言出必行的,所以尽管他刚才说的这话实在惊世骇俗,但他既然说了,那她若不依着他,他就一定会那样做的。 陆小其想到这里,只好无奈地对游氏道了声:“娘,我有事先走了,下次再来。”然后她也不管周度,自己抬腿先走了出去。开玩笑嘛,这里可是知道周度老底的陆家,她能不跟他保持一点距离? 游氏在后面愣愣地看着,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总之是觉得十分不妥,这周度以前就是因为对陆小其意图不轨而逃走的,如今当了大官儿,却又这样冒冒失失的跑进来,对陆小其的态度似乎又很微妙,这一切都让游氏觉得他找自己个女儿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可是,也不知道他跟陆小其说了什么,她居然真的跟着他去了。哎,真是冤孽啊,老天啊,可千万保佑小其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游氏将两手合十放在心口,这样对天祈祷着。 第二百零五章 和好 第二百零五章和好 陆小其和周度一前一后走出去的时候。(手打小说)她心里也在祈祷千万别再碰上陆家甚么人。可事与愿违的是,他们刚走出院子就迎面碰见了陆正信和他的妻子刘氏,躲是来不及躲开了,陆小其只能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大哥,嫂子。” 陆正信嘴里应着:“小其来了?”眼光却不由自主地看着跟在她身后几步的周度。这个人是周度,他自然是认得的,他就是不明白周度如何会到这里来,而且还和陆小其走在一处?虽然周度如今是大官了,又救过陆小其,他们陆家也不好再追究他以前的事儿,可他和陆小其之间的那件事……怎么的也应该避避嫌才是啊。 陆小其见陆正信盯着周度看,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就装傻一句话也不解释。要不然只怕说多错多。 周度对陆正信可懒得客套,他就如没看到对方一样大步流星走了出去,走过去的时候还拿眼看了一眼停下来和兄嫂打招呼的陆小其----那眼神的意思就是说你最好快点出来,我可没有耐心等太久。 陆小其当然也不会跟陆正信说太多话,说实话她害怕对方问自己怎么回事呢,所以打完招呼就跟着出去了。 刘氏看陆正信望着陆小其和周度出去的方向看了半天,就狐疑地问道:“相公,跟小其一起出去的那位是?”陆正信回过神来,却做出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哦。不认识,管他是甚么人呢。”这个谎撒得一点也不高明,刘氏明显知道他是不想说而已,但也不好追问,只“哦”了一声就没说甚么了。陆正信想了想却又吩咐道:“还有,到时候不要跟人说起这件事。”刘氏温顺地应了,心里却道:还说不认识呢,分明有古怪,要不然怎么提都不能跟别人提? 但古代妇女三从四德的观念,让刘氏将这个疑问藏在了肚子里。 再说陆小其走出去之后,周度已经上了马,好在他并没有冲动到将陆小其抓上马背一起走的地步,只低声说了一句:“我在家里等你。”就打马去了。陆小其原地愕然了一下,随之又五味纷纭涌上心头:家么?他是说自己和他以前的小宅子么?他到现在居然还以为那是他们的家么?他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并且有了自己喜爱的女人么?他不是都不愿意再见自己的么?还说什么家? 说实话,听他说“家“的时候,她的眼泪都差点忍不住涌了出来。这个家伙,伤得自己还不够呢,怎么总要来招惹自己? 陆小其心头起伏地上了一辆马车,一边朝他们的小院子里过去,一边在心里猜测着周度这次找她的理由。可是无论她怎样猜,也是猜不明白。哎,也许只有到了才知道吧。 陆小其让马车远远地在巷子处停下,然后自己步行了过去,等她走进院子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已经等得十分不耐烦在门口来回踱步的周度。她压抑着起伏的心情,故作冷漠。一边关上院门,一边问道:“你找我究竟是有甚么……” 结果不等她一句话说完,她的身子便被周度猛地扳转过来,然后被他钢筋一般有力的手臂紧紧环进了怀里,紧接着,一张炙热的散发着男性气息的唇也随之盖了下来。 那一刻,她几乎窒息,不仅仅因为他抱得那样紧,还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突然这样做,也因为这熟悉的吻,这久违了的感觉……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空白,思绪似乎已经停顿,她任由着他的唇齿舌尖索取吸允,然后不由自主地回应着……两人也不知道吻了多久,就在陆小其觉得自己真的要窒息死亡的时候,周度终于微微喘着气放开了她的唇----他自己也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周度深呼吸,然后又朝那被他亲得娇艳欲滴地红唇吻下去时,脸上却“啪”的一声招来了一记**辣的耳光,将他的头打得一偏。然后已经清醒过来的陆小其猛地推开他,眼里含着委屈和愤怒的泪水:“你,卑鄙!无耻!”她心里充满了痛恨和恼怒。他明明有了别的女人,为什么还要来招惹自己?还要做这种亲密的动作,而最最可气的是……自己为甚么竟控制不住也回应了? 周度刚才是因为实在太想念她了,才忍不住吻了她,现在看她这副样子,知道自己必须立刻解释清楚才是。当下他便也不勉强她,只简短的说道:“静儿,你可知道,李姜其实……事情就是这样的。”他言简意赅地只用了十几句话就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陆小其万想不到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她心中又是喜欢又是难过:“那,那你为什么这一年多都不给我写信?回来后为甚么又不早跟我说清楚了?为什么不肯见我,为甚么还故意气我?”她是越说越委屈啊,委屈得眼泪哗啦啦地忍不住直往下掉。 周度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好生心痛,他走上去轻轻拥住她,用手指帮她抹去了眼泪,柔声道:“别哭了好么?”陆小其这次没有挣扎,只是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委屈地捶打着他的胸口,嘴里任性地嚷嚷着:“你快说,快说啊,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周度解释道:“当时军务紧急,明月阵亡,我实在无法安排出信得过的人来送信,再后来,等我提前回来看你时,却不意竟看到你和孟青……当时我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道你心中另有所属,所以……总之,不要哭了好么?都是我的错。” 陆小其听他解释清楚之后,知道实在是阴差阳错一场。自然也不怪他的。她只紧紧地抱着他,道:“我,我只道你真的不要我了呢,如今知道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我,我…心中好喜欢。” 周度抱着她,无限怜爱地抚慰了一阵,才让她从激动中慢慢恢复过来,她直起身来,擦了把眼泪,大概又有些害羞,所以当下便无限娇羞地道:“好啦,这些事儿日后慢慢再跟你计较,你饿了么?我去给你做饭。” 她原本只是掩饰性的说的那么一句,周度却道:“嗯,好,正饿着呢。”其实他根本就不饿,只不过好久没有尝过陆小其做的饭菜了,他真的很怀念,很怀念那种家一般的感觉,丈夫一般的感觉,这感觉比将她抱住继续亲一番似乎更有吸引力。 两人一起走进了厨房,周度烧火,陆小其开始洗刷锅台。这里她经常一个人过来住的,所以不仅一应用品齐全,锅台也并不难清洗,她一边做着这些活儿,一边取笑周度:“哎呀,堂堂的总兵大人居然要自己烧柴火,说出去不知道笑话死多少人呢。” 周度微微一笑,但笑不语。旁人会笑话么?可对他来说,这简直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高官厚禄对他来说都并不如帮陆小其烧火这件事来的诱惑。他之所以做那么多事情,不是为了当官,而是为了光明正大地为陆小其烧火。堂堂正正地已一个男人应有的姿态来迎娶她。 他想到这里,突然道:“静儿,我这次在靖州待不了多久,过几日就要回省里去了,你……可愿意跟我走?”他本来是不打算在今天说这件事的,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有点难度,可是他忍不住了,他太想太想要和她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陆小其刚才还正甜甜蜜蜜地做着家务,这时心里却是一阵迷茫:“哦,就要走了么?我…….”她不知道怎样回答周度,她内心里当然是很想答应他的,可现实中她到底是庄家的四少夫人,如果就这样跟他走……就算律法上过得去,可舆论这一关只怕也难走呢。 但是如果不跟他走,难道自己就这样和他苟且一辈子么?他堂堂一个总兵大人,如果身边没有妻子妾室,没有人延续香火……这对他来说也太不公平了。可如果他真的要另娶他人,只和她暗地里相会,她也是绝计受不了的。要怎么办呢?哎,到底要怎么办呢?她心里头一阵混乱。 周度见她那眉头微皱纠结的摸样,心里头一软:“你莫要为难,若是不行,便如此在一起也是好的。”天知道他有多想和她光明正大的做夫妻,可她那样子让他不忍心,他不想为难她,只要她不为难,至于他自己……不想也罢。 可是,尽管如此,他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陆小其看出了他的难过,心里头自然也不好受,她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决心道:“你……给我几日时间,待我想一个周全些的法子,你放心,,我,我自然是想跟你去的。” 她刚才的确是犹豫过。但是,她终是打定了主意,她要跟他走! 他们离别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她不能够再用世俗礼教来束缚住自己,同时也让周度难受。而且,如今的庄家已非往日的庄家,现在庄家的生意都上了轨道,召召也大了些,她可以将他托付给三少爷,这样一样来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至于舆论方面……这的确是个头痛的问题,她必须要想出一个周全的法子,她不能让庄家和陆家人都受人嗤笑。 第二百零六章 突变 第二百零六章突变 陆家,陆小其来做客。(手打小说)除了在紫阳寺习武的陆正元,出去有事的路平安,陆家其他人都在场。如今的陆小其可不是往日的陆小其,张氏待她客气得很,只要一过来屋里,那肯定是招待得十分周到的。 大家说了一阵闲话,陆小其就问陆正信:“大哥,怎样,孟青现在不在,大家都忙了许多吧?新任掌柜对你可还好?”孟青和李姜一起走的时候,给她和周度分别留了一封信,所以尽管她十分遗憾,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不过这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能在一起,也算有个相互照应,不至于太让人放心不下。 如今的陆正信已由一个跑堂的升为小管事的了,对于陆小其安排他从跑堂做起这件事,他并非没有过怨言,但还是很快想通了,毕竟陆小其帮他的忙不少,如果不是她,他的亲事。陆家的宅子,都全没有指望。所以对于这个曾经不屑一顾的庶出妹妹,他如今的心态是完全不同的,心底里拿她当自己人,自然有怨言也不会保持很久的。 这会儿,陆正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忙了些。掌柜对我也不错,毕竟我是你的兄长,哪里有人会为难我?”张氏也在一旁微笑说着好听说话:“你大哥是个知道分寸的人,他在你那里当然是尽量做好本分,这样别人也不会无端端难为他不是?” 陆小其笑着点点头,见陆正信心态不错,心下也很满意:“嗯,这就好。”她说着喝了口茶:“是了,今儿我有件事儿要跟大哥说呢。你在药材行也有些日子了,该熟悉的都熟悉了,我想把这药材行交给你,你看如何?” 刘氏一听这话,眼睛立刻瞪得圆了许多,就是一向镇静的张氏也掩饰不住地眼睛亮了一亮。看来陆小其对陆正信很满意,开始要提拔他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只要陆小其满意,陆正信的前途就有盼头了。 陆正信却有点犹豫:“交给我打理么?这个,我恐怕暂时还不是做大掌柜的料……以前没去帮忙的时候不知道,去了才知掉这药材行的学问大着呢,我这刚去做没多久,还需再磨练些日子。”他这话一出来。把个张氏气得:哎,正信啊正信,当初不是还抱怨不想当跑堂嘛?这么儿又这样老实做什么?你又不是个笨人,人家都看得上你让你当,你自己还怕啊? 但张氏气归气,也不好插口说什么。 没想到陆小其却有更惊人的话在里头,她笑着打断了陆正信的话:“谁让你做大掌柜了?我有这样说吗?”陆正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那你刚才说的是……”张氏和刘氏也有点失望地一起望着陆小其,难道她们刚才都听错了? 陆小其笑吟吟道:“我是说,我不想要这个药材行了,不想那么累去打理,所以想把药材行给你了,不是让你当大掌柜,是让你当东家。”这一番惊人的话说出来,不说张氏和刘氏吃惊不小,就连游氏也有些意外了。 陆正信自己更是不由得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小其,你,你……不是开玩笑的吧?”陆小其反问道:“我什么时候开这种玩笑了?”陆正信不敢置信地呆了一会,又道:“这个这个……你也知道的,我也没有那么多钱来盘下……”陆小其见他就是不信,当下也是好笑:“大哥,我说给你就是给你。甚么时候说过盘给你了?还要什么银子,自家兄长呢。” 这番话大家都听明白了,游氏的反应还算好,除了意外没有太多想法。但陆正信却象做梦一样以为自己听错了。至于张氏和刘氏,两婆媳脸上眼中简直是掩饰不住的狂喜,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陆小其竟然肯把那么大的生意白白奉送给陆正信。刚才以为是提携他当大掌柜已经够让她们惊喜的了,眼下听到陆小其白白送这么大一生意给他,是人都觉得像发梦一般。 陆正信楞了好一会,才试着理清头绪:“这,这怎么可以呢?我,我是想过跟你借银子做生意来着,可,可也不敢要药材行这么大的行当啊……而且就这么给我…….这,这不行,平日里你周济我们还少了?那些千儿万把的不说,可这,这药材行至少值得几十万两吧?我可不敢要。” 陆正信这番推托的语言,可把一旁的张氏和刘氏急坏了,这么好的事儿哪里找去?他居然还推托!要知道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不要将来准后悔死!刘氏到底是媳妇,性子也温和些,所以不敢说话,只是拿眼看张氏,想让她说说话的样子,张氏自己也终于忍耐不住:“正信啊,你妹妹这么好的一番心意,你这么老推辞着,不是让她难过么?” 她说着又扭过头来对陆小其笑得那个亲热啊:“哎。不过呢,我说也是,药材行多大的行当啊,你就这么送给你哥哥,也难怪得他不敢接受,他这个人经不得大世面,我看这事啊,你就跟你爹爹说得了,他要同意你也就不用问你大哥了。” 张氏这么说的时候已经打算好了,反正陆平安现在不在,到时候自己私下给他努力吹吹风,非要他答应这件事不可。总之这样天大的好事情,她绝对不能让陆正信给推托了。 陆小其也知道张氏游说的功夫,所以这件事基本算是定下来了。之后她没多说什么就告辞了,张氏比亲生女儿还亲热的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送了出来,把游氏这个生母都晾在了一边,陆小其当然知道这个大娘只是奉承自己罢了,但她还是作出很高兴的样子接受着对方这样的态度。 其实,她还有件事没说,要说了不知道张氏要如何激动。那就是,金铺那边她是准备交给陆正元的,只不过当时的契纸上原本就写着陆正元的名字,所以她也不急着眼下说明。免得大家起了疑心,担心她。 要和周度走,她这些产业和生意是带不走的,所以一定要早早地安排好了,她已经想好的,庄家那些生意的股份,自然是留给召召的,可以先交由三少爷代为掌管。自己手头的生意,则分为三份,一份给召召一份给陆正信一份给陆正元。至于游氏,她是一份份子都没有留。倒不是她不想留,实在游氏恬淡柔弱的性子也不宜手握这么多财富,到时候她不在,万一张氏起了心要对付游氏好让自己儿子多得益一些,那也是不无可能的,所以自己若要对她好,便最好别让她怀璧其罪。反而自己大方点全给了陆家两兄弟,张氏可能还记着她的情对游氏好些。 当然了,她不是说就不管游氏了,她自然会存些银子给她,让她自己个私下里拿着不让外人知道就是了。 过得七八日,陆小其该安排的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她便心情甚好地去了小院子那边等周度。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便如同夫妻一样住在这里,每日里都是甜蜜恩爱,依依不舍的,所以两人只要一有时间就立刻回到这里来等对方。 陆小其料想着周度没有那么快回来,所以便寻思着不如趁这空闲做几道点心给他吃。她一边哼着歌儿一边在厨房里忙碌着,心里想着以后和周度就要长相厮守,真是满心的甜蜜。 她正忙乎着,外面突然传来咚咚的一阵激烈拍门声,陆小其不由得皱了皱眉:“甚么人呀?拍门这样拍的?”她狐疑地走出去打开了院门,结果她这一打开可好,呼啦就闯进来一群凶神恶煞持刀拿剑的劲装壮汉,他们将她团团围住,喝道:“你就是陆小其?” 陆小其心里“咯噔“一下,这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又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这样想着,就故作镇定地问:”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居然胆敢强闯民宅?“这些人也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喝问:“你到底是不是陆小其?” 陆小其见对方不愿意答她,她也干脆一句话不说了。这些人来者不善,又知道她的身份,她还没有理出头绪来之前,还是甚么都不要说的好。 这些人并不需要她回答,后来的一个三十多岁鹰钩鼻的男人上前看了看,就确认道:“就是她,没错!”他说着又喝问道:“周度呢?”陆小其心里更加一凛,这些人是冲着周度来的么?这样一来她就更加不能出声了。所以任凭他们怎样,她都只是沉默着。 这些人到处找了一遍不见周度,就对那个鹰钩鼻男人道:“没有别人了!”那人“嗯”了一声:“放心,他会来的。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他们之后也没怎样难为陆小其,只是让她关在房里不让出来,而他们自己则在外面等着。陆小其在房里担心地祈祷:周度啊周度,你千万莫要过来。 第二百零七章 捉奸在床 第二百零七章捉奸在床 陆小其被关在屋里一阵后。(手打小说)那个先前认出她的鹰钩鼻,还有另外一个脸色苍白眼神阴冷的人带着两个人进来了,他们在房里坐下后,鹰钩鼻就冷声道:“陆小其,我问你,你和周度在这里幽会私通多久了?”陆小其只是看着他不肯出声。 见她不说话,鹰钩鼻一挥手,身边一人就一刀架在了她脖子上:“快说,不说就要了你的命!”陆小其脖子上能感受到那凉飕飕的刀锋,但她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把眼一闭,还是紧咬牙关不开口,那神情似乎再说:你们要杀便杀要剁便剁,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 鹰钩鼻见她这副样子,嘴里冷哼了一声:“看来你是打算铁了心的不说了?你可知我们的来历?你以为不说就没事了么?”陆小其这时才冷冷问了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鹰钩鼻头一仰:“我们乃是总督大人的属下,大人十分赏识周度,已将女儿许配给他,不曾想他胆大包天居然还在这里跟你私通!其实证据我们都掌握得十分清楚了,你说不说也是改变不了什么,不过……你要是肯说的话,我们便答应饶你一命。并保全你的名声,若是不说,哼哼哼,只怕你就要臭名昭著了!” 陆小其一听,心里震惊无比,什么,这些人居然是总督大人的手下,而周度居然也已经,已经…….订了亲了么?若真是这样,他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还要自己跟他走? 鹰钩鼻见她情绪明显有些波动,就趁热打铁道:“所以,我看你还是乖乖地说了吧。也省了大家的力气。”可陆小其无论心里怎样震惊,她还是选择一句话都不说。这些人明显就是朝周度来的,对周度不利的事情她不能乱说。 那鹰钩鼻最后问得烦了,就来了一句:“好,不说是吧?不说也没关系,到时候周度一来,就什么都明白了!” 在这个过程中,那个脸色苍白眼神阴冷的人一直没怎么说话,但陆小其莫名地觉得他比鹰钩鼻还让人有威胁感。 眼看天色渐浓,周度往日回来的时候就要到了,陆小其在房里急得不行。她真的很怕周度回来,自己又没法给他通风报信,要是他跟往常一样回来了可怎么办呢?她正担心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吱呀”一声传来院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喊叫声:“抓住他。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陆小其在屋内听得清楚,不由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周度,他也被这些人抓住了么?那鹰钩鼻见状冷笑一声:“怎么,抓了你的情郎,着急了么?” 说话间,外面的人就推推攘攘地弄了一个人进来,然后陆小其十分惊讶地看到,这被抓的人不是周度,而是三少爷庄君华。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人多嘈杂,她的声音又不大,三少爷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厉声质问那些人:“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凭什么要抓人?” 鹰钩鼻皱眉:“你不是周度,来这里干什么?”三少爷一听这话,警惕性大大提高:“我不认识什么周度。我是庄家三少爷,过来找我弟妹陆小其有事相商,怎么,不能来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提醒你们,这里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鹰钩鼻懒得理他。把手一挥:“让他给我闭嘴,我们继续等,等到周度来了为止!”下面的人一听,就用布把三少爷的嘴堵上,绑好了扔在另一间房里,不去理睬他了。 这一晚,鹰钩鼻他们带着人守了一夜,也没有等到周度过来。陆小其也没睡着,她提心吊胆了一夜,见周度没有来,心里就升起了一丝希望----也许周度已经知道了消息,所以才没有来。 第二天一大清早,鹰钩鼻似乎十分不耐烦了,他和那个脸色阴冷的人商量着:“怎么办?都这会功夫了,姓周的还没有来,肯定是不会来了,我们这次算是白跑了一趟!”那阴冷脸第一次开口了,声音也阴森森道:“哼,姓周的确实狡猾!不过,我们也不算白来,这回整不到他,我们就整整他的拼头,让他难受难受!” 鹰钩鼻问道:“那……按你的意思,该怎么整治她?”阴冷脸道:“周度没来,不是还来了一个男人么?我们不妨如此…….”后面的话说得很低声。鹰钩鼻听完就有些犹豫:“这……不太厚道吧?我们只是要对付周度而已。” 阴冷脸眼神锐利地瞟了他一眼:“怎么,看不出你还这么心软,你要不肯做,这件事就由我做。”他说着一拂袖就走向了陆小其房内,同时提高了声音:“来人。把那个男人给我带来!”后面的鹰钩鼻知道劝不住他,只是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 三少爷再次被推进了陆小其的房间,他们两个还没来得说上一句话,那阴冷脸就一挥手,拿出两壶酒,喝道:“让他们两个全给我和下去!” 几个汉子应声上前,野蛮地抓住陆小其和三少爷的嘴,就用酒壶对着他们的嘴硬灌了下去。对方人多势众,尽管两人不停地挣扎,却并不济事,两壶酒烈酒就那样全部给灌了下去,两人原本就不是什么酒量好的人,加上又是空腹,这一灌之下,很快就酒力发作,头脑发晕,眼前的东西都开始摇晃起来。 很快,他们便什么都记不清了。 庄家,大少爷庄君堂正和白兰用早点,二少爷庄君林就急匆匆跑了进来:“大哥,不好了不好了,刚才有人送了信来。说老三在外面突发重病,让我们立刻一起过去!” 庄君堂闻言,自然不敢怠慢,他放下碗立刻就跟着二少爷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老三在什么地方?得了什么病?”二少爷道:“来人传完信就走了,还不知道得了什么病,不过他留了个地址,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上了马车,带着几个随从,就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了过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车就赶到了陆小其和周度宅子所在的那条巷子里。然后几人一起下车,一边看一边找着具体位置。 他们正找着的时候,外面呼啦啦又来了一队衙差,领头的还认识庄君堂:“庄家大少爷?你来得正好,我们刚才得到消息,说你家三少爷被歹人绑架,就在这附近的一所宅子里!” 庄君堂和庄君林不由惊讶道:“你没听错?我们也收到了信,说是他突然发了重病,怎么又变成了被绑票?”那领头的道:“这我骗你们干什么?我们得到的消息真这样的,要不然来得这么急干甚?” 庄君堂和庄君林对望了一眼,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心里头更加担心起来:“不管怎样,快点找到他才是要紧!”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陆小其和周度的宅子前面,瞧那地址确实写的就是这里,庄君林正要拍,却被衙差们阻止了:“且慢,若真是绑票,你拍门岂非是打草惊蛇?我们应该突然袭击而入才是!” 庄君林自然是听衙差的,衙差们齐心用力用力一撞,院门“轰”的一声就被撞开了来,衙差们抽出武器冲了进去,可是院内一个人也没见着,他们就分几队冲到各间房门口,抬腿踢门进去了。 庄君堂和庄君林正在后面十分忐忑时,突然有人叫道:“人在这里!不过…….”大家心里都十分紧张,谁有空听他说不过什么,就一窝蜂的朝那间房涌了过去。 庄家兄弟也带着随从一起跟着进去了,可是走到里面,大家都傻眼了----房里酒气熏天,男女的衣衫凌乱地到处丢着,床上锦被勉强盖着赤luo裸的一男一女两人,他们显然是喝醉了,来了这么多人也没有被吵醒,还紧闭眼睛睡得正香。最要命的是他们的睡姿十分香艳,那女的趴在男的胸前…….而且两人的脸都向着外面,庄家的人一个个都看的清楚,那两人赫然就是三少爷庄君华和四少奶奶陆小其! 在短暂的一阵呆若木鸡之后。庄君林就跳了起来:“大哥,老三和老四家的……”庄君堂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闭嘴!”他说着就强压着内心的惊涛骇浪,瞪了几位随从一眼,又对衙差们抱拳道:“我兄弟没事,还请各位先出去回避一下!” 随从们自然都识趣地立刻退了出去,衙差们见这场面确实尴尬,就都跟着出去了。他们一边出去,一边低声引论:“咦,那男的不是庄家三少爷么?说什么被绑票,原来是在这里会小情人来了。”旁边一个压低声音道:“那男的你是看清了,可那女的,你没认真瞧瞧?我看像是庄家的四少夫人!”后面有一个惊讶道:“不是吧?叔嫂私通?” 庄家的随从们明明听到了衙差们说什么,却一个个低着头开口不得。 第二百零八章 我就是奸夫 第二百零八章我就是奸夫 后来,当三少爷头痛欲裂地清醒过来时。(手打小说)他身上已经穿戴整齐,而令他强行醒来的是大夫专配的醒酒汤。 他左右看看,还处于有些茫然找不到北的状态时,前面不远处的桌子“啪”的一声被人拍得猛地一响,然后大少爷庄君堂愤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老三,给我跪下!” 三少爷虽然还有些不够清醒,但庄君堂这一声极具威严,他如今又是庄家的家长,因此这一声喝,使得三少爷不由自主就应声跪在了地上,他跪下后抬头往前面看去,不解地道:“大,大哥?”他只见庄君堂面色铁青,一手指着他微微颤抖:“你,你干的好事!” 三少爷扶着发痛的头,想不通大哥何以如此发怒:“大哥,这…发生什么事了?”庄君堂见他这个时候了还问这种话,当真气得想站起来狠狠给他两巴掌,但却被一旁的二少爷庄君林拉住了:“大哥大哥你别生气,老三刚醒过来,可能还有点糊涂。让我来问他。” 二少爷劝完庄君堂,就对着三少爷恨铁不成样地叹气:“老三啊老三,我说你可真不成器,雪魄不在了,你是可以找女人,可这全天下的女人多的是,就凭你,我们庄家的老三,少年风流一表人才,那真是什么样的女人都随你挑,娇憨的艳丽的纯朴的风情的…….大小姐也好,青楼的头牌也好,你想金屋藏娇还是露水情缘又或者想娶回家来都随便你…….”他说得正口水四溅,突然发现大哥和三弟都不满意地皱着眉头看着他,这才急忙转回正题:“咳咳……可你,哎,你找甚么样的女人不好,非要找老四媳妇?” 三少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口气很严肃很不满地道:“二哥,你在胡说些甚么?莫要信口雌黄污了我庄家的名声!”二少爷一见这本应该是被谴责的对象居然这般义正词严地反过来说他,也火大了:“喂,老三,这个时候你还作起样子来了?好好好,你正派,你有仁义道德,那我问你,你怎么跟小其两个跑床上抱着去了?” 三少爷一听这话。激动非常,他腾地一下站起,怒瞪着二少爷:“二哥!你再胡说一句,莫要怪我不认你这兄长!”二少爷气得不行,手指指着他乱摇晃:“哎呀哎呀,你看你看,自己干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居然还发起威来了!” 三少爷愤怒道:“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拿出证据来!”庄君林也气得口不择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当我冤枉你?今儿大伙们,几十号人可都全部看得清清楚楚,你和老四媳妇两个光溜溜赤条条地在床上抱着,那模样可**的很啦……” 庄君堂见二少爷越说越不像话,也生气了:“老2,你闭嘴!正经事不好好说,满嘴污言秽语,都说的什么?”二少爷还是有些怕大哥的,见他这么喝了,也就强压住火气没继续说了,只哼地转过头去,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不想三少爷却被二少爷刚才的语言激怒了,他上去猛地一抓二少爷的领口,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说什么?你刚才说的什么?”二少爷嘴上会逞英雄。其实可没什么胆儿,一见三少爷如此凶恶的样子,急忙向大少爷求助:“大哥,大哥,老三要打人了,你说句公道话!” 庄君堂眉头都快拧起来了,再次猛地一拍桌子:“老三,放手!你二哥没冤枉你,你自己也不看看,我们现在何处?” 三少爷这才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头脑里飞快地闪过一个信息----这不是在庄家!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他迅速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了昨天的事情…….这里是陆小其的外宅……不好,那些歹人!还有小其…….他此刻最担心的就是陆小其了:“小其,小其她怎么样了?” 庄君堂见他总算是想起来了,就黑着脸回答:“她这会儿还没醒,让人带回府里去了。”他说着又瞪了三少爷一眼:“怎么,你还想把她也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么?她到底是女人家!再说了,对她……我们也问不出口!” 三少爷把纷乱的头绪理了一下,又想起庄君堂刚才的话:“大哥,你们,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我和小其……和小其……”二少爷刚才那些赤luo裸的语言全部闪进了脑中,三少爷有些说不下去了。 庄君堂哼了一声:“我跟你二哥接到信说你在这里被人绑票,结果一过来……却看到你和小其在一起!你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少爷对二少爷的话不怎么信,但对大少爷大话还是深信不疑的,因为大少爷就是个从来不会胡说八道的人,他这样说,那必定自己确实和小其……三少爷在那里头痛欲裂地回想了好久。才猛地抬起头来:“是了,那些歹人,他们最后灌了我和小其酒,然后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是了,一定是他们故意诬陷的我和小其!” 庄君堂皱眉:“什么歹人?”三少爷急忙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昨儿我正好有事来找小其,结果一进门就…….” 等他说完,庄君堂还在狐疑间,二少爷就发话了:“哎呦,老三,没想到你长进了啊,变得这么会瞎说了,这谎话说得可真溜!”三少爷气得眼睛发红:“我说的是真的!” 二少爷冷笑一声,拿起手里的扇子指了指四周:“真的?那你自己看看,这房里都有些什么?男人的衣衫,鞋子,一应用具!你自己也说了,这里是老四媳妇的外宅不是?屋里哪里来的这些东西?难道都是别人诬陷的?再说了,她处出外宅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就你一个人知道?”他说着又补充道:“而且就在刚才,我们还问过周围的邻里,人家都说这;里时常有同一个男人进出,你说不是你,还能是谁?” 三少爷闻言一惊:是了,这里是周度与陆小其的院子。里面男人的物事不少,而衣柜里除了男人的衣物还有陆小其平时常穿的衣物,街坊领居们也都有眼睛,时不时总是会碰见周度的,若说陆小其屋里没有男人,是说不过去的…….他一时只觉得大汗淋淋说不出话来。 二少爷只当他被揭穿了无言以对,当下便拉长了声音道:“怎么,不说话了?老三啊老三,你说你刚才还装得那么激动,这会儿没话说了是吧?原本就自家兄弟,你装什么装呢?我和大哥花了那许多银子才把衙差们弄走。你当我们不是为了你好么?” 什么,还有衙差一起来了?看来昨晚那班歹人是存心要自己和陆小其名节不保…….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他也无法扭转,当下他还能做的事是……三少爷脑中瞬息千转,沉默良久,终于低着头道:“大哥,是,我是跟小其在一起,但这不是她的错,是我当初诱迫她……所以她才不得已…….你们要罚就罚我一人,与她无关。” 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既然已经被人诬陷了,既然已经无法说清了,那他宁愿承认这个男人就是自己。这样的话,大哥看在自己兄弟的面上,或许还能从轻发落……他自己到无所谓,只是陆小其,他不能让陆小其受苦。若是让人知道她一直和周度在一起,那庄家人的愤怒可想而知,也许她会被浸猪笼,周度的前途也将毁灭……所以,他只能承认是自己。 当然,这样一来,他三少爷的名声是完了,可名声,名声算什么?和陆小其比起来,这一切都不值一提。而且,他也不算完全冤枉,毕竟他心中始终是对她有情的,如今,能为她担起这样的名声,他不觉得委屈。 庄君堂怒极而无力,他在上面紧闭了一下眼睛,无比痛心:“老三啊老三,这次虽然是有人居心不良故意要让我们庄家当众出丑。可你说你做的这事……你真是好糊涂啊!”对于三少爷的承认,他是不意外的,因为在他。在所有人的眼中,这都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他说到后来,已经是痛心大过愤怒了,毕竟三少爷是他的兄弟,陆小其对庄家的贡献也功不可没…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发生这种荒唐的事情。 三少爷仍然低着头,但语气坚定:“是,是我错了,单凭大哥责罚。只求别连累小其。” 他这样一口承认了,庄君堂一时倒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了,他头痛地挥挥手:“哎,你待我想想。” 一旁的二少爷见这样子,也是没什么主意,他嘴上的德性是不好,为人也不算好,可老三和陆小其都是他自家人,他也受过陆小其的好,当初他一时糊涂要把庄家柜上的份子给卖了,要不是陆小其后来又大方地把他的份子还给他,只怕他现在也没有这般风光,所以当下他也说不出落井下石的话来。 第二百零九章 截杀 第二百零九章截杀 陆小其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庄家。(手打小说)当时她对于早上的事情还一无所知,所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就是让小铜去找周度,想要将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可周度府上的人却回复说他有急事连夜赶回省里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陆小其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他去了省里,若不然,昨晚被抓的人不是三少爷,而是他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三少爷会在那个时候过去。 她正在为三少爷担心的时候,他正好过来见她。她见他身上失分整齐,没有一处受伤受损的摸样,便放下心来:“三哥,我们是怎么出来的,那些歹人呢?” “我来正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今儿一早……”三少爷将早上的事情和盘托出。他的话让陆小其震惊得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两人被赤luo裸地捉奸在床,被那么多人亲眼目睹,这,这是件多么不堪的事情……两人日后的名声。只怕也保不住了。哎,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自己准备离去的时候,还会遇见这么一出。也许上天是公平的,所以该她担待的名声,无论如何也得让她担了? 她半晌才道:“可是,我们明明是被人诬陷,你为何要认?”三少爷道:“可是,我若不认,只怕周度…….总要有一个人认,那么就让我来认好了。” 陆小其自然也明白,只要别人找到了自己的外宅,那么自己在外面私会男子的事是无论怎样都瞒不过的,相比之下,这个男人是三少爷自然是强些……只是,哎,她心中不知道是感动还是不忍:“可是,依着你的为人……蒙受这样的恶名,我……我欠你的终是太多了。” 三少爷见她眼眶湿润,十分愧疚的摸样,心中一软,柔声道:“你莫要这般说,我……只要是为着你的事,我怎样都心甘情愿。”陆小其咬唇点头,他对自己的心意,她自然是知道的,只可惜她却注定了此生只能辜负于他。 她难过了一阵子。突然抬起头来,然后下定决心一般道:“三哥,我…….有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了……我已决心随他去,到时候,召召便要托付于你了,你可愿意?”她原本是不打算这么早说出来的,她原本以为不说出来也可以的,她设定的计划本来就是不用说的,可面对这样的三少爷,她实在没有办法再隐瞒。 三少爷方才还心中柔软,闻听此言便不由又揪着一痛,她这样说,该是真的下定决心了吧?她终究是要走么?跟周度走……那自己以后连见也再难见她一面是么? 他痛了半响,又怕她看出自己的难过,所以又强行让自己笑起来:“好,你放心的去,召召交给我就是了。”他在心里不停地跟自己说:她跟周度去是追寻自己的幸福,只要为了她好,自己不是甚么都愿意为她做么?为什么不愿意替她开心呢?所以,他要开心才是。 陆小其见他答应得这样干脆,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愧疚:“三哥。我……太自私了,我自己去了,却把这样的事情交给你。”三少爷摇头:“不,你肯将这些交与我,我是很高兴的。”这话他倒没有掺半点假,虽然不能成为厮守在她身边的人,但能够成为她最信任的人,成为关键时刻可托付的人,他的确是高兴的,因为这说明,他在她心目中还是重要的。 他说完这句又问道:“那你准备甚么时候走?怎样走?”陆小其对他再说不出一句假话:“准备近段时间就走。至于计划……”她走上前两步,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番话,三少爷听了,也想不出甚么破绽:“如此……甚好。” 陆小其点点头,然后又道:“到时候,我便不与你告别了。这些日子你也别来看我,今早的事儿一出,就算大哥他们给了不少银子封口,但免得外头的闲言闲语…….”三少爷闭了闭眼睛:“好,我不来。” 陆小其见他这般,心里也是难过无比,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单独道别啊,她怎能不难过呢?难过到极处,她也不知怎的,突然上前抱住了三少爷:“三哥,谢谢你。” 轻轻的一拥,充满了感激,却全无暧昧。 三少爷点点头:“好,那我走了。”他不能再逗留。他害怕自己做出甚么不轨的举动来,就在她刚才拥住他的时候,他真的很想很想紧紧地抱住了永远不放开。 可是,他不能,不能那样做。让她轻松的走,这才是他应该做的。 望着三少爷远去的身影,陆小其心里默默祝福:三哥,希望终有一日,你也能遇到一个你爱她,她也能爱你的人。 当天晚上,白兰也过来找陆小其谈话了。她脸上仍然如平日那般笑笑的,但眉目间却透着一股担心,当陆小其屏退左右后,她才开言道:“小其,你以后可有何打算?” 陆小其虽然已经猜到了她所指何事,但在没有说破的情况下她只能反问道:“依大嫂之见,小其该如何打算呢?”白兰叹息了一声,诚恳地道:“你我也不是外人,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哎,老三将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头上,而你这些年对我们庄家的功劳……是个人都看得见,是个人都明白,人心都是肉长的呢。所以你大哥他们也是不想对你怎样……但我们自家人可以不去追究,外人的嘴却总是难封得住的,所以,依我瞧,你还是暂时到外面散散心,避避风头吧?” 陆小其原本便有去意,此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的确是越快脱身越好,当下她点了点头:“多谢大嫂提点,小其也正有此意。” 白兰听她这样说就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今儿来不全是自己的意思。私下里还是受了庄君堂的吩咐来的。如今出了这桩丑事,庄家的脸确实是丢大了,尽管庄君堂虽然不想把陆小其怎样,但还是希望她能够自动自觉地出去避避,莫要再顶着风头再抛头露面,力争让这场即将汹涌而来的流言极快地平息下去,至少等三少爷续弦之后。 而续弦的人选,他们已经决定好了,无论对方是贫民或奴婢出身都无所谓,只要她能长得跟陆小其有些相似就好,那样一来,这桩丑闻才能得到有力的解释----那晚跟三少爷在一起的不是陆小其,而是跟她相似的另外一个女人。 这个主意是三少爷自己提出来的,庄君堂也答应了----男人娶什么样的妻子并非太重要,娶得不满意还可以再纳妾,但庄家的名声却不能坏了。 白兰完成了任务,心中却仍有许多话要说:“小其啊,其实你和老三…….是很般配的,只可惜,无论如何也是走不到一起去的。你也莫要难过,我们女人的命,天生便是这样苦,无论你是再强的女人,也一样的苦。” 陆小其当然也知道,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人的命的确实很苦。但她不愿意就这样屈服,她宁愿放弃所有,也定要随自己所爱的人去。 经过了之前的这许多波折误会,使得她对周度充满了信心,她相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负她的,就连那些歹人说总督大人已将女儿许配给周度的事情,她也不会相信。 她目前所做的事情就是等他回来,只要他一回来,她就立刻实施离开庄家的计划。 可是,在周度还没回来之前,陆小其却遭遇了一场意外。 那日也不知是谁,送了一封信过来。约陆小其在紫阳寺见面。陆小其本不欲与这等来历不明之人会面,但对方在信中提到,她若不来,周度便有难。不管这句话是不是真的,不管多方是什么人,只要是关于周度的事情,陆小其便不得不去。 更何况,紫阳寺不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压根就没打算在紫阳寺跟她见面。 当日她带着小铜一起前往,她们所乘坐的马车在走过城外必经的一条河水时,后面突然有马蹄声急促响起,当时在场的人们只看到两骑如飞而至,马上的两人一身黑衣,来如疾风快似箭。待他们追到陆小其的马车旁时,一人突然扬起一把巨型大刀,将整个马车顶给硬生生砍落,与此同时,另外一人手中立刻有带着铁爪的长索飞出,那长索准确地将陆小其卷住,然后一扯,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她便被他抓在了手里。 那人抓住她后,就对着她的胸口一匕首刺了下去,鲜血立刻四溅。那人似乎怕血污了他的衣衫,刺下去的同时便一挥手,将她高高地抛入了旁边的河水之中。这一段的河水很深,陆小其从高处坠落,很快便沉没不见,河面上只剩一团微微的红色。 这件事发生得实在太快,快得让人难以置信。当小铜和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两骑已经绝尘而去。 第二百一十章 扑朔迷离 第二百一十章扑朔迷离 陆小其并没有死。(手打小说)她甚至连伤都没有伤着。她伸手摸了摸自己一点事都没有的胸口,心中说不出的惊奇,她明明记得自己在河边被人抓过去当胸刺了一刀,虽然当时可能是因为惊吓太甚她并没有感到甚么痛楚,但她明明看见了那鲜红四溅的血,为什么现在竟会一点事都没有呢? 而且,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她一醒来,头就有点昏昏沉沉的,眼神也似乎突然变差了许多,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有些模模糊糊的,到处都是多得离谱的袅袅焚香,满鼻子都是香的味道,很香,但也很让人昏昏欲睡,身上也没有甚么力气,连想站起来出去走走的力气都没有。 陆小其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死了,在地府。要不然她实在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一点伤也没有。 就在她狐疑间,外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她眼前出现了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看起来像是个男子。她不大看得清对方的面容。只知道男子手里拿着把扇子,正优雅地慢慢扇着,徐徐朝她这边走过来。 男子越走越近,陆小其用不多的力气开口问道:“你是谁?是你救了我么?”那男子轻轻一笑,一把清凌凌的年轻声音里带着不置可否:“救你?你可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陆小其疑惑地反问道:“什么地方?” 男子悠悠地拖长了声音,道:“自然是----**地府啰。”陆小其将信将疑:“原来真是地府?那你,你又是什么人?”男子道:“我不是人,乃是地府担任文书的鬼差。你之所以被带到我这里来,就是因为有些事情我得问清楚了,好记载下来,等我问完后,你就会被送去奈何桥。” 陆小其迷茫地哦了一声:“拿你要问什么?” 男子在前面的桌子上坐好了,似乎是拿出了一支笔和一本册子,然后开始一本正经地问话:“你乃庄陆氏,名小其,享年十八,对么?”陆小其心道,果然是地府,对方连自己的基本情况都清楚得很:“是。”她一边回答一边心里有些难受,自己真的死了么?哎,还没来得及跟周度走,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么? 那男子又问:“嗯,人倒是没带错。我问你,你现在死了,心中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陆小其本来很想说周度的事情,但她此刻有些心灰意冷,也懒得开口:“死便死了。遗憾也没用,便算作没有吧。” 男子道:“哦,没有?那行,没有就没有。那你说说,你生前最喜欢最眷恋的男人是谁?曾经有过几个?”陆小其不知道为什么地府的鬼差竟然这样八卦,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只一个,他叫周度。” 男子的语调听起来兴奋了一些:“是周度啊?啊哈哈,那你说说看,你们都是怎么开始的,一五一十都要说清楚了,不要纰漏。”陆小其不由微微皱眉,问道:“你们地府,居然还要问这些个事情么?”男子解释道:“并非每个人都要问,只不过因着你身上似乎带着强烈的不甘心,就这样安排你过奈何桥,下一世必定会带着怨气,所以一定要问清楚情由才行。” 陆小其“哦”了一声,当下只好一五一十地把她和周度过去娓娓道来:“我初初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刚被卖到我家的下人…….”说起周度,当真是她人生最幸福的事情,所以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地露出了满是柔情的笑容。 那男子十分认真地听着,听道最后还感慨了一句:“啊,还真是曲折感人啊,果然是一对至情至性的有情人呢。”他说到这里,似乎又想起来了甚么:“不过,只可惜,据我所知他喜欢的人可不止你一个,除了你,他现在更喜欢的是总督家的千金,这点你听说过了没有?” 陆小其见地府的鬼差都这样说,心里头不由一凉,难道周度他当真…….那些歹人的也这么说过,说总督已经将女儿许配给了他……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还要自己跟他走? 男子见她表情黯然,就有些同情地道:“啊,看来你是不知道了,真可怜啊。这样吧,地府念在你向来乐善好施的份上,可以给你多添十年阳寿,不过前提是你必须找到一个你愿意跟他过一辈子并好好爱他的男人,当然,除了周度。你说,想要找谁?” 陆小其心中黯然,也没去想为什么地府还有这样奇怪的规定:“没有了。”男子追问道:“没有了?如果没有,那你就添不了这十年阳寿,你可想好了?”陆小其闭了闭眼睛:“他心中既有了别人,我还活过去做什么。死了倒也清静。” 那男子似乎有些恼,“啪”的一声合上册子:“真是一根筋。天底下的好男人都死光了么?你就非只喜欢他一个?”他说着就收拾东西起身去了:“我明日再来问你,你可考虑清楚了,若再没有,那我就真你送去奈何桥了,到时候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 陆小其没有说话,她的脑子原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此刻闻听周度心中更喜欢别人,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考虑很多事情,只是一味的消沉,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想等着死。 恍恍惚惚中,那男子又来问过两次,陆小其每次都是一个答案。最终男子便叹息着没有再问了。 陆小其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身披大红喜袍,坐在一间布置得十分喜庆的新房里。而她面前,站着一个十**岁,身材修长,面目俊秀中又带着一丝英气的少年公子。此刻他正露着雪白整齐的牙齿,十分爽朗地对着她笑:“小雪,来,喝了这杯交杯酒。” 陆小其吓了一跳:“你,你是何人?”这位公子嗔怪地道:“小雪,你怎么了?我是你相公啊。今儿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你如何问这等话来?”他说着又举起酒杯:“来,还是先喝了交杯酒,莫要误了这良辰好景。” 陆小其后退几步,猛地摇头:“不,你一定是弄错了,我根本不认识你,又怎么会嫁给你?”公子也不恼,只掩嘴一笑:“哦,原来你的病还没有好啊,前几**生了一场病。便把许多人都忘记了,如今又说不认识我,可见还没好全呢。”他说着放下酒杯,十分得意地在她面前转了一圈:“不过,不认识也不打紧,小雪你看,你相公我一表人才,家境富裕,即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可你问问自己,难道不愿意嫁一个我这样的相公么?” 说实话,这个少年生得清俊非常,的确是一表人才,但陆小其怎能稀里糊涂的就这般嫁人?所以她正色道:“这位公子,我并非生病失忆,以前的事情我都记得十分清楚,我的确没有见过你。公子虽好,但小女子心中早已心有所属,所以……我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怎样的误会,总之,还请公子见谅,放小女子离去吧。” 少年见说不通她,就把冠玉一般的脸儿一沉:“想走?你说得可轻巧,我家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将你迎进门,如今天地父母都拜过了,如何能放你走了?那岂非要让旁人嗤笑一辈子?”他说着又一甩袖子:“再说了,你既进了我家门,就生是我家人,死是我家的鬼,即便是不喜欢我,也得一辈子待在这里!” 少年“砰“一声摔门离去,陆小其紧跟过去,却发现门已经被反锁。她只能退回来,愣愣地坐在那里思索:自己之前似乎到过地府,一个鬼差问了很多八卦且无聊的话后,就说过要送自己到奈何桥去的,不知怎么竟到了这里。莫名其妙地成了此人的新娘? 莫非,又穿越了?陆小其想到这里,不由激灵灵一下。 之后的几天,有十分机灵的丫头来送吃送喝伺候她,但却从跟她说一句话,也不让她走出房门一步,另外门口守着两个黑壮壮的大汉,二十四小时轮值,她想跑是没门的。 这期间,无论她问这些丫头什么话,她们都跟哑巴一样闭紧了牙关,一个字没有,弄得陆小其郁闷非常,想了解一下自己到底穿越到了甚么地方都不行。 而和她拜堂的哪位少年公子也不再露面,只是每日都会派人来问一次话,问她什么时候圆房,来人说了,她若不答应,就要将她关上一辈子。 但即便是关上一辈子,陆小其也不能答应啊,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行那**女爱之事?就算是真的再一次穿越了,就算名正言顺是别人的新娘,她也无法做到委身于他。 就这样,陆小其一关就是十几日,直到那少年公子再次露面。 他这次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位和他生得有五分相似的小姐,这小姐一进门,就横眉竖眼瞪着她,然后手下一拍桌子,愤愤道:“你就是那个寡妇陆小其?” 陆小其心中一凛:自己不是穿越了,如今叫做小雪么?怎么这位小姐还叫自己原来的名字陆小其?而且,她怎么还知道自己原本是个寡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原由 第二百一十一章原由 陆小其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手打小说)向旁边的少年公子,也就是她现在的“相公”看去。 少年公子对她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然后拦住了愤愤然的小姐:“晓彤,你干甚么?有话好好说,一个女儿家拍桌子瞪眼睛的,以后怎么嫁得出去?”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那小姐更是怒上发梢,原本指着陆小其的手指一下转向了他的鼻子,气得声音都直打哆嗦:“好哇,孟肖阳,连你也看不起我是吧?” 陆小其这才知道自己这位“相公”原来叫孟肖阳。只见他急忙解释道:“不是,我怎么会瞧不起你呢是不?我是你哥,就算别人瞧不起你,我也……”难怪得两人长得这么像,原来来人是他的妹妹。不过他还没解释两句,孟晓彤的眼里就已经闪出了泪花,她也不想听他解释,只是伤心愤怒地叫道:“那臭小子不识相就算了,连你也这么说,我当真就那样差么?当真就见不得人么?啊?你说啊,你说啊!” 孟肖阳原本还算是个英气勃勃的少年公子。可在他在自己哭闹的妹妹面前,竟是一点招也没有,只是好言相哄:“好啦好啦,是哥哥错了成不?你快别闹了,庄家四少夫人也在这里呢,你这样子莫不是招她笑话?” 孟晓彤一听他说到陆小其,这才止住眼泪,然后又把矛头对着了陆小其:“哼,四少夫人?叫得可真客气!你就是陆小其没错是吧?”陆小其还看不明白眼前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当下只是谨慎地答道:“正是妾身,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孟晓彤也不马上答话,只把陆小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细打量了一番,才仰着头道:“哼,我道是什么样的国色天香,才让他那般着迷,原来不过是个普通货色罢了,就你这模样儿,可赶不上本姑娘!”她打量了一番又露出鄙夷的表情道:“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会什么媚术,要不然,怎么能迷住了他?” 陆小其容色冷静:“妾身与姑娘素不相识,对姑娘说的话也有些听不懂,还望姑娘说的明白些。” 孟晓彤冷笑了两声:“还挺会装的,你难道不知道我说的是谁么?还是你天生yin贱,都嫁人了还不安分守己,勾搭了的男子太多了?” 她这番话极其难听。陆小其刚皱了皱眉头要发话,孟肖阳已经先说话了:“晓彤,不得对四少夫人如此无礼。”孟晓彤不满地一瞪她哥哥:“你还庇护她?我可是你妹妹!”孟肖阳无奈道:“你是我妹妹,可也是一个女儿家是不?怎好对客人如此说话?” 孟晓彤怒火更甚:“客人?你说她是客人?你还护着她?孟肖阳,是不是连你也中了她的媚术了?你是不是真想娶她当你的姨娘?”孟肖阳望了望陆小其,半真半假笑道:“你还别说,我是真想将她收入房中,只可惜人家心不愿意。” 陆小其这时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她并未穿越也并未死。眼前这两兄妹的话已经证明了这点,只是不知道为甚么,这个孟肖阳居然会做那么怪异的事呢?叫自己小雪,假装是自己的相公,他到底所为何事? 孟晓彤一听哥哥的话,就立刻对陆小其道:“喂,你听到了么?我哥说愿意娶你,你还不赶紧地答应了?”她说着又冷哼了一声:“如若不然……我们可以让你假死一次,也可以让你真死一次!反正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你早就死了的。” 假死?陆小其狐疑道:“请问姑娘说的是……上次派去杀我的人莫非就是……”孟晓彤都不等她说完,就干脆地承认了:“没错,就是我们派去的,要不然,你以为谁能请得到那样的两个武林高手?” 陆小其惊讶地道:“我与姑娘素不相识。又无仇无怨,请问姑娘为何要如此做?” 刚才还很爽快的孟晓彤这时候却不肯说了:“为何?没有为何!本姑娘就是高兴,就是要这样做!”她说着还恶恨恨地道:“总之,若是我的心思成不了,本姑娘是一定要你死的!”她说出这句话时,原本清秀的脸上有些扭曲,眼中十分怨毒,陆小其丝毫不怀疑,这位芳邻十六七的小姑娘刚才那番话绝不是说着玩的,她对自己真的有杀意! 孟肖阳大概看着也不对劲,就连哄带拖把孟晓彤给弄走了:“好了好了,你人也看过了,不就是这个样子么?没什么及得上你的,你也别生气了,我们前面说话去。“ 大概过了一两个时辰,孟肖阳又来了。陆小其也没有多么激动,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孟公子,可否给小女子一个解释?”在过去的一两个时辰里,她一直在等他过来,她相信事到如今,孟肖阳应该会跟自己说些什么。 孟肖阳点点头,一礼道:“四少夫人,孟某多有得罪了,之前种种唐突戏弄,还望莫怪。”陆小其不答,只是望着他,等待他的答案,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说不怪那是假的。但如今怪不怪的还在其次。最紧要的是,她需要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肖阳在桌前坐下,开始交代事情的始末:“家父孟唐,官任总督,在下是他的长子,刚才您所见的,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陆小其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一点,但还是没有打断他,让他继续说了下去:“家父膝下便只有我兄妹二人,妹妹自幼丧母,又体弱多病,家人一贯相让,便养成了如今这样刁蛮无理的性子,刚才舍妹出言无状,还望四少夫人多多包涵。” 陆小其自嘲地笑了笑:“如今我落在你兄妹之手,生死难料,还有何资格计较?” 孟肖阳叹息了一声,道:“四少夫人切莫这样说。在下之前虽然多行戏弄,但也实出无奈,我若不不如此这般,只怕妹妹一怒之下便已将你……哎,你不知道她的性子。她若真生气起来,是无法无天,甚么也不怕,甚么后果也不计的。不过你放心,你在我这里,我定能保你无性命之忧。“ 陆小其莫名地有些相信他:“如此,多谢公子了。只是舍妹为何对我如此痛恨?莫非是因为……周度?” 孟肖阳点头道:“四少夫人乃聪慧之人,自然已经猜出十之七八。没错,的确是因为周总兵而起。事情是这样的:他来省里办事期间,舍妹对他一见钟情,回去便求了父亲为她保媒。舍妹性子刁蛮无理。但却甚为清高,所以向来就没看上过谁家的公子,家父正为此事烦恼,一听舍妹终于有了意中人,此人又是他颇为欣赏的周总兵,而且又得知周总兵尚未婚配,当下便立即着人保媒,可不曾想……周总兵他竟一口拒绝了。” 孟肖阳继续道:“闻听此消息,家父心中自然不快,可这倒也没什么,婚姻大事总不好勉强,家父也是明理之人。只是舍妹…却深受刺激,她从小要甚么便有什么,性子很是偏颇,之前求亲者又甚多,所以一听这个消息,便愤怒非常,对家父说非周总兵不嫁,他若不肯答应,她便一死了之!家父无奈之下,又暗中着人去多次劝说周度,但结果都是一样,周总兵断然不肯答应。” “就在这个时候,以前曾是周总兵上司但后来因事被贬的张副将突然来了,他与周总兵有宿怨,所以便向家父说,周总兵之所以不肯答应,只因他私通有夫之妇在前。家父震惊,便着张将军拿奸成双,周总兵若真行此等苟且之事,律法不容,加上家父心中有忿,那只怕他的前途便……舍妹闻听此事,立即向我求助,于是我们找了一位世伯,假借议事连夜将周总兵召回省里。” 陆小其听到这里便明白了,为甚么那晚有歹人进来。为甚么周度却突然去了省里,躲过了那一难。看来这件事还要感谢这两兄妹,当下她一福道:“如此,小女子要谢过公子了。” 孟肖阳苦笑了一下:“谢什么?我们之所以如此,只因舍妹心中念着周总兵而已。所以周总兵虽然得以逃过一劫,但舍妹对你的存在十分痛恨,所以私底下便请出了那日劫你的两大高手,她原本的确是要取夫人性命的,后来经在下一番劝说,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了一起假命案,然后再派人将你迅速从水里捞回,暂时放在这里。” 陆小其听到这里,心里一片冰冷,这位孟大小姐的性子竟如此偏颇狠毒,看着年纪轻轻的,却轻易便要取人性命,若不是孟肖阳,自己当真是已经死了。 她想到这里,便不由担心起周度来:“如此,周总兵若一直不应舍妹婚事,她是否也要将他……”孟肖阳叹息道:“没错,这也是我所担心的,舍妹这般大胆妄为,不但害了别人性命,也难免将自己毁于一旦,但我到底只有她一个妹妹,请恕在下私心包庇……所以,现在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四少夫人能够答应。” 第二百一十二章 权宜之计 第二百一十二章权宜之计 陆小其实在想不出来他能有甚么事情要求自己的。(手打小说)当下便问道:“哦,不知公子有何要求?”孟肖阳道:“周度到如今还是不肯答应晓彤的亲事,他此刻正在靖州到处找寻你的下落,大概是要等到生见人死见尸才会真正死心吧?所以,在下想请四少夫人从此改名换姓嫁与我,然后再请将此事亲自相告周度,让他心灰意冷,自然便断了对你的心思,晓彤的亲事,只怕他便能答应了。” 陆小其听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当真是吃惊非常,这个提议实在太荒唐了:“孟公子,你……怎会说出这种话来?难道不觉得荒谬么?” 孟肖阳不置可否地笑笑:“荒谬么?的确是有些。不过,为了晓彤,我是甚么都愿意做的。我们兄妹之间的情分你是不会明白的。”他说到这里,眼中竟慢慢透出无限柔情来:“想当初,父亲常年在外,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两次,而母亲也一天到晚的在佛堂里不出来,我和妹妹……自小便只有我们两人为伴,生病了。难过了,被人欺负了……喜怒哀乐,都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这世间,有几个人能明白我和妹妹的情分?我和她……” 孟肖阳说到后来,语声越来越轻,越来越柔,那神情和语气,完全不像一个兄长再说自己的妹妹,而想一个男子在说自己心爱的情人。 陆小其看在眼里,惊在心上:原来这孟家兄妹之间,竟然有着如此……不伦的情感?可怜堂堂总督大人,在官场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威风得意得很,只怕他万万料不到自己家里居然会出现这种事情吧?难怪得孟肖阳看似通情达理,却偏偏要跟着他妹妹胡闹,原来他心里喜欢上了自己的亲妹子,所以为了她是甚么都不管甚么都可以做的。哎,若是这样那便更麻烦了,只因陆小其先前觉着他像个能明事理的人,还指望着他能将自己放了,但如今……只怕是有些难了。 孟肖阳见陆小其不说话,以为她在考虑,便试图说服她:“你嫁给我虽然只能做个姨娘,但我保证会对你很好,只要我能做到到的必有求必应,除了名分,你的一应待遇都与正室同等。就是将来正室进门,我也绝不会让她欺压你分毫,你说,如此可好?” 陆小其不答话。她心里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了,但是如今的情况下,若是她不肯答应的话,不知这一对十分不理智的孟家兄妹会做出甚么疯狂举动来? 她沉默了半晌,决定还是先行缓兵之计:“孟公子,可否容小女子考虑几日?”孟肖阳倒也不逼她,和颜悦色地道:“好,我便给你五日时间,到时候可莫要再拖了,我是等得及,可晓彤只怕等不及。”他说到这里突然又叹息了一声:“哎,实在是对不住你呀,其实你和周度的事情,我听了也很感动,我也很想天下有情认都成眷属,只可惜……人都是有私心的,为了妹妹,我便只有对不住你了。” 陆小其心道。就别假惺惺了,说的这么好听,终究却要逼人做那荒谬之事。她此刻也死了想要说服孟肖阳的心,只是笑了笑道:“公子若真对我有愧疚之心,那小女子便斗胆请求公子允许我x间在院中行走可好?这些天日日闷在房中,实在有些难受。” 孟肖阳这时警惕起来,他眯着眼睛望住她:“我倒是想让你舒坦些,只不过又怕你有什么花招。”陆小其作出十分诚恳的样子:“怎会呢?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只在院中走走而已,身边跟随一两个人,那我即便是想出甚么花招也是不行的。”孟肖阳看了她半天:“好吧,我应你就是。谅你也是出不了甚么花招,当然,为了省却大家的麻烦,你最好还是乖一些比较好。” 接下来的几天,陆小其都在两名丫头两名壮汉的“陪同”下在后院走动,前院是决计不让去的,这里虽然是外宅,但孟肖阳还是生怕前院人多眼杂让人瞧出甚么不妥来,陆小其生怕对方起疑,也就没有多作要求。 她在院子中走动的时候,其实时刻都在注意观察着这处院子的所在方位,最后得出的答案是:不知道到底在哪里。不过她却大概清楚,这里并非靖州,恐怕是在省里。周度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已然假死在靖州的她,竟然会到了这里吧? 过得两天,她就开始制作孔明灯,制作的材料她手头没有。所以只能由丫头去禀报了孟肖阳。孟肖阳亲自过来问话:“小雪,你要制作孔明灯做什么?”自从那次谈话之后,他依旧还是叫她小雪,免得让无关的下人们听到走漏了风声。而且,如果她真答应做他的妾室,那么小雪这个名字便要伴随她一生了。 陆小其抬起头,两眼红红的,作十分伤感状:“孟公子,明日便是我奶娘的祭日了,每年她的祭日前后三天,我都会做很多孔明灯放出去。”她知道孟肖阳虽然有点儿变态,但却是个容易被感动的人,当下说着说着便有眼泪滴了下来:“奶娘对我很好,比亲娘还好,有一年我淘气非要出去草地里玩,结果被毒蛇咬了一口,是奶娘帮我吸出毒来,才保全了我的性命,而她……她自己却因此丧了命……她是我这辈子都要感激的人……她很喜欢看孔明灯,所以临死前,我答应过她,每年她的祭日我都为她放起我亲手做的孔明灯。” 陆小其说完这些,就抬起婆娑泪眼。楚楚可怜道:“求孟公子成全。” 孟肖阳听得十分感慨:“难得你如此重情重义,好罢,我便允了你就是。“ 材料很快到齐,当天陆小其便赶制了几十盏孔明灯,甚么颜色花样都有,若要说这些灯有什么共同之处,那便是每盏灯上都被她大大的写了一个“静”字,关于这一点,孟肖阳也问过她,她便说是因为这几日总梦见奶娘,见她似乎十分烦躁的样子。所以自己便写下这些“静”字,希望奶娘泉下有知能够安定宁静。 古时候的人都比较迷信,所以陆小其这样说,孟肖阳也没有怀疑甚么。而且他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这个“静”字有何不妥,所以便没有阻止她,只是提出写“静”字可以,但不能由陆小其亲手来写,免得万一被人看到了认出她的笔迹来,陆小其也欣然答应了。是不是她的笔迹不要紧,最紧要的就是要有“静”字。 接下来的三天,陆小其的院子里每晚都升起十几盏孔明灯,放的时候,孟肖阳还经常过来一起帮她放。经过这许多天的观察,陆小其觉得他除了对妹妹存了特殊感情所以为了她什么荒谬事都肯做外,其实是个很好相处也很通情达理的人。 只不过,若是他知道她放这些孔明灯的本意是为了向周度求救的话,只怕他便没有这般好说话了。 哎,不知道周度能不能注意到这些孔明灯?灯上那么多的“静”字,当然就是指陆小其“周静”这个名字了,这件事只有周度一个人知道,假如他真的看到了这些孔明灯,再看到这些“静”字,也许会找到自己也未定? 不过说实话,陆小其自己也没有甚么把握,毕竟这里是省府,不是靖州。但她目前能做的也就是只有这些了,能不能让周度看到并猜到,那也只有靠天意了。 放完孔明灯的第二天,就是五日期限到时。这日一早,孟肖阳便亲自来听她的答复:“小雪,怎样,五日到了呢。”陆小其咬了咬嘴唇,问道:“我若是……不肯答应呢?”孟肖阳惋惜地摇摇头:“你最好莫要那样做。若真是不答应,我们便只能让周度见到你的尸身了。哎,其实我是不想这样的,你也莫要太固执吧?” 陆小其见他如是说,知道顽抗是很冒险的。当下便咬了咬嘴唇:“好,我应你就是。”如今期限已到,孔明灯也放出去了,外面还是没有动静,她便只有先行这权宜之计了。 孟肖阳见她答应,便高兴地笑了:“小雪果然是识时务之人。你放心,我x后自不会待薄了你。”他说着又不自然地拂了拂衣袖:“再说,其实我的确也有几分喜欢你,你与一般女子都不同,虽然谈不上姿容过人,但你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总之很容易教人喜欢。难怪得那周总兵会为了你连我家这门好亲事也不攀,原来不是没有理由的。” 陆小其得他夸奖,却只能苦笑:“多谢公子赞赏。”她说着又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要求:“妾身虽然应了公子,但妾身的外公月前刚去世,妾身需守一年孝,所以只怕暂时不能……圆房。” 孟肖阳对这个并不在意:“无妨,一年时间,我可以等。” 第二百一十三章 醋意 第二百一十三章醋意 孟肖阳的办事效率很高。(手打小说)陆小其才答应了他,第二天晚上他就弄了一叠东西给她看----名为张小雪的户帖,嫁入孟府的婚书……她的新身份就此诞生了。 陆小其翻看着这些东西,感慨道:“孟公子真够神速的了。”孟肖阳笑道:“那是,有我那个当总督的爹在上面罩着,什么事不好办?”陆小其看他一副很是轻松无谓的样子,摇头道:“哎,要真让你爹爹知道了这件事……只怕……” 孟肖阳不置可否:“怕什么。别以为他官儿大我就要怕他,我和妹妹从小受了多少苦他知道么?他在外面得意,可家里头……算了,不说这些,总之我肯定不是他期望的那个好儿子,也不打算过他想要我过的日子,要真发现了,爱怎样便怎样,大不了赶出家门去,我才不稀罕。” 陆小其心里暗暗叹息:看来缺少家庭教育的孩子还真是叛逆和麻烦啊。 孟肖阳说了这些话后就站起身来关上了房门,然后大咧咧地说:“今晚我就住在这里了。”陆小其一惊,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你,不是说我守孝不能…你明明答应了我,怎能出尔反尔呢?” 孟肖阳呵呵一笑:“我是答应了不和你圆房啊。但又没答应不在这里睡。”他说着就自己打开一旁的柜子拿了铺被下来放在地上铺好了,然后拍了拍被子:“放心吧你,我睡这里。” 陆小其的心放下不少,但她觉得和一个陌生男子同室而睡还是有些尴尬:“这,这又何必呢?”孟肖阳试着在地上躺下,调整了一下铺盖的位置:“什么叫何必?这可是很有必要的。我要是不睡在这里,旁人难道就不会说闲话么?再说了,我还要你给周度写信言明此事,到时候他收到信派人一打探,哦,原来我们都没圆房,说不定他又不会死心的了。所以嘛……呵呵,形式是很重要的。” 陆小其有些无奈,孟肖阳这一招可真厉害,他虽然答应了不圆房,但真天天睡在自己这里,旁人会信他们没圆房么?不说旁人,就是周度知道后…….哎,但愿到时候他能相信自己。 当夜,两人就这样一个床上一个地下的睡着,陆小其整夜辗转难眠,孟肖阳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鼾声轻微,十分香沉。 接下来的几天,孟肖阳不但睡在这里,还经常过来跟陆小其下下棋,说说话。对她十分友善。虽然他这番做派不排除是载伪装恩爱夫妻,但陆小其通过一系列观察,越来越觉得此人其实是个大好青年,所以这日下棋之时,她又忍不住劝他:“我说孟公子啊……”孟肖阳笑眯眯地下了一下:“叫相公。”陆小其咳了一声:“那个……咳咳,总之,我觉得你这个人其实不错,你爹爹又是总督,你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又何必跟着你妹妹做这等傻事呢?当真是不值得的呢。” 孟肖阳也不恼她多话,还是笑不改色:“啊,小雪居然如此关心相公,相公心领了,以后定会记住你的好。”陆小其见他这副避而不答给个软钉子的态度,反而不知道说啥好了。 好吧,既然说不通,那就好好下棋吧,她如今不需要管理柜上的生意,又不用做主家奶奶,就这么一个人闲着确实也怪闷的,身边的丫头下人又都得了吩咐不和她说话。所以现在能有个说话的主陪着也好。 陆小其人品是不错的,但奈何棋术和孟肖阳差得太远,屡战屡败之下,便开始赖皮:“不行不行,这个子我走错了,要退回来重新走。”孟肖阳好气量,同时对自己的棋艺也有些自得:“行,就让你重走一次,不过最后你还是得输!” 果然,陆小其悔棋数次,仍然大败而归,她有些沮丧地道:“喂,你也太厉害了吧?不行,这太不公平了,下一盘你要让我棋子!”孟肖阳满不在乎地答应了:“行,你说要让几子?”陆小其沉吟不决:“三子……不,五子……不,还是太少了……”孟肖阳哈哈一笑:“得了,我让你十子吧。” 他正笑着,孟晓彤就突然从外面进来了,她一进来看见孟肖阳正得意地哈哈大笑,陆小其不好意思的微微轻笑的这幅场景,一下子就不舒服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没好气地道:“哥!笑什么那么开心?”她说着厌恶地扫了陆小其一眼:“难道这个女人你真的喜欢上了?” 孟肖阳正笑得高兴,没有注意她的脸色,便随意答道:“是啊,她如今已正式做了我的姨娘呢。”孟晓彤脸色更加难看:“什么?你们真的……可你,你……她是个破鞋,你也肯要?” 陆小其见她说的那样难听。不由轻咳了一声,看了看孟肖阳。他也觉得妹妹这话太过分了:“晓彤,说什么呢你?姑娘家怎么这般说话?”孟晓彤柳眉倒竖,狠狠地跺了跺脚:“好哇,你就为了个破鞋教训起我来了?好,好,当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妹子,我不在这里碍你的眼,我走好了!” 她说完就猛地转身往外面跑了,孟肖阳急忙追上去:“晓彤,晓彤,你别这样,是哥哥不对成么?是哥哥不该这样对你……” 陆小其望着眼前离去的两兄妹,手里无意识地摆弄着棋子:孟晓彤知道自己真成了她哥哥的姨娘,为什么这般生气?而且她刚才那样子……似乎有些吃醋,莫非她对自己的哥哥其实也有着那种不伦的情感?可不对呀,若真是这样,她又何必执意要嫁给周度? 但是……瞧那情形,也不好说,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兄长的感情?陆小其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一笑----若当真是这样,也许自己就有机会了。 第二日,陆小其一大早就开始忙碌。忙着精心准备菜式,今日她要亲自下厨请孟家两兄妹吃饭。昨晚她就跟孟肖阳说了,想请孟晓彤一起吃饭,现在大家也算一家人了,老这样别扭不好,所以她陆小其就放下姿态主动请孟晓彤吃饭,顺便和解一下大家的关系,孟肖阳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 晌午时分,孟肖阳果然带着孟晓彤来了。这位孟小姐显然还是很看不顺眼陆小其,看她的时候都是斜着眼睛瞧的。但陆小其毫不计较,只是温和善意地笑:“二小姐,我过去有什么得罪你的,还望你莫要放在心上,今日特地做了几个小菜,就当是赔礼了,好么?”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孟晓彤也不好意思发作,但表情还是很冷淡:“说那么多做什么,既请我吃饭,还不快点上菜?我都饿了。” 陆小其马上指挥丫头们上菜,很快,一桌新颖的菜式就上到了桌上,而且样样色香诱人,孟肖阳有些惊奇:“啊,这些都是甚么菜式?为什么我竟没有见过?”陆小其笑着一一说明:“这个是宫保鸡丁,这个是麻婆豆腐,这个呢是……这些都是妾身在家乡习得的菜式,外头确实是很难吃得到的。” 孟肖阳听她这样说,就有些馋了,拿了筷子就要夹:“让我来先试一试!”陆小其却笑吟吟道:“不,相公,你不知道吃这些菜的顺序,还是妾身为你夹好么?”她这可是第一次开口喊相公,不但自己觉得有些肉麻,把一旁的孟晓彤也听得好生皱眉。 孟肖阳的心思却全在菜上:“啊,吃菜还要讲究顺序?”陆小其道:“那是自然的,比如某些菜先吃了,就会影响吃下一道菜的味道呢。”她说着就伸出手去,温柔地夹了一块宫保鸡丁给他:“相公,先尝尝这个吧。”孟肖阳夹起来放入嘴里,立刻赞叹道:“好,太好吃了!”他说着就对孟晓彤说:“妹妹,你也吃,你嫂子这手艺可真不错,我瞧就是外面回香楼的大厨也做不出这样的菜式呢。” 孟晓彤看着他们两个那恩爱的样子,心里又不舒服起来了:“哥哥。你说错了吧?她可不是什么嫂子,只是个姨娘罢了。”孟肖阳有点无奈,正要说什么,陆小其却在一旁笑着打圆场:“没错没错,还是二小姐提醒得好,相公啊,你以后可不能乱了名分,传出去不好呢。” 孟肖阳对陆小其的大度报以感激歉意地一笑,然后又亲自给孟晓彤夹菜:“来,哥哥帮你夹菜好不好?”孟晓彤这才开颜笑了:“这还差不多,哥哥还是最疼我呢。” 席间,孟肖阳对孟晓彤真正是体贴有加,温柔爱护得很,孟晓彤心情好了起来,但却始终不肯开口赞叹陆小其的厨艺。 陆小其也不介意,只是笑眯眯地招待着,吃了一会儿,她就开口道:“对了,二小姐,我今儿已经写好了信准备给周度,跟他说了我的事情,还让他要好好珍惜二小姐,莫要错过这桩婚事呢。”孟晓彤将信将疑地:“是么,你有这般好?” 陆小其羞涩一笑,脸儿红红地看了孟肖阳一眼,然后流露出很明显的柔情:“如今我都是相公的人了,相公对我又那般好,我…心里自然再容不下别人了,一心一意只想跟着相公好好过日子。”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迷乱的心 第二百一十四章迷乱的心 孟晓彤的脸色立时变得有些古怪。(手打小说)她直直地望着孟肖阳:“是么?你们的关系当真这样好了?”孟肖阳大概是为了让孟晓彤放心,当下也夸大道:“没错,我和小雪虽然相识不久,但却是相见恨晚,我是真心喜欢她,她也是真心的想要跟我过,所以,妹妹你就放心好了…” 孟晓彤咬着嘴唇:“你们不是假的么?难道说已经……已经圆房了?”孟肖阳点头:“没错,昨儿就……”他原本是一番好心,哪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孟晓彤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发青了,猛地一下子掀翻了桌子,叫道:“去死,你们都去死!”然后掩面跑了出去。 孟肖阳惊愕地追了出去。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惹着这个宝贝妹妹了。 陆小其望着满地的狼籍,并不难过,嘴边反而还露出不容觉察的微笑,她伸出手来抖了抖溅到身上的菜屑,心平气和慢条斯理地叫道:“来人,把这里给我收拾干净了。” 丫头们立刻过来收拾,她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敢问。 陆小其走到内室。换了一身干净的外套,然后又拿出那封已经写好的信重新看了一遍,上面的语句看起来十分恳切,字字句句都在说自己和周度已经有缘无分,劝他赶紧答应了孟家的婚事。只不过,信的末尾写了一句:听说周静最近很不好,替我代为问候。 没有人会想到周静就是她的名字,除了周度这世间便无第二个人知道,想必孟家兄妹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但周度看了便一定会觉得蹊跷的。 陆小其看好后,又将信装了,只等孟肖阳回来派人将信送出去。不过,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了,刚才孟晓彤的火气可不是一般的大,这两兄妹只怕有得纠葛。 当然了,她陆小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他们两兄妹之前纠葛多点,那就必定会分心多点,自己和周度也就更有机会行动。 果然,孟肖阳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他欲言又止地向陆小其抱怨道:“哎,真不知道你们女人家的心思是怎样的,她为甚么…….哦,不是,我是说。晓彤今天发那样大的火,任我怎样哄也不理我,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以前她虽然也爱生气,可我每次哄一哄就能好了。” 陆小其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你当真不知道她为甚么生气?”孟肖阳望着她:“为甚么?难道你知道?”陆小其莞尔一笑:“我当然知道。这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她生气是因为你说和我已经……圆房。”孟肖阳瞪大了眼睛:“我这不是为了让她放心么?” 陆小其摇头:“你的确是这样想,可她却不这样想。”她说着望住了孟肖阳的眼睛,把语句放得格外清晰些:“难道你就看不出,你妹妹对你的心思和一般的妹妹不同么……她将你看得很重要,所以不想你亲近和喜欢别的女人,你明白了么?” 孟肖阳看起来有些迷茫有些惊讶:“这,这…可能么?若真是这样,她为何又想要嫁给……”他的话到后面说得越来越低,低得让人听不清,但陆小其知道他说的是:她为何又想要嫁给周度? 或许在孟肖阳的心里,他一直觉得妹妹对自己并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心思,所以才一直这样帮她,所以才不小心惹了她生气。可陆小其现在这一点破,他的心思自然就有些乱了。 陆小其见他很是纷乱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妹妹太过依赖哥哥的事情向来有之。也不是甚么稀奇的事情,只要她早早地嫁了人,就不会再这么想了,所以,我觉着你还是快点把我的信送出去,促成她这桩婚事吧。” 孟肖阳听了没说话,他拧着眉头呆呆地坐在那里,似乎在思考一个难以决断的问题。陆小其也不管他,自顾自地睡觉去了。今儿个他们两人的状态反了过来,陆小其睡得好生香甜,孟肖阳却彻夜未眠。 半夜,陆小其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她惊得急忙坐起身来:“什么人?” 门口站着一人,身材修长,语声低沉:“静儿,是我。” 是周度!陆小其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她激动得顾不上去去想那些,一听清是他,就立刻赤脚跳下了床,一头扑在他的怀里:“你,你终于来了,我都等得你好苦啊,以为你不会来了,以为你,你不要我了…….” 周度如同往常那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别哭好么?我在这里呢。”陆小其紧紧地抱着他,忍住泪眼:“嗯,我不哭。只要你来了,我就甚么都不怕了。” 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过了一小会儿,他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是鼻子,然后是嘴唇…….她原本羞涩地回应着,轻轻地反吸允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这感觉和以前不同,很不同……不,他不是周度! 陆小其想到这里,猛地一下推开他:“你,你是谁!”她这一用力,才发现自己原来还躺在床上,而她身边却躺着一个人,一个正出气有些不均匀的男子。 她吓了好一大跳,没命地往床里面退缩,嘴里急呼道:“孟公子,孟公子!”她本来是对地下的地铺方向喊的,不想她身边那男子却轻笑了一声:“相公我就在这里,你喊什么?” 陆小其一听声音,这人居然就是孟肖阳。顿时气得不行:“你,卑鄙!无耻!”孟肖阳也没有逼上前来,只是调侃地道:“哦,怎么没有下流两个字呢?” 陆小其被他这个样子惹得更是生气:“枉我平日那般信你,以为你还算是个好人,可是你,你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卑鄙下作的家伙……竟然三更半夜地……”她说到后来,实在说不下去了,这个孟肖阳实在是太过分了! 孟肖阳被她这一顿骂,也没有还口。最后还一反方才那嬉皮笑脸的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别生气,其实我并非想唐突你……只是,只是心里头堵得慌,所以……其实,我是想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欢你,想知道亲你是怎样的感觉,想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思……哎,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算了,你要是生气,就多骂我几句吧,要不打我几下也好,只要能解恨就好。” 他突然从嬉皮笑脸变得这样沉重起来,陆小其反不知道该如何骂他了。而且她想想也的确是,若他真是个色迷迷的人,这满府的漂亮丫头不是多着么?他年少又好看,性格又和善,随便想要哪个来做通房想必别人都会很情愿的,哪里用得着对自己这样? 莫非,真如同他所说,他心里实在是乱得很,所以才这样唐突的么? 她想到这里,口气也软了下来:“算了,真不知道你三更半夜的发的哪门子疯,以后不要这样了。”孟肖阳乖乖地点头:“好,这次的确是我不对,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这样了。”他说着就将头埋在膝上,似乎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那样子有些像无助的小孩。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片刻,陆小其是个心软的人,忍不住又道:“喂,我说……你到底有什么心思?跟我说说罢,或许我可以帮你也未定。”孟肖阳有些犹豫:“你么……”陆小其道:“你要是不愿意说也不打紧,但是憋在心里可不好受。” 孟肖阳抬起头。在黑暗中看了她片刻,然后终于道:“好,我跟你说,哎,现在也只能跟你一个人说了,你千万莫要告诉旁人。”陆小其道:“你放心好了,绝不会的。” 孟肖阳点了点头:“我信你。”然后他便开始说了:“日间晓彤生气的事情,你也知道,当时我去哄她,可她只是不理我,不,也不是完全不理我,其实中间她出来见过我一次……当时她突然…突然…”他支吾了半天才将那句话说了出口:“她,她突然咬了一下我的嘴……然后又进去不理我了。然后我,我……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总之很不对劲……我…从来不知道那种感觉……所以,所以我刚才才过来亲你,我想知道,你和她…的感觉会有什么不同。” 陆小其总算明白了孟肖阳半夜发疯的缘由,看来这少年也是可怜,怕是被自己妹妹这突然的举动给弄疯了吧? 她想到这里就问了一句有点尴尬有点难为情的话:“那,有什么不同呢?”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就当自己刚才被老鼠咬了一口。 孟肖阳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是有些不同。刚才我亲的时候,是有些……激动,可是和她不同,她……让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就好像,好像……被雷击中了一般……” 第二百一十五章 周度的小牌 第二百一十五章周度的小牌 这两兄妹还真是纠结啊。(手打小说)陆小其叹了口气,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呢?”孟肖阳的思路显然一时半刻理不清:“没想过…….能怎么办呢?要怎么办?我…….真不知道能怎么办。” 看着孟肖阳那迷茫的样子,陆小其心里实在有些同情,若不是她此刻还是人家手里的待宰羔羊,她还真想好好安慰安慰他的。可如今她为了自保,说出来的话也就不免带着一些目的性和私心:“公子既然信得过我,将这些话都跟我说了,那我也不妨直言。其实怎么办,大概也只有两条路吧。一,你们兄妹当真都将对方看得那般重要,不容许旁人染指的话,那便不顾世人的眼光,舍弃所有的亲人朋友,一起私逃,逃到天涯海角,逃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隐姓埋名,然后相守一辈子。”她说完这一串十分大胆且有违lun理的话后,见对方没有喝斥责怪的意思,便又追问了一句:“公子,你觉着,你想要这样么?” 孟肖阳对这番话显然很吃惊。他摇头,再摇头:“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无论我多喜欢她,她到底是我妹妹…….而且,而且她还有想要嫁的人……而且,能走到哪里去呢?离开总督府,我和她便什么都不是,我不会甚么营生,她又那般较弱多病,到时候只怕……她捱不了那样的苦,我也不忍心让她受那样的苦。” 看起来,孟肖阳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于是陆小其点点头:“那如此说来,你就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了----那就是不要再去纠结这些问题,也不要再去想了,你只需全心全意尽快地促成她的婚事,将她早早的嫁出去,日后你们各自生儿育女,就都能过上正常的日子了。”她说着又顿了顿:“所以我写的那封信,你还是尽快交给周度吧。” 这两个选择无论是那一种,对陆小其都有利,若是他们兄妹私奔那真是皆大欢喜,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但他若下不了这样惊世骇俗的决心,便让他快点把信送给周度,好让周度来救自己。 无论如何,这件事是越快越好,不能再拖了。 当然,抛开目的性不说。其实孟肖阳也真的只有这两样选择吧?难道他还有第三种么? 第二天一早,孟肖阳就带走了陆小其写的那封信,看样子,他是要下定决心了吧? 陆小其一天都在猜测周度接到信后会怎么做。他若直接告官,那是很不妥的,因为这样一来他和陆小其的关系也就暴露了;他若让庄家人去告官,也同样不妥,因为陆小其如今名义上已经是孟肖阳的妾,并且两人已经同屋而居,就算真能救出她来,她日后的声誉也可想而知,更何况她之前还有这和三少爷的绯闻,所以此法同样不行。 周度唯一能做的,便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悄悄救走吧?可这又谈何容易?陆小其不能忘记那日在路边遭到截杀时的情景,那两位下手的人绝对是高手!而孟家兄妹身为总督大人仅有的一对儿女,他们身边这样的高手只怕不止一两个吧?孟肖阳既然要陆小其写信给周度言明此事,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吧?哎,若是枯木和明月还在…此事倒还有几分希望。如今,周度能请得到这样的高手么? 而且,最后一点,就算这些难题周度都能克服。但是……他会相信陆小其还是清白的么? 哎,陆小其再次叹气,尽管她很相信周度,相信他不会因为忌讳总督的权势而不来救自己,但她无法把握的是…….周度还能要一个失贞的女人么?古代人对贞节的观念实在是太重,有时候重得连她这个在古代生活了七八年的人也难以深刻理解。 陆小其正在屋内想七想八的时候,外面进来了个丫头,手里拿了个甜瓜:“这是今年新出的甜瓜,请姨奶奶品尝。”自从陆小其答应了正式嫁给孟肖阳后,丫头们跟她说话也就相对多了些,一些很日常的事情都会跟她简单的说一说,不再象以前那样当哑巴。 陆小其其实没有甚么心思吃甜瓜,但丫头们这样殷勤地送过来,她当然不能不吃----她可不想让人瞧出自己心思重重。 她拿起这已经洗净了的甜瓜,心不在焉地吃着。瓜很清甜,也很香脆,里面的汁水也非常甜,是个好瓜,尽管她没有甚么心思细细品尝,但吃得还是很顺口。 她吃了一会儿,突然猛地皱眉一捂嘴----她咬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蹦得牙齿一阵酸麻生痛,差点都快蹦断了!真倒霉,吃个甜瓜也能被磕着?甜瓜里怎么会有硬板板的东西?她很恼火地把那个东西吐到了盘中。 待她看清那是一样甚么东西时,立时不由大为吃惊,这,这分明就……这时一旁的丫头紧张地道:“姨奶奶,怎么?吃到了甚么不好的东西么?”陆小其急忙把面前的盘子用衣袖装作无意地一遮:“没什么,挺好吃的。刚才是我自己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丫头见她这样说才松了一口气:“那,咬得严重么?要不要弄点冰水含着?”陆小其本来想说不用的,但她转念一想就道:“好,你去拿些过来吧。”丫头正要爬出去,她又叫住了对方:“对了,这甜瓜是谁送过来的?还真好吃。” 那丫头老实答道:“是城郊一个专种果子的老头派他儿子送来的,他家种的东西很好,我们府里每年都从他那里买下好多,所以他每次新收了水果就总是要送些过来让主子们尝尝,今儿公子不在,院里的管家也不在,派来的人听说院里新娶了姨娘,便非要让我们拿过来给姨奶奶您尝。” 陆小其“哦”了一声:“这老头还真不错,种的瓜也好。”她说着就指了指旁边另一个丫头:“让她去拿冰水。你让那老头的儿子进来,我想问问他那里还有多少好果子,到时候也好订一些。”丫头一听她这话就有些犹豫了:“这……少爷吩咐过,姨奶奶身子弱,容易染病,所以莫要接触生人……” 陆小其笑道:“那是生人么?不是常年送水果给你们的人么?”丫头被她这么一说也有些糊涂了:“这……”陆小其见她还犹豫着就有些不高兴了:“不要这这那那的了,平时里没人教你们么?做事怎的这般默默唧唧的?快叫进来吧。我就问两句而已,你家少爷不会怪你们的,当真怪下来,我也自会担待着。” 那丫头心想:送果子的人的确不算是生人。而且这位姨奶奶似乎又很得少爷的喜爱,她既然坚持要这般,应该也不会出甚么事吧?反正…这里还有好几个人看着呢,姨奶奶也不至于乱说话的。再说了,日后她便是这院里的主人,得罪了她的话……权衡再三后,那丫头终于点头答应了:“是,姨奶奶。” 两丫头都起身离去,陆小其趁门前的两位大汉不注意,手下一扣,便将刚才吐在盘中的物事藏入了袖中----那是半截牛骨小牌。是她和周度一人拥有一个的小牌,虽然只有半截,但她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周度佩戴的那个,上面的半个“静”字都能瞧得清清楚楚的。 她想着那小牌,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周度,他终于找到这里来了----是他自己找来的,而不是看了她的信才来的,因为孟肖阳刚拿出去的信,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到了他手里。 过了一小会儿,丫头就从外面带了一个一身乡农打扮的淳朴男子进来了。他看起来很老实憨厚的样子,只是抬眼望了一眼陆小其,就不敢多瞧了,低下头去有些慌乱地赶紧行礼:“小人,小人见过姨奶奶……姨奶奶好。” 陆小其并不认识此人,看样子他确实只是那种瓜老头的儿子。 她猜不出来到底是这瓜给周度弄了手脚,还是连这人也一并弄了手脚,当下只是微笑着:“你家种的甜瓜很好,我很喜欢吃,但我只喜欢吃新鲜的,你可否每日从地里直接摘一些送过来?”男子直点头:“好,好,当然可以的。” 陆小其又随口问了一下他家果园子里还有其他什么果子,然后嘱他都一起送些新鲜的过来后,便让丫头打赏了,让他去了。 这人她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但对方既然执意要送瓜给她吃,这瓜里还有周度的半块小牌,那么她相信,自己亲自见他是见对了的。 来人走后,她慢慢地喝着冰水,心里甜丝丝的----尽管她想不出周度下一步会出甚么棋,但她知道他是没有放弃自己的,她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他既然能让人送了这样的东西进来,想必对自己已经是孟肖阳姨娘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可他仍然将那牌子送了过来,这就说明她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是从来不会放弃她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公是何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相公是何人 第二天,第三天。(手打小说)果农老头的儿子果然天天送香瓜来,但并没有亲自送到陆小其这里,只送到前院就走了。周围的一切也都显得那么平静和正常,正常得她都是不是忍不住会怀疑,当日咬到的那块小牌是不是真的出现过?周度真的知道她在这里吗?真的会采取行动吗?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孟肖阳没有回来,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第四天的时候,陆小其照例又收到了新鲜香瓜,不过这天果农老头的儿子亲自送到了她这边来,并且跟她说了一件事情:“姨奶奶,小人明儿只怕不能再送香瓜来了。昨儿个园子里着了小偷,香瓜全部被偷了,所以……”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有些不自然地搓了搓双手:“请姨奶奶一定要吃完,不要浪费呢。” 陆小其觉得他今儿有点怪,一个果农,送果子过来就是了,还特地吩咐人家要吃完,似乎有点废话和多余。当然陆小其并没有看轻他的意思,只是在别人看来他这样说话肯定有点让人嫌。 当然。其实他不说她每日都是要吃完这些香瓜的,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香瓜里又能吃出东西来。 那果农的儿子说完这些话就走了,陆小其又在后面开始慢慢地吃香瓜。这时候的她尽管对香瓜的兴趣不怎么大了,但还是把所有香瓜都收起来,然后自己一个人慢慢吃,丝毫没有分给下人吃的意思----不是她吝啬,实在是她不能分。 其实有谁知道她的苦处?什么东西吃多了都腻,香瓜的个头又大,虽然每次才送四五个,但对她来说次次都要全部吃完,实在是有些难吃。此刻的她一边没劲地嚼着手中的香瓜,一边想,要是真能出去,日后再也不愿意吃香瓜了。 大概她不想吃香瓜的心情太过明显,以至于吃的时候好像十分难以下咽一般,惹得一旁的丫头小心翼翼地道:“姨奶奶,莫是今儿的香瓜不好吃么?”陆小其急忙调整面部表情,做出欢喜的样子脆脆地咬了一口香瓜,然后略显夸张地笑道:“没有啊,很好吃,太好吃了,呵呵呵……”她一边嚼着嘴里的香瓜,一边道:“真的很好吃,明天我还要吃呢。”有谁会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是如何忍着难受的。 丫头见她怎么说,当然也就不多问了。尽管有些狐疑,但一个好下人是要懂得少问少说话的道理的。 陆小其吃到最后一个香瓜的时候,觉得味道有点怪,不是难吃,是有一种特别的甜味,间中又夹着涩涩的味道…….总之不是一个正常香瓜应有的味道,她当时以为坏了本来想不吃了的,但就在她即将扔出去的那一刻,她不由得想起了果农儿子的那句话:“请姨奶奶一定要吃完,不要浪费。” 他今天特意亲自过来,并且说了这么一句不大合情理的话,当真只是无意的么?不,此时的陆小其绝不愿意这么想。再说了,就算他真是随意说的,她也要把这个香瓜吃下去。 如果吃了,大不了就是吃了个坏香瓜拉拉肚子,还有能更多的严重后果么?但是不吃的话,也许她就错过了一次机会了。所以,她这么想着,就决绝地硬是把那只怪味香瓜全部给塞了下去。 今儿的香瓜送得有些迟,等陆小其解决完这些香瓜后大概半个时辰。厨房就上了午饭过来。因为实在太饱了的缘故,陆小其没吃多少饭,只夹了些蔬菜喝了一碗汤就完了。 吃完饭后歇息了一阵,陆小其突然就觉得头有些昏昏的,她强撑着看了一会书,然后再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便怎么也站不稳,她的身子晃了几晃后,便斜斜地委软在地,吓得旁边的两个丫头急忙上去扶住了她:“姨奶奶,姨奶奶,你怎么了?” 眼看事情不好,门口两个一直充当哑巴人的壮汉也走了过来,其中一位搭了搭陆小其的脉搏,皱眉道:“不好,快点叫大夫来!”另外一位壮汉就道:“我看还是送去大夫那里比较好,免得耽误了。”丫头们则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少爷说过,少奶奶不能出去……” 陆小其这时候虽然昏昏沉沉的,但脑子还算清醒,她听到这几个人的对话,就努力喝道:“还争,争什么?快送我出去!若……若是我命不保,你们也都……都落不了好!”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直觉里知道,自己送出门去医病,肯定比请大夫来更能给周度提供下手的机会。 而且,她怀疑自己此刻的头晕就是周度计划中的一部分。 大概是她这番语言起了作用,两个丫头和两个汉子最后不敢再犹豫,立刻将她背起来送出了门去。而途中他再也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平民住的房间里,房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简洁朴素,外头传来雀鸟的吱吱声和公鸡的喔喔声,天气很暖和,空气很新鲜,这一切让她感到一阵亲切。 她站起身来,虽然身子还很虚弱,但可以走。她走到门口,望着屋前一弯浅浅流水,流水对面稀稀落落的乡农人家,一记袅袅的炊烟,不由得心情舒畅了许多----好一个美丽的乡村啊。 正在这个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位慈眉善目的农妇,她眉开眼笑十分欢喜的跟她打招呼:“啊,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待会你相公回来,肯定会高兴坏的。” 陆小其楞了楞:“我相公?”农妇点头:“是啊,你相公。他刚才出去有点事情,出去的时候还托我多看着你这里呢,他自己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呢,他要照顾你呢,每次都走不远的。”她似乎很喜欢她口中陆小其的这位相公:“呵,你相公可是个好人呢。不仅仅心肠好,人又生得那般好看,对小娘子你也那般好……你有这样一个相公,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哦。” 对于这位农妇嘴里所描绘的相公,陆小其第一个就想到了周度----除了他还会有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并以相公自居呢?她想到这里一阵欣喜,看来周度已经成功的救出了自己。只是……他和自己住在这小乡村里,那他的总兵府呢?难道……他竟抛下一切带着自己私逃,决心过这样的田园生活? 当然,若是他真喜欢的话,她也是愿意的----乡村的生活安静平和。乡农又大多淳朴,这种日子并不比她在大宅门里当少奶奶差。只不过这样也有些太委屈他了,毕竟他那个总兵的身份可是拿命来博了的。 当然,也许他只是……只是暂住避避风头吧?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现在终于又能够在一起了,至于以后的事情,如论他怎样做,她都决定听他的。 从此后,再没有叱咤商场的庄家四少奶奶,再也没有一个叫陆小其的人,她应该叫周静,她只想做一个小女人,一个能够一辈子跟在周度身边的小女人。 她这样想着,嘴角不由泛起甜蜜的笑意:“是呢,他的确很好。”那农妇笑呵呵地去了:“我是住前面那个房子的陈三嫂,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没事的时候也可以过来说说话解解闷子。” 陆小其笑着目送她远去后,便自己返回屋里,开始收拾小木屋里稍显杂乱的东西----男人家对家务琐事自然是比较不会打理的,所以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她做比较好。尽管她现在身子不大好,但她还是想要尽力收拾好,希望周度回来的时候可以看到一个更干净整洁的家。 就在她终于收拾完毕,累得坐在床边喘息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个人的脚步声,然后外面竹篱笆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怀着无比激动和欢喜的心情迎了出去,可是当她看到那开门进来的人时,不由得目瞪口呆----他,他不是周度。 来人清俊明朗,带着一股勃勃英气,身上普通平民的服装难掩他原本的风采和贵气,手里提着的一篮青菜两条鱼也让她觉得有点不协调----他天生应该是被人伺候的人才对,这种活儿不用他来干,可此刻的他不仅仅干了,似乎还没有丝毫的别扭。 他望着门口的陆小其,笑容十分灿烂:“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陆小其张了张嘴,半天才道:“孟。孟公子,你怎么在这里?”来人正是孟肖阳,他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他顿了顿,又有些了悟地道:“哦,莫非你想见到的是周度?那你放心好了,他不会来的,今儿个正是他和我妹妹的大喜之日,如何能到这里来?”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说得既轻松又高兴,丝毫没有吃醋的意思,但陆小其却听得心一阵阵下沉。 周度,他并没有救出自己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新娘不是我 第一百一十七章新娘不是我 周度,他不仅没能救出自己。(手打小说)还已经成亲了么?这么快就成亲了?陆小其有些不敢置信。 孟肖阳笑眯眯的瞧着陆小其,大概觉得她现在的表情很好玩:“娘子是不是很纳闷,为什么周度没有来救你呢?”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手里的鱼和青菜放好:“好吧,还是让我告诉你得了,免得你猜来猜去的很累。其实呢,那天周度确实是计划好了要来救你的,你突然间头晕的事情也是他设计好的,呵呵…….只可惜被我识破了,所以你半路上就被我的人抢回来了。” 他放好菜后,就开始在小院子中的水井旁摇动绞绳打水:“呵,这小子看来对你挺痴心的嘛,明知道你都已经是我娘子了,居然还想要把你抢回去,嗯,不错不错,若不是晓彤看上了他,其实我是真的有点想成全你们。” 陆小其听他说了这么多,一时有些无言。他说得那样轻松,她的心里却那样沉重。 孟肖阳一用力,。提上了来一桶清亮的水,他用木瓢舀了半瓢递给陆小其:“好啦,别难过了,喝点水,这里地方虽小,但是井水真是清甜得很。喝完水待会我再给你煮点鱼汤,补补身子。”陆小其确实有点渴,尽管心情不大好,但她还是接过水瓢喝了一口,水的口感真的不错,这一点孟肖阳没有骗她。 她喝完水,举目往院子外面望了望,终于开口了:“这里是甚么地方?”孟肖阳笑道:“嗯,是一处乡下地方,具体甚么地方……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免得你到处乱跑。”他说着又提醒了一句:“其实你跑也白搭,我的人都暗中守着呢,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养身子比较好。” 陆小其苦笑了一下:“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孟肖阳偏着头想了一下:“多久啊……那就看周度和晓彤的婚事办得快不快了。”他说着做了个调皮的表情:“刚才我说他们今儿成亲是假的,是想看看你吃惊的样子罢了。不过大约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不会太久的,宗旨我也要等人送信来才知道到底是哪天,只要他们一成亲,我就带你回去。” 陆小其还是不敢相信周度这么快就要成亲:“这才几天,立时就要他成亲,只怕太过仓促了吧,就是周度同意了总督大人也不会同意吧?”孟肖阳得意地勾起嘴角:“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法子让他们同意。” 陆小其不知道孟肖阳葫芦里买的什么关子。但他既不说,她知道问也没用,当下只是叹了叹气,没再说什么了。也许他只是在骗自己玩儿罢了,堂堂总督大人的千金大婚,怎会这般草率。 接下来,这位娇生惯养的孟大公子居然走到厨房里,开始生火涮锅,尽管他的动作有些生硬,有些手忙脚乱,但他确实是准备亲自动手做饭。陆小其在外头有点看不过眼,上前道:“孟公子,还是让我来吧。”孟肖阳却坚决不同意:“不行不行,你才醒过来,身子弱得很呢。”他说着又用涂了一道黑灰的俊脸对着她笑:“你别看我这个样子,我也能做饭的呢,昨儿我专心学了一天了,你就等着吃现成的吧。” 陆小其无奈地抿了一下嘴:不让帮忙就不帮忙,看他这种富贵公子能做出甚么东西来。 孟肖阳的效率不是很高,一顿简单的饭做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勉强弄好。而且当他一边喊着真烫一边端菜上来的时候,陆小其明显闻到了一股焦糊味----一个鱼汤。一个青菜,这样的两道菜不知道怎么能够出来焦糊味? 孟肖阳拍了拍手,有点不好意思:“呵呵,刚学的,手艺不好,跟你的没法比,你就将就将就吧,下次我肯定能做得更好。”陆小其见他这副样子,倒也不好挑他的不是,只半是玩笑半是打趣地道:“不打紧的,能尝到公子的手艺,我该荣幸才对。” 说实话,孟肖阳真的不是个让人讨厌的人,尽管是他把自己抓到这里来的,但陆小其对他就是恨不起来,有时候,他其实更像个大孩子。 接下来两人一同用餐,陆小其稍微有点惊喜,因为孟肖阳的菜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还是可以咽得下去的。 又过了两日,陆小其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开始帮着孟肖阳做家务,而他不知道是因为一时新鲜还是真的很喜欢做这些琐事,他并不因为她身体好了就撒手不管。他们现在各自分工了----孟肖阳负责外面的活和重活,陆小其负责洗洗涮涮收拾屋子。 孟肖阳这日进来的时候很是开心:“娘子,娘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周度和晓彤明天就要成亲了!”陆小其当时正在舀水,听见他这样一喊。心里一阵失魂落魄,手中的木瓢“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你说……什么?” 孟肖阳上前捡起木瓢,嘴里半真半假地道:“别这样嘛,你现在可是我娘子,为了旁的男人这么失态,你相公我心里可是会吃醋的。” 不过他见陆小其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就又道:“哎,我就知道你会不开心。不过也没什么,你们终究是好过一场,你难受的话也是正常的,身为相公我就大度一点,不跟你计较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她的脸色:“明儿我还打算带你回去参加他们的喜宴呢,看你现在这样子,我看还是不要去了…….”陆小其却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我要去。”他狐疑地问道:“你确定?”陆小其点头:“我确定。” 省城,周度匆忙新置的宅子里,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在喜庆的人群中,已经乔装过的陆小其变成了一个中年妇人的摸样,在她身便簇拥着四五个人,除了一个是负责贴身伺候的丫头外,其他四人均是身怀武功的好手,她若想在今日弄出甚么举动的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其实,她也并未想要弄出甚么举动,她只是想来看看。她不相信周度真的会娶孟晓彤,她想要亲眼来看看,也许只有这样她才会死心吧。 不管周度是出于什么原因和甚么苦衷,只要他和孟晓彤一拜堂,结果便不言而喻----他和陆小其,将永远走不到一起去了。古代的婚姻不比她上辈子那个时代,想离婚就离婚,在这里离婚是件天大的事情。而且孟晓彤身为总督的女儿,周度若是敢休她……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一点。如何不让陆小其绞心的难受?莫非,他和自己终究是有缘无分么?上天将他派到自己身边,难道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结局么? 孟肖阳的时间掌握得很好,陆小其才刚来了一会,大门外就响起了唢呐吹鼓的乐声,有人喊道:“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陆小其跟着身边的人流来到了门外,远远就看见一队长长的迎亲队伍,而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的新郎官,不是周度更是何人?虽然两人之间离得有些远,但周度的身影,她只消看一眼便能认出来。 就在认出周度的那一瞬间,她的心似乎被人抓着死命地扭扯,撕裂一般痛,她的身子也随之虚脱地晃了晃,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的样子。来之前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怎样,她只知道她想来,想要亲眼看着这一切,她知道自己一定会难受,但是没想到会难受成这个样子。 旁边的丫头急忙将她扶住了,小心翼翼地道:“姨奶奶,你脸色不大好,要不奴婢先送你回去?”陆小其努力地站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不,不用。” 迎亲的队伍越来越近,陆小其紧紧地盯着马上的周度,手里死死地抓住身边的丫头,生怕一松手就要倒下去。 半晌,她终于可以看清他的面容了。他的表情如同往常那边,并没有笑,若是旁的新郎官这个样子一定会让人留下口舌的,但若是一贯冷漠的周度,大概熟识他的人都会觉得很正常吧。 接下来,周度下马,踢轿,然后喜娘从轿子里牵出盖着大红头盖的新娘子,把一条大红绸子让周度和新娘子一人一头牵好了。缓缓走进大门。 当周度手里拿着那条红绸走过陆小其身边的时候,她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他,他离得这般近,会不会认出自己?如果认出了自己,他又会是甚么表情…….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多想,他便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了,连一眼也没有瞧过她。 尽管他对周围的任何人都没有多瞧一眼,她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难受。就算她已经乔装打扮了,可他真的一点感应都没有么? 她真的很想站出去叫他一声,可是她不能。一是因为她身边的那几个人绝不会允许她这么做,二是……今儿是他的大喜日子,不管出于甚么原由,他娶的是总督的女儿,在很多人眼里这绝对是门好亲事。既然如今木已成舟,两人注定了有缘无分,那她,她…….又何苦给他添乱呢?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便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忍不住用手抚着胸口,不停地咳嗽,无法呼吸。 可是在这喜庆的人群之中,又有谁会注意到她这样的异常呢?今天是大喜日子,所有人都是高兴的,除了她。 第二百一十八章 旧爱相对 第二百一十八章旧爱相对 陆小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手打小说)她居然坚持看完了周度和孟晓彤拜堂的全部过程。 只不过临走的时候,她的脚步已经迈不开了----她浑身都已经是僵直的了,身边的丫头费了好大劲才把她带出了大门口。上了马车后,她仍然是僵直地坐着,她身上所有地方都是僵的,包括身体,表情,在别人看来,此刻的她就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 她被送到了最先居住的那个外宅里,孟肖阳说过了,只要周度和他妹妹成了亲,他就带她回来的。 晚上,孟肖阳回来得很晚,他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他坐在木头人一般的陆小其对面,叹气道:“好了,别难过了,你看,我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两个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就别去想那么多了。日后我们就凑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他见陆小其没有任何表情反馈的木然的脸,也不介意她到底是否有在听着,只自顾自继续道:“哎,其实,你总比我好些,周度原本对你是很好的,你写的那封信他看了居然也全不计较,还是要想方设法来救你,后来我不得已拿你的命相要挟,他才终于肯妥协了……我呢?晓彤她对我是好,可是她终究还是想要嫁给别人,想跟别人过一辈子……” 他也不知道说了多久,说现在的事情,说以前他们兄妹的事情,说到他自己的嘴都有些发干了,就从柜子里摸出来一壶酒,给陆小其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来,我们干脆喝酒吧,别人高兴,我们也要高兴不是?” 对于孟肖阳刚才说的那许多话,陆小其确实没有怎么听,她心里难受得紧,什么都不愿意听。但此刻孟肖阳递给她的酒她却拿起来喝了----她实在是太难受了。都说喝酒可以麻醉一个人的内心,让他不那么痛苦,她不想再这样难受,所以她要喝。 一杯接一杯,到头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渐渐地,头终于晕乎乎起来,渐渐地什么也不记得了,迷糊的感觉真好。 随后的几天,陆小其一直睡在床上没起来。大夫过来看过了,并没有甚么病,只是她自己心灰意冷不想动罢了。 孟肖阳见她这副样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每日都过来跟她说一会话,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愿不愿意听----他心里也难受,也需要找一个人倾诉,除了陆小其,他的心思确实不敢对旁人说,只有在她这里,他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日孟肖阳又来了,他看起来有些愁眉不展,但这次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情。他坐在陆小其床边,说着这件事:“小雪,你知道么?昨儿妹妹回门了,可是她心情并不好,她在我那里哭了一场。说周度不肯同她圆房。”他说着摇摇头:“这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当初他不肯娶她,我还有法子逼他,可这不肯圆房的事情……我也不好去说,也许……日后会好的吧。他们终究是明媒正娶的夫妻了,也许是因着我胁迫他的事,所以才一时之气这样的,日后慢慢就会会好起来的吧。晓彤除了脾气不太好,其他地方都还不错,慢慢的他也会喜欢她的。” 他这样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堆,几天没开过声的陆小其突然说了一句:“要不然,我去劝劝他?” 孟肖阳吃了一惊:“啊,原来你在听啊?”他说着又有些狐疑:“你去劝他,这种事怎么好劝?再说,他能听你的么?” 陆小其从床上缓缓坐起来,语声低微,但十分诚恳:“他听不听我的,我也不敢保证,但我的确是真心诚意想去劝他,尽管我和他以前……但大家终是有缘无分……无论如何,我始终还是想要他过得好些,所以才想要去劝他,你若不信我,那便不去好了。” 孟肖阳看了她一会:“我信。”他了然地笑了笑:“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为了心里喜欢的人,为了他好,是什么都可以做的。” 陆小其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时候他真就如同她的知音一般,她想什么他总是能知道。也总是不为难她,如果换一种环境下认识,他们应该可以做好朋友的。 周度,尽管他不能和自己在一起,可他并没有负她,他是因为她才走到这一步的,既然事实已然如此,她可以悲伤可以难受可以意志消沉,但就是不想看到他日后过得不好。家宅和,万事兴,她在庄家当了那么久的主事奶奶,这一点还是深有体会的。 她不能让他因为自己,一辈子过着不顺心的日子。 第二日,孟肖阳就带着陆小其到了周度的府上。 首先接待他们的是孟晓彤,她心里似乎不怎么信任陆小其,斜着因为没睡好而带着黑眼圈的眼睛:“喂,你真的会这么好心去劝他?他可是你喜欢的人,当真就舍得让他跟我好好过?” 陆小其没有答话,她觉得自己和这个刁蛮的大小姐实在说不上话,而且她这几天一直心灰意冷的没什么精神头,所以若无必要也不是很想开口说话。 一旁的孟肖阳缓和着气氛:“晓彤,你说什么呢?她怎么就不能替你着想了?她现在可是你嫂子。”为了避免越说越出矛盾,他就催促着:“之前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么?如今怎么还问这样的话?小雪她这几天身子不大好。不爱多说话,你就赶紧地让人带她去周度哪儿吧。” 孟晓彤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但见陆小其懒得答她的话,也就气鼓鼓地不说了:“好,我就让丫鬟带她去,若是她敢趁机挑拨离间,或者和他有甚么扯不清的地方,哼!那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她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嘴唇咬得紧紧地,模样儿有些吓人,只不过陆小其根本也不放在眼里。 她和周度。现在还能有什么纠葛么? 陆小其看到周度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里看书,不知道甚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变得好像庄家三少爷那样爱看书了,有事没事总往书房跑。 她看着他专注看书的侧面,看着他笔直的腰背,格外高挺的鼻梁,看着他紧抿的嘴唇…….望着这样熟悉的他,曾经耳鬓厮磨的他,她心里不由一阵酸楚,眼泪几欲夺眶而出,但最后在眼眶里转了几转后,还是给她硬生生地逼了回去----她不能忘记,今儿是来劝他的,是为了他日后过得好才来的,若她真这么一哭,岂不是教他心里更加难受,来这一趟倒要起反作用了? 她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绪,然后轻轻抬手,“哚哚”两声,敲了敲房门。 周度转首,抬头,脸上终日一成不变的冷漠终于产生了变化,眼神复杂得无法辨别情绪:“你,你怎么来了?”陆小其不敢对视他的眼睛,免得引起情绪波动,当下微微低了头,尽量将语声放得客气生疏些:“如今大家都成了亲戚,我来看看你,也是应该的。” 周度听见她这样的语气,大约有些难过,半晌才道:“没错,的确是亲戚了。”他的口气这时也恢复了平日的冷漠,冷得教陆小其心里一痛,但她压住心痛转念又想:这样不正好么?她要的不正是这样的生疏么? 当下她便缓步走了进去,然后回头看了门口带路过来的丫鬟一眼,那丫鬟很识趣地退了开去:“奴婢先行告退。待会儿再过来接姨奶奶。” 陆小其站在一排书架前,抬起手来,摸了摸那些书,嘴里却在和周度说着话:“你这几日都住在这里么?”只要她不面对周度说话,不看着他的样子,也不要对上他的眼睛,她便能装得更加镇定些,待会她要说的话也就更加有信服力些。 周度她身后没什么情绪地道:“这里挺好。” 她叹了口气,进入今日的正题:“这怎么成呢?你如今已经是有夫人的人了,这才新婚燕尔,怎么能住在书房里,还是搬回去住吧?免得别人议论,也免得怠慢了新夫人。” 周度语气中带着微微的讥讽:“哦?你对我家的情况倒是了如指掌,看来的确是很关心的。”陆小其不理会他的讽刺,只语气诚恳地道:“周度,你……我们既已经各自有了人,以前的事情便不要再去想,不管怎样,大家都要好好的过下去,这样……我心里也放心些。” 周度的口气有些冷硬起来:“是么?想来我那位大舅子对你不错?”陆小其闭了一下眼眸,道:“是,他对我的确很好。他是个非常好的人,丝毫不计较我以前的事情,仍然对我很好,而且……我如今已经是他的人了…….所以,你……也要对她好些才是……”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真正十分艰难。要她在周度面前说自己和孟肖阳已然圆房同住,她其实是有些说不出口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等我 第二百一十九章等我 陆小其说完这句话后。(手打小说)无法想象背后的周度是怎样一种表情。总之他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屋里立刻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少顷,后面突然传来“咚”的好大一声,震得陆小其的身子抖了一抖,听起来像是周度抬脚踢翻了旁边一个凳子。她听到他声音里带着怒气冷冷道:“你今儿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么?” 她闭了闭眼,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头只是揪着一般痛。周度很少有在面上表现出怒气来,他如今这样震怒,定是被自己的话气得不轻吧?其实,她何曾想这般伤他来着?只是如今……她又能怎样做呢? 就在她心底里难受的时候,突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双有力的手从后面猛地将她怀抱住,紧紧地,是周度。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一时间腰背僵直,低声道:“你……你……”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用一只手握着陆小其的手,另一只手则在她手心上写了四个字:隔墙有耳。她微微怔住,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难道刚才他的冷漠和怒气都是故意假装的么? 他的手握着她的手。宽厚,温热,那指尖带着一种让人想要落泪的温度,继续写道:“相信我,等我。” 他在写这些字的时候,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他的嘴唇那样温柔那样炙热,就如同以前一样。她心里微微颤抖:他,他是要自己等他来想办法么?事到如今,他仍然还是那个心中只有她的周度,仍然没有放弃么? 他的头越来越低,唇渐渐向下,她脑子里有点乱,人却下意识地回应着,随着他探索和努力的方向偏过头去,两人的唇终于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当他的舌头滑入她口中时,她一时间什么不记得了。什么来意,劝说,她统统都抛于脑外。 一阵迷乱和脸热心跳后,她到底还是又恢复了一些理智,猛地扭开头去,挣脱了,本想说你不能这样,但又想着他刚才写的隔墙有耳那四个字,所以只能转过身来,对着他慌张摇头,用嘴型无声地说道:“不能这样。” 周度望着她。眼里尽是怜爱,他拉起她的手,又写了几个字:没人会来。 她有些不信,不是说隔墙有耳么?说不得也有人窥视吧?不过…周度从来不做懵懂冒失的事情,他这样说,必定是有一定把握的吧? 就在她犹豫慌张之时,周度的唇已经再次贴了上来。一阵唇齿缠绕后,她艰难推开他,尽量将声调表现得正常些:“你既不喜欢听我说这些,那我,我便走了,你日后……和晓彤好好过日子吧,保重。” 她说完这些,就几乎是夺门而出,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实在是担心被人发现。就算周度一直没有放弃过自己,但他既然按兵不动了这许久,必定有所忌禅,她不想在孟家兄妹的眼皮子底下生事。 而且,他说不会放弃她……这真不知道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以他们如今各自的身份,他若真要想和她在一起,势必要得罪孟家。也不将不容于世俗,那日后…….她不敢想这样的后果,她心里乱的很。 另一处房里,孟晓彤和孟肖阳两兄妹正聚精会神地附耳靠近一个看起来有些像话筒的东西听着。 良久,孟晓彤直起身来:“走了。”孟肖阳看起来心情不错,笑道:“妹妹这玩意儿倒是神奇,就像千里耳一般,明明隔着这么远,居然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孟晓彤哼了一声:“要不然,你道我如何放心让他们单独相见?谁知道他们会说些甚么?”孟肖阳道:“如今你亲耳听见了,总该放心了吧?”孟晓彤又哼了一声:“还算她识趣,如若不然,我是饶不了她的!” 孟肖阳有点小得意:“如今她是你哥哥我的人了,自然一心向着我,怎么还会做那些无聊的蠢事?”孟晓彤闻言拿眼瞟了孟肖阳一下,语调变得有些吃昧:“哥哥,我瞧你是越来越喜欢她了?”孟肖阳呵呵一笑:“啊,这个…….她确实很好。”孟晓彤脸色越发不好,尖刻地道:“我就不明白了,她到底有什么好?样子生得不怎么样,又和别人有过苟且之事,此等不贞不洁的残花败柳,哥哥就当怡红院的姑娘一般消遣消遣也就罢了,居然还说她好!” 这番话说得孟肖阳皱了皱眉,但他也瞧出孟晓彤脸色不好,所以到底还是软了口气:“晓彤,她既已成了你嫂子,可否留点口德?”孟晓彤恨恨一挥袖子:“她算哪门子的嫂子!最多也就是个妾!”孟肖阳知道自己妹妹的气性,本来还想说什么的。最后还是没有说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她就快回厅里了,我们出去吧。” 孟晓彤却越发地生气,她一把拉住孟肖阳的袖子,咬着嘴唇道:“哥哥当真就这么着紧她?一听见她出来就急不可待地要去见她?”孟肖阳叹息一声:“晓彤……你莫要任性好不好?”孟晓彤却不放:“我就是要任性,怎么,哥哥如今不许我任性了么?往**事事都依着我的!”她说到这里,眼圈儿不由一红:“哥哥……哥哥以后不再对晓彤好了么?” 孟肖阳瞧着她这模样,心底柔软:“晓彤,不是哥哥不宠着你了,只是……”他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如今今夕菲比,你已经……我…….”孟晓彤没有心思听他吞吞吐吐的话语,突然就将头埋在了他怀里,语调里带着伤心:“哥哥,我要你一辈子都对我那样好,一辈子……你知道么,看到你对别的女人那般关心,我心里头实在难过,我要哥哥只对我一个人好。” 孟肖阳听她这般荒唐语言,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愈发叹气,谁让他们兄妹之间的情分原本便与别人不同呢?他抬手抚摸着孟晓彤的发丝。神情黯然:“哥哥自然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但如今你是别人的妻子了,对你最好的那个人却不应该是我。”孟晓彤紧紧地抱着自己兄长,无限委屈:“可是他对我并不好。”她顿了顿又道:“就算他对我好,我也要哥哥一辈子对我好!总之就不许你对那个女人好,也不许你对别的女人好!” 孟肖阳道:“晓彤,莫要说傻话了……你我总要各自成家,我终会有自己的妻妾……”孟晓彤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也不想听,她只是一味偏执地说着自己的话:“若是哥哥想要女人,我也是女人。别的女人能做的,我也能做!”她说着就抬起头来,红艳艳的嘴唇蓦地印在了孟肖阳的脖子上。 孟肖阳如同触电般猛地推开了自己个妹妹,又慌张又狼狈:“你,你,莫要胡闹!”孟晓彤看着他这模样反倒忍不住格格笑起来:“哥哥慌什么?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你还是这样?”孟肖阳于尴尬慌乱之中板起脸来:“你还说……以后不得再这样了!”孟晓彤不以为然地笑道:“怕什么?以前哥哥和我经常吃睡在一起,有时候洗澡也在一起,这又打什么紧?”孟肖阳道:“那是小时候!” 孟晓彤不服气:“就是大了,哥哥也时常背我抱我!”孟肖阳叹气:“那是以前,如今你已经嫁人了,自当遵从……不能再如同往日那般亲厚了,若是让旁人看了去,传出去就麻烦了,到底旁人是无法……无法知道我们兄妹之间的情分的,到时候难免说得不好听。”孟晓彤眉毛一竖:“莫说别人看不见,就是看见了,哪个作死的敢说出去?我立刻就要了他性命!” 孟肖阳耐心道:“若是下人,你自然可以赐死,但若是这事让周度知道了呢?你道他会如何想?”孟晓彤这时似乎才觉着是个问题:“这,这,他大约会生气吧……可是,他自己不也和那女人苟且么?”她话是这么说,到底还是知道男女不同,所以又补充道:“好罢,他若是肯对我好,我且注意些,他若是还像以前那般冷冰冰对我,哼!” 孟肖阳听她答应暂时不再放肆,松了口气:“你好好儿对他,他日后自然会对你好的。我们出去吧,你嫂……小雪只怕已经等了一会子了。” 两人一路走出去,孟晓彤却还是心头不爽:“你以后莫要对那女人好,我看了心里头不舒服!”孟肖阳刚说服了她不胡闹,此时便一味顺着她:“好,我不对她好就是。”他想了想又道:“不过她既已经跟了我,我总得做些表面功夫。你心里头知道就是了。”他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想:眼下且哄着她,日后周度和她的关系改善了,她渐渐便不会这样在乎这些事了罢? 第二百二十章 大结局 第二百二十章大结局 陆小其回去后,心思便有些恍惚。手机阅读小说,同步更新\!{'}(手打小说)一阵喜又一阵忧的。周度要她等他,她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可是……如果他真的来带自己走,那就意味着他必定要放弃自己的前程。得罪了孟家,违背了世俗礼义,定会为这个世道所不容,他怎么可能还继续好好地当他的总兵大人?这可是他拿命换来的前程,却要因为自己毁于一旦了么? 她几次想要提笔写信给周度,劝他不要轻举妄动,但每次却又都放下了笔。原因有二,一则她就算写了,只怕也送不出去,二则她内心深处是有些不想写的。说实话,她很想和他在一起,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无论去什么地方她都是愿意的,只是…….对于周度来说,对于事业总是重于情爱的男人来说,对于好不容易才出人头地的他来说,若真这样做了,日后…….会不会后悔呢? 就在她的矛盾心理中。日子又过了好几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孟肖阳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自从那天从周度府上回来后,就不见他的影儿在眼前晃了。当然,陆小其也不问,她除了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之外,也不想时不时和他闹些尴尬出来。 这日,丫头端上来一杯茶:“姨奶奶请用茶。”陆小其心思没放在这上面,只“哦”了一声,又继续纠结她的想法去了。那丫头站了一会,见她没反应,不由得双手捏了捏衣角,有点紧张地小声提醒了一句:“姨奶奶趁热喝,待会儿凉了。”陆小其“恩”了一声,敷衍地拿起茶杯随便喝了一口,丫头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地看着她喝了下去,这才松了口气。 陆小其没有注意到丫头的异常,继续发自己的呆。 过了半晌,她突然觉得有点热,便拿手帕扇了扇,心里头有些郁闷:这个天气怎么还会热呢?她又没走动,没做什么出力气的事儿,干干地坐在这儿竟也能热起来了。她皱着眉头扇了几下后,很快又觉得胸口有点闷,头也晕起来了,她便拿起茶杯又喝了几口。原本指望着茶水能提点神,结果却越发晕得厉害了。 旁边那丫头一直很上心地观察着她,见她这副样子,就走上前几步,试探地问了声:“姨奶奶可是不舒服?”陆小其觉得晕得不行,“恩”了一声便摇摇晃晃站起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头晕,我去躺一会。” 丫头忙上前扶住她:“姨奶奶小心些。” 陆小其被搀扶着到了床上躺下,觉得情形有点不对,她身上越来越燥热了,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发烫,而头脑里的意识似乎越来越模糊……她对那丫头不知道吩咐了一句什么,但发出的只不过是一种柔柔软软毫无力气的无意义的呢喃声。她想动一动,也浑身无力。 她正自觉得不好,外头就进来了一个人,然后一个威严的女声响起,很陌生:“怎样,得手了么?”之前的那丫头答道:“是,姨奶奶已经喝下了。”那人大概往陆小其这边看了一下,然后满意地道:“这就好,我瞧着少爷是很喜欢这位姨娘的,这次大概能收收他的心了。”丫头不若那人这样欢喜。犹犹豫豫道:“就怕到时候姨奶奶生气……”那人打断了丫头的话:“生甚么气?她已经是少爷屋里的人了,本来早就该圆房才是,只她不知道好歹,少爷也由着她,像个甚么样子?”她顿了顿:“本来我老婆子也懒得管这种闲事,若不是少爷他现在……哎,总之你不用怕,有什么事我担着,他到底是我带大的,一个姨娘还不能对我怎样!” 丫头听她这样说,也不怎么怕了:“柳妈妈说的是。” 两人说着话就出去了,留下浑身燥热无力的陆小其躺在床上,毫无办法。 她的意识虽然有些模糊,但脑子里却有些明了。她不是第一次中*药,这种感觉很熟悉。而且加上刚才那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叫柳妈**话,她相信自己是被下了*药了。 过了一小会,外头又响起了脚步声,然后孟肖阳的声音响起:“姨奶奶怎么不舒服了?”之前那丫头小心地回道:“回少爷,姨奶奶有些头晕,正躺着呢。”两人说着就进了屋,孟肖阳直接走到床前:“小雪,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风寒?” 陆小其想说话,但结果出口只是一声呻吟。孟肖阳伸出手去探了探她额头,惊道:“好烫!” 这时丫头又倒了一杯茶端过来:“少爷请用茶。”陆小其心里着急,很想说:“千万不能喝,不能喝啊,那茶是有问题的……”但奈何她出声不得,只能耳听得孟肖阳喝了茶然后放回去:“叫人去请大夫了没有?”那丫头回道:“已经派人去了,都去了好一会了。奴婢再去看看?”孟肖阳挥挥手:“快去吧!”丫头闻言立刻就转身溜了。 孟肖阳等了一会,果然就觉得有些燥热起来:“外面倒是凉快,怎么一进到你这里,就这般热了。” 陆小其仅剩的一丝意识万般着急:完了,今儿只怕……. 果然,又过了一会,她就感觉到孟肖阳在摸她的脸:“小雪,我今儿看你,真是好生俊……”她想推开那手,自然也是没有力气推开的。 丫头给他们两个喝的茶大概有些不同,陆小其喝了就浑身无力,但孟肖阳却一直没有无力的迹象,只是气息变得越发粗重,在久等大夫不到的情况下,药效越来越明显,他终于忍不住低头亲了她的脸颊一下:“小雪……”陆小其下意识地退缩了一下,孟肖阳却更加无法控制自己,他炽热的嘴唇追逐着她的脸,他的手颤抖着去解她的衣裳,喉咙里发出迷乱的声音:“小雪,晓彤…….” 陆小其知道这一次完了,她最后哪一丝清醒的意识也终于坚持不住迷乱过去,只在嘴里下意识地无望地地叫道:“周度。你快来……” 迷糊中,一声奇怪的撞击和闷闷的“啊”声之后,周度似乎真的来了,他的声音模模而真切地传来:“小其,醒醒,是我。” 但陆小其不信他真的会来,那不过是幻觉而已,就像孟肖阳刚才对着她叫晓彤一般。 马蹄得得,车身微颠。陆小其睁开眼睛时,看到自己躺在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上。 这,这是要去哪里?她抬起有些微痛的头。茫然地支起身子,有些弄不清眼前的状况,也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在车上。 之前她不是应该在孟肖阳的别院里么?还有,她和他似乎都中了……她想到这里猛地一惊,然后下意识地抓紧衣衫打量了一下自己…还好,衣衫是完整的。但她马上又难过起来----现在衣衫完整能说明什么问题?她本该在床上的,结果一睁眼已经在车上了,这其中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只怕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她想到这里,心中羞愧难当,也不管现在是去哪里,便大叫了一声:“停车!” 马车很快停了,帘子一揭,露出一张让她怎么也意想不到的脸:“你醒了?”陆小其呆呆地望着对方,脑海里一时间有点短路,心道他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是在做梦?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喃喃道:“是你?真是你?” 那张从来很冷漠的脸,此刻却露出无比温柔的笑容:“小其,是我。”她瞪大眼睛望着他,还是不敢相信,直到他进了车厢,那样真实地靠近她,那样真切地将她抱在怀里,那样真切地让她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用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衫,生怕一放手他就不见了:“周度,你,你终于来了…….”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是的,我来了。” 她唏哩哗啦地哭了半晌,才慢慢清醒过来,最后擦了擦眼泪,疑惑地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周度道:“有些事以后慢慢再说与你听,总之,我现在要带你去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陆小其头脑里转了好几转,陡地直起身来:“你是说……你带我逃了出来?”周度“恩”了一声算是回答。她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早就告诉过她的,他要带她走!可她始终不敢相信这件事真发生后会是什么样子,所以此刻的她震惊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你当真带我逃了出来?这可怎生是好?那……你以后怎么办?孟家可不是好惹的,你好不容易才当上了总兵,好不容易才…….” 周度拿手指轻轻压住了她的嘴唇,笑得好不轻松:“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陆小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这种事情一旦真的发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们都回不去了。所以她终于没有再说那些没必要的话了,只心头忍不住又是感动又是责怪:“你,你真为了我…….你怎舍得放弃……”周度似乎嫌她的话有点多,不等她说完,便将唇压了上来:“不要说话……” 陆小其却下意识地猛地扭过了头去:“不,不要。”她是突然又想到了之前和孟肖阳一起中*药的事情,所以总觉得自己不洁,便生出了心理障碍,无法一转眼就坦然接受周度的亲热。 她不敢面对他的眼神,只低着头问道:“我…….你带我出来的时候,我当时,当时…….” 周度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当时我就在房里,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陆小其不知道他是怎么潜入她房里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的,但她记起当时那奇怪的重物撞击声和沉闷的“啊”声,还有周度当时有些模糊的声音,所以知道他没有说假,心里便轻松了起来,但嘴里却嗔道:“那你怎么不早出来?害得人家白白担惊受怕……”周度笑道:“就是要吓吓你。”陆小其推了他一下:“好坏你……” 周度道:“恩,还有更坏的。”说完,他的唇便再次压了过来,不由分说,分外霸道。 然后陆小其便一阵面热心跳,什么都说不了了,只是软化在他的怀里。 一条蜿蜒的乡间小道,旁边溪水清澈,柳树成荫,小溪里欢快地游着一群鸭子,一个光着屁股扎着冲天小辫的小孩在后面不停地追赶着鸭群,把溪水踩得哗哗地响,后面一个老爷爷气喘吁吁地叫道:“狗娃,你又没地方闹腾了是不?叫你别老赶别老赶,再赶鸭子都被你累死了!” 小道上,一辆牛车慢慢地赶着,前面赶车的是一位身材欣长格外有型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年轻男子,后面则坐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但却显得十分不俗的清秀女子,她看着眼前的绿树清流,还有那赶鸭子的祖孙两,很是欢喜地问道:“周度,这就是我们以后要住的地方了?看起来真好。” 那男子冰山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笑容,嘴里只回答了一个字:“恩。” 女子也不嫌他话太少,又开心地看着四周的乡间景色,还低声哼了一首小曲儿,最后她似乎想到什么,一副忍不住的样子扯了扯他的衣角,道:“你到底是怎么带我出孟家的?不是说到了住的地方就告诉我么,现在到了,你快点告诉我好么?” 男子本来不想多说话的样子,可能被她拉扯得受不了,终于道:“我挖了一条地道在你房间下面。” 女子惊讶了一下,然后拍手赞道:“啊,真是好主意,难怪孟家那么多高手都拦不住你。”她赞完后很快又板起了脸:“原来就这么简单就能说完啊,你还老是不告诉我,真是学坏了,跟我卖关子!” 男子在前面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却没有解释什么,他只是慢慢地赶着牛车,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前方那一片连绵的山岭,眼睛里透出一种满足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