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家》 正文 第一章 正文第一章 夜色的小巷中重重的脚步声回荡,一瘦弱一纤细的身影一前一后的穿梭其中,男子粗重的喘息着,纤细的女子焦急的催促道,“文公子,快些,否则就赶不上了!” 男子的面色此刻因为缺氧显得惨白,脚下的步履蹒跚,听见女子的声音不由得咬咬牙,不知道身上从哪儿来的力气,又赶了上去。(手打小说) 又穿过了两个巷子,前方几个隐隐约约的人影让两人的面色一喜,男子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急急的追了上去。 后方的脚步声让前方扶轿的中年妇人为之一愣,随即扭过头来,在模糊的月色下分辨了片刻,不由得凝起眉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突然,小轿的轿帘被里面的人一把掀开,轿中的人探出头来往回看了一眼,那扶轿的妇人低斥道,“你出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女子闻声抿了抿嘴,露出一抹不悦的神情,却是依言将轿帘放了下来。 那中年妇人沉着脸看了来人一眼,压低声音吩咐了一句,两个轿夫三两步走到巷尾的小门前,妇人上前去敲了敲门,门咯吱一声开了,走出两个大户人家婆子打扮模样的妇人来,瞧见小轿,随即侧开了身子。 后方的男子一番追逐本就已经耗空了力气,眼见着人就在眼前才勉强加快了脚步,不想却是已到了尽头,眼见着那扇小门就要关上,再也忍不住,高声呼道,“小红……等等我啊……” “小姐……小姐……”女子也高声的叫道。 那小轿中的女子已经走下轿来,闻声皱了皱眉,却是没有回头,埋着头跨进门去,开门的两个妇人相视一眼,却是不着急去关门,挑眉瞧着那扶轿的中年妇人道,“林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林妈妈笑呵呵的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些个吃不着天鹅肉的癞蛤蟆罢了。” 其中一个稍胖的妇人暗暗拉了另外那个妇人一把,低声道,“张嫂,这事……” 门外两个人影已是越来越近,张嫂想是要去关门,却被那稍胖的妇人拦了一把,迟了半步,两人攀着门框冲了进来。 张嫂厉声喝道,“你们是做什么的?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追逐的男子眼瞧着目标就是眼前,哪儿听的到其他,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一把将两个妇人推到一边,冲着那个穿着喜服的女子凄凄哀哀的叫了一声,“小红……你怎么不等我……” 穿着喜服的女子本是向着内院,闻声回过头来,面无表情了看了男子一眼,林妈妈已是恼怒的走上来道,“文公子,你来这里做什么?程小姐如今已是嫁人了,你若是真对她有情分,就该高兴她嫁得好才对,跑到方家来闹腾,这是给她添堵还是跟方家过不去呢?” 姓文的男子瞧见女子身上的嫁衣,一身的翠绿,不由得怒从中来,指着女子道,“嫁人?这就叫嫁人?方家虽是好人家,可她穿不得正红,夜半悄悄的进门!这是当妾!”说着扭过头去对着女子道,“小红,你就等等我,今年科考之后,我功成名就,必然用八台大轿迎娶你过门!” 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旁边两个妇人瘪瘪嘴,不远处守着的管家瞧见这边的情形,见领头的两个没有发话,只是站着看笑话,却是没有动作。 林妈妈见状不由得叫道,“文公子,你说笑了不是,休要说官家的身份,便是普通的商户,也断然没有娶个歌姬当正妻的道理,小红姑娘若是往日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替她向你赔不是了还不行?你休要再在这里闹事,否则我要叫人将扔你出去!” 说罢盯着陪着文姓男子来的那个丫鬟喝道,“环儿,你好大的胆子!还不赶紧滚回去!信不信我让你妈妈打断你的狗腿?” 那名唤环儿丫鬟愣了愣,随即望着女子高声叫道,“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你们逼着小姐嫁人……” “住嘴!”那女子闻言突然喝了出来,“环儿,你是受了他什么好处,要来坏我名声?” 环儿闻言一愣,不敢置信的瞪着女子,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文姓男子闻言也是一愣,随即高声叫道,“是他们逼你的是不是?一定是方家逼你的!” 张嫂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冷冷的呸了一声道,“小红小姐,进咱们方家门之前有什么狂蜂浪蝶的也就罢了,进了咱们家的门可不像春风楼了,有什么事儿说清楚的好,否则咱们方家上百年的好名声白白让人糟蹋可不是什么事儿。” 女子闻言脸不由得微微扭曲了一下,直直的走到文姓男子面前,冷笑道,“姓文的,你凭什么娶我?一无财,二无势,说什么考上举人,也不瞧瞧你自己什么德行,整日在ji院厮混,能做两首歪诗就能考上举人了?” 文姓男子闻言不由得摇头,连声道,“不……不是这样的……你以往不是这么说的……” 女子踏前一步道,“你真以为你学富五车?你真以为你是怀才不遇?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往**是客,我自然对你客气,如今你要坏我好姻缘,还想我怎么?林妈妈,帮我把他赶出去!” “不……不……”文姓男子连连摇头,张嫂见状暗暗的向旁边几个管家使眼色,无论如何,如今这女子都是要嫁入方家了,闹的太大,方家脸面上也是不好看,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无需再多言了。 几个管家悄悄的往文姓男子走去,那名唤环儿的丫头见状突然叫道,“小姐一定是被他们逼的!文公子,你小心!” 文姓男子闻声扭过头来,瞧见几个管家就在眼前,从怀里捞了一把,一把匕首出现在他手上,众人吓了一跳,文姓男子环视了一圈,叫道,“今天你们不放我和小红走我就跟你们拼了!” 一把抓住女子,文姓男子挥舞着手里的刀,女子见状一把挥开他的手,冷笑道,“你连杀只鸡的力气都没有,别拿刀来丢人显眼了。” 文姓男子略带疯狂的低叫道,“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女子冷笑,狠狠呸了一声,见旁边几个管家都有些束手束脚,便要伸手去抢男子手上的刀,文姓男子正要挥舞斥退那几个管事,不想女子竟然欺到他面前,手一时没收住,就感觉到手上的刀没入眼前女子的小腹中。 “啊……” 女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文姓男子,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惊声尖叫起来。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文姓男子也愣住了,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女子肚子上没入尽头只剩下刀柄,不由得退了两步,喃喃道,“小红,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林妈妈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跳起来高声叫道,“快叫大夫,快去请大夫啊!小红姑娘,你没事吧?”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张嫂稍显得镇定一些,扬声道,“赶紧去请老爷过来,林妈妈……” 正说话间,女子却是扑到文姓男子跟前,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脸上露出恐怖的神色,尖叫道,“姓文的,你不让我活,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要想跟我做同命鸳鸯是吧?今天就陪着我一起下地狱好了!” 张嫂见状叫道,“不要让小红姑娘乱动,伤到内脏就算老爷来了也没法了……快抓住她!” 文姓男子不断挣扎,林妈妈和胖妇人闻声扑了上去,环儿也跟了上去帮忙,几个人扭做一团,却是始终没将疯狂状态的几个人分开来,管事们见是几个女人扭打在一起,想帮忙也没地方下手只有在一边看着,场面越发的混乱了。 “吵吵闹闹的做什么?还不给我住手!”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满脸不悦的站在庭院中,身边跟着几个管事的婆子。 众人闻声顿时停了下来,有些畏惧的望着来人。 一番纠缠,那女子身上的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到了地上,伤口越发的大了,血流了一地,此刻众人一放手,她却是先支持不住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 那文姓男子此刻脖子上被掐了几道深深的五指印,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不断咳嗽,妇人见状道,“还不赶紧把小红姑娘扶到客房请老爷来瞧瞧。这人伤人在先,送到衙门去。你们收拾好了到客厅来见我!” 众人闻言这才动了起来,两个婆子将女子抬到客房,不多时一个中年人疾步走了过来,身边还跟随着一个面色不安的少年郎,中年男子只进房拾起已然昏迷过去的女子的手切脉片刻便放了下来,摇摇头道,“伤及肺腑,怕是没救了……”…… 小弓新书上传,请大家多多支持捧场! 正文 第二章 正文第二章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小腹传来,程水若满头大汗的从噩梦中惊醒,疼痛却并没有因为醒过来而放过她,反而因为轻微的动作越发的厉害了。(手打小说) 这种痛不像是生理期那种抽疼,却是一种撕裂的伤口由表及里火辣辣的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一般,嘴唇干裂的包上了厚厚的一层壳,嘴里也像是要烧起来一般,整个人都被汗水浸的湿透了。 当睁开的眼睛适应了眼前的一切,无尽的黑暗从四周压迫而来,程水若不由得呻吟了一声叫道,“妈,停电了吗?” 四周很安静,安静的能听见外面的虫鸣,细碎的风声,程水若侯了片刻,没有听见周围任何的回应,不由得支起身体,一股撕裂的疼痛从小腹传来,“啊……” 啪!瓷器被摔裂的声音传来,随即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门啪的一声被推开来。 程水若伸手在小腹处摸了一把,一股湿热粘腻的感觉传来,却听见推门的声音,不由得再次问道,“妈?停电了吗?” 声音气若游丝,门口的人微微一愣,随即以一种不确定的声音问道,“你醒了?” 程水若道,“帮我倒杯水吧,渴死我了。” 那人扶着门框道,“醒了就好好躺着吧,老爷说了,你现在还不能喝水,捡了条命回来也不容易。” 说着将门拉上,又走开了去,程水若这会儿听的真切,那人的声音根本不是她的母亲,随即才感受到身边的不一样来,床上铺的是有些粗糙的布,下面睡的床硬邦邦的,身上盖着的被子虽然被推到一边,也可以感觉的到不是什么好的质地。 她软软的床垫和蚕丝被呢?这是哪里?她记得她昏过去之前妈妈在身边守着她的,怎么一觉醒来全都变了? 一旦发现异样,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那么的不对头,鼻尖依稀可以闻到稻草的味道,屋子里除了中药的味道以外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眼睛适应了黑暗的光线,程水若不由得忍住小腹的疼痛,扶起身子打量起屋子里的一切来,她身下躺着的这张床是实木雕花的,虽然光线昏暗,瞧不出是什么质地,伸手触摸到的触感却是真切的,冰冰凉凉的感觉在此刻全身发烫的她来说,实在是再舒服不过了。 床下摆放着几张简单的桌子和椅子,屋里的陈设很简单,窗户是贴纸的木窗,看这模样像是回到了古代一般。 不由得低下头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身上的一袭白色的里衫,上面被染变色了好大一块,浓浓的血腥味便是从那个地方传来的,拉开衣衫,下面缠着厚厚的绷带,也被鲜血浸透了。 看到这里,全身的力气就像忽然间被抽空了一般,狠狠的跌回床上,这身体……即便看的不真切,她也知道绝对不是她原来的那个。 原来的那个身体因为内分泌失调,整个发育不良,虚胖不说,体质更是差的可怜,而且每次大姨妈造访的时候都会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她只觉得总有一天自己会被疼死,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再一次的晕厥过去以后醒来就在另外一个地方了…… 身体真的很虚,只不过片刻的清醒她又陷入了迷糊之中,只隐约感觉到有人拿着一个冰凉的东西在她嘴唇上给予她一点点的清水,她还没尝出味道,便又没有了,干涸的身体没有得到半分滋润,只是,她实在是太困了,一切,一切还是等醒来再说吧……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手在抚摸她的额头,像妈妈一样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试探着温度,全身上下有些无力,口一如既往的渴,身上的热度却是退下去了很多,应该是没有发烧了。 “妈妈……”程水若低低的叫了一声,缓缓的睁开双眼,入目的却是一副陌生的情形,一个梳了简单发髻的中年妇人,面容慈祥,穿着她只有在电视里面看过的衣服,头上戴着的一只玉簪子绿的十分的精致通透,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程水若愣了愣,还来不及开口,就瞧见那个妇人道,“你想见春风楼的冯妈妈?若是有什么事,我便派人去请她来。” 冯妈妈?程水若有些不解,“你是谁?” 妇人闻言慈祥的笑道,“我是方家的大夫人,你身上的伤还要修养大半个月,就这么安心养着吧,有什么事吩咐小梅就行了,等你修养好了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说着扭头对身边站着的一个小丫鬟道,“好了,小红姑娘已经醒了,你去把药端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程水若此刻说不出半句话来,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耳中听见的话语也不够真切,鼻尖浮动的血腥味儿和中药味儿似是而非,唯一能让她深刻的是腹部传来的隐隐的痛觉,不由得她伸出手去想要触碰眼前的人。 啪! 一个小姑娘一巴掌打开她的手,恼怒的望着她,“你想干什么?夫人纡尊降贵的来给你瞧病,你没半句感谢的话就罢了,还没大没小的想伸手去摸夫人的头么?早知道让你死在外面算了,往日里还会做做面子呢,如今病了一场倒是连脸皮都不要了!” 扭过头对方大夫人道,“夫人,咱们还是回去吧,事儿还多着呢,没的浪费在这种不干不净的人身上的道理。” 方大夫人也是被程水若的一番举动闹的有些不悦,略微皱了皱眉站起身来道,“你且好好歇着吧,等过几日将养的好些了我便派人送你走。” 程水若眼睁睁的看着方大夫人和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离去,脑子一阵阵的发懵,之前那个梦是真的? 小腹的疼这会儿竟然牵引的头也疼了起来,下一刻猛的掀开被子,捞起里衣,疯狂的解开缠在身上的布条,一条弯弯曲曲的伤口像一条蜈蚣般的卷曲在她的小腹上,全身好容易提起来的力气瞬间从她身上抽离。 狠狠的靠在床上,身上的疼让她啊的一声叫出来,随即,便是痛哭出声…… 门被人推开,那名名唤小梅的丫头端着一碗药走进来,听见床上悲催的哭声,瘪了瘪着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人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也就咱们老爷夫人心地好,才能救你一命,否则早就扔野地里让野狗吃了,你也就省省力气吧。哭死也没人会搭理你的。” 程水若恍若未闻,小梅见状将手上的药碗往桌子上重重一顿,呸了一声道,“要号丧随你,这院子偏远的很,没人听得见,哭够了记得起来把药喝了。” 屋门再一次被狠狠的甩上,这一次倒是没有人来打扰她的伤心,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一直觉得这屋子里的光线都有些昏暗,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只有一点点的光芒了,肚子疼的难以忍受,摆在床前的那碗药已然冰凉,最难以忍受的还是下腹传来的隐隐涨疼。 程水若不得不支起身子,天知道这副身体多长时间没有排泄过了,想要叫人帮忙,却想起这已经不是在家里了,身上的伤口虽然严重,身边的却是巴不得她就这么死掉的人,咬咬牙,捡起被她扔到一边的布条,重新替自己缠了起来。 好容易缠好布条,她已是满身的大汗,不过这样让她起身方便了许多,不再会因为小小的一个动作就疼的无以复加,程水若扶着床沿站起来,慢慢的一步步的往外走去,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她正好趁机出去瞧个明白! 推开门,天色已是快要黑透了,却是不妨碍她瞧见院子里的一切,小院子不大,还有些破旧,院子里却是栽种着各式各样她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空气非常的清新,已是晚春临近夏日的气候,只剩下三两朵迟开的花儿挂在枝头,孤零零的,封一吹,便跌落几片花瓣,闪耀出最后的一片光彩。 程水若瞧着这儿的模样,现代的都市哪儿会有如此清新的空气,阳光未全部被黑暗吞噬,便有一轮明月已然挂上天空,月亮旁边的星星闪烁着光彩,可以预见,当夜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天空会多么的闪耀夺目。 “小红姑娘?你怎么出来了?”一个妇人的声音在远处响起,随即朗声叫道,“小梅,你死哪儿去了?怎么让小红姑娘自己出来了?” 正文 第三章 正文第三章 旁边一间小屋子的门一下子被掀开来,小梅不情不愿的走出来瞪着程水若道,“你怎么自己走出来了?” 妇人见状责备道,“小梅,你是皮痒了欠收拾是不?要是小红姑娘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把你两条狗腿打断!” 小梅嘟起嘴道,“我怎么知道她才从鬼门关晃了一圈就能下地走路的?也不知道之前是不是被人揭穿了装死。(手打小说)得了得了,我扶她回去还不行么?真不知道老爷妇人还管她死活干嘛,这种祸害,死了干净!” 程水若已是感觉到这些人口中巴不得死去的祸害就是她,只觉得委屈无比,她倒是巴不得死了赶紧回家呢,也不知道是倒了几百辈子的血霉,会穿到一个人见人打的过街老鼠身上,也不知道这女人身前到底做了多少让人恨的事情。 如今她倒是不稀罕人收留她,既然不待见,何必做什么面子,两人说话也不避忌,只当她是死人,不由得冷笑道,“既然东家不待见我,我也在这儿留不得了,两位不妨指条路给我,是死是活都与东家无关。” 妇人闻言本是带着笑容的脸上不由得阴沉起来,小梅正要开口,那妇人已是道,“方家虽然在乎名声,对小红姑娘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您若要走,我们自然不敢拦着,不过姑娘如今举目无亲,春风楼的冯妈妈怕也不会收留您,小红姑娘若是发发脾气便罢了,若是沿着这条路出去怕是过不了今晚。” 程水若身上没有力气,听这话却是越发的恼了,莫名其妙的走到这一步,这一切是真是假还闹不明白,这身体本就不是她的,死了活了又如何?不过一切还是要等她解决了三急再说。 不由得扭曲了一下嘴角,“茅房在哪里?” 小梅闻言挑挑嘴角,满脸的不屑,“在屋子里,小红姑娘方才不是出来找茅房的吧?” “是又如何?”程水若咬咬牙,小梅扑哧一声笑出来,三两步走到程水若身边,嘲讽的道,“别以为老爷夫人为了祖训不得不救你,就以为自己能飞上天了,你那点儿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也好意思在这里使出来?” “五少爷已经瞧明白你的面目了,真以为这个家还容得下你么?半个月之内要是你不好好养伤,我一样回报夫人你的伤好了,到时候一样赶你出门!” 说罢用手一拉,却也放轻了几分力气,没有拉到她的伤口,扶着程水若往房间里走,嘴里嘀咕道,“谁不知道恭桶就放在房间里。” 那妇人闻言瞪了小梅一眼道,“小红姑娘,你捡回一条命也不容易,咱们老爷夫人慈悲,你也该识得大体,如今五少爷已对你死心,你好自为知吧。” 程水若约莫知道两人这会儿已是不打算赶她走,本想扭头就出门,奈何小腹胀痛,憋了好些时候的存货这会儿只让她越发的难受,勉强的被小梅搀扶着进了房间,待到从茅房出来的时候便全身瘫软,只能迷迷糊糊的任人摆布,那妇人与小梅已经端来了药给她换身上的布条,又替她擦洗了身子,接下来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兴许那次清醒是没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伤有多重,程水若在接下来一天比一天长的清醒时间里才感受到,修养了足足大半个月才能勉强的下床,至于她的出走计划也只能暂时的搁浅。 小梅一样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程水若的脾气还算不错,加上睡的时候比醒着的多多了,而在她醒着的时候小梅也不多乐意见她,往往是扶着她入一次厕,随即将东西往她面前一摆便罢了,至于清洁身体之类的,都有那位叫吴大娘的妇人在一边帮手,小梅有些怕那位大娘,相处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待到伤口慢慢的好起来,也渐渐的接受了如今身在不知名地方的现实,不止一次的想要走出去,看看是不是哪个朋友跟她开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玩笑,这周遭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心中却是隐隐的知道,自己一直在家里,疼爱她的父母是绝对不会跟她开这样的玩笑的,唯一的解释便是时空的转换。 扶着腰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身上的伤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程水若仰着头看天际,身体还有些虚弱,一边小梅端出屋子里用过的水狠狠的泼在院子里,若非程水若站的够远,怕是要泼到她身上。 程水若朝着她淡淡的笑笑,到底这个丫头也只是嘴巴硬而已,时间已然过了一个月,还没有将她赶出门,虽然不知道这身子的原主人到底做了什么万恶的事情,久病成良医,喝惯了中药调理身子的她也瞧得出自己喝的中药都是名贵药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会如此善待一个ji女----春风楼,合该是ji院了吧? 小梅看见程水若一日日的恢复血色,一张脸又恢复了几分当日狐狸精的模样,就只觉得胸口一口气提不起来,闷闷的,恨不得马上就把她给赶出去,端着盆子扭身朝井口走去,一个妇人推开院门远远的叫道,“小梅!” 小梅回过头,便瞧见大太太房里的刘嫂,心中约莫猜出几分是什么事,不由得挑眉得意的瞧了程水若一眼,将手上的盆子随手往地上一放,笑吟吟的迎上去道,“刘嫂,你怎么来了?” 刘嫂对小梅点头笑了笑道,“我来瞧瞧小红姑娘身上的伤好的如何了?大夫人想见小红姑娘。” 小梅看了程水若一眼,程水若依旧是淡淡的笑着,不由得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才道,“能走能吃,能说话,就是脑子不太利索,见道刘嫂都不知道招呼一声。” 刘嫂顺着小梅的目光看过去,从上到下的将程水若打量了一番,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程水若脸上的笑意不变,心却是知道自己要离开的时候到了,这些日子她在枕头下面翻了一些首饰出来,合该是原主人积攒下来的,这世道的物价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不过那些东西合该能让她勉强过些日子,她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心中倒也泰然。 微微向刘嫂点了点头,刘嫂看够了,沉着脸道,“大夫人要见你,你随我走一趟吧!” 程水若道,“我知道了,还请刘嫂回去帮我禀报一声,我回房收拾一下就过去。” 说罢转身向房间里走去,这院子草绿花红,只可惜墙太高,看不到外面的风景,若非时常听见小巷子外小贩的叫卖声,她偶尔还会幻想这一切是不是电视台在拍一个真人秀的节目,一切不过是个恶作剧。 只是人可以一时的迷糊,却不能纵容自己一辈子沉浸在幻想之中,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既然如此,今天就走出去瞧一瞧好了。 刘嫂脸色铁青的看着程水若径直走进房间,终究忍不住瘪瘪嘴道,“到底是青楼走出来的女人,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小梅嘲讽的笑道,“她也该知道现在出去整个京城怕都容不下她了,所以死皮赖脸的想留下来。真不知道大夫人是怎么想的,治好了她身上的伤已经是大慈悲了,这会儿哪儿还需要见她,岂不是损了自己的身份,直接让人扔出去就对了。” 这声音大的惊人,整个院子都清晰可闻,刘嫂闻言一甩衣袖道,“我回去禀报夫人。”扭身便走了。 程水若咬牙挺着外面的响动,沉着脸将身上的衣裳换了下来,只将之前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重新换上,又使了张布将枕头下面的首饰包了,检查清楚了身上没有其他的东西以后,这才拎着包袱走出来,冲着站在门口的小梅道, “大夫人的院子怎么走?” 小梅上上下下的瞧了程水若一番,伸手往外一指,“喏,出了门往左转,走上一炷香功夫就能看见一条鹅卵石铺的路,顺着那条路走上一会儿可以看见一条回廊,往右走上一截就能看见一个池塘,沿着池塘走看见一座假山的时候再拐左,走上一炷香的功夫就能瞧见了。” 程水若听了一堆往左往右的,默默的记了下来,又向着小梅点点头道,“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大恩不言谢,我程水若会记得的。” 小梅翘翘嘴角道,“不用,你从此消失我就很安慰了。” 程水若淡淡的笑了笑,拎着包袱往小门慢慢的走去。 正文 第四章 正文第四章 大宅院的风光就跟公园似的,也不知为何,程水若一路行来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遇上,一路走一路看便被院子的风光给迷住了,说不出名字的花卉和草木,修剪的整整齐齐,空气中暗香浮动,只让人心旷神怡。(手打小说) 微风吹过之时,除了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还隐隐有不远处的流水声,似乎还有几个小孩子惊喜的笑声。 树影摇晃,微微露出亭台楼阁的一弯飞檐,上面的琉璃瓦在晚春的艳阳下格外的靓丽。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程水若终于瞧见了小梅口中的那个池塘,远远的就瞧见阳光被水面反射起来,映照的回廊如梦似幻,七彩斑斓的色彩想必费了设计者天大的苦心才能营造出来。 走的近了才能瞧见清澈的水面可以看见不知深浅的湖底,鱼儿游戈其中,几乎让人以为一伸手便能抓一只起来,程水若忍不住蹲下身子去拨弄那水,在现代,恐怕也只有在那不见人烟的深山之中才能看见如此的水潭了吧。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一个孩子的声音响起,程水若仰起头,看见一个穿着棉布衣裳十来岁的孩子站在回廊转角的地方。 程水若问道,“你又是谁?我也没见过你!” 看清了程水若的脸,孩子眯了眯眼,背起手,昂起头傲然的道,“我是方白苏,方家的七少爷!”顿了顿又笑了,“气血不足,起身的时候身体僵硬,必然是小腹受了伤,我知道你是谁了。哼!” 早知道旁人对她都有很浓重的敌意,程水若已是不介意了,反正之前那个人做的事情与她无关,她问心无愧就好,淡淡的笑了笑,拎着包袱继续向前走去。 那孩子见程水若竟然无视他的存在,懊恼的冲着程水若叫道,“你去哪儿?咱们家的院子可不是你这种人能随意乱闯的!你给我滚出去!” 程水若微微摇摇头,无心与个十来岁的孩子计较,径自顺着小梅与她说的路走着。 方白苏何曾受过这样的轻视,不由得一股恼意冲上心头,拳头一握便往前冲去,不想,脚下被颗石头一绊,身体一个不稳,扑通一声掉到了水里。 程水若听见后面的响动扭过头来,就看见方白苏在水中载沉载浮,被呛了好几口水,挣扎的厉害,越挣扎却是越往下沉。 方才那水看着池底不深,方白苏掉下去以后程水若才发现最少有两三米,而眼前这孩子显然是不会游泳的,不由得心中一紧,将手中的包袱一扔,身上的衣裳有些碍事,随手就脱来扔在一旁,走了几步,绕到方苏白后方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一下水程水若便有些头皮发麻,方才的动作有些大了,伤口好像被拉伤了,浸了这寒意深重的水,疼的她全身发凉,瞧见方苏白还拼命在水中挣扎,只能咬咬牙,忍住身上的伤口慢慢的游过去,找准时机,潜下水一把从背后将方苏白抱住。 水中的方苏白挣扎的很是厉害,程水若大病初愈的力气有些不足,刚抱住,便被他挣扎开了去,而方苏白竟然转过身来要缠住她。 深知道落水的人会如何的程水若不得不稍微的退开,试了几次都不行,只能够心急如焚,方苏白挣扎了一会儿,渐渐的昏迷了过去,程水若见机不可失,连忙又靠上去,用一只手从背后环住方苏白,往岸上拖。 刚上岸,就听见一声尖叫,“啊!七少爷!” 一个家丁打扮的少年冲过来一把推开程水若扑到方苏白的身上,试了试鼻息,脸色惊变,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大叫,“七少爷!七少爷,您快醒醒啊!” 程水若本以为这方家是个医药世家,合该是个人都懂点儿常识的,不想眼前这个男子这么没用,她本已经是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力气的跌坐在地上,见状不由得恼怒的叫道,“你闭嘴!把他翻过来,放在你身上拍他的背,让他把肺里的水吐出来再说!” 那家丁仿佛才看见程水若一般,眼睛瞪的铜铃大,指着程水若的鼻子惊叫道,“是你!是你害死我家七少爷的!你这个扫把星!” 那指尖就在程水若面前,程水若本是脾气极好的人,这会儿一巴掌扇了过去,挥开他的手道,“你给我让开!要不,就去叫人来帮忙!” 那家丁这才反应过来,浑身一个激灵,看了程水若一眼便扭身往外跑去, “不好了,七少爷被人害死了!快来人呀!” 程水若见那人咋咋呼呼的跑开了,根本就没想来帮帮忙,地上躺着的那孩子这会儿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唯有勉强支撑起身子坐到方白苏身边,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不由得皱起眉来。 周围半个人也没有,这会儿她身上的伤口疼的厉害,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将方白苏在地上放平,替他做心肺复苏。 “你在做什么?你这个狐狸精!” 试了没几次,一大群人从远处蜂拥而来,一个满脸哀色的妇人本是步履蹒跚,瞧见俯身在方白苏身上替他做人工呼吸的程水若疯也似的冲了过来,一把推开程水若,扑在方白苏身上大哭了起来。 余下的一干男男女女迅速的围了过来,程水若狠狠的跌在地上,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小腹传来,不由得伸手捂住小腹。 男男女女七嘴八舌的叫道,“三夫人,您先别哭,先让姑奶奶瞧瞧,兴许还有救。” 扑在方白苏身上的那个妇人抹了一把脸焦急的抓住另一个妇人叫道,“姑奶奶,您快救救白苏,他是您的侄儿啊!” 妇人拖着方白苏往方玉桂怀里塞,方玉桂焦急的道,“三嫂你也别着急,快把白苏放在地上让我瞧瞧,他是我亲亲的侄儿,我怎么可能不管他。” 旁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七手八脚的帮忙放在低声,方玉桂伸手搭在方白苏的脉上,看见地上已经吐了一大滩水,脸色阴沉起来,扭过头瞧着跌坐在地上的程水若。 程水若这一跤跌的不轻,虽然着急方白苏,自己如今却是被几个家丁虎视眈眈的盯着,伤口撕裂,一口气差点儿没接上来,心头虽然懊恼,依旧担心那个孩子到底如何了。 看见方玉桂愤怒的目光,周遭的人都大声哭出来,程若水不知道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人,扑到方白苏身边,还要想再给他做心脏复苏。 众人惊呼出来,几个家丁上前来拉程若水,程若水叫道,“你们若是想他死就尽量挡着!” 那妇人叫道,“就是你这个狐狸精!快拉开她,就是她害死白苏的!” 众人面面相窥只望着方玉桂,程若水约莫知道这儿都是谁说了算,高声道,“你既然认定他死了,没有更坏的情况了,何不让我试试?” 方玉桂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好!就让你试试!” 那妇人不肯要上去拦,高呼道,“姑奶奶,不能让这只狐狸精碰我的白苏……我方家人都救不回的人,谁敢说他有那个能耐,必然是这狐狸精要耍什么诈……” 一边叫,一边与程水若争夺起来,方玉桂见状连忙朝旁边两个媳妇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去将三夫人拦了下来,程水若已是精疲力竭,一番争夺只让她的伤越发的严重,身上的血将衣服染的通红。 方玉桂瞧的暗暗皱眉,瞧见程水若俯下身子替方白苏做心肺复苏,动作非常的怪异,甚至要将嘴对着方白苏的嘴,她很想阻止,瞧见地上流了一滩的血,不知道为何还是忍住了。 只听见那妇人在一边叫嚣,“这狐狸精要将白苏的元气吸走,姑奶奶快拦住她啊!……” 几个仆妇闻言也紧张起来,方玉桂闻言也有些不确定了,男女五岁不同席,这样嘴对嘴的就跟传言中的狐狸精要吸人精气似的,实在难看的紧,抿了抿嘴别过头道,“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把她给我拉开。” 咳咳…… 话声刚落,地上的人便激烈的咳嗽起来,众人闻声露出惊喜的神色,蜂拥而上将方白苏围了个严严实实,七嘴八舌的,有人说要立即抬回去的,有人问他感觉如何的,有人说要去准备姜汤什么的…… 程水若被人挤来挤去,这会儿没人注意到她了,人醒了过来她心头的担忧也去了大半,这才感受到肚子疼的厉害,低下头抓了一把,不由得苦笑出来,别人倒是救活了,她估计又要跟床结缘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院子里的人对她不待见至极,按照如今的情形不把她当成吸人精气的狐狸精就算好的了,这会儿还没空理会她,等会儿要让那位想起来了,程水若瞧了将方白苏抱起来的那个男仆,轻轻的摇了摇头,她还是赶紧收拾了东西起身离开好了。 正文 第五章 正文第五章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了?”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护着方白苏的三夫人闻声迫不及待的叫道,“嫂嫂,您可来了!白苏差点儿就被人给害死了!” 那妇人闻言瞧着乱成一团的众人道,“人没事吧?” 三夫人道,“谢大嫂关心,我家白苏他命大很,不至于被那狐狸精害死,这会儿人是醒过来了,就是还咳嗽个不停不能说话,不知道伤到哪儿了,还要请嫂嫂派人去柜上请位坐堂的大夫来瞧瞧。(手打小说)” 大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既然人没事那就好。”转过头冲着慌乱的众人道,“你们这样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了?两个人送白苏回房,再有个人去柜上请两个大夫过来,再有两个人去抬一张担架来,把小红姑娘扶回房间,余下的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休要在这里偷懒。” 方玉桂凑到大夫人耳边低声道,“大嫂,管那娼妇作甚?便是她差点儿害的白苏没命,您瞧她身上的穿着,传出去了咱们家怕是又要大大的丢上一次脸,索性随她去了。” 众人的目光随着方玉桂的话转到勉强靠墙站着的程水若身上,只见她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里衣,雪白的颜色上面红彤彤的血迹格外的刺目,更加刺目的是,里衣下面玲珑的身体因为湿润的衣衫而凸显出来,在场的男人无不暗暗的吞了口口水,女人则是暗暗的呸了一声。 “放肆!”谁也想不到大夫人竟然呵斥方玉桂,脸带怒色疾言道,“你忘记方家的祖训了?” 方玉桂被斥的脸刹那间涨的通红,却是不敢驳斥,三夫人却是不怕,往前迈出一步道,“大嫂!方家的祖训我这个做媳妇的半点儿不敢违反,不过,那也要看那人是不是人!之前这狐狸精就还得老五背井离乡,二嫂不敢开口,到如今害到我家白苏身上了,我却是不能再忍!” “今天的事儿明显就是这狐狸精想留下来,所以害了我儿,您难道要为了一条死的祖训害的方家上下家破人亡么?你若要这么做,我势要去找老爷子评评理去!” 大夫人闻言抿了抿嘴,沉声道,“白苏咳嗽的那么厉害,你还是先送他回去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三夫人似有些不甘,却是听见方白苏剧烈咳嗽的声音,狠狠的道,“这事儿还不算完!”一扭身拉着两个家丁送方白苏回房去了。 大夫人面无表情的对方玉桂道,“姑奶奶,你也去瞧瞧吧,张嫂刘嫂,扶小红姑娘去最近的客房,林管事,劳烦你跑一趟柜上,请钱大夫和赵大夫来一趟。” 程水若依在墙上直抽气,方才的几句争端尽数落入耳中,不由得摇摇头想笑,却是扯的肚腹生疼,又忍住了,顺从的让刘嫂与她披上衣服,试图抬步,却是全身上下提不起半分力气。 两个妇人上来一边一个提领着她要往别处去,程水若挣扎道,“别碰我,既然你们不领情,也不必再惺惺作态了,之前欠下的情我记得,这次,就免了。” 刘嫂瘪瘪嘴压低声音道,“别人不知道你,咱们家大夫人还瞧不出你那点儿花花肠子,我前脚刚走,你后脚便‘救了’七少爷,哼,又把伤口给撕裂了,还真真的巧哇!” 手下暗暗使劲,只押的程水若动弹不得,张嫂冷冷的道,“不给她点儿颜色,她还真以为咱们方家的人是泥捏的,这会儿想跑,哪儿有那么容易!” 程水若闻言脸色骤变,咬咬牙却也再不挣扎,冷冷的道,“谁是谁非你们大可去问那位七少爷。” 说完不管身边两个媳妇如何说话,再不肯言语,两个妇人对视了一眼,拎着程水若便往房间走。 到了房间,两个妇人要替她换衣服,程水若只是冷笑,护着衣襟不让两人碰她,刘嫂见状也不强求,冷冷的道,“非是我家不肯救你,你硬要往死路上奔也怨不得咱们见死不救。” 说罢了便拉着张嫂背对着她往门槛上一坐,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程水若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的花纹,只觉得全身冰凉,腹痛如绞,方家的人明显如今是摆明要让她自己等死了,她倒也不介意,只记得之前她便是接近这种状态才会莫名其妙的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原本才来的时候她还尝试过这种濒死的状态,那时候太迷糊,也来不及想那么多的事情,这会儿倒是与其呆在这里,呆在这俱众人都不喜欢的身体里,还不如就这么死了免得惹人讨厌呢,如果能回去就是最好了,即便回不去,见不到自己最亲的亲人,也见不到往日的朋友,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迷迷糊糊的,她想了很多,身上的伤口无心打理,连湿漉漉的衣裳也没有换下来,只觉得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砰! 门发出一声巨响,被人狠狠的摔在墙上,一个女声高声叫道,“把她给我拖出去!” 刘嫂慌慌张张的叫道,“三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邓氏冷笑道,“做什么?她亲手推的白苏下水,我已经问明白了,如今我要带她去见老太爷,谁敢拦着?” 两个媳妇上来将程若水从床上拎了起来,拖着便往外走去,床上赫然一大片的血迹让刘嫂愣了愣,与张嫂对视一眼,低声道,“你去通知大夫人,我跟着去瞧瞧。” 说罢便追了上去,拦在前方道,“三夫人,您这么做可不行,这女人虽然是个祸害,到底是在咱们家出的事,这会儿她伤的这么重可经不起折腾……” 邓氏冷冷的扭过头瞧了刘嫂一眼,淡淡的道,“咱们家大嫂真真是好算计,好人都让她当尽了,之前是老五,二嫂不敢说话,如今轮到咱们家老七,她的儿子都在外面不怕这狐狸精,我可容不下!今天我就明白的告诉你,我还非出了这口恶气不成!” 刘嫂语滞,眼瞧着邓氏拖着程水若往老太爷的院子行去,口中嘀咕道,“就这点儿手腕,老太爷怕也不会让你管家。” 三夫人一进老太爷的院子先让两个媳妇把程水若扶在一边,自己叫来老太爷身边服侍的丫头进去通报,不多时,那丫头便回转来请众人去小厅候着。 程水若浑身上下这会儿被折腾的忽冷又忽热,又辗转了许多地方,只觉得这家人的破事儿还真多,要么就把她一棍子打死,要么就将她扔在一边不管,何必这么来折腾人? 一进小厅没多久就瞧见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子被两个丫鬟搀扶出来,还来不及坐下来,三夫人便捂着脸哭了起来, “公公,您要替媳妇做主哇!大嫂死活要收留这个狐媚子,害了老五一个不够,如今连带我们家白苏也给推下了水,去了半条小命,今天不把她给赶出去,我在这个家也呆不下去了,立马我就带着白前、白苏回娘家去!” 老头子眯着一双迷迷糊糊的眼摆摆手道,“老三媳妇,你哭什么?别着急,慢慢说,老大媳妇做什么了?她又是谁?” 三夫人指着程水若道,“就是她,老五死活闹着要抬进门春风楼的那个歌姬,一进门就闹了一场官司,今儿个出了院子就把咱们家白苏给推到池塘里,差点儿就一口气缓不过来了……” 三夫人一边说一边哭,“咱们去的时候,她正嘴对着嘴,吸白苏的精气,要不是咱们赶上了,白苏怕是真的没命了!这只狐狸精,就该一把火拿来烧了!留在家里迟早有一天要害的我们家破人亡的!” “白苏?”老头子问道,“白苏怎么了?”作势就要起身,身边的丫头连忙扶着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老头子这才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既然白苏身体不适,你这个做娘的就该在一边瞧着才是啊!” 三夫人闻言不由得有些懊恼,这老爷子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如今不光眼睛耳朵不好使,连脑子也糊涂了,不由得咬咬牙道,“白苏已经没事了,何况,有这个狐媚子在,咱们谁也不安生,今天就请老爷子发个话,将她赶出去吧!” 程水若闭着眼睛心里寻思着,赶快把她给扔出去吧,这会儿她已经是不太痛苦,昏昏欲睡了,正寻思着,却听见门外急促的脚步声。 “这可不行!”大夫人领着几个媳妇丫鬟还有一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朝着老太爷请了安才转过身啦道,“这家既然公公交给媳妇管,这事儿自然是该媳妇来处理,弟妹何必来扰了公公的清净?” 大夫人的脸色铁青,想是气的急了,三夫人却是冷冷笑道,“大嫂若是能管好这个家,自然无需来惊扰公公,可瞧瞧如今,老五走了,咱们老七差点儿没命,大嫂就自问没有过错?咱们家老七还在床上躺着呢,您不去瞧一眼,只关心这个女人的死活,这就是做人婶婶的态度?” 听到这里,程水若也算瞧了有些明白了,这位三夫人和大夫人两个之间像是有什么龌龊,感情拿着她当筹码,也不知道大夫人如何回答这诛心之论,不过她这人也确实不咋滴,自家侄儿还躺着呢,偏生来管她这个狐狸精,看来这户人家的家资不菲。 心中有些嘲讽的道,吵吧吵吧,你们吵完了我也就穿回去了,谁管你们的龌龊事儿! 正文 第六章 正文第六章 不想,大夫人却是淡淡的道,“病有轻重缓急,钱大夫,你先替小红姑娘瞧瞧吧。(手打小说)” 三夫人闻言咬了咬牙,捂着脸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叫道,“公公,您瞧瞧!大嫂不管我家白苏的死活,我这才刚来呢,她就领着大夫来瞧这狐狸精了,莫非她是把咱们家的白苏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这个家到底还有没有我们娘仨的立足之地啊!” 不待老爷子开口,大夫人板着脸道,“要怎么想随你,这事儿可由不得你!我自有决断!” “公公!”三夫人大哭起来,“你平日里最是疼爱白苏的,您要替我做主啊!” 大夫人则是向着老爷子道,“公公,这个家你既然交给我管了,我势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老爷子闻声皱了皱眉,对三夫人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快别哭了,老大媳妇不是说要给你一个交代了么?就这样吧!” 老爷子说完便起身来要离开,还没站起来,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老太爷!这次您非得替我做主不可!” 一个妇人领着两个丫头急急的走了进来,板着脸冲着大夫人道,“大嫂,招惹上这女人是我家老五的不对,如今他有家归不得,已是得了惩罚。这女人就是个祸害,之前大嫂非要留下她来修养,我说不得什么,一切都是他自己招惹来的,可是,如今那女人害的老七也落了水差点儿丢了性命,我却不得不站出来了。” 方玉桂随后也跨进门来,朗声道,“爹,二嫂和三嫂说的有道理,大嫂却是没理了,没的把自家侄儿往死路上推的道理,如今白芨在外面闯荡,是由这个女人而起,换了别的人家,早就打死裹条席子给埋了,哪儿还能让她在家里好吃好喝的供着,若非如此又怎么会连累到白苏?” 瞧见自家的女儿也参合进来了,老爷子不得不坐下来,不聋不哑做不得家翁,稀泥和不成,唯有叹息了一声道,“老大媳妇,既然大家都反对,你也该给他们一个说法。” 李氏暗暗叹息了一声,走出来瞧了二夫人、三夫人和方玉桂一眼,三人被她一瞧,不由得低下了头,随即又挺起胸来,气势汹汹的望着她。 只听见李氏缓缓的道,“见到伤者,不问来由,不问其人,必先施救。我方家传家百年,为京城百姓所敬重,便是为此,此女虽然伤到我家人,想想咱们方家往日所救之人,何尝没有伤到无辜之人?不能因为事关自己的利益便抛开老祖宗的训言。” “媳妇虽然愚钝,却不敢违背祖训。至于因此女而害得白苏落水,是媳妇疏于监管,还请公公责罚。” “疏于监管?你说的倒是轻巧,我家白苏差点儿就死了!”邓氏叫道。 “白苏重病在床,你作为母亲,却不在跟前照顾,方才我送赵大夫过去的时候你去哪儿了?到底是谁不在意白苏的死活?”李氏缓缓的道。 邓氏被问的一愣,随即叫道,“这个女人就是个害人精,她到底害死了多少男人,你难道没听外面的传言?我就不信了!” 李氏淡淡的道,“坊间的流言如何你也心知肚明了,白芨一事外面的人说的如何?流言二字不可轻信。” “流言不可信,她勾引的男人可都闹上门了!否则也不会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何况,白苏说是她推他下水的!”邓氏叫道。 “你问过小红姑娘么?凡事不可只听信一人的话。何况即便是她推他下水,也是她亲手将白苏从水里救起来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大夫人道。 “你信这个狐狸精,不信我家白苏?”邓氏闻言恼怒的瞪着李氏。 李氏也不敢再开口,方玉桂还想说什么,李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邓氏的问题,只对着方老爷子道,“公公,既然家中事务如今是我管理,媳妇愿意承担这疏忽之责。至于那位姑娘,也请交与我一并发落。我势必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方家老爷子点了点头道,“救人是祖训不可违,但是明知此女行为不端,合该多派些人照看才是,老大媳妇啊,你既管着这个家,就该面面俱到才是。老2媳妇,老三媳妇,你们也不必太伤心,既然老大媳妇说要给你们一个交代,那你们且看着就是。” 见这边的人说完话了,那钱大夫才敢上来说话,低低的道,“大夫人,此女,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大夫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仔细照顾着,若有一线希望便要保住她的性命。” 听见如此,二夫人三夫人都不再有话,只向老爷子告辞退了出来。 几个人将程水若抬着,由大夫人亲自领人护送,刘嫂与她走在最后面,瞧着前方几个抬着担架的人,低低的问道,“夫人,您这又是何苦?你明知道这个女人……” 大夫人扯了扯嘴角笑道,“即便我恨她入骨,有些事也做不得,即便做了,也不能闹的满城风雨。若非如此,咱们方家如何昌盛这么多年?若是有人知道与我们家有仇,我们便要撒手不管,谁还敢上门来求医?老祖宗留下的道理是很明白的,端看个人想还是没想到罢了。” “老太爷明里糊涂,却是一直向着我,这是为什么?老2和老三媳妇瞧不明白这一点,这个家就轮不到她们来管。” …… 三夫人与二夫人、方玉桂一道回到方白苏房间,瞧着自家儿子躺在床上的苍白样子就忍不住抹泪,不由得恨恨的道, “老爷子从来就是偏着她,什么叫流言不可信?她亲自派人去的那女人的故里打听来的消息难道还有错了?” 二夫人扁扁嘴道,“人家素来就是菩萨心肠,还真是可惜了,那女人就要死了,若非如此,咱们就该把孩子们送回娘家去住些日子,让那女人招惹一下她两个儿子,看她到时候会如何?” 方玉桂闻言连忙劝道,“两位嫂嫂,既然那祸害都要去了,咱们也休要再说其他,白白的给自己添堵不是?咱们也别在这儿说话了,白苏要休息,咱们还是出去吧!” 三个女人退出了房间,床上躺着的人突然睁开眼睛,皱起眉来。 …… 小梅端起一盆水泼到院子里,看了看挂在中天的月亮打了个哈欠,叨念道,“疯子!想留下来就求大夫人啊,何必去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的,整天的耍这种手段也不知道累还是不累!” “如今你倒是在床上躺着,要是快点儿去见阎罗还好些,何必老是磨磨唧唧的不肯死,连累的姑奶奶我也没个好觉睡!” 说完又觉得自己傻的紧,一个人这么对着空荡荡黑漆漆的院子念叨个什么劲儿? 这夜里的风挺冷的,吹的树影摇动,若非她打小胆子就大,还真不敢这么着跟一个濒死的人同处一室。 又重新去井边打了一桶凉水,拎了过来,只觉得花丛中有什么晃了一下,吓了一跳,仔细的看过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不知怎的,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浮上心头,突然想起老人们说过的话,忍不住将手上的水桶一扔,便冲进了屋子。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的躺着,小梅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轻轻的掀开蚊帐,伸手去试探床上人的鼻息。 随即,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呼出一口气,有些懊恼的道,“果然是讨人厌的活千年,吓了我好大一跳!” 口中如此说,却是忍不住去试了试程水若额头的温度,发现烧已经退了下来,想再出去想到刚才那恍惚的影子却是再也不敢了,就在床边坐了下来,靠着床盯着床上的人儿,不多时,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这时候,床后黑暗的角落里轻手轻脚的走出一个人来,饶过床边的小梅,伸手搭在程水若的脉上,半晌,眉头宁的死死的,懊恼的道,“人都说祸害遗千年,你没事做什么好事?” 声音不算很大,床边的小梅却是轻轻呻吟了一声,吓的床边那个人赶紧缩回了手,又躲回了角落里。 半晌,发现小梅并没有醒过来以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喃喃的道,“这可是我从家里偷来的最好的老参,你要保不住命的话,也怨不得我了。” 飞快的从纸包里拿出一片切好的老参,塞进程水若的嘴里,再也不敢耽搁,溜了出去。 正文 第七章 正文第七章 将屋子里的蜡烛尽数熄了,小梅卷曲着身子靠在床榻上细细的听着外面的声音,虫鸣一声声的传来,格外的催人睡意,她不得不将头凑到窗户的缝隙处嗅一口窗外凉凉的空气。(手打小说) 这两天照顾程水若让她格外的辛苦,稍一静下来就昏昏欲睡,今天她再也不能睡过去了! 狠狠的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疼痛传来,让她清醒了几分,再次认真的倾听起窗外的动静,注定了今夜不必白等,没有过多久,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让她不由得心跳加快,竖起耳朵来。 黑暗中,有一道轻微的响声传过来,那声音细微的几乎不可闻,若非她细细的听着,几乎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小梅眯着眼睛压抑下急速的心跳,连呼吸都停了下来,瞧着房间外的动静。 一道蹑手蹑脚的身影轻轻的走到隔壁房间门口,小梅愣了愣,只觉得那身影格外的眼熟,到底是谁却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激烈的心跳并为因为心中那抹恐惧而减轻,反而是一种发现了秘密后的激动让她越发的不能平静。 随着咯吱一声,廊外的人进入了隔壁的房间,小梅动作敏捷的像一只兔子,从床上飞快的跳下来,却没有发出一丝响声,门本就是虚掩着的,白天里的时候她更是加上了一些布条来避免发出声音,悄无声息的拉开一条缝隙,从其中穿出去,随即站到院子的阴影处。 这院子再也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近两个月都生活在这里,一草一木在哪儿她都心里有数,站在这个阴影里,旁人是绝对瞧不见的。 正在此时,那进房的人却不像往昔一般只是进去打了个转便出来了,房间的灯亮了起来。 程水若靠在床沿上,手上捏着一根火折子,苍白的脸上洋溢着一抹得意的笑容,看清楚来人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笑的越发的得意了, “我说是谁每天在我嘴里塞了一片人参,要是你母亲知道是你救了我,不知道会不会骂你败家子?” 方白苏脸上一阵青白,手上拿着的纸包差点儿就掉到地上,不禁狠狠的瞪了程水若一眼道,“我高兴!” 眼前这个孩子的表情让程水若微微一愣,十来岁大小,脸上的稚嫩还未曾退去,站在那里有做错事被人抓住的手足无措,还有微微的倔强与傲气,看她的眼神显得有些复杂。 想到这个家复杂的情况,程水若虽然了解的不多,倒也足够了,方白苏不言语,程水若却是道,“如今大夫说我已经没有大碍了,用不上那些好东西,还是留着给急需的人救命吧!你也不用内疚了,不消日日的过来瞧我。” 方白苏闻言脸扭曲了一下,懊恼的道,“谁内疚了?我家的东西,本少爷乐意给谁就给谁,给你你就接着就是了,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轻笑起来,却是扯的肚腹生疼,脸扭曲起来,方白苏见状急急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扯到伤口了?” 勉强压下笑意,程水若抬起头来,方白苏已是凑的很近,近的可清晰的看见程水若脸上细微的汗毛,想到下人口中的一些传言,他的脸不由得刷的一下红了,猛然的退后一步,恶狠狠的瞪了程水若一眼道, “还有力气笑就死不了了!本少爷就不欠你什么了,我走了!” 程水若正捂着肚子顺气,见方白苏突然要走,连忙急急的叫道,“等等!” “什么事?你就算求本少爷留下来,本少爷也不会乐意的!”眼睛却是巴巴的看着程水若的伤口。 程水若本是有些生气这孩子之前撒谎的事情,这会儿却是怎么也气不起来了,吸了一口气,压下腹部的疼痛,低声道,“你是我病倒第一天就来过了吧?” “哼!”方白苏冷冷的哼了一声,倔强的表情让程水若一眼就知道事情如她所预料的一般,不由得压低了声音道,“我第三天才醒过来,你觉得前两天我嘴里的参片都到哪里去了?第三天,我是当着小梅的面吐出来的。后来小梅给我喝药的时候也没有给我,我本以为是我醒过来了大夫就没有再用,可是,第四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嘴里又有了一片……所以,我想,该是哪位好心人在帮我……” 方白苏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挺了挺胸道,“她不可能发现的!” 程水若靠着床道,“但愿我是多心了,整日的在床上躺着,就尽胡思乱些有的没的。若是今天过后你不再来,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方白苏闻言又是冷哼一声,看也不看程水若,扭身就往外走去。 当周围一切安静下来,程水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她再一次活过来了…… 对于这一点,程水若还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悲伤,两次在鬼门关前徘徊,到底还是活过来了,看出来这该是天意,老天不让她回去,既然如此,她也许不该强求了。 只是,这个世界,她无亲无故就罢了,每一个人都拿她当敌人,这样的环境让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生存下去,关在这个高门大户的大宅院里,连墙外的天如何,今夕是何夕都不知道,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浮上心头。 程水若叹息了一声,兴许是生病的缘故,她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将床边的蜡烛熄灭,静静的躺在床上,寻思着如何从这样的逆境里走出去,人总是要活下去的,既然鬼门关都闯了两次,还有什么可以让她发愁的呢? 睁着眼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白天里睡的太多,程水若的睡意不是很足,忧心的事浮上心头以后越发的难以入眠,只能望着黑漆漆的屋子闻着药草味儿听着窗外的虫鸣风动呆呆的出神。 蹑手蹑脚的脚步声穿插进外面和谐的夜色之中,随着轻微不可闻的开门关门声落以后,程水若眨了眨眼睛,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鸡放打鸣,程水若便醒了过来,外面的天还是黑漆漆的,启明星却是高高的悬挂,小梅已是打好了水放在凳子上,燃了一根蜡烛在烛台上,趁着天还未亮的时候替她换下身上的药,并帮她梳洗一番。 梳洗毕了,便去小厨房一通忙碌,将熬好的药与她服下,这才会将早餐端过来,这番动作间两人通常一句话都不会说。 今天也一如既往的,两人在沉默中完成了一切,小梅端着饭碗走出门的时候却突然被程水若叫住了。 “小梅!” “什么事?”小梅没什么好气的问道。 程水若笑了笑,挣扎着要坐起来,挣扎的时候因为疼痛,脸扭曲涨红,那表情痛苦的让小梅愣了愣,跨上前一步,却又生生忍了下来。 “你要是嫌命长自己拿把刀抹脖子得了,别在那儿一次又一次的折腾自己顺带折腾别人!” 程水若闻言僵住了,她只是想坐起来而已,一直躺着实在难受的紧,小梅见她脸色不好看,想了想,怒气腾腾的走了回来,伸手将程水若扶着帮她坐直了身子,这才没好气的问道, “到底还有什么事?我可没姑奶奶你的好命道,躺在床上就有人侍候吃穿,我还要去给你洗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呢!” 程水若摇了摇头笑笑,“我只是想问你呆会儿要去做什么?整日的呆在院子里侍候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不觉得闷么?” 小梅闻言翻翻白眼,理也不理程水若扭头就走,程水若见状只得高声道,“昨夜你都瞧见了么?” 小梅闻言猛的转过身来,盯着程水若,“瞧见什么?” 程水若道,“你不去告诉大夫人么?你不是大夫人的人么?” 小梅的脸一阵阴晴,突然笑了,“多谢你的提醒,呆会儿我就会去的!” 说罢扭身就走,程水若皱了皱眉,咬牙道,“这事儿跟那孩子没什么关系,等我病一好,我会立即离开的!” 小梅理也不理她,径直走着,程水若高声叫道,“他是主,你是仆,你去了对你可没什么好处!大夫人也保不住你一辈子吧?” 小梅听见这句话突然停了下来,扭过头来冲着程水若阴森森的一笑,“你以为换个人来侍候你会对你好点儿么?拿话刺我?你以为我傻么?主子们的事儿我可不会去参合,他救了你你还费尽心思的要害他,还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程水若闻言旧日的憋屈一股脑的涌上心头,红着鼻头叫道,“往日的事我尽数不记得了,为什么非要把这些东西往我身上拉?你们家不惜代价的要救我,救了我又一副巴不得我死的样子,我还真是受够了!再也没见过比这样更狠毒的折磨人的方式!” “呵!”小梅嗤笑,看着程水若的眼泪就像看见鳄鱼的眼泪一般,冷冷的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去了。 正文 第八章 正文第八章 之前对自己的境遇不放在心上,是因为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要面对这样的一切,这个世界本就不是她所拥有的那个。(手打小说) 当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回不去的时候,程水若却不得不在乎起来,不管她曾经有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如今她都必须去面对,去承担。 没有朋友亲人的支持,只有她一个人独自的去挣扎打拼,因此,这一刻,程水若哭的格外的伤心,因为她知道,只有这一次她可以脆弱,在别人对她改变观点之前,她身上都被牢牢的打上了一个印记,身边的人对她除了防备就是误解,她不可以脆弱,为了对自己的将来负责,她必须坚强的承受这些对她来说不公平的一切。 她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否与她交换了身份,也不知道未来到底需要付出多少努力,这一刻,她格外的思念身边的朋友和亲人。 她也不知道若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真的去了她来的地方,会不会给亲人和朋友们带来伤害,只有在心中默默的祈祷,若是她真的去了,请务必珍惜身边的一切,那是多么好的家人和朋友呀! 哭累了便睡下,小梅送来午餐和药,她吃了又哭,又累了又继续睡,睡着了又哭醒,面前都是冰冰凉凉的眼神抑或者空荡荡的四面墙。 当眼睛酸涩的让她怀疑继续这样哭下去会不会瞎掉的时候,一道稚气而又冰凉的声音响起, “捡了一条命该高兴才是,你哭什么哭?” 这时候的程水若哪儿有心情去搭理小孩子,瓮声瓮气的道,“关你什么事?人人都巴不得我死,我死了就解脱了!” “你怎么可以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方白苏满脸愤怒的惊叫道! 程水若惊讶的抬起头望着方白苏,方白苏随即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话有歧义,涨红了脸跳脚道,“你是本少爷要救的人!本少爷是我们方家有史以来最有天分的一个,我瞧过的病人就从来没有死了的!想毁了本少爷的名声,那可不行!” 顿了顿,不待程水若接口,又急急的道,“你以为大夫人为何要拼命保住你?要知道,你这条命还关系到一个人的前程!那个姓文的秀才还在府衙被羁押,你要是死了,还要连累他家老母老来无依!你……你反正就是不准死!” 程水若撅撅嘴,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这会儿能感受到一个人还是关心她的,这种感觉还真不错,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随即便想到小梅照顾她的无微不至,虽然态度恶劣,怕是心头也未必真心的希望她死,只是……只是有些恨她吧? 将眼角的泪水拭去,程水若勉强收拾了一下心情,抿着嘴望着方白苏,“小梅昨天就发现你来过了……” 方白苏一愣,随即摇头,“不可能!她吃的饭菜里面有本少爷亲自下的……” 程水若打断他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她说她不会告诉别人的。” 方白苏瞪了瞪眼,随即摇摇头嘀咕道,“怎么可能知道了?”随即又跳了起来慌张的道,“要是被我娘知道了我就死定了!” 程水若道,“你还是不要再来了,我以为你今天就不会过来呢。” 方白苏却是依旧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眼珠子转动的飞快,喃喃的道,“她父母是爷爷亲自指的婚,父亲一直是我爹跟前的长随,母亲却是以前在大伯院子里侍候过的。要不,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儿来侍候你,这事儿她也许真不会说什么,可要是出了什么事……” 程水若对于这种大宅院里面的利益纠葛完全闹不明白,看方白苏渐渐放松的神情,和今天小梅说的话结合起来,倒也舒了一口气。 房间里沉默起来,方白苏似乎想明白了,这才发现程水若一直望着他,有些不自在的剜了程水若一眼伸手抓住她的手,放在她手腕上貌似高深的切脉。 程水若见状突发奇想的问道,“听说大夫切脉,要是女人有孕的话,可以分辨男女,这是不是真的?你能不能办到?” 方白苏奇怪的看了程水若一眼,瘪瘪嘴,“也就你才能口没遮拦的问这种问题!”随即昂起头不屑的道,“小伎俩而已!” 程水若捂着嘴低笑道,“你是不会吧?” 方白苏跳脚,“怎么可能!有什么是本少爷不会的?本少爷博览群书!是方家最有天赋的……” 程水若见他真急了,连忙劝道,“是是,是我的错,不该怀疑方家最最有天赋的七少爷的话。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奴婢一次吧!” “哼!”方白苏扭过头,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红晕,咬咬牙道,“本少爷要回去了,你的伤好了些,可是还需要静养,若是再拉伤了,本少爷以后可不管你了。” 程水若抿了抿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方白苏昂着头背着手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走了出去,程水若有些困了,揉了揉眼睛,准备调整一下睡姿便要入睡,只听见隔壁的门发出好大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摔碎了,吓了她一跳。 “你没去告诉几位夫人!很不错,我会记得的!”方白苏朗朗的声音响起,随即便是小梅的惊呼声。 小梅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什么,就听见方白苏道,“这是我自己要来的,你只当做没看见没听见就好,等日后她好透了走了,本少爷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你告诉别人的话!哼!” 小梅又说了句什么,方白苏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片刻之后,房门被人咯吱一声推开,程水若却没有听见脚步声,扭过头望着门口,只看见小梅拿着烛台站在门口神色晦暗不明的望着她的脸,看见程水若转过头来,瘪瘪嘴道, “我不管你对七少爷做了什么,赶紧打住,否则拼上我全家上下的前程,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程水若已是习惯人对她的偏见,听见小梅的话还是一口气差点儿接不上来,瞪眼道,“他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小孩子虽然单纯,可是最能分的清人的好坏,你可曾见过他无缘无故的对人好?更何况,你们家这位七少爷也不见得多单纯,小小年纪威胁利诱都学会了!刚才你在隔壁也该听的很清楚,我可没教他!还劝着他不要过来。” 小梅沉默了片刻,深深的看了程水若一眼,扯了扯嘴角,“那样最好!” …… 程水若本以为方白苏因为知道小梅知道他来的事后会稍微收敛一些,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这孩子竟然变本加厉的改在白天明目张胆的过来了。 程水若劝说了几次未果以后,也懒得再理会他,只是安心养病,期盼着自己能早早的好起来,离开这个囚禁了她快两个月的牢笼。 这一日,程水若靠坐在房间的躺椅上,偎在床边瞧着外面的情形,这两日小梅都有些神不守舍的,常常都是一大早的就起来做完事情就跑的不见人影,至于之前照顾过她的那位吴大娘,自从她第二次进这个院子就没有见过,因此空荡荡的院子就只留下她一个人坐在那儿晒太阳。 初夏的阳光对于普通人来说,已是有些热了,对于大病中的程水若则是早温暖不过,不过在躺椅上躺了片刻功夫,就昏昏欲睡,手边也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事,即便有,也太过耗费心神,她这会儿也做不来,索性心安理得的听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安然的闭上眼睛。 这一觉竟然是被肚子给饿醒的,平日里小梅即便要出去,到了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与她送午饭了,程水若左等右等总是不见人影,唯有自己起身去取桌上的茶杯,寻思着灌点儿茶下去再瞧瞧。 只像只乌龟似的,慢吞吞的先把两只手伸出来,又慎重的慢慢两臂使力,轻轻的支起身子,刚支到一半,就听见身后一声暴喝, “你在做什么?” 程水若对于那孩子的大惊小怪已经见怪不怪了,慢条斯理的起身,将双脚放在地上试了试,方白苏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瞪着一双大眼用不理解的眼神瞧她, 程水若这些日子已经将方白苏的性格摸的个七七八八,这孩子之前虽然撒谎了,心里却是过不去的,所以不放心的要日日的过来瞧她,嘴上不肯说,别扭的紧,心底却是极好的,笑笑道, “小梅这两日像是有什么事,都是让我吃过早餐就离开了,午饭之前再回来的,今天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还没回来,我饿了,所以就起来自己倒杯水。你不用担心,本来伤到肚腹的人就该经常下床走动,虽然没人扶着,我也会小心的。” “谁担心你?”方白苏哼了一声,却是小心翼翼的看着程水若去取水壶,程水若一个摇晃,他几乎就要冲上去扶住她,好容易勉强忍住了,心跳却是噗噗的,看见程水若在桌边端着茶杯喝的很是开心的样子,扭头便冲出门去。 正文 第九章 正文第九章 方白苏略带懊恼的走出院子,闹不明白自己是为何生气,想了许久才决定是因为小梅的失职,本该她干的活竟然不尽忠职守,却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才不是为了那个扫把星女人呢! 将小梅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却是没看见半个人影,他也不好开口去询问,唯有沿着小路往回走,刚过午饭的时候,院子里的媳妇丫头个个都无精打采的,到了程水若这个小院子因为僻静,越发的无人问津,因此他初时来是走的大路,此刻回去却是不成了。(手打小说) 打了个盹的下人们纷纷出来捡起手边的活计,方白苏为了隐蔽不得不挑了条小路回去,心中的懊恼却是越盛。 从庭院的小道穿行,方白苏选的路都是贴着院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小梅的大嗓门格外的刺耳, “……她辛辛苦苦的替你们生下了个儿子,到这时候你们倒是不管她了?李富贵,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随即又是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像是有人劝说,又有人反驳,方白苏听的不真切,也不耐烦听明白,只需要知道找到正主儿了就是,望着高高的院墙想了想,随即往右边的一条小道一拐,顺着弯弯曲曲的走了一路就到了一道小门前,门上恰好没有落锁,伸手轻轻一推就开了。 门外是一条不宽的巷子,因为长年见不到阳光路边和墙角这些地方都长着厚厚的青苔,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方白苏皱了皱鼻子还是踏了上去。 走了不多几步,就瞧见一个四合院模样的房子,小门是开着的,院子里站了一大堆人,吵吵闹闹的声音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这会儿一个婆子正叉着腰骂道,“她自己没福气怪的着咱们家不厚道么?人人都知道生孩子就是鬼门关上走一遭的事儿,挺得过来自然有享不尽的福气,挺不过来也只有罢了。咱们家好汤好水的侍候着就算是仁至义尽,她死了自然会替她立碑刻字,你有心在这儿吵吵闹闹,惹得你姐姐死前都不安稳,还闹的你外甥受了惊吓,你信不信我放狗咬你出去?” 小梅此刻被一个妇人抱在怀里,仔细瞧来正是吴大娘,正满脸泪水的劝着她,小梅本已经有几分认命,闻言却是又跳了起来,叫道,“娘,您别拦着我!他们家连个大夫都舍不得请,还说什么已经仁至义尽?” 吴大娘红着眼眶道,“我去柜上已经请教过两位大夫,他们都说没有法子,这种事儿谁家遇上了也就只有这样,这就是命啊……”眼见着自家大闺女生了个大胖小子,谁也了不到接下来是这样的情形,原本欢欢喜喜的事情转眼就要变成丧事,吴大娘唯有红着眼眶拦着自家小女儿。 在一边看了半晌的方白苏早就不耐烦了,众人说的话他皆不是很明白,索性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进去道,“小梅!你在这儿做什么?” 小梅被吴大娘的一番话说的眼眶通红,但对亲姐的感情让她怎么也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突然听见方白苏的声音,不由得眼睛一亮,一把推开挡在跟前的人,叫道,“七少爷,您救救我姐姐吧!” 在院子本就是方家的产业,专门留给方家家生子住的地方,人人都是识得方家七少爷的,见状纷纷过来请安,方白苏不耐烦应付这些,只是摆摆手问道,“你姐姐怎么了?” 谁知道小梅还来不及回答,吴大娘便迫不及待的道,“七少爷,这种事不敢污了少爷的耳目……”顿了顿,擦了擦眼角哽咽道,“一切都是小莲的命……” 方白苏有些不悦的昂起头道,“我祖父是人人称道的神医,有什么病不能治的?”顿了顿,就要往房间里冲,“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病!” 众人吓了一大跳,产妇的房间就算是成年男子也是不允许进的,小孩子更是不能进了,若是今天让方白苏进去了,他们再大的面子怕也会被方家所不容,势必会赶他们出家门,要想再找到这样好的东家可不是容易事了。 众人齐齐色变,好几个婆子拦在门口挡住方白苏叫道,“七少爷,使不得!” 吴大娘站的较远,来不及拦上前去,瞧见众人拦住了方白苏,这才狠狠的剜自家女儿一眼,上前去道,“七少爷,您还是不要进去了,这病,老太爷来了也怕是一样的结果,就让她去吧。” 方白苏少年心性,哪儿听得进这些话,旁人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是激起了他的性子,伸手就要拨开挡在前面的婆子,一边道,“让我瞧瞧再说!”一脸的不相信。 几个婆子闻言差点没哭了出来,谁都知道这位少爷是方家最受老爷子疼爱的,其母又是个吃不得亏的主,养成了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还好本性不坏,这会儿他们倒是期盼着方白苏能够性情冷漠一些,休要再管他们院子里的小事儿了。 吴大娘见状连忙推了小梅一把,小梅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一番动作会惹来这么一场麻烦,本希望能通过方白苏,请动方家的几位老爷来替自家姐姐瞧瞧,死马当活马医,指不定还能有救,没想到方白苏直接就要往产房里奔,真让他进去了,这四合院里在场的人恐怕一个个的都躲不过一场重责。 被吴大娘推了一把,便醒悟了过来,虽她不介意方白苏闹上一闹,却也不敢真个让他进去了,连忙上前去一把拉住方白苏的手凑到方白苏的耳边道, “七少爷,这儿是产房,男人和孩子都进不得的,您若是有法子救我姐姐的性命,我定然感激不尽,可是,若是放了您进产房,我们怕是要受到三太太的责罚,还请七少爷可怜可怜我们吧!” 方白苏闻言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一双双希冀的眼神,懊恼的道,“不看见病人我怎么替她诊治?” 其中一个婆子正要开口,被小梅抢了先,“望闻问切,扁鹊观病者面容即可诊治,我们也可以打开窗户让七少爷瞧瞧家姐的面色,再问她病情,想必依照七少爷的能耐,定然能够诊断出病情的。” 方白苏皱了皱眉,小梅只是望着他的眼睛,脸上带着殷殷期盼,方白苏思考了半晌,终究点了点头,小梅连忙朝那几个婆子使眼色。 几个婆子也是有些眼色的人,连忙分作两拨,一拨将院子里的男子都请了出去,另一拨则是进了产房先将产妇捂的严严实实的,再将窗户打开来,让那妇人露出脸来与方白苏瞧。 这会儿吴大娘不无心疼的瞧着窗户那头在阳光下越发苍白的女儿,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受这般折磨,眼泪水一个劲儿的往下掉,小梅抿抿嘴在一边劝道, “娘,咱们是请不得老爷来替姐姐瞧病的,姑奶奶如今又回了夫家,七少爷虽然年幼,却是深的老爷真传,让他替姐姐瞧上一瞧,若是真的没希望,咱们……咱们也算尽心了……” 小梅心中其实不无希望的,希望奇迹的出现,随便请一个大夫回来瞧,还不如让方白苏瞧了,若是他无法解决,根据这些日子她对这位少爷的了解,他势必会回去求教家中长辈,指不定还能有什么奇迹出现。 吴大娘何尝不知道自家女儿的想法,只是想到事情的不可为,一张脸崩的紧紧的,唯有眼角的泪水不断的往下掉。 方白苏看了那女人的脸片刻,便开始询问那几个婆子一些问题,问完了眉头便越皱越紧,最后一张脸变得铁青。屋子里的女人明显是一张失血过多的脸,他在医书上瞧过,这种伤势怕这是神仙都救不回来的。 一时间想起方才自己许下的滔天诺言,只觉得脸上又红又烫,小梅见状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色,吴大娘到底经历的风浪多些,虽然经历了又一次的打击,失落不少,依旧推了自家闺女一把。 小梅回过神来,凑到方白苏身边问道,“七少爷,你是找奴婢有什么事吗?” 方白苏正是尴尬难以下台的时候,听见小梅的声音,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太阳,才发现自己出来已经很久了,恍然大悟的叫道,“完了!她不会被饿死吧?” 此言一出,小梅也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不待吴大娘催促,小梅已是拉起方白苏的手就要离开,方白苏一句话漏了嘴,眼神发虚的瞧着周围众人,见众人的表情无异,却也不敢再耽搁,一张脸皮都快要丢尽了,低着头跟着小梅便跨出了小院儿。 吴大娘望着两人的背影一阵出神,直到一个婆子前来唤她,她才扭过头去,看了看空旷的门楣,又看了一眼呆在屋子里脸色惨白的女儿,咬咬牙,低头进了屋子。 正文 第十章 正文第十章 刚踏进屋子,就听见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你终于回来了……小梅,我灌了一肚子的水……跑了一下午的厕所……” 小梅抹了一把脸,也不跨进屋子,闷闷的道了一句,“我去给你做饭!”转身便走了。(手打小说) 程水若听见小梅的声音似有什么不对,转过头来,却是瞧见站在夕阳下的方白苏一脸的菜色,不由得问道,“咦,你怎么又回来了?小梅是在哭吗?” 方白苏的脸色一阵阴晴,程水若见状不由得心跳漏了一拍,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了?难道你被人看见了?还是小梅出了什么事?” 程水若一问,方白苏不由得又想起方才的事来,脸刹那间又涨的通红,瞪眼道,“你问那么多干嘛?” 程水若道,“我这是关心你们,她哭了,你又一副丢人丢大发的样子,莫非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方白苏被程水若前一句刺的心头一阵发虚,别过眼去,后一句倒是让他底气很足,勉强挺起胸膛叫嚣道,“谁敢欺负本少爷!” 程水若如何看不出一个十岁孩子心事,近些日子也是摸透了方白苏的脾气,抿着嘴笑道,“说吧,是不是做了什么丢人的事儿?你还年纪小呢,说出来也没人会笑话你!” 方白苏恼道,“还有力气关心别人的事情!算本少爷白操心了!”抬腿就要走,落入程水若的眼中自然又是心虚的表现。 程水若饿了一下午,难得能找个人说话,最近与方白苏都是这样斗嘴的,倒也习惯了,收起笑容道,“你也别恼,我错了还不行么?你不如说来听听,也许我有什么法子可以帮你呢。” 方白苏回过头不屑的看了程水若一眼,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祖父也未必有办法,就凭你?” 程水若挑眉,“哦?”倒是引起她的好奇心了,随即想到这孩子老是一副臭屁的样子,捂着嘴笑道,“莫非是你在人前夸了海口……” “住嘴!”方白苏气急败坏的打断她,“人都要死了,你还笑的出来!你没瞧见小梅哭的多伤心么?你的心肺是石头长的么?” 笑容僵在程水若的脸上,她知道有许多的不治之症,却是没有联系上身边人的生死,旁人于她不过是一群已经死了的人,直到发现事情原来发生在小梅身上的时候才有些后悔,这些对于她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于她原本没有羁绊,却因为她与方白苏这个孩子的友情,还有对小梅的感激有些变质了。 方白苏狠狠的看着她,眼神愤怒的几乎喷出火来,“算我白救你了!”丢下这句话,方白苏转头就走。 “对不起!”程水若低低的道,现代的医术解决了古代许多不能解决的难题,也许在她眼中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病上,会死掉千千万万的人。在这个时代死去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没有意识的时候也许还可以云淡风轻,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就不那么轻松了。 不多时,小梅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摆了她的药和几道清爽的小菜,看着小梅红肿的眼眶,程水若越发的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过分,这几天小梅的眼眶都是黑黑的,明显精神不济,分明是家中有事的样子,她竟然没有放在心上,还真如同方白苏说的那样,白照顾了她一场。 仰头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程水若并不着急去吃饭,反而是抬起头问道,“小梅,你家中的事情我不方便过问,若是有什么事,你就只管去吧,如今我这身体也帮不上什么忙,饭菜什么的,你做好了放在房间,再给我留一个小炉子,我如今也不是起不了身,大可自己热了来吃。” 小梅难得听见两句暖心口的话,此刻也顾不得是一向看不顺眼的程水若了,只是摇头,眼泪水一个劲的往下掉,“不用了……人都快没了,连七少爷看了也说不行,我也请不得老爷,这也是她的命……” 说着,苦涩的看着程水若,眼中不由得露出几分怨怼的表情来,“为什么?你这种人竟然可以从鬼门关闯了两遭也可以回来,我姐姐那么好的人却……”说到这里几乎语不成声…… 程水若这会儿无心计较小梅的指责,苦笑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以前也有个姐姐,就因为她男人不负责任,死掉了……多好的人啊……” 小梅闻言看了程水若一眼,只见她眼中的悲伤不是做假,再想她的经历,却又同情起她来,又被那句男人不负责任勾起了伤心事,愤愤的道,“就是那个该死的李福贵,若是他早些请大夫,兴许还能救回我姐姐!当初生产的时候,我就让他请大夫,他们却说什么哪个妇人生孩子还需要请大夫的?” 程若水闻言生气的道,“都知道妇人生孩子多么危险,这种事怎么可以不请大夫?必然是他抠门!”这种事她以前只在一些资料上看见过,说古代的孕妇生孩子多么危险,新生儿的存活率又多么的低。 小梅闻言连连点头,“哼!当初要娶我姐姐进门的时候,千求万请的,如今生了儿子就不管她死活了!” 听到这里,程水若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她是血崩吧?” 小梅闻言脸上染上一抹红晕,这种事儿本不是她这种未婚的姑娘该知晓的,也是她娘性子软和,她怕她吃了亏,才去偷偷打听到的,这会儿被程水若问起,自然有些不好意思,随即瞪眼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程水若皱了皱眉,并不回答小梅的问题,反而问道,“孩子是什么时候生产的?什么时候开始出血的?如今流了多少血?血的颜色是什么样的?” “呵!七少爷也没办法的事你难道还有办法?”小梅冷笑,只觉得今天跟眼前这个女人说的太多了,都是太伤心了才会如此,无心再跟她浪费时间,淡淡的道,“你是吃还是不吃?不吃的话我就端走了!” 作势要去端托盘,程水若连忙伸手去护,小梅并非没干过这种事,之前她非暴力不合作的时候,不吃东西就被她端走过一次,至那以后,她都会老老实实的把饭给吃光,没事跟肚子过不去实在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小梅见状瘪瘪嘴,转身走了出去,留下程水若一个人苦笑,想当好人,人还不给机会!这都什么世道! 一边将有些冰凉的食物塞进口里,程水若倒是不着急去辩解了,自己这身子的主人生前当了不知道多少回狼来了的孩子,导致如今众人都不相信她,她着急也没什么用场。 只是心头始终有点遗憾,连饭都有些食不下咽,只偏着头望着窗户有些出神,其实她也不是有什么好法子,只是她前世母亲是妇产科的主任,许多东西耳濡目染的也有个大概的了解,只可惜能医不自医,生生的让自己闺女因为痛经穿越了,说出去了肯定是个天大的笑话! “哎……方白苏那小家伙这会儿也不会过来了,小红啊小红,你到底造了多少孽啊!现在还能享福的话,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站在窗外的那道身影愣了愣,随即挺了挺胸道,“你也知道你自己做了太多坏事?” 程水若扭过头来,看见窗户上只露出了一个头,苦笑道,“我说了我得了失婚症,往日的事儿大半都记不起来了。可一个人说你错,你不一定是错,所有的人说是你的错的时候,就该自己思量是不是真错了。” 顿了顿,见方白苏偏着头思索,伸出手招了招道,“七少爷,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方白苏闻言露出警惕的表情,“你想做什么?” 程水若苦笑道,“我知道自己以往肯定做了不少的坏事,能从鬼门关前晃一圈过来是老天要让我赎罪,只是如今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而且,我也未必有那个能力,所以才想请七少爷帮我。” 方白苏道,“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 程水若道,“我依稀记得,以前有个姐妹,好像也是产后血崩差点儿没命,当时好像有个游医路过,开了个方子,竟然将她给治好了,我好奇,问他是如何做到的。他好像给我说了一个药方,我记不真切了,可是,原理却还记得个七七八八,想必以七少爷的能耐,能找出个法子来吧?若能帮到小梅,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能……哎,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方白苏道,“你说!” 话说,今天才看见,貌似上新书榜了,晕,现在新书榜规则竟然变了…… 那俺就只有吆喝一嗓子了,本书下个月参加pk,这个月大家多多收藏推荐一下吧,麻烦大家了,小弓拜谢……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程水若笑了笑,闭目努力的回忆起以前曾在母亲的书上看过的话,一字一句的背了出来,“产后崩漏,主要分作三类,一、气虚型,新产后大量出血,血色鲜红,头晕目眩,心悸怔忡,气短懒言,肢冷汗出,面色苍白,舌淡,脉虚数。(手打小说)治疗法则,补气固冲,摄血止崩。” “二、血瘀型,新产后大量下血,夹有血块,小腹疼痛拒按,血块下后腹痛减轻,舌淡黯或有瘀点瘀魔,脉沉涩。治疗法则,活血祛瘀,理血归经。” “三、产伤型,新产后大量下血,血色鲜红,持续不止,面色苍白,舌淡,苔薄,脉细数。治疗法则,益气养血,生肌固经。” 方白苏闻言有些不屑的道,“这书上尽数都是有的。” 程水若有些惊讶了,“书上有的,为何不用?” 方白苏脸色急的赤红,跳脚道,“她那种情况,怕是神仙也难救……” 程水若道,“为何?” 方白苏看了程水若一眼,叫道,“她必然是身上撕裂的伤口太大……根本止不住血!” 程水若恍然大悟,压低声音道,“那就使东西把伤口给缝起来!” 方白苏惊恐的道,“那怎么行?” 程水若道,“开膛剖腹的手术你可听说过?” 方白苏一愣,程水若道,“那人虽是游医,却很是有些本事,既然小梅的姐姐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何妨一试,总比眼睁睁看她死的好。” 方白苏啊了一声,跳起来满脸希望的叫道,“该如何做?你教我!” 程水若本以为要说服方白苏并非很容易的事,她也不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尽人事听天命,却没想到方白苏竟然就这么同意了,还一副看见救世主的表情,怕他希望太高,若是失败失望也会越大,不由得泼他冷水, “这些毕竟我只是看来的,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到。希望并不是很大,何况,咱们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去帮她缝伤口。” 方白苏一愣,沉思起来,程水若又继续道,“要找一个胆大,心细,又不怕血的妇人,还要让她婆家娘家人不反对在她身上动刀子剪子,过程中出不得半点错漏,所以还必须是她娘家婆家人都信任而又信任你的人。” 方白苏闻言略焦急的道“一切大可交给我,你只需告诉我该如何做,有什么禁忌即可。” 程水若道,“不忙……” 方白苏打断她摆摆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事情若成了,我保证少不了你的好处。不成就有本少爷一力承当。” 程水若本是有些生气的,这会儿却是惊讶了,方白苏在她心中一直是个有些别扭的懵懂少年,还有些害怕承担后果,否则也不会给他娘说是她推他下水的了,没想到在这件事上这个十岁的孩子如此的有担当,不由得问道, “为什么?你要自己承担责任?” 方白苏翻翻白眼,理所当然的道,“我是大夫啊!大夫自然要为自己每一个病患负责!” 程水若看见方白苏一脸的理所当然,轻轻的笑了,“臭美的你。我可告诉你,现在人还在那儿奄奄一息呢,你就想到分功劳了。亏得你还是大夫呢!” 说的方白苏脸一红,只拿眼睛瞪她,程水若笑笑,便开始细细的给他讲外科手术的注意事项,顺带夹杂了些许不一样的观念和词汇,兴许是小红往日迎来送往的身份帮了他,兴许是方白苏的年纪还小,不懂那许多,程水若说,方白苏记,不过片刻功夫就说了个大概。 程水若反复询问他也找不到缺失来,便放他去折腾了,心里自我安慰道,反正那个女人靠如今的医疗技术也是救不活的了,还不如让那孩子去试试,救活了则是她命大,救不活的话那也怨不着谁。 只是心里忍不住的不安,方白苏去了许久,也不见回转,程水若焦急的等待着消息,一直望到月上枝头也没瞧见方白苏回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想起小梅像是又忘记她的吃饭问题了,随即摇了摇头,她虽然体弱还不至于一顿饭不吃就饿死的地步,小梅家中还有亲人在鬼门关徘徊。只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什么事也做不了的感觉实在是无聊透顶,只靠在躺椅上胡斯乱想着。 …… 紧邻方府后院的那个宅子里,这会儿又是站满了人,好些个婆子不时在窗边偷偷的瞧上一瞧,毕了又回过头去安慰那个不断抱怨的婆子。 那婆子望着房间门愤愤的道,“也不知道是谁存了心要害死自家闺女!又是剪子又是针线的,还要酒!也不知道是要喝酒还是要绣花!” 那婆子身边站着的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忍不住劝道,“娘,您就少说两句吧。小莲是没的救了,便放手让他们试试又何妨?总算咱们家也给了吴家一个交代。”说着,眼眶不由得红了。 那婆子闻言狠狠的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呸道,“嫁到咱们家就是咱们家的人了。咱们何曾亏待过她?还不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如今是她自己命薄,还怨的着咱们么?” 那青年男子眼圈一红,旁边一个中年男子骂道,“闭嘴!妇道人家懂什么?既然是七少爷说了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那婆子闻言唯有不甘的将嘴闭上,望着那门的神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那青年男子眼中升起了希望的火光,满怀期望的望着窗户上映照出的剪影,夜渐渐降临了。 黑暗降临到这个院子,院子里的人有些兴奋,有些好奇,有些满怀期望,有些则是暗暗嘲笑的等候着结果,方白苏与众人不同的是,他站在一旁的小屋里,外面发生过的争论一句都没有听进耳朵里,一颗心忐忑不安,连背脊和额头都流下了豆粒大的汗珠也不知道。 但凡看见屋子里的人慌张,自己也就紧张的站起来想要靠近,又被人劝来坐回去,要不了多久,又会紧张的站起来,一双眼巴巴的望着那个紧闭了门窗的小屋。 众人是因为信任他方家的名声,才会答应让他这个十岁的孩童放手一试的,如今他肩上背负的就不仅仅是一条人命了,若是出了岔子,怕是方家从此之后他再无半点儿立足之地不说,百年的名声也会毁于一旦。 方白苏紧抿着下唇,望着屋子里的动静,天已经黑了好一阵子了,院子里的人慢慢的有些失了兴致,渐渐的散开了去,只留下十来个人依旧在翘首期盼。 方白苏又是站起坐下的好几次,屋子里依旧忙碌着,墙外却是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方白苏!” 紧接着,是众人接二连三的呼叫声,“三老爷,您来了!七少爷正在屋子里……”却是被人打断了。 方白苏闻声从凳子上如同被火烫了一般跳了起来,看着外面的天色,不由得脸色大变,今天,他逃课半天了!这会儿已经过了一大家子一起用饭的时辰,难怪他爹的声音会那么难听! 不敢磨蹭,连忙疾步走出房门,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爹!” 方竹沥正皱眉看着陆陆续续的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几个媳妇,环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了方白苏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方白苏瞥见几个媳妇走出来了,早已按耐不住,急急的问道,“她如何了?还在流血么?” 那几个媳妇只是看了方竹沥一眼,不敢回话,方竹沥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盯住其中一个媳妇问道,“怎么回事?不要让我再问第三遍!” 小梅见状从人群中站出来道,“三老爷,这是在替奴婢的姐姐治病,是奴婢求七少爷开恩的,三老爷若是要怪罪,就怪奴婢吧。” “治病?”方竹沥眉头一挑,几个媳妇见他没有发怒,便叽叽喳喳的一股脑将事情经过讲了,只讲的方竹沥脸色越发的淡然,甚至露出微微的笑容,吵她们点头,“我知道了,这事儿不怪你们,李家嫂子如今情况如何了?且让我瞧瞧如何?” 小梅闻声连忙脸带笑意的道,“谢谢三老爷!有三老爷来替她瞧病,我家姐姐铁定能活到八十岁!”话声落,这才传来旁边吴大娘和李大娘几个的道谢声。 方竹沥倒也不避讳,只吩咐几个媳妇将房间里收拾一番,这才迈步进去,切脉片刻后,便书下一副药方,小梅拿起来一瞧,便笑吟吟的道,“七少爷也开了一个方子呢,奴婢瞧来和三老爷开的差不离。” 方竹沥的额头忍不住跳了跳,又扬起笑脸道,“他开的方子在什么地方?可否让我看看?” 小梅倒是利索,三两下就将方白苏的方子找出来,方竹沥细细的看了一遍方子,嘴角轻轻的勾了勾,笑道,“他开方子的火候还不到,就按照我开的方子抓药吧。” 待到方竹沥从产房内走出来的时候,依旧是笑容满面,淡淡的对一直战战兢兢站在一边的方白苏道,“跟我来!”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方白苏小心翼翼的跟在方竹沥身后,一干同来寻他的下人都被打发走了,唯有父子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的在院落间穿行,方白苏眼睁睁的看着方竹沥穿过用饭的正厅,一路向前,半步不做停留,心里越发的发虚起来。(手打小说) 又过了片刻功夫,远处影影绰绰的可以看见几盏灯笼飘过来,方白苏眼睛一亮,不由得开始磨磨蹭蹭起来。 方竹沥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扭过头来道,“走快点儿!别以为你母亲来了今天我就会放过你!” 方白苏心一沉,低着头跟了上去。 “跪下!”祠堂前,方竹沥厉声喝道。 方白苏双膝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 身后紧跟而来的三夫人见状远远的叫道,“相公,这是怎么了?” 方竹沥恍若未闻的取出家法问道,“你可知错?” 方白苏嘴巴一抿,倔强的道,“孩儿不知!救人性命,何错之有?” 啪!狠狠的一棍子打到方白苏背上,只将方白苏打的扑到地上,嘴唇撞到地面的石板,破了好大一块皮,血腥味儿片刻间充斥着他的口腔。 更加难受的是背上,一阵闷闷的说不出来的疼痛,剧烈而煎熬,背后传来女人的尖叫声,随即是方竹沥的呵斥,“慈母出败儿!今天的事你不准过问!” 又转过头道,“你还记得爹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旁边传来女子的低哭声,还有一个少年的劝慰声。 方白苏支撑着身体,忍住背脊的疼痛爬了起来,依旧跪的直挺挺的,只是腹中的酸涩让他眼眶有些泛红,闷声闷气的道,“医者仁心,尊重长辈,不可恃才傲物,用功读书……”顿了顿道,“医者仁心,爹说这是重中之重,孩儿今天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小梅的姐姐已经命在旦夕,孩儿既然懂得医术,自然该为其诊治。至于耽误了吃饭读书,不过小事。” 方竹沥闻言脸色越发的漆黑,扬起手中的棍子,旁边那个少年连忙上来拦住喝道,“白苏!爹平日里让你在经他同意之前,绝不可替人开方子的事,你忘记了?若非熟知医理,开错方子可是要死人的!到时候即便再好的心肠,怕也只是误人误己!” “可是……”方白苏倔强的还想辩解,三夫人也是反应过来了,抢声道,“可是什么?你非要将爹和娘活活气死不成?即便那妇人快死了,身边半个大夫也没有,那也是她的命!” 那少年则是在一边劝道,“爹,弟弟他年纪尚幼,起意也是好的,我替他求求您了,经历了此事,他日后必然不敢如此的。” 三夫人闻言也是道,“白苏,还不赶紧给你爹认错?” 两人一唱一和的搭配的天衣无缝,方竹沥本也是极为心疼这个儿子,这次若不是怒极了,也不会取出家法罚他,方白苏被打了一棍,这会儿也不知道伤的如何,他已是心疼至极,可怕儿子犯下大错,不得不硬起心肠来,见状只是抿着嘴盯着方白苏。 方白苏熟知自家父亲的脾气,听见娘和哥哥在一边劝慰,已是不如方才那般冲动,沉下声来道,“孩儿知错了!” “错在哪里?”方竹沥问道。 “不该未经爹的允许就给病人下药,让不懂医术的人给病人缝合伤口,可是,我若是不管她,她也许真的会死啊!” “住嘴!”方竹沥斥责道,“你还敢反驳!”作势要打,旁边两人连忙上去拉住。 方白苏低下头道,“孩儿再也不敢了。” 方竹沥见一向倔强的方白苏低了头,脸色变得好了些,掏出揣在怀里的那张药方扔在方白苏面前,“大部分药倒是对症了,就是里面有些根本是没用的野草,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开方子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方白苏抬起头道,“那方子不是我的意思……是……” 青年男子斥责道,“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站在方竹沥面前一个劲的与方白苏使眼色,方白苏张了张嘴,低下头去。 方竹沥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看样子你还没想明白,没想明白就在这里跪着吧!好好的想想自己的过错,想不明白不准起来,不准吃饭!” “孩儿知道了!”方白苏低着头道。 方竹沥嗯了一声,环视众人,刻意在自己妻子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谁也不准给他送饭,若是让我知晓,惩罚加倍!” 留了方白苏一人在祠堂,众人鱼贯而出,三夫人跟随方竹沥走在最后,一走出祠堂的时候众人已经散尽了,三夫人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就你个狠心的,也不想想,他是你亲生的儿子,年纪尚幼,你就忍心这么罚他?” 方竹沥一张脸拉的老长,听见妻子哭诉,忍不住怒斥道,“就是因为年纪还小,才让他要长记性!药方能随便开的吗?那是要出人命的,这次是他运气好,若是人没了呢?那病,便是父亲也不敢轻易用药,他倒好,大笔一挥,就把方子开好了!” 顿了顿,又道,“这还是小事!你知道他还干了些什么吗?他还让几个不懂医术的妇人去替那产妇缝合伤口,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如今那妇人还命在旦夕,也不知道我一副药能不能保住她的性命!” 三夫人的脸色有些犹疑,顿了顿,依旧是道,“那你也不能不让他吃饭啊!这会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方竹沥闻言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拂袖而去。 …… 程水若这两天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她如今的身子本就只能吃些流质好消化的食物,小梅却是忙碌不堪,好容易头天晚上回来了,脸上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第二天却又是一整日的不见人影,这一次,方白苏也失踪了,自然没有人来挽救她于水火之中。 好人,果然是做不得的! 程水若嘟囔着,饿的头晕眼花之后,从床上慢吞吞的爬了起来,扶着墙壁一步步的往门外挪步,午后的阳光明媚的让她挣不开眼,闭目了半晌才稍稍的适应了外面的光线。 随即,才缓缓的向小厨房走去,上次她病愈的差不多的时候就看见小梅在那边端出食物,也进去转悠过一圈,可惜被赶出来了,倒还找得到东西放的地方。 走进去以后,先翻了翻里面剩下的食物,水缸里的水还是满的,便将米淘了,菜洗了,切碎了准备做一锅稀饭。 将米和菜倒进锅里,又放了些盐进去,在厨房里摸索了一圈才找到火折子,这才慢条斯理的坐在灶台后面,拿来几根干草引燃了,放进灶膛,抓过几根柴火递进去,那火苗却是扑闪了几下熄灭了。 一锅饭,灶膛中的火熄灭了无数次,好容易才让锅里勉强飘出饭香味儿,伴随而来的还有米饭糊掉的味道。 程水若好容易勉强支撑起身子,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惊呼,随即一个人飞快的向这边跑了过来,连忙移到门口探出头去道,“我在厨房呢,没失火,是我在做饭!” 小梅一见程水若的样子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姑娘这是饿了吧!做饭这种事儿还是让奴婢来的好!都是奴婢的错,不过,七少爷被三老爷罚了,奴婢要去替他求情,所以才回来的迟了,瞧您把自己的脸都弄花了。”说着脸带笑意的上前来将程水若搀扶着,要送她回房去。 程水若只看见小梅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颤,心中怀疑她今儿个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从开始到现在,就没瞧见小梅对自己这么和颜悦色过。 小心翼翼的被小梅扶着,一边偷偷的瞧她的脸色,“七少爷怎么了?” 小梅道,“还不是为了我姐姐,三老爷怪他不守祖训,随意给人开药,这事儿怎么能怨七少爷?若非他,我姐姐怕是昨天晚上就没了。于是今天上午我们得知了消息就特地去求三老爷开恩,不要再罚七少爷了,可怜他才十岁,挨了一棍子不说,整个背青了一大片,从没饿过肚子,昨天晚上竟然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宿,一宿都没吃东西呢。” 说着,小梅又有些眼眶红了,程水若闻言连忙焦急的问道,“他如今如何了?事情是我哄他去做的,没的让他一个人背负的道理!三老爷在哪里?小梅,你扶我过去找他!” 第十三章(PK开始啦,求PK票) 第十三章(pk开始啦,求pk票) “是你?”小梅惊讶的擦了擦眼角望着程水若,脸上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手打小说) 程水若点点头沉色道,“我依稀记起以前曾有个姐妹是患了这样的病,便是有个游医医治好了她,我当时还问过游医是如何做的,所以才出的这个主意!这事儿责任在我,即便出了什么事,也不该让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承担!” 小梅愣了愣,恍然大悟道,“难怪了!” 程水若急的直皱眉,“你还在迷糊什么?还不赶紧扶我过去?要是七少爷出了个好歹,那该怎么办?” 小梅摇摇头,笑了,“姑娘,你别着急,七少爷方才已经敷了药,吃了些东西睡下了。咱们一家求了整整一上午,三夫人又请了老太爷来说话,三老爷才勉强松口。我就说呢,为何七少爷一直念叨着姑娘,让奴婢赶紧回来照顾您,又不准奴婢告诉其他人。”顿了顿,小心翼翼的将程水若扶进房门,在躺椅上安置好了,突然一下跪到程水若面前。 “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往日里是奴婢错待了您。若非七少爷告诉奴婢,奴婢还不知道是您出的主意,才能救回姐姐的性命,奴婢在这儿给您磕头了!” 说着便咚咚咚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程水若正在出神,反应过来的时候拦也拦不住,小梅支起身子来道,“往日里的事奴婢是听人所言,所以才对姑娘多有冲撞,如今您就是奴婢大恩人,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 程水若有些措手不及,这事儿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张张口的事情,这会儿却是要承受小梅如此的盛情感激,她有些无法了解这些人的思考方式,怎么可以因为一件事就有如此重大的转变。 不论如何,之前小红做下的错事是无法磨灭的。 伸手去拉小梅,“你不用这样,我不过张张嘴的事情,快起来吧,你这样我怎么受得起?” 小梅闻言有些失望的道,“姑娘还在怪奴婢?”顿了顿抿了抿嘴道,“也是,奴婢之前……” 程水若实在有些受不了她这样,唯有道,“好了,你赶紧起来吧,我快要饿死了,还有,你不是说我脸上很花么?我的药还没有好……” 这一招倒是不错,小梅闻声便从地上跳了起来,急匆匆的向门外跑去,不小心还撞到了门发出一声巨响,扭过头来捂着手臂朝程水若傻乎乎的笑了笑,便跑开了。 程水若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 先是烧水与程水若洗脸,又将饭做好了端过来,这才去煎药,待到程水若吃完饭,恰好将药端上来,一切收拾妥当后,小梅再也不像往日一般的掉头就走,反而是在房间里坐了下来,与程水若说话。 说起来到如今为止,程水若还没好好跟人聊过天,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也仅仅限于这个院子,人也不过只见过十来个,说过话的就仅仅只有小梅,方白苏,以及那位大夫人了,若一定要算的话,还有那位吴大娘和大夫人的不知名的丫头。 靠坐在躺椅上,享受着春末的和风,程水若低低的道,“往日里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我记不起来了。” 小梅偏着头有些支吾的道,“既然想不起来了那就别再想了,姑娘,你如今就安心养伤吧。等伤好了,咱们再去求求大夫人,大夫人为人善良,必然会与你留个容身之所的。” 程水若闻言摇了摇头,“别人如今瞧我的眼光是怎样,你是最清楚的。听之前你和七少爷所说的,往日里我做的事实在是太过分了,方家对我已属仁至义尽,我哪儿有脸在伤好后还赖着不走?再看方家如今的情形,七少爷既然是向着我的,为何让你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怕是方家人不肯相信,我终究还是要走的!” “即便是不走,也不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到时候苦主找上门来,我也有个应对不是?” 小梅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抿抿嘴道,“如此说来也不错,那我就讲给姑娘听听吧。” 小红原本是程家村的人,至于名字,一个只有鳏夫和一个老妇人却是养活了八个孩子的家庭能有什么名字?七个女儿,最小的一个是男孩子,小红排行老四,前面三个都是女孩儿,都被卖到了ji院,再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便轮到小红了。 谁知道小红知道自己爹要将她的那天,竟然有人偷偷的将砒霜下进了饭菜里,小红因为出去干活,迟了些回家,才能活了下来。 程家上下尽数死光,无人照顾小红便流浪了出来,那年正好是饥荒年,流民无数,官府管不得程家的事,小红便随着流民一直到了京城,实在饿的受不了了,又见识到京城的繁华,一门心思的想要被卖到大户人家去当丫鬟,便自己拴了根草绳到了集市。 她经历了好几百里的流浪,整个人又瘦又黄,除了一双眼睛有神以外,瞧着就是一副病恹恹要死掉的样子。大户人家都是别人买来调教好了的丫头,哪儿瞧得上她这样的?在集市等了十天,天天喝着官府发放的米汤,就剩下了一口气,却是被春风楼的老鸨瞧上了。 春风楼的老鸨本是打算去买几个丫头小厮回来做些粗重的伙计,瞧见小红虽然饿的奄奄一息,脸色也是难看的紧,但眉眼间的雏形却是个美人胚子,便好心伸了一把手,将她给捡了回去。 春风楼的风情京城闻名,好些年都是独占京城的鳌头,小红何尝见过这样的花花世界,便在春风楼留了下来,哄得那老鸨欢喜无比,先是派她去做些粗重的活计,后来干脆将她留在身边教养了些日子,越发的觉得此女就是朵温柔的解语花,索性便按照歌姬要学的东西来教导她。 春风楼妈妈喜欢小红不浅的时候,春风楼的丫鬟小厮却是嫉妒她受老鸨的宠爱,只在背后使绊子害她,又在春风楼的姑娘面前说她坏话,加上她本身姿色出众,学东西又快,引得无数的狂蜂浪蝶在身后追捧,所以,招来了春风楼的姑娘们的妒忌,人人都在背后编派她的不是,所以才造成了人人喊打的局面。 嫁到程家一事却是一个姓文的公子痴心妄想,打听到了小红出阁的日子,便追了过来,小红拒绝不成反倒是被刺伤了。 程家人本就不同意一个歌姬进门,为此事名声大损,老太爷气的不轻,发了话赶了方白芨出门,方白芨也是个硬气的,只觉得没脸,便发誓出去不出人头地绝不回家。 小梅慢条斯理的将一番话说来,只听的程水若一阵迷糊,听来这小红原本也是个可怜之人,转头一想又觉得不对,为何小红将要被卖掉的时候一家上下会突然被人毒死?她们家穷的都揭不开锅了,怎么会有人有那个闲情? 至于春风楼,她却是不太清楚了,小梅似对那里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如今想来,也只有她亲自走出去了以后才能了解到那里的情况。 程家这件事更是显得扑朔迷离了……小梅的话多半是听不得的。 对小梅之前看她的事事不顺眼到如今的事事都顺眼,程水若唯有苦笑。 又问小梅道,“如今是哪一年?” 小梅道,“新历三年,三月二十七。” 程水若哑然,这新历是怎么个说法?她也不指望一个丫头能知道历史什么的,明显想从小梅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已经不可能了,唯一的希望怕还是在那位叫方白苏的孩子身上,至少,他是个读书人…… 想到方白苏,不由得想到他不过十来岁,竟然被他那个狠心的爹给饿了一夜,还跪了一夜,不由得问道,“七少爷不知道怎么样了?昨天到底是什么情形?你给我说说?你瞧我如今的身份也不方便去瞧他,要不,你再过去看看?” 小梅闻言哎了一声,她本是想过去瞧瞧的,又担心程水若一个人无聊,只小心翼翼的在身边陪着,如今程水若开口,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伺候着她上了一趟厕所,又将茶水温热了,摆了一碟点心在她跟前,这才往方白苏的院子行去。 程水若见小梅离开了,这才呼出一口长气,小梅的改变她还真有些不习惯,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别说小梅的改变不真实,就是最近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何尝真实过?如今小梅也许是对她改观了,那是她单纯没有见过世面,方家人到如今也没人来瞧她一眼,便是不信任的表现吧? 就算信了,之前她还得方家老五离家出走,这事儿肯定没那么容易揭过去的,到头来她还是得离开。 何况,方家这样复杂的大户人家怕不是她这个现代女子能玩的转的,看多了古代的规矩什么的,府里上下的斗争不断,怎么瞧来都不是个安生的所在。 这个世道看来并不是很好,她的前景也很是堪忧,不是她熟悉的历史,好在很多东西她还是在认知范围之内的。 既然要离开,就必须替自己谋算好了出路才行,小红之前留下的一些首饰她就不客气笑纳了,改天得请小梅帮她当掉再说。接下来便是要瞧瞧做什么合适了,连烧火都烧不好的她没想过要去学什么针线,更没能耐也没脸皮去重操旧业,如今瞧着还是要想些小生意做比较合适。 就是不知道什么生意适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去做? 这种事儿,她一个人闭门造车是不行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唯有期盼着小梅赶紧回来,有个人商量商量。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方白苏足足隔了半个月才来瞧程水若,这会儿她身上的伤已是好的七七八八了,正在院子里惬意的坐着,兴致勃勃的瞧着小梅推着一辆新打好的手推车在院子里转悠。(手打小说) “这是哪儿来的?”方白苏皱眉问道。 程水若这才看见方白苏来了,笑吟吟的道,“七少爷来了呀!小梅,快帮七少爷端根凳子,上茶。”又道,“您的身子没大碍了吧?可委屈您了,替奴婢背了好大一个黑锅。” 方白苏见状拧着眉头走到程水若面前,将手放在她头上试了试,“没发烧啊?” 程水若一把挥开方白苏的手,嗤鼻道,“对你好点儿就是我烧糊涂了是吧?我这不是感谢你替我背黑锅了么?身子没事儿了吧?你也不好好休息休息就到处乱跑……” “打住!比我娘还啰嗦!”方白苏见状退开两步昂起头道,“本少爷身子好的很,才不像某些人一生病就瘦的跟骨头似的。” 方白苏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太阳太大的缘故还是其他,小梅搬了凳子来,恭恭敬敬的请方白苏坐下了,方白苏借机指着那手推车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小梅道,“水若小姐说她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了,过些日子就要离开,想要谋个营生,免得日后无所依托,奴婢什么都不懂,就是前些年没有进府的时候跟着爹娘卖过一段时间的豆腐,所以特地请人替小姐打了辆车……” “什么?”方白苏还没有听完就跳了起来,“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程水若笑笑。 方白苏支支吾吾的道,“你身子还没好!何况,大伯母没说要你走啊!” 程水若摇摇头,“方家对我已是仁至义尽,这儿的人对我有些偏见,再留下来也无益,所以,等身上的伤再好些,我能动了我就会主动向大夫人请求离开的。” 方白苏要说话,程水若不待他开口又继续道,“方家不是我的归宿,既然往日我做错了事情,就该去承担结果,并不能因为我做一件两件好事就彻底的改变一切。否则天底下的坏人岂不是杀人放火之后随随便便做两件好事就能弥补了?七少爷,还要感谢你这段日子对我的照顾,如今我恰好有些事情要拜托你帮我一下,这事儿,小梅不太方便出面的。” 方白苏倔强的别过脸,“我……我凭什么帮你?我才不会帮你呢!” 小梅本极为担心两位恩人会不合,如今瞧来却是方白苏在闹小孩子脾气,不由得捂着嘴笑道,“七少爷这是舍不得您呢!” 方白苏闻言脸色一下红到耳根,程水若知道他面浅,忍住笑意道,“在这儿我就多谢七少爷的大恩了,只是大恩不言谢,您救了我一命,自然来日回报,如今就请你发发善心,帮奴婢最后一次可好?” 方白苏扭过头狠狠的瞪着程水若,半晌,突然软下嗓子道,“就呆在府里不好么?你莫非是在生我的气?怪我抢了你的功劳?只是那个药方不对,被我爹批评的一无是处,若是他知道是你给我的,怕是要怪你草菅人命,更是要怨怼你了。” 程水若闻言不禁愣住,药方不对?这种经典的方子她怎么可能记错?那次她亲眼见母亲用在一个乡下看不起病的女人身上有奇效,后来那女人还特地送了一篮子的土鸡蛋来感谢,因此记忆的尤为深刻。是了,兴许这时代还没有发现有些药物的药用价值所在。 方白苏见程水若沉思不语,急道,“你要是怪我,我这就去告诉爷爷,让他知道是你救了小梅的姐姐!”说着就要往外冲。 程水若连忙一把拉住他,方白苏用力的挣扎了两下,甩开程水若的手就要往外跑去,程水若捂着肚子一声惨叫,“哎哟……” 方白苏急急的收住脚步扭身回来扶着程水若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又拉伤伤口了?” 程水若摇摇头,“我没事,只是你别去老太爷那里了。这事情好容易按下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何况,就如同你说的,你即便说了,别人要么是不信,要么便是将过错怪在我身上,这又是何苦呢?” 方白苏倔强的摇头,“不是我的功劳,自然不该我冒领!” 程水若急的直跺脚,恼道,“你若是真心的为我好,不妨去证明那方子上的东西确实有用,若是证明了以后你再说是我给你的,岂不是更好?” 方白苏闻言却是眼睛一亮,小梅在一边连连点头,“外面的日子艰辛,水若小姐也不愿意去苦熬呢,只是这院子里的人一向高拜低踩,七少爷您是主子所以瞧不见这冷热,水若小姐在这段时间可没少吃寄人篱下的苦。如今是病中,已是有人敢克扣用度了,若是她好了还不走,怕是连点儿米都领不到了。若是在这儿受了闲气还要饿肚子,外面比起来简直就是仙境了。” 方白苏闻言沉静下来,倒是没有寻常孩子般嚷嚷着要去找人麻烦,想到之前自己和小梅也是这么对待程水若的,不禁有些惭愧,支支吾吾的道,“你……你钱不够用么?我有些零花,平日里也用不上……” 程水若摇摇头,“我若是收你的钱成什么样子了?如今我还有些首饰,就麻烦你替我拿出去当了,我做点儿小营生,日子也能过的下去的。” 程水若拒绝了,方白苏刚想反对,小梅朝他眨眨眼,他唯有点了点头,程水若连忙让小梅帮她取出存在枕头下面的首饰,交给了方白苏。 离开程水若居住的小院,小梅依言送方白苏出来,只饶过一个弯,方白苏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小梅问道,“你干嘛拦着我?她那身子不养个三五年的休想恢复过来,如今能做什么活?” 小梅道,“七少爷,奴婢本也是反对的,可水若小姐自己坚持,伺候了她这么久,奴婢也大概知道她的脾气了,硬着来是不行的,您若是有心,不妨在那方子上下下功夫,水若小姐说有用,一定是有用的!” 方白苏掏出那个包着首饰的布包道,“那这些首饰?” 小梅道,“该当便当,小姐需要的药材不少,都是些名贵调养身子的东西,恕奴婢直言,七少爷那点儿零花怕是不够。那些克扣的管家可恶,可您也不能就这么去驳了大夫人的面子,这事儿谁也不能提,只有等到那方子的效果验证出来了,奴婢才好出面去求大夫人。三少爷那时候再站出来说话,自然也会有人相信了。” 方白苏闻言点了点头,偏头想了想才道,“大哥和二哥回来了,这两日事忙,明天估计能空下来,我明天去求求大哥,他见识颇多。”顿了顿,嘀咕道,“总是要先闹明白那方子上的东西是什么才行!” …… 方白苏这方的忙碌暂且不提,程水若这边也不见得多么的清闲,吴大娘家中的俗事了了,也回到了院子里来,听了小梅的话虽不见得对程水若多热情,却也不像一开始那般冰冰凉凉的了,指点着她如何挑黄豆,泡黄豆,又如何做豆腐,这些东西本就不是很难学,程水若自然轻松的学会。 唯一发愁的便是推磨实在是个力气活,她如今这身子根本就不能推动那石磨一分一毫,而这城市她又不熟悉,只怕走出去一圈就走不回来了。 想到自己窝在这个院子里终究不是办法,又从小梅口中打听到方家有道偏门就在不远的地方,索性趁着身子骨渐渐的硬朗,便央求小梅带她出去走走,既可锻炼身体,又可以熟悉环境,还有一件要事,便是要去租赁一件房子,以备日后之用。 趁着吴大娘不在,换上小梅从家中带来的旧衣服,将头发梳了两个辫子,只将自己打扮的跟小梅一模一样,便成了两个出门闲逛的小丫鬟。 这还是程水若第一次出门,这时代的风情自是从来没见识过,先前在小巷中穿行的时候还不觉得有多么的繁华,当走上了正街,看见街道上小贩叫卖,人潮川流不息,程水若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街上行走的人群皆是长衫布鞋,头上的发髻以她的见识看不出是哪个时代的风格,街上的房屋与她所想的却是有些出入,屋檐有些低矮,房子也是有些陈旧,地面铺就的石板被来往的行人踩的无比的光洁,小贩高声的叫卖,行人嬉笑,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茶楼酒肆处的隐隐丝竹,好一派歌舞升平的年景。 小梅对这情形像是见惯了,只拉着程水若的手目不斜视的往前方走去,倒是程水若像个没进过城的乡巴佬般东张西望的,处处都是新奇。 小梅如今极为相信程水若,见她像是什么都没见过的样子,细细的为她分说,又将城里的格局大概的说了一遍,只让她对这个城市有了初步的了解。 方家住在城东面,算的上比较偏僻的地方了,北边是皇城,临近城中心的地方都是些达官贵人的居所以及一些官府的衙门,西边有西市,东边有东市,像是方家,就离东市不远,北边则是一些平民的住所,这城四四方方的,道路都修的四平八直,除了北边稍微要乱了点儿,其余几门都是很安全的。 半天时间走不了多少地方,小梅只带着程水若在东市上转悠了一圈便速速的回程,却没想到,刚走进院子,就瞧见两个个媳妇守在院子里。 …… 话说,看见有人在书评区问pk票是啥东东…… 俺在这里说明一下,pk票其实不是票,是一个分值,粉红票一张算作十分,否则用币的话,一百币一张…… 点封面下面的那个紫色小图标就可以投票了…… 泪求pk票……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这几个人程水若瞧着眼熟,看见刘嫂,便心知是大夫人派来的。(手打小说) 刘嫂脸色难看的打量了程水若一番,便扭过头瞧着小梅,吴大娘突然从众人背后闪出来,一把扭住小梅的耳朵,骂道,“你这个没脑子的东西!”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巴掌。 打的小梅一头雾水,眼泪直冒,委屈的叫道,“娘……” 吴大娘骂道,“叫什么叫?给我闭嘴!” 刘嫂见状沉着脸道,“要管教女儿休要当着我们的面,这事儿你自己去与大夫人交代。”顿了顿,朝着程水若淡淡的道,“小红姑娘,您可真是个能耐人,身子不舒服还能招惹出这般大的麻烦来。” 伸手一引,指着屋子道,“大夫人在屋子里等你呢,请进吧!” 程水若一愣,却不知道自己惹出了什么麻烦,抿抿嘴低头钻进了屋子。 屋子里,那个妇人一如既往的慈祥的笑着,身边站着的两个丫头却是横眉竖目的盯着她,其中一个见到程水若便喝道,“大胆!见了夫人还不请安?” 另一个则是凉凉的嘲讽道,“她那出生,没教养不也是应该的么?瑞香,你也不必教她规矩了。” 见面就是一个下马威,程水若越发的摸不着头脑,大夫人抬起下巴,眼神斜斜的扫过来,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的道,“我方家如今是容不下你这尊大神了,既然你的病已经好了,那就去吧。” 那名唤瑞香的丫头闻言叫道,“夫人!” 程水若见状忍不住皱眉道,“我到底怎么了?要我走没问题,我也没打算要死皮赖脸的留下来,方家的恩情我记得,有朝一日自然会回报,不过若说我亏欠了你们什么,总是要说个分明才是。” 瑞香闻言冷笑,“含笑,她问咱们她做错了什么呢?” 含笑捂嘴笑道,“这事儿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数不过来。” 听两个丫头饶舌的对话,大夫人半点儿没有阻止的意思,程水若不禁沉下脸来,这会儿多说无益,好在她早有准备,只是害了小梅,这会儿也不好与她打招呼,咬着牙不声不响的扭身去翻床上的东西,将方白苏替她换回来的银子收了收,身上这套衣服是小梅的,可以改日就还,也就不麻烦去换了,只拿起枕头下面压着的一个布包,向大夫人施了一礼,抬腿就走。 两个丫鬟见状不由得面面相窥,大夫人见状道,“等等!” 程水若缓缓的转过身来,神色沉静,不卑不亢的问道,“还有什么吩咐吗?夫人?” 大夫人缓缓的道,“我知道你如今无家可归,既然你来了我们方家一场,也不能让你空手去,你将老五送你的头面让老七拿去当的那点儿银子怕是不够,这儿我替你准备了点儿盘缠,你拿了以后便远远的离了京城,去哪儿我不管,只要别回来就行。” 朝瑞香点了点头,瑞香不情不愿的掏出怀里揣着的一个荷包,递给程水若,程水若看也不看的推开瑞香的手道,“不必了!” 此举倒是让众人一愣,瑞香笑道,“莫不是嫌少吧?里面装的可是一百两的银票,你做个小营生,找个好汉子,也够用一辈子了。” 程水若笑,“我有手有脚,何须受人恩惠?” 大夫人眯着眼看着程水若道,“好话我说在前面,难听的也要说上一说,你与老五那点儿事儿,已是引得家中上下对你积怨尤深,我本有心保你,无奈你偏偏要去招惹老七。” 突然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惹的茶杯跳起来,溅出满桌的茶水,声音也拔高了起来,“今日离开你需记得,方家对得起你,是你自己引得老五无颜见人,既然他不迎你进门,我方家自然无法再留你。你日后若是心中有怨,大可冲着方家来就是,我方家上下问心无愧!至于那点儿银票,你就拿着,好自为知!” 瑞香只将那荷包塞到程水若怀里,程水若闻言色变,啪的一下打开瑞香的手道,“大夫人,你未免也太小瞧我程水若了!往日种种已是过往云烟,我尽数记不起了,自我重生以来承蒙方家照顾,心中感激不尽,身子一痊愈,便有辞去之心,今日要大夫人亲自来赶人,倒是我的不对了。我程水若在此别过,后会无期!” 扭头便往外走去,门口小梅眼眶红红的站着,一脸的欲言又止,吴大娘冷冷的瞧着她,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漠然。 程水若笑笑,昂首挺胸的往外走去,小门依旧开着,倒是方便,今日在集市走了一圈,好歹对外面有了了解,此刻天色已晚,大可去寻个客栈先住下,至于该去向何方,等她安顿下来再细细的想想吧…… 眼见着程水若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大夫人皱了皱眉,瑞香和含笑则是面面相窥,谁也没猜到程水若能这么干净利落,大夫人想了想,才对刘嫂道,“让人瞧瞧她去了哪里,只要在京城,便不要放松的警惕。” 说着,便领着几个丫头脸色凝重的离去。 小梅瞧着人都散尽了,这才敢低声问道,“娘,这是怎么了?” 吴大娘瞧着自家闺女方才的余怒未消,此刻依旧又惊又怕,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小梅背上,“你还说!” “七少爷偷偷来瞧她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如今被三夫人抓个正着,如今闹的连大夫人也没办法了。咱们家本就是在大房和三房间举步维艰,好容易谋到了这个差事,如今又让你给弄砸了!你让你弟弟日后怎么办?” “啊!”小梅惊呼一声,“七少爷怎么了?他不是最近都不来了么?” 吴大娘冷嘲道,“那女人不是让他去查什么药方么?今儿个总算找到了,便要来问她。她也有脸!勾搭了五少爷不够,还勾搭七少爷!” 小梅闻言跺脚道,“娘!您都说的什么呀!水若小姐哪儿是那样的人?何况七少爷才多大啊?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再退一步,即便以往她做错了什么事,她也是姐姐的救命恩人……” 吴大娘冷哼一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姐姐要紧,你也不替你弟弟考虑一下?她是不是那样的人我会不知道?不过瞧着你年纪小,许多话不方便说与你听就是了……” “娘!”小梅叫道。 吴大娘沉色道,“这事,若是大夫人不怪罪就算了,若是大夫人怪罪下来……” 小梅失望的看着吴大娘,打断道,“娘,是你告诉我要知恩图报的!” “住口!”吴大娘死死的盯着小梅,“反正这件事我说了算!咱们一家还要过日子,不能被那个女人拖累了!何况,她到底是何居心还不知道呢!你给我赶紧回家去!要害的你爹娘都丢了饭碗不成?” 小梅倔强的别过头,“水若小姐是好人!我去给大夫人说去!”说着一扭头就往院子外冲了去。 吴大娘急的直跺脚,也顾不得许多,飞奔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叫道,“你这个死丫头!翅膀长硬了,有主见了是不是?连你爹娘都不要了是不是?你跑!再跑我就打断你两条狗腿!” 小梅一边跑,一边哭道,“我不管!反正我只只得姐姐的命是她救的!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去!” 吴大娘追了一截,累的扶着墙壁弯腰直喘气,小梅却是越跑越急了。 …… 程水若出得方家门来,才觉得又累又渴,西边的太阳依旧明晃晃的挂在天际,刺目的光芒撒下来,晒的人有些发晕,还好方才从东市回来,还清晰的记得方向,程水若抓紧了手中的小包,低下头,迈着小碎步往前走了去。 京中的治安不错,她只需沿着大街走就该不会碰上什么匪类,脱离了方家,虽然少了些安全保障,到底没多少人认识她,不会再在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说她往日如何如何了。 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虽然心中有对未来的隐隐忧虑,心情却是愉快了许多。 在路边的一个茶棚花了一个铜板买了碗茶来喝,歇口气继续往前走,脚步也轻快起来。 孤身女子在外的安全难以得到保障,因此程水若只挑着大道走,想寻一处门面宽阔,却又朴素大方的客栈来住宿吃饭,才好为日后打算,小梅为她准备的东西是用不上了,方家人容不下她在京城过日子,她也无心惹人厌恶,这儿虽然富丽堂皇,到底是龙蛇混杂所在,日子想必要比小城市艰难的多,银子也要用的多上许多。 走了许久,终于寻到了一个还算整洁,住宿费用也不算很高的客栈,程水若迫不及待的钻了进去,点了一菜一汤,坐下静静的吃了起来。 “这位不是春风楼的小红姑娘吗?”刚坐下不久,就听见一个男子的调笑声,程水若抬头一看,门口三个男子站在背光处,一张张脸上都挂着不带好意的笑容。 ……………… 唔,关于更新的问题 本来规划是每天两更的,结果,最近几天人实在不怎么舒服,暂时就一天一更了,等俺身体好一些了再开始两更吧,大家见谅……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三个男子的穿着都不似很好,一身的书生打扮,尽数是布衣,几分文人气质写在脸上,眼神却是充满了愤怒,程水若捏着筷子淡淡的道,“你们认错人了。(手打小说)” 说罢低下头继续吃东西,眉头却是轻轻的皱了起来,这人,还真是有点儿倒霉,怎么一出门就遇上仇家了? 说话那男子一身青色的衣衫,闻言激动的叫道,“我亲眼看着你从方家后门出来的还能有错了?” 三人一同围了上来,站在桌边义愤填膺的道,“害死人说声认错人就算了么?你化成灰我们都认得你!你这恶妇!也不怕夜里冤魂索命?” 众人的目光本就因为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女走进来忍不住多瞄两眼,这会儿三个书生模样的男人缠上来,越发的好奇,纷纷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过来。 程水若皱眉抬起头看着说的口沫横飞的白衣男子一眼,“害死人?那自有官府来抓人,也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指指点点,莫要再在这里纠缠耽误我吃饭。” “你!”白衣书生恼的指着程水若的鼻子,“娼妇!你真当没有王法了不成?若非你勾引文进,还得文进为你茶饭不思,最后进了衙门,文进家中老母怎会一气之下吐血而亡?” 程水若冷笑,“他要做什么关我什么事?休要说我没有做过,便是做了,他身为读书人,意志不坚定,怨的着别人?气死他家中老母是他,可不是我!”说罢站起身来,朗声叫道,“店家,我是来这儿用饭住宿的,你们就容得下人不吃不喝偏生在这儿吵吵嚷嚷坏了生意?” 能在京中开的起这般大的店面的都是有些身份背景的,那掌柜的也不是怕事的人,见争吵的双方是几个秀才和一个女人,却略微皱了皱眉,听仔细了双方的对话,却是皱起眉头来,走过来道,“小红姑娘,小店庙小,容不下小红姑娘大驾,这顿饭便算做是小店请的,还请小红姑娘挪步,莫要再与小的们为难了。” 程水若没想到自己叫店家赶人,别人来了却是赶自己走,一时间也是有些发懵,这天下间哪儿有不做生意赶人走的道理?少不得又是原本那位名声远播,人见人打了。 几个书生得意的瞧着她,程水若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别人要请客,她倒也不客气,朝那掌柜点点头道,“如此多谢店家了。” 掏出手绢擦擦嘴,这才慢条斯理的走了出去,一顿饭吃的半饱,连带的住宿也没了着落,身后还跟着三个跟屁虫,程水若心头的恼怒可想而知。 一连找了好几个地方,这三个人都是上前来纠缠,程水若再好的脾气也按耐不下,从最后一个店铺走出来,望着其中那最为积极的白衣男子道,“让我今夜露宿街头便是诸位的目的?还是希望我痛哭流涕的跟诸位忏悔?几位还真是读书人么?依我看来,市井无赖也不过如此!” “你害的文进家破人亡!我们不过略施小惩罢了!”白衣男子悠然道,破坏了程水若的几次行动,心情显然颇好。 程水若扯扯嘴角,拍掌道,“哦!我明白了呢!这样文进他娘就能活过来了!我竟然不知道天下间还有这样的好法子!” “人虽然不能活过来,却是能让坏人得到惩罚,这也算是替天行道!”蓝衣男子道。 程水若摇摇头,笑的嘲讽,“欺凌一个弱女子便是替天行道?亏的你们说的出口!好吧!你们赢了,我打算今儿个露宿街头,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看了看天色,紧了紧身上的包袱,不过大半个时辰而已,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下来了,路上的行人渐稀,她倒也光棍,方才已是打好了主意,扭头便向来时的方向走去,那边有一处衙门,夜里宵小该是不敢靠近的,至于其他,也唯有听天由命了…… 衙门的大门紧闭,门前的石头狮子好生威武,那石阶的石头明显比地面的青石板好上许多,唯有森严的大门和门口高悬的牌匾可以看出岁月的痕迹。 红色的鼓漆色斑驳,被架在鼓架上,旁边放一个被磨的光滑的木槌,上方包着一张失去了本色的红布。 程水若便是斜斜的靠着那鼓架坐了下来,冲着一直跟着她那三个人轻轻一笑。 几个书生面面相窥,对视一眼,一直没说过话的那位足足看了程水若半盏茶的功夫,才狠狠的一甩衣袖道,“你还真是死不悔改!” 累了大半天,程水若已是没力气再与这几位空耗下去,有这几位只会动口不会动手的书生在,她倒也放心,靠着鼓架闭目养神起来。 三人中一直没说话的那位灰衣男子见状冷笑道,“你以为坐在这里我们便拿你没办法了?哼!” 说罢,一甩衣袖,往那衙门边的小门走去,伸手敲了敲,一个官兵模样的男子开了门,只将那灰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做什么的?” 那男子拱拱手道,“在下鼎山书院的书生庞然,看见衙门门口有一位女子坐着,识得那曾是春风楼的歌姬小红……这样怕是不太好吧……” 那官兵闻言连忙朝大门口瞟了一眼,果然瞧见有个身着花布衣裳的女子靠坐在鼓架旁,身边还站着两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见他望过去,都拱了拱手。 那官兵伸手掩上门,大步的走过来,冲着坐在地上的程水若呵斥道,“你!做什么的?要睡觉到别处去!这儿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你撒野!”说完还踢了那鼓架一脚。 鼓架发出一声巨响,还摇摇晃晃的摇了两下,像是要倒下来,程水若被吓了一跳,扭头就对上三个书生得意的笑脸,一股怒意从心底涌起来,那官兵喝道,“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赶紧给我滚!” 一脚就要朝程水若踢过来,程水若一扭身子,躲过那一脚,怒目道,“我这就走!” 那官兵方才没瞧清程水若的脸,这会儿才瞧真切了,不由得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脸上的神色也是放松了几分,露出扯着嘴角挑眉邪笑,“哟!姑娘脾气还挺大的!”又抬头问庞然,“你方才说她是谁来着?春风楼的小红姑娘是吧?” 也不待人回答,伸出一根手指就要去勾放站起身的程水若的脸,嘴里啧啧有声。 啪! 一巴掌呼过去,程水若何尝被人这样占过便宜,五指印在那官兵脸上招摇,程水若的手疼的发麻,脸上却是扬起得意的笑容,现代女人的豆腐有那么容易吃么? “你竟敢殴打朝廷命官!”那官兵不敢置信的看着程水若,自来ji女就是下九流的人,当红的有靠山的便罢了,像这种从良了的,见到官兵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唤一声官爷?吃点儿豆腐算什么?白睡了也是常事儿! 程水若高傲的扬起下巴道,“打你又怎么了?敢占本姑娘便宜,信不信我阉了你?” 那官兵闻言怒极反笑,“爷泼辣的娘们儿见多了,倒是没见过你这么泼辣的!好!很好!爷倒是要看你怎么阉了我!” 伸手就要去抓程水若,程水若扭身躲过,背对着那官兵便跑了起来,也不择路,那官兵涨的满脸通红,脖子都被气粗了,狠狠的骂道,“臭娘们儿!看老子追上你怎么收拾你!” 程水若怎么能容他追上,一路狂奔而去,只知道这人凶恶,一边跑,一边大叫道,“救命啊!杀人了!快来人呀!救命啊……” 那三个书生见状大笑道,“自古恶人自有恶人磨!你坏事做尽,今天总算是遭报应了吧?” 大病初愈的身子连个寻常人都比不过,何况是身强体壮的官差,程水若不过跑了五十来米,便被一只大掌牢牢抓住,那人力气好生大,像只铁爪一般牢牢钉在程水若肩上,让她几乎以为自己的肩胛骨快要粉碎性骨折了,呛出了满眼的泪花,却是倔强的不肯吭声。 那官兵恼怒至极,抓住程水若的肩膀后,又伸出另一只手,扯着那衣领狠狠一撕,外衫哗一声便裂开了来,露出了里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那里衫极为薄透,白白的衣裳下面红色的肚兜隐隐可以瞧见,周围倒是没什么人,只是让这无赖看了去程水若心有不甘,耐不住用力挣扎叫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强抢民女么?” 那官差冷笑一声道,“你?民女?莫要笑掉别人的大牙!爷瞧上你是你的福气!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让爷爽一爽,呆会儿就放你走!” “休想!”程水若叫道,“姑奶奶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手!” “你都当了*子还想什么立牌坊?”旁边那蓝衣书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死?”那官差一把捏住程水若的下巴,啪的一巴掌甩过去。(手打小说) 口腔里刹那间布满了腥甜味儿,程水若的脸被扇来狠狠的偏过去,她仿佛听见脆弱的脖子发出咯的一声。 慢慢的将头扭过来,咬紧牙关,将口中的一口血吞了下去,下巴传来粗糙的触感和方才的一番争斗只让她觉得无力,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距很大,她一直知道,却不知道竟然大到这个地步,她连半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 脸上火辣辣的,疼的麻木,下巴上那只手将她牢牢的固定在那里,丝毫挣扎不动,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深处浮上来,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路上并非没有行人,只是那行人远远的瞧见了便纷纷的绕道而行,身边除了一双张狂的眼以外,便是三个麻木不仁的书生在看她笑话。 一股冰凉的感觉从心底涌起,蔓延到全身各处,只让她的头脑也开始发凉,这会儿反而冷静了下来,看着周围的一切像是在看戏一般。 “我若遇上那种事,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凭什么拿自己的命去换?他犯下的错没道理要我用性命来承担!” 脑海里响起的声音是来自她那有些女权主义的好友,程水若冷冷的嘲笑,她说那话的时候想是没有想过,若是在男权社会下,那女子又该怎么办? 今夜是一道坎,冲过去,便是海阔天空,冲不过,她这穿越之行怕是要就此告终,程水若瞧着那笑的充满了复仇快感的几个男子,他们为人报仇,就可以陷害人至此,谁给他们的权力? 不是苦主,凭什么要来找她讨债? 而眼前这**熏心的男子,披着一身官服却是行着禽兽之事,好生嚣张,可惜,在暴力面前,她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 身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这一次再撕裂,一定没有好心的方家人再来救她了! 面目狰狞的狂笑,“哈哈!不亏是春风楼出来的,瞧瞧这肌肤,白的跟雪似的,呀!摸上去跟玉一样,爷不过不小心用力了一点儿,就青了!” “贱人!”那书生的脸也变得张狂起来,“遭报应了吧!活该!” “敢打大爷!”官差的脸凑上来,嘴里散发着恶臭的味道,那让人作呕的气息喷到她脸上,“爷今天就好好的招呼招呼你!” 一把揪住程水若的头发,用力一拖,程水若只觉得自己整个头皮都快要被揪掉了,忍不住双手去护住发辫,只来得及抓住发梢,便被那官差拖着前行。 旁边那几个书生叫嚷道, “娼妇!死不悔改,你也有今日!” “贱人!终于遭报应了!” “你不是爱勾搭男人么?装什么贞洁烈妇?呸!” …… 衙门那小门处传来几个汉子的大笑声,程水若只觉得头皮快要被扯掉了的时候那官差方才停下来,却是抓着她头顶往上猛的一拉,“这妞可是春风楼往日的头牌!咱们兄弟这些人想瞧也瞧不见的,今日落到咱们手上,说不得好好的叫兄弟们乐呵乐呵!” 朦胧的视线中出现几张满是横肉的脸,眼光色mimi的正盯着她的胸口,顺着那视线往下瞧,里衫早就被方才一番挣扎扯开了领口,只露出半截白皙的胸口来,白晃晃的,好不扎眼。 脸上**辣的,也不知道是那人打的巴掌烫还是因为恼怒或者害羞,一股又羞又怒的情绪浮上心头,只松开手中紧紧抓住的发梢,一把护住胸口,将领口理了理,却是换来那几个人的张狂大笑。 其中一个大汉道,“胡哥美意,兄弟们也不能拒了,我这便去买些酒菜回来,今晚大家好好乐呵乐呵,这春风楼的姑娘咱们兄弟可从来没尝过。” 几人纷纷点头称是,让开一条道来让那姓胡的官差进门,那几个书生远远的瞧了,再不留恋,只满脸的志满意得,转身要走,程水若余光瞧见那几人,心中的怒火越燃越旺,再瞧见那街角偷偷探出一个头来看戏的路人,只觉得这世间人情冷漠,只是,若非那几个书生,她又怎会落到这样的情形,张口便骂道, “读的圣贤书,做的腌臜事,我活不过今夜必化为厉鬼索命,活过今夜,必要你们几个人面兽心的豺狼身败名裂!” 一阵夜风吹来,这声音撕心裂肺,只吼的人心发颤,伴着凉凉的风,直直的刺到人心底深处。 那三个书生一个哆嗦,转过身来看着衣衫褴褛的程水若,有些底气不足的叫道,“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程水若大笑,双眼死死的盯着三人,只将那三人的样子刻入心底深处,只见那三人几乎落荒而逃,头上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那胡姓男子将她向府衙里拖了进去。 程水若用力拽住自己的发辫,抬起头来望着那胡姓男子的背影道,“今**们若不能杀了我,我便终有让你们后悔的一日!” 身后掩门的几个汉子闻言哈哈大笑,那胡姓男子突然停了下来,将头凑到程水若脸前,粗重的鼻息喷在她脸上,冷酷的声音传来,“就凭你?无亲无故,这京城有大半的人巴不得你消失,爷玩够了往乱葬岗一扔,你以为还有谁来替你伸冤?这些年爷见过的死人可比活人多,可千万别拿什么冤魂来吓爷!哈哈哈哈……” 男人眼中的杀意深重,那眼神只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说的是真的! 周围的人脸扭曲的变了形,不像是人,而像是恶鬼,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陷入这样的境地,那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事?为什么她做的事要她来承担? 她不过是平平凡凡的一个人而已,一辈子没做过多少好事,却也没做过多少坏事,常因为病痛折磨的自己绝望,却因为身边的亲人朋友的关心依旧积极乐观的生活着,她并不想什么该死的穿越,也不想离开那个环境,为什么会这样? 程水若有些疯狂的想到,疼痛,这会儿已经无法让她畏惧,肾上腺激素猛烈的分泌着,她有置之死地的冲动,不是为了什么该死的错误,她只是无法容忍这些人的错待而已,仍由那胡姓男子拽着她进了一间小屋,双手紧紧的环抱在胸前,眼光在屋子里扫过。 她,不想死!也不想被人错待!更不想遭遇这一切! 若是一定要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反抗,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咚! 被随意的抛到炕上,发出一声闷响,有一点点的疼痛,刺激的她越发的敏捷,在下一刻,程水若便找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眼光仔细的搜索伸手可及的地方,炕上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小桌,小桌上放着一个装酒的罐子,还有几只碗,横七竖八的躺着,散发着酸臭的味道。程水若的眼睛眨了眨,飞快的向那桌子爬了过去。 那男人果然扑了过来,一把拎住她的衣领,程水若挣扎着,貌似不经意的一脚踹翻那小桌,桌上的酒罐子和碗摔到地上,碎片四分五裂。 恶臭的气息越发的靠近,只瞧见一张满是凹凸的脸凑过来,整个人就被一具身躯压的喘不过气来。 强忍住作呕的感觉,程水若冷静的将自己的手摆在合适的位置,她是现代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可不是古代的小白兔,这种时候,她不可以慌! 当那个男人的脸凑到她脸上的时候,程水若出手了,手指狠狠的朝着那个男人的眼睛叉了过去。 “啊……”男人惨叫起来,捂着脸从炕上翻滚下去,旁边正嬉笑着看着一切的几个男人脸色大变。 程水若乘着男人松手的刹那,飞快的翻身滚下床来,她知道,她是逃不掉的……所以,她的目标仅仅是地上的那些碎片而已! 滚到地上,摔的并不疼,如今疼痛只能刺激她的神经,让她越发的敏捷,周围的人就像是慢了半拍似的,在她眼里显得好笑,那碎片刺入她的掌心,无需用手去捡,便粘住了,随即,她从地上弹跳起来,往墙角冲去,那边有她方才看好的一把大刀。 迎面而来的两个高大的身躯笨拙的像是两头横冲直撞的猪似的,程水若冷笑着从缝隙中闪过,只让两人伸过来的手抓了个空,这身体是经过锻炼的,柔软的让人难以想象,她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扭曲着身子穿越过去,换来两个男人的咒骂。 地上的男人依旧在嘶吼,那声音像头熊,有两个男人去扶他,余光中,鲜血染满了他的脸,从捂着脸的指缝中流出来,那鲜红的颜色,让她心中升起无尽的报复快感。 大刀入手,沉重的让人无法想象,咬紧牙关,程水若双手持刀,便向冲在最前的那个男子迎面劈了下去。 杀一个,她不亏!杀两个,赚一倍! 广告时间---- 强烈推荐冬雪晚晴作品《金瓶莲》 书名:金瓶莲 书号:1433511 简介: 异能:只有一点点,不能飞天遁地、呼风唤雨! 透视:我能够看到隐藏在顽石中的翡翠! 赌石:发家致富,不妨做个翡翠美人! 恋爱: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翡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刀锋斜斜的从男人的胸口划过去,带起一丝血光,男人暴喝一声,手穿过刀芒朝程水若抓过来,“贱人!找死!” 巨掌一下子拿住程水若的脖子,本该传来的疼痛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回手一刀,砍进男人的手臂,不知怎的,却是怎么也拔不出来了。(手打小说) 随后便是另一个男子上前伸手夺了她手中的刀,程水若也不恋战,像只小鸡似的被那男人捏在手里,喉咙被压迫的难受,呼吸渐渐的困难起来。 地上的男子这会儿已经被人扶起来了,一颗眼珠子是报废了,而捏着程水若脖子的那个男子,胸口的衣服被拉破了一大块,皮肉翻开来,血流了一大片,依旧不停的流着,手臂上的刀深深的陷入骨头之中,旁边那人也不敢拔,只能瞠目结舌的瞪着程水若,仿佛从来没瞧见过这样的悍妇。 程水若手胡乱的挥舞着,那男人只将身上的伤疼尽数发泄到手中挣扎的蝼蚁上,只一只手就将她举了起来。她的脸渐渐的变得紫红,难受的感觉无穷无尽,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也希望下一秒就能够死去,窒息,让人绝望的窒息涌上来,踢腾着脚。 “贱人!去死吧!” 喉咙发出咯咯的响声,程水若听的分明,她一定会被捏断脖子的! 她怎可以这样窝囊的死去? 程水若眯上眼,她只是伤了两个人,不拖两个垫背的她怎么甘心,手已经渐渐麻木,只能依稀的感觉到手心捏着的东西,要拼命忍住心底慌乱的感觉,她才能将渐渐涣散的眼神集中起来,将涣散的意志力凝聚起来,将手努力的抬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几乎在她快要死掉的时候,她的手爬上了那个男人的肩膀,凑近了那个男人的脖子,人的耳朵后面有一根动脉血管,不算深,却是一根主动脉…… 程水若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笑容显得狰狞,用力的往下划拉,只觉得换来了片刻的清明,手疼,疼的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 男人啊的一声松开了手。 “咳咳……咳咳咳……”程水若猛烈的咳嗽起来,狠狠的摔到地上,尾椎骨疼的让她的眼泪飙飞出来,模糊了视线,屋子里的男人们吼叫起来,万万没有想到常年打雁却反被雁啄瞎了眼,这弱不禁风的女人竟然如此有能耐,可以将这些个长年与匪徒搏斗的汉子们伤的如此惨重。 男人捂着的脖子血是飞溅出来的,这一下割的的确是狠,那伤口大的吓人,血像泉水一样的往外涌,众人惊呼着围了上来,用手去压那伤口,那男人却是大叫着,“杀了那贱人!杀了那贱人!” 程水若这会儿四肢发软,身上半分力气也无,方才已经泛青紫的脸惨白的没有一丝颜色,脸上露出一丝惨笑,咳嗽不断,一边咳嗽一边大笑,头发纷乱,身上的衣裳也是乱糟糟的。 两个男人扑了过来,眼神却是带着几分畏惧了,方才那弱不禁风的小白兔这会儿变成了一只藏着利齿披着羊皮的狼,随时可能露出尖锐的利齿咬人一口。 出乎意料之外的,小心翼翼的两个人这一次,没费多大力气就将程水若给拿下了。 她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力气反抗了,反而是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动脉破裂的男人,脸上的笑容得意而满足,这时代的医术,呵呵,那个男人不消说死定了,还有那个瞎了眼的,那只眼,就是她的利息! 平日里的鲜血也许会让没见过血的她害怕,这会儿却只能让她疯狂,被人从手中抠出那块碎片,剜出了她手心好大一块血肉。 “杀了她!杀了那个贱人!”叫嚣的是瞎了一只眼的男人,布满鲜血的面孔狰狞如夜叉。 “打死她!我要剥了她的皮!”浑身鲜血的男人大叫着。 还有几个男人知道轻重的大叫道,“虎哥,你不要乱动!快!快去请大夫!” 屋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几个男人乱作一团,拉那染满鲜血的男人的拉他,抓着程水若的两个男人一个举起拳头要揍她,一个劝着要找绳子先将她拴起来,还有个瞎眼的挣扎着要过来报仇。 那声音似要将房顶都掀开了来,程水若见状哈哈大笑着,面上紫青,肿的不成*人样,身上染上了许多的血腥,衣服乱糟糟的胡乱缠在身上,露出半截胸脯,鲜红的血,雪白的肌肤,还有那凌乱的衣衫,散乱的头发,展现出一种疯狂的姿态,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眼神,绝望的蝴蝶在暴风雨中挣扎出最后的美丽。 好一阵混乱,那两个男人甚至为了她差点儿打了起来,就为了是杀了她,还是先去给那两个男人治伤,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她快意无比。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男声让混乱的屋子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 这时候程水若正被人提拎着,拼命的去抓那个男人,兴许是之前的威力太大,只让那个男人对她打从心底有些畏惧,被她得手了好几次,只在那男人脸上划拉出了好几条血丝。 别人不动,程水若可不会管那么多,大笑道,“姑奶奶只要不死,就会拖你们几个垫背!来呀!” “姑奶奶?”男人扬声道,“原来是我耽误了几位作乐了?嗯?” “楚大人……”众人急急的叫道,“您误会了……” 程水若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扭过头看过去,一个眉目如画的男子站在门口,外面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就像是镀上了一层银辉,白皙的脸上浅浅的笑容,程水若总算是知道那画中的俊俏书生是什么样子,看他那无须高声说话便不怒而威的样子,心不禁跳的有些快。 “楚大人!这个女人伤了胡大哥,又伤了虎哥!她……”几个男人急急的解释道。 那男人皱了皱眉,看见男子脖子上流出的血在地上淌了一大滩,“你们先去请大夫吧,这个女人先交给本官,余下的事等你们回来再说!” 瞎了一只眼的男人叫道,“她刺瞎了我的眼睛!我要杀了她!”说着不管不顾的推开身边搀扶他的男人,冲了出来。 楚怀沙只往前踏出一步,挡在程水若面前,喝道,“胡彪!喊打喊杀,你以为这里是哪里?” 这话喝醒了旁边急红了眼的众人,纷纷上来拉住胡彪,那胡彪似对楚怀沙很是有些畏惧,只是愤愤的吼了一声,却是不敢再上前半步。 楚怀沙慢条斯理的走到程水若面前,轻轻瞥了提拎着她的那个男子一眼,那男子手一软,轻轻的将程水若放到地上。 乱发覆面,脸肿的像猪头,只有一双疯狂的眼睛闪烁的光芒格外引人瞩目,楚怀沙伸出手来,在程水若以为他就要碰到自己的肩膀的时候,却是穿了过去,收回来的时候多了件男子的衣裳,那衣裳上面还散发着些许的酸臭味,轻轻的覆在她的肩膀上,他低低的道,“姑娘委屈了。”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程水若只想扑到眼前这宽阔的怀抱里痛哭一场,可惜,她深知眼前这一切未必如她想象的那样,也许,这个人还不知道她是谁,一旦知道……接下来又该是怎样的狂风暴雨? 轻轻的点了点头,楚怀沙问道,“姑娘还好吧?” 程水若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我还好。” 楚怀沙点点头,侧开身子一让,请程水若往外走,程水若抿了抿嘴,瞥了一眼周围,那些男人虎视眈眈的瞧着她,却是没有半个敢动,这虎穴之中却有一位清雅男子傲然而立,如同一抹春风,暖人心肺,外面的月光很温柔,让激动过后略微显得寒冷的身体无比的渴望那清新的空气。 随着一个丫头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间,一盆暖暖的水替她擦拭了身子,又有人送来药和干净的衣服,将一切收拾妥当,程水若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弯弯的月亮的时候,突然觉得方才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 心有余悸…… 那楚怀沙楚大人似是当代十分守礼的人吧?只将带她出来,随即吩咐人送她过来,交代了几句后便失了踪影。 这种身份尊贵的人,能有空瞧一瞧她这下九流ji女的生死,也该是她烧了八辈子的高香,看那小丫头的表情就知道了。 程水若撅撅嘴,头脑有些犯迷糊,折腾了大半夜,本以为要在路边凑合一晚上,没想到竟然可以进到衙门这样的所在住一晚上,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看着手心的伤,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疼,程水若苦笑,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点儿,还好腰腹的伤口并没有再裂开,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今天的事情肯定不会善了,那个人,伤了大动脉,恐怕活不成了吧?后面,将会如何? 只是,她不后悔,后怕并非没有,但她绝不后悔,若还有机会,她一定要那几个人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一阵风吹来,程水若打了个冷战,脚步声从远而近,一个侍卫走了过来,行走间,铁甲磨擦发出清脆的响声,小丫头菊香轻手轻脚的推门出去,就听见那侍卫低声道,“那位姑娘睡下了么?” 菊香随口问道,“什么事啊?” 那侍卫压低声音道,“张虎死了!胡彪几个正在外面闹腾呢!”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楚大人,您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在这儿不走了!”胡彪脸上还缠着布条,隐隐浸出的除了草药的颜色还有一丝丝的血迹,新伤未愈,脸色微微泛黄,余下的一只眼睛却是发着隐隐的凶光,脸上的表情凶恶的像是要将面前文弱的男人吃下去一般。(手打小说) 身边的好几个男子面露凶光,张虎的死刺激的他们发了狂,似抛开了一切顾忌一般。 狭小的书房里,容纳着足足七八个汉子,一个小书童护着楚怀沙满脸恼怒的叫道,“你们要造反了不是?要告状上大堂,闯到大人的内院闹事,好大的胆子!” 门口两个侍卫哗的一下拔出刀,就要冲进来,楚怀沙淡然一笑,摆摆手道,“七叶,退下。” 捞起衣摆,坦然的坐到书桌后方,楚怀沙道,“我已经派人去请那位姑娘过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待本官问过那位姑娘再做定论。”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大人要包庇那贱人也别做的太过分了,咱们兄弟可不是好欺负的!”胡彪怒目叫嚣道。 楚怀沙冷笑道,“那也要问清缘由,你们兄弟几人生死相依,做不得人证,本官又没有亲眼瞧见,怎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堂堂十来个男人瞧着,却是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给杀了一个,伤了一个,说出去谁会相信?只当本官是三岁孩童么?” “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兄弟几个自相残杀了?”其中一个男子叫道。 楚怀沙挑眉淡淡的道,“这话可不是本官说的,一切还是等那位姑娘来了才知道缘由。” “楚怀沙!”胡彪叫道,“你不要欺人太甚了!咱们兄弟几个可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看谁在这儿呆不下去?” 楚怀沙笑容一收,啪的一掌拍在桌上,怒斥道,“威胁朝廷命官,胡彪,你好大的胆子!” 胡彪嘿嘿道,“你以为你这个位子就坐的十拿九稳了?我姐夫指不定过几天就能放出来,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白脸,要收拾你不跟吃菜一样,今天我告诉你,你要把那个贱人交给我就罢了,如果不交给我!哼!我还非把你这儿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你敢!”楚怀沙也怒极了,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剑眉倒竖,双目怒瞠,胡彪一挥手,身边几个人就要动手,这时候,一道软软的嗓音插了进来,“楚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程水若站在门口瞧着里面的动静,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胡彪威胁楚怀沙那句话,七八个汉子就要动手,场面一触即发,门口包括领着程水若过来的那个侍卫三人见状皆是脸色大变,她心中一急,只感激那人当时的出手相救,便忍不住出声了。 现代社会可以有遭遇**反抗途中杀人不算犯法一说,这时代的法律是怎样的程水若并不知道,只是心中约莫知道这位大人和手下不太合的来,却是实实在在的救了她,这时候她若不站出来,就未免显得太没有人性了。 在屋里的几个汉子见状一喜,伸手便要来抓程水若,楚怀沙扬声叫道,“刘凯,张廉,赵刚护住那位姑娘!若是她有个好歹,我必拿你们是问!我倒要看今天谁敢在这里乱来!” 站在门口三个侍卫闻言为难的对视一眼,七叶见状叫道,“大人……” 楚怀沙只看着门口三人,从桌子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的笑容嘲讽无比,只将眼前七八个身强体壮的汉子视若无物,七叶急的连连跳脚,唯有挡在楚怀沙面前,双眼警惕的望着那几个汉子。 那七八个汉子一见程水若便双眼泛红,脑门充血不管不顾的要扑上来,楚怀沙倒是让人抛在一边无人理会了,三个侍卫见状连忙拔出刀来护住程水若,眨眼间,三四个汉子就涌了出来,几个人缠斗起来。 程水若疾步后退,瞧见眼前的刀光剑影立即失了白天里的勇气,这会儿全身上下酸疼无比,连走路的力气都欠奉,只有往角落里钻,并暗暗留意身边有没有可以防身的东西。 贴在墙根却是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黑灯瞎火的休要说看清楚方向,便是个自卫的东西也寻不到。 那些个男人打架根本不专心,一方护着她,一方则是死死的盯着她,她往哪儿去便要往哪儿冲,程水若好几次都差点儿被人抓住。 这边噼噼啪啪的好不热闹,七叶便在那儿高声的叫了起来,原来是其中一人恶向胆边生,竟然对楚怀沙动起手来。 楚怀沙虽然胆色不浅,却是个真真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见状只有躲闪,那人却是越发的嚣张,在楚怀沙身后紧追不休,七叶慌了神,不知从哪儿拿出把剑来朝着那人挥砍,却是人小力弱,那人只轻轻一挥手便将他推倒在地,一把大刀闪耀着冰凉的光芒向楚怀沙的背脊砍去。 程水若见状心头一紧,惊呼出来,“大人小心!” 就瞧见一道黑影从人群中闪出,当的一声,两人俱是退后了好几步。 那刀好歹是被拦下了,程水若胸口一块大石落地,额头上冷汗刷刷的往下掉,心脏又恢复了跳动,却是看见眼前刀光闪耀,原来是三位侍卫中的一人瞧见楚怀沙那边告急,过去援护,这边本就不够的人手越发的捉襟见肘。 程水若一个激灵,便向前弯腰,险险的避开了那一刀,这边两个侍卫硬抗下身边的刀锋,已是冲了过来,程水若见他们身上都受了不轻的伤,不敢再胡来,扭过头便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高声叫道,“快来人呀!有刺客!” 跑出不过几十步,就瞧见一群家丁拿着棍棒冲了进来。 一个女人高声问道,“楚大人呢?” 程水若往身后一指,“书房!” 众人便不再过问,只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这边人多势众,程水若的胆气又恢复了几分,想了想,咬咬牙,又扭过头往回跑。 几十个家丁好不彪悍,那棍子舞的漫天飞舞,不过片刻功夫,只将胡彪几个乱棍打的刀剑离手,再围了起来,使绳子缚了,压在地上跪着,一个妇人急切的冲进书房将楚怀沙扶住问道,“你没事吧?” 楚怀沙身上倒是没有受伤,只是一番争斗,模样颇为狼狈,看的那妇人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扭过头便冲着其中一个管事打扮的男子使了个眼色。 程水若眼睛眯着,只觉得那年轻的妇人十分眼熟,却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只抿着嘴站在一边静静的候着。 那些个家丁只消管事的一个眼神,便将棍子一同乱舞,手下的极狠,只打的惨叫声一片。 楚怀沙沉着脸从屋子里走出来,瞧着地上或躺或跪的众人,冷声道,“胡彪,尔等强抢民女,知法犯法,本官势不能容,明日一早便会升堂审问此案,今日先将他们押入大牢吧。” 胡彪闻言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被几个家丁用棍子死死压住,在地上叫嚣道,“楚怀沙!你敢!” 楚怀沙冷笑一声,“本官有何不敢?将他们几个给本官押下去!” 众人听令,这时候在外院的官兵才闻讯赶来,几十个家丁将这些个人交给那些官兵,胡彪依旧叫骂不休,被人押了下去。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清点过众人身上的伤势,楚怀沙这时候才得空瞧了程水若一眼,那妇人顺着楚怀沙的眼光瞧过来,眉头一皱,拉着楚怀沙的手臂问道,“夫君,这位姑娘是?” 程水若皱皱鼻子,同是女人,她怎么会不知道那妇人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走上前一步,微微低着头施礼道,“夫人,程水若谢过大人和夫人的救命之恩。” 楚怀沙这才解释道,“胡彪几个在外面绑了这位姑娘回来,七叶路过侧门的时候瞧见了便来报我,夫人,还要劳烦你将这位姑娘送回去休息,我先去将前面的事情处理一下。” 那妇人闻言点了点头道,“夫君去忙吧,我先将这位程姑娘送去休息,你也注意身子,莫要太过操劳了。” 楚怀沙笑着拱拱手道,“如此便有劳夫人了。”又朝着程水若拱拱手道,“程姑娘,怠慢之处还请见谅,还请留下几日,这次这件事还要请姑娘上堂做个人证本官才好发落。” 程水若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却也不再多言,只扭过身向着那位楚夫人,楚夫人见状笑笑,走过来挽着程水若的手笑道,“夫君还是赶紧去吧,程姑娘有我照应着,势必要留她多住几日才是。” 一边拉着程水若往小院子走去,一边低低的问道,“程姑娘是哪儿的人?家人在何处?这会儿还不回家,可要我派个人回去通报一声,以免家人担心你?” 程水若虽没见识过那么多的事情,心思却也闻言转了一圈,自己的根底出去随便问个人都能问的分明,就不信他们不会派人去查,既然如此,倒不如干脆坦白了,他们若要赶她走倒还来得及。 苦笑道,“我是被方家赶出来的,想必程夫人也该听说过春风楼的小红?呵呵,往日的事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尽数不记得了,如今却还想让别人告诉我家在何方。” 楚夫人闻言脸色一黯,随即又扬起一抹笑容道,“既然不记得了,就不要去想了,先暂且在府里住下吧。”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楚夫人将程水若送回院子又细细的吩咐了菊香好生照顾这才离去,一转过脸,明媚的笑容尽数敛去,阴郁的表情浮上来,紧咬牙关加快脚步向自家房间走去。(手打小说) 小丫头连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在一边低低的叫道,“夫人……” 楚夫人摆摆手,那丫头也极为有眼色,不敢再多言,只跟着一路走,进了房间楚夫人往桌边一坐,手握成拳,重重的在桌上敲了下去,桌子上的茶杯弹跳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丫头惊呼一声,冲过来抓起楚夫人的手看了看,叫道,“夫人,您的手……” 雪白的手背上好大一块淤青,还破了一块皮,楚夫人推开小丫头的手别过脸。 那小丫头见状连忙替她倒了一杯茶水,低声劝道,“夫人,您也别生气。这事儿,指不定是怎么回事呢。大人如今是要让她帮忙,您不是说胡彪几个得早早的收拾了,否则大人这位置坐着也不清净么?拿了这个由头,事情自然好办多了。” 不说还罢了,楚夫人闻言挑眉道,“谁知道他这是有意还是无心?什么人不好挑,偏偏是这位!” 小丫头闻言低声劝道,“楚大人是去了春风楼,上次夫人不是派人去打听了么?这事儿怨不得大人,场面上的应酬是难免的。这位小红姑娘如今不让方家人给迎了回去么?夫人要真觉得闹心,便让他们把人给接回去就是了。” 楚夫人撅撅嘴,“方家既然赶了她出来怎么肯接她回去?这女人留在家里始终是个麻烦,相公他又是个心软的,若是此事那女人出了力,必然不会让她一个孤身女子在外,否则落入那些人的手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女人本就不是省油的灯,势必会顺着竿子上来,若留她下来,哪儿还有我的立足之地?” 小丫头想了想道,“大不了想个法子事后把她送走就是。” 楚夫人凝眉想了片刻,咬咬牙道,“咱们先去寻大人!” 小丫头闻言拍掌道,“炉子上已是熬好了鸡汤,奴婢先去盛了来!”说着跑了出去,不多时便拎了个食盒进来,随她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捧着水盆的丫头,将食盒放在桌上,小丫头伺候着楚夫人净了手,又上好药膏,使干净的布条缠上了,这才扶着楚夫人出门。 这边书房里侍卫与家丁进进出出,夜已是深了,却依旧灯火辉煌,楚怀沙立在书桌后方,手中握着的一盏茶已是凉透了,却依旧不得半刻空闲喝上一口。 烛火下,清瘦的影子被拖拽的老长,平稳的语调慢慢的从口中溢出,奇迹似的安抚了焦急的人心, “……消息送到了就好,只是这女人的身份如今却是个大大的问题,怎么会是她?这事若不能得方家相助,怕是难成呐……” 书桌前,与楚怀沙对面而立的是一个中年师爷打扮的男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压低声音道,“如此就要看大人如何抉择了……”那师爷捋了捋胡须,自得的笑道,“只要方家肯承认此女是他们家的人,事情就好办多了……” 楚怀沙皱眉,楚夫人大步跨进来朗声道,“若是这样,妾身倒是有个法子,方家大夫人与我家有些渊源呢。” 那师爷闻言喜道,“如此最好不过了!” 楚怀沙皱了皱眉,楚夫人只装作没瞧见,扭过头对那师爷道,“柳师爷,这事儿倒是可以交给我去办,只是不知道有几层把握?张家势大,把持着这个衙门许多年了,如今张霖入狱,那胡彪还能如此嚣张,手都伸到咱们内院来了。” 楚怀沙本想开口,听见最后一句却是紧闭了嘴,柳师爷瞧见这情形,拱拱手笑道,“属下先告退了,就在隔壁,大人有事随时传唤。” 待柳师爷退下,楚夫人亲手将门关上,这才奉上熬好的鸡汤,低声道,“瞧你,这都什么时候了,怕是水都没喝上一口吧?这是我晚上就熬上的,喝点儿吧,这么下去身子怎么经得住。” 楚怀沙抿着嘴,脸上的神色有些不悦,没有伸手去接那鸡汤,楚夫人劝了两声,却是得不到回应,只瞧见楚怀沙的脸色阴沉,轻轻的将鸡汤放在桌上,掏出手绢便开始擦拭眼角,低低的道,“我知道你是怪我不该管你的事儿,可是,那人都闹腾到内院来了,我的丫头他都敢调戏,翠玉是我眼瞧着长大的孩子,就当我亲妹妹一般,这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 楚怀沙闻言脸上的神情松动,再瞧见楚夫人眼中隐隐的泪痕,叹息了一声,伸手端起桌上的鸡汤喝了下去,楚夫人见状方才露出一抹笑容,凑过来道,“我知道你不爱我插手你的事儿,我不管就是了。” 楚怀沙见状道,“我并非怪你,只是方家人的脾气京城人人都知道,他们恐怕不会参合到这件事儿里来。张霖如今倒下了,他背后那个人可还在,他手里拽着的东西关联太大,只要他不开口,那人势必会保他家人,甚至会捞他出来。咱们想趁着这机会剪除张霖的羽翼,方家怕不会趟这趟浑水。” 楚夫人闻言不屑的冷笑,“在京城这种地方,想要洁身自好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方家人的做派我也听说过,就是好奇他们怎么能平安无事了这么多年。如今方家老大在宫里当差,如今宫里的情形,怕也消停不了多久了,一切端看他们会不会做人了……” 楚怀沙唔了一声,“这女子虽然已经消了籍,却不知道是被方家赶出来还是自己跑出来的,此事势必要方家人出面状告才行。方家行善百年,从未有得罪过人才会有今日风光……”说着却是露出不忍之色,眉心纠结,眼神阴郁的望着窗外。 楚夫人见状心中不由得一疼,伸手去抚他纠到一处的眉头,“我知道相公不忍,可是这是他送上门的把柄,相公想要做些实事,不肯用非常手段是小,却没道理白白浪费了送上门的机会,势必要搬开这块拦路石才行。” 顿了顿又道,“方家人如今自己拦了人的路不自知,已是到了绝路。若肯帮咱们,咱们势必要还他们一份人情。至于那个女人,相公若是想保她……” 楚怀沙摆摆手叹息了一声道,“罢了……” 楚夫人神色一松,楚怀沙这模样,显然已是认同了,便不再言语,只服侍他将鸡汤喝下,便主动退了出去,回到房间这才吩咐翠玉道, “明天你让张伯去方家一趟,方家若是聪明的,就该知道怎么做!”顿了顿又道,“那位小红姑娘那边,你亲自去照应着。明天一早我便要见她!” …… 再次回到院子里,程水若便更加的睡不着了,细细的将之前的事儿回想了一遍,越想却越觉得不是味道。 心里空荡荡的,命运无法把握在自己手上的感觉让她对未来有些迷茫,不用想太远的东西,目前的情况就足够让她头疼了。 那位楚夫人明显看她不太顺眼,却是硬生生的忍下来了,她失手杀了人,那位楚大人的袒护却是摆的明明白白,虽然那几个人实在可恶,可天上就没有白掉的馅儿饼,这时代的法律看这情形明显不会是在那种情况下失手杀人无罪的,这位大人长着一张公私分明遵纪守法的脸,要保她一个死刑犯,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利益纠葛? 她虽不太经事,在现代讯息社会活了那么久,心中也并非没有半点城府。 这事儿处处透露着蹊跷,只让她辗转难眠,想了整整半宿都没想明白。 翌日一大早起身,便有两个丫头捧着梳洗的东西在门外候着,一听见响动便捧着水盆毛巾茶水进了门,侍候她更衣漱洗,顶着两只黑眼圈,程水若也不好意思在别人家里太懒惰,刚用过早饭,便听见楚夫人来访。 程水若还颇有些受宠若惊,楚夫人态度之亲切,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越发的让程水若心中不安,天上没有白掉的馅儿饼呀! 最近她兴许都有些被迫害妄想症了,可自打她到了这块儿地儿,就没遇上过什么好事,人人都对她恶言相向,突然冒出个明明就不太喜欢她,却是言谈亲切的高贵妇人来,程水若不得不多想想了。 “大人与夫人的恩情小女子铭记在心,只是,之前那事……”程水若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水磨工夫,不得不趁着楚夫人喝茶的时候插嘴道,“那人是我失手……” 楚夫人眼神一横,只瞥了在一边侍候的几个丫头一眼,几人便退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带上门。 “程姑娘,这事儿,正也是我今日过来的目的!”楚夫人淡淡的笑着,“若是你想保住性命,切记,方才的话,绝不可再提起!” 程水若心中一紧,低头咬牙道,“不知夫人为何要如此助我?” 第二十一章(祝愿天下的母亲节日快乐) 第二十一章(祝愿天下的母亲节日快乐) 楚夫人眯起眼,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半晌,程水若几乎以为她生气了的时候,方才道,“你是聪明人,如今方家赶你出门,这世上便再也无依靠。(手打小说)这京城是再也呆不下去了,不知道你打算日后如何?” 程水若抿抿嘴,对未来她没有计划,实际上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倒是想寻一个安静祥和的地方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待生计没有困扰之后再做其他打算,只是这楚夫人的话却是问的诡异。 想了想,方才道,“小女子如今走投无路,不知夫人可否教我?” 楚夫人笑笑道,“我倒是有个想法,这事儿却要看你愿不愿意做了。” 程水若不语,只是淡淡的看着楚夫人,心中涌上一种不太美妙的感觉,楚夫人见状沉下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轻的放在桌上,站起身来,走到站在她面前的程水若跟前,用一根手指勾起她的脸,细细的端详。 程水若被瞧的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脸昨天肿的不像话,这会儿肿虽消了却是淤青一片,方才梳妆的时候在镜子里瞧见了,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看完了脸,又拉起她的手瞧了起来,一只手还包着布条,上面还有草药汁的颜色,像猪蹄似的,很难看,另外一只则是划痕无数,虽然没有右手严重,却也绝对算不上唯美。 就这样的一双手,楚夫人依旧看了许久,程水若的脸已经拉下来了,她虽然在这时代的身份不算高贵,可接受现代教育的她绝对无法忍受别人如此对待----就像是看一件物品似的…… 在她决定要挣脱出来的时候,楚夫人总算松了手,退后一步笑道,“果真是个美人坯子,可惜,女人长得太漂亮了未必是件好事!” 程水若沉着脸不吭声,楚夫人却是像起了兴致,径自转过身去踱步,“所谓蛇蝎美人儿,怕就是形容的你这一种了!” “当年你父亲不过是想卖了你,你就毒死全家人!救你的那位大娘的女儿不过说了你几句,你就能在她出嫁的时候剃了她的头发,让她疯癫致死,害的那家人家破人亡!再后来,逃难,和一个人拐子做了多少生意?害的多少人骨肉分离?小小年纪就能如此,还能好好的活着到京城,那个人贩子被拿了你却没事,怕是因为你觉得他拿的太多了吧?啧啧,谁也不敢轻视你的手段呀!” 楚夫人说的云淡风轻,脸上的笑意深重,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般,程水若的心却是随着她的话一点点的向下沉, “春风楼里,前两年死掉疯掉的四个花魁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并非是其中才艺最好的呢……你手段还真的很不错!可惜生平怕是做不得好事,捡回来的丫头竟然带着那姓文的秀才来坏你的好事!” “够了!”程水若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闪耀的眸子满是愤怒,这些事儿不管是真是假,都不是她做的,她完全不内疚,她即便承受了这个身体又如何?这又不是她希望的! 楚夫人沉下脸冷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做过的事情并非只有天知地知而已!” 程水若仰起头高傲的道,“你说的事情我一件都不知道!你若想威胁我,趁早打消这个主意!你若想告发我,衙门就在前面!呵呵,远的不说,就一条杀人罪就足以将我置之死地!楚夫人请便!” 楚夫人闻言脸色骤然大变,拍桌喝道,“你以为除了你我就没其他办法了?即便来个死无对证,别人也奈何不得我!” 程水若冷笑,“夫人既然有把握还在这里做什么?我程水若虽不经事,却也不会白白做了别人的棋子!” “你这是威胁我?”楚夫人昂首道。 程水若淡淡的道,“是夫人在威胁我吧?程水若无依无靠,身如浮萍。” 楚夫人怒极反倒是笑了,“呵呵,你也知道你身如浮萍。”顿了顿,脸上的怒色尽敛,伸手拉着程水若的手,程水若死死的看着她,不知她意欲何为,楚夫人道,“罢了,坐下来说话吧。” 僵直着身体坐下来,程水若的脸色依旧难看的紧,楚夫人却是笑颊如花,“你的卖身契还在方家吧?” 程水若一愣,刹那间脸色变得惨无人色,她倒是忘记这一茬了! 咬着下唇,心中憋着一口气,看着楚夫人的笑容心思却是百转千回,楚夫人看她变脸,捂着嘴笑道,“若是在就好办多了。” 在程水若没有听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前,又道,“你知道昨天那个人是谁么?那胡彪便是原本这座府衙的张大人张霖的妹夫,这人横行京城无忌,靠的便是当今的宰相大人,如今张霖入狱,他却是依旧不改前行,若是你身后没一座靠山,只是那个身份的话,怕是不好说话,既然你的契纸在方家,那就好办多了。” “我之所以要你不要再提那件事,便是想要做一件于你我,于家国都有利的大事。不知你可愿意否?若是事成,我可以替你去向方家要了你的契纸,再助你远走高飞。” 程水若扯扯嘴角,“既然小女子的过往如此不堪,夫人就不怕我从中使什么手段?” 楚夫人的脸僵了刹那,若非细心观察,根本就无从发现,笑的有些许不衷心,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的事情了,这儿你根本呆不下去,更糟糕的是,你也走不出去,大把的人等着你从方家走出来找你的麻烦。否则,你真以为方家对你那么好心?好好考虑一下吧,没有我帮你,你根本走不出京城半步!” 做成了,她真的可以走? 程水若咬牙,如今她如同双翼被斩,沦落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位楚大人,原来救她还是埋伏了这么一笔。 这位楚夫人一巴掌加一颗甜枣的待遇,莫名的让她感受到危险,她能做的怕也只是顺水推舟。 只是,她可以认输,却绝不会认命! 程水若眼中闪动着光华,那光芒只让楚夫人心中一惊,一种隐隐的不安浮上心头,只觉得是不是不该招惹了这个恶名在外的女子,随即,又暗暗摇头,如今她就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再厉害也折腾不出翻天的浪了,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 程水若轻轻点头,“一切仅凭夫人安排。” 楚夫人露出满意的微笑,淡淡的道,“方家的人,如今害得你走投无路,你心中是怎么想的?这会儿拽着你契纸的他们可不会出面替你状告胡彪几个,要知道,若是无人替你出头,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程水若皱起眉头,“夫人希望我如何?” 楚夫人笑笑,“方家,我已是派人去问了,这事情对你我都有利,可对方家却没什么好处,若是方家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做?” 说罢,楚夫人扭身走到门边,将门打开来,走了出去,留下还没回过神来的程水若,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 这是要她想办法逼方家伸手了? 她有什么能耐能逼方家来救她?除非……方白苏! 程水若的额头跳了跳,这种时候,她只能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就不放手,心激烈的跳动起来,方家于她有恩惠,不过,她也是在方家受的伤,天知道是谁伤了她----这件事一直没有人告诉她,而她也一直找不到人问! 兴许就是方家人伤了她的! 这位楚夫人未必安了什么好心,可她的危局就在眼前,过不了这一关,兴许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程水若咬咬牙,身边的人漠然的可以不管她的死活,为了生存下去,她势必该做些什么了…… 老天待她不公,她求的却不多,仅仅是活下去而已! 若是命运无法抉择,那她势必要反抗! 方家,亏欠了他们的是那个小红姑娘,而她,仅仅是一个莫名其妙背黑锅的人罢了! 咬咬牙,程水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人不能靠天,那就靠自己吧! 门口的光线突然暗了暗,一道人影走了进来,楚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残忍,“方家的人,一听说是你的事,就把我派去的人给赶了出来,现在,我想帮你,可惜帮不了,唯一能靠的就是你自己了!” 程水若的呼吸有刹那间停滞,咬牙冷笑反击,“夫人想帮的不是我吧?是你自己而已!”身体的颤抖却是泄露出她心中的失落甚至是绝望。 楚夫人笑,“你怎么想都可以,这事若失败,不过让我头疼一段时间罢了,可你丢的怕是性命!” “好!”程水若盯着楚夫人的眼睛,“我答应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件事!那三个害我的书生,我记得其中一个叫做庞然,夫人先替我找到。胡彪几个,我要他们死!” ……………………………………………………………………………… 今天有事要出门,就先更新了,在这里,祝福天下的母亲节日快乐。 顺便,唔,俺建了个读者群,就在简介下面有群号……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过来瞧瞧,一起探讨……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从程水若处走出来,一阵清凉的风吹来,楚夫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女人,果真不简单呐!” 翠玉跟上来低声道,“夫人,您这么做,要是让大人知道了……” 楚夫人冷笑一声道,“我做了什么吗?方家人是将我派去的人赶出来了,那位程姑娘自己怕死,要拖方家下水,管我什么事?” 楚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翠玉却是担忧的皱起了眉头。(手打小说) 楚夫人见状叹息一声,幽幽道,“方家人绝不会伸手的。他们赶人出来,却是拽着她的契纸,安的就不是什么好心。他们算计着这小红在京城得罪的人太多,出来也活不下去,只是他们算计的这事儿,却是正好为我所用,不拖着他们做挡箭牌,依照相公这性格,迟早要出事的……方家虽然官不大,到底在京城也算得上一等一的人家,便是皇上也要给三分面子的……总好过相公他就这么直咧咧的与那位对上了……只要相公没事,我怎么样都是值得了……” …… 到公堂上录了一份证词,程水若便无事可做了,翠玉笑着要她出去逛逛,却是带着她走到后院,不走风光正好处,却是走那僻静无人,枯叶满地的地方,隐隐的墙角一道破旧的小门没有上锁。 程水若瞥了翠玉一眼,后者眼中满是笑容,程水若也不多言,咬牙便走了过去,推开门闪身出去。 快到晌午的太阳有些烈,街上人很多,昨日看起来亲切的场面在今天程水若的眼中却是有些凄凉,她走路的时候不得不有些畏畏缩缩的,生怕再遇上什么熟悉的人,只挑着人少的地方走。 去方家的路她认识,其实并不远,她昨日不过是围着这一代转悠了一圈罢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方家的侧门。 方家人自然不会要她进门的,唯一的希望还是在小梅身上,程水若想了想,便往那条小巷子走了过去。 巷子里很安静,即便是布鞋底和石板磨蹭的声音也清晰可闻,隐隐不远处有婴儿的哭声,还有大人哄孩子的声响,虽然有些吵闹,却是洋溢着生活的气息,让人听来羡慕无比。 程水若埋着头疾步走着,气有些急,身上的酸疼未消,心中还挂记着到底能不能事成,精神不是很集中。 咚! 拐弯处两道人影撞到了一起,都是急行不看路的人,撞到一起的结果便是两个都跌倒在地上,摔的低声哀呼。 程水若匆匆抬头瞥了一眼,只见她撞到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心中暗呼一声糟糕,要是让方家的丫头认出她来,她这事儿必然不成了,不顾身上的疼痛匆匆爬起来就要离开。 谁知道刚爬到一半,就被那小丫头拽住手臂大叫道,“小姐!奴婢总算找到你了!” 程水若皱眉,身体还未支撑稳,便被一颗头颅撞过来,小丫头扑在她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小姐,您没事真的太好了!奴婢……奴婢……”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程水若被撞的胸口发疼,伸手便去推拿丫头。 那丫头闻言哭的越发的伤心,死死的抱着程水若的手臂叫道,“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是奴婢对不起您,可您也不要不认奴婢呀!环儿,环儿的命是小姐救的,小姐,您不能不要环儿了……” 小丫头的话未完,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程水若哭笑不得的忍住疼痛,心慌意乱之下竟然听清了小丫头说的话,伸手将小丫头从怀里拎出来道,“你别哭呀!有什么话慢慢说就是了。”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虽然不知道这丫头是谁,一见她就能哭的如此伤心,看起来却不似做作。 心中稍显得安慰,这时候人躲她都来不及了,谁会这般的待她?必然不会是假的了吧? 小丫头睁着一双兔子似的眼睛,怯懦的可怜兮兮的望着程水若,有些畏缩的问道,“小姐您不怪我了吗?” 程水若奇怪的问道,“怪你什么?你做了什么事要让我怪你不可?” 小丫头闻言眼中又包满了泪水,程水若怕她一哭起来就没完,她还要赶紧回去衙门那边,无法在这里耽搁很久,瞪了她一眼道,“不准哭,好好说话!” 小丫头哽咽了几声才勉强把眼泪给咽下去,低低的道,“若非我带文公子来,小姐又怎么会受伤……” 说着紧紧抓住程水若的衣袖叫道,“小姐,文公子他不是故意的!你不是说了要嫁给他吗?他一听说小姐的事就急急的赶来,便是怕您受了委屈。谁知道……谁知道事情会成那样……” “文公子如今好容易从牢狱中出来,却是被革去了秀才的身份,依旧是心心念着小姐,别人都说小姐的不是,文公子和奴婢却是知道小姐的……文公子只觉得愧对小姐,一从衙门里出来便到春风楼替奴婢赎了身……” 听着小丫头的话,程水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盯着她的脸,却是觉得她字字句句发自真心,这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怕是还另有隐情,具体是如何,她却是不知道了。 略一沉吟,实在不愿意放弃了了解自己这身体之前事迹的机会,程水若伸手一拉,将那叫环儿的小丫头拉到角落的,低低的道,“环儿,你听我说,我自打鬼门关前面走了一遭,如今前尘往事尽数不记得了,我出来以后便处处受人白眼,却是不知道为何,你若是我的丫头,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环儿啊了一声,惊讶的看着程水若,这时候才发现她脸上的淤青,手上裹着的布条,下面明显是伤口。便又忍不住满眼的泪花,一边叫道,“小姐,你怎么了?是方家人这么对您的吗?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程水若见她还想去扯衣服看下面还有什么伤口,连忙道,“我没事,不过是些皮外伤,我在这里不能耽搁太久,你且与我说说之前的事儿,不用说的太详细,说个大概就行了。” 环儿想了想,张张口,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道,“小姐是极好的人呀!那都是那些人胡说八道,您不用理他们!” 顿了顿,有些疑惑的道,“小姐,您如今怎么会在这儿?” 程水若想了想,决定还是将自己最近在方家的经历与她说了一遍,只说的环儿又是眼泪汪汪,咬牙切齿的道,“我便知道方家不是好人!那位方家少爷花尽了心思将小姐娶进门,却是这般的糟蹋人,咱们在春风楼的日子何尝会这样?冯妈妈多疼您呐!世家公子们谁不把小姐捧在心尖上?大把大把的金银珠宝捧过来,小姐何尝瞧过一眼?” “要不是小姐说孤身女子不易立足,咱们早就不用在春风楼呆了。如今也好,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受这闲气,小姐交给奴婢的东西,奴婢都替您守的好好的!咱们就离了这个地方!文公子虽然失了功名,到底是一颗心还向着小姐的,谁稀罕他们家的姨娘!” 顿了顿,问道,“那小姐身上的伤究竟是哪儿来的?昨天晚上被方家赶出来以后,您住在哪儿?” 说到这个程水若便开始苦笑,昨夜的事情回忆起来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怕惹出环儿的眼泪水,只是略略的说了一遍,只听得环儿柳眉倒竖,恨恨的道,“小姐!这楚夫人小姐以前与奴婢说过,最是善妒,上次楚大人不过在咱们春风楼喝了一场酒,便派人上门来闹了一场。她这是想让您出头当替死鬼呢!” “这方家人虽然也没安什么好心,咱们也不能当了她的棋子,他们与那位大人神仙打架,咱们犯不着去参合,若是把方家人也拉了进去,这不是摆明了让咱们成过街老鼠么?” 程水若咬咬牙道,“可是,我杀了一个人!还在衙门留了口供!” 环儿冷笑道,“放心吧!这事儿扯不到您头上,人是在衙门死的!说是您杀的,可您一走,谁会相信这片面之词,到时候,那胡彪几个怕是要把这账算到那位楚大人头上,谁动手不要紧了,他们之间的纠葛可不止那么一两条人命!没咱们和方家参合在里面,这事儿一准会闹大,他们既然不仁,咱们也不必太客气了,由得他们折腾去。只是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要找方家人要了契纸,早早的离了才是!” 程水若细细一想,自己那份供词,不过是楚夫人想拉方家人下水的把戏罢了,她也没承认自己杀了人,楚家也不会担待这份儿责任,其实两方到时候都知道谁是起源,两方人都会恨上她,方家会不会报复她不重要,就那个楚夫人口中的大人会怎么做就不知道了。 虽然跑路看起来有点儿不负责任,好像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现在她有个土著在身边帮衬着,至少不会那么无助了吧? 程水若的眼光上上下下的将环儿打量了一番,沉吟片刻,“怎么找方家要契纸?” 环儿道,“您直接去寻方大夫人要就是了,她既然赶了您出门,没道理将契纸留着。非要撕破脸皮,对谁都没什么好处!” 程水若想了想,既然决定要走,那就不能打没把握的仗,方家人既然容不下她她也没必要太客气,指着前方一道门道,“环儿,你去那边那个院子,就说寻小梅。” 话说,最近发现竟然有人给俺打赏,而不是给pk票,,,俺泪奔了……打赏和pk票对于作者来说是一样的,但是,俺现在是在pk期间,所以,pk票比较有用一些,各位大人,拜托一下,那啥啥,若是这个月还有人想打赏小的,可以换成pk票么?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站在方家大院门口,那高大的门楣,略微显得有些陈旧却依旧被擦拭的一尘不染的牌匾,只给予人无比庄重的感觉,还有一些压抑,往这门前一站,程水若便有一种里面的人高不可攀的感觉。(手打小说) 心中并非无一点儿怨恨,眼前院子的主人到底将她推入了怎样的一个局面? 漆色斑驳的墙壁,房檐下方阴暗的仿佛阳光永远照不进去,扑面而来的气息对于初夏来说显得略微的阴冷,眼前是一个庞然大物,而她手无缚鸡之力,孤身一人。 程水若在大门口站着,过往的行人无不侧目,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站在方家大门口,痴痴相望,却不知道是为何。人群中并非没有认识程水若的,见状驻足,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目光指指点点。 门口守门的老头也注意到这方的情况,便上前来问道,“这位姑娘你是做什么的?若是要瞧病,沿着这条路走,过两条街便有咱们的一家药铺……” 程水若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是来瞧病的。有劳这位大哥帮忙通报大夫人一声,就说程水若求见!” “程水若?”那守门的老头皱了皱眉,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方家虽然和善,却也不是随便哪个人来都可以求见大夫人的,正要委婉的拒绝,便听见人群中有人笑道。 “原来小红姑娘的闺名若水呢!这名字可比小红好听多了……” 那老头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瞪了程水若一眼,扭头便走回大门口,呯的一声将门重重关上,人群中传来一阵爆笑声。 “小红姑娘,方家是不肯要你了,要不,跟哥哥走?”有男人笑道。 “扫把星也有人要呀?就不怕被克的全家死绝?”这是一个妇人尖锐的声音。 …… 程水若是有要事在身的,却也容不得这些人在一边叫嚣,扭过头阴冷一笑,“谁要是想我跟他回家的,就继续留下来,等我把契纸要到就跟他走!” 众人一愣,纷纷露出几分畏惧的神色,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程水若大步走上台阶,伸手拿着门上的铜环噼噼啪啪的拍起来,一边叫道,“方家既然容不下我,那也该将契纸给我再赶我出门才是!捏着我的契纸就让我走,我岂不是成了逃妾?方家真真是好气派,说是救了我性命,赶我出门却是连契纸也舍不得与我!你们还不如直接将我拎去卖了,我好歹还有条活路!大夫人今日不肯见我,我便在这门口把这条命还给你们!” 啪啪啪! 铜环敲打门的声音戛然而止,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来,那老头子探出一个头来,盯着程水若道,“叫什么叫?已经有人去请大夫人了,方家岂是你能胡乱诽谤的?要有人信你就有鬼了!好好在这儿等着。” 说罢啪的一声又将门关上了,人群见状不由得议论纷纷起来,说的莫不是谁是谁非的问题,有看方家笑话的,也有一门心思向着方家的,还有几个妇人畏畏缩缩的躲在人后,时不时尖酸刻薄的插几句嘴,想是怕了方才程水若那句要跟她们走的话。 程水若气定神闲的站在人群中央,只要能要回契纸,被人当成国宝围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群越发的壮大起来,议论声也越发的大声,程水若站在太阳下,日头虽然微微偏西,却是越发的炎热,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只盯着方家的大门,有些焦急的等待着。 今天的事儿闹腾的有些大了,不知道那位楚夫人会怎么做,这么一闹,方家在那件事上怕是脱不了干系了,程水若有些不相信拽着她契纸的会不闻不问的让她走掉,而她这边,若是想要走,事情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瞧着紧闭的大门,程水若再次走了上去,伸出手,人群越发的喧嚣,指指点点的,话语交错只让人听不出到底说的是什么。 刚碰触到冰凉的门环,大门动了,陈旧笨重的木门发出咯吱的声音,后方的人群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 门后,两名管家吃力的将门拉开,退后十步,大夫人面色严肃的站在那里,身边站着两个婆子,张嫂大步走出来,也不瞧程水若,盯着门外的一干人等朗声道,“今儿个我们大夫人处理家事,诸位街坊邻里在这儿怕是不方便,且散了吧。” 此言一出,人群便有人缓缓的散去,中有摇摆不定者见状也是散了,只留下小猫三两只。 程水若对这一切恍若未见,看见门内的大夫人,只觉得一日不见,世事已千变万化,她似是做了一场梦一般,她本以为再没有见面的一天,却不想,第二日她就回转来了。 只向方大夫人施礼道,“大夫人,昨日大夫人放我离开方家,却是忘了一物,今日程水若前来讨要,还请大夫人行个方便。” 大夫人身边的刘嫂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因为大夫人的动作而闭上了,大夫人慢慢的走了出来,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到程水若面前,手向后方一伸,紧跟上来的刘嫂便递上一张纸。 将纸递到程水若面前,大夫人缓缓的道,“昨日本就想给你的,奈何你不肯收,既然你今天回心转意了,就拿去吧。” 程水若一愣,有些惊讶的望着大夫人,她本以为不会这么容易的……手忘了伸出去,她毕竟不是这时代的人,面前的契书虽然知道很重要,在她心中却没多重的影响力。 刘嫂在后面见状道,“你不是来要这个的么?怎的?想赖着不走了?” 程水若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打开来看清了上面的字和印上的手印,又重新折叠好了,捏在手中,望着方大夫人笑了, “如此多谢大夫人了!”郑重施礼,想了想,本想将之前自己经历的事情告诉方大夫人,心中却是有些不甘,扭过身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张嫂看见程水若依依不舍的样子,很是有几分气愤,朗声道,“夫人,既然东西都给了她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还有好些个管事等着向您禀报事情呢。” 大夫人闻言笑了笑,对着驻足不前程水若的背影道,“前路难行,切记我一句话,京城是容不下你了,趁着日落之前离开这里还是能捡回一条性命的。” 程水若的身体一震,什么东西触碰到她的心,一刹那间有些东西从脑海中飞过,她不敢置信的猛然回头,迎上的却是一张带笑的脸。 脑子里电光火石间,像是突然明悟了,带着几分苦涩,又带着几分憋屈,一颗心沉甸甸的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步伐像是有千斤重,每前进一步都无比的艰难。 “该怎么做用不了你来教!方大夫人!”小环突然不知道从哪儿跳了出来,拉着脸色惨白的程水若的手像只小老虎般的叫道。 “若非你们,我家小姐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是非?这时候来装好人,亏得你们有脸!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我家小姐没事便罢了,若是有了什么事,你们方家也休想脱了干系!” “哪儿来的没教养的丫头片子?”张嫂骂道,“夫人慈悲才还了她契纸,才刚到手还没捂热乎呢,这就开始骂主子了?” 小环闻言怒极,指着张嫂的鼻子道,“主子?我呸!你也不过跟我一样是个奴才罢了!”扭过头对程水若道,“契纸既然拿到了,咱们就走!这帮子人道貌坦然,骨子里却是流脓流血,自家奴才被人欺负了,拿一张契纸打发了,就不承认有这事儿了!欺善怕恶的东西!” 周围围观的人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到底听见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本是偷偷摸摸的听的,这会儿无不把脑袋给伸了出来,生怕漏听了什么。 程水若一听小环的话就知道要坏事,拉着小环的手想责备,她却是为自己出头,那边方家大夫人的脸却是阴沉了下来,程水若扭过头道,“这丫头我管教不严,就爱瞎胡说,还望夫人见谅。程水若就此告辞,后会无期!”抓着小环的手就要走。 张嫂与刘嫂两个不约而同的看向大夫人,大夫人摇摇头道,“让她们去吧……” “让她走?她败坏了我们家的名声,就这么让她走?大嫂,不论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咱们总要留下来问个明白才是!”二夫人冷笑着从门里走出来,这边,几个管事飞快的冲了上去,将程水若两人的去路拦住了。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几个管事将程水若的去路拦的严严实实,没有动手,那眼神却是告诉程水若,若她要想跑,便没有那么轻松了。(手打小说) 程水若一皱眉,扭过身来,小环见状脸色大变,她本是想替程水若出口恶气,那句话便是要给方家泼上一身的脏水,寻思着方家若是不想被彻底的卷进去便不会将程水若拦下来,谁知道这半道上又冒出了个什么二夫人。 “二婶……”大夫人见状叫道。 二夫人冷笑一声,愤愤的瞧了大夫人一眼,“大嫂想说什么?这女人好歹也是我儿子房里的人,你不与我说一声,便让人取了她的契纸走算什么事?” 大夫人闻言,柔声道,“二婶,这事儿没与你说,是嫂嫂的不对,不过……” “不过什么?”二夫人打断道,“家里的事情一向是大嫂做主,我向来不过问,只安心的守着我的小院子,如今大嫂竟然把手伸到我房里来了!还不准我说话么?” 大夫人道,“你且先让她走,我们回去关上门再慢慢说,二婶,此事……” “放她走?”二夫人冷哼,“只要我在,就休想!她既惹了祸事,就该自己一力承担,大嫂不必多说了,既然这女人是我们二房的人,大嫂还是不要管的好。” 回头对那几个管事道,“把她给我捆了!拖进去问个明白!”顿了顿冲着大夫人阴冷笑道,“我院子里的事儿大嫂日后还是少操心的好!” 几个管事果真要动手,小环见状护着程水若大声喝道,“如今我们小姐已经是自由身,你们敢强抢民女不成?”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二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叫道,“跟她们废话什么?没听见夫人的话么?捆了这两个眼里没主子的东西!” 小环如何肯依,死死盯着几个围着她们的管事,一副谁敢动手便要跟谁拼命的样子,程水若见状伸手拉了拉小环,低声笑道,“她们要捆就由得他们去,到最后咱们虽没好果子吃,她们也跑不掉。” 那声音大小恰好让几个管事听见,众人皆是一愣,台阶上方大夫人却是真个急了,朝张嫂使了个眼色,张嫂只上前去凑到跟在二夫人身边的那个婆子低声道,“这事儿真是迫在眉睫的,大夫人绝不是要插手二房的事儿,昨日夫人赶走这女人之后,还派人跟着她走了一截,这才发现这女人闯出了个滔天的大祸。如今只能求送走了她,免得把咱们家也卷了进去。” 那婆子却是个不听劝说的,冷笑一声道,“滔天的大祸?莫要欺我们夫人没见识,家里的事儿大夫人说了算,咱们院子里的事儿咱们夫人说了算。要大夫人连这点儿分寸都没有,还当什么家呀?” “这话虽然说的不错,可也不是你该说的!”三夫人笑吟吟的走了出来,挑眉瞧着大夫人,“大嫂呀,咱们妯娌间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二嫂本就认了要将这女人送走,你却是不该不问一声就让人拿走了她的契纸,便是你的不对了。” 一个小厮匆匆的从街道尽头跑了过来,瞧见方家门口站着的一大群人,朝人群中一望,不由得脸色大变,推嚷开那些拦路的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在大夫人耳边低声急急的道,“大夫人,不好了,有官兵要来抓人!掌柜的看见情况不妙,让小的回来禀报一声。”眼神瞧着被几个管事围着的程水若。 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事情已是不可挽回,转身便向院子里走去,前脚刚跨过门槛,便听见街角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顺着那声音望去,铁甲在阳光下发出阴冷的光芒。 二夫人与三夫人脸色齐齐变了,大夫人淡淡的道,“既然这个女人是白芨院子里的人,就先带进去吧。” 三夫人问道,“大嫂,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不语,那几个管事见二夫人没有发话,依言将程水若往方家大门内拉,程水若经过大夫人身边的时候,只瞧见一张没有半分表情的脸。 见程水若进了门,大夫人也跨过门槛,二夫人这会儿已经是慌了神,一手拽着三夫人的手低声问道,“三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夫人咬咬牙,狠狠的瞪了大夫人的背影一眼,扭过头去低声道,“那丫头倒是个能耐人,不过一晚上功夫,不知道得罪了哪位,这阵势,怕是有权有势的。” 二夫人越发的急了,“那怎么办?” 三夫人道,“能怎么办?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小红一日没出咱们家的门,就是咱们家的人!” 铁甲士兵分散开来,好事者们见到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如何还敢围观下去,纷纷的退开了去,唯有小巷深处的小门还有微微的缝隙,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此处多做逗留。 不过片刻功夫,方家门口只剩下方家的几个管事婆子以及二夫人和三夫人,一个身着铁甲的黑面青年走上前来一挥手道,“给我搜!” 二夫人和三夫人一愣,不想来人如此蛮横,竟然不顾站在门口的两位主人,便要强行搜院子,三夫人冷笑一声,踏上前一步,喝道,“谁敢胡来?当我方家无人了么?” 那黑面男子冷笑一声,“方家?什么东西!私藏要犯,我看你们这个家很快就要改姓了!把这儿的人一起拿下!” 手一挥,众士兵不敢怠慢,涌上前来三两下便将二夫人三夫人一干人等通通拿下,余下的士兵则是涌进大门去。 几个婆子吓的面无人色,三夫人叫道,“你是谁?报上姓名,竟然欺到我方家头上,还大言不惭,信不信……” 啪! 那黑面男子一巴掌甩到三夫人脸上,冷笑道,“爷名叫彭福,当今彭太师亲亲的侄儿,你大可来寻我报仇!就怕你没那机会!” 五指印迅速的在三夫人脸上浮起来,二夫人本想说话,见状不由得紧紧闭上嘴巴,三夫人何尝受过这样的屈辱,口中的鲜血腥甜,怒火也腾地一下便上来了,噗的一声,尽数喷到彭福的脸上,骂道,“太师也不能无法无天!何况你也不过一个小小的都统,我方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能由得你胡来?” 二夫人闻言在一边低声劝道,“三婶,你快别说了……” 彭福被喷的满脸鲜血,混合着唾液流下来,伸手抹了一把,拉起三夫人的衣裳便擦了起来,惹的三夫人又羞又怒,她年纪不过三十余岁,模样生的不差,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却被一个年轻男子如此对待,破口大骂道, “你这畜生!滚开!别碰我的衣服!” 二夫人叫道。“三婶……” 三夫人已是怒道极点,“我就骂他了又怎么样?我方家行事京城人人都知道,休要说是什么太师的侄儿,即便是彭太师亲自来了,也要敬我方家三分!敢对我动手!咱们就走着瞧!真当我方家无人了么!” 彭福斜斜的瞧了三夫人一眼,只见她被两个士兵拿着动弹不得,嗤笑一声,抛下一句,咱们走着瞧。 嚣张的往门内走去…… 院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几个管事得了吩咐飞快的从侧门跑了出去,这边,分散在各处的青壮男子被聚集起来,由几个管事的领着,往门口的方向走去,程水若和小环被扔进了柴房,锁了门,有两个婆子守着。 前方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丫鬟婆子们尖叫声成一片,纷纷的涌了进来,跟随而来的便是几十个手拿刀剑,身着铁甲的士兵。 “什么人敢来方家捣乱?给我打出去!”方大夫人一声命下,青壮男子们挥舞着棍棒一涌而上。 百来号人拿着棍子冲出来,那气势非同一般,见了人便是一通乱棍,这些个兵丁都是平日里欺负欺负小老百姓还没问题,遇上真正不怕死的主却不是对手的。 方家这一帮子下人,何人没受过方家的恩惠,家主出事,他们也落不了好处,一个个皆是红了眼,拼了性命的往前冲,三两下便将一帮官兵给拆散开来,丢盔弃甲的往门外节节后退。 连后来进门的彭福也狠狠的挨了几棍子,被打出了门外。 眼见着家仆们控制住了场面,方大夫人这才慢吞吞的从门内走了出来,官兵们被家丁用棍子死死的压在地上,唯有一个彭福还站在那儿,愤愤的瞪着,二夫人三夫人已是被人搀扶着站在一边,瞥见三夫人脸上的五指印和不太整齐的衣裳,大夫人缓缓的把头转向了彭福。 “这些人私闯民宅,强抢财物,林管事,你自走一趟,送到衙门去,递上状书。” 三夫人闻言呀的一声,二夫人则是叫道,“大嫂!不可!他是……”……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最近码字速度越发的慢了,更新的时间先延迟到晚上。 好消息是,俺要努力发奋了,等到十五号的样子争取开始双更……(本来想用加更换点儿pk票的,想了想,还是算了,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多少分加更合适……大家满意的话就看着投吧,别让俺分数太难看了就行,记得要收藏推荐……)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若是朝廷命官,更不该私闯民宅,知法犯法了!”大夫人冷冷的打断二夫人的话,“送到衙门去!我还不信天子脚下,就没有法度了!” 说罢狠狠的转过身向院子里走去,那彭福高声叫道,“我是奉了太师的命令,前来拿要犯!你们方家敢包庇?还敢将我的人打了……” 三夫人呸了一声,见到自己这边有几个管事已经将他拿住,从后方走上来甩了他一巴掌,冷笑道,“休要坏了太师的名声!太师是什么身份?岂容得你胡乱编派?你来拿要犯,可有文书?分明就是来强抢民宅的!” 那彭福还想说话,却是被身边的管事给捂住了嘴,吵吵嚷嚷的便要将人往官府送。(手打小说) 看见方家将几十个兵丁一干的捆了,串了一串粽子,边上的家丁手持棍棒虎视眈眈,这场面好不壮观,浩浩荡荡的由家人押送出去。 这边,大夫人又吩咐人请三夫人去冷敷脸,打发下人将砸坏了的地方收拾妥当,慢条斯理的吩咐着,二夫人却是焦急的站在大夫人身边,想说什么,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瞧着三夫人毫不在意的离开,大夫人仿佛没发生这件事一般,等到她将众人都打发开了,终于憋不住问道, “大嫂!那个女人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咱们犯得着跟彭太师对上么?” 大夫人这会儿神色焦虑,瞧见二夫人一脸懦弱的样子,忍不住道,“若非你,咱们也用不着跟彭太师对上!” 这话便有几分重了,二夫人闻言脸色变了几变,懊恼,自责,焦急,不甘,种种神色交会在一起,最后恼羞成怒的道,“若非大嫂不告而取,我又怎么会这样?家里的事儿是大嫂做主不假,可也不能不跟大家伙商量商量吧?这事儿可不赖我一个人!” 大夫人闻言也起了几分怒色,瞪着二夫人道,“事情已到了如此地步,我自然会一力担下,有空说这风凉话,你不妨去瞧瞧三婶的伤势!” 二夫人闻言咬咬牙,衣袖一甩,便往内院走去。 旁边几个管家媳妇平日里何尝看见过大夫人与另外两位夫人这样斗嘴,一个个嘴巴闭的紧紧的,大夫人的脸色有些发白,背脊却是绷得直直的。 刘嫂看见大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对,走上来扶着大夫人低声道,“夫人,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三夫人好歹还有几分骨气呢,她……” 大夫人斥责道,“这话不是你该说的吧?” 刘嫂闻言闭了嘴,大夫人摆摆手,揉揉有些发疼的额头,向着后院走去,刘嫂唯有将众人打发了散开去,疾步追上大夫人。 到了无人处,大夫人的脚步才变得缓了些,面白如纸,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刘嫂连忙上去扶住,大夫人推开她的手,摇摇头,刘嫂急了眼,低叫道,“夫人,有些话奴婢知道不该奴婢说,可是,今天这事儿您又是何苦,气坏了身子怎么是好?除了大爷和少爷小姐还会有谁心疼您?” “那两位一门心思的与您作对,您何须处处忍让?今天这事儿即便是去老太爷面前评理,也没人能说出您的不是来!倒是那两位,惹了大祸,便躲起来让您收拾烂摊子,指不定过几天还要跳出来指指点点一下,您这么做,又是何苦!” 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忍住满腔的委屈,手紧紧的抓住刘嫂的手,指尖几乎陷入肉里,几乎费劲全身力气的道, “别说了。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老太太既然把这个家交给我,我便不能违了她老人家的意思,否则日后我怎么有颜面下去见方家的列祖列宗?二婶和三婶是有不对之处,家里闹腾闹腾也就罢了,真走出门,咱们还是一家人!” 刘嫂有些心疼的看着大夫人强作的镇定,不知该如何劝慰,大夫人顿了顿,又吸了一口气,“走吧,咱们去瞧瞧那位程姑娘。” …… 程水若坐在柴房里,小环将她坐的这个地方收拾了一下,取了两张手绢垫着,外面虽然有两个婆子守着,却是都心不在焉的往外面瞧,因此两人得以在柴房里有片刻宁静。 眼瞧着柴房门被锁的严严实实,外面的情况看不见却是听见一阵打闹声,心里有些毛躁,忍不住的要站起来往外瞧,这会儿已经过了许久了,方才不知道为什么大夫人突然改变主意,竟然不顾那么多人瞧着,硬要将她们给拉了回来。 这么在这里耽搁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了这个深坑,到其他地方寻一片发展的天空,程水若还真觉得自己有点儿走背字。 这时候的时间就是度日如年,趁着两个婆子在外面说话,程水若再也忍不住了,之前是无所依靠,如今身边有个看起来很镇定的人,她有些沉不住气的问道,“现在怎么办?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咱们该怎么办?” 小环笑了笑,瞥了一眼外面的两个婆子,压低声音道,“小姐不用担心,留了咱们下来,该担心的是方家,方家不想惹祸上身的话必然是送咱们走,再来个死不承认,否则她不会这会儿拖了咱们进门。何况,即便他们有什么想法,不是还有小梅么?奴婢方才已经找到小梅的姐姐了,她说会去想办法的。” 程水若皱了皱眉道,“外面那么多人看见了……” 小环冷笑一声道,“看见了又如何?京城里呆过五年以上的,有几个没受过方家恩惠?看看笑话也许会有,真要跳出来指认方家,怕不被人戳脊梁骨戳到死?何况那位彭宰相实在不是什么东西,就快弄的天怒人怨了,人人都巴不得他倒霉。” 程水若闻言舒了一口气,小环却是颇有几分纠结的望着程水若,“小姐,您真的不记得以往的事了?” 程水若苦笑着摇摇头,“鬼门关前面走了一遭,能保住性命就很不错了,记不得了记不得了吧。往日的种种,我也没心思去回想了,看我如今的处境怕是有些不堪,不如好好看看未来,你与我说说,咱们如今该怎么办?我是真的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了。” 经历了许多的事情,程水若不得不承认要回溯过去却是是一件挺让人头疼的事情,到现在她也搞不懂到底自己这身体的前主人是好是坏,众说纷纭的,一人一口说辞,反倒把自己折腾的头昏脑涨的。 既然如此,如今又有了机会,她索性将这些事儿都抛开了,安安心心的去奔自己的前程,否则继续纠缠在那些纷乱的往事之中,只会把自己的生活搞的一团糟。 前提是,这次真能如同小环所言的话…… 小环瞧见程水若依旧愁眉不展,笑着拉着她的手道,“小姐,咱们不如想想日后要去哪儿?做些什么营生?文公子虽然还等着您,您若是不乐意,也就罢了,不过,即便什么也不做,就买上些许田地,只要请得老实的管家,小姐这些年存下的体己也足够了。” 程水若闻言眉头一挑,倒是没想到之前那位除了恶名之外还留有一笔钱给她,听来还貌似不少,而这小环果真是个忠仆,竟然没卷了钱跑掉,这事儿怎么听怎么觉得是她到这儿来的第一件好事,不由得笑道, “你说去哪儿好?坐吃山空可不行!咱们还是要找些事儿来做,就是不知道哪儿能寻到老实可靠的管家,咱们两个孤身女子,若没有可靠的管家的话,怕是会被人欺了去。” 小环笑道,“奴婢瞧着不如去江南,那边富足,我舅舅舅妈就在那边,都是极厚道的人,大可让他们去买些田地,咱们只寻一个小庄子住着,说是京城人家的别院,别人不知道咱们的根底,就不敢欺上门来的。” 顿了顿又道,“时间长了却不行,小姐还是要寻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文公子到底弱了些,绝了科举的路子……” 程水若皱了皱眉,正想打断小环的话,却瞧见窗外像是有个人影在晃动,扭过头瞧了两个婆子站的地方一眼,两人正说的热切,连忙低声对小环道,“你留意着那两个人,我去瞧瞧!” 蹑手蹑脚的走到后面那扇窗户前,探头一往,外面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小人儿正在搬石头,程水若一喜,叫道,“七少爷!” 方白苏闻声面色一喜,抬起头来,看见程水若俏生生的站在窗内,脸上淤青一片,手一松,那石头咚的一声落地,差点儿砸到他的脚。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呀!你小心!”程水若叫道,声音有些大,门外的两个婆子扭头过来问道,“怎么了?” 方白苏闻声连忙冲到背后的树丛中去,程水若扭过头来,小环从地上跳起来叫道,“我肚子疼的厉害,两位婶婶,能不能让我去上个茅房?”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瘪瘪嘴,想是不愿让小环污了柴房,皱眉道,“你这人还真是多事儿!”摸索着钥匙,要开门放小环出去,那模样便是没有发现外面的异状了。(手打小说) 程水若舒了一口气,又转过头去看窗外,其中一个婆子开了门,引着小环去隔壁的茅房,另外一个婆子就在门口端坐了下来,外面树荫中方白苏一个劲儿的与她使手势,程水若虽然心里着急,也唯有微微摇头。 门外的婆子无聊,只坐在门槛上发呆,程水若没办法只有候着,不想,过了片刻光景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小环没等回来,倒是把大夫人给等了过来,那婆子远远的就唤了一声,方白苏在树丛里听的脸色大变,唯有将自己卷曲着藏的好好的。 见小环和另外一个留下来守门的婆子不在,刘嫂问了几句,便吩咐那婆子将门打开,放了大夫人进来,便领着那婆子走的远远的。 柴房里只留下程水若与大夫人两个人,站在这略微显得有些杂乱破旧的地方,两个女人四目相接,程水若是坦然,大夫人是眼神却是有些复杂。 “你不该回来的……”大夫人的声音几不可闻。 一句话,就将程水若心头的怒火给点燃了,她憋屈了很久了,一直隐忍着,不过是人在屋檐下罢了,如今走到这一步,她原本这个身体的主人有一定责任,方家也不是没责任的,冷冷一笑道, “大夫人,我一直敬重您的为人,可您说之前就打算还我契纸?我走的时候除了那点盘缠,可不曾瞧见过!在外面我不揭破您,不过是瞧在方家于我有救命之恩,凡事留一步罢了。如今瞧来您做的事儿也不见得有多地道,若您不算计着我,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局面?” 大夫人闻言不怒反倒是笑了,淡淡的道,“你心里明白,方家上下,除了我,有几个人不厌恶你的,你走了谁还会让你回来,昨日让你走,便是让你去寻小环,当时我来不及去寻二夫人要契纸,谁知道……”说道这里,大夫人不由得皱了皱眉。 “谁知道我前尘往事真个尽数忘了,一出门就走投无路,把自己给折腾成了这个德行!”程水若冷笑,言辞变得有些尖酸,怒气一涌上来便什么理智都没了,“是我活该!谁让我之前人见人厌呢!如今好心被人当做驴肝肺,做了好事儿还要让人倒打一耙,您撵我出门我没话说,可说什么来不及去寻契纸,哄谁呢?我倒是想问你,我到底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让您老人家非要昨天赶我出门不可?” 顿了顿,又补充道,“算了,说这些都是多余。如今事已如此,您要怎么做随便,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人又在您手里捏着,您爱咋咋滴吧。” 说完没好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懒得跟她多话,这人呀,在你面前好好的,谁知道他好言好语背后藏着什么祸心,这位说话冠冕堂皇的大夫人如此,昨日那位楚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都嘀咕着拿着她当枪使,她有那么容易被人耍的团团转么? 大夫人见状却是皱起眉来,之前的程水若如何姑且不提,看她如今的行事做派,哪儿有常在风月场所混迹下来的老练圆滑,反倒是像个没受过什么磨难的傲气小姑娘一般,依照程水若的个性,也不该像昨日跟着她的管事汇报回来的那样冒险。 之前小梅曾在她跟前苦求,说她救了小莲,而依照她对方家老七的了解,那孩子傲气的紧,若非事出有因,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去找程水若的。 至于昨天的事儿,更是意外的意外了…… 若非心中藏有疑惑,她倒是不会过来瞧程水若,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如同程水若说的一般,她若没有过错,也不会有今日,便是漏算了一样,才会招惹出这麻烦来。 这麻烦,方家还经的起,若是再由着她胡来的话,怕是还会出更大的乱子。 大夫人揉揉额头,她不怕老练成精的女人,就怕什么都不懂年轻气盛不顾后果的小年轻。 “那个方子,你是从哪儿来的?”大夫人突然问道。 程水若一愣,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大夫人道,“白苏来寻他大哥和二哥帮他找些药材,若非这样,倒没人能想到白苏会与你走的这般近。我本无心赶你出门,毕竟,你这样的人,还是留在身边有人盯着让人放心些。可你既然招惹了老七,我是低估了你,不想再闹的家宅不宁,唯有在三夫人知道之前赶你走,将事情压下来。如今瞧来,你并非一无是处,我承认之前错待了你。” 大夫人平和的语气,和承认事实的态度让程水若心头的怒火稍稍的平息了一些,苦笑道,“别提了,算我倒霉吧!” 大夫人笑笑道,“既然之前只是一场误会,你如今的情形也容不得再这么折腾下去,留在京城,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我送你走如何?另寻一个地方过日子,总比在京城熬着的好!” 程水若愣了愣,在她心中,这些人莫不是心中盘算好了就会算计着,或者强迫着她去做就行,何必还要来劝说她? 半晌没回过神来,大夫人扯扯嘴角,“你不乐意?” 程水若咬牙正要点头,突然听见外面一阵惊叫声,“放开我!你给我放手!” 方白苏被一个中年管事从树丛中给拎了出来,挥舞着手脚,样子好不狼狈。 大夫人闻声一张脸铁青,喝道,“方白苏!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白苏叫道,“大伯母!” 那管事道,“大夫人,小的刚才去七少爷的院子里没瞧见人,便有人说他朝这边来了,小的就过来寻,谁知道七少爷竟然爬在树丛里……” 大夫人点点头,“方白苏,你过来!” 那管事闻声将方白苏放在地上,方白苏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往前一窜,趁着那管事不注意,便往外跑了去,一边跑一边叫道,“大伯母,水若姐姐是我的救民恩人,我不能让您这么赶她出去!外面怎么说我不管,反正她如今都这样了,咱们方家就不能不管她死活!” 一溜烟的跑出院子,那管事追了上去,却是被守在不远处的小厮给绊了一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白苏跑了个没影。几个婆子也闻声赶过来,抛下小环撵了几步,不过片刻功夫便气喘吁吁的转了回来。 程水若只能焦急的对着方白苏的背影叫道,“七少爷!您快回来!……” 事情好像越发的麻烦了…… 程水若有些尴尬的看着大夫人,大夫人叹息着摇摇头,瞥了程水若一眼,咬牙道,“本想等着夜了再送你出城的,这会儿来不及了。房管事,你带人去将七少爷拦下来,在家里闹腾闹腾没多大关系,休要闹出去了。刘嫂,你赶紧去准备一下,马上送程姑娘出城。我去见老爷子,如今等不得老爷他们回来了!” 这边整个院子的人都动了起来,程水若不知那边的情形,只是被人送上了一辆马车,与小环紧紧的相靠着,从略显得狭窄的小巷中急急的行过,路途间颠簸起伏。 方家上下则是乱作了一锅粥,大宅院里道路弯弯曲曲,假山树丛多不胜数,不过耽误了片刻功夫便不见了方白苏的人影,上上下下的家丁本去衙门送人,就没留下几个,丫鬟婆子门满院子乱串,却是寻不得方白苏的影子。 这边,方家老大方竹苓接到口讯匆匆从宫里赶了回来,老2方竹黄也从庄子上赶了回来,唯有老三方竹沥在外地采购药材,无法通知到。 “……大嫂!人是你的人看着的,如今我家白苏不见了,你总得把人给交出来!” 方竹苓还没走进大厅,就听见三夫人尖锐的声音,随即,传来方家老2方竹黄的劝慰声,“弟妹,这事儿……” “我不管!我只要我家白苏平平安安的!”三夫人叫道,罢了还恨恨的接了一句,“若非你们家白芨,又怎么会招惹到了这位煞星上门?” 一听见人说自家儿子的不是,二夫人也忍不住了,叫道,“你家白苏又好到哪儿去?明里暗里的给那女人送药,若非你房里那颗千年老参,她活不活的下来都是问题!” “你胡说!”三夫人闻言被刺激的不轻,大叫一声就要扑上来,不消主家使眼色,几个婆子便上去拉住她。 方竹苓闻言色变,三两步跨进门,喝道,“像个泼妇似的吵吵嚷嚷做什么?二弟,秀珍,你们在也不知道拦一下,这个家还有没有规矩了?”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方白苏躲躲闪闪的走在人群中,身边跟着的是有些苍白的小梅,他是翻墙出来的,身上的衣裳刮破了几条口,一张略微显得稚嫩的小脸上染了些灰尘,虽然擦拭过了,还是看起来有些脏。(手打小说) 走了一截,方白苏有些不放心的扭过头去问小梅,“那个楚大人真是个好官儿?” 小梅瞥了一眼四周,周围的人群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主仆二人,压低声音道,“楚大人在地方上官声就很好,皇上这才调他到京城来的,如今很是得皇上重视。别人分不清清浑皁白,我想这位青天大老爷不该如此的,程小姐的事他不会不管的……” 方白苏闻言露出几分愧疚的神色,“当日若不是我说她……她也不会被人撵出来惹下这些祸事了,离了京城又如何,若是那些人执意要取她性命,没了靠山,躲到天边不也一样?”握紧小小的拳头,眼中闪动着坚定的神采,“这事儿,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顿了顿,又问道,“你说,关于她的那些传言到底是真还是假?若是真的……” 小梅道,“大道理我不太明白,可是,七少爷,除去救了您和我姐姐的事儿不提,你想想,她若真那般的不堪,五少爷为何别人女人都懒得瞧一眼,偏生瞧上了她?在出那事之前,何尝听说过她半点儿此类的话?那书生受了牢狱之灾,寡母被气死,为何一出来便去赎回她的丫头?而那丫头,为何一出来便是到咱们家来寻她?可见人言未必可信。” 方白苏点点头,小梅继续道, “五少爷的事儿,事实是如何的?他非要娶程小姐进门,差点儿闹出人命来,那书生和环儿口口声声说他强抢,在衙门又闹了一大场,加上突然不知道从哪儿爆出来关于水若小姐的前尘往事,大老爷怒极了才会赶五少爷出门。五少爷是狂放了些,在家中的人缘却是一等一的好,程小姐害的五少爷被赶出门,害的方家家声受损,家里人看她不顺眼不是正常的么?奴婢不也是听了人言,才会一直对程小姐不待见的么?” “可京城人口中是怎么传的?说是方家目中无人,五少爷性子是嚣张了点儿,可也没到那个地步啊,我听说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想要断了方家上供药材的路子,这是咱们家素来家声好,许多人受了咱们家的恩惠,便不肯说道,事情才没有闹大。遇上程小姐这样的,那些三姑六婆七叔八公闲了磕牙,除了会编派别人还会怎样?话到最后自然越传越邪乎!” 小梅握着拳头道,“到如今,咱们不能人云亦云了!” “咱们既然受了人恩惠,断然不能知恩不报!”方白苏抿着嘴点了点头,神色越发的坚定,抬眼,那衙门便近在咫尺,大步走上前,朝那守着门的衙役拱拱手道,“这位差爷,方家方白苏求见楚大人,还要劳烦你通传一声。” …… “方白苏?”楚怀沙剑眉轻皱,一旁的楚夫人道,“是方家三房的,排行老七。听说是个少年天才……” “怎么是他来?”楚怀沙揉揉额头,方家方才用绳子捆了一大串的官兵来,他正头疼该如何处理呢,方家的状书递上来了,状告彭福以权谋私,强抢民宅,还伤了方家的三夫人,那方家的管事一脸的不容商量,事情显然没有半分回转的余地。 本来方家跟彭太师对上,对于他来说其实是好事,可他如今手里压着的两件案子,都是指向一个人的,剪除下面的鹰犬,楚怀沙自问可以做到,真要动了彭太师这个侄儿,事情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彭太师还有太多潜伏在台面下的势力,这时候还不是动幕后真凶的时候! 只是彭家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方家百年家声,何尝被人如此对待过,这彭福还真是猖狂,在方家门口打了方三夫人,方家要能忍下这口气才怪了。 而他这边,那个小红姑娘竟然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的溜了出去,这会儿不知所踪,人多半还捏在方家手里,否则彭福不会上方家门,结果反倒被方家给捆了,众多的事情穿在一起,只将他的全盘计划打的乱了套。 一池本就不太清澈的水这会儿给彻底搅混了…… 柳师爷捋着胡须沉吟片刻,眉梢抖动了几下,突然道,“大人,依属下所见,不妨先请他们进来再说!事情,也许不是没有可为之处!” 楚夫人眼睛一亮,她正因走失了程水若而纠结无比,本以为那个女子有几分手段的,却没想到送她去却成了肉包子打狗,眼见着事情成了一团乱麻,她却不敢说是自己的主意,只有站在一边干着急,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如何能不激动,连忙劝道,“无论如何,还是先请了人进来再说,方家即便有事,也不该派个尚未弱冠的孩子来,其中必有缘故。” 楚怀沙闻言点了点头,却是冲着楚夫人与柳师爷摆了摆手,两人见状连忙退了下去,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人引着方白苏与小梅进了门来。 见来人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那孩子脸上有些脏污,身上的衣服也是被勾破了好大一块,那小丫头脸色苍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连忙迎了出去,微笑着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找本官么?来来,进来坐着说话。” 方白苏见这位楚大人面貌端正,目光祥和,态度和气,心中的挂虑去了些许,却依旧是谨慎的一揖,“楚大人,白苏久闻大人青天之名,今天这是有事来求您帮忙了!” 小梅见状则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青天大人,还求您救救程水若小姐!” 楚怀沙一愣,一时还没把程水若跟小红姑娘联系起来,凝眉道,“你们可是有什么冤屈?这程水若小姐又是何人?先坐着细细道来,我再替你们想想法子可好?” 方白苏抬头道,“程水若小姐就是之前春风楼的小红姑娘!” 楚怀沙唔了一声,伸手去扶方白苏,“坐下说话!这事儿本官已有耳闻,昨日程小姐便是在这儿出的事故,如今她身在何方?又怎么了?你还需与本官道来,我才好有决断。” 心中却是纳闷,那小红姑娘恶名在外,这两人分明就是方家的人,为何还要来替她出头? 有丫头飞快的端上了香茗,楚怀沙将两人安顿下来,从头说起,方白苏年纪不大,却是见过些世面的,说来都是头头是道,只将程水若这一路的境遇讲了个**不离十,末了,才道,“大人,水若姐姐于我们主仆两人都有救命之恩,我们却不能眼睁睁瞧着她往死路上走,还请大人救救她!她不过是为流言所误,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并非如同外间传言的那般不堪。” 楚怀沙想了想道,“方家大夫人不是说要送她走了么?” 方白苏赫然从位置上站起来,朗声道,“她的名声本就因为我方家所误,如今更是因为我方家才会走上此路,我等怎能袖手旁观?大人,即便如今我无法替她洗尽一身污秽,能做的却是半点儿也不能少!她一个孤身女子,离了方家谁知道还会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到时候何人能替她出头?” 楚怀沙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傲气的孩子问道,“你就不怕做了此事会被赶出方家?” 方白苏笑笑,“老祖宗有训,做人行医都要凭良心行事,我何错之有?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谁能赶我出方家大门怕是无颜去见地下列祖列宗了!” 楚怀沙又问道,“你可知她杀了一人,伤了一人?” 方白苏冷笑,“那帮人罪有应得!不招惹水若姐姐又怎会有这样的结果,大人心中自然比我等更清楚吧,水若姐姐如今手上脸上的伤势,谁是谁非一目明了!” 楚怀沙依旧有些迟疑,却听见珠帘哗啦啦的一阵响动,那柳师爷笑眯眯的走进来朝他拱拱手,冲着方白苏笑道,“有七少爷出面如此最好不过,不过,若是想保住程小姐的性命,还是不提她伤人之事为好!大人,不妨让属下领七少爷去列个状子,并着之前方家递上来的状纸一起递上去?” “如此一来,事情也就明了了,胡彪几个强抢民女,自己几个兄弟打起来了,伤了一个死了一个,大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眼见着那女子被大人救下送回方家,便糊弄了彭福彭校尉,让彭校尉上门去抓人,不想,却是受人蒙蔽……如今人证物证聚在,胡彪几个应该伏法才对!” 方白苏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到底知道与彭太师对上于方家没多大好处,而这位师爷的话却是四两拨千斤,只要事情顺利程水若在此事上的干系减小了不少,那位彭福的事情好像也可以消弭过去,至于其他,有方家在前面顶着,想必不会有太大干系了吧?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夜深人静,万籁寂静,唯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草丛中低低的虫鸣,此刻的方家上下却是灯火辉煌。(手打小说) 下人们将府里翻了个底朝天,却也没找到方白苏的影子,方家老小十余号人除了不经事的孩童,尽数聚集在客厅内,个个皆是沉默不语,方家老大方竹苓坐在主位上,面色严肃,下方或坐或站的人则是低头不语,个个脸上都带着几分疲惫,却也不敢放松了。 三夫人偷偷的拿着手绢擦拭眼角的泪痕,却也不敢哽咽出声来,方竹苓捏着茶盏目光在大夫人与众人的脸上扫过一遍又一遍,嘴唇死死的抿了起来,这沉默已经延续了许久,自从从衙门回来的方家仆役将家中上下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方白苏,而吴大娘又发现小梅不见了以后,便一直是如此。 方竹黄瞥见二夫人一直不停的与他打眼色,眼见着全家人都在这儿站着也不是个法子,咳嗽了一声,叫道,“大哥,咱们这会儿在这儿坐着也不是个法子……你看,是不是派些人出去寻寻白苏那孩子?” 方竹苓闻言威严的脸往下一拉,啪的一声将茶盏拍在桌上,“去哪儿找?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也不与我说一声!非要人闹上门了,才有人通知我!” “那个女人不是打定了主意要送走的么?你们还拽着她的契纸不放做什么?” 二夫人闻言脸色一沉,却是说不出话来,方竹黄面色也是一僵硬,方竹苓冷哼一声,又斥责道,“秀珍!你也有不是之处!这家是你在管,怎么会不与弟妹商量一声就让人拿了东西?” 大夫人闻言低下了头,方竹苓怒意却是越盛,盯着三夫人道,“三弟妹,白苏这孩子本就持才傲物,三弟不在,你就该好好管教,老五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如今他这一跑,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乱子!” 三夫人闻言张张嘴,却是不敢反驳,哽咽了一声,眼泪水流的越发的急了。 方竹苓的目光又在一干小辈身上扫了一遍,目光森冷,似要拿个人出来撒火,到最后却是罢了。 不过一句话就引得方竹苓又发了一场脾气,众人自然不敢再多言,客厅中的气氛又沉闷下来,小辈们低着头,生怕被点名,个个都缩在后方,方竹苓瞥了一眼,端起茶郁闷的喝了起来,喝了一口才发现是冷的,又重重的放了回去。 眼见着一宿的功夫就要在这种气氛中过去,门外却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老管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声叫道,“大老爷!大老爷!七少爷回来了!” 众人面色一喜,往外看去,三夫人则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就要冲向门外,方竹苓咳嗽了一声,面色丝毫未见松动,众人闻声回眸一看,都暗暗的收了手脚,继续低眉顺眼的站着。 方竹苓道,“叫他过来!” 那老管家应了一声,却是不动,又道,“大老爷,七少爷不是自己回来的,还有位中年先生,那位先生说是有要事要求见大老爷,说是要替什么楚大人带话,小的也不敢胡乱做主……” 方竹苓闻言皱了皱眉,片刻才道,“如此先请那位先生到小书房静候片刻,让白苏先来见我!” 片刻之后,方白苏便牵着小梅的手走入客厅,小小的头昂的高高的,小梅亦是昂首挺胸的,面对众人有几分诘责的眼光丝毫不在意,倒像是个功成名就归来的英雄一般。 三夫人不断的与自己儿子打眼色,方白苏却是目不斜视,走到堂中,与小梅两人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跪,朗声道,“大伯父,侄儿犯了个错误,特来与大伯父请罪,还望大伯父责罚。” 方竹苓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须知道方白苏从来都是有些倔强的,即便犯了错,私下里认了也就罢了,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还真不是易事。 捋了捋胡须道,“你犯了什么错?说来听听。” 三夫人松了一口气,大夫人见状却是凝起眉头,众人依旧是一脸的不解,只听见方白苏朗声道,“我犯了三错!” “一错,当日我跌下水塘本是自己不小心,后来却因为一己私怨,陷害水若姐姐。” “二错,明知自己错了,却不肯认错,敢做不敢当,不配为方家男儿!” “三错,救了小莲的人其实是水若姐姐,我却是冒名顶替,不敢直言,虽出自好心,却也害得她险些丧命。”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却是不能再一错再错下去了,已是与小梅去衙门立下状纸,替水若姐姐状告那几个伤了她的人。” “什么!”方白苏话声刚落,三夫人就从位置上跳了起来,众人齐齐色变,绝没想到事情竟然往最坏的情况发展了。 方白苏见状只是傲然挺胸道,“大伯父,男儿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况我还受了水若姐姐的救命之恩,此事决不可置身事外,若是大伯父觉得此事侄儿做的不对,大可责罚,侄儿无话可说。” 小梅闻言匍匐在地磕头道,“大老爷,大夫人,我姐姐确实是水若姑娘救了的,外面的那些传言我不知道,可这些日子看她为人处世,绝不该是那种没心没肺之人,还望老爷夫人能救救她。” 方竹黄闻言懊恼的责备道,“你们……”众人窃窃私语起来,闹哄哄的做一团,只让厅中的气氛有些诡异,眼神不断的在方白苏两人身上扫射,指责和痛惜的神情不言而喻。 方竹苓喝道,“住嘴!”厅中再次宁静下来。 “你们怎么如此糊涂?”方竹苓忧色道,“即便她救了你们,你们也该与家中大人商议,怎么可以私自做决定,将整个方家都赌上?小儿误事!小儿误事呀!” 方白苏叫道,“她本于我有恩,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怎能看她一个孤身女子独自出去飘零?何况还是在这种危险的情形下,她已经是在鬼门关前闯了三遭的人了……” “白苏!你在胡说什么?”三夫人尖叫道。 方白苏扭过头去看着自家母亲,“娘,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爹爹从小就教导我男儿做事该如何,如今我不过是依照爹爹的吩咐去做罢了,若你们怕我连累了方家,大可这会儿就如同五哥一般,将我赶出家门!我自问我问心无愧!” 三夫人闻言大哭起来,突然瞥见在一边的二夫人,疯了似的扑过去,大叫道,“便是你那儿子惹来的丧门星……” 不消旁人说话,三夫人身边一双儿女便将她拦了下来,三夫人这会儿哭的不能自抑,只将一腔的火气往二夫人身上撒,这边瞧不见二夫人,扭头又看见大夫人站在一边沉思,又指着大夫人骂道,“若非你死活要留下那个扫把星,咱们家怎么会这样?白苏这是被鬼迷了心窍呀!” 方竹苓见状皱了皱眉,还未发话,二夫人的一双儿女只拉着她往外走,三夫人身边的几个婆子见方竹苓的脸色甚是难看,也帮忙劝着,好容易才将三夫人给拉了出去。 待到外面渐渐安静下来了,方竹苓这才将目光回到方白苏身上,凭良心说,方白苏做的不算错,错的是用错了方法,只是,事情已经如此,像三夫人那边闹腾不合适,这会儿也不是责备方白苏的时候,最根本的还是应该想办法解决问题。 因此,目光只在方白苏身上停留了片刻,便道,“去祠堂跪着!不经允许不准起来!” 方白苏闻言撅撅嘴,不肯动,小梅立即磕起头来,大声叫道,“大老爷……” 方竹苓瞠目,“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将他拖下去!小梅就在外面跪着!余下的人都退下吧!二弟留下来。” 众人闻言莫不敢不从,片刻功夫厅中的人便尽数散去,留下的人却是除了方竹黄以外还有另外一位,方竹苓瞧着自己的妻子,心中的怒意便不打一处来,他常年在宫中,只有偶尔才有机会回家,却是不想这两次都是被人急急的唤回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不由得责备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若非你处理不当,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方竹黄见状劝道,“大哥,事已至此,您责怪大嫂也没用。何况大嫂管着家里上上下下那么多的事情,又怎能面面俱到。还是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再说吧……书房里还有一位呢……” 方竹苓冷冷的哼了一声,责备的看了自己妻子一眼,这才想起那边还有人,提起衣摆便走了出去。 将方竹黄与大夫人两人留在厅中,大夫人瞥着自家丈夫的背影,忍不住哽咽出来,方竹黄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憋了半晌才道,“大嫂,大哥其实心里知道你为了这个家受了不少委屈,就是说不出来罢了。” 大夫人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人,连忙擦了擦眼角,摇摇头道,“二叔,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否则也不会让二婶这般生气,只是,那个女人的事……” 方竹黄摇摇头道,“大嫂不用多说了,这事儿我会去与大哥说明白的,本就是我当初为了一己之私非要如此做,又怎能让大嫂再担待下去。”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卷曲着身子靠在床头,身边足以偎依的仅有的温暖是今日才初次见面的一个少女,倾听着外面的寂静,夜凉如水,唯有将被子捂的紧紧的,抵御这越发深重的寒意。(手打小说) 挪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躯,身边本就睡得不沉的小环突然睁开了双眼,拉着她的手臂低叫道,“小姐……” 程水若扯扯嘴角,“吵到你睡觉了?” 小环似是松了一口气,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对古代的时间程水若还真没什么概念,含糊的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合该过了半夜了吧。” 小环闻言直起身子,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摸索到窗户边,推开一条缝隙来往外瞧了瞧,门口坐着两个婆子,许是累的极了,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框发出轻微的鼾声。 程水若被她的动作引得一阵诧异,也支起身子下了床,小环闻声扭过头来将指头竖在嘴边轻轻的吁了一声,又回转来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不算宽敞,只是普通的农家庄子,屋里的摆设也只是一般,许多地方还没来得及打理的样子便知道这已是许久没人住过了,前后都有窗户,小环瞥见后方的窗户时走过去伸手推了推,却是推不动,冷冷的笑了一声,缩回手来。 程水若越发的一头雾水了,低声问道,“小环,你到底在做什么?” 小环拧着眉问道,“小姐,你是真病糊涂了不是?出门的时候说是送咱们出城,路上被人拦下来,那几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什么咱们没听见,可瞧瞧,如今绕了一圈儿便回来了,咱们依旧在城里,想必方家人又有什么算盘,您已是被人扣了一脑门子洗不干净的脏水了,这会儿不想着走,留下来任人摆布么?” 程水若道,“如何走?咱们两个孤身女子,走到哪儿都不方便呢!何况,没人帮忙,咱们恐怕也走不出这城吧?外面找我的人恐怕不会少!” 小环闻言急的跺脚,“那也比被人玩弄在掌心来的好!之前我就劝过小姐莫要听那方白芨的话,结果如何?好端端的名声被人糟蹋的一无是处,他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你在方家受苦,好容易从鬼门关闯回来,结果呢,这会儿还是要当笼中鸟!” 顿了顿又道,“我就不信之前的事儿与方家半点儿关系都没有,想查小姐来历的人多了去,怎没见到半个人查出来?当年那场大灾,人都死绝了,他们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把小姐说的如此恶毒?” “如今咱们在人手上,唯有一切听天由命,小姐不是说过,绝不可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么?方家不仁,也休要怪咱们不义,咱们远走高飞,谁管他们的死活!” 程水若被小环的一通话说的心烦意乱,一时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想走,风险实在太大,可是让人拿捏在掌心任意摆布也确实不是个法子,只有揉着额头叹息,“让我想想吧!” 小环抿抿嘴,瞧着黑暗中露出疲态的程水若,露出心疼的表情,半晌,去桌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低低的道,“小环的命是小姐救的,只要能陪着小姐,就算是死也无所谓。其中利害小环已是说的分明了,就看小姐要如何决断。” 程水若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瞥见旁边的凳子,走过去坐了下来,细细的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自打她醒来,就接受了一个观念,她身体的原主人实在是个不咋滴的人,因此人神共愤,做好事也会被人唾弃,她虽没自暴自弃,却也是受了不小的影响,心理面总是想着要另寻一条出路。 因此,方家要她离开的时候,她只觉得是新生的时刻到了,走的义无反顾,不想,却是遭遇了另一桩的不幸,转了个弯又回来了。 这事儿倒是让她认识到,方家做人未必有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么地道,大夫人至少是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事的,离开方家不给契纸,又派人偷偷的跟踪她,看见她受难,却是不给于任何援手,这事儿着实的让人心凉。 心凉则罢了,至少让她识得人间冷暖,到底还有小梅和方白苏的行动是暖人心的,还有小环这个忠心耿耿的丫头。 听了方家人的话,又听了楚夫人的话,再对比起小梅小环的话,她越发的迷惑了,众人口中的人真的是一个人么? 方才她辗转难眠便是因为心中的这个疑惑,若是闹不明白这身子的主人往日到底做了什么,她怕是下半辈子都睡不安枕了。 她若是错,那就要给她明明白白的证据,既然继承了原主人的身体,她不可避免的要去承担她身上肩负的责任。 可是,她若没有错,自然该还她一个清白!她没有义务为了不相干的人来承担这些不明不白的磨难! 杀了人,她以为自己会梦魇缠身,却发现并无一丝恐慌,昨夜睡的很安稳,因为那些人该死! 她也不怕去承担这样的责任,兴许是没有直面死亡吧?也许是,她已经面对过几次了。 一直以来,她都徒手待宰,像一只纯良的小白兔,除了逼到了极端的那一次,她从未尝试着去反抗,只是,如今留在她面前的路还有多长? 是否还应该这样继续下去? 程水若眯起眼,有时候,人到了绝路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那一次的反抗让她知道,其实蕴含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一点儿也不小,小白兔在遇上老鹰的时候,偶尔也有反击成功的机会! 低下头,看见自己这双陌生的手,纤细而雪白,柔若无骨,似是什么东西都拿不起来,实际上呢? 她杀了一个人! 程水若露出嗜血的笑容,既然方家错待了她,就休要怪她了! 她要反击!错待她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附到小环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程水若飞快的整理起自己的衣衫,将手脚的衣裳扎的紧紧的,又将身上受过伤的地方用布条扎起来,把一头辫子牢牢的固定起来,程水若搬起一只花瓶站在门后,向小环轻轻的点了点头。 …… “大夫人,不好了……那个女人跑了……” 天还没见亮,方家的宅子里又闹哄哄起来,一个管事匆匆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冲进院子里便嚷嚷开来,惊的一宿没睡的人心跳加剧,啪的一声推开大门走出来问道,“你说什么?” “那两个女人把看守的两个嫂子打晕在房里捆了起来,今天早上换班的人过去才发现,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来传话的管事正是方大夫人娘家庄子上的一个管事,此刻满脸的忧色。 “什么?”方竹苓只穿戴完一半官府便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那管事有几分畏惧,将手上的一封信递上来道,“她还留下了这个东西……” 瑞香见状连忙接过来,直接递到了方竹苓手中。 将信拆开了只扫视了两眼,方竹苓本就青黑的脸色越发的不见人色,狠狠的将信往地上一扔,怒道,“无耻之尤!你还一心要救她!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就当随她去了!” 说罢狠狠一甩衣袖,扭身回了房间。 方大夫人被骂的脸色一白,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伸手捡起地上的纸看了起来。 方大夫人在上: 小女子程水若叩首,大夫人于我本有救命之恩,小女子铭感于心,本不该多做祈求,奈何,如今身陷囹,性命不可保。疏知蝼蚁尚且偷生,小女子不敢将性命寄托与她人之手之心还望夫人谅解。 如今彭太师之事若说由小女子而起,不若说是小女子不幸,此事非我本意,只为苟且偷生罢了。 夫人之前陷我于众矢之的之境地,如今方家为我背下此事,我自不会再与夫人计较前事,至于救命之恩,日后定当回报。 夫人珍重! 程水若拜上 “她也太过分了!”瑞香瞪着那信上的内容,方家的丫头多多少少都是识得字的,何况程水若的信写的极为直白。 大夫人抬起头来,嘴角一抹苦笑,却是瞧见刚刚赶来的方竹黄,将手中的信纸递过去,方竹黄低头扫过两眼,伸手就要撕去,一边道,“事已至此,就由我一力承当吧。” 提起衣摆便要进门,大夫人上前半步拦住他道,“二叔,不可!” 方竹黄淡然的笑笑,“我方家五代,从未有人纳妾,何况是一烟花女子,白芨性格张狂,我有意让他吃亏,以免日后连累家人。却不想自己如此做却是闯出这样的大祸来,这女子到底是有几分冤屈,如今总要有人将此事承担下来,大嫂若非为了我苦求,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自从出了此事,我便难以介怀,今日认了,大哥要如何处置都是应该的。” 大夫人道,“咱们也不过顺水推舟罢了,诸多的孽缘都是由此女自己引起,二叔不必太过自责。她如今一走了之,咱们还是好好的安顿一下家里的事情比较好。” 方竹黄摇摇头道,“大嫂,你不必劝我了,你若非心中有愧,又怎会对她处处忍让?如今这情形,咱们唯有想办法将她从中脱出来,咱们家才有脱身之法,否则……事情怕是难办了……”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连续阴雨了多日,难得的好天气,这京城街上的人像是被憋坏了一般,一大早的便多了许多。(手打小说) 人多了,路边茶寮的生意自然不会差,行来过往的旅客,渴了少不得要去花上两个铜板换上三杯茶水。 不过,今日靠近这顺天衙门的茶寮生意竟是格外的好,这一项勤快的老板因连日阴雨耽搁了多日生意,一大早迫不及待的赶过来,竟是有人已在这儿候着了。 此刻,几张稀稀拉拉的桌子旁坐满了人,人人手中握着茶盏,眼睛一边往不远处顺天府的门口瞟,一边叨念着近日来这京城最让人挂心的那件大事。 “那小红到底是去了哪儿?方家没道理巴巴的把那丫头给藏了起来,如今弄的自己吃哑巴亏吧?” “不会是死了吧?掘地三尺愣是没把人给找出来!” “要真死了,方家,彭家的人还会这么卖力的去找?如今两家的案子全系在她一个人身上,我瞧着这事儿还指不定要闹腾到什么时候呢!” “依我说呀,那女人迎来送往,跟多少王公公子有交情?真要藏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怕就怕有人在背后捣鬼……” 人群中,有一个略微显得消瘦书生打扮的少年郎闻言抬了抬眼,瞥了议论不断的众人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随即收敛了。 与他一般来的较迟,没有座位的人也不少,人人只盯着那议论纷纷之处,倒也没人注意到他有些奇怪的表情。 顺天府衙门外这会儿已是聚集了不少的人,随着衙门被人缓缓的打开,人群传出一阵欢呼声,这边便有人纷纷的扔下茶杯涌了过去,那少年郎也一口将手中的茶水饮下,将茶杯重重的摆在桌上,随着人群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公堂之上,高高的牌匾之下,楚怀沙已是一身蓝色的官袍,神色肃穆的坐在正上方,身边站着的是那位柳师爷,两旁有笔录等人随侍,衙役拿着杀威棒站得笔直,随着一声威武,正式升堂。 惊堂木一拍,四下寂静,随即便是带原告被告上堂,方家出席的是方家老2方竹黄,而被告一方则是彭太师的侄儿彭福。 两方人马一上堂便是怒目相向,彭福冷冷的看了方竹黄一眼,背过手去,方竹黄则是淡淡的笑了笑。 看见这情形,楚怀沙便有些头疼,却是面色不改,猛拍一下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竟然上了公堂不跪,尔等可知罪?” 彭福扯扯嘴角道,“楚大人,咱们也不是第一回见了,我本是朝廷命官,你是四品,我也是四品,何须叩拜?倒是眼前这位,身无公职,见到大人不拜,却是不该了。” 方竹黄淡淡的道,“大人,在下是原告,且有秀才之身……” 楚怀沙本没想在此事上与两方多做计较,摆摆手道,“罢了,既然如此,都站着说话吧。” 下一刻便有人递上讼纸,楚怀沙本已是烂熟于胸,只是淡淡的扫了两眼便道,“方竹黄,你要状告彭校尉滥用公权,私闯民宅,殴打方家三夫人?” 话声刚落,就听见彭福嚷嚷起来,“楚大人!我也有状纸递上,为何不先审?” “放肆!”楚怀沙身边那衙役喝道,“咆哮公堂,该当何罪?楚大人先审问此案自然有楚大人的道理!” 彭福轻蔑的瞧了那衙役一眼,“两案本就由一事而起,我递上的那状纸正是此案的根源,大人若不先审那个案子,此案又怎说的分明?” 楚怀沙闻言将案上的那张状纸翻开,露出遮在下方的一张,抬起头问道,“彭校尉要状告方家纵仆行凶?杀一伤一?后又包庇私纵人犯?” 方竹黄闻言一拱手,“大人!程水若那日与小梅离家外出,便在集市上走失了,我家中上下四处派人搜索未果,如今还不知此女在何方。何来纵仆行凶,包庇私纵人犯之说?反倒是彭校尉不问青红皂白的带着官兵上门,无一纸文书,便要私闯民宅,还砸坏我家中不少物件,并打伤了我家三婶……” “啪!”楚怀沙一击惊堂木,厉声道,“你双方各执一词,可有人证物证?既是彭校尉状告在先,便由彭校尉先说,方竹黄,你且候着!” 彭福瞥了方竹黄一眼,走上前一步道,“事情经过楚大人不是很清楚么?此女在衙门伤了胡彪还杀了一个人,当日楚大人做主拿下那一干衙役,如今已是将他们放了,想必也是知道其中原委,如此谁之过大人必然了然于胸,何须我多言?” 顿了顿,冷笑道,“说来大人此女本是在衙门之中,不知道为何会逃了出去?” 楚怀沙的脸色暗了暗,彭家人嚣张,他已是领会过,只是这次竟然在公堂上如此不给他面子,眼下程水若失踪,那案子没了当事人,怎么也折腾不出浪花来,他即便有心偏袒方家,也做不出个什么事儿来,彭太师能放心的让他单独审理此案,便是为此,而他,也断然做不出自绝前程的事儿来,如今唯有口中泛苦。 一口气憋在胸口,眯起眼问道,“你是要状告本官私纵人犯了?若是如此,大可将状纸递上去,本官自然候着!” 彭福笑了笑,连连摆手,“不不,大人误会了,我只是说此事大人也该清楚的……何须再问在下?” 啪! 楚怀沙腾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喝道,“彭福!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公堂,本官能容你,国法不可容!”伸手便去取了桌上的签字,扔在地上,“拖出去,打十大板!” 之前楚怀沙一直隐忍,谁也没料到他突然发怒,众人一愣,那柳师爷已是悄悄的向几个衙役使了眼色,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几个衙役上前将彭福拖了出去,噼噼啪啪的便打了起来。 一顿板子只将彭福打的面色发青,本以为这新上任的软书生不过是个软柿子,一直以来都是对他们隐忍有加,不想却是只藏了牙的老虎,如今才露出爪子来,彭福还有些发懵,回来以后瞪着楚怀沙半晌,突然暴喝道,“姓楚的!你竟敢打我!” 楚怀沙已然坐回凳子上,面色坦然的伸出手指着彭福道,“本官不管你是什么官,即便是皇亲国戚,既然上了公堂便该好好的回答问题,否则,必将严惩不贷!须知道本官坐在这里不代表本官,而是代表了国法!” 彭福色厉,要张口,楚怀沙则是淡淡笑着,伸手去拈那竹筒之中的牌子,两人对视一眼,终是彭福败了下来,冷冷的哼了一声,低下头道, “大人执法严明,倒是彭某的不对了。” “如此,就好好回答本官的问题!” 彭福倒是个能屈能伸的,拱拱手道,“有请大人传证人,胡彪!” 蒙着一只黑色眼罩的胡彪被人带了上来,经历了几日的修养,身体本就壮实,除了那只黑色的眼罩之外倒是与往昔无异,彪悍的身躯和一如既往凶恶的眼神,却是在黑眼罩的笼罩之下越发的让人感到一丝血腥味儿。 大咧咧的走上堂来,正要说话,却是瞧见彭福有些惨白的脸色和凌乱的衣衫,一愣,抬头望着正上方笑的一脸和善的楚怀沙,不由得一个寒颤,一种危险的感觉让他不由得将身上的气息收敛了些许,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 “堂下所跪何人?”楚怀沙问道。 胡彪端端正正的回答道,“回大人,在下顺天府人士,胡彪,为顺天府衙门衙役。” “胡彪,今**所为何来?” “为状告方程氏勾引我兄弟胡彪不成,谋财害命,方家纵妾行凶,私纵人犯。” 楚怀沙闻言皱起眉头来,瞥了方竹黄一眼,淡淡的道,“如今方程氏不在,本官也不能听你一人之言,余下人等于你关系匪浅,也做不得人证,此事却是难办了。” 胡彪低着头朗声道,“楚大人,当日也有人瞧见那方程氏回到方家,如今人却是不见了,必是方家有意窝藏!若非如此,此事又怎可能成为无头之案?方家又怎能躲得过责罚?” 楚怀沙唔了一声,转头问方竹黄,“方竹黄,你对此事有何话说?” 方竹黄拱拱手道,“大人明鉴,胡彪之言着实自相矛盾,若是方程氏勾引男人,她本是我家白芨的小妾,我方家又怎能容下如此行为不端之人?在下倒是怀疑,为何当日小梅与方程氏一同上街,为何那丫头不过闪神的功夫,方程氏便不见了踪影?回过头来反倒是在离那东市不远的顺天府衙门出现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之后在我家门口出现,此事若无真凭实据,胡兄还是休要张口就来的好!” 楚怀沙点了点头,回过头去瞧着胡彪道,“方竹黄的话未尝没有道理,本官也还有一疑虑,传言虽说那方程氏从良之前是一歌姬,到底也没有赤手空拳击杀一衙役的能力,何况还是一伤一死,此事也是一大疑团,看来还是需要将方程氏寻到才能找到其中根本了。”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哇哈哈哈……说道做到,嚣张的笑一下,第二更送上…… …………………………………… “大人!”楚怀沙的话声刚落,胡彪便叫道,“若非方家心虚,何须将人藏起来?” 楚怀沙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彭福见状连忙拱拱手道,“楚大人,我有话要说。(手打小说)” 楚怀沙点了点头,彭福道,“当日若是此女走失,为何次日众多人瞧见在下带着官兵赶到前,方家将人拉进了院子,若非有所隐瞒,方家何须如此?” 顿了顿,又道,“依照在下看来,此女秉性不堪,名声狼藉,可方家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施以援手,即便将自己家族百年家声不顾,也要维护此女。若说此事没有内情,谁也不肯相信,若是有什么内情,才是在情理之中的。还望大人明察秋毫,还死伤者一个公道!” 方竹黄闻言色变,瞪着彭福骂道,“血口喷人!” 彭福道,“大人,当日见到此事的人证便在堂外,大人大可唤人上堂作证!何况,小可不才,恰好找到了瞧见那方程氏与一个丫鬟回到方家,不多时又从方家后巷偷偷溜出的证人!还望大人传唤这位证人上堂!” 方竹黄的脸扭曲了一下,彭福却是越发的得意,笑笑道,“方家做此事,于情于理皆不符。依在下所见,如今方家虽然将人藏了起来,主事之人却是依旧在,大人不妨大刑伺候,必然能得出个所以然来!” 楚怀沙恍若未闻的抬抬手,“传人证上堂!” 一个身着布衣的青年男子走了上来,不过二十来岁,眉眼间很是有几分憨厚,众人不识得他是谁,方竹黄瞧见此人却是一惊,惊呼道,“张富贵!” 彭福笑笑道,“原来方先生也识得此人,这张富贵是方家的一名仆役,两件事都是他亲眼所见,由他来作证,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堂下众人皆惊,历来便是仆不举主,这张富贵吃着方家的饭,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让人有些齿寒,人群中不乏方家的拥簇,见状便狠狠的骂了起来。 下方闹哄哄的一片,张富贵的声音被压的有些听不清了,楚怀沙不得不敲了敲惊堂木,才将那声浪给压了下去,只听见张富贵断断续续的道, “……小红姑娘那日确实是回到了方家才离开的,其中缘由小的却是不清楚,翌日她回来的时候,却是来讨要契纸,大夫人与了她,不想,二夫人却是不肯,在门口争论了一番,才又人带了回去……至于这位官爷来咱们府上是为了什么,却是没人知道,他一上门便要拿人犯,又没有官府的文书,伤了三夫人,大夫人带人将他打了出去,回过头,却发现小红姑娘不见了……” 这话才是真真的事实了,两边都不帮,堂下又是一阵议论,方竹黄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彭福却是笑的极为惬意。 楚怀沙吸了一口气,这张富贵的出现出乎他的意料,唯有沉下声问道,“张富贵,你可知道你方才说的话与你主家所说并非一致?” 张富贵闻言叩头道,“大人明鉴!小的虽然吃着方家的饭,妻子却是为小红姑娘所救,皆是小的恩人,小的自然不敢有半点偏颇,今日上堂作证,也只想求一份心安。” 堂下咦了一声,像是不信张富贵之言,楚怀沙却是点了点头,彭福随即插话道,“大人,此事大可之后再议,如今要紧的是,我听说方家七公子还曾来立下状书,要替方家状告胡彪几个,后来不知何事才撤了,真不知道此女害的方家如此,方家何苦还要苦苦维护她?若说方家连个弱女子都看护不住,谁人会信?”顿了顿,重重的道,“这其中怕是有天大的隐情!” 楚怀沙道,“此事虽是臆测,却是在情理之中,方竹黄,你可有辩解?此女于方家到底是和关系?为何你之前要撒谎说她在集市走失?” 方竹黄不自觉的回过头看向门外的人群,人影晃动处,只觉得人人俱是面熟,却找不到他想找的那个人。 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富贵,此人受了那女人的恩惠,会有今日也并非偶然,这倒是督促他做下了这个不太容易的决定,虽然心有不甘!不过,她既然在背后算计着一切,想必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方竹黄虽有心不甘,回过头来想想,却是笑了,欠下的总是要还的,脸上的抑郁淡了下来,“大人,既然此时寻不到此女,而又需要弄清此案,才能审问下一桩案子,在下以为,倒是该从此女的秉性说起了。到底是不是天性**之辈,到底是否如同传言中的冷血无情,若是理清此事,想必对此案还是有些帮助的。” “那就是你承认方家藏匿了人犯了?”彭福问道。 方竹黄扯扯嘴角,厉色道,“彭校尉似乎搞错了三件事!第一,方家并未藏匿此人!第二,她到底是不是人犯还是两说。大人未定案之前,至多不过嫌犯罢了。第三,彭校尉上门抓人之时并无官府文书,分明就是私闯民宅!” 彭福傲然道,“案情紧急,自然要便宜行事!” 两人之间一触即发,楚怀沙笑笑道,“如此说来,还是要先弄清此女到底是否真凶了!” 方竹黄闻言上前拱手道,“自然不是!楚大人,此女小腹受了重创,在在下家中休养月余,方痊愈,却因为救落水的方白苏跃入池塘,旧伤复发,又休养了月余,如今身体还未见好,便是稍微走久些,也是气喘吁吁,何来伤人之力?此事非是我方家人可作证,据小梅所言,那日在集市上合该也有许多人瞧见的,大人大可派人去东市查问。” 彭福闻言笑道,“方先生这话倒是让小可不知如何辩驳了,只是,此女分明勾引胡彪几人在先,以其弱质女流之身,示人以弱,谋财害命,攻人之不备,才可以伤一杀一。” “胡说!”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女声,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文弱少年站立其中,满脸愤然,若是细心些,不难发现他喉咙上并无喉结,耳朵上却是隐隐有两个耳洞。 那少年一声呵斥,引得众人目光齐齐的聚过来,楚怀沙何尝料到事情会出如此变故,却也乐的有了些许变数,否则如此纠缠下去还不知道要拖到何时,朗声道,“堂下何人?进来说话!” 众人闻声纷纷让开一条道来,那少年郎坦然的走进来,施施然的却是行了一个女子的礼,方竹黄回头一看,却发现此女正是他识得的,不是程水若身边的小环还能是谁? “奴婢小环,是小红姑娘的丫鬟,见过楚大人。方才不过听彭校尉诽谤奴婢的主子,一时气愤,所以出言驳斥。大人明鉴,奴婢的主子并非如同彭校尉所说的那般不堪,京城中的流言蜚语不过是恶意之人重伤罢了,大人若要真相,奴婢自然有大把的人证证明主子的清白!” 话声刚落,便听见堂外一阵的喧嚣,人人皆是喊冤,几个衙役闻声连忙去分开挡在门口的人群,只见人后老老少少的好几十人,跪了一地。 “大人,在外的众人,皆是受过我家主子恩惠之人!听闻我家姑娘受人诽谤,方才聚集过来,为她喊冤的!大人大可一一询问,看看我家姑娘是否是见利起意之人?何况,拜倒在我家姑娘石榴裙下的王公公子不知几何,就凭区区几个衙役那点儿薄产,休要说我家姑娘,便是奴婢也不瞧在眼里!分明是他们见色起意,强掠了我家姑娘去,却又因内讧,才会如此!” 话落,小环瞥了方竹黄一眼,方竹黄点了点头,朝着楚怀沙道,“此女还救了我家白苏和那张富贵的妻,若是要钱,我方家一条人命足以让此女换的千两黄金,她无需铤而走险。” 这话虽然有些吹牛的味道,众人倒也听的顺耳,毕竟方家一向阔绰,这几年虽然有所收敛,谁也不会忘记当年老夫人去世的时候那足足一个月的流水席。 楚怀沙不语,只看向胡彪,胡彪突然暴喝一声,叫道,“反正就是她杀了张虎!我的眼睛也是她刺瞎的!” 一边大叫,一边就要暴起伤人,本就是暴戾的性子,如何吃的亏,楚怀沙一声冷哼,这边便有衙役押下了胡彪,彭福脸色变了,狠狠的瞪了胡彪一眼,“大人!即便如此,此一时彼一时,此女往日所作所为却并非如外面之人所说的那般,否则为何不见有人传说?倒是只听说她阴狠过人,小小年纪便害死全家,为人所救之后不思回报,害的恩人全家家破人亡,进了春风楼闹腾的鸡犬不宁……何况,她勾搭男人的本性人人皆知,那姓文的秀才……” “大人!草民文进!叩见大人!”彭福正口沫横飞之时,一个布衣男子扑通一声在门外跪下,大声说道。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文进,这个名字在京城本是籍籍无名之辈,可自从上一庄案子发生之后,几乎无人不晓,堂上的衙役自然识得他,这一桩案子恰好是楚怀沙来此后判的,革去了文进秀才的身份。(手打小说) 楚怀沙对此人有些不感冒,只觉得此人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伤人在先,被方家送入衙门,其老母为其奔波,得知其被革去秀才身份后竟然活活被气死,此子却是不知悔改,今日竟然出现在这里。 楚怀沙虽然对此人心有芥蒂,到底还是点了点头道,“你有何事?” 文进拎起衣摆,走了进去,跪倒在地上磕头道,“大人,草民是为了小红姑娘而来。受人恩惠,却是让恩人名誉蒙尘,实在不是读书人所为。” “嗤……”彭福嗤笑出声,人群中也是一阵嗤笑,人人都瞧不起这大不孝气死老娘的逆子。 文进脸一红,挺了挺胸,看了跪在一旁冷眼瞧着他的小环,小环挑挑眉,文进低下头道,“大人明鉴!草民与小红姑娘一事不过一直是草民一厢情愿,之前小红姑娘见草民有几分薄才,起了怜悯之心,让小环姑娘暗中资助草民,不料草民竟然以为小红姑娘对草民有了其他的心思……才会酿成后来的苦果……草民与小红姑娘之间一直清清白白的!” “你的意思是说,她倒是一个千古难得的风尘奇女子了?”彭福厉声问道。 文进躬身,“虽不中,却也不远了……” 对于这个答案,众人都有些吃惊,有人疑惑,有人则是直接不相信,人声鼎沸处交织着一片怀疑之声,小环见状扬声道,“门外那些跪着的人,不过我是短短数日内能找到的人罢了。尔等不知,不过是我家小姐不愿与人说道,这等小事我家小姐也从未放在心上过。信与不信又如何?自有天地良心知晓,受过我家小姐帮助的人知晓。” 小环侃侃而谈,神色自若,她本就是常年在**历练出来的,虽说从来就不是什么主角,可也不会怯懦别人的官威,人山人海的场面也是见识过的,如今更是将一切掌握在手中,那姿态,便是一般的男儿也要逊色几分,让人看了心中暗自喝彩,若非有一位了不得的主子,怎能调教出如此胆色的丫鬟? 将外间跪了一地的人的口供录下,并让人签字画押,转回来的笔录师爷将卷宗呈与楚怀沙,楚怀沙细细翻看了一遍,这才抬起头来道,“如此看来,这方程氏虽然身在风尘,却也不是见利起意之辈。” 伸手拾过惊堂木,狠狠一拍,厉色问道,“胡彪!到底此女为何会出现在顺天府衙门之内,尔等还不快速速招来?” 胡彪见状知事情已是不可挽回,无论如何,他却是不能招认了当日的真实经过,沉着脸道,“大人!小的说的话并无半句虚言,当日的事情又怎能以往日的为依据?她便是勾引我们兄弟几个,我们受不了诱惑自然不对,可是,她的的确确的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小环挑挑眉笑道,“你确定真是这样?” 胡彪虎目一瞪,“事实如此!大人大可查证!” 小环笑笑抬起头望着楚怀沙,楚怀沙道,“小环姑娘莫非还有什么话要说?” 小环道,“大人,奴婢知道此事之后,便去查证了一番,运气不错,遇上了那晚见证此事的几个人,还望大人请那几个人上堂作证。” 胡彪要说话,彭福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想回护,楚怀沙在堂上坐的稳稳当当,面色含笑,却是不怒而威,摸摸还在疼的屁股,方才那个板子虽然没打伤他,却是狠狠的驳了他的面子,这会儿有些后悔今日为何如此托大了。 冷冷的哼了一声,楚怀沙已是传了证人上堂,一个不过四十来岁的男子,身着短衫布衣,略微有几分怯懦的走了上来,跪倒在地上道,“大人,草民张二,是京城人士,平日里就在附近卖豆腐脑。那天晚上,草民记得那天的生意不是很好,因此很晚还没收摊,路过顺天府衙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路上的人不多,草民着急着回家,因此走的很匆忙,不想,突然听见这边有女子在尖叫,回过头瞧了一眼,发现好像有几个男子拽着一个女子往衙门里走,小民还以为是什么逃犯,想在衙门口势必不会有什么事的,因此只瞧了一眼就走了……” 楚怀沙道,“此事就你一个人瞧见么?” 那男子低着头道,“回大人,草民好像还听见那女子在骂谁,好像还有几个人站在旁边瞧着,当时天太黑,草民站的又远瞧不真切,不敢胡言。” 楚怀沙挑挑眉,这样的证词并不能证明什么,至多不过证明了程水若和几人曾有过冲突罢了,不过人群中却是有人大声的嚷嚷道,“胡彪几个,平日里欺男霸女惯了,却不想踢到了铁板,怕是为了争那个女人才会兄弟相残吧?” 围观的人面色愤愤,符合的却并不多,说话的人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彭福不语,环视四周,事到如今也只有淡淡的瞧着,显然今日小环是有备而来的,不过,若是楚怀沙就此定案,他倒是不怕拿不着他的把柄,唯有胡彪满脸嚣张的叫道,“你远远的瞧着,是不是那女人也没瞧真切,张二,你莫不是记错了日子?” 言辞间威胁之意毕露,小环却是不惧,笑笑道,“若是只有这一位人证自然无法说明什么,既然我今日来是要证明我家小姐的清白,自然还有其他的人证!还请大人带鼎山书院几位书生上堂作证!” 庞然几个被人引上堂来,略微有几分惭色的看了跪在地上的文进一眼,纷纷撩起前摆,跪在地上高声道,“大人!学生庞然、张问、李云见过大人。学生有过,还望大人责罚!” 楚怀沙挑眉道,“你等有何过错?” “大人,学生三人那日路遇方程氏,只记恨她害的文进兄家破人亡,失了功名,迫得她不得不避到衙门,为顺天府衙役抓进府中施暴,却是不施以援手,实乃有愧读书人的身份,愧对天地良心。自从那日回去之后,便是夜夜难以安枕,又听闻方程氏被人状告见利起意,小环姑娘寻上门来请我等上堂作证,方才匆匆赶来,望能稍解心中愧疚……” 楚怀沙听到此处,惊堂木一拍,喝道,“胡彪!如今罪证确凿,你强抢民女,可认罪?” “你们胡说!是那个女人勾引我的!明明就是那个女人勾引我的!”胡彪不敢置信的瞪着庞然几人,庞然几人只将头垂的低低的,谁也不敢多看两眼,那神色似是愧疚到了极点,而彭福已是别过脸不去看他,小环见状却是轻轻的扯了扯嘴角,瞥了一眼站在一边不语的方竹黄。 堂上楚怀沙疾言厉色,堂下胡彪要发作却是被几个衙役死死压住,彭福眼光在跪了一地的人身上扫过,最后却是落在了方竹黄身上,方竹黄淡淡的点了点头,乘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走到彭福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看来彭校尉是被人所误了呀……” 彭福冷冷的哼了一声,一双眼死死的瞪着方竹黄,方竹黄无辜的笑了笑,彭福将手握成拳,方竹黄对其敌意视若未见,只是漠然的站着! 堂下暗潮汹涌,楚怀沙自然将一切尽收眼底,“胡彪几人罪证确凿,强抢民女,依新律,当施流放,不过,这里还有几庄案子与其几人有关,暂时先将几人收押,待余下几桩案情清晰以后再一并判罚。” 柳师爷道,“大人,既然此案已经结清,那方家状告彭校尉一事,倒也清晰了……” 彭福闻言脸色一冷,阴鸷的看着方竹黄,吵楚怀沙拱拱手道,“大人,既然事情真相如此,倒是我受了手下蒙蔽,我再次向方先生道歉,还望方先生谅解,也请方先生替我向方家三夫人道歉。” 下方不知是谁起哄道,“道歉?砸坏了的东西该怎么办?人打了就算了么?方家若是有骨气的,便不该如此罢了!没的哪家的夫人就这么白白的被人打了,连告状都不敢的!” 方竹黄扭过头去瞧人群,却是没瞧见是谁在说话,衙役们将堂上跪着的无关人等送了出去,正是一团混乱之中,只是那话刺耳的钻进他的心理,脸色一沉,冲着堂上道,“误会是一说!只是,官差办事也不能没个法度吧?若是大人不能给个说法,小人怕不得不去告御状了!” …… 小环站的人群中,瞥见堂上的争执不断,轻轻的扯了扯嘴角往街角走去,那儿有一辆马车等着她。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程姑娘真的要走?留在京城,方家还可以对你照顾一二……” 依依杨柳,徐徐和风,湍湍流水并着和煦的阳光,码头上站着的是轻车简从的几个妇人。(手打小说) 程水若脸上有风雨过后的轻松笑容,轻轻点头道,“大夫人的心意水若心领了,如今虽逃过一劫,那彭福等人怕是还记挂在心,何况这京城并非我容身之处,不如另寻个地方安生过日子。大夫人还有要事在身,就休要再为水若多做停留了,方家的恩情水若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水若能回报之处,大夫人尽管开口。” 大夫人笑了笑,舢板上传来船家催促的声音,船工已将要运载的货物装好,风向正好,便要起锚前行。 程水若又郑重的向大夫人施了一礼,这才转身进了船舱,此次江南之行,还是托了方家的照顾,随着方家南下采购药材的船只出发,路上可多添几分保障。 坐在船舱里,小环拿着针线篓子坐在她身边瞥她,瞧见程水若眼角眉梢都掩不住的喜色,又生生的按耐下来,忍不住笑着道, “小姐想什么这么高兴呢?” 程水若回过头来,瞧见小环又拿着那针线在做,伸出手便取了去,“你呀,日也做,夜也做的,好生生的一双眼就不怕给伤了?何况这儿摇晃的那么厉害,就不怕把你的手给扎破了?” 小环伸手便要去夺回来,程水若索性站起身来,就是不给她,小环鼓起腮帮子盯着程水若,有些懊恼的道,“小姐,眼见着就要到夏天了,不做两身衣服出来,您穿什么?” “买呀!”程水若笑道,“你就陪我聊聊天好了!这玩意儿,”不屑的瞥了手上的衣裳一眼,见惯了现代缝纫机刷刷的制衣,流水般的生产线,对于这水磨工夫她着实有些瞧不上眼,最重要的还是心疼眼前这个忠心耿耿的丫鬟,才十三四岁呢,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硬生生的抹去了棱角,“还是留给其他的人做好了。” 不料,小环却是眼睛一红,“那小姐还要奴婢做什么?”说着一可怜巴巴的望着程水若。 这些日子程水若已是被小环那两泡眼泪水给哄了不少次去,伸手便捏住她红彤彤的鼻子,“你呀!给我出谋划策就好!至于这种费神的事儿,咱们到了江南买两个针线好的丫鬟让她们做去。” 小环闻言脸一红,羞的直跺脚,“小姐,你又嘲笑奴婢!奴婢那点儿斤两还不是跟小姐学来的?” 程水若闻言眉头一皱,这话她已与小环讨论过多次了,不过,受到古代奴隶教育洗脑的小丫头始终还是转换不过来,伸手拉着小环在床边坐了下来,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道,“小环,我这是最后一次跟你说,你要记着,日后你便是我的亲妹妹,吃穿用度尽数都跟我一样,休要再拿自己当个丫头看。我是不要人使唤的,你要再那自己当个丫头,我便不要你了!” 小环闻言连连点头,“奴婢知道了……” 程水若只有种想撞墙的感觉,眼睛一横,小环立即改口,“姐姐,小环知道了……” 程水若气短,瞪着小环半晌,只瞪的有些担心被抛弃的小丫头低下头,眼眶又开始泛红,她能如何?总不能真把这丫头给扔了吧? 洗脑尚未成功,罢了,一步步的慢慢来吧! 洗脑虽然没成功,到底程水若在小环心中的威信还是不浅的,瞧着程水若依窗而坐,淡淡的出神,小丫头只将针线给收拾了起来,乖乖的坐在她身边发呆。 往昔的不自由,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如今天高任鸟飞,她还是有些发愁,发愁生计在何方。 作为现代社会的一个文员,她的工作就是在办公室里处理一些事儿,落到这古代的小农经济模式下,除了当宅女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活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经历了方家一事,程水若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世界,方家算得上难得有良心的人家,最后小环找上门去,两方能达成谅解便是为此。可是,即便是方家这样的人家,却还是会因为一己之私做些他们以为无伤大雅的事情来。 勾心斗角的事情她懂一些,不过做人做事谨慎小心罢了,她不惧怕,只是面对暴力的时候有些无助。 她有一张绝色的脸,女人但凡长得漂亮了,就与麻烦画上了等号,要保护自己,还要守卫身边的人,除了钱,她还需要一些能抵抗暴力的东西。 并非是将自己深藏在深闺之中就能避免一切的,何况,她并非那种愿意将一辈子埋葬在深闺之中的无知妇人。 她本平凡,可是,来到了这个世界,便成了一个不平凡的人。 可是,偏偏这个不平凡跟这个世界的规则貌似有些冲突,并不是什么值得让人骄傲的事儿。这才是让程水若头疼的地方。 豆腐西施是做不成了……好在之前那小红姑娘真存了不少钱。 狠狠的在自己脸上捏了一把,上辈子吧,就恨自己为是长得不够漂亮,现在倒是长得漂亮了,才知道漂亮原来也有漂亮的麻烦。 “小姐!”程水若还没觉得疼,小环却是惊呼着跳起来,“您脸上的伤还没好透呢!捏自己干嘛?”一边检查程水若的脸。 程水若苦笑,“我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脸上的青紫已经尽数的褪去,只剩下一点点淡黄的印迹,这会儿被拧了一把,微微的泛红,心疼的小丫头便要去找药膏,此事上程水若的权威完全被忽视,唤了几声都唤不会忠心耿耿的小丫头,也就唯有由着她去了。 漫漫水路,自有的是时间与她慢慢思量,如今瞧着小环为她忙碌的样子,程水若心中浮起一抹温情来,在这个无依无靠的时代,有家人的感觉还真不错。 …… 船行了几日,本有些好奇水上风光的程水若也耐不住了,整日的在船舱里憋着气,出去又有些不方便,唯有学着小环拿着针线比划着玩,可惜耐心有限,即便身边有个好老师在,也学不来人家好些年才练就的本事,飞针走线的时候不是针脚长了短了歪了,便是扎到了自己的手。 搬了围棋来让小环陪她下五子棋,才发现自己身边这个丫头实在是才艺俱全,休要说五子棋这种小玩意儿,便是围棋上的造诣也匪浅,恼的程水若弃了棋子,再不肯提此事,只盼着这船行的快些,好早早的到了地头,让她能寻点儿人来涨涨自家的信心,跟小环一块儿,人琴棋书画据说只是略懂皮毛,已是让程水若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一辈子不出来见人了。 无聊的恨不得跟自己玩双手互搏,算是侯到了午夜时分,这会儿舢板上的水手皆是下去休息了,很少有人会出来走动,眼见着船上的灯火一盏盏的熄灭,程水若终于呼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咱们出去走走!这船上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小环见程水若着急的样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虽然程水若失去记忆以来性格变了不少,却是越发的让她感到亲近,笑虽笑,却是抛下手中的活计站起来,上来扶着程水若往舱外走去。 船上依旧有些许灯笼亮着,照耀着水上的波光粼粼,微风吹过的时候,泛滥的光芒一闪一闪的。 深吸了一口气,程水若在船舷边坐了下来,伸手去拨弄水面,难得放风的时候,怎么也要玩个痛快不是。 “咦,小姐,那是什么?”小环指着水面漂浮着的一个黑糊糊的东西问道。 顺着手的方向望去,一团黑糊糊的东西载沉载浮,这几日在吃饭的时候听说过,前些日子曾发了一场大洪,如今水退了,水面上时时都漂浮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这两日倒是少了许多。 只是,这一团明显的与往日夜里见到的东西不太一样,穿着衣裳裤子,趴在一张漂浮着的木板上,程水若低呼一声道,“赶紧去叫船老大过来,那像是个孩子呢!快看看还有救没有!” 小环闻声连忙跑了出去,不过片刻功夫便唤来了还醒着的一帮船工,几个汉子纵身下水去,将那孩子给捞了上来,试了试鼻息,便抬头满脸喜色的道,“还活着!还有气!”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今年河北的这场水患竟然比预想中的严重多了,上船后,便是接连几日的雨,船老大有些忧心,常年在河上行走的那位方家管事也是满脸忧色。(手打小说) 本以为初夏的雨,再怎么也造不成大涝,至多不过就是水路难走些罢了,抱着几分期望的继续前行,却不想,放晴之后的下游早已因为半个月的大雨泛滥成灾,早先几日的地方是受灾不太严重的地方,所以水面才有那么多的漂浮物,而到了这一节真正水患的重灾区,早就被水冲刷的干干净净了。 这大水到底造成了怎样的损害,从刚醒来的小男孩口中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此下来,想必下游的情况会更加的严重,而此地离京城不过短短几日路程,大水过后必有瘟疫,若是不及时救治,这一场灾难怕会让举国上下损失惨重。 只经过片刻的商议,方家的管事和船老大便决定不再南下,而是上岸看看当地的情形,船则是掉头回京,寻求援助。 程水若略一思量,便决定随着船上的几名懂得几分医理的管事一同留下来。 踏上河岸,才发现这场大水到底带来了什么,卷土而过之后遗留下的东西不多,到处都可以看见水洼,里面漂浮着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干涸的地方甚至摆放着有些腐烂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让人恶心的味道。 程水若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去看,扭过头忍住喉头恶心的感觉,捂住嘴巴,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 那带头的方家管事面色沉重的说了一声走,一行人便往城中奔去。 这样的情形下,人人皆是心急如焚,方家自来乐善好施,遇上国家大事从来不甘落于人后,家中的下人自然也是一副好心肠,即便扛着承重的行囊,也是个个健步如飞,哪儿来的心思照顾程水若和小环这两个听了方家管事劝慰依旧不肯回京的弱智女流? 小环却是个硬气的,扶着程水若,还拎着两人的行李,虽然对如此惨庄有些不适应,依旧是咬咬牙跟上了。 若说城外是一片荒凉,城中的情形却又是另一番景象,这不过是个小城,城市并不算大,大水退去之后,活下来的人纷纷的涌了过来,如今虽有官府在,却是忙碌不堪,街边四处可见无家可归却有伤痕累累不能动弹的人。 瞧见有健步如飞的人进城,纷纷涌了上来,那方家管事见状不再耽搁片刻,吩咐道,“先寻个地方替这些人包扎好伤口,再将咱们带来的药材配好了,熬成汤分给他们喝下去。伤要治,也要谨防疫情!”说罢便一马当先的走上去,将一个老者搀扶着坐下来,要替他治身上已经开始腐烂的伤口。 看见周围的人忙碌不堪,程水若却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不由得有些焦急的看了小环一眼,“咱们该做什么?” “去寻些水,烧开了来!我要清洗伤口用!”那管事手中忙碌却是抬眼瞥了两人一眼,程水若闻言抓着小环的手便要去寻水。 烧水总是少不了木材和锅,两人找了许多地方,才找来了一些有些潮湿的木材,又从一户已经不知道跑去哪儿的人家家里翻了一口大铁锅出来,就着一个木桶,提了好多趟才将铁锅灌满,在烟雾缭绕的环境下总算将水给烧开了。 烧好水,又熬药,熬了药又做饭,两个女人忙活的团团转,旁边的男人们不消停,她们也是不得片刻的休息,而这伤者就像是无穷无尽一般,只让人坐下来喘口气的功夫也没有。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程水若替一位妇人清理干净了伤口,站了起来,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待扶住墙壁的时候只觉得全身发软,这才想起自己除了早饭还什么都没吃,旁边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姑娘若是累了,就去歇会儿吧,伤患已是少了不少,女人家的身子毕竟不如咱们男人,你若病倒了,我们还要抽人手来照顾你。” 这话明明不见得多软和,程水若却是不由得笑了,这方管事自打她不肯回京便有些跟她不对付,只觉得她是来添乱的。 她是有苦自知,那件事的余波还在继续,她若回去,还不知会是什么情况。既然留下来,自然不能成为别人的拖累,她做这些事虽然只是良心使然,能让人认同无疑是件开心的事,至少,在能南下之前,她在这儿呆着不会再受人嫌弃了。 程水若笑了笑,转身去寻小环。 问了好几个人,才得知方才官府的人来与方家人安排了住处,便是在这边临近的所在,小环去收拾了,这会儿还没回来,程水若便打算盛了两碗粥,端过去寻小环一块儿吃饭。 正要出门,门口却是撞进来两个兵丁,程水若吓的退后半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手中的碗,这里面可是宝贝东西,在洪水冲刷走了一切以后,一粥一米都来之不易呢! 发现碗里的汤水并没有洒出来,拍了拍胸口,眉眼一挑,狠狠的瞪了那两个差点儿害的她浪费粮食的冒失鬼一眼,赶紧护着碗往住处走去。 “好泼辣的丫头!”身后,一个男子笑道, 另一个男子依旧痴痴的瞧着那抹黑暗中的背影,低声道,“这丫头可长得真漂亮!”顿了顿有些不满的瞪了身边那男子一眼,“人又没骂你,哪儿泼辣了?” …… “所以……他是偷溜下船的?”程水若瞧着卷曲成一团藏在小环身后的那个小家伙,额头上的青筋直冒。 她跟小环两个已经是被视为浪费粮食的两大元凶了,如今竟然又添加了一个小鬼头。 就说小环为何去了以后迟迟不归呢,原来是被这个家伙给缠上了,捂着有些发疼的额头,程水若叹息道,“留下来做什么?京城里有吃有喝,大好的花花世界,方家人必然不会不管你的。呆在这儿连顿饱饭都没有,还指不定哪天会发瘟疫呢,咱们都自顾不及了,你呆在这儿能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程水若充分的体会到了她当时死活要留下来,那位方管事的心情。 那小鬼头闻声越发的往程水若看不见的阴影处躲,小环心疼的捞了一把道,“有什么话就好好给小姐说,小姐是好人,你既然留下来了,她也不会赶你走的。” 程水若瞪了小环一眼,只觉得是自己这些日子将这丫头给宠过头了,做事情都不用大脑想想的,她们两个女人本来就举步维艰,这会儿还要拖上一个皮包骨头的小鬼头,在繁华之地还无所谓,这儿如今寸草不生,被方家人嫌弃了指不定哪天就得饿死。 小环被瞪的有些心虚,哭丧着脸道,“小姐,奴婢……” “奴婢什么?我给你说的话你忘了是不是?”狠心板下脸,程水若背过身道。这城中的人不少,到底也不多这个孩子,她只是有些不明白小环为何要将此事揽到自己身上。 小环感觉捂着嘴道,“我……对!是我!小姐,这孩子是跟父母走失了,所以要留下来寻他娘亲。小姐,你说了我是你妹妹的,所以这个家我也做的一半的主!” 程水若闻言气的扭过头来瞪着小环,这丫头,倒是会拿她的话来堵她的嘴了!也不知道那个小鬼头到底哪儿得了她的缘。 就恨老爹为啥没给她生两撇胡子吹吹,瞪着眼睛却是拿小环没辙,半晌,小环依旧没半点儿悔改的意思,只护着小鬼头跟她大眼瞪小眼,只得将手上的两碗粥往桌上一顿, “你脾气倒是见长了,这儿就两碗粥,他吃还是我吃?” 小环闻言嘻嘻一笑,拉着背后的那小鬼头出来,“还不赶紧谢谢小姐,小姐这是答应让你留下来了!” 说着又道,“小姐不消担心,奴婢只吃半碗就够了,余下的给他吃,绝不会让小姐饿着肚子的!” 那小鬼头一下子从小环背后窜出来叫道,“小姐,我不吃,给小环姐姐吃就好!我不饿!”眼珠子却是巴巴的望着那两碗粥,想来也是,跟在他们身后一天了,她们粒米未进,这孩子怕也是一直饿着。 程水若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眼前这孩子不过七八岁光景,在现代就是刚上学的年纪,一个个走出来都是没受过挫折的小霸王,她那个侄儿不就是这样,何尝会这样瘦骨嶙峋的,吃尽了人间的苦头? 小环轻轻推了那小鬼头一把,“还不赶紧给小姐磕头去?我方才教你的都忘了么?” 小鬼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的道,“小姐,小环姐姐说您是最最好的好人!天上的仙女也未必有您的好心肠,又说您长的最最漂亮,狗儿真没见过像小姐一般漂亮的人呢!”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轰隆隆…… 一声惊雷打破夜的沉静。(手打小说) “啊……”程水若惊呼一声满脸恐惧的从床上弹跳起来,张目望着黑压压的室内。 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沉闷而抑郁,浑身上下黏黏腻腻的,像是穿上了没有晒干一般,贴在身上让人难受。 夜本该是冷冷的,却是燥热的让人难受,恨不得跳进河里痛痛快快的洗一个冷水澡。 这样的天气,只让人感觉到一场风雨在所难免。 刚醒过来的程水若还有些木讷,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还以为依旧在船上呆着,突然间,刺目的闪电从天顶上张牙舞爪的劈下来,将黑沉沉的天空划的四分五裂,也将屋子里的一切照耀的清澈起来。 破旧的房屋,陌生的环境,白天里经历的事情突然在脑海里像放电影一般的倒带。 程水若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什么,掀开被子跳下床大叫了起来,“小环!小环!你在哪里?” “小姐!小环姐姐出去帮忙做饭了,您有什么吩咐吗?”一个稚嫩的童声在屋子外面响起,精神奕奕的。 程水若闻声将衣服披上,拉开门一个只齐她腰间的孩子站在门口,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望着她。 门外滴雨未落,方才只是闷雷而已,见状程水若松了一口气,看看天空问道,“什么时辰了?” 那孩子道,“小环姐姐出门的时候是五更天,这会儿差不多要到辰时了吧?”说着笑笑道,“我想起来了,小环姐姐走的时候吩咐过,要我帮你打水洗脸的!这样小姐就会带我去衙门找我娘了!”说着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片刻功夫就将热腾腾的水端过来,带着讨好的笑容递给她。 看见那孩子乖巧的笑容,程水若心一疼,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拧着眉头看了看天空,辰时了么?天色为何还不见亮? 三两下洗漱毕了,牵着狗儿的手大步的出门,路上的人一夜之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了那么多的人,街道上黑压压的挤满了,哀号声一片。 程水若不得不牵着狗儿的手小心翼翼的穿梭在其中,以防不小心踩到了谁。 狗儿有些怯懦的藏在程水若背后,露出一双黑漆漆不解事的眸子,细细的打量着人群中不太能瞧的真切的人,躺在地上的人多半是些老弱妇孺,半个多月的折磨让他们面黄肌瘦,身上的伤口更是发出糜烂的味道。 “他……”狗儿突然挣脱程水若的手向一个人扑了过去。 那个人身上的肉已经开始腐烂了,想是在水里泡的太久了的缘故,程水若连忙一把拉住他,“怎么了?” 狗儿凝视了那人一眼,露出失望的神色,摇摇头道,“我认错人了。” 程水若叹息了一声,将狗儿的手紧了紧道,“你下次看仔细些再靠过去,这些人身上都有伤的,指不定带着什么病,即便真是亲人,咱们也要保护好了自己才能照顾他们,你休要冲动了。” 狗儿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神却是带着希冀的在人群中继续搜索,程水若见他如此,唯有带着他慢慢的往前走去。 茫茫人海之中要找几个人出来如何困难,何况本就没有多少希望,一条街不过短短的百余米,很快就到了尽头,一处破破烂烂的衙门矗立,摇摇欲坠,下方一尺的地方还可以看见一些泥巴沾在上面,天色依旧未明,到底因为火把透亮而看的真切。 这一边明显比方才程水若几人的来处还要拥挤几分,衙门已经被改成了临时的救助场所,素来严肃的公堂上摆满了伤病患者,吵吵嚷嚷的比菜市场还要热闹几分。 程水若抓住一个还吊着一只手臂的士兵问道,“这位大哥,请问……” 那士兵不耐烦的一把挥开程水若手,“有事儿进去找其他人,我可没你们闲!” 程水若瞧着自己举在空中的手,还有那个急匆匆的背影,苦笑一下拉着狗儿继续往里走去。 撩开破破烂烂的帘子,程水若往里面钻,不想咚的一下,跟人撞了个满怀,摔倒在地上。 一个粗莽的男声问道,“呀!姑娘,你没事吧?” 说着一只大手伸过来,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将程水若给从地上拎了起来,程水若被这一撞撞的七晕八素的,捂着鼻子直吸气,狗儿在一边大叫道,“你撞到我家小姐了!” 男子呵呵的笑了起来,声音像是洪钟似的,在程水若耳边炸开来,惊的她连忙退开了两步道,“对不起,是我走路不小心……” 男子这会儿才瞧清程水若的模样,惊呼一声道,“怎么是你!” “我怎么了?”程水若抬眼去看那男子,男子很高,她只能达到他的胸口,这会儿正穿着一身铁甲,身上散发着些许怪异的味道,脸上却是带着可疑的红晕,程水若连忙退后一步,这会儿人人都有可能染上什么病,还是保持点儿距离来的好。 男子连连摆手,有些结巴的道,“没……没怎么……姑……姑娘,是……是有什么事吗?” 程水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能找个有空搭理她的人也不容易,道,“是这样的,这孩子跟他父母走失了,我想请问,这儿的灾民如今有人登记么?若是有的话,我们又该到哪儿去查?” 男子闻言搔了搔后脑勺,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这个……这个……这次的灾民太多……王主薄现在还没歇息下来,根本就没有登记灾民的事……” 早知道也许会是这样的情况,大灾面前,救人都来不及了,哪儿来的时间去弄那些事儿?程水若露出失望的神色,伸手拍了拍狗儿的肩膀,对那男子道谢道,“如此还是多谢大哥了。” 说着牵着狗儿的手便要回方家人的聚集地,走了没两步,就听见后面那个男人问道,“姑娘!你不如跟我说说那是何方人士?兴许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程水若回过头笑笑道,“大哥如今救人都忙不过来了,我哪儿好意思还劳烦大哥帮忙?” 看见程水若脸上的笑容,男子的脸一下子红了透彻,连连摇头道,“不麻烦,真的……我就干活的时候顺便问问,一点儿都不麻烦!” 程水若想了想,笑道,“如此就谢谢大哥了!若是找到人了,便劳烦告诉一下京城方家的管事,我们昨儿个来的,如今就在城南……” 男子一个劲的点头笑,程水若只觉得这人笑的傻乎乎的样子很是有些憨厚,果然大灾之前人性中善良的一面才能展现出来,让狗儿与他详细的描述了一番父母的长相,这才带着狗儿去寻方家的人。 走出衙门天色渐渐的放光,空气依旧的闷热不堪,几声闷雷后到底没下下雨来,空气粘腻的让人有些受不了,加上无处不在的异味儿,只让程水若皱了皱眉。 来时的道路越发的拥挤了,几乎连落脚的地儿都容不下,再从城中回去实在不方便的紧,问了两个人,才决定从城外绕回去,反正这城也不大,绕城走的话也不过多些许功夫,却是省去了人挤人的麻烦。 城外的道路并不见得好走,城墙是土筑的,被先前的大水泡的有些松软,摇摇欲坠的像是要倒下来一般。 小路上躺着有逃难而来的灾民留下的东西,也有被大水冲来的东西,已是分不清原本的模样,两人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留意脚下,才不会被横在路上的东西给伤到。 “我瞧着这天气,不出今晚,必然还有场大雨,之前那一场算什么?这场雨一下,这城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正顺着城墙走着拐弯处,前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程水若一跳。 “要不,咱们跑吧?” “啊!那咱们还呆在这儿干什么?” “那咱们怎么办?”好几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男子嘿嘿笑了两声,“跑?没吃的往哪儿跑?就这鬼天气,上京城都未必能躲掉!你们想想,咱们这是什么地儿?被黄河和运河夹在中间,越往上走,越是狭小,且是一马平川,你以为水来了踮起脚尖就能站稳了?” “那该怎么办啊?大哥!你既然把咱们兄弟几个叫出来,肯定是有办法了是不是?” 男子又是嘿嘿的笑了两声,“姓杜的守着他的官声不要性命,咱们兄弟几个却是要想活命的。”顿了顿道,“如今唯有去小青山上呆着,只是山上的活物不多,真要想活下去,咱们得去弄点儿粮食来才行。” “姓杜的如今重兵把守着粮仓,咱们兄弟几个根本不够啊!”有人叫道。 男子道,“我有法子……”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程水若一步步的拉着狗儿往后退,不小心却是踩到一根枯枝。(手打小说) 啪! “是谁?”一个黝黑的中年男子伸过头来,一双略显得凶狠的眼对上她惊慌失措的眼睛。 “啊……”程水若捂着嘴,惨白着脸色将狗儿一把护在身后,瞪着眼叫道,“你……你们要做什么?” 男子身后的另一个汉子露出一抹狠厉色的笑容,脸上的刀疤扭曲起来,“你说我们想做什么?”伸出手来抓程水若。 程水若慌张后退,不由得又想起在京城遭遇的一切,只恨自己为什么不从城里人多的地方走,此刻是又悔又恨,却是心如猫抓,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四周荒凉的一个人影也不见,身后还有一个小小的孩童,打,明显打不过眼前这几个壮硕的男子,跑,恐怕也跑不赢! 听了人的秘密,怕是对方未必肯放过她了! 眼见着那刀疤脸的男人一步步的靠过来,脚下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够了!刀疤!”领头的那个黝黑男子叫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去欺负小姑娘?” 刀疤闻言摸了摸鼻子,冲着摔倒在地上的程水若嘿嘿笑了两声,这才扭过头道,“这丫头听了咱们的话,要是跑去告诉姓杜的怎么办?” 那黝黑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程水若,“我方才去看了黄河的堤坝,这场雨下来肯定守不住,你要是想活命,就带着你弟弟赶紧找个高地呆着吧!” 程水若的心思片刻间百转千回,看的出来眼前的男子对于她的女色好像不太感兴趣,也不像有要灭口的打算,松了一口气,抬起头道,“既然黄河还要决堤,为何不请杜大人将城里的人都给转移走呢?” 刀疤瞪了程水若一眼,“你这丫头废话还挺多的,让你走就赶紧走呗,别耽误我们兄弟的正事儿!” 那黝黑中年男子却是笑道,“小丫头倒是挺好心的。” 程水若扁扁嘴,一边支撑起身子站了起来,一旦确认对方不会伤害她,她也不害怕了,脑子也活泛起来,“城里的人那么多,怎的只有你们几个知道黄河要决堤?这些人好歹都在这附近住了许多年了吧?连这点儿眼色都没有,这黄河又是几乎年年都要出事的,怕不是早就死的连坟头都找不到了?” “你懂什么?”一个鼻头红红的男子闻声暴喝道,“那堤坝是姓杜的修的,要是守不住,岂不是自打嘴巴?那书生什么都不懂,还以为自己学问天下无双,瞧瞧他修的那堤坝!嘿嘿,笑掉人的大牙!这会儿还拖着全城的人陪他去死!” 程水若被吼的两耳嗡嗡作响,脑子一阵发懵,那黝黑的中年男子见状皱了皱眉道,“彪子,你吓到小姑娘了。” 程水若半晌才想明白这话其中的意思,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抬头看着天空,一滴冰凉的雨水落下来,恰好打在她的眉心,寒意,随之遍布全身。 弯腰抱起狗儿,程水若扭头就往来时的方向跑了去,身后几个男子大声叫道,“丫头,小青山在那边呢!你往那边跑做什么?” 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少时间,只觉得胸口几乎被冷冽的空气撑破,浑身上下被汗水湿的通透,程水若总算跑到方家聚集的地方。 方家主事的那位管事正蹲在地上替一个病人看病,程水若顾不得其他,冲到他面前大声的道,“方管事,我有事要跟你说!” 声音之大,加上气喘吁吁的模样,人群一阵哗然,纷纷侧目,方管事闻言抬起头来瞧了程水若一眼,招手唤过旁边的一人接手,站起身来道,“姑娘随我过来!” 周围的人都瞪大了双眼瞧着两人,这儿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程水若只得跟着那方管事往僻静处走,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的与他说了一遍,只说的方管事眉头紧皱,只抬着头猛看天色。 天空阴霾,已是快要到午时,却是像黄昏一般光线昏暗,还有淅淅沥沥的几滴水珠往下不断的掉。 程水若见状急的直跺脚,“方管事!瞧着这天色咱们就不得不防,您要是说一句话,咱们就可以撤出这城里,寻个高处避难。” “那也不能抛下了这全城的人!”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这是随着方家船队南下采购药材的一个大夫。 程水若道,“自顾不暇,何以他顾?方管事,咱们并非有意要抛下他们,可是,如今的情形是天灾面前,人力微乎其微,洪水一来,休要说救人,便是自救也困难。只有留的有用之身,才能帮助别人不是么?” “也不知道姑娘从哪儿道听途说来的,说什么洪水?洪水刚过!姑娘,你莫要杞人忧天!杜县令是个好官儿,堤坝也是修的牢牢的,他家中老小尽数在城内,他总不能拿着他家中老小的性命开玩笑吧?”那大夫冷笑道。 程水若只觉得跟这大夫说不清楚,冷笑着嘲讽回去,“要是修的好,之前为何会决堤?眼看着一场风雨要来,却还死守着不肯走,这是自欺欺人!” 那大夫闻言气的吹胡子瞪眼,不再看程水若,对着方管事道,“方管事,这事儿还是得由您做主!咱们是来救人的,可不能听闻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刚来一天就要收拾行李走人!何况,救人之事怎会半点儿风险也无?指不定哪日就会发生瘟疫,要是怕死,咱们还来做什么?白白丢了方家的脸!” 程水若也觉得跟个迂腐老头子争论没什么意思,他糊涂,方家却不全是糊涂人,对方管事道,“方管事,还是您做决断吧!” 说罢,便拉着狗儿的手往外走去,对方家,她不过是出于良心才会出言相劝,别人死犟着要往死路上奔,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她也没辙。 扭身往外走去,方管事突然叫道,“姑娘!你等等!” ^^^^^^^^^^^^^^^^^^^^^^^^^ 头疼的没办法,根本写不出东西来,所以抱歉,今天就这些了……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雨一滴滴的变得有些大了,天黑沉沉的压的很低很低,街上的人开始四处的寻找避雨的所在,没有人意识到,就是不过区区二十里外,黄河水波涛汹涌的冲刷着河堤,那新铸就的堤坝看起来脆弱的仿佛再大力一点儿就要崩溃,而这天空的雨,真在为了下方那汹涌的河水一点点的增加着能量…… 积蓄,爆发……不知何时会是临界点! 因为下雨,街上的人纷纷的涌到可以避雨的地方,路上空旷了起来,可居五百人左右的小城里此刻装下了数千人,拥挤的有些过分,无主的屋子里不消说,便是那房檐下稍微能容身的地方都躲满了人。(手打小说) 灾民们神色有些木然,唯一的欣喜便是方从官府分发粥点领到的一碗热粥,面上的神色茫然,有疲惫,有绝望,空洞的望着灰沉沉的天。 若是细心的听,其中有老人叨念,“下吧下吧……水一来,冲个干干净净,也不用再遭罪了……” 随即便有一个气虚无力的声音道,“老林头,你就不能说点儿吉利的?再下下去也淹不了这城吧?否则那些人早就跑光了。” 老人看了看身边的人,除了老人便是妇孺,即便有两个青壮,也是受了重伤无法动弹的,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道,“但愿淹不过来吧……”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若是有办法的,谁会乐意往这个城来等人接济? 那些来的人一早就没希望这个县城能有多少粮食,不过是寄望京城的回音罢了,走得动的,早就往北去了,今年的雨季才刚刚来临就出了这么一场大灾,后面绵绵雨季,稍微上些年纪的人都知道日子绝不好过。 真正难熬的日子还在后面呢,首先要面临的就是大灾过后的大疫,大疫之后活下来还不算活着,大面积的农作物绝收,势必有不少人要饿的卖儿卖女,这还算好的,还有些事是老人不乐意去想的。 看着眼前这些人,老人的眼睛变得有些漠然,这天色,雨只会越下越大,京城里即便有心赈灾也未必能来,到时候这儿的人能有几个活的下来? 兴许,一场水将这儿冲刷的干干净净未必是什么坏事,老人的眼睛如同死灰一般,没有半点儿神采。 程水若站在角落里,将一切尽收眼底,心却是忍不住隐隐的抽疼,天灾面前人力何等的弱小?只是有几个人乐意引颈就戮? 或许之前她是觉得自己是在跟方家人斗气,这会儿才明白留下来的真正缘故。也许理智的人会选择立即离开,确保自己的性命无忧。 可是,她是一个感性的女人,还是一个死过一次的女人,看不得人间疾苦----虽然她貌似自身难保,显然她没有已经离开了现代男女平等和谐社会的自觉,总觉得自己该做点儿什么,可以做点儿什么。 至于黄河水? 笑,她即便跑掉了,也指不定能不能躲开后来的瘟疫。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赌一把,人生总是要活的痛痛快快才不枉来了一遭。 将视线放在白家那扇略微显得陈旧的大门上,这是一个大院子,因为老太太还健在,白家兄弟七个并没有分家,有的在衙门里当差,有的在城里做些小营生,这宅子里住着好几十号人,尽数都是姓白的或者与姓白的有些关系,若是算上城里与他们沾亲带故的人家,五百来人的城市,怕是跟他们没关系的不出百人。 那位中年大叔虽然不肯帮她,透露给她的消息却是让她心里有底了些,眼睛死死的钉在大门上。 门咯吱一声隙开一条缝,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程水若看见那人的模样微微一愣,那男人,不就是方家这次随船队南下医术最好的那位大夫么? 那大夫拱拱手道,“白六爷不必远送了,夫人的病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说话间,就听见门内一个汉子暴喝道,“你进来做什么?小鬼,给我滚出去!” 原来是狗儿已经窥准了时机,从那缝隙间跑了进去,那男子扭身去追,小环哪儿管眼前的人是谁,一把将那大夫推开,也闪身进了门,程水若见机不可失,心神一动,往门内冲去。 不过刹那间的功夫,门外的一干人等根本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那大夫被小环推倒在地上,恰好从下方看清了程水若的脸,失声道,“程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程水若是方家带来的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方家也脱不了干系,当下顾不得其他,从地上爬起来,推门走了进去,又帮忙把门关上。 门内,狗儿撒开腿就朝先前预计好的方向跑过去,小孩子腿脚利索,人又小,那汉子追了好一番功夫都没追上,只嘱咐同他出来的另外一个人去追,自己扭过头来看大门,不想,又冲进来两个人,只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家家里的男丁差不多都在外面忙活,家里就只有几个女人,好在下一刻那方家的大夫又进门来帮他把门给关好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到一个小鬼头的破坏力怕是不如成*人,连忙回转来。 程水若进了门心思已经是变了三遍,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小环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程水若连忙朝她摆摆手,示意她继续往前跑,而她却是转过身来笑看着方家那位大夫道, “王大夫,可真巧呢!” “程姑娘!您可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王大夫气急败坏的道。 程水若道,“我听说白夫人生病了,所以来瞧瞧。瞧,您这不是没辙么?兴许我有办法不是?”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到底想做什么?”王大夫瞪眼道,他都没辙了,他虽然不算方家堂上最好的大夫,却也绝不是二流,程水若算什么? 程水若瘪瘪嘴,她要的就是这句话,挑眉道,“小梅她姐姐,就是李富贵的老婆,她那病可是方家上下都说没救了?你敢说不是我给治好的?” 王大夫一愣,这事儿他听说过,程水若给方白苏出的主意,着实将人给救了回来,虽然气愤,却说不出否认的话来,“那只是你运气好罢了!……” 程水若笑笑的看着他,一边白六爷闻言眼睛一亮,望着程水若问道,“姑娘!这是真的?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本事。” 程水若摆摆手,露出微微不悦的神色道,“就如这位王大夫所言,运气罢了。罢了,既然你们已经请了王大夫过来瞧过了,想来也没我什么事儿了,亏的我还想方设法的进来瞧上一瞧呢。还请白六爷帮我将那个小童和我的丫头寻回来,我这便走!” 程水若一生气,白六爷便慌了神,也顾不得王大夫在一边愤愤的神色,只凑到程水若跟前来赔笑道,“姑娘您别生气,既然来了,怎么也要坐下喝杯茶水再说,外面这般大的风雨,不如先进屋歇歇吧。” 王大夫见状怒道,“程姑娘!你莫要害人害己!白家这样的人家,不是你一个……”歌姬能得罪的起的! “住嘴!”后半段话被程水若冷冷的打断,她本没打算在白家耽误多少时间,不过是替小环两个争取时间罢了,实在不行,有了接近这位夫人的机会,下一步就好办多了,至于能不能治病,谁管的着那么多?她只需要会忽悠就行了! “王大夫要不要留下来瞧瞧,我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你!”王大夫瞪着程水若,正要答应,程水若又抢声道,“要留下来看可以!若是我治好了夫人,你便要拜我为师!治不好,我任你处罚!否则,我没的白白让你学了本事去的道理!” 偷师这事儿在这时代可不是什么长脸的事,何况还是一个四十来岁有名望的大夫,而眼前却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被程水若这话一堵,王大夫气的脸色发青,指着程水若的鼻子,“你……你……” 程水若挑眉,“我怎么着?难不成你还想白看了?” 王大夫闻言怒的极了,他自持身份,哪儿会去做偷师这样的事儿,可是,若是留下来,不履行这个约定的话,便真有要偷师的嫌疑了,不论是输是赢,走出去他都大大的丢了脸。他虽不信此女有能耐解决,可真与一个青楼女子赌,岂不是失了他的身份? 冲着白六爷道,“白六爷既然信她不信我,那我也没话说,不必送了!” 衣袖一甩,王大夫扭身便往外走去,白六爷看了看王大夫,又瞥了一眼程水若,一顿脚道,“姑娘稍后,我去关门,片刻就回!” 王大夫拉开大门冲了出去,白六爷只来得及去将大门关上,程水若扭过身缓缓的往里面走去。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她没走?反倒是去了白家?”方管事问道,对面站着的是这会儿依旧气的不轻的王大夫。(手打小说) 王大夫虽然依旧生气,回来的路上却是想的明白,程水若到底是方家带来的人,若真出了什么事,方家还是要负一部分责任的,此事自然要与主事的人知会一声。 不待王大夫絮絮叨叨的啰嗦,方管事问完话,眉头一皱,望向外面,雨越发的大了,成串的往下落,那天低的仿佛要压到人头上一般,冲着站在门口张望的那个汉子大声问道,“张德,刘凯回来了没?” 那汉子扭过头来,想是要与他说话,却是突然又转了回去,细细的看了两眼便不顾天上的大雨冲了出去。 门外,一个汉子正顶着风雨快马奔来,脸上的神色由于密集的雨滴和昏暗的天色看不清,却是能从急促的马蹄声中听出几分端倪。 在院子大门外勒住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马背上的人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迎出来的另外一个汉子,顾不得抹一把脸上的雨滴,飞快的冲进门去。 方管事已在走了出来,那汉子远远的便敞开嗓门叫道,“方管事……” 只看见汉子的表情,方管事的心便沉了下来,招招手道,“不着急,进屋说。”说完转身吩咐身边的一个小厮去倒热水。 那汉子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急急的道,“我去看过了,堤坝被水一冲,裂缝不少,谁也保不准什么时候会决堤。咱们这儿的地势虽然不低,那水涌出来这会儿是指不定会不会淹到咱们,可这雨一下!那就什么都不敢保证了!” 方管事眉头拧了起来,问道,“你是意思是,城里是呆不得了?” 那汉子点头,“一刻都不能多呆!” 方管事闻言拍了拍那汉子的肩膀,神色越发的凝重,程水若来传话的时候,他没听见半点风声,本以为是那个女人见到这儿的情形害怕了,毕竟那个女人就是从灾难中活下来的,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吃不了这个苦,所以要想离开。 后来程水若坚决的离开,他却是隐隐的觉得不对劲,大夫人曾经说过,此女心思甚重,算计谋略无一不精通,方家之所以让步,一则心里不安,二则是着实有些害怕这个女人再使出什么花招来,毕竟跟彭家对上,并不是方家不可以做的事,要是中间再参合了一些小人,方家也许真的会一败涂地。 此女既然心计如此深重,没道理是吃不得眼前亏的人,方家派人送她南下,有监视的意思在里面,却也护的了她的周全,比起她自行离开无疑安全了许多。而这个小县城,他深知没有值得让她动容离开的人,此事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 六夫人抱着自己大大的肚子在床上虚弱的呻吟着,出的气比进气多,旁边两个小丫头不断的安抚着她,五夫人则是在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她的病情, “月事一直淅淅沥沥的没有停过。整日的躺在床上,恶心,无力,泛酸,整个人都浮肿,最吓人的便是那肚子,一日日的见长,人却是一天天的消瘦下去,这大半年的都没消停过,今天起来便开始嚷嚷着叫疼,疼的打滚,叫了大半天了,这会儿已是没多少力气了……姑娘……” 程水若正在替那妇人检查眼睑,又细细的看她的面色,诊脉这种事儿她不会,妇科也就懂点儿皮毛,只是这月事不调多半都是子*出了问题,而这腹部肿胀,则该是肚子里有了什么寄生虫,在古代这种条件下,寄生虫多如牛毛,到底是哪种寄生虫便不知道了。 浮肿的缘故多半是肝、肾、心脏、内分泌引起,月事不调符合内分泌失调一项;而肾脏出了问题则会引起全身浮肿和腹部肿大,只是,要符合这三项的病例程水若脑海里却是没有。 程水若不以为随便将两个病理凑一凑就能符合病人的症状了,古代的医学虽然不像现代可以借助各项仪器诊断,显然这时代的大夫也不见得都是废物,若是这两种病,早就该被发现了。 “程姑娘,如何?” 沉思间,白六爷走了进来,跟着他一同进来的还有狗儿,被一个管家拎着,那管家气喘吁吁的,一瞧就知道在抓狗儿的时候费了不少波折。 即便这会儿,他还要应付不断挣扎的狗儿,很是想下狠手,偏生主人家不让,唯有让狗儿对他又抓又咬的。 程水若见状连忙叫道,“狗儿,休要无礼!”走上前去从那管家手中接过狗儿,伸手在他头上轻轻的拍了一下,责备道,“你这孩子!”又对白六爷道,“白六爷,这孩子是我新捡来的,还没调教好,得罪府上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白六爷摆摆手,不甚在意的道,“一个小孩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姑娘诊断的如何了?请来的大夫都是摇头说没办法了,还往姑娘能妙手回春,救得内子性命。” 程水若望了望门外,没有瞧见小环,勾了勾嘴角笑道,“我已是确认了,夫人肚子里有东西,我需要将东西给取出来,必然药到病除。” 白六爷啊了一声,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程水若笑笑道,“这种事我已不是第一次做了,倒也没有失败过,如此还要请诸位都出去一下,留下一个丫头帮我就可以了。然后,给我准备些开水和干净的白布过来,还要新的针线,白布、针线都要用开水煮过,还要最烈的酒,最重要的是要我准备一把非常锋利的匕首。然后,按照我开的方子去抓这些药,”说着拿起笔刷刷的写了起来,三两下便将两幅方子写好,递给白六爷道,“一副外敷,一副内服,两个方子都是三碗煎做一碗,但是,切忌不可混淆了。” 白六爷还有些犹豫,六夫人身边的两个丫头已经叫了起来,程水若摆明是要给六夫人开膛剖腹,大男人见了这场面怕也要惊慌,何况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程水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扯扯嘴角道,“若是没人帮我,我却是不好办了。要不,白六爷去将我那丫头寻来?不过,六夫人身边没个可靠的人也不行,最好是能让她心神安定些的,也要见惯了大场面的,只是男子有些不便,不知道白六爷能不能寻到妥帖的人?” “等等!”白六爷突然叫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程水若笑了笑,“夫人这是肚子里有样东西,吸光了她的精气,如今已经是长得熟了,若不将其取出来,怕是要破腹而出,如今夫人危在旦夕,白六爷要是信我,程水若愿以自己的性命一搏!” 脸上在笑,手心却是在冒冷汗,她这是在赌博,要知道在古代可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外科手术的,虽然,她需要的只是其中的那把刀,根本不会替里面的那位开膛剖腹,这也是一场豪赌,赢了,她和小环二人则可以得到和一个在白家举足轻重的妇人以及床上那位病人单独处于一室的机会了。 若是此计不成,她自然还有第二计,那便是潜伏在暗中的小环,这是她最初的计划,风险自然要大的多。 程水若望着游移不定的白六爷,尽力做出镇定的神色来,背脊上的冷汗却是刷刷的往下掉,事前并没有和小环沟通过,她也不知道小环如今是在做什么,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呢,还是正在一旁偷窥着这边的情况,等待时机的到来。 五夫人见白六爷似是有些意动,想开口,却是忍住了,到底她与六夫人之间隔了一层,平日里照顾还好说,若是关系到性命的事儿,多嘴的话到最后指不定会是什么结果,只是,若是不劝,出了事,一向疼爱六夫人的老太太怕也会责怪,想了想道,“六叔,这事儿可不是小事,我寻思着做决定之前是不是要给老太太说一声,六婶的娘家也该通知一声?” 程水若心一紧,这么一耽搁,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 夜长梦多! “白六爷,不管如何,先将东西准备起来吧,做还是不做都是您一句话的事情,耽搁了病情却是不好办呢!”指着病床上已经双眼有些发直的六夫人,程水若神色淡然的道。 白六爷露出一丝挣扎的神色,望向病床上那个面黄肌瘦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妇人,那妇人的面色极为痛苦,两人皆不是年少夫妻了,四目相接之时对对方流露的却是深深的眷恋。 看见这样的情形,程水若心中涌上一抹内疚,夫妻之间相濡以沫,能坚持不变二十余年,不以容貌的改变以及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光是这份深情,就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闻之落泪,而她,如今却是要利用这份深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给予眼前这位看似铁汉的男子一线希望,也许就要在下一刻打破,何其的残忍? 不由得,别过脸去…… ^^^^^^^^^^^^^^^^^^^^^^^^^^^^^^^^^^^^^^^^^^^^^^^^^^^^^^^^^^^^ 非常抱歉,因为家里的一些事儿耽误了更新,比较囧的是,现在我貌似不小心过敏了,晚上全身痒痒的睡不着……还好,今天去看了医生,没多严重,我还准备了安眠药……之后应该不会耽误更新了,每天两更,一定要坚持到月末,请大家务必鞭策我……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去准备程姑娘吩咐的东西!五嫂,麻烦你派人通知你弟妹娘家一声,老夫人那边就不必知会了。(手打小说)” 白六爷翘着嘴角两撇胡子,神奇有些玩世不恭,那模样要是平日里人见着了,指不定又要说白家这位老六又开始犯浑了,此刻,在程水若眼里却是格外的顺眼,“当断则断,白六爷果然好魄力!” 这话发自内心,起初程水若还以为他是性好渔色,且是个糊涂人,一听她有法子就立即抛下了方家人,看见了床上的人,她才知道他只是真情流露。 六夫人身边的两个丫头两个婆子闻言惊呼出来,“六爷,使不得!要是……” “使不得什么?”白六爷眼睛一横,指着程水若的鼻尖道,“她敢拿自己的脑袋担保,我为什么不敢赌一把?死马当活马医,今天谁也别想拦我!我还不信,我的老婆,我还做不了主了!” 眼见白六爷犯了混,众人不敢再吱声,纷纷的退了下去各自忙活不提,白六爷又吩咐宅子里的人赶紧的去寻小环,只将一切的东西都备下,小环却是依旧没有音信,程水若只得请众人帮忙将门窗堵好,又点上尽可能多的蜡烛,自己拿着那把明晃晃的刀坐在一边擦拭,眼睛却是不断的飘向门外, “我那丫头还没寻到么?” 床上的那人脸上出现了些许不正常的潮红,依稀有回光返照的迹象,不光小环没有寻到,便是她预计中白家该来的一位有些身份的妇人也没有过来,若是这样下去,她接下来唯一的办法便是在门窗堵好以后跑了…… 难不成还真要给床上那位开膛剖腹不成? 程水若瞥了一眼床边,白六爷正拉着六夫人的手轻声细语的说些什么,六夫人脸上的神色虽然痛苦,依旧努力的挤出笑容来,眼睛闪耀着幸福的神采。 一个丫头将准备好的药热气腾腾的端了进来,将药送到床边,白六爷大手一伸,端来闻了闻,皱眉道,“怎么这么多?她喝了怕又要吐。” 程水若见状连忙道,“这药是有麻痹效果的,可以让病人不感觉到疼痛,以免她在手术中出什么意外。药我开的重,夫人喝了即便吐些出来也无妨。” 心中却是道,吐了才好呢,她能开出来像模像样的方子也就只有跟妇科有关的了,久病成良医么,何况她跟在老妈身边那么多年,耳濡目染也懂一些了。这药是给孕妇喝的补药,虽然平常人吃了不会出什么大毛病,可真让这位病重的夫人喝下去了,天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人命。 白六爷闻言这才将五夫人扶起来,一点点的喂她喝下去,狠是用了一番功夫,五夫人喝了一半便吐个不停,程水若见状连忙让他们停了,只将五夫人扶回床上躺好。 歇了片刻,白六爷便有些不耐烦了,望着门外道,“人都死哪儿去了?索性咱们也别等了,程姑娘,咱们动手吧!” 程水若见状心知拖下去不是办法,她来这儿已经有大半个小时了,现在约莫下午一点的样子,离天黑还有四五个小时,到小青山大概需要三个小时,这帮老弱病残兴许需要更多的时间,何况,还需要‘说服’那一帮人。 如今,她是在跟死神赛跑! “那请白六爷和诸位出去吧!”程水若道。 白六爷闻言道,“你不是说要个帮手么?这帮家伙没用,我总行了吧?” 啊! 千算万算漏算了这么一条! 程水若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六爷,白六爷便开始挽袖子,也不管旁边的丫鬟婆子劝着,一把将人全部推了出去,将门拴上,转过身来望着程水若问道,“程姑娘,需要我做什么?” 程水若额头上开始冒汗,她需要他做什么?她只需要他滚出去就行了!难不成他真要看她给他老婆开膛剖腹? 大哥,给个机会让人好溜走行不?您老婆这病我治不了哇!别逼我做杀人凶手成不? 程水若心中开始哀嚎,脑海中仅剩的理智让她一边瞧四面的情形,一边道,“也好!你是她的夫君,医者面前也无需避忌,先帮我将她的衣服解开,然后,用方才准备好的烈酒替她将腹部擦拭干净,对了,记得在她身子下面垫一些干净的白布,用酒擦过以后,再用我让他们熬好的外敷药水擦洗,也把你自己的手给洗一遍,呆会儿你还要帮我……” 前后都有窗,前面站满了人,自然不用考虑,索性走到后面的那扇窗户前,将窗子推开往外看去,呼的出了一口气,还好,这房间后面是一个花园,林荫小道,假山亭台,一看就知道比较方便跑路和藏身。 “那个……程姑娘,麻烦你来帮我一下,我把内子抱起来,你替她铺一下……”白六爷大声的道。 程水若连忙将窗户关上,扭过身来抓起摆在桌上的白布冲到床边,迅速的铺好了,这才让白六爷将人放下来,解开她身上的衣衫,渐渐露出那个庞大的肚子,突然间,程水若仿佛看见了那肚子动了一下,烛火摇曳,程水若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也许是她看错了? 那怎么可能? “程姑娘,这个用什么擦?”白六爷端着一碗酒皱眉望着程水若,心中有些疑惑,是不是信错人了?为什么眼前这个大夫看见他夫人的肚子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程水若连忙道,“你拿块刚才准备的布好了!整个肚子都要擦。”说完又去盯白六夫人的肚子,却是再没有半点儿动静,程水若不由得伸手要去摸。 “程姑娘,你的手还没有……”白六爷把酒碗凑到程水若面前,示意她去洗洗,程水若一把推开他的手道,“你别着急!等下擦也来得及!” 这肚子,这硬度,还有这个位置…… 原来是这样! 只是,为什么会是这样? 那些大夫呢?学的东西都让狗吃了么? 莫非是…… 程水若一边看,一边开始嘀咕,再看向白六夫人的脸色的时候,只想给自己一耳光,这个病,她早该想到的! 她依稀记得那个案例的,虽然罕见到让人想揍人,可是,到底她记得的!这样,她的种种症状就可以解释了。 只是,她该如何跟眼前这位汉子说? 程水若抿着嘴唇看向正在忙活的白六爷,看了看手中闪着寒光的刀…… 咬咬牙,再看一眼躺在床上的那位夫人和小心翼翼擦拭着她肚腹的白六爷,程水若转身佯装要净手,往窗边走去,拨弄出水声,再拿起帕子擦手,乘着白六爷背对她的时候,程水若轻轻的推开窗户…… 啪! 门栓发出一声脆响,门呯一声倒在地上,灰尘扬起时,一道苍老却是生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老六!你翅膀长硬了是不是?什么事都敢瞒着你老娘了是不是?” 伴随着那道宏亮的嗓音还有旁人的惊呼声,“不好!那个女人要跑!快抓住她!” 程水若见状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窗户就要往外跳,谁知道她快,有人比她更快,门口的一个管事打扮的男子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冲到了她面前,一把拽住她便往回拉。 白六爷还没回过神来,扭过头便瞧见程水若被人从窗户上有几分狼狈的拽下来,再看向门口那位脸色红润,身高比寻常老妇人都要高出一大截的老太太,稍稍一愣,便明白了。 白六夫人还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白六爷连忙先拉过被子往自家媳妇身上盖去,又用身子挡在前面,这才沉声道,“有什么事出去说吧。” 几个丫头过来帮忙服侍,两个婆子接手将程水若拉出去,余下的众人纷纷退避,老太太冷哼一声,扭身走到廊下,白六爷只回头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头一低,便钻出了门。 “娘……”白六爷低头叫道。 老太太一巴掌便甩了过去,打在白六爷的肩膀上,“你这是真疼你媳妇还是脑子发晕了?来历不明的女人你也相信?要不是有人在柴房逮住了这个丫头,老五媳妇觉得不对劲报了我,你是不是要害死你媳妇?” 白六爷闷声不说话,老太太却是越发的气了,拿眼神狠瞪自家这个不孝子,旁边几个妇人纷纷劝道,“六爷这也是急了眼,谁不知道六爷疼我家这个小姑子?满城的人都是明白的,这会儿犯了糊涂老太太也不要生气,他若非真心疼,又怎么会急昏了头?我瞧着老太太还是先问清楚这女人来咱们家是做什么的吧!” 程水若闻言只在人群中寻找小环,果然,就在不远处,小环被两个婆子拉着,满脸愧色的望着她。除了被两个婆子拉着,却也没有什么损伤,见状,程水若松了一口气。 ^^^^^^^^^^^^^^^^^^^^^^^^^^^^^^^^^^^^^^^^^^^^^^^^^^^^^^^^^^^^^^^^^^^^^^^^^^^^^^^^^^^^^^^^^^^^^ 下一章在下半夜,大家不要等了,明天白天再来看吧,熬夜对身体不好哦……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说吧,你们是来做什么的?”白老六很是懊恼的瞪着程水若,他做下那个决定不易,程水若竟然要翻窗逃跑,可见此人必是一个坑蒙拐骗的好角色,他此刻又恼又怒,当初在门口的时候为何不听王大夫的话? 程水若转过身望着满头花白的老太太,老太太正满脸戏腻的看着她,眼中有洞察一切的了然,抿了抿嘴,又瞥了小环一眼,低下头道,“老夫人,程水若来的目的的确并非治病,却是为了救人!” 老太太不语,白老六却是眉头一挑,“哦?救人?救谁?有事为何不早说?偏生要哄的我好幸苦?” 一旁的几个妇人叽叽咕咕的嘀咕了几句,便有人道,“理会她们做甚?如今家里家外的事儿不少,还是扔进柴房,等衙门忙活完了,再送到衙门去好了!” 程水若闻言高声叫道,“这雨恐怕下不完了!老夫人,你可记得上次决堤是什么情况?白家久居此地已有数代之久,经历过多少次黄河决堤?老夫人,你明知道事情不可为,偏生还要留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将全家乃至全族上下的性命做赌注没什么,可是,将全城百姓的性命当做儿戏就不可饶恕了!” “你说什么?”老太太眉头一皱,那声如洪钟,只震的周围的人耳朵隐隐作疼。(手打小说) 程水若笑,“黄河就要决堤了!” 众人一愣,心中未尝没有恐惧,老太太却是坚定的摇摇头道,“不可能!杜县令亲自带人修筑的河堤,凡事亲力亲为,不曾有半点儿懈怠,即便今年的雨要比往年大些,也不会有事的。” 程水若道,“怎么不可能?老太太可曾亲自去河堤上走过一遭?” 老太太身边的一个男子突然道,“我亲自去瞧过的,河堤修的牢不可破,即便再下个几日几夜的大雨,水漫出来了,那河堤也不可能决堤!” “休要听她妖言惑众,这女骗子怕是担心衙门的责罚,所以才编派了这么一场谎言!” “是啊!七老爷亲自去河堤上看过的,即便七老爷没看过,大老爷整日的在上面行走,怎么没听说……” …… 众人皆是一脸的不相信,程水若急的连连摇头,这些人太过相信身边的亲人了,若是亲人犯错,结果怕是难以预料。周围七嘴八舌的说着,程水若不得不提高声音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去瞧的?有句话叫金玉其外!这种时候,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也不该拿全城数千人的姓名当赌注,就为了你们心中莫名其妙的自信!” 人后又有人嚷了起来,“那为何当初你进门时不说?非要等咱们拿了现行!” 老夫人闻言拧起眉头,“不用说了!将她们带下去!” 眼见事情不可为,程水若突然灵机一动,大叫道,“白六爷!你不想知道尊夫人到底是怎么了么?” “你有办法?”白六爷张目望来。 程水若叫道,“我已是瞧出其中端倪,尊夫人这是要生产了……” “什么?” “胡说八道!” “不可能!” …… 不信任的声音此起彼落,众人皆是以为不可能,毕竟那么的大夫都看过了,怎么会是这个答案,何况,白六夫人的病情大家都是有几分知晓的,要是怀孕……岂不是这儿所有的妇人都白活了?更不要说还请了那么多的大夫。 老夫人闻言更是脸色气的铁青,这女人口中尽是胡说八道,六夫人这都多大年岁了,四十出头的人了,还能生孩子?何况病状清晰明了,大夫看的真真切切的,这世上导致腹部肿胀的病举不胜举,她以为只要大肚子就是要生孩子了么? “将她给我拖下去!等老大回来处理!”老夫人大声的道,“余下的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老六,去陪着你媳妇儿!” 就知道会是这样,程水若苦笑,看了环儿和狗儿一眼,她的准备到是不错,只可惜拖累了他们两人。 老夫人在这个家的威严是不可置疑的,吩咐一下,众人便立即执行,程水若深深望了那房门一眼,只觉得有些可惜,她有心救全城的人,却是没有做到,而眼前这位六夫人她也无能为力,毕竟她的亲人不相信她。 六夫人也许真的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可她腹中的孩子也许还有救,程水若也不敢保证,毕竟她这样的身体条件下,谁也不敢保证那孩子到底是如何的。 走到这一步,她也没有办法了,一种失落感涌上心头,不再多言,只任由那几个婆子带着她往外走。 是时候寻脱身之计了! 程水若寻思着,眼珠子四处乱转悠,却是瞧见雨中有人跑了过来,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 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叫着什么,因为雨太大,程水若听不真切,方才从那个方向离开的那些人却是脸色大变,纷纷转过身跑了过来,程水若和小环的脚步一顿,那几个婆子也是起了好奇心,只望着来人,停下了脚步。 “老太太,方家来要人了!”冲进来的那管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 “方家?”老太太有些不明白了,只瞥了程水若一眼。 白老六见状连忙道,“这女人来的时候遇上了方家的王大夫,像是认识的……” 众人开始议论起来,不过说了几句话,方家十多个管事便涌了进来,程水若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见方管事真真切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不由得浮起一抹疑惑,他们来做什么? 来不及细想,方管事已经披着蓑衣大步的走了进来,朝白老妇人问安后道,“白老夫人,我听说我家表小姐到府上来了,不知她现在人在何处?” 程水若一愣,小环也是有些莫名,狗儿却是大叫起来,“方大叔,方大叔!我们在这里!” 方管事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程水若三人被人绑了,扭过头对着白老妇人拱拱手,“白老妇人,不知我家表小姐有什么得罪之处,竟然要如此兴师动众的将人绑了起来?” 白老妇人不语,她身后的一个媳妇大声道,“这还要问你方家的好家教,自家小姐不好好的在屋子里呆着,偏生要到别人家闯空门,好生没有道理,怎的还来我家兴师问罪起来?” 方管事扭过头去看小环,小环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们可没闯空门!我……我们是帮狗儿找娘来了!听人说河堤要决堤了,才好心提醒他们,谁知道他们根本不领情。” “那也没道理哄我们说能治夫人的病!”六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大声骂道,“方家就出这样的骗子么?亏的我们还巴巴的赶来求你们,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小环闻言恼了,她心中的小姐是无所不能的,小姐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挣脱开身后的那婆子本就因方管事到来而放松的手,指着那婆子道,“你才骗子呢!我家小姐不都说了么,你们那位夫人就是怀孕,没其他的毛病!信不信由得你去!现在你们还不管她,与咱们拌嘴,等到日后一尸两命你们别哭丧着脸!” 方管事听到这里淡淡的看了程水若一眼,程水若笑笑道,“小环,休要无礼,白夫人并非没有其他的病,而是这病太不常见了,所以才会拖到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她是怀孕了。我是女儿身,所以没人信我,方管事既然来了,方管事的医术大家还是信得过的,去切脉一试便可得知真假!” 这话虽然是对小环说的,实际上却是在暗示方管事,程水若不明白方管事为何上门来要人,也许是听那王大夫回去说了,怕她给方家添乱,才会过来带她离开。 众人面面相窥,这位方管事的医术显然不见得多好,不过在白家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一些小病小伤的也是会治的,可论道其他,实在不怎么样,他的才干还是在谈生意和结交人上面,否则方家不会将南下的船队放心的交给他。 “表小姐,白夫人的病真是如此?”方管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程水若望着他的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方管事转过身对着老夫人道,“白老夫人,我家表小姐性格虽然顽劣了些,到底还是分的清轻重的,她的医术便是我家老太爷也赞口不绝,她既然说了尊夫人的病如此,方家就敢拿方家的信誉替她担保!” 方管事身后的一干管家和大夫闻言皆是色变,想不明白方管事为何要如此做,这女人本就不受人待见,如今闯了祸方家肯拉她一把就不错了,竟然还要拿方家的家声担保。 好在几人虽心中嘀咕,到底没有露在面上,白家人则是窃窃私语起来,白六爷突然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喝道,“方家要回护这个女子,我们没话说,可也不能颠倒黑白!她又是刀子又是酒的,摆明要将人开膛剖腹,我虽蠢笨,被人骗了是活该,可方家也休要欺人过甚,这儿可不是京城!” 一言出,气势一触即发,两方人四目相接,溅起无数的火花!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方管事不消多言,随行的一干管事已是贴上前来,一副白家不放人就要动手的样子。(手打小说) 白家世代习武,便是女人也会两三下,怎会畏惧,何况还是在他们家的地头上,气势更要凶猛几分,将方家人团团围了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还不赶紧退下!”白老妇人突然大声喝道,“我在这把年纪还能抱孙子明明就是喜事,就是怕是空欢喜一场,方家人既然在,又做了这担保,只要今天能给我抱出个活蹦乱跳的孙子来,我便亲自去京城登门与方家谢罪又如何?” 说罢手一引,指着房门道,“有劳方管事了!” 方管事并非大夫,在场的除了一个大夫以外都是家丁,那大夫也不会接生,方管事看向程水若,他信了她这次,就看她如何表现了。 程水若见状唯有站出来面露难色的道,“白老妇人,如今六夫人的情况十分的危险,她根本无力生下这个孩子,若是动刀子的话,孩子可保,母亲却是铁定挺不过去,您确定要我动手?” 六夫人家中的几个嫂嫂闻言脸色大变,纷纷道,“老太太,使不得!他们分明就是胡言乱语。” 程水若冷笑一声,“即便不动刀子,她也是撑不下去了,就看你们是要一尸两命,还是要保住一个,我是没话说的。”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默然,皆是经过事的人,六夫人如今眼眶深陷,太阳穴也凹了下去,便是油尽灯枯的兆头,谁也保不准会在什么时候过去,因此人人都是提心吊胆的候着。 若是,她肚子里真有个孩子,兴许也能留给白六爷一个想念? 毕竟六夫人嫁给白六爷这么许多年,就只生了一个儿子。 这想白家人的想法,而六夫人娘家人则是另外一想,眼前这女人是要伤害六夫人的,若是白家人放任,就为了那不知所谓的孩子,恐怕这事儿他们不能答应,他们家的女儿都是捧在掌心疼的,不断气就有救回来的可能。 白家人何尝不知道方家会是如何做想,因此只是看着,站在白家这一方,其中为难可想而知。 一个年轻男子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神色焦急,看见门口聚集的一大群人的时候,身体一震,差点儿跌倒在地上,随即,飞快的冲了过来,大声叫道,“娘……” 程水若扭过头望过去,只觉得那男子很是眼熟,仔细一看,才想起那人不正是她在衙门遇上的那个官差么? 老太太瞧见来人,面色一松,道,“恺儿回来了,你母亲没事,只是如今还有个决定非得要你来做不可。” 众人七嘴八舌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白恺扭过头来看了程水若一眼,便愣住了,耳边众人的劝慰声左耳进右耳出,表情从惊讶到为难再到失落,直勾勾的盯着程水若,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众人依旧争论不休,莫过于对于方家人的话信与不信的争论,老太太在一旁瞧着,儿孙辈们则是以为能救回一个便该救回一个,六夫人娘家的人则以为只要六夫人还没断气,便不该做出如此决绝的决定。 争论间,门内突然传出一阵大声的嚎哭,片刻间,只剩下雨声和女子的哭声在回响,白恺猛然回神,推开身前的几个人便冲进屋子里,白六爷则是整个人被瞬间抽空了力气一般,跌跌撞撞的扶着墙壁往门内走。 众人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纷纷的往屋子里涌,方才只在外面争吵,却是没能送六夫人最后一程。 这边,程水若一干人等则是没人管了,程水若见状连忙跑了过来,方管事面色严肃的看着哭成一片的众人,心中咯噔一下,白家死人了……事情怕是越发的复杂了…… 他根本不相信程水若所说的那个女人是怀孕的事,是料定了依照白家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没人敢让程水若动手,碍着方家的面子,白家最后也不得不放人。即便不放人,方家强抢也会把程水若抢出去,反正一场大水之后白家人也剩下不了几个,谁管得罪不得罪的事? 就算白家人全活下来,方家的面子也足以保下程水若,这样,方家也就不欠这个女人什么了。 “死了?”程水若根本挤不进去瞧,心急如焚的道。 方管事看了看众人,压低声音道,“咱们走!” 程水若闻言一把拉住他,“走什么走?六夫人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这会儿兴许还来得及!” “你……”方管事闻言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连我也哄?这会儿不走,你等白家人来把你打死么?” 程水若闻言想跳脚,小环不知何时已经跟了上来,“方管事,小姐说她肚子里有孩子,就一定有孩子!”扭过头却是对着程水若道,“小姐,咱们说了别人不信也没办法,之前说黄河要决堤方管事不也不信么?这会儿急吼吼的敢来帮小姐,怕是已经证实了之前那件事了吧?” 程水若闻言也回过神来,她是急糊涂了,看见方才白六爷的模样只让见着伤心闻着落泪,同情他中年痛失爱妻,所以才会心急如焚。这会儿不消她去出面,方家人出面才是最能解决问题的,方家若是见死不救,那她一个弱女子总不能拿把刀就冲进去把那个女人给尸解了吧?何况她还真没动手的经验,不小心也许会伤到那孩子。 方管事被小环的几句话堵的哑口无言,不由得恶狠狠的瞪了程水若一眼,懊恼的在脸上抹了一把,“你最好能保证你是对的!到时候我给你磕头都行!” 说罢,便与旁边那位大夫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头扎进人群。 方家带来的管家不由得多看了程水若两眼,不知道这漂亮女人是给方管事下了什么**汤,心道,不亏是春风楼出来的姑娘,这手腕高超的非同凡响,连方管事这样久经历练的人也中了她的招。 心中非议归非议,到底没有说出来,不多时,就瞧见方管事从人堆里走出来,沉着脸对程水若道,“你也进去,郑大夫在里面等你。” 程水若闻言便往里走,小环见状叫道,“小姐!” 程水若扭过头来笑笑道,“多救一个也是一分功德!既然留下来了,总要做点儿什么。” 程水若的背影在人群中穿梭,周围的目光大半都是不信任与愤怒,唯有一道目光是带着深思的,兴许,兴许她真是在阎王殿走了一圈大彻大悟了吧? 走进门内,有两道目光让程水若略微迟疑,一道是来自白六爷,一道则是来自白恺,两人的眼眶都是红的,程水若朝两人点点头,白老夫人站在一边道,“人都去了,这会儿咱们将她交给你,希望你别让我们失望,否则,白家上下不惜与方家为敌!” 这话很重,古人对遗体十分的看重,交给她若是没有结果,对内对外都交代不过去,因此程水若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便走到床边。 郑大夫神色有些不善的道,“这事儿我没干过,就是来给你打下手的,有什么事您吩咐吧!” 程水若没在乎他的言辞,淡淡的道,“方才准备的那些东西已经差不多了,开水和剪刀是要的,还请六爷让人准备一下。” 说完便拿起放在一旁的刀,使白酒消毒,随即放在火上烤了烤,她的医学知识还不够,不知道母体的血液会不会污染到婴儿,多消毒总是没错的。 拿着冰凉的刀,程水若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六夫人的体温依旧在,她却是要给她开膛剖腹,这种事她真的没做过啊! 想到那孩子再拖下去兴许真没救了,心一横,将双眼瞪的老大,咬紧牙关,锋利的刀锋便在那雪白圆滚的肚子上划开一条口子来…… 第一刀下去后,便容易多了,见到鲜红的血色,程水若反而冷静了下来,郑大夫在一边站着,程水若不吩咐,便没有动静,却是将程水若的颤抖和脸上的表情看的真真切切。 一刀……再一刀……由于摸不清深浅,她唯有慢慢的往下割,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只让人欲作呕,被她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还好,六夫人除了表面的皮肤水肿以外,已经没多少脂肪了,很快就看见了子*,程水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要下刀的时候,旁边的郑大夫突然道,“程姑娘!” 程水若转头,郑大夫面无表情的道,“让我来吧!” 他已经看清楚了那个肿胀的紫河车,若非是肿瘤,唯一的可能就是有孩子了,方才,那儿还轻轻的动了一下,他的心跳的很快,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是对的! 因此才着急的出声,否则以这个女人如此不稳的手,恐怕要伤到里面的孩子。 手中的刀被人接过,程水若往后退了半步,扑通一声跌到在地上,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一般,旁边却是响起了一阵喜悦的惊呼! 啪! “哇……哇……”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一个孩子被倒吊着拎出来,哭声虽然虚弱,却还是活生生的,程水若听见这声音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发自内心的却是笑了,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迅速的有人来接过孩子打理。(手打小说) 只是好一番忙碌,都没人来得及顾上程水若和郑大夫两人,郑大夫走过来,拿了张白布递给她,“程姑娘,擦擦脸,你脸上染上血迹了。” 程水若见到对方脸上善意的笑容,伸出手去接,却是抓了好几次都没抓闻,与郑大夫对视一眼,随即两人大笑了起来,郑大夫也一屁股坐到地上,将白布塞到程水若的手中,程水若却是懒得去擦,叹息一声道,“我还没干过这事儿,真没干过,吓死我了!” “你不会是猜的吧?”郑大夫挑眉。 程水若摇摇头,“这种事怎么可能乱猜?自然是有根据的。” “什么根据?姑娘能否教我?能让老王看走眼的病还真不多,怀胎十月,看了无数大夫,人人都看不出她的怀孕了,姑娘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真真是让我佩服不已。” 程水若嘴巴一撅,笑道,“不是那些大夫不好,而是这病着实奇怪,六夫人身上合该有两个紫河车,其中一个不知怎的没长成,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身体里产生的一些东西刺激到了那个没长成的,便不停的流血,加上她身子本就虚弱,便将喜脉给压在下面,诊脉是诊不出来的。其实她的病症很简单,便是寻常的妊娠反应,若非另外一个紫河车捣乱,兴许她不会这么早就去了。不过,毕竟她年纪太大了,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闯一圈,也是她的命吧。能保住这孩子实在是奇迹呢!” 歇的够了,程水若从地上站起来,双腿还是有些发软,心情却是很愉快,与郑大夫一并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方有白家人注意到他们,一位妇人走过来道,“劳烦姑娘与郑大夫了,先前失礼之处还望姑娘和郑大夫以及方管事莫要责怪,如今家里红白事一并来,又正是人手不足的时候,怠慢之处还望谅解。” 小环闻言远远的道,“我家小姐的肚量没那么小,也没那么大,三番两次的好心都被你们当做歹意,说黄河要决堤,你们不信就罢了,还怀疑我家小姐的医术,好生没有道理!如今这事儿证明过来了,咱们也没闲情与你们多做耽搁,夜幕降临之前若是你们不能离开这座城,救回来的人也是白救的,好自为之吧!” 走到程水若身边拽着程水若的手道,“小姐,咱们走!” 先前的计划已经破产,此地并非久留之地,程水若也不留恋,笑笑道,“我这丫头不懂事,夫人见谅,不过她有句话说的不错,黄河就要决堤,若是信不过我,又为这府中上下着想,为全城的百姓做想的话,夫人便派个人去河堤上查看一下,程水若就此告辞了。” 说完便一手拉着小环,一手拉着狗儿,往外走去。 该做的她都做了,得到的结果虽然不能让人满意,到底曾经努力过,她不会拿着自己和小环、狗儿的性命当做儿戏,有些事做一次就足够了。 程水若心情十分的平静,风雨很大,却是乱不了她的心,突然想到什么,低下头看着狗儿道,“你这名字只是小名,我帮你起个名字可好?” 狗儿眨巴眨巴眼睛,欣喜的道,“真的吗?小姐?” 程水若点点头,看着这风雨道,“不如就叫霁风吧,风雨之后,合该会见彩虹的。” “风雨之后自然会见彩虹!”方管事大步流星的走了上来,“方才那位是白家的大夫人,她已是听了我派去河堤上的人的话,去与老夫人商议了,程姑娘还是随咱们一路吧,那边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即刻就可以启程。” 小环扭过头去瞪方管事,方管事哪儿会跟小姑娘一般计较,呵呵笑了两声,程水若想到自己孤身上路也不是个事儿,他已是低头,今日又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没道理得理不饶人的,点了点头道,“我们孤身两个女子带着个小孩,怕是要给您添麻烦了。” 闲话不提,一行人直接往城门行去,门口已经停留了备好的马匹,马匹背上驼上了粮草和一些必要的物品,除了方家的人以外,还有不少城内的灾民要与方家一道离开的,而这些人则是身体见状的便搀扶着一些受伤不太严重的人,虽然人人看起来都很落魄,却是相互帮助着。 雨滴密密的往下落,风冷飕飕的吹,却是让程水若看见方家的做派,不管他们往日如何对待她,此刻,对待这些灾民却是真真切切的关心,能救一个是一个,不枉方家传家百年最为人称道的名声。 人不算多,上百号而已,凝聚起来的队伍却是比来时壮大了一倍,相互搀扶着在雨中缓慢的前行,虽然苦些,却是不孤单,程水若也在其中,今日的一番折腾到这会儿身上的力气已是去了大半,勉强能前行,却是精神奕奕,方家的人对她也越发的友善起来,甚至有人接过了小环手里的包袱,让小环可以专心的扶着她前进。 程水若对自己的体力很为不满,要知道小环可比她还要小两岁,据说才十三出头,可她一个成*人还比不过一个半大孩子的体力,实在有些惭愧。 出了城门,便是一条不算宽阔的道路,四周的农田早已经被洪水冲刷过,其中不再有作物生长,因为赶时间,众人倒也没有非要沿着路走的想法,便有识路的人领着直奔小青山而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即便披着蓑衣的人也是衣衫尽数被雨水淋的湿透了,湿答答的往下不断的流水,身上脸上的皮肤已经变得冰凉,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人们终于看见了在雨中显得不那么真切的那座小山坡。 小青山不算高,约莫也就五六百米的样子,其实算不得山,按照看惯了靠近以后看不到顶峰的大山的程水若的习惯来说,这只能算一个大型的小土坡,不过,此地一马平川,难得有这样规模的土坡,说是山也说的过去。 这座山上有座寺院,在当地乃至附近都是有些名气的,众人自然选了此地作为落脚地,方家的管事前去敲了寺门,寺僧见人灾民来投靠,倒也和善的开了门,只是这寺庙太小,之前已经有人来投宿,这会儿来的百余人唯有在大殿上休息。 艰难时刻,谁都不易,程水若与小环便与众人去了大殿,不想,方准备休息,却是有方家的管事来请她去后面休息,原来是方管事特地去与那僧人加了些香油钱,这才替她主仆三人讨了个房间。 程水若也不做作的要与大家同甘共苦,连忙谢过了方管事,她们两个女人本来就是众人中身体最弱的,裹着湿衣睡地上还真怕熬不过来反倒是与人添乱。 待到回到房间收拾妥当了,躺上床,却是因为累的极了,神志格外的清醒,听着外面依旧磅礴的大雨,心里百转千回,不知道城里余下的人怎么样了? 她虽没有以天下为己任的心思,却也还有人的良知,会替那些无辜的人担心。 砰! 夜色中,一声巨响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穿透厚重的雨幕,那声音沉闷的让人心里难受,身边的小环轻轻翻了个身,程水若问道, “是打雷了么?” 小环嘀咕道,“不像是,这声音听着挺耳熟的……” “好像是决堤的声音……”霁风,原来叫狗儿的那个孩子有些怯懦的布帘的另一端说道。 程水若唔了一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不安的问道,“小环,不会吧?” 小环想了想,不确定的道,“我也不知道,要不,咱们出去瞧瞧?若是……若是决堤,河水很快会过来的……” 程水若飞快的翻身下床穿上衣服,不管怎么样,总要看看才能安心,若真是,不知道到底能逃出来多少? 两人携手拿了件蓑衣就往外走,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前方隐约有说话的声音, “不论如何,你总要替爷把房间给挪出来,爷这些年捐的香油钱都喂狗了不是?” “施主要的房间实在太多了,施主平日对小寺多有照顾便是举寺上下都搬出来挪房间与施主住也没有关系,可是如今里面已是住满了灾民,一间两间房间兴许贫僧还有办法,须知道佛主面前人人平等,施主莫要再造口业了。” “别跟爷废话!你就一句话,挪还是不挪?你不去,爷就自己去!有的把这些房间给那些穷鬼,你怎么不留给财神爷?” “施主……啊!” 那寺僧发出一声惨叫,随即传来一阵脚步声,程水若见状连忙拉着小环和霁风往角落里躲了去…… ^^^^^^^^^^^^^^^^^^^^^^^^^^^^^^^^^^^^^^^^^^^^^^^^^^^^^^^^^^^^^^^^^^^^^^^ 终于把债务给还上了,,,不容易哇……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所以,你们都被赶出来了?”方管事皱眉问道。(手打小说) 站在大殿前面的回廊上,旁边还有被打伤了的一群和尚,之前来此逃难的一些灾民,几个是来此投宿却被大水留下的商人。 赵虎从人群里走出来道,“他们人多势众,好汉不吃眼前亏,没的房间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虎便是之前这个城的河道,之前程水若遇上的那位黝黑的中年男子。 来抢房间的一群人有四五十壮汉之众,他们这群人除了常年茹素的和尚,就是一些商人妇孺之类的,只有寥寥几个壮汉,便是赵虎一行人了,这一行人还带着家眷,想必也不敢去做刀口舔血的事儿,因此才会顺从的被人赶出来,恰好遇上了程水若。 方管事略微一侧身,对着大殿里纷纷道,“让大家挪挪,给这些人腾点儿地方出来。” 众人纷纷的向里面走去,赵虎拱拱手笑道,“有劳方管事了。”又扭过头对着程水若道,“麻烦程姑娘替我照顾一下妻儿,呆会儿我便来请诸位回去。” 程水若正盯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看,那个男子消瘦的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腹部却是肿大像怀胎十月一般,这会儿被两个商人打扮的男子搀扶着慢慢的往厅里走。 心中一动,突然跳到前面拦着三人叫道,“你们不能进去!”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看见一个小丫头突然跳到他们面前,这三个男子没有很生气,只是觉得很惊讶。 程水若把着门道,“不光你们不能进去,就是刚才进去了的人也要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大殿是你家的不成?”人群里发出不满的声音,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赶出来就够窝火了,好容易找到个落脚处,还要被人拦着不准进,之前是数十个大汉,他们没有办法,这会儿面对的只是一个小姑娘,哪儿会服这口气,这就要硬闯。 方管事一个眼色,几个方家的人便站到程水若背后,程水若感激的看了方管事一眼,有人见状更是不服气的叫道,“这算什么意思?方才还答应让大家进去,这么快就变卦了么?大家都是受难的人,理应相互扶持一把,难不成你们还要学方才那些人,将咱们尽数从这儿赶出去么?若是那样,大家索性也不要性命了,拼上一把,反正出去也是死,还不如拼一把,兴许有条活路!” 人群喧嚣起来,个个皆是怒色不浅,方管事走到程水若身边低声道,“你最好有个理由!” 程水若焦急的道,“这事情一时半会儿讲不清,只有先将这些人另外安排个地方,切莫与里面的那些人接触,我觉得那男人身上的病很眼熟,那是没药可治的!” “瘟疫?”方管事问道。 程水若摇摇头,“瘟疫还有活下来的可能,那病,得了现在的条件是绝死无疑。”休要说古代的医疗条件,就是现代也指不定能不能治好,顿了顿道,“虽然也不一定会被染上,可是,还是要小心些,否则咱们的一番功夫就算白费了。” 旁边一个大夫望了那男子一眼,低声道,“这病,经程姑娘一说,我想起好像听我师父提过,不过,那病之前只在倭国有的……到底是为什么却是查不出来,若真是那个病,还真要小心一些,谁也不知道那病到底是怎么染上的……” 这就对了!程水若大喜,“我知道我知道!只要先将他们隔离开来,我再教你们怎么做,旁人想染上也不易。”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只是这事儿不能让那些人知道……” 方管事闻言苦笑,低声道,“你就会找麻烦!” 程水若可管不了那么许多,能救的人和不能救的人她分的很清,眼光在众人中环视一周,定格在赵虎几个身上,示意道,“方管事,那边那几个人合该是没问题的,我琢磨着他们几个比咱们早到这里没多久。” 程水若的意思清晰明了,如今这批人是不可能就这么赶出去的,必须将他们隔离出来。方管事自然明白,可是如今根本就没地方可以隔离这些人,这就让人犯难了,可是,若是让这些人进去,指不定里面的人会全部被害死…… 方管事瞧了那几个汉子一眼,虽然不知道程水若为何要提那几个人,看他们如今听闻此事的表情都很镇定,显然是经过事的,也许可以为谋。 人群越发的激动,看见两方对持,后面便有冲动的往前面挤,推嚷间形式一触即发,里面不知情的灾民见状也有上来劝慰的,乱糟糟的一片,情况有些难以控制了。 方管事见状道,“这样不行,得先让人进来再说,程姑娘,这些人暂时进来一下没问题吧?” 程水若点了点头,“这三个人肯定不行,跟他们一道吃住的人也不行,而且即便那些人进来了也不能同饮同食,他们排泄的东西也必须深埋了。如今这情况……”人挤人,说句话口水都能喷到三五个人脸上,哪儿还有那么多空间给人保持安全距离? 方管事嗯了一声,示意身边的管事将那三人拉到一边,将大门让出来,本以为这样可以稍微缓解一下众人的情绪,不想,人群中却是有人突然大叫起来,“你们凭什么不让他们进去?大家同是落难之人,今**们不要他们进去,明天是不是就要将咱们赶出来?” “大家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么做!方才那个女人的话大家都听见了,若非咱们人多,铁定是会把咱们赶出去的!若是咱们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赶一个走不管,再赶两个走不管,迟早咱们得被他们尽数给赶了出去的!” …… 人群稍稍一顿,便有人开始响应,更有痛心疾首的指着程水若骂道,“你方才才被人赶出来,那滋味如何心中该是明了的,如今又要赶咱们走,是要逼人上绝路么?” “真真是最毒妇人心!” …… 叫骂声此起彼落,小环闻声气的不行,叉着腰指着众人骂道,“有本事冲着赶你们走的人撒气去!这儿都挤成这样子了,你们还要来分一块地盘,不让你们进又怎么了?你们难不成还要把里面的人全部给扔出来不是?” 赵虎几个本是一直在旁边冷眼瞧着,大殿本来拥挤,要再挤下这么几十百来号人也不容易,他们一群人加上家眷就有十来口,那一拨行脚商人也是七八个人的样子,余下的则是些附近的灾民和十多个和尚,本来程水若和他说话的时候还安慰众人要吃得下眼前亏,不想,到了大殿看见那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时态度大变,稍经过些事的人都知道其中肯定有缘由,这小丫头是个心地善良的,赵虎很是明了,看她出城后还带着这么多灾民过来就知道了。 因此众人冲击大殿的时候,他却是拉着身边的人在一边站着,冷眼看着两方人马打做一团。 程水若被人护着,躲在后方,双方推推嚷嚷成一团,重则已经挥起了拳头,而大殿里能动弹的见状则是冲了出来,对方家人的感激让他们在此刻不由得站在了方家一边,片刻间就有演变成群殴的架势,和尚们只会念阿弥陀佛。 那边冷眼瞧着,这边的情形却是告急,能自己跑到寺庙来的人,身体都不算弱,比起这边除了方家的一群家丁大夫其余一干人等皆是老弱病残来的好的多,因此形式有一面倒的趋势。 休要看这边的人多,能动手的没几个,不过片刻功夫,被赶出来的这帮人便涌进了大殿。 进了大殿便罢了,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竟然要将大殿里的灾民一并扔出来,领头的便是那行脚商人中的一人。 眼见着那些人冲了进去,方管事一干人略微有些丧气,没把人给赶出去吧,这会儿倒是将自己给弄来没地方住了,还折腾的一身的狼狈。 站在廊下,那王大夫狠狠的瞪了程水若一眼,“如今可好!咱们怎的就遇上了这一帮子土匪,程小姐果真是好本事!” 郑大夫闻言低声劝道,“程小姐也是为大家好,若是染上那个病,咱们这一群人怕都活不下来……” 旁边有管事已是忍了许久了,捂着被揍肿了的脸埋怨道,“方大哥,咱们如今怎么办?这女人也未免太能招事儿了点儿……” 方管事瞧了程水若一眼,小环有些心虚拉着程水若的手臂道,“怎么?你们打算去跟那些人在一起?反正我家小姐是不会去的!” 方管事闻言张了张口,却听见不远处大门一阵纷乱的敲门声。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这场面已经够乱的了,也不知道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敲门。(手打小说)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沉默下来,小小的寺庙容不下许多的人,谁也不知道这时候来人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有人在吗?”啪啪啪! 门外的人不知里面的情形,只将门越发的敲的大声,殿内的人虎视眈眈的望着外面,有些害怕再来一波豪强将他们仅有的容身之处给抢了去。 开还是不开? 这个念头在方管事脑海中挥之不去,寺庙的住宿是个问题,这时候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就是食物! 他们一行人带的食物并不多,如今还有上百名灾民的拖累,大灾面前并非只有人性的善良,更多的还有为了活下去的不择手段! 这儿再不是还有人维护者秩序的县城了…… “刘凯,你去瞧瞧!”方管事吩咐道。 刘凯只去了片刻便眉飞色舞的回转来,对方管事道,“是白家人来了!有两三百人呢!咱们是开还是不开?” 方管事面色一喜,“开!” 大殿内的人距离的远,想阻止如何来得及,这边便有人涌过去,将大门打开了来。 门外,站着一干惊魂未定的人。 说是白家人来了,其实其中白家的人并不多,举城上下的迁移谈何容易? 当白家的管事上了河堤查看了堤坝的情形回到家,方家人离开城已经很有些时候了,这时候白老太太才发话,赶紧组织城里的灾民迁移,众人抛下了许多的东西,只带了粮食奔小青山而来,不想,在山脚下的时候,就听见了决堤的声音,洪水涌来,举城上下恐怕就只剩下了这两三百身体还算强壮的人。 进了门来人人脸上都很是沮丧,眼睁睁的看着脚下的人被洪水卷走,自己则只能不断的往山上跑,虽然逃过一劫,心里的沉重与惊慌失措却是无法形容的。 白家人人都习武,因此,是活下来的最多的,足足有五六十人。 老太太神情沮丧的被两个媳妇搀扶着,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原本精神奕奕的模样这会儿却是整个人都焉了一般,絮絮叨叨的道,“都是作孽啊!若非程姑娘前来提醒,怕是这么两三百人都活不下来。我却是好心当做驴肝肺,生生误了时间,若非这样,岂止这么点儿人活下来?” 程水若站在她面前,不知道该如何劝说,看见老人如此,心中也并非无一点儿惋惜,老太太旁边的一个媳妇道,“要怪还是怪那姓杜的!若非他哄的相公……”说到一边便开始抽泣,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程水若认的她是她离开白家时候说话的最后一个妇人,原来她便是那个白家老大的妻,见她哭成那模样,心中虽然认定白家老大并非没有责任,这会儿她还有事要求白家,到底没有多言,只扭过头瞧着一个媳妇手里抱着的襁褓道, “那孩子还好吧?你们赶了大半夜的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 这边方管事正与白家的男丁说到此事,三四十个男人们个个听的怒目横飞,摩拳擦掌的骂道,“这也太无耻了!爷爷们去扔了他们出来,至于这大殿里的人,也合该赶了出去!” 程水若闻言连忙叫道,“那边的人扔出去可以,这边的人千万不可以!” “你是谁?”有个男子对程水若的指手画脚很是不满。 白老太太闻声斥责道,“这位便是那位特地来报信救了咱们这些人的程姑娘!” 那男子闻言态度陡然转变,拱手对程水若道,“程姑娘,在下失礼了……” 白老太太知众人必然不识得程水若,转过身去,对着后面瞧着他们的数百人抬了抬手,白家人在整个县城的威信可见一斑,只不过一个动作,看似杂乱无章的数百人片刻功夫就安静了下来,白老太太用着中气不太足的声音大声的道, “大家瞧真切了,就是眼前这位程水若程姑娘,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特地跑来白家报信,我们这两三百人如今才能苟延残喘,如今程姑娘的住处被人抢了,寺庙里的和尚也被一帮豪强给赶了出来没有落脚的地方,不论是为了恩人,还是为了咱们自己有个片瓦遮身,能动的都给我站出来!把后面那些人给我这个老婆子扔出去!” 被好几百双眼睛这么盯着,程水若突然有点脸红,她一开始是想救人,可是,她好像也没做多少事情,人群突然发出一阵暴喝,男的女的皆是挽起袖子,此城彪悍的民风这会儿才得以展现出来,有白家人领头,纷纷往后面冲去。 不多时,就听见一阵鸡飞狗跳,先前很是嚣张的那一群人被拎了出来,狠狠的摔出大门外,其中还有好些个是被女人拎着的,看的程水若直呼过瘾,她要有那么一身彪悍的功夫,也就不愁行走在外的时候被人欺负了。 一个男人淡淡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程水若身后响起,“白家人人会武,便是那位白老太太,也是三五个壮汉近不得身。” 程水若扭过头去,赵虎正站在她身后,白老太太也瞧见了此人,略微有些惭愧的道,“赵家兄弟犬子在老身出城之时曾让老身对你说一句,他对不住你,更愧对整个赤水城的百姓。” 赵虎身体一震,失声问道,“白大哥他……” 白老太太道,“他犯下的错自然他自己来弥补,领着白家的儿郎上堤坝了,姓杜的却是自己跑了,你是赤水县的河道,此事还要你请你上报朝廷。他已将一切东西准备好了,就有劳赵兄弟了。” 说着,旁边有个妇人拿来一个包裹,郑重的交到赵虎手中。 赵虎再看白家众人,人群中稀稀拉拉的几个青年男子,尽数是妇孺,不由得长叹一声,道,“白大哥这又是何苦?” 顿了顿又道,“白老夫人放心,此事我必会上报朝廷的,” 众人感伤了片刻,便有人来道,“后面的院落已经清理出来了,老夫人,诸位夫人先请进去休息吧。” 程水若闻言这才想起大殿里的事儿,连忙道,“且慢!那些房间留出十来间,我有用处。” 方管事这才有说话的机会,之前白家人一来便尽数围着程水若转,他到没有上前插话的意思,闻言道,“里面的病人身上的病症要传染,染上的人便没有活路,因此必须隔离出来。” 众人一听便吓了一跳,程水若忙补充道,“只是寻常的接触是没有关系的,呆会儿我教你们防治之法,先将这些人分开安置好了再说。” 此话一出,众人也不再耽搁,大殿里的人听说要让他们进去住原来的房子,抵抗倒也不十分激烈,虽然从原本的两人一间变成了好几个人挤在一起,比起在大殿内的条件也好多了。 这边,程水若开始吩咐众人立即烧开水,将大殿里清理一遍,郑大夫便过来道,“那人果真如同程姑娘所言,开始一两个月除发热外,伴有腹痛、腹泻、肝脾肿大,后来慢慢的好些了,大约五年的样子才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肝脾肿大、腹水。他那个村子的人都是这般死了的……而跟他一起的几个商人前段时间都有腹痛、腹泻的症状。由于他们才来这寺庙也就十来天的样子,其他的人还没有发现有这个症状。” 程水若闻言只觉得头有些大,古代人的卫生工作都做的不太好,爱喝生水,粪便也没有经过处理直接排放,这人明显已经是晚期症状,不知道他到底传染了多少人,又经过了多少地方,问题越发的麻烦了。 不由得沉声道,“如此所有的人从今天开始,排泄的东西必须深挖坑埋掉,喝水必须用开水,吃东西前必须洗手,这病没的治的,只有防。”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这是有东西在肝脏,病症皆属肝脾,具体的东西我不太懂,还要请几位大夫酌情治疗,兴许能研究出方法来也不一定。” 郑大夫细细的听着,旁边的大夫虽然有些不以为然,到底程水若已经接二连三的看出了别人的症状,并且对症的治好了两个人,还是有些注重她的意见的,闻言便转身回了他们的房间,开始讨论该如何对症下药,余下的一干人虽然疲惫交加,到底不敢轻视程水若所说的情况,又将房间打理了一次才正式的住进去。 将一切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程水若和小环以及霁风才回到房间,躺上床不过片刻功夫便陷入梦境,翌日一大早,便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了。 小环出去打听了一番,神色微微有些不安回来道,“不知是谁把那病症传了出去,如今这寺庙里的许多人都闹腾着要将昨儿个那些人给赶走,白老夫人和方管事几个去劝了也没用,前面正闹的沸沸扬扬的。”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那女人之前不过是一个娼ji,她懂什么?方家这么多大夫走了多少地方,行医多少年的经验都不知道该如何,倒是让她知道了?”一个男人大声嚷嚷着,身后还跟着好些个人,都是昨日跟着白家人一同来的。(手打小说) 白大夫人气的脸色雪白,怒斥道,“你胡说什么?程姑娘明明就是方家的表小姐,方家不论男女都习医,知晓的多些又有何奇怪的?” “表小姐?”那男人冷笑着呸了一声,“我问过方家的人了,不过是个惹了大祸,被方家赶出门的妾罢了,大夫人莫要被人骗了!” “她救了你的外甥,吴彦,你莫要分不清好歹!”白夫人怒道。 吴彦,也就是白六爷的小舅子,嗤笑一声,“大夫人,您别提这事儿!我问过我妹子屋里的人了,她死前就是那个女人给她喝了什么药,若非这样,兴许我妹子还能活下来,你们白家想要孩子不要我妹子!我吴家可不能依!出了人命,好歹要给个交代!” 这便是有理说不清的事儿了,白吴氏已经一命呜呼,草草的在白家后方掩埋了。而白家如今被水淹了个通透,去抓药的人也走失了,房里的婆子丫鬟都不认识药材,谁能说明当初程水若到底用的是什么药? 白大夫人知道他这是拿着这件事的由头想要赶走被隔离出来的人,可方家的大夫也说过了,这些人出去怕是要再传染到其他没防备的人,留在这里其实是安全的。 对程水若的话,白夫人是完全信任的,不论其他,就凭着她拼了性命来白家传话,而六夫人确确实实已经油尽灯枯这一点,白家上下乃至整个城活下来的人就没有道理不相信她,何况程水若自己都还留在这里呢,怎么可能有问题。 这样的说法明显不能说服吴彦,这人摆明了因其妹妹的死对白家有了怨言,虽然是白恺下的决定,吴家人当时却是不同意的。 只是,在这种本该同舟共济的时候,为何吴彦要与白家翻脸,白大夫人却是不太能想的明白。 如今整个吴家都与吴彦站在一边,还有些与吴家交好的亲友,同来的两三百人,有半数站在了白家的对立面,剩下不吭声的都是白家人,除此之外,之前被方家人带来的人也有不少与他们同一个鼻孔出气,皆是要将那些人赶出去的。 两人只在这角落里交谈,外面的两方人对峙,虽然不敢动手,却是跪倒在地上一大片,老弱病残,壮年的汉子,哭成一片,只求白家人与他们留条活路。 这是将他们架在火上烤啊! 瓢泼似的大雨哗啦啦的往下落,天阴沉沉的压的人透不过气来,白大夫人眯起眼看着吴彦,冷冷的道,“程姑娘对我等有救命之恩,你若是打的那个算盘,白家上下必与你为敌!不死不休!” 吴彦微微一愣,没想到白家人在此事上如此决绝,他本以为提到自家妹子的死,白家人会觉得愧疚会让他三分的,却没想到大夫人竟然如此说,言辞不由得软了几分,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不管,不过,那些个人是不能留了,方家的大夫说凡是沾染了那个人的人尽数都得了那怪病,至多不过几年活头。我可不要躲过了大水却躲不过这怪病,无论如何,都得把他给赶出去。” 见大夫人面色不变,顿了顿补充道,“别的大夫都不知道这怪病是怎样的,那女人却是知道,她必然是患过此病,否则怎么会如此清楚?她也不能留!” 大夫人听到此处,衣袖一摔,冷声道,“吴彦,你大可试试!”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依旧在大殿外跪着,任由雨水打在他们身上一点儿也不动摇,只哭哭的哀求着, “老夫人,咱们整个城都是以白家为首,出了什么事,白家向来不会不过问,如今逃难出来,白家也是咱们的主心骨,在这件事上,还请老妇人怜悯大家活下来不易,许多家人都只剩下一根独苗,不要再插手管此事了……” “老夫人,白家人这一次,救了大家,大家心中感激不尽,虽然白大爷这事儿之前处理的不怎么合适,最后却是将功补过了。可是,这病谁也保不住会如何,如今大家活下来也不容易,真真是留不得他们了呀。” “老夫人,白家也没剩下多少男丁了,不为了咱们,即便为了你们自己,也留不得他们!” “老夫人,就请下令将他们赶出去吧!” …… 众人苦苦哀求着,跪在地上的模样见者伤心,白老夫人本就因为失去了几个儿子面容憔悴,此刻更是气的脸色铁青,握着一根用树枝削出来的拐杖的手青筋毕露,外面祈求的声音此起彼落,老夫人突然重重的杵了一下手中的拐杖,只将拐杖深深的插入地下的石板,发出一声巨响。 “住口!”白老夫人厉声喝道,“你们可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白老夫人发怒,那声音只震的众人双耳发懵,纷纷静了下来,吴彦恰好从后面走出来,听见这一句,朗声道,“蝼蚁尚且偷生,大家不过是希望能平安的活下来罢了。何况,这次咱们出来带的粮食许多都在路上扔掉了,这会儿养着这群必死之人,难不成要让本来有希望活下来的人生生的饿死么?这大雨不知道何时才会消停,咱们的粮食还剩下多少?老夫人心中该有数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 大夫人见状方才明白过来,只是这消息只有白老夫人,她,方管事以及白家的一个管事还有方家那位王大夫知道,不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 这会儿便更加确定吴彦的目的了,他必然是早就对白家有所不满,才会借着这个机会要想将程水若一并赶出去。之前因为堤坝一事在赤水县的威望就大为下降,若是妥协,如今白家的男丁剩下的已经不多了,怕是日后再也没办法在赤水县挺直要敢说话了。 而这次的事情吴彦牵头,吴家在赤水县本也是大族,事成之后,势必最少可以与白家平分秋色,其用心在这一刻倒是显现出来了。 人群中的人这会儿也是开始嘀咕起来,先前还只是为了自家性命,这会儿却是突然听见这个惊天的消息,不由得相互问道,“粮食没了?那咱们怎么办?这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褪,咱们就在这儿等死么?” “啊……之前为什么没听说?那咱们怎么办?” 体弱者一脸忧色,而身强体壮者则是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纷纷竖起耳朵来,有人大叫起来, “这粮食既然是大家一道带出来的,没道理分给不相干的人!白家和方家也该给咱们一个交代,到底还有多少粮食?” …… 一有人带头,便有人跟着起哄,人群吵吵嚷嚷的,局面越发的混乱,白老夫人和大夫人对视一眼,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方管事则是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知道粮食不足的几个人身上,旁边的郑大夫突然贴过来低声道,“昨天晚上,王大夫回来的时候便嘀嘀咕咕的叨念,跟咱们说没粮食了,没必要养着那些个将死之人。” 吴彦靠过来,低声对大夫人笑道,“这件事要解决其实也挺简单,将那群人和那个女人赶出去,也就罢了!何必闹腾的这般不和气?” 白老夫人闻言怒目圆瞠,只盯着吴彦,吴彦被看的一阵畏惧,同在一城,他本就是白老夫人看着长大的,白老夫人年轻时候的彪悍人人皆知,如今心里还有些阴影,又突然想到如今的白家不比往昔,男丁死了大半,剩下的莫非半大的孩子就是几个还不成气候的小年轻,他何须畏惧? 只挺了挺胸,大声道,“老太太,这事儿合该如此,没的把大家的性命交关的事儿托付与一个不相识的女子,白大哥之前做的事儿已经是伤了全城百姓的心,如今杜县令跑了,白大哥也因为自己的过失丧身大水之中,白家合该在此刻做出表率才是。咱们只有齐心协力才能在这天灾中活下来。” “你也知道只有齐心协力才能活下来?”白老夫人厉声喝道,“吴彦!做人要知恩图报!你爹娘不在了,老身便代他们教你怎么做人!” 说着举起拐杖便劈头盖脑的敲了过去。 吴彦不防,被狠狠的打了一下,扭身便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白家如此不讲道理,咱们跟着你们还有什么意思?若是如此,便将还有多少粮食按照人头分了,反正那一拨人与咱们是没干系的,你们要养活他们,便养活他们好了!到时候被他们害死了,别怪我没尽到责任!” “谁说咱们会被他们害死的?”程水若大步跨进大殿来,身后跟着两个人,一边说一边盯着那吴彦冷笑,方才大夫人已经派人来与她说明了情况,她便猜到是为了粮食的事情,却不想还有一出是为了白六夫人! 对白六夫人的死,她觉得难过,却半点儿愧疚也没有,不论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是为了感激白家人的信任,她都不能让他们在这场信任危机中为难。 只高高扬起头问道,“你可敢与我赌一场?”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赌……赌什么?”吴彦有些摸不着头脑。(手打小说) 程水若道。“你怀疑我医术,便是由令妹所起!那咱们就赌白六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若是我开的方子成了催命符,不消别人赶,我自己走!若是我那方子无害,你又当如何?” 白老太太朗声道,“那便是他自己走,这才公平!” 吴彦一愣,随即笑道,“方子早就不见了,药材也被大水冲的干干净净,人也不在了,如何来查?” 程水若道,“这你休要管,我只保管在场的人都心服口服,你可敢与我赌?” 吴彦闻言不由得看向站在角落里的王大夫,王大夫见状笑道,“程小姐每每救人于水火之中,如此神技早该扬名四海才是,做的到怎能让人菲薄,不如一试。” 轻描淡写的将吴彦的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程水若怎么可能被他这两句花言巧语迷惑了去,只盯着吴彦问,“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吴彦只觉得一阵心虚,他并不是那么相信那位王大夫,他与他说的那些话方家人通不承认的,白家人也摆明了护着眼前这一位,这位显然不是省油的灯,只将矛头对准了他。 想了想才道,“如今说的是那一群必死之人的事儿,怎的扯到这个上面了?” 程水若冷笑,走到大门口对着跪了一地的人大声道,“谁说那些人是必死之人了?可是瘟疫?诸位中该有见过瘟疫的人吧?” 跪在地上的人纷纷摇头,长在水边,常年发大水,活下来的都是命大的,除了小孩子没见过瘟疫的还真不多,程水若这么一说,便意识到还真没见识过这种病。 程水若也是估摸着如今的人对这种病认识不多,她要横着说竖着说只要不太离谱都没多大的问题,这种病一旦染上了皆是要拖上十来年才会死亡,便是那位行商也还该有好些日子可以活,她才不担心被人识破,如今首要的是将这帮跪在地上将白家架的高高的人先劝说起来, “你们可有人去问过那位大伯,他得了这病多少年了?”程水若伸出五根手指头,绷的笔直,“五年!整整五年!虽治不好。却也死不掉!他再活上五年也没问题!余下的人即便染病至少还能活上十余年,你们说他们是将死之人,心里过得去么?” 听到这里,众人一阵哗然,若是这样,还真不能这么说,那些人,只能算是比别人身体弱些罢了。 程水若笑着转过身,盯着吴彦,“我倒是好奇,有人告诉你们说他们是将死之人安的是什么心?你们中也有不少老人,谁能保证你们能不能活上十年?余下的人谁能保证日后不遇上什么天灾**,你们又能保证自己能活多久?难不成,要为了让其他人活下去,也要一起赶出去么?” “歪理!”吴彦大叫道,“那些老者可不会让别人染病!” “只要你们按照我教的去做,他们也不会让你们染病!”程水若冷笑,“不信我的医术?咱们赌一把啊!” “你的医术?”王大夫尖锐的讽刺道,“你师从何人?有几年行医经验?又治好了多少病症?专长在何处?程姑娘,别拿赤脚大夫那一套来忽悠人,到最后误人误己。终成憾事!” 他实是忍不住了,别人不知道程水若的根底便罢了,方家人人都知道她的出生,若非她生病请了方家人过去诊治,又怎会认识白家老五?她要是会医术怎么可能请大夫治一个小小的风寒? 这话是警告,他性格最是看不得别人招摇撞骗,自诩医术了得,在方家虽然比不得几个出名的名医,也是极为受尊重的,却是在程水若面前吃了一瘪,只觉得这女人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否则一个歌姬怎么可能学到这些东西? 在方家,她让方白苏缝合伤口,这是谁都知道的,只不过没大夫愿意去做这种事。 他问过白家的人,知道程水若是被逼急了,才动刀子剖开白六夫人的肚腹取出婴儿,之前还想要逃走!这不是看见大肚子的人就瞎蒙的还能是什么? 如今这病症只让方家所有的大夫都摸不着头脑,这女人却是只用一眼就能断出所以然来,除了不可信还是不可信,一个没接触过医的人怎么会对病症知道的这么清楚? 除非是这个女人动的手脚! 她久经风月场所,迎来送往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偶然间得知一两种蛊术也不无可能,她在京城活不下去,却又不愿意离开,在此地为了建立自己的信仰方伸手救两个人,必是为了日后打算,否则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她为何坚持要来? 他可不像京城那一帮无知百姓。以为她救了两个人便觉得此人大善,方家人有几个不知道去衙门那帮求情的人都是受过方家恩惠的?也不知道大夫人为了什么才会如此做。 程水若闻言不怒反笑,笑的甚是开怀,轻蔑的瞧了王大夫一眼,“我师从何人何须向你禀报?至少我不会瞧不出一个女人是否有妊!” 这话一出口,只刺的王大夫脸色涨的通红,程水若哪儿管其他,这人存心与她为难,这会儿甚至东家没开口,他跳出来跟她作对,根本不给他接口的机会,“你要觉得不信我,那咱们赌一下?输了你唤我一声师父,我输了,任你处置!” 王大夫气的指着程水若的鼻子骂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扭过头冲着方管事道,“方管事!这事儿我就不能依你,这女人顶着方家的名声在外面招摇撞骗,您也不拦一下!” 众人看见方家人自家起了哄,一阵哗然,方管事脸上看不出情绪,淡淡笑着,说出的话却是站在程水若这一边。“程姑娘何尝顶着方家名声招摇撞骗了?她自来都说她姓程的,去白家,也是咱们凑上去的。” 郑大夫见状连忙拉着王大夫的手劝道,“王大哥,你这又是何必?程姑娘说的对不对,你心中是有数的。” 王大夫一把甩开郑大夫的手怒道,“我不屑与这种小人为伍!你们要去便去吧!她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么?” 扭过头就要走,程水若一个眼色,小环走上前拦住他道,“王大夫。别人敬重你,你也要知道说话要负责任,我家小姐可没对不住您!您的医术了得,就不敢与我家小姐一赌?” 这话只让王大夫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扭过头来狠狠的看了程水若一眼,程水若笑笑,“小环,不得无礼,王大夫怎么可能不敢与我赌呢?” 小环俏皮一笑,“怎么不可能?他两次瞧走眼的病都是让小姐给治好了,要是出了第三次这种事儿,怕是在方家就呆不下去了!” 话声落,王大夫只觉得自己身上有千百根针在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有怀疑,有轻蔑,他活了四十余年,即便是当年当学徒替师父提药箱的时候也没被人这么瞧过,只回过身来重重的哼了一声,“你要与我赌什么?” 程水若拍手笑道,“就赌我与那些人同饮同食,我会不会染上那病好了!” “程姑娘不可!” “程姑娘!” …… 众人一阵惊呼,白家人和方家几个人纷纷担忧的叫道,唯有一道一声凸特,“你不行!” 程水若闻言皱眉,众人也纷纷不谅解的看着王大夫,以身饲虎,佛主才有这般的勇气和心肠,而那王大夫却是毫不犹豫的反对。 众人看着王大夫,王大夫冷笑道,“别以为我会中你的计,谁知道那病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那行商患病已经多年!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郑大夫不赞同的道。 王大夫道,“总之她不行!你要信她,大可自己去试试啊!” 郑大夫一愣,有几分迟疑,便是在这时候,一道青年男子的声音响起。“程姑娘不行,我来总可以了吧!” 人群中一黑面浓眉大眼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不是白恺还能是谁? 白家好几个妇人见状连忙叫道,“恺儿,你不行!” 白恺淡淡的道,“我怎么不行?程姑娘对我家上下的恩情滔天,难道我就不能做这么一点儿事儿么?” 众人又要劝,白老夫人突然道,“恺儿既然要去,便让他去就是了!程姑娘自己都敢去,咱们家的所有人自然都去的!” 白恺笑笑,面向王大夫道,“我可以么?” 王大夫见状脸色越发的难看,狠狠的道,“你要去送死,谁也拦不住!就这么赌了!咱们且拭目以待!” 吴彦在一边被忽略了许久,场面如今已经失去了他的控制,见这边的事已经成定局,连忙叫道,“咱们也不能与那些人同在一起!两边分开了来吧!你们要送死,谁也拦不住是不是?我们带来的粮食是不能与那些没干系的人吃的!” 白老夫人瞥了吴彦一眼,吴彦一个哆嗦,以为白老夫人又要动粗,连忙退后一步,不想,白老夫人却是淡淡的道,“他们要粮食,就给他们一半,大殿既然是干净的就留给他们,后面的禅房,有几个独立的小院,也分两个与他们,咱们分开来就是!”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是按照咱们来的人头和带来的粮食分!”吴彦得寸进尺的道。(手打小说) 白夫人闻言倒是笑了。“好啊!依你所言,咱们就按照你说的来分!”转身去吩咐白家的管家出去清点人数,凡是要与吴彦一道的,都记录下来,再让吴家带几个人去一同清点粮食。 跪在外面的人见状被劝来纷纷高兴的去排队领粮食,大殿里只余下了二三十人,只看着白恺和王大夫二人。 王大夫也是个硬气的,不待众人催促,手一引道,“白少爷请!” 白恺笑笑,踏出门去,王大夫随即跟了上去,看的众人一愣,程水若道,“王大夫你这是做什么?” 王大夫转过头来冷笑道,“不亲自看着,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做手脚?放心,只要这事儿证明了你是对的,不消别人催,我便主动给你磕头敬茶,拜你为师!” 程水若闻言再说不出话来。唯有叹息了一声,瞧着两人去了隔离病人的地方。 见两人消失在视线之内,程水若方才转过身来,对白老太太躬身道,“谢谢老夫人的信任,我与诸位添麻烦了。” 白老夫人虚弱的笑笑,众人离开之后方露出几分疲态,走过来拉着程水若的手道,“程姑娘这是做什么?要拜谢,也该是在场所有人拜谢姑娘才对。” 程水若苦笑,“我怎么敢当?如今咱们还有多少粮食?能撑得过几天?这雨怕还有的下,实在不行怕是要出去挖野菜树根了,也不知道这山头够不够咱们吃的。” 白大夫人闻言笑了起来,“哪儿用的着出去挖野菜,程姑娘这便是好人有好报了,你怕是不知道那些行商是从江南运粮回来的吧?要不是那人生病,也不会在这寺庙盘横多日,那些眼皮浅的人的话姑娘不必介怀,他们在这关头抛下咱们,咱们过几天也不必理会他们了。” …… 粮食丰足,雨却是依旧下个不停,像是天漏了个窟窿没补上一般。 两方人马划地为界,方家的大夫带着人出门寻些能找到的草药,吴家一方见状也出去挖了野菜,日子过的还算相安无事。 整日的在寺庙中憋着,程水若也只能捡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儿来打发时间,倒是与白家人混的半熟了。 方家的情况则是要复杂一些。有人善意,有人还是态度冷漠,程水若也没拿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心思,只专心的捡些事儿来打发时间,要是白家人有请,便与几位白夫人说上会儿话,若是无事,便在房间里望着天空数日子。 几日之间,又有不少逃难出来的人陆陆续续的投靠过来,小小的寺庙越发的拥挤了。 …… 几艘挂着楚字灯笼的官船在风雨中急行,河水深的让人不用担心水下的暗礁,船头上站着一道披着蓑衣的身影。 楚怀沙拧着眉头看着这黄澄澄的河水,与彭太师一事终究触怒了皇帝,他的座师却是告诉他,这次救灾是皇上对他的信任和保护,让他切莫再心急,再去动那个现在还动不得的人。 他恐怕是任期最短的京兆尹了吧?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便又被外放。 对此他并不是很在乎,在京中什么事都束手束脚,反倒不如地方上能为民做些实事。 他这次的任务是去查看灾情,一路行来。灾民无数,黄河改道后许多的村庄变成了河道的所在,反倒是原本的河道如今高高在上,仿佛在嘲笑着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看着这些,只让他心急如焚,却是又莫可奈何,只能将粮食分发给需要的人,待大水退去之后再做打算,可以预料,这一场大水对整个国家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黄河的底,雷峰塔的顶,这一片平原都被彻底的冲刷了一片,来年必然颗粒无收。 一个大浪打过来,整个船身颠簸了一下,楚怀沙连忙抓住栏杆,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大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甲板上风浪大,还是回房吧。” 楚怀沙摆摆手道,“没事,我就站一会儿。”眼神又望向四周,目所能及的地方,皆是茫茫水面,瞧不见任何活物。 瞧见楚怀沙的表情,身后的书童深知他的脾性,也不敢再劝,只是小心翼翼的站在身后。 倒是楚怀沙瞧见他只拿了一把油纸伞便出来了,摇了摇头,心知自己站在这里发愁也没多少用处。转过身向船舱走去。 刚走到船舱门口,就听见一声尖叫,随即便是一阵吵闹声,有女子的,有孩童的,还有汉子粗鄙的叫骂声。 那书童甚是机灵,将伞随手往墙上一靠,便跑了过去,不多时回转来道,“他们抓住了两个人,一个女子,一个小孩,也不知道是怎么混上船的,那孩子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哪家少爷,说是与大人相识的,大人要不要见见?” 楚怀沙愣了愣,想不到自己认识哪家少爷,这说法合该是京城中就混上来的,毕竟这船到如今还没靠岸过,一马平川的地方,到处是水,要不是船老大熟悉水道,还不知道如今是开到哪儿了。 直到将人提拎到楚怀沙面前。他才确信,这孩子他确实认识,还有那个丫头,也是熟人。 看见这两个人便不由得想起方家,上次的事情他虽然护着方家,方家可没让他落什么好,他虽不会与个孩子为难,可这方白苏怎么又混上他的船了? 楚怀沙不与孩子计较,七叶却是没那般好的心气,瞧着方家人就来气,瞪着方白苏道。“你们混上船来做什么?” 方白苏瞥了他一眼,一个书童是不放在眼里的,冷哼一声道,“要你管!” 小梅连忙拉了拉方白苏,她深知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对着楚怀沙道,“楚大人,又给您添麻烦了。” “你也知道麻烦?”七叶被方白苏一眼盯的很不是滋味,他常年跟在楚怀沙身边,除了在京城哪儿会被人白眼,走出去人人都称他一声小哥的,扭头便对楚怀沙道,“大人,这两个人直接扔下船好了,谁知道方家又会搞什么鬼!” “你胡说什么?”方白苏闻言就恼了,他可什么都没做过。 小梅却是知道事情的一二的,怕方白苏说话惹恼了楚怀沙,将方白苏拉到身后,赔笑道,“大人,那件事奴婢和七少爷都是做不了主的,大人该明白。如今咱们跑出来,便是对那件事不满。如今程小姐身陷险境,咱们要去救她,而南下的船除了官船就只有方家的,方家的船我们上不去,唯有藏身在大人的坐船之中。不求大人怜悯,只求大人当做没瞧见咱们就行,到了赤水县将咱们放下来,绝不耽误大人的正事。” “她又怎么了?”楚怀沙凝眉问道。 上次两人就是为了救那个女人,那女人就这么值得? 在审案的时候,有无数的人为她作证清白,下了堂,他却是听见了很多不一样的声音,甚至有人说那些人都是方家请来的,不过事情关系重大,他也无心细查。便没去理会这些流言蜚语。 说起来,那个女人真像个谜团似的,让人琢磨不透。 “程小姐她……”小梅刚说了几个字,方白苏突然叫道,“小梅!住嘴!” 对楚怀沙道,“大人,您只需知道我们有些事与您并无冲突就行了,之前的事情我向您道歉。还请大人带我们一程。” 七叶闻言冷笑道,“我家大人凭什么带你们?上次帮你们就没落什么好结果,否则也不至于……” “住嘴!七叶!”楚怀沙喝道,对着方白苏道,“南下危险,何况你们妇孺两人,我不能带你们过去,你们先随我行一程,待有人回京便让人送你们回去。七叶,去让人安排两个房间与方家七少爷和小梅姑娘。” “大人!”方白苏失望的叫道,小梅则是干脆扑通一声跪下来,“我们不能回去!回去程小姐怕就没命了!” 楚怀沙冷冷的道,“我若带你们过去,最先没命的就是你们两人!” “不会的!”两人齐声叫道。 “不会?”七叶插嘴道,“你们带了什么东西?有粮食么?有药材么?有衣服么?不会是银子吧?呵呵!两个连门都没出过的便要去水患之地,小心被没饭吃饿疯了的人杀来煮了填肚子!” 这话吓的小梅一个哆嗦,她和方白苏从来没出过门,也不知道人心险恶,看见七叶阴森森的表情,睁大了眼睛问道,“不会吧?” 倒是方白苏初生牛犊不怕虎,冷哼一声道,“要在这太平盛世出了吃人的事儿,你家大人才是最先倒霉的吧?” 七叶被呛的说不出话来,楚怀沙却是笑了,“呵呵!若是真出了那种事自然是我的责任。可是,我这次是南下赈灾,着实没空帮你们寻人,茫茫水域,你们可知道如今整个赤水城都被淹了?你们又打算去哪里寻那位程姑娘?” 听见这个消息,方白苏与小梅一同懵了……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灯光昏暗的小屋里。(手打小说)吴家的男丁围坐在一起,十余个人,看烛火摇曳,却是安静的出奇。 屋子外的风雨依旧不断,已经是第十天了,分到的粮食吃光了,外面能挖的野菜也挖光了,接下来怕是要啃树皮嚼草根了。 这边的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快要出人命,老天却是不作美,依旧要与人作对,眼观白家那边却是另一番情形,到了饭点便准时生气炊烟,大米饭的香味儿飘过来,吃馋的让人口水长流。 这会儿又是饭点,虽然离那边院子有好长一段距离,断粮三日的人已经敏锐的嗅到了空气中的米饭香味儿,有人忍不住砸吧砸吧了嘴巴,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大哥,咱们这样下去怎么行?要不,去跟白家人说说吧!”一个比吴彦稍微年轻些的男子打破了沉默。“毕竟,咱们都是一个城出来的,姐嫁给他家老六,人虽死了,到底还有两个孩子在,白家不会不管咱们的。”顿了顿,补充道,“跟着咱们那些人,过去了不也有口饭吃么?” “说什么说?”吴彦狠狠瞪了那男子一眼,“你姐就是被他们家害死的!咱们连最后一眼都没瞧上!你还认自己是吴家人,就别再提这事儿!” “三哥!”旁边一个青年男子道,“他白家要是念着亲戚的份儿上,能瞧着咱们啃了这么多天的野菜?依我说,直接上门去要就是了!必然是他们当初就使了心眼,藏了粮食。既然这样,咱们还跟他们客气什么?他们要是不给,咱们就动手抢!我就不信那帮老弱病残还能把咱们怎么的了!” “对!”旁边立即有人附和,“不趁着如今咱们还有力气,难不成要等到快饿死了才想动手?我说白家也不咋滴,人走茶凉,二侄女儿还没走多久便这般对咱们了。咱们吴家也是赤水城响当当的人家,难不成还怕他们不成?” “是啊是啊!咱们有今天不都是白家害的?之前那个姓赵的河道修了这么多年的堤坝都没出问题,便是他们家老大把那个河道给架空了,咱们才会沦落到今天!” “这白家行事也太过霸道了,摆明是那个女人害死的姑奶奶,他们想保那孩子,便睁着眼说瞎话。咱们不去讨个公道怎么行?” …… “大哥!你就说句话吧!只要你一句话,咱们一家上下就豁出去,反正如今也快饿死了,人总要有个奔头!” “大伯,咱们吴家整个族的人可都听你的,总不能在这儿全饿死了?他们吃得饱,凭什么让咱们饿肚子?咱们有今天可都是他们害的!” …… 屋子里各说各话,吵吵嚷嚷的做一片,吴彦的脸色阴晴不定,却是不做声,众人见状却是越发的急了,穷途末路,恶向胆边生,便有冲动的青年叫嚣道, “大伯!你难道眼睁睁要看全族上下都饿死不成?你不开口就罢了,谁乐意去的,就跟我一起!人死鸟朝天,我怕个球!” “我跟你去!饿死不如拼一把!白家不地道也就别怨咱们兄弟来硬的!” “我也去……” “我也去……” …… 一帮子饿的眼冒绿光的壮汉早就没了理智,能填饱肚皮才是正经事儿,有人挑头,便嚷嚷开了往外面走。 “你们着急什么?都给我滚回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中气十足,轻飘飘的便压过了众人的叫嚣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说话的是一个年过七十的老者,面色红润,发须皆白却是精神奕奕,便是刚才一声暴吼,寻常的小年轻也难以越过,难怪能在这场灾难中逃生出来。 这位老者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实际上,在吴家的家事上他也甚少说话,因此才被众人忽略了过去,这却不能代表他在吴家没地位,便是他的年纪和辈分,在吴家便是说一不二的主。 “九叔公!”有人低叫道,似是有些不服气。 老人瞥了开口的人一眼,又转过头去问吴彦,“吴彦,你怎么说?” 吴彦皱着眉头沉吟了半晌才道,“我现在还有两个顾虑,一则,那边的人得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二则,他们养精蓄锐多日,咱们却是数日来都吃的半饱,未必能拼的过他们,需想个万全的主意才行。” 此言一出,众人稍稍冷静了些,有人有些迟疑的道,“他们这么久了都没事儿……咱们不用担心这个吧?” 另一人则是大咧咧的道,“都要饿死了。还管什么病不病的?抢了再说!” 老人淡淡的看了说话的两人一眼,撅撅嘴,“要是有人打头阵就好了。” “这个好办!”人群里有一阴柔的男子大声的道,“大伯,这事儿我有办法!”说着走出来道,“这两天我出去挖野菜的时候不是跟几个人抢了起来么?那些人就是被咱们扔出去的那些,那些人如今在外面很是拉拢了一帮人,咱们把消息透露给他们,让他们来抢了白家,他们都被饿疯了,必然是肯的,等他们两败俱伤了,咱们再黄雀在后……” …… “程姑娘……”白大夫人欲言又止。 程水若刚想离开,又被她给叫住了,今天下午白大夫人便拉着她过来说话,足足一下午,也没说个所以然来,经常有一句半句的话感觉她到了口边又忍住了,这会儿又将她叫住,程水若不得不转过身来问道, “白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只要不是什么为难之事,我便尽力助你。” 白大夫人闻言咬咬牙。两步走到程水若面前,压低声音道,“我想问问,白恺他是不是可以出来了?这实在是个不情之请,那孩子如今父母双亡,只剩下一个小兄弟,别人不管,我这个当大伯母的却是不能不闻不问……” 程水若闻言恍然,“自然是可以的!说起来我本该去看他的,只是……” 白大夫人闻言道,“我知道姑娘的为难之处。要怪只怪那个王大夫可恶。” 程水若本一开始就打算去看看白恺,谁知道还没走到地头呢,便远远的被那王大夫给瞧见了,叫嚣着不准她靠近。 后来才听说他们的食物和水都是自己做的,用的东西不准旁人动手,就是怕程水若使什么手脚,只让程水若又好气又好笑,白恺与那王大夫都是没下过厨房的人,怕是十日来吃的都是糊了的米饭。 说起来那人虽然对她有成见,却是个真真较真的性子,当大夫的人如此有责任心该是好事,值得人尊重,她也懒得去瞧他生气,由得他去了,反正只要按照她说的做,大不了吃几天难以下咽的饭菜,也死不了人。 这么一晃便是十日功夫,说起来,寺庙里感染上那个病症的人都是差不多在十日内有病征出现的,这会儿过去倒是刚好。 笑笑道,“咱们这就过去瞧瞧。” 走出院子,程水若这才想起自己多日没出过小院了,院子里似是多了不少人,好在都打理的还算井井有条,有白家的人主事,方家的人负责看病采药,虽然日子过的并不如意,好歹能活下去,有个盼头,众人也就将身边的一切打理了起来。 “咦?之前咱们没这么多人吧?”小环在后面问道。 白夫人闻言扭过头去笑道,“是啊,跟吴家那边走的人回来了不少,亏的那位行商手中的粮食不少,咱们再坚持半个月还不成问题。” 程水若闻言却是皱了皱眉,问道,“那边断粮了吗?” “已有好几天了。”白夫人答道。 程水若抿了抿嘴道,“还要小心他们饿极了生什么异样的心思才好。” 白夫人点点头。“咱们是得防备些,吴家是拉不下这个脸的,拉不下脸也好,咱们丰足些以免出什么意外。我瞧这雨也小些了,只要在五日之内停了,不出十天,咱们就能下山了。” 对吴家程水若也没什么好印象,不过始终觉得有些时候把人逼到绝路未必是件好事,对白家的决定她却是不好多言,只是笑了笑,随着白夫人进了隔壁的小院。 这儿住着被隔离起来的人,有白家的人守着,里面的人不准出来,外面的人则是不会进去。 一切都按照程水若吩咐的,近来几天发现了不少感染者,也剔除了不少没有染上的人,见到程水若进来,院子里的人表情都有些复杂,他们被证实了染上那个不治之症,不知道该感激她让他们一早就知道,还是该怨怼她让他们这么早知道。 屋子里一双双的眼睛看出来,突然,有个人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下子跑到程水若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程姑娘,你得救救我!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我要死了他们该怎么办?” “我……”程水若想说她也没办法,那人却是满怀希望的盯着程水若的眼睛,“程姑娘,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他们说你救活了好多人!死人你都可以救活的!程姑娘,求你可怜可怜我家中的老母和妻儿,他们不能没有我啊……” 这声音犹如在雨中投入了一块大石,溅起水花无数,随即便又有人纷纷的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跪在程水若面前,苦苦的哀求着。 程水若鼻子有些酸,这时候,一道凉凉的声音在一边响起来,“你既然能将病征说的如此清晰,势必是有办法的,我认输了,只要你肯救他们,我拜你为师又有何妨?”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站在程水若面前的人是王大夫。(手打小说)在这小院子里呆了十天,看着身边的人有人发病,有人却是没有异样,他无事可做的情况下,便一一的询问各人的病情,之前又做了什么事,事无巨细,慢慢的查看,不得不承认程水若说的话的确是有道理。 再去询问了那行商家乡的情况,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误会了程水若,只是,他一直拉不下脸来而已。 看见那大腹便便的行商按照程水若吩咐的事儿去做,竟然渐渐的有些起色,他本就打算去寻程水若的,可惜他自己说要隔离,加上白恺那小子似乎有意与他作对,示意门口的人连话也不准传,方家的几位大夫也因为他将一些事儿说与外人听,只觉得他背主,很不地道,也不怎么搭理他。他唯有坐困愁城。 今日没想到程水若竟然来了,他在屋子里瞧着,看见众人跪了一地,便再也忍不住出声了。 “赌约归赌约,救人又是另一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王大夫若是要认输,便该先拜了师。” 白恺凉凉的在后面道,面色不屑,他很是瞧不起王大夫,吃着方家的饭,偏偏在方家背后捅刀子,若非王大夫在外面胡说八道,吴彦也闹腾不起来,把白老太太气的狠狠的病了一场,如今还在床上躺着。 对此人,白恺只有一个评价,医德不谈,人品却是很有问题,因此才出言讽刺。 王大夫瞥了白恺一眼,有些懊恼的道,“我从师之前便立下誓言,行医救人,若她人品不好,我宁可毁约,也不拜师!” 这话一出,程水若对此人的好感大幅度下降,她没有古人那种家族理念。也不以为给人打工就要死忠愚忠,可说话做人要说得出做得到,否则发誓就跟吃饭一样算什么? 冷笑道,“我收不得你这样的徒弟。救人与否在我,与你我的赌约有何干系?既然如此,你便去吧,当没做过这事儿就好。” 说罢扭过头对着跪了一地的人道,“你们先起来,方家几位大夫都在研究此病,如今咱们还是困难时候,草药什么的都不齐全,待日后多寻些有经验的大夫一起会诊,兴许能找到法子也说不定。” “程姑娘,您一定有办法的!”领头的那人却是不依不饶的求着,他不起,别人见状也不肯起身。 白夫人见状劝道,“诸位还是赶紧起身吧,程姑娘既然说想办法,一定会为大家想办法的,一开始没有扔下你们不理会,如今情况渐渐的好了又怎会不管你们死活?程姑娘是菩萨心肠。整个赤水县过来的人都是为她所救,你们就放心吧。” 领头那行商闻言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大声道,“既然如此,程姑娘,大恩不言谢,我在这儿给你磕头了!活了我一个,便是救了我全家,咱们可不像有些人,被姑娘救了还不知恩图报,只要姑娘能救了我,我全家上下必然为姑娘立生祠,姑娘有事,便是死,也绝不二话!” 磕完头说完话便起身不顾身上的泥泞一头钻进屋子,拿出一把刀来,啪的一下,削掉尾指,“若违此言,犹如此指!” 程水若已经看的愣住了,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就变成了别人生存的唯一希望,这一刻肩头的压力大了起来,白恺见状叫道,“你这是做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况……” 那行商冷笑了一下,瞧着站在一边的王大夫,“赤水县出来的人都是受程水若之恩,我虽是商人,却也是性情中人。行商不过为了图个家中老小温饱,绝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 一句话说的王大夫憋不出半个字来,程水若醒悟过来,连忙走上前去拿出手绢递给他冷冷的道,“若是你不想让别人也染上你的这种病,就千万别让人碰到你的血。” 转过头对着地上依旧跪了一地的人道,“我会尽量想办法救你们,可我也不是神仙,再有人像他这般伤害自己的身体,我是不会管他死活的!” 程水若迈腿就走,小环冷冷的瞪着跪了一地的人,“你们可知道,小姐这些日子夜夜搜肠刮肚的在寻思,便是为了救你们。”瞥着那拿着程水若手绢的行商,“她求的不是你们的感恩,而是你们爱惜自己的身体,没听说你们的血也会传染人么?还不赶紧去收拾一下?” 程水若感到压力很大,那些人得的病不是其他,而是血吸虫病,这玩意儿就算在现代也是个麻烦的要死的病,有化学合成的药物,勉强能治疗,可是谁也不保证会不会复发。而在古代,人们对这病的了解就是微乎其微,看那些大夫根本没意识到这个病的严重性就知道他们根本不懂,更别说治疗了。 她先前提供的办法那些大夫研究了许久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方家不发话,她也不好凑过去问人研究出什么来了,本以为他们都是方家人,以方家在整个京城的地位来看,他们家的大夫比起御医也差不了多少了,都是一等一的,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这个时代的医术。 回到房间里。便是一通乱翻,将这几日写的东西通通拿了出来,关于这个病,她也只记得一些大概的东西,细枝末节的都是慢慢的补充上去,想到什么就写点儿,不太确定的也写上去,不管其他,防患未然。 只对着纸上潦草的字迹,程水若越看越是头大,只顾着看上面写的东西,脑子里却是一片模糊,她记得的方子不多,现代治疗血吸虫病哪儿需要那么麻烦? 直接进医院就可以了,高效快捷,何况别说城里,就是乡下也没几个人得那个病了,谁还记得这种在新中国八十年代以后几乎绝迹了的病的药方? 坐在凳子前把头发一根根的往下拔,程水若恨不得把自己脑子给劈开来,她肯定记得的,她虽然是八零后,到底在小时候还是很多地方有血吸虫病的,国家的普及教育做的很不错,她当时在学校学过,在家里也看过的。 早知道就给背下来了,当年学的岳阳楼记如今还能记全呢,程水若第一次觉得其实小时候被强迫着背课本也不是坏事,至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要用的时候还可以拿出来拽文。 “小姐……该吃饭了……你这么发愁也不是办法,慢慢想吧,反正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何况,就算现在想起来了,也没药啊!”小环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的东西很简单,就是一碗稀饭,程水若呼出一口气,是她太心急了。可那么多双眼睛瞧着,那些人身后还有家人朋友,她想想就觉得压力很大。 扭过头就看见霁风站在墙角担心的看着她,小环虽然没那么明显的表情,目光中的心疼却也是明明白白,不由得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道, “没事,我就是跟自己过不去罢了,往日看的书这会儿都还给师父了。如今也寻不到书看,也找不到人教,哎……” 小环将托盘放在桌上,走过来看着桌上放着的纸,“小姐已经很厉害了,王大夫他们那样厉害的大夫都瞧不出的病,小姐却是知道,又是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环都不知道小姐心里到底装了多少事儿呢。天下间到底还有没有小姐不知道的东西?” 程水若听的一阵汗颜,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歌善舞的是先前那位,跟她这个穿越者没半点关系好不好? 却是怕她看出不一样的地方,只有托词道,“我如今都尽数忘了……连人都认不全……” 小环见程水若神色有些黯然,连忙劝道,“可是小姐每每在紧急关头总是能想起一点儿的,比如上次……虽然奴婢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学过医术,可见小姐的确是能想起一些事儿,兴许过段时间能尽数想起来也不一定呢。”她本是想哄程水若开心的,却没想到让她越发的惆怅。 霁风近来越发的随小环了,眨巴着眼睛道,“小姐会写字,已经很厉害了!” 程水若瞧了一眼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字是跟她老妈学的,懂的人肯定不会说好,忽悠一些不识字的人却是足够了,见霁风眼里尽是羡慕与崇拜,伸手摸摸他的头道,“你识字么?” 霁风摇摇头,程水若道,“那我有空教你好了。” 霁风瞪大了眼睛问道,“真的?”不敢置信的表情。 程水若点点头,“等空了吧,一边帮你找父母,一边教你写字,日后你也许可以考个官儿来当当。” 说罢了扭过头去,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饭香味儿问道,“今天吃什么?” 虽知道物资不丰,每顿都是吃的一般的东西,小环还是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她怎么会瞧不出小环的细心? 瞥见桌上的粥的时候,程水若突然愣住了。 南瓜粥! 南瓜粥! 程水若一把抱住小环惊喜的跳了起来,“小环,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郑大夫端着一碗粥吹了一口。(手打小说)依旧不死心的扭过头去问旁边另一位大夫,这几天他们绞尽脑汁寻思着这个病症,却是各自有各自的看法,几人都是较真的人,加上也没其他的事情做,便与这个病较上劲了。 个个折腾的蓬头垢面不说,连吃饭也是要人催上好几次才会去吃。 这会儿端起碗来,便又想到一个问题,又放了下来,“张大夫,你说,此病和蛊毒有无相似之处?” 张大夫闻言露出沉思的表情,旁边的学徒便嚷嚷开了,“师父!您就不能吃完了再说么?好容易准时吃上一顿饭……” 张大夫很是喜欢自己这个机灵的学徒,闻言笑了两声,“呵呵,好,吃了再说……” 话声未落,就听见门发出啪的一声,一个人扑通一声滚了进来,后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小姐,小心!啊……” 定睛一看,地上滚进来的不是程水若还是谁? 屋子里尽数是男子,不好上前去扶,只有连声问道,“程姑娘,你没事吧?” 程水若被门槛给狠狠的绊了一跤,脚也疼,手也疼,全身上下都疼,滚在地上眼泪水鼻涕一起往下掉,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小环和霁风两个迟了片刻才跑进来,将程水若从地上扶起来,霁风则是搬了根凳子过来,让她坐下。 “程姑娘没事吧?”郑大夫盯着程水若很是担心的问道,刚才那声响好生吓人,虽没瞧真切,可瞧程水若的鼻子就知道摔的不轻,还有那脚,弯曲的那个幅度,很让人担心有没有扭伤到。 坐在凳子上被一群人嘘寒问暖,程水若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狠狠的盯着那道高高的门槛道,“以后我家的房子坚决不能要这玩意儿,就是个谋财害命的东西!” 所有人本是担心程水若摔出个什么毛病来,听见这话不由得笑了,“门槛有防水的功效。若没这个,一旦下雨屋子里怕是要灌水进来的。” 程水若哼了一声,很是不解气,“房子修在高处,屋子外面修成斜坡,我就不信那水灌的进来!咱们不是柴火不够么,把这玩意儿给劈了吧?反正我瞧这房子也挺高的,水都没淹过前面的走廊!” 众人闻言皆是捂着嘴笑,小环在旁边连连拉程水若的袖子,这劈了门槛当柴烧的话通是别人哄小孩儿的,她一大姑娘了,说这种童言岂不是让人笑话。 程水若觉察到有点儿没对劲,扭过头来看见旁人都是淡笑不语,越发的恼羞成怒,又要开口,旁边有人拿了艾草来,小环一把接过,狠狠的塞进程水若正鲜血长流的鼻孔里,“小姐,别说话了,流了好多血呢!你的脚有没有事?” 程水若低下头去试了试脚。虽然还隐隐作疼,都是给摔的,这身体的韧带还真是不错,那么摔下去竟然都没拧到,摇了摇头瓮声瓮气的道,“没事。” 旁边虽然都是医生,小环摆明也没有让所有人都瞧一眼程水若的脚的打算,看她脸上表情渐渐恢复正常,也就不多话了,扭过头瞧见桌子上摆着的粥还没动过,唔了一声道,“让小姐别那么着急吧,大家伙都还没吃饭呢,您也该用了饭才过来的。” 程水若捂着鼻子嘿嘿笑了两声,这小环越发有管家婆的气质了,“这不是着急么?” 小环闻言秀眉一横,到底瞧着人多,没给程水若没脸,只是掏出手绢儿替她擦拭脸上的灰尘,众人见到程水若没事,又吩咐了下人倒来茶水,郑大夫问道,“既然大家都没吃,程姑娘可乐意随我们一同用饭?” 程水若刚要点头,她看来,既然来了,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谈事情,工作吃饭两不误,否则耽误别人吃饭她还真不太好意思。小环瞥见程水若的表情,抢声道,“谢谢郑大夫的好意了,我家小姐过来原是有事要与诸位说,既然诸位还没有用饭,不妨用过了以后再说吧。” 说罢接着擦拭程水若脸上污渍的由头,凑到程水若耳边低声道,“小姐,奴婢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规矩!又见规矩! 程水若咬牙,吃饭的规矩,走路的规矩,她这还在落难呢,就有那么多的规矩了,真恨自己为啥不干脆穿成个男人? 她恨古代! 旁边王大夫也是个伶俐人,见状示意旁边的学徒将饭收拾下去,笑道,“程姑娘如此着急的过来必然是要事,索性说完再吃,真要这么挂心着,咱们也吃不下呀!” 旁人附和道,“是极!是极!程姑娘先喘口气再说吧。” 程水若这会儿疼也疼过了,跟人一起吃饭是不行了,可是。基于礼貌别人也不能让她看着别人吃着,道,“这样也好!我过来便是想起了一些东西,兴许对这病有些帮助。” “这到底是什么病呀?程姑娘?”王大夫纳闷许久了。 “这是一种寄生虫。”程水若道, “寄生虫?”王大夫纳闷。 程水若想了想,古代的用词不一样,只有比方道,“就像是蛔虫一样,不过蛔虫多半是寄生在肠子里,这个虫是寄生在肝脏里。” 众人一阵恍然,郑大夫忙问道。“这可按照蛊来治疗么?” 程水若点点头,又摇摇头,“这病叫血吸虫病,虫卵从宿主粪便中排出,如粪便进入河水,虫卵便在水中孵化成毛蚴。毛蚴并不感染人,而要先钻进钉螺体内寄生,钉螺被称为中间宿主。一条毛蚴在钉螺体内可发育、繁殖成上万条尾蚴。尾蚴离开钉螺后在浅表的水面下活动,遇到人或哺乳动物的皮肤便钻人体内,唔,哺乳动物就是牛啊羊啊这些,进入血液,长成成虫,然后再繁衍生殖。” “前期中期和末期的症状我都与你们说过了,现在如何驱虫灭虫是首要的,你们可有什么法子?我要说明一下,这虫可不像蛔虫那般一大条一大条的,且是寄生在肠道内,这是寄生在肝脏和血液里的,以吸取人的养分来养活自己,想要清理没那么容易。” 程水若说完问道,“便是蛊,可有人会解?” 几乎所有人都摇了摇头,他们和乡下的那些赤脚大夫不一样,见识的更多的是富贵病,像这种蛊和寄生虫的病都很少碰到,不过若是这样,他们也不发愁,过了这段时间下山有药有书了,辩证治疗,总能找出法子的。 程水若闻言呼出一口气,心道,果然如此,笑笑道,“其实,根治几乎不可能,不过要杀死尾蚴还是有办法的。咱们经常用的一些东西都有这个效果,比如说,咱们今天午饭吃的那个南瓜!” 南瓜是一种神奇的生物,治病上可以防癌、杜虫、治高血压、治哮喘、治久咳、治浮肿、腹水、小便不畅、治惯性流产、治烧伤、烫伤、治支气管哮喘及老年慢性支气管炎、治痢疾、止痛、治糖尿病、治热燥性症候、治肾脏病、防神经性脱发、壮阳、精强、预防男性摄护腺肿胀、解毒、保护胃粘膜,帮助消化、防治糖尿病,降低血糖、消除致癌物质、促进生长发育、通便,防止结肠癌。 “南瓜?”众人一愣,随即有人恍然道,“程姑娘说的是倭瓜吧?” 程水若唔了一声,支吾过去,“就是那个东西,那个倭瓜子可以炒熟了做零食的,去皮去油,研磨成粉,一天一钱六分的样子服下。还有几样东西也是,鸦什么子来着?” “鸦胆子……”有人小声的补充道。 程水若惊喜的连连点头,“就是那个东西,槟榔,这几样都能驱蛊驱虫,怎么制药我就不太清楚了。” 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些东西他们有些听过,有些闻所未闻,听过的未必听说有什么药用价值,王大夫略有几分谨慎的问道,“程姑娘确定这些东西没问题?” 程水若道,“万物相生相克,这才能生生不息,这世间就没有治不了的病,只是没有找到法子罢了。这几样我却是能担保能让他们减轻些病症,只是效果未必能好,好在这病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了人命,能多拖延些时日咱们才能找到更好的法子。” 郑大夫是众人中最为相信程水若的,闻言道,“程姑娘既然如此说,那便没有问题,何况其他的咱们不知道,那南瓜子可以食用却是没有问题的,如今咱们手上也只有这个,姑且一试又有何妨?” 此言引得众人纷纷点头,说做便做,几个会制药的大夫也是性子急的人,拱拱手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耽搁了,咱们这就去厨房要了南瓜子来,迟了怕是被贪嘴的给吃了去。” 几人匆匆离去,厅中就余下郑大夫和王大夫两人,程水若正要告辞,外面却是生生的闯进来一个管事,大声叫道,“不好了,那位病人突然吐血不止,昏死过去了。” ^^^^^^^^^^^^^^^^^^^^^^^^^^^^^^^^^^^^^^^^^^^^^^^^^^^^^^^^^^^^^^ 广告时间…… 蓝惜月新书《绣外慧中》,书号1587486,火热pk中 简介如下: 走路的时候千万别走神,小心穿越! 何小慧就是这样穿越的,三十岁穿成八岁,剩女穿成霉女,男女平权穿成男尊女卑, 父母健在穿成父母双亡。唯一不变的是,穿越前和穿越后,遭遇的都是让人口吐白沫的极品恶劣男。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几人赶到的时候,那姓关的病人房门口聚集了一大群人,皆是被隔离起来的病症患者,远远的站着,像是畏惧着什么,却又不舍得离去,看见程水若几人过来,纷纷有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让开一条路,满怀希望的看着他们走进病房。(手打小说) 程水若看见这些人就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他们,当年为何不听老**,选择学医呢? 此刻这个人却是决计不能死的,死了,怕是这满院子的人都会对她失了信心,只是,听那症状,却是极为麻烦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一进病房,扑面而来的就是满满的血腥味,那病人吐了一地的血,旁人皆不敢靠近,唯有另一位行商守着他,看见大夫过来,激动的冲上来道,“程姑娘,你不是说他不会那么快死么?怎么会这样?” 程水若脸色有些阴沉,那症状听着病症像是肝昏迷的样子,上消化道系统大出血,造成的肝昏迷,稍微不慎就要出人命。 这也是血吸虫病晚期必然会引发的症状,只是不太肯定,只将那人的问题抛开到一边,走到床边瞧了一眼,这人的巨脾和腹水已经很严重了,没有检测仪器也瞧不出其他,扭过头来冲着郑大夫道,“郑大夫,我不会切脉,你能否帮忙瞧瞧是不是肝出了问题造成的大出血。” 郑大夫皱眉,又是一个新病征,程水若虽然之前提过,却是没想到这病人会突然如此,脚下却没有停顿,伸手在脉上一搭,冲着程水若点了点头。 程水若见状眉头皱了起来,这么严重的腹水,营养明显也不够充分,缺少药物和必要条件,想替他放掉腹水的计划落了空,本以为看他这几天的情况可以熬过去的,没想到突然又加重了,还是肝昏迷! 其实,这种条件下病人的病情加重很正常,只是若是用那个东西的话,兴许会要了他的命。 程水若没有把握,只抬起头看郑大夫和王大夫,没想到两人也是睁着一双眼睛满脸期盼的看着她,旁边那位行商见几位大夫都不说话了,哇的一声就大哭了出来。 外面的人听见这声音,犹如一块大石投入平静的湖水,溅起无数的波澜,片刻间就炸了锅,纷纷的涌了过来。 程水若也是被那人的号啕大哭吓了一大跳,本以为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谁知道那人竟然就这么在耳边哭成这模样,外面的人也七嘴八舌的说起什么来,程水若连忙摆摆手大声的压过吵吵闹闹的声音, “你先别哭啊!又没人说他必死,找什么急?” 此刻,程水若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这个人不能死! 她好容易才在这儿建立起了自己的信誉,赢得了自己的地位,好容易才让周围的人承认她,若是这个人死了,别人怕是又要怀疑她了,她之前说过他不会死的。 所以,这个人一定不能死! 最少,现在一定不能死! 那大哭的人闻言惊喜的望着程水若,外面的人也因为听见程水若的话顿时静了下来,两位大夫失声问道,“程姑娘连这病症也有法子救?” 程水若咳嗽了两声道,“你们且听着!” 众人洗耳恭听,程水若脑子快速的转着,慢慢的道,“之前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我不知道这位大哥已经病重如此,即便知道也没有办法,咱们如今缺少药材!” “如今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唯有兵行险招,若是你们能寻到这些东西,他或许还有救!” 程水若顿了顿,急急的道,“牛黄、郁金、犀角、黄芩、黄连、雄黄、栀子、朱砂各30克,冰片、麝香各7.5克,珍珠15克,金箔为衣。肝昏迷者有奇效,此药极为凶猛,他腹水太过严重,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两位大夫听的这方子,微微一默,皆是对药理研究深厚的人,只觉得其中关节甚为玄妙,这次的东西倒是他们都听过的,便吩咐学徒速速去取。 程水若又道,“去取干净的凉水来替他冷敷额头,把枕头取下来,注意他的呼吸,若是不行的话,告诉我……” 众人依言而行,程水若一说完便又开始发愁,这人这病真的很纠结啊,那药,肝功能不全的人是不能吃的,可是,又没有现代的透析技术给他清洗肝脏上的毒素,只有以毒攻毒了,天知道他被血吸虫腐蚀了这么久的肝脏功能还全不全? 如今也只有听天由命了,总是比站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来的好吧? 瞥了一眼外面的人,她这个赤脚大夫半吊子今天恐怕要当一次庸医了,不过,她能走到今天不容易,眼前这个人本就是救不回来的了,若是救回来了是他运气好,当然,他最好是在那些人做好药丸之前死掉,这样她就不用有负罪感了。 程水若的心理有些矛盾,心中又隐隐的希望着,也许他还有救,千万要活到那药丸制好的时候,也许他就能活过来,她总不想害他的,虽然如今的医术条件,遇上这样的病,就是必死的…… 这一刻,程水若无比的纠结,窗外的声音和目光都不再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力,只有床上那个臃肿而又消瘦发着高热的病人,抿着嘴,只觉得时间过的太快,又过的太慢…… 眼见着众人按照她的吩咐替那人冷敷,又取下枕头保持他呼吸畅通,忙碌不休,程水若抿着嘴冷眼看着,心情出奇的沉静。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窗外去取药的学徒飞奔而来,脸上的神色焦急而又喜悦,口中大呼道,“药制好了!大家让让!大家让让!麻烦大家让让……” 程水若突然呼出一口气,不管如何,她自问是问心无愧的,结果如何就让老天去定吧,即便要折磨她,不是还有句话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么? 希望,那人能醒过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屋子里的人取来水将药丸灌下去……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到底行不行啊?”人群中不知是谁问了一句。(手打小说) 这一句却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看了那人一眼,又看屋子里愁眉不展的几位大夫,病床上的人依旧躺着,而床边那位守候着自己朋友的那位行商脸色一直那般紧张,不时抬起头来看了程水若一眼,焦急的询问几句。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了,病床上的那人依旧没有半点起色,在雨中站立了许久的人也渐渐的感觉到疲惫和焦急。 只是,一直没有人说话而已。 程水若是他们的希望,迄今为止唯一的希望,病床上的那人便是他们的未来,唇亡齿寒,怎能不让人心急如焚? 心里本就紧绷,而就是这一句话,彻底的撕破了他们心中那丝脆弱的信任,变得狂躁不安起来。 “难道这病真的没的治了?”有人问道,眼中饱含祈求,旁边的人却是犹豫的看了他一眼,不确定的道,“不会吧?” 便是这一问一答,声落之后。人群中突然响起嘤嘤的哭声,哭声虽低,却是奇迹似的穿透了雨幕,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骚动着每一个人脆弱的神经。 刹那间,有人便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有人则开始愤愤的咒骂老天的不公,四目相接时,有同病相怜,有绝望,便是如同现代活生生的一个好人突然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再也看不见人生的希望。 人群,失控了…… 一个妇人将自己的头发扯的乱七八糟的从人群中冲出来,冲着屋子里大吼,“程水若,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郑大夫和王大夫见状不妙,连忙冲到门口将门掩上,人群却是因为这话沸腾了,坐在床边发呆的那行商也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了一般,跳起来就要去抓程水若,嘴里叫道,“是你!你说的他不会死的!” 小环正好站在程水若身边,一把推开他道,“你叫什么叫?人还没死呢!何况,也不是我家小姐害他得的这病,都病入膏肓了快死了才找到大夫,人帮你瞧出是什么病了。你还不依不饶的,有你这么着的么?你这人讲不讲理的?” 那人被骂的一愣,趁着这机会,霁风像一头小老虎般的冲过去,将那人撞倒在地上,小拳头一阵乱打,一边骂道,“我家小姐是好人!治不好也是他的命!你凭什么对我家小姐动手?” 这边的骚乱引得门口一干守卫的管事的注意,纷纷冲了进来,却又不敢挤进人群,唯有让一人去报信,这边王大夫和郑大夫纷纷堵住门窗,不让众人进来。 见到如此情况,程水若本纠结的心反倒是镇定下来,看见窗外众人的面孔,冷冷一笑,盯着被霁风缠的有些狼狈的那人道,“你现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你的行为让人无法谅解,他还没死,你找什么急?” 说完扭身走到窗边。外面的人瞧见程水若则是越发的亢奋,只摇晃的那木头做的屋子摇摇欲坠,郑大夫王大夫两人本是大夫,体力本就不济,如何敌得过一群近乎疯狂的人? 守得住门来护不住窗,险象环生,程水若却是不惧,她自问做事无愧良心,若是老天不肯帮她却是无奈至极。自从来了这儿便是受尽了委屈,她即便神经再大条,也不乐意就这么继续下去,好心若是也要受雷劈的话,她日后必不再管半点闲事,只求一处偏安至老死。 她倒要看看这些人想将她怎么样! “你们这群混蛋!也不想想,到底是谁给你们吃住的?要不是程姑娘坚持,咱们一早就被那帮人赶出去,这会儿饿死在外面喂了野狗!还有心情在这里担心自己的病!我告诉你们,你们他**的命全都是程姑娘的!良心被狗啃了么?昨日谁跟着老子在那儿跪着发誓的?” 一个男子奋力的挡在门口,任由众人对他又抓又挠,又是拳打脚踢,依旧不动如山,反而是高声怒骂着。 “依老子看,你们这群王八蛋死了都他**的活该!良心都被狗啃了,狼心狗肺的一群畜生,活着干嘛?死了了账!……” 人群中有人听见他的骂声迟疑了,却是依旧有人疯魔了一般,使劲的往屋子里冲,口中大叫道,“她说有办法的!老子就要让她染上了试试。看她还能不能笑的那么开心!” 程水若闻言嘴角挂着一抹冷笑,那男子瞧见说话的那人,伸手就是一拳,打在他鼻梁上,鲜血喷了出来,挡在门口的男子大笑,“你***下了地狱阎王也不收!让救命恩人染上恶疾,好!果然是好!你这是报恩还是报仇呢?”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那人叫道,“我上有高堂,下有妻儿……” “滚你**!你以为就你有啊!”挡在门口的那男子怒骂,“别人都他**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吧?老子都他**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吧?就你丫这德行,看看哪位大夫敢与你治病!” “说的好!”另一道男声从人群后响起,白恺拎着木棍,领着一群青壮男子站在那后面,“把这群家伙给我扔进柴房里关起来!他**的好吃好喝的给他们养着还不知足,有力气闹事了不是?你们就不问问外面的人吃的都是什么东西?要不是你们的病,你们也就只能跟外面的人一样,一顿一碗稀饭,**!养着这帮东西干嘛,早给赶出去不就消停了,通通给我扔柴房去,饿上几顿就老实了!” 说动就动,这群人本就是生病之中。站了一下午,又闹腾了半晌,身上力气自然不如白家这群常年习武的人来的足,何况白家人源源不断的来,两三个架住一个,不闻不问的就往柴房里堆,又有心让他们吃苦,只像叠罗汉一般的,一个屋子扔上二三十个,挤的不能动弹为止。 屋子里的那行商早就被吓傻了,王大夫与郑大夫两人也是看的直呼痛快。他们也遇上过这种不知感恩的,就是没程水若这般倒霉,遇上这么一大群,霁风则是在屋子里拍着手叫道,“这儿还有一个!这儿还有一个!”生怕别人把那行商给忘了。 这会儿乱糟糟的一片,小环突然惊叫了一声,“啊!他醒了!” 众人俱是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随即突然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惊呼出来。 白家人是理所当然的惊喜,郑大夫与王大夫是惊讶,而被扔进柴房里的那一群人七嘴八舌的一番交谈以后,则是呆滞,随即露出又悔又愧的表情,随即便是哀求声,谁也不知道这般闹腾之后程水若会如何处理他们…… 程水若淡淡了看了四周一眼,走出来,也不管天上依旧下着那么大的雨,看见屋子里那群扑到窗前苦苦哀求她的人,淡淡的道,“也就醒了而已,谁知道他会不会死?” 扭身便往外走去,旁边一个男子叫道,“程姑娘……” 程水若这才想起方才拦在门口的那人,只是这会儿心情甚是复杂,只扭过头苦涩一笑,“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 程水若也没心情与白人说什么感激的话了,这次的事儿对她刺激甚大,只觉得有些恍惚。 小环见状连忙追出来,指使霁风先赶上去,自己则是留了下来,先与白家人道谢,又向那守着门口的男子保证不会不管他死活,最后才走到郑大夫和王大夫身边,淡淡的道,“白家人行事一向厚道。就有劳两位大夫替这两位病人瞧瞧了。其实我家小姐并非大夫,两位都明白的……” 小环匆匆离去,门口只剩下白家人与方家两位大夫,柴房里的人哀求不休,白家人只装作听不见,那些人见状连忙转了风向,开始求郑大夫和王大夫两人。 谁知道两人对视一眼,皆做没听见的模样,转身就回到了房间里,吩咐两个学徒在那里仔细的查看病人的情形,一有状态便来告诉他们,这才又替那守门的男子瞧病。 …… 这边,程水若一路淋着雨回到房间,湿漉漉的便往桌前一坐,脸色阴沉的让在一边的霁风不敢开口说话。 双眼红红的看着窗户外面落泪,她容易么? 莫名其妙的离开家里人来到这个该死的地方,身份还是个被休了的ji女! 无依无靠的,想要自强吧,老天不给机会!想要找个人靠吧,人也不给机会!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人前越逞强,人后越发的辛酸,一旦落泪,就忍也忍不住,越忍,哭的倒是越发的大声了。 小环还没进门,就听见程水若的哭声,霁风在门口旋来旋去,急的一张小脸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伸手轻轻的一推门,门发出咯吱的一声细想。 程水若连忙抹了一把脸,背过身子去,问道,“谁?” 小环瞥了一眼程水若身上的衣裳,又听见她瓮声瓮气的声音,抿了抿嘴道,“小姐,这雨小多了,您若是没事,憋了这许多天,我想带霁风出去走走,整日的在这屋子里憋着人都快闷坏了。” 程水若自然不知道这是小环的体贴,连连摆手道,“你们去吧……” 小环心疼的瞧了程水若一眼,默默的关上门,牵着霁风的手在门槛上坐了下来,门内又传来一阵抽泣声,霁风有些不解的看着小环,小环低低的道,“小姐心里苦呢!让她哭会儿就好了,再难,咱们也可以熬过去的!如今其实比在京城已经好多了,总不会有人再瞧不起咱们,反倒是许多人敬重咱们家小姐,只是今天那些人太过分了,小姐哭哭就会想明白的,不是还有那么多人对咱们好么?咱们就这般一步步脚踏实地的走,总有一天熬的云开见月明的!” 霁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小环见他木讷的样子伸手在他脸上拧了一把,低低的道,“咱们都是没爹娘没人疼的孩……” 话声落,就瞧见远远的白大夫人领着一个婆子走过来,小环连忙站起身来走过去,“白大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我听恺儿说那边闹腾起来了,”白大夫人道,“程小姐没事吧?” 小环摇摇头,笑眯眯的道,“没事呢,不过小姐这会儿不方便见您,她正在沐浴,要不,夫人先坐会儿?” 坐会儿是客气话,这儿如今除了一间卧室哪儿有其他地方,白大夫人闻言也不再赘言,点点头道,“我还担心她伤到了哪儿,特地带了些咱们家祖传的跌打损伤药膏过来,瞧来是用不着了。” 顿了顿,突然又问道,“小环,你家小姐到底是不是方家的表小姐?” 小环一愣,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方家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她们在船上方便,对外人依照程水若的性子,决计是不肯提方家当自己的后盾的,毕竟两方并没有实质上的关系。 只是,不承认是方家的表小姐,又该说程水若是哪儿来的? 依小环所想,白夫人也是大户人家出生,不该问这样的话,想了半晌却是不明白怎会提起这一茬,莫不是那个方家大夫又在外面瞎嚷嚷什么了? 白夫人瞧小环的神色阴晴不定,心中的揣测已是笃定了几分,又笑道,“不知程家小姐家中还有亲人否?” 小环唔了一声,望着白夫人不肯说话,面色却是沉了下来,白夫人只装作没看见一般,拉起小环的手笑道,“小环姑娘别多想,有些事我有听人说,不过却是要亲自问一问才做的数。瞧这模样,感情程小姐自己就做得自己的主?”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瞧你们主仆三人在外行走不易,便寻思着,如今虽然咱们落难,白家好歹还是大户人家,待大水一退,便又能回去了。不妨让程小姐随咱们一道,白家在这儿还说得上话,也算报了些许程小姐的恩情。就是不知道程姑娘的打算如何?” 这一番话弯过来绕过去的,小环即便是玲珑心,也差点儿被绕晕乎了过去,待明白过来话里的意思以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夫人……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白家这是要留她下来。(手打小说)好像还有结亲的意思? 程水若听了小环的分析不由得目瞪口呆,“你没答应他们吧?” 小环摇摇头,“没问过小姐的意思,我怎么会随便答应,含糊了几句就罢了。” 程水若松了一口气,白家合该是知道她的身份的,既然这般说,那便是不介意,可其中怕也有报恩的成分在,怕她孤身女子在外吃了大亏,她却是不乐意的。 有人依靠的时候虽然好,却是将自己困在了一座走不出的围城之中,她不愿意将自己的未来交到不知根底的人手中,白家虽然可靠,她未来的丈夫却是该真正爱她懂她能相知相守相伴一生的人,若为了一时的艰难而妥协,未来的路未必会像想象中的那么好走。 小环方才劝她的话很对,她如今比在京城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日后必然还会更好的。 “下次她再提起这事儿,你就婉拒了吧。”程水若笑道,“这儿咱们暂时还离不了。到底离京城太近了,不好久呆。” 小环应了一声,程水若扭过头冲着霁风招招手,霁风不解的走过来,程水若伸手一把拧住他的鼻子,霁风被捏的鼻头通红,却不敢反抗,只有瞪着一双眼睛泫然欲滴的望着程水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也不敢张开嘴巴呼吸,憋的一张小脸通红。 这会儿瞧着才发现这孩子除了黑了点儿以外,模样长得还真不错,大眼睛,高鼻梁,小小的嘴巴,轮廓看起来很深,不由得松了手,又在他脸上拧了一把,程水若笑,“呀,没发现你还挺厉害呢,又是咬又是抓的,竟然没受半点儿伤?” “我……我……”霁风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错了,被程水若狠狠的捏了几把,虽然不疼,却是心理犯急,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什么话来。 小环见程水若脸上挂着笑。只道她不是真恼,笑道,“小姐快别欺负他了,他就是个没嘴的葫芦,再欺负他怕是要变成结巴了。” 霁风已经快要急哭了,程水若懒懒的松开手,正色道,“以后我再有事,你们不必这般的,一个还没长成的孩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好好的躲着就是了,休要充什么英雄好汉,今日没受伤是运气,真要有什么事,你叫我心里怎么过得去?” 霁风闻言突然叫道,“小姐对我好,谁欺负小姐我就揍他!” 小孩子最能分的清谁对他好,当日见面的时候虽然凶了些,事后却是将好东西尽数留给他吃,郊外遇上人。程水若都将他护着,又教了他不少的东西,就跟他的姐姐一般,他虽在落难,事实上比在家中过的日子也差不了多少。 人虽小,却也看过人情冷暖,只觉得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姐跟以往在城里看见的那些小姐不一样,到底哪儿不一样,却是说不明白,反正很不一样就对了。 程水若闻言笑着拍拍他的头,“等你长大了再说吧!日后再这样,小心我不管你了。” 小环在一边撅起嘴,想是要说什么,屋子外却有人问道,“程小姐在么?在下方定谷,有事求见小姐。” 方管事?他来做什么? 程水若与小环对视一眼,程水若点了点头,小环转身出去道,“方管事,我家小姐请您进去说话。” 进门来将门窗尽数打开,让霁风在一边站着,自己则是去备茶水,程水若站起身来笑道,“方管事怎么得空过来?” 方管事走进房间,只看见狭小的房间里一个女子悄然而立,面上虽带着笑,眼眶却是隐隐有些红肿,身上的粗布衣衫掩不去肌肤似雪,娇俏的面容。略显得昏暗的光线下,眼神却是格外的清明。 方管事眉头微微皱了皱,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似乎与之前他所认识的那位越发的不一样了。 咳嗽了一声才道,“在下听说姑娘在那边受了些惊吓,特地过来瞧瞧,姑娘没大碍吧?” 程水若闻言一挑眉,她与方家的关系近来是缓和了些,大多时候却是那位郑大夫与她交流的多些,加上都有意的回避,双方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何况亲自到她房间来。 摇摇头道,“我没事。郑大夫和王大夫护着,白家人也来的挺快。有劳方管事挂心了。” 请方管事坐下,寒暄了几句,却是尽数没营养的话,话不投机,程水若心中揣摩了许久,有些感觉到对方是为何而来的了。 小环沏了茶水进来,瞧见的便是两个无话可说的木头人坐在那里,便是年纪尚轻的霁风也有些觉得气氛不太对劲,站在一边拼命给她打眼色。 小环笑了笑,将茶水摆在桌上,程水若伸手拈起茶盏。古人有端茶送客一说,本以为方管事也吃这一套,不想,方管事却是像定在那里一般,任由程水若端了又放,放了又端的好几次,也没起身告辞的意思。 小环见他如此没脸没皮的样子,也有些恼了,出声道,“小姐,您今日淋了雨。该早些休息才是,瞧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 方管事这会儿是有话在喉咙口,徘徊了好几次都说不出口,他是为了那些病人来的,可是,那些人今日做的事已是将程水若得罪的狠了,他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医者父母心,何况那病是奇症,那一帮大夫个个都眼巴巴的希望程水若的法子有用,偏生这药方是程水若的,她只治那行商和那个帮她的男子的话,别人都没话说的,她本就不是什么大夫,那药方是她的私产,要敝帚自珍还是无常给予都是她自己拿主意,以她往日的行径这样得罪她的人怕是早就给赶上了绝路。 程水若心中也知道方管事是为何而来,方家人都有一颗菩萨心肠,可惜就是对她欠奉,倒不是她刻意为难,今日的事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若非对方真切的来求你,你无常的给予的话,别人未必会肯领你的情,日后倒打一耙也说不一定。 升米恩,斗米仇,人世间就是这么奇怪。 若是方家人肯抛弃那些原则,去用了她的方子也无妨,那就不管她的事了。 如今方管事上门来,她是决计不肯主动开口的。 说难听点儿,那些人的死活与她有什么关系?良心她有,可也没有以天下为己任,割肉饲鹰的事儿是佛主干的,不是她一个受尽苦难的小女子干的。 在这个无依无靠的世道要生存下去,做事一定要多经经自己的大脑,至少之前那些傻事儿她不会再干了。 小环的话声一落,方管事的面孔就扭曲了一下,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只有厚着脸皮道,“程小姐,在下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程水若挑眉,“哦?方管事客气了,方家的名声远播,医术高超,要说有事求人,怕也是别人求方家,怎么会求到我名下来?” 方管事苦笑,被程水若为难他是心理有数的,既然开口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只有硬着头皮说下去,“还请程小姐救救那些人!” “方管事开玩笑了吧?”出乎程水若意料的,她还没有开口,小环就冷笑着说话了。 “那些人是什么德行,方管事这是没瞧见,只差没把我家小姐给拆了,还想让我家小姐也染上那病。治他们?治好了来陷害我家小姐么?我家小姐可不像你们方家,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事儿不可能!要有本事你们就自己去治,我们家小姐可不欠他们什么。” 方管事闻言叹息一声道,“程小姐,这又是何苦呢?治好了他们,他们必然会感激你的。那时候是人到末路,所以失了本性,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不是没遇上过这种事,方家遇上的多了去,可为何方家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凭的就是一个无愧良心,经历此事,他们必然幡然醒悟的。” “方管事好生奇怪,我家小姐是我家小姐,方家是方家!方家做事无愧良心?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来?”小环厉声问道,“到底是谁在京城散播那些谣言的?到底是谁害的我家小姐如今落难赤水县的?方管事,别说你不知道!” 这口气憋在小环心里已经许久了,程水若本在京城里名声好好的,可是,突然之间就谣言满天下,什么坏话都出来了,连春风楼的几个歌姬的死都跟她家小姐扯上了关系。 她起初还不知道,被冯妈妈关在春风楼许久,出来之后才发现物是人非,后来去与方大夫人对质的时候,她还不肯承认,说什么方家不可能把自家的孩子给逼走,鬼才相信呢! 他们方家自己一团乱,搞的鸡飞狗跳的,偏生要把程水若给牵连进去。 程水若听见小环的话,只觉得头晕,扯来扯去,又牵扯上她的身世了。 方管事气的脸色通红,“小环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我方家陷害你家姑娘么?我方家做事从来都堂堂正正,人皆道是空穴不来风,你们既然不愿意救人便罢了!就当今日我没来过!”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就这么死了。(手打小说)” 幽幽烛火随着从门窗缝隙里吹进来的风儿轻轻摇曳。将众人的影子都拉的长长的,模糊的投射在地上。 方管事站的笔直,方正的脸上神色大义凛然,下方的大夫们却是神色各异,有人低头不语,有人眼神闪烁,唯有郑大夫与王大夫两人淡定的端着杯子喝水,仿佛没听见方管事的话一般。 方管事见状,知道说不动这群大夫中为首的这两位,其他的人必然不肯下药,走到两人面前,沉声道,“医者父母心!郑大夫与王大夫你两人皆是人所称道的仁者,怎的在此事上如此糊涂?” 郑大夫被点了名,再做不得事外状,放下杯子道,“程姑娘不同意,我们是决计不可用她的药方救人的!” 王大夫则是道,“我那位堂兄做的事儿不地道,我却没有重蹈覆辙的道理。此事与方家的规矩没有冲突,东西是别人的。我们自然做不得主。” 说完两人又继续喝水,其他人则是将头埋的低低的,有人做了出头鸟,他们也无需发话,方管事在程水若那儿受了气回来,这会儿正是气头上,见状恼道,“你们若是有法子,这些日子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想想,她是什么人?你们见死不救,又算什么大夫?” 郑大夫闻言淡淡的挑了挑眉,“方管事这话严重了,程姑娘是什么人我等无需过问,那些个人却是死有余辜。至于见死不救这说法,方管事,行有行规!这道理你该明白的!我们若做了此事,日后在京城该如何立足?” 方管事被堵的一愣,方家的规矩其实真心遵从的也就只有方家人,下面坐堂的大夫虽个个皆是德高望重之辈,到底一样米养百样人,见死不救的事虽然做不出来,对仇人却也不会凑上去。 对于这些大夫,方家人也是供养着的,毕竟这些人与下面的管事不同,皆是外聘回来坐堂的,换个地方也一样的坐堂收诊金,轻易得罪不得。 方管事不由得放软了声调道。“你们就不想想这些人若是治不好,日后出去又该有多少人被他们所害?我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不让其他无辜的人染上此病!” 王大夫笑笑道,“如此方管事也该问过程姑娘的意思才对,还是那句老话,咱们做不得这个主!即便是老爷,老太爷来了,也勉强不得。” 话到此处,已无继续下去的必要,郑大夫与王大夫皆起身来告辞,众人也纷纷的散了去,郑大夫王大夫两人并肩而行,郑大夫低低的道,“方管事的话不错,这些人咱们也不能关上一辈子,若是让其他的人染上了此病就麻烦了,我瞧着,是不是该劝劝程姑娘,这事儿,若是传扬出去,怕是对她的名声有碍。” 王大夫嘴角一撇。“什么名声有碍?她名声已经不能再坏了!再说了,她一个女子,对这些人有什么责任?靠她救命,说出去谁会信?这事儿就不能让!” “方家不就欺负她孤身一人么?姓方的去求人还摆谱,不就仗势着自家是老太爷收养赐予姓么?否则也不至于铩羽而归。郑大夫您的一双眼也瞧过不少人了,那位姑娘是心肠硬的人么?我那堂兄不仗义,自诩清高,偏生做些不该做的事儿,我王家却并非全然无情意的,欠人的就要还,咱们就这么着,看那姓方的低头不低头。” …… “方管事!这事儿,老身可不好开口啊!”白老夫人淡淡的道,今天的事儿她听说了也是气的不轻,怎的就出了这么一帮子瞎了眼的白眼狼?眼前这位方管事竟然求到她面前来了,就为了让她帮忙去劝程水若,白家最是讲究快意恩仇,哪儿有那水磨工夫,那帮子人依照她年轻时候的性格,恨不得一个个的宰了泄愤,还救他们? 杀了就一了百了了! “夫人……”方管事拱拱手,却是被白大夫人打断,“方管事说笑了,程姑娘是方家的表小姐,按理说方家该更与她亲近才是,方家不好说话,我婆婆怎么好开这个口?那些人差点儿就没把程姑娘给生吞活剥了,不救他们事小,方家按理说该替程姑娘出头才对。我看方管事这事儿做的不妥,也难怪程姑娘生气了。” 方管事闻言苦笑,什么叫好人难做?看他就知道了,如今是两面不是人,偏生还要继续做下去。 “白老夫人,这事确实是在下的不对。可是,如今咱们能把那群人怎么样?见死不救不为方家人!这该救的还是得救,救了以后再另行处置吧。如今还是要请老妇人替我美言几句,先让我家表小姐消了气,后面的事好说。” 白老夫人一双眼略微眯了眯,苍老的眼睛有些混沌,却仿佛能看穿一切,笑笑道,“方管事这么说便好,不是老身倚老卖老,这当奴才的,便没有驳主子面子的道理,程姑娘虽不姓方,可方家既然认了她这个表小姐,方管事做事就该有分寸些的好。” 跟郑大夫王大夫两个斗法一场,而那小环又跟他拧着干,吃定了他不会对此事不闻不问,方管事这会儿已是被磨光了脾气。咬牙点头应是。 他不能为了一时意气而害的许多人受难,休要说到时候方家老太爷会如何处置他,便是他的良心也过意不去,低头,就低头吧。 白老夫人松了口,事情便成了一半,方管事心知肚明,小环要闹也闹不到外人跟前去,不过是想混个好名声罢了,他成全她又如何? 白老夫人笑笑,挑眉问道。“你说该如何处置才能让程小姐消气?” 方管事闻言愣了愣,白家人要为程水若撑腰,他是知道的,却是没细想过到底要如何处置那些人,难不成还能杀了刮皮? 白大夫人见状心中也是了然,笑笑道,“治他们好了便罢了,若没治好,岂不是要背罪名?我瞧着还是要立个契书的好,白纸黑字,谁也不能赖账。” 白老夫人旁边一个丫头道,“不赖账就罢了么?大夫人,奴婢怎么瞧着都是程姑娘吃亏呢!治不好要挨骂,治好了也没好处,索性不治的好!” 白老夫人似对身边那丫头的话很是满意,“倒是碧儿提醒我了,这话对!方管事,你好心救人是好事,可也要瞧瞧那些人乐意付出什么代价,若他们不乐意给程姑娘治呢,也指不定的。咱们去劝她,总不能害了她吧?” 方管事点了点头,白家这是要见真章才肯出面了,如今他也没脸去劝程水若,去了怕也是劝不动,只有任由白家人开条件,不过这白家人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方管事退出来以后沉吟了许久,这才皱着眉头向关人的柴房走去。 听见里面人远远看见他传出的哀求声,方管事厌恶的皱了皱眉,他可不是为了这一帮人,为了其他人,这一帮家伙少不得多做些牺牲了! ……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堆契纸,程水若有些哭笑不得,拎起一张来看了看,问道,“白大夫人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人用?” 白大夫人笑道,“可不是为了送人。这些人为了求小姐救命。自愿与小姐为奴为仆,做了小姐的私产,便不怕小姐不尽心救他们了,不过我瞧着这些刁钻的奴才还是欠收拾,倒是他们带的家产还算不错,最差的也有两三亩薄田,养活他们自己是足够了。下山以后我借你几房得力的管家,我白家的儿郎个个都一个顶十个,让他们帮你调教一下,就不怕他们办事不尽心了。”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些人她没打算不救的,小环却是背着她说话,她不能拆了小环的台,后来方管事却是气人,求人还趾高气昂的,索性拉倒了账,让他自己去折腾。 没想到转悠了一圈却是转回来了,这些东西她还真不敢收,对奴仆下人这个时代的特色产物,她还处于完全不能接受的境地,突然变成她的私产,还可以随意买卖,搞的自己跟人口贩子似的。 何况,她还怕那些人夹带私怨,将这些人放在身边,万一有个好歹,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夫人却是不知道她的顾虑,以为她是不喜此事,低声劝道,“程姑娘,方管事已是低了头,您心中即便有不乐意,也需的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而这些人也不能放出去,留在你身边,他们放心,你也放心,大家伙也安心,他们经了此事也必然不敢再犯上,否则你便是命人拖去打死了都没人敢过问半句的!” “可是……”程水若凝眉,她真没想要当奴隶主的想法。 白夫人道,“如此便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这雨已要停了,难道要将他们放出去祸害别人?真放了他们出去,到时候谁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有没有染上这病?”说到这里顿了顿,扯着嘴角冷笑,“谁若再做不合你心意的事,自有我的人帮你盯着!你孤身一人在外,身边有十来个管事帮衬着,至少在他们病愈之前,是不敢生出二心的!” 听到这里,程水若眯了眯眼,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轻轻的点了点头。 外面突然一阵巨响,房间里的几人皆是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炸雷,却是发现外面的闪光竟然不是白色,反而红彤彤的,仿佛哪儿起火了一般,那方向,便是寺庙的前门!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火烧的其实并不算多烈。(手打小说)在接连数十日的大雨之下,所有的东西都潮湿的仿佛能拧的出水来,那大门即便有屋檐的遮蔽,也是半湿的。 噼噼啪啪燃烧着的正是寺庙的大门,夹杂着许多的浓烟,随着一声巨响,轰然倒下,随即便是蜂拥而入的人潮。 涌入的人潮仿佛早已经知道粮食在何方似的,只向着一个方向冲过去。瘦削的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头一般的人们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眼中闪烁着狂躁的光彩,贪婪的往那个据说储藏着粮食的地方涌过去,手中挥舞着的是不知从哪儿顺手捡来的棍棒。 这声巨响让守夜的人们迅速的警觉过来,却是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早已潜伏在一旁的人抹去了性命。 火光,呐喊声,雨丝,交织之下,夜幕中爆发出的是人压抑已久的兽性,为了生存,来人根本看也不看倒下的尸体一眼,便飞快的涌过去。眼中只能瞧见那久违的粮食。 不时,有人不小心滑倒,身后的人却是根本瞧也不瞧一眼,直接踩了过去,疯狂,只能用疯狂来形容这一刻,人挤着人,人踩着人,饥饿早已经蒙蔽了他们的理智,唯剩下疯狂的本能,疯狂的求生本能。 粮食!那里有可以做成香喷喷大米饭的粮食!那里有可以让他们不再忍饥挨饿的粮食! 领头的人在这种疯狂的境地下,也忘记了一开始来的时候的计划,只能随着人潮的涌动而随波逐流。 冲入粮仓,随即撕开装粮食的包裹,再将大把大把的米面往嘴里塞,还来不及咽下,便被身后犹如饿狼一般扑进来的人压在身下,发出一阵惨叫声,随即又被其他乱七八糟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吴彦一干人等远远的追随在这群人身后,看见地上被踩踏的不成*人样的人,不由得有些担忧的看着前方的粮仓,白家人听见外面的动静,终于从里面赶了出来。 白大夫人脸色铁青的看着被饿的面黄肌瘦的人们包围着粮仓,身边的一干青壮男丁则是一个个摩拳擦掌的便要上去,一路过来除了瞧见几个运气好从人潮中逃脱的守夜人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人回来了,看如今满目的狼藉。余下的还有什么? 那些守夜人怕都已经躺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不知生死。 见到如此境况,白家人更是气愤莫名,有几个冲动的便嚷嚷着要上去将人赶出去。 有人动手,后来者更是一涌而上,这方涌进来的难民已是饿了几日几夜,前胸贴后背根本没注意到后方有人杀了过来,白家人恼怒之下,瞧见满地狼藉,还有相**踏后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难民,双眼不由得红了起来,没头没脑的便将手上的棍棒敲了下去。 谁知道这群饿极了的人,根本不管后方是否有人在追杀,只是闷头闷脑的往里面挤,希望能捞上一把粮食,稍稍解解肚中的饥渴。 因此,这帮难民虽多,却是不过片刻功夫便被白家人放倒了不少,前方的人却是半点儿也没发觉后方的不对劲。 吴彦见状不由得暗自焦急起来,眼见着粮仓里的粮食被那些难民糟蹋,本以为他们两方可以干上一架。如此一来,他们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却不想这些人只顾着眼前刨食了,根本就不管后面白家的追杀,如此白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此危机解除,他们这么半晌功夫就算白费了。 那帮子饿急了眼的人,根本就不管下一刻是不是会被白家人给敲晕死过去,或者干脆被人抹了脖子,吃奶的劲儿都使在挤人上了,如此继续下去,怕是吴家讨不到半点儿好处。 吴彦再也按耐不住,大手一挥喝道,“上!” 不乘乱抢些吃食回去,他们也就快跟那些人没区别了! 声音一落,一直远远的掉在后方,潜伏在暗处的吴家人以及一起逃难过来还能动的难民纷纷跳了出来,方才瞧见那些人将粮袋撕开的时候,他们早就按耐不住了! 刹那间,喊杀声震天,吴家人可不像其他人一般要么赤手空拳,要么手持棍棒,个个皆是拿着削尖的棍棒要么便是锋利的兵刃冲了进来。 这寺庙本就不大,吴家人藏身的地方其实近在咫尺,喊声方起,便有白家人发出一声惨叫,生生的被人从背后刺穿腰腹,鲜血,潺潺流下,将本就沉闷的夜色撕开血色的伤口。一切,都变味儿了…… 呆站在不远处的白大夫人瞧清并反映过来的时候,白家人已有好几个倒了下去,众人这会儿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纷纷扭过身来与背后来势汹汹的人潮奋力拼搏。 赤水县习武居多,白家人为首,皆是体魄强壮之辈,只是吴彦等人个个都是好些日子没吃个囫囵肚子了,脚下都有些发虚,虽然偷袭得手占了先机,到底比不上白家人个个养的滋润,若非一股子饿肚子的担忧让他们横了心,还真有几分畏惧。 因此,片刻之间,双方皆是互有往来,受伤的不轻,倒下的也不少。 刀光剑影之中,血色飞溅,迷了众人的眼,也迷了众人的心,混乱便是从这一刻开始蔓延,前方抢食物的那一群难民,也终于意识到了背后的威胁。纷纷的掉转头来…… “小姐!不好了!前面打起来了,已经快冲进来了!”小环噼噼啪啪的跑在回廊上,还没有跑到门口,便大声的叫开了。 旁边居室里住着的是与白家一道逃难出来的其他妇人,闻声纷纷推开门来,只听见不远处果然有人纷乱的脚步声,还有乱七八糟的叫喊声,“里面还有粮食!大家赶快啊!别让他们把粮食给挪走了……” 随即,便是一个妇人的惨叫声,程水若只来得及匆匆的探头看了一眼,便将小环拖回房间。将房门死死掩上,霁风随手拖了几根凳子抵在门口,程水若则是匆匆的扫视了一眼狭小的房间,根本就没可以藏身的地方,那帮子人是疯了! 竟然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也说杀就杀了! 躲在这里是肯定不行的! 将长长的发辫往脖子上一缠,啪的一声推开后面的窗户,伸手朝着霁风道,“霁风来!” 瞧见程水若将霁风抱着放到窗户上,利落的钻了出去,小环一边帮忙,一边焦急的问道,“现在怎么办?小姐?这寺庙就没多大,咱们能躲到哪儿去?” 程水若脸色有些苍白,心跳因为紧张跳动的十分的快,翻身爬上狭小的窗户钻出去的同时道,“躲的了一时也好,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伸手将小环也拉了出来,小环放落地,门口便有人咚的一声将门狠狠的砸开,此刻再不敢回头望,程水若一手拉一个便飞快的往唯一的路跑了过去。 后面,依旧有妇人的惨叫声,却也并非是一面倒的样子,似也有男子的惨叫声,程水若不敢回头去看到底是什么情形,之前的事已是伤透了她的心,如今她是除了小环和霁风两人,谁也顾不得了。 慌不择路的往前跑着,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只能听见渐行渐远的打杀声,后方的火光冲天,照耀的前路一片明晃晃的,路却是有无数条,她只能下意识的选择没有叫嚷声的方向跑过去,希望能得一时半会儿的平安。 “有两个女人跑了!赶紧追!”有人大声嚷嚷着。 饶过整整齐齐的一排房子,寻着程水若几人的方向追了过来,夜色虽深。火光却是清晰的照耀出人的影子,何况三人跌跌撞撞的在泥泞的道路上跑的并不顺利,霁风人小,步伐不大,被程水若几乎是拖着在前行,稍不甚,便是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拖累的三人跌做了一团。 而后方追逐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小环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畏惧,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喘息道,“小姐……你们跑!奴婢拦住他们!” 程水若扭过头看了一眼,那群人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跑的堪比飞人,眼中恍惚有种疯狂的光彩,像是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吞噬掉一般。 谁相信小环一个弱女子能拦得住他们? 狠狠拉了小环一把,咬牙道,“跑!” 小环却是几近绝望了,那刀锋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了去,那些人衣衫上的血迹却是依旧还在,那味道,她可以从吹来的风中闻到,让人颤抖,让人畏惧…… 程水若心急如焚,啪的一耳光摔到小环脸上,“起来!” 小环身体一震,七手八脚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拉起程水若的手飞快的往前奔去,虽然她看不见希望,可是,小姐一定有办法的! 追兵,越来越近,空气中的血腥味儿也越来越浓重,脚步沉重起来,肺像是要炸开了一般,心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可是,小环依旧没有放弃。 程水若咬紧了牙关,看着苍茫的雨幕之下,隐隐约约四周的环境,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除了知道不跑就是立即死,跑了还可以多活一会儿以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竟然是畏惧死亡的! 本以为她已经死了好几次,不会畏惧的,可后方疯狂的人群却是让她畏惧不已。 不!她畏惧的不是死亡,而是不能保护身边重要的人,小环还有霁风这个孩子!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是有什么办法的! 这会儿谁也不会来救她,那么,她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当老天忘记她的时候,她没有放弃,终于挣扎到这一步,又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放弃,她打不过那群人,可是,她还有一颗脑子!…… 真的很抱歉断更了这么久,小弓自以为一向还算勤勉,这次断更实属无奈,除了无尽的歉意以外,只有日后慢慢的补偿了,请大家谅解。 另,书评区大家的支持小弓也看见了,非常的感动,非常的感谢,唯有努力码字来汇报大家了。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生生的,程水若突然止住步伐。(手打小说)方向一变,往那一排房子跑了去,后方的人见状不由得兴奋起来,那个方向有一排破旧的房子止住了去路,往空旷的地方跑,兴许还能跑上一截,可是,往那个方向跑,她们以为可以躲起来么? 空荡荡的几间屋子罢了,只能让人瓮中捉鳖,追逐的人见状脚下的步伐稍缓,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程水若几人却是在跑出了不过几十步之后面前便拦着了一道不算厚实,却是足以将她们去路挡住的墙壁。 小环瞧见这排房子眼中闪过一抹绝望的光芒,后面有人嘿嘿的笑了起来,“不是很能跑么?你们继续跑啊!” 小环猛的转过身,将程水若护在身后,手握成拳,死死的,咬紧牙关望着来人,身子却是禁不住的颤抖。 后方的人就在十步之外。小环正犹豫着要不要寻些称手的东西防身,却是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的拍了两下。 程水若微笑着站在她身后,即便这儿的光线昏暗些,小环也可以感觉到她的笑容不是强装出来的,因为她的手很稳,稳稳的搭在她的肩膀上,淡定的望着追兵,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叫道,“你们不是要找粮食么?我带你们去!” 在她们身后的人其实不过二三十个,个个身体都瘦削无比,前方的粮食是不足以填饱这一群人的肚子的,程水若很清楚,否则这群人不会嚷嚷着还冲到后院来。 能这么快的找到粮仓,又冲进来,必然是有内应,用脚趾头想也该明白是吴家那边的人搞的鬼。 吴家人还没饿肚子,这群人却是饿疯了没剩下多少力气的,吴家必然不会让他们将不多的粮食给抢了去,所以才会编出这么一个圈套来将这些人分散开来,削弱他们实力的同时也给白家造成麻烦。 看如今四面火气,唯有一处院落静悄悄便知道了。 只是,不知道白家人和那些大夫如今怎么样了? 程水若的心一纠,立即镇定下来,不管那边如何,如今自保才是王道。 随着她的话声一落,那二三十个人明显的愣了愣。程水若随即又道,“你们没头苍蝇般的乱撞,粮食怕早就被人抢了去,不如有人带路,我不求其他,只求诸位留我们主仆一条性命。” 这群人明显是没个主心骨,胡乱闯进来的,闻言不由得四下张望,不看还罢了,一看之下不由得大惊失色,火光如今从三个方向燃了起来,雨这会儿已经有渐渐停下的趋势,那火却是越烧越旺,四周都有打杀声,却是不知道哪儿才没有人了。 程水若见状拉着小环和霁风的手便绕着那房子跑了起来,众人拔腿便追,只隐隐的听觉程水若在道,“随我来,那边的东西没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顺子房子跑了一截,便瞧见一扇小门,门只是掩着。并没有锁上,程水若嘴角轻轻一勾,小环已是了然,将门大力一推,几人便先一步冲了进去,回过身来将门用力的推上,将门拴一扣,后面传来一阵叫骂和激烈的撞门声。 三人片刻也不敢停歇,程水若依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后面飞奔而去。 这院子便是用来隔离人的院子,几乎所有的人因为心中的恐惧都不敢靠近,这会儿便是整个寺庙最清净的地方。 只是,外来的人却是不知道那么多的,那薄薄的木门怕也拦不了他们多久,几人正欲寻地方先躲起来,却是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人正欲往角落里躲去,程水若却瞧见来人有几分眼熟,凝神一瞧,不是白日里独自守着门不让发狂的众人冲进来的那个汉子还能是谁? 那汉子瞧见程水若不由得大喜,“小姐,您没事吧?我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便怕您出事,特地过来……” 话说到一半,便听见后面的小门被人猛然的撞开,不由得惊呼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程水若见是他,心中也安定了几分,这人很是有几分义气,她是信得过他的,急急的道,“吴家勾结了外面的人来抢粮。如今前面的情况不知道如何,人是已经冲进来了,咱们如今该怎么办……” 那汉子闻言狠狠的骂了一句,“白眼狼!”转身一边道,“小姐随我来!” 三人此刻已是极累了,闻言却是不得不重新迈开脚步随着那汉子往前方跑去,破门而入的人气氛莫名,口中骂骂咧咧的冲进来,瞧见这边的情形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刀剑冲了过来。 这边三人不过片刻功夫便跑到了柴房门口,里面被锁住的人已经发觉了外面的不对劲,纷纷摇晃着门窗大声叫道,“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快放我们出去!”却是因为太过拥挤,无法使上力,动摇不得那门几分。 那汉子见状退后了三步,猛然冲上去,大脚一踹,只踹的那本就有些摇摇欲坠的木门轰然倒塌,里面的人迅速的涌了出来。 那汉子大叫道,“如今有人要杀咱们家的小姐,是咱们表现忠心的时候到了,若是想要活命的,便随我来!” 众人本就不是什么惯于打架斗狠之辈,闻言纷纷一愣。提脚就要跑,那汉子见状大叫道,“你们如今跑了,日后还跑的掉么?他们是来抢粮的,没了粮,咱们怎么过日子?何况,小姐若是出事,这儿的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下来!” 其中有机灵的已是回过味儿来,今日他们已经将程水若得罪的狠了,送上卖身契也不知道有多少功效,他们如今已算是程水若的人。这会儿不表忠心更待何时?何况,粮食一事关乎的是他们的生死存亡,如今他们面对的不过是区区二三十个人,两个对付一个,怕不能解决么? 只要这会儿能将这些人解决掉,事情便是大大的对他们有利,这种一石二鸟的事儿,不做的是傻子,便有人大声叫道,“如今不光是为了小姐,还是为了咱们,**,这群人敢来抢粮,白家人虽然可恶,到底给咱们留了条活路,大家伙不要怕,跟他们拼了!” 壮年男子纷纷拿了称手的东西涌上去,余下的一干女子则是将程水若团团的护住,手上也各自捡了根棍棒,休要小看这些女子,赤水县附近的百姓自有一股好武的风气,便是寻常女子也要比其他地方的彪悍上几分,瞧见四面起来的火光,已经是被逼上了绝路,疯狂的求生**让他们不得不在程水若的四周团结了起来。 程水若站在人群之后,稍稍的平复了一下呼吸,四周的声音杂乱无章,火光将众人的影子照的几乎看不见,除了这一方小院,其他的地方仿佛都被火海给淹没了。 眼前这些因为患病却修养的甚好的病人们明显比那些手持刀剑的匪徒们来的更加的能耐,一个或者两人堵住一个,便是一顿乱棍,血花四溅,惨叫声此起彼落,潮湿的空气中掺杂着的有烈火的味道,也有血腥味儿,还有泥土的味道。杂乱无章的味道混合到一起,只让人很不舒服。 那二三十个人因为方才剧烈的动作如今已是不堪负荷,轻易的便被这一方的人马拿下,程水若没有去问那些人的死活,倒是众人将这一干人收拾了便不约而同的望向了程水若。 这边院子清净,外面却是不知道如何,这大火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会烧过来,而他们也不能放任外面的火继续烧下去,人继续打下去,谁知道外面的粮食还能不能保住? 程水若沉吟了一会儿道,“出去瞧瞧外面的情况。” 没了粮食,谁也活不下去! 众人心中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加上方才的一番激战,倒也知道自己一方未必打不过那些来抢粮的人,心下笃定之余还有几分焦急。 一群人在那个汉子的带领下往外快速的跑了去,程水若与一干妇人跟在后面,这会儿谁也保不住哪里更安全,倒是不如大家伙走做一路了。 此刻,粮仓前,白家与吴家的人战的正酣,加上外来的助力,吴家人甚至略微占据了上风,而准备不及时的白家人则是因为来的人陆陆续续,被人分割在各处,力不能往一处使,被打的节节后退,死伤一片。 白家如今即便是女眷也纷纷的拿起了武器,连老太太也站了出来,只是外面进来的人实在太多,眼见着这边容不下他们,便纷纷往其他的地方涌过去,包括吴家的地盘在内,皆是被一拥而入的难民们冲的七七八八。 这些难民们进来寻不到粮食,便四下里纵火杀人,饥饿之下又有疯狂的刺激,让这些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如此乱局,却是没有人能有强有力的手段将事情控制下来,有能力的两家人如今斗做一团,只为那快要被大火殃及的粮仓。 程水若一干人等收拾了散布在后院他们来路上的几波人马,见到的便是如此的情况,白家人和方家的一干管事还有些许难民站在粮仓面前苦苦支撑,而吴家人则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加上一些难民将他们给包围了起来。 烈火和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后面的房子被烧了个大半,还有许多的难民在其中穿梭,拿着还在滴血的棍棒……前方则是被拥挤的人群堵了起来,前进与后退都不得其法。 而被众人围着的白家人已是有些力竭,毕竟外面不断的涌来的人将他们的空间挤压的很小,再这么继续下去,恐怕就要支持不住了………… 我们都是年轻人,我们都看日本漫画,看轻小说。网络能不能也日漫起来,也轻起来呢?这有没有可能成为潮流呢?《游戏有鬼之网游异闻录》很萌的故事,趣味性强。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看清前方的形势。(手打小说)程水若皱起了眉头,这乱局显然不是他们这边三五十个人能够控制的,程水若略一沉吟,压低声音对那领头的汉子吩咐了几句,那汉子瞧了一眼四周,露出惊喜的表情。 回过头冲着几个身体强壮些的汉子招了招手,几个人围做一团耳语几句,便有人将方才拿来准备捆人的绳子交了出来,而这几人则是接过绳子便三两下爬上墙头,下方的人斗做一团,竟然没有人瞧见上面的情形,而这几个人上墙之后便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子,慢慢的往贴墙的粮仓背后行了过去。 这所谓的粮仓其实不过几间屋子罢了,依墙而建,这土墙倒还厚实,且足足有两米高,所以一直没人打这边的主意,程水若几人站立的地方恰好有一颗树,这树并不算高,却也起了个垫脚石的作用,让几人可以轻松的上墙。而前方的人则是因为墙壁和房子的遮掩,并没有发现这一处所在。 他们之前便是站在这个地方置身事外的看前方的情形,如今行动起来倒还方便。 几个人顺着墙壁摸过去,甚是轻松,程水若捏了一把汗,生怕下面的人若是抬头便可以瞧见上方的异样,实际上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几个人一直行到房檐遮蔽处也没人抬头瞧上一眼。 将房顶上的瓦片揭开,又将绳子系在腰上,几个人三人一组,两人拽着绳子,将余下一人放下去。 这边的人注意到房顶上的动静,个个都明白了几分,自动的分作几组,留意四周有没有人靠近,只是几组人分开不过片刻功夫都返回来,一个个气喘吁吁的道, “小姐,几条路全被烧了!如今咱们怎么办?” 程水若这才反应过来,抬头望去,方才他们的来路这会儿已经火光四起,而其他方向也是烧了起来,唯有前方因为顾及着粮食,没有人放火。 房顶上的人从房子里拉出一大包粮食来,一抬一扔,从墙壁上滚落下来,不过几个回合。便折腾了十来包粮食出来,拿到粮食,程水若本该高兴的,这会儿却是笑不出来。 朝着房顶上的人挥挥手,示意他们下来,几个人略微一犹豫,便朝着房子里的人示意了一下,三两下将进去的人拉了出来。 四周的火是越烧越大了,照的天空似血,疲惫交加的人脸色也有异样的神采,似兴奋,似焦虑,这寺庙正中的地方,却是寻不到一条出路。 人似无头苍蝇一般,在这不大的寺庙里胡乱闯着,一旦寻不到粮食,便是一把火将那房子烧了泄愤,四下火起之时,仿佛将所有的路都堵住了。 难怪方才没有人过来呢! 如今唯一的路竟然是冲出去,和前方的白家人会和! 跟在程水若身边的一干人有片刻的慌乱,随即不约而同的望着程水若。是冲出去还是留在这儿等死? 这一片的地方并不大,火也是方才才烧过来的,众人七嘴八舌的问道,“如今怎么办?” “小姐!怎么办?我们可不想没饿死反倒被烧死在这儿!” “不如扔下粮食跑吧?前面的路现在还没断!” “扔下粮食咱们吃什么?跑了也是死!” “带着粮食出去死的更快!” …… 众人七嘴八舌的争吵起来,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帮子人你说抢粮便抢粮吧,竟然还放火! 程水若也是一阵慌乱,休要说逃出去了再说,这一帮人因为之前的事儿这会儿都是饿着肚子的,她虽然吃饱喝足了,这会儿折腾了大半夜,也有些饥肠辘辘,外面能吃的早就被这帮子蝗虫给啃了个干净,这么扔下粮食出去就是找死,在这儿呆着也是找死,而带着粮食出去就是存心想让外面那些人将自己一干人围殴致死。 程水若的脸色阴郁,小环见状三两下爬上那树梢想看看四周的情形是否真的那般不可救药,却是瞧见满目的烟火,不由得叹息。 众人见状越发的不甘,那领头的汉子闻言皱眉道,“小姐,既然如此,咱们也唯有将东西扔了,先冲出去再做打算,总不能真烧死在这儿吧?” 众人皆望着程水若,程水若知道此刻不得不做取舍了,抿抿嘴道,“将粮食袋子打开,一个人身上装些。不求多了,三五日的粮食够了就行。剩下的咱们出去了再想办法!” 众人闻言便行动起来,小环与霁风也是撕了外袍,做了个简单的包袱,装了几斤米缚在身上,那汉子也用衣裳装了些许米,扭过头来问程水若道,“下面怎么办?将这些东西留给那些人么?” 程水若冷笑,“留什么留?他们给咱们添堵,咱们也不是乐善好施之辈,何况咱们要冲出去,不给他们制造点儿混乱怎么行?” 那汉子也是明白人,貌似憨厚的嘿嘿笑了两声,扭过头沉下脸冲着众人点头,众人这会儿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纷纷捡起地上潮湿的树枝,有些干脆去树上掰了树枝下来,纷纷的引燃了,往那房子顶上扔了过去,有些只是刚好落在房顶上,有些则是干脆从方才几个人弄出来的窟窿里掉了下去,这房子虽然潮湿,也禁不住如此四处点火。不多时,便冒出了丝丝的浓烟。 随着前方的人传来一阵惊呼,“粮仓着火了!” 前面越发的混乱了起来…… 乱了…… 粮仓着火,众人争夺的目标一下子被卷进了火海之中,这会儿放才有人醒悟过来,只是张目望去,四下皆是火海,哪儿有什么可以救火的东西,往日里瓢泼似的大雨这会儿却是停了下来…… 感受到身后炙热的温度,飘出来的浓烟呛的人咳嗽不已的同时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白大夫人心下咯噔一声。而前方吴家的人也愣住了…… 白大夫人冷笑着大声叫道,“这下诸位满意了?一把火烧了去的好,没什么可争的了!” 那吴彦闻言则的气的跳脚,好生生的一场努力就要一把火付诸东流,正要催促众人加快动作,却是不知道谁在角落里喊了一声,“先救火呀!粮食烧光了谁也别想活下去!” 众人一愣,纷纷醒悟过来,便要去寻救火的物件,白家的人这会儿死伤不知几许,已是杀上了性子,本一直占下风,突然得知有了翻身的机会,纷纷拦在前方,不让众人靠近。 白大夫人拦在前方大声叫道,“想救火,那先说给明白,否则我白家人即便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你们靠近粮仓!” 吴彦见状叫道,“白夫人,这都什么时候了?” 白大夫人冷笑,“什么时候?你这会儿倒是知道了!我白家的儿郎本就没打算今日要活着出去,如今可好,若是能拖着你们一同赴死,也算两清了!” 其实周围的水洼不少,而后面的火这会儿还并不算大,毕竟这等潮湿的天气一时半会儿想烧起来并不那么容易,却是怕温度一高,将四周都烘干以后,那形式便不可逆转了,即便千般的不可能,只要白家人这会儿肯扭过头冲进去,未必不能抢得几许粮食出来。 外面的人尽数跳脚,白家人并非不心慌,却是被人围的严严实实,他们抢了粮食出来怕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因此虽然心慌却是没有半个人动作。只是冷眼瞧着外面的人义愤填膺,气的半死。 吴家人气的快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却是奈何不得如今的白家人,他们人数不占优势,却是拦住了众人这么一两个时辰,这会儿想硬冲进去,怕是要将性命交代在这里。 两方人马便这么对峙起来,谁也奈何不得谁,却没有人动手,眼睁睁的瞧着,听着那火噼噼啪啪的声音越来越大,而那烟雾越发的浓厚。 吴彦心跳的很快,这会儿想要说服白家人并非那么容易的,两家人如今已经是生死仇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白大夫人的要说个明白,恐怕是要让他们退去,可是,他们如何能退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是将粮食烧光,他也容不得白家人留着那些粮食,而他们自己却被饿死。 因此,除了瞧着,也只有瞧着,每个人都不知道事情将如何发展,却是知道事情仿佛会如何发展。 人群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努力的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往里面挤,因只是一个小孩子,并没有多少人留意,他们的心只是留在那不断加大的火势上,那孩子灵巧的在其中穿梭,很快便到了白大夫人的身边。 程水若瞧见白大夫人突然蹲了下去,片刻之后站起身来,不由得轻轻的笑了,有人偷偷的回过头进去瞧了瞧里面的粮食,回来在白大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白大夫人点点头,朗声道,“我白家只取两袋粮食,你让我们走,余下的便看你们能救出多少,可好?” 白家竟然肯让步! 吴彦心头一喜,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里面的粮食不少,据他所知,足够众人吃上十天半个月的,即便烧了大半,也还能留下一些,白家只取两袋,约莫是这些人三天的用度,不算过分。 吴彦点点头,吩咐围在一起的众人让开半边来,让白家人得以退出来。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如今咱们该怎么办?”程水若问道。(手打小说) 瞥了一眼对面的吴家人。人道是一山不容二虎,只是如今白家与吴家皆是元气大伤,如今困在这水泽之中,再无争斗的力气,也无需要争斗的地方。 昨日的事情发展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白家人一让开,那庙年久失修,便轰然倒了下来,吴家引来的狼便与吴家人斗了起来,最终半点儿东西都没抢出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家人也没捞到半点儿粮食出来,见到这样情况,白大夫人不得不让众人抛下粮食,只求脱身。 最终的情形,如今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乐意去回想。 眼前要面对的局面却是让人发愁,粮食没有了,四面皆是水泽,旁边有人在虎视眈眈,程水若等人虽然带了些粮食出来,两三百双眼睛瞅着,也不能就这么拿出来。即便拿出来了,也填不了几个人的肚子。 如今这情况便只能用四个字,坐困愁城来形容。 方管事与方家的几个大夫坐在一起,面色黑漆漆的是烟灰,脸上的皱纹一夜之间不知道添了几许,哪儿还有往日里意气风发方管事的样子? 方家的人昨夜也折损了不少,带来的几十号人,如今只剩下寥寥二十余个,从救人到如今等着被人救,望着这茫茫的水域便是一声长叹。 “哎……能怎么办?等吧!” 白大夫人望着白老太太,白家剩下的人也不多了,家中的管事昨夜里倒下了不少,好在白姓的人损伤不大,面对这样的情况,伤心不已,却是心力交瘁无力再面对这样的局面。 百来号人眼巴巴的望着他们,指望着他们出主意,只是,这黄河改道,水将这儿淹了个透彻,这小青山如今成了孤岛一座,举目望去,隐隐约约的虽然可以瞧见陆地,可这暗涌汹涌,谁也不敢摸下去,何况,即便是到了那边。又能有什么法子? 白大夫人苦笑,“方管事言之有理!” 程水若问完,众人皆是叹息摇头,一个个沮丧着脸,不像是有法子的样子,便知道自己不该多此一问,这些人早已经被昨夜的事情打击的失去了信心,亲人的死伤,拼命努力了许久,却是依旧要面对死局的这样一个局面让他们有些麻木了,有些放弃了。 程水若却是不愿意放弃的,想当初她在方家,被敌视,被软禁,寸步都难挪动,她也挣扎出来了,面对官府、方家乃至冥冥中背后的那只黑手三层压力之下,她也逃出来了,就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 老天未必有眼,所以,她不信老天。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何况,她如今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还有小环,霁风,乃至昨夜里向她投诚的那一干病人。 说来,她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人在绝路时候是会疯狂的,过后却是幡然悔悟了,这些人如今紧紧的围绕在她身边,眼巴巴的望着她,期盼她能带他们走出绝境。 张扬在一边静静的瞧着程水若神情的变化,他便是那个昨夜的领头行商,得了程水若的信任以后,这一干病人如今皆是以他为首,众人皆以为他们如今做不得与白家共存亡的事来。 见程水若面色变幻不定,张扬压低声音道,“小姐,小的以为,与其在这儿多以待毙,不如拼一把!” 程水若知道张扬是个有主见的,一个四十来岁的行商,走南闯北多年,没点儿眼光与见识是不可能的,而此人之前的行事让她甚为放心,抬眼看着他道,“怎么走?这水这么大,要是有工具可以做只筏子也许还能走出去,如今这样……” 说着皱了皱眉,这些人都是染了血吸虫病的。除了这些人以外,外面合该也有这样的病人,说起来她还真不敢下这水。 张扬道,“那咱们也没必要与他们在一块儿!方家的人还好,可是您瞧白家的那些人,远远的离了咱们,生怕染上什么病似的,也就小姐才敢与咱们靠的这般近,如今小的也瞧明白了,即便咱们如今说要走,他们必然也不会拦咱们。” 程水若方才还没注意到,这会儿经张扬一提醒,果然白家的人都故意坐的远远的,中间方家几个大夫稍微靠的近些,只是中间依旧隔了一道明显的界限,看向这边的眼光也是有些异样的。 程水若心知自己若是要跟着白家人一道,白家人必然不会拒绝,只是昨夜的事让她深切的明白,靠别人真真的是靠不住,在这个世道立足,即便白家敬她,也难免有疏漏的时候,而她也不乐意寄人篱下。这便隔了一层,她若想在这世道立足,唯有属于自己的人才能靠得住。 休要看后来白老太太一脸的感激,白大夫人又是感慨来不及救她,赞她智勇双全,竟然反过来帮了她们一把,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当时的情形有多么的危险,而她身后的这一帮人才是她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毕竟,她手里还拽着他们的契纸! 稍一沉吟,程水若便知道该如何取舍了。她对白家有恩,却是不及这一帮求她活命的人之间的利益来的深厚,先前那些天真的想法这会儿全然的收了起来,程水若第一次认真的考虑如何将身边这一帮人的人心收拢的事情。 这些人如今是被周围的人孤立起来的,因为身怀恶疾,且要传染,自己在这时候与他们站在一起势必能得到他们的认同,只是这种认同若是建立在欺瞒之上,恐怕日后会造成极大的反弹。 想了片刻,程水若站起身来走到这四五十人的正中,向众人招招手道,“你们靠过来,我有些话要与你们说。” 众人见状纷纷的围了过来,程水若伸手向小环要了契纸,坐在地上笑道,“如今咱们的局面大家伙也瞧见了,你们虽有心将身价性命托付与我,我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脱困。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不能再留着这些东西。” “实话我已说过不止一次,这会儿再说与你们听一次,你们身上的病,我并无十全把握能治,控制病情不难,要痊愈却是难如登天,这契纸是你们想求我救命才签下的,我无能为力自然不能留着占了你们的私产,这会儿便还给你们吧。” 张扬本以为程水若要商议如何脱困,不想程水若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得大声叫道,“小姐!您说的什么话?我们身上的病别的大夫闻所未闻,唯有小姐知道一二,便是这恩情,我们便偿还不尽了!何况小姐还能控制我们身上的病情,之前那人的病,咱们也瞧见了,只怪他命不好,所以葬身火海……” 程水若摆摆手道。“他的病也未必能治愈,如今葬身火海,诸位是不知他到底结果如何,也不能证明什么。” 张扬失声问道,“小姐这是要弃了我们么?” 众人纷纷的慌乱起来,他们一直是被人囚禁,好容易出来了却是被人以异样的眼光相待,程水若这会儿还他们契纸,不是想弃了他们是想做什么? 纷纷叫道,“小姐,小的们知道错了,先前是失了理智,如今却是明明白白的知道小姐真个是菩萨心肠……” 程水若闻言苦笑道,“我有心想帮你们,只是如今这一关且不知道怎么过,我怎么能收了你们这些东西,能否活到明日还不知道呢。不如这会儿散了去,各奔前程好了。” 张扬闻言朗声道,“小姐!男儿汉说出的话便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子,绝无收回的道理。小姐说的话我等心里明白是为什么。先前的事是伤了小姐的心,他们做的事儿不地道,不过如今是有心改过,小姐合该给他们一个机会才是。如今正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的时候,又怎么能各奔前程?” 程水若说的话已经收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这么说,便明明白白的记着,若是我们能从这儿逃出生天,我势必以我最大的力量来帮你们治病,只是治不治的好却是另一说,若是有人日后想不通的,不妨这会儿拿了契纸回去,我是绝不拦的。” 人群中一个妇人闻言突然笑道,“能从这儿逃出生天,多活一日也是老天垂怜,小姐不必多心,如今咱们也是见多了生死,身上带病又如何,那些不带病的昨夜里不知道死了几许。如今,我是看开了……” 程水若闻言点了点头,“既是如此,我程水若便将性命交托到诸位手上,生死与共!” 众人本以为程水若是要抛开他们去与白家人一道,没想到程水若竟然选择与他们一起,说完这话,便扭过头高声道,“白老太太,方管事,在这儿坐以待毙不是法子,不出三天咱们就只有活活的饿死在这儿,不如咱们齐心协力的做几个筏子,想办法去京城可好?” 众人眼睛一亮,随即又熄灭了心头的火光,昨夜那般大的火,今日都不见有人来救,可见怕是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人烟,几只筏子在这汹涌的洪流中算的什么?恐怕刚下水就被那大水冲的七零八落的了…… 这么多人,下了水也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 方管事道,“这么多人,想几条筏子坐下来恐怕够呛,我瞧着不如派些人去求救,也许还能有转机。” 白夫人闻言也是点了点头,看见程水若与那一干先前背弃她的人站在一起,虽然这些人后来又救了程水若,她心中依旧是不喜这种背信弃义的人的,皱了皱眉,低声与身边的一个媳妇吩咐了几句,那媳妇走过来将程水若拉到一边道, “程小姐,我家夫人有事想请您过去一叙。” 程水若瞥了一眼四周的人,人人脸色都有些紧张,更是敌视的瞧着那媳妇,那媳妇也是很不自在,被这般多跟麻风病似的危险病人围观,只觉得手脚都放的不是地方,连呼吸都压抑了几分,她却是忠心耿耿,不会违背主人的命令。 程水若随着那媳妇走了过去,白大夫人这会儿的心情才放松了些许,见程水若过来,拉着她的手往地上铺好的地方坐去,压低声音道,“程姑娘,你怎么跟那些人混迹在一起?” 程水若抿抿嘴,知道寻常人对传染病人都有几分歧视的,白夫人的话透露着几分关切,只是语气有些不好,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他们好歹救了我一命,如今又是我的家人,我和他们在一起不对么?” 白大夫人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即红了眼眶,“程姑娘,我知道昨夜来不及去帮您是我的错漏,我家的几位表小姐和几个婶婶也遭了难。我只是担心姑娘罢了。那些人身上染了重兵,姑娘虽然说并非不能控制,只是如今没药,姑娘便这么大咧咧的与他们在一起,若是不慎染上了该怎么是好?不如跟我们在一起,白家如今虽然困难,却还能护的住姑娘的周全,先前我是没有考虑周全,如今姑娘只要紧跟在我身边就好了。” 程水若摇了摇头,“他们如今已是将身家性命交给我了,我怎能弃他们不顾?” 白大夫人闻言反问道,“先前他们做的事姑娘便忘记了么?我知道自己不该过问的太多,可是瞧姑娘合该与方家的关系并非那么亲密,如今方家人且不管他们了,姑娘何必对那些人如此?其他的不敢说,我白家即便死到最后一人,也会护的姑娘周全的。” 程水若淡淡的笑了笑,并非她不信白大夫人的话,只是昨夜的事情实在是记忆深刻,休要说在这种情况下护住她,白家的人口众多,便是他家中的人如今也不敢说人人周全,何况她一个外人? 若是走不出这里的话,跟谁在一起无所谓,走出去了,白家也护不了她一辈子。 “大夫人的好意程水若心领了,咱们如今还是先度过眼前的困境要紧。” 白大夫人正欲再劝,突然旁边有人叫了起来,“快看!那边有船!” 众人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波涛汹涌的水面上,几艘船缓缓的行来,方向正是众人所处的这座孤岛。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众人激动的跳了起来。(手打小说)纷纷往那船行来的方向涌了过去,也不顾下山的路泥泞不堪,飞快的挥舞着手臂大叫着跑了过去。 人人都瞧见了那船上飘荡的旗帜,那是官府的船!是京城派来救灾的船!他们有救了! 跑在最前的自然是饿的最久的那一帮人,白家人这边的人亦是不甘落人后,何况是跟他们结下了死仇的吴家那帮人,一干病人反倒是没有那般激动,瞧见程水若只是扭过头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即便走回他们中间。 那几只船并不大,这小青山藏身的人现在还有两三百,想要容下这么许多人,恐怕不是易事,何况,程水若才不相信那些达官贵人会直接让他们上船呢,同样的,起初在寺庙里投宿的一干人,也就是如今聚集在程水若身边的这一帮病人也有同样的想法。 他们皆不是什么大户出生,即便家中有些薄产也不会很多,要么便是处在社会最底层的商人,否则也不会选择这么一个小小的寺庙投宿,从而逃过这一场水灾却是染上了这绝症。 那些人不会让他们这一干难民上船。却也不会不管他们,身上揣着从寺庙里带出来的一些粮食的众人虽然没有把粮食拿出来吃,却也是个个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的,因此皆是看程水若的命令行事。 程水若见状扭过头问张扬,“张伯,官府一般是怎么处理咱们这种灾民的?” 因为周围的人都往山下涌去了,空荡荡的,程水若并没有压低声音,病人中的一个看起来是庄稼汉子的男子闻言接口道,“咱们这块儿地头,三五年的闹一次,不过都没这次这么严重,每次救灾不过就分发些粥米,上头怎么行事我不知道,可是从来救灾的粮食就没够过,因此都不乐意去靠官府接济,有办法的都是自己想办法。像我,前些日子的水把田里的庄稼给淹了,一家五口眼看着要断粮,听说庙里要找人帮忙修葺,这才过来帮忙,顺便混口饭吃,没想到……”说着眼眶有些红了,想到留在家中的老母妻儿,这汉子竟然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汉子的一番话勾的众人也伤心起来,这寺庙中原本留宿的极少有拖家带口的,即便拖家带口。或因为病隔离开来,或因为之前的混乱,此刻凶多吉少,眼前活下去已不是多大的问题,伤心事便涌上了心头,有人一提,个个皆是悲痛莫名偷偷拭泪。 听了那汉子的话,程水若不禁冷笑,自古以来那些官员便是身在高位不知民间疾苦,便是救命的东西也要雁过拔毛,层层盘剥之下,到灾民手中的东西是少之又少,不过他们这种等人救命的人没资格嫌弃什么,这会儿有口饭吃就很不错了,还挑剔不是嫌命太长了么? 那船靠近了过来,船上的人搭了条舢板,便有当兵的开道,一个身着官服的人从上面走了下来。 程水若远远的瞧着,吴家那边的人已经尽数跑了下去,白家的人也是去了七七八八,余下的人看见这情形。也纷纷的起身准备往山下去,白家人倒是重情义的,特地派人过来请程水若一同下去,程水若应了,却是不动,只听见那官员在下面说了几句,便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船上冲了下来,冲入了人群之中。 “咦!”程水若一愣,那影子眼熟的紧,两方的距离不过短短的百余米,那小小的影子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纤细的丫头,而奔去的方向站着的赫然是方管事。 不过短短几句交谈,那孩子便一扭身往山上冲了上来,方家人微微一愣,随即在身后大声叫道,“快拦住七少爷!” 方家几个管事如今是又疲又饿,如何拦得住休养的甚好的方白苏,小孩子本来就身形灵活,一弯腰,一闪身,便避开了来抓他的几个人,飞快的往山上聚集着的一堆人跑了过去。 后面的方管事急的直跳脚,大声叫道,“七少爷!那些人都是染了病的,您别靠近他们!” 方白苏可不管那么多,经历了千辛万苦,总算是找到程水若了,耳中根本听不见别人说的什么,只是一个劲的想冲上去瞧瞧那个女人是否真的平安无事。山上站着的一堆人都是脏兮兮的看不出衣裳本来的颜色,想从那几十个人中找到他想找的人谈何容易。 突然,其中一个人轻轻的往前踏出了一步,方白苏定睛一看,那张脸脏兮兮的,身上的衣裳也皱的像腌菜一般,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似的,可是,就那张脸,化成灰他也认得就是那个女人! 程水若走上前一步,这会儿她才敢确定方白苏和小梅两个是冲着她来的,看见方白苏跑到她跟前十多步突然停了下来,从头到脚的将她打量了一番才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仿佛心头的一块大石落地。 小梅的表现就直接多了,双眼一红,便哭了出来,扑上来叫道,“小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奴婢还以为,奴婢还以为您……” 程水若伸手扶住小梅有些不解两人为何如此激动,说起来这边的情形有人会带话回方家是没错的,可是看这样子,方白苏和小梅两个竟然像是偷偷的从方家跑出来的一般。 “你们怎么来了?” 方白苏闻言瞥了一眼身后追上来的方家人。瘪瘪嘴道,“你怎么成这样子了?外面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不如跟本少爷回京城吧!” 方管事追上来见方白苏离程水若十步之遥,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程水若说那病可以防,他却是不敢让方家的宝贝七少爷轻易的涉险,站在方白苏身边微微躬身道,“七少爷,您怎么出来了?” 方白苏有些不耐的摆摆手,瞪了方管事一眼,冲着程水若道。“本少爷跟你说话呢!怎么不回答?” 方管事不太友善的目光向程水若射来,程水若扯扯嘴角,程水若好脾气,小环却没那么大的肚容量了,她本对方家人就没多少好感,眼前方白苏是个孩子,又露出几分担忧程水若的样子,因此她才没有计较,方管事那一眼却是点燃了她心头的怒火,瘪瘪嘴往前一站,冲着方白苏道, “咱们一路行来,已是麻烦了方家太多,七少爷还是请回吧,您的好意我家小姐心领了。”说完狠狠的瞪了方管事一眼,方家人一直对他们主仆三人就是时冷时热的,有求于人的时候依旧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他们自家的七少爷要来寻程水若,感情眼前这位方管事又把罪过记在程水若身上了。 这一眼,是小环对方管事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的不满,落入方白苏和小梅的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意思,两人对视了一眼,方白苏突然道,“不麻烦,若是你不乐意回京城也罢,既然大伯母说了要送你到江南,君子言而有信,我们便定要将你平安送到才是。” 程水若一愣,小环也是愣住,不知道方白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方管事闻言却是不由得想跳脚,急急的道,“七少爷!您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夫人他们知道么?送程姑娘一事大夫人是交代了我的,七少爷还是回京城的好。” 这番焦急落入方白苏的眼里,只换的他冷哼一声,退后一步抬高头瞧着方管事道,“大伯母交代你的事你知我知。休要想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我说了要平安送她走,便一定要瞧着她平安无事才会回去!若是你想背着我做什么事,我告诉你,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这番话警告的意味颇重,却也坐实了他是从家中逃出来的事实,方管事听的越发的心急如焚,若是方白苏是从方家逃出来的,恐怕如今方家已经乱成一团了。 瞪着小梅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背着主子做出这种事!”又恨恨的瞪着程水若,不知道她给方白苏下了什么**,竟然让这半大的孩子就这么生生的离家出走,没有出事已是谢天谢地了。 瞪了程水若一眼,又低头去问方白苏,“七少爷是如何过来的?大夫人交代我的事,我是一定会办到的,七少爷还是先回京吧……” 本以为方白苏闻言会放心的,不想方白苏竟然气的脸色煞白,瞪着方管事连连叫了三个好,“好!好!好!你这是不把本少爷放在眼里了!” 看两个人说话,程水若只觉得异常的好笑,好在她如今已无需寄人篱下受人的气了,当下扭过身对张扬道,“咱们走!” 领着一干病人便往山下走去,谁知道方白苏竟然拔腿便追了上来,方家的事情程水若不会插手了,她如今也不是没底气的,理也不理方白苏,径直往下走去,霁风见那方白苏并没有气馁,反倒是紧紧的跟在程水若身后,扭过头去冲着他做了个鬼脸,伸手去拉程水若的手。 方白苏看见程水若顺从的让一个满身破破烂烂的小孩子牵着手,不由得脸黑了下来,脚步顿了顿,随即又跟了上去。 …… 嗯,文中的那个错误俺看见了,大家无视吧……俺下次会注意用到计量单位的时候换算回来的,谢谢糖惈屋的提醒……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一个惊喜不算惊喜。(手打小说)两个惊吓着实让程水若的小心肝很是扑通扑通的跳了一阵子。 没想到前来负责救灾的竟然是楚怀沙! 倒不是她心虚,实在是觉得上次那件事,楚怀沙这哥们儿不地道,拿着她当枪使,她不待见方家人,可也没白白让人利用的道理,所以后来联合方家摆了他一道,这哥们儿要是明白人,就应该知道事情跟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如今仇人见面,程水若不心慌是不可能的,毕竟对方手里握着重兵,而她身边只有三五十个身患重病的普通人,要是狠狠心,随便找个由头将他们拿了也说不准。 因此看见楚怀沙亲力亲为的下来慰问众人,程水若靠近了以后便藏在众人身后,让张扬去与他们交涉,好在这时代本来对女性的束缚就很多,白家也是派了管家去交涉,众人对此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好在那楚怀沙只是下船了一会儿功夫,与吴家和白家派出的人说了几句以后便转身上了船,随即便有官兵搬了些许粮草下来。 张扬去了一圈。也领了些粮食回来,看这情形,官府的安排怕就是要让他们先在这儿坚持些日子了。 有粮有药,也不知道是方家白家的面子大还是这位楚大人会做表面文章,吃用和药皆是不缺的,过些日子官府便会派船来接他们到高地上去,众人这些日子也是累的狠了,因此接下来的几日皆是相安无事,除了一点点的小插曲以外。 “七少爷,您还是吃些东西吧!”小梅低声劝道,手上捧着的是微微有些凉了的粥。 方白苏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身边坐着几个方家的管事,这样的情形已经维持了两天了,他并非不饿,不过吃不惯那些吃食加上心头一口气憋着,即便是有些头晕眼花,也不肯吃一口东西。 那一天他跟在程水若身后,谁知道走了不多久,竟然被两个管事给架了起来,硬是将他绑着跟程水若离的远远的,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没用,更是威胁小梅,若是胆敢跟着程水若,就休想再回方家! 方管事在一边见状也不由得低声劝道,“七少爷,您好歹吃些。过几日咱们家的人必然回来,这些东西虽然粗鄙,到底能活命……” 方白苏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眼神中的愤怒是人都看的分明,方管事却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得罪了这位七少爷,说来他倒也不怕,一直行事都是谨守规矩的,七少爷虽然是主子,到底还是个孩子,这种情况下,若他不拦着怕才真会无法回去交代。 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道,“七少爷,并非小的不让您去见那位程姑娘,可是,她身边的那些人都身染恶疾,便是我们家的大夫如今也束手无策……” “束手无策?”方白苏闻言激动的叫道,“方管事,你休要想哄我!这么做你就不怕报应?” “什么报应?”方管事有些不解的问道,“七少爷,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方白苏扯了扯嘴角。扭过头去却是不理方管事,方管事皱眉盯着小梅,小梅冷冷的道,“方管事自己心里明白!” 这丫头倒是个什么都不怕的! 方管事也有些无奈,说起来家中的丫头个个皆本分,见了管事皆是尊重的紧,偏生不知道为何生出了小梅这般的,说起来她家中父母皆是老实厚道的人,偏生这丫头叛逆的紧,做事不着调,先前陪着方白苏闯了一场祸事,已是丢了差事回家呆着了,这会儿竟然又领着方白苏跑了出来! 面对这样的丫头,方管事也没办法拗开她的嘴,唯有扭过头来对方白苏道,“七少爷,您好歹还是吃点儿东西,真不吃,您连走路的力气都欠缺,想做什么也不好办不是?” 说罢扭过身便走了,只留下方白苏和那几个看守的管事大眼瞪小眼,方白苏闻言气的直瞪眼,没想到这方管事真个说走就走了,别人不在乎他绝食抗议,那他能咋办?只是事情也不能这么半途而废吧?方白苏有些傻眼,却依旧倔强。 这边,方管事对别扭的小孩子没辙,心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得先闹清楚事情的缘由不是? 程水若瞧见方管事大步的走过来。不由得好奇的望着他,小环已经昂首挺胸的站到程水若面前,那一帮病人是不清楚方家与程水若的恩怨的,只是知道方家的大夫会过来帮他们治病,方管事却是没来过,纷纷与他打招呼问好。 瞧见小环不善的眼神,方管事已是吃过一次亏,心中虽有不满,却是朝程水若拱拱手道,“程小姐,在下有事相商,不知程小姐可否挪步?” 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这是程水若为人的原则,闻言点了点头道,“不知道方管事有什么事?” 这一干病人本就安置在整个队伍的最边缘,方管事只引着程水若走了几步,便到了无人处,小环不放心想要跟来,程水若也没拦着,毕竟她在吵架这方面的天赋还是比不过小环的,而且小环比她更明白,有些时候若非小环在,她还真会吃亏。 方管事见状也没有阻拦。走到僻静处后,转过身来朝着程水若便是深深的一揖,“程姑娘,我方家往日里对姑娘多有得罪之处,不过七少爷性子纯良,入世未深,还望姑娘高抬贵手,劝劝我家少爷,他这般独自离家出来实在不妥,如今又不肯吃喝,如此下去怎么得了?” 程水若被这番动作这番话弄的有些不知所以然。只是高抬贵手四个字却是刺的她耳朵有些生疼,抿抿嘴道,“我自离了方家,便与方家人没有半分瓜葛,我与贵府的七少爷虽认识,交往却不多,不知道方管事此话从何而来?” 小环在一边也是道,“方管事,您这话说的,贵府七少爷不都带回去了么?怎的又来寻我家姑娘说这种话?” 言外之意便是自家的孩子自家调教,跟程水若没半厘钱的关系。 方管事闻言脸扭曲了一下,早知道这两个女人不会善罢甘休,他这已经是服软认错了,程水若还这般说,心头不由得有几分怒火,眼神暗了暗,他本是盘算着程水若如今已离了京城,两方的交际少之又少,加上她看起来如今还有几分能耐,因此才退让几步,若是程水若不识好歹,非要用手段来离间的话,方家也不是拿她没办法的。 见到方管事眼中闪过的一抹厉色,程水若不由得摇摇头,心知道要改变别人对她的成见远非一朝一夕之功,甚至有些死脑筋,兴许一辈子就这么认定她了,她如今已是寻到了自身的价值所在,也找到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寄托,因此并不像当日那般介怀了。 与方家为敌是她不想的,说起来方家虽然对不住她,后来做的事情都还算厚道,至少,对大夫人处事的沉稳是她很佩服的,而大夫人总的说来也算对她有几分恩情。 想了想,才道,“方管事。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只是七少爷这事儿我也很惊讶。我可以替你去劝劝七少爷,不过……” 说到这里顿了顿,方管事心里正寻思着要怎么跟程水若小鞋穿,没想到她竟然突然话锋一转,同意了却是要提条件,挑挑眉道,“不过什么?” 程水若道,“将此事闹明白后,若没有我什么干系,日后方家人不得再来骚扰我!” 方管事用一种古怪的目光在程水若脸上扫了两圈,程水若可不管他是怎么想的,路遥知马力,日久方能见人心,她先前是太着急了,也太在意旁人的看法了,这两日跟张扬学了不少东西,她方才看明白,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若非她先前的着急,又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被那一干病人围困的境地? 好在她运气还算不错,如今走出来了,还有了一些根基和可以信赖的人,可以一步步慢慢的来了。 此刻程水若的心境和往日里比已是完全的不同,说这话便是有要与方家撇清干系的心理在,对方白苏那实诚孩子,她还真有些担心,小小年纪就会离家出走,还会绝食!长大了还不得成个叛逆的家伙,这种责任她即便不想背,可这孩子对她那份心,却是实实在在的难得,要她完全袖手旁观也是不可能。 随着方管事走到方白苏所在的地方,小梅和方白苏都呆呆愣愣的看着她和方管事一道走过来,待到程水若靠近了,方白苏揉了揉眼睛,一下子不知道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从地上跳了起来,扑到程水若跟前叫道,“你怎么来了?” 叫罢了,扭过头狠狠的瞪着方管事,将程水若用两只小小的手臂护着,像是要保护她一般。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却是被方白苏冲口而出的一句话给惊呆了…… 唔,最近身体的情况一直比较糟糕,头疼的比较厉害,医生让俺多休息,所以更新有些断续,这两天看来,状况已经好转很多了,这几天又将前面的情节捡起来看了一遍,下个月的更新会稳定了,暂定每天保证五千字的更新量吧,即便有意外情况俺也会提前通知,多谢诸位一直对小弓的支持与谅解。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有我在,你们休想动她一根汗毛!” 程水若有些哭笑不得。(手打小说)这孩子在神神叨叨的说什么?他护着她,她心头是感激的,可是,有句话叫好心办坏事,一个半大孩子,这么护着外人,家人必然以为他年少不懂事,必然受了人哄骗。 方管事几个果然拿异样的眼光在程水若脸上扫了一圈,皱着眉头问道,“七少爷,我们怎么会伤害程小姐?” 方白苏闻言道,“你们还想哄我?大夫人与你们的命令是什么?当做我不知道么?我本顾及着方家的脸面,又见水若姐姐已是心头有数,不好在外人面前说,没想到你们竟然拿我来哄水若姐姐!” 扭过头对程水若道,“水若姐姐,别人不信你,我却是知道的,也不知道你在路上吃了多少苦,既然如今活下来了,当着我的面。谁敢动你,必要先过我这一关!” 程水若闻言挑挑眉,心头有了个大概,小环在一边问道,“大夫人的命令是什么?” 程水若也好奇,不知道方白苏心头是如何想法,看方家人的脸色,却纷纷以为是她干的好事儿,想必其中是有什么误会了。 一路行来,方管事虽然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却也没过多的为难她,程水若这点儿好歹还是分的清的,她虽然不吝,却也不会恩将仇报。 做人名声不好,就是这点儿不好,人人都当你是坏人,但凡有些坏事儿第一个便想到你头上,此事程水若已是能淡然处之,任谁被这么着磨练,到这份儿上若不是淡然处之,便是怨天尤人了。 方白苏瘪瘪嘴,看了方管事一眼,方管事亦是瞧着他,想要知道到底方白苏都听说了什么,得到的答案也与他猜测的差不离。 他请程水若来,也是想要解开心头的谜底,程水若近来的行事他瞧不太明白。说她坏吧,她也不是没做好事,说她好吧,她又占了别人的家产。方白苏也是为了她离家出走,方家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他已是拖了人回去传话,想必不日便能有消息。 方白苏饿着肚子跟他对着干,他也不是没法子,不过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再试探一下程水若,解一解心头许久以来的疑问。 倒不是对程水若做好事这件事有疑问,说来,从离开京城起,程水若便是全靠着方家行事,选择跟他们一起来赤水县,不过是因为京城容不下她罢了,后来大水来袭,要拖上方家人一起走,方家不乐意,她便去了白家,为的怕是在乱时两个弱女子无法立足。 再后来治病一事,才是让方管事不解的地方。程水若既然了解那病情如此,大可等到必要的时候才站出来说话,而不是一开始便急急的跳出来,将一干病人隔离了,引得众人对她极为的不满,而逃难的一干人内斗不休。 总的说来,这对程水若并没有半点儿好处,而她又拿不出切实有效的法子来救人,反倒是差点儿把自己赔进去,若是她能将众人的反应尽数算进去的话,他倒是要佩服她,可是,这种乱时,怕是即便她千般的能耐也不敢冒这种险吧? 后来再细细一想,事情经过诸多的疑虑,若非这会儿无所事事,细细的回味了好几遍,也不会觉察其中的不对劲,如今这程水若,行事的时候少了几分往日的沉稳,反倒是多了几分年少的冲动。 以往的程水若,可不会让一个丫头替自己拿主意,她一向是最有主见的。 心头这份疑惑,方管事一直没说出来,如今方白苏突然来到,只给他提了一个醒,兴许程水若真个是那种阴狠的女人,有人得罪她一次,便会纠缠一生一世。方家虽然不怕。却也不得不防,毕竟君子可以得罪,小人却是不能。 众人心中也是有几分忐忑,若是程水若在离开方家之前,便布下了方白苏这个棋子,誓要闹的翻天覆地,那她也未必太可怕了! 不约而同的,望向方白苏。 方白苏挺了挺胸,见众人越发的不待见程水若,眼神愤愤,却也无可奈何,他不想说的,他到底是方家人,虽然还是个孩子,心头到底偏向自己家多一些,可是,自家的这些家人真如同他所想的那般么? 咬咬牙,冷笑道,“大夫人不是让你们离开京城便下手么?怎的让她活到现在,你们该如何回去交代?” 众人一惊,这话,已是挑明了事实,方管事色变道。“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方白苏哼了一声,“世上就没有不漏风的墙,反正是我亲耳听来的,否则也不会赶过来。好在水若姐姐没事,否则我势必不会放过你们的!” 小环脸色赫然变了几变,看向方管事几个的眼色从惊诧到不相信,程水若凝起眉头,这话,从何而起的? 若是方家真有那个打算,出了京城,满船都是方家的人。她又有晚上出来溜达的习惯,半夜里偷偷摸摸的将她推下急流,捞起来一具尸体便是谁也无法分辨的事情。反正也不会有人替她出头,即便有,那种情况下,又能查出什么来?真真是天衣无缝。 “怎么可能?” 众人都还没从方白苏不知所谓的话中听出什么的时候,程水若便是下意识的否认,“七少爷是从哪儿听来的话?” 听见这话,方白苏一愣,方管事已是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也追问道,“这话是谁与七少爷说的?” 方白苏也是迟疑了片刻,望着程水若道,“水若姐姐,你不必替他们说好话。若非他们陷害,为何你如今不与我方家的人在一起?反倒是跟一干病人在一处?” 这话就说来话长了,程水若也没打算要与方白苏细说,只是道,“七少爷,我不知道这事是谁与你说的,一路上,方管事虽然对我不假颜色,到底没有害我的心思,想必是那人误会了吧。如今我已离了方家,那边的人皆是我的家人,我与他们在一起才是正理。我便在此谢过七少爷的厚恩,此时既然是方家的家事,我也不便在此多做耽搁,方管事,我告辞了。” 说罢转身便走,虽然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程水若也不打算过问,闹明白了不是她的缘故就行,余下的事儿就让方家自己去折腾。 回到自己这一边,程水若不再去想方家的事,想必经了此事,日后方家也不会再来麻烦他。如今大水过去,官府就要来人将他们送到他处,想想日后的路该怎么走才是正理。 古代人都喜欢置地置房产,如今瞧着,在这黄河沿岸种田的生活根本就不靠谱,倒不是程水若不想换个山水好的地方,自家收留的这一干人等,尽数是赤水县附近的人,她倒是想将人带走,可如今的条件显然不允许,即便要走,也要先在他处看好了,置房置地才能尽数的搬过去,否则带着这么多吃饭的嘴巴,啥活都不干,整日的溜达,她即便有金山银山也要耗空。 古代比不得现代,即便是现代,种地也怕干旱,虫灾,水灾,在古代则更是完完全全的靠天吃饭,亩产不高不说,何况是这年年有小灾,几年一大灾的黄河沿岸,种田,完全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说起来像是程水若占了这些人的便宜,拿了他们的家产,可是,真正的算起来却未必是这么一回事,看病吃药请大夫,这些人有多少家资?便是有钱些的人家怕也经不起家中一个病人数年乃至十年的耗费,何况这些人的病就是要吃好,休息好,完完全全的富贵病,一干费用算下来,便是中产之家,也会被拖垮了,换些个有钱人,程水若还真不敢保证人真舍得拿着自家的家产来投靠。 倒是张扬让程水若有些意外,他的生意做的不算小。 人便是有这种守信义的,程水若心中自然是看重他,因此许多事都与他商议。 如今拖家带口的这般多人,程水若也不敢说自家的钱足够使,先前瞧着蛮多的钱,拿来往五十个人加上他们的家人头上一分,加上小环又给她算了一笔细账,发现自己竟然还是需要去做些营生,否则这么多人,即便不吃药,不看病,在买了房子和一应该置办的东西以后,她也只有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张扬道,“今年这场水灾来的太大,灾后官府怕是要颁布些法令,往年但凡有灾,皆是税负减半或者干脆不收的,今年死了这么多人,怕是不知道要荒芜多少良田,可惜这些人小姐说他们怕是下不得地,否则去官府登记,开垦些良田出来,他们是做惯了的,想必也花费不了多少功夫。这场大水也并不是没什么好处,黄河改道以后一般过后几年都不会再有多大的水患,而官府必然会颁布很多不错的法令,兴许开垦出的良田便会在几年后直接归属开垦者也未必。” 程水若闻言皱了皱眉,“有这等好事,别人还不抢着来么?”有便宜占是好,可是,这儿离京城那么近,古人又是以置地置屋为荣的,京城那些权贵怕也不会白白的错过了这个发财的机会,她如今要低调再低调才行。 张扬闻言笑道,“咱们能有多大能耐?这儿的人死了多少?活下来多少?那些人即便要抢占田地也要有那么大的能耐,那么多的人才行。咱们能占去多少?” 程水若恍然,这次的水灾跑掉的人不知几许,她见到的几千人,活下来的也就这么数百个,中国在古代是从来不缺地的,缺的是将荒地开发的人,而这次死了这么多的妇孺,人口想恢复除非是从其他地方大面积移民,根据中国人的故土情结,除非官府强迫,想要弄来那么多人根本不可能。 想到这里,程水若也释然了,与其去其他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其实这儿虽然目前看起来艰辛一些,却是众人熟悉的地方,相对的,她要立足也容易一些。而这些人有了之前她的普及教育,虽然畏惧她身边这些人身上的病症,想必比其他地方的人要好上许多,再换地方倒是不合适了。 官府的救济救不了一年多,今年的收成是毁了,想必有的是吃不起饭有力气的人,到时候她少不得做一回地主婆,剥削劳动人民群众一下,先搞些米粮来养活这一干人来垦地,要求也不高,能将家里这一帮子人喂饱就行了。 想通了这一层,程水若点点头道,“此地我不太熟悉,还要劳烦张叔安排一下,也不知道黄河改道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形。” 将一应的事务与张扬商议了一番,官府这边的船便来了,如今的水不大,只不过这边成了河滩,京城那边为了治安,如今并不接纳难民,这是要送他们到远一些的州府去。 在官府一干人诧异的眼光下,程水若所带的一干人被众人孤立到另一艘船上,这边这艘船人多的离谱,而程水若这船人则是除了程水若一干人,以及寥寥可数的几个方家人,竟然没有别的人过来。 白家不知道收到了什么命令,先就被接上船了,吴家人不管不顾的看了程水若这边一眼便往上冲,官兵本想拦着,欲让两只船保持差不多的人数,吴家人也不知道跟那官兵说了什么,便看见那领头的官兵有些疑惑的看了程水若这边一眼,却依旧道,“你们的私人恩怨我们管不着,可这船只能坐那么多人,若是不想走,那便留在这儿好了,否则就分出一半人上那艘去!” 吴彦闻言急的跺脚,别人的死活他可以不管,可容不得吴家人跟那些危险的病人在一起,可是,与那些人相处了这么久的日子,说给官府听的话,也不知道这些官兵会如何待他们,因此之前只敢说是私人恩怨,想请那官兵通融,却是不敢道破程水若这边的一干人等皆是病患。 吴彦年纪大,有些老辣,旁边的几个年轻人却是按耐不住火气,不明白自家伯伯为何不直接言明,将这些人扔在这儿自生自灭好了,何必带着他们一同去城里? 便有人嚷道,“官爷,他们身上都有病……” “病?”那官兵的耳朵陡然竖了起来,这种时候已经是有瘟疫开始蔓延,上面早已言明要小心,莫要让这病泛滥起来,连忙捂着嘴巴噔噔噔退后了三大步,用刀指着一干人等道,“你们离我远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心头却是直叫倒霉,怎么分了个这个任务?先前不是楚大人说来接人么?楚大人都来过的地方,也没出过什么事?怎么端端在他来接人的时候出了这个岔子? 吴彦见状便知道要遭,呵呵笑了两声道,“官爷不要误会了!他们身上的病可不是瘟疫,否则您瞧那边那几位,皆是京城方家的大夫,他们都敢接近,咱们只不过不想跟那帮人同船罢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银锭,便要往那官差手里塞。 银子虽好,那也要有命花,那官差如今对瘟疫二字已是闻之色变,闻言却是不敢托大,并不伸手去接,反倒是对身边另外一个官差道,“你去与大人说一声,看大人怎么说。我瞧着这批人如今还是暂时不要送到城里去的好,满城上下如今有多少人?若是真个有个好歹,咱们虽不用担什么责任,可要是把性命丢在这……” 那官差明显也是认同他的话,点点头,转身往船上跑去,余下的人伸手便去收舢板,不让众人上船。 白家的人在船上已是看清了这边的情形,便有个管事走过来,笑着朝那官差拱拱手道,“差爷,这是怎么了?” 不论如何,看见吴家人受罪,白家人是十分开心的。 那官差也不知怎的,对白家的态度却是好上许多,虽然面对的只是白家一个管事,却是笑道,“听他们说那边的人身上染了病症,如今正是要命的关头,因此得去询问一下大人方可决断。” 看见那官差手指的方向,那管事心头了然,吴家的人却是看出了些端倪,白家人也不知道凭什么在这儿竟然受官差的优待,怀疑他们身上染病就罢了,竟然白家人没事! 吴彦不由得狐疑起来,他们哪儿知道,赵虎也就是前河道,已是将白家呈上的东西交给了楚怀沙,这次楚怀沙特地吩咐了众人要优待白家后人,即便他们身上有病,那也是先接回去了再说。 至于余下的人,不过是普通灾民罢了。 那管事也是个可乐的人儿,闻言便笑了,冷飕飕的瞥了一眼吴彦,才道,“差爷,其实您大可不必担心,那边拿些人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病症,不过是身子里有些虫子罢了。程姑娘已是有法子可以治疗,不会妨碍到大家的,不信你大可问问所有的人。” 那官差狐疑的看了吴彦一眼,倒是没瞧出白家与他们有什么过节,想白家人的信誉也不会说出什么谎话来,见吴彦连连的点头道,“是啊!差爷,我们真个没有病,您就让咱们上船吧!” 那官差正要说话,白家那管事又道,“同是受难的人,分不的你我的,即便您和程姑娘有些过节,也不该在这会儿闹出来不是?这艘船明显容不下那么多人,要不,我去请示一下老太太,干脆咱们过去得了。” 那官差闻言哪里肯,指着吴彦的鼻子骂道,“你这人,妄自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跟个小姑娘还那般多的计较,如今要么你们上那边的船,要么就在这儿呆着甭走了!我活这么大,还真没见过一大老爷们儿跟个小姑娘还计较那么多的!”…… 五千……今天一号,唔,争取坚持到三十一号……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吴彦最终也唯有跺脚上了另一艘船。(手打小说)白家人听了那管事的回报,皆是笑眯眯的站在船头看他们。 白家人先前避开不过是因为缺少医药和必要的措施,加上实在不待见那些人,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有了官府管理,倒是不担心,只是程水若固执的要与那些人在一起,白大夫人只觉得这姑娘是个实在心肠的人,如今那些人都是程水若的家人,白家反倒是不好插手,何况还有名义上的表亲方家人在照应,白家人更不好过问,因此只是远远的瞧着。 这边,吴彦分了大半的族人上了程水若这边的船,众人之间都有几分相互看不对眼的味道,虽然他们因为身体的缘故没有参与到先前直接的对抗中,可吴家人瞧着这帮病人便不由得害怕,他们可不像白家人对程水若那般的信任,因为一开始便分隔开来,对这病症更是不太了解,因此上了船便畏畏缩缩的在一角。 而这一干病人也是恨吴彦引的外人来犯,差点儿就害的众人葬身火海。又是多日的风餐露宿,这些德行不佳的人还一脸的歧视,先前这方的人少,又是困境,所以才没有斗起来,如今处在这一方小小的船上,避无可避,瞧见那些人竟然害怕他们,便有人故意去招惹。 先前悍不畏死的要抢粮的一帮人,竟然在几个妇人走过去的时候畏畏缩缩的往后退,那些人本就是站在船沿,退后几步,只不小心就挤的后门的人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这边站在程水若身边的一干人哈哈大笑起来,那几个妇人更是捂着嘴道,“呀!这位爷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要奴家拉你一把呀?” 吴家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人从水里捞了起来,那人明显是个旱鸭子,呛了不少的水,几个吴家人见状挽起袖子便要上来揍人,抬腿不过半步,却是突然想起什么,愤愤的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拳头。 几个妇人依旧站在那儿不动,吴家人这会儿是进退不得,只在船沿站着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边一干病人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病并非那么可怕,竟然吓得这帮子人屁滚尿流的,笑的越发的大声了。 程水若也是勾勾嘴角,一直觉得那帮子人害死了那么多人。竟然轻飘飘的就过去了,看白家都没有跟官府告状,程水若知道其中必然有什么缘故,心头到底是不爽的紧,如今无意间让他们吃了个小亏,倒也是好事。 这边,船上的官差见状便开始催促众人进船舱,程水若低声对张扬道,“张叔,让她们回来吧。这些官差怕也是见不得这种病的,若是将吴家逼急了生出什么事端就不好了。” 张扬去唤那几个妇人回来,这边程水若便拉着小环霁风两人进了船舱。 说来这赤水县虽然离京城不过数日路程,却是不归京城管辖的,反倒是属于豫州府,这豫州府离赤水县不过区区百里,顺着河道下来,一路疾行,顺风顺水,不出半日便到了。 由着官府安排下了船,因为水患,此刻的豫州府几乎人满为患。大多灾民皆是被安置在城外,随便几根竹竿搭上两片破布,便是一顶临时的帐篷,一眼望过去,竟然望不到头,其中有穿着官府服饰的官员出没,那模样也与灾民差不多,皆是满脸的灰尘。 下了船,白家便被官府派来的官员接进了城,白大夫人自然也忘不了来请程水若,程水若心知他们这是容不下她身边这一干病人,她虽也不太乐意吃苦,这会儿却是收买人心的最佳时机,只是婉拒了,白大夫人也不多劝,只是道若是有事,便可派人进城寻他们。 这会儿正是缺少大夫的时候,方家人也是被赶来的官差急急的请了去,方白苏虽有不舍,却是望了程水若一眼,眼神里也不知道饱含了多少意思,程水若是瞧不出来这孩子到底有多重的心思,巴巴的跟着方管事去了。 吴家人也是走了个干干净净,此刻便只留下程水若和一干病人五十来人站在河岸上。 很是奇怪,本说脱困之后,便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去做,如今千头万绪的,程水若站在这黄澄澄的河水面前却是思绪有些飘散,心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行到如今。虽然看似无依无靠,到底她出来了! 之前几个月的事历历在目,却犹如做了一场梦一般,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潺潺的流水起鱼鳞般的波澜向东流去,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照的水面波光粼粼,却是瞧不见水下的模样,犹如她的心境,狂风暴雨之后,经历的事已模糊,只留下微微的波澜。 程水若在发愣,众人眼巴巴的都瞧着她,小环见状低声道,“小姐,已是过了午时,今日咱们还要安顿下来。” 程水若被小环从呆滞中惊醒过来,见到众人期盼的目光,再想到自家怀里揣着的契纸,这一帮子人,哪儿是送了她什么房契地契,分明就是一干包袱,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这一场大水早就将一切冲刷的干干净净,如今人人都巴巴的望着她,希望她给他们口饭吃,还要给他们治病。 程水若苦笑,反正她是逃不过老天的玩笑就是了,这群包袱虽大,如今瞧着也并不是没有好处,身上有病就好控制,加上还要赖着她吃饭,若是不忠心,她就一脚踹出门去! 对身边站着的张扬吩咐道。“先安顿下来吧,船上那些官兵不是说要去官府登记么?” 张扬点了点头道,“咱们先进城去寻个客栈吧,官府安排的地方虽好,可小姐呆在那儿怕是不太合适。” 客栈?程水若本打算跟大家同甘共苦的一起呆在外面的,一则财不露白,她有钱却不想让靠着自己活命的这些家伙知道,二则为了节约,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的是,天知道还要过多久家务恒产的日子,三则么,还是收买人心,瞧,别人都不理你们,怕你们,你家主子我可是一直跟你们同吃同住。 这会儿想来,她一个女子也不太方便,突然又想起如今自家的脸蛋已不像前世那么平凡无奇了,若真在这种地方混的话,还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张扬随即便安排了两个人去寻官府将众人的身份登记,他自己则是去雇了一辆马车过来,让程水若三人上车,亲自赶了车进城,余下的一干人等便在自己不行进城。 城内和城外如今是两个模样,城内虽然拥挤,却是没有什么穿着破破烂烂的灾民,街上虽然人多,买**平日里也萧条了许多,到底还是一副安居乐业的情形。 很容易,便寻到一间客栈,只是价格让张扬眉头皱了很久,那店小二口中吹嘘着城里如今处处皆是这般,让张扬大手一挥,寻了那店家来谈了一会儿,便领着一干人尽数进了店铺。 进了客房,小环便拉着程水若的手低声道。“这张大叔倒是个不错的人儿,小姐这次倒是因祸得福了,做生意合该是个能手,对小姐也是忠心耿耿的。日后留在身边,小姐也多了个助力,只是……” 程水若闻言笑了,以为她要说张扬什么不是,戳戳小环的脑门儿道,“都是他在使银子,安排的又妥帖,自然是个好人,只是这般多的人,怕是他养活不起。” 小环闻言揉了揉额头道,“我便是这个意思,竟然还给那群人要了房间,小姐怎的不拦着他?再多的银子也经不得这般花用。” 程水若挑挑眉,她心头是没什么阶级观念的,那些人住的地方是店家挪出来的柴房,这条件比山上差多了,却是比她的次了几等,她住的是二等房,让自家的下人住柴房已是有些苛刻了,不知道小环怎么还是这般的不平。 小环撅着嘴道,“谁家的奴才也没有吃白饭的道理,何况还要小姐替他们治病,小姐若是待他们太仁慈,反倒是让人蹬鼻子上脸了。往日里是靠官府接济便罢了,日后他们若想安心跟着小姐,就该有用处才行,没用的奴才留在身边要当老爷供着么?” 程水若闻言恍然,她一心想着自己的责任,倒是不清楚这时代奴才的责任,经小环一提醒,才想起自家没必要也不可能养活一大帮米虫,只是那些人该如何处置她心头还没什么谱,先前的规划皆是自家要做什么,对于这些人,却是没个详细的安排,想了想,凝眉道,“咱们先收拾一下,呆会儿让人去街上买身换洗的衣裳,咱们再把那些人唤来,看看他们都能做什么。” 说话间,却是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小姐,张管事方才让我去街上买了两身衣裳,我这会儿替小姐送过来了。” 小环撅撅嘴,程水若点点头,小环这才将门打开,病人中的几个妇人尽数站在门口,那样子像是匆匆收拾了一下便赶了过来,前面的一个腆着笑脸捧着衣裳,后面几个则是拎着大水壶,还有个木桶。 那妇人笑道,“奴婢瞧见小姐没带包袱,想着小姐要梳洗,便问张管事要了些银子去买了两身衣裳,又让她们去厨房要了些热水来。” 程水若瞥了小环一眼,她是没受过人伺候的,当日小梅伺候她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会儿有人到跟前来讨好卖乖,她还真有些不知所措,小环见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还算满意的表情,才吩咐道,“拿进来吧,衣裳放到床头,这桶洗过了么?” 抬着大木桶的两个妇人笑道,“里里外外的刷了三遍,小环姑娘瞧瞧可干净?” 小环走过去伸头瞧了一眼,点了点头。几个妇人连忙按照吩咐将东西放好,程水若在一边瞧着,小环也比自家来的有气派,不禁想捂脸,她还真不能适应这突然之间的转变。 待到众人退下,程水若舒了一口气道,“这几个倒是好眼色。” 小环走到床边道,“那可未必,指不定是瞧着跟着小姐有好日子过,张大叔出手可真阔气,这两套衣裳,至少也要十两银子,加上今天咱们吃住的花销,怕是寻常人家一年的用度。若非跟着小姐,他们怕是还在城外等着官府的接济呢。” 程水若闻言吓了一跳,他们今天住店才花了多少银子?一间上房两天,二两,包三餐,还有几间说不清是什么破烂房子,两天,也是管三餐,又是二两,而这两套衣裳最少要十两银子! 程水若走到床边一瞧,那衣裳的质地若比起现代的衣裳恐怕差了许多,可是比起程水若之前的穿戴却是还要好上几分。 而就是这十多辆银子,竟然是寻常人家一年的用度!她之前一直有人管吃管住,不知道这世界的物价,如今看来,这十多两银子就要相当于现代的两万块了吧。 这两套衣裳就值一万多……她还没穿过这么贵的衣裳,她莫非真的捡到宝了?或者这时代的衣裳都这么贵?粗布衣衫她是肯定穿不惯的,现代的衣裳质地除了这时代的丝绸等物能比,其他的都像是穿了层砂纸在身上。 要是这时代的衣裳都这么贵的话…… 程水若额头跳着,有些心惊胆战的问道,“小环,我还有多少银子?” 小环道,“银票我贴身收着,还有两千两,一应首饰寄存在京城的钱庄里,也能值得三千多两吧。小姐要用么?” 程水若又问道,“要买能容得下百来人的宅子,要多少银子?” 小环道,“一千两是跑不掉的,小姐……我以为,还是看看那些人到底能做什么再置房的好。” 程水若闻言呼出了一口气,只够买两百件衣服!一季两套,春秋的衣裳可以混穿,最低标准是一年六套见人的衣服,按照她能活到七十六岁来算,还有六十年……这还不算通货膨胀,不算吃饭,看来她真要努力赚钱了,坐吃山空啊! 小环这小丫头竟然骗她说她的钱够用一辈子了! 程水若姑娘明显漏算了点儿什么,不过沉浸在悲伤状态的她明显没有意识到,只是下定了决心,要立即的开始开源节流,顺便挥舞皮鞭让自家新收的一干下人努力的干活挣钱! 直接导致的是,张扬一从外面办事回来,便被程水若拉过去商议开源节流这个大问题。 如今州府虽然忙碌着四处救灾,来的难民却也是一一的安顿好了的,但凡有人来登记田地,便要尽快的核实,原地发还,朝廷也不指望这一批灾民能够上税,只是希望趁着时间还不算太晚,若能多耕种一季,兴许还能自己养活自己,不至于将朝廷拖累的太过,以及发生饿死人的事情。 不过,上令下行必是要有一段时间,何况这时代的户籍制度并不那么完善,还有赤水县以及好几个县城都是整个被淹,那些用毛笔沾着墨汁写出来的档案早就被大水给泡没了。 因此,程水若虽然着急,却是依旧只有在客栈里等待,眼睁睁的瞧着银子跟流水般的花了出去,而官府那边却是没有半点儿消息----除了拿着地契去的人谁也领不到田地。 可惜,谁会将地契整日的揣在身上? 眼瞧着这事儿是遥遥无期了,而一日日的,州府外面的灾民越来越多,府衙里的人更是忙翻了天,到底是没把田地的文书给发放下来。 这时候,却又传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城外因为防疫不利,生生的倒下了一百多个人,那是程水若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发生的事,不想,又一次的爆发了,而这一次,竟然倒下了数百人之众,城内城外还能瞧见有人不断的倒下,这会儿,整个城都人心惶惶起来。 而程水若身边的一干人,如今也是派出了几个代表过来,要劝程水若离开。 听见张扬和几个妇人的话,程水若也是额头开始狂跳,瘟疫,发病快,死的快,这病在现代救治不及时也是要死人的! 早知道古人的防疫手段不够,却是没想到让她给赶上了一回,只是这会儿出城也不知道哪儿安全,还不如城里有房子住,有柴火烧,有锅碗瓢盆和干净的井水,染病的机会大大的降低,与众人的想法恰恰相反,程水若倒是想留下来。 古代人的卫生观念不怎么样,这病一旦爆发,能活下来的人便是少之又少,唯一害怕的就是,上位者出于上位者的考虑,为了不让瘟疫传播开来,玩一把火烧城池的游戏,历史上并非没有这样的事情,若是那样,她还不如现在就逃命来的好。 正当程水若犹豫不决的时候,却是突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小姐,白老太太派人过来请小姐过去做客。” ……………………………… 嗯,二号,五千……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刘家也当的豫州府的一户大户。(手打小说)豫州府的一个师爷,拿的虽不是官家俸禄,到底在知府老爷面前最得信任,这刘老爷娶的便是白家人的女儿,大水一发,便听说赤水县被淹了,刘白氏哭的肝肠寸断,以为此生怕是再见不得自家的老母亲和几个兄弟。 不想,前些日子官府却是传来了音讯,赤水县的人并没有死绝,白家竟然还有好些人从县城里逃出来了,躲在小青山上避难,刘师爷虽然忙的脚不沾地,依旧不敢轻慢了夫人的请托,求了知府老爷的恩典,特地派了船去将小青山上的人尽数的接了过来。 这本是喜事,虽然有几个兄弟和嫂嫂没能保住性命,到底白家人没有绝后,刘白氏虽然悲伤,却也有几分欣喜,不想。自家大哥这次去了,独子却是在来到家中以后没呆上几天,昨日便突然发起了高热,请了大夫过来,竟然是让大夫也无计可施的疫症。 白恺本就是白老六的独子,如今几房人俱在,白老六夫妻却是尽去了,这白恺平日里就是老太太的心头肉,这会儿更是捧在手心里,这一病,只让人无计可施。 请了好些个高明的大夫过来,尽数是摇头叹息,白老太太自然不信,猛的想起了程水若识得好些个疑难杂症,便赶紧的派人出去打听程水若的下落。 听见传话的人这般与她解释,程水若不由得苦笑着摸摸鼻子,她的专业不是大夫啊! 救方白苏,是现代人的常识,小梅的姐姐则完全是运气,到最后她都没见过那个妇人,至于后来白家六夫人的病,她不也无计可施么?不过运气好,误打误撞的知道她肚子里有个孩子罢了。 到现在那个血吸虫病她还没辙呢! 至于瘟疫,这玩意儿在现代也是没辙的病,倒不是说治不好,而是这病发病快,潜伏期太短。一旦发作起来,人就是濒死,熬的过来的只能说是运气好,熬不过来的才是正常。她记得上辈子四川地震的时候最后没有大面积的瘟疫是因为防疫工作做的到位,后来海地地震,瘟疫死掉的数字可是好几万还是好几十万呢。 不过白家人既然来请,想到白家人对她的照顾,却是没有道理不去看看的,而且之前分开的时候白大夫人就留了话,若是有事便去刘府寻,这位刘师爷虽不是官儿,对官府的事情却是了解甚多,如今这瘟疫蔓延的情况到底如何还要去打听一下才行。 程水若与张扬商议了一下,张扬也很是支持她的想法,瘟疫爆发,必然是防疫工作做的不到位,若是还有救,她自然要提醒一下,若是情况太严重,他们就少不得要提前准备一下逃命去了。 一到刘家门口,便瞧见一个眼熟的婆子站在那儿东张西望。瞧见接程水若的马车过来,忙不迭的冲上来道,“程姑娘,您可算是来了!我家老太太盼了您好半晌了。” 又扭过头去让人将门槛挪开,这才引着程水若进门去,一入二门,又有几个丫头在那儿候着,瞧见程水若来,一边请她进去,一边忙不迭的跑进去报信。 待到程水若走到内院的时候,白家老太太自己走了出来,站在门庭,院子里站了一大堆的人。 白老太太亲自上来道,“程姑娘快请屋里坐。”又吩咐道,“快上茶来。” 程水若心知白家这是请她来瞧病的,虽然她也不见得有多少办法,可人事总归要尽,笑笑道,“不必了,听说白公子如今卧病在床,不妨先让我瞧瞧,喝茶一事倒是不急。” 白老太太想是要客套一番,程水若已是一摆手道,“人在哪里?且让我去瞧瞧先,老太太也不必与我客套了,先瞧病人要紧。” 白老太太也是干脆人,见程水若并不介意小节,连忙领着她往一旁的房间走去,程水若放跨进那道高高的门槛。便听见床上有人牙齿咯咯响着,不断的叫道,“好冷……” 程水若心中一动,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床畔,一个丫头打起床上的帘子,便露出里面一张惨白的人脸来。 见状,程水若抬起头问道,“他发热多少时间了?什么时候开始叫冷的?” 那丫头连忙道,“方才还好好的来着,怎么突然就这么冷了?”又去搬被子,程水若见她急的不像话,旁边老太太身边的一个丫头道,“发热有两个多时辰了,方才退热没多久,怎么又冷起来了?” 程水若点点头,往外走去,她约莫能猜出这是痢疾的症状,若是其他的瘟疫,她兴许还没有办法,亏的这家伙的运气好,她当年就读的学校就曾经发生过一起痢疾的事儿,家里老妈怕她也给染上,还特地熬了中药过来给她喝。说是可以预防。 程水若本以为这病应该是其他更严重难治的,却忘记了这时代的医疗技术真的不咋滴,很多现代人的常识都不知道,痢疾在现代,便是一个农村没读过书的妇人都知道用黄花蒿熬水便能治。 心头有了谱,她也不考虑其他的病症了,反正若是其他的,她肯定治不好,既然所有的大夫都没办法,她也不妨死马当活马医,何况她还有七八分的把握是痢疾。 走出门来。旁人看她连脉也不切,心头隐隐有几分失落,旁边几个妇人甚至忍不住开始擦泪。 程水若心头正在怨怼方家的这个名医是怎么混到的,竟然连这些东西都不懂,她不是医学院的学生,自然不知道这玩意儿要到清朝等李时珍来发现,也没注意到身边人的表情,只是扭过头去对白大夫人道,“有黄花蒿么?拿水煎了,与他服下,若是运气好,兴许就能活过来。” 黄花蒿? 众人有些不解,那东西倒是听说过,只是不是一种杂草么?怎的还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连大夫们无法可治的疫症都有办法。 刘家的丫头自然不知道程水若的神奇,白家的人却是无比相信的,亲眼从他们不知道的六夫人肚子里弄了个孩子出来,又发现了别人都不知道的一种病,这位程姑娘怕是从天上下来的人儿,果真是没有什么能难得到她的。 众人皆是面色一喜,程水若却不见得多兴奋,生怕弄错了,心头有些不安的再次确认道,“他是先发热了两个多时辰吧?这会儿又开始发冷,再过些时候若是再发热,那必然不会出错了,冷热交替,是为痢疾。” 旁边的人听她说的有些不敢保证,那刘白氏见识的多些,虽然关心,见众人尽数都是信程水若的,却是有几分疑虑的道,“姑娘不曾切脉,怎能断定?外面的人尽数都是这样不假,可是……” 程水若恍然自己是有些大意了,她该先问问旁人的情况的,听见外面的人都是这样,更是觉得**不离十。松了一大口气,每次给人治病都是没办法的时候硬着头皮上阵,反正那玩意儿听她老妈说也是吃不死人的,死马当活马医吧…… 对刘白氏的问题则是道,“若是外面的人皆是这般,那用这草药来治,铁定不会出错了,诸位也可以用那黄花蒿熬成汁来喝些,以免被传染,同时要注意灭蚊,莫要让蚊虫叮咬,也要注意吃食,”说到这里顿了顿,扭过头去对白大夫人道,“几乎所有的传染病差不多都是这样的,病从口入,饮水吃食记得一定要煮熟了,饭前便后要洗手,蚊虫苍蝇老鼠蟑螂都能灭就灭,粪便要好好处理,基本上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心头也有几分安定,既然只是痢疾,她倒是不必离开了,自家注意些,回去便让张扬他们出去采些黄花蒿回来熬来大家喝了。 白大夫人已是迫不及待的吩咐管事出去采药,白老太太也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到底屋子里病人还躺着,依旧有几分忧色,却是不像先前那般着急了,只笑眯眯的请程水若去客厅中坐。 刘白氏见她们去了,心头却是疑窦丛生,她先前也不是没听说过程水若的事迹,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漂亮,没错,白家人与她说这事的时候虽然提到过她医术很好,人也心地善良,还是长得漂亮,她却以为不过是白家人的夸奖罢了,对恩人,对心地善良的人,溢美之词是怎么都不过分的,今天见着的时候才发现程水若长得已经不是漂亮了,而是妖艳! 不切脉,只看了一眼,就断了病症,还不保证效果,她是不太相信的,可是,若是她说的话是真的话…… 刘白氏有些犹豫,若是假的……若是真的…… 今天先三千,剩下的明天补上,主要是我今天有事,时间耽误了……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且不管刘白氏在这边心思百转千回。(手打小说)程水若被白家几位夫人拉着进了客厅,老太太笑呵呵的看着程水若,脸色已是比之前好看了许多,先前失了儿孙几近家破人亡,如今逃的升天,心疼的孙子又有了希望,这老太太也是经了风霜的人,从逆境中走出来的能耐可不比年轻人差,便是白家几位夫人脸上依旧有掩不去的憔悴,老太太虽瘦削却是精神抖擞了许多。 程水若心头暗自佩服,当然,也不排除老太太是白家精神支柱,在这种时候要做表率才装出的模样,不论如何,这位年迈的老人都是让人佩服的。 程水若心头有事,因此待到坐下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白老夫人,如今城里城外的疫情如何?按理说,白公子呆在家中,大家尽数没事,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染上此症?”顿了顿。皱眉道,“莫非如今的情况已经如此严重了么?” 这是州府,城里城外不知道有多少人,便是连大户人家也是这样的话,唯一的解释便是水源受到了污染,如果那样的话,恐怕她即便有办法不被感染,也不得不走了,这病症发作起来极快,稍不慎便是尸横遍野,到时候官府估计也没多余的人手收尸,她可不想在一堆尸体间生活。 而如今的程水若也没了那种助人为乐的心境,即便她想,别人也未必信,如今是白家人来求她,若是换了第二个,她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开口的。 白大夫人却是不知道程水若的这番心思,只是越发的笃定她是学过医的,且比别的大夫强出许多,只可惜这时代女子出户不易,所以才从不承认,只是她也是有些疑惑,若是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沦落风尘? 疑惑归疑惑,程水若又帮了他们一次却是不打折扣的,她便是对眼前这个女子有信心。更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笑笑道,“那倒是没有,只是听说城外死了百余人了。恺儿这孩子一来见他姑父忙的脚不沾地,连家中的下人也是尽数出去帮忙了,便同他们一道出去了,谁知道会染上这病,还好有程姑娘……否则……” 众人闻言皆是脸色一凛,白家的人口已是损失了大半,老一辈的即便从大水中走出来了,到底没能从寺庙的那场争斗中活下来,白恺是六房的单传,白六夫人死前产下的是一名女婴,想到那个可能的结果,众人皆是露出心惊的表情,如今的白家可再也不能有这样的损失了。 程水若闻言舒了一口气,笑笑道,“大夫人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何况还未见其功,如今说什么都还早。” 白大夫人摆摆手。“程姑娘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不光我信得过,咱们白家上到老妇人,下到三尺孩童皆是感激姑娘的。如今我听说姑娘跻身在一间小客栈中,城里的情况如今看起来是好些,可谁也保不准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不如姑娘搬过来住吧,府里到底要比那客栈安全些。” 这话是白老太太的意思,程水若自然听的出来白家再三相邀的诚意,只是如今这白家还算得上寄人篱下,她还搭上一份儿却是不太好了,何况她也断然没有弃了自家根基的想法。 既是收留了那一干病人,她自然要与那一干人尽快的熟悉,有了这一帮短期内绝不会背叛她的奴仆,以后即便再雇些下人,也不会出现恶奴欺主的情况。 见程水若只是淡笑不语,白二夫人在一旁问道,“姑娘可是担心那一干人?不是我多嘴,程姑娘,您救了他们便是他们的造化了,他们身上染的病症你也说是无药可医,便不该与他们同进同出,若是不小心自己也染上了该如何是好?” 这是白大夫人提醒之后的第二次提醒了,程水若也不知道自己会否被那些人不小心感染了,只能尽量的注意清洁,这时代的人都像是比现代人少了一层皮肤似的,一个不经意的意外,就有可能身患恶疾。 只是程水若有程水若的苦处,人言道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休要看她如今和白家人的关系好的蜜里调油,到底不是一家人,白家并非只有白家几个主心骨,还有许许多多的旁支末叶,大家族里的关系错综复杂,这是她在方白苏身上学到的东西,想到方白苏不顾艰险的跑来寻她,不过是为了三夫人的一个臆测,程水若便是不由得害怕,这种家庭,还是少参合的好,何况她又不是非要靠别人才能生存下去。 想到这里,程水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方家人,她是再也不要去沾染了。 程水若轻微的皱眉,落入白二夫人眼中便成了另一个意思,她方才的话若从另一面听来,便是担心程水若已经被染上那个病了,毕竟她与那些人相处了许多日,吃食都是那些人准备的。 白二夫人只觉得自己失言,旁边的人也是一阵尴尬,白老太太厉色喝道。“你说什么呢?程姑娘医术过人,怎么可能被染上那种病?” 程水若这才回过神来,瞧见众人皆是脸色不大好,也闹不清楚这家人内部到底是什么关系,见白二夫人这会儿脸色有些难看,连忙笑道,“老太太谬赞了,不论染上与否,我还有几年时间可以寻找解决的办法,”顿了顿,自嘲的笑道。“若是我也染上了此病,倒是可以鞭策自己多多用心了。” 收买人心还差不多!程水若心头这句话自然不可能说出来,没的好端端希望自己生病的理由,若是真被感染了,那也只能自嘲至少让那帮家伙以为她会为了自家的生命很卖命的找解决办法,他们跟着她的头几年怕是会格外的用心。 “此话说的好!”一道女声突然从门外响起,程水若扭过头去看,只见一个布衣妇人笑眯眯的由两个丫头搀扶进来,瞧着却是眼生的紧,程水若微微一愣,便约莫猜出此人是谁了,在刘家,若非刘家的主母,白家的姑奶奶,谁会在这种时候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刘白氏进来后先是向母亲嫂嫂问安,问安过后方才转过身来对着程水若笑道道,“程姑娘果然与老太太所说的那般漂亮,今日我方才知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人儿,不光人美,心地善良,竟然还有一手好医术,生生的将京城方家的大夫也给比了下去。” 老太太见到女儿进来,自然是无比的欢喜,笑呵呵的道,“程姑娘,方才匆忙都来不及与你介绍,这位是刘夫人,也是我白家的女儿。” 程水若见状连忙上前按照长辈礼见礼,却是被刘白氏伸手扶了起来,连声道,“程姑娘是我娘家的恩人,自然也是我的恩人,如此见外做什么?说起来程姑娘竟然有佛主割肉饲鹰之志,真真是令人佩服。这般不顾自身安危,生生的陪着一干病人替他们治病,便是名声远播的方家人怕也是做不到吧?” 前一句是对程水若。后一句却是对着老太太了,近些日子程水若被人吹捧的话听了不少,还有洗干净脸走出来以后自家新收的一干家人惊艳的表情也足以让她对自家的相貌很是自信,听这些话虽然有拍马屁的味道,却也听的十分的顺耳,至于佛主割肉饲鹰这个比喻她心头虽然自以为自己没那么傻,倒是不介意别人把她给捧的那么高。 只是有句话叫做捧得越高,摔的越惨,程水若明显还没有理解到其中的真谛,白家人人习武,弯弯肠子比较少,可是她眼前这位刘夫人明显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当师爷的人是做什么的?那是给当官的出谋划策的人,若是说的难听点儿,便是出鬼点子的,肠子里的弯弯少了,怕是别人绕不进去,自家却是要载了。 刘白氏方才在外面计较了半晌,便是在寻思着当下自家的事儿,刘师爷在知府大人面前风光,那是他能不断的替主分忧,可眼下,知府大人所面临的是一个困境,赤水县归知府大人管,决堤一事的影响诸位在位者已是心中有数了,虽然主要职责不在他们,却是难免一个监督不力之罪,若是再发生大面积的瘟疫,恐怕这知府的帽子就保不住了。 人人皆知道瘟疫这事儿由天定,不能为人所控制,可怕就怕这老天不长眼,事情不发生在别人的地头,只发生在自家的地头。 其他地方的情况刘白氏不知道,钦差楚大人这会儿已是去了下游,要知道下游的消息却要等到那边的人回来了。 下游发生瘟疫那是铁定的事儿,只是下游可没有河堤决堤一事,在瘟疫一事上的处理若是不当,知府大人恐怕就要挪位置了,这地头虽然不是什么肥缺,到底离京城近,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便皆是皇帝所信任的人,若是在此事上不能将功补过,恐怕事情就麻烦大了,主子遭殃,刘师爷定是不能幸免,她自然要为自家人多做打算。 听说程水若竟然能治瘟疫,刘夫人是半信半疑,自家娘家人是信得过的,坏就坏在这位姑娘实在太年轻,也太漂亮,而且过往的背景实在有些不堪,青楼出生…… 她之所以没有拦着,一则是因为无法忤逆老太太的意思,二则是因为有几分私心了。 只是私心归私心,到底比不过亲情血浓,她虽要为夫家打算,也不能拿着娘家人的性命做赌注,前思后想总是觉得不太妥当,这才赶得那煎药的人熬好之前进的门来,想试程水若一试。 赞完前几句,刘夫人特意的停顿了半刻功夫,见程水若谦让只道过誉,又笑道,“程姑娘谦虚什么?程姑娘经手为人所知的病哪个不是天下间少见的病症,别的大夫要么闻所未闻,要么便是素手无策,自然是当得起我这话的。既然姑娘对此病如此了解,我这便派人与外子说一声,让他告知知府大人,所有得病的人都熬上一副这草药吃,必然能药到病除。事后想必知府大人必有嘉奖。” 程水若闻言一愣,连忙道,“夫人,此事不可!” 刘夫人挑挑眉,程水若道,“药方可以给人,倒是不必说是我给的了。而且,这疫症要分许多种,并非每个人吃了这药都有效的,必然要与白公子的症状想同才能用此药。” 程水若这是一早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标准心态,这时代的人可没什么医学常识,许多病皆是乱吃一气草药,怕是就怕有些人明明不是得的这个病,偏偏以为这药既然能治瘟疫,其他的小病自然药到病除,那她就麻烦大了。 她就开了一个人的方子,还是看在就算白恺死了,白家人也不会跟她计较的份儿上,她可不打算把满城患病的病人都负担在肩膀上----累也累死了,若是治不好,怕还要受万人唾弃。 烂好人当了一次是憨厚,当第二次是傻子,再当第三次,程水若可以去跳河重新来过了,换个脑袋兴许够用些。 刘夫人闻言扯了扯嘴角,“姑娘不是说若是没病的,可以喝些黄蒿草熬的水防病么?” 程水若这会儿还没体会到刘夫人是来找茬的,只以为她问题多了些罢了,白家人却是瞧出了几分端倪,相互间打了个眼色,却是没有多余的动作。 程水若闻言便不由得苦笑起来,刚才还在担心别人误会了,想不到一个师爷的妻子,即便文化低点儿吧,竟然也会有这种偏差,不由得道,“黄蒿草只能防得住痢疾,而这瘟疫却是好几十种,若不看清了自己是什么病症就胡乱的吃药,怕是要出问题的。” “好几十种?!!!”众人一阵惊呼,程水若也不怕露怯,摊摊手道,“实际上就是这样,我有办法对付的也就只有这一种,说来白公子还真真是好运气。” 家里今天出了件让我非常郁闷的事儿,结果我今天就睡了一个半小时,然后奔波了一整天,这会儿还没消停,我实在熬不住了,手又因为使用鼠标键盘疼的厉害,今天就四千字先,大家记着,我欠了三千字的债务了……过几天补上吧……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刘夫人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来。(手打小说)程水若的话里话外处处都替自己留了后路,她越发的不相信了,只觉得这女子恐怕是运气好才得了老太太的信任。 她也并非没有听说程水若的事,听说以后却是有一些不以为然,白六夫人挺着个大肚子,旁人见了第一反应怕就是怀孕,而那个什么血吸虫病她不也没办法治么?认得又算什么? 她娘家的人这是被迷惑了,才会如此的信任程水若,若是程水若真真的有把握有能耐,人人必是敬她的,又怎么会混的如此凄惨,在外面苦苦的熬着,跟方家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的。 想到这里,她却是不知道如何劝老太太不让白恺喝那药,怕生生的把自家哥哥的血脉就这么给毁了。心中不由得有些气愤,她是决计不会拿自家人的性命开玩笑,略微一想,便笑道,“这病理我是不大懂的,姑娘既然懂,便要多劳烦姑娘了。恺儿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姑娘不妨在我家逗留片刻,带他好转了再离开可好?” 程水若自然没料到刘夫人的心事,她也担心白恺会有什么意外,对白恺,她的印象倒是不错,在衙门的时候答应帮她找人,在白家又为她说话,后来接触的不多,不过就这两次便让她知道这个年轻黝黑的男子有颗炽热的心肠,笑笑道,“我也有这个打算,不过我在客栈的家人还需要通知他们一声,免得他们担忧。” 刘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心知程水若为自己留了后路,所以不怕,她向老太太告罪道,“老太太,方才我过来的时候药已是熬下了,这会儿出去瞧瞧,程姑娘便在这儿与大家说说话,我片刻功夫便回来,失礼了。” 出得门来,脸上的笑意去了大半,低声吩咐身边的一个丫头道,“佩儿,你去寻个管事来,让他找个患病的人。把那熬好的药与他喝下。” 那名唤佩儿的丫头微微一愣,随即道,“夫人,那表少爷怎么办?” 刘夫人瘪瘪嘴,“方家人都没有办法,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能有那般的能耐?老太太必然是受了那人的蛊惑,咱们不试明白那药有没有用,怎么能随便给表少爷喝?这病来的虽快,到底还没有到要命的时候,若是那人喝了有效,咱们再给他喝也来得及,你赶紧去办吧。若是这女人真个是骗子,我定不会饶她!” 佩儿闻言恍然大悟,连忙急急了出去了,这边刘夫人又进了病房吩咐了一番,这才缓缓的退出来,进到客厅的时候只瞧见众人正笑作一片,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事,笑着问道,“说什么事这般开心,也说来让我同乐可好?” 提到那事。老太太也很是开心,笑着道,“这事还是你告诉咱们的,吴家那几个不争气的东西如今进了城竟然被他们家的那个亲戚挡在门外,可真真是报应不爽。” 说到这个,刘夫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吴家除了六嫂,便没一个好东西,杀人越货的事儿他们也做得出来!亏得老太太出城的时候也没忘了他们!如今官府里人手少,这种事儿是管也管不过来,待过些日子消停了,我必要让他们给个说法!” 白大夫人皱了皱眉道,“这般又让恺儿如何自处?这事儿怕是不太好吧……” 刘夫人道,“大嫂,您这话说的,他们杀人越货的时候可曾想过恺儿?恺儿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他自该和他那些舅舅断了干系。如今他们是恨上咱们了,咱们自然也不必跟他们客气。若是怕恺儿以后被人说道,将他撇开了去就行。” 众人闻言有人认同,也有人觉得不妥,白老太太像是不乐于在此事上多做纠结,这毕竟是白家的家务事,这会儿还有个外人在,笑着扭过头来问程水若,“程姑娘不是说打算在此地安居么?若是如此,久居客栈可不是什么好法子,可需要咱们帮忙找处好房子?” 白老太太主动提起,程水若这才想起那些久久办不下来的田契,这刘师爷在知府大人面前行走。这等事儿也不违法,不过是让人行个方便,想必能有什么办法,笑道,“可不是这样么,我那些家人人人都有些田契房契,可惜要么是在家中没能带出来,有些又在出事那晚糟了火烧,若是能早些理顺此事,我们也不必再呆在客栈了。就是不知道方便么?” 这话自然是求老太太帮一把手了,老太太瞧了刘夫人一眼,刘夫人见此女竟然要在此地安居,心道是正好,只要知府大人的位置不变动,那她在此地就相当于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自是不怕她搞什么小动作,若是真真有本事的,帮她一把也是好事。 笑着道,“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朝廷有明令,要将田地归还,丢了田契不打紧,只要是真有其事。不过是多一道查验的手续罢了,至多三天就能办下来。” 程水若闻言一喜,她原本的打算是要在田地周围修个院子,建成农庄的模样,这样方便管理,也比较节约,可是田契的事情久久的不能办妥,便想在城里买间房子来住下,日后修好庄子再卖掉,可惜这会儿城里的人实在太多,手上有房子的人多半都分租了出去而不是卖掉。倒是让她寻了几日都没有结果。 如今听了刘夫人的话,连忙起身来谢道,“如此就多谢刘夫人了,此地我初来乍到,许多的事都不太熟悉,不知道刘夫人能否再帮我一个忙,寻个能住下五十来人的院子,或租或买皆是可以的。” 刘夫人笑笑道,“自是可以,我便派管家出去打听一下,若是有消息,便去客栈告诉程姑娘。” 解决的心头的大事,程水若也松了一口气,心中盘算着,她虽然对白家有些恩惠,到底要与人长期交往,不能让刘家的人白白的替她送人情,这些事儿虽是小事,打点也是需要钱的,人与人之间交往还是有来有往方才能长久,若是仗着有那么点恩惠索求无度,怕是会毁了这一段她经过努力才换来的友好关系,回去还要与张扬好好商议一下送份礼才行。 程水若一边思考着这些,一边与众人说些近况,又问候了众人的情况,再询问了一下城里城外这次水灾的情况,不知不觉的便过了大半个时辰,程水若见到已是近午时了,一个多小时也足以让药效发挥出来,而她又打算回去告诉众人她的决定,便道,“那药喝下去也有些时候了,若是对症,这会儿白公子便该有退烧的迹象,咱们还是先过去瞧瞧,若是没什么问题,我还要回客栈。” 众人皆是关心白恺的。不过程水若是贵客,因此只派了丫头在那边守着,尽数的在这边陪程水若说话,这会儿程水若主动提起要过去看白恺,个个皆是起身来,白大夫人道,“那便过去瞧瞧,不过程姑娘也要留下来用过午饭才行,我瞧着姑娘比前几天又清减了不少,想必在外面吃住都不太舒心,还望姑娘莫要推迟。” 吃不吃饭程水若不关心,她瘦了还是因为这几天实在是事情繁多,在古代想要安家可不比在现代,事情繁杂的让她几乎不能消停,加上一日日的在客栈住着,她只心疼那银子流水般的花出去,自家这边的事情还没有着落,便是吃也不香,睡也不安身。 笑了笑,也不多言,只与众人往外面走去,却是没瞧见刘夫人的脸色变了变,与身边的那个丫头使了个眼色,随即跟了上来。 一入房门,便听见病床上的白恺连声的叫着,“好热……” 程水若心一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只见床上的白恺只着了一件单衣,脸色通红,那汗水已是将衣服湿的通透,而床边的丫头则是不断的用凉水擦拭他的额头。 程水若见状不消用手去试,便知道白恺并无半分好转,这病情倒像是越发的严重了…… 难道不是痢疾? 这是程水若心头浮上的第一个疑问,她并非专业的大夫,怎么能拿捏的准?只是觉得那病征与痢疾吻合,可是,她也知道这世界上奇奇怪怪的病有千万种,便是有经验的老国手也会有判断错的时候,何况她一个半吊子。 寻常的病症在她面前便是小菜一碟,遇上疑难杂症,那也只有碰运气了。 有病自然要吃药,可是这药要是让病人的病越来越严重,那还要不要继续?除了痢疾,她想不出第二个方法。 旁边的人,包括白老太太白家的几位夫人以及丫头们尽数望着她,盼着她能想出法子来解决问题,程水若只觉得一块石头压在胸口,沉甸甸的,她却是无计可施。 白家人这会儿也是心中尽数是担忧,只将全部的希望放在了程水若身上,没想到她开的药方却是不顶事,方才欢快的情绪尽去,气氛有些尴尬。 程水若知道这会儿自己该说些什么,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若不能解决白恺的病,那她便是半句话也不说的好。 转身走了出去,程水若皱着眉头开始思索哪里出了问题,一开始发烧,随即是寒冷,随即再度发烧,如此反复,她也算得上医学常识丰富的人了,毕竟家里有个妇产科主任的老妈,想不知道也困难,可她所有的医学知识里面,最能对症的就是痢疾,眼下这种情况,也唯有痢疾才说的过去,毕竟外面的那些人合该都是如此,莫非这时代的历史改变了,连这病也开始玩起新花样了? 程水若只觉得自己合该是忽略了什么,突然,床上的人动了,白恺扶着床沿生生的坐了起来,众人见状惊呼了一声,引得程水若回头去看,只见坐到一半,脸色突然扭曲了一下,随即尴尬的望着众人。 众人尽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白恺用虚弱的声音道,“祖母,你们能不能出去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白老太太惊问道。 白恺脸色越发的尴尬,若非他的脸本就引发烧而通红,想必已经是能煎鸡蛋,咬牙扶着床沿道,“祖母,你们先出去一下吧。”言语中已有恳求的意思,这种事,怎么能跟长辈说,可是,他实在是控制不住…… 程水若恍然,看了看白恺的被子下面,又看了看焦急的白老太太,道,“老太太,咱们先出去一下吧,叫两个有力气的小厮进来,白少爷怕是需要换身衣裳。” 众人微微一愣,随即释然,这病是会腹泻的,想必方才是白恺忍不住了,倒是不再耽搁,只叫了两个小厮进来,程水若将一个小厮叫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小厮虽然有些不乐意的样子,还是点头应了。 程水若在外面侯了不过片刻功夫,被她叫来的那小厮便拎着一条脏了的裤子出来与她瞧,一瞧之下,程水若却是松了一口气。 病症她是没有判断错的,药也没下错,若说有错,恐怕就是药的份量太少了,所以白恺才会半晌都没有反应。 这也算是她的失职,没有交代清楚份量,也不知道那些丫头们到底给他喝了多少,连忙走过去拉住刘夫人问道,“刘夫人,不知道方才你们与白公子的药是什么份量?如今药没有起效,怕是份量不够,呆会儿将药拿过来与我瞧瞧吧,倒是我没有交代清楚,白白的要让白公子多吃苦头。” 刘夫人闻言脸扭曲了一下,笑道,“有丫头们瞧着就行了,何须程姑娘亲自动手?你交代一声即可。” 程水若摇头道,“那可不行,这药是生采来的,与制好的不同,还是让我瞧瞧比较妥当。” 刘夫人闻言不得不吩咐下人去将药取过来,只是有些心焦的望了院子外面一眼,怎么去问话的人还没回来? 她这番小心思程水若自然不知道,只待下人将药拿过来,她将份量加大了一倍,又叮嘱好看炉的丫头注意事项,这边刘夫人便来请她去用饭了 先来四千,俺继续滚去写……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程水若虽心知那药下去后必然会有效果。(手打小说)白家人的脸上却是多多少少的有几分愁绪,方才的欢喜场景已是不见,在他们心中程水若是神乎其神的,只是关心则乱,程水若一剂药下去未见其功,因此皆是有些食不下咽。 白恺的病没有好转,程水若便是说上一千句自家有把握都没用,主人家不太吃的下,她也不愿举箸,即便刘家的饭菜比起客栈的好上许多,也是味同爵蜡,只是草草的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 她虽不好埋头猛吃,此刻的心却是定下来了的,抬头便瞧见刘白氏频频的望向门外,眼神中有几分焦急,余下的各人则是心思飘忽的模样,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用饭过程中自然不会有人说话,静悄悄的拨弄着碗里的饭菜,却是不见少了多少。 用饭过程中已是见到刘白氏多次望着门框,程水若也不知道她有什么事。这会儿见她又抬头,脸上竟然露出欣喜之色,程水若一时没忍住,扭过头去瞧了一眼,却是看见空空荡荡的门框,转过头来瞧向刘白氏的时候,刘白氏眼神露出一抹慌乱,瞥见程水若迷惑的表情时便镇定下来,轻轻一笑道, “程姑娘多用些呀!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众人闻言这才恍惚方才忽略了贵客,老太太皱着眉头道,“怎的才用这么些?程姑娘想吃什么便说一声,吩咐人去做便成。” 程水若瞧了一眼众人的碗里,皆是没动多少,这情形她要狼吞虎咽的,还不让人瞧轻了去? 倒是白大夫人瞧的明白,笑道,“程姑娘怕也是跟咱们一般担心恺儿的病,倒是我们怠慢了。” 有台阶下程水若自然不会不顺着,白家人多半是直性子,苦笑道,“便是因为之前的疏忽,让白公子多受罪,我心中实在不安。” 刘白氏闻言道,“程姑娘大可不必如此,恺儿这孩子遇上程姑娘便是他的福气了,这世间多少的人因此病只能听天由命。如今程姑娘能救他的命,说来咱们又欠了程姑娘一份恩情,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回报。” 程水若眉头挑了挑,总是觉得这会儿刘白氏的脸色与方才比较起来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味道,偏生是什么道理她却想不明白,正想再谦虚几句,却是听见外面一个男子大声的叫道,“夫人!我听说你寻到了个能治瘟疫的大夫?” 大步的踏进来,身后还跟了几个管事气喘吁吁的追着,程水若闻声不由得有些好奇,老太太却是脸色变了,大声叫道,“有女眷在,他怎的就这么闯进来了?还不快去拦着!” 老太太的话刚出口,刘白氏已是脸色大变的冲到了门口,程水若摸摸鼻子,方才请她替白恺看病的时候倒是没人介意这些,这会儿规矩怎的突然冒出来了? 心头腹诽倒不是为了白家人前后不一的态度,却是为了这时代的规矩。 只听见外面刘白氏低低的道,“夫君,这位大夫是位姑娘。你进去怕是不太方便呢?” “姑娘!”刘师爷明显愣了愣,随即笑道,“无妨!她救了岳母一家上下,便是咱们家的恩人,算不得外人!我还没有正式的拜谢她的大恩呢。” 口中不停歇的又道,“说来要不是我陪着知府大人巡视到那边,还不知道竟然有人能将濒死的人救治回来,你可知道知府大人怎么说么?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位神医找出来,不想,竟然这位神医就在我家中!呵呵……知府大人还想请她见上一见呢。” 白家上下微微一愣便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有程水若一人还是糊里糊涂的,刘白氏闻言便只觉得一张脸皮挂不住了,低低的道,“她说她能治那病,我本是担心恺儿被误了,所以才派人去寻个濒死的人试试,却是我小人之心了。” 这话声音低微的只让一人能听见,刘师爷闻言闻言不由得有些恼怒,瞪着刘白氏骂道,“你……” 刘白氏被当众拆破手段却是不恼,苦涩的笑道,“我根本不知道她的根底,又怎能轻易的拿恺儿的性命玩笑,罢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误会了她,我与她赔礼便是!” 说罢扭身便进了饭厅,程水若依旧是一头雾水,瞧见刘白氏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她本就不是这时代的人,虽然知道规矩,这会儿却是让满腹的疑虑给冲淡了去,只望着神色显然有些不对的两人。 方才刘师爷在外面说的话白老太太也是听的明白,此言倒是有些道理,何况人进都进来了,还能怎么办? 刘师爷进来以后,朝程水若便是一个长揖,闹的程水若想伸手去扶,偏生又不好伸手,不管现代还是古代,男女之间的肢体接触都是能少则少的。 刘师爷一揖之后,这才道,“程姑娘,在下还未曾谢过姑娘救我岳母一家之事,如今内子却是又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原谅。在下在这儿替内子与姑娘赔不是了。” 程水若被这一幕闹的一头雾水,她也不是脑子不好使,只是在现代还真没遇上过这种情况,找人试药这种事肯定不可能发生,否则拿那么多检测手段和设备来做什么? 不过,可以想象的是刘白氏一定是做了什么,反正她一直觉得刘白氏怪怪的。因此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刘白氏,白老太太见状厉声喝道,“你!你便是觉得我也老糊涂了是不是?若是恺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便当没生过你这么个女儿!” 说完便气的咳嗽起来,白大夫人见状连忙上去拍她的胸口,旁边又有几个白家媳妇儿递茶的递茶,顺气的顺气,这刘家的家事儿她们不好插嘴,却也觉得刘白氏做的不算地道,她不信外人。便是连自家的亲戚也不信了么? 唯有她这个姑母对白恺好,这些婶娘便是白当的不成? 脸色都是不太好看,何况她做便做了,偏生又让自家相公撞破,将程水若给得罪了。 “你做了什么事?”众人暴怒,程水若半晌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忍不住问道。 她得闹明白了才能决定自己要怎么做,在这傻愣愣的站着看她们家里内讧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刘白氏见程水若没有生气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又将事情说了一遍,程水若听罢了,拧着眉头道,“这事儿夫人做的也无可厚非,我原不是什么正经大夫,只是您不信我不要紧,却是不该拿不相干的人来试药,若是吃错了药害了人性命,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刘白氏也不解释她本是寻了个跟白恺差不多又是被大夫们判了死刑的病人,只听程水若说她不是什么正经大夫,便以为程水若是真生气了,想来也是,像程水若这种专治疑难杂症人还不算正经大夫,那谁算? 那个几次皆只能摇头叹息的方家人还是那些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城里的大夫? 低头道,“原是我的错处,姑娘要怪便怪我罢,我与姑娘赔不是。”说着便要施礼,程水若怎么敢受?连忙上前去扶着她。 程水若是真不怪刘白氏,做人谨慎有什么不对的?只是后来白恺高烧不下,让她白白的紧张了一场,她有些不爽而已。 不过看白家人的态度还有这位刘师爷的样子,她心头的一点儿火气也消了,这样的人家心思正派,敢作敢当,又有为人的谨慎,说起来还是满值得交往的,拉着刘白氏的手道,“我与刘夫人说的尽数是实话。夫人不必自责了。我若与夫人一般的时候,必也会与夫人做同样的事。” 刘白氏闻言不由得抬起头盯着程水若的眼睛,刘师爷则是大声赞道,“姑娘胸襟在下佩服。” 程水若被夸的脸有些红,点点头道,“刘师爷客气了。” 顿了顿才又问道,“如此说来那药的药性已是验证过了?” 刘白氏点头道,“方才已有人来报过。”程水若恍然,刘师爷则是眉飞色舞的道,“姑娘神技,药到病除,那人本已是剩下一口气,却是生生的被姑娘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想必再多喝几次药便能药到病除。” 程水若嗯了一声,“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在府上叨扰了,白公子的病只要按照那方子服药便不会有大问题。我如今还有事在身,家人未安顿好,一日便不能消停,如此便就此告辞。” 刘白氏低呼了一声道,“姑娘还要多坐坐,让咱们尽些地主之谊,方才午饭都没有用好……” 程水若摆摆手道,“不必了,刘师爷公务繁忙,诸位怕也是为了白公子的病没能休息好,我还要劳烦夫人替我寻一处房子安顿,待到改日清闲的时候再聚也不迟。” 刘师爷见程水若真个要走,张了张嘴,终究忍不住问道,“程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能否答应?” 程水若唔了一声,望着刘师爷,刘师爷低头拱手道,“便是要替这整个城的百姓求姑娘将药方拿出来,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程水若闻言一愣,没想到这古人对知识产权还能这么尊重,笑笑道,“本就不是我的东西何须求我?路边到处皆可见的杂草,刘师爷让那些人自己去挖吧。” 看着程水若翩然而去的背影,刘师爷不由得有片刻的失神,高风亮节的男人他见了不少,如此巾帼却是只在传说中听过,不为名不为利,自家日子还过的苦巴巴的,却是能如此的洒脱,如何不让人肃然起敬? 刘师爷心头的想法程水若自然不知道了,她只知道那些东西都不是她原有的,只要别让她背黑锅,给谁都没问题。 从刘家出来,少不得要刘家人护送到客栈,想到今日经历的事情程水若便忍不住好笑,旁人见她这年轻貌美的模样就轻易信不得她会医术,莫非日后要扮作老成? 不过,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夫,哪儿需要做这些,今天将田地和房子的事情都交代出去,想必很快就能有法子解决,程水若的心情也开心起来。 这日子呀,果真是一天比一天好呢! 当然,要是能快点儿买些田地,不用再在这个客栈里憋着就更好了。 寻思着这时代的医者都不咋滴,程水若便琢磨着待哪天没什么事的时候要去转转书店,看看能不能淘到点儿医书,跟着她那一帮人的病现代医术都没办法解决的,她也不能指望这时代的大夫了,求人不如求己,按照她给人治病这种运气,指不定能够找到办法解决的不是? 身边没个人跟着,程水若本想下车自己走走,看看这时代的风情,揭开车帘子一看外面的人潮便作罢了,午后的太阳正烈,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水汽,闷热的让人难受,夹杂着路上灾民身上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路人皆是不怎么讲究的样子,手上和脸上的污垢很重,抓起东西便吃,端起茶摊上的茶碗,手指头泡在碗里便大口的喝起来…… 这样的条件怎么会不让人传染上诸多的病症? 程水若摇摇头,这也不是她力所能及的事,看那位刘师爷的秉性不差,想必他的上司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这种事儿也就只能盼望政府有所作为了。 看见这种情况她便觉得心头隐隐的不舒服,偏生如今自身都难保,唯有将帘子拉下来,眼不见为净。 说起来,这时代比起现代的条件不知道差了多少,没有卫生间,只有木桶做的粪桶或者随手挖的粪坑;没有电,也没有现代比星星还要靓丽的霓虹,只有微弱的烛光甚至是更加昏暗的油灯;没有丰富多彩的食物和衣服,也没有让人迷乱的娱乐生活,只有白天黑夜也要劳作身影。 她却是一直没有时间来嫌弃这些,在方家的时候受人唾弃,出来了以后更是有几日连洗漱都不能,就是这样苦难的日子,回想起来却是比在现代的二十多年还要让她回味,现代庸碌的日子哪儿有如今的精彩,说来,也许她有一颗不那么安分的心吧? 只是在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会隐隐的感受到那只在自己小腹轻揉的温柔的手,在另一个时空的妈妈啊,你不用担心,你的女儿一定会活的很好的,请你也一定要活的开心!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一大早便醒了过来。(手打小说)天还是蒙蒙亮,这时代因为没有电,入了夜人们都睡的极早,程水若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早睡早起的作息。 她起的早,小环却是更早,刚翻身起床,便瞧见小环捧着一盆热水推门进来,见程水若自己在穿衣裳,笑着道,“小姐怎的不多睡会儿?” 程水若就着小环端来的水洗脸,一边道,“不睡了,张管事起身了么?这几日都没怎么见他,如今既然有人帮忙办房子田契的事儿想必他也该空下来了。呆会儿请他过来一趟吧,我有些事要交代他。” 小环闻言道,“张管事正在下面呢,刘家有人来送礼,又道是替小姐寻了一处房子,便一大早的来报信,想咱们这会儿正着急,早一日的安顿下来便早一日好。因此候在下面等小姐醒了便过去瞧。张管事便陪着来人说话喝茶。” 程水若闻言取了青盐牙刷,心中知道刘家是对昨日的事表示歉意,低笑道,“刘家可算热心,倒是免了我不少麻烦。你等下帮我梳头,毕了咱们就去瞧房子。若是合适,就赶紧定下来。” 三两下梳洗好了,随便吃了些东西,程水若便同小环下了楼,张扬正与一个四十来岁打扮的甚是干练的男子同桌吃饭,两人谈笑间瞧见程水若下楼,忙不迭的起身道,“小姐!这位是刘家的王管事。” 那王管事对程水若躬躬身,“小的,见过程小姐,我家夫人和亲家老太太、太太们让小的向小姐问好,派小的来带小姐去看一处房子。” 程水若点点头笑了笑,问道,“有劳老夫人和几位夫人挂心,白公子的病情可好些了?” 王管事笑道,“程小姐的医术冠绝天下,表少爷的腹泻听说已经止住,高热也退了,就是人还有些虚,估摸着再过两日便能下床。” 瞥见桌上的饭菜已是用的差不多,程水若便在小环搬来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笑道。“如此便好。不知道那处房产是什么模样,你且说与我听听,张管事麻烦你去让人备车,咱们呆会儿去瞧瞧。” 王管事言辞不算多,瞧着却是个干练的,说话也是简洁明了,闻言躬身压低声音道,“房子是三进,十来个院子,住五十余人是绰绰有余了,便在城东的正街上,这房子原是房主主上传下来的,岳家少爷考上了功名便奉了圣旨去外地做官,偏生这次水患因渎职被牵连,留在老宅的岳夫人不得不将房子卖掉,想将儿子救出来。” 顿了顿,“因时间急,价格也不算高,这会儿水患如此严重,家家皆是损失惨重,手上有余钱的人不多。姑娘若是想寻房子,这一处倒是好所在,主家走的匆忙,屋子里的一应物件都是留下来了的,姑娘买下来的话必会少许多的麻烦。即便是日后住不了那么多,因房子临街,将第一进改做铺子,租出去换点儿脂粉钱也是合适的。” 看王管事如此推荐,程水若也是有些意动了,刘家不会在这种时候来做不利她的事儿,想必这房子的事还没几个人知道,否则刘家也无需一大早的就赶过来递话。 程水若心头明了,也记得刘家的这份情,笑笑道,“既是如此,那便去瞧瞧,合适的话就买下来好了。” 说起来这房子离客栈并不远,古代的城池可不比现代那般大,即便是州府也一样,因修在平原上,四四方方的城顺着主干道走下去,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地头。 房子门口的牌匾端端正正的写着岳府两个字,可惜经历了太多的风吹雨打,已是漆色斑驳,大大的门上敲门的铜环被使用的早就变了颜色,甚至一眼就可以瞧出上面有些凹凸,木门虽然年代久远却是十分的结实,推开门的时候甚至会发出咯吱的声音。 进门以后便是一面照壁,那照壁上原本的花样也因为风吹雨打而看不出来了。饶过照壁看见的却是另外一番模样,房子虽旧了些,院子里的草木却是修剪的整整齐齐。 房子分作三进,共计十二个院落,院落又有大有小,小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天井,大的则是有一处花园,七八个房间到十多个房间不等,住下百来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这房子程水若还是挺满意的,就是不知道价格合适不,她不太懂这行情,旁边岳家留下来卖房子的那管事见程水若的神情像是满意的样子,微微的松了一口气道,“程姑娘,不是小的自夸,这整个城便再也找不出比咱们家这房子更好的了。若有好的,别家都舍不得卖,若非我家少爷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这祖宅是怎么也舍不得卖的。” 程水若闻言笑了笑,“这房子还不错,你们着急卖,我也着急买,便说个实在价格。我若能接受,不妨今日就办了交接,你好去忙你家少爷的事儿,我也好整顿家务,你看可好?” 那管事道,“一千两百两!” 程水若是不知道实价的,瞥了一眼张扬,张扬眉头皱了皱,程水若见状道,“一千两,成与不成你一句话。我有一大家子要养活,最多就一千两!”讲价是女人的天赋,何况张扬这会儿那眉头皱的死紧。 那管事闻言哭丧着脸道,“程姑娘,这满屋子的家具皆留了下来,您也不瞧瞧,有多少红木做的,您就算去新打,换成酸枝木也不止两百两啊!” 程水若道,“家具别人用过的我是不乐意用的,你若是要便搬走,我便是喜欢这院子,却也没那般多的身家,若是不合适便罢了。” 那管事闻言却是有些犹豫,如今洪水方过,谁会没事跑到这儿来买房子?别家即便有钱,也不会在这时候来露富,也就眼前这怪异的女人了,可是,这房子确实不止值那么点儿钱。何况还是祖宅,长辈一代的传下来的,如今却是要败掉了,怎的不让人越发的肉疼,而那边还等着用银子…… 两家讲价,王管事只在一边站着,他就是个领路的人,谁家吃亏谁家赚都与他无干系。 程水若见状拎着衣摆便要往外走,一边道,“不是这房子不值那般多,不过是我没那么多钱罢了,您若是觉得不划算,我也只有另寻一处了。如此便别过,劳烦这位管事了。” 使了个眼色与小环要给那管事赏钱,也不能白白的让人领着看了一遍不是? 小环拿了些碎银子递给那管事道,“我家小姐是极大方的人,只是手边周转不开,也不好让大叔白白的跑一趟。这个拿去喝茶吧!”顺带的又递了一份与王管事,王管事倒是不客气的收了,而岳家那位管事却是皱了眉头站在原地不肯动。 程水若已是走的有些远了,张扬跟着,小环也不担心,撅着嘴瞧着那管事,王管事见状叹息了一声道,“老方,你家老太太既然让你做主便是信你,这一千两是少了些,程姑娘初来乍到,手边的钱不够使,而且她之前便寻了些木匠在打家具了,那些家具真个用不上,要不,你便搬走吧。我知道你这是心疼老宅,只是,你也不想想,岳少爷这会儿怕是日子不好过呢!若是没了人,留着宅子又能怎样?” 程水若走了半晌,发现后方只有一个脚步声,转过头一瞧,小环他们没有跟上,只有张扬一个人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一直是想找张扬说些事儿的,“张管事怎么了?是我给的价钱太高了么?” 张扬摇摇头,脸色有些为难,他本是长得粗壮的一个汉子,这会儿做出这般神情却是让人好奇,程水若有些不解,张扬眼神复杂的看着程水若,半晌才道,“一千两我怕是拿不出来……怕是要让小姐受苦了……” 程水若很久之前就想跟他说这事儿了,闻言挑眉道,“这怎么能让你出?这房子是我买的,这点儿钱我还是有的。说来近些日子的用度尽数是你拿出来的,我一直想给你银子,却是老找不到人。你都花了多少银子?与我说一声,我回去便让小环给你。” 张扬道,“那怎么行?小姐与我治病,我若是连这点儿孝心都没有,反倒是靠着小姐吃喝,天下间哪儿有这般的道理?” 程水若挑眉,“那你是说客栈里的那帮人了?” 张扬闻言摆摆手,那些人也是做力所能及的事,他的家业其实也不算小,只不过这次出来带的钱不多罢了,他只觉得个人都应该尽自己做大的能力来报答程水若,如今偏偏连房子的钱都拿不出来,诺诺道,“我便写封信回家,让他们带着银子过来。我既是小姐的家人,便该为小姐分忧。” 这人还真个实诚,程水若不由得瞪眼,不过她倒是不会把别人的好当做理所当然,想了想才道,“与家人报声平安是应当的,带银子过来却是不必了。若是你想举家搬过来我倒是欢迎,可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养着所有的人,前些日子我还寻思着要做些营生,如今先不着急,等房子和田地的事儿办完了我再与你商议,到时候你便知道,你家小姐当能养活你们的。” 张扬还想说什么,他只觉得一个小姑娘哪儿有多大的本事,即便有些钱也是长辈传下来的,他自然要多担待些,听见程水若的话也没放在心上,依旧对她有几分感激,只觉得当日的选择并没有错。 两人正说话,后面小环几人便跟上来了,小环眉开眼笑,岳家的管事却是叹气皱眉,不论如何,这房子算是买下来了。 程水若满心欢喜的去衙门办交接,不想,刚走到衙门口,便瞧见刘师爷匆匆从门内出来,瞧见程水若从马车上下来便是惊喜的叫道,“程姑娘,你怎么来了?我正有事寻你呢!”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买房子的事儿自然再简单不过。(手打小说)程水若交给张扬去办,自己则是领着小环跟在刘师爷的身后往里面走去。 跟在刘师爷身后,程水若心里不由得犯嘀咕,只道是这位知府的夫人没事儿见自己做什么? 刘师爷听见程水若的问话便是轻轻一笑道,“程小姐献上良方,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知府夫人听说以后,便想要见一见你这位奇女子。” 程水若闻言却是没什么兴致,自知在这等级分明的时代一个知府夫人见她一个平民女子是纡尊降贵,偏生这时代的有些规矩很是让人闹心,依稀记得小环说过见到对方比自己身份高出很多的人,她便该行跪拜礼。 程水若便越发的不想见这样的人了,想想也是,一个现代人,即便是见了国家主席,那也没跪下的道理,她一年到头大不了祭祖的时候要跪一下,老爹老妈面前还没跪过呢! 程水若在见到一个打扮的堪比小家碧玉的丫头转身进去后便一直保持了一个低头的动作。 也不好东张西望,实际上她对这古老建筑里面的摆设也没什么概念,看在眼里除了古董两个字以外,便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觉得这时代的房子都差不多。因对方身份尊贵,是得罪不起的对象,程水若闷头往里走着,只觉得自己就不该出这个头! 姥姥滴!姑娘我救了人,没奖励就算了,还要被强迫来跪人,这事儿放谁身上谁都觉得闹心。 心中不满归不满,衡量了一下轻重,程水若最终还是决定要能屈能伸,跪就跪吧,即便今天不跪,这辈子怕也免不了,谁让她倒霉穿到古代呢,即便穿成个公主,那不一样得跪。 唔,穿成太后就好了,不过,谁乐意当个行动不自由的老寡妇? 胡思乱想之间,脚下的步伐也不停顿,低着头走路之时听见前方引路的丫头道,“姑娘稍等片刻,我这便去通报夫人一声。” 说罢便先行走了进去,程水若这会儿放才抬起头瞧了周围一眼,院子里干干净净的,也没多少人,站在回廊上便可瞧见那丫头拐进了一道门,想必那边便是客厅了。扭过头瞧了小环一眼,相较于程水若的平静,小环却是满脸的欢喜兴奋,见程水若扭头瞧她,不禁低声道,“瞧来这位夫人也是个勤俭治家的,这位知府大人合该是个好官儿。” 瞥见程水若面无表情,又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她哪儿知道程水若这会儿为了自己来这儿的处*女跪烦心,古代人哪儿有现代人的纠结,不待程水若回答,却是瞧见那丫头又从房间里走出来朝她们笑道,“程姑娘,夫人请你进来呢。” 小环连忙扶了程水若低头走了过去,迈过门槛,还来不及说话,便听见一个中年女子带笑的声音,“人与我说程小姐年轻貌美,我还不信,方才只是瞧那窗户上映出的轮廓,便让我信服了。” 另一个听不出年纪的女声接口笑道。“是极,我还道是道听途说,哪儿有那般年纪的神医,如今见了才知道所言不虚。” 程水若低着头听不出这两人到底是何心思,只瞧见拖地的衣摆,脚分明放在踏板上,,想了想,便跪了下去,口中道,“民女程水若见过知府夫人……” 结结实实的跪下去,足足的磕了三个头,这才听见那中年女子笑着道,“程姑娘何必这般客气,还不赶紧扶程姑娘起来!替程姑娘看坐呀!” 程水若由着身边的丫头将自己扶起来,低着头站在厅中,有个小丫头搬了根凳子过来,瞥见客厅中还有不少的客座,偏生让她坐这凳子,程水若即便迟钝,也觉得有些诡异,而小环见状直接将脸拉了下来。 那中年女声道,“程姑娘,敢问你师从何人?怎的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我听刘师爷说,你打算在此地安家,身边没个亲人照应,怎的沦落到一个孤身女子的地步?” 这人,是查户口么? 程水若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这位夫人,心中恼怒。却也没有发作,相较于之前她所承受的一切,这位夫人的言行根本不足以激怒她,低声答道,“回夫人,小女子并未习过医术,知晓的不过是民间的土方罢了。” 后面一句却是不答,那是她身世中旁人眼中无法磨灭的劣迹,心中闪过一抹不甘,难道她走到这儿也躲不开那些的影响么? 不由得微微抬起头来,只瞧见厅上有一个中年女子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坐着,那女子身上的打扮分明是个妾,想必是知府大人的妾室了,不过能混到坐到正房夫人的身边,也算是个有心计能耐的了。 程水若收回眼光之际,却是突然看见那女子眼中闪过的一抹狠厉,不由得又偷偷瞧了一眼,却是见那女人与寻常一般,莫非她方才是看错了? 年轻的女子笑道,“能救了全城百姓,怎能说是土方,合该是神方才对。全天下的大夫都不知道呢,偏生程姑娘如此能耐。” 这话。便有些不阴不阳的味道了,程水若脸色也沉了下来,不知道眼前这两位是犯了什么毛病,却是感觉到小环在扯她的衣裳,程水若心中一紧,瞥了小环一眼,却是见小环拼命的给她打眼色,强忍住胸口的一口气,扯着嘴角笑道, “机缘巧合罢了,不知夫人召唤小女子过来有何指教?” 那中年妇人闻言道。“大人对你赞不绝口,又不方便见一个妇人,所以让我替他谢你,若非你,这全城上下的百姓都要遭殃了。” 说罢使了个眼色与身边的丫头,又道,“如今正是艰难时候,这些东西是大人与我赏你的,日后定当禀报朝廷,再做嘉奖。” 那丫头捧了个托盘过来,上面摆了两个银锭,一百两银子。 见状,程水若不由得笑了,小环不乐意去接,程水若暗暗推了她一把,小环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去接了,程水若起身道,“如此便多谢大人与夫人的厚爱了。小女子初来乍到,还要安顿家事,不敢打扰夫人休息,就此告退了。” 那年轻女子似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程水若不待她开口,便疾步退了出门,一出门便转身就走,小环跟在后面小步跑了上来,程水若低声问道,“我跟她们有仇?” 小环道,“小姐不记得了么?年轻那个当年和小姐便住对门!” 原来是遇上老冤家了! 程水若这边一出门,那年轻女子一张脸便拉了下来,“还是那德行,一副清高模样,也不知道从哪个男人手上拐来的方子!夫人,你怎么就这么放她们走了……” 中年妇人淡淡的瞥了年轻女子一眼,年轻女子这才记起自己的身份,低下头道,“夫人,奴婢只是气不过当年她……” 中年妇人淡淡的道。“若非她,你能有今日?”那眼神晦暗莫名,只看的年轻女子一阵心惊,不由得从座位上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奴婢对夫人的大恩没齿难忘,方才只是一时气愤,夫人……” 中年妇人摆了摆手,“她既要在这里安家,日后多的是时间,你本是聪明人,便该知道如今大人看重她,这会儿动了她,你要我怎么跟大人解释?” 年轻女子抿了抿嘴,露出些许不甘的表情,“夫人,奴婢只是以为,她本性狐媚,不知道拐了多少男人的心去,如今若是大人……那又该如何是好?” 中年妇人微微一愣,随即笃定的自家夫君不会如此无情,若非她无所出,又以死相逼,也不会收了眼前这个女子入房,至于为何是她,则是因为她出生不高,又是个伶俐人,绝无扶正的可能,而她又没有子嗣,眼前这女子再怎么折腾也不能折腾出翻天的浪来。 淡淡的道,“你若要做什么我绝不会拦着你,可你也要记得,若是惹恼了大人,我也不会在大人面前替你说好话。你好自为知吧。” 年轻女子闻言不由得咬了咬嘴唇,眼前这位夫人是她绝不敢反抗的,她当年被程水若陷害,原本好好的从良,却是生生的被人打的只剩下半条命,若非这位夫人将她从乱葬岗里捡回来,她早已被野狗啃的只剩下骨头渣滓了。 及时如今她被收了房,知府大人十天里到是有八天在夫人房里,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地位,可是,与程水若之间的恩怨却是她轻易放下不得的。 若是此生不见,她势必刻骨铭心一辈子,可如今人就在她眼前,还要给她下跪磕头,她又怎么能忍下胸口的那一口气? 如今的机缘虽好,可遇上了那煞星,谁知道她是否又像上次那般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将她的幸福夺走? 那女人方才已经看见她了! 年轻女子紧紧的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的肉中也没有发觉。 一开始听说这女子姓程,又听说她身份有些诡异,她就疑惑着,派人去打听来的消息也是杂乱无章的,知府夫人不喜她一个女子抛头露面,所以才有开头打压的一幕,她因为好奇才陪着夫人一同来看,这会儿的结果却是让她悔恨不已,今日一见,竟然是仇人见面! 不行!绝不可以这样下去!绝不能让她先动手! 一定要在她还没有立稳根基的时候将她赶走,或者,扼杀掉!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小姐才到春风楼的时候。(手打小说)便是住在她对门,小姐善歌舞,她却是善乐器,不过小姐比她貌美,自从开始见客以后,她便明着暗着的与小姐作对,后来妈妈见这样也不是个法子,便让人替她梳笼,便是京城的一户商家,那人倒是个有情义的,梳笼后便将她赎了回去当了七姨奶奶,后来却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听说是被正房奶奶打死扔了出去,不想她竟然没死,还给这位大人做了小。” 这时代的ji女都是挺可怜的,程水若以往在历史书上就看见了不少,即便是名满天下,惊艳才绝,那也逃不过一个凄凉的下场,不由得低声叹道,“她能有今天也是她的造化。” 在这时代人的眼中。能当个官儿的姨奶奶,这算是翻身农奴做主人了吧?虽然程水若自己不屑,她是宁愿孤老当个尼姑也不愿意给个男人做小,可看小环的表情,那个小翠如今的日子该是许多人羡慕的。 小环闻言憋了憋嘴,“小姐,她算计着你呢,什么狗屁造化,今天她做的事就不怕咱们把她往日的事情给捅了出来?” 程水若闻言摆摆手笑道,“你以为那位夫人不知道她的过往?”官夫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若她弄了个不知根底的人在屋子里,那位知府大人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显然,程水若并不以为那位是傻子。 小环闻言唔了一声有些不甘的道,“那倒是。不闹明白她的根底也没道理巴巴的把人给弄进了门,若非她这身份,想必那位夫人也不会那么放心的宠她。还跟她平起平坐呢!哼!不过,我瞧那位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哪家的正房奶奶会这么对姨太太的,我方才有去打听过,那位太太如今还没个生养,想必在那位大人她心中也算不得什么。” 这些就是别人的家事了,程水若没兴趣八卦,知道有人也许会在背后算计她,如今也没什么时间去理会,她看明白了,总是不能真找个完全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不是?房子是买下了。她也不可能换个地方重新再来,何况,万一换个地方又遇上个仇人呢?躲一辈子么? 操持着安家的事,房产一过户,便让客栈里的一帮子人去买东西的买东西,打扫的打扫,不论怎样,自家的房子住着总是比客栈舒服上百倍,上下人手也不缺的情况下,不过半日功夫就打扫的差不多,张扬本计划着要请人看个黄道吉日才好搬进去,程水若大手一挥道是,这时候也没那般多的计较,人先进去住着,大不了不做饭便是。 她如今也不是完全的唯物主义者了,连穿越这种事都可以发生,天知道这世界还有多少事情是常人无法理解却偏偏确实存在的,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小心谨慎点儿总是没错的。 搬进房子以后又是几日忙碌,张扬又去了城外买了两个小丫头,特地选了个黄道吉日才将厨房正式的利用起来。少不得白家和刘家都送来了贺礼,恭祝她乔迁之喜,而下面的地契一事儿也顺利的办好了,让刘师爷操作一番的结果便是所有的地皆聚在了一起方便耕作,且皆是良田。 瞅着这日子还不算太迟,张扬便开始着手让几个会种地的去买了耕牛,又去城外雇了些长工,这会儿朝廷的救济根本跟不上,有口饭吃便是大把的有力气的人想要来干活,几十个人,不过只管吃喝住,便轻轻松松的找到。 跟着程水若的这一帮人这会儿才体会到自己生活在天堂,个个皆是卖力气的紧,生怕就这么着丢了好差事。 这边的事情忙活着,程水若自己也没闲着,这房子足足够百来人住,自己身边却是只有五十来人,又只有一个主人,寻思着这房子邻街,又请了工匠回来,将前面的围墙给拆了,第一进和第二进之间只有一道小门,将正门两侧拦起来以供出入,两侧则尽数改做临街是铺子,后面又可供人居住,这般一改,无论是自己做生意还是租给别人都是极便利的。 日子便这么在忙碌中一眨眼便过去了,安定的没有一丝波澜,每日尽数是些许芝麻小事。却是让人流连,忙碌在其中的程水若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耐,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活的,先前闹心的事儿实在太多,这久违的平静和忙碌让整个人都仿佛焕然新生。 捧着一本医书躺在大树下的凉椅上,程水若看的昏昏欲睡,这夏日的蝉鸣阳光加上这些日子的劳累,颇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味道。 房子算是改造完了,田里的农活也尽数的收工,她手上剩下的银子不多到底能支撑道秋收的时候,如今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下面这一帮人的病人了。 她的古文还算不差,这搜罗来的医术也能看懂个大半,不懂的便去寻她替霁风请来的那位先生,说来也是运气,那书生今年本是要科考的,据说也是有真材实料的人,偏生一场大水将家中冲了个干干净净,沦落到混朝廷救济的地步,张扬去找长工的时候,恰好瞧见了这人,只觉得气质不凡,恰好程水若又交代过他替霁风请个先生,交谈之后便将人给请了回来。否则程水若还真有可能搞不定这些医书。 不过,这些流传大众的在这时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凡有些本事的大夫皆是将自家的秘方私藏,程水若看了几天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她倒也不着急,本就没打算要在这些东西上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想给自己普及一下这时代的医疗知识,想必日后用得着的地方还多的是。 “小姐……”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见小环低声的在耳边唤她,程水若睁开眼睛问道,“什么事?” 小环这几日都在调教那两个新买来的丫头。那两个丫头都是逃难出来的村姑,没什么见识,见了人也是紧张的不行,一脸的小家子气,唯一的优点便是一看那模样便老实的紧,程水若只觉得没见过那样畏首畏尾,什么都不懂的,索性放开手让小环去调教了。 小环低声道,“白老夫人又派人来请了,之前小姐推脱家中有事几次都没过去,如今咱们该办的事儿都办完了,小姐还是去一趟的好吧?” 说起这个,程水若便忍不住的皱眉,倒不是她不想跟白家打交道,在这时代生存,无依无靠是不行的,她一个女人就是件会走路的家具,可是,如今摆明了要跟白家打交道就得跟刘家打交道,而跟刘家打交道,想必就躲不过那位知府的妾室。 才安顿下来,她并不想将自己平静的生活打破,少言少行,不参合才是硬道理,只将家门一关,一应事务尽数的交给管家们去处理,这样才能少沾染是非。 只是,这会儿却是找不到借口推脱了,程水若道,“上次他们送了礼,咱们也该回份儿才是,免得让人说我不懂规矩。只是如今咱们安顿下来了,哪家的小姐会到处乱跑?小环,你说有什么法子可以避了去?” 小环闻言却是不太赞同的道,“小姐,上次您说刘夫人做的那事……我以为,小姐该去一趟。否则让刘夫人心头起了芥蒂却是不太好了。毕竟咱们如今在这儿人生地不熟,若是出了什么事还要靠他们照应一二。” 程水若差点儿就要翻白眼了,别人得罪了她,她还要考虑别人的感受,这都什么世道? 偏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环说的是正经道理,不由得揉了揉额头,“那就依你说的吧,你看替我备份什么礼合适?张管事若是有空便让他采买一下。” 小环这才笑着道,“奴婢已是想好了,白家人如今尽数在孝中,索性买了些许人参和素净的布料,上次他们送来的东西不下百两银子,咱们送些人参与老太太补身子,布料则是与几位夫人做衣裳,这都是如今用的上的,小姐瞧着如何?” 这礼倒也不轻不重,程水若点了点头,便让小环出去办理,偏过头想继续睡下去,却是不想怎么也睡不着了,正欲拿起书来看,却是听见外面一阵吵嚷声。 程家门口,几个一脸无赖样的汉子大声嚷嚷道,“大家快来瞧啊!这女人偷了我的家产,逃出来,她自己吃香的喝辣的,把老子抛在一边!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事儿!赶紧让姓程的婆娘跟我滚出来!” 一群人围绕在门口,指指点点的看热闹,门口守门的那汉子见状脸色涨的通红,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家这位女主人到底是何来历没人知晓,而他又不敢擅做主张将人放进去,不想,这几个人竟然就这么在门口闹将起来。 那无赖的中年汉子指着守门的汉子骂道,“哪儿来的奴才!便是连你的正经主子都不认识了么?还不赶紧给我滚开了去!” 守门的汉子闻言有几分疑惑,随即咬咬牙道,“不管怎么说,等我先问了主人家再说,我不识得你,没的就这么放个不认识的人进去的道理!”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问什么问?我就是你家姑爷!还不叫那贱人滚出来见我?”那无赖汉子越说越过火。(手打小说)伸手便要去拨开挡着路的守门人。 那守门的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自家小姐是孤身一人还带了个丫头,这世道就不该有这样独自在外行走的女子,背后必然有段因果,只是,一时不慎,竟然让那无赖汉推开了去,挤身进了大门。 在外看戏的众人皆是一脸的好笑,这种时候有八卦无疑是让人最激动人心的,城里早就传遍了,新来了户小姐,只是孤身一人,买下了岳家的宅子,大兴土木,又开垦了良田,只让人觉得其大手笔,只是却没瞧见这户人家有什么人来往,却是摸不清底细了,这会儿便有人闹将上门,人人都想看个分明,心中却是有七八分的认了这女子是人的逃妾。 几个无赖汉推推攘攘的挤进了门。门口本就只有一个汉子守着,余下的人皆是有事忙碌,如何能拦得住,那几个无赖汉径直的朝里走去,那汉子见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唯有站在门口发呆。 里面已是有人听见外面的动静,有两个媳妇走出来便瞧见两三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男子竟然就这么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朗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怎的私闯我家?老张,你怎的就把人放进来了?” 不待守门的老张回答,其中一个汉子哈哈笑道,“我是你家姑爷!还不叫那贱人滚出来给爷请安?以为拐了我的财产跑了,我便找不到她了么?” 两个媳妇一愣,随即狠狠的呸了一口,骂道,“哪儿来的泼皮?我家小姐何尝嫁过人?还不来人将人给扔出去?” 只是狠老张怎么这么不警觉,随便的放人进来?那两个媳妇心头敞亮的很,不管程水若如今是什么身份,她们都是她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便是那老张糊涂,放了人进来,不管是还是不是,都脱不了让人看笑话的份儿了。 其中一个见到后面又有几个男子闻声出来,连忙大声叫道,“胡爷,邓爷,快来将这几个泼皮扔出去!大白天的,竟然就这么闯进家里来了。要是惊动了小姐,还不怪罪咱们?” 那几个管事闻言也不多问,三两步跨上前来,两人拎一个,便要将人往外面扔,闯进来的这几个汉子不光衣衫褴褛,身上也没多少力气,看样子是饿了些日子了,根本就不是这几个管家的对手,被拎着扔在门口狠狠的跌了个狗抢食。 那两个媳妇也是庄户人家出生,没那般多的计较,叉着腰站在门口口沫横飞的骂道,“就你们那德行能当我家小姐的姑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我家小姐是什么人?那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你也不去打听打听,知府大人跟前最得意的刘师爷的外甥是谁救活的?就这么闹将上门,以为我家小姐无依无靠好欺负么?你几个再上门试试,老娘非放狗咬你不可!” 骂完了又是狠狠的呸了一声,满脸的不屑。 这两个妇人皆是乡间的村妇,什么泼皮手段没见识过?即便是真个程水若是逃妾,她们也不会认这个帐,何况眼前这几个男子一瞧便是那种无钱无势的无赖汉。必然是听说程水若是独自一人,跑上门来想占便宜的。 那几个汉子被摔在地上半晌都没缓过气来,听见那妇人叫骂,却是还不得嘴,那妇人骂毕了,又冲着四周围观的人群瞧了一圈,低下头又道,“你们还不滚?再在我家门口挡路,信不信我送你们去见官?” 其中一个无赖闻言突然捂着肚子大叫起来,“打死人了!快来看啊!逃妾偷了我的家产,这会儿竟然还让人将我打成这般!见官便见官,谁怕谁来着!你们不去告,我还要去呢!” 说着又掏出一张纸来在手中挥舞,“瞧瞧,这便是她的卖身契!白纸黑字,老子有的是证据!就怕你们不敢见官!” 众人见状一愣,周遭围观的人议论起来,骂人那媳妇见状踏上前一步便要去夺他手上的纸,一边道,“给我瞧瞧!我家小姐清清白白的姑娘,可不能让你诽谤了去!” 那无赖汉手一缩,那媳妇却是抓到纸的一半,哗的一声,生生的将那纸撕成两半,那无赖汉见状便开始在地上打滚,将手中半张纸护在胸口,身边两个汉字则是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伸手就去夺那媳妇手中的纸。 那媳妇也不是等闲的人,手脚麻利的紧。一下子反应过来便是退后了两步,躲在几个管事身后,那无赖汉大叫道,“各位街坊邻里快来看啊!杀人夺卖身契了!” 那媳妇闻声也不慌张,只将纸递给身边的一个人问道,“邓爷,您瞧瞧这上面写的什么?” 姓邓的汉子伸手接过来一看,淡淡的道,“什么卖身契,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纸罢了,休要再在咱们门口胡闹!” “这明明就是她的卖身契!”那无赖汉跳将起来,疾言厉色的叫道。 那媳妇冷冷一笑,回了一句,“你有什么凭证?若是卖身契,你会不去官府告状,反倒是自己生生的跑上门来?拿张废纸就说是卖身契了,天下间没的这般道理!滚吧!若再胡闹,咱们真个不客气了!” 众人闻言也觉得有道理,纷纷扭过头去瞧那几个无赖汉,谁知道那无赖汉脸色一变,伸手抓了个身着儒服的男子,将手上的半截纸递给他道,“你瞧瞧。想必你是个识字的,瞧瞧这是不是卖身契!大家解放邻居也可做个证!老子今天还不信了!” 那身着儒服的男子看模样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被抓了一把,只愣愣的瞥了一眼那纸,也不知道瞧真切没有,那汉子便将纸收入怀中,将那儒服男子摇晃的七晕八素的问道,“你瞧见了!你说是还是不是?” 那儒服男子这会儿只恨自己为什么不站的靠后一些,被人抓来摇着玩,胡乱的点了点头,“这是一张卖身契。可是……” “大家听见了!大家可听真切了?诸位可要为我做个证,这恶毒的女人竟然敢如此!”那无赖汉狠狠的打断他未尽的话,只听见人群中一阵哗然,守在门口的几个管事和媳妇皆是脸色一变。 “你说谁恶毒呢?”一片喧嚣声中,小环冷冷的站到门口,方才的情形她已是瞧真切了,只不过一直插不上手罢了,她虽是丫头,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这会儿见事态已是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由得出声。 站在门边的几个见是小环出来,纷纷露出恭敬的表情站在一边,那无赖汉扭过头便瞧见一个俏生生的女子站在门口,管家婆子的态度都甚是尊重,那模样也是极为出挑的,身上的打扮便是一般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上,喜怒不行于色的模样断的是有大家风范。 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嘿嘿笑道,“你可总算是出来了!怎么,不认为夫了么?” 小环眉头一挑,旁边两个媳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其中那个嘴巴最利索的张嘴便道,“泼皮!这下露馅儿了吧!还敢上门来说是我家姑爷!看我不撕烂你的鸟嘴!邓爷,张爷,胡爷,将他们几个扭去送官!” 众人见状恍然大悟,有些见识的都知道小姐自然身边不可能没丫头,这女子打扮的虽好,却是一个人出来的,至多便是主人家身边的一个丫头罢了。也就没见识的才会以为穿的好,有气质便是小姐。 心知这几个无赖必然是得知了这户人家只有一个小姐所以才欺凌上门来的,倒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个个皆是笑嘻嘻的看这主人家要如何处置。 几个管事扑上来,便要去扭那三个无赖,谁知道那三个无赖见势不妙,个个早就准备好了脚底抹油,几个管事还没扑到。他们几个便推开人群向外跑去,挤的人群一种乱,倒是让几个管事无法可追了。 小环心知这事情越闹腾反倒是越让旁人看笑话,她一个小姐身边的丫头本该是不出二门的,这会儿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瞧着却是不好,扭过身往门内走去,一边叫住个媳妇吩咐道,“让他们别追了,白白的让人看笑话,日后看紧门户,有人上门来闹也不用理会,只需不要人闯进来就是了,有事记得通知我一声,莫要像今日这般跟几个泼皮闹腾,落了咱们家的门风。” 那两个媳妇闻言应了一声,对小环她们倒是服气的,比较小环跟着程水若也不知多久了,便是吃穿用度也是一般。 小环吩咐毕了,自己往院子里走去,心头却是有些微微的发愁,才道是需要个依靠,这边就有人欺凌上门了,这事儿让她心头有些不安,若是这些人碰巧撞上门的来还好,若背后有人指使的话,小环拧着眉头,那天那位夫人和小翠两个的态度让她有些担心,到底在这儿定居是好还是坏事。 好在程水若已是答应了要去见白家老太太,白家在这边再不济也有个刘师爷扛着,先前程水若做的事情也算是为知府大人解了些许困扰,想必那位知府大人是不知晓往日的事的,否则那两位那天不可能那么轻易罢休,只是,这事儿拦得住一时,却是拦不住一时,还要防着别人暗地里使绊子,程水若还需要更多的助力才行。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有人上门来闹?说是我是他的逃妾?”程水若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小环。(手打小说)不过脸上的表情轻松,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不过这表情落入小环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意味,孤身女子没个依靠,有人上门来闹腾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想必程水若早已经料到了。 小环闻言点了点头道,“好在那人没闹明白谁是正经主子,瞧见我的衣裳质地好,便以为是我,已是让人扔了出去。小姐,我担心这事儿背后有人指使呢。” 站在一旁赶回来的张扬闻言皱了皱眉,“小姐,咱们最近大张旗鼓的又是修院子,又是请长工,兴许是惹人眼红了也未必。几个泼皮上门来闹倒还好,可他们手上竟然真拽了一张卖身契,虽然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名字也不对,只是……我总觉得咱们这是真有人惦记上了,这事儿可不太好办。” 程水若与那位知府的小妾有瓜葛的事儿两人自然不会让下面的人知道,小环指的是那女人背后指使的这事儿。听在张扬耳里却是另外一番意思,经张扬这么一分析,方才还有些迷茫,此刻却是恍然大悟,心头却是有七八分的肯定是那个女人做的。 瞥了小环一眼才道,“张管事以为这事儿该如何办?” 张扬道,“小姐,这事儿若是处理的不好,兴许日后别人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时时刻刻的来闹,若是一般的泼皮流氓便罢了,遇上有钱有势的,咱们麻烦就大了。” 他最想说的其实是,家里没个当家的男人,就一个孤身女子,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只会让人恶向胆边生,先前他还曾担心过这个问题,有心想让程水若换个地方立足,至少不要在这个人多势力复杂的城里,不过程水若已是将事情定了下来,又道是只是在这里暂住,过个几个月便要修个庄子搬过去,他才没有多言,没想到麻烦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小环也是心有戚戚,最怕的就是贼惦记,如今城里乱哄哄的。这地方离京城不远,也算得上个各方势力割据的地方,但凡有些能耐的,谁背后没有一个大靠山?闹一次便名声远播了,只要有个有钱有势的听说了起了歹心思,怕是闭门不出也有灾祸从天上下来。 现代资讯发达,程水若到底看了许多的电视小说报纸,虽然还没见识过真实的官官相卫,官匪勾结,可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走路?她不懂自然要更加的小心些。 沉吟片刻才道,“那我该怎么办?” 张扬低头道,“有两个法子,一个是躲,另外一个则是找个大靠山。”两个法子都不见得多有用,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他虽有些能耐,有些势力也是他无法抗拒的,除非程水若肯牺牲色相,不过这时代,多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即便是有利可图。别人也未必肯为了一个女人去得罪个得罪不得的人。 若非亲人或者过命的交情,或者是大到让人无法忽略的利益,谁会没事儿给自己找个包袱? 有财是错,有貌也是错,怀璧之罪大过天! “躲?”程水若挑挑眉,表情有些不屑,傻瓜都知道除非躲进深山老林,否则有人的地方就肯定有江湖。 至于找个靠山,那就更不要提了,她一个女人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件家具,谁会跟她讲义气?谁会买她的帐?找靠山别找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就好了。 不过,也不是全然的没有办法,程水若拧起眉头细细的想了起来。 若是她能提供给那位靠山的利益大的惊人,她的安全至少可以得到最基础的保障,自然也不能排除那些没眼光的家伙…… 所以,这也不是长久之法,她自家知道自家事,没那么大的本事提供给人源源不断的利益,那么,另外一个办法就是自身有足够的实力,让人轻易的动不得她。 她可不像古代这些女人以夫为天,深深的知道,女人其实有些时候可以做的比男人更好。 瞥了一眼摆在手边的那本书,程水若沉吟,她如今还是有点儿优势的,虽然只是半吊子,可到底忽悠了不少的人,不过,基础知识不过关成了她目前最大的一个难题。想学吧,这会儿可不会有人白白的教她,想给人当学徒也没人会教一个女人。 揉揉有些发疼的额头,心头唏嘘,早知道就低调些了,先前一心的搞基础建设,就把自身限制的东西给忘了,即便没忘这个,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在这种时候遇上个仇人。 如今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事情还没到最危险的时候,不过,这事儿却也不能再瞒着张扬他们了,这些人到底还跟她一条船,没到威胁到性命的时候合该不会出卖她的,众人拾柴火焰高,多一个人出主意也是好事。 “张管事,你派几个人去查查今天那些来闹事的人是怎么回事。明天一早我便去给白老夫人请安。” 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问道,“方家人如今还在这儿么?” 张扬微微一愣,道,“城外的难民极多,先前那场瘟疫如今还没扑灭下去。听闻方家又派了一些人来,送药又是大夫的。合该还没有走吧。” 程水若闻言点点头,“那你再派人去寻一下王大夫郑大夫他们两位,就说我有事相商。” ………………………………………………………………………………………… “程姑娘,我听说,你好像与知府大人那位妾室有些间隙?” 白大夫人此言一出,程水若一脸的意外,苦笑道,“往日的事我已是尽数记不得了,那日见到那位姨娘的时候也不知道她为何处处针对我,后来听小环说了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白大夫人闻言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是有几分嘲讽。“听说她还让人上你家门闹了一场?” 这话,自然是程水若让人放出去的,之前白家几位夫人对她的态度依旧热情,她便已经放了一半的心,这会儿白大夫人主动问她,便是整颗心都放下来了。 这是昨日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办法,主动求白家人帮忙是不可能的,她不知道白家人会有什么想法,因此将话放出去,便是为的今日的试探,若是白家也不站在她这边,程水若这会儿恐怕就要包袱款款准备随时闪人了。 闻言答道,“张管事让人跟着他们去了,便听见他们喝酒的时候提了几句,想必是我当年不懂事……” “程姑娘!”白大夫人打断程水若的话,“当年如何不消说,这会儿人找上门来了,你可不能还是糯米般的性子。任由她这般胡闹,你又当如何自处?我不提,你倒是也不开口,咱们白家在这儿还是有几分能耐的,没的让人将我全家上下的救命恩人欺负了去的道理!” “大夫人!”程水若惊讶的叫道,“没的为了我得罪知府大人的道理!” 白大夫人闻言瘪瘪嘴,冷笑道,“程姑娘好生糊涂!若非是你,知府大人他能将瘟疫压下来?这事儿便是大大的功力!我听说下游许多地方已是泛滥成灾,死了不知道多少的人,这一场功劳便足以将之前的过错掩盖过去。他若是这点儿事儿还要任由个小妾摆布,程姑娘只消稍使手段,他这官儿怕也当到头了。” 程水若心头一惊,白大夫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眼色却是狠厉无比,程水若是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的能耐,不过,瞧白大夫人这模样,心头便有不好的揣测,她说的手段为何让她隐隐不安? “大夫人?水若不懂。还望大夫人教我。” 白大夫人收敛了脸上的狠色,笑笑道,“程姑娘给了他一份天大的人情,若是他连这点儿面子都不卖,反倒是要来害你,你真个没的治他的手段?”顿了顿,看程水若依旧是一脸的茫然,喃喃道,“程姑娘自身难保,这天下苍生与你何干?” 这招狠! 程水若的头皮一阵发麻,这白大夫人竟然暗示她,这城里多死几个算几个,害的那家伙丢官就对了。 扯着嘴角苦笑,那也要她有这个真本事啊!她就一半吊子……不过,真个事关自己的性命,狠一点儿也未尝不可,她可没有天下为公的党员精神,真惹急了她,再有个什么这时代不了解的病症,她就算知道该怎么办都不会伸手了。 “大夫人……我可不会……” 白大夫人听了一半便打断她笑道,“你的方子为何要给那等无耻之徒用?过两日有位州府德高望重的老夫人的宴会,为的是替百姓募些善款,城里稍有些身份的人家都收到了请柬,程姑娘到时候不妨与咱们一道去瞧瞧。这方子是从王家传出去的,这事儿全城上下都知道,不过不知道是程姑娘的手笔罢了,到时候只要替你正了名,我倒是要瞧瞧,那女人还敢对你怎么样!”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听见白大夫人如是说。(手打小说)程水若颇为感激的站起身来,她知道白家人对她不错,却没想到竟然做到这个地步,这般做,摆明了是将他们白家与她放在同一条战线上了,“大夫人,水若不知该如何感谢夫人……” 白大夫人伸手拉着程水若的手道,“程姑娘说这话便见外了,我知道程姑娘的身世凄凉,能走到如今并不容易,我们能做的这些事,也只能解燃眉之急,却不是长久之计。日子久了,也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瞧,程姑娘一个孤身的女子要立足却是不易。” 长久之计,程水若皱了皱眉,她并非不想解决,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罢了,一直以来没有慎重的思考过这个问题,白大夫人见状道, “程姑娘有没有想过为何别人如此大胆的这样欺凌上门来?尽数是因为程姑娘是个未婚的女子。家中没个男人是撑不起这个家的。即便那男人不顶事,也好过一个未婚的女子独自生活。” 程水若闻言皱了皱眉,不知道白大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她随便去找个男人嫁了? 这种事,她是绝不能接受的! 这时代以夫为天,嫁了人就得听别人的,她还没娘家可以靠,要是遇人不淑,不是拿自己未来的生活开玩笑么? 白大夫人自然明白程水若的担忧,不过她心头却是另外一番计较,从方家人口中透露出程水若曾是一个歌姬,这身份注定了她合该看尽了天下的薄幸男子,并非因为天真才会想要独立生活,要劝她嫁人,并非什么困难的事情,只要保证她日后有平静的日子合该就能说服,这是她这段日子观察所得的。 而且,程水若这个人,也并非全然的无心计,处理事情的能力还是有的,独闯白家,又在那场大火中逃命,并收服了那一干病人,这都是真真切切的手段和心计才能办到的,而如今买了宅子,又打理的井井有条,却是不太爱跟人打交道。从各方面来看,此女都是很懂分寸的,只是可惜一开始就遇上了个仇人。 不过,知府大人也有知府大人的难处,从王师爷口中得知程水若是个未嫁的女子,自然不好接见,让自己夫人来处理此事,便是有看重的意思,却不知道事情却是出了岔子。 只能说事情不凑巧罢了,如今白家人欠着程水若的情,自然要在这上面想办法帮她。 不过,白大夫人也不是没有私心,程水若身家不少,又是貌美的,性格性情也她也差不多摸的透彻了,只要替她换个身份,何尝不是个人人向往的好姑娘? 程水若不语,白大夫人却是不着急,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才缓缓的道,“程姑娘的过往别人不知道,我白家人却是知道一二的。这话当日在小青山我便想提。不过却是碍着姑娘身边没个能做主的人,如今瞧来姑娘也做得自己的主,我便冒昧的问一句,姑娘以为我白家如何?” 程水若张大了眼睛望着白大夫人,突然想起在山上的时候白大夫人曾问过的一句话,问她能不能做的自己的主。 当时她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会儿却是恍然,白家竟然有想迎她进门的意思! 嫁人?!!! 程水若脑子里轰轰然一片,一时楞是没反应过来。 嫁进白家?这个嫁字恐怕是她如今身份最好的待遇了吧? ji女有能当正房的么?要让外人知道了,白家的脸面恐怕都丢尽了。 平心而论,白家人还是不错的,为人耿直,虽然也有不少不怎么滴亲戚,不过白家时代习武,性格里最多的还是豪爽的一面,与这一群人相处比起小门小户的小家子气好,也比大宅门里瞧不起人来得好。 而她只要一嫁人,在外行走都要方便许多,明显这是一个非常诱惑的提议。 只是,嫁人可不是嫁了就算了,要跟一个不熟悉的男子同床共枕,还要跟这满门上下的亲戚打交道。 程水若一想到要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如此相伴到老便觉得一阵恶心,虽然白家人不错,那也只是当朋友罢了,她可不像这个时代的女人没见过世面,可以结婚了以后慢慢的跟男人培养感情,见的多了,计较也就多了,何况。她心目中好男人的标准明显跟这个时代的好男人标准不太一样。 而且,如今白家人虽然对她感激涕零,那也是因为她是个外人! 一旦嫁进白家,作为白家人,那为整个家族做出贡献也就是应该的事情了,加上她先前的身份就不见得多光鲜,指不定还有人会觉得娶了她一个非良家女,便是天大的恩惠,多少的人情都尽了。 这时代她是没有依靠的,好容易建立起关系的白家容不得她一个轻易的举动就糟蹋掉这情分。眼前的困难是难免的,可轻易的决定说不准才真正的跳进了一个也许一辈子都挣扎不出的苦海。 程水若想到这里,轻轻的摇了摇头,“白大夫人,此事容我回去想想可好?” 程水若脸上的青白交织让白大夫人也是看出她心中有犹豫,低声道,“想想也好,这事也不着急,我如今便是在你面前提上一提,若是你有意咱们再从长计议,家中上下除了老太太还没人知道。” 程水若淡淡的嗯了一声,当面拒绝人的事她是做不出来的,何况还要选个好的理由,考虑几日也是对别人的尊重。看白大夫人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才起身告辞。 乘着租来的马车回到宅子,郑大夫已是久候多时了,昨儿个一听说程水若寻他,便一大早的赶过来,偏生不巧的是刚到就听说程水若已是出了门,他也不着急,心中笃定程水若是有事,因此在程家家人的照应下,端着一杯茶,吃着小点心。颇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味道。 郑大夫自然不是没事可做,实际上城外还有无数的病人候着他,不过,他心中自然有一本帐,程水若寻他的事情必然不是小事,前些日子瘟疫的药方已经证实是白家人传出来的,效果奇佳,别人不知道,方家人却是清楚的很,整个城的大夫都为了这个病被聚集起来,却是束手无策,而白家人自然没这个本事,有这个能耐的人自然只有程水若,他是一早就想来寻程水若了,只是碍于东家和程水若的关系,不太好主动上门,如今程水若有请,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要上门来。 不管程水若之前是什么身份,这份能耐已然让郑大夫在内的方家坐堂大夫都认可了她的能耐。 城外的人如今只是小病,而程水若寻他的事,明显比郑大夫坐堂一天看上一百个拉肚子,生疮的病人来的重要多了。 放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抬起头便瞧见明媚皓齿的一个女子笑吟吟的走进来,郑大夫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那女子没的寻常人家女子的羞涩,大步走进来的时候却是比大家闺秀还要端庄几分,“郑大夫,可让你久等了。” 郑大夫连忙拱手道,“程姑娘有事,郑某怎敢不来?倒是托的姑娘的福,才能偷的浮生半日闲。” 程水若见状微微一愣,先前郑大夫几个对她有些好感,却是不像今日这般明显的奉承,不过,这样倒也好,笑笑请郑大夫入了坐,又吩咐小环换了茶。这才笑道, “如今郑大夫忙坏了吧?我本以为您会晚些时候才过来的,不想,竟然这般早。”顿了顿,又道,“如今我是打算在这里安家了,从京城过了亏的您和王大夫的照顾,所以才想请两位过来用顿饭。待到方家的船队走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再见。” 程水若这么说,便是不承方管事的情了,她心头有计较,可是这年月,谁不把自己的那点儿技艺当成宝贝藏着?因此只是试探口风。 没想到郑大夫却是顺着竿子便道,“京城也离这儿不算远,一年到头咱们在外面奔波,没事儿的时候东家也不会过问咱们做什么,姑娘不方便去京城,我和王大夫却是可以过来的。就怕姑娘不欢迎,呵呵……” 程水若越发的惊讶,心头嘀咕,郑大夫见程水若不语,却是接着道,“程姑娘,不瞒你说,我和老王都是惊叹姑娘技艺精湛,竟然连瘟疫也有良方可治,且姑娘不沽名钓誉,只献方子,却是不闻其名,若非熟知姑娘,还真猜不出这事是姑娘做的,真真是让人惊叹,巾帼不让须眉说的便是姑娘这般的人了。往日里对姑娘还有成见,如今方知道人言不可信!” 程水若脸皮红了红,哪儿是她不想沽名钓誉,而是怕惹上仇家,这人怕出名猪怕壮,当日就寻思着要跟白家搞好关系了,也没意识到这其中的利益。 不过,眼前这位对她有这种看法却是不错的,跟前就有事要拜托眼前这位帮忙。 程水若笑道,“郑大夫,过誉了。您和王大夫两人一直在为满城百姓治病,我却是只能献上一个方子,实在惭愧的紧。” “程姑娘一个方子价值千金,我和老王哪儿能跟姑娘相比?”郑大夫朗声道。 程水若没心情在这事情上面跟他纠缠,笑了笑,算是生受了他的称赞,话锋一转,“郑大夫进来的时候看瞧见这满院子的人了么?” 郑大夫愣了愣,不知道程水若提这件事是什么意思,她家里的下人罢了,随即想到,“这些人合该是山上那些人吧?” 程水若点了点头,“不瞒郑大夫,今日我请你和王大夫过来,除了请两位吃饭,便是为了他们的事情。” “姑娘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郑大夫有些不明白。 程水若皱了皱眉,她不能说她想要这两位的行医手记或者是医术吧?这事儿,就是抢人饭碗的事情,这种要求实在是不厚道的紧! 不过,除了这两位大夫,她是找不到另外的人帮忙了,只有咬咬牙,厚着脸皮道,“我答应了他们要替他们治病,可是,我手上只有一些药房,毕竟不是从小学医,许多的功底不太扎实,想求两位大夫替我寻些医书,若是能有些手札什么的最好不过。若是治好了他们的病,我便将治病的方子交给你和王大夫两人,郑大夫以为如何?” 说完,程水若便注视着郑大夫,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得罪了两人她也没辙了。 谁知道她会沦落到这地步,为了学样东西,她除了开张空头支票就没办法了。 姥姥的,在现代的时候多少老师硬拉着学生学的?到了这地方,想学东西是求人也未必求的来!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程水若的样子诚恳。(手打小说)郑大夫却是心头开始犯嘀咕,一个人是真本事还是运气,这就要看她经历的事了,一次两次可以是运气,要是接二连三的难题在她手上都可以迎刃而解,那这事就不单单是运气可以解释的了。 说实话,对于程水若,一开始他们也是不大待见的,不过,郑大夫他们这一干方家请来的坐堂大夫到底没有方家下人那般的想法,他们吃的是方家的饭,却不是方家人,因此对程水若也没那么同仇敌忾,心头到底要公正一些,只道是世间男人哪个不爱美色,迎个歌姬进门这种事儿在家宅里是大事,出了门就是等闲的小事一桩,除了三姑六婆,谁也没那心思去多过问。 唯一让他们震动的莫过于方白芨被赶出方家大门罢了,震动过后回头想想,这方白芨的性子在京城迟早得惹出祸事。程水若不过是个由头,即便没有这件事,方白芨也许会招惹上其他的事儿,方家上下管事的人依旧没有变动,该做的事儿一样要做,像他们这种常年在外奔波的管事对于这位少爷的离开感受更是没那么深。 后来方家因为程水若招惹上麻烦的事儿他恰好在京城,他对程水若的成见其实最多的还是因为此事而起,觉得这个女人不识大体,竟然招惹上了那般大的麻烦,却不知道为何到最后竟然大夫人会原谅她,还送她走,要知道她一走,方家的麻烦却是越发的大了。 再到后来发现这女子并非不能吃苦,还有些小能耐,当然,当今日才发现这些能耐并不小,而是让天下大夫皆为侧目,回头想想往日的种种心中却是得出了揣测,兴许,这程水若非要入方家门的目的并非像其他娼门女子一般的市侩。 不过,程水若提出的要求和交换的条件却是让他大吃了一惊,只觉得眼前这女子真个是高风亮节至此,要知道他的所学在一般大夫眼中是很不错了,可是,比较起程水若所提供出的一个个方子,那可谓是一钱不值。 他自是不相信一个能随随便便解决掉全国大夫都无法解决的问题的人竟然连一些基础的东西都闹不明白的,只能解释成此女必然有难言之隐。想想也是,就凭她这一身的能耐,又怎么会沦落风尘,甚至还把名声闹的如此不堪,若非有所顾忌,绝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程水若提出这样的要求,怕就是要让他和王大夫来顶这个名。 这边郑大夫沉默不语,程水若却是从眼含希望到渐渐的失落,她就知道这空头支票开了也没多大的用处,毕竟她凭什么让对方相信她,只是,如今她能提供的好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儿了。 不过,她的问题必须解决,这样的情况也是她预料到的,咬咬牙道,“郑大夫可是不信我?若是郑大夫觉得此事不妥的话,我倒是有第二个提议。” 郑大夫这边正在琢磨着程水若的初衷,却是听见程水若如此说,只放下心头的计较,看向程水若,程水若道。“若是郑大夫不放心,眼前有什么疑难杂症不妨告诉我,若是我能有法解决,一定会告诉郑大夫,只当做相互切磋可好?” 郑大夫闻言狠狠的舒了一口气,他倒不是不想扬名天下,这当大夫的人只要有一个方子让人称道,那便能扬名天下,可是,自打跟着学医起,师父口口声声叮嘱的事情那就是行医要济世救人,医德一定要高尚,人品一定要过关。 这种欺世盗名的事情,即便是别人同意,他也是不乐意做的,但是,偏偏程水若提出的却是一个能让天下间大夫都流口水的交易,他也不是圣人,说他不心动是不可能的,程水若有难言之隐,不能出面领这样的名声,可是,将这种方子白白的给出去,却是什么好处都捞不到,还让人背后戳脊梁骨,这种事,他又替程水若不值。 因此才会彷徨难安,毕竟,白白的给出去和给他。这两个区别可不是一点吧点,至少,他会对程水若投桃报李,只是,这种事始终过不了他心头那一关。 因此,听见程水若的第二个提议,郑大夫真个将心头的石头放了下来,一些疑难杂症,程水若教他,换取他手上的一些行医手札,这切磋之名是坐实了,只要不是那种关系重大的药方,那他心头就要过得去多了,毕竟,他师父教他的东西有独到之处,否则他也混不到今天这身份地位。 大恩不言谢,程水若这样对他,恐怕也不是为了他的感谢,郑大夫心头感激涕零之际,连忙起身来朝程水若拱拱手,恭敬的道,“不瞒程姑娘,如今手上确实有许多麻烦的病人。我等如今也处理不过来,只是那些病人太多,程姑娘若是方便的话……”说道这里顿了顿,这才道,“姑娘不妨换身装扮,随我去一趟可好?至于我和我师父这些年行医的手札,随后便与姑娘送过来。至于王大夫,我还要回去问他一下才知道他的意向如何。” 程水若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这其实是件好事,伤风感冒这种病自然难不到她。这水患之后最多的恐怕还是湿热一类的病症,还有就是外伤什么的,最可怕的就是传染病,这些病其实都不难,她完全可以帮上忙,若是遇上困难的病症,自然而然的可以增加了她和那些大夫交往的机会,想从中偷师也未必不可能,眼前这位郑大夫既然答应把行医手札给她看,想必要问他问题,他也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只要她能够在一些这时代的医学上有一些独到的见解给他就可以。 程水若松了一口气,心道是,要求人办事果然得多许诺点儿好处,否则还真没那么容易摆平,但愿那些病症她都有办法解决吧。 应了郑大夫的事,程水若也不打算多耽搁,如今家里的事情也忙活的差不多了,索性便回房去换衣裳,本打算让小环去弄一套男子的衣裳,想了想又罢了,只是换了套简朴的外套,又取了顶斗篷带上,斗篷上附上一块布料,将脸遮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眼睛一线。 看见程水若走出来是如此打扮,郑大夫不由得微微皱眉,他的意思本是让程水若扮作男子,程水若说话行事都有一股豪爽的气息在里面,若是换做男装的话,比起江南那些谦谦君子怕也不会差,别人怕是看不出破绽,不过,程水若既然做如此打扮,他也不好多言,只是领路先行。 豫州城外的灾民比起前些日子不知道多了几许。程水若走出城门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城门外的空地上望不尽灾民,好在朝廷的援救工作做的还不错,在暂时不会饿死的情况下,城门上那少少的卫兵让众人没有涌进城的打算。 程水若并非不好奇,其实,只要进了城,寻上一份工便可以让这些人吃饱,可是,为何他们宁可在这儿呆着等着喝一碗稀饭,也不乐意进城去寻一份工。自然,要是这些人都涌进去的话,恐怕城里再多的活也没法给人人都分配上,只是,这般多的壮年就这么生生的在这儿呆着,怎么都让人好奇,一天才一碗粥呢! 还是郑大夫的话让程水若解开了疑惑,“进了城,官府便不会给他们派粥了,若是寻的到工还好,寻不到,便只有生生的饿死。何况,知府大人已是下了明令,便是这些日子就要将田产发还,城外没着落的人是排在第一位的,进了城找到饭吃的,那便要等外面的人都解决好了,才会轮到他们。这些人自然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程水若闻言笑,“这倒是个好办法,就是不知道是谁出的这主意。”劳动人民朴实的紧,饿不死,便能凑合着,自然,这也是朝廷救灾得当的功劳,没有让这些饿极了的灾民闹出大乱子来,便是极好的事情。 郑大夫道,“说来这人姑娘也该听过,便是楚大人!” 程水若闻言脸色一滞,若说之前那位妾室她还有办法应对的话,楚大人这个仇家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还好听说那位在下游忙活,而她一个小女子想见他也没那么容易。 想归这么想,又叮嘱自己日后行事一定要低调,千万别给撞上了,她如今的麻烦可不少呢。 程水若不说话,郑大夫则是带着她往扎好的几个帐篷走去,那边排了长长的队伍,一些她眼熟的,不认识的人正在帐篷里忙活着,一路行去却是有不少的灾民与郑大夫问好。 郑大夫一一的笑着回应了,程水若则是艰难的在人群中行走,以防稍不注意便踩着了趟在地上的谁,帐篷那边却是好像突然看见郑大夫过来一般,一个男子跳起来叫道,“郑大叔!您可算回来了!”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郑大夫被那年轻男子一把拽了进去。(手打小说)频频扭过头来看程水若,只招呼她与小环两个在一边候着,他片刻功夫便回来。 程水若见状唯有候在外面,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出来招呼她,小环探头去瞧了瞧,发现里面没半个闲人,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郑大夫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想再靠过去,却是被人给拦了下来,唯有回过头来与程水若道, “小姐,郑大夫像是把咱们给忘了,咱们不如回去吧?” 程水若怎么能这么半途而废?虽然被人抛在一边尴尬的站着是有些不是味道,这么在这儿站着也不是办法,想了想道,“你再去瞧瞧,若是他真忙不过来,咱们再走也不迟。” 小环应声而去,程水若带着斗篷只觉得又闷又热,这天气本就大。何况这儿聚集了这般多的人,想寻个僻静的地方透透气也不行,只觉得这古代的女人果然日子难过,唯有偷偷的掀开面上蒙着的那层布喘口气。 望着小环去的方向,程水若呆呆的出神,那闷热的天气只让她有些焦躁,却是突然听见耳边一个男子低低的唤了一声,“小红!” 那声音极为靠近,似乎口中喷出的热气在吹拂着她的耳朵,程水若吓了一跳,扭头便感觉到那斗篷似碰到了什么东西,那男子低呼一声,叫道,“你慢点儿。” 一个长相清隽的男子捂着额头笑吟吟的望着她,“真个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两人的距离很近,即便在现代,这样的距离也代表着极为亲密的人,程水若不由得退后了一步,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一滑,便要向地上跌去,那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看见我有这么吃惊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程水若稳住身行,挣扎了两下没挣脱男子的手,那手热热的,似铁一般的坚硬,只觉得有些恼怒。“你是谁?快放开我!” 青年男子闻言一愣,随即呵呵的低笑起来,却是依旧不放开她的手,程水若本就是被热的心浮气躁,看见那男子笑的猥琐,咬咬牙,狠狠的一脚踩在他脚背上。 “啊!”男子松开手抱着脚大叫了一声。 程水若乘机退后了几步,冷冷的道,“男女授受不亲,公子请自重!” 男子闻言微微一愣,忘记了脚上的疼痛,眯着眼望着程水若,程水若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往日的事已是影响她许多,这会儿还想来影响她么?她这次是死都不会认账了! 那男子看了程水若一会儿,微微的皱了皱眉,任谁都可以看的出,程水若这眼神分明就是只有看陌生人才能有的。 旁边的人早就被男子的一声大叫引的纷纷看过来,这种男人调戏女子的事儿常有看见的,不过这些日子却是见的少,一则乡民淳朴。这外面也没什么流氓混混,二则这儿的治安还算是比较好的,有州府组织了壮丁巡视,三则则是没吃饱喝足,谁也没那心思。 如今瞧见这等事情,众人纷纷侧目,甚至有些人纷纷挽起袖子----不论在哪里,调戏良家妇女的人,除非权势滔天,否则都是人人喊打的。这些灾民人数众多,即便打了的人权势滔天,想要查出个所以然来也不容易。 那男子倒也识趣,看了程水若一会儿以后四下打量了一下,只摸了摸鼻子笑道,“看来你是真不认识我了,兴许是我认错人了吧?” 程水若扯了扯嘴角,也瞧见周围人有些愤怒的情绪,冷哼了一声,瞪着那男子道,“滚!” 那男子明显没想到程水若这般的干脆利落,旁边的不论男女尽数是些下田干农活的粗人,瞧见程水若虽是孤身女子一人,却是如此解气,纷纷大笑道,“滚吧!人家姑娘不跟你计较,莫非还要等人将你扔到江里不成?” 众人一说,本以为这男子会面红耳赤,出乎程水若意料之外的是,那男子倒也没有受众人嘲笑的惊慌失措。反倒是深深的看了程水若一眼,摸了摸下巴,低喃了一句,“有意思!”这才笑了笑转身走了。 程水若自然没听见他说的话,这人群之中本就喧嚣无比,后面又传来小环的呼唤声,扭过头,原来是小环终于寻到了忙昏头的郑大夫,听见这边有男子调戏女子,怕程水若出事这才匆匆赶过来。 郑大夫听闻程水若的经历,少不得一番赔不是,将程水若引到帐篷里坐下后方才道,“这里的事儿实在太多,病人便是咱们不眠不休也是瞧不完的,方才又有几个急病的病人是我昨日瞧的,别人接手不易,我这一忙便将姑娘给忘记了。实在是委屈姑娘了。” 程水若淡淡的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是被外间闯进来的几个人急吼吼的给打断了。 进来的是几个汉子,抬着用树枝做成的担架,那担架躺着四十来岁的汉子,满脸的络腮胡,虎背熊腰的。此刻却是面色如金纸,咬紧了牙关强忍住疼痛,额头上的汗水早就将头发湿了个通透。 脚呈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断裂的小腿骨白森森的露在外面,鲜红的血一路滴进来也不知道流了多少,只是抬进来这片刻功夫,那地上便是一滩艳红。 郑大夫来不及跟程水若打招呼,也没听进来众人的讲述便跳了起来,吩咐道,“快取我的银针来!” 旁边一个童子连忙抱了药箱过来,这边郑大夫吩咐众人将那汉子抬到角落。程水若不由得望着小环一阵苦笑,起身走到不妨碍众人忙碌的地方站着,寻思着是这会儿走掉还是等郑大夫处理完这伤者来的好。 郑大夫只拿着银针在那患者身上扎了几下,也不知道是程水若视觉的问题还是因为那男子身上的血已经流的差不多了,竟然感觉到那血渐渐的缓了些。 见血流的缓了,郑大夫这才又对抬着人来的几个男子道,“去取只公鸡过来!”忙不迭的又从药箱里拿出些东西,程水若见状也不着急走了,只看的目不转睛的。 在现代看人手术那可不是容易的事儿,对于这时代的医术她一直是好奇的,如今有机会观摩实在不容易,就是那骨肉和鲜血看的她有些背脊发寒,也不知道那男子是怎么忍下来的,竟然一直清醒着,连呻吟都没有。 程水若不由得有些佩服,也没注意到小环怕的脸色泛白,脚步往前走了些,只想凑的近些,还没走两步,就被什么撞了一下,一个孩童哎的一声,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扭过头,便瞧见那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跑出去了,捧着白布盆子回来,不想竟然被程水若拦了路,就这么生生的撞上了。 那童子摔的七晕八素的,跳起来便要骂人,开口之前却是瞧见是程水若,到了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程水若是谁?以往是谁他不知道,如今是郑大夫,他的师父请来的贵客,也只有自认倒霉了。 程水若是很有些不好意思的,这么一耽搁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那病床上病人的病情,那汉子铁骨铮铮,便是这一点儿就让人敬佩,她在这儿杵着耽误了这么一条汉子的救治。良心上怎么也过不去。 连忙将那童子扶着低声问道,“你没事吧?这些东西脏了不能用了,在哪儿换?我让小环去帮你取,你先歇会儿。” 那童子见程水若这般客气,倒是不好意思了,“是小的没长眼睛,冲撞了姑娘,不妨事的,这些东西可以用的。” “啊!”程水若瞪大了眼睛,只见那童子就这么将地上的白布捡起来,随手拍了拍,那木盆滚在地上,程水若这才发现那里面的水竟然是凉的,想来也是,她脚上也沾了一点儿,要是开水的话早就跳脚了。 而那童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点儿都没觉得这事儿不合适。 程水若不由得略带希望的道,“你方才用的是凉了的开水么?” 那童子道,“是从井里取的水,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程水若闻言凝眉道,“这可不行!清理外伤的时候必须要用开水和开水煮过的布,便是这样还不保险呢,若是有烈酒消毒才可以,否则伤口会感染的,特别是这种天气,这种大面积的伤口,真感染了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那童子望着程水若道,“往日先生们都是这般做的啊!姑娘是大夫么?”这话是客气了,若非看见程水若是郑大夫客人的份儿上,他都想说女人插什么嘴的。 里面传来郑大夫的呼唤声,那童子说完这话便要往里闯,大声道,“来了,来了!” 程水若如何能让他这么做?不由得伸手一拦道,“不行!去换开水和开水煮过的布来,还有烈酒!” 那童子闻言跳脚,“姑娘,你怎么管的这般多?没见到郑大夫在叫我么?这是要出人命的,可没时间去慢慢煮开水来着!” 程水若也是脾气上来了,她既然跟郑大夫有交易,那就绝不能看见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情在这儿发生,便是堵住门口道,“你若用了这些东西那才会出人命,反正你去换水来!否则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三月,你还在做什么?怎么布和水还没取来?”郑大夫在里面大声叫道。(手打小说) 三月便是那童子。听见郑大夫的责问不由得狠狠的瞪了程水若一眼,若非程水若,他又怎么会被郑大夫责备? 奈何程水若就是挡在前面不让,郑大夫被几个汉子围着,根本瞧不见外面的清晰,三月不由得恼道,“姑娘便是专门来害人性命的么?你快让我!否则我便叫郑大夫了!” 程水若也意识到如此拖拉下去不是办法,这童子是不会听她的话的,扭过头正要跟郑大夫说话,里面的一个汉子却是瞧见这边的情形,恼道,“姑娘好好的拦着他做什么?耽误了我兄弟的性命,我必不能饶你!还不快快让开!” 程水若被那汉子的粗嗓门吓的一愣,三月则是乘着这功夫钻了进去,程水若见状便伸手去拉他,那汉子见程水若还想阻拦,认定了她是来耽误自家兄弟性命的,大手一拨,怒道,“滚出去!没瞧见这边人命关天么?” 程水若被拨的脚下不稳一下跌倒在地上,三月则捧着白布放在病人床边。懊恼的道,“那女人挡着路害我把水洒了,还拦着不让我进来!” 几个汉子闻言越发的对程水若没好脸色,扭过头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郑大夫则是手中忙碌,听见三月在一边嘀咕,只是摆摆手,“还不快去重新打水过来!” 小环扶着程水若从地上起来,闻言恼的直跺脚,这边几个汉子见两人还在门口杵着,站在那儿路中央,三月出门的时候也不方便,其中两个挽着袖子就要出来,程水若还想说话,小环拉着她的手臂道, “小姐,人家要害死自家兄弟关我们什么事,您上着赶的去拿热脸凑人冷屁股做什么?等出了事他们便知道好歹了!反正人又不是咱们害死的!” 程水若闻言抿了抿嘴,她方才是急了,不过冷静下来以后却还是不得不伸手,不为其他,便是为了答应了郑大夫的事,她倒是相信郑大夫并非听不进她的话,只是这会儿忙起来了,无暇顾及,恐怕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瞧见三月又打了凉水回来,两个汉子在门口虎视眈眈。咬咬牙任由三月走了过去,自己站到一边,那两个汉子见程水若总算老实了,这边病床上的人又发出重重的吸气声,也顾不得程水若,扭过头去…… 那三月拧了凉水的白布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替那汉子擦拭满身的血污,突然,一只纤细的手伸过来,啪的一声将那帕子打掉在地上,又是一脚踹翻了水盆,那水溅的四下都是。 众人被惊了一跳,程水若则是笑吟吟的站在一边,挑衅般的望着众人。 几个汉子愣了愣,伸手就要刮过来,正在替病人检查伤势的郑大夫也是被吓了一跳,抬起头便瞧见程水若站在哪儿,一脸的得意洋洋,口中道, “姑娘我就是瞧不惯你们要害死他!这铁铮铮的汉子骨头断了都没呻吟一声,没的让你们几个不懂医术的家伙给害死了!” 几个汉子的手到底没刮下来。程水若站的位置本就是让几人不易攻击的位置,而开口的又极快,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刚想动手,却是被郑大夫挡住了,他满脸惊讶的问道,“程姑娘,此言何出?往日的外伤咱们都是用这样来治的呀!” 郑大夫一开口,旁人也愣住了,这些个人皆是搞不懂为何方家有名的大夫竟然用如此恭敬的态度问一个明显没多大年纪的女子这种话,莫非,这个女人竟然比郑大夫还厉害不成? 程水若闻言呵呵笑了两声道,“便是咱们吃用的水都要煮开,这洗伤口的水怎么能用冷的?平日里的事儿我便不说了,如今是什么时候郑大夫心里有数。这水和布虚尽数用开水煮了,否则绝不能用!” 一时半会儿的,程水若也没的时间跟人普及细菌的知识,便想到先前的血吸虫病,以此为例,郑大夫闻言啊的一声,猛的一拍额头,叫道,“忙的晕头了,我竟然忘记给三月说这事儿!糟了……” 程水若见郑大夫实诚,怕他说出血吸虫病的事儿来招惹祸端,连忙道,“这会儿还来得及呢!郑大夫还是先让人去准备吧,若是实在没开水,准备些烈酒也是好的。” 三月在一边已是惊呆了,没想到一向崇敬的郑大夫竟然听一个女子的话。而这女人他在京城的时候也是听人说了的,他可从来没听说她有这样的本事呢。 郑大夫连连唤了几声,三月都没反应过来,小环在一边推了他一把道,“怎么?还在这儿愣着做什么?赶紧去烧水啊!想害死人不成?” “啊!”三月被推的跳了起来,忙不迭的往外跑去。 这边几个汉子经过短暂的呆滞之后,其中一个也是跳起来,“买酒!对,我去买酒!姑娘,我不知道是您的好意,不过郑大夫说没错那一准儿是没错的!俺是粗人,您也别跟我计较了!” 这便是方才那个打算动手的汉子,嘿嘿陪着笑脸,一边倒退着往外走,程水若摇摇头,她怎么会跟急上头的人计较,只是可怜这床上的汉子又要多流些血了。 郑大夫见众人皆去做事,对程水若道,“程姑娘的医术高超,索性就在这儿瞧着,若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姑娘指点一二。” 说罢又开始替那汉子检查起来,程水若不语。她对这外伤实在没什么研究,懂的不过是些浅薄的东西罢了,比起郑大夫来说还差远了去,不过有这样近距离学习的机会也是好的,倒也没避男女之嫌,在一边瞧着。 郑大夫不亏是方家的坐堂大夫,手脚是极为麻利的,待到众人拿来了需要的东西,净了手便开始替那汉子接骨,这骨头已经露了出来,只看的程水若背脊一阵阵的发寒。那汉子被人喂了不少的酒下去,依旧是疼的忍不住的呻吟,不过好歹还是将骨头正了回去,又用干净的白布给包扎好了。 余下的事情便是开药方,程水若没想到的是,郑大夫将药方一开好,便递到程水若面前问道,“程姑娘且替我瞧瞧,这药方可有不是之处?” 程水若很有几分想推回去的,瞧见众人都瞧着她,小环更是一脸的得意模样,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道,“你说说。” 郑大夫指着上面的药名道,“外伤主要以补气血,舒筋活络也是少不了的,也有添几份镇痛的药在其中,咱们这些大夫遇上这种病,除非有独门的药方,否则皆是以这样的方子为主,姑娘以为如何?” 自然还要消炎,程水若心道,不过,这细菌的事儿她还没能跟人解释清楚,一时半晌的也说不明白,外面许多人眼巴巴的看着,程水若道,“再加一味蒲公英吧,炖汤喝生吃皆可。”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郑大夫却是眼睛一亮道,“这药有什么好处?” “胃炎,外伤都可以加点儿在里面。”程水若笑笑,她只记得广谱抗菌的作用了,还是小时候老妈带她去乡下玩的时候她到处去采来吹着玩,结果老妈给她科普的,那时候因为好玩。所以记忆特别深刻。 “哼!”一个凉凉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有人吃了你开的方子也没能救回来,姑娘还想在这儿招摇撞骗么?”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一个什么破血吸虫病。(手打小说)引得多少人给你为奴为婢?不知道这次的瘟疫姑娘又打算做些什么?” 走进来的人是王大夫,自然不是那个与程水若有善缘的,而是在山上便与她作对,后来又被她拒了的那个王大夫。 程水若瞧见是此人,根本就没把第二句话听进去,冷笑道,“天下就没有能治百病的方子,一个方子能治半数的人便算得上奇效了。王大夫行医多年不该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吧?” 王大夫望着程水若,不知道为何,瞧见程水若受人尊重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是众多大夫里之前与程水若接触的最多的,眼见着这个女人竟然越发的厉害,只觉得其中有很大的不对劲,到底哪里出了错他不知道,只知道原本的程水若根本不懂这些! 何况,他已经确认过了! 王大夫闻言挑挑眉,冷笑道,“前几天服了那方子的人便尽数没事,这两天那些人竟然又旧病复发,再用那个方子却是个个都没好转!程姑娘,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恐怕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程水若闻言一愣。郑大夫在一边已是惊呼出来,“王大夫,那些人不是都好了么?” 王大夫淡淡的看了郑大夫一眼道,“昨儿个夜里便有人开始发作,因郑大夫累的极了,他们便只是通知了我,本以为没什么问题的,不想,到服了药以后,到这会儿病情越发的严重了。因此,听说了程姑娘在这儿,我便过来问问了。” 绝不可能!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了! 程水若心头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郑大夫捞起药箱也顾不得在这边等候的病人了,“人在哪儿,咱们不如先去瞧瞧?” 王大夫却是半点儿也不着急的冷笑瞧着程水若,“这么许久都不见悲天悯人的程姑娘过来帮这些灾民治病,偏偏是今日来,郑大夫,我瞧着你去未必有用呢!” 这是要给她安个什么罪名? 程水若撅撅嘴,她这下去或者不去都做两难了。 小环闻言一张脸拉的老长,怒道,“王大夫,你是什么意思?我家姑娘来与不来与你有什么干系?当日求着我家姑娘要拜师,这会儿拜师不成便要诬赖么?” 王大夫闻言一张老脸顿时涨的通红,小环见状大声道,“大家都来评评理!这王大夫好生没有道理,我家姑娘是来帮郑大夫的。也没凑到他病人面前,他巴巴的来求人,还生出这许多的是非来,天下间有没有这般无耻的人?” “这瘟疫难不成还是我家姑娘能操控的不成?何况那病是不是瘟疫还是两说,总不成谁家的猫猫狗狗病了也要赖到我家姑娘头上吧?” “我家姑娘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非今日郑大夫相邀,根本不会来这儿,王大夫,难不成你还要说这病与郑大夫也脱不了干系?不如干脆将方家一起拉下水得了!不是方家靠着救济这些灾民换名声么?” “不过,你这么说,怕是愧对你的老东家了吧?方家好歹也是积善百年,若是这样的大奸大恶之辈,怕早就被人拆穿了!说不得,也是您老人家拜师不成,便想偷师,故意拿话挤兑的我家姑娘下不了台!” 小环一张嘴噼噼啪啪的说个不停,由不得那王大夫争辩半分,她本就是个口齿伶俐的,这王大夫靠的是医术吃饭,哪儿是她的对手,一番话说下来人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瞧他。 王大夫气的差点儿一口气接不上来。指着小环的鼻子道,“你……你……你信口雌黄!” 小环眉眼一挑,“我信口雌黄?难不成你要否认当日在山上要寻我家姑娘拜师的事儿不成?郑大夫!您可要替我家姑娘作证!” 郑大夫看两方闹的不可开交,却是不知道从何劝起,对程水若,他此刻唯有尊重,而这王大夫做的事儿虽然让他有些心冷,到底一同多年,也有些情份,加上这王大夫虽然对程水若有些不公,医德却尚佳,在同行之间颇得人称道。 因此,只为难的道,“王大夫,你这话说的有失公允了。程姑娘,你也别生气,王大夫这是心急病人的病情,因此有些口不择言。” “我字字句句属实!”王大夫道。 “口不择言便可以随便污蔑别人?”小环怒目。 事实证明,想当和事老往往会被口水淹没,瞧见两方人怒火高涨,郑大夫唯有叹息了一声,朝王大夫拱拱手道,“王大夫,你即便不记程姑娘的救命之恩,好歹也不能如此毁人清誉,这般多的病人等着人救命,咱们在这儿为了一时意气便无所作为却是不该!咱们还是先去瞧瞧那些病人的病情吧。” 程水若闻言朝郑大夫拱拱手道,“方家的事儿我是不会再参合了,郑大夫。你既然忙,我便先行告辞。” 领着小环一路出来,坐在马车上进了城,程水若方才颇为纠结的对小环道,“再不要出门了!咱们出门一趟惹了多少的是非,这时代,还真不是女人能呆的地方!” 小环听着程水若有些让她听不懂的话,眨了眨眼,最近程水若让她听不懂,看不懂的地方越发的多了,她一直没有开口,不过,如今的小姐却是越发的让她喜欢了。 往日的程水若也疼她,却是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给她以阴冷的感觉,如今的程水若少了许多的心计,这让她在这时代有些举步维艰,麻烦也挺多的,不过,小环却是发现自己更喜欢如今这个程水若,她的脑子里少了许多的东西,又多了许多的东西。 这些想法她是不会说出口的,小姐就是小姐,不管是以前的还是如今的。她终身只会为了这一个主人而活,以往的小姐需要什么,她便会替她去做,如今的小姐需要什么,她一样会为她去做! 也许忘记过往是一件好事,毕竟这样小姐就不会偷偷的在夜里哭了,人前一脸笑意,人后苦苦算计,那身子骨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只是,如今的局面却不见得好。 小环望着程水若,往日里她的小姐绝不会这样一个人苦苦在外面挣扎的。春风楼虽然是非多,却是出不了那一亩三分地,只要她红,她受男人追捧,便可以呼风唤雨,即便是别人不满,那也只能私底下算计,可是,比算计,又有谁比得过往日的小姐呢? 只可惜她学的不够多,而春风楼那小小的天地始终不是外面这广袤的人世可以比的,人心的复杂又岂是几个争宠的ji女能想的明白的? 不过,不论如何,她们也走出来了。如今有房有地,还有忠心耿耿的张管事,外面有白家人帮衬着,小姐又有能拿得出手的本事,谁也不能低瞧她一眼。最艰难的一步已经迈出,日后的坎坷必然会少上许多。 程水若说完话便瞧着窗外,许久都不见小环回话,回过头便瞧见小环直勾勾的盯着她发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小环回过神来笑道,“想今天那王大夫吃瘪的样子呀!小姐,我瞧着他们若是没办法的话,兴许呆会儿便要求上门了。我琢磨着,小姐也该去瞧瞧,如今家里就一个张管事上的了台面,那小翠还谋划着要算计小姐,小姐既然有本事,便别让别人瞧轻了去。您曾说过,既然出生青楼,便无需给自己脸上贴金,咱们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若是能博得一个好名声,却也多添了几分立足的本钱。” 程水若抿抿嘴,古代的女子的好名声? “你倒也有志气!不过。别人怕是要戳着我脊梁骨说我不安分了。” 其实她担心的并非那个王大夫,而是这灭之不断的病源,刚打着要充实自己免得有朝一日被人拆穿的主意,便又遇上一桩病症,那病她没瞧过,却也知道瘟疫除了她所解决的那一种,余下的她脑子里根本就没概念,跑过去唯有让人笑话罢了。 何况,不知道怎的,今天遇上的那个年轻男子让她心里隐隐的觉得不安,这方圆百里的人都避难到这儿来了,天知道有她几个熟人,要是往日的熟客给撞上了,还真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今天这男子还好身份看起来不高,若是来两个位高权重的,直接给人拖回去,她哭都没处哭去。 什么狗屁身份地位,等她混到足够的资本的时候,恐怕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难呢! 在这时代立足,莫非她还真需要去寻个靠山? 白家的求亲她莫非真该答应下来? 至少这样她就不用抛头露面,安安心心的便有人供养,至于白家那一帮亲戚爱咋咋滴,她大不了嫁人以后将自己关在一方小天地里过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好了。 试探性的问小环道,“小环,若是白家向我提亲,你以为如何?” “他们?”小环的眉头不明所以的皱了起来,“白家什么身份?不过是个乡间的地主罢了,凭着他们和知府大人的关系,小姐日后还要给那个女人磕头?避都避不了,这事儿怎么能成?何况,小姐的身份,便是招招手也有无数的权贵上门来求,要嫁人也不至于凑合到这个地步吧?” 顿了顿,见程水若脸色不太好,又问道,“莫非小姐瞧上了哪位白家的公子?” 程水若摇摇头,知道小环说的没错,苦笑道,“那我寻谁去?莫非要嫁个王公贵族还不成?” 小环瘪瘪嘴道,“何须王公贵族,便是文公子也比白家强上十倍百倍!” “文公子?”程水若微愣,着实想不起这人是谁了。 小环道,“文公子在京城也算有些才名,对小姐死心塌地,加上之前的事,始终觉得亏欠了小姐,事事都能依着小姐,上面又无高堂,他又没什么本事,小姐说一他绝不敢说二。不就是要寻个男人当靠山么?若是嫁给他,什么事还不是小姐说了算?与其嫁入白家,还不如他呢!”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这算什么?古代版的小白脸? 有个男人竟然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若是这样,程水若揉揉额头,还不如不嫁呢。 嫁给这种男人,她自己都觉得憋屈。 “罢了,我便是与你一提,白大夫人问了我,我虽没有明言回绝,便是想问问你的意思,既然你反对,那她若下次再问起,我便一口回了她。” 小环闻言这才笑了,低低的道,“若是小姐想寻个良配,那白大夫人不是说过几天有场宴会么?小姐去了以后好好的与那些夫人打好关系,说不准过几天便有人上门来提亲。我家小姐才貌双全,身家不菲,便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好亲事,咱们虽寻不到什么达官贵人,却也不能训白家这样破败的门户。他们自家还靠着亲戚养活呢,小姐过门了难不成还要养活他们一大家子?” 程水若闻言这才明白小环的弯弯肠子,不由得皱了皱鼻子道,“我是什么人?这样的身份,能当正室么?” 小环瘪瘪嘴道,“自然能当!我家小姐是方家的表小姐!方家名声在外,小姐也是仁心仁德为何不能当?” 这小环!竟然将之前方家的话拿来当挡箭牌了。 “我不太想与方家人扯上关系,与他们一沾边,咱们便是一大堆的麻烦……” “小姐!”小环闻言道,“方家人自己说你是他们表小姐的,他们自然不能自打嘴巴。咱们既然离了春风楼,便绝不能再提那件事!小姐,你只要一口咬定了,便是有人说你是,你也不是!” 小环的话声刚落,马车便突然重重的一顿,不知被什么挡了一下,两人没扶好扶手差些便跌了出去。 车外有人高声叫道,“可是程家小姐的马车?” 灰常不容易,把昨天欠的补上了,大家鼓掌……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程水若撩开车帘往外瞧去。(手打小说)一个长相颇为陌生的青年管事站在外面,打扮虽是管事,看那身上的穿着比起寻常人家也不吝多让,腰上甚至带着一块不错的玉佩,面上带着微微的潮红的汗迹,像是跑了很久的模样,正恭敬的望着马车。 小环道,“大街上突然跳出来拦人马车,险些就把我家小姐给摔到了,做什么呢?” 那青年管事闻言拱了拱手,赔罪道,“抱歉姑娘,在下是受了我家主人的命,来请程小姐过府治病的,不小心冲撞了小姐,全因我家主人病情危急,实在不是有心,还望小姐原谅则个。” 小环撅了撅嘴,瞥了一眼程水若,程水若也有些茫然,冲她点了点头。小环这才又道,“你家主人是谁?怎的会来寻我家小姐治病?” 那青年管事道,“家主是谁在下不太方便言明,程小姐过去便能知晓了。” 这答案让程水若和小环微微一愣,程水若摇了摇头,对方不言明身份,她是绝不可能上门去替人治病的,这种人要么是她的仇家,要么便是身份大富大贵的,她自己有多少本事自己清楚的很,出了什么岔子,那才叫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环见程水若的脸色便知道她不乐意,挑开帘子走出来道,“这位大哥,我家小姐并不是什么大夫,瞧您这身打扮便令主人身份非同寻常,不如去方家请位大夫来替贵主人瞧瞧?” 方家名声远播,大夫们个个都是技艺精湛的,哪个不比程水若这半路出家的好?谁知道那青年却是摇摇头,“这位想必是就程姑娘身边的小环姑娘了,不瞒小环姑娘您说,我家主人的病方家的大夫怕是没有办法治,小的也是听闻人说这病恐怕只有来求程姑娘才有办法,还望程姑娘幸苦一趟,若是治好了主人,必不会亏待小姐的。” 什么时候她竟然有这样大的名气了? 程水若有些惊讶,知道她的事的人不过就那两三百人。而那两三百人里面除了白家人以外恐怕没几个会说她的好话,莫非是白家人? 若是白家人,这青年管事没道理不请白家人来帮忙说项呀?她一个女人家,有个熟人上门来寻可比他们自己贸贸然的闯上门来的好。即便是闯上门来,提一提白家人的名号,她也是认账的。 莫非真是她的仇人寻上门来了? 程水若有些发愁,不带这么玩的啊,她就想过两天舒心日子而已,老是这么玩,她说不准哪天就会一夜白发。 程水若哪儿知道,虽然上面的人没怎么提她给药方的事儿,但是突然出现这种神奇的药,竟然效果奇佳,人人皆是想要知道到底是从哪儿流传出来的,方家人猜到了,倒也不讳言,因此城外但凡他们瞧过的病人皆是知道有位女神医,心底善良又美若天仙且被方家的大夫所称道的女神医治好了他们的病。 这人传话便是传涨,人道是好,便是人人说好,夸的快要飞到天上去了。如今这整座城都能听说方家这位漂亮的表小姐有一手好医术。 只可惜小姐就是小姐,做不得抛头露面的事儿,否则若是有这位小姐坐镇,怕是这个城就没有解决不了的病症。 自然,这传言只是在最最下层的人们口中传道,而眼前这位青年管事的主人也是病急乱求医,寻了方家的大夫没辙之后,偶然在路边听了一个灾民说起,便去寻方家人找表小姐,谁知道方家人竟然不认账,只得抱着试试的心态,跑上门来求。 “你确实是求错人了,我家小姐根本不会治病,你还是请回吧,早早的去寻了正经大夫,免得耽误了你家主人的病情。”小环淡淡的道。 这会儿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的人,眼神有几分怪异的冲着马车指指点点,小环也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只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便吩咐那车夫准备启程。 谁知道那青年管事见状便往车头前一站,拉住缰绳道,“程小姐,小的知道您是觉得小的提到俗物倒是让小姐瞧轻了去,不过,小的本就是俗人,也拿不出什么上得台面的东西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小姐出手相助!” 小环见状便恼了,一下子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到那青年管事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家小姐根本就不会医术,你让我家小姐怎么给你家主人瞧病?乱开药方会死人的知道么?你若是再在这里胡搅蛮缠,看我不让你好看!” 青年男子见状脸色一滞,他是知道有些名医脾气古怪,给穷人治病会分文不取,给有钱有权的人治病则是要看心情,所以他来之前,总管曾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莫要在大夫面前有半点儿不恭,可如今程水若便是打死都不承认自己会医术,半点儿游说也不让,家中主人的病情已是危急万分,他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小环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缰绳扔给车夫,瞪着那青年管事,那青年管事心中思绪万千,半晌才缓缓的让开路来。 小环冷笑一声跳上车,那车夫便赶着马车缓缓的往前行去。 不想,刚行了没两步,便听见后面一阵马蹄声,有人在马背上高呼,“程姑娘且留步!” 那马来的飞快,不过眨眼功夫便瞧见马背上飞身下来一人。拦在马车前大声道,“程姑娘,我家方管事请姑娘过去帮忙瞧瞧那些病人。” 程水若又差点儿被马车给摔出来,撩开帘子一头钻出来,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人人皆是直勾勾的望着程水若的脸蛋,程水若沉着脸道,“方管事是什么意思?我程水若是什么样的人他难道还不清楚?不是大夫怎么去替人瞧病?” 心头一股暗火隐隐冒起,早就说过不愿与方家人有瓜葛,偏偏还寻上门来,他们难道不知道他们不待见她的同时她也见不得他们么?何况方家人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存心想与她添麻烦不是? 这会儿要是她承认了,那她之前说的话算什么? 瞥了一眼那个青年管事,程水若紧抿着嘴唇,对那车夫吩咐道,“走!谁再冒冒失失的来拦路,撞伤了活该!” 狠狠一把扔下帘子,只将众人好奇的目光掩在车外,程水若坐在车厢里生闷气。 小环也是满脸的恼怒,“方家人真以天下为己任了?拿着小姐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也不想想当日是如何瞧不起小姐的。有治不了的病便求上门来了,真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 程水若闻言摆摆手,车外那拦着的骑马男子见状又唤了几声,却是不敢再拦了,程水若只听的那声音心头怒火高涨,也不知道这会儿又有多少人瞧了去,她本不想在这儿出名,这一下子却是不想出名都难了,不知道又要招惹多少的祸端,将窗帘拉开冲着那男子道, “你回去转告方管事一声,做事也该替人留条活路,兔子急了也要咬人,一边让人来与我说什么病是我害的,让我上下为难,一边让人来求我,这事儿也做的太不厚道了。” 那来传话的人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急了程水若,他哪儿知道之前那个青年管事求的事儿,只有摸摸鼻子,被程水若一番话说的一头雾水,嘀咕道,“这程姑娘脾气也太大了,哪儿有话都不让人说完的。” 说罢了,又开始犯愁,那边的病人还等着呢,这会儿该怎么回去交代? 这边马车缓缓而行,再也没有人拦路。总算是平安无事的回答了家中,车上的人没瞧见,却是让满大街的人都看见的是,一个青年管事就这么一路小跑着跟在马车背后,一路行到了程府。 刚下车的程水若一偏头就瞧见那个年轻管事站在一边,巴巴的望着她,看见她看过去,立马又是拱手道,“还望程姑娘救救我家主人!” 程水若一扭头,便往院子里走去,这世界,还真他**的不是女人混的地方,为啥别人都是主角模版,再不济也能混个正常的身份,轮到她就是狗屁歌姬,她要爆粗口了! 这会儿她在这里脚跟还没站稳呢,就是一串串的麻烦,躲都躲不掉,早知道就不该去找那个郑大夫了,至少也不该是这时候去找,就出了一趟门罢了,竟然平添了这么许多的烦恼。 坐在客厅里,喝着凉茶,那夏日的和风吹来拂去满身的暑期,也不知道歇了多久,直到全身上下的汗迹都消退了去,程水若方才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 今天她的脾气也真是大了些,平日里都不是这样的,莫非是又到了那啥啥的时候了?唔,不过也不怪她,天气闷热无比,先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冤家,然后是郑大夫的挑衅,再来一个不认识的青年管事,还有个跟她翻脸过的方管事装熟来找她,闹的她差点儿下不了台。 发脾气就发脾气了吧,反正她是虱子多了不怕咬,麻烦多了也不嫌麻烦了。 程水若在这边沉思,小环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瞧见程水若脸上的表情趋于平静了方才低声的道, “小姐,那个拦车的人还在门外守着,口口声声的要请小姐过去帮他家主人治病。我瞧着就这么让他在门口这样不太好呢,已是有不少路过的人指指点点了……”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你去问问他家主人是谁。(手打小说)就说他若是说了,我就可以考虑跟他走一趟。”程水若淡淡的道。 起身往书房走去,这些日子请来的那个先生正在教霁风读书,她整日忙碌着,倒是好几天没瞧见那孩子了。 “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时,运不穷……赤道下,温暖极,我中华,在东北,寒燠均,霜露改……” 刚走进院子,就听见一个童声在朗诵着三字经,这一段却是程水若没听过的,她只是对人之初那几句耳熟能详。 顺着台阶一步步的往楼上走,一道清朗的男声缓缓的与霁风解释着字里行间的意思,那台阶有些窄,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木头香味,闻着这木香,脚下发出空空的响声。楼上则是传来先生与霁风的一问一答,程水若的心情格外的安宁。 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在现代的时候老是嫌弃生活太过平静,梦寐以求的便是要去找刺激,有事儿没事儿玩玩云霄飞车激流勇进,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仿佛才活过来一般,这会儿才发现,原来平淡的生活是如此的难得。 不过,不经历过许多的风浪也不能品尝到这平淡的幸福吧? 走到这里,程水若便不由得微微的勾起嘴角,她突然有些理解为何有人在外面奔波劳碌的心甘情愿,便是为了那片刻的宁静。 闻着书香,便将一切烦忧抛之脑后,轻手轻脚的走到书房门口,透过窗户瞧里面的情形,那先生不过二十来岁,虽然没有丫头伺候,头发衣衫依然整理的一丝不苟,身上的布衣已是打了两个补丁,此刻正低头逐字逐句的与霁风解释文意,那神情专注,见到霁风点头明白,便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程水若笑了笑,这夫子请的倒也值了,现代的老师哪儿能这样教学生,态度不用说,至少做不到一对一的教学。且讲解中也不乏参合了其他的东西,与程水若心目中读书人都是孔乙己的形象大相庭径。 听了半晌,她方才明白这一段是讲解季节变化的,那郭夫子又讲的生动,虽是些浅显的道理,对这世界也不乏错误的认识,程水若依旧是听的津津有味的,同时琢磨着,是不是要给小霁风科普一下地球是圆的这个道理。 一阵清风吹来,那窗户发出咯咯的响声,程水若怕扰了他们上课,伸手扶住窗户,不想,却是没扶闻,手撞在窗户上,发出不小的一声响动,引的室内认真教学的两人扭过头来。 瞧见是程水若过来,已是好几天没瞧见她的霁风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失声叫道,“小姐!” 叫完才想起旁边的先生,有些害怕的看了那郭先生一眼。郭先生却是并没有生气,在闲暇时分,他已是从霁风口中听说了不少程水若的事,低头对霁风道,“你再读两遍,我有话要与你家小姐说,切记,读书时不可分心。” 霁风闻言乖巧的点了点头,坐回位置上大声的朗诵起来。 郭先生走出门来,冲着程水若拱了拱手,“程姑娘,咱们不妨下楼再说吧。”说着有些担忧的回过头瞧了霁风一眼,程水若却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嗯了一声,便伸手请郭先生先行,那郭先生略微客气了一下,率先下了楼。 程水若买下的这个房子其实并不算大,而这时代的房子本就多是木料所建,一间间的隔开来,有时候让程水若颇为感慨,这才叫鸽子笼。不过,这房子前后皆可以见到的是天井和绿色的草木,一楼兴许光线显得有些昏暗,在二楼却是光线充足的,最最让程水若喜欢的便是前院的一个大院子。 这院子里草木成荫,一身清爽的从屋子里走出来在树荫下,迎面是习习凉风,只觉得惬意无比。 不过,程水若这会儿可没那么惬意。关心着霁风的情况,一个跟爹娘走散了的孩子,她若不管怕就要沦落成乞儿了,而那孩子话不多,瞧着木讷却是一心向着她,算起来便是她在这世上除了小环以外的另一个亲人了。 这种心急却是与发愁是两回事,还远远达不到让她困扰的地步,大不了便是那孩子不适合读书吧?这时代倒是无所谓,能吃饱饭就是幸福,大不了不让那孩子读太多,只要识字就行了。 不过,瞧他那模样也不像啊? 程水若心头犯嘀咕,那郭先生也是一脸的纠结,像是在整理思绪似的,只是缓缓的走着,也不说话。 “先生……”就这么走着也不是办法,程水若低低的唤了一句,“是霁风有什么问题么?” 郭先生被程水若唤的脚下一顿,他一直是走的稍靠前的,因此程水若也瞧不见他的表情,此刻被程水若唤住,止住脚步扭过头来,深深的看了程水若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问道, “程姑娘,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先生请讲。” “程姑娘让霁风读书是为了什么?”顿了顿,见程水若有些不明了,补充道,“若是为了识字,那孩子也太过刻苦了些,他天分不差,又肯刻苦,便是将来考个功名,挣个出身也是可以的。只是。若他是姑娘的奴仆,这出身怕就没办法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笑了,“他又没签卖身契,只是我从路上捡来的孩子罢了。怎么会是奴身?若他有那个能耐考个功名也是不错的,不过,考不上也没关系,只要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有一技在身,生活过的富足也够了。” 郭先生闻言微微一愣,他从霁风口中听说过程水若对他好,却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竟然好到这个地步,平白无故的捡了个小孩,若是无生育的妇人收养个孩子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可眼前这女子却是孤身一人,还从未嫁人,这样做事却有些让人敬佩了。 程水若眼中的感情真真切切,做不得半点儿虚假,郭先生暗自点了点头,却也不道破,又道, “这孩子瞧着木讷,实则学东西极为快,他的进度快的让人咋舌,他若能保持着这份刻苦,考个功名自然不在话下,姑娘既是真心对他好,在下还有句话不得不说。” 程水若嗯了一声,郭先生道,“我观姑娘也非寻常人,这份气度便是别人不能比的。只是,姑娘的出身……若是此子日后想要有所发展,必然会被姑娘的身份所累……官场上,最怕的便是被人抓住把柄……身世不清白,便是……” 这书生必然也是听说了什么了,所以才会来对她说这番话,少不了一番爱才之心,对程水若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打脸。 身份!又是身份! 姥姥滴,别人浪子回头就是金不换,不就是个歌姬么? 程水若虽然冒火,到底没给眼前这位先生难看,只是脸有些抽搐的道,“先生以为小女子该如何?”管吃管住管教就不错了!你还想让俺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咩? 程水若的脸扭曲的幅度有些大,那郭先生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郑重向程水若作了一揖道,“姑娘品行高洁,郭某自愧不如,不过,郭某人此事却是为了姑娘考虑,如今姑娘一人在外奔波,即便钱财再多,往日再多的人捧场,姑娘依旧烦恼不少吧?” 程水若淡淡的嗯了一声,有些闹不明白这位郭先生是打的什么算盘了,郭先生笑笑道,“既然如此,姑娘便更应该将这孩子送走。我观此子秉性纯良,他其实并非什么聪明伶俐之人,为何学业进步如此之大,头悬梁,锥自股也要将我布置下的课业完成,还日日求我多教他一些,为的便是要想多学一些东西,好为姑娘分忧。” “学业上的东西做不得半点虚假,一个人再聪明也比不过笨鸟先飞,此子就是这份秉性日后必有大成就,兴许姑娘眼前是苦的,可是,若过些日子,此子考上童生,过了县试……姑娘也该为日后打算不是?毕竟这样的日子怕是没有尽头,若是此子成气候,姑娘便有盼头了。” 程水若闻言摸摸下巴,突然想起花田喜事里面那个母夜叉干的事儿,年年资助平困书生上京科考,撞到一个能耐又有良心的,那就一辈子都发达了,还真真是一本万利的事儿。 这郭先生的心思她也瞧的有些明白了,这人倒是个好心肠的,就是这话说的不太中听,脸色稍霁,不由得笑了出来。 笑的郭先生一愣,“姑娘为何而笑?” 程水若没说什么自己施恩不望报的装逼话,笑着道,“先生瞧瞧,要不,我再去捡十个八个孤儿什么的,个个都资助他们学业,反正这城外这会儿多的是,是不是更保险点儿?” 郭先生的想法是美好的,可要等霁风长大,那得多少年?而且,她的仇家可不少,最大的那位便是当今的宰相,莫非她还要拾掇着霁风去把宰相给干掉,唔,最好的办法就是谋朝篡位,她给折腾个太后来当当就天下无敌了…… 郭先生闻言一愣,随即脸有些微微泛红,只觉得自己一番苦心却被程水若当成儿戏,随即瞧见程水若眼中的笑意却并没有嘲讽,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低瞧了眼前这女子,她既然说出平安即是福的话,那便不会让霁风为了她去做那么多事。 施恩不望报,若是施恩望报那眼前这女子怕也得不到霁风的尊重了。 正要开口,就听见小环远远的叫道,“小姐,我正要去寻你呢!呀!郭先生也在这里!”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与郭先生的谈话只得暂时结束。(手打小说)因为程水若瞧见了一个人,黑面清瘦,却是有一双闪耀的眼眸的白恺。 从病中恢复过来想必还是初次出家门,休养生息了些日子的白恺这会儿虽然清减了不少,却是精神奕奕的,瞧见程水若便露出一口白齿,笑的阳光灿烂。 白恺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便是今日拦车的那个青年管事。 程水若挑挑眉看了环儿一眼,环儿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她到底是没问出那个管事的来历,白恺来了便贸贸然的将人带了进来,两人似是旧识,小环要拦,却是被白恺给阻止了。 白恺见状便笑着朗声道,“程姑娘莫要怪小环姑娘,这位兄台是我带进来的。姑娘要怪便怪我吧。” 程水若自然有几分不悦,她千方百计的将人拦在门口,白恺凭什么就这么将人带进来了?这是程家,可不是白家,她与他的交情也没熟悉到这个地步,扯了扯嘴角道。“白公子别来无恙,不知今日登门有何贵干?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方便接待你……” 白恺却是没瞧见程水若的不悦似的,笑着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走了半天路,渴死我了。程姑娘赏杯茶水来喝喝可好?这位兄台在外面大太阳下也呆了有些时候了,既然登门便是客人,程姑娘好歹让他喝口水,才好回去跟他主人交差不是?” 这人!就瞧不见别人的黑脸么? 程水若目瞪口呆的瞧着白恺往里走,扭头便去瞪小环,她的麻烦事儿够多了,这会儿还跟个年轻男子相会,传出去这日子还真没法过了。 小环也是苦着脸,拿这白恺没辙,程水若心头不乐意,却也不能让人就这么到处闯,快步跟了上去道,“白公子跟我到客厅说话,至于这位,小环,你带他去偏厅,叫葵儿她们伺候着。” 沉着脸跟着白恺往里走,前脚刚跨进门槛,身前的白恺脚下一顿,猛然扭过头来,“程姑娘怎的不答应那个人?” “为什么我要答应那个人?”程水若差点儿就撞上了白恺的胸口,闻言抬起头来瞪着白恺。 他们很熟么?就算很熟,她也不归他管吧? 程水若眼中冒出的丝丝火花只瞪的白恺一阵心慌意乱。别扭的扭过头,程水若扯着嘴角冷笑,果然是纸老虎,这白家的小孩就没大人管教么?跑到她门上撒野来了。 她程水若虽然落魄,却还没失了骨气,有些事可以容忍,有些事却是坚决不能忍的,她还就非让他知道什么是该管的什么是不该管的不可! 白恺烦躁的搔了搔头发,本是计划好要好好说话的,可是,他的心就是平静不下来,说话的口气中夹带着一些让人不舒服的东西,他知道,因此越发的手足无措了。 “我是说,你既然不想嫁给我,那就该答应那个人,去帮他家主人瞧瞧。” “为什么我不想嫁给你,就该答应他?”程水若眉头拧的越发的紧了,眼中的火光几乎要在白恺身上烧一个洞。 眼前这家伙不是对她有意思吧?莫非白恺也是那种瞧上女人便觉得那女子就该千恩万谢,感恩戴德,把自己绑上蝴蝶结献给他的那种极品男人? 程水若的反问又让白恺一愣。他痛苦的扭曲着脸,好像事情被他越说越糟糕了,不过,程水若这般气呼呼的模样在他面前,却是越发的让他心跳的厉害,面色因为生气而泛着微微的红晕,黑白分明的眸子水光粼粼,秀眉微挑,扬起的幅度是那么的完美,只让人瞧着便想一直的瞧下去,微微张开的小嘴红的像是四五月的樱桃…… “白公子!”见白恺不说话,只盯着她的脸瞧,竟然还咽了几口口水,程水若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敢再瞎扯几句,她就要叫人将他扔出去了! 白恺被吓了一跳,瞧见程水若已是真真的怒火中烧,显然方才他的神情已是被她瞧了去,不由得脸上一红,便低下头,诺诺的道,“程姑娘休要恼,我,我只是……只是觉得姑娘单身一人在此地怕是会举步维艰,那人……” 程水若狠狠的打断他道,“那人如何跟我有半点儿关系么?我只想安安分分的过的我x子,绝不会寄人篱下!即便受些委屈也无妨!日后就算要嫁人,那也该是合意的,一个连面都没见过。不知道品行的人,白公子以为我会听你一说便委身相许?” “啊……”白恺目瞪口呆,程水若将这番话几乎是用吼的吼出来,走到茶桌边,将上面放凉了的茶水端起来倒了一杯,一口饮尽,又啪的一声放在桌上,方才的话说的有些过了,心头的火气因为茶水饮下后稍稍平息了一些,正色道,“程水若得白公子垂怜是平生之幸,不过,我出生卑贱,不敢高攀,白公子的厚谊程水若心领了,男女授受不亲,我也不便招呼公子久留,公子请回吧!” 一番话说的正气凛然,哪儿有什么出生卑贱的自觉,反倒是瞧起来瞧不上白恺一般,白恺心头一拧,微微有些泛酸,不过程水若既然把话挑明。他倒也坦然起来,吸了口气定下心神这才道, “程姑娘误会了……姑娘的意思我已是听了大伯母说过了,既然姑娘不乐意,强扭的瓜也不甜,白恺自然不敢违逆了姑娘的意思。今日白恺登门其实是为了向姑娘致谢,在门口瞧见那宁管事,姑娘可知他的主人是谁?” 程水若挑挑眉,她没兴趣听白恺卖关子,两人既然没有夫妻的缘分,那就有**分做不成朋友了。她心头不介怀,却怕别人抹不开面子,没的给自己添麻烦的道理,这种事说断了就要永绝后患才是! 白恺被程水若一瞪,又是呵呵笑了两声,“唔……我也不卖关子了。那人是宁小姐的家人,”程水若一脸茫然,白恺一瞧便知道她是不知道的,解释道,“宁小姐是宁河东宁大人的女儿,宁大人因获罪彭太师,被先皇赐死,家眷尽数冲没,宁小姐也被冲做官ji,不过宁大人一生为官清廉,受过他恩惠的人不知几许,因此宁小姐虽为官ji,却依旧无人敢去轻薄于她。” 程水若像是听天书一般,一个官ji?“你也受过宁大人的恩惠?”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 白恺摇摇头,“宁小姐自从被充做官ji以后,便被藏宁公主与驸马爷收留,如今事情已过了二十余年宁小姐已是上了年纪,因此才到此地落户,宁大人的案子依旧没翻过来,不过,虽然公主和驸马爷皆在京城,宁小姐所住的那个县却是公主封地。” 程水若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儿,这白恺一片用心不可谓不良苦,亏的她之前还那样凶他,不由得脸上有些泛红,盈盈施了一礼道,“白公子,奴家失礼了。” 白恺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是我之前没把话给说清楚,姑娘误会也是难免。”顿了顿道,“宁小姐本就有才女之名。程小姐若能救她,她见你身世可怜,又出风尘而不染,必然会助你一臂之力的,到时候姑娘要想在此地立足也未必不可能。” 程水若点点头笑道,“如此便多谢白公子为我考虑的如此周到了。” 白恺嘿嘿笑了一声道,“其实,家里如今虽没分家,老太太却是极喜欢你的,必不会让你吃亏,日后即便分家,也是自己做主,一个女人到底幸苦,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你想想呀,日后你终究是要嫁人的,其他人家可未必有我家人对你这般好。” 这白恺,刚赞他两句便开始没脸没皮了,程水若瞪了他一眼,这次倒也没恼,哼声道,“还以为你是个脸皮薄的,想不到我还是看错了!” 白恺见程水若不恼,只是哈哈大笑,笑声爽朗,朝程水若拱拱手,转过头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落寞。 程水若摇摇头,这人到底还是当日在官衙里瞧见的那个爽朗少年,不过,他终究不适合她,她心里年龄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五了,瞧见这些十七八的少年郎便不由得想起自己逝去的青春,也就只有在面对镜子的时候稍稍找回一点儿自信心来……她还年轻…… 送走白恺,对偏厅里候着的那位她却是有些发愁,她真的不是大夫啊!连赤脚大夫都算不上,最多也就能算得上对医学常识知道的多一些罢了。 不过,那位宁姑娘合该也不是什么坏心肠的人,她那样的身份,派个人来拎了她过去也未尝不可的,既然是诚心上门来求,不管她能不能帮上忙,去瞧瞧总是应该的。 心情一放松,不由得又想起了白恺,心头对方家人的恼意又浮上来,谁说她开的药方没效的?白恺不就好端端的满世界跑了么? 偏偏就是他们那边的人出问题,也不知道是谁在给她使绊子,想了想,总觉得不安心,又唤来一个管事,让他偷偷的去问问郑大夫。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清幽小筑,竹韵茶香。(手打小说)人道是富国三代方能见品味,程水若虽没什么品味,道是觉得这位宁姑娘的院子虽跟别人家一般的有红有绿,有金有银,偏生有的人家这红绿黄白之间只见俗气,在这个小院却是只见雅致,像是天上仙女住的地方一般,丝毫不带烟火气。 穿梭在小径之间,身边竹枝摇曳,风过后传来沙沙的响声,即便是在如此的暑期浓重的盛夏,在这庭院里也能感受到深深的凉意。 院子里的人很多,便是丫头都有十余个,还有好些个婆子,除了一个大丫头模样的女子站在门口吩咐着什么,小丫头和婆子们便有条不紊的将东西送过来,行走间,脚下的布履半点儿声响也没有,像是在那木质的回廊上轻轻飘过一般。 请程水若过来的那青年早已在二门外便被换了下来,引着她进二门的是一个中年管事,跨进第三道门。则又换了个媳妇。 此刻,程水若便是跟着这媳妇站在那位宁小姐门口,候着大丫头进去禀话,偷偷的打量着院子中的情形。 心头不禁有些感慨,大家同样出生,咋就有这么大的区别呢? 不过,又是暗暗的庆幸,若是真让她跟这位宁小姐一样,一辈子就呆在这么个地方,她不死也会被逼疯了。 她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人,想必这辈子是逃不过劳碌命了,对比了下宁小姐的情形,再想想自己面对的困难,程水若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幸。 被人歧视又咋滴了?至少不用坐井观天。若她这性子重生在富贵之家,做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整日的跟人学绣花家务,还真不知会憋成什么模样来。即便是生在市井,到了年纪还不得被随随便便的找个男人嫁了,那也跟狗啊猫配种没啥区别。 在方家的时候,她那身份是见不得方家小姐是何模样的,如今才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大户人家规矩的森严,休说要长居此地,便是往这儿一站,便觉得浑身不是味道。 不过,她到底是带着目的来的,该约束自身的地方自然要约束。否则事情即便做成了也会让他瞧轻了去,好在她见识不算少,此刻要装斯文也不是没干货。 程水若只觉得在这院子里多站一会儿便是浑身上下长了虱子,偏生动弹不得,好在那丫头很快便从屋子里出来的,压低声音道,“程姑娘,我家小姐放才睡着,她好几日都没休息好了,可否等我家小姐醒了再瞧……” 那言辞间微微有些歉意,程水若闻言忙道,“无妨,我是女子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何况是来瞧病的,宁小姐睡着了便睡着了吧。我先瞧瞧,若是有法便是宁小姐睡着了也有办法,若是无法,她醒着也是图添烦恼罢了。” 那丫头闻言紧皱的眉头挑了挑,倒是没想到程水若竟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哪个大夫替人治病不是道尽力而为,即便无法可施。那也会委婉的告诉家属,哪儿有程水若这般直来直去的说的。 好在久居在这深院之中,在宁小姐面前虽没什么好争的,可闲了无事的女子哪个不会勾心斗角一番,人人说话都含着几层意思,倒是少见这样直来直去的人,因此,这丫头却是高看了程水若一眼的。 这会儿宁小姐已经近乎病入膏肓了,寻医问药也没的法子可施,闻言那丫头也不耽搁,忙不迭的谢过程水若,这才请了她进房间。 一进房间,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檀香味儿,檀香味儿下面压着是还有一丝丝药味儿,整个房间并不气闷,饶过前方摆着的一副屏风,后面便是宁家小姐的大床了。 此刻,两个丫头已经挽起了床上的帘子,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有些古怪的女子,瞧那模样却是只有三十来岁。 程水若此刻见到病人也没心情再去看其他,走进了过去低下头细细的看病床上女子的脸色,此刻那女子呼吸急促,身上盖着很厚的被子却是依旧脸色青白,用手试了试那女子的体温偏低,她是不会切脉的,不过瞧这情况,心跳也该不慢。 从这个上她是瞧不出什么病症了,程水若叹息了一声,她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滥竽充数的。不过有些不死心,眼前这位要是救活了,以后就是她的一大靠山啊! 扭过头去问那个领她进来的丫头,“这位姐姐,敢问你家小姐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发病的病症如何?你一一的说与我听。” 那丫头闻言道,“回程小姐,我家小姐两日前便突然开始发冷,随即又发起高热,呕吐腹泻不止,请了大夫过来瞧过以后,以为是瘟疫,可咱们院子里的人一个都没患上,何况小姐的吃食都是经过婢子的手的,为以防万一,那位大夫还是让小姐服了程姑娘开的药方。服下以后却是半分起色也没有……” 这是什么病? 程水若自然一下子就将瘟疫排除了出去,即便病床上这位看起来挺单薄的宁小姐身体比别人弱,那也没道理这些同饮同食的丫头没事,这么十多个人,多少也该有个两三个中招才是正常的,她可不会相信这些娇生惯养的丫头个个都身强体壮。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她就记得大学的时候有个同学,天天都跟寝室的人一起吃饭。别人都没事,就她一个人得了痢疾,这事儿常常被人引作笑谈,别人根本没往那地方想,直接导致的结果是输液了一周才发现是痢疾,生生的在家里将养了一个月才缓过气来(不用怀疑,那个人就是俺……而且是初中的时候,我就没想明白,当时俺是在一个大学的附属学校上初中,全大学几万人,全初中好几百人。一个个都没事,为毛就我一个人挂了,大家吃的用的都一样啊……还是一周后wc的时候不小心那啥啥,我姑妈瞧见我的便便,才发现的……阿门……) 瞧病床上这位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个药罐子,若是的话,也有可能是产生了抗药性,所以那药下去才会没功效。 想了想,程水若问道,“宁小姐平日里身体可好?” 那丫头摇摇头道,“小姐闲来无事都是亲手种些花草,这么十多年,便未曾生过一场病。” “平日里的吃食呢?”程水若不死心的问道,兴许把某些东西当成菜吃了? “便是与寻常人家一样,不过多几样小点心罢了,都是常用的东西。” 那就麻烦了,程水若拧起眉头,这边那丫头也是拧起眉头,想法却是不一样,别的大夫都要望闻问切,偏生这位姑娘来了只瞧了一眼,也不切脉,便是一堆的问题,谁都知道大夫瞧病大半是切脉之后将病征说个**不离十的才是好大夫,她不由得有些怀疑程水若到底有多少斤两了。 不过,眼前程水若是她们唯一希望,心中虽有疑虑,却也没有表现在脸上,毕竟人是她们巴巴的请来的,即便瞧不好病,也该以礼相待。 程水若这边抿着嘴开始发愁,觉得自家的运气是不是用光了,偏生除了些表面症状自己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要是她会切脉就好了,身体的状况自然都瞒不过脉象。 想了想,却是依旧不死心,又凑到床边的瞧了瞧。一股怪异的味道钻入程水若的鼻子,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味道却又消失了。 或许是她闻错了吧?程水若扯了扯嘴角。 巴巴的来了却是要无功而返,站在床边,程水若一筹莫展,眼光只在那床上宁小姐的脸上徘徊。 不对! 程水若拧起眉头,宁小姐的呼吸竟然这样的不平稳,睡着的人合该是呼吸很平稳才对的! 想到便去做是程水若一向的行事准则,也没跟身边的丫头打个招呼,便伸手掰开宁小姐的眼睑。 这哪儿是睡着了? 分明就是人昏迷过去了! 手下的温度有些烫,顾不得身后丫头的惊呼声,程水若一把掀开被子,旁边的丫头要上来阻止,却是被那大丫头给拦住了,反正都是女子,程水若也占不了什么便宜,众人只是站在一边瞧她的动作。 掀开被子便是一股浓重的药味儿,程水若吸了吸鼻子,床上躺着的人明显因突如其来的凉意而舒展了几分,神色也安稳了几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潮红。 “宁小姐睡着多久了?”程水若问道。 “不过一炷香功夫。”旁边一个丫头诺诺的道。 程水若扬起眉头瞥了那丫头一眼,“这哪儿是睡着了,分明就是昏迷!” 眼神在宁小姐身上扫过,不是瘟疫,那还有什么病会引起高热寒冷甚至腹泻的? 肯定是哪儿出了问题! 程水若咬着下唇,偏偏死活想不出来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唯有站在床边发呆,知道是昏迷又怎么样?她脑子里装的东西明显就不够用啊!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程水若的话声落后。(手打小说)房间里的丫头个个皆是愣住了,鸦雀无声了半晌方才有个稍机灵的上前去唤宁小姐,唤了几声都不得回应,而那宁小姐微微呻吟着却是不醒来,额头上的温度也是升高了起来。 那丫头见状也知道事情不妙,只吩咐旁边几个丫头去准备凉水替宁小姐降温,顿时房间里便忙碌起来,谁也顾不得在床边矗立的程水若。 众人的目光不再落在她身上,程水若也乐的没人打扰她的思路,只是站在一边冥思苦想,到底是什么病症会是这时代的大夫束手无策,偏生又合该是现代医术能够治疗的。 没错,程水若不相信这时代有什么病是不能解决的,这病和人的进化像是一同的,这时代无法解决的病症拿到现代便是都解决了,只是又衍生出了各种各样无法解决的新病症出来。 丫头们端着水拿着毛巾进来,对站在一旁的程水若视若无物,将只拧着凉水的毛巾放在宁小姐头上替她退烧。 这房间虽然大,许多的人挤在其中,只觉得转身都有些困难,程水若想了一会儿也没得出结论。反倒是不断的有人过来,索性窥了一个空隙便往门外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便瞧见一道身影闯了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穿着鹅黄色外衫的小姑娘冲了进来,绕开众人扑到床边呜呜的哭起来。 随后才瞧见后面几个丫头接踵而来,一边唤着小姐,这宁小姐没的子嗣,也不知道这院子里的小姑娘是从哪儿来的,程水若心头疑惑倒也没打探别人**的想法,此刻只想找个地方静静的理一理头绪。 却听见后面那小姑娘呜呜的哭道,“姑姑……呜呜……都是敏儿的错……要不是我,您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本就忙乱的房间因为小姑娘的到来却是更添了几分忙碌,小姑娘身后那几个丫头还没进房间便听见自家小姐如此自责的哭声,脸上更显焦急。 屋子里的人被小姑娘挡住了,见状唯有劝道,“小姐,这事儿怨不得您,那烫伤虽没好,我家小姐却是因为别的缘故才会如此的,快别哭了……” 小姑娘一瞧便是娇生惯养的,这会儿只顾着自家伤心,完全没顾到旁边人的感受,一个劲的扑在床沿让旁边替宁小姐退热的丫头无处下手,像是碍于她的身份尊贵,又不好上前去硬拉,两个丫头轻轻的扶,偏生小姑娘就是死活不退。倒是哭的越发的大声了…… 程水若听见门里的声音却是浑身上下一震,扭过头冲着屋子里问道,“烫伤?她什么时候烫伤了?伤口有多大?” 这时候,谁有空搭理她,人人只顾着要将小祖宗给劝开,程水若见状伸手一把拉住刚从她面前跑过的一个丫头,“宁小姐什么时候烫伤的?有多大的伤口?” 那丫头挣扎了几下,却是没挣脱出来,程水若这身体本就是练舞蹈的,经历了这些日子修养,手上的力气可不小,那丫头无可奈何的扭过头看了程水若一眼,却发现是个生面孔,不由得恼道, “快放开我!你是哪儿来的丫头?怎的这点儿规矩都没有?” 程水若哪儿还有工夫跟她闲聊,若真是她心中想象的那样,那病床上的宁小姐怕是凶多吉少了。 沉着脸喝问道,“我是你家小姐请来的大夫!你要想害死宁小姐,大可不必告诉我!” 那丫头闻言吓了一跳,却不知道哪儿来的女大夫,何况年纪如此之轻。只是她这会儿忙着要去规劝自家的小姐,没的那功夫跟程水若闲磨,不假思索的便道,“烫伤已有十来日了吧,伤在腹部和大腿……” 程水若闻言额头跳了跳,心中有**分肯定是那样的情况了,放开那丫头的手便回头向屋子里走去,也不管眼前有多少拦路的丫头,只能绕开的就绕开,不能绕开的便一把推开,她必须马上看看宁小姐的伤口。 心急如焚,却是有**分的丧气,这种事都能让她给碰上,她的好运莫非用光了么? 这位宁小姐若真是那样,恐怕她要找靠山的想法就得到头了…… 屋子里乱哄哄的一片,那小姑娘这会儿便是哭个不停,旁人怎么劝也劝不开,病床上的人很不安稳的翻来覆去,程水若不由得皱着眉头走上去,一把将那小姑娘拽住,“一边儿去!你想害死你家姑姑么?” 旁人见状只发出一阵惊呼声,这位小姐是什么身份?程水若这般不客气,竟然一把将她推开摔在地上,那小姑娘被摔了一跤本是极疼的,偏生被摔懵了,她哪儿被别人这样对待过,只是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程水若, 半晌才尖叫道,“你……你是谁?竟然这样对我!”叫完又觉得不对。程水若这会儿已经开始解那宁小姐的衣衫,便要扑上来,“你对我姑姑做什么?你给我滚开!你们赶紧拦着她呀!” 众人一愣,旁边引程水若进来的那个丫头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那敏儿小姐,程水若抬起头瞥了那小姑娘一眼,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剪刀!” 程水若要剪刀自然不是要自杀,这位姑娘的衣服实在太难解了,她就没见过穿的这么复杂的衣裳,她实在没那耐心,又怕不小心伤到了伤口,只是解了两层,便没耐心了。 众人是摸不着头脑的,因此并无人动作,只是傻傻的看着她,程水若皱了皱眉头,“让你们拿剪刀就拿剪刀,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赶紧了!” 旁边不知是谁怯怯的递了一把过来,程水若接过来便冲着衣裳咔嚓几下,随即,房间里便传来一阵抽气声。 程水若也是深吸了一口冷气,顿时便被气的乐了,冷笑道。“好好!你们便是这么伺候你家小姐的!伤成这样,也不知道请大夫么?” 房间里的丫头早就被吓的呆住了,其中一个丫头道,“伤在这种地方,怎么好请大夫?小姐是不会同意的!” 程水若冷冷的看她了一眼,“名节便是比死还要重要是吧?” 这论调旁人是没听说过的,自然换来不以为然的表情,程水若见状更是气的半死,“随便拿点儿药膏抹上就没事了?知不知道她现在这样完全就是因为之前的烫伤?” 倒是那小姑娘,哇的一声便大哭了起来,便有几个贴身丫头去哄她。程水若听的烦躁,摆摆手道,“出去,别在这儿参合!人都还没死,就在这儿哭丧么?” 她实在是被气的急了,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就是不一样,甚至这种价值观还影响到了现代的人,她除了生气,也只有生气,不过生气也没什么用场。只得扭过头来瞧那宁小姐身上的伤,不管怎么说,这位宁小姐也有可能是她将来的大靠山,能救就救吧。 其实说来,古代的烫伤烧伤药的效果还是不错的,错就错在这位宁小姐身上的伤口面积太大了,而且处理的恐怕不是那么专业,因此整个小腹和大腿上都是满满的水泡,就说她刚才闻到了什么味道呢,感情好,原来是这个,而且为了见客,还将人裹的严严实实的,在这种当口,夏日当空的时候,不感染就有鬼了。 感染还是好事,偏生这位宁小姐得的是比感染还要严重一百倍的病,那就是败血症…… 程水若吸了一口气道,“能不能救她我也没把握,你们且按照我说的去准备吧,最好能找到点儿治烫伤的最好的药,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说着将需要的东西一一吩咐下去,还好这位宁小姐才开始昏迷,这会儿还应该有五分把握吧? 唔,只是这种五分把握落到她这个庸医都算不上的人手上能剩下一分就好了。 程水若不得不祈求老天继续庇佑,之前的病症不说,这个才真正是考验人品的时候,能不能救过来。还真得看老天肯不肯帮忙了,毕竟那一张长长的药单她是记不得的,她记得是还是只有一味药,还是因为那药漂亮才知道的。 大笔一挥,在单子上只写了一味药名,在众丫头不可置信的眼光下将笔一扔,问道,“外敷内服皆是此药,烫伤的药你们去方家买吧。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一直心怀疑惑的众人终于忍不住了,其中一个丫头小心翼翼的问道,“程姑娘,就这个野花,能治病吗?” 程水若道,“尽人事,听天命。” 旁边又一个丫头问道,“那姑娘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程水若道,“既然你们不让请大夫,就只有让我这个庸医来下手了,呆会儿你们别心疼!”她可不会麻药的成分,有些人既然宁死也不要亏了名节,那她完全有理由让这种不珍爱生命的人吃点儿苦头。 程水若不负责任的回答明显引起了众人的异议,最大异议的莫过于被赶出房门的那位小姑娘,在门口听见程水若的话,便忍不住了,她可不能要这么一个庸医来给自家姑姑治病! “你治不好我姑姑就别说你能治!”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哦?”程水若挑挑眉。(手打小说)“你不信我?” “当然!” 小姑娘义愤填膺,也不知道是为了不相信还是为了方才的仇,旁边的丫头也心有戚戚,诺诺道,“姑娘,从没听说过大夫用药只用一味的……” 程水若冷笑,“不信那我就走了!反正我也没把握治得好!” 说着就要往外走去,只让众人一愣,方才想起这位姑娘可是好容易才请回来的,若是换了第二个大夫,那他们家小姐可就死定了,别的不敢保证,便是小腹和腿上的伤,宁小姐便是死也不会给一个男人看的,哪怕他七八十岁了。 “你不能走!”小姑娘一把拦住程水若,程水若其实并非要与她置气,不过等会儿治疗的过程摆明了很血腥,不把所有的不确定因素给消灭于未然,那她就真会害死人了。 程水若倒也不跟这个小姑娘计较,只是扭过头去瞧那个领她进来的大丫头,看那丫头合该是这儿说话能算话的。 那丫头简直咬了咬下唇。自然知道程水若是要个能说话的出来,迷茫的眼神眨眼间便变得清澈,“程姑娘既然能以一味药治瘟疫,为何不能以一味药治咱们小姐的病?” 众人恍然,程水若却是吃过苦头的了,笑笑道,“不信我者我是不会出手的,此病我本就没把我,最好能立下字据,生死勿论!” “不行!” “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程水若挑挑眉,那丫头对小姑娘道,“敏儿小姐,我家小姐命在旦夕,敏儿小姐若能寻到一个人能治好我家小姐,那奴婢就不必拜托程姑娘了。” 一句话将那小姑娘堵的哑口无言,却也有些恼程水若,程水若见状叹息了一声道,“天下间的大夫没有不想治好病人的,只是宁小姐的病实在困难,我唯有尽人事,听天命。” 那敏儿小姐本是气的脸色通红,闻言眼泪水又往下掉,咬了咬牙,走过来拉着程水若的手道,“姐姐,你只要能治好我姑姑。你要什么我都送给你好不好?” “我只能尽力而为。”程水若伸手拍拍小姑娘的头顶,外面已经将她需要的东西都送了过来,只吩咐众人将门关上,留下了两个胆子大的丫头在一边帮忙。 平生的第二场手术,还好只是一些去脓的工作…… …… 程水若在这边忙碌不休,此刻的城外更是一番忙碌的景象。 近乎毁灭似的将城里城外的草药给犁了一遍后,先前的瘟疫已是慢慢的被止住,却不知为何竟然又爆发了一场更为严重的,症状相似的病症。 众大夫研究了好几天,都以清瘟滋养为主来治疗此病,却是疗效不佳,一开始此病还没引起众人的重视,当病人以几何级数增加的时候,便再也没人能坐得住了。 按照这病的传染情况,不消半月,这座城怕就要沦为一座空城。 此事,自然不能瞒过父母官,防疫如今是比救灾还要重要的一项工作,因此知府大人也坐不住了,只请了城里城外有能耐的大夫一起会诊,瞧瞧有没有办法可施。 只是。当众人被知府大人聚集起来以后,便开始个个只做哑巴状,知府大人瞧着本地最有名望的几位大夫,目光所到之处,人人皆是低下了头,脸色有些灰暗。 遇上这样棘手的疫情是谁也不乐意瞧见的,也不知道这沉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满是人的厅内半分响动也没有,连根针落地的声音也是能听的清清楚楚。 瞥着下方一个个比他年纪还要大上许多的医者个个灰头土脸的模样,知府大人也是一阵无力,这些人便是这儿整个地方的精英了,若是他们也没有办法,莫非,真个只有将那些人隔离开来,这疫情继续下去,结果会是如何却是不知道了。 他清晰的记得,许多年前被烧掉的那十多个城镇,便是一场大疫,城中的人不论老幼官民,是否得病,愣是活生生的被铁骑军团围困,那城镇烧起的滔天浓烟便是百里外也能瞧的真切。 想到那件事,他便不由得一阵心悸,当时的情形和如今何其的相似,瘟疫起后根本不给人反映的时间,先是一个城市在短短的十天之内全城尽毁,因为上位者的一时心软,没有意识到病情的恐怖,因此便放了那没有患病的人出来。任由逃命。 这些人便像是种子一样,向四周个个城镇逃去,不过几日功夫,便有十余个城镇纷纷的沦陷,好在当年瘟疫流行的地方有位铁血将军意识到事情的不可为,愣是一把火将这些个城镇给生生的烧了。 此事在朝中上下引发了一场争斗,那位将军还差点儿就这么沦入大狱,当初的那位皇帝圣明,并没有怪罪那位将军,只是,此事便就此沦为一桩无头的公案,倒是谁是谁非谁也说不明白。 不过,这位知府大人却是心头有数的,火烧城池后无罪获释,并非那位将军幸运,而是那位皇帝深深的知道那场瘟疫继续泛滥下去的结果,就如同此刻的知府大人深深的知道这场瘟疫泛滥的结果一般。 “诸位真的无法可施了么?”知府大人拈了拈本就不多的胡须,不小心又拔了一根下来,疼的他呲了一声,有些不耐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打转。 不出意料之外,依旧是沉默,谁也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彻底的解决这个问题,因此谁也不敢站出来。 敲了敲桌子。知府大人的脸色从有些憔悴的苍白转为青紫,像是要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事实上,他此刻心头也确实在激烈的斗争着,不由得想起他的师爷在来之前跟他说的那句话,“无药可医,那便斩草除根!总好过将城里城外的百姓尽数拿来陪葬的好!” 半晌,他却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到底不是那位铁血将军,做不得这样的事情,若是如此做。恐怕他即便能控制这场瘟疫,下半辈子也就这么完了,即便知道也许自己的妇人之仁会害了别人,却是依旧不肯放手心头的那一抹希望,兴许明天就有办法了呢? 暗暗的叹息了一声,“诸位皆是有名望的大夫,对于此症难道就没半点儿见解么?这么多百姓便眼睁睁的望着诸位了,我替满城内外的百姓向诸位大夫求个情,救救他们好吗?” 说着便起身来要弓腰施礼,眼角竟然含着隐隐的泪花,旁人见状如何敢受,这些大夫不过布衣之身,见了七品官儿都是要跪拜的,如何能受一州知府的大礼? 最为靠近知府大人的两个老头儿一改往日慢吞吞的模样,从凳子上站起来一把拉住知府大人,口中道,“如何使得,大人这样如何使得!” 人人皆是七嘴八舌的,有几道声音格外的清晰, “大人,咱们若是有办法也不至于在这儿坐困愁城了……” “这种病书上见的多了,却是一直没有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否则也不会困扰这许多年了。” “大人,有些事勉强不得呀!这分明是老天要收了他们去,咱们凡人如何能与天意抗衡?” …… 这话不外乎是些丧气话,人人皆是想解决这病,何愁不能扬名天下?偏生个个都不知道该如何办,那知府大人闻言唯有苦笑,心头的绝望越发的浓重,一时脚下发软,险些个一屁股就坐到地上,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许久之后方才觉得旁边人嗡嗡的不知都说了什么,在人前如此失态,知府大人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抬眼望着众多无奈,失落,愧疚的眼睛。唯有扯着嘴角苦笑,真个走到了这个地步,只是,他总是下不了这样的手。 勉强抬起手摆了摆,示意众人安静,“既然如此,便先将那些病人隔离出来吧,一旦发现,便将之聚集到一起,让没有患病的人不要与之接近,余下的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说出这样的话,他已是放弃了,既然这官儿当不下去了,也不能让所有的病人与他陪葬,杀了那些人,他未必能救这座城,却是必死无疑,而不杀那些人,兴许情况不会再蔓延下去,那他还有几分活下去的希望,至于这官位,怕也是保不住了。 想分明这些,他也无心再在这里折腾下去,这边的事情无法解决,却是还有许多其他事情要做的,但愿来日清算的时候皇帝能看在他兢兢业业的份上,给他一个好点儿的结果。 正当知府大人摆手要让众人退下的时候,却是听见人群中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叫道,“谁说要听天由命了?之前不是有人能治这个病么?大人为何不去问问那位神医?” 知府大人闻言一愣,随即惊醒过来,他是有派人去请程水若的,可眼前这儿就一大帮大老爷们儿,哪儿有那个据说是俏生生的姑娘? 咦了一声,跳起来问道,“程姑娘怎么没来?去请程姑娘的人呢?”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若非是那个女子。(手打小说)这瘟疫又怎会这般严重?”不知是谁低低的说了一句,引得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大人,那些染病的人个个皆是服过药后才染上病的,第一批犯病的人便是服了那药后病好像是好了,过了没两日又旧病复发……” “仅仅是一味药,就能治的瘟疫么?分明只是将症状压了下去,所以爆发之后才会如此猛烈……” …… 这些人都是本地的名医,自打听说程水若仅用一味药便将瘟疫治好了,还有防治的功效便是咂咂称奇,更多是其实是怀疑,这行医治病可没有天才一说,没有十多二十年的经验怎么也没办法成为名医,只看再做的个个都是老头子就能看出端倪。 后来又瞧见了病患旧病复发,便将此事怀疑上了,分明就是不太相信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能有这样的能耐。何况,用药时候主张的是切中患者的身体状况,从来就没有一副药治好天下所有病人的先例,因此个个都觉得能让人拿出这服药来治疗所有瘟疫病人的女人问题多多,之前还没机会拿出来说道,这会儿证据确凿,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再哄了大人去。 他们哪儿知道。这药是能治疗痢疾不错,可具体的情况的确是需要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来开药方的,偏生程水若就是个半吊子,能想起这药来已经是老天保佑了,哪儿还能开出真真切切的药方来? 不过,当时拿出这药来就是为了救白恺的,至于别人要拿去怎么用却是跟程水若无关,早就知道这玩意儿绝对是后患无穷,有奇效少不得有人觊觎,没效果便会怪到她身上,若非一时心软,绝不会同意别人也用的。 偏生就是这一时心软,倒是让沽名钓誉之辈猜忌了,好在这一日她被人请了去,旁人也不知道她的下落,否则还真会被这些人给气到。 知府大人闻言脸色颇为不好看,这药是他的师爷献上,他主张拿出来的,这话分明就是给他脸上抹黑,感情这瘟疫还是由他而起的了? 不由得阴阴一笑道,“第一个服药的人如今还活蹦乱跳的,这事儿怕是怨不得程姑娘吧?” 王师爷也是在一边站着的,听见那些人说的话便是暗暗的着急,他献药是为了自家长官考虑,这些大夫平日里只顾着治病了,真真是说话不过脑子的,正想说话。便听见知府大人的反问,知道知府大人此刻不好得罪这帮人,他却是不怕的,这些人不敲打敲打还真以为自己是仁心仁德的神医了,不由得走上前来冷笑道, “诸位拿不出法子来偏生跟个姑娘的名声过不去,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呢!” 众人被王师爷这话一噎,后方一个青年男子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引得众人侧目,只闻他道,“将事情推脱到那位不是医者的姑娘身上,诸位便无责了么?行医济世,救得活人便是天下无双,救不活人,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总是脱不了技艺不精四个字!” “何方小儿?竟敢在此信口胡言?”一个白须白发的老头子闻言恼了,他不敢顶撞知府和知府身边的人,难不成还要被一个小屁孩儿嘲弄不成? 那青年男子摸摸鼻子,瞪了那老头子一眼道,“你管我是谁?” 一句话气的那老头差点儿一口气接不上来,捂着胸口喘了半晌。旁人都不愿将自家卷入战火之中,乐的作壁上观,那知府大人自家气没打一处来也不打算帮忙解围,他便是恨透了这些家伙平日里装的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偏生在关键时刻用不上,还一口将责任推到他身上了,因此只是兴致盎然的瞧着,倒也没去过问这时候怎的有个小子钻进这儿来了。 那青年男子见没人做声,倒是越发的嚣张了,笑的露出八颗白牙,双手抱胸吊儿郎当的问道,“你说,老子说的话哪儿错了?你要有本事就活死人,肉白骨给俺瞧瞧,若是成了,俺给你磕头赔罪!**,没本事还在这儿说道别人,不知道人家程姑娘治好了多少病么?她虽出身不咋滴,可这本事就比您老人家强多啦!” “你……”那白发白须本来面色尚有些黑的老者被这话一气,顿时脸色灰白,只你了一个字便生生的被气的往后栽倒。 旁边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见状连忙一把将他扶住,双目怒瞠,“黄口小儿,你懂什么?陈老先生已经年过七十,依旧这般不眠不休的为灾民治病,你却是要这般来气他?” 那青年男子不屑的抹了一把鼻子,“不眠不休的替人治病偏生没有真本事,治不好便往别人身上推,这分明就是沽名钓誉。草菅人命!他老人家老眼昏花,若是这样,还不如乘早歇着呢!” “莫非你也是被那狐媚子迷惑了的?竟然敢来此地造次?”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八字胡,鹰钩鼻,一瞧便是心机深沉之人。 那青年男子闻言也不恼,嘿嘿笑了两声,“我跟那女人是有点儿瓜葛,你要那么想就那么想吧。即便如此,能改变你无法治好此病的情况么?” 这话挑衅至极,青年男子也是一副无赖像,只叫人无法反驳。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知府大人也觉得看戏看够了,淡淡的道,“诸位不必为此事争论了,既然对此病无法,可灾民中还有其他的病人需要看顾,待本官再问问程姑娘吧,兴许她有办法也不一定。” 这话便是要众人退下了,众大夫这会儿都觉得面上无光,被那年轻泼皮的一阵胡搅蛮缠越发的呆不下去,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仿佛都被一个绝症给掩盖了光芒,纷纷略带懊恼的朝知府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出去问话的侍卫这会儿方才反转回来道,“大人,去请程姑娘的人回来了,说是程姑娘出了府,不知上谁家去替人瞧病了,他在那边侯了许久也没等到人,已是留了话与程姑娘,请她回府后过来一趟。” 这知府闻言不由得微微叹息,他如今全副的希望都放在了程水若身上,一时找不到人,便一时放不下心来。扬扬眉道,“城就这么点儿大,找个人需要那么麻烦么?无论是去了哪家,你半个时辰之内必须把人给我带回来!” 话声刚落,就听见一个人的嗤笑声,抬头一看,不是刚才那个青年男子还能是谁? 不由得皱眉道,“你是从哪儿来的?竟敢嗤笑本官?” 那青年男子呵呵笑了两声,朝知府大人拱拱手道,“大人,我并非笑您,而是笑您被人蒙骗了。那位程姑娘即便呆会儿得到了消息也未必会来见您。” “哦?”知府挑眉。 那青年男子道,“方家有个大夫到处传言说这病是那姑娘给人下的药,那姑娘肚子里憋着气呢,您说,若是您处在那姑娘的位置上,是来还是不来?” “竟然有此事?”知府惊讶的道。 “大人可以派人去问问,当时瞧见的人极多,要求证想必不难。” 知府闻言不由得冷哼了一声,衣袖一甩,便要往外走去,这方家人是名声不错,却是有不少人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料,早就听说了当日在山上的事,想不到这会儿还有人这么干,当时的事儿他管不着,这会儿这事儿却是得罪了他的大恩人,还要坏他的前程,这笔帐今日就要记下了! 走到帐篷门口,知府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问道,“你究竟是谁?我记得若非名医,是进不得这帐篷的吧?” 那青年男子躬身咧嘴笑道,“方家弃子,方白芨。” 知府挑了挑眉毛,他也是从京城外放出来做官的,自然知道大名鼎鼎的方家有个放荡不羁的少爷。而这位少爷好像貌似就是那位程水若姑娘的夫君吧? 瞧着知府眼带深意的走了出去,方白芨摸摸有些胡渣子的下巴,那胡渣子刺的手指痒痒的,低喃道,“离了我便有这般大的本事了?我倒要瞧瞧真假!” 说罢又笑嘻嘻的走了出去,迎面而来的是方家赔给他的一个管家,虽然被方家赶出家门,到底家里的老人还是认他的。 …… 将手中的工作告一段落,程水若就着清水洗了手,吩咐道,“将药灌下去以后,你们便要每时每刻都要注意宁小姐的状况,若有意外一定要告诉我,顺便,你们的面子合该能请来个名医吧?这七日之间最为重要,随时都有可能丧命,请个大夫过来瞧着吧,他若解决不了,就来找我。” “你要是解决不了呢?”在外面围观许久的小姑娘瞪着眼睛问道。 程水若摊摊手,“那你就找阎王爷讲理去。”将手上的毛巾扔到一边,“我说过我没把握,但是我保证我能做的都做了,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阎王爷要收人的话,我还真没办法。除非,你们能找到其他人……” 说起来她的脚肚子还在发抖呢,要知道烧伤可不是恶心两个字能简单形容的,她去处伤口的脓,还要上药,便是那股恶臭都让人几欲呕吐,何况那吓人的伤口,若非这些日子看的多了,还真坚持不下来。 那敏儿姑娘却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想是被程水若之前收拾了一次,这次竟然没有发作,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说罢便走进屋子去了。 这边程水若开始与几个丫头吩咐注意事项,这时代的消毒工作肯定做不到位,找不到无菌室之内,她也唯有做到尽量的好了。 说到一半,就瞧见外面有人飞快的跑进来,跑到程水若面前对着她身边的那个丫头道,“知府大人亲自登门,说是要寻程姑娘。”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对于知府大人的亲自到来。(手打小说)程水若可谓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心头嘀咕着这位大人一点儿都不讲理,一边将面上覆上轻纱,一边吩咐小环呆会儿给她打掩护,她可不会治病之类的话。 又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好在都是以简洁为主,并不太符合时代的审美特征,这才慢吞吞的走出去,一见面便被知府大人的一个大礼给吓了一跳。 人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况是身份高贵的知府大人向她一个平民小女子行礼? 即便是侧身避开,也避不了人家行礼的这份情,偏偏程水若对那个病症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听完知府大人的话,脸上的表情就能拧的出苦水来。 这名声,有好处,也有坏处啊! 她早就知道滥竽充数是没好果子吃的,这会儿难不成她还要硬着头皮上不成? 其实说来,程水若还要感谢那位王大夫的,若不是他的一番冷言冷语,后来也不至于有借口辞去。偏生不知道是哪个丧门星竟然给她找来了这个麻烦,身后还有一个没办法解决的呢,这会儿又来了一个,存心不让人活了不是? 程水若脸色阴晴不定的寻思着如何拒绝这位大人,她已经三番两次的承认自己是西贝货了,别人也不相信,这会儿唯一的办法还是只有一个拖字诀,至于后来如何,已经不在她的考量范围之内了。 理清了思绪,程水若笑笑道,“大人,并非小女子不想为大人效劳,只是城外人多口杂,我一介女子实在不太方便,因此,这会儿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想要治病,没有瞧过病情却是不行的……” 那知府大人怕就怕程水若不答应,听她的话并非没有余地,连忙道,“姑娘不妨随本官去,本官让人替你开道,这样便可避开人了。” 这样总就该没话说了吧? 程水若自然没想到一方太守何等的风光,竟然还给她如此高规格的待遇,这可跟她的本意不合,不由得摇了摇头,却是不啃声。知府大人见状不由得沉下脸来。 小环已是知道程水若的不情愿,在一边道,“大人,奴婢斗胆替我家小姐说句话,先前城里便有许多的风言风语了,我家小姐本本分分的一位姑娘,年幼失孤已是命运凄惨了,还有不少人在背后将我家小姐说的一钱不值,若非今日的宁小姐是女子,我家小姐怕是连家门都不会迈出半步,大人心系百姓我家小姐知道,可我家小姐的名节……” 知府大人自然知道他强迫程水若去,程水若自然不能不去,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又没什么靠山,可小环说的话却是字字句句的在理,他若真要那么做了,怕是要害了程水若一辈子。 当然,他是不相信小环那个什么好姑娘的话的,程水若的身世他清楚的很,因为经常出没风月场所,却也知道其中女子要保有一份清白是如何的困难。程水若做到了,便是十分的不易,好容易将她自己从泥潭里拔出来,他若是断送了她的未来,恐怕就要让程水若恨上了。 所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而又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除非他事后完全断了这个后患,否则以程水若的姿色和手腕,日后真恨上了他,指不定能折腾出什么事来。 何况,他面前这座府邸的主人如今还指望着程水若救命呢。 因此,他也只敢软语相求,而不敢强硬的逼迫。 想了想,却是不得其法,知府大人这会儿的脑子也有些不够用了,眼神不由得瞥向与他同来的王师爷。 相较于程水若的心里没底,王师爷可是在白家人的洗脑下对她信心满满,捋着胡须笑道,“大人,其实这也并非没有办法解决,咱们只需清一位女患者过来,请程姑娘过目,便能得出分晓了。” 知府大人闻言大喜,程水若的心却是一下子拧做一团,差点儿没哭出来,您说,这位王师爷咋就尽给她添乱呢,别那么聪明成不? 口中却是道。“若是如此最好不过了,不过要让抬人的人注意别被传染上了,戴手套,口罩,最好把身上捂的密不透风,到时候用过的东西尽数一把火烧了。嗯,对了,看病所用的房间也最好偏僻些,人少些,既然此病如此凶猛,谨慎些总是不错的,这些还望大人能安排一下。” 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往大人能成全。” 这事儿,既然摊上了,那就说不得个不字,程水若这会儿唯有给自己谋划点儿后路了,跟她对味的也就只有那两位,虽然不想跟方家沾染上关系,可她走到这一步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也不等知府大人答应,便道,“还望知府大人将方家王大夫和郑大夫一并请来。” “哪位王大夫?” 程水若笑笑道。“您去问他们哪位乐意来帮我,便是哪位了!” 知府得知是这等简单的条件,自然是满口的答应,派了人去请大夫不提,程水若这边则是让人回去替她收拾东西,自己则是上了知府大人的马车,只往城郊的一所小院行去。 …… “禀大人!患者数量已从开始的八百,增加至三千!” 随着禀报的文士话声一落,楚怀沙啪的一声将桌上的卷宗扔到地上,本是谦谦君子,此刻却是勃然大怒。“这便是你说的在控制之中?” 知府大人不在,此刻承受钦差大人怒火的便是众县的县令,而在此的县令无不是自家被淹,无处可去方才沦落到此地的,因此真正承受楚大人怒火的唯有一个,便是管辖着豫州府府衙所在的这个县的县令大人。 此刻县令大人双腿还在打颤,却也不是没的话说,他是这个县的县令没错,可就在长官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事都得先问知府大人一声,全豫州怕就他这个县令最不值钱了,偏偏这会儿知府大人不在,而眼前这白面书生又是个认死理的主儿,唯有硬着头皮上前道, “楚大人有所不知,先前的瘟疫已是压下去了,这会儿却是……” 啪!楚怀沙只听了一半便一掌击在桌上,“先前的事你们知府大人已经给我说的明明白白的了,如今我是要问你,前些日子已是绝迹,前天有人发病,昨日就是八百病患,今日却是增加至三千?疫情扩散的如此之快,你们却是明知道本官就在邻县也不上报,信不信本官办你一个玩忽职守?” 那县令是真真的有苦说不出来,哭丧着脸道,“楚大人要办我,我无话可说,可这事儿也不是下官能做主的啊!” “自然少不得你们知府大人的责任!” 楚怀沙冷冷的道,见那知县已是耍起了无赖,也知晓他并非不想尽力办事,想必也是想把事情悄悄的压下去以掩盖之前的过错,他最恨的其实是这些人看不清形势,不过短短一日便有八百之众犯病,他们还想掩盖,这种事,掩盖的过去么? 那县令实是冤的慌。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便将自家的顶头上司给卖了,一下子便慌了神,玩忽职守这种事儿可大可小,只要还在任上便还有机会将功补过,若是这位白面书生真个狠了心,觉得他们都不顶用,将他和他顶头上司革职查办,那就真个没救了,当今圣上可是最恶在紧要关头给他捅娄子的。 “大人,知府大人是去请名医了,之前咱们豫州府能如此快的扑灭瘟疫,便是那位神医出手,并非下官不尽心,实在是病情来势凶猛,打的下官们措不及手,还望楚大人明鉴。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将疫情给控制住。” 顿了顿,见楚怀沙没有说话,继续道,“如今知府大人已经明命将所有患者隔离开来。” 楚怀沙冷笑,“隔离?前天一例,昨日八百,今日三千!你们如何隔离?” 一句话问的那县令哑口无言,楚怀沙也知道此时不好办,倒也没有再为难他,沉着脸道,“随我去瞧瞧。” 众人唯有随着楚怀沙从船舱中走出来,方走出船舱,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恶臭,豫州城已是满目疮痍,那空气中漂浮的味道夹杂着什么谁也说不清,只是城外灾民所搭建的帐篷层层叠叠望不见尽头。 见状,楚怀沙也觉得方才自己苛责过重了,数十个县的灾民一起涌过来,这小小的豫州城如今肩负的责任可不小,衙门即便连轴转,那也转不过来,眼前这些当官儿的,个个也不管是不是在自己的地头,食军之俸便是忠君之事,个个看来都是被那位知府大人给用上了的。 转过头对着身后唯唯诺诺的一干官员道,“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可这么多灾民都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咱们领着朝廷的俸禄,便要为百姓办事,你们瞧瞧,这些百姓容易么?” 众人自然不敢反驳,皆称受教,楚怀沙也知道这会儿跟他们说不出一朵花儿来,问道,“隔离的病人在什么地方?”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所有被隔离出来的人都被圈在一块洼地处。(手打小说)低低的地势,也不消人看顾,外面的人早就畏惧不堪,谁也不会进来,而这儿的人则因为上吐下泻,早就没了挪动的力气,只躺在那儿等死了。 没有帐篷,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更没有人管理,只是让这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恶臭的人横七竖八的躺做一团,有人干呕,有人将米田共拉在裤子里,还有的则是面色灰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断的气。 见状,楚怀沙脸色铁青,无暇去看身后那一帮人的表情,疾步向那些躺在地上的人走去。 后面一个知县一把拉住楚怀沙的手臂叫道,“大人,不可靠近!” 楚怀沙狠狠的一甩手臂,不料。那知县的手却像是铁箍似的,怎么也挣扎不开,一点儿冒犯钦差的自觉也没有的叫道,“大人,这病凶猛无比,大人切切不可靠近了啊!若是大人有个好歹,下官不知道该如何对皇上交代……”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对自己良心交代吧!你们竟然就这么将人放在这儿,任由日晒雨淋!你们这些父母官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儿女的?” 楚怀沙疾言厉色的喝道,说罢要继续往里走,众县令心有戚戚,知道这位楚大人是个爱民如子的,扑通一声齐齐的叫道,“大人!即便您不为下官考虑,还该为百姓考虑,若是您也倒下了,谁来为他们做主?” 楚怀沙身边的那七叶也是拽着他的袖子道,“大人,还是不要过去了吧,他们说的在理,若是您不在了,谁替百姓做主去?” 楚怀沙这才顿了顿,想是听进了众人的话了,他身上肩负的责任不轻,自然不能事事亲力亲为,这些人已经被曝晒在这儿许久了,即便他过去了,也不懂医术。于事无补。 只是眼前的这情况实在太叫人心寒,百姓于水火之中,父母官却是眼睁睁的瞧着不闻不问,甚至将他们推向更凄惨的深渊。 叹息了一声道,“即便不能替他们治病,也该给他们找个遮蔽的东西才是,还有的人……”瞥见那不知断气多久的尸体,“也早日的入土为安才好。” 拉住楚怀沙的那县令闻言忙不迭的点头,“下官即刻派人回城去寻些布料来替他们遮挡。”说着就要转过头去吩咐侍卫。 楚怀沙道,“本官也不是不知道你们的苦衷,如今十几个县的人集中到豫州府来,你们也是人困马乏,物资匮乏……”众人闻言松了一口气,却是听见楚怀沙话锋一转,“不过,本官知道归知道,该做的事情却是一样也不能懈怠!瘟疫一事首当其冲,却也不能忽略了其他,既然你们知府大人已经去延请名医,你们瞧瞧,是不是也该将这些灾民的生活环境改善一下?若非是这样的环境。这些灾民为何会如此容易的感染上瘟疫?” 众人皆知道楚怀沙就是个长着一张白脸的阎罗,闻言不由得心中纷纷腹诽,知道了还这么强人所难,怎么就不自己来试试安顿这么多的灾民,豫州府才多大?外面的人都能顶上城里人的五倍了。 心中腹诽不已,到底不敢当面顶撞钦差大人,便是有些暗恨方才干嘛要拦住他? 让他也得了瘟疫死了算了,一点儿情面都不讲的,他们这些日子的劳累却是换来了这个! 瞧见众人纷纷散去,楚怀沙的双眼迷茫的看着横七竖八的灾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七叶见状低声道,“大人,我瞧着一路行来,豫州府这些官员算是尽心尽力的了,您怎么还……”如此苛责?“把他们给得罪了,怕是会对大人阳奉阴违呢。” 楚怀沙被唤回了心神,见七叶一脸的担忧,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笑却是比不笑难看多了,“就是因为他们表现的不错,所以才要将他们支开。这次,跟那一次何其相似啊!” “哪一次?”七叶不明就里。 楚怀沙摇摇头,“不管如何,还没到最后的境地,总是要搏一把的,形势不能再坏下去了!”顿了顿脸色突然一变,“入了夜,你便领着人背上柴火偷偷的过来,将此地烧了!” 楚怀沙伸手往前一指。七叶不由得脸色大变,低呼道,“大人?” 楚怀沙咬紧牙关,几近咬牙切齿的道,“所有干系,都让我一个人背好了。” 七叶闻言瞪大了双眼,愣了足足半晌才猛的一摇头,“不行!我不会来做这件事的!” 楚怀沙直直的望着七叶,嘴角微微扬起,“你会做的!” “不会!” “你不做,我便亲自来!” “您要亲自来,我便告诉那帮人!看他们能不能让您来!”七叶也倔上了。 楚怀沙闻言却是不说话了,只是扭过头去看那横七竖八的身影,在七叶以为他已经放弃了的时候,他的手突然指着那些人,用几乎听不真切的声音道, “你瞧瞧,那些人还活着的有几个?” 七叶不假思索的道,“即便得了瘟疫,活个三五天的也没问题吧?”眼神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觉得有哪里不对,耳边传来楚怀沙低低的声音,“是么?你仔细瞧瞧!” 躺着的。睁大了双眼,却是直视太阳,匍匐的,面朝黄土,却是趴在一堆看不出模样的恶心东西之中,还有那一动不动怕或躺在别人身上的,这些都是活人无法做到的。 十个里有七八个是这样,只有两三个还偶尔爬起来活着挪动一下,便是这十之二三让人觉得这密密麻麻的人群还有些许生机。 七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方才因为那些人实在太过恶心,根本就没有细看。怕是那群官员也是没有细看吧,毕竟距着这么远的距离。 楚怀沙淡淡的道,“这些人没救了。若是如我所料,整个豫州城都完了。” “大人,那我们赶紧走!离开这里!”七叶低呼。 楚怀沙摇摇头,“我是钦差,哪儿最危急就该出现在哪里。也许,也许豫州城的情况并不像我所预料的那样呢!即便是我所预料的那样,兴许做了这些事便还有救呢!” 七叶默默的望着楚怀沙,他家的大人一向是温文尔雅,这次出来震怒的次数比他这辈子见到的都多,这一次,竟然生出这样侥幸的想法,哪儿还有往昔举重若轻的风采? 只是,楚怀沙到底是楚怀沙,他绝不能容许自己有太多的伤春悲秋,下一刻便恢复了镇定,“走!既然要留下来,我倒要看看,这瘟疫到底有多可怕!” 豫州城在楚大人来了以后忙碌了一倍不止,而郊外的别院里的人,却是显得有几分清闲。 程水若端着茶杯听着几位大夫的诊断,她倒是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却替自己找来了好几位大夫,这里面有反对她的,也有支持她的,一正一反得出的效果却是奇迹似的好,两方人马个个都使出浑身解数来为那病人治病,想法是层出不穷,反倒是唱主角的程水若落了个清闲,只需让这两方人马吵个尽兴,自家在一边闲闲的喝茶听讲就是了。 “……病人已是虚脱,此刻需先补方能留住一线性命……” “不清体内毒素,补又有什么用?全一泡屎拉出去了!” …… 这种东西其实根本不需争辩的,只要针对病人的具体情况开药就行,偏偏这些好几十岁的大夫个个秉持己见。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样子,这会儿根本就是对方支持的必须反对,对方反对的必须支持了。 程水若摸摸鼻子在一边道,“双管齐下不就行了么?” “姑娘果然高明!” “你懂什么?” 异口同声,有人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有人是为了支持而支持。 程水若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本来其实大家都抱着一个共同探讨的目的而来的,偏生错就错在程水若不该在中间插了一句话,结果才会变成后来那样,如今知府大人看样子就要暴走了,程水若自然不得不站出来将这个问题解决掉,毕竟,她虽没想到自己的影响力会如此之大,到底是寻思着要让这些人治病的,在吵架的脑力激荡之下,众人竟然出色发挥,出了几个不错的法子,反正在程水若看来不错,中医便是辩证治疗,治其根本,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了。 瞧了瞧在一边快要急出汗来的县令大人,笑道,“你们只管争,反正那些人也差不多断气了,断气了就好办了。” 众人闻言顿时冷静了下来,才恍然这一番争吵竟然足足的浪费了一个下午,程水若见众人冷静下来,淡淡的道,“既然谁也争不过谁,不如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主意来好了,大家觉得如何?” “不行!”这一次所有的人倒是异口同声,程水若这法子实在是太儿戏了。 程水若自然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摊摊手道,“谁都说服不了谁,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郑大夫呵呵笑道,“程姑娘,您就别再藏着掖着的了,咱们若非都试过了,全然无效,又怎么会让知府大人求到您名下来?” 这话倒是实话,众人脸色虽然都不太好看,却也不能否认,那王大夫道,“程姑娘若是有能耐,不妨拿出来让我们心服口服吧!” 程水若心头一阵打鼓,心道是,我要是有办法,还能让你们在我面前跳这么久?早就拿出来打脸了,反正如今只有一个拖字诀,能拖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了。 微微一笑,“好啊!我的法子可以告诉你们,不过,你们得先告诉我你们的法子才行。”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程水若的做法有几分草菅人命的味道。(手打小说)不过她也是被逼上梁山,为今之计唯一的想法便是集思广益,加上她超时代的眼光来治病,若是不成她也只有一推二三五,不过,这样她披着的一层虎皮怕就要被揭破了。 总的说来,程水若还是满喜欢如今自己披着的这层闪光的外衣的,给她带来不少麻烦的同时,也给了她安身立命的本钱,虽然要提心吊胆的担心什么时候被人揭破了,到底没有到完全没有余地的境地。 不耐烦的瞧着桌子,眼光在屋子里每一个人身上扫来扫去,嘴角微微的扬起,从外在来看是胸有成竹,就是心跳有点儿不正常,体温偏高,呼吸还有些急促,撒了几次谎以后,这会儿面对这么多人也能装的老神在在,没露出什么破绽。 “若是你们不同意我的办法,不妨试试你们自己的办法。考虑好了么?时间不等人。你们要是再磨蹭,黄花菜怕都凉了。” 厅里的大夫个个脸色都有片刻的凝固,药医不死人,当大夫的绝不会替病人做没把握的诊断,若是在平日里,或许他们还可以试着替人开方子,偏偏这会儿是在知府大人面前,对面还有个女人一脸看笑话的样子瞧着他们,他们的身份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出这个承诺。 那被方白芨气晕过去的老大夫闻言道,“程姑娘既然有办法,为何不拿出来?偏生要我们一干人难看?” 程水若一摆手,“我可没兴趣把自己的东西拿给一群又要糟蹋我名声,又要骗方子的老不休看。你们不说就可以滚了!” “那你叫我等来做什么?就是为了羞辱于我等?”一个中年脾气暴烈的大夫怒道。 “叫你们来是为了帮忙,可不是为了添乱!”程水若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 “我等是在探讨病情!” 程水若闻言扯着嘴角笑的嘲讽,“这病已发作三天了,讨论了三天也没个结果,你们确定不是来耽误时间的?” 那中年大夫正要反驳回去,却是被人拉了一把,那人缓缓的从人后走出来道,“姑娘请为那患者治病吧!我等在此等候结果就是,再耽误下去,那病人怕是支持不住了……” 众人闻言即便是有火气在心头的也强压了下来,只看着程水若,程水若心头却是一阵慌乱,她其实没必要得罪整个豫州城的大夫的,在这儿跟他们吵,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能躲过就躲过,躲不过的话至少也要逼他们将各自的想法说出来,这样她兴许能想到办法。 偏生这个人倒是好耐心,竟然将她好容易撩拨起来的众人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一看那人,竟然是格外的年轻,眉目间竟然有几分似曾相识,身后的小环猛的吸了一口气,程水若也想起那人是谁来了,不是她在帐篷前遇上的那个轻薄男子还是谁? 只见那男子冲着她笑了笑,那笑容很有几分诡异,只惊的程水若心惊肉跳,端起茶杯猛灌了两口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人,是她以前的熟人,偏偏她却不知道对方是谁,来历如何,出现在这种地方,怎么能不让她不安? 程水若只道是这会儿自己再也装不得神秘,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差事给辞了去,否则搞不好就有性命之忧,心中下了决心,才将茶杯放回桌上。慢条斯理的道, “这病,我也不会治,本来是打算请大家伙来商量商量的,偏生诸位都对小女子不太感冒,既然如此,那不妨就此别过吧。” 这摆明就是即便得罪知府大人也不惜了,众人一愣,旁边站着听了半晌的知府大人闻言猛的跳了起来,“程姑娘!使不得!您无论如何也要替那病人瞧瞧呀!” 程水若呵呵笑了两声,“大人,病人已是瞧过了,小女子是真无法可施,还望大人海涵。” 谁也闹不明白程水若突然变脸是为何,瞧着她起身就要往外走去,那知府大人却是以为程水若是被这一帮大夫给气的,嘴上两撇胡子抖动了两下,狠狠的瞪了厅中的一干人一眼,跟着程水若追了出来,刚追了没两步,一个兵丁从外面跑进来大声叫道, “大人!不好了!楚大人过来了,正召集了所有的人在船上开会。” 那知府本以为事情还可以隐瞒两天的,闻言却是脚下一顿,身体哆嗦了一下,面上的神色也凝重起来,瞧见程水若慢慢的往外走去,不曾回首,咬咬牙厉声道。 “把程姑娘给本官请回来!院子里的人一个都不准走!若是治不好那病,这儿所有的人都跟豫州城陪葬吧!本官明天早上再过来的时候看不见效果,大家就一起陪葬!” 这下麻烦大了! 程水若扭过头看着那知府大人朝她拱拱手就这么径直走了出去,客厅里本来的坐上客蜂拥出来,却是瞧见满院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刀兵。 阳光明媚,偏生照不暖那刀锋的寒光,也照不亮士兵们脸上满脸的阴沉。 “**!有这么多人来看守咱们,还不如多派些人去维持治安!”也不知道是谁骂了一句。 显然这些人仇视官员的程度比仇视ji女的程度来得重,当然,也有可能是根本瞧不上程水若,觉得一个ji女没本事害的一帮大老爷们儿如此境地,谁也没想到一开始是程水若将他们给引了来的,这会儿刀架在脖子上只顾着跟那知府生气了。 程水若瞧了小环一眼,小环眼中满是凝重,低低的道,“小姐,怎么办?” 程水若道,“走着瞧呗!要死也不止我一个!” 这时候程水若反倒是轻松了,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被十多个人分担,兴许是天性乐观的缘故,一想到要死也有人垫背,她就没那么紧张了。就是那个知府逼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楚大人。想必就是楚怀沙吧?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知府大人竟然如此紧张。 瞧见那些大夫愤愤不平的在那里叫骂,半点儿风度也欠奉,分明是泼妇骂街的样子了,程水若扯了扯嘴角,眼神瞥过的地方,又瞧见那个青年男子淡然的笑,不由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拉着小环的手便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啊……”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云霄,只将众人的叫骂声压了下来,人人纷纷不明所以的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还没跑到。就见程水若扶着惊魂未定的小环从屋子里走出来,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和疲惫的道,“我想,大家还是不要吵了,事情怕是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这边已经有心急的大夫饶过两人冲进房间里,程水若的话声一落,就听见屋子里一声咆哮,“死了!” 半截身体挂在床沿,手无力的搭下来,散乱的头发披着,因为偶然的一阵风轻轻的晃动,那妇人本是今天才发现病症的,不过短短半日时光,就不知何时死在屋子里,而床沿下方赫然是一滩呕吐物。 那妇人的身体明显已经僵硬,手上隐隐出现的尸斑仿佛在嘲笑众人之前的争执,显然已经死去一个时辰有余。 因此病的传染性太大,竟然没有人看守,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就这么短短的一个下午人便断了气。 “此病竟然凶猛如斯!”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就有人扑通一声跌到在地上。 从发病到死,竟然不过短短一日时光! 众人都有些发懵,程水若也是懵了,第一个反应就是----逃! 赶紧的逃!这样凶猛让人来不及反应的病症,一旦染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可不想就这么白白的死在这里。 有人错愕,有人发懵,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却是有一道身影穿过众人踏入房间之中,从身上掏出张手绢便去翻动那尸体。 “别动她!”程水若突然反应过来,“这病到底是什么病谁也不知道,你动了她指不定会染上!” 那人闻声扭过头来,冲着程水若嘿嘿笑了两声,“我以为,你真不认我了呢!”说着举起包了手绢的手晃了晃,又道,“郑大叔,王大叔。你们过来帮我一下!” 程水若只有片刻的迷茫,随即望向小环,低声问道,“他是谁?” 小环道,“方白芨!” 这个名字就像一声闷雷在程水若耳边炸开,方白芨!方白芨! 这不就是她那个传说中的老公了么? 呸!呸!她都出来了,跟这男人没什么干系了。 想到这里又拿眼睛去瞪那方白芨,方白芨这会儿正忙,在方家几位大夫的帮助下,终于将那妇人翻过身来,像是正在检查什么。 程水若心头千头百绪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瞧见那几个人在忙,下意识的便道,“剖开看看吧,这病,谁也说不清楚。” “死者为大!程姑娘怎的如此行事?”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程水若这会儿六神无主,也没心情跟他们争辩,只瞧着屋里屋外的人神色各异,摇了摇头,听见小环低声道,“小姐,要不,我们想办法走吧?”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想走,没那么容易! 坐在庭院的角落里。(手打小说)还能听见不远处的喧哗声,身后却是跟着两名士兵,她们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程水若苦笑,这下玩大了,把自己给套进去了吧? 揉揉额角,瞥了一眼全神贯注盯着她们两人的士兵,人家贴身保护,上茅房都要跟着,根本就不给她和小环商量的时间,她们能往哪儿跑? 唯一活命的办法恐怕就是治好那个病,治病自然得有病人才行,那病人这会儿都断气了,给谁治去? 因此那边一干大夫唉声叹气,这边程水若跟小环坐着发呆。 无计可施,程水若索性靠着柱子闭目养神,头顶上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下来,即便闭目,也能感受到那一闪一闪的光影。 如今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唯有所有的人通力合作方能见一线生机,程水若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她需要些时间来想办法说服所有的人。方才她将人得罪的太厉害,等下去说服的时候恐怕有些难度,需要些时间来让自己心平气和。 光影闪动间,一阵疲惫袭来,今天一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到夕阳西下时分,别人紧张的静不下来,她却是有些犯困了。 朦朦胧胧间,一道清越的男声低笑道,“你倒是好心情,这时候也能睡着。” 另一道熟悉的女声叫道,“五公子,您来做什么?” 程水若茫然的睁开眼,小环站在她身侧,谨慎的看着来人,方白芨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一个激灵,大脑瞬间恢复工作,嗖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却是不小心在柱子上撞了一下,疼的脸扭曲,吸了一口气道,“白公子,敢问有何赐教?” 方白芨摆摆手,捡程水若身边的位置坐下,“那边在商量病情,我也不懂医术,所以就过来了。”见程水若就要抽身离去。又道,“瞧瞧,这是做什么?咱们好歹也算熟人不是?这会儿无聊,聊聊天,做做伴也是好的嘛。” 程水若宁愿被那一帮子大夫骂的狗血淋头,也不乐意跟方白芨单独相处,咧嘴一笑,“我过去同他们商议病情,你不懂,可我懂!” 说罢转身就走,小环忙不迭的跟上来,那方白芨却也是快手快脚,紧跟着小环贴上来道,“啊!你竟然会治病!当初到我家就是为了辩证医术的吧?还是我家什么方子你瞧上了?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去偷来给你了嘛!” 程水若抿了抿嘴,她的前任真有这么妩媚多情,把男人魂儿都给勾没了?这纨绔子弟什么德行,连方白苏的一半都跟不上! 懒得看他,程水若加大加快了步伐,只往客厅里走去,刚跨进门。就听见郑大夫朗声叫道,“咦!五少爷,您还真把程姑娘给请来了!” 程水若差点儿没被门槛给绊了一跤,死方家人,其他人都单纯的可爱,这方白芨竟然跟她玩心眼! 瞪了方白芨一眼,却是瞧见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方才的无赖气息尽退,倒是显出几分沉稳。 只听见他清了清嗓子,“诸位叔叔伯伯,大家都是有名望的大夫,本来今天这事儿不该我这个晚辈出面,我方家祖上积德,大家既然乐意给几分薄面,少不得由我来说道说道了。” “如今的情形大家心里合该都有数,若是治不好那病,所有的人怕是都难逃一死。即便是不死,知府大人吓唬咱们的,可眼睁睁的瞧着这么多人死去,我们却是什么都不做,实在是愧对先祖,愧对恩师,也愧对自己的良心。” “大难面前,自当同心协力,往日种种恩怨尽数抛开,无论如何将眼前的难关度才是。因此,小侄不才,在这儿请求各位,摒弃成见。大家通力合作,想办法将这次的瘟疫解决,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说罢,深深的弯下腰朝众人鞠了一躬,神情诚挚,毕了,又扭过头来对着程水若道,“程姑娘,往日里我方家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还望你多多原谅,一切以治病救人为重,我在这儿向你赔不是了。” 说着,又是深深的一躬。 众人的脸虽然依旧傲然,却是有几分肯了的样子,其实都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之前因为争执拉不下面子,如今的情况谁不知道只有通力合作方才有希望,这会儿方白芨给他们台阶下,自然是千肯百肯的,就是等有人率先表态,才好顺着竿子下。 程水若勾了勾嘴角,自然知道这会儿是跟众人拉好关系的最佳时刻,方白芨出面。是因为他是晚辈,她程水若之前的不逊之言,自然也可以利用她是女人的身份来让众人没办法跟她计较。 既然要跟人合作,留着那个芥蒂可不是什么好事,该弯腰低头服软的时候就要弯腰,这点儿道理她是懂的,瞧见众人个个都是乐意,却是依旧拉不下面子第一个站出来,最重要的原因怕还是在她身上,要是他们表态了,程水若不肯。那真真是一张老脸都丢光了,轻轻一笑,走到厅中朝众人施礼道, “诸位大夫,小女子给诸位赔不是了。先前的不恭之处还望诸位叔叔伯伯看在小女子年幼无知的份儿上,不要跟小女子计较了。” “你不是很能耐么?”王大道,“跟咱们赔不是做什么,去将人救活了不就行了!” 这话是气话,程水若这会儿懒得跟他计较,笑眯眯的道,“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儿哪儿能寄托在小女子的身?诸位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夫,小女子不过多看了几本闲书罢了。” “你之前不是……”王大怒道,旁边站着的王二怕他坏事,连忙一把拉住他,笑道,“大哥,程姑娘确确实实的治好了不少病,她的年纪比你那孙女儿也大不了几岁,你怎么跟一个孩子置气?” 程水若连连点头,“是啊,小女子年幼无知,王大叔您就别跟我生气了,没道理拿我的错处跟您老的身子过不去不是?” “哼!”王大也不知是听了劝,还是觉得跟个小姑娘置气不合算,冷哼了一声,“你是有几分能耐,可也要知道这天底下的能人多了去,小小年纪不谦虚谨慎,反倒是处处跟长辈过不去,要能耐了何必来求咱们?” 程水若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人还真是会蹬鼻子上脸,花花轿子人抬人,给脸不要脸,倚老卖老可不是什么好德行。 程水若还没发飙,方白芨却是喝了出来,“王大叔,程姑娘可不是你的晚辈。要教育孙女儿回家关着门教育去!” 王大被一个晚辈训斥,这晚辈即便是他的主子,那也是拉不下脸的,脸上一阵扭曲,片刻便涨的通红,狠狠的一甩衣袖,“五少爷,你迟早要被这狐狸精给害死!” 气冲冲的冲出大厅,方白芨也不拦他,只是望着厅里有些慌神的众人道,“诸位叔叔伯伯,时不待人,不妨我们这会儿便开始吧?” 众人相视一眼,心知方白芨姿态虽低,却也是有脾气的,将人分开的话,恐怕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这会儿只有一夜工夫,要想办法还是人多的好,何况有名声最好的方家人领头,这是他们都服气的。 纷纷笑道,“一切单凭五少爷吩咐。” 方白芨点点头道,“那晚辈便却之不恭了。如今最大的麻烦是如何去寻病人过来,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办,然后便是药材的问题,诸位来的时候可带了药材药具?” 便有大夫站出来,示意他们都带了东西的。 程水若站在一边瞧方白芨将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心中放松了不知多少,这人合该就是天生的领袖,与其他方家人一般都有一副好相貌,气势上却是与其他温文尔雅的方家人大相径庭,像流氓的时候就像个真正的流氓,像富商的时候便有富商的气势,见方白苏走出去说是要吩咐院子外的下人去弄几个病人过来,程水若撅了撅嘴,走到众人之间,听人分析病情。 事情好像没有她想象的那般严重,那女子并非是因为疾病而死,却是因为呕吐的东西卡住气管窒息而死,临死前在床上翻滚,才造成了那副模样。 而死去的尸体已是被方白芨和方家几个大夫剖开了,仔细的观察了身体内病变的情况。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再次对那个方白芨刮目相看,那个人,好像并不如外人说的那么不堪嘛。 只是,他不是被方家赶出家门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摇摇头,将脑子里的疑惑晃出去,认真的听那些大夫辩证病情,程水若痛苦的皱起眉,这些东西半文不白的,她根本就听不明白,就像是黑话一样,太纠结了…… 路漫漫其修远也,想要学医没那么容易…… …… “程姑娘,你评评理!是我们的法子对,还是他们的对?”郑大夫突然走到程水若面前,大声的问道。 程水若迷茫的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已经分成了两派,一边的人数一半,人人都望着她,希望她能做个决断。 程水若茫然,什么时候她的意见变得这么重要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来着? 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咳咳……”程水若清了清嗓子。(手打小说)众多的眼睛让她不得不谨慎的思考,乘着清嗓子的时间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你们想出了多少种办法?” “五少爷领着咱们将那病人解剖来看,基本病情可以确诊,虽然分歧不少,在大方向上来说只有两种。”郑大夫倒是回答的简洁明了,“程姑娘可要瞧瞧那病人的……” 程水若连忙摆手,“细节可以商榷,只要大方向不错就不会错了,辩证不过纸上谈兵,到底还是要用到实处才能知道谁是谁非,我琢磨着时间已是不多,不妨两种法子都试试吧?” “这怎么行?”那发须皆白的老头道,“这病本来就如此严重了,若是行差踏错半步,岂不是害人性命?这样不行!”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他们向来不会拿人来试药,更别说如此危险的事情。 程水若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笑笑道,“如今咱们已经没有时间慢慢辩证了。多等一刻外面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杀一人。救百人,诸位做还是不做?” 众人闻言也觉得有道理,那发须皆白的老头却是道,“难道不能不杀这一人么?程姑娘,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这人,倒是执拗的可笑了,摇头,“我不是神仙。” 厅内一片沉默,人人都知道这是如今唯一可行的办法,却是人人都不乐意担责任,明白他们的顾虑,程水若又道, “诸位为何不向好的一面看?若是第一个方法就能将人救回来的话,自然不用第二种了。” 众人皆不语,那执拗的老头却是有些不依不饶,“若是第一种方法没用!难道就能证明第二种方法可以推而广之么?” 众人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这会儿都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听谁说的都有道理,正如他们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然是听什么是什么了。 脚步声由远而近,院子里是方白芨派去的人将病患抬过来了,两个担架,上面躺着两个呻吟不已的病患,那几个抬担架的汉子个个只将人往客厅中央一放,便纷纷的退了出去。 程水若见状道,“这样就好办了。两个方法一起试!这样不用担心了。” “不行!”那老头子叫道,“绝不可这样草菅人命!” 程水若扫视了厅中众人一眼,大半的人皆是肯了,只有那老头子一直在叫嚣罢了,索性懒得理会他,冲着郑大夫道,“郑大夫,你选一位病人开始吧,需要什么吩咐一声,我在一边替你打下手。” 方家的大夫身边聚集的人见郑大夫闻言便去检查了其中一个病人的病情,确认之后便开始开了药方,纷纷的围了过去,按照自己的意见商讨加减药量,另一波人见状也纷纷的忙碌了起来,唯有那老头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程水若懒得理会他,见众人一时半晌也商量不出个结果来,索性出去问明了厨房的所在,跑过去同小环一同搬了个炉子又打了桶水过来备着,只等那边将药配好便要开始煎药。 埋头生火之际,只瞧见一双穿着布鞋的脚挪到她跟前来,蹲下来。凑到她面前低声道,“你就那么有把握他们能治好这病?” 温热的气息吹到她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男性才有的汗味儿,程水若被吓了一跳,差点儿跌坐在地上,与她说话的人不是方白芨还能是谁? “没把握!”没好气的回道,程水若想了想又问道,“你好歹也是方家人,就连一点儿医术都不懂?如今咱们可是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了。” 方白芨挑挑眉,笑,“我会不会医术你心里会没谱?你都不担心,我担心什么?” 程水若闻言便是一阵恼怒,心头涌上的一个念头却是让她硬生生的止住了怒意,扯出一抹甜腻的微笑来, “往日的事我已是全忘记了。说真的,上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真不知道你就是我那位夫婿呢!说来如今我是真不懂你,不过,你合该是知道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死活给我冠上个神医的名头,生拉硬拽的把我给拽到这儿来。咱们好歹曾经是夫妻一场,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会不管我吧?” 方白芨闻言只盯着她的双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慢慢的将手伸出来,凑到程水若的脸旁,就要挨上的时候,程水若猛的一偏头,“熟归熟。你要碰到我,我一样告你非礼哦!” 方白芨收回手,脸上的笑容敛去,冷冷的看着她道,“半点儿便宜不给占,你觉得关键时刻我会帮你么?当了*子就别想立牌坊!” “呸!”程水若狠狠的呸了一口,脸上的笑意却是未减半分,一句话将他堵了回去,“把自家老婆说成*子,莫非你是……” 方白芨也不知是怒极反笑还是本就没有恼,嘴角又扯出一抹弧度,打断她道,“我瞧着他们好像没能耐治好那病,莫非你想等着明天知府大人过来……” 程水若闻言猛的一皱眉,“他们的办法不行?” “否则,还用请你过来?” 果然如此! 程水若眯起眼,她对着门坐着,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柔和的月光从门外照进来,竟然比屋子里的烛火还要明亮几分,在方白芨的轮廓上度了一层银辉,只是那张脸却是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透他的表情。 “帮我让你的人带句话出去。我会报答你的!” 方白芨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程水若,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直到程水若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干脆的点了点头,“可以!不过……” “程姑娘!麻烦你帮忙把这些药煎一下。”郑大夫客气的走过来将抓好的一副药递给程水若,微微错愕的发现自家少爷竟然正蹲在地上跟她说什么。 程水若略微有些失望被人打断对话,接过郑大夫手中的药问道,“要怎么煎?” 郑大夫瞧了方白芨几眼,便开始叮嘱该如何煎药,程水若应了。这会儿她对这药已是没什么好奇心了,反正也治不好病的,将他打发开去,只将药交给小环,低声问方白芨道,“不过什么?” “你得回答我一些问题。你先告诉我,要带什么话?给什么人?” 程水若皱了皱眉,“带话给我家里人,说我回不去了。” “家人?” “新收的,郑大夫他们没告诉你?” “你的医术从哪儿学的?” “自学!”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饭照吃,觉照睡。”程水若有些不耐的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查户口么?” 方白芨闻言摸摸鼻子,呵呵笑了两声,“你这明显是在敷衍我嘛!是你自己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不想回答我问题就算了,那话我也不让人帮你带了。”说罢站起来便往外走去。 程水若顿时便恼了,这方白芨摆明就是在耍她吧?她方才便是起了心思要让人带话回家,想必宁家的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死的,毕竟宁小姐还需要她呢! 不过,她却是不会直接的将这些东西告诉方白芨的,谁知道这个男人肚子里有什么盘算。 眼前是一条死路,这病看来如今的医术真的没办法解决,她也是黔驴技穷,但她绝不会在这儿坐以待毙,那个办法虽然有些冒险,到底比没有办法来的强,程水若也站了起来,往院子里走去。 …… 夜,本凉如水,这会儿却是火光四溢,让周围百来米内的人都暖烘烘的,甚至这热气顺着风一直下行,一两里内都要比别处的温度高上许多。 这一块隔离瘟疫病人的地方本就偏僻,面前还挡着一座不算小的山峰,前方的人是瞧不见这边的,只能隐隐约约的知道这儿有些火光,这时候连饭都吃不饱。不会有人管闲事的。 因此,这火片刻功夫就烧的这般大了,隐隐约约的还可以听见火堆中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大火滔天之处,竟然还有活人! “大人!”七叶不忍的低唤道,“他们还活着……” 楚怀沙面无表情的面向火海,在人看不见的衣摆之下,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却是一声不吭。 站在他身边的士兵个个听见那凄惨的声音不由得别过头去,因为向着火海,就能看见那火光闪耀之处,偶尔会有人影晃动。 只是,那人只能在地上慢慢的爬动,却是怎么也爬不到边似的,即便爬到的边缘,他们还要做那个重新将他们推向火海的侩子手…… 咚咚咚咚…… 一阵重重的脚步声,来者是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报大人!又发现十余名瘟疫患者!” 楚怀沙大手一挥,厉声道,“杀!一应物品伴随尸体焚毁!周围邻居隔离出来!若发现病情,杀!继续搜索城内外的病患!” “是!” “大人!”七叶死死的抓住楚怀沙的衣袖,“他们是无辜的……何况,那些人还不知道会怎样参奏您呢!” 楚怀沙甩开七叶的手,冷笑道,“由他们去好了!”说罢转身离去,渐行渐远之时,又传来一句嘱咐,“你们在这儿守着,一个都不准跑出来!谁玩忽职守,我便要谁的脑袋!”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李壮是豫州府下一个小县城下一个无名小山坳里的人。(手打小说)今年十六岁,家里就他一根独苗,他老子是一个猎人,就在那山坳里打打猎,打打柴,他娘却是从来没瞧见过,小时候他不懂,也没怎么跟其他人接触过,不知道人人都有娘这么回事儿,因此,也从来没问过他老子。 直到渐渐长大了,十岁的时候他爹带他进城去买东西,见到有几个小孩子欺负一个没娘的孩子,他好奇的问了一句,方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人都是有娘的,包括他在内…… 只是,他娘因为他老子太穷,跟人跑了。 李壮听说这个据说很悲惨的事实以后没觉得有啥大不了的,他们父子相依为命,男人么,是啥都不怕的。没娘算个鸟啊! 没娘是没啥大不了,李壮却是知道没他老子可不行,他见过路上乞讨的孤儿,知道没人养活的话,他早就给山上的老虎狼给吃了,要不,也给熊瞎子拍成一张肉饼了。 他家虽然穷,到底他老子打猎能养活他,这会儿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好猎人了,他爹也渐渐的老了,却也没觉得自己能离开他爹。 在山上,都已经习惯跟他老子一起过日子了,要是他老子突然不见了,他肯定得找回来的,其他的东西他不懂,倒是懂得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他爹养活他到这么大,还教了他一身的狩猎本事,这恩,比天还大! 如今,他老子却是病了,那些官府的人只说要将人隔离,不让他们这些没病的人见到,说是免得他们也染上了,顺带的也不必担心,官府自然有人照料。 李壮这些日子也喝了不少官府的粥,没办法。山上的东西全被涌上山避难的人给打的不冒头了,他们一家两口也只有随着这些人下来受人恩惠。 他是感激官府的,可他不懂什么叫隔离,官府的人也给他细细的解释了,可到了傍晚的时候却是听说了一个传言,他本来不太相信的,这会儿空气中传来的味道却是让他心生疑窦。 因此,他偷偷的从住的地方溜了出来,说是溜,其实也不尽然,根本没人管他们这些人,他也不知道他老子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是约莫的知道官兵走的方向,作为一个猎人,想寻着痕迹来找人还是容易的,他知道跟他老子一起被带走的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病人。 风中传来了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这是燃烧湿树枝才会有的声音,实际上,这湿润的木材燃烧时候发出的浓烟蔓延出好几里,他在很远的地方就闻到了。 攀上一道山峰,没有树林屏蔽的时候。那声音越发的明显,只是,那柴火劈啪声中貌似还夹杂了一些其他的声音。 李壮突然心里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飞快的从山上往那火光闪耀之处奔去。 走的越近,他的心越往下沉,火光闪耀处,外围站着盔甲覆身的官兵,那些官兵围绕着那诺大的火堆,不,应该叫火场了,面无表情,而那火场之中隐隐还能听见惨叫声。 这是在做什么? 李壮几乎没将牙龈咬破,才没从藏身的树后冲出去,一双眼圆睁,眼角迸裂,渗出丝丝血丝。 他敢拿自己的脑袋打赌,他爹一定在那里面! 作为一个猎人,要分的清眼前的形势,否则,他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手抓在湿润的树干上,不知什么时候指甲翻转过来,满手的鲜血,他听见那边有个叫楚大人的人正在吩咐着那些官兵什么。 “大人!他们是无辜的……何况,那些人还不知道会怎样参奏您呢!”有个人抓住那个楚大人说道。 “由他们去好了!你们在这儿守着,一个都不准跑出来!谁玩忽职守,我便要谁的脑袋!”那楚大人却是如此无情! 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楚大人转身走掉,越走越远,全身的力气都从李壮身上抽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 官府不是说将人集中起来治病么?不是说有人看顾么?为什么会这样? 李壮不懂,他只知道教他养他的老爹这会儿也许已经葬身火海,或许还在那火场之中惨叫不已。 他不知道是该希望自家老子已经死了好,还是继续在那里忍受折磨的好,脑子里全是为什么? 不知道坐在那里坐了多久,屁股下面被湿润的地面浸透了,鼻子里闻到的是烤肉的香味儿,而那些士兵就在不远的地方将好容易爬到火场旁的人用刀挑回去。 李壮突然意识到这样不是办法! 他老子是救不回来了! 可是,他不能让其他的人继续这么被骗下去! 比如说,就住在他旁边的那两位好心的大婶,她们的女儿也生了那个病,也被官府带走了!还有后面前面的那些邻居! 李壮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不行!他必须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要让官府给个公道! 楚大人么? 他要让他付出代价的! …… 知府衙门,灯火通明,事实上,知府衙门自从大水之后很少这般浪费的四处点燃火烛了,只是,这会儿衙门里全是人,所有的人都被知府大人给召集了回来,包括文武官员,和一应的各地知县以及各地知县带来的人,满满当当的将知府衙门给塞满了。 此刻,知府大人的书房里却是只有两个人。烛火闪耀,两人的脸色皆是阴晴不定,那王师爷站在桌前,满脸的愁绪,不断的摇头叹息。 知府大人却是在桌后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喝茶,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见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的抖动着,想要做出镇定的表情,偏偏脸上的脸色是藏也藏不住的忧虑。 “大人!您这样做……” 知府大人一摆手,却是忘记手上还端着茶杯了,只将那茶水泼了好大一片。将裤腿打了个半湿。 忍着腿上传来的一阵火烧火燎的感觉,挥开王师爷的手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有些气急败坏的道,“本官这样做还不是姓楚的给逼的!他竟然不与本官商量一声,就……就一把火把那些人给烧了!好狠毒的心肠啊!本官不参他一本,就对不起治下的数十万百姓!” “大人!”王师爷忧虑的唤道,“您将这消息传了出去,城外的那些人闹起事来,到时候怎么办?他们可不会知道是您担忧他们才告诉他们的,那些百姓不晓得事情真相,必会以为是大人与那姓楚的合谋!依照我说,还不如让姓楚的担了这个责任,咱们只做不知道便好!” 啪! 知府大人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嗖的从凳子上站起来,“休要再说此话!我若真要推卸责任,那事情就根本不会做!” 王师爷心头一阵冷笑,他跟随这知府多年,岂会不知道他的行事,早早的将奏折送了出去,又将谣言散布出去,便是算计着楚怀沙担不下这个责任,等到京城派人,他便能坐收渔翁之利,即便那病治不好,也怨不得他。 若是病能治的好,此事更是可为他添光无数。 在这关头,若真是为百姓着想,就该带着人去火场阻止楚怀沙放火,绝迹不会煽动那些人闹事!顺便又将所有的人都从城外撤了回来,只将知府衙门团团围住,怕就是为了阻挡闹事的百姓闹上门来。 说来王师爷跟随知府大人多年,本该是他的心腹了,倒不是觉得此计不可为,却是觉得知府大人这般大的事都不与他商议一下,分明就是将他当做外人,而在程水若的事情上,也是瞒着他的。王师爷心里清楚,必然是因为程水若的事情他这个主公才会如此。 此事让他有些心凉,不论如何,程水若名义上都是他家的恩人,大夫治病治得好治不好都是正常的,这位大人却是蛮横如此,将人关在城外的别院作伐,却是丝毫情面也不留给他,只让这跟随他十来年的师爷都寒了心。 寒心归寒心,到底有多年的主顾感情,王师爷也不得不提醒他此事的危险性,低低的道,“大人,您也该瞧出来了,那楚怀沙是杀伐果决之辈,我瞧着城外的人未必能闹将起来,若让他知晓是您在背后……恐怕事情就麻烦了,钦差都有先斩后奏的权利的。” 话声刚落,就听见外面一阵乱哄哄的声音,一个家丁跑进来叫道,“钦差大人带着一群士兵过来了,说是要问大人为何不将人派去城外职守?” 知府大人闻言脸色一变,千算万算到底有顾虑不周的地方,他只顾着府邸的安全,将人尽数调回来,却是让楚怀沙逮到了这个由头来问他的罪。 这样却是再等不得城外闹起来,只有他率先发难了! 略一整衣袍,沉色道,“慌什么?本官自由缘由,楚大人此刻在何处?” “本官在此!”楚怀沙清越的声音传来,踢踢踏踏的是重甲士兵走路的声音,楚怀沙竟也是有备而来。 “周延,你可知罪?”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大人,下官何罪之有?一切皆是按照皇上的吩咐行事。(手打小说)用心救灾,大人这话言之过重了。”周延,也就是知府大人冷然道,“倒是楚大人,不分青红皂白,一听说瘟疫便纵火杀害了数千百姓,此事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本官如何跟皇上交代是本官的事儿!容不得你指手画脚,如今本官只知道你将患病的百姓聚集到一处,任由他们死去却不闻不问,本官去的时候不过是烧了数千具尸体罢了,这也是为了防止瘟疫蔓延,周大人将城外的官兵尽数撤走,一个玩忽职守之罪却是逃不掉的!”楚怀沙冷笑着道,“来人,将周延拿下!” 周延喝道,“本官是朝廷命官!一切都按照皇命行事!楚怀沙,你敢!” “皇上可没叫你玩忽职守!”楚怀沙笑,“却是让我专抓你种玩忽职守的官员!众将听令!若有反抗,格杀勿论!”一直背在背后的那只手伸出来,赫然拿着的是一个令牌,上书‘如朕亲临’四个大字。 周延见状便知已是绝路。楚怀沙拿出皇命的牌子,便是容不得他反抗了,牙关咬紧了又松开,这会儿若是被楚怀沙抓了,能不能翻案恐怕就由不得他说了算了! 枉费了他一番布置,竟然让楚怀沙就这么闯了进来,若是身边有些许士兵,他又怎么会如此被动?别的地方不敢说,在豫州府这一亩三分地上,除非皇帝亲自来,别人是奈何不了他的。 心中焦急,却是埋怨方才他背后打手势偷偷溜走的王师爷为何还不带人过来,却是装作一副镇定模样哈哈笑道,“楚怀沙,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你今日即便是抓了本官又如何?本官之所以将众将召回,不过是看不惯你贪生怕死,却是将百姓的性命视若无物!你抓了本官,却是拦不住本官的折子!要不了几日,自然会有人来收拾你这酷史!豫州城内外的百姓都瞧着你呢!皇上给你权利,可不是让你来滥用私刑的!” 楚怀沙脸色一滞,他一听见风声就赶来了,没想到这周延的折子如此快的送了出去,他几乎可以预料到京城里的震动,这件事,他是没办法证明最坏的结果的,若是证明,那整个豫州城将是满城尸体。 心神只是稍稍一动。下一刻便坚定了起来,做出这个决定并非为了私利,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他如今的时间越发的少了,必须在事发之前将这个病症彻底的压下去! 几个官兵将周延拿了下来,使枷锁枷了,押解了往外走去,城外的百姓已经开始骚动起来,他手上的人不多,不知道能否压制下去,只有将城里周延的人手一起集中起来,兴许还有机会。 不论如何,在大灾之前容不得半点儿错漏,事情已经做下了,就必须按照他规划好的方向走。 “把楚怀沙交出来!让他给我爹抵命!” “把楚怀沙交出来!让他给我娘抵命!” “把楚怀沙交出来!让他给我的儿子抵命!” “把楚怀沙交出来!让他给我的闺女抵命!” “把楚怀沙交出来!让他给我的哥哥抵命!” …… “把周大人还给我们!” “把知府大人还给我们!” …… 不知何时,衙门门口聚集了一大群衣衫褴褛的难民,将前门后门堵得水泄不通,纷纷叫嚣着,声音参差不齐,却是叫嚷着同样的一件事。 有人等不及的便去冲撞着衙门的门,只将那门摇晃的摇摇欲坠。 周延呵呵笑道。“民心向背,可见一斑,楚大人还是放了本官吧。否则我瞧着你怎么都走不出这道门去。” 楚怀沙脸色冷冽,旁边一个士兵匆匆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后门,侧门,都被封了,围墙外面都有叫喊声。” “周延!你竟敢煽动灾民闹事!”楚怀沙喝道。 周延笑,“楚大人,若非你妄杀无辜,灾民又怎会如此?太祖皇帝说过了,咱们的这些百姓都是厚道人,能吃得饱穿得暖便会满足了,若非当官的让他们忍无可忍,没有活路,他们是怎么也不会闹事更不会造反的。” 一边说,周延心中则是一边乐呵,原来他的师爷还真是机灵的紧,不愧是他身边出惯了主意的,知道这会儿不能跟楚怀沙硬抗,倒是将灾民引来了,还做了合理的引导,想必这会儿他走出去会是万民拥戴,而这楚怀沙么……呵呵! 楚怀沙并非像周延想象的那般气急败坏,到了这个关头,听闻着外面的声音,只是摇头叹息,怜悯的看了周延一眼道。 “周大人,你可知道你做的这件事只会让局势更加的糟糕?” 周延一挑眉,“我只知道不能再让你滥杀无辜罢了。” 楚怀沙闻言怒极反笑,“你可还记得百年前的那场瘟疫?” 周延微微一愣,他也是正经科考出身,读的书不少,本朝的事儿自然是耳熟能详,不消别人提醒便想起那血色的三日。 正经的说其实是血色的三个月,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最终还是以足足三个城池的代价,烧了三日三夜放才熄灭的大火,才终于将那场瘟疫扑灭,再后来虽然没有记载,想必遇上类似的病人皆是一刀抹了脖子再扔去烧了。 猛的摇摇头,不可能的!他没那么坏的运气,好死不死就让他遇上了,何况,他还有那么多的大夫,特别是那个程水若,别的大夫碰运气能治好一两个病人,她却是可以药到病除的。 周延刻意忽略了自己威胁程水若一事,在他心中认定了程水若是有办法的,不过是被几个老不休给气到了。所以才说她不会。 “本官有神医坐镇!何惧瘟疫一说!” “神医?”楚怀沙疑惑,“为何从来没听你说过?既是有神医,为何让病传染的那么快?还死了那么多人?” 周延冷冷的瞧了楚怀沙一眼,“那些人明明就在等待神医治疗,楚大人一把火将人给烧死了,这可怨不得本官!” 开始防疫的工作没有做到位,周延本来还有些担心的,既然有人给他背黑锅,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不能再犹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楚怀沙置之死地! 楚怀沙闻言已是明白了周延的打算。也听出了周延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定定的看了周延半晌,深深的叹息了一声道,“罢了,既然如此,本官也无可奈何,便由得你去吧。大不了本官与你一同为此城百姓陪葬吧!” 周延闻言一喜,知道楚怀沙已是放弃了,心道,这倒是个识时务的,就是嘴巴太乌鸦,什么叫陪葬? “楚大人这是什么话?民意如天,咱们可不能逆着干。你也是好心,本官定会上折子为你向皇上求情的!” 眼前百姓还在门口叫嚣,这么折腾下去可保不准会出什么事,周延只待身后那士兵将枷锁一松,也不问楚怀沙便径直往外走去,趁着这会儿功夫,得将局面控制住,并在楚怀沙改变主意之前将他的罪名给定死才行。 周延一走,楚怀沙身边的几个士兵才急急的道,“大人,怎么将他放了?外面的人多也经不住兄弟们几个来回,这事儿要交到这个家伙手里,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事呢!” 楚怀沙扯了扯嘴角,摇摇头道,“此事到此时怕是已经没办法挽回了,说来也是我的疏忽,事情做的不够保密,竟然让他们察觉了,又拿此事来发难。这会儿这些灾民挤挤嚷嚷的在一起,若是有病症,相互间不知道感染了多少人。我杀那些人,不过是为了救剩下的人,如今谁有病谁说的清?莫非还要将所有的灾民一起杀了么?若是如此,还不如将此地隔绝,等这儿的百姓慢慢的死去好了。” 顿了顿。又道,“我的职责本是救灾防疫,如今救灾做的还算凑合,防疫却是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愧对皇上,愧对百姓,也唯有以死谢天下人了。” 那士兵咬牙跺脚道,“周延误事!这当官儿的都是怕担责任,楚大人,你这样的好官儿却是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死了。事情其实还没到绝路,咱们兄弟陪着您杀出去……” 楚怀沙摆摆手,决然道,“不必!我好歹还是钦差的身份,周延不敢先斩后奏,我不反抗也是为了此事,若是那病真如他所说能治,我便是被问罪,也是活该,若是那病不能治,姓周的不超过三天必然会放我出来!” 听见外面的声响渐渐变小,只有周延在侃侃而谈,那士兵呸了一声,见有县衙的侍卫进来要将楚怀沙拿下,强忍住了没动手,好在那周延也知道不能得寸进尺,只将楚怀沙客客气气的请到后衙,到底没请他进牢房坐坐。 其实,门外的周延并非像想象中的那般安逸,这会儿,一边安抚着民众,保证能治好他们的病,保证罪魁祸首会得到惩罚,心头却是在打鼓,他最着急的还是别院那边那一群大夫到底将人治好了没有。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一屁股坐到地上。(手打小说)程水若恼的没法,那周延倒是个御下有道的,也不知道给那些官兵说了什么,她忽悠了半天说是要让他们帮忙回家去取药,这才答应了,偏偏那个该死的方白芨,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还是他有办法逃出生天,就在她快要成功的时候跑过来硬生生的将她的全盘计划给打乱了。 让小环回家的梦想破灭,只让她写了份单子,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会怎么传话,家里根本什么药都没有,何况她编造出来子虚乌有的药名,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张扬能够机灵点儿,明白是她如今有危险了,去找能救她的人来救命。 这种期望也未免太高了些,程水若自以为自己拿着那样东西估计除了莫名其妙以外很难分析出点儿什么,不过,希望总归是希望,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拿眼睛去瞪方白芨,这丫的。要不是他,她如今也许还在春风楼里面当她的红牌,或许拿钱自赎了,那也不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再悄悄的离开京城,随便找个地方安家,怎么想日子都要过的逍遥许多。 这死男人,竟然将她娶回家就不管不顾的跑路了,折腾出许多事来不说,这会儿还来破坏她的好事,怎么不让人恨的牙痒痒? 方才因为他办事能力所带来的一点儿好感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银牙碎咬,程姑娘要发飙。 “方白芨!”程姑娘涨红了脸颊,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方才走的太急给累的,“我跟你没完!这次要是死了,我就变成厉鬼,让你们方家家宅不宁!” 方白芨摸摸鼻子,闻言笑道,“客气客气!程姑娘,不知在下有何得罪之处?方才不还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么?怎的突然变脸?莫非你对在下……” 看见方白芨嬉皮笑脸的样子程水若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想要还嘴,突然想到自来女人和男人吵架,任由女人嘴巴再利索,只要男人使出一招绝技----耍无赖,即便女人再彪悍,那也只有吃亏的。程水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就是胸口憋着一口气,想到这里倒是生生的忍住了,这会儿已是月上中天,到了午夜时分,时间越发的紧迫,再折腾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索性一扭身,便往客厅钻去。 方家五少爷再能耐,也不能当着那么多长辈的面跟她吵架吧? 看着程水若恼怒的背影,方白芨嘀咕道,“莫非她真的不懂?”随即又摇摇头,“没道理呀!白六夫人的病她说的有理有据,那劳什子的血吸虫病却是谁也没听说过的,再来后面的那个即便是偏方,那也该有个出处。” 摇摇头便又跟了上去,他也不想想,白六夫人如今已经作古,血吸虫病人这会儿还在那儿等着治疗,至于瘟疫,压下了一波。又来了另外一波,这位宁愿找人救命也不肯下手治病,不是到了绝路又怎么会这样? 程水若可不是什么刚强到宁死不屈的那种硬骨头。 进了厅内,便是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小环已经将药煎好让病人服下了,那白须白发的老头子最终屈服在性命的威胁之下,估计是觉得与其让众人胡闹,还不如就着自己有把握的方向来治疗,那边的病人也是煎好了药服了下去。 这会儿,人人都围绕在病人旁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病人的反应。 “怎么样了?”程水若低声问道。 小环道,“才服了药,还要观察一会儿才知道。” 声音刚落,就听见旁边那个病人哇的一声,吐了一地,那刚喝下去的药水尽数吐了出来,黑澄澄的眼色,跟那张青灰的脸交相辉映,好不难看。 众人的脸色刹那间便变得难看起来,旁边围绕着另一个病人的那群大夫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倒不是他们乐于见到病人这般难受,只是单纯的方才的争论都觉得自己有道理罢了,见到对手不行,自己这边的希望就大了几分。 见状,程水若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心头的失望却是没有减少半分,几个大夫纷纷抓着那病人的手腕切脉,更多的人则是扭过头去看旁边那个病人的情况。 白须白发的老头子也是将那病人的手腕抓起来,闭目排除一切干扰的切脉诊断。脸上的表情却是不容乐观。 程水若心一沉,她是听见方白芨进来的,扭过头下意识的去看他的表情,只见他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几个大夫交头接耳的讨论了起来,程水若只觉得身上的力气都失了大半,走到一边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心沉到最低点。 纠结间却是听见外面有兵丁走过,那领头的士兵队长拎着一个纸包走进来道,“程小姐在哪里?您要的药我们取来了。” “咦!”郑大夫惊讶的抬起头,放开手边的病人,脸上的神色由忧转喜,站起来问道,“程姑娘?” 小环更是惊喜交加的道,“小姐!你想到办法了?” 众人闻言纷纷转过头来,虽然他们没有亲眼见到,到底都是听说过程水若的本事的,这会儿有人送药,他们已经是毫无办法,他们也不管是谁能想到办法了,一脸期待的望着那拿药的士兵,郑大夫却是更为激动的要去接过来。 那药可不能拿给病人吃!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 程水若连忙跳了起来,将那药一把夺过,待到众人用意外的表情看着她的时候。她才恍然自己的动作貌似太大了点儿…… “这药不是给他们吃的。”有些慌乱的解释道。 程水若的慌张落入方白芨的眼中却是成了另外一种意思,他扯着嘴角笑,“那是给谁吃的?” 若是平时的程水若,肯定会说,“我爱给谁吃管你什么事?”偏生这会儿心慌意乱,只想着不能给病人吃了,下意识的道,“我自己吃的!” 一喊出这句话,就觉得要遭,偏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都收不回来了。 “哦……”众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方白芨却是饶有兴致的笑道,“程姑娘莫非身体不适?还是这药有防治此病的效果?大家伙方才虽然对不住你,你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家往死路上奔吧?” 一句话,让众人的兴致一下子从最低点升到最高点,程水若恼道,“管你什么事?” 方白芨笑了笑,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急急的道,“脉象平稳,心肝脾肺肾皆好的很,程姑娘的身子好的很呢,吃药做什么?” 这儿所有的人都是大夫,行医经验丰富,病人和好人绝不会分不清楚,这谎是撒不下去了,外面却是有士兵虎视眈眈,到这地步,是瞒不下去了。 程水若一把甩开方白芨的手,恼恨的瞪着方白芨,将那纸包往地上火炉里狠狠一摔,回手便给了方白芨一巴掌,骂道,“神经病!我惹了你了?你们方家到底有完没完?怎么不干脆点儿拿刀把我给杀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纸包迅速的燃了起来。有人便要使东西去勾,屋子里一片慌乱。 程水若却是瞪着方白芨一动不动,任由那些人将那纸包勾了出来,让药材撒了一地,人人都在辨别着药材的种类,一边辨别,一边捡起来收拢到一堆。 方白芨被这巴掌打的有点儿发懵,他一直以为程水若大不了言语上挤兑几句罢了,言语上男人可吃不了亏,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还敢挑女人的弱势项目来挑战,一巴掌火辣辣的打在脸上,恼的他高高的举起手。 只是,这举起的手怎么也挥不下去,高高抬起的下巴。倔强的眼神,挺直的背脊都在说明即便打回去,她也不会屈服,而他即便打回去,也无法改变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被个女人打脸的事实。 何况,他这巴掌下去这女人细细的脖子未必能吃的消。 片刻之间他便恢复了理智,不过,这女人太过嚣张,不教训她一下是不行的,以往温婉的模样如今尽数不见了,不由得冷笑道,“好!很好!往日装的跟猫儿似的,没想到还藏着爪子呢!” 程水若扯了扯嘴角,一巴掌打了人之后倒也没有后悔,站在那儿久了才有点儿害怕眼前这圆瞠双目的男人这巴掌打下来她吃不吃的消,却是不肯服了软,她是不理亏的,是这男人一直在搞破坏,打了他也是该打,命都快丢了,挨打怕什么? 这种脾性的男人,她绝不肯求他想办法带她出去的,人活着,就活的是一口气,一张脸皮。 两人的对视却是没有引起旁人的瞩目,方才那巴掌声被掩盖在众人的惊呼声下,这会儿周遭安安静静的,一群大夫潜心在那集中起来的药材上面,有人低呼道,“咦,这药不对啊!药怎么能这么用?” 药自然是不能那么用的,这里面包着的不过是胡乱拼凑起来的药材,甚至还有家中的一些米粮等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药都是张扬从家中病人处搜集起来的。 程水若自家根本辨认不出来,却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到了她这蒙古大夫原型毕露的时候了,苦笑了一下,再也不理方白芨,扭过头道,“药自然不是这么用的。”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药自然不是这么用的。(手打小说)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我要用的药!”程水若知道被众人拆穿已是不可抗拒的事实。淡淡的道,“这只不过是……” 话说到一半,厅内的大夫们个个皆是眼巴巴的望着程水若,却是突然听见外面一阵乱哄哄的响动。 十多个兵丁从外面涌了进来,领头进来的赫然就是那豫州府的知府大人。 只见来人一身威严的官服加身,行走仓促,院子里本来监视着他们的那些官兵则是纷纷跑过去迎接知府大人的大驾,那周延进了院子以后见众人竟然抛下自己的任务跑来接他,便又询问了几句,得知那个病人已经死掉,又换了两个新的病人过来,情况却是一点儿都不乐观以后,便一边往里走,一边责备留守的众士兵,众人纷纷乱乱的归位,所以才显得乱糟糟的。 众大夫本来还炽热的看着程水若,希望她能给出答案,这会儿却是显得不慌忙了,许多大夫其实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考了秀才什么的又学医,即便没有功名在身。平日里也是备受尊重,在当地无论是哪个大户请了他们去,无一不是恭恭敬敬的对待,何尝像周延这边对他们疾言厉色还加以恐吓。 因此众人皆冷冷的,也不着急问程水若了,淡淡的或坐或站,冷眼瞧着,甚至相互间说笑。 周延走进来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情况,人人都闲着,地上的病人却是没有人处理,周遭虽然摆满了药箱,厅内也充斥着药草的味道,躺在地上的两个病人却是越发的严重了。 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将楚怀沙拿下以后,他要面对的压力很大,一个知府竟然将钦差拿下了,若非事出有因,在皇帝面前他很难解释,即便解释清了道理,也难免给皇帝留下一个,你连代表我的人都敢抓,摆明就是不给我面子的印象。 因此,这会儿周延迫切的需要政绩,需要戴罪立功,需要讨皇帝的欢心。 大灾面前,唯一能让皇帝龙颜大展的怕也就只有眼前这瘟疫一事了。 想到这里,未免将眼前不将他放在眼里的这群大夫恨的牙痒痒。可惜的是如今他要求着别人,除了利诱就只剩下威逼了。 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了几度声音道,“看来,诸位是没把本官昨日说的话当一回事了!”话毕,只在让人不及喘息的刹那间,咚的一声将地上一个小炉踹翻,厉声喝道,“既然你们不把我当回事儿,就休要怪本官无情了!千万百姓在等着,你们几个大夫竟然在这儿喝茶聊天,不做一事,要你们何用?” 众人闻言没有人稍稍挑挑眉毛,个个依旧是老神在在的该喝茶喝茶,该聊天聊天,唯有程水若被那踹翻的小火炉吓的够呛,那里面的鲜红的火炭差点儿就砸到她脚上。 一股火气冒了上来,不过她倒也不是全然的傻的,这时候自然不会去做那出头鸟,憋着去看那周延阴晴不定的脸色。 “我说过,若是救不活。咱们就都要跟这些人陪葬!”周延几近暴怒的叫道。 众人依旧不语,方白芨突然呵呵笑了两声,这会儿除了周延周围人人都气定神闲,这笑声听来尤为刺耳,“小的可从来没听说过大夫治不好病便要给病人陪葬的说法。” “非常时期,诸位既然不肯卖力,本官也只有不留情面了。”周延道。 方白芨道,“自古以来这瘟疫不知几许,治不好的大夫多了去,治不好,不代表不会出力,大人这是在否认我们为此次瘟疫出的力么?”摊摊手道,“药材我们出了,人力也出了,学艺不精也没办法,可即便学艺不精,到底我们也能给人治治伤风感冒,我们大老远的敢来,却是得到大人如此对待,日后也不知谁还会来帮国家渡过难关!” “本官说了!”周延也心知自己没什么道理,可这时候就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他非常乃至必须要一个能治好瘟疫的结果,不由得看向程水若,“有人要藏着掖着,明明会治病,却是不肯卖力,这事儿我说不好,反正到了这局面,灾民已经死了三千。你们还没有拿出办法来,就与他们陪葬吧!” 他这是要杀鸡给猴子看,其他的大夫他不敢保证,也没耐心跟程水若继续磨蹭下去,如今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过程并不重要。 冲着身边一个士兵使了个眼色,也不管会不会得罪其他的大医学世家了,一不做二不休,大不了这儿的人皆报一个病疫,这天灾面前,谁也说不出他一个不是来。 旁边那士兵见状啪的一下将刀拔出鞘,便要挑最近的一个下手。 最近那个大夫见状一个激灵,猛然向后躲了一步,只觉得那刀锋险险的在脖子前划过,他几乎能感觉到刀尖划过皮肤的那股劲风,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周延!你敢!” 方才也许还有人当这知府不过威胁,这会儿却是明白起来,这形势,也不知道为何周延竟然甘于得罪他们身后的那些不弱的势力,要知道当场的大夫个个都是有些名气的,这辈子的病人也不知几许,至少有身份有地位的就不少。非常的不少! 抬抬手,制止了那士兵下一步的动作,周延定定的看着那大夫冷笑,“你站在那儿不动试试,看看你的脖子硬还是这刀硬!” “你若杀了他我们绝不会为那些人治病的!”那白须白发的老头子叫道。 “有一个人肯就行!何况,你们不是不会么?我留着你们也没什么意思!”周延疾色道,手一挥,那士兵又要上前。 谁也没胆子去挡那刀,只有那老者叫道,“且慢!” 那士兵没有得到周延的允许,却是根本不搭理他。拿着那刀便是那大夫身后追杀,那大夫没辙唯有围着柱子转圈圈。 谁也能瞧出那士兵没有尽全力,可即便是这样,时不时的那大夫也要挨上那么一两刀,皮肉的伤口鲜血淋漓,看起来却是格外的恐怖,不消说,即便那士兵没有下杀手,在鲜血长流的情况下,没人能多支持几分钟的。 “说话!”方白芨不知什么时候偷偷的走到程水若的身后,低声叫道。 “说什么?”程水若皱眉看着场中的场景,一时没反应过来。 “随便说什么!”方白芨有些咬牙切齿的道,“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打算,若是在场的人少了任何一个,我都不会放过你!” 程水若闻言本该生气的,却是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瞥了方白芨一眼,他这会儿倒是会紧张了,感情是别人的命就是命,她的性命不值钱,那边那大夫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程水若抿抿嘴,压低声音道, “你这是在求我吗?” 方白芨被这句话给噎了一下,定定的看着程水若,“你根本就不会医术,我可以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程水若轻轻的摇摇头,“求人不是这么求的。”顿了顿补充道,“他死了,你没机会放过我,因为你也活不了!” 她已是看明白如今的情形了,扯着嘴角笑的很惬意,周延时不时的来看她的表情,却又担心她看见,原来这场戏的主角是她呀! 方白芨被程水若这句话震的身子一抖,又急又快的道,“你以为我逃不出去?” 程水若反问。“你以为我会让你跑掉?我有今天可是拜你所赐!” 方白芨闻言眼中露出一抹失望,程水若逞了口舌之快之后却也没有将所有人害死的心思,虽然眼前这人她也不待见,破坏了她诸多的好事,却是依旧低低的道,“你以为我不想帮忙?救了他,我可没脱身之计!你明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还要我去救他,我的命就不是命么?” 这是程水若一直以来的执念,至从来到这个世界便是处处的低人一等,无论什么人,什么身份,总是显得比她来的值钱一般,凭什么? 就因为她爹爹不疼,姥姥不爱吗? 也不知道为何方白芨的失望让她想要解释,兴许是遇上这么多人,他是唯一与她交流的比较多的吧,其他的人都是看见的蒙着一层外纱的她,他如今是唯一一个相信她不会医术的人,这事儿,真的很不容易! “你救他!我帮你逃出去!”方白芨突然道。 程水若闻言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我不相信你。” 厅中那大夫身上已是伤痕累累,气喘吁吁,早就脱力了,只剩下最后一丝精神在坚持。余下的人等个个只是看着,也不敢上去跟明晃晃的刀锋对峙,程水若见状瘪瘪嘴,大老爷们儿还要靠她一个女人救么?平日里瞧不起女人,这时候就别想躲在女人身后。 “你跑什么跑?站在那里让他杀就是了!不光你站那里,咱们排着队等他杀!十多号人呢,看他的刀先崩口,还是我们的脖子先被砍完!”方白芨恼的急了,却是发现好像这事儿怪不得程水若,只冲着那大夫叫道…… 这是悲剧性的一天,昨天晚上十点半的飞机,在青岛机场滞留到早上五点过飞机才来,一宿没给我们安排食宿,今天一天就跟航空公司pk着玩了,**,还想用两百块钱打发我们这帮叫花子,哎,不得不说,中国人很多都是得过且过的,还真有一百多个人拿着两百块钱就走了…… 昨天晚上机场关了空调,让我们闷在机场里一晚上,没吃的,没住宿,连口热水都没有,一人发了条毯子让我们滚在地上凑合,,,太2了,坐了这么多次飞机就属这次最2…… 求安慰……求粉红票…… 今天没办法,实在太累了,睡了四个小时起床到现在就写了这么点儿,明天开始,我会拼命更新的……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知府大人好大的官威。(手打小说)不如就从我方白芨开始好了!”方白芨往那人前一当,刀锋斜斜的从他胸口划过,带起一抹血光。 “五少爷!”郑大夫几个大夫见状叫道,自家人被伤和外人被伤完全是两码事儿,毫不犹豫的都往方白芨身前凑,纷纷叫道,“好啊!拿我方家人开刀,不妨从我们开始!” 方家! 若说周延对这群大夫有什么顾虑,最大的顾虑怕就是在方家人身上,其他的人都是本地的人,在他的治下容易管制,方家却是远道而来,根深蒂固的盘踞在京城,这是他怎么都触碰不到的。 而方家是势力也是让他望而生畏,这件事谁也保不准会不会透出什么风声,人心最难把握,除非他把这次带来的人全部杀光,休要说他有没有那样的能耐,即便有,这次来的人死光了,傻子也会知道其中有问题。 若非摆在面前的巨大利益让他怦然心动。而面前的危机和机遇是一般的大,他怎么也不会做出这场豪赌的,先前离开的时候说的兴许是气话,到这个时候却是动了真火。 不过,方家终究是方家,周延动了真火也不得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正当他犹豫间,余下的大夫也纷纷走了过来,虽然没说话,围观的姿态却是表明所有的人都是一起的,程水若琢磨着自己不能太不合群,也是慢条斯理的溜达过来,笑眯眯的对那个受伤的大夫道,“过来我帮你包扎一下吧,暂时还轮不到你死,咱们包扎好了等着。” 事实证明只要人心齐了,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周延之所以要在这里跟他们废话,莫过于心里存着希望,方家让他顾忌,所以没找方家人动手,程水若却是他此行的目的,所有人表明态度,他却是不得不退步了。 “人必须救!”周延道,“你们是大夫……” “我们也想救人!可不需要人来指手画脚的!”白发白须的老头子打断他道,“可是现在时间不够,你得给我们时间好好研究!这病自古以来就没的治,你要我们一夜之间想出办法来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我老头子是活够了。你要逼我们,我们也就只有拿命来陪!” 程水若不语,她如今的立场最为尴尬,就怕漏了气,瞥了一眼地上两个病人,病情只见加重,却没有丝毫的好转,周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咬咬牙问道,“给你们时间可以!可是,你们什么时候能拿出办法来?” 众人不语,谁也没把握,方白芨道,“少则三五日,多则……”没边儿了…… 周延一把拔出身边士兵身上的腰刀,啪的一声插到地上,他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这会儿逼急了竟然生出不少的力气,生生的将刀插入地三分,“给你们三天时间!没有更多,三天之后。我要有个解决的办法!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吧,如今,我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些灾民死了,我要陪葬,我死,那大家伙就一块上路!” 说罢扭头便走,程水若摸摸下巴,突然在他身后叫道,“周大人,这两个人眼瞧着不行了,您是不是再弄几个病人过来呀!” 周延扭过头来深深的看了程水若一眼,一字一顿的道,“没问题!” 周延走了,厅里的人却是没动,程水若随便从角落里找了个药箱出来帮那个满身是伤的大夫包扎,笨手笨脚的样子哪儿有半点儿大夫的风范,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反倒是美滋滋的在每个伤口包扎好以后拴上一个蝴蝶结。 而厅中没有动作的人却是都看着她的动作,没有人阻止她打蝴蝶结的动作,也没有人阻止她笨手笨脚包扎伤口的行为,甚至那个被她弄的很疼的大夫也是咬着牙关,任由额头上豆粒大小的汗水往下嗖嗖的掉也没有吭声。 每个人这会儿心头都有一个希冀,三天,时间太短了,而程水若这会儿还能好心情的打蝴蝶结一准儿是有什么办法的。 这时候不是挑剔包扎手法好坏的时候,能止住血怎么包扎不是包扎? 程水若却是没注意到这样的情形,直到最后一个蝴蝶结完成,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所有的人跟木头似的一直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让她以为自己是不是走*了,低头看了半晌。 然后,继续沉默…… “咳咳……”发须花白的老头子最先憋不住,“程姑娘,那药该怎么开我们不问你,你看,能不能治好这病?倒不是我们想偷生,也并非畏惧那姓周的,只是这灾民失了家园着实可怜,如今更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顿了顿,躬身向程水若鞠躬道,“先前有对不住程姑娘的地方,我老头子就向你赔不是了。” “我……”程水若张张嘴,却是不知道怎么说。 “程姑娘是有办法!”方白芨接过话头,却是让程水若吃了一惊,话锋一转,说出的话却是差点儿没让程水若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但是!程姑娘却不会现在拿出来!都知道行医除了师傅传授以外,还要靠个人领悟,诸位若是想在医术上更进一步,老是用别人的方子未必是好事!程姑娘的意思是,不如咱们齐心协力的共同探讨。这样方能更进一步,才能救更多的人。这会儿她拿出方子来还有什么意义?咱们一群大老爷们儿也不能老靠着一个女人来救命吧?若是最后不行,她再拿出成方来,咱们也可以看出自己的缺失,岂不是好事?”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愣住,随即便向程水若投来感激的目光,也有一部分人不太赞同,毕竟拿人的性命来玩,这算什么事儿? 医术好,医德却不咋滴! 这是众人心中对程水若的评价。 程水若却是没心情管这些。方白芨让她过了一关,可是,方白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帮她? 那丫的不是一直以陷害她为乐么? 方才她倒不是心态真有多好,只是觉得未来三天只能等人救,顺便瞧瞧有没有机会溜出去,着急慌乱没什么帮助,唯一的办法就是冷静的思考,冷静的等待,三天,足够让宁家的人找上门来了,当然,前提是宁小姐可别死了……即便死了,她还有个万能管家张扬,她觉得张扬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程水若非常迷茫,这方白芨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真的是对她余情未了?或者这家伙对爱情的理解就跟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要不断的欺负对方来达到引起对方注意的地步。 这只是恶意的臆测,从开始到现在,她都觉得这方白芨没那么简单。 不论众人对程水若有什么意见,却是又忙活了起来,他们已经知道在程水若这儿三天之内是得不到答案的,唯一的希望就是拿着自己的法子来程水若这儿问问,看她的脸色表情,看能不能看出端倪。 因此,接下来的时间程水若本以为自己会很闲,却没想到这些大夫就把她给当成老师了,什么都要来问问她,她有些能听明白,有些根本搞不懂,迷茫的看着众人,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让众人越发的觉得她高深莫测,却是没有被打倒积极性,问的越发的急切了…… …… 这边大夫们忙碌不休,豫州城内城外却是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走出大门后的周延只下了一句命令,“三日内,发现任何病人。杀!”注定了这豫州城三日内再无要被血色所掩埋。 程府今日的来客众多,有两辆马车停在门口,这会儿却是又来了一辆,一个小姑娘从马车上钻出来,瞧见门口没人看守,毫不客气的钻了进去。 客厅内,白大夫人面色忧虑的道,“周延这是疯了!钦差也敢抓,我怕是我们即便去了也找不到程姑娘。” 张扬闻言道,“我家小姐若是没有危险,绝不会送来那样莫名其妙的一个口讯。我到底不是本地人,还望诸位帮忙想想办法才是。” 方白苏道,“咱们不如去要人吧,我五哥他们也一起去了,他不放人,咱们就拆了他家房子!” 白大夫人瘪瘪嘴冷笑,“他做的什么事,天知地知,豫州城的百姓也许被他瞒着,咱们却是知道的,楚大人被他用什么罪名告上去的?他自个儿如今做的什么事?怕是就是做的欺上瞒下的打算,这会儿程姑娘若是不肯帮他治病,恐怕真个有危险。可是,他既然敢走到这一步,定是不会轻易放人出来的。” “楚大人是什么罪名?”张扬虽有耳闻,到底这是传言,那日进城的人尽数被赶了出去,如今内外分明,根本不允进出,因此消息传的并不远。 白大夫人笑笑,却是不语,那小姑娘听到一半皱了皱眉,恼道,“还不放人回家?真是可恶!” 说着也没跟主人打招呼便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如今到底该怎么办?”张扬皱眉问道。(手打小说)这会儿他心急如焚,若是在他家乡定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在这个一切都不太熟悉的地方,就有些抓瞎了。 白大夫人见状劝道,“张管家,你也别着急,我琢磨着程姑娘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危险,周延用楚怀沙滥杀无辜这个罪名抓的他,如今他却是做着跟楚怀沙一般的事儿,若非想将瘟疫扑灭,那就是想要争取时间了!” “昨儿个我们便在说如今的形势不太妙,瘟疫蔓延的太快,却没想到楚怀沙竟然那么狠,一把火将那些人烧了,而周延这时候却是不肯担这干系,竟然铤而走险,煽动灾民闹事。今天一大早才知道他抓了楚怀沙往京城送,如今城里城外的百姓人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做到这一步,他怕是也是骑虎难下,楚怀沙做的虽过分。却是帮了他的大忙,这会儿几乎所有发病的病人都被楚怀沙一把火给烧光了,周延兴许还有两三天的时间来解决这事儿。” “不过,我瞧着他如今的模样不像是有办法的,许多的侍卫都换了装扮,扮作灾民的模样,皆是去了城外,我估摸着他兴许还是要煽动那些灾民自己将那些病人杀了,只要这些灾民不冲着官府来,事情就不会被扩大。” “只是,即便是这样做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最多能争取到几天时间,那病若是治不好,瘟疫怕是迟早要蔓延开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方白苏震惊的望着白大夫人,他还没见识多少人间的险恶,心中自是以为能治好的病人自然要治,即便治不好的也该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不论是楚怀沙主动杀人还是像周延这样煽动灾民杀人的行为都是不对的。 张扬则是苦笑,“七少爷,这当官儿的便是这样,为了他们的利益,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顿了顿又道,“白大夫人既然这么说,那我便放心了。不过终究还是要将小姐救出来才行,三两天时间转眼就过。如今我也大概知道该往什么地方使力了。” 这话是从白大夫人口中传出来的,她揣测的东西怕就已经是事实了,白家那位小姐嫁入王家。王师爷是什么样的人物?姓周的多半事情都是靠着他来办的。 白大夫人道,“如今这儿一切都是周延说了算,搬不倒他,做什么都枉然,只是这城已经被锁,想要出去不容易,出去了以后能不能搬到救兵也指不定。”若非这样,她也不会接到消息便亲自过来,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白家的身份是不方便插手太多的。 张扬闻言却是笑了,眼光瞥向方白苏,方家的人不咋滴,可眼前这位小公子却是个不顾自身危险从京城偷溜出来就为了救程水若的人,“一切还要请七公子帮忙了。” 方白苏道,“有什么办法?我哥哥和家里几个大夫也在那边,我也要将他们一并救出来。” 张扬道,“城外合该还有方家人在吧?” 方白苏点点头,“他们是怕我危险才将我送进来的,没想到现在见面都困难。” “我打听过了,现在其实是出城容易进城难,如今周延将大半的大夫都带走。大夫也是越发的不够,如今外面整日的有人斗殴受伤,方家七公子虽没有悬壶,却是实打实的有一身医术的,因此你要出城并非难事。” 白大夫人和方白苏皆是点头,方白苏道,“出城回京,可是后面又该怎么办?” 张扬道,“我听说楚大人那位夫人出了名的善妒,且家里的势力不弱,如今最想救人的怕就是她了。” 方白苏不解,白大夫人却是会意的笑了,不过去执行此事的人是方白苏,张扬唯有解释道,“若是此次瘟疫无解,楚大人的做法虽然偏颇了点儿,却是对的,而周延分明就是为了争权夺利才拿下的楚大人,若是因此造成大面积的瘟疫爆发,这个责任是谁也担负不起的!因此,最不希望瘟疫被治好的人会是谁?” 说到这里,张扬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要救人,他不在乎拖着全城的百姓陪葬! 方白苏根本没注意到张扬的脸色,恍然大悟的道,“我便说程姑娘手里有可以治瘟疫的药方,可是她感念楚大人和楚夫人曾救她一命,本来打算给楚大人的,谁知道却是被周延知道了。将她抓了起来。楚大人将病死的灾民尸体烧毁,周延便寻着这个借口说他妄杀灾民。程姑娘听说楚大人也被周延抓了,所以不愿意拿出来,可是,若是被他逼的狠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 “楚大人和楚夫人救过程姑娘?”这事儿白大夫人和张扬皆是没听说过的,两人皆是有些惊讶的问道。 方白苏嘿嘿一笑,“这事儿的渊源可就深了,咱们暂且不说,反正我瞧着这事儿一准成!” 张扬细细的将前后想了一遍,却是觉得有些不妥,他是不知道程水若认识那位楚大人楚夫人的,既然程水若不乐意说这件事,这件事的内情如何就不知道了,兴许有些仇怨也指不定。 不由得正色问道,“如此说自然是没多大问题,可这位楚夫人出名的善妒,七公子可知道我家小姐到底与他们是什么关系?” 方白苏想了想,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白大夫人却是道,“我觉得这事儿不用太担心吧。楚大人的案子想翻,她势必还要求着程姑娘替她作证,只要一日楚大人没出来。那位夫人也没精力顾及其他,先将眼前的事儿解决了再说吧。” 事不宜迟,往返京城即便快马加鞭也要两日时光,何况还要从中运作一番,张扬虽觉得这个主意差了些,到底方家人也不是吃素的,只要能将消息传到京城,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方白苏的任务是在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而目前的燃眉之急却是怎么也不能不重视的,程水若等人到底在什么地方,而又受到什么样的待遇。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一大早就将家中所有的人都派了出去,这会儿却是不见人回来,半点儿消息也没有,张扬便忍不住的往敞开的大门外张望。 知府衙门的庭院内一丝凉风都没有,天空中也没有半点儿云彩,烈日炎炎烤的大地都快要裂开了。 诺大的庭院,也唯有这绿树成荫的凉亭旁稍稍凉快一些,因此知府大人也就将办公的地点挪到了这一处。 送走了前一波来禀报的人,凉亭内,周延扒开了衣领,将官帽扔在一边,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打湿了大半,正扯开了嗓子喝着夫人从后院送来的酸梅汤,由着那冰凉的气息从嗓子眼一直凉到肚子里去,这才勉强解了解身上的暑气。 好容易将事情安排完毕,这边又有人从外面跑了进来,来人正是豫州城的一员将领,被他派遣出城去处置病患的领头人。 看见来人,也顾不得再喝口凉水,急急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迎了上去,抓住来人的手问道,“齐将军,如今城外情况如何了?” 齐晖道,“禀大人,已是打死了一百余疑似的病人,如今所有的灾民都知道那病患上了能不能治好得看老天,因此也无需人领头,自己就组织了人手在外面找病人,我瞧着照这势头进行下去,无需咱们引导,他们也不会放过半个病患。” 周延闻言脸色一喜,呵呵笑道,“楚怀沙毕竟年轻了些嘛!这种事儿自己动手哪儿有让人动手来的好,只是,咱们得将那些人看住了,千万别引起太大的冲突,人死多了不好向上面交代。” 说着又拉着那齐晖往亭子里走。亲自倒了一碗酸梅汤递给他道,“齐将军幸苦了,喝口酸梅汤解解暑气。” 齐晖接过来谢了一声,才牛饮起来,一口气喝下去,用袖口擦了一把,又道,“大人,下官还是有些担心,如今那些人家里有人得了病,再也不肯送到大夫那儿去,就这么藏着,想要断绝后患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周延闻言摆摆手道,“无妨,只要不出来,便引不起大的乱子,不引起大乱子,就有办法解决,派人巡查的时候留心一些就是了。眼前是我们豫州城上下共同的难关呀!你得盯紧点儿,闯过这一关便是海阔天空,升官发财,若是闯不过,说不准咱们就得把身价性命全搭在这儿了。” 齐晖拱手道,“下官明白,周大人放心吧,下官这就过去盯着他们。”说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周延点了点头,正欲送他几步,却是听见外面一阵吵吵嚷嚷。 “放开本小姐!你们信不信我让父王砍了你们的脑袋?快把周延那老混蛋给本小姐叫出来!否则我要他好看!” 两个士兵抓着一个十二三岁穿着明黄色衣衫的小姑娘走了进来,那小姑娘被提拎的离了地,却是依旧挥舞着手足跟那两个士兵制造麻烦,一边叫骂不休…… 小弓要努力,每天都会更新很多很多很多……大家要注意瞧瞧俺更新了几章哈……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周延一瞧这小姑娘就乐了。(手打小说)能做到一方太守,在京城就算是个小官儿,那也是个吃得开有后台的小官儿,这样的人有个通病,善于钻营,对京城里高门大户的事儿了若指掌。 当朝的王爷虽然不少,周延还是有自信能一个个的背出他们的事迹,若是这样的人的闺女跑到他地头上了,他还不知道,这个太守就算白当了。 毕竟这样的大户人家有闺女出来,势必是要地方上照应一下的,又不是皇帝或者钦差,还搞微服出巡,何况,即便是想低调,可如今这是什么时候?休要说是皇亲国戚,便是寻常的官家子弟,都要托付他照应一二,万一出事儿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小姑娘骂的虽然难听,可周延可没工夫跟个小丫头折腾,挥挥手道。“拉进来做什么?扔出去,她要是折腾,就扔牢里去得了。” 小姑娘一听,立马急了,真被扔出去她不是脸都丢光了?叫道,“周延!你个混蛋,还不快叫他们放开我!我真回去跟皇上告你哦!” “拖出去,拖出去!”周延不耐的摆手,这夏日里吵吵嚷嚷的只让人心浮气躁。 几个官兵真个就拖着小姑娘往外走,那小姑娘见状知道事情不妙,胡乱在身上抓了一把,摸到腰间的一块玉佩,脸上一喜,扯了下来,用力的往前扔了出去,叫道,“你瞧瞧这个!” 玉佩落地,便有下人快步过去捡起来递给周延,那几个兵丁却是不理会这边,只是拖着小姑娘往外走。 玉佩一入手一片温润,上好的和田玉雕刻而成,白皙的镂空雕刻出一只飞凤,这是皇家公主才能拥有的,而且是每一位公主都会有一块。 而这玉佩上凤尾有五根,是第五代的公主,便是如今皇帝的亲姐妹,瞧见这个。周延已是猜出这小姑娘的身份了。 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唤来一位管事,低声吩咐道,“将这玉佩送到宁府上,告诉他们这是今天本官在街上捡到的。玉佩是先皇遗物,公主殿下合该妥善保管,如今城外灾民成群,病患满地,在这种时候拿出来若是遗失就不妥了。宁小姐既然与公主殿下相熟,便托付她代为转交一下,也代周某向公主殿下和驸马爷问安。” 何敏儿打小就被她爹娘宠着,公主之后未必有什么权势,到底钱是使不光的,皇家的颜面在,她又不是个能闯祸的主儿,人人都将她呵护在手心里。 眼见着渐渐的长成了,偏偏性子还淘气的紧,这会儿她的双亲父母大人方才想到自家的闺女疼归疼,日后总是要嫁人的,他们偏生宠惯了,何敏儿一撒娇。便心又软了,眼见着皇帝已经为她定下了一门亲事,再过两年就要过门,只有狠狠心,想着宁小姐的才学性子都是极为过人的,而这儿离京城也不远,索性将她送了过来请宁小姐代为调教。 为了防止这位大小姐仗势欺人,连她自己是公主之女的事儿也不准跟外人提,才有了方才那自称王爷之后的话。 她想的明白,你不承认我是你们闺女是吧?那好,我说是舅舅的闺女不就行了?反正她那几个舅舅都疼她的紧,绝不会发生没人承认的事情。 偏生这淘气的性子即便不是公主之女也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便是因为她在厨房里玩闹,才会将宁小姐给烫伤了。 将宁小姐烫伤之后,何敏儿也是很自责,她虽淘气却也是善意的恶作剧,绝不会想要害人的,因此四下寻医,偏偏宁小姐的病越发的重了,好容易找到一个程水若兴许有办法,自然是不肯放过。 昨儿个夜里没见宁小姐有多大起色,因此今天一大早,只带了两个下人便出来寻程水若。 寻到一半,却是在知府衙门里吃了个大亏,让人给扔出来,还是屁股落地的,在知府衙门门口坐着,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行人极少根本没人瞧见,身上也未必多疼。只是敏儿小姐自尊心受到了严厉的挫折,又是孩子心性,就在那儿大哭起来。 那小丫头见到自家小姐哭了,连忙跑过去扶,好一阵劝,也没能让她停下来,只是叫道,“我要告诉我娘,让我娘揍他屁股!” 红彤彤的小鼻子,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沾了泪珠,惹的那小丫头也是恼怒无比,跺脚道,“小姐,咱们回去!叫人来砸了知府衙门!”扭过头指着那赶车的车夫道,“你赶紧回去叫人来!没看见小姐被人欺负了么?” 侧门一个管事走了出来,闻声连忙加紧了脚步往宁府走去。 那小丫头又是一顿好劝,好歹将人劝到了房檐底下,没一直在大太阳下面晒着,那知府衙门的人也不知是得了什么命令,她们要在门口站着便随便她们,约莫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两人在那儿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那车夫带人过来。口干舌燥之余,身上的力气也去了大半,倒是没方才那般生气了。 只是频频的望着路口,焦急的等着来人,好容易那车夫慢吞吞的赶着车过来了,身后却是空无一人,何敏儿见状勃然大怒,“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车帘子被一只纤细的手给掀开来,露出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子,那女子打扮的极为素净,从车上跳下来。恭敬的朝何敏儿施礼道,“敏儿小姐,请随奴婢回去吧。” “绯红姐姐。”何敏儿叫道,眼里刹那间又布满了泪花,“他们欺负我!”哭着便扑到那丫头的怀里,满肚子的委屈一个劲儿的抽搐。 绯红轻轻的拍了拍何敏儿的背脊,低声道,“事情我已是听何大叔说过了,敏儿小姐不要难过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何敏儿本以为绯红是向着她的,闻言一下子挣脱出来,恼道,“我不要回去!我要砸了他的衙门!” 绯红淡淡的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并没有延伸到眼中,像是心中有事的样子,低低的哄道,“敏儿小姐,他敢对你无礼,咱们自然是要千百倍的讨回来,只是这会儿不是时候,我家小姐病情有些反复,方才躺在床上一直唤着您的名字,您回去瞧瞧她可好?” “啊!”何敏儿闻言低呼了一声,跳上车叫道,“你怎么不早说!姑姑她怎么了?该死的周延,要是我姑姑有什么事,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快点快点,何大叔,咱们赶紧回去。”顿了顿,突然又问道,“那程姐姐呢?没有她,咱们也没办法啊!要不,还是叫人来砸了这衙门?” 绯红掏出手绢替何敏儿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朝着那小丫头吩咐道,“回去好好伺候敏儿小姐,这般多的汗水,要是热病了怎么办?” 又道。“敏儿小姐,你先回去,我去找那周延说说。” 何敏儿闻言一把抓住绯红的手臂道,“绯红姐姐,你还是不要去了!我他都敢扔出来,你去要是……” 绯红笑了笑,眼中闪烁着慈爱的光芒,这何敏儿便是如此,虽然淘气,却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人,也没什么心眼,即便她伤到了宁小姐,她也对她怨怼不起来,“没事,奴婢只是来与他说几句话罢了,不会有什么事的。若是奴婢过两个时辰还回不来,敏儿小姐便带着家人来救奴婢可好?” 目送马车渐行渐远,绯红这才转过身来望向那高高的衙门,这大门陈旧,微微的倾斜着,留下了昨日夜里的许多痕迹,更多的却是久远的痕迹,那高高的房檐下黑漆漆的一片,阴暗的让人看着就生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来。 提起裙摆,绯红走上台阶,举手叩响门环。 出来应门的是一个兵丁,绯红淡淡的笑着道,“这位兵爷,劳烦你通报一声,便说宁府有人求见大人。” 那兵丁是受了吩咐要盯着门前的何敏儿的,见此女将何敏儿劝走,很是打量了她一番,想了想才道,“你且在这儿候着,我去看看大人有没有空。” 绯红笑了笑,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约莫五两重的银子,递到那兵丁面前,“周大人若是没空,还要劳烦你替我多传句话,你就告诉他,方才被他赶走的那位小姐姓何。” …… “姓何?”周延身体一震,失声问道。 “回大人,那位绯红姑娘是这么说的。”下方回话的是那看门的兵,余光瞥见了周延的表情,甚是纳闷,何这个姓也是大姓了吧?满世界都有姓何的,有什么好奇怪? 周延来回踱了几步,心里百转千回,竟然是那位!他为何偏偏没想到?只是,这时候上门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位身份虽然尊贵,到底是个闲官儿,没多大的权力,这时候他已是跟许多人杠上了,也不差这么一位,若要论,楚怀沙可比那位在皇帝心目中重要的多,他已是行到险地,绝不可再做没把握的事情,可是,他们这会儿上门来说这话,莫非…… 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拍了拍额头,将手背到身后,沉色道,“你叫她进来!”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为官之道,最重要的便是要为自己多留条后路。(手打小说)宁愿在任上无所施为,也不能做任何有风险的事情。 周延很显然是很懂得为官之道的人,他能走到这一步,这么多年来的小心谨慎功不可没,若非遇上这样的事情将他逼到绝路上,他也绝不会铤而走险。 不铤而走险并非说明他本身是个胆子小的人,当官这么十多年,在许多地方上呆过,什么事没有见识过?在权衡利弊之后,他总是能选择最好的一条路,说不得是运气不错,最重要的还是他有足够的智慧。 这次天灾面前,人力渺小的几不可见,为了自己的仕途,一向保守的他做出的决定胆大到让人瞠目结舌,这并非说明他已经被刺激的失去理智了,一旦出现机会,他一样可以牢牢的把握住。 站在凉亭内,周延细细的想着这位驸马爷的事迹,这位驸马爷祖上可是不得了的人物,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后来却是为奸人所害,太祖皇帝知道以后痛心疾首,给予了其家人一张免死金牌,只是,何家人对朝中的事务已是淡然,一心求去的情况下,太祖皇帝也挽留不住。 这都多少代人了,总算是在先皇手上找到了其后人,又将最疼爱的公主下嫁与他,如今先皇不在,圣眷如何,周延不知道,却是知道这位驸马爷之所以敢救皇帝要拿的钦犯之女,便是依仗着这张免死金牌。 他之所以敢让人将人扔出去,便是以为自己到了绝路,这会儿宁家的人竟然主动上门来提起此事,让他不由得心头浮起了一丝希望。 免死金牌是死物,在谁手上便是谁能用,只要有那东西在,他即便将这豫州府闹翻天也没人能奈何的了他。 只是,那一个小小的婢女说的话能否算数,何家人真舍得拿那东西来换宁小姐的性命? 周延不知道,这事儿显得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可是,既然有希望,就绝不能错过! 那帮大夫无论能不能治病,为了一张免死金牌得罪何家人怎么算都是合算的。 一个身穿素蓝色衣裳的婢女娉婷而来。一举手一投足皆有大家风范,头上的首饰不多,也未曾多施脂粉,模样也不见得多出挑,偏生往那儿一站,便有着千金小姐的气度。这样的女子未必有绝色美人儿的惊艳,却是最为耐看的。 也难为民间总说宁娶大家婢,比起他那从ji院中出来的小妾,不知高贵了多少倍。 轻轻的一礼,不卑不亢的笑颜以对,“奴婢绯红,给周大人请安了。” 周延并非是一个贪图美色之辈,否则也不会多年如一日的对待自己的夫人,此刻却是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心中揣测,婢女如此,也不知道那位宁小姐是何等的高贵? 有此想法,越发的谨慎起来,这样人家的女子,即便是个婢女,那也是有非常人的能耐的。 “绯红姑娘客气了。不知来寻本官有何事?” 绯红道,“我家小姐在病中,需请程姑娘过去瞧瞧,还望大人通融。” 周延点点头,“宁小姐的事,本官已是知道了,只是,如今满城皆是病患,程姑娘正在同一干大夫们研究瘟疫,此事却是耽搁不得片刻的。本官知道宁小姐的病等不得,可满城上下的百姓何尝等的?此事,实在是让人为难呀!”说着朝着京城的方向拱拱手,“皇上爱民如子,宁大人也是个见不得百姓疾苦的好官儿……” “周大人!”绯红冷冷的打断他,“驸马爷说了,不计任何代价都要治好我家小姐!谁治好了我家小姐,他的全部家产可以尽数送给那个人!”顿了顿,笑道,“自然包括了那张免死金牌!如今我家小姐是等不得了,而周大人真的以为纸能包的住火?” 周延脸色一冷,绯红掏出手绢擦了擦汗,慢条斯理的道,“官场上的事儿,驸马爷素来都是不管的,周大人合该比奴婢明白这一点儿。如今,只要能救活我家小姐,周大人便能称心如意,免了后顾之忧,周大人只需一句话。肯还是不肯?” 周延张了张嘴,免死金牌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那可是比任何东西都来的宝贵,有了它,对于当官的人来说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可是…… “金牌何在?” 绯红冷冷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旁边的下人,“大人可瞧瞧,这是驸马爷亲自立下的文书!” 白纸黑字,写的清晰明了,的的确确的写着绯红所说的那些话。 周延拿着那张纸的手几乎在颤抖,细细的辨别着上面的字体,还有印章,花了比平日里几乎多出两倍的时间,也没找出其中丝毫的破绽,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绯红, “你请宁小姐过来,程姑娘不方便离开那里。” 绯红摇头,“我家小姐也不方便移动!若是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想必大人也不乐于看见吧?” 周延想了想,又道,“那本官要多派几个人保护程姑娘的安全才行!” 绯红心中有些不屑。这人,就这么点儿气度!面上却是未露半分,淡淡的道,“一切由大人安排即可!” …… “呼!”程水若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这天实在太热了,天上还一丝云彩都没有,与十多个人在房间里闷着一天,那些人还上着赶的往她身边凑,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折腾了整整一天,连吃饭的时间都不给她喘息。最后好容易才用尿遁法逃了出来。 仰头看着天空日月同辉,呼吸着树林里的清新空气,程水若总算是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也不去管身后盯梢的那两个士兵,毫无形象的往树干上一靠,揉揉发疼的额头,嘀咕道,“累死了!热死了!那些家伙一宿没睡怎么就那么好的精神?” 小环在一边也是精疲力竭,闻言道,“还不是想从小姐这儿偷师!您就不该给他们好脸色。” 程水若扯扯嘴角,还是觉得太费力,用嘶哑的嗓子道,“咱们怎么说都算是共患难,何况,我也没给他们好脸色啊。不行,今天晚上我非要找个僻静的地方睡觉,看他们那精神头,今天晚上也别想睡了。” 歇息了片刻,扶着树干站直了道,“再陪我走走,坐了一天浑身难受的紧。”说罢又往前方走去,走的地方却都是沿着墙角,目光片刻不停歇的记录下一路行来的环境,借着这个由头要将这院落的情形观察好了。 小环虽累,却也明白程水若的意思,拖着疲惫的步伐跟了上来。 这儿是后院,因为特地挪出来做治病之用,因此院子里除了他们就是一群大兵,前方是被利用起来了,后面却是空空荡荡的只见房子不见人。 毫不客气的一间间推开房间进去瞧了瞧,那些兵丁也不管她们,程水若一边笑道,“这儿倒是不错,不知道藏在这儿睡觉他们能不能找到咱们?” “有他们在!”小环指了指身后那两位,“傻子都知道咱们在这儿!” “不管了!我要睡觉!”估摸着已经走完了四分之一的庭院,程水若索性走进放才找到的这件卧室,见到那兵丁要跟进来,小环往门口一堵。不悦的道,“我家小姐要睡觉你们也要看着?在门口守着就行了!” 啪的一声将门关上,那两个兵丁对视一眼,一个便往后方的窗户走去,一个则是站在门口。 屋内,躺在床上累的根本不想动的程小姐低声问着透过缝隙看外面情况的小环,“怎么样?” 小环转身走了进来,程水若拍拍身边剩下的大半张床位,小环跳上来,重重的躺下,用耳语方能听见的声音道,“还是守着,有人守门,有人守窗户。小姐,你真想溜走?这荒郊野外的,怕是不太安全。” 程水若皱皱鼻子,“留在这儿才是找死呢!我根本不会治那个病!你跟那个男人说的怎么样了?” 小环唔了一声,“五公子说是让咱们耐心等着,他会想办法的。” “想办法?”程水若挑眉,“那就是没办法了!看来还是要自力更生。你说,为什么我每次遇上方家人总是这么倒霉呢?好好的神棍也装不成,还被人陷害成这样,也不知道张扬会不会来救我。” 咚!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吓了两人一跳,还来不及从床上跳起来,便又听见门口也传来一声闷响,两人对视一眼,惊诧莫名。 小环连滚带爬的爬到窗户边,身上的力气因为躺下已经抽空了,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生出来的,将窗户一掀开,就瞧见一张惹人厌恶的脸在外面傻笑,而地上,躺着的是一个官兵打扮的男子。 窗外那人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木棍,笑着问道,“程小姐在么?咱们这会儿可以走了!” “我当然在!”程水若咬牙切齿的道,“这会儿走?” “自然是这会儿,难不成你还想多呆两天?若是这样,我就不等你了。”方白芨笑眯眯的道,惹的程水若只想撕了他那张嘴,这人,竟然害的她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以后才说要逃命,让她怎么逃? 早点儿说不行么?她也好保留战斗力呀!…… 今天俺够努力吧?晚上还有一更哦,大家把粉红票给我嘛,小弓一般不拉票,一拉票都是爆发的说…… 大家给点儿继续爆发的理由吧……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从好的一面来说。(手打小说)方白芨逃命竟然叫上她,已经很给面子了,她还以为他会抛下她自己逃命呢。 一瘸一拐的在树林间行走,脚有一半是因为脚下的水泡,更多一半的则是因为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拧到了。 前面的方白芨在丛林中活泼的像只猿猴,后面程姑娘和小环丫头相依为命,相互搀扶,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在夜色中不断的前进再前进,只是这树林像是没边儿似的,让程姑娘一边埋怨该死的方白芨一边埋怨这时代的生态环境太好。 “啊!” 脚下的一个小石头让相依为命的两人滚在地上滚做一团,这一跤摔下去,竟然就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我不走了!” 程姑娘懊恼沙哑的声音在树林里响起,在沉寂的夜色中传的很远很远。 可惜,偏偏没有半点儿回应。 半晌,小环才喘息着道,“小姐,我……我也走不动了!可是,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在这儿睡着吧?” 抬头望着天空,密集的树叶间偶然才能瞧见一点点星星的影子,她是坚强的人。可人总是有极限,若是一直不休息还好,躺下不过片刻功夫,真的是咬紧牙关也爬不起来了,稍稍一动全身的骨头便咯咯的响, “歇会儿,就歇会儿,被抓回去也好过在这儿活活被累死!” 说完这一句,竟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听见两个人此起彼落的喘息声。 实在太累了,两天两夜没睡觉,任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何况她们还一直在奔波,胸口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块大石头,心跳的似乎要从胸口跳出来,晚上吃过的饭这会儿也是消耗殆尽,肚子发出咕咕的响声。 头晕眼花全身抽筋…… 程水若以为,这是她来这儿第二倒霉的时候了,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明知道跟方家人犯冲,她为啥还傻乎乎的要跟方白芨走? 翻过那道墙,人家摆明了就没搭理她,自己走自己的,而她竟然也不问他们到底是去哪儿,自顾自的就跟上来了。 这,到底是哪儿? 依稀记得她们从城里出来的时候没有这么多密集的树林呀? 虽然累,脑子却是格外的激动。胡斯乱想着,也不管这会儿能不能思考出结果,疲惫交加的状态,似乎做什么都是事倍功半。 “怎么不走了?这儿离那庄子也不过十余里路,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追上来。” 带着笑意的男声在头上响起,躺在地上的人儿却是动也不动一下,只是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以微微的响动证明自己还活着。 “走不动了?”男声再次响起。 地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只是翻了翻白眼,瞪着头顶上那个黑糊糊的身影,现在就算有人拿把刀比在她脖子上,也休想让她动半分。 方白芨打量了一番躺在地上装死的那个女人,此刻,她正用一双眼狠狠的瞪他,若是眼神能杀人,她已经将他千刀万剐了。 明白眼前的女人的确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方白芨弯下腰,蹲了下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她。 “走不动就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走不动呢!” “滚!”从牙缝里崩出一个字,程水若非常肯定眼前的男人有把死人气活的本事,“害的人如此,你还有脸笑。你最好等到我有力气起来,否则我非杀了你不可!” “我害你?”方白芨摸着下巴,笑眯眯的问道,“我怎么害你了?” 搭理他就是一个错误!程水若别开眼,心中虽然气恼,却也没再犯傻,有力气跟他生气还不如修身养性,多休息一下好等会儿有力气跑路。 这一次,无论方白芨说什么,程姑娘都紧闭着双眼不搭理,方白芨说了半晌,似觉得没什么意思,世界便安静了。 下一刻,却是差点儿让程水若的心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只温热的大掌扶住了她的腰,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人像抗麻袋似的抗在了肩上。 一股汗味儿扑面而来,强压着心中的恐惧方才没尖叫出来,只是那肩胛骨顶的她空空的胃袋,让她忍不住恶心的想要呕吐。 “真是倔脾气,以往我怎么没发现呢?”方白芨呵呵笑,却是稍稍的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没那么难受,旁边的小环也被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抗了起来。 继续前进…… 被人扛着无疑是件非常难受的事,程水若想抗议,却是忍住了。有人肯带着她们走就不错了,再强求其他就过分了。 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爬在方白芨肩膀上,头晕眼花也咬牙忍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程水若只以为在下一刻她就要忍不住再次呕吐的时候,终于被一双手给放了下来。 落地后第一件事就是赞美上帝,脚踏实地的感觉真是好,虽然,好像天地都在旋转颠簸一般。 脚下一软,又要往地上躺,再次被一只大掌抓住,炙热的眼神在她脸上扫过,落在她眼睛上,在她以为他又要说什么的时候,那个男人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竟然只是叹息了一声,摇摇头,背过身蹲了下来, “上来!” 这个姿势比刚才的肯定要舒服一万倍!拒绝的就是傻子! 毫不犹豫的爬上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一双手在她的腿上环了一圈,热乎乎的,有些发痒的感觉。 换了个姿势前进。果然舒服了许多,不过片刻功夫,气也顺了,也不恶心了,程水若这才定定的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来。 其实,他不坏! 因为这件事,方白芨瞬间变得顺眼起来,连方才让她恶心想吐的汗味儿也变得好像不那么难闻了,她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趴在他的背上,头枕在他肩膀上。低低的道,“谢谢!” 方白芨只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他很热,背上压着个软乎乎的女人,是男人都热。 虽然这女人以前不怎么样,这次他却是见到了她另外的一面,相较于之前娇滴滴的模样,无疑这模样更合他的脾胃,当然----那是指当哥们儿的话。 只是,这女人竟然在他耳边呵气,她难道会不知道这种事儿对男人来说是什么? 虽然如今是在逃命,他没心思去想那么多,可是,该有的反应也会有好不好?要没,那他就不是正常男人了! “你说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我怎么忍心抛下你不是?啊……” 调笑到一半,肩膀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咬了一口,方白芨差点儿没把背上那个女人给扔出去,好在她松口的快,随即是那女人得意洋洋的声音,“这是报仇的!谁叫你之前老是坏我的事儿!” “好啦!前账一笔勾销啦!走吧!” “一笔勾销?”方白芨咬牙切齿的问道。 程水若突然有些心惊胆战,她是不是刚才太得意了?其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她是女人,二十年也不晚,何必只争朝夕呢? “呃……” 方白芨怒极反笑,“咱们的缘分怎么可以就这么断了?我想,我们一定会天长地久的纠缠下去的!你,说,是,不,是?”手上一松,程姑娘不得不双手用力的勾着某人的脖子,根本来不及思考对方的话,一个劲儿的点头,“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大人不计小人过,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跟女人计较!你不可以扔下我啦!” “哼!”方白芨冷哼,手倒是回到了原位。继续快步往前走去。 这次程姑娘接受了教训,不敢再乱来,前面的男人显然是个肚量不大的,被她咬了一口就气成这样子,其实她只是觉得看着他脖子牙痒痒而已,一直被他陷害,虽然最后有补救,可是,这心里的深仇大恨怎么能用一次挽救来清洗? 要知道她有今天,从根源上来说都是他害的,只咬他一口算是便宜他了。 事实上,程姑娘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报仇,毕竟这人吧,不坏,那件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错,让她对他下狠手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是不行的了,咬一口泄愤,也算是聊以补偿一下她受伤的心灵。 算了,咬都咬了,他也没扔下她,不管他要咋样,她这边是跟他一笔勾销了。 这会儿也有点儿力气了,终于能有脑子思考问题,瞧着前方密集的树林,程姑娘小心翼翼的问前方处于半暴走状态的男人, “方白芨,咱们这会儿是去哪儿呀?” “逃命!”回答简洁明了。 “那……以后该怎么办?总不能躲一辈子!”程姑娘很忧郁。 “就你那点儿出息!本少爷需要躲?”方白芨不屑的用鼻孔出气,“姓周的等着瞧,不整的他鸡飞狗跳我就不姓方!” “可是……”程姑娘还想说些什么,方家七少爷不耐烦了,背上的女人一刻都不得消停,还跟毛毛虫似的不停的动啊动,“闭嘴!再说话,我就把你扔这儿喂狼!” 程水若吓的连忙捂住嘴,不说就不说,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 静下来以后,倦意便一阵阵的袭来,靠在那温热的背脊上,有个人形代步机器,她或许可以稍稍的睡会儿………… 一万五…… 累死我了…… 心满意足的滚去睡觉,最好能梦见一个大帅锅……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一群饭桶!”一名身形高大的军官气急败坏的骂道。(手打小说) 负责看守院子的兵丁无不委屈的低下头。本以为看守一帮大夫而已,除了其中一个年轻人以外,不是老人便是女人,一个人盯一个,周围还有小队巡逻,这样的任务是再轻松不过的,谁知道人竟然就在他们以为万无一失的情况下跑了。 若非有人带着知府大人的信物来寻程水若,他们恐怕要等到那几名被打晕过去的士兵醒来才能得到这个消息。 即便是这样,也是个**烦,这周围空旷一片,随便找个庄稼地一躲就难以寻觅,何况后面还有一座密林,想要找到人,凭他们这百把人根本就只能碰运气。 “他**的,老子说的话你们都当耳边风了是不是?”那军官见状更是怒不可遏,看守这些人的事知府大人有交代过,比其他任务都要重要的多,而丢了的那个女人则是这些人中的重中之重,其他所有人加起来也抵不过那个女人的价值。 “都他**的还在这儿傻站着做什么?”一想到事情的结果,那军官便忍不住冲过去对着那几个兵丁一人一脚,“滚!不把人给我找回来。你们就提头来见我!” 绯红厌恶的看着那军官野蛮的行径,掏出手绢捂住鼻子,冲着身边陪她过来的那个管事道,“知府大人即便不想救我家小姐也不消用这般不堪的借口。” 走向马车,身后那管事疾步跟了上来,连连解释道,“绯红姑娘……这事儿……” 绯红冷哼,“去寻驸马爷解释吧,这等大事,我一个小小的婢女可做不得主。” 那管事眼睁睁的瞧着马车在夜色中绝尘而去,急的直跺脚,想了想,翻身上了马背,飞快的往城内奔去。 院子里的一干大夫也是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了,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有人要去问发生了什么事,被刚挨了一顿排头的兵丁不耐的骂了回来。 碰了一鼻子灰的众位大夫唯有摸摸鼻子将自己满腔的悲愤化为动力,争取早日逃脱这个牢笼,谁知道刚开始讨论,就有人发现问题的所在了----程水若不见了! 这下可不得了,这些大夫自家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若不是肯定自己没有治好这病的法子,绝不会对一个小姑娘不耻下问,可如今这个小姑娘不见了,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个是这病真的没法治。另一个则是她不愿意治。 不管哪种情况,如今他们都是没辙了。 研究过病的人都知道,一个难题之所以成为难题,最少要经过几代甚至十多代人的努力才能解决,这瘟疫困扰了人类多少年?绝不是他们三两天就能搞定的。 想到那周延威胁他们说的话,众人纷纷脸色惨白的愣在原地,难道,真的只有等死了么? 唯有方家几位大夫注意到,程水若并非一个人消失的,同她一起失踪的除了那个从不离她的丫头以外,还有方家的五少爷,方白芨。 …… 豫州城外这会儿的情况有些诡异,数万人聚集的地方竟然安静的出奇,只是偶尔传来一阵尖锐的啼哭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人们的表情却是有些麻木了。 三天三千人的死亡让所有的人谈瘟疫色变,但凡有些力气的人都组织了起来,要将所有被瘟神感染的人都扼杀掉。 火把照耀的天际发红,红的犹如那血色般刺目,自发组织起来的灾民个个神色警惕,不超过半个时辰便要巡视一遍自己负责的区域。一旦发现有人上吐下泻,便将人拖到规定的地方杀掉,再焚毁尸体。 没有人乐意被瘟神带走! 血色,看不见血色,剩下的只有一片焦土,那原本被鲜血染红的土地最终被付诸一炬,烈火过后,只剩下一片黑色的狼藉。 人群中,又传来一阵尖叫,那女子的叫声穿破夜色,犹如一根锐利的长毛,狠狠的扎进人们的心中。 “不要杀我爹!求求你们,放过我爹吧!”女子痛哭着,尖叫着,拼命的去拦那几个将她父亲从帐篷里拖出来的汉子。 只是,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挡住几个身强体壮的壮汉,一脚将那女孩子踹倒在地上,几个壮汉利落的拎着那老人的手脚往坟地走去。 旁边的人躲在帐篷里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眼中有畏惧有冷漠,生怕自己也被感染上了那个病,生怕也被人这般拖走,杀掉,焚尸,最后连骨头都分不清到底哪些是自己的。 那女孩子被踢了一脚,疼的满地打滚,眼见着自己父亲就这般被拖走,竟然翻身跪到地上,拼命的磕头,“求求你们放过我爹吧!大夫说了。这病是可以治好的!真的可以治好的……他一直在帐篷里面,不会传染你们的……” 那女孩子不停的磕头,额头不断的跟地上细碎的石块相撞,流出鲜红的血液,又与那泥泞混在一起,变成了褐色。 没有人理会她,女孩子只能眼睁睁的望着父亲被拖着越行越远,无助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绝望,无尽的绝望就要将她淹没。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再磕头,反而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的追了上去,她不可以就这么看着父亲被他们杀死!绝不! 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气,女孩子竟然跑的很快,只是那些人已是行的有些远了,她只能一脚深一脚浅的艰难前行,总算在那片焚毁尸体的地方追上了那些人。 “啊……” 一个汉子尖叫出来,那女孩子竟然扑到其中一人身上,狠狠的咬在他手上,那汉子一吃痛,便松口了手。见到是那老汉的女儿咬他,喝道,“找死!” 一拳挥出,打在那女子胸口,那女孩子被摔了出去,重重的跌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受了这样的伤,那女孩子已是无法动作了,被咬的那个汉子呸了一口,骂道,“小娘皮。要找死别找你爷爷!**,再敢来,老子一刀砍了你!” 那女孩子抬了抬手脚,终究是无法站起来,那几个拖人的汉子见状知道她在这种缺医少药的环境下定然是活不久了,也懒得理会,抬起那老汉继续往前走去,往那焚尸堆上一扔,随手取了刀来,就要给那老汉一刀。 女孩子看见此情此景,眼中露出野兽般的疯狂,拼命的翻过身,往那边爬过去。 “别杀我爹!别杀我爹!”口中喃喃的叫道,那声音细若蚊吟,眼睛里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爹……不要!” 伴随着这声尖叫,所有的人似都送了一口气,这场景,这一天以来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一次不过是上一次的重复罢了,可以预料,下一刻,很快,也许就是下一刻,将会再一次重复,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结束,这宛若地狱的梦魇。 火燃了起来,随着风起舞,张牙舞爪的似要将周遭杀了他的那些人卷进去一般,一阵烤肉的味道传出去,已经闻了一天这个味道的人面无表情,这味道不香,也不臭,仿佛已经浸入了他们的骨子里。 女孩子痴痴的望着那火堆,双手死死的扣住地面,那指甲不知何时尽数翻了过来,泥土。尽数被她的鲜血湿透。 “为什么要杀我爹?为什么?”气若游丝的女孩子竟然发出如同雷鸣般的声音,声声责问, “明明就是可以治好的病啊!为什么非要他死呢?你们难道就没亲人了么?要是你们的亲人得了这个病,你们也要杀了他,将他挫骨扬灰么?” “哈哈哈哈……” “今日的侩子手,见死不救的,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一个个都得上这个病,最后也在这儿被人千刀万剐,被人挫骨扬灰!” “我就在这儿看着,看着你们遭什么报应!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我愿将我的灵魂献给瘟神,让瘟疫感染你们每一个人!等着报应吧!” “哈哈哈哈……” 那声音宛若从地狱深处传来,要将所有的人都拖下去。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生硬的戛然而止,那女孩子睁大了双眼呯的一声直挺挺的倒下,那笑容依旧,眼中,鼻孔,耳朵,嘴巴渗出丝丝血迹。 一阵风吹过,不知怎的,所有的人都感觉到有些冷,还有的人竟然隐隐的觉得有些恶心,有些肚子疼,打了个寒战,忍不住躲到帐篷里,捂上耳朵,低低的念叨,“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实在怨不得我们,姑娘你还是安生去吧,你父女两个一同走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不是?” 那方才拖人的几个汉子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哎呀一声,捂着肚子,随即有些恐慌的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的时候,飞快的四下奔去。 没有人知道,在其他的地方,就在不久之前,便开始有大面积的上吐下泻,不过那些人本就负责着抓人杀人的任务,自家染上了,却是瞒了下来罢了…… 嗯,今天还有一章…… 第一零一章 第一零一章 朦朦胧胧的从梦境中醒过来。(手打小说)只觉得身下有什么东西搁的背很不舒服,耳边有鸟儿不断鸣叫,还有些迷茫的眼睛看见的是蓝色的天空以及稍显得有些刺目的阳光。 突然意识到昨天好像经历了什么,翻身从地上滚起来,小环欣喜的叫道,“小姐,你醒了?” 不远处方白芨正带着几个管事模样的男子挽着裤腿在河里用削尖的木棍扎鱼,揉揉发僵的身体,程水若站起来准备去河边洗把脸,一边问道,“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一起身,就感受到疼,全身都疼,脚下的水泡和扭伤虽没昨日疼却也没好多少,扶着腰用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走到河边,捧了一捧水洗脸,小环在一边递过一张干净的手绢,“五少爷说是还在豫州城外面。”顿了顿,有些迷茫的问道,“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唯一的家业还在豫州城。程水若倒是想抛下责任一走了之,可为难的是没有盘缠,何况,其他的人不说,对张扬程水若是怎么也不能抛下的,何况还有霁风。 想了想,如今她唯一能走的路怕只有宁小姐那一条,程水若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回城。” “你若是没能耐治好那瘟疫,我觉得你还是别回去的好!”方白芨清朗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正拿着火折子点燃了一堆干柴,要将刚捕上的鱼架上火堆做早餐。 擦干净脸上的水迹,程水若走到火堆旁,伸手拿过方白芨手上的鱼,她没有让别人伺候的自觉,既然受人恩惠,自然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将鱼放在火上烤着,她淡淡的道,“五公子以为我该去哪儿?荒山野地的我们两个弱女子活不下去,到外面身无分文何以为生?” 言辞间露出一抹苦涩,脸上却是冷冷的神情,方白芨摇摇头,如今的程水若可不如往日的可爱,女人么,要娇娇弱弱的惹人怜爱才能在危难时刻有人帮忙,不过。这样自立自强其实也不错,至少,挺让人佩服的。 昨夜里那个略微有些任性却倔强的可爱的女人不见了,这会儿又恢复到那个对他很淡然的程水若。 方白芨不语,程水若扯了扯嘴角,用心的翻烤着那鱼,方白芨见程水若做的比他好多了去,又起身走到河边,小环见自家主子也在帮忙,自然义不容辞的走过去帮忙处理捕上来的鱼。 一时无话,却是吃了个香喷喷的早餐。 寻思着已经一日两夜没去瞧宁家小姐的病情,也不知道到底那药管用不管用,程水若心知自己唯有这么一条路可走,不管管用不管用总是要走一遭的,晚去不如早去,将嘴巴一擦干净便与方白芨告辞。 方白芨明显没想到程水若竟然要自己走,他颇有几分惊讶的问道,“你真要回去?” 程水若笑笑,“方家那几位大夫还被关着,五少爷必是要去救他们的,我回去了周延未必能将我怎么样。却是不好再做你们的拖累了。” 方白芨盯着程水若看了半晌,嘀咕道,“是我往日看不懂你,还是你变了?” 程水若这会儿已经不如往日那么在乎别人提过去,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被困在过去的人是懦夫,要想生活的更美好就要努力的往前看,如今身边的人能用不同的态度对她就是最好的证明,笑道,“死过一回,改变不是必然的么?” 顿了顿,问道,“我始终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若是带着方家的大夫走,他们的路必然没那么艰难,他却是只带了她一个人逃出来,而这会儿那些大夫却是不知生死,程水若对那些人的生死不是很在乎,可方白芨不该如此! 方白芨闻言嘿嘿的笑了两声,“不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么?咱们怎么算都比跟那些人亲密些!” 这人!程水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她可不是别人一调戏就脸红的小姑娘,既然他不肯说,她也懒得问了,二百五才会相信他真的对她有情。 “好吧,那就后会有期!” “诶!等等!你那么着急做什么?”方白芨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那铁闸似的力道让她挣扎不得,“你还想做什么?” 方白芨道,“我说过。你若是不能治好那病,最好别回城!” 程水若皱眉,冷眼瞧他,方白芨被她冷冷的目光瞧的觉得有些没趣,好心要救她,别人根本不领情,意兴阑珊的放开她的手道,“昨夜城外瘟疫爆发,这会儿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你要去送死随便你。” 啊! “怎么会这样?” 不是告诉过他们如何避免感染了吗?怎么会爆发的如此之快? “这次的瘟疫非同寻常,从感染到死不过短短三天时间,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属正常。”方白芨的神色凝重起来,“而且,还有些事怕是你不知道的。那天晚上,你们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周延害怕楚怀沙弹劾他,煽动灾民暴*,而楚怀沙将城外感染瘟疫的人尽数焚烧一事成了周延的攻击点,这会儿楚怀沙已经被押送回京城了。而瘟疫,怕也是因为那次事件才会大面积传染开来的,否则那些人都在自己的住地呆着,绝不会传染的这么快。” 程水若目瞪口呆,“楚怀沙竟然干这样的事?还有那周延是白痴么?” 见到程水若震惊的样子,方白芨倒是不那么着急了。笑笑道,“他以为你能治好那病的。” “他早料到了!所以,他才会限时三日?”程水若望着方白芨。 方白芨摊摊手,“他没想到你是个冒牌大夫。” 揉揉发疼的额角,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这种大规模的灾难**件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愤怒,片刻的镇静之后,程水若暴跳如雷,“当官的都是二百五么?怎么能干这种事?那些灾民的命不是命吗?怎么没让他们全家老小都给染上?” “现在没染上,不久的将来也会染上的。”方白芨的声音相较于程水若的暴怒冷静的出奇。“这会儿城外已经发生暴*了,他煽动那些没病的灾民杀掉患病的灾民,就是想要争取时间,这会儿你若是出现在城内,你说,会发生什么事?” “所以你才救我走?”抽丝剥茧的从中理出一条线来,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冷静的近乎冷酷的男人,他不是方家出生么,方家人不是出名的心善么?他怎么能在面对这样的事情还能冷静如斯? 不情不愿的点头,方白芨冷笑,“我怎么也不会让这个伪君子得逞,不管你能不能治好这个病,我都不会让你在那儿继续呆着!” 深吸了一口气,程水若勉强压住愤怒的心情,她这会儿需要冷静,愤怒除了让她心慌意乱以外对事情不会有任何的帮助,只是,她的脑子一团乱,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只得低声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怎么样才能尽量多的避免伤亡?” 程水若能这么快的冷静下来让方白芨吃了一惊,一般女子见到这样的情形不是吓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愤怒的什么都不管不顾,或者,不自量力的要去救人,而眼前这个,却是冷静的问出了一个最可行的问题。 方白芨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淡淡的道,“让暴*继续下去,并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杀死所有的病源,兴许这座城还能活下来几个!” 程水若闻言苦笑,是啊,这种时候,即便是国家机器也是没有办法工作的,那么多的病人,又没有解决的方法。只有让他们死,才能避免这病扩散到更远的地方,这时候的程水若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为什么不去学医,早知道今日,她便是死记硬背,也要把家里所有的医书给背下来,早知道今日,老妈让她去读医学院的时候,她就不会倔强的不肯去,就为了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这个可恶的理由。 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可恶! 不过,她却是还有可以做的事情,这件事本来不会到如此地步的! 她突然想到了那个楚怀沙,他一开始的处理方式或许血腥,这会儿看来却是无比正确的,根本就不能让那些无组织的灾民去自相残杀,只有国家机器出面来承担下这个责任,才能将伤害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那个周延!竟然为了自己的利益作出这样不可饶恕的事情,实在是天理难容! “周延该死!”程水若狠狠的道。 方白芨点点头,“所以,你这会儿不能出现在他视线范围之内。” “呵!”程水若冷笑,“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往日我这人虽不咋样,可也不会助纣为虐。何况,这病我是真的不会治,他即便抓了我去也没用!你还是担心担心那些大夫吧,我看他们未必能研究出什么办法来,到时候姓周的狗急跳墙,他们恐怕性命难保。” “你真不会?”方白芨皱眉问道。 程水若点头,“往日那些病症只是恰巧看见过,到底哪个病是我治好了的?你合该听他们说过。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方白芨凝眉苦思,他也是觉得程水若从来没治好过什么病,可是,在山上的时候却是开出过一个成方,先前控制住第一波疫情的也是她,不过,她到底生活经历坎坷,在春风楼认识的人也不少,见过的世面也不少,比别人多知道些事情也是无可厚非的。 在这种她急于建立名声洗白身份的时候,有这样的好机会,她不该不用。 想明白这一点,方白芨点了点头,“好吧,你若是实在不肯跟我一起走也无妨,只是要小心安全。其实你大可在城外躲个三五天,到时候局势必然明朗了,是朝廷派军队来扑灭疫情还是疫情被控制住,到时候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危险。” 程水若摇摇头,她有她的计划,若是这会儿不能弄到安身立命的本钱,日后她的日子也会像以前一样的难过,若是那样,她还不如赌一把呢。 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她来这一世的生活虽然坎坷了点儿,到底每次老天都很照顾她的,每一次打拼的结果都让她比往昔日子好过许多,兴许她有主角模版,或者是老天舍不得太早把她给玩死了? 程水若脸上扬着自信的笑容,这一幕落入方白芨的眼中,不知怎的,却是觉得比她在春风楼巧施脂粉的模样还要好看上许多倍,只让人觉得看这样的笑容一辈子也看不厌。 还有那闪耀着光芒的黑色眼眸,平日里那样算计的光芒总是让人心底不舒服,这会儿却是越看越顺眼,柔弱褪去,娇小的身躯那不屈的神色只让人失神良久。 向方白芨问明去的道路,方白芨倒是慷慨,直接让其中一个管事给她带路,却是没有问她到底要做什么,程水若也没有去问方白芨要做的事,分道扬镳,直往自己的目标前行,看似各奔东西再无交会,只是这地球终究是圆的,东西一直走到尽头也许还有交点? 爬山涉水,一段看起来不远的路却是走了足足半日时光才走到,有程水若脚力不行的缘故,也有路途坎坷崎岖的缘故,远远的瞧见那座素净雅致的别院,程水若笑了。 小环急急的跑过去敲门,不多时便有个管事将门打开,一瞧见站在门口的程水若和小环不由得一愣,随即叫道,“程姑娘,是你来了!快快请进!快快请进!”又扭过头去冲着空荡荡的院子大喊一声,“虎子,赶紧去跟绯红姑娘禀报一声,程姑娘来了!” 将门掩上,这才引着程水若往里走,“程姑娘,您可算来了!敏儿小姐去您家里找您,竟然听说您被那该死的周延给关了起来,绯红姑娘又去那个府衙的别院找您,也是没找到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竟然弄的一身上下这副模样?” 第一零二章 第一零二章 三天,整整三天。(手打小说)豫州城内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那城墙将在什么时候会被攻破,城外的虽然只是一些没有兵器的农民猎人,城内的将士装备精良,可是,扛不住人多啊! 许多人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但凡有些体力的人尽数被叫来搬运城防工具,为的便是防止那些暴民攻入城内。 到如今,城外尸横遍野,城内也不吝多让,护城河染成了一片血红,此情此景,触目惊心。 周延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的情形有些出神,事情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回想着这三天来的经历,那天绯红去没有找到程水若,他才发现程水若竟然跟一个男子逃掉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要派人去寻程水若的时候,城外偏偏又传来消息,说是又有大面积的瘟疫爆发,事有轻重缓急。他自然是马不停蹄的先到城外。 这一次,他看见的是永生难忘的一幕,无数的人,甚至包括了孩子老人还有妇女,脸上布满了凶恶的表情,举着石头,拿着木棍,满世界的追赶那些裤头还没来得及拴好的人,口中大喊着报应。 场面混乱不堪,一个人通常被十多个人围攻,从一开始只是打杀患病的人,到后来便是一鼓作气的要报仇,再到后来,就不知道是谁和谁在打了,大型的械斗就是这样,反正瞧着不顺眼的就来一下先。 这样混乱的情况如何能继续呆下去? 众侍卫连忙护着周延回了城,只是,城外的械斗情况越发的严重了,甚至还有往城内蔓延的趋势,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肯定是瞒不住上面的,周延心里明白的很,如今的第一要务是保证城内的安全,第二则是不能波及到其他地方。 有了这两条原则,事情就好办了,豫州与其他地方主要的交通通道莫过于黄河和几条官道,只要不是行船。到哪儿去都至少要三五天的,一场水患过后,四野空空,只要他不给他们吃的,谁也闹腾不起来,想跑也没地方跑。 于是乎,周延便下令将城门紧闭,城外那些疯子要打就让他们打去,三五天之后,没的吃没的喝,饿不死他们也能饿的一个两个的眼冒青光,看他们还有力气械斗不。 不过过了一晚上,在次日上午的时候,城外的那一帮人便饿的受不了了,昂奋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看见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以后个个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第一件事自然是找吃的,才发现官府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粥棚给撤了,而城墙上闪耀着冷光的兵器,和比平日里多出数倍的士兵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先是祈求,城下百姓痛哭流涕,那情景只让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可是。周延怎么敢开门? 城外的人不知多少感染了那病,城内的人却是好好的,何况这些暴民谁知道什么时候又控制不住暴起伤人? 一夜之间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虱子多了不怕痒,人死多了周延也不愁了,五千跟五万也没多大区别,周延已是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不找到程水若,这城门就坚决不能开! 饥饿的灾民再一次愤怒了,在城门下祈求了许久都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人人都知道若是离开豫州到下一个地方不知道要多少天,与其活活被饿死还不如拼一把! 暴起的灾民异常的不怕死,前仆后继的往前冲,不过片刻功夫城墙外便堆积起了一座尸山,让那些灾民稍稍费些力气便可以爬到与城墙一般的高度从而翻墙进来。 这下城内的守兵才慌了神,好在有机灵的想出了法子,只使那滚滚的油锅倒下去,再点上一把火,才勉强控制住了局势。 谁也没想到,这样的战斗竟然继续了三天,整整的三天! 城外的五六万人到这会儿竟然死了大半,剩下的人谁也不知道是如何活下来的,周延是有揣测的,城里的人也都是有揣测的,只是,谁也不敢将那个揣测说出来,毕竟如今还算太平盛世,若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藏身在城楼之内,周延的脸处于阴影之中。看不清脸上的神色,这会儿太阳快下山了,城外的那些人也累了,今天休兵,明日再战,这似乎成了一种默契。 周延担心的并非这个,而是,消息合该差不多传回京城了,至多不过明天京城必然有反应,他该如何应对? 最主要的还是,他当日信誓旦旦的说此病有法可治,可如今程水若依旧下落不明,而城外却已经死了好几万人。 而如今,围城的人从开始的要粮食的口号改成了交出周延,这事情变的有些奇怪,只是,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委。 周围站着的这群官兵,周延看的见他们眼中的冷漠,似乎可以感觉到,若非他是朝廷命官,将他交给那些暴民会有损朝廷体面的话,他们似乎有打算将他给交出去。以解这围城之局。 似乎觉得跟这群人面对面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挥挥手,周延将众人赶了出去,免得他瞧着他们便觉得气闷。 “哎……” 叹息一声,周延迷茫的看着城楼上的一切,空荡荡的,犹如他此刻空荡荡的脑子。 “其实……”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来,周延回过头,才发现王师爷并没有随着那些人走开,反倒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你说吧。” 王师爷闻言想了想,终究还是咬咬牙道。“大人,您不觉得这件事儿处处透露着诡异么?这些灾民怎么会突然攻击起城门?还是一副有组织的模样?而且,您瞧……” 王师爷指着外面升起的炊烟,那火堆在暮色降临的时候非常的显眼,分布在火堆周围的人却是均匀的紧,根本不像是杂乱无章的灾民队伍。 周延不得不回过头细细的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开始的时候,那些灾民皆是攻击一个点,没有突破的情况下方才改变了战略,后来则是几个点共同攻击,一旦城内出现了应接不暇的情况,那么那个地方的灾民定会暴增,就像是有人在指挥一般…… 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那些灾民的吃食! 若是吃人肉,谁还会有心思去煮熟了?这些灾民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粮食?幕后的那人这是要将他周延放在火上烤啊! “会是谁?”周延沉声问道。 王师爷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神色却是有几分嘲讽,这周延若是一开始不撇开他,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局面,不过多年的主仆情份在这儿,他终究是抛不下,索性最后帮他一次, “大人还瞧不明白么?谁得利,便是谁!” 周延刹那间犹如醍醐灌顶,一切的不可思议在这会儿却是变得理所当然,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楚怀沙! 妄杀无辜,还是数千之数,楚怀沙回到京城得个屠夫的名字是绝对没问题的,周延对朝廷里那帮大佬的个性摸的可算透彻,这次楚怀沙不是千刀万剐之刑那就算不错了。 想要救他,唯一的办法恐怕还是要釜底抽薪,让这病无法可治,想到这里,周延便不由得一头的冷汗,如此一来,程水若的失踪也可以解释的通了。 只要这病没办法治,只要在短时间内闹出滔天的大事,那么。楚怀沙的罪名便不成立了,倒是预言到了此病的危害性,那便不仅无过,反倒是有功了。 这件事,除了楚怀沙,他想不到任何一个人能从中渔利,只是,杀这么多人来救一个,这幕后之人也未免太过心狠手辣了。 周延明显没想过自己之前煽动灾民暴*的时候死了多少人。 “那如今我该怎么办?还请师爷教我。”想明白这一层,要破解这个危局也非易事,周延明白王师爷既然有这么一说,必然是有办法的,连忙恭敬的道。 王师爷见状压低声音吐出两个字,“剿匪!” 周延闻言浑身上下一震,王师爷却是仿佛没瞧见他的意外一般,指着外面空旷的大地道,“外面这些人,不管他们来自何方,又是为何而来,官府一直用心尽力的救济他们,他们不思感恩图报便罢了,却是因为官府只一日供两顿稀粥暴起不满,竟然落草为寇,围困豫州城三日之久,大人念他们乃受天灾所害,饥困交加方才走上歧路,苦心劝诫三日,这些人却是不知悔改,此刻合该燃起狼烟,让附近几座城的援兵来帮忙剿匪,以图京城安全,皇上安全!” 周延已是听的明白,可是,还有些问题不能不解决,低声问道,“王师爷,那瘟疫……” 王师爷一挑眉,“哪儿有什么瘟疫?死的伤的,皆是暴民所造成,楚怀沙扣着国家给的救济粮不下发,这才引起民变,这些暴民抢了救济粮以后,竟然又掉头来攻打豫州城。” “救灾粮?”周延皱眉。 王师爷捋着胡须笑,“否则大人以为,这些灾民这些日子吃的是什么?楚怀沙来时带了好几船粮食,皆停靠在江岸,若非吃的这些,他们能坚持这么久么?” “你可真是我的好师爷!”周延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一扫几日以来的忧郁,双手紧紧抓着王师爷的手不停的摇动,“救吾于水火之中啊!” 王师爷淡淡的笑道,“跟随大人多年,大人对在下也是照顾有佳,为主公出谋划策正是我该做的事。不过,如今我却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答应。” “你尽管说!只要我办得到的,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周延笑道。 王师爷低声道,“还望大人放过程姑娘。” 第一零三章 第一零三章 “狼烟!”妇人错愕的望着天空。(手打小说)随即狠狠的咒骂道,“该死!姓周的竟然敢这么干,他不要脑袋了么?” 帐篷里的人随即跟了出来,看了看天空中那高高的黑色烟雾,在这月明星稀的夜里数十里之外也能瞧见,不过片刻功夫,数十里之外也有那黑色的烟雾冲天而上,显然已经一步步的传达了下去----豫州城告急! 帐篷里走出来的人一共有三个,中年文士模样的赫然便是一直跟随在楚怀沙身边的柳师爷,还有两个年级稍轻的年轻人,虽做文士打扮,腰间却的配了一柄剑,显然是有些身手的,那模样又与楚夫人有几分相似。 只听得其中一个唤道,“三姐,你也别恼,看样子姓周的这是狗急跳墙了。” 楚夫人闻言剜了那青年男子一眼,“你姐夫还在天牢里关着,你让我怎么不着急?要是让他们把这些灾民全给灭了该怎么办?瘟疫流行不起来,皇帝非砍了他的脑袋不可!” 楚夫人在这边急的跺脚,那中年文士却是捋着胡子淡淡的笑。“夫人大可不必着急,让周延多引些人来,人越多越好!” 同样的话,若是别人说,楚夫人未必听的进去,瞧见那中年文士笑的胸有成竹,不由得问道,“柳先生,此言怎讲?” 柳先生呵呵笑了两声,看着那天空中弯弯的月牙儿,背过手开始踱步,“若是姓周的有能耐治好这病,他绝不会不放人进城!所以,这病是铁定治不好的,咱们离开那些灾民三十里扎营便是为的这个缘故,派去的人也尽数是死士,便没打算要活着回来。如今传回来的消息可以明显的看出来,死的人,不少都是染上了那个病。” “呵呵,妇人以为,那些人来了还回得去吗?” 楚夫人没说话,旁边那小年轻却是叫道,“我明白了!他们不死在这儿就得把病给带回去!” 楚夫人沉吟了片刻,倒是没受身边人喜悦的影响,低声问道,“只是,这样的话。又要多少时间?楚大人又要在那天牢里多呆多久?你能保证这段时间内那些大夫无法研究出治病的药么?还有那个该死的程水若,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柳先生道,“那就要问方家人了!” 事实上,城外一有变故,柳师爷便带着人逆流而上寻了个安全的地方将船安顿下来,又连夜派人进京报讯,待到方白苏带的人回京之际,只在半路上便碰上了,因此楚夫人来的时间比别人想像的都早,而这边的一切却都有柳师爷看着,楚夫人一来,议定之后便开始执行。 你周延不是会利用灾民么?那就比比谁利用的彻底! 有整整两船粮食的柳师爷眼见着灾民们自相残杀,而那瘟疫就要这样被扼杀掉,这样的情况是他不容许发生的。 而周延因为畏惧瘟疫,竟然将城门关闭,使得灾民无饭可吃,这样的情况不利用就没天理了。 让楚夫人带来的娘家死士混入灾民之中,给他们发粮食,煽动他们对周延的恶感,他们的计划本来是让灾民们打开豫州城城门,拿下周延。让城内的人也染上此病,到时候处于无政府混乱状态下的豫州城,想必只会成为人间地狱。 这样,楚怀沙的罪名便不成立了!恐怕朝廷也会派人来将这座城池给毁掉!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非常的疯狂,只是,楚怀沙犯下的罪名却不得不以更多人的鲜血才能清洗的干净,五千人的性命,在朝廷那帮大佬的眼中,不以五万甚至更多来兑换,恐怕根本行不通! 楚夫人从不以为自己的夫君会做错事,楚怀沙心善,学识渊博,一心为民做事,若是他都不得不提起屠刀的话,那就只可能是为了一个缘故,若不这样做,只会死掉更多的人,所以,他才会愿意背负这样的罪名! 而她!为了他,愿意背负更深重的罪孽! 方家! 楚夫人眯起眼,对于这家人,她心头是有个疙瘩的,本来好好的一场事,他们竟然将程水若给撇了出去,宁愿自己扛下来,若非如此,那件案子根本不会发展到后面的情况,而楚怀沙也不会被皇帝派出京城来救灾。根本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今天你不能阻止我杀那帮大夫了吧?” 柳师爷笑笑道,“先前是担心周延发现我们的存在,既然他发现了,那这会儿做什么都无妨了。” “三姐,让我去!”两个青年同时叫道,他们本是来保护自家姐姐安全的,谁知道这儿人见不到半个就算了,还鸟不拉屎乌龟不靠岸的,有机会活动活动筋骨怎么也不能放弃。 “郑珏留下,还有其他的事安排给你做,郑玥去吧,小心安全。”楚夫人淡淡的道。 两个青年闻言一喜一忧,却也不敢反抗,摸摸鼻子该干嘛干嘛去,楚夫人又对着柳师爷道,“柳师爷该明白我不能容忍方才所说的那些事情发生,有其他的办法吧?” 柳师爷点点头,笑道,“自然是有的,夫人且听我慢慢道来……” …… 三天,已经三天没人过问他们了,从一开始的有求必应。到现在的食不果腹,十多个大夫这会儿被关在府衙大牢里无人问津。 程水若一离开,他们的待遇便变的天差地别,从来受人尊重的,却是被人毫不客气的捆了粽子,给扔进了牢房。 除了那牢头来告诉他们若是能治好瘟疫便放他们出去以外,便没有半个人来见他们,这儿又潮又闷的空气让所有的人都无法适应,病恹恹的躺着,从一开始吃不下那些东西到现在想吃也没人过问,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也许会这么死在这儿。 王大是其中最憋屈的一个。翻个身的力气这会儿都没有了,却是好像听见了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由得张张嘴,用所有的力气道,“我竟然听见有人来了。这不是快死了吧?你说,那程水若到底有什么本事?她在的时候咱们好歹还有顿饱,她不在了,就跟关犯人似的给我们扔这儿来了。我倒是宁愿姓周的一刀把我给解决掉,听说饿死鬼很惨的……” 那白须白发的老头子虽然年纪最大,却依旧还活着,喘着气道,“老头子也听见了,多半也快死了,不过老头子还算活的够数了。哎……不服气不行啊,那小丫头好像确实有两把刷子的样子,不过,就算咱们治不好那病,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吧?竟然就这么给扔这儿来了,姓周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郑大夫也是喘着粗气,他倒是年轻的,因此比两人的情况要好上几分,“我说,老王啊,程姑娘有没有本事你看她能不能治好病就行,其实她人真的很不错的,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嘛老跟她过不去,过去的事儿……哎……她也不容易……” 王大琢磨着自己快要死了,到也没有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叹息了一声道,“还不是面子过不去,她过去是……你说,我学医了这么大半辈子,连个小丫头还比不上,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顿了顿又道,“你说是不是她把那些人治好了,所以姓周的用不上咱们。就给扔这儿来了?” “大哥!”王二有些恼怒的道,“都要死了还不积点儿口德么?程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王大摸摸鼻子,似也觉得自己说的过分了,程水若要整治他,也没必要跟其他的人过不去,这儿许多的人都跟往事无关的。 不过,这人老大当惯了,跟自家兄弟赔不是的事儿还做不出,诺诺道,“我不说还不成了?” “呵呵……”一道清隽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声音在墙壁上碰撞后反射,竟然回音不断,众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那男声道,“不枉她离开的时候还担心你们一场,我说王大叔,我那媳妇儿其实人品没那么差。” 王大一愣,郑大夫已是看见站在牢房门口的方白芨,连滚带爬的扑过去低叫道,“五少爷,您怎么来了?” 方白芨摸摸鼻子道,“来接你们出去!” “啊!万万不可!劫狱是要杀头的!”不知是谁叫了一句。 方白芨冷哼一声,“你们住了两天牢房就把自个儿给当囚犯了?行,要在这儿呆着的我不管,乐意跟我走的就走!如今豫州城已经乱成一片了,要在这儿呆到死都没人拦你们。” 方家人是知道方白芨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的,何况他们根本就不是囚犯,只不过被周延私人软禁的罢了,要走就走,根本就不畏惧,就是双腿发软,怎么走是个问题。 这法子好办,方白芨显然已经早想好了,击掌三声,便有十余名腰圆膀粗的汉子走进来,一人一个,将人背了出去。 一个长相猥琐狱卒站在门口候着他们,一身的酒味儿,见到他们出来便扑通一声跪下朝着那白须白发的老头子磕头,“赵大夫,俺娘的病若不是您,就没得治了。” 众人皆是见惯了这样事情的,那白须白发的老头子身上无力,只抬抬手让他起身,也没耽搁多久一行人便趁着夜色匆匆离去。 就在他们离开没多久之后,又有一群黑衣人到来,却是在装满囚犯的监牢中白走了一遭。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巷也不知道七拐八弯了多少次,一行人总算到了地头,才被人放下来,灌了一肚子的水,候着厨房做饭,围着方白芨开始发问。 “五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你怎么和程姑娘一道失踪了?”这般问的自然是方家的大夫。 “方少爷,现在城外的情况如何?”这样问的无疑是余下的一干大夫。 方白芨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这才道,“咱们这次是倒霉,上面神仙打架被波及了。这会儿城外的难民已经将豫州城围了,我那天带着程姑娘离开以后回头就来寻你们,谁知道你们竟然被周延送回城了。又花了些功夫我才回到城里,好容易跟诸位家中联系上了,又花了不少时间才查到你们在那里,马不停蹄的今天晚上才找到机会。” “怎么会这样?”众人皆是吃惊不已。 方白芨却是笑笑,低声道,“怎么不会?姓周的想戴罪立功,姓楚的不通人情,姓周的就想拉姓楚的下马,结果没想到姓楚的背后的人那么狠,把这池子水给搅浑了,下面的日子谁都没好果子吃。” “上面要怎么折腾跟我们没多大关系,不过他既然把咱们给牵涉进去了,咱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才是,何况还连累了这么多的百姓!” “今日我救诸位也不是没缘由的,就是想请诸位同我方家一道,将上面那些不顾百姓死活的官儿给拉下马来!不知道诸位意向如何?” 众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不过大概却是听明白了,又细细的问了方白芨,方白芨将前后发生的事情与众人一说,个个皆是瞠目结舌,这些当官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他**的能斗的起来! 最最不可原谅的是,竟然将所有的人的性命都当做儿戏! “若不是姓楚的那把火,根本就没这场事儿!” “我说,若不是姓周的煽动灾民闹事,这瘟疫怎么会蔓延的那么快?” “姓楚的这会儿不也煽动了灾民闹事么?” …… 听着这群没什么力气的家伙竟然吵起来了,方白芨不由得抚了抚额头,都是没什么远见的家伙,难怪当不得官,不由得暴喝一声,“停!我们在这儿吵吵有什么用?周延已经放了烽火,四周各地的官兵最迟明天早上就会来救援!要是让那些人也染上这病,事情就麻烦大了!” 众人闻言不语,作为一个大夫,遇上病症束手无策无疑是最大的打击,他们的专长上无所发挥,还能如何? 方白芨见状道,“咱们如今只有将城里能召集起来的人都召集起来,想办法逃出城才行,否则,恐怕难逃灭顶之灾!” 众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相互对视一眼,却突然听见外面有个小丫头叫了一声,方白芨啪的一声推开大门,就瞧见那小丫头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色疼的惨白,瞧见方白芨后,恐惧的叫道,“我……我没拉肚子!我真的没拉肚子!” 第一零四章 第一零四章 莫看这些人是大夫。(手打小说)这会儿听见拉肚子三个字都有几分谈虎色变的味道了,听见那小丫头叫的厉害,分明就是腹痛如绞的模样,脸色都疼的变了,怎么会没有拉肚子? 这瘟疫竟然蔓延到城里来了!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锁城这么些日子,就是为了将城内外的人隔开,却没想到在这一刻功亏一篑。 若是这样,他们的动作怕是更要加快了,人为的想阻止这场瘟疫爆发已是不可能…… 十多个大夫跳将起来,皆是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奈何好几天滴水未进,身上根本没半分力气,又跌坐了回去。 方白芨三两步走到那小丫头身边,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略切脉片刻,脸上露出一阵诡异的表情,低声冲着那小丫头道,“你这是吃坏肚子了,回去将养两天就没事了。” 厅中的众人正七嘴八舌的说话,根本就没发现方白芨这边的动作。方白芨见那小丫头实在走不动路,唯有唤外面的管事进来帮忙,谁知道唤了好几声都没反应,只得自己亲自走一趟。 这院子是方家租借的一个院子,里面的丫头管事都是从方家带过来的,因此人手虽有些不足,倒是用的顺手,像今天晚上这样唤不到人的情况却是从来没发生过的。 方白芨不往外走还好,一往外走就发现有些不对头,守门的门人,丫鬟媳妇婆子管家,竟然一个都没看见,尽数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明明方才还看见人的啊! 心头一紧,也不敢再在院子里耽搁,只往回走,今天的事儿处处都透露着一种诡异,不想,刚走了没几步,就瞧见黑暗中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跑过来,跟他撞了个实在的,方白芨不弱,可那人走的急,一撞之下人仰马翻。 “哎哟!我的腰!谁他**的走路没长眼……五少爷,怎么是您?”那人朦朦胧胧的认出了方白芨。 方白芨的脸一沉,总算是找到了个人了,没心情计较那人的无礼,低声问道。“你们一个个的这会儿都在做什么?竟然连个使唤的人都找不到。” 夜色中,也瞧不清那人的脸色,只是哎呀一声,“五少爷,这事儿可怪不得咱们,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儿,大家伙一吃过晚饭没两个时辰就开始拉肚子,个个都跑去茅坑守着……哎哟……又开始疼了……呆会儿帮我们瞧瞧吧,五少爷!” 说着也不管方白芨还有没有问题,扭身就往草丛中钻,瞥见他就地解决,方白芨也没心情围观别人方便,只往茅房的方向走去,果然远远的就听见那些人争茅房的声音,又抓了两个人切脉,发现问题不大以后,不由得摇摇头,这些人,不是跟他们说了吃食不可以胡来了么,竟然还会吃坏肚子,看来要换个厨娘才行了。 回到客厅。那十多个大夫这会儿还没吵完,其中一个见到方白芨回来,连忙道,“方老弟,我们方才讨论明白了,如今最困难的便是如何从城里逃出去。既然此病已经蔓延到城内,那豫州城就再也呆不下去了,此病如此可怕,还是要请朝廷请来名医或者想其他的办法解决才是正道。” 那白须白发的老头子重重咳了一声,“我们?老头子可没想走!黄土都埋到脖子了,也不差多活那么几天,既然行医,老头子还打算留下来给子孙后代多积点儿德。” “行医?行什么医?此病实为绝症,我等自该留着有用之身为天下百姓造福,在这儿送死也能称为积德?愧对父母罢了!”那第一个开口的大夫满脸不屑的道。 “是啊!何况,这瘟疫厉害如斯,控制不住的话,朝廷会怎么做?楚怀沙之前干的事儿朝廷那帮人未必就干不出来!” 见他们又要吵起来,方白芨连忙道,“要走要留,但凭各位。我只知道若非周延,满城的百姓走不到这一步,还望诸位在此事上说句公道话。” 对于这件事众人倒是没有意见,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旦有机会告状,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看这情形方家人还打算挑这个头。 众人各自一封书信记录了这些日子的经历,又尽数看过后相互按上指印为证。方白芨将东西收好揣入怀中,有了这些东西,就不怕对付不了周延了。 外面有管家来报去各家知会的人有人回来,方白芨连忙请人进来,事前他与各家已是打好了招呼,也得到了不少的帮助,不过行动的最后一步需要方白芨自己出面,事成之后再知会各家罢了。 最先到来的是最近的一户人家的管家,一进门就开始哭道,“老爷,您快回去瞧瞧吧!夫人小姐少爷都病倒了……拉了半宿的肚子了……” “什么?”座椅上的一个年过半百的大夫咚的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那管家捂着肚子道,“小的也拉了许久,可这信儿还是要给老爷报,主人家,您家茅房在哪里?我这实在是憋不住了……” 方白芨闻言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管家一愣,却是没有反应,片刻功夫方白芨松开了手,指着外面道,“你就在外面找个干净的地儿吧。” “不行!”有人叫道,“这病会传染的!他随便拉,咱们怎么办?” 方白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拍拍手走过去要拍他的肩膀。那人见状身体异常灵活的把肩膀一缩,恼道,“方少爷,五少爷!您身子骨强壮百毒不侵,可我怕啊,您能不能先把手给洗洗?” 方白芨笑笑,正想说什么,外面有人竟然飞奔而来,站在门口,用一口气说完了一句话,“老爷家里老的小的都躺下了一直不停的拉肚子您老人家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说罢一扭身。干脆利落的往树林里钻,也不管是哪儿了,腰带一解便往下蹲。 众人目瞪口呆,随即方才那个让方白芨洗洗的人,不知道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飞奔过去抓着那个顿下的人,也不管他正在那啥啥,揪着他的衣领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传话的管事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憋的,脸色紫红的道,“老……老……老爷……您……您……我……我……” “您您我我的什么?一句话给我说清楚!赶紧的!” “您回去瞧瞧就知道了!”那管家心一横,竟然完全表达了意思。 方白芨摇摇头,走过去拉开那人的手道,“别着急,这事儿不算什么大事儿……” “你爹娘老婆孩子全躺下了你再跟我说不算什么大事儿!**,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啊!”顿了顿,又道,“不行,我要回去瞧瞧!” 说罢挥开方白芨的手就要往外冲,谁知道没冲了几步,脚下一软就趴下了。 方白芨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能医不自医,你就没瞧明白他到底是得的什么病!” “不是瘟疫吗?”那人茫然的抬起头,厅内的众人也是议论纷纷,似也发现了什么不妥的地方。 方白芨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这帮子人个个都是有口皆碑的大夫,到了这时候连这种小问题都看不透,“你切脉了吗?他们除了拉肚子还有其他什么症状?” 那人一愣,方白芨索性拖了他起来,拖到那个管家身边,让他去切脉,指尖只在那脉搏上一沾,便觉察到什么,不由得低呼道,“这是有人在饭食里下了药吧?” 这脉象充分的说明了人本身没有问题。只是服了腹泻的药才会跑断腿,一看这些人就知道他们绝不会自己去找没趣儿的,唯一的答案自然是有人下药。 方白芨点点头,笑道,“如此多的人,都是一样的症状,我想,势必是水源出了问题!” 那白须白发的老头子毕竟人老成精,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厉色道,“若是水源出了问题,那下手的人是为了什么?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方白芨扯了扯嘴角,问题的答案就在眼前,端看人能不能看见罢了,“那些人只是想让城里乱起来,许多的人同时开始拉肚子,想不乱也不行呢!何况,并非只有诸位会误会此病的瘟疫,这一招除了解除城里劳动力的作用以外,还可以起到震慑的作用。不出我意料之外的话,明天,等各地支援的官兵一到,豫州城就完了……” 周延放狼烟,那边就派人下药,城外漫山遍野的灾民,城内满城拉肚子的人,这样惨重的情况下,谁会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去分辨哪个是能治好的,哪个是治不好的,通通一把火烧了就干净了! 这一招,好狠! 除非他们能弄到治病的药,否则,这合该就是属于釜底抽薪的一招了吧? 方白芨的手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这豫州城真的要这么完了么?他们这些没被感染的人只有落荒而逃了么?那城里城外那么多无辜的人命该怎么办? 第一零五章 第一零五章 “宁小姐虽然没醒过来。(手打小说)脉象却是渐渐趋于平稳,若是不出意外,继续用药,三五天内必会醒来。”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坐在客厅里笑着道。 程水若放下笔,将手中的单子吹干递给旁边的小丫头,这才呼出一口气,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宁家小姐不用死了,她日后的靠山也就算找到了,外面风吹雨打又咋滴?在这一方小天地内,程水若就分毫也感觉不到外面的风起云涌。 前几天是有些提心吊胆的,药下去以后,眼前这位据说曾有一段御医职业史的老头儿捏着脉猛摇头,只说没救了,直到昨天才稍稍改口,说是好像有好转的样子,今儿个才彻底把口给改过来,而且开始对她和颜悦色。 人敬她一尺,程水若自然要回敬别人一丈,何况这老头一开始虽不太相信她的样子,可也没说什么得罪她的话。笑笑道,“如此就最好不过了……”正想要向这位看起来就很渊博的大夫磨蹭点儿什么可学的东西,就听见外面一声丫头凄凄惨惨的哭声,还有另外一个丫头的责备声。 “小姐还昏迷不醒,你便在这哭什么哭?要哭滚回屋子里哭去!”一个丫头骂道。 那哭声却是不依道,“澄儿姐姐,小黎好歹也进了咱们这院子有三年了吧?你就这么忍心瞧着她死?求求你,就让大夫帮忙瞧瞧她吧,我琢磨着那病不像是那病呢!” 澄儿闻言懊恼的瞪了那哭着的丫头一眼,跺脚道,“你!你还去瞧了她的?” 那丫头支支吾吾的道,“我跟她一道被小姐买进来,又同住在一间屋子,三年日日夜夜都相对着,这点儿情分都没有么?澄儿姐姐,我瞧着那真不像是那病……真的……是不是她们只是吃坏肚子了?” 澄儿狠狠的使指头在那丫头脑门上戳了一下,“没脑子的!罢了,我就去替你问问,府里突然倒下这么多个,但愿真如你说的才好!” 话声落,不过片刻功夫就瞧见一个丫头挑了帘子进来,那是宁小姐房里的大丫头,绯红不在便是她主事,只一个眼色,在旁边伺候着的小丫头便退了下去。 程水若细细的看那澄儿的脸,只觉得她的眼眶有些红润,必不如她所说的那般无情。否则那小丫头也不会那样求她了。 恭恭敬敬的与两人施礼,澄儿道,“杨大夫,程姑娘,实不相瞒,今天晚上晚饭过后府里便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腹泻,如今外面瘟疫闹的那般厉害,咱们也不敢等闲视之,因此只将那些人放在侧院,两位大夫在替我家姑娘治病,我等也不敢轻易过来骚扰,想必方才的事两位也是听见了,那病只是腹泻,却是没有瘟疫的其他症状,可否请两位移步过去瞧瞧?” 程水若摸摸鼻子,她就一滥竽充数的,想让她治病那得撞大运,好在那杨大夫为人很不错的样子,点点头便随着那丫头过去了。 切脉程水若不会,只能走马观花的跟着瞧了瞧,又询问了病人的症状。那边杨大夫便拧着眉头道,“你们今天晚上可是吃了什么东西?这病倒是没大碍,只要服用些药,将养半日功夫也就好了。” 众人闻言一喜,便七嘴八舌的将饭菜名称一报,却是没有异样,那些菜内院也是有的,只不过不在一个锅里烧罢了,内院的人却是除了那个叫小黎的却都是没事,又细细的问了她,方才知道她是在外面办事喝过一碗茶水。 在程水若正打算去搞几只狗来试验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那杨大夫猛的一拍桌子,怒道,“是谁在水里动了手脚?这人的用心实在是太恶毒了!” 他在大内呆过,那样的环境里人的心思总是要比别人多上几分,这点儿小手段一瞧自然明白,走到这一步,竟然是打算用全豫州的人陪葬! 身为宁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对这种事情自然也不陌生,即便是那些宁府的门人婆子什么的,见识貌似也比程水若宽广的多,个个皆是义愤填膺的样子,唯有程水若还在云里雾里。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和有办法解决此事完全是两码事,澄儿立马就慌了神,急急的道,“若是这样,那咱们该怎么办?周延放了狼烟,明天一大早最近的那一拨人马就会赶到吧?到时候发现豫州城是这模样,恐怕百年前的那件事又要重演了。” 杨大夫嗤笑了一声道,“澄儿姑娘不用着急。那些人不磨蹭够了是不会来的。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京城的人马,只要在京城的人马到来之前控制住局势,事情就还有转机!” 听了半晌,程水若总算理出了点儿头绪,周延放狼烟,然后有人将计就计,在水源投毒,让所有的人都开始拉肚子,这样没有战斗力的同时,外面那些攻城的灾民就能迅速的拿下豫州,拿下豫州后,各地官兵赶到,看见满城腹泻的人,会怎么处理? 恐怕就是围城,不乐于负责任的就请命,反正京城不远,而乐于负责任的就直接一把火烧了吧? 毕竟,一个小小的瘟疫闹的整个豫州毁于一旦,上面的人不可能再冒这个风险让瘟疫继续流传下去。 澄儿跺脚,“若是小姐醒了就好了!”说着又看了程水若和杨大夫一人一眼,两人也无计可施,这事儿,谁也没辙。 杨大夫道。“何小姐不还在府上么?这事儿怕是要请驸马爷出面斡旋方才有胜算。”顿了顿,又道,“若是不行,咱们还是趁早离开这儿吧,恐怕这豫州城内外到时候都是遍地焦土。”这打算分明就是不想参合到朝中的纷争之中。 “不行!”程水若大声道,引的众人侧目,她不想走,因为城里还有霁风和张扬在,那孩子除了她就无依无靠了,张扬只为了她一句承诺便甘心做牛做马,无论如何这两个人她都是不可以抛弃的! 见众人诧异的眼神。程水若道,“宁小姐还没醒过来,即便醒过来了,这种天气,你们想要她的命么?绝不可以挪动!” 杨大夫看了程水若一眼,不得不承认程水若说的没错,走是不行的了,只有调来足够的军队维护,别人且不说行不行,有何敏儿在,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澄儿眨了眨眼,一言不发的退了下去,想必是与管事们商议事情去了。 程水若也不言不语的走了出来,往自家的房间走去,她如今还是太过弱小了,一直想要把城里的人接出来,却是找不到机会,这会儿恐怕却是不太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保住豫州城。 只是,豫州城她能保得住么? 上面的大拿们翻云覆雨,她一只小虾米怎么也搅不浑这一池清水,张扬他们有白家人看顾着,问题应该不会很大吧?她跑路了没错,可是,她不跑的话,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死了也没办法照应他们了。 这些日子已经从这儿的丫头口中听说了许多的事情,再综合方才杨大夫和澄儿的话,她渐渐的理出了一条线。 做这件事的人,唯一的得益者只有楚怀沙了!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能知道这件事就行了。 程水若不屑的瘪瘪嘴,这些当官的都是一副嘴脸,表面光鲜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不是人干的事儿。 推开门进房间,小环放下手上缝补的衣裳倒了杯茶过来,瞧见程水若脸色不好,低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程水若抬头瞧见小环关切的眼神,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将今日在外面听见的事与她一一的说了,小环闻言皱了皱眉, “什么不着急?等到明天早上就晚了,拉了一宿的稀城里不知道还有几个能站起来,还不是打开了城门等那些人进去,那些人进去瞧见是这样的情况,还不是会大把的放火?今天晚上若是没有军队赶到,豫州城铁定完了!” “是啊!”程水若郁闷的道,明显杨大夫只是想保住这个小院子,重点根本就没放在城那边去,程水若也没办法提出要将家人财产转移的要求,这节骨眼上,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还想其他的,美的你! “怎么办?小姐?霁风和张管事他们还在城里呢!”小环也急了,“绝不能让那些人进城啊!” 程水若揉揉额头道,“靠别人是靠不住的了,你帮我想想,往日里我还有没什么熟悉的恩客,要有权还要对我有情有义的,最重要的一点儿就是,能在这半宿功夫让我把信送过去,那边还能带兵赶到这儿!” 小环眨巴眨巴眼睛盯着程水若,程水若郁闷的一抹脸,就知道靠别人靠不住啦! 摆摆手道,“跟你开玩笑呢!我寻思着,要不,咱们把那位给拐进城去玩玩吧?” “谁?”小环问道。 程水若捂着嘴偷笑,“何敏儿!” “小姐?你没发烧吧?这么做……”小环急急的道。 程水若扯了扯嘴角,“不这么做,你觉得我去求他们,他们会来帮忙么?无利不起早呀!你放心,我不让人发现是我干的不就行了么?”顿了顿又道,“城内其实比城外安全,若非这样,他们何必劳神费力的去下药?只要他们的救兵来的早,何敏儿不会有事的!” 小环依旧不赞同的望着程水若,城内所有人的安全都比不上程水若一个人的,程水若见状笑笑,拍拍她的肩膀道,“你放心,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你等我走以后,就这么去跟他们禀报,这样一来,谁都怪不着咱们了。” “那,怎么进城?”小环有些犹豫的问道。 程水若瘪瘪嘴,不负责任的道,“到时候再说吧!” …… 烛火摇曳,夜里的风格外的大,周延坐在府衙的大堂上,眼神有些发直,注意观看的话,可以发现他本来有些斑驳的双鬓此刻霜花泛滥。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坐在这里了,千算万算,却是忘记了在水源上一事,那些人真个是要用整个豫州城的百姓陪葬呐! 坐在这里,周延回想起从出生到现在的一幕一幕,每一幕都是那样的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想到最近两个月发生的事的时候,周延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到底,他做错了什么? 不过是运气不太好遇上了一场大洪水罢了,瘟疫,哪场洪水之后没有瘟疫,楚怀沙竟然要将所有的病人活活烧死,这才是整件事的导火索。 上官和下级的矛盾不可调和,他期盼着天大的功劳,而那位,却是要将这一切扼杀掉。 想到这里,周延苦笑,想这些做什么?反正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是无计可施了。 他还好,因为引用的是井水所以没有出事,府里的人近半数都倒下了,不消看外面,他心知外面那些大户自己掘井的有多少,整个城这会儿已经死气沉沉了! 知道有人在背后算计他,却是无法反抗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周延细细的想过了,他输了,输在不够狠上,若是一刀杀了楚怀沙,那些想救楚怀沙的人,只会记恨在心里,未必会使出这样的招数吧? 作为一个知府,死的时候能有整个府的人陪着他死,也不知道他是该笑还是该哭? 摇摇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出脑外,周延爱惜的抚摸着身前桌上的惊堂木,往日用着的时候不觉得如何,如今走到这一步才发现其可贵。 “大人!王师爷求见!” “不见!”周延摆摆手,这时候了,他要师爷做什么,难不成他还有能力回天么? “王师爷说,他带了两个人来,您一定会想见见的。” “谁?”周延不由得眼睛一亮。 “何家小姐和程姑娘!” “啊!”周延失态的站起来,手上的惊堂木掉到地上也没感觉到,七手八脚的整了整官府,“人在哪里?赶紧带本官去见他!”说完才觉得不对,他才是长官,弹了弹身上的灰尘改口道,“嗯,叫他们到书房来见本官吧。” 第一零六章 第一零六章 “你以为我会像你们一样把数万人的性命当成儿戏么?”程水若毫不客气的斥责。(手打小说)冷笑着看着面前失态的周延。 到这个时候周延还抱着幻想,这样的态度,根本不用等到明天早上,再呆会儿,城内自己就要乱起来。毫不客气的泼了一瓢冷水,周延面如死灰,看来根本就没闹明白她带何敏儿来的缘由。 旁边的何敏儿也感觉到有些没对劲,程水若只说是宁小姐用的药没了,必须回城取,若是等到明天早上就来不及了,这小丫头便只带了两个侍卫就跟着程水若回了城。 周延本以为到了这个时候程水若才出现是来谈条件的,谁知道她竟然是真不会治病,又恢复到了坐在堂上时候的模样,有些魂不守舍,喃喃道,“罢了,既然没办法,你们就走吧……” 程水若闻言便是一脸的恼怒,“你这当官儿的就是这么治理治下的,难怪哪儿都不淹,就属你豫州淹的最厉害呢!遇到一点儿事就这么婆婆妈**伤春悲秋。还不如滚回家种田去算了,要觉得活不下去,干脆找颗歪脖子树上吊得了!不想死就赶紧起来想办法!” “程姑娘!”王师爷有些为难的看着程水若,她虽是他们家的恩人,可面前是他十多年的老上级,骂的对虽对,到底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 周延的脸一阵青白,若是平日里,对于程水若的无礼定然早就勃然大怒了,这会儿却是连生死都置之度外,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挥挥手道,“程姑娘说的没错,王师爷你也别为难了。哎,若是本官还有法子,又怎么会在这儿坐困愁城?乘着这会儿能逃出去就逃出去吧,明天一早一切就都晚了。” 程水若嗤笑了一声,依旧是半分面子不给的道,“你叫咱们离开,满城的百姓呢?” 周延闻言脸一阵扭曲,这是他无能为力的事了…… 啪!一巴掌拍在知府大人的桌子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吓了众人一跳,也让程姑娘疼的差点儿泪流满面,好歹忍住了,做出气势十足的模样朗声道, “这会儿还不算晚!只要知府大人聚集了城内没有倒下的人。将治疗腹泻的药分发出去,明天一早,豫州城未必没有可战之兵!” 周延苦涩的揉了揉额头,笑的比哭还难看,“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个?可是,大牢被人劫了,里面的大夫全部不见了,还死了不少狱卒,大牢如此,各家各户想必也被那些人光顾了。何况,咱们如今能聚集起多少人来?这府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也就府衙里还有几十个人手。” 程水若一惊,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必然要做一些事,否则白白的把何敏儿骗回来折腾一趟不是找罪受么? “能聚集多少人,总要试试才知道,先派人去通知城内各个大户,顺便去药铺把所需的药材弄到手,剩下的事儿就看那些大户有多少人没倒下好了。反正一句话。既然被人阴了,那也要让他们知道,咱们还没死透呢!别想蹦跶的太早了!闹不好,咱们就能翻身!” 王师爷在一边连连点头,他是最知道周延的心思的,“大人,咱们若是不能拼一把,就这么死在城内,谁知道百年之后后人会如何评说?若是能真相大白,兴许还能还大人一个清白,可咱们全城上下尽数死光了的话,谁还能还大人的清白之身?还不如由得那些人胡说么?” 周延闻言也是脸色一沉,嘴上两撇小胡子翘了起来,显然是不乐意见到那样的局面的,这会儿他已经到了绝路了,起初的郁闷是因为被人算计给气的,被程水若一番痛骂加上激励倒是激发了几分血性出来,一拍桌子道,“反正老子都要死了,就陪他们玩一场!” 说罢,又感激涕零的看着程水若,眼光在瞥过何敏儿的时候不由得一亮,“程姑娘一番话让老朽醍醐灌顶,我便在这儿替豫州城的百姓谢过程姑娘了。”说着还像模像样的朝她鞠了一躬。 这会儿傻子都能猜出程水若带何敏儿回来的意思了,何敏儿不傻,自然也明白,出乎程水若意料之外的,何敏儿并没有像平日里的千金小姐一般发脾气,反倒是一直沉静的听着。倒是让把她给哄出来的程水若有些不好意思了。 别人家的孩子不心疼啊,她给人哄到这乱糟糟的地方,也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想。不管怎么说,救活了宁家小姐,听那个叫绯红的丫头说可以弄些好东西,大不了她不要那些东西了,这次的事儿就这么揭过成不? 显然,这时候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程水若领着何敏儿和她那两个侍卫去了王家,又让人回家通知张扬几个。 这边不消提,王师爷和府衙里能动的人都分配了任务开始上街办事了。 一出门方才发现,今夜的豫州城不平静,平日里宵禁后都没什么人,也不会有人点灯,可是这一日竟然许多地方都点上了昏黄的油灯,虽然远了看不真切,靠近以后却是可以瞧见的。 偶尔还可以听见抽泣声,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开始腹泻,大面积的腹泻让人们开始恐慌起来,恐慌,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城外的人在攻城,那些人身染瘟疫。城内的人也染上了,这世间就不知道哪儿是安全的地方。 有人为自己伤心,有人为家人伤心,却是不敢说出来,偶然被邻居撞上了才发现别人也有一样的状况,随即,相视一眼,恐慌开始蔓延。 劝说让没染病的人离开发现未果之后,染病的人则开始谋划着,是不是拼了这条命冲出去好保全家人,可冲也冲不出去。浑身上下就没几分力气,往往连门都出不了,最后只有抱头痛哭而已。 染病的人如此,大户人家就不一样了,家中有人染病,有良心的便隔离出来,胆小的说不得要开始杀人放火了,周延等人出来的时候便是遇上了这样的情况。 当地的世家发现这病并非一家一户之后,慌乱之下便做出了这个决定,将家中无事的家丁尽数聚集起来,将那些染病之人驱逐! 偏偏这瘟疫并非是那些有钱人怕,没钱的人也怕啊!因此全副武装不说,还使了棍棒,准备拿来抬人,一出门,才发现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无比的广阔,四面八方只要有宅子的地方,一推门进去,铁定一抓一个准儿。 这玩意儿该怎么继续下去? 众人茫然! 还好,知府大人赶到了,向领头的人说明了情况,并分发了顺路带来的药材以后,勉强安定了情绪。 下一步计划,自然是借人! 说到这个,已经人手严重不足的这些人家为了太太小姐们的安全自然是不太乐意了,何况,外面的瘟疫凶险,借了人去还不回来还好,要是还回来了,染上个瘟疫,那不是全家都要陪葬?毕竟这药的效果还没验证过不是? 第一波借人计划宣告破产,知府大人没时间跟那些人瞎墨迹,目前看这情况必须先控制住城内的局势,不要自己人先杀起来了。毕竟这家主人瞧起来还算是温和派的,有些人,那心狠手辣来形容都算客气了。 “知府大人!前面的人说他们都领过药了!”一个士兵跑回来报道。 “咦!”周延微微一愣,不知道是谁还在这个时候会伸手帮忙维持秩序。想了想道,“过去瞧瞧!” 屋子里散发着药香,显然是才喝下不久,周延看着那胖胖的屋主手足无措的模样,低声问道,“你们的药是从哪儿来的?” 胖胖的屋主显然虽然住在这城里,这辈子还没跟这么大的官儿面对面的说话,何况身边还站着那么多拿着刀剑的士兵,双腿有些发软,哆哆嗦嗦的又要往下跪,偏生旁边那士兵将他架住了,“大……大……大人……草民……草民没……没患病……” 屋子里只有床上躺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他自然没患病,周延平日里看见对方被自己的官威慑服也许还有心情慢慢的问,这会儿却是有些耐不住,正是分秒必争的时候啊! “大人!那药是张家的管事送来的,小的在张家药铺抓药的时候见过他。”倒是那孩子机灵,话一出口,周延与王师爷对视一眼,万万没想到这时候站出来的人竟然是那些个被他困在牢房的大夫。 周延脸上一片愧色,正欲安抚那被他吓坏了的中年男子,又听见外面有人道,“大人,大人!夫人让小的过来请大人立即回家一趟,说是有急事与大人相商。” 周延闻言恼怒的道,“什么时候了?她有什么破事儿不能等明天再说么?” 那管事却没有被斥责的自觉,反倒是挤开挡在他身前的人,走到周延面前,凑到周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之间周延眉飞色舞的问道,“真的?” 第一零七章 第一零七章 一骑快马从蜿蜒的官道上一转。(手打小说)跃上山间的小路,顺着那小路一路行去,月色下的草木向后飞驰而去,而那马背上的骑士犹如固定在马背上一般,任由马匹飞高纵跃牢牢的坐在马背上。 不过跨过一道山峰,在山峰背后半山腰上那个帐篷让马背上的人松了一口气,将一个哨子放入口中轻轻的吹响,发出一声类似鸟鸣的声音,随即,一道同样的声音响起,那人轻夹马腹,一鼓作气的冲了上去。 楚夫人站在帐篷外急切的期盼着这个人的到来,“二叔,你可算回来了,京城的情形如何?夫君他怎么样了?” 那马背上的男子翻身下马来,将缰绳扔给旁边一个管事,皱着眉头道,“京城的情况还是比较头疼,那些该死的言官儿一个个不停的上折子,若非豫州的情况吃紧,要皇上立马下旨斩首也未必不可能。” 楚夫人闻言脸色一阵泛白。瞧了瞧来路,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郑珏带人出去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那男子见状道,“碧儿也不必太过担心,还有我大哥在呢,他们动不得你的好夫君。”顿了顿又道,“皇上对他还是有些情份的,让他上书自辩,他却是不肯,要不,你回京劝劝他吧?” 楚夫人点了点头道,“他不肯,我劝也未必有用,他那性子我最是清楚,除非证明他是对的,要他自辩绝不可能。” 那男子嗯了一声,遇上这么个倔脾气的女婿郑家人也没辙,偏生皇帝就喜欢他这脾气,若非如此,郑家人即便再疼这个长房的三女儿,也未必肯下这般大的力气去救他,想了想方才道,“这边如何了?” 楚夫人望向豫州城方向,突然瞧见城内燃起一点火光,这火光在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的见,在城内恐怕已不知道烧的多大了。脸上露出一抹喜色道,“他们该要回来了吧!” 顺着楚夫人的目光望过去,那男子的眼神闪了闪,面容也柔和了一些,淡淡的道,“城内一乱,明日就能不攻自破,不知道其他州府的大军什么时候能来?到时候就有的那帮子人好看的了,呵呵!” 楚夫人挑了挑眉,笑道,“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 “所以,你才哄我过来的?”何敏儿面无表情的问道。 程水若被盘问的有些疲劳,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点头道,“是的。”自然还有一种无赖精神在里面,反正我人都哄过来了,你爱咋咋滴吧,外面现在乱哄哄的,跑出去了最先丢的就是你的小命,还不如在这儿跟我老老实实的呆着呢。 何敏儿想了想才道,“我很生气!虽然我明知道这种事情不该生气的,你是为了豫州城的百姓。我娘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一直教导我要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国家的子民付出一切,若是需要我牺牲性命也要在所不惜,我爹也说我的身份应该以百姓为重,若是国家需要我的时候,我要义无反顾,宁姑姑也说,我的身份应该为了这个国这个国的子民付出一切。可是,我还是很生气。” 对于何敏儿突然说出的一大串话,程水若愣了愣,她兴许把所有的人都想的太复杂了,从何敏儿口中得出的这个国家的高层对百姓好像还是不错的,不过,眼前这个小姑娘像是被人赋予了太重的责任了。 从小就是这么教导她的吧,灌输了她必须去做的事,设身处地的想,她没有那样的牺牲精神,何敏儿生气是应该的,一时间,程水若有些同情她了,不过,同情归同情,该做的事一样得继续做下去。 “我爹娘从小决定了我该怎么做,现在你决定了我要做什么,决定了我什么时候做这件事,我好像没一件事是能够自己做主的?”何敏儿低喃道,依旧的面无表情,往日那个易怒,好单纯的小姑娘不见了。这时候仿佛戴上了一层面具。 程水若有些被她感染了,可是,按照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除非她们两个死在这里,否则程水若以后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很难过,这些日子的生活经历让程水若无法长时间的沉浸在一种单纯的感伤或者欢喜的情绪里,她变得有些不像她自己了,比如说,像现在,她虽然感伤怜悯,心理面却是还计算着另外一件事, “不是这样的!”程水若反驳道,“每个人生下来就有她自己的使命,有人庸庸碌碌,有人背负重任,不论怎样总是在为了生存而挣扎。富贵如你,要背负国家的命运,黎民百姓的命运;庸碌如我,也要扛起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贫贱如乞儿,整日为了三餐而忧虑。我如今想要有人替我规划出未来还不得已呢!我承认我是对不住你,可是,你的父母却是满心的对你好,只是生在帝王家。不得已罢了。” “恐怕你不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你可有羡慕的人?且去问问他们日子过的如何?” 程水若是真心实意的说这番话的,虽然让她选择宁愿过如今的日子也不会去当一国的公主,只不过是热爱自由的心使然,绝不乐意让别人操控自己的命运,换做别人兴许有不一样的选择。 何敏儿惊讶的抬起头望着程水若,“你对我说的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 程水若笑笑道,“那是因为她们没过过公主一样的生活。人,总以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却是忘了珍惜眼前。”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何敏儿撅撅嘴,“那你可过过公主一样的生活?你是怎么想明白的?” 程水若笑。“我也有过宠爱我的父母啊,以前总觉得他们给我安排的路是限制了我的自由,现在回想起来,想有人给我安排都找不到了……” 何敏儿闻言偏着头想了想,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虽然还是很生气,不过,这个既然是我该做的,那我就陪着你留在这里吧。” 程水若不知道她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至少知道眼下是引起这位千金小姐的共鸣了,十三四岁的叛逆期少女,心思都是差不多的,只要能引起她们的共鸣,就会被引为知己,那时候什么话都好说了,希望驸马爷和公主殿下也有这么好忽悠…… …… 城内,所有能行动的人都被召集起来了,火把将豫州城照耀的几乎看不见一片影子,发现分发药材再让所有的人回去煎药根本不合适,索性就在四条大街上弄了四口锅,将药材倒进去升起大堆的营火煎药,再有士兵们敲锣打鼓的去大街小巷招呼还能动的人过来领取。 从城外来看,城内此刻已是乱作一团了。 府衙签押房内,周延再一次被一个后生所折服,今儿个害他败落的两个罪魁祸首都上门来了,也不知道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方白芨在这边指点江山,周延却是开始回想今日回府的一幕。 他本打算去各家各府寻人来帮忙的,却没想到方白芨这么一个小年轻竟然已经将所有需要的人家给说服了,并主动领了人来帮忙,喜出望外的周延便开始分配任务,将大街小巷的任务分配一遍后才发现人手根本不够,最后还是这小伙子给想了这么个办法。 这会儿的周延已经分不得尊卑了,谁有能耐谁就上吧,看见方白芨对城防还有一定的见解,瞧见手上的人手根本不够用,周延索性就拍拍双手在一边听着,让他来分配。 “大人!救兵什么时候能赶到?”方白芨不得不提高声音问第二次。这知府大人也太离谱了点儿,在其位不谋其政就算了,还走神。 周延被王师爷戳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啊了一声方才有些慌张的道,“救兵一事不用担心,明日一早必然有人会来。” 方白芨闻言不由得愣了愣,对于这些当官儿的相互推诿的能耐他可见识了不少,这周延竟然能打如此包票,也不知道是鼓舞士气的还是其他。 这不相信的眼神落入周延眼里,知道这青年是忽悠不得的,摸摸鼻子解释道,“怀若公主的长女在豫州府呢!程水若姑娘今夜领了她过来的,绝不会错。” “她怎么回来了?”方白芨惊讶的问道,程水若当日要走的时候也没跟他说要去哪儿。依照他对她的了解,必然会寻个安生的地方呆下来。依照她往日的本事,即便没盘缠,随便找个ji院挂牌,那绝对就是花魁的待遇,因此也不担心。 此刻听见她竟然回到城里,还带来了那样重要的人,这心情不是一点儿吧点儿的复杂,这程水若跟之前变化简直太大了,还是那个万事以己为先的小女人么? 周延不由得翻翻白眼,心想,你当日带她逃出去,你不知道她的下落反倒是来问我,天下间就没这样的道理。 不过,如今方白芨和程水若都是他得罪不得的人,至少在难关过去之前是得罪不得的,赔笑道,“程姑娘胸怀大义,特地来助满城百姓度过难关的。” 方白芨还是有些不能相信,下意识的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就在后面王师爷府中。” 方白芨想了想,将手中的笔头扔下,便往外走去,问了好几个人方才问道王师爷的住处,站在门口却是犯了难,别人家女眷住的地方他一个大男人进去干嘛? 可是,他心头憋着一些东西,不问明白就算死也死的不闭眼。 东方的启明星已经初见踪影,不过半个时辰就要到日出的时候了。 想了想,方白芨用力的开始砸门。 咚咚咚! 声音在一角异常的响亮,不多时一个婆子在门内警惕的问道,“谁?” “我找程水若!”方白芨朗声道,旁边一个被派来跟着他的家丁连忙道,“这位是知府大人的贵客,有事与程姑娘相商议。” 那婆子似认出了门外人的生意,哦了一声,转回去,过了不久,便将程水若给唤了出来。 这会儿程水若方洗漱罢了想在天亮之前睡那么一小会儿,天一亮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没想到刚一躺下便有人来找她,怀着满腹的疑惑跟了出来,出门就瞧见方白芨这个煞星。 “怎么是你?”肚子里忍不住开始腹诽,每次遇上他们家的人都运气不好的,丫怎么找上门来了? 方白芨不管不顾的一把拉起她的手便往僻静处走,那一个管事一个婆子对视一眼,摸摸鼻子装作没看见,反正不是他们家的小姐,也没有在二门内,管他们什么事? “你干什么?”程水若恼怒的挣扎,这算什么,三流肥皂剧的桥段? 方白芨却是一直不松手,直到走到墙角才停下来,转过身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程水若怒目以对,打扰人睡觉的人都是恶棍,“管你什么事?我爱回来就回来,爱走就走!” “你把怀若公主的女儿带过来的?”方白芨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道。 “是又怎么样?”程水若翻翻白眼。 “跟我回去吧。”出乎程水若意料之外的,方白芨竟然突然放软了语气,冒出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来。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嗤笑出声,果然是三流肥皂剧! “为什么?” “我想我家里的人是误会你了,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吧?” 声音柔和而低沉,程水若看着他那模样,心不由得柔软了起来,他们本是两个时代的人,很多东西根本就说不到一块儿去,不过,方白芨却是好意,虽然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会突然想到这个, “自己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哪怕要为此付出代价乃至牺牲。身为女子的确在这世上举步维艰,可我依旧要追求我的梦想,但是,这绝不是别人可以赐予的,而是依靠自己真真切切的付出。只有这样,我才能睡的安稳,而不是整天的担心什么时候会失去!” 方白芨皱眉,“我不会抛弃你的!” 程水若笑着摇摇头,却也不再回答他,即便方白芨已是尽量用对待平等的态度来对她了,可那铭刻到骨子里的一些东西却是不会变的。她无法有一个好的身份,哪怕是最底层最贫困的身份,只要是良民就好,可惜这不是她有办法解决的,所以,注定了她必须游离在这社会的边缘,独行特例。 既然如此,就让她自己来闯出一条路来,只要度过眼前这一关,在豫州府她有的是机会,不是么? 第一零八章 第一零八章 望着程水若,黎明前的黑暗让他看不清她的脸。(手打小说)方白芨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有一点却是可以确认的,不管以往的程水若如何,如今的程水若却是个大义分明的女子。 虽然,有些太过倔强了,不像这个时代女子该有的性格。 张张嘴,他想说些什么,却是发现徒劳无功,眼前这个女子曾经他以为他了解的,一个美丽而聪慧的歌姬,不失为一个可以调剂生活的可人儿。所以,他因为一时的欢心将她迎入家门,如今才发现,这个女子跟他所认识的那个人差距太大,离开了原来的生活环境,她宁肯面对前面无尽的风险也不愿意让他庇佑,即便他做出承诺。 并非方白芨以为自己对眼前的女子有多少的情愫,只觉得如今她的困境他有一份责任,无关对错,不过是一份情谊在其中,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罢了。可真当她拒绝的说出那么一番话的时候,他的心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轰! 一声闷雷,声音不大,程水若与方白芨却是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望向天空,闪亮的蓝色让两人吃了一惊,方白芨见状却是笑了。 外面的街道原本喧嚣,此刻却像是卡壳一般顿了一下,随即,有人欢呼着什么。 “烟花?”程水若虽然有些揣测,依旧不确定的问道,倒是忘了方才的争执。 方白芨仰头看着天上剩下的星星点点,烟花总是刹那即逝,笑着道,“合该是援军到了!豫州城无大碍了。” 援军到了,确切的说是听说豫州城爆发瘟疫便被皇帝派来保护自家外甥女的军队,先前因为宁家小姐不能移动,所以只是停留在外围警戒,否则依照宁家小院的地理位置,即便是再偏远恐怕也无法阻止漫山遍野的灾民发现那里。 程水若忽悠走了何敏儿之后,小环便哭哭啼啼的找上了宁府能管事的,本着能骗一时算一时的原则,忽悠着宁府管事去求救,意外得知了就在不远地方驻扎,并随时保卫着宁府安全的那只五百人的军队。 别看这军队不大,却是绝对的精良,毕竟是皇帝老儿保护自家安全的亲卫,绝对的兵强马壮装备精良。清一色的骑兵不说,不管带头的还是下面的兵都属于脑子特别灵活的那一种。 放信号弹这种事儿本来是可有可无的,他们的身份直接来叫城门就行了,哪儿需要通知,人家偏就放了,还放出了不一样的效果。 外面的那些乡野之民本就不是什么战士,不肯夜战不说,胆子还特别小,本在昨日的烽火之后便有惧意,被人好劝歹劝才给劝住了,再次不得不表扬郑家人的策反工作做的好,可是,这信号弹一发,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再瞧见森森铁骑,只见到对方队伍强大,从来没想过自家人也不少,被明晃晃的刀剑一晃眼是什么表情就可想而知了。 他们是来发泄的,可不是来被人砍着玩的,粮食还够吃几天,二百五才跟骑兵在平地上玩呢。 因此,一心想要入城的骑兵轻松的穿过了灾民的封锁线。还取得了驱逐的效果,郑家人见大势已去,也不是傻子,唯有叹息一声各自逃命。 豫州城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奇迹似的保住了,后方慢吞吞赶过来,不想参合的大队伍恰好做了善后工作。 具体的事项程水若就不清楚了,在被一干士兵保护起来等候到援军来到便离开城里,在宁家小院里呆了下来。 生产与发展都不是眼下的要紧事情,最要紧的是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值得一提的是何敏儿竟然对城内的事情只字未提,即便是对醒来的宁家小姐。 在城外呆了大半个月,直到豫州城恢复了安定,程水若这才传信回家,让张扬来接她回去。 军队驻守下的豫州城,在军队的震慑之下,外间的灾民只要身上没什么伤病,皆是发放了相当分量的米粮遣返故里,看的出当局朝廷对下方的百姓还是很不错的,而当前又是缺乏劳力的时候,并没有对那些误入歧途的灾民做出什么过分的措施,除了处决了部分带头闹事的人以外,老老实实的人都被分发了米粮,让其回去开荒继续种地。 城内到底有些想趁火打劫的,房子烧毁了不少,许多人无家可归,到底经历了这样一场灾难,相互间都有些情份,相互照应之下,城市又有军队强力镇压,因此还算井井有条。 至于上方。程水若所担心的那些人,知府大人因为赈灾不力,被革职查办,已是在新任命的朝廷钦差到来后回京了,这会儿合该跟郑家人斗的天花乱坠呢。 新来的钦差却是接受了上任钦差的教训,跟地方和军队几方面都相得益彰,皇帝老儿为这事儿发了不小的脾气,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这个逆鳞,所以这次的事件一改往日官僚的作风,处理的异常的干脆果断,也异常的让百姓满意。 家中也没多大的损失,有王师爷在照应着,张扬的领导,加上这一波人能在水患和后来逃难中活下来,个个都不是什么易于之辈,生活经验相当的充分,除了在大火中被烧了几间空铺子,基本上就没什么损失。 听见张扬如此与她介绍,程水若也是心中安定了许多,只要豫州城不乱,依照醒来宁家小姐对她的态度,她要在这个地方活下去不是难事了。 这边程水若刚回到家中休息了片刻,打算与张扬商议日后如何谋生的事情。却是听见小丫头笑嘻嘻的来报,“小姐,张管事,有人来送礼呢!您和张管事要不要去瞧瞧?” “谁送的?”程水若好奇的问道。 小丫头道,“来人自称是宁家的管事。” 程水若心头一惊,她还记得临走的时候,宁家小姐笑眯眯的说要送她份东西致谢,却是说的意味悠远,程水若当时就吓了一跳,对何敏儿干的事儿她还心有余悸,谁知道直到走出门也没见人送来。她还以为宁家小姐是吓她一吓,驸马爷和公主殿下乃至大家闺秀宁小姐不会跟她一个青楼出生的女子计较,谁知道,这才刚回到家没半个小时呢,别人竟然送上门来了…… 若是平常人送礼,程水若也许交给张扬去处理,对宁家的人,唯有心里哀号一声,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眼见着程水若苦着一张脸,那小丫头莫名其妙的摸摸鼻子,宁家小姐她可是听说过的,攀上了这样的人家,对方还送礼过来,自家小姐合该是欢天喜地的啊,为什么会是愁眉苦脸的? 程水若郁闷的往外走,却是奇怪的听见一阵唢呐声,一听到这玩意儿,就不由得想起当代送葬时候那凄凄惨惨的调子,得了,爱咋咋滴吧,好歹她办的事儿都是为了保卫公主殿下驸马爷的信仰不是? 心一横,大步的走出来,后方跟着的张扬也是纳闷的听着外面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有些不解,又是唢呐又是鞭炮的,哪家办红白喜事了? 张扬走出门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一大群人吹吹打打又是唢呐又是鞭炮的,还加上铜锣一路敲着,引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人人争先恐后的往前挤,门口则是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身后两个大汉抬着一枚牌匾,用大红的布盖着,好不喜庆。 “程姑娘妙手回春,救得我家小姐性命,小人特代我家小姐送上牌匾一枚。我家小姐今日不便亲自到访,特遣小人前来。改日必登门造访。”那管家朝着程水若拱了拱手,随即侧过身来揭开牌匾上的红布,下方俨然是黑底金漆的四个大字----妙手回春。 不光张扬愣住了,连程水若也是愣住了,感情对方没发觉她忽悠了何敏的事儿,反而是送来了最能解她燃眉之急的东西! 会不会医术不要紧,反正她也没打算要悬壶济世,别人也不能来找个大姑娘给他们治病是不? 最要紧的是,如今人人都知道她程水若虽然是个没根没底的外乡人,可是,如今她却是宁府宁家大小姐的救命恩人! 而且,这方法也巧妙,宁家小姐的名声清白,可不能像她似的到处乱跑,可是,送牌匾就不一样了,人人都知道宁家敲锣打鼓的送上门来的,可比民间的小道消息准确不少,也不那么让人猜疑,这会儿程水若都忍不住怀疑那位宁家小姐是不是知道她的燃眉之急了。 好人呐!程水若内牛满面,这算不算媳妇熬成婆了? 心头感慨万千,差点儿没真流下几颗喜悦的泪水,程水若表面还是处理的很稳重的,笑不露齿的谢道,“宁小姐太客气了,小女子愧不敢当。” 那管家又夸了她几句,只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简直就跟仙女下凡没区别了,程水若自觉得在这儿被人围观的差不多了,赶紧将这事儿交给张扬去处理,自己躲了回去。 第一零九章 第一零九章 “听说,你家小姐是位大夫?不光人漂亮。(手打小说)心地善良,还有一手好医术?”程家大门外,卖豆花的小贩一脸好奇的问着方才买了他一碗豆花的两个丫头。 女大夫,那可新鲜,他还没听说过呢。如今哪家人家的闺女不是养在深闺,即便是乡下的丫头,那也是极少见人的,能识字行医,那可是真正的厉害。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其中年纪小些那个冲着大些那个眨了眨眼,那大的那个撅撅嘴,明显的露出几分喜悦的神色。 小丫头一脸得意的笑道,“我家小姐会什么我可不知道,不过很少有她不会的东西就是了!” “真的?”小贩一脸惊奇的看着小丫头,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瞧两位姐姐就出落的如此国色天香,那你们家小姐定然是天上下凡的人儿,难怪什么疑难杂症落到她手中都能轻松化解呢!” 小丫头挑了挑眉,旁边的大丫头闻言用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脸色有些泛红,匆匆的抛下一个铜板。拉着小丫头便往前方走去。 一边走,一边低声埋怨道,“你跟他瞎扯那么多做什么?我不会的东西可多了去,真要再有两个惹不起的病人找上门来我又治不好的话,你们还想不想活了?” 小环捂着嘴咯咯直笑,程水若这是害羞了,她一脸理所当然的道,“他这还不算离谱呢!城里城外如今的传言那才好玩呢,要不,咱们去茶楼坐坐,听听他们怎么说的?据说还编成了段子,每天专程去听的小姐太太可不少。” 程水若捂着额头,一副头疼装,不知道怎么跟小环说这个事情,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呢,她可不想再招惹什么麻烦。 也不知道是哪个搞的鬼,竟然这么大肆的给她宣传,依照她的想法,姓周的没那么好的良心和闲情逸致,她自己为了怕何家报复,自然提都不敢提,既然何敏儿也守口如瓶,方白芨那天基本上又是被她给气走的,知道这事儿的就剩下王师爷了,可王师爷知道她最怕的就是麻烦。也不是多嘴的人啊? 不过,她心中的喜悦却也是不少的,至少在这座城市她和她的家人都能够得到友善的待遇,从无到有的日子,她是格外的珍惜。瞧着目前也没什么负面效应,她也就安心承受了。 高兴归高兴,却也不能得意忘形,如今家中好几十张嘴巴都望着她吃饭,她还寻思着让那些有亲人不知所踪的去寻找一下,别让别人也饱尝骨肉分离之苦什么的,收买了人心才能让人安心的替她卖命不是? 自然不可懈怠了。 今日,除了出门来透透气以外,还有专程到市场考察一下的心思。 如今的豫州城可谓是百废待举,原有的东西本来就不见得多新,一场大大的破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过来。 不过,这是在古人眼中的现象,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知道在百废待举的时候其实是想办法积累发财的好时机,如今瞧清楚了这儿的人到底缺什么,才好做打算。 在程水若心目中的豫州。占据了地利之便,有黄河之水从旁流过,虽是患,却也有益,不远的地方就是京城,道路算得上四通八达,方便的紧。 一路行来,路上少少的有些店铺开张,脂粉铺子不消说,绸缎庄,成衣铺子,还有些贩卖纸笔,瓷器的店铺,这些皆是有钱人家才使的起的东西,店主也皆是有些能耐的人,因此基本上损失不大,那些小的杂货铺子也是开着,还有些小饭馆儿,客栈等等,瞧着比当日初来之时少了不少,却也好歹恢复了经营,也有些许人在店内流连。 值钱的东西程水若自然没那个本钱,有那个本钱也不敢开,怕抢了有背景人的生意,她在本地虽然小有了些名气,毕竟还是外来户,城外的宁家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因此只打算做些小本买卖,目前不要坐吃山空就行。 可这年代本就是自给自足的时代。能交易的东西就不多,瞧了半天,程水若依旧将眼光落在了饭食一项上。 民以食为天,这吃饭一事不管是在太平年代还是饥荒的时候都是必不可少的。 高档的饭馆程水若自然不会去跟人抢生意了,目光自然瞄准了贫下中农。 不过,那也得做出来的东西比别人家的好才行。 程姑娘虽然在现代没下过厨房,到底是吃过山珍海味来的,不会做,却是知道该怎么做,也会吃,有个厨艺精湛的老妈,自然会养出一个无比挑嘴的女儿来。 因此,试吃便成了下一步的目标。 不管是路边的小贩,还是路过的饭馆,程水若都依照着有错杀没放过的道理,打算一路的吃过来,一边吃,一边还做笔记,一则调查别人家的菜色,二则调查别人的份量和价格,三则就是味道了。 明白了方向,程水若见到一间饭馆便一头扎了进去,走进去才发现下方大堂竟然尽数是些兵丁。不由得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退出去。 那小二却是扬着笑脸迎上来,“两位姑娘,吃饭么?二楼有雅座。” 小环在身后道,“上你这儿不吃饭还能做什么?赶紧带路吧!” “好嘞!二楼雅座两位!两位姑娘里面请!”弯腰用右手一引,标准伶俐的一个小二,小环上来轻轻的推了程水若一把,程水若这才随着那小二上了楼。 那些兵丁倒是转过头来多瞧了两眼,小环在程水若耳边低声道,“新来的钦差治军甚严,听说没什么人在城里闹事。” 程水若点了点头。她不过是被满室的男人给吓了一跳,直觉似的反应。小环是常在外面走的,经常去门买菜什么的,跟白家送礼谢礼都是她在办,自然从三姑六婆嘴里听到不少的消息,她也是听说过的,否则也不敢就这么跟小环上街。 毕竟如今洪水瘟疫刚过去,上面要的是一个安定的局面,若是治军不严,这帮兵大爷别说在这儿维持治安了,不弄的鸡飞狗跳就够呛。 那小二将桌子擦干净,嘴里便是一溜的恭维话,又询问她们要点什么菜,嘴里报出一溜的菜名,只听的程水若头晕眼花,记住了上个记不住下一个,将求助的眼光递给小环。 这可好,她还想开店呢,光是这菜单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大堆的听名字听不出是什么东西的…… 好在小环不愧是在京城见过世面的,对付这种事情驾轻就熟,先问了小二该处的招牌菜,这才点了几道,待那店小二走了才转过头来笑道,“这些名字取的花俏,却是没多少真东西,全是拿来唬人的。小姐想必是不记得了,当初咱们在京城什么没吃过,毕竟离了好几天路,此地贫瘠。” 菜上了桌子,程水若才发现小环所言非虚,东西大大的贵,也不见得多好吃,做法花样也不多,尽是北方菜系的做法,对于现代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的程水若来说,确实没什么吸引力。价格却也不便宜。 往日里是没的挑,不是寄人篱下就是在逃难,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笑着道,“宁家的饭食倒是还不错,咱们家那两个丫头就不敢恭维了,还好你做的也不错!” 小环闻言有些惊讶的道,“宁家的厨子都是从公主府里出来的!我的厨艺可是小姐您亲自调教的!” “呃……”程水若愣了愣,她各个地方的菜系都是吃过的,知道美食不管用什么方法做出来,总是会让人食欲大开,对菜系她不挑,不过对于菜里诡异的味道却是不敢恭维了。只是,她不挑菜系,别人未必不挑。 暗暗赞叹了一声原来的小红姑娘多才多艺,开始思考自己寻思的一些东西能不能入这个地方人的法眼,程水若咬咬牙道,“回去我做些吃食你尝尝可好?” 小环满心欢喜的笑,“小姐亲自下厨,那可是太好了!” 程水若嘀咕道,等你吃到的时候笑的出来才行!闷头将今天吃到的东西用买来的纸笔记录下来,却是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这雅间本是程水若寻思着僻静才要的最角落里的一间,门是木制的推拉门,上面糊了层窗户纸,因此抬起头便瞧见门口站了道人影,清晰明了的映在纸上。 “敢问可是程水若程先生在内?”一道男声在外面响起。 程水若瞥了小环一眼,后者的眼光恰好也扫过来,皆是莫名惊诧,这称呼…… 想了想,程水若才道,“我等是程姑娘的丫头,出来替我家小姐办些事情。不知阁下是谁?有什么事?” 那人在门外道,“两位姑娘,在下吴越,是杨意杨大夫家的管事,前些日子宁府与贵府送牌匾的时候恰好到了门口,因程姑娘身体不适,所以没能将家主的拜帖送上。” 先是自报家门,又提到了前几天在家门口瞧见程水若了,这事儿自然瞒不下去,程水若点了点头,小环自去开门道,“吴管事进来说话吧。” 关上门,又走回来站在程水若身后。 吴管事进门之后朝着程水若深深一揖,“程先生,家主和城里几位大夫找您找的好辛苦呐!家主自从豫州城外灾民散去之后便与几位大夫一直想登门拜访,向先生赔不是,却是听闻先生开始不在家,后来身体不适在将养,贵府管家也是一直不收拜帖……” 吴越说这话是有些郁闷的,他整日在程水若家门口蹲点,他家老爷说了,一定要找到程水若才行,可是,张扬受了程水若的叮嘱,除了个别人,一律的称病不接待,张扬接到请帖一律看也不看就退回去,于是,他这蹲点一事就这么耗着了。 蹲了一个月,在他以为程家小姐会就这么一直憋在家里,憋到出嫁那天的时候,今天竟然发现程水若打扮成个丫头模样出来了! 惊喜之下差点儿就冲上来了,后来一想,不对!他家老爷反复交代要对程姑娘客气些,以先生之礼相待,万一惊扰了程姑娘,那他这罪名就大了。 可是,今日若是找不到人,万一她回家去再折腾个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再出门,那他不是要一直这么蹲点蹲到头发花白? 左思右想,寻思了很久很久,这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了,就这么冲上去吧! 是死是活一刀切,再这么折腾下去,他原本的差事就得被别人顶了去,据说在他天天不在府里管事这段日子,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行动了。 程水若看着这中年管家一脸的委屈模样,心中约莫也明白事情的经过了。心头却是有些疑惑,这帮大夫之前不是对她还很不屑的么?怎么突然又这么好了? 她被人歧视惯了,突然有人对她这么好,特别是以前好像还有些小过节的家伙,还真不太适应。 “有劳杨大夫挂心,”整理了一番措辞,程水若才开口,天知道她根本不记得杨大夫是哪位,“不知令主人寻小女子有何事?还有,先生一词,小女子愧不敢当。” “先生自然当的!”吴越松了一口气,听见程水若并没有生气激动的道,“家主一直道程先生仁心仁德,医术高明,又无私心,之前对先生无礼之处,希望先生能谅解。若是先生愿意,还望不吝到杨府赴宴,家主必然当面向先生致歉。”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段日子城里城外的病患依旧不少,家主年届古来稀,身体大大不如当年,还望程先生谅解家主不能亲自登门致歉。” 那个老头子! 说到年龄,程水若眼前就浮现了那个白须白发的老头儿,这个倒是好辨认,不过,那个执拗的老头竟然低头向她道歉?为啥让她心里怕怕的? “呃……”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好了。那家伙一大把年纪了,明显也是好面子一族,这会儿竟然突然礼下于人,不会是有啥大事求她吧! 第一一零章 第一一零章 “当然不是!家主怎么说也是在豫州城小有薄名。(手打小说)这次派小的过来只是为了向程姑娘陪个不是罢了,关于医术上的东西也想与先生探讨探讨,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听完吴越的话,程水若心头就有些嘀咕,那些人先是不信她,如今又有点儿矫枉过正的意思,不过这模样倒不是坏事,老是拒绝别人的好意倒是显得她不近人情了,而她这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医学常识也没有打算拿来谋生,前几次的事情已经搞的她焦头烂额,坚定了不再滥竽充数的想法,以后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儿,自然可以拿出来给他们一些意见和建议。 而要在此地立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计划显然是行不通的,她没有庇护伞,也不乐意靠别人来判断好坏,只有自己赤膊上阵了,仔细考虑之后程水若答应了明日过去赴宴。 打定主意要和那些大夫交好,程水若便回家去与张扬小环两人商量该如何处理,这些大夫都是豫州城有头脸的人物,上次周延做的事儿标准的是急昏了头没经过大脑。平日里寻常人是都不会得罪他们的,毕竟不管你身份多高贵,多有钱,或者多有势力,总是不能保证自己不生病不是? 小环和张扬两人皆是很赞同程水若的意见的,先前不理会那些大夫是因为他们自身的态度非常的恶劣,程水若不得不给予反击,毕竟一个女子在世上行走和男人完全不一样,男人可以受胯下之辱,女人却是不行,毕竟这个世界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差距太大了。 因此程水若可以得罪人,可以口不择言,可以被人当做母夜叉,却是不能做小媳妇,若是做小媳妇状,她在京城的时候早就尸骨无存了! 不过,作为一个女人并非没有半点儿好处的,比如说,若是男人对那些大夫说出的一些话,恐怕两方早就成了死仇,可是女人不一样,男人们总会觉得不能跟小女子计较的----前提是那些男人品德够好,心胸够宽阔。 小环和张扬觉得正当,可听闻此事的一位媳妇却是颇有些不以为然,乡下的妇人最是直接,在一旁听见了张嘴便道, “小姐。奴婢以为这事儿不太妥当!哪儿有一大群男人请位未出阁的姑娘吃饭的?即便出阁了的妇人,那不是极亲的人也没有一起吃饭的道理。先前的情况是没办法,如今还如此行事,怕不会被人戳脊梁骨?我瞧那几家人也没安什么好心,小姐怎么能应下来?若真是有事相请,也该让内院的妇人出面,这般行事分明是说小姐轻佻!” 这事儿程水若并非没有考虑过,可是她并没有打算将自己关在内院,若说名声狼藉,在京城的时候她便是狼藉的一塌糊涂了,可真让她一辈子除了几个亲戚朋友下人谁家的男人都不见,估计这辈子她就只能见家里这些人了……这世界她就无亲无故嘛! 经历了最难熬的时候,这些东西程水若便没有放在心上,掩耳盗铃也行,问心无愧也好,只要她自己日子过的开心,何必关别人的风言风语,名声,绝不是闭门不出就是好的! 若说这时代没有交游广阔还有好名声的女人,那就让她来开创这个先例吧! 笑了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廖嫂你多虑了。” 决定了此事,程水若便又开始与张扬探讨下一件事的可能性,听说了程水若打算开饭馆,张扬也不反对,不过提出了几个疑问,“小姐想开饭馆倒是没问题,不过这饭馆儿开在哪里?咱们家的地方虽然不偏,到底来往的人也不多。打算开多大规模?钱是没多少了,想要做大的话恐怕有些难度。家里的人如今手上都有些活,官府那边又发了文书,道是如今人手损失太多,开垦出来的田地只要连续交税三年,便可归土地开垦者所有,恐怕人手上也有些困难。我还寻思着要去寻些壮劳力来开些地呢。” 提起开垦荒地,程水若便想起当初自己的计划是找个地方开桃花源,最好是不跟外人接触过自己的神仙日子。 了解的多了以后才发现,这问题还不是点吧点儿的多,那个计划完全就不现实。 城里会有见钱眼开的,乡下人也未必是那么纯朴,饿极了打家劫舍的是屡见不鲜,还不如城里的治安环境来的好。 何况这时代的环境直接导致了细菌、寄生虫满天飞,特别是乡下的人,也不注重个人卫生,包括她如今收留的这些人,若非她强迫每天必须洗澡,三天必须洗一次头,个个身上都是虱子满头,疥虫什么乱七八糟的皮肤病都是有的。在乡下呆着的话,冷不丁的就能染上什么诡异的传染病。反正这次豫州城这个病不光把别人给吓着了,程水若也是惊魂未定。 搞的如今程家到处都洒了生石灰,专门找了个爱干净的大婶儿每天的任务里包含了检查众人饭前便后洗手,指甲干净不干净,反正个人的清洁卫生都是在里面的。就算这样,家里的人还时不时的要熬些汤药来喝喝。 若真是呆在乡下了,家里有个人生病,找个大夫也要半天功夫。 这并非最重要的,条件艰苦些还可以容忍,程水若绝对不能容忍的是信息的不发达,她还要给下面那一帮人治病呢,若是不能及时的跟人交换信息,那这些人的血吸虫病恐怕就要伴随一生了。 何况,这个院子已经占据了程水若大半的家产,如今流民虽去了大半,米价却是一日复一日的上涨,眼见在明年夏粮出来之前都没法跌下去,再下乡去购房明显是不现实的问题。 想到这里,程水若道,“张管事,你再去买些米放在家中,我琢磨着这粮价还得涨,最好能买够咱们吃到明年夏粮出来的时候。” “我省的。”张扬答道。 程水若点点头又道。“饭馆便放在咱们家门前的铺子里,再租铺子不太合适,这儿过往的人虽然不多,咱们却是可以引来一些人的。我瞧着附近的住户不少,就琢磨着,是不是能兼着杂货铺子一类不需多少本钱的开起来,咱们钱不够,可以租给别人,只要门口皆是一些商铺就行。人见到咱们这儿的商铺多了,自然人就会慢慢的多起来的。一开始也不求赚钱,能收回成本就行。饭馆则是可以做大锅饭。一些无需多费工夫的菜品,价格自然也就不高,这个等我和小环商量之后再说,一开始的时候不用做多了,够咱们院子里的人吃就行,若是卖不掉,咱们自己吃也亏不了。” 程水若这是计划着自己建设出一条商业街来,这个城不大,也不存在繁华不繁华的问题,正街上的铺子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走完,小农经济的时代,购买力本来就不强,城里一种铺子在不同的街上有三家店就算竞争强烈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黄金口岸,那条正街不过是因为是进出城必经之路,所以才会发展成如今所谓的商业街,她在这个居民区想干这些事儿却也不是不行的,走街串户的时候就发现许多小巷子里还有独门独户的商家呢。 恐怕这就是所谓的酒香不怕巷子深……根本就是因为这时代没有什么狗屁贸易中心,靠的就是街坊邻居口口相传,这时代的人根本就不怕多走几步路。而自家开店不出租金,东西只要放不坏,根本就不存在亏本的问题,慢慢经营起来就可以了。 列举了比如粮油铺子,杂货铺子,饭馆等民生必需品的店面,张扬是个正经商人出生,听见程水若这般笑着说这些东西,不由得皱起眉来,“小姐,经商做的多而杂反而不如专而精,这样做恐怕是赚不了什么钱。” 程水若闻言笑道,“这个我都考虑过了。这些东西都是咱们家用得到的,而且无需多少成本,即便卖不出去,多放段时间也放不坏,咱们自己拿来用了也不算亏本。饭馆只做家中人吃的份量,不够家里再煮。也亏不了,大不了折些人工。家里这些人闲着也是闲着,怕什么?” 张扬是绝对想不到程水若根本就是想为了自己那个快餐店的想法而折腾出想弄个经融中心的念头,本来她是想去租个铺子的,后来又觉得自家门口白白的修了些店面,不用白不用,这会儿想租给别人吧,根本就租不出去,而租别人的店铺,指不定什么时候眼见着你生意好,就给人撵走了,哪儿有自己家的东西来的好用。 “这样的话,恐怕用度不少,钱尽数被积压在货物上,若是家中有什么急事,却是不好应对了。”张扬还是有些不赞同。 程水若闻言想了想,问道,“咱们后面还有条小巷子吧?” 张扬不明就里的点头,程水若又道,“那如今不少人下了乡种地,空出了不少房子来,我寻思着,将各个院子的人挪一挪,听说不少院子就住了一个人,稍稍挪一下的话,也能空出一两个院子来,将门一封,后面开道小门进出,将那院子租出去也是个进项,这样就不怕了。何况家里米粮只要备弃了,我也没什么亲戚朋友需要走动,用度不会很大的。”顿了顿,补充道,“若是钱实在不够用,就先捡着用不了多少钱的生意做,六间铺面,你瞧着能做什么,需要多少钱,余下的铺面不行就租出去,租不出去也不要紧,空着就是。” 主人家已经决定了,而且是只要不亏本就行,张扬自然只有点头应是,记下后回去琢磨铺子里哪些东西是必须的,该从哪里采买,而哪些人又是有些头脑,可以用来管理店铺,又需要多少银钱等等。 …… 太阳方爬到半空,温度稍稍显得有些高,这时候还有些清风,并不算有多热,方从马车上下来的程水若却是不那么想,捂着胸口站在街边直喘气,旁边小环正要打发那车夫回去。 离杨府其实还有段距离,不是程家小姐这会儿想散步了,而是她实在经不住那马车的折腾,两个轮子的车坐起来上下颠簸,稍不慎就要掉下去,其实在城里完全用不着马车的,可怜程水若根本坐不惯那个轿子,说起来轿子看着是很舒服,可租来的轿子里面真是不敢恭维,一般人根本没法坐,程水若坐过一次,便华丽丽的晕轿了,而这一次,她又晕车了…… 今日是要去赴宴,专门换了身繁复光鲜的衣裳,只可惜她天生就不是什么富贵命,那衣服带子一栓,便透不过气,再往那平路上跑也颠簸不已的马车上一座,华丽丽的杯具就诞生了。 “小姐,你没事吧?”打发走了那车夫,小环这才走过来问道。 程水若摇摇头,苦笑道,“就是太闷,没什么大碍。” 两人正说话,突然听见后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即便是一阵惊呼伴随着一声闷闷的撞击。 扭过头,方才被她们打发走的那马车被一匹疾驰而来的马给装翻在地,前方的马受了惊,而撞过来的那匹马稍好,马背上的骑士却是摔到了地上,地面的血液以看的见的速度扩大着面积。 程水若摸摸鼻子,小环则是拍着胸口微怒道,“这人怎么骑马的!在城里跑那么快,还好我们不在车上了!” 人群围了过去,将两人的视线挡住,程水若拉了一把小环道,“走吧,反正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啊!这人的腿摔断了!”有人在人群后惊呼道。 程水若瘪瘪嘴,无视别人性命安全的人,活该!拉着小环便往杨府的方向走去。 也不过数百米的距离,两人走的极快,片刻功夫便到了,远远的杨家门口就瞧见那日遇见的那位管事冲着两人笑道,“程先生和小环姑娘好,家主已是恭候多时了,快快请进!”这边便有管家先行进去禀报。 饶过门口那堵墙,不过走了片刻功夫,就瞧见白须白发的杨大夫领着几个人笑着迎了出来,稍一分辨,便能瞧真切都是些老熟人,有人帮她说过话,有人跟她吵过架,包括郑大夫还有两位王大夫皆是站在门口,笑面如花的看着她,朝她拱手问好。 眼前一个个的人皆是和善无比,倒是让程水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先前的过节因为她一直处于被人歧视的扭曲心态下,很难平淡处理,这会儿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也就渐渐的不那么记仇了,扯着嘴角笑道, “小女子怎敢劳动几位长辈相迎,说来先前小女子有诸多不是之处,几位大夫不与我见教已是难得,还劳烦诸位多次派人上门来相请,我在这儿向诸位赔不是了。”说着施了一礼,也算是表明了姿态。 那王大闻言第一个站出来道,“程姑娘,往日的事情我已是想了明白,经历了一场生死,什么都看透了,也没什么抹不开脸的,从始至终,都是我对不住姑娘,在此就与姑娘陪个不是,姑娘心胸宽阔,不与我计较,我王蒙是谨记在心的。”说着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长揖。 程水若侧身避开道,“王大夫这是做什么?您对小女子往日是有些误会,如今解开了便是过去的事。您的年纪恐怕比我爹还要长些,这般做,不是折杀小辈么?” “老朽也有不对之处!”杨大夫站出来,程水若眼见着要在院子里开自我检讨大会,真这么干了,让一个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跟她打躬作揖,这事儿她还真做不出来,毕竟她今天来是为了跟这些人结善缘,而不是来接受赔礼道歉的,让这些人心里对她有些愧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连忙打断他, “杨爷爷!您就别说了。在场的诸位年纪上都算得上我的长辈,又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夫,长辈教训晚辈几句总是出于好心,做晚辈的不管是委屈也好,冤枉也好,总是不该当面驳斥长辈的。事后事情解开了,若是各位爷爷伯伯叔叔觉得委屈了我,日后便照应小女子些。毕竟我无家可归,家中长辈尽数仙去,如今有这般多的爷爷伯伯叔叔照顾着,心里也安稳。”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他们年纪大,又是男人,即便心里服气了,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的,不过如今的程水若今非昔比,少不得要做态,见程水若客客气气的与他们赔不是,嘴巴又甜甜的以长辈之礼待他们,虽然稍嫌脸皮厚了点儿,却也不失小女儿态,家中有女儿的便想到了女儿,有孙女儿的便想到了自家孙女儿,没有的也见到这边可人又能耐姑娘做晚辈态哄着自己,心上也就没了什么疙瘩。 个个皆是客客气气的说不敢,赔不是,却也似乎真将程水若当做了自家的晚辈,那杨大夫年纪最大,笑道,“这样也好,要不,程姑娘就给老夫当个干孙女好了。”…… 今天有事儿耽搁了,明天补上差的…… 第一一一章 第一一一章 内容暂无 既然来赴宴,就是为了跟这群人勾搭上。(手打小说)程水若闻言便顺着杆子爬,也不管这些人有什么其他想法,笑道,“爷爷,这可是您说的,孙女儿跟你磕头了!” 说完果然裙摆一提便往地上跪,反正这些人从生理上来说大她几百岁,心理上来说也要大上几十岁,怎么算磕头都不亏,好女儿能屈能伸的就要表现在这种时候。 程水若果真这么大咧咧的跪下去,倒是让众人一愣,随即对视一眼,杨老爷子便捋着胡子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好!好!老夫就收了你这个干孙女儿!” 旁边郑大夫一直是向着程水若的,知道她前半生艰辛,虽然有些羡慕杨老头子能有这么一个能耐的干孙女儿,却也高兴程水若能找到个可靠的靠山,这么一跪,至少在杨老头面前,程水若是吃不了亏的。笑着道,“杨老,这么一个好孙女儿,您做长辈的可不能不表示表示!” 余下的人闻言也是附和,杨大夫闻言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正要递出去,却是听见一个男子慌慌张张的叫道,“老爷,不好了,有个人摔断了腿……” 杨大夫不悦的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平儿不是在么?” 那男子被呵斥的有些怯懦,诺诺道,“那人……那人说是京城方家的人,如今被人抬到门口了,说是要见郑大夫和两位王大夫……” 方家三位大夫闻言脸色一变,来不及向主人家道歉便迫不及待的往门口跑去,杨大夫稍一沉吟,他是主人,既然到了门口,就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便道,“咱们且去瞧瞧,平儿,你带着你侄女儿和几位叔伯进去坐坐。” 说着又向众人拱手,边上有人道,“杨大夫,咱们不妨一道去吧。” 中国人爱看热闹的天性是一定的。程水若眼珠子一转,便知道那人多半是她在街上遇到的那位,急吼吼的冲过来,莫非是方家出了什么事儿? 对方家人,程水若是记得方白苏的情分的,方白芨虽然做人诡异了点儿,其实对她也还不错,寻思着自己只躲在人后应该不会惹上什么事儿,索性也跟着众人走了出去。 一身布衣的男子躺在一张门板上,下肢鲜血淋漓,扭曲成一个常人无法办到的角度,腿是断了。 那人脸上身上尽是灰尘,身上的擦伤也不少,脸色呈灰白色,像是失血过多,即便疼的脸有些扭曲,依旧强睁着眼,拉着郑大夫的衣领,郑大夫将头凑到他嘴边,脸色随着那人的嘴巴张合越发的阴沉。 两位王大夫一脸焦急的望着两人,这边杨大夫见状便吩咐家人赶紧去取需要的东西过来。 好容易说完。那人的脸上身上已是湿漉漉的,见那人伤的极重,杨大夫连忙道,“放在这门口却是不太合适,若是不嫌弃,先将病人抬进府中吧!” 这建议无论对谁来说都不会拒绝的,没想到郑大夫却是朝杨大夫拱拱手道,“杨大夫的好意在下等人心领了,只是我等还有事要办,不敢多做叨扰。今日的事日后有机会再向诸位解释,我等几人先行告辞,抱歉了,杨大夫,程姑娘。” 两位王大夫虽然有些诧异,问道,“郑大夫,发生了什么事?”无人回答,却是瞧见郑大夫脸色沉重,只唤来人手帮忙将人抬走,却是什么也不肯开口。 见一群人匆匆而去,旁边有人道,“这郑大夫他们也是,有什么要紧事也该先将伤治一治啊!就这么把人抬走,你瞧这血流的,也不知道到了地头还有命不!” 众人皆是议论纷纷,那杨大夫若有所思的瞧着远去的一行人,招呼着众人先进府再说话。 在客厅里落座,本来欢喜的气氛去了不少,人人都在揣测方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程水若也不例外,这边杨大夫见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笑着道,“今日请水若过来,没想到却是收了个干孙女儿,倒是美事一桩。老夫方才还没给你见面礼,这会儿有这般多的叔伯做见证,便将这些个小玩意儿给你玩,如今你初来豫州府,许多事情还没妥当,差什么东西需要帮忙便来寻我,千万莫要客气。” 说着便有下人捧了个精致的红木盒子出来,程水若连忙起身笑吟吟的谢过了,接过来寻思着不管好坏自己都是看不出来,在别人面前打开礼物也是不礼貌的事情,何况,比起礼物她最看重的是杨家的这点儿关系,因此顺手递给了小环。 对于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目的,程水若依旧吃不准,因此虽然觉得有些无聊,也只是听着众人说些笑话,聊聊天气,瞧着杨老爷子也是一脸的闲情逸致。却是有人耐不住了。 “程姑娘!”这是一脸干瘦的老头子,虽然瘦却是精神奕奕,据说已有六十来岁,瞧着跟四十出头似的,谈了半天天气眼瞧着要吃饭了,终于开口道,“听说你治好了宁家小姐的病?” 不待程水若开口,杨老爷子身边站着的儿子便笑道,“我这侄女儿可真能耐,竟然让宁家送了牌匾。” 杨老爷子便呵呵笑了两声,“是呀。说来还是咱们杨家沾了我这干孙女儿的光。” 那干瘦老头子闻言唯有干瞪眼,程水若见状则是装作用手绢擦嘴的模样瞥了杨老爷子一眼,杨家两人皆是淡淡的笑着。 程水若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她身上有让人觊觎的东西,这是好事,若是什么金银财宝也许会给她招来杀生之祸,唯有这知识是别人抢不走的,这些人即便想要,也要考虑到这些病虽然疑难却并非常见,要靠这个发家致富是不可能的,再讲究一番斯文人的面子,倒是不会像强盗。 她如今不想靠着这个赚钱,就寻思着靠这些东西扬名立万了,顺便坑蒙拐骗点儿别人的东西回来。 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道,“这病我是出了一份力,说是我治好的却是不尽然,还有位王府请来的大夫一直照看着,若非那位大夫,切脉什么的我是不懂的。” 众人闻言点头,只道是程水若谦虚,不过程水若的话却是引起了他们另一个一直挂在心底的疑问,“我听方家几位大夫说,程姑娘并不懂太多医理,就说程姑娘为何从来不切脉。既然如此,姑娘是如何判断病情的?” 说到这个,程水若唯有摸摸鼻子,她只有一个诀窍----蒙!大多的病她没办法治,却是在信息爆炸的大时代听说过的,约莫也知道会是什么症状。 嘴巴上却是不能这么说,笑笑道,“望闻问切,小女子年幼时候经历颇为坎坷,父亲是乡间的一位赤脚大夫,虽不曾从师,见的多了,所以知晓一些,让诸位见笑了。” “原来令尊竟然治好了这般多的疑难杂症!为何会名声不显?怎能用赤脚大夫称之。此乃神医呀!”有人惊呼道。 众人也是有些诧异,程水若自然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笑笑道,“我也本觉得父亲大人的医术一般罢了,后来想想才明白了一个道理。诸位该听说过扁鹊神医的故事吧?” 众人显然是没听说过的,这让程水若颇为意外,不过想想这时代的人信息不发达,没听说过也不奇怪,笑笑道,“有人问扁鹊说,你能治那般多的疑难杂症,应该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大夫了吧?扁鹊却是摇摇头说,“我不算,若是论医术厉害,我家大哥最好,二哥次之,我却是最差的。”问话的那个人很惊讶,“怎么可能呢?从来没听说过你哥哥的名声啊,只有你,经常治好一些很严重的病,你怎么能说是他们比你更好?”诸位知道扁鹊是怎么回答的吗?” 说到这里,程水若卖了一个关子,只见众人个个露出好奇的目光,“神医如何回答的?” 程水若笑道,“扁鹊说,“我大哥治病是在病人还没有征兆的时候就能及时发现,让人防治,连小病也不会有。而我二哥治病,则是在病刚刚有些征兆的时候就能发现,只是小病,根本来不及严重起来就治好了。只有我最差,非要等病严重了,才能发现,所以人人都以为我是神医,却是不知道原来我的医术是最差的。” 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纷纷点头,中医讲究一个养身之道,对身体主要是注重调养,而不喜攻伐。却是有人不依道,“这可跟令尊的医术没什么关系。令尊可是治好了不少绝症吧?” 程水若笑道,“其实和扁鹊大夫的故事差不多,扁鹊大夫的兄长是因为治好的病症不严重所以名声不显。而家父,则是因为治好这些病很轻松,而被治疗的人因为家境平困,根本不知道这些病很难治,所以也是名声不显吧。我依稀能够记得,家父每次替人治病皆是笑着说,小病罢了,没问题,几服药下去一准能好。大夫说轻松,草药也是路边到处皆是的,无需多少钱财,病人自然以为是小病。” 顿了顿,瞧了瞧听的出神的众人,程水若勾勾嘴角,想要别人的东西,就要准备好付出代价,别以为她是小姑娘就好欺骗, “替人治病,药方越贵,大夫越慎重病人便以为越难治,其实难易之间不过是看大夫的学识罢了,会的不难,不会的自然就难了。不会却不是大夫的过错,而是因为敝帚自珍,其实天下间的病症都有人研究,有人会治,却是因为害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所以一直都传的不广。我那位逝去的父亲大人,也是因为传男不传女的习俗,并没有教过我,倒是让不少的东西失传了……” 说完遗憾的看着众人,低声叹息。 所有的人皆是无不哀叹,却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是味道,哪儿不对又说不上来,毕竟程水若是拿着她自家的老爹在开涮,一边扼腕一边相互瞥两眼。 “哈哈……”一片叹息声中这道豪迈的笑声最为刺耳,程水若挑挑眉,不知道是哪位这么聪明,竟然瞧明白了她的想法,顺着声音瞧过去,是一个长得挺白的胖子,圆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笑着圆乎乎的嘴巴,圆圆的肚子,却是一脸的和善,圆归圆,保养的却也是极好的,因为胖,脸上也不见皱纹,是众人之中瞧着最年轻的一个。 “所有程姑娘才会从不吝手上的药方,将之公诸于众?”胖子问道。 吸吸鼻子,想画个圈子让本姑娘钻进去,没那么容易! 狠狠的在大腿上拧了一把,也不知道青了没有,眼眶变得湿润起来,程水若拎着手绢擦眼角,“诸位是不知道我娘当年是如何去世的!那时我爹去隔壁村给别人治病,谁知道我祖父祖母还有母亲皆在他不在的时候因为瘟疫倒下了,在我爹回来的时候便断了气,他瞧真切他们的病症之后后悔不已,一直说若是他不顾我是女儿身,又怎会让我娘去的那么早?郁郁寡欢几日便也去了,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拿着手绢捂着脸哼哼了几声,揭开来已是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的道,“我最是见不得别人骨肉分离,他是我爹,我没法恨他,但是!我这辈子却是最恨敝帚自珍见死不救的人!也恨我自己为什么生为女儿身!为何这世间就不能有女大夫呢?” 声声控诉敲打着众人的心,一个个在场的大夫皆是开始怜悯起眼前这个女子,在他们眼中其实还是一个孩子,却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杨大夫叹息了一声道,“水若,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别伤心了。” 程水若擦了擦眼角,低着头委委屈屈的道,“诸位知道为何宁姑娘会病的那般重么?” 众人不敢应声,生怕这孩子又说出什么让人揪心的话来,程水若也不需要别人回答,低低的道,“她以为伤的地方不便让男子看见,其实只是一处烫伤,本是极容易治好的,却是将之拖成了大病,差点就一命呜呼。若是有女大夫,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哎……” 有人道,“女子……”说到一半就被程水若打断,仰起头来凄凄笑道,“我知道,我明白!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女人怎么能学医呢?说这些只是我心里难受罢了,说出来就好多了。谁让咱们生为女子呢?这是命!不过……我却是发誓要学能学到的东西,不是为了悬壶济世,只为了帮帮这世间的可怜人,别有人再像我一般,像宁小姐一般就好。” 将这些话说完,程水若算是铺垫好了一切后路,又给人塑造了一个童年不幸,所以稍稍有些偏激却是无比善良的形象,只看这些大夫如何应对了,反正她处变不变,只要有人提出要求,那好,拿东西来换吧! 擦擦眼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爷爷,您瞧我,一说起这个就没完没了了,扫了大家的兴致,我给爷爷和诸位叔叔伯伯赔不是了。” 这会儿众人心头都开始犯嘀咕,要说坑蒙拐骗的事儿他们是不屑做的,眼前这位小姑娘的遭遇和言外之意都听的明白,有人寻思着此事的可能性,有人则是异常的失望,也暗自庆幸没有一开始就将话讲明白,他们以为以程水若以往的秉性是会非常大方的将东西拿出来的,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杨家父子两个本以为还占了个大便宜,可以跟程水若拉近关系,指不定就能让她将手上的东西送来,没想到说到这儿竟然是这样的情形,却是微微有些失望。 不过,想到日后还多有交往的时机,而程水若既然已经是他们家的亲戚了,自然有麻烦的时候能够找上门,也比别人多几分面子,好好的待她,这般爱憎分明的孩子合该是懂事的。 想到程水若跟宁家如今的关系,结交上这样一个女大夫也是不错的,接下来的午餐倒是还算比较愉快,众人皆没有去提什么败兴的话题,只是纷纷的庆祝豫州城度过大难,其乐融融。 …… “粮油铺子现在恐怕很难开起来。”张扬恭敬的道,“我出去买米,如今个个粮油铺子都是限量供应,若非官府逼着那些粮商开店供应,怕是根本不会开门。官府的粮库也快空了,灾民们拿走的太多,倒是将困城的危机给解除了,却是有风声说城里的粮食供应兴许只剩下三五天的,官府正在想法子从别处调粮,却还没有反应。” “如今酒楼也有不少歇业的,至于杂货,各地的商贩如今都不敢往咱们这儿来,饭吃不饱也没多少人有心情买那些东西,小姐……您瞧这事儿……” 百废待举啊百废待举,这玩意儿就意味着货源的宝贵,如今水路是通了,可是许多的人却是害怕瘟疫根本不敢过来,若是想要买货就得亲自去其他的地方。 “有大的商人要去其他地方进货么?”程水若问道,她本钱小,只有靠别人了。 “有是有,想要搭顺风船也是可以的。”张扬道,“可是,若是要去进货,家里的人是没办法的,只有小的亲自去一趟,那家里的事儿怎么办?我瞧着是不是放一段时间,等有那些货物过来了,咱们再去码头进货。” 手下这帮人都是没什么能耐的家伙,只有一个张扬能顶十个用,偏偏不能劈开来分身两地。程水若想了想才道,“不能放!只有这时候做生意才能做的起来!真等那些人都有饭吃,什么东西到处都有的卖的时候就迟了!家里的事儿你教我和小环!我们慢慢的学起来,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培养些能用的人吧。至于我们学不起来的,让他们折腾去,这人不逼就学不会东西,只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若是搞砸了大家都要饿肚子不行也都行了。” 张扬闻言脸扭曲了一下,为难的道,“小姐……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程水若一挥手,她是将张扬当做一家人看待的,这么吞吞吐吐的实在是让人看着难受。 张扬咬咬牙才道,“一般人的府里管田地和府里府外的事儿都该有个管事,可咱们府里里里外外几十号人,大多都是农民出生,不识字便罢了,说话也大多都不利索,办事也不见得灵光,多半都只有一把力气还凑合,这么交给他们,恕小的说句托大的话,这个家要不了几天就得让他们给败光了!” 程水若挑挑眉,既然说了,张扬也打算将所有的话都一次说完,免得程水若对下面那帮人抱以太大的希望, “一进城,所有的事儿都是小的一肩抗了,小的一心只是为了小姐,一肩抗下为的只是想让小姐有时间专心看书,早日为小的治好身上这病。我仔细观察过下面的这些人,小姐,您是不是对他们太好了些?他们如今一个个的吃的不比小姐差就罢了,却是好吃懒做,我瞧着小的一旦离开,他们怕是不会那么听话。” 回家不过月余,程水若一天到晚不是看书就是外面有事,根本跟下面的人没什么接触,让她管上好几十个人,她还真没那个经验,分配任务的事儿估计就得让她头昏脑涨了。 对张扬她是有些愧疚的,谁对谁有恩且不说,还让人家倒贴钱来做牛做马的,想了想才道,“依你看,该怎么做?” 张扬道,“城里如今不是缺粮么?没哪家的下人吃的是那么好的。家里的事儿也不见得有多少,反正至少在小的回来之前有许多人是没什么事儿的。” 程水若摸摸鼻子,想了想道,“当日我说过,你们这病需要吃的好,休息的好才行。你走之前,将那些不太听话的人指给我,既然如今我养不活这一大家人,不愿意留下的,索性就扔出去好了!” 知道这时代不少恶奴欺主的,别瞧着下面这帮人都是农民,就是没知识没文化却有着小农似的狡猾的农民才是最难缠的,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一旦日子过的舒服了,精神世界一空虚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又道,“若是都是这样,就全扔出去也无妨,如今要买些人回来还不容易么?你放心的去吧,不能为了这几个人咱们就不过日子了不是?若真是有什么事,宁小姐,白家,还有我那位干爷爷都是会为我出头的,出不了什么大事!” 张扬闻言这才点了点头,又道,“说起白家,我今日还遇上了白家的一个管事,从他那儿听说了一件事,方家出大事了!” “啊?”程水若惊讶。 方家老太爷去了。 如今的京城正经历着一场狂风暴雨,一场水患,豫州城的烽火点燃了这一场风暴。 一个豫州府死掉了过半的人口,若尽数是因为天象,皇帝下份罪己诏便是,怪不得别人。坏就坏在此事除了天灾以外,还有**的因素,周延尽数承认了自己的过失,却是暗示了后续的事件不是他所为。 周延承认的过错足以让他人头落地,他的话也就格外的让人相信,不管信不信,皇帝不傻,完全能从这件事上看出下面争权夺利的痕迹来,早就派了专员查探。 平时争权夺利皇帝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水至清则无鱼,贪官、官迷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比清官清流会办事,能办事的,可是,此次的事件竟然引起了这样多的死亡,皇帝异常震怒,誓要将此事彻查到底。 不管是谁!贪污可以,休想要毁了这个国家! 皇帝要查,有的人却是不想让皇帝查的,不管下方如何运作,查出来的结果却是颇为耐人寻味。 楚怀沙办的事虽然有些过火,却是一心向着皇帝的,因他无党无派,是皇帝当年钦点的状元,也是皇帝一手提拔了他,这点儿,皇帝自然也相信。 而周延却是倾皇派的一系人马,他的老师是当年拥立有功的二朝元老,豫州府作为进京的咽喉所在,地位重要不言而喻。有人想拉他下马,是为了什么? 皇帝和彭太师的斗争日益激烈,朝堂上,是屁股决定脑袋的地方,彭太师的拥兵自重,权势滔天,颇有些不和谐的趋势,周延下马后在朝堂上提出的人选呼声最高,盖过了皇帝提出的那一位,为此,皇帝唯有将此事搁置。 所有的人到这里都可以看出点儿味道了,这件事其实不管下面是什么情况,合该已经演变成了皇帝和彭太师的战争。 就在这个时候,宫里却是传出来彭太师的女儿,彭妃怀孕的消息,诊断的人是方家老大方竹苓。 没想到,过了几日,宫里却是有宫女禀报,彭妃月信来了,显然是没有怀孕的。 皇帝便招了方竹苓进宫问话,方竹苓却是一口咬定彭妃脉象没错,皇帝又派了其他的太医去请脉,得到的答案截然相反。 皇帝雷霆震怒,方竹苓打入天牢,消息传出宫后,方家老爷子被活活气死,而方家上下皆在外面说方竹苓绝没有号错脉! 接下来的事情便可想而知,方家被抄家,全家尽数被打入天牢,百年传家的大家族便在瞬息之间烟消云散。 一段宫廷史听的程水若睁大了眼睛,“喜脉也会号错?不可能吧?”这是程水若第一个反应,随即捂着自己的嘴巴道,“你当我什么都没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么?当年她好歹也号称看了数百部宫斗文的,在皇帝的需求之前,一切的正义都是渣。 张扬扯着嘴角冷笑道,“当然是这方竹苓学艺不精号错了!” “那方家的人呢?”想到方白苏,程水若的心揪起来,其实大夫人人也不错的,方白芨虽然有些讨厌,也不该死啊!这时代,竟然一个人的错就要全家承担。 那傻蛋方竹苓,难道不知道什么错误都可以犯,唯独不能犯政治错误么?亏的他在宫里还呆了这么多年。 张扬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反正听说前几天方家有人过来报信,让这边的人别回去了,各奔前程,不过听说还是有人在京城为他们奔走的。毕竟方家人积善多年,若个个都落井下石也不可能,只不过这会儿皇上在气头上,恐怕不好动手。” 别人如何程水若可以不闻不问,对于在这个世界她所得到的第一份友情,程水若还是看的很重的,只是她现在可回不了京城,手下的人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这边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听到消息,她倒是没有想去救人的想法,跟专政机关的老大作对,她还没活够呢! 她也就是想去瞧瞧,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想了想跟她有些交情的人,白家最多能得到点儿明面上的消息,她那位干爷爷,交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唯一的选择恐怕就是那位宁小姐了。 “小环,你替我备一份礼,送张帖子去宁府,说我明天上门拜访。” 程水若没想到的是,自家还没走出家门,便有人找上门来了,而这个人是谁,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楚夫人?她来找我做什么?” 小环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来人只是递了帖子就走了,说是有要事相商,请小姐务必赴约。” 将帖子往桌上一扔,瘪嘴道,“不见!她以为她是谁?就说我偶感风寒,不方便出门。” “可是,”小环道,“她说小姐肯定会见她的,因为她那儿有个人,说起来还是小姐的恩人。” 突然想到自己回家后张扬给她说的那件事,程水若的眼皮跳了跳,“不会是那位吧?” 小环脸色铁青的点头,“是!所以奴婢才没一口回绝了她。” 能不能知恩不报? 程水若真不想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可是,那个人,为啥会是那家伙呢!他为了她三番五次的不顾自己的安危,这事儿要是她不去做,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要是做了,她兴许这辈子都不用发愁了……死人也只有下辈子才有机会享受那个烦恼了。 “罢了,等我去了宁小姐那儿,回来再说吧。” 车辕缓缓转动,从城里的喧嚣再到城外的清雅,一路行来鸟语花香,在这如同桃园的地方,却是一样有尘世间的烦恼,同样是单身的女子,不知道那位宁小姐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宁小姐的病已是大好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整个人比上次见面稍稍丰润了一些,还是瘦的厉害,一双大大的眼睛温柔而静逸,经历了风霜过后,神色总是透露出淡淡的沉静,仿佛经历任何大事都可以处变不惊。 待程水若,宁小姐是极为客气的,客气却不疏离,这是需要深厚的涵养才能培养出来的气质,任谁也不能轻易的学了去。 瞧着宁小姐,程水若的心就能轻易的平静下来,安详的气息足以感染身边的每一个人。 “这个是怎么做的?吃着很是爽口,难为你竟然拿过来还是热乎的。”宁小姐笑着指着桌上点心中的一盘,程水若带来的点心,用古代简单的食材,结合了现代她吃过的各种糕点做出来的东西,虽然种类不多,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到底是一种新鲜。 “羊奶合着鸡蛋再加些水,放在火上蒸一蒸便好了,极是简单,若是嗜甜,加些糖也无妨。”程水若笑着道。 “那这个呢?”宁小姐的兴致很高。 “车前草的种子,包在布里,放在水中揉碎了,加点儿生石灰点上即可。夏天里吃清热解暑,若是有冰就更好了,不过姐姐的身体虚,还是吃常温的好。”程水若很是有耐心的一样样的介绍过去,有求于人,先献殷勤再说。 “这个极为费油,还有些上火,少吃些还行,姐姐如今的身子还没恢复过来,恢复过来了也不可多吃。是先将瘦肉煮熟了,切条,放在锅里将水份去的差不多了,拿起来。菜籽油煎熟了,下些香料,盐巴,糖,糖开始起泡便要将将肉倒下去,抄上一会儿便可以起锅了。” “这个则是……” 一道道的介绍过去,这些东西都是昨儿个临时想,让小环确认过这个时代没有的,今日拿过来,果真是哄得宁小姐很是开心,程水若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跟这样的女子相处,虽然很舒服,却是老是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让她厌恶的事情来,毕竟她要靠她帮忙办事儿呢。 宁小姐听完了点头笑道,“你倒是个多才多艺的,这些东西我可从来没见过,劳你费心了。说起来,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有报答,反倒是让你为我做了这般多的事儿。” 程水若笑笑道,“这有什么?您送我的那牌匾,如今挂在门口,豫州城的人如今人人都道是我是女神医,先前的烦恼尽数没了。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何同样是身如浮萍在外漂泊的女子,人人皆是这般的敬重姐姐?我就不说了,往日太过不堪,若是换个人,也未必能有姐姐这般的好名声呢!” 这话说的有些酸溜溜的,却是恰到好处,惹的旁边的几个小丫头笑作一团,绯红将手中的碗放下,用手绢擦了擦嘴巴道,“程小姐的名声还嫌不好?如今豫州城人人都道是您是位女菩萨下凡,专门来拯救这满城上下的百姓,却并非是我家小姐那面牌匾引来的哦。” 程水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宁小姐道,“说来我不过是祖上积善,却是个无用之身,若非公主殿下和驸马爷照顾着,今日也不知身在何方了。” 淡淡的口气,只让人觉得她是不在乎的,仿佛什么都看透了一般,程水若却是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苦笑道, “姐姐有所不知。我说句打心眼里的话,这事儿我不瞒您,也瞒不住谁。从春风楼里面倒是出来了,方家到底不待见我,我便有志气的走了,结果如何?还不是谁都瞧我不顺眼?好在方家那位小少爷,虽然还是个孩子,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三番五次的救我,这算是我遇上贵人了,否则,能不能活到今日也未必呢。什么能耐不能耐,女人啊,在外面走动,在那些人的眼中便是不安分,可是,我心里的苦该向谁说去?” “要吃饭,要穿衣,还要防着外面的人陷害,家里的人挖墙角,我容易么?小心翼翼如履浮冰,这么着也指不准哪天就翻船了,到时候会沦落到青楼ji院还是流落街头,甚至野地里被野狗啃的死无全尸?” “罢了,反正我是看透了,就这么得过且过的过下去,蝼蚁尚且偷生,我总不能因为前面的路不好走就去寻短见吧?姐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程水若说的轻松,却是勾的宁小姐心疼的瞧着他,“你也不容易。”顿了顿道,“有什么事就来给姐姐说吧,你这般大的年纪,我还在家中被爹娘宠着,你却是要自立门户。你既然救了我一命,我能帮上你总会拉你一把的。” 程水若瞧着轻松,心理面却是不无几分酸涩的,眼前的路却是越发的有希望,听见宁小姐这么说,眼眶红红的道,“那就谢谢姐姐了。” 宁小姐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突然低声道,“其实你也是个有志气的,否则我也不会这般待你。不过,有些事你做了却是没想过别人的想法,敏儿是驸马爷和公主殿下的心头肉呢!真是个胆大包天的!” 程水若闻言眨巴眨巴眼睛,心头却是翻天蹈海,这件事她竟然是知道的?!!!那驸马爷知不知道?那位公主殿下又知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人命啊? 最主要的是,这事儿她这会儿要不要承认呢? 第一一二章 第一一二章 内容暂无 装傻卖乖到底不是正途。(手打小说)即便人已是认定了事实也不好大咧咧的在人前承认自家是有意拖人家的心头肉下水,宁小姐这么说便是有意回护她了,程水若琢磨着既然连眼前这位都瞒不住,想要瞒住手眼通天的人物明显不的容易的事儿,打了个哈哈道, “我也是不忍心……” 宁小姐道,“你将自己的性命都搭上去了,自然是不忍心。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事后如何跟公主和驸马如何交代?” 程水若摸着鼻子傻笑,“我的家业都在那里,何况,您当时昏迷不醒,真要起了大乱子,城内城外不也是一个模样么?” 宁小姐闻言剜了程水若一眼,“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亏得你傻人有傻福。” 宁小姐不怪,程水若可不管别人眼中自己是傻子还是聪明人,一个劲儿的傻笑。旁边绯红是个知情趣的,见状岔开话题道,“好人有好报呢!程小姐说那方家做事有些亏心,方家七少爷为人厚道,这不。如今方家出事,听说就那位七少爷跑掉了。” 这一茬提的好呀! 程水若正发愁怎么提到这件事呢,楚夫人上着赶的上门来寻她,想必是有什么所求,手上还拎着个方白苏做条件,两桩都是麻烦事儿,怎么琢磨都琢磨不出个味道来,可是,又不能就这么不管方白苏了。 绯红机灵,小环更是看惯了人眼色的主儿,惊呼一声道,“啊!方家七少爷真跑出来了?今天出门的时候有个人拿了帖子上门,说是位姓楚的夫人请我家小姐过府一叙,又说什么方家七少爷在她那儿,奴婢还不信,就将人给打发走了。这可怎么是好?” “姓楚的?”绯红嘀咕道,眼珠子转悠了一圈,却是不说话。 宁小姐脸色也沉下来了,若有所思的模样,一瞧这情景,便知道这家虽是不出户,消息却是灵通的。 两人不搭腔,程水若也不好多提,屋子里这会儿丫头婆子众多,也不是说话的地儿,毕竟方家人如今还背着个钦犯的名头。 对于宁小姐不肯主动出手帮忙,程水若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不是不明白,皇帝要拿的人一般人是没勇气去包庇的,宁小姐本来就是寄人篱下身上沾染了不少的事儿了,若是再在这件事上插手,给她自己添麻烦事小,惹的上面公主和驸马一身腥那才是**烦。 只是,眼前这事儿程水若越发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凭心而论,帮方白苏是道义,不帮是人之常情,偏偏就是这样两样都说得通的局面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因为反过来就可以说,不帮方白苏就是不道义,帮了方白苏把自己牵扯进去就是犯傻。 想来想去程水若咬咬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自个儿屁股上还有一大堆事情呢,又不是没家业的,对于麻烦事儿坚决的不去凑合! 下了决心,程水若也就放的开了,接下来的时间与宁小姐只说些趣事儿,一天下来倒也过的开心。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专心的整治家务。跟着张扬家里田里的到处转悠,算是将所有的事儿都过了一遍手,张扬这边便南下去采买东西了。 瞧了好几天,下面的人果真有人过了两天好日子便忘了姓什么,身上的病因吃的不错不那么明显,一个个的好吃懒做起来,程水若跟小环两个瞧了好几天,便将所有的人都召集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新收拢的人,虽然都是纯朴的农民阶层出生,耐不住一旦有依靠吃饱喝足以后便生出乱七八糟的心思,前段时间太忙,又出了太多的事儿,张扬虽然瞧着,却因为还不够熟悉,不敢胡乱的表功,因此才让这些人有了这样那样的想法,趁着这几天没什么事,程水若便打算将这些人好好的敲打敲打了。 将所有的人都叫了回来,集中在一个院落里,一群穿着新衣裳的人窃窃私语,不知道主人家将他们集中起来有什么事。 程水若瞧着乱七八糟三五个扎堆的,在她面前也没个模样的一群人便有些头疼,心中也越发的明白,若是不趁着将这些人收拾服帖了,日后怕是会出大乱子,之前,她只想着人道主义了,却是忘了主人家也该有主人家的威严。 “大家静静!大家静静!小姐有话要说!”小环招呼了好几嗓子,人群才算勉强的安静下来。农村里习惯的大嗓门儿可不是秀气的小环能压下来的。 “小姐有什么事儿呀?咱们活还没干完呢!”一个稍显得有些流气的年轻男子笑道。 “有规矩没规矩?小姐面前不让你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儿么?”小环斥责道。 那年轻男子嘿嘿笑了两声,“你也伺候小姐,咱们也伺候小姐,你能说话咱们怎么就不能说了?小环姑娘,你说是不是?” “那是小姐让我说的!”小环怒道,这男子平日里不在府里,也不知道张扬是怎么压服他的,竟然敢跟她顶嘴,看来张扬说的不错,这些人是欠收拾了! 那年轻男子竟然不买账,上上下下的将小环打量了一番,眼神充满了意yin的味道,只气的小环脸色通红,人群里发出一阵窃笑的声音,显然是小环极威不够,其他人也是显得颇为嚣张,对程水若也不那么买账。 对这样的情况程水若是早有准备的,她来的地方人人平等,若要让人服从,自然要有让人信服的地方才行,只是那青年男子明显的调戏眼光让程水若看的非常不舒服,便下了决心要拿他开刀。 小环这边气的眼眶通红,扭过头来看程水若。程水若招招手示意她回来,盯着院子里的人不说话,那青年男子见状倒是越发的起劲儿了,高声道,“小姐,您不说话,我可是要说话了!” “当**说咱们都生了病,说是要给咱们治病,咱们才将卖身契房契都交给你,可如今咱们这活蹦乱跳的,能下地。能吃饭,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事儿您说该怎么算?我怎么着越琢磨越不是味道呢?” 小环又要出声,被程水若一把拉住,人群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程水若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到那青年男子的面前,笑吟吟的道,“你的意思是我算计你啰?” 那青年男子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瞧见眼前的程水若眉目如画,就像是天上走下来的人儿一般,光是瞧着便让人忍不住的吞口水,寻思着这儿她就没半个亲人,一个女子无依无靠的,胆子大了几分,往前凑了凑道,“小姐,这话我可没说,是您自己说的!我只是觉得身子骨大好,没什么不对劲的!”说完又扭过头去问众人,“大家说是不是啊?” 人群中传来寥寥几声符合,多数的人都瞧着这边,这会儿倒是安静下来了,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安静,随即又响起窃窃私语声。 “小环!”程水若突然高声道,“将他的契纸拿来!”又问那男子,“你叫什么名儿?” “小的李维!”那年轻男子笑眯眯的道。 小环迅速的在桌上翻找了一遍,将李维的契纸拿了过来,程水若捏在手里道,“我如今家业败落,也养不活你们这些人了,当日就说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想走了,大可来我跟前取这个,既然你不药而愈,也算是我对得起你了。如今官府说了。能开多少荒地,只要上缴半数的税田地便归开荒人所有,因此田地我就不还你了,你拿着这个自己寻个出路吧。” 捏着手上被塞过来的契纸,李维愣了愣,不明白程水若为何这么大方,随即想到她必然是因为是个孤身女子,所以不敢跟他们较劲,这是要赶他们出门,便大声嚷嚷起来, “就这样就算了?我们被你骗到这儿来日日夜夜的替你干活,还开垦了不少良田,你不发一分钱,一张契纸就想打发我?” 小环冷笑,“莫不成还要给你钱?好吃好喝的供着,又给你们制衣裳,又让你们养病,末了还将契纸还给你们,你还想怎么样?今日便与大家说明白了,觉得自己没病了,不需小姐治的人,大可领了这纸走人,没人留你们!” “官府还要发些米粮呢!我倒是把活给你们干完了,这就将我一脚踢出家门,你这是不要我活了!”李维大叫道。 “有手有脚的,怎么不能活?没让你把这些日子的饭钱结算下就算厚道了,知足吧你!”小环道。 小环话声落下,程水若却是笑着道,“你以为,我该如何?再送你十两银子要不要?” “自然要给银子!”李维叫道,“这活就不能白干了!” “还有人也这么觉得的么?”程水若抬起头来环视众人,人后几个小青年摩拳擦掌的跳出来,有人带头,他们本来就心思活泛,瞧着这情形自然也是不肯吃亏,给人做牛做马自然没有自家做的自家的主来的好,纷纷叫道,“小姐,咱们根本就没什么病,不过是吃坏了肚子才会有些症状,你忽悠了我们这么许多的日子,咱们也给你干了这么久的活,如今也不怨你,可是你也不能这般不厚道,总该给人条活路不是?”(,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一三章 第一一三章 内容暂无 “还有人想要领十两银子走的么?”程水若继续问道。(手打小说)面目和善,没半分不悦,人群又有些骚动。 又有几个人走出来道,“小姐,咱们也不想要您的银子,这会儿身上没什么大碍了,总是念着故土的,虽然这儿离咱家也不远,到底祖祖辈辈都是种地出生,从来没给人当过奴才,也当不好这个奴才,您也别说咱们不记您的情,可是您跟前的规矩大,咱们是真真的伺候不好,留在您跟前也是跟您添堵,您就放了咱们吧。” 这几个人走出来以后,又跟着走出来十来个人,数了数,生了离心的人最少也有二十来个,程水若点点头,这些人还算实在。只是愚昧是没有药治的,道,“好!小环,将他们的契纸还给他们。” 程水若话声刚落,就有个妇人站出来道,“小姐,咱不走!您对咱们的情份咱们都记在心头,不打不骂就罢了,还是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这帮没良心的东西,怎么就忘了山上的日子呢?这些日子若不是小姐的收留,咱们在城外过的会是什么日子?兴许早就被瘟疫给祸祸了,你们到好,竟然连小姐的半点儿好处也想不起!” 那几个青年闻言跳了起来,“什么好处?谁家的奴才不发点儿银子零花?府里养着我们吃喝不假,可她说给咱们治病治了吗?匡了我们来当奴才,即便是救了咱们那也是偶然!” 后面领了契纸的人个个都来跟程水若磕头,见到那青年如此说话纷纷摩拳擦掌的就要上去,程水若心中颇为安慰,只将众人拦住了道, “我知道你们心中想的什么,我也不留你们。只是你们需记得,出去以后吃食上要尽量好些,否则……” 那十多个人纷纷点头,神色上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程水若叹息了一声,强留下这些人未必是好事。至于出去了会不会传染其他的人,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转过头对着乐意留下来的三十来个人道,“将这几个人给我扔出去!” 便有十来个汉子站出来,将那几个叫嚣的青年给拎着往屋子外面一扔,干净利索。 望着留下来的人,这些人有许多都是贪图她跟前的日子好过轻松,并非是对她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也有些是真正感恩的,这个则还有待时间的考证。 清了清嗓子,又回到座椅上坐下,端着茶慢条斯理的品着,院子里的人这会儿却是没有什么声响,个个皆是静悄悄的看着程水若,倒是有几分做下人的自觉了。 喝了茶水润了润嗓子,笑着抬起头道,“诸位今天可能在想,我为什么请大家过来。说来你们跟着我x子虽然不长,我也是将你们当做一家人了,不过,若是有人不将我当一家人看,我也只能难过的表示遗憾。他们走了。是他们的选择,可是,这个选择未必是对的。” “来豫州,购置房子,我程水若是小门小户出生,虽然有些薄产,却也不需要那么多的下人伺候,若非张管事一直帮我支撑着这份家业,恐怕早就败的精光了。” “一直以来,我吃什么便给诸位吃什么,比寻常的小户人家饭菜都要好上许多。有人觉得我这是没分寸,主人家就该有主人家的样子么,给下人吃那么好,不是自折身份么?” “今天瞧来,果然是有人这么以为的!” “诸位知道我为何一直要让你们吃的那么好么?即便是在豫州城最困难的时候,别人家吃一顿,我们吃三顿!别人家喝稀饭,我们家却是人人顿顿有有肉吃!” 眼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没有人知道,只以为这是程水若心善,程水若扯了扯嘴角,突然放大声音,“我不会告诉你们的!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和别人家的下人一般的吃食了!” 众人又是一番惊讶,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有人则是无辜的望着程水若,有人则是神色不变,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小环站在一边悄悄的将各人的反应给记了下来。 “别以为我是在跟你们开玩笑。从今天开始,除非过节,厨房不会再给你们加荤腥!” 闻言,有个汉子站出来疑惑的问道,“小姐,为什么?” 程水若两眼一翻,“因为前些日子太败家,现在我没钱了!指不定过些日子连稀饭都没的喝!” 小环在一边笑道,“是啊!田里最多能收点儿菜上来,自己吃还行,如今米价又飞涨,咱们手里的银子想要买米买油就够呛,别说肉了,能撑到明年夏粮出来估计都悬乎,还好走了十多个呢!你们若是想走,小姐也是不留的。” “小姐!最近也没啥事儿干,你也只给咱们吃一顿稀饭就行!我是不走的!”一个憨厚的男子走出来道。 这汉子说了话,陆续又有几个走出来纷纷表示不走,要跟程水若一条路走到黑。 几个表忠心的说了话,却是有人为难的走出来道,“小姐,家里的情形就这么糟了么?” 程水若笑着点点头,“外面的米价翻了三倍了。若非过不下去。张管事又怎么会出去想办法?” 那人低头道,“既然是如此,家里又没什么活干,咱们留在这里便是白吃白喝的,灾年家里不养闲人,小姐,我出去另谋生路吧。”顿了顿,“契纸不必给我,我若挣到了钱便拿回来,不能让小姐委屈过日子。” 程水若面色不变,小环也是面无表情。这是两人一早商议好的,不老实的都送走,这人方才却是那处变不惊的,旁边却是有人道,“小姐,我也不乐意吃闲饭,您将契纸给我,我也出去谋份差事,若是日后小姐需要,我再回来便是。” 这人就要油滑多了,程水若一点头,小环那边便动手找东西,又有好几个人出来讨了契纸,跟程水若磕了头便走了。 这会儿院子里就剩下了二十多个人。 看着精简了一半的队伍,程水若勾着嘴角笑了,余下的人不是非常聪明的,便是那种非常老实的了,聪明人有聪明人的用法,老实的则是妥帖可靠,如今还分辨不仔细,她也不着急在一时。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既然乐意留下来,便要好好的做事,家里宽裕了我必不会亏待你们,张管事不在,不过之前都给你们安排了事儿,你们按照规矩来就行。嗯,走了大约一半的人,本来大家只能喝稀饭,如今瞧着干饭还是能吃到的,也是好事!” 说完程水若便起身往自家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抿着嘴笑,不知道那些走了的人会不会过些日子再回头? 程水若一走,小环便跟了上去,留下一群人面面相窥,没闹明白程水若到底是什么意思,家里真的精穷了么?为什么先前没瞧出什么动静来?张扬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一早就规划好的,拖了足足半个月才出门,偏生程水若在张扬走了好几天才提出这事儿,而这段时间里家里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啊? 小环快步跟上程水若,笑着道,“小姐这办法可好使,只是现在咱们人手怕是不太够了。要做衣裳鞋袜,家里现在就只有两个丫头和一个媳妇,做一大家子饭都忙不过来了,院子还要打扫。还有那么多的田地,这些人都去了也许够了,可家里空荡荡的也不安全,还要折腾几间铺子的事儿,您不是说要在张管事回来之前将事情办妥么?打家具,布置店铺,还要去官府走动……” “我已是与白夫人借了两房能耐的管事,明日就能过来,家里这些人既然是忠心的跟我,总要教他们一些事情日后才能顶事,调教出来了才好去买新人回来。不过,丫头倒是可以买两个调教好的,我想要做衣裳了!” 程水若三五套的衣裳就够了,夏天里天气热,衣裳洗了干的快,不过,她时常要出门,穿着女装裙摆都是拖地的,就跟个拖把一样,一点不方便,如今她要办的事情更多,既然决定了要做一个独行特例的人,索性就趁着如今名声大显的时候树立起自己的标志来----她打算要穿男人才穿的衣裳! “小姐!不好了!”一个媳妇慌慌张张的追了进来,口中大喊大叫,脸色更是慌张不堪。 程水若皱了皱眉转过身问道,“什么不好了?” “外面……外面衙门派人来说是要抓您归案!”那媳妇叫道。 “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小姐行事规规矩矩,从来就没有犯过什么过错,怎么会有衙门来抓?他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小环斥责道。 那媳妇连连摇头,像是拨浪鼓,“人已是闯进来了,说是小姐杀了什么人,小姐,您要不要躲一躲?前面那边有人拦着呢!”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杀人两个字只揭起程水若心头有些阴暗的回忆,扯了扯嘴角笑道,“躲什么?那是有人来求我办事不成改威胁了,呵呵,楚夫人!小环,咱们瞧瞧去!”(,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一六章 第一一六章 日头很大,城墙上的人却是仿佛感受不到半分劳累。(手打小说)依旧是干的热火朝天,一副欣欣向荣的场景。 大部分的流民如今都归了家园,余下的一小部分则是领了这个修葺城墙的差事,在城里混一顿饱饭。 因此,城外的帐篷依旧在,规模小了许多罢了,更惹眼的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军队营帐。 义诊的帐篷也搬到了军营旁边,只不过里面的大夫每天都会换上一波,常驻的方家人已不在,余下的都是豫州城的大夫们。好在如今灾民已走的差不多,余下的这些大夫也能应付的过来。 白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身上但凡露出来的皮肤都黑的发亮,如今他监管着修葺城墙的事务,整日的风里来雨里去的,却是一点儿都不觉得累,他大伯去了,是因为赤水县而去,家里还有几位叔伯皆是如此,看起来白家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没落了,却是换来了后辈们的功名。 皇帝待白家不薄,白家的子弟但凡在救灾中有所贡献的。个个都是厚赏,加官进爵,白家并不会因为人丁的消亡而这么没落。 以德传家,习得武艺保家卫国,先人们的谆谆教诲刻在每一个白家二郎的心中,能有今日的局面,可谓是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只要继续努力,白家的这一代二郎可以取得先辈们从来未曾获得过的荣誉,让祖先含笑九泉。 抬头望着快要完工的城墙,白恺心中满满的豪情壮志,背后是军营,将这一段城墙修葺完工之后,他就要随着将军去其他地方建功立业了。 心头有些不舍,这是他的家乡,如今却是快要离去,除了满心的兴奋之外,总是会有一些不舍的,舍不得家中的长辈,舍不得……老房子好像已经被水给冲没了,想到这里白恺不由得苦笑一下,另一道身影不由得浮上心头。 隐隐的一疼,随即狠狠的压下去,大伯母说的没错,他与她之间隔了一道鸿沟,如今他是官身,她的出身却是不清不白。即便他想给予她照顾,她却是有另一番的志向。 那样的一个女子,谁又忍心委屈她做妾?他与她终究是有缘无份,不知道是谁有福气与她携手白头。 旁边一阵吵闹声将白恺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定睛一看,义诊的帐篷那边围了不少的灾民,这会儿正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做什么,那情形却是有些肝火上升,要干群架的味道,白恺连忙招呼了手下一声,往那边奔去。 “陪我爹的命来!庸医!” 一个汉子大声嚷嚷着,白恺挤开人群便瞧见一大群人披麻戴孝的在帐篷前大哭大闹,七八十岁的杨老大夫被一个红脸汉子拎着衣领脸憋的通红。 旁边几个大夫站着,手足无措,几个学徒上前去拦,被旁边的几个人揍的鼻青脸肿,而围观的则是一干来瞧病的病人。 地上,一个担架上被白布掩盖了一具尸体,隐隐的发散出腐臭的味道。 人群瞧见官兵来了,纷纷的退让开来,却是不肯走远。站在一边冷眼瞧着,白恺随手抓住一个瞧热闹的人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瞧见抓他的是个军官,诺诺道,“咱们正在这儿排队等着治病呢,就瞧见这群人抬了尸体来,说是杨大夫治死了他爹。” 瞧来这个也是不知道事情经过的,前面越闹越不像话,白恺拨开前面的人喝道,“让开!”三两步跨进去,扯开那汉子,杨老大夫捂着嘴咳个不停,脸上身上都被抓挠出许多的伤痕。 那汉子见来了官兵,也不惧,恼怒的叫道,“大人!这庸医治死了我爹!我要他一命抵一命!” 几个妇人大哭着上前来抓挠,白恺本还想好言相劝,没想到眼前却是些个无赖的货色,大手一挥将那几个妇人推开,喝道,“滚开!等本官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再闹就将你们扔大牢里去。” 众人被他喝的一愣,虽然还是哭个不休,却是不敢再上前,唯有那汉子厉色道,“大人这是要给这庸医撑腰么?我今日若不能为我爹报仇,便死在这里!” 白恺眼珠子一瞪,他这些日子没少干杀人的事儿,身上自然不少杀气,“庸医也好。你们委屈也罢,这儿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吵吵闹闹?要伸冤去官府,军营面前,谁再闹事格杀勿论!何况,如今豫州城有明令,一旦死人,皆要立即焚烧,你等知令不行,是为何罪?” 这就吩咐要将那尸体拉去烧了,谁知道一干披麻戴孝的人闻言便疯了一般扑了上来,叫道,“这狗官是跟这庸医一伙的!就想烧了尸体死无对证!咱们跟他拼了!” 乱哄哄的一片,白恺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几个人直奔他来,连忙抽出腰间的剑要抵挡,却是感觉到后腰一疼。 人群尖叫一片,如惊鸟四散开来,白恺奋力将刀挥舞出去,将身前的人档开,扭过头,身后的人早已跑开了,使手摸了一把,满手的粘腻。 这闹事的人个个皆是平民。没什么能耐,虽然士兵有些损伤倒也不大,闹事的人三两下便被制服,使绳子捆了。 这边白恺扶着腰直吸气,这边便有大夫瞧见了跑过来扶着他道,“白大人,你受伤了,赶紧进去我替你瞧瞧!” 白恺身上的伤并不重,整日的在军营门口进出与这些大夫倒也混了个脸熟,趴在床板上让人上药,士兵们则是送闹事的人去衙门。一并过去的还有杨大夫,这会儿才有空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替白恺上药的大夫一边上药,一边叹息道,“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杨大夫说他根本没瞧过那病人,而且那人瞧着已是死了好些天的了,怎么这会儿才来?我瞧着这事儿透着邪乎,杨大夫一向受人敬仰,绝不会说谎的,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说着又叹息了一声,“方家出事以后,这边便尽数是本城的大夫支撑着了。谁知道这两天突然个个都出了事,人手越发的不足了。我瞧着这义诊也不必办下去了。” 白恺问道,“怎么说?” 那大夫愣了愣,有些吞吞吐吐的道,“这事儿,我与您说了,您可不要告诉别人。我琢磨着,这事儿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您说说看!”白恺猛的支起身子,“难不成有谁跟咱们豫州城的大夫过不去?” “谁说不是呢!”那大夫道,“前几天,竟然有人跑来找我,问我知不知道哪个瘟疫病人死后没火烧就埋了的,又说若是我遇上了瘟疫病人,务必要将人留下来交给他们,说是他们寻到了治病的法子,不过要验证一下是否可行,只要我照办了,事后必有重谢。还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这钱我怎么敢收?这病差点儿把咱们都给害死啊!他们若是真有法子治病,哪儿需要这么做,我亲自送病人上门都行,何必遮遮掩掩的?” “后来又听其他大夫说了,他们也遇上这种事,大家就琢磨着这事儿透露着邪乎。您说,这瘟疫病人寻来做什么?要找死随便找颗歪脖子树上吊就得了,何必去寻什么不自在。” “接下来,便陆陆续续的有大夫家里出事儿。大夫们没工夫瞧病了,这是有人跟咱们豫州城过不去呀!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让整个城的人都死绝么?” 白恺皱了皱眉,问道,“您没什么事儿吧?” 那大夫道,“我不过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游医,无牵无挂的,能出什么事?不过,这豫州城总这么不太平,也没法子呆下去了。”言外之意便是准备离开。 那大夫收拾了东西出去,一个士兵跑进来道,“大人,人都送到官府去了。” 白恺点了点头道,“你先叫几个兄弟过来送我回家。然后带几个兄弟去查查,豫州城里那些有名的大夫最近家里都发生了什么大事,查到了立刻来禀报。” …… 啪! 瓷器破碎的声音。 楚夫人恼怒的站在厅中,喝问道,“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下方跪着的那人将身体卷曲起来,仿佛这样可以少承受一点儿上面那人的怒火一般,低低的道,“老爷说,请姑奶奶也回去吧,这事儿无力回天,便罢了,否则会将家中的人都牵连进去。” “他竟然这么说?”楚夫人震惊的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人却是继续道,“老爷说,凡事需量力而为,咱们家为了姑爷已是损兵折将,姑奶奶若是还一意孤行,老爷只能让人请姑奶奶回去了。” 伸手要去抓桌上的东西,却是发现桌上的所有东西都被她砸的粉碎,只有去掀那桌子,砰的一声将那桌子掀倒在地上,楚夫人也累的直喘气,却依旧不能减少心中的怒火,大喝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跪着的那人闻声连忙连滚带爬的往外跑,他方才已是承受了不少东西,被砸的地方这会儿还疼痛无比,身上还被破碎的瓷器割裂了几道伤口,如今正火烧火燎的。 屋子里半个人也没有了,楚夫人只拿着屋里的家具出气,半晌只将屋里折腾的乱糟糟的,一样正常摆放的东西都不见了,却是依旧满腹的恼恨,一脚踹在躺在地上的凳子上,只觉得脚趾头都要断裂开来,弓着身子卷曲下去抱着脚,眼泪水便忍不住的往下掉。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一个丫头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走到楚夫人身边,伸手去扶她,低低的道,“夫人,您就别哭了,气坏了身子怎么办?别人不帮咱们,咱们却是不能就这么放弃了,还有好几天功夫呢,只要人还没死,就还有希望不是?” 楚夫人闻声抬起头来,迷茫红肿的双眼瞧着自己的贴身丫头,喃喃道,“还有几天?” “十天!”那丫头道,“陛下下的旨意还有十天的期限,扣掉咱们进京需要耽搁的时间,其实还有八天,八天时间,可以做很多事了。” 楚夫人闻言摇摇头,眼泪水又止不住的掉下来,“连我爹也不肯帮我,我能做什么?台面上谁还肯帮咱们说话?该死白家人,竟然将程水若给带走,一直住在军营里,我难不成还能闯军营么?” 那丫头蹲下身子,掏出手绢替楚夫人擦拭眼泪,低低的道,“老爷不肯帮您,可咱们前面做的事儿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还有几位疼您的少爷不还在这儿么?” 楚夫人醍醐灌顶,一下子清醒过来,拉着那丫头的手道,“不愧我一直当你是亲亲的妹子,还是你对我贴心。是的!他不帮我,还有我两个弟弟!哼!若是我夫君就这么有个万一,我倒要看他怎么置身事外!之前交代他们办的事如何了?” 见楚夫人渐渐的恢复了正常,那丫头松了一口气,一边扶着她起身,一边道,“已经差不多了。” 楚夫人闻言勾了勾嘴角,眼神阴冷,“我倒要瞧瞧,如今谁还敢悬壶济世?他们能耐,能治好瘟疫,那他们就都该死!程水若么,呵呵,我就不信她就没个弱点,以为躲在军营里我就拿她没办法了么?哼,白家既然敢保她,那就除掉白家好了!若是我夫君有个万一,所有的人都要陪葬!” 楚夫人的神色疯狂,那丫头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低声劝道,“夫人,如今咱们不能这般多面受敌,最要紧的还是先将大人的罪名洗脱,不管事后如何,总是有的是时间来对付这些人。如今,还是先寻到那瘟疫的病源要紧!这事儿最少需要好几天,若是分心,耽搁了大事那就不妙了。” 楚夫人闻言皱了皱眉,她一向凭喜好行事,这丫头的劝诫却是有些逆耳,想到她终究是为了她最看重的,咬了咬牙道,“好!就先放他们一马!” 话声落,就听见外面一阵呼唤,“姐姐!姐姐!我们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楚夫人不由得大喜,顾不得身上的伤口,掀开那丫头的手往门外奔去,门外,几个管家正拖着一具层层包裹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往里走,空气中,散发着阵阵的恶臭味道。 “玥弟!”楚夫人脸上的泪水还没干,这会儿却是喜出望外,心情一下子从地下飞到了天上,拉着全身缠着布条的郑玥道,“辛苦你了!” 郑玥扒开脸上的布料,嘿嘿笑了两声,“有事弟子服其劳,给姐姐办事不是弟弟应该的么?就是这玩意儿太臭,差点儿没给我熏晕了过去。下面该怎么办?要是在几天之内闹出够大的动静才能救姐夫,这事儿可是拖不得了。” 楚夫人也是闻到他身上沾染的臭味儿,连忙退后几步,捂着鼻子道,“你赶紧去洗洗,剩下的事儿便由我来吧。”说着便看向那尸体,眼光温柔的滴的出水来,就像是在看金银财宝一般。 “将这些东西都给剁碎了,扔到各处水源去!把行李打包好,今天晚上将这些东西投放完毕了,咱们就离开豫州!” 说罢环视四周,脸上的笑阴森森的,恍若夜叉。 “要走了?”郑珏大步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走一边扇鼻子,“这可是好事儿!大老远的就闻到了这个味道,呵呵,姐夫有救了!我也给姐姐带个好消息来!” 楚夫人挑挑眉,笑眯眯的问道,“怎么?还有什么好事?” 郑珏嘿嘿笑了两声,“今天我出门办事的时候,姐姐猜猜我遇上谁了?” 楚夫人问道,“谁?” “白恺!白家那个黑碳头。我带着人去闹事,他急吼吼的跳出来,我便让人将事情闹大,抽冷子给了他一刀,伤的虽然不重,也够他躺上十天半个月的了,嘿嘿!”郑珏笑嘻嘻的道,很是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得意。 “什么?”楚夫人闻言却是不喜,皱眉问道。 “怎么了?白家人这么跟咱们作对,姐姐不是一直想教训他们么?”郑珏不解。 楚夫人只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安,将这些东西投放之后,基本上豫州城就不会有活口了,再大的仇怨都随着人死掉而灰飞烟灭,可是郑珏偏偏做了这么画蛇添足的一件事,只让她觉得有些不妥,只是哪儿不妥却总是说不出来。 抿了抿嘴道,“此事若成要不要给他一刀又如何?本来好端端的一件事,你何必另生枝节?倒是图添疑惑了。不行!我总觉得兴许会坏事,咱们赶紧将东西收拾一下,离开豫州再说!” “那还投不投这个了?”郑玥问道。 楚夫人闻言咬咬牙,不投的话,时间肯定来不及了,好容易找到的东西,投的话,万一白家发现什么,如今的豫州城可不比当初,白家人的势力越发的不可小窥,而且到处都是军队,皱眉想了半晌,终究点了点头道,“离开豫州以后再让人投,反正也要到晚上才能办事,咱们先走!” 郑珏闻言摸了摸鼻子,嘀咕道,“姐姐是不是大惊小怪了,他能知道什么?” 第一一七章 第一一七章 是夜,有风,月明星稀。(手打小说)树影婆娑,万籁寂静,唯有百虫争鸣。 一道人影蹑手蹑脚在夜色中穿行,手上还提着什么东西,直往城东的水源处行去。 豫州城虽然紧邻黄河,却是很少有人从黄河中直接取水来用,此地已是黄河中游,其中泥沙不少,水基本上都是混沌了,所以城中人的饮水多半还是依靠着城中的几口水井,还有一条绕城而过的小溪流。 城东这口水井已是有数百年历史,离城墙不远,旁边便是一片低矮的草房,那井口的青砖早就被人踩出了无数的痕迹,并没有用东西拦起来,便是在黑夜里,附近的人也不会踏错了地方失足落下去。 那道人影蹑手蹑脚的靠过去,不时瞧瞧周围的动静,低矮的房檐下有些瞧不真切,处处都是蜿蜒的小巷,可以让他等会儿轻易的脱身。也可以隐藏下许许多多的东西,打更的老头子刚提着灯笼过去,家家户户都是灭了灯火睡的正香。 那人还是弓着身子,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靠过去,休要瞧附近的人都睡着了,还是要小心那家户人家养的狗,万一吠起来,便不好办了。 “喵~”突然房顶上的一声猫叫吓的那人往后一退,靠在井边的大树上,一样东西从天而降,险险的擦着他的头顶掉下来。 “抓住他!没网住!”树顶上暴喝一声,一个道黑影跃下,那人吓了一跳,将手上的东西一扔,拔腿便跑。 阴影里突然窜出一道影子将那人的去路拦住,身后便扑将上来两三道影子,将那人扑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侠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树上跳下来那汉子这会儿才走过来,手上拎着的正是方才被那人扔下的东西,旁边有人将火把点燃,周围的民居里也纷纷的燃起了烛火,有胆大的偷偷的探头瞧了一眼,瞧见满身戎装的几个人便将头缩了回去,啪的一声关上门窗。 “将人带回去再审!”见那人吓的脚下一滩水,一股尿骚味儿随风而来,那汉子狠狠的呸了一声,“孬货!” …… “将军!又抓住一个!”营帐里灯火通明,武将军坐在上位。下面陪坐的除了当地的一些父母官以外,白家人也赫然在列,还有的则是一些当地有名望之士。 今夜武将军在营中会客,此刻众人的脸色已经从一开始的欢喜,到气的发青。 对这朝代的官位程水若一直没闹明白,也不知道这些官儿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那些有名望之士又有多大的能耐,她今夜不是主角,在座的却不止她一个女子,白家的老太太也撑着一把老骨头在其列,程水若便是一直坐在她身边。 “将人带上来!”武将军喝道。 “不必了!”一位中年文士闻声道,“武将军,此事方才咱们都听的明白了,楚郑氏胆大包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欲置我豫州城全城上下于死地,既然如此,咱们全豫州上下也与她不共戴天。还望武将军将这些人证物证交给我等,咱们誓要他们给个说法!” “那姓楚的也太张狂了!竟然将咱们豫州人的人命当儿戏!千刀万剐也不能解我等心头只恨!”一个老头子说道,瞧起来像是个退隐的官员。 有人则是更直接,“**!那蛇蝎心肠的女人在哪里?老子去活剐了她!” …… 众人的激烈反应皆在意料之中,武将军见群情激奋。连忙伸手在身前压了压,劝道,“诸位先不要激动,若是真让她投毒成功,怕是咱们都逃不掉。我知道如今大家的心情是怎样的,可是,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请大家只针对此女,莫要将楚大人牵连进去。” 众人闻言一阵沉默,连坐是这时代最基本的原则,皇帝都这么干了,别人这么学着怎么说都无可厚非,何况,楚怀沙做的事儿让他们理智上可以接受,感情上怎么都接受不了,想想看也就知道了,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依照这时代的人情风俗,但凡是来这儿投靠的,都会在这边有些沾亲带故,楚怀沙是城里城外都搜了一遍,烧死了不知几许。 也许这些人放在他们家中还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好,楚怀沙也算帮他们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儿,可是,但凡有些病征的就拖出去烧了,谁也接受不了。 别人说这话,兴许众人劈头盖脸的就驳斥回去了,偏偏说话的人是这位武将军,救苦救难救人性命的武将军,这会儿又揭开了楚夫人的阴谋。这让大家伙就有些为难了。 “她要老子家破人亡,老子也要她家破人亡!”一个稍显得鲁莽的汉子大声嚷嚷道,却是没有人接口,见状,那汉子赤红着双眼道,“武将军,这事儿我不能同意,我老婆就是被他给拖出去烧了的!” 众人见状不由得皆是有些眼睛酸涩,武将军闻言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楚怀沙着实无辜,不由得将眼光投向一个白须白发一直没有说话的老人。 那老人咳嗽了一声,才缓缓环视一周,沉声道,“刘威,你老婆死了,这儿谁家没死人?” 声音不大,众人却是不敢反驳,只是低头听着,老人又道,“这次咱们豫州城可谓是天灾**齐聚,死伤惨重,损失惨重,大家伙都想报仇雪恨。都想手刃仇人。可是!”老人的声音突然放大,“你们眼里还有王法了么?” “是非对错都该交给皇上决断,要是人人都嚷嚷着要报仇,怎么,想要私下解决?你们就不怕郑家人再来找麻烦么?这么杀来杀去的,死的人还不够多么?还想着把黄河水再染红一次吗?” “谁该死,谁不该死,自有国法衡量,咱们谁说了都不算!” 老人说到这里,转头望着武将军,武将军不由得口中暗暗犯苦。这老人虽然在训在座的人,却是也给他埋了钉子,他想救楚怀沙,就不得不靠豫州城的人帮忙,否认他也不会将这些人请来,直接将人拿下就行了,偏偏这些人已将楚怀沙和他那位夫人恨到了骨子里,根本就不会帮忙,一句话,不给你添乱就很给面子了。 不过,这样的局面是他早就料到的,要是有人跑到他的家乡去干这事儿,他非把那人的祖坟给扒了不可! 这会儿豫州城的人能不添乱就很不错了,只要不添乱,这些人不上书,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点了点头道,“是非对错总是有国法衡量,我心知诸位父老对楚大人的所作所为恨之入骨,只是,此事到底是救了诸位还是是血仇?还是来让皇上决断吧,咱们总不能真如那位楚夫人一般,将此事拿性命试验一次吧?我向诸位保证,绝不会让罪魁祸首逃掉的!” 那一场瘟疫在众人的心中留下的只有地狱般的回忆,无论是谁,想起来以后都会浑身发抖,不寒而栗,武将军所提的要求却是并不过分,他们不伸手,将人证物证交上去,便自会有人决断。 先前楚怀沙的死刑下来的这么快,不得不说有豫州城出生的官员的功劳,只要这些人在这次事件上不伸手,皇帝也许会改变主意。 “禀将军!楚郑氏已经被拿下,还有两位郑家的公子。” 一个士兵进来匆匆禀报道,下方已是得了允许,但凡有关此事,可以不必通传直接进来禀报。 众人闻言一喜。却又按耐下去,只望着那老人,那老人缓缓的站起身来,朝武将军拱了拱手道,“武将军,此事便交给你了,咱们豫州城的老百姓都瞧着呢!” 武将军闻言站起身来,恭敬的朝那老人行礼道,“老爷子,您放心,我一定会让罪魁祸首受到该有的惩罚的!” 老人似有些疲惫,也不知是心中为了百姓伤还是熬的太晚,或者两者皆有,朝武将军拱拱手告辞,便由身边的两个小辈扶着往外走去,余下的人等见状也纷纷告辞,谁也不乐意见到那个女人,否则谁也保不准会不会扑上去将她给活活撕了。 走到外面,众人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只纷纷让出一条路,那老人又转身回来了,这次回来竟然是直面程水若,朝着程水若深深一揖道,“程姑娘,老朽代表咱们豫州城的百姓向你致谢了,你这可是又救了咱们一次啊!” 程水若忙不迭的起身来扶老人,“吴老太爷,您这是做什么?这不是折我的寿么?我如今也是豫州城的子民,做这些不是应该的么?” “程姑娘要在豫州城安家?”老人问道,颇有些惊讶的样子,随即哈哈笑道,“那好,那可好!日后有什么事,务必要知会老朽一声。程姑娘胆识过人,落户我豫州城便是我豫州城之幸事。” 随着众人渐渐散去,程水若揉了揉有些晕乎的额头,今天晚上过的有些惊心动魄,可算是将那个女人给抓住了,也亏得她肯做些不着调的事情,否则程水若也不知道还要提心吊胆多少日子。 尘埃落定之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程水若这才道,“老太太,这会儿已是这么晚了,您要不先回去歇着吧?” 白老太太是为了她才出席的,否则她一个女子的身份还真不太方便,武将军又是盛情相邀,她又考虑到日后要在豫州城行走,如今虽然名声在外,到底认得的人不多,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白老太太闻言慈爱的拍拍她的手笑道,“亏得你这孩子机灵,否则还真不知道闹出什么事儿来,我这便回去了,日后有什么事尽早与我说一声,别再傻乎乎的跟人走,你可知道那天我知道你来求救,可把我老太婆给吓坏了。” 感受到白老太太真心实意的关心,程水若忙不迭的点头。 将白老太太送出去,回转来便迎上送客归来的武将军,见到程水若第一句话便是,“程姑娘,你说只要拿下楚夫人便有法子救楚大人,如今该怎么办?” 程水若道,“将军先带我去瞧瞧楚夫人,这事儿之后再说。” …… 发髻有些凌乱,身上的衣裳也被扯出了几条碎片,被人用绳子捆了扔在帐篷里,旁边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士兵。 见到来人,楚夫人不由得露出狠狠的神色,“是你!程水若!”眼神依旧高傲。 程水若点点头,“是我!”说着蹲下来,与她的视线相平,让眼前的女人瞧真切,她眼中的恨意也不比她少。 “放了我!否则你会后悔的!”楚夫人道。 程水若嗤笑一声,“到现在你还在妄想?做了那么多天理不容的事情,你以为你还有机会翻身?要知道这次可是人脏并获!” 楚夫人毫不示弱的道,“什么人赃并获?我有做什么吗?程水若,你不要太天真,真以为我做事都不考虑后果?你以为这么将我和我的人抓住,他们供出什么对我会有什么影响?只要那些人还想将我夫君杀死,那我就不会有半点儿事!除非,他们肯承认那瘟疫是不可治的!而你,私自绑架诰命夫人,脱不了一个死字!” 没想到楚夫人一照面就开始揭底牌,程水若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这位还着急着要去救她的夫君呢,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嘲讽的笑,“你不承认也罢,只要我再拖几天,等楚大人被斩首之后再将你们交上去……” “你敢!”楚夫人大叫道,眼神疯狂,像是要扑上来一般,程水若吓了一跳,退后了一步,跌坐在地上,摔的屁股隐隐作疼,楚夫人见状疯狂大笑,“哈哈!你说过,人一旦无所畏惧,别人就会怕你!你也怕了么?等着吧,不出三日就会有人来救我!只要我一出去,势必要将你千刀万剐!” 程水若摸了摸鼻子,开始翻白眼,没吃过猪肉也该看过猪走路好不好,眼前这疯子跟她的梁子结的不是一点吧点的大,她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算冒险干掉她,也没啥好怕的,一则她都杀过人了,因为不觉得亏心,所以也没多大的后遗症,二则么,眼前这位害死了那么多人,才是真正该千刀万剐的对象,她公报私仇的名分一点儿不少,只要武将军替她隐瞒一下就万事大吉。 “好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威胁来威胁去的!今天我来不是跟你算前账,而是来跟你谈个交易的。你认罪,我帮你救出楚大人可好?” 楚夫人抬起头望着程水若,突然道,“你帮我救出他,你要什么都可以!要多少银子你才愿意将那些东西帮我投到水里?” 真是个不知悔改的! 程水若摇摇头,“你怎么老是以为非要死几个才能换回一条命呢?哎……” “若是你早肯帮我,又怎么会有今天?”楚夫人懊恼的叫道,“说吧,你要多少钱?你来不就是想要钱么?” 若说程水若之前还对这个痴情的女人有些同情,到这会儿已是全数的消灭殆尽,一个人,可以用自己的生命为爱情殉葬,却不可以用别人的生命来作为代价,当你的爱超过了限度的时候,爱情将会沉重的将人压的透不过气来,甚至是毁灭。 眼前这个女人那沉重的爱情,带给她和她的丈夫的不是幸福的生活,而是无尽的麻烦,这会儿,程水若越发的相信武将军的话了,楚大人还真是个可怜的男人。 “京城的时候那件事真是你做的?” 以为程水若已经默认了她的条件,楚夫人不屑的道,“他有时候就是不肯用些手段,若非上次方家作梗,你恐怕已经没机会跟我说话了!我都不得不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让人对你死心塌地的?方家人竟然不惜拼着跟彭太师结仇,撒下弥天大谎也要保下你,要知道他们一向不惹事非的,嗯,就凭着什么狗屁良心办事,呵呵,这次算是吃到苦头了。” “方家帮我?”程水若皱了皱眉,她只觉得是方家欠她的,若非方家,她也不会落到那步田地。 楚夫人冷笑道,“你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方家为你做了那么多,这次出事,你依旧不肯拉他们一把,呵呵……不说这个了,说说你的条件吧。” 程水若越发的不解,楚夫人口口声声说的话,以往她可以当做是为了挑拨,这会儿却极可能是真的,对于过去,程水若说不好奇是假的,她的身份始终是个麻烦事情,而小环口中的过去也许只是小红姑娘希望她知道的,反倒是不如一个外人看的真切。 “你先说说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咱们再谈条件,嗯,你要拖着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不着急,知道那件事的人多了去。” “哼!”楚夫人冷哼一声,“告诉你也无妨!那次审案所有的证人,我事后查过,都是受过方家救命之恩的!否则你以为你逃得过一死?” “什么?”程水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失声问道,她竟然不知道那件事是这样的,其实一早心里就有揣测,小环即便再能耐,也不能在几天之间通知到那么多人,何况作为一个ji女,根本就不怎么出门,在京城那样的地方,想要整天的帮人救人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稍一分析,事情的真相便触手可及了。 第一一八章 第一一八章 初来乍到便一头撞进一团迷雾。(手打小说)她也曾以为自己是因为做错事才会不受人待见,后来发现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别人都没有对她改观,便知道问题的根本是在她的身份上,因为这时代对下九流的人心存偏见。 无奈之下,她唯有想办法离开,却是一不小心的撞入了一个陷阱,小环如同一道曙光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远离了那个是非之地,却是开始接受命运一次又一次的洗礼。 到如今,她的日子渐渐的安稳,却是在猛然之间发现,原来当初她所怨恨的人竟然于她有救命之恩。 她所以为的真相与事实相差千里。 方家,虽然对她有偏见,却是从来没有要害她的性命,反而因为他们自己的过失不惜撒谎来救她! 面对这样的真相,程水若苦笑不已,若是在之前,她还可以不管方家人的死活,最多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拉方白苏一把,偏偏是救命之恩。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啊! 当日大夫人的殷殷劝诫,方白苏不远千里报信,方白芨虽然对她有成见,却也是在该拉拔她的时候拉拔了一把,过节归过节,却也是对事不对人,算来算去,她欠了方家人许多。 “好吧!”程水若道,“你帮我救出方家人,我帮你救出楚大人!” “你还想劫狱?”楚夫人挑眉道,“方家人都是死脑筋,你救出来了也白搭。” 程水若摇摇手,对眼前的女人有些服气,“你怎么什么事儿都朝着坏的方面想呢?比如说,救楚大人,你若是不办后面这件事,大可以拜托些有身份的人出面写份万民书为他求情,虽然不能有功,依照皇上对他的宠信,性命是无忧的,大不了闲置几年,正好避开了这一场风波。而方家的事儿看起来是没辙了,为皇上所不喜,事情还涉及到了皇上和彭太师的斗争,皇上绝不可能退步,可是,谁知道还能不能再想到什么办法呢?毕竟。犯法的只有一个,余下的人却是无辜的,方家素来积善,未必没有翻身的可能。” 楚夫人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冷哼道,“你既然有办法,何必来求我?我瞧着你也不过是假惺惺罢了,如今那事我已经做下了,那些人能替我夫君出头?你到底是想害方家还是想救他们?” 这不是事情发展的太让人措手不及了么?要知道真相是这样,程水若一开始就会答应楚夫人的条件,而不是拖拖拉拉到现在让事情难办成这个样子。 若非想将其置之死地,程水若断然是不会让她做成后面的事的,而若非面圣的时候遭到豫州一系出生官员的抵死相拼,后来的事儿也不会告诉他们,不过,如今倒是让自己骑虎难下了。 而方家的事,从外面下手显然是不可能了,宫斗看的多了,自然知道有一种非常没用却是让皇家人追捧不已的东西叫面子,到了这个地步,外臣单方面的劝谏是不能成功的。唯有从内部下手,把皇帝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先将方家人的责罚减轻,再想其他的办法。 “楚大人是个好官儿,我能活着离开京城便有他一份恩情,如今武大人也为了楚大人的事情不遗余力,已是说服了豫州一系的官员,不在此事上过多做纠缠。”瞧见楚夫人露出不相信的表情,程水若一摆手,“信不信都由你,别以为天下间都像你一般,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任何人。如今就看你肯不肯合作了,要是肯,这法子虽然麻烦点儿,到底还有五层的把握,要是不肯,那就罢了。” “什么法子?”楚夫人抓住程水若的手急切问道,她也瞧明白了,如今连性命都在人掌控之中,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是她的个性,她绝不能容忍明知道自己夫君被人害死自己却是束手无策。 “我出面,替你向那些人证明,此病无药可医!”程水若淡淡的道。 “你真的肯?”楚夫人眼中露出狂喜的光彩,她是深知此事的,程水若如今在豫州备受人推崇,只要她出面说明此事,其他的大夫即便不肯承认,也不会否认的,只要此事一成。楚怀沙便活了一半。 “别高兴的太早了!”程水若扯了扯嘴角,若不是为了救方家人,这种事儿她是断然不肯做的,没半点儿好处不说,还有可能给自己惹一身腥,“你得帮我先保住方家一家上下的性命!” “只要你肯,绝没有问题!”楚夫人朗声道,神色激动。 “不过!”程水若见楚夫人已经渐渐的走入她布下的圈套,笑的有些残忍,“这事儿还有最大的一个麻烦,只有你才有办法解决!” “什么?”楚夫人问道。 程水若缓缓的抬起指头指着楚夫人,楚夫人脸色一白,恍然道,“我?!”随即脸色泛红,咯咯笑了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若活着,豫州城永远都会记得是谁害死了他们的亲戚朋友,只有我死了,他们才能把心头的怨恨发泄出来,不会发泄到我夫君身上。” 楚夫人笑的十分的开心,仿佛要死的人不是她,脸上的红晕如同怀春的少女。娇俏而可人,眼中闪动的幸福的光彩,如同初妆的新娘,为了自己心中圣洁的神灵献祭的少女。 程水若淡淡的看着她,知道这件事基本上算是成了,楚夫人随即脸色一敛,突然道,“你如何向我保证我死了以后我夫君一定没事?” 程水若道,“两件事一并进行,你先稳住宫内暂且保住方家人的性命,我在外面想办法让楚大人的死刑缓缓。两桩官司打起来了,后面的情况就好掌控了不是么?” …… “如何了?”武将军跟在程水若身后问道。 程水若有些心力交瘁,“她答应了。” 武将军闻言松了一口气,楚怀沙的事情本来就够麻烦了,这边还有个女人不断的捣乱,导致他的朋友老师以及相信他的人都无法使力,先前豫州城被围攻一事便是有风声传到皇帝耳朵里,否则事情不会定性的这么快。 不由得朝程水若拱了拱手,“若非程姑娘,这事儿还真非办砸了不可。”说着苦笑一下,“反正之前见这婆娘一次便没一次好相与,我还真怕了她跟我耍泼,既然姑娘能说服她,那便是最好不过的。” 程水若闻言点了点头,“先不说这些了,如今还要请武将军先派人送她进京,您与几位大人的折子也是时候递上去了。豫州城的那些大夫,我还得去与他们知会一声。”想了想,还是没把方家人的事儿说出来,这一群人就楚怀沙一事就够他们忙活的了,方家的事情比这件事还要麻烦的多,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先找到方白苏。 想到这个程水若不由得恨的牙痒痒,这该死的女人,竟然以为方白苏没什么利用价值,就将他放在豫州城里,准备跟所有的人陪葬。 一路紧赶慢赶,好在武将军的手令还算有用,程水若直奔之前楚夫人下榻的那个小院落。 进去一番转悠,却是只在柴房里见到一根断裂的绳子,空荡荡的房子,唯有房门随着微风晃动发出咯吱的声响。 程水若不由得急了,如今皇帝拿人的告示已经下来了,城门口,衙门口到处都是方白苏的画像,要是让人见到了,非把他给直接逮到官府去不可。就不知道那没怎么吃过苦的小孩子会被折腾成什么模样。 只是,方家如今犯下的事儿是要杀头的事儿,别人可不敢包庇,程水若除了跳脚还是只有跳脚,也不敢将这件事往外瞎咧咧,唯有悻悻然的往家里走。 已是好些日子没有回过家,一进门,便被一干人围着问长问短,小环和霁风飞也似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瞧见程水若受了不少,小环不由得红着眼眶道,“小姐这么一去就是半个月,人瘦了这么一大圈,还说没事儿,可担心死我了!” 在小环脸上捏了一把,程水若的眼眶不知为何也有些泛红,突然想起那个连自己亲人都不要了的楚夫人,她是盼都盼不到的家人父母,那位却是什么都有了也不珍惜,如今倒是要圆梦了,却是让人只想抽她两巴掌。 看了看长高长壮实了不少的霁风,眼里闪动的也是对亲人的渴望,他虽不说,程水若何尝不知道他夜里会叫爹娘,只是如今希望越发的渺茫了,好在便是这样的相依为命,让他们可以不孤单。 家里的变动不大,可见前些日子的清理还是有些成效的,程水若便回到房间里蒙头大睡,不论什么烦心事儿都等着明儿个再说吧。 清晨一大早,知道程水若的麻烦事儿都算收了工,白大夫人便领着好几房管事过来,程水若那会儿还在床上,闻声翻身起来三两下收拾毕了,便领着几房管事分配任务。 开垦出来的田地里分两房照应着便是,余下的人手不足就请长工,程水若自知没多大分辨人的能耐,索性这些事儿都请白大夫人帮忙瞧着,几间铺子的物件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院子里留两房人干活办事,余下的都分配到店面上去,店铺就在门口,照应家里也方便,即便不懂也无所谓,有白家的几个管事帮衬着。 一番折腾下来,也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张扬回来了。 家里的事儿瞧着不多,却是琐碎,程水若料理了整整三天才算妥当,期间除了白大夫人每日必然回来报道以外,还有程水若拜下的那位干爷爷也派了人来帮忙。 家中的事儿张罗完本,瞧着焕然一新的家,程水若也终于得了空闲,闲下来,便要去白家和杨家拜谢一下,顺便还有些事儿需要跟杨老爷子商议商议。 让小环收拾出几篮子点心,如今的程水若倒是光棍,她的钱差不多都交给张扬去置办货物了,虽然还有些首饰什么的,那是救命钱,她也不打算拿出来用,索性送礼也就随便表示表示,只捡些新奇便宜的意思一下。 有了上次上街的经验,程水若也不知道如今是因为有武将军那只军纪严明军队驻扎才使得豫州城治安良好,还是如今这些老百姓经历了战争的洗礼,个个都是彪悍异常,也异常的渴望平静,所以才治安良好,反正如今在街上行走也没什么大碍,索性与小环自个儿拎着篮子缓缓的往杨家行去。 半个月时间虽然不多,街上的风物已经是恢复了不少,朝廷的救灾政策不错,上面又有个清正廉洁的钦差大人,下有武将军的军队督管,豫州城恢复了不少的生气,虽然物价还是偏高,到底有不少小摊贩已经开始摆摊,瞧着购物的人也不少。 程水若一路走,一路瞧,心情异常的平静,往日里她是瞧不上这样逛街的,毕竟经历了大都市的繁华,这古代的货物质地颜色品种都不咋样,除了一些特色的手工艺品以外都无法入她的法眼,如今瞧着却是觉得有种格外的安定祥和,没有了汽车高楼大厦,这样的古风古韵也是让人怡然自得的。 “七少爷!”程水若正瞧着路边的一个摊贩上摆满的各种小物件,突然听见小环低呼一声。 顺着小环的目光瞧过去,一道脏兮兮的身影飞快的往巷子里闪进去。 程水若一惊,追了上去,那脏兮兮的身影跑的飞快,等程水若转进巷子里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没瞧见,前方空荡荡的,这种地方要想追怕是追不上了。 身后小环追了上来,程水若忙问道,“真是方白苏?” 小环忙不迭的点头,“肯定没错!他怎么折腾成这模样了?” 程水若拉了小环一把,扭过头去看巷子口,好在这会儿没人注意到她们,便拉着小环向巷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唤道,“七少爷!你在哪里?我是程水若,快出来吧!” 堆在巷子里的一堆破箩筐动了动,程水若三两步走上去,揭开来一看,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整个人身上的衣裳已是瞧不出原来的颜色,只是那身形,那脸型都在诉说着一个事实,眼前这个瘦了足足一大圈的孩子不是方白苏还能是谁? 顾不得他身上的脏污,一把将方白苏抱在怀里,程水若低声道,“你没事吧?你家里出了事,我也不敢到处去打听,既然你跑出来了,怎么不来找我呢?” 方白苏闻言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程水若忙不迭的拍着他的背脊,这孩子没吃过多少苦头,突逢家中巨变,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小环见状连忙走到巷子口站着,程水若搂着方白苏任由他哭,一边低低的道,“哭吧,没事,到姐姐这里就好了。” 眼前这孩子不过十三岁,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虽然曾离家出走,却是一直身边有人照料着,何尝过过这样的生活,不消说,前些日子这孩子合该是乞讨过吧? 他那原本有些高傲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受的了,好在豫州城如今的灾民还不少,这样的打扮也不会让人注意,就是苦了他了。 方白苏在程水若怀里抽抽泣泣的半晌,拿着衣袖在脸上抹了一把,这才想到方才自己有多失态,别扭的扭过身子咕噜道,“你不是不管我了么?” 程水若闻言便怒了,叉着腰挑眉道,“你还好意思说!自己逃出来了,不来找我,跑到街上来到处乱跑,就不怕被人给抓了回去么?哼,你们方家如今就只剩下你一个了,还不知道珍惜自己的性命,你往日救了我那么多次,有难了不来找我,你说,是你该生气还是我该生气?” “楚夫人给你送信,你说你不管我的!她生气的时候什么都给我说了!”方白苏也怒了,敞开嗓门嚷嚷,声音却是有些沙哑,小脸涨得通红,摆明了是被气的。 瞧见他这样,程水若方才放心了,那事儿还真说不清楚,她并非没有放弃他的想法,心头不由得有些愧疚,见方白苏的脸被刚才一哭,弄的花里胡哨的,拿手绢给方白苏擦脸道,“那女人差点儿把豫州城的人都给害死,这次若非我机警,咱们都得死在她手上,她的话你也相信?我这是先出来了再想办法,哎,别说这些了,赶紧跟我回家去,若是让别人看见了,咱们都得被抓回去。” 伸手去拉方白苏,方白苏却是不动,“我不去!窝藏钦犯要杀头的!” 程水若心头一暖,越发的不愿将这孩子放在外面流浪,低低的道,“你可以抛弃家人来救我,我又怎么会因为怕你连累不管你呢。何况,你家的案子过些日子一定可以翻案的,你到了我家里,不告诉别人,谁也不知道不是么?” 方白苏却是依旧不肯动,程水若又要劝他,却是听见小环在巷口叫道,“小姐,不好了,有官兵过来,赶紧躲躲!” 第一一九章 第一一九章 方白苏闻言便想要跑。(手打小说)程水若连忙一把拉住他,不过巧遇站在街边说几句话罢了,哪儿有那么巧合的事,若真是跑了才成了做贼心虚。 果然,那一路官兵不过是寻常巡逻的罢了,大大方方的站在路边,瞧着那行人走过去,小环拍着胸口道,“小姐,可吓死我了!” 程水若笑笑,“哪儿有那么巧合的事,不过,倒是不好再站在街边这般大咧咧的说话了,咱们先回家再慢慢说话。” 再拉方白苏,只见他小嘴紧紧抿着,不肯说话也不肯动,神情倔强,若非程水若的力气比他大出许多,方才就被他挣脱跑掉了,这连番的遭遇让这平日里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如今也渐渐的成熟了。 程水若知道他是怕连累自己,蹲下来。与他平视道,“七少爷,你要不跟我回去,咱们就在这儿耗着好了,到时候一起被官兵抓走!” 到底是个孩子,闻言方白苏脸上出现一阵慌张,随即跳脚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程水若只是认真的看着他,看的方白苏低下头,赌气道,“随便你了,被我连累了活该!” 杨家自然是去不成了,回到家中,好好的洗漱一番,方白苏才坐到桌前喝着清粥,吃着小菜,狼吞虎咽的,也不知道饿了多少日子,看的程水若一阵心疼。 吃罢了饭,才有机会坐下来慢慢的了解事情的经过,外人瞧着的事情与方家人眼中的那件事明显有本质上的区别。 “大伯绝不可能诊错脉!他是被陷害的!”一提及此事,方白苏捏着小拳头咬紧牙关愤怒的道。 程水若见状连忙拍拍他的背脊,“别生气,你才吃过饭,生气可对肠胃不好。” 方白苏显然不以为肠胃这种小事与他说的事情有半点相提并论的可能,“大伯行医这么多年,从来没开错过半个方子。像喜脉这种事,怎么可能诊错?就算是普通的大夫都不可能弄错,何况是我大伯?” 程水若忍不住心头叹息,方白苏这种态度恐怕方家也全部是这种态度,在这件事上认死理,跟皇帝玩较真,这不是自己找死么?若是方家人不能改口,就是大罗神仙也没可能救到他们。 “性命重要还是诊错脉了重要?”忍不住问道。 方白苏昂起头,“错了就是错了,没错就是没错,其他的事受委屈不要紧,在这件事上,咱们绝不会让步的!” 小环闻言在一边也急了,“七少爷!您家里所有人都这么以为么?” 方白苏笑着咧咧嘴,笑容尽是自豪,“方家人替人治病,错了绝不会不承认!若非如此,我方家也不会有今日!我爷爷说过,在这事上绝不能有半点儿含糊!” “我的七少爷!”小环懊恼的道,“那你们也要瞧瞧对手是谁!胳膊肘拧的过大腿儿么?” 方白苏瘪瘪嘴,一脸的不屑。方家人自有方家人的骄傲,小环还想说,程水若拦住她道,“小环你别说了,七少爷你先好好休息吧,不过如今不好对外交代,只说你是我从外面捡来的孤儿,跟霁风一般的。你平日里最好也不要出门,好好跟霁风一起念书,这会儿先休养几日,你家里的事也着急不来,不过我会尽力帮忙的,你不用担心。” 将方白苏打发去睡觉,小环便忍不住的与程水若叨念,“方家人脾气臭的,自个儿要往火坑里跳,偏偏他们声望又极高,事情过后又不知道收敛,一门心思的只想证明自己是对的,还到处宣扬,皇上不拿他们做筏子还能拿谁去?这事儿您就别管了,他若是这样继续下去,还指不定会将谁连累进去呢。” 程水若知道她对方家人有成见,不过,要帮方家一把的事儿却是她已经决定了的,只得跟小环解释道,“方家人救过我,我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他们落难。我也头疼他们如今的态度,不过万事总是有法子可以想的。只要方家人别都是这么个榆木脑袋就行。” 话这般说,程水若还真担心方家人都是如此,毕竟古人最讲究门风二字,能将小小年纪的方白苏教育成这样,那些大人想必也是一副臭脾气,这脾气说不得好还是不好,只能说他们在审时度势上还欠缺点儿,你说,替平常人治病就罢了,好好的你跟皇帝犯什么倔? 武将军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道京城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形,程水若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办法,这边正发愁,却是有人来报,张扬回来了! 张扬回来了,带回来不少东西,只将带去的银子差不离都买了货物,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务,装了整整一船回来,如今船还停在码头上。 刚下船便听说了他离开豫州城这段日子又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急急忙忙的赶回来,瞧见家中变化虽然不小。却也是向着好的方面发展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外面的事情没什么进展,日子却是还要过的,程水若索性抛开这些事情专心的去经营自家的小生意。 银子花光了,家里的人还巴巴的等着她挣钱吃饭呢! “挑个好日子,粮油铺子,杂货铺子先开起来!”程水若淡淡的笑道,“如今豫州城的物价还是偏高,张管事带回来的东西是不愁销路的,初开未必能有多好的生意,日后就渐渐的好了。”这些东西都是豫州城如今紧俏的物资。虽然有商人出去带货回来,却是没有外地的商人过来,都被豫州城这几个月的动静给吓坏了,城内的物资如今根本就不够消耗的,每日粮油铺子几乎都是限量供应, 其实一船东西敞开了供应,未必能卖多久,程水若想要的不过是靠这个来吸引人气,粮油紧张的情况按照如今朝廷的政策,必然不会延续多久,再过一两个月异地的商人瞧见这边没什么事,偏高的物价自然会将他们吸引过来,程水若要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在外地大部分商人都不敢冒着生命危险过来的时候,粮油紧俏的时候,吸引到足够的人气,让豫州城的人都知道这里有吃的,然后再在旁边开起她的餐饮铺子,倒是省了她做广告的费用。 只要这些人日后形成习惯,自然会有源源不断的客人。 将这个想法与张扬一说,张扬笑着连连点头,“如今豫州城的商人出去的不少,我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陆陆续续的过来,咱们这些东西还是要赶紧卖掉,要知道我去的那地方粮价与咱们这儿差了几乎一倍呢,若是可以,我便再去跑一趟,还掉欠款,顺便再买些东西回来。” 喜气洋洋的去将码头上的货物运回来,家里因为走了不少人,恰好空出了不少的房子,正好可以用来堆放货物,瞧见这边一直往家里搬东西,便有邻里路人来打听这是做什么,一听说是要开铺子,个个都有些兴奋,道是日后出门便可以买到东西甚是方便。 别的地方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不过是些货物堆放以及定价,价格都是依照豫州城普遍的价格为准,这些必需品人人心中都有数,唯一需要操心的则是程水若的饭庄。 为此事,程水若已经不知道计较了多少个日夜了,兴致勃勃的招来了府里的几个媳妇一起商议菜色,因只打算走平民路线,东西都打算采用便宜实惠的,只将当时当季价格适中的一些蔬菜一统计,便让几位媳妇定了一份菜单。 采用大锅饭的形式,份量第一天只做够府里人能吃的完的,即便是一份也卖不掉也不用担心。 这时代的蔬菜其实与现代常食用的蔬菜都差不多,芹菜、金花菜、白菜、大白菜、茭白、黄瓜、蚕豆、豌豆、蕹菜、扁豆、茄子、菠菜、木耳菜、莴笋、胡萝卜、红薯、土豆、辣椒、洋白菜、南瓜、四季豆、番茄、西葫芦、生菜、菜花、洋葱,不过吃法却是不少。 程水若瞧着几人定下的菜单想了想才道,“荤素要搭配着来,一开始的时候咱们不求赚多少钱,先将招牌亮起来,一则价格要便宜,二则要有特色,每日的菜色要换着来,三五七天的一轮,还要变换着做法,煎炸煮蒸炒清炖红烧,就跟咱们家自己吃饭一般,舍得下料,小赚就行,只要让来吃饭的客人琢磨着不比自己家的味道差,不必自己家里做来的贵,回头客自然就多了!” “另外,卫生也要注意,头发必须用干净的布包起来,不能掉东西到锅里,手指甲要剪干净,还是那句话,当做是做给自己吃的东西,你们要知道,做出来以后若是没卖完就得咱们自己吃!” 其中一个媳妇道,“小姐,您说的这个我都明白,可是,这菜若是按照咱们自己家里做法来做,油水就多多了,寻常人家一般都舍不得这么做啊!我琢磨着,咱们家里吃的那些东西怎么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程水若笑笑,自然知道这时代多半的人都舍不得吃油水丰厚的东西,“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要这么做,对于跟咱们一般的人家来说,吃个新鲜的菜式,而对那些没什么钱的人家来说,咱们做的菜比他们自己做一次来的便宜,他们自然会上着赶的来买。你想想,他们平日做菜的锅根本不沾荤腥,偶尔做一次,必然会费不少的油,吃着没咱们的油水丰厚,价钱也不比咱们的便宜,味道、菜式也没咱们的好,你说,若是你,会出来买做好的菜还是回去自己劳神费力的做?何况,咱们也不是尽数的是荤菜,有油水厚的红烧肉,有稍微加了些荤腥的半荤菜,还有便是做完这些菜以后炒出来的素材,怎么吃着也比他们自己做的香吧?” 几位媳妇闻言点点头,问话的那媳妇笑道,“有些人平日里有块猪油在炒菜的时候擦一下锅底就不错了,何况咱们这些菜尽数是做过荤菜后的锅底,自然比他们自家做的好吃多了!” 都是当日留下来比较厚道的人,程水若之前吩咐的事情也是都办的很到位,这厨房就在前院,倒是可以经常来查看,这件事她倒是还算放心。 又将菜单看了一遍,都是些大众菜的吃法,程水若又就着自己吃过的一些菜与众人说了一下,厨房里的事儿都是一通百通,并不算困难,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她们临时忙乱起来做不出好东西,而有些菜色则是她们根本没试过的,索性程水若便让厨房熄了火,自己在厨房里瞧着她们给家里人做午饭,也算是先做做试验,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好改进。 用了两日功夫,将所有的菜式都试过了一次,程水若这一天正在厨房里瞧着众人做菜,便有管事来报,有位人过来访,却是京城里有消息来了。 “豫州城的几封密报总算是让皇上决定重审楚大人一案,金銮殿上吵吵嚷嚷成了一团,到底还是将刑期押后,又派了好几位钦差来共同督办此事,兴许明日便会过来。武将军让我过来便是向程姑娘知会一声,几位大人过来以后必然会请程姑娘过去问话,城中的数位大夫估计也会被请过去。” 来报信的是武将军下面的一位亲兵,程水若闻言便问道,“负责此案的钦差都是谁?京城那边的情形又如何了?” 那亲兵道,“楚夫人是悄悄被送进宫面圣的,随后皇上便派人去了天牢询问了方家那几位,这次主要负责此事的钦差是位睿王,另外有张智张大学士,还有裴文裴大人,张大学士学问过人,素来清流一系唯马首是瞻,裴大人则是彭太师的侄女婿。” 程水若闻言点了点头,约莫知道事情是怎样的了,又问道,“那楚夫人如今又怎么样了?” 她倒没那么关心楚夫人的死活,主要关心的还是她能不能替方家人说上话,就算把斩立决能改成个秋后问斩也行啊! 第一二零章 第一二零章 雨淅沥沥的下,那场暴雨之后便是接连一个月的晴天。(手打小说)难得今日下雨,却丝毫不让人感觉到清爽,盛夏当头,酷暑难耐,这天日,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睿王不得不说是最难熬的一位,他本就心宽体胖,一直以来都不关心国事,只爱吃喝玩乐,倒是与其皇兄也就是当今的皇帝相得益彰,兄弟俩最大的谈资就是睿王吃到了什么好东西,然后顺带给他哥带一份儿,他哥宫里有什么官儿献上好吃的,也少不了睿王一份儿。 睿王对他自己的日子过的很满意,除了不能随意出京城,不能随意跟文武大臣相交以外,就没什么缺陷了,显然,皇帝对睿王的日子也是很满意的。 本来以为他一直能够就这么潇洒下去,却没想到他皇兄竟然将他一脚踹出了京城,来这个劳什子的豫州审案。他有几斤几两自个儿清楚的很,要玩心计市井小民未必是他的对手,可是,官场上的那些老油条他还远远未够班。 到了豫州两日,张智和裴文两位针尖对麦芒,一天到晚针锋相对,斗法斗的鸡飞狗跳,只让他头疼无比,偏偏还不能对这两位视而不见。 坐在绿树成荫的凉亭里,只让那丫头拼命扇风,却是吹不走一身的浮躁,胖乎乎的手掌一挥,“都下去,你们在这儿一身的脂粉气,呛的本王憋气!” 几个丫头慌慌张张的退了下去,这两天睿王的脾气见涨,好在没打骂下人的习惯,否则她们这些伺候的人日子恐怕更难熬。 见那几个丫头将扇子一并拿走了,一把扯开宽大的衣裳衣领,就拎着衣裳开始扇风,外面跑进来一个太监,恭敬的道,“殿下,武将军求见。” “不见!”睿王烦躁的道,一边在凉亭里走来走去,“没瞧见本王烦着么?你还来添乱!” 睿王开骂,那太监却是不惧。笑嘻嘻的靠上来道,“武将军提拎着好大一个食盒,说是听说王爷最近不太吃的下东西,所以特地送些新奇的玩意儿来与王爷尝尝,兴许王爷吃了就没那么热了。奴才瞧着他孝心可嘉,所以才进来问一声,若是王爷不想见他,奴才将他赶走就是。只是那东西留还是不留?远远的就闻见一股子清香味儿,馋的奴才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睿王对着这么一张从小瞧到大的小脸还真个发不出太大的火气来,笑骂道,“他一个大男人会送我吃食?这家伙怕是有事要来求本王吧!能把你的哈喇子给引出来也不容易,东西你给本王拎进来,人就可以叫他滚了!” 那太监闻言笑嘻嘻的应了声是,出去转悠了一圈却是空着手回来的,“武将军说,好的吃食还是要伴着好话题,王爷少了道开胃菜,恐怕吃着未必香甜,那就白白的浪费了东西,因此死活都不肯给奴才。” 睿王闻言挑了挑眉,对付朝堂上的那群官油子他没辙。对付这种五大三粗的军人,他还是绰绰有余的,他甚少与文武官员相交,这位武将军的品行也是临出京城的时候身边的人给他恶补的,知道他是要保楚怀沙的人之一,因此并不想见他,如今听说这人是来给他送开胃菜的,却是心思动了动, “你叫他进来!” 一个四十多岁,虎背熊腰的男人拎着个比寻常仆妇用的那种大得多的食盒走进来,双目炯炯有神,走进院子,便瞧见了那个白白胖胖的胖子袒胸露乳的站在亭子里,除了白的跟个娘们儿似的,最有特色的还是那个大肚子,比怀胎十月的妇人还要大出许多,那胖子拎着衣襟不停的扇风,身上的汗水把前襟湿透了,一双眼直勾勾的瞧着他手上拎着的食盒。 身着盔甲,只是半膝跪地,“末将见过睿王!” “起来吧!”依旧拿着衣襟不停扇乎,眼神一瞥,那太监就上来抢食盒,双手接过去以后差点儿一个踉跄,哎哟一声道,“我的娘诶!武将军这把力气也太大了吧,差点儿没把老奴的腰给闪啰!” 一边说,一边费力的将食盒领到亭子里,揭开盖子来。将一盘盘的往桌上摆,摆出一样,睿王的眼睛就亮上一分,好吃客见到没吃过的东西总是寻思着要尝尝,这边那太监递上筷子,睿王便迫不及待的要去夹来吃,武将军见状走了上去,开始一道道的与睿王介绍,筷子指向哪个菜,便介绍哪道。 桌上足以让三人吃饱的东西被睿王一扫而空,畅快淋漓的将身上的衣裳全部打湿,出了一身大汗,这会儿却是不觉得有多热了,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随手一扔,这才有空瞧眼前这个身着盔甲的男人,笑着道, “本王这都吃完了!武将军的开胃菜怎么还没送上来?” 听见睿王的口气轻松了许多,武将军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睿王来了豫州好几天了,都是不见踪影的,外人要求见根本就见不着,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啊。睿王烦着这案子该怎么结果,而外面的人则是恼着这位没有响动,由着那两位吵吵,偏偏谁也占不了上风,案子就这么停滞不前,拖的人心里拔凉拔凉的,他都打算硬闯了,好在有人替他出了这个主意。 拱拱手,恭敬的道,“王爷胃口好,自然不需要开胃菜。拿来做饭后点心也是好的!” 睿王闻言噗哧一声笑出来,“旁人都说你不苟言笑,到本王面前倒是油嘴滑舌的,我瞧着背后是有高人指点吧?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本王吃人嘴短,总是要听一听,不过,你最好别让本王消化不良。” 武将军闻言拱拱手,“王爷,那末将就直说了!末将知道王爷为豫州城被灾民围攻,差点失陷一案而来,想与王爷分析分析当日的情形,王爷要是觉得末将分析的有道理,便姑且听着,要是觉得末将分析的没道理,就当末将放屁得了!” “说罢!”睿王挥挥手,倒是觉得眼前这位并非如同传言的那般无趣,笑眯眯的听着。 武将军清了清嗓子,开始回忆程水若与他分析的一番话,缓缓的道来, “吾皇圣明,一向用人都讲究一个物尽其才,如今调查此案皇上却是派了王爷、张大学士,裴大人三人来,末将揣摩着,王爷、张大学士、裴大人都擅长什么,需知道,吾皇的英明,绝不会派任何一个多余的人来的!” “哦?”睿王挑眉,“有点儿意思了。你替本王分析分析!” 武将军道,“谨遵王爷吩咐!此案本来已经定案,又因为后来的事情才突然决定更改原判,重新调查,张大学士性格秉正,为人刚正不阿,为天下读书人之首,名声远播。若是有他全程监督,此案结果不论如何,必然可以让天下人信服。” 睿王闻言点点头,“这说法倒是新颖。” 武将军又道,“裴大人是刑部尚书,对国法最是明了,国有公案,有裴大人在,必然不会误解了国法,量刑有裴大人在,必然是最合适的!” 睿王嗯了一声,“那本王呢?” 武将军又继续道,“至于王爷!王爷为皇上的亲兄弟,最是了解帝心,皇上一心为的是天下苍生黎民,有王爷瞧着,皇上自然放心。可见此案有王爷以及两位大人在,势必能让皇上满意,天下悠悠众生满意。” 睿王闻言不由得乐了,“好你个武子青,感情你今儿个就是来拍马屁的啊?说了一圈,结果什么都没说!告诉你!拍本王的马屁也没用,本王可不会帮你升官儿!” 武将军见状低头道,“王爷,末将绝没有这个心思!” 睿王摆摆手,很是不习惯跟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耍心思,瞧着这原本耿直的汉子弯弯肠子一堆就觉得难受,“你也不用拐弯抹角的跟本王耍心眼儿,本王知道这次就是你合着几个家伙不消停,案子都结了,还愣是要上书,否则本王也不能沦落到这破地方来给你们折腾,你要真这么觉得的,那本王就按照你的意思,什么都不管,他们要怎么折腾,要折腾多久,我就冷眼瞧着,自己好吃好喝好睡,看谁按耐的住!” 武将军闻言不由得有些委屈,他也不容易啊,不把眼前这位哄开心了,能按照他的意思去办么? 既然这么说,他也浑一回,抬头道,“王爷!末将方才的意思是,皇上让王爷和两位大人来,张大学士审案,过程最为公正,判案有裴大人,其实王爷根本不用操心,继续吃吃喝喝的过日子……”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本王是吃货?!!!”睿王突然暴怒。 武将军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叫道,“王爷,末将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心头不由得埋怨,这程水若,把他给害苦了!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儿呢? “审案又张大学士,判案有裴大人,吃饭就有我!你不是说我是吃货是什么意思?你自己说的,人尽其用!”睿王怒道。 一旁那太监见状连忙道,“龙生九子,其中便有饕餮,饕餮无所不食,王爷正应了这饕餮之名,奴才瞧着倒是没什么不好。” 睿王瞥了那太监一眼,他其实并不生气别人说他没用,只是不喜武将军胡乱揣测皇帝的意思罢了,还把事情都给他们安排好了,虽然听着是这么个意思,也解开了他心头的一些疑虑,到底不能容忍臣子这般揣测圣意。 武将军却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所以没瞧见两人的目光,到了这关头,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索性豁出去道, “王爷!末将便是这么以为的!皇上将此案发回重审,要的不就是个公正,要的不就是给天下人,给豫州城的百姓一个交代么?末将虽然出的是个馊主意,这也是末将才识有限,末将的一颗忠心可表日月。王爷英明,必然能体会的更多。” “本王就是个能吃能睡的糊涂蛋!英明个屁!”睿王骂道,“你一个武将倒是管的宽泛,把你自个儿的事儿办好了就行了,插手到这件案子来,嫌你自个儿的脑袋长的太结实了么?” 武将军跪在地上直挺挺的,被骂的脸色一阵青白,却是不得不将话说完,若非如此,他先前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咬咬牙道, “王爷!末将虽然来豫州城不久,却是对豫州发生的事情感触良多。当日一场大水将繁华的豫州城几乎冲刷的干干净净,历来救灾便是一桩油水丰厚的事情,为了杜绝此事,皇上才派楚大人过来,为的便是楚大人一颗为国的忠心,绝不会做出贪赃枉法的事。事实证明,楚大人来豫州之后克己勤勉,事事以百姓为先,在瘟疫一事之前,豫州城乃至其他各个受灾的地方皆是恢复的井井有条,末将本来不在豫州职守,对此事还是有一定发言权的。” “后来发生瘟疫,本州知府周延也是日夜奔走,从官府到地方的富户,上下一心,同舟共济,只为渡过眼前的难关。争执却是从那瘟疫爆发之后,全城上下数十名大夫皆是一筹莫展,周延立主救治为主,楚大人则是当即决断以遏制瘟疫为主,其实此事的关键还是那瘟疫能不能治愈!” “不过!末将却是以为,豫州离京城不过寥寥百里,快马半日可到,走路也不过就几天功夫,周大人的做法以百姓为先,楚大人何尝又不是以皇上为先,以百姓为先?若是瘟疫扩散到京城,吾皇苦也,天下苍生苦也!” “其实,此案若要问功过,周大人却是怕承担责任,本来瘟疫已是不可遏制了,楚大人杀人放火,当得屠夫之名,却是救了豫州城数万百姓!” “哦?”睿王淡淡的道,“你倒是将案子都断好了,要本王和两位大人做什么?” 武将军道,“末将不敢!是非对错自然要王爷和两位大人决断,末将只不过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罢了,至于王爷和两位大人最后怎么断,合该先问问豫州城的百姓!” 睿王冷笑道,“这个本王倒是让人问过了,豫州城的百姓如今可是恨死了楚怀沙,恨不得扒皮抽筋,生啖其肉。” 武将军道,“楚大人敢于承担责任,为了吾皇,为了百姓不惜背上屠夫的罪名,为天下人所误解,吾皇难道还要他背着这个罪名故去么?怕是为天下直子所寒心!” 睿王道,“他杀人焚尸,活该如此!” 武将军道,“瘟疫不可治愈,不杀人不焚尸,吾国将亡!” “大胆!”睿王厉色喝道,“武子青,你敢妖言惑众!” 武将军坦然大笑,“睿王,末将不过是实话实说!” “什么实话实说!若是瘟疫不可治愈,豫州城还能有那么多人能活下来?”睿王道。 “能不能治愈,睿王大可请豫州城的大夫来问问!问问是不是若非楚大人杀人焚尸,若非后来的一场围城让瘟疫病人尽数死去,此时会是什么场景?百年前的那次瘟疫睿王忘记了么?”顿了顿,见睿王不接口,武将军又继续道,“想必皇上在宫内的时候也问过方家人了,当日方家数名大夫在豫州城皆是一筹莫展,此事豫州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呵呵!”睿王突然笑了,指着武将军的鼻子道,“你个武子青,你都是后来才到的,这些事儿倒像是自个儿亲眼所见一般,说的言之凿凿,我说,你还是将你自个儿的事儿做好就得了,本王吃了你的东西,就不治你的翻上之罪了,再拿着一张嘴巴到处胡说,本王就拔了你的舌头!” 说着摆摆手,“滚吧!跑到本王跟前来跟本王吵架,亏的本王脾气好,嗯,你送的吃食还是不错的,记得天天都叫人送些过来,你就不必来了!本王瞧着你就没食欲。真是的,我就说皇兄怎么白头发一天赶一天多呢,感情是被你们这群家伙给气的。” 武将军还不想走,那太监三两步上来推着他,低声道,“还不赶紧走了!真把王爷给惹火了,一个都跑不掉。” 武将军张张嘴,瞧了那太监一眼,那太监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没个眼力劲儿的,没听见王爷让你晚上再送些东西过来么!” 将武将军打发出去,那太监回转来就瞧见睿王站在亭子上掐着一片树叶在那儿玩,听见那太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问道,“打发走了?” 那太监笑道,“可不容易,奴才就推不动他,这蛮牛就空长了一身力气也不长脑子,竟然跑来对王爷指指点点,真该拔了他的舌头!” 睿王摸摸肚子道,“他没长脑子,可他背后的人却是清醒的很!姓武的看起来傻乎乎的,皇兄如今却是喜欢他的紧,说他不怕死,忠心耿耿,我瞧着也是,否则不会跑来跟本王说这些,倒是解了本王的一番疑虑。” 那太监道,“就是办法笨了些,有他这么说话的么?” 睿王笑,“他要是拐弯抹角的来就不是他了!武人嘛,粗俗些的好,有什么事儿都摆出来,免得藏在肚子里把肚子给憋坏了。本王就按照他说的做好了,估摸着皇兄也是这个意思!嘿嘿!” 那太监瞥了睿王一眼,心道,皇帝要是这个意思就好了,他这位主子也是憋了一肚子坏水儿,估计是想让他那位皇兄头疼一下,谁让他折腾了这么多天,都没吃好东西呢! 睿王可不知道太监心头想的什么,摸着鼻子道,“嗯,你去跟裴大人说一声,就说本王请他过来陪本王一起视察民情,顺便瞧瞧豫州城上下这些官员都是怎么办事的。” “那张大学士那边呢?晾着?”那太监问道。 睿王眉毛一横,冷哼道,“晾着什么?他不是以勤勉出名么?该办什么事儿就让他去办!本王有裴大人陪着就行!对了,你顺便去打听打听豫州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本王要吃顿安稳饭不容易啊,这两日都瘦了!” 那太监闻言点点头,他也是聪明至极的,自然知道睿王的意思,转过身就出去办事,一边走一边嘀咕道,“这就叫傻人有傻福?姓武的竟然被骂一顿就算了!” …… “王爷的意思是,再让我送些过去。”武将军一张粗狂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本来么,他要去见睿王,想不出办法了程水若才来帮他,结果这会儿那边还要让他天天送,他能好意思么? 程水若闻言挑挑眉,喜出望外的道,“那便是事情成了?” 武将军郁闷的摸摸下巴,“我被骂了一顿,就只让送东西过去,说是不再见我了。” 这样的结果是程水若所预料到的,本来就是么,直白到这个程度的话,本来她还以为最少眼前这位要挨顿板子呢,没想到那位王爷倒是好脾气,骂一顿就算完事儿了。 不由得笑笑道,“送!自然要送,王爷有命怎敢不从。”说着吩咐小环道,“小环,你去将我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武将军道,“王爷的意思是,每天都要送些过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黑黝黝的脸貌似有些发烧。 程水若撅撅嘴,这王爷,还真是个吃货! “没问题,只要事情能成,自然没什么问题!”笑嘻嘻的道,程水若心情愉快却是越发的大方,武将军也是从眼前这女子的眼角眉梢瞧明了真相,不过却依旧有些担心,“程姑娘,这样办能成么?” 程水若摆摆手,“皇上未必是这个意思,不过要的是个能对天下人交代的结果罢了。楚大人本是他打算牺牲的棋子,若是日后能用自然是好事,豫州城的彭党不少,争斗一番是难免的,不过死罪想必是能免了。只要能让皇上觉得楚大人是一心向着他办事的,日后自然有起复的一天。这个结果想必皇上也是乐意的,至于过程是什么样,倒是不重要了。咱们就等着瞧吧,不出一个月,必然会有结果的。” “一个月?”武将军皱眉,一个月之后他已经离开豫州城了,到时候也许会有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 程水若笑笑道,“这事着急不来的。向好的一面看,拖着也未必是坏事,反正楚大人死不了就行!” 程水若自然不着急,楚夫人给她写了一封信,她与楚夫人的交易正在进行中,而且是私下里的,如今有人在京城活动,为的便是替方家人将罪名减轻,若是案子进展的太快,反倒是对她不利了。 如今方家人的局面实在是困难,信中所提到的东西都对方家人不利,要想救人,还得寻思其他办法,反正程水若对方家人的死脑筋是无奈到极点了,不得已,唯有想想其他办法。 实在不行的话,她说不得要进京一趟了。 “豫州城的一干人如今有我在才压制的住,若是我走了,彭党会怎么干,还真够呛,程姑娘,你不是说要说服豫州城的大夫替楚大人作证么?如今我在,兴许这些人还能保证安全,我走了的话,恐怕这些人会不惜代价的……”武将军明显没发现程水若的神游天外,皱眉道。 程水若回过神来,才想起那件事,看来头疼的事儿还不止一件呢,她几乎快要将这件事束之高阁了。 豫州城如今人人对楚怀沙恨不得生啖其肉,其实楚怀沙的抉择在程水若看来没什么大错,这也是她没亲人在这次事件中丧失性命,要是她有亲人朋友就这么死了,她也非跟楚怀沙拼命不可! “我自有办法,将军放心吧!周延跑不了!” 说的云淡风轻,其实这会儿她也没办法,要所有的人理智的看待这件事不太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侧面办这件事了,晃晃有些发昏的脑子,这件事若是证明确有其事,楚怀沙未必有救,周延就肯定跑不掉,若是证明子虚乌有,楚怀沙死定了,周延反倒成了忠心耿耿,敲打着桌子,程水若的嘴角缓缓的勾起,看来,只有这么办了! 瞧见程水若笑的胸有成竹,武将军问道,“程姑娘有办法了?” 程水若点点头,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说的武将军连连点头,随即又露出有些怀疑的神色,“这事儿不会再挨骂了吧?” 程水若有些想翻白眼,这人,以为他心胸宽广呢,不就陷害了他一次,竟然还记在心上,真是的! “如今在这豫州城里,有谁敢骂将军?嗯,除了那三位以外!” 武将军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倒是!” 程水若哼了一声道,“何况,将军也不想想,那件事本就是冒险的事情,这件事却是十拿九稳的,唯一的风险便是要跟彭党对上。” 武将军脸色一敛,傲然道,“彭党算什么?我武某人何尝怕过?哼!” 程水若笑笑,“那是那是!将军一腔正气,自然不会畏惧那些小人,这事儿您就放心吧,按照小女子说的法子去办,一准儿不会出问题!” 心中却是有些偷着乐,姓彭的上次差点儿把她给害死,不能怨她在背后出馊主意阴他一把了! 第一二一章 第一二一章 武子青严重怀疑自己是给那个小丫头涮了。(手打小说)他是个粗人,活了四十多年,除了家里人,就是跟当兵的打交道,以善于打硬仗,善于练兵出名,恰好他当年参军的时候有几场大规模的战役,所以这官位便节节的见涨,他如今的地位都是用人头累积起来的。 近些年国泰民安,没什么了不得的战争,他的日子过的很不如意,否则以他这将军的身份怎么也轮不到跑去地方上驻防,也就摊不上这么一庄麻烦事儿了。 与楚怀沙的交情可以追溯到好几年前,边防线上草原上的民族总是爱在秋收之后来打劫,三年时间两个人凑到一起,一起守过城墙,这份交情不可谓不深,何况他还佩服楚怀沙的公正廉明。 武人心中的兄弟那是可以相互帮忙挡刀子的,楚怀沙这个小兄弟,武子青不可能不救,他甚至都做好了要去金銮殿上跟皇帝吵一架的准备。 当然。那是最坏的情况,二十余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武人始终是斗不过那帮子喜欢掉书袋的穷酸的,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足以把他也给转悠进去,所以,才会想办法找人帮忙。 他也听人说了一些话,当日程水若送上门来才会喜出望外,反正他自己是直来直去的一根筋,最喜欢的办法就是跑去找皇帝求情甚至耍无赖都可以,最差的办法就是去劫法场,自然,后面那个他只能想想,做是不会做的,毕竟如今他也拖家带口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可是不能拖累家中的老小啊。 身边没有什么军师之类的玩意儿,他从来就没,军功尽数是打硬仗打出来的,有些小计谋那也是打多了以后总结出来的,这些年被陷害了不少次,他虽不清楚是怎么被陷害的,最后被陷害了还是能回味儿过来的,对一干穷酸越发的没好感,与他相交甚厚的也就楚怀沙一个了,若是往日,有什么事自然可以请楚怀沙帮忙出谋划策,如今。只有两眼一抹黑,望天。 对程水若莫名其妙的信任也是出于病急乱投医,倒是程水若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楚夫人,让他对她莫名其妙的信心大涨。 这会儿,从程家走出来,武子青才又有些自己是不是被程水若涮了的感觉,每次他被人陷害以后都会有这种感觉。 天天给睿王送吃的去,会不会被人告一状啊? 武子青琢磨了半晌,也就想到了这一桩,外官是不允与王爷交往的,至于其他,参他的本子据说在宫里堆满了一间屋子,莫不是一些小节,例如说在军中饮酒啊,放纵下面的官兵在大街上跟人打架,下面的人输了自己就赤膊上阵什么的,好像都是小事。 “我不送难道让那小丫头去送?”摸摸鼻子,武子青琢磨着自己没什么地方得罪了程水若,没道理被她陷害,驿馆已然就在眼前,已有人进去禀报张大学士。 “武将军怎么来了?”张大学士年届六旬。算得上朝中重臣中难得的年轻之士,头发花白,精神头旺盛,纤瘦的身形配着一身长衫,颇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气质。 对眼前这位,武子青算的上难得的不讨厌,武子青不讨厌别人,别人未必喜欢他,对于这头只懂得横冲直闯的蛮牛,别瞧着满脸笑容,张大学士还真有些不待见,心头嘀咕着,这时候这家伙跑来做什么。 客客气气的相让着往屋子里走,随行的下人送来茶水,不待叙旧毕了,武子青直来直去的脾气便首先憋不住, “张大学士,我今儿个来是找你帮忙的!楚大人是无辜的,他干那些事儿可不是为了他自己,您可不能给他定罪啊……” 张大学士闻言呵呵笑了两声,“定不定罪这事儿可不是本官说了算,武将军,这次我只是副官,有事儿,你该去找王爷啊!” “我早就找了王爷了!”武子青一句话让张大学士惊讶的瞪大双眼,说他蛮牛还真没错,果真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主儿,指不定就是被王爷给扔出来了才会跑来找他。 却是没想到,武子青后来的话更让他吃惊。“我跟王爷说,这次皇上派王爷和两位大人来,就是为的人尽其用,王爷也深以为然。”顿了顿问道,“裴大人呢?还在驿馆吗?” 张大学士拽着自个儿的胡须有些发愣,方才才有人跑来说睿王请裴大人同游,偏偏把他给撇下了,他还郁闷了好一阵子,这会儿听着眼前这二愣子的话,却是琢磨出另外一番滋味来。 那个太监怎么说的来着? “王爷请裴大人同游,张大学士该干嘛就干嘛去!” 因为对方的脸色很难看,又没给他更多的暗示,他还以为自己真那么不受人待见,而那位裴大人兴许跟睿王有什么私交,正琢磨着要不要回去参那两位一本,眼前这二愣子却是给他带来了一条新的思路。 对呀! 裴大人和王爷去玩了,公事总要有人办吧?这不正是他办事的好时机么,没了裴大人的掣肘,对那位吃货王爷他也没觉得他能帮上忙。 瞥了眼前这蛮牛一眼,这家伙是真愣还是装的呀? 随即摇摇头,眼前这人,跟那位吃货王爷指不定是二货遇上了二百五,二到一路上了。一个思想简单,一个怕麻烦,倒是给他造就了个好局面,最英明的还是应该是吾皇,合该是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情形,才会做出这样圣明的安排。 只是,对于楚怀沙,他本是看好的,可是杀人焚尸这种事是为卫道士所不屑,即便是当年那位将军干下了这事儿,救了无数的人。至今也没争论出个是非对错来,想要救楚怀沙实在不是易事儿。 为官之道,当三思而行,思危,思退,思变,楚怀沙干的这事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摆明了是一个政治上不成熟的愣头青,即便是有功,那又能如何? 能得天下几人理解? 若要保楚怀沙,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这让张大学士有些犹豫。 武子青瞧着张大学士一张脸阴晴不定,不由得开始偷笑,程水若让他装二,他索性就真装的一副二傻二傻的模样,探探眼前这位张大学士的想法, “张大学士,如今就剩下你一个人查案了,自然就是你说了算,你到底打算怎么办,你就给我个明白话吧!” 张大学士瞧见武子青一脸的无赖样,不打算跟他硬碰硬,笑笑道,“此案案情复杂,只有徐徐图之,武将军且稍安勿躁,若是本官能说了算,自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武子青大手一摆,“少忽悠我!复杂个屁!楚大人有没有过错,只要查查那个病到底能不能治愈就知道了,不能治愈的话,楚大人自然该无罪开释,能治愈的话,你就当我老武在这儿放屁得了!” 对于眼前满口脏话的人。张大学士还真有些无奈,心头不屑的同时却也不好在这儿开罪他,如今豫州城上上下下都在这位手里拽着,若他要存心作梗,还真没办法将事情办好咯。 “若是调查处能治愈此病自然好说,我的武将军,你有没有想过,即便那病不能治愈,楚大人即便是有心救人,可那些人如今死无对证,到底是不是瘟疫,谁又说的明白?一把火都烧的干干净净的了,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啊!” “放屁!”武子青的眼睛立起来,本就生的牛高马大的,又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眼睛一立,那股子农民的憨厚劲儿便无影无踪,“你就直接跟老子说你不打算帮忙就是了!行!你不伸手帮忙,要是能在这豫州城里调查出半点儿结果来,老子就跟你姓张!” “你!”张大学士顾不得害怕,厉色道,“武子青,你敢!” 武子青大巴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啪一声摔在地上,抹抹嘴道,“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做的什么打算?老子是不屑跟你们这群穷酸掉书袋,你们来不就是为了想把周延拉下马么?反正老子走之前你都休想!” 武子青这是横了,张大学士被气的够呛,本来打算打打马虎眼,反正这浑人最多十天半个月的就得走,人一走,他要怎么做都可以根据当时的形势来,他倒不是不想救楚怀沙,救的话实在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这会儿忽悠是不行了,能当大官儿的人情商显然都不会太低,当然,武将例外,眼前这个更是例外中的例外,竟然没在那么多场硬仗中死了,显然是有老天眷顾的,否则皇帝也不会捏着那么多奏折留中不发,浑人一根筋对国对皇帝一片赤诚,需要的时候立马能用,不需要的时候调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谁想扳倒他还真没那么容易。 张大学士也上来了脾气,恼道,“那武将军你说,要怎么救人?怎么才能封住天下悠悠众口?” 武子青嘿嘿笑了,摸着下巴坐下来,一脸无赖样的道,“张大学士学富五车,智谋过人,这种事儿怎么跑来问我?” 张大学士怒道,“拍我马屁也没用,要是有办法,我能这么着?反正你要是有办法,你就说,我照办就是!” 武子青张张嘴,张大学士突然又想起什么,“你别提跟天下人耍无赖!这种事儿要行你自个儿去,我丢不起那人。”说罢气呼呼的坐在凳子上,端着茶杯一阵牛饮,他本是好脾气,遇上这么个无赖汉便什么养气功夫都丢到一边去了,只觉得口干舌燥,十足的做了一回骂街汉。 “张大学士,别急眼啊!”这会儿武子青倒是笑了,上前来替张大学士拍背,却是被张大学士一把挥开,“少来!谁先急的?有法子你就说,没事儿的话我还要查案呢!” 他瞧出来了,对这蛮牛你就只有更蛮,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反倒是不如一顿脾气来的好。 武子青也不急,摸着下巴,旁边有人上来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茶,索性接过来喝一口,笑眯眯的道,“张大学士,您还别说,我还真有个法子。” “你说说看!”喝了口茶下去,张大学士也没那么生气了,跟眼前这无赖汉生气也没什么用处不是? 武子青不慌不忙的道,“我知道要想一次救出楚大人并不太可能,因此,这事儿是要分作几步来进行的。第一步,便是要先将楚大人的罪名给脱掉一半,只要张大学士能力保楚大人,这事儿并非不可为。” “谁都知道,如今这事儿并非是楚大人死不死的问题了,而是彭党想要借机扩张自己的势力。” 张大学士闻言不由得高看了武子青一眼,没想到这武夫竟然也有这种纵观朝局的眼光,他还以为他只会横冲直撞呢。 武子青倒是不介意别人如何看他,实际上这些也不是他的观点,笑笑继续道, “如今朝局变化莫测,已是到了寸土必争的地步,我知道张大学士不在乎虚名,可是,这次的事情关系到皇上所布下的整盘大局,张大学士若是能在此事上力挺皇上,为皇上在这小处争上一争,势必能为皇上所喜,日后必能受皇上所器重,方才好为国为民多做些有益的事儿。” 张大学士挑挑眉,“你说的倒是容易,只是这次的事情有多大你知道么?怎么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武子青闻言不由得瘪瘪嘴,“张大学士是天下士子表率,张大学士都支持了,别人能不支持么?你这话忽悠别人也许行,别拿来忽悠我老武。个人名节蒙尘,和国家民族孰轻孰重,张大学士心中合该分的出,何况,此事也没那么严重吧?” 见张大学士要开口,武子青摆摆手,他这会儿说话拐弯抹角的非常不习惯,实是不想跟眼前这位争论,否则非露馅儿不可,继续道,“其实,即便张大学士以为我的法子不可靠,换个法子也不是不可以!如今首要的是先证实这瘟疫到底有没有救,将楚大人的案子先拖着,把周延拉下马来再说,这事儿总是可行的吧?” 张大学士点点头,这是他先前的打算,不过不是想救楚怀沙,而是打算集中火力攻击一点,先把这一仗拿下来,才好弥补楚怀沙这员大将的损失。 反正,在他眼中楚怀沙已经是死人了,名节蒙尘,日后用起来也名不正言不顺,别人一提起他就想起屠夫的名号,顺带的也会不屑使用他的人。 武子青又道,“楚大人的案子想拖也没那么容易,咱们想拖着,必然有人想楚大人早早的了断,这事儿,自然要拜托张大学士操劳一下,莫要被人钻了空子。只要人不死,迟早能有翻案的一天!” 这是武子青让步了,张大学士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此法与自己最初的规划也差不多,只不过这会儿是武子青提出来的,恐怕还有后话。 果然,武子青道,“张大学士不帮楚大人脱罪,这活儿我就自己干了。不过,你得保证楚大人在周延死前都安全无虞,否则,我有能耐让裴大人无暇顾及此事,自然也有能耐让他出来给你捣乱!”顿了顿,笑道,“须知道,办事儿我未必有你能耐,捣乱这活却是轻松的很!呵呵,反正有一个楚怀沙平息天下人的怒意,周延死不死都无所谓了!” 从驿馆出来,武子青心头不无懊恼,这帮清流平日里不干正事儿,没事儿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耍嘴皮子,总以为皇帝就该只用他们这帮人,在武子青眼里这帮家伙就是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贪官儿拿了钱还能办事,就拿彭相来说,这辈子还真干了几件大事,御外敌,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杀过人,平水患,正儿八经的上了河堤,虽然贪墨了不少军饷乃至修河道的银子,可人家到底把事儿给办成了不是? 而这帮家伙则是油盐不进,不管什么事都要用孔子孟子圣贤先人评判一番,**,也不知道那帮子死人的东西有什么用,真要厉害就不会死的连骨头渣都没了,等他们吵架完了,黄花菜都凉了。 能说服他们不在关键时候把楚怀沙往死里踩就不错了,若非这次的事情关系到皇帝和彭党的权利角逐,楚怀沙还真没法翻身。 眼前这位张大学士还算稍微好些,武子青也没指望着他,反正这次他是把这家伙给得罪了,好在他不怕得罪人,彭党也好,清流也好,还有那些权贵重臣,他早就不知道被他们玩了多少次,这次能玩他们一把,心里也是暗爽的,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儿,他可不管,程水若那个狗头军师还是不错的,至少事情的发展都还在她的预料之中,而接下来,就要靠他的那份折子了。 折子已经写好了,只不过时候未到,这会儿交上去起不到关键的作用,他也不着急,先将眼下的事情摆平了再说。 第一二二章 第一二二章 “程姑娘!你不是说豫州城的那些大夫你负责让他们出面作证么?”武子青这会儿焦头烂额。(手打小说)“张大学士亲自登门去请,一个个都像没嘴的葫芦似的,问什么都不肯说,现在该怎么办?睿王怕是拖不了多少时间了!” 程水若忙活着家中的事务,半点儿也不清闲,粮油杂货铺子打开门做生意之后果真兴隆,家门口原本清冷的街道如今人渐渐的多了,连她那个小饭馆儿也开了张,一日下来也有不少的进账,虽然如今的收益不见得能养活全家,一改往日只出不进的局面,程水若的心情自然是大好。 那位张大学士忙活了两天,登门拜访了豫州城好几户有名望的大夫,皆是铩羽而归,少不得跑来找武子青的麻烦。 “我听说睿王摆下了酒宴,道是要款待豫州城的名门望族,感谢他们在这次水患中为豫州城百姓所做的,裴大人自然要相陪,时间合该是够的吧?”程水若笑着道,手上却是家中用度的一本账,尽数是繁体字。她瞧着有些累,索性给修改成阿拉伯数字。 “程姑娘!你就别跟我打哈哈了,那些人不松口,再多的时间也是白搭,到底你是怎么打算的,也给我交个底,我好心里有数不是?”武子青愁眉苦脸的道,关键的不是张大学士有没有时间,而是他没时间了。 瞧见程水若依旧是笑笑,盯着桌上的一本账写写划划,也瞧不出写的什么东西,跟鬼画符似的,伸手将那账本夺了去,瞪着程水若,大有你不说我就不还给你的趋势。 搁下手中的毛笔,揉揉发酸的手腕,程水若笑着道,“这事儿怨不得我,是张大学士查案的方式出了问题,豫州城的老百姓将楚怀沙给恨到骨子里去了,怎么会作证救他?” 武子青闻言暴怒,那种被人欺骗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舒服,“那你说能说服那些人的!程姑娘,你怎么可以骗我?我那么相信你!” 一个中年大叔跟一个还勉强算得上萝莉的小丫头说这么一番话,这场景,让程水若不由得一阵恶寒,本来想再装装神棍。眼前这位大叔明显不是能开玩笑的主,唯有无奈的道, “武将军,这事儿急不得!”见武子青又要暴走,连忙继续道,“我问过王师爷,这位张大学士虽然是清流之首,其人却并非如同一般清流,先前他答应了你的事儿不假,你可知道他事后又是如何做的?” 武子青不解的望着程水若,程水若笑笑道,“他去寻我那位干爷爷的时候,我恰好就在杨家,他说,周延虽沽名钓誉,到底在最后关头把持住了,尽了自己的本分,楚怀沙妄杀无辜,才导致流民攻城,若是脱罪,怕豫州城的数万百姓就白死了!” “他怎么会这样!”武子青不敢置信。 程水若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抨击天下事,看似为百姓高呼,偏偏分不清孰轻孰重,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些人不会分不清楚轻重缓急,没想到武子青的一番话竟然让他做下了这个决定。 是她低估了楚怀沙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想到前天在杨家张大学士的那番话,只要楚怀沙逃过了这次,日后皇帝必然还会用他,这帮清流竟然因为这个缘故,不惜牺牲这次打击彭党的机会,就因为他们以为彭党迟早会被除掉,而楚怀沙过了这一道坎,别人便拿他没辙了。 好在她一开始就不太相信事情会那么顺利,给自己留足了后手,否则如今还真的会被动挨打,也好在豫州城的这一帮大夫被周延得罪的够彻底,如今打的算盘是坐山观虎斗,让两方人自己狗咬狗去。 武子青喝问之后又是沉默,脸色一阵青白,紧咬牙关,他其实早该猜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朝堂上的斗争,大部分是屁股决定了脑袋,唯独清流例外,而这位张大学士是例外中的例外,他早就听说过这位的风评,这只是在军中的一个传言,朝堂上的人未必知晓。不由得狠狠的骂道,“伪君子!言而无信!” 随即叹息了一声,问道,“那如今咱们该怎么办?”瞧程水若还笑的出来,必然是有办法的。 程水若道,“拖!只有让他知道,拖到最后楚怀沙不会有事,周延也不会有事,事情不了了之,唯一有事的就是他,张大学士无颜对天下人,那他就不得不接受那个结果了。”见武子青不甚明了的样子,程水若又解释道,“豫州城的人要作证可以,那瘟疫确实是无药可医,可是,因为所有的人都恨楚怀沙,所以,写下的证词怕是对楚怀沙那件事只字不提,而对周延则不用留情面,这事,必然要两方妥协才行,他张大学士要将楚怀沙的案子办成铁案。而周延则可以无罪开释,那也要看咱们答应不答应!” “程姑娘不是答应要救楚大人么?”武子青问道。 程水若对武子青的直线条还真有些无语,解释道,“本来是可以救的,只查周延的案子,证词上便会透露出必要的信息,到时候我再写一份证词上去,与所有人的证词都吻合,周延便必死无疑。而楚大人则可以通过周延的这个案子的证词从侧面证明他是无辜的,朝中要是有人肯替他使力,加上皇上也是偏向他的。即便下面的百姓不乐意,依旧可以将大事化小,可如今彭党清流百姓个个与他离心,就算皇帝站在他那边又有什么用?个个都巴不得立马整死他,皇帝都有力无处使,咱们能怎么着?能拖着就算不错了!” 武子青闻言不由得陷入沉思,他是太心急了,怕的就是他离开以后事情又出变化,如今听程水若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是那么个道理,楚怀沙的功过除非那瘟疫蔓延全国,所有的人都的差不多了,才会有人觉得他是英明的,他是对的,否则,这事儿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 若非他是他以性命相交的兄弟,信任他的人品,换一个人来,他肯定也是觉得那人太过凶残,竟然活活的将数千人烧死,何况还有个在背后搅事的媳妇,唯恐天下不乱,竟然派人去挑动流民攻城,后又欲拿豫州城百姓的性命来换他的性命。 理解如今没办法是一回事,感情上要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武子青有几分无理取闹的味道叫道,“程姑娘,这样可不行啊!如今我在还好说,我走了会变成什么样子谁知道?这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得给我个准话,一直这么走一步,你给我说一步,我心里没底。” 程水若笑笑,正要说话,外间一个管事进来道,“小姐,外面有位自称是张大学士的人求见。” 程水若挑挑眉。笑看武子青,“这不是来了么?” “他没找过你?”武子青颇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要知道如今程水若在豫州城可是名声鹊起,虽然不替人看诊,豫州城的大夫和高层都是知道这么一位圣手的。 程水若撅撅嘴道,“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张大学士是不屑与我们这些小女子为伍的。” 程水若说的没错,若非是走投无路,他决计不会上门来找程水若的,对于这个女子,他并非没听说过,听说归听说,一个女子不好好在闺中学持家之道,整天的往外跑,还替人治病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算什么事儿? 何况女人么,他是见得多了,有几分才情便自视甚高,真个见了也不过是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他是不屑去寻这么一个人的,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不说,一个女人能知道什么,整个豫州城那么多大夫,根本就不差她这一个! 从一开始调查此案,他便将此女给抛在脑后了,若非今天下人提醒,他还真想不起还有这么一位人物来。 第一眼瞧见程水若,张大学士就呆住了,直勾勾的眼神在她脸上盯住,看的程水若非常的不舒服,狠狠的咳嗽了一声道,“张大学士,我脸上有花么?你瞧着都不带眨眼的!” “你……”张大学士的反应完全出乎程水若的意料之外,伸着手指头指着她,“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看这位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程水若却是笑的惬意,关于这位大学士的传闻,她其实最大部分还是从小环那儿听来的,端坐到主位上让小环上茶,一边问道,“张大学士您亲自登门是有何贵干?小女子可不卖笑,再盯着人看,信不信我让人放狗了!” “你不是嫁进方家了么?怎么会沦落到这儿,当年我要替你赎身你不乐意,如今却是把自己折腾成这模样。”张大学士不无惋惜的道,眼中尽是殷殷的情谊,倒是显得程水若淡漠了。 “方家被抄家了。”淡淡的提醒道,“我如今这样也挺好。” 张大学士连连点头,“是啊,没被方家连累进去就是好事,当年我便劝你,不要听那方白芨的花言巧语,你却说是能有个名分便好。只可惜我……” 听到这里,程水若不由得嗤笑一声,小环可跟她说的明白,眼前这位打算来段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随后拍拍屁股就闪人,就是没得手才会如此可惜,不过这人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就是不会用强。比起方白芨来,到底是谁花言巧语就说不准了。 想到这里程水若就不由得佩服小红姑娘,这才多大呀,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片子就知道防色狼了,还如此成功的让对方恋恋不舍,真牛! 听见程水若嗤笑,张大学士不由得脸一红,诺诺道,“你是知道的,我身为朝廷大员,万万不可纳一个名ji为妾,早知道会如此,我当日就不该……” “罢了!”程水若冷然道,“世上哪儿有后悔药来卖?往日种种皆是过眼云烟,张大学士还是先说正事吧。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能帮你一把总是要帮的!” “真的?”张大学士喜出望外,方才他谈及过往除了可惜之外,莫过于要让程水若念及旧情了,到了他这个年纪,对女色淡然了许多,倒也没有非要不可的地步。 程水若淡淡的道,“自然是真的。”顿了顿,“不过!我对楚怀沙恨之入骨,周延也与我有宿怨,我帮你,你却也要帮我才行!” 张大学士闻言眼光不由得闪烁了一下,知道程水若已经知道他来的目的了,此事便难办起来。 不过,他却并非没有办法,娘们儿么,便是哄出来的,哄的开心了,什么事儿都可以依着你,顺着你。 这会儿张大学士却是忘记了自己哄了小红姑娘好些年,也没能把人给哄上床一事,瞥了一眼小环,似是要让她退下,没想到小环竟然视若无睹,旁边还立着好几个丫头婆子,虎视眈眈的瞪着他,心头埋怨这丫头没眼色,唯有软言道,“小……”本来打算唤小红,见程水若眼睛一立,觉得不妥,改口道, “程姑娘,这事儿可不好办啊!楚怀沙和周延两个案子其实本来就是一个案子,两个人的死活关键就在豫州城这场瘟疫到底可不可以治愈上,可以治愈,楚怀沙死,不可以治愈,周延则则活不了。” 眼前这位不是小红姑娘,而是活了二十多年的程水若,虽然对男人的甜言蜜语还没免疫,看见一个六十来岁的老男人要泡十六岁的小丫头还是会觉得异常的恶心,至于对方夸大其词的说法,更是没放在心上,冷哼道, “张大学士,你这话哄小孩子也未必能哄的了吧?皇上既然将这个案子分成两个,便是说这两个案子互不相干,你非要给弄到一起,莫非是说皇上错了?” 被程水若的话一刺,张大学士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不过如今他上门去拜访,豫州城的大夫们都集体是外出或者卧病在床处于半死状态,显然没办法找到更好的突破口,唯有忍气道,“程姑娘,你开玩笑了吧?此案的证人都是同一拨,瘟疫不可治愈,周延的处理方式明显就出了大问题,罪该问斩。若是可以治愈,楚怀沙便白白的杀了数千百姓,死一百次也不够。莫非还能一个证人在两个案子做出截然相反的证词不成?” “瘟疫自然是不能治愈的!”程水若理所当然的道。 张大学士皱眉,“难道你忘了在京城的时候姓楚的差点儿害了你的性命?竟然要替他脱罪?” 程水若扯扯嘴角,“可是,楚怀沙杀的那些人是瘟疫病人么?但凡有些症状便杀了,要知道,在那之前,我还治愈了不少瘟疫病人呢,那种瘟疫症状与后来的那种差不多,却是可以治愈的!” “竟然还有此事?”张大学士惊问,显然他是不知道的。 程水若道,“自然有此事,瘟疫两次爆发,第一次爆发的时候那种病症已是被我治愈,许多人都是知道的,而第二次爆发则是所有的大夫束手无策,周延将我们囚禁起来,要让我们替他研究解决的办法,而楚怀沙在城外杀人放火,实际上当时的情况是,第一场瘟疫还没有结束第二场瘟疫就爆发了,那些病人到底是哪种情况是谁也说不清楚的。” 话声落,屋子里陷入沉寂之中,张大学士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头不语,程水若则是瞧着那张满布皱纹的老脸,心头冷笑不已,这男人,就不知道她给他划了一个陷阱,果然男人见到漂亮女人智商就会直接在前面加个负号。 不管楚怀沙杀了多少升斗小民,无辜不无辜,只要那场瘟疫是无药可医的,那些人迟早都会染上那个病,杀不杀其实都没什么区别,何况,周延后来不是也干了同样的事儿了么?只不过那时候已经没有人给楚怀沙说话,又被后来的攻城一事所掩盖,一早封城又导致城内的人不知道,城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跑了,更多的则是记在了楚怀沙的身上,虽然那时候楚怀沙早就被抓回京城了。 其实,这么大的事程水若严重怀疑皇帝是知道的,不过要看下面的人怎么办这个案子罢了,也算得上是皇帝留的后手,楚怀沙干的事儿周延也干过,那么,楚怀沙没事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最后定周延无罪,皇帝可以证实自己在豫州这一块上势力不如彭太师,但是,该死的人也一样会死。 兴许这只是一场试探,程水若琢磨着,不过她毕竟没干过皇帝这种有前途的工作,自然不能揣摩的透彻,她只需要确认一点,皇帝是不希望楚怀沙死的就行了。 皇帝这张底牌程水若不打算掀开,提早掀开的话,这两个人还真个是必死无疑。 张大学士思考了良久,方才缓缓的抬起头道,“程姑娘的意思是,先定周延的罪,楚怀沙也跑不掉?” 程水若点点头,笑道,“杨老大夫是我的干爷爷,若是张大学士替我豫州城的百姓办成此事,豫州城的父老必然感恩戴德,毕生不敢忘大人厚谊。” 第一二三章 第一二三章 听完程水若的话。(手打小说)张大学士陷入沉思之中,他并非不懂得变通的人,否则也不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楚怀沙的案子案情重大,在世人心中楚怀沙的危害远远大过周延。老百姓可不管谁当天子,他们只管头顶上的老大对他们好不好,边远一些的地方甚至不知皇帝只知道县太爷。 他心头是知道楚怀沙其实做的没错,朝堂上的许多人都知道,为什么就没有人肯站出来保楚怀沙呢? 彭党不肯,为的是楚怀沙与他们作对。 清流呢?则是以为楚怀沙的做法太过激进了,清流一系的人一向不喜欢下猛药,最爱的便是徐徐图之,即便病人已然病入膏肓,那也不能冒风险,拖的一天是一天,也许哪天就好了呢。若是下猛药,病能不能治好是一回事,治不好,谁知道是病的缘故还是大夫的缘故,风险太大,实在不值得去冒。 清流不乏楚怀沙这种不惜自己的身家性命去保家卫国的。可是,绝不会有人乐意在这种情况下做出与楚怀沙同样的结论,兴许他们真正的置身同样的情况下的时候,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做过之后,少不得要以死谢天下人,毕竟那是好几千条人命。 不过,张大学士显然不会是这样的人,他的为官之道是思危、思变、思退,留的有用之身以报效国家,人犯了错,就无法为国尽忠了,他这样学富五车的人是国之栋梁,国家是不能离开他的。 正因为他的重要性,所以,在楚怀沙一案上必须站对位置,不封住天下悠悠众口,他便也与那彭太师无异了。 对于当日武子青的威胁,张大学士并不怕,彭党要保住周延,势必会做足了小动作,其实,他可以不动的,没想到睿王偏偏跟他作对似的,就拽着裴大人不放,若是任由那边拖下去,谁也不兑掉这一对已进入死局的死卒。他的半生清誉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事情的进展让他发愁,却没想到走投无路之际,程水若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果然最毒妇人心,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过节,便一定要让那两个人死,说不得他还要将这个女人哄好了才行,既然方法可行,办的事情又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便依了她又如何? 想到这里,不由得又瞧了程水若一眼,她改名程水若,模样虽没大变,却是比往日里精神了许多,没了脂粉装扮绫罗绸缎,布衣钗裙却是生出另一番味道来,一双大眼睛格外的灵动,浅笑颔首之时少了往日的高高在上,多的却是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质。 张大学士不知道为何看见眼前这女子竟然会生出一种浅浅的畏惧之心,想了想,才暗暗的呸了一声,必是她心思狠毒让他起了戒心。看来往日里这女人装的太过,如今才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好在他没有将她抬进门,否则还真不知道会被她将家里折腾成什么模样。 这种女人么,玩玩便是了! 心头如是想,面上却是笑吟吟的,虽是与程水若坐的远远的,却是略微俯下身子,亲切的低声笑道,“我如此帮你,你如何谢我?” 谢你个大头鬼!老色狼! 程水若暗骂一声,笑笑道,“张大学士为国之栋梁,这事是为国为民除害的大事,豫州城的父老必会为张大学士立生祠,日夜供奉。” 张大学士摇了摇头,花白的头发轻轻摇晃,低声笑道,“我可不要这个。你离开京城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怎的摇身一变就成了神医了?当日我可不知道你有如此本事。” 眼前这位貌似谈完了公事便打算赖着不走,竟然跟她叙旧,程水若咬咬牙,却是不打算与他敷衍,端起茶杯起身道,“我有什么本事张大学士不知道才是正理,没什么事的话,我还要去我干爷爷家里与他聊聊,就不送了。” 说着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也不管张大学士是何反应,扭身便往后堂走去。 放进后堂。便开骂,“这老不休,以为他自己是什么东西!” 小环轻手轻脚的跟上来,见程水若气的脸色发青,恨不得将那色鬼给扔出去,噗哧一声笑道,“往日里小姐可不是这么说的。” 程水若被个老男人给调戏,还不得不忍着,哪儿会有什么好心情,瞪了小环一眼,“你还有心情取笑我,都不见你帮我说半句话,不行,我非找人揍他一顿不可。你去跟武将军说一声,让他借几个人给我用!” 程水若说的是气话,即便要揍人也不能借军中的人,偏生小环对如今的程水若还不大有信心,知道她做事有些冲动,连忙拉着她的手,“小姐,你往日里说,对付这老混蛋,能哄就哄。不能哄就让人赶出去就是了,反正他自恃君子之风,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可别冲动啊!大不了咱们不理他就是了,要是真把朝廷命官,还是钦差给打了,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见小环是真的急了,程水若嘿嘿笑了两声道,“那我也不能白吃了这么个亏,一想到那老混蛋我就恶心,你帮我想法子收拾他吧。要是不行。我就找人去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小环闻言眼珠子一转,立马道,“要对付他还不容易,小姐说过,这人看重脸面可比什么都要紧,要收拾他,让他大大的丢一次脸就比揍他一顿还难受。” 这会儿正满肚子郁闷的张大学士自然不知道后堂有两个小女子打好了算盘要算计他,只是满肚子腹诽程水若架子太高,竟然说完正事儿便端茶送客,往日里的臭脾气还是一点儿都没改。 回到了后面的花厅,将与张大学士的一番话与武子青交了底,程水若这才匆匆的往二进的院子走去,方白苏如今和霁风两个一同读书,她是日日都要过来瞧瞧的。 方白苏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洗干净脸上的尘土之后,如今的脸已尽数褪去了往日的稚气,瞧着与这时代贫苦人家出来的这般年纪的孩子没什么大的区别,若非看过他当日天真烂漫的模样,程水若几乎要以为这个时代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了。 抱着书本在看,眼神却是涣散,连程水若过来了也不知道,将食指放在嘴边,轻轻的吁了一声,霁风赶紧捂上要发出声音的嘴巴,眨巴眨巴眼睛望着程水若,眼中露出欣喜的神采。 程水若冲着他笑了笑,往门外指了指,霁风便轻手轻脚的站起来推开凳子往外走去。 今天先生不来,因此只是两个孩子自己看书写字,霁风一离开,房间里便只剩下方白苏和程水若两人。 搬了根凳子坐在方白苏面前,方白苏猛然警觉,抬起头,看见来人是程水若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手上的书放到一边,脸色微红的道,“水若姐姐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你怎么不看书?”程水若道。 方白苏瞥了一眼手边的书,眼眶便开始泛红,“他们都被关在大牢里生死未卜,我怎么有心情看书?看了又有什么用?能救我爹娘么?能让大伯、二伯、大伯母、二伯母还有几位哥哥出来吗?不看也罢!” 看见方白苏这模样,程水若便是忍不住的心疼,一个小孩子,家逢巨变,却要强作坚强状,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刚碰到他的头顶,方白苏便不适的要挣扎,不知为何又不动了,抿着嘴不吭声。 程水若道,“你想救你家里的人倒不是没办法,我最近就打算进京,你可想与我一道去?” “啊?”方白苏抬起头,“他们当初想害你,你还愿意帮我?” 事情是很复杂的,一开始旁观者瞧着都是方家的不厚道,回过头来想,却是方家背负了这不厚道的名声,却是实实在在的救了她,笑笑道,“有许多事,我也以为他们是害我,后来才发现不是这样的,方家人不是一向为善不欲人知的么,如今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方白苏有些迷糊,不解的问道,“你能救他们?”说着摇摇头,“不行!上次你得罪了彭太师,我听说还有许多人要找你的麻烦,好容易才逃出来过两天安生日子,你肯收留我就已经够好了,我不能连累了你。若是你真想帮我,就帮我找找我五哥吧,他一定有办法的。这两天我想好了,一直呆在这里说不定哪天就会给你招来麻烦,等找到我五哥,你就给他带个信,让他来接我,他在外面交游广阔,总是有办法的。” “方白芨他没事?”程水若惊讶的问道,那一晚,拒绝了方白芨的提议以后,她就没再见过他,因为心里有疙瘩的缘故,她也没去打听他的下落,只是知道他走了,至于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儿却是不清楚,还以为他不放心方白苏所以回到京城了呢。 方白苏也是,竟然见了她也没给她提过他家里竟然还有人逃掉了的事儿,随即释然,兴许眼前这孩子也是被这次的事情给折腾怕了,有几分戒心,否则他也不会在来这儿呆了这么久以后才给她说这件事。 方白苏道,“我回京之后就没五哥的消息了,首先去的就是楚家,结果就被楚夫人给软禁了起来。家里出事我都是听她说的,我还以为我五哥还在豫州呢,在城里城外找了好几天才发现他已经走了,想必是去了江南。我本来想去的,可惜身上没盘缠,又不敢去官府领救济……水若姐姐,你送我去江南找我五哥好不好?” 方白苏拉着程水若的衣袖轻声祈求道,程水若却是摇摇头,“如今官府的海捕文书到豫州都十来天了,想必早就到了江南,你五哥听说了这件事肯定不会呆在那里的,咱们去找也未必能找到。不管他想不想救人,势必要掩藏行踪,咱们如何去找他?” 方白苏闻言失望的松开手,抿着小嘴眼眶里泪水直打转,就是不肯落下来,程水若拍拍他的背脊道,“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洗脱了你家的罪名,事情就好办多了。你听我说,这次我想找你与我一同进京是有缘故的,如今彭党和皇上斗的不亦乐乎,京城里正是鸡飞狗跳的时候,谁也顾不上我那庄破事儿,我们即便偷偷的潜进去别人也未必能发现。而要救你家的人,咱们势必要去找些你家里熟悉的人帮忙,这些人是不会相信我的,只有你亲自去了才行。至于你五哥,咱们去了之后,若是运气好的话,指不定就能碰上他。你看如何?” 方白苏偏着头瞧了程水若半晌,依旧摇头,“不行,这件事太危险了!还是让我自己去吧。” 程水若闻言便有些恼了,用食指戳着方白苏的脑门儿道,“你去,恐怕到不了地头就得被人抓了,我怎么放心?何况,你有办法救他们么?你不去就算了,我自个儿去!” 方白苏有些委屈的瞧着程水若,他是为她好,虽然她一心想帮她,可这件事断然没有让外人受拖累的道理,这次的案子他瞧的真切,也在外面的时候听说了不少,都道是没有救了,他回去,也不过是想去瞧瞧,救不了他们,一家人便该不离不弃! 不过,在这种时候,程水若还这般关心他,只让他心里暖暖的,越是这样,他越发的不能将她拖下水,做下这个决定,方白苏笑笑道, “你可不能抛下我!我答应你还不行么?” 程水若闻言这才点点头道,“这才对嘛!你得记住了,到了京城你得听我的,要是不听话的话,我就把你给捆起来,我自个儿去救人!” 方白苏点头,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光彩。 从院子里走出来,拍拍一直站在外面眼巴巴的望着屋子的霁风,程水若蹲下来道,“霁风,你把他给我看紧了,十二个时辰都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说着又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个油纸包好的小包递给他,“拿去跟白苏分分,好好读书。” 第一二四章 第一二四章 方白苏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手打小说)这一觉似乎睡了很长,却是半点儿梦都没有,很久没睡的这样香甜了。 脑子还有些迷糊,躺在床上竟然觉得大地都在摇晃,伸手摸了一把脸,手沉重的几乎拿不起来,屋子里依旧暗暗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身上依旧有些酸软,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还是有些犯迷糊,到底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好像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记忆中只有程水若过来找他,两人谈了一会儿以后,程水若便离开了,后来霁风那个小屁孩蹦蹦跳跳的进来拿了点心要跟他分,他吃了以后……记忆到这里就中断了。 方白苏突然意识到什么,不顾浑身无力支起身子,脑子一阵发懵,却是清晰的听见窗外传来有节奏的哗哗声。 咚! 翻身下床的时候一不小心便整个人都跌了下来。 这是哪儿?不太清晰的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莫非他藏在程水若家中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眼睛渐渐的习惯了屋子里的昏暗,这儿的摆设非常陌生,小小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和桌椅便什么都没有了,而这个房间也只能放下这么多东西,旁边一个小小的窗户引起了他的注意。 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走到窗边。身后却是传来咯吱一声,小男孩的声音响起来,“咦,七少爷,你醒了?” 方白苏猛的扭过头,门被人推开,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是这些日子他朝夕相处的那个孩子,霁风! 他被程水若给下药了! 一股怒意从心底升起,方白苏瞪着门口站着的那孩子心头酸甜苦辣五味俱全,最最生气的是,他原本的计划竟然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这家伙给破坏了! “你竟然给我下药!为什么这么做?”像只被扰乱了狩猎的小老虎,方白苏张牙舞爪的怒吼。 霁风被吼的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给他下药了?委屈的瘪瘪嘴,“我……” “难怪你都不吃,就瞧着我吃呢!感情你们都把我当傻子耍!”方白苏继续咆哮,“你们……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半晌却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跳脚,这几日的沉稳在这会儿一扫而光,余下的是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模样,嗯,虽然脾气坏了些。 霁风盯着方白苏气的脸色通红的样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低下头道,“七少爷是饿了吗?我去给你找吃的。”说着转身就往外走,不敢再跟方白苏多做纠缠。 那天看见方白苏被药倒下。他也是吓了一跳,却是瞧见小环笑眯眯的走进来,拍拍他的脑袋让他别紧张,道是方白苏最近夜里都睡不好,一准是累的狠了,才会累的昏了过去。 霁风不太相信,因为小环姐姐把糕点给他搜走了,又换了一份给他,随即便让了位管事将方白苏送回房间,这边便开始着手租船离开的事情,夜里,便登上了这艘前往京城的船,走的悄无声息。 “我不饿!”方白苏没好气的道,恶狠狠的问道,“程水若呢?她躲起来了么?不敢见我?” 霁风闻言停下了脚步,方白苏先前的话他无所谓,他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人,从小父母就教导他,该忍气吞声的时候就要忍气吞声,富贵有权的人是他得罪不起的。 可是,有些底线是不能犯的! 回头驳斥道。“小姐怎么可能不敢见你?明明是你自己累的狠了才会晕倒过去,管我家小姐什么事,她这么做了对她有什么好处?你要是硬把责任往我家小姐身上推,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霁风平日里是个话极少的孩子,总是一副讨好的表情面对所有的人,小心翼翼的做事做人,跟在程水若身边这么许久也没改变半点。 因此,在方白苏来以后,他就知道这位少爷是自家主子的客人,万万不可以得罪了,虽然安排来跟他睡一个房间,那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将自己的床让出来,什么事都抢着去做,好东西都让给方白苏吃,对于方白苏的少爷脾气那也是诸多的照顾,这对于他来说都是应该的。 方白苏在家中受惯了这样的待遇,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会觉察到霁风的处处忍让,就像那天的糕点,明明就是程水若给他们两个人吃的,霁风却是摆在他面前让他一个人吃,吃的时候觉得理所当然,事后有事的时候便成了霁风的用心叵测了。 方白苏被霁风驳的无话可说,他总不能说他自己想要逃跑,不乐意牵连了程水若,可是,程水若就是怕他跑路,所以药昏了他吧? 他未必觉得真的多生气。只是有心思被人看穿以后的恼羞成怒,若是冷静下来一想,他还真没发脾气的资格,大不了找程水若嚷嚷几句,然后不了了之。 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屁孩这么堵了一句,方白苏的少爷脾气便又上来了,程水若说的他,他家中长辈父母都说的他,这么一个下人,凭什么跟他还嘴? “我就说了怎么样?就是程水若给我下药迷昏了我,哼!你要对我不客气?怎么对我不客气?本少爷瞧着!” 话声刚落,霁风便身子一猫,像只小牛犊子般冲过来,脚踏的船舱咚咚咚的直响,这声音在万籁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方白苏被吓了一跳,那咚咚声与心跳似有共振,每响一下,他的心脏便不由得紧跟着收缩。 一股大力迎面而来,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尾椎疼的他眼泪水都掉下来了,霁风这样打小在田间野地里野惯了的孩子,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老手?而方白苏这般娇贵养着的孩子何尝跟人打过架? 虽然两人年纪还有些差距。而这般年纪的时候几岁的差距就足以造成力量上足够大的反差,一交手便高下立见,竟然是高出霁风一个头的方白苏被撞倒在地后便被骑着揍。 小拳头狂风暴雨般的直往脸上招呼, “叫你说小姐坏话!叫你说小姐坏话!……你身上背着官司,小姐冒着杀头的风险收留你,你还不知感激!药倒你又怎么样?还不是怕你偷偷的逃跑会出事?依我说就该把你扔街上去让你自生自灭!我揍死你!你以为你还是当初的少爷么?你家都没了,就是个阶下囚!别人敬着你,你还把自己当爷了!……” 其实,霁风的力气不算大,毕竟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拳头落在身上并不很疼。只不过方白苏平生挨的最重的一次责罚便是那次被自家爹揍,他心头一股气撑着,疼也就硬忍了,这会儿被一个不善言辞的小家伙这么揍,疼的不是脸,而是心----被霁风的话给刺的。 习惯了那拳头以后,方白苏也回过神来了,一股委屈从心头升起,越发的看眼前这家伙不顺眼,用力一推,翻身便把霁风给推倒在地上,照着霁风的法子压上去,便开始还手,“少爷错了也轮不到你来教!我偷跑又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不连累你们家小姐!少爷就算家里没落了,那也还是是少爷!你个小兔崽子跟爷得瑟什么?” 一边揍人,一边回骂,下面的霁风也是悍不畏死的,顶着拳头还是会回几下手,方白苏打的不顺手,索性去拖霁风的手臂,不甚又被霁风拉下马来,两个人就较起劲来。 方白苏胜在年纪大,力气足些,霁风胜在打架经验丰富,两个人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相互倾洒在对方身上,在船舱里咕噜咕噜的滚来滚去,不时磕着这里碰到那里,气喘吁吁了却是没个人肯认输放手。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冷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烛火的光芒照耀进来,将两个狼狈不堪的小子照的清清楚楚。 小环瞧见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是伤,身上的衣裳滚的皱皱的像咸菜,个个都是灰头土脸,扯着嘴角冷笑,“哟!半夜不睡觉在这儿练摔跤呢?还要继续么?” 这是一场注定了没有胜负的战争,显然两位当事人都很清楚,被小环冷眼一瞥。便松开手来,相互瞪了一眼,狼狈不堪的爬起身来,一个满腹委屈和恼怒的要告状,另外一个则是脸上很有些挂不住,却是不肯低头。 霁风叽叽喳喳的把事情经过一说,小环也不置可否,挑挑眉道,“你们把小姐给吵醒了,换身衣服过来说话吧。”说完关上门便走了。 两人又是相互瞪了一眼,同时冷哼着别过头去,各自去找换洗的衣裳,不找不知道,一找方白苏才发现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衣裳放在哪儿,只听见凳子上轻轻的一响,一个包裹被扔了上去,霁风则是开始脱衣裳,他的衣裳端端正正的摆在床上。 方白苏一恼,却是有些畏惧眼前这小牛犊子,没敢发作出来,别过头闷声换衣裳,却是听见旁边传来一阵抽气声,回头一看,那家伙身上好多块淤青,不由得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引的霁风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方白苏心情顿时大好,也开始宽衣解带,不动则罢,一动只觉得浑身都疼,不经意的便是哎哟了一声,旁边立马响应了一声,“哈哈……” 方白苏怒目以对,霁风挑衅的瞧着他,那眼神是,有本事你就来呀! 目光在空气中交错,险些就发出噼噼啪啪的火花,最终两个人还是相互嗤之以鼻,冷哼后继续更衣大业,竟然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将衣裳换好,又在出门一事上差点儿再次擦出火花。 好在门外还有个管事站着,冷冷的瞧着两人,这才没再次引发斗殴事件,勉强算相安无事的到了程水若的房间。 屋子里的程水若已是久候多时了,瞧见两个鼻青脸肿的小孩走进来,差点儿没笑出声来,指着桌上的东西道,“这儿有些专治跌打损伤的药,拿回去擦擦吧。” “霁风,”看着忙不迭点头谢她的霁风,程水若道,“方少爷是我的客人,可我将他当我弟弟一样看待。” 霁风嗯了一声,小脸上虽然有些不满,还是应了。 方白苏的脸上浮上得意的神色,程水若又转过头来道,“霁风这名字是我起的,他便是我的家人,虽然他是我救的,我也将他当做是我的弟弟一般的照顾。” 霁风脸上扬起甜甜的笑容,方白苏则是嗯了一声,越发的瞧那个只会卖乖的家伙不顺眼了。 程水若仿佛没瞧见两人脸上的表情,又道,“咱们差不多后天就能到京城,你们回去好生将养着,这脸上身上的伤是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了倒也是好事,熟人见了也未必能认出方少爷。方少爷如今倒是不必担心了,霁风,你一路上好生照顾他,可不要再出什么事了。” “这次去京城事关重大,切记不可再胡来,我已是有七分的把握能救出你家里的人。” “好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半夜里睡不着也别起来玩摔跤,有事没事多看看书总是有好处的。” 见两人走出去,小环这才有些担心的道,“小姐,他们不会有事吧?” 程水若摇摇头,“小孩子磕磕碰碰的没什么大不了,霁风年纪虽小,处处都会让着人,有时候我还真担心他这性格会不会太懦弱了,以后会被人欺负,如今瞧着还是很有脾气的嘛!至于方白苏,虽然傲气了些,也是知道分寸的,否则方家岂不是白教养了他这么多年?如今木已成舟,他也拿咱们没办法,只有从了。何况,不是还有霁风盯着他么?经历了这事儿,霁风那孩子怕是真的上茅房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呆着,嘿嘿……” 小环瞧着程水若笑的一脸阴谋,不由得有些怀念,好像当日的小姐又回来了呀!这次京城之行势必会很顺利的。 …… 这一天的天气不怎么好,天空低的吓人,阴沉沉的,空气中的沉闷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不过,这并不妨碍张大学士的好心情。 经过程水若的指点,这案子办的异常的顺利,豫州那一帮本来还躲着他的大夫一个个的都露了脸,亲手写下了状纸,言定日后若有需要定会上堂帮忙作证,又暗示了他,楚怀沙的案子就别找他们了,他们不会帮楚怀沙脱罪,也不会上堂做假证,楚怀沙那个人就让老天去收拾吧。 对于这个结果,张大学士还是很满意的,毕竟么,与其两个案子都毫无进展来说,其中一个案子有眉目就是件大好事嘛。 调查好的卷宗也不打算让睿王过目了,直接快马送回京城,毕竟如今睿王也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先前找了好多次都不在家,他就一直派了人守在门口,始终不见睿王归来,早上的卷宗送出去,到了这会儿终于听说了睿王殿下召见的消息。 张大学士自然知道睿王这是匆匆从城外赶回来的,熬不住裴大人的软硬相逼,终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温柔乡赶回驿站,让张大学士赶紧过去见他。 王爷有命,岂敢不从? 张大学士自然乐颠儿乐颠儿从衙门赶过来了,走到驿站门口,那兵马森严,不允路人靠近半分,而门口赫然站着的是睿王身边最得意的那位公公,张大学士下的马来,笑眯眯的上前去,手上拽着百两的银票,那位公公见张大学士到了,疾步走上来道,“张大学士来的怎这般的迟?” 张大学士呵呵笑了两声,“林公公怕是久候了,本官这不是在衙门忙不过来么,一听见王爷说要见我,立马就赶过来了。” 抓住林公公的手,手上塞着的东西不动声色的递了过去,林公公低头一看,脸笑的跟开花儿了似的,他在个不管闲事的王爷身边哪儿有这般好的进项,想不到这张大学士倒是个开眼的,低低的道, “裴大人急的很,王爷还没起身便嚷嚷到了门口,老奴拦也拦不住,这不,给折腾回来了还不消停。” 裴大人急,那意思就是王爷不急啰! 张大学士本来还有些担心得罪了这位王爷的,虽然这位王爷没实权,到底要防止人给他上眼药不是?这会儿别人好歹也是他的顶头上司,他瞒着人就把这案子给办了,偷偷摸摸的把东西送到了京城,怎么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还有点儿在皇帝面前上眼药的感觉。 好在这位王爷果真是个与世无争的,根本就不在乎,张大学士自然也就宽了心,笑着点点头道,“裴大人便是这急惊风的脾气,倒是让王爷受苦了,我这就进去瞧瞧。” 一脚踏进大门,还有一脚落在外面,突然,不知从那儿冒出来个女人,站在街对面大声叫道,“张正里!你这老狗今天总算让老娘给抓住了吧!” 声音一起,四周皆是看了过来,这边路人虽不多,却也不少,那女人身后还跟着老老小小的一大群人,就站在街对面骂道,“你这个伪君子!哄了我这般多年!竟然在这儿让老娘碰上了!你对得起我么?想当年,我爹娘资助你上京赶考……” 张正里,便是张大学士的名字了,那女人一叫,他便扭过头去,有些纳闷对方是谁,怎的在这里胡乱的叫嚣,再听后面的话,不由得脸色大变,身在朝堂多年,他又怎会不知道其中的缘故,这是有人想阴他了! 连忙冲着旁边的侍卫道,“那女人在这儿吵吵嚷嚷算什么,赶紧给我赶走了!” 几个侍卫见状就要上前去,旁边那些侍卫则尽数是王爷的人,他是使唤不动的,几个侍卫上前,便被那女人身边十多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孩子给围了起来,女人则是大声叫骂道, “好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竟然想赶老娘走!老娘今天就不走了!我跟你说,这儿的这些丫头片子小子们都是你的亲亲孙儿孙女儿,你要下的了手,老娘全家上下与你赔命又有什么干系!大家快来看啊!看看这伪君子的真面目,抛妻弃子不说,如今还要杀人灭口了!” 女人说着便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说是哭,其实是嚎也差不多,那几个侍卫根本拿着这些孩子没辙,人人都是知道这位张大学士风流的,若真个是他的子嗣,要是伤着了怎么办? 张大学士也有一时间的迷茫,说实话,他一生娶了的女人只有一个,可是,有过实际关系的那是手指头加脚趾头都数不过来,要不风流就不能被称为风流才子了不是? 许多的女人都是乐意倒贴的,他自然乐得接受。 张大学士一迟疑,众人更是不敢动手,闹腾的乱糟糟的一片,十多个孩子便扑上来围着张大学士叫爷爷,“爷爷!爷爷!我饿了!……” 张大学士被吵吵的头昏脑胀,一时间也分不清个子丑寅卯,只是知道让这女人继续闹腾下去他这辈子的清誉就算是毁了,板起脸来道,“胡说什么呢?谁是你们爷爷!不要胡乱的认亲,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哎……别掏我的包啊……” 瞧着在这驿站门口闹腾的实在不像话,林公公连忙唤着余下的一干士兵道,“赶紧把这些孩子给拉住了!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哎,我说张大学士啊,这事儿你看是不是缓缓再办?要认亲也先见了王爷再说吧。” 十多个孩子被那些侍卫一人一个提拎着,张大学士总算恢复了自由,只是身上的官服早就被折腾的脏兮兮皱皱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苦着脸道,“这妇人我着实不认识。” 林公公嘿嘿一笑,心道,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喜欢乱认爷爷的!谁会连祖宗都不要了?即便是他这样的无根之人也不会干这种事儿! 却是有几分瞧不上他了,你说大男儿,多几房妻妾算的了什么,你张大学士好歹也是个以风流倜傥闻名天下的人吧,感情到了负责任,养儿女的时候就开溜了,莫不是家中有虎,所以这般多年才没娶过小妾,感情也是个没骨头的。 张大学士自然不知道林公公的腹诽,只想着快点儿结束这场闹剧,趁着士兵们抓着那帮孩子,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便低头往里走,他惹不起这等泼辣货,总躲得起吧! 却不想,那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跑上来了,一把抓住张大学士的后领,“如今咱们儿子死了!剩下这般多的孩子,老东西,你是管还是不管?今天不给老娘个说法,老娘就一头撞死在这儿!也要天下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那妇人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张大学士年逾六十,酒色过度不说,还公务繁忙,身体自然比不过那妇人,被那妇人一抓,差点儿跌倒在地上,衣裳勒的喘不过气来,双手拽着衣襟一个劲儿的挣扎,那妇人却是不肯松手,一个劲儿的叫骂。 林公公倒是高兴他吃瘪,又担心闹出人命来,见状连忙使了个眼色,两个士兵上去将那妇人的手掰开了,张大学士捂着脖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咳嗽不休,那妇人则是狠狠的呸了一声。 林公公连忙上去劝道,“这位大婶儿,有什么事儿好好说话嘛,张大学士是知书达理的人,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妇人闻言便捂着脸又干嚎起来,“交代!交代!他都交代了二十多年了!孙儿孙女儿都这般大了,他还是不管!我也不是没心气儿的,若不是儿子死了,媳妇跟人跑了,绝不会上门来求他,如今这是要我们祖孙这么多人活活给饿死啊!” 又道,“公公,您给我评评理,这天下间有这样的事儿吗?我今天是不想活了,就算是死,我也要这个负心汉好看!” “谁是负心汉啊?”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来,这是个四十多岁的官员,面目刚正,除了鹰钩鼻有些略显得阴鸷以外,却是一副好相貌。 “裴大人!”林公公连忙上前笑道,“这位大婶儿说张大学士对她始乱终弃,今儿个带着孙儿孙女儿来讨个公道。” “竟然有这样的事?”裴大人厉色道,“张大学士,您可是天下学子的表率,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说,纳房妻妾也不是什么大事,您即便清廉,也不至于养不活这么几口子吃饭吧?怎的把人家给逼到这个份儿上?” 说着又转过头对那妇人道,“这位大婶儿,你也别急,张大学士是知礼的,我替你劝劝他,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拍拍胸口,满口的应承,脸上却是笑的格外的开心。 在地上的张大学士这会儿还没人去搀扶,咳嗽了半晌,也接不上话,林公公放才想起他一般,走过去拉着他起身,一边道,“哎,这乱的,都乱套了!张大学士,可没把您给摔着吧?” 张大学士脸色铁青的要说话,却是说不出来,又猛咳了一阵才道,“好!好!好你个裴元!” 第一二五章 第一二五章 张大学士自那个妇人出现以后。(手打小说)一直处于弱势状态,因为他自己都闹不清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裴大人一出现就偏帮着那个妇人,联系到他如今管的这个案子,裴元处在弱势位置,必是要存心给他捣乱的,偏偏案子已查了,证据也送到京城了,证人数量太多,是他动不了的,没有法子才会剑走偏锋,搞出了这么一桩下三滥的事儿来污蔑他的清誉,从而达到搅局的目的。 裴元本来只是打算偏帮着看看笑话,解解心头近日来郁闷的,没想到张正里竟然一个屎盆子就扣在他脑袋上了,心头不由得冷笑,只道这老匹夫是恼羞成怒了,捋了捋胡须呵呵笑道,“张大学士此言何出?本官不明白。” 张正里指着裴元,半晌,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种事儿轮到谁身上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在这儿与他们纠缠便是落了下层,唯有先摆脱了出来事后再去想办法证实,否则岂不是让这些不明真相的百姓白看了笑话? 反正到现在,这事儿已经成了这模样了,再折腾下去只能越闹越糊涂,想到这里,一甩衣袖道,“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这里是驿站门口,任由这些人在这里闹腾,尔等就不顾王爷的安危了么?还不赶紧将这些闲杂人等赶走!” 裴元呵呵笑了两声,却是不动,那林公公也还没看够笑话,自恃着是睿王的家奴,张正里是没资格命令他的,因此也不动,这两人不动,唯有张正里身边的那几个侍卫听令动手,却是被后面几个汉子给围了起来。 那妇人伸手把头发胡乱扯了几下,嚎道,“张正里,你不给我们祖孙活路,老娘也不活了!就一头撞死在这驿站门口!” 叫完便往前冲去,撞的却不是墙壁也不是柱子,而是直直的冲向张大学士,吓的张大学士一张老脸挂不住,慌乱的要躲。那妇人虽是埋着头,却是认准了张大学士,还是这么冲撞了过去,这一下要是撞实在了,没准张大学士就得躺下个把月,旁边的人看看笑话还成,真让朝廷的钦差大人在驿馆门口躺下了,皇帝的面子挂不住,谁也兜不住这个事儿。 林公公连忙使了个眼色,而裴元更是眼疾手快,几个侍卫和裴元一道冲了上去,将那妇人死死的拉住,张大学士又被吓的一跤摔在地上,这一跤摔的可不轻,待到林公公再次将他扶起来的时候已是鼻青脸肿。 林公公知道再闹下去事情怕就不可收拾了,回头冲着裴元使了个眼色,裴元也是知道分寸的,劝那妇人道,“大婶儿,罢了罢了,你何必想不开呢。张大学士廉洁。怕也拿不出许多的银子,你活了一把年纪了,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儿孙想想不是?我这儿有一百两,你拿去寻个营生来做,他必是不肯认你们的,你也不要再做纠缠了,日子过好了不比什么都强不是?” 只将一张银票往那妇人手里塞,那妇人接过银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声叫道,“大丫,二狗,三顺,四喜……都过来,快给裴大人磕头!谢过裴大人!” 十多个小子丫头一下子推开挡住他们的兵丁,一个个跪在地上乒乒乓乓开始磕头,裴元忙不迭的去拉那妇人,围观的路人个个开始指指点点,那十多个汉子也过来向裴元道谢,裴元笑的乐呵乐呵的。 今天的事儿不知道真假,不过不妨碍他的好心情,这种事儿既然别人找上门来了,依照张正里的身份,断然不会去解释的,即便解释,别人也未必会信,反正就是黄泥巴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在这儿将此事坐实了。回了京城这张正里必然会落为笑谈,也算解了一口恶气。 林公公见来闹事的消停了,便打发人去将人送走,再折腾下去这驿站门口都快成菜市场了,张正里见状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拨开林公公的手,冲上去叫道,“别走!老夫今天倒要问清楚,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老夫根本就不认识你!到底是谁让你来污蔑老夫的名声?” 张正里这是被气糊涂了,喘着粗气冲上前去,他只知道这些人是裴元找来陷害他的,若是这会儿找不回场子,怕是日后都没办法再说的清楚,他这辈子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那妇人闻言也不走了,扭过身子,张正里冲到她面前一把拽住她的衣裳,那妇人半点儿也不惧,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吐道张正里脸上,“老娘不认识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放手!再不放手老娘要叫非礼了!” 张正里何尝被人这般对待过,一口痰吐在脸上,却是恶心到了极点,连忙使衣袖擦了去,就要伸手打那妇人。裴元何尝会让他真个动手,他的目的已是达到,倒是不想再多生枝节,一步踏上来拉着张正里笑道, “张大学士,您这是做什么呢?快快松手!”说着又凑到张正里的耳边低声道,“这么多人瞧着,这事儿说的清楚么?咱们帮着你便会被人说是官官相卫,不帮着你吧,又伤了同袍之情,张大人。张大学士,还是赶紧让这事儿过去吧。” 张正里看了看裴元,又看了看那妇人,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又通红,变了好几变以后,终于停留在青紫色上,捂着胸口,一口气接不上来痛苦的卷曲着慢慢的往地上倒去。 林公公见状忙不迭的叫道,“不好了!张大学士病倒了!快!快!赶紧请大夫去!” 一阵鸡飞狗跳,驿馆门口的人四散开去。 那妇人以及与她同来的一干人等也随着人群跑散开来,妇人却是一直往城外的方向跑去,跑了一截,便有一辆破旧的马车在路口候着,跳上马车,那马车便迅速的往外驶去。 妇人喘息了好一阵子,这才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又拿出一套以上就在车内换了起来,换好了以后,将车帘子一撩,探出半个头来怒道,“张扬,你给我找的好差事!差点儿没把我老命给丢了,你可没给我说那官儿是个一品大员来着!这豫州城看来是混不下去了,还有那群小子丫头,这日子该怎么过?” 压的低低的斗篷被抬高了些,露出的正是张扬那张脸,“裴大人不是还塞给你了一张银票么?那位张大学士怕是也没脸再来这儿了,你躲一阵子,等他们走了不一样的回来?” 妇人憋了憋嘴,便是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笑道,“便是你,半点儿便宜也不肯让我占,也不可怜可怜我那群丫头小子们!” 张扬也不接她的话头,这妇人是个命极苦的,打小就被卖到夫家做童养媳。圆房没几天丈夫就死了,好在她那婆婆也知道冲喜的事儿做不得准,没虐待她,不过即便这样,没个男人的家里也是撑不下去,被人算计之下,家业就破败了。 婆婆病重,她又恨不过算计她的人,咬牙凭着几分姿色硬是报了仇。 报仇之后年岁渐渐的大了,有那些男人与她谋些生路,索性什么都做,也收留了些与她一般苦命的人,在豫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也算得个人物,她虽是ji户出生却是心善,做事干脆利落,大半与她交往过的人还是敬重她的。 不过,她命苦归命苦,精明厉害却是一般人都不敢尝试的,因此张扬只是道, “若真是有危险,我便不会让你去了。那张大学士好面子的紧,裴大人又爱与他作对,算准了这个时候让你去,就绝不会吃亏。我原是想着你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不容易,你若是嫌弃,下次再有好事儿我不叫你便是了!” 那妇人闻言不由得急了,“张大管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不是跟您开玩笑的么?以后有事儿还找我,这次的钱也够咱们一家用上一两年的了,我心里感激着您呢!” 张扬不置可否的道,“你先在城外呆上半个月,等他们走了以后再回来,若是早回来了,我可不保证你会不会有事!” 妇人连连点头道,“我自然知道!张大管事你就放心吧!有事儿以后可要继续给我说哦!”不知觉间,马车已到了地头,妇人轻巧的跳下去,便往一座小山上走去。 …… 低矮的平房,弯弯曲曲的小巷,青石板被行来过往的路人踩踏的光洁无比,只在阴暗的墙角偶尔可见青苔露面,京城中,除了光鲜亮丽的正街以外,还有无数的地方便是这个模样。 这是京城中许许多多不太富裕的人居住的地方,一个青年的布衣书生领着他的小书童穿行其中。 这样的人在这儿非常的常见,许许多多赶考游学的学子便会在这个地方租赁上一个房子。 只是,这青年书生也未免太过俊秀了一些,那小书童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淘气,竟然鼻青脸肿的,眼睛一大圈淤青,嘴角肿着,根本瞧不出原本的模样,垂头丧气的跟在那青年书生身后,估摸着是被主人家给责备了。 也不知在这小巷里拐了多少个弯,两人总算是在一个四合院门口停了下落,青年书生拎起衣摆走上去扣响门上的铜环,不多时,便有个老者前来开门, “不知这位公子光临寒舍有何事?若是瞧病,我家老爷这会儿不在家中,在广德源的铺子上。” “林爷爷!你不认识我的吗?”站在后面的那个童子叫道,眼眶红红的。 那老者瞧了那童子一眼,却是没能认出来,不由得眯上眼,又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随即大惊失色的冲出大门,四下瞧了瞧,发现巷子里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的将那童子往门里推。 几人进了大门,那老者回身啪的一声将门重重的关上,这才抓住童子激动的叫道,“七少爷!您怎么回来了?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说完又警惕的瞥了站在一边的那个青年书生一眼。 那青年书生淡淡一笑,低声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进屋子吧。七少爷这模样,旁人才认不出来不是?” 这话有误导的倾向,不过这事儿也怪不得她,程水若有十分的把握这些个对方家忠心耿耿的家伙知道事情的因果肯定会暴起,而方白苏这家伙的傲气还是有点儿好处的,他绝不会告状! 那老者闻言点点头,虽然还是没搞懂程水若的身份,可听口音,却是个女子,心下还以为是方家的丫头,低声道,“苦了七少爷了!”忙不迭的请方白苏进屋。 这屋子是四合院的偏僻处,林大夫不算富裕,却也算得上有些身份的,家中人口也不少,那老者格外的小心,就怕泄露了消息,因此将两人引到个僻静的院落才去请主人家过来。 来的是个妇人,正是林大夫的妻,林氏,一个相貌平凡,却是在眉宇间透露出贤惠气质的女子,急急忙忙的冲进屋子,拉着方白苏上下一通打量,还没开口,眼泪水便掉了下来,“七少爷,您吃了不少苦吧?我家当家的日日夜夜都念叨着几位老爷和太太的事儿,也念叨着您一个人在外面不知道会吃多少的苦头。天见可怜的,您还算平安的回来了!” 说着又急急忙忙的扭过头,瞪着程水若道,“方家没有丫头逃出去!你是谁?” 程水若瞥了方白苏一眼,方白苏道,“这是水若姐姐!以前叫小红。” 林氏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程水若见状不由得扯着嘴角笑道,“方家对我有恩,我来这里是为了见见大夫人。林夫人若是不喜,这事儿我也不管了。”说着扭身就要走。 “不要!”这么叫的是方白苏。 “别介!”这么说的是林夫人,不管往日如何,程水若这次倒是做了件好事,她虽不喜这漂亮的过分的女人,这点儿轻重还是有的。 程水若收回脚步,她没心情跟他们磨磨唧唧,淡淡的道,“这次来找你们是七少爷的意思,我本来想自己想办法进去探望大夫人他们的。” 林夫人扭过头瞧了瞧方白苏,方白苏点了点头,低声道,“若不是水若姐姐,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林夫人这才回过头来仔细的打量了程水若一番,烟花女子她也是瞧见过的,无一不是身上有股狐媚的气息,眼前这女子生的极美,却是面貌端庄,眼神清澈,先前她还听过他当家的说此女不像往日那般,当时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以为自家当家的被迷惑了,毕竟回来的人好多都这么说来着,如今瞧来兴许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毕竟,她可以不相信别人的话,却是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已经发生的事实。 笑着朝程水若赔礼道,“程姑娘莫要生气,想是先前有些误会,加上如今这事儿可是要掉脑袋的,我不得不谨慎些。” 程水若都习惯了这些人的前倨后恭,知道人自重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也没心情去计较那般多,笑笑道,“不说这个了,方家的案子虽然还没审下来,时间也不多了,我想进大牢瞧瞧大夫人,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说到这个,林夫人的注意力也被转移了过去,便是一声长叹,“若是有法子,咱们便是拼上全部身家性命也是要帮忙的,可如今往日在方家坐堂的大夫,虽然聚了几次,也没想出法子来,许多的人如今都将此事盯的紧紧的,那些聚会的大夫被有些人警告了,若非这样,我家当家的也不会去别的铺子上替人坐堂。程姑娘若是有法子,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咱们大家合计合计,也能多些想法不是?” 程水若闻言摇了摇头,林夫人的一番话倒是将前因后果解释的清楚,明白既然这些京里的地头蛇都想不出法子了,果然如她之前所料,这个问题不是在外面能解决的,低声道,“既然如此,我更是要去瞧瞧大夫人,毕竟我这条性命便是她救的,而解铃往往需要系铃人,林夫人可有法子让我进去?” 林夫人点了点头,“进去倒是可以,我前些日子还去过,也劝了几位夫人好几次,只是此事关系到方家的祖训,是不可违的,方家能兴盛这般多年,便是因为他们一直坚持着,真要让他们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放弃,怕是不可能。”顿了顿,又叹息了一声道,“罢了,既是你有心,要去探探他们,我便帮你一把,这次见了他们,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林夫人的绝望让方白苏有些紧张,巴巴的望着程水若,程水若轻轻的点了点头,眼神笃定,又道,“如此就谢过林夫人了。七少爷呆在这里恐怕不安全,若是有事,你们不妨到城西宰相府后面的巷子来寻命唤程若的书生,我与七少爷还有几位管事住在那边。” 第一二六章 第一二六章 “咳咳……”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手打小说)一个男子急促的咳嗽着,像是要把心肺给咳出来一般不肯停歇半刻。 “竹苓!” “大伯!” “大哥!” 几道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关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的几个人通过走廊上传来的微弱光线焦急的看着不断咳嗽的男子。 几个人将那男子围绕在中央,此刻,男子躺在妻子的怀中,头发灰白,脸色蜡黄,即便如此激烈的咳嗽也不能与他添上几分血色,整个人浑然已经变了形。 大夫人不断的与他轻轻拍动胸口替他顺气,低低的道,“你忍着些,要知道越咳越是想咳,千万要挺住,咱们一家上下还指望着你呢。” “是啊,大哥!”旁边四人急切的附和道。 不断咳嗽的方竹苓勉强忍住了咳嗽,扯出几分笑意,重重的喘息着,谁知道那阵喘息又引出另一场激烈的咳嗽声。 方竹黄扭过身子冲着走廊尽头大喊道,“有人吗?帮我弄点儿水来吧!” “二弟!”出声的是那咳嗽的方竹苓,“不用了……我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倒是连累了你们与我一道吃这般大的苦头。” “大哥说什么连累!”方竹沥大声道。“咱们本是一家!” “大伯你不会有事的!兴许明天皇上就知道了,咱们方家人的医术绝不会号错脉的!”说话的是三夫人。 方竹苓闻言瞧了瞧自己最小的弟弟,和他的妻,咳嗽着断断续续的道,“事到如今你们还不明白么?这事儿本就不是号没号错脉的事儿。”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众人瞧着他一阵难受,外面有脚步声过来,一个狱卒端了碗水进来,交给方竹黄,方竹黄入手一片温热,感激的冲着那狱卒点了点头,那狱卒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一阵手忙脚乱的让方竹苓喝下水去,这才勉强缓了缓急促的呼吸,只听得那方竹苓又道,“说来,这事儿一开始就有人劝我不要参合,我又怎会不知道轻重。只是那天御医所的御医竟然不是请假便是纷纷出诊,这才轮到我头上来。”有些嘲讽的道,“这是有人算计咱们啊!” “那方大爷明知是坑也捏着鼻子往下跳?”一道有些奇特的声音响起,声音有些沙哑,却又有些尖锐,嘲讽的语调倒是与这嗓音匹配,众人抬头,却是瞧见牢房门口站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手里还拎着个篮子。 那人的脸隐藏在阴暗中,看不清相貌,只是轻轻的蹲下来。将篮子里的东西往外拿,一边道,“听说五少爷和七少爷都没事,几位老爷和夫人还好吧?” “你是谁?”问话的是大夫人。 对于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几个人皆有不同程度的警觉,自打他们进了牢房以后,虽然依旧有人会来看他们,却莫不是往日的病人或者故交,眼前这个人一进来便是满口嘲讽的语气,又提及了方白芨和方白苏,只让人觉得是敌非友。 只是来人身披斗篷,根本瞧不见身形,脸更是捂的严严实实。 来人将脸上的斗篷掀了掀,露出一张光洁的脸蛋,冲着大夫人笑了笑,随即又盖上了,大夫人吸了一口冷气,惊道,“是你!” 来人笑道,“是我!大夫人很惊讶吗?”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大夫人,大夫人却是笑了。“我想许多人会来瞧我,唯独没想到你会来。如今你还好么?” 来人点点头,很是认真的道,“磨难不少,好歹是熬过来了,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好,往后还会更好的。在这个时候听说了大夫人落了难,我就来瞧瞧,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能来看我,我记得你的情份,你能有今天的日子不容易,还是走吧,再呆下去怕是会连累了你。”大夫人笑着道。 来人道,“若是怕连累我就不来了。”顿了顿,话锋一转,“方大爷真以为这事儿是纯粹的奸人所害?” 两人在说话的时候,方竹苓一直在不停的咳嗽,闻言眯起眼,像是要将阴暗下面的脸庞瞧真切一般,想了想,还是道,“有些事,即便知道,也是不能说的。我方家素来积善行德,大半的人对我方家都是只有感恩,没有他念,这事儿,不管是谁撞上了,最后都躲不过这个结果。” 言外之意不言而明。彭妃的事儿,皇帝绝容不下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活在这世上,这对他的权力威胁太大,不管他帮不帮皇帝撒谎都逃不掉这个结果,只不过他运气差,有人存心给他下了个他躲不掉的套子罢了。 “那也犯不着拿全家人的性命来陪葬吧!”来人似有些恼,“你们做了什么事,上面自然有人瞧的真切,事后必然记得的。这般较真,真以为自己有九条命么?” “祖宗的规矩不可改!”方竹苓淡淡的道。 “不能撒谎,难道就不能什么都不说么?”来人彻底恼了,“什么狗屁规矩,要让你祖宗知道你拿全家人的性命当儿戏,还不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方竹苓闻言张嘴要反驳,却是一口气呛到喉咙里,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来人见状摆摆手,“你也别气,我也是瞧着你这般固执才生气的。五少爷和七少爷是没落网,可如今全国上下广发海捕文书,即便逃过了追捕,难道你们要让他们一辈子见不得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这不是担心你们方家就这么绝后了么?” 此言一出。三夫人和二夫人皆是脸色一暗,她们能如此镇定莫过于都有个儿子在外面,便还有一分希望,听来人这么一说,不由得开始心慌意乱起来。连大夫人和方竹苓也开始有些犹疑,若真是满门抄斩,他们这事儿做的真对么? 来人见状又叹了口气道,“我今儿个可不是来气你们的,哎,就是瞧着你们这么固执生气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而已。方大爷,我就想问你一句。你真那么确定你诊脉就没诊错?要知道,这世上还有不少的药物可以造成假象,你就确定那些药物不能瞒过你的眼睛?事后不是都证明你错了么,认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要日后别在同一个地方跌倒就行了!” “不可能!”方竹苓大声喝道,绝不能容忍别人污蔑他的医术,喝完便是更剧烈的咳嗽,看的来人连连摇头,将盒子里的一个酒壶拿出来了递过去道,“喝点儿这个吧,不行就不行,我也不能掰开你的嘴巴硬要你说是,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值得么?” 大夫人忙不迭的过来接过那壶东西,放在鼻边闻了闻,欣喜的看了来人一眼,便要去喂方竹苓喝,谁知道方竹沥手一挥,将大夫人的手打开来,差点儿就将那壶东西给摔到地上,“我方家传家百年,凭的是什么?凭的是一手旁人不能及的医术!凭的是一颗红的良心!凭的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是什么东西?跑来在这儿指手画脚,不过瞧着我方家没落了想来瞧瞧笑话罢了!把他带来的东西通通给我扔出去!咱们不要!” 方家人这段时间在牢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好一段时间没什么人来瞧他们了,才入狱的时候还好,后来渐渐的人便少了,不消说,方家的名声和善缘满天下,有这样的情况必然是外面有人从中作梗,如今连有些交情的狱卒都不敢与他们轻易说话,可见情况是如何的严重。 可是这个神秘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若非跟方家的交情深厚到一定的程度,那么就该是对方的人,这人来的时候很奇怪,是在半夜时分,这时候已经宵禁了,说不准来人的身份,只是这人口口声声的劝他们改口。只让方竹苓浑然没半点儿好感。 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纷纷转头去看大夫人,来人突然嗤笑了一声,那声音竟然有几分像是女子,“要瞧你笑话我就不会管方白苏了!” 这话就像是重磅炸弹落入水中,激起千层浪花,声音虽低的几乎听不见,方家人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方竹苓又要开口,大夫人急急的道,“程姑娘,你说的是真的?” 程水若叹息一声揭开头上的斗篷,这会儿人人都瞧真切了那张漂亮的让人炫目的脸蛋,“自然是真的。方大爷还是先将那药喝了吧,我这是欠你们方家的情,否则绝不会来的,要知道如今的京城对我来说还是危险重重。方白苏我也许可以帮你们拦着不让他来,方白芨我却是不敢保证。” 众人愣了愣,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他们真不敢保证程水若到底是如何想的,依照她先前的心性,是绝不会这样以身犯险,可大夫人确确实实的为她做了许多,而从豫州传回来的消息则是程水若性格大变,这会儿,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了。 方竹苓瞧真切了眼前这个女人是谁以后,却是呼出了一口长气,大夫人望向他,他点点头,伸手指了指那药壶,大夫人脸上一喜,将药递了过去,方竹苓喝了两口,只觉得喉咙上的痒痒的感觉减轻了许多,这才苦笑着道, “我没想到是你。只是听说程姑娘如今医术了得,救了不少人命,没想到方家有事,最后竟然还要靠你来出力。”说着低低的笑了两声,“白芨倒是好眼光!” 程水若听他话里有苦涩的意思,想要劝两句,方竹苓却是继续道,“我是逃不掉了,这病也拖不了多久,兴许程姑娘说的没错,只是,有些东西我方家是绝不会让步的!” 说着眼中发出异样的光彩,想是喉咙又有些不舒服,抓过大夫人手中的药又灌了一口,“是有人存心要对付我方家啊!这事儿已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程水若瘪瘪嘴,有些不能认同,不过,她已经见识到了这老古板的死脑筋,知道跟他争论怕是没什么意义,有些无力的瞧了瞧方大夫人,方大夫人也是面露苦笑,走到牢笼旁边,细细的将程水若打量了一遍。 低低的道,“我当日放你,不过是觉得你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也觉得方家犯不着多拉出一条命债来,却没想到有今天。老祖宗的话果然不错,善恶终有报。” 程水若除了苦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多给她点儿时间就好了,外面已经传来了狱卒的催促声,不由得看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拉着她的手,程水若道, “真的不可挽回了么?大夫人,兴许我可以帮上一些忙。只要你们肯改口,方大爷的命我虽不能保证,大夫人和余下的人,兴许还有机会。” 大夫人摇摇头,“若是真可以,你以为我不想么?这事,是有人在背后使下作手段!为的便是我方家的一些东西。” “当日老爷他进宫一事是被人陷害,至于后来皇上询问,根本就没给他多少说话的机会,只是草草的问了一遍便落入了大狱。” “再后来,又说我方家在外传言,我方家在京城居住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得趋利避害?这种事便是打落牙和血吞也不可胡乱的说话,若非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即便我家有人说了什么,又怎么会发展的那般快,不过短短几日时间便传遍了京城!老爷子一去,就有人上门!” “之前老爷子还在,那些人还有顾忌,如今老爷子没了,他们便肆无忌惮了!这事情,我们已是瞧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若非这样,我方家在京城也算得上树大根深,又怎会轻易的放弃?落的如此田地?” 方大夫人如此说,程水若恍然,一个家族,一个百年的大家族,这么轰然倒塌,说起来方家并没有没落,也没有不肖子孙,方白苏年纪小不消说,而唯一的一个方白芨,那也是个男人,她瞧不惯他,却也不能否认方家的儿郎个个都是好样的。 “今日我只求你一件事!”大夫人脸上带着刚毅凝重的神色,紧紧的抓住程水若的手道,“若你还念着往日的情分,便带白苏走!无论今后如何,定要护住他的安全,好好的教导他。” 程水若闻言凝重的点了点头,大夫人缓缓的从怀中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黄布包好四四方方的东西来,小心翼翼的打开,一边道,“方家兴盛百年,屹立不衰,这些人今次来所图谋的除了方家积累下来的千万家资外,便是为了这两本手札,如今我保不住老祖宗传下来的基业,这两本手札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交给他们的。你务必要收藏好了,记住!只要这两本手札还在,依照白苏的才智,我方家就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顿了顿又道,“白芨如今被赶出家门,只要不是存心要害我方家灭族,白芨又别撞上来,合该是能留的一条性命的。我还有亲笔信一封,见到白芨,你就交给他。” 程水若点了点头,接过大夫人递来的手札和信慎重的包好了藏在贴身处,大夫人又缓缓的道, “白苏天分过人,心性却是有些自负焦躁,行事贪功,经历此事必然打击甚大,你务必要盯着他不要让他走入歧途。白芨天资不如白苏,行事有些冲动,被赶出家门经历了一番磨难之后势必会沉稳许多,你要在一旁劝着,莫要让他吃了亏。” 说完,大夫人盯着程水若的脸半晌,在程水若以为大夫人不会开口的时候,突然苦涩的笑了起来,伸手拉过程水若的手背拍了拍,扭过头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喃喃的道, “好了,你就领着白苏尽快离开京城吧,不要再回来了。” 程水若张了张嘴,突然发现事情并不如她一开始想象的那么简单,狱卒又在催促,已经耽搁了许久了,唯有咬咬牙朝众人告别,将斗篷盖在脸上,拎着篮子向外走去。 今日来这里,说不失望是假的,不过,好歹又加深了对方家事情的见解,只不过如今方家人还有一半蒙在鼓里,说不得要多寻寻人,找找办法了,她在豫州一叶障目,既然到了京城,少不得要好好的查 第一二七章 第一二七章 白家竟然将东西交给她。(手打小说)而不是与他们相熟的人,程水若感到压力很大。 这只能说明方家亲近的人出了问题,而方家人也闹不明白到底问题出在谁身上,所以才会冒险将关系着方家存亡的东西揣在身上,直到遇上程水若才将东西交给她。 为此,程水若不得不放弃再与其他方家故人联系的想法。 来京城以后,程水若与方白苏研究了许久,才决定要和几个人联系,一则是方白苏的娘舅家,二则是林大夫家,至于其他人,程水若对方白苏的识人之明显然不太敢认同,因此到如今也只有方白苏的舅舅知道他回来了,另外一个便是林大夫一家。 如今即便是这样亲密又信得过的人,被人盯的太紧不敢与之交往过多,接下来的事情程水若唯有去找那个她不太想找的人了。 驸马府相较于京城里其他高大巍峨的建筑显得有些不起眼,与坐落在同一条街上的王爷府邸、高官显贵的府邸一比,便像是个破落户,即便如此,也不会有人瞧轻了去,毕竟。这样的屋子在京城里,除了这条街以外,鲜有别的地方能比的上。 望着高高的牌匾,再瞧一眼那高高的门槛,程水若呼出一口气,虽然与那位何敏儿小姐认识,她还真没把握能不能进的了这道大门。 驸马府门前行人行来嚷往,并无人驻足,驸马因为身份的缘故只是地位尊崇,却是没有实权,加上皇亲国戚不得与朝中官员交往过密,自然是冷冷清清的。 因此,站在门口张望了半晌的程水若便格外的引人瞩目,那守门的管事已经瞧了她好几眼了,琢磨着自己一直在这儿站着不是那么回事儿,咬咬牙,不再犹豫,走上前去。 那守门的管事瞧着一个面貌俊俏的青衣书生走过来,这书生在门口站了最少两柱香功夫,又是个面貌极生的人,便笑着上前问道,“公子所为何来?” 程水若被这管事的好态度吓了一跳,不管人有钱没钱,但凡陌生人上门总是会保持着最基本的戒备心,又不是路不拾遗的时候,这世上坏人还是很多的。 “呃……这位大叔,我想求见驸马爷……” 那管事闻言呵呵笑了两声道。“驸马爷不在呢,公子若是有空不妨先进去偏厅坐坐,兴许呆会儿驸马爷就回来了。”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多看了那管事一眼,心头冷汗不已,虽然她非常想进门,这会儿却不得不为这驸马府的主人担心,那管事像是看明白了程水若的疑惑一般,呵呵笑道,“驸马爷说了,一般人一般的事儿别人不会来求他,既然来了便是客,进去坐坐喝口茶总是应该的。敢问公子贵姓?” 程水若依旧迷惑,却是不忘答道,“免贵姓程,单名一个若字,打豫州府来。” “哦?”那管事闻言挑挑眉,笑着引程水若往里走,“公子这边请。” 绕过照壁,程水若算是有几分理解这管事为何不担心来人胡乱闯了,感情这院子里面比外面还破,花花草草的也没个人照看。胡乱的长了一气,最恐怖的还是那正厅门口的杂草,竟然长了足足半人高,门内半个人影不见,真给人一种是不是进了鬼屋的感觉,背后冷气嗖嗖的冒。 那管事见程水若的表情不由得又笑了起来,“程公子见笑了,这驸马府平日里驸马爷其实来的很少,也就是隔几天进城来转一圈罢了,也就我和我家老婆子在这儿守着。驸马爷和公主都住在庄子上呢,驸马爷说了,他也没几个钱,这府邸既然没用,索性就只打理偏厅和后面的一个院子,在需要的时候有个接客和落脚的地方便行。” 程水若冷汗,感情是这样,估计这位管事是觉得太冷清了,所以才那么高兴有人来跟他说说话啊! 而她也真够二的,先前打听驸马府在所在的时候,难怪那些人都瞧了她好几眼,原来并不是天下的驸马都住驸马府的,这地方人家驸马爷根本就不来,这事儿怕是全京城都知道,就她一个白痴不知道事前多打听一下。 “呵呵……”程水若唯有跟着傻笑,“驸马爷直爽,在下佩服。”顿了顿,有些担忧的问道,“那今天驸马爷会过来吧?” 那管事连连点头,“那是。我家驸马爷就不爱这一套套的面子功夫,这房子又不住人,空着就够可惜的了,若还要让人时时刻刻的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那又要费多少功夫。哎,可惜那庄子和这驸马府都是皇上赐的,否则到时可以……唔……”说到这里像是觉察到自己说这话有些不对,连忙岔开话题道,“今天驸马爷陪着公主进宫呢,不过后来听说皇上像是有事,估计不会传召了,所以让人回来给我说过,约莫午时前后就会过来。”顿了顿,有些八卦的问道,“程公子来找我家驸马爷有什么事儿?” 程水若听着这管事说话,只觉得亲切无比,这是个明白人呐,不过,他不会是觉得空着的房子就该租赁出去赚钱吧?这种人才就该送去经商才是,一般人可想不到这个上面。 “就是些闲事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见驸马爷用来守门的门房都是这般好玩的一个管事,程水若倒是放心了许多,又听说他一准儿就能过来,便开开心心的往偏厅一坐。那管事似与她聊的甚为开心,也不在意她没与他说的明白,走进偏厅便冲着外面叫了一声,“老婆子,有客来了,赶紧倒茶来!” 挺麻利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媳妇便端着茶水送上来,那管事便向着程水若拱拱手道,“程公子,家里只有我和我这老婆子两个人守着,没办法陪着您说话。您在这儿坐着,用些茶点,我去门口瞧瞧,估摸着驸马爷他们也该回来了!” 程水若也很是担心那大门大开没人守的驸马府会不会出乱子,这儿虽然简朴,到底是皇家的女婿住的地方,这偏厅该有的家具也是有的,虽然旧了些。 笑笑让那管事尽管去忙,程水若便端着茶杯自在的一边吃茶点,一边瞧着屋子里的摆设,越瞧越觉得这驸马爷是个妙人儿,好端端一个驸马府愣是给折腾成乞丐窝似的,不由得噗哧一声轻笑出来。 “程公子有什么好笑的事儿也说来与我分享分享!”一道爽朗的男声在门口响起,扭过头便瞧见一个留着八字胡,发冠高束,一身紫衣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最妙的是风度翩翩的外表,手上还拉着匹颇为神俊的马儿。 说完,便拍拍马儿的头,让那马儿自个儿去院子里溜达,大步的走进偏厅。 程水若不由得又笑了,起身朗声施礼道,“程若见过驸马爷!在下这是瞧见驸马爷深谙持家之道,是寻常人不能比的,所以才笑。” 驸马爷上上下下的将程水若打量的一番,“程公子?我看是程姑娘吧!倒是个胆儿大的,竟然跑我门上来了,说说,有什么事?” 刚坐下,那婆子便端来了茶水,伸手端起来便喝了一口。 程水若也没想过要瞒过多少人的眼睛,实际上女扮男装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除非是在变声期前期的小孩子,否则破绽实在太多,所以她出门的时候多半都戴着斗篷。 又重新以女子的礼节与驸马爷拜了一拜,这才道,“驸马爷果真是个直爽人。小女子那就直说了。” 驸马爷去是突然摆摆手,斜着眼睛瞧着程水若道,“让我想想,程姑娘,唔,莫不是豫州城的程水若?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而我好像又欠着你一份人情,今天来求的不是小事儿吧?” 程水若点点头,她就怕对方不承认还跟她算旧账,说起来这笔糊涂账还不知道该怎么算的好,如今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驸马爷道,“不是小事儿那就麻烦了啊!要知道我这个驸马爷也就是表面光鲜而已,穷的连驸马府都修不起了,你琢磨着这事儿若是太难办了,就干脆别开口了。”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冷汗,不知道这位驸马爷是在跟她哭穷还是在跟她装蒜,一口口水差点儿没把自己给呛到,“咳,咳,驸马爷,这次我来,就是想摆脱您帮忙打听点儿消息,至于您说的欠什么情,这事儿小女子怎的不知道?” “哦?”驸马爷呵呵的低笑起来,看程水若的眼光竟然带着几分兴味儿,“你不是救了我家敏儿的师父么?” 程水若见状忙低头道,“医者行医济世本是职责所在,算不得恩情。” 驸马爷闻言用手轻轻的抚着自己嘴上的两撇八字胡,“那你的意思就是,你对我没什么恩情啰?” 程水若哪儿敢跟这种身份尊贵的人讨价还价,她是来求人的,这可跟之前那些情况不一样,那件事非但跟眼前这位没半点儿关系,若是不小心,还会连累到他,忙不迭的点头道,“那是自然。” “程水若!”驸马爷突然厉色道,“既然如此,你还敢登我的门?” 重重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那椅子本就已经不堪重负了,这么一掌下去,扶手飞了出去,摔在地上,还溅起许多木屑。 程水若被吓了一跳,知道那件事终究还是没瞒过眼前这位,感情人家先前根本就是在跟她虚与委蛇,就是想看看她是来做什么的,就说有钱有身份的人不会那么好相处嘛。 摸摸鼻子,程水若倒没有像这时代的普通人一样,高位者一生气便双腿发软,她既然来了,便是做好了万一的准备,发现就发现了,大不了她无功而返,这么久眼前这位都没派人来加害她,不可能这会儿把她给怎么样了吧? “驸马爷说什么小女子不懂。”程水若淡淡的道。 “你绑架我**,胁迫数千士兵攻打豫州城!你敢不承认?”驸马爷厉声喝道。 程水若可不会因为他声音大就害怕了,继续昂首道,“何小姐虽我回豫州城是她非要去的,我何尝胁迫过?那数千士兵不是救了豫州城的功臣么?怎的变成了攻城的元凶?若真是如此,驸马爷为何不报与圣上决断?” “哼!”驸马爷冷哼道,“白的能说成黑的!倒是好一张利嘴。敏儿是什么性子我能不明白?若非你欺哄于她,她又怎会自个儿跑到豫州城去?那数千士兵又怎会冲击那些灾民?” “若非如此,恐怕如今的豫州城已然不在,宁家小筑怕也早已灰飞烟灭,指不定瘟疫已传至京城,十人九死,还有一个在苟延残喘。”程水若毫不客气的接口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感谢你啰?”驸马爷挑眉,这次的口气极轻。 程水若摸摸鼻子,没想要跟他对着干,笑道,“作为驸马爷您该感谢我,作为敏儿小姐的父亲,您杀了我也是该的。” “巧言令色!”驸马爷斥责道,这次却没有先前的恼怒,任哪个当爹的知道有人把他闺女往火坑里推,那都是肯定受不了的,程水若还得意洋洋的送上门来,即便先前有点儿恩情,那也早就恩断义绝了,没找她麻烦是因为他驸马爷的身份摆在那儿,而且他也需要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否则他下面的人私自调动那数千将士,在皇帝面前岂不是很不给脸。 程水若见他的脸色稍缓,低低的道,“当日的情形驸马爷合该也听说了,与其在宁家小筑坐以待毙,冲散豫州城灾民是唯一的办法,小女子当日只顾着着急了,也是无奈之下的无奈之举。” “无奈?”驸马爷冷哼了一声,“你之前的事情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东西!还好是个女子,若是换做男儿身,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这话虽是责骂,却也透露出谅解的意思了,程水若一喜,便顺竿子爬,“那小女子在此多谢驸马爷不罪之恩了。” 驸马爷闻言不由得瞪了她一眼,“我有说原谅你了么?还好敏儿没事!你就不知道公主有多担心,那时候我还真恨不得把你给拎来活剥了!” 程水若连连点头,“天下父母心,我也不是不知道,却也知道在驸马爷和公主心中还是以国事为先的。” 狠狠瞪了程水若一眼,这马屁拍的,要骂也没处骂去,唯有道,“那是敏儿给你求情!” 程水若附和道,“敏儿小姐知书达理,深明大义,着实让小女子佩服不已。” 眼前这位感情是块滚刀肉,骂不怕,打不能,嬉笑怒骂自若,感情就是上门来给他出这口恶气的,气出的差不多了,瞧着一张无赖的脸,还真拿她没辙。 “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程水若瞥了眼驸马爷的脸色,眼前这位果真是个明理的,骂了一顿出了气竟然就罢了,别的话一个字都不提,还主动问她需要什么帮助,这算是她在这世上遇上的不多的好人了,这一刻,程水若内牛满面,便将方家的事一说,最后总结道, “方家人虽然不知进退,又死要面子,可是他们总归是有恩于小女子的,而在外名声昭著,此次在豫州救灾贡献良多,若是这样皇上还杀了他们满门的话,未免让天下人寒心呢。” “你呀!还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驸马爷也不知道该骂还是该笑了,对方家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可是,插不上手,皇帝就差不多说谁敢给方家求情,就砍谁的脑袋的话了,这个逆鳞谁也不敢碰,不过,如今还是有人在跟皇帝死磕就是了----那些言官是杀不得的,皇帝也没辙。 “驸马爷!您瞧,我这也是为了皇上着想嘛。”程水若笑着献媚道。 驸马爷狠狠呸了一声,“少来!先前还说方家于你有恩的!”顿了顿叹息道,“这事儿我还真帮不上什么忙。” 程水若道,“也不要驸马爷太过操劳,就希望能透**儿消息给小女子就行了,至于到底该怎么办,小女子总要瞧真切了眼前的局势再说不是?” 驸马爷唔了一声,道,“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这倒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案子有人着急着要办,本来满朝上下都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的,最近又突然冒出许多的言官弹劾此事,我琢磨着其中有些蹊跷。如今这局势诡异,朝中像是人人都参合其中,你且等我几天,有消息了我便通知你。” 程水若心道这是楚夫人的发生作用了,随即想到不知道豫州城的情况如何,反正有张扬帮着办事她是放心的,就看那位张大学士有没有脸继续在那儿呆下去了。 笑着又问道,“不知道楚夫人如今如何了?” “她?”驸马爷脸色刹那间便沉了下来,露出厌恶的神色,“囚在天牢!这女人太过恶毒了!真不知道皇上为何还不杀了她!” 自然不能现在杀! 程水若还巴望着见她一面呢,楚夫人虽然办事极端,可不能不承认这家伙还是挺厉害的,低低的道,“驸马爷,若是可以,小女子还想请求一件事,我想见楚夫人一次!” 驸马爷眯着眼盯着程水若,豫州城的人人人巴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即便不行去骂骂她也是好的,他自然猜不到程水若与楚夫人之间私下的交易,想了想,点点头道,“可以,这也需要时间!”顿了顿突然挑眉道,“你这丫头,倒是个不知足的,还有没有事儿要办?我告诉你,仅此一次,下次休想!” 程水若哪儿还敢提其他的要求,连连摆手嘿嘿笑道,“没了,没了!小女子这不是在京城举目无亲么,所以才会什么小事儿都来麻烦驸马爷。” 驸马爷闻言不由得被气乐了,她托付的这两件事都算得上惊天地泣鬼神了,偏偏说成是小事,恼的道,“滚滚滚!你不光胆子比别人大,就连脸皮都要比寻常人厚上不止一倍!” 第一二八章 第一二八章 昏暗的牢房里暗无天日的日子仿佛永远不会结束一般。(手打小说)若非偶尔还有人来探,里面的人一定不会记得自己到底在那里面呆了多久,时间,仿佛是静止的,除了越来越绝望的心以外,恐怕也就剩下了日渐孱弱的身体以及被消磨掉的意志。 老鼠、蟑螂、跳蚤以及各式各样的寄生虫藏身在阴暗潮湿的每一处,嚣张的大摇大摆的在牢房里蹦跶着,若有人去捉却是窜的飞快,仿佛是在嘲笑人们的无能,这样恶劣的环境里,他们一样可以活的很好,而其中的人则只有一步步的靠近死亡。 即便在其中呆的足够的久,也不会有人适应这儿的空气,说不出来的难闻的味道恐怕也只有嗅觉失灵的人才能够受的了吧。 程水若缓缓的行走在潮湿的走廊上,尽量屏住呼吸,心理规划着回去一定要将脚上那双鞋给扔掉,倒不是她奢侈,她真的怀疑随时都有虱子往她身上跳,而地面上流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许多稍微干燥点儿的地方,她清晰的看见地面上生长出了硝。 一只干瘦的耗子跑了过去。对面牢房里伸出一只枯瘦的黑漆漆的手,指甲长长的,里面藏污纳垢,以常人难料的敏捷将那老鼠抓住,随即便传来一阵哄抢声,而领路的狱卒根本不闻不问。 终于走到一个狭小低矮的牢房前,那狱卒面无表情的道,“就是这儿了,你只有一炷香时间!”说罢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程水若见状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塞了过去,“要不了那许久时间,我只是要与她说几句体积话,这位大哥能否回避一下?” 那狱卒接过去掂了掂,知道这人是上面打了招呼的,背景不知道有多深,又是个女子倒是没什么危险,因此能方便就方便了,瘪瘪嘴道,“我去那边巡视一下,姑娘最好快点儿。”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倒是引起了牢房里的人的注意,程水若蹲下身子的时候从那低矮狭小的缝隙中,瞧见了一双略微意外的眼睛。 这双眼睛比方才她一路过来时瞧见的许多双漠然的眼睛显得有神采的多,其主人消瘦的厉害,已经完全不复贵妇人的模样,像是个久经磨难的妇人,与上次相见比较,老了足足的十余岁。 只是。她依旧精神,像是个教徒,在物质上的改变除了能改变她的身体以外并不能让她有丝毫的气馁。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看来我以往对你的了解还不够透彻,方家竟然让你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楚夫人稍稍整理了一下发鬓,她的头发并不乱,虽然身上因为长期不能洗澡泛着一股怪味儿,头发也粘腻的厉害,她依旧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的整洁。 程水若扯着嘴角笑道,“你不了解的东西多了去,我是来问问你履行我们的约定了没有?顺便,你需要我帮什么忙么?” 楚夫人挑眉笑道,“你履行我们的约定了么?帮忙就不必了,我很好,现在非常的好。” 这种镇定的表情让程水若十分的厌恶,低声道,“那些言官与你有关吧?我以为你可以做的更多!” 楚夫人道,“你也没做多少,只是将案子拖了下来!” 程水若愣了愣,她也收到几位钦差回京的消息了,张大学士大大的丢了一次脸。是躺在马车上慢悠悠的晃回京城的,而裴大人则是在回天乏术之后索性不再查楚怀沙的案子,便以张大学士的病,和豫州城百姓不乐意配合为由,将楚怀沙的案子拖下来,反正只要不查,不定性,楚怀沙就一日动弹不得。 程水若没想到的是楚夫人在牢里也有这么灵通的消息,看来果然不能瞧轻了她去。 两方对于合作的诚意都不太足,程水若对楚怀沙的案子是不太能伸的上手,又有个她很讨厌的官儿在管着此事,因此不得不避开,而楚夫人则是不乐意做的太多,想必豫州城的情况都在她眼皮子下面清清楚楚。 不过,对于楚怀沙,程水若终究是能帮得上忙还是会帮的,因此,她想要在楚夫人这里得到更多,倒不是她想骗她,而是眼前这位实在是亏欠了许多人,至少是包括她的,那她在死之前能偿还多少程水若就势必要让她偿还多少! 程水若嗤笑道,“你这是在跟我讨价还价么?我已经证明了楚大人清白无辜了。” “他还被软禁着呢!”楚夫人厉声道,“当日我的条件是,他完全无罪!” 程水若摊摊手,“不能怪我,是你树敌太多了。” “别跟我说那些!你信不信我让方家一个都跑不掉!”楚夫人闻言威胁道。 程水若笑,“你已经沦落到除了威胁我以外就找不到另外的法子了么?唔,不知道你信不信。即便证明了楚大人的无辜,我也有办法让他重新变成罪大恶极,最后死不瞑目!” “呵呵!”楚夫人突然笑了,“你只有一炷香时间,跟我做什么意气之争?你我都不过是想救人罢了,救的都是好人,恶人自然是你我来做,其实咱们都没什么区别,既然到了这一步,咱们不妨好好的讨论一下,到底各自要做些什么来的好。” 程水若闻言叹息了一声,其实楚怀沙的事已经到了可以结局的地步了,案子只会拖下去,等拖的足够久之后便会有人遗忘,再去折腾除了挑起所有人的怒火之外没有一点儿好处,几千人的性命是楚怀沙此生脱不掉的枷锁,抹不掉的阴影,这样的罪孽除非皇帝肯用政治筹码来兑换,否则他绝无半点儿生存的希望。 民众是无知的,即便他做了再多,没有亲眼瞧见的民众如何分辨事情的真伪?既然一开始做下了这个决定,楚怀沙就做好了接受结果的心理准备,至于皇帝的仁慈完全是他意外的惊喜。 老天终究是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好人的。 程水若做的足够多了。偏偏楚夫人是看不透的,跟这样蠢笨的人做交往实在让她难受,缓缓的站起来,程水若沉下脸,“事情我自己来处理好了,实际上,你回到京城之后除了请了几个言官上了几封奏折之外什么都没做,我也不与你计较了。” 程水若转过身缓缓的朝外走去,楚夫人不明白程水若为什么突然要翻脸,见程水若真个直直的往外走没有半点儿迟疑,不由得叫道。“你就这么走了?你就不管方家人了?” 程水若叹息了一声回过头来道,“我能进的了天牢,方家人的事你以为我真没办法么?” 楚夫人闻言脸色有刹那间的泛白,瞧见程水若越行越远,不由得摇晃着牢门大叫道,“程水若,你回来!” 程水若依旧不理会,一开始跟楚夫人的交易将方家的事情拖了下来,虽然没有达到最终的目的,反应还是算不错的,如今楚夫人是她用不上的了,早知道就不该来这一趟。 而牢房里的楚夫人则又是另一番想法,瞧见程水若的身影已经完全隐藏在阴暗之中,长长的走廊上听不见半点儿脚步声,不由得慌了起来,她是知道程水若的能耐的,若是程水若真下心要害楚怀沙,不知道会做到什么地步,不管如何,这次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即便皇帝不审楚怀沙,也要将她拿来让百官发泄一下怒火的,否则这朝堂上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服气,天下间的百姓兴许会将这座京城给掀翻了去。 这样的结果是皇帝肯定不能承受的,楚夫人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死期,就在那几位钦差回来之后,她的二叔和两个弟弟来探望了她一次,她这才了解到这些事情。 不论如何,她在这里呆的日子不会长久了,多则一个月,少则十天,程水若在这种时候出现只让她心慌意乱。 不,她绝不能允许自己的夫君再次陷入危险的境地,何况,她死以后就要看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情如何了。 这一刻,她才恍然之前得罪程水若的行为简直是脑子进水的行为,拼命摇晃着牢房门叫道。“你不想知道到底是谁陷害方家人的么?告诉你,除了我恐怕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告诉你了!若你连敌人是谁都闹不明白的话,恐怕会死的很惨!” ………………………………………………………………………………………………… “竟然是他!”方竹苓猛然止住咳嗽,瞪大了双眼,身体的不适全然忘记,余下的只有震惊!无比的震惊! 回想入宫这许多年,往日的事一幕一幕的在脑海中浮现,嘴角是苦涩的笑容,怎么会是他,那个他以为此生的挚友,无话不谈的挚友。 那个人平日里少言寡语,总是默默的看书,医术不算精湛,所以错失了进入太医院的机会,他见他出生贫寒,所以自己出资为他开了一间药铺,又见他不善经营,所以借给了他自家的管事乃至大夫,从没想要他的回报,却没想到最后换来了这样的结局。 本以为最不可能背叛的人就是他了,却没想到真的是他,看见自己夫人眼中早料到的神色,方竹苓有些黯然。 不由得想起自己夫人当日劝他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在这种时候,再亲密的人也不可知会,不管是谁做的,咱们都猜不到,即便谁也不是,咱们也不能害了他们。” 于是,亲友中,并没有半个人知道事情的始末,而他们入狱之后来探视的人也不多,他还叹着世态炎凉,唯有平生这一挚友常常过来,带给他一些东西,全然不怕被牵连其中。 如今想来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他每次眼中的失落那样的明显,为的是什么?怕是他未曾将方家的祖传之物托付与他吧? 这一刻,方竹苓只觉得胸中沉闷无比,再也没有咳嗽的感觉,那沉闷只让他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却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一般。 “相公!” “大哥!” “大伯!” 几道声音响起,这一刻在方竹苓耳中却是格外的朦胧,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了。 方竹黄拿着自家兄长的手腕开始切脉,脸上掩不住的焦急,旁边的人急切的瞧着他,半晌只听见他叹息一声道,“这是怒极攻心……”眼中似有泪光闪烁,略带哽咽的道,“大哥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一场牢狱之灾,还没来得及审判,便要夺走方家顶梁柱的性命,众人一阵惊慌失措,二夫人和三夫人更是哽咽起来。 大夫人只觉得身上顿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瘫软着靠在墙壁上,口中喃喃道,“怎么办?该如何是好?” “大嫂!”方竹黄道,“这会儿急不得!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余地!”脸色却依旧是迷茫,有些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下去。 沉默蔓延,牢房里只剩下呜呜的哭声,旁边方家的小辈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巴着牢门拼命的往过来,吵吵嚷嚷的一片,而女子则是号啕大哭。 “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狱卒站在外面大声喝道,“再吵就把你们关到别的地方去!” 众人闻言片刻间又沉默了下来,哽咽声不断,大夫人靠在墙壁上,冰凉的墙壁将凉意传遍她的全身,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竹黄低声道,“大嫂,咱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您确定那个女人带来的消息是真的?” 大夫人睁开了双眼,这会儿已是恢复了平静,她一生经历的事不多却也不少,这种危难时刻,她深深的明白冷静方才是一切的根本。 “程水若当年虽然狡诈多诡计,如今却是值得信赖的。咱们即便是在这牢房里,也并非耳目不明,她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并非做作,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信她?何况,那个人,二叔也有揣测的不是么?如今还是看看该如何办吧。咱们总不能真全死在这里吧?” 方竹黄低声问道,“那大嫂是什么打算?” 大夫人瞥了一眼众人,方竹苓眼见着是要不行了,可方家还有数百口人,真要随着他去了么? 方家这是为奸人所陷害!即便是死,也不能让那人的奸计得逞。 其实,她心中还有另一个打算,只不过因为方竹苓一向不太听得进去别人的话,迟迟的不敢说出来,即便她一早就知道那个人对方家的爱恨交织,对方竹苓的羡慕和嫉妒,她也从来没开口说过。 因为,方竹苓是一个异常顽固的人,那些话他是听不进去的,还不如旁敲侧击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是,这种危难时刻,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方家被抄家已经很有些日子了,那人没在方家的家产中发现那样东西,所以才会来对他们欺哄,欺哄了这般多的日子,进来的所有人在离开的时候都会被搜身,甚至遭贼,谁都知道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如今,怕是那个人的耐心已经不够了,方家人若是继续这么坐以待毙的话恐怕够呛。 而她始终不相信那个人不知道程水若来的事情,若是他知道了,事情又会向什么方向发展? 这一点,大夫人并没有告诉程水若。 她虽然相信程水若,却还没有达到足以交心的地步,而知道的越多,却是对她越发的不利。 本以为程水若得到那样东西以后,又受了她的嘱咐,就会带着方白苏离开,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留了下来,还对这件案子进行了调查,得出了这个惊人的结论,如何让她不担心? 无谓的牺牲乃至死亡是她不希望看见的,因此,她势必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方式来说服家中上下。 想了想,大夫人道,“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众人对这个说法自然是没有异议,大夫人点点头,继续道,“有人设了这个局给我们钻,彭妃怀孕,呵呵,正如程姑娘所言,这种情况有许多种药物可以办到。接下来便让药效失去,然后另外请大夫问诊,结果呢,就变成了彭妃没有怀孕,而夫君则犯了欺君之罪!” 大夫人有一点没有说,后来方竹苓要去重新给彭妃复诊,却是被人所阻拦,而又有人偷偷的告诉他,彭妃是流产了。 这件事对于她的计划有妨碍,她自然不会说,如今方竹苓已经昏厥过去了,方家能做主了就剩下了她一个,无论如何,即便后来被醒来的方竹苓责骂,她也要趁着这个时间将事情办妥了。 方家,绝不能在这个时候绝了后! 方竹黄和方竹沥两兄弟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比起方竹苓来说脑子又要鲜活不少,也是知道事情经过的人,不过,他们并没有出言反对,反而是任由方大夫人继续说了下去。 “明日一早,咱们就求见皇上!我方家世代为御医,服务了三位皇帝,皇上不能就这么让我方家蒙受不白之冤!” “可是,证据呢?”三夫人抬起头问道,众人一时间有些茫然,是啊,证据呢? 第一二九章 第一二九章 第一二九章 刑部大牢门口的街道上。(手打小说)一个狱卒手拎着一个酒瓶,几个纸包,悠闲的一路溜达过来,时不时看看周围的人来人往,心情甚是高兴。 这般多的人在这条街上出没,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便是不少人来探监,他们又有一笔外快可以捞了。 作为一个资深的狱卒,张勇的薪水不高,这大牢的狱卒薪水待遇都不怎么样,想要吃上两顿肉,喝点儿小酒可全靠这些探监的人孝敬了。虽然这差事也是靠着关系门路送钱弄来的,可能进这儿的人基本上都不会有多大的能耐,毕竟这是在天子脚下,一半以上的人都有通天的能耐,也就是说能关在这儿的人,绝大多数都属于贫下中农,这样好的‘生意’可不常见,也亏的是今天晚上他当差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加紧了脚步往前走去,孝敬的银子虽然头儿都会跟大家分分,可谁不想多捞两个? 走到大牢门口。张勇不由得皱了皱眉,脸色由晴转阴,颇有些失落的呸了一口,他算是白高兴了一场,感情这么多人都是过路的! “勇哥!带的什么好吃的?怎么一脸的丧气?”一个狱卒笑着问道。 张勇又看了看往前走去的人,郁郁道,“今天这条道上怎么这么多人?平日里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的!” 刑部的大牢自然要建在安全之所,而这样关押犯人的地方自来都是让人莫名惊恐不乐意靠近的,正如他所说的一般,这条街平日里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有人十有**都是来探监的,偶尔一两个路过的都是赶路,平常人是宁愿绕路也不要靠近这十恶不赦的所在,所以他才会有前面的欣喜。 那狱卒闻言笑道,“是啊,这两天都是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我还以为咱们这儿要开集市了呢!”说热闹是夸张,不过比平常多了一倍有余,这话却是让张勇皱了皱眉,问道,“这几天都是这情形?到底多了多少人?” 那狱卒答道,“一倍有余吧,反正我在这儿站了两天,瞧见十多拨人来往,三三两两的,这两**休假自然不清楚。不说这个,让我瞧瞧你都带了什么好吃的。我这肚子早打鼓了。” 这边与这狱卒换岗的人也倒了,那狱卒上来接过张勇手上的酒菜凑到鼻子边闻,张勇则是一阵失神,转过头去瞧方才瞧见的那波人,却是已经消失在巷尾,空空荡荡的巷子好不安静。 “这酒不错!”那狱卒笑道,伸手去拉张勇,“你瞧什么呢?走走,我可是早就饿了!” “不对!”张勇一把挥开那狱卒的手,凝眉沉思,他有种很不对劲的感觉,可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怎么不对了?”那狱卒笑嘻嘻的问道,“莫非是你方才瞧见朝廷的通缉犯了?可是有悬赏的?还是前面那群人里有标志的小姑娘?” 张勇想了想道,“咱们这条街上一年到头哪儿有过这么多人?” “偶尔路过,都是行色匆匆,怎么不对了?我瞧你不是回去歇了两天玩昏头了吧?”那狱卒道。 张勇道,“反正不该这样!你好好想想,上次咱们这儿这么多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凭借着他老狱卒的经验,这种情况就是异常的。 那狱卒随口便道,“有权有势的子弟被抓进来了,当官儿的被赦免……唔。还有就是有人劫狱!” 啪!张勇猛拍自己的大腿,对了,就是这个! 他就说怎么不对劲了,犹记得当年他还是个小狱卒的时候,当时便跟眼前这小年轻一般同在这儿守大门,那几日便是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他当时还开心来着,谁知道某天晚上回去睡了一觉到半夜便被人给拎了起来----有人劫狱!牢中的守卫死伤过半,两个守门的一个都没被落下,而他运气好,当天没排到晚上值夜。 想到这里便不由得浑身上下冷汗直冒,那次值夜死了的还好,朝廷有抚恤,没死没伤的却是个个都倒霉了,被劫走的是朝廷的要犯,皇帝雷霆震怒,所有的人都跟着倒霉。 张勇想到这里,便将手上的东西朝那狱卒怀里一塞,跌跌撞撞的便往里面冲,身后传来那狱卒的高呼声,“勇哥!你做什么呀?”见张勇不理会他,不由得摸摸鼻子,嘀咕道,“劫狱?疯了才会有人来劫狱!当这京城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 …………………………………………………………………………………………………. 方白芨疯了,没错,他彻底的疯了,全家上下所有的人都被困牢狱之中,即便刑部还没审理方家的案子。只要听说了方家所犯下的事儿的人都只会摇头叹息,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告诉他,节哀顺变。 方家人如今在所有的人的眼中都已是死人! 平日里家中交往甚厚的亲戚朋友个个唯有叹息哭泣,劝着他赶紧的离开,可他是谁?他是方家最无法无天的五少爷,是方家谁都管不住的方白芨! 只要他认定的事情,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即便那些人不乐意出来,他就算是把人打晕了也会将他们带出来。 看着房间里的几张年轻的面孔,方白芨满意的笑了,他虽放荡无忌,到底交了这几个可以将性命托付的朋友。 “船已经安排好了。”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手摇折扇,胸有成竹的道,“今夜子时,我在码头候着咱们。” 一个红脸汉子闻言接口道,“人都安排好了,前面后面都有接应的兄弟,我准备了几罐子火油,嘿嘿……火一起,咱们兄弟就杀将进去!” 旁边那一身华服的瘦削高个儿点头道,“城里的官兵到时候自然有人会引开他们,城墙上也安排好了人,只要咱们一到。自然会送下吊篮带咱们上去。” 方白芨闻言不由得眼眶微微泛红,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几个兄弟中有两人是家在京城,要么为官,要么经商,唯有那红脸汉子并非京城的人,却是他在江南结识的一个被除了军籍的士兵,这些人豁出身家性命陪他来这么一遭,着实让他感动不已。 大恩不言谢,方白芨只是点了点头道,“为确保计划万无一失。咱们再将事情推演一边吧!” 众人依言而行,将一张地图铺在桌上,开始规划今夜的行程,不时有人提出一两句建议,有人点头有人不同意,时间便这么一分一秒的悄悄流淌。 不知觉间,夜色已经偷偷降临,待众人发觉看不清眼前的情景抬起头的时候,房间里已是黑尽了。 推开窗户看了看天色,已是不早,分配好任务的众人各自回到房间开始休息换衣服,此刻,才留了方白芨一人在房间里。 望着外面皎洁的月光,他此刻是无心入睡的,至从得知了家中的事情以后,他便夜不能眠,时时刻刻都挂在心上。 当日被驱逐出家门,若说他真的无悔那是不可能的,子孙不肖,所以才无法替祖父送终。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说的怕就是他这样的人了,若非他年少轻狂,又怎会面临如今的天人两隔? 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月圆人难圆!”他不由得低笑出声,只是那声音竟然听出几分苦涩。 想到家中的人,不由得便会想起那个女人,若非她,又怎么会面对如今的局面? 他也不知道是该谢他还是该恨她了,当年的她心计过人,很难说他对她除了迷恋美色之外还有没有特意要弄来这么一个女子与家人作对的想法----只要无碍大妨,他很乐意给家里添点儿乐趣,至少,看着大家吵做一团的感觉他挺爽的。 只是,如今的她好像变了…… 变了也好,这样他才能庆幸她能脱身出去的理由,只是她竟然会拒绝跟他回家的提议,这又让他恼恨。这女人,真以为他从此就无翻身之力了么? 想到这里不由得怒火攻心,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也许是因为家人受难的时候他还在想女人,也许是因为男人的尊严问题,也许只是因为他心情不爽而不爽而已,反正,他是不想继续再想下去了,想下去心就不由得一阵阵的抽疼。 将窗户发气似的带上,猛然转过身,走到床边拿着衣裳换了起来,这会儿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可以开始行动了! 大力的换上衣裳,又去一个个的将几位挚友叫起来,四人瞧瞧的摸向后面,这客栈的小院僻静,他们花钱包下了这最外围的一个院子,出去的时候翻墙很是方便。 轻手轻脚的翻过院墙,寻着小道往刑部大牢行去,月色明亮,星光闪烁。 白天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附近的僻静地点放下了需要的东西,而该埋伏的人手也埋伏了下来,余下的,便是等待他们四人到弃一声令下了。 方白芨的心跳的很快,并非紧张,劫狱这种事儿他虽然没干过,可他打小坏事儿就干的不少,往锅里撒尿,偷老爹的烟袋,上邻居房揭瓦,去隔壁家菜地偷东西的事儿就没少干,他只是激动而已,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脑袋里热乎乎的,呼吸很急促,他没时间去想那么多。 …………………………………………………………………………………………………. 刑部大门那条街很长,也因为周围没有民居显得格外的黑暗,小心翼翼的踩在青石板上,尽量的不发出声音,身后的两个人悄无声息的隐入了黑暗之中,不多时,便可以感觉到后方的呼吸声密集了一些。 方白芨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些人手上拎着一些东西,人不多,所以,那些东西是关系到此事成败的关键。 高瘦的男子冲着他点了点头,没有人说话,方白芨也点了点头,他一向信任这几位兄弟,他们办事一向很稳妥的,他信得过。 “谁?!!!”一道惊诧的男声从背后响起,方白芨连忙看向前方,墙壁的阴影下,缓缓的走出一个较小的身影,一道略带稚气的男声问道,“是五哥吗?” 方白芨不由得一愣,随即低呼道,“白苏?” “五哥!”那身影一下子飞扑了过来,身后的一干人止不住脚步,踩到前面人的脚后跟上。 方白芨却是仿佛没觉察到疼,一下子接住扑过来的身影,一双大手在他身上摸索,急切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没事吧?大伯他们呢?你爹娘,我爹娘他们呢?” 方白苏激动的趴在方白芨的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体传来的触感和嗅到的味道都是那么的熟悉,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是没有回答方白芨的话,他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五哥,咱们换个地方再说!” 方白芨闻言便要跟他走,却是被身后一双手拉着,“白芨,那咱们怎么办?” 方白芨愣了愣,问道,“他们还在里面吧?” 方白苏点头道,“嗯!咱们赶紧走吧,五哥。” 方白芨闻言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走!”他准备了这么多天,为的便是今天,若是今天放弃的话,恐怕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找到方白苏他虽然高兴,却也没到完全失去理智的地步,他在京城已经呆了许多天了,再呆下去肯定是会被人发现的,危险又会高上许多! “博文,你帮我带他走!咱们在码头见!”方白芨一把将方白苏塞到那个俊秀男子的怀中。 方白苏不明所以的挣扎道,“五哥,你要作什么?为什么要叫他带我走?” 方白芨拍拍方白苏的脑袋道,“别担心,他是五哥的朋友,不会害咱们的。你跟他走,呆会儿我就来找你,听五哥的话。” 那名唤博文的男子闻言便要拎着方白苏离开,方白苏却是挣扎着叫道,“我知道你要去劫狱!你若是要去,就带着我一起去,否则我就闹的全城都知道!” 方白芨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因此他后面的话只是在嘴巴里转悠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方白芨恼道,“你还是不是我方家的子弟?嚷嚷的全城都知道了我们一个都跑不掉!”顿了顿突然意识到什么,惊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劫狱的?是谁告诉你的?难道你是特地到这里来等我的?” 不待他问出声,周围的人早就意识到事情有些蹊跷,纷纷拿出武器环视四周。 方白苏嘴巴被他捂住,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显然不肯回答他的话,而这个消息对于众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劫狱的消息泄露出去,最好的结果便是无功而返了,众人显然都不以为能达到那个境界。 方白芨恼的抬起手就要打方白苏,口中怒道,“你明知道消息泄露出去了怎么还来这儿?” 旁边那红脸汉子一把拉住他道,“白芨,他说的对,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方白苏又挣扎了几下,那名唤博文的男子将他放在地上,他低声道,“跟我来!”一流小跑往黑暗中钻去,众人相互对视一眼,有人在墙内高声喝问,不敢再做耽搁,一阵疾步跟上了方白苏。 在黑暗中七扭八拐的穿行,差点儿就在这迷宫似的小巷中迷失了方向,身后的追兵却是追了一截便又回去了,众人都没有放松,依旧紧紧的跟在方白苏的身后,最终在一扇小门口停下了脚步,那小门后明显是有人等着的,人方一到,门便开了,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招呼着众人进去。 方白芨迟疑了片刻,方白苏便来拉他的手,“五哥!进去再说!” 方白芨看了方白苏片刻,心中有些犹豫,他的行动暴露了,而眼前是否会是一个陷阱? 想来一路上方白苏都只是跑,却没有半个字的提醒,他方家的子弟不会如此,咬咬牙,一头钻了进去。 客厅里灯火通明,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在庭院中悄然而立,远远的,方白芨便一眼认出了那人是谁,不由得停了下来。 程水若则是在看清了来人之后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长气,“你们没事就好!” 担忧之色是谁都不会看错的,这会儿她站在这儿便充分的表明了她的立场,方白芨心中是说不出的感觉,百味交杂一起涌上来,竟然让他有恍然隔世的感觉。 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下心情,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方白芨拱了拱手有些苦涩的笑道,“程姑娘,又见面了。” 站在方白芨身后的人则完全是另外一个想法,他们两人是认识程水若的,只是明明是方白芨娶回家的妾,虽然被赶出了家门,这会儿却是陌生人见面一般的打招呼,让他们不由得咂咂称奇。 而程水若的变化则更大了,原本浓妆艳抹的外表此刻却是脂粉未施,原本总是带着七分妩媚的神色此刻却是端庄而典雅,见鬼的端庄而典雅,这种表情气质怎么可能出现在那个歌姬身上? 不过,两人都聪明的没开口,明眼人都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必然是有什么事发生的,这时候虽然时间紧急,却是最好让他们理清了的好,毕竟眼前这女人关系到他们这会儿的生死存亡! …………………………………………………………………………………………………. “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对吧?其实我也没想到!”程水若笑了笑,见到方白芨她是非常郁闷的,实际上她宁愿去见刻薄的三夫人,也不乐意跟这个家伙打交道,他上次竟然在那些大夫面前说她是他的妾! 该死的妾! 他明明就还没娶进门好不好! 那些人偷偷在背后说的时候被她听见了,让她郁闷了好几天,更甚者,她那位干爷爷还关切的来问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说她一个女子被一个男人这么说,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她这辈子早就毁了好不好! 一见到这个男人就来气,现在才算明白,这就是她欠了他的,否则不会这么折腾着她来还债! 方白芨闻言苦笑,程水若心头嘀咕了一阵,勉强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又道,“想必你们是被吓到了,不知道这劫狱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吧?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人在传这几天有人要去刑部大牢劫狱,我寻思着这事儿合该跟你有关,就让七少爷去试试了。既然你们没事,那我就放心了,你们兄弟两人见面不易,好好聊聊吧。” 这番话方白芨怎么可能信?程水若自己也不信,不过是瞧着这么一大堆人在院子里太过招人瞩目,瞧瞧那些人手上拎的东西,大包小包的,不用怀疑,一定不会是有利于社会和谐的玩意儿,当日在豫州城的时候方白芨便找来了十多个人帮忙救她,这会儿竟然一次性叫到了三五十个人去劫狱,也真亏的他想的出来。 对于这个差点儿就破坏了自己计划的家伙,程水若是非常愤怒的,反正她现在也不着急,因为有人会比她更着急! 转身走进客厅,方白芨也算是看出自己不受待见了,这儿是程水若的地盘,她会出现在这儿只说明她是来帮忙的,冒着被彭太师的人发现的危险来帮忙的,至于她对他的态度那不重要,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之前做的好像都是负心汉的行为----将刚入门,才负重伤的妾扔在家里,自个儿跑路了,将本来是两个人的事情扔给她一个人担待,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地道。 因此,方白芨拉住了要上前去问话的兄弟,只是蹲下来开始询问方白苏事情的经过。 …………………………………………………………………………………………………. “你是说,他们被程姑娘劝服了?”方白芨震惊的看着方白苏,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家里的那帮老头子老太太他还不清楚么? 一个个脾气比牛还犟,若是用嘴巴能说服,那他也不会年纪轻轻的玩离家出走不是? 而且原则性非常的强,一旦认定的事情就肯定是没转圜余地了,这次其实方家人最多折一个他大伯的,其他的人根本就不会被牵连进去,偏偏一个个的主动往别人挖好的坑里跳,还跳的义无反顾的。 他劫狱也就是为了这事儿,他气不过,方家人明明没犯法,偏偏要玩一场自杀,既然如此,那他还不如真让所有的人犯法一次,免得‘有负圣恩’!也让大家都‘得偿所愿’! 至于能救几个人,老一辈的他无法说服,也许今天救出来明天就跑去投案自首了,但是年轻一辈的未尝没有机会不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人活着,那就还有机会的! 可是,就是他认定的这件事情,以为除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否则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这个时候竟然真真切切的发生了,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狠狠的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众人诧异的看着他,方白芨嘿嘿笑道,“我就看看是不是做梦,那帮迂腐的老头老太太竟然被劝服了!” 方白苏对自家哥哥的出言不逊似早就有免疫力了,嗯了一声道,“水若姐姐说这不是没缘故的!” “什么缘故?”方白芨问道,心情飞扬,劝服了他们,事情就有转机了呀!用不着劫狱,也不用再当阴暗处的老鼠,可以正大光明的生活在阳光下,他自然高兴。 方白苏模仿着程水若的语气道,“水若姐姐是这么说的,方家人又不是傻子,他们难道不知道得罪皇上没好果子吃?既然有人可以颠倒黑白,有人可以指驴为马,跟皇上对着干有什么好处?方家人绝不是不撒谎的好孩子!那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干?好好的想想就知道了!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说到这里,方白苏故意顿了顿,看了众人的脸色,以吊胃口。 方白芨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儿上,喝道,“继续说!” 方白苏唯有无辜的摸摸脑门,“她说,方家诊断的结果绝不会出错,这是方家人的自豪,方家世世代代都没毁了这份清名,就绝不能毁在大伯手中,否头他死都无法下去面对列祖列宗!他呀,要的不过是个面子,一个下的来的台阶罢了!不过他死脑筋,非要觉得必须证明对方是错的才能说明自己的对,跑去死磕的结果是鸡蛋碰石头。其实啊,哪儿有那么复杂,哪儿有那么严重?不就是想说方家铁口直断,皇上那边也没有出错么?只要能证明两方都没错不就相安无事了嘛!” 说完,方白芨摊摊手,“这全都是水若姐姐说的,我觉得她说的没错!不过,我还是跟她发了一场火,告诉她,妄议别人长辈是不好的行为!所以,她就让我自己来跟你说了。” 方白芨又是一巴掌,心头虽然同意程水若的观点,可是无法接受自家弟弟被她教坏了,竟然大咧咧的批评自己的长辈,即便是转述,那也是要不得的,骂道,“她让你说你就说,大伯是你的长辈!” 方白苏面对方白芨是不敢顶嘴的,低下头,心头却是有些不服气,如今他这个五哥像是变了,往日里说亲长坏话最多的就是他,现在方白芨却不要他说。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那名唤博文的男子低声道,“白芨,既然如此,想必是用不上我们兄弟了,我看还是要及早的去将其他的人通知到,而且咱们在这儿呆着也不安全,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人跟踪过来,既然闹清楚了事情的因果,还是赶紧换个地方的好!” 方白芨点点头道,“你们先走,我和白苏留下与程姑娘说几句话,既然我家中的案子可以翻案,只要避过了今夜的事端就必然不会有大碍。在此,就先各自散了吧,明日再互报一声平安!” 众人陆续退去,从门走的,翻墙的,各自选择的方式不同,看的方白苏直呼过瘾,却是被方白芨一把拽住,拖进了客厅。 客厅里那女子正兴致勃勃的翻看一本手札,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道,“人都走了?” “都走了!”方白芨道,“我是来……” 程水若合上手札,扬了扬道,“这是大夫人让我交给你的,还有一封信,嗯,不过这是之前她没打算活下来的时候交给我的,信上的东西做不的准。你瞧瞧就是了,这手札我翻了翻,你不介意吧?” 翻都翻了,又怎么介意?瞧真切被塞到手中的东西,方白芨有些郁闷,想发火,又不知道怎么发出来,这是方家的传家宝,交给程水若便是相信她,按理说,受人之托,便该忠人之事,结果她倒好,自己翻着看了。 按耐下心头的郁闷,方白芨道,“还有什么事么?若是没有,我便要带着白苏离开了,在此谢过程姑娘的大恩,我方家势不会忘记的,若有朝一日我方家能翻身,必会报答姑娘的恩情!” “我不走!”出乎方白芨意料之外的是,方白苏像是只被刺激的刺猬,一下子跳了起来叫道,“我要跟水若姐姐一起!” “你在这里呆着会有危险!”方白芨道,盯着方白苏的眼睛,非常不满他的任性。 程水若嗤笑了一声,方白苏猛摇头,“我走了水若姐姐怎么办?我在这儿有危险的话,她也会有的!” 方白芨恍然,他一时间只想到了自己和方白苏是待罪之身,还惹了不少麻烦,却忘记了眼前这个弱女子也是冒着一定的危险来京城的,他们一走势必会连累她。 也许,是他下意识里以为眼前这个女人并非像她外表一般的软弱,既然她可以做出先前那般多轰轰烈烈的大事,眼前这一点点的小小危难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吧? 毕竟,她必死之局也逃了出来的。 心头这般想,却是掩藏不了一丝内疚,正想要开口,程水若冷笑道,“我怎么会有危险?怎么可能?七少爷是千金之躯,我不过就是个歌姬而已!贱命一条,即便有危险也不在五少爷操心的范围之内!”语气极尽讽刺之能势,她讨厌方白芨,亏得她还方方面面的为他家奔波忙碌,这丫的就是一白眼狼,真要有事的话,以为他们走了她就没事了么?就没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过! 还好她当日没有真的嫁给他,也没有贪图平静的生活跟他回去,否则依照这男人的破性格,非把她虐待死不可! 方白芨有愧疚,却是受不了眼前这女人尖酸刻薄的语调,闻言一股怒火在胸腔熊熊燃起,她看他家中的传家之物便算了,竟然这么说她,她以为她是谁,要他费心照顾? 明明自己有能耐,何必要人照顾?还来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方白苏竟然向着她去了! “程姑娘说笑了。你有能耐独自进京,还能调查出我不知道的事情,还可以说服我家中长辈,口才,能耐,相貌,你齐聚一身,天下间就没有你办不成的事情,我这不是怕越主代庖,在姑娘面前献丑了么?” 程水若闻言便挥手,“要走便走,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你们不走我自己走!反正这儿也不能呆了!”说着便往外走去,要去哪里却是不知道,她本以为方白芨能把她计算在内的,想想也是,上次救她出来,还不是让她自己找出路? 靠人果然是靠不住的,还是唯有自己最稳妥。 方白苏见状跑了过去,拉着程水若的衣摆道,“水若姐姐,我跟你走!” 程水若闻言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灭了,瞧见方白苏担忧的脸轻轻笑了笑,方白芨见状恼怒的道,“方白苏!你给我滚回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方白苏闻言转过头去,望着方白芨道,“我当你是我的哥哥,那是因为你处处都是我的榜样。如今你做的事,说的话,处处都是错漏,你让我如何眼里有你!跟着好人学好人,你教我的,若是不合自己的意,便是离家出走也没有关系的!如今我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你!”方白芨总算是体会到了当日自己负气出走时候自家父母想要吐血的心情,却听见方白苏又道,“这话是气话。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五哥,今天的事情你做的不对,应该向水若姐姐道歉!水若姐姐冒着千辛万苦来京城救我们一家,若非她,我绝没可能站在这里,若没有她,事情根本不会出现转机,若没有她,今夜说不定你们就真的劫狱了,本来没有罪的,结果会发生什么你比我清楚。如今那里埋伏着多少人,你知道吗?我知道你一直觉得她是你的小妾,所以该尊重你,可是,你在当初离开家的时候,或者在她拿着契纸离开我们家的时候,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不明白你为何在豫州城的时候还老是跟我提起水若姐姐,若是你关心她,就不该这样对她!你撇下了她一次又一次,这种事我绝不会做!我方白苏,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 方白芨无言以对,他也闹不清自己心中的想法,对小红,娶回家是为了跟家中老人斗气,也因为她貌美如花,又有心计,弄回去之后家里会非常热闹。 再见她的时候,她却是给了他一份新奇,后来的种种证明眼前这个女人变了,他好奇之下去接近,对一个还没到手的女人,他的兴趣依然在,可惜,她竟然不鸟他。这让他沮丧,随即又恼怒,所以才会提出让她跟他回家的话,结果被她愤然拒绝,他唯有摸摸鼻子回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会儿看来,他似乎花了太多时间来想她的事情了。 想的这会儿他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一些言行,只是,这种事他又怎么会承认?何况是面对一个比自己小上五六岁的弟弟? 他承认他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兴趣依旧在,可是,是男人就忍不住女人这样那样的挑衅,而她作为他曾经的小妾,那挑衅的范围明显要宽泛了许多。 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因为一个女人而分心,所以无视她的存在,毕竟他现在要面对的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家事,刻意的回避之下,却是让方白苏挑出了错处。 这种事是不可能的,方白芨咬牙,“我撇下她?你说的,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最多不过是恩人罢了,至于忘恩负义的罪名你还是不要轻易的说出口,我方家人行事如何,你作为一个方家人合该是最清楚的,不要闹了,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程水若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方白芨一眼,突然发现,方白芨的年纪还是很小的,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春风得意少年郎,和方白苏吵架的时候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而他好像,貌似,确实有那么一点儿喜欢她吧? 什么狗屁宽阔的背脊,壮实的身体,都掩盖不了这位少年郎唯有十七八岁灵魂的事实。 所以,他的情商也就停留在那个涩涩的年代,这个情商非常低劣的家伙根本没有发现他好像喜欢上她了。 所以,这个家伙才会老是对她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反悔。 程水若自以为,如今她的生理年龄是十六岁,心里年龄却是有三十多了,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而来到古代这么一段时间的折磨让她成熟上个十来岁完全有可能,所以,面对比自己年纪小一半的男孩儿,她应该有充分的包容心。 寻思着自己没有老牛吃嫩草的想法,程水若决定不再撩拨他的怒火、 想明白这一点,程水若也不恼了,大不了就是面对一个像亲戚家叛逆期的小孩那样,虽然不能忍,却是不得不容忍之,反正,她只会在这里呆到方家的事情了解,就先咬牙忍忍吧! 两个人依旧你一言,我一句的吵来吵去,怒发冲冠,眉毛倒竖,鼻子里一声一声的喷冷气,程水若闻言一笑,拍拍方白苏的肩膀道,“别吵了!你跟他回去吧!” “那你呢?”方白苏问道,随即道,“我不要!” 程水若笑道,“我跟你走!” 方白苏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白芨虽然怒火冲冠,到底没有忘记自己的主要目的,厉声道,“她跟咱们一起回去,你满意了吧?” 方白苏闻言眉毛一立,不满的道,“什么叫我满意了吧?你要不乐意,本少爷就不去了!” 方白芨恼,程水若一拽方白苏,拉着他往门口走,方白芨见状想了想,到底没说话,飞快的跟了上来领路。 ………………………………………………………………………………………………… 这边一场争吵闹的鸡飞狗跳,而衙门那边更是鸡犬不宁,听闻外墙有人声,被安排了职守的一干士兵便开始了追逐,出来以后果然发现附近有不少人在活动,谁知道还没瞧见他们便开始逃跑,他们追了一截以后便担心是调虎离山之计,唯有小心翼翼的派出两人继续追踪,而大部队则回到了牢房。 回去以后才发现兴许方才那些闹乌龙的家伙就是打算劫狱的人了,一想到空手而归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儿,毕竟,今天这大牢的班头信誓旦旦的打了包票,而这牢房的狱卒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特地请了上面的命,上面的人对于这种事还是很头疼的,若是没事,怕会被追究,而有事的话,更会被追究,几番斟酌之下才还是决定防患于未然,外面的这些迹象充分的表明很有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 因此来巡夜的人个个都被耳提面命,若是发生了事情会如何如何,而大家都知道,若是没发生事情谁也不会轻松。 因此,个个都是提心吊胆的,这会儿竟然就这么着闹腾一下就算了,谁都不甘心呀! 这种事儿,抓不住便没交代,少不得被人奚落之余还要被追究责任,而上司被追究责任了,这整个地方的人都会没面子,兴许还会被心情不好的上司给拿来出气。 一干心有戚戚的人在商议了一番以后,始终觉得这事情处处都透露着蹊跷,没道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毕竟这帮人来查探的时候就留下了很多的线索,既然如此,就充分的说明了对方的心思不会太缜密。 最终的结果是,既然抓不住人,索性就开始搜索吧,外面有人来劫狱,里面没道理没内贼的! 不搜不知道,一搜之下才发现问题有多严重! 这监狱之内竟然发现了五处地方埋有火药,这火药的量虽然不大,却是足以在这五处地方引起熊熊的大火了,这时候的火灾可不像现代的那般好救,房子连成了一片,都是木质的,烧起来不把一大片给烧光就别想熄灭。 鸡飞狗跳至于,不甘心的又开始大面积的搜索,又在附近的不少地方找到同样的东西,还有不少有人隐藏过身形的痕迹。 这所有搜查出来的东西足以让这一片所有的房子全部灰飞烟灭,也足以让牢房中的所有囚犯全部化为灰飞,若真有人干了这么一票的话,这次的事儿就真个闹腾大发了! 即便是在火灾和爆炸之中幸存了下来,那也逃不过来自皇帝的雷霆震怒。 众人手心后背直冒冷汗至于,又开始讨论。 来人准备的如此充分,却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突然放弃了?难道这只是一场警告? 可是,谁又会花这么大的价钱来警告? 如此多的火药,不会无缘由的来,要知道,即便是他们加大了守卫的力度,也不够这么玩的啊! 那么,就只有一个缘由,势必有什么耽误了来人劫狱的行动! 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只有等跟踪的人回来再说了。 线索其实还有两条,其一,如此多的火药需要的东西可不少,只需查一查来历,说不定又可以牵扯出什么。 其二,这般大的手笔可不是普通人家能摆得出来的,牢里这样有身份有胆识的人可不多。 商议出这个结论以后,谁都觉得这件事儿是压不住的惊天大案,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便开始一层一层的往上报,不论如何,先将事情报上去,查案还是让那些有能耐能担当的青天老爷来吧,毕竟,他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出生,可没见过这么大的世面! 一边擦冷汗,一边在京中各处奔走,这一夜的京城不平静。 京兆尹的门被叩开,彭太师的家门被叩开,各位内阁大臣们的家门纷纷被叩开,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京城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是谁,值得有人为了他在京城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 “小姐,这两个人偷偷摸摸的跟着五少爷他们过来的,该如何处置?”一个看似忠厚的管事低声问道,这管事是从白家借来的,不光忠心耿耿,还有一身的好武艺,便是白大夫人瞧着她无依无靠,怕被人欺负了,才会派来的。 而她此次上京城的时候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将他带上,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好的效果。 今夜的那个院子是她临时租下来的,怕的就是引狼入室,不过,这事儿就怕有心人仔细的查,做的再怎么天衣无缝,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看着躺在地上那两个身着官差服饰的男人,程水若陷入沉思之中,若是依照理性化的思维,她就应该立即将这两个家伙给杀了,顺带的毁尸灭迹。 可是,保不住会不会有意外,谁知道这两个家伙之外还有没有人黄雀在后呢?万一有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其实总的说来,这次来京城她也没干啥要掉脑袋的事儿,要躲躲藏藏的主要是怕麻烦,又不太熟悉这个时代的法律,生怕不小心就被连坐了。 而若是不杀这两个家伙的话,又怕会有后患无穷。 程水若咬着下唇走来走去,都是这个该死的方白芨,若非他冲动行事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干劫匪这么有技术含量的活竟然不知道清理尾巴。 “杀了!”方白芨狠狠的道,眼露凶光,他不能容忍威胁到自己和家人的存在。 跟随程水若来的那个管家根本不理他,小环专注的看着程水若没有打扰她的思考,而方白苏也是胳膊肘往外拐,静静的等待程水若给出最后的答案。 “咳……”被人忽略的方白芨咳嗽了一声,想要引起众人的注意,却是发现除了小环和那个管事瞪了他一眼以外,程水若依旧没有打理他,不由得有些失望。 端起茶喝了一口,“这两个人必须死!否认他们会顺藤摸瓜的找到你的!” 程水若抬起头,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外面吵吵嚷嚷的,傻子都知道今夜的事情已经闹大发了,这会儿还玩杀人,以为是在玩游戏,杀完了就可以系统自动刷新尸体么? “尸体怎么处理?外面灯火通明的,莫非你打算埋在这个院子里?别告诉我这个院子是以你自己的名义租下来的!到时候杀人犯的罪名就得刻在你那几个朋友头上!” “那怎么办?我死总比你死来得好!”方白芨摊摊手。 程水若冷哼了一声,“这两个人不能杀!”淡淡的看了方白芨一眼,这家伙以前还觉得他高深莫测呢,这会儿为啥智商直线下滑了? 顿了顿道,“我想过了,他们两个跟在你们后面的时候,那巷子极为黑,又是岔路无数,七弯八拐的才能到我所租的那个房子,他们一路跟过来的时候恐怕根本就没注意到路,所以,我们不妨赌一把吧,趁着他们还没醒的时候,将他们随便找个巷子扔进去。只要他们真如我所料的找不到路,那事情就好办了。即便找得到也无所谓,反正那房子也是我随手找人租的,想要查到我未必那么容易!何况,我只是叫人去阻止你们劫狱罢了,说来还是做好事不留名呢,不算坏事!我怕什么?” 程水若说完越发的觉得可能性很大,不论是谁,晚上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除非打小就在那儿长大,闭着眼睛都能走的路,否则,一般人是绝对不会认识路的,反正这次的事情已经闹大了,迟早会有人查到那边去,即便没有这两个人,邻居也会发现一些异样的东西的。 与其冒着杀人的罪名去隐瞒一件不知道能否隐瞒的住的事情,还不如顺其自然呢。 程水若既然这么说,旁边的人除了方白芨以外都没什么意见,他们都是以程水若的话行事的,那管事闻言便拿了两根麻袋将昏睡中的两人装起来,抗在肩上便往外走。 …………………………………………………………………………………………………. 搞定了这一件事,程水若便扭过头来上上下下的打量方白芨,看的方白芨浑身不自在,看完了他以后又开始看方白苏,方白苏可没那么好的耐心,程水若的目光刚落在他脸上,他便道, “那下面咱们怎么办?水若姐姐,怎么样才能救出我家里的人?” 程水若手一挥道,“走!你们两个必须明天一大早就走!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瞧瞧外面的这情况,事情肯定不能善了,想必明日开始就会全城的大搜捕,若是你们两个被搜出来了,这事情就坏了,若是被人查到五少爷想去劫狱的事儿,基本上方家就算完了。反正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两个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就走吧,余下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我不……”方白苏张口就道。 “不什么不?”程水若才不跟他客气,这小屁孩她如今摸透了他的脾气了,有时候你要比他厉害点儿才行,“这事儿是为你好,也是为我好!外面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招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即便是想劫狱,可你们根本就没动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方白芨在一边欲言又止,看着程水若苦笑道,“我想,我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程水若问道。 方白芨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程水若大叫着跳起来道,“什么?你们疯了?!!!” 方白芨低下头,他知道自己把事情给闹糟糕了,不得不说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程水若比他冷静,其实,平日里他也很冷静的,只是这些事情关系到他的家人,他冷静不下来啊…… 只是,到了现在,解释已经成了枉然,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听着程水若方才的一些话,才知道麻烦大了…… 他的确是做错了,而且事情也无法挽回,他肯低头唯一的想法是想让程水若想想办法,不用救他,只要让方白苏无恙,让他的家人无恙即可! 程水若跳脚,捂着额头开始叹息,怎么会这样?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不管她做的是什么,跟着这些家伙走了,这会儿就赤luo裸的变成了这些家伙的同犯了! 早知道她就留在那里不走,到时候有人查上门来了,就直接说那些家伙冲进她的家里,她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好了! 事到如今她除了内牛满面以外,只有满头的黑线! “不行!”程水若跳起来,“你们马上走!一刻都不能等了!剩下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走!赶紧走!”说着便推着两个人出门。 小环见程水若慌了手脚,连忙一把拉住她道,“小姐,不急在这一时了。外面如今到处都是追兵,你让两位少爷到哪里去?没准儿一出去就被人给抓了呢!” 程水若这才恍然醒悟过来,却是越发的焦躁,怎么办?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 又开始在屋子里转圈圈,若说方才她转圈圈的时候还有人不耐烦的话,这会儿所有的人都把希冀的眼光放在她身上了,毕竟她方才转悠出了一个办法出来,而这会儿,到底能不能,就要看老天了…… …………………………………………………………………………………………………. “传我号令!将京城四门全部封锁,若非我的令牌,不允任何人进出!”一个中年将军大声喝道,下方站着的数百名士兵赫然领命,往四方匆匆行去。中年将军望着那些背影,面色沉重而阴郁,拳头拽的死紧,额头上的青筋暴露出来,显示着主人的愤慨。 “查!要严查!制造火药需要硝石、碳粉还有其他的东西,我就不信有人能凭空造出来!先查京中的火药库!看看有无损失,若没有,就到各个卖此物的店铺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竟然敢这么大的手笔!”一个老态龙钟的官员嘶声力竭的大叫道,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的只有一个表情----愤怒! “把这儿所有人的档案给我调出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几个人符合这资格的!即将要死的人!家里有钱买得起这火药或者是有朋友有这能耐买的起火药的!一个个的给我揪出来审问,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来,掰开他们的嘴,我还不信就找不到是谁!想从我这刑部大牢里逃出去,还要想搭上这么多人的性命!老夫非要禀报皇上灭他九族不可!”黑面男子赫赫威严,他虽面黑,却是从来没有发过这般大的脾气,只是这一次不一样,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搭上性命的恐怕远远不止牢中的那些人,还要包括他这个主管大牢的长官。 “挨家挨户的搜!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老子还不知道!老子倒要看看他能猫到哪个老鼠洞去!”年轻的侍卫统领叫嚣道,“拿出你们平日里的能耐来,两个大活人,没道理就这么不见踪影了!敢在京城跟我玩灭口,爷要扒了他的皮!”他也愤怒,竟然制造出这样大量的炸药来,若是想要谋害皇上,那后果又会是如何?他不敢想,一想便不由得全身颤抖。 内廷的门被叩响,一张纸条从门缝中被递了进去,太监们的脚步声在回廊处回响,越行越远,直到那遥远的阁楼处,燃起了黄色的灯光…… 好了,把昨天的也补上了,累死我了,睡觉去…… 第一三零章 第一三零章 无论哪个时代,有些东西都是掌权人无法容忍下面他不信任的人拥有的。(手打小说)官兵来的很快,并不出人意料。 不过过去了半个时辰,院子便被前来搜查的官兵叩开了大门。 “干什么?奉命搜查!”那官兵满脸骄横的一把推开开门的管事,大咧咧的带着人走了进来。 这小小的庭院一切都一目了然,那官兵却是大手一挥,喝道,“给我搜!” 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冲进来便要展开搜索,那管事想要去拦,程水若一把推开厢房的门,喝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人?可有搜查的手令?” “顺天府办事,不配合者格杀勿论!”官兵将手上的牌子一扬,却是又瞧了程水若两眼。 那管事还想拦,却是被程水若一把拉住,不动声色的瞧着那些官兵进去将各处厢房翻了个底朝天。 那领头的官兵走过来问道,“你是何方人士?来京城做什么?这院子里可还有其他人在?” 程水若道,“我乃豫州府杨氏族人,来京城访友,院子里只有我主仆三人在,不知官爷有何指教?” “访友?”那官兵似是有心寻衅,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程水若。“我瞧着你挺可疑的,访友怎的不在友人家住着,偏要在这儿呆着?方才那店家说这儿还有几个人经常出没,怎的不见了?” 程水若见状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递给那官兵道,“官爷,您别说不知道,豫州城如今是人呆的地方么?我离了乡里便是为了避祸,打算过几天再回去,那几个友人皆是我近日才结识的。”顿了顿,又问道,“这大半夜的,天都红了半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闹腾的这般厉害?” 那官兵挑了挑眉,既不收她的银子,也不回答她的话,反而喝道,“你在店家那儿所报的可不是祖籍豫州!到底是为何而来?还不赶紧老实招来!” 程水若苦笑道,“官爷,前些日子豫州的瘟疫闹腾的太厉害,我怕报了店家不肯收留我啊!官爷,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哎……您好歹也让我心头有个底不是?”说着又添了些银子塞了过去,那官兵这才收了,哼了一声道,“什么事情就不必问了,这几天都在家里老实呆着,别出门。要是被抓了去到时候别后悔!等事情水落石出的时候自然就可以离京了!” 说着骂了一句丧门星,想是觉得这人到哪儿都有祸事,便一挥手领着官兵走了。 院子里被翻的乱糟糟的,小环拧着眉头发愁,“晚上这可怎么睡啊?” 程水若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道,“外面吵嚷成这样子,怎么睡觉?好在那店家没跟来,否则被人指认出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也不知道方白芨他们怎么样了?要是被查出那些东西来,咱们就惨了!” …………………………………………………………………………………………………. 夜色中,方白芨拉着方白苏的手躲躲藏藏的往前面走去,一路上已经不知道遇上了多少波的官兵了,好在他所交好的那几位友人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公子哥儿,根本不惧在短时间内被查出什么,因此他才敢不慌不忙的在夜色中缓缓前行。 望着遥遥在望的那座房子,方白芨一喜,正要加快不乏,却是瞧见打着火把的官兵又走了过来了,往阴影里一躲,候着那些人快速的通过,方白芨拉着方白苏叩响了那小门。 很快就有人来应门。这一处是他那兄弟的别院,那管事是识得他的,虽然见到他微微一愣,却还是道,“方少爷!您怎么来了?” “东睦兄可在家?”方白芨低声问道。 那管事也做不得主的,唔了一声道,“我这便去问问。”说着啪一声关上门。 侯了不过片刻功夫,门又打开了,那文雅男子打开门瞧见门外的两人的时候吓了一跳,低呼道,“你们怎的跑来了?我还以为是别人哄我的,快快,赶紧进来!” 方白芨却是不肯进门,只任由那男子拉着他的手,沉声道,“东睦兄,你且听我说!”低低的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啊?!”那男子低呼道,随即点点头,“如今到了这一步,也唯有将计就计了!兴许此事成了你家的事也能早日有个了断!”顿了顿,又道,“那你打算做什么?你到我院子里,我还能替你遮掩一二,只要能寻到机会定然可以送你出城。” 方白芨摇摇头,“如今城里搜查的这般严格,我不能拖累了东睦兄……” “你我兄弟说什么拖累!”那男子打断他道,“如今你家的案子已是有了希望,只要一翻案,便什么事也不会有了。” 方白芨摇摇头道。“我在城里行走不太方便,他们两人还要劳烦你派人去知会一声,先过了这一关再说。”顿了顿,笑着道,“今夜的搜查还不算严密,到了明日恐怕谁也逃不过,既然逃不过,我索性置之死地而后生好了。东睦兄且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你这是打算?”那男子低声问道,“要是落入那人手里又该如何是好?” 方白芨呵呵笑了两声,“无妨,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处理好这件事就行了,余下的事我自有成算。” …………………………………………………………………………………………………. 好容易才盼到天亮,虽然这夏天的夜已经很短了,却依旧让人觉得那么漫长,平日里合该天不见亮外面就有一些路人商贩的,这一天却是格外的寂静。 一夜没睡,瞧见外面清冷无比,程水若想了想,还是决定赶紧的离开这里,若是那几位事情失败,这个地方便是第一个被牵连的,而她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想跑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好在外面也并非完全的没有人行走,三个人,分作三拨,只往她租好的那个院子行去。 路上也遇上了不少的官兵,明显比夜里要多上许多,好在那些人都注重搜查,对于路人只是草草的盘问了一番便放过了。 回到租好的院子,程水若便将一身的衣裳换回了女装,问了霁风,只说是昨夜也有人来查过,但因这个地方与其他的地方不太一样。所以搜查的并不严,那官兵来查了一会儿,便有人嫌他们太过吵闹,给撵了出去。 程水若呼出一口气,放下心头的大石,她倒是不以为能轻易的就这么逃脱过去,一旦行政暴力机关决心要做一件事的时候,那么那件事很少机会是做不成的。 昨夜留下来的破绽太多,迟早是会查到她这儿来的,而且,在严密的查看之下,她的身份也很难隐藏,因此也不用再多隐瞒了。 她如今唯一苦恼的是,如何找一个靠山,据小环说,她在这块地面上的仇人可不少呢! 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方白芨和方白苏两个人如今不在她这儿,事情就可以推脱,她青楼的出生在这个时候倒是给她带来了不少的好处。 只是,这一次,她的计划完全被方白芨那个家伙给打乱,她劝他的时候说的轻松,这会儿却是恼的直想挠墙,到底是好是坏还真说不清楚,寻思了半日,她到底是竭尽全力了,天资有限若是救不了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即便是想搭上自己去帮忙,那也未必能成啊! 前方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程水若本就有些心烦意乱,这会儿更是被吵的有些不耐,在这儿坐着烦恼也无济于事,索性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她租的这房子是在一群大官儿房子之间的小院儿,据说是某位大官儿家中大管家的私产,当初是为了避免方家的事影响,没想到倒是睿智了一把。虽然这院子又破又旧,价格还贵的离谱,这会儿程水若倒是觉得这钱花的着实值得。 至少,在这个时候她还敢打开院门瞧瞧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一推开门,就瞧见一大群人站在外面,其中一个还很是眼熟,程水若咦了一声,他来这里做什么? 望着那高高的院墙沉吟片刻,便转过头去朝霁风招招手,低声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霁风便跑了出去,一声轻唤,那人便扭过头来,瞧见程水若在门缝里露出的半张脸,也是惊讶了一把,随即便满脸高兴的走了过来。 “程姑娘,你怎么到京城了?”大王大夫问道。 程水若瞧见有人看过来,则是将半张脸收回门后,低声道,“我是来瞧瞧方大夫人的,我的事儿先不说,你来这儿做什么?” 大王大夫道,“李尚书的母亲昨夜受了场惊吓,结果便昏迷不醒,很是凶险,所以请了我等过来,那病怕是没的救了,所以咱们就被赶了出来。结果刚出门,又被人叫住,说要咱们回去接生,这位大人也忒蛮横了些!” 程水若挑了挑眉,笑道,“原来如此。”又要说话,却是听见外面有人大声叫道,“抱歉,请转告尚书大人,老夫人的病咱们是着实没法治,至于少夫人,我等皆不是妇科圣手,即便进去,怕是也会被赶出来!罢了,咱们还是走吧!多说无益!” 第一三一章 第一三一章 原来是为了这个在这儿吵闹。(手打小说)一方赶了人以后又跑来求人办事,一方被拉壮丁似的拉了来,又被赶出门,连正门都不让走的,这会儿想请他们回去,想想这些人都是在京城里算得上有些头面的,怎能服气? 何况,妇科也不是他们的专长,为了避免再被赶出来的事情发生,趁着人多,一个个都统一了战线。 李府的管事陪了会儿笑脸,这些大夫却是不买账,终究是按耐不住脾气,让众人去了,站在那小门便冲着众人的背影跺脚,冷冷的呸了一声,扭过头来却是瞧见还有个人站在自己身后,直勾勾的望着他。 王大夫这是与程水若叙旧因此没顾到这边的情况,谁知道与程水若说完话以后,这边人都走完了,这巷子不宽。他便寻思着让那管事回去了再过去,因此站在原地不动。 他的心思李府的那位管事怎么知道,还以为方才人多,他没瞧见还有这么一位,而眼前这位也许是碍着那么多同行在不好说话,所以才悄悄的留了下来,方才他家老爷的一通脾气已是将这些人得罪的死了,任他陪尽了好话也只有这一个留下来,一转念,便扬起笑脸便凑了上去, “王大夫!”拱拱手,那管事笑着道,“小的便知道您是有真本事的!”伸手翘起大拇指晃了晃,“咱们家老爷一向侍母至孝,又是直来直去的脾气,小的在这儿给您赔不是了。您能留下来,小的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果真是方家出来的,医术医德都不知比起那帮庸医不知高了多少倍!” 王大夫闻言便知道这管事是误会了,刚想要解释,便被感觉到手被人抓住,那管事也是急了,拖着他便往院子里跑,“您先去瞧瞧吧!少夫人这都生产了一天一夜了,老夫人即便……也要让她老人家瞧瞧自家的曾孙不是?” 李府已是乱了,那管事很是有些力气,拖着王大夫便往里跑。也不给人说话的余地,王大夫被拖的差点儿跟不上步伐哪儿还有空闲说话? 在府里胡乱跑着,也没个人上前来拦一拦,后面老太太那边一堆人伺候着,少夫人这边也是一堆人伺候着,两头都是顶要紧的事,好在还有几位亲家奶奶过来帮忙,即便如此,府里的人手也是不够用的,一路走过来都是行色匆匆,在这关头,也没人顾得上是不是合规矩了。 待停下来的时候,即便王大夫常年在外奔波有副好体魄,也是直喘气,就着人送来的茶水三两口灌下去,便被人往屋子里推,他心一横,既来之则安之,虽说先前那位尚书大人实在不客气了些,到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的本职工作就是这个。何况,这会儿其他大夫都走了,他要是拒绝的话,那是铁定会得罪李尚书的。 李尚书的性格除了刚愎自用以外,还有个特点,那就是睚眦必报,他这会儿可不再是往日那个有方家可以靠,走出来腰杆不比别人直,唯有暗自叹息一声,先进去瞧瞧情形如何再说了。 房间里很是拥挤,稳婆、媳妇子、丫头来往其中,还有几个官夫人打扮的妇人站在一边,有些指挥着众人该干嘛,有些则是在床榻旁安慰着床上待产的妇人。 领着王大夫进去的那婆子高声叫道,“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赶紧让让!” 差点儿跟一个捧着水盆的丫头撞到一起,王大夫小心翼翼的贴着墙角站着,听见床上那产妇连叫疼已是没什么力气,方才那丫头端出去的盆子里则满是鲜血,不由得摇了摇头。 里面到底是什么情景王大夫也说不真切,只是透过屏风隐隐约约的瞧的见一些,他也不好多看,旁边一个媳妇子过来道,“王大夫,那周婆子说孩子这是被脐带给缠住了,您给想想办法,务必要让他们母子平安才好!” 王大夫一听,眉头便皱的更紧了,脐带缠住孩子,这是最大的凶险。这种情况通常就要问是保大人还是要孩子了,他这边皱眉,那边便有个妇人走出来道,“再这么下去,怕是一个都保不住!王大夫你赶紧想想办法吧!” “能不能先让我瞧瞧病人?”王大夫道,不瞧见病人,他也没辙,这种情况也就是遇上他了,他常年在外奔波,什么情况遇上了都得上,他的医术未必像方家有些大夫那般精,却是多且杂,像方家的一般大夫都不会去治产妇的,毕竟男子进产房不太合适。 那个妇人闻言不由得皱起眉,不悦的道,“这产房是男子进的的吗?请您到这儿已是事急从权了,这内院本就不是男子能随意来的地方,何况产房之内,不行!” 若说方家那些大夫都是经常出入名门的,王大夫则就是草根一族,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根本没想到那么多,毕竟像他在草棚里,甚至露天里也是给妇人接生过的。听那妇人的话,不由得苦笑,这大门大户的就是规矩多,规矩比命还大,想要说服他们根本就不可能。 而这种情况,他即便瞧见碰到产妇了,也许都没办法搞定,何况这样? 咬咬牙,沉色道,“夫人!我若见不到产妇,根本没办法替她接生!既然如此。在下只有告辞了!” “接生!”那妇人尖锐的叫道,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连声叫道,“李通!李通!你到底请的什么人回来?哪儿有男子替人接生的!病急乱投医也不是这个法子!” 门外拽王大夫过来的那个管事应道,“夫人,这位王大夫是从方家出来的,医术精湛,常年在各地义诊,事急从权,遇上了这种情况替人接生也是正理,大夫么,替人治病自然是……” “胡说!”妇人喝道,“你竟然请了这么个不知所谓的人来!义诊都是替什么人治病?那些人能跟少夫人比么?” 那李通闻言一阵苦笑,倒是他心急办错了事,连忙拉住路过的一个婆子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婆子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走进去拉着那妇人低声道,“夫人,李管事说,大夫都被老爷给骂走了,京城通共就那么些有能耐的,这位王大夫到底有替人接生过的经验,总是比那些没做过的强上许多,如今事急从权,夫人,少夫人等不得了呀!” 那妇人也是气的急了,说话口不择言,将王大夫气的脸色铁青,衣袖一甩便往外走去,这周尚书家里都是一副狗眼瞧人低的,他一副好心肠到是让人当了驴肝肺,管他家到底会一尸几命呢! 见王大夫被气的冲了出来,告辞也懒得说,那周通连忙上去陪笑脸道,“王大夫,您别生气,我家夫人这是急糊涂了。哎……您别走呀!我给您赔不是还不行么?” 王大夫冷哼一声道,“你赔不是,你家老爷夫人可都不需要我治病,此事就罢了吧!”他惹不起这李尚书还躲不起么?有时候烂好人那是做不得的,还是方才那些同行有先见之明,走的干脆! 周通见状连连跺脚,里面夫人不发话,他也不敢擅自留人,只的频频望着那房门,这边劝道,“王大夫,您别急,即便是不替咱们少夫人治,也不能让您白来一趟不是?您稍等片刻功夫,小的好送您走!” 这边那婆子倒是个晓事明理的,见外面王大夫要走,急急的道,“妇人,奴婢是随着你从娘家过来的,打小一起长大,您将我当妹子对待,奴婢也在您面前伺候了这么多年了。有些话明知道不该说,在这关头也不得不说了。少夫人娘家是什么身份?亲家奶奶最是疼爱少夫人,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当年咱们家好容易才攀上的亲事会怎么样?少爷如今还年轻,到了现在这情况,即便保不住孩子,也要保住少夫人的性命,来日方长不是?否则依照亲家***性子,这事儿怕没那么容易交代过去!” 那妇人闻言想了想,她也是个急性子的人,只是,旁人的话她兴许听不进去,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人却是真正的向着自己的,即便是得罪她的话,只要是真正的为她好,便一定会说,她即便当时有气,过上一天便会缓过来。 被那婆子一说,她便觉得甚是有道理,虽然心疼自家孙子就这么白白的没了,可是,比起自家相公的仕途来说,还是有个轻重的,咬咬牙道, “你去请他回来吧!”顿了顿,又补充道,“可以切脉,可以在内室伺候,不过,要做什么事情就不用他动手了!咱们这儿这么多人,他吩咐一声就行!你去替我敲打敲打那些人,谁敢张口在外面胡说八道小心我撕了他的嘴!” 说完跺跺脚,转身便往里面走。 这边那婆子急急忙忙的赶过来笑嘻嘻的拉着王大夫往里面走,王大夫正恼着,一把挥开她,那婆子不小心便摔了一跤,也不恼,爬起来又上来劝,那周通也是个属牛皮糖的,因为有两个脾气不好的主子,这种事儿他们都是做惯了的,到了这个时候,脸皮不要,死活也要将人给留下来不是? 好说赖说,王大夫实在是没辙,只得将脸一沉道,“要我治病可以!不过,有些事儿我不动手的话,怕是你们也没辙!你需得说服你们夫人,我需要个帮手!” 第一三二章 第一三二章 “这里的丫鬟媳妇婆子。(手打小说)都由得您使唤!”那婆子拍着胸口道,“这事儿我便做的主!” 王大夫摇摇头,他本计划的事从来就没做过,真要动手这些人是不顶事的,只是不知道将那位牵连进来她会不会同意,她的性子有些古怪,说来上次误会冰释以后,两人之间都没什么交集,今天她主动打招呼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不过,她既然能来京城,想必也是为了方家人的事来的,心肠也该是好的。就是这李尚书一家人的脾气实在太大,也不知她能不能受得住。 想了想,才道,“便是在方才那边院子里的那位程姑娘,你们若能请得她过来帮忙,我便能多两分的把握,若是请不到她,那我也只有告辞了。” “程姑娘?”那婆子挑眉问道,周通想了想,醒悟道。“我便说那个租了柳管事院子的人有些女相,竟然真是位姑娘?” 这会儿自然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那房子本就是周府柳管家的私产,租了他们家的房子,过去请人帮个忙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道那姑娘有多大的本事竟然让眼前这位医术不俗的大夫替她打包票,心中疑惑,那婆子已是催促道, “既然你识得,便速去让人请了她来!租了柳管事的房子,便是邻里,请她来帮帮忙,总是不会说什么的。” 周通闻言也不再犹豫,飞快的往外跑了去。 这边程水若在院子里呆着,一夜没睡又担忧了半晌,刚好有些犯困,正要躺下,便听得小环来报隔壁的周尚书家有请,略一沉吟,便爽快了应了,匆匆的赶了过来。 周家人盼的焦急,王大夫也盼的焦急,万万没想到程水若竟然答应了这般爽快,不过片刻功夫便赶了过来。 程水若方走来便瞧见院子里急切盼着她到来的人有好些个,两个贵妇人看见她有些诧异,眼神中还有些怀疑,王大夫诧异之余却是带着欣喜。 她知道这事儿是救人如救火的。急急的道,“如今是什么状况?先与我说说,产道开了几指了?羊水破了多久了?产妇现在的精神如何?” 王大夫闻言在一边解释道,“已是过了不少时间了,那孩子被脐带缠住了脖子,若是落地必然会被勒住,程姑娘可有法子?” 程水若闻言皱了皱眉,没想到竟然是最头疼的这一种…… 想了想,才吩咐道,“你们立即去替我准备锋利的刀子,烈酒,开水煮过的白布,开水,再去买些猪小肠回来,刮下肠衣来洗干净,放在锅盖上烘干了,呆会儿我有用!对了,还有针,要缝被子的大针!小的不行!” 说罢了,也不待人回答,望了一眼。便往那间发出声音的房间走了去。 这一次,总算是对口了! 其他的病她真的不会治,唯独妇产科,她是懂得最多的,毕竟她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母亲替人接生,病例也不知道见到过多少种,她除了没亲自操作过以外,经验不比任何一个实习医生来的少。 一掀开门口挂着的帘子,血腥味儿铺面而来。绕过屏风,一个稳婆站在床边发呆,两个丫头在一边哭泣,还有两个媳妇在一边伺候着,而那产妇床边则有两个贵妇人在安慰着,只是那产妇的脸色已经雪白,没多少力气了。 一见这情况,程水若便知道凶险无比,扭过头冲着跟进来的人叫道,“屋子里这么多人做什么?让她们都出去!我吩咐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这会儿要准备无菌室已经来不及,好在这种大户人家的房间还算干净,而古代的细菌抗药性还不算强,根据她这些日子面对的众多外伤来看,即便是在这种环境之下做手术,只要后期的药对症了,活下来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你是谁?”一个贵妇人闻言喝道,产房里突然来了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且是对着众人呼来喝去,任谁都不会觉得舒服。 不待身后那几个人回答,程水若脸一板,喝道。“救命的人!赶紧出去,留下两个人给我说明产妇的情况,剩下的都到屋子外去,顺便,留下的两个人胆子要大点儿,见血就晕的,大惊小怪的,都给我出去!我没时间跟你们瞎扯,东西准备好了就准备开始了!” 说着上前一把撩开产妇身上搭着的被子,那几个丫头尖叫着要上来拦,却是听见后面一个男人的声音道, “别挡着程姑娘!若是她没办法治好你们少夫人,怕这世上就没人能办到了!赶紧去准备东西,余下的人也不要在房间里碍手碍脚!” 说话的是王大夫,隔着屏风站在外面替程水若背书,众人闻言面面相窥,那两个贵妇人想说什么,却是忍住了,便是那稳婆有些恨人抢她生意,大叫道,“我替人接生了这么多年,可还没见过一个没出嫁的大姑娘替人接生的!京城里除了宫里的娘娘接生不是请我以外,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谁不是来请我?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说能做到我也做不到的事?” 程水若见没人动作。知道不说服他们自己的工作怕是没办法进行,扭过头冷笑一声道,“你们大可在这儿跟我打嘴皮官司,呆会儿人断气了也不管我的事。若是放手让我做了,便知道我行还是不行!”顿了顿张望一眼问道,“这儿就没个能做主的么?没有金刚钻,就不会揽这瓷器活!这位既然已经是京城最好的稳婆了,她没办法的时候,你们就不敢放手让我一试了么?” 方才程水若在院中见到的两个贵妇人之一闻言道,“都出去!既然程姑娘敢打这包票,我又怎会不敢放手一试!还望程姑娘还我一个完好无损的儿媳妇。和活蹦乱跳的孙子!” 程水若闻言露齿一笑,“少夫人身上的伤我可不敢说立马能好,至于是小少爷还是千金,也得等会儿才能知晓!” 那妇人见她还有心情说笑,不由得心情也放宽了许多,扫视了房内的众人一眼,喝道,“还不都给我滚出去!在这杵着做什么?” 那稳婆闻言狠狠的一甩衣袖,拔腿便走,众人则是缓缓的往外走去,外面几个媳妇子吆喝着,“让让,让让,程姑娘,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一大罐酒,开水,白布,还有一把锋利的吹发可断的匕首,程水若点点头,望着那依旧站在房间里的妇人道,“夫人,我需要个胆子大的人打打下手,寻常人便罢了,夫人既然有胆识,可否在一旁帮忙?” 那妇人点点头,程水若则开水洗手,先就着胰子彻彻底底的将手到手臂的地方都洗了一边,一边道,“夫人请按照我做的事来做,先把身上的首饰摘了吧,脸上的脂粉也洗干净,头发最好能包起来。” 上次替人做手术的时候是知道那个妇人必死无疑,即便下刀的时候手不稳也不会发生什么遗憾,这一次她的目的是救人,好在上次大约摸清了肚子上血管的情况,也不怕伤到大血管,程水若这会儿倒是庆幸有那么一次练手的机会。 只是。这次的目标是救人,绝不能像上次那样清洁工作做的不够彻底,细细的将手洗了一遍,又让个丫头将自己的头发包起来,她倒是没擦粉,又用酒精将自己的手消毒过后,再用凉了的开水再洗一遍,才用煮过的布将手擦干。 又开始清洁那刀子,水洗,过火,那周夫人虽然不知道程水若要做什么,却是跟着她做的一丝不苟,看见程水若将酒撒在产妇的肚子上,又用干净的白布擦去,那白布已是没有多少了,便吩咐外面的人继续准备开水和白布。 这边,程水若已然手持利刃,站在产妇面前,一手抚摸着产妇的肚子,一手轻轻的将刀锋挨了上去。 “啊……”身后传来一声低叫,程水若恍若未闻,根据手下的感觉缓缓的在皮肉上割过去,刀锋过后,暗红色的血缓缓的流了出来,那产妇似是没感觉到肚子上的疼痛似的,微微的蠕动着身子,力气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疼痛折磨的她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再那么敏感。 那妇人终究只是在一边看着,随时注意着程水若的表情。 这一刀下去,程水若的心跳的也很厉害,这是她第二次给人动刀,往日里连解剖都没做过,如今刀下是一个大活人,而身边则是那大活人的亲属,一个不太相信外科手术的古代人,若是有半点的意外,她便会被拖出去当异类给烧死! 只是,她这会儿没有精神去观察那妇人的表情,一旦开始动手,全部的注意力便放在了那产妇的肚子上,要救人,便容不得她半点儿分心! 她如今要救的不光是这床上的人,还包括她自己,呆在那个小院里,终究也逃不过官府的追踪,在京城,没有半个会回护她的人,反倒是死敌多不胜数,即便不被方家的事情给牵连进去,她也会被以前的自己给害死,因此,这一次,她必须成功! 只要有了这一份活命的恩情在,这位周尚书想必不会吝啬一次援手吧? 汗,从额头上流下来,痒痒的,差点儿就要流到眼睛里去了,只是,她这会儿不能分心,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拿着冰凉的毛巾替她擦了去,程水若呼出一口气,仔细的注意着手下的伤口。 够了! 这伤口足够婴儿的头颅大小,程水若将手伸了进去,轻轻的摸索着,不由得眉头一挑,随即开始动作,将那脐带缓缓的一圈一圈的解开,然后,勾起嘴角,将那孩子抱了出来。 身边发出一声惊叹,那妇人欣喜的用一张干净的白布接了过去,眼光在那孩子身上一扫,低呼道,“是个男孩儿!” 外面一直是静悄悄的,这微小的声音竟然传了出去,让外面也发出一阵惊呼,随即便是一阵脚步声,那妇人捧着孩子走到屏风边上叫了一声,便有两个婆子飞快的跑进来,剪短脐带,又伸手抓住那孩子的脚,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那孩子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声音虽不算宏亮,却实实在在的证明了那孩子还活着! 外面一阵欢呼,里面人人都围着那孩子转,却是没有人注意到程水若这边的情况,只见程水若在那产妇腹中又是一阵摸索,另一个小些的孩子被取了出来,转过身来要将孩子交给旁边的人,却是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扭头一看,人尽数都在屏风外面忙活着,里面却是半个人都没有了。 有些懊恼的道,“人呢?没人管孩子了么?” “这不是管着么?”外面有人答道,程水若闻言喝道,“这儿还有一个呢!赶紧抱出去!别耽误我救人!”那血有不少渗入产妇的身体里面,腹部积液太多的话,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事呢,而且这血流个不停,产妇已经很虚弱了,再流下去,谁也保不准还能不能救过来! “啊!”众人一声惊呼,随即哄然齐齐的冲进来,程水若见状恼怒的道,“都跑进来做什么?想害死你们少夫人么?一个人过来抱孩子就行了,其他人都给我出去!立即!”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倒是没人在乎程水若的恼怒,当了祖母的妇人乐的跑过来,笑眯眯的往程水若手里一看,乐颠颠的接过去,冲着众人叫道,“是个姑娘!这便凑齐了一个好字了!” “好个屁!”不待众人附和大笑,程水若扭过头叫道,“猪肠衣呢?给我准备好了么?还有干净的白布!周夫人,你立马把身上打理干净了回来给我帮忙!你孙子孙女儿有的你抱的时候,媳妇儿还在床上躺着等你救命呢!” 她最是见不得见了孙子孙女儿就把儿媳妇忘了的人,因此格外的不客气,再说如今床上躺着这位还关系到她的前程呢,死了的话,那她之前的话不就成了吹牛皮了? 这时候才有空瞧床上那位一眼,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便要经历一遭鬼门关,轻轻的摇头叹息了一声,手脚麻利的开始将血迹擦拭干净,外面送进来烤好的肠衣,她使手捻成线将穿上烧过的针,便开始一针一线的缝补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周夫人回来的,反正她只知道当收工的时候有人替她擦拭汗水,这才没让汗水糊了眼睛,使上伤药包扎好伤口,又开始吩咐,“王大夫呢?让他开点儿产妇喝的方子,从现在开始,不要给她吃任何东西,最好连水都不要给她喝!直到她通气了为止,这事儿马虎不得,若是你们有人不听给她吃了任何东西,我可不能保证她能不能活下来!” 又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指着一个抱枕道,“赶紧的,让人给缝制一个这个八分之一大小的长方形小枕头过来,用干净的针线缝制,我等下要用!” 背诵了长长的一篇长篇大论,又将屋子里的人指使的团团转,等程水若觉得口干舌燥的时候,总算是没有什么可交代了,从屋子里走出来,周夫人拿着一个大大的红包塞在她手里,程水若笑着拒了,她看的出来眼前这位是有胆识脾气直的人,这样的人最不易交心,一旦交心便可以托付许多的东西,她还指望着危难的时候拉她一把呢,收钱的事儿还是免了。 不过周夫人却是非要让她收下,道是生了孩子,但凡在场的人都要封个红包添些喜气,程水若推脱不过,唯有收下了。 与周夫人告辞的时候已是月上枝头,程水若累的狠了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王大夫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笑着道,“姑娘果然医术精湛!再次让王某大饱眼福了。” 程水若一见他便知道他有话要说,笑着道,“王大夫怎么还没回去?说来你让我过去帮忙,倒是我抢了你的病人了。” “程姑娘哪里的话!”王大夫一听程水若这么说就急了,生怕程水若再有什么误会,“今日之事,本来是周家拉了我去,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才会托词姑娘能帮我,若是姑娘不肯应,我也好脱身,早料到姑娘能答应的这么爽快,我便向周夫人推荐姑娘了。绝没有其他的心思!” 程水若瘪瘪嘴,别人兴许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眼前这位她是见识过的,虽然还是不太待见,这次的事情却是她有意的,否则在门缝里她就根本不会跟他打招呼,笑笑道,“王大夫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对了,从昨夜开始,城里便戒严了,还有不少官兵来搜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王大夫闻言皱了皱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说来这事恐怕不是小事!我还得赶紧赶回去瞧瞧,程姑娘,就此别过,改日我再登门向你赔不是!” 瞧着王大夫的背影,程水若勾了勾嘴角,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转过身去敲响院门,那白管事将门打开来迎了她进去。 …………………………………………………………………………………………………. “今天都没人来搜查过,外面则是在传说有人在彭太师的别院里找到了几包炸药。”白管事面无表情的道。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笑了,“那都拿了什么人?彭太师可真是贼心不死呀!想必明天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那是!”白管事淡淡的道,“听说,京城里里外外如今所有的人都收了回去。不过,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在牢房里救谁出来,这事儿倒是说不清楚了。” “当然是做实验!”程水若望着白管事,笑道,“京城守备最森严的地方,除了皇宫就是天牢,随即便是刑部的大狱,不过,彭党最近不是也有不少人落网么?兴许彭太师想救谁也说不一定,毕竟这些人都还是有些真材实料,若是……日后总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即便不是如此,那些人手中掌握的东西对彭太师来说,也是莫大的威胁吧?” 白管事点头,“姑娘既然都能想到这点儿,想必那些大官人能想到更深远的事情。”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知道此事对方家的事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这京城始终不是久留之地。” 程水若看了看有些灰暗的天空,今夜的月色不如昨夜的明朗,道,“自然是有的!彭太师意图谋反!所以才会唆使了彭妃服药,装出妊娠的模样来,本打算的是等彭妃生下龙子以后再谋害皇上,不想,彭妃的阴谋暴露,所以就狗急跳墙了!这些事,不必咱们去想,自然有人会想到,就等着瞧吧,这京城怕是又有一场大风浪了,方家人想逃过此劫,必然要借这着此事来生事,不过,皇帝到底是什么打算?” “是暗地里拿下彭太师,还是打算慢慢的将彭党剪除?”摇摇头,只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她逼不得已造出的这个事态,将一切都嫁祸到彭太师身上,为的便是给皇帝一个彭太师迫不及待的假象,若是皇帝到这个时候还忍得住的话,他自个儿的江山怕就要忍掉了! 而彭太师到了这个时候,也是被逼上梁山了吧? 这场决斗提前上演,你死我活,绝没有半点儿退路,京城这几天的腥风血雨避免不了了,她只需要躲在这一角偷偷的看戏就好,当然,前提是,不要再有人给她找麻烦! 想到麻烦就不由得想到方白芨,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出神间,后方的院门被砸的噼噼啪啪的响,有人大声的呼喝,程水若脸色一变,这时候还会有谁来? “是谁呀?”白管事慢吞吞的叫道。 “顺天府衙门!赶紧开门!再不开门我便要破门而入了!”一个男子趾高气昂的叫道,还使脚狠狠的踹了一脚。 第一三三章 第一三三章 程水若与白管事对视了一眼。(手打小说)白管事上前打开门,门栓刚一松,门便被人挤开来,所有人都拿着火把,一溜的士兵涌进来,将原本有些暗的院子照的明晃晃的,那领头的瞧了程水若一眼,便指着她叫道, “你果真在这里!你不是跑了么?还敢回京城!” 程水若抬起头一看,只觉得那男子有些眼熟,她可不会去问自己跟这人结了什么仇,顺天府衙门,她条件反射似的就想起那个被她给杀掉的男人。 十来个人将她和白管事团团围住,那领头的男子叫道,“贱人,今天让我给撞上了,看你还能跑到哪儿去!你不是会杀人么?来试试啊!” 那士兵个个都小心翼翼的盯着程水若,生怕她有什么反应一般,白管事将她护在身后,程水若在那些人脸上一扫,对好几张面孔都有些印象。这些人如今衙役也不当了,竟然被补到了军中,不消说,都是很有些背景的,没想到竟然在这儿撞上了。 这种情况下,程水若说不得根本就逃不掉,她这次出来身边只带了两个管事,即便一场恶斗,也逃不掉一个下场,程水若咬牙环视四周,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拖了! 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白管事,程水若挑眉笑道,“你这话说的,我又没有犯法,京城是天子脚下,又不是你家的后院,我怎的就不能回来了?至于杀人一说,我更是糊涂了,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连鸡都没杀过,又怎么可能杀人?” 随即突然厉色喝道,“倒是你等,明明就不是顺天府的衙役,竟然敢冒充官差办事,好大的胆子!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知道这院子是谁的么?知道本姑娘是什么身份么?还不给我滚出去!” 那几个官差明显一愣,程水若当日艳名远播,京城谁人不晓?巴巴的捧着金银珠宝上门去求博得佳人一笑的多得是。即便后来传出许多不堪的事儿,那也拦不住有些男人牡丹花下死的冲动。 这地段的房子是谁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挂着家中管事的名字,实际上却是自己的私宅,外宅,这种事儿多的是人干过,若是这种情况,他们就不得不掂量掂量自己能否搞的定后面的事儿了。 周尚书,朝中有名的小气尚书,最是小心眼,偏偏这人还没多少人敢动,为的便是他当年救过先皇的架。而这人脾气火爆,经常得罪人,但是,一般人却千万别得罪他,即便是一件小事,说错了一句话,他都能记恨上十多年,找机会把仇给报了! 小气归小气,并非他的人品不好。除了睚眦必报脾气火爆以外,其实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在外的名声也是很不错的,最主要的还是很能看的清形势,想想,他能为一件小事记恨上十多年都不动弹,非要等到合适的时候才报仇便可见一斑。 此人做人在小事上糊涂,在大事上却是精明,在朝中屹立不倒这么多年,即便是巅峰时期的彭太师都动不得他,可见其功力之深厚。 如今上面斗的如火如荼,下面的事未必能照顾的周到。之前楚怀沙已经将那件案子定案了,要想翻案难如登天,这会儿上面根本就顾不上这么一件‘小’事,他们非常的不确定会不会为了此事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程水若见状便知道有门,盯着那带头的道,“道歉,然后滚出去!本姑娘就不跟你计较了!否则,哼……” 那白管事也是机灵的,闻言便偷偷的往后撤,今日程水若去隔壁周府上帮了那么大一个忙,周家的性子本就护短,若是求上门去,无论如何都是会帮上一把的。 谁知道那领头的闻言冷笑一声,“道歉?滚?我拼着性命不要,今日也非要宰了你这女人替我兄弟报仇不可!” 说罢伸手便来拿程水若,程水若不闪不躲,这会儿气势不能弱了,这院子并不大。小环和白管事都是机灵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那领头的一把抓住程水若的手臂,拉的她一个踉跄,白管事见状怎么肯依,跨步上来便捏着他的手腕,一吃疼,便放开了程水若。 周围的士兵见状唰的一声将刀拔出来,提刀便要砍来。 “住手!”程水若大喝一声,谁人肯依她? 没料到的一幕却是发生了,一群人挤在一起,刀剑本就不好发挥,那白管事竟然一边护着她,一边赤手空拳的与一干人打斗,虽吃了些刀伤,那些官兵却也讨不了好去,但凡挨上一圈,便躺了下去。 白管事趁着空挡,夺了其中一人的刀,贴着墙角,将程水若护的一丝不苟,三两下便将十来个人打倒了一片。 程水若捂着嘴巴一阵惊奇,她虽然知道白家人世代习武,白夫人借她管家的时候曾说过那几房管家都是十来个人近不得身的。她当时没在意,走的时候多问了一句谁的功夫好,却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惊喜。 刀锋交鸣时叮叮当当响做一片,院子里另外一个管事不知何时也赶来帮忙,三两下便将十余个人尽数放倒在地上,这时候小环和霁风才扑出来拉着程水若上下打量。 …………………………………………………………………………………………………. 程水若推开他们道,“我没事,两位白管事,你们没事吧?” 两人皆是摇头道,“都是些皮外伤,不妨事。只是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程水若想了想道,“小环,你去替两位管事上一下药,我去隔壁一趟。” 刚推开院门,就瞧见门口已是站了好几个管事,个个手中拿着棍棒,尽数是从周家走出来的,一见到程水若便焦急的问道,“程姑娘,您没事儿吧?我在院子里听见你家中乱哄哄的,发生了什么事?” 程水若笑着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几个兵痞跑来捣乱啊,已是被我的管事拿下了,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你们过来真是太好了,还要劳烦诸位帮忙将人送到官府去。” 周通急匆匆的从门后走出来道,“兵痞?好大的胆子,也不瞧瞧这儿是什么地方?先将人捆了再说!”说着便走进程水若的小院,见院子里倒了一地,地上到处是血,还有不少落了地的火把依旧燃烧着,不由得捏着鼻子道,“都捆了,都捆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忙碌起来,周通这才走过来对程水若低声道,“程姑娘,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还得与我说个分明,这些人的穿着都像是近卫营的,若是处理不好,怕是有**烦呢。” 言外之意不言而明,帮程水若他们是一定要帮的,程水若舒了一口气,万万没想到自己做的一手准备竟然这样及时,低声道, “这些人是彭太师的人,当日在顺天府衙门里当差。我当日要回家的时候路过那里的时候天色有些晚了,他们在那儿打架,好像是分赃不均还是怎么的,死了一个,瞎了一个,最后闹的没办法收场,便死活赖我,说是我杀伤了人,好在楚大人英明,了解了事情经过以后放了我走。” “否则我也不知道今日会是什么情况。这案子当日闹腾的沸沸扬扬,周管事合该也是听说过的吧?” 周通淡淡的看了程水若一眼,那件案子他自然是听说过的,而且传言有许多的版本,这时候却是显然觉得传言不可信,毕竟,传言中可没说过一个ji女会那般神奇的医术,宛若华佗再世。 程水若继续道,“今日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我回到京城了,说来我回京城也是为了去探望方大夫人一家,他们当日于我有恩,先是救我出火坑,又是送我出京城,方家有难,我即便帮不上忙也该回来看看不是?” “谁知道京城竟然戒严,想离开也离开不了了,又在这里撞上了他们……一见面便要喊打喊杀的,我一个弱女子能如何?好在当日被我所救的一家人赠了我两房管事很是有些能耐,否则我怕是没办法站在这儿与周管事说话了。” 像是证明程水若说的话一般,两个白管事都走了出来,身上到处都缠着白布,浸了不少血迹出来,地上躺着的人虽然都哼哼哀哀,却是证明了一件事,到底没死透。 周通对程水若是极有好感的,虽然知道程水若一开篇说的话未必全是实话,可人家一个年轻姑娘,总不能说被人调戏了吧? 反倒是极为佩服程水若被人调戏之后的刚烈,竟然杀一个伤一个,有这份狠劲儿,难怪她能拿着刀救人了。 他在王大夫那里打听得程水若之前在豫州救人的事情,如今又正正经经的救了他家的少夫人,眼见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受人欺负,不由得恼道,“程姑娘放心,这事儿我回去与夫人说说,夫人必不会不管的,这些人你且先交给我,我回去与我家夫人回报一声。” 程水若笑着向周通致谢,周通摆摆手便让众人押着捆好的一串粽子往自家府里走,只让人先将人关在柴房,自己则是向内院走去。 …………………………………………………………………………………………………. 周家如今乱糟糟的,人手不足的情况下,也分不清那么多内外了,都是家中用旧了的老仆,而且四下都是人,也不怕出什么乱子,因此如今有事都是在内院回话。 这会儿周夫人正坐在自家儿子媳妇的院子里打理家里的事儿,因为程水若吩咐过,产妇手术后一刻身边都离不得人,她索性就在院子里住下了。 这会儿虽然已经入夜,这院子里依旧是灯火通明的,总算有时间理事,进进出出的管事很是不少,周通侯了片刻功夫便被唤了进去。 将事情的经过与周夫人禀报了一遍,周夫人便皱着眉道,“她倒是个有真本事的,却是命苦的紧,这会儿还被人欺上门来了,这事儿咱们不能不管,你别将人送去顺天府衙门了,如今的顺天府就是个和稀泥的地方,直接往刑部送!我会与老爷说一声的。” 顿了顿,又道,“如今少夫人还离不得她,她一个年轻女子,又是长得那般漂亮的,往日的麻烦事儿不少,经过了此事,必然已经传了出去,索性就请她住到咱们院子里来吧。” 旁边一个贵妇人闻言道,“夫人,这事儿恐怕有些不妥当吧?她身上的是非不少,咱们请了她进家门,日后怕是少不了麻烦呢。” 周夫人瞪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我周家是怕麻烦的人么?既然揽了事,索性一揽到底,往大里说,这女人关系到我这媳妇儿的生死,往小里说,我周家难道连个歌姬都护不住?姓彭的要闹就由得他闹去,咱们头上的虱子多了去,也不怕多这么一个!” 那贵妇人低下头不吭声了,周夫人转过头去又道,“这女子倒也是个奇女子,咱们不能让她受了委屈。呵呵,进了府便敢对我呼来喝去的人可不多,我就说她胆子怎么那么大呢,原来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点儿场面算什么?” 周通闻言竖起大拇指笑道,“那是!当日在顺天府衙门里,愣是弄的一死一伤,这性子烈的!别瞧着小的还是男儿,怕也未必有这般大的胆子。方才我还听说这位程姑娘可了不得,当日在豫州府的时候,愣是让满豫州包括方家的大夫们都折服了,一开始我还不信,直到经了少夫人这事儿,小的才算是心服口服了。” “哦?”周夫人挑眉,周通便添油加醋的将他从王大夫那儿听来的事转述了一遍,只听的周夫人事儿眉头紧皱,事儿展颜大笑,待周通说完了,这才抚掌道, “在春风楼那地方还真真是委屈了她了,这般才干,这般胆识,寻常女子哪儿能如此?难得她还是个有情有义的,竟然是为了方家人冒险进京。这样的女子,帮她一把又如何!” 转过头去望着身边坐着拿贵妇人道,“你去将隔壁的院落收拾出来,周通,你务必要请程姑娘过来,如今京城的事情太多,她只要在我家中呆着,我便能保她无恙!我倒要看看,有谁敢动我要保的人!” …………………………………………………………………………………………………. “不就是个ji女么?她偏生那么热心!”妇人恼恨的骂道,她便是方才在那贵夫人身边说话的人,这会儿盯着自家带来的两个丫头收拾院子,自己也不得不动手。 如今周家的人手很是不够,夜了又没办法将所有的地方都收拾的周到,便只让她领了两个丫头过来收拾出两间房间。 妇人一想到自己是给一个ji女收拾房间,心头便是恼火不已,铺床到一半,便将被子一扔,坐在床榻上生闷气。 旁边的丫头见状,一个不吭声的埋头继续收拾东西,另外一个则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姨奶奶,您也别生气了。等老爷回来以后你再跟老爷好好说说不就行了么?” 妇人拉着被子撕扯了一把,却是依旧没办法发泄尽心头的闷气,狠狠的道,“老爷!谁知道老爷什么时候回来!今儿个被皇上唤了去,到这会儿都没回来,想必是要宿在宫中了。她到底有没有脑子?是怎么想的?那女人生的一脸的狐媚相,放在家里,也不怕招人!何况还是个麻烦精,往日的事儿谁不知道?多少人倾家荡产的,方家沾染上她家破人亡,楚怀沙沾染上她,如今又是什么下场?但凡是沾染上她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下场的!” “她倒好,还往屋子里划拉,嫌乱子还不够多么?” “还要我来替她收拾房间?她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妇人絮絮叨叨的骂个不停,越骂越是恼,“也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能回来!老太太如今病着,谁也大不过她去,便是这般胡乱的行事,咱们拦也拦不住!也不知道老爷回来的时候还来不来得及!” 答话的丫头闻言道,“兴许夫人只是想等少夫人的病好了再说,如今少夫人这情形,真个是离不得她的,真让人拿了去,少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谁也不好交代啊。姨奶奶,咱们还是先将房间收拾好吧,这事儿也插不上手,若是到时候没收拾好,少不得吃上一顿挂落。” 妇人想了想,瞥见身下的东西只有厌恶,将手一甩开,“她那意思哪儿是护着一时?分明是要将事情全部揽下!也不想想,她能揽的完么?那女人招惹祸事的本事可不是寻常人能镇得住的!得了,你们在这儿收拾,我出去走走!” 说罢便往门外走去,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咬咬牙道,“不行!这事儿不能等老爷回来再说,那女人的仇家可不止彭太师一个!咱们得想办法送信到宫里让老爷知道才行!”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埋头继续整理东西,那妇人跑到门口大声唤来一个婆子,只吩咐了一番,这才满脸笑容的回转来。 第一三四章 第一三四章 程水若万万没想到周夫人会请她到她家中住的。(手打小说)本打算着有麻烦的时候能拉她一把就算不错了,结果周夫人竟然派人来请她过去,连院子都打扫好了。 来请的周通也是诚意切切,程水若自然是乐的顺从,收拾了东西搬过去,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便到了少夫人的房中,不管怎么说,别人对她如此,她总是要多做些事儿才能尽到自己的心意。 一进门,便听见床上那个女子呻吟不休,有气无力的道,“能不能给我喝点儿水?我好饿!” 程水若连忙撩开帘子道,“通气了么?淤血排的如何了?若是没有的话,还是不行。”一边说,一边走到床边,用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刚刚好,瞧得出这位少夫人平日里包*的也是极好的,身子骨也还算健壮,又将被子揭开来,看了看伤口。药是新换过的,肚子收下去不少,看伤口也没有感染的现象,身下也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看见众人都是按照她的吩咐去做的,程水若点了点头。 一系列的动作并没有人拦她,昨日是谁都认识到这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很有本事,旁边一个丫头低声道,“到这会儿还没反应呢,程姑娘,您瞧,我家小姐这般一直不吃不喝也不是个法子啊!人迟早坚持不住的,能不能让她吃些东西?” 程水若摇摇头,她没办法跟一个古代人解释,打开腹腔以后必须要放屁了才能进食,否则会造成肠粘连的道理,这个问题即便是在医学发达的现代也是没办法解决的,只有一个字,忍! 站在床边对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女人道,“你切忍忍,兴许再过些时候就好了,这些事儿我一时也解释不清楚,你只需要知道,若是在这个时候吃喝的话先前受的苦都是白挨了。生孩子那般疼你都忍下来了,这会儿再忍忍吧,我总是不会害你的。” 又扭过头去对那几个丫头道,“你们若是不想害死你们少夫人。就切记不要违反我吩咐的事儿。那般多的事儿都做了,没道理在这个上面为难少夫人。”顿了顿,瞧见少夫人的嘴上干涸起了壳,心下有些发虚,一切都顺利的很,可千万别肠粘连啊!这都过了七八个小时了,怎的还没反应? “兑些糖水来给她喝点儿吧,不能多了,要温热的,再忍一会儿就好了。” 在不属于自己的时代,做这种超越时代的事情果然是困难的,亏的她先前还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强项。 程水若纠结,唯有这般安慰道,若是在现代,还可以输液来补充营养,在这个时代,也只有靠产妇自己的身体来支撑了。 看着床上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一个丫头扭身出去不多时就捧回来一碗温开水,低声问道,“程姑娘,我加了些蜂蜜在里面可以么?” 程水若点点头。那丫头便高高兴兴的捧着水坐到床边,拿了一个小勺子舀了一勺凑到床上的少夫人嘴边,轻轻的倒了进去。 少夫人啧吧啧吧嘴唇,“还要!” 那丫头又喂了两勺,还要喂,程水若连忙叫道,“好了!过一会儿再喂,她这会儿不能喝的太多了。” 众人闻言都露出失望的神色,那丫头虽然有些舍不得自家主子吃苦,却也不敢违背了医嘱,在少夫人不舍的眼光下将碗端开,少夫人躺在床上,巴巴的望着那丫头,终究是忍不住道,“再给我喝一口吧!就一口!多一口其实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吧?” 程水若自然知道渴的久了的人是什么模样,一口又一口,见几个丫头都将眼光放在她身上,唯有狠下心肠道,“不行!呆会儿再喝!” “哪儿有不让才生了孩子的妇人吃喝的道理?这正是需要补身子的时候!老爷,您瞧见了吧?她竟然不教人给吃喝,就这么渴着,饿着,要是您再迟回来一会儿,您说,拖出个好歹来,两个孩子不就没了娘了么?”一个贵妇人走了进来,说着便走到床边打量着床上那张惨白的脸蛋,喃喃道,“可怜见儿的。竟然连水都不给喝一口!瞧瞧这张脸都成什么样子了!” 几个丫头施礼道,“二姨奶奶。” 二姨奶奶看了少夫人一会儿,少夫人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也从来没听说过要把刚生了孩子的女人给饿着的道理,她也是饿的狠了,却又碍着程水若刚救了她母子的性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委屈的眨巴眨巴眼睛,眼睛有些湿润了。 二姨奶奶见状连忙道,“别哭,少夫人,您可别哭啊!这刚生了孩子的身子最虚了,再哭了的话指不定会落下什么病根呢!你且忍着,老爷已经回来了,他定会为你做主的!” 说罢站直了身子转过来瞧着程水若道,“程姑娘,我家老爷来了,还请你出去说话!”又吩咐几个丫头道,“别人让你们不给你们少奶奶吃喝,一个个就傻乎乎的真不给吃喝,把自家主子饿出个好歹来你们就高兴了是吧?赶紧给弄吃的去呀!还在这儿傻站着做什么?” 程水若本是冷眼瞧着这位二姨奶奶要做什么的,昨日她是瞧见过这人的。一直在旁边站着没什么存在感,还以为是哪位亲戚,原来是个姨娘。她治疗的方式在这个时代来说很是有些惊世核俗,因此并不期待有多少人能理解,反正有周夫人支持也就足够了,没想到她竟然越过自己和周夫人下这个命令,不由得厉声喝道, “胡来!要是少夫人吃了东西下去丢了性命,谁负责?” 几个丫头本想动作,却是被程水若吓了一跳,二姨奶奶眉毛一扬。“人生下来就要吃喝,叫人不吃不喝那是歪门邪道!我不知道程姑娘是什么居心,若是这会儿吃了东西下去丢了性命,那也合该是程姑娘给饿的!哪个产妇不是生产以后便好吃好喝的供着?哼!我还没听说过产妇生产之后吃东西会吃死人的!程姑娘还是出来说话吧,我家老爷在外面等着呢!” 程水若闻言勾勾嘴角,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二姨奶奶,兴许是他们自家的矛盾也说不一定,特地避开了正房,自个儿跑到男人面前去告状,这种事儿三流小说里面经常有,她也不觉得惊奇,只不过这女人要干涉她的病人那就不能容忍了。 淡淡的吩咐那几个丫头道,“不准给她吃喝!除非肠胃的气通了。”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她倒要看看那位老爷有什么见解,到底是支持自己的正房呢,还是更宠爱小妾。 二姨奶奶朝那几个丫头使眼色,那几个丫头却是苦着脸道,“二姨奶奶,夫人吩咐了咱们一切都要听程姑娘的,若是夫人不来,咱们胡乱的给少夫人吃东西,这事儿夫人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啊!” 二姨奶奶闻言狠狠的一跺脚,恼的往外冲了去,一个ji女出生的女人,摇生一变就成了神医了!世间哪儿有这样的道理,也不知道她给夫人灌了什么**汤! …………………………………………………………………………………………………. “你为何不给慧儿吃喝?”程水若走出门,便瞧见一个十六七岁满脸稚嫩却是牛高马大的男孩子站在不远处气急败坏的指着她的鼻子问道。 “谁知道她是什么打算?”二姨奶奶在丫头那儿碰了一鼻子的灰,恨恨的道,“里面几个丫头都说夫人说了,若是没有程姑娘的允许便不敢给少夫人吃东西。我是劝也劝不住,这事儿怕是还要问夫人的意思。” 少年闻言急的上火,冲上前来就要拽程水若的衣领,程水若也不退避,瞪大双眼大声道,“害了少夫人我有什么好处?我既然救人,自然要救到底!” 那少年见眼前不过是个弱质女流,终究是下不去手。额上青筋毕露的喝道,“没见过你这么救人的!立即给慧儿吃东西!” 程水若本是怕他动手,这家人的冲动那是出了名的,见这少年并非没有顾忌,到是松了一口气,胆子也肥了,瞥见少年身后一个中年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扭过头冲着那中年男子道,“周尚书?我昨日才救了你儿媳妇和孙子孙女,这便是你家的待客之道?” 周尚书咧咧嘴,脸色极难看的道,“那也要看你是不是真心要救人,这世间哪儿有不给病人吃东西的道理?” 少年闻言像是受了极大的鼓励,叫道,“赶紧给慧儿吃的!否则我让人把你抓了送官去!不给吃喝就能治好病,摆明是妖言惑众!” 二姨奶奶在一边冷笑,“是啊,也不知道夫人怎么会被这女人蛊惑,害的少奶奶饿了一夜,这会儿在床上躺着那可怜样儿,让人瞧了便心疼。她如今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少爷的长子,长女,老爷的长孙和长孙女儿的亲亲娘亲,要是饿坏了怎么办?” 少年先前也还没想那般多,这会儿闻言却是急了,伸手便去拨开程水若,直往屋子里冲去,亏得二姨奶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道,“少爷,使不得!产房男子不可进入的!” 少年急的直跳脚,旁边几个婆子也来拉的拉,拦的拦,程水若见状索性站在一边,她如今是看明白了,这位二姨奶奶好像是针对她来的,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得罪了她。 摸摸鼻子,这些个人根本就没打算要听她解释,吵吵嚷嚷的只让人头晕,程水若索性站在一边,任由他们吵闹。 好说歹说总算是将少年拦了下来,二姨奶奶便吩咐人去准备吃食,虽然几位主人都针对着程水若,程水若也是看出了点儿端倪,二姨***话根本就没人听,一干人等只望着周尚书。 “我还是那句话,在肠胃气不通畅的情况下,不得进食,你们一定要给病人吃我也没辙。若是出了人命,那便不是我能负责的了。”趁着众人不出声的时候,程水若道。 周尚书脾气虽然火爆,却是一个颇有城府的人,昨夜接到消息的时候他跟他儿子一样气急败坏,可过了一夜之后便冷静下来了,他考虑的很多。 他一向是相信自家夫人的,要不是听说了这位程姑娘的身份,而自家儿子又闹腾着要来,他是不会插手此事的。 如今瞧着程水若说的信誓旦旦的,却也有几分怀疑起来,心头的不笃定那是因为眼前的女子他之前也是见到过几次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绝不包括医术一样。 在方家打了个转出来以后,竟然就变成了神医,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他可不相信方家是个沾了仙气的地方,谁进去了都能当神医。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女子是来招摇撞骗的了,不过,他家是什么地方,即便是招摇撞骗那也要有几分真本事才行。对于程水若的过往他很上心,他总是觉得这件事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简单,既然此人上门来了,绝不会是想害死他一个儿媳妇,排除这一点之后,那么,程水若找上他家门的缘故那就耐人寻味了。 这便是他不想插手的缘故,一个世故的女人,在京城里混的风生水起的女人,绝不会跑到他府上来害人,除非她活腻了。 既然儿媳妇的生命安全无虞,这个女人来的目的又不单纯,他避开来才是最佳的抉择。奈何,自家儿子闹腾的太厉害,而他又记挂着老母的身子,这才不得不插手管管此事。 “程姑娘既然解释清楚了事情的缘故,那便听她的吧。” “爹!” “老爷!” 不约而同的两道声音,对周尚书的态度异常的出离愤怒,周尚书则是摆摆手道,“你母亲的决定你总该相信吧。我也想不出来这位程姑娘害你媳妇儿对她有什么好处。”顿了顿,又问道,“对了,程姑娘既然医术出神入化,不妨替家母也瞧瞧,她已是昏睡了多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尚书是什么想法,程水若可不了解,她只知道这位周尚书的态度很奇怪,非常非常的奇怪,他不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吗? 她都瞧见有人去请周夫人过来了,一场闹剧在这个时候通常才刚刚要到达**,最后的结果不是周夫人来了说服周尚书,就该是周夫人来了也说服不了周尚书,然后,事情朝着两个极端发展。 “放屁了!放屁了!”屋子里突然传来几个丫头惊喜的大叫声,惊的一干在屋子外面的人眼珠子快瞪下来了。 程水若连忙冲着急急忙忙跑出来的丫头道,“鸡汤,去油,这两天还只能喝汤以及炖的烂烂的粥,不可太重的油腻,特别是这会儿,她的肠胃还没恢复工作,更是不能吃油腻的东西,鸡汤上面的油一定要去干净了。” 那丫头哎了一声,欢快的跑开了。 “放屁?”周家少年郎愤愤的道,有些明悟了,却是感觉荒谬,“就为了这个屁,所以她一直不能吃东西?” 程水若点头,“嗯,这个屁很重要!” “放屁!”周家少年郎跳了起来,“谁不会放屁?你才放屁!就为了这个,饿了她整整一晚上!” 绕口令似的,程水若到底给明白了,一段话里有骂人的语气助词,也有动词,这会儿程姑娘心情好,倒是不跟个十六七岁的小屁孩儿计较,反倒是很慎重的道,“开膛手术以后,这个屁关系到一条人命,休要看放屁人人都会,可是,这个屁就不一样,可不是人人都会放的!放不出来的话,就证明手术失败,这个人活不了了。” 说着拍拍手道,“好啦!这会儿大家可以正式庆祝了,只要接下来的时候注意卫生,勤换药,注意饮食,然后按照我吩咐的做,少夫人母子平安的局面已经奠定,这可是件大喜事!” 周家少年郎闻言也不知道该喜还是怒,面色古怪的看了程水若许多眼,终究是被喜悦的消息占据了上风,自家老婆能吃东西了,他来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可是为什么,他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周尚书则是打量了程水若一番,略带疑惑的问道,“放不出来这个屁,真会死?” 程水若认真的点头。 周尚书扯了扯嘴角,“最好是这样!你若是有空,就去替家母瞧瞧吧。” 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走了,程水若有些不解的摸摸鼻子,不过整个院子这会儿都沉浸在喜悦之中,除了那位姨奶奶以外。 没人跟她说话,程水若也不知道那句邀请是什么意思,有人请她瞧病,却是不带她过去,也不着急,这算什么? 不过,那病她恐怕不会治,既然没人请,那最好不过。想了半晌,程水若最终将这位周尚书归结为脾气古怪的一类人,不可理喻。 第一三五章 第一三五章 住在周家,进出虽然不方便许多。(手打小说)日子却是过的消停了,程水若只将自己当做是来帮忙的,每日只围着那孕妇打转,而两位白管事则每日出门去打探消息。 周家的人如今对她的态度还算尊敬,自从那日后来周夫人与她道歉了以后,那位二姨奶奶也是腆着笑脸陪了不是,倒是几位男人都消失了踪影。 周家人很忙,非常非常的忙,要照顾一个孕妇以及两个孩子以外,还有位老太太在床上人事不省好几天了,当家的又忙活着朝堂上的事儿,如今京城里风起云涌,绝对是不利于行的时刻,各家来帮忙的人家中事情也不少,因此程水若在这儿坐镇关照着产妇,他们开始还会有人来一同陪着,后来实在忙不过来,索性便让程水若和几个丫头婆子盯着事情了。 如此一来,没有主人家在,下面的人又刻意奉承着,程水若还乐的自在几分。 周家少夫人的身子恢复的极好。休要看她是大家出生,因是经历了自然生产痛苦才剖腹的,并没有现代那些直接剖腹产还打麻药那种人的娇气,开膛剖腹没下麻药,愣是忍了下来,后来因为程水若担心手术后有什么不适应的症状不能及时发现,也没让王大夫开镇痛的药,只是在外伤敷的药里加了些镇痛的。 就是这样,不过两日功夫便在程水若的要求下开始下床做一些简单的活动,至少上茅房这种事儿是人搀扶着慢慢的走过去的,六七天之后,便一应的利索了,精神头异常的足,整日的吵吵着要跟奶妈争抱孩子。 瞧见两个小萝卜头的可爱样子,程水若也是忍不住的开始琢磨,自家哪天日子消停了要不要生一两个来玩玩,不过如今条件限制,一则没有安定的环境,二则么,她也不会无性繁殖,此事也就想想而已。 眼下里最重要的事还是先打听清楚了方家的近况,如今的京城天天都有大事发生,方家的事儿反倒成了沧海一粟,程水若几乎每天都能从丫头仆妇们口中听得一点儿小道消息,倒不是那些人嘴碎的到处说,而是周家少奶奶坐月子实在无聊的紧,丫头仆妇们说来哄她打发无聊的。 就是从这些只字片言和仆妇们的揣测之中。程水若知晓了不少的大动作,这种时候已是到了皇帝和彭太师斗争的尾声,年轻的皇帝终究是勉强胜了一筹,彭太师少不得黯然退场的下场。 不过,这胜利最终也只能是惨胜,朝廷伤筋动骨,短暂的时间里想要恢复元气是不可能了。 这一年是这个王朝异常不平静的一年,天灾**交织到一起,给当今皇帝留下来的只能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好在外患不多,可以有时间休养生息。 这个事实让程水若松了一口气,在现代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她可谓是好战分子一名,总希望自己的国家有一种犯我天朝者虽远必诛的气势。直到经历了豫州城的事,才发现战争让女人走开这句话有多么的残酷。 她是幸运的,生存了下来。但是,此生再也不愿意见到那样的惨事,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这两个成语又岂是字面上的那么简单。 因此,皇帝能够不费刀兵就解决掉彭太师是她愿意看见的,嗯。即便是彭太师解决了皇帝也没关系,反正只要不打仗就好,她对哪个当皇帝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政治果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如今皇帝虽然夺了彭太师的官爵,却是不能让彭党就此倒下,谁都知道自己上的是一条不能下船的贼船,各种各样的反扑此起彼落,即便皇帝在除了彭太师之外的事情处理上手段都很柔和,也无法杜绝一些事情的发生。 在这种时候,方家和楚怀沙的事情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两方人马在新开辟出来的战场上斗的你死我活,因此,程水若所听到的消息里方家和楚怀沙的事情都被掩盖了下去。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程水若是这么以为的,在这种时候被当做战场的地方总是会尸横遍野,打听不到任何事情唯有耐心的等待。 替周家少夫人换好药,肚子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用来缝合伤口的肠衣也无需拆线的手续,除了伤口会很痒以外,基本上只要别有太大的动作就不会有问题了。 …………………………………………………………………………………………………. 程水若替她上好止痒的药以后,又吩咐了几个丫头几句,这才洗了手走出来,外面王大夫已是侯了有一会儿了。 如今在这个院子里,便像是她自家的院子一般,丫头们上了茶,挥挥手便尽数退下在外面站着听差,程水若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王大夫,如今的情形如何?” 王大夫回头瞧了一眼外面,见一个丫头只是站在门口侍候。只要压低了声音说话是听不见的,便压低了声音道,“如今乱了套了,言官们拼命的弹劾,皇帝用谁,便有一堆的折子飞进御书房,当官儿的哪个屁股上有多干净?事情或多或少都不是捕风捉影,闹腾的皇帝对那些家伙没辙。如今朝堂上还能正式上班的官儿就没几个,个个都被弹劾了写了折子自辩,在家里呆着等候查询呢,偏偏皇帝手上又没有可用的人,这些事儿要么就这么揭过去,要么,就这么着大家一起处理不了政务。这情况,咱们说的那事儿怕是成不了。皇帝心情不好,谁敢去求情?最后别适得其反就不错了。”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揉了揉额角,事情自然不会像王大夫说的这么简单,这种事情自然有皇帝他老人家自己操心,只是这事儿不了结,皇帝就没时间过问方家的事情,彭太师一案的余波不过去,皇帝他老人家一准儿见到方家人便气不打一处来,想求情。还是洗干净脖子等着受死吧! 即便早知道事情是这个样子,程水若也不由得有些失望,她是不能一直在周家呆着的,最迟等到周家少夫人的伤好完全了,她也就该走了。 而方家的事情偏偏看来遥遥无期,程水若不由得瘪瘪嘴,都是该死的方白芨,要不是他闹腾了那么一出,事情又怎么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严格说起来,对于彭太师,皇帝本来是打算徐徐图之的。根本就不会这么着急,造成如今这个局面明显不是皇帝的责任,方白芨才是这件事情的导火索,程水若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出的这个主意也要分摊一部分的责任。 “找到两位少爷了么?”程水若问道。 王大夫摇了摇头,程水若脸色一沉,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方家两位少爷都是有些冲动的主儿,一开始她为了自己的安全不得不让两人先行离开,这会儿两个人却是不知下落,而方家的案子瞧着越发的遥遥无期,大牢里的情况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了。 程水若还真担心出点儿其他什么事儿。 “五少爷的那几位朋友那儿你派人去问过了么?”程水若试探着问道,也不抱很大的希望。 果然,王大夫还是摇摇头,“我的身份敏感,除非出去替人治病,否则不便四处走动的。如今是非常时期,既然姑娘说有人盯着方家的药方,想必我身边也不会很安全。如今即便是姑娘,我也不建议去找那几位,谁也不知道那人如今有没有注意到程姑娘。” 程水若闻言苦笑,那日那群跟她有仇的家伙找上门来便是受了人的指使,否则程水若即便在街上走动,要么穿着男装,要么便是带着斗篷,一般人根本就认不得她,那些人又怎么会那么快的就找上门来了? 后来审讯的事实也证明了此事,否则程水若如今也不会不敢出门,她的仇家太多,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周家比较好,否则真不知道出去以后还有没有命再回来。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当缩头乌龟吧!先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再想办法帮别人。 “你还是想想办法找找两位少爷!”程水若缓缓的道,“十多天了,都没见到人影,我很担心他们出什么事。” 程水若其实想说的是担心两个家伙冲动犯傻,这种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两个家伙平时都挺聪明的,遇上自家的事儿以后就脑子发热。 …………………………………………………………………………………………………. 王大夫闻言也是有些担忧。想了想点点头道,“我尽量避开人去寻一下,程姑娘还有什么吩咐么?” 程水若闻言瞧了王大夫一眼,想了想有些为难的道,“那个,我还有个忙想你帮一下。” “什么?” 程水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就是那个楚怀沙,他如今怎么样了?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事情因为方家而耽误了下来,最主要的是楚怀沙的人缘明显没方家人好,她让人出去打听竟然是半点儿消息都没有,所有人对于提起楚怀沙这个人,都有下意识的厌恶情绪。 王大夫微微一愣,疑惑的看了程水若一眼,“楚大人?这两天去替朝中一位大人治病的时候,倒是隐隐约约的听说,皇上如今手边的人手不够,像是有放楚大人出来的意思。” 王大夫这话说的有些谦虚了,他出诊的缘故可并非如此,当时那位大人是豫州官员出生,家中亲戚尽数都在豫州,对楚怀沙可谓是恨的咬牙切齿,听说皇帝打算要放楚怀沙出来,偏偏他自己被人弹劾,进不得宫,也就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唯有在家里乱摔东西发脾气,结果把自己给割伤了,这才请了王大夫过去治病。 王大夫过去的时候,那个官儿还一直骂骂咧咧的,嘴巴就没停过,他自然也就听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说起来,他对楚怀沙的好感和恶感并存着,感情有些复杂,一则,方家和楚怀沙的恩怨,这事儿是个仇,虽然明知道不是楚怀沙的过错;二则,楚怀沙偏偏是救灾的官员,在小青山上若非楚怀沙,他们一干人估计得在那上面死透了臭了也没人来搭理,这好歹也要算个救命之恩吧;三则,楚怀沙在豫州城里放火烧病人尸体,做的大张旗鼓,作为一个正常人来说,不得不厌恶之,甚至憎恨之,觉得丫太血腥暴力了,而作为一个深知那个病有多厉害的大夫来说,又不得不佩服楚怀沙的判断力和担当;四则,楚夫人在豫州城干的事儿,如今天下人皆知,老婆干的事儿算到男人身上,这事是没错的吧?可是,偏偏都知道那并非楚怀沙的本意,问题是,他管不住自家老婆,这就合该是他的责任! 种种的事情掺杂在一起,这感情交织起来,复杂的不能再复杂,唯有将关于楚怀沙的事情当做不知道,不主动过问。 这会儿程水若提起来,这才这么说了一句,便见到程水若脸上压抑不住的喜悦,“真的?” 想了想,楚怀沙对程水若其实还是有恩的,当然,不包括楚夫人干的事儿的话,王大夫有些释然,点点头道,“去豫州的几位钦差都回来了,虽然只查了周延的事儿避开了楚怀沙,倒也从侧面将事情的经过描述的清清楚楚。皇帝本想将事情放一放的,如今的形势,他老人家也唯有不拘一格的用人了,事情合该**不离十,估计这两天就能有消息。” 什么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程水若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慨。 她想做的事儿没做到,偏偏却是将楚怀沙给解脱了出来,这算是安慰奖么? 不过,既然这件事办成了,对那位将军大人也算是有了个交代,至于楚夫人,程水若从不以为自己有必要跟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讲原则。 既然此事终于有了个完美的结尾,她倒是可以将心思完全的放在方家的事情上。 …………………………………………………………………………………………………. “程姑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一个丫头慌慌张张的冲进程水若的房间,已是掌灯时分,程水若早早的用过了晚饭便回到房间里看书,旁边小环坐着替她做衣裳,而霁风则是在桌前临摹一张字帖。 “怎么了?”程水若有些惊讶的问道,心头有些慌,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那丫头似是跑了很远的路,气喘吁吁又是心头焦急,断断续续的道,“老夫人像是不大好了,姑娘还是赶紧过去瞧瞧吧!” 治病?程水若舒了一口气,她如今最怕是有人借着由头寻到这位周尚书门上来,知道不是那件事,心头放松了许多,想了想,她虽然不会治病,作为一个客人,到底应该过去瞧瞧的,便起身跟了过去。 到了老太太院子的时候,只瞧见儿孙辈站了一院子,有程水若见过的,更多的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人,个个脸上都是异常的失落,看这情形,怕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周夫人是不在其中的,房间里丫头进进出出,不时出来说几句话,众人才知道房间里的情形。 程水若一到便被一个大丫头给迎了进去,屋子里的人也不少,除了周夫人以外,还有另外两个贵妇人是程水若没见过的,稍一揣测,便知道这两位不是周老太太的儿媳妇便该是闺女了,她来的这段时间根本就没出过少夫人的院子,周老太太这边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的,没见过也是应该的。 那丫头进去一报,周夫人便扭过头来道,“程姑娘,您可算来了,快进来瞧瞧,我婆婆这是怎么了?” 众人闻言皆是纷纷让开来,程水若便瞧见床榻上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妇人躺在上面,面颊瘦削蜡黄,整张脸因为这段时间的病都凹陷了下去,此刻,老妇人正醒着,眼中发出的光彩异样的耀眼,颇有几分回光返照的样子。 程水若恍然,知道这位老太太昏迷有半个月了,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这会儿突然醒过来了,众人揣测她不久于人世也是正常,眼光在太阳穴处扫过,程水若暗自咦了一声,她虽然瞧不出老太太是什么病,看这模样,应该还没到要挂的时候吧? 若是要死的人,她也许还可以胡乱的开些药,死马当活马医,既然没到那份儿上,程水若自然不会胡来,轻手轻脚的靠近床榻边,这病她是不会治的,打算随便瞧瞧,等正经大夫过来瞧比较好。 老太太的面容虽然憔悴,眼神却是格外的有神,在程水若站在床边的时候,她便直勾勾的望着她,看的程水若心里发寒,手脚也是一个劲儿的动个不停,旁边便有人上去拉着她,低声问她要什么,老太太却是不说话,只是望着程水若,拉她的人稍有不甚,便伸出手向程水若抓过来。 周夫人低低的道,“我婆婆昏迷了有十来天了,今天突然醒过来,见到东西便抓,谁靠近便挠谁,又是一直说胡话,像是谁也不认识了的样子。程姑娘,您瞧瞧,她这是怎么了?” 程水若也是一头雾水,床上的老太太突然张了张嘴,用嘶哑的声音冲着程水若叫道,“淑娘!淑娘!你回来了么?” 旁边一个妇人连忙应道,“娘,是淑儿回来了,我在这儿呢!”擦了擦眼泪,便伸手去拉老太太伸出来的手。 老太太却是一把打开那妇人的手,向程水若伸了过来,遇见这种情况,程水若也知道麻烦大了,老太太这会儿已经神志不清了,她个半路出家的野和尚根本不会念经,只得扭过头去问周夫人,“请了其他大夫么?我瞧着老太太这情形有些危险,我擅长的又是妇科,其他的病……” 周夫人想来也没有完全将希望寄托在程水若身上,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点点头,抹了眼角的泪花道,“已是请了,就是路途遥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程姑娘且先瞧瞧吧,我看婆婆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说话间,这边老太太见程水若不理她,翻身便坐了起来,力气大的惊人,旁人拉也拉不住,竟然一下子坐到床边,赤着脚便往程水若扑了过来,口里还叫着‘淑娘’。 程水若连忙一把抱住老太太,入手一片冰凉,这天气正是热的时候,老太太却像是从冰窖里出来似的,不由得皱了皱眉,想扶她重新回到床上。 老太太一下子拽住程水若的手臂,手像钳子似的死死的拽住,满口唤着自家的闺女,旁人也拉不动,唯有抱歉的看着程水若,程水若笑了笑,将老太太送回床上,低声对老太太道,“您松松手,把我抓疼了呢。” 老太太皱眉问道,“疼?”随即松开手,旁边的丫头赶紧把被子替她盖上,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一下子将被子掀开,手舞足蹈的在床上折腾来折腾去,瞥了众人一眼,人人都是劝慰,丫头反复的去盖被子,老太太不厌其烦的掀开了又掀开,惹的众人急了叫道,“老太太,您别掀被子啊,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老太太闻言哦了一声,这下倒是没掀被子了,只是停歇了片刻,又开始挣扎着来拉程水若,程水若见状唯有将手放到老太太手心里,老太太瞥了她一眼,便开始抚摸她的手,摸着摸着,突然狠狠的掐了一把。 “呀!”程水若低叫,飞快的收回手,手背上却是被掐破了好大一块皮。 那名唤淑娘的妇人见状大哭了起来,“娘,您这是怎么了啊?”周夫人也是脸色黯然的与程水若解释道,“老太太醒来便是这个样子,一刻也不停歇,我与二婶还有姑奶奶都被掐成这般了。” 说着伸出一双手,上面淤青一片,不少地方都破了皮,再看另外两个妇人,皆是这般模样。 程水若想了想才道,“老太太这会儿不识得人了,心头又是慌的,所以才会这样胡乱的抓挠,这会儿你们也不要顾上那般多了,先让人将老太太用被子裹了,她身上这般凉,受了凉的话这病怕是更不好治。这病我也没办法,还是等其他的大夫过来吧。” 说着便拿着被子去将老太太裹起来,她不是这些个人的后生晚辈,背着一个大夫的名头,行使些暴力手段还是可以的,只是老太太的劲头奇大,旁边来了两个丫头帮忙,程水若又一边与她说话,这才勉强将人裹了起来。 这病,有些像是老年痴呆症,心里慌,又有些肺心方面的问题,程水若只能琢磨出这么个大概来,具体是什么病,该怎么治都不知道,将人裹好了便退了出来。 周夫人见状也跟了出来,在门口唤住程水若道,“程姑娘!您刚才的意思是,老太太这病还有得治?” 程水若回过头道,“应该吧。我瞧着老太太虽然面容憔悴,太阳穴却还是没有凹陷下去,虽然昏迷了这么多天,先前的底子应该还是足的,这些日子你们又是上好的汤药伺候着,如今醒来了便合该是好事。至于……”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后遗症,那是不能避免的。” 周夫人闻言连忙扭过头去吩咐道,“快!赶紧去瞧瞧大夫怎么还不来!” …………………………………………………………………………………………………. “糊涂!”周尚书被气的脸色漆黑,他本就生的黝黑,这会儿格外愤怒,血气冲上脸颊,一张脸更是黑的跟包公似的,“她既然说有救,你怎么不求她出手?其他的大夫都是支支吾吾的说什么尽力而为,想想办法,你不去求有法子的,还去请那些个庸医来做什么?” 周夫人被骂的不敢抬头,低着头低声道,“程姑娘说了,这病她不会治。” “她说不会你就信她?她既然敢信誓旦旦的说能治好,除了会治的人,谁还敢打这个包票?”周尚书继续暴走,公务上的事儿繁忙,还尽是一团乱麻,家里还不消停,“你就去告诉她,有什么事要求我办的,只要能治好我的老娘,我便一并应了她!她不就是吊着我胃口,好让我去求她么?你告诉她,若是我老娘有个好歹,我跟她没完!只要治好了病,什么都好说!她不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么?” 周夫人闻言张了张嘴,周尚书说话的时候,她脑子里闪过许多的念头,终究是怀疑占据了上风,不由得低声问道,“若是她提出的要求不易办到,那又该怎么办?” 这话,却是将周尚书难住了,微微一愣,随即咧嘴冷笑,露出森森白齿,“若是办不到,那老子就不办了!想威胁我,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求人,就该有来求人的样子!” 第一三六章 第一三六章 “……我知道姑娘是有真本事的。(手打小说)老太太卧在床榻上受苦,咱们当小辈的瞧着心疼,还望姑娘不吝施以援手,姑娘既是为此而来,有什么要求便只管说出来,只要能救得我婆婆……” “周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周夫人说到一半,程水若听着话头不对,眉毛一立,小环便发作了,“我家小姐好心来帮忙,难不成还成了有所图谋了?” 周夫人说出那番话以后也是有些后悔,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要收回来已是来不及了。她对于收留程水若一事上是没后悔的,只不过程水若帮了他家中的大忙,他们收留一下自是应该,程水若偏偏殷勤的紧,四处上着赶的帮忙,她不得不怀疑自家夫君说的是真的,此女是有所图谋。 若是一般的事,其实依照程水若对他们家的恩情,直接开口求了。即便有些为难也是会替她办的,程水若的行为却是让她怀疑,其中是不是还有更大的阴谋。 对待自家的恩人,她是说不出难听的话的,只是自己的意思又怎样才能表达的清楚,略一思量,却不想,让二姨娘抢了先,“夫人的意思已是很明白了,只要能救咱们家老太太,程姑娘想做什么,只要我家老爷能办到,必然是会去求的。程姑娘既然有真本事,到了这份儿上,明人也不说暗话,有什么要求便提吧。” 小环正要驳斥,程水若看了周夫人一眼,扭过头来道,“小环,收拾东西!”又回过头来望着周夫人笑笑道,“叨扰贵府多日,多谢周夫人款待。” 好在自己租的院子就在隔壁,花钱租的地方总是住的安稳的,小环闻言便去收拾东西,两人的东西本就不多,两套衣裳,余下的都放在隔壁院子里。倒也轻松。 将衣裳一包好,程水若便起身要告辞,周夫人这才慌了。 这会儿任由谁都瞧得出这是个天大的误会,程水若这些日子救人治病不说,帮忙也是尽心尽力,偏生这会儿她们跑上门来说她是别有所图,任由是谁都会觉得憋屈。 老太太那边还等着呢,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程水若就这么一走,谁还好意思上门去求? 即便去求了,程水若会应么? 想到自家老爷这些日子将京城的名医给得罪了个遍,就不由得暗暗责怪自己怎么会被那番话冲昏了头,即便有什么不满,也不该表现的那么明显不是? 愣神间,程水若已经左手小环,右手霁风的走了出去,这会儿去追也追不回来了,周夫人唯有看了一眼二姨娘,有些恼怒的道,“你多什么嘴?嫌自己还不能闯祸么?这会儿把人气跑了,老太太怎么办?” 二姨娘闻言不由得委屈。明明是周夫人把人给激怒的,她不过复述了一遍罢了,关她什么事?不过主子做错事了,自来都是下面的人背黑锅,二姨娘委屈归委屈,也不敢顶嘴,只能心头埋怨,不就一个ji女么,脾气比正经夫人还大了。 过了片刻功夫,见周夫人还是不说话,低低的道,“夫人,还是先去老太太那边瞧瞧吧。这会儿该有大夫过来了,这世间并非只有她一个程水若是有真本事的。” 周夫人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事情已经做出了,她这样的身份断然没有去跟程水若赔不是的道理,老太太那边耽搁不得,索性撇开了这事儿,过去瞧瞧其他的大夫怎么说。 …………………………………………………………………………………………………. 一回到小院,小环便气呼呼的整理床铺,一边道,“她们怎么这样?明明是她们来请咱们过去的,这会儿反倒是说小姐有所图谋,小姐就不该管他们的事儿,这种人,死的了干净!”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笑了,“有钱人总是会觉得不如他有钱的人会图谋他的财产,有权势的人总是会觉得不如他们的人是有所求的。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这会儿咱们不理他们,他们比我们还生气呢。人呐。一旦习惯的好用的东西不管用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环闻言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凑过来道,“我就是生气!小姐,他们若是再来求你,你一定不能答应她们!对不对,霁风?” 霁风在一边猛点头,他话不多,总是睁着一双眼睛瞧着周围的一切,却是从来很少发表意见,不过,并不妨碍他成为小环的应声虫。 程水若见状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以为我无所不能么?他求上门来了,我若是有办法还是要帮忙的,在京城我的仇人太多了,没必要再给自己找不自在。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或者是想置我于死地,能忍还是忍的好。说起来她们说的并非有错啊,咱们本来就是有图谋的,我是为了求个庇护,否则她家人死光了也不管我的事儿。” 顿了顿,叹息了一声道,“说起来。还是因为咱们身份不够‘高贵’,不够有权势,所以才会被人这般对待,等到咱们哪一天不用再求人了,自然不会受人的歧视。这种事儿,怨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 “那我也不管!”小环拉着程水若的手臂道,“反正她让我家小姐生气了,我也不能让她们好受!小姐,这会儿咱们都出来了。你可不能再去管她们家的事儿!” 程水若挑挑眉道,“你便乐意我再得罪一位尚书大人?要是这样,咱们的日子以后怕是越发的不好过了哦!” 小环吸吸鼻子,不屑的道,“谁理他!这事儿本就是他们没道理!”顿了顿,却是有些忧虑的道,“小姐,我说,如今京城这般危险,咱们还是回去了吧,方家的事儿一时半会儿咱们也帮不上忙。你已是劝服了他们一家,只不过现在没机会罢了,凭借方家这么多年的根基,想要脱身不是难事。” 从周家出来,别人已是知道周家人是罩她的,上次那个案子也是轰轰烈烈的闹腾了一场,因为她的艳名,并没有被京城里的大事给抢去了风头,所以在短时间里,程水若的安全还是无虞的。 只不过,一旦周家下人将那个消息传出去,或者是周家再上门来求她,事情就会变得很复杂了。虽然程水若并没有那么自恋,不过这个也不得不防,因此,这个时候考虑一下离开的问题也并无不妥,小环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小环和霁风眼中的担心让程水若不忍心再逗他们下去,笑笑道,“他们即便来求,我也没辙,这病我根本不会治。好了,都去睡觉吧,等过几天外面消停点儿,咱们就回去。” 打发了两人去睡下,程水若才有时间静下来好好的思考一下如今自己需要面对的问题。 经过了她一番努力,到现在已经不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有人尊重。有人还是歧视她,不过,这比例在目前看来已经不至于让她心里失调。 日子能过下去,还有些任重道远的目标,如今唯一剩下的就是如何治好家中那一干病人了,方家的事情目前的局面很难有所改善,而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京城里。 既然如此,回到豫州去,好好的过日子,努力的赚棺材本以及改善自己的经济和社会地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了。 程水若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想到回到现代会如何如何,想是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的生活,也知道该如何生活下去。再想起现代的家人朋友,还是会有淡淡的哀伤和思念,却不如往日那般强烈,有些事情无法改变,她不能让自己沉浸在悲伤之中,唯有凡事往更好的方向看,人生才会积极有意义,否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撑过最初的那一段时间。 目前,她的努力已是有了回报,这让她更加的期待自己的未来。 若是在现代,恐怕一辈子也不会这样积极努力的活着吧? 平平淡淡的生活,不起偶尔的一丝波澜也会随着微风过去被抚平,只有在这里,她才知道往日的自强自立其实还是建立在家人呵护的羽翼之下的,在这里,她是完完全全的从零开始,这让她有一种成就感。 兴许,她有一颗不甘寂寞的心? 嫁人这种事已经被她忽略掉了,只是下意识的淡忘,直到这几天瞧见周家那位产妇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才想起自己也勉强算得上一个适龄的女子,再迟些便又成了剩女了。 现代的时候,虽然她也渴望谈一场恋爱,她因为交际圈不那么宽泛,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剩女的门槛,没想到到了古代,在现代人眼中还是青春无敌美*女的年龄又要过一把剩女的瘾。 看见别人成家立业,自己却还是在家中与父母住在一起,心中并非没有渴望,来了这里以后,却是绝了这样的念头,只因为这个时代比她想象的更加落后。 这时代读书识字率不到千分之三,但凡识字的人便算得上了不起的权贵阶层了,却是自视甚高,这样的人她是瞧不上眼的,因为有数百上千年的代沟,好吧,还有一点儿,那就是别人也瞧不上她,就像是白家那种以武道传家的人也是有这种偏向,所以,程水若算是死了这条心了。 而不识字的人,更是绝大多数的短视,她所收留的那些病人便是如此,古人并非高风亮节,道德是建立在吃饱喝足的物质基础上的,像张扬那种见过世面,知晓恩义的人并不多。 将事情前后想的分明,程水若果断的点头嘀咕道,“果然我是不适合嫁人的!还是安心做女强人比较好!” 即便是要嫁人,也得给自己弄个比较好的名头,先天不足后天补,她可不想嫁了人还要当小媳妇。嗯,前提还得那个男人不会三妻四妾,顺便出去鬼混。问题是,在这个时代这种男人可能有么? …………………………………………………………………………………………………. 程水若在这边小院思索着日后该如何的时候,周家的院子却是乱作了一团,前些日子被周尚书赶走的大夫个个都被请回来了,一个个都在摇头叹息,道自己没办法。 其实,周老太太这病,并非是完全是绝望了,只不过要治病的话,这些大夫不得不开些虎狼之药,这风险实在太大,若是遇上了其他的人家,必然还有几分情面可讲,药医不死人,治病有时候还是要靠几分运气的。 偏偏这位周尚书那脾气是谁都受不了的,索性个个摇头叹气,只道是没的救了,反正往严重里说一准儿没错,这样才不会承担责任,大不了就被骂几句庸医,反正大家伙都在,三人成虎,只要他们都一口咬定了周老太太没的治,谁也不会觉得这是他们的错。 说来这事儿其实也怨不得这些大夫,前些天周老太太的病情确实是非常凶险,其实也并非没有救过来的可能,坏就坏在这位周尚书救母心切,一请就请了十多个大夫回来,大家伙相互一瞧,本来心头就没底的了,还有这么多同行在这儿,其中兴许还有几个冤家。 这种时候,谁敢拍着胸口说没问题?又有谁敢下猛药? 治好了你倒是拔尖了,要是治不好呢?指不定谁就会跳出来指着你的鼻子说你当初不该如何如何,一世英名就算毁于一旦了。 心里打个转,便是一套一套的话,翻来覆去的就是不把病情往严重里说,模棱两可的相互看脸色,最后自然得出了个老太太异常凶险,差不多请周尚书准备后事的结论。 偏偏这位周尚书又是个急脾气,加上最近事情繁多,千头万绪的整的正是焦头烂额之际,一听这话就开始上火,指着一群大夫就开始大骂庸医。 这梁子自然就这么结下了。 老太太后来还是按照他们的遗嘱,用药慢慢的调理,这会儿总算是醒过来了,都知道这是老太太病情有好转,不过,并非说凶险不再。 这医生开药总是要按照病人的病情发展改变药方,因为这位尚书大人将请来的医生给得罪了个遍,而周家上下都以为老太太没的治了,所以都是尽人事听天命,因此老太太喝的药并没有按照她病情发展改变,因此此刻老太太才会出现这样异常的情况,人人都知道为什么,却是没有人肯开口。 周尚书继续暴走中,盯着站在厅中的大夫,一双眼瞪的铜铃大,低沉的咆哮,“没办法?你们一个个行医这么多年,在京城里也算是有名望的大夫了!竟然没办法?竟然连一个歌姬都不如么?” 众人面面相窥,不明白周尚书口中的那个歌姬是谁,倒是有几个明白人,相互对视一眼,低头继续缄默。 有人忍不住低声问道,“哪个歌姬?” “会医术的?”有人嘀咕,“不会是那位吧?”这人脑袋倒是机灵,很快就将小红姑娘和豫州城以及周府联系了起来。 一群人大半皆是恍然大悟,只有少数几个还迷糊着,跟身边的明白人一问,也是露出醍醐灌顶的神情。 他们自是不会将自己拿来跟个歌姬相比的,却是听说过这位姑娘的事迹,这京城里从来就不缺少八卦,听过了便也就罢了,都明白眼前这位周尚书是在拿别人故意来压他们,若真是那位姑娘能治好这病,何必请他们过来不是? 众人都有要看周府笑话的意思,搞明白了纷纷舒了一口气道,“那位姑娘如今不是说就住在尊府上么?周大人何必舍近求远?我等学艺不精,不敢叨扰,就此告退了!” 一个个的脚底抹油要溜之大吉,不过片刻功夫便都走出了大厅,周夫人见状急的直向周尚书使眼色,奈何周尚书这会儿正气的吹胡子瞪眼,巴不得这些让人看了心烦的人滚个干干净净,哪儿还想得到自家老娘的病。 见人都散了,周夫人才急急的上去道,“老爷!他们都走了,老夫人怎么办?” 周尚书一愣,这京城能请来的有本事的都请来了,这人一走,那程水若也是被他给气走的,如今还真个是束手无策的局面。 见众人皆是巴巴的望着他,不由得一跺脚道,“老子去请御医!还不信没了他们这张屠夫,老子就要吃带毛猪了!” …………………………………………………………………………………………………. 这边内院的喧嚣自然传不到程水若的小院儿,饱饱的睡了一觉,都快日正当中了才起身,洗漱毕了在院子里走两圈活动活动筋骨,白管事也恰好回来吃午饭,一进门就瞧见程水若,走上来道,“小姐,今儿个一大早,王大夫便让人来问咱们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程水若哦了一声,才想起昨夜走的匆忙,想必周尚书是把他也请去了,所以猜到了她如今不在周府,才会一大早的派人来,忙问道,“你怎么与他说的?” 白管事道,“小的与王大夫说,周家少夫人的病好了,周家人多住着不太方便,所以小姐就回来了。” 程水若闻言笑道,“你该告诉他,是周夫人让我治老太太的病,我治不好,所以被赶出来的。” 白管事挑挑眉,想到那一日王大夫也是被扔出来的不由得笑了,程水若问道,“今天出去可有什么收获?若是没什么大事了,咱们兴许就该回豫州去。” 白管事道,“小的在茶楼里坐了一上午,听了一上午当今圣上如何仁慈,善待彭太师的话儿,又是赐宅子,又是赏良田的,其他的倒是没听说什么。” 程水若嗯了一声,心里明白这是皇帝在向彭党一系人马抛橄榄枝了,大概意思就是说,看,对待要谋朝串位的朕都这么仁慈,能让他依旧富贵,你们这些小马仔朕更不会跟你们计较了,别再跟朕斗了,赶紧改邪归正吧,朕不会亏待你们的。 只不过,这种手段骗得到几个人? 皇帝这会儿不算账,是因为还没到算账的时候,彭太师虽然被软禁起来,其党羽依旧在,彭党彭太师虽然是中流砥柱,可缺了这根中流砥柱一样能掀起滔天的浪来。 皇帝这会儿作态不过是想让这群如今群龙无首的家伙感觉到几分希望,从而不跟他拼命罢了。 秋后算账,甚至有些人兴许过几天就会算账。 这事儿,程水若心里清楚的很。 如今就要看那些人买不买皇帝的账了,若是买账,受了皇帝这温柔的一刀,也许事情就可以缓和下来,若是不买账,闹不好京城会立马变得兵荒马乱。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管事情如何发展,在面对事情不可测因素的情况下,程水若最好的选择都是立马离开这个地方。 她会报恩,前提是在自己安全的条件下! “那两位还是没有消息么?”程水若问道。 白管事摇摇头,程水若见状脸色一沉,这种时候就怨不得她了,扭过头冲着屋子里叫道,“小环,将东西收一收,咱们赶在天黑以前出城!” 若是那些人不买账的话,很有可能就是在今天晚上!到时候这位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周尚书的家可不见得有那么安全了! “程姑娘出城做什么?”程水若话声刚落,便有个女声笑吟吟的问道,抬头一看,还没关闭的院门前站着的不是那位周尚书夫人还能是谁? 如今的大夫就这么没用么?程水若嘀咕,脸上却是笑着,道,“出城有些事儿要办,周夫人有事么?” 摆明了不欢迎来客,连屋子里都懒得请,堵在半开的门前站着。 周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将门推开,周夫人则是一步跨进来,拉着程水若的手道,“没什么事儿,我便是来瞧瞧姑娘住的这地方还方便么?可有什么缺的东西?说来我还没有好好感谢过姑娘救了我那媳妇和孙子孙女儿,今日才得了些空闲来登门拜访,还望姑娘见谅。” 小环在屋子里瞧见了,飞快的跑出来站在程水若身后,瘪瘪嘴道,“周夫人昨日可没这般客气,口口声声的说咱们是有所图谋来着?今日来做什么?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求于人,像周夫人这样的身份,想必是不会求人的吧?” “小环,你说什么呢!”程水若淡淡的斥责道,又向周夫人道,“周夫人,您这般客气做什么?我这院子本就不打算久居,倒不缺什么。至于感谢,也不必了,说来程水若没能治好老太太的病还心存愧疚呢。” 小环在一边道,“周夫人还是赶紧回了吧,咱们这院子里空空荡荡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何况我家小姐正要出门呢!”这话就是摆明的逐客令了。 谁知道周夫人像是铁了心思,愣是装作没听懂,厚着脸皮笑道,“程姑娘在我家帮我照料那不成器的儿媳妇多日,既然程姑娘这儿连根凳子都没有,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说来还是邻里呢,程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去办,这院子便交给我好了。” 说着就不顾两人的阻拦往里闯,小环在一边气的就要上去拽人了,程水若则是三两步赶上去,她就要离开京城了,可没时间在这里跟人墨迹,她也不想将人得罪的死了,索性拦住周夫人道, “周夫人,有什么话便直说吧,可是为了老太太的病而来?” 周夫人闻言一愣,浑然没了方才的厚脸皮,脸上泛起一阵殷红,随即又镇定下来,苦着脸道,“我知道之前错待姑娘了,如今如何才能让姑娘原谅?家里老太太病重成那般,我心急如焚,加上又受了人挑拨,才会那样,程姑娘,你就帮帮我吧!” 程水若道,“如今我便与你说个分明,我的身世想必周夫人也是心知肚明的,去替少夫人瞧病,不过是想求个庇佑,的确是有所图谋,至于其他却是没想过。周夫人不必这么说。这病我是的确不会治的,若是会,绝不会在见到以后不出手,你来求我是求错人了。” 周夫人闻言露出失望的眼神,程水若又道,“京城的名医多如过江之鲫,周夫人何必端端巴望着小女子?还是赶紧另寻高明来的要紧。” 周夫人闻言苦笑,“不瞒姑娘说,若是别人有法子,我又岂会到这儿来寻程姑娘?连御医都请来了一位,也是没办法,所以……”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京城里所有的大夫都请过了?” 周夫人点头,程水若无语,若是这样她怎么脱身?早知道就不说那话了!把自己给套进去了吧! 庸医害死人啊! 周夫人抓住程水若的手道,“程姑娘,你说有的治的,你再去瞧瞧吧!你肯定是有办法的是不是?我便求你了!先前都是我的错……” 程水若被周夫人求的有些无奈,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别人一求她,她就心软了,最是瞧不得人受苦,偏生自己没办法。 这种事儿,她是着实没办法的,知道这么拖下去对人对己都没什么好处,硬下心肠道,“你求我也没用!这病我治不了!” “那谁能治?”周夫人问道。 程水若眨了眨眼,吐出一个她早就备下的答案,“也许,夫人可以去问问方家的人?” 第一三七章 第一三七章 周夫人听见程水若的建议时脸色变幻丰富。(手打小说)程水若本还有几分愧疚的心思,却被她下面所做的事给扫的一干二净。 周夫人一边吩咐下人去备马车,一边拽着程水若的手往外走,腆着笑脸与她说话,程水若只觉得隐隐的不对劲,直到最后被周夫人拉到马车跟前了才反应过来,感情这样了还没算完? 几个丫头婆子连推带拽的将程水若拥上马车,小环在外围被两个婆子拦着进不来,而白管事则是没办法跟一群女眷过不去,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程水若见状心头恼怒不已,瞪着周夫人的笑脸道,“周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周夫人呵呵笑了两声道,“方家人我不太熟悉,听说程姑娘来了京城为他们四处奔波,想必是有些脸面的,这事儿还要请程姑娘多多帮忙。” 这周家人到底是有没有脑子的? 程水若眉毛一挑,竟然这么对她,她还帮她家的忙除非她脑子被门夹了。 板着脸道,“让我下车!” “我想,程姑娘还是跟我走一趟的好。” 周夫人却是神情自若,程水若自然知道她所依仗的是哪一点。自来在高位者无需考虑下面人的情绪,有权有势就可以了,足够的暴力面前,没有多少人能够坚持自己的自尊和原则的。 程水若咬咬牙,将胸口的邪火压下去,正要跟周夫人讲道理,却是听见身后咚的一声,扭过头去,便瞧见小环摔在地上,头好像磕在了台阶上,躺在地上卷曲成一团。 刚才那声闷响可不轻巧,程水若会想起那声音便觉得一阵肉疼,胸口的怒火腾的一下便冒了起来。 她程水若得罪的人足够多了,也不怕再得罪一个! 伸手便去推挡在她前面的那个丫头,大户人家的丫头都是当做小姐养的,身娇体贵,哪儿受的了她突然的一推,一下子便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哎呀一声,正要发怒,却是瞧见推她的人是程水若,硬生生的忍住了。 前面几个婆子见状纷纷回过头来拦程水若,那几个婆子都是在马车下面的,程水若是真个恼了,一脚便踹了出去,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婆子踹翻在地上,捂着胸口翻滚。 后面有人想上来,却是有些害怕。相互对视一眼,程水若哪儿管的了她们如何,心头着急小环的伤势,见人不来拦她,推开众人便跑了过去。 小环卷曲着身子,从台阶上滚开了去,那台阶棱上赫然一抹殷红的血迹。 程水若心头一凉,再看小环的脸色变得雪白,躺在地上双眼发直,除了轻微的呼吸,整个人便没有响动,脑子后面流出一滩血来。 伸出手,程水若只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身上的血液这一刻仿佛凭空蒸发掉了一般,浑身上下冰凉冰凉的,胸口憋的难受,心脏却是咚咚的跳动着,鼓动着余下的血液尽数冲上头顶。 在小环脑子后面轻轻的试探着摸过去,却是不敢用力太过,刚碰到不过片刻功夫,指尖便沾满了温热的鲜血。 周围的世界仿佛都停止了。程水若听不见四周的声音,只有轻轻的伸手,缓慢的将小环的身子翻过去,她必须瞧瞧她头上的伤口到底如何。 …………………………………………………………………………………………………. “小姐!小环姐姐她到底怎么了?”霁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拉着程水若的手臂用力的摇晃,他也是急坏了,他与小环的感情比与程水若还来的深厚,毕竟,他的性命有一大半是小环救的,而他能在程水若身边生活下来,也是因为了小环的缘故。 程水若正在替小环翻身,哪儿管身边是什么人,一挥甩开他的手,专注的俯下身子扒开头发,去瞧那伤口,霁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的小脸皱了起来,却是瞧见地上大大的一滩血,眼眶一红,就要扑上去。 程水若这会儿倒是瞧见他了,一把掀开,怒喝道,“滚一边儿去!别碰她!” 再次摔倒在地上,霁风被吓呆了,程水若还从来没有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任谁都瞧得出这会儿程水若有多激动,双眼赤红,脸色却是比躺在地上的小环还要白上几分,力气大的惊人。谁靠近都只有被推开的下场,众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一个丫头竟然对程水若有这样大的影响。 而程水若此刻直勾勾的望着小环后脑勺的血,那血一滴滴的往下落,再这么流下去,也许再过片刻功夫人就没了。 周夫人也被惊呆了,只瞧程水若的神情,便知道这次闯了大祸,若是地上那个丫头有个三长两短,她丝毫不怀疑程水若会跟她拼命。 见状也顾不得其他,跺脚道,“这么着不是办法,赶紧去请大夫来啊!” 周夫人身边那个婆子也是个没眼力劲儿的,诺诺道,“程姑娘不就是大夫么?” 周夫人闻言劈头盖脸的便骂了过去,“你没长眼么?程姑娘现在怎么替人治病?赶紧去请大夫来!” 又吩咐另外两个婆子,“赶紧去找张门板来将人抬回去,在这大街上成什么样子了?” 可不是,这会儿周围围上了不少的人,皆是知道这边是新任户部尚书周尚书的府邸,如今门口摔着一个人,地上一大滩的血,尚书夫人还在一边站着。这事儿怎么瞧都是一个八卦来着。 白管事站在一边冷眼瞧着,他倒不是没辙,而是程水若一过去,那边便被一大群女人给围了起来,实在是不方便,这会儿散了几个婆子,连忙凑上去道,“小姐,周夫人说的没错,还是赶紧将小环姑娘送回屋子,已是有人去请大夫了。等下大夫来了总不能在街边替小环姑娘治病吧?” 这话倒是说到了程水若的心坎上,程水若抬起头来,果然瞧见两个管事拿了张门板过来,几个婆子分开众人,要来将小环拖到门板上,程水若沉着脸道,“轻手轻脚的,小心别晃着她的头。怎么没拿个软枕?她这会儿可不能被晃动!” 一干管事婆子都瞧着周夫人的脸色行事,周夫人点头,众人自然听命,小心翼翼的抬着人往巷子里走,程水若在一边叮嘱着注意事项。 这会儿她已是稍微冷静了些,心头对周家虽然有气,却是知道自家这么点儿人手在这个时候根本不够看的,周家既然伤了小环,那便要有赔罪乃至赔命的自觉! 小环对程水若来说有多重要,恐怕只有程水若自己才能体会到,若非小环,她哪儿有命活到今天? 心头的怒火并未熄灭,只是眼下一切都以小环的安危为重,至于算账,她会找人清算的! …………………………………………………………………………………………………. 将人抬进自家的院子,大夫来的极快,不过程水若对这个时代的医疗环境和技术始终不放心,一路在边上陪着。 “这位小环姑娘的运气不错!”大夫处理毕了伤口以后神情还是比较轻松的,“若是撞到的地方再往下移一分,怕就性命难保了!只是,具体伤有多重还要观察一下,伤到了头,总是难说的,至少,性命的保住了。” 大夫的脸色轻松,程水若的脸色可不那么好看,再往下移一分! 人的脑子构造有多复杂,这个时代的人怎么会有从现代来的程水若清楚,就是碰到了后脑勺,所以她才那么担心。这会儿人依旧是昏迷不醒,只是把血给止住了,谁也不能担保到底有没有伤到脑子! 至少一个严重的脑震荡是跑不掉的,这玩意儿还是最轻松的,即便是这样,最少一个月小环都会头晕眼花想吐。 颅骨有没有受伤是个问题,脑子有没有受伤则是更大的问题,这人有可能变成植物人,也有可能变成傻子,还有可能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毛病,兴许是眼睛瞎了,兴许是手脚不听使唤了。 有些东西别说她不会,就算她会了,在这个时代她可没有某位大神的能耐,敢给人做开颅手术。 之前都要感激那位周少夫人命大了,竟然没有感染! 这会儿程水若除了满心的担忧以外,还有满腔的怒火。 她可以容忍别人对她不敬,可以容忍别人瞧不起她,也可以容忍别人的算计,毕竟这世道就是这个样子,人人如此,而她的身份地位都让她不得不去忍受这一切,毕竟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平等,在权势面前低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她绝不能容忍的是伤害她身边最重要的人! 她自己什么的都无所谓,可是,小环对她来说就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失去了小环,她就只能孤零零的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孤独的滋味她不知道别人尝试过没有,她自己是尝够了,在方家那一个多月,躺在床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对小梅那么亲切,她又没有自虐倾向,小梅瞧她不顺眼她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当一个人独自呆上十天半个月以后,即便是见到一只老鼠,也能津津有味的说上半天的话。 如今,她是不能嫁人的了,就在昨天晚上,她已经反复论证过这件事的可能性,这个世界在她的眼中是个畸形的世界,她格格不入。她不懂得如何去培养奴仆的忠心,也不懂得这个世道女子的本分。 那么,真正能够成为她的亲人的人,也就只剩下小环了,并非霁风对她不够好,只是那孩子待她更像是恩人的尊敬和崇拜,更像是个下人一直用仰视的目光看着她,而小环却是像姐妹,可以倾心交谈,可以替她出主意,会为她愤怒和高兴。 亲人,她失去过一次,如今失落在时间与空间的乱流里,又怎么能够容忍再一次的失去? 所以,无论是谁伤害了小环,都注定了要承受她的怒火!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来,霁风探头探脑的在那儿瞧了两眼,有些畏惧的看了看坐在床边的程水若,程水若见状向他招招手道,“进来吧。” 霁风这才捧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低着头道,“小姐,药煎好了,我送过来给小环姐姐吃的。” 声音有些发抖,程水若见状心头浮上一抹歉意,她依稀记得自己推了他一把,当时被气疯了,根本没瞧清楚是谁就推了出去,如今让这孩子都有些害怕她了, “你没事吧?刚才摔疼了吗?我也是急坏了,所以才没瞧见是你。身上有没有摔伤哪里?我去找大夫要些药膏给你擦!” 霁风闻言抬起头来,惊讶的看了程水若一眼,“不用不用!小姐,我没事啊!我都摔习惯了,这点儿算什么?爬起来就不疼了。”顿了顿,有些犹豫的道,“我是……” “是什么?”见霁风并非真的怕她,程水若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在这孩子的心上造成什么阴影,她是将他当弟弟看待的,平日里霁风对她的话少,她就很是纠结了,要是这孩子以后还怕她,那她会愧疚到死的。 霁风瞥了一眼窗外,窗外有人影闪过,好像是白管事,程水若低头瞧着霁风道,“你尽管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着将药碗捧起来,用勺子舀起药来吹凉了替小环喂下去,霁风在一边吱吱呜呜的半晌,才发现程水若没有看他,这才低低的道,“白管事说,周夫人还在外面候着,请小姐出去一趟。” 程水若手一顿,扭过头来,“让她回去好了,我这会儿没空,何况咱们家这座小庙也容不下她那尊大佛,赶紧打道回府吧!” 霁风闻言脸上的为难全然不见,哎了一声扭身便跑了出去,程水若见状摇摇头,感情这孩子在跟她耍心眼来着?往日里一向厚道的孩子竟然还有这一面。 勾了勾嘴角,扭过头,却又看见床上惨白的那张脸,程水若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 霁风去了不过片刻功夫,白管事便在外面敲门,低声道,“小姐,我能进来么?有些事想跟小姐说说。” 程水若将手上的药碗搁在桌子上,又用手绢擦干净了小环的脸,将床上的罩子放了下来,这才道,“进来吧!” 白管事推门进来,程水若站在桌子前倒了杯茶水,一边喝一边道,“她不肯走?” “周夫人担心小环姑娘。” “她?担心?”程水若嗤笑,“怕是还巴望着我帮她做事儿吧?她可有主动提到要找出小环的人?”看白管事的脸色,程水若笑意更甚,只是这笑意冷的让人发寒,“没有!!!那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真以为我小门小户的就算死了人也只能算了么?告诉她,就算小环没事儿了,也休想!” “小姐,咱们在京城根基不稳,得罪周夫人不是什么好事!”白管事面无表情的道。 程水若挑挑眉,声音有些拔尖,“我得罪她?是她得罪我吧?我好好的丫头如今在床上躺着不知生死,这事儿还不算完!如今可不是我得罪她的事情!” 白管事的脸有些抽抽,面对眼前这个女人,他有些没辙,程水若在京城有什么根基?若是有,又怎么会跑去寻求周家的庇护?她拿什么跟人不算完? 想到来程家之前,白老太太的吩咐,不由得皱了皱眉,程水若还真不像一个女人的性格,有些时候说起话,做起事,标准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性格。 从赤水县到小青山,再到豫州城,小事上不含糊,大事上更是胆大包天,这性子哪儿像是个受尽苦难的歌姬,标准的公主也未必有这份胆色,只是她这身份,也不知道让人该说她有胆量还是没脑子。 “小姐!”白管事加重了语气,为程水若分析事情的轻重缓急,“咱们若是在京城得罪了周家,别说其他,随便来几个人咱们就吃不消了,何况小姐还有件官司在身上。周家要是出手,咱们恐怕就没命回豫州了。为了一个丫头不值得!” 程水若闻言眼睛瞪的铜铃大,这话让她越发的上火了,“为了一个丫头不值得?那为了什么值得?” “你以为他有权有势我就拿他没辙了?以为我真没办法了,所以才会来这儿巴巴的上门去求着给他家那位治病?就想寻个庇护?”说道这里大大的笑了一声,“哈!要是他家没病人我怎么办?要是我没恰好碰上了又该怎么办?要是我碰上了,又像是她家老太太那般根本没辙的病又该怎么办?要是什么事都撞大运的话,你以为我会带着人冒着生命危险就这么回京城?” 说到这里,程水若站起身来,冷笑着道,“我很看重自己的性命,更看重小环,没有她,就没有我今天!周家得罪我没有关系,但是,他们不该伤了小环!我说了,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 白管事从来没瞧见过这样的一个女子,瞧着弱不禁风,瞧着孤零零的一个人,偏偏却是笑的如此的嚣张,她根本就没有根基,在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她的敌人,偏偏她能如此的自信。 他不知道她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眼前的女子像是个谜团,从歌姬到医者,从一个心如蛇蝎的歌姬到一个让人看不透深浅的医者,平常时候,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偶尔却是会冒出大胆的让人惊讶的想法来,偏偏事后又会证明她的行为并没有那么大胆,一切都像是在规划之中。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程水若了,白老太太的吩咐是,照料好程水若的安全,至于其他的不要过问太多,他们白家欠了她的, “那我便去将周夫人打发走好了。” 程水若点点头道,“去吧,顺便告诉她,我程水若爹娘亲戚都死光了,就这么一个情同姐妹的丫头,若是小环出了事,就等着我的报复吧!” 白管事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扭过头道,“就不能不说这句么?”哪儿有让人预先知道的?这不是让人准备好了么?还是让她自个儿回去慢慢纠结先,事情该怎么做心里有数就行了。 程水若眉毛一立,“就这么告诉她!怕什么?要怕了,你就和你那兄弟回豫州去!” 白管事闻言脸色凛然,低吼道,“我白家的儿郎怕过什么?不过是担心小姐的安全罢了!”说着三两步的走出去。 …………………………………………………………………………………………………. 周夫人在客厅里坐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病房里,程水若身边的人不允她进去,唯有将自家的人调配过来帮一些忙,不过程家的人对她不冷不热的,到这会儿,那常常跟在程水若身边名唤霁风的小孩儿一直在跟前站着,除了拿敌视的眼光瞧她以外什么都不做,更别说给她奉上一杯茶了。 周夫人有些口干舌燥,她是看出来那个丫头对程水若的重要性了,其实她也大约明白的,打小从闺中一起长大的丫头,即便是亲亲的姐妹也未必有那么亲,何况那丫头还救过程水若的性命? 周夫人非常明白如今要想程水若答应帮忙非常的困难,只是,周家跟方家的恩怨又岂是外人能明白的?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强拉着程水若一起去了。 若非她强拉着程水若一起去,外面的婆子不经心,又怎么会把小环给推倒,从而发生这样的事情?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如今她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程水若的身上,只能祈求这位程姑娘千万别跟她计较太多。 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声,周夫人急切的站起身来,迎了上去,白管事面无表情的脸出现的门外。 来人摇摇头道,“周夫人还是请回吧!小环姑娘对是我家小姐最亲的姐妹,如今生死未卜,说什么都是枉然。” 周夫人脸色一沉,其实请来的那位大夫她也是问过的,说是没办法,可是,程水若是什么人?她自己就医术超群,即便方才急切了,这会儿也该理出头绪了啊! “怎么会?那位大夫说小环姑娘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啊!而且,程姑娘不是神医么?她怎么会没办法?” 白管事闻言面无表情的道,“周夫人请回吧!这些事儿问我我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周夫人慌了神,家里老太太还等着,她却是在这儿把唯一的希望给得罪了个透彻,一急之下便往外走去,“不行,我亲自去问问她!若是我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去给她赔罪就是了!不就是一个丫头么?我赔她十个!” 白管事连忙退到回廊上伸手拦着,霁风闻言一下子从屋子里冲了出去,大叫道,“我家小环姐姐你赔得起吗?滚出去!我家小姐不会见你的!” “让开!”周夫人厉色喝道,身边两个丫头伸手去推白管事。 白管事见状冷笑一声道,“周夫人,我尊敬你是尚书夫人,所以不曾说重话!你要将小环姑娘当做猪狗一样的东西,休怪我没提醒你,即便是见到了我家小姐,恐怕也讨不了好去!还不如赶紧回家等着,若是小环姑娘没事了,兴许我家小姐还有可能消气!再这么闹腾下去,休要怪我无礼了!” 周夫人本就受了一下午的气,哪儿能容忍一个下人冲着她呼喝,斥责道,“你是什么东西?我是要寻你家小姐说话,你拦着路算什么?” 白管事道,“小庙容不下大佛!我家小姐说的!若是小环姑娘出了事,你就等着我程家的报复吧!还想见我家小姐!没门!”此刻方才知道程水若的处理没错,眼前这个女人不是闹不清状况就是在胡搅蛮缠,跟她讲道理那就是白搭。 立在路中央,一动不动,白家人的身子骨比寻常男人都要强壮上许多,何况周夫人身边那两个丫头,他疾言厉色,外面他那兄弟听见响动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见几个女人对着自家兄长推推嚷嚷,暴喝一声, “再动手休要怪老子不客气了!即便是尚书夫人也没有到别人家里胡乱闯的道理!是我扔你们出去还是你们自己滚?” 这人比白管事还要强壮上几分,黑黝黝的皮肤,铁塔般的身子骨,往那儿一站,再闷声一吼,只叫人心里打鼓,眼睛一立,谁也不敢怀疑他真的敢动手。 两个丫头都有些怯懦,却是碍于主子在,没想到周夫人却是先退缩了,但凡有真本事的人都有些古怪脾气,何况她如今求着别人? 即便受些气也唯有认了,毕竟是她的人伤了人,如今程水若在气头上,肯定是没办法说服她的,与其让冲突升级,还不如先回家去将事情料理清楚,最少也要找到个替罪羊来,只要将小环受伤的责任一推,何愁不能说服程水若不是? 她不是方才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却是没想到程水若真个这般处事,这院子不大,这边的吵闹声早该传到程水若耳中了,偏偏她不出来,因此她想要找程水若澄清事情的打算落了空,唯有先回家去,快些找出推倒小环的那个人才是正理。 第一三八章 第一三八章 周夫人前脚离开。(手打小说)程水若也离开了,马车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不过目的地变了,而车上的人则只剩下她和白管事两个。 只让不过回家了片刻功夫的周夫人扑了个空,空荡荡的屋子,只留下一个管事和一个小孩儿以及病床上不知道生死的丫头。 对于带着一群管家闯进来的周夫人,白二管事是没好脸色的,他开门的时候还算是彬彬有礼,一听说程水若走了,立马变脸,直接带着人冲了进来。 若非程水若走之前有交代,无论周家人做什么,他们都不可以还手,白二管事怕是早就提拎着这么些人给扔出去了。 周尚书位高权重不假,如今有的是人想抓他的把柄,真干出什么事儿来,皇帝怕是又要少一条臂膀了。 冷冷的看着周夫人,白二管事道,“周夫人可瞧真切了?我家小姐真不在!该打道回府了吧?” 周夫人的怒气也是隐隐上升,她知道自己不对在先,可程水若也未免太嚣张了。赔着笑脸,拉着自家的家奴上门来道歉,这已经是她的底线,可程水若留给她的却是空荡荡的一所房子。 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小环,屋子里只剩下三个家仆,就这么片刻功夫,摆明了就是要给她难堪! 真以为她就奈何不得她了么? “拿张门板来,将小环姑娘抬回去!”周夫人冷冷的道。 白二管事往门前一挡,喝道,“周夫人要做什么?我家小姐说了,小环姑娘如今不能移动!” 周夫人冷笑道,“叫他们小心些就是了。如今程姑娘不在家,而这丫头本就是因我的家人才会受伤,既然如此,照应她也是应当的。若是白管事不放心,跟我一道过去就是了。” 白二管事道,“不劳周夫人费心,小环姑娘有我等照料就可以了,何况小姐说了,兴许不到晚上她就回来了。” 周夫人已是做下了决定,如何能让白二拦她?她已是跟程水若磨蹭了足够多的时间,病情不等人,这会儿她没耐心了。 若是平时,这种仗势欺人的事儿她未必会做,只是这时候她已是别无她法,若说这世界上谁的脾气比程水若还要坏的话,那恐怕就是白家人了。 她是因为得罪了程水若。所以程水若寸步不让,而跟白家的恩怨则更要长久一些。 此刻,她不得不留下足够的退路,毕竟她没有把握能进刑部大牢,即便是进了刑部大牢,也未必请的动白家的人,要知道,白家人可是连皇帝的帐都不买的。 “带人走!”周夫人大声喝道,身后的一干管事摩拳擦掌,一旦白二管事动手,必是要一涌而上。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白二管事闻言不仅不拦她,还拉住了一边激动的要扑上来的霁风,淡淡的笑道,“那就有劳周夫人了。不过,我家小姐说了,即便如此,也休想她谢你。” 周夫人闻言一愣,程水若的背景到底如何,京城里众说纷纭,曾经的花魁交游广阔。后来落难了却是没有人伸手搭救,可是,若非如此,她又为何如此硬气?要知道,白家人硬起那是因为一身卓绝的医术,而对于程水若,则是谁也说不清道不明。 不过事已至此,却是没有半分退步的余地,咬咬牙,她还不信这京城有人会为了一个ji女跟她过不去! …………………………………………………………………………………………………. 此刻的程水若在做什么呢? 她正在城门外站着,这些日子白管事天天出去打探消息,其中一项就包括了驸马爷一家的踪迹,虽然那位驸马爷好像比较难伺候,又比较喜欢吓人,她总觉得自己还是有可能会遇上麻烦事儿,要上门去求人的。 其实,她并非没有其他的人可以选择,自从遇上了那位大学士以后,程水若已是有了自知之明,在青楼混出来的感情最终发展方向可不是那么美妙,大学士自命风流别人未必有那么好的涵养。虽然驸马爷难缠了点儿,她琢磨着他还是算是难得的好人。 毕竟依照宁家小姐的美貌,驸马爷也可以不动心,像她这种出身风尘的女子,人家想必是看不上眼的吧。毕竟,除了给她送了一次消息以后,后来派人上门去,都碰了一鼻子的灰。 她还帮了他一次呢!真是不给面子! 坚定的遗忘掉自己曾经陷害了人家闺女的事儿,程水若便在出城的路上候着。今天是公主殿下风雨不改进宫的日子。 远远的就可以瞧见一小队人马行过来,驸马爷骑在马背上,身后跟着的是十来个侍从,却是没有公主的马车,因此那一队马跑的很快,扬起了一路的灰尘。 眼瞧着人片刻功夫就要来到面前,程水若往路中央一跳,笑眯眯的挥手,却是让来人个个迫不及待的紧勒缰绳,马屁一阵嘶鸣,马背上一个侍从气急败坏的骂道,“找死么?往路中间跳!” 说着马鞭就要打下来,却是被那八字胡的男子喝止住,“住手!” 程水若镇定的站在路中央,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已是控制住了险些受惊的马,恶狠狠的瞪着站在路中央一脸坦然的女子, “又是你!你来做什么?”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她有那么不招人待见么?好歹长的还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吧? 腆着笑脸,程水若道,“驸马爷,我这不是有急事儿来求你么?若非如此,也不会急吼吼的跳到路中央拦您的马不是?要知道这事儿若是您的骑术稍微差了些,可就要了我的小命了!” “少拍马屁!知道危险还跳!我看你是活腻了!” 驸马爷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程水若这等功底的马屁功夫算的了什么?他只觉得今天出门的时候眼皮在跳,就知道会遇上什么事儿,万万没想到的是遇上这个女人,一想到上次帮她打听事情后发生的事儿,他就不由得青筋直跳。 “我跟你上次就两清了,你还来做什么?” 程水若闻言嘿嘿笑了两声,不知为何,别人说她她听不下去,驸马爷骂她却是格外的中听,不是因为他身份高贵,而是她对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很有好感。听他的事迹,认识他的女儿,再通过上次见他,都没有让她生出厌恶的感觉,这会儿挨骂,却是愣是能从他话里听出他的关怀。 “一条人命呢!不过就打听点儿消息,怎么就能两清了?”程水若叫道,“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如今我被人欺负了,再怎么滴,您也得替我出个头不是?” “呸!我这感情是遇上无赖了?上次可是你说的两清的。”驸马爷沉下脸来道,“何况,你后来做了什么事!真当我不知道?不把你送到刑部,就算我很给你面子了,还敢在京城晃悠,你信不信我立马让人将你拿下!” 程水若摸摸鼻子,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把方白芨做的事儿算到她头上了,不过这会儿可不是解释的时候,周围人来人往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解释清楚了她也可以直接进去了。 唯有苦笑道,“被您拿下了也比被人害死的好吧?我真不想来麻烦您老人家的……” …………………………………………………………………………………………………. 驸马爷果真是好人! 程水若再一次感慨,虽然就是难缠了点儿。 巴巴的望着坐在上位,一脸漆黑的中年男子,程水若没胆子将眼光放在他的嘴巴以上,只有瞥着他那两撇胡子,等候他的问话。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程水若低着头道,“其实没什么,就是一时好心帮周尚书的儿媳妇接生,结果他们死活要我给他们家老太太治病,我不是不会么?就推脱了。结果他们竟然把我的丫头给打伤了,那丫头可是我的心头肉,救过我性命的,这会儿还生死未卜。我看他们恩将仇报,所以就跑来找您救命了。” “就这么简单?”驸马爷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喝着,淡淡的打量着下面那个看起来很老实。眼神却是乱瞟的女人。 程水若忙不迭的点头,“就这么简单!”瞥了一眼上座的人,明显满脸的不相信,唯有摸摸鼻子道,“好吧,我还想让他们帮个小小的忙而已。”至于是什么忙,她就不说了,实际上,她是设了个套子给周家人钻,不管周家人乐意不乐意,都要往某条她设好的路上走。 啪! 将茶杯拍在桌上,用的力气虽然不大,发出的声音却不小,“你别告诉我,劫狱那件事跟你没关系!” 程水若张张嘴,“不是我干的!”这她可没撒谎,她才不会干这种没建设意义的事情呢。 “你只说跟你有关还是没关就行了!”驸马爷喝道。 程水若闭嘴,这次,她真的很委屈,方白芨干的事儿管她一毛钱的事儿啊,何况她还阻拦了那件事情的发生,只不过后续的事情实在不适合公诸于众,要是让皇帝知道他布好的局就是被他们给搅黄了的,她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点了点头,神情颇为委屈,“有关。” “所以,你就把炸药往彭家的小院儿里扔?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驸马爷越说越来气,啪的一掌拍在桌上,这一声比刚才那一声更大,吓的程水若一个哆嗦,冷汗冒了上来,感情眼前这位什么事都知道? 否认,这会儿摆明不是时候,这事儿,她现在还判断不出来驸马爷是真知道还是臆测的,若是知道却是不去抓她,那她的面子还真是倍儿大,若是只是臆测,若是她一个应对不好,今天的结局就难料了。 眼前这位真不是省油的灯啊,所以她才会自己去另找靠山,也不愿意来跟这位忽悠。 程水若背上的冷汗一个劲儿的往下淌,脸色也涨的通红,撒谎,是瞒不了一辈子的,装傻也不行,骗谁也不能骗精明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半真半假的话,这种时候也只有赌一把了,她就赌驸马爷其实是欣赏她的,所以在事情已经造成以后才没有揭发她, 张张嘴,深吸了一口气,程水若低声道,“本来不知道,后来知道了。” 程水若说完并不敢抬头,只是从余光中瞥见驸马爷慢吞吞的坐回了椅子上,手紧紧的拽住椅子的扶手,青筋毕露,半晌都没有反应。 程水若也不开口,上次,她陷害他闺女儿,人家没跟她计较是因为她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儿,这一次,她干的事儿可是妨碍了皇帝的大计的,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闹腾的民不聊生,当然,事前她还真没考虑那么多,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本以为最多让皇帝和彭太师斗争的再激烈一点儿,谁知道几包炸药就能让彭太师跳起来谋反啊? “呼……”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驸马爷开口了,“好!很好!非常好!我本以为你是个为国为民的奇女子,没想到竟然会做这种糊涂事儿!今天你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把你绑了送进刑部大牢,跟方家人作伴去!” 驸马爷的口气很轻,已经完全没有了见到程水若时候的怒火,只是程水若偏偏背脊一阵阵的发寒,冷汗冒的越发的厉害了,脸上的涨红也消失无踪,她有些怀疑自己跑来是不是一个错误的抉择了。 还是实话实说了吧? “劫狱的事儿不是我干的!我知道这件事以后就去阻止,没想到事情闹的那么大,竟然所有的人都惊动了,将我们堵在了一个小院儿里,我不得不让他们带着炸药赶紧跑掉,中途遇上什么高门大户的人家就偷偷的将炸药给扔进去,好混淆官府的视听……谁知道,谁知道竟然会误打误撞的扔到了彭太师家里!” 程水若抬起头,满脸的委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然后呢?你又怎么跑去给周家人治病了?不好好的窝在家里避祸,这种时候还乱跑?”驸马爷不置可否的继续问道。 程水若道,“这事儿,您也该清楚的,我在京城的仇家还是有点儿多的,我沾染上了劫狱的事儿,总是不能来给您添麻烦吧?所以,恰好遇上周尚书家的媳妇儿生孩子难产,我又恰好住在隔壁,就上去帮帮忙啰。若非如此,我怕是都被几个往日的仇人给宰了。”说着仰起头,望着驸马爷问道,“这件事儿,您也该听说过吧?” “哼!”驸马爷冷哼一声,程水若见状唯有苦着脸,“好吧!好吧!我承认是瞧见事情不对,所以才会想办法混进周家,可我也没安什么坏心眼啊,就是希望他们能帮忙救一下白家人罢了。” 驸马爷冷笑,“客气了!怕是不光希望他们帮忙,而是设了套子给人钻吧?” 程水若闻言也不否认,知道在这位面前什么事儿都瞒不住,加上之前不该承认的都承认了,也就光棍了,一摸鼻子道,“那也是他们仗势欺人,他们若是没这些坏毛病,我设什么套子又有什么关系?何况,他们也不是没好处,若非我,他们家就要一尸三命了。” …………………………………………………………………………………………………. 在先前的计划因为方白芨的破坏而失败之后,程水若的计划非常的简单,她需要一条通往宫廷的道路,那是在后门瞧见王大夫以后灵机一动想出来的。 先前她租房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左邻右舍都是帝党的官员,位高权重,而周尚书又是个直性子,恰好家中老母生了病,又恰好将所有的大夫都得罪了,那病其实是可以医治的,在王大夫口中很容易就探听到了这件事,救他儿媳妇不过是程水若顺带做的事儿罢了。 也让自己更容易的参合进这件事,与王大夫套好话以后,将老太太的病情控制在他能控制的范围之内,并且将病情弄的复杂一些,至少让一般人瞧不出真像,再通过王大夫利用方家的关系网,利用那些被周家得罪的大夫,让所有的大夫都不敢治这个病例,逼着周家不得不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方家身上。 这是第一步,然后么,只要方家出来了,后面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就可以顺水推舟,周家人被人救了,自然要替人求情吧?而方家又能拿得出对皇帝和他们自己双方都有利的说法,这件事应该可以有个好的转折吧? 最重要的一点儿,则是周尚书的地位,如今是越发的重要,皇帝依赖的左膀右臂,总是要给点儿面子的吧? 再有人从侧面推动,方方面面的下来,总该是将方家人的问题解决掉不少,即便皇帝心中有气,也不会赶尽杀绝。 程水若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周家人竟然跟方家人有宿怨! 这事儿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所以才将自个儿给拉下了水,而且还害得小环伤重,自己也跟周家如今是势不两立。 她如今是不打算靠周家了,其实也说不上靠,不过是公平的相互利用关系罢了。 驸马爷听完了程水若的申辩,沉吟了半晌便开始上上下下的打量程水若,跟那位大学士的目光不一样,别人瞧她必然是带着一些色彩,而眼前这位中年男子却是眼神深不可测,程水若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事情已经说完了,接下来要等候的就是审判,既然他老人家一直有耐心的等她把话给说完,合该不会把她拿来怎么样吧? “你还真能闯祸!”八字胡一上一下的抖动,声音听不出喜悲,“往日里别人说女人是祸水,漂亮的女人更是大祸水,我一直觉得他们有失偏颇,男人闯祸的功力也不差的,特别是一些纨绔子弟。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竟然是我错了!” 还有心情调侃她?那意思就是说她过关了? 程水若偷偷的抬起眼皮偷窥,一抹狠厉的目光射过来,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程水若已经千疮百孔。 “该死的方白芨……”如果是她做的这件事,绝不会有这样的结果,得罪一个周家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倒好,尽干些让皇帝不高兴的事儿。 “你说什么?”驸马爷厉声问道。 程水若连忙摇头,“我说驸马爷英明神武,这事儿我错了。” 驸马爷摸着下巴挑眉笑道,“错了就算了?以后遇上了还继续这么干?” 程水若抬起头来认真的点点头,“重新来过也继续这么干!” “哦?” 程水若无比严肃的道,“方家对我有恩,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至于发生意外都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事儿,我也没辙。只不过,这次有驸马爷救我,下次恐怕就没这么好命了。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倒霉的走在街边也能被车撞死,做事儿问心无愧老天爷应该不会亏待我吧?” 这番话是她摸索着驸马爷的性格去说的,要她献媚的说自己错了,错的无比的厉害,以后遇上了绝不会再干这种事儿都没问题,她是现代人,懂得小女子能屈能伸的道理,也不觉得丢脸,不过,这么说下去反倒是让眼前这男子瞧她不顺眼了,这种人,不是最喜欢忠君爱国,将信义的人么? “方家对你有恩,所以你就帮着方白芨瞒着?” 突然的一句话,让程水若错愕不已,直勾勾的瞪着眼前那个男子,“他们怎么了?” 驸马爷抚着胡须冷笑道,“果然如此。”说着叹息了一声,摇摇头道,“程水若啊程水若,你说,你一个弱女子,没事儿参合那么多做什么呢?好容易有两天消停日子,你偏生还要自己折腾。你就不能消停点儿么?” 程水若不语,她难道不想消停么?可是欠人的总是要还的,不还清了她心理面觉得不舒服。 咬咬牙,“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找了他们这么多天都没找到。” 驸马爷摆摆手,“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程水若不依。 驸马爷嗤笑一声,道,“你还跟我倔起来了?我问你,即便我告诉你了,你又能怎么样?你自己身上那点儿事儿我还没跟你算呢!你说,我到底要不要把你送到皇上跟前去?他可是恨透了那个幕后摆了他一道的人。呵呵,说起来你的本事还真不小,将全国上上下下多少人耍的团团转?每一次搞一件事都能搞的天翻地覆的,啧啧,能耐人啊!” …………………………………………………………………………………………………. “我知道了才知道我能怎么样!”程水若咬牙道,“即便驸马爷把我送到皇上面前去也无所谓,谁知道皇上会不会觉得我挺有才的,顺便拿个国家给我祸害?救人我不行,害人我还不行么?” “你!”驸马爷被程水若呛的差点儿一口气接不上来,瞪着程水若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程水若见状也知道不能过了,低声道,“驸马爷,您这么久都没派人来拿我,便是不打算与我计较了,何必吓我呢?您知道我这个人就是这般,有恩要报,有仇也要报,事儿完了我心里也就舒坦了,您就告诉我又怎么样?反正我就算再大的能耐,还不是一样翻不出您的手掌心?” 驸马爷闻言又瞪了程水若半天,终于道,“罢了,跟你生气我怕是要少活上十年!怎么跟那帮子清流一个脾气!认准了的事儿就不管不顾的往前冲。我真该在你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给扔牢里去!” 程水若闻言吸了吸鼻子,献媚笑道,“那是,驸马爷大人有大量,圣人都说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保证,就这么一次,绝不会再跟您添麻烦了!” 驸马爷眼睛立起来,“我说了要帮你了么?” 程水若低头,不语。 半晌,“方家那两孩子第二天就被人抓住了,这会儿人在天牢里,皇上还没时间处理他们的事儿。” “啊!”程水若抬头。 “没事儿!”驸马爷摆摆手,“有人照看着他们,既然你都让周家的人动手了,我就在一边敲敲边鼓好了。至于周家的事儿,我会帮你处理好的,这件事一完,你就立马给我滚回豫州去!我瞧见你就来气!” “哦!”程水若惊喜过望,她根本没想到这位驸马爷竟然一早就把事情给她准备好了,高兴的连道谢都忘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驸马爷,您真是太好了!我该怎么感谢你?” “得了吧!帮方家的人,只是因为他们人品好,跟你可没什么关系!”驸马爷冷哼。 程水若却是管不了那么多,幸福来的太突然,她有些承受不住了,乃至于被人扔出府也没觉察到。 而在程水若离开以后,驸马爷皱起了眉头,这个女人给他带来的麻烦可真不止一点儿半点儿啊!若是为了她自己的私利,他可以不管,偏偏是涉及到了方家人! 第一三九章 第一三九章 回到自家小院已经是夜色茫茫。(手打小说)家中只有白二候着,霁风担心小环的安危自己跟了过去,因此,一进门程水若瞧见的便是白二担忧的神色。 程水若只是让他不用担心就摆摆手让他下去,周家暂时不会把小环怎么样,这她是有把握的。咬咬牙,忍下过去探望的想法,往厨房走去,昨天折腾了一天,今天又折腾了半晌,到这会儿都没吃过饭,往日里都有小环做饭,今天唯有自己动手了。 前脚踏进厨房,后面就有白管事说周家人来了,程水若心一沉将手洗干净,快步往外走去,说不担心小环是假的,周家将人拿了去,为的是什么大家都清楚,不过是瞧着她心疼这个丫头所以才想拿着小环威胁她罢了。 如今人在她一回家就上了门来,让她不由得担心小环到底如何了。 一出门便将院子里的情形瞧的清清楚楚。并非程水若骚包的在院子里点满了灯笼,而是周家人打了十多个灯笼过来。 院子里捆了三四个仆妇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告饶,旁边一人身边站了两个管事,听着不顺耳便是一脚踹过去,叫她们消停点儿。 周夫人由两个丫头搀扶着,穿着正式的大衣裳,面容肃穆的站在那儿,瞧见程水若走出来,却是没了先前那般的亲近,只是点了点头道, “程姑娘,我来向你赔罪了。”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仆妇,“这几个便是伤了小环姑娘的人,人我带来了,任由你处置!至于先前的失礼之处,我便在这儿正式向你赔罪。” 程水若闻言呼吸一滞,难道小环? 几乎咬牙切齿的道,“不用了,周夫人何必向我一个民女道歉?把我的丫头送回来就行了!” “程水若!”周夫人喝道,却被身边的丫头给拉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程水若可以清晰的看见她脸已经扭曲,却是强忍住怒意,压低了声音道,“我是真心实意的来向你道歉的,若是程姑娘不能原谅。我便不走了。” 程水若听她绝口不提小环,心中一凉,脑子里则犹如炸雷在耳边响过,轰轰的一片,差点就有些站不稳,勉强的扶住了身边的一根柱子,凄然冷笑了一声,瞥了周夫人身边那丫头一眼,缓缓的道,“这是你家的院子?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周夫人一口气噎在喉间,脸色越发的难看,手指尖紧紧的拽在手心,几乎要掐出血来,身边那丫头拉她的力气也用的很大,程水若清晰的瞧见在她说完话那一刻,那丫头的手就紧了紧,否则,程水若很怀疑周夫人能不能强压下胸口的那口气。 这次说话的是周夫人身边的丫头,“程姑娘,先前得罪了您。是我们的不对,如今我家夫人已是亲自领了人上门来赔礼,程姑娘便是连这点儿情面也不给么?在外行走,总是要留一线,日后方才好相见的!” 若是他们一开始就领了人上门来赔礼,程水若也许还会就这么算了,毕竟人在这个世上生活,总是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可今日,她们竟然趁着她不在,将小环强抢了去,这会儿上门来赔礼,也不知道是打的先礼后兵的念头还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这口气,程水若是忍不下的,一开始周夫人便处处想要强迫她,以为她一个无所依靠的民女只能任由她们摆布,如今害死了小环,随便押几个仆妇过来就想一笔勾销么? 银牙碎咬,程水若恨不得立即就让白管事几个上去将眼前这周夫人给活剥了,仅剩的理智却是提醒着她,这么做,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白家恐怕都要被她连累! “滚出去!”指着大门方向,程水若呵斥道,她无法容忍这几个人再在她面前晃悠,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她会做出什么事。 …………………………………………………………………………………………………. 周夫人闻言也恼了,她何尝被人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呵斥过?不顾身边丫头的阻拦,指着程水若的鼻子道。“程水若,你真以为你是个人物了?不过是个从ji院里走出来的ji女罢了,还以为自己身份多高贵么?” 她说话的时候,她身边那丫头忙不迭的道,“夫人!你忘了那个人是怎么说的了?” 周夫人一把挥开身边丫头的手,“这京城,别说她,就算驸马爷亲自来了,也要给我家老爷几分薄面,她一个ji女,凭什么对我呼来喝去?如今咱们也不用求着她了,还怕什么?收拾她,用不着我动一根小指头!” 两个人的对话又急又快,中间还有重复的部分,程水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两人在说什么。 正要说话,院子外却是传来一阵大笑声, “哈哈……堂堂尚书夫人,便是这般的气度啊!” 一个中年瘦削的男子被人搀扶着慢慢的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还在喘息,轻微的咳嗽着。 这个人像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又不见阳光,面色有些惨白。步伐也很是不稳,几乎是完全依靠在身边那两个人身上才挪动脚步的。 这个中年男子在程水若看来很是陌生,在周夫人眼中却是很是熟悉,这个不是她才从牢狱之中接出来的方竹黄还会是谁? “方大夫!”周夫人失声道。 “方大夫?”程水若挑眉,她却是认不出这是方家哪一位,那天在牢里光线昏暗,她又只顾着跟大夫人说话,其他的人根本没看清楚。 方竹黄走到程水若身边,抬头瞧着周夫人道,“周夫人,这是我家老五的媳妇儿。你不识得么?怎的口口声声的说她是ji女?这话可是在打我方家的脸呐!” 顿了顿又道,“我听说她之前救了你家媳妇和孙子孙女儿的性命,怎么?在你周家救不了人要被人赶要被人骂,救好了人,还追上门来了?这是欺负我方家无人么?” “方大夫,这女人不是已经被你们赶出家门了么?怎么又变成了你方家人了?”周夫人问道,“若是你方家人,她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方竹黄一挥手,“你大可将她送进大牢!连带我这个糟老头子一块送回去。” 周夫人有一刹那的恍然,心中先前的许多疑问都得到了答案,只是轻蔑了看了程水若一眼,低笑起来,“原来是你们方家划了个圈子给我家老爷钻呐!” 程水若正要否认,却是听见方竹黄冷哼一声道,“是有如何?老头子可没要你们来大牢里将我拉出来。”顿了顿又道,“不论如何,你家老太太的病我治不了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程水若已是瞧出方竹黄处处在回护她,她却是不乐意见到方家的事儿就这么半途而废,何况这会儿跟方家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连忙大声道,“我与方家没半点儿干系!方大夫,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与这位周夫人是不死不休的血仇,方家没必要掺合进来。” 说罢又转过头去望着周夫人,“既然你不怕我身后的人,也不担心你家老夫人没人治病,就滚吧,我这院子不欢迎你!” 方竹黄闻言若有所思的望着程水若,周夫人也是瞧了程水若一眼,程水若冷笑道,“莫非害死了我的丫头,你还想将我斩草除根?” “谁害死你的丫头了?”周夫人喝道,“不要血口喷人!” 程水若一愣,问道,“那小环呢?”随即意识到有些事情,她好像是搞错了…… 周家已经请到了方家人。那么,拿小环要挟她的事情已经没有必要,说实话,若是他们真害死了小环,依照她先前对他们的态度,这个仇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解开,大家都该看的很清楚的,也就是说,周夫人即便上门来道歉,也应该找个和事老,而不是就这么着绑了人登门。 她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唯一的可能那就是,驸马爷让人去给她打招呼了,而她先前也是做好了准备,所以才会跟她前后脚的到家,如此说来,好像,周家道歉的诚意还是够的? 而先前的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周夫人身边那丫头也明白了,程水若是误会小环死了,还想以势压她,兴许是不要她报仇,兴许是还想她伸手帮忙,因此才会那么愤怒,连忙道,“小环姑娘就在我家老太太院子里歇着呢。方大夫也是去瞧过的,亲自说了没事了。” “小环姑娘已是没有大碍了,只要在床上休息月余即可。”方竹黄道,程水若呼出了一口气,方才她只以为小环已经死了,若非还有一丝理智在,险些就让白管事两个开杀戒了,还好她那一份妇人之仁,这才没有造成不必要的结果。 如今结解开了来,程水若倒是没那么愤慨了,不过面子还是拉不下来的,事实上,除了周夫人来赔罪的过程中,她还没做错过什么。 而周夫人也是被程水若悬在那儿,她该做的都做了,至少是依照她的身份,不可能做的更好,之前的事儿是程水若误会了,这会儿断然没有她道歉的道理,因此,也是端着架子。 方竹黄见状知道两人都需要给台阶下,他回护程水若不需要理由,甚至可以搭上方家人,那是因为程水若为他们做了不少事,此刻,若是仅仅因为一个误会就将事情推向不可挽回的边缘,那是他不能容忍的。 “小环既然没事,断然没有在别人家里养着的道理。”方竹黄缓缓的道,“还请周夫人将人送回来,咱们方家虽然没落了,几个服侍人的丫头还是找得到的。周夫人的下人毛手毛脚的伤了人,咱们也不方便替周夫人管理家事儿,这事儿该怎么处理还该周夫人给个说法。其实,这些都是小事儿!” “可是!我这儿媳妇脾气虽然坏了些,品行却还算端正,否则也不会巴巴的跑到府上帮忙,如今却是这个局面,周夫人后来的所作所为让人情何以堪啊?” …………………………………………………………………………………………………. 姜还是老的辣,程水若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儿,若是她自己,在那种情况下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反正她是不能拉下脸来的,毕竟周家不对在先,兴许会结下仇怨也说不准。 有一个方竹黄在,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三言两语之后,双方就达成了默契,虽然程水若没听出来到底达成了什么默契,却是知道那位周夫人吃了个大亏,而且是哑巴亏。 周夫人先行离开,小环还是等养好了病再送回来,方二爷与程水若捧了杯茶水在客厅里坐着。 “二爷为何口口声声的说我是你家媳妇?这事儿以后还是休要提了。”程水若淡淡的表达自己的不满,方家虽然是回护她,可是,这对她的名誉损害是很大的。 方竹黄闻言挑了挑眉,颇有兴致的看了程水若一眼,随即将茶杯放在桌上,用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你在外面的事,我也听说了些。有胆色,有能耐,甚至还有一身的好医术。” 说到这里,方竹黄顿了顿,瞧着程水若,脸带笑意,只是眼神中有些程水若看不懂的东西,她不以为方竹黄是来夸她的,至少,这会儿方竹黄的口气不像是在夸她,反而是有所指。 程水若抿了抿嘴,“二爷有什么话要说便直说吧。” 方竹黄闻言笑了笑,“这话怕是你不爱听,不过,既然咱们已是走到了这一步,不管你爱听不爱听,我总是要说上一句。” “你自从离开京城,便是步步惊心,处处都是绝地,每一件事稍有差池今日便见不到我了。你可有想过为什么?” 程水若想翻白眼,她愿意这样么?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何止是离开京城之后,就算在京城里的时候,她也是憋屈加委屈加朝不保夕,这会儿不刚刚好起来么? 方竹黄并没有等程水若的回答,笑着继续道,“你是个自立自强的好姑娘,我承认先前看错你了。不过,也许不是我看错了,而是你变了。要知道,先前你可没这么能闯祸!” 程水若闻言摸摸鼻子,这是夸她还是损她? 方竹黄接着道,“往日的你,若是离开京城,我必不会担心,一则,往**可不算讨喜,二则,往日里,你可不会干那么多傻事儿!” 程水若,“……您还是直说吧!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你所做的事儿都不能容于这个世道!”方竹黄道,“一个孤身女子在这世间行走实在是困难了些,加上你的相貌,恐怕烦恼绝不止目前你遭遇的事情,先前因为乱糟糟的,所以还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可你想过没有,即便你的名望再高,你能避免位高权重者对你的觊觎么?” “怕是名头越大,麻烦越多吧?” 一番话,问的程水若默然,她并非不知道这些,只是一直没想过罢了,一直觉得凭借自己的努力可以得到想要的生活,可是,这个时代却是女子比牛马不如的,她的奋斗最终真的能赢得自己需要的东西么? 她不愿意依附别人,任何的人,偏偏,这时代的女人都不是人,是无主的物品,就像是长在山涧的野花,人人都可以采摘的。 可是,她若不奋斗,连这个梦想都没有的话,难道要向这个世道妥协? 不! 我命由我不由天! 即便是命,她也要将它逆转! 程水若并没有将这话说出来,信念是放在心中慢慢实现的,而不是发誓许愿,说出来这会儿兴许只能图添笑话。 方竹黄看见程水若微微变色的脸,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低低的道,“其实,并非没有办法。” 程水若闻言眼睛一亮,望着方竹黄,她必然没有这个时代的土著了解这个时代的,他说有办法,她为何不听一听? “你是我方家抬进门的媳妇儿,我是承认你的,方家人人都是承认你的!只要你愿意回来!” …………………………………………………………………………………………………. 程水若一愣,随即微微的失望,这跟依附别人有什么区别?方家人能以正常的眼光看待她吗? 当日的白家何尝不是一样的打算? 摇摇头,程水若笑道,“我这次来,只是为了报大夫人的恩情,没有大夫人,我活不到今天。” 方竹黄挑眉,“你以为方家是因为你救了我们才愿意接纳你的?”顿了顿,笑,“若是你还是往日的秉性,我方家即便是灭族,也不乐意跟你有半分牵扯。何况,正如你说的,方家不欠你的,我们单单是觉得你医术不错,心底不错,所以想帮你一把而已。方家的事到现在已是没多大的悬念了,皇上已是答应了太后放了我们,不过,要等过了这几天了。” 程水若闻言低声道,“其实,我并不会医。” 方竹黄毫不介意的摆摆手,“你不是还有些家人要治病,所以四处寻求医书么?嫁入我方家,可习得我方家的医术。” 这算是诱惑么? 程水若总觉得方竹黄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在给她画大馅儿饼,莫非方家也觊觎她身上的东西?可是,这么做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吧? 程水若咬咬牙,决定还是拒绝他们,太大的馅儿饼总是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她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即便方家人的品行记录一向良好,“我此生不做妾!也绝不容忍自家丈夫纳妾!” 方竹黄理所当然的道,“我方家人,你可看见任何一个有妾室了?你进门,自然就是正正经经的正室!” 程水若一愣,想想之前发生的事就觉得好笑,小红千方百计的混了个妾当,偏偏一天没当成就成了冤死鬼,而她,根本不乐意,方家却是派人来跟她商量,看来果然人还是要增加自己的价值,只有有价值了,才能让别人看的起,谁说她程水若混不出一片天的? 只是,这个馅儿饼越发的大了,大的程水若忍不住将之戳破,“二爷这话说的有些过头了吧?我只是一个ji女而已!方家迎我进门,怕是会成了京城大笑话!别说别人笑话,便是连我自己也不会相信,谁家会娶个ji女当正室的?” 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即便是到了现代,那些ji女还不是隐姓埋名的回家去嫁人,谁也不会大声嚷嚷着娶个名ji回家,那会被戳脊梁骨戳到死的。 方竹黄闻言呵呵的笑了,低声道,“当日白芨娶你进门,家中反对便是为的他只是纳妾,若是他正经抬你进门做正室,绝不会有人说半句话。这是祖训,谁也违背不得的!如今我来劝你,便是觉得在此事上方家亏欠了你,若非白芨,也许你还能有个不错的归宿,可如今走到这一步,你举步维艰,我方家人自然该负起责任来。” 责任?当初方白芨应该也是为了这个才会提出那样的要求吧?她当时觉得他莫名其妙,却是没有考虑过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心理,说起来,他应该是个不错的男人。 程水若突然一阵恍然,这么说,倒是说的通了,想了想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别人要图谋的,方家人不清楚,方白芨却是了解的很,也就释然了,轻轻的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你们不必介怀。” …………………………………………………………………………………………………. 翌日,小环便被送了过来,随即便有一些方家的旧仆过来帮忙,其中竟然还有小梅一家。 京城里的风雨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格外的剧烈,一番明争暗斗,甚至是兵戎相见,皇帝总算是控制下来了京城的局势。 不管外面的风雨有多大,在这一方小院却是极为平静的。 而方家人,也从牢里被放了出来,归还了祖宅,被查封的铺面也收了回来,方家的许多旧仆纷纷回头来投靠,离开的大夫但凡没有长约在身的也回来了,只是,方家却是没有时间去处理这太多太纷乱的事情,因为方家大老爷去了。 不过短短的月余时间,方家便办了两场丧事,只叫人不由得唏嘘,回首往事历历在目,就仿佛还在昨日。 这时候,虽然外面没有什么大的危险,程水若却是还没有离开京城,只因为小环的脑震荡实在太厉害,她只等伤口一好,便想要起床,谁知道一起来便吐的昏天黑地的,吓的程水若一直将她困在床上。 而方家办丧事的消息传来,程水若措手不及之余,却是有些纠结,这去还是不去,是个很大的问题。 若是去吧,她的身份貌似有点儿尴尬,若是不去吧,情份却是够了的,跟方家必定还要继续交往下去,如今的方家虽然比不得当年,却依旧是座大靠山,不去的话实在太过失礼,而去了的话,她怕自己尴尬,方家也尴尬。 寻思了许久,程水若才勉强决定等迟一些,差不多天快黑的时候,客人走的差不多了,这样她去也不会太显眼。 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只领着小梅和白管事程水若走出了门。 这京城的街道长成什么模样程水若还真不太清楚,只是约莫知道怎么从自己的小院儿走出城去,至于怎么去方家,则是一头雾水,好在有小梅带路,不过两柱香功夫便到了。 远远的就可以瞧见方家门口四处撒满了纸钱,门上四处挂着白色的纸条,灯笼也换成了白色的,正门站着两个披麻戴孝的两个管事,只一眼,就让人感受到无比的凄凉。 这会儿已是没有多少来客,门口冷冷清清的,当那两个管事瞧见小梅的时候明显愣了愣,程水若是他们不熟悉的,也不知道该如何禀报,小梅连忙道,“这位是程姑娘。” 两位管事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忙引着程水若进去。 奉上礼物,再依着礼节上香,灵堂里跪着还礼的几个青年男女都是程水若不认识的,本寻思着上了香便借口天色晚了走人,却没想到已有管事通知了大夫人过来。 大夫人的眼哭的早已经红肿了,神情恍惚,也不知多少时候没睡觉,几个跪在地上的青年男女见状便跳起来叫道,“娘,您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们呢!” 大夫人摇了摇头,拉着程水若的手道,“程姑娘,进去坐坐,我有些要紧话要与你说!”说着,身影却是一晃,身子便软软的往地上倒去,程水若连忙伸手扶住她。 厅里一干人惊叫起来,纷纷扑了过来,接下来便是一阵忙乱。 程水若唯有坐在花厅里等候,心中想的却是,大夫人到底有什么话要给她说?余光却是瞥见一个人走了进来,熟人! 第一四零章 第一四零章 方白芨一身麻布衣裳。(手打小说)头上裹着白布,腰间系着麻绳,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饿的,满脸的菜色,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个两个茶杯,走进门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家里的人不够使,怠慢了。” 程水若只觉得他走路像是在飘,见到大夫人倒下以后都有心里阴影了,这时代家里若是有人去世了,就只能喝白粥,不梳头洗脸刷牙,还要熬夜守灵,饭吃不饱,觉睡不好,一场丧事办下来,身体不好的就可以直接躺下了。 连忙起身道,“不用管我,我正想跟你们说一声,我要走了呢。”顿了顿。问道,“大夫人没事吧?” “没事,大伯母只是累的狠了,休息一会儿就好。”方白芨淡淡的道,“既然来了,就坐会儿再走。” 坐会儿?就她跟他两个人? 程水若挑眉,他们两个有什么旧好叙么?还是他觉得在这儿闲坐着很好玩?“大夫人没事就好,天快黑了,再迟就回不去了。多谢五少爷的款待,大爷出殡那天我就不来了,我这身份,怕给你们招麻烦,劳烦你跟大夫人说一声,我就这两天就要回豫州了。” “麻烦?”方白芨的声音拔的高高的,“我们不介意。你就这么想走?说起来,我跟你的交情比你和大伯母的好像要深厚一些吧?” 程水若默然,方白芨尖锐的语气像是在指责,莫非是她不小心得罪他了? 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做的事情,程水若非常肯定自己好像没做过什么,决定大度的原谅他,天大地大,死者最大,他家里死人了,心情不好是难免的。兴许他觉得他们也勉强算得上是朋友? “嗯,你也注意身体,千万别把自己给累垮了。” 说完,程水若又补充道。“还有其他人也是,替我转达一下,节哀顺变,走的人走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过日子,把自己折腾垮了的话,大爷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 说完,看了看方白芨,方白芨的脸高深莫测,看不出什么表情来,程水若自以为说的很圆满了,转过身去往外走。 “站住!”方白芨叫道。 …………………………………………………………………………………………………. “还有什么事么?”程水若无奈。 “当初你赎身的银子是我出的,要想出这个家门,先还钱来!”方白芨怒意大盛,眼中闪烁的火光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吃了。 “你!”程水若怒,当初她走的时候大夫人还送盘缠来着,这男人这会儿竟然来问他要这个钱。倒不是程水若不乐意还债,而是对方白芨的出尔反尔很是反感,而且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来,怎么说吧,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可是,方家已是默认了那笔钱不用还了,程水若也从来没想过这个前身的问题,实际上倒不是她想不到,而是没机会去想,不论是时间上和方家的态度上。 她与方白芨遇上也不是第一次了,方白芨一直没说过这个事儿,前两次还是他帮她,如今她还了方家的恩情了,这时候方白芨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不管是从两方的感情上来说还是从道义上来说,方白芨都不厚道。 方家人不该是这样的,程水若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也许,是方家如今手头紧? 抄家这种事儿谁也拦不住别人将家里的好东西给吞了,皇帝发还的东西看屋子里就知道,家具破了不少,还尽数是旧的,该摆放东西的格子上也是空空荡荡的,估计钱这种硬通货更是被吃的干干净净了,方家如今办丧事,也难为他们了。 方白芨来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儿,恐怕也很为难吧?想到自己在京城的钱庄里还存了不少首饰,那些东西本来是用来应急的,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明天给你送过吧。”程水若道。 “不行!”出乎程水若意料之外的是,方白芨立马拒绝,“你不还债休想走!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跑?” 否认什么也不可以否认人品,程水若也怒了,这方白芨明显是来跟她找茬的。“要赖账我还这么送上门来?要赖账,把你们家家传的那本东西拿去送人不行?非要巴巴的救你们出来,我跟自己找不自在不是?” “我体谅你现在失去了亲人心情不好,你也别挑战我的脾气!再胡搅蛮缠谁理你?” 方白芨被程水若的话一咽,愣了愣,见程水若往外走,将手上的托盘往桌子上一放,绕到程水若面前,张开手臂一拦,“我不要你还钱了!反正当初赎回来的是我媳妇儿,这会儿我只要人,不要钱!” 程水若愣住,抬起头望着方白芨,十七八岁的少年还少不了青涩与稚嫩,因为在孝中,脸色有些难看,精神也有些不济,却是无法扫去一脸的英气,一双眼有些执拗,肩膀比起她来宽阔了许多,高高的身量让她非得仰起头来才能看的清晰。 有些黝黑的脸崩的紧紧的,眼睛却是在对上她的时候有些怯懦的要移开,又不服气的瞪视了回来。 见状。程水若心头的怒火又平复了下来,她想到了前几天方家二爷来跟她说的话。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真的要走。” 方白芨低头看着那张绝美的脸蛋,未施脂粉的时候再找不到当初风华绝代的影子,这会儿瞧着却像是一朵初开的睡莲,清新而雅致,却是躺在水中央,谁也无法轻易的采摘,他故意激怒她她却依旧笑的很淡然,仿佛方才的怒火不过是一场梦。 “不!” “我留下来做什么?当你的妾?不!”程水若摇摇头。“我绝不会把自己的人生放在别人手上,就算过的幸苦,我也要自己决定自己要走的路,绝不当依附别人的菟丝花。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要勉强我接受我无法接受的东西,那样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方白芨挑了挑眉,他总算是找到两个人之间争执的缘故了,“你以为出去了,自己一个人生活就能按照你自己想要的路走了?” 程水若笑,方白芨也笑,“你自己想想离开方家以后过的是什么日子?去赤水县,是你的决定对吧?难道你能否认,去赤水县也是因为无奈之下的决定?然后,去豫州好像也不是你自己决定的吧?据我所知,你想去的是江南,可惜楚怀沙的船只去豫州,这也不是你决定的吧?然后,购置田地在豫州留下来,因为你觉得其实走到哪里都一样,还不如豫州的田地不要钱,这一切都好像是你的决定,其实不过是在随波逐流。” “你不会医术,偏偏被人当做是神医,这也不是你的愿望吧?继续这样下去,你也不会顺风顺水的。” …………………………………………………………………………………………………. 程水若闻言笑了,“没错!这些东西我都没办法掌控,但是,我能掌控的东西还很多,你看不见而已。” 她要的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赢得别人的尊重,要的是独立自强的生活,这是一种生活的态度,她觉得满意就可以了,无需别人来评判是否幸苦。 朋友间平等的帮助她可以接受,却是绝不能接受别人的施舍,这会让她觉得很没尊严,特别是在面对方家人的时候。 若说她没有心理阴影那是不可能的,死都不会忘记自己救了方白苏身受重伤。却是被一群人围着,没人管她死活,还在一边冷言冷语的情景。若是那样,她宁愿被赤水县的洪水淹死,宁愿在小青山被烧死或者饿死,宁愿被豫州城的千军万马所斩杀,她不是之前那个出身歌姬的小红,而是来自现代的程水若。 “你能掌控什么?”方白芨很愤怒,“你回来,要做什么我都不管你还不行么?” 程水若无语,“这跟我离开有什么区别?若是有事你肯帮我,我很感谢你,可是,我不会给人当妾,而方家娶个歌姬进门名声也不好听。就这样吧,再折腾下去我就真回不去了。” “怎么没区别?”方白芨狠狠的扒了下头发,“有主的女人和没主的女人区别大了去!” “我不是狗!不需要找主人!”程水若微怒,再不想跟这人两个继续纠缠下去,索性绕开他往外走。 方白芨不让,程水若怒火蹭蹭的往上涨,还说不管她,就这德行,这年代的男人都这样,凡事都要依着他们规划好的路让人走,说还说不听,她这么久不也这么活下来了么? 先前不管她,这会儿倒是觉得她没他们就活不下去了,她程水若从来不需要施舍! “让开!再不让我就不客气了!” “不让!说不让就不让!” …… 程水若的脾气本就不见得多好,见状提起脚便狠狠的踩了下去,面前的男人啊的一声抱着脚狂跳,趁机闪身出去,冷冷的回望一眼,“钱我会还给你,你们方家的人我一个都不想再见了!” 程水若正式暴走了,因为她感觉到自己没被尊重,方白芨如此,充分的说明了方家人的家教,她自觉方家的情分算是还完了,方家还这么对她,实在是可恶至极。 她希望人关心,却也不是这种态度恶劣的关心,作为朋友,方白芨可以劝她,却绝对不能做的这么过分。 今天不给他个教训,这人怕是只会得寸进尺。 方白芨看见暴怒的程水若,不由得愣住,旁边树丛里一个小小的身影钻出来,拦住程水若的去路道,“水若姐姐也不想见我了吗?” 程水若低头,是憔悴了许多的方白苏,一双眼本就不小,这会儿瘦了足足一大圈,更是将眼睛承托的格外的大,瞪的大大的,双眼中还含着些许水光,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就像一只憨厚的小狗。 程水若伸出手摸摸他的头,还是硬下心肠道,“你怎么来了?赶紧回去吧,我要走了。” 一双手伸出来,抓着她的衣摆,“水若姐姐真不理我了么?”扭过头冲着站在一边的人叫道,“五哥,你跟水若姐姐道歉啦!” …………………………………………………………………………………………………. “不用了,”程水若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我。”回过头,果然瞧见一双迷茫的眼。 摇摇头,推开方白苏的手往外走,方白芨愣在原地,方白苏却是飞快的跟了上去,程水若大步大步的走着,却是觉得心里有些酸涩,没有人懂得她么? 真没有人懂得她需要的是什么么?跨越了千年的鸿沟,思想之间的差距如此的大,难道真要被环境改变,去学会这个时代的一切,然后慢慢的变成这个时代里不起眼的一员? 嫁人,生子,操持家务,这不是她厌恶的,她厌恶的是成为一件家具,成为别人的附属品。 不!在这一点儿上,她绝不妥协! 衣裳被什么拉了一下,程水若回过头,方白苏仰头望着她,这会儿已经走到了方家的大门,可以看见街上的行人很少,来来往往的都是行色匆匆,到了夜里就要宵禁了。 蹲下身子,程水若扯了扯嘴角,“快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紧了紧手里的衣裳,方白苏倔强的道,“他得罪你,我可没有,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程水若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的感觉,她是有些冲动了,方白芨的态度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前段时间方家二爷来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一些问题,这些日子没少操心,今天方白芨的话刺激了她,态度更是让她大为火光,她需要关心,却不需要越主代庖,摇摇头,低声道,“我不会不理你的,回去吧。” “真的?”方白苏不信。 程水若这话其实说的也是没多大信心,回到豫州,在这个时代,来往几天的路程可以让许多人许多年不见,反正发生了这件事,她心里有了疙瘩,即便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也不会来找方家人寻求帮助了。 方白苏的眼光闪了闪,咬咬牙道,“我不信!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程水若笑,“我不会搬家,以后你可以来找我啊!” 方白苏想了想,点了点头,总算劝的这个少年不再倔强,程水若呼出一口气,天色已经不早了,她要早些赶回家去才行,起身唤了在门房与人说话的白管事一声,白管事便忙不迭的去唤小梅。 程水若正要跨出大门,却又被方白苏给拉住了,扭过头又看见这个孩子,方白苏拼命拉着她让她蹲下来,低声在她耳边道,“其实,我想五哥是喜欢你,你还是不要生他的气好了!”顿了顿,又道,“不过,他对你不好,你还是不要嫁给他!” 说完便跑开了,程水若则是木化,呆在那儿一动不动,方白芨喜欢她?所以…… 算了,红颜易老,感情也就是荷尔蒙,天天相处的也至多不过维系七八年,在外界干扰下,她的身份很是个问题,经不起岁月和人性的考验啊。 登上马车,急急的往小院儿行去,这些东西都是浮云,她还是好好的想想未来该怎么过日子的好,生活就是油盐酱醋茶啊! …………………………………………………………………………………………………. “小环姑娘的伤已是好的差不多了!只要不剧烈运动就没事。”郑大夫笑眯眯的道,他如今依旧在别的医馆里坐诊,方家倒下,对方家最为忠心的这一干人等被人盯的最紧,他不得不跟别的医馆签下好几年的契约,而新东家对他也不错,因此不好辞去。 程水若笑着谢过,这算是近日来好消息中最让她开心的一件事了,要回去的东西都打包整理好了,方家借来的人她也全部还了回去,方家正是用人之际,也没人来问个所以然,事情也就算这么过去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小环只要能上路,便要坐上行往豫州的船。 将郑大夫送走,便让白管事去找南下的船只,程水若则换上了一身青衫,带着霁风打算去街上瞧瞧有没有卖书的地方,淘几本医书来看看,前段时间京城暗潮汹涌,而小环卧病在床,她没心思出门,也没办法出门,今日总算是可以出去透透气。 京城的繁华不消多说,高低错落的房屋,集市上远远的便能听见各种各样的叫卖声,还有歌女弹唱,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程水若总算有了一次来古代一游的感觉。 好像,她还没正正经经的逛过一次街呢。 一边记路,一边漫步溜达着看着周围的摊铺,感受这时代的气息,路上她这般打扮的年轻公子不少,算算时间,恰逢三年一次的大考,各地的书生在这个时候差不多都赶到了京城,只待秋后应试了。 天空中的太阳稍显得有些毒辣,程水若抹了一把汗,瞧见前方有个茶摊,便拉着霁风走了过去,“老板,两碗茶水!” 这茶水是凉茶,一口饮下去沁人心腑,程水若喝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却是感觉到有人拉她的衣角,低下头,霁风指着街角道,“那边有人一直在看我们!” 程水若望过去,却是看见空空荡荡的街角,心头浮起一抹不舒服的感觉,“什么样子的人?” “两个胖乎乎的大叔,长的很高,很胖,很吓人!” 京城对她可不是什么好风水的地方,不过,这是谁把她给盯上了?不想再生什么事端,程水若连忙一口将茶水喝光,拉着霁风的手便急急的往家的方向走,只挑人多的地方,免得被人趁机怎么样了,姥姥滴,该死的小红,您老人家就不能少惹点儿麻烦么?闹腾的她现在上街就跟老鼠上街一样。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程水若即便再怎么挑宽阔人多的路走,也抵不住别人根本不怕事,当两个壮硕的像座山的汉子挡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的时候,程水若也唯有给霁风使了个眼色。 “小红姑娘?”汉子的声音像打雷似的,震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 程水若摸摸鼻子,她可以说她不是么? “你跟我家大爷说好了他拿钱来赎你,怎的我们来了却是听说你嫁进方家了?”汉子脸上有条很深的刀疤,左边脸颊中央一直延伸到下巴,凑到程水若面前说话的时候,那疤痕像条蜈蚣,不断的蠕动,让人看着恶心又吓人。 感情债? 感情什么的最讨厌了!据说有人失恋会拿炸弹绑架抛弃者----不分手啥都好说,分手那不如同归于尽吧! 程水若欲哭无泪,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却是不得不应付他们,“我这不也是身不由己么?两位大爷合该知道,我这样的女子就像那浮萍,万事都由不得自己,只能水去哪儿就去哪儿,能苟活于这个世上就很不错了!” 一边说,一边将霁风推到身后,一边慢慢的往后挪着脚步,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那好!”汉子看起来好像属于蛮力大,却没什么脑子的那一类,“如今你自由了,今儿个又遇上了咱们兄弟,不如就跟咱们回去吧,大爷可是等了你好久了!” 说着跨前一大步,将程水若勉强拉出来的距离化为乌有。 “那啥……”程水若诺诺道,脚下又开始不老实的后退,“我还有点儿事!嗯,就是我要回家去拿点儿东西,你们能不能稍微等一下?”看见汉子面色不善,手上握刀的动作,连忙补充道,“不用很久,就一下下,就一下下,耽误不了多久的!” “有什么事等回去见了大爷再说!到时候派人去拿就行了。何况我家大爷家财万贯,什么东西是不能给你买的,不用去拿了!就这么跟我走吧!”汉子咆哮。 程水若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那啥,是这样的,那样东西不能丢了啊!非常重要的!对了,那是我娘的遗物!” “丢不了!不是放你家里么!见了大爷再说!”汉子有些不耐烦了。 程水若背后的手紧了紧,放开来,轻轻的推了霁风一把,示意他赶紧跑路回去报信,即便不能报信也要逃掉了偷偷的跟踪过来救命啊! …………………………………………………………………………………………………. 谁知道霁风跟根木头似的,偏生在这个时候跟她倔上了,不光不跑,还跑到了她的前面来,冲着两个汉子叫道,“你们要做什么?” 路人听见这一声,围观,指指点点。 程水若本还抱着几分希望,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相互说了几句话以后竟然面露畏色,竟然都散了去。 心沉了下来,其中一个汉子毫不客气的拎起霁风,霁风哪儿容得他这般?拳打脚踢,牙齿上阵,那汉子被狠狠的咬了一口,便将霁风往街边一扔,重重的摔在地上,还想要上去踢上两脚。 程水若见状连忙跳过去,拦住他道,“你做什么?我的人你也敢动?” 那汉子一愣,他后方那个刀疤脸却是冷笑了起来,“大爷虽然看重你,却是更看重我们,不过是个小厮罢了,打杀了就打杀了,只要将你带回去就好!”说着就要上去踹霁风。 程水若如何肯依?一下子扑到霁风身上,抬起头,也不顾自己的灰头土脸,将霁风抱在怀里,冷笑,“你踹啊!我告诉你,这是我弟弟!你再动动他试试!”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那没刀疤的汉子道,“起来吧!乖乖的跟我们回去,什么都好说,见了大爷,你就算要打回来我也没话说!” 程水若闻言约莫揣测到自己的份量,心中一动,将霁风放在地上,瞧了瞧他身上的伤,霁风伤的不重,小孩子么,跌跌撞撞才能长大,这会儿已经能起身了,依旧活蹦乱跳的,就是身上多了几块淤青。 趁着检查霁风身上的时候,程水若低声在他耳边道,“你赶紧回去叫人来救我,不用跟着了,这些人别人都怕他们,想必是京城里的熟脸,在街上打听打听总是能知道是谁的。千万别犯倔啊,要是咱们都被抓去了,谁来救我们啊?” 只听见霁风嗯了一声,程水若这才笑着放开手,拍拍他身上的灰尘,站起身笑道,“好了,我跟你们走,你家大爷没说要见我弟弟吧?让他回去擦点儿药油。” 那两个汉子似对程水若身边的人丝毫不感兴趣,程水若推了霁风一把,两人便就这么瞧着霁风消失在人群之中。 拍拍手,弹弹身上的灰尘,程水若嫣然一笑道,“走吧,上哪儿?” 第一四一章 第一四一章 “去哪儿呢?带我一起去成不?”正要上路。(手打小说)路边一个少年郎跳出来笑嘻嘻的道。 程水若心中大喜,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 凝神一看,噗哧一声笑出来。 刀疤汉子怒目一瞪,“少管爷的闲事!” 少年郎哪儿会听他的,一把抓住程水若的手一扯,拉到怀里抱着,大叫道,“不行!少爷要英雄救美!” 那少年郎身量不高,只能够到程水若的眼睛,身子单薄的紧,抱着程水若便是一阵扭动,手在腰上吃足了豆腐。 那刀疤汉子见状怒不可遏,这块儿地面上他家老大是横行惯了的,谁敢来跟他老大抢女人? 眼前这少年身上虽然穿的是绸缎衣裳,京城里有权有势得罪不起人家的少爷他们兄弟都是认识的,眼前这个显然没见过,想必是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乡下人,以为自己在地方上横行惯了,跑到京城来也以为自己很有面子。 不知道京城里一个砖头砸下来也能砸死几个五品官儿么? 对这种人不必客气,不过,到底是进京赶考的秀才。皇帝最近在整顿史治,不好做的太过了,因此只是拔出刀来,就要用刀托砸过去。 少年见状抱着程水若便是一个转身,丝毫没有英雄救美的觉悟,反倒是拿美人儿去给自己挡刀子。 “啊!”程水若惊叫一声,却是没有反抗,反倒是将少年郎紧紧抱在怀里。 与程水若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男声,比较起来,程水若的声音显然没那么中气十足,而那道男声显然是遭受了莫大的痛苦。 回过头,地上躺了个男人,鲜血一滩,手臂上的刀不见了,与之同时不见的还有一只手…… …………………………………………………………………………………………………. 连忙回过头,程水若可没兴趣去找那只手在哪里,背脊一阵发凉,太血腥了!手也下意识的抱紧了抱着她的那个人。 “少爷,这两个人怎么处置?” “那个用哪只脚踢的霁风?”少年冷然道。 “是!” 背后又传来一声惨叫。少年郎轻轻推程水若,程水若回过神来松开手,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其实她并不认识。 少年却是拍拍手笑道,“好了!水若姐姐你不是被吓到了吧?我听说你是杀过人的啊!” 程水若怎么跟他说如今自己心里的感受?唯有苦笑道,“我可没杀过人!不过死人见的不少就是了。”说着抱着自己的手臂道,“有点儿冷,怕是方才太热喝了凉的东西下去受凉了。” 少年见程水若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你不要紧吧?要不,去看看大夫?” “我没事。等下回去歇会儿就好了。”程水若摇摇头,她就是被吓的,所谓杀伐果决,今儿个算是见识到了,同时还有些后怕,当年她怎么在驸马爷面前那么得瑟的,竟然还能肢体健全,不容易啊。 少年闻言又扑了上来,一把抱住程水若笑,“那就让本公子抱着你好了!” 程水若哭笑不得,推了推他,低声在他耳边道,“敏儿小姐,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小心驸马爷知道了非打你屁股不可!” 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何敏儿,这时代的小姐可没现代姑娘们想的那么开放,何敏儿绝对是仅此一位,否则也不会让驸马爷那么头疼,只不过现在在程水若眼里就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立马从一个善良有些刁蛮的小姑娘化身为小魔头级别。 不过,这是为了救她,程水若不能不领情。却是在心头暗暗提醒自己以后跟人交往要小心点儿。 “不会不会!我爹可疼我了!”何敏儿笑mimi的道,就抱着程水若站在街中心不动。 她不动,程水若自然也不能动,苦笑道,“好了,我的敏儿小姐,我的名节今儿个就算给你毁了,赶紧松手吧!这么搂搂抱抱的可不好看。” “谁敢看?”何敏儿皱皱鼻子,眼睛一眯,“何卫,你去看谁敢看就把他的眼睛给我挖出来!” “是!”那名穿着管事装扮的青年男子道,面色冰冷,没半点儿表情。 “等等!”何敏儿叫道,程水若以为她要善心大发,却是听到,“已经看见的人就把舌头拔了,免得他们到处胡说!” “等等!”程水若崩溃,“要不要顺便问问哪些人会写字,把手也给宰了?” 何敏儿惊喜,“呀!水若姐姐你真是太聪明了!何卫,就按照水若姐姐说的去办!” “是!”身体力行。 程水若大叫,“不要!”何卫无动于衷,朝着做鸟兽状四散的众人缓慢走去,走的虽然慢,却是愣是将飞奔的人离他的距离拉的越来越近,什么是高手?程水若今儿个见识到了,拉着何敏儿的手暴跳,“我一个歌姬在乎个屁的名节啊!你叫他别去!快叫啊!” 程水若暴跳如雷,何敏儿无动于衷。何卫缓慢前行,抓住一个路人,路人一个哆嗦,脚下湿润一片。 “哈哈哈……”何敏儿指着那人的脚下大笑起来。 被耍了! 程水若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想暴走,却是没那个胆子,只能哭笑不得的望着何敏儿,“他都被吓的尿裤子了,敏儿小姐,让何卫放了他吧!” 何敏儿像是玩够了,摆摆手道,“放了吧!”何卫一松手,那人咕噜一声滚倒在地上喘粗气。 何敏儿拉着程水若的手便走,程水若如何敢不从,这个女魔头的本性总于暴露出来了,她之前还在怀疑这丫头怎么会把宁家小姐给折腾成那个模样,现在一点儿都不怀疑她的破坏力了! …………………………………………………………………………………………………. 一路程水若也不知道何敏儿将她往哪儿拉,这会儿已经到了午饭时分,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唤,而霁风回家去报信,怕是家里小环几个会担心,只是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顺着何敏儿走到一条繁华的街上,程水若已经分不清方向了。挑了间看起来金碧辉煌的酒楼走进去,要了个包间。 “那个人是谁?”程水若待小二退下去才问出这个问题,“你今天帮我把他的人给伤成那个样子,会不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何敏儿别过头冷哼一声,一脸的不屑,“不过就是个将军的弟弟,什么本事都没有,倒是在京城里充起老大了,带着一波流氓地痞充混混,京城里谁瞧得起他?有权有势的人得罪不起,之前的水若姐姐他们不也不敢惹么?尽做些下做事。今天放他们一条活路已经很给程将军面子了,他要敢闹大,程将军非亲自废了他不可!” 程水若闻言松了一口气,说来也是,如今上面的人谁不知道她程水若是驸马爷和张尚书罩的人?也就只有这种不开眼的才会来闹事。 不过,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到底她没有多深的根基,若是落了单,被这帮小人给抓了去,到时候的结果无论如何都是她吃亏的。 “霁风回家去了,我怕小环他们担心,能不能让人回去给报个信?” 何敏儿恍然一拍手,叫道,“何卫,你出去叫个人去水若姐姐家里报信,让他们别担心!”顿了顿又道,“干脆叫小环姐姐也一起过来好了!” “是!”何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即是噔噔噔下楼的响动,不多时回来便道是已经办好了。 何敏儿拉着程水若的手便是一通抱怨,“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怎么都不来找我?前些日子我便听说你来了,偏生不知道你住在哪儿,除非进宫,我爹娘都不让我出门,你不知道,可把我给憋坏了,我回来京城这么久,今天还是第一次出门呢!” 你丫比我还能闯祸,你爹关在家里是为了天下苍生!何况哪个家长能让自家闺女儿跟一个歌姬出生的一起玩?她若是有闺女,那也不能同意! 程水若嘀咕,却是笑道,“前些日子进了京是想去看看方家人,他们毕竟对我有恩,偏偏遇上多事之秋,你也知道的,我出门也不大方便,因此多半时间都在家里呆着。哪儿也不去的。” 何敏儿毕竟还是小丫头,属于比较好糊弄的年纪,虽然对程水若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也只是瘪瘪嘴,反倒是对方家的事儿很有兴趣,“你说那个木头脑袋方家么?我回来的时候我爹整天唉声叹气的,也不知道后来他们怎么想通了的!说起来方家人救了不少人呢,人也不错,就是死脑筋了点儿。对了,我听说方家那位七少爷到现在对你还是余情未了,到处跟人说你是他媳妇儿,你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揍他?” 程水若连忙摆摆手,“可别!”她被吓怕了,动不动就要拔舌头,砍手砍脚的。 “难道你也对他余情未了?要不要我去帮你跟他说,方家若是不同意,他不是也被赶出家门了么,你们两个正好可以私奔!”何敏儿双眼放光,这时代的小姑娘和现代的小姑娘都没什么区别,到了青春期就对爱情两个字没有丝毫的抵抗力,何敏儿又是在外闯荡惯了的,丝毫不觉得这个话题会难为情,说话之直白只让来自现代的程水若也受不了。 程水若…… …………………………………………………………………………………………………. “不用了!”程水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的,却是听见外面的敲门声,小二上菜了。 小二一下,何敏儿又开始了,“为什么?你跟他两个不是你情我愿么?他如今被赶出家门,你也被他们赶出来了,你们两个要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谁也拦不了的么?”顿了顿,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他还想回家?因为吃不了外面的苦头?所以就又想抛下你回去了!一定是这样!这个负心汉!” 何敏儿越说越离谱,程水若意识到对于一个想象力不比小说家差的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不解释清楚事情的真相的话,她必然会无尽的幻想下去,而她这个自由散漫我行我素的性子说不准会搞出什么乌龙来,因此不得不叹息了一声道,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跟他两个根本就没有什么瓜葛,若是有,当初他离开家的时候必然是会带我一起走的。何况,我们在外面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面,在豫州城的时候他也来救灾了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大家都没什么感觉,也没必要强求在一起吧?何况,我还有我的志向!” 何敏儿凝神细听,对于程水若简单枯燥的表达很是有些不满,皱眉偏头思索半晌,程水若则是说的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开始喝水,却是听见晴天霹雳, “他当初就不想离开方家对不对?所以他抛弃了你,你恨他!他现在又后悔了,你还是不肯原谅他!对不对?”何敏儿握拳。 “噗……”一口茶,喷的满地都是。 “我说中了你也别激动啊!”何敏儿眨巴眨巴眼睛,拿出自己的手绢儿递给程水若擦嘴,“你这么做是对的!哼,天底下的男人还少么?他方白芨算的什么?一个负心汉罢了!” “他不是……”程水若解释,何敏儿拉住她的手道,“不用说了,水若姐姐你真是心地善良,这样了还替他解释!” 程水若一边擦嘴一边纠结,算了,想要说服满心粉红色的小女孩儿是不可能的,只有越描越黑的可能,至于方白芨,就随他去吧,只要何敏儿别继续想拉郎配就行,至于何敏儿以后会不会找他麻烦----阿门,程水若替他祈祷。 “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程水若招架不住,何敏儿却是依旧兴致勃勃,“那水若姐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他这般糟蹋你的名声,以后你还要嫁人的啊!就算不嫁人,你一个单身女子怎么过活?既然他回心转意了,要不,你还是答应他吧?至少以后也有个依靠。” 程水若闻言摇摇头,自信心满满的道,“敏儿小姐觉得我没男人就活不下去了么?豫州城我如今有良田数十亩,房产一处,还有几间铺子,别说养老,就算再养活几个人也不成问题的。” 何敏儿眼中冒出崇拜的光芒,“水若姐姐,你可真厉害!要是我爹不给我零花钱,我一定会被饿死的!” 程水若心中突然涌上来一阵无以伦比的成就感,她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可是,何敏儿下一句话却是把程水若的小心肝儿都快吓出来了。 …………………………………………………………………………………………………. “我也不嫁人了!水若姐姐,我跟你回豫州吧!”何敏儿握拳高调宣布。 程水若差点儿一个跟头栽到桌子底下去,“你说什么?” 门外传来一声咳嗽,何敏儿脸色大变,压低了声音凑到程水若耳边道,“皇上给我指婚的对象是个老头子,我偷听到的,据说都快三十岁了,还是死了老婆的!听说长的又高又壮,还是个武将,指不定他老婆就是被他给打死的!我不要嫁给他啦!” 小姑娘的幻想力就是三流小言的剧情,这种事儿程水若怎么可能答应她?别说快三十岁了,就算快八十岁了,皇帝让她嫁,她也得嫁过去。不过,逃婚,亏她想的出来! 她要逃的掉,程水若可以把脑袋割下来给她当板凳坐。 “你不嫁给他,那你想嫁给谁?”程水若问道,其实她并不担心,驸马爷连她在京城的一举一动都能调查清楚,何况自家调皮捣蛋的小闺女儿,既然八卦,那就一起八卦吧,自然会有人去通知驸马爷阁下的。 敏儿小姐果然如同程水若所预料的一般,小下巴一扬,满脸不屑的道,“谁也不嫁!我要一直陪着我爹娘!” “你跟我去了豫州就没办法陪着你爹娘了哦!”程水若笑眯眯的道,“说不定离的更远呢!” 何敏儿皱皱鼻子,“那也比漠北近!”一句话从笑脸变的眼睛红红,鼻头红红,“我要是嫁过去,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爹娘了。” 程水若闻言唯有拍拍她的肩膀,皇室后裔的嚣张和幸福生活自然不是从天而降的,她可以在街上随便砍断一个人的手,却是没办法自主自己的婚姻,这就是代价。 程水若虽然同情,却是只有同情,看见何敏儿不说话,笑着道,“总是有办法的,好了,吃饭吃饭,不想这个了。估计这两天就要回去了,你若是有空就来找我玩,我教你一些好玩的东西。” 何敏儿抬起头,“什么时候走?” 程水若道,“白管事今天去码头看什么时候有船,估计晚上回来就知道时间了。” 说话间,突然听见外面一阵说话声,有人道,“何卫?你竟然在这儿!那敏儿那丫头也在啰!”说着便迫不及待的掀门进来,门打开来,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站在门口,后面还有好几个青年男子。 “你这丫头不在家里好好的备嫁,怎的又跑出来了?”青年看见雅间里的程水若明显的愣了愣,随即大笑着道。 何敏儿听着这话便来气,秀美一拧,“关你什么事?小姐我爱来就来!哼,你又在外面跟那帮狐朋狗友鬼混,小心我回去告诉你爹!” …………………………………………………………………………………………………. 青年男子身后的一干人闻言明显的变了脸色,青年男子也是觉得很没面子,微恼道,“你这话说的什么?这些都是今年科举进京的考生,个个都是青年才俊,品行端正,小丫头不懂不可张口胡说!” 何敏儿冷冷一笑,“狐朋狗友就罢了,至多也就能将你带到赌坊ji院里胡天胡地罢了,闯了祸你那老爹还能替你遮挡一二,要不了你的小命。青年才俊?品行端正?还有没有英明神武?武功非凡?你一个王族之后,结交这些人做什么?小心闯出泼天大祸来!” 程水若也听出不对劲了,何敏儿字里行间字字诛心,不过说来也是,一个王族的后裔,最不能的就是结交朝中大臣,这些人很可能就是新科的进士,未来的朝廷栋梁,如今朝中经历了一场大清洗,这次科考之后,这些人但凡有些见识都能分到一个不错的位置,有些甚至立即就要肩负重任,过些日子指不定就是朝廷的栋梁,他一个王族后裔,结交这些人,其心可诛啊! 不过,这种事儿自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来说,说破了何敏儿就得跟人结下大仇,那青年男子脸都变了,他身后的一干人等则是脸色各异,程水若拉了拉何敏儿的衣袖。 “你说什么?”青年男子怒喝道,面色紫红,青筋毕露,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何敏儿嗤笑,“你听不懂就算了!有人能听懂就行!” 青年男子闻言果然暴怒,冲进来,却是被一只手拦住了,何卫淡淡的道,“十七爷,你喝多了!”青年男子闻言猛吸了一口气,怒视何卫,何卫却是不松手。 门外的众人见状纷纷开始劝慰,程水若也怕何敏儿再闯祸,拉着她低声道,“闹起来怕是于你的名声不好,罢了吧,赶出去就行了,别毁了好心情。咱们下午去逛逛街,别耽误在他身上。” 何敏儿本想做什么程水若不知道,只见她挥挥手道,“扔出去!我见了他心烦!今天真倒霉,出门就遇上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何卫依言而行,房间里总算清净了下来,何敏儿的脸色却是依旧不好看,这饭也没法吃了。 程水若唯有低声劝道,“你也别生气了,为别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划算!你难得有机会出来逛逛,既然扔出去了,咱们也就别去想他了。” 何敏儿闻言一下将面前的桌子掀翻,哗啦啦的杯盘摔了一地,狠狠的道,“若不是他爹,我又怎么会被嫁到漠北去?他怎么不把他那个闺女儿嫁过去!都十七岁了还留在家里,要留成老姑娘么?倒是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哼!他以为他那点儿破事儿我不知道?不光我知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没脑子还想争皇位?瞧瞧都结交的什么人?一帮穷酸!连彭太师的一层都不到,就生了个猪脑子!我爹说了,秀才造反,百年都不成!皇上是念着他是先皇的亲兄弟,没心跟他计较罢了!他倒好,竟然跑来算计我!” “生个儿子也是猪脑子!整天的ji院赌坊,还说什么英雄莫问出处!娶了个老婆三年就跑回娘家去了,死也不回来!便是怕被他连累!他还真以为是三年无出所以自请下堂么?天下人都知道为什么,那女人一改嫁,立马就生了个孩子!” …… 程水若目瞪口呆,何敏儿絮絮叨叨的骂个不休,从皇家秘辛到私人恩怨,一路细数下来,却是说的相当的小声,想必是知道这些话不可落入第三人的耳朵,最后却是抱着程水若痛哭, “水若姐姐!我才不要嫁给那个老男人呢!呜呜……” 程水若拍拍她的背脊道,“那个人真有那么差么?你这么不乐意?” 何敏儿狠狠的点头,“他闺女就比我小两岁!我不要给人当后娘!” 程水若又道,“皇室也还有其他可以嫁过去的适龄女子?” 何敏儿点头,“皇上嫌弃他那女儿品行太差了,他便跑去跟皇上说让我去的,其实真要细数先皇留下来的子孙,里面的适龄女子多了去!” 程水若又道,“可是,你躲的过这次,躲的过下次么?要是下次的人选比这个更烂,你又怎么办?何况,如今你也还没调查清楚这个人的品行到底如何,他的闺女与你一般大小,其实也可以做个伴的,过两年就嫁出去了,也不愁其他。男人年纪大些,总是会疼老婆一些,你脾气比较爽朗,他也能忍让你一些。真找个与你一般大小的,男子多薄幸,特别是少年郎,年纪大些总是沉稳的多。我觉得你还是去找人调查一下,若是品行端正,为人踏实可靠,皇上和你父母总归不会害你。” “不要!我就是不嫁!”何敏儿哭。 程水若最是不耐这种无理取闹,沉下脸道,“即便不嫁,你也要找出能说服人的理由来!先前两点我都觉得不能接受,你生在皇家,总是逃不掉这一场事儿的。你以为你即便跟我去了豫州,就不会被抓回来了么?” 何敏儿闻言也渐渐的停了哭泣,程水若用手绢儿给她擦脸,低低的道,“我知道你不甘心,那就去找出一个理由来,若是了解了以后觉得可以嫁给他,那就嫁,若是他有什么缺陷,你也好去说服你的父母啊!你爹娘一向宠你,不会害你的!” 第一四二章 第一四二章 程水若本想帮何敏儿一把。(手打小说)话到嘴边的时候又想起那位驸马爷的精明厉害,终究是没说出口,反倒是劝了何敏儿一通。 不多时小环便伴着霁风来了,程水若便借口小环身子刚恢复需要多休息,辞了家去。 回到家中,白管事已是回来了,定下的船有些急,就在后天,好在程水若的东西本就不多,收拾花不了多少时间。 翌日便让人去钱庄取了首饰换成银子送到白家给方白芨,也不打算与熟悉的人告别,便上了船一行南下,顺风顺水的也不过一天的时间,到豫州的时候刚好黄昏时分。 在码头雇了辆马车回到家,用过晚饭收拾妥当后时间已是不早,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张扬才过来汇报程水若离开的这些日子家中的一干事务。 如今她是身无长物了,小红留下来的那点儿钱尽数给她败的干干净净,因此在听张扬算账的时候是格外的用心。 米面店铺有两个管事守着,前段时间很是火爆了一把,因人人都担心秋后的收成,有点儿闲钱的都换成了粮食。张扬去下游运回来的米面不过几天就一扫而空,如今卖的都是张扬后来又托人运的第二次。 米面的本钱约莫是五十两的样子,第一批卖掉后扣掉车马费用便赚了约莫五十两,如今第二批米面的价格有所回落,按照如今市场价来看,也该有二三十两的盈余。 米面的价格恐怕还会再跌,洪水过后楚怀沙让人补栽的水稻有些已经开始抽穗,程水若回来的时候在船上就能看见一大片一大片清幽幽的,前几天才刚立秋,只要不再有什么天灾,可以预料大部分的人在一个月后就可以吃上秋粮了。 程水若自然知道这米面价格纯粹的就是发国难财,不赚钱才是奇怪的呢。 只是才赚了这么一点点钱让她有些纠结,要知道她把京城钱庄里存着的首饰全部卖掉,通共换了一万两银票,然后,转手就交给了方白芨。除了这个卖身钱以外,便是这次进京也带了足足五十两,租赁院子,打点关系,吃喝行,再买点儿医书,一应事情下来也是花的个干干净净。 花钱的人自然没资格说挣钱的人挣的少,不过,程水若知道自己以后要节约了。 与米面店比较起来,杂货铺子的生意就要稍微差了一些,前后不到一个月,还有米面店带来的人气。也不过就赚了几两银子,但就这样的赚头,也是让张扬笑的嘴巴都裂开了,要知道就这几两银子就足够让一个三口之家简简单单的过上一年了。 …………………………………………………………………………………………………. 程水若一家上上下下有二三十口,岂是三口之家能比的?家中的吃食一向都是荤腥居多,光是吃穿两样一年下来最少也要六十两的花销,加上她打算逢年过节还要给下面人打赏红包,还要给霁风请夫子,她自己还要买书,做衣裳,随随便便算下来,一年都要一百二三十两银子才够使。 米面铺子按照其他铺子的例子来算,平平常常的一年下来也就只能有二三十两的盈余,杂货铺子也就一二十两,这两样加起来不过四十两左右,用来过日子是肯定不够的,程水若唯有巴望着田地里能多些出产,反正寄希望在她那个小饭馆儿里是不可能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小饭馆儿却是给了她一个惊喜,前些日子州府请了许多的人来修城墙,那些人是每日结算工钱。偏生没个住的地方,都是在城外随便搭个帐篷住了,买了米菜回去只能囫囵煮了,随便吃吃,累了一天下来谁还有那功夫煮饭?要不,就只有去州府设立的地方买些又贵又难吃的东西来填肚子。若是进城进饭馆儿,都没家业的人了,谁不想多存几个钱回家去?谁会胡乱的吃东西? 便是有人进城来买米,听说程家的米粮是放开供应的,来买米排队的时候却是瞧见了程家小饭馆儿经济实惠,把账一算,发现程家这小饭馆儿卖的比他们自己做只便宜不贵,因此便口口相传,人人都乐的多走几步,来吃个经济实惠。 如今城墙是修完了,豫州城里的居民乃至附近一些小乡镇上都知道城里有家经济实惠的饭馆儿,来不及回家吃饭的都乐得过来吃上一顿。 大锅饭摊薄了成本,别人算计着吃上一顿不比家里自己做多花钱的同时,小饭馆儿却也是赚的不少,家里没活儿干的人都被张扬给弄去小饭馆儿里帮忙,几个妇女则是在厨房里忙碌,前段时间不说,如今每逢赶集,一天赚个三五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即便是这样,也有些供不应求的意思。而平日里,一天也能赚个几百文。 前前后后的账一算,竟然不比卖米面赚的少,加上那些田地的收成。一年下来用度想必也够了。 一亩地在这个时代约莫能产出三百多斤粮食的样子,也就是两石多点点,这次开荒程家共计开了四五十亩田地,一百石是不足的,一石米寻常年间的价格是在一两银子的样子,一百两,这是在丰年。 吃饭看天,这显然是不行的,只要中间稍微出点儿岔子,她这一家子上上下下就得饿肚子,张扬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建议在码头这种行商来往,脚夫众多的地方再开个分店,程水若自然乐的顺从,只要下面一间店铺的生意不算太差,扣掉租赁店铺和请工人的钱,家里一年的用度就算是够了,种的粮食就算是积余部分。 不过,这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显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小饭馆这种大锅饭的主意虽然是她学现代连锁快餐店的模式想出来的,到底不是什么高科技的东西,别人一看就能学了去,竞争之下利润势必会摊薄。到时候又要回到看天吃饭的模式。 要开源节流,接下来这许多天,程水若都是在思考这件事,毕竟她想过的更好,就必须要有自己靠得住的能力,家里那一帮管家干活还行,打架就得靠边儿站。 高科技的东西,她不懂,烧玻璃啊,蒸馏酒啊啥的都是浮云,唯一懂的是从小说上面看来的煮盐。问了度娘以后发现真实可行,偏偏她没那个条件,就算有那个条件也不敢干,这时代卖私盐跟现代卖毒品的罪名差不多。 程水若恨不得仰天大叫,我要发财!随即就会想到那一万两。 想到那一万两就觉得肉疼,然后埋头拼命看书背药方。 …………………………………………………………………………………………………. 回到了豫州城的日子过的相当的平静,平静到程水若都有些不适应了,整天的看书背药方,她没有师傅带,只能逮着啥就学啥,有什么书就看什么,闹不懂的就囫囵记下,以后再想办法弄懂。 一个月宅在家中,终于到了秋收的日子,这事儿是大事儿,张扬要主持家里的一干生意,因此,程水若便自告奋勇的去庄子上管理秋收的事宜。 稻子成熟也不过就是几天的事,一旦成熟以后就得赶着收割下来,否则一场秋雨就能把一年的收成给毁了。 今年的老天爷总算是没太过为难这帮受苦受难的百姓,稻子一茬一茬的成熟的时候,接连的晴了好些日子。 这个庄子是周延当时将这里的地划给她的时候原主人留下来的,原来的主人则是因为某些事举家迁移,这屋子便荒废了,被当成了顺水人情送给了她,反正大水过后,谁也没指望还能留下什么东西。 庄子不大,只有四个小院子,四野无人,便是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足足五里地,平日里都是由一个张扬挑出来的老实忠厚的管事一家照应着,农忙的时候才会派人过来,平日里便只有这一家人守在这里。 程水若到的时候,那个管事领着自家婆娘和两个半大的孩子早早的就侯在了院子里,领着程水若和带来的几个人往内院走,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屋子已经打扫好了,小姐瞧瞧哪儿不合意,若是有什么就说吩咐一声。那些短工明天一大早就过来,前几天就有好几波人来问要不要帮工的,因张管事叮嘱过,今年人手不够,所以我便都让他们过来了,小姐要不要再瞧瞧?” 程水若摆摆手道,“不用了,既是你在守着这个庄子,这点儿事儿你就做的主,另外下地干活的时候你瞧着哪些卖力的,便多加一份工钱。对了,还要准备些什么东西?他们可要在咱们家里住?” 那管事婆娘道,“自来短工都是要管饭的,只是这庄子上一向只有咱们夫妻两个,除了喂了些鸡鸭以外,猪实在是没时间来打理,即便有时间打理,也没法子养大,不过惯例是来了人要杀猪的,等庄家收完了,除了工钱,还得给卖力的短工多加些钱以外还得送些猪肉,咱们家没有佃户,这些事儿上更是不能马虎。” 程水若闻言恍然大悟,自己这是忽略了农副业啊!这事儿不着急,先摆平眼前的再说。 赶紧道,“今年是来不及了,你们夫妻管着这般大的一个庄子已是不易,自家养的那点儿鸡鸭就留着吧。等过些日子,我便再去雇些人或者干脆买些人送过来,到时候人手就够了。” 那管事夫妻两个闻言眉开眼笑,那媳妇儿更是道,“小姐别怨我多嘴,只是咱们自来忙惯了的,眼瞧着这般大的地方能养多少鸡鸭啊!恨不得生出十双手来。” 程水若笑,“收完了庄家还有的你们忙的,先说说猪的事儿。明儿个回城去买吧,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缺的东西,一并说了,这事儿你们比我懂。” 那管事道,“不用去别的地方,我已是问了隔壁庄子上的那户管事,他们今年养的猪不少,自家是吃不完的,可以匀两头给咱们,这两天一头,等过年的时候再要一头。” 程水若闻言大笑,“你倒是考虑的周到,连过年都操心好了。行,我只管去付钱,你去替我把猪给赶回来。” 旁边那两个小孩子其中一个还在流鼻涕,闻言高呼一声,“吃肉了!”惹的他娘啪的就是一巴掌,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程水若,“小姐,这孩子……” …………………………………………………………………………………………………. 那小孩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惹得他娘气的只想大巴掌招呼他。 程水若连忙一把拦住那媳妇,笑道,“婶子,别打了,小孩子懂什么?何况秋收了,难得吃顿肉,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才好。” 倒是她忽略了,城里的个个都有肉吃,这儿守着庄子的一家却是苦寒,也就忙碌的时候能跟着吃,笑笑摸摸那孩子的头道,“等以后,天天都有肉吃!” “真的?”小鼻涕娃一下子就不哭了,连大些那个孩子也是眼巴巴的望着她,程水若点头,“我保证。” 余下的就是差厨房的人,城里的人不够,程水若唯有让他们临时去别的村请两个干净利索的回来。至于住的地方也不用愁,院子有四间,程水若等女眷一处院子,那夫妻两人和白管事等人一个院子,短工大多都是住的不远的,即便几个远的安排在剩下那个院子里,两三个通铺就能解决。 接下来便是一通忙碌,那媳妇去请帮忙下厨的妇人,那管事则是领着两个孩子去赶猪回来,程水若和小环挽起袖子自己做饭,不到一半,便瞧见那管事空着双手跑了回来。 “那边的刘老爷刘老太太还有刘少爷都去亲戚家帮忙了,刘夫人偏生在这个时候动了胎气,怕就要生了,这会儿家里也没个做主的,请我回来找几个人帮忙。” 程水若知道这地方十里八里的也没一户人家,住的这么近就算是邻里了,看那户人家与自家管事处的不错,自然没有二话。 “稳婆去请了么?” 那管事道,“那位少夫人才十多岁的样子,身边的丫头个个都是不经事的,已是乱做一团了。” 程水若嗯了一声道,“你去请稳婆,小环,白管事,你们跟我来。” 到了刘家的院子,果真是乱成了一团,管事们束手无策,丫头们更是慌慌张张四处乱跑,就是没半个做正事儿的。 程水若管不得那么多,只直接闯进房间,就瞧见两个打扮的体面些的丫头抱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痛哭,而那女孩子则是抱着肚子卷在床上一脸的凄惨,哎呀哎呀的叫个不停。 程水若见状大声道,“别哭了!让开,我来看看!” 两个丫头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瞧见一个打扮的颇为气派的女子走进来,看那模样就合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合该是个能做主的。 也不想想自己到底认识不认识,便一起让了开来。 程水若走到床边,便开始解那女子的衣裳,那女子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巴巴的望着她。 身下流了些血出来,产道却是还没打开多少,手贴在肚子上,不过片刻就能感受到胎儿的动作,程水若松了口气,问道,“几个月了?” “呃……啊……”女子刚想回答又叫了起来,旁边一个丫头道,“七个月!七个月!” 程水若回过头道,“去用红糖水煮几个荷包蛋来给你家夫人吃。”伸手将被子搭在女子的身上,“你先别着急叫,孩子还不会出来呢。忍着,跟着我做,来,呼气……吸气……好,就是保持这个频率就不会那么疼了,别叫啊!留点儿力气等孩子出来的时候用!” 又回过头冲着另外一个丫头道,“烧开水,越多越好!另外准备些白布,用开水煮过!新剪刀,也一起煮了,擦干送过来。一个干净的木盆,新的最好,还是要用开水烫过!愣着干什么?赶紧的!” 说完了才发现屋子里唯一一个丫头也被她指使走了,好在小环还在,程水若示意小环进来陪着那女子,走出去便瞧见白管事在外面,“白管事,麻烦你让他们别那么着急,派人去通知他们家能做主的人,女方的父母也要通知到了,让他们赶紧过来,一时半会儿还生不了。顿了顿,又道,她这才七个月,怕是还要请个奶娘……算了,这事儿还是让他们家的人回来做主好了。” …………………………………………………………………………………………………. 屋子里的人总算是井然有序的忙碌了起来,走进屋子,红糖水鸡蛋已经煮好,那丫头端在床边看那女子哭哭啼啼的不肯吃发呆,程水若三两步走上去接了过来道,“扶她起来!” 小环依言而行,那丫头也像是迫于程水若的威严,两个人愣是将那女子给扶了起来,程水若把碗往她面前一递,道,“全部吃下去,否则呆会儿你肯定没力气生。” 那女子像是被吓到了,一时间竟然没那么疼了,咬牙半晌突然问道,“你是谁?” 程水若闻言伸出手指四周指了一圈,终于判断了自家的方向,“唔,那个庄子是我的,咱们算是邻居。” 女子闻言眼睛一亮,随即便吃了起来,三两下将一碗六个鸡蛋吃的干干净净,程水若又让她躺下,检查了一下,不由得挑眉。 果然年轻就是本钱,难怪以前经常听说有少女把孩子给生到厕所里了,这丫头还真是个有福气的。 等稳婆怕是来不及了! “盆子呢!剪刀呢!水呢?赶紧的!”冲着屋子外面大叫了一声。 几个丫头婆子便捧着东西冲了进来,将盆子垫上赶紧的白布,让人将女子扶到盆子上坐着,若非上次的京城见识过,她还真搞不懂这玩意儿。 女子坐盆不过片刻功夫,孩子便生了出来,整个过程也不见她疼的多厉害,程水若赶紧将孩子抱出来剪短脐带,将他身上擦干净,又用襁褓裹了,交给一个婆子,这才回过去瞧那女子将胎盘排出了没有。 却是听见外面一声惊叫,“雯儿,雯儿!”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人飞快的跑进来,瞧见屋子里的情形不由得一愣,也让屋子里的人愣住。 “娘!”那女子软软的叫了一声,中年妇人赶紧走过来拉着自家闺女瞧,“我听说家里就你一个人,他们怎么回事儿?竟然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 程水若见状忙提醒道,“这位夫人,还是先让她到床上去吧!刚生了孩子身子弱,受不得凉。” “孩子?孩子呢?”妇人恍然仰头四望,又不放心的扭过头道,“赶紧的,你们赶紧扶她上去。” 两个丫头扶着女子上了床躺着,一个婆子抱着孩子过来笑眯眯的道,“亲家奶奶,是位小少爷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道贺,程水若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拉着一个丫头吩咐她去找位大夫过来替那女子开副药方补补身子也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隐患,自己则是收拾了衣裳领着小环回家去。 …………………………………………………………………………………………………. 到了夜里,那刘姓人家的一个老太太便绑了头大肥猪,又拿了喜糖还有一些程水若不太搞的很懂的礼品过来拜访。 这是位一眼看过去就很精明的老太太,其实并不老,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身上一身布衣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头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身上的首饰不多,一瞧便是这时代典型的地主婆打扮。 一进门便爽朗的笑道,“程姑娘!今儿个可是麻烦你了!若非是你,我这儿媳妇儿和孙子还不知会怎么样呢!结果后来还怠慢了,一杯茶都没喝到,老婆子来跟你赔罪了。” 程水若最是喜欢这种爽朗人,忙迎了人进来坐,又让人上茶,笑着恭喜她,“住的这般近,都是邻居,我听庄上的管事说,平日里就多受刘夫人照顾,这点儿小事儿算的了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那刘夫人倒也不客气,笑着点头道,“说来我也是久仰程姑娘的大名,何况,咱们也算不得外人,我家老爷的表兄弟便常常提起你来,说是你救了我那妯娌一家的性命。” 程水若挑挑眉,想起是谁来着了,这倒是了,当初这儿的田地最为肥厚,周延肯定不会只干了一件以权谋私的事儿,“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对了,如今刘师爷怎么样了?白家人呢?我前些日子出了趟远门,回来以后家里的事儿又繁多,外面的事儿也不是很清楚。” 刘夫人道,“白家除了白恺几个兄弟去当兵了以外,尽数在附近划了田地,他们常常的说起你来,至于那表兄弟,他依旧当着差,不过听说这代理的知府大人怕是要走了,皇上要换个人来正经做事儿。他近日倒是常常担心,毕竟周大人倒了,新来的知府大人想必是要带自己的班底的。” 程水若闻言嗯了一声,道,“刘师爷是有真本事的,倒是不怕什么。周大人的案子是有结果了么?京城里可还有什么事儿传过来?” 刘夫人笑笑道,“这些东西我怕就不懂了,也是听我家老爷酒桌上偶尔的一两句,你若想知道,不妨去趟我那表兄弟的府上,他们一家可都念叨着你呢,只是最近实在太忙,抽不出身来看看。” 程水若闻言笑了笑,又与刘夫人闲话了几句,刘夫人便提出要告辞,“你家明儿个要收割庄稼,我家里媳妇儿生了孙子,大家事儿都忙,我这就回去了。等我孙子满月的时候,程姑娘你一定要来。” 程水若也不留她,起身让小环去拿钱来,其他的礼物不说,一头肥猪不管在哪个时代的农村那都是值不少钱的,却是被刘夫人斥责道,“送来便收下!你一个姑娘家到我家里去帮忙接生,救了我媳妇儿和孙子两条人命,你便是说我家这两个人连一条肥猪都值不得么?” 程水若闻言也不好再拒,笑着收了下来,正愁着手里的钱不够使呢!明年她也要养猪! 送走了刘夫人,程水若本该早早休息的,却是怎么都睡不着,她是被刘夫人的几句话勾起了往事,周延倒了,那其他人呢?方家的事情虽然看似解决了,因为方家大爷去了,可是,算计着方家祖传秘方的人没得手,依旧虎视眈眈,其他人她可以不关心,却是不能不关心方白苏,那个第一个在这世上给她温暖的孩子。 睡到一半,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夜凉入水,入了秋以后一到晚上便是这般光景,这旷野之中空空荡荡的,敲门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格外的响亮。 不多时,守庄子的那媳妇跑进来叫道,“小姐,不好了!张管事让人传话过来,说是京城里的一位姓何的公子跑到咱们家来了,问你该怎么办?” 第一四三章 第一四三章 这媳妇的问话很是艺术。(手打小说)大半夜的传话过来,说是不好了,有人跑到自家来了,该怎么办? 若是寻常的亲戚朋友,张扬自然不会有什么顾虑,定是能从话里话外听出些端倪来给与妥当的安排,既然张扬让人大半夜的过来问话,又说是不好了,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则是来人招惹了什么麻烦,二则即是来人是来找麻烦的。 程水若问道,“张管事的原话是什么?” 那媳妇喘了口气道,“张管事说,那位何公子身上带着不少的伤,看模样又像是个女儿家,问小姐该如何处置?” 女的,姓何的! 程水若不由得浮起一种荒谬的感觉,何敏儿不是真的逃婚了吧?又怎么会弄的一身是伤?不论如何,她是不会插手这事的,当日去京城,是为了避开那位大学士。顺便也有去瞧瞧方家的事儿她能不能帮上忙,顺便将人情还上。 如今外面的纷纷扰扰尽数都过去了,她是绝不会替自己找麻烦的。 “你去告诉来传话的人,让他回去告诉张管事将人安顿好了,明天一大早去宁府邸报个信,去报信的时候记得避开那位何小姐。若是那位小姐问起我,就说我在外面有事,他也联系不上我,估计过些天就回去了。” 那媳妇闻言便这么去说了,程水若则是回房继续睡觉,明天就要开始收割庄稼了,如今她的心思要用在自家的家业上。 不过是五更天,便有帮工的陆陆续续的过来,蒸笼里蒸着的是大馒头,几个妇人昨夜发好了面,四更天就起身来做饭蒸馒头了。 老天爷很是给面子,夜虽黑,天上的星星却是亮的很,一点儿云彩都没有,可见必然又是个大晴天。 庄子上守着的一家那个管事姓赵,领着他那个半大小子给来的短工发馒头,一边笑着说,“我家小姐说了,只管吃,管饱!锅里还有骨头汤,大家伙自己盛!只要干活的时候卖力,晚上的酒肉是不缺的!” 一应短工都是常年给人干活的。见到主人家给他们吃的都是白面馒头,面虽有些陈了,却是半点儿其他东西都没加,能有这样的饭食已是很不错了。 实际上,程水若并非不想给买稍微好些的面,倒是那赵管事的媳妇劝她,“今年年声不好,这些人在家里能混个肚圆就算很不错的了,大多都是小米粥野菜的就着喝,别家请人哪个不是在馒头面里面掺些其他东西?新出的面粉比陈面贵上一倍!咱们家不掺其他东西就算很厚道的了!” 财不露白的道理程水若明白,她不过是习惯性思维罢了,生活在物资丰富的现代,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这个时代的农村,对粮食的概念还在好不好吃的层面上,忘了自己呆的不是亩产千斤的现代,而是亩产三百斤就算丰年的古代了。 按理吃饭上工之前主人家是要说些话的,不过众人都知道这家的主人是位年轻没出嫁的小姐,在豫州城也是一位名人,名声是很好的,见她给众人准备的东西又在这般好,说好的工钱也比别人家的要高上一些。倒是不介意主人家没出来,个个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番,吃完饭,赵管事一声吆喝,便一个个冲进了田间甩开膀子干了起来。 外面田地里忙碌,家里则是开始准备午饭,还是蒸馒头,好几十人的伙食没那么容易解决,何况是壮劳力下地的时候,秋收是抢收,一天除了睡觉的时候差不多都是在田地里,中午也没那么多时间用来吃饭,吃馒头最是方便。 三四个媳妇忙的团团转,程水若眼见着自己本以为中午都够的馒头被消灭一空,不得不卷起袖子和小环一同进了厨房帮忙。 和面这种高难度的活她是干不了的,一个人守着灶堂烧火,别人和面,她便与小环煮些茶水来。待到茶水煮好了,送到地头去,这边的面也发的差不多了,便将剩下的半边猪骨头猪皮都扔到锅里,下面熬汤,上面又开始一笼一笼的蒸馒头。 …………………………………………………………………………………………………. 程水若坐在灶台后面,脸被火给照的通红,家里的柴火可不是木材,许多秸秆之类的东西,烧不了多久,又要顾着两口锅的火候,一刻也不得停歇。 看这情形下午怕也没什么时间休息。几个妇人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吃东西,皆是一边干活,手边抓一个馒头囫囵啃下去,眼见着就要吃午饭了,程水若叫道,“赵婶儿我瞧着合该差不多了,你们分别轮换着休息吃些东西吧,呆会儿怕是还有的忙,到时候又误了饭点可不好。” 赵婶儿扭过头,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脸,满手的白面,笑着道,“毛大嫂,刘大姐,刘妹子,你们三先先歇会儿吃点儿东西吧!” 其中一个瘦瘦小小的妇人闻言瞧了瞧堆好的面,笑着应了,却又道,“程小姐,赵大嫂,那我们便先吃些东西,歇是歇不了了,我瞧着这晚上的饭菜还够呛。等下我们三个吃完了,便换你们吃,怕是一刻也停不了。” 程水若本还想去地头去瞧瞧的,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想起了那群大男人的大胃,按照估计恐怕得四五天才能收完粮食,还要翻晒入仓,入仓过称的时候她一定的过去,要是全耗在厨房里可不行。 小环也是许久没做过这种重体力劳动了,几十斤的蒸笼搬来搬去,和面。做馒头,不过半天就累的腰都直不起来,连忙道,“我瞧着咱们几个忙活也忙不过来,还要好几天呢!小姐,要不,再请两个人来帮厨吧,我瞧着等明天他们一准儿更能吃!” 程水若也正有此意,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就是这会儿谁也没空,怎么找人?到哪儿去找?还是等晚上再说吧!” 那瘦瘦小小的妇人闻言眼睛一眯,听说能轻松些,也乐的有人帮忙,“小姐要找人那可方便,哪个村儿没几个能帮把手的来着?我叫王老七回去给我妹子说一声,改明儿个就让她也来。” 另外两个妇人闻言也是笑眯眯的说要叫自家的人,程水若倒也不差那么几份工钱,想到自家是没有佃户的,而养管家又实在太麻烦,农忙季节还好,平日里也不能给吃闲饭不是? 今年开荒的人不少,也就是因为水患才不得不出来刨食,豫州今年死的人实在太多,以后要雇人帮忙恐怕就不像今年这么容易了,这么多的田地以后怕是还要人帮忙,便都应了下来。 正忙碌间,便听见外面一阵爽朗的笑声,“程姑娘,你可在家啊?” 小环探头一看,道,“是刘夫人!” 旁边那瘦小妇人闻言忙道,“小姐有客来便去忙吧,我一边吃饭一边烧火不耽误工夫。” 程水若汗,感情她今天在这儿干的活就没帮上啥忙了? 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走出去,正是隔壁的那位刘夫人过来串门了,身边还带了两个妇人。程水若忙迎上去笑道,“刘夫人怎么得空来?少夫人和小公子可好?” 刘夫人闻言笑道,“我家管事瞧见你这边收割,地里的人茶水都喝干了,便猜你家里是忙不过来。我便带了两个人过来,可好!大老远的就闻到骨头香,你可不能赶我走!” 程水若闻言知道她是来帮忙的,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少夫人还在月子里,小公子也要人照应着,你家里的事儿就够多的了。” 刘夫人摆摆手道,“我那亲家母在呢,今天我那媳妇儿的姐姐也过来了,争着要抱孩子,我在家里抱不到孙子,索性出来找点儿事儿做做。” 她说的风趣,程水若却是知道这是份情谊,正好她自个儿是忙不过来的,也就不再推脱。 刘夫人走进门便挽起袖子问要做什么,看样子竟然是连饭都吃过了才过来的,程水若哪儿好意思这样,连忙给她们一人盛了一碗汤。 刘夫人干活一点儿也不比那些干惯了农活的人差,多了三个强大的助力,一顿晚饭竟然早早的就做好了,田间的茶水也是接上了气,众人都得以有喘气的功夫。 刘夫人却是不吃晚饭就要离开,程水若留了几次也留不住,知道她家里的事儿不少,只得亲自送了人出门。 送了刘夫人离去,程水若这才扶着腰慢吞吞的走回来,谁说田园生活很幸福的?这才第一天呢! 这会儿的太阳晒的她口干舌燥,烧了一天的火,面颊红的跟那夕阳没多大区别,亏的那些人还能干的那么起劲儿,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没收割过的田地里麦浪起伏,收割过的田地则是干干净净,前面有人割下庄家,后面就有人收拢到一堆,然后到那个长条形的木柜前用力的把果实给摔下来,等积累够一定多的量以后,就搬到空地上撒开来晾晒,他们就不累么? 看着这些人劳动的样子,程水若突然陷入了沉思。 他们收割用的刀是直的!还有就是折腾谷子的时候好像也太费劲儿了吧? …………………………………………………………………………………………………. “小姐?你怎么了?”小环瞧见程水若突然站住不动,脸色红的有些诡异,又用手摸着她自己的额头,担心她是不是中暑了。 程水若突然惊喜的叫道,“我知道了!哈哈!姐也会发明创造!” 小环见状担忧的将手伸到程水若额头上,嗯,果然在发烧! 程水若拉着小环的双臂跳起来,“快!去给我请个木匠过来!铁匠!” “小姐,你到底要请木匠还是铁匠?”该是去请大夫吧? 程水若的状态颇为疯癫,小环很是担心,“你请那些人做什么?还有什么叫姐也会发明创造?”所有的字分开来她懂,组合在一起完全就是天书。 程水若被小环泼了一瓢冷水,却是冷却不了她心头的热情,却是认识到这种东西恐怕没那么快能做好,毕竟这是个纯手工业的时代,什么东西都是靠人慢慢一点点的做,就算请人来做出来了,恐怕到时候自家地里的东西都收完了。 不过,做还是一定要做! 倒不是她想赚钱,这时代的农民的钱可不那么好赚,绝大部分都是自给自足的,她只是想自家田地以后收割的时候别那么费事儿,能少请几个人做饭也没那么幸苦不是? 这次用不上就下次再用吧,先做出来,让大家验证一下东西好不好用,好用以后就可以省力气了! 笑眯眯的道,“我没事,木匠铁匠都要请,不过,也不忙在这一时,走,咱们先回家去。” 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身上的力气也有了,拉着小环便往家的方向跑去。 回到家里便开始找纸笔,找了许久却是丧气的发现根本就没有,小环捧着一杯凉茶进来塞到她手里道,“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又发呆的,有什么事儿你与我说说呀!” 程水若拍拍她的肩膀道,“我是想起一件高兴的事儿了,罢了,他们还没收工回来么?” 见程水若恢复了正常,小环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赵管事说还剩下一块地就回来了,厨房里几位嫂子都吃过了,小姐要不要我把饭端进来?对了,张管事从城里派人过来了,这会儿正在外面候着回话,小姐是吃过了饭再见还是这会儿去见?” 程水若闻言才想起昨儿个晚上的事,忙让小环替她整理了衣裳头发,这才走出去。 来的那个管事已经侯了好一阵子了,捧着碗在吃饭,见到程水若过来,便匆匆的扔下碗走过来。 “小姐,张管事让我与您说一下,今天一大早就让小的去了宁府,宁小姐便亲自过来接那位何小姐,只是那位何小姐说什么也不肯走,宁小姐劝说了她许久也没成,因此宁小姐说要麻烦一下咱们,让何小姐暂且住上几天,若是方便的话,她也要在咱们家里住上几天。张管事说他不敢做主,便让小的过来问问小姐的意思。”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何敏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太关心,最主要的是怕惹麻烦,偏生何敏儿非要到她府上来蹲着,这事儿怎么看都让人不太舒服,只是将人扔出去的可能性不太大,想来宁家小姐也勉强不了她,必是要给京城传消息,有宁家小姐盯着,想来收留她住几天也应该没什么事。 “那宁小姐和何小姐可知道我的下落?” 那管事道,“张管事已是说了您在庄子上忙活秋收的事儿,不过没说是在什么地方。何小姐死活要过来,张管事便借口家里忙不过来没人送她拒了。” 程水若点点头,张扬做事儿她一向放心,道,“你回去告诉张管事,待那两位客气些,若是何小姐还想来,宁小姐也拦不住的话就由着她来好了。”顿了顿,又补充道,“让所有人都警醒些,特别是宁小姐不在的时候,别让何小姐在咱们家不见了,到时候她家里来要人,咱们不太好交代。这边一忙活完我就回去,幸苦他了。” 那管事闻言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回去了,程水若虽然交代了他,吃饭的时候却是越想越不放心,何敏儿千辛万苦的逃婚出来,便是奔着她来的,虽然她不在家,躲过了告密的事儿,可是如今宁家小姐管不住她,何敏儿势必是不会死心的,要是真让一个逃家的少女从她家里跑掉了,还不知道那位驸马爷会不会冲着她发飙,不禁有些后悔当初干嘛跟何敏儿说那么多。 寻思了半晌,又觉得自己不在家,即便人丢了也怪不得她,应该不会被牵连,这才撇开了心事。 …………………………………………………………………………………………………. 接下来四天,又是日日的忙碌,总算是将四五十亩地的粮食给收割翻晒完毕,一麻袋一麻袋的装好了,开始过秤,这才是真正关切人心的时候,根据赵管事的经验来看,今年的粮食收成并不算好。 过了秤,一亩地也不过一石多的样子,换算下来也就两百斤,程水若听见这个数据便呆了,五亩地相当于现代的一亩不到啊!这是什么概念? 四五十亩地连现代十亩的收成都不够,人力物力却是又费了那么多,真个是让人纠结。 看见程水若的脸色不太好,赵管事在一边劝道,“小姐,咱们家这算是收成丰厚的了,今年水患过后,许多的田地收成都不是很好,毕竟前面其实还有一茬庄家的,没粮食吃,所以才会大水一过就开始耕种,也没能等地歇歇,庄家长的不太好也是难免。今冬让地歇歇,等明年家里养了猪就多堆肥,应该会好很多。” 歇歇?程水若微愣,她还想看看这段时间能不能再中一波蔬菜呢! 刚把这个想法一说,赵管事便笑着道,“这可不行,若是这么弄,到明年怕是粮食还要减产,一年一茬庄家,一茬菜,隔一年就只能种庄稼,其他的时候得让地歇着,否则种了也是白搭。” 程水若恍然,这个时代的土地大多都是依靠天然的肥料,依靠秸秆还田来补充,否则养分就跟不上,看来自己的农副业的计划就得提上日程了,只有家里的肥够多了,平日里再多打理打理地里的事儿,这庄家才能长的好。 程水若想了想,自家在农事上不是很懂,也就是小时候看了点儿,一知半解的,而这些老农多半都是根据祖辈的经验来种地,大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依稀记得上学的时候历史书上讲过,中国古代很早就有农科方面的书籍了,看来得找时间看看,看明白了再来教其他的人怎么做。 这事儿也不用着急,收割完了粮食也没什么大事儿要做的了,回去慢慢琢磨也是来得及的,毕竟种地不是想当然的,她可是记得小时候去乡下的时候看见有家人新来的媳妇不太懂,在不该上肥的时候把肥料给上多了,庄稼疯涨,结果在灌浆的时候倒了一片,一年算是白忙活了。 这时候程水若有些体会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遇上一个丰年为什么能那么高兴了,因为荒年太多啊! 粮食收割毕了,程水若便让人雇来了几两马车准备将大部分的都运回城去,张管事第二次运回来的粮食都卖的差不多了,不过,他却是没有再去运粮回来,便是望着地里的这些粮食了,这边庄子上是没有储藏粮食的地方的,城里的院子有个小地窖,也装不下多少。 临行之前又去隔壁刘家走了一趟,感谢之余又送了份贺礼,说好了满月的时候来喝满月酒,这才赶着马车队回了城。 …………………………………………………………………………………………………. 官道上尘土飞扬,两旁的庄稼地都被收割的差不多了,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虽然田里的产量不算多高,到底老天爷没有绝了人的活路,今年最艰难的时候已经熬了过去,粮食收割了,一颗心便落了地,明年再说明年的话了。 路上的行人很多,皆是风尘仆仆的,程水若也是一颗心盼着归程,她现下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去做,早就迫不及待了。 “咦!小姐!你瞧!”小环指着城门的方向突然叫道。 程水若也是瞧见了,那边路边站了许多的人,还有许多的官兵,仔细一看,就能瞧见那些人身上穿着的都是官府,前前后后那般多的人,怕是整个豫州城的官员都来了。 这般大的排场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程水若纳闷,小环恍然道,“莫非今天是知府大人新上任的日子?不是说新官上任都喜欢在秋收之后么?咱们这位知府大人倒是积极。” 前面赶车的那个车夫是白管事,闻言笑着道,“新官上任在秋收之后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任地方官事务繁杂,治理了三年之后便有许多的漏子,新官要上任的时候总是要等前任收了税赋,将衙门里的窟窿补上了才好办事。” 小环瘪瘪嘴道,“白大叔说的客气,怕是要捞最后一笔吧!咱们这儿没什么好捞的,那位又是代理知府,巴不得早点儿扔掉这个烂摊子,这位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倒是不错,这么急急的赶过来,这三年都是没税赋的,想必是个清官儿。” 程水若闻言笑了笑,“清官儿就好,就怕天下乌鸦一般黑,没税赋了,就有摊派,还有孝敬,各种各样的名头多了去,苦的都是百姓。赶着这秋收的时候来上任,也未必是什么好货色。咱们且瞧着就行,反正日久见人心。” 小环闻言点了点头,白管事沉默不语,前方进城的队伍都不得不绕到别人家的田地里行去,官道上尽数被那些官员给占了去,好在这边的田地都已经收割过了,否则又是件腌臜事儿。 一行人不得不下了马车从管道边绕过去,这一队官员占据了足足一里长的路,一番折腾下来,竟然过了晌午才回到城里。 刚到家门口,张管事便迎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何敏儿,一见到程水若便扑了上来,拉着她的手抱怨道,“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可知道我都在这儿等了你好几天了!” 程水若不由得苦笑,这位女魔头还没走啊! “咱们进去说话吧,这外面天气热的紧。你脸上有伤,若是晒了太阳怕是会被毁容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女人爱美的天性还是何敏儿难得的体贴,顺从的跟着程水若往屋子里走,正要进门的时候,却是听见了一句让她吃惊的话。 两个从小饭馆儿里吃的醉醺醺的男子摇摇晃晃的从她家门口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抱怨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他来当这个知府!他楚怀沙要是敢来,怕是没命回去!老子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程水若愣住,何敏儿拉着她的手道,“姐姐,你怎么了?” 程水若摇摇头,这关她什么事?不过那个人的官声还算不错,若是来豫州没被人杀死,基本上就是豫州城百姓的福气了吧?毕竟他心里是亏欠着豫州城的百姓的,想必只会做的更多,若是他来当这个知府,程水若可以预料到,自己在这个地方的日子会过的很幸福,所以,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笑了笑道, “没事,走吧,进去再说。你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我听人给我说的时候可是吓了一跳,瞧瞧,你竟然还受了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你一个人跑了出来。” 第一四四章 第一四四章 程水若不过随口问问。(手打小说)何敏儿的答案却是让她吃了一惊, “我爹不要我了!把我赶出了家门,我没地方可以去,就只有来找你了。” 再问何敏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却是不肯说,好在宁家小姐也出来了,这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的分明。 何敏儿的确是被赶出家门的,与程水若相逢的那一日,她怒斥了那位王爷的儿子,说起来还是她的堂兄弟,只不过帝王家的事情就没那么亲热了,何况公主本来就和这位哥哥不太合得来。 事情自然逃不过驸马爷的耳目,因此何敏儿一回到家里就被驸马爷给关了起来。 那位王爷的儿子大大的丢了脸,心里气愤不过,好容易结交的几个朋友听了她那番话以后面子上虽然都谦让,实际上却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他保持距离了,便告到了自家老爹跟前。 说起来,这事儿也有那么巧,她那堂兄弟也是打算参加今年的科考的,老王爷一听自家儿子告的状,便哭哭啼啼的往皇帝跟前闹腾去。 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皇族之后,生下来便有爵位继承的,能够用心参加科考,便算是很不错很有上进心的事儿了,与自家同年走得近是自然而然的事。本来么,小孩子家拌嘴也算不得什么,可偏偏何敏儿字字句句诛心之论,小孩子家不懂事自然不可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当然,公主殿下贤良淑德,更加不可能教她,必然是有人在背后胡说八道。 老王爷便恳切皇帝彻查,不是查别人,而是查他自己,所谓空穴不来风么?他当个王爷也当的不容易不是?既然冒出了这种流言,必然是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规矩,索性,他那儿子也不用参加科考了,他年纪也不小了,也别上朝了。 这事儿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若是这位老王爷在平时提出来,大不了皇帝安慰一下,再赏赐点儿东西就是了,偏偏这事儿是正儿八经的在早朝上提出来的,先前又有几个弹劾他的折子,这位老王爷也是不知道犯了什么倔,死活就是要皇帝处理他。不处理那就没完,皇帝便郁闷了。 谁也不会怕猪一样的敌人,这位王爷那点儿花花心思其实大家都明白,可除了几个言官以外,谁也没拿他当回事儿。 想想吧,其实在皇帝和彭太师斗的激烈的时候,若是有能耐的人,就该趁着这个机会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不是?可他老人家要养晦。 你说你养晦就养晦吧,找个乡下地方屯兵屯粮,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方针。他老人家偏偏在京城里呆着,还天天泡ji院赌坊不回家。 即便到了现在,他也是除了让自家儿子去考科举以外,平日里根本就不跟朝堂上的官员往来,你说,对于这么一个极品王爷有谁能有心情提防?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就是做做皇帝梦而已,大家就拿他当个乐子。 不过,再笨他也是个王爷,在朝堂上跟皇帝顶牛,皇帝也不能不顾兄弟情分。毕竟皇家的脸面还是要的。说起来,他还觉得自家这个兄弟挺让他省心的,倒是何敏儿不太懂事,给他添了麻烦。 养女不教,自然是父母的罪过。 皇帝便责罚了公主,令她回家好生管教女儿。又说何敏儿就要远嫁,让她进宫去好生的学学规矩,免得嫁人了到时候又给他添乱子,毕竟何敏儿要嫁的对象是朝廷的重臣。 …………………………………………………………………………………………………. 这事儿,在皇帝看来应该就这么了结了,可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可不这么想。 他们只有何敏儿这么一个闺女,就送给皇帝笼络大臣了,本来心里就是很不舍。何敏儿虽然脾气坏了些,心地却是不坏的,小丫头不就是骂了个堂兄弟么?本来就是小孩子家的事,皇帝不大事化小,偏偏把罪过都推到了何敏儿身上,这对她的名声很是不好。 他们一家平日里就没少为皇帝的事儿操心,公主和当今皇上虽然不是一母所出,年纪也相差很大,但是公主曾在皇帝小时候照顾过他一段时间,后来更是为了皇家尽心尽力,若是其他的事他们受点儿委屈也就罢了,偏偏皇帝忘记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何况是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儿的驸马爷和公主殿下。 既然说他们家女儿只会给人添乱子,那就换别人呗! 明面上虽不好反抗,私底下要怎么做则是另一说了,至少何敏儿这次离家出走绝不是单纯的自己想跑。 反正不管如何,如今京城里传的风风雨雨的。而驸马爷的意思则是让何敏儿就在豫州呆上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而这会儿何敏儿心头正跟她爹娘憋着气,宁家小姐并没有跟她解释,毕竟这件事何敏儿也是有过错的,那两位不想嫁女儿了,却也不代表要纵容自家闺女的任性,因此何敏儿还心心念念自家爹娘的绝情,竟然要把她给送进皇宫里去给那些老宫女调教,死也不肯跟宁家小姐回去。 至于她脸上的伤,则是在翻墙的时候给摔的,虽然驸马爷的人一路跟着,却也不好出面来,也正因为驸马爷的人一路跟着,何敏儿才能安然无恙的到达豫州,还是在半夜三更的跑到她家里。 宁小姐将前因后果都说的很含蓄,有大半都是程水若自己揣摩出来的,细细一想,既然那两位要这么做,上次京城发生的事儿绝不会是原因,毕竟谁也不能为了件小事儿跟皇帝斗气,想必还有些其他纠葛,这便是程水若所不能了解,也不愿去了解的了。 既然是驸马爷说了让何敏儿在这儿呆着。又有专门的人保护她的安全,程水若自然不会拒绝。 宁家小姐交代毕了事情,道是家里还有许多的事情,程水若送她出门,她便递了一封银票过来低声道,“驸马爷的意思是,让敏儿在这儿吃点儿苦头。” 程水若意会,接过银票,目送宁家的马车远去,回转来,打开来一看。一百两! 不由得哑然失笑,看来真要让那丫头吃点儿苦头了,上次她们在酒楼里吃的那一顿都是十多两银子呢。 …………………………………………………………………………………………………. 离家几天,家里的事儿依旧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张扬的能耐不是盖的,只是程水若依旧没办法清闲下来。 在码头的店铺已是租赁下来了,过两天便开始装修,室内要装修成什么模样要程水若拿主意,这边要去请些帮工回来先行培训,这也要程水若过目,因程水若打算做出自己的招牌来,又请了人赶制衣裳,衣裳的式样她早已经想好了,这也是她的事儿。 几个铺子要进货,要进什么货要定个章程,在这之前势必是要算账的,程水若也脱不了身。 加上之前给自己找了不少的事儿,一个人分成三个来用也不够使。好在装修挑人的事儿可以交给张扬,铺子上算账进货培训人的事儿可以交给小环盯着,她只负责将装修的样子画出来,衣裳的样子画出来,以及一些家里和铺子上临时发生的小事儿就可以了。 即便是这样,家里缺了张扬,也让她忙的脚不沾地,唯有趁着晚上休息的时候先将镰刀的形状画了出来,又回想了以前在农村看见过的那种木头做的打谷机的形状,将其画成了图样,至于啥时候做,那等她有空了再说吧。 农牧方面的书想去找,却是实在抽不出时间了,程水若忙的,连一心想找她去玩的何敏儿也看不下去了,整天闲闲的在程水若面前逛着,程水若索性给了她几两银子打发她和霁风去给自己买书,驸马爷不是说要给她吃苦头么? 折磨何敏儿的事她不会做,让她逛逛街总是行的吧? 结果倒是出乎程水若的意料之外,她将那书说的极度的重要。这两个人便上街去逛了几天,城里的两个书店里的书都翻了一遍,竟然给她带回来了好几本,回来以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两个人开始研究书上的农牧方法,挑出其中适合本地气候土地的东西来实行。 花了三四天时间,程水若松了一口气,这边的事情也上了轨道,每日去瞧瞧店铺装修的情况,不行的地方立马整改,再去看看那边新人培训的结果,她总算是有时间来弄那些农具的事儿了。 镰刀最为简单,程水若只将东西交给管事,让他去找铁匠按照尺寸大小打造出来就行了。 至于那个打谷机,却是很有些麻烦,若是想省力,手柄摇动是需要齿轮带动的,这样下来造价就高了,大小齿轮都必须用铁器甚至质量更好的钢材才行,而最麻烦的还不是价格的问题,而是齿轮上轴承的问题,这般贵的东西若是轴承不好经常坏掉,那可就真是麻烦极了。 为此,程水若纠结万分,她做出来这东西是要给农民用的,造价高了是小事,可以许多人用一个,可是,这磨损率太高,又注定了不能许多人用一个,实在是麻烦之极。 何敏儿一进来就看见程水若对着图纸直皱眉,本来高高兴兴的要与她说自己的收获的,手里还拽着整理好的东西,见状不由得问道,“姐姐,你在做什么呢?” …………………………………………………………………………………………………. 程水若闻声抬起头来,瞧见是何敏儿手上拿着许多的纸,身后还跟了个霁风,不由得挑眉笑道,“怎么了?你们可算是舍得从书房里出来了。”这两人这几天都在书房里吃饭,根本就不见人影。 何敏儿闻言皱皱鼻子道,“姐姐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咱们这些天找你,哪天你不是忙的脚不沾地的?今天好容易找到人了吧,还对着一张画儿不理人!” 程水若笑道,“这不也是没办法么?不忙就没饭吃。你拿的是什么?给我瞧瞧!” 何敏儿这才想起自家是来求表扬的,连忙双手将手上的东西奉上,程水若接过来一看,上面整理的整整齐齐,字写的很是娟秀,霁风识字还没多久,许多的字怕是都不认识,想必多半都是何敏儿的功劳了。 这倒是让程水若对她刮目相看,平日里瞧见何敏儿都是不学无术,整天的玩闹,却是没想到她竟然还写的一手好字,嗯,至少要比程水若的字写的好多了。 再仔细的看内容,条理分明,还对照了几本书的做法,提出了不少的疑问,程水若自问若是自己来整理怕是做不到这般仔细,颇为惊喜的道, “这真是太好了!敏儿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多东西,竟然几天就整理出来了,这几天可把你累坏了吧?” 何敏儿着实累的不轻,便是从小被迫看书写字的时候也没有这般累过,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对着书,要么便是在奋笔疾书,这会儿还腰酸背疼,头晕眼花的,若非心头的一口气撑着,是决计没恒心做下来的。 累归累,却是有种成就感在心头,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从来没有过的,让她这会儿虽然腰酸背疼,依旧笑眯眯的站着,一点儿都不想去睡觉。 听见程水若夸她,何敏儿笑的格外的开心,却是谦虚道,“若是霁风帮着我,我也做不了这么多。” 霁风闻言脸有些红,他实际上没帮上什么忙,研磨,端茶,端饭,铺纸,书上的字他都不太认的全,多半都是何敏儿做的,连连摆手道,“都是何小姐在做,我没做什么的。何小姐的手都肿了呢,我让她去瞧瞧,她也不肯去!” 何敏儿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娇娇女,竟然还能吃下这种苦?程水若闻言越发的吃惊了,连忙站起来拉出何敏儿的右手,只见她的手腕红肿的很是厉害,一碰,便疼的她齿牙咧嘴的,眼泪水都要掉下来了,却是道,“没事,我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程水若见状拍拍她的肩膀,“疼就疼,身子不舒服就该看大夫。不过,我会让你知道,你的努力是不会白费的。” 何敏儿闻言笑道,“那我就等着看姐姐说的真正的丰年是什么模样的。” 唤了大夫来,何敏儿的手伤的不轻,敷了药以后怕是最少半个月动作不得,程水若只觉得她辛苦,她手边的事儿也不多了,索性自个儿也休息一下,便答应翌日陪她出去走走。 …………………………………………………………………………………………………. 翌日的天稍微有些阴沉,却是不见得会下雨,这样的天气正是出门溜达的好时光,不会太晒,也不会因为下雨而不方便,因此程水若带着何敏儿和小环走路去了刘师爷家。 带何敏儿出去玩,不过是说说罢了,程水若一直不得空去探望刘夫人和白家人,偶尔的忙里偷闲,自然要将该走的亲朋好友都走一遍。 豫州城本就不大,只要在城里,到哪儿都不算远,也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到了地头。 刘家的小院儿门是关着的,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与之前白家人在的时候的拥挤,无疑显得有些冷清,程水若还真有些不习惯。 来开门的管事是认的程水若的,看见程水若进来,便笑道,“是程姑娘来了,可巧,最近咱们夫人天天都要出门的,恰好今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才没有出去,程姑娘赶紧请进,我这就叫人去内院知会一声。”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有些担忧,刘师爷为了差事忙活的事儿她是知道的,刘家对她一向很不错,这会儿刘师爷若是丢了差事,怕是一家人就要喝西北风,她真该早点儿来瞧瞧的。 进了门见到刘夫人,却是发现刘夫人脸色红润,虽然有些疲惫,脸上却是没有半点儿沮丧的神色,不由得问道,“刘夫人,你看我这是冒昧了,听说你身子不太舒服,早知道我便改日再登门了。” 刘夫人笑道,“冒昧什么?咱们便和一家人一般的亲近,我道是念叨着你合该近来就会来一趟的,听说我家老爷那位表兄弟的媳妇儿生孩子也是你去帮的忙,偏生我一刻也不得空。” “这哪儿是身子不舒服啊,是我家老爷重新得了差事,楚大人说了,我家老爷在农事上很是擅长,便提拔了他当了个九品的官儿,如今亲戚朋友听说了,都是来贺,还有不少的官夫人请我去喝茶。这事儿吧,推也不好推,索性将几家不得不去的地方去了,便称病在家里,我家老爷说了,这事儿还是收敛些的好,他毕竟不是正道得来的官位,楚大人的身份也是有些尴尬,怕是被人诟病呢。” 程水若闻言才知道刘家的变化,连忙向刘夫人道喜,“这事儿我这会儿才知道呢!这可好,刘师爷,不对,如今该叫刘大人了,得了官位,也算是修成了正果,不管日后知府大人怎么换,总是离不了下面办事的。不过低调些也好,我第一次听说楚大人要来做知府,便是听人骂他才知道的。” 刘夫人淡淡的勾了勾嘴角,喜不自胜的理了理发鬓,又重新整了神色才抬起头来,“今年的收成如何?我听说你在码头上又开了间铺子,如今不少太太都在跟我说你能耐,有好几个都问我你中意什么样的人家,好几位说是家中有侄子要与你说亲。我便道是你已定了亲,你不会怪我耽误了你的婚事吧?” 程水若闻言很是感激的道,“怎么会?这事还真得多谢刘夫人了。” 刘夫人道,“你还是要仔细些,这次洪水过后,不少人家都破败了,故里被水冲的干干净净,眼瞧着你一个孤身女子又有大把的家产,必然是想要算计的。” 程水若嗯了一声,何敏儿在一边坐了半晌早就不耐了,闻言便道,“谁敢来?没王法了么?我让……”说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如今无所依靠,又住了嘴。 刘夫人闻言笑笑道,“男人是女人的天,没男人的女人便是没主的畜生一般,休要怪我说的难听,凡是多个打算总是好的。” 何敏儿瘪瘪嘴,程水若便将自己的一份打算说了出来,“我在码头开了那间铺子,如今弄下来手上的钱便花了个精光,如今想要将生意做起来却是有些不容易了,刘夫人,你瞧瞧,看能不能拿点儿私房出来,这份生意我瞧着虽赚不了什么,却也比将钱放在家里生霉来的好。” 刘夫人闻言便道,“这怎么行?”她是知道的,程水若那个小饭馆儿都开张了,说什么要做起来不容易?摆明了是想拉她一起入伙赚钱,却想了想道,“不过,你若是确实差钱,我便去替你求求那几位夫人,她们手边的钱财都是极多的,放在家里也不是个法子。” 程水若虽不想拉多少人进来,刘夫人做事却是一向思虑谨慎的,她既然这么说,必然有她的道理,就是赚的少了有些肉疼,却是求了个安心,笑笑道,“那可好,我还寻思着能不能把隔壁的房子租下来做个车马店或者临时的货仓呢。不过,刘夫人也出些钱吧,店由您管着,那几位夫人我不太熟悉,您却是经常走动的,她们也大可派人去看着,这样大家都放心些。” 刘夫人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那几位虽然有些贪了,让她们正大光明的吃上一份,有她的钱在里面,也不怕她们就这么欺了程水若的东西去,这才笑着应了。 …………………………………………………………………………………………………. 这店是程水若临时起意要分给刘夫人一份的,本是想让他们日子好过些,却没想到割了一大块肉出来,她的余钱本来就不多,看这样子,还得再想想其他生财的路子。 寻思着刘师爷如今既然去管了农事,自家做的那几样东西却是不用自己再麻烦了,镰刀估计已经打的差不多了,到时候送过来,趁着秋收还没收尾的时候试试到底好用不好用,至于那个东西,则要着急点儿赶出来了,回去赶紧再想想用什么法子替代那些东西才行。 又闲话了几句,莫过于近些日子官场上发生的一些事儿,还有豫州城发生的一些事儿,都是些老旧闻了,这地方不大,人也不算多,只是那些人都是程水若不太认识的,这些官太太,官大人到底有多大,有多能耐,程水若也没个形象的认识,听了便忘记,刘夫人见她兴趣不大,唯有笑笑住了嘴,道, “过些日子我方便出门了,你那边也得了空,我便带你四处走走,你既然在这儿安了家,又与那些人有生意上的往来,总是要认识一下才方便的。” 这个与程水若安心搞生产的计划有些违背,不过她总是要与人来往,不可能自己一个人把什么东西都弄出来了,想了想,还是应了,毕竟阎王好惹,小鬼难缠,那些台面上的大人物其实好伺候,而这些底层的官员官夫人却是架子最大的,就像楚怀沙来了这一亩三分地,这些官员一样不买他的账,即便他如今简在帝心。 从刘家辞了出来,何敏儿依旧对程水若为何要将自家的店铺利润让给别人表示非常的不解,小环不得不耐心的仔仔细细的给她解释,说了半晌,她也不太明白,只气呼呼的道,“我就不信收拾不了那些人了!” “我就不信收拾不了这帮人了!”跟何敏儿的话遥相呼应,一个布衣青衫男子气呼呼的道,急步走进小巷子,青衫布衣的男子身后跟着一辆马车,马车上驾车的仆役焦急的叫道,“老爷!老爷!您慢点儿!这儿我进不去啊!” 程水若抬头一看,却发现那人甚是脸熟,仔细一分辨,竟然是楚怀沙! 黑了些,瘦了些,双眼依旧炯炯有神,满脸的激愤,大步大步的走进小巷子,直奔她的方向,程水若低头靠边站住,小环也拉着何敏儿站到一边,楚怀沙却是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就在她们身后,呯呯的敲响了刘家的大门。 程水若连忙拉着小环和何敏儿往巷子外走去,走出巷子,何敏儿好奇的扭过头去问道,“他做什么的?姐姐你不去看看么?我怎么瞧着像是去刘家找麻烦的?” “只要不找咱们麻烦就阿弥陀佛了。”小环道,“放心吧,那位是新上任的知府大人,楚大人,既然重用了刘师爷,必然是不会去找他麻烦的。” “楚怀沙?他就是楚怀沙?”何敏儿惊讶的叫道。 程水若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有人开门迎了楚怀沙进去,巷子里空空荡荡的,只留下一个车夫守着一辆马车站在巷子口愁眉苦脸的站着,程水若的眼光在车轮上扫过,突然惊喜的叫了起来,“我有办法了!” 第一四五章 第一四五章 程水若的办法是将那打谷机做的跟车轮子一样。(手打小说)外面加一个木箱,下面有个斜斜的出口可以出粮食,虽然没有现代的那般好使,却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生产力大大的提高。 把这个想法跟何敏儿与小环一说,两人都是极感兴趣的,立马将楚怀沙给抛在了脑后,连逛街的事儿也给忘记了,高高兴兴的往家的方向跑去。 唤来了木匠,将整体的思路一说,在地上划拉出一个大概的样子来,那木匠便道是若是程水若要的急,第二天就能做出来。 程水若自然是着急的,恨不得立马就能做出来试试效果,奈何有些东西急也急不来,唯有撇开来,领着失望的何敏儿去新开的小饭馆儿瞧瞧。 新开的这小饭馆儿在码头上,这码头在城外,就需要坐马车过去了,其实这饭馆儿并没有装修好,不过这些日子家里的管事领了命。对前来的顾客都要做宣传,此举倒是让许多特地跑远路的人纷纷表示希望新饭馆儿能早日开张。 张扬与程水若一商量,倒是觉得新来的人培训其实主要是要干活,这边饭馆儿也容不下那么许多的人,索性就让老人带着新人,在实践中进步。 议定了以后,便将店铺分开成了两边,一半先装修者,另一边则是开门营业,反正么,码头上忙活的人也不在乎这么个吃饭的环境,大多大海碗饭菜一装,便随便找个地方蹲着扒拉就行了。 却是没想到这边码头的饭馆儿刚开张生意便好的出奇,老的那边生意是被影响了些,这边却是客人一波一波的络绎不绝,家里准备的碗不够了,竟然有许多人干脆自己带碗甚至盆子来装回家去的。 程水若初时听着还有些不信,走到码头的时候不是饭点儿,却是瞧见一大堆人围坐在自家那个小饭馆儿前面的空地上,一人一个海碗捧着扒拉的正香,许多人吃毕了以后便走到江边把碗洗干净了又还回来。 小饭馆儿门口放了一口大锅,里面是烧开的水,还回来的碗便扔到锅里煮着,有人来便从锅里捞一副碗筷,有专门的人守着几锅荤素菜给他们盛。 后面则是好几口锅,有的烧菜,有的炖菜。还有两口锅专门蒸饭,旁边则有一口锅一刻不停歇的炒菜,炒好了便端过来到进相应的盆子里。 “是小环姑娘来啦!”门口替人盛饭的那妇人程水若没见过,想必是个新来的,一边跟小环打招呼,一边手脚利落的从锅里拿出一个碗,两大勺饭,四个荤菜四个素材可以选择两荤两素,一碗饭菜五文钱,旁边锅里还有一大桶野菜骨头汤,汤水淡了些,却也飘着些油腥,则是任人取用。 小环闻声笑着道,“周嫂你忙,我陪小姐四处看看。” 旁边站着那收钱的管事正忙活着收钱,闻声才抬起头来,瞧见程水若,忙道,“小姐怎么得空过来?” 收钱的则是一个管事,这人是张扬挑出来的,加上家里做了这么久的小饭馆儿生意。那盛饭菜的勺子都是有数的,一锅能出多少碗,约莫也能估计出来,只要他别捣鬼的太过,程水若倒是不太担心。 笑着道,“你忙吧,我是过来瞧瞧隔壁装修的如何了。却没想到你们过了饭点儿还这么忙,得,晚上加菜吧,不过得你们自己做。” 那管事闻言连忙大声道,“大家可听见了,小姐说了,晚上给大家加菜!” 厨房里干活的人个个头上都包着干净的头巾,身上一件像是给小孩子穿的围兜的浅色围裙,将衣裳衣袖全部都遮住了,一眼就能瞧出干净与否,又不怕脏了身上。闻声都抬起头来,笑着谢程水若,神色格外的开心,毕竟么,家里小饭馆儿便是吃剩饭剩菜,这边生意好,这开业几天来就从来没落下过什么东西,都是收工了才随便就着汤吃上两口饭。 程水若笑着接着往里走,这屋子虽然旧了些,却是处处都透露出一股爽利劲儿,灶上的几个妇人其中有两个是程水若很熟悉的,见到她来纷纷打了个招呼便个忙个的,做饭是为了让人吃的放心。所以只是隔了一排格栏,洗菜切菜则是在后面的小院子里。 程水若走了一圈,发现四下都井井有条,众人都是严格按照她的吩咐做到干净,份量要足,价格要公道,加上味道不错,也难怪生意那般好了。 瞧毕了这边,又转到隔壁去看装修的情况,先开的这边是做饭菜的,余下的半边则是专门供人坐着吃饭的地方,自然要打理的谨慎些,但也差不多接近了尾声,估摸着就这几天就能使用了。 …………………………………………………………………………………………………. 张扬最近天天都最少有半日时光泡在这儿,程水若一见到他,便与他提了车马店的事儿,张扬却是有些不赞同,他知道程水若不想有麻烦,皱着眉道, “车马店?仓库?这儿已是有一家了,那人又是本县县臣的妻舅,行有行规,这般去抢人生意。怕是会将人得罪了。咱们这些日子生意这般好,怕是已经有不少人眼红了,好在没有真正妨碍到别人的生意,小姐在这儿的名头也不小,否则怕是早就有人上门找麻烦了。” 程水若如何不知道这些事情,只不过想要给名头给那些人送钱随口的一提,便将缘故一说,又道, “这样吧,若是那边谈成了,咱们就将隔壁盘下来。车马店不说,如今码头的船有许多,我瞧这些扛夫吃饭都不在饭点儿,人又这般多,想必货物不少,索性先当成仓库来用着,即便租不出去,咱们家如今的仓库也不够,自己用着也不是不行,她们要的不过是有钱赚罢了,必是不会计较那般多的。等我想到其他赚钱的生意再说吧。” 跟那些人争,她并非争不赢,只不过一场是非下来又要花钱,又要花时间,有那时间还不如回去多看看书,清净的日子难求,程水若如今是最能体会这个道理的。 张扬闻言点头应是,又道,“如今咱们家的这饭馆儿供不应求,人都是连轴转,每天这饭菜也不够卖,小姐,您瞧着是不是干脆把隔壁盘下来也做饭馆儿得了?” 程水若闻言摇摇头道, “不必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码头上的人流动是最大的,过些日子天气凉了,人就少了。何况你也说了,已是不少人眼红咱们,这事儿也不难,想必过些日子便会有许多人学着做起来,比如说像是人家自家开个夫妻店,全家人做着,咱们毕竟不比人家,是要雇人帮忙的,到时候价格咱们肯定比不过别人,生意也就会渐渐的差了。到时候咱们装好了店铺,怕是连成本都收不回来。还不如直接就做仓库,等杂货铺子那边的东西运回来,也才好有个地方存放。” 张扬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他是生意人出生,什么都瞧在利字上头,如今程水若的身份其实大可不必理会那些,只要一心将生意做大了就行,到时候再去攀高枝,谁也动不了她,因此对程水若隐忍到这个地步实在有些不解,但是他作为一个下人,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不过心里难免有些不满。 不满归不满,程水若对他还是很不错的,从没将他当成下人对待,交给他的事情则是用人不疑,在家中的钱财上基本上他说话的份量跟程水若一样的重,因此这份不满只是对事,并非对人。 程水若见张扬兴致不高,脸色不太好看,连忙问道,“张管事,你可是身体不舒服?”自从来了豫州城,张扬便不得一天的空闲,还南下进了一次货,家里的大小事务只要是程水若不想管的,尽数都扔给了他,说来倒是她疏忽了。 张扬笑笑摇头道,“没,就是想起了一些事儿,有些出神罢了,既然小姐决定了这么做,那就这么做好了。” 张扬这么说,程水若却是想成了另外一件事,张扬的家人,一直说是要接过来的,结果一直因为太忙而耽搁着,这会儿想起来便暗自自责,只是,她实在离不开这么个能耐人, “是想家中父母妻儿了吧?咱们家如今离不得你,我寻思着,能不能托个人去将他们接过来?这天气如今正好,不冷不热,走水路也不用太幸苦,索性咱们回去就找妥当的个人把这事儿办了。你也要注意身体,等这边店铺的事儿一好,其他的事儿都先放着,你歇息两日再说。” …………………………………………………………………………………………………. 哪家的下人是有休息的时候的?特别是得力的管事,至多不过是忙里偷闲,有半天时光就不错了。 要是主人家要你联系休息几天,那只能恭喜你,你失业了。 不过,张扬知道程水若绝没有这个意思,而是因为他脸色不太好,所以才会如此说。 说来,他确实是有些累,常常回到家中休息的时候倒上床便迷糊了。 不过,程水若对他的信任,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管怎么说,摊上这么一个不拿他当下人,又万分的信任他,且自己也有本事的主人,这辈子就算是天大的福气了。 而且,程水若在这帮忙的时候还想的到他的家人,张扬的眼眶不由得有些红润。 家里他已是托了人带消息回去,不过前段时间正是多事之秋,他自然不敢将家里的人接到豫州城来,本打算等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再给程水若提,深秋时分,虽然冷了点儿,却也不是完全的脱不开身,他就可以亲自回去接人。 程水若既然这么发话,他自然不会反对,连连点头道,“也不必找人去接,我请人带封信回去就行,到时候让我两个兄弟他们一起过来,还要请小姐也赏他们一碗饭吃。” 程水若闻言笑道,“只要品行端正,自然没问题,咱们家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用谁不是用?我还有许多的想法碍于人手不够,没办法实施,就像是庄子上,过了年,便又该添人手了,何小姐和霁风整理出了一份东西,还要挑些会种田会经营的人来管着,这事儿因为忙,又不着急,我便一直没跟你提。” 张扬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事儿,我也想跟小姐说说,不过一直没机会罢了。咱们家里大多的管事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别的本事没有,种田倒是个个一把好手,既然不用让人去接,咱们索性让他们也将家人叫来,用不上的人,便先放到庄子上去,老是用外人,也不那么放心不是?” “成!”程水若点头,知道家里人的事儿不光张扬想着,其他的人也想着,如今水患过去,也稳定了一段时间了,大多数的人都会返回乡里,要想寻回自家的亲人,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时候了,人人都是拖了人回去打听消息,既然他们有心,程水若也不能拦着,这些人都是跟着她经历了许多事,非常可靠的,“让他们带信回去,家里的人,只要是可靠,老实的,便可以叫过来。不过,丑话要说在前面,若是来的人偷奸耍滑,不老实,我是不会留的。” 张扬闻言却是有些担心,“别瞧着家中也不过十多二十个管事,几个媳妇,亲戚怕是不少,真要全部来了,该怎么安顿?”就这样,程水若也是养活的有些艰难。 程水若是这些日子才体会到这时代地主的艰苦的,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一句话,说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实际上要养活那么多下人,管事,媳妇,丫头,还有长工短工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这时代本来就是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一个壮劳力,一年不停的干活也不过就能让三五个人混口饱饭而已,这还是得在丰年。 不过,家中下人的家人是一定要接的,不接来,那些人就不能安心,何况,她当初也是答应了他们的,自然没有食言的道理。 看来,又要想办法来生财了啊! …………………………………………………………………………………………………. “看!就是这样!我琢磨着,这个比原来那种刀好使上许多!”程水若左手里拽着一把草,右手拽着镰刀,轻轻一划拉,便割断了下来。 刘夫人眼睛一亮,她虽然没下过地,在娘家的时候,家里收成也是要帮忙的,自然见到过收割的刀子,接过来一瞧,刀是弯弯的,有些地方还带着锯齿状,不由得蹲下来抓住一把颇有些韧性的杂草试了试,用不了多大力气便能将草割断。 站起身来笑道,“你便是个有主意的,这是怎么想出来的?若是用这个收割,那些汉子们怕是要少费不少力气,便是个妇人,割起庄稼来也能利索上许多。” 程水若自然不会说是几千年的智慧经验总结出来的,只是谦虚的笑了笑,又拉着刘夫人的手往旁边一个木箱子走过去,小环立马利索的递过来一把刚收上来的稻子。 小环在背后摇动手柄,程水若将稻子的头部伸进那个中空的空中,里面扇叶状的东西便转动起来,下面的木桶里哗哗的掉出金黄色的稻粒,等程水若收回手,手上的稻草干干净净的,小环从后面钻出来,脸不红,气不粗,笑眯眯的瞧着刘夫人。 刘夫人惊讶的望着程水若,若是说镰刀不过是小小的改进,这个脱粒机器则让她惊为天人了。 不由得弯下腰,伸出手将那稻粒拿起来瞧了瞧,一粒粒的,在桶里铺了一层,又将程水若手上的稻草拿过去细细的看了一遍,往日里需要汉子们卖力的摔上许多次也未必能摔的干净的稻草此刻上面光溜溜的,草和谷子分明的紧。 只抓住程水若的手惊声问道,“这个是怎么做出来的?你可要与我说说,若是这样,便是一个寻常的小孩子,也能干这些农活了!” 程水若笑了笑,开始与刘夫人讲述这件东西的构思, “里面是车轮状的一片片木板,后面用手柄便能摇动,用箱子装起来是为了防止稻谷四处飞散,下面一个斜的木板装着,谷子脱粒下来以后便可以顺着这个口子掉到口袋里。若说是怎么想出来的,刘夫人也别笑我,我今年去秋收帮忙,几十个汉子收那么点儿地,也花了两三天时间,我瞧着他们那般卖力,却是功效不高,便一直寻思着懒人的法子,后来回来的时候在路上便在一直琢磨这事儿,我便是瞧见路边的车轮将田里的稻谷给绞下来了才想出来的,随即回来就叫人做,没想到真的可用,我听夫人说刘大人如今也是个七品的官儿了,可巧,又是管着农事的,因此你一来,我便急急的拉你来看,倒是让刘夫人见笑了。” 刘夫人哪儿听进去程水若那许多的话,此刻已经被迷进去了,只用手摸着那箱子低声道,“宝贝啊!宝贝啊!用上这两样东西,不知道能省下多少的力气,快快,再拿点儿稻子来给我试试!” 小环忙拿了稻子过来,刘夫人只使唤她的丫头在后面搅动,自己拿着稻子伸进去,玩的不亦乐乎,弄了好些个,放才想起自己是在程水若的家中,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回过头笑道,“倒是让你见笑了,这玩意儿可真是新奇。” 程水若哪里会在意这些?她给刘夫人看,就是为了要让刘夫人回去让刘师爷将这些东西推广出去的,笑着道,“好用就好,这东西的造价不高,都是用木头做的,只要会木工,自家做一个就行,麻烦点儿的就是这玩意儿怕是没那么经用,木头做的东西么。夫人瞧瞧,若是喜欢,便拿回去,我记得夫人家中也是有几亩地的。” 刘夫人闻言颇有些惊讶,想了想,她也瞧的真切了,这玩意儿完全是木头拼接成的,根本不用花钱,倒也安心的受了,笑着拉着程水若进屋子说话。 ………………………………………………………………………………………………… “前两**说的事儿,我已是替你办好了。几位夫人都说是有些兴趣,又道是过两天有个茶会,让我请你一同过去坐坐,我已是替你应下了。”刘夫人笑着道,“一个人二十两银子,再派个管家过来,钱我给你带过来了,一共是一百二十两,我夫君如今是个官儿,我便不太好插手这个事儿,还是得由你的人来管着才行。” 程水若接过银子,这结果,到是比她所想的好上许多,还以为要白送干股,没想到一个个都拿出那么多银子来,连忙低声问道,“那几位夫人有什么喜好?刘夫人,这事儿您可得提点我一下,第一次见面,我总是要送些见面礼才好。” 刘夫人闻言笑道,“我本打算让你送些其他东西的,不过如今却是不必了,这几位夫人家中都有不少田产,就你做那两样东西,送过去一准儿见好。你也不必担心,这几位夫人都是和善人,甚是好相处的。” 程水若笑了笑,刘夫人对她很不错,介绍给她认识的人想来也该是性情与她相投的,便不再提此事,道是问起了其他的事儿, “我那天出来,好像在夫人家门口瞧见了楚大人?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刘夫人闻言脸色便有些阴郁,叹息了一声道,“这位楚大人是个清官儿,只是将豫州城的人得罪的死了,如今来当这个知府,偏生又拦了下面人的财路,许多人便拿着这个由头在下面起哄,他想办什么事儿都办不成,便来寻我家老爷给他出主意。我家老爷常说,水至清则无鱼,要是楚大人不改改这性子,要在豫州城呆下去,怕是困难的紧。哎,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豫州城老百姓的福气。” 程水若闻言摸摸鼻子,这种事儿她插不上话,刘夫人却是像没瞧见程水若的表情,径自又道,“豫州城下面各县的亏空不少,经历了这般大的水患,谁都不容易,朝廷又减免了税赋,拨款经由层层克扣,到手上的就剩不了几个,如今秋收了,各县便要想收些钱粮,楚大人心疼百姓,不让,可各县的日子也不好过呐。” 程水若唯有干笑,“是啊,谁都不容易。好在刘大人只是管着农事儿,这事儿夫人也不用太担心了。” “是啊,谁都不容易!”刘夫人摇摇头,“我倒是不想担心,可我家老爷说,楚大人对他有知遇之恩,如今便整日的替楚大人想法子,这几日都没见笑容,兴许程姑娘这两样东西能让他开心些。” 程水若见她愁眉苦脸,着实的不易,想了想,道,“其实,农民都是苦哈哈的,能有多少钱财可供盘剥?收上来也补不了那天大的窟窿。要想搞好经济,还是得开源节流,节流一事不消说,钱不够花的人哪个不是一文钱掰成两文的?唯一的法子就是开源了。江南之所以富庶,是因为其粮商盐商各种各样的商人不少,官府收税赋就收的手脚抽筋了。要是纯粹靠那些个农民,一府之地有多大?就那么点儿田地,能收上多少银子来?” “夫人若是实在担心,不妨与刘大人说说,让他去劝劝楚大人,只要楚大人能拿出个好的章程,为官一任,谁也不乐意被百姓说成是扒皮,却是没贪墨多少银子不是?” 刘夫人闻言眼睛一亮,“我便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你与我细细的说说,这个到底该怎么弄?” 程水若苦笑,她哪儿懂得了那么多?不过是托了改革开放的福,看了不少的实例,知道一些东西,真要让她说出个道理来,那还真是为难她了。 想了想,还是道,“我想的不周全,不过,却也想到了一点儿。改革农事是必要的,粮食产量太低了,一个人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多少东西来,这是一切的根本,但是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最少也得要个三五年。” 刘夫人点点头,程水若继续道,“然后则是怎么去赚别的地方的钱,人离乡贱,物离乡贵。官府的钱都来自税收,咱们就唯有变着方儿的让咱们这儿的优势给体现出来,让许多的人来咱们这儿做生意,做生意的人多了,才有更多的税可以收。只是,眼前确实是个困境,不能收税,上面的拨款又下不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楚大人自己掏腰包来填窟窿了。” 刘夫人道,“那怎么行?谁都知道楚大人是清官儿!” 程水若眨眨眼道,“那就要官府自己想办法弄些收入了,不抢不偷不收税,还能做什么?莫非要与民争利?” 第一四六章 第一四六章 程水若并不想把自己表现的多突出。(手打小说)不过,她与刘家交好,刘家好了,她自然有好处,而楚怀沙是个一心想为民做事的官员,虽然这会儿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在程水若看来,转不过弯来也是好事,一州一府的父母官并不像京官那样需要多圆滑,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反正他的后台是皇帝也不怕得罪人。 这个知府别人做自然不如他来做,她要在这儿站稳脚跟,楚怀沙这样清廉的官员在这儿当父母官对于她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所以,程水若才会勉强提醒一下刘夫人,刘夫人想不想的明白都没关系,刘师爷的脑子够好使,官府里的弯弯道道也看的最清楚,想必是会明白她的意思的,其实按照程水若的观点来看,楚怀沙最大的麻烦并不是他的死脑筋,而是他跟整个豫州城的血债。若是调和不了这个矛盾,什么都是白搭,想来皇帝让他来,也是为了磨一磨他的性子吧? 送了刘夫人走,程水若便专心的忙活自己家里的事儿,何敏儿到底不是什么常性的人,初时的新鲜感过去了,便再也在家中憋不住,经常带着霁风跑出去,因为暗中有人护着她,程水若也懒得管。 这一日,正是与刘夫人约好的茶会的日子,便在其中一位夫人的家中聚会,程水若便早早的将自己收拾妥帖,领着何敏儿与小环出了门。 那位夫人是本县县令的夫人,本就是豫州城的大户出生,家中田地不少,更是在城外有一座大庄子,那位县令虽是豫州城所辖,处处被知府掣肘,却也是个年少的进士,前途不可限量,若非皇帝派了楚怀沙空降过来,许多人都以为他会在这次事情之后晋升的。 因此,那位夫人在本地很是有些声望,还有几位程水若却是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官夫人,总是脱不了县里州府的官夫人就是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夫人们喜欢什么。程水若不清楚,所以才拖着小环和何敏儿撑场面,据小环自己说的,吹拉弹唱,她虽不算精通,却也是上的了手的,各种各样的游戏也是会一点儿,至于何敏儿,自小就跟宫里的人玩惯了的,上有所好,下必行之,想来也不会怯场,面子问题应该可以保住。 马车缓缓的向城门行去,三个人在车上促膝而坐,何敏儿正兴高采烈的与程水若讲她这两日又瞧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却是发现马车渐渐的慢了下来,车外的车夫道,“小姐,城门被人堵住了,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咱们要不要绕到东门出去?” 何敏儿闻言便撩开窗帘探出头去。瞧了一眼便扭过头道,“咦,好多人在哭啊!咱们下去看看吧?” 说着也不管程水若同意与否,径自跳下了车,近来何敏儿最是喜欢东家长西家短,颇有成为八婆的潜质,最是看不得热闹,程水若见状唯有摇摇头,撩开窗帘瞧了瞧,前面果然堵的好生厉害,人七嘴八舌的在说什么也听不清楚,却是可以隐隐约约的听见一些哀嚎声,像是许多妇人在哭一般。 城门的道路并不宽敞,也就仅仅容得下两三辆马车并行,这会儿车马拥挤,行人也围拢到了一堆,根本就没办法过去。 何敏儿跳下车便往人堆里挤了过去,她身子娇小,旁人又只顾着看热闹,三两下便钻进了人堆里,人堆里大半都是闲来无事的汉子,偶尔有两个妇人,程水若见状怕何敏儿出什么事儿,连忙拉着小环下车,只让小环守着车子,唤上白管事与她一道过去。 …………………………………………………………………………………………………. 只听见身边看热闹的人纷纷摇头叹息,即便有两个后来不知道情况的询问,旁人也只是摇头叹息,什么也不说。程水若不由得好奇心大涨。 前方传来的哀嚎声,哭的是声嘶力竭,一个个哭着自家的儿子,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有多少的妇人在哭。 难不成还出了人贩子了? 在白管事的帮助下,总算是挤进了人堆,程水若却是被眼前的情况给惊呆了,城门口,跪了一排排的老妇人,从五六十岁到七八十岁的都有,从头发花白到发鬓尽染风霜,脸上沧桑一瞧便知道是那经历了不知多少苦难的妇人,出生也必然贫苦,就在这儿,跪在城门口,撕心裂肺的哭着自家的儿子。 “儿啊……你回来啊!你这么走了,让老娘怎么办啊?你爹去的早,我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拔大,这才刚抱上孙子没两年,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说走就走了,他们娘儿俩也跟着你去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啊……” “儿啊……我的孙子嘞!你们怎么就都这么把我给扔下了啊!你让我怎么下去见列祖列宗?你让我怎么有脸下去?……” 这是怎样的场景啊? 老年失孤,身上衣衫褴褛,悲不自胜。只让人一瞧便不由得悲从中来,难怪所有的人除了叹息就是感慨,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便是那守着城门的士兵,也是满脸凄然的看着她们,即便她们挡了路,却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驱赶。 程水若最是看不得这些事情,鼻子一酸,别过头去忍住不听,脑子里胡斯乱想着,尽量别在这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在现代信息社会生活过就有个好处。知道这样的群体**件绝不会是偶然发生的,这么多老妇人,一起跪在城门口,为的会是什么?程水若下意识的就想起了楚怀沙。 不忍心去看那些老妇人,不得不将自己的精神分散开来,在人群中寻找何敏儿的身影,却是瞧见何敏儿正与一个乡绅模样的八字胡中年男人在说话,一边说一边擦眼泪,鼻子眼睛都红红的,神情却是义愤填膺。 程水若见状连忙上去一把拉住何敏儿道,“敏儿,咱们该走了,时间来不及了。” 何敏儿一扭身子,叫道,“我不走!她们这么可怜,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害死她们家的人的。” 程水若闻言唯有苦笑,何敏儿要管这事儿其实也没什么,怕就怕被人给利用了,这丫头的倔脾气她已是尝试过了一次,跟她也是不相上下的,她自个儿最是知道自个儿的事,这种时候怕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唯有给白管事低声道,“你让小环去找个地方歇着,把马车找地方停好再过来,我在这儿瞧着,实在不行只有迟些去那边了。” 白管事点点头走了,何敏儿却是在听那中年男人说话,旁边的人都是听的满脸的愤然,程水若断断续续的听到了点儿,什么害死了他们的家人又不管她们死活之类的,只将那人形容的一钱不值,却是绝口不提那个人的名字,众人却是像心知肚明的样子,唯有何敏儿傻乎乎的不断的问那人是谁。 程水若摇摇头,站在一边听着,心头却是一阵冷笑。果然就是这些手段,旁人被煽动的义愤填膺,只恨不得生啖那狗官的血肉,心中不由得琢磨,这楚怀沙到底如何去化解对手的这一招? …………………………………………………………………………………………………. “劳烦大家让让!劳烦大家让让!”人群后传来一阵颇为客气的声音,后方的人突然沉默了下来,纷纷的让出一条道来。 只带了两个管事,半个兵丁也没有,楚怀沙一身青衫布衣缓缓的走了过来。 一干老妇人哭的正伤心,看见来人,哭声更大了几分,有几个更是不甚其哀,哭晕了过去。 楚怀沙见状连忙上前去,扶住其中一个,叫道,“快去请大夫过来!诸位老人家,不要再哭了,这样对身子可不好,你们都已经这般大的年纪了,有什么事便与本官说说,本官替你们做主。” 跪在前排的一个老人闻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憎恨的光彩,呸的一口浓痰吐到楚怀沙脸上,“你做主?就是你做主把我儿给害死的!老太婆跟你拼了!” 说着便欲站起身来,却是因为跪的太久双腿发麻,哭的太久,又身上没什么力气,还没起身便跌倒在地上。 楚怀沙带来的两个管事见状便要去推那老人,楚怀沙连忙侧身挡住,厉声喝道,“还不赶紧去请大夫过来!” “我们不要你的假惺惺!楚怀沙,你要是真想我们好,就滚出豫州城去!否则老婆子就跟你拼了!反正我们也是没两天活的人了!……” “滚出豫州城去!”众老人大声叫道,“滚!滚!滚!” 人群后不知道是谁突然叫了一声,“就是他!害死了咱们多少的相亲亲人!就是他,害的这些失孤的老人也没饭吃!就是他!让他滚!” “楚怀沙,叫你滚!” “楚怀沙,滚!咱们豫州城不需要你这个狗官!” “滚吧!” …… 一时间,群情激奋,反倒是方才一直很激动何敏儿有些茫然,喃喃的道,“他们说的是楚大人?!!!” 程水若淡淡的笑道,“可不是楚大人,敏儿你刚才没听出来么?在豫州城害死了上万的人,遍数历代,又有几个?” 何敏儿闻言抿了抿嘴,低声道,“可是,他是好人啊!” 程水若无语,唯有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这事儿咱们管不了,他是好心,可是确实也害死了不少不该死的人,大局来看,他是对的,可对于这些人,公平么?” “可是,”何敏儿倔强的皱了皱眉,“若不是楚大人,兴趣这些人都会死!” 程水若摇摇头笑道,“没有可是,如今结局已经注定了。这些人年老失孤,生活没有人照顾,对她们来说,活着不比死了好。你忍心苛责她们么?” 何敏儿看了那些哭的甚为悲切的老妇人一眼,不忍的收回眼光,摇了摇头,抓着程水若的手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让她们这样吧?就没人管她们么?” 怎么会没人管?朝廷已有明命,各个县都要照顾好这些年老的人,可是,下拨的银子填补各地的窟窿都不够用了,哪儿来的钱来照顾这些人?所以各地才会想收些税赋吧?结果楚怀沙拦着,他又拿不出钱来给各地花用,逼急了下面的这帮人,才会给他上演这么一出。 只是,程水若不知道该怎么跟何敏儿解释这个事情,眼下这姑娘已经够愤怒了,真要给她说了,指不定能招什么事儿,因此,程水若只是摇摇头。 程水若明白,楚怀沙何尝不明白,这豫州府就是个烂摊子,皇帝偏生要丢给他收拾,大概的意思就是,你自己惹下的事儿,就自己去结个尾吧。 楚怀沙除了叩谢皇恩还是只能叩谢皇恩,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只是,看着各县的老人集中到了这一块儿,虽然知道她们身后必然有人操纵,却是怎么也怨怼不起来,只能怀着一颗愧疚的心,唾面自干。 …………………………………………………………………………………………………. 几个老妇人扑上来抓扯楚怀沙的衣裳,他只能回避,旁边两个管事也被几个老妇人给缠住了抓扯,弄的极为狼狈,个个衣裳都被扯破了口子,脸上手上都被挠出了许多的抓痕。 程水若见状也不忍看下去,这楚怀沙若是只能这样应对此事,怕也只不过是跟其他清流一般,只是个嘴巴利索,却是没什么能耐的官员,在这豫州城必然呆不下去,便拉着何敏儿的手道, “罢了,不看了,咱们还有事儿,这事儿咱们也帮不上忙,看着只是图添闹心。” 何敏儿抿抿嘴,她也不知道该帮这些老人还是去帮楚怀沙好,在她看来两方都没有错,这会儿偏偏扭到到了一块儿,急的直跺脚,听程水若这么一说,却是甩开程水若的手便冲了出去,大声叫道,“你们别打了!楚大人其实是好人!” 那些老妇人恨楚怀沙已经是恨到了骨子里,哪儿听的下去别人的劝慰,但凡说楚怀沙好话的都是敌人,闻言更是怒极攻心,不光手抓脚踢,连牙齿也使上了,旁边刚不上趟的恰好瞧见何敏儿扑过来,便冲着她来了。 楚怀沙那几个妇人要去挠何敏儿的脸,大惊之下,伸手便将何敏儿拉入怀中,大叫道,“你们要打要杀,尽数冲着楚某人来,楚某人没有半分怨言,切不可对无辜的人动手!” 程水若这边也是吓的脸色发白,何敏儿冲出去不过是片刻间的事儿,她防不慎防,还好楚怀沙伸手及时,护住了大小姐的那张脸,若非如此,就冲着那些老妇人的狠辣劲儿,何敏儿今天非得毁容了不可。 乘着那些老妇人被楚怀沙喝的微愣之际,程水若三两步走上去,将何敏儿抢了回来,何敏儿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脑子撞在楚怀沙胸口撞昏头了还是被吓的,一声不吭,程水若见她无恙,松了一口气。 那些个老太太闻言果然不再去惹其他的人,旁边两个管事她们也不搭理了,只围着楚怀沙拼命厮打,这些老妇人年老力竭,又许多的人围在一起,因此施展不开来,却是将旁边两个管事急的跳脚,程水若见状心中承了楚怀沙救了何敏儿一次的情,走到其中一个人身边道, “还不赶紧回去叫人帮忙?” 倒也不用人帮忙了,本来发生这样的事儿,旁边有官员都少不得要上去替上官拦上一拦的,偏生楚怀沙人缘欠佳,大家都乐的看笑话,因此站的远远的,那两个管事被程水若一提醒,便反应了过来,只去叫城门口的那些兵丁过来帮忙将老太太们一个个的拉开,安顿下来,这才将一身狼狈的楚怀沙给解救了出来。 这时代的人对官兵的畏惧还是很深的,比现代人看见武警拿着微冲戒严的感觉还甚。 楚怀沙也不是全然的没有政治斗争的经验,只是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下不得手罢了,脱了困出来以后,便让人盯着人群,看有没有人在带头闹事,因这些官兵对老人们还算客气,因此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将这些老太太们扶上了城楼,又让人请了大夫过来,治病吃饭,一样不少,楚怀沙却是站上了城墙,此举,让本打算趁着何敏儿发呆的时候赶紧走人的程水若停下了脚步。 ……………………………………………………………………………………………… 楚怀沙此刻的形象绝对没有当日程水若见到他时候的玉树临风,在日光下,衣裳褴褛,蓬头垢面,更像几分叫花子,他独自站上城墙,面色肃穆,突然之间跪了下落,咚咚咚便是三个响头,磕完以后,又转过身,冲着城外,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众人对他的行为有些讶异,惊的说不出话来。 在沉默之中,楚怀沙站了起来,额头上的血流了下来,又在他被抓花的脸庞上多添了几丝色彩,面色肃然的道,“今天,有这么多老人在城门口控诉我楚怀沙是罪过,是我楚怀沙对不住豫州城的百姓,也对不住皇上的恩典!” “磕几个头,是不能赎了我犯下的罪过的,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我也是这么想的,皇上更是这么想的!” “有人怕是要问,皇上既然这么想,为什么不杀了我楚某人?反倒是让我继续到豫州这一亩三分地上来当父母官?” “说实话,我也不明白。所以,我便问皇上了,以我楚某人的罪过,即便是千刀万剐,那也是没办法赎罪的,这么重的罪孽,死后活该要下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大家知道皇上是怎么说的么?” 说到这里,楚怀沙笑了,下方的人纷纷问道,“怎么说的?” 楚怀沙道,“皇上说,千刀万剐,十八层地狱都没办法让我恕罪,皇上即便杀了我,也不过就是少让我在地狱受几十年的责罚而已,这辈子犯下的罪过,就该这辈子来偿还,我死了,豫州城的百姓除了解恨之外,没有半点儿好处,我活着来替豫州城的百姓做牛做马,有全豫州城的百姓瞧着我,容不得我楚某人有半点儿错漏,容不得我楚某人有半点儿喘息。” “我,楚怀沙,不是来豫州城当父母官儿的!而是来替豫州城的百姓做牛做马的。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里,诸位父老乡亲可口口相传,只要我楚怀沙在这豫州城一日,全州百姓皆可瞧着我,升堂问案也好,鸣冤告状也好,凡事无不可与诸位父老言之。若是违背此言,诸位父老乡亲大可将我楚某人赶出豫州城去!” 下方的人惊呆了,何尝听说过高高在上的官老爷跟百姓说这样的话? 楚怀沙是对不住豫州城的百姓,可是,所有的人其实心底深处都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若没有楚怀沙,兴许整个豫州城的人早就死绝了,只是,切肤之痛,又怎会去管别人的感受?活下来的人注定了要比别人多承受更多的东西,这一份复杂的感情,最多只能让他们对楚怀沙视而不见,可是,像那些老太太一样的人呢?她们就活该了吗? 楚怀沙瞧着众人复杂的表情,又继续道,“我楚怀沙造成的结果,自然由我楚怀沙一个人担当,若是觉得有仇有怨的,大可来找我!至于今天这些老太太,我势必会给她们一个交代的,我在这整个豫州,绝不容有老人活活饿死!” 大多的百姓都是健忘的,也是宽容的,楚怀沙说完话,缓缓的走下城墙,走到那些个老妇人的面前,跪了下来,磕头道,“诸位老太太,你们的儿孙皆是因我楚某人而死,我便在这儿当着诸位乡亲的面说一句,有我楚怀沙一口饭吃,便绝不会让你们饿上半顿。包括整个豫州城的百姓,我楚怀沙在这儿做官,定会让所有的人都有饭吃,有衣穿!只是,请给我时间。” …………………………………………………………………………………………………. 一干老妇人本就是抱着拼命的态度来的,她们本就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人了,没想到楚怀沙竟然这般对她们,这会儿被人一拉,楚怀沙又是这么一跪,一保证,倒是让她们不知所措了。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便瞧瞧他做的怎么样吧?” 众人纷纷附和,楚怀沙便唤人来准备马车,将一干老人拉回去安置,人群渐渐的散了去,程水若见热闹看完了便去唤何敏儿,却是见到她在一边擦眼泪水,一边道, “楚大人真是个好官儿!” 程水若瘪瘪嘴,就算是在现代,也没有哪个地方的官员干夸口让所有人都有衣穿,有饭吃,亏的楚怀沙一腔的雄心壮志,就他那死脑筋,只要不转过来,肯定干什么事都得事倍功半,拖后腿的都能拖死他。 不过,今天的楚怀沙倒真的让她刮目相看了,状元郎果然了不得,何况是在一个地方上历练过三年的状元郎,政治手段上可能还差了点儿,可对基层工作的了解还真不是普通人能搞懂的,能将今天这件事化为无形,倒是让程水若对他多了几分期望,只要他能过的了这一关,又摆平了地方上的这些乡绅官员,程水若倒是可以帮他想想办法,也许真的人人都有饭吃,有衣穿呢。 待到人群散的尽了,程水若这才在白管事的带领下找到在一边茶楼里喝茶的小环,抬头一望天,这么一耽搁,都快晌午了,一行人赶紧跳上马车,匆匆的往城外奔去。 刚出了城,就听见身边小环在道,“咦!我刚才就说看见个人有些像刘夫人的丫头,小姐,您瞧瞧,那是不是刘家的马车呀?” 小环让开窗户边的位置,程水若凑过来,也撩开帘子,探出头去一瞧,可不是刘家的马车么?车上坐的车把式程水若是见过的,回过头来笑着道,“是刘夫人的马车,想来也是到了城门口的时候遇上了这事儿给耽搁下来了。白管事,你且稍微停停,咱们等着刘夫人的马车过来再走。” 刘夫人家的车把式也是瞧见程水若了,见程水若将车停在路边,便让马车也停了下来,探出头来道,“你也才到这儿?想必是被城门口的事儿给耽误了吧?我还担心我没去,你没有认识的人会束手束脚呢,正好,咱们一道走,你上我马车来,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话。” 程水若也正好有话要与刘夫人说,如何不从? 将小环和何敏儿留在车上,自家跳上刘夫人的马车,却是见刘夫人打发了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下车来,那是她家闺女儿,只将她留在车上了。 第一四七章 第一四七章 黄府别院是个颇为气派的庄子。(手打小说)这是黄夫人的陪嫁,只看门面便知道这是豫州城数一数二的人家。 刚下车便被在门口候着的媳妇子领着往里走,道是几位夫人都侯了好些时候了。 刘夫人不敢怠慢,领着程水若几个往里走,刚走进第二进,便听见里面一阵笑语,几个小姑娘在院子里蒙着眼睛做游戏,夫人们则是在院子里的亭子里坐着说话。 远远的瞧见刘夫人几个一路过来,便有个微胖圆润的妇人笑着道,“刘夫人,瞧瞧,这升官儿了以后,便成了大忙人了,我便说你定会迟到,她们还不信,你自己说说,该怎么罚?” 旁边一个干瘦的妇人起身笑道,“最少得罚三杯!我替你倒好。你喝了以后再说说是为何来迟了,不能真是升官儿了便没咱们几个姐妹了吧?说的不好便还得罚!对了,得替咱们介绍介绍这两位是谁家的姑娘?长得这般俊俏。” 旁边还坐着三个妇人,一个与第一个说话的妇人长得颇像。看起来合该的姐妹,另外两个则是跟刘夫人一般的干练相,普通了些,却也是看着和善的。 几个人都年纪不大,程水若拉着何敏儿站在一边,笑看着几人,刘夫人也利落,走上去笑道,“罚酒便罚酒!正好赶路口渴的紧,有多少便来多少。”仰头将三杯酒喝下去,拉过程水若和何敏儿与几人介绍道, “这位是何敏儿姑娘,这位便是你们一直想见见的程水若,程姑娘了。” 何敏儿只是介绍的姓名,刘夫人是知道何敏儿的身份的,她既然这么介绍,程水若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她今天是主客,刘夫人把何敏儿排在她前面,这几位官场上打滚的夫人也该明白的。 刘夫人又转过头与程水若介绍道,“这位是黄夫人,咱们黄县令黄大人的夫人。”此人脸微胖,单眼皮,笑起来便是一双眯眯眼,很是可亲的模样,便是最早与刘夫人打招呼的那位。 “这位是汪县臣的夫人,汪夫人。”略瘦。白白净净的,打扮的干净利落,方才一直做在一边没有说话。 “这位是陶夫人,主薄大人的夫人。”便是与刘夫人倒酒的那一位,看起来是个爽利人,一双眼颇为锐利。 “这位是文夫人,黄夫人的亲妹妹。” 刘夫人一个个的介绍过来,程水若忙不迭的与几人请安,她瞧得出来,刘夫人介绍的次序是按照年纪的大小轮着来的,想必几个人的感情都不错。 心里却是有些疑惑,豫州的县令从来都是个受气官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跟刘夫人走的这么近?官场上是屁股决定脑袋的,这种时候,若非双方有共同的利益,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私人的友谊。 落座了以后,因是玩熟了的,那几个小丫头一进门瞧见刘夫人的闺女儿便拽着她去玩,刘夫人拉着她过来请了安,便撒欢跑开了。 看的何敏儿在一边手脚发痒,一个劲儿的拉程水若的衣裳。她与诸位夫人请安以后便耐不住了,如今便是小女孩儿的游戏也想去插一脚。 刘夫人是知道她的心性的,笑着道,“何小姐,你要乐意,便去与小女她们玩玩吧,我们在这儿说会儿话。” 何敏儿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便叫道,“那我玩去啦!姐姐,你们说话,不用搭理我。”惹的程水若好笑不已,这丫头,都多大了,笑着斥责道,“都多大年纪了,还爱跟小姑娘一块儿玩。” 何敏儿才听不进这些呢,早就跑开了,毕竟是第一次到人家家里来,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程水若唯有回过头来与众人赔罪,几位夫人倒是没有不悦,刘夫人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笑道, “黄夫人最是喜欢小姑娘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说是热闹喜庆,每次都让我带我家小丫头过来,这帮丫头野的没个样子,我就琢磨着有天这群丫头们能不能跟小子们一样上方揭瓦去,到时候我可不管赔。” 黄夫人闻言一双眼又笑的眯了起来,“你不赔我。我便让我家丫头上你家的房。” 汪夫人在一边道,“阿弥陀佛,还好我没生丫头。” 文夫人道,“那我把我家丫头嫁给你家小子可好?”众人闻言大笑。 ……………………………………………………………………………………………… 说笑了一会儿,便转到正事上,倒是没个人提入股程水若小店儿的事,别人不提,程水若却是不能不提,借着众人喝酒的空当问道, “刘夫人说几位夫人如今要入股我家那个小饭馆儿,却是没说出个章程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寻思着趁着今天人齐,不妨说说这事儿,顺便也立个字契,也好有个说法不是?” 众人闻言皆是笑眯眯的不说话,这一群人瞧着是以那位黄夫人为主的,黄夫人放下手里的酒杯道, “不是多少钱的事儿,你在豫州城里呆着,也跑不掉,立什么字契?我不过是给我家姑娘存些嫁妆罢了,你是个有想法又要强的。又有刘夫人替你作保,你便好好的守着这份儿产业,我家姑娘以后每年有些零花钱使就行了。” 这话的意思便完全不把利润看在眼里,黄家的这小院儿比起宁家姑娘的院子不小,却是还要奢华几分,黄夫人本就没打算靠着这十两银子有多少进项,而是想帮程水若一把,程水若心头感激,却是没说什么感激的话。 众人闻言也是笑嘻嘻的道是要给自家姑娘存嫁妆,连没闺女的那位也道是要再生一个,惹的众人笑的她红了脸。 众人不乐意提此事。程水若自然不再提,倒是黄夫人突然想起几个人迟到的事儿,笑道,“说起来,今儿个你们迟到,还没说到底是为什么呢,赶紧说说是怎么回事儿?说不好要罚酒。” 刘夫人闻言笑笑,将今天在城门口发生的事情与众人讲了一遍,这种事儿当女人的管不得,众人听完了以后皆是脸上有些异样的神色。 黄夫人皱眉道,“那些人也太大胆了,竟然这么做。这事儿不是摆明了打皇上的脸么?” 克扣赈灾银子的事儿在这种时候是肯定不能一查到底的,这件事闹腾大了,那就只有一个结果,将一切都推到楚怀沙身上。可楚怀沙是什么身份?那是皇帝刚刚赦免了的官员,刚刚上任的豫州知府,委以重任,却是在这儿被斩落马下,这种事儿说轻了是皇帝识人不明,往重里说,那就是皇帝是昏君了,你专门用百姓不爱戴的官员,刚上任没两天,就被百姓吐一脸的浓痰,要他滚回去,如果不是皇帝昏庸,重用奸臣,那还能是什么? 兴许皇帝这会儿不能拿下面的人怎么样,可是,这件事即便是再心胸广阔的皇帝也会给下面的人记录上一笔,这些底层的官员谁不想升迁?要记录上了这么一笔,一个个的就在底层混上一辈子吧! 汪夫人冷笑道,“可不是?不过,楚大人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了,愣是把这事儿化为无形,只是……”谁都知道她的言外之意,要让全州的人都衣食无忧。这承诺怎么实现? 文夫人闻言想了想则是道,“楚大人一向清廉,那么多老人,他靠什么养活?说来,这事儿也是地方上的责任,如今尽数推到他身上,如今开了先河,各处地方上必然纷纷效仿,到时候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够花用的。”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程水若越发的好奇了,这位被楚怀沙空降导致压了一头的黄夫人姐妹竟然尽数都站在楚怀沙这边,官场上从七品到六品的跨越可不小,她们就这么甘心服气? 不由得看了刘夫人一眼,刘夫人也是在为这事儿发愁,闻言道,“豫州城这烂摊子可不好收拾,咱们能如何?我家夫君还好,诸位哪位不是年年不知道要贴多少银子进这个窟窿,马上就要开始修整河道了,哎……比起来,这几个老人吃几口闲饭算得上什么?”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只听说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倒是从来不知道这豫州城竟然还是个钱坑,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官儿越大,帖的越多了,莫非那周延其实是个清官儿? 见众人都不说话,程水若索性将自己的问题问出来,刘夫人闻言一笑道, “便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可知道周延抄家的时候抄没了多少银子?足足二十万两!只是地方上只能留下三层,有两层是让抄家的那一干人取了,剩下的五层收归国库,这都是有规矩可依的。如今的豫州城便是个烂摊子,谁来也收拾不好。” 程水若闻言挑挑眉,望着黄夫人,顿悟了。 …………………………………………………………………………………………………. 豫州城如今的情况就是缺钱,很缺钱,非常非常的缺钱,若是乱折腾下去,那就是个坑,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人才能填满。 因此,京城里谁也不乐意来这儿,地方上谁也不乐意升上去,楚怀沙的任命才会下来的如此的顺利,代理的那位才会跑路的那么急切。 在座的所有人都希望楚怀沙能够继续当这个知府,毕竟豫州县的职能并不大,要是遇上个不靠谱的上官,这个知县当的就很不舒服,能管的事儿不多,可是轮到黑锅就得背。 楚怀沙不一样,套句话来说,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那就是一头牛! 干活自己抢着脏的累的干,当然,下面的官员也别想跑掉,可是,他有个好处,那便是只要你卖力了,就绝不会让你背黑锅,有事儿都他自己扛着,黄知县在这种环境下,自然喜欢有这么一个上司,而跟他同气连枝的县臣,主薄,自然是同一个鼻孔出气。 众人说到这儿,都是有些担心的,个人的心思不一样,却是绝对指向同一个目标,正好下人来道是饭菜已经做好了,便移到客厅用饭。 几位夫人加上何敏儿程水若一桌,小姑娘们则是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用饭,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的笑闹了一阵,便将方才的愁云惨雾给冲刷的一干二净,用过饭以后,几个夫人便坐到一块儿玩牌,这个程水若不会玩,便是黄夫人几个家境好些的玩着,程水若与刘夫人陶夫人在一边坐着看,房里还有些丫头们在一边伺候着,说些笑话。 玩到一半,何敏儿便从外面跑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小姑娘,一个个身上湿漉漉的,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 “下雨了?”程水若惊声问道,正愁着呆会儿怎么回家,城外的路可不像城里都是石板铺成的,一下雨,那路简直就没办法行走,泥泞不堪之余还有许多的水坑。 何敏儿一边擦脸上的水珠,又弹到身边一个小姑娘脸上,一边笑道,“可不是,刚才还是大太阳,竟然瓢泼似的就突然落下来了。” 那小姑娘哪儿肯服气,嘻嘻哈哈的弹回来,闹成了一团,几个丫头连忙将玩疯了的小姑娘们分开,带小姑娘们去换衣裳,黄夫人见何敏儿一身也是湿透了,便吩咐身边的大丫头道,“你的身量跟何小姐差不多,便借件衣裳给何小姐穿吧。”那丫头应是,黄夫人却是皱皱眉,突然道,“糟了,今儿个还有些田地的粮食要收,本以为没多少的,却没想到这大好的天竟然突然变了,这一落雨,怕就完了!” 旁边有个丫头闻言笑眯眯的跑进来道,“夫人,不用着急,方才已经有人来报过,说是田里的粮食都收完了,就是还没来得及晒干。” “收完了?这么快?”黄夫人微微惊讶,一天的活,她通共没派几个人去。 那丫头道,“还是程姑娘的功劳呢,程姑娘今天给咱们送来的那东西可真是好使,十来亩地的稻子,愣是没多久便打完了。” 程水若通共也没来多久,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样子,不过,那镰刀好使,又节约的打谷的人力,干起活来自然速度快。 黄夫人还没听说过这东西,几位夫人也是来了兴致,牌也不打了,推开桌子便皆道是要去瞧瞧新鲜,黄夫人只吩咐了屋子里的大丫头将小姑娘们照顾好,熬上姜汤喝了,换上干净的衣裳,千万别感冒了,这才让人将东西搬进来要瞧瞧是什么模样。 …………………………………………………………………………………………………. 刘夫人自告奋勇的要与众人做实验,程水若也乐的让众人开开眼界,挽起袖子在后面摇动手柄,拿着不知从哪家地理割来的一把稻子给众人做示范,瞧了一干人大呼惊奇,又听说人人都有一份以后,更是喜不自胜,将程水若给夸上了天去。 演示毕了,刘夫人是离不得家的,程水若家里的事儿也不少,自然不敢在这儿过夜,纷纷表示要回城,待到雨势稍稍小了些,便坐上马车匆匆的往城里赶去。 走在路上,所有的田地都差不多被收割完毕了,却是依旧还有些田里有稻子倒下,来不及收割的人唯有努力的在雨中抢救,这是靠近豫州城的地方,最先的一批土地被分配的地方,也不知道其他的地方会怎样? 屋漏偏逢连夜雨,怕就是说的豫州这样的情况吧? 坐在车上,程水若望着外面的景色发呆,刘夫人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低声问道,“程姑娘,这话,我明知道不该问,可怎么也忍不住要问一句,你那天与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程水若有些茫然的回过神,刘夫人顿了顿又道,“如今豫州城的情况我也与你说的差不多了,换个人来,咱们的日子怕是更难熬,楚大人在这儿,总归是让人放心些,难道,你就愿意换一个周延那般的官儿来?” 程水若恍然,笑笑,“自然是楚大人好了。” “可是,楚大人如今这样的情况,怕是没几天就得被赶走,咱们怕是得帮帮他。”刘夫人皱眉道,“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那天那番话必然有所指,你若是不嫌弃,不妨指点我一下,咱们在其他方面帮不上什么忙,尽一份心力总是可以的。” 程水若道,“如今楚大人缺的就一个字,钱!这个我怕是帮不上什么。” 刘夫人闻言不由得有些急了,拉着程水若的手道,“若是要钱,我自然不来求你。你只要能拿个主意就行!” 程水若见状便知道刘夫人是真的急了,只是她的主意怕是只有贪官儿才能接受,倒不是她要以清官贪官划分人群,而是清官从来是舍不得自己的清誉干坏事,而贪官则是只要有利可图的事情就能豁出去干一把。 这是脑子能不能转过弯的事儿,是观念上的问题,要不,为什么历来的皇帝都喜欢用贪官呢?干史屁股上都不干净! 不过,跟刘家的情分是要顾的,她也希望楚怀沙能留下来,想了想才道, “只要楚大人能说服本地的乡绅富户拿出钱来,我便能帮他出主意,不过,这事儿说难听点儿就是官*商*勾*结与民争利的事儿,结果是好的,过程怕是楚大人未必能想通,这个主意一出,刘大人怕是会被楚大人责怪呢。” 刘夫人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即便他楚大人不干,后来来的人也得干,怎么的也得拼上一把!”他们如今已经和楚怀沙坐上了一条船,那几位夫人如今还能撇的清,被楚怀沙一手提拔起来的刘师爷却是怎么都撇不清的了,是死是活都要拼一把。 亏了也不过就打回原形,赚了的话,也许就是青云直上,怎么算来都是一本万利的事儿,让她来问程水若,这也是刘师爷的意思。 程水若闻言便知道刘师爷两人的想法了,笑笑道,“我听说自来海商的利是最厚的,十船货物出海,损失其九,只要那一船能保留下来都还有利可言,咱们中土的丝绸、陶瓷在那些地方皆是供不应求。就是海上有盗匪,风险大了些,不过,只要能将这儿的东西运到海边,就不愁没有外来的商人来买。其实不光这些东西,还有许多其他的,我见识浅薄,了解的不多,若是能派个人过去瞧瞧,想必能说的更清楚明了。” …………………………………………………………………………………………………. 刘夫人闻言一惊,问道,“你的意思是?” 程水若道,“秋收毕了,到处都是庄稼闲汉,若是有富户出面组织他们干活,百姓便有了收入,富户们又能得货物,可以贩去其他的地方。如此量大的货物,势必要找个大主顾,本钱也不能少了,因此,势必得让楚大人出面组织,一方面确定货物的种类和去向,另一方面则是确保富户们不会为富不仁。只要能将此事办好,长期不敢说,短时间内百姓有收入,富户能赚钱,官府能收税,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儿。” “只是,这事儿投入太大,富户们心不齐,需要官府出面周旋,日后怕是会落下什么不太好的名声。而且,做大了以后,恐怕还有其他龌龊,因此,此事只能解决燃眉之急,却是不能长久。”只能让富人更有钱,穷人越发的依赖富人罢了。 刘夫人点了点头,道,“确实不是长久之计,不过,也的确可以解决目前的燃眉之急。”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顿了顿,又道,“长久之计呢?” 程水若笑道,“还是以农为本,上次敏儿替我整理了个小册子,明年我打算在我的田地里试试,若是可行,到时候可以推行到全州。” 倒不是她不想改革,只不过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不管怎么样,先将生产力尽量解放出来吧,物产丰富了以后,做什么都好办多了。 刘夫人嗯了一声道,“成!若是田地不够,你与我说一声,我那儿还有些田地。至于另外一件事儿,我回去与我家老爷商量一下,就看楚大人能不能同意了。”她也明白这件事的关键在哪里,顿了顿又问道,“说来这事儿若是可行,多久能见成效?” 程水若道,“只是去海边的话要不了多少时间,赚的少点儿罢了,若是从这几天就开始,加上事前的调查,最多也不过两三个月。”这个时代还不错,与海外的贸易来往频繁,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海禁之类,真是个幸福的时代----跟某些时代来比的话。 程水若却是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以为很了解的人,却是总做些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情,楚怀沙,作为一个可以不顾自己名誉,只为了整个帝国的利益就做出屠夫才能干的事儿的人,绝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他的清誉,是因为不畏强权,学富五车,而往日里的责任又不够重大才堆积起来的。 若说这个时代还有人能比他做事更不择手段,只问后果,不在乎自己的清誉的话,程水若觉得恐怕只有在那些枭雄里面去找了。 不过到了翌日,楚怀沙便拖着刘师爷上了门来。 “程姑娘,这事儿,具体该怎么办?还请姑娘教我!”楚怀沙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见面就毫不客气的问道,对程水若没有再次见面的惊呀,也没有装作路人不认识。 程水若唯有拿眼睛去瞥刘师爷,刘师爷捋着胡须道,“程姑娘有什么话便说吧,楚大人既然来请问姑娘,便没什么不能说的。” 摸摸鼻子,这感情将她当师爷了?这家伙的那位柳师爷呢?她记得那位也是个厉害的主儿。却是不慌不忙的道, “其实很简单,官府出面组织,各家各户出银子,至于怎么让他们出银子,这就看楚大人的本事了。先派人南下调查市场情况,最好能趁着天气凉了以前签下契约回来,今冬做事,到了明年河流解冻便将货物运出去,正好解了青黄不接的二八月的燃眉之急。若是觉得官府出面不太好,楚大人大可找个信得过的富户代理,既然是官府牵头,官府占有多少的分红,还不是楚大人说了算?若是要出海,大可让官府派人护卫,还能多得一笔银子,不过,这种事儿最好能瞒着上面,否则……” 顿了顿,又道,“不过,楚大人可不能让人完全没利可言,卸磨杀驴的事儿干不得,却也不能让他们得太多的利,这个度得让楚大人自己衡量,与出海的风险成正比就对了。得了利益,那些富户还不巴巴的赶着上来?只是,这种事儿先例一开,日后怕是后患无穷,若是能完全的让富户办事或者完全的由官府来办就最完美不过了。” 第一四八章 第一四八章 刘夫人传达的话与程水若的不太清楚。(手打小说)实际上是刘夫人也弄不太明白程水若的重点,楚怀沙闻言皱眉道,“官府出面是不行的,与民争利的事儿不能做,怕是要落人话柄。说来这事儿其实是与海外交易,海外的需求那么大,咱们不做别人也未必有那个实力,如今就是要看看到底谁来做这个主事人比较合适。” 程水若不语,她这个主意其实也就是根据现代改革开放的一些法子得来的,对于豫州城的情况怕是刘师爷更熟悉,她在这种事情上自然插不上话。 只见刘师爷捋了捋胡须道,“本地的富户倒是能劝说的一两家同意,其他的人怕是未必肯从,有些人是有钱也不肯赚的,想要说服他们怕是很困难,我瞧着,是不是能现试着做一次,等到事成了,才能说服更多的人同意。” 楚怀沙也知道这事儿有难度,如今有许多的人是为了反对他而反对,这种事儿若是被那些人知道了去。只会胎死腹中,问题远远没有程水若所料想的那般简单,有些矛盾是不能调和的。 但是,若是按照刘师爷所说的那样,小打小闹的来做,是可以降低危险,只要事情一成,又哪儿能瞒得过其他眼明手快的? 到时候他们自己联合起来了,官府想分一杯羹则是大大的不可能,何况,楚怀沙如今需要的是立竿见影的成效,必须在明年二三月之前看见的成效。 楚怀沙闻言苦笑着问王师爷,“你觉得可能么?” 王师爷呵呵笑了两声,知道是自己谨慎惯了,这会儿已是到了一博的时候,哪儿容得他小心谨慎的行事? 楚怀沙心头将程水若的方案整理了一遍,“按照程姑娘的说法,此事的可行性极高,如今豫州物产不丰,贸易不发达,要想让百姓过的好点儿,也只有咱们给他们找点儿活来干了。其实官府的收入还在其次,只要是能让百姓都有事干,农闲的时候能有一份收入贴补家用,也就足够了。也许,咱们不用插手,只让黄夫人她们出手。便能解决这个问题,日后税收自然而然的也能涨起来。唯一的麻烦便是怕日后这些人的收入比种田来的高,便会荒废了农田,此事倒也不用太过担心,若是种地的人少了,粮价自然会涨起来,如今程姑娘提的几个建议都能提高种地的效率,想来是不用担心太多的,若是太过,官府出面干涉也能解决这个问题。” 一番话,让程水若越发的对楚怀沙刮目相看,看起来简单,却是对市场自我调控和政府调控两种经济手段都有一定的认识,事实证明,将两种手段结合起来,是非常有效的,这位状元郎果然是有真才实学的。 “那官府的窟窿又该怎么办?”刘师爷问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目前官府缺的就是银子,要修河道,要安置灾后的民众,还有上一任留下来的大窟窿。周延已经被抄了家,想追查也没处查去,楚怀沙跟皇帝提了赈灾银子被截留的问题,皇帝的回答很有意思,问他,即便上面的人不截留,那些银子够不够用? 这就是在耍赖皮了,让楚怀沙自己去找银子去,他如何能不明白。 不过,楚怀沙如今和豫州城的百姓的敌对状况相当的不容乐观,那些富户别说帮他,不给他使绊子已经是很给皇帝面子了,实际上,很多人是不给皇帝面子的。 因此,对于那个窟窿,楚怀沙也没办法,唯有叹息道,“走一步算一步,从一开始的毫无头绪到现在,咱们不也想出法子来了么?实在不行,我就一家家的上门化缘去!” …………………………………………………………………………………………………. 程水若觉得这个法子就可以一并将楚怀沙的经济问题解决掉,闻言笑着道,“何必那么麻烦?山不来就我,就不许我去就山了?本地的富户不愿意赚钱,其他地方的人就都不乐意了么?不过,依照楚大人与本地富户的关系,最好事前还是与他们打个招呼,不管他们领情不领情,总是不能将关系再弄的更恶劣不是?自然。这是万不得已才行的事。” “其实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官府若是想置身事外,大可找个有名望的代言人便是了。成立商业协会,让本地富户出钱,背后却是由官府支持,明面上放一个人,官府该收的银子一样要收。” “即便那些人事后发现是官府在背后操纵,也必然会因为利益纠葛而不得不让步,其中有些人,弃了便弃了,绝大多数的人却是被楚大人绑上了同一条船,要怎么拿捏他们,还不是楚大人一句话的事儿?” “楚大人也别说官府不要这钱,想想,官府不要,必然是那些富户得了去,能于百姓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官府拿了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法子虽然不堪了些,却是有三个好处,一则填补官府的窟窿,二则缓和大人和地方的关系,三则则是楚大人最盼望的事儿,于民生有利。” 说到此处,程水若觉得自己已经黔驴技穷。好在楚怀沙也是颇为意动,当下谢过了程水若,领着王师爷走了。 楚怀沙一回去,便开始了一系列的行动,先是召集了寥寥几个支持他的官员,商议之后,便有条不紊的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了起来。 先是一一的去拜访本地的富户,一个一个的去化缘,希望他们支持本地的修葺河道一事,姿态放的极低,可谓是声泪俱下。放才求得了被水患导致有切肤之痛的本地富户拿出了些许银子来进行河道的维护工作。 经历了此事,楚怀沙在所有的事情上都是极为低调,但凡跟地方上有什么争端,便远远的避开了去。 下方的官员见楚怀沙已经开始夹起尾巴做人,自以为像楚怀沙这样的人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既然服了软,便不会再找他们麻烦,他们在下面做事,上面有这么一个家伙背黑锅也不错,若是换了个上司来,肯定没这么好相与。 随即,豫州城便开始流传起了一个传说,有人从海外归来,那是个本地的破落户,离家已经有三五年了,如今是衣锦还乡,在城外买了大片的土地来作为族田,又修葺了祖屋,用的料尽数是好材料,这样还不算,那人还带回来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但凡是本地的富户有权势的人家,都以得一个稀罕玩意儿为荣。 听的那衣锦还乡的家伙说,海外那是遍地的金山银山,所谓人傻钱多,中土随便的一块瓷器,在那儿就能卖出天价来。 百姓中传的绘声绘色,富户们却不是傻子,知道那其中成分有多夸大,稍微有些见识些的并不乏在海边做生意的亲戚朋友,自然知道其中的水分,不过,谁也不能否认海上能赚钱! 他们并非不眼红,甚至有办法的都插了一手,只是,豫州深处内陆,虽然河道方便。却是比起海边的城市来说麻烦了许多,而且也不像其他的地方那般出产瓷器或者出产丝绸,大部分的人即便有些钱也没办法插手进去。 何况,海上的生意多半都是大富豪才有钱做的,像他们这样的小土豪,在本地算得上有钱,其实在全国,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罢了,即便是做了海上生意的,那也就是稍稍的尝了些甜头,根本没办法做的更多。 …………………………………………………………………………………………………. 可以预见,所有的人都心动了,所以,在黄家提出大家伙成立个商业协会,一起出资,南下贩货出海的提议的时候没有人觉得奇怪,反倒是人人都挤破头想要挤进来。 这一日,黄老爷子在豫州城最大的酒楼里,请来了豫州城顶尖的十六户人家,共同商议此事。 人来的极齐,十六户人家的当家人尽数一大早便到了,相互拱拱手,坐进了雅间内。 黄老爷子其实并不算当地的首富,不过,他的女婿一位是豫州的县太爷,另一位则是本地十六户人家里的另一家,因此,身份最是尊贵,众人都乐得以他为尊。 对于能够参加这样的事,众人都是看的极为慎重的,对于这种往日里想插手,却是因为自身实力不够,而不能插手的事儿,显然,大家都很在意,来的人几乎都是当家的,即便当家的有事不能来,也是家中能说的上话,排位极高的。 等到众人到齐了,黄老爷子也不废话,便是直奔主题,“今天请大家来的事儿,大家必然心里都有数了,想必诸位也是有些意动才会给我黄某人一个面子,因此废话不多说,我先请戴老板与大家伙说说,大家听完了戴老板的话以后有什么问题再问。” 一个浑身上下穿金戴银,明显一身暴发户气息的胖子站起来,这胖子又黑又胖,皮肤很是粗糙,面容也不算多端正,咧嘴一笑,露出嘴里的一颗大金牙,惹的众人一阵厌恶,不过想他此人回来以后的大手笔,虽然有些瞧不起他,却是耐着性子听他说话。 那戴老板朝众人拱拱手,哈哈笑道,“哈哈!今天请大家来,其实就是想请大家伙一起发财。在坐各位必然想问了,有发财的事儿,为啥我老戴自个儿不自己做?偏偏要拉着大家一起?” “我老戴是个实诚人,也不说什么是一心想拉拔父老乡亲的狗屁话!想我当年离家的时候身无分文,在海上打滚,豁出了这一百多斤,经历了这么多年才能赚回这么些银子来,必是不容易的,想必大家都明白,自然若是有钱赚的事儿,能自个儿一个人赚,总是比分给别人好的!” 众人听到这里都有些厌恶这姓戴的粗鄙,却是心中有些认同他的话,赚钱的事儿谁想拉拔别人来着?除非看不上眼!这话粗鄙,却是说的实诚。 “可事到如今,我接了笔大单子,自个儿是做不下来的!若是做成了这一笔,我老戴日后就再不是小打小闹了,因此,我自然卖力!这钱,我给别人赚是赚,给家里的父老乡亲赚,也是赚,便索性回来换个好名声。我老戴吃肉,也得给乡亲们分杯汤不是?哈哈……” 众人听到这里,都不由得皱眉,眼光一起投向黄老爷子,黄老爷子捋了捋胡须,笑眯眯的回视众人,“戴老板这次回来一则是为了祭祖、修葺祖宅,二则便是为了寻些人手来烧瓷、做些刺绣什么的,一应的东西都有张单子,大家伙可以看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老朽心里也好有个数。” “另外,戴老板还带了些海外的东西回来,都在码头上的仓库里存着,大家伙瞧瞧,有没有感兴趣的。今儿个请大家来,就是有两个方案来与大家说说,若是大家有兴趣合作,第一个法子是各自出资置办货物,咱们雇船或者干脆买船出海;若是大家伙觉得第一个法子风险太大,那便用第二个法子,第二个法子便是戴老板付定金,大家接些活来开些作坊,按时按量按照要求交工,收到货便付钱,不过,利润自然没有出海来的高,大家伙商量商量吧,有什么问题不妨问问戴老板,我便不多说了。若是不乐意参加的,这会儿就可以退出。” …………………………………………………………………………………………………. 众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本来来之前还有些怀疑其中的猫腻,会不会是骗子什么的,这会儿疑虑却是去了大半,相互间不由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谨慎些的琢磨着是不是要先接接活来做,收到钱了再说,而大胆点儿的,则是觉得赚钱要趁早,等别人尝到甜头了,怕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豫州城并非只有他们十六家,外面还有许许多多的家伙等着补缺呢! 光是作坊那能赚多少钱?既然有黄家老头子作保,合该问题不会很大的。 便有人笑着问道,“黄老爷子,你打算怎么做?咱们若是出钱,又该怎么个出法?这商业协会又是怎么个说法?这些事儿您可都没说,这让咱们怎么做决定啊?” 众人这会儿才想起黄老爷子一开始的话,顿时恍然大悟,纷纷问道,“是啊,黄老爷子,您得说说这事儿,说了咱们才能衡量的清楚不是?” 黄老爷子点点头,笑着道,“其实商业协会这事儿也简单,不过就是出多少银子,占多少红利的事儿罢了,出的多的,风险大,毕竟海上的风险可不小。出的少的,风险小,却是利润也要薄些,至于我么,是信得过黄老弟的,先拿一万两出来试试水好了,多了我黄家也出不起。” “这一次,戴老板一共要置办十万两银子的货物,他自个儿出两万两,余下的,诸位要是只出一百两银子,咱们只要钱不够,也是要收的。再少则是不必了,咱们又不是讨饭的,少了一百两,拿出来不是让人笑话么?” 众人闻言心头的算盘便开始打了,十万两的总额,黄老爷子和这位戴老板就占据了十分之三,他们一百两都肯收,七万两拆开了来,也不过就七百个一百两,在豫州城要找到出得起这一百两的人家还能不容易?外面怕就不下几十个拽着上千两银子的人候着呢。 人的心理就这么奇怪,本来是要他们拿钱出来的事儿,合该担心着被骗吧,偏偏发现给钱其实也要轮身份地位的,所以黄老爷子才是一脸的淡然,一副爱给不给的样子,感情人家不差那么点儿钱,十万两虽然多,可黄老爷子的身份,在豫州城振臂一呼,多的是人排着队来加入这个商业协会,毕竟虽也不怕黄老爷子骗他们,他老人家既然做这个保,就绝不可能豁出这张老脸不要。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人人纷纷这个一万,那个五千,竟然将钱凑的七七八八,到了这份儿上,黄老爷子却是摸着胡子笑道,“此事不急嘛!咱们拿银子也不过就是为了收货,大家拿着这单子瞧瞧,若是能拿着货来,也能少去了不少麻烦,品质由戴老板来定,价格咱们自己来衡量一下,约定了以后才好办事,若是不够的,自然还要寻些小户来分工出去才行。众位以为如何?” 众人方才还在算计着怎么去凑银子出来,这会儿才发现,原来不用全部是现银,货物折价以后即可,顿时恍然大悟,纷纷要了黄老爷子的单子过来瞧,琢磨着自家能做些什么。 这些人能为一方排的上号的有钱人,家中自然都是有些实业的,将单子过了一遍,发现大多的东西都是能做的出来的,即便做不够,也能寻到人家来帮忙,一个个的纷纷表示要负责其中一部分。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多了,议价、讨论品质,签订合约,又就着南下的事情将细节敲定,黄老爷子的名望让众人都颇有信心,待到众人回到家中,便趁着秋收之后,有条不紊的开始进行一项项生产计划。 因为这一桩生意,豫州城就像是被投下了一颗巨石的平静水面,突然之间掀起滔天的巨*来。 …………………………………………………………………………………………………. 豫州城的浪潮再大,对程水若的影响也不大,不过是码头上的小饭馆儿生意一如既往的好,虽然已有不少人学着她一般的开起了夫妻店,新盘下的那处仓库被装的满满的,通常是别家的货物还没挪走,便又有人来打听预定。 家中的管事的家人也一个个的被接了来,用得上的人程水若便将他们留在家里,暂时用不上的则是送到庄子上去,张扬的兄弟和父母都来了,程水若见他那兄弟也是个妥帖人,便让张扬派了他事情做。 天气渐渐的冷了下来,豫州城本来就靠北,秋粮一收,便冷的呼出一口气都是白雾状,一场雨,就能让气温低的入了夜外面的水都冻成冰块,其实,也不过是十月底的样子。 这一天早上起来,程水若刚到花厅处理事情便瞧见何敏儿裹了一身厚实的衣裳要往外钻,刚撩开门帘子,便是一股冷气溢进来,刮的人脸上生疼,外面白晃晃的一片,竟然下雪了。 何敏儿搓搓手,跺脚道,“这鬼天气,我最讨厌下雪了!”说着还是往外冲,哪儿有讨厌雪天的样子? 程水若见状连忙叫住她,这半个多月何敏儿天天都往外跑,她事儿多,加上也不是很想管何敏儿的事,因此并没有过多的过问,只是今天下这么大的雪这丫头还往外跑,若是受了凉就不好了。 “你既讨厌下雪,就不要出去了吧?”程水若笑道,“在家里歇一天,我还没见过下雪呢,咱们呆会儿叫上小环霁风几个,一块儿在院子里堆雪人玩儿。” 本以为何敏儿会很开心的,谁知道她闻言皱皱鼻子道,“堆雪人有什么好玩的?冻死人了,搞不好还要生冻疮。我不跟你说了,今天本就起迟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说着便往外跑。 程水若见她脚上穿的只是布鞋,在雪地里一踩,怕是呆会儿脚就得成冰块,连忙一把拉住她道,“着急什么?吃过早饭了么?什么事非得这会儿赶去的?吃过了再走!” 说着也不管何敏儿同意不同意,拉着她便往花厅里走,吩咐小丫头去取早点过来,这么冷的天,若是不吃早饭,呆会儿肯定是又冷又饿,指不定会饿出个好歹来。 何敏儿对程水若没辙,她在人家里白吃白喝的住着,自然要客随主便,只是不知道程水若今天怎么突然想起管她了,嘟着嘴被拉了进去,一边道, “我不饿。” 程水若横了她一眼,突然想到这半个月何敏儿都是一大早出去,到了晚上才见人影,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问道,“你到底是去做什么?你告诉我,若是不说,今天我可不会让你走哦。” 何敏儿闻言便急了,跳脚道,“那怎么行?姐姐,你不能这样啊!我一定要去的!” 程水若闻言挑挑眉,“你先告诉我。” 何敏儿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啦,我早就想跟你说的,就是你没空。我是要去衙门帮那些老太太干活,她们年纪大了,楚大人也没钱请人照顾她们,我便去帮帮忙了。” “啊?”程水若很是惊讶的看了何敏儿一眼,她是什么时候跟这事儿扯上关系的?“你怎么会去那边?” 何敏儿道,“我是那天路过的时候瞧见的啦,楚大人一边忙着衙门的事儿,还要照顾那些老人,所以我就去帮帮忙了,姐姐,你不知道,楚大人现在也没个人照顾,还要照顾那么多老人,他自个儿到现在都没件厚衣服穿,我给他的钱他都拿来给那些老人补身子了。” 程水若闻言默然,小环端着饭菜走进来,她便拉着何敏儿坐到桌边,何敏儿见状道,“姐姐,你要不让我去,我便不吃饭!楚大人还没的吃呢!” 程水若闻言挑挑眉笑道,“你不吃便算了,我可算节约了,呆会儿我吃完了自个儿去。”扭过头吩咐小环道,“你去将家里今年多做的几件衣裳拿出来,呆会儿给楚大人送过去。” 何敏儿闻言一惊,随即抱着饭碗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被烫了一下也不在意,程水若笑着摇摇头,又对小环道,“上次咱们做的那牛皮靴子你替我翻出来一下,穿着布鞋去了回来非的把脚给冻掉不可,让张婶儿她们抽空再帮忙做几双吧。”顿了顿,冲着满脸傻笑的何敏儿道,“赶紧吃了换上鞋子,帮人也得先把自己照顾好了,你要是有个好歹,你爹娘非把我给活剥了不可!” 何敏儿脆生生的哎了一声,三两口将饭扒拉完,拿着小环拿来的鞋子换上了,程水若又将家里的事儿吩咐了一遍,让无事的众人轮换着休息,这才带着何敏儿往前方的衙门行去。 风很大,雪也下的很密,这一场风雪足以将今冬的害虫都给冻死,豫州城一带的河道修葺的非常谨慎,经历了鲜血洗礼的人们更加的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没有了水患与虫患,看见这一场雪的人无不笑颜逐开,明年注定了会是一个丰年! 茫茫风雪中,衙门口一青衫上满是补丁的书生身边放着一桶水,呼出满口的雾气,笑着道,“好一场大雪啊!”除了那面色有些发青外,在一片雪白中衣袂飘飘,惬意无比,让人艳羡其一身的风骨,更羡慕其竟然不畏寒的体质。 第一四九章 第一四九章 不过短短数日,楚怀沙竟然比之前清瘦了许多。(手打小说)端正的五官更加的突出,风一吹过,衣服贴在身上,露出他清瘦的身体,身上衣裳的补丁许多都是新打上的,手工粗劣,显然不是什么手艺精巧的女子所为。 他只歇了片刻功夫便又拎起水桶吃力的往院子里走去,一个管事急切的从屋子里跑出来,抢过他手上的水桶道,“大人,你怎么又跑去打水了?今天这么冷的天,您就歇会儿吧。” 楚怀沙抢不过那管事,见状跺跺脚,搓搓手,喝了一口气在手上笑道,“就是天气凉才要多运动运动,打两桶水暖和了才好去上堂,在屋子里又要浪费火炭。” 那管事闻言鼻头一酸,忙使衣袖擦眼角,懊恼的道,“咱们不过如今日子过的艰难些罢了。那些人便是如此对待大人,也不想想,大人始终还是大人!” 楚怀沙闻言呵呵笑了两声道,“人各有志,何况我也养不活他们。你们跟着我也吃苦了。” 主仆两人都有些感慨,何敏儿在一边瞧着又在偷偷的抹眼泪,小环也有些感慨,哪儿见过这样的知府啊?混到这份儿上还真够凄惨的。 程水若连忙走上去,笑着唤道,“楚大人,这么一大早的便出来锻炼身体么?” 楚怀沙回过头瞧见程水若领着两个女子行过来,其中一个是当日在城门口替他说话,后来又天天跑来帮他照顾几个老人,否则他家中唯有两个管事,官府里的人虽然都能使唤的动,他却是不乐意公器私用。 瞧见是程水若,楚怀沙还是很意外的,笑着道,“程姑娘怎么得空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程水若笑道,“上次在城门口你拉了我这妹子一把,我一直没机会来感谢你,今天好容易得了空,便来瞧瞧。顺便来瞧瞧那些老太太们,这冬天里的第一场雪,可别冻坏了。” 楚怀沙闻言连忙引着程水若进门,府衙后院的院子其实不小,可几十个老太太一住进去。便显得格外的拥挤了,屋子里根本就没什么家具,楚怀沙当年的衣着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即便是没钱了,那也不至于冬天的衣裳都是破破烂烂的,必然是因为供养着许多的老妇人,才会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抵押了去。 程水若见状扭过头冲着小环道,“你去将咱们带来的衣裳给老太太们送过去。”又回过头冲着楚怀沙笑道,“东西不多,不过这天气凉了,给老太太们有身换洗也是好的,还望楚大人不要嫌弃。” 楚怀沙闻言本想要拒绝的,可程水若送的东西不是送给他的,而且老妇人们确实需要这些东西,微微一愣的时候,身后那个管事已是喜出望外的接了过去,连声谢道,“程姑娘有心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便替诸位老太太谢过程姑娘了。” 随即欢欢喜喜的抱着一包衣裳下去,一边跑一边还道。“我去替程姑娘倒茶!” 楚怀沙见状唯有摇摇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让程姑娘见笑了,赶紧进客厅坐吧。” 程水若向小环使了个眼色,小环便去拉何敏儿,何敏儿正望着楚怀沙发呆,被小环一拉,便跺脚道,“楚大人!你不公平!水若姐姐送的东西你就收,我送你你便不要!” 这话,让楚怀沙一愣,脸色有些尴尬,小环连忙叫道,“这哪儿是送给楚大人的?何小姐,走啦,咱们去瞧瞧那些老太太,你在家不是一直念叨着么?” …………………………………………………………………………………………………. 何敏儿被小环不情不愿的拉走了,程水若若有所思的看了何敏儿一眼,回过头笑着对楚怀沙道,“大人可是呆会儿要上堂?若是有事便忙吧,我与她们一道去瞧瞧那些老人便成。” 楚怀沙自嘲的笑着道,“我如今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东家的鸡丢了,怀疑是西家做的,到头来才发现是被野狗给叼了去。” 话中透露出的苦涩之意不言而喻,程水若笑笑,她今天本来就是打算来瞧瞧的,对于楚怀沙如今的苦闷,她也没多大办法,苦日子总是要熬一熬的。如今楚怀沙必须低调,低调到让豫州城的人忘记了他的存在,积蓄足了力量以后才能做出一番建树。 倒是楚怀沙很快便从低落中恢复过来,笑着道,“程姑娘如今到了豫州倒是越发的精神了,想来人生总是有三起三落,其实程姑娘大可不必为了楚某人如此费心。” 这话是在婉言拒绝程水若的好意了,程水若挑挑眉,她对楚怀沙印象一直很好,事实证明他不是那种脑子转不过弯的人,虽然有些愚忠,也有些烂好人,却是不妨碍她对他的好感,闻言笑着道, “楚大人是觉得小女子在施恩?既然楚大人记得小女子,当年的事必然也该记忆犹新才对。说来楚大人对小女子还有恩惠,总不能不让小女子知恩图报吧?” 楚怀沙闻言呵呵笑了起来,知道拒绝不了程水若,实际上,他之前已经受了程水若不少的恩惠,这会儿再拒绝倒是成了做作。 那管事捧着茶水上来放在桌上,恭恭敬敬的请了程水若用茶,这才退了下去。程水若瞧见这屋子里连个丫头都没有,想到那一日楚怀沙只带了两个管事去城门口,加上方才那个管事说的话,心中不由得有些揣测。 不由得低声问道,“楚大人如今收留了那许多的老人,都是什么人在照顾他们?如今天气冷的这般厉害,还是要想个法子安顿好了才行,住在这县衙里可不太像话,这儿毕竟是县衙,还是找个庄子安顿吧。” 程水若有些担心,看何敏儿方才的表现让她不得不担心这个。这时代可没有什么自由恋爱之类的事,何况何敏儿身上还背负着一桩皇帝给安排的婚事,她的性子程水若也了解的比较透彻了,本就不是什么常性的人,她之前还在奇怪何敏儿为何要往府衙这边跑,天天照顾一群老人,这会儿却是瞧明白了。 不要怪她狠心,何敏儿的身份太过特殊,她背后的人又是她所得罪不起的,别人将人交给了她,虽然是硬塞过来的,她也不得不承了驸马爷的情。 既然如此,她势必要打断这件事继续发展的可能性,越早打断也越好,毕竟楚怀沙像是还没有发现的样子。 楚怀沙却是不太明白程水若的意思,只是道,“这些老人孤老都是由在下造成的,在这儿呆着不太好,可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安顿他们,他们其实有个地方住,能吃顿饱饭也就满足了,不会造成什么困扰。” 程水若哪儿会容许他这么想,笑着道,“府衙到底的朝廷的地方,这些老人的身份是不能在这儿呆的。他们既然有口饭吃,有衣服穿,有地方住就行,那安顿在哪里不是安顿?大人一向律己甚严,又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若是被那些言官知道了,弹劾大人,大人又该如何自辩?” …………………………………………………………………………………………………. 楚怀沙闻言神色有些松动,将人安排在这个地方是有些不太合适,他心中并非不明白,可是,他也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地方来奉养这些人。 程水若见状如何不能知道他的难处,想了想便道,“大人。瞧着您这儿的情形,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楚怀沙道,“你请讲。” 程水若道,“咱们豫州如今的孤老岂止这么些许?大人在这府衙中能奉养的不足百分之一,大人心底仁慈,必是不能瞧见老人临到老来无人奉养,衣食无所托的,不如在豫州城寻一处出产较薄的土地,盖一所孤老院,其实,也可以将那些孤儿也一并收容过来,如此一来,便是造福地方的大好事。” 楚怀沙闻言皱了皱眉,事情是好事,可是,却是件大大的花钱的事情,程水若这个想法他不是不想去做,甚至,他想将所有无助的人都照顾起来,可是,他自己有多大能耐自己能不清楚?便是这么多老人,他都照顾不过来了,朝廷的俸禄不算多,若非往日里的一些积蓄,他根本就没办法支撑这么久。 一直知道他那位夫人虽然性格不佳,对他的助益却是极大,到了如今回想起来更是各种滋味交织,皇帝赐了她一杯毒酒,却是没有责怪他,可是,他如何能不责怪自己? 每每想起那位夫人,他便不由得一阵心疼。 程水若见楚怀沙的脸色不好,以为他是发愁钱的事情,又见他身上的衣衫不厚,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病了,这么冷的天,只穿一件单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下来的,不由得低声道, “楚大人,我依稀记得小时候我们那儿有个县令,对待百姓极好,事事都以百姓为先,连睡觉的时候有人击鼓鸣冤也会立即起来接状纸,查看案情,看见百姓衣不蔽体更是将自己的衣裳解下来送给百姓,后来,他不过四十来岁,正值壮年的时候,有一天便突然腹如绞疼,活活给疼昏死过去,家里人请来大夫一瞧,已是来不及了,他是活活给累死的……后来,我们那个县又来了一个县令,本来县上百姓生活富足,却是因为后来的县令贪婪,不过一年便民不聊生……” 楚怀沙闻言不由得低声叹息道,“真是个好官儿,只是去的太早,可惜了……” 程水若笑道,“所以,楚大人也该保重身体才对!” 楚怀沙一愣,不由得苦涩的笑了,“你倒是将我比的这般好,可知道外面人都叫我什么?” 程水若挑挑眉道,“怎么不知道!不就叫楚屠夫么?哼!也不想想,没屠夫他们能吃肉么?” 楚怀沙闻言忍不住看了程水若两眼,眼前这女子貌美如花,偏偏还生的一颗玲珑心,不光是个有主见的,有些时候还是有些古灵精怪,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竟然这屠夫二字还能有这种解释,行!我便要带着整个豫州的百姓都有肉吃!” 程水若淡淡的笑了,知道自己劝说的话楚怀沙是听进去了,见到楚怀沙笑的爽朗,不由得有些愣住,眼前这经纶满腹的男子,活该是这般爽朗的模样。 君子如玉,让人一眼瞧过去便是满心的舒服。 “什么事这么高兴?”何敏儿拉着小环蹦蹦跳跳的进来,笑嘻嘻的问道,“楚大人笑的这般开心,也该说出来让我们一起开心一下。” …………………………………………………………………………………………………. 程水若扭过头笑道,“楚大人说是要在豫州开个善堂,专门收养老人与孤儿,听说你要去帮忙筹集善款便很开心。” 楚怀沙已经化过一次缘了,再去恐怕也不能弄到多少钱,不过,该去还是得去,主要的钱则是要靠何敏儿来想办法了,她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即便是离家出走,那也是离家出走的公主之女,要叫皇帝叔叔的,她出马别人想不给面子也不行。 何况,程水若也正想给她找点儿事儿来做,让她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免得整天的跑到楚怀沙这儿来,也许有事情做了,就能冲淡一些有些东西。 楚怀沙不解程水若为何要这么说,不过何敏儿这个姑娘他是瞧见过几次,接触过几次的,知道她出身必然不一般,闻言连忙笑道, “若是何姑娘肯帮忙那就是最好不过了。在下替全豫州城的老弱在此谢过何姑娘。” 何敏儿闻言脸一红,颇有几分扭捏的道,“这也是我该做的,谢什么谢?楚大人客气了。”声音细小,平日里的大咧咧半点儿踪影不见,程水若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时间已是不早,楚怀沙要上堂,程水若要回去处理家里的事儿,何敏儿虽然不太想走,有程水若和小环拉着,又记挂着楚怀沙拜托自己办的事儿,也就依依不舍的走了。 到了半路上,何敏儿才想起自己除了要干什么以外对其他的东西一点儿都不了解,程水若便细细的与她说了,其实不过简单的几项,一则,要去找块地来盖院子,二则,就是盖院子的钱了,只要这两样到位了,其他的东西都好办,何敏儿自然满口的答应,拍着胸口道是绝对没问题。 程水若这才有空询问小环看见的楚怀沙家中的情况,小环比何敏儿细心许多,也知道该注意什么地方,闻言答道, “屋子里涌的东西都是衙门里用旧了的,我瞧见那些老人身上穿的衣裳有些颜色鲜艳,并不像是老人该穿的,想必是楚大人往日的衣裳,咱们送过去的也一并给分了,即便是这样,还是有许多的人穿的很单薄,冬天里的火炭是没有的,只有两三个管事在忙活着,连柴火也不够使,好在那些老人也有不少自己是能干活的,做饭洗衣之类的事儿还不愁,就是劈柴挑水的事儿麻烦的紧。咱们去的不是饭点,厨房里没瞧见有吃食,不过还是可以瞧见些菜和米,数量都不多,我暗自算了算人数,不下七八十人,这就是七八十张嘴,光吃也能把人给吃穷了去。” 程水若闻言点点头道,“这事儿能帮上一把算一把吧,咱们家也不宽裕,我琢磨着,前几天张管事不是买了一批浸水的布料么?回去便让人送些过来,务必让老人们都能有一身过冬的衣裳,这点儿活他们自己是会做的,咱们也抽不出那么多人手来,就不用咱们帮忙了。庄子上最近也没什么活,让他们过去帮忙砍些柴火送过来,至于米粮,咱们也没多少钱,这个恐怕帮不上忙,我去找刘夫人商量一下好了,不管怎么说,先将眼前这场难关给度过了再说。” 何敏儿闻言道,“我呆会儿就去找人要钱去!我想想啊,豫州城都有什么人在……肯定不能让他们挨饿的!”顿了顿,却是又道,“楚大人还没衣裳穿呢?总不能跟那些人穿一样的吧?” 程水若笑笑道,“楚大人有朝廷的俸禄,只要老人们有吃穿了,自然不用咱们发愁。” …………………………………………………………………………………………………. 何敏儿摇摇头道,“那怎么行?他自己根本不会做衣裳,你没瞧见他身上的衣裳怎么缝补的么?都是他自己缝补的,那怎么见人!” 程水若无语,这种事儿她怎么帮忙?给人做衣裳是情人之间或者是亲人之间做的,要是随便给人做了,那不让人看做不庄重才怪了,虽然她出生青楼,也是自身洁好的好不好? 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笑道,“要不,你替他做一件?” 何敏儿闻言便道,“我不会做啊!要是我会做,早就……”突然意识到有些什么不对,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小环眨眨眼,看了程水若一眼,程水若笑笑道,“我也不会做衣裳,不过,即便不会做衣裳也不用脸红吧?你是不是感冒了?” 何敏儿小心翼翼的看了程水若一眼,程水若表情无异,有些诺诺的道,“其实,其实我就是看不过去啦!”随即拉着小环道,“小环姐姐,要不,你帮楚大人做一件吧?他这样的好官儿难找呢,咱们为他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小环也明白了,笑笑道,“敏儿小姐,你知道的,你和小姐都不会做衣裳,我要做你和小姐还有我自己的,这一阵还忙活着帮那些婆子给家里的一干管事做些衣裳,否则过年大家伙都穿不上了,这事儿还是罢了吧。楚大人得了俸禄便可以出去找裁缝给他做,您也瞧见了,别人送的东西,若是送给楚大人的,他都不会收,今天若非小姐借着送给那些老人东西,今天势必也会被推了出来。” 何敏儿闻言觉得是这个道理,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眼睛一亮道,“不怕!我有办法了!到时候我给楚大人送过去,他不要,我便告诉他,我不帮他筹钱了!就不信他会不要!”顿了顿,拉着程水若的手臂摇晃道,“水若姐姐,我知道你最好了,这次你一定帮我的是不是?今天早上我一说楚大人那边有事,你便跟我一道去了,肯定不能瞧着楚大人这般的不是?” 程水若无语道,“外面的衣裳一样可以穿的。” 何敏儿道,“外面的衣裳哪儿有自己做的好?” 程水若翻翻白眼道,“你可知道楚大人的尺寸?” 何敏儿沉默,这个话题她总算是回答不上了,却是用可怜兮兮的眼光望着程水若。 打消了她的念头,程水若松了一口气,却也知道这个小姑娘的确是好心,低声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有些事儿咱们是不方便做的,你若是真个有心,就将布料准备好了,送过去,交代人做好了给楚大人好了。” 何敏儿闻言一喜,觉得这也是个办法,拉着程水若的手臂摇晃撒娇,“我就知道水若姐姐最好了!” 程水若拧了一把她的鼻子道,“你好好想想该去让谁出血就行,咱们这次争取让所有的人都当一把修桥铺路的大善人。” 何敏儿嗯了一声,靠在程水若身上,程水若淡淡的看了小环一眼,小环会意的点了点头。 …………………………………………………………………………………………………. 这都一个多月了,京城里驸马爷那边半点儿消息都没有,何敏儿就像是没人管的孩子一般扔在她这儿,程水若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意思,不过,这次楚怀沙的事情给她提了一个醒,何敏儿的危险还不仅仅是在外面,而是还包括了许多的方面,这丫头的性格又太过跳脱,她这个保姆不太好当啊。 那对父母到底是什么打算?莫不是跟皇帝赌气赌上瘾了?将这么一个小姑娘塞给她一个曾经的歌姬,也不担心的,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还想赶紧将小姑娘给还回去呢。 回到家中,因为下雪,事情并不算多,程水若也因为这场雪想起了其实年关不远了,将难得有些许空闲的张管事叫过来商议过年的事儿,张扬也是难得有空,码头上的生意好的出奇,家里这边的生意也好起来,加上庄子上程水若还吩咐了不少的事儿,他是总管, 她第一次在这个时代过年,很多东西都不知道,平日里还有小环帮忙,这会儿她已经将小环派去跟着何敏儿,以防她闯什么祸事,因此,要格外的用心才行。 总的说来,今年虽然只有三个月的经营时间,收入却是不错的,一个小家也渐渐的经营出起色来了,这些日子下来,虽然还有一个月才能过年,却是能够看出有不少利润,大约能有多少利润也能估计出来了,不过,压力却依旧是颇大的,又添了不少的人口,明年还需要努力才行。 今年想必接下来的日子还会更忙,因此,今天这样难得的机会程水若更是要将过年的事儿跟张扬好好商议一番才行。 程水若正与张扬商议着过年的事儿,外面却是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在门外已经抖落了一身的雪花,进来火一烤,依旧是将身上的衣裳打的湿润,笑吟吟的道,“小姐,你怕是忘了王家满月的事儿了吧?今天王夫人特地到庄子上来请,道是家里没什么时间,听见我今天要进城,便让我来与小姐说一声,这雪大,明儿个化不了,小姐若是今天无事,不妨到庄子上去住着,免得明儿个过去赶不及。” 程水若抬起头,瞧见是张扬那个兄弟,如今在庄子上住着,是庄子上的副管事,是个实诚又身强体壮的红脸汉子,在庄子上干活都很卖力。 笑着道,“你且坐下喝杯茶水暖暖身子,烤烤火,再与我说说庄子上的事儿,顺便也将庄子上过年的事儿一并商议了。” 张帆笑着谢过程水若,接过自家哥哥倒好的茶水喝了下去,这才偎到火炉边道,“地昨天刚好翻好,这雪一下,保管明年能有个好收成。说来还是要感谢王家借给咱们的那头牛,小姐,我寻思着,咱们家明年是不是也养一头?家里的房子已经修葺好了,也按照小姐说的那般,后面修好了一个堆肥的地方,只要咱们养的家畜够,五十亩田的肥料绝不成问题。开春了以后的活也简单,就是插秧买些家畜,那些婆子们早就不耐了,都在算计着要养多少呢。” 程水若笑着点点头,她担心的就是庄子上没翻好地,因为农家肥不够,这地收割以后要将秸秆还田,随即要翻一次,明年开春了以后再翻一次,才能保证有个好收成,听见事情办妥了,自然高兴。 笑着道,“那行,这雪明天怕也化不了,索性就去吧,张管事也一道过去瞧瞧,你父母妻儿都在那边呆着,想必也是许多日子不见了。” 第一五零章 第一五零章 刘家这孩子是第一个孙子辈的。(手打小说)满月请的人可不少,虽是遇上了一场大雪,人来的依旧齐全,可以见刘家人在本地的人缘还是很不错的。 程水若左右无事去很早,一去便被几个妇人拉着一块儿说话,刘家那媳妇将孩子抱出来,已是褪去了出生时候的红色,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一干妇人都送了些礼物,程水若逗那孩子玩了会儿,也将新打的一对镯子、长命锁和银裸子递了出去。 刘夫人来的有些迟,如今刘师爷越发的忙碌,虽不是在农忙季节还是要替楚怀沙办一些事儿,如今的楚怀沙低调的让豫州城的人几乎忘了他,许多不方便出面做的事儿都是刘师爷在代理。 刘夫人一来,瞧见程水若在,与自家妯娌说了几句话便将程水若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我听说你昨儿个去楚大人那儿了?” 程水若道,“敏儿小姐近来天天都去,我本还不知道,昨儿个一大早饭也不吃便要出门。这才让我给撞见了。听她一说才知道楚大人如今的情况不太乐观,家里养活了那么多老人总不是个事儿。我去瞧了,楚大人在这几天还是穿着单衣,因此才让人上门来瞧瞧刘夫人有没有法子。” 刘夫人点点头道,“这事儿我也是早就瞧见了,毕竟就住在附近,衙门里有什么事儿别人瞧不见的?可是楚大人一直不肯让人插手,附近的人都是悄悄的送些东西过去,倒是你,怎么说服他的?咱们可是一直什么办法都没有。” 程水若闻言笑笑道,“楚大人也不是不明理的人,他自个儿饿着冻着也许无所谓,可不能让那些老人们也这样吧?我已是让人送了些柴火和布料过去,余下的东西我也帮不上忙,如今我手上的钱也不多,刘夫人想想办法吧。” 刘夫人道,“这已经很多了,米粮的事儿我呆会儿跟她们商量一下,一家凑个一石头半石的,也能将这个冬天给熬过去。我听说你在跟楚大人商量要开个善堂的事儿,这又是怎么回事儿?若是想要将全豫州的老人都养起来,那真不知道要多少银子,楚大人的个性……” 程水若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楚怀沙是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一抗上了就舍不得抛下,程水若连忙笑道, “这总比楚大人自个儿养活那么多人好吧?善堂开起来即便要养活的人多些。他们也不是完全的不能做事,这些老人有些年纪并不是很大,只不过做不动农活罢了,咱们可以让他们自己干些活,像是刺绣,织布什么的,有个人管着,咱们那边的事儿也可以照顾着他们,总是有些进项。若是让楚大人来养活,必是不会让他们做这些的,善堂可不一样。而且,有敏儿小姐会帮忙凑些钱,这样解决了燃眉之急,等那边的事儿成了,更是不愁。” 刘夫人点点头,显然不像程水若那般有信心,皱着眉问道,“敏儿小姐?她倒是个好心肠的,不过,她的身份怎的一直在你那里住着?又怎么会天天跑去楚大人那里?” 言外之意是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程水若闻言只有苦笑,她怎么知道?她昨儿个派人去宁家打听消息。却是被宁小姐打发了一百两银子,道是京城那边的事儿还没完,何敏儿还得在这边呆一段时间,感情她是去要钱的了。 至于跑到楚怀沙那儿去的事儿,完全就是个意外,这事儿对何敏儿的名声不太好,唯有笑着道, “她是个心软的,在我那儿住着又没什么事儿干,那天在城门口瞧见了那些老人可怜,便经常过去瞧瞧。楚大人也是,身边如今就三两个管事,照应他已是不够了,还有那么多老人,我那天去瞧见楚大人还是自个儿去井边打水呢。” 刘夫人闻言笑了笑,低声道,“那她一个小姑娘每天自个儿跑过去也不太妥当,你瞧着些,到底她的身份不太一般。” 程水若点点头道,“如今我让小环跟着她去四处筹钱,小环一向谨慎,想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 刘夫人会意,笑着道,“那就好。只要将这段日子熬过去就好了,我听黄夫人说,作坊的事儿还算顺利,冬天里大家都没什么事做,各家各户都忙活起来,准备今冬大干一场。明年河流一解冻就南下去。只要此事一成,便有流水般的银子,倒是不在乎你那边那点儿小钱了,如今你也是才安身此地,想必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怎的这般急的将银子送过来?那小饭馆儿就真的赚的那般多?” 程水若闻言道,“如今码头上天天都有许多的人来往,不光那饭馆儿,还有隔壁的一个仓库,天天都是满当当的,银子我是按照个人出资的多少分的,这场雪一下怕就没有那么多了,不过年前应该还会送一次去,下次别嫌我送的少了就好。” 大笔的生意程水若是插不上手的,虽然黄夫人那几位都知道这主意是她出的,可她没钱,出这个主意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自己在这个地方立足的更稳一些,小饭馆儿的钱虽然不多,却是当初说好了的,又可以跟这些未来的土豪们拉上些关系,有这些人在,别人就绝不敢打她饭馆儿的主意。而这些人也瞧不上这几个小钱,因此她才送的那般急,总是不能让自己食言而肥不是? 小事足以见人心,别人跟她客气,她也不能真当成无所谓了。 刘夫人闻言弯弯嘴角,对程水若的做法显然很是满意,不由得拉着程水若的手细细的看了她一会儿,程水若被她看的心里有些发毛,正想问发生什么事了,刘夫人却是叹息了一声道, “你这般好的姑娘。怎么就命那么苦呢?如今有十七了吧?” 这口气,像是看现代三十来岁的剩女一般,程水若扯着嘴角道,“还差两个月呢。” 刘夫人拍拍她的手道,“你可有什么打算?” 若是别人这么关心她的私事,程水若定然很反感,对于刘夫人,却是怎么也反感不起来,知道她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只是这个关心让她感到压力很大,她可以说自己想当尼姑么? “我这身份能有什么打算?如今整日的在外面跑,别人指不定在背后怎么戳我脊梁骨呢。我索性不看不听,也就落的个清静。自个儿好好的过日子就是了,若真是嫁了人,指不定给自己添什么堵呢。” 刘夫人也是知道程水若的难处,在她眼中的程水若是个极好的姑娘,虽然要强的过头了些,好出头,本质却是比不少的人好上太多,拍拍她的手道,“是啊,普通的男人怎么配得上你,不过,我会帮你留心的,若是有合适的,到时候你再自己瞧瞧,总是要有个人养老送终不是?” 咳咳……她生理年龄才十七岁不到,能不能别让她感觉自己像七十了? 唯有苦着脸笑道,“刘夫人,你今儿个怎么想起这事儿了?咱们还是进去吧,都出来这般久了,估计要开席了,呆会儿让人找不到可不太好。” 刘夫人闻言笑了笑,拉着程水若往屋子里走,里面一干妇人们果真等的急了,一干妇人都在里间安排坐席,因为刘夫人一直在外面。却是都不肯入座,瞧见两人进来,这才依次入了座。 ……………………………………………………………………………………………… 刘夫人在此身份是最高的,坐在上座,程水若被安排在刘夫人的左手,而她右手边则是另外一个妇人,圆圆胖胖的,看起来也是个福气相,身上的首饰不少,不过身上穿的却是布衣,估计只是个富商。 刚坐下来,一桌的妇人们便嘻嘻哈哈的说笑着,因为都是一家人,没有那般的拘束,饭桌上并没有不能言语的规矩,甚至还有几壶小酒,程水若因为跟其他的人都不太熟悉,而主人家则还在忙活着,因此只是静静的听人说话,若是问道她,便小心的笑着答上几句。 没坐下多久,程水若便瞧见那满脸福气相的妇人拉着刘夫人的衣袖,低声的在问什么,余下的一干人等正在相互的劝酒,难得的空闲日子,又是喜庆日子,加上天气冷,众人都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只听见那妇人低声问道,“嫂子,前几天我与你说的那事儿如何了?” 刘夫人瞥了一眼在座的人,程水若连忙收敛眼光,专注的吃东西,耳朵却是忍不住竖起来,刘夫人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两人,这才低声道, “那位说是他新丧,这种事儿不太好,何况他的年纪也大了些,怕是会委屈了你家丫头。” 那妇人闻言便忍不住瘪瘪嘴,声音拔高了几分道,“哪儿有给媳妇守孝的?我家丫头哪儿配不上他了?也不想想,他如今这情况,谁肯把自家姑娘嫁给他?嫂子,这事儿原本可是你与我提的!” 程水若默认,约莫猜到那个人是谁,不由得瞥了刘夫人一眼,刘夫人笑笑道,“那位大人便是个重情义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跟你提这事儿。” 那妇人闻言很是有些愤愤,却是又道,“我是瞧着你的面子上,你说他人品不错,虽然日子过的艰难了些,到底品行端正,模样也长得周正,做人也有情有义,加上他是个官身,虽然是填房也不会委屈了我家丫头,我这才答应的,这会儿倒是被人嫌弃,这都算什么事儿啊?” 刘夫人闻言脸色不由得有些变化,不过此事却是是她先提起的,因此依旧耐着性子道,“楚大人并非是瞧不上你家姑娘,而是觉得他配不上,何况,当日这事儿我是有放话出去,却是你上门来与我说的……” 那妇人闻言却是根本不听,低嚷道,“配不配的上那也是咱们家说了算,咱们家不嫌弃他,他倒是嫌弃起咱们家了么?” 众人都感觉到这边有些不对劲,纷纷转过头来,程水若也有些诧异,那妇人道,“不管,你去与他说,咱们家不嫌弃他不就行了么?” 刘夫人耐着性子道,“楚大人如今新丧了夫人,三月还未满,何况,他如今的情形也容不得他想那许多,此事还是罢了吧,不要再提了。” 那妇人却是不依不饶,叫道,“你说不提了就不提了?当初就是你先提的!没的听说什么男人给夫人守孝的事儿,这事儿可没你这般做的,哪儿有拆人姻缘的?” 程水若见她说话越说越大声,众人都脸上露出一些不屑,她身边一个妇人轻轻唾了一口,嘴角勾出嘲讽的笑容,旁人也是冷眼的瞧着。 刘夫人知道此事今日不说清楚,是善了不了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搁,冷笑道,“朝廷有法度,妻死丈夫当服孝三月,旁人做不到便要被人戳脊梁骨,这世间是有许多的薄幸男儿根本不理会这事儿,楚大人是个有良心又守法知礼的,他这般做哪儿不对了?” “至于当日我是放话出去,说是要与楚大人说媒,可没到你家中说这事儿,休要说是我托付于你的,至于拆人姻缘这事儿我更是担当不起,既然已是有姻缘了,也不必托付于我,自个儿上门去找楚大人吧!” 一番话将那妇人堵的一张脸又红又白,旁人也不劝她,这一桌合该都是男方这边的族人,她们聊天的情形程水若也没注意到,当初一心去逗孩子了,却没想到遇上了这么个货色,自然也不会说话,尽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 难怪刘夫人担心她的婚事了,感情是替楚怀沙做媒未遂,所以想在她身上找回成就感,可惜她挑错对象了。 不过,给楚怀沙找个老婆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一则么,绝了何敏儿的心思,二则么,有个女人打理,这家伙也不会把自己折腾的那么狼狈。不过,像是楚夫人那种或者眼前这妇人这样的就免了吧,这妇人看起来就该是家中无人做官,因此想贴上闺女,也混个当官的女婿出去好显摆。 那妇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在众人以为她不会开口,纷纷开始沉默的拼命往肚子里塞东西的时候,她又开口了, “若非你同意了,最近这段时间许多人到我家来求亲,其中也有不少不错的对象,我早就该应下来了。如今你耽误了你这侄女儿的婚事,这事儿怎么算?你这个做婶娘的也不能这样吧?” 程水若目瞪口呆,刘夫人也被气的笑了,那妇人见状却是继续道, “楚大人虽然是个鳏夫,年纪也偏大了些,在本地的名声也不太好,可咱们家也不嫌弃他,如今在孝中,咱们也不能违了国法不是?不过,商议一下婚事却是不无不可的吧?你再去替我说说,孝期也不过就三个月,过了孝期也不过就两个月,将过场走一遍时间上也是差不多的。我瞧着这么办比较妥当。” 一桌人再没有吃东西的**,程水若也搁下了筷子,刘夫人叹息了一声,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旁边一个有眼色的妇人见状道, “我出去瞧瞧我家那两个小子,那两个小子淘的没边了,没人盯着可不行!” 旁人也是个个开始找借口出去,程水若瞥了刘夫人一眼,也是径自起身跟着一干人走了出来,刚走出门拐了一个弯,一干妇人便不由得开始瘪嘴抱怨, “亏的她有脸,她那姑娘都二十了,还没人要,不就是都怕了她那胡搅蛮缠的本事。” 另外一个妇人道,“可不是,还一门心思攀高枝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死活要将人给塞出去,亏的我没闺女儿,否则还真不知给她拖累成什么样子。” 后面有人见到程水若在,这毕竟是她们家的家务事儿,因此笑着道,“罢了,懒得说她,咱们不如去厨房瞧瞧有什么吃的,我可还没吃什么东西呢,这天气冷的,咋就说下雪就下雪了呢?” 一干妇人邀约着往外走,很快便有下人瞧见了,去请了主人进来,将一干人安排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又排了一桌席面,程水若跟她们不太相熟,只跟着进去静静的吃了些东西,便告辞了出来,不想,刚走出门,便又瞧见了那个妇人站在门口,堵着刘夫人的马车开骂。 “……都是自家亲戚,你就忍心这么耽误你那侄女儿的亲事?我家闺女哪儿配不上楚大人了?由得你一张嘴胡说八道,便将你那侄女儿踩在地下去了,感情她二十岁了嫁不掉便是有你这个婶婶害的!我便说呢,你就这么在背后说道她的……” 刘家庄子门口的路并不宽,一辆马车已是将路封的个严严实实,那妇人堵在前面,程水若出来以后若非听见她的声音还不知道刘家的马车为何停着不动,这会儿听见那妇人那么骂,不由得摇摇头,心中却是有些懊恼。 正寻思着是不是下了马车从田里绕行过去的时候,却是听见了另一道声音,很耳熟,耳熟的程水若想哭, “二十岁都嫁不掉还好意思说配得上楚大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会满大街的打滚撒泼就配得上了?楚大人那样的谦谦君子是你这样的人家配得上的?滚开!别挡着本小姐的路!” …………………………………………………………………………………………………. 乡下的条件要比城里差上许多,因此,程水若并没有带何敏儿一起过来,反正她也就是回来一天工夫,今天下午就要赶着回城的,却是没想到何敏儿昨儿个夜里回到家中便发现她不见了,因此今天一大早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更没想到的是,竟然还会遇上这种事情。 只听见那妇人闻言便尖叫道,“哪儿来的野丫头?还不给我滚开!他哪儿好了?感情你还想倒贴上去?又是鳏夫,人人都叫他屠夫!又穷又没钱!还背着那么大个负累,克死了自家老婆!哪儿好了?” 何敏儿冷笑着呸了一声道,“本小姐是谁,不要你这老恶妇管!又穷又克妻还是屠夫你还想把自家闺女儿嫁给他?克死了自家老婆你还巴巴的要把闺女儿嫁给他,你是安的什么心?想害死自家闺女儿可不是这么干的!难道那女儿不是你亲生的?” “我高兴!我乐意!那闺女儿就是我亲身的!”这些话恰好戳到那妇人的痛处,闻声便要扑上去,别人不知道何敏儿的身份,刘夫人何尝不知道?早就让旁边的管事注意着了,一把将那妇人拉开,程水若也及时从田间走了过来,拉着何敏儿的手,小环在一边劝道, “敏儿小姐,你在路边与个疯妇吵什么?莫要自坠了身份。” 何敏儿正在气头上,哪儿听的进去劝,到处都找不到东西抽人,唯有跺跺脚指着那个妇人骂道,“不行!楚大人岂是你这种老太婆能侮辱的?本小姐今天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程水若和小环皆拉着她,何敏儿挣扎不过,扭过头来冲着程水若道,“她说我要倒贴!本小姐是那种人么?我非撕了她那张嘴不可!” 程水若见闹的实在不成样子,低声斥责何敏儿道,“敏儿小姐是什么身份?你在这儿跟一个乡村妇人计较什么?她是个不知礼不知羞的,小姐还是回避开的好,我会替你教训她的。” 何敏儿依旧气的浑身发抖,她本就对楚怀沙有些好感,做的事儿她自己也知道稍稍有些出格,却是一直以为没有人能瞧出来,毕竟她都是打着其他的幌子在进行的,如今被人说破不说,还是说的这么不堪入耳,一个小姑娘哪儿能受的了?自然是气的不轻。 好在对程水若的话好歹还能听的进去,只是眼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程水若拍拍她的背,知道再让何敏儿和那个没分寸的妇人闹腾下去谁也落不了好,扭过头冲着刘夫人道, “刘夫人,这位婶子怕是还不知道敏儿小姐是什么身份吧?敏儿小姐一番好心全然为了豫州城的百姓,如今倒是让她说的这么不堪,这般说一位皇族之后,呵呵,这是什么罪名?” 程水若处在这个位置不好处理,刘夫人何尝好处理这件事儿?不过,程水若这也是没辙了,乡村妇人的野骂本来就是肆无忌惮,什么难听的都能胡编乱造出来,真让何敏儿气急了,带人将她的嘴给撕了完全不是不可能,当日在京城的时候,何敏儿何等的威风?在街上,说砍人手,就没砍过脚。 程水若自然不能让她把事情闹大,毕竟,这事儿若是传扬出去怕就更难听了,她可以想象,其中必然有一个版本是,皇族之后跟一个乡间的富人抢男人,带人杀人抄家之类的,到时候她只有切腹谢罪了。 刘夫人也是知道事情轻重的,扭过头冲着那吓傻了的妇人道,“还不赶紧回去,在这儿丢人显眼么?” 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何敏儿能够接受的,跺脚叫道,“本小姐就是那么好欺负的么?给我撕了她的嘴!” 那妇人再怎么说,也是刘家的人,真这么干,便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刘夫人留了,至于她回去怎么处置,是他们家里的事儿,在外面这样却是行不通的,可何敏儿哪儿会管这些,乘着程水若一愣神的功夫,便挣脱了开去,冲过去便对着那妇人噼噼啪啪**掌。 小环连忙冲上去拉着她道,“好了,我的姑奶奶,您也不心疼您的手。” 何敏儿依旧不依,程水若也连忙赶上去,冲着刘夫人歉意的笑笑,刘夫人见状道,“不敢劳动何小姐亲自动手,来人,给我掌嘴,打到何小姐满意为止!” 随即,便真个有个婆子上去噼噼啪啪的打脸,院子里的人听见外面的响动,皆是走了出来,瞧见她被打脸,个个皆是指指点点的,那妇人眼中露出怨毒的神色。 程水若见状拉着何敏儿道,“够了吧,她在家中也是有身份的,这样打她的脸,日后让她怎么见人?” 何敏儿显然不知道见好就收几个字怎么写,闻言只是冷哼了一声,道,“水若姐姐你担心什么?我还不信她能把我给怎么样了!本小姐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打她几下怎么了?今天不打够了,我就带人拆了她家!” 那妇人被打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大声叫道,“刘白氏,你是什么东西?咱们家里大家平起平坐,你凭什么处罚我!放开我!她是什么狗屁皇族之后,少拿这个来忽悠我!老娘可从来没听说过当今皇上姓何!” 第一五一章 第一五一章 何敏儿闻言露齿一笑。(手打小说)瞥了那妇人一眼,道,“当今皇上是不姓何,没错!” 那妇人闻言叫道,“那便是了,你竟然敢冒充皇族之后!”扭过头冲着刘夫人道,“你也是个糊涂的,竟然被她给骗了!你好歹也是有些见识的人了,竟然被个骗子骗了不说,还敢打我?” 一边说,一边挣扎,抓着她那两个婆子竟然挣扎不过她,手一松,那妇人便挣脱了出来,刘夫人见状连忙伸手去拦,也是抓了个空,情急之下高声叫道, “你可知道藏宁公主?” 那妇人一愣,藏宁公主的大名谁人不知?那位公主殿下最是受先皇宠爱,下嫁给了一位功臣之后,当年那庄事情也是举国皆知的。那人好像就是姓何来着。如此一说,眼前这个少女明显就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 妇人一想到此处,不由得被吓的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她方才会拼命想一位皇族之后为何会到这个地方来,还偏偏给她得罪了,所以才会拼命的挑其中的错漏,却是没想到到最后也摆脱不了这个结局。 她本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不由得绝望的回望刘夫人,刘夫人脸色被气的铁青,可是,这毕竟是她丈夫的族人,打她两巴掌,回去还可以说是救她,若是甩手不管,那她回去怕是会被刘氏的族人给戳脊梁骨。 因此,刘夫人虽然生气,却是依旧站了出来,拉着那妇人道,“知道眼前是谁,还不赶紧向何小姐认错?” 那妇人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乒乒乓乓的磕头,头磕在雪地上,那雪本化了,地上泥泞不堪,弄的一身像泥猴似的也浑然不在意,口中叫道。 “何小姐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何小姐大人有大量!小的知错了!何小姐,您就原谅小的这一次吧!” 刘家本地的族人尽数在此,瞧见这妇人在这儿丢人现眼,得罪的还是藏宁公主的闺女儿,个个都是气的不轻,心中不由得担忧会被这妇人给连累了,却是不敢上来说话。 这时代的等级观念分明,但凡有个不畏权贵的,便是人中翘楚,像程水若这种心底深处不知道忠君爱国四个字咋写的,就是异类了。 程水若担心何敏儿的安危,本不想暴露何敏儿的身份,只是奈何刘夫人已经说出来了,索性让她去了,好让这妇人知道好歹,以免她日后出去胡说八道,刘夫人是知道轻重的,寻思着自己平日里与何敏儿也算有些往来,笑着走上来道, “何小姐。她已是知道错了,您瞧,是不是就放了她罢了,回去以后我再让人教训她,改日再登门谢罪可好?” 何敏儿看那妇人磕头磕的满脸花里胡哨的,刘夫人的面子不能不给,她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知道没办法将那妇人如何,唯有指着那妇人的鼻子道, “今儿个我便告诉你,日后少张口便在外面胡说八道!朝廷命官是你能诽谤的?本小姐是你能诽谤的?给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还要连累了族人!今日我便瞧在刘夫人的面子上绕了你一次,若是日后我但凡听见只字片语的流言,便尽数算到你的头上!” 那妇人闻言大喜,又是拼命磕头,大叫道,“小姐大人大量,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何敏儿冷哼了一声,喝道,“滚!本小姐瞧见你就闹心!” …………………………………………………………………………………………………. 那妇人再不敢有片刻停留,跌跌撞撞的跑开了去,被一个男人搀扶起来便是一巴掌,骂道,“你给老子丢人丢到这儿来了!老子非休了你不可!” 那妇人被打的大哭了起来,刘家人这会儿方才一个个上去劝架,只道是这两夫妻吵架还是回家去吵的好,程水若和何敏儿都不耐看这些,只让人将马车挪出来便要走,一场好好的满月酒倒是喝了一肚子的郁闷。 刘夫人跟了上来,庄子上那位刘夫人也跟了上来与程水若赔罪。程水若要与她们说话,却是被何敏儿拉着就走,程水若唯有冲着两人笑笑,随着气呼呼的何敏儿回了庄子上。 回到庄子上,何敏儿将身上的外衣一脱,坐在火炉边抬头望程水若,“水若姐姐怎么跟这种人一道吃饭?也不嫌落了自己的身份!我本以为有热闹可瞧,还巴巴的赶过来,却没想到遇上这么一出!” 程水若笑笑没接她的话题,“你昨儿个去筹钱,可筹到了?” 何敏儿一提到此事便眉飞色舞,“昨日赶的紧,所以只去了我一位皇叔的庄子上,恰好那位皇婶在庄子上,一听说我要做的事儿,便给了我一万两银子,还给了我十亩地,说是若钱不够,她改日开个茶会,请本地有些身份地位的夫人们都来,她的面子那些人还是会给的,我巴巴的赶回来跟你报好消息,却没想到你自个儿有好事不叫上我。” 程水若闻言笑着摇摇头道。“地是够了,可一万两银子够做什么?豫州城的那些孤老孩子一人一两银子怕是都分不到。修房子不说,还要管衣食,何况咱们不光只管他们当下的事儿,日后也是要照应到的,总不能善堂开起来要不了一年便断粮吧?” 何敏儿本以为自己凑的已经很多了,十两银子够三口之家节约点儿用上一年,一万两银子就该够一千人用上三年的,隔几日她那位皇婶再开个茶会,凑个几万两,也够用好十来年了。她哪儿想到那样需要帮助的人有许多,多的竟然让她无法想象,脸色不由得黯淡了下来。 程水若见何敏儿的注意力已被转移开了去,笑笑道,“只靠那些人是不够的,咱们需要的是有人年年的来帮忙,不仅是那些豪门大户,普通的富户也该一同拉进来才行,一家几两十两的凑,人数多了,银子也就多了,这事儿便交给你,你看用什么办法能让那些人心甘情愿的掏出银子来。” “啊?”何敏儿愣住,“那样的人有多少啊?” 程水若本就是想给她找事儿做,哪儿容得下她偷懒,一旦闲下来今天的事情便是个教训,因此,笑笑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何敏儿闻言苦着脸道,“这样即便我一天能去三家,也要足足一年才能凑的到!” 程水若笑道,“那正好转了一年,明年继续去化缘!” 何敏儿摆摆手道,“那样不行!谁知道我能在这儿呆多久?要是办不成,那善堂的事儿不就完了?” 程水若抖抖何敏儿方才拿出来的银票道,“不怕,有你皇婶的一万两垫底,还有过几天能凑到的银子,加上那十亩地,咱们这儿至少能支持一年呢。正好,明儿个我便将银子给楚大人送过去,让他可以开始修善堂了。” “我也要去!”何敏儿闻言兴奋的叫道,程水若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笑眯眯的道,“我让人送过去,这几天还要安排家里过年的事儿呢。你也不能去,千儿八百户的人家。一天也不能耽搁!” …………………………………………………………………………………………………. 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扬扬的落下来,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银装素裹的世界格外的美丽,便是在这样不便于行的时候,豫州城外依旧人来人往,这片土地是一片山地,种粮食低产,如今豫州的人比往年少了许多,这样的地是没有人会要的。 不过,这块土地却是依旧热闹,一座新修起来的房子矗立在那儿,忙碌的人们正在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已是接近午时,好些个身强体壮的妇人抬着一桶桶的热饭热菜从官道上走过来,远远的便有人在招呼, “送饭的来了!天气冷,大家都歇会儿,吃过了再干活!” 闻声,忙碌的人们便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纷纷涌过来,就着那些妇人提来的碗筷自个儿盛饭盛菜。 说来还真不容易,这座房子从平整地面,到修建起来,也不过才花了一个月功夫,这般大的宅子最少可以住下上千个人,竟然在短短的一个月里就修了起来,实在让人感慨不已。 一个青年男子站在宅子前面,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着众人纷纷过去吃饭,却是不慌不忙的继续干着手中的活计,他身体较为瘦弱,因此做不了那么重的体力活,只能在一边替人打打下手,兴许是聪明,许多技巧性很强的活他都能干的十分顺手了。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也放下了手中的木工活慢悠悠的往最大的那间屋子走去,瞧见这青年男子依旧还在旁边忙个不休,不由得道, “小伙子,走,吃饭了!吃饱了饭才能有力气干活,不急在一时的。” 那年轻男子闻言抬起头来笑笑道,“我不饿,才来没一会儿呢。老人家,您先去吃吧。” 老头子闻言笑笑,像是见惯了他这般的年轻人,道,“不饿?人是铁,饭是钢!该吃还是得吃!即便想做些好事儿,为地下的人积德,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半会儿的。日后善堂建成了,还有的是机会来帮忙呢。” 年轻男子闻言将手中的活计放了下来,跟着那老人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道, “老人家,你们怎么这么大的雪天还是来帮忙?这天冷,路不好走,可别冻着摔着了。” 老头子闻言哈哈笑了起来,“我腿脚还利索着呢!哎,说来那个修桥知府也不容易,来咱们这豫州城就是真个为了咱们百姓做牛做马来了。他不贪,哪儿有那么大的能耐来安置那般多的人?这善堂盖起来了,那些没亲没故的老人也有个地方安顿,怕你也是听说了这个才过来的吧?我以前都没见过你。” 那年轻男子闻言不由得挑挑眉,“修桥知府?” 老头子疑惑道,“你没听说过?” 那年轻男子恭敬的跟那老人拱拱手道,“老人家,我是听说这善堂是给那些老人住的,想给自己子孙后代积点儿福德,所以才来的,至于修桥知府这名头……确实没有听说过,还望老人家不吝赐教。” 老头子闻言又是哈哈的笑了起来,“我便给你说说好了。这楚知府楚大人啊,当日在咱们豫州城造了不少的杀孽,后来想想,他也确实不容易,若非他,恐怕整个豫州城都会遭难,如今有没有我这个老头子还指不定呢。” …………………………………………………………………………………………………. “这位楚大人便是来咱们豫州城赎罪来了。当日在城门口,与数百父老乡亲下跪鸣誓,誓要在豫州城修桥铺路,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孤老幼儿寡妇都能有个容身之地,有饭吃,有衣穿。这誓言豫州城上下皆是知道,大家伙也就抱着瞧瞧的态度,没想到这位楚大人还真是个好官儿!” “只可惜杀孽深重,杀人要下十八层地狱,救人一命呢胜造七级浮屠,他怕是要在咱们豫州城修桥铺路一辈子啰!呵呵,所以大家伙都叫他修桥知府。” 那青年男子闻言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那老头子却是依旧意犹未尽的道, “听说他有空了便会来这儿亲自修房子,老头子没有亲眼瞧见过,倒是有不少人信誓旦旦的说真有其事,他能做到如此地步,也算难得了。”顿了顿,看见年轻男子有些出神,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哎,这人年纪大了,就是废话多了,你这后生不错,休要嫌老头子烦。咱们还是赶紧去吃饭吧!在这儿干活还有个好处,虽然没工钱拿,却是有饭吃的,管饱不说,菜式新,味道还真是比家里的好吃多了,老头子一则是为了积德,一则便是贪嘴了!呵呵……” 那青年男子笑着让那老头子先行,趁着那老头子去打饭之际,便往外走了去,屋子外这会儿人稀罕至,唯有院子里留下一些杂乱的脚印,好在如今的活多半都是在屋子里做的,否则这样的天气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工,也幸苦这些人了。 望着飘飘扬扬的雪花,天压的很低,阴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晴。雪,今冬下了两场了,若是上一场雪未来得及将那些地里的害虫给冻死,那么这一场足以预示着明年的大丰收。 河道,修的很牢固,他可以放心,小作坊也有条不紊的运转着,今年应该可以过一个安稳年了。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年轻男子突然笑了出来,“修路知府,这名头倒是不错。” “瞧!我便说楚大人一定会喜欢这个绰号吧?”一道洋洋得意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楚怀沙抬起头一看,路边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身着青色棉袄的女子从车上跳下来,脑袋上带着一个形状颇为可笑的帽子,手上还带着一个诺大的手套,脚上则是一双牛皮包裹的棉靴,跟他脚上这一双一模一样,因站的远,是瞧不清人样子的,却是听声音便能知道她一定是笑颊如花。 “何姑娘有礼了。”楚怀沙点头笑笑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来这里?” 何敏儿笑着道,“还不是姐姐说这么冷的天,听说这边依旧在开工,所以一定要过来瞧瞧。我便寻思着楚大人一定也会来的,没想到你不光来了,还听到了那个传言。我们还在偷偷的猜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呢!” 程水若从车厢里钻出来,包裹的跟何敏儿一模一样,不过,显然她比何敏儿更加的怕冷,一下车,便迫不及待的道,“在外面说什么话,赶紧进去吧,我的小姑奶奶,可冷死我了。” 一张脸冻的红彤彤的,下地便不停的跺脚,怀里揣着个小火炉也不能解掉寒意,今儿个哪儿是她非要来? 实在是熬不过何敏儿的请求,她明知道楚怀沙看见今天下雪,一定会担心这边的情况,而何敏儿却是以要过来瞧瞧这边的饭食不知道够不够为由,逼得她非跟着过来不可,要知道,她现在承包了这个工地的伙食团,虽然赚的不多,好歹也是个进项,要是让这边的人饿着了,那可不好交代。 依照程水若的观念来看,做好事,只要尽力就行了,她现在又不像当初的单枪匹马,犯不着到这儿来赚名誉,不过,何敏儿自个儿来的话,她又不放心,于是就跟过来当电灯泡了,还发誓要当一千瓦的那种。 …………………………………………………………………………………………………. 何敏儿闻言连忙道,“对对!咱们进去说话吧!姐姐怕冷,楚大人的脸也冻成这模样了,哎,楚大人,这棉衣穿着暖和么?这可是我姐姐专门让人做的,若是不行,便再让人做一件。” 程水若直想翻白眼,容不下何敏儿一下智商降低到负数,拉着她便往里走,楚怀沙也被这话问的有些尴尬,瞧见程水若更尴尬,不由得摇摇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小环笑嘻嘻的从后面跟上来道, “楚大人别往心里去,何小姐最是喜欢开玩笑来着。” 楚怀沙连忙摇摇头道,“我怎么会往心里去?这衣裳本就是程姑娘请人送过来的,楚某人受人恩惠,感激尚且来不及,又怎么会想其他?至于何小姐,她为豫州的父老做了这般多的事,在下自然知道她的心情是如何的。” 小环见楚怀沙依旧糊涂着,寻思着糊涂也是好事,索性也不解释,笑嘻嘻的请楚怀沙进去说话。 两人进门的时候,程水若已经拉着何敏儿在火炉边烤上了,工地上做饭的人尽数都是从她铺子上训练出来的,一干人正在忙碌,看见她来了,只是让了地方给她坐着,知道她不喜人迎风拍马,只要活干的好了,便有的赏钱拿。 程水若抬起头笑着对楚怀沙道,“楚大人别介意,我便是这畏冷的性子,在外面一刻都多呆不了。赶紧坐着歇歇吧,我瞧您怕是在这儿干了一上午的活吧?” 楚怀沙闻言笑笑,他的脸有些泛红,不是冷的,而是热的,低声道,“我本以为今天下雪,不会有什么人来的,再过几天便是小年了,到时候更没人干活,若是在年前不能将这些事情收拾妥当,怕是明年一开年那些老人别想搬进来。没想到来了以后,却发现人一点儿都不比平日里的少。” 程水若闻言点点头,正要开口,何敏儿惊呼道,“楚大人,您还没吃过午饭?那怎么行?我去帮你要些饭菜过来!”说着便跳起来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程水若给小环使了个眼色,小环笑着施了个礼跟了上去,待到小环一走,程水若才发现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楚怀沙两个人,若是不说话,这感觉也未免太奇怪了些,想了想,那件事也不该瞒着眼前这一位, “楚大人可曾听说过最近一段时间有个流言?” 楚怀沙也正觉得屋子里只剩下孤男寡女的有些不妥当,想找个借口退出去,没想到程水若开口,他却是不好走了,凝眉问道,“什么流言?” 程水若道,“我依稀有听到有人在传言,说何小姐是圣上赐婚给镇北将军的,如今离婚期还有三个月光景,不在京城守着,却是跑到了咱们这穷乡僻壤来,如今竟然四处为大人募集善款,不知是何缘故。” 楚怀沙闻言脸色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厉声道,“是谁在背后如此胡说八道?” 程水若摆摆手道,“我便是觉得奇怪,本来以为当初在庄子上的时候得罪了一位乡村野妇,是她闹腾出来的,后来又派人打听了一下,却是发现这流言竟然来自京城。所以,我才特地问大人一声,看大人知道此事与否?” 楚怀沙摇头,露出不解的神色,程水若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不过,此事干系重大,若是真有这样的流言,伤害的人就是何敏儿了,反正他是一个名声扫地的官儿,根本不在乎这些,不过,这种事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打击。 程水若也没想到一桩好好的事儿,本来不该惹出什么大乱子的事儿,竟然变成了这个模样,她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好半天,详详细细的想过前因后果,也想不出来那些人做这种事儿有什么好处。 又想了许久,却是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楚夫人娘家的人放出的这样的话,毕竟,楚夫人为了楚怀沙做了太多的事情,她娘家的人未必看的惯他过上好日子,更甚者,其中,或许还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 “楚夫人的娘家如今与楚大人的关系如何?”程水若想了许久,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 楚怀沙闻言脸上露出颇为悲切的神色,叹息了一声道,“拙荆做事实在是有些过头了,只是,她对不起天下人,心却是向着我的,因此,我曾发誓,此生绝不另娶,她为了我,连性命都不要了,若非如此,楚某人何以为报?只是,我与拙荆娘家人的关系如今却是不太好,她的嫁妆连带家人一并都领回去了,连一柄小木梳也不舍得留下,如今我便是想睹物思人,也没有办法。” 说到这里,抬起头看了程水若一眼,苦笑道,“倒是让程姑娘见笑了。” 程水若从刘夫人那里已经听说了此事,闻言不由得心头觉得有些悲凉,这种至情至性的好男人,咋就不早点儿让她遇上呢? 可惜归可惜,也只能叹息一声,“楚大人过谦了,楚夫人能遇上您是她的福气。”逝者已矣,她也不会说她的坏话,虽然,还是很不满那个女人。 楚怀沙苦涩的笑了笑,知道别人的心情,程水若这么说厚道到没边儿了,低声问道,“莫非程姑娘的意思是他们做下的此事?” 程水若也不清楚,她只有靠自己的关系网去查,何敏儿去化缘这种事儿是她出的馊主意,事到如今不干下去不行,干下去也不太合适,自然没胆子去找宁府的人,打听到的消息也就不那么准确了。 楚怀沙虽然做事有时候挫了点儿,可是场面上的人到底比她认识的多,所以她道, “这事儿还不能下断言,我便是担心前些日子刘夫人替楚大人做媒的事儿传扬了出去,所以才会招来此事。咱们也不便有太大的动作,一切如常就是了,还希望楚大人帮我打听一下此事的出处,我怕这背后有什么阴谋。” 楚怀沙自然点头满口应承道,“这是自然,说来还是我拖累了何姑娘,难为她的一片好心了。” 程水若闻言笑笑,他不知道何敏儿的心思,若知道了,那他就不会这么想了,说来还是何敏儿自个儿招来的这件事儿。 第一五二章 第一五二章 到了腊月里,日子就过的飞快。(手打小说)转眼便到了除夕,二十七八上头就将屋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到了除夕这一天,反倒是没什么事儿做了。 程水若花了半天时间,将赏钱发下去,打发职守的人各自轮换着职守,该回家的回家过年,又将屋子里前前后后的瞧了一遍,后门侧门通通上锁,嘱咐众人防火防盗,这才到了厨下与一干女眷一起包饺子。 这时代的新年可没有丰富多彩的电视节目,唯有一大群人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抛开一切纷纷扰扰,也不用干活忙碌,再怎么繁杂的事情一切都要等过了正月十五大年夜再说。 操持着一家上下的生计,还要抽空看医书学习,程水若也是难得这样的闲暇,跟何敏儿以及小环霁风还有几个买来的小丫头围坐在火炉边,程水若绞尽脑汁儿的寻思着以前自己看过的各种各样的饺子外形,愣是将包饺子一样简单的活计给弄的五花八门。 何敏儿瞧着好玩。也是跟着程水若一般,小环见到两人包出来形状大小各异的饺子便不由得满头汗水,嘟囔道, “小姐,这可不是拿来玩的,瞧瞧您这都包的什么呀?” 程水若眨眨眼,才不会承认是因为觉得好玩才会这么包的,笑着指着荷叶边的道,“这个是韭菜馅儿的。”又指着皱褶很多的道,“这是芹菜馅儿的。”又指着只有两个皱褶的道,“这是荸荠馅儿的。”又指着白白胖胖的那个道,“这个是鸡蛋韭菜馅儿的。” 何敏儿闻言捏起一个被弯了一下的那种,问道,“那这个呢?” 程水若笑着问道,“你瞧这个像什么?” 何敏儿摇头,小环也瞧不出来,几个丫头更是满脸茫然,程水若不由得对这些丫头的想象能力太匮乏感到郁闷,捏着那饺子道,“你们就不觉得这个像元宝么?” 众人齐齐摇头,愣是没瞧出来哪儿像了,只觉得是包的那个人技术不好,所以才会包成这德行,何敏儿倒是颇有举一反三的能力,惊呼道,“这个里面包的元宝!” 程水若白了她一眼,“有这么小的元宝么?何况。就算包了你能吃下去?” 小环也是道,“这个我刚才瞧见小姐弄的韭菜馅儿的啊,不过后来神神秘秘的转过身去,不让我们看见,难道她把里面的馅儿给吃了?” 程水若无语,从身后拿出一个碗来,往桌子上一放,挑眉道,“包的是这个!” 碗里放着十多枚铜钱,都是洗的干干净净的,黄澄澄的,看起来煞是可爱,众人见状才恍然想起来,一个个纷纷的大呼不公平,“哪儿有把铜钱包好的饺子做记号的?” 程水若得意洋洋的道,“为了明年的好运道,我就做记号了咋滴?” 众人无语,随即恍然不能让程水若抢了先,一个个开始从碗里抢铜板,程水若手慢了一步,要伸手的时候碗里已经被洗劫一空。个个丫头都得意洋洋的,不由得恼道,“哪儿有你们这样的?我好容易才洗干净这么几个,也不给我留两个。” 何敏儿大笑,“有一颗就行了,反正也不是吃的越多运气就越好的。何况,一般人家都只包一个,姐姐准备了这么多,绰绰有余了。” 说罢,便扭过头去偷偷的包饺子,做记号,个个都是认真无比,程水若见状嘿嘿一笑,捏起一撮面粉往何敏儿脸上摸了一把,大笑着跳下炕去。 …………………………………………………………………………………………………. 何敏儿回手摸了一把,本来脸上手上都已经有面粉了,这一摸就成了侧地的花猫,程水若站在门边见状大笑,何敏儿如何肯依,抓起一把面粉便撒了过去,桌边人人都有份,闹腾的个头发脸上发白。 小环也见状也跳了起来,一下子扑了过去,在何敏儿另一边脸上抹了一把,何敏儿尖叫,“都是水若姐姐连累你们的,不能让她跑了!” 众人闻言也是觉得不能放过这个罪魁祸首,嘻嘻哈哈的追了上去,程水若连忙将帘子一掀。便往外跑了去。 外面的风冷的有些彻骨,不过,程水若却是不在意,冬日里整日的在屋子里蹲着,就没呼吸过几次新鲜空气,一边跑一边回头瞧,还不忘挑衅,“追不上,追不上!敏儿,你跑的太慢啦!” 何敏儿被几个丫头都偷偷的抹了一把,因此形象最为凄惨,气的直跺脚,连姐姐也不叫了,“你别跑!看我不抹的你满脸都是!” 程水若挑挑眉,“追上了再说!”乐的在院子里转圈圈,这小院子并不大,不过程水若都是绕着障碍物在跑,因此何敏儿每每看见她近在眼前,却是老是够不着。 几个丫头也追了出来,看见程水若与何敏儿距离的不远不近,便凑了上来,看那情形,她们方才并没有被程水若偷袭。加上又是程水若的丫头,是打算一致对外了,程水若瞧见有人靠近自己,回手便抹了一把,随即跳开。 那丫头被偷袭的挺委屈的,回过神来便当机立断的决定卖主求荣,旁边是丫头也是玩疯了起来,便开始相互袭击,那丫头和何敏儿相互对视一眼,便达成了默契,分开两路包抄程水若。 院子本来不宽敞。多了这么几个丫头以后闪挪的地方就更加的狭小,何敏儿两个这一次自然要轻松许多,瞧准了时机便扑了上去,将程水若堵在了一条死路上,笑嘻嘻的慢慢走过去。 程水若见状往何敏儿身后一指,“有人来了!” 何敏儿哪儿肯信?程水若一向跟她们玩闹的时候就喜欢出花招,什么天上有飞机,后面有怪物,她早就被耍习惯了,自然不肯再上当,哼了一声道,“想骗我?没那么容易!你就乖乖从了吧!” 不过,这一次显然是真的,因为何敏儿身后响起一道无奈的声音,“小姐,门上管事说是有急事禀报。” 何敏儿扭过头一瞧,一个婆子垂手而立,吓的尖叫了一声便往屋子里冲,几个丫头也被吓了一跳,纷纷捂着脸冲进屋子里去找水洗脸了。 程水若站在那儿问道,“什么事?” 那婆子道,“具体是什么事儿小的不太清楚,不过,这会儿刘夫人派来的人正在二门上候着。” 大过年的,若非是急事绝不会派管事跑到别人家里去传话,程水若闻言连忙钻进屋子里就着水盆洗了手,拍干净身上的面粉,这才走了出去。 二门上,一个中年管事候的十分的焦急,瞧见程水若一来,便迫不及待的道,“程姑娘,京里来了圣旨,宣楚大人进京面圣。” “这时候?”程水若吃惊的道。 那中年管事道,“圣旨刚到不久,我家老爷留了那宣旨的太监吃饭,这才缓了缓。怕是留不了多久。” …………………………………………………………………………………………………. 皇帝这么着急的找楚怀沙,谁也不敢相信是什么好事儿,大过年的,谁不想安生两天? 就算是惊天的大事儿,那也得等中国人过完年才行。 程水若不由得非常的担心,不为其他,就只为豫州城如今刚刚恢复了一丝丝的元气,下面的人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便有人瞧见了其中的利润,打算来抢夺胜利的果实了。 楚怀沙在本地再怎么低调,也只能瞒得过本地人的眼睛,对于有些人,但凡有一丝鱼腥味儿便能闻到。 本来程水若以为这种事情最少也要等瞧见了利润之后才会有人会动手,到时候楚怀沙的地位兴许已经安稳了,凭借皇帝对他的信任,这一块战略要地的位置,除非有其他更重要的安排,楚怀沙是可以稳稳当当的坐上三年的。 谁也不知道,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过,那些人到底是如何将楚怀沙给参奏下去的?须知道楚怀沙如今低调的根本不闻声息,唯有百姓知道他这个修路知府,在政务上基本上都保持着跟本地官员的统一立场,若是他实在瞧不下去,便索性不闻不问,这样的态度,想要参他,还真没办法,毕竟基本上他的做法是挑不出大错的,小错么,皇帝基本上会无视。 这是程水若第一个疑惑,第二个疑惑则是刘夫人来告诉她做什么? 即便有人对楚怀沙动手,她是受害人之一,不过,全豫州城的百姓都会是受害人,她可不比那些政治集团的一帮子人,这种事是需要话语权的,她即便会些小计谋,在绝对的力量前面,那都是渣。 不过,刘夫人既然派人来通知她,就有事情的必要性,程水若怀着满心的疑问,匆匆的跟那管事去了。 到了刘府,刘夫人却是在侧门上迎她,见到程水若便将左右屏退,拉着她的手道,“这次的事情麻烦大了!” 程水若心一沉,只听见刘夫人将事情的经过一一的道来。 京城里近来纷纷扬扬的传扬着楚怀沙和藏宁公主之女之间有些瓜葛,何敏儿有皇上所钦定的婚事,却是在婚前三个月依旧不回京备嫁,便是因为她与楚怀沙私奔到了豫州,如今名节已毁,驸马爷和公主殿下无法,所以才会瞒不上报,偏偏何敏儿又不知道收敛,才会如此。 这个消息程水若是一早就听说了的,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件事的导火索,只听见刘夫人道, “先前参奏楚大人的奏折都被皇上留中不发,只是,近来藏宁公主称病在家,已是有两个月没有进宫请安了,传言与皇上不合。有人便借着这件事儿,挑拨皇上心头的怒火,这事儿虽然谁都不信,却是戳到了皇上的心病。结果,便如你所瞧见的这般了……” 程水若心头百转千回,刘夫人这边苦笑着道,“好在那位公公与黄知县当年就有些交情,否则还真打听不出这般多的话来。我家老爷听了这话之后,便借口出来让我通知你一声。这事儿,怕是刚刚开始!” 程水若沉着脸道,“他们什么时候启程?” 刘夫人道,“天气冷路难行,皇上又催的急,怕是马上就得上路了。咱们也留不了那许多的时间,你赶紧得与驸马爷他们通个消息,顺便,何小姐也得送走。” 程水若皱眉道,“能不能再想办法留他们一会儿?即便年夜里连夜赶进了京,总不能初一一大早就去给皇上添堵吧?”她心知刘夫人的意思,只要摆平了藏宁公主夫妻二人,事情就好办多了,可如今瞧来,事情既然是从京城传扬开来的,那两位的消息灵通,怎么会不知道? 既然是放任不管,那势必不会插手了,只是,程水若不明白,他们自个儿的闺女名声坏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刘夫人闻言想了想道,“那倒是,三十守夜,初一一大早皇上便要去祭天,等到忙活完了便该用晚膳了,白天里根本没时间见楚大人,宫门到了时间便会关闭。” 程水若闻言道,“那就行,不管用什么法子,总是得留他们一夜,至少也得等明天早上再出发!” …………………………………………………………………………………………………. 瞧见程水若一脸焦急的要走,刘夫人连忙一把拉住她道,“你可是有什么打算?” 程水若心头焦急,闻言道,“刘夫人,您还没瞧明白么?这流言我一早就听说过了,起初还在琢磨怎么突然会冒出这么一则!想是有人打上了咱们豫州城的主意,偏偏又拿捏不到楚大人的错处,才会如此谋划。” “如今楚大人进不得京,藏宁公主不知道为何与皇上置气,如今这情况到底如何,你我都瞧不明白。楚大人是受皇上宠爱,可是,如今这臣子不光不能替他办事儿便罢了,还处处给他添堵,我瞧着皇上未必信这一则流言,却是想拿人撒气,毕竟,天下间有才学的人多了去。” “楚大人如何,咱们也许可以不关心,可这事儿关系到豫州城的未来,若是让人随便来折腾,咱们不是白忙活了么?” 刘夫人这才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不由得惊慌道,“那如今怎么办?” 程水若道,“事情是由何小姐而起,我也只有从这一头想法子了。皇帝竟然要楚大人连夜进京,也不想想未来三天他都未必有空,怕是正是急上了火,咱们且先拖拖,闹明白到底是什么状况再说吧。官场上的那一套我不懂,不过,藏宁公主那边,我却是要去问上一问了,毕竟,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咱们都要被牵连进去。” 刘夫人闻言点点头道,“那好,我这便与我家老爷说说去,何小姐那边就拜托你了。” 程水若匆匆而去,刘夫人也顾不得那许多,直往客厅而去,在帘子后面站着,让一个进去送酒的丫头传话,就听见那太监带着几分醉态道,“不行了,不行了,再喝下去就天黑了,咱家出宫之前皇上再三叮嘱过的,要咱家尽快赶回去。” 刘夫人闻言撩开帘子的一角望进去,却是发现那丫头根本没机会上前说话,刘师爷与黄大人皆是站起来送行,刘夫人急的直跺脚,扭过身,瞧见个丫头端着热水过来,不由得眼睛一亮,伸手抢过水盆,小跑着往前方走了去,这会儿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咚的一声将那木盆往地上一扔,热热的水撒在地上,那地本来结了冰,被冻的硬硬的,这一盆水浇上去刹那间便凉了,瞧见后面自家丈夫和黄大人送人出来,赶紧往角落里一躲,那太监走出来,两人笑脸相送,又喝的有些高了,只顾着说话,哪儿能注意到脚下,刚在那水浇的地方,脚下便是一滑,旁边两个人都有些来不及,便是狠狠的跌在了地上。 那太监惨叫起来,黄大人和刘师爷都被吓的不轻,连忙将人扶起来,刘夫人从角落里跳将出来道,“发生什么事了?啊?公公摔着了!到底是哪个没长眼的胡乱泼水的?刚才就差点儿摔到我,我还说叫人去将冰给铲了,结果转眼就摔了贵客!哎,赶紧去请大夫啊!” 这边又吆喝着丫头们将那太监扶下去,那太监其实摔的不厉害,冬天里穿的跟熊似的,能摔多疼?不过是喝的有些高了,摔了一下迷迷糊糊的,便由着那丫头们往里搀扶。 黄大人和刘师爷瞧见是刘夫人,知道她平日里绝不是这般冒冒失失的性子,这么做必然有缘故的,虽然有些担忧,却依旧瞧着,跟在一边帮忙。 也不顾那太监说其实没大碍,只将人往屋子里送。 这边,有管事跑去请大夫,等到大夫来了以后,刘夫人便将他拉到一边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遍,那大夫这才让小徒弟拎着药箱颠儿颠儿的跑了进去。 又是号脉,又是翻来覆去的检查那太监的身上,眉头越皱越紧,一边检查还一边叹息,本以为自己没什么事儿的那太监瞧见这架势,不由得疑惑重重的问道,“大夫,咱家这是怎么了?” 那大夫捋着胡须道,“公公啊!这事儿,我也不瞒您,您这病,怕是再不治就来不及了。” …………………………………………………………………………………………………. “胡说!咱家的身子好的很!”那太监骂道,谁也不能接受平日里一切都好,突然来了个大夫一脸哀伤的说你丫要死了,就算是太监那也不能接受! 那大夫道,“公公不信我?那我问公公,您平日里是不是偶尔会觉得双腿发麻?” 那太监仔细的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像是。” 那大夫又问道,“那公公这次出来,骑在马背上的时候尾椎是不是疼的很厉害,下马背的时候是不是双腿发软?” 那太监点点头,“那倒是!这又如何?寻常人不都是如此的么?” 那大夫很是不屑的看了那太监一眼,“那我再问公公一句!您前两年是不是挨过杖责?躺在床上最少一个月?” 那太监闻言不由得惊了一下,失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大夫道,“还好公公今天摔了这么一跤,我便与公公说吧,您是尾椎挪了位,怕是再不治,就得在床上躺上一辈子了!” “那怎么办?”那太监惊叫道,他本就是伺候人的命,若是躺在床上一辈子,迟早得失势,怕是在宫里就没人管没人问,到时候恐怕什么时候死的都不会有人知道。 那大夫道,“没事没事!公公不必惊慌,既然您遇上了我,我自然不会让自己的病人遭受如此的劫难,只要两天时间,我必然能让公公恢复如初。” “两天?”那太监皱眉,这差事,皇帝催的急,迟了回去没办法交代,到时候他一样得倒霉。 旁边黄知县已是从刘夫人那边听到消息了,朝那大夫招招手,让他先退下,自己凑到床边道, “吴公公,您也不必着急,下官到是有个法子,其实,拖上两天并不困难。” 吴公公已经是急上了眉梢,连连到,“黄大人有什么办法?赶紧与咱家说说,赶紧说说!” 那黄知县笑笑道,“公公莫急,听我慢慢道来。其实,皇上初一到初五都是没有空闲的,这事儿公公势必比下官清楚不是?” 吴公公点头,“可是,万一皇上想起了,临时要人,咱家不在,还不知道那帮兔崽子们怎么编派呢!” 黄知县继续道,“公公不必担心,其实,百姓皆知道楚大人喜欢微服出巡,过年过节的时候,皆是在走访百姓家,要看看全豫州的百姓是不是都能过上个安稳年。因此,公公一刻不休的跑了好几个县,这才寻到了人,传了圣旨。此事,下官和全豫州的县令皆可以为证,吴公公先在豫州没寻到楚大人,又去了邻县,后来绕了一大个圈儿,几乎将全豫州都给跑遍了,这才给找到了在一户农家里探访民情的楚大人。” 吴公公闻言略一寻思,便笑了,“好!黄知县,咱家这次可是承了你的情了。” 黄知县闻言笑道,“吴公公客气。下官当年在京城的时候,还是劳烦公公诸多照应,这算不得什么,您先就在这儿养着,下官去与那几位知县通个气。” …………………………………………………………………………………………………. 程水若从刘府出来,便迫不及待回了家,拉上一头雾水的何敏儿往宁家小院儿赶去,也顾不得是不是大过年的了。 宁家小姐也正与一干丫头准备过年的饭菜,小院子一如既往的宁静,却是添了几分喜庆的氛围,听说程水若领着何敏儿前来拜年,异常的惊讶,要拜年也该是在年后不是?不是自家嫡亲的长辈,那是不会在三十夜里来的。 程水若一见到宁家小姐,先是笑眯眯的问了安,便将何敏儿往身前一推,笑着道,“宁小姐,敏儿小姐也在我那儿住了有些日子了,大过年的也不能不回家不是?今儿个我便将人给送过来,好歹过了年节才好出来玩耍。” 要送人回家过年,一不该将人送到宁府,二不该在三十下午快晚上了才送过来,何敏儿闻言便慌了神,她跟着程水若已经玩疯了,哪儿愿意跟着安安静静的宁小姐学做大家闺秀? “姐姐!我可是做错什么事了?” 程水若扯了扯嘴角道,“哪儿有?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在家里过年,待过完了年,再来我家长住也不是不可以的。” 宁小姐却是望着程水若,程水若虽然在笑,眼睛里却是有怒气,朝身边的大丫头使了眼色,那大丫头将人打发了出去,这才低声问道,“程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程水若道,“没什么事,就觉得于礼不符,不合人情罢了。何况,我家小门小户的,我本人的名声也不怎么样,配不上何小姐这样尊贵的人儿。” 宁小姐心一沉,皱眉问道,“你怎么会如此做想?” 程水若摇摇头,却是不回答她,有些肯定自己心中的揣测了,施礼道,“城门就要关了,我这样身份的人,怎么想不要紧,莫要让何小姐受了委屈就行。告辞了,不必送。” 说罢,便转身往外走,宁小姐连忙叫道,“且慢!” 何敏儿也是拉着程水若道,“水若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程水若看了何敏儿一眼,又看向宁小姐,“你该问宁小姐才对,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何敏儿不解的望向宁小姐,又看看程水若,神色迷茫,宁小姐却是端着茶杯猛喝茶,像是在考虑如何跟程水若解释,程水若冷冷的笑,何敏儿失声问道,“他们做了什么?” 宁小姐闻言放下茶杯,叹息了一声道,“敏儿,其实,公主殿下和驸马爷也是为了你好。” 第一五三章 第一五三章 “公主在陛下登基之前。(手打小说)便与陛下感情甚厚,一直到公主殿下出嫁之前先皇才让惠妃接手照顾陛下,不过,即便在公主出嫁之后,陛下也常常到公主府上玩耍。后来,又因为拥立当今皇上,公主殿下的声望也达到了巅峰,敏儿出生,陛下便将敏儿当做自己的闺女一样疼爱,便是后来出世的公主,怕也没有敏儿受宠吧?” 宁小姐淡淡的笑着,宠爱的看着何敏儿,这个小姑娘自打出生便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何敏儿静静的在一边听着,有些事,别人不说,她感受还没有那么深,宁小姐提起以后才发现,当今皇帝对她真个比对他自己的几个女儿还要好。 “便是因为皇上尊重藏宁公主这位姐姐,所以,别人不敢收留我。驸马爷却是敢的,皇上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一般,才有了我这些年的平静生活,却也埋下了一些不太安稳的隐患。” “驸马爷是功臣之后,却是惨遭不白之冤,经历了这许多年才沉冤得雪,先皇虽然将藏宁公主许配与他,却也无法磨灭一些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至少,驸马爷是不乐意管那么多事情的,但是,新皇登基之后,权柄不稳,藏宁公主又怎么放得下自己养大的皇上?处处事事皆以皇上为先,驸马爷心中虽然有些不甘,却也无话可说。” “藏宁公主便四下为皇上奔走,驸马爷虽不乐意插手这些事,奈何自己的妻子牵涉其中,不得不被卷进来,却是没想到,皇上以为为了敏儿好,便将她许配给了镇北大将军。” “这件事,让驸马爷彻底的生气了,公主殿下也被皇上的举动弄的有些目瞪口呆,不过皇上金口玉言,自然不会是儿戏,他们虽然不甘,却也不得不认了命。将敏儿送到我这儿让我代为调教,毕竟皇上权柄不稳,要笼络各地势力是没办法的事情。” “前些日子,彭太师在京城里彻底的失势,笼络各方势力的事也不再那么急迫,公主殿下和驸马爷也没想过要皇上收回圣旨,却是没想到敏儿在京城里打了那一位王爷的儿子,敏儿虽然有错,皇上竟然完全不顾情分的偏袒那人,此事,让公主殿下彻底认清了一个事实,如今的皇上,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她照顾的孩子了。” “既然如此,皇家的适龄女孩子多的是,就不是非敏儿不可的,他们自然不打算在此事上让步,要知道北方苦寒,那位将军的年纪又大,兴许敏儿过去了,一辈子都见不到公主殿下和驸马爷了。但是,公主殿下与驸马爷不可能这么直接的违抗圣旨。所以,才会放任敏儿出来胡闹,只私下里派人保护她的安全。” 程水若听到这里,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伸出食指敲着桌面道,“所以,你们觉得我名声够呛,敏儿跟着我那名声就够糟蹋了,皇帝不是想跟镇北将军结仇,自然不可能嫁个声名狼藉的皇室女子过去?你们也太瞧得起我了吧?” 说完,程水若望着宁小姐,她若是敢说不是,她定然扭头就走。 …………………………………………………………………………………………………. 宁小姐闻言苦笑,“若是说完全没有这样的考虑那是假的。不过,这到底是敏儿的选择,豫州离京城实在太近,依驸马爷的意思,是要将敏儿送的远远的,然后让人传话回京,便说是在南方染上瘟疫去了。到时候皇上鞭长莫及,也不能奈何公主和驸马爷,至于后来这个点子,也是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程姑娘见谅。” 这说法倒是能让程水若理解,她点了点头道,“即便是这样,你们也不该拿着楚大人开涮吧?那位大人的身份有多敏感,依照宁小姐的聪明,驸马爷的消息灵通。不该不知道的。眼下该怎么办?县衙里已经有人带人来拿楚大人,我家这会儿也指不定有没有人来拿敏儿,这次我给你们害苦了。” “什么?”宁小姐失声问道,嗖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前些日子是听说过有人传一些流言,不过,我瞧着你们与楚大人走的亲近,也没有留意到,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程水若见宁小姐不像是装的样子,皱眉道,“这流言是从京城传来的,即便宁小姐不知道,驸马爷也该有所耳闻才对。不是你们做的,那便是有人在设局陷害楚大人,还是很了解皇上和藏宁公主之间恩怨的人在设局,如今我也不问这流言到底是从何处传出来的了,就想问问此事到底该怎么解决?” 宁小姐闻言想了想道,面容放轻松了些,又坐了下来,“其实,楚怀沙不过是会修桥铺路罢了,豫州城有没有他都无所谓,至于敏儿。只要藏宁公主在一天,皇上必然不会真个对她做出什么来,大不了被抓回去罢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程水若一听就急了,“谁说他只会修桥铺路的?如今豫州城能不能缓过气来,就指望着楚大人了,没了他压着,下面那帮人根本镇不住场子,开春以后打点南边,还要军队需要疏通,这事儿可离不了他。若是换个人来。指不定瞧着有利可图,不知道怎么折腾呢!那些人必然就是瞧着这个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的!” 宁小姐一愣,直勾勾的望着程水若,一脸的震惊,程水若头皮一麻,知道自己嘴快,将事情给说了出来,唯有硬着头皮望回去,反正她只是出了主意,根本没参合,大多就是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 宁小姐差点儿一口气没接上来,半晌才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官*商*勾*结,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名?” 何敏儿叫道,“不是这样的!” 程水若属于充分的看透了这帮人的本质的,摸摸鼻子耍无赖,“这烂摊子谁来也没法折腾,反正也是为了豫州城的百姓,该咋咋滴吧,就楚大人那性格,能干出这事儿您相信他是为了自己么?” 宁小姐没想到程水若还有这样的一面,往日里见面都是位爽朗的姑娘,今儿个竟然死皮起来了,见状又是一口气接不上来,愣了愣,突然道,“你今儿个根本就不是为了敏儿来的吧?” 程水若老实点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好容易过几天消停日子,经不起折腾不是?” …………………………………………………………………………………………………. 宁小姐道,“那人送到了你就可以走了!楚怀沙的事儿,我们没法管。” 真绝情!程水若摇摇头,这事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何敏儿却不是这么觉得的,拉着宁小姐的衣袖道。“姑姑,楚大人是个好官儿,咱们不能不管他啊!何况他还是被我连累的。” 宁小姐拍拍何敏儿的手,不为所动,“谁连累谁还说不定呢,你的名声被他败坏了,这事儿,咱们不找他算账就算不错了,你就安心在家里呆着好了。” 何敏儿闻言拉着宁小姐的手一顿猛摇,“姑姑,您不能这样不管他啊!我跟他分明就没什么,那些人胡说八道就罢了,您一向是最通情理的,没道理跟他们一般啊。” “姑姑,您就帮帮他嘛!皇上必然只是生气他败坏我名声,真要抓,也该去抓那些胡说八道的人,跟楚大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姑姑,求求你了……” 何敏儿越是撒娇,宁小姐的脸色便越难看,谁都知道这位小姑***脾气,只有有所求的时候才会低声下气的说话,平日里都被宠的没法没天的,这会儿为了个外人,这样的低声下气的说话,只让她格外的不舒服,要知道,她为了获得眼前这丫头的认同,付出的代价几乎是生命。 程水若见状笑笑道,“敏儿,不必求了,我自去想其他办法救楚大人就是,宁小姐,再此别过,后会无期。” 说罢便转身往外走去,何敏儿只听得程水若最后四个字,便知道程水若是认真的了,回过头看了程水若一眼,又扭过来看看宁小姐,程水若走的决绝,宁小姐是一脸的镇定,何敏儿想了想,撒开手便跟着程水若跑了出去。 “水若姐姐,你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儿去!” 宁小姐面无表情的望着两人的背影,身边那个大丫头问道,“小姐,可要拦拦敏儿小姐?” 宁小姐淡淡的道,“让她们去吧。” 那大丫头道,“可是,就这么让敏儿小姐去了,她的性格还不知道会闹腾出什么事来呢。” 宁小姐笑笑,“这事儿驸马爷没说让我插手,必然是有安排的,何况那位程姑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让她折腾去,她要是有通天的手段,咱们也拦不住她。” 那大丫头道,“奴婢有句话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宁小姐道,“你有什么说便是,有什么该不该的。” 那大丫头道,“奴婢瞧着,敏儿小姐说起那位楚大人的时候神色似有些不妥,小姐不拦上一拦?何况,此事涉及到豫州城一方的利益,怕是没那么简单,怕就怕那些人不光把敏儿小姐算计了进去,连公主殿下和驸马爷也是算计了进去的。” “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赶在这大年夜里召楚大人进京,必是藏宁公主近来做的事已是大大的触怒了皇上,皇上没地方撒气,所以楚大人才会被人一告一个准,若是咱们拦着敏儿小姐便罢了,若是敏儿小姐忍不住进了京,事情怕是越发的不好收拾了。程小姐真有那般的能耐,也不会带着敏儿小姐过来了。” “何况,如今瞧来,驸马爷也未必知道楚大人在地方上干的这些事儿,此事牵连甚广,若是让人以为,此事是公主殿下和驸马爷授意的……奴婢觉得,皇上如此震怒,未必不知道下面发生的这些事儿,即便不知道,咱们也不得不防,此事若是奴婢没有猜错,这是有人想将楚大人置之死地,还想拖着驸马爷和公主殿下下水,他们既然做到如此地步,必然不会放过这么重要的一件事的。” …………………………………………………………………………………………………. 宁小姐想了想,如今公主殿下与皇上置气,其中便有驸马爷的缘故在里面,皇帝对驸马爷也并非没有意见,实际上,成见已深。 当年在收留宁小姐一事上,皇帝就是有些不悦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胳膊肘往外拐,收留一个罪臣之后,虽然大家都知道那罪臣其实是被冤枉的,可是,事情牵涉到先皇的面子问题,你就这么大咧咧的收留着,还闹腾的不少人都知道,这不是摆明落先皇的面子么? 碍着藏宁公主,皇帝才没好动手,可如今连藏宁公主也不给皇帝面子,不支持皇帝的工作了,甚至连宫都不进了,不就是为了驸马爷在背后挑拨? 不管驸马爷是做还是没做过,反正这罪名是归在他身上了。 藏宁公主扶持皇帝登基,帮助皇帝处理一些事情,驸马爷都颇有微词,藏宁公主知道,皇帝也必然有所耳闻,这事,又是一桩。 皇帝要嫁何敏儿,驸马爷在府里大大的发了一场脾气,皇帝也是知道的,他却是以为自己的侄女儿都做不得主了,谁还能做主?他比自家闺女儿还疼爱的,能委屈的了她么? 这一桩婚事,既给何敏儿找了个好婆家,又为他拉拢了大臣,明明是两全其美的事情,驸马爷偏偏要将自家闺女儿送给一个罪臣之女调教,也不答应他送进宫去的要求。 借着何敏儿在街上闹腾一事,皇帝让送何敏儿进宫,其实是为了打压一下何敏儿的气焰,也有给驸马爷个教训的意思在里面,就是要做给驸马爷看看,你的闺女儿只有我能做主,你把她给教成了个刁蛮女,我便能调教回来。 而另一则则是因为他将一个娇蛮的皇家女嫁到臣子家里,不是摆明了结仇么? 可皇帝就是选错了事情,一个是先皇的王爷,一个是先皇的公主,一个想争王位,一个抚养过皇帝,拥立有功,竭力辅佐当今皇帝,结果这事儿皇帝半点儿偏袒没有不说,连一碗水端平都做不到,岂不是让藏宁公主大大的伤心? 皇帝显然不这么想,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管教自家当闺女儿养的何敏儿,给她挑了个好夫婿,是为了保她一辈子乃至儿孙的福气,北边儿虽然冷了点儿,有人伺候着,一样可以过的很好的。 可驸马爷是怎么做的?挑拨公主跟他公然作对,还放任何敏儿跑离了京城,再联系上最近发生的事情,何敏儿又跟他一个宠臣两个传出乱七八糟的事情,皇帝必然会以为是驸马爷放纵的结果,反正一切的过错都不能怪温柔贤惠能干的藏宁公主,也不会是伟大英明神武的皇帝的过错就对了。 皇帝拿楚怀沙进京,也许是为了发气,只要驸马爷这边不插手,其实问题不会很大的,怕就怕何敏儿自己巴巴的跳将出来。 到时候可以想像,皇帝得知以后会是什么后果,楚怀沙的结局一定会很凄惨,何敏儿也未必能有什么好下场。 若是再暴露出豫州城下面隐藏的一些不能为皇帝所知晓的事情,皇帝势必还是得算到驸马爷的头上,驸马爷敢扶持着他那个宠臣做出些官*商*勾*结的事情,这不就是仗着他的宠爱么?有藏宁公主在,皇帝不能打公主的脸,可收拾一个大臣,他还能没法子? 你喜欢楚怀沙是吧?那老子偏偏就要拿他开刀!不让你清醒清醒这世界上到底谁是老大,谁说了算,老子就不是皇帝! 因此,此事藏宁公主和驸马爷都不能出面,连何敏儿最好都别露面,否则,即便是皇帝最后迫于压力,不得不下旨改了这一桩婚事,丢了面子又丢里子的皇帝必然会心有不甘的牵连无辜。 不管藏宁公主与皇帝的关系如何,这豫州城的知府大人都会再一次的换人,会换上什么人就说不一定了,对方既然使出了这样毒辣的计策,必然是有办法趁着皇帝跟公主殿下置气脑袋不清醒的时候,将豫州这块军事要地收入怀中,如今国内的局势宁小姐也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宁小姐本以为程水若是打算让驸马爷出手帮楚怀沙,却是没想到深沉的一点儿,这会儿想起来,程水若将何敏儿送回来却是好事一桩,听得那丫头提醒以后,心中才恍然大悟,若是真如她所揣测的那样,楚怀沙的事情她还真是不得不管上一管,连忙叫道,“你赶紧去将敏儿小姐追回来!” …………………………………………………………………………………………………. 程水若出了门,瞧见何敏儿跟了上来,不由得有些无奈,她这个时候可没功夫盯着何敏儿,回过头道,“敏儿,你跟上来做什么?” 何敏儿跑过来拉着程水若的手道,“去救楚大人啊!” 程水若见身后也没人来追,不知道那位宁小姐打的是什么算盘,寻思着留着何敏儿这一个棋子兴许以后还有用处,便点了点头,两人在门口一人牵回了来时的马,翻身上马匆匆的往城里赶了去,身后,追上来的人却是扑了个空。 程水若是打死都不相信藏宁公主和驸马爷会把自家闺女儿给扔到天边不闻不问的,这几位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盘算,不过,不管他们有什么盘算,这会儿都不重要了,既然这件事她插手了,就要让事情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赶在城门关闭前最后一刻钟进了城,打发何敏儿先回家去,也顾不得是不是有宵禁的事儿,又匆匆的去往刘府。 赶到刘府,刘师爷正摆了酒与那吴公公说话,听闻黄知县和刘师爷将人留了下来两三天,程水若松了一口气,不过刘夫人知道的也不多,程水若唯有又去了府衙后面的小院儿。 知府衙门如今成了老年收容所,养活了足足七八十个老人,这些人过了年便要搬到城外的善堂去,今天大年夜里,本来还欢欢喜喜的准备着,突然接到楚怀沙竟然被皇帝传回京的消息,一个个皆是目瞪口呆。 对于皇帝,这些一辈子生活在最底层的人真个像是天上的神仙,听说过,从来没接触过,有见识一些的便知道,这种时候接到圣旨可不会是什么好事,因此,一场本来喜气洋洋的年夜饭,在这会儿吃起来竟然索然无味。 程水若来的时候,老人们正在愁眉苦脸的议论着,瞧见是她,因平日里程水若也没少送东西过来,自然跟她亲近,那开门的老者忍不住问道, “程姑娘,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大过年的,皇上要叫楚大人回去,不会是要杀了他吧?其实,楚大人很不错的,咱们自家儿子也未必有他这般孝顺。” 这些老人也不过就经历了两个月罢了,便是对楚怀沙掏心挖肺,可见楚怀沙到底做了多少,程水若也看见过一些,闻言,也知道这些老人的担忧,跟着楚怀沙有饭吃,若是楚怀沙不在了,这些老骨头怕是就要出去被冻死饿死。 笑笑道,“没事,你们安心过年吧,楚大人这会儿在哪里?我有些事想与他说说。” 那老人道,“就在书房里,本来是要收拾下东西就走的,不知那位公公是怎么回事,出去了便没回来,后来才知道有事耽搁了。”顿了顿,又担忧的问道,“程姑娘,你说,什么事儿不能等过了年再说呢?楚大人走了,还有谁肯管我们这一把老骨头?” 程水若道,“城外善堂已经修好了,过了年便可以搬出去,即便皇上要让楚大人离开这里,新官要来必然也会等到过完年,不会有人赶你们出去的,还有知县大人在呢,王夫人他们也不会不管你们的,你们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说罢,便让开那老人,往院子里走去,这会儿她说的再多也是废话,不过,这些老人是绝不会没人管的,眼前是个难关,但是,一定可以度过。 …………………………………………………………………………………………………. 书房里,炉火未升,门窗大开,远远的就看见楚怀沙在窗边负手而立,这天气水泼在地上就可以冻成冰的,程水若也就是一直跑动着,心中有事才不觉得冷,看见楚怀沙这般,恰好又有一阵风吹过来,不由得一个哆嗦,快步走了过去。 “程姑娘,你怎么来了?”楚怀沙有些惊讶。 程水若在手上喝了一口气,用力跺脚,一边道,“这么冷的天,又是大年夜的,楚大人就不寻个暖和点儿的地方,也该和家人一起用年夜饭才是,外面一干老人都急坏了,偏生又不敢来打扰你。楚大人可是有什么心事?” 楚怀沙闻言恍然,有些愧疚的道,“倒是我忽略了他们了。” 程水若笑道,“大人不必如此愧疚,但凡有个人遇上这样的事,必然是心不在焉的,大人可知道为何会遭遇此事?” 楚怀沙见程水若来,便知道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听她如此问,不由得叹息道,“皇上大不易,楚某人还给皇上添烦恼,真是不该。” 程水若最不耐这些忠君爱国的套话,是人就有情绪,真要做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那人就是傀儡而不是有情绪的人了,“大人就没有不甘?” 楚怀沙看了程水若一眼,“程姑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程水若道,“很简单,这事儿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你可知道是什么缘故?我站的不够高,所以看的未必有大人透彻,可是,这次在事前,我便知会过大人,让大人去查探流言的事,如今事情爆发出来,大人不该半点儿准备都没有。咱们豫州城的百姓还指望着大人带着咱们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呢。” 楚怀沙闻言抿了抿嘴,“豫州是从南边儿进京的咽喉之地,水陆两通,若要绕开,最少要耽误半个月以上,经过此地以后,北上便是一马平川,进京不过三两日功夫。” 程水若唔了一声,这种事情她倒是没考虑到,如果是这样,干出这件事的人必然身份更加难以揣测,倒不是为了当官儿发财这种小事了。 “那便是怀璧之罪了,楚大人又何必忧心忡忡?”程水若笑,“大人此次进京可有应对之策?” 楚怀沙回答的很干脆,“没有。” 有句话叫越描越黑,背后那个人便是瞧清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来做文章,即便皇帝想明白了,那脾气一上来,也是克制不住的。 顿了顿,楚怀沙又道,“皇上对楚某人已是仁至义尽,若非皇上护着楚某人,楚某人哪儿能有今日的逍遥日子,此次回京楚某人唯有任凭皇上处置!” 第一五四章 第一五四章 程水若一听楚怀沙这话就乐了。(手打小说)挑着眉问道,“楚大人倒是忠君爱国了,双腿一蹬,哪儿管死后洪水滔天,豫州城这一烂摊子谁来收拾?” 楚怀沙闻言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个……这个……我也没辙啊!”程水若断然没想到他竟然给出这么个答复,见到程水若的表情吃惊,楚怀沙索性将衣袖一甩,背过身道,“皇上铁了心要办我,楚某人岂是朝三暮四之人?既然皇上不信我,我也唯有以死明志。本朝能人志士多的是,少一个楚某人也不少!” 这哪儿像是少一个楚某人不少的样子,根本就是吃定了皇帝以后肯定会后悔,楚怀沙这么一番话分明就是在跟皇帝赌气,这倒是让程水若刮目相看,这人,并非是转不过弯的死脑筋嘛,只不过跟皇帝赌气的方式有些特别罢了。 忍住笑意,程水若道,“即便能人志士天下皆是。那豫州城这一亩三分地还真少了您楚大人就不能转了,您这么一去,南边儿的事儿还有谁镇得住?您老人家也别跟皇室置气,皇上他老人家如今也是被某些人气昏头了才会拿您老作伐子,您老人家确定要顶着皇上的脾气上?像您说的,其实皇上对您还不赖。” 一大串的话说出来,程水若是忍着笑的,楚怀沙却是先被一堆老人家给惹的笑了出来,低低的笑声很是悦耳,“程姑娘,你一句话好几个老人家,我有那么老么?” 程水若闻言一本正经的上下打量了楚怀沙一番,男人的年纪有时候还真不太好看,不过根据中国自古以来的定律,人是相信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能坐到楚怀沙这个位置上,“没到不惑也不远了吧?高我一辈儿是稳稳的,唤您一声老人家也差不离啊!” 楚怀沙闻言想了想约莫猜出程水若的想法,笑道,“当今皇上年纪不大,因此喜用年轻的官员,说是年轻的官员说话办事利索,因此这几年科举提拔了不少的少壮进士。”顿了顿,补充道,“其实,本官还未到而立之年呢。” 程水若闻言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楚怀沙没有四十也该三十好几了。男人的外貌就是这点儿让人嫉妒,四十岁看起来有时候也跟二十多差不多,如此说来,楚怀沙还真是个年少有为的,其实跟何敏儿还是可以凑到一起去的嘛。 这会儿显然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程水若想起自己的来意,她是担心楚怀沙一心的愚忠愚孝,把他自己给搭进去了不说,再拖累上豫州城上上下下许多的人,那就亏大发了,如今瞧来楚怀沙是满腹的委屈,也有赌气的意思在里面,却不是拉不回来的。 定了定心神道,“楚大人,皇上这次是为了藏宁公主的事情迁怒于你,想必这次唤了你回京为了皇家的颜面也不会在这件事上挑你的错处,必然是找其他的事情下手。咱们在豫州做的事情虽然隐秘,难保能瞒过所有的人,既然是有心之人有心陷害,大人在此事上还需多做准备才行。” “多余的话,小女子也不便多说。只是希望大人记得,豫州城还有许多事需要大人做,也唯有大人才能做。” …………………………………………………………………………………………………. 楚怀沙闻言点了点头,他自从接到圣旨以后,便是满心的疑惑,皇帝既然派他到这个地方来,便是希望他能替皇帝守住这一亩三分地,虽然他至今还没有什么作为,只是在小事上有所建树,可新官上任,皇帝也该给他三五个月的时间。 皇帝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在大年三十夜里也不放他好好过,肯定是很严重的事情,黄知县和刘师爷的一番打探,却是让他气的不轻,他楚怀沙是什么人? 说过的话,便是铁板上的钉子,绝不可能食言的。 皇帝却是宁愿相信外面的流言,也不肯相信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臣子的人品,反而是不经查证,便将他召回京城,将豫州城这样的咽喉要塞置之不理,这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豫州城的地理位置之重要,皇帝是心知肚明的,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节,频频的换地方牧守的官员何等的不智,何况还仅仅是为了一条流言,稍稍的派人查证一下,事情便可清晰明了,皇帝却是不做。这只让楚怀沙暗自骂了好几句昏君! 听程水若的一番话以后,楚怀沙才恍然大悟,皇帝也是人,自家姐妹跟他置气,他被气晕头了,干出点儿不可理喻的事儿来其实也是正常的。若是在平时,针对其他的官员,兴许还有人提醒皇帝,可他楚怀沙,无党无派,前段时间还很是不名誉的风光了一把,再加上他在豫州还干了点儿不能让皇帝和朝廷大员们知道的事儿,无疑是在火上浇油,事情其实就很容易理解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楚怀沙心头也舒坦了,呼出一口气笑道,“有劳程姑娘担心了,楚某人知道该怎么做了,请程姑娘放心。” 程水若见楚怀沙脸上的表情轻松,再不像一开始见到他时候的茫然,也不知道他到底想通了什么,不过这倒是个好的表现,至少她可以确定楚怀沙会竭力争取。 庙堂之上的事情。她终究不如身在其中了解甚多的人看的透彻,只是笑笑道,“楚大人既然有主意了,也别在书房里闷着,时间已是不早了,兴许外面的人还候着大人一起用年夜饭呢,我也该回家去了。” 程水若告辞,因是大年夜,程水若又是孤身一个女子,楚怀沙并不太方便相留,只送她到了门口。望着程水若的背影,楚怀沙出神了片刻功夫,回过身来,便瞧见身后好几道担忧的目光,不由得愧然道,“让诸位担心了,时间不早了,大家一同用年夜饭吧!” 程水若回到家中,众人都是饥肠辘辘的候着,何敏儿一见她回来,便一把拉住她急切的问道,“水若姐姐,楚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程水若笑笑道,“来宣旨的太监并没有收到要羁押楚大人的命令,因此楚大人还在家中呆着过年呢,不必担心,赶紧把饭菜做一做,我可饿坏了。” 众人闻言皆放下心来,一干人闹哄哄的往厨房里去,何敏儿却是依旧不肯干休,拉着程水若道,“水若姐姐,你还有心情过年!现在到底怎么办啊?” 程水若摸了摸何敏儿的头发,笑着道,“不怎么办,走一步瞧一步吧。”她心中也不无担忧,只是,担忧也没用,她又不是官场上的人,也没有官场上的人的关系,虽然这件事关系到她的部分利益,她却是实实在在的没辙。 藏宁公主和驸马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程水若不明白,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将那太监留下来了,天大地大过年最大,等过了三十夜再说吧! …………………………………………………………………………………………………. 子时一到。爆竹声便从家家户户门口传了过来,有钱的大户人家还放了烟花,五颜六色的飞散在空中,煞是好看。 程水若也备了不少这些东西,家中的人口少,平日里的活又多,她也想趁机热闹热闹,至于楚怀沙那件事,真真切切的是个意外。 夜已是深了,天气冷的让人有些受不了,不过,这到底是程水若在这个时代过的第一个年,爆竹声声辞旧岁,这一年,对于程水若来说意义格外的重大,从天堂跌落地狱,再一步步脚踏实地的从地狱回到人间,在来年,她绝不允许愁云惨雾围绕在自己的身边,说她迷信也好,说她期望有个好兆头也好,总是要在这新年的第一天开开心心的。 “来来来!发压岁钱啦!”程水若手里拽着好些个红包,冲着在院子里放烟花的丫头们叫道。 这几个丫头已经是得了过年的赏钱,没想到程水若还能给她们发红包,个个皆是笑嘻嘻的跑过来,磕头领压岁钱,一边说着吉祥话。 程水若给每个小丫头都准备了一个,小环霁风还有何敏儿则是大个的,自家家里没个长辈便是这点儿不好,她唯有给自己找点儿平衡,没人发给我,我发给别人总行了吧? 发了一圈红包下来,才发现大个的还剩下了一个,一群嘻嘻哈哈的女孩子中间,竟然怎么也找不到何敏儿,“敏儿去哪儿了?”打发一干丫头们继续去玩,程水若低声问小环。 霁风在一边道,“我方才瞧见何小姐回房了,好像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小环道,“小姐,可要奴婢去找找何小姐?” 程水若瞧了瞧院子里的热闹,虽然冷,却是玩的热火朝天的,倒是不愿意打扰她们的兴致,何敏儿的小女儿心事她是知道的,有些时候这种事劝说也没用,笑笑道,“不妨事,让她去吧。” 外面的热闹欢喜再怎么也无法传染到后院来,隐隐约约的听着外面的嬉笑声,远远传来的爆竹声,何敏儿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外面越是热闹,她的心中越是孤寂。 往昔过年,哪一年不是在父母身边?爹娘拿着红包等着她磕头,有她最爱吃的点心,有娘亲手做的菜,还有最疼她的人,今年却是有些不一样。 虽然她是自己离家出走,而宁姑姑也说爹娘并没有不管她,实际上呢?好几个月了无音讯,她想家了。 在程水若这个并非不好玩,她反倒是见识到了许多往日里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新奇玩意儿,日子比在家中过的不知逍遥了多少倍,也不用去遵守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即便她不像个千金小姐,也不会有人说她的不是。 可是,不知为何,在这种时候,她还是想家了。 不管宁姑姑怎么说,她爹娘在这种时候也没派个人来捎上只字片言,这么长的时间,没人管,反倒是觉得浑身上下的不自在。 再联系到今天的事情,宁姑姑竟然没有让人来追她,即便她撒娇也不理会她的请求,若是在往日里,哪儿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以,一定是爹娘不要她了吧?否则,她怎么会没有人管? …………………………………………………………………………………………………. 水若姐姐今天虽然带了她回来,却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失落,毕竟不是一家人,水若姐姐有她自己的事,而她,不过是一个白吃白喝还给她添麻烦的人。 没有人会要她了吧? 她曾经担惊受怕的逃出来,生怕爹娘将她抓回去,可这时候回头一看,又与嫁到北方去有什么区别? 一样的见不到父母,一样的没办法回京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 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了吗? 她是真的舍不得自己的爹娘,可是,据说爹娘为了她违抗皇命,同样的结果是永不相见,那她的逃家还有什么意义? 去了北方还能偶尔收到爹娘的信呢!如今爹娘的年纪不大,兴许会去看她?兴许,那位将军有机会被调回京城?或者,干脆她自个儿回来? 不过,真要嫁了那个人,岂不是再也看不见他了? 她不甘心! 从小到大就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如今想来,她宁愿放弃其他的一切,而不要面对这样让她心疼的要死掉的局面。 一想到这些,她就心如刀绞,忍不住眼泪掉下来。 其实,她的要求不高,只是想远远的看着他就可以,很少有这样的人,能让人看着就从心里舒服,看着他就能欢喜上许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这是怎么了? 其实,听见外面那些传言,她虽然懊恼,心中却是隐隐约约的为了能与他有一丝的牵连而高兴的。不过,这种事可不能告诉别人,丢脸死了!她是一个好姑娘,才不可以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呢! 只是,还是忍不住的去想,那张脸为何就那么的赏心悦目呢? 一想到便忍不住打从心底里笑出来。 可是,如今他却是因为那则流言被皇上勒令回京。 皇上是很宠她的,她心里很清楚,可是,只是在其他的方面宠她,在婚事一事上,即便是皇上最尊重的娘亲,也无法反驳他的权威。 哎…… 水若姐姐说要走一步瞧一步,爹娘对此事想必也是无计可施的,为什么为了她的婚事,会让皇上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呢?她嫁不嫁给那位将军,有那么重要吗? 她并不想让他有事,若是这样的话,她宁愿再也瞧不见他,只要能知道他过得安好无恙就好了。 只是,事情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了吗?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她不知道,懊恼的拉过棉被蒙住自己的头,直到捂的自己喘不过气来,又猛然的掀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她的心很不安,总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好迷茫啊…… 或许,她应该去府衙瞧瞧? 不行!她一个大姑娘,大半夜的去瞧男人,让人知道她真没脸活了。 那应该怎么办? 总不能就这样瞧着他进京受死吧? 都是她连累他的! 她捂住自己的脸,用力的揉搓了几下,想她何敏儿在京城横行半辈子,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事情,怎么就突然给遇上了呢? 不行!她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就不相信没办法了,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她就嫁给那个什么狗屁镇北将军好了! 若是想回京,嫁过去再跑回来就是,反正那么多在外面当官的将军大臣的夫人不也都在京城里住着么? 猛然做下这个决定,何敏儿将被子一掀开,跳下床便开始搜刮自己的东西,衣裳首饰,换上男装,折腾了大半晌才发现这会儿离天亮还早,又躺回床上,睁大了一双眼瞧着窗外,静静的期盼黎明的到来。 ………………………………………………………………………………………………… 即便是大年三十晚上熬了一宿,大年初一早上也是要早早的起身的,图的便是个好兆头,不光要起身,还要出门去溜达,按照黄历上写的吉利的方位走上一段,顺便去上上香,拜拜佛什么的。 程水若自然也不能免俗,家中就留了两个管事,便将院门一锁,领着一干丫头们出门去,她只走了一截,便打发了丫头们自个儿去玩,一则她还有事,二则则是有她丫头们玩的也不能尽兴。 只匆匆的往家的方向走,刘夫人那边得了空必是要来寻她的,她若是不在家中便不太好了,没想到刚走到自家门口,便瞧见有个管事将自家的大门砸的乒乒乓乓的,旁边还站着好几个家丁,程水若仔细一瞧,竟然是宁家的管事还有几个婆子。 程水若站出来叫道,“小何管事,这么一大早的,可是有什么事儿啊?” 那小何管事回过头瞧见程水若松了一口气,给程水若拱了拱手,请了个安道,“昨儿个程姑娘和何小姐一路走了以后,我家小姐便派了人来追,却不想两位小姐骑的是马,咱们来追的人愣是没赶上,城门关了!这不,我家小姐一大早便让我在城门口守着,等着城门一开便来寻程小姐,敢问何小姐可在?” 程水若唔了一声,对昨儿个宁小姐翻脸堪比翻书快的事儿还有些耿耿于怀,有心要为难他一下,笑道,“哪儿有人大年初一就跑到别人家里来要人的?何小姐腿长在自己身上呢,她乐意去哪儿,我可管不了。” 那小何管事闻言苦着脸道,“程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小的也是当差办事,大年初一的便被派了这么个差事也不容易不是?您就算可怜可怜小的,帮忙请何小姐出来,也免得我大年初一的回去办不好差事,主人打我板子。” 说话间,里面的管事闻声出来开了门,瞧见程水若与几个人站在门口,笑着与程水若打招呼,那小何管事见状连忙上去一人塞了个红包,说了几句吉利话,又回过头来道,“程小姐,咱们家何小姐在您府上叨扰了这么久,又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如今咱们把何小姐给接回去是好事儿,您就给行个方便成不?” 何家的事情程水若搞不懂,懒得管那么多,跟这些个有身份有势力的人又斗不过,人家好好跟她说话,说好听点儿是给面子,她也不能做的太过了,摆摆手道,“大门开着呢,你们人多,我也拦不住不是?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大过年的,你们好生劝着,不兴在我家闹腾起来,否则别怪我关门放狗了。” 小何管事哎了一声,回过头唤那几个婆子道,“几位妈妈,劳烦你们进去请一下小姐出来,咱们这些个大男人也不方便进去,就在这门口候着好了。” 几个婆子还算有礼的跟程水若告了个罪,这才跟着开门的管事往里走去,程水若撅撅嘴,瞥了眼小何管事道,“你家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这闺女儿说不要就不要了,想起来又来管我要人,我这儿可不是客栈。”这位管事姓何,必然是驸马爷派来的人。 小何管事闻言笑容一扬,正要回话,程水若又挥挥手道,“罢了,这有身份人家的心事我也猜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可也没道理送位千金小姐在我家里养着,一个月就给一百两银子吧?即便是住客栈,一个月也不止这个数吧?” …………………………………………………………………………………………………. 养活何敏儿,程水若总觉得自己亏大发了,被利用了一把不说,还没捞到半点儿好处,索性拉着人家的管事东拉西扯,抱怨一下,也算在门口打发无聊。 那小何管事闻言呵呵一笑,眉眼一挑道,“我家小姐也没少帮程小姐划拉银子啊!据小的所知,便有好几万两,风里去,雪里来的,可不容易,我家主子也没舍得这么折腾小姐呢。” 程水若闻言闭嘴,本来还想捞点儿好处费,却没想到被人这么堵了一下,不由得埋怨那位驸马爷小气,也知道无法在眼前这位嘴巴里套出什么东西来了,只有自认倒霉。 彼此无话,却是突然听见里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婆子跑的飞快的冲出来,脸色大变的叫道,“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程水若失声道,“怎么会?今天早上我还让人去叫她一同出门的,这才多少功夫?” 那婆子道,“程小姐,您不信自个儿去看,小姐的房间里乱糟糟的,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小何管事闻言也是脸色大变,扭过头问程水若道,“程小姐,你可记得真切?早上是谁去唤小姐起床的?最后有人见到小姐是什么时候?不行,咱们得赶紧派人去追才是!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小姐孤身在外会发生什么事。” 程水若哪儿清楚?只是记得昨儿个晚上发红包没找到人,早上的时候让了个丫头过去叫她起床,那丫头回来回答的是何敏儿没反应,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却是不知道。 连忙匆匆的往院子里走,要去看个真切,一边走,一边对跟在身边的管事道,“你去检查一下后门侧门,然后去街上将小环她们几个丫头都叫回来。” 走进房间一看,果真是房间里何敏儿的东西尽数不在了,不多时,那管事过来回话道,“几道门都是关好了的,不过早上小姐出门的时候我与老王去将几道门检查了一遍,发现侧门是虚掩着的,当时还吓了一跳,后来检查了前后发现没有什么损失,以为是昨儿个他们玩的高兴了,忘记锁了,就没有上报。” 程水若心中一惊,待到那个早上去唤何敏儿起床的丫头回来的时候,更是确认了另外一个消息, “奴婢去叫何小姐的时候里面并没有回答,因为往日里请何小姐起床的时候,若是何小姐不想起来,都是不回话的,所以奴婢并没有进去瞧过。” 小何管事闻言便跳了起来,这会儿也顾不得去问谁的责任了,匆匆的往宁府赶去,又分了几个管事在这边借了几匹马去追,莫要说其他的事情,这冰天雪地的,若是何敏儿在路上有个好歹那就不好办了。 这边宁家的人去追了,家里鸡飞狗跳了一阵子,好容易消停了下来,程水若只叮嘱所有的人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又将众人打发了出去,这边,刘夫人便拎着些糕点上门来了。 第一句话,便是让程水若苦笑不已,“楚大人决定今天进京,他道是有法子解决此事了,再则,让皇上久等了也不好,所以就先走了。” 果然是热热闹闹过大年啊!闹腾的还真够厉害的,她还是看戏得了。 第一五五章 第一五五章 抱歉,昨天上传的时候传错了……今天因为是中秋节。(手打小说)所以回来的比较晚,先把昨天的覆盖了,等下再弄今天的,嗯嗯,若是今天的没写够,明天补上好了…… 大家中秋节快乐!合家团圆! 以下正文 茫茫大地,在这新年之际仿佛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从豫州城到京城的官道,即便是偶尔经过的几个小县城,也是显得十分的清冷。 大灾过后的这个年并非众人不高兴,便是这种高兴,更乐意在家中享受这难得的安乐时光。 京南十里,除了凉亭之外,还有茶摊一座,在这寒风咧咧之际,茶摊的老板早已收拾了摊铺,只留下一座破落的茅草棚子,以及几根破烂的凳子。 在这种时候不会有客人的,不过才大年初五,只是,这茶摊的破凳子上。此刻却是坐着两个俊秀的少年郎。 两个少年的打扮看起来很普通,若是有心人则不难发现,两人身上虽然刻意的穿了布衣,领口上却是露出了毛皮的影子,其气质显然不是寻常的书生能有的,也不知道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他们蹲在这种地方是为了什么,或者,是为了等什么? 年纪较小的那个少年显然性子颇为活泼,在这儿坐着熬着寒冬干等显然不是他的个性,双手双脚都冻的发麻,瞪着一双大大明亮的眼睛仰头望了望天空,抱怨道, “敏儿姐,咱们在这儿都等了两天了,这鬼天气,出太阳也不见暖和半分,你还不准我带人来,我说犯得着么?还不如咱们回去,让人来这儿守着,等有消息了咱们再过来也不迟啊。” 原来那稍微年长些的少年郎竟然是先一步离开豫州城的何敏儿,这会儿她正用双手支撑着下巴,呆呆的望着远处路的尽头,对那小少年的话并未听进耳中。 那小少年见状并不甘心,跳到何敏儿面前,双手使劲在她眼前晃动,叫道。“敏儿姐,回神啦!哎哟……” 只见何敏儿以极为精准的手法捏住那少年郎的耳朵,往旁边拎,“说话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听见了!” 少年郎被拧的呲牙咧嘴的叫道,“敏儿姐,快放手,疼,疼啊!” 何敏儿没多少心情与那少年郎玩闹,兴趣缺缺的松了手道,“少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再闹就自己滚回家去。” 少年郎闻言揉了揉被拧的发红的耳朵,委屈的道,“还不是你叫我来的?这天冷的,在外面吐口唾沫都能冻成冰,你也不怕把我的耳朵给拧下来了。” 何敏儿瞪了那少年郎一眼,眼睛又死死的盯着路的尽头,一边道,“往日里你在家里淘气被你爹揍的时候是谁帮你去求情的?往日里你做错了事儿,是谁给你背黑锅的?姐姐我当初可替你挨了一鞭子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叫你陪姐姐办点儿事儿就这么推三阻四的!” 少年郎闻言眼睛眉毛鼻子恨不得皱到一堆去。苦着脸道,“敏儿姐,我待你不是比亲姐姐还亲么?你不让我告诉别人你回来了,我不就谁也没说?我爹昨儿个发现我没在书房念书,大过年的还天天往外面跑,差点儿就又要揍我,要不是嫂子刚生了个儿子,家里人念叨着过年,都劝着,否则今天你铁定看不见我了。今儿个惠王的生辰,我这不也没去,就偷偷溜出来见你了,可明儿个真不行啊,明儿个我娘要带我进宫……” 少年郎的低声抱怨显然没听进何敏儿的耳中,一双眼望着那茫茫的官道尽头,嘀咕道,“怎么就还不来呢?” …………………………………………………………………………………………………. 少年郎闻言不由得有些恼了,他打小就知道何敏儿受宠,跟在她后面有好处,因此从小就是何敏儿的跟屁虫,加上皆是皇室之后,年纪也差不多大,自然走的亲近,何敏儿的性格也海派,但凡她喜欢的,便都会罩着,因为他生的讨喜,嘴巴也甜,何敏儿从来都见不得他吃亏的。这会儿竟然为了个男人让他陪在这寒冬腊月里吹凉风不说,还将他放在脑后,不由得恼道, “那男人就有那么好么?皇上是定要治他的罪的,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何敏儿的反应大大的出乎少年郎的意料之外,若是平日里,何敏儿必然是跳起来指着他鼻子骂,这会儿何敏儿却是眼中水光一闪,鼻子也不知道是冻红的还是伤心导致,咬咬牙,坚定的道,“他不会有事的。” 少年郎心中一惊,瞪着何敏儿道,“敏儿姐!外面的传言不会是真的吧?” 何敏儿闻言呸了一声,“那些话你也能听?别人不认识我,连你也不知道我么?” 少年郎见状心中却是越发的不安了,何敏儿没有否认,反倒是用了另一种回答,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何敏儿心中有鬼,一想到那个可能,少年郎抓起何敏儿的手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还在这儿等什么?那人不会有事,也跟你没半分干系,咱们还是回家去吧。” 说话的时候,少年郎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何敏儿,何敏儿眼中闪过一抹倔强,“不!我要在这儿等他!” “等他做什么?”少年郎急切的追问道。 何敏儿闻言甩开少年郎的手,别过头大声的道,“不管你的事,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少年郎用力的扳过何敏儿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道,“姐姐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管!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外面的传言不可信。可我相信我自己看见的。敏儿姐,这样不行的!” 何敏儿被少年郎的话喝的有片刻的愣神,眼中的光芒复杂,随即脸涨红,有被人道破心事的尴尬,一把推在少年郎胸口,狠狠的将他推开,力气大的惊人,一边用几乎是尖叫的方式叫道, “怎么不行?你看见了什么?不要胡说八道!” 少年郎被何敏儿爆发出来惊人的力气推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险险的扶住柱子,将草棚压的微微摇晃,心不仅沉到了最低处,何敏儿喘息着,别过头去不看他,忍不住看向路的尽头,却又像是觉得有些不妥,又将视线转向其他的地方,却总是没有根似的四处飘着。 少年郎见状不由得有些心疼,愤怒低沉的嘶吼,“我把你当亲姐姐,所以才管你的事!那楚怀沙不过是个屠夫罢了,唯一的能耐就是修桥铺路,年纪不比你那位未婚夫年轻几岁,你瞧上他哪点儿了?就一张漂亮的脸?你要找这样的人,天下间比他漂亮的多了去!醒醒吧!姐!你一向比我聪明的,怎么会看不透呢?” “即便你不想嫁那个未婚夫,我也在站在你这边的,姑姑和姑父为着这事儿跟皇上置气,皇上连皇家的脸面也不要了,最近正在偷偷的在各家寻找适龄的女子替代你,若是你不要镇北大将军,却选个屠夫,你让皇上怎么想?姑姑和姑父又会怎么想?这种事,遍历历代,也找不到任何一位公主能享受如此殊荣。” 何敏儿被喝的目瞪口呆。她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不过,若是发展成这样,也未必是她的殊荣,如今她的名声是臭大街了,皇帝换人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望着少年郎,何敏儿苦涩的道,“你以为我真要不顾一切的跟他在一起?” …………………………………………………………………………………………………. 少年郎咬咬牙,“难道不是么?” 何敏儿眼中的泪花狠狠的跌了下来,在地上摔开,还来不及融入土地之中,便成了冰渣子,晶莹剔透。 何敏儿不说话,只是越哭越厉害,那泪水摔到地上有些许的声音,只让人心都揪了起来。 少年郎手忙脚乱的掏出一张手绢凑上去替她擦,低低的道,“那是怎么样?你别光顾着哭啊,你有什么想法给我说说,敏儿姐,你别吓我好不好!” 何敏儿道,“我知道你们觉得我任性!身为公主的女儿,比公主还要受宠,却是因为自己受宠就胡来,做尽了谁家女儿也不能做的事,甚至连太子也敢作弄,却是不会受罚。这一次竟然胆大包天的私自逃家,违抗皇命,还跟一个男人传出那样的事来,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没错!我就是任性又怎么样?我就要跟皇上对着干又怎么样?我高兴!我从来没受过委屈,皇上不让我受委屈,我爹娘不让我受委屈,所以,以后我也不会受委屈!我只做自己决定要做的事情!” “这事儿,我知道自己有错,可别想我认错!不过,楚怀沙是被我连累的,在害死他之前,我就想来这儿瞧瞧他而已。” “好了,你想要知道的都知道了就给我滚吧,我不想看见你了!” 何敏儿转过身去,在寒风中站的笔直,她是藏宁公主的女儿,一生顺风顺水,任性也是她的骄傲,谁也拦不住的骄傲。 少年郎望着何敏儿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愣神,他也是皇家的人,不过因为身份不那么受宠没有何敏儿那样极端的个性,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了解她,在面对下层的人的时候,心中那一份骄傲就会抬头----软弱的一面绝不可展示出来,即便已经是遍体鳞伤。 少年郎笑了笑道,“敏儿姐,你早说就是想来这儿瞧瞧不就行了么?你比我亲姐还亲,你在这儿受冻,当弟弟的自然要陪着。” 何敏儿闻言浑身一震,回过头来,眼中的水花依旧泛滥,眼中却是有惊喜,表情却是有些古怪,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不知道怎样解决眼前这份尴尬的时候,那少年郎突然指着路的尽头叫道 “快看!有人来了!” 一人一骑快马而来,身上的风尘仆仆,那身衣衫是何敏儿极为眼熟的,一头长发在风中疯狂的飞舞,见状她轻轻的皱眉,身边那少年郎却是道,“只有一个人,看来不是了。这人也真奇怪,这种天气穿成这德行还骑马。” 马越来越近了,何敏儿拉着少年郎的手臂往后方退去,少年郎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不是来见他的么?” 何敏儿笑着摇摇头,将少年郎拉到草棚的后方阴影处,眼光却是一直没有从那一人一骑身上挪开,直到那人渐行渐远,消失在路的尽头,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才发现她不知觉间不知道屏住呼吸多久了。 拉着少年郎的手臂笑道,“好了,人见到了,明儿个我同你一起进宫吧。” …………………………………………………………………………………………………. “完了!” 啪! 程水若将信纸狠狠的拍在桌上,这封信是一天前从京城传来的,宁家的人两天之内没有找到何敏儿,程水若便让他们进京的人若有消息赶紧传回来,而这封信,便是随着顺风顺水的船早上发过来的。 刘夫人端着精致的茶杯,轻轻的吹开上面漂浮的茶叶,喝了一口,显然这封信的内容她比程水若更早看见,不过养气功夫到家,所以并没有体现出慌乱,将茶杯搁在桌子上,刘夫人淡淡的道, “如今咱们该怎么办?” 程水若苦笑道,“该怎么办刘夫人心里不是有数么?” 何敏儿进宫认罪,皇帝本没时间处理楚怀沙这个人,却是因为何敏儿的出现被气的不轻,一番责问之后,何敏儿将一切事情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不消说,皇帝勃然大怒,根本不问楚怀沙,直接打入天牢,将何敏儿软禁在宫中,事情往不可测的方向发展了。 豫州城的天灾**显然还没有彻底的过去,这就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城市。 刘夫人道,“姓戴的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这事儿,下面的人谁也不敢沾手,如今这作坊还办不办下去?办下去的话,那银子收不收的上来?南边儿牵线的人倒是无妨,不过咱们原定的计划是要出海的,没了军队护卫,这一波大半的旱鸭子在水上的风险比别人多了不知道多少。” “其实这些都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要是朝廷知道了此事,查了下来,咱们当初闹腾的动静那么大,虽然如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可到了明年又该怎么办?来继任的谁知道是谁家的神仙,手指甲要是够长,这豫州府怕只能越发的破败了。” 程水若道,“如今停了不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么?咱们还是要尽心想办法将楚大人捞出来才行。” 这话是重点,刘夫人却是立马问了一句,“怎么捞?” 程水若也不知道该怎么捞,上面有人想将楚怀沙置之死地,皇帝如今不给他当靠山了,下面这些百姓若是有那能耐,也不能看天吃饭不是? 想了想,程水若道,“如今不好动手,下面这些人还没尝到甜头,即便担心新来的官儿没楚大人好说话,也未必肯尽力,就咱们几家的力量怕是不够大,藏宁公主那边能将敏儿给保下来就算不错的了,说来说去还是只有靠自己。”顿了顿,苦笑道,“所以我让把事情给拖一拖就好了,也把敏儿给送去宁家,谁知道宁小姐是怎么想的,反正事情闹腾到这个地步,实在是让人为难。” 刘夫人皱眉道,“何小姐这事确实难办。你的意思是拖了?只是,怕拖不到开春河流解冻,过了十五,皇帝就该上朝了,大家伙都知道何小姐的事儿,却是不会将这事儿拿来打皇帝的脸,必然是在朝堂上廷议的,随便加几个罪名就行。这事儿,皇帝为了面子不想拖,下面那些人也肯定不想拖,咱们想也没用。” 程水若道,“不能拖也得拖!” 刘夫人目光灼灼的望着程水若,“你有办法?” 程水若道,“就是因为没办法,所以只有拖了!” 刘夫人道,“其实,也不是完全的没办法!只是,这个法子有些冒险,也未必能成功。” ………………………………………………………………………………………………… 程水若闻言挑眉,“哦?夫人不妨说说。” 刘夫人道,“皇上生气是因为楚大人和何小姐的事情扯上了干系,若是将两件事分开来,何小姐的闺誉无损,楚大人也摘了出来,皇上自然会站到楚大人一边了。即便不站到楚大人一边,也会对楚大人心存愧疚。” 程水若心中一跳,问道,“您的意思是?” 刘夫人笑笑道,“何小姐在宫里,咱们在外面不能知道她的消息,可以揣测的是,只有两种情况,为了楚大人闹腾不休,或者干脆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何小姐虽然冒失,却是绝不会承认那件事的!” 程水若点点头,示意刘夫人继续说下去,刘夫人又道,“咱们需要一个人,能将何小姐和楚大人这两个不相干的人串起来。这个人,必须让何小姐信服,尊敬,也必须让楚大人信服,尊敬!” 犹如雷鸣闪电劈在程水若的脑子里,下意识的叫道,“不行!” 刘夫人淡淡的看了程水若一眼,笑笑,“你不乐意便罢了,其实,若是你真不打算嫁人,这样的身份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 程水若额头的青筋跳了起来,跳的生疼,刘夫人见程水若的脸色难看起来,笑笑道,“我便是个提议罢了,这法子到底可行不可行还未必呢。总是要你肯点头才行,你若是不点头,这事儿咱们谁也做不来,如今还有十来天的样子,咱们再想想吧,兴许还有别的法子呢。” “进京打点的事儿黄夫人他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黄大人一直想调回京城,这时候去拜拜各路神仙也是应该的,在我家那位公公如今身子骨也修养好了,得了咱们的请托,答应回京以后见机行事。余下的便是尽人事,听天命,若是真救不了楚大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程水若闻言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刘夫人要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起身告辞了出去,送走刘夫人后,又回到房间里,大过年的还真没什么事做,她也只拉了几个丫头打牌贴纸条玩,只是这会儿却是不太玩的下去了,将几个丫头打发出去,坐在床上发呆。 小环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贴在程水若身边低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程水若抬起头看见小环关切的眼,挑挑眉道,“没事,我就是在寻思着,咱们找个男人靠可好?” 小环不屑的瘪瘪嘴,“找谁?没身份没地位没钱的找来给自己添堵么?有身份有地位有钱的,找来了靠得住么?天下男子多薄幸,这话是小姐以前叮嘱奴婢定要记住的。何况,现在咱们有刘夫人,黄夫人这一干豫州城有些身份的夫人帮衬着,有什么好担心的?” 程水若道,“黄夫人有一天会走,刘夫人虽然未必会离开,却是因为刘大人并非科举正统出生,必然没多大权势,想的法子也是阴柔居多,少有阳谋,关键时刻,未必能行啊!” 小环闻言皱了皱眉,随即恍然大悟的问道,“小姐瞧上谁了?” 程水若哑然失笑,她很像春心萌动的样子么?只是在想刘夫人说的那个点子罢了,虽然出这个主意的人心态并不那么端正,对于程水若来说,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 京城的驸马府,别瞧着这大过年的,府里的氛围便是跟这天气一样,都降到了零度以下,自打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藏宁公主和驸马爷就没露半个笑脸。 这府里的人本就在年前两个月少有与外界的接触了,到了现在,更是冷清的可怕,将府里几乎所有的下人都打发到前院,后院之中除了两个与藏宁公主贴心的丫头以外,谁也不准进去。 而驸马爷也是整天在花厅里喝酒,叫来小唱整日的依依呀呀。 府里的人都急呀,小姐如今在宫里幽禁着,不准外人探视,也传不出任何消息来,而这两位为人父母的,一位貌似除了伤心便没有别的举动了,而另一位则是更离谱,花天酒地,感情自家闺女被关在宫里,他很开心似的。 对于自家夫婿的举动,藏宁公主显然完全不放在心上,便是在这种寒冬里,披了件厚厚的貂皮披风,抱着暖炉,却是偎依在院子里的亭子中,身边两个侍女则是不时的往公主身前身后的炉子里添炭,只是这举动不过是徒劳罢了,任凭她们放了再多的炉子,自己也觉得浑身上下暖烘烘的了,却怎么也无法让藏宁公主的脸上添上一丝红晕。 郑公公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公主殿下靠在栏杆上,苍白的脸色,头发也只是微微的束着,身上的白色披风只让她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说起来,公主殿下并不算多漂亮,只是她在皇族之中是公认的聪明有才华,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聪明和才华,让她的一双眼睛总是格外的吸引人,上了年纪以后更是睿智的让人不敢直视。 只是,这会儿藏宁公主的眼神是涣散的,没有了往昔的神采,不光如此,原本发福的的身体如今瘦了好大一圈,像是大病了一场,风一过,便不由得让人担心她是否会被吹走。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藏宁公主突然一阵惊慌,拔高了声音问道,“是敏儿回来了吗?” 郑公公一惊,身边领路的宫女低声道,“公主殿下最近都是这样子,一听见来人,便要问是不是小姐回来了。” 郑公公不敢怠慢,连忙尖着嗓子叫道,“殿下,是奴才,皇上听说您病了,让奴才来瞧瞧您。” 藏宁公主涣散的眼神刹那间收了回来,却是锐利起来,转过头,冷冷的瞧了郑公公一眼, “他是让你来瞧我死了没有吧?” 郑公公闻言连忙道,“公主殿下,您切切不可这么说,皇上日夜都挂念这您,一听说您生病了,便让太医院派太医过来替您瞧病。奴才这是替皇上给殿下送些补品过来。” 藏宁公主冷哼一声道,“不必了!你回去告诉你主子,我死了早些送敏儿下来陪我就是,其他的事我也不敢多想。” 郑公公道,“殿下,您何必如此呢?皇上有些事也是不得已的。” 藏宁公主闻言冷笑道,“他让你来瞧我们夫妻是不是不合,这是不得已?他让你来瞧,我为什么还不进宫去求他,这是不得已?有些事,别以为做了没人知道,他那点儿手段还是我教的,即便是如今见长了,也不过如此!” “滚!我死了也不用他来操心!”一口气说完这般多的话,藏宁公主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两位宫女急急忙忙的上去端茶的端茶,拍背的拍背,那太监见状无奈,旁边的宫女只拉拉他的袖子低声道,“郑公公,您还是先回去吧!” 第一五六章 第一五六章 在焦急的等待中,日子便过的很慢很慢,而忙碌着的人,则是嫌弃这日子为何过的这般快,不论如何,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元宵夜已经过去了。(手打小说) 始恢复早朝,朝堂上,果然有人参了楚怀沙一本,这一本定了楚怀沙十条罪状,条条皆是杀头大罪,不过,豫州城寥寥可数的几家人近日来的活动还是见到了一定的成效,在广撒银子的情况下,朝廷上的声音虽然依旧是一面倒,却是有人提出了些无伤大雅的提议----既然楚怀沙罪大恶极,罪该万死,十条罪名里有七八条都是真真切切的,还有两三条,是不是也证实一下?确认一下?毕竟这剩下的两三条罪名对于整个国家来说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何况,证据确凿对于楚怀沙的判罚会更有说服力一些,而不是胡乱拼凑出来的十条罪名。 不管这个提议是不是有些奇怪,至少大家站的立场是空前的一致,这种事在朝堂上是难得一见的,可谓是今年的开门红啊。 新年的第一次早朝,一般官员们都喜欢挑些无伤大雅,不会引起争议的话题来讨论,象征着来年的一帆风顺,大家合作愉快,虽然实际上后来一样会斗的头破血流,不过,这种传统还是要发扬的。 反正,就是在这样的一种心态下,这个提议空前绝后的通过了,连皇帝也是暧昧的不置一词。并且,朝廷又派出了专案小组,到豫州城来调查取证,看楚怀沙官*商*勾*结,积压民脂民膏的事实,也顺便要打压一下地方的恶势力,杜绝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至于豫州城的知府接任者,大家都非常默契的没有提出来讨论,豫州城的军事地位不容小窥,不过,也不用争朝夕,第一天不会有谁自讨没趣的,而这个地方牧守一方的官员,不吵上十天半个月根本不能吵出个结果来,也不差这么一天不是? 官员出行自然有官员的规矩,这一行别瞧着快马一日一夜就能到,真个让这些官员按照规章制度来办事,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根本到不了地头,因此,这边消息一传出来,豫州城便开始鸡飞狗跳起来。 “现在怎么办?”数十个商户们集中在一起,坐在茶楼上愁眉苦脸。 有人道,“能怎么办?咱们的签下的契约不能做不出来吧?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赔银子呢!” 这话自然没人相信,大家伙都知道因为那个姓戴的付了大笔的银子做定金,扬言货越多越好,出不了海的就在海边卖,价钱虽然低了点儿,依旧是赚啊! 谁也不乐意停工不干,反正下面这些干活的人的工钱也要等到银子到手了再付,既然上了这条船,就没有跳下来的道理。 “赚了这一笔,你能赚到下一笔么?”有人凉凉的道,“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咱们这些没身份没背景的,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我觉得还是收收吧,少赚也比引狼入室的好!” “这跟那些人有什么关系?”立即有人跳出来反对,这人是有些背景的,“咱们正正经经的做生意,他们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咱们豫州城免了一年的税赋,”又有人道,“若是上面瞧见咱们的情况变好了,诸位家中也有不少田地吧?有功名的人不多,这份儿银子……” 这话,倒是让不少人肉疼起来,众人又纷纷攘攘的吵闹起来,争论了半天也没争论出个结果来,戴老板听着众人争论,一个人一言不发的坐在首位,一个劲儿的看黄老爷子,黄老爷子则是一脸肃然的望着众人,只听的一群人越吵越不像话,不过很明显,如今大家伙都分作两派,一派是觉得自己跟楚怀沙的案子没什么关系的,谁他**的勾结那个屠夫啊?正正经经做生意,自家的摊位也不大,自然不害怕。 另外一派则是担心上面派人下来是为了刮油水的,属于家大业大,虽然有些靠山,却是靠山不一定能顶得住京城那种地方出来背景深的跟海一样的。因此,怕被人瞧了记挂上了,自然想避一避风头,毕竟么,无风不起浪,出了这么一则事情,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有人漏了风声出去,所以才会过来打秋风。反正不管是不是,避一避总是没错的。 其实,还应该有另外一派,这一派只有寥寥几个人,是深知道事情的真相的,不过,这一派人都没有说话,因为身份尊贵,别人倒是以为他们不屑与人吵闹,这些人才是最后统一做主的人。 众人终于吵的累了,纷纷转过头来让黄老爷子发话,“黄老爷子,您老的见识最多,这事儿,还是您老人家拿个主意,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听您的!” “对!听黄老爷子的!” “既然是同一个商业协会,大家自然要步伐一致,既然是黄老爷子牵头,听黄老爷子的在下也没有意见!” 黄老爷子闻言点点头,捋了捋胡须,咳嗽了两声,众人纷纷的安静了下来, “既然诸位都要老朽来说,那老朽便说几句吧!我与几位老板的商议结果是,大家还是暂时的避一避这个风头。至于为什么,老朽慢慢与诸位分解。” “这次,楚大人的事起因很是奇怪,没缘由的闹腾出这么一出来,按理说,皇上要办楚大人,如今的罪名都够了,何必非要将这最后几条瞧的那么真切?什么事都怕有心算无心,因此,老朽觉得谨慎一些的好。” “然后,咱们豫州城糟了大灾,若非戴老板回乡给大家想了这么个法子,今年这年恐怕根本没法过,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咱们的日子还没过好,却是瞧着安稳,想想,今年豫州城竟然没饿死冻死过一个人!他们既然要办楚大人,势必不会将这个功劳交到楚大人的身上,那是为什么?” 有人插嘴道,“那便是豫州城人人富足了!” 黄老爷子点点头,笑着道,“不过一月之力,便能让豫州富足,如此大的财富,谁不眼红?财不露白啊!须知道咱们个个皆是搭上了全部身家,才能有这般景象,若是出了个岔子,诸位以为,有谁承受的起?” 众人点头,黄老爷子继续道,“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我和几位老板才会请诸位过来商议,方才有位掌柜的说的好,咱们既然是同一个商业协会,那便是捆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势必要同进退!楚大人的功力便让楚大人自个儿领去,其实他在咱们这儿当知府,没让人冻死确实是他的功劳嘛!” 第一五七章 第一五七章 第一五七章 赵仑是此次皇帝派遣下来的钦差。(手打小说)差不多是在二月初一到的地头,二月二龙抬头,合该是家家户户准备过节的时候,正经的说来,这时代的年节其实要过了二月二方才算是走到了尽头。 老百姓过了这个节日,方才该开始陆陆续续的走出家门,开始农田里的活计。 今年的天暖和的快,去年冬季来的早,因此河道解冻的极快,在前些日子,便有胆大的在河道上行驶大船了。 这天道瞧着有些诡异,往年间可不会暖和的这样的快。 赵仑领着一干随行进城的时候至少即便是在夜里,水落到地上也不会变成冰块了。按道理说,这时候官府已经恢复了工作,钦差到来,至少应该有许多的人来迎接才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豫州这半年来已经迎接了不知道多少波钦差,因此已经麻木了还是怎么的,反正,至少在赵仑看来是这样的。 他是皇帝的内侍,本来钦差的人选有许多争议。皇帝圣心**,本应该争议很久的钦差才落到他身上。 对此,赵仑非常的清楚,他的职务是在皇帝累了的时候,替皇帝念奏折的太监,坐这个位置的太监都不容易,能识字断文,心中即便对有些事情有想法,也要一直的隐藏起来,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影响皇帝的判断。 他做了这么多年也没犯什么错误,还越发的让皇帝亲近,如今更是派遣他出来做这个钦差,他心中是明白了,这件事,皇帝有想法,至于是什么想法,别人都猜不透,他自然也猜不透,只能揣测皇帝派他出行前说的那句话。 “楚怀沙是个纯臣,豫州是进京的咽喉之地,你替去朕瞧瞧。” …………………………………………………………………………………………………. 这话让他一路揣摩着,纯臣是什么?纯臣并不代表不会犯错,当皇帝也不容易,奸臣让人头疼,纯臣也不让人省心,想遇上能臣,却又不得不防着。但凡人都是有私心的,太能干了,功高震主不是什么好事,举国上下不乏人才,最主要的是将适当的人用到适当的地方。 豫州这个地方让皇帝头疼了许久,去年的秋试之后是提拔了不少人才起来,可是在与彭太师一役中,折损了太多,许多方才提拔起来的人都已经放在不太合适的位置上了,将楚怀沙放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是皇帝不得不做的选择。 只是,有人看不得皇帝如此顺利的调兵遣将,朝堂上的纷争从来没有一天消停过,彭太师倒下以后,朝堂上是出现了一段时间的蜜月期,那不过是彭党人人自危,刻意的忍让,皇帝为了稳定朝局,刻意的安抚。 不过,这蜜月期必然是短暂的,彭太师一脉在朝中的牵连实在太过庞大。皇帝要有所作为,终究有一天要一一的秋后算账的,大家都明白,所以,心知肚明的在谋算后路,而有些心知自己的罪名实在太大的,为了不让皇帝腾出手来折腾他们,自然要挑挑事儿。 不管外人怎么看如今这座皇朝,身为一个能听见几乎所有皇帝能接触的奏折的太监,赵仑深深的知道如今的局面其实是很危险的,皇帝手上的能量还是太小了,稍稍一不小心,就会让某些人坐大。 其实,如今已经有些人坐大了,南边儿的人有钱有势,多半都是彭太师的党羽,他们虽然没有跟着彭太师做出什么,那也是因为京城的变故来的太突然,那边儿的人,囤积粮食,私募士兵,这种事儿,所有的人心里都清楚,而皇帝鞭长莫及,甚至,想在那边安置几个官员也是困难重重。 不过,好歹还是有消息传回来的,因此,这豫州城的地位更加的重要了! 皇帝其实是不放心楚怀沙的。特别是听说了豫州城也参合进了海边儿的生意,皇帝的震怒可想而知! …………………………………………………………………………………………………. 皇帝是让楚怀沙来这儿替他守着豫州城的,他却是一直的无所作为,除了修桥铺路以外,连自己属下的人都约束不了,竟然让南边儿的蛮子参合了进来,那豫州的咽喉要塞地位何在? 皇帝便是在自己的身边养了一条老虎! 至于藏宁公主的事情,这件事,谁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思,只是,抛开这件事,豫州这个案子他恐怕交不出让皇帝满意的答案来。 坐在轿子里,身边有暖暖的火炉,外面的风也不大,赵仑陷入自己的沉思中,连轿子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也不知道,只听见外面有人轻轻的唤道,“赵公公,已经到驿站了。” “到了?”赵仑清醒过来,有人打起帘子,他抬起头从里走出来。 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了街道上的景致,怎么说呢,驿站这种地方。说繁华不算是城市里繁华的地方,说偏僻,却常有官员往来,也不该算偏僻,入目的却是一番萧瑟的情景。 寂静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驿站门口那个守卫也仅仅只有一个老迈的兵丁靠着门打瞌睡,这几个随从加上轿子过来虽然寂静,却也是有些动静的,那老兵却是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不知道的瞧着他那脸色,还以为是个死人。 赵仑皱了皱眉。身边的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上去叫道,“没瞧见钦差大人来了么?你们便是这么做事儿的?” 那老兵被吓了一跳,打起精神往过来,便瞧见赵仑正怒目以对,很显然对于他工作时间打瞌睡的事情非常不满,那老兵颤颤巍巍的就要跪下来求饶,“钦差大人!……小的……小的……” 赵仑不喜他说话都说不清楚,喝问道,“你们驿臣大人呢?” 那小太监叫道,“还不赶紧去请驿臣过来说话!” 那老兵这会儿反应过来了,结结巴巴的道,“驿臣……驿臣大人……不……不在……” “驿臣不在驿站,去哪儿了?擅离职守,可知道是什么罪过?”赵仑瞠目。 那老兵道,“驿臣大人和驿站所有的人都被黄知县叫去帮忙了……” 赵仑闻言越发的不悦,那小太监一脚踹过去,“帮什么忙?驿站就是他的职责所在,竟然跑去给别人帮忙,本末倒置了吧?去叫驿臣来!” 赵仑摆摆手,“不必了,先安排我们住下吧,这些事儿呆会儿再说。” …………………………………………………………………………………………………. 黄知县此刻正带着一帮官员在城外善堂安置一应的老人,文官帮助这些老人安置,收拾房间,武官则是借了几条耕牛过来帮忙犁地,善堂的米粮日后就要靠附近的几十亩地了,其实这些土地都不是良田,不过是刘大人说是有办法改薄田为良田,反正也要配合着程水若给的小册子做实验,叫上大家伙都来做做这事儿其实也不错。 要改善田地的土质,自然要早些开工,不管这些田地的出产如何,到了夏末,终归是可以解决一部分善堂的粮食问题,楚怀沙不在,这些老人就要靠他们出面照顾了。 因此,此刻的善堂正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老人们乔迁新居,自然是喜气洋洋,特地选在二月初二这一天,自然是因为这一天的日子好。 便是在善堂前面的这一大片土地间,许多的军官个个挽起了裤腿,跟着耕牛将大片大片的土地犁了一遍,后面有人拿着锄头将大块的泥土打碎了,准备再犁上两遍。 旁边的小道上一人一骑飞快的行来,站在路上的人纷纷让开,就瞧见那一人一骑飞快的跑进了善堂的院子里。 黄知县正亲自挽起袖子端着水盆走进一个房间里,房间里的老人笑的嘴都何不拢的走上来,“黄大人,怎么敢让你操劳?快,快放下,我自己来就行了!” 黄知县呵呵一笑,本来这些事他往日里是不屑做的,不过是楚怀沙走了以后,这些事他不得不接手过来,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被百姓如此的爱戴竟然是这样的感觉,其实,这种感觉比家中的财富堆积如山更让人觉得高兴。 他不缺钱,出生富贵,自小除了读书便什么事也没有亲手做过,今天一早来开始做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还好有刘大人在,跟在后面打盆水帮忙四下擦拭一下,帮老人拿些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困难的,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因为有人入住后,渐渐的将一干杂乱的东西收拾的井井有条,心头格外的有成就感,再加上老人们开心的笑脸,和感激的笑容,让他的一颗心都满满的,这种感觉其实还不错。 让开老人的手,拧了帕子开始擦拭门窗,黄知县呵呵的笑道,“您老就去忙其他的吧,这事儿我还做的来,本来今天就是来帮你们搬家的,我总不能闲着不是?” 老人着实劝不过,这种擦拭门窗的工作也不会很麻烦,也就罢了,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脚步声。 刘大人在门外大声叫道,“黄大人!黄大人!您在哪儿啊?” …………………………………………………………………………………………………. 黄知县应了一声,探出头去,笑呵呵的问道,“刘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刘大人冲上来,也顾不得黄知县手上还有张帕子,拉着他便往角落里走,一边走,一边低声道,“赵仑来了!” 黄知县一愣,由着刘大人将他拉到个无人之处,“他现在在做什么?” “在驿馆里住下了,有人过来找驿臣回去,怕是呆会儿就得找咱们说话,驿臣那边我已是吩咐好了,便是来与大人知会一声,咱们都不在城里,那些商户门也都将东西收拾妥当了,心也齐的很,即便有些小心思的,也都打发走了,想姓赵的也不能问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办事素来沉稳,也是个颇有急智的,不贪,也好说话,我只是在寻思着,要不要将他引过来?” 黄知县道,“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早早的打发了回去咱们才好安生过日子。” 刘大人道,“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怎么打发?皇上这次派内侍来,事前就是谁也打探不出什么,还是先糊弄着吧,他也是个嘴严实的,恐怕套不出什么话来。” 黄知县闻言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的道,“真要按照之前计划的行事?” 刘大人笑笑道,“咱们今儿个出门的时候不就打算好了么?他既然撞上了今天,咱们索性就这么怠慢到底吧,陪着他玩还不如咱们自个儿将自个儿的活干好呢,指不定人家就吃这一套!再退一步说,皇上招了一个楚大人回去,豫州的官场他还能动几个?咱们这样干实事的可不多!” 黄知县闻言也是笑了,“成!他不叫咱们,咱们就还是在这儿该干嘛干嘛,等活干完了再去驿站!” 两人本以为赵仑不召唤他们过去,便会在驿站候着他们晚上去拜访,谁也没料到的是,中午方才到豫州城的赵仑赵大公公,竟然耐不住性子的溜达出去了,两人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得相视一笑。 驿站里安排的人都是他们的人,说的话自然也是他们想说的话,无非是将豫州城描述的穷的叮当响,这赵仑也是个急于立功的,听说了这话,便按耐不住的跑出去溜达了,逛遍了整个城池,瞧见的也不过是寥寥的一家米店,还有一个破旧的杂货铺子,贸易不兴,见到有人进来逛,便像狼瞧见小绵羊似的,双眼泛绿光,恨不得将人口袋里的钱给掏出来,当然,前提是来人的衣着不凡。 城内稀稀拉拉的就没几个人,路上走的也是面色麻木,身上衣衫破烂,这座城,像是一座死城,比起一路上来遇见的那种小县城,豫州府这个州府竟然没有半点儿州府的气派。 只看了这么多点儿,赵仑的心就慌了。 …………………………………………………………………………………………………. 若是有贸易,码头必然人来人往,赵仑去了码头,河流虽然解冻了一部分,这会儿却是只有寥寥的船只来往,码头上的建筑也是寥寥可数。 这一切,让赵仑迷惑了,这不像一个让南方蛮子要作为根据地的地方啊!交通不便,也没什么人,至于田地,这两日在官道上也瞧过了,在播种之前还瞧不出什么,豫州其实除了军事地位以外,一直以来其经济地位并不怎么样,毕竟,行船不过一日就能到京城。 赵仑询问了不少人,为何豫州是这番模样?豫州若是这样,城里都是这个模样,那乡间岂不是早就饿死人了? 得到的答案却是没有,吃不起饭了有朝廷救济,老少有善堂救济,楚大人刮了走了油水,修了善堂,农民饿不死,这些城里的人也饿不死,就是活不好罢了。 听了这不伦不类的回答,赵仑早就知道那善堂的事儿,心中便是越发的好奇了,只听说就在城外,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 瞧这豫州城的穷困潦倒样,那善堂能养活多少人? 说来豫州城本来的人口不少,水患之后死了十之**,剩下了一层人口,就算只有一层,那也不该这般荒凉才对啊! 豫州城,就像是个谜团,赵仑有些怀疑,那善堂既然能养活那么多人,是不是隐藏在下面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比如说,一只庞大的队伍? 想到这个,赵仑坐不住了,豫州城的官员根本不见踪影,好歹才将驿臣给叫回来了,据说还在善堂干活的一干官员却是没人理会他,像他这钦差是来旅游似的,这不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官员对待钦差的态度。 越想,赵仑心头越发的慌张,心头的恐惧越盛,却是知道自己的职责,莫非,这豫州城已经到了某个地步了,不行,在这种时候,即便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上一闯! 想到这里,赵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若那是龙潭虎穴,他即便带上数十官兵也未必有一搏之力,还不如就这么孤身前往,因此,赵仑便只带了一个小太监,一人一骑,根据那驿臣的指引,往善堂行去了。 看见的自然是一番军民政同乐的局面,与城里的冷清不同,这儿是老年人的乐园,青壮不少,板着指头数过去,能打能杀的也不过就是田里那数十汉子,院子里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不过,赵仑却是被迎接出来的黑压压的人潮给吓了一跳,终于见到人了啊! 接到通知的黄知县飞快的集结了一干官员,迎接了出去,却是没想到那些老人很好奇这次的钦差是谁,也跟了出来。 ……………………………………………………………………………………………… 初看见黑压压的人潮的时候,赵仑是被吓了一跳的,心中有一种果然人都躲这儿来的想法,暗自叫苦,直到发现这儿的人竟然大半都是老人,心下陡然安定了不少,至少这些人并非肆无忌惮的! 只要懂得掩饰,那就说明在他们心目中事情还没到暴露的时机,还有所忌惮,这是好事。 赵仑心中已是认定了这儿的人是南边儿蛮子新折腾出来的窝子了,否则谁有这般大的手笔,能够养活这么多的老人,想必皇帝派他来便是为了掩人耳目。 眯着眼睛打量着下方的官员,这豫州城所有的官员都被那群蛮子给拉拢收买了么?在这儿就没一个纯臣,忠臣? 赵仑不相信,不过,这么多的老人背后又该隐藏了多大的势力?能在豫州这样的地方,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闹腾出这样大的事儿来,却是只有一点儿动静,这又该是多大的势力? 下方一个年轻的身影引起了赵仑的注意,这个人,是三年前的进士,三甲之一,他还是有些印象的,“黄大人,咱家听说你在这城外帮善堂的老人们搬家,这是好事,所以赶紧来瞧瞧,一瞧之下方才发现,这豫州城了不得呀!”赵仑笑呵呵的扶起跪在地上迎接钦差的黄知县。 黄怀仁顺势站起身来,恭敬的道,“钦差大人幸苦了,大人远道而来,在下却是未能迎接,实在是愧疚不已。” 赵仑笑笑道,“辛苦什么,昨儿个就在邻县,今儿个出门也没走多少路,我便是这憋不住的性子,今儿个既然到了,明天才能做事,自然要四下走走,听说黄大人在此领导着当地官员做这等有利百姓的事情,自然要来瞧瞧,还望大人不要怨咱家不清而来才是。黄大人要是有空,不妨带咱家瞧瞧这院子可否?咱家瞧着这院子很不错嘛,地够大,房子也够大,怕是能住好几千上万人吧?” 黄怀仁听赵仑说的客气,言辞间却似有所指,也闹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别人来了,便是按照心中盘算的行事,笑着引赵仑进去瞧瞧。 一边走,一边与黄怀仁介绍着这里的情况,赵仑也不时的问上一两句,双方都是笑呵呵的,这边两人进了门,后面刘师爷便打发了众人各自去该干啥干啥,院子里又忙碌了起来。 赵仑在这院子里转悠了好大一圈,一点儿都不嫌累似的,前前后后都瞧了,还一个个的去瞧那些老人,黄怀仁皆是用心陪着,一大圈转悠下来,天色便渐渐的暗了。 刘大人在一边陪行,黄怀仁则是瞧见天色渐晚,估摸着今儿个夜里非得请客不行,便提出邀请,那赵仑却是恍然大悟的望着天色道, “哎呀!咱家都出来这般久了啊!耽误了黄大人半天时间,不知道这边的事儿下面的人能不能办好,真是的,时间也不早了,得,咱家就回驿站去了,黄大人该忙啥就忙啥去吧。” …………………………………………………………………………………………………. 黄怀仁闻言与刘师爷以及旁边随行的几个文武官员对视了一眼,心道是,这丫的不是知道他们想请他吃啥吧? 黄怀仁还是客气的道,“钦差大人,今儿个未能迎接您的到来已经是本官的失职了,这接风的酒宴赵公公可一定不能推脱,便当做是下官与钦差大人赔罪了!” 赵仑闻言眉头一挑,摆手笑道,“黄知县尽忠职守,咱家不过是替皇上下来瞧瞧的,迎接咱家自然没有照顾好这些老人重要,酒宴就不必了,咱家出京的时候,皇上曾说过,咱家出来用的都是朝廷的税赋,豫州城才渡过了天灾,切不可再胡吃海喝,伸手拿东西,咱家深以为然。只要瞧着下面的官员安心在办事就行,咱家吃的住的就不必诸位大人操心了。” 黄怀仁眉头一跳,众位官员也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只是这会儿谁也不能拿捏准这黄怀仁是在说真话还是反话。 黄怀仁又留了几次,赵仑却是摆摆手真个叫来了随从便去了。 几个累的腿肚子抽筋的官员目送着赵仑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一个个皆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顾不得形象了。 刘大人最先道,“这位今天说的这些话,我怎么琢磨着不是味儿啊?” 黄怀仁皱了皱眉道,“吴公公说了,这赵仑从来就不是爱财之人,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从来没犯过这个毛病。” 汪县臣闻言捏着胡须冷笑道,“有些人藏的深罢了,但凡人都该有点儿嗜好,这些无根之人特别喜好钱财,事若是反常即为妖,我瞧着这位莫不是也是藏的深沉?他今儿个一个劲儿的问咱们这善堂的用度有多少,黄大人就没瞧见那位脸上听见咱们说花了多少钱的时候的表情?” 陶主薄闻言点了点头,“他没事儿打听这善堂的用度做什么?也不问咱们从哪儿来的钱。” 听见这话,刘大人的眉头皱了起来,压低声音道,“这事儿,我总觉得透露着一股邪乎劲儿。他若是真爱钱的话,黄大人请他过府用饭,他不该拒绝的。” 汪县臣冷笑着道,“那是他沽名钓誉,怕被人拿捏住尾巴吧?好容易出京一次,我便不信他没听到半点儿风声。” …………………………………………………………………………………………………. 先更新一章,七千字…… 然后,等会儿还有一章,今天一定是会补上昨天欠下的章节的…… 嗯,不过,估计会有点儿晚,大家先凑合着看,补的章节就别等着了,虽然在放假,还是要注意休息哦,大家明天再看好了…… 第一五八章 第一五八章 “不对!”程水若坐在圆桌前。(手打小说)食指敲击着桌子问道,“他都问了什么问题?” 刘师爷与刘夫人坐在圆桌的另一边,在豫州府,真正真心希望楚怀沙没事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么三个人了,刘师爷道,“我也觉得不对劲,这赵仑不是贪财之人,却也不像是对这善堂多关心的人,他问的问题却是极为细致,毕竟收容老人小孩在他这样位置的人看来不过是小善罢了。” “他仔仔细细的将善堂的来由问了一遍,又问了各项花销,前前后后的都走了一遍,甚至还登上了山顶,四下瞧了许久。” 程水若摸着下巴道,“这善堂的花销不小呢,如今虽然只入住了不过百来个老人,日后必然还会扩大的。” 刘夫人听的迷糊,如今是刘大人的刘师爷也搞不懂程水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由得问道,“程姑娘,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程水若笑笑。“刘大人若是能以局外人的身份来瞧善堂这件事,那这件事就简单多了!” 刘师爷微微一愣,随即低呼道,“难道是……” 程水若点了点头,“没错!正如刘师爷所想的那样!” 刘夫人却是不解,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家夫君,刘师爷苦笑着道,“这善堂本是楚大人所建起来的,豫州城的人跟他都没什么瓜葛,为何在他走后,还要这般劳神费力花钱的干这件事?不过是为他人所嫁衣裳罢了,日后即便有人提起,别人也只记得这是楚大人的功力,官场人的人,做这件事吃力未必能讨好,何况,那么大笔大笔的银子----千里做官只为财!” 刘夫人也有些理解了,却还是不太透彻,刘大人又解释道,“事有反常必为妖!如今豫州城里破败的紧,城外却是养活着大量没什么用的人,虽然孝敬老人是好事,可是,这只能得个善名,对于朝廷的考绩什么的根本没什么用处,不过可以让清流一干官员对其评价增高,而对于朝廷。却是没什么能耐的官员。要知道,一个官员的考绩,可是要从税收,史治,治安各个方面来考察的。” …………………………………………………………………………………………………. “如今咱们豫州城花着大把的钱财,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干这事儿,城里却是萧条的紧,这些钱财虽然都是富户们捐赠,可贸易不昌,这些富户也不过坐吃山空,即便日后能够治理的人人有田地种,年年丰收,可一州之地的粮产,能够有多少税收?又能维持多久这善堂的运行?” 程水若闻言笑笑道,“所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必然是没有人会做的!咱们这么做,是为了隐藏一些事实,却是没料到,会引起另外一庄误会!” “什么误会?”刘师爷问道。 程水若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道,“这误会若非一开始就有。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闹出来,可惜的是,这件事是一开始皇帝就猜疑的,我这会儿终于闹明白了皇帝为什么会派一个太监过来,而不是其他的官员!也大约猜到为什么楚大人会被召唤回京城了!” 刘大人不明白,刘夫人也不明白,程水若之所以能揣测到这些,是因为宁小姐曾给她说的一番话。 皇帝对驸马爷是有隔阂的,从心理上来说,一般情况下,一旦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有了隔阂,那势必会造成一种结果,那就是以恶意的态度去揣测另外一个人的一切行为。 当然,要以这种极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的行为是非常极端,甚至在程水若看来已经变态了的心理,不过,皇帝的心理怎么能用寻常人的心理来度量? 皇帝是要怀疑一切的! 驸马爷为了帮助藏宁公主,手中掌握了一个极大的情报网,对于这样的东西掌握在一个他不喜欢的人手里,皇帝是绝对不会放心的。 …………………………………………………………………………………………………. 可以想象,这一次何敏儿的婚姻主权,在这两个男人之间肯定有一番明争暗斗,其中必然是各有输赢,这必然让皇帝震惊了,越发的不放心了。 在这个时候,又突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在豫州,驸马爷经营了不少年头的土地上,突然冒出了一种不太祥和的势头。某一方的势力,竟然插手过来了,而那一方的势力本就是让皇帝忌惮的。 这犹如一只巨手死死的卡在皇帝的脖子上! 皇帝怕了!也很愤怒,他派遣出来的那个臣子竟然无所作为,发生这样大的事情竟然没有半点儿的响动,若非是同流合污,那便是他一直以为的那个人才根本不堪重用! 这种时候,再传出楚怀沙和何敏儿的事情,皇帝的想法可想而知。 要么楚怀沙和这件事有关系,要么楚怀沙和这件事没关系,不管有没有关系,反正楚怀沙这个人是不能用了! 程水若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事情的关键,不过,其中的细节和某些人的定位或许需要商议,而她还需要最终的证实一下,“刘大人,我想问一句,南方的势力是什么派系的人马?换句话来说,皇上的话在那边好使么?” 刘大人闻言也仿佛抓住了什么,虽然觉得这个猜疑很有些不可思议,他不知道程水若是怎么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的,若是只是因为豫州城的一点儿蛛丝马迹就这样胡乱的怀疑,还干出了这样的事。那这皇帝也未免太过昏庸了。 虽然如是想,还是点了点头,“正如程姑娘所料,南边儿往日里尽数都是彭太师的人马,不过,那些人过去以后,立足稳了以后,不光皇上的话不好使,便是彭太师的话到了那边也要打个折扣的。” 程水若闻言脸色暗了下来,看来果真是如此了,只是。这个揣测还暂时不能说出来,若是说出来的话,恐怕会引起豫州城上下所有官员的恐慌。 …………………………………………………………………………………………………. 仔细的将事情在心中又理了一遍,刘大人与刘夫人瞧见程水若脸色不好看,也没有打扰她的思考,片刻功夫以后,程水若这才压低了声音道, “这件事的麻烦不小,不过,却也并非我们能力所及,如今咱们还是该干嘛就干嘛,那位钦差大人在这儿住一天,咱们就一天不能动弹,索性,为了早日送走他,咱们还是让他拿到点儿他想要的东西好了。” 刘大人挑眉,“怎么说?” 程水若笑道,“这位钦差是为何而来的?” 自然是为楚怀沙而来,不过,要拿到楚怀沙余下的几项罪证只是个旗号,真正要办的事儿是藏在台面下的,只是,一旦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这些人也就没理由留下来了。 而通过这件事,他们只要往死里的冤枉楚怀沙,对于楚怀沙来说,兴许还是条生路!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却不是长久之计,这一波走了,下一波肯定就跟上来,问题的根本不在豫州城,而在京城,只要那两位的心结一日不除,豫州城如今干的事儿又是见不得光的,皇帝的怀疑便一日不能休。 送走了刘师爷夫妻,程水若便开始抓头皮,把一头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抓的乱糟糟。像个疯婆子。 小环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惊声问道,“小姐你不会来这儿长虱子了吧?” 这两天下乡来翻地,城里风声紧,又没什么事儿干,正好是农忙时节,程水若索性就带着一家人都来了,住在庄子上,如今的庄子里里外外修葺一新,还上了漆,住着的感觉还真不错。 只不过这时代的人,爱干净的终究不多,像程水若家中天天提供热水给下面人洗澡,别人不洗还逼着去洗的不多,乡下人就爱长虱子,因此小环才有这么一问。 程水若扭过头来翻翻白眼道,“要长了我就把头发剃了,看它往哪儿藏去!” …………………………………………………………………………………………………. 小环闻言咯咯笑了起来,“小姐要当姑子么?您可是天天都要吃肉的,当姑子可不能吃。” 这丫头,就拿捏住她的弱点了,程水若笑,伸手将一头长发拆开来,瞪眼道,“拿剪刀来!” “真剪?”小环笑眯眯的问,伸手摸过篮子里的剪刀递过来。 程水若点点头,“先剪你的!”一边说,一边接过剪刀,小环闻言便往后跳了一步,尖叫着跑了出去。 跑到门口却是发现身后没有人追的脚步声,扭过头来巴着门槛往里看,只见程水若拿着剪刀仔细的修剪着发尾,头发太长,有些分叉了。 余光瞧见小环在门后依着,抬眼笑笑道,“有时候我还真想把这头发剪了,这么长,真是麻烦,难怪别人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小环瞧出程水若有些不对劲,一般情况下,程水若对自己的一头长发还是很满意的,唯有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才会瞧着不顺眼,觉得太麻烦,走进来问道,“小姐可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程水若有事从来不瞒着小环的,“上面神仙打架,连累的咱们整个豫州城日子都过不消停,我讨厌这个时代,什么事都是由那一两个人说了算。” 小环闻言却是笑道,“您说的是上面那位?”指着皇城的方向,眨眨眼。 …………………………………………………………………………………………………. 程水若嗯了一声,小环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低声道,“谁说是那位说了算的?小姐往日里可不曾这么糊涂!” 程水若被小环一说,挑眉有些不服气的道,“君权至上,你敢说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小环道,“嗯,这事儿也是小姐曾经说给我听的。开国皇帝当年制定的法律确实是如此,要保证君权至上,要保证皇上的权威,以及对整个国家的控制。” “可是,举国上下,每天别说小事,就算是大事也有无数件在发生,不是每一位君王都像开国皇帝那般,对什么事情都有精力过问的,所以,一代代的传下来,到了后来,实际上朝中大臣已是有与皇帝分庭抗礼的能耐。” “这个暂且不说,便是在外面的将领,封疆一方的大臣,在咱们这一朝,也是一个个腰杆比谁还硬的,皇帝对待他们也要客气几分。” “这个国家,并非只有皇帝一个人说了算!” 程水若听小环如此说,心中恍然,其实是她误会君权的意义了,她管一个小家已经是忙不过来了,不得不下放权力,而像楚怀沙,即便不管本地的军政,那也有忙不完的事情,权力下放的更加厉害,导致他的下属都有能力在某些时候跟他叫板,他还只是一府的长官,真像皇帝那样掌控着全国的时候,谁敢说不会有几个朝臣能跟他叫板呢? 彭太师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 …………………………………………………………………………………………………. “所有的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能不能想到那个方法。”小环笑着道,“这是小姐以前告诉我的。” 小环曾这么劝过她一次,程水若记得,闻言笑着接口道,“是啊,即便事情没办法解决,但是,参合事情的都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弱点,只要用心,就不愁找不到出路。” 一时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不去想,这件事对程水若来说本来其实没那么重要,对于下一任的揣测终究是揣测,兴许来的是一个不比楚怀沙差的呢,只是,从一开始参与这件事情到现在,对于这位楚大人,她还是有一定认同感的,参与的越多,反倒是有些放不下了。 夜了,用罢了晚饭,赵仑坐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的思考着到底该从什么地方下手,豫州城如今瞧来是铁板一块,他反复用言语敲打这些官员也不能得出什么,想来也是,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这里呆上了好些年,屁股上不消说都不怎么干净,想要拗开这块铁板,他非得找出其中的破损之处才行。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小太监用尖细的童音报道,“干爹,豫州府代理通判刘大人来了,干爹要见见他么?” “刘大人?”赵仑对这个人还真没什么印象,想了半晌,才依稀的记起好像那天去善堂的时候瞧见过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年男子,再想想他这职务,合该是楚怀沙提拔起来的,不由得心中一喜,吩咐道,“请刘大人进来吧。” …………………………………………………………………………………………………. “刘大人深夜前来找咱家,不知道是有什么事?”赵仑笑着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将一碗茶递到刘大人的面前。 刘大人见状也不退让,完全是一副自恃才高的读书人模样,坦然的接过茶杯,揭开盖子,吹开上面的浮沫,喝了一口以后才缓缓的道,“下官这是来为钦差大人分忧的。” 赵仑哦了一声,“此话何解?” 刘大人笑笑,搁下茶杯,凑到赵仑的耳边低声道,“钦差大人不是受皇命来瞧瞧豫州城到底是怎么回事么?莫非大人觉得皇上会对眼前的一切很满意?” 赵仑唔了一声,随即望着刘大人道,“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刘大人笑笑道,“其实,我并非科举出生,如今代理着这通判一职便是不合法理了,即便有浑身的本事,也是被正经科举出生的瞧不起,这日后的升迁也是有大大的问题。其实呢,我也这般年纪了,京城里虽然繁华,到底是藏龙卧虎之地,我这一把种田的能耐,过去了怕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就想在这儿安度余生即可。”说着又端起茶杯来,朝赵仑笑了笑。 眼前这黑炭头是有所求的! 赵仑看明白了,也约莫猜出他的心态,一个投机分子,科考不力,本事也是有的,投靠了楚怀沙,如今楚怀沙落马,他也就成了摇摇晃晃的一叶孤舟,新来的长官一旦掌权,想必就会替换掉这个不太正经的副手,换上他所信任的人。 赵仑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对于这样的人,他其实还算是了解,虽然投机取巧,只要他有真本事,也不是不可用,本来如今就是用人之际,一个善于农耕的通判,他想把那个代理二字摘掉,图的是个前程,很直白的方式,却是让他喜欢,而他,需要一双耳目,不由得笑着道, “刘大人只要是一心为了皇上,又是有真本事的,何愁没有升迁之日?咱家不也没科考过?不也是正儿八经的钦差?” …………………………………………………………………………………………………. 刘大人眼神一凛,恭敬的朝赵仑拱拱手,眼中感激的光芒大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高呼道,“敢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赵仑满意的伸手将刘大人扶起来,笑着道,“刘大人的能耐在下是知道的,往日里便是协助周延治理这豫州城,也算治理的井井有条,后来代理知府在的一段时间,也道是大人前后忙碌,可谓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所以楚大人当日报上用你为通判的时候,皇上才会默许了。便是看在你才能过人的份儿上。”顿了顿,问道,“大人今日为何而来,既然深夜造访,必有要事,不妨直说吧!” 刘大人点点头,又坐回到位置上,开始了断断续续的讲述, “楚大人其实是个好官儿!”第一句话便让赵仑挑了挑眉毛,刘大人没有介意,反倒是自顾着的说了下去。“不过,楚大人想要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作出点儿成绩来,可没那么容易。毕竟,豫州城的人对他成见已深,当日在城门口叩门一事,不知道赵公公知道与否?” 赵仑点头示意也是听说过的,有些嘲讽的笑道,“他许诺下要让全豫州的人有饭吃,有衣穿!年少轻狂!” 刘大人对赵仑的评价只是摇了摇头,“楚大人做到了!” 赵仑一愣,随即苦笑道,“他是做到了……今冬竟然没饿死一个人,冻死一个人,其余遭灾的州府可没能这般。” 刘大人道,“那赵公公可知道楚大人到底付出了多少的代价才做到此事的?” 赵仑挑眉,刘大人神秘的笑了笑,“下官是楚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因此,楚大人的一些秘密也能知晓一二。楚大人为了得到这个结果,付出的可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刘大人请讲!”赵仑关切的道,凝神静听。 刘大人道,“他不知是跟谁达成了协议,撒手本州的政务,而那人则替他从南边儿请来了一个姓戴的,在本地大开作坊,织布,烧瓷,乃至刺绣什么的,所得的银子尽数填进了那座窟窿!”手往城外的方向点了点,“只是,这不能解燃眉之急,另一边,却是巴结上了藏宁公主的女儿,何小姐,利用何小姐替他筹集银子。” 赵仑听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他怎么如此糊涂?” 刘大人笑笑道,“他即便在其位,也没能耐把持当地政务,何不大方点儿让出去?待慢慢的建立起自己的信誉,再做谋划!” “可是!他算错了一件事!” …………………………………………………………………………………………………. “其实,楚大人对我有提拔之恩,这些话不该我来说的,可是,自古忠义难两全,我瞧着这事儿心里着急啊!南边儿的人,靠得住么?”刘大人摇着头叹息,“那姓戴的来了豫州之后便是上串下跳,频频与本地的官员接触,到了后来,便是连那善堂也插了一足。” “我便是瞧着这情形不对,心中方才生了警惕。”刘大人叹息着,“楚大人的想法是好的,可惜,有些事情可不是他能控制的,如今豫州城的局面复杂的连我也瞧不透了,我担心啊,害怕有些人越陷越深,到最后不可自拔。” 赵仑看着刘大人,突然不冷不热的道,“你倒是个有眼光的。” 刘大人却是不理会他的话,继续道,“自从水患之后,豫州城便是连番的大劫,民心本来就不稳,人人都巴望着有人能让他们吃饱饭,老天爷能成全他们有个丰年。朝廷的救济层层剥扣以后,留下来的连原本的窟窿都填补不上,还要修理河道,皇上让楚大人来管豫州城,虽然是好意,却是让官府和百姓越发的失衡了。” “若非楚大人的这一番举动,怕是早就有人去冲撞衙门,事情发展下去,怕是不可收拾,下官也不知道楚大人的这一番作为到底是好还是坏了。前门据虎,后门引狼啊!” 刘大人说完,便再也不说话,只是端着茶杯猛喝,赵仑直挺挺的坐在那里,眼光有些涣散,也不知道是在思考刘大人的这一番话,还是在出神。 …………………………………………………………………………………………………. 半晌,赵仑问道,“豫州城的局势真有如此复杂?” 刘大人笑笑道,“这要看钦差大人如何看了!” 赵仑道,“其实,那姓戴的来是好事,倒是替皇上安抚了一帮多灾多难的子民,只是,此人狼子野心,也不知的为何而来的,怕就怕他在此地兴风作浪,到最后咱们偷鸡不着蚀把米。至于赈灾的款项,说起来,朝廷的艰难下面的人也不该不知道,至于那些雁过拔毛的,这会儿想要动他们也没那么容易,豫州城还是得靠自己熬上一熬!” “楚大人这翻举动可谓是与虎谋皮啊!” 刘大人笑道,“楚大人这事儿本就做的不对,说他官*商*勾*结是轻的!皇上即便杀了他,也是他活该!” 赵仑眼睛一横,突然喝道,“你真这么想?” 刘大人面色一敛,“我也是当日差点儿被烧死在豫州城的人之一!” 赵仑又沉默了,手指噼噼啪啪的敲打着桌子,“那个善堂是怎么回事儿?你们便巴巴的拿着银子去修,又巴巴的养着那些老人?豫州城里荒凉的跟鬼城似的,一个个不务正业也不该是这般!” 刘大人道,“豫州只要按照这条路走下去,不差钱。这些钱本来就是何小姐留下的,这钱,没人敢动,也没人能动,何不给自己弄个好名声呢?何况,别人的钱用着自然不心疼。等到没钱的时候再说没钱的话,这一任官员谁知道能在这儿呆多久?短的一年,长的两年,只要换了长官,下面的百姓骂的也不会是当初干活的人!” 赵仑闻言道,“这事儿,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 刘大人道,“下官也这么觉得。今天下官来便是向大人指出那些作坊的所在的。” 赵仑道,“我找作坊做什么?” …………………………………………………………………………………………………. 刘大人道,“那大人想找什么?姓戴的来这儿不过短短两个多月。” 赵仑恍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是连当地的民心也未必能拉拢,何况那些官员?想要建立军事势力恐怕还得等上一等,如此说来,却是不用太过担心了。 只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眼前这位刘大人像是一骨碌的把什么都跟倒豆子似的倒出来了,噼噼啪啪的撒了一地,却是没有一条线将事情连起来,他若是想去捡起来,势必要一颗一颗的去捡,工程浩大不说,捡起来也不过全部是豆子罢了,并没有黄金。 这位刘大人像是一巴掌把楚怀沙拍在地上拍死了,实际上却是将坏话说尽,置之死地而后生,让他不得不怀疑眼前这位到底是来告黑状的,还是来救人的。 不由得再次想起皇帝说的那句话,楚怀沙是个纯臣,豫州城是咽喉要塞…… 今天这位刘大人透露的信息实在太多,他却是检不出头绪来了,只摆摆手,让人送他离去,自己独自坐在房间里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刘大人慢悠悠的从驿站里走出来,只露了一线的月亮已经越过了中天,这会儿已经宵禁了,不过,显然宵禁这种事对于特权阶级根本不适用,坐上轿子,吩咐轿夫往家里抬,他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说楚怀沙坏话的时候,那位赵仑赵公公并没有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他今天来,本就是为了试探一下这位公公的态度的,说的话九句真话加一句假话,透露了一大串的信息,只将楚怀沙前前后后的事情讲了一遍,这事儿,在希望他是坏事的人耳里自然能挑出错处,在希望他是好事的人耳里,自然能挑出好的地方来。 不过,这些话前前后后都只表明了一个意思,如今的豫州城还没有被南方人控制,即便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应该是很久以后了,不过,既然皇帝发觉了此事,就应该杜绝其发生。 至于豫州城的未来会是如何,刘大人心中不清楚,皇帝若是真如同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年轻有朝气,胆大野心大,那么,豫州城未来应该还有几年好日子过。 不过,日后会如何却是不知道了,他如今手头的工作格外的重要,务必要让亩产量提高起来。 不管如何,说完了这些话,就要看那位公公是如何处理了,按照程水若的意思,勾画出了一张他们希望看见的图纸,在证实了心头所想的事情之后,皇帝会是什么反应? …………………………………………………………………………………………………. 反反复复的想了几日,在证实那位赵公公返回京城的消息之后,程水若终于按耐不住从别院里走了出来,却不是回家去重新开张做生意,而是再去宁府一趟。 宁家小姐对于程水若的到来显然并不意外,不过,还是客气的接待了她,端上上好的茶点,笑吟吟的询问她的来意。 程水若已是脸皮比城墙还厚了,上会几乎是被赶出去的,这一次又巴巴的跑上门,觉得跟眼前这位心思玲珑的人耍心计没意思,索性直接道来,“我就想问问,驸马爷到底在豫州城做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很唐突,不管别人干没干坏事儿,总是让人愤怒的,好在宁小姐并非驸马爷本人,因此没有将她扔出去,反倒是笑了笑道,“其实,驸马爷什么都没做,不过是京城里有五千军士只听藏宁公主殿下号令,便是皇上也轻易指挥不动的。嗯,就是上次去豫州城里救你们的那一只!” 程水若冷汗,宁家小姐笑着继续道,“你能问出这个问题,想必已经是看明白了,我也不瞒你,公主殿下和驸马爷过两天就会来豫州了。” 程水若不明所以的望着宁小姐,“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宁小姐笑道,“当然有关系!敏儿是在你手上丢的,如今藏宁公主没办法跟皇上置气,也没办法把敏儿从宫里救出来,自然这笔帐要算到你头上了。” “什么?”程水若跳起来,“关我什么事?她自个儿逃家跑我那儿来,咱们不熟,我替你们养孩子就罢了,后来我把人送回来,你们自己不要的,讲不讲道理啊!” 宁小姐面无表情的道,“不讲!” …………………………………………………………………………………………………. 程水若闻言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无语了。 静坐了片刻,方才意识到这也许是眼前这位跟她开玩笑的,要跟她程水若过不去,多容易的一件事儿啊,何必亲自来豫州城? 摸摸鼻子,端起茶粗鲁的牛饮了几口,重重放下,用衣袖擦了一把嘴,“宁小姐,您也别拿我开玩笑了。这事儿关不关我的事儿您很清楚,你们要真不讲道理我也没辙不是?反正我贱命一条,别说五千军队,即便是五个男人我也打不过。咱们还是好好说话得了。” “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皇上跟驸马爷那点儿心结就真没法解开了么?都是一家人,何必闹腾的跟生死仇人似的?都是大人,就该有大谅,误会一解开了,咱们下面这些人也活的消停些不是?豫州城的百姓都够多灾多难的了,再来场**,真的够呛了。” 宁小姐道,“楚怀沙的事儿算什么事儿?上次你利用了敏儿便罢了,这次,闹腾的还真够离谱啊!” 程水若摊摊手,“这流言是从京里传出来的,您问我,我问谁去?他们通共见了不到十次面,次次几乎都有人看着。至于敏儿善心大发的要做好事,我也不能拦着不是?” 宁小姐闻言笑了笑,“好吧,这件事不算,据我所知,如今豫州城可不是非楚怀沙不可的。换个人来也一样的可以做事,你跟那位到底是什么关系?非要救他不可?” 程水若道,“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上面那两位神仙的事情一天不解决,咱们下面的人一天就别想消停,别说换一个人,就算换十个人,那也没辙!” 宁小姐摇摇头道,“敏儿如今名声破败,驸马爷和公主殿下都很生气,你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么?有些事情是没办法弥补的,并非误会那么简单。” 程水若不解的问道,“谁做的?”随即有些疑惑,“不会是那位吧?”忙不迭的摇头,“不可能,除非他发烧把脑子给烧糊涂了!否则绝不可能!这事儿对他半点儿好处都没有。” 宁小姐淡淡的笑了笑,“有些事,你不了解,如今这情况,驸马爷和公主殿下都在气头上,谁也劝不了,这种时候,本不该出城的,他们偏偏要违逆那位的意思,偷偷的传来消息,让我收拾好了院落等他们过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程水若只是直觉似的觉得那件事绝不可能发生,皇帝脑子进水了?陷害自家侄女儿?跟自家姐姐过不去?这不是把本来就恶化的关系越弄越糟糕嘛! 这件事,藏宁公主能做,驸马爷能做,唯独皇帝不会做! 但是,偏偏这两位如今都死死的认定了是上面那位做的,事情,很诡异啊! 程水若也一时半会儿的想不出为什么来,只是道,“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会不会是有人在中间作梗?” 宁小姐道,“皇上的性格,除了藏宁公主以外,没有人更了解了,公主殿下既然说是,那就没道理不是!” 对于她笃定的言辞,程水若也说不出什么来,唯有摇摇头,想再劝,宁小姐却是有些不耐,程水若是带着目的而来的,自然不能为这事儿跟她闹的不开心,索性不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只是问道, “那怎么样才能救出楚大人?他这会儿连皇上都不管他了。” 宁小姐笑着道,“只要你能洗清敏儿身上的那些污渍,救他其实不难,以你的才智不该想不到的。” 程水若咬咬下唇,“所以你今天才肯见我?” 宁小姐笑,程水若冷哼了一声,骂道,“管我屁事儿!”老娘不陪你们玩了还不行么? 变态的一家人,死活非要跟最大的暴力机关做斗争,你说你直接带领五千人把京城给平了就得了,非要搞这么劳神费力的事儿,恶心不恶心啊? 一开始撒手不管,眼看着事情走向极端了,便开始算计她了! 宁小姐依旧笑,程水若骂完了却是无可奈何,看了一眼笑吟吟的宁小姐,叹息着走了出去。 第一五九章 第一五九章 仔仔细细的将最后一样东西打包完毕。(手打小说)交给前方的管事,紫鹃再一次将这座院落的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 东西收拾的很干净,但凡是主人用惯了的,半件都没有落下,从这一点来瞧,完全可以显示出主人离开的决心----再也不会回来了。 紫鹃却是觉得有些不舍,她自打五岁入了这个院子,已经有足足十二年了,这十二年里,因为主子嫌弃她的性子不够活泼,所以,总是让她在家里呆着,所以,这十二年她都只在这个院子里生活,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的闭着眼睛都能说出具体的位置。 轻轻的抚摸过那她从小擦拭到大的窗台,回廊,这些东西能有今日的光洁,少不了她日日擦拭的功劳,只是,这座府邸却是不知道会让谁得了去。 主子已经回不来了,所以。是谁得了去也没关系吧? “小姐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紫鹃。”连翘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是夫人身边得宠的丫头,却是与她最为投缘。 紫鹃笑了笑,挽起耳边被风吹的缠绕在脸上的耳发,“连翘姐姐,小姐的东西一样都没有落下。”只是,小姐又在哪里?那些东西收拾的再好,她还用得上么? 连翘看见紫鹃眼中闪过的一抹光芒,没有像一些小丫头似的哭哭泣泣,反倒是让人品味出一丝淡淡的忧伤,笑笑道,“你办事总是妥当的,既然收拾好了,就赶紧出门吧,船就要开了。” 紫鹃嗯了一声,任由连翘亲亲热热的挽着她的手往外走,身边有管事将打包好的物件一件一件的往外小心翼翼的抬着。 “连翘姐姐……”紫鹃突然叫道,连翘回过头来,紫鹃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抿了抿嘴道,“没事,我就是叫叫。” 连翘闻言愣了愣,随即叹息了一声,“什么都别想,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紫鹃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连翘见状疑惑的望着她。紫鹃张了张嘴,终究将心头的话问了出来,“我们走了,小姐怎么办?” 小姐还在宫里,这都多少日子了,紫鹃只记得是很久很久了,可是,细细的算了算,却是不过一个月时光,她还是觉得已经很久了,虽然这一年来小姐总是会离开的很久很久,这一次,却是不一样,日子特别的难熬。 她还记得,当年她才五岁,小姐四岁,夫人领着她走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面前,指着那个雪白粉嫩的人儿告诉她,“她以后就是你的主子了,主荣仆荣,主辱仆死!你要记住。她是你唯一的主子!即便是我,也要排在其次!” 她那时候年纪小,不懂得这个意思,只是傻愣愣的知道,但凡是小姐的命令就一定要听,这样她才能过的好一些。 就这样,一起走过了十二年,以小姐为天的十二年!小姐待她如同姐妹,她却是一直以小姐为自己的天。 可是,在这个时候,小姐被软禁在宫里,她却是要随夫人离开了。 连翘瞧见紫鹃这样子,不由得摇头道,“你又开始犯倔了,我们不走,也没办法帮到小姐,老爷和夫人自由考量,咱们做下人的瞧着,听命行事就好了。” 紫鹃正要分辨,却是听见外面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一个管家跑进来,见到连翘和紫鹃两人,连忙凑过来道,“两位姑娘好,郑绍领了一帮官兵过来,将咱们的门堵住了,不准咱们往车上搬东西,这事儿可怎么是好?连翘姑娘还是赶紧去通报公主一声吧。” …………………………………………………………………………………………………. 别院门外刀光闪闪,百来名身着盔甲的士兵并排站在一起便让人感受到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这些人只站在别院门口,拦着一干家仆将东西往车上搬,一干管事却也不畏惧,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公主府邸内院的管事们何尝怕过谁? 两方人马对恃谁也不肯退让半步,郑绍,郑公公虽然是领头人,瞧起来威风凛凛,这会儿却是心头叫苦不已。 这差事真不是人办的啊,皇帝下了死命令,要将公主留下,其他人等则是让他看着办,他怀疑皇帝是不是还在生他上次办事不利的气,这差事不管他办不办的好,回头一准儿没好果子吃。 只是,不办却也不可能,瞧着这些管事个个根本不鸟他的样子,不由得尖着嗓子叫道,“尔等听着,咱家这是奉了皇命办事,将东西都搬回去!若是抗命,皇上有旨,格杀勿论!” 手一挥。身后的一干兵丁拔出刀剑,明晃晃的反射着阳光,刺的人眼睛生疼。 一干管事见了真章,却是有几分害怕了,都知道如今皇帝和公主的冷战波及范围之广,谁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动了真怒。 郑绍见状,知道机不可失,连忙道,“赶紧搬回去!”见一干人不动,索性扭过头冲着一干士兵叫道,“他们不肯动。你们便去帮帮他们!” 众士兵听令,纷纷拿着刀剑走上前来,吆喝着要拿刀柄砸人,一干管事这会儿没个主子在,杀了他们也就是杀了,不由得纷纷往后退了去。 “谁敢杀我的人?”一声略带着喘息的声音在一干管事身后响起,众人纷纷让道,露出了后面被两个丫头搀扶着脸色有些发白的藏宁公主来。 郑绍心头叫苦,却是腆着笑脸走上来朝藏宁公主行礼道,“公主千岁,陛下听闻公主身体不适,怕是不宜远行,还是请公主回去吧。” “回去?”藏宁公主挑了挑眉,郑绍点头哈腰,“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公主体谅奴才的不得已,回去歇着吧。” 藏宁公主闻言没有回答,反倒是挣开了两个搀扶的丫头,自己一步步的走上前来,路过一个士兵身边的时候,一把抢过他手上的刀,那刀极沉,藏宁公主方拿到手上便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众人纷纷惊叫道,“公主!”伸手去扶。 藏宁公主却是用刀支住了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子,推开伸来的手,就用这刀当做拐杖一般,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郑绍勉强,郑绍道,“公主,刀剑无眼,小心伤着您了!” 藏宁公主扯了扯嘴角,握紧了刀柄,用力的抬了起来,郑绍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是不敢胡乱的动作,唯有低着头眼睁睁的瞧着那冷冽的刀锋放到了他的脖子上。 “今儿个我是一定要走的,谁拦我,我便砍了谁!”一句话说的云淡风轻,还夹杂着几声咳嗽声。 郑绍都快哭出来了,“公主,您就别跟奴才开玩笑了,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啊!” …………………………………………………………………………………………………. 藏宁公主却是不理他,笑了笑,转过头冲着身后的一干管家道,“你们把东西往车上搬!我倒要看看谁有胆子拦你们!” 众人都有些傻眼,郑绍更是郁闷不已,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也顾不得其他了,磕头叫道,“藏宁公主,皇上让奴才来请公主留在京城,奴才要是办不到,回去也是个死,公主索性砍了奴才的脑袋,奴才也算为吾皇尽了忠。” 藏宁公主闻言笑了笑,手上的刀因为眼前的人跪倒在地上,反倒成了极大的负累,索性一撒手,将刀扔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 “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我不会杀你!不过,你要敢动我身边的人,就先动我试试。” 说罢,似体力有些不支,向后招了招手,立即有两个丫头上来扶着她,“你们搬吧,我就在这儿瞧着。” 百余名士兵便如此眼睁睁的瞧着眼前的人像勤劳的蚂蚁一般,将诺大的府邸搬了个净空。 郑绍眼见着一辆辆的马车被装满了,只知道再这么继续下去,他真个没法子回去交差了,低声叫道,“藏宁公主,您与皇上打小便姐弟情深,这么多年来皇上敬重您,公主也是心心念念的挂记着皇上,何苦为了一点儿小事闹的如此不可开交呢?奴才亲眼瞧着皇上是如何的难受,公主到今日清减了多少,还落下了毛病,这是何苦呢?” “如今殿下真要这么一去不返了么?即便您不想着皇上,也该想着自个儿的身子,即便您不想着自个儿的身子,也该念着敏儿小姐啊……” “夫人!”人群中一个丫头闻言扑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夫人,您不能不管小姐了啊!” 这丫头突然一哭,却是让门外的一干家人皆是哀伤不已,虽然没有像那丫头一般的流泪,却也是个个偷偷的擦拭眼角。 藏宁公主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那个丫头,这丫头她是极为熟悉的,是何敏儿房里的大丫头,打小跟何敏儿一块儿长大的,一向沉稳,她一直很喜欢这个丫头来着, “紫鹃?” 连翘方才一不小心便没有拉住紫鹃,没想到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发作起来,她与紫鹃交好,忍不住暗暗焦急,主子决定了的事情一向很难有改变,这般在外人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她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虽然,她也觉得夫人做的太过绝情了。 紫鹃喊出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决定,哭着扑在地上大声道,“夫人,是奴婢!奴婢知道主人做决定了的事没有奴婢插嘴的份儿,可是,奴婢打小便伺候着小姐,小姐待奴婢也一直是情同姐妹,如今小姐在宫里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奴婢若是就这么跟着夫人走了,那要奴婢何用?奴婢心里不安呐!不管夫人打算如何,还望夫人能开恩让奴婢继续伺候小姐。” …………………………………………………………………………………………………. 藏宁公主的眼光闪了闪,望着哭跪在地上的紫鹃道,“那你留下好了。收拾妥当了咱们就走吧,郑公公,我有一句话,你转达给皇上,你告诉他,我说的,我想老死在豫州,京城此生绝不会回来了,我若死了,不愿葬在皇家陵寝,只在豫州随便找处高地,能瞧得见黄河水的地方就行,但愿皇上到时候能将敏儿送来陪我。” “她真的如此说的?”皇帝眯着眼,眼中的精光闪烁。 郑绍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拼命磕头,“奴才该死,奴才没能完成皇上交代奴才办的事儿,可是,藏宁公主的身子骨真个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今儿个瞧来,竟然比上次奴才去的时候还要清减了一大圈,那样子,便跟风都能吹的走似的,这才多少日子啊……皇上,奴才知道奴才不该多嘴,但是奴才若是不说又觉得心理面不踏实,奴才瞧着藏宁公主并非是想与皇上作对的……” 皇帝闻言摆摆手,瞪了郑绍一眼,道,“她既然想去,那就让她去吧,此事朕自有决断,你下去吧!” 郑绍松了一口气,却是没有立即跪安,反倒是又磕头道,“皇上,奴才还有一事儿想向皇上禀报。” “什么事儿?” “敏儿小姐有个婢女,不愿意随藏宁公主南下,死活要想陪在敏儿小姐身边,奴才见她忠心耿耿,又被她求的没辙,因此想才来替她问问皇上,能不能将她放进宫来,毕竟,如今敏儿小姐……”郑绍慢吞吞的说着,一边说,一边偷偷的观察皇帝的表情。 皇帝闻言果然露出一脸的烦恼,挥挥手道,“你带她进来好了……” 紫鹃是当天下午在郑绍的帮忙之下,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踏进宫门,只是,这一次竟然比她第一次进宫还来的让她记忆深刻,第一次还小,自然不记得什么,可这一次,却是颠覆了她长久以来进宫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观念,一向敞开的大门关闭以后,才会发现那扇大门的珍贵。 院子里安静的连风吹过的动静也大的吓人,紫鹃不得不放轻了脚步,才能勉强让自己的脚步声听起来没那么惊心动魄,这座院子是何敏儿往日里随着藏宁公主进宫时居住的地方,只不过如今瞧着有些奇怪,具体奇怪在哪里,紫鹃说不出来。 直到,她看见何敏儿的时候。 安安静静的端坐在花厅里,凑到窗前,手中拈着丝线,一针一线的仔细刺绣着,脸蛋甚至比往日还要圆润了几分,神情安详,仿佛,她的整个世界便是面前的一副绣品。 便是这个场景,让紫鹃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何敏儿面前的那副绣架非常的大,可见她是在绣一座屏风,往日里让她拿针线便像是要杀了她一般,至多不过绣一个粗制滥造的荷包出来,便没有耐心了,这会儿,她却是缓缓的在刺绣着一个屏风,而屏风上面的孔雀,她已经完成了接近一半。 这才一个月啊! 紫鹃不由得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敏儿小姐,分明就是换了个一模一样的人坐在这里罢了! 这院子太清净了,太冷清了,一点儿朝气都没有! 紫鹃这会儿才知道何敏儿为何嫌弃她死板,有何敏儿的地方总是嘻嘻哈哈的,而她,总是在角落里静静的坐着干活,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干,就只在那儿坐着而已。 如今瞧着却是实在让人心里不舒服,因此,她咳嗽了一声。 ………………………………………………………………………………………………… “紫鹃,是你来了?”何敏儿抬起的脸有几分欣喜,淡淡的,不多也不少,有了这时代贵妇人独有的矜持,又恰如其分的表达了她对来人的欢喜,笑的很和适宜。 紫鹃艰难的张了张口,泪水滴答滴答的落下来,“小姐……” “怎么哭了?”何敏儿起身掏出手绢温柔的替她擦拭,“别哭了,这么久没见面,如今见了是喜事,该笑才对!来,过来瞧瞧,往日里我总以为自己绣不好东西的,却是没想到做事,但凡是用心去做了,就一定会做的好,如今虽然我绣的针脚还不怎么好,其他的地方连宫里手巧的宫女也夸我绣的好呢!” 紫鹃被拉到绣架前,轻轻的将手覆盖到绣品上,指腹摩挲,可以感觉到针脚很密,凑近了兴许还达不到精致的标准,却绝对比乡野间的绣娘好上许多了。 心中一疼,知道要绣出这样的东西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抓起何敏儿的手看了看,“小姐受苦了!” 跪到地上,“奴婢来晚了!” 何敏儿笑笑,扶起紫鹃,“迟早都是要学的,我终究要嫁为人妇,该懂的东西不会怎么行?以前小,不懂事便罢了,如今长大了,自然要老老实实的学起来。” 紫鹃被何敏儿的话说的疑惑了起来,越发的觉得眼前的人除了模样和声音像,摆明了就不是自家的小姐,不由得道,“小姐,您往日里可不是这么与奴婢说话的,您到底是怎么了?” “说什么嫁人?如今您的名节……”说到这里只觉得失言,不由得捂住了嘴巴,何敏儿挑挑眉,却是仿佛没听见一般,拉着她的手笑道,“你不相信我是吧?你可要我说说你小时候的糗事?” 东拉西扯的说着,有些事,除了两人别人谁也不知道,何敏儿一一的道来,不知道是在说给紫鹃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往日的幸福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而紫鹃,则是恍若梦中,好几次问何敏儿是怎么了,却都被她打岔了过去,两人聊了许多,到最后却是仿佛什么都没说,到了夜里,紫鹃只将四下都瞧了个遍,各处的宫女都打发去睡了,只有自己留在何敏儿房屋的外间榻上休息。 待到外面安静下来,紫鹃便将灯一灭,轻手轻脚的掀开帘子,钻进了何敏儿的屋子。 “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 何敏儿躺在床上,睁大了一双眼望着床的上方,紫鹃合该就在那里看着她,喃喃的道,“楚大人怎么样了?” 紫鹃皱了皱眉,“夫人和老爷去了豫州,至于楚大人,有消息说,去豫州查探的那赵仑已经回来了,上了封折子,却是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内容,皇上留中不发。” 何敏儿道,“你既然来了就好办了,找机会替我打听一下楚大人的消息,我在这宫里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我怕是做出出格的事情,会连累的楚大人。” 紫鹃闻言眉头不由得皱的更紧,忍不住道,“小姐,您就不问问夫人如今如何了?” 何敏儿道,“她不管我了,不是么?否则我也不会在这儿被关上这么久。” 紫鹃抿了抿嘴,却是不知道如何理解这种情况,藏宁公主不管自家闺女儿的死活,而眼前这位小姐,也是不问自家父母如何,不由得劝道, “公主殿下如今病了许多日子里,自从您离开豫州以后便病了,她是被气成这样的,实在是没力气……” 何敏儿摆摆手道,“我知道她心中想的什么,只不过,就这么把我扔在这儿也好,毕竟我丢了她的脸,她也不用生气了,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好了。其实说来也是我自己不珍惜,当日我若是能学乖,乖乖的按照他们的吩咐去做,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只是罪过已经造成,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你若是有机会,替我转告我娘一声,我女儿不孝,有劳她操心了,请她不要再为了我的事情与皇上生气了。” “小姐……”紫鹃叫道。 何敏儿笑了笑,也不在乎紫鹃是否能透过这黑夜看的见,“你帮我打听一下楚大人的事吧,我一直这么乖乖的呆着,他是被我连累的,我不能害了他,又害了其他的人,嗯,就算是为了让我心安吧,这是我最后求你的一件事。” 紫鹃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嗯了一声,何敏儿又道,“正好,明天是小十五他们进宫的日子,你找机会去太后宫门口候着,这件事问他一准儿能问到。” 第一六零章 第一六零章 “程姑娘,现在该怎么办?”刘夫人头疼的看着程水若。(手打小说)“黄夫人今儿个才与我提及此事,先前竟然一直没注意到,那姓戴的就这么跑掉了!” 小环低呼了一声,“怎么会这样?便没个人盯着那姓戴的么?” 刘夫人苦笑道,“怎么盯着?他本是住在那院子里,前几天钦差来的时候,那些商贩一个个联合起来,皆道是要出去避风头,那时候自然没有将姓戴的留下的道理。谁知道那家伙竟然如此的不靠谱,竟然就这么瞧着风头不对就跑掉了。” “姓戴的也不是咱们找来的,真要找到他,非得问楚大人才行,可楚大人如今在京城,咱们向谁问去?这河道已经解冻,那些商户担惊受怕了一冬,日日都寻思着什么时候将东西运送出去,这会儿咱们找不到姓戴的,恐怕事情会很麻烦。” 绝不是很麻烦三个字能形容的! 程水若非常笃定,不过,这件事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参合,只是出了主意。具体是谁操作的,又是怎样操作的,她一概不知,想找那个姓戴的可没那么容易。 这个时代的商人都是很小心的,这时候弄丢了人,虽然不少人收了定金,那些与他们的投入对比起来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虽然货物积压在手里迟早都可以卖掉,可是,这样无疑让倾向于楚怀沙的一干官商都损了面子又折了里子,此事万万不能发生。 当初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 刘夫人似乎认定了程水若会有办法,程水若却是有些郁闷,其实这件事情简单的很,那位刘师爷怎么会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来? 眨眨眼道,“这些东西又不是真个卖不出去了,咱们也曾派人南下去瞧过的,都是硬硬当当的奇缺的东西,即便姓戴的不在,咱们一样可以组织了人去卖,让黄老板告诉他们,姓戴的南下去了不就行了么?” 刘夫人道,“哪儿有这么简单?契约都在姓戴的手上,当初说好了一道的,若是没了他,这儿这些人哪个敢将自家的东西送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即便是咱们组织起来要南下,恐怕同去的人都不会多,至多派两个管事过去瞧瞧,若是确有其事。便回来说一声即可,可是,那些人南下去瞧不见姓戴的,就不会以为咱们是做戏给他们看,想要坑他们么?” “只要姓戴的不露面,咱们说再多也是白搭。” 程水若明白自己是想的简单了,的确是这样,这个时代的消息不发达,不像是互联网时代,什么地方缺乏什么东西,一瞬间就可以通过互联网传播到地球的每一个角落,这个时代的消息都的口口相传的,加上不便利的交通,在南边儿的消息要传过来,恐怕最少要一两个月。 然后,利字当头四个字的解释还有渠道和消息的垄断,利用这些东西来坑蒙拐骗的人可不少,若是一个不慎,便只能落的个家业破败的下场,要想让这些一开始参与的人有信心,那便不能出现主事人不见了的这种大纰漏。 最重要的一点。南边儿的买卖是要靠楚怀沙来联络他当地的朋友实现的,这儿的商人虽然不乏有这种渠道,却是不够,到了地头别人看见他们有如此多的货,恐怕会让人压的血本无归,那些海商个个不当海商的时候就是海盗,若是出海,没有武力保障更是想都别想。 ………………………………………………………………………………………………… 程水若想了想才道,“这样的话,既然山不来就我,那就只有我去就山了!” 刘夫人挑眉,程水若笑着道,“刘夫人,您说,若是在海边儿有人传言,有个地方的货物又多,质量又好,价格比他们在海边收购的便宜上许多,即便添上些运费也能让他们赚的更多,您说,会不会有人带着银子来瞧瞧?” 海贸的市场需求量是很大的,一开始,他们用哄骗的方式说服了当地人参与了进来,这会儿却又是不得不用哄骗的方式让这些人踏出艰难的第一步。 刘夫人是生活的安乐的女人,谨慎,胆小,很难体会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更不明白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便足以让商人为之付出上绞刑架的风险为代价,她有些不肯定。不过,如今听来这倒是个办法,皱着眉头道, “这倒是个法子,咱们就派人去试试吧,实在不行,咱们这边也准备好了,再请两个人回来演戏好了,反正先运一部分东西过去在海边儿处理掉,回来的时候赚到的钱正好可以回收一些那些东西,咱们便干一次低买高卖的事儿好了。” 程水若闻言笑着看着刘夫人,“夫人这个打算,我看就挺好。咱们也省了来往折腾的事儿,您改明儿个干脆准备个三五千两银子,找个脸生的黑的人租艘大船过来在码头的客栈守着,让人在城里传播消息,只道是有人来收那些东西,明码标价,只要验了那货的确符合标准,便立马给钱装船,此事就可消弭于无形。” “那怎么行?三五千两银子那怎么够?”刘夫人惊呼道。 程水若笑着望着刘夫人,“刘夫人要不要与我赌一把?” ………………………………………………………………………………………………… 刘夫人连忙摆摆手,“赌什么赌?咱们输不起。还是好好想想其他法子吧。我瞧着你先前的法子未必管用,却也不是不能试试看。” 程水若笑笑道,“我还是觉得您的法子好!您想想,这河流解冻有些日子了,该过的年节也过完了,这个时候那些人已经等了一段时间,再让他们等上半个月,来得及么?当然,这还是最好的情况,咱们的人一到南边儿,便有人疯抢着要跟着船过来。夫人觉得这事儿妥当?” 刘夫人闻言叹息了一声,是来不及了,最多,她预料过,最多再过个三五日的,那些迫不及待的人就会发现不对劲,开始闹将起来,到时候却是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等待事情发生了再解决绝对不是办法,必须想办法将事情消弭于无形,想了想,又凝重的问道,“你真的肯定三五千两银子就够了么?” 程水若点点头,笑着道,“刘夫人,我知道您的担心,不过,您便大胆放手去做就行,等人找到了,我再告诉他该怎么做,行或者不行,最多两天就能看出成效。”她给刘夫人出的这个主意可是现代一个很经典的骗术,八十年代卖蚯蚓的骗术,被世人证明了此法绝对的可行性,何况,她并非是骗人,只不过利用一点儿骗术来稳固一下豫州城不太安稳的这批商人的心罢了。 刘夫人虽然依旧觉得这法子不太可靠,如今的程水若却是唯一真正跟她们站在同一条线上的战友,不管楚怀沙能不能救出来,他们家和程水若的基本利益还是一致的,点点头道,“那便依程姑娘的意思去办吧,我这便回家去安排人手!” ………………………………………………………………………………………………… 不过两天时间,各个商户便找上了几家牵头的人,黄老爷子出来溜达,便被在码头上围观了那收货的商人有一阵子的一群商人给围住了。 “黄老爷子!”其中一个叫道,“咱们这货啥时候能运出去啊?别人都收到咱们这地界上了!” 这一声叫喊只让众人都纷纷的围了过来,人群中有人称是。“是啊,是啊!可别人家把东西给收够了,咱们赶去的时候连杯汤水都喝不上!” 黄老爷子这两天心头正不舒坦呢,姓戴的不见了,他是第一个也是最重的一个受害人,谁知道那楚怀沙就那么不经折腾呢?别的官员都有个刚上任的无敌期,皇帝为了表示自己很圣明,很厉害,是绝不会发生刚上任就换人的事儿的。偏偏这一条定律在楚怀沙身上就失效了,豫州城又变成了没知府的地界,而他,也因为那姓戴的跑路了头疼不已。 昨儿个有人来告诉他,就说姓戴的去南边儿了,又听说码头上来了个南边儿的商人收货,他便忙不迭的赶了过来瞧瞧,只希望这事儿真个有用,却是没想到这才一走到地头,就被强烈要求要赶紧出货的商人们给围住了。 大把的银子压在里面,大家伙都操心啊! ………………………………………………………………………………………………… 黄老爷子手握成拳状,在嘴边咳嗽了两声道,“戴老板走之前曾与老夫说,他一定会在初十之前回来的,这还有好几天呢,咱们可是签好了合约的,只要十五之前出货,那咱们便没的说,大家伙还是再等等吧!” “那怎么行?咱们的契约上写的明明白白,不能过了二月十五!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将货运送出去就要半个月,时间上根本赶不及,是他姓戴的失言,可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其实,就算姓戴的回来了也没什么啊!到时候货也不过到了海边儿而已,他若要回来绝对是会提前几天的,咱们再派人去追也来得及,这样一来,也不算失言,只不过将东西挪了挪地方罢了。” “是啊!是啊!只是将东西挪了个地方,咱们仓库里都堆的满满当当的,根本装不下其他东西。在商言商,这门买卖如此的好,这当着地方便是挡着人的财路了,难道黄老爷子乐意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流么?” …… 黄老爷子一句话,便有人七八句的接上来,他也听不真切到底这些人都说了些什么,只是看见一张张激动的脸。 …… 站在人群之后,刘夫人瞧着程水若除了吃惊还是吃惊,她与程水若两个人东拼西凑甚至将房子抵押了出去才准备出来的三千两银子竟然才花出去不到一千两,便能有这样的效果。 程水若笑了笑,知道刘夫人是在为什么吃惊,低声道,“刘夫人可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刘夫人道,“为什么?” 程水若指着下方用黑碳写的板子上,“奥秘就是敞开收购四个字上!” ………………………………………………………………………………………………… “若是只是收购这儿的一部分货物,这些担心亏损的人或许还会蜂拥而来,至少,也要将本钱给找回来才行。可是,咱们是敞开收购的,显然背后是有大财主的,这种人做的生意绝不会是亏本生意的。有人抢着做的事儿,往往是很能赚钱的事儿。” “可是,即便是这样,这些人也不会放心,心思不免在这是圈套还是真事儿上面徘徊,自然有人会拿着与姓戴的签约部分多出来的货物过来试试,反正么,能卖出去就是赚了的,但是,这些人又担心卖的多了以后却是发现这是白白的将钱财往别人那儿送,这种心态很微妙的,他们会试探着卖出一部分。” “因此,到这儿来卖货的人不会少,但是,卖的东西却不会多,这事儿绝对瞒不了别人的眼光。在这里,我又让那人一直嫌弃东西少了,想方设法的让这些人多拿东西来,甚至让那些拿了东西来的人赶紧回家去再赶工多做点儿,表示对收到的东西的量很不满意,您想想,这样会发生什么事?” 刘夫人闻言已经是明白过来了,这事儿吧,就怕是人云亦云,笑着道,“他们会回去继续观望,然后,你又让我告诉黄老爷,说姓戴的去了海边,看见河流解冻比往日里早,便想先跑一趟,想替乡亲们减轻负担,却是没料到被这来收货的人打听到了消息,才捡了这个空子。” 程水若笑,“所以,他们会以为姓戴的在其中必然是捞了莫大的好处,却是不慎被人在海边儿听见了消息,赶紧来捡便宜了。” 刘夫人也是会意的笑道,“这只会让那些人对姓戴的不满,却是巴不得他就这么不回来了!” 程水若点点头,“他回不回来都没关系,只要这些人尝到了甜头,事情就好办了。大不了咱们编派个姓戴的死在海上的消息,反正么,到时候谁在乎这个?就算他回来了,估计也没人待见他了。” ………………………………………………………………………………………………… 豫州的码头又恢复了车水马龙,不过,空空而来的船只居多,再运走满满当当的货物,一改二八月的青黄不接,这是豫州城另外一个丰收的季节。 船上岸上的商人都乐的笑咧了嘴,这一次,南边儿竟然有商人特地过来收货,一干商人眼瞧着自家的货便是在自家门口就能卖个不错的价钱,不由得心中暗赞自己当日的精明。 不过,这些人显然不太满足于自家门前的那么一点儿点儿薄利,心思自然向着更遥远的地方,这些商人未必都是要出海的,只要行一趟船,也不必冒多大的风险,就能够获得更多的利润,但凡有些眼光的,又怎么肯就在自家门前做这等亏本的买卖? 胆小甚微的那些人,一开始并没有加入到这件事情上来,在这时候心中的算盘一拨弄,不由得开始暗暗后悔,有脑子灵动点儿的,便已经开始着手参合到这件事情中来。 如今的豫州城虽然贫穷,却是因为人潮涌动,却展现出百废待举的兴旺雏形。 历来的对外贸易便是最能赚钱的行当之一,一旦商人们闻到了其中的利益,便迫不及待的蜂拥而来,生怕错过了其中的好处。 程水若的小餐馆生意也水涨船高,本来因为有不少人家参合到这一行当来,生意有些下滑的码头小餐馆儿,这会儿竟然比当日初开业时候的兴隆还要多上几分,可以预见,就是在这一个月之内,就能把这两个月程水若因天气或者是**缘故造成的损失弥补回来,让程水若开心不已。 今年初开业便有了个好兆头。 ………………………………………………………………………………………………… 在这人来人往之中的豫州城码头,迎来了藏宁公主的坐船,没有官兵护卫,却是有密密麻麻的家丁无数,那船极大,比起河运最大的货船也不吝多让,船上的华贵装饰,让没开眼的码头上的许多人都惊呼不已,巴巴的望着那船上办下来一箱一箱的东西,装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往城外的宁家小院运送过去。 随后,一个华贵的夫人被一干瞧着跟千金小姐似的丫头们搀扶了下来,众人还来不及看的真切,便被人拥上了小轿,而那老爷打扮的男子格外的器宇轩昂,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方,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人们忍不住的议论纷纷,随后,才有消息传出来,那船上的人是藏宁公主与驸马爷,专程到这儿的别院养病来着。 程水若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与几位官夫人一道说话,黄夫人正拍着胸口笑道,“亏得程姑娘的这个主意,否则那姓戴的一见楚大人的情况不妙,便索性躲了起来,一时半会儿的那些个商人还稳得住,日子久了,咱们还真不好与他们交代,若是真个闹将起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呢!” 汪夫人也是满脸的喜气,一点儿也没有往日里的愁眉苦脸,笑着附和道,“是啊,也不知道程姑娘脑子里哪儿来的点子,竟然能想到可以去请些商人回来,这可解决了咱们的燃眉之急了。” 程水若淡笑不语,刘夫人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却是明显的心不在焉,程水若这个主意倒是解决了眼前的燃眉之急,可是,一旦豫州城稳固了,楚怀沙的事儿却是不好办了。 这些人势必不会为了楚怀沙倾尽全力,只是,豫州城的问题不解决,一旦暴露出来,对楚怀沙又将是一条致命的打击。 ………………………………………………………………………………………………… 果真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程水若何尝不知道刘夫人的心情,对于此事,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笑着道,“其实,这个主意不是我出的。” 众人闻言一愣,黄夫人睁大圆乎乎的眼睛吃惊的问道,“你便是个鬼主意多的了,竟然还有人比你还厉害么?” 程水若笑道,“这是楚大人当日与我说的,他若是到了时候不能回来,姓戴的又靠不住的话,咱们便可以用这个法子解决燃眉之急。”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纷纷称赞道,“楚大人倒是个高瞻远瞩的!只是,他怕是也料不到自己日后会是什么结局吧?” 刘夫人叹息道,“圣心难测。”众人默然。 程水若见状也低下了头,低声道,“其实,这事儿只是暂时的过关了,咱们眼前还有另外一桩要紧事儿要办!”见众人的目光集中过来,压低声音道,“这些人如今瞧见了其中的利润,却是没有办法出海,海上的事儿有些时候可不是朝廷说了算的,咱们该考虑考虑怎么找到护卫这件事了。” 黄夫人闻言皱了皱眉,这件事她家投入的钱不少,问道,“派些个家人去不行么?如今楚大人自身难保,咱们也指望不上他了,实在不行的话,那咱们干脆就卖到海边儿算了。” 这模样,却是有几分不信,后方几句话说的毫无诚意,程水若早就料到这件事会是这样的,毕竟这些人都还来不及将自己与楚怀沙捆绑起来,楚怀沙也不是那种会威胁别人的小人,这些人做的事儿,只要没了威胁,便势必不会搭上自家的一切去搭救楚怀沙,而程水若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将这些人捆绑上楚怀沙的战船! 是的,她不打算听别人的馊主意,在彻夜彻夜的不睡之后,终于让她想到了这个办法! 她要将整个豫州城都捆上楚怀沙的战船! ………………………………………………………………………………………………… 程水若笑笑道,“黄夫人此言差矣,咱们南北的情形不同,南边儿的人儿,即便是姑娘家,那也是能下水扑腾几下的,在咱们这地方,恐怕不少人上了船便吐的胆汁儿都出来了吧?” 黄夫人听程水若说的有道理,点点头,示意她继续下去,程水若接着道, “这些人即便全数会水,能比得过那些常年生活在海上,将大海当做自己家的人么?休要说,咱们要找向导,要找船只,这一行,咱们根本不熟悉,上了船便是到了别人的地头,谁也不知道那人是好是歹,别说是货物,咱们谁也闹不准人能不能全尸回来!” “好吧,即便是诸位夫人有办法找到可靠的船只和可靠的向导,这些家丁能在水上与人砍杀么?夫人随便挑几个人出来,便搭上两条舢板,让他们在上面打一架试试!” “海上的风险远远不止这些,还有龙卷风,还有海啸,还有很多很多的意外,这其中的风险若非大到了让人恐惧的地步,怕是早就人人都可以出海去了,就跟咱们豫州城到京城一般,咱们这儿的东西在京城能卖出什么样的价钱?又怎么可能有如此高的利润?” 程水若将海上形容的如此危险,众人都有些闻之色变,黄夫人道,“咱们就不能雇些当地的管事来用么?若是真的那么危险,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乐不思彼的前仆后继?” 这位黄夫人真不愧是当官的夫人,脑子转动的那般灵活,程水若知道对于这些养在深闺中的小姐夫人们要说明这些问题,不用惨重的代价是没办法说服的,反正她该劝的话已经劝了,她们若是不以为然的只看见其中的利润就一头热血的扑进去,她也拉不住不是? 反正这次的生意绝不会亏本,程水若笃定,商人们还是有一部分谨慎的天性在的,就让他们去撞的头破血流好了,她不怕他们撞的头破血流,只怕他们不贪图其中的利益,就在海边儿贩贩东西就满足了,这样可对她的计划不太有利,只有这些人的贪婪足够的重,才能将他们绑住了,这样他们才能意识到她那个提议的重要性! 程水若笑了笑,不再反驳,只是道,“其实也无妨,只要到海边儿去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那些出过海的人说道说道他们的故事,必然能听出其中的一些东西了。想来夫人的思虑是稳妥的,下面的人办事只要谨慎些,便不会出什么问题。” ………………………………………………………………………………………………… 与这些个官夫人们说毕了话,程水若这才与刘夫人退了出来,各自奔向自家忙碌的地方。 藏宁公主和驸马爷是靠不住的了,求人不如求己,没有了那姓戴的,本地的商户必然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混乱,当海上贸易盛行起来的时候,本地的富户格局势必会被打乱重新洗牌,她本是不打算参合进去的,小富即安,钱多了反而容易招人惦记。 可这一刻,她却不是这么认为的了,楚怀沙在,她还有三年的时间可以一步步的稳固自己在本地的根基,可如今楚怀沙能不能保住是个大问题,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她都能穿越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她必须趁着这一段混乱的时间建立起自己在当地的势力来,站稳了脚跟,至少,不能让别人轻易的就可以将她给专政了! 回到家中,张扬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候在门口了,瞧见程水若过来,疾步走上来道,“小姐回来了,人已经是召集到了,咱们可以过去了。” 程水若点了点头,钻进马车内,张扬亲自坐上车夫的位置,挥动马鞭,将马车往城外驶去。 夕阳懒洋洋的,春风还不够温暖,地上树梢的嫩绿色却是提醒着所有的人,春天已经到了,今年的春天来的特别的早! 马车在城外的小院里停了下来,还是这座院子,其中蓄养的家丁却变成了一个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此刻正等在院子中整整齐齐的站列着,共计有五十名,个个身强体壮,不经意的看过去,这些身着普通布衣的男子竟然面上带着几分杀气。 白管事垂手而立,瞧见程水若过来,将怀中的书信掏出来,递了上来道,“小姐,这是少爷的亲笔函,叮嘱我一定要亲手交给小姐。” ………………………………………………………………………………………………….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白恺轻描淡写的描绘了一下他在军中的情况,又道是这些人都是豫州城出生的士兵,如今服役期满,家中却是被水患给毁了个干干净净,没有地方可去,程水若想要人,他瞧着都是乡亲旧识的份儿上,便举荐了他们过来,又拜托程水若定要好生照顾这些人,这些人皆是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同僚。 程水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抬起头瞧着眼前这些服役毕了的人,这两年整个国家虽然没有大的战事,小事却是不断,白恺说是出生入死,如今的官衔也是升了三阶,那便是真正的出生入死了。 这个时代的兵役和现代的不太一样,是每年每户农家都需要派男丁服役一段时间的,唯有独子例外,因此,这些人退下来以后便面临了一个尴尬的局面,无处可去,唯有去给人干力气活养活自己,程水若的需求无疑是给了他们一个打长工的机会。 没想到军中的情况是这样,程水若不由得后悔当初自己要的人要的太少了,白恺她是信得过的,整个白家都是厚道之人,值得相交,而这些人,便是以后她维护自己安全的基石,想到如今再去要人有些不妥当,程水若唯有安慰自己贪多嚼不烂,等将这些人给收服了再说其他的事儿了。 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打量过去,五十人都有些不安,他们知道是来为一位小姐干活的,却是不知道这位小姐竟然会亲自见他们,在他们得到这个消息之前,还有些微微的不安,不过白恺的为人在军中有口皆碑,既然这位小姐救过白家人的性命,那便该是妥帖的。 只是,这位小姐也太怪异了点儿,哪儿有千金小姐跟他们这样的粗人混迹在一起的?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的时候,程水若开口了,“跟着我,日后,我可以保证你们有饭吃,有衣服穿,有酒喝!日后,也有媳妇可以娶!” 短短的两句话,便让众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们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最大的梦想便是安居乐业,老婆孩子热炕头,为了这个,他们可以去拼命! …………………………………………………………………………………………………. “我可以给你们的东西告诉你们了,你们可以给我什么?”程水若凝视着一个汉子的眼,“你来告诉我!” 那汉子身体一震,拍着胸口叫道,“我可以为小姐拼命!” 程水若点点头,“只要你们能做到这一点,我保证,你们要过的日子比你们想象的要好!”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她实在不太会装酷,不过,有些时候若是没有威严,没有贵族似的骄傲,怕是无法让这些人服气,反正她能将意思表达到了就行了。 张扬笑眯眯的在程水若身后冲着一群汉子道,“中午的饭都吃过了吧?觉得如何?” 一干汉子皆瞧见他是跟着程水若进来的,看那样子便知道身份必然很高,纷纷点头笑道,“比在军中打仗的时候还要好!” 张扬笑着点点头,“那便好,那便好!跟着小姐日后吃的肯定比这个还好,这饭菜是咱们家下人都可以吃到的,只要他们足够的忠心。” 笑着朝白管事点点头,张扬也跟着程水若走了出去,两人的身影一消失,一干人等便迫不及待的欢呼起来了,白管事冷着脸瞧着众人,待他们疯了一阵,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道,“你们既然是少爷介绍来的人,咱们家必然是不会亏待的,不过,这家中能吃到什么还是要瞧够不够忠心,有几分能耐的!小姐养着你们,你们也得要有真本事才行,别当小姐真要你们拼命的时候你们倒是拼不动了!” 望着其中一个闹腾的最欢实的干瘦汉子道,“我瞧着你最开心,怕是有真本事的了?不妨就让我来试试如何?” “好啊!早就听说白家人个个精通武艺了,白大人的功夫我比不过,就不知道白管事的功夫如何了!”那汉子笑嘻嘻的摩拳擦掌道。 第一六一章 第一六一章 南下的船队很快就传回来了消息。(手打小说)货物在南边儿的价格虽然不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好,却是不乏大商家收购,这些土皇帝般的商户们垄断了出海的这一块,所以,在海边的价格才会不那么的尽如人意。 南下的几个商业协会代表们一商量,琢磨着迟早还是要出海的,迟出海不如早出海,没道理让别人将银子赚了去,自己巴巴的瞧着不是? 因此传信回来让所有的人商议,得到的意见果然不太统一,有胆小的,觉得有的赚就行,也有不满足这么一点点小小的利益的,期望能出海。 商议的结果便是,将不愿意去的人的东西给卖掉,而乐意去的,则是在南边儿想办法雇船出海。 这个法子却是不那么好实行的,豫州城的货物数量巨大,若只是少量的货物搭别人的顺风船便罢了,这样巨大的数量需要好几只海船,这已经足以让他们自己就组成一个庞大的船队了。 但是。这些巨大的船队多半都掌握在当地的土皇帝们手里,其他的人,多半都无力来赚这个钱,许多的人都是一听说他们便婉拒了生意,最后凑凑挪挪,也只凑够了一半的船只,不得已,只能将出海的货物数量减半。 便是这样,豫州城的商队也是高高兴兴的上路了,不过五天功夫,海上便传来了噩耗,商队出海的第二天,便遇上了海盗,被洗劫的一干二净。 当地人幸灾乐祸的笑容充分的显示了此事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还在当地联系生意的余下的人,不顾被那些大商人将货价压低了一层,灰头土脸的将余下的货物处理了出去,飞快的赶回了豫州城,将这个消息带了回来。 总的说来,每家的损失都不大,若是只算成本的话,还勉强算能持平,这倒是让本地那些胆小的人排着胸口舒了一口气,而决定出海的那些人,则个个皆是铁青了脸。 想要入一门行当没有领路人注定了要碰的头破血流,姓戴的兴许也是被人给宰了,所以这会儿还没回来。 在这样的结果下。有人暗自盘算着日后就乖乖的在海边做生意就好了,而那些有胆识有见地的则是在盘算,这笔买卖到底有多赚钱,本以为有本地人领路,再备上足够的人手就行了,即便是这样,也搞不定那些吃这行饭的人,只说明其中的利润空间大的吓人。 能让人干出杀人越货的事儿的利润一定吓人。 在海边守着的管事是个瘦小的白脸汉子,因为晕船而留下来的,否则以他的精明,肯定得上船,也因此捡了一条性命,“小的在海边儿找那些当地的渔民打听过,便是那些大商人,都是一边做着生意,没生意的时候便干上一票,还有两家,根本就是海盗起家的。” 这句话,让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思,隔着汪洋大海的那一头,堆着金山银山。只要有命过去,便是伸手可取。 …………………………………………………………………………………………………. 对于这件事,程水若是唯一一个觉得完全在意料之中的人,豫州城的商人并非没有见识,只是被利益蒙蔽了眼睛,即便是有那么一两个清醒的家伙,他们发出的声音也会被淹没在人潮之中。 此刻,所有的人都清醒下来了,所以,黄夫人几位则又想起了程水若当日的话,黄家,这一次是损失的最为惨重的。 “咱们不能看着那些豪强霸着这条路不让过!”黄夫人第一句话便是这么说的,“既然这条路能有这么高的利润,没道理让咱们中土的东西流不出去,烧瓷的不过是黄土,费点儿人工,便能让许多的人吃饱饭,若是让那些人把着这条路,咱们日后的货价怕是会被压的越来越低越来越没利润,若是没了利润,谁还乐意去做这生意,咱们豫州城的百姓不就没活路了么?” 几位夫人纷纷点头称是,程水若不想去评判黄夫人冠冕堂皇的话里掩盖了多少的私心,以及许多不正确的观念,她最怕的就是这些人没私心,闻言笑了笑,也是附和着。 黄夫人又道,“就是因为此事,所以。我才想着程姑娘是咱们这儿见识最广的,不知道程姑娘可有什么好的想法?当日,这其中的危险你都提醒过我,不过我见识不够,所以才会忽略了,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今天这结局。” 程水若笑笑道,“海上那么大,我琢磨着,海边儿那些人也不能全霸着吧?绕开了走不就行了么?” 黄夫人闻言苦笑道,“程姑娘,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你又不是没听说,那些海盗的船可比咱们的货船行的快多了……而且港口只有那么一个,若是不按照有经验的人的路线走,非在海上迷路不可!” 程水若唔了一声,“那就多添人手好了。” 黄夫人道,“咱们即便添了人手,能添多少,集全豫州之力,又怎么比得过那些富可敌国的?人家家里随随便便就能拉出十多艘海船来,咱们就算倾家荡产,最多也就能造上两艘。何况那些海盗都是残忍嗜杀之徒。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血腥,一场厮杀下来,不知道要折损几层。听说那些海盗的势力庞大,我是在寻思着,咱们能不能通过什么法子,将这条路给打点通了?” 程水若眨巴着眼睛,做不明了的模样,黄夫人见她不听暗示,索性也就直截了当的道来了,“咱们都知道那戴老板是楚大人请来的人,他手上是有关系的。如今楚大人出事,他便偷偷的跑了,这事儿,我听说是当年程姑娘与楚大人提的建议,不知道程姑娘可有法子联系上那边的人?” …………………………………………………………………………………………………. 这是程水若让刘夫人暗示黄夫人的,为了凸显楚怀沙的重要性,也为了凸显自己的重要性,不管能不能救出楚怀沙,这都是一条可行的路子。 非常幸运的是,曾经当过歌姬的女人还真真是比寻常人交游广阔了不知道多少倍,通过小环的提醒,程水若才知道她当年在春风楼的时候,还真见过这么一个人,不过,她当年还不是花魁,不过是当时妈妈买来的小丫头,因为嘴巴甜,哄得当时的花魁很喜欢她,而那位花魁便是被那样一个人赎身后,做了那人的小妾。 前些日子,程水若已经让张扬的弟弟拿着她的信过去,非常幸运的是,那位花魁果然有天下间青楼女子共同的遭遇,不过几年时间,已经不复当日的受宠,被丢到了一边,不过,她的手腕显然还是不错的,虽然不受宠了,却是依旧能知道一些东西,程水若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因此,程水若笑笑道,“楚大人当日是曾略微提了提,不过,能帮咱们的那人远在海外,黄夫人,您瞧。小女子也没多大的能耐,总不能漂洋过海的去寻个连见都没见过的人,而且,具体的人在哪里也不太清楚,还是楚大人最清楚。” 黄夫人微微一愣,楚怀沙竟然像是当初什么都预料到了一般,如今瞧来,离开楚怀沙不过短短的一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不可预料的事情,莫非,他们竟然是真的离不了楚怀沙这个人了? 几位夫人也是面面相窥,刘夫人瞧了程水若一眼,眼角眉梢止不住的喜色,程水若略一挑眉,刘夫人意识到如今还在人前,连忙收敛了表情,低低的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么?程姑娘,楚大人的处境艰难,咱们想要见他可不太容易呢。” 程水若道,“其实先前我便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已经是派人去了倭国了,只是如今传回来的消息还是没有找到人,咱们也不能在此事上抱以太大的希望,明明就有人知道那人的去向,咱们何必舍近就远呢?” 顿了顿,发现黄夫人的脸色因为她的自作主张有些不悦,程水若却是装作没看见一般,笑了笑,继续道,“何况,这抓海盗本就是官府的职责,咱们蓄养些管事还无妨,真个蓄养了一群能打能杀的士兵算什么?这个于朝廷的法度也不容吧?” …………………………………………………………………………………………………. 黄夫人很想说,借用朝廷的军队办事,朝廷的法度更不容,不过,商人出生的人自然不会将自己的路堵死了,真的当了土皇帝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只不过,在这种还没能力跟暴力机关抗争的时候,还是乖乖的当小白兔比较好。 刘夫人笑着道,“那海上可不是咱们的国土。” 程水若笑着道,“谁说以后不是呢?” 这个时代的人对海上巨大的利益还没有瞧见,自然是瞧不起茫茫的大海的,中国人自来只是对土地的感情深,却是不知道真正孕育人类的摇篮还是大海。 面对众人有些不以为然的表情,程水若很充分的知道,若是海上贸易继续发展下去,大到足以让国家动心的时候,那大海也就是国土了,只是,这个时间还很长,她期盼别像是在她那个时代的那样长就行了。 仔细的想了想,将张扬弟弟从海边弄回来的海图放在桌上,程水若指着上面自己依照着记忆添上的一些地方道,“我听说咱们的船队其实走的还不够远,还有许多的其他的地方,他们虽然去了,却是因为路途遥远,并没有人过去做买卖,这些地方也是有很多神奇的东西的,若是日后有了速度够快的大船,想来还是会去的。咱们大可不必将眼光只放在一个方向上,而到那些地方,没有咱们国家的支持,恐怕,即便是咱们海边最有权势的人,也没办法办到。” “咱们现在完全可以替皇上趟出一条路来,只要可行,谁说以后这些地方不是咱们的国土?即便皇上不喜,却是绝不会不喜咱们缴的那么多的税收吧?” …………………………………………………………………………………………………. 几位夫人果然被程水若说的心动,这时候皇帝对地方的控制力没有那么强,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只要通了路子,皇帝也没法奈何他们,这可比搜刮民脂民膏强多了。这会儿她们是瞧出来了,眼前这个女子不光独立,还有一颗与男子一般广阔的心,她想要的绝不仅仅是在这儿小富即安。 如今还琢磨着要下海的人不多,也就是最有钱的那几家,最有钱的人并非个个脑满肠肥,他们有钱自然是有缘故的,最大的缘故便是胆大心细,敢于从不可能中寻找可能。 几位夫人听了程水若的一番话,又细细的询问了许多的问题,往日里程水若因为没见过这时代的情形而回答不出来的问题,此刻都全然不在话下,她虽然没去过海边,张扬的弟弟也是个强人,他们张家显然都是有做生意的天赋的,此次南下,将她想知道的东西,甚至她根本没想到的东西都打听到了。 就这么过了三四天,程水若终于得到了几位夫人的消息,他们经过商议以后,决定全力想法救楚怀沙! 高兴的余波还未曾过去,而就在这个时候,程水若接到了一个消息,一个让她震惊的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的消息,宁小姐亲自来寻她,向她转达了这个消息,何敏儿死了! …………………………………………………………………………………………………. 藏宁公主一直以为谣言的事情是皇帝传出去的,实际上,皇帝是派人跟着何敏儿,发现了何敏儿的心思,而皇帝一直以为藏宁公主跟他赌气毕了就罢了,没想到回报的人说这话的时候,却是被宫里的一个宫人听了去,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传播开来了。 皇帝不得不将楚怀沙给弄回宫中,而藏宁公主则是以为皇帝是故意这么逼迫何敏儿回来,从而让她服软,干脆侧地搬出了京城,让驸马守着豫州,却是绝不肯在帮皇帝做其他更多的事情。 皇帝知道此事以后非常的无奈,却是对自家这个姐姐没有半点儿办法,宫里何敏儿一反常态的行为,让他很不舒服,毕竟这是他最疼爱的侄女儿,如今虽然走了弯路,只要在宫里调教一段时间就好了,皇帝则是依旧在调查那则流言是谁传出去的事情。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紫鹃进宫却是发生了另外一件事,让矛盾彻底的激化了起来,宫里一个宫妃以为何敏儿失宠,本来就恨她曾欺负自己的女儿,这时候将紫鹃打听楚怀沙的消息,索性接着这个由头将她拿了下来,加以责罚。 何敏儿闻讯赶来,那妃子拿着话挤兑她,不肯放紫鹃,何敏儿怎么肯吃这个亏?索性拼上了,两人将事情闹腾到宫里宫外皆知的地步,那妃子被何敏儿打伤了脸,便拿话刺激何敏儿,道是楚怀沙已经被皇帝秘秘密处决了。 …………………………………………………………………………………………………. 何敏儿闻讯万念俱灰,皇后赶到,将事情压了下来,因那名妃子是朝中重臣的女儿,这种时候不好轻易动她,因此只是各打五十大板,又将何敏儿送回她自己的宫中,不允她再出来。 何敏儿质问皇后,楚怀沙到底如何了,皇后身边的宫人敷衍了她几句,倒是让她证实了楚怀沙已经被皇帝秘秘密处决的消息。回到宫中以后,何敏儿便再也没有出去的权利,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夜,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第二天一大早,宫人便发现了何敏儿投环自尽了。 事到如今,皇帝命人编造了何敏儿是为了自辩的遗书,又秘密的处决了知情的人,只留下了身受重伤的紫鹃,只让人证实了先前心中的传言,并亲自到豫州来向藏宁公主赔罪,只是,藏宁公主却不愿意见皇帝。 “藏宁公主与皇上不愧是姐弟,性子便是一般的骄傲,执拗,他们两个不斗气便罢了,一斗气,便是什么都不管不顾,藏宁公主不肯服软,皇上到底是皇上,何尝愿意?却没想到造成的会是这样遗憾的结局。”宁小姐惋惜的道,“当日,你若是肯帮我一把,敏儿又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程水若心中不免有些不满,看的出宁小姐是真心的喜欢何敏儿,而她,也是很喜欢那个有些刁蛮的小女孩的,因此,虽然不满,也只是淡淡的道,“藏宁公主和驸马爷于你有恩,对我却是没那么大的恩情,我不会付出自己的声誉去救她的。这种事情,宁小姐应该去怪那个胡乱说话的人,而不是我程水若。” 皇家人的执拗跟她无关,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是藏宁公主和皇帝自己造成的,其实,程水若很想知道驸马爷心里的想法,想必在一边瞧着也是很无奈吧? …………………………………………………………………………………………………. 宁小姐却是道,“程姑娘不必误会,我今日来寻你并非为了这事儿,当日我也是出于好心,瞧见你一个人在这儿生活不容易,加上你与楚大人交往甚密,才会臆测,又不好提出来,又知道那两位斗气起来不知道会造成什么结果,很担心敏儿的性子会做什么傻事,才会那样与你说话。如今走到这一步,却是将一切都澄清开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是没法挽回了,我瞧着即便是你去了,也未必能拦住敏儿,这一切,都是命!” 这话转圜的非常生硬,程水若如今对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都是防着的,事有反常必为妖,谨慎的看着宁小姐,并不答话。 见程水若如此,宁小姐不由得越发的黯然,她如今年纪已经大了,没有男人,又没有孩子,因此才会格外的疼爱何敏儿,其实两人的相处时间并不多,她不过是觉得孤寂罢了,上了年纪的女人,看着跟自己一般年纪大小的女人的孩子,总是会联想到自家…… 对程水若,她也是喜欢的,个性非常的像她年轻的时候,那么极端,有时候又聪明的让人惊讶,她不由得替程水若感到担心,眼前这个跟她当年一般倔强的女孩子,会不会有朝一日步入她的后尘? 女人,太聪明了,未必是好事啊! 心里这么想,说到嘴边的话却是另外一层意思,她知道,程水若已经不相信她了,“你当初是救过我的性命的,我难不成还真能害你么?今天来,我便是为了提醒你,楚大人的事儿恐怕还有许多的问题,你若真想救他,就必须注意这些事情。” 程水若淡淡的望着她,宁小姐低低的道,“其实这件事跟楚大人没有什么关系的,他不过是被皇上迁怒,如今敏儿去了,藏宁公主不肯理皇上,而藏宁公主现在的身体每况愈下,我真不知道她还能支撑多久,若是此事再让藏宁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恐怕皇上不光会责备自己,连楚大人也会被牵连的更深。” “我会替你去劝劝藏宁公主,看她能不能替楚大人说几句话,不过,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只要她一日在与皇上赌气,她的话会造成什么后果是谁都没办法预料到的。” …………………………………………………………………………………………………. 程水若嗯了一声,起身去唤小环将自家院子里何敏儿用过的东西都收拾过来,让宁小姐带回去,她已经不将整件事情寄托在别人身上了,就看自己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即便这样也不可行,她也不是没有退路的。 送走了宁小姐,程水若才陷入了淡淡的哀伤之中,何敏儿竟然就这么去了。 她当初千般的阻拦也没能拦住她一颗飞扬的心,就是这个刁蛮人性的女孩子,她却是为豫州城的百姓做了不少的贡献,只是,她为什么会就这么死掉了? 程水若不明白,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是非常不理智的事情,爱情这种东西也不过是有期限的,人体内的荷尔蒙最多不过七年,只要你不再去刺激它,它就会消失掉。 何敏儿怎么可以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呢? 程水若想起她在自己小院子里曾经的欢声笑语,心情越发的低落下来,她觉得,她应该为何敏儿做些什么。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经历这样亲友的生离死别,原以为经历了穿越,再在这儿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是,这时候,她竟然格外的难受,不是想哭,而是像被什么东西死死的卡住了脖子,只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那么努力的活下去,就是想珍惜身边的人,为什么何敏儿就那么不在乎呢? 是因为没有失去过,所以才会这么的不珍惜吧? 何敏儿可知道,她又多么的希望自己能够回到现代,就这么陪着父母到终老么?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撒手去了,让自己的父母悲痛欲绝? 她拥有的东西那么少,却是拼命的努力的去护卫,而何敏儿,拥有的太多太多,偏偏一点儿都不珍惜。 她真想将她从地下拉起来问一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程水若漫无目的的在屋子里转悠着,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何敏儿身前住过的屋子,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收拾一空,空荡荡的,仿佛从来没有人住过,程水若见状叹息了一声,身后有道声音问道,“小姐,敏儿小姐真的去了吗?” 程水若想了想,回过头笑着道,“你就当她穿越了吧!” 霁风眨巴眨巴眼睛,“穿越?什么叫穿越?是另外一个世界么?” 程水若点点头笑道,“是啊,我们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就当她是到另外一个我们现在还没办法去的地方去了好了。反正,就她嫁到北方,咱们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只要心中记得有这个人就行了。” 说归这么说,程水若总是忍不住的觉得自己该去为何敏儿做些什么事情,相交相知一场,她虽然不能去参加她的葬礼,却总是该为她做些事情的,这是个善良的孩子,只是走错了路而已。 程水若思考了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半点儿做别的事的心情,她在担心,担心别人会不会没过两年就这么把何敏儿给忘记了,而她却是会当何敏儿是穿越了,在另外一个世界跟她一般的努力生活着,毕竟,都失去过了,她总是会珍惜了吧?她祝福她! 花了一天一夜,她总算是想到了一个法子,便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今天很纠结,写字写到一半停电,等俺跑到网吧的时候,又来电了……我囧……我讨厌网吧的键盘,更讨厌网吧的输入法,这些yd的人啊,竟然让人把舍近求远给打成了射精求援!暴走!我笔记本的词库可不会这么yd!!! 第一六二章 第一六二章 如今的善堂里已经有了两百多的老人。(手打小说)还有百来个小孩子,一多半都是后来各地州府送过来的。 负责管理这里的人是楚怀沙身边的书童七叶,自打上个月以后,善堂又恢复了清净的生活,所有的人都以为这善堂如今虽然有点儿钱,却是只够一年花用的,根本就坚持不长久,特别是如今楚怀沙的命运难以抉择的情况下,谁也没本事白白的养活这么多的人,加上公务繁忙,便来的少了。 因此,程水若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门口的老人坐在门槛上晒着打瞌睡,门大大的开着,却是看不见院子里有半个人影,也不担心丢失什么东西的样子。 程水若不由得皱了皱眉,在她观念中,这善堂合该是一副老人欢笑,孩子们展颜的地方,怎的会冷清至此? 没有惊动门口打瞌睡的那个老人,程水若径自往里面走。走进了院子里,这里的院子是一个挨着一个的,除了正门有个大大的客厅以招待来客以外,便是后面有个大大的饭堂,可以让老人们一同热热闹闹的用饭。 没有径直走进去找七叶,反倒是往老人们住的地方去走了一圈,却是看见了个让人皱眉的情形,院子里根本看见人,正当程水若真以为院子里根本没人的时候,却是听见了一阵低语声,程水若本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奈何这院子实在是太过安静,她即便轻手轻脚的要走,却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这人呐,一没事儿干,就浑身都不舒坦,咱们这就是辛苦的命,享不了这样的清福。享不了这样的清福便罢了,可有些人一清闲下来就会犯糊涂,老林怎么就犯了这个糊涂呢?” “你就少说两句吧,都是平日里常走动的,谁也不忍心让他落了这么个下场,否则咱们留在这儿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图个眼不见为净么?” 说话的是两个老大爷,程水若闻言止住了脚步,扭过身,啪的一下推开门。两位老者闻声吓了一跳,脸都发白了,瞧见是程水若,却也是认的,舒了一口气,忙问道,“程姑娘,您今儿个怎么过来了?” 程水若道,“我过来找七叶有点儿事,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两位大爷相视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摇摇头叹息道,“这事儿还是不说的好,怕是污了姑娘的耳朵,反正他们已经出去处理了,姑娘要找七叶,要是不着急,不妨去书房里坐会儿,恐怕得过了晌午才会回来。” 程水若闻言道,“若不是很着急我也不能这么一大早的过来不是?七叶他们去哪儿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位老人又是凝重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有些为难的想要说的样子,另外一个却是拉了他一把。程水若见状道,“你们要是不方便说便罢了,赶紧带我去找七叶吧,此事关系到这善堂还能不能继续下去,这么多人要是因为这事儿流离失所,恐怕就麻烦大了!” …………………………………………………………………………………………………. 两位老人闻言吓了一跳,啊了一声,先说话的那个便忍不住了,急急的道,“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另外一个则是更着急,跳脚道,“那咱们还是赶紧带程姑娘去吧,这事儿耽搁不得,否则咱们一把老骨头就只有去投河了。” 两人急急的带着程水若往外走去,走了一截,两人的神色都是有些尴尬,几番的欲言又止,程水若都装作没瞧见,反正她见到七叶了自然七叶会告诉她的,当初建立这善堂的时候还真没考虑到这些老人的精神生活问题,这事儿倒是简单,给他们找点儿事做就行了。 做不了体力活,织布纺纱什么的还是能干的嘛,挣的钱正好可以贴补一下,倒是不勉强他们非要做多少,力所能及的就行,想了想心中便有了定计,而这两位老人也终于越过了那一番心里挣扎,告诉了她一件让她吃惊的事情。 嗯。这一群老人家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老,能熬过这一场大灾难的都是些身强体壮的老家伙,平日里体力活干的不少,身体不比壮小伙差多少,其实,在这个孙子能比幺儿大的年代,这些老人们中不乏还有些生存能力的,只不过是被这巨大的灾难给打倒了。 很多的人无法重新站起来,但是,有些人在吃饱喝足又闲闲的没事儿干以后,自然会生出那么一丝丝的念头,饱暖思yin欲嘛,程水若自以为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可以理解的,其实,古代人也应该可以理解,孔夫子他老人家就说过了,食色性也! 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么? 而在这儿厨房里干活的都是些中年妇女,其中也不乏几个寡妇,其中有个生的俊俏白皙,夜里又是住在这儿的,那个老王,便糊里糊涂的在某个夜里摸了过去。却是不想,被人逮了个正着。 这事儿便闹将开来了,有人说是要将老王送官府的,有人说直接沉河里得了,反正闹闹腾腾的折腾了好几天,终于是决定将人送到山上去烧了。 对于这种事,七叶在楚怀沙身边这么多年,本不应该同意的,可程水若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家丑不可外扬,这善堂失去了两座靠山之后。恐怕不知道多少人会打这儿的主意,七叶手上的银子可不少,七叶未必知道何敏儿去世的消息,但是,他作为楚怀沙身边的人,在这儿经营想必也是有不少人颇有微词的,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天知道会派什么人来接手这里,到时候他便再也没有理由把着那些银子了。 此刻的程水若对于人命已经没有当初来时的珍惜了,那个老王是谁她不清楚,只清楚这种事不予以重罚,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日后还要多加防范,并且对众人下封口令。 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地头,这是一片荒芜的山顶,上面只有碎石嶙峋,山并不高,从这边可以清晰的看见善堂的所在,若是这边火光升起,善堂那边必然也能瞧见浓烟。 一个俊俏的少年郎穿着一身粗布衣衫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面,看着下面一双双激愤的眼睛,脸色涨红,双眼充血,嗓子有些嘶哑,却是依旧大声的道,“……咱们不能让他一个人害了咱们这儿所有的人没饭吃,没衣服穿!银子是楚大人交给我的,我誓要一分一文都要花到诸位身上,如今已是有人要逼我交出这个位置了!你们要他还是要我?你们自己选择!今儿个的事儿,是你们共同决定的,若是传出去了,我这个管事的位置便要让人,我七叶不爱钱,谁爱来做这个管事,我无所谓!你们要是想换人,乘早说话,别害得我最后还要背下这个杀人的罪名……” …………………………………………………………………………………………………. 下方的一干老人孩子皆是激愤的握紧了拳头。大声叫道,“烧死他!烧死他!这个老不要脸的!想害得大家伙没饭吃,就别怪咱们无情!” 程水若远远的站着,望着被捆在一棵树上的那个老人,那人已经被石头砸的头破血流,身下更是堆了一大堆的干枯的木材,想是早上一大早上来以后众人收集的。 程水若扯了扯嘴角,胳膊腿儿都能爬上这么高的山,还有力气在这儿大喊大叫,这些人显然并没有那么老嘛。 带程水若过来的那两个老人拨开人群,走到七叶面前,仰头与他说了两句,打断了他的话,七叶望了过来,众人也纷纷回过头来,程水若慢慢的往七叶的方向走去,她站的这个地方虽然也是高地,却是显示着与七叶不在一个立场,接下来她需要获得这一群老人孩子的认同感。 人群如潮,让开了一条通道来,程水若走到那块大石头前,向七叶伸出了一只手,七叶连忙跳下来,七手八脚的扶她上去,一边低声问道,“程姑娘,你怎么来了?”声音中不乏惶恐。 程水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低声安慰道,“你做的没错,我是来跟你说一个消息的,敏儿去世了。” 啊!七叶一愣,差点儿让程水若摔了下来,好在她扶住了石头,稳住身形后,程水若压低了声音道,“诸位老爷子老太太,弟弟妹妹们,大家好!也许还有人不认识我,我在这里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水若,当初善堂这个提议便是我向楚大人提出来,楚大人才在何敏儿小姐的帮助下修建起来的。” “也许有人会问我,我今儿个是来做什么的,说这些废话做什么?我不妨告诉大家,今天,我的确是有事而来,而且,对于大家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里,程水若故意停了下来,目光在下方一双双眼睛上扫过,人群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事?程姑娘?” 七叶也爬上来了,泪流满面的痛声道,“何小姐去世了……” “啊……”人群发出一阵惊呼,程水若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噤声,“也许还有人不知道何小姐对咱们这个善堂有什么意义,以为本地的官员兴许还是靠得住的,七叶,你不妨告诉大家,何小姐对咱们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 七叶抹了一把脸哽咽道,“咱们善堂所有的钱,有九层九都是何小姐筹来的!” 程水若点点头,“何小姐这么一死,大家伙日后就算是断了粮了,靠那些官员肯定是不行的,休要说让他们拿银子出来,如今便是想保住咱们已经有的,也是不容易的!” “那咱们该怎么办呢?”下方有人叫道,人群混乱了起来,每个人的眼睛都很慌张,不知所措。 程水若咳嗽了一声,再次示意众人安静,“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大家两件事情,第一,要保住咱们已经有的东西,咱们得做些事情;第二,何小姐不在了,咱们不能巴望着别人来救济,别人未必有那么好心,所以,我有个法子让大家自给自足。” …………………………………………………………………………………………………. “何小姐为咱们做了那么多,如今却是去的那么早,咱们不说其他,祭奠她一下也是应该的。”程水若道,众人闻言点头称是。 “而咱们做这件事,其实还有另外一则好处,”程水若面无表情,“那就是,诸位可知道,如今皇上和藏宁公主都在咱们豫州?若是咱们能让皇上或者藏宁公主记挂在心,谁还敢来抢咱们的东西?” “这件事哪儿有那么容易?若是楚大人在就好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七叶的耳朵竖起来,程水若却是懒得理会,“这事儿交给我办就行,具体的事情安排咱们回去后大家集思广益,想办法花最少的钱,办出最大的排场来!总之要让看了的人印象深刻,最好是能真真切切的哭出来,这事儿一定得快些操办起来,要是皇上走了,或者藏宁公主……那就迟了。至于第二件事,咱们就等这件事办成了以后,我再告诉你们怎么做吧。” 众人被程水若这么一打岔,却是忘了还捆在树上的那个老王,纷纷的往回走,程水若正站在高台上,恰好余光就能瞧见那人,自然不会忘记,七叶要领她走的时候,她伸手指了指那边,问道,“那是怎么回事?他们说的含糊,我相信你是个稳重的,不会胡来。” 七叶闻言便咬牙切齿的道,“那张寡妇寻死觅活的要上吊,如今我好容易才让两个婶子给拦住了,这人不杀不行!” 程水若闻言挑挑眉,“烧死了不好,给他个痛快得了,再找个地方处理干净。哪儿有闹腾的这么厉害的?咱们现在的事儿太多,下面这帮人也指不定有没有什么其他念头,即便没有,那些小孩子要是不够聪明,无意识的给说出去咱们麻烦就大了,毕竟,咱们这不是宗族,就是个小小的善堂。” 顿了顿又道,“那个寡妇送到我那儿去好了,去个没人知道这事儿的地方对她来说比较好。” 七叶闻言点了点头,便挽了袖子要亲自去干这活,程水若连忙一把拉住他道,“这事儿你个读书人做不得,我瞧着你这边像是很缺人手的样子,不妨我借你些人吧?” 七叶将手往程水若面前一伸,苦笑着道,“我哪儿是什么读书人,砍柴打水缝缝补补,几乎什么都会,穷人家的孩子,哪儿有那么多讲究?您要借人给我,我也不敢接手,手上的钱楚大人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这些钱可不能胡乱的使。” 程水若闻言皱了皱眉道,“你还在干那些活?这事儿我正要跟你说呢,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你能伺候多少人?要不是旁边就有条小溪,怕是连打水都能活活累死你,日后怕是还会有更多的人来善堂,你这个管事得空出手来,让那些人自己干活!” “楚大人让你来这里,不是给这些人打杂的,而是来这里做事的,你打杂能做多少,该干的是一些这些老人小孩子们做不了的事儿,其他的事儿就让他们自己去做,省的一个个都闲出毛病来了。” “大事上你决断,生活的小事他们自己能解决的自己解决,解决不了的找人帮忙,你负责他们能吃饱饭,穿暖衣服,有房子住就行,其他的事儿全部不必管。” “老人做不了的事情可以小孩子做嘛,又没有什么重体力的事儿,让他们相互作伴,老人瞧着小孩子便有盼头,小孩子跟着老人们又能学到一些他们不懂的东西,完全不必让他们分开来,反而是应该将他们一一的搭配起来,这样日子也过的开心些。” “这么做,很有利于提高他们生活的积极性,指不定谁跟谁投缘,这就认了干爷爷干孙子的,日后这么绝了后的老人家们兴许也能传宗接代不是?” “你是读过书的人,别把你的脑子浪费在今天能挑多少桶水上,偶尔干一下锻炼身体是不错的,最该干的事儿还是怎么提高这些人的生活品质。” …………………………………………………………………………………………………. 七叶被程水若的一番理论弄的一愣一愣的,直呼道,“那怎么行?这怎么行?” 程水若闻言翻翻白眼,“怎么就不行了?他们就算儿孙满堂,也是要下地务农的,在咱们这儿过的不比儿孙满堂差咱们就很对得起他们了。再说了,要不是闲的蛋疼,能闹腾出这么件事儿么?若是依我说,一个个累的到了晚上直不起腰了,就省事儿了!”咱们监狱的犯人都这么对待的,让你丫精力旺盛! 当然,这些是老人,不是犯人,程水若自然不可能那么对待他们,可是,精神生活还是要丰富的,看见七叶一脸的不情愿,唯有叹息了一声道, “你若觉得我的法子不可行,咱们换个说法总行了吧!你跟着楚大人这么久,怎么好的不学,就学会了死脑筋呢?” “咱们不勉强他们做多少,力所能及就行!但是,也不能放任他们什么都不做,可以这样嘛,给点儿奖励什么的,鼓励他们竞赛,只要让他们自己有了竞争,就不愁大家伙不一起跟着来。一切都是自愿的,就算累断了腰,只要他们晚上睡着都能笑醒就行了吧?” “有谁不乐意玩着,非要把自己累的半死的?”七叶很是不适应程水若直白的说法,不过,显然程水若不会考虑他的感受,只有将腹黑精神贯彻到底,才能让七叶掌握其中洗脑的要诀,道, “你这人的思想觉悟咋就那么低呢?每个人都是有追求的,就算没有,咱们也要给他们培养一点儿出来!你别一副我要送他们去黑煤窑的表情好不好?做些力所能及的运动有利益身体健康,要是一直这么窝着,要不了两个月就能窝出病来!我看出来了,你这是想早点儿让他们死绝了,免得麻烦对吧?” 七叶无语,让人养着还错了?觉得程水若是在耍他,抗议道,“程姑娘!” 程水若道,“反正我说的话,你得就这么做,只要做上一段时间,就明白其中的道理了。先不管老人吧,让小孩子都动起来,从下可不能养成好吃懒做的习惯,把他们分配到老人们那边去,照顾老人,这活轻松的很,这个你不反对吧?” 七叶这倒是不反对了,毕竟小孩子还是初升起的朝阳,真窝在这儿跟老人一样混吃等死,那才真是害了他们。 程水若继续道,“然后,你在院子里摆些织布机,纺纱机什么的。告诉老人们,喜欢用的就去用,不过织出来的布得上缴,去换些善堂的用品。” “顺便,这些小孩子我是打算送他们去读书的,不过,想要读书没那么容易,我只送我考核合格的其中一部分人去,不爱读书也没关系,想要习武的,也是可以的,即便这两样都不行,只要让我满意了,总是有机会学其他的东西的,还是那句话,不管聪明不聪明,得努力才行。就先来一场比赛吧,让他们照顾老人们,谁干的活又多又好,让院子里最多的人喜欢他们,就可以读书!反正你看怎么能体现他们有爱心,有耐心,聪明,人品端正这几方面的事情就让他们去做,然后,挑十个人给我,我会给他们请夫子。” …………………………………………………………………………………………………. 这件事上,程水若是早有打算的,只不过一直事情忙,没能来得及过来,反正自家请的夫子教霁风一个人是教,多教几个孩子也是没关系的,而这些孩子,念上几年书,不求他们能考上状元什么的,只要能识字,就能替自己工作,是改变他们命运的机会,也是给自己培养一批忠心耿耿的人才的机会。 而眼前要解决的问题,便是自己未来的发展问题,身边的人是不够用的,对于那些别人家培养出来的管事,因为她自身没靠山的关系,恐怕不够忠心,对于已经形成了成熟的世界观的人,她也没把握能掌控的了,即便是她救了那些人的命,不也有那么多的人背叛了她么? 所以,教育还是得从孩子抓起! 楚怀沙的问题,是顺带解决的,她不得不把这些事情放在第二位,因为她认识到了,有些事情在这个世界是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并不是她有些小聪明就能办到,何况,她的手也伸不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会发生一些事情,也许瞧着跟她没什么关系,但到了最后却是发现对她影响颇大。 回到善堂,将老人们聚集在吃饭的食堂中,怀着沉重的心情,开始商议起如何祭奠何敏儿的事情,在众人的集思广益之下,终于拿出了一个可行的办法,两天后是何敏儿的头七,所有的事情都会放在这一天进行。 忙碌,在善堂设灵堂,老人们中有石匠手艺的人被请了来,为何敏儿立碑,程水若的目的不光要让这个善堂继续的经营下去,还要让每一个住在这个善堂的人永远的记住何敏儿为他们所做的事情。 程水若则是亲自往宁家小筑去,请藏宁公主能给她一个何敏儿身前用过的东西,为何敏儿建一个衣冠冢。 如今的宁家小筑被一片白色笼罩着,本来,未出嫁的女儿按道理是不能够举办丧事的,只能算夭折,草草的寻个地方掩埋了,不过,藏宁公主并不打算这么做,反而是不顾礼法大张旗鼓的替何敏儿举办丧事,这事儿倒是没人反对,丧女已经让这位公主殿下丧失了大部分的精力,悲伤过度的情况下,做什么别人都是理解的,何况,这只是在一个别院举行一场家祭,也不打算入祖坟。 对于程水若请求的事情,宁小姐并不能做主,因此只让她候着,道是要去询问藏宁公主的意思,片刻回转来以后,告诉程水若,藏宁公主请她过去。 程水若本以为藏宁公主不会见她的,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发展,心头有些忐忑,毕竟,就是这个女人和另外一个男人之间的赌气,造成了如今一系列的事情,她再也没有当初才穿越时候对待大人物们一点儿都不在意的心态,要知道,这些人足以影响她的一生。 就是这样忐忑的心情中,跟着一位宫女,程水若穿行在小院里,走进了何敏儿的灵堂。 第一六三章 第一六三章 并不大的灵堂,一片雪白的颜色。(手打小说)一个女子跪在烧纸钱的盆子边,将纸钱一叠叠的放进去,那火光闪耀,照的她的脸发红。 而公主殿下,程水若一进来就瞧见了这个妇人,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的样子,一身素色的衣裳,坐在灵堂旁边摆着的一张太师椅上,身边还站着一个宫女。 这是一个和何敏儿长得很像的女人,没有绝美的外貌,圆圆的眼睛,小巧的嘴唇,鼻子却是有些塌,圆圆的脸,整张脸看起来让人感觉到非常的亲切。 没有高高在上的华衣美服,只是一身素雅的衣裳,这让程水若松了一口气,藏宁公主的神色也只有哀伤,仿佛没有瞧见程水若进来一般,盯着灵堂上不断闪烁的火焰。 程水若并没有先去向她请安,反倒是径直走进去。走到香案面前,自己取了香,点燃了,恭敬的作揖插进香炉,又到那火盆旁边跪下来烧纸钱,一边烧,一边道, “敏儿,你就这么去了,可知道有多少人替你伤心?那一天的不告而别,竟然成了永别,天人两隔的时候,我又该为你做点儿什么好呢?下面可没有疼你的爹娘亲人,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托个梦给谁都行,咱们总是记挂着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受了你恩惠的人忘了你的……” 其实,来宾上香本该有家属答礼,只不过何敏儿没有结婚,便没有晚辈能来当孝子,因此程水若自顾自的说着,旁人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对待她,毕竟,她是这儿唯一的一位客人。 程水若也不在乎这些,烧了些纸钱以后,便起身走到藏宁公主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向藏宁公主问安道,“公主殿下千岁,民女程水若有礼了。” 程水若进来以后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藏宁公主的眼里,这会儿她走到她面前,才瞧清楚了这个女子的样貌,果然如同传言一般的漂亮,即便一身布衣也无法掩饰她的美丽。 在藏宁公主打量程水若的同时,程水若自然也无时无刻不注意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的行为举止,此刻,藏宁公主终于动了,还没开口,便是一连串的咳嗽, “听说,你要替敏儿造个衣冠冢,”藏宁公主勉强止住咳嗽声,艰难的道,“敏儿在豫州的时候就托你照顾,如今,我也要替她造个衣冠冢,你若是有心,在她下葬的时候就来瞧瞧吧。” “敏儿小姐的遗体。没有运送过来么?”程水若颇为吃惊的道,她以为,何敏儿死了,皇帝最少该把尸体还给藏宁公主吧,否则,这灵牌后面又会是什么东西?那棺材里不会也跟她打算的一样,就装了件衣服吧? 藏宁公主摆摆手道,“不必了,他们说的对,敏儿都去了,何必再折腾。”程水若完全没听明白,却是又听见藏宁公主道,“你也不必折腾了,你想做什么,我知道,可是,如今敏儿都去了,就别再让她被人拿出来说道了吧?让她安安静静的去,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别的祈求了。” …………………………………………………………………………………………………. “那怎么行?”程水若下意识的就要反对,她的计划可不是利用何敏儿,而是真真切切的想要为她做一点儿事情,即便最后大家都能落到好处,这也是好事,既然是好事,就没有不做下去的理由,“公主殿下难道要让敏儿小姐就这么下去做无名之鬼?死后连个祭奠的人都没有?” 藏宁公主闻言想要说话,脸色涨的通红,程水若这话是刺激到她的心痛之处了。捂着胸口直咳嗽,旁边那宫女闻言道,“程姑娘!咱们家小姐可不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您要做什么事儿,咱们不拦着,小姐已经去了,你就行行好,让她安安静静的去吧!要来祭奠,我们欢迎,若是要说其他的,休要怪咱们无情,要赶你出去了!” 程水若闻言皱了皱眉,“这位姑娘说的话,小女子不解!” 藏宁公主依旧在咳嗽,她身边的人自然是最知道她心事的,那宫女见状淡淡的道,“程姑娘不就是想靠着咱们家小姐的名声保住那个善堂么?这事儿,咱们家不会再参合了,若是没有这件事,我家小姐也不会落的如此下场,公主殿下是记着你曾照顾我家小姐的情份,才会请你进来说话,别的话就休要提了。” 程水若闻言总算是闹明白了这些人的心态。藏宁公主不想扯上关系的并非是善堂,做好事不留名那是雷锋干的事儿,而是因为这件事牵涉到了楚怀沙。 何敏儿的尸体他们会怎么处置程水若不清楚,不过,程水若却是明白如今何敏儿成了没人祭奠的孤魂野鬼,也没有随便给她找个人结阴婚,很能说明一些事情。 跟藏宁公主辩驳那是不行的,程水若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敏儿小姐完全不必如此凄惨,还要几个宫女替她披麻戴孝。公主殿下。您难道真的不能考虑一下?善堂里有多少的孩子都是受了敏儿小姐的养恩,他们供奉敏儿小姐都是应该的,若非这些人的心愿,这事儿也不是我说了算啊。” 藏宁公主闻言眼睛突然一亮,未嫁女子死后皆是孤魂野鬼,她一则不乐意随便找个人将何敏儿的排位嫁了,二则也不乐意在族中过继孩子过来,因此何敏儿亡故之后就没个人披麻戴孝的,如今在家中所做的一切,皆是她自我安慰罢了,她死了,还有何家的人供奉,那时候,何敏儿就真成了孤魂野鬼了。 若是,能有人记得年节替何敏儿上香,其实也不错。 只是,藏宁公主的眼睛突然又黯淡了下来,其实,皇帝是把何敏儿的尸体送过来了的,甚至说什么,若是她想要楚怀沙娶了何敏儿也可以! 她怎么可能同意? 她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竟然真送了一具尸体给她! 不可否认的是,她心中对皇帝还剩下那么一丝丝的奢求的,当日离京的话就算是她此生最大的让步了,结果,她到豫州城不过几日,皇帝就送了何敏儿的尸体过来。 不管皇帝在这件事上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注定了他欠了她的,她此生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就在他手上,这个女儿香消玉殒。 她此生为他付出了几乎一切,甚至,连自己本可以幸福的婚姻也弄的一团糟,驸马爷虽然支持着她,却是心中不满的,这不满,在夫妻两人心中绵延了十多年,积累的像山一样高了。她只剩下了这个女儿,却是被他夺了去,这让她如何原谅他? …………………………………………………………………………………………………. 她,甚至恨不得毁了他的一切来消融自己的恨意,却是做不到,只能静静的让自己沉沦,躲到这个角落里消磨完自己最后的时光。 到了如今,什么利国利民都是狗屁! 她要保护她的女儿,在生前被人利用就是因为她的保护不善,在死后,她绝不能容忍她再被任何人利用! “不用了!”藏宁公主淡淡的道。 程水若闻言则是急了,她做的这些,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一件两利的事情,但是,若是藏宁公主反对,这件事势必就成不了! “为什么?”程水若问道,“受了敏儿小姐恩惠的人,想为她做些事。” 藏宁公主嘲讽的笑道,“他们不过是想利用敏儿罢了,包括你,也一直在利用敏儿,不是么?” 程水若对她的话,不由得反感了起来,“利用?公主这话我不明白!若是说这也是利用的话,从父母哺育儿女到未来的儿女孝顺父母也是利用了?这人世间的一切就没有不能归结为相互利用的事情!” “这怎么一样?”藏宁公主立起眼睛,“父母养育儿女只是为了真心的疼爱!” 程水若笑,“那这世界除了父母的感情是真的,便没有其他的感情是真的了么?我真心的待敏儿,便被你们归结成利用,那些受了敏儿恩惠的人,想要为她做点儿事情,也被归结成利用!公主殿下,您这话,恕我直言,有失偏颇了!” “不过,您的丧女之痛,我能体会,不跟您辩驳,该做的事情我也一样会做!毕竟,我们在做这件事的同时,考虑的是在下面的敏儿的希望,而不是一味的以自己的心去度量一切!” 顿了顿,程水若终究忍不住讽刺的道,“公主殿下到底是在伤心女儿的死呢?还是在自责自己才是害死自家闺女儿的真凶?甚至连死,都要背上不洁的罪名!不!公主殿下怎么会有错呢?公主殿下一直是对的!” 说罢施礼道,“民女无状,公主殿下见谅,民女告辞了!” “站住!”藏宁公主喝道,她身边的两个宫女也是对程水若怒目相视。 程水若怎么会害怕这个?她这脾气啊,即便是知道了怕觉,也在某些时候控制不了,今天算是认清自己了,看来还是得自己有势力才能往外走,否则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事呢? 回过头望着藏宁公主,程水若有些发虚,不过却是不后悔,她的脾气就是见不得钻牛角尖的人,恨不得一棍子给打醒了,何敏儿的死,对她的刺激极大,这是她来这个世界以后,唯一一个跟她有关系有感情的人去世。 她不得不说,除了尽量的不去想,否则,她还真控制不了自己。 真的,她害怕失去,害怕失去身边的任何东西,所以,她竭力的跟身边的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交什么朋友,不让任何人走进自己的心扉----小环和霁风除外,这两个人离开她就生活不下去,何况,她也不能一个人独自的生活。 她一直像是个旁观者冷眼看着这个世界的变故,当事情牵扯上她以后,她时而没有半分自觉,时而暴躁易怒,总是无法找到自己的所在。 而如今,在好容易调整过来心态以后,现代的一切就像是南柯一梦,而如今的一切谁有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她依旧害怕…… ……………………………………………………………………………………………… 藏宁公主看着眼前神色倔强的女子,在她叫住她以后,她甚至开始微微的出神,让她不知道自己下面的话该怎么继续下去, “你觉得是我害死了敏儿?” 程水若不语,藏宁公主恼怒的道,“不是我!是那个人!是他!我说让他送敏儿的尸体来陪我,离开京城不过短短几天,他就真送了敏儿过来!” 程水若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此刻她看见的是一个陷入了疯狂的母亲,只是,谁也不知道她是一开始就这么疯狂,还是在何敏儿死了以后才这么疯狂? “人都死了,追究是谁的责任还重要么?还是想想能替她做些什么吧。我走了,既然公主殿下不同意我的提议,我还是得替敏儿做些什么,利用也好,发自内心的感情也好,公主殿下既然不想过问,那我便不报与殿下知道了。” 程水若缓缓的走了出去,今天来事儿没办成,倒是让自己的心情莫名的低落,走了一截,才发现身后有脚步声,扭过头瞧见是接她过来的宫女,那宫女三两步走上来将手上的一个荷包递给程水若道, “公主说了,今天叫你过来,主要还是为了感谢你照顾敏儿那么长的时间,这东西你拿着,若是日后有什么事,你拿出来总是能救你一命的。”顿了顿,又道,“你一个女子生活不易,咱们都明白,不过,你做的事情要有个度,若是超过了那个度,休要怪咱们无情了。” 程水若闻言接过那荷包,捏了捏,像是块玉佩,苦笑着道,“公主殿下不明白,难道姐姐也不明白么?我做这事儿,对敏儿小姐绝没有半点儿坏处,否则,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不是?您就放心的瞧着吧。” 那宫女闻言点了点头,“这事儿我可管不着。” 程水若道,“姐姐自然是不知道的,都是我自作主张。” 那宫女闻言瞪了程水若一眼,“我难不成还是没担当的人?这事儿,我瞧着可以做,不过,你们得让公主殿下看着欣慰,如今公主一门心思陷在那件事上,若说没有自责是不可能的。咱们也劝不住,程姑娘也知道,这一个没出嫁的大姑娘在自己家里摆个灵堂,半个来敬香的人都没有,若非你来,这还真成了个笑话了。” 程水若之前是没有考虑过这件事的,毕竟在现代可没那么多的规矩,十多岁的姑娘去了,家人朋友同学祭奠一下都是可以的,这会儿想到了,觉得这事儿还得再改改,想了想道,“那还要麻烦姐姐去替我拿个敏儿小姐生前用过的东西,早知道会是这样,当日我便不让小环收拾的那般干净了。” 那宫女闻言从袖子里掏出张手绢儿来,递给程水若,程水若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 回到善堂,便开始拾掇着一干人等轰轰烈烈的拾掇灵堂,受了宁家小筑的启示,也搞了个棺材放着,里面就摆了张小手绢,不过,这灵堂可与宁家小筑的不一样,热热闹闹的,庄子上的人都来祭奠不说,消息传出去以后,许多当日在庄子上做过工的人也来祭奠,程水若透过刘夫人与黄夫人她们吹了吹风,便是让本地的一些官员也来祭奠这位大善人了。 这边程水若又去找人请了风水先生,要在这善堂附近给何敏儿立个衣冠冢。 过了头七那一天,便让善堂里的小子们披麻戴孝,又请了数十个帮手,抬棺材的人是八八六十四个,寻常人家哪儿能有这样的规格,一大帮小子们哭哭喊喊的在队伍前面,后面唢呐吹的凄凄惨惨催人泪下,天不见亮就抬着这棺材围着豫州城足足的绕了一大圈,只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是善堂的创始人之一,何敏儿的葬礼,这才赶在吉时之前到了挖好的墓地下葬,立碑。 …………………………………………………………………………………………………. 相比之下,一天之前举办丧事的宁家的排场就要小多了,只有家人送行,即便这些家人在豫州城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大户才能凑出来的人手,可比较起善堂里的人来说,还是太少了,特别是老老小小们悲痛欲绝的相送,只让一干人等瞠目结舌,这种规格,绝对是为善一方的大善人才能得到的。 而何敏儿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能得到这种待遇,绝对是幸运中的幸运。 这件事,程水若知道藏宁公主是绝对没话可说的,便开始着手进行第二件事。 在善堂的老老少少们走到台前以后,便是让他们上书一封,请皇帝给善堂留下点儿东西,以让所有的人都能铭记住这位小姐的功劳。 不出程水若意料之外的,黄知县的上书一上去,这封下方盖着好几百号老老少少的手印的请求立马就得到了皇帝的应允,皇帝这会儿正急于要向藏宁公主示好,在豫州城这座善堂前修个碑,立个转算的了什么?甚至朱笔御批,加封何敏儿为善柔公主,诏告天下效仿,善堂的这一批孩子都可算善柔公主的子嗣,勒令他们照顾好公主陵寝以外,皇室每个月会下拨一笔经费照顾他们。 事情到这里自然不算完,既然做了,就要让所有的人都得到利益,从藏宁公主和她的宫女口中,程水若探知到了一个消息,皇帝未必想把楚怀沙怎么样,如今,就需要给皇帝一个台阶下,让楚怀沙能够平安无事的走出来! 所有人决定支持楚怀沙的后果是很可观的,黄知县在上一个折子之后,又上了另一封折子,大概意思是这个样子的,听闻楚怀沙楚大人被皇帝传召回京,是因为豫州城出现的一则流言,楚大人和何小姐有不轨之事,事情其实并非这样,豫州城上下的老百姓皆可证此事,两人不过同是为了善堂出力,有些交集罢了,希望皇上能够给善柔公主一个清白。 这折子写的相当的艺术,字字句句提到何敏儿,却又字字句句关系到楚怀沙,这封折子的回答下来的也很快,皇帝大笔一挥,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召唤楚怀沙回京是为了另外的事情,不过,为了善柔公主的名节,又考虑到楚怀沙在豫州城还是干了些实事的,他的罪名从来就都不少,杀了他真个是放过他了,继续让他回豫州来做牛做马吧! 于是,楚怀沙就又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本来以为还要多费几番波折的,兴许是她对黄知县他们的势力认识不够深刻吧? 程水若对于这事情发展的如此顺利很是有些不解,朝堂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稀里糊涂的,反正她是不打算搞明白了,在这个朝政可以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时代,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搞发展比较好。 已经是到了春耕的时候了,今年春天要做的事情有许多,从去年开始堆的农家肥已经准备好了,要育苗,要让他们改变随手将种子扔到地里的习惯,她要操心的事情还很多。 忙活完了春耕,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料理,那五十名士兵如今也差不多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她要南下,要去开辟真正能赚钱的大生意!要养活更多的人,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 把积累了一冬的粪便撒到地里已经有了几天功夫,育好的秧苗被搬了出来,这边,从河边引了水过来,将田里灌的满满的,再有人按照株间的距离一行一列的插秧。 干这些农活的人不再是请来的短工,而是程水若从白恺那儿要到的那五十个人,在程家短短半个月功夫,个个都养的胖了几分,干起活来却是一个个卖力的紧,这还是他们来程家以后干的第一件事,平日里除了吃喝睡觉,便是在院子里相互间切磋,如今这些人个个对白管事都是服气的紧,便从他们的眼神就能看的出来。 程水若站在田埂上,对身边的白管事道,“咱们家的地几天能种完?以后还是得找短工长工才行,这些人我是另有用场的。” 白管事点了点头道,“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身手都不算差,要南下问题也不大。小姐让我去善堂那边瞧瞧,我也去瞧过了,不少人家都说自家忙完了就会过去帮忙,我瞧咱们就没必要参合了,反倒是南下的事儿,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去?” 程水若道,“不着急,先打理好了家里的事儿再说。这次过去也不过就跟她商议一下日后怎么做罢了,我还一直没时间去找楚大人说这件事,恐怕楚大人那一关没那么好过。” 程水若并非是没时间去找楚怀沙,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楚怀沙提这件事罢了,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以后,她想把豫州城和外面贸易的事情抓在自己手上,不过,又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够做的来,加上她是为了个人的财富势力来做这件事的,日后少不了要跟楚怀沙起冲突,这个跟她一开始给楚怀沙提的构思完全是两回事儿,恐怕楚怀沙会恨死她的,觉得一开始就是她在给他挖坑。 当日,她也不是不可以越过楚怀沙来做这件事,就是怕楚怀沙到时候跟她作对,她如今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不过,逃避始终不是办法,该去还是得去,程水若瞧见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便拎着一篮子点心上衙门去串门子了。 修路知府依旧是一身的清闲,衙门在离开他以后堆积的公务并不多,下面的官员各自能替他解决的都替他解决了,不能替他解决的,也替他解决了大半。 家里没了那些老人,老人们留下的菜园子却依旧还在,修路知府便是一身青衫布衣拎着一桶水悠然自得的给菜圃浇水。 程水若远远的便瞧见了,楚怀沙瞧见来人以后将手上的东西一扔,便笑呵呵的请程水若进屋子坐,经历了多次的磨难,如今他的脸上已经少了许多的豪情壮志,连眼光都内敛了许多。 程水若想了想,张口便说明了来意,并告诉楚怀沙,她在南边儿有个朋友,恰好可以帮到她,楚怀沙闻言便呵呵的笑了。 “既然是程姑娘想做此事,那自然是没问题的。”下面的话,却是解开了程水若的疑惑,“我近日正在烦这件事呢,交给别人,怕是冷不丁又给我跑了,有程姑娘在,这事儿我看可行,何况,这主意本来就是你出的,自然你最清楚该怎么入手。我也不用担心日后你发达了,会拿捏着下面的乡亲,害的大家伙吃不起饭。” 第一六四章 第一六四章 一个穿着白布衣裳的丫头端着一壶热腾腾的茶水从后堂里走出来。(手打小说)这丫头长着一双丹凤眼,眉角微微上挑,竖直的鼻子,细长的嘴唇,这眉目中即便是低眉顺眼的时候,也能瞧见一股妩媚的味道。 小丫头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行走间虽然低着头,却是瞧得出受过极良好的教养,轻轻的将茶摆在程水若和楚怀沙的面前,低声道,“老爷、程姑娘,请用茶。”施了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这院子里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个女人出来了? 程水若不由得挑眉望着楚怀沙,没想问什么,不过那神情已经将心理的想法表达的清清楚楚,楚怀沙有些尴尬的道, “这丫头是我回来的时候在路边捡到的,我见到她的时候被人用草席卷了放在路边,若非她动了一下,还不知道里面是个活人呢,我将她捡回来,请了大夫养了几天便大好了。见她也无处可去,索性将她留了下来。” 程水若笑了笑道,“楚大人生就了一颗菩萨心肠,这倒是好事,本来还有个七叶照应大人的生活,如今却是除了九魅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了。” 楚怀沙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往门外看了一眼,瞧见那丫头正忙活着接手他方才抛下的事儿,这才转过头来对程水若道,“我却觉得这事儿不太妥当,瞧得出这位姑娘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如今却是跟在下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她又正是这般花样的年纪,我本打算让她去善堂,她却是不肯去,如今我却是不知道如何安置她的好了。” 程水若闻言笑了笑,却也知道楚怀沙的心思,不过,这英雄救美的模式历来需要英雄相貌英俊,美人才好以身相许,楚怀沙恰巧身份不错,相貌俊美,自然是最得美人青睐的。 程水若自知这想法太过直白了,因此并没有将话说出来,既然楚怀沙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也少不得要做点儿不太厚道的事情了,笑笑道。 “楚大人身边没个伺候的人不太好吧?” 楚怀沙道,“我本就是贫家出生,哪儿需要什么人伺候?什么农活我都是能干的,倒是那位小姐,程姑娘不妨去瞧瞧她那手,细皮嫩肉的,哪儿是做什么活的人?” 说话的时候可怜巴巴的,语气中却是有些嫌弃的样子,恨不得就要求程水若将人带走了,却是又不太好意思提出这样的请求来,毕竟这是私事,不像是他之前的公务,他可以厚着脸皮来干。 程水若勾了勾嘴角,忍住笑意,却是瞧见楚怀沙手上果真有些茧子,这是常年累月干活磨出来的,若是不干活了就会慢慢的消退,不过,这显然在楚怀沙身上看不见消退的影子,依旧是厚厚的茧子,显示出主人常年的劳作。 不得不说。楚怀沙总是能够让程水若出乎意料,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书生哪儿有什么干活的模样,白皙的皮肤,弱不禁风的身材,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 ……………………………………………………………………………………………… “既然这人给你留在这儿是添麻烦的,我那儿正好缺个帮忙算账的,她识字吧?”程水若眼带笑意的问道,“大家闺秀,合该都是识字的。” 楚怀沙点点头,连忙道,“自然是识字的,偶尔她还帮我抄些书稿,识字算账,字也是写的极为娟秀的,刺绣做饭,什么活都会做,人也勤快……” 楚怀沙忙不迭的推销着,他话还没说完,程水若便忍不住咯咯咯的大笑了起来,笑的楚怀沙摸摸鼻子,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好笑,门外的那个女孩子虽然听见了里面的笑声,却是半分好奇也没有的仔细的伺候着那些菜。 这个女孩子不简单! 程水若下意识的感觉到这个问题,要知道,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花样的年华,对什么事都会有一点点的感兴趣的,特别是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若非这个女孩子死气沉沉的对外界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那就是她故意做出这副模样来。 “那大人将她唤进来。我可要考考她,若是她没有大人说的那般好,我可不要!”程水若笑着道。 楚怀沙哪儿知道程水若心头想的是什么,只道是但凡年轻的女孩子总是会有些古怪的想法,特别像程水若这样的女孩子,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老气横秋的样子,偶尔活泼些,却也是可爱的。 笑着道,“程姑娘见了便知道好了。”说罢便走到门口去大声唤道,“紫鹃姑娘,请你进来一下。” 紫鹃闻言站起身来,手在身上的衣裳两侧擦了擦,又理了理头发,这才飞快的走过来,走的虽快,却是脚尖先着地,看着有种格外的轻盈感,也听不见那种沉重的脚步声,走进门来还是恭敬的先向两人行礼,这才问道,“老爷,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 楚怀沙道,“我说了你不用叫我老爷了。这会儿把你叫过来,是想与你介绍一下这位程姑娘,要知道本官实在不太方便将你一个大姑娘带在身边,你今儿个便随着这程姑娘去吧。” 紫鹃抬头望了程水若一眼,又望向楚怀沙,皱眉道,“老爷,您这也是不要奴婢了么?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楚怀沙摆摆手道,“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我早就说过,看得出你是大家出生。跟着我是委屈了,跟着程姑娘虽然没什么其他的好处,却是可以让你吃饱饭不再受人欺负,也绝不会让你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至于报恩一说,还是罢了吧,我现在是连自己一张嘴都填不饱,实在没什么能力来多养活一个人了,紫鹃姑娘,你就听我一句吧。” 紫鹃望着楚怀沙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苦笑道,“大人不乐意收留奴婢直说便是,奴婢也不是会赖着不走的人,何必寻个这样的由头?便是说这朝廷的一个堂堂知府连饭都吃不起了,满天下的人谁会相信?”瞪了楚怀沙一眼,又瞥着程水若道,“至于这位程姑娘与紫鹃无亲无故,又何必照应我这样的孤女?还是免了吧,大人放我自生自灭去,省的他日又被人嫌弃。” …………………………………………………………………………………………………. 程水若早就知道人家姑娘铁定不乐意,不过,要是放任不管,这天下间的男人都会跟她过不去,虽然,眼下这位姑娘明显就是在无理取闹,笑笑道,“在紫鹃姑娘眼里,我程水若便是这样的人么?说来你我还未曾认识,我程水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是做得到的。” “程水若?”紫鹃的神情有一刹那的失神,很快就恢复了,这并没有逃过程水若的眼睛,“怎么?你听说过我?” 紫鹃的眼光在楚怀沙和程水若之间徘徊,笑的有些假,“听说过!程姑娘的大名自然是听说过的。” 程水若摸摸自己的脸蛋,很是有些纠结。楚怀沙只将求救的眼神抛过来,显然是对这样的女子很没办法,他一直是个拿女人没什么办法的人,除非犯到了他的底线,否则都会一再的忍让,程水若摇摇头,指着紫鹃道, “你以后,就跟我混了。楚大人没那功夫照顾你,在这豫州城的一亩三分地上,他便是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了,屁股后面还拖着上百的老人要供养,你要报恩的话,就别寻思着住在这儿了,还不如跟我去多挣点儿钱来支援下你的恩人。要留在这儿,不是报恩,而是报仇了!” 报仇那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紫鹃的脸扭曲了一下,盯着程水若的眼睛道,“那我也可以干活养活我自己,做做刺绣,纺纱织布,做饭洗衣,能做的总是很多,总比跟你一个歌姬走,自贬身份来的好。” “紫鹃!”楚怀沙听见这话,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他本是指望能好好的跟紫鹃说,却是没想到她竟然知道程水若的过往,这会儿竟然当着他这个主人的面直接打客人的脸,不光他面子过不去,心里也是非常愤怒的, “道歉!跟程姑娘道歉!”楚怀沙瞪着紫鹃,低声喝道。 紫鹃没有见过楚怀沙发脾气,程水若也是没见过的,一直觉得他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这会儿生起气来,也没见的有多可怕,只不过一双眼睛一改往日的温柔,深不见底的时候隐藏着许多的狂暴。 程水若望着紫鹃,紫鹃咬咬下唇,回望程水若,目光交汇处,竟然透露出一丝恨意来,程水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挑着眉笑道,“楚大人,我这身份紫鹃姑娘可没说错,本来就是个青楼的歌姬出身,人家身份高贵瞧不上咱也是合该的,不过,就算姑娘我当年被十多个男人围困,也没服过软!就是不知道圣洁如紫鹃姑娘遇上这种情况会怎么做了?我瞧着却是不太乐观,不过是离了家便想方设法的巴着男人不放了,也不瞧瞧人家的年纪当她爹也绰绰有余。” 紫鹃本打算道歉的,不过,话到嘴边实在是说不出口来,她有她的傲气,程水若的话又是极难听的,闻言,她索性别过脸去,冷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楚怀沙在一边见状气的脸色潮红,躬身向程水若施礼道,“程姑娘,抱歉,你到我家来还被人这样说道,实在是我这个当主人的不是,还望姑娘原谅则个。” 程水若摇摇头笑道,“无妨,我常被疯狗咬,也怨不得疯狗的主人不是?” …………………………………………………………………………………………………. “你说谁是疯狗呢?”紫鹃抢声道。 程水若笑笑,“说谁谁知道!好狗可不会胡乱咬人!我招你还是惹你了?” 一句话将紫鹃堵的说不出话来,楚怀沙摇摇头,回头望着紫鹃道,“程姑娘对我有好几次的救命之恩,我是尊敬程姑娘的,你既然在我家中住着,便要守我家的规矩,得罪贵客又拒不道歉,紫鹃姑娘,我楚家容不得你!你还是请走吧,我会给你准备些盘缠的。” “什么?”紫鹃不敢置信的望着楚怀沙,楚怀沙脸色决然,程水若心中却是浮现着感动,他竟然会为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然这种事在现代看来,对朋友这么做是应该的,但是,在这个时代,能为程水若这么说话的人就只有几个,说出来的人,仅仅只有三个而已,方白苏,小环,第三个就是眼前的楚怀沙。 心里暖呼呼的,像是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之下,这春日里的天气最好的太阳,最暖的春风也不能让她感受到如此的惬意,不知道为何,她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浑然忘了去看紫鹃的脸色,这一刻,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紫鹃脸色变了几变,咬咬下唇,突然道,“程姑娘,我错了。”突然转过身来走到程水若面前,一下跪倒在她面前,这举动正是程水若出神之际,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回过神来的时候紫鹃已经是直挺挺的跪倒在程水若面前,神情倔强的道, “程姑娘,我口没遮拦惯了,因此说话都不过大脑的,还望姑娘大人有大谅,不要与我计较。” 程水若闻言笑了笑,楚怀沙那一句话方才真正的解开了她这么半年来的心结,一个女人无论如何也是不乐意被人说道的,女人的内心纤细,对这些东西最为敏感,即便再怎么粗枝大叶,她也是个女人,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以后内心只会越发的敏感。 不过,这一刻已经不重要了,日后即便再有人这么说她,她也不会在意的,对眼前这个紫鹃,她也突然没了计较的心情,呵呵笑道, “起来吧,我原谅你,既然答应了楚大人要照顾你,又怎么会跟你计较呢?” 扭过头对楚怀沙道,“楚大人,罢了吧,没得个大男人跟小姑娘生气的道理,真要把她给赶出去,这不是害人么?”又亲亲热热的将紫鹃给搀扶了起来,浑然不顾紫鹃要反对的样子,扭过头对楚怀沙道, “今儿个来找楚大人,我还有件事忘了说呢,何小姐去了的消息大人听说了吗?” 紫鹃一下子愣住了,程水若只顾着跟楚怀沙说话,也没注意到,楚怀沙闻言皱了皱眉头,低声道,“这事儿,我在京城就听说了,可是……我是真个想去祭拜,却又不觉得不太妥当。” …………………………………………………………………………………………………. 程水若闻言道,“楚大人管那么多做什么?该去总是要去的,人言可畏又如何?我程水若一个小女子尚且能坦然的走到今天,楚大人一个大男人,身上背着屠夫的名声还在乎这个?何况皇上不也昭告天下了么?咱们还是去一去的好。” 楚怀沙闻言愣了愣,他倒不是怕自己的名声受损,像程水若说的那样,他这都成屠夫了,还能损成什么德行? 不过是担心何敏儿的名节罢了,人都去了,总是希望她能安心的,想了想才道,“我去,真的妥当么?” 程水若最是不耐烦这些,点头道,“自然是妥当的,大人若是有什么担忧,我陪着大人去一趟就是了。” 她倒不是非要勉强楚怀沙过去,而是觉得何敏儿对楚怀沙的一番心意,楚怀沙即便是不能了解到,也应该在她故去之后去瞧瞧,以慰她的在天之灵。 楚怀沙也是很挂念那个往日里每天过来帮他忙的小姑娘的,身份尊贵,却是待人和气,后来还为了豫州城的百姓筹了那么多的银子,便是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却是被有心人利用,说的那么不堪,他所以才会强压住心头的想法,只是在心中遥思罢了。 如今程水若说起来,只让他也冲动了起来,觉得自己往日里的所作所为简直有些迂腐了,别人要说的终究是会说道的,不说的,即便他去祭拜了也不会胡说八道,他又何必管那些? 冲着程水若道,“程姑娘说的是,那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吧!我进去收拾些东西,再上街上买些香烛纸钱,便去善堂的那个衣冠冢祭拜一下何姑娘,顺便我也去瞧瞧善堂的那些老人们。” 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间走,过了一会儿功夫出来的时候换上了一件难得的体面衣裳,又拎了个篮子走出来,程水若正要起身,身边一直站着的紫鹃就凑了上去道,“我瞧瞧大人都带了什么东西?祭祀的时候可是有很多规矩的。” 程水若闻言突然想到一件事,伸手将桌子上的那些点心往自家拎过来的篮子里放,“敏儿生前最爱吃我做的这些点心,楚大人就割爱吧。” 收拾好了以后,两人走出门,紫鹃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程水若回头瞧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径自跟着楚怀沙去买祭拜的香烛纸钱。 …………………………………………………………………………………………………. 何敏儿的墓园如今每天都有人打扫,整整齐齐的栽种着许多的长青的树木,高大的墓碑上铭刻着这位皇族之女短暂却又高尚的一生,整个墓园不大,却是让人感受到这儿的人对何敏儿的敬重。 楚怀沙的手在墓碑上抚过,翻过来欣喜的道,“一点儿灰都没有,我便说这人是最记情的,她为了人做了许多的事,便有人会一直记得她的。”顿了顿,又感慨道,“这墓园虽小了些,却是很不错,看的出修建的人用了心思的。” 程水若扯了扯嘴角,没有想领功的意思,旁边的紫鹃却是冷笑道,“不过是安抚人心罢了,死了的人终究是无主的野鬼,魂魄只能在这世间一直飘荡,无法重新投入轮回。” 楚怀沙皱眉,程水若挑了挑眉,“你这么哀怨做什么?一直飘荡的魂魄又不是你。尖酸刻薄并不能代表你有学识,能安抚人心就不错了,难不成你还能有更好的办法不成?” 紫鹃的眼中闪过一抹难解的光彩,撅撅嘴道,“我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我有个妹妹就是这么死掉的,她生前许下婚约的男人和她为之而死的男人都不肯娶她过门,身前再大的富贵,身后都是过眼云烟。即便是旁人记得她的好又如何?依旧解决不了她当下的苦恼。” 程水若的眉头皱了起来,总觉得紫鹃像是有所指,不由得道,“你想的太多了!”顿了顿,不由得问道,“紫鹃姑娘瞧着像是宫里面出来的人呢?” 紫鹃眨眨眼道,“我?哪儿有那个福分?” 程水若笑,“那就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这么傻,好好订婚的夫婿不要,偏生要为了别的男人去死,这不是犯傻是什么?便是我一个歌姬出生,也知道做人要从一而终,否则便是大大的不对。也难怪那两个男人都不肯要她了!紫鹃姑娘想是读过《烈女传》的,这做女人的道理合该是比我明白吧?这种人,便是在阴间徘徊不去,永远不能回到轮回也是活该的!” 紫鹃闻言眉毛一竖,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 程水若笑笑,“别那么激动,紫鹃姑娘!我怎么听这个名字都像不是个小姐的名字呢!”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小姐!”紫鹃叫道 今天差一千,明天补两千,我囧,大家原谅则个,我今天被人拖去当免费劳工了…… 第一六五章 第一六五章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小姐!”紫鹃叫道。(手打小说)“不过是个命贱的丫头罢了。” 程水若勾了勾嘴角,瞥了一眼楚怀沙,她就知道紫鹃的身份绝不简单,楚怀沙还真是有替自己招惹麻烦的本事,谁知道收留这个丫头会造成什么后果?她想逼她说出身世来,却又知道她亲口说出来的话未必可信,眼前这一句倒是可以肯定,这丫头虽然有小姐的气度,却是没有小姐的心态。 可见,紫鹃绝对是从大户人家里走出来的,这样的人家究竟有多庞大,程水若不知道,只是知道京城藏龙卧虎,随随便便的一个家族都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 如今又从她嘴里套出了她知道了主人家不想让外面人知道的**,所以才会在她病重的时候草草的让人卷了给扔出来,到底是她自己病的还是别人让她病的,这事儿很值得探讨。 她是答应了楚怀沙要收留眼前这个女人,可没保证怎么招呼她,心头觉得越发的不靠谱,想了想,决定将她扔的远远的。尽量少跟人接触比较好。 点着头恍然大悟的笑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便最好不过,放心吧,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程水若不怀好意的笑容让紫鹃莫名的惊慌,扭过头去望着楚怀沙叫道,“大人,她……” 楚怀沙笑笑道,“程姑娘和你开玩笑呢,她是极好心肠的人,你放心跟她去吧,若是有什么委屈,尽管来与我说。” 事情就这么盖棺定论,不管紫鹃再怎么不乐意,楚怀沙都打定了主意要送她走,紫鹃被程水若拽着,惊慌失措的走进了程家门。 走进大门,程水若便拉开嗓子大声唤道,“小环!小环!赶紧出来一下!” 平日里程水若出门的时候她也闹不明白小环到底会出现在家里的哪个地方,因此都是习惯性的进门招呼一声,要是没什么事就自个儿去忙。 “小姐,有什么事儿么?”小环从一道小门里钻了出来,程水若看出那是粮油铺子,想必是在那里面对账了。 程水若把紫鹃拉着往身前一推,“这位紫鹃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厨房绣活也是一把罩,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只可惜如今无家可归。便让我给捡了回来,你给她安排点儿活干,咱们家不养闲人,看她乐意干什么吧,人家跟咱们青楼出生不一样,是大户人家的丫头,仔细些,可别委屈着了。” 小环听见前面的话的时候还是满脸的笑容,听到最后几句,却是把眉毛都竖了起来,正寻思着要怎么折腾这没眼力劲儿的丫头,却是听见紫鹃懊恼的道, “程姑娘,这便是你所谓的好好照顾我?” 程水若摸着下巴大笑道,“咱们是小门小户的人家,自打出生就少不了要受人的欺负,你也不是往日里高门大户堪比千金小姐的丫头了,趁早改了心态才能活的好,我磨练磨练你,免得你日后出去了吃大亏。放心吧,累不着。饿不着你的!” …………………………………………………………………………………………………. 紫鹃闻言扭头就要往外走,程水若使了个眼色,小环便往去路上一拦,笑眯眯的走上前去挽着紫鹃的手臂道,“紫鹃姐姐,走吧,我带你四下瞧瞧去。”说着便用力的拽着紫鹃往里走。 紫鹃只觉得自己掉进了个土匪窝子,拼命的挣扎,叫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赶紧放开我!我要去见楚大人!我不要呆在这儿!” 程水若闻言扯了扯嘴角,“紫鹃,我不管你之前安的是什么心思,从现在开始,都给我安分点儿!你信不信再闹腾下去,我便将你交给人贩子卖到江南去,你这样的人儿怕是不少人家抢着要吧?” “楚大人不会放过你的!”紫鹃叫道。 程水若笑,“不会,他相信我!我会告诉他,你是半夜里起来跟个小厮私奔了。” “你!”紫鹃瞪着程水若,程水若笑的不坏好意,仿佛是在说,你就闹吧,我等着呢。 兴许是程水若这种青楼出生的女人在紫鹃心目中就是无恶不造的典范,反正,她的威胁起作用了,被小环拉了下去,小环是何等有眼色的,只将紫鹃安排在自家房间里,便又吩咐几个小丫头盯着她。自个儿出去里里外外的转悠了一圈,家中的人便尽数知道家里来了位娇客,没有小姐的允许便是连二门都不让出。 程家的家宅不大,家里的人却是来来往往的有许多,根本不用担心会有偷溜的事儿发生,上次何敏儿从家里偷溜出去,那是例外的情况,大年夜的,各处的人手都少,在平日里,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何况,程水若并不打算让这个女人在这里呆多久。 将紫鹃交给小环以后,便有人道是七叶来访,程水若连忙请人到客厅去坐。 七叶一脸的形色匆匆,显然是忙碌了一天的,小丫头倒了茶水上来,毫不客气的端起来仰头喝尽了,这才喘了口气道,“今儿个不知道程姑娘和我家大人到善堂去,怎的不坐坐就走了?我正好有事儿要与姑娘商量呢。” 程水若道,“今天也是凑巧,我本打算过几天家里春耕忙完了就过去的。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七叶站起身来,将茶壶挪到自个儿面前,自顾着又倒了一杯,一边道,“织布机已经买到了,就是不少人不太会这个,主要是做出来的布不够好,卖不了好价钱,本想找个好点儿的织工给教教的,可如今家家户户都忙活着生产,好点儿的织工都给人请走了。半刻也不得空闲的,何况这棉花如今水涨船高,在本地收是个**烦,我找人问过了,要换个地方,价钱最少能便宜三层,可我抽不出身来啊!” 程水若闻言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个不错的主意,笑着道,“教他们织布的事儿就交给我吧,你派两个伶俐点儿的妇人过来,我让人手把手的教,棉花的事儿你也别着急,我说过,这事儿不在忙上,咱们慢慢的将东西凑齐了,再交给他们做就行。”顿了顿,又问道,“厨房那边的人撤了以后情况如何?” 七叶道,“所有的老太太都过去帮忙了,打水的事儿就交给小子们,大桶不行我就让人做了小桶,老太太动不了的就择菜洗菜什么的,平日里没事,便让她们给院子里的老人小孩做衣裳,其实这事儿也不要咱们来担心,自打这些小孩子分了过去,老大爷老太太们便一个个的变着花样的哄这些孩子们,这些小孩子也都算懂事,得来朝廷赏赐下来的衣料什么的都交给老人们打理,相处的还算和谐。” …………………………………………………………………………………………………. “至于那些有把力气的老大爷,自打知道何小姐去了,也憋着股劲儿,想要存两个私房,免得日后饿肚子,因此你让我给这些动了的老人做多少活就发多少钱,他们也干的挺卖力的。今年怕是不需要多少人来帮忙。咱们那些田产就能自个儿收拾出来。” 程水若闻言笑了笑道,“这人就是这样,有的靠的时候不寻思后路,没的靠了主观能动性就发展起来了,所以我说别着急纺纱织布的事儿,我瞧着等咱们这边运作起来以后,他们必然是会抢着来干的。” 七叶闻言点了点头,反正这一群人不是闲闲的没事儿干,就不会给他折腾出毛病来了,请外面的人干活也是给钱,请老人们干活也是干,至少在这些老人还能动的时候,手边存两个银子,也不怕日后他若是走了,善堂的这些老人们没有个依靠,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着急了。 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就是想早些定下来,也就安心了。” 程水若笑道,“真要靠这些人能赚什么银子?一个个老头子老太太的,说话有些都不太利索了,不过是想让他们活的有寄托点儿,别整天的憋闷着,想些有的没的,如今的情况就不错,我还担心到时候真瞧见能赚钱,他们就开始没日没夜的拼命了呢。” 如今七叶对程水若可是服气的紧,先前他管着一大*精力过剩的小孩子,又要照顾一群没活力的老头子老太太,可谓是两边都头疼不已,还有人闲的蛋疼给他找麻烦,结果被程水若的法子一折腾,事情全没了。 虽然少不了一些老人被那些小孩子给气到站在院子里骂的情形,可这样热热闹闹的反倒是更有活力了,两三个老人照顾一个小孩子,精力上照顾的过来,小孩子也能学到东西,不像先前整天的在院子里皮,快上房揭瓦了。 因此,程水若的话,七叶是非常听的进去的,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觉得很有可能,不由得皱着眉道,“那帮小子们一直在问,到底什么时候能让他们念书?我看那些老爷子老太太们就快看不下去了,指不定自个儿去赚钱供这些小家伙去念书了。” 七叶挺发愁的,老人们太闲了他愁,要是太累了,他就更愁了,这事儿闹腾的,整个就是操不完的心么? 程水若见状笑笑,看着七叶这孩子其实跟她一般大的年纪,却是折腾的跟个小老头似的,“好了,你就别发愁了,他们自己忙活的开心还不好么?要是这个你也要操心,那天下间就没有你不能操心的事儿了。念书的事儿过两天我便过来跟那些孩子们说,你赶紧把心思放在正道上要紧,春耕了,楚大人必然是会带人过去帮忙的,你如今手上的银子用了不少了吧?赶紧想想办法,怎么从那帮大官人手上掏些银子出来吧。” 说起这个,七叶又是愁眉苦脸的样子,“要去要钱?” 程水若见状摇摇头,本来说的那些纺织的机器是打算去找人赞助的,到最后七叶拉不下这个脸,竟然跑去买了一批,这事儿程水若郁闷了,可也没法说他,他一直跟着楚怀沙,养成的习气自然是自视甚高的,拉不下脸来做些无赖的事儿,搞慈善的,脸皮不厚怎么行? 这事儿,她一定要让他转换一下观念,否则他手上那么点儿钱指不定要不到年底了给花光了, “当然要去要!你还别不好意思,要知道你不是在替自己要钱,而是在替这些老人和小孩子要钱,脸皮放荷包里就行了,拿出来没用。要知道,别人的钱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你不脸皮厚一点儿,嘴巴甜一点儿,谁乐意白白的给你?我教你两招,一准儿管用的两个招数,保管以后那些人见到你就乖乖的开始掏腰包。” …………………………………………………………………………………………………. “怎么说?”七叶睁大了眼睛望着程水若,很是好奇她有什么新念头。 程水若道,“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做到两点就行了。”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七叶眼前晃了晃,“第一,要让你自己和他们都知道,你这是在帮他们,帮他们做善事,为子孙后代积德,也是为他们自己积德,会有好报的,你这不是在要钱,你这是在给他们机会行善积德!要有这个心态,别把自己当成要饭的,咱们的善堂是什么地方?那是皇上亲封的善柔公主一手一脚建起来的……” “这可不是善柔公主亲自建的……”七叶反对道。 程水若横了他一眼,“犯傻了吧?我们说它是,它就一定是!谁敢说不是来着?让他去皇上面前说说看!” 七叶目瞪口呆的望着程水若,不知道她竟然还有这样无赖的一面,程水若可不管那么多,笑嘻嘻的继续道,“反正第一点你记住了?” 七叶点了点头,“不就是吹捧么?然后装清高,他们爱给不给,咱们找他们要钱是给他们面子……” 啪啪啪! 程水若鼓掌,“就是这种心态!好,咱们继续说第二点!” “你清高归清高,可也不能不给人面子,见面第一件事就先把人捧到天上去!记得了,得有根据的捧,别马屁拍在马腿上,或者让人一眼就瞧出你是在拍马屁。这人么,没有不爱听好话的,你要收人银子,总是得让人得到些东西的。有些人其实不爱马屁,就爱浮名,有些人不爱浮名,在乎的是身后事,你得把这些人给分清楚了,还有些人么这两样都不在乎,当然,这种人就肯定不能是咱们的受众了,咱们也不可能将天下间所有的人都一网打尽了,只要十个有九个能被忽悠住了就行!” 七叶闻言点了点头,神色却是有些古怪,望着程水若道,“程姑娘,咱们做的是好事儿,您能不能别用忽悠这个词儿?” 程水若摆摆手,她不在乎这个,其实干慈善的都是大忽悠,把别人的钱忽悠出来到另外的人的口袋里,说起来生活的悲惨的人是应该帮助,那也应该是出自自愿,每个人都有回报社会的义务,可是有些人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做慈善不过是为了名声,而并非回报社会,还有些人则完全是凭心情行事,对于这种人,只有用忽悠的法子了。 程水若自然不会跟七叶解释这些,继续道,“反正过几天那些官大人们来了,你得让他们流汗以后再流点儿血,你去与楚大人黄大人商量一下,必要时候唱个双簧吧,这也能让善堂支撑的久一些。” 送走了七叶,程水若这才开始思考自己的事情,南下将商路打通的事情问题应该不大,可是,她比较发愁的是,自己应该去哪儿开作坊来作为自己稳定的货源,靠倒卖赚差价毕竟不如实业来的稳当,实在不行的话,她也唯有走另一条极端了----卡死豫州城所有人南下的路子。 不到万不得已,程水若是不想走这条路的,毕竟海外的市场庞大,根本不是她一个人能吞的下的,这么做,会让她和豫州城的人结下些心结,这对乡邻之间的影响可不太好,就算要做,她也不打算自己背这个黑锅,反正先前为了楚怀沙,她已经将这个帽子扣在他头顶上了,如今他替她抗一下这个事儿,也算是两清了。 …………………………………………………………………………………………………. 程水若将张扬弟弟带回来的那封信紧紧捏在手里,信上的内容她几乎可以倒背如流,又从张凡口中确认过以后,程水若的心跳的很快,每次捏着这封信的时候她的心都跳的很快。 张凡回来已经三天了,从他本人的描述中,可以看的出她的那位姐姐如今的身份不一般,出身青楼,所以交际广阔,海上漂泊的男儿自有他们的人生观,身边的女人即便是不太喜欢了,总也是会派上些用场,何况那位姐姐并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人物,早就料到了会有失宠的一天,也拿捏住了一些安生立命的本钱,至少是现在,那个男人还不太能离开她。 不过,她的情况也不见得有多安稳就是了,否则她也不会在遇上张凡打听豫州城的货物去向以后,以为那是程水若的船队,以为她不知深浅的踏进来,所以才会失去了许多。 东西,自然是不能拿回来了,海上的买卖,若非有绝对的实力,想要将别人吃进嘴里的东西掏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这东西不是程水若的东西,她并不心疼,她在意的是,那位姐姐似乎有拉拔她的意思,自然不是为了什么无私的奉献和什么狗屁姐妹情深,感情的基础不可少,是两人合作的前提,她看重的是程水若如今的财力。 张凡自然不会让这个美妙的误会烟消云散,虽然没有误导的意思,却也没有解释清楚,所以,他带回来了那位姐姐亲切的问候以及合作的提议,这也正是程水若所期望得到的。 幸福来的太突然,程水若怎么能不激动呢? 激动之余,便是如何操作这件事情,她若是失败了,不光会得罪了豫州城的一竿子人,也会让那位姐姐从此对她不感冒。 机会,往往只有一次,这一次,程水若看见了莫大的希望。 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将信纸放到书桌上,程水若抬起头望着张凡道,“如今还是先干点儿无本买卖吧,咱们没那么大的财力,就只有当中介了,这个面,我没法出,你是新面孔,交给你办如何?” 张凡闻言有些惶恐,他以往是瞧见自家哥哥做生意的,也听说了不少,可是缺陷就在不识字上头,许多的东西光凭脑子是不够的,不识字就意味着要失去许多的机会。 平日里程水若让他跑跑腿就罢了,如今要让他当管事,管家里的事儿还可以,跑外面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这次去海边儿,他已经觉得自己快要应付不过来了,“小姐,我没念过书,也没做过什么生意,就是听哥哥偶尔说说,让我下地种田还行,真让我办这事儿,我怕把事情给小姐办砸了。” 程水若摆摆手笑道,“你这次就办的很好啊!我自个儿去一准儿比不上你。”这话是大实话,有些人就是有经商天赋的,反正程水若自问比不过张凡的机灵,要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人?能从她嘴里套出话来,而不被人套出底细,自然有她先入为主的想法,张凡的机灵也是功不可没的。 海上的事儿,程水若作为一个女人自然没办法自己来做,这个时代无论国内国外,都觉得让女人上船是对海神大大的不敬,何况海上的日子没那么好熬,还是陆地上过的安生些,程水若自然要将这些事情交代出去。 “你也别谦虚了,这事儿我说了交给你,那就是交给你做了,不识字就让人教你,一天记个三五个的,一年下来也有上千个了,觉得自己不足,那就多找机会学。我身边如今可靠的人不多,你们一家我是信任的,这事儿你下去和张扬好好商量一下,若是有决定不了的事情再来问我。” “其实如今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儿,就是要与南边儿多联系,过段日子我抽空过去瞧瞧,你熟门熟路的,自然是让你做。日后即便是要出海,也是会有人领路,你多看多学就是。不过海上风险大,你若是不想去,就直说,这事儿我也不勉强你,不想去的话就在小庄子上呆着也可以,毕竟你们张家两兄弟都成天的为我忙的不见踪影,就没人照顾你们父母了。”程水若笑着道。 张凡闻言有些激动的道,“怎么会怕危险!男儿志在四方!小姐能给我这个机会我感激尚说不尽了,又怎么会害怕?寻常人盼上一辈子也未必能行呢!既然小姐这么说了,我便努力的去学便是。至于家中父母自然有家里头的媳妇照顾着。” …………………………………………………………………………………………………. 忽如一夜春风来,就像是眨眼间的事情,漫山遍野都绿了,连这小院子里也是绿意盎然,因为一切的事情都进行的极为顺利,所以,程水若的心情也格外的愉快,看见哪儿都觉得格外的顺眼。 不过,显然有人不太喜欢程水若这么顺心如意的,刚在院子里走了没两步,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责骂道,“笨手笨脚的,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教了你这么多遍都学不会,亏得长了个脑袋,装的都是豆腐渣么?” 程水若探头一看,紫鹃正在教两个中年妇人纺织,两个中年妇人被骂的一脸菜色,却是不敢还嘴,这两个中年妇人显然都是长期生活在社会下层的人,经历了生活的磨难艰辛,因此格外的小心慎微,生怕丢了差事,因此不敢顶嘴。 程水若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她本意是给紫鹃找点儿事儿做,也顺便有人全天候的盯着她,免得给自己找麻烦,也算是物尽其用了,没想到她竟然是这脾气。 其实她早该想到了的,只是以为在来的时候敲打过她了,必然是会有所收敛,这才两天功夫呢,就把人给骂成这样了,若非她今天路过,这些身世凄惨的妇人还真给她踩到地上去了。 索性一脚从回廊处跨出来道,“紫鹃,你过来一下!” 紫鹃抬起头,瞧见是程水若,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慌张,随即又镇定了下来,昂起头走了过来,撅着嘴唇道,“程姑娘,你叫我有事?” 程水若道,“这两位大婶儿的年纪都能当你的娘了,你说话的时候还是客气些,咱们也不求她们多快能学好这些东西,慢慢教就是,你也不要着急。” 紫鹃闻言扯了扯嘴角,“你既然把人交给我了,该怎么教就是我的事儿,若是觉得不喜,大可让别人教去!” 程水若挑眉道,“我赶你出门是最好不过了是吧?” 紫鹃似笑非笑的望着程水若不语,程水若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我不会赶你走的!我说过,你要是让我不高兴了,我就把你卖到江南去。嗯,再过一个月,咱们一块儿下江南!”说着上上下下的打量紫鹃的脸和身段,不住的点头道,“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 紫鹃闻言差点儿没跳起来,尖叫道,“你敢!” 程水若呵呵笑了两声,也不理她,径直往那两个偷偷望这边看的妇人走过去,笑呵呵的道,“这位紫鹃姑娘脾气不大好,她若是再骂你们就告诉我,我可养不起这么大牌的丫头,改明儿就给提来卖了。” 两个妇人闻言自然是一脸辛酸的望着程水若,大有遇上救世主的感慨,程水若乐颠儿颠儿的继续往外走,嘴里还哼着小曲儿,紫鹃在背后一脸黯然,倒是那两个妇人见状颇为同情她,低声劝道, “紫鹃姑娘,大姑娘家的脾气可得好点儿,否则哪个男人受的了?您别发脾气,咱们也不会跟程姑娘告状,咱们都是女人,都该知道彼此不容易呢,程姑娘是个好主子,您可别惹她生气了,真被提领去卖了,您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主子呢?” 紫鹃尖叫,“我不是她的丫头!她这是私贩人口,是要杀头的!” 两个妇人摇摇头,对视一眼,倒是不太在意方才挨骂的事儿了,这丫头感情是脑子有些毛病啊!程姑娘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贪这么点儿小钱呢? 程水若继续往院子里溜达,这会儿差不多的人都在午睡,院子里难得这么安静,她也仿佛好久没仔细瞧过自己的家了,竟然如今变得如此的热闹,处处都有人留下来的痕迹,虽然看起来拥挤,却是让她感到很舒服,就是这样热闹的场景,才显得不那么孤单。 走到客厅前面的回廊,却是突然听见一阵变声期的公鸭嗓子,这声音,自然只有霁风才有了,这孩子自打吃的好喝的好以后就开始拼命的长,竟然才十二岁就进入变声期了,这让程水若颇为郁闷,在这个时代,进入变声期以后,男孩子就算是长成了。 院子里的树颇为茂盛,看不清前方到底发生着什么事,只能从树影间看见人还不少,程水若好奇的转悠过来,才发现院子里竖着个大木板,上面用碳写了几个字,站在木板旁边的是霁风,而下面坐了一大堆管事婆子,甚至还有两个小丫头,都是聚精会神的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感情这些家伙都没午睡,跑这儿来学文化课了,就说转悠了一圈怎么没听见呼噜声呢。 程水若一眼就瞧见张凡也赫然在其列,索性走了过去,霁风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瞧见是程水若,一下子从耳根红了个满脸,诺诺的道,“小……小姐……” 程水若眉头一挑,笑道,“不错嘛,这么快就学以致用当上小老师了。教了几天了?” 霁风低着头诺诺的道,“三……三天……是……” “是我让霁风教我的,本来识字的人就不多,我在身边琢磨来琢磨去,就知道一个霁风了,索性就来求了他,他倒是干脆,只说是不能耽误读书的时间,我便道是平日里我也有事,索性就中午午睡的时候吧,每天就教几个字,也耽误不了正事儿,结果被几个管事知道了都要来,先是用着书房,后来人渐渐了多了,便搬到这院子里来了。”张凡笑呵呵的道,他是知道程水若的脾气的,绝不是要责怪他们,便将前因后果给讲了一遍。 程水若笑着点点头道,“大家伙乐意识字是好事,索性给其他的人都说说,每天识几个字,也免得以后出门就当睁眼瞎,乐意来的便来吧。不过,不能再耽误休息的时间了。” 转过头望着霁风道,“你每天睡的都晚,又是长身子的时候,午睡不睡可不好,你如今的要务还是先学东西,教大家识字的事儿就让我来做吧,本来我就打算给善堂的那些孩子请个先生,如今倒是好,索性连家里的人一块儿教了。” 顿了顿,吩咐张凡道,“你抽空去瞧瞧哪儿的地便宜,咱们买一块下来,办个学堂,自家打些桌椅板凳,至于先生,我去托人请罢。争取几天就办起来,省的你们一个个的拖的我家霁风都睡不了午觉了。” 顿了顿,嘀咕道,“要是能开个武馆就好了。”却是叹息了一声,练武都是花钱的事儿,若非有钱人家的孩子根本玩不起,即便她有那个心,也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干这件事,养不起那么多的人啊!还是先借势吧。 众人闻言纷纷欢喜无比,更欢喜的是家里有孩子的,要知道他们大人都能免费听课了,依照程水若的大方程度,自家孩子去混个位置完全是没问题的,也不求其他,只要能识字算账,以后混个账房先生那就是妥妥当当的事儿。 因此,一个个纷纷叫嚷起来,“那学堂要办多大啊?” 程水若笑道,“我只管买地,谁想去,就多出力,你们要能把房子给修的跟地一样大,那便办那么大。” 众人知道程水若是开玩笑,却也是开始纷纷想办法,看能不能尽量节约的情况下将学堂办的大一些。 程水若已经是请楚怀沙帮忙了,要去请个先生回来教书识字,也不求多大的本事,毕竟她不想谋朝篡位,不需要那么厉害的人才,只需要教出一批能识字看帐的先生来就行。楚怀沙也答应了帮她去寻人,兴许过些日子就能有消息。 豫州城这边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程水若也渐渐的安心下来,只待到这一季的货物凑够了,便要领着一干人等下南方去 郁闷,天气一凉,我就好像感冒了…… 第一六六章 第一六六章 船行的极快,两岸上的景色往往转眼便消失。(手打小说)岸上两侧偶尔可见的稻田绿油油的,长势极为可喜,不过,这在程水若眼里,总也及不上自家田地里的粮食长的茁壮。 不过上船一夜工夫,两岸上的民居特色已经变了不少,各地的风土人情不同,只有真正踏足了以后方才能品味出其中的不一样。 扶着船沿,迎面而来的河风格外的清爽宜人,船下的河流里却是滚滚的黄浪,带走了上游土地的泥沙,就像是这片土地在流血一样,想到不知道多少年以后,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民依旧在为了这条河的水患而头疼,程水若呼出了一口气,低语道, “顾着眼前的情形就好了,哪管他身后洪水滔天。” “程公子这话可不对。”一道清朗的男声打断程水若的思绪,回过头,是一身布衣的楚怀沙站在船舱外,满脸正色的道。“需知道咱们身后还有万千子孙,不能留个烂摊子给他们。” 这次南下,楚怀沙决议要去看一看,本来作为地方长官的人是不能离开他职守的地方的,不过豫州城的情况不太一样,近些日子一直处于无视这位知府的状态,事实证明了他们也运转的不错,弊端虽然极多,到底还算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实际上,楚怀沙也没必要留在豫州城里管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眼下只有稳固了豫州城的经济,才能谈的上其他。 这次南下,程水若没有带上小环,反而带了另外一个人,紫鹃,这丫头的傲气太盛,她敲打了几次以后收敛了不少,别的人却是依旧收服不了她,将她留在豫州城程水若真担心惹出什么乱子来,因此才将她带走了,只不过对于这个丫头该怎么安置还是件很头疼的事情。 若是那丫头真个极品那就算了,可是偏偏事情不是这样的,小丫头就是傲气有些气人,品行看的出是不错的,人也很能干,偶尔家里遇上些什么事儿的时候,别人或者她解决不了的。她却是能想到办法,当然,是为了说出来嘲笑她。 程水若自然不会介意,反倒是挺喜欢她的,这让程水若没办法对她丢开手任她自生自灭,毕竟遭逢剧变身如浮萍的切身感受再也没有比她跟能体会的了。虽然命运的轨迹不一样,却是同样的无依无靠,紫鹃没有变的面目可憎,那她就觉得有必要拉她一把,毕竟,她能走到今天,除了自己的努力以外,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帮助。 反正,不管说她心软也好,有种同病相怜的同情也好,反正她是对那丫头撒不开手了,不过,逗她还是要逗的。 为此,不由得看着眼前的楚怀沙深感纠结,你说,这男人咋就那么招女人呢?这家伙人是不错。相貌也长得很不错,可也不至于让所有跟他有接触的女人都前仆后继的扑上来吧? 要让某些满脑子种马思想的家伙知道了肯定羡慕不已,可是这家伙竟然全无感觉! …………………………………………………………………………………………………. “肩抗历史的重担是你们男人的责任,”程水若挑眉笑道,空旷的甲板上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因此说的直白,不过音量依旧很低,“小女子只管自家的事儿。” 楚怀沙一愣,随即低沉的笑了出来,“呵呵……程姑娘不说,楚某人还老是误以为眼前是个胸襟广阔,胸怀大志的少年郎。” 程水若腮帮子一鼓,眉毛竖起,佯怒道,“莫非楚大人说我不像个女人?” “哪家的小姐跟你一样到处跑?就你那样子,也就长得像女人罢了!”凉凉的讽刺声从楚怀沙身后传出来,一道紫色娇小的影子从楚怀沙背影出走出来,正是紫鹃。 难怪楚怀沙好好的仓房不呆,要跑出来了,感情是这丫头跑过去献殷勤或者告状了? 程水若闻言怒道,“这次我会真把你卖了!” “私贩人口是杀头的罪!”紫鹃自恃有了靠山很是不屑的道。 程水若从怀里掏了一把,拿出张纸来抖落,“你是契纸,要不要检查检查?” 紫鹃一愣,冲上来一把夺了过去,那纸上赫然写着她的名字,还有个诺大的指印,怒目道,“你造假!”一边说。一边撕,撕碎以后任由河风吹散了去,跌落在河面上,漂浮不定。 程水若笑道,“是真的!我让小环在你睡觉的时候给按上去的手印。”瞧见紫鹃一点儿都不害怕的样子,又摸了张出来,嘿嘿笑道,“要不要对比一下?” 紫鹃又冲上来夺,程水若也不让开,让她取了去,对比一下后望着程水若怒道,“你怎么能这样?” 程水若挑眉,“我高兴!” 紫鹃伸出手沉着脸道,“还有没有??” 程水若笑笑,“你猜!” 紫鹃被气的一口气差点儿接不上来,却是拿程水若没法,扭过头去冲着楚怀沙道,“楚大人,这便是你说的会好好照顾我的程姑娘!”最后三个字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眼光恨不得将程水若给撕碎了。 楚怀沙瞧这场景也是瞧的一脸的无奈,昨儿个上船的时候两个人就吵了一架,女人的战争要让男人走开,否则男人只有当炮灰的。这点儿当时他不懂,所以最后结果是被两个女人瞪。 这会儿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唯有苦笑着道,“程姑娘,你还是不要跟紫鹃姑娘开玩笑了吧。” 程水若呵呵笑了两声,“楚大人,我没开玩笑啊。这丫头到了我家吃我的,用我的,又不干活,还老冲着我家里人和我发脾气,我养个祖宗做什么?索性拿去卖了。让她瞧瞧别人家有没有我这么好心肠。” “我没让你收留我!”紫鹃黑着脸道,“东西还给我,我立马就走!” 程水若笑,“不是给你了么?” 紫鹃哪儿肯信,从来没有遇上过这么无赖厚脸皮的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她的好,说不过,骂不赢,打就更别提了,这女人能自个儿从井里打水,她却是连半桶都提不起来,被气的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是倔强的不肯掉落下来。 …………………………………………………………………………………………………. 楚怀沙是见不得女人掉眼泪的,见状道,“紫鹃姑娘还是先回房休息一下吧,我替你劝劝程姑娘。” 紫鹃闻言咬咬下唇,眼泪水再也包不住,扭过头往仓房里跑了去。 楚怀沙一脸无奈的望着程水若,刚想开口,却是听见紫鹃哎哟了一声,摔倒在甲板上,一道男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程水若只觉得这声音很熟,顺着声音望过去,一道久违的身影出现在甲板上,正关切的将紫鹃扶起来,紫鹃却是不肯,推开了他,自顾着爬起来冲过了拐角,而那男子则是一脸莫名的望着紫鹃的背影。 这世界就是这么小,想了想,程水若就释然了,船是从京城过来的,上面搭载的除了豫州城的客商以外,自然还有京城的人了。 不过,程水若并没有打算上去打招呼。经历了许多午夜梦回时候的辗转反侧,她依旧无法面对那一段过往,人总是有一些伤痛即便过去了许久也无法去回顾的,也许是一些傻事儿,也许是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逃避不是好法子,可当事情过去以后,不去回顾,也是一种坚强的表现。 显然,楚怀沙也注意到那个人了,与程水若截然相反的选择了另一条路,他朝那个人走了过去,程水若没有动,要回船舱势必要经过那个人的身边,擦肩而过装作不认识的事程水若做不出来,不过,远远的看一眼不打招呼,装做没看见也是一种表态,因此,她转过身去,扶着船沿面对滔滔的水面坐了下来。 楚怀沙只是略微奇怪的看了程水若一眼,并没有多话,便迎了上去笑道,“方公子,别来无恙?” “楚……”方白芨转过头来,刚要说出大人二字,便被楚怀沙制止了,随即恍然,楚怀沙这会儿是豫州知府,跑到这条船上来,又是一身布衣打扮,显然不是什么可以告人的事儿。 “楚先生怎么会在这儿?”想了想,方白芨还是选择了这个称呼。 楚怀沙道,“南下去办点儿事儿,方公子你这是?” 方白芨笑了笑,方家和楚怀沙的交情仅仅限于豫州城共同赈灾的感情,其他的都是不太搭调的,甚至还有不少的隔阂,只不过他乡相遇同坐一船,所以才会打招呼罢了,若是在京城的街上相遇,指不定是什么情形呢。 “南下去采购些药材。”方白芨简短的答道,随即又看了楚怀沙一眼,甲板上空空荡荡的,程水若的身影被遮了去,再联系到方才那哭着跑开的丫头,迫不及待的要躲开的样子,不由得对眼前这男子有些不屑,也不想与他多话了。 两人都感觉到对方不太乐意泄露自己一行的目的,话便有些不投机,哈哈对视笑了笑,便各自散了去。 …………………………………………………………………………………………………. 因为知道了方白芨在船上,程水若避开那一次以后,便尽量的不走出船舱去,与紫鹃两个人在船舱里大眼对小眼,紫鹃是因为船上的水手粗鄙,余下的一些人也不见得多高尚,船上少见女子,她又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人,少不得会被调笑,也不乐意出去,加上怀疑程水若手里还捏着她的卖身契,整天瞪大了眼睛瞧着程水若,静静的坐上一天也不恼。 这可就苦了程水若了,她本就不是什么喜欢安静的性子,整天的憋在狭小的房间里面什么也不能干,唯一作伴的人又是无趣的紧,兴许是吃透了程水若逗她玩的心思,怎么逗都不肯开口,不过两天,便有些烦躁了,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儿,她为什么要躲着那些人啊? 何况,即便出去了也未必遇得上不是? 寻思了半天功夫,终究是坐不住,便站了起来,往白管事的仓房走了去,身后紫鹃也是推开了凳子,紧紧的跟了上来。 程水若勾了勾嘴角,不由得笑了。 这次南下带的人不少,白管事一个,还有三十个管事为名的汉子,张凡是台面上的人,不消说自是带队的,她和紫鹃以及白管事和楚怀沙四个都是偷偷的上的船。 白管事和张凡的房间里都没人,程水若想了想,便寻着路往下方的仓房走了去,刚走下下层的船舱,便闻到一股怪味儿,夹杂着汗水,脚臭,鱼腥味儿,以及说不出来的味道合着一股闷热的热气,扑面而来。 偷偷的瞥了一眼紫鹃,她将手绢捂着鼻子,眉头皱的死死的。 伴随着怪味儿扑面而来的还有一干汉子的大笑声,有个汉子在说荤段子,程水若经历了现代的洗礼,根本就不怕,紫鹃就不一样了,脸色涨成了猪肝色,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 程水若根本懒得管她,大步走下楼梯,掀开一道仓门笑道,“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小姐……”众汉子紧张的叫道。 “少爷……您怎么下来了?这下面的味道……”还是张凡反应的快,跳起来走出来道。 程水若摆摆手道,“无妨,你们呆的我自然也呆得。”径直往房间里面走,却是发现里面的环境比她想象的更加糟糕,不由得皱起眉头道,“怎么这儿这么脏?要是生病了怎么办?空气也不好,又潮湿,人呆久了非得生病不可。” 她住的是上层的房间,屋子里也是很闷的,船上的空间不大,以往是听说过船上环境不好,可没想到坏成这个样子,许多地方的木头一瞧便知道是被水给浸的,一个通风口都没有,根本没办法透气,还有这么多的人挤在船上,据说这还是这个时代难得的好船了。 比这船好的不多,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毕竟下面是被水淹没的地方,这个时代的技术手段要改善这儿的环境够呛。 这对程水若来说可不是个什么好消息,她是希望能做大海上生意的,若是人在这船上憋上半个月就病了,怎么能走的远?这些人都是她以后安生立命的本钱,每一个都是极为珍贵的,何况还有其他的各种各样的问题,若是她不走这一遭,永远都不会发现。 张凡却是误以为程水若在责怪他安排的不好,家里养着的这些人待遇都是堪比他和白管事的,他心中觉得程水若不该对这些人这么好,但是考虑到是主人家的意思,兴许有其他的用场,程水若对他够好了,他的地位也是稳稳的凌驾于这些人之上,虽然觉得程水若的做法不妥当,却也没有什么不满。 闻言道,“少爷……这船只有那么大,上房也只有那么几间,咱们要一船下去,实在是安顿不下来……” 程水若嗯了一声道,“我不是在怪你,就是觉得若是船上都是这样的环境,日后咱们要做的事儿恐怕根本做不成。罢了罢了,你们多上去走动走动,别老是憋在这儿,人都会憋坏掉的。” ………………………………………………………………………………………………… 其中一个汉子闻言大笑道,“少爷,您就甭担心了,这船上都是这样,咱们都是粗人,这么点儿苦还能吃不下?便是水坑里,咱们也能睡上几天。” 另一个汉子道,“是啊!咱们是来替少爷办事的,不是来享福的,少爷您就放心吧。” 众人也是笑着附和,对于这些人,程水若自然没必要向他们解释一些东西,不过有些事情却是要提前做起来了,要出海,这种船程水若是瞧不上眼的,不过,她自己是没本钱去折腾一艘船的,倒是可以先跟那位姐姐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弄艘小点儿的给她玩一玩。 与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又问了他们的生活,这些人这次出来别看着轻松,若是出了什么状况都是要上去替她拼命的,程水若自然不会亏待了,关心他们之余,也是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做打发无聊的时间。 刚说到一半,就听见上层传来咚咚咚的跑步声,不多时,船便转了一个方向,仿佛是掉头往上游行去了,众人不由得一愣,皆有些不明所以,程水若便让白管事上去瞧瞧,紫鹃兴许是憋不住了,自个儿跑了上去,不多时,便气喘吁吁的跑下来道, “有人病了,说是要回去请大夫,楚大人说兴许程公子就能治那病,因此让我来请公子上去瞧瞧,若是可以的话,也就不必耽误半天的行程了。” 程水若唔了一声,她其实不急的,这次南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买家好找,最重要的是去寻那位姐姐,她如今已经不靠替人治病来招摇撞骗了,自然不太乐意去冒险,不过是楚怀沙说的话,她总是要给点儿面子的。 上了甲板,几个管事站在一个仓门前紧张不已,一抬眼,就瞧见方白芨站在那儿,还有船主和楚怀沙以及几个商人模样打扮的人。 像是有些人不太乐意回去,怕耽误了行程,两方人马正在扯皮,而船主则是一边担心自家的生意,一边担心船上闹出了人命。 楚怀沙一眼就瞧见了程水若,高声叫道,“程公子!” 方白芨也瞧见程水若了,一时间有些发呆,程水若心头叹息了一声,就说躲是躲不过的吧!大步走了过去。 船主见到程水若走过来,便如同见到了救命恩人一般,急急忙忙的道,“程公子,还要劳烦您去替方夫人瞧一瞧,若是有法子,那就最好不过了。” 方夫人?程水若一挑眉,方白芨这么快就成亲了? 方白芨还处于半痴呆境界,根本没反应过来,程水若点点头,一把拨开他,跟着船主往船舱走过去,走进去,便闻到一股异味儿,好在她在下面鼻子被熏的已经麻木了才没吐出来。 船舱里的人呕吐的很厉害,满仓都是酸臭味儿,一道小小的身影在床前忙碌了,待看清了床上和床下的人,程水若吃惊的叫道,“大夫人!您怎么出来了?还有白苏,你……” “水若姐姐!”方白苏叫了一声,飞快的跑过来扑到程水若怀里,撞的程水若一个踉跄,勉强稳住身子,床榻上已经有些变型的人张开眼睛看了程水若一眼,“程姑娘?” …………………………………………………………………………………………………. 好容易安抚下激动的方白苏,才弄清楚大夫人的病情,上吐下泻,没有其他的病症,典型的水土不服,她一辈子没走出过京城,一辈子没坐过船,临到老来却是要受这番颠簸,方白芨打定了主意要送她回去,即便不回去,也先找个陆地休养着,再这么折腾下去非把一条老命给折腾掉了不可。 对于这种事情,程水若也没有法子,现代医院对这种事儿,就只会输液加输氧,反正啥时候身体自己调整过来了就算了账,调整不过来,一则滚回家去,一则滚回老家。 船主最终耐不住那些商人的软磨硬泡加威胁,又将船掉过头来,继续往下游行了去,程水若无计可施,唯有坐在船舱里陪着大夫人,替她喂些盐糖开水,陪她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从而也知道了他们为何会亲自南下的事情经过。 方家,彻底败落了。 没有了老爷子,没有了方家老大,加上家里几位太太们的明争暗斗,先是按耐不住的分家,分家之后各自运作,却是再也找不回往日的辉煌,有心算计的那个人依旧混的风生水起,挖墙脚,断货源,造谣生事,让分家后的方家人越发的混不下去。 当方家人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原来诺大的药铺子,诺大的医馆已经分崩离析,连坐堂的大夫也没有剩下来几个,唯有大夫人手边的人还有些。 二房三房眼看着要饿肚子,又闹腾了起来,道是大夫人分家的时候不公平,留给他们的大夫尽数是些西贝货,所以才会替人看病的时候老出毛病,要不,就跑路了。 方家原本是一家,大夫人虽然生气,却是依旧咬牙忍了下来,耐心的说服了两位夫人,二房和三房两位老爷也是通道里的,将一干的心结解开以后,决议重新振作方家,不过,家里的医馆需要人支撑,男人们是离不开的,要坐堂,要维持着医馆的营生,所以便组成了这么一个团队,大房便是大夫人,年纪足够,有足够的阅历,二房是方白芨,熟悉南边儿的事儿,也是个成年男子,能顶事,三房则是方白苏,年纪虽小,却是足够聪明,让他历练一下也好,就是这样一家一个代表,南下购买药材。 连个丫头都没带,只带了两个管事,可见方家是真的没落了,方白苏说的不太清楚,因为见到程水若激动,也因为有些感伤,这孩子一日日的见成长,再不复当初初见的模样。 程水若一边听着,一边感慨万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人一辈子总是有三起三落的,走过了这一关,便是博得云开见月明,走不过,就只有就此没落下去了。不过,大夫人也不该以命相搏,大房如今还靠着您,方家最明道理的人,最有远见的人就是您了,还是下一此靠岸的时候上岸去吧,我瞧着五少爷和七少爷能把这事儿办好。” 大夫人弯了弯嘴角,吃力的道,“我看来是走不拢了,在这上面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倒是拖累的他们什么也做不成,便听你的,我下船去,让他们年轻人去吧。” 程水若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大夫人总是让她有种亲切的感觉,她唯一不想见的人就是方白芨了,忍不住扭过头冲着方白苏道,“七少爷,你在那边若是遇上了什么事,便来寻我,我若是有办法,一定帮你办到。” …………………………………………………………………………………………………. “你这孩子……”大夫人叹息了一声,“我果真是没有看错你,只是,白芨却是错待你了。” 程水若弯弯嘴角,有些想告辞的意思,她最不喜欢被人提起方白芨,本来两个没什么关系的人么,要是老是被人一直提起,要不就会是莫名其妙的喜欢,要不就是莫名其妙的讨厌,反正,她现在知道自己跟那家伙不对盘。 大夫人却是没瞧见程水若脸上的不悦,也许是以为程水若只是羞怯,继续道,“他怎么能问你讨银子呢?你如今过是怎么样?怎么会在这船上?” 程水若笑笑道,“没什么,还了钱,我心里就舒坦了,真正的两清。至于在船上,则是因为要南下去见个往日的姐妹,她邀我去做客,说是让我见一见南边儿的风情,如今我有几亩薄田,也有宅子,有下人伺候着,日子过的还算安稳,趁着这段时间没什么农活,便索性去玩一玩吧。” 大夫人却是摇摇头,用力的挪动着身子,想要将自己支撑起来,程水若见状连忙和方白苏上前去扶她,将她扶来坐起来,大夫人喘息了一阵,靠在软软的靠垫上,吩咐道,“白苏,你去将白芨叫进来。” 方白苏嗯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转眼间便将有些不情愿的方白芨给拽了进来,大夫人道,“人当日是我还的契纸,要银子,你该问我要,程姑娘的银子,你还给她!” 方白芨低下头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来,程水若让开身子,不肯收,方白苏将银票一把拿过来,便往程水若手里塞,一边道,“水若姐姐,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拿着这个也好傍身。” 程水若道,“拿出去的银子,没的收回来的道理!七少爷,你再塞给我,我就生气了!” 方白苏闻言不敢动了,望了程水若一眼,回过头去看大夫人,大夫人抬抬手,示意方白苏过去,将方白苏手里的银票拿在手里,缓缓的道, “当日,我要白芨将这个送过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这些日子家里的事儿不断,因此也没办法跟你联系,水若,我知道你心里的傲气,我方家人何尝心里没有傲气?要知道,你不欠我们什么,倒是我们欠了你的。这银子,便是在我方家最难熬的时候,也没有人动过。你若不收下,我总觉得自家欠了你的,你知道这感觉,否则当**也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跑到京城来帮我们方家人了。有些东西,不是这一万两银票就能还的清的,我不过是想让你在外面少吃点儿苦,如今我们方家也就只有这么大的能耐了。” “拿着吧,孩子。”大夫人道。 “拿着吧,水若姐姐!”方白苏巴巴的望着她。 方白芨看了程水若一眼,有些模糊不清的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程水若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对大夫人笑着道,“其实,我现在不缺银子……”就算缺,那也缺的很多很多,区区一万两根本就不够! “水若……”大夫人道。 程水若摆摆手,打断大夫人的话笑道,“我是说真的,吃饭什么的现在是能够维持了,差的其实是其他的东西,要是黄河再来一场大水,指不定我又得喝西北风了。我有个想法,大夫人,您瞧这样可行不可行?方家的药材铺子算我一份儿吧!” …………………………………………………………………………………………………. 大夫人深深的望了程水若一眼,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好!白芨,拿纸笔来,再去请楚大人来帮忙公证一下!” 捏着新鲜出炉的合同,程水若走了出来,船就要在下一个码头靠岸,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大夫人能不能熬过这一场病去,生老病死,人生之无奈之事。 对于方家突然送给程水若一份股,楚怀沙深深的表示不解,不过,他有个好处,那就是不问别人不说的事情,这关系到程水若的**,因此他作证就作证,其他的一概不问。 跟着程水若走出来,张凡在甲板上问道,“公子,船要在下个码头靠一段时间,今天的天气不错,船主的意思是就不停了,您是想下了船再去吃午饭还是就在船上吃?” 程水若想了想道,“就下船去吃吧,让大家伙都下去透透风,这船上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你一人给他们些银子,有什么土特产的也给家里捎一份儿。” 说罢又回过头来望着楚怀沙道,“楚大人,咱们一起?” 楚怀沙点点头,张凡便去安排下船时候谁留守的事情去了,紫鹃站在一边生怕别人把她给漏下来了,高声道,“我也要去!” 程水若伸出一根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no!除非你求我!” 说罢嚣张的往外走,楚怀沙疾步跟了上去,紫鹃跺脚也追了上去,留下望着几个人沉思的方白芨,他见状咬咬牙,黑着脸扭过头冲着跟出来的方白苏道,“你去跟着他们,盯着那个楚大人!” 方白苏是很想跟着去的,可是非常担心自家大伯母,闻言有些犹豫的道,“那大伯母怎么办?” 方白芨道,“有我呢!你去盯着,记得提醒你家水若姐姐,那个楚大人可不是什么好人!若是她不听,你就一路跟着就是了,别让她们走的太近乎了。” 方白苏闻言冷哼了一声,瞥了眼方白芨道,“楚大人人不错啊!怎么会不是好人?怕是有人心里有鬼吧?” 方白芨瞪了方白苏一眼,“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赶紧去,你不是一天到晚都念着你家水若姐姐么?要不,你去安排大伯母下船的事儿,我去跟着?” 方白苏怎么肯,不过,他还是回到房间里,去跟大夫人说了一声才走出来,瞥着方白芨的身影,心里头开始犯嘀咕,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水若姐姐的好呢? 方白芨那个家伙,竟然把他当傻蛋,真以为他还是几年前流着鼻涕跟在他屁股后面追着跑的小屁孩儿么? 都经过这么多的事,走过这么多年了呀! …………………………………………………………………………………………………. 头疼肚子疼,全身都疼………… 天气一冷下来,这把老骨头就又开始出毛病了,人上了年纪就是不行了哇…… 昨天断更,本来说今天补上的,看来是扛不住了,大家伙见谅,俺休养生息几天,等恢复了再来拼命………… 今天九千,其实,那啥啥,也不少了嘛………… 第一六七章 第一六七章 对于方白苏撇下自家大伯母跟着她屁股后面转悠的事儿。(手打小说)程水若没有多想,方白苏本就喜欢跟着她,而有方白苏作伴,也让他们这一行的队伍没那么尴尬。 程水若不在乎跟男子同行,可不代表这时代的人不会以异样的眼光看她,多一个半大的孩子,这个队伍看起来就和谐多了。 紫鹃依旧是闷闷的不多话,多了一个方白苏以后程水若也没那么无聊了,倒是让紫鹃松了一口气。 方白苏跟在她身边,下船那天吃饭的时候方白芨突然出现,于是,这南下的队伍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热闹了起来,直接导致的是船上的日子热闹了许多。 楚怀沙本是个见识广博的,方白芨虽然年轻,也是跟着长辈跑了不少日子的货,后来又独立了出来,见识过南北的风情,两个人一个书念的多,一个生活阅历不浅,说起南北的趣闻竟然将船上无聊的日子给打发的飞快,程水若也长了不少的见识。 只是。大家说话说的好像很愉快,可程水若总觉得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却是说不上来,就像是现在。 楚怀沙说如今最大的药材集散地是在毫州,方家跑到南边儿去有些舍近求远了,加上路上的运费花销,再折腾上个把月以及路上的风险,怕是有些不划算。 程水若闻言便知道方家如今的情况确实艰难,但又觉得方家这么多年的基业,不可能那么容易将一切根源都断绝了,便笑着道方家兴许该试试在毫州买一些,跑这么远确实太辛苦了,还累的大夫人生病。 楚怀沙便点头称是,紫鹃恰好这会儿走进来,不阴不阳的啪一声将茶杯放在她面前,楚怀沙面前也是扔了一杯,冷笑着道,“小姐这话说的,别人做了这么多年的药材生意,哪儿的药材合适,别人心头不清楚么?容不得外人来指手画脚。”说着还没好气的瞪了楚怀沙一眼 自打程水若表示她的卖身契在她手上以后,使唤紫鹃已经是越来越顺手了,这丫头也是从来没好气,程水若这几天心情好,也不介意,这边方白芨却是不乐意了。闻言便接口笑道,“咱们南下,自然因为有些药材是南方出产,产地的质量和价格都要好一些。倒是楚大人,我依稀记得是豫州的知府,却是不知道换了这般装束南下作甚?” 楚怀沙是知道紫鹃在生气什么的,不过这两天他一直没机会跟程水若独处,自然也不好出言相劝,他闹不明白程水若在跟紫鹃闹腾什么,不过,是他将这个丫头交到程水若的手上,自然要多关心一下两人的关系,不过,打从心底里不认为程水若真会将紫鹃给卖了----她又不差这两个小钱。 刚才的话题恰好说到了各地的风情,忽然间想起了药材集散地的事儿,才这么提了一句,却是没想到引起这番话来,本来,若是不想说,笑笑也就过去了,在场的都是知趣的人。绝不会去打探别人的**。 楚怀沙是在场身份最高,年纪最大的人,倒是不会与这些个眼中的小辈计较,笑笑道,“豫州有我这个知府不多,无我这个知府也不少,无为而治,倒是一场好事。” 方白芨闻言和方白苏古怪的对视了一眼,随即便不说话了,紫鹃扯着嘴角不知道在笑什么,让楚怀沙和程水若两个也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程水若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眼神的意思,楚怀沙的样子却是有几分尴尬,不由得咳嗽了一声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豫州,我去问问船主。” 船果真很快就到了,其实头一天晚上就收拾好了东西,程水若也没带什么,不过一些银票和两套男装。 下了船,便有茶茶姐派来的管事接待,备下了几辆马车搬运东西,还有两顶小轿,程水若与紫鹃一人一顶钻了进去,便往茶茶姐准备好的小院行去。 本来说好楚怀沙也跟她们一道过去的,不知怎的,下船的时候,便道是有同年的好友需要拜访径自走了,方白芨与方白苏则是与她互通了住处,便分道扬镳。 程水若领着一干管事和一些备好的货物样品行往小院。 广州如今已经是广东一方的省会。繁华自然是不必说的,其实人常道是南蛮之地,人不多,许多的地方还未曾开发,这几天在船上的时候程水若也瞧见不少,不过,显然广州府在海贸的盛行之下,已然非常的发达了,比起豫州城绰绰有余,但是,相较于京城,又是比不上了。 不过,贫户也是不少的,这些地方的人靠海吃海,大多数人皮肤都晒的黝黑,比起北方人被严寒吹的干涸的皮肤来说,又是另外的一种沧桑,话语有些不通,程水若根本听不明白,一切也唯有让张凡去办。 茶茶姐派来的那个管事却是通官话的,只道是茶茶姐让她们先去安顿,这边接到人,便有人前去通知。她便会赶到小院等候。 自码头上沿着官道行走,再绕过弯弯曲曲的小巷,经过低矮的平房,便停留在了一间看起来整洁利落的院子门口,门户不大,程水若刚从小轿上下来,还没来得及瞧清楚周围的环境,便听见一个女子脆生生的声音笑道,“我的好妹妹,你可算是来了!我可生生的盼了你大半个月了!” 珠环钗佩挂了一身,打扮的珠光宝气。身上的衣裳也是格外的华丽,瞧着像是丝绸一般,走过来的时候叮叮当当的响做一片,那衣裳上面像是还有金银的丝线,在阳光下将程水若的眼给晃花了,差点儿没瞧真切她的脸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这是程水若看见她的第一感觉,所谓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了,只是,她的打扮明显降低了她自身的价值,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妆化的很浓,却是依旧漂亮,其实,程水若觉得她不化妆也许看起来更漂亮,素衣淡妆,清水芙蓉才是真的美,她即便是过气了的花魁,也不该是这个品味啊?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花魁,那都是能歌善舞,也能舞文弄墨,写一手好字,填一首好词,女红厨艺样样精通,吹拉弹唱十八般武艺缺一不可的。 反正,程水若不知道以前的小红是怎么样的,从小环的身上却是可以看见许多的东西。 心头疑惑不已,却是笑着伸出手去拉她的手,“茶茶姐,让你久等了。” 茶夫人紧紧的回握住程水若的手,细细的从她头顶看到脚下,就这么打量了一番,方才眼眶微红,语带哽咽的道,“没想到咱们还能有见面的一天,我曾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要知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命都是……” 这个时代的天南海北就是生离死别,只是对于一直都在到处跑的程水若来说,对这距离还真没那么深的体会,对一个陌生人,她流露不出那么深沉的感情,唯有笑笑道,“茶茶姐,有缘终究是会见的,今天该高兴,可不能哭。” 旁边的丫头也过来劝,茶夫人的眼泪水却是已经掉下来了,浸花了一张脸,程水若连忙拿出手绢儿替她擦拭,拉着她的手道,“咱们进去说话。”说罢向那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也是伶俐的,瞧见旁边还有那般多的管事站着,也拉着茶夫人往屋子里走。 程水若这会儿方才瞧真切,周围的管事都是身的黑黑瘦瘦的,这黑瘦与平民那种黑瘦又有些不一样,身上的肌肉即便是隔着一层布衫,也是能瞧见的,不说话沉默看人的时候,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这种气势程水若认的,那是杀过人见过血才会有的。 程水若翘翘嘴角,瞥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人,三十个,比起这些人也不吝多让,心头稍稍安心一些 感情这种东西在利益面前,不是什么时候都靠得住的。 跟着茶夫人的丫头一起进了客厅,茶夫人也洗了把脸,洗去脂粉之后,眼角竟然有几根淡淡的鱼尾纹,对着镜子重新插发簪的时候,便忍不住叹息道,“岁月不饶人,我如今已经老了,你却是长成了,还生的这般如花的模样。” 程水若不乐意在感伤上多花时间,这样最是容易出问题,笑笑道,“姐姐怎么还看不开?咱们这样的人,若是还不知道容貌这东西有多靠不住,那便是真真的犯傻了。” 茶夫人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过头来,望着程水若半晌,又瞧了瞧手上的发簪,自嘲的笑了笑,一把将那发簪扔开了去,“妹妹倒是能看的开,这话的确没错,什么容貌啊,打扮啊,都是天上的浮云。你为别人费尽了心思,却是依旧留不住的就留不住。”随即对着那丫头道,“整天的带着这些东西累的我脖子疼,在自家姐妹面前,我便懒得遮掩这老态了。去去,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收下去,我看着就脖子疼。” 那丫头将东西收拾了下去,茶夫人扭过头来,瞧着程水若笑着道,“咱们别过这么多年,我变了不少,你也变了不少。别人怎么说都是带话,说的不真切,信上也写不下许多,如今见面了,你与我讲讲这些年你都发生了什么事?如今瞧着这般体面的样子,想必这些年过的不错吧?” 程水若扭过头去冲着紫鹃道,“你下去同她们玩会儿吧,我陪我姐姐说会儿话,有事会叫你的。” 紫鹃有些不太情愿的被茶夫人的丫头拖了下去,房间里便只剩下了程水若与茶夫人两个人。 程水若苦笑着道,“什么过的不错?姐姐,您是不知道我吃了多少的苦头。先前遇上一个人说是要替我赎身,咱们这样的人吧,能正经的被抬进家门当个妾,有个善终,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我便允了,想着自己也不能一辈子在春风楼里呆着吧?” 茶夫人点点头,“那是,那种地方能早些离开总是好的。” 程水若继续道,“我出嫁那天,偏偏有个书生跑来闹腾,结果,差点儿丢了性命,后来事情闹大了,那男人被他家里赶出去,我也被赶了出来,经历了豫州的水患,又差点儿死在瘟疫里,好容易才找到了如今的那个男人。” “如今,我已是看开了,那个男人是看上了我的姿色,我却是瞧上了他的财势,我替他做些事情,换个靠山,不入他家的门,不受大妇的气,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什么情情爱爱的也不去想了,能消消停停的过日子就行。” 茶夫人闻言叹息了一声道,“当年我便知道你的个聪明的,我是吃了多少亏才看明白这个道理,你能这么年轻就懂了,真真是大幸。” 程水若笑笑,“差不多死了几次了,还看不透彻,那真是痴儿了。”顿了顿道,“姐姐休要说我,便说说你如何?我瞧姐姐如今也是体面的,只是信里说的……害的我好生担心。” 茶夫人闻言扯着嘴角冷笑,“体面?休要提这个,我如今日子可不好过,日后你就明白了。你且安心在这里住着,你的事情我会替你安排好的,东西你都运来了么?我怎么瞧着不到一船?” 程水若苦笑道,“姐姐,您还不明白么?他先让我来瞧瞧,能给我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已经是大不易了,毕竟,上次咱们在这里吃了个大亏……” 茶夫人闻言嗯了一声,“想要出海,东西总是得运过来的,我已是替你找好了人,保管在海上通行无阻,那人受过我的恩惠,这点儿小事还是会替我办好的。” 程水若道,“东西自然会送过来,这些东西是先给您过过目,瞧瞧能有什么样的价钱,再将细节谈好了,东西也就过来了。”顿了顿,望着茶夫人道,“姐姐,这事儿,咱们姐妹可要相互帮衬着。” 茶夫人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这个回答让程水若松了一口气,她来的打算是,若是茶夫人有所推诿,或者在细节上不详尽,有缺口的话,那她宁愿就在本地将东西卖了,也不去冒那个风险,现在的情况看来,茶夫人的境况果然不太妥当。 这事情,她先前就让人打听过了,茶夫人的那位夫君是位大海商,也是个大海盗头子,娶的正妻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在这海边上做生意都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那位夫人也是有这样的一个背景,大家族的相互结盟,统一利益,也不过如此罢了。 男人的天性就是拈花惹草,养养小妾没什么大不了,偏生茶夫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两方多年斗法的结果在茶夫人色衰之后,正房终于取回了上风,不过,男人又迷上了别的年轻女子,这种事儿不提也罢,反正,如今的茶夫人很危险了,最危险的是,她还有个五六岁的儿子 海上的男人,没北方那么注重小节,总是喜欢带着自家漂亮的妾室四处走动,茶夫人这些年的经营让她与许多人都有些交情,甚至还掌握着一部分的生意,有许多的心腹,她想给自己挣一条活路,也想给自己的儿子挣一分家业,不过,大房受了这般多年的气,又岂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能忍她七八年,在她失宠之后再慢慢的一点点的剪掉她的羽翼,那位正室夫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还有个颇为贤良的名声,这其中的纠葛说不清,反正,在花费了三四年的时间以后,如今的茶夫人已经走上了一条很危险的道路,她生存的空间已经被压榨到很小很小的地步了。 在这个时候,她若是不挣扎,老来的凄凉以及在男人死后被赶出家门甚至没卖掉,这些都有可能就在明天发生。如今便是连儿子也不给她自己养了,只说是风尘女子养不出正经的孩子,那男人也是同意这话,又念着她还照顾着部分的生意,让她不用管了,让知书达理的大房照顾着就好,可那孩子,如今见到她竟然不会叫一声娘! 而是叫茶姨娘!看见她的时候,更是有少爷才有的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根本不认她这个生身之母,外面的人都说那是大房贤惠,只将小妾生的儿子当自家的养,也不管当年那小妾是如何的气焰嚣张,踩在她头上。 茶夫人深深的知道,哭闹寻死觅活或者哀求都是不管用的,她只有自己变强,变得能削弱对方的势力才能夺回话语权,靠美色已经不可能,那男人最是见色起意,她能让他对她好这么七八年已经是奇迹了,也不知道花了多少的手段,只是,如今已经没用了,她是被她亲手培养起来的一个人背叛。 看见程水若,茶夫人忍不住道,“身边的人,也该注意一些,留那种听话的,没什么心眼的就好,小环你没带出来么?那丫头还不错。”言外之意便是紫鹃长的太过妩媚了,有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别人兴许学了一辈子也学不来的味道 程水若倒是没听出这个意思来,笑笑道,“小环还跟着我呢,若非那丫头,我如今铁定不能活着见到姐姐。只将她留在家里了,现在这丫头是别人托我照顾的,留在家里小环怕是降伏不了她,因此带出来了,也打磨打磨她的性子。” 茶夫人却是听成了另外一种意思,点点头道,“你有这个心就好。咱们还是说说货的事儿吧,你那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咱们姐妹两好好合计合计,只要这次的事情办成了,你我都有许多的好处。” 程水若揉揉额角道,“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弄的好呢,姐姐替我想想办法,看怎么才能说服他?要知道,做生意这事儿,我还是第一次接触,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呢?” 茶夫人想了想道,“明儿个,我带你去见个人,这事儿今天就先不谈了,你且好好休息,明天我一早就来找你,今儿个我还有些事情要安排,那边的事儿我如今一天也不敢离,就怕出了什么岔子,被人抓住了把柄就不得安生了。” 程水若笑了笑,也知道这事儿不在忙上,何况她手上还有许多的牌没打,只起身来道,“姐姐既然有事,就不要在这里耽搁了,等姐姐将事情安排好了咱们再谈吧,反正那些东西还要几天才能过来。” 茶夫人笑了笑,拉着程水若的手道,“家里我本来准备了些管事,如今瞧着你带的人也够使唤了,便索性将人带走了,免得留人在这里反倒是碍手碍脚的。” 程水若点点头,不由得为茶夫人的贴心感到很舒服,果真是见惯了世面的人,知道每个人都有些事情不想别人知道的,她安排人在这里,反倒是不太好了,笑着道,“可别全都给撤了,咱们初来乍到的,言语不通,姐姐可要留两个通官话的人在这儿,否则便是买菜都问不出价钱,那可麻烦了。” 茶夫人果真留下了三个人来,一个丫头程水若可以带在身边随时使唤,一个婆子照顾着厨房,还有一个管事,则是负责外务,这安排透露出的心思,让程水若越发的对这位茶夫人感到亲切,却又忍不住暗自提高了警觉,凡事总是多个心眼来的好。 屋子已经被收拾的妥妥当当的,只要人住进去就可以了,各处都打点的很干净,两进的院子,恰好可以让所有的人都住下又不会显得拥挤。 程水若安顿下来以后便忙不迭的让人去通知楚怀沙这边的进展,这边便拖着紫鹃说话,想要知道这丫头方才有没有被别人套出什么话来。 不过,紫鹃知道的不多,她自己也说的是模棱两可的,很多东西隐约的暗示着,而这些人又是最爱联想的,她放紫鹃出去,便不怕被人套话。 程水若拉着紫鹃一句接一句的追问,问她们都讨论了什么,紫鹃很不耐烦的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会做见不得人的事,我可不会!我说了什么,呵呵,说的不过是实话罢了!” 程水若翻翻白眼道,“说的既然是实话,还怕说给我听么?让你去跟她们说话就没怕你说,不过,你最好现在告诉我,否则,我明儿个就把你提拎出去卖了!要知道现在楚大人可没空来管你的闲事了!” 紫鹃瞪了她一眼道,“既然不怕我说,又问那么多做什么?” 程水若抿了抿嘴,望着紫鹃不语,紫鹃抿了抿嘴,回望程水若,两人便一直这么对视着,半晌,紫鹃突然冷笑道,“既然这件事对你这么重要,你又何必带我来?带你的心腹来就行了,带个外人,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程水若面无表情的道,“你把我卖了么?” 紫鹃别过头,哼了一声,不语。 程水若又道,“你把我卖了么?”走到紫鹃正对面,望着她的双眼 紫鹃望着程水若,突然有些不敢正视她的目光,眼神闪烁了一下,诺诺的道,“你能把我卖了,我为什么不能卖了你?” 程水若道,“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你现在告诉我,你有没有把我给卖了?对她们说了些什么?” 紫鹃看着程水若的眼睛,突然感觉到一阵危险,即便是在程水若掏出她的卖身契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感觉到这种危险,咬牙别过头道,“我只告诉她们,我刚到你身边一个月,根本不知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现在在做什么,什么都不知道!”顿了顿,补充道,“你本来就什么都没告诉过我!我不过就在你家呆了一段时间,听说过你会医术,以往是个歌姬,那人既然是你的老姐妹,都该知道的不是么?” 程水若点了点头,笑了,拍拍紫鹃的肩膀道,“其实,我给你那两张卖身契都是假的。不过,你要是敢胡说半句,明天就会有真的了。好了,以后跟着我混有饭吃,有衣服穿!” 说罢了转身走了出去,留下紫鹃一个人在房间里猛跺脚,她貌似又被这个女人耍了?还有,她稀罕有衣服穿,有饭吃么? 她若想要,只要回去,又怎么会没有这些东西?可是,她现在还不能回去!有些事,是必须做的,既然让她遇上了。 如今,紫鹃已经不知道程水若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了,只不过,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她过,那么凶,不是言辞上的,实际上两个人斗嘴一直都斗的厉害,只不过,今天的程水若看起来非常在乎那件事,她说不说很重要么? 这次程水若与楚怀沙南下,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紫鹃到现在都还没有闹明白,只是隐隐的觉得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在运作着,看起来和谐的表面下,潜伏着一些什么东西。 可是,一个歌姬和一位知府,能有什么事情? 至多不过就是那些所谓的风花雪月罢了 她一开始,其实是以为这两个人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她是从死里逃生的人,老天让她活下来了,又让那个人救了她,她总觉得是有什么东西在推动着命运在前进,她心中有无数的疑团想要解开,偏偏又越陷越深,如今更加的迷惑了。 很多的事情经过她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发现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现在,她有些迷茫。 此刻,窗外的程水若则又是另外的一番心情,对于紫鹃,她后来是派人去打探了她的身世的,很奇怪,那一段时间里没有听说过有哪家大户人家有丫头去了,再联系到她说的一些话,楚怀沙未必有那么细心,可程水若却是瞧见了她对何敏儿的异样反应,因此便派人去了一趟宁府,问了宁家小姐,何敏儿身边可是有个丫头叫紫鹃的? 得出的答案不出她的所料,再联系到紫鹃呆在楚怀沙身边不肯走的情况,她不知道该是以为是何敏儿要她来照顾楚怀沙好还是以为这丫头自作主张的跑出来干坏事好。 反正,这件事情变得有些让人郁闷,所以才有了那两张卖身契的事儿,实际上,她可没勇气真将公主府里的人给提来卖了,要是这丫头一状告到藏宁公主面前,她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她一直怀疑着紫鹃的用心,却又觉得她单纯好逗,应该干不出什么大坏事儿来,否则见到楚怀沙,直接一刀子捅过去,让丫上西天陪何敏儿不是很好么? 本来程水若对这种丫头没什么感兴趣的地方,大不了送回去就算了,可是,她有一个小环,一个可以舍生为主的小环,这才明白这种忠仆有些时候是很死脑筋的,有些心结,还是要解开来的好,程水若受了藏宁公主的恩惠,又与何敏儿交好,怎么忍心让她情同姐妹的丫头受苦受难? 何况,她还真心的喜欢这个丫头,越是相处越是喜欢,本性善良安静,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却是被一些事逼迫着走上了这一条路,又被她逗的暴跳如雷的,看着她生气的样子,程水若便不由得偷着乐。 只是,以后又会如何? 今天证明,这丫头对她倒是没安什么坏心眼,这让程水若安慰,只是,不由得为楚怀沙担心。 她猜,紫鹃是想让楚怀沙娶何敏儿的排位的,无主孤魂…… 可是,楚怀沙曾发誓,今生不娶……娶个牌位到底算不算违背誓言呢? 而且,这个男人就不愁传宗接代的问题了么?传说古人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 唔,那位楚夫人的醋劲儿大的,死后恐怕也容不下别的女人,甚至是女鬼染指她的夫君吧? 这个男人,还真是个祸水! 程水若正琢磨着,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来报,张凡回来了。 张凡第一句话,便让程水若吃了一惊,“小姐,楚大人出事了!” “什么?” 张凡道,“小的过去寻楚大人的时候,却是被人告知,楚大人没有去寻他说的那位友人,而是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却是没想到,竟然被几个宵小给围住了,给揍了一顿,那些人是本地县太爷的亲戚,被揍了一顿不说,这会儿还被人关在了县衙里!” 悲愤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冬天一到就生病,哪里四季如春?我要去找个地方可以不生病,一直身体处于健康状态的……这样就不会那啥啥了……大家懂的…… 第一六八章 第一六八章 “夫人,那边儿传话说是事情已经办妥了。(手打小说)”莲蓉低眉顺眼的站在茶夫人面前。 茶夫人翘翘手指。身边的丫头递上茶水,她接了过来,喝了一口道,“还没弄清楚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么?” 莲蓉道,“回夫人,我瞧那个男人的气度不凡,说是生意人吧,又没有生意人身上那种市侩气,说是权贵吧,又没有权贵那种怕死的样儿,瞧着倒是有几分像当官的。李猛几个冲上去揍他的时候,他也就慌乱了片刻,便镇静了下来。倒是将李猛几个给压了下去,好在当时我就在不远的地方盯着,否则兴许人还抓不回来。” 顿了顿,莲蓉又补充道,“夫人,咱们就这么贸贸然的动手,妥当么?” 茶夫人笑了笑,“有什么不妥当的?”却是不解释是为什么,茶夫人身边那个丫头皱眉道。“夫人,若真是个惹不得的人,咱们这么做,会不会……” 茶夫人伸出手,将手上的茶杯递出去,说话的那个丫头接了过去,莲蓉闻言嗤笑道,“桂儿你也是想太多了,在咱们的地盘上能有什么人是惹不得的?再说了,夫人自有夫人的打算,你见过夫人失算么?” 像是嫌两个丫头吵,茶夫人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我歇会儿,今儿个忙了一天,吵吵的我头疼,我一个人静会儿。” 两个丫头闻言退了下去,刚出了院门,便瞧见前方的管事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瞧见两人便是笑呵呵的招呼道,“莲蓉姑娘,桂儿姑娘,小院子那边儿传话过来,说是有事要找夫人。” 莲蓉与桂儿对视了一眼,笑笑,莲蓉道,“你便去回复他们。说是铺子上出了些事情,夫人一时半会儿脱不得身,有什么事便留下话来,等夫人这边忙完了,就过来。” 那管事明知道茶夫人就在院子里歇着,两个大丫头都是这么说,自然是不想见那人了,笑笑道,“是的,我这边去答复他们,有劳两位姑娘了。” 送走了那管事,桂儿拖着莲蓉便往自家的房间里去,茶夫人门口有小丫头们伺候着,有事儿自然会来唤她们,两人进了房间,桂儿便迫不及待的道,“夫人这么做不是想让她感激咱们夫人吧?可是,这事儿要是真漏了馅儿,怕是就做不成了,夫人如今的情形别人不明白,咱们还不明白么?” “有些事。还是别做的太过了,咱们得劝着点儿,但凡是冒太大风险的事儿,便做不得,如今还是稳妥为上,咱们要瞒着那位做成这些事儿可不容易,若是败露了,夫人怕是越发的没法立足了。” 莲蓉笑笑道,“便是为了少冒些风险才会这样的呀!”瞥见桂儿依旧不明白,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摇摇头道,“你就不能聪明点儿么?这种事儿,若是那位姑娘有实力的话,从一个知县手上弄出来一个人还是容易的,若是她连这点儿事儿都摆不平,合着咱们就该帮她么?” 桂儿闻言皱了皱眉,“那倒是,只是,如果他们真是表面光鲜,那咱们又该怎么办?” “若是他们不如咱们所想的那般,其实,咱们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莲蓉笑的淡淡的,只是闪动的眼光泛着邪恶的神采,看的桂儿也笑了起来。 ………………………………………………………………………………………………… 夜了,三更的梆子声在屋子外响起,惊醒了趴在桌子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紫鹃,程水若闻声抬起头来,合上手中的书,吩咐道。“去让厨房将热水送上来吧,咱们洗漱了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紫鹃道,“不等茶夫人了么?” 程水若笑笑,望望快要燃到了尽头的烛台,“不等了,她不会来了。明儿个早上咱们自己去衙门好了。” 紫鹃有些不解,程水若弯弯嘴角,本来寻思着出了这种事儿,有地头蛇帮忙总是好过自己出面的,不过显然茶夫人这会儿要么忙的脱不了身,要么便是有心要瞧瞧她的背景,口头说的话总是无法让人相信的,在这异乡的土地上,要想不让人给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下,那就唯有表现出自己的实力来。 其实,楚怀沙只要亮出身份来,完全就可以走出来的,不过,这显然会给他造成许多的麻烦,而他又没有带任何有身份证明的东西在身上,加上那边自从将人带进去了,便半点儿消息都不传出来。程水若有些担心,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尹户不是没有道理的,若是让人以为他就是个败落了家业又考不上举人的书生,被人直接毁尸灭迹了都是有可能的。 这事情拖不得,她侯了半天都没得到那边的准信儿,不得不自己做些打算。 洗漱毕了睡下便是一夜无话,翌日一大早,便收拾妥当,让茶夫人留下的管事领路往县衙行去,张凡昨儿个已经是去了一趟。却是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广州这地盘就跟豫州城有一点儿相似之处,那便是这广州的县令和知府都在一个地方,县令也是个不好当的主儿,不过,对于这个地方的具体官场的形势,程水若还是没打听的那么清楚。 她也没必要打听的那么清楚,坐着晃悠悠的小轿,在衙门门口一停,十多个护卫排开来站着,那衙门门口的衙役便是不敢拦的,腆着笑脸上来问道, “这位公子,不知您有什么事?” 程水若看也不看他,抬腿就往里走,那衙役见状想要上来,却是被旁边的一个护卫给拦了下来,紫鹃抬抬眼皮子道,“让你们县太爷过来!”说罢了便跟着程水若走了进去。 寻到签押房里,紫鹃难得乖巧的掏出手绢将凳子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这才请程水若坐下,往程水若身边一站,十多个侍卫一字排开,板着脸,一路上跟过来的几个衙役见状其中一个同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一个衙役便跑开了去,那衙役上前来笑着道, “这位公子,咱们大人在后面处理事情,不知道公子有何贵干,不妨与小的说说?” 紫鹃这次也懒得开口了,那衙役却是瞧见了人群中的张凡,只一眼,便想起了昨儿个的事情,不由得笑着道,“这位是张老板吧?莫非公子是为了那人来的?” 张凡朝那衙役拱拱手,皮笑肉不笑的道,“好说!” 那衙役见状,眼光又放到了程水若的身上。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自然可以看出此人长的太过瘦小,喉头没有喉结,面白如玉,皮肤细嫩,双耳还有耳洞,显然,像他们常年跟刑侦打交道的人,只要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底细,没有说,不过是因为有所顾忌罢了。 有这样的排场,便是谁都猜不透她身后是什么样的人,不过,若是这样摆摆排场就想让他们放人,那他们也就是白混了。 拱拱手,朝程水若笑道,“公子,恕小的冒昧问一句,公子贵姓?就这样大咧咧的闯进衙门,若是大人怪罪下来,小的可担当不起,还请公子明示。” 程水若闻言瞥见已是有人带了许多的衙役和管事赶了出来,就在签押房的外面,扯了扯嘴角,道,“我是谁,你不必问,只要将人放出来就行了,我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那衙役笑道,“公子这话好生没有道理?那人犯了法,我等自然有责任要将其拘捕归案,公子就这样来要咱们放人,置国法于何地?恕小的不敢从命!” 张凡道,“犯法?这是你说的?”瞪大了眼睛,指着那衙役的鼻子喝道,“昨儿个楚先生方才在客栈住下,便有伙人来将他揍了一顿,随即你们便来拘了人!他犯了什么法?昨儿个才跟我们一起下船,分手不过片刻功夫,他能犯什么法?当时可没有拘捕文书!” 那衙役笑着道,“他犯了什么法,自然有我家大人审问过后得出结论,在闹市闹事,我等拘捕他有何不妥?倒是这位公子,若是不肯亮明身份,小的说不得要无礼了!擅闯衙门重地,小的可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东边儿来的探子!” 张凡被他喝的吓了一跳,他毕竟是贫户出生,也不知道程水若到底有什么可以依赖的东西,回过头来瞧着程水若,紫鹃却是向来胆大关了啦的,倒是不在乎,至少她心中就有好几套解决问题的办法。 程水若翘翘嘴角,紫鹃道,“别废话了,要不,这会儿你就将我们拘押起来;要不,就让你们大人出来说话,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儿质问我家公子?” 几个衙役见状对视了一眼,对方不肯亮明身份,又像是有所依仗的样子,不过,区区十来个人他们还不看在眼里,既然是知道这是为了那个人来的,上面又有人打了招呼,他们自然不会就此轻松的让他们过关,便有几个人要走进来。 程水若见状眉头一挑,嗤笑一声,便有几个护卫啪的一声将刀抽出来,其中一人更是一刀划在走在最前方的那衙役胸口,刀过无声,却是带起一片血色,那衙役不知道他竟然竟然这么快就动手,惊了一跳,大叫了起来。 那护卫冷笑道,“最后说一次,叫你们大人出来!否则,我就亲自去请他了!” 第一六九章 第一六九章 话声一落,一干护卫纷纷怒目战到门口。(手打小说)这些衙役门也是见过血的,可哪儿及得上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角色,一个个的双目圆瞪,跨上前去,便吓的一干衙役连连后退,那跟程水若说话的衙役倒还算有几分胆色,勉强将受伤的那人扶着道, “公子好生无礼,竟然让手下出手就伤人!” 说罢便往外走去,这情形,是真去请知县过来了。 众衙役也纷纷退了下去,签押房里就余下程水若与其带来的一干人,程水若放松下来,紫鹃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茶水,洗干净了茶壶给她摆在面前,当程水若端起茶水开始喝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位身着官府的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这县令看起来有四十来岁了,黝黑的皮肤,一眼看过去,眉角下掉。嘴角下撇,看起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走进来便朝着程水若一拱手道,“这位公子,下官有礼了,不知公子来下官这府衙可是有什么指教?” 程水若向张凡点了点头,张凡便走过去,袖了一张千两的银票与他,道,“楚先生到了贵县便被一群人给打了,还莫名其妙的绑到县衙里来,事情到底如何,咱们也不想追究了,这些银子大人拿去与方才受伤的那衙役买些汤药吧。” 那知府见状却是不知道该收不该收了,只是望着程水若,心中权衡着利弊,眼前这人瞧着是得罪不起的,出手也甚是大方,这次的事情是下面的人受了人嘱咐来办的,那人他也得罪不起,如今这人又伤了他的人,就这样收了银子放人却是有些不妥,可这人他却是看不出深浅来,不放,又怕真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程水若见状以为他是嫌钱少了,不过,她却也不想多给。给钱不过是不想将这儿的人给得罪死了,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这些人真要在这儿给她使绊子,她日后的生意怕就经营不起来了。 “银子你收下,我就不为难你了。”程水若淡淡的道,“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参合进来的好。” 这件事情其中有猫腻,这是一定的,程水若可不相信楚怀沙真生了一张欠揍的脸,刚走到地头就被人修理,即便是那样,也没道理将人绑到衙门来的,大不了揍一顿抢了钱财去就行了,想来想去都觉得背后可能有人操纵。 此言一出,那县令却是脸色微变,要知道交代他下面人办事的那个人,却是没说清楚来人的身份,只是说有个破落书生得罪了他们,要给他给教训,让他们好好的招呼招呼他罢了。如今瞧来那破落书生的来历却是很不简单。 这世道上的人,便是喜欢将别人当刀子使,在这块儿地面上行走可不容易,稍一愣神,便苦着脸道,“公子,既然您也是明白人,我也不说暗话,这事儿,我作不了主啊!” 程水若挑眉,“哦?那你说,要怎么样你才能做的到主?或者,我干脆去找做的了主的人?广州知府衙门离这儿好像不太远吧?” 那知县闻言眨眼道,“听公子的口音,像是打京城来的?” 程水若笑笑道,“我是打哪儿来的你不必问,你可想知道你牢里面关的那位打哪儿来的?” 那知县凑上前来低声道,“打哪儿来的?” 紫鹃道,“咱们的船打哪儿来的知县大人会不知道?” 那知县闻言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京城么?” 紫鹃挑挑眉,“我知道这儿天高皇帝远,即便是强龙也不压地头蛇,可你得考虑考虑,你这个小小的知县咱们能不能奈何的了!” 那知县闻言脸上的神色依旧有些不屑,程水若拍拍紫鹃的手斥责道,“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上的话自然是在哪儿都好使的!咱们又不是皇上派出来的人,说这些做什么?” 顿了顿,转头望着那知县道。“不妨告诉你那人是谁,你可听说过楚屠夫这个名儿?” 那知县闻言脸色赫然大变,“你是说他?!”本朝能被称为屠夫的人,只有两个,一个已经死了,另外一个远在豫州城,这楚怀沙的名字,他自然是知道的,比他要早三年入朝为官,深受皇帝宠信,好几次的必死之局都让他破开来,如今还活蹦乱跳的当着他本朝最年轻的知府大人。 可是,他来这广州城做什么? 想想那人的模样,面白无须,生的是眉清目秀,一双大眼,与传言果真十分的吻合,看见程水若淡淡的望着他的样子,稍稍压下心头的震惊,低声问道,“他老人家来广州做什么?他不是在豫州城当知府么?本朝有命令,在职的官员不得擅自离开其所管辖的地域。” 程水若笑笑道,“你以为呢?” 楚怀沙很受皇帝宠爱。这件事儿是满朝上下的官员无不认同的,状元郎自来不少,可最受宠的还是楚怀沙,屡经大难而能不死,这不得不可称为奇迹。 对于楚怀沙,如今不管他再出点儿什么事,只要不是谋朝串位的事儿,大家都不会觉得惊奇的,略微想了想,那知县便道, “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程水若摆摆手笑道。“其实,我与楚大人并不熟,不过是瞧见你们糊里糊涂的抓错了人,所以来提醒一声罢了。如今既然你已经明白过来了,还是赶紧将人放了吧。” 那知县闻言却是还有些犹豫,喃喃的低语了几句,谁也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又道,“公子既然好心来提醒下官,不妨再替下官指点条明路,如今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楚大人他出来了,怕是下官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将楚怀沙给抓了,显然楚怀沙是带着皇命来的,不管是不是,反正他就认定了是了,那事后楚怀沙不找他秋后算账才有鬼了,他如今是骑虎难下,还不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这广州城里知道楚怀沙身份的人不过三五个,想来指示他下面人做这事儿的人也是知道的,显然是拿他当刀子使了,这他肯定不能认,不过,显然要先解决目前的事情才行。 一不做二不休是条路子,可眼前这个女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看样子也不想得罪他,因此才有此一问。 程水若笑笑道,“便说是抓错人了,那人与他长得十分相像,再赔他几两医药费,让下面的人陪个不是多说几句好话,至始至终大人都没出过面,他又没表明身份,不是么?” 那知县闻言忙不迭的点头,一脸恭敬的望着程水若,“公子大恩。下官没齿难忘,若是公子在这广州城遇上什么难办的事儿,下官的意思不是说其他的事儿,便是些零碎的小事儿,公子的人未必能熟知,下官行事却是要方便的多的。” 程水若笑笑道,“你有这心思倒是不错,索性替我找些老船工来吧。”说罢了便站起身来,想了想又道,“人放出来就直接送到我那儿好了。” 程水若不想让外人知道她与楚怀沙之间的关系,跟这位知府说话,已是让她感受到这广州城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一些,有两点是可以知道的,这位知府不知道楚怀沙的身份,下面的人便擅自行事,事情背后肯定还有推手,至于是谁,她一时半会儿却是想不出来,不过,却是提醒自己日后要越发的小心了。 她坐着从京城来的船来,手下的人下手黑,出手又大方,给这些人以神秘的感觉,这是她要造成的一个假象,那便是她不缺钱也不差人,这对于她这种底气不太足的人来说,是非常有利的一个势头,至少在不放心茶夫人的情况下,还有几分余地。 如今到这时候茶夫人还没上门来寻她,程水若不得不想开始有其他的想法了,靠茶夫人一个人是不行的,势必要开辟自己的新路线,好在有楚怀沙在这边。 ……………………………………………………………………………………………… 楚怀沙被放出来送到程水若的小院子的时候,程水若也跟着到家,瞧见楚怀沙的样子便被吓了一跳,身上的伤到是没伤筋动骨的,不过就是这皮肉伤才是最吓人的,衙门的那帮子人都是帮心黑手辣的,下手极黑,却又不伤人命,不过是一夜工夫,这会儿楚怀沙整个人都变型了,整个人都处于半昏迷状态。 程水若唯有吩咐下面的人将人抬到床上去歇着,让衙门请来的大夫替他包扎伤口,却是正在忙活的时候,外面的管事便传话来了,“茶夫人到了!” 程水若唯有放下手边的事情走出去迎接,茶夫人一身素净的从门外慌张的走进来,一见程水若便拉着她的手道, “妹妹,我听说你去衙门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下面的人竟然才告诉我,我一知道便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了!” 第一七零章 第一七零章 程水若笑了笑,没有回答茶夫人的话。(手打小说)只是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出了点儿小事,本想着以姐姐在广州的权势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却是没想到姐姐如此的忙,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了,倒是累的姐姐多跑一趟。” 说着拖着茶夫人进了客厅,冲紫鹃摆摆手道,“你去泡些茶水送上来,然后就叫上这两位姐妹出去玩吧,咱们姐妹说话,用不着你们伺候。” 几句话将三个丫头打发出去,便拖着茶夫人的手道,“我听说姐姐是铺子上出了事儿,可是回去以后又被责难了?我的事儿不急在一时,姐姐还是先安顿好家里的好,休要让人抓住了把柄,到时候到是不方便了。” 程水若心头有些怀疑一些事,却是不能证实,谈生意的事必须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如今在这块地头上。连个知县都能给她造成很大的麻烦,她虽然将那知县一时半会儿的镇住了,余下的事情还要等楚怀沙醒来才好商量。 她虽然手上还有底牌,那张牌却是她不那么想这么早打出来的,在广州这块利益纷争的土地上,水深的不见底,她还是要先试试水才行,因此话说的极为小心,茶夫人闻言却是笑笑道,“家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今儿个说好带你去见一些人的,有些事还是要赶早不赶迟。” 程水若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为难的道,“今儿个,我怕是脱不了身,有个朋友出了点儿事儿,我得亲自盯着才行,姐姐,您看,能不能缓上一天两天的?” 程水若如此说话,反倒是让茶夫人无话可说了,是程水若先说要先拿出些诚意的东西来打动她背后的人,如今她拿出来了,没想到程水若却是如此反应。 不过,茶夫人想想也就释然了,先前她是不相信程水若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人,想试试她的能耐。所以才会如此,结果却是示人以弱,如今倒是让程水若觉得她背后不太稳妥了,连自己家里的事儿都摆不平,她还能怎么帮程水若? 这个人吃人的世道就是这样的,强者永远只能在别人面前展现你强势的一面,一旦示弱,就会被人吞掉。 想到这里,茶夫人的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只道是这次不出点儿血,怕是很难搞定程水若了,脸上的脸色却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略微收敛了深色,关切的道,“到底是什么事?在广州这块地面上的事儿,我还是有些能耐的。”顿了顿,问道,“难道是什么人不开眼?” 程水若笑笑,“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伤,看起来吓人。所以我不得不照应着,歇两天便没事了。” 茶夫人闻言猛的一拍桌子,喝道,“谁这么大胆?竟然敢伤妹妹的人?可是在这儿?”脸上愤慨不已,“别人虽不知这是地方是谁的,可也知道这儿跟我有些关系,等闲人等是不敢来这儿闹事的!” 程水若摆摆手,对茶夫人的追根问底并没有表现出不悦来,呵呵笑道,“不过是一位同船的友人在客栈受了些伤,我已经将人接过来了,他与我有些交情,不过在豫州城的时候对我还算照应,因此有些情面。姐姐不必担心了,我在这儿,谁敢来闹事?不是么?” 程水若似笑非笑的望着茶夫人,茶夫人跟着呵呵的笑了起来,“那倒是,这一片的院子虽然不大,但凡是这一带出没的人都是不会来的,哪家没点儿亲戚朋友,真要做下这种事儿,全广州城有权势的人都不会放过那人的。” 程水若依旧是笑,茶夫人见状咬咬牙,低头倾着身子贴到程水若耳边道,“妹妹,我替你约好的那人在广州城算的上是最有头脸的,他只在这儿呆上两天,这次来见妹妹。还给妹妹带了份儿礼物,说是妹妹一定喜欢的。” 程水若挑挑眉,眨巴着眼睛望着茶夫人,“礼物?”她跟那人无亲无故的,没事儿送什么礼物? 茶夫人低笑着道,“他知道你是我的姐妹,又听说你如今打算要做海上的生意,这些人虽然整日打打杀杀的,却是最讲情义,便是大呼大水冲了龙王庙,说是上次害的妹妹损失了不少,怎么的也要送份儿见面礼,日后在海上才好相见。” 顿了顿又道,“这片海上真正能耐的也就不过三家,我家算一家,还有姓胡的一家,还有一位便是这位沈大爷了,要论船多,船大,兵强马壮,生意做的最远的,还是这位沈大爷。” 程水若敲了敲桌子,挑眉笑着问道。“我上次那批货,就是被这位沈大爷吃下了?他老人家能容得下我这个小女子来分一杯羹?” 程水若刻意的忽略掉茶夫人眉目间表达出她与那位沈大爷的暧昧关系来,笑笑的望着茶夫人。 茶夫人道,“我说过,我救过他一命!不瞒妹妹你说,当年他还是我们当家的手下的时候,若非我替他说话,他最后也不会只是被赶出去,从而在海上建起自己的势力来,这点儿面子他还是要给我的。” 那他怎么不帮你?既然这位沈大爷有这么大的势力! 程水若心头腹诽,不过。眼前的蛋糕却是让她颇为心动的,茶夫人说的话她现在未必相信了,今天突然抛出来的这个蛋糕,越发的让程水若觉得,茶夫人和之前这件事有莫大的关系。 从而,这块蛋糕的来历,茶夫人自相矛盾的前后话,让程水若顿悟了。 现在,到底要不要吃下这块蛋糕是程水若要决定的问题,唯一担心的是,这块蛋糕到底有没有下毒。 跟海边儿这一帮人交往,程水若从来不以为是简单的事情,这一群人亦商亦匪,一个不慎就会人仰马翻,但是这群人并非是没有弱点的,最大的弱点就是官府,这些人是不会与官斗的,前提是,她不要做的太过分,但是,却也要有绝对的实力,否则还真压不住这群人,她的计划怕是就要破灭了。 程水若笑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是最好不过了,不管怎么说,这位沈大爷我还是该见上一见的,到了地头,既然有土地公公,自然要拜一拜。姐姐为我忙碌了这一番,我若是还推三阻四的,却是辜负了姐姐的一片苦心。” 顿了顿,又担忧的望着茶夫人欲言又止的道,“有句话,我却是不知道该不该问姐姐。” 茶夫人见程水若松了口,心中松了一口气,却是见她话锋一转。唯有点头道,“有什么事你我情同姐妹还不能说的?你便尽管说就是。” 程水若低低的道,“不知道姐姐如今家中到底是什么情形?可有妹妹帮得上的地方?”眼光关切的望着茶夫人,很是担忧的样子。 茶夫人见状心头闪过一抹慌张,她如今几乎是外强中干,旁人不知道她的事,即便是最亲近的大丫头也不太清楚,她如今做的是走钢丝的活计,在家里立足不稳,所以才会去寻了那沈大爷,那位沈大爷可不见得多领她的情,不过是看在有她这么个内应的情况下,可以顺利的吃下马家而不必付出多大的代价。 如今的情势已经有些失控了,那位沈大爷可不是多讲信用的人,所以她才急急忙忙的想要拉人下水,想办法来平衡其中的事态,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她之所以能在马家生存到现在,便是在两家的夹缝中斡旋,如今两家的高下即将要分明,她想要保全自己最大的利益自然需要一股新的势力。 先前的打算是若是程水若不济事,至少也有不少的财力,她便可以将程水若吃下来,等姓沈的收拾了马甲,她就可以带着孩子钱财远走高飞,如今瞧来程水若并不是她能啃的动的,白白的放过马家人和沈家人又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那么就唯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茶夫人心中的千头万绪程水若不清楚,不过她却是知道事有反常必为妖,因此静静的候着茶夫人的反应。 这会儿茶夫人倒是没有多遮掩脸上的悲切神色,叹息了一声道,“其实也不必瞒着你,我手上如今掌握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沈诚虽然受了我的救命之恩,却是碍着我的身份不好直接出手帮我,否则再让人拿住把柄,我身上即便长了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替你牵这条线,我也是为了日后我们母子考虑,你出海以后的利润,我要一层,至于你怎么跟沈大爷商量,我则不过问,你可能答应我?” 好大的胃口! 程水若眨眨眼,她见了那位沈大爷之后完全可以抛开茶夫人不用理会,茶夫人在这会儿提出这么个要求来,实在有些可笑。 “这个,”程水若拧着眉头,略微带着几分犹豫的道,“我还得问问人,姐姐应该知道,这事儿,我说了未必能算。” 茶夫人闻言点点头道,“我便没有其他的要求了,妹妹也是知道我的苦处的,只要得了这位沈大爷的庇护,船在海上除非海龙王发怒,便不会有其他的风险,我们当家的那边我会去替你说说,至于余下的那一家,如今是咱们两家都不肯得罪的,如此一来,妹妹在海上便不会再有风险了,这笔买卖还算划算的。” 第一七一章 第一七一章 对于这些高门大户内部的恩怨。(手打小说)不入广州城,是无法知晓的,即便是入了广州城,普通人也没办法有所耳闻,茶夫人所言是真是假程水若一时半会儿还无法考证,从茶夫人的话中不难听出三家人有些恩怨纠葛,那胡家人也不知道是实力不济还是只想闷声发大财,并不想参合到马家和沈家的纠葛中来。 不过,不管眼前的情况如何,程水若断然不会绝了自己的路子,做人总是要替自己留一条后路的。 既然言定,程水若也就不再耽搁,只是进去瞧了瞧楚怀沙,便换了身衣裳走了出来,与茶夫人一道登上了马车。 饶过弯弯曲曲的小巷,瞧得出为了避人耳目,尽挑的是些人迹罕至处走,程水若本以为是要出城的,却是不想,这马车竟然就在一户跟她住的地方很像的人家后门停了下来。 进了院子才发现其中别有洞天,精致的小桥流水。假山花园,颇有几分江南园林的味道,便是小小的一方天地,却是造出了曲径通幽处的意境,远远的就可以听见丝竹交响,还有银铃般的娇笑,好一处世外桃源般的所在。 领路的是个花季的小丫头,长得极为甜美,小脸蛋儿上眉毛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角即便是不笑的时候也是微微的上扬着,脆生生的声音甜甜的叫着茶夫人,叫程公子的时候眼睛里像是藏了无数的东西一般,那模样便是程水若也想上去揉揉她的头发。 端看其他的是瞧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的,这小丫头的打扮却是让程水若不由得了悟了,七彩的裙子不及地,因此露出了脚下露趾的丝缕鞋子,那鞋子上绑着许多的铃铛,一走路便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身上的衣裳艳丽自是不消说,薄薄的纱衣下面肚兜若隐若现,还露出一条小沟沟,让人遐想不已。 说实话,程水若对这时代的衣裳是颇有微词的,无论啥时候都裹的紧紧的,冬天不够暖和,夏天不够凉爽。看见这女孩子这般穿着她很有些羡慕,不过,羡慕归羡慕,再也没有比她更知道人言可畏四个字有多可怕的了,因此即便来了广州这地界儿,天气暖和的让她想穿短裤t恤,也没有要去模仿眼前女子穿着打扮的想法。 要知道,这时代,即便是ji女,也只能在家宅内院这么风骚的打扮,出门的话还是要捂得严严实实的。 程水若陷入自己的沉思中,眼光在前方那女孩子身上停留着,茶夫人见程水若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那个女孩子的衣裳,还时而皱眉,只轻轻的拉了拉程水若的手,低声道,“妹妹,这是那位的地方,也就这地方清静些,我想。你合该是不介意的。” 程水若愣了愣,她老是喜欢用现代的眼光去思考事情,却没想到自家如今是古代人了,再不济也该入乡随俗,去一些公众是不太合适的,即便是在现代,也没有人会约一个女人去喝花酒的地方谈生意,不过,根据茶夫人的话来说,这是那位的私宅? 程水若淡淡的看了茶夫人一眼,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她没有拂袖而去是因为她如今是男子打扮,刚才都被那个女孩子的穿着和院子里的景色给吸引去了,倒是没有考虑的那么宽泛,身边的白管事却是不知道已经皱了多少次的眉头了。 茶夫人尴尬的笑了笑,程水若扭过头,大步的往里走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受过的委屈多了去,闯闯ji院啥的她还不看在眼里。 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地面,饶过一处假山,在程水若以为不知道还要走多久的时候,眼前赫然开朗。 这是一个小院子,如今却是花团锦簇,*光在此最盛,花儿美,更美的却是许许多多的与给她带路那小丫头一般年纪大小的女孩子们,穿着都是一般,有人唱歌。有人跳舞,吹着笛子弹着琴瑟,个个都像是在过年一般的,欢天喜地,好不热闹。 不过,这一切都无法引起程水若的注意,她在晃了一眼这热热闹闹的气氛以后,眼光便被一对男女给吸引了过去,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完美的五官,若是拿程水若现在的这张脸和她比起来,程水若也要稍让几分。 第一眼,程水若便被这个女孩子给吸引了过去,十七八岁的样子,完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五官,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高高在上的气质,清冷仿若万年寒冰,那脸上的表情与这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身上甚至穿着全身的素白,像是在孝中,头上还簪了一朵白色的绒花。 本来,这该是一副完美的画,可是。在这女孩子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三十来岁满脸络腮胡的大汉,黝黑的脸颊,一身洗的有些泛白甚至还有几个补丁的蓝色布衣,那满是老茧的手此刻正搂着那个女孩子,就像是一个老农搂着一位天仙。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刺眼的组合了,不过,程水若也就是多看了两眼,随即摸摸鼻子,白菜萝卜各有所爱,她在网上看多了丑男配美女,丑女配帅哥的不和谐外表组合。这种组合算什么?外表神马滴都素浮云啦! 漂亮女人也就是那么大回事儿,程水若没有蕾丝边的倾向,因此,她将注意力放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他才是这个院子里最不和谐的一道风景线,而能在这样的院子里当一道不和谐的风景线,只能说明他的地位很高,非常非常的高,若是她没有猜错,眼前这位就是沈诚了。 仔细看沈诚,才能看得出其实他并没有她刚才推测的那么老,看起来是三十来岁的样子,可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常年吹着海风,因此会出老相一些,加上脸上的络腮胡,更是将整张脸都隐藏了起来,只剩下那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发出一种让人胆寒的光芒。 在程水若看沈诚的时候,沈诚也在看着她,两个人的眼光在空中相会,程水若勾了勾嘴角冲他点了点头,沈诚眉毛一挑,站起身来。 那个女人依旧坐在那里,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沈诚站起来以后,才越发的凸显她的较小。 像一头熊!程水若心头闪过这个念头,便瞧见沈诚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大笑,声音跟敲鼓似的,震的人耳膜嗡嗡作响,“想必这位就是程姑娘了?女儿家怎么打扮的跟个男人似的?倒是可惜了一张漂亮脸蛋儿。” 茶夫人刚想开口,程水若眉毛一扬,笑道,“想必这位就是沈大老板了?男人家怎的说话如此刻薄?倒是可惜了一副壮实的身板儿。” 一见面便是一回合,茶夫人见状连忙道,“沈老板,妹子。咱们这是来谈正事儿的,闲话还是少说两句吧。” 沈诚却是恍若未闻的望着程水若,程水若摊摊手笑,“这便是沈老板的待客之道?” 沈诚瞥了程水若一眼道,“是不是客还是两说!广州的地界儿上我做不得主,我家后花园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这话言外有所指,是要给个下马威了,程水若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偏生心理年龄早就过了三十,若是在现代她未必能这样,可来了这儿经历了那么多事,这点儿场面自然镇不住她,笑笑道, “我来了,还是茶夫人亲自带来的,难不成沈老板还能将我扔出去不成?” 瞥见旁边就有凳子,伸脚一钩,拉过来便坐了下来,一边道,“今儿个我便是来做这不速之客的,听说沈老板要送我份儿大礼,小女子却之不恭,沈老板也别跟我开玩笑了,赶紧拿出来瞧瞧吧。” 见过脸皮厚的人,没见过程水若这般脸皮厚实的女孩子,沈诚见状心头大叹,眼前这女子没有寻常女孩子家的矫情,倒是多了一种落落大方,他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只是没见过看起来这样娇娇弱弱白白嫩嫩,何况还是跟茶夫人有交情的女孩子,却完全不像她的阴沉,还有副豪迈性格,不由得提起几分兴趣来。 生意是要做的,他看见她第一眼,便不由得生出几分要逗逗她的兴致,如今却是越发的兴趣浓厚了,呵呵低笑声如闷雷,“无功不受禄,程姑娘来了这儿,沈某人送些小礼物倒是无妨,不过,程姑娘却是想来抢沈某人的饭碗啊。” 程水若笑,一把拉过茶夫人道,“话是茶夫人与我说的,莫非沈老板其实不是这么说的?那索性这会儿说个明白。我要条海上的路线,沈老板得让我安稳的走赚些个脂粉钱,至于沈老板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我虽是女儿身,却也是言而有信的。” 沈诚望着茶夫人,眼神有些复杂,茶夫人的脸却是拉了下来,昂起头道,“这件事行不行就一句话!若是不成,你知道会怎样!” 沈诚脸色一暗,眼中闪动一抹火光,却是背过身去,冲着旁边站着的小丫头们摆摆手,“都散了吧。” 第一七二章 第一七二章 待到众人散尽,院子里只留下程水若三人。(手打小说)沈诚的脸色阴郁下来,络腮胡下面的嘴更是抿的死紧,抿的下巴上的胡子翘了起来,一双原本大而有神的眼睛这会儿却是眯了起来只剩下一条缝隙,就是从那条缝隙中间,闪耀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光芒。 沈诚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这样的表情茶夫人的身子便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这颤抖常人难以察觉,不过,程水若心中冒出略微有几分发毛的感觉,她本人如此,被这眼神盯着的茶夫人的感觉,更是可以预料,于是,她将眼光放到了茶夫人的身上。 茶夫人依旧昂着头,她保持这个姿势至少有好几分钟了,下巴扬的高高的,脸上的神色笃定,完全没有将心底的畏惧表现出来,气氛便这么沉寂下来,安静的只听的见周围的微风吹过草木的沙沙声。程水若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呵呵……”低沉的声音还是从沈诚嗓子里发出来的,他转过头来对着程水若笑道,“好!那些货我可以送你三层,当做合作的诚意,不知道程姑娘有什么表示?” 程水若微微一愣,瞥了茶夫人一眼,却是瞧见她皱了皱眉头,如今傻子都瞧得出这两人之间有些纠葛了,因此,这会儿说话,她要格外的小心,甚至,这时候她根本搞不懂沈诚说的那些货是什么,她也不着急去搞懂,放松了身体绕有兴致的望望沈诚,又看看茶夫人,笑着道,“我姐姐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呀!” 沈诚闻言望着茶夫人,茶夫人这会儿却是心头激烈的斗争着,她和沈诚两个人的关系最近有些恶劣,最大的缘故便是如今沈诚用得上她的地方越来越少,而她却是有些得寸进尺,她向沈诚要了五层,便是上次豫州城丢的那批货,沈诚本是答应的不太乐意,今儿个却是先落程水若的面子,又落她的面子。她的本意其实无所谓三层还是五层,反正她也没给程水若说过,不过,在这个时候若是让步的话,想必日后更是会步步退让。 茶夫人脑中闪念间便闪过了许多的念头,却也是有一愣神的功夫,这一愣神的模样,自然尽落入程水若的眼里,她知道茶夫人瞒着她许多的事情,这次与这位沈大老板的交易恐怕没那么简单。 因此,程水若笑了笑,抢在茶夫人开口之前道,“沈老板看着也是个爽快人,道上有这规矩么?若没有,规矩可不能坏了。” 程水若的后台在茶夫人眼中还算不错,不过在这广州城比起她和沈诚来说就要弱上许多,但就是这种局势,她帮着她总是没有错的,弱弱联手,程水若的势力在本地又不会大的让她失去了控制,怎么说来都是帮着程水若来的好。只要程水若上了船,有些事就由不得她了,听了程水若的话,也知道是个聪明人,因此笑着道, “沈大老板昨儿个还给我说是五层,本来么,五层六层都无所谓,毕竟沈大老板替咱们保管了那么久,兄弟们也是要穿衣吃饭的,自然没有白忙活一场的道理不是?” 沈诚闻言眉毛一挑,茶夫人本以为他是会发怒的,却不想他竟然笑了出来,直望着程水若道,“东西在我手上,要不要送人难道不是我说了算?而你!”沈诚望着茶夫人,“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人了?” 茶夫人脸刹那间变得惨白,咬紧了牙关,压抑的呼吸着,胸脯剧烈的起伏,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怒喝道,“沈诚!” “怎么?”沈诚暴喝一声,震的程水若有些发懵。 瞧见这两人像两头老虎一般的相互撕咬,程水若丝毫没有感受到压力,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两人,捂着嘴笑道,“不要这么旁若无人好不好?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让你们吵完了再说?” 见两人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眯上眼睛道。“生意是谈成的,若是都有意向自然要坐下来好好的谈,若是沈大老板没什么合作的意向,便没什么好勉强的了,大家散了去就是。至于两位有什么私人恩怨,大可不必将小女子拉进来耍着玩,散了就散了吧。” 说着起身来朝沈诚潇洒的一拱手,“沈大老板,告辞!” 一甩衣袖,往外走了去,也不管茶夫人和沈诚的脸色如何,反正程水若是不能再让这两人控制着事情的发展方向了。 刚走了没两步,便听见身后齐齐的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程姑娘,且慢!” “妹妹,你别走!” ………………………………………………………………………………………………… 程水若回过头笑,“两位可商量好了?” 沈诚道,“不过是茶夫人自作主张罢了,有些事儿,还是得程姑娘与沈某人面对面的谈来的好。” 茶夫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程水若身边拉着程水若的衣袖低声道,“妹妹……只要你我联手,便不愁他不肯吐出那批货来!” 沈诚在一边见茶夫人对程水若低语,他虽听不清这边说的什么。那带着嘲讽笑意的眼神却是分明的很,茶夫人见状又扭过头来有些咬牙切齿的对程水若挤眉弄眼,“这人,最是吃人不吐骨头,别瞧他长了一副大男人的模样,却是弯弯肠子多的紧。” 程水若闻言差点儿噗哧一声笑出来,早知道没那么好的事儿,天下没有白掉下来的馅儿饼,茶夫人显然是威胁了沈诚什么,让他吐出吃到嘴里的东西,沈诚却是不那么甘心。其实两人并没有达成谅解,却不想茶夫人兴许表面还算光鲜,却是有些外强中干,特别是面对沈诚这个对手的时候,这会儿却是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程水若也不是傻子,何尝不知道不跟茶夫人弱弱联手根本没办法跟沈诚平等的做生意?茶夫人若非被沈诚欺负的太过分,又怎么会跑出去找帮手? 这会儿腆着脸皮将程水若拉进来,甚至不惜以她仅有的利用价值来威胁沈诚,沈诚自然不甘心,绝不会乐意好端端的事情里插入一只他没预期的手来。 茶夫人留她,程水若很理解,不过,沈诚留她,却是程水若没有预料到的事情,自来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程水若虽然没有害人的心思,却也乐意有多点儿利益,至少,她如今就很期待能弄回那一批货的三层或者是五层。 程水若点点头道,“那就坐下来好好的谈吧。” 茶夫人闻言有些泄气,却是有些不甘心,沈诚闻言则是拍拍手,掌声响起的时候,草木之后突然走出了数十名家丁,有条不紊的将院子里的东西都抬了下去,又重新摆上了桌椅板凳,端茶的端茶,摆点心的摆点心,这会儿方才有了几分会客的味道。 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院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就收拾的妥妥当当,这会儿程水若倒是瞧出了沈诚虽然在衣服上不太讲究,却是个真正懂得生活的人,至少,很懂得享受。 按照主宾依次落座,沈诚瞥了茶夫人一眼,那眼神像是告诉她是不速之客,程水若却是一把将茶夫人拉住。亲亲热热的挽着她的手坐了下来。 程水若如此,茶夫人也定下了心神,她方才是被沈诚的一系列举动给闹的慌乱了才会有一系列失措的举动,不过到底是在场面上走的久了的人,这会儿已经恢复了过来,一坐下,便笑着指着桌子上摆放的点心与程水若道, “沈大老板家里的厨子可了不得,当年可是宫里的御厨,后来犯了事儿被撵出来,才到咱们这里安家落户的,这东西在京城里是稀罕物件儿,到了咱们这里,怕是只有沈大老板这儿才吃得到了,妹子可要尝尝。” 沈诚的计划被茶夫人给打乱了,他的本意是想将程水若给气走,至于茶夫人,程水若是自个儿走的,她想翻脸也没有后路,还是得靠着他,他根本就不用担心,不过程水若的举动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一般的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根本容不得别人对她视而不见,程水若哪儿像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 瞧见茶夫人将自己当做主人家,不由得有些郁闷,想将茶夫人撇下的目的已然没办法达成,便摆摆手道,“程姑娘从京城来,什么东西没吃过?咱们今儿个是来谈生意的,还是先说正事吧。” 说着翘着二郎腿,有些不耐的用茶杯盖子敲打着桌面,“程姑娘想让沈某人让出条道来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沈某人手下好几千号兄弟还有仆役丫头什么的都是要吃饭,要穿衣裳的,沈某人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也知道,这市面上的东西多了,价钱就便宜了,瞧着程姑娘也不是小打小闹,沈某人手下的那一帮子人怕是真要饿肚子了。” …………………………………………………………………………………………………. 程水若闻言放下手中的糕点,掏出手绢儿擦了擦嘴,又喝了口茶漱口,慢条斯理的做完这些倒不是为了显摆淑女风范,而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沈诚开口就是手下有几千人,程水若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这广东的地界儿这么大,随便找个海岛在上面藏身个几千人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而她依稀记得中国明末的时候那些海边上的大海商手下万把号人根本都是小虾米,便是家丁什么的一个大家族也能凑出这么多来,何况是海盗,程水若毫不介意将这个数字乘以十。 “沈大老板这话说的没错!”出乎沈诚意料的是,程水若第一句话便是肯定了沈诚的话,若是这让沈诚吃惊的话,下面的话,则是让沈诚几乎没把下巴给掉了下来, “倭国什么的地方,早就被咱们的东西把胃口给养刁了,咱们生产的那些东西怕是入不了人家的法眼,便是能入,也不能跟沈大老板抢生意不是?我的目标放在更远的地方!没有人去过的地方!” 程水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海图来,这图是她琢磨着胡乱画的,反正大概标明意思就行了,往桌子上一铺,笑着对沈诚道,“沈大老板来瞧瞧?” 桌子不大,那张图画的并不唯美,甚至有些让人看不懂,不过,程水若一说明这是张地图,沈诚便自动能将上面的东西给转化成各个地区,只是,这会儿有些地方他认得,有些地方他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看那其中的距离,最少要在海上漂泊上一年以上,心中不由得大为吃惊,他在这海上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了,有不少外国的商人传教士什么的过来,却是从来不知道更远的地方还有这样大片的土地,他和这世上每一个人都这么以为----海是没有尽头的,一点儿都没有要去探索的想法,毕竟,人生是有尽头的嘛,他如今的生意已经是做不完了。 沈诚皱眉问道,“程姑娘这张图是从哪儿来的?” 程水若偏头笑着,沈诚也知道这话问的有些失礼了,呵呵笑了两声,指着图上的几个地方道,“这是什么地方?我瞧着这土地怕是不比咱们国的地方小。” 程水若道,“大的多了去,不过依照咱们如今的航海技术想过去怕是困难的紧,需的先改进一些东西,否则咱们的船根本开不过去。”顿了顿,瞥了沈诚一眼,眼前这男子的心还蛮大的嘛,竟然对那块地方那么有兴趣,这可是整个美洲大陆啊!又接着笑道, “咱们如今的目光暂且还不用放那么远,光周围的这一片儿的地方就多了去,别瞧着这海上星星点点的,随便挑一个地方,就能住下好几万人,稍微大些的地方,百十万人根本就不在话下。” 这言外之意便是沈诚当海盗当的久了,必然有不少仇家的,要谋求后路的话,多的是地方,反正他如今还年轻,真要找个地方占山为王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些地方都不是国朝,程水若也乐得看他去祸祸别的国家,这话倒是让沈诚又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越发的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简单,这会儿再也没有初见面是瞧见漂亮小姑娘的心思了,神色凝重起来。 他的本意是更马家的恩怨要做个了断,才拒绝不了茶夫人的请求,如今瞧着茶夫人带来的这个女人才是个真正的宝,让他收获良多,不说其他的,便是这张海图,就足以让他获益匪浅了,海上讨生活的人,真正缺的都是后路,在大陆上,其实是哪儿都不太安全的,特别像他这种血腥起家的人,在大陆上会想做海贸的人都是有些家底有些身份背景的,他如今正如日中天,谁也保不准以后落魄了会是什么模样,狡兔三窟少不了,有了家室孩子以后总是要多想想未来。 于是,他抬起头望着程水若道,“六层!” ………………………………………………………………………………………………… 程水若闻言笑道,“沈大老板先不要着急嘛!” 沈诚皱了皱眉,眼前这女人难道还不知足?东西过了手,道上就没有不留的道理,否则说出去也只是让人笑话,特别是这刀口舔血的生意,就是要让人怕了,才能活的长久,少些损失。 程水若笑着道,“沈大老板不要紧张,我只是想说,这些东西我只是知道大概是这样,真正的地图还要沈大老板派人去亲眼瞧瞧才行,至于沈大老板的诚意,小女子是感受到了,小女子也得实言相告不是?” 顿了顿,又道,“其实不止如此,我以后每年的货物还会增加,上次沈大老板对我手上的东西也有个了解了,既然要沈大老板帮忙,也不能让沈大老板手下的兄弟喝西北风不是?您瞧瞧,能不能让沈大老板手下的人探好路以后,帮忙引引路?毕竟么,刀口舔血的生活总是比不上稳定的营生来的好。整日的提着脑袋玩和安安生生的做生意赚的钱差不多,谁也不乐意将自己的命当儿戏不是?” 沈诚入迷了一般的望着那张画的乱七八糟的图纸,低喃道,“若真是有这么大一块地方在,咱们还愁什么吃喝?” 程水若完全难以想象沈诚心头到底是什么想法,男儿志在四方,程水若虽然喜欢自强却也没有征服天下的**,至少那块美洲大陆对于她来说还真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不过,她不介意在必要时候帮上沈诚一把,现在么,为了体现自己的重要性,她还是暂且不会说的,只是淡笑不语。 两个人的相谈甚欢让茶夫人在一边有些无所适从,一个劲儿的拉程水若的衣袖,示意她别把自己的老底全都给抖落出来了,程水若回过头给以安抚的笑容,低声道,“放心吧,姐姐。” 她即便再有本事,也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广州城对于她来说还是太过陌生,多一个茶夫人她不过少些利润,对于茶夫人的算计,她并非不放在心上,不过这世道就是人吃人,太过黑白分明了不好,眼睛里总是要能揉的下一些沙子的,何况茶夫人并没有害了她,如今她在表明了自己的部分实力以后,茶夫人还是向着她,既然如今合作对她有利,她何乐而不为之?再说了,这边沈诚指不定还憋着劲儿要收拾她呢,她没必要给自己结仇家,在一边轻松看戏就好。 对于程水若和茶夫人的小动作,沈诚尽数收入眼底,不由得冲着程水若笑了笑,对于程水若的心理他倒是清楚的很,毕竟,他能一步步的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何尝没有经历过程水若经历过的事儿? 若是程水若不拉着茶夫人,沈诚也指不定自己到后来会不会把这送到嘴边的蛋糕给吃掉,不过,依照程水若的聪明,沈诚也不得不怀疑自己会不会有那个机会。 不过,将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当成合作伙伴以后,沈诚的心也放平了许多,这些心思其实都是摆在台面上的,算不得什么阴谋诡计,他的势够强,眼前这两个女人显然对他够不成什么威胁,若非喜欢付出最小的代价来换去最大的利益,他甚至不需要茶夫人的帮助就可以收拾了马家人。 “六层!东西早就卖了,我给你银子。你的船队出海,我可以提供一批人护着,不过我要三层利润,我会派人出海去瞧瞧,我知道你如今带着东西过来了,上次那批货,我送到倭国去,还是卖的不错的,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我瞧你也不是只想做一揽子买卖的人,你瞧着这样如何?”沈诚大咧咧的道。 三层,加上茶夫人的一层就是四层了,这是相当让程水若吐血的事情,白白的让出接近一半的利润,不过,她说服了沈诚去开辟海上的道路,那边的海贸开通了以后,沈诚做的是独家的买卖,更是财源广进,怎么说来都是她吃亏的事儿,程水若并不打算付出那么高的代价。 “一层!”程水若伸出一根手指头,“我断然没有白白的送出三分之一的利润的道理,何况,沈大老板给我的银子是死物,我给沈大老板的可是一条生财之道,即便是日后那边的道路打通了,我也只会给这个价钱,沈大老板该明白,我这部分货不过是小头,真正的大头在哪里明眼人都该看的出来才是。” …………………………………………………………………………………………………. 沈诚道,“程姑娘给的不过是副模糊的地图,地方一直摆在那里,其实真正要付出代价,要去冒风险的还是我的人!一个来回少说也要三五个月的,这事儿还做不的准呢!” 程水若笑道,“地方摆在那里这么多年都没人知晓,茫茫大海,我不指出是什么方向沈老板莫非有神来之笔,随手一指就能生出来不成?再说了,沈老板即便有钱有势,却也不能保证在海上生活那么久,下面的人不会出些什么事儿吧?比如说,生病啊什么的。船的速度也是个问题,还有许许多多细节上的事儿,我便不提了,沈大老板常年在海上讨生活,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哈哈……”沈诚大声的笑了出来,神情异常的愉悦,虽然程水若将价钱砍的那么低,却是无法阻止他的高兴,毕竟跟聪明人做买卖就是这样让人开心的,“我漫天要价,你落地还钱,不过,你这价钱也给的太离谱了点儿,程姑娘,两层半,不能再少了!下面的人要吃饭呢!” 程水若摆摆手,“我挣两个脂粉钱也不容易,沈大老板,您哪儿是在乎这么点儿小钱的人,让利小女子几分又怎么样?毕竟是第一次合作,日后一起发财的机会多的是,何必斤斤计较?小女子还有不少的想法,兴许您有兴趣不是?您拔一根汗毛也比小女子的腰粗,我瞧着,就一层半吧,再多小女子也拿不出来了啊,小女子养活的人虽然不多,可人要吃饭,马要嚼草,京城的物价可比这儿贵多了。” 沈诚闻言望着程水若,蒲扇大掌摸着下巴上的络腮胡,重复道,“两层半!还要派人给你护卫,兄弟们的血汗钱啊!” 程水若却是抵死不肯,“海面上的事儿不就是您家的事儿?您一句话就算,那些人不过是跟着咱们当在海上走一趟,累是累了点儿,却也不会流了汗又流血的,真要那么危险,沈大老板也不能只要这点儿银子。一层半,再也不能多了!” …… 两个人便是这么墨迹着,跟菜市场的老太太一文两文的讨价还价,虽然两方都是神情坚决的不肯让步,不断的重复着自己的价钱,却也没一方觉得对方的要求不合理到足以让对方拂袖而去,两方都是极有耐心的磨蹭着,谁也不乐意再多做让步,却又给予对方法有让步空间的意思。 茶夫人在一边瞧着,倒是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了,不过程水若的手不时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想到程水若答应她一层利润的时候爽快的模样,她也安心了几分,不过她跟沈诚说话这会儿是针尖对麦芒,倒是没有开口来帮倒忙,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听两人相互吹捧。 两个人讨价还价了半天,终于以沈诚受不了程水若的墨迹劲儿让步,大笑一声道,“两层!” 程水若眉眼一挑,笑道,“成交!” 结果是一人各让一半,虽然早知道结果是如此,茶夫人也不得不佩服两个人的墨迹劲儿,谈判比的就是真功夫,耐心不够的人,往往会占据下风,只是这两位非要较一个高下,所以才会谈的比别人要长久一些。 程水若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滋味,她可以感觉到沈诚并未曾尽全力,不过是要探探她的底罢了,就像她说的那样,沈诚其实并不在乎那么点儿银子,集全豫州城之财力恐怕也不能比过他,富可敌国四个字可不是假的。 她本意是可以多给一些出去的,毕竟即便付出一半的利润,得到的也比在海边儿卖的价钱高出许多,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何况还是得到了他的护卫,还能让他去开辟新的航道,怎么说来对于她来说好处都大的惊人,毕竟,依照她的势力是没有机会去实现这些构想的。 理想虽然美好,却是需要人和钱来实现,沈诚是她如今遇到的唯一一个有能力有抱负去实现那一切的人。 …………………………………………………………………………………………………. 茶夫人松了一口气,其实在两人谈判的过程中,她还真有些担心依照着墨迹劲儿到最后有一方耐心告罄起来拂袖而去,闻言笑笑道,“既然谈妥了,细节上面的事儿还是立下份文书来的好。” 程水若笑道,“茶茶姐既然在这儿,不妨就当个证人好了,咱们把契书立了,细节上面的事情再慢慢商议,做一份备案,在契书上面注明就可以了。“ 沈诚做生意的时候精明,毕竟也是个爽快人,有拍了拍手掌,立即跳出来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飞快的拿上纸笔过来,程水若接过来亲自写,那字在纸上鬼画桃符一般的,比起那张图丝毫不逊色,看的沈诚又是一挑眉,却是没有多言。 程水若一条一款的写下来,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两个人正以怪异的目光看着她,瞥了眼纸上的字,摸着鼻子道,“唔,丑了点儿,沈大老板瞧瞧能不能看明白?若是不行,我就念一遍,看谁的字写的好些,就让谁帮忙写一遍吧。” 茶夫人嘀咕道,“我记得你小时候的字都写的比这好多了……” 程水若道,“后来便生疏了,我这人最是没耐心。” 沈诚一把拿起桌上的纸细细的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哈哈笑着道,“程姑娘这字我喜欢,比我写的好多了!” 生意谈成了,相互之间也了解了许多,算不得陌生人,开这点儿玩笑程水若还是不在意的,挑眉道,“沈大老板没读过书,自然比不得我。” 沈诚闻言也不让那管事写字了,摆摆手让他下去,自家捏着毛笔开始在纸上划拉,写出来的字虽然个个大如斗,却是比程水若的横平竖直多了,大小也均匀,一边写一边笑,“哪儿用别人翻抄,我瞧着程姑娘写的这个就挺好,咱们都是爽快人,细节什么的到时候再商量,大致上就按照这个办就行了,嗯嗯,就这么写吧,你这份儿我瞧的明白,我这份儿程姑娘要是看的懂就揣着,至于茶夫人,自个儿抄一份儿吧,咱们按上手印签上名字也就算成了。” 沈诚竟然识字! 她还以为他真的是个大老粗呢,虽然字写的不咋滴,不过,显然是程水若又小瞧人了,不过想想也是,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的,要是是个睁眼瞎,那才是真正的奇怪呢。 沈诚抄完,将纸递给程水若,程水若一瞧只字不差,想到这时代的合同法还没现代那么变态,而且多半都是看诚信办事的,沈诚真要坑了她,休要说没什么细则的合同,就算是把皇帝拉来作证,一到了海上,她还是拿人没辙,索性也就不那么追求完美了。 对沈诚自个儿抄东西的这一点儿,程水若还是很感激的,这人看着粗莽,做事却是细致到极点,其实他大可不必亲自动手,不过程水若的字实在难以见人,他自个儿写出来献丑,却是为了遮掩程水若的短处了,这点儿细心,让程水若颇为开心,虽然她根本不在乎自己这一天都没练过的毛笔字是不是像毛毛虫。 茶夫人的字就好看多了,字迹娟秀,一看就赏心悦目,这才是一代名ji该有的风范,两个人将三份儿契书一签名,再让茶夫人也签名盖上指印,这桩生意就算是谈定了。 谈完生意自然少不得要吃吃喝喝,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沈诚的大巴掌又是拍了拍,下面的人便搬上来吃喝的东西,甚至连那位清冷的美人儿也给唤了来,本来这种场面上跟内宅的女人是没多大关系的,可是程水若和茶夫人都是女人,若是没个女人在场倒是显得有些失分寸了,那美人儿虽然不爱笑,满身的素装,又板着脸,却也是恭恭敬敬的替众人倒酒水,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毕了,程水若便与茶夫人分道扬镳,今天的收获颇丰,唯一的损失便是多灾多难的楚大人白白的受了这么一顿,不过,她也不会将这边的生意当做是唯一的出路,那边该准备的事情还是要准备的,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事儿,她绝不会做。 回到小院子,便被人告知楚怀沙已经醒了,程水若匆匆忙忙的赶过去,便瞧见满脸青紫的楚怀沙躺在床上,略有几分惭愧的道,“又给程姑娘添麻烦了。”说着却是又想起身,“楚某人今天还约了友人见面,不好失约。”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有些恼了,这人,怎么尽想给人添堵呢?满身的伤怎么还想出门?先前他莫名其妙的提出要去会友人,却是自己在客栈里住下了, “楚大人,您还是安心养伤吧!说什么友人,明明就是在客栈里住着,这会儿满身都是伤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行?休要再提其他,你身上的伤不好,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楚怀沙的脸涨红了,却是咬牙道,“程姑娘,楚某人不可做那失信之人。” 程水若道,“有什么事让下面的人去办就行了,你说那友人在哪里,我派人去接他过来!” 楚怀沙闻言一滞,叹息了一声道,“程姑娘,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昨天有事耽搁了,今天补上…… 第一七三章 第一七三章 “你我孤男寡女。(手打小说)怎可同处在一个屋檐下?”楚怀沙望着程水若,眼神诚挚,“你如何能走到今天,我兴许不是最清楚的人,可是,我却是最清楚被你当年人误解是滋味儿。”说到这里,楚怀沙苦笑了一下,脸上的伤被拉动,让他的面容有些狰狞,“你是位好姑娘,该好好为自己的未来着想,跟我这不祥之人整日混迹在一起,莫要说名声不好听,对你也是不好的,楚某人不想拖累了姑娘,日后若非有事,咱们还是少来往的好。” 前半段话,若是可以解释成楚怀沙迂腐,后半段话在程水若听来却是越发的不解了,什么叫不祥之人,她会被拖累?她跟他混。可是注意分寸的很,若是有被拖累的情况肯定早就远远的撇开了去,自来她的心态都是这样的,楚怀沙这话是什么意思? 半晌,她望着楚怀沙道,“楚大人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 楚怀沙青青紫紫的脸又是一阵扭曲,被程水若的直接呛的回不上话来,这会儿回答是,怕伤了程水若的面子,回答不是的话又违背了他的本意,他尽力委婉就是为了让程水若别那么尴尬,一直以来程水若对他的帮助都不小,他真不乐意失去这么一个朋友以及一个合作伙伴,还好房间里这会儿没有其他人。 程水若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了,拍拍额头感慨的道,“楚大人,你这都是什么情商啊?” 这接受电波的能力也太诡异了吧?明明对他有意思的是何敏儿,他到这会儿还不知道,却是以为她对他有意思…… 楚怀沙闻言脸色尴尬起来,看程水若落落大方的样子,哪儿是什么对他有意思的模样?可是,若说不是,那她一直以来对他的事儿都关切的紧,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不过,尴尬的心情却是压在最上风的,看见程水若无奈的望着他的样子就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给埋了。 程水若自然也瞧出楚怀沙的尴尬了,对于这种事她是不介意的。误会么,又没造成什么伤害不是?见状,笑笑转移话题道,“我今儿个跟着茶茶姐去见了一个人,楚大人可要猜猜那人是谁?” 楚怀沙闻言不由得坐起身来问道,“难道事情有进展了?” 程水若点点头,余光瞥见外面紫鹃探头探脑的,叫道,“紫鹃进来帮我扶楚大人躺下,”又转过头道,“这事儿谈的差不多了,不过,咱们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是?我打算先分出一半的货来与他们合作,余下的一半还是要等大人养好了伤,然后再联络您那位朋友,通过他的关系来办。” 待紫鹃进来帮忙将楚怀沙扶着躺下了,程水若又道,“这广州城的情况比咱们想象的要复杂多了,若是可以,还要大人想办法从台面上打听一下消息,我的人自然会去打听一下。不过有些事怕不是咱们这种操着外地口音的人闹的明白的,因此大人还要多多修养。” 说罢了却是没有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透露给楚怀沙,顺带的,也忘记了那一批货的银子。 事情在没办成之前都是有变数的,对于茶夫人之前做的事,让程水若到如今也越发的谨慎,她如今打算弄出海的货比上次的多一点儿,即便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也能赔的上不是? 说实话,她还真的担心茶夫人和那位沈大老板是在演戏给她看,到时候到了海上就由不得她了. ………………………………………………………………………………………………… 程水若的心事楚怀沙是不能知道的,只是瞧见她又有些微微的出神,阳光从窗户外面洒进来,三四月的天,在广州城已经暖和的只穿一件单衣了,程水若虽然做的是男子打扮,柔和的面颊却是充分的展示着她是一个女子的事实。 微风吹过的时候,耳发缠绕在面颊上,没有了脂粉钗环,只是青衫布衣却是展露出别样的风情,绝美的脸蛋不知道为何总是让人很容易就忽视了,让人在意的是,她那纤弱的身躯里透露出的气息。 瘦削的身体看似脆弱,却是经得起风吹雨打,美丽的脸蛋下面掩藏的是无尽的智慧,不是小聪明,而是不一样的胸怀,他甚至感受到她那与众不同的心与这个世界的人都不一样,那是一种自信。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自信。 楚怀沙觉得有些奇怪,很少有女人会对自己这么的自信的,若说程水若有,那应该是对她面貌的自信吧?至少,自信心有时候是需要人不断的肯定才会生长出来的,而程水若,打小出生不怎么样,在春风楼里经历的生活也不能增长她这样的自信,他不明白,她为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不过,这并不重要,也许有些人生来就是天才,不过是缺乏机会罢了,像程水若兴许就是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所以才展露出来,不管如何,他只觉得这一刻的她格外的耀眼,让人瞩目。 “咳,咳……”紫鹃用力的咳嗽了两声,将望着窗外的程水若惊醒过来,程水若回过神的时候恰好瞧见楚怀沙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不由得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惊讶的问。“我脸花了?” 紫鹃没好气的道,“是脸上生花了!所以让人瞧的魂儿都丢了!” 楚怀沙尴尬的收回目光,他是有刹那的失神,却是无关其他,肯定是无关其他的,他只是觉得这么盯着一个大姑娘瞧有失分寸,实在是太失礼了。 瞧见楚怀沙如此,好容易不再尴尬的气氛又尴尬了起来,程水若狠狠的白了紫鹃一眼,“少说两句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紫鹃挑挑眉道,“要不要让我出去?免得杵在这儿碍了人的眼?” 程水若道。“你出不出去有差么?我都拿你当空气的。” 一句话气的紫鹃咬牙切齿,却是奈何不得程水若,眼珠子一转悠,便走到桌子旁边去拿起一个茶杯倒了杯茶水,端到床边喂楚怀沙喝,偏生不好好的喂,是用灌的,根本就没问过楚怀沙的意思,摆明了要拿人出气,因此一口水是恶狠狠的灌下去的,不光洒的到处都是,还呛的楚怀沙直咳嗽,拉动了身上的伤口脸扭曲成了一团。 见状,紫鹃的心情才好了些,挑衅似的望着程水若,眼光摆明了是在说,惹我呀,惹我我就折腾他! 楚怀沙倒是好脾气,被紫鹃折腾了一番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咳嗽了一通又被疼痛折磨了一番,喘着粗气躺在床上仰面朝天,知道这是两个女人的战争他说什么都没用,因此只是躺着,巴巴的望着两个人,看两人还能生出什么花样儿来。 …………………………………………………………………………………………………. 程水若瞧着紫鹃孩子气的动作便不由得好笑,楚怀沙无辜的紧,显然是属于躺着也中枪的那一种,往日里是闹不明白紫鹃的动机,如今两人的话已经说的接近坦白了,她可不会再放任她胡闹下去,伸手接过紫鹃手里的杯子道, “不想干活便下去,没的在客人面前耍小姐脾气的道理。”又扭过头冲着楚怀沙道,“这丫头是楚大人送我的,我却是没调教好,让楚大人见笑了。” 说着推着紫鹃往外走,紫鹃如今对她还好。对楚怀沙还是没转过念头来,其实这都不要紧,程水若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这男男女女的事儿呀,别人不说便罢了,别人一起哄,本来没什么意思的两个人便不由得会去注意对方。 像楚怀沙这样长的不错,性格又好的男人,程水若若说是不喜欢那是假的,可是,她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懂得什么是可以达成的目标,什么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对楚怀沙,她始终保持着一种可远观的态度,本来如今两个人就不得不共同相处一段时间了,若是被紫鹃一搅合,真搅合出什么心动的感觉来,那她只有哭了。 紫鹃被程水若推着,却是不肯离开,她说是要让出个空间来,便是巴不得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越少越好,她如今是瞧出来了,这楚怀沙就是个祸水,跟程水若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这人其实还是不错的,若是以前有错,害死她家小姐的必然就是这个男人了,无论如何她也要阻止程水若才行。 躲开程水若的手道,“小姐撵我做什么?我不闹就是了。楚大人还是要人服侍的,难不成还要小姐来亲自动手么?” 楚怀沙闻言连连摆手,他是怕了紫鹃了,“不用了……我自己就好……” 紫鹃眼角一挑道,“那大人是要我家小姐服侍你了?明明就没事的事儿,非要惹出一堆事儿来,折腾的满身是伤的被人救回来还不让人省心,大人,您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家小姐可没那么多的空闲陪着你折腾!” 这话就不客气了,程水若郁闷的叫道,“紫鹃!” 紫鹃扭过头来道,“本来就是,好端端的自己跑了出去,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能照顾好自己,折腾成了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坏就坏在是跟小姐一起出来的,回去豫州小姐怎么向大家伙交代?若非如此,管你是死是活呢!” 一番话说的楚怀沙面露苦笑,他倒真是成了添乱的了,跑到豫州城什么事儿都没干成就惹出了一堆事儿来让程水若擦屁股,不由得有些叹息。 程水若见状不由得恼了,道,“紫鹃,你到底是听不听我的话?” 她是知道楚怀沙的,这人并非没有能耐,只不过现在时运不济罢了,被人拖累成了这德行,有些时候还真觉得他若是同豫州城同归于尽了还能落个好名声,如今活下来了干点儿什么事都是有千万的坎坷,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这样的感觉她也是经历过的,被千夫所指,心中的憋屈谁又说的清楚,只是酸楚的,苦涩的,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 …………………………………………………………………………………………………. 程水若心中浮起一种同病相怜的酸楚来,恼怒的瞪着紫鹃,紫鹃瞧见程水若的眼神里散发出的光彩,像是想要将她吞下去一般,不由得狠狠的跺跺脚道,“随便你了!我才懒得管你的事儿!”扭头便跑了出去。 程水若回过头瞧着躺在床上的楚怀沙,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楚怀沙却是笑了笑道,“这丫头其实说的没错,我给程姑娘添麻烦了,还是送楚某人走吧。” 程水若闻言想了想,端了根凳子到楚怀沙床前坐了下来,朋友之间,她这个人喜欢什么事都明明白白的,索性就说清楚好了,否则这一个大男人整天扭扭捏捏的做大姑娘态她还真有些受不了。 “楚大人!”程水若盯着楚怀沙的眼睛,“这次我们南下来是为了做什么的,你清楚,我也清楚。至于名声什么的,我早就没有了,所以,你也不必刻意的去避嫌。” “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不容易,因为我看开了,名声都是浮云,只要你不去在乎,别人怎么说都是无所谓的。楚大人知道我的苦处,我也来猜一猜楚大人的心事如何?” “大人怕是还是对屠夫之名耿耿于怀吧?” 程水若说的很直接,若是楚怀沙半点儿也不在乎那名声,他兴许就可以直视回来,只是,他是坦坦君子,自然做不得跟朋友撒谎的事儿,虽然程水若直接的让他有些无处躲藏,却也只是苦笑, “程姑娘……楚某人并非圣人。” 程水若摇摇头,“这些都不重要,我说这些,其实只是想提醒楚大人咱们来的目的,不要让一些没所谓的事情给耽搁了。如今大人身受重伤,又该如何去联系那位朋友?” 楚怀沙闻言岿然,“呃……” 程水若不理会楚怀沙,只是继续道,“大人想洗清自己的名声,与屠夫之名一比,什么风花雪月的名声便不值得一提了,我本就是春风楼的歌姬,不让人说是心如蛇蝎便是做到最好,至于有些风月之事,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谁会巴望着ji女跟个千金大小姐似的?” “程姑娘!”楚怀沙叫道,他不理解程水若为何要这么说自己,还是一脸的淡然,他说自己是屠夫的时候心中一直是苦的,“你不必这么说自己的。” 程水若笑笑道,“大人这边的事情一耽搁,也不知道咱们要在这里耽搁多少时间,这事儿如今该怎么办?莫非咱们要在这里等着大人在客栈里养好伤,还要祈祷中途别再出什么意外?咱们这事儿什么时候才能办的好?”顿了顿,又道,“大人可知道自己为何会受伤?” 楚怀沙道,“那些人说是抓错人了,不过,我是不相信的,莫非程姑娘知道是为什么?” 程水若道,“咱们还没来这儿,便是已经被人盯上了。大人以为像咱们一般的大手笔在广州城又会有几户人家?傻里傻气的一头钻进来,身边连个随身的人都不带,认识的人也没几个,这不是告诉别人这儿人傻钱多,让人随便敲打么?” “大人不敢报上自己的身份,我可以理解,却是不敢苟同,这边儿说难听点儿就是天高皇帝远,消息不灵通,何况就算消息灵通的,也不敢小窥了大人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这片地方一直是皇上不太使唤的动的,大人不带半个侍卫出现在这里,除了让那一帮人琢磨半晌不敢妄动以外,难不成还敢报到上面去?他们就不掂量掂量是不是皇上有密旨?”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大人好好的揣摩揣摩这句话的意思。”程水若淡淡的道,“咱们来这儿不是为私,而是为了豫州城的百姓,使点儿手段大人不在乎,可是,脑子有时候也得灵活变通点儿,这次若非我派人去寻大人,兴许大人就变成广州城外乱葬岗上的一具新尸了。” …………………………………………………………………………………………………. 楚怀沙闻言面露愧色,他只顾着要跟程水若保持距离了,倒是没有考虑的那么周全,只是觉得自己隐姓埋名的过来,即便单独在外,别人至多也就将他当做一个落魄书生,并不会太过引人瞩目,却是万万没想过其实这一行人早就在别人的耳目之下。 这事儿不光楚怀沙没想过,便是连程水若也是没有想过的,哪儿知道茶夫人会那么多弯弯肠子,竟然那么早就盯上了他们。 见到楚怀沙面色愧疚,程水若只是想劝他,可不是为了打击楚怀沙的积极性,连忙又道,“如今是非常时期,大人还是与我一同行动吧,这样也免得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照应不过来。 楚怀沙想了想,他这次来的本意其实还是有不放心程水若的缘故,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上次那个家伙办事就不牢靠,这次的程水若又是个女人,他还真担心那个朋友不满他推荐过来的人,要知道这时代的书生最是看不起的就是歌姬什么的了。 这自然是第一层的不放心,第二层的不放心还是在他不愿意让所有的资源都掌握在程水若的手上,这就相当于将豫州城的命脉交给了程水若,有些事是做熟的,只要打开了门路,便不愁发展。程水若掌握了这些东西,如今看来还好,在他走了以后又会如何呢?他不得不承认他看不透程水若,也看不透她背后还隐藏了什么,总觉得这个女子是很奇特的一个人。 如今回过头去瞧来,其实他做的这些都不太必要,反正这件事他是不可能一切都亲自经手的,既然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来办,那么交给谁不是交呢?他总是要交出去的。 “程姑娘麻烦帮我叫人送封信到知府衙门吧,尹知府是我的同年,楚某人这一身伤也不好耽搁了正事,到时候少不得还要劳烦姑娘作陪。” 程水若却是不太想出面的,这次过来,主要还是因为要想过来亲自看一看,茶夫人那边的事儿又不能不出面,官府的人她却是不想多招惹的,官府的人和江湖中人有个很大的区别,那就是谱特别的大,她不知道楚怀沙这位同年有没有这样的习气,却是知道这时代的男人多半看不上女人,加上这边儿的生意主要还是要交给张凡打理,她完全没必要去给自己找不自在。 想了想才道,“既然是楚大人的同年,想必是交情深厚的,有了外人在场反倒是不好说话,小女子以为,不妨请那位大人过来,小女子和下人回避开来,若是大人不太懂商务上的事情,我便留下张凡在这儿好了,大人以为如何?” 这话让楚怀沙说不出否决的话来,点了点头,道,“一切都如程姑娘安排的来吧,还要劳烦程姑娘帮我拿副纸笔。” 这些东西房间里却是没有的了,程水若转过身来推开门,却是瞧见紫鹃站在门口杵着,瞧见她开门,吓了一跳,程水若翻翻白眼道,“这么闲听墙角,不妨去帮我拿副纸笔过来。” 紫鹃道,“谁有空听墙角,若非是方家两位少爷过来了,央着我来叫你,我才懒得进来呢。”说着扭身往书房走去,程水若知道她只是嘴硬,回到房间里才发现楚怀沙一个人正挣扎着要爬起来,连忙过去帮忙。 休要看程水若力气不小,面对一个大男人这点儿力气还是不够用的,方才的一番话已经让楚怀沙不敢随便的反驳程水若的意思,见她来帮忙有些微微的不适,却是不敢挣扎,脸有些扭曲就是了。 程水若照着他的手臂一挽,便扶着他用力的往上拉,两个人的脸颊贴近到几乎没有缝隙,程水若还没感觉到什么,楚怀沙却是屏住了呼吸,僵直了身体,这样貌似有些不对…… 程水若只觉得他的身体僵直,皱着眉低头问道,“是不是我太用力,弄疼你了?” 楚怀沙连连摇头,“没……没……我……我的意思是,我自己来就好了……程姑娘,不必麻烦了……” 程水若懒得理他,他要自己能起来,也就不会挣扎半天了,越过床铺,扯过一个软枕头放在楚怀沙的背后,将他的身体垫高道,“再来一次!” …………………………………………………………………………………………………. “水若姐姐!我来啦!”一声大叫,从门外传来。 方白苏从门外冲了进来,冲进门便瞧见程水若俯着身子用力的在拉扯,床上好像还躺着一个人,看起来像是竭力的要将程水若拉下去一样,不由得怒火中烧,叫道,“你做什么?” 程水若扭过头便瞧见方白苏像头小牛犊子似的冲了过来,一下子跳到床上,骑到楚怀沙身上,瞧见床上躺的人五颜六色的脸愣了愣,片刻功夫便瞧清了是谁,瞧清了是楚怀沙以后,大叫道,“难怪我五哥说你不是好人呢!你竟然欺负水若姐姐!” 拳头一握,噼噼啪啪的就往下砸。 楚怀沙好生委屈,程水若连忙放开手去啦方白苏,一边叫道,“哎,哎,白苏,你误会了啦!” 门口传来一道好笑的声音,“七少爷,揍他!他是坏人!”正是紫鹃拿了笔墨过来在一边笑着看好戏。 后面还站着个方白芨,怒目圆睁,却是瞪着程水若,见程水若瞧着他,低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像是个抓奸在床的丈夫。 程水若见没人帮忙,只得亲自上阵,七手八脚的好容易将方白苏拉下来,原本就凄凄惨惨的楚怀沙的脸越发的见不得人了。 休要说方白苏还小,这孩子已经开始发育了,那身体是像雨后的春笋似的,天天的拔高,身子骨的力气也是足的很,那拳头不小心落了几下在程水若手上,疼的她眼泪水都快掉下来了。 被拉下床的方白苏依旧不甘心,咧着嘴叫嚣,“水若姐姐拉我做什么,我要揍他!” 方白芨依旧怒目相向,紫鹃依旧笑嘻嘻的杵在那里,程水若恼了,“你敢再动手,以后就别叫我水若姐姐!” “嗤!”方白芨冷笑,“白苏,你是表错情了。” 楚怀沙在床上呻吟,程水若听了这话更是恼怒,扭过头去冲着方白芨道,“关你什么事?” 方白苏被骂的莫名其妙,明明是看见程水若被欺负,他冲上去帮忙,结果还挨骂,这会儿只是抿着嘴倔强的站着,程水若正在气头上,明显知道是紫鹃在使坏,否则这两人没道理会这么没礼貌冲进内院来的,狠狠的瞪了紫鹃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 楚怀沙总算是缓过气来了,齿牙咧嘴的在床上抽冷气道,“是误会吧?” 楚怀沙的声音总算让程水若冷静了一点儿,缓缓的扫视了众人一圈,却不想,紫鹃撅着嘴道,“小姐,你到底在怕什么?” 方白芨闻言眼中几乎爆出火花来,瞪着床上的楚怀沙,楚怀沙躺着,自然是看不见了,方白苏却是拉着程水若的手道,“姐姐,你不要怕,什么事都有我呢!谁敢欺负你,我便揍谁!” 这一团乱的……程水若抚着额头,楚怀沙这家伙还真成了黑锅大王了。 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道,“有什么事出去说吧!紫鹃,你去请白管事进来,让他去请大夫过来,再派个人过来照顾楚大人。”顿了顿,凝视紫鹃道,“至于你!叫了白管事过来以后,就到花厅来给我们倒茶!一炷香之内我要看见你!你们两位,跟我到花厅说话吧,内院不是说话的地方。” …………………………………………………………………………………………………. 程水若很生气,眼光在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方白芨很生气,一直瞪着这个没头脑的女人。 方白苏很生气,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被紫鹃给骗了。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到了花厅以后就不再说话,就这么干站着。 程水若生气是因为这两个家伙做的事情太不经过大脑了,她在自己家里还能被人怎么样了不成?想当年,她好歹也是在十多个彪形大汉之间杀进杀出,手上沾染了血腥的人,只要她不乐意,谁也别想占她半点儿便宜好不好? 跟方白芨之间的关系好容易改善了点儿,这是不容易的事情,她不想闹的僵了,不过,也不代表她可以容忍他们自作主张的行为。 “水若姐姐……”方白苏最先开口,“是紫鹃姐姐说你在内院,让我们自己进来的……至于楚大人,我好像是误会了?” 知错能改的孩子就是好孩子,程水若闻言投以一个笑容道,“你知道就好了,紫鹃我会好好教训她的,不过,你今天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动手可不好。虽然是为了我好,出发点是好的,可是伤了我的客人,呆会儿记得去跟楚大人道歉。” “哼!”方白苏来不及回答,方白芨便从鼻孔里狠狠的喷出一口气来,示意他很不屑。 程水若挑眉,昂首,“方五公子有什么不满么?不知光临舍下有何指教?” 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一下子就让方白芨泄了一口气,加上旁边的方白苏拼命给他打眼色,粗声粗气的道,“这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还跟他凑这么近乎做什么?”顿了顿,见程水若脸色不好,补充道,“那天,我看见他在船上调戏你的丫头!” “啊?”程水若吃惊,船上?那就只有紫鹃了,可是那家伙唯恐避开紫鹃还来不及,什么时候会去主动调戏了? “不会吧?紫鹃都是他拜托我照顾的……他要想,自己留下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么?” 方白芨哼了一声,傲然道,“反正我亲眼看见的,信不信由你。” 程水若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他什么时候亲眼看见了,可是方白芨的性格她还是知道的,造谣这种事儿他是做不出来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像今天这样是个误会罢了,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道,“罢了,反正这事儿绝不可能。” 顿了顿,望着方白芨道,“刚才我说话太过份了,我在这儿跟你道歉,不过我也是被白苏给急的,紫鹃那个丫头最近越发的不老实了,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方五少爷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计较了吧?” 又扭过头对方白苏道,“楚大人身上本来就有伤,这次不知道要躺多久才能恢复过来,你呆会儿一定要好好跟他道歉,否则我以后真不会理你了。” 两人皆是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程水若舒了一口气,揉揉额头,这复杂的人际关系啊,最怕遇上两拨有仇的人在中间当夹心饼干了,要调和好矛盾她没那么大的本事,看来以后要减少两方人马接触的机会才是。 首先是紫鹃要弄开,然后便是要把方家人跟楚怀沙彻底的隔开来,否则她迟早有一天会被气死的,既然已经说分明了,程水若便问道,“你们今天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方白芨望了方白苏一眼,方白苏望了程水若一眼,鼓起勇气道,“我……我是……是……” 程水若道,“你是什么?” 方白苏回望了方白芨一眼,终于道,“我是吃不惯这儿的东西,大多都是甜腻腻的,要不就是腥味儿让人受不了,所以来瞧瞧水若姐姐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借口!程水若相信就有鬼了,多两个人吃饭不要紧,她可不乐意让这两个家伙又跟楚怀沙撞上了再出什么乱子,道,“药材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出门在外的吃喝住行都不方便,你们日后是要做方家的顶梁柱的,这点儿苦头可得要吃下去。” 方白苏闻言尴尬的望着程水若,他没想到程水若会拒绝,若是这个要求都拒绝了的话,那么他们来的另外一个目的似乎更加的遥遥无期…… 方白芨见方白苏这么快便抹不开面子说不下去了,硬着头皮道,“吃一顿总是没差的吧?白苏是第一次受这样的苦,你这个当姐姐是总不好不管他不是……” 这人脸皮厚的,程水若无语,方白芨在方白苏身后推了一把,方白苏恍然大悟的扑上去,拉着程水若的衣袖摇晃,“水若姐姐……你不会不管我的是不是?” 最近比较忙……大家懂的…… 第一七四章 第一七四章 “这是什么?”紫鹃望着桌上一盘晶莹剔透的饺子大惊小怪的问道。(手打小说)眼中闪烁着的是兴奋的光彩。 “这是虾饺。”不待程水若开口,方白芨便笑吟吟的伸出筷子指着四只外皮晶莹剔透,里面呈现粉红色的东西解释道,“这皮是用将澄面、生粉制成虾饺皮;鲜虾洗净去壳吸干水分压烂搅拌成肉胶,肥肉切成细粒,用开水烫至刚熟,再用清水浸过,使肥肉既爽而又不致出油;加入鸡蛋白、细笋丝、味粉、麻油、胡椒粉等配料,经冷冻后制成虾饺蒸熟。紫鹃姑娘尝尝,油而不腻,略甜,这可是这茶居师父的一绝,但凡来这儿喝茶的人,个个都是要点上一笼的。” 紫鹃迫不及待的夹了一个放在小碟子里,小口小口的吃着,一边吃,一边赞味道好,惹的方白苏也夹了一只,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唯有程水若在一边心里冷哼,早就知道她自个儿不该心软,这方白芨哪儿像是个找不到吃食的人?在外面跑了这么久。连自家肚子都填不饱那就奇怪了。 心头腹诽,不过终究她是来请人吃饭的,也夹了一个放在碗里小口小口的吃着,一边瞧旁边三人的表情。 方白芨是熟门熟路的,方白苏也不像是第一次来的样子,倒是长年在京城里呆着的紫鹃一副土包子的模样,见什么都是新奇的,想来也是,走南闯北的人想吃到这东西极为容易,而那些在宫里呆着的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顾忌和妨碍让他们没办法尝到外面的鲜。 雅间外面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程水若站起身来,三人皆抬头望着她,她笑笑道,“张管事来找我,兴许有什么事儿,你们先吃着。” 雅间外面是一道不宽的走廊,张凡站在门外,脸上因为走了不短的路而微微发红,额头上还有些许的汗迹,且是面色沉重,见程水若走出来了,又谨慎的瞧了瞧程水若身后的三人,见到木门被拉上,这才低声的道,“少爷,事情有些不对。” 程水若心下一突。问道,“怎么回事?”不会如同她所猜想的那样吧? 她对茶夫人始终还是不放心的,沈诚虽然被他给忽悠住了,也指不定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一纸合同对这些人的约束力还是太小的,至少那合同对程水若来说就没什么约束力,她若是觉得不合适,大可拍拍屁股就闪人走了,沈诚和茶夫人即便上京城告御状也一样拿她没辙,何况他们根本不可能上京城告御状。 程水若是个无牵无挂的,也不怕他们报复什么的,所以才敢放心大胆的签下那些文书,她最担心的是,沈诚虽然有大抱负,却是被茶夫人给怂恿的做出些什么事儿来,怎么瞧来这事情进行的也太过顺利了些,她不得不再去从唯一的疑点上查上一查。 ……………………………………………………………………………………………… “小的去马家,请了他们家一个被赶出来的老人喝茶,便从他嘴里问出了不少的事儿,当年茶夫人和沈诚之间的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 张凡低低的道,“那人的婆娘当年便是在茶夫人院子里供事的。沈诚本也是马家的家生子,因为脑子灵活,会说话会办事,深受马家老爷子器重,而当时茶夫人不过是初到马家,便是跟沈诚两个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这事儿茶夫人院子里的人都是知道的。世上便没有不透风的墙,话自然传到马夫人的耳朵里了,她正愁着没办法收拾这个风头正盛的妾身,便琢磨着带人来抓奸。” “茶夫人是什么地方出来的?这种事儿自然不会没有防范,事到临头,不知道到底是如何,竟然倒打了马夫人一耙,反正到最后马家老爷子瞧见的便是马夫人不守妇道。不过这位马夫人的来历也不简单,马老爷子最终还是没休了她,只是要将沈诚给活活烧死,却是人给救了下来,逃出了马家。” “事后,院子里的人自然是大清洗,那人和他的婆娘便是这么被找了个借口给赶出来的。茶夫人也得了掌家的大权,那时候的马家还没到如日中天的地步,那位马夫人也是个能忍的,后来的三五年之内,靠着娘家将马家一步步的拉拔起来,五年前的马家在这个地方可是说一不二的主!” “直到五年前沈诚回来了!” “有人说当时沈诚是回来找茶夫人的,有人说他是回来报仇的,这事儿说不的准。不过,当时的沈诚还不过是只有三五百的弟兄,手上只有两条船。在海上干着些刀口舔血的勾当。接连勾结了海上另外几波海盗劫了马家几次生意,马家人急了眼,却是因为这些人太过散乱,根本奈何不得他们,那些人跟着沈诚尝到了甜头,虽然有些小心思,却是迫于沈诚的手段,都是一门心思的跟着他干,马家人根本奈何不得他。” “便是这样,沈诚在广州城才渐渐的站稳了脚跟,又拉拢了一些官员,竟然正儿八经的做起了生意。两家人这些年斗的厉害,相互间抢生意什么的不在话下,马家人也是连连在沈诚手上吃瘪,到如今,沈诚俨然是广州城的第一人了。” 听到这里,程水若约莫揣测出两人之间到底是为何了,却是需要证实一番,问道,“那当年沈诚回来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利用茶夫人报仇,还是真个的余情未了?或者干脆就是二者兼有之?” 张凡闻言道,“小的以为,怕是他真个余情未了。却是被茶夫人利用了。” 程水若闻言挑挑眉,望着张凡,莫非那沈诚还是个痴儿不成?人一旦经历了生活的风霜以后,什么情啊爱的就都淡了。 张凡却是笑道,“小的听人说了那沈诚的性子,绝对是条敢作敢当的汉子,他回来怕是真个为了接茶夫人走,当年的茶夫人怕是舍不得手边的荣华富贵,加上马老爷子对她是情有独钟,什么事儿都依着她,马家的大权有一大半都在她的手上。她又怎么会跟一个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汉子走?” “这边,马夫人一心为着马家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事,马老爷子的态度虽没多大变化,心却是软的,何况马夫人是什么性子的人?其实马老爷子不该不知道的,若是要勾搭上,又怎么会在他方才纳妾之后才被发现?不过是马老爷子一时迷了心窍罢了。事情过的久了,再慢慢的回想起来,心中没有疑惑是不可能的。当沈诚突然回来捣乱,再想起当日沈诚莫名其妙的被人放走了,马老爷子心里能没数么?” “不过是当时家里的事儿太多都放在茶夫人手上,怕她搞小动作,方才慢慢的重新扶植起马夫人来罢了。” …………………………………………………………………………………………………. 程水若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拧着眉道,“其他的事情我管不了那么许多,唯一的一点儿便是如今那沈诚到底对茶夫人是不是余情未了?这事儿不闹明白,我心里总是梗着一根刺。” 人和人之间的事情若是掺杂了太多的感情就会多太多的变数,照着沈诚不太给茶夫人脸的这种情况指不定能不能干出点儿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他们的私人恩怨可以自己解决,却是不能妨碍了她的事儿。 张凡却是用另一种表达方式表明了他的想法,“听闻这位沈大老板到如今还未曾娶妻。” 难怪张凡说事情麻烦了,程水若也觉得额头跳的厉害,跟两个纠结的人一起做生意,她恐怕要多操几份心才行。 这事儿闹心,程水若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搞清楚这两个人的感情世界,索性撇开来,又问道,“那两位又是怎么回事?没的好好的不去收药材,跑来找我混吃喝。” 张凡道,“他们像也是遇上了些麻烦……” “哦?”程水若挑眉,正要细问,却是听见旁边一个男子轻佻的声音,“这位姑娘生的好相貌呀!”一把扇子伸到程水若的下巴下来。 程水若抬起眼皮,眼前是个公子哥儿模样的男子,一身的绸缎衣裳,看的出是出自官宦人家。说着官话,却是满口的广东腔,兴许是听见她和张凡说话用的是官话,因此才会用官话与她说话。 不消程水若开口,张凡便是一个箭步冲上去,打开他手上的扇子喝道,“不得对我家公子无礼!” 程水若身上穿的是布衣,这年代,没个官身即便腰缠万贯也只有穿布衣的资格,因此那人身后的一个家丁跳将出来喝道,“这是府台大人的公子,大胆刁民,竟然敢对我家公子动粗!” 说着便要扑上来,身后还有两个家丁一并上前来,想要将张凡拿下。 程水若退后一步,没想到在外面跟张凡说两句话竟然惹出了这是非来,只将身后的门一拉开,便要闪身进门。 门前的那轻佻男子见程水若要避开,竟然一个闪身挡在她身前,伸手便向她抓过来,程水若侧身避开,便使脚向那男子踹了过去,这鞋子是木头底子的,实在的紧,真要踹结识了最少得让那男子疼个十天半个月的,却是不想,门里的人已经听见了动静,只见那男子突然往那栏杆扑了过去,一下子便将那木头做的栏杆撞裂了,生生的往楼下掉去。 楼下传来一声惨叫,楼上则是乱哄哄的一片,隔壁的包间里轰然冲出来好几个青年男子,楼梯上咚咚的冲上来一波家丁,程水若见状心下一沉。 一干虎视眈眈的家丁围了上来,几个青年男子见到程水若的相貌个个皆是吸了口气,目瞪口呆一般,其中一个叫道,“将她抓起来,送到府衙去!” 几个家丁围了上来,张凡连忙将程水若护住,将人扑下楼的不是别人,正是方白苏,这会儿站在门口见势不对,也站到了程水若的前面,方白芨要缓一步,却也是个机警了,大步跨出来叫道,“你们又不是官兵,凭什么抓人?” “发生什么事了?”便是在这一片乱哄哄之中,紫鹃探头出来问道。 那几个男子见到紫鹃,手指头方向一转,大声叫道,“她也要抓起来,这儿所有的人都不要漏掉!竟然敢在闹事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些个家丁个个皆是配合惯了的,怎么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男人往死里揍,女的抓起来就对了,得了上风的号令,一个个皆是摩拳擦掌的围了过来。 程水若一把将紫鹃抓回来,这时候不是女人出风头的时候,只是焦急的望着楼梯的方向,她倒是不担心其他,就是怕张凡几个吃了亏。 楼下已经有几个家丁将那个受伤的男人给围了起来,到底伤的重不重还是两说,这茶寮里的客人见到事情不对,纷纷的撒开丫子便跑,茶楼老板根本拦也拦不住。 …………………………………………………………………………………………………. 青年男子那一方虽然人多,偏生这楼梯走廊都狭窄的紧,根本容不得多人斗殴,张凡几个都守着门口的狭窄之处,程水若顺手操了根凳子给他们壮胆,还是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的。 不过,真个开打就不知道了,这些人看起来就是那种斗殴经验丰富的,张凡可不像这些家伙都生在民风彪悍的地方,只见两个家丁扑上来,张凡便唯有拎着板凳胡乱的挥舞,这时候的方白芨倒是让程水若刮目相看了,转身操了两根凳子在手,一根从张凡头上狠狠的砸了出去,将张凡的危机解除掉,再一把将张凡拉了回来,只身扑了出去,噼噼啪啪的便是照着脑袋下黑手。 这一干家丁在广州城里都是横行惯了的,平日里只有他们揍人,哪儿会有人敢对他们动手的道理?即便有惹不起的,那他们也早早的就躲开了去,今天却是没想到遇上个硬茬子,头几下愣是被打的没回过神来。 这方白芨也是个打架斗殴的老手了,下手快狠准,都是实战里磨练出来的经验,三两下之间便将一干人打的连连后退,不过,这却是不是长久之法,人总有力竭之时。 程水若正焦急之间,却是听见楼梯噔噔噔的响了起来,有汉子操着程水若熟悉的口音大叫道,“少爷!” 程水若一喜,在雅间里大声道,“我没事,你们赶紧将这些无耻之徒给我扔出去!” 她出门在外身边一直都是带着人的,知道自己这张脸会惹事,却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好在今天即便身边有这么多人陪伴,她依旧带了十来个人一同出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程水若是格外的小心谨慎。 有了一干身强体壮会武的汉子加入,事情自然不言而喻,不消片刻功夫,便将这一干家丁皆是扔了出去,至于那几个带头的,则是看见事情不妙,一个个的脚底抹油都溜了,只剩下那个腿被摔断了的那一个,张凡在处理毕了这些人之后便来问程水若的意思。 得罪广州城的权贵是免不了的了,程水若只有走过去问那在楼下不断呻吟的青年,“阁下真是府台大人的公子?” 那青年男子这会儿脸已经疼的变型了,又被程水若的人一吓,身上一股子尿骚味儿,身边的家丁要不是哼哼哀哀的躺在外面,要不是就是跑回去报信了,四下无助,望着程水若的眼神也从色迷迷的变成了惊恐, “女侠,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你要什么,只要你把我送回去,我爹都会给你的!我可是尹家的独苗啊!女侠,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程水若懒得跟他罗嗦,她心里却是在寻思着另外一件事,看来这位尹知府大人的官也当得不怎么样啊! 儿子给教育成这德行,想来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缘故,不过,楚怀沙还琢磨着要跟人合作,这事儿看来还得给对方留点儿脸面,想了想,虽然有些不甘心,却是依旧道, “五少爷,劳烦你替尹公子正一正骨,张凡,你去尹知府府上通报一声,大水冲了龙王庙,这是误会了。”说着笑着蹲下身子,望着尹少爷道,“尹少爷说是不是误会啊?” 尹少爷吞了口口水,神色变幻不定,似乎觉得程水若是在害怕他父亲,顿时腿也没那么疼了,不过,对程水若他却是不敢这时候造次的,瞥了程水若身后站着的那媚眼如丝的丫头道, “这丫头长得不错嘛!” “你说什么?!!!”紫鹃闻言脸气的通红,扭过头来望着程水若,“他这么调戏我,你就放过他了?” 程水若面无表情的道,“不过是夸你漂亮而已,在西方,这是礼貌,你应该向尹公子表示谢谢。” 紫鹃直接用行动表示了她的回答,伸腿便狠狠的在尹少爷的伤口处踹了一脚,扭头便跑开了去。 这一脚踹的尹公子差点儿没大小便再次失禁,程水若见状扯了扯嘴角,唾了一口道,“没见识的丫头!” 扭过头来笑眯眯的望着尹公子道,“这丫头是别人寄在我这儿的,便是我也管不住,倒是让尹公子受累了,不过没事儿,这位是京城方家的五公子,医术那是好的顶呱呱的,保管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那丫头的脾气大,却也不能弄丢了,方五公子,这儿就劳烦你了,张凡,呆会儿将尹公子送回府衙去。” 说罢便转身走了,方白芨能不能领会她的意思她不知道,不过,张凡可是明白的很。 …………………………………………………………………………………………………. 方白芨最是讨厌这种纨绔子弟,当年方家昌盛的时候,他便没少在京城里跟这些人斗智斗勇,这会儿却是知道这是人家的地盘,真个下手太狠了怕是日后会结下梁子,程水若也没吃什么亏,对于这种人,给点儿教训就是了。 方白芨便放开了手脚替尹公子医治,正骨的手法一展开,要疼之前他还会特别提醒一下,三两下功夫便将那尹公子给折腾的只剩出气,声音嘶哑了。 这边方白苏也是快手快脚的开好方子,两兄弟一对眼神,十多年共同生活的默契不是假的,便派了店里的伙计去帮忙抓药,药敷上去以后少不得又是一番鬼哭狼嚎。 通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张凡便领着四个人抬着尹公子往府衙行去,恰好遇上了负伤回来请了帮手要过去帮忙的一干人等。 张凡只见到来人个个手持棍棒刀枪,来者不善的样子,也是个有急智的,尹家的家丁虽然都抛下了,手上却是还握着个重要的筹码,尹家少爷躺在门板上脸色惨白,腿上已经是包扎好了,张凡便是往前一站,大声叫道,“尹少爷这伤可是不能再折腾了,否则便有瘸腿之忧,还不赶紧开路,带尹少爷回去休息。” 尹家少爷这会儿哪儿有什么力气说话,他的本意是想收拾下程水若几个人的,只是正主儿已经跑了,折腾几个管家出气不是什么要紧事,何况,他也真怕瘸了,要知道这时代的残疾人不好看是一回事儿,重要的是,影响了形象是当不了官的。 只想赶紧回到家中再说,这边一干人等不得不让出道来让张凡几个抬着人进了门,那边便有人去请尹夫人过来。 尹夫人一听说自家儿子被打折了腿,便是连大衣裳都来不及换便急急忙忙的赶了出来,只将尹少爷安顿停当,一干家丁便将张凡几个围了起来。 尹夫人赶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副情景,来不及去见儿子,便瞧见拦在儿子门口的张凡站得笔直,朝尹夫人拱拱手道,“尹夫人有礼了,尹少爷在茶楼喝茶不慎摔下楼来,在下家主见到了,便命人请了大夫医治,如今已是没有大碍,只要按时换药即可,在下等奉了家主之命将尹少爷送回来,如今将人交给夫人,便要回去复命了。” “明明就是你们打的!”人群后一个鼻青脸肿的家伙叫道,“夫人,休要听他胡说!就是他们的人将少爷推下楼的!这是我亲眼瞧见的!” 尹夫人闻声脸色一滞,喝道,“将人给我抓起来!送到牢里!” “住手!”张凡大喝一声,“谁敢动手?”说着望着尹夫人道,“尹夫人还是先找人查明真相才好,不要听信了小人谗言,家主就住在城南,姓程,打京城而来,夫人想必随便找个人便能打听到,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到时候自然有个分明,若真是在下等人所伤,又何必将人送上门来?” “城南?京城?”尹夫人眯起眼,她虽然被自家儿子受伤气昏了头,却也是依稀记得这两个熟悉的字眼的,今儿个尹老爷出门访客,去的地方便是城南,而来客也是京城人,若真是熟人,这事儿便说的开了,不过,她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只是这事情涉及到尹老爷的事儿,她却是断然不敢自作主张了。 张凡拱拱手道,“正是如此。” 那鼻青脸肿的家丁闻言却是道,“夫人,休要听他们胡言乱语,此人莫名其妙的伤人,如今又将人送上门来,分明就是没将咱们家放在眼里。” 尹夫人喝道,“住嘴!” 张凡的嘴角以不以人察觉的方式勾了勾,正在此时,却是听见背后有个丫头叫道,“夫人,少爷请您进来一下。” …………………………………………………………………………………………………. 尹夫人只听见房间里哎哟哎哟的声音,便不由得肉疼起来,也顾不得跟张凡说话,便一头钻进了房间,尹少爷见了自家的娘亲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娘……我跟马公子几个在茶楼喝茶,便遇上了这一帮强人,将我带的家丁打的七零八落不说,还将我打成这样!威胁我不准告诉你们,娘,其中还有两个娘们儿,好生的嚣张,儿子受了这般重的伤,还在儿子的伤口上用力的踹,儿子今儿个差点儿就见不到您了……” 这一番哭诉只让尹夫人的心都揪了起来,不由得怒火中烧,看见面如金纸的儿子,还有那伤口上的隐隐血迹,沙哑的嗓音,无不刺激着她的神经,不断的拍着尹公子的背脊道, “我儿别哭了,有什么事你母亲还不替你做主么?你放心,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说着敞开了嗓门大声叫道,“将那些人全部给我抓起来!不是说还有两个女人么?还有什么人?让他们认识的带路,去城南,一个都别放过!在这广州城里,我还不信能翻了天去!” 门外一干家丁闻言便要动手,张凡身后几个汉子见状对视了一眼,纷纷望向张凡,只见张凡眉头一皱,对于这种情况,他是料到了的,不过程水若的态度摆明了就是息事宁人,这亏是不得不吃了。 只是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反抗,免得吃了大亏。 一干汉子见状唯有收敛了气焰,候着一干家丁上前来捆绑,却是不想,这一干家丁方才吃了亏,心头都还有火气,这会儿见到他们每个做主的人在,个个都是下阴招,有一个过分的,竟然提腿便往其中一个汉子的子孙根踹了过去。 这当兵的出生的人,便是身上血气最重,若是没点儿脾气,还这只有当傻兵头了,捆绑拳脚什么的都无所谓,只是这断子绝孙的事儿却是做不得,那汉子一吃疼,便大喝了一声,一挣,便将押着他的人给挣开了去,三四个家丁摔在地上,那汉子提腿便踹那家丁的裆部。 四周的人见状,纷纷扑了上来,大叫起来,场面一片混乱,张凡见状知道事情不可为,也是大叫了一声,众汉子心头早就憋了一股气,一个挑三五个,作对厮杀起来。 在茶楼打架的时候众人皆是收敛了手脚的,这会儿以一对上至少五个人,却是不敢藏私了,砂锅大的拳头砸出去,便是鲜血直冒,呼爹喊娘,七八个汉子不过片刻功夫便将院子里的四五十个人杀的落花流水。 停下手来的时候,除了张扬受的伤颇为重以外,余下的一干汉子皆是只是受了些轻伤,而屋子里的尹夫人和尹少爷已是被吓的有些傻了。 便是在这种满园狼藉的情况下,一个男子暴喝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身着常服,却明显看的出一身官威的男子,带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病人,还有程水若以及几个家丁汉子站在院子门口,怒目望着院子里的场景。 地上躺做一片的人哼哼哀哀的,哪儿还发得出声音?从草丛里滚出一个身影来,仆爬跟斗的滚到尹知府的脚下,抱着尹老爷的裤腿儿哭道, “老爷,您要为少爷和小的们做主啊!这强人打伤了少爷不说,还将咱们家的人都给伤了,将夫人吓得不轻……” …………………………………………………………………………………………………. “住口!”尹老爷喝道,一脚踹开那人,转过身来朝着楚怀沙与程水若拱拱手道,“在下教子不严,让楚大人和程姑娘见笑了。” 程水若没啃声,她将人儿子打了,又打的人家家里乱七八糟的,还要人给她赔不是,这位尹老爷也不知道是真这么好的道行还是心机深沉。 楚怀沙的脸是揪作一团的,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只是淡淡的道,“尹兄,在下到了豫州城便被一帮宵小给折腾成这模样,还多亏了程姑娘帮忙,否则早就成了广州城外的一具白骨了。因此,程姑娘出门的时候才会如此谨慎,却是不想伤到的竟然是贵公子,这事儿,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说的好啊!” 这话是讽刺,吃果果的讽刺,程水若听出来了,楚怀沙这么说,尹老爷却是满脸的愧疚在一边赔不是,又请了两人往里走,楚怀沙却是依旧有些不依不饶的道, “尹兄啊,这儿虽然离皇城很远,却依旧是天子治下。”说着一边摇头,一边道,“若是如此,又怎能让天下人放心的行走?本地的商贾怕是也坐不安生生意了。” 程水若在一边听楚怀沙的话,一边觉得冷汗淋漓,不是楚怀沙来求着别人办事儿么?怎么说话还这么没顾忌的? 程水若不明白,便不敢插嘴,只是在楚怀沙身边站着,楚怀沙身上的外伤是很重的,陪着她这么走一遭便是气喘吁吁的,好容易挪到花厅里坐下,这才又道,“尹兄,你我系同年出生,这些话,我是不跟你见外才这般说,如今皇上整顿朝纲,有些事儿是不言而喻的,尹兄是广州人,却是到了广州来做这个知府,本就是于法不符啊!” 尹老爷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省的。楚大人还是先歇会儿吧,待我将那逆子唤上来向程姑娘赔不是。” 说着,四下瞧了瞧,才发现身边带着的那个下人已经下去奉茶了,却是没个人去带他儿子出来,唯有跟楚怀沙告了个罪,亲自前去带自家儿子过来。 尹老爷一出门,程水若便开问了,“楚大人,您是不是说话太直接了点儿?” 楚怀沙朝程水若招招手,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彩,程水若不由得好奇了起来,将耳朵凑了过去,只听见楚怀沙低声道,“我暗示他,我是皇帝派过来查一个案子的,顺便做点儿小生意。” 程水若低呼道,“你假传圣旨?”没想到楚怀沙这种忠君爱国的家伙也会干这种事儿。 楚怀沙摊摊手,“我可什么都没说,他自己要怎么想我可管不着。” 程水若翻翻白眼,她有些怀疑之前对楚怀沙说的一番话是不是错了,如今这家伙学的油滑了起来,恐怕以后会比现在还要难对付的多,不会有朝一日将她也算计进去吧? 她不过是想跟着他蹭点儿好处的说,说起来她付出的也不少啊! 程水若心有戚戚的望着楚怀沙,楚怀沙却是像能猜出她的想法似的,低声道,“这老小子竟然想让我给他好处,才肯牵线搭桥!我就琢磨着他肯定有把柄,便敲打了他两句,没想到这法子还真好使。有句谚语怎么说的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啊!看来偶尔当当坏人也是不错的。” 程水若闻言嘀咕道,“那你也别太过分了,佛也有火的,兔子急了还敢蹬鹰呢!你别把人逼急了让你变成失踪人口。” 楚怀沙眉毛一挑,道,“放心,这种人,本官见的多了,只是没想到当年在京城里还是一腔正气的人,到了这儿却是变成这副模样了……想来还是这钱财迷人眼。” 程水若却是不同意他的观点,冷笑道,“他那儿子的性子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养成的。是您老人家自己老眼昏花识人不明了吧?” 楚怀沙摸摸鼻子,他有那么老么?跟这丫头斗嘴其实感觉不赖,不过,尹老爷子已经拖着自家儿子过来了。 第一七五章 第一七五章 尹老爷可真真是个狠角色。(手打小说)对自家儿子下的重手让程水若都不由得觉得肉疼,那尹少爷受了重伤,好容易才包扎起来的腿如今被拖拽在地上,伤口渗出血迹来,尹夫人在后面咬着牙瞪眼抹眼泪,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边尹少爷一个劲儿的告饶,尹老爷却是铁青了脸,一言不发,直到将人拖到花厅里,重重的往地上一扔,便听见咚的一声,那尹少爷的头重重的撞在地面上,这地面虽然是土平整出来的,却是加入了生石灰一类的东西,比不得混凝土的坚硬,可跟人的脑袋来比显然要硬的多,那尹少爷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明显有些迷茫,头上流下丝丝的血迹来。 “逆子!”尹老爷重重的喝道,面上青筋毕露,“你竟然做出调戏民女这种下做事!平日里教你读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这边尹老爷呵斥,那边尹夫人见到自家男人对独子如此狠心。已是大哭了起来,冲了进来,跪在地上,将尹少爷护在怀里,仰起头冲着尹老爷叫道,“这是你的亲亲儿子,你怎么下的去这个狠手?将来替你养老送终,披麻戴孝可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了!” 尹老爷见状指着尹夫人的鼻子骂道,“慈母多败儿!若非是你事事都依着他,今日他又怎会是这个模样?老夫不要人养老送终,今儿个不被他气死在这里就是好的了!”顿了顿,又扭过头冲着站在外面的管事叫道,“替老夫拿家法来!老夫今天非除了这个孽障以正家风不可!” “你敢!”尹夫人将儿子护在身后,昂起头叫道,“你要打死令儿,便先将我打死好了!” 尹老爷闻言被气的眉毛倒竖,连声叫好,“好!好!好!” 见状程水若扭过头去瞧楚怀沙,楚怀沙不是代替皇帝来查案子的,他说难听点儿就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真让尹知府把自家儿子给怎么了,这两人的梁子就算结大了。 若是逼的尹知府干出点儿什么来,她跟楚怀沙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楚怀沙也是个知道见好就收的,站起身来笑着道,“尹兄!罢了吧,说来其实尹兄管教令公子是家事,我不便多嘴的。不过事情既然是由我而起,就少不得要多嘴一句了。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令郎尚且年少,干出点儿出格的事情也是难免,何况他如今已是得了教训,这性子么,慢慢磨练就是,着急不来的。” 说着,笑呵呵的走上前去,饶过尹夫人,蹲下身子,瞧了瞧尹少爷腿上的伤,皱着眉头道,“尹少爷这伤可得赶紧治,骨头怕是又移位了。” 前方听令而去的管家这会儿拿着根大棒子站在门口,看见里面的情形,也不进来了,尹老爷子见楚怀沙的模样,脸上的怒色敛去,下巴上的胡子抖动了几下,却是不说话。尹夫人倒也机警,扭过身去叫道,“还不赶紧将少爷扶下去!” 说着也不管尹老爷如何了,招呼着人上来帮忙,尹老爷就这么看着众人将人扶下去,望着楚怀沙的眼中竟然饱含了几滴老泪,略带几分哽咽的道,“楚贤弟,为兄……为兄……” 楚怀沙摆摆手道,“尹兄不用多说了。” ………………………………………………………………………………………………… 重新收拾了心情,将一干人等打发下去,程水若也退了下去,领着张凡几个先行回去,花厅里便只剩下了楚怀沙与尹老爷两个人。 一人一杯香茗,尹老爷虽然收拾了心情,却依旧还有些回味,倒是楚怀沙,捧着茶杯笑呵呵的热络着气氛。 两人说起来除了当年在京城科考的时候见过面,到如今已经足足十年了,两人当年都是幸运的,楚怀沙因为高居榜首,自然不愁分配,这位尹老爷的科考成绩虽然不怎么样,显然是走了门路才会分配到这个地方。 与京城人所认识的大不一样,这儿不是什么南蛮荒野之地,繁华虽然说不上,捞钱却是实实在在的,每年外派官员的时候,很少有官员愿意到这个地方来。因此,才让尹老爷钻了空子。 如今两人同为一州知府,际遇却是不一般,尹老爷子捞钱虽然捞的很开心,却是没有楚怀沙的官运亨通,蒙圣上眷顾,钱虽然永远捞不够,却是将目光放的更加的长远,须知道他虽然在这一州之地上说话管用,却也会被上峰掣肘,大半的钱财都落不到他的腰包。 楚怀沙虽然受皇帝宠信,却也是因为在风口浪尖的位置上,甘苦自知,回忆起当年在一个偏僻的县份上当县令的时候,也颇有几分羡慕尹老爷子。 两人相互间除了几分相互羡慕之外,更多的是相互之间的揣摩,两人心中都是心知肚明的,楚怀沙来豫州之前与尹知府有过书信上的往来,摆明了是要来做生意的。 对于楚怀沙的事迹,尹知府是听说了的,只道他是山穷水尽了,方知道钱财的好处,如今既然打上了这么一个主意。必然是要从他眼皮子底下过的,他给些好处也无所谓,须知道这块地面儿上来往的人越多,他的腰包才能越肥实。 如今瞧来,楚怀沙却是背负着使命来的,这也能解释楚怀沙为何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来,皇帝还肯替他遮掩。 上面既然派了楚怀沙过来,必然是耳闻了这海边儿生意利厚,想来分一杯羹,让楚怀沙来打前站。反正这楚疯子自来干的就是招人嫉恨的事儿,不怕多一件。他要收拾了楚怀沙也不是不可以,可他担心的就是上面知道楚怀沙在这地方上没了,无事也能掀起三尺浪来。 这地面上的事儿,并非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几个大家族在朝廷里安下的桩子可不少,必要的时候像他这样的官儿也不是不能抛弃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等楚怀沙出了这地界的时候再动手,到时候就可以推的一干二净了。 如今,他的首要目的自然是要稳住楚怀沙,莫要管他说的有多难听,做的有多过分,让他感到安慰的是,楚怀沙也不是完全的不讲情面嘛,大家同年出仕,在京城的时候多有往来,想来也是看在这情份上,楚怀沙才会放他一马,却也是放了楚怀沙自己一马。 尹老爷琢磨着到底对楚怀沙这个事情上应该如何处理,其实,最完美的手法自然是要将他拉下水了。 对于尹老爷的想法,楚怀沙又怎么可能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以如此之狠,虽然是做戏,可楚怀沙完全可以想象,他若是坚持的话,弃卒保帅的事儿他不是干不出来。 浸yin官场十来年,楚怀沙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官员数以千记,像尹老爷子这样的一州之首,不过其中沧海一粟罢了。 不过,他倒是不怕尹知府有多贪,他如今要做的事情对他来说对方是个贪官还要更好处理一些,楚怀沙知道外面是怎么评价他的,说他办事不知变通,实际上,往日里他是这样的,真正改变他的是豫州城的那一场瘟疫。 他放下的那一把大火,于世人眼中是错的。他却是于心无愧,于是,他悟出了一个道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如今是豫州的知府,所以,他可以无视掉很多的事情,比如说,这件事他应该先上折子禀报皇上,然后,再由皇帝派人来接手海贸的事,等官府整顿好了这一切以后,他再伸手进来。 只是,这样就迟了…… …………………………………………………………………………………………………. 所以,楚怀沙决定选择这种快捷,却是不符国家利益的方式来解决。 若真要说符合国家利益的方式,恐怕到死他都见不得成效。 对于楚怀沙跟他只谈风月,不提正事儿的情况,尹老爷是有些纠结的,他的目的是要探一探楚怀沙的底,如今他有大把的小辫子拽在楚怀沙手里,却是连他来的真正目的都没有问清楚,待到楚怀沙口渴端起茶杯之时,他在找到个机会开口, “贤弟这次来广州,莫不是就是为了这海上的事儿吧?” 楚怀沙笑道,“正是,我有一批东西,想要出海,还要劳烦尹兄行个方便,替我介绍一二个信得过的人。” 听楚怀沙这么说,尹老爷却是皱起脸来,他是想拉楚怀沙下水,可楚怀沙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就让他不由得担心了,莫非楚怀沙是怕调查出来的数据做不得准,所以打算亲自出海去瞧瞧? 真要这样,他少不得要让这家伙在海上遇上风暴失踪了。 尹老爷闻言苦笑道,“贤弟,明人不说暗话,这海上贸易确实是获利颇多,这是人人都见得到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前仆后继的想要出去。”顿了顿,话锋一转,“可是,谁又知道这一年出海的船有多少回来了的?往往是十个出去,一个回来。遇上了风暴是全军覆没,遇上了海盗,运气好遇上要钱不要命的,还能落个囫囵的回来,运气不好,遇上那种杀人越货的,便是连个尸体都见不到。因此,在这块地界上,无论贫富民风极为彪悍,那些大户家可更是不得了,家中蓄养的水手便成千上万,遇到了事情便是同气连枝,不怕贤弟笑话,便是像我这知府,在这儿说的话也不太顶用。” 楚怀沙眼带笑意的道,“尹兄的意思是,您的话还是能管点儿用了?” 尹老爷不知道楚怀沙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他的话这么反着听,他的本意是想让楚怀沙知难而退,却没想到他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唯有道,“这得看什么事儿了。” 楚怀沙敲敲桌子,笑道,“那我便放心了,我只是想出海,跟当初信中与尹兄说的一般,要几条船,要些人手,豫州城里大把的老爷子老太太等着米下锅呢,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能卖个好价钱,于愿足矣。这事儿,尹兄可不能推脱,楚某人在这里向你致谢了。” 说着起身长揖到地,尹老爷还在回味儿楚怀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两人之前其实已经讨论过这个事儿了,他以为楚怀沙是在试探他,这会儿楚怀沙旧事重提,不由得一愣,道,“贤弟这是打算将豫州城的东西卖出去?那海上的事儿……” 楚怀沙摇摇头,笑道,“尹兄为难之处楚某人了解,尹兄也不能让楚某人空手而回啊!” 尹知府闻言眼睛一通乱转,楚怀沙这么好说话,真不是他料到的,有些怀疑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就听见楚怀沙幽幽一声长叹道, “如今圣上事务繁多,北边儿蠢蠢欲动,瞧着咱们近来变故甚多便开始不消停了。”言外之意就是皇帝没空搭理你们,内忧外患的,如今南方不是重点,重点还是京城内部的权力斗争,以及北边的大患,你们给点儿面子,大家都能过得去就是了。 尹知府也是个聪明人儿,笑笑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乃朝廷任命的知府,广州城虽不富足,却也是该为国家着想的。” 楚怀沙这个假冒伪劣钦差能在干私活的时候给皇帝弄点儿钱回去,已经很满足了,接下来两人的话题自然是越发的融洽,挤了些财货出来,楚怀沙自然要投桃报李,豫州城的生意在几年之内还要靠人家给牵线搭桥,顺便保驾护航,他自然不介意透露一些京城里的事情与他知道。 …………………………………………………………………………………………………. 这边,程水若回到家里便将张凡与同他一起去尹府的人叫到了一起,路上,张凡已经是向她说明了情况,对于这些人对她的命令执行的不够彻底的事情,程水若有些头疼,这些人都是白管事训练出来的,跟她接触的时间少了些,即便她乐意,也是不太方便,今天才会出现这个问题,虽然姓尹的不对,可是这些人对她下的命令打了折扣却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为此,事情差点儿就闹大了,如今瞧来虽然没造成什么大不了的影响,却是不能保证日后正要让这些人拼命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不良的反应。 瞧见三十个人站做三排,不明就里的低着头,程水若呼出了一口气,她当日要选这些当兵的,为的就是这些人见过血,不怕死,如今瞧来却是久了没让他们干活,她又好相处,倒是养出了不少的脾气来了。 白管事瞧见程水若的脸色阴沉沉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一边站着,张凡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在所有人的脸上都扫了一遍之后,程水若缓缓的开口了, “今天,是谁先动手的?” 人群之中,一个瘦削的汉子走了出来,依旧有些愤愤不平的道,“是我!”除了张凡和那八个人以外,其他的人都不明就里,只是望着站出来的那个人,又望望程水若。 程水若仔细的看了他一眼,这是个圆脸黝黑的汉子,身形瘦削,在一干人中算得上是矮小的,一双眯眯眼,一瞧那眼神便知道是个心眼儿多的,只是这会儿气上心头,却是大咧咧的样子。 程水若想了想才道,“你叫张武吧?” 张武明显没想到程水若竟然知道他的名字,他们这五十个人,跟程水若接触的机会也不过就是十来次,每次都是一大帮人在一起,很明显许多人都没机会在程水若面前自我介绍自己的名字的,他就是其中一个。 见程水若的脸色虽然阴郁,口气却是还好的样子,他诺诺道,“小姐可是怪我先动手?是那人要绝我的后……” “住口!”白管事闻言喝道,那张武明显对白管事是有些畏惧的,哆嗦了一下,埋下头,程水若朝白管事摆摆手,轻声问道,“你在军中的时候,若是长官让你往前冲,你会如何做?不做又会如何?” 那张武闻言一愣,有几分急了,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辩解,脸色涨红,程水若见状摆摆手,环视了众人一眼道,“我自然不能以军中的要求来要求大家,可是,诸位也该明白,我程水若对大家如何。” “当日诸位来我家的时候,我便说过,替我程水若办事,饭管饱,衣管暖,酒管够,还有几个闲钱够给诸位取媳妇儿,平日里怎么玩笑都无妨。不过,我程家不养无用之人,也不养不听命的人!诸位是来做什么的,心里都明白,若是诸位有谁觉得不乐意,来去自由!现在就可以从我这儿领了银子走人!” 程水若望着张武道,“我不管你今天是为了什么动手的,可曾听我一开始吩咐,不能动手?” 张武闻言一抹脸道,“我错了!小姐说的没错,这么长的日子管吃管喝管住,却是什么事儿都没让咱们办,今天我却是给小姐捅了这么大个篓子,也没脸呆下去了,钱我也没脸要了,就在这儿跟小姐磕个头。” 说着跪了下来,就要给程水若磕头。 程水若站的笔直,众人的脸色却是有几分慌乱,他们在军中就都是在一起的,本以为来了程水若这儿也是跟军中差不多的日子,却没想到这些日子是难得的好日子了,不用拼命,一个个的放松了下来,便觉得是神仙生活了,如今张武就这么要走了,如何舍得? 一个个的看见程水若的脸色,却是摸不准她的脾气,刚想张嘴求情,又瞧见白管事脸色阴沉的厉害。 …………………………………………………………………………………………………. 张武磕完头,便站起身来,白管事虽然也有些恼这家伙闯祸,平日里他却是与众人呆的最多的,当日是他亲自去接了这些人过来的,这些人又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怎么说也要担负一定的责任,加上他心中确实有几分不舍,低声道, “小姐,这张武确实该罚,可是,他毕竟是初犯,还望小姐看在这份儿上原谅他一次吧?” 白管事一开口,众人也开口求情起来,纷纷拍着胸口要替张武担保,程水若只是想给人个教训,平日里甜枣给的太多,也因为一直没什么事没用上大棒,让她在众人心目中的威望不太够,赶不赶张武走都是她一念之间的事情,其实如今她正是用人之际,赶人走是不划算的。张武也算得上是铁铮铮的汉子,没求情什么的,倒是让她有些不好下台。 白管事开口求情,倒是让程水若松了一口气,她正想开口,却是没想到那张武竟然扭过头来道,“小姐,错了就才错了,男子汉大丈夫既然犯了错,就该罚!” 众人闻言纷纷劝慰,却是被张武给拒了,程水若闻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难不成你就这么想走么?感情是我亏待你了?” 众人见程水若笑起来,便知道事情有了回转的余地,那张武也不知道是个愣头青还是怎么的,竟然是一根肠子的,被程水若问的满脸通红,诺诺道,“小姐自然是待我们极好的,小的们无以为报……” 程水若哼了一声道,“那你这么着急走做什么?我有说要赶你走么?” “啊?”张武愣住,他本以为自己是一定会被赶走的了,才会那么坚决,哪儿知道程水若的脸说变就变。 众人闻言却是欢呼起来,大叫小姐英明。 程水若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笑着道,“这次可以不走,念在白管事给你求情,你是初犯,而我如今又是用人之际,若是再有这种不听命的情况出现,谁求情也不管用!” 顿了顿,又补充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派你去做件事儿,做不好,别想吃饭!” 张武闻言喜上眉梢,忙不迭的点头道,“该罚!该罚!小姐说什么我听什么,再不敢打半点儿折扣!” 程水若笑笑道,“那你去替我收集这城里的各处商贩处的种子,但凡是你没听说过的,就都给我收集了来,但是,你得闹清楚各种种子是做什么用的,是什么模样也得给我闹的明白,不可以搞的混淆了。这事儿不准别人帮你去做,就你自己一个人,若是价钱买的太高了,我便扣你的月钱!” 生意进行的顺利,豫州城的货物会在这两天运到,程水若自然也不会闲着,她既然来了广州这个海贸频繁的地方,自然要找一些平日里在内陆稀罕的东西。 各种各样的种子是少不了的,这个时代的食物种类很少,许多的药材也还没有发现其药用功效,闲下来的时候便想起了这么一着,不过认识到自己的男装扮相确实不太好,不想再招惹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便寻思着要让人将那些商人带到自己家里来。 这事儿杂乱,要接触的人又太多,别人未必肯上门来,程水若寻思了一番以后便决定索**给张武去做,一个犯了错的人,办事的时候总是会格外的用心的。 ………………………………………………………………………………………………….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有多英明,海贸一旦发展起来,那些商人们总是会挑一些自己觉得新奇的东西从海外带回来,精巧的东西她不稀罕,便是那些没什么人肯要的种子才是真正的宝贝,张武在城里溜达了不过两天,便找回来了不少程水若以为这个时代不可能找到的东西,都花了大价钱给买了回来,日后程家的菜园子怕是要丰富不少了。 如今程水若手上的钱可不少,沈诚的银票送到她手上,因为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到用场,用到这些东西上面,程水若可谓是心甘情愿。 “小姐!小姐!”张武又是大喊大叫的冲进来,这家伙最近两天没少被程水若夸奖,因为找到的许多种子在程水若的预料之外,让程水若很是高兴了一把,让他若是找到其他的东西,不管别人说的再怎么奇怪,要总是第一时间的带到她面前,因此叫的格外的卖力。 程水若正捧着几本新搜集到的医术翻看,看的正入神,突然听见这声音,吓了一跳,不由得抬起头来问道,“什么事儿?又找到什么好东西了么?” 心理面却是有些寻思到底要不要找个机会再敲打他一下了,这家伙有戴罪立下了滔天功劳的想法啊! 张武闻言却是摇摇头,将手上抓着的纸包放在程水若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来,看他这小心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什么珍宝,结果打开来程水若瞥了一眼,不过是些干涸的树皮而已。 “这是什么东西?” 张武闻言却是露出失望的眼神,这几天他带回来的东西只要一说,程水若便是知道的,见多识广让他佩服不已,却是没想到这次带回来的东西程水若根本不认识,不由得狠狠的唾了一口道, “该死的老东西!竟然敢骗我,我在他那儿淘到了不少的种子,他今天神秘兮兮的拿了这个树皮给我,说是好东西,可以治疟疾什么的病,我还给了他十两银子才换回来这么点儿!没想到竟然被他给骗了!”顿了顿,重重的跺脚,“不行,我得去找他换回来!” 程水若闻言一挑眉,叫道,“等等!” 张武不明所以的回过头来,程水若盯着他手上抓着一把的东西,伸手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打开来,将那几片黑黝黝的树皮翻来翻去的看,看了还凑到鼻子边去嗅嗅,张武以为程水若认出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却是没想到程水若竟然冒出了一句, “那人可说这东西叫什么名字?” 张武搔搔后脑勺,想了半天,有些不太确定的道,“好像叫什么宁来着?我忘了……” 程水若脸色一喜,问道,“可是叫奎宁?” 张武闻言连连点头,“对对!那死老头就是这么给我说的!奎宁树皮!” 程水若猛的一拍张武的肩膀,她高兴的都忘了这时代的规矩了,笑着道,“你这下真是找到宝贝了!这可真是好东西,确实是可以医治疟疾的,要是当初豫州城有这东西,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你赶紧去问问那老头子手上还有多少,全收了来,这东西可是能救人命的好东西啊,比青蒿什么的好用多了。” 张武闻言一个激灵,他之所以将这东西带回来,便是因为疟疾那两个字刺痛了他的心,抱着试试的心态,又觉得做了他那么多生意的那个家伙该不会骗他的,因此才收了来,却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样的功用,飞快的跑了出去。 剩下程水若一个人在书房里长吁短叹,海外果然是珍宝荟萃啊,倒不是钱的问题,许多的东西中原大陆就是不出产,就地取材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不过,有太多的东西可望而不可即,又有太多的东西她根本记不起来,就是这样小小的搜罗一下便能发现无数的瑰宝,比如说玉米,比如说奎宁,她真希望能找到一种能治血吸虫病的药来,可是这事儿她该死的记得清楚,那玩意儿压根儿就没有特效药。 …………………………………………………………………………………………………. 这么几天里,茶夫人隔三差五的过来请她同游,看得出是将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放在她身上了,沈诚则是确实有事的样子,消失了好几天,估摸着非要到货到的时候才会出现了。 楚怀沙则是跟那位尹知府两个好的蜜里调油,程水若真不想用这个奸情四溢的词来形容这两位,可楚怀沙拖着病体两头不见人,导致方家两个没脸没皮的家伙在院子里出没也没撞上过,倒是让程水若松了一口气。 过不惯夜夜笙歌的生活,程水若今儿个拒了茶夫人的邀请,她不太乐意跟本地的太太夫人们凑到一堆,那些人瞧不上茶夫人,顺带的也就连她也低瞧了,显然那些太太夫人们没茶夫人的日子过的滋润,可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那种不知所谓的傲气始终让人没辙,程水若觉得还不如去找些更有意义的事儿来做,索性便推托身体不适,安心的呆在家中。 对本地几户人家的摸底工作依旧在进行,不过却是没有什么大的进展,程水若也不着急,两条路一起进行,有相互监督的功用,茶夫人对楚怀沙那边的事情有过几次暗示,却是被程水若打了马虎眼过去了,茶夫人见状便开始戳对方的脊梁骨,倒是让她听到了那位尹知府介绍的两家人不少的秘辛,想必楚怀沙那边也是差不离的。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什么,今儿个方家两兄弟竟然没过来,程水若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在院子里沏了杯茶,摆了桌椅,就着微风看书,别有一番滋味。 “程姑娘……”淡淡的清朗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楚怀沙的声音总是那么悦耳,程水若颇为惊讶的抬起头,瞧见几天不见,脸上的淤青退去,如今却是一片黄黄绿绿颜色的脸蛋。 “楚大人,今天怎么得空?” 楚怀沙闻言有些欲言又止的道,“程姑娘在看书么?怎的不见方家五少爷和七少爷过来玩耍?” 这不是摆明没话找话么?她捧着一本书不是看书是在做什么?至于方白芨和方白苏,跟他楚怀沙是生冤家死对头,大家不对盘,少往来最好。 这话问的极度没水平,让程水若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唯有道,“楚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楚怀沙闻言嗯了一声,眼神四下瞧了瞧,程水若瞧他不干不脆的模样,索性起身唤紫鹃搬了根凳子拿个茶杯过来,亲手替他倒好一杯茶水,“楚大人有什么话坐下来说吧,不知道你那边的事进行的如何了?咱们的货就要到了,若是到时候还不得不在这边港口上停上几天怕是又是一比不小的花销。” 这话总算是让楚怀沙找到话题了,“已经是谈好了,货到了以后便可以出港,船只定好了,那些人在岸上有家有口的,不少人在京城也是有产业的,办起事来大可放心,不过几家的势力不大,吃下这么多货有些困难,因此多联合了几家人,我瞧着也是信得过的。” 说罢了便捧着茶水猛喝,像是渴极了一般,眼珠子却是四下打转,犹犹豫豫的又问了一句话,“方家两位公子今儿个还过来么?” 程水若挑眉看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楚大人难道就不能跟我说么?你若是要找他们,派个人过去传个话就是了。” 楚怀沙有些尴尬的道,“这事儿……这事儿……有些不好说……” 第一七六章 第一七六章 楚怀沙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程水若好奇了。(手打小说)他这模样感觉上是想说又不太好的说,不过往往这样的事情都代表着麻烦,程水若也不知道该听还是不该听,不过,楚怀沙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眼神坚定起来, “程姑娘,还要劳烦你帮忙请方家五公子过来一趟,我有些话想要问他。” 这模样,是楚怀沙下定了决心不告诉她了,程水若心知楚怀沙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若非必要绝不会去给自己找麻烦,唯有叫了个下人过来,顺着方家兄弟留下来的地址寻过去。 两人就这么坐着喝茶侯了约莫两柱香的功夫,楚怀沙满腹的心事,沉默不语,程水若也没什么话想说,便是这么坐着,静静的看书,她知道楚怀沙的心思,在豫州城的时候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利益纠葛。所以可以相处的较好,到了广州城以后,不管楚怀沙心里是怎么想的,程水若总是觉得他有防着自己的感觉,所以许多时候都是自动避嫌。 像楚怀沙没有提及谈判的细节,又像他今天这么找来却是不说为什么,程水若都不会主动去问,她心中,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因此,这两柱香功夫院子里竟然安静的如同只有程水若一个人一般,她照旧的看书,等下人来通传的时候差点儿就忘记了还有楚怀沙这个人在她身边。 方白芨过来了,他今儿个有些事要忙活,却是不想事情就这么不赶巧,天天相见的程水若竟然派人来请他,更不想的是,他匆匆赶到地头见到的人竟然不是程水若,而是楚怀沙。 因此,见面第一件事便是确定了四下周围都没有第三个人,便一撩衣袍,扭头就走。 楚怀沙知道方白芨不待见他,可没想到方白芨竟然做的这么绝,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扭头就走,只得出声道,“方白芨,你等等!我有事要问你。” 方白芨扭过头冷笑道。“楚大人找小民有什么事?” 楚怀沙哪儿能看不出方白芨的脸色,却也不拐弯抹角了,道,“那天,你是不是对尹大人的公子做了什么?” 方白芨眉毛一挑,“帮他包扎伤口而已,怎么?腿断了想要赖我?我开的方子,伤药都是他的下人自己去买来的,要赖也赖不到我头上。” 楚怀沙一愣,不过他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一句话就给忽悠过去的,淡淡的笑了笑道,“没人会赖你,我就是问问而已,因为自打尹公子的腿受伤以后,好像患了不举之症。” 方白芨嗤笑一声,“所以你就觉得是我做的?这人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真怕瘸不了么?” 楚怀沙的脸扭曲了一下,他心中对此事也不是没想法的,不过,对方既然问起来了,他总是要问问。而且人家给的理由也充分啊,男人么,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是会搭帐篷的,特别是年轻气血旺盛的时候,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 可是,受了伤,一天两天还好说,这么多天过去了,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那就奇怪了,本以为是伤着了,请了大夫去看,却是说没什么问题,这事儿就不得不怀疑到某些人的身上了,何况,楚怀沙自己去调查的结果也是很诡异的, “听说前几天,你遇上个药商调戏一位卖唱的小姑娘,那人是本地有头脸的,你上去说了几句话,将人给保了下来,却是不知道那药商的身份,后来便传出了那药商满城的寻你的事儿,并下了严令,不准本地的商户卖药材给你。你来寻程姑娘,怕是听说了茶夫人在本地的地位,断定了那人不敢来招惹吧?” …………………………………………………………………………………………………. 楚怀沙的字字句句敲打在方白芨的心上,不由得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过。他就没打算那件事儿能瞒多久,不过是想有段时间的缓和期罢了,这广州城的人面极度复杂,本地的商人反而是最少的,那人即便想封他的货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只要确定了一家上下没事就行了。 行走江湖,哪儿能不得罪几个人,救人的事儿他没什么好后悔的,做都做了,即便重新来一次,他也瞧不得一个小姑娘被欺负,不过行事得小心些,别让人谋算了去就行了。 实际上,货源他已经联系好了,就像程水若所想的那样,方家这么多年的买卖,真没几个可以换命的人那未免做人也太失败了。 实际上是,方家不是没办法在其他的地方弄到药材,所以不得不到广州来,是因为他们即便有办法弄到货,也没办法不引人瞩目的弄进京城。 这些事儿他自然不会跟程水若说的那么明白,不是他不信任程水若。一则跟程水若说了也对事情不会有什么帮助,二则么,则是放着隔墙有耳。 方家即便没落,也不会没有管事,之所以会是几个妇孺南下,便是因为能用的管事都被分配到各个地方去了,一则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二则就是将收上来的药材运送到广州,再从广州走水路想办法回京,广州城的货船众多,每天进京的便不知道有多少。这举动无疑是很保险的。 方家如今面对的局面比程水若所想的要严峻的多,多年的老家族,维系他们的命脉便是信用二字,而如今方家的信用就快要破产了,逼迫着他们不得不做出铤而走险的举动。 方家虽然落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方家人的傲气却是依旧在的,因此,得罪一个品行不佳的药商,确实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楚大人想说什么?”方白芨玩世不恭的笑着,“有些事情没证据还是不要拿出来说道的好。”这等于是承认他做的事情了,实际上他也不怕,反倒是略带几分嘲讽的道,“楚大人好歹也是与程姑娘一道来这广州城的,据我所知,程姑娘好像替楚大人办了不少的事情。” 言外之意便是楚怀沙这事儿办的不地道了,楚怀沙闻言皱了皱眉,他知道方白芨对他有误会,却是没想到这误会这么深,导致方白芨竟然敌视他到这个程度,“我跟程姑娘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方白芨摆摆手道,“楚大人这话说的,你自有好手段,哄得天下间的女人们都为你赴汤蹈火也不管我的事儿。程姑娘么,她的事儿我却是要管上一管的,她吃尽了苦头,好容易熬出生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瞧着有人对她使手段。”说着,顿了顿,看着楚怀沙冷笑道, “楚大人好自为知吧。”说罢了,便转身要走。 这边楚怀沙纠结莫名,程水若的能耐他是见识过的,城府未必有多深,也免不了一些女人的小毛病,可是,在许多事情上她就是比别人要有远见。看的开的多,他也是听了程水若的许多建议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呢,方白芨这话好像是他将程水若拉上了贼船,这到底是谁上谁的贼船还真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的事儿。 见到方白芨要走,楚怀沙哪儿敢让他真个走了?事情已经是很明了了,就是方白芨动的手脚,他虽然也瞧不惯那个尹公子,到底要以大局为重,何况,这也是程水若的意思,连忙叫道, “方五公子,且慢!” …………………………………………………………………………………………………. 程水若就说怎么老是觉得耳朵边像是有蚊子的嗡嗡声,害的她看书的时候觉得不太舒服,下人来唤,才知道是这两位冤家吵起来了,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便瞧见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各朝对方甩了个脸子,不肯说话了。 楚怀沙是觉得这些事情涉及到程水若跟他两个,说的太直白了,会让程水若脸上难堪,还是不让程水若知道的好,方白芨则是知道程水若的性格,也以为不让她知道比较好,难得的两人有默契。 瞧见这情形,程水若唯有将两人分开来,楚怀沙请到后院,方白芨请到花厅,她则是到花厅跟方白芨说话,从管事口中,她已是得知了方白芨得罪了本地药商的事儿,显然她如今要面对的是个刺头,方白芨在京城的德行如今还是没改善多少,不过她也相信若是真有很大的危险,这家伙也不至于就这么不给她说一声,生生的跑来连累她,至少,方白苏是不会同意的。 这件事,程水若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介意的是另外一件事,若是说她将方白芨和楚怀沙两个人单独的放在一起,完全不闻不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两个人跟她的渊源都挺深的,一个出事情也不会让她好过,不过,她却是没想到会听见那件事情,实在让她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这家伙自作主张怕是又将人给得罪了,这人还是她未来的合作伙伴,要靠人罩的,好笑的是,这家伙憋的一肚子的坏水儿,实在是大快人心。 “你把那家伙给阉了?怎么阉的?” 程水若第一句话便是这么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满是好奇的光芒,她最好奇的其实还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时代的医术就是这么奇怪,在某些方面先进到现代的医术也办不到,而在某些方面却是一片空白。 程水若这话让方白芨从来没想过,反正,他不以为程水若第一句话会是这样的,至少也应该是什么为什么啊之类的话。 于是,他也光棍,一点头道,“老子最讨厌这种色中恶鬼,给点儿教训罢了。怎么,你也要向着他?” 看程水若那眼神,摆明的是,你若是向着他,那就是你犯贱了。 程水若心里其实也很矛盾的,她不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才,手边的资源就只有那么一点,到底是要图一时之快,还是要忍气吞声实在是个困难的选择。 对那位尹公子,她近来听说了不少的传言,至少茶夫人就在她面前说道了不少的事儿,让她充分的认识到若非自己准备的够充分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说来她也是有过心理阴影的,以为强抢民女什么的都是该被扔牢房里爆菊花爆到死的,可如今这件事儿涉及到了楚怀沙,说明白点儿,她手上掌握的这点儿货源都是得托楚怀沙的福,要真闹崩了他的买卖,这次的便宜也许可以占到,下次就不那么好说了,何况茶夫人那边也不是完全的可信。 “先帮他治好吧!”程水若想了许久才这么道。 “你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方白芨皱着眉担忧的神色浮上脸颊,这语气带着浓浓的关心,“你就不觉得憋屈么?” …………………………………………………………………………………………………. 方白芨的模样是往日里与程水若交往不曾有的,往日里的方白芨总是带着些许的刺,会刺的程水若不舒服,今天却是不一样,兴许是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两人之间渐渐的熟悉起来,竟然有几分亲切的味道,方白芨掌握了分寸,知道怎么说话才不会让程水若暴走,而程水若也因为熟悉而知道方白芨有些时候的有些话到底包涵了什么意思,心里的那层隔阂除掉以后,如今交流起来并不像当初那样老是针锋相对了。 事实上,程水若并不觉得憋屈,只是厌恶那位尹公子的行为罢了,利益当前,就先放他一马,至于要不要秋后算账就要看那家伙的表现了,程水若不介意自己走之前找个机会摆那家伙一道。 不过,显然方白芨没听明白程水若那句话里面那个‘先’字的意思,程水若也不是个多善良的孩子,捂着嘴笑了笑,正要解释,却是听见外面管家叫道,“小姐,不好了!” “怎么了?” 那管事冲进门来,脸色慌张,瞧见方白芨在场,唯有跟程水若使了个眼色,程水若知道必然是急事,领着那管事走出来,便听见那管事急急的道,“茶夫人在大街上跟人闹起来了。” 在街上跟人有冲突,必然有很多种的情况,也许是冤家路窄,也许是有人故意来堵仇人,也许只是偶然的一个磨擦,不过,能让自家管事来通知她的,必然不会是小事,怕是还牵涉到她的利益。 只听得那管事噼噼啪啪如同倒豆子一般的,将事情的原委给倒了出来。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沈诚在这广州城是养了好几个女人的,却都是外室,不曾纳入家门,他每次来广州,必然会光顾其中一处或者几处,不过由于沈诚一碗水端的平,对这些女人们出手都还算大方,倒是没出过什么乱子,大家都相互知道,却也没有斗到明面儿上来,在男人面前使些招数却也是少不了的。 可坏就坏在如今沈诚新收的那个女人,生的漂亮不说,接连几次来广州沈诚都没踏入其他任何一个女人的门,这事儿要说那些女人不慌是不可能的,靠男人生存的女人最怕的是什么? 不是怕钱花光了,而是怕男人就此不再登她们的门,沈诚回广州的事儿也许对别的人来说是秘密,对于他身边的女人来说,总是有些漏风的墙的,不知道怎的,又竟然有传说沈诚要纳那个新收的女人为妾,这事儿闹将起来,让所有的女人都慌了神。 她们盼了这许多年都没盼到的事儿,别人初来乍到就要一步登天,可以想象这些女人有多慌张,多嫉妒,如此一来,上门献殷勤的,上门闹事的自然都不会少。 而沈诚新收的那个女人,说来也不简单,据说是沈诚在海上救起来的,全家人都遭了难,瞧她那举止,又是个知书达理的,想必出身不凡,不过,却不是那些市井出生的女人的对手,加上那些女人都带了不少的人去,竟然被欺负上门了也没辙,下面的人护不住,却又没个拿主意的,只得去求了茶夫人来帮忙。 茶夫人不知的为何便去了,却是如今被众人堵住,遭了大罪,如今在风口浪尖上,镇不住那些女人,不知道为何,竟然连马家人也牵涉了进去,事情闹腾的有些不可收拾了,只派人来向她求救。 …………………………………………………………………………………………………. 程水若听的有些云里雾里的,却也知道这事儿耽搁不得,沈诚不在,若是她的女人和茶夫人一并出了什么事儿,这货就这两三天到,到时候就不知道会怎样了,茶夫人既然派人来求救,她自然不能不管。 只吩咐那管事去唤白管事来,将三十个人一个不落的带上,这边收拾了轿子,让茶夫人派来报信的人带路赶过去。 一到那小院儿,程水若便知道事情比想象中的复杂多了,竟然在门口便瞧见有人抱着一包什么东西往外跑,而且不是一个人,这门户大开的,这院子设计的格局可不简单,声音本没那么容易穿出来的,竟然还可以听见乱糟糟的声音,甚至院子里的某一角竟然还升起了寥寥黑烟,显然是有些地方着火了。 “将人拦下来!一个都不准放走!” 瞧见这跟打劫似的情形,豫州城最乱的时候怕也就是这副兵荒马乱的样子了,程水若沉声吩咐道。 便有几个人上前去将那些抱着包袱跑路的家伙给拎了过来,程水若不管这头,只带着人往里走,白管事吩咐道,“将人捆起来,找个房间关起来!”便有人不吭声的去办这事儿。 余下的二十多人跟着程水若进了门,只见到院子里四下都有人在跑,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这院子里没一处消停的地方,所以才没人躲起来,反倒是向着外面跑了。看那衣着,显然都是沈诚收罗来的那些丫头们,程水若道,“所有见到的人听话的就让她们领路,不听话的全部捆了。”瞧见几个汉子将人捆的像粽子似的往一个房间里扔,不由得想起最好的防止逃跑的办法,“都给我扔这个房间里去,派两个人守着。” 瞧见程水若带着一堆彪形大汉闯进来,倒是有丫头认出她来,其中一个丫头见到程水若便叫道,“程姑娘!” 程水若定睛一看,正是上次来给她引路的那个漂亮丫头,沉色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会乱成这样?你们夫人呢?茶夫人又在哪里?” 那丫头瞧见程水若便像是瞧见了主心骨,眼泪水哗哗的往下掉,却是不耽误说话,“今儿个有好些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闯进来要拿我们夫人说话,这院子里就没几个男丁,她们带着许多的人来,咱们也拦不住,便闯了进来,一个个强盗似的,四下里折腾,咱们夫人不知道怎么办是好,只得派了人去请茶夫人,结果没料到的是,茶夫人来了以后,不知怎的,又闯进来一大帮子人,也不知道是土匪还是海盗,进了门便是抢东西放火,如今茶夫人正在前面带着人顶着,眼见着顶不住,便让咱们与夫人一道往外跑,夫人如今却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也不知道是为自己哭还是为那个女人,沈诚回来若是寻不到那个女人,怕是她们这些丫头都没好日子过,倒不是她们不想救人,却实在是力所不能及,否则也不会跑的这般快,如今撞见程水若,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不过,却又升起了几分希望,希望夫人没有出事。 那丫头领着程水若一路往里走去,也不知道是沈诚的那一群娘们儿太能折腾还是出了家贼,更甚者其中还藏着什么人,反正程水若相信这件事儿肯定没那么简单。一路走过去,收罗了不少的残兵,尽数是女人,基本上不用让领路的那个丫头辨认,但凡是男人,就抓起来往那个房间里扔就没错了。 三十来个男人站在百来号的女人前面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好在程水若对自己身边的这些人的信心很足,而这些丫头虽然慌乱,却只是缺一个主心骨,随大流的情绪左右着她们,一个个的都跟着程水若来了,程水若见状有些嫌她们碍事,这些女人遇上这么点儿事儿就慌张成这样,若是真个见了血腥还不知道会成什么德行,索性将她们打发去守后面关押的那些人,程水若再派两个人蹲着,倒是安全了许多。 知道一个对付五个衙役那级别的对手是没有问题的,若是让他们放开手来随便杀生,恐怕其实力还要提升一个档次,不过,程水若还是有些担心的,因为前面传来的厮杀声。 …………………………………………………………………………………………………. 嗖…… “小心!”白管事将程水若往身边一拉。 咚! 三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勉强能够分得清楚先后,只感觉到一道劲风从自己脸颊旁刮过,一根箭羽在她脑袋旁边晃悠,还发出嗡嗡的声音,显然是余劲未消。 程水若虽然经历了战争,到底没经历过真正的枪林弹雨,这样与死亡擦肩的感觉,说实话,她还真没经历过,在看见箭羽晃动的时候,心脏猛烈的收缩了一下,随即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靠!光天化日之下,在广州城里公然的杀人放火打劫,若不是有大阴谋那就有鬼了! 程水若下意识的抿紧了嘴,她身边的三十来个人将她团团围了起来,警戒的望着四周,显然,这只箭是从前面的乱局里射偏了飞过来的。 如今她一脚踏进来,却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家务事,而是一场血淋淋的战斗! 退,已经是来不及了,心头有千头万绪,最想的还是将茶夫人给劈了,不过,显然眼前的局势若是她不插手,不消她动手,必然会有人替她将茶夫人给劈了。 沈家出事,她不伸手的话,沈诚那边怕也不好交代,几乎只用了一刹那,程水若便咬牙道,“去瞧瞧!首要的是护着咱们自己的安危,若是能将茶夫人救出来就救,救不了就撤!” 话声一落,众人便领命,都是从枪零弹雨里面走出来的,嗅觉自然灵敏,不消人吩咐,便各自散开了往前方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他们不是去打群架的,是去偷袭的。 程水若如今很想退回去,却是发现若是自己退回去,最少得分出四五个人来护卫她,人手已然不够,若前面是这样的情形,指不定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略一判断,程水若便决定跟着大部队走,反正这些人是肯定第一要务要护着她的安危的,她又不是一见血就腿软的人,只要别被乱矢给伤到,基本上这些人不死光,她就不会出事。 看得出白管事也是这个意思,只见他看了程水若一眼,便当先一步,握着方才从后面摸来的一根木棍走了出去。 程水若将衣摆学做白管事的模样撩起来扎在腰带上,瞥了眼四下,从一个汉子手里接过一根木棍那汉子则是摸出一把匕首来握着,白管事见状又摸了把匕首递给她,程水若瞧了瞧那锋利的刀锋,愣是没找到哪儿适合放着玩意儿,不过多一样东西就多一个报名的本钱,干脆将衣摆一割,做成布条捆在腿上,如此收拾毕了,一行人缓缓的往前走去。 不过是饶过一道林子的事儿,这儿的厮杀声显然要大的多,两方人马捉对厮杀,显然靠近程水若这边的人要少的多,不过依仗着门墙有少许的优势,若非如此,肯定早就被人打退了。 来人还准备了箭羽,方才那一只估计不是那些人技术太臭就是被这边的人给拨飞了去,不过这玩意儿只有在面对面的时候好使,近战或者是隔了一道墙就没那么好用了,因此其实这儿的危险系数并不算太大。 来了这儿,程水若就是听人命令的份儿,很本分的没乱说话,却是有些摸不清头脑,只听见白管事道,“廖超,你们几个过来,从这边绕过去,上那边那栋楼,想办法偷袭,余下的人走这边,负责吸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争取让他们能冲出来。张武和我留在这儿护着小姐。” 程水若这才看见那人群密集之处有些不一样的眼色,便知道白管事为何会做如此吩咐了,此刻再顾不得其他,先救人要紧! …………………………………………………………………………………………………. 茶夫人竟然将那个女人给留了下来,程水若即便再怎么想自保也不得不出手了。 正是时不容歇的时候,已是有人发现这边多出了一群人来,众人一听令便各自加入战场,这院子小巧精致便是有这个好处,程水若可以藏身在假山背后。 瞧见前面的混乱,鲜血、断手、断足、场面极其惨烈,那血腥味儿只让人恶心的想吐,不过,程水若闻过比这更难闻的味道,自然不以为意,只是瞧着人群中的那两道不一样的颜色,身边的两人警戒的望着四周。 茶夫人自然是穿金戴银,如今头发散乱,她身边还有个素色衣裳的女子,不知道怎的,竟然又跑了回来,如今也是狼狈不堪。 一干汉子加入战局,立即让场面更加的混乱起来,却是让围攻的队伍露出了空隙,茶夫人身边的人也非简单的角色,瞧见这空隙,便开始往这边杀了过来。 程水若见状松了一口气,却又担忧的看着自己的队伍,一加入战局,实际上,这样混乱的战局,即便是有三头六臂都是非常凶险的,这边行走的二十个人,虽然已经协同作战习惯了,也紧紧的抱作一团,却是也防不了外来的乱刀,墙头上爬上了不少的人,使着弓箭朝这一帮明显在战局中显得最轻松的人射过来,因是许多的人齐射,一轮下来虽然不少被挡掉了,却是依旧有不少漏网之鱼。 程水若脸色一沉,却是听见白管事低喝道,“不好!” “啊!”一声尖锐的女声划破云霄,便是在这乱局之中依旧是让人侧目。 程水若目光一敛,就瞧见茶夫人抱着那白衣女子跌倒在地上,茶夫人背上开了好大一条口子,鲜血哗哗的往下流,这两个人眼见着就要冲出来了,不想却是生出了这样的变故,因为弓箭吸引去了程水若带来的人的注意力,这边对茶夫人的围攻就要严重了许多,茶夫人身边也只有十来个人,顾头不顾尾,根本照顾不过来。 程水若心一紧,再也顾不得藏身,双手一撑,便跳了出去,叫道,“白管事,张武!” 此刻,程水若只有一个想法,茶夫人可以死,可是那个女人绝不能死! 白管事与张武见状跳上前来,白管事开路,张武殿后,程水若走在中间就只需要应付两边的突发状况,前方不过十步余而已,他们只需要将挡在那两位前方的人拨开,就可以将人救起来,不过,事情总是有些意外,旁人瞧见他们突然冒出来,便有人大喝一声,片刻间就分出了好几个人手冲着他们杀过来。 瞧见程水若跳出来,那二十个汉子见状再顾不得自己,要知道程水若就是他们唯一的老板,程水若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就可以回家吃自己了,一个个抖擞了精神,也不顾那乱矢,拼命的要缠住周遭的一干人。 本来二十余人是抱作一团的,因此目标明晰,墙头的箭矢才找的到大目标,如此一分散开来,虽然受到刀伤的机会大大的增加,墙头上那些二流的的弓箭手却是不知道怎么下手了,至少没有齐射的机会。 众人感到压力一轻,皆是明白过来,纷纷更加卖力的往人堆里涌,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可以相互接应,又有对方的人给自己当挡箭牌。 如此一来,茶夫人身边的人也感到压力大减,只不过扑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却是有些凄惨,那白衣女子娇娇弱弱的,被茶夫人一压又受了惊吓,根本就挪不动步子,而茶夫人受了重伤,能喘气已经不容易了,众人又挪不开手来扶她们两人,局势便就这么僵持着。 程水若不会打架,瞧见白管事在前面用棍如飞,根本就没有对手,她轻松了许多,眼观六路之余,还有空闲抽出棍子给那些挡路的家伙一闷棍,就这么着,一步步的走到了倒在地上的两个女人面前。 走近了才发现茶夫人背脊上的伤有多严重! 一条大大的口子向外翻开,那血止不住似的往外流出来,虽然是流而不是喷,代表没有伤到大动脉,可是,程水若仍旧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七七章 第一七七章 茶夫人的伤口太大。(手打小说)血继续这么流下去,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程水若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己方的人没有多少,却是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如今正努力的向程水若靠过来,至于爬上那面墙的几个人,则是开始在墙上清理那些远程的弓手。 瞧见远处的威胁已经渐渐的清理掉,而近处的人即便比己方要多些,一时半会儿却是己方占据的优势要多些,这一群人本就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又经历了白管事几个月的训练,在家中养的膘肥体壮,一个个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前两天被程水若给敲打了一顿,更是恨不得使出全身的本事来好叫主人家瞧瞧他们不是吃白饭的,因此局面还算可控。 院门前茶夫人带的那些人见状大声吆喝着什么,程水若听不真切,却是听见身边一个挥舞着大刀的管事叫道,“程姑娘,带茶夫人他们先走!” 程水若正有此意。闻言也不多话,朝白管事点点头,白管事依旧是一马当先,身后跟着陆陆续续靠过来的几个汉子,恰好将三个女人围在中间,却是不得手来帮忙搀扶茶夫人。 程水若咬咬牙,蹲下身子将茶夫人从那白衣女子的身上挪开来,本想叫她帮忙,却是发现她受了极大的惊吓,脸色发白,眼神发直,畏畏缩缩的在地上卷做一团,怕是自己都需要人搀扶。 程水若虽然知道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她这么胆大,依旧不由得跺了跺脚,却是听见茶夫人气若游丝的声音,“扶我起来,帮我把伤口扎好!” 程水若一愣,凝望茶夫人,却是发现茶夫人的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不再迟疑,拔出匕首将衣摆割下来,随便撕了两下,伤口太大没办法全部包扎起来,却是要防止它再开裂了,专业的包扎手法程水若看过,不过那玩意儿在这种时候用不得,主要还是要止血。唯有紧紧的在背部勒了一圈。 整个过程其实也不过两三分钟,外面的打杀声只催的人心头发紧,茶夫人即便疼的脸扭曲做一团依旧一声未吭,待到程水若道了一声好了,她便抓住程水若的手咬紧牙关站了起来,站起身以后依旧有大半的体重负荷在程水若身上。 低头看那脸色与身上的衣服做一色的女子,程水若拉了她一把,道,“起来!走!” “我……”那女子诺诺的看了程水若一眼,仿佛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畏惧的环视了一下四周,看见周围护着她的人只有寥寥十多个,周遭的打杀声却是震天的响,吓得全身瘫软,程水若拉着的那条手臂更是拼命的往地上缩,带着哭腔的低呼道,“我腿上没力气……” 这会儿谁有空来扶全手全脚的人?程水若瞪了她一眼道,“走不动就在这儿等着被人杀掉好了。”说着扶着茶夫人就要离开。 “别……我今天就是专程来救她的。”茶夫人似乎想叫出来,却是在周遭的声音掩盖下发出的声音只有靠她很近的程水若才能听到。 程水若看了她一眼,她是不会放弃那个女人的,不管从哪儿来看都不会放弃。如今还不是绝路,不过她素来讨厌那些离了人就不能生存的菟丝花,也相信人的潜力无限,就想逼她一下,看她能如何,因此对茶夫人的话充耳不闻,大声对白管事道,“白管事!走!” …………………………………………………………………………………………………. 茶夫人却是猛烈的挣扎起来,叫道,“不行!不能丢下她!” 程水若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两个人不是余情未了么?趁着这乱劲儿,那女人死了她就少个强力的对手了,她替那女人挨了一刀,大家伙都瞧见的,沈诚回来也说不得什么,至于这边,知情的人谁知道能剩下几个? 程水若环视了一眼,前方白管事道,“来不及了!小姐!”说话间,院门已被攻破,墙上也失守,上墙的几个汉子纷纷带着一身的伤回来,如今院子里涌进来的人越发的多了,继续这么耽搁下去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程水若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方才若是只想吓她,这会儿她倒是真有将她扔下的想法,至少,得扔下一个! 茶夫人还是那个白衣女子?程水若一刹那间心头全是之后的利弊。 结论却是难料! “我来!”满身是血的张武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不光那白衣女子吓了一跳。连程水若也吓的不轻,“你没事吧?” 张武咧嘴一笑,“没事!”说着将那女人拉起来扔到背上,引得那女人一声尖叫,他还凶神恶煞的扭过头去中气十足的喝道,“闭嘴!信不信老子把你扔这儿?” 白管事见状喝道,“走了!” 众人队形一紧,将程水若四人团团围住,往外杀了去。 初时,程水若选择后门,不过是因为后门近,却是不知道整个前门都被人封住了,这会儿自然也往后门退去,后方道路狭窄,潜进来的敌人却是不多,一行人很容易就走了过去,白管事不敢托大,留下十来人殿后,却是不知为何,压力竟然减轻了许多。 一行人走了不过数十步,却是发现身后的打杀声竟然远了去,不由得扭过头回望,道路弯弯曲曲。这会儿却是瞧不见十步开外的情形,整个队伍的后方是怎么回事却是瞧不见的。 白管事心头纳闷,却是听见队伍最后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前门有救兵来了!” “是廖超!”白管事道,程水若也反映过来,这是方才上墙的那帮人其中的一个,却是凝眉道,“不好!不管是不是救兵,都隔了一层,咱们快走!” 白管事也反映过来,远水救不了近火。虽然追兵少了,可保不住对方会不会挣个鱼死网破,兴许也就是能缓一会儿罢了,连忙让开道路,这儿已经不需要他来开道了,从程水若手中接过茶夫人,背在背上,飞快的往外跑了去。 后院果然还没有被人攻破,毕竟知道这后门的人也不多,后方的丫头们瞧见程水若救了她们家夫人和茶夫人回来,一个个喜出望外,程水若却是没的那么多空闲跟她们瞎扯,这府邸的局势想控制不是她能办到的事儿,只是让人去备下马车,将茶夫人与那女人带到车上,便飞快的离开了沈家。 虽然明知道茶夫人给她准备的那个院子也未必安全,到底那儿还有程水若另外一半的力量,如今茶夫人已经陷入了昏迷,而那个女人又是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程水若唯有选择自己的家作为根据地了。 …………………………………………………………………………………………………. 医生是现成的,方白芨还在程水若家里候着,这是程水若一知道沈家发生的事儿以后就留了他下来,毕竟妇人们吵架少不得有些磕磕碰碰,抓头大撕扯衣裳啥的,带了管事上门还可以演变成为群架,让方白芨赚点儿外快总好过他在这儿坐吃山空。 程水若将人交给方白芨,派了两个丫头给他打下手,便到前面去安排事情,今天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架打的她还有些头晕脑胀的,她的两个合伙人都受到了袭击,这事儿她不得不谨慎些。 先是安排好了人手在四周守着,看有没有人来她这儿,这架打了这么久都没见半个官府的人,她也不指望在土匪窝子里衙役们能有多勤快了,跟楚怀沙打了个招呼,楚怀沙便回房去换了身衣裳出去了。 不过底层的消息还是得靠自己,张凡在这儿人面最熟。也出了门。 安顿好了这些,程水若方才有空去看一干自己带回来的人。 损失惨重啊!程水若痛心疾首。 当初只要了五十个人,是有三个缘故的,第一,是她没多少钱,怕养活不了那么多人,第二则是没养过打手的经验,怕是驯服不了这些人,第三么,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干这么一场大的,有这么五十个人,加上家里的伙计管事什么的,一百人还是有的,这五十个人,按照白管事的话来说,十人敌还是没问题的,马马虎虎的她也可以组织上一群号称上千人的斗殴了。 瞧着通铺上躺着的十多个捆的跟粽子似的身影,她这次就带了三十个过来,这一下一下子躺下了一半,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程水若心头跟刀搅似的,这下要是再出点儿什么事,该怎么办啊? 这次她要能全须全尾的回去,一定要拿沈诚给她的钱再养上三五百的,到时候看他**的谁还敢找她打群架。 程水若怒了,完全忽略掉是自己上门跟人打架的这件事,咬牙切齿的道,“老子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敢动老子的人,非活剥了他不可!” 听见程水若的声音,通铺上躺着闭目养神的汉子们这才知道是程水若过来了,心头纳闷什么时候女人也可以自称老子了?一个个纷纷睁开眼睛挣扎着要下床来,程水若见状连忙道,“你们不要起来了,我就是过来瞧瞧,如今家里人手不够,你们且将就一下,呆会儿我再叫几个人过来。” 众汉子见程水若能在第一时间内能来探视他们,个个心头皆是感激不已,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其中一人道,“不必了,小姐,咱们没事,这点儿小伤算不得什么,家中事忙,不用特地找人来照顾我们了,有吴管事在就好。” 门外,吴管事慌慌忙忙的拎着一个炉子走过来,院子里这会儿已经摆了一个炉子,显然这么多人一个炉子熬药是不够的,不过家中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程水若唯有叹息了一声,吩咐众人安顿好,往外走去。 …………………………………………………………………………………………………. 人手的确是不够的,一共就七八个下人,其中还有两个是茶夫人送过来的,吴管事便是其中之一,如今照顾着十多个病人,茶夫人那边除了紫鹃还有个茶夫人派来的那个厨房的媳妇在帮忙,外面还有人去买药什么的,楚怀沙带走了一个,张凡带走了一个,家宅门户守门的人自然不能少,还有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也要人照顾,程水若自己身边都没人了,这会儿想她变出人来还真不容易。 想到那个女人,程水若方才想起也不知道她到底如何了,既然人救出来了,就不能扔在一边儿,可惜家里没多的女人了,又怕不太方便,因此派过去的是个老仆。 想到茶夫人那边的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毕了,程水若便往那女人安顿的房间走了过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虽然平日里是这样,可刚经历了一场混乱的程水若总觉得心里毛毛的,有些担心出什么事。 走进紫鹃的房间才发现有些什么不对劲,她安排的那个人不在这儿便罢了,紫鹃的房间里也安静的吓人,进了门一瞧,却是发现空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没有! 程水若一愣,随即便转身往门外跑了出去,这院子不大,程水若第一个选择自然是自己的房间,啪的一声推开房门,迎接她的是两双茫然的眼睛,“怎么了?小姐?”紫鹃手上血淋淋的,脸色不知道是因为见了血而发白还是因为献血的衬托才那么白。 “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没过来么?”只消一眼,程水若就瞧清了房间里的一切,除了方白芨和紫鹃以外,只剩下床上躺着的茶夫人。 “她怎么了?”紫鹃将手浸入水中,略带几分嫌恶的清洗,这边方白芨道,“茶夫人的伤势很重,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指不定呆会儿还会发烧,不是妻妾打架么?她一个拉架的怎么会折腾成这样?” 程水若这会儿怎么说的清楚,扭过身往外跑去,院子就这么大,人能跑到哪儿去? 四下里跑了一圈,连门房上也去问过了,得到的消息却是根本没出去,却是在门房上见到了派去照顾那个女人的那名老管事,“那位姑娘说不消人照顾,这边白管事又让我去帮忙,我走的时候她还在房间里啊!” 程水若闻言便懵了,搞不懂那个女人在这时候为什么要跑,若不是跑了,难不成还会是有人跑进了她的家将人给劫持了去? 四下无人,这事儿谁也说不一定。 不过,程水若却是心跳的厉害,人在沈家没了和在她家没了完全是两个概念! “出去把人都给我叫回来!”程水若道,“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 第一七八章 第一七八章 想到茶夫人拼死也要救那个女人出来。(手打小说)程水若不由得眉头紧皱,原本这女人是跑出来了的,又不知道为何回了去,这其中的事情程水若只觉得让她琢磨不透,这会儿便是在她的家中,人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按道理说,像茶夫人这样的人,最是分得清利弊,整个人做事绝对是要有莫大的利益才会去做的,否则她还有个儿子要养活,断然是不会去做出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的。 脑中转念间也只能想到这么多东西,程水若下一刻便决定要将她叫起来,找不找的到人如今是两说,若是人真个丢了,她也得明白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儿。 房间里的包扎工作已经结束了,身上的伤口经由紫鹃缝合,方白芨言已经没有大碍,趴上十天半个月的是少不了的了,程水若只让他扎了一针,便让茶夫人悠悠醒来,将方白芨打发出去。面对着茶夫人茫然的眼睛,程水若面无表情的道, “沈诚那位姨太太不见了。” 茶夫人一愣,却是不如程水若想象的那般紧张,环视了一圈,发现是在她给程水若准备的那间小院子里,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后来又怎样?她怎么会不见了?” 茶夫人是在路上昏过去的,因此后来的事情不知道也正常,程水若只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茶夫人闻言便皱起眉头来,却是不说话。 程水若想催她,听见紫鹃推门进来的声音,手上端了碗药,凑到程水若耳边道,“白管事说,茶夫人带来的一个管事也跟着不见了。” 这些人,是有战斗力的,程水若不可能将自己家的那些护卫累着,让他们歇着,自然也安排出去干活,非常时期么,熬一熬,确定了没有追兵就好办了,因此,这些人都是非常分散的,程水若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莫非那人是茶夫人身边的一个卧底?可是。他带走那个女人又有什么意义?若是这样,白管事也不必吩咐紫鹃这么小声的告诉她这件事了。 程水若一边想,一边接过紫鹃手上的托盘,淡淡的道,“退下去吧。” 捧着碗用勺子搅动,轻轻的将药吹凉了,对趴在床上的茶夫人道,“如今怎么办?沈诚要知道人在我这儿弄丢了,怕是要恩将仇报了。” 说着盛了一勺送到茶夫人嘴里,茶夫人喝了一口咽下去,苦笑道,“我如今才醒过来,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一团,你且让我想想。” 啪! 程水若将碗重重往桌子上一顿,冷笑道,“茶茶姐!我拼死将你救出来,想不到你就如此回报我!沈诚让我撇开了你去做生意,我就没同意,便是念着咱们姐妹的旧情,你倒好,算计起我来了!我程水若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真当我对你下不了手?你要不要瞧瞧,离了你,我在这广州城到底能不能站稳脚跟?” 茶夫人眼光一闪,道,“妹妹,此言何解?我什么时候算计你了?” 程水若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心知肚明!”说着便站起身来,大声叫道,“来人!” “别!”茶夫人有几分慌乱的叫道。 …………………………………………………………………………………………………. 程水若却是没有回头,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紫鹃推门而入,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程水若道,“让白管事过来!” 茶夫人闻言在程水若身后叫道,“妹妹!我知道不该将你卷入这件事里,可是,若是我出了事,你在沈诚面前能讨到好么?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紫鹃听令退下,程水若转过身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脸色平静的让人看不出她心里想的什么,茶夫人却是慌乱了起来,伸手紧紧拉住程水若的手,她知道如今还有说服程水若的机会,这件事要说多少,她却是拿捏不准,忐忑的看着程水若,诺诺的道。 “妹妹,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程水若淡淡的看着她,“姐姐不用多说了,等下我便让人送你回家。”说着笑起来,“姐姐不必担心,如今我弄丢了沈诚的女人,自然不敢再得罪马家人,否则在这广州城,怕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眼中的嘲讽之意深重,茶夫人闻言却是一惊,绝望的惊呼出来,“不行!我不能回去!妹妹,我今儿个绝没有害你的意思,若非求救无门,又怎么会求到你跟前!我也是被人给算计了!” 手指甲掐进程水若的手臂,瞧见她如此紧张,程水若笑笑不语。 茶夫人却是真正的慌了神了,抓着程水若的手腕,急急的道,“我听说沈诚那几个女人上门闹事,她求到了我的跟前,我自然要来帮忙,说句实话。像沈诚这样的人,在广州城里信得过的人怕只有我了。” “我一到地头就发现不对劲,还好我今天出门的时候便觉得眼皮跳的厉害,多带了些人出来,才能坚持到你过来。” “那些人便是瞧准了我到了地方才开始动手,什么女人闹事,不过都是幌子罢了,便是想害得我跟沈诚势不两立,绝了我的后路。” “妹妹,你说,我当时除了你还能相信谁?便是沈诚身边的人。我也是信不过的,别说沈诚,就算是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到底谁收了那个女人的银子我如今心里也没数。” “我只知道,沈诚的人若是死在我眼皮子底下,这次我就算完了!” “如今沈诚的人是在我手上弄丢了!”程水若扯着嘴皮冷笑,打断茶夫人的话。 “莫非妹妹以为是我做的?”茶夫人闻言瞪大了眼睛,扭曲着脸,忍着背上的剧痛要爬起来,“把那个女人弄丢了对于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程水若道,“反正如今那个女人和你手下的一个管家一起消失了,”摆摆手,示意茶夫人不要打断她,“我不管是你身边有人捣鬼还是你做了什么手脚,你必须在沈诚回来之前,把人给我找到。” 茶夫人闻言苦笑了一下,望着程水若道,“你这么担心做什么?即便沈诚有怀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要出事,也该是我才对,毕竟害了他的女人对你可没什么好处!这次那个女人是下了血本要把我给扳倒了。” 意思是对她有好处了?程水若挑挑眉,对于茶夫人的恩怨情仇,程水若并不感兴趣,不过这会儿却是牵涉到她,挑眉问道,“她对你做了什么?” …………………………………………………………………………………………………. 茶夫人苦笑道,“我身边的人靠不住,否则我也不会把人都送走了又让人带回来,当时太慌乱了,我也没来得及提醒你,这次倒是好,都暴露出来了,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 顿了顿,望着程水若道,“你不说,这次我也会查个彻底,她起来也不过就一年的功夫。能有多少班底?要想整倒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这次是我连累了妹妹,妹妹尽管放心,你为我做了什么,我心里是有数的,我虽是*子,却也是恩怨分明的!” 说着,露出嗜血的笑容来,那女人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用的手段都是她所教的,想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恐怕没有三五年的历练根本不可能,她之所以没跟她斗,便是因此失了兴致,男人的兴趣能维持个三五年的了不得了,即便能长盛不衰,也没办法在男人死后还有那么能耐,她要考虑后路了。 那个女人如今即便有夫人在背后帮衬着,手下败将别说是两个,十个凑到一堆都没用! 白管事在门外轻声的唤程水若,“小姐,我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程水若道,“进来吧。”望着茶夫人,“有什么事,你只管与白管事说就行,既然你身边的人靠不住,就用我的人吧。” 茶夫人闻言点点头,非常理解程水若的心态,她的人别说有问题,便是没问题她想使唤也未必能使唤的了,“你派人去城南的那个小渔村瞧瞧,我知道她在那儿有个院子,几个亲戚都是住在那里的。” 顿了顿,又望着程水若,“若是可以,我还有一个请求,还望妹妹能够帮忙。” 程水若挑眉,茶夫人有些欲言又止,程水若如今还不大相信茶夫人呢,她略带几分为难的道,“这要看是什么事了,要知道妹妹在这广州城还面生的紧,许多事怕是做不到呢。” 茶夫人道,“帮我把我的儿子接出来吧!妹妹!那个女人做得出这样的事,我真怕她对我那孩子动手!我此生便指望着这孩子了。” 程水若闻言摇了摇头,茶夫人拉着她的手道,“妹妹……” 程水若打断她,“不用说了,那孩子既然养在那位贤惠的夫人手上,你家老爷怕是不会让人动他的,你休要担心那么多了,安心养伤吧!” 说着站起身来,她除非疯了才会跑去马家抢孩子,茶夫人却是托着程水若的衣摆叫道,“他走了,若非如此,那女人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对我动手。” 第一七九章 第一七九章 茶夫人是真个的慌了神。(手打小说)程水若用手去掰她的手,却是被她抓住叫道,“妹妹,这次你一定要帮我,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没了那孩子,我又该怎么办?” 程水若见状知道她是真的糊涂了,拍拍她的手道,“姐姐,你也不想想,害了你那孩子对她们有什么好处?”见茶夫人要开口,程水若连忙制止她道,“你且听我说一说,看看我说的是否有道理。” 说着在床边坐了下来,望着茶夫人的眼睛道,“我听你说你那孩子如今根本就不认你,这事儿你心里伤心,可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有正房夫人当靠山,那位夫人的孩子年纪都要大出他许多去,又有个贤惠的名儿。怎么可能在你出事的时候那孩子就同时出事了?这样做不是给外人看笑话么?” “马家家大业大的,若是除掉了你,那位正房夫人会在乎养活这么一个小孩子?不过当做个奴才来养活还能得个贤良的名声,何乐而不为?”程水若笑,“即便她对你苦大仇深,过些日子动手,不是神不知鬼不觉么?非要凑在这节骨眼上一并来的话,怕是她也不能跟你斗上这么多年了。” 程水若淡淡的分析,让茶夫人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平日里可不会这样,不过这次受的打击太甚,她根本没想到那个女人会在这种时候动手,虽然有察觉,却是不知道她竟然会是这么大的动作,看来是等不及了。 恢复了镇定的茶夫人感激的对程水若笑了笑,“其实,那柔儿对沈诚并没有那么重要,女人么,对于男人来说,不过是个玩物罢了,这点儿你也该明白的。” 程水若闻言笑笑,知道茶夫人不过是在安慰她,女人也许不太重要,沈诚可以自己不喜欢了抛弃掉,虽然怎么欺负都可以,可是,外人却是不行的。被人凑上门来打脸,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了,这是所有物的权力,涉及到面子问题的时候,男人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 不过,程水若却是没有当初那么担心了,毕竟就如同茶夫人所言,对付那个女人,她可没有半点儿好处,如今两家的生意合作前景大大的好,沈诚不给她使绊子就不错了,她除非脑袋发热,才会搞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出来。 望着陷入了沉思的茶夫人,程水若道,“你如今打算怎么办?这院子马家人知道么?咱们在这儿藏身可安全?” 茶夫人笑着道,“这院子是我私下的置业,如今隐瞒不住也不怕,休要瞧着这院子不大,两边是什么地方我不便告诉你,可是,你瞧那些人敢不敢过来就明白了。” 程水若闻言唔了一声。这地方的院子都不大,不过她是知道这儿寻常人都不敢来惹事的,至于左邻右舍是什么人家她倒是没去刻意打听过,闻言也是笑了笑,倒是解开了心头的疑惑。 正说话间,却是听见门被敲响,程水若回过头一望,却是惊了一跳,那素衣的柔夫人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口,一脸的无助,身边站着的是满脸无奈的紫鹃和白管事。 见状,程水若便竖起眉毛来,“怎么回事?” 绝不可能是去小渔村找回来的人,这才多少功夫,怕是白管事都还没来得及出门呢! 紫鹃瘪瘪嘴道,“这位夫人说什么有人要害她,便跑到厨房里去躲起来了,若非郑嫂去做饭,怕是大家伙还要满天下的去找她呢。” 紫鹃一向伶牙俐齿,也是知道这人在家里消失程水若摆不脱的嫌疑,虽然这事儿沈诚未必会怪她,却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如今知道她自己跑去躲起来了,却是惹的府里鸡飞狗跳的好一场,难免心头有气,说话自然不太好听。 …………………………………………………………………………………………………. 程水若闻言却是心情极好的,这只能证明了茶夫人没有骗她,是真个不知道这件事,虽然看见那柔夫人唯唯诺诺的样子有些不太顺眼。却是上前去轻声斥责紫鹃道, “你这丫头,都是给我惯的,这儿有你说话的地方么?去去,下去厨房弄些吃食过来,五少爷都交代过你茶茶姐不能吃什么了吧?” 说着又拉着柔夫人的手柔声道,“既然到了我家,就不要害怕了,有什么事儿你与我说就好,沈老板估计还要两天才回来,你总不能一直这么提心吊胆的过。” 柔夫人闻言看了看程水若,又将目光投到茶夫人身上,低声道,“我能和茶夫人呆在一起么?” 程水若闻言看了茶夫人一眼,茶夫人这会儿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像是随时可能晕过去一般,却是不知道为何柔夫人却是如此的相信她,程水若望着茶夫人,茶夫人伸出手来,柔夫人走了过去,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程水若见状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这院子里就紫鹃一个丫头在,不过显然这会儿不需要人伺候,程水若唤住跟着她出来的白管事道,“白管事,叫两个人到这儿来守着,但愿别再节外生枝了。” 白管事点了点头,安静的退了下去,程水若这会儿方才有时间去寻方白芨,还没走到花厅,便听见里面的两道男生在争执,楚怀沙平日里脾气是很好的。难得听他跟人针锋相对,这会儿却是很大声的跟方白芨争执。 “……我好言求你,你不乐意便罢了,却是败坏程姑娘的名声,方白芨,我不知道你的家教竟然如斯!” 这话直接质疑方家的家教,说的很严重了,方白芨闻言不由得怒火上扬,怒道,“我说错了什么?她被人调戏,还做不知觉态,帮衬着别人……” 说到一半,突然瞧见跨进门来的程水若,脸色不由得大变,他也是被楚怀沙话撵话才给逼出来的,只是这会儿却是让程水若听见了,一时间不由得暗自后悔,有些慌乱的道,“程姑娘……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水若闻言摆摆手,她早已了解了方白芨的性子,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性格直接的人,惹恼了便什么话都说的出口,她如今也懒得跟他生气了。 楚怀沙难得得理不饶人,铁青着脸站在一边道,“不是那个意思?方公子,你该跟程姑娘道歉!” 方白芨扭过头冲着楚怀沙道,“我不会替他治病的!我这是为民除害!亏得别人夸你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清官,如今见了,不过尔尔。” 楚怀沙冷笑道,“做错了事,连道歉都不敢,也敢自称大丈夫?” 程水若来本就是想劝方白芨帮忙治病的,遇上楚怀沙,自然少不得要问他去的状况,不过猜也能猜到怕是吃了个闭门羹,否则也不会回来的这么快了。 如今两个人又吵了起来。真真是让她头疼不已,这两个男人一个脾气执拗,一个性格坚毅,都是认准了的事儿休要想别人转变他们半分。 听见两人又是各执一词的争执起来,程水若无计可施,两个人分开了来也许她能劝的住,合在一起就没办法了,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这种针锋相对的情绪,实在无奈,听着两个人吵的头疼,劝了几次,两个人的怒火不降反升,程水若也恼了,爱咋咋滴吧,两个人吵不够大不了打一架,她不在就行! 转身便往外走了去,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 程水若一走,一直劝不住的两个人反倒是停了下来,都瞧出来程水若生气了。 说来这两个人,一个寄住在别人家里,跑来跟别人的客人吵架,虽然是护着程水若,却也是他自己上门惹出来的事端,至于另外一个,过来当客人,却是没将自己当客人对待,跑来跟别人的客人吵架,对主人的劝慰半点儿不理会,摆明了不给主人面子。 因此,一见程水若出去,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对视一眼,不屑的分开来,却是追着程水若走了出来,叫道,“程姑娘,程姑娘……” 程水若面无表情的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冷笑道,“楚大人和五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楚怀沙面色愧疚的拱手道,“程姑娘,在下逾越了,还望程姑娘原谅。” 方白芨闻言瞥了楚怀沙一眼,道,“是我不对,不过我这性子你也知道的,被气急了嘴便是个没把门的,你也别生我的气了。” 程水若闻言叹息了一声,望着两个老大不小的男人,觉得很有必要将话说的明白,“我知道两位都是为了我好,不过,今儿个我便把话说个明白吧。楚大人,你与五公子一向话不投机,有什么事儿,我来做就好。五公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出口气,所以才会这么坚持,不过,这事儿关系到我的一些利益,所以我才会让步,我已不是半大的孩子了,到底该怎么做对自己有利我心里是有个轻重的,在这儿,我便求五公子帮个忙,替那位尹公子治好他的伤吧。” 程水若的话虽然看起来两个都没帮,实际上却是对方白芨的指责要重一些的,方白芨闻言脸色不由得黯淡下来,深深的望了程水若一眼, “你真希望我去替他治病?” 第一八零章 第一八零章 程水若没有回答。(手打小说)只是直视着方白芨,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的坚定,方白芨见状颇有些郁闷的摸了一把鼻子,随即便笑着道,“既是你要我这么做的,那我便去好了。” 说着朝楚怀沙一拱手道,“楚大人,劳烦带路吧,没您帮忙,恐怕在下还进不了那府门。” 方白芨表现的落落大方,楚怀沙自也不是小气的人,何况他还虚长方白芨几岁,亦是笑笑道,“方五少爷能如此,本官自然没什么问题。” 方白芨扯了扯嘴角,看了楚怀沙一眼,又看向程水若,眼中含着些程水若无法读懂的东西,“去之前,还想请程姑娘借笔墨一用,再派个管家。替我给白苏送封信。” 程水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显然,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点了点头,有管事去取来笔墨,方白芨背过众人写好了,装入信封之中,这才抖了抖衣袖,笑着道,“我好了,楚大人请吧!” 程水若怎么放心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连忙道,“我也与你们同去,这就让人备马车……” “不用了!”反对的声音是两道,方白芨似笑非笑的望着程水若,“程姑娘就这般信不过方某人的人品?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楚怀沙则是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家中还需有个人拿主意的好。” 两个人在这一刻达成默契,程水若见状也知道如今家里离不得她,若是方白芨真再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再解决好了,实在不行,就放弃尹家那条路子。 想归这么想,却总是觉得哪儿有些隐隐的不妥,却是听见外面管事来报,“沈老板来了!” 院子本不大,沈诚又是到了急处。顾不得那么多的礼数,领着两个彪形大汉便跟在那管事身后闯了进来,见到程水若便是一拱手道,“程姑娘,事情我已是听说了,有劳姑娘出手相救,沈某人事后必有厚谢,只是不知道如今茶夫人在什么地方?听说她受了极重的伤。” 沈诚虽然是故作镇定的样子,眼中却是充血,一双眼珠子忍不住的看向四周,若非碍于程水若这个主人在场,恨不得早就冲进去了。 程水若对他只问茶夫人却是不问自家那个绝美小妾的事儿也不感到惊讶,敛了神色道,“沈老板随我来。” 一行人飞快的来到内院程水若的居室,沈诚那小妾闻声抬起头瞧见外面来的人以后,一改往日的冷漠,飞身扑进沈诚的怀里,呜呜的哭个不停,却是被沈诚一把推开,推的她愣在当场,后面赶上来的两个汉子在一边劝慰着。却也是拉着她不让她进屋子,而沈诚则是早一步钻进了屋子里。 床上趴着的茶夫人脸如金纸,眉头皱的死紧,时而极为不舒服的呻吟一声,若非如此,谁也感受不到床上的人还是活着的。 “茶茶!”沈诚试着低声唤道,声音连他自己都未曾感觉到的带着颤抖。 …………………………………………………………………………………………………. 床上的人呻吟了一声,勉强睁开眼来,她一直不敢睡着,生怕睡着了以后又出现什么变故,模模糊糊的瞧见沈诚的样子近在咫尺,扯了扯嘴角,难看的笑着道,“我便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势必会很快赶回来的,当年我欠了你,我知道你一直记挂着,如今我替她挨了一刀,算是还上了吧。” 沈诚的呼吸一滞,却是听见茶夫人又凄然笑道,“如今我算是完全毁了,你若是要跟我计较,我怕是就剩下这条命了。” “你在胡说什么?”沈诚低喝道,声音像是受伤的野兽。 茶夫人却是挣扎着,伸出手来抓住沈诚的手,紧紧的,望着他的眼睛,凑的很近很近,“对不住你的是我,即便你要我这条命。我也可以给你,答应我别动我的孩子好不好?” 沈诚只觉得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胸口,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来,不知道脑子里闪过的是什么,下一刻,他死死的抓住茶夫人的肩膀,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凶狠的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这么多年,我可曾做过一件让你过不下去的事了?” 茶夫人闻言脸色突然异样的涨红起来,伴随着脸红起来的还有眼眶,不知觉间,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其实,她并不伤心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泪腺异样的分泌旺盛,止也止不住。 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沈诚又道,“你安心在床上养伤,什么事都交给我来办就好!”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皱着眉头道。“这次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还得跟我仔细说说,到底是谁动的手?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的人头上!哼!”冷冽的笑了笑。 沈诚的话却是惹的茶夫人一阵不适,她是有夫之妇,不过,她却是没有破坏两人间难得的和谐,死死的咬住下唇道,“事情的经过想必你也知道个大概了,那人本意是想害死她,然后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绝了我的路子。你也知道,如今我在马家说话大不如前。越往后走,路子便是越窄。而你这位夫人的事儿整个广州城知道的人并不多,一下子消息传的那么广还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何况,消息的确是从我身边的人那儿走漏出去的,查到最后必是会查到我头上。” 说到这里,茶夫人顿了顿,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来,“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还有个程水若,否则今天死在你那院子里的怕就不止那些人了。” “你若死了!我便第一个拿你儿子开刀!”沈诚的脸阴沉的吓人。 “不要!”茶夫人抓住沈诚的手,惊慌失措的叫道,“我怎么样都没关系,求你……” 瞧见她刚泛红的脸色越发的惨白,如同死人一般,沈诚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叹息了一声道,“你便就这么甘心情愿的替马家养儿子?那孩子跟你根本就不亲。” 茶夫人闻言冷笑一声,不屑的道,“马家人安的什么心我明白的很,所以才会早做打算,那孩子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只要细心教导,便是我x后的依靠,待我将他接出来以后,绝不会认那混蛋当爹的!那是我的儿子!” 沈诚闻言一愣,随即压低了声音道,“此事过后,跟我走,可好?” …………………………………………………………………………………………………. 茶夫人即便有千般的猜测,也不知道沈诚竟然在这个时候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闻言不由得愣住了。 她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走过来,最初的时候是想找个男人做依靠,虽然觉得那靠不住,却是可以有个自己的孩子,别人靠不住,孩子总是靠得住的,也唯有孩子才能靠得住。偏偏马家人让她知道,只要在别人家里呆着,便是自家的孩子也可以变成别人的,她唯一的想法便是有朝一日自立门户。 为此,她曾付出了许多的努力,效果却是不佳,直到后来遇上归来的沈诚,两个人一起算计上了马家,她虽知道这条路未必是多好的出路,沈诚未必对她安了什么好心,却也不得不饮鸩止渴,毕竟车到山前必有路,若是她不挣扎,便是立马死,若是挣扎,还可以苟延残喘几年,任谁来挑,结果都毋庸置疑。 谁知道,沈诚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提议,她不得不承认心动,可是,“我有个孩子。” 沈诚道,“我必待他如亲子。” 甜言蜜语在她年轻时候不知听了多少,早已不能打动她的心了,却是不知道为何,沈诚这话又让她有流泪的冲动,咬紧牙关,别过头去,茶夫人道,“只要此间的事一了,便如君所愿。” “咳咳……”瞧着这两个,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是有夫之妇,相约要去私奔,听起来挺浪漫的,不过程水若不得不煞风景的咳嗽打断两人的浓情蜜意,毕竟眼下还有许多的重要事情要办,其他的不说,最现实的一点儿就是这两个家伙要真私奔了,她的生意还怎么做啊? 不过,程水若还是没把心里的事表露到脸上来,瞧见两人茶夫人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沈诚则是颇有些嫌弃她煞风景的表情,程水若道,“茶茶姐背上的伤口太大了,需要多休养,到这会儿她还没睡过呢,沈大老板,您瞧,柔夫人还在外面等着,咱们这边也损失了不少人手,都是事儿呢。” 沈诚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的茶夫人,抬起头来冲着程水若道,“此间的事儿我已经明了了,不过,家宅被人烧了,少不得还要叨扰程姑娘几天,至于咱们的生意,怕也要耽误上两天了,一应损失都由沈某人承担,待我处理了一干杂事儿,再来向程姑娘致歉。” 小弓归来,这个月每天七千,今天估计没办法完成任务了,晚上我继续写着,明天保证补上。 第一八一章 第一八一章 沈诚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的茶夫人。(手打小说)抬起头来冲着程水若道,“此间的事儿我已经明了了,不过,家宅被人烧了,少不得还要叨扰程姑娘几天,至于咱们的生意,怕也要耽误上两天了,一应损失都由沈某人承担,待我处理了一干杂事儿,再来向程姑娘致歉。” 沈诚说这话,便是没拿程水若当外人,虽然少不得给程水若添麻烦,不过,这事程水若已经参合进去了,再麻烦点儿也不怕,笑笑道,“沈老板且放心,您该忙什么便忙,小女子照顾两个人还不在话下。” 沈诚感激的看了程水若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程水若却是知道这个外表粗犷的汉子怕是记得她这份儿情了,看沈诚对茶夫人便能知道这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让这种人承了她的情,少不得日后办事会方便一些。 沈诚在这儿呆了不过片刻功夫,说是让程水若照顾柔夫人和茶夫人,却也留下了足够的人手替程水若看家护院,沈诚单独和柔夫人呆了一会儿,出来以后,柔夫人的面色未变,程水若却是感觉到有些怪怪的,两个女人相处的还是那个样子,竟然没有生分半分,不过,人家的家事她可管不了,自然也不会多话。 在家里找到了人,去小渔村的人却是通知不上了,想来去了查不到什么线索自然会回来报信,这么一番折腾,除了几个伤病吃上了东西以外,许多人中午竟是连一口水都没喝上,歇下了了才恍然腰酸背疼之余还饿的有些头晕眼花的。 饭自然是有现成的,程水若打发了人去给自己端过来,坐在花厅里便是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脑子里却是乱哄哄的,她虽是料到此次南下必然会有不少的麻烦,却是不知道突如其来的,就会跟人这么生死相搏。 今天的事看来。她所料到的利益足够大的时候足以让这里的人疯狂,显然,这些人不管是不是海盗出生,在环境的影响下,都是彪悍的让人侧目,而这里官府的不作为,显然更让她感到吃惊,朝廷对这一块的制约力度大大的不够,这里说了算的怕还是是沈诚这样的人,就是不知道沈诚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若是从经济利益上来说,程水若自然希望自己的合作对象越强大越好,可是从她自身的利益来看,沈诚太过强大了却又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程水若手上握着的底牌到最后别人未必能在乎的情况下。 她拥有的是便宜的货源,以及可以与沈诚在海上共同承担的风险,这两样东西都是可以被取代的,她需要建立的是自己无法取代的地位,日后少不得要在这方面下功夫。 现在也唯有先这样了,唯一的制衡之力如今不知道会不会变成掣肘之力,程水若也不乐意想的太过久远,先将眼下的事情发展起来再说。日后若是实在觉得沈诚不可靠,她就换点儿其他的事儿干好了。 抱着饭碗有一口没一口的扒拉着,却是听见外面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飞快的跑进来,程水若眉头一皱,又发生什么事了? …………………………………………………………………………………………………. 回来的是张凡和茶夫人派过来的那个管事,发生的事情却是有些莫名,马家那位小妾家被一群强人给围堵了,如今杀的热火朝天,张凡一行人去了险些就回不来。 程水若舒了一口气,心头暗暗惊讶沈诚的动作之快,想必在回来的路上便布置好了,茶夫人和她都是白担心了一场,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程水若越发的好奇到底沈诚能做到什么地步,便笑着对张凡两人道,“两位管事辛苦了,沈老板已经回来了,剩下的事儿咱们便不必操心了。两位先下去休息吧,这些日子叮嘱好下面的人,尽量不要出门。” 接下来的日子广州城可谓是风起云涌,人人自危,广州的商铺包括官府都受到了海盗的袭击,烧杀抢掠,有时候是夜半出行,有时候大白天的也会出来闹事,闹腾的整个广州城犹如一座死城一般,人人紧闭了门户,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期间。沈诚派了人来了两次,让程水若不必惊慌,程水若便知道这些事儿都是他搞出来的了。 其实,他就算不说,程水若也知道事情跟他脱不了干系,至于谁占上风却是说不准的,如今程水若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件事上,另一件事,让她心怀愧疚。 方白芨随着楚怀沙去了尹家,已经三天没有消息了。 程水若派人去问,楚怀沙只是传回消息让她不必担心,却是没有多话,甚至去的人连楚怀沙都没有见到,另一方面,她担心方白苏一个人呆在外面在这种时候会出什么事,派人去接,却是听说方白苏竟然带着老仆失踪三天了,根据客栈老板的话,便是程水若派那个管事送信之后,方白苏便带着老仆匆匆的结了帐离开了广州城。 三天之间,广州城旧貌换新颜,两大势力正面开战闹的乌烟瘴气的结果是所有的人都敢怒不敢言,糟了鱼池之殃也就只有摸摸鼻子自认倒霉。其中也不乏有浑水摸鱼的,这就不可为外人道了。 一切的事情都在这三天之后戛然而止,这一天,程水若抱着满肚子的纠结呆在茶夫人的病床前,自打茶夫人占据了她的房间,而那位柔夫人竟然亲自侍奉起茶水,二十四小时不离半步,程水若也乐的轻松,除了每天过来瞧瞧,搞好跟茶夫人的关系以外,没事儿也不来跟人抢活干。 瞧见那位柔夫人见她来了。便自动充当起丫头的角色,去端茶来,程水若翘了翘嘴角,脸带笑意的望着茶夫人,道,“如今姐姐是媳妇熬成婆了,沈老板在外面为了姐姐冲冠一怒,广州城便鸡飞狗跳,姐姐这算是苦尽甘来了。” 茶夫人闻言瘪了瘪嘴角,冷笑道,“她比起那位差远了去。” 程水若一愣,没听明白,茶夫人像也是在床上闷久了,那位柔夫人又是个没嘴的葫芦,如今程水若是豁出性命帮了她一次,自然对程水若亲切了许多,低声道,“咱们春风楼里的姐妹争风吃醋的那点儿手段算什么?大宅子里的事儿说出来你怕是要目瞪口呆,我如今已是看开了,只要那孩子好,做什么我都无所谓!” 茶夫人的眼平静的看不出任何东西来,经历了许多的风雨,什么情啊爱的早已经不在乎,唯一在乎的是,如何活下去,如何更好的活下去。 程水若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人么,只有在满足了最基本的物质需求的情况下,才有心思去想其他的,至少她在逃命的时候是没那个心情去谈情说爱的,如今忙碌的情况下,接受电波的能力也是惨不忍睹,说起来方白芨对她还算不错,楚怀沙也是她心怡的那种男子,可是,她偏偏就是无法动心,一颗心都扑在保证自己活的好上了。哪儿有时间去伤春悲秋? …………………………………………………………………………………………………. 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对沈诚有些可怜,回头想想,只要沈诚不负茶夫人,能一直对她好,她这样的人更懂得如何辨别怎么做对自己是最好的,又怎么可能负了沈诚? 何况,沈诚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她这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不合适? 看见程水若脸上淡然的神色,茶夫人笑了笑道,“你肯定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个。”顿了顿,看着程水若道,“不知道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程水若看了看茶夫人,知道她以为自己是某个有权势的人的外宅,像茶夫人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肯从一而终的,即便是想,也不得不考虑日后人老珠黄会落的什么下场,居安思危,并非茶夫人这样的女子不想从一而终,而是没办法选择,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多做考虑,想了想才道,“在豫州,我收养了一百多名孤儿,如今也算薄有资产了,日后养老送终也不怕没人。” 茶夫人一愣,惊讶的望着程水若,半晌才叹息了一声道,“我竟然不知道你有如此的志气!” 程水若笑了笑,茶夫人愿为她的日后考虑,说来这一次还真算是付出的值得,两个人往日的友谊不算,如今的情份却是足够了,不愿在此事上多做计较,程水若道,“如今已是过了三天了,也不知沈老板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广州城如今人人自危,咱们这儿瞧着安稳,夜里却也可以看见城里的火光,这么闹腾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何况,我还有些事想要出门。” 瞧见程水若脸上的忧色,茶夫人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程水若叹息了一声,这才将方白芨的事情说了出来,茶夫人闻言皱着眉头道,“这事儿怕是有些难办了,如今沈诚给那个尹老头儿添了不少的事儿,两方的关系怕是没那么融洽,尹老头儿为官一任,求的便是任期内不出事,如今沈诚又打着海盗的旗号来杀人放火,虽说是马家人先动的手,如今却是说不清谁是谁非了,何况如今整个南边儿的势力怕也会因为此次的事情大洗牌,反正短期内是别想平静了,这事儿上,我或者沈诚若替你出面怕是只会将事情越弄越复杂。” 程水若摆摆手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此时我出门不太方便,怕会给你们添麻烦,又寻思着楚大人那边说是没事,我没闹明白之前也不好动手,不过听说那位尹知府的性子最是记仇,我便是怕方家五少爷吃了什么亏。” 茶夫人闻言明白程水若这是为了她才不能出门,这时候虽乱,程水若带的人护身还是不成问题的,如今外面的人都知道她躲在这里,已是有不少的人找上门来,不过给沈诚的人给拦下来了,没闹出大的乱子,若是程水若这会儿出去乱逛,危险系数可想而知。 略带几分愧疚的道,“都是我拖累妹妹了……” 程水若摆摆手道,“此话休要再提,咱们日后便是同坐一条船,自然要有难同当。如今还是先瞧瞧什么时候能把出海的船准备好吧,昨儿个夜里便有管事来报,今天船就要到广州城了,我让他们快马回去,将船停在上游的港口。” 茶夫人自然知道这耽误一天便是一天的钱,下面人要吃饭,马要嚼草,东西放在那里还要给储藏的费用,这些事小,可这边乱着,别的地方怕也是会受到影响,三五天的下来,搞不好出了什么差错,那便不好说到底是谁的责任了,这种事儿一出,势必会有些疙瘩在心头,对于日后的合作也不是什么好事。 茶夫人想了想才道,“要不,我派人去问问他吧?” …………………………………………………………………………………………………. 程水若也是这个想法,男人做事不喜欢磨磨唧唧的,可她实在是觉得这不是个头,派了人去找沈诚也没能找到,她只有将主意打到茶夫人的头上了。 说话间,却是听见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柔夫人去倒个茶竟然倒了好一会儿功夫,抬起头一瞧,却是意外的瞧见进来的还有沈诚,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会儿自动送上门了。 三天不见,沈诚的面容沧桑了许多,脸上本来就乱糟糟的胡子这会儿看起来脏兮兮的,头发上还有许多的灰尘,风尘仆仆的样子,程水若依稀可以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道,见到程水若便拱拱手道,“程姑娘,事情已经解决好了,今日是特地上门来向程姑娘道谢的,本来今天是咱们约好的交货日,耽搁了一天,沈某人自动放弃一成利润,以做程姑娘的损失,银子我已是让人送来了。听闻程姑娘的船已是到了上游,还要劳烦程姑娘派个人同我的人去接一下。另外,沈某人又听说程姑娘的一位朋友被人羁押,因此便顺道也替程姑娘接了过来,这会儿那位公子受了些伤,在下也是送到外面了,劳烦程姑娘过去瞧瞧。” 想睡觉啊……该死的医生给我开的药尽是些让人一天想睡二十个小时的……醒着的四个小时也是昏昏欲睡……不吃还不行了…… 欠债……欠着先,我郁闷…… 第一八二章 第一八二章 沈诚办事还真够漂亮的! 他只将人救下来,却是没有插手其他的事儿,很有分寸,实际上,程水若也是不想让别人插手这件事的。(手打小说) 程水若心头暗赞,心头虽然记挂着方白芨的事儿,却是依旧与沈诚客气了几句才退了出来,将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 具体生意上的事儿自然要交给张凡去负责,沈诚处理完了大事儿,下面这点儿小事儿也有贴心的兄弟来办,将人打发走了,程水若这才匆匆的赶去探望方白芨。 楚怀沙并没有回来,被沈诚带回来的唯有方白芨一人,此刻的方白芨受了些外伤,看起来像是刀枪所致,胳膊上扎了个布条,其余的地方虽然风尘仆仆,却是没有大碍。 见到方白芨,程水若松了一口气,却是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五公子,您身上这伤是怎么回事?为何去了尹家三天,都没有消息?楚大人现下又在何处?” 程水若是先上上下下焦急的将他打量了一番,又瞧见他坐着,虽然吊着一只手臂,显然这手臂还是能活动的,才松了一口气说这话的,方白芨心头一暖,笑着道,“没事,楚大人去码头了,白苏回京城了么?” 程水若习惯了方白芨有什么都说出来,挂在脸上,对他如此淡然的表示,还颇有些不习惯,只是想到之前自己让方白芨去,虽然有把握能让方白芨平安回来,却依旧因为别的缘故让他陷在尹府这么多天,也算得上是失信了,方白芨一开始便表示出了对此事极大的不信任,所以才会写信让方白苏离开吧。 这事儿,程水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方白芨是为了她,后来又是为了她,还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受了伤。 唯有苦笑道,“他收到你的信便走了。”顿了顿道,“你的伤不要紧吧?” 方白芨摇摇头,看见程水若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对此事有些介怀,笑笑道,“楚大人一直护着我,没让我吃半点儿亏,不过,今儿个楚大人被那姓尹的哄出了门,他那混蛋儿子便想让我吃点儿苦头,也不瞧瞧自己还有把柄在我手上,呵呵,自然没讨到好去。只是……” 说着摊摊手,有些抱歉的望着程水若。 到了这头上,程水若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她可以容得自己吃亏,却是容不得身边的人吃亏的,何况方白芨为她做到这个份儿上已是极为不易,若是依照往日里方白芨的脾气,便是这次,他大可以不去,根本用不着吃这些苦头的。 程水若道,“人没事就好,至于那混蛋做的事儿,我自然会讨回来的!” 方白芨千算万算没算到程水若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微微一愣,却又听见程水若道,“你安心休息,我去找楚怀沙,这生意,有他姓尹的就没我!” 程水若是真生气了,却也没有真要去威胁楚怀沙的意思,不过是做样子给方白芨看,否则觉得对方白芨交代不过去罢了。 姓尹的说了要好生管教他的儿子,结果还这么折腾方白芨,方白芨是一开始楚怀沙要保的人,这会儿摆明了就是打楚怀沙的脸,要不,就是楚怀沙授意他可以这么做的,依照程水若对楚怀沙的了解,楚怀沙不会是这样的人,自然就是姓尹的以为事情办了就办了,楚怀沙要跟他合作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楚怀沙事后必然会找姓尹的麻烦,这生意也不用做了,程水若去不去找楚怀沙麻烦都是一个结果,不过,显然在这种时候程水若是该站在方白芨一边的,投桃报李么。 却是不想,方白芨闻言低声的笑了起来,望着一脸不解的程水若笑道,“跟你闹着玩的,我并没有把事情给你弄糟,病我已是给他治好了。这次也是他私下的来找我麻烦,他爹可不敢动我,楚大人与我同食同住,前几天不过是瞧着外面的情形不太对,所以才会在府衙里呆着罢了。” 顿了顿,方白芨又抬起头来望着若有所思的程水若道,“其实,也许是我以前误会楚大人了,他人还不错。” …………………………………………………………………………………………………. 在尹家,必然是发生什么事了! 程水若有这个直觉,否则方白芨又怎么会突然对楚怀沙改观? 这是好事,不过不能改变程水若要教训那位尹少爷的想法,至于尹知府这位合作者,也不得不重新考虑了,他其他的毛病可以接受,单单管不住儿子,而他儿子恰好又跟她有仇这一点,便能成为他最大的纰漏。 谁有空天天时时的防着他的儿子? 原本还觉得尹知府虽然品行不咋滴,至少还是个聪明人,结果却是有个猪一样的儿子,得罪谁不好,非要跟大夫过不去,方白芨这次能使手段,下次一样能整死他。 这会儿程水若倒是有些腹诽方白芨这次干嘛不下死手了,梁子已经结大发了,那不乘机搞死对手就是斩草留根,跟自己过不去。 派人去寻楚怀沙,程水若此次来广州的目的已是基本达到,除了造船的事儿。 想起这件事儿,程水若就有些头疼,不是本地人,即便有钱也没处使呀!看来这事儿也只有在之后跟沈诚提一提了,要出远洋,船是必须改进的。 去寻楚怀沙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楚怀沙这边本打算去码头瞧瞧船来还是没来的,结果船没瞧见,却是被程水若的人给请了回来,道是程水若有急事,回来却是瞧见了方白芨躺在床上,身上还带了伤。 楚怀沙吃了一惊,因为明明今天他是与方白芨前后脚出门,尹家少爷的病治好了,尹家便要送方白芨回来,他被尹知府给拉走,却也得到了承诺,不想,竟然是沈诚的人听见了这个消息,将被人围攻的方白芨给救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楚怀沙怒了! “出尔反尔,君子所不为!我去找他!” 看见楚怀沙如此愤怒,程水若便知道这桩生意是做不了了,拦住楚怀沙道,“楚大人,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不行了,实在扛不住了,俺去困会儿…… 第一八三章 第一八三章 在程水若为了这事儿发怒的时候。(手打小说)尹知府也在为这件事大发雷霆,他与楚怀沙一并去码头,因城中近来骚乱,货没到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却是没想到方回到家里,便瞧见有下人偷偷摸摸的避着他与自家夫人说道什么,一询问之下,才知道自家下人竟然被自己夫人授意在自己离开以后,对方白芨动手,尹知府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是自家儿子干的好事儿! 才要派人去将自家儿子个押过来,尹夫人便不乐意了,往门口一挡,怒目道,“这事儿是我做主的,那个姓楚的来历不明便罢了,如今落魄到做上海上的营生,你还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了!这姓方的不过是个失了势的太医之后,纵然在京城有几分薄名,也是被逼到了绝路才会到咱们这儿来。便是这样的几个人,生生的打了你的儿子,咱们还要赔上笑脸。你不是在这广州城说一不二的主么?又怎的让人如此羞辱?” 这话,算是说到尹知府的心头上了,但凡有些权势的人必然是注重颜面的,脸色一沉,喝道,“妇人之见!这些事,由不得你做主!” 尹夫人站在门口昂首直视尹知府道,“我的儿子我还做不得主了?今儿个你要想动他,便先打死我好了。主意是我拿的,事儿是我让人去办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儿子还在床上躺着呢!” 尹知府闻言不由得被气乐了,连喝了三声好,“好!好!好!”指着尹夫人的鼻子怒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他前两天便没事了?这两日装病呆在院子里,家里的丫头都让他给祸害了,你还纵着他!若非你一直纵着,他又怎么会闯下这等事来?” 尹夫人冷笑,“那也是有其父才有其子,年少风流算不得什么,前两日风流不起来的时候你不急的比你那只狐狸精叫你还难受?你外面的事儿我不管,如今事情已经做下来了,自家的儿子自家教,轮不到他外人来动手。外人敢动我的儿子,你不管,还不让我管了?还分的清里外么?今儿个我便在这儿,你要动儿子一根汗毛。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里,好过白发人送黑发人!” 尹夫人发了狠,也不拦尹知府了,抱着柱子不撒手,被尹夫人叫破行藏的尹知府脸色一阵青白,夫妻两人相互都知晓根底,尹夫人铁了心要护着儿子的时候若是尹知府有法子的话也不至于教养个完全没用的纨绔出来,何况此事尹夫人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摆手将下人打发下去,花厅里就剩下夫妻二人,尹知府这才苦着脸上去拉着尹夫人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让下人看笑话么?” 尹夫人却是不肯退让,恼道,“我成全你,没了儿子我也没活头了。” “夫人,你就不能听我说说么?”尹知府道,“姓楚的是怎么回事,我心里没底,自然不得不敷衍着,何况他手上还捏着那么多的东西。你也知道我这个知府当的窝囊。这一亩三分地上,别的官看着我活的逍遥,肥的流油,可你自己说,出去聚会的时候,咱们不是还是要瞧那几家的脸色?” …………………………………………………………………………………………………. 尹知府的钱不少,手上甚至还掌控着地方的军政大权,还有当地的一些富户支持,可是,这也仅仅是让他在本地说的上话罢了,像沈诚,说到他家门口闹事不也就来闹事了,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手上的那么点儿兵丁欺负下老百姓还可以,要跟那些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拼一场,保管时候这府尊换个人来坐。 头上几座大山压着,这个知府当得虽然滋润,却是永远无法再进一步,若是换个知足的人来,自然相得益彰,可眼睁睁的瞧着别人大把大把的进银子,对他呼来喝去,他还要陪着小心才能将这个位置坐的稳,尹知府不乐意这么着,至少,想让自己的屁股更稳一点儿。 尹知府的话果然让尹夫人分了心,却是依旧板着脸道,“那又如何?所以咱们便要瞧几个异乡人的脸色?” 尹知府陪着笑脸道,“自然不用。”顿了顿看见尹夫人脸上的不以为然,解释道。“你也知道为夫能在这个位置上呆上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便是小心谨慎四个字。楚怀沙的目的一日不查明,始终他是京官,是简在帝心的人,我自然要小心的应对着,这边派了人去查探他的事儿,其实,前两天就有消息回来了。” “怎么?”尹夫人有些吃惊的道,“结果如何?” 尹知府压低了声音道,“此次到广州,是他擅离职守!” “啊!”尹夫人捂着到了嘴边的惊呼,“楚怀沙竟然如此胆大,他不想当官儿了么?” 尹知府冷笑道,“他号称屠夫,杀了那么多人的事儿都干出来了,这种事儿算的了什么?” 见尹夫人依旧是不明所以的样子,尹知府解释道,“我瞧着这次南下的事儿是他自己擅作主张,又打听到豫州城如今的产业可谓兴旺,却是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府尊大人已经不在城里了,想来此事是他在背后料理,憋着劲儿孤注一掷,才会亲自南下。这次的事儿是集了豫州一府之力。其中的利益有多大你可知道?便是咱们整个广州,能独立吃下这批货的人,怕也只有寥寥几家。” 尹夫人闻言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侧目问道,“所以,你才打算跟他合作?这人胆大包天,风险又是他担着的,说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万一事发,咱们岂不是要被他连累?” “这个本官自然省的。”尹知府笑道。“本官一开始便是做的两手打算,自打知道了这件事儿,我便将楚怀沙在家里留着,好生供着是为的什么?”说着叹息了一声,“如今这事儿也就算毁了。” 尹夫人这才知道尹知府的盘算,知道错过了大笔的钱财,她素来除了自家儿子最为看重的就是钱了,不由得肉痛道,“那你也不与我说清楚,咱们上门道歉还不行么?等此事成了……” 尹知府瞪了自家夫人一眼,“你以为姓楚的还会给咱们机会?他本就不太信咱们,手上握着的货至多分给了咱们两三层,前些日子我便听说了跟他同行的那个女人跟沈诚搭上了线,你以为今天在咱们门口那一群人是谁的人?这点儿眼色都没有么?” 说到这里,尹知府重重一顿,瞪着尹夫人,“若非你将儿子给惯坏了,又怎么会出这么一出?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那咱们如今该怎么办?”尹夫人已经被自家丈夫说的方寸大乱了,“得罪了沈诚,咱们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他三天时间就把马家的生意给一锅端了,如今广州城不就成了他一家独大……咱们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 尹知府瞧着尹夫人一脸慌了神,恨不得马上收拾包袱跑路的样子不由得摇摇头,“沈诚这次跟马家斗了一场,损失也不少,何况马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诚也是趁着马家当家的不在广州城下的手,即便伤了马家的元气,将马家从广州城赶了出去,怕也没能斩草除根,两家日后还有得斗呢。” “这两位神仙打架,下面的人必然是蠢蠢欲动,胡家人这么久的日子以来都对两家人忍让,为的是什么?难道胡家人就这么甘心的居于人下?我看胡家怕早就料到这两家人有一争,窥准了时机想要一举崛起,还有各方面想要上位的,马家人退出广州城空出来的地方沈诚根本没办法全面接受。少不得便宜了其他的人,这广州城如今各方势力洗牌,少不得还要乱上一阵子,沈诚怕也没那个心思来管这等事儿。毕竟,他这次得罪的人可不少,否则也不会在咱们门口只是救了人走而不动手了。” “这几天我便是在琢磨着这事儿,我家中的两位堂兄已是向我提起过,加上你母亲家,咱们两家在这广州城近年来一直被那几家压着,生意没办法扩大,若是不趁着这次机会,一旦沈诚缓过气来,咱们怕就分不到半点儿好处了。” 尹夫人听尹知府这么一番分析,她虽不懂家中的事儿,却也知道这是分一杯羹的好时候,只是这么做,难免要得罪沈诚,自然是希望有人跳出来当出头鸟,他们再随后跟上,到时候不管沈诚乐意不乐意,地盘被分了,沈诚也不能跟所有的人作对,大不了记恨上出头鸟罢了。 只是如今已经得罪了沈诚,她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好,唯有望着尹知府,尹知府见状笑着道, “如今的情形,咱们唯有一条路可以走,将楚怀沙的货吃下,咱们便有了财力,有了好处便不愁那些个见钱眼开的家伙不跟着我干!” 第一八四章 第一八四章 马家当年也算得上是南边儿的第一豪门,却是因为跟沈诚斗法吃了一败,家主又不在,这块人吃人的地面上沦落的结果自然是墙倒众人推,即便是如今的马家只是损失了部分的能耐,早就想要崛起的人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要趁他病,要他命。(手打小说) 听见下人来报,沈诚摩挲着一下巴的络腮胡哈哈大笑,身边几个跟随他多年的兄弟也是露出释然的表情,方才几个人还在为了沈诚不将马家赶尽杀绝,只是将广州城马家的势力拔出了便不再动手,只是坐在这里整顿,一个个的都担忧马家一旦喘过气来便会有铺天盖地的报复。 不过,其中一个红脸汉子笑了片刻以后便琢磨着不是味道了,敞开了嗓门大声道,“不对啊!大哥,咱们把马家给赶出了广州,结果倒是让那些人来分好处,咱们倒是一星半点儿都没沾手,天下间哪儿有这样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儿?这次咱们的兄弟可是死伤了不少!” 另外一个干瘦黝黑的男子,闻言也是点点头道,“这次连胡家都坐不住跳出来了,咱们却是还在这儿坐着,依我说,没的让他们白白捡了便宜的道理!” 沈诚望着众人,闻言笑着道,“你们都觉得我该去将那些给一揽子的揽住?” 那红脸汉子似想点头,却是被那干瘦黝黑的男子拉了一把,抢在前头道,“咱们如今跟马家是死磕上了,自然不能将其他的人给得罪死了,不过,半点儿便宜不捡,也不是咱们的行事不是?若是让胡家抢先一步接手了过去,咱们好容易斗垮了马家,又给自己添一个大对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诚似笑非笑的望着那汉子,道,“等接手了程姑娘他们带来的货,咱们便要出海,你打算留下来?” 沈诚虽然神色并不严厉,甚至带着几分和颜悦色,那黝黑男子却是住了嘴,红脸汉子显然没那黝黑男子的眼色机警,见状依旧道,“先前咱们是担心马家人的报复,所以才要提前出海看看情况,这会儿那么多人来推波助澜,不乘机站稳了脚跟,反倒是白白的把这儿让给别人么?大哥,咱们能在这岸上立足不易,莫非又要回那荒岛上过日子么?我可不干!” 沈诚闻言脸色一沉,“要留下你自己留下好了。” 说着一甩衣袖,往外走去。 今日他安排了船只送茶夫人和身边人的亲戚出海,昨夜便有消息传回来,程水若的货已经接手过来了,便不在广州城停顿,直接开往海上,而这边的一干人等也要有条不紊的要撤出广州城去。 红脸汉子看着沈诚的背影,似是还有许多话要说,刚想去追,却是被那黑脸汉子拉了一把,给拦了下来,不由得抱怨道,“你拉我作甚,好容易有两天安稳日子,兄弟们不用在那海岛上过那淡得出鸟来的生活,这倒好,他说要走就走了,被那女人迷的神魂颠倒脑袋发昏了。” …………………………………………………………………………………………………. 余下的一干人等虽没有说话,却也是一脸的赞同,红脸汉子越想越是生气,他们都是跟着沈诚一刀一枪打下这片基业的兄弟,相互间都是能以性命相托的,往日里沈诚做决定都是为了大家好没的说,这次却是要让他们都习惯了这边好日子的兄弟又要回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岛上。 要知道这一群人许多都有些年没出过海了,如今的日子大好,沈诚只是一句话,他们自己跟着沈诚自然不是问题,要他们举家跟着迁移,这种事情怕是人人回家都遭遇了不少的郁闷。 见众人一个个的都闷着不吭声,那红脸汉子更是恼了,叫道,“这事儿,你们就不想问个明白!在岸上呆的好好的,马家算得了什么?来两个杀一双,来一群就灭他一群。咱们就这么走了,别人岂不是都以为咱们是怕马家人?” 越说越是生气,“他竟然让我想留下就留下!好啊,那我索性就不走了!谁爱去那鸟不生蛋乌龟不拉屎的地方就去,反正老黑我是不去的了!” 说着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我回去让他们把东西给我放回去,在这儿呆的好好的,我为啥要走?” “老黑不走,我也不走了,留下来兄弟两个也有个照应,毕竟咱们都是老大身边数得上号的人,马家人要回来了哥儿几个也不怕他们。”一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来道,“我知道诸位兄弟也是不想走的,咱们在这儿好好的基业,要就这么抛下了,任谁都想不通,我不走就是想留下来替老大守着这份儿基业,这些可都是咱们兄弟拼了性命才拿回来的,人死归故土,要真在那海岛上生根了,日后想上岸来找块儿埋骨之地都不易。” 这话是实话,人人都瞧见自己虽没有荣华,富贵却是足了的,在这广州城里都是横着走的主儿,突然要他们抛弃这样的生活又没有必然的缘故,谁也想不开来,打打杀杀他们未必怕,可无缘无故的要离开广州城,谁也想不通。 海盗当到他们这份儿上,有钱有势,自然就不会再想过风里去浪里来,还要被官府通缉朝廷追杀的日子,好容易从黑社会转正洗白上岸当了富商了,根本不必再过那种日子,这会儿又要下海,除非是脑子转不过弯了。 “定是大哥被那女人给迷昏头了!”有人道,“好好日子不过,偏生要去海上!” 不会就是为了那个女人的孩子吧?真是可笑,先就是个ji女,如今更是人老珠黄了,也不知道是使的什么妖法,连他们一干一同流血流汗的兄弟都不管了。 这是众人心中一致得出的结论,不过,他们面对的只有两个选择,一则,乖乖的跟沈诚走,继续去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二则,则是留下来,不管是用什么方式! …………………………………………………………………………………………………. 雨,突然就这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河面的水大涨,海水也汹涌澎湃,整座广州城都被风雨包围了起来,天色阴暗的看不到边际,停留在上游港口的船队不得不放弃了之前决定的路线,在广州城停靠下来。 第一八五章 第一八五章 沈诚刚走出门,天上的雨就落了下来。(手打小说)一点儿征兆都没有的,只是越下越大,越下天越黑,明明就是大清早的,却是陡然间像是黄昏了一般。 沈诚有些忧虑的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随即埋头迈进了程家小院儿。 程水若已经是等候许久了,瞧见沈诚一身湿意的走进来,身边的人也是个个身上被淋湿了,不由得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这个时代的大海她还没瞧过,却不是不知道大海的威力,海面上一旦有风,便能卷起滔天的浪来。 “沈老板,茶夫人的伤早上已经换过药,方五少爷说这伤只是生伤,没有伤筋动骨的,所以没有大碍,不过还是要小心将养着,别把伤口给撕裂了。出了海怕是买东西不太方便,我让人备了药材,又替两位夫人置办了些衣物。呆会儿还要劳烦沈老板让几个人搬上船。” 程水若指着让人准备好的几个包裹道,这边张管事让人拿了毛巾端了热茶送过来给众人,沈诚谢过之后拿了毛巾随便在脸上擦了两把,朝程水若笑道,“程姑娘有心了,这些日子没少给你添麻烦,今儿个送走她们两个,程姑娘也随沈某人换个地方,如今你已是卷入这件事了,沈某人怕是你会被波及到。” 程水若笑了笑,她可没想要把自己绑在沈诚的船上,却是听见旁边张凡瞧着天色道,“沈老板,今天一定要走么?这天气说不准有一场大风雨。” 沈诚闻言笑道,“无妨,更大的风浪我都见过。” 程水若瞧了瞧阴沉沉的天,雨比刚才又大了些,风吹过的时候湿冷的让人不由得打个寒战,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是觉得沈诚说的也没错,再大的风浪他都经历过,能不能行船她是没资格说话的,何况船上装的是他的亲戚。 接下来便是一通忙碌,将东西搬上马车,又请了茶夫人和柔夫人同出来,程水若少不得要去送上一程,等到到了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的跟黄昏一般了。让人不由得觉得就在下一刻,天就会完全的黑下来。 茶夫人身边的一个管家将最后一件行李搬上马车,甩掉蓑衣上的雨水道,“沈大爷,这天气真的要出海?夫人的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 沈诚的脸色沉了下来,方才已经不止听见一个人抱怨这种天气出海就是找死了,他也有些担心,方才的雨还不算大,“先到码头吧,若是雨势能小点儿,咱们就出海。” 广州这时候已经到了多雨的季节,不过这雨往往都是来得快又去的快,那管事闻言虽然有些担心,天要下雨可不是谁都能说的准的,想来这场雨来的无征兆,兴许去的也快,便点了点头应了。 马车上铺着厚厚的棉絮,茶夫人依旧是趴在上面,柔夫人则是坐在一侧,茶夫人对程水若颇有几分不舍,拉着程水若的手红了眼眶。“沈老板让我们走,如今广州城乱哄哄的也确实不是个能呆的地方,你也该要回豫州去了,此次一别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这儿……” 说到这里,不由得便想起了自家的儿子,越发的伤心,程水若见状唯有安慰道,“前些年一别不是也没想到今日还能相见么?说来都是缘分的事情,何况日后咱们的生意是在一块儿做的,来往不会比以往少,广州城我也暂时不会离开,兴许你们过些日子回来的时候我还没离开呢。” 茶夫人闻言倒是缓了过来,抬起头望着程水若道,“你还要留在广州城?这次的事已是将你牵连了进来,咱们走了以后,你该怎么办?” 程水若笑了笑,撩开窗帘望了出去,却是瞧见雨中前方隐隐约约的有一大队人影将前路几乎都拦了去,马车渐行渐缓,终是在人群前方停了下来。 ………………………………………………………………………………………………….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沈诚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下面的人,因为在雨中,雨帘密集,瞧不清来人的表情。 “大哥,咱们不能就这么走了!我等兄弟是来请大哥留下的!”有个男子高声道,随即便是一片附和声。 “是啊!大哥,咱们兄弟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没道理说放就放了。” “大哥。谁会好日子不过,偏要去当土匪?” …… 面对众人的声声质问,沈诚眯起眼来,“你们这是对我做的决定有意见了?我说过,有不乐意走的,大可以留下!” “大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兄弟们要的不过是个合理的解释罢了,就这么让大家拖家带口的跟您走,大家如今也不是当初吃饱一个,便活了全家的时候了,总是要对家里有个交代。”一个男子走出人群道。 “交代?”沈诚挑眉,“所以你们就集齐了这么多人来逼我留下?” 众人没想到沈诚的态度如此强硬,不由得面面相窥,想到来的目的,便有人硬下心肠道,“大哥,您若是一定要这么说,也可以!大家伙好容易才在这儿安生下来,就这么抛弃所有的东西跟您走,大家心里都不服!” 沈诚挑眉,“若是我说不呢?我沈诚的事,什么时候轮的到你们做主了?” “那大哥就休怪兄弟们无情了!”那领头的男子道,“是大哥非要兄弟们抉择。我们已是决定了要留下来!” 沈诚环顾四下,“你们都这么决定的么?” 人群有些骚动,许多人显然不过是来劝沈诚的,他们不想走,而沈诚和领头那人的决绝却是众人没料到的,事到如今,却是沈诚要逼他们做个抉择了。 程水若远远的,瞧不清前面的情况,却也能从前方纷乱的声音中听出些什么,马车正行到一条不宽不窄的道路上,路面并非用石板铺成的。雨浸泡了一会儿,已经是泥泞不堪了,这路不宽,如今想要掉头都困难,这么被耽搁在这儿却不是个法子,雨,也越下越大了。 人群经历了一番争执,却是分作了三派,一派觉得沈诚不近人情的,靠着兄弟们发家致富,如今却是没半点儿道理的要求所有的人抛弃家业跟他走,有的人则是无条件跟着沈诚的,相信沈诚不会做没道理的事,既然没商量余地了,就算是错,他们也得跟着,还有一派则是希望大家伙别折腾,有事好好商量的。 柔夫人也听见前方的声音了,皱着眉探出头去,听了几句发现乱糟糟的听不清楚便缩回脑袋来,皱着眉头不悦的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拦在路中央不让咱们过去。” 茶夫人闻言道,“派个人过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若是不行,咱们换条路走,莫要耽误了沈老板的大事。” 两人显然是因为方才在车厢中没有搞明白前面发生的事情,程水若对于人家的家事也不愿多言,柔夫人便打发车上的丫头下去询问,那丫头去了片刻染了满身的水汽回来道,“是三爷他们在前面拦着,道是不想离开广州城,如今大爷正在生气呢,奴婢不敢上去说话便被吴管事给劝回来了。” 柔夫人闻言道,“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儿耗着,这车厢里闷的慌,你再过去一趟,吴管事不让你过去。你就问他咱们该怎么办,就说是我说的。” 那丫头似有些为难的样子,茶夫人道,“还是罢了吧,就在这车上也淋不了雨,其实跟屋子里也没多大区别,还是先等沈老板将事情解决了再说,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 柔夫人却是笑笑,“索性还是我自己去得了,这丫头办事儿不牢靠。”说着便起身下车,茶夫人见状翘了翘嘴角,程水若却是颇为吃惊,待到柔夫人下了车,才低声道,“她这是做什么?” 茶夫人道,“给我个下马威。”那语调,似笑非笑,脸色轻蔑到了极点,很是有几分无奈的味道。 程水若闻言摸了摸鼻子,茶夫人又低笑道,“她近来一直在我身边,有些话,我不便跟你说,我离了这里以后你也尽快离开广州城吧,咱们女人在外面行走总是难免吃亏的。至于你跟他的生意,只要有我在一天,我总是不会让你吃亏的,你且放心。他身边的那些女人想要争过我去也不容易,我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的孩子,你若有机会便托人帮我打听一下。” 程水若道,“我一直没问你,被那女人这么摆了一道,你便要远走他乡,这是什么道理?如今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你跟着沈诚走了,岂不是落了人的话柄?” 茶夫人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去赌,我一直在中间左右逢源,想要来个渔翁得利,翻船了就要认栽,你们协议里的东西依旧是我的,不过换了种方式,即便有一天我在沈诚身边呆不下去了,也不愁没有后路。” 顿了顿,又道,“这是我心里的实话,如今也不瞒你,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我的东西不必交代我手上,在我离开以后,会有两个丫头来找你,都是我从小调教出来的贴心人。” 程水若点了点头,她就担心茶夫人对沈诚死心塌地呢,如今瞧来风尘出生的女子总是会为自己想的多一些,而这样的关系对于她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大喝声,本来雨势极大,就连近处的声音也是朦朦胧胧的,这喝声虽不是整齐划一,却是怒到极点才会有,程水若心中一惊,探出头去,莫非沈诚下面的人窝里反了? 第一八六章 第一八六章 沈诚的货竟然在广州的码头上被人劫了! 这个消息就片刻间便传遍了广州城消息灵通人的耳朵。(手打小说)如今正是不少人观望之际,却是突然爆发出这么一件事来,眼瞧着沈诚斗败了马家,终将要一统广州城天下的人皆是纷纷的松了一口气。 此刻,广州城的一座普通至极的酒楼之上,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男子与尹知府同坐在一张桌上,那男子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身上的衣衫远远瞧着像是这海边人喜爱的白布,凑的近了看才能瞧得出并非是白布所制,而是绸缎。 这男子脸上明显有怒意,低声埋怨道,“尹知府,谁都知道那沈诚身边的人都是能玩儿命的,你倒好,给我说什么是外地的客商的东西,如今将沈诚得罪死了,他可是三天工夫就将马家人给赶出了广州城,你这不是害我么?” 只见那尹知府低眉顺眼的与这个只有他一半年纪大小的男子赔笑道,“胡公子,他沈诚要自绝前路,脑子发昏的跑去跟马家人硬拼。这不是大家伙都乐得看见的事儿么?何况这次广州城里大大小小的海商都插了一脚,任凭他沈诚再怎么能耐,这次跟马家拼了一场,也是伤敌一千,自损了八百。” “这生意么,自然要像胡家这么做,大家和和气气的生财才好,像沈诚这种下人出生的,只知道整日的打打杀杀,若是要让这种人在广州城里说一不二,日后大家伙的日子怕是都不好过。” “咱们如今能趁他病,要他命,不是正好么?” 那胡公子闻言翘了翘嘴角,却是道,“这么点儿东西若是就能动了沈诚的根本,那大家伙都可以散了,把咱们所有的人都拧起来,怕也掰不过沈诚的大腿儿,如今该怎么办?家父要是知道我闯出了这么滔天的货来,怕是要打断我的腿儿了。尹知府,你这可是害苦我了。” 尹知府闻言心头不由得暗骂,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会儿摆明了是要跟他讨价还价,当时他找到他说有便宜占,这便宜又是去年沈诚占过的时候,他跑的比谁都快,本以为这家伙没经过多少的事儿。好忽悠,轻易的就被他拉上了船,却没想到胡家老狐狸教出来的又是个小狐狸,早就料到了这事儿跟沈诚脱不了干系,等大家伙都上了船了,再来说要撒手不管, “没了沈诚,这广州城里,便是你胡家说了算,”尹知府道,“胡老爷知道了怕是夸公子还来不及,又怎会责怪于你?” 胡公子闻言连连摇头,“不妥不妥,家父常常教导在下,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胡家如今的家业便是子孙三代都享用不尽了,何必去做这等事,成了人的眼中钉。” 尹知府闻言不由得有些恼了,胡家人太不知道好歹,本来大家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沈诚在这儿不知道吃掉了多少商户,干掉了马家,待他喘过气来,下一个是谁大家不知道,不过却是知道迟早要轮到自己的,胡家人何尝不知道? 在言语上拿捏他想要讨好处,他却是不舍,真干掉了沈诚,这姓胡的又是一头白眼儿狼。 …………………………………………………………………………………………………. 三足鼎立的局势一旦被打破,势必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尹知府无比的怀念马家人,只是这会儿的马家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如今才觉察出马家人是如此的好说话。 尹知府脸色一沉,冷笑道,“胡公子既然如此说,那此事就当我没提过吧。” 说罢站起身来,一甩衣袖,掀开门走了出去,身后那胡公子轻轻的摇了摇头。 尹知府一脸阴沉的回到府衙,丫头送上茶水来,尹知府接过来喝了一口,啪的一声扔了出去,“会不会沏茶啊?想烫死老爷我么?” 那丫头被吓了一跳,闻声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嘤嘤的哭了起来,尹知府只听她哭的让人越发的心烦,起身来一脚踹过去,“哭丧么?你老爷我还没死呢!” 那丫头被踹倒在地上,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哭的越发的伤心了,尹知府听的不耐,挥挥手喝道,“滚,滚出去!” “没事儿拿丫头出什么气?”尹夫人站在门口道,扭过头吩咐身边的丫头,“将她扶下去,让人别来打扰。” 待几个丫头离了去,屋子里只剩下尹知府与尹夫人两个人,尹夫人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一回来就拿丫头撒气,怎么?姓胡的出尔反尔了?” 尹知府气依旧没顺过来,不耐的道,“妇道人家不懂还管这么多做什么?这些事儿是你能插嘴的么?” 尹夫人笑笑,“我是来给你出主意的,你若是不想听就罢了。我今儿个可是听说了不少的事儿。” 尹知府闻言唔了一声,抬起头来望着尹夫人,尹夫人一脸的胸有成竹,却是不肯开口,尹知府如何不知道自家的夫人?连忙赔笑道,“夫人,你说说,可是回娘家听说了什么?我这不是在外面受了气。心里烦么?” 尹夫人也没心真跟他计较,只是瞪了他一眼,道,“沈诚如今身边的人正闹腾着要窝里反呢,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啊?”尹知府惊讶,“夫人,赶紧说说是怎么回事?“ 尹夫人又道,“这是我从几个嫂嫂那儿听来的,沈诚这次怕是损失的不轻,所以才会急哄哄的想要离了广州城,下面的人过惯了好日子。自然是不肯举家跟着他迁移的,咱们这边劫了他的货,他那边正闹腾的厉害呢。这会儿怕是还没有将事情压下来,胡家人不肯跟咱们合作,咱们也未必不能将他拿下来,只不过,事情怕是要快!” 尹知府闻言眼睛一亮,他只顾着这头的事儿了,劫了货以后连后期的安排都是自家老爹和老婆娘家人去办的,而他则是被那姓胡的拉去说话了,如今瞧来他们这群人未必没有坑沈诚一把的机会,激动的拉着尹夫人的手连声道,“我的好夫人,辛苦你了!” 尹夫人白了他一眼,“我爹爹他们都在客厅候着呢!”顿了顿,又笑道,“还有一个好消息。” 尹知府闻言正要往外走,不由得停了下来回过头望着自家夫人,尹夫人笑道,“马家老爷子回来了。” …………………………………………………………………………………………………. 程水若揉着发疼的额头坐在花厅里,听张凡与她说道街面上打听到的事儿,东西被人劫了,这让她不由得急上火,不小心竟然参合进了广州城这片乱糟糟的局面里,谁也没想到这场乱局却是因为家宅里几个女人的纷争引发出来的。 广州城的局面她还没来得及打开,本以为楚怀沙和她这边两头齐头并进,便能让事情稳妥一些,却不知道楚怀沙那边出了乱子,而这边也出了乱子,沈诚虽然说损失他会想办法,程水若却是不打算将全部的希望放在他身上,谁知道沈诚如今能不能自保?只要钱一天没到手,就一天不能松口气。 “小的在那个码头上的客栈呆了大半天功夫,这才跟那小二打听来,这次动手的人这广州城里排的上号的人家都有参合进来,沈老板这次的麻烦可不小。还好咱们的货是已经交到他手上了,又是在他的地面上出的事儿。这事儿便没咱们的干系。” 程水若闻言苦笑道,“道义上是该沈诚负责,可我还是有些担心。那些人既然敢联合起来对付沈诚,事后又不能保密,必然是不担心沈诚报复的。”言外之意不言而明,这些人怕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了。 楚怀沙闻言皱眉道,“在这儿丢了东西,不如咱们报官吧?” 程水若摇了摇头,“这广州城里官兵说话还不如那些人好使,还是先等一段时间再说。” “报官?”这边张凡有些啼笑皆非的道,“楚大人,你就别寻思这个了,这次的事儿若是不出意外,那位尹大人家里和他的夫人家里也是有参合的,指不定这事儿就是他泄露出去的。咱们报到他跟前,不是图添笑话了么?” 楚怀沙一愣,程水若也是一愣,显然张凡是不爽楚怀沙这看人的眼光了,嘴上说的是指不定,其实心头已是笃定了姓尹的干的这件事儿。 若非楚怀沙结交的斯文败类,便是害的他们丢了东西的元凶,如今还是将整个城市的人都结合起来要对付沈诚,其实,他要对付的人是谁还指不定呢,也许只是沈诚倒霉而已。 不知道那姓尹的捅了沈诚这马蜂窝以后还会不会拿他们开刀,兴许是没空了,兴许是不屑于他们这点儿能耐这点儿人手,所以才没人搭理他们,不过,这广州城到底还能不能继续呆下去却是个问题。 楚怀沙闻言脸色很是难看,不过他如今也拿那尹知府没有办法,只是咬紧了牙关,满脸的愤怒。程水若已经是看出来这儿的人彪悍异常,都是一副土匪流氓的作风,抢地盘火拼什么的最是平常不过,脑袋都是别在腰上耍,因此出了这么个知府也不觉得有啥,全民皆匪啊! …………………………………………………………………………………………………. 程水若也是一阵后怕,还好沈诚将事情一揽子的接过去了,想想前几日她帮衬沈诚的事儿,兴许那些人本就是冲着沈诚来的,到底如何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这一行人没有出事便是大好的事儿,不过,那尹知府不找她麻烦,她却是不会放过他的。 楚怀沙憋了半晌才呼出一口气道,“方五少爷是对的!这败类就该断子绝孙!”能让楚怀沙说出这话也极为不易了。 方白芨在一边一直没插话,他本是想走的,奈何也与茶夫人她们一般被一场大雨给耽搁下来,接下来便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便一直没开口再提要走的事儿,这会儿听见楚怀沙如此道,不由得笑笑道,“楚大人何必如此说,那姓尹的心胸狭窄,必是我得罪了他才会如此,说来还是我惹下的祸事。” 楚怀沙道,“这本就不是个可以结交的人,先就有预兆,我还为了这事儿让程姑娘受了委屈……” 方白芨见状又想说什么,程水若打断他们道,“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拉扯了,这事儿谁也不怨,本就是财帛招人眼,何况这会儿讨论责任也于事无补。”顿了顿,又道,“如今还是先想想怎么把东西拿回来才是,等东西被弄走了,到时候莫非还要一家一家的上门去要不成?也不知道沈老板那边如何了。” 方白芨闻言掰掰手指头,只听见骨头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一只手还没好,便如此胡乱的动,笑眯眯的道,“若是程姑娘信得过我,不如让我去办这事儿如何?好几天没动弹,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他能有什么办法?这架势,莫非要去跟人打架?他一个人摆得平么?程水若瞧着他依旧挂在脖子上的那只受伤的手,莫非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 楚怀沙闻言则是道,“方五少爷,万万不可,如今尹家对你恨之入骨,你送上门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方白芨呵呵笑了两声,挑眉道,“楚大人,你可敢跟我打赌,我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他们将东西交出来不说,还要让他们恭恭敬敬的把我给送出来?” 程水若嗤笑一声道,“你可是去割他们的肉,何况,一家同意了别的人家也能同意?” 方白芨冲着程水若眨眨眼,“要不,试试看?” 程水若皱眉,“不行,不能让你冒险。” 张凡也道,“如今咱们在这儿处处被动,方五公子不可大意,此事还需慎重才好。” 两人反对,却是不想楚怀沙笑着道,“我倒是觉得方五公子可以一试,实在不行再想其他办法好了。” …………………………………………………………………………………………………. “大哥,咱们这样还要走?”领头闹事的那男子愤怒的道,“都让人欺到门上来了,先前为了两个女人,你就把马家从广州城全灭了的豪气到哪儿去了?莫非就让几个女人全磨光了么?我不同意!我绝不会同意!这么一走,还让兄弟们日后在这块地面儿上怎么混?说出去都丢脸!没脸见人啊!” 沈诚铁青着脸,旁边一个胖乎乎的男子见状劝道,“大哥,你若是有什么苦处,还是要跟兄弟们说啊!你不说,咱们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兄弟们都很不满,这么下去,人心就散了,还怎么带?兄弟们跟着咱们都是来混口饭吃的,可不是为了去受苦!” 说着又扭过头去阻止了那带头闹事的男子,道,“二哥,你也别说了,我相信大哥一定是有苦衷的。” “苦衷?什么苦衷?”那男子叫道,“不就是为了那个女人么?咱们如今的能耐也未必会怕谁,干嘛要走?反正我是不会走的!” 沈诚闻言道,“走不走由得你!”说着就要走出去。 “你真的就忍心不管兄弟们了?”那男子拦到沈诚面前,“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这般久,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这次你竟然要把我们抛下?” 沈诚道,“让开!” “不让!”那男子怒目。 沈诚嗤笑,轻蔑的看了那男子一眼,“这儿到底谁说了算?” 那男子被看的有些畏惧,沈诚自来是说一不二的,其实这次即便有再多的人不满,若是到最后,会决定跟沈诚走的人恐怕不下一半,剩下的人,群龙无首,在广州城这风雨飘摇的季节即便想留下来也不得不掂量掂量,最后还是不得不跟着一块儿走,否则少了这座大靠山,往日里做下的事儿恐怕不少人会上门来讨债。 那男子终究还是让开了去,沈诚一步踏出门去,那胖乎乎的男子见状跺了跺脚,快步追了上来,跟在沈诚身边有几分絮絮叨叨的道,“大哥,你这么做是何苦呢?” 沈诚笑了笑,那胖乎乎的男子又道,“即便是您有什么想法,也该拿出来跟大家伙说说,毕竟背井离乡这种事儿谁乐意去做?何苦,这会儿正是该收拢人心的时候,不管是走是留,咱们总不能在外患交加的时候还自己人跟自己人干起来。” 顿了顿,见沈诚不语,又继续劝道,“咱们总是该先将眼前这一关给度过去,然后再说其他不是么?” 沈诚闻言扭过头来,淡淡的道,“你见过我什么时候跟人解释过我要干什么了?还是那句话,乐意来的就来,不乐意的,便散了吧,我没空跟你们解释我要做什么!” 那胖乎乎的男子道,“那您答应那位程姑娘要将货找回来的事儿?” 沈诚道,“钱我自然会给她的,你就不用管了。” “大哥!”那胖乎乎的男子也被激怒了。 …………………………………………………………………………………………………. “三爷,您这是在跟大爷说什么呢?”茶夫人笑眯眯的推开窗户问道,“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 那胖乎乎的男子见状狠狠的瞪了茶夫人一眼,如今所有的人都对茶夫人不满,以为是她让沈诚做了这个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决定,虽然沈诚往日里做事是不会跟人解释,可是大家都能看出其中的好处,可如今沈诚都是在做些什么?竟然要让所有的人抛弃了广州城的家业,这算什么事儿? 若非这个女人蛊惑,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眼瞧着难胖子气呼呼的走了,沈诚走进房间里来,这只是广州城外的一座小院子,简陋而破旧,屋子里甚至有股发霉的味道,不过如今条件艰难,只能凑合着呆着了。 “你怎么不跟他们解释一下?便让我来背这个黑锅,我还真冤。”茶夫人笑眯眯的道,一点儿都没有背了黑锅的自觉。 沈诚嗤笑一声,“他们?没那个胆子!一群被眼前富贵给冲昏了头脑的家伙,一个个巴巴的想留在广州城里找死,跟他们说了也没用。”顿了顿,破有些色迷迷的望着茶夫人笑,“何况,他们都以为你心如蛇蝎,是个祸患,我出门在外的时候才不用担心嘛!” 茶夫人呸了一口,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瞪沈诚,“呸!你以为老娘现在还年轻么?说的我整天勾搭男人似的,就我这人老珠黄的模样也就你还瞧得上!走着瞧吧,指不定哪天你走了,我便被他们给活剥了,扔到哪个角落里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诚却是故意忽略掉她后面的一句,笑眯眯的摸着下巴道,“你的意思是我眼光很差啰?竟然看上个人老珠黄的老女人?” 茶夫人挑眉,“谁敢说你眼光差?看我不撕了他的嘴!就算要贬低你,也不至于将我自己捎带上不是?”说着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神态妩媚,眼中流光闪动,说不尽的风情。 “你!”沈诚被惹的一愣神,便要伸手去抓她,刚碰到手,茶夫人一躲,便哎呀一声叫了出来,背上的伤口被动到了。 沈诚着急的问道,“怎么了?没事儿吧?” 茶夫人摇摇头,正了正神色道,“程姑娘那边的事儿安排好了么?咱们就这么走了,我却是怕她有个什么意外。” 沈诚道,“已是安排了人手在暗处保护,如今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再说。只要我不走,便是这出头鸟,等他们斗够了,我也休养生息好了再回头来就是,暗处的人手是不会动的,没什么事儿保护一个人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她救了你,我总不能让她在我的地盘上出事不是?” “你就能让她的货在你的地盘上出事!”茶夫人笑,沈诚却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示敌以弱,日后怎么给他们迎头痛击?” 第一八七章 第一八七章 “爹,您的意思是。(手打小说)沈诚这次是把所有的人都给算计了进去?”白衣青年小心翼翼的陪在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身边问道。 中年男子瞥了自家儿子一眼,“马家的根基未动,你凭什么以为沈诚就大伤元气了?就凭他要撤出广州城?” “那您还让我去跟他们参合?”白衣青年有些郁闷的道,“咱们一直坐山观虎斗不是挺好的么?” 中年男子闻言摇了摇头,白衣青年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些,“有些时候并不是你想中立便能中立的,”中年男子淡淡的道,“马家先出昏招,狠狠的打了沈诚的脸,沈诚怒极之下便端了马家广州城所有的买卖,看似气急之下胡来,只是你想想,沈诚跟马家的大仇,他能隐忍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为了个女人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 “唯一的解释便是沈诚有了更重要的事儿,没时间跟马家斗下去了。近来,咱们下面的人汇报上来的消息你也该听说了,可有什么结论?” 白衣青年闻言想了想,道,“沈诚的人在大肆的收购一些东西。像是要打造出一只大船队来。”顿了顿道,“没道理啊?他若能吃下马家,自然能接手马家的船队,这么大的动作,投入许多的人力物力,怎么看都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好处。” 中年男子闻言笑着赞许的点点头,“你能想到这里已经不错了。不过,你漏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大肆的寻找一些船工,所以,我知道了一件事儿,他打造的船队艘艘皆是海船,比咱们的海船最少还要大上一倍!” 白衣青年闻言眼睛一亮,愕然道,“莫非……” 中年男子颔首,“没错,他合该是找到了一条更能发财的海路了,所以才不愿跟马家人继续纠缠下去,这条海路能发大财,却是需要他全心全意的经营。” “沈诚此人,看似粗狂,实则心细如发,老夫敢断言,即便马家人不先动手,他也会找个借口动手的。这些以为沈诚元气大伤的人一个个的跳将出来,怕的便是沈诚日后一家独大,却是没想过马家人还没退出呢。这些人便迫不及待的要出来瓜分马家人留下的东西了,马家人会如何对他们?” …………………………………………………………………………………………………. 白衣青年道,“马家肯定不会服气的,沈诚这一招以退为进,倒是将别人送到了风口浪尖上,势必没人顾得上跟他斗了,等这些人内耗毕了,他再出手便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中年男子点点头,“所以,咱们这时候不能参合进去。沈诚这一招看似吃亏,却是以逸待劳的法子,将马家人的地盘给打下来再丢出来给一群饿狼抢夺,这时候,谁能不动心,便占据了大赢面,至少,不会输!” 白衣男子闻言点了点头,“爹,孩儿还有一事不解,那咱们就这么瞧着?” 中年男子看见白衣青年一副心痒难耐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我胡家自来不会打没把握的仗。这么多年的家业,都是跟别人骤然发家或者靠祖宗基业不一样,咱们是稳扎稳打一步步积累起来的,靠的便是能抓住每一次机会。你瞧着,这次的事情,哪里咱们有机会插手赚一笔,且是稳赚不赔的?” 白衣男子想了想道,“广州城这一趟浑水也没多大油水,不知道那条海路沈诚有没有兴趣找人合作?” 中年男子满意的点点头,却是叹息了一声道,“可惜带来消息的人来的有些迟了,如今却是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沈诚了,这事儿怕是只有等他回来再说了。” 白衣青年闻言道,“就不能派人去岛上找他么?我去,成不成总是可以一谈的,咱们这时候雪中送炭,总是好过日后再去,少了几分诚意。” 中年男子闻言笑道,“这时候去岛上你若是能找到沈诚,他就不是沈诚了,是你会在这满世界都是敌人的时候回到自己的老巢里等人来捉么?” 白衣青年闻言语滞,随即眼前一亮,突然道,“爹,我知道哪里肯定可以找到沈诚!至少,也可以跟沈诚结个善缘,将之前的事情了结了。” 中年男子闻言愣了愣,随即恍然道,“是了。我怎么会没想到呢!你呆会儿就上门去拜访一下这位程姑娘,”顿了顿,却又觉得不妥,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听说那是位还未曾出阁的姑娘,你让夫人替我去一趟好了。” 白衣青年闻言笑了笑道,“爹,这您就不必操心了,前些日子我那媳妇儿参加茶会的时候曾经跟那位程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我寻思着,让她去比较妥当,娘那边还是……”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自家那个儿媳妇办事也是稳妥的,“这样也行,就让她去吧。探探她的口风,我总觉得此事兴许与她脱不了干系,何况她这次可救了沈诚的女人,就凭着那茶夫人有事向她求救这一点儿便不难看出,此女跟沈诚关系密切,何况,此次的货物也是她带来的。必要的话,倒是不妨将尹家藏货的地方向她透露一点儿。” 白衣青年闻言笑了。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匆匆的往自家院子行去。 …………………………………………………………………………………………………. 广州知府衙门门口一大早,便出现了个布衣男子,拿起那常年不用满布尘埃的鼓槌,便就着衙门口那面大鼓咚咚咚的敲了起来。 大清早的便有人来击鼓鸣冤,这广州衙门多少年没见这样的事儿了? 须知道这广州府一地比起其他的地方有一样的地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地方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你莫进来。不一样的地方则是,这地界儿上的人有钱打的起官司的都不太喜欢把自家的事儿交给官府来办。毕竟么,这地面上,官府能有他们说话顶用么?何必白白的给人挤兑了一堆银子出来? 因此,这衙门是久久的没人告过状了,搞的刚听见衙门口鸣冤鼓响的尹知府大人闹的在院子里大喝,“大清早的,是谁在外面敲敲打打的,饶人清梦?” 外面的管事还不算糊涂,心头叨咕了几句大人是睡糊涂了,提醒道,“大人,这是有人在击鼓鸣冤呢……” 尹知府闻言翻身便坐了起来,随即一愣,“击鼓鸣冤?这年头?”他也不太相信,唯有摸摸鼻子让人替他穿戴,一边吩咐人去瞧瞧,要说吧,他才上任的时候还有两个不知深浅的外乡人会来告状,这几个月则是完全没有,他都习惯了整日的无所事事,每年上缴的报告里面便是广州城百姓淳朴,政治清明,就差歌舞升平了。 还没穿戴完毕,前面去查看的家人便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大声道,“老爷,老爷!不好了!来告状的是方家那个人。” “方家哪个?”尹知府皱眉,不悦的道。 尹夫人却是一下子反应过来了,跳将起来叫道,“人呢?还不赶紧将人给拿下来!” 尹知府也反映过来了,却是见那管家苦着脸道,“老爷,不是咱们不动手,实在是……他说尹家不想绝后的话,就别动他一根汗毛,小的也不敢妄自做主啊。” 尹夫人道,“他不是说治好了么?”随即便开始急上火。“来人,赶紧去请少爷过来!”说着又觉得不妥,撇开手边的事,“还是我亲自过去瞧瞧好了,对了,再请位大夫过来!” “两位之前没替尹少爷请过大夫么?”一道男声笑呵呵的道。 尹知府和尹夫人抬起头来望向院子里,不是那可恶的方白芨还能是谁? 这会儿正被一大堆仆役衙役门拥着走进来,看起来跟他的下人一般。 尹知府喝道,“你们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这擅闯衙门的刺客拿下?” 方白芨也不管尹知府怒极以后的语法错误,笑呵呵的道,“你也别怪他们,是我告诉他们,若是敢沾上我一片衣袖,便让你们尹家断子绝孙的,你可相信我做得到?” 想到之前方白芨下的黑手,他也寻了不少名医来,结果都是大摇其头,显然是没办法的,而方白芨开的药方也是让人瞧过,根本就没问题,至于其治疗他儿子的时候更是身边无时无刻都有人盯着的,这事儿根本没人知道方白芨是什么时候下的手,是怎么下的手,如何不让人恐惧? 这方白芨简直能杀人于无形,别说让他们尹家断子绝孙,就算是让他们尹家灭门也不在话下,至少,尹知府是心理清楚的,所以,他唯有耐着性子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表示今天生日,正式二十九咧,,,郁闷,好老了啊…… 晚上回来再更一章,与大家共同哀悼我逝去的青春…… 第一八八章 第一八八章 对于尹知府的心理。(手打小说)方白芨是再了解不过了,方家行医百年,看的便是人生百态,有些人胆大包天,却是对于自己的性命看的极重,他对尹家公子下的药很简单,不过是外敷的药和内服的药加起来的结果,不过是想教训一下这位尹知府,让他知晓天高地厚,有些人是得罪不得的罢了。 当楚怀沙叫他来的时候,他便知道这广州城的大夫若非是医术不佳,那就是都瞧他们不顺眼,所以才没有说破此事,很显然,广州城的大夫并非那么脓包,显然是这姓尹的不得人心才会叫人齐心协力的来治他,他甚至还发现有人下了狠手,其中几味药继续这么吃下去,怕是尹家真的要这么断子绝孙了。 所以他来了,治好了他自己动手干的那一部分,至于姓尹的要继续吃上那一年半载的药会发生什么事儿。他就管不着了。 因为之前的把戏没被人拆穿,自然不愁后续,瞧见姓尹知府是这表情,无奈的问他到底想如何,方白芨自然是笑了。 “我来报案。” 尹知府眉毛一挑,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儿,若只是这样显然就容易多了,不由得打起了官腔,“报案?什么案子?你大可先递上状纸,本官自然会受理。” 方白芨挑眉看了尹知府一眼,那眼神让尹知府颇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只听见他笑笑道,“我朋友的一批货物在码头被强人所劫,这事儿满广州城都知道了,尹大人没道理没听说吧?还要劳烦尹大人派人去帮忙将这批货找回来的好,事后在下自有重谢。” 尹知府闻言顿时苦起了脸,“便是为了这一桩?这事儿莫要说你拿我儿子威胁我,便是拿我全家上下的身家性命威胁我,我也没辙!”一摆手道,“你还是回去吧!” 方白芨闻言笑了笑,踏上前两步,凑到尹知府耳边低声道,“你要敢说这次的事儿跟你没关系,我就把你儿子的命根子切下来泡酒喝!” “你!”尹知府低喝道,“你以为你有机会?信不信本官立即让人拿下你?” 方白芨挑眉笑笑道,“说来,我也是我方家二房的独苗了。还没给我爹留后我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说,尹知府,别那么大的火气,我这次来便是打算跟你化干戈为玉帛的,一早咱们不也找你做生意了么?若非你儿子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谁有空跟你过不去?如今你还有个机会,我不怕告诉你,这人是你得罪不得的,能让楚怀沙抛开一切的来替他办事儿的人,您老人家琢磨琢磨,当今世上能有几位?” 方白芨的话在尹知府脑子里转悠了几圈,只觉得他是在满口胡说八道,当今的皇帝是不可能让楚怀沙来干这种事儿的,何况就这么点儿东西救济下豫州城的那帮难民还差不多,于国库能有什么好处? 他已经证实了楚怀沙的来历了,方白芨的这番话只让他觉得他不过是个骗子而已!至于他怎么猜到事情经过的,想想也知道,知道这批货准确来豫州城时间的人,除了他以外就是沈诚一干人了。 …………………………………………………………………………………………………. “拿下这个私闯公堂的人!” 尹知府的突然变脸吓了方白芨一跳,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远远站着的一干人等则是愣了一愣。本来眼瞧着自家老爷跟方白芨还聊的挺投机,怎么突然之间就变脸了呢? 随即便是望着方白芨,带着几分畏惧,自家这工作来之不易,可是,若是被眼前这男人下了毒,下半生变成太监的话,岂不是对不起祖宗,也对不起自己下半身的性福? 方白芨也是男人,怎么会不明白众人的心思? 他也知道自己必然是说错话了,不过,有一句话他却绝对不是骗人的,见到众人片刻的犹豫到底有人为了五斗米折腰,喝道,“谁敢碰我?” 说着瞪着一个靠的最近的壮汉靠过去,“你?”伸手便要去抓那衙役,那衙役本是鼓足了勇气上来的,方白芨打架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可方白芨就的动作却是吓了他一跳,哪儿有明知道打不过对方,还伸手去抓对方的? 必然有诈! 那衙役本就心里挂着几分发虚,一愣神的功夫,这鼓起的勇气便泄了一大半,只恨为什么自己要靠的方白芨这么近,让他抓的这么顺手?还不由得往自家胯下摸了一把,心里叨咕着,那话儿不会就此就不好用了吧? 方白芨是有备而来的,这事儿做的半点儿不心虚,冷笑着道。“来碰碰我试试!”说着便去追那衙役,那衙役见状竟然大叫了一声,转过身撒腿便跑,他一跑,旁边的人见状也像是见到了生平最恐怖的事儿一般,撒丫子开溜,不过旁人却是没想他一般失了理智,虽然跑,却只是在院子里跑圈圈,躲过了方白芨便算。 方白芨追了几步,也懒得跟人浪费体力在这种事儿上,不过一边的尹知府却是脸色不那么好看了,瞧见自己的手下这么丢人现眼,气的怒斥道,“没用的东西,都在这儿丢人现眼么?养你们有何用?” 一干衙役和下人个个闻言皆是苦着脸求饶道,“大人,家有高堂,下有妻儿,若是保家卫国还罢了,可要咱们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还没处说理去,这事儿谁也不能答应啊!”说归说,也离着方白芨远远的。半点儿也不敢放松警惕,可谓方白芨猛于虎也。 方白芨笑道,“要不,尹大人试试?您来绑我,我不动的!”说着负手而立,果真一动不动的,见尹知府不上来,索性便自个儿凑了上去。 那尹知府见方白芨上前来,不由得脸色变了变,退后了几步,连带的。连旁边尹夫人也一起退了几步,却是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儿没给摔倒,样子好不狼狈。 …………………………………………………………………………………………………. 方白芨想伸手去扶尹夫人,却不想,尹夫人见到方白芨的手竟然尖叫了起来,任由自己跌倒在地上,并以一个常人难以达到的柔软动作闪躲了过去,搞的方白芨很是郁闷,摸着鼻子道,“我有那么吓人么?只是好心想要扶你而已……” 尹知府已是气的脸色铁青,在场的人,包括所有的下人和他自己,都不敢去碰方白芨一下,弯腰将跌的灰头土脸的尹夫人从地上扶起来,尹知府站在门后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白芨摊摊手道,“就是想拿回那些东西罢了。” “好!”出乎方白芨的意料之外,尹知府痛快的答应了下来,“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带人去给你找!” 说着便要往外走,方白芨闻言伸手拦在尹知府的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尹知府面前晃了晃道,“别!您可别走,明人不说暗话吧,这事儿是谁做的谁心里清楚,我相信尹大人只要一句话,必然就能让人将东西一件不少的给送到程姑娘的手上,您瞧着,是不是送过去一下?等程姑娘给我送信过来收到东西了,我这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尹知府道,“那也要老夫修书一封才行。” 方白芨表示不反对,便有管事去取了纸笔过来,尹知府正要提笔,方白芨便腆着笑脸凑过来,要看尹知府要怎么做,却是不管后面的一干人等。尹夫人焦急的看着自家相公,发现尹知府抬起头来冲她使了个眼色,虽然有些不甘,却是退了出来,一出来,便将门一关,拉着一干下人和衙役商议对策。 方白芨才懒得管他们那么多,瞧着尹知府将信写好,便伸手取过来瞧了瞧,明显这信的措辞有些奇怪,他如今也不怕这些人使什么花招,这些人心中有所畏惧,且是心术不正的人,若是在他的地盘上,自然讨不到好,这会儿却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方白芨已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这个人虽然大多数时候玩世不恭,却也是有担当的,对于程水若,他自问对不住她,如今又害的她失了看重的事,虽然他对这事儿不看好,却也要负担起责任来。 在这个地方,他势单力薄,若是运气好,也许能逃出生天,若是运气不好,怕是要愧对家人了,方白芨很清楚如今自己做的这事儿是在铤而走险,不过,却是佩服程水若如今所做的事情,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只知风雨的青楼歌姬了,而是胸怀广阔的一个奇女子,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她自己尚且只能勉强度日的情况下,所以越发的佩服,不过,他口中不说罢了,这事儿也没什么好说的,相信任何一个男人瞧见自己曾经的女人,嗯,还是有些瞧不起的女人变成如今这副让人折服的模样,心里都会觉得有些不舒服,至少他经历了不短的心里适应期,才能适应过来,用全新的眼光来瞧如今的程水若,总之,将她完全的当做是另外一个人来对待就对了。 …………………………………………………………………………………………………. “胡家的少夫人要见我?”程水若很是惊讶,“我跟她很熟么?她竟然知道我住哪儿?” 紫鹃挑挑眉道,“您的意思是不见啰?那我去回了她好了。” 程水若笑道,“见!怎么不见!我这边瞌睡了那边就有人送枕头来,这不是好事么?” 楚怀沙在一边低声道,“这次劫船的事儿跟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程水若点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既然人上门来了,想必是有好事的。早就听说了胡家人精明异常,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们找上门来了,见一见总是无妨。” 打发了紫鹃前面去请客人,程水若换了身衣裳才到客厅去见客。 这位胡少夫人程水若是见过的,不过她跟着茶夫人混,到了哪家的茶会上都被划分到了小妾的那一桌,即便是有交集,也不过是见过面,点点头,不过,程水若对三大巨头之一的马家人也是留意了的,见到人也不觉得陌生。 说来这胡家少夫人也不过十七八岁,标准的海边儿人的长相,皮肤略微显得黝黑一些,有些粗糙,身材却是较小,不过却是秉承了胡家人在外一向低调的作风,别人家都是在外穿好衣裳显摆,胡家人却是在家里才穿亮丽的衣裳,在外面却是朴素的紧。 一身蓝色的素小袄,素色的长裙,身上零零落落的带了三五件首饰,别人瞧着太素了些,在程水若看来却是刚刚好,恰好的突出了**的优点,而不是让身上的衣裳首饰抢去了人的光彩。 **见到程水若互相寒暄了几句,客套过后,落了坐便笑道,“程姑娘一定寻思着,我跟胡家人也不熟呀!怎么这人便这么巴巴的跑上门来了?我也不与姑娘绕圈子,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个我来,便是想与姑娘做点儿生意,顺带么,也结交一个貌美如花的朋友。瞧见你这打扮,虽然简单,却是透露出一股爽利劲儿来,这衣服的式样,我还从来没见到过呢,穿成这样,想必做活走路都要轻生许多。” 做生意的人么,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程水若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与人结怨的人,别人笑脸相迎,她的心便先软了三分,瞧见胡家少夫人如此,虽然叨咕着礼下于人必有求于人,依旧是高高兴兴的笑着道, “少夫人过讲了,这衣裳若是是自个儿改着玩的,少夫人若是喜欢,我改日让丫头们做两套送过去便是。” 胡家少夫人闻言一脸惊喜的道,“这怎么好意思?程姑娘真是太客气了。好在我今天也带了些小礼物来,不成敬意,就望程姑娘不要嫌弃了。”说着扭过头去让人将东西带上来。 说是小礼物,却也不轻,有一套珊瑚做的首饰,程水若虽然分不出好坏来,却是瞧见那珊瑚色泽分明而鲜艳,做出来的首饰手工精致,美轮美奂的就像工艺品,拿到手上便让人爱不释手。 心头越发的明镜似的,知道眼前的人必然是有所求而来了,程水若将首饰让紫鹃收了下去,笑笑道,“收了少夫人如此贵重的东西,小女子多谢少夫人的厚谊了。不知少夫人所说的生意是什么生意?据小女子所知,胡家在这广州府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怎么瞧得上我这小门小户的……” …………………………………………………………………………………………………. “据我所知,豫州城下来了三十多艘货船,”胡家少夫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吟吟的道,“这可全是姑娘能做的主的,像广州城的地面儿上,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货的贵人可不多,若是程姑娘这手笔还算小的话,我还真不知道什么能称得上大了。程姑娘是如今和沈大老板合作着,所以瞧不上咱们这小门小户的人家了吧?” 胡家少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微噌,若是换了个男人来说这话,不免显得有些阴阳怪气的,从她口中说出来,便像是个少女在撒娇一般,却是怎么都让人厌恶不起来,程水若不由得苦笑道,“少夫人这话说的,那货都丢了,看的上看不上什么的都是浮云,少夫人让我一时半会儿的怎么说的清?” 心头不由得暗自嘀咕,这胡家人不会是来跟沈诚抢生意的吧?若是这样,他们怕是就要打错算盘了,这一份儿的利润程水若可不打算跟任何人分享,自己没船的情况下给沈诚分一份儿她都肉疼不已了,何况将货教给其他的人? 胡家少夫人闻言却是笑笑道,“程姑娘开玩笑了,我哪儿能跟沈大老板抢生意?” 程水若挑挑眉,那她是什么意思?那胡家少夫人顿了顿又道,“如今这广州城里乱糟糟的,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沈大老板是个眼光长远的,撇开了这一亩三分地儿,转战其他地方,实在是英明之举,要让咱们老胡家这么壮士断腕,着实是做不出来的。” 程水若唔了一声,沈诚做什么,她是不太清楚的,毕竟沈诚也没必要跟她说的明白,如今听胡家少夫人说来,却是另有深意的样子,程水若寻思了一下,就有些悟了,笑着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润喉,“夫人的意思,小女子驽钝,不太明白。” 胡家少夫人道,“沈大老板这是要到其他地方发财了吧?咱们胡家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今天来,一则么,是来给沈大老板送份儿厚礼,二则么,我听说沈大老板如今将手上的现银都换做了造船的东西了,若是沈大老板手上周转不够,咱们胡家也是可以伸把手的。” 果然商人的鼻子才是最灵的,程水若倒是听明白了,沈诚的动作太大,让有心人瞧出端倪来了,而这会儿要找沈诚不容易,所以这胡家人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还别说,这还真是找对人了,要知道出远洋的事儿便是她跟沈诚提出来的。 在程水若看来,她倒是不介意多个人来分担风险,毕竟茫茫大海,若是去探路的人迷失了方向,便是肉包子打狗,她从来没想过沈诚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决心,如今回想起来,怕是沈诚这样的人整日面对茫茫的大海,便是那极少的想过大海另一端是什么地方的人了。 财帛虽让人心动,可心中的梦想却是更催人。 碍于先前两个人的约定,程水若自然不能答应胡家的提议,唯有笑笑道,“沈大老板的事儿又怎么会跟我这个小女子说?何况,我跟沈大老板并不算熟悉。” …………………………………………………………………………………………………. 这话,胡家少夫人却是不会相信的,广州城如今谁不知道程水若救了沈诚的女人?若说关系不够铁,何必亲身涉险? 不过沈诚将她抛下就显得有些不地道了,众人也对程水若没多大的兴趣就是了,毕竟如今沈诚就触手可及,这边儿虽然流行些祸及妻儿的买卖,但程水若却还是不够格! 当然,最终的功劳也得归功于沈诚的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即便是拿他的兄弟来威胁,他也会笑笑道,“你杀我一个人,我必然要让你付出十倍的代价!” 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做的。因此,大家都觉得程水若对于沈诚的影响力还不够大,没必要拿她来威胁沈诚。 胡家少夫人闻言笑笑道,“无妨,程姑娘若是有机会便替我带一句话好了。日后程姑娘的货物在广州城,别的不敢保证,在我胡家的地盘上,却是定然保证姑娘货物的安全的。这笔买卖可成?” 程水若闻言笑道,“带句话便能换来这样的便利,天下间可没有再容易的事儿了。我若是不答应,那便是傻子,少夫人瞧着我像是傻子么?” 胡家少夫人笑,“自然不是。” 程水若道,“不知少夫人要让小女子带什么话?” 胡家少夫人道,“你的货在尹家的码头,估计明天分赃就毕了,后天便会起航去倭国。” 胡家人是参合了这事儿的,程水若闻言笑了起来,有几分想探探胡家底的想法,“我听说胡家也有参合进来,这般快的出尔反尔,沈大老板未必会喜欢这样的合作对象。” 胡家少夫人笑道,“胡家人也是被人哄骗了进来的,所以才打算上门赔礼。” “东西是你们搬走的,若是胡家人拿着东西上门来,兴许还更有说服力一些。”程水若道,有些想看胡家人到底有多想参合进这件事里了。 却是不想透了自己的底细,胡家少夫人挑眉问道,“这事儿,程姑娘做的主?” 程水若一愣,道,“我的货却是我做的主的,这赤手空拳的,我怕是没办法从尹家人手上将东西拿回来。” 第一**章 第一**章 胡家少夫人闻言不由得盯着程水若眼睛。(手打小说)货是程水若的,她自然清楚,不过沈诚的事儿程水若做不做的了主她还打不了包票。 程水若回视的眼神笃定,没有半分闪避,这样的表现若非她是个大大的骗子,便是说的大大的真话。 从另一个侧面来说,沈诚走了,她程水若跟沈诚在同一条船上,竟然敢大摇大摆的留在这广州城里继续干自己的事儿,甚至还有空想想别的,若非是脑子转不过弯来便是有所依仗了。 沈诚并非一个没有情谊的人,他能安心的将程水若留下,必然是相信程水若足以自保,实际上也是,虽然如今程水若身边的关系网看起来简单,可谁也不知道这风尘出生的女子到底有多深的背景。 不过不惯她信还是不信,胡家人不会在这件事上失去了原有的立场,这一点是不会变的,胡家少夫人笑笑道, “姑娘说笑了,领着手下二三十人从一帮强人手上救出茶夫人和柔夫人。广州城里但凡消息灵通些的,谁不翘起大拇指赞姑娘一句胆色过人?今天我来,便是跟姑娘带个口信,至于其他的,倒不是我胡家人不肯伸手,实在是总是有些情面抹不开。” 程水若笑了笑,胡家这是想要捡便宜,却又不愿意以身涉险,可程水若还真没办法不领这么一份儿情,她要查出那些货物在哪里并非难事,毕竟那么大的动机,又是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想要瞒过人的耳目总是不容易的,坏就坏在她并非本地人,手底下的人办事本就没那么方便了,何况如今手上的人手还不够多,广州城有名有姓的大户都插了一脚,动作又够快,兴许等她得到消息已经来不及了。 这种事儿么,靠的就是抓现行,东西还在,她要有本事拿回来,又能敲打的对方无计可施,那对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若是东西不在了,她虽然没什么金钱上的损失,可这次怕是又要被人冠上个好欺负的名声了。 接连在广州这块儿地面上丢了两次东西。两次都灰溜溜的走了,日后即便别人不想打她的主意都不行----这不摆明好欺负的肥羊么?羊毛还一茬一茬的长,吃了亏别说咬人,连叫都不带叫一声的。 程水若是打算使出雷霆手段来,让这儿的人瞧瞧,她的东西不是那么好动的。 对待君子自然要温文尔雅,对待强盗就只有比他们更凶恶才行。 送走了胡家少夫人,程水若就忙碌了起来,时间很紧迫,因此必须分头行动,说来她当年也是在社会上混迹了几年的人了,对于各种利害关系都算瞧过一些,整人的手段么,也见识过不少,正好可以拿来活学活用了。 …………………………………………………………………………………………………. “什么?方白芨一大早就出门了?”程水若惊声道。 下方回话的张凡道,“门口的老林是这么说的,小的还在方公子的房间里发现了这封信。” 程水若接过张凡递过来的信,信没有封口,上面写着程水若亲启五个大字,字迹端正,不像是匆匆写成的。 里面一共三张裁好的纸上写的皆是绳头小楷。程水若并没有多大的耐心去逐字逐句的看,匆匆的一眼扫下来,莫过于方白芨近一年来的心理历程,从与程水若相遇到走到今天这一步,最后寥寥几句交代了他的去处,切让程水若不必担心,若是有人送货过来,便让程水若收下并尽快的离开广州城,不用管他,他自有脱身的办法。 看见这个程水若不由得揉着额头哭笑不得的斥道,“这人还真是个愣头青,他这么一去,怕是就回不来了,还让我不必担心。”难怪当初在船上的时候大夫人要那么交代程水若了,这方家如今真是没人了么?竟然派出个愣头青和一个小屁孩儿来这儿办事,没被外面的人给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还真是方家祖上积德了。 楚怀沙也被程水若早早的通知过来了,瞧见程水若如此说,问道,“怎么,方家公子有危险吗?” 程水若也没意识到信上的内容多半都是方白芨的心声,闻言往楚怀沙面前一递,楚怀沙接了过来,他本是极为聪明的人,看书都是一目十行的,不过片刻功夫便将信看完了,脸色不由得有些古怪,随即道, “他真去了尹家,这么一去。怕是回不来了。不过,像尹家这样的人,自来是贪生怕死的,方公子暂时应该还没什么危险。” 程水若苦笑道,“这么说也没什么错处,我本来还想让他帮我办点儿事儿的,既然如此,就让他先在尹家呆着吧。” 楚怀沙这才想起来程水若还没说叫他们来的意思,忙问道,“程姑娘,你叫我们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程水若道,“方才胡家的少夫人上门来找我,告诉了我一个消息,是关于咱们的货在哪里的。” 楚怀沙与张凡闻言不由得将注意力集中在程水若身上了,两人都在为了此事而着急,楚怀沙是自责多一些,而张凡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程水若日后的规划,知道这种事对于日后的发展不利,因此格外的上心,他是在外面打听消息的时候被程水若让人寻回来的。 程水若道,“那么大的一批货,放在那里也跑不掉,我如今想说的却是如何将这批货拿回来的问题。要知道,咱们的人手不够,而在这个地方咱们凡事也不能尽数靠着沈诚。” “姑娘可是有什么打算?”程水若的想法也是楚怀沙的想法,在他看来,如今要想拿回来就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报官,可惜官府铁定不会受理,还有一条则是靠武力去强抢回来,跟对方干的一样的事儿,显然他们在这个地方也没这个实力。 程水若笑笑道,“有些时候。对付小人自然该用小人的招数。这批货后天就要起运,若非靠武力,短时间内除非方白芨的招数起作用,否则咱们要破坏这事儿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破坏他们的分赃了。” …………………………………………………………………………………………………. “胡家少夫人走之前,曾给我透露了两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据说,这件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多,胡家少夫人也是偶然得知的。”程水若笑了笑道,“第一件事是尹公子曾调戏过一位富商的女儿,跟那位富商的小妾也有些不清不白的关系,不巧,那位富商的小妾前些日子自杀了。第二件事则更有意思了,说的是马家前些日子,有位掌柜家中起火,却是有传言说,抬出来的尸体有两具,却是不知道为何只说烧死了一个人。” 程水若方开口,楚怀沙便不由得微微皱眉,风言风语道听途说皆不是君子所为,看程水若这模样,便是想利用这两件事来挑拨这几家人的关系,这种家宅内院的事情拿出来说道是极为不妥当的。 “程姑娘说这些做什么?” 程水若道,“这事儿饱含的东西就多了去,说白了,不过是想让那些人相互扯后腿罢了,其实明争暗斗在这些人中间从来不少,我不过是想激化他们的矛盾而已,所以才挑这个时候将这些事儿给闹出来。” 楚怀沙依旧是皱眉,虽然两件事都闹出了命案,不过程水若却不是官府,最重要的是她是道听途说,意图却是有偏差,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要紧的?” 程水若知道楚怀沙有些时候死脑筋,不跟他说明白他是死活转不过弯来的,加上之后的事情还要楚怀沙配合,因此耐心的解释道。 “第一件事情是那位尹公子做的恶,说来富商之间相互转赠小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何况那位富商在本地算不得什么,根本惹不起尹家人,因此在得知了这件事以后也就咬咬牙忍了,打算将那小妾转赠给这位尹公子。” “不想,这位尹公子却是打算玩玩就罢了,享受的就是**的感觉,哪儿有可能将别人穿过的破鞋接回家里?” “那小妾也不是个明白人,她本以为这位尹公子对她的真情实意,这样的结果她又不甘心,至少在原先那个家里是呆不下去了,又像是拿捏了些这位尹公子的短处,所以就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家里,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都以为她是羞愧之余投环自尽的。” “没想到的是,这位小妾走失多年的兄长竟然回来了,这次还参合进了尹家的买卖里面,如今正跟那位富商闹腾个不休呢。” “而第二件事,则又要说到另外一方势力了,如今除了马家,动手的人之中只有三家人的势力最强,便是尹家,那位小妾的哥哥,还有一位便是郑氏兄弟了,这两兄弟说起来还是读书人,正正经经的读书人,不过弟弟会些武功,这两兄弟可不简单,自从出道以来没干过什么杀人越货的事儿,据说第一笔生意是空手套白狼来着的,后来他们的生意对手都不知道怎么的都会倒了血霉,反正遇上他们总是会倒霉的,他们从一无所有开始,便是以小吃大,一步步的走到今天。” “不久之前,却是将主意打到了马家身上,不过,马家岂是好相与的?所以才会出现了烧死的那两具尸体,是个警告,也是马家被沈诚闹腾的没手来跟他折腾才出的下策。郑家兄弟吃了个暗亏,不甘心之余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如今瞧着马家败落,难道就不想分一杯羹?” 程水若笑吟吟的道,“你觉得,就是这么一帮乌合之众,能安安心心的坐到一起吃茶分赃么?这些事儿,埋在台面低下还好说,若是叫人揭破开来,这些行走江湖要面子的大爷们还能安安静静的坐到一起说笑么?” …………………………………………………………………………………………………. 楚怀沙有些郁闷,因为他知道程水若说的没错,程水若这一招最狠的是,别人明知道是有人在其中挑拨离间,却也没办法解开这道心结,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广阔的胸襟,可以跟自己的仇人坐在一起只谈利益,不谈报仇的。 这心结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没有的时候便一样都没有,一旦生出来,便会像滚雪球一般的越滚越大。 程水若一瞧楚怀沙的脸色就知道他的道德标准又开始发挥作用了,笑笑道,“这些人是强盗,抢了我的东西。楚大人莫非要以德报怨么?”见楚怀沙还想开口,不想跟他争辩这些,摆摆手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用非常手段来对我,我便使不得手段了么?君子似明镜,可以照人,我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君子对人的时候别人是阳春白雪,照出来的自然是阳春白雪,别人下作,我也不必跟他显摆自己高尚不是?” 楚怀沙闻言被气乐了,颇有些不厚道的回了一句,“狗咬人,人不能学狗咬回去吧?那岂不是跟狗一样了?”要先人知道程水若这么解释这句话,恐怕也非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不可,不过这歪理虽然歪了些,也是可以讲的通的,何况程水若的脾气他也见识过了,跟她比脾气倔,他还真比不过她,反正他的行径早就被眼前这个女人给带到小人坑里去了,也不在乎多给自己添一笔劣迹。 程水若笑道,“那也不妨碍我打狗!” 楚怀沙无语,只得道,“这些事儿,我怎么听起来像是你只想他们乱斗?那些人本来就力薄,跟马家斗未必能赢,这么乱哄哄的一出,实在让人难以理清头绪。” 程水若道,“理不清就对了,我也只是想把水搅浑而已,让人搞不清楚我到底要针对谁。若是只针对马家,这些人齐了心,事情反而会办的很快,毕竟大家跟马家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若是只针对尹家,说实话,这事儿根本掀不起波浪来,毕竟马家才是大头,下面这些人没办法,就算真有恩怨也不得不齐心协力。还是热热闹闹的大乱斗比较好看,有两家死仇,下面这一波小虾米们就不得不分作两派,而马家才上面压着,他们又不得不装作齐心协力的样子,拉拢离间,相互扯后腿,反正大人就瞧着吧,好戏才刚刚上场。” 楚怀沙闻言点了点头,问道,“那在下能做些什么?” 程水若最喜欢的就是楚怀沙的这一点儿,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在小结上计较,只问自己能做什么,简直就是任劳任怨的一劳动模范,“这事儿等下再说。”说着扭过头看向张凡。 张凡脸色万年不变的仔细听着,双手垂在身侧,一脸恭敬,程水若道,“张管事,我要在明天中午之前,听见大街小巷都流传着这两个故事。” 广州城并不大,张凡稍微一考虑便点了点头道,“没问题。”说罢了又抬头望着程水若看程水若还有没有其他的吩咐。 程水若想了想才又道,“你先下去办这件事吧,办好了回来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你。”说着,又扭过头去对楚怀沙道,“楚大人,我想请您帮我借点儿兵。” …………………………………………………………………………………………………. “阴谋诡计耍的再好,也不可能让强盗乖乖的把东西送上来,必要时候的武力还是必须的。”楚怀沙笑着道,“不过,我如今私自离开豫州城的事儿恐怕满广州的官员都知道了,狐假虎威的事儿这次可行不通。” 程水若道,“谁说这次行不通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来,放在楚怀沙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楚怀沙拿起玉佩,仔细看了两眼,不由得脸色凝重起来,玉佩上面雕刻的是一条龙,这种玉佩平常人是不敢用的,而看这玉佩的质地和手感,再看其雕工,无一不是在诉说着纯正的大内出品,他心中一默,已经知道了这玉佩的来历。 “这是先皇赏赐给藏宁公主的那一块吧?” 程水若点点头,楚怀沙见状道,“我明白了。” 程水若又掏出十张一千两的银票摆在楚怀沙面前,楚怀沙微微一皱眉,还是接了过去收入怀中,心头哀嚎,他这一世英名算是被程水若给完全毁了。 楚怀沙不啰嗦,倒是让程水若吃了一惊,她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呢,而且这种让他去行贿的事儿也不好当着外人做,她已经做好被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了,所以才会让张凡先走,却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痛快。 于是,程水若又道,“若是银子说话好使,玉佩就不要拿出来了。” 藏宁公主虽然给了她玉佩就是许诺要帮她,可这次的事儿有些出格,把公主拉进来却是不太好,皇帝本来就怀疑驸马和南方势力有染了,要是闹出去了,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楚怀沙闻言苦笑道,“这个我自然省的,若是我这张脸好使,兴许真不用拿出来。” 他也知道这些南方将领的心思,这些日子他也没少做功课,这地头的将领们比文官过的不如,银子都要经过这些文官的手,军饷历来层层克扣后是不多的,因此手上的兵也别想养的膘肥体壮,地方上的孝敬轮到他们也落不了多少,日子自然不会那么好过。 当兵的就想打仗才好升官发财,可这边偏偏没仗打,地方虽然穷了些,却是在文官们的‘治理’下太平的很,没仗打,没油水,自然所有的人揣着另一番心思。 文臣和武将的争斗从来没有终止过,偏偏武将们的弯弯肠子又没那么多,因此形成了一面倒的情况,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在离广州城三十里的那一只军队,彪悍异常,据说偶尔也会客串一把海盗,到底是不是,却是众说纷纭。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军队的老大敢跟这地方上的任何一个人叫板,别人却是拿他没辙。 程水若会算计到这个人,楚怀沙并不意外,这个人虽然生性张狂了些,却也不是没顾忌,此人的家在京城,本来是北方的一名将领,后来犯了错,才被皇帝发配过来的,说是发配,楚怀沙却是知道此人当时犯的那过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依照此人在京城的后台不该如此的,想来能有如此超然的身份就不奇怪了。 不过皇帝做事素来不会跟人解释,怕是这名将领如今心里也不那么明白,到了如今心心念念的都是记挂着回京城,因此,楚怀沙便有了可趁之机。 …………………………………………………………………………………………………. 送走了楚怀沙,程水若这才将白管事叫了出来,前面的手段都是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事情却是必须去做,有些事,她并没有在楚怀沙面前说出来。 “你去找到这个丫头,然后,把人送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程水若面无表情的道。 白管事自来不问程水若为什么,闻言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程水若却是又唤了茶夫人留下的那位管事进来问话,“你们这儿若是有人死后才发现破绽,怀疑是被人杀害的话,一般会怎么办?” 那管事道,“回小姐,这自然是要择吉日吉时请仵作开馆验尸的。” 程水若点了点头,她并不怕那位小妾的尸体没问题,如今那位富商钻入了一个怪圈,若是那小妾的尸体没问题,他小舅子要找他麻烦,好容易瞧见一线曙光,即便真没问题也会冒出点儿问题来,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些仵作都是人精,到最后怕是没有人肯去,毕竟这件事涉及的可是他们顶头上司的儿子。 流言到底只是流言,真正的有判断能力的人不会那么唐突的在短时间内相信,特别是那流言冒出来的时间那么的不对头,程水若现在要做的事情便是要让那个人在流言传开之前做另外一件事,另外一件让矛盾激化的事。 “那人死了以后一般情况下会不会有仵作去验尸?比如说,一户大户人家的小妾上吊自杀了的话?” 那管事道,“这要看情况了,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妾打死了也就打死了,国法虽有明令不得虐待奴仆,小妾却是不在此列的,但是上吊自杀死于非命又是另一说,有些人家多给小妾家里些银两也就罢了,有些则是根本不过问,还有一些则是主人家觉得有疑惑的,才会请仵作过来,不过这种情况很少。”顿了顿,即便这管事再怎么没好奇心,也不由得问上一句,“小姐问这些可是有什么所指?” 程水若闻言正在哀叹这时代的小妾竟然连奴仆都比不上,听见这管事一问,知道此事有些棘手,若是没有仵作去过的话,她就只有使那招很损阴德的了,不过,不到最后她还是不愿意干这种事儿的,好歹她也是穿越人士不是么?要敬畏鬼神嘛。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唐家那个小妾死的时候不知道请了仵作没有?”程水若笑着开始做铺垫,“因为,我听说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传言。” 那管事闻言面无表情的道,“这事儿小的倒是恰好知道一些,唐家并没有请,不过我却是知道衙门里有个仵作在住在他们家隔壁,人抬出来的时候他该是瞧见的。” 程水若听他说的模糊不清的不由得挑起眉,“怎么说?仵作瞧一眼莫非就能铁口直断了?” 那管事道,“铁口直断不至于,可是,吊死的人舌头在外面吊着,眼珠子是鼓出来的,这种事儿连我都知道,一个仵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程水若闻言一喜,低声道,“那她是被人杀了的?” 不想,那管事却是摇了摇头,“不是!” …………………………………………………………………………………………………. “不是的话唐家为何要对外宣称她是上吊死的?”程水若疑惑的问道,“是怎么死的就怎么对外说呗。” 那管事低声道,“她是被活活给饿死的!” 程水若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唐家人会害她,程水若是料的到的。胡家少夫人也只是暗示了这个小妾死的没那么简单,而不是说是姓尹的害的,实际上姓尹的也没那必要去害她,这广州府天都是他家的,所以,程水若才会让白管事先送走那小妾的丫头。 不过,显然这样的结果不符合程水若的预期,听到这个结论,若她是那个小妾的亲人,最恨的人必然是唐家而不是尹家,尹家虽然是祸首,却是不如唐家心狠手辣。 沉吟片刻后,程水若便道,“不知道那位仵作如今在哪里?” 那管事道,“茶夫人走前曾吩咐小的,小姐有什么事小的一定鼎力照办。”顿了顿又道,“那仵作家中有一六十老母亲,还有一个弟弟以及妻子和一双儿女,儿子方到成婚的年纪,女儿则是十岁。他那个兄弟好吃懒做,经常跟衙门里的那帮子人出去**打架,头破血流的回家来,因此到了二十五六还没说到媳妇儿。” 程水若嗯了一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晚上,你得让那个仵作去敲那位小妾家哥哥的门,告诉他,人是姓尹的害死的!至于为了什么要告诉那位,你替他找个合适的理由或者他自己想。我想,唐家人一定不会反对这个结论的。”顿了顿补充道,“我不希望这件事牵连到无辜的人的性命,事情办成了就给他一笔银子换个地方过活吧。” 那管事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退了出去,白管事已是出去交代毕了事情回来了,见到他回来,程水若又开始揉着发疼的额头,反正她手下的人就那么多,只有人人都轮轴转了,谁让她是女人,抛头露面不方便来着? “人已经去了。” 程水若点点头,道,“你拿着我的帖子去尹府一趟吧。” 这会儿已经是午时了,方白芨去了尹府还没有半点儿风声传回来,程水若总是不放心的,破家的知县,灭门的府尹,这话可是千百年的教训,而程水若让白管事去,也是因为他身手好,等闲吃不了亏。 反正若是程水若要收拾方白芨,则是根本就不会理会他那一套,他真以为谁都能跟传说中的唐门一样,可以在无形之中给人下毒么? 又不是武侠小说。 稍微有点儿见识的人就能识破他那点儿花招,虽然到现在为止程水若都不知道方白芨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是少不了要接触人,或者通过一些手段来达到,对付这种人,你就不能听他的胡说八道! 程水若猜到了开头,显然也猜到了结尾。 白管事方才走出大门,就瞧见了一群官兵将小院儿围了起来。 …………………………………………………………………………………………………. 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叹了口气,程水若便走了出去,如今家里就剩下几个人,而她也不可能逃跑,这件事是必须解决的。 “这位便是程姑娘了吧?咱们老爷让在下来请你过去坐坐!”一个吊儿郎当的捕头上上下下的将程水若打量了个遍,眼光yin邪,笑容却是皮笑肉不笑的。 白管事怒目将程水若护住,程水若站在白管事身后,弯下腰,从绑腿处抽出明晃晃的匕首在手上把玩着笑道,“我不是青楼的小姐,不是谁请都去的,诸位请回吧。” “哟!没想到这细皮嫩肉的小妞儿还敢玩刀?小心别把你的手给伤到了!”那捕头一开口,众人便仰头大笑了起来。 程水若丝毫也不介意,如今是跟这位尹知府对上了,她是女人,不能跟人走,否则是会吃大亏的,这一点儿程水若很是清楚,不过,若是对方来硬的,她如今身边的人也只够送菜。 早知道有可能是这结果,方白芨可以拿尹知府的儿子威胁尹知府,尹知府又怎么可能不以牙还牙呢? 程水若淡淡的将匕首放到自己的脖子上道,“我会很小心的,因为刀在我脖子上。”这是个笨办法,还不一定管用,不过程水若却是不得不试一试,她要看对方的底线。 “小姐!” “小姐……” 后面传来一阵呼唤声,是那些汉子闻讯赶来了,家中也不过十来个而已,若是伤了官差还不好说话,至少在他们弱势的时候还不好说话,程水若不乐意将矛盾激烈化,在这个时候。 “你们要做什么?”十来个汉子虎视眈眈的望着来人。 程水若道,“都回院子里去呆着!”这时候武力是不管用的,看这么一大堆的衙役就知道了。 众人一愣,虽有不甘,却也知道程水若的命令在这个时候必须执行,不再吭声了。 程水若望着来人道,“我就在广州城里,跟在你们府里没什么两样。我不会跟你们走,至于你们来是为了什么事,我也很清楚,如今就一句话带给尹大人,要么鱼死网破,要么大家各退一步。” 啪啪啪啪! 巷尾响起一阵孤单的巴掌声,因为人多,并不那么响亮,不过这声音太过凸特,众人的目光还是移了过去。 衙役们分开了来,让出一条道路让尹知府走过来,尹知府瞧着程水若有些阴阳怪气的道,“程姑娘真是好胆识。” 程水若淡淡一笑,“尹大人过奖了。小女子孤家寡人一个,贱命一条,比不得大人家大业大,富贵身子。” 尹知府扯了扯嘴角,阴笑道,“不过是为了些许身外之物,程姑娘又怎可轻言生死?” 屁话,为了钱就能这么陷害人的人也有脸说!腹诽毕了,程水若道,“我只担心今日不豁出去就休想要走出广州城了!” 程水若油盐不进,而她身前的人又护的紧密,根本没有空子可钻,尹知府唯有叹息了一声道,“来者是客,程姑娘就打算让客人站在外面说话么?” 程水若笑,“尹大人要进去,小女子自然欢迎,可我这院子太小,容不下这么多的杀神。”说着眼光轻轻朝着那群人一扫,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却是未曾松动半分。 …………………………………………………………………………………………………. 尹知府闻言摆了摆手,一干衙役将刀剑收了起来,程水若方才松了一口气,她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一旦有可能,她都不乐意身边的人受伤。 既然这场架打不打其实结果都相差不大,程水若自然要站在众人的前面来,这是作为一个主人应有的担当。 众人收起刀剑,尹知府则是抢先一步迈入了门槛,程水若见状也毫不担心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白管事,跟着走进了大门。 第一九零章 第一九零章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在这儿了。(手打小说)尹知府在府里环视了一圈,自然是没瞧见楚怀沙,没瞧见楚怀沙,脸色不由得变得难看起来。 程水若看他四下打量,便知道他是在找什么了,楚怀沙刚走不久,又是要去办要事,自然不可能让别人瞧见,尹知府上门来,想做的还是恩威并施,让楚怀沙来说合,却是没想到楚怀沙不在,下马威到了程水若这儿不管用。 程水若是不乐意跟尹知府硬碰硬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她还并非过江龙,不过事情到了头上也没有退缩的道理。 “楚大人不在。”程水若淡淡的道,“尹大人有什么话便直说吧,这么多人围在我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什么法呢。” “威胁朝廷命官,这还不算犯法么?”尹知府挑挑眉。 程水若笑道,“尹大人这话严重了。”说着压低了声音道。“尹大人勾结海盗,劫了别人的货物,说犯法,尹大人这知法犯法,要罪加一等呢。” “程水若!”尹知府低喝道,“污蔑朝廷命官,你可知是什么罪?” 程水若摆摆手,“我只想要回自己的东西罢了,东西拿回来了,这事儿我便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现在收手,我还可以放你们一行人安全离开广州城!”尹知府道。 “你觉得可能么?”程水若笑。 尹知府眉毛一竖,喝道,“来人!将这儿所有的人都给我拿回去!” 程水若给白管事使了个眼色,在门外官兵要冲进来的时候一伸手,便扣住了尹知府喉咙,厉声喝道,“谁敢乱动?” 冲进门来的衙役便瞧见尹知府被扣在一个中年男子手上,喉咙被卡的死紧,脸色发白,片刻功夫以后便开始发紫,一个个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既然将人得罪死了,这会儿便唯有决断,程水若心知若是将人放回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她自然不能做任人宰割的绵羊。 早就料到了姓尹的若是够毒辣自然会让人来拿她这个唯一与方白芨有牵连的人,程水若不走是因为时间不够,在别人的地盘上其实呆在哪里都是一样,对方只要有顾忌。就绝不会不害怕她以命相搏----她自然没那么傻,把自己的命跟这种人相提并论,只要她做出的样子够凶狠,怕死的人总是会畏惧的。 “你要做什么?”那带头的捕头惊声问道。这广州城内,不把尹知府放在眼里的人不少,可是绝对没有半个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干出这么件事儿,这到底是朝廷的颜面,做出这种事儿,即便朝廷在这儿再怎么没势力,也绝不会放过这样的人的。 …………………………………………………………………………………………………. 程水若哪儿能不知道这种事?可她老拿着把匕首对着自己比比划划也不成样子不是? 扯着嘴角笑道,“尹大人该懂的,我就孤家寡人一个。” 尹知府怎么不懂? 程水若这是在表示她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她自个儿不在乎生死,自然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朝廷命官又怎么样?还不是只有一条命! 尹知府想求饶,顾不得人多,可惜白管事的手捏的太紧,捏的他喉头咯咯做响,偏偏发不出其他的声音,只能一双眼珠子乱转。盯着程水若祈求。 旁边的一干衙役也瞧出动静来了,那捕头见状道,“程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程水若也不是真想找死,白管事是最清楚她心里的,手稍稍松了些,尹知府便粗着嗓门道,“程姑娘……松手……你快让他松手……”说的含糊不清,还夹杂着咳嗽声。 程水若转过身来望着尹知府道,“我本无意与你为敌,你要跟楚怀沙做什么不管我的事儿,可你错就错在不该将我牵连进来。我说了,要么东西原封不动的给我送回来,要么大家鱼死网破!” 尹知府已是被程水若给吓住了,他本就惜命,闻言道,“那东西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了主的,即便我答应你,别人也不会答应,你拿住我不过是让他们少了个人分罢了,他们谢你还来不及呢。” 程水若道,“这是你的事儿,与我无关。” 尹知府道,“不若这样,你将我放了,我将我那一份儿还给你,便算我们两清,其他的人我却是没有办法。” 程水若闻言笑道,“好啊!”说着便吩咐白管事道,“还不赶紧将尹大人放开。” 这话一出口。不仅白管事愣住,便是尹知府和一干人等皆是愣住了,谁都知道尹知府那话是情急之下说出来哄人的,一旦形势转变,那便会翻脸不认账,偏偏程水若还信了。 白管事并没有松手,只是不解的望着程水若,程水若向他点了点头,白管事虽然不解,却是依旧松开了手。 白管事一松手,旁边的一干衙役便冲了上来,尹知府飞快的躲在众人身后,院子里的一帮汉子则是将程水若护在身后。 尹知府一躲回众人身后,便大声喝道,“将所有的人都给我抓起来,带回去,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程水若闻言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尹大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不要儿子了么?” 尹知府方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大劫,心头依旧跳个不休,儿子算什么。眼前这女人竟然敢动他,这如何让他不惊? 他知道不少人都敢做这事儿的,杀了个把人,便远远的躲起来,在这地面上要出海是容易至极的,留下这样的祸患肯定不行。如今方白芨在他家中,只要拿下了程水若,还愁什么? 即便拿不下这些人,那方白芨总是有家人的,不过远在京城麻烦了些,对付有些人。不得不用霹雳手段! 这样的人容不得! …………………………………………………………………………………………………. “都愣着干什么?动手!”尹知府眼中杀机闪现。 程水若让人放手,便是料到了会发生什么情况,朗声叫道,“你可知楚怀沙去了哪里?” “住手!”尹知府盯着程水若,见众人停下,程水若连忙道,“你敢不敢跟我打赌,那些东西你们运不出广州城?” 尹知府眯起眼睛盯着程水若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程水若道,“没什么意思。你要动手那便动手好了,我放你是退一步,以为大人是聪明人,这些东西即便方白芨不来问大人要,我不来问大人要,楚怀沙会不会来找大人要?沈诚会不会回来找大人要?分东西的人多了去,背黑锅的却是只有大人一个人。” 程水若说的话尹知府并非不知道,不过利益让人蒙蔽了双眼罢了,先前是以为楚怀沙一定不会放过他,所以才下黑手,如今程水若却是表明了一个态度,双方还没有要到死仇的境界,只不过,他如今已是下了水,想要回头却是难了。 程水若看尹知府的脸色变幻便知道他心中大概想着些什么,又继续道,“大人要我随大人回去,我去去也无妨。不过,一个方白芨算不得什么,我让他放手便是,真正让大人该头疼的人不该是这样一个没什么根底的外乡人。生意人一向都是生意不成仁义在的,大人这么做事不太厚道,我也不厚道一次,咱们便算是扯平了。楚大人回来了以后我也会劝他的,他只要瞧见东西还在,估计也没什么心思再动干戈了。至于沈诚,东西回来了,我只说这是误会。他也不会在跟马家人斗法的时候想多添两桩麻烦不是。” 顿了顿,程水若又道, “如今大人该考虑的不是这些小节上的问题,这种买卖抢了一次便没有了下次。若是无本买卖好做,那么许多的海盗干什么要上的岸来做正经的生意?大人到底是朝廷命官,何必坏了自家的名声?依我说,咱们日后可以来往的地方多了去,打出来的交情不是么?君子总该有别人没有的度量。” 尹知府不得不说他被程水若说动了,方白芨算不得什么,眼前这叫程水若的女子也算不得什么,他发愁的是眼睛里容不得一颗沙子的楚怀沙,还有难缠的沈诚。 他本打算劫的是楚怀沙的东西,谁知道沈诚的东西也在一起,去的人瞧见顺手,也就牵了,得罪沈诚他不乐意,只是事情已经做下了,后悔也是没办法的。 望着程水若,不知道她为何要一退再退,这显然跟她方才的态度大相庭径,他哪儿知道程水若不过跟他忽悠,程水若见他神色变幻不已,又继续道, “尹大人不妨回去考虑两日?其实,这事不着急的。不过,我是为了大人着想,日子拖久了反倒是对大人不好。” 这话说的尹知府一阵阵的郁闷,他瞧出来程水若是在虚张声势了,而且将话说的跟不是威胁他,而是在救他一样。程水若这些招数也不知道跟哪儿学来的,纯粹的一泼皮流氓的手段,不过,不论如何,程水若到底是打消了他杀人的念头,对于一个强盗来说,他打劫了人,有许多的人都想将东西拿回去,其中还有他得罪不起的人,莫过于在必要时候将烫手山芋给扔出去了。 只是,这么做真的有用么? …………………………………………………………………………………………………. 显然是不可能的! 尹知府笑道,“程姑娘说的有理,那不妨先随我回去劝劝方公子,否则让他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怕是将我那不争气的不孝子给吓出了个好歹,我便只有这么个儿子,若是有个好歹,倒是愧对祖先了。” “尹大人带了这么多刀啊剑的做什么?”一道爽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一个穿着简单的**依门而立,抚着胸口凝眉道,“可是来抓嫌犯?没听说广州城出了什么大案子啊?” 程水若侧过头,便瞧见胡家少夫人拧着眉走了过来,伸手拉着程水若的手道,“程姑娘,你没事吧?” 胡家少夫人去而复返,程水若松了一口气,外面办事的人看见这情况少不得要去请人来,程水若跟人瞎扯淡这么久,便是候的这个,尹知府瞧见胡家少夫人脸上便是一阵青白,这胡家少夫人也是有趣的紧,竟然只带了一个丫头,一个管事只身过来,像是料定了尹知府不敢拿他怎样。 程水若见状笑着道,“尹知府请我到知府衙门去瞧瞧尹公子,说是尹公子病了。” 胡家少夫人闻言瞪了尹知府一眼道,“尹大人,小妇人无礼了,虽然这话不该我说,可这儿也没个长辈,我便逾越一次,跟您讲讲道理。您好歹也是一府的府尹大人,平日里就听说尹公子行为不端,您是做长辈的,自然该教导他,端正他的行为才是,可您竟然因为他生病,跑到别人姑娘家的家里来,还带着兵丁,这像什么话?要强抢民女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尹知府眼神复杂的看了胡家少夫人一眼,他没料到胡家人竟然也跟程水若勾搭上了,胡家大人不出面,只让个小媳妇儿过来教训他强抢民女,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被那小妇人教训的脸上一阵青白,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狠狠的瞪了程水若一眼,程水若则是笑了笑道,“尹大人,我是女眷,怕是不方便见令公子,失礼了。” 这两个女人明显是在唱双簧,尹知府自然不会说抢你东西的事儿胡家人也有一份儿,你们在这儿称道什么姐妹?胡家人摆明是要翻脸不认账的了,程水若显然也知道,否则她不会说出那么一番话来,若真有胡家人在,他又怎么会害怕沈诚? 尹知府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简单,胡家人从来不做无利可图的事儿,心中虽然恨恨的,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下手了,咬牙切齿的道,“倒是在下爱子心切,失礼了。”扭过头冲着众人一挥手,“走!” 目送尹知府一行人离开,程水若呼出一口长气,这才转过头对胡家少夫人道谢,胡家少夫人摆摆手道,“些许小事无足挂齿,不过,这人心黑手辣,若非一门心思想做官,也是个杀人越货的主儿,程姑娘还是换个地方住吧。” …………………………………………………………………………………………………. 广州城自打接连出了两庄大事儿以后,街面上便清冷起来,山雨欲来风满楼,有大事儿,自然少不了刀兵,如今连消息不灵通的人都知道最近不太平,没事儿少出门。 不过,今儿个的茶楼却是格外的热闹,茶楼上方的雅间里坐满了一身富贵大半的当地大富豪们,茶楼下面却是坐着个个腰圆臂粗一看便让人觉得凶恶的汉子。 说来有趣,今儿个广州城里提得上名号的都来了,除了最有权势的那三家。 陆虎便是其中的一个,他算得上是近来广州城的新贵了,跟大多数人发家史都差不多,海上的生意风险虽大,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要有命走上那么几个来回,便可以成为人人羡慕的大老板。 不过,今儿个的陆虎却是没了平日里的豪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双虎目圆瞪瞪的不时瞪着坐在上位的尹知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在热烈的讨论,到底该怎么来分配这一笔意外之财,其实众人都是清楚的,这些东西是沈诚的东西,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心头并非没有忐忑,毕竟他们之前还瓜分了马家的东西,转头来就打劫了沈诚,颇有些厕所里打灯笼的意思。 不过,转眼就瞧见沈诚走了,马家人虽然回来了却是没有半点儿动静,虽然胡家人退了出去,这儿坐着的人多势众,领头的又不是自己,马家和沈诚两个要斗的热火朝天,这会儿是腾不出手来收拾自己的,过些日子天知道这两家人还能不能存在,一个个也就宁愿相信两家人必然会斗到头破血流,他们当那渔翁也是理所当然的。 瞧见众人为了一点儿利益争的热火朝天,陆虎冷笑起来,怨毒的眼神瞧着坐在首座的尹知府,又扫过对面唐家那个老头子的脸,心头不由得想起了昨夜那人的话。 众人正在争论间,雅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管事走了进来,陆虎认识他,那是尹知府身边的人,只见那管事走到尹知府身边,俯下身子,凑到尹知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尹知府突然抬起头看了陆虎两眼,正好对上陆虎怨毒的眼神。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会,尹知府有些慌张的躲闪开来,站起身来冲着众人道,“不好意思,在下家中发生了些事儿,我要出去交代一下,诸位少陪了。” 说着跟着那管事走出门去,两人走到墙角处,四下无人,尹知府这才道,“你说什么?怎么突然会有这样的传言?” 那管事道,“小的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在突然之间到处都能听见,这事儿必然是有人在散播谣言。夫人觉得不对劲,才让小的赶紧来跟老爷说一声。” 尹知府皱眉道,“立即去查,看是谁传出来的!”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少爷跟那个女人是不是真有关系?” 那管事有些慌张的道,“老爷,少爷他……” 自家儿子的荒唐事他知道的不多,下人和自家夫人都是要瞒着他的,见那管事如此,尹知府便知道这事儿**不离十了,不由得怒道,“胡闹!他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怎么偏偏去招惹……” ………………………………………………………………………………………………… 那管事闻言诺诺的说不出话来,却是想要辩白的样子,尹知府也知道事已至此,却是不好再多说了,叹息了一声摆摆手让他下去,自己走回了雅间。 方才若是尹知府还不觉得,这会儿陆虎那**的眼神却是耀眼夺目,烧烤的他脸上都火辣辣的,早就听说过,陆虎为了他那妹子的事儿跟唐家人起了间隙,却是碍于事情已经发生了,姓唐的没有夫人,儿子又早就成年,即便她那妹子能生下儿子也犯不着那位的地位,旁人是犯不着去害她的,因此才没有怀疑。 如今陆虎要是听说了这传言,虽说事情起的突然,这刚烈的性子却是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尹知府只觉得心头犯苦,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自家生的儿子没教好,便是一桩接一桩的给他闯祸,这会儿他恨不得自己亲手阉了他,总好过全家上下死无全尸。 想了想,既然陆虎没有发作,他也唯有装作不知道了。 在首座坐了下来,尹知府咳嗽了两声,让窃窃私语的众人安静下来,这才道,“让诸位久等了,咱们继续议事吧,方才大家的意见我总结一下,莫过于出多少力,分多少东西,或者是按照大家的能耐来分。不过如今胡家退出,又多出来了一份儿,本来是打算送给马家的,后来我一寻思,咱们既然抢了马家的东西,便是将他得罪死了,他与沈诚两个斗下去,鹿死谁手不知道,却是必然要元气大伤的。” “这两家人一个纵横海上多年,一个在广州城富贵百年,这风水总是该轮流转的,咱们只要齐心,如今也没必要去给他们上香,既然得罪死了,索性便别再留后路,大家搏一把,兴许咱们就能成为广州城的第二个沈家,马家!” 众人闻言便轰然炸开了,纷纷道, “尹大人说的好,这两家人既然自取灭亡,咱们便该取而代之才是!何必给他们送东西?” “尹大人说的没错,既然干了,就没什么回头路,大家伙吃的是这行饭,不把他们拉下来,咱们怎么爬上去?咱们便以尹大人马首是瞻。” …… 开口的皆是些将脑袋别在裤头上,平日里便没多少脑子,只有一股热血的,更多的人则是窃窃私语,他们是被尹知府给绑上了贼船的,不过心头还在衡量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可为之处,本来么,上了贼船便无法了,可是胡家人的退出让他们意识到了些什么。 还有两个人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那边上唐家老爷子和陆虎两个,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坐在他身边,却是不说话,唐家老爷子像是要睡着了一般的半眯着眼睛打瞌睡,陆虎则是瞪着他,像是随时要扑上来将他吃了一般。 而那些低声议论的人,则是不时打量着这两个人的脸色。 在热热闹闹的议论声中,陆虎突然噗哧一声笑出来,大咧咧的道,“被人绑上了贼船的*子,让人上了就索性从了!” 这话将所有的人都给骂了进去,众人刹那间便安静了下来,陆虎站起身来将凳子一脚踹开,发出好大一声,将唐家老爷子给惊醒了过来,迷茫的看着四周。 陆虎道,“老子不是*子,不陪你们玩了!” “陆虎!”唐家老爷子叫道,陆虎瞪了他一眼道,“怎么?” 唐家老爷子咳嗽了几声道,“这事儿,总该让尹大人说个明白。” 陆虎道,“有什么好说的?在马家和沈诚斗的时候,大家伙捡点儿便宜无妨,尹大人绑着咱们上贼船,还让我拍着巴掌赞一声好么?” 唐家老爷子慢吞吞的道,“你既然知道是贼船,想下船哪儿有那么容易?看在你妹子份儿上,我才提醒你一声。” 陆虎闻言咬咬牙,终究是没走出去,唐家老爷子笑着转过头来冲着尹知府道,“大人也该给咱们一个解释才对。” …………………………………………………………………………………………………. 见唐家老爷子和陆虎出头,下方早就有异议的人便纷纷叫嚷起来,“是啊,尹大人这次可把咱们害的不浅,这事儿,闹不好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是啊,马家的事儿没的说,可沈诚的东西怎么说?” “尹大人做事儿可不厚道,这不是将大家伙往绝路上推么?连胡家都退出了……” …… 一个个闹腾的极为厉害,尹知府在上方瞧着众人,冷冷的笑了,端起茶喝了一口,也不开口,只是瞧着众人,目光在每一个说话的人脸上扫过,众人只觉得有些不舒服,那眼神瞧得他们不由得摸摸自己就的脖子。 见众人不自觉的安静了下来,尹知府这才将茶杯放了回去,“马家跟沈诚斗的厉害,自然是咱们趁机捞好处的时候,我一个人没办法对付他们才拉着你们一起发财,你们也不想想,抢马家的地盘就不得罪沈诚了?在这片地面上混,胆子小的,回家抱老婆孩子得了。你们也不想想,胡家有本事全身而退,你们有本事么?咱们若是不能抱团,便等马家人或者沈诚来一一的杀了立威吧!” “唐家老爷子说的没错,上了贼船,想下就没那么容易了。要么大家伙一起发财,要么大家伙一拍两散,等马家人活着沈诚腾出手来收拾咱们好了。” “富贵险中求,今儿个我把话放在这里,谁想走的,立马走!出了这扇门,大家便一拍两散!” 尹知府这番话说的极为强势,他是看准了这些人没胆子自己走出去,他也不得不强势,若是他都动摇了,下面的这些人根本就不会服气,能为他摇旗呐喊的自然是他的家人,余下的不是脑子充血就没别的可能。 到了这会儿所有的人倒是都瞧真切的他的打算,有后悔的,也有觉得是机会的,不管怎么样,这一票却是干定了。 反正事情干下了就没有回头路,若非跟着姓尹的拼一条血路出来,就只有窝着等人来算账,唯一的希望便是那两家人真能斗的头破血流,让他们收拾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尹知府瞧见众人的神色,放缓了声音继续道,“我知道诸位如今心里兴许有埋怨,埋怨我尹某人设计诸位,花了个圈子让诸位钻。可大家伙想想,若非如此,又有谁能让大家共进退?干完了这一票,诸位的身家都至少可以翻上一番,诸位难道就不心动吗?” “不心动就不会一开始就跟你干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众人心有戚戚。 唐老爷子却是笑着道,“即便如此,你做了这么不厚道的事儿,总是该有些表示,否则,咱们还就真成了*子了。” 这话众人爱听,一干人等立即就明白唐老爷子的意思了,这是要让尹知府割肉,既然有人出头,要分一杯羹的事儿自然乐意,人人皆是如此道,反正他们也不在乎这一行人少一个,少一个的影响是不大的,当然,多一个的话,少不得那个人要多干活,少拿钱。 …………………………………………………………………………………………………. 尹知府心头腹诽,他的儿子还不知道能不能传宗接代呢,冒了最大的风险,背了最大的黑锅,偏偏还要被这些人挤兑,不过,这些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得罪的人太多,唯一的依仗便是这些让他绑上船的人。 那该死的方白芨,竟然拿他儿子威胁他,他总是有办法对付他的!虽然心头不甘,却是点头笑道,“这个,还是要大家坐下来才好商量么?” 心头暗骂,老狐狸,迟早要让你吐出来! 又不由得瞥了陆虎一眼,不知道为何,他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不妥当。 刚落座,便又有人在雅间外面敲门,尹知府颇有些不耐烦,抬起头问道,“什么人?” 人进来,却又是他家里的管事,见到尹知府便迫不及待的道,“老爷,不好了,您赶紧回家看看吧!” 这分赃大会开的很是不顺利,其实分赃事小,主要还要决定各家各户要做什么事,这才是重点,偏生那管事一来,便拖着他的手往外走,半点儿尊卑不分,众人面面相窥,也知道尹知府家里必然出了大事。 尹知府被拖出门来便一把甩开那管事的手,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非要这个时候急吼吼的来?有完没完?” 那管事快要哭出来的低叫道,“马家人上门来了!” “什么?他们这时候来做什么?” 那管事凑到尹知府耳边说了几句,尹知府便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还是那管事拉了他好几把,方才醒悟过来,大声道,“快!快!快备马车!咱们赶紧回去!” 说着也顾不得还在雅间里候着的一干人等,飞快的往楼下跑去,一时不慎,差点儿从楼上滚落下去。 众人被尹知府的一系列动作闹的莫名其妙,却也有不少人耳朵尖,听见了那句话,见状不由得面面相窥,姓尹的怕马家人若斯,那他们还混个屁啊? 唐老爷子这时候却是笑着站出来道,“大家伙着急做什么?即便马家人回来了,也不至于跟咱们全部对上,咱们怕,他何尝不怕?且先瞧瞧好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这姓尹的靠不住,算计了咱们一次,怕不会算计咱们第二次?大家今儿个还是先散了吧,不管怎么说,姓尹的离不了咱们,东西如今还在他手上,回去先瞧瞧情况再说吧。” 谁也没料到今天来一场竟然是这么个结果,心里不舒服之余还是不舒服,唐老爷子提议毕了便率先起了身,众人见状相互瞧了一眼,马家人回来了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还是震撼巨大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些心里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转变过来的,既然怕马家人怕成了习惯,继续担忧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儿。 这边,尹知府上了马车匆匆的回到家中,便瞧见一个衣着华丽的管事坐在自家堂上喝茶,瞧见尹知府回来也不起身,笑眯眯的将一本东西扔到尹知府面前道,“感情你算计咱们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老爷子让我来给你带句话,你自己动手,还是让我动手?” 尹知府脸色一变道,“马管事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那马管事笑笑指着地上那本账道,“你瞧瞧就明白了。” 尹知府弯下腰来捡起来,翻开只瞧了一眼,便脸色大变,只见那马管事收敛了神色望着他道,“本来以为是家里的人闹腾,倒是不知道外面的人胆大包天,那管事死的不冤,另外一个人却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没想到你表面上恭敬,却是一直算计着咱们,藏的可真是深呐,若非如今露了行藏,老爷还真以为你是只听话的狗呢!” 尹知府的手紧紧的拽着那账本,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线杀机。 第一九一章 第一九一章 马管事弹了弹身上的衣衫。(手打小说)瞧见尹知府阴鸷的目光的时候,不由得嘲讽一笑,“怎么,觉得马家没落了,动不了你了是吧?” 调整了一下坐姿,马管事就这么似笑非笑的望着尹知府,尹知府咬紧了牙关,打量着眼前这个往日里对他还算恭敬的管事,如今马家人让他来,到底是如何想的。 马家人如今到底还有多大的能耐,尹知府心里并不清楚,不过,他可以断定,马家如今是不乐意分出手来对付他的。 “你不会觉得老爷子没空来跟你计较吧?”马管事端着茶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尹知府心头一跳,马管事却是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茶水,“沈诚如今离了广州城,不知道的觉得他是弃了到手的利益,给了马家休养生息的时机,老爷子却是觉得这才像是沈诚该做的事儿。沈诚够毒啊!” “马家的根基到底是在这广州城,老爷子没发觉家里多了这么多的蛀虫。所以这一次才会闹出这种事来,沈诚若是不走,这些受了老爷子恩惠,却是不知恩图报的人还不能这么着跳出来,毕竟么,大家伙还会帮着老爷子去斗沈诚显忠心的不是?” “沈诚这么一走,你们不就这么蹦跶出来了?” 马管事似笑非笑的望着尹知府,拿着茶杯盖子轻轻的在桌上敲了敲,“你说若你是沈诚,会着急回来么?” 马家在两个女人手上折腾了一遭,内院里的争斗让本就已经开始衰败的家业千疮百孔,看清了这一层关系的人,纷纷在各自捞着好处。 尹知府一直受制于马家,若他并非本地的人,没有家族的依仗,也许就只有这么一辈子给马家当一条狗,他自然不甘心,马家家宅内的纷争他清清楚楚,外面还有大敌沈诚。 在这种时候莫过于他浑水摸鱼的好时候了,让马家损失了出海的两批货,可谓是做的天衣无缝,这种事毕竟不是第一次了,马家追查的时候一把火将马家那个管事烧死,连自己这边儿的那个族人也一起给送进了火海,烧成了人无法辨别的焦炭。 马家人找不到证据,那件事适逢多事之秋,自然会被栽赃到马家两位姨奶奶身上或者让沈诚背黑锅。到如今,尹知府依旧想不起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不过,马家人既然能从他家里找到这本东西,那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已经不重要了,想来也是最近发生的事,否则马家人的脾性不会忍到现在。 这事儿,也就算这么完了,毕竟他也清楚多行夜路必遇鬼,却是万万没想到,本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情,还是出了纰漏。马家人虽然以为是自家人干下的这事儿,必然查不到东西的去处,有心人却是不难看出谁家少了点儿东西,谁家多了点儿东西的。 …………………………………………………………………………………………………. 胡家自然是这有心人,没有捅出来不过觉得对自家没什么好处而已,反倒是马家下面的人越不齐心,闹腾的越厉害,他们便越高兴。 不过,尹知府显然不会这么想,只是觉得马家人算无遗漏。竟然在被沈诚整个儿掀了以后还有精力查他的那么点儿破事儿。 望着手上的账簿,尹知府抿了抿嘴,冷笑道,“没错,我是干了不少对不住马家的事儿,马管事想要我如何就直说吧,要是马家想对我动手,便不会劳烦马管事来跑上这么一趟了。” 呯! 马管事将手上的茶杯重重一顿,双目圆瞪,尹知府心中并非不怕的,他如今内忧外患交加,只是铁证如山,他想辩驳也没办法,唯有硬作硬起状,却是不想,那马管事这么一顿,便将他的气势打的全无,他怕惯了马家人,又岂是那么容易改过来的。 怕过之后却是一种豁出去的气势,他已是瞧出来有人在算计他了,如今满城的风言风语,马家人在沈诚那儿找不回来的场子怕是要拿他作伐,否则马家人即便有这个实力,旁人瞧见背叛马家的下场其实没那么严重,谁又会再将马家放在眼里? 所以,他是铁定逃不过去的了。 既然如此,那唯有另寻出路! 这边,尹知府的脸色变幻无常,马管事冷冷一笑。“尹大人,老爷子念在你也为咱们家办了不少的事儿,所以给了你个机会,你倒是威胁起老爷子来了。咱们就走着瞧,废不了一兵一卒,您这个知府老爷的帽子就得换人戴!” 说着衣袖一挥,便往门外走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尹知府叫道,“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院子里蹭蹭的窜出几个人来,将那马管事团团围住,便有人使了枷锁将马管事绑了起来,整个过程马管事只是冷笑不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待到众人将他绑好,一脚踢在他脚弯上,跪倒在地,马管事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尹老爷啊尹老爷,您聪明一世,却是没想到糊涂一时,拿我一个下人做什么?赶紧领了家人离开这广州城,兴许还能保住性命。”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尹知府恶狠狠的道,“老子给姓马的干了那么多事儿,他还把老子当成一条狗!他不仁怪不得老子不义。如今他被沈诚赶出广州城,跟丧家犬没两样,还想来威胁老子!老子倒要看看他姓马的如今还有多少本事!” 马管事闻言道,“你大可看看!跟老爷子作对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尹知府闻言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胸口,狠狠的看了马管事一眼,“我有没有好下场我不知道,本官只知道你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说着一挥手,下面管事会意,将那马管事拖了下去,那马管事这才慌了神,惊呼道。“姓尹的,你想干嘛?” 尹知府扭曲的笑道,“你等会儿就会知道了!” 一个管事狠狠的一脚踩在那马管事腿上,马管事惨烈的大叫了起来,尹知府撅起嘴,残忍的笑着,眼中闪动着嗜血的光彩。 外面的尹夫人闻声而来,瞧见这状况,不由得惊呼道,“相公,你这是做什么?” “去把方家少爷从牢房里请出来!”尹知府道。 …………………………………………………………………………………………………. 啪! 那满身鲜血的人被几个管事往地上一扔,在门口守门的那管事便惊慌失措的将门一关,往后院跑去。 街面上的人纷纷探头探脑的想要瞧个究竟,却又不敢靠近了,生怕惹了杀神。 有晓事儿的人不由得低呼道,“那不是马家那位马管事么?” 闻着纷纷奔走,因为做这事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与马家人蛇鼠一窝的尹知府,尹大人。 这般游街一般的一路行过来,直直的奔到了程水若的门口,声势浩大,将程水若门口那管事吓的够呛,连忙回后面禀报,不多时,程水若便闻讯而来了。 尹知府一身官袍站在门口,笑吟吟的冲着程水若拱手道,“程姑娘,别来无恙。” 下面的人已经有人告诉他门口那烂泥一样的人是什么身份了,所谓打狗要看主人,尹知府这么一出,程水若已是了然了他的想法,她绝了他的后路,如今的尹大人是走上了末路,便唯有找程水若这么一个看起来很宽容的主儿了。 程水若不由得心头冷笑,将马家人扔到她门口,本来旁人还不会注意到她,这会儿却是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这姓尹的却是好算计,想将她和她背后的沈诚、楚怀沙一起绑上战船。 不过,这份儿厚礼她却是不能不收,看重的未必是尹大人跟马家的决裂,而是自家的东西。 程水若笑道,“尹大人这是做什么?”瞥了一眼地上的人。 尹知府道,“除了这个,本官还给程姑娘带来了一个人,想必程姑娘的喜欢的。” 他说话间,便有人撩开了后面轿子的帘子,方白芨略微有几分苍白的面孔露出来,看见程水若,方白芨略微有几分尴尬,人回来了,程水若自然不会往门外推,侧过身子道,“尹大人请里面坐吧。” 尹知府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程水若虽然表面上谦和,他却是与她相交不深,根本不了解这个人,虽然知道她是与楚怀沙一并来到广州城的,却是因为程水若是个女人,因此并没有过多的关心,如今瞧来,这女人却也不简单,他要闹明白的是,到底这件事是沈诚在背后捣鬼,让他骑虎难下乖乖的送回那些东西,还是是这个女人在背后捣鬼。 回到花厅,自有人上茶水,程水若容不得人将那血淋淋的人拉进门,尹知府也没这个打算,只让人将人送回马家去。 两人分宾主坐下后,便客客气气的开始寒暄,尹知府想探探程水若的底细,程水若则是不是求人的人,自然不着急。 说了大半个时辰的家长里短,程水若是半点儿都不着急,倒是尹知府问来问去,程水若的答话与他派人去查来的些许信息并无出入,却也是找不到半点儿破绽,索性也不问了,搁下茶杯,终究忍不住道,“程姑娘,先前的事儿是个误会,本官今日在这儿给姑娘赔不是了。” …………………………………………………………………………………………………. 姿态放的这么低,程水若笑了笑,心知他如今是走投无路才会如此,“令郎的病好了么?” 尹知府道,“多谢程姑娘挂心,犬子年少无知,给他个教训也是应当的。此事就休要再提了,这么不出去给我闯祸倒是省了我烦心了。” 程水若呵呵笑了两声,不再接这话头,尹知府又道,“昨日本官回去以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恍然之间瞧见先祖归来,狠狠的教训了我一顿,这才恍然大悟,说来惭愧,倒是为了一个不成器败坏门风的不孝子做出了那等事,今日才赶紧过来向姑娘赔不是。” 程水若闻言只觉得一阵厌恶,摆了摆手,懒得跟眼前这厚颜无耻的人绕圈子,“天下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尹大人既然有心,我便却之不恭了。”顿了顿,又道,“我说过,东西必须还给我,我便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女人么,最大的好处便是没男人那么爱面子。” 尹知府来之前便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闻言低声道,“东西便在我家的货仓里,程姑娘可要本官将东西送到沈老板那座岛上?” 程水若挑眉,“尹大人方便么?” 尹知府这次来便已经做好了要当出头鸟的打算,他是避不开这风浪了,自然要做出一番诚意来,沈诚一向精明,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道理想必他也明白,总的说来,他其实也没跟沈诚结下多大的梁子,不过是使了几招阴损的招数,不小心得罪了程水若罢了,程水若既然之前表示了不会计较,他上门来诚意做足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揭不过的梁子。 闻言道,“自然方便,我尹家在这广州城也不人任人揉圆搓扁的人物。” 这倒是让程水若出乎意料了,她还以为尹知府会跟她墨迹一下呢,不过,即便尹知府想将东西送出去程水若也不会乐意,如今东西不在她手上,她乐得看广州城里鸡飞狗跳,笑笑道, “不必了。” 尹知府道,“程姑娘的意思是?” 程水若笑笑道,“你把一个血淋淋的人给扔到我门口,做给谁看的?” 尹知府语滞,望着程水若颇有几分尴尬,程水若见状摆摆手,“这个你不必解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非是马家人逼的你走投无路,怕是也想不起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子。” 尹知府笑着道,“程姑娘算无遗漏,又是深的沈大老板和胡家人看重的人,怎么会是无足轻重的人?” 程水若道,“沈诚如今不在,胡家人一向不爱管闲事儿,你这算盘打错了。马家人事后必然会想起当日茶夫人与我有旧,如今我在广州城里无权无势,就只有十来个管事在身边,看来,我不得不出城去避一避了。” 尹知府闻言皱眉,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不过,他来,便是为了谈判,正如程水若所说的,她身边没什么靠得住的人,耍他也没什么好处,果然,程水若话锋一转,笑着道,“不过,尹家在这广州城里经营了多年,若真与马家人对上,虽然没有什么胜算,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在朝夕间被人连根拔起的。让我来猜一猜尹大人到底担心些什么。” 顿了顿,笑着道,“莫不是那位?”程水若手向北方拱了拱。 …………………………………………………………………………………………………. 程水若笑的一脸轻松,却是一语中的,说中了尹知府的心病,尹家说起来往日里也不过是个地主罢了,真正的发家还是要从他取了尹夫人开始,在这儿当官则又是向上迈了一步,能走到今天,抛开三家人以后他能与另外两家平起平坐的情况,还得多亏了他这个府尹大人的身份。 若是被马家人在背后拆了台,即便马家人不向他下手,尹家的日子都要比如今艰难上许多。 程水若笑的轻松,那模样便是胸有成竹,尹知府心中一动,再回味儿起程水若的身份,又是另外一番滋味儿了,情急之下,低呼道,“还请姑娘教我!” 程水若笑笑道,“你无需担心,我出城避一段时间,过两日楚大人便会回来了,到时候你自然能保得平安,至于你那官位……” 顿了顿,又道,“其实,你将东西分给那些人也无妨,只要保证他们别将东西运出城即可。” 尹知府闻言点了点头,道,“在下有一事相求。” 程水若挑眉,尹知府道,“不知姑娘能否让在下见一见沈大老板?我有事相告!” 若是没有保命的东西,尹知府也不会来求人了,神秘兮兮的样子让程水若不由得莞尔,她自然不会让他见沈诚,不管其中有多大的利害关系,都是与她无关了,他既然敢用性命相要挟,又摆出一副墙头草的作风,程水若自然不会放过他,既然设下了这个局,她就没打算让这位府尹大人继续活下去! 程水若笑,“等楚大人回来了再说吧。” 将尹知府送走,程水若从门口慢悠悠的走了回来,说起来,方白芨的模样不太好的样子,她应该快点儿去瞧瞧才对,只是,她此刻心头却是如同乱麻一般,有些理不清。 程水若来到这个世界,对她好的人便不多,偶尔有人能体谅她,对她稍稍的好一些,她便觉得心头满满的感动,真当有人对她好到极点,特别是那个人还是因为感情的事情如此,她却是有些无所适从了。 说起来,方白芨是个很不错的人,虽然有很多缺点,也年少冲动,总是让人感动的是他那份赤诚。 程水若不以为自己是多么完美的人,甚至,在许多的时候她身上的缺点多的让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外人的眼光无需多提,从她自己来看,像方白芨配她这个人,不说绰绰有余,却也是合适的,都是极为平凡的人,她比别人多死了一次。 只是,感动归感动,她却是不能以身相许,只是,除了这个,她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方白芨的那一份心意了。 本来,有人无私的对她付出,她该感到幸福才对,可是,这样的付出不知道怎么的,总让她觉得沉甸甸的,压在胸口,若是在穿越之前,她可以很潇洒的说一句,你喜欢你的,我又不喜欢你,管我什么事? 可在如今,她深切的体会到了珍惜二字的含义,她拥有的本就不多,伤害人的事情,她是不乐意做的。 …………………………………………………………………………………………………. 叹息了一声,程水若突然觉得自己是贪心了些,又想别人继续对她好,又不想付出,不知道是谁说的,天下间男女之间就没有永恒的朋友,感情那回事儿,总是自私的,你若是想别人永远为你无私的付出,未必也太自私了。 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到底要如何面对方白芨,跟他说,谢谢你做的,我很感动?所以,咱们继续做朋友? 这一份儿情,总是要有个了结,继续装糊涂或者继续以一副讨债人的嘴脸面对方白芨,那无疑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门已然在眼前,却是依旧没个结论,摇了摇头,程水若敲了敲门,走一步算一步吧。 “谁?”方白芨的声音略带几分沙哑,听得出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是我。”程水若低声道。 门里突然没了声音,悄无声息的,半晌都没有回应,程水若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站在门口的样子很傻,要么,这会儿直接推门进去,要么,转身离开好了。 她反正都还没决定,想必这会儿方白芨的心情也不是很好,程水若扯了扯衣角,突然想鸵鸟的转身就走,却是没想到,门突然被人咯吱一声打开了。 方白芨面无表情的看着程水若欲转身离去的样子,目光呆呆的,程水若扭过头便瞧见他这模样,只看见方白芨的脸刹那间变得越发的苍白,那神色尴尬,仿佛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一般。 无论是哪个男人本来想表现英雄,却是在最后被打脸,事情没有办成,反而被女人给救了,都不会觉得心头好受的。 方白芨如今便是这样的感受,瞧见程水若来了,一句话不说,又要走,瞧见他出来正好撞见,程水若也是满脸的尴尬,心头微微的犯苦,很用力的才能扯动嘴角,“我给程姑娘添麻烦了。” 先传六千,剩下的三千等下发上来 第一九二章 第一九二章 程水若看了看方白芨。(手打小说)知道今天是走不了了,这一次可把他的信心打击的有够惨的,这本是天之骄子的男人,接二连三的在她面前吃瘪,真要这么下去,非得有心理阴影不可。 认了命,程水若便扬起一抹笑容道,“可以让我进去坐坐么?” 方白芨一愣,随即侧过身子道,“这本是你的地方,有什么不可以的?” 程水若弯弯嘴角,没有与他分辨即便是客人的地方主人家也该有最起码的尊重这个道理,只是从方白芨让开的半边门框里走了进去,进了门才发现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这时代的房子可不像现代有玻璃窗,一场大暴雨过后,如今的天气是一天热过一天,走进屋子里便是又热又闷,光线也不是很好。 走到窗边将窗户给推开,窗外的风吹进来却是一时半会儿吹不散屋子里的气闷,方白芨将门也大大的开着。像是要向外昭示两人的关系清白一般,自己搬了根凳子就坐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与程水若将距离拉的远远的。 程水若推开窗户以后扭过头来便是瞧见方白芨的这般动作,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家伙,不过,她也不去刺激他,自顾着就在桌子旁边坐下来,给方白芨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笑着端起来道, “我从来没想过你会为了我不顾生死。” 方白芨看见程水若的笑脸,便觉得她是在嘲笑他傻似的,实际上,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挺傻的,眼前这个女人比他能干多了,他就是犯二才会跑去干这么丢脸的事儿,越想越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不由得捂着自己的脸道, “我真是有够蠢的!你根本不需要!” “谁说的?”出乎方白芨的意料之外,程水若冷冷的否认,方白芨不由得抬起头来,他想在程水若脸上找到她说的是真是假, 只见程水若一字一句的道,“我是什么出生你是最清楚不过的,往日里我是什么样子已然记不得了。却是知道如今自己是什么样子,我在这世上无亲无故,经历了许多。付出了许多以后才换来了几位长辈的疼爱。不过,我贪心,嫌不够,总是希望能跟其他的人一样,有长辈疼,有兄弟姐妹相互关心,也能有个男人能与我相知相守。” 说到这里,程水若笑了笑,“我以为这些希望都只是梦想而已,却是不知道你竟然为了我的一句话差点儿丢了性命。说起来,你是真够蠢的,这世上只有几样东西值得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却是不包括钱财。” 若是平日里程水若这么刺激方白芨,他即便是能忍,也绝对会心里不舒服,这会儿却是心头酸酸的,颇有几分小女儿的情调,让他很是不适应,闷着声音道,“这事儿本就是由我而起。” …………………………………………………………………………………………………. 程水若道,“所以是我往日里看错你了。你是个守信义,敢作敢当的男子汉,想当初,我还觉得你把我一个人抛下,留在方家差点儿丢了性命,是因为你没担当呢。” 方白芨闻言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程水若想说什么,还是觉得自己丢人现眼,不管程水若怎么说,他这个被人救的人总是不能反驳的。 苦笑道,“你就别拿话来安慰我了,这事儿我办的有够傻,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哪儿还有你来安慰我的?” 程水若闻言笑着继续道,“我不是安慰你,只是觉得,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心里总是觉得过意不去的,你也许觉得这些事是你该做的,我却觉得你大可不必如此为我。说来往日的事情都是分不清对错的,到了现在,我却是只记得你的情份了。” 方白芨闻言望着程水若,“你想说什么?” 程水若道,“我不想欠你的。” 方白芨听见这句话,只觉得一张大鼓在他耳边狠狠的捶响,震的他头昏眼花,胸口也被一股气堵住,即便是大口的呼吸也喘息不过来。艰难的,他似乎听见自己在说, “呵呵,你没欠我什么。我做这些都是我欠你的,如今瞧来却是越欠越多了,想来只有来世做牛做马以报姑娘大恩大德。” 程水若见状便知道他是误会了,她也不是那个意思,方白芨的脸白如金纸,脸上的青筋毕露,被她那句话给狠狠的刺伤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白芨闻言苦笑,“是不是那个意思又如何?我始终是对不住姑娘的,不用说了,方白芨不敢再与姑娘添麻烦,这便告辞了!” 说着轰的一声起身来,那凳子被撞了出去,呯的一声,吓了程水若一跳,程水若也顾不得其他,知道这心结若是结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三两步走上前拉住方白芨道,“你别走!” 方白芨一把挥开程水若的手冷笑道,“姑娘不想欠我的,方某人也不想欠姑娘的。就此别过吧!” 程水若无奈的道,“你这人,就不能仔细听我将话说完么?” 方白芨望着程水若道,“你想说什么?你说!” 程水若被方白芨瞪着,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其实也没考虑清楚到底要说什么,只是单纯的想安慰一下方白芨,却是因为心头纷乱,反倒是越说越乱,将事情弄的糟糕了。 “没说的话,白某人便走了。”方白芨眼中闪过一抹失望。背脊有些发僵的扭过身子,艰难的抬腿往门外走去。 …………………………………………………………………………………………………. 错过这个人,还有几个人能对她这么好?口头上的承诺谁都可以做,而这个自以为欠了她很多的男人,却是可以为她去死的。 程水若心中闪过一抹心慌,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大声叫了出来,“你既然以为自己欠了我的,那我说的话你可听?” 方白芨僵硬的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望着程水若道,“程姑娘有什么吩咐?” 程水若昂起头,许多年以后回忆起这一幕的时候只觉得自己非常的敖娇,还有点儿像方白芨他老娘,她大声的道,“我说了你不准走!你听还是不听!” 方白芨眼神闪烁了一下,苦笑着问道,“你留我下来做什么?给你添乱子么?” 程水若道,“我高兴!” 方白芨抿了抿嘴道,“我此生还有家人父母需要供养,可没办法替姑娘做牛做马。” 程水若道,“反正你留下来就行了,要走也要跟我一块儿走。” 方白芨不知道为何,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狂喜,强自忍住了,却是压不住微微上翘的嘴角,“那我便不走了。” 程水若闻言松了一口气,恍然间才发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方白芨的眼神此刻坚定的若磐石,程水若却是开始觉得头疼,事情做下了,这会儿后悔还可以么? 抉择啊,她怎么就这么一时冲动就做下来了呢?这事儿的后果,有可能非常非常的严重的…… 程水若心头在哀嚎,嘴上却是笑着道,“你回来了这么久还没用过东西吧?我先去厨房瞧瞧,回来了你再与我说说你其他的事儿。” 说着转身往厨房走了去。方白芨在身后微微笑着望着她的背影,过程虽然是曲折的,他虽然挺丢脸的,不过,结果是喜人的。 这边的程水若一走出方白芨的视线范围这才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她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呀? 真是太丢脸了! 感情她去安慰方白芨,到最后却是成了去找方白芨表白,顺带还恼羞成怒了一场? 这并非是她心头所想的那个结果,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貌似也没什么用。 她一向是个实用派的人,心头不由得开始盘算若是事情继续这么顺理成章的发展下去会如何? 首先,方家的人对她并不那么反感,而方白芨又是个有主见的,虽然桀骜不驯了些,如今瞧来在大多的事情上也肯迁就她,即便最后方家的人不肯同意,她也不是非他不可的,那样的话,即便是最后跟他不能走到一起,方白芨也怨恨不得她…… 这么想,实在是太过市侩了一些,不过,程水若苦笑,她又能如何?她也会感动,也会自私,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结果未必像她想的那么坏,既然她都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准备,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忍耐的呢? 不过,她绝不会为妾!就算方白芨不娶妻,她也不会答应那个退而求其次的结果。 古代的女人没有男人依靠便活不下去,她可不是那样的女人! 程水若坚定的望着前方,她会做好她自己能做的事情,保证好自己的利益,绝不会以男人为中心! 三千字送上……搞定睡觉去…… 第一九三章 第一九三章 夜,黑的深沉,唯有风声呼啸。(手打小说)这海边儿便是如此,海洋广阔水汽丰富,导致了广州城常年天气变幻无常,即便是晴朗的无以复加的天气,也常常因为悠悠的海风,突然袭来一场暴风雨。 这一处海边的良港内,海潮澎湃,有节奏的击打着海边的岩石,夜太黑,只能听见如是的声音,却是伸手不见五指。 便是这样漆黑的夜里,那海风像是忽然被人搅乱了一般,带来了异样的气息。 十多名男子潜在这夜色之中,踩在软软的沙滩上,飞快的往那一处停泊的船只的港口靠去。 这一处港口其实并不大,却是处处灯火通明,停靠着二十多艘中等大小的货船,将这港口填的满满当当的,不过是尹知府利用职位之便,为自家人弄的私人地盘,停泊的船只往往都与他脱不了多少干系。广州城的人都知道这么一处地方。 距离那港口越发的近了,这一行人却是不再向前,反而躲在一个礁石之后,悄无声息的潜到水中,往那船舶停靠处游了过去,越发的近了,这些人似是水性极好的样子,吸了一口气,便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半响不见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在远处消失的人竟然一个个的又浑身湿漉漉的钻了出来,出水的地方显然都离那下水的地方极远,一个人靠在一只船边的阴影处,换上一口气,又拿着凿子潜了下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便是在这时候,船上的人领着一个灯笼,晃悠悠的走出来,将那灯笼插在船舷上,便开始解裤腰带,进行放水大业,一个浪头打过来,船身一晃,那灯笼便随着海风而去,那男人咚的一声撞在船舷上,抓住船舷便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该死的天气!” 不由得去寻找那灯笼。却是瞧见那灯笼竟然飘落到海面上,恰好对面的船旁边竟然有一个头冒起来,被那灯笼惨白的光芒照出模糊的五官,船上那人见状惊了一跳,立马大叫了起来,“什么人在那里?” 那水下的人吓了一跳,便知道事情败露,一下子又钻了下去。 船上那人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声叫了起来,“快来人啊!水下有人偷东西了!” 一声大叫,在这夜里传的甚远,各艘船上片刻间便燃起了灯火,而船下港口内许多的人影竟是连衣服也来不及穿,打着赤膊拎着趁手的家伙便蜂拥过来。 再好的水性在水下也憋不上一个时辰,何况这海边儿上,吃海上饭的人,水性又能差到哪儿去? 当下面的人一个个的憋不住冒出头来的时候,便被人一个个的拎了起来。 …………………………………………………………………………………………………. “大人,这些人怎么处置?”一个身着汗衫的男子沉声问道。 尹知府眼中闪过一抹凶光,“不用留了。”这种时候,留下这些人的性命来。莫非马家人还能跟他讲理不成?即便可以讲道理,这广州城的事务也是自成一方,别人插不了手,他们也不乐意别人插手。 那男子闻言嗯了一声,下方穿着一身黑衣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十来个男子却是一脸毫不在乎的神色,这些都是刀口舔血的人,出来祸害别人自然早就做好了事情败露丢掉性命的准备。 一帮汉子上来将捆的像粽子的黑衣人拖了下去,便是一刀一个,尸首用麻袋一装,绑上石块儿,便抛落下海去,至于那沙滩上的血迹,经那海水一冲,便是了无痕迹,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一般。 不过,站在港口里的人和依旧潜在海中躲过了这一劫的人心中却是甚为明了。 尹知府望着海面上的船,嘴角微微下瘪,望着海面上的一举一动,下海去的一干人等不多时便都回来了,夜色深重,根本瞧不清海里的情形,这些人皆是下海查看损失的,将情况一汇总,便由其中一个汉子上前来道,“大人,大半的船下面都被这些人给凿了个口子,不过下层皆是瓷器一类的东西,已是让人去修补好了,并没有什么损失。” 尹知府闻言脸色方才微微好了一些。他深深的知道,如今他想将这块烫手山芋抛出去,程水若却是不肯收,所以他才料定了事后必然有人会有动作。 广州城其他的商户那边可以拖着,马家人却是随时可能动手,他做的是万全的准备,却是没想到马家人竟然动手的这般快。 一样货,许两家,还有一家在旁边想坏他的生意,他此刻的处境唯有他自己才知道。 程水若看起来和善,做事情却是没给他留多少余地,不乐意接手这东西,说的是为他考虑,却也是将他放在火上烤,只是,他找不到沈诚,心中虽然不相信程水若保不住这批东西,却也不得不将这件事给揽到身上。 真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不过,若是有人以为他就这么输定了,却是小看他尹某人了,只要度过了眼前这一刻的难关,便又有了万千的可能。 “大人!”一个衙役匆匆的跑过来。看那模样风尘仆仆,便知道他是刚从城内赶过来的,顾不得喘口气,便匆匆的道,“大人,老太爷让人来报,道是您家里失火了。” …………………………………………………………………………………………………. 啊! 尹知府一愣,那马家人便是连两个月也等不及了么? 随即不由得自嘲一笑,两个月后天翻地覆,即便马家人能将他从这个位置上弄下来,马家人还能不能在这广州城有一片天可就说不一定了。 只是。那衙役像是意犹未尽,喘息了两口,又道,“程姑娘的府上也出事了!” “什么?” 若说尹家出事,尹知府还能勉强做镇定状,听见程水若出事,无疑让他再也装不出沉稳,失声喝问道。 那衙役被尹知府的样子吓了一跳,本以为尹知府最该关心的是他家中的情况,却没料到尹知府抓着他的双肩喝问道,“程姑娘人呢?程姑娘有没有事?” 那衙役被摇晃的十分无奈,结结巴巴的道,“程姑娘已经搬走了,就是房子烧起来了而已……周边的房子被好几户人家都烧起来了,这会儿城里正闹腾的厉害呢,都在救火。” 这时代失火可不像现代扑灭那么容易,往往是一家失火,整片整片的城区都会被吞噬,这种大事显然作为一位府尹大人是应该亲临现场指导工作的。 不过,这事儿在那衙役心中自然要比尹家失火来的没那么重要,至于说程水若府上出事,则是因为大火从那儿开始,随口一提罢了。 显然,尹知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闻言呼出了一口气,知道不是程水若的新居出问题,事情便轻松了许多,镇定了下来才道, “既然如此,贾正,你带人回家去瞧瞧,我回城去看看,这边儿的人手也要留足了,切忌让人钻了空子。” 心头不由得有些嘲讽,若非他早料定了这码头会出事,所以亲自前来镇守,若是呆在城里的话。恐怕如今还为了自家的火灾或者是城里的火灾忙的脱不了身。 这几把火烧的好啊,马家人是真正的等不及要给他个好看了,烧了这些货,再烧了尹家,他便再无力承担这些损失,便是让整个广州城的大户们与他为敌。 好在他料定了会出事,马家人的作风一向强硬,早就让人守好了门户,家里的亲戚也是尽数通知到位了的,想必损失不会很大,至于城里的那一场火,尹知府冷笑,事到如今,他还在乎那个么? 一封奏折去了京城要个把月功夫,再回来还要个把月功夫,这还不算上那个狗屁朝廷层层审批的时间,两个月,足够他发挥了! 马家人,很快就会知道挑他当软柿子捏会是什么结果! 尹知府望着远处天边微微的红光如是想道。 …………………………………………………………………………………………………. 没有月亮的夜,难得有如此的光明,只是,面对着红彤彤的天,这广州城里享受着夜如白昼的人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陆虎,陆虎一向睡的晚,作为一个有钱人,自然不像是寻常人家那样到了夜里为了节省几个灯油钱,便早早的上床抱老婆。 实际上,他每天夜里虽不说夜夜笙歌,却也要找些个乐子的,比如说,今儿个,便是同一帮兄弟赌钱耍。 其中一个倒霉蛋出去上厕所换手气的时候,便瞧见了那红彤彤的天。 陆虎未必有多好的心肠,不过,这大火一起,也少不了派人去帮忙救火,不为别的,就为那户起火的人家离自家的房子虽远,却也经不住一场海风。 他自个儿也想去的,却是没想到还没冲出门,便有人道是有客来了。 大半夜的,谁这么闲的蛋疼? 来人的话,却是引得他不得不见,“你可想为你妹子报仇?” 为了这一句话,他便让下人将人引到了客厅,奉上了热茶,却是不想,走进客厅的时候,瞧见的人让他吃了一惊。 “戴管事?”陆虎一愣,随即哈哈笑道,“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戴管事翘着腿,一点儿都没有自家是下人,对方是大财主的觉悟,宰相门前七品官,“你自然不想我来,如今广州城包括陆老板,唐老板,还有那两兄弟,怕是没有一个人乐意见到我们马家的人吧?” 知道了你还来! 陆虎不由得腹诽,却是笑道,“马家出了大乱子,咱们这些常年受马老爷子照顾的小户皆是十分的想念他老人家,说来戴管事对在下平日里照顾也挺多的,见到您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马家人行事蛮横,除了胡家和沈诚那是谁也不放在眼里,平日里就没把谁当成*人看过,陆虎在这戴管事手上吃了不知多少的亏,这番话说出来却是暗含讽刺了。 戴管事闻言,脸色不由得一变,若是在平日里,早就憋不住要给陆虎小鞋穿了,只是最受马老爷子器重的马管事的事情在前,人被打断了腿送到马家门口没多久就断了气,算是狠狠的打了马家人的脸,也让马家的下人暗自警醒,不敢再那般的嚣张,强忍下那口气才道, “今日,我不是来与你叙旧的。” 第一回合,陆虎略胜半筹,笑着道,“不知戴管事又是为何而来?” …………………………………………………………………………………………………. “我说了,我就是来问你想不想替你那妹子报仇的?”戴管事的声音压抑着愤怒,陆虎摆明不把她放在眼里,若非马管事的前车之鉴,他早就暴走了。 心头不由得恨恨的,马家才稍一失势,这些人便不将他看在眼里的,须知道马家人的根基还为动摇,等到收拾了该收拾的人,他势必不会放过眼前这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的。 “报仇?”陆虎挑了挑眉,颇为惊讶的道,“戴管事此言何出?我那妹子不守妇道,有辱我祖上的名声,最后投环自尽倒是省了我亲自动手的功夫罢了,何来报仇一说?” 顿了顿,瞧见戴管事青筋毕露的模样,又道,“莫非戴管事是听了外人的胡言乱语?”顿了顿摆摆手冷笑道,“莫要说她本就是投环自尽的,即便是被人给害了,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不守妇道的妇人干出什么傻事儿来。此话还是休要再提了,若是戴管事今日便是为了此事而来,外面大火烧的正烈,搞不好就要把我这点儿家业给葬送进去,陆某人少不得要失陪去救火了。还望戴管事原谅则个。” “陆虎!”戴管事突然喝道,陆虎站起身来拱拱手,笑道,“不知戴管事有何指教?” “你便是死了心要跟认贼作父与那姓尹的同坐一条船要与我马家人为敌了是吧?”戴管事沉着脸问道。 陆虎闻言眉头一皱,“戴管事此言何解?”说着又笑了笑,“我不过是不想参合进诸位的恩怨里面罢了,像我这样的小户人家跑腿儿办事不如您,说到出钱吧,马家人随便拔根腿毛也比我腰杆粗,马老爷子也瞧不上眼不是?我还指望着过两天消停日子呢,神仙打架,咱们凡人还是甭参合了。” 戴管事闻言不由得气的脸色铁青,连道了三声好,“好!好!好!好你个陆虎!我便将话放在这儿,姓尹的便是你的下场!告辞不送!” 一拱手,提腿就走,背后陆虎的脸扭曲了一下,随即便又笑眯眯的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一把拉住戴管事的手道, “我说戴管事啊,您老人家干嘛这么大的火气?” 戴管事冷冷的瞥了陆虎一眼,陆虎道,“不就是那么点儿破事儿么?您不在,我胳膊肘也拧不过大腿儿,所以才跟姓尹的虚与委蛇,我陆某人说话算话,这事儿,我绝不会帮衬姓尹的半点儿。” 戴管事扯了扯嘴角,没说话,陆虎见状抹了一把脸,有些焦躁的道,“马老爷子究竟想让我干什么?要是要让我把身家性命搭上陪他老人家玩,老子倒是不怕跟姓尹的来跟马家作对!别把老子逼急了!” …………………………………………………………………………………………………. 戴管事笑了笑道,“这倒是不用!马老爷子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么?” 陆虎弯弯嘴角,心头嘲讽不已,那戴管事却是道,“明儿个早上你便知道了,马老爷子的意思是,要让姓尹的在这广州城呆不下去。你们别伸手便一切好说!” 陆虎看了看外面的天,火烧的依旧是那么旺,他能从空气中问道那烈火烧过以后独特的气息,戴管事任由他出神的望着外面的天空,笑吟吟的瞧着陆虎,片刻过后,陆虎方才转过头来, “就这么简单?” 戴管事笑道,“就这么简单。马老爷子只是想让人知道,背叛马家的下场!” “好!这简单!”陆虎咬牙道。 送走了戴管事,陆虎回到院落里,任由外面的火势烧的再大,也提不起兴致去救火了,大火至多不过将这院落焚烧一空,在那之前他还来得及收拾细软跑路,大不了日后重新来修这么一座院子便好。 “为什么要答应他?”一道温婉的女声站在角落里低低的问道,“你不是说,日后不能再跟马家人走的那么近了么?” 陆虎抬起头来,瞧见的是一个相貌温婉的女子,不知道来到他身边多久了。 苦笑了一下,“我还说过一定要给我那妹子报仇的!” 女子愣了一下,“你想利用马家人?” 陆虎摇了摇头,“我斗不过唐家那老鬼,这些年在马家花的功夫也不少了,这会儿又冒出了这么一则传言,到底是真是假我不想过问,反正有错杀没放过,尹家人也不是无辜的。” “靠马家人明显是不行的。我如今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唐家未必能和我齐心,尹家经过今夜能留下多少实力也难以预测,那两兄弟我实在是怕了,不敢跟他们交往,保不住什么时候就会吃个大亏,这广州城的局势到底会如何演变?” 女子闻言道,“这些人怕是都会怕了马家人,沈诚不在,胡家不插手,马家要胡来谁也没辙。若是所有人能齐心,马家人未必能怎么样,可是一场斗法下来,在一边虎视眈眈的沈诚又会如何?还是那两兄弟有先见之明,竟然跟沈诚差不多时候离开广州城,怕就是一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局面吧?” 陆虎笑了笑,他人蠢笨些,比不过那些狡猾若狐狸的家伙,不过在大局上也还算看的明白,即便陷入了这个局势,由于他手下的人都是血性贴心的兄弟,却成了各方势力拉拢的目标,只不过,眼前这条路该怎么选却是个问题,即便他帮了马家,马家事后会如何跟他算账就说不清了。 只是,想帮自家那个仇人吧,却是不知道姓尹的能不能扛下来! 至于唐家…… 陆虎叹息了一声,这种费脑子的事儿还真不太适合他,偏偏他身边没有这样的人才。 正纠结间,却是突然听见外面有下人道,“当家的,唐老爷子来了,您见还是不见?” …………………………………………………………………………………………………. 对于这个便宜妹夫,陆虎是最不待见的,每次瞧见了都免不了一阵纠结,不过,他为人虽然粗莽,却也是注重大局之人,因此两相的相处还算勉强和谐。 今儿个下人的这话,却是让陆虎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忙不迭的道,“见!快请唐老爷子进来!不!我亲自去迎他!” 唐家的老爷子今年六十有二,说起来当陆虎的爷爷也是足够了,脸上满脸的皱纹,笑起来的时候满脸慈祥,板下脸来却又是杀气腾腾,能有今日的一番成就,必然有其缘故。 瞧见自家便宜小舅子亲自迎出门来,唐老爷子便裂开一张掉了牙的嘴呵呵笑道,“陆虎,我便知道你铁定没睡。” 说着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的手紧紧握住陆虎的手,笑呵呵的往里走,丝毫不拿自个儿当外人。 两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的亲切过,陆虎也是满脸的笑容,此刻的事情已然是心照不宣,有了共同的敌人,平日里的心结却是不得不放下了。 请上座,上好茶,今儿个唐老爷子的待遇可不一般,喝了一口满口生香,自然也不会再磨磨唧唧,直言便是来意,“马家人也到你这儿来了吧?” 一个也字,诉说了万千的东西,陆虎一点头,“都去了谁哪儿?” 唐老爷子压低声音道,“但凡有名号的都去了,说起来,马家人这么大张旗鼓的要对付的哪儿是姓尹的啊,这不是摆明了要让大家伙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么?” 陆虎道,“那大家伙的意思是什么?” 唐老爷子道,“我也只是听郑家兄弟派人来说道的,这两只小狐狸,一直盯着广州城的动静,这边马家人前脚走,后脚便有人进了我的门。” 陆虎恍然,“他们想牵头?” 唐老爷子摇摇头,“这两人精虽然精明,却是过头了,谁信得过他们?所以把主意打到老夫头上了,咱们到底是亲家,所以,我先来问问你的意思。” 这意思便是要让陆虎跟他联手了,陆虎不语沉思,唐老爷子倒也不慌张,他之所以找陆虎,却是有两点缘故,第一么,陆虎的身家跟他差不多,搞定了陆虎,便算是搞定了半个广州城他能拉拢的势力;第二么,陆虎虽然一直不爽他娶了他那妹子当姨奶奶,又没把人给照顾好,却也从来没在大事上跟他过不去,平日里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事小,大局上,陆虎却是最跟他能有共鸣的,他有九层把握陆虎能同意。 陆虎道,“姓尹的怎么办?” …………………………………………………………………………………………………. 一听这话,便知道陆虎是大半的肯了,唐老爷子也不含糊,道,“咱们虽然不能明摆着跟马家人作对,却也不能让他分散敲打了去,姓尹的当了出头鸟,咱们自然不能明摆着的帮他,这就要看姓尹的自家的本事了。” 顿了顿,见陆虎没有异议,唐老爷子又接着道,“接下来便是咱们自个儿的事了,姓马的这些年对着咱们敲骨吸髓,咱们自然是不能再跟着他干了,咱们虽然联手对付不了他,可是,加上沈诚呢?” “他?”陆虎惊讶,有些讽刺的道,“若是他,还需要咱们帮忙么?” 唐老爷子道,“不是他要咱们帮忙,是咱们想帮忙!” 如此一说,陆虎懂了,即便是前门拒狼,后门引虎,沈诚也比那马家人好多了,至少,死在沈诚手上他们甘心些,马家人这些年积恶甚多,让众人怨恨极深,已经累积到了一个无法忍受的地步,马家弱势一显露,众人便迫不及待的要墙倒众人推了。 唐老爷子捋着胡须笑道,“何况,胡家能眼睁睁的瞧着咱们被沈诚吞了么?” 那样胡家便要直面沈诚了! 陆虎虽然不懂什么三角关系最稳固,却也是明白胡家绝不会将自己那么直白的放在沈诚面前,不想跟沈诚对上,中间就必须要有缓冲,如此说来,他们只要齐心,未必不能稳坐钓鱼台。 但是,齐心二字又谈何容易?这一点儿,却是陆虎最为担心的,他在这上面吃了不少的亏了。 唐老爷子自然知道陆虎的想法,笑了笑道,“咱们不过是负责扯扯马家的后腿罢了,大家的心态其实都差不多,要直面马家还是有困难的,如今咱们的情况沈诚心里明白的很,被捆上他那条船便是为了咱们不乐意为马家办这事儿,他也不是傻子,咱们在必要的时候出力可以,却是绝对不会当那出头鸟的。咱们不成为障碍,沈诚与马家斗法下来势必实力大减,到时候咱们再瞧真切了沈诚和胡家谁值得依赖,再结同盟也未尝不可。” 唐老爷子分析的简单,陆虎也听的明白,细枝末节上的东西他不清楚,也许还会有其他的变故,不过,总体的形势却是不会有多大变故了,其他的人会不会有二心不清楚,至少,只要他还有唐老爷子,以及那两只小狐狸能够联手,还是一股不容小窥的势力的。 两人又就着一些细节问题上讨论了许久,当抬起头来的时候,外面的火光已经小了许多,唐老爷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般,笑着道,“你可知道这火烧的是哪里?” 陆虎的思绪依旧沉浸在方才的对话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烧的是哪里?” 唐老爷子笑的幸灾乐祸,“那是那位程姑娘的居所,就在你院子后面那条胡同里,马家这次是捅到马蜂窝了。” …………………………………………………………………………………………………. 硝烟未曾散去,满城的灰烬并未因为海风是肆虐而被吹散,却是将这黑沉沉的被烧焦毁了的烟雾吹来笼罩着整个广州城。 那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待到终于被一场大雨浇灭了以后,整个广州城剩下的不过半壁焦土。 本该是艳阳天,可是从天空还是人脸都无法找到晴朗的气氛,烟尘依旧在空中徘徊不去,遮掩了太阳的光芒,而那城中人的脸上也因为一场大火而显得忧郁不堪,无家可归的人更是布满了整个广州城。 不止是穷困潦倒的人家或者普通的中产人家如此,大户人家也一个个的愁眉苦脸的,穷人有穷人的痛苦,有钱人有有钱人的烦恼。 便是在这样的气氛之下,一队千余人的人马行至了广州城外,没有瞧见城里的残垣断壁,为了不扰民,便在城外十里安营扎寨。 而风尘仆仆的楚怀沙,便迫不及待的领着那只队伍的将领打马进得城来。 他回来的迟了,只因为去的时候要找的人并不在家中,他不得不怀着急切的心情焦急的等待了一天,事情倒是进行的极为顺利,可惜的是,行军的速度显然和他骑马的速度不太一样,再加上一场大雨,道路泥泞难行,如此这般的一耽搁,便是四天功夫,足足比程水若要求的时间多了两天! 他归心似箭,也无法缩地成寸,所以,当他看见一片残垣断壁,再联想到这一片房子的走势的时候,顾不得飞奔的马匹,翻身下来便抓住一个路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难以想象温文尔雅的楚怀沙会有这凶神恶煞的表情对一个无关的路人,那路人瞧见他身边那位将领的衣服,不由得吓的结结巴巴起来,“什么什么事?”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楚怀沙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烧起来的?怎么会烧起来?” 那路人道,“就是烧起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天的事了,昨天火才刚熄,还烧死了不少人……” 楚怀沙心头一惊,翻身跳上马背,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只能用力的挥动马鞭,将那马催到无法更快。 小巷子里的房子已然全部垮塌,这场大火烧的最彻底的地方怕就是这里了,马匹到了这里已经是寸步难行,楚怀沙不得不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有人死了,却是不知道程水若怎样了? 人说红颜白骨,他却是无法想象那美丽如画的女子此刻便成了一具焦尸。 空空荡荡的房子只剩下几根岌岌可危的柱子矗立,房梁早就掉到地上,被烧的一碰就随风而去。 楚怀沙小心翼翼的行走在灰烬之中,不是他怕摔倒,而是怕踩到了谁,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呼吸的太大,将什么给吹走了。 弯下身子,仔细的去翻开灰烬之下,他想要找些什么,却是不知道自己想找些什么。 离去时虽然危险重重,她胸有成竹,怎么会归来时候却是不见佳人芳踪? …………………………………………………………………………………………………. “是我回来晚了……” 楚怀沙咬紧牙关,眼中充血,不远处还有人在废墟中翻找着,想是要找回些什么值钱的物件,楚怀沙同行的那位将领走过去问道, “这房子里的人逃出来了么?” 那捡东西的婆娘闻言抬起头,兴许是悲伤过度,神色木然的道,“这条巷子就没跑出去几个人,火一起,巷子两头便烧的极大,谁还跑的出来?” 声音飘飘忽忽的传到楚怀沙耳中,楚怀沙只觉得心头一痛,手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韦烈!跟我走!” 那名唤韦烈的将领闻言道,“先生,可要我叫几个人来整理一下这儿?” 楚怀沙看了一眼那房子,咬牙道,“不用!”既然是因为他迟到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那么,这些事都该由他亲手来做,绝不能假他人之手! 两人翻身上马,从何而来,便往何处去,不再等那些将士们休息够了,这会儿,楚怀沙便要想将这广州城给拆了来,好将那些罪魁祸首给通通抓出来,千刀万剐! 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风更大了,空气中充斥的味道夹杂着咸咸的味道,竟然与那鲜血的味道相差无几,吸一口,只让人感到莫名的兴奋,那天空中的烟雾却是越发的密集,朦朦胧胧的太阳挂在那儿,映照着大地一片血红…… 第一九四章 第一九四章 天色刚蒙蒙亮,城门便缓缓的打开了。(手打小说)便是在这个时候,黑压压的军队突然出现在广州城门口,这几日广州城的人由于火灾,都忙的脚不沾地,即便是有些身份的人家,也怕外面无家可归的人会闹出什么乱子来,而不敢在街上走动,因此,这几千名士兵的出现竟然没有人发现。 城门的守备瞧见这黑压压的人头,急匆匆的跑上去询问,却是被那一脸凶相的将领身边的几个士兵拨开,大军便这般旁若无人的进了城。 那守备被推开,身边的士兵也是吓的不轻,却是有些难以决断,自来军队皆是不能入城的,何况,在这广州的地面上,有谁还能有这些富商有能耐? 因此,其中一个较为机灵的士兵问道,“大人,要不要去向周大人禀报一声?” 那守备扭过头来狠狠的瞪了那士兵一眼。“这是郡王府的亲兵!” 嘉郡王一向不管闲事儿,旁人不会去得罪他,他也不会管广州城这些事情,相互之间是相安无事,相得益彰,突然闹出这么一出,必然是上面的人不知道是谁得罪了那位老人家,他们这些底层的人,躲都来不及了,还去管闲事儿?想必上面那些大人们也只会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只见那领头的将领将手上的单子一挥,“留下一千人,沿着这条街,把名单上的人都给我请过来!剩下的人跟我去城南!” 说是请,大不了不伤性命罢了,平日里这些人家家里是有些家丁,却又有多少时刻准备着有这么多士兵来犯?何况正是一大早的时候,这几日出门都不太方便,只紧掩了门户,面对突如其来的士兵,一个个都吓的不轻,莫名其妙的便被人闯进了内院,将一家之主给带走了。 “大人,不好了!”尹家内院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慌失措的叫道,“大人,外面的突然来了一群官兵,竟然将城里排的上号的人家都给带走了!” 尹知府闻言一惊。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要与马家一场恶战,却是不想,这战况正烈的时候,竟然不知道从哪儿杀出来这么一帮官兵,做这种事是为什么? 说来这些日子他还正为了这些事情头疼,所有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撇开了他去,虽然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儿,他却是知道,自己如今是真真的孤军奋战了。 这会儿,他却是找不到程水若了,不知道那个女人跑到哪里去了,她明明说是再过两日便可见分晓,如今却是已经过了四日,除了他的处境越发的艰难以外,别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若是他再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的话,也不配坐到这个位置上了! 该死的女人! 他就不该相信她! …………………………………………………………………………………………………. 事到如今,埋怨已是没什么作用,弄清楚眼前的局势才是最重要的,稍稍定了定心神,尹知府问道,“都带走了些什么人?” 那管事道。“别的我不知道,不过,唐家老太爷,陆虎,邓家两兄弟还有其他人家,都被围了起来,看样子像是将广州城的人家都一网打尽了。” 尹知府闻言心头狂跳,又问道,“胡家和马家有没有事?” 那管事道,“奇怪的便是如此,咱们家,胡家,马家都没事,那些人便是路过也不多瞧一眼的!” “什么?”尹知府低喝道,惊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那管事也吓了一跳,心头不由得暗暗奇怪,这事儿虽然透露着蹊跷,可也不至于让老爷这么大的反应啊? 尹知府的内心却是万千的煎熬,事情越发的奇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胡两家有没有本事请来这么多人,他不清楚,不过,胡家这会儿看戏看的正开心,断然不会干出这种事的,别人越是斗的厉害,他们事后得到的利益就越大。 马家人则是不会这么干,要知道,马家诺大的家族。便是手上的管事加上水手一应的人手也不止这么点儿,自己能摆平的事情何必假借他人之手? 想到这里,尹知府又问道,“你可知道那些官兵是从哪儿来的?” 那管事道,“小的并不清楚,不过有人说,那领头的像是嘉郡王府上的人。” “嘉郡王!”尹知府一屁股跌坐到了凳子上,心头复杂无比。 他约莫猜出是谁请来的人了! 程水若言,两日之内形势必有大变! 离开这里的楚怀沙! 程水若与他有约,这会儿却是不来他府上与他告知一声便这样行动,实在不是一个让人高兴的消息,何况,她只动了这些人,而不动广州城里有势力的人家,这不得不让他感到危险。 还好,他已经将自家夫人儿子尽数送走了。 并非他不想离开,不过是还带着最后的希望,尹家上下的根在此处,离开了此处,除了他要背上一辈子的罪名以外,尹家的家业也是尽数被毁,这与他直接向马家言败还有什么区别? 他指望的是,程水若并非言而无信的人。何况,马家人竟然烧了她的住处,这仇,程水若不可能不报,而程水若在当地的势力太弱,靠沈诚的话,又要欠下一个大大的人情,依照他所见,沈诚走了,程水若却是没跟着他一道,这充分的说明了两方人并非那么亲密。 思量再三。尹知府又站了起来,弹了弹衣袍,叫道,“备车,本官要出门一趟!” …………………………………………………………………………………………………. 一身儒服,翩翩公子,面前摆了一应的茶具,若是身处在竹林小屋,自由一番风雅,与之相处必然无比的舒畅。 偏偏这面容俊朗的让人无法逼视的人儿如今坐在一处营帐中,周围尽数是一身戎装的士兵,这情形,只让人心中发颤,特别是,那人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只让人感到一身寒意的时候。 广州城里的数百名商人都被请了来,除了马胡尹三家,以及不在城里的沈诚以外,便是家主不在家中的,也请了家中能做的主的人来。 面对这样的情形,众人都有些摸不清头脑,却也不敢胡乱的嚷嚷,如有反抗,格杀勿论几个字绝不是骗人的! 有几乎人家不知道是脑袋发热还是为了什么,最终不少人血溅五步。 眼前这个人是谁? 为何能请的动嘉郡王出手? 把他们叫来又是为了什么? 这是所有人心**同的问题,却是没有一个人问出口来。 仿佛玩弄人心,让人心中不安是件极为开心的事儿,坐上的那位男子慢条斯理的将茶水沏好,当幽香飘散开来的时候,才抬起头来,望着下方站了一大堆的人,笑吟吟的道,“诸位一大早被请过来,路上幸苦了,来喝杯茶吧!” 这时候,谁还有心情喝茶? 何况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士兵望着,而桌上的茶杯不过数盏。 唐老爷子和陆虎。邓文邓武两兄弟相互对视一眼,桌上的茶杯有五个,这儿又是他们三家为大,少不得是他们三家必须出头了。 说来众人如今的关系是很紧密的,为了对抗马家和尹家,他们最终‘说服’了所有的人联手,在这种时候,他们站出来说话自然是最合适的。 唐老爷子年纪最大,佝偻着身子,站出人群,朝坐上那男子拱了拱手笑道,“昔日有闻,楚大人貌比潘安,杀伐果决,是位奇人,却是不想今日有幸的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了!” 听见唐老爷子的一番话,众人不由得齐齐的抽了一口冷气,楚怀沙!竟然是楚怀沙! 再看向坐上那俊朗无比的脸的时候,却是如同看见了恶魔一般,唯恐避之而不及了! 陆虎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邓家两兄弟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这三人并不畏惧,唐老爷子人老成精,显然也没多怕,这些日子什么事儿没见过? 不过,楚怀沙却是依旧注意到唐老爷子的腿有些微微的发抖,邓家两兄弟神色虽然如常,额头上却是有微微的汗迹。 笑了笑,“诸位一定在寻思着,楚某人请诸位过来是有何事。说来,楚某人正是有一事相求,因此才大清早的将诸位给请了过来,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 众人心中暗骂楚怀沙虚伪,有派官兵跑到别人家里凶神恶煞稍有不对就杀人的请人方式么? 唐老爷子心头虽然不满,却也同样不敢表现出来,笑笑道,“不知楚大人所为何事?” 楚怀沙道,“楚某人打算在广州城做点儿小买卖,来了广州城之后,却是颇为不顺,不少人在下面使绊子,甚至竟然敢上门杀人!” 啪,一掌拍在桌上,茶水四溅,面色狰狞,哪儿还有那翩翩公子该有的模样。 这才是屠夫的本来面目吧!众人心中一惊,却是无人敢与之对视。 唐老爷子也被吓了一跳,闻言连忙道,“大人明鉴,这些事,与草民们无关啊!” 楚怀沙笑笑道,“我自然知道与你们没什么关系!只不过,这广州城太乱了,诸位的生意做着,都不那么顺遂吧?那三家人私养武士,时时斗殴,可谓是无法无天,广州城的百姓只知道这三家,却是不知皇上,无君无父!广州城的百姓生活凄苦,这些人却是过着奢侈华贵的生活,欺压百姓,占人良田,凌**女!诸位被欺压了这么许久,便没有想法么?” 此言一出,众人包括唐老爷子在内却是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广州城这样已经多少年了,大家都习惯了,三家人势大,即便是皇帝派了军队来,也未必能如何他们,他楚怀沙想凭借这么区区几千人将三家人收服么? 瞧见下面一干人的表情,尽数在楚怀沙的意料之中,楚怀沙冷冷的笑了。 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邓家两兄弟偷偷的对视一眼,心中赫然,其中一个走上前道,“大人,小的敢问大人,大人这是打算做什么?又打算让咱们做些什么?还望大人明示。” 楚怀沙道,“几件小事而已!第一件,从即日起,广州城将城里一个商业协会,诸位都是其中的成员。” 众人一愣,有些不明所以,楚怀沙道,“在我治下的豫州城,如今便是靠着这商业协会,养活了大半的人。” 此言一出,大半的人皆是不明白的,不过唐老爷子以及邓家兄弟陆虎,这四个人却是露出惊讶的表情,广州城并非没有商业协会,只是,如今的商业协会已然名存实亡,海上的贸易,监管极为困难,背后互相捅刀子的事儿谁都干过,本来就不少人是海盗出身,商业协会这玩意儿不过是骗人的把戏。 楚怀沙根本不管众人如何做想,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道,“若是反对的,本官保证,他再从这广州城的几条河道上运不进来一点儿东西!” 闻言,众人齐齐的吸了一口冷气,这哪儿是楚怀沙想要帮他们弄什么商业协会啊!这摆明就是楚怀沙想借此控制他们所有的人! …………………………………………………………………………………………………. 楚怀沙也确实就是这个打算,说完这句话,也不管众人的表情如何,自顾着的端着茶杯喝了起来,喝毕了,待众人交头接耳了一番,这才笑着搁下手中的茶杯,笑着道,“可有人不乐意的?” 废话!这种事情谁会乐意! 从海面上控制不了他们,楚怀沙竟然要干出这种掐住他们咽喉的事儿! 这屠夫想要做什么?先是在豫州城干出这样的事儿,不知道如何控制的那些人,这一次竟然将手伸到了广州城来,最可怕的是,嘉郡王竟然还支持他! 楚怀沙本以为众人会反应激烈的,谁知道他这样明目张胆的行为却是无人敢发一言,唯有唐家老爷子站出来道, “大人,成立商业协会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草民愚钝,不知大人如此做有什么用意,要知道,咱们本来就是有商业协会的。” “那就是你反对了!”楚怀沙冷冷一笑,身边那士兵一步跨上前来,拔出刀…… 唐老爷子吓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叫道,“大人明鉴,草民如何敢反对?” 下方一干人等噤若寒蝉,楚怀沙满意的笑道,“成立商业协会,自然是为了帮你们了,让你们不用再受到海盗的威胁,也不用担心马家等家族的强权,也不用惧怕像尹知府这样的贪官压迫,你说是不是好处多多?” 此刻谁还敢说不是?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谁敢抗争? 偏生还是有眼色不太对的,人群里一个愣头青样的青年大声叫道,“不受他们的气,就不受你楚大人的气了么?楚大人这是想做什么?收了各地群雄,便要征服天下了么?” 此言,不由得让人想起了嘉郡王为何被发配到此处,南蛮之地,瘟疫丛生,不过是因为意图谋反罢了,既然杀不得,便发配过来好了。 邓家两兄弟不由得摇了摇头,不管楚怀沙是打算做什么,这会儿大咧咧的喊出来,认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不是给人送菜么? 人群中却是有人附和起来,“**,老子受够这闲气了,昨天是马家,今天是尹家,这会儿好,明天改换楚大人了,咱们不过是些小商人,干不出什么滔天的事儿来,您要说钱财,咱们还有点儿,余下的事儿,咱们可没那能耐!” 楚怀沙挑了挑眉,并没有什么动作,两个士兵便冲入人群,将那两个说话的年轻人给拖了出来。 明晃晃的大刀一挥,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鲜血便溅在帐篷上,人头咕噜咕噜的滚下来,双目圆睁,却是到死还不曾瞑目。 “还有谁反对的?”楚怀沙淡淡的笑道。 …………………………………………………………………………………………………. 这会儿还会有谁不知道自己是上了贼船了? 中国人自来便是故土难离,家业难离,还有抛不掉的骨肉亲情,这些人虽然是商人,却也个个是干的刀口舔血的事儿,今日之事,不干便是自己掉脑袋,家人会如何还说不清楚,干了么,受楚怀沙的控制与其他人也没什么两样,反正天高皇帝远,即便是反了,皇帝老儿也管不着! 众人不再有异议,楚怀沙满意的笑了,点点头道,“这样多好,一早答应了,也不会有这么场事儿么?大家伙且放心,我楚某人忠君爱国,绝不会干出什么让大家伙儿掉脑袋的事儿来。” 所有人都憋不住想翻白眼,却愣是没敢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无不低头称是。 楚怀沙笑笑,他不在乎这些人心头怎么想,很多事情他已然看透了,程水若说的对,非常之事需用非常的手段,眼前这些人,别瞧着个个都是商人,实际上呢,这些人哪个手上没沾染了别人的血腥! 在这块儿海盗辈出的地方,不当海盗,就只有死! 若是依照他往日的脾性,少不得要将这些人全部清除殆尽,可是,他杀得光么? 广州城的环境已经变成了这样,一言不合,便是拔刀相向,闹市里闹事,官府不会追究,却是私下斗殴,知府不像知府,本质上就是一个海盗,官费一家,他竟然还幻想着要跟这儿的人合作!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葬身火海了吧? 他本该去替她收拾尸骨的,只是,这会儿,他有何面目去面对她?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事,这一次,若非因为他,又怎么会南下? 动手的人是谁,他不关心,最终害了她的,是这广州城里的环境,是他犯傻!哪怕,他能早点儿赶回来,不用提前,就是按时赶回来,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吧! 为他而死的人足够多了,一时的心软,却是害了更多的人! 他非要将这海盗窝子给连根拔起才行!杀不了的,那便要为他所用! 有些时候,他都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命孤之人,但凡跟他走的亲近的,一个个的都去了,但凡帮助他的,都会被他连累,从他的双亲,再到他的受业恩师,再到他的妻子,还有敏儿,如今,却是轮到程水若了! 他不愿伤春悲秋,却是按耐不住心头的疼痛,如今,唯有将心痛化为愤怒,他才能勉强镇定下来。 望着下面的一干人,楚怀沙缓缓的道,“马家为富不仁,从即日起,我会断了他家的货源,陆上我会动手,水路,则是靠你们!若是让我发现马家的东西运进来了,找得到责任人,我便去找他,找不到么,有嫌疑的人都逃不脱干系!到时候,东西自然到了你们手上,不论利润几何,我要其中五层!你们今后的买卖也是!” …………………………………………………………………………………………………. 好大的胃口! 众人齐齐抽了一口冷气,却是不敢说什么多余的话,毕竟,楚怀沙找到他们,便是为了钱,难不成还要靠他们去打仗么? 各人心中自有计较,却也不敢小窥的楚怀沙的能耐。 楚怀沙笑笑道,“你们也不必觉得本官苛刻了,我还没说好处呢。” “好处便是,马家人的货都到了你们手上,即便是按照实力大小*平分,你们觉得,少了五层利润,你们是赚了还是亏了?”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的算盘才开始噼噼啪啪的打开了,方才的震撼太过,大家伙都只顾着害怕去了,这会儿算起来,却是发现这其中的利润大大的有,虽然楚怀沙的手段激烈了点儿,不过,他们本就是打算联合起来对付马家人的,本意是要跟沈诚联手,如今有了个郡王做靠山,却是越发的形势一片大好了。 倒是没人去傻啦吧唧的问楚怀沙要那些钱做什么,有了钱就开心,这是商人共同的特点,算盘一打,发现利润不小以后,风险大些,却也是乐意干的了。 本来这等好事,换了别人绝对是去找其他大户做垄断的,也不知道这楚怀沙是如何想的,兴许是那几家人太过目中无人了,所以他才会选择这些小户,反正,这并不是众人关心的问题,他们更关心的还有其他的事儿。 “那胡家和沈家呢?楚大人是怎么打算的?我想,这事儿说开了,日后大家才知道如何行事。”说话的是邓家老大邓文。 楚怀沙笑着道,“那就要看这两家人的态度了。” 这话就耐人寻味了,众人自然不希望家大业大的这两家人来分一杯羹,要这样的话,他们就只能看别人吃肉,自己喝汤了,要知道,这三家人任何一家都比他们加起来来的实力雄厚! 摆摆手,打断众人的窃窃私语,楚怀沙道,“第二件事,便是海上你们得打击马家的生意。第三件事,诸位找人写份儿折子上去弹劾尹知府尹大人吧!” 邓文闻言道,“楚大人,如今马家与姓尹的势不两立,前几日还派人来逼我们选立场,即便咱们不动手,马家人也容不下他的,不过,尹家老爷子还有族人却多有离开。” 邓文这是摆明自己的立场了,跟楚怀沙混有肉吃,谁都看的出来,聪明人自然要选择自保,谁也不相信楚怀沙就只有截断他们货源一条路可以走。 楚怀沙闻言皱了皱眉,他离开后广州城的局势是不明朗的,瞧着倒像是程水若的计谋得了逞,陆虎咧嘴嘿嘿一笑,“大人,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找尹家麻烦,这儿所有的人都乐得看笑话。 …………………………………………………………………………………………………. 唐老爷子迟了一步,连忙拉着陆虎道,“楚大人若是要找他们的话,这事儿倒是不妨交给我和陆虎来办。” 陆虎险恶的瞪了他一眼,没见过这么抢功的,唐老爷子皱巴巴的脸笑的沟壑越发的深,一双干枯的手拽着陆虎不放,陆虎倒也没有推开他。 楚怀沙自然不会介意别人的投名状,点点头道,“便交给你们办了,不用我教你们怎么处理吧?” 唐老爷子嘿嘿笑道,“这是自然,楚大人且放心,保管办的让您满意。” 楚怀沙点点头,继续道,“先把这几件事办好吧,三天后还是这个时候,我还是在这里等候诸位的结果。” 楚怀沙发言,众人莫敢不从,纷纷的拱手告辞而去,唐老爷子,邓家兄弟还有陆虎四个人却是不约而同的留了下来。 瞧见四人理所当然的样子,楚怀沙摆摆手,让人上了凳子,又亲手替四人斟茶,惹的几人纷纷道不敢。 唐老爷子这会儿胆子也大多了,知道方才楚怀沙不过是想杀鸡儆猴,好歹也是刀山火海里闯荡过来的人物,心情此刻已然非常放松,坦然的坐到凳子上,恭敬的接过楚怀沙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赞了一声好茶,好手艺,方才道, “大人几人邀我等为大人办事,说来,我等也是佩服大人的决断,只是,心头还有些疑惑,虽然不敬,却也是忍不住要问出来,还望大人不要责怪。” 楚怀沙此刻又恢复了往日里那般和善的模样,不过,此刻却是再也无人敢小窥,笑笑道,“你问。” 唐老爷子心头还是有些没底,瞥了眼余下三人,见三人也是一脸的关切,想也是支持他的,这才道,“大人,您不是在豫州城当知府么?” 言外之意有许多,楚怀沙怎么会听不出来,笑笑道,“本官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是想稍微补偿一下豫州城的百姓罢了,至于广州城的事,天下人管天下事,没什么大不了。” 这是实话,说出来却是没几个人会相信,楚怀沙如今的身份尴尬,做的多,错的多,没几个人相信他的,皇帝要不是没人可以用,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用他。 至于他做的这些事儿,说起来,又哪儿是一个正常的当官的做的事情? 文人自来瞧不起商人,又觉得种地才是最大的出路,经商不过是歧途,当官的能让人做生意?还亲自跑来监督?谁给谁谁也不信啊! 除非,是另有所图某! 楚怀沙也知道他们必然不会相信,事实上,往日里的他也不会相信自己今天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他心中明白,即便是做尽天下最耻辱的事情,他也要偿还亏欠豫州人的东西。 下辈子太遥远,只争朝夕! …………………………………………………………………………………………………. 几人已是认定了楚怀沙有所图谋了,兴许这是嘉郡王的意思也不一定,想豫州城那一场大祸,显然是人为引起的,那些乱民若是流入京城,天下必然大乱,到时候,嘉郡王利用手上的势力来做一些事儿,并非难事。 不过,那次的事情想必还是暴露出了什么东西的,才让嘉郡王以为自己的实力不足,而皇帝如今又慢慢壮大起来了,时机不待人,所以才会铤而走险,开始自己亲自动手干起这下三滥的事儿。 若是楚怀沙知道众人心中如是做想的话,恐怕会郁闷的想跳海去,好在众人不会说出来,只是一双双的眼睛瞪的铜铃大,一副野心勃勃的模样。 唐老爷子笑着道,“既然如此,我等为楚大人做事,倒也是为自己积德了。呵呵,大人,既然是做这等大事,人多了,却是不太好控制呢。” 谁不想吃独食?这话,是摆明了想排挤人,至于是胡家还是沈诚那便不得而知了。 不过,楚怀沙的目的是整合这些人,而不是要搞个垄断出来,自然不会理会他的言语,只是道,“这么点儿人我还嫌少了呢,日后你们便知道了,大海是无边无际的!” 他记得程水若跟他说过的话,如今的天下越发的显得乱糟糟的了,年轻的皇帝还需要许多的东西,他既然要做,自然要多做一些,才能不负君恩。 若说君王是自来最无情的,对他楚怀沙却是恩情滔天了,这罪孽就来让他背负,若是真有朝一日能找到程水若所说的地方,他可以很明确的知道,当今的圣上便再也不会为了国库而烦恼! 到时候,他楚怀沙即便再添一些骂名,也是无妨的。 又与四人交谈了一会儿,亲自送到营帐门口,便远远的瞧见前方的士兵正拦着一辆马车,一个中年男子正与他们分辨什么。 “尹知府!”唐老爷子这会儿倒是眼睛最利索的一个,低呼道。 楚怀沙瞥了那方向一眼,笑了笑,转身走回了营帐,陆虎几人相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尹大人,好巧!您也来找楚大人么?”唐老爷子一张脸笑的跟花儿似的,偏偏说出来的话却是不那么讨喜。 尹大人好歹是一方知府,这么些年,除了那三家人能给他脸色看,谁还敢不给他三分面子?偏生前些日子还刻意讨好的楚怀沙如今摇生一变,竟然又跟嘉郡王扯上了关系,领着几千人驻扎在广州城外,他却是连几个小兵面前都过不去。 偏生这会儿唐老爷子几个走出来,说来这些人平日里对他还恭敬几分的,这会儿他落了难,墙倒众人推不说,还让人看了笑话,一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冷冷的哼了一声,脸色铁青。 …………………………………………………………………………………………………. “楚大人说了,你不在受邀名单上,尹大人还是请回吧!”那士兵毫不客气的道。 唐老爷子呵呵笑了两声,问道,“尹大人找楚大人有什么事?要不要老朽帮忙传话啊?” 尹知府一口气差点儿接不上来,只将眼前的人恨了个彻底,若是眼光能杀人,他必然要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方才已经咒骂了千百次的程水若,却再也记不得了。 陆虎呵呵笑道,“唐老爷子,你这话说的,尹大人是什么身份?人家可是楚大人的同年,又何须你我代为传话!”这便是赤luo裸的打脸了。 尹知府再也受不得这气,被人奚落了一番不说,楚怀沙摆明了就不见他,事情走到这一步,再做挣扎已经来不及了,心中虽然恨恨不已,却也知道时不与我,如今已然变天了。 羞愤交加的回到马车上,不听窗外那些嘲笑声,尹知府咬牙切齿的低声吩咐道,“不用回府了!” 马车前方的人像是早就知道若是这样改如何做,应了一声是,马车便直直的往离城更远的地方行去。 瞧着那马车越行越远,邓文摸着下巴道,“他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唐老爷子笑道,“马家人等着拿他作伐子呢,又怎么可能让他跑的掉?” 第一九五章 第一九五章 之前弄错了,所以发错了。(手打小说)现在修改过来了,囧……抱歉啊…… “楚怀沙这是想干什么?”方白芨一脸懊恼的问道,经过了这些日子,他转变过心态来以后,程水若对自己的事情对他也不再讳言,因此,他已经闹明白了程水若到底在干什么。 张凡的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心中亦然是有所想的,不过他也是谨记着管事的本分,只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述说了一边,静静的等候着程水若的决断。 程水若也是有些迷茫,不过,相较于两人的反感,她只是有些无奈罢了,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么? 方白芨见程水若不语,到底是年轻气盛,一时的性子也没那么容易改过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睛道,“水若,你好歹也说句话啊。他将广州城的那些小户们集中起来,是打算做什么?我怎么就越琢磨越不是味道呢?” 自打那一日之后。方白芨便厚着脸皮唤她的名字,程水若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索性由着他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程水若能说什么?唯有苦笑道,“他没做错什么。” 这话,便是连张凡也听不下去了,想了想这才道,“楚大人若是真心想帮小姐的话,为何领了人回来却是不来寻小姐?反倒是将那些人集中起来要搞什么商业协会,此举瞧着是针对马家,可这事儿好歹也跟小姐有些牵连,他将小姐撇开,这……” 这话说的极轻了,他其实想说的是,楚怀沙这家伙不厚道,咱们还在这儿受难呢,丫的就跑去领着两千人马耀武扬威,这人是给的程水若的面子,给的是藏宁公主的面子,嘉亲王当年受过藏宁公主的恩惠,在这儿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也经不住他这么折腾啊,要是将天捅个窟窿,程水若的脸又能往哪儿搁? 程水若也是显然很为难的,可她也不能说楚怀沙什么,早就知道楚怀沙是那种一心为国的人,说难听点儿。他还欠着皇帝一条命呢,若是不能知恩图报,这人也就不是楚怀沙了。 只是,程水若没有想到楚怀沙会在这个时候对她置之不理,人过河拆桥便罢了,楚怀沙这河都还没过呢,就想要拆她这座桥,是瞧准了她心太软,每次上着赶儿的帮他,却是从来不计较回报么? 她可不是那种人,帮楚怀沙,她最重要的是死心! 想到这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是谁说的,不怕你贪,不怕你色,就怕你刚正不阿,拿啥都威胁不动,这种人,为了他们心中所谓的梦想,可以随时跟你翻脸的。 看看身边的两个人,方白芨满脸的懊恼。张凡虽然不说,却也是满目怒意,程水若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想了想,才道, “再看看吧。”她怎么都觉得楚怀沙欠她蛮多的,而且她之前也没做过什么让他吃亏,国家吃亏的事儿,他犯不着这么跟她翻脸啊。 …………………………………………………………………………………………………. “那咱们现在就在这儿窝着么?”方白芨望了望这破破烂烂的房子,程水若是吃过不少苦没错,可是,他如今却是瞧不得往日里光鲜的人儿又落的如此境地,谁知道楚怀沙干了这事儿以后还会干啥呢?太多人可以翻脸无情了,方家如今的局面便是教训。 张凡道,“楚怀沙联系了所有的小户,却是撇开尹知府以及胡家、马家,马家如今本就急于拿那姓尹的开刀立威,我寻思着,此地怕是不那么安全了,毕竟,咱们城里曾经住过的地方也是被马家人动了的。” 马家要跟沈诚对上,必然要拿尹知府开刀,而帮尹知府的人,本地人,他们不好乱动,以免与天下人为敌,程水若这个外来户却是最好的人选,何况,程水若在这件事中一直可以看见她的影子。姓尹的被拿下了,这人本来就是两面三刀的主儿,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她程水若的安全恐怕也难以保证。 事情的急转直下,已是让程水若的脑袋有些不够使了,怎么想都只能证明楚怀沙这事儿有卸磨杀驴之嫌,莫非之前楚怀沙还有什么事儿是瞒着她的不成?否则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副一直坏事儿的主啊。 想到自打来到广州城后楚怀沙的表现,跟在豫州城里简直是判若两人,程水若没管他的事儿,主要是想跟楚怀沙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她也不贪心,不过是想赚钱赚地位罢了,楚怀沙这座靠山还是蛮靠得住的,实在不行还有一个藏宁公主么?虽然藏宁公主没跟她多说什么话,却也是有给她当靠山的意思,否则也不会给她那个玉佩了。 结果,她若非到了绝路绝不打算拿出来用的东西,竟然被楚怀沙这么玩法,她都在想,回到豫州城到底该怎么跟藏宁公主解释了。 干出这么件事儿来,藏宁公主就算不把东西收回去,怕也会让人好好的敲打她一番。 该死的楚怀沙! 程水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这会儿激动不得。这些都还不是她要立即面对的问题,她立马要面对的是,集结了广州城所有小商户的楚怀沙,手握两千精兵,他下一步会干嘛?而她,下一步又该干嘛? 面对楚怀沙,程水若一直保持着几分戒心,主要这男人干的事儿实在是太完美了,旁人听着夸他高洁,可跟他相处就完全不是那么舒服了,搞不好。一不小心就犯了他的什么忌讳。 程水若觉得自己挺冤的,还觉得自己挺委屈的,你说跟个小人合作,被他卖了,自己还能想的过点儿,可楚怀沙,那是楚怀沙啊! 姥姥滴,不过是个表面光鲜,卸磨杀驴的冠冕堂皇的家伙! “先离开这里!”程水若咬牙切齿的道,“他楚怀沙若真敢胡来,我定会叫他好看的!” …………………………………………………………………………………………………. 刚站起身,便是觉得一阵头晕,腿一软,在张凡和方白芨的惊呼声中望地上坠,最后落入一个坚实的手臂中。 “你怎么身子这么烫也不说一声?”方白芨惊呼道,手中柔软的身躯隔着衣服依旧传来惊人的热量,这屋子低矮不透风,也不透光,因此根本瞧不见程水若绯红色的脸,竟然在这个时候才发现程水若病了。 程水若病了,来到这个时代,除了倒霉的受了刀伤,她雨里来,风里去,大风大浪里走了那么久都没什么事儿,偏生在这个时候却是病了,头晕乎乎的,额头烫的厉害。 她知道这应该是大火之后混着难民出城,一番惊吓,加上劳累过度造成的。一开始,她并没有离开城里,灯下黑是人之常情,因此她们只是搬到了那小院儿附近的一所房子里,却是不想,当夜便有了那一场大火,东西没救出来多少,倒也是轻装上阵了。 既然是混着难民队伍出城。自然带不了什么东西,银票贴身藏着,大火之后所剩下的东西也没多少,索性全部扔了,就跟城里其他的人一般,一身衣裳,走出城去。 在路上,她便觉得自己有些不舒服了,考虑到马家人的虎视眈眈,尹知府的两面三刀,这广州城是侧地不能呆了。 便是在这种湿热的环境下,匆匆的离开广州城,这种情况下,大夫倒是不缺,偏生缺的是药材,程水若估摸着自己在这时代没少过摸爬滚打,身子骨也算得上结实,便没在意,这几日身子都还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心等着楚怀沙的消息,却是不想,今天一场刺激,让她就这么倒下了。 捏着柔若无骨的手腕,方白芨的眉头越皱越紧,看的在一边的张凡也着急了起来,虽然这会儿方白芨跟程水若靠的那么近,让张凡很有些不爽,自家小姐如今也是正当人家的小姐,跟个男人这样,实在不是什么事儿,本想出去叫紫鹃,却是又觉得有些不妥当,毕竟么,留这么孤男寡女的在这儿,两个还抱成一团,这成什么事儿了? 因此,张凡看方白芨的眼神越发的不善起来,自家的小姐人漂亮,聪明,又和善,最重要的是,对他们一家的帮助巨大,还救了他大哥,这人已经上升到了完美的境界,这方白芨自来是他瞧不上眼的,毕竟么,方家之前干的事儿他也知道一些,都不怎么厚道,不过是程水若乐意这么做,他也没多说,反正,他是不太喜欢方白芨的。 这种心思,便像是长辈看晚辈,岳父看女婿,虽然他身份没那么高,却是忍不住的要挑挑拣拣。 方白芨此刻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切脉之后便拦腰将程水若给抱了起来,也不管那么多,便直接往门外走去,张凡见状心头一跳,上前拦住他道,“你这是做什么?”他看见了不会嚼舌根,别人会如何便说不准了,程水若好容易如今洗白了名声,被他这么一折腾,丢脸丢到广州来了,还活不活了? …………………………………………………………………………………………………. 方白芨道,“她现在必须找个地方好好修养一番,我送她回房。” 程水若也确实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早上起来还有力气么,没想到突然之间就这样了,如今躺在方白芨怀里也没觉得其他,只能感觉到身上热的难受,头晕乎乎的,还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听见两人如是说,道,“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再说。” 方白芨瞪了程水若一眼道,“你不要命了么?瞧你的脉象,必然病了好几天了。说来也是我的过错,竟然没瞧出来。不行,咱们哪儿也不能去。”顿了顿又对张凡道,“张管事,等下我写个药方,还要劳烦你让人回城一趟,买些药来。” “不行!”程水若着急的叫道,虽然一说话就觉得难受的要命,听见别人说话的声音也是震得她头疼的越发的厉害,依旧道,“这会儿回城不等于送死么?等情况明朗了再说。我不过是风寒罢了,外面野地里有药草弄回来熬点儿喝了就可以,即便没有,喝点儿姜汤什么的,蒙着被子发身汗也就好了。” 方白芨恶狠狠的瞪着程水若,“你还以为你真是多能耐的大夫?风寒!亏得你说的出来,跟个赤脚大夫学了点儿本事,偏生连自己的病是什么都瞧不出来!” 程水若被他喝的一愣,头本来就疼,脾气自然大了许多,一口气上来便嚷嚷道,“我自己身子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么?我好的很!” 方白芨也是来了脾气,将程水若往地上一放,扶着她的身子道,“你自己走两步给我瞧瞧!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一蒙古大夫忽悠下别人就罢了,在我面前显摆什么?” 程水若本就头晕,被这么突然放到地上,若非有方白芨扶着,早就掉地上去了,身子越发的难受,伸出手便去扶张凡的肩膀,气鼓鼓的道,“就你能耐,我才不要你管!”说着伸手去拨方白芨的手。 没了别人扶着,只是自己拉着张凡的手臂,程水若便直直的往地上跪,方白芨见状摇头叹息,也是急了眼,他跟个病人计较什么呢?何况这女人的脾气本来就倔强的很,伸出手一把扶住程水若的腰,将她给拎了起来,打横了抱着,大步的走出去道, “等你走得动了再来跟我争!” 这么被人折腾了两次,程水若也彻底恼了,恶狠狠的去掐方白芨的手臂,偏生自己没二两力气,掐了半晌,方白芨巍然不动,丝毫没半点儿感觉的样子,不由得扭过头去冲着张凡道,“张管事,你就这么瞧着我被人欺负么?” 张凡也有些拿捏不准了,不过,程水若的身体仿佛是不经折腾的样子,方白芨虽然可恶,到底在医术上还是有些能耐的,他虽恼方白芨,却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大意,道,“小姐,既然您身子不适,便好生歇着吧,剩下的事儿,小的来安排就是。” 方白芨已经将人抱出了门,外面的一干下人瞧的真真切切,再拦就显得欲盖弥彰了,张凡索性走出去大声道,“紫鹃姑娘呢?有谁瞧见她了?还不赶紧过来!你,去帮我请一下白管事过来,我有事与他商量。” …………………………………………………………………………………………………. 将程水若放在床上,方白芨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顾忌的,虽然没跟程水若正式说明白,毕竟两人好歹曾经也夫妻一场,虽然没有同床共枕过,到底名义上也是有的,何况,如今程水若也给了他一些暗示了,情急之下,也没什么名节不名节的。那玩意儿忽悠下外人还可以,自家人就不必了。 程水若明显有种被周围的人一起背叛的感觉,楚怀沙的事情给她刺激就够大了,这会儿连着张凡也帮着方白芨,而不管她的命令,她这当主人的是不是也太没威严了,不过才默许了方白芨的靠近,便是这个下场,该死的男权社会! 她心头埋怨着,身体难受,心中也难受,竟然忍不住眼泪水就掉下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头疼欲裂造成的,还是心头憋屈造成的。 瞧见程水若红了眼眶,这等风情兴许往年他曾在春风楼见过,后来的他只能瞧见要么形同陌路,要么便是母老虎的程水若,如今这般,倒是让方白芨有些手足无措了。 方白芨不由得柔声道,“好了,别逞强了,好生歇着,有什么事儿不还有我和张管事么?你这病可没那么轻松,不好生休养的话,怕是性命难保。” 这话,他可没有半点儿夸张,看着床上躺着的程水若,方白芨颇为忧郁,这病,即便是药材充足的情况下,也未必能治好。 在房间里候了半晌,方白芨已经将药方给写好了,也没瞧见紫鹃进来伺候,连带的,便是张凡也不见了踪影,张凡的心思他何尝不知道,程水若身边的人都护着她,这让他开心,不过,防贼似的防着他就有些不像话的,毕竟程水若都没这么干,这帮家伙,一点儿眼色都没有么? 按照张凡防备他的情况,不该半晌也不见人过来的,方白芨不由得频频的望向门外,心头嘀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床上的程水若却是开始发起了寒冷来,方白芨的软言无法安慰她受伤的心灵,扭过身子面对墙壁,懒得理会那家伙,方白芨不自找没趣,程水若便是在自怨自艾,也不过片刻功夫,身上的热气竟然散了去,哆嗦了起来。 方白芨还以为她在哭,自来没怎么安慰过女人,手足无措之余,除了频频看向门口,竟然没辙,看见程水若的背影越发的哆嗦的厉害,不由得挠了挠后脑勺,又靠过去道,“你就别哭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这身子这会儿可经不起折腾,安安心心的躺着,等有人过来了,我便去外面采些草药先给你服下。” 程水若不理他,方白芨无奈,唯有走到桌子旁边拎起茶杯,倒了杯温水端过来道,“你喝些水吧,这病,得多喝水才好的快……” 说着伸手去拉程水若,却是听见门后一声大叫,“方少爷!” 方白芨吓了一跳,扭过头去道,“什么事?” 张凡道,“紫鹃不见了!” …………………………………………………………………………………………………. “什么?”程水若扭过头来,一开口,牙齿便咯咯做响,那声音都是颤抖的。 方白芨闻言便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一试之下,不由得大惊,“你是不是很冷?” 程水若却是管不了那么许多,手脚并用的想要爬起来,问道,“紫鹃什么时候不见的?这荒郊野外的,她一个姑娘家,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不行,咱们得赶紧去找她!”这时代特别是在这个地方,人可没那么纯洁,都是山顶洞人出来的,一男人,荒郊野外瞧见一无主的女人,就能敲晕了直接抗回家的。 方白芨这回是真的恼了,这女人,自己的身体从来不管,倒是闲心多的要命,一手压着程水若不准她起来,扭过头去冲着张凡道,“张管事,药方我写好了,你派个人赶紧去城里买来,这边儿,再派些人出去找找紫鹃姑娘,水若这儿有我照应着。”想了想,又道,“你再问问他们有没有认识草药的,我给再写个单子,你们出去找人的时候,便采些草药回来,水若这病拖不得了!” 张凡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他先前并非没有彷徨过要不要离开这儿,事到如今却是不用犹豫了,紫鹃不见了,找不到人,程水若怕是不肯走,而且方白芨的模样也不像是在说谎,程水若病的不轻,都是事儿,如今唯有但愿运气足够好,马家人有楚怀沙跟他作对,没时间来找他们。 这边,方白芨已经提笔开始写东西了,张凡捏着方子出去寻到白管事,只吩咐了人尽快进城买药,又将人分作两拨,一拨留下来保护程水若,另一拨,则是拿着方子出去寻草药。 被两人如此忽略,程水若却是说不出话来,她此刻再也没有其他的心思去寻思什么,方才只是微微的发热,这会儿全身就像是掉入了冰窖里似的,哆嗦个不停,方白芨这边在写字,她已然忍不住,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用沙哑的声音叫道,“方白芨,我好冷,能给我多弄机床被子么?” 三两笔将草药名写好,方白芨给扔在桌子上,便去各个房间搜刮被子,一床两床的往上盖,只是这大热天的,广州城本来就暖和,哪儿有什么多厚的被子?盖了四五床也不见有多少效果,要再去寻,也没有了,只有坐在床边望着程水若发愁,他虽然是大夫,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程水若在床上卷曲成了一团,浑身抖的跟糠筛子似的,望着方白芨坐在旁边,不由得道,“我还冷,没被子了么?” 方白芨是瞧过这样的病人的,即便盖上十床被子,那也没办法让她感觉到暖和起来,过会儿功夫,便不会冷了,只会热的难受,这一冷一热还算好办,真正让人担忧的是这一冷一热过后会发生的事情。 忍不住,站起来,又捧了杯热水过来道,“你再喝些水吧,喝些热水会好些。” …………………………………………………………………………………………………. 程水若这会儿是一点儿也不想从被子里出来,一动,便觉得寒冷刻骨,当然,不动也是这德行,方白芨见状,却是知道这样不行的,便将杯子放在一边,伸手去将她拉起来,那温暖的手心一贴上她的手臂,程水若便忍不住的靠了过来,努力的吸取着外界的热量。 坐在床上程水若是往下滑的,方白芨无奈,唯有坐在她身后,将程水若拥在怀里,扶着她的身子,这才端起杯子,将水凑到她的嘴边,低声道,“喝点儿热水要好些。” 背后传来的温暖的感觉让程水若不由得缩了缩身子,低沉的男音在耳边,吹过的热气也是那么的温暖,将自己努力的卷入他的怀里,程水若抱着方白芨的手便不肯撒手,嘴上却是道,“我动不了,你喂我!” 标准的冷的失去理智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方白芨见状也见怪不怪,他见过更离谱的病人,将杯子凑到她嘴边,程水若这会儿是背后暖和,前面冷,这热乎乎的水是格外的招人喜欢,一通牛饮,杯子便见了底。 方白芨想将程水若放回到床上,程水若却是不依了,“别动!”反正这男人也是她曾经的老公,如今的结婚后备人选,胸口就借给她用一下吧! 方白芨一愣,却是听见让他又是无奈,又是欣喜的话,“抱紧点儿,冬天靠着你睡觉一定很暖和,嗯,帮我把被子拉高点儿!” 方白芨手里还捏着杯子,怀里却是抱着一个女人,抿了抿嘴,想了想,才将杯子随手往床上一搁,又将被子给拉了上来,双手从被子外,将她圈了起来,这天气本来就热的慌,这人与人挤在一起,却是让他越发的热了,热的,丝毫没感觉到自己的坐姿一点儿都不舒适。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人,方白芨又将手紧了紧,程水若不适的呻吟了一声,道,“刚才是我不对,你别跟我生气哦,你知道病人都不可理喻的。” 方白芨道,“你专心休息吧。” 程水若闭着眼睛道,“头疼的厉害,怎么睡得着?你跟我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话说,我怎么觉得我这病有点儿奇怪呢?” 才发觉!真是后知后觉的家伙! 方白芨道,“没事儿,比伤寒严重点儿而已,多休息,多喝水,自然就好的快了。” 程水若道,“说来,我这一年事儿都不少,风里来雨里去的,本来在你家受了刀伤就没调养好身子,竟然一直没病没痛的,这会儿才病倒,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方白芨道,“你这是在怪我当初对不住你么?” 程水若笑,脸皮一动,便哎哟一声,脑子里像是一根筋被人狠狠的拽了一把,“什么对不住?你当初不过是个小孩子,没经过什么事儿,没定性、没责任感也是正常的,何况还是被家里给赶了出来。这事儿说不清楚啦,不是说不说以前的事儿了么?” 方白芨颇为冤枉的看了程水若一眼,明明是某人先提的好不好?不过,她说他是什么?“你说我是小孩子?”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女人的年纪比他小,跟他充什么老人? …………………………………………………………………………………………………. 程水若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其实,即便按照上辈子的年纪来算,方白芨也不过比她不到十岁而已,说他小孩子,完全是经历了许多以后,心态老了,不过,这话却是断然说不得的,男人最怕伤的便是自尊。 唯有打个哈哈笑道,“唔,大夫人老这么说你,我顺口。”说着,又在方白芨怀里扭了扭,“口误,口误啦!” 方白芨吸了一口冷气,程水若突然之间不动了,两人之间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东西让气氛尴尬了起来。 愣了片刻功夫,程水若觉得这种尴尬的气氛不适合再继续下去,问道,“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方白芨闻言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程水若一愣,便挣扎了起来,“你疯了!这样你还抱着我!不怕死么?放开手!离我远点儿!” 程水若本来就没什么力气,方白芨却是死死的抱着不肯放,还无赖的将头放在他脖子上,笑嘻嘻的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有一股酸涩流入程水若的心中,她虽然挣扎,却是依旧那么冷,身体追随着最深沉的渴求不由得要去靠近热源,不由得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放手吧。” 方白芨道,“我是大夫,知道该怎么做的。” 程水若苦笑,“你对我这么好做啥?天下女人多的是,不差我一个,何况,这病还指不定能不能治好呢。”顿了顿,又道,“你放手吧,我若死了,也不会怪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好了,你为我出生入死两次,我会记得的。虽然你继续这么做下去,我会很感动,也会很生气,做人还是理智一点儿的好。” 方白芨闻言一愣,埋在程水若的肩膀上嘀咕道,“你越发的没情趣了,不过,为什么我还偏偏越来越喜欢呢?” 程水若语滞,方白芨又道,“若是要染上,早就染上了,咱们基本上都在一起吃饭的,你担心什么?何况,我是大夫,心里是有数的。你要觉得过意不去,病好了就嫁给我好了!” 背后的胸膛也许还不够宽阔,也许还不够成熟,程水若却是无法不感动,虽然无法保证这一份情的保质期有多久,至少,他口中的甜言蜜语是化为了行动,这便足够了。 程水若笑了笑,道,“我病好了以后,你要能分家出来单过,我便嫁给你!”身体轻飘飘的,头已然很疼,却是没有那么难受了。 方白芨闻言嗯了一声,却是没有多言语,这时代的人宗族观念如此的强烈,程水若也没巴望着他能做到,何况,即便分家了,也是一样要受制于人的,这番话,她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这温暖的身体和暖心的言语便是如此有效,程水若很快便感觉到身体热的难受,被子一床一床的掀开,方白芨也不再拥着她了,她还是燥热难耐,恨不得将身上的衣服全扒下来,那是种让人心慌意乱的燥热,虽然她知道这病情会如此发展,却是依旧让她难以忍受,脾气也是越发的暴躁起来,盯着方白芨道, “他们都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紫鹃也找不到了么?这丫头就有离家出走的前科,我就不该这么放心她才是!” …………………………………………………………………………………………………. 方白芨也是心急如焚,自打离开那张床以后,不过短短的一炷香功夫,已经跑到门口去瞧了好几次了,外面也有人守着,询问了好几次都是还没人回来,他唯有继续给程水若灌水。 正焦急间,却是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一个汉子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声的叫道,“不好了!小姐!不好了!张管事让我回来说,让大家赶紧离开这里!” 程水若啊了一声,方白芨闻声跑了出去,厉色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张管事为什么让我们这么做?” 那汉子道,“路上遇上了一路兵马,咱们当时在旁边的小树林里,远远的便听见他们找了个乡亲问有没有瞧见陌生人,看那身衣服,是嘉郡王的亲兵无疑!” 玉佩程水若给了楚怀沙,他若是不提程水若,别人只认东西不认人的话,让人找到了她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方白芨脸色一变,看看屋子的方向,又瞧了瞧外面,如今,该如何是好? 走还是不走,都是问题,楚怀沙做下了这种事,必然是要瞒着外人的,心狠手辣之下,程水若包括这儿所有的人都难逃一死,程水若的病却是拖延不得的! 这选择之下却是两难,条条路都像是绝境一般,若非是老天要亡他们? 第一九六章 第一九六章 “你们留在这里。(手打小说)楚怀沙发现只寻到我们两人,必然不敢胡来,你们分一半人躲起来,另一半远远的吊着,切莫让他们发现了踪影,我则带着水若去寻那楚怀沙,看他还有什么花样!若是有什么不对,立即离开这里,去报给白夫人以及我家知晓!不管跟着我们的人有没有事,躲起来的人必须在躲开其他人以后,立即离开广州城!” 留下这句话,方白芨便走进屋子,打横将程水若抱了起来,此刻的程水若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原本因为冷的发白的脸蛋,此刻粉红fen红的,像是刚经历过了一场激烈的运动一般,院子里的人皆是纷纷的散去,在白管事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做自己该做的事儿。 方白芨抱着程水若大步的往外走了去,不多时。便瞧见了一路盔甲齐全的士兵,正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方白芨远远的瞧见来人,便大声叫道,“敢问诸位,可是楚大人派来找程姑娘的?” 带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将领,瞧见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生的黑了些,却也是一身寻常人家穿不起的衣裳,听说话,又是一口的京腔,气度还是有的,怀里还抱着一团物体,看那样子却是有几分人形的模样,远远的瞧不真切,连忙疾步赶上来,问道, “在下苏林,正是奉了楚大人的命令,前来寻找程水若程姑娘,不知道您是?” 方白芨怀里抱着一个人,瞧见这人并不打算动手,心中已然松了一口气,笑笑道,“我叫方白芨,不知道楚大人提过我没有。你们能来可真是太好了,程姑娘得了急病。咱们还是赶紧先赶回城吧!” 说着盖在程水若身上的薄被露出了一点儿,那军官一瞧,若是个正常人哪儿能这么能睡,就看那面色便不正常的很,连忙道,“你等等。” 说着扭过头去,冲着那群士兵道,“你们赶紧的,去弄辆马车过来!” 那士兵倒是能耐的,便是这看起来穷困潦倒的地方,虽然没马车,到底还是弄了辆牛车出来,将他们带来的马给换上去,道,“凑合着吧,找到人多的地方再想办法。对了,程姑娘这是怎么了?” 方白芨自然不会说程水若得的是要传染人,死人的病,只是皱着眉头道,“受了不少惊吓,风里去。雨里来的,便这么病倒了。”一边说话,一边将牛车上的稻草铺好,这群兵丁倒是细心的很,牛车借来的时候还顺手弄了一堆稻草,再将程水若放上去,用被子盖着,抬起头道,“走吧。” 那将领闻言这才瞧了瞧四周,问道,“其他人呢?” 方白芨道,“有人死了,有人去给程姑娘找药了,我已经吩咐过了借住的那户人家,若是人回来了,就到广州城来寻咱们。”顿了顿,看着那将领道,“赶紧走吧,程姑娘这病拖不得。” 却是发现那将领巍然不动,只是直勾勾的望着方白芨。 …………………………………………………………………………………………………. 方白芨心中一紧,苦笑,莫非,他真的赌错了? 那将领道,“还是留几个人下来等他们吧?方公子怎么不问问楚大人的情况?” 方白芨笑道,“楚大人能让你们来接程姑娘,自然是有了妥当的安排,再拖下去可真不行了。” 那将领闻言颇有深意的看了方白芨一眼,道,“还是留两个人下来吧。那户人家未必能知道楚大人在哪里,到时候有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方白芨懒得管他那么多,爱留则留,反正他们注定了找不到人,只等那军官将人安排好了,这才上了路。 暂时没什么性命危险,方白芨便催促着那将领赶快点儿,这会儿倒是不拖沓了,马儿便拖着那牛车在官道上狂奔,方白芨很是担心那破旧的牛车能不能承受的住,运气倒是还不错,不过过了十多里地,便迎面遇上了辆马车过来,那些士兵没什么好说的,拎着大刀上去便将人的车给‘借’了过来。 换了马车便快了许多,程水若也慢慢的醒了过来,一醒来,便是捂着肚子一阵闷叫,“不行了,我要上茅房!”声音虚弱无力,方白芨闻言不由得脸色大变,坏了! 伸手便将程水若抱起来,大声的叫道。“停车!赶紧停车!” 外面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怎么了?”车速倒是减缓了。 怀里的程水若一个劲的嚷嚷肚子疼,方白芨耐不住,一下子从还在快速移动的车上跳了下来,吓了后面骑马的几个士兵一跳,差点儿就撞了上去,纷纷勒住缰绳,马儿嘶鸣,好容易才躲开了去。 忍不住叫骂,“你搞什么?找死别拖着程姑娘!” 方白芨懒得跟他们解释,抱着程水若便跌跌撞撞的冲进草丛中。后面有人想跟上来,被方白芨大声喝住,“就在那儿站着,你们瞧不见我么?我就在这儿!” 说着将程水若放在地上,程水若虽然没力气,却到底还有些意识,摸索着旁边一棵大树,也不管方白芨是不是在身边,自己是不是丢脸,解开裤子便开始一通狂泄,片刻功夫这才道,“好了。”却是低着头不肯抬起头来,心中才意识到方才的动作有多丢人。 空气中还有些味道,程水若本以为方白芨会立即将她抱回车上,却是发现方白芨一动不动,抬起头来,有些昏花的眼睛看见的是方白芨严肃的表情。 “怎么了?”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的程水若问道。 方白芨深吸了一口气,他是大夫,自然没有别人想的那般爱干净,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识过?浑身上下是蛆,散发着恶臭的人他尚且要替别人去脓疮,这点儿自然没什么。 望着程水若低声道,“你听好,接下来,恐怕你还会连续不断的拉肚子,若是一直这样,咱们恐怕没办法赶回城里了,我也不能要求你忍着,你这病,咱们也不能告诉别人。在马车上,少不得你要委屈一下了。” 程水若一愣,方白芨已经打横将她再次抱了起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肚子又闹腾起来,方才还没搞清楚方白芨说的是啥的话,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了,叫道。“你,你,你再放我下来……” ………………………………………………………………………………………………… 由于肚子闹腾的实在是厉害,在车上的程水若无法再入睡了,忍受着车厢里的一阵阵恶臭味道,她自己都想跳车跑路,在一边的方白芨却是面无表情,只是关切的不时看看她的状况。 几次让方白芨出去未果,程水若也知道自己什么脸都丢光了,亏着裙子长,虽然没让方白芨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可光想想那情形就够让人头疼的。 瞧见方白芨一点儿厌恶的表情也没有,程水若突然开口道,“你这么对我,我病好了,若是不嫁给你就真对不起天地良心了。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才行,第一,我要当正房!第二,不准纳妾!第三,不准在外面寻花问柳!虽然你跟我也是在春风楼认识的!” 听的方白芨瞪了她一眼,“这时候想什么有的没的?我要真因为这个娶到你,那不成了乘人之危了?” 程水若心一沉,病中的人便是如此的敏感,只觉得这红颜白骨四个字就不是假的,小屁孩儿喜欢的果然是美色,加上让他向往的东西,容不下一点儿瑕疵,这会儿开始打退堂鼓了,哼,他不娶,她还不乐意嫁呢! 这女人完全就忽略了人家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被传染不顾性命的危险照顾她的事实,一个人憋在那儿生闷气。 车厢里如是,外面却是在紧赶慢赶,休要看程水若他们跑路也不过两天功夫,可他们走的是小路,日夜兼程的,这官道自然要绕路一些,说起来花的时间却是差不离,好在有马车,这才在入夜时分进了城。 不消方白芨提醒,便有士兵去请大夫,将身上弄脏了的衣服换掉,程水若经历了这么一番颠簸已然是没了半条命了,被方白芨用薄被裹着抱出来,身上还有些许味道。 却是听见一声惊呼,“程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便贴上来伸手去要看,此刻的楚怀沙可谓是百感交集,从以为程水若死了,到真正的找到程水若之间发生了多少的事情?他本已经不抱希望,这会儿竟然见到真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记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便伸手要去查看,却是被人不满的拦住了。 “楚大人这是做什么?”方白芨不善的望着楚怀沙。 楚怀沙这才发现自己动作的不合适,不过,他不过想去掀一下被子,这方白芨又做的是什么?不由得皱了皱眉,略带反感的道,“方公子有礼了,还是赶紧将程姑娘送到房间里吧。程姑娘这是怎么了?” 方白芨道,“没什么,还要请楚大人帮忙找一处居所,顺便再找人去抓药来,服了药,便能减缓病情。” …………………………………………………………………………………………………. 将程水若放在床上,方白芨倒了些水来喂她喝下,一路上程水若身体失去水不少,这会儿才有机会补充,程水若只尝了尝那水,便呻吟了一声道,“加些糖和盐,我再这么下去,明天早上就得成*人干了。” 方白芨自然依言而行,却是没想到从外面转悠了一圈回来,屋子里便多了两个丫头,楚怀沙的手脚倒是快的很,这他没啥好抱怨的,可是,为啥不让他进去了? “楚大人吩咐了,男女授受不亲,在外面那是事急从权,这会儿到了这儿,自有婢子们照顾姑娘,方公子一路劳累,便去洗漱一番,楚大人还有些事儿要请教公子呢。” 听见这话,方白芨便是火气直往上冒,还男女授受不亲呢,程水若可是亲口答应要嫁给他的,他本着君子之风,绝不乘人之危这才没把事儿给定下来,脸色一板道,“大夫眼里无男女,我是大夫,我不进去怎么行?” 那两个婢女显然没有透过表面看本质的能耐,上上下下将方白芨打量了一番,你说吧,这一二十来岁的愣头青,哪儿像是个好大夫?即便是大夫,那只能是蒙古来的! 不听这话,她们也许能让他进去瞧瞧,毕竟别人山高水远的给把人送回来了,一听这话就觉得这小青年不靠谱么?其中一个机灵些的笑笑道,“方公子,楚大人说是要请您过去一趟,程姑娘这儿有婢子们呢,您就不要为难婢子了。” 说罢了,给门口两个站岗的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在门中央一挡,跟门神似的,方白芨见状心中不由得越发的恼怒,不过,这些事儿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冷笑了一声道,“楚大人在哪里?” 在下人的引领下,方白芨总算找到了在客厅里已经侯了半晌的楚怀沙,一杯清茶,如沐春风的笑容,一袭儒服,如此的温文尔雅,偏生落在方白芨的眼中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冲着楚怀沙拱拱手,笑道,“楚大人久候了,不知道找在下有什么事儿?” 楚怀沙看了看方白芨,却是发现他并未梳洗过,不由得道,“方五公子,坐下说话吧。” 方白芨脸色一沉,楚怀沙这般没什么事儿的样子只让他很不舒服,程水若那边的病情会如何还不清楚,这楚怀沙竟然瞧都不瞧一眼,在这儿无所事事的耽误他时间,怎么瞧,怎么让人想揍他。 不过,方白芨如今好歹还算沉得住气了,主要是有心理准备,笑笑道,“不坐了,程姑娘还需要我照顾呢。” 楚怀沙一听这话便觉得不舒服,男女授受不亲么,程水若好容易跟他摆脱了关系,他又凑上来干嘛?既然程水若没什么大病,他就没道理在旁边破坏人的名节! 楚怀沙道,“药方开了么?我找人寻了两个婢女过来,方五公子劳累了一场,还是该先休息一番,既然程姑娘没什么大碍,也不用你一直在旁边照顾了吧?” 这话说的有些不客气了,主要是楚怀沙瞧不惯这方家的纨绔子弟,不拿别人的名声当回事儿,至于其他心头不舒服的缘故却是说不上来,反正,他是有正当的理由的。 …………………………………………………………………………………………………. 方白芨闻言却是忍不住了,程水若的病情他最清楚,怕的就是楚怀沙跟他闹腾,要是这家伙知道程水若的病情有那么严重,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呢,最后还怨不得他! 这楚怀沙是非常有心计滴! 沉着脸道,“怎么不用我?程姑娘是我方某人的未婚妻,出门在外,她既然生病了,自然该我来照顾,楚大人有心了。” 楚怀沙闻言皱起眉头来,不悦之情言之于表,“方五公子!程姑娘早就有言,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你还是不要破坏她的名节的好!如今好容易程姑娘原谅了你,可容不得你如此信口胡诌!” “什么叫我破坏她名节?”方白芨暴怒,他有那么坏的人品么?被楚怀沙这个伪君子这么说道,“你不信自个儿去问她!我什么时候破坏过人名节了!”这事儿可是他的心病,他死活不肯承认,心底深处却是对这个词敏感的很。 楚怀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此事休要再提了,方五公子既然来了这儿,就好生休息吧,程姑娘在病榻上,我不太方便去她的房间,一切自有大夫的。” 说完这话,便端茶送客,显然不待见方白芨了。 方白芨心急如焚,程水若这病能拖么?能拖么?显然是不能的,这都拖了多久了,再拖就出人命了,可是让他跟楚怀沙说程水若的病情,他又不乐意,站在那里跟楚怀沙干瞪眼,半晌,突然笑了, “楚大人这般装聋作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程姑娘到底是不是在下的未婚妻,楚大人过去一问便知道,这儿就你我二人,我至于破坏她名节么?莫非楚大人是另有所图?” 这下楚怀沙则是越发的对方白芨不感冒了,这人有这样的么?自己完事儿了还把别人给拽上,程水若若真是他未婚妻,还真是倒霉透顶了,怎么遇人不淑成这德行?心头越发的不乐意让这家伙去见程水若,不过,这家伙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楚怀沙没将人赶出去,还是琢磨着人是程水若的朋友,这儿也算是程水若的地盘,他不能喧宾夺主。 如今程水若还在病中,人在床上躺着,他跑进别人房间算什么事儿?楚怀沙耐着性子道,“方五公子,你还是去休息吧!程姑娘自然有人照料的。你若是再继续说下去,休要怪楚某人不客气了。” 方白芨闻言也知道楚怀沙是不乐意让他去见程水若的了,至于为了什么,他不由得冷笑,既然结果无法改变,他也不能让楚怀沙得意了去,“楚大人,你若是打的那个算盘就错了!你知道程姑娘到底得的什么病么?” “什么病?”楚怀沙挑挑眉,看这方白芨还能有什么花招。 方白芨咧咧嘴,笑着吐出几个字,楚怀沙闻言大惊,“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 楚怀沙的反应显然在方白芨的意料之外,忙不迭的让方白芨过去照顾,又让人请了许多的大夫回来,院子里忙碌了起来,程水若用过的东西尽数扔去烧了,各处撒上生石灰,又将接近过程水若的人都弄来灌下药,反正乱糟糟的一团。 方白芨则是在程水若的房间里伺候着,这会儿楚怀沙倒是不避嫌了,将一干的事情尽数折腾完毕了以后,便赶到程水若的房间里来,这会儿程水若已经不成*人样了,若说见面的时候只是苍白消瘦,这会儿便是已经没了人形,浑身软绵绵的瘫在床上,办点儿什么事都需要人帮忙,发出的声音比蚊子叫大声不了多少。 而方白芨,则是坐在床边,片刻也不离,这会儿已经尽显疲态。 楚怀沙走进来的时候便是瞧见这情形,才开始的时候若是他还觉得方白芨的态度奇怪的话,这会儿经历了一番忙碌,一番思索之后,他已是开始有些回过味儿来了,实际上,他派出去的那群士兵回来的禀报便让他暗生疑窦,不过方白芨太过气人,让他有些话来不及问出口,这会儿倒是有机会了,将几个婢女打发出去,楚怀沙自己搬了根凳子坐下来。 低声道,“方五公子,我有些事儿要问问你。” 方白芨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经历了一天的忙碌与担惊受怕,他的反应明显没那么快了,扭过头来望着楚怀沙道,“楚大人还有什么事?” 对于方白芨明显的排斥,楚怀沙这会儿倒没怎么介意,低声道,“我有几个疑问,还要劳烦方五公子替我解决一下。一则,程姑娘身边的那些人呢?二则,程姑娘的病你为何不早早的告诉我?三则,按理说,我在广州城的消息你们早该知晓了,为何不来寻我?” 这三个问题直指重心,方白芨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聪明如楚怀沙之辈,这会儿他已经没什么顾忌了,笑笑道,“楚大人不如问我为何处处防着你?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这事儿,自然要瞧瞧楚大人到底做了些什么了!” “我做了什么?”楚怀沙惊讶的问道,方白芨笑的淡然,楚怀沙认真的想了想近些日子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想还不觉得有什么,想起来却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近些日子得了失心疯才会干出这么离谱的事情来! 拿着鸡毛当令箭,在广州城里胡作非为,幸好这批人马都是那位无法无天的郡王所有,往日里便没少干这种事儿,何况藏宁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什么事儿都不怕的。 若是换来一批人,他恐怕早就被那些人给拆了! 即便是这样,这些人不怕,他却是不得不替自己的将来担心了,这些事儿要是传出去,他也别回豫州城,就地落草为寇吧! 他这是疯魔了才会这么干啊!到底怎么回事?他一向都是自诩自制能力强,有原则的,竟然会这样,当时只觉得自己若是不这么做,便对不住一直以来对他如此好的程水若,不由得,眼光飘到床上,那个已经不复往日美丽的女人,不由得心口一抽,楚怀沙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如死灰。 …………………………………………………………………………………………………. 竟然是这样! 楚怀沙苦笑出来,原来不是他疯魔了,不过是痴了,难怪别人不信他呢。 瞧见楚怀沙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最后停留在程水若的脸上,方白芨不由得重重的咳了一声,道,“楚大人没话说了?” 楚怀沙闻言瞧了方白芨一眼,稍稍定了定心声道,“方五公子且听我说说,说完了,你再说信不信吧。” 也不管方白芨的面色如何,淡淡的开始叙述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 “因为在路上耽搁,所以回到广州城的时候瞧见的是一片废墟,我只道是若非广州城的这许多恩恩怨怨,又怎么会让你们葬身火海,随即便开始了一系列的行动。” “广州城这些小商户都还算好控制的,也没有那么罪大恶极,若是任由他们依附其中任何一家,日后对于我来说都是**烦。我便将他们分离出来,一则可以继续为我办事,二则,便也算是对付这三户人的手段,加上我手上这些兵,谁不畏惧我三分?” “尹家人我却是不打算放过,姓尹的跑来找我,我不见他,他便知道事情已是不可为,早就让家眷出了城逃命去了,他自个儿便跑了,却是被马家人给抓了回来,第二天早上,便有人在他府上发现他全家的尸首。” “我本还高兴此事解决的如此顺利,这边,却是有人来送信与我,以一则消息换他性命,那人便是尹家那位少爷!” “我这才知道程姑娘没死的消息,奈何,马家人如今见我收拢了本该靠向他们的势力,处处与我作对,我唯有派了部分人出去,留下兵丁来保护这些小户,不让马家人威胁到他们。这些日子都乱糟糟的忙做一团,好容易寻得你们回来,却是没想到你们竟然不信我了。” 楚怀沙苦笑,方白芨挑挑眉道,“那那位尹公子呢?楚大人不会遵守诺言了吧?” 楚怀沙道,“死了!” 方白芨道,“怎么死的?” 楚怀沙道,“马家人闯进了他呆的地方,给人杀死的!” 方白芨扯着嘴角笑了起来,望着楚怀沙的眼神很有些味道,楚怀沙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承认是故意泄露出去他的行踪,保护不严密,不过,程姑娘说过,对这种小人,何必讲什么信用?若是要瞒你们,何必提及此事,我只道是偶然听人说了此事即可。” 方白芨笑笑,又道,“楚大人打算用这些人做什么?马家人如何了?” 楚怀沙道,“我如今手上是有些兵力,不过对于马家人来说还是太少了些,何况还要保护那些商户,如今我琢磨着,想寻沈诚合作,马家不除,这广州城难以安宁!” 方白芨点了点头,却是听见床上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询问,“事后楚大人又打算用这些商户做什么?跟沈诚胡家人三分广州的天下么?” …………………………………………………………………………………………………. 楚怀沙闻言皱着眉头道,“广州之所以混乱,便是由这些豪门大户所引起的,目无王法,无君无父,像这样的势力在这儿始终是个祸患,没了马家,谁又说的清楚下一个如此嚣张的人又会是谁?” 言外之意便是容不下沈诚了,程水若淡淡的叹息了一声,脸上很是失望,楚怀沙却是不明白程水若在失望什么,只是心中有种不安,急急的道,“程姑娘,跟沈诚这样的人合作始终不太安稳,像咱们在豫州城那般做不好么?没有一家独大,广州城必然会日益昌盛的。” 程水若淡淡的笑了笑道,“楚大人想的太简单了。”她的梦想的出远洋,可不是这么小打小闹可以搞定的,船队的话,势必内部矛盾多,何况,她就想当一方土豪呢,楚怀沙这么摆明了容不下土豪的存在,不是要断她财路么? 显然,在未来不远的日子里,两人合作的机会不会太多了,分道扬镳,在所难免。 据程水若所知,楚怀沙还真的有如此赤诚之心,不过,程水若真不敢保证自己有朝一日妨碍到他了,他又会不会拿出今日的铁血无情来。 楚怀沙却是不太明白程水若的意思,急切的问道,“程姑娘此言何解?” 程水若闭上眼睛道,“我累了,今天也不是时候,有机会我再讲给楚大人听吧。” 楚怀沙一愣,却是发现程水若疲惫的脸上竟然出现一抹决然,心中一慌,说不出来的感觉,随即不由得嘲笑自己多心了,程水若这会儿确实是累了,这病人躺在床上,哪儿来的时间跟他讨论公事,何况程水若本就没有义务帮助他。 瞥了一眼方白芨,始终没问出口程水若到底是不是他的未婚妻,楚怀沙不知道为何自己问不出口,也许是气氛太古怪了吧,既然程水若没有赶人,那便罢了。 楚怀沙悻悻然的离去,让方白芨大为爽快,丫的一副欺骗小姑娘的模样,也有吃瘪的时候,程水若还真是有眼光! 随即一想,不对啊,想当初程水若不待见他来着! “你越来越有眼光了!”方白芨笑着对程水若道,显得十分的高兴。 程水若正迷糊着呢,根本闹不懂方白芨在说什么,她因楚怀沙的话却是耿耿于怀,对付了马家以后,下一个便是沈诚了么? 她不需要一个有一千种声音的合作者,这些小商贩没有那么大的魄力,除非看见了别人的利益才会流口水,何况,这些人也承受不起那么大的损失,只有沈诚这样的人,才承受得起,也有那么大的魄力来干这件事儿! 她绝不能让楚怀沙的目的达成! 方白芨乐了一会儿,便瞧着床上的程水若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有一炷香的时间没闹肚子疼了吧?”说着捏着程水若的手开始切脉,笑吟吟的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感觉上是好点儿了。” 程水若却是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用力的拉下来,让方白芨的脸凑的她近的地方,低声道,“你想办法找沈诚的人来见我!” ………………………………………………………………………………………………… 窗外的人影一闪而过,没入了树丛之中,方白芨却是没反应过来,不解的问道,“做什么?” 程水若道,“我不能让楚怀沙破坏了我的事。”这家伙鬼精鬼精的,若是沈诚在行动的时候被他算计了怎么办?她再去找胡家人帮忙么?恐怕到时候整合了广州城绝大部分势力的楚怀沙对付孤掌难鸣的胡家容易的很! 如今的楚怀沙干出这么大的事儿,要想不闹腾的天下皆知很困难了,到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功折罪,捧着天大的功劳到皇帝面前去,让皇帝杀不得他,他才能继续为这个皇朝做贡献,报答皇帝的知遇之恩! 到时候恐怕程水若的生意还是能做,想要赚钱却是没那么容易了,还要处处受到别人的掣肘,那她拼搏了这么久为的啥?何况,到时候人人都知道了其中的利益,官场上的倾轧她一个朝中无人的小女子能干嘛? 不是自己找死么? 方白芨却是颇为为难的道,“楚怀沙的心思我揣摩不透,不过,我怎么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何况你的病还没好?再说了,他这会儿能让我出去?”就算让他出去了,找人跟踪他也在所难免吧? 程水若道,“你担心这些做什么,就说我要见沈诚就行了,他想要说服沈诚恐怕有困难,总是要我帮忙的。你只管去,我的病你不是说已经没有大碍了么?放心吧,鬼门关前溜达了好几圈儿都没死成,说明了阎王老爷不肯收我,我命大的很!” 也命苦的很,生个病还要操心这许多的事情,她容易么? 第一九七章 第一九七章 事实上,沈诚也对这局势头疼不已。(手打小说)计划完全赶不上变化,马家回来后的动作他完全能猜到,本来若是尹知府和一干人等联合起来,事情也不会往这个方向发展,马家人也没空来搭理程水若,偏偏两方的矛盾竟然都集中在了尹知府的身上,倒是将程水若给推到了前面来,好在程水若机灵,带着人离开了广州城,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不管怎么样,他坐山观虎斗的计划是彻底破灭了,楚怀沙这一系列的动作还有隐隐指向他的趋势,所以,无论楚怀沙是否派人来跟他接触,他依旧不动如山,不论如何,在马家没有彻底倒下之前,他都不会有任何动作的。 “大爷,胡家公子在门外求见,二爷让奴婢来问大爷,这是见还是不见?”一个仆妇匆匆的走花园。低声禀报道。 沈诚这会儿正与茶夫人、柔夫人两个在院子里坐着歇凉,外面的风吹草动惊动不了,闻言笑笑抬起头来道,“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茶夫人与柔夫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的起身来,往后面走去,不多时,便瞧见一个青年男子在管事的引领下走了进来,走得近了,朝沈诚恭敬的拱拱手,笑着道, “沈老板,外面大风大浪的,却是想不到还有如此宁静的一方天地,家父如今整日的唉声叹气,若是有沈老板的先见之明,也不至于在风雨中飘摇了。” 沈诚已是站起身来,闻言哈哈笑道,“胡公子客气了,请坐请坐。来人,上茶!” 说着邀那胡公子坐下来,那胡公子也不客气,坐下后道,“家父让在下向沈老板问好,如今家中事务繁多,不能亲自前来,还望沈老板原谅则个。” 沈诚道。“胡公子不必客气,如今广州城的情形咱们心里都是清楚的,胡家老爷子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咱们也有这么许多年的交情了。” 两人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了,如今楚怀沙便是他们头上的一把剑,会不会落下来,什么时候落下来都是个问题,大家都有危机感了,自然要合计合计。 其实两方人分开来也未必没有对付楚怀沙的法子,不过风险大了些,还有另一方人在旁边虎视眈眈,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另一则,便是沈诚断然没有想到的,胡家还琢磨着要插一脚他与程水若的计划,这当然不着急,毕竟,先有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再说。 沈诚则是以为胡家之所以来,不过是因为他躲的太远。怕楚怀沙先拿他们开刀罢了,这其中的盘算谁说的清楚?商人么,无利不起早! 若他们不来,沈诚也不是不可以去就山的。 见沈诚也是一脸的善意,胡公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亲切,“如今楚怀沙在广州城里闹的风风雨雨的,沈老板是如何看的?” …………………………………………………………………………………………………. 沈诚闻言道,“楚怀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倒是他的性格,如今我比较担心的倒是程姑娘的情形,她与楚怀沙之间的关系实在让人不解。” 这是沈诚心里深处的疑问,跟着程水若的人皆是远远的瞧着,因为距离较远,在没得到他的同意下,程水若的性命也没有什么危险,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待消息送回来以后,程水若却是被楚怀沙给接到了府里,其中的纠葛便越发的不明白了。 但是,不难看出,程水若是防备着楚怀沙的,否则也不会只身前往,身边的人则是分散开来了,便是这种情况,程水若没有让人联系他,沈诚自然不好有下一步的动作。 胡公子闻言却是笑了笑,道,“依我瞧,程姑娘像是病的不轻。” 沈诚闻言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情况,胡公子见他神色凝重起来,压低了声音道,“程姑娘一回来,楚怀沙便四下的去寻药方,别的东西我兴许还没法子,那药却是在我家铺子里买到的。”说着掏出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来。 沈诚不是大夫,自然不懂什么狗屁药方,不过,他还是拿起来瞧了一眼,不由得一愣,“这……这是……”这药方南方的人都懂,有多少人因为此病死去。 胡公子点了点头,“沈老板怕也是知道,程姑娘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没跟着,唯有那方家那位五公子在身边守着,如今楚怀沙的人满城的寻沈老板,沈老板可否可以派个人去瞧瞧?” 沈诚沉默了片刻,他是想要在这件事之后再望望风向的,胡家跟他都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参合进来,可是,胡家这时候来说这件事是打的什么算盘? 瞧着胡公子满脸的笑容,沈诚心里也有些摇摆。程水若的情况他也想搞清楚,最主要的还是程水若的态度,不过,这个女人虽然颇有城府,却是没有害过他们一次,也算难得的实诚,他还欠着她的情份,看来即便他不想参合,也是不行了。 心中虽然如是想,却是笑着对胡公子道,“楚怀沙这是想拖我下水啊。咱们苦哈哈的日子过了这么久,好容易消停两天……” 胡公子闻言却是急了,“沈老板,这事儿你不可能不知道啊!程姑娘身边的人如今已经回到了广州城,却是没去寻楚怀沙,怕是如今的程姑娘没那么好过。” 胡公子如此着急的模样,越发的肯定沈诚心中的想法,目光淡淡的在胡公子脸上扫过,胡公子也发现自己失言了,颇有些尴尬,想要圆回去却又觉得欲盖弥彰,摸了摸鼻子道, “沈老板,实话实说吧,这广州城能有多少钱给咱们赚?咱们在这儿窝里斗来斗去的,即便把整个儿广州城的买卖都吃下来了又如何?还不是保不了家族百年富贵,眼光自然要放的长远一些。” 此言一出,沈诚便审视起胡公子来了,胡家上下都是一帮子狐狸,老的老奸巨猾,小的也不好相与,不由得笑道,“这还没影儿的事情,胡老爷子怎么就瞧上了眼?还动了这般大的心思?” …………………………………………………………………………………………………. 胡公子闻言笑了笑,“咱们都不是什么听风即是雨的人,若是没有证据,又怎么可能听信别人的胡言乱语?沈老板,咱们好歹都是在这海面上行走了这么许多年了,这海上的奇闻异事我百年的胡家想必不会比沈老板听的少,老爷子是动了心思,却是一直找不到方向,既然沈老板如今有如此魄力,我胡家人又有什么不可以豪赌一把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如今程姑娘的事儿,我胡家不会袖手旁观,沈老板也别跟在下来虚的了。茫茫大海,多的是好处,咱们与其当对手,还不如携手合作,若是沈老板连这点儿都瞧不透彻,今儿个便算做我没来好了,程姑娘那里我自去寻她就是。” 说着便起身来做要走之态,沈诚怎么会让他离开?休要说如今广州城的形势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便是日后的开疆僻壤,多一个人承担风险也是好事儿的,如今的商人尽数瞧着眼前的利润,自然不乐意去更远更危险的地方,有这样魄力的,广州城除了他便唯有胡家人了! 将胡公子一把拉住,哈哈大笑道,“哪儿有把话说完都不让别人说话就走的?胡公子,就真不想听听在下的答复?” 胡公子也并非真要走,自然是顺力留下,道,“沈老板如何说?” 沈诚脸色一沉道,“咱们自然要先瞧瞧姓楚的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胡公子笑,“这个容易!还要请沈老板同我去见一个人。” 沈诚一愣,胡公子今天已经带给他不少的惊奇了,只见胡公子道,“程姑娘让人出来寻沈老板,便找到了我家,这不,我正要来见沈老板,便顺道给他带来了。” 沈诚闻言便知道是谁了,连连道,“怎的还让人在门口候着?赶紧请人进来呀!” 来人自然就是方白芨,瞧见方白芨,沈诚便什么都明白了,什么药方,什么听说,胡家人即便做的隐秘,楚怀沙如今要办事儿也有那么多的广州城商户护着,别的不说,楚怀沙要出了什么事儿,最先倒霉的便是他们。 见到沈诚,方白芨的第一句话便是,“水若说她要见沈老板一次。” 程水若是要见的,沈诚却是更关心其他的问题,“楚怀沙到底打算做什么?” 方白芨倒也不隐瞒,淡淡的道,“整合广州城的商户,恢复朝廷的统治,马家过后,便是沈老板和胡家人,不过,水若并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让我来提醒沈老板一声,顺便,也要请沈老板过去一趟,讨论一下下一步该如何走。” 沈诚闻言皱了皱眉,不明白程水若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依照他处理此事的想法,办法简单的很,瞧这情形,程水若却是不太想让楚怀沙吃亏的样子,否则也不会让人出来了。 与胡公子对视了一眼,显然两方心中皆是有些疑惑,听方白芨如今唤程水若的名字,而不是程姑娘,心头不由得越发的疑惑了,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程水若又是做的什么盘算? …………………………………………………………………………………………………. 看见两人皆是沉默不语,方白芨道,“水若说了,胡家素来低调,是深明大义的,想要的不过是子孙富贵,沈老板也是个眼光开阔,有大抱负的人。如今广州城的事情闹的这般大了,想要不引起圣上的注意怕是难免,当今圣上也是个有大志向的,两位在这广州城里虽然没做什么恶,却是难免为人所忌讳,不知道两位是如何考虑日后的?” 这话有些不客气,不过,却不得不让他们警醒,他们再怎么有钱有势,也搞不过国家军队,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富可敌国,其他的倒是两说,可钱财招人眼红,如今小户人家不敢怎么样他们,皇帝怕是容不下这样财大气粗之辈,何况还有个马家珠玉在前。 若是换做别人,未必能听得进去程水若的话,毕竟这儿天高皇帝远,大家根本就不服管,沈诚和胡家人却是一向谨慎惯了的,闻言对视了一眼,心中道,总是不能让他们散尽家财吧?大不了狡兔三窟么,就是不容于国家,有些让人头疼,中国人毕竟有些故土情结的。 胡公子最先拱拱手笑道,“可是程姑娘有什么想法?” 方白芨道,“不是水若有什么想法,是楚大人有些想法,水若的意思是,沈老板不妨过去听听,能做的便做,总是有好处的。自然,具体的在下却是不太了解,此事还要请沈老板走一趟才行。” 这是程水若最终的想法,既然斗不过,那她就退到幕后,沈诚还有胡家人的手段是不缺的,楚怀沙的构思必然失败,在这失败之前,还是别跟他为敌的好,日后少不得有用到楚怀沙的时候,只要沈诚和胡家能有办法成为这件事情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楚怀沙即便是有什么想法,也未必能实行。 这个想法却是跟沈诚的有莫大的分歧,程水若是想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与楚怀沙方便,这摆明了就是帮人帮成习惯了,真要撒手,付出了那么多觉得很不甘心。而沈诚是商人,这事儿摆明了不符合他的利益,其实,在这个时候,他跳出来,帮马家人一把,将楚怀沙推倒,跟马家人站到一起的那些商户自然不得不回过头来寻求他的庇护。 只不过,这个提议是来自程水若的想法,沈诚也不得不考虑,毕竟,他还欠了程水若一个人情。 “我再考虑考虑吧。”沈诚道,“程姑娘的身体现在如何了?” 方白芨道,“已经略有好转,我这才敢出门来。她在楚怀沙那里我还真不太放心,话带到了,这便先行离去了,两位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妨商议一下,在下就此告辞,不送。” 方白芨离开,沈诚望了胡公子一眼,胡公子只是吩咐了让人送方白芨回去便留下来了,显然有话要说,两人送人到二门再缓缓的往回走。 “程姑娘这是做的什么打算?”沈诚道,“我越瞧越迷糊了。” 胡公子一边擦擦额头上被毒辣的太阳晒出来的汗水,一边笑着道,“程姑娘这算盘可打的响亮,却也着实是在为咱们考虑呢。” “此言何解?”沈诚哦了一声,挑了挑眉道。 …………………………………………………………………………………………………. 胡公子笑道,“咱们广州城的逍遥日子是到头了,以后还是夹起尾巴做人吧。” 动辄不动就是万人群殴,国家的军队还没一户豪门的家丁多,从史上数下来,若非翻身做了皇帝,那便是慢慢的没落下去,能韬光养晦人家,方才能从一次又一次的动荡中生存下来,他们胡家不打算做皇帝,富家翁足矣,所以一直的韬光养晦。 至于沈诚,目光虽然远大也没见他有什么当皇帝的志愿,不过,到底书读的少了点儿,经历的多的也是在海上的生活,在有些事儿上面还瞧不开。 不过,沈诚不失为一个合作的好对象,此人拿得起放得下,胆识过人,又有义气,讲信用,与这样的人合作,你不对他使绊子,他是不会陷害你的,端得是一副耿直心肠。 胡公子和程水若说的道理沈诚其实都明白,不过,依照如今皇朝的能耐,他们最少还有一二十年的消停时光,不由得道,“如今会不会太早了?” 胡公子闻言呵呵笑道,“十年之后会不会太迟了?有些事,不是一天两天修身养性就能做到的。胡家,低调了这么许多年,却是广州城做生意的人人知晓,若是有朝一日,这广州城做生意的人家都不知道胡家,那咱们胡家还会怕谁惦记?” 要将手上的利润尽数让出去,仍由谁也想不通,别说是沈诚,便是整日受到胡家老爷子熏陶的胡公子也是一阵阵的肉疼,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沈诚闻言静默了半晌,目光没有焦距的乱瞟了一会儿,突然大声道,“好!我沈诚如今的家当是够我祖孙三代的富贵了!可咱们也不能给子孙种下了祸根儿!钱没了,咱们可以去赚,地盘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当年老子不是一无所有!” 沈诚拿得起放得下的气魄不由得让胡公子心中佩服不已,也不多话,淡淡的道,“不过,如今这情形,沈老板怕是不太方便直接去见楚大人。” 沈诚也不是不明白,如今程水若的情况还不清楚,至少是在楚怀沙的控制之下的,他们虽然有心要退让一步,可楚怀沙打的什么算盘谁能清楚?程水若先前不也是对楚怀沙那么信任,否则招不来这么多兵丁,可如今程水若都不相信他了,他们自然也不能信。 沈诚并非没有去的胆子,只是单纯的觉得不太妥当罢了,想了想,道,“让茶夫人去一趟好了。摆明了我的立场,她办事我也放心。” 胡公子闻言点点头道,“程姑娘在病中,让女眷去瞧瞧是合适的,不过茶夫人出现怕是让马家人跳脚,这样吧,我让我家夫人也同去,马家人若要敢有什么动作,咱们也不必客气。” 这是要将胡家跟沈家绑成一团了,对于胡家的主动示好,沈诚自然不会拒绝,点点头道,“成,就这么办了!” 具体的细节如今还不用讨论那么多,沈诚哈哈大笑着勾着胡公子的肩膀道,“如今时间还早,带你去瞧瞧我那几艘新船,船虽然还没修好,龙骨却是搭好了,想必你会喜欢!看完了这个,咱们再去喝酒,好好聊聊!” 胡公子点头应是,这边沈诚拉着个管事吩咐了几句,那管事便去后院寻茶夫人去了。 …………………………………………………………………………………………………. 从马车上跳下来,方白芨并不着急回去探视程水若,反倒是在街上溜达了起来,很幸运的,楚怀沙如今的局面不好,他不过一提要替他去寻沈诚的事儿,楚怀沙便允了,出了门,便遇上了回到广州城的程水若那一帮家丁,如今办成了事儿,他却是心头依旧有些隐隐的担心,程水若的心太软了。 待人厚道也要看什么情况,什么人。 如今的程水若要做的事儿未必会损害楚怀沙的利益,只是,两人之间的冲突至此之后,只怕是会越来越多。 楚怀沙是那种恨不得将天下有钱人的钱财土地尽数分给穷人的人,豫州城的利益,若非他寸步难行,怕是要一股脑的尽数吞下,广州城的局势初见好转,他便有些迫不及待了,这规划怕是做到了十年之后,老百姓不懂的,觉得他嫉恶如仇,明白人都知道这人便是做的急功近利杀鸡取卵的事儿。 偏生,程水若还护着他,这让方白芨非常的不爽。 有些时候,他宁愿地方官是个贪官,至少能办些真正的好事儿,太过清廉了未必能够那么如意,何况,楚怀沙如今是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方白芨是医者,年少便混迹在市井之间,最是清楚百姓真正需要的什么,他没有读书人的清高,反而是三教九流皆有结交,在程水若身边听了那么多,心中也是自有一番决断的,这儿绝不需要楚怀沙这样的官员! 不过,他的话程水若未必能听得进去,这让他非常的纠结。 一路走过繁华的街道,那琳琅满目的货物并没有吸引到方白芨半分的注意力,反倒是走进了一间小小的饭馆儿,饭馆儿里的人都满座了,瞧见他进来,正好有个人起身结了帐,方白芨便在那个人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吩咐小二上一碗素面,再来杯茶水,方白芨的心思显然不在吃食上,瞥了一眼同桌的几个人,方白芨道,“这儿乌烟瘴气的,本来天气就热的紧,怎么吃的下去。” 对面那人很是不耐烦的道,“吃不下你跑进来做什么?穿你这身衣裳,不去有钱人吃饭的地方,跑来跟咱们挤着,不是自找没趣儿么?我瞧这儿就挺好,四面都透风的。” 方白芨笑,“是啊,冬冷夏暖和。”很不屑的看了看四周,“你们来得我来不得?我这不是瞧着透风,实际上不透风么?” 一桌的人听两人斗嘴,却是没什么火气的样子,也乐得围观,对面那人道,“不透风你还坐这儿做什么?不妨换地方得了。” 方白芨笑,“不换不换,兴许呆会儿就透风了。你别赶我走,大不了我请你吃面么。” 那人闻言却是道,“这事儿我可做不得主,我又不是这里的老板。” 这话并不难以回答,却是没想,方白芨想了想才道,“万一你跟这里的老板是亲戚,我总得问问?” 旁边端面上来那小二闻言不由得翻翻白眼,只要肯给饭钱,老板可不在乎谁说是他亲戚来着。 那人却是很不屑的道,“不是!”说着将大碗一放,用袖子一擦嘴,扔了几个钱在桌上,招呼也不打,便走开了去。 …………………………………………………………………………………………………. 方白芨则是端起面碗来,轻轻的吹了一口,只是喝汤,对那面条却是没什么兴趣,目光在街面上的行人身上打量,又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瞧着那些在他后面进来的人。 有人在跟踪他,他却是闹不清楚这些是会是谁,广州城如今的局势太过复杂,他们手上又没有足够的情报网,若非白管事提醒,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真真是让人头疼呐。 虽然已经过了午时,他一点儿饿的感觉也没有,瞅了两眼碗里的面,方白芨叹息了一声,终究没有吃下什么,扔了些许钱在桌上,也自顾着走了出去,往楚怀沙的住地。 刚走进门,便瞧见楚怀沙满脸的不悦,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楚怀沙阴沉着脸,“程姑娘身边那么多人,如今却是只剩下你一个,便是他们出去买药,也该回来了吧?” 楚怀沙不说,方白芨还真忘了要解释这件事,不过,就算楚怀沙说了,方白芨也没想要解释的念头,笑笑道,“那要问问你的人啊,不是留了人在那边的么?” 楚怀沙死死的盯着方白芨,对他的回答显然很是不满,“白管事呢?张管事呢?还有紫鹃姑娘!你既得了程姑娘的信任,便该全心全意的对她才是,为何出去鬼鬼祟祟的半日方才回来?要知道程姑娘如今还卧病在床!” 方白芨呵呵笑了两声,道,“我是去替楚大人办事,顺便么,打听打听那几位的下落,这事儿水若也是知道的,不信你去问她呀!” 紫鹃,方白芨还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程水若心头也挂着这一位,这事儿就透露着蹊跷,怎么会就突然不见了呢? 楚怀沙闻言皱了皱眉,他对方白芨的评价素来还是不差的,虽然这家伙老是跟他过不去,不过少年郎么,难免干点儿争风吃醋的事儿,他自然不放在心上。 这会儿他可是有正当的理由,虽然君子不会在背后讲人坏话,他在人前却是不介意的,想了想道,“好,咱们就同去问问程姑娘!” 两人相携往后院走,方白芨已经打定了主意死不认账,也知道程水若必然是支持他的,心头倒是轻松的很,瞧见楚怀沙的一张黑脸,只觉得这人的心思太过深沉,也不知道沈诚那边什么时候能够把事情办好,他是一天都不想在这楚怀沙手下过日子了。 进了院子,程水若的房间大开着门窗通风,有几个丫头伺候着,今天已经开始没有拉肚子了,吃了些东西,力气也恢复了不少,却依旧不得不注意一些。 让丫头禀报了一声,程水若便唤两人进去,靠坐在床上隔着帐幔苦笑道,“楚大人,小女子如今起不得身,失礼了。” 楚怀沙闻言摆摆手道,“程姑娘不必客气,我今儿个来才是失礼了,不过,本官询问方五公子紫鹃姑娘等人的下落,他却是不肯回答,敢问姑娘,你身边的人都上哪儿去了?本官派出的人手在那边侯了一日也没见到人影,如今还没半点儿消息。” …………………………………………………………………………………………………. 程水若的家人程水若不关心他楚怀沙是没资格过问的,唯有挑紫鹃出来说话,这一问有些责难的意思,不过,也唯有这样,楚怀沙方才问得出口这些问题,毕竟,如今的方白芨可是程水若的未婚夫,他却是外人。 程水若闻言眨了眨眼睛,决定实话实说,淡淡的道,“我与五公子和张管事他们听说你借了郡王的兵在广州城里整顿,我这边却是病倒了起不得身,张管事他们去替我寻药,那丫头便不见了。” 人虽然丢了,程水若却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紫鹃近些日子是乖巧了许多,不过,她的出生和品行程水若已经了然于胸,指不定会闹腾出什么幺蛾子来,不过,她如今自身难保,哪儿顾得上一个逃家的丫头? 何况,紫鹃是个有主意的丫头,也算见识过世面了,在外面跑路兴许比这广州城还要安全几分,反正程水若不相信那丫头是傻的,没准儿去了郡王府呢。 程水若自然不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了,只瞧见楚怀沙微微皱眉,想要继续责问程水若,却是知道程水若也在病中,那丫头本就有过一次逃家的经历,这会儿再干出这事儿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何况,程水若弄丢了那个丫头,对于她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一时间,房间里有些沉默,不过,方白芨却是个不肯消停的,笑着道,“楚大人还很关心张管事几个呢,派人在那儿侯了许久,却是愣是没把人给找回来。” 这话,就是故意刁难了,程水若是知道那些人是藏起来了,她若有事,还指望着那群人来救她呢,这边楚怀沙却是另一番感想,脸色微微有些泛红,方白芨说的这些话刺的他很不舒服,说的就像是他跟程水若有什么苟且一般,才会关心的那么事无巨细。 不过,如今瞧着程水若像是什么都听信方白芨的一般,有些话他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本来么,他与程水若之间的关系好好的,偏生这方白芨这么一番撩拨,却是硬生生的撕裂出几条伤痕来,不由得很是气恼。 “方五公子这话怕是有欠缺考虑了吧?”楚怀沙冷声道,“既然你说程姑娘是你的未婚妻子,便该爱惜她的名节才是!为何说出这暧昧言辞,不光侮辱了楚某人,便是程姑娘也一并拖下水,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方白芨眨巴眨巴眼睛,他好容易能在程水若面前跟楚怀沙斗占据上风,难得不得瑟一次,笑嘻嘻的道,“你与水若是朋友,自然是亲亲白白的,我可什么都没说,朋友之间相互关心罢了,楚大人是正人君子,我家水若也是正正经经的女儿家,怕是楚大人误会了吧?” 程水若一听便知道方白芨是故意在逗楚怀沙,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本以为两人之间的纠葛已经完事儿了,谁知道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还没完没了了,她即便与人作对,也不乐于跟人斗嘴,言辞最是伤人,这些日子她是最明白这句话的人了。 不过,这种情况下倒是不妨将两人引导成争风吃醋,有些事情一旦挑明了就没那么好处置了,毕竟,至少现在她和楚怀沙还有共同的利益所在。 …………………………………………………………………………………………………. 楚怀沙这边被方白芨堵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浑身要发抖了,却又不得不低头向程水若赔礼,“程姑娘,在下失言了。不过,此人油嘴滑舌,巧言令色,又早有弃程姑娘不顾之事在前,实乃不是良配,程姑娘不妨好好考虑考虑!”说着一甩衣袖,便转身往外走去。 程水若对楚怀沙的话目瞪口呆,方白芨却是不乐意了,“人说宁拆一座桥,不毁一桩婚,楚大人真真的谦谦君子,这话都能说得出口!夫妻过日子可是自己在过,我好与不好自有水若知道,管你这个局外人什么事?” 第一九八章 第一九八章 楚怀沙闻言看了方白芨一眼。(手打小说)便望向纱帐后隐隐约约的人影,若是在往日里,程水若遇上两人有争执,必然是表面上各打五十大板,却是偏向着他的,他自问做事情问心无愧,这一次也许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面,却也是本着为程水若好的念头。 却是断然没有想到,程水若闻言淡淡的道,“楚大人的一番好意小女子明白,不过,此言在小女子的未婚夫婿面前说,也未免太过让人难堪了。” 楚怀沙一愣,程水若何尝用过这般的语气与他说话?回过神来的时候嘴角已是含着苦笑,“程姑娘说的是,楚某人逾越了。”人家的未婚妻不向着别人又会向着谁?事实已定,女子便该是三从四德。 苦笑着拱手告辞,却依旧对方白芨不假以颜色,走出门来方才呼出一口气,程水若素来是个有主见的,不喜旁人管她的事。方白芨能打动她,也不过是在临危时刻衣不解带的照顾,说来这方白芨虽然心思不定,对待程水若也是没什么别样心思的。 唯一麻烦的便是如今他与程水若的合作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下去,隐隐约约的能感受到程水若对他的防备,若是他,也不会喜欢自家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走得太近,看来如今两人的合作关系走向破灭也是指日可待的了。 想到这儿楚怀沙心头的感觉竟然是忧喜交加,喜的是日后他要做的事情势必伤害到程水若的利益,不过,这会儿还没走到那一步,本来他心中是有犹豫的,到底这件事要怎么做,他还真无法对程水若下黑手,忧的是如今的局势,本来两人还有好一段时间可以合作的,可以让广州城的局面变得更好,在这段时间内,说不准能找到什么好的方法来解决未来的矛盾。 只是,这忧的一面却是盖过了喜悦,其实,他不该高兴的,那心中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和浓浓的哀伤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两种想法在心头交织,相互牵绊着,最后剩下的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 瞪着楚怀沙的背影半晌,方白芨将两个丫头给打发了出去。自己去将帐幔给挽了起来,却是瞧见程水若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得嘟囔道,“你在想什么?这楚怀沙倒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管起人的闲事了。”说罢了便盯着程水若看她的反应。 程水若唔了一声,对方白芨的话并没有在意,她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对于今天楚怀沙干的事儿,她心中是有些不喜的,说到底她也不愿意相信楚怀沙这正人君子竟然就昧了她的玉佩,本以为他这次来,必然会将东西还给她,却不想自己虽然没那么不要脸,楚怀沙却是只字不提此事,后面那一句话,程水若也有几分置气的意思。 如今那些士兵都唯楚怀沙是从,程水若比较纠结,看如今楚怀沙的做派,怕是后来寸步不会让的,到底要不要在他未成气候的时候做点儿什么。 瞧见程水若没搭理他,方白芨急了,“你……你……他心头记挂着你。莫非你也记挂着他?” …………………………………………………………………………………………………. 呃? 方白芨这表现,莫非是吃醋了? 程水若慢半拍的这才发现方白芨的脸色不太好看,噗哧一声笑出来道,“他算计着我,我自然要记挂着他!” 这话虽然没有直接否认,却也是间接的表明态度了,情啊爱啊什么的在程水若心中算不得什么,只有在满足了生存条件下过上了优越的生活才有资格去享受这类的小资情调,患难之中的相濡以沫比漂浮在空中的感情更能打动她的心。 方白芨琢磨了半晌,面色渐渐的转忧为喜,点点头道,“这人不厚道,咱们不搭理他。” 又开始细细的与程水若讲述他今日外出时候遇上的事儿,只讲了两句,便听见外面有丫头报,茶夫人与胡少夫人来了。 方白芨避了出去,容光焕发的茶夫人与胡家少夫人相携而来,刚跨进门,茶夫人便急急的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这才没两天,人清减了这么许多。”拖着胡家少夫人的手往程水若的床边一坐,心疼的瞧着程水若。 她是真记程水若的情份,瞧见程水若脱水没了人形的样子真真切切的心疼,如今的日子过的好了,自然心胸也宽广了许多,倒是程水若见状焦急不已的道,“你可别靠我太近,你身子大好了么?怎么就出来走动了?” 茶夫人笑笑道。“不过是些生伤,好吃好喝的养着,又是上好的药,自然好的快,我这也是听说你病了给急的。你又是怎么回事儿?当日我让你随着我一起走,你偏不乐意,否则又怎么会遭这样的罪?” 算算日子,茶夫人受伤也有大半个月了,程水若瞧见她行走无碍的模样,想必也是大好了,气色也不错,主要是日子过好了心情好,整个人比前些日子瞧着都要年轻上许多。 程水若的病也是在恢复之中,没有再拉肚子了,吃下去的东西消化了自然也就有了些许力气,虽然脸色依旧难看,却是没有大碍了,闻言笑了笑,这两人来,基本上也能代表沈诚和胡家人了。 “我这身体虽然好多了,却还是没什么力气起身,两位夫人就自便吧,可别怨我待客不周。” 一个是让沈诚不惜放弃多年布局跟马家真刀真枪的干上的女人。一个则是胡家未来家主的夫人,不过,程水若本来只叫了沈诚来,却是没想到消息灵通的胡家人也能来插一脚,虽在意料之中,也算是在意料之外了。 两人都是精明伶俐的人儿,虽然注重小节,也知道这时候程水若的身体可遭不住折腾,胡家少夫人也是个伶俐人儿,如今胡家算是贴上来的,她自然要表明态度。笑着道,“程姑娘这话说的,要是咱们来了,你还得起身换衣裳好一番折腾的,咱们怕是就不敢来了,好容易身体有了点儿起色,再因为我们闹腾一番,这不是让咱们过意不去么?” 茶夫人的回话则的更简单,笑道,“你我姐妹还说得上这些么?” 三人皆是笑了笑,又是一阵嘘寒问暖,待到丫头们将茶水送上来,茶夫人便将丫头们打发了出去,房间里便只剩下三人。 …………………………………………………………………………………………………. 没了旁人,虽然房门窗户尽数大开着,房间里的气氛却是凝重了起来,胡家少夫人不开口,程水若也不知道一时半会儿间从何说起,茶夫人想了想以后,便道,“楚怀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是最有资格问这个问题的人,本来一开始的合作说是茶夫人和程水若两人之间的,楚怀沙不过是个路人甲,到了今时今刻,楚怀沙却是摇生一变,成了广州城内势力之间最大的变数。 说起来合作的双方如今都是物是人非,谁能从一开始就料到会有如此大的变数? 茶夫人熬得云开见月明,程水若却是从主事人沦落为一个连人身自由都无法保障的人,自然,她手中还掌握着一些东西,否则也不会同时让这么多人看重。 面对茶夫人的疑问,程水若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茶夫人虽然与她有交情,这件事儿却是他们双方的合作事宜,公私之间应该分明,事实上就是程水若带来的人将这一盘棋给搅局了,这会儿让大家伙日子都不好过。 于情于理。在这件事上,程水若都该表示自己的歉意,毕竟如今是双方合作的蜜月期,没那么多手段好耍的。 苦笑着道,“他心怀的是国家,宏图大志,与咱们的利益有些冲突,不过,没有他,这些事情咱们迟早也要面对的。”这话便是替楚怀沙说好话了。 茶夫人其实问的便是程水若的态度,她不太理解程水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了还要回护楚怀沙,听见程水若亲口如此说,眉毛便立了起来, “妹子这是要回护他了?本来么,妹妹的面子我不能驳了,可是,这人既然今日能做出这种事儿,日后能耐大了,还会做出什么事?妹妹有想过么?”顿了顿,又补充道,“自然,这只是我的看法而已,咱们姐妹间的话,若是妹妹决定了要如此,我们当家的没有二话,我也没有二话。” 胡家少夫人笑笑,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道,“我们胡家做人一向本份,也不乐意跟官府结了什么梁子,能让,我们自然就让了,有些时候,不能让也要捏着鼻子让。” 这话可以理解成有些时候还是不会让的,也可以理解成,没什么事不是不可以商量的,说了等于没说,倒是不如茶夫人来的干脆利落,也没有茶夫人来的讨喜。 让了,不知道要程水若付出什么代价呢。 程水若想了想才道,“楚怀沙的事儿,咱们不从咱们的角度来瞧,便瞧他如今的行事,往日里便是在朝中声名狼藉了,皇上又一向不喜南方派系,若非他无人可用,也不会让这孤掌难鸣唯有靠着他的楚怀沙守着豫州城,如今楚怀沙来了南方,皇上会如何看待他?” “这事儿,我瞧着咱们大可不必担心,与其分了精力在他身上,还不如全心全意的发展自己的事儿,有楚怀沙在这儿折腾着,全广州城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咱们在下面搞的动作自然也没那么引人瞩目了。这事儿不是小事儿,动静闹大了,谁知道还会引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呢?” “怕是咱们这边准备好了,楚怀沙的好日子也就不多了。” 当然,前提是楚怀沙别搞出了多大的成果来才行,这话,程水若自然不会提。 …………………………………………………………………………………………………. 茶夫人闻言撅撅嘴,程水若能想到的她何尝想不到?即便是她想不到,沈诚也不是只吃饭的货色,闻言便知道程水若的心意已决,虽然不知道程水若为何如此坚决的要护着楚怀沙,她也不会在这事儿上跟程水若过不去。 胡家少夫人却是不一样了,闻言道,“话虽如此说,可楚怀沙到底简在帝心,也有不少的功绩,豫州城的事儿谁都知道他是在替皇帝背黑锅,皇帝跟众大臣即便得知了这个消息,那也是想下令而不敢下令,他把这件事儿处理好了,无疑解决了所有人的麻烦,有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对于皇帝来说,楚怀沙可是大大的忠臣。大忠臣干出这样的事儿,皇帝必然要听一听他的意见的……到时候不管他的结果如何,咱们想让人忘记沈大老板和胡家,怕也没那么容易。” 言外之意不言而明,程水若闻言道,“所以,我才有这一步的想法,楚怀沙倒不倒,对咱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一定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广州城清净不了多久了。” 胡家少夫人笑笑道,“其实,也不一定会传过去,即便传过去了,也许皇帝不相信呢?” 这话在暗示着什么,在场的人都能听明白,程水若挑挑眉,知道胡家不是省油的灯,明显如今大家合作有利的时候,便找着由头来说道,图的是什么程水若怎么会不清楚? “这有什么好处?”程水若的回答也直接,不太喜欢磨磨蹭蹭的,“我一向听说胡家人从来不做无利可图的事儿,我看不出来这事儿对胡家有什么好处。唔,若是我目光短浅,挡着胡家的道了,胡家便大可放手去做,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害的胡家无利可图不是?” 跟爽快的人合作自然爽快,跟小鸡肚肠的人合作,程水若自然寸步不让,这边儿才巴上来呢,转眼就想成债务人,有那么好的事儿么? 胡家少夫人闻言倒也没有被程水若驳斥的恼怒,笑笑道,“程姑娘哪儿的话,我不过瞧着楚怀沙对程姑娘这般,有些瞧不过去罢了。” 程水若也是见好就收,道,“这事儿我自然会处理,咱们还是先谈谈日后的事儿吧。”说着扭过头去看了茶夫人一眼,茶夫人轻轻的点点头,程水若本来在瞧见两人相携而来的时候就明白了,看样子沈诚也乐的多个人分担,对胡家并没有什么隐瞒,也就放心的开口道, “沈大老板和胡家,如今在这广州城的基业怕是要挪一挪了。” 两人凝神听着,并没有因为程水若这句对古代人来说石破惊天的话有什么大不了的反应,程水若满意的心头暗自点头,舍得舍得,有舍方才有德,这两户人的眼光若是只局限在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上,也不能有今天的能耐。 “沈大老板和胡家人在海上行走这么多年,怕也是该有一两块儿旁人到不了的地方吧?”这事儿程水若并没有做过调查,不过,靠山吃山,靠海自然吃海,小窥不得古代人的智慧,否则也不会有狡兔三窟的成语,京城的富贵人家都会在自家发家的地方有几分根基在,这海上的人自然会有自家的几座小岛屿,以做不测之备。 这些地方通常藏了这些人家大部分的家产,护卫的人也尽数是忠心得力的手下,可谓是最后保命的根本所在。 程水若让他们撤离,并非是为了让人逃命,而是打算让人忘了他们的势大,渐渐的隐没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成为一个传说。 …………………………………………………………………………………………………. 茶夫人点点头道,“这个是自然的,有什么话你便直说吧,如今咱们都有了心里准备。” 胡家少夫人也点了点头,程水若这才接着道,“楚怀沙对于咱们来说,是个危机,也算是个契机。说句实话吧,海上的风险你我都是清楚的,这次咱们算是赌上了许多,若是赢了,自然有甚至可以让皇帝眼红的利润,若是输了呢?” “那时候咱们可还能是别人的一合之敌?” “不妨趁着这次机会主动的退让,反正真正到了海上谁还动的了咱们?” “到时候咱们在海上百般的威风,在陆上却是与寻常人家一般,不受官员的要挟,有敌国的财富,岂不是逍遥自在?” “皇室的军队即便是到了这么一块儿地方,一向皇室便注重耕田,却是瞧不上海上那点儿东西,也不敢在海上与咱们为敌,咱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若是觉得故土难离,便当做我什么也没说过好了。”顿了顿,程水若又补充道,“其实么,想要土地还不简单?沿着那条路下去,有多大的土地?只要咱们有人,还愁日子过不下去么?” “到时候觉得无聊了,自己封个皇帝来做做也是可以的,呵呵,繁衍几代之后,指不定就成了当今皇朝的属国,有个正式的文书,也算是为咱们国家开疆僻壤了。” 听到这里,两个女人皆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程水若,前面的话便是有些让人接受不了了,程水若真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竟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来,说给男人听也许还靠谱点儿,说给这些只知道家宅内院的女人听,真个是吓死人不偿命的。 胡家少夫人迫不及待的打断程水若道, “程姑娘,你这话说的也太……” 程水若才不管那么多,对于这些豪门大户,唯一的出路就是这个,虽然也不能保证万年万万年,但是若是安排的好的话,三五代子孙富贵还是可以保证的,若是在这一片大陆上生活,鬼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你别怨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今咱们国家的形势想必你们也瞧的明白了,皇城内外乃至天下皆是乱糟糟的,就没个消停的地方,如今你们在这儿独领风骚,要知道前几天马家人有多风光来着?如今还不是成了一个烂摊子?” “更不要说若是发生战乱,会如何了。” “你们能保证这么许多年来没仇家?能保证那些仇家里面就没几个一门心思算计着你们的?我说一句不太好听的话,如今沈大老板和胡家虽然树大根深,可是真让人下了决心要对付你们,你们是跑不掉的。” “要么,就让自己更强大一些,要么,便避其锋芒,既然都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咱们也不妨顺势而为吧。” 顿了顿,知道说服这两个女人未必那么容易,她只是想让这一番话通过她们的口带到主事人的耳中,“日后如何不论,如今总是要先行这一步的,若是能再强大一些,等这一阵子的风头过去,未尝不能回来。” …………………………………………………………………………………………………. 这一番话连哄带吓,反正他们能听进几分程水若是管不着了,反正她最基本的想法已经提出来,这两家人,沈诚是已经上了她的贼船,行也要行,不行也得行了,至于胡家,说起来若是没有楚怀沙,程水若想将他们捆绑上这条船还真没那么容易。 所谓故土情节,又岂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程水若考虑此事是将眼光放的极为长远的,说实话,若是她只管自己人生寥寥几十年,还真不用做这么多的事儿,还有个缘故也来自华夏人民不知道算不算是劣根性的东西,总是希望自己的国土越大越好,跟后世不扩充国土范围,而是从经济上的掠夺有一定的区别,不过,如今这生产力,还是先琢磨着扩充国土范围吧,将这些地盘若是都能划下来的话,日后想必国家的路要好走一些。 唔,也许是多一些的战乱也未可知,反正,目前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只要有了一片自留地,她也可以狡兔三窟,避开本不该属于她的纷争。 茶夫人在考虑了半晌之后,皱着眉头道,“我倒是没什么离不得哪儿的想法,想我的家在西北,后来遭了灾便跑到了京城,又从京城到了广州城,这么许多的地方,纷纷扰扰的,实在的累了,若是有片桃园养老也不错。前些日子我便寻思着想去那些地方,不过事情一直没办完,如今我们当家的手边的人手也不够,所以才没有走,这事儿我回去跟我们当家的商量一下。” 茶夫人表了态,胡家少夫人也是笑笑道,“我回去便将姑娘这番话转达给公公。” 程水若点了点头,这两家人自然不会这么早走,程水若赶他们也是不想跟楚怀沙过多的牵扯,休要说这两家人,连她自己都想走了。 跟楚怀沙相识一场,她能留给他的就只剩下这一次的不为难,却也休想她尽力的帮助。 两人走后,不过三天就传来胡家和沈诚离开广州城的消息,这消息便像是在本来就烧开的油锅里加入了半瓢水,整个儿广州城炸锅了。 人人都巴望着沈诚和胡家人表明态度,广州城的局势其实一直以来都很微妙,马家动手却是动作不大的缘故便是怕沈诚在背后捅刀子,而受制于楚怀沙的那一群人也是瞧在沈诚与马家人的恩怨纠葛上,赌了一把沈诚不会不管。 便是在这个原本该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沈诚竟然走了,这如何不让人心惊? 这微妙的平衡一被打破,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人自危,虽然马家依旧没有动手,却是不难瞧出,马家不过是在确认沈诚到底是真走还是假走,一旦确认了,动手便是必然。 楚怀沙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算晚,也绝对算不上早,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头脑像是被钝器狠狠的砸了一下,眼前发黑,胸口一闷,喉头一甜,噗的一声,便喷出了一口血来。 旁边的丫头吓的不轻,惊叫道,“大人!” …………………………………………………………………………………………………. 跌跌撞撞的冲进程水若的院子,顾不得媳妇们的阻拦,身后还有几个管事跟着追逐,不断的大声叫道“大人,你慢点儿!” 楚怀沙还能顾什么,心中只有三个字不停的回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啪的一声推开房门,程水若正靠坐在床上与两个丫头说笑,抬起头来瞧见神情恍惚的楚怀沙,两个丫头惊呼道,“大人……” 背后方白芨也闻声赶了过来,瞧着楚怀沙道,“你做什么?有你这样擅闯女子闺房的么?” 外面所有的声音楚怀沙都听不见,所有的人都模糊而恍惚,眼中唯一剩下的便是淡淡的笑着的程水若,只是这一刻,平日里温和的笑容竟然如此的冰冷,刺得他的心发凉。 不由得,他又想起了往日里的那些传言,心如蛇蝎?竟然这许多的事情都是她在做戏吗? 这样做,对于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程水若摆摆手,对方白芨道,“我与楚大人有话要说,你让他们都回避一下吧。” 方白芨闻言有些不乐意,却是瞧见楚怀沙白的如同白纸一般的脸色,便招呼着丫头管事们离开了,不过,门却是依旧打开的。 “为什么?”楚怀沙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沙哑,嗓子干涩的几乎要用挤才能挤出来。 瞧见楚怀沙嘴角的一抹血迹,还有那受伤的眼神,程水若心中闪过一抹不忍,咬了咬牙,强自忍了下来,冷着脸道,“咱们终究有这么一天的。”是他楚怀沙先对不住她的!他亲口对她说了他日后的规划,又怎么能怪她做这样的事儿? 她又不是脑残女人,跟他就没几分关系,凭什么他就觉得她该无偿的对他好? 楚怀沙闻言腿一软,连连退后了几步,咚的一声后脑勺撞在门框上,他却是仿佛没有知觉一般,稳住了身型,脸扭曲了一下,却是做不出任何让他能满意的表情,终究放弃了,道, “应该还有其他办法的。” 这话是无意识说出来的话,有不甘,有伤心,也有最后的一丝丝的期望,朋友一场,何至于走到了这一步? 程水若一直帮着他,从来没要过什么回报,这一次,这一次为何突然有如此大的转变?他心心念念的念叨着程水若能在这个时候说服了沈诚和胡家人,眼巴巴的望着,等着,却是万万想不到,等来的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听见楚怀沙这句话,程水若的心也不由得柔软了下来,往好的方面想,楚怀沙是坦荡君子,心中的谋划即便有可能是未来的敌人,他也是不瞒她的,她这一招釜底抽薪,却是绝了他的一条路,他们毕竟有这么一年的交情了。 强自压下心头的不忍,程水若让自己的心硬朗起来, “沈诚和胡家人,从今天起,虽然不会帮你,却也不会成为你的拦路石。我虽然给你制造了不小的麻烦,可是,只要你能闯过这一关,自然日后便是平坦大道。何况,你总不能事事都指望着我来帮你做吧?楚大人!这本来是你的事儿,我没有义务来帮你的!” 楚怀沙闻言嘴角抽搐了起来,他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喃喃的道,“是啊,你没有义务来帮我的。从豫州城到广州城,楚某人能有这一番作为,还都得多亏了程姑娘的帮助。甚至,楚某人能留下这条性命,若是没了程姑娘,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 “那我还在期盼什么?呵呵……” 最后一句话楚怀沙是低喃的,不过,由于四周寂静无声,却是清晰的飘到了程水若的耳中。 …………………………………………………………………………………………………. 程水若道,“所以,我对得住你了,你不要做一副怨妇状!” “你在期盼什么?”门口一道声音插话,方白芨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冒了出来。 楚怀沙扭过头去,脸色赫然大变,程水若也是不由得不悦的皱了皱眉,楚怀沙这边瞧见方白芨,脸便扭曲了起来,这人的出现,提醒了他程水若前后态度转变的缘故,抬起手指着方白芨道, “是你!对不对?” 方白芨闻言道,“怎么了?难道不是这样?你楚大人一心为国,偏生要身边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葬送了自家老婆不算,连带何姑娘也为了你送了性命,难不成你还想拖着我未婚妻跟她们一样么?” 方白芨的意思是楚怀沙为了国家利益不惜舍弃身边的一切,落到了楚怀沙的耳中却是成为了另外一个意思, “果真是你!” “往日里你蓄意挑衅,楚某人便没有与你计较,到了如今竟然挑拨至此,哼!程姑娘,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此人不过是个小人罢了!” 程水若皱眉,方白芨冷笑,“小人就小人,总比君子来的好,小人至少能护着身边的人,君子么,明明心里头心心念念别人的未婚妻,还要做一副坦荡荡的样子!我瞧着就恶心!” “你胡说什么?”楚怀沙厉声喝道。 方白芨笑,“我说什么你心里明白的很!”顿了顿,还觉得不够恶毒,又嗤鼻道,“一辈子就是靠着女人帮衬着,说你是君子还抬举你了!以往是你老婆,是何小姐自愿便罢了,如今还想勾搭水若,也不瞧瞧水若是不是那些没脑子的东西!” “方白芨!” “方白芨!” 程水若与楚怀沙同时喝道,都觉得他这话说的过分了,楚怀沙喝完这句话,又是一口鲜血,扶着门框摇摇欲坠,程水若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冲过来扶住他,她虽与楚怀沙要划清关系,却也绝对没有要污蔑他的意思,何况楚怀沙的为人真正的受她尊敬,方白芨这话,太过分了。 方白芨却是以为自己没什么错,男人护卫自己的领土和女人即便卑鄙点儿有什么关系?楚怀沙的心思程水若看不出来,他还能看不出来么? 休要怪他将人往坏处想,这楚怀沙对于他来说,就没半点儿好感!有拿着别人的东西狐假虎威的么?还求着人办事呢,就敢借了东西不还了,这脸皮还真是比城墙还厚实。 瞧见程水若扶住楚怀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表去关注楚怀沙的情形,他不由得有些急了,程水若是个粗神经的,她真当人拿她当朋友呢,若是恼了,往日的记忆又让他有些害怕,蹲下身子靠在程水若身边道, “我说的没有半句虚言,你不信问他!” 两双眼睛盯着楚怀沙,一双戏腻,一双关切,楚怀沙一时间不由得有些茫然了…… 第一九九章 第一九九章 他从没有想过对程水若的感情是什么。(手打小说)有物伤同类的同病相怜,有雪中送炭的感恩之心,也有对程水若才华胆识的惊艳之感,还有便是朋友之间的那份温情,总的一切交汇起来,便是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以为可以用红颜知己来形容,只是,这时候的红颜知己多半指的是青楼女子,这对程水若来说,不太公平。 程水若本就是个与其他女子不一样的,一步步的走到今天,不像大多数独自闯荡的女子都依靠的是姿色和能力,她是用自己的决心和勇气来让人臣服,细细的想来,只觉得这个女子在自己的心扉间铭刻的东西与别人不太一样。 回想起在他以为她死去的时候,心中的痛,楚怀沙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这一刻,他有些明悟了。 望着方白芨,楚怀沙淡淡的笑着道。 “方五公子,你误会了。不过,楚某人确实不该与程姑娘走的那么近,所谓瓜田李下,也难怪你会误会。”顿了顿,又道,“既然如此,程姑娘的事,楚某人却是不好再多插手。” 方白芨瞧见楚怀沙的眼神从迷茫渐渐的转变的清澈,脸上又恢复了自信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中掺杂了什么东西,方白芨咬咬牙,伸出一只手摊开来, “那就把东西交出来!” 楚怀沙闻言叹息了一声,摇摇头道,“东西交给了嘉郡王,嘉郡王并没有还给楚某人,还要劳烦方五公子让人将韦将军请回来一下。” 方白芨闻言目光一闪,冷笑,“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耍什么花招?这些人我们不要也罢,要了指不定还要接手你的烂摊子。” 说着蹲下身来,轻轻的在程水若耳边道,“水若,咱们走吧。” 将程水若扶起来,早知道到了今天楚怀沙势必气急败坏的来,程水若没有走一则是因为身体没有好透。二则便是对楚怀沙还隐隐抱着些幻想,不论如何,她对楚怀沙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知道在这种时候楚怀沙不会伤害她。 看见楚怀沙如此,程水若不由得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又产生了怀疑,其实,楚怀沙并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情,即便是未来的走向,她也是通过利益纠葛而判断出来的,也许,并不会走到那一天,毕竟,她走的路线与楚怀沙没有冲突。 虽然,这一切都是为了退一步,给楚怀沙留下生存空间而做出的退让。 回过头来,程水若却是发现,自己也许远远的没有必要做这么多,即便她富可敌国,也不过就自己用罢了,至于子孙后代什么的,即便有一个方白芨。看起来对于她依旧那么遥远。 而对于楚怀沙来说,也许,她就破坏了他一生的信仰。 看见程水若的眼光闪烁不定,方白芨轻轻的拉了拉她,道,“走吧。” …………………………………………………………………………………………………. 抬起头却是瞧见了方白芨恳求的眼光,她虽然不忍,却是不忍心再伤害一个对自己如此好的男人,既然做出了抉择,有些事势必就要一直进行到底。 支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来,程水若不再去看那个虚弱的几乎无力站起来的男人,她真担心自己再看一眼,会做出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即便就这么想着,她也在害怕经历了这件事的楚怀沙到底会如何。 朋友一场,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走到今天的这一步。 走了没几步,便瞧见前面乱哄哄的一片,许多的管事匆匆的跑了进来,瞧见程水若与方白芨,其中一个停下来道,“程姑娘,不好了,韦将军带人将咱们府给围了起来!” “怎么回事?”程水若脚下一软,莫非是她错了? 那人并不回答,只往内院跑去,方白芨却是沉默了片刻,就在这片刻之间,一大帮兵丁冲进院子来,将程水若与方白芨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程水若的眼光绝望到了起来。她到底是错了,这世间本就没有可以信赖的人,当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没有什么是不可以逾越的底线。 苦笑着看了方白芨一眼,程水若虚弱的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肩头,几个兵丁推推嚷嚷的将两人捆了起来,掀了出去。 到了这个时候,程水若也没那么多想法了,也就听之任之,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吧? 当兵的个个都是粗手粗脚的家伙,好在两人只是被捆了手,方白芨处处的护着她,才算是没吃多大的亏。 出了门,上了一辆黑色的马车,门窗都封的极为严实,里面不透一丝光线,两人便这么两眼一抹黑的任人摆布。 这样的情形有些奇怪,当在车上呆了一段时间以后,程水若突然道, “白芨,你有没有觉得怪怪的?” 方白芨也意识到了,他更早的意识到。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唔了一声,“那些人若是要把咱们留下,何必惊动那些管事?我瞧着,倒不像楚怀沙干的。” 最后一句话说的不情不愿的,却也是不得不承认,程水若虽然看不见,脑袋还是转悠了一圈,苦笑着道,“这马车挺奇怪的,就是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请的动姓韦的这么劳师动众的把咱们给弄过去,又是有什么打算。” 方白芨笑道,“你貌若天仙,又心思灵巧,天下间的男人谁不爱来着?何况你还关系着广州城的大局,这身份,让我也没头绪了。” 没有女人不爱听人赞美的,即便如今的程水若已经将一切看透了,不过,身边一向没什么人夸她的容貌好,她天天照镜子知道自己有沉鱼落雁之貌,也比不得别人的一句美言,听见方白芨这么说,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这话可以说是夸我,也可以说是在嫌弃我能惹麻烦。” 方白芨笑,“你不惹麻烦,怎么显现出你男人的用处?” 程水若哦了一声,要知道先前都是方白芨给她惹麻烦的,方白芨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可以跟你同甘共苦!” 两人闻言皆是笑了起来,车厢里的气氛倒是没有了方才那般恐怖,两人想明白了,不管对方是什么打算,既然将他们抓了起来,必然不会有生命危险,广州城里他们的人遍布每一个角落,想要动两人,却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 相较于程水若有人相伴,楚怀沙的处境明显就没有那么好受,被一向唯他的命令是从的那群士兵给架了起来,拖到客厅中,客厅的上座坐着的却是那个让他从来没有想到的人。 看见坐在主位上的紫鹃,楚怀沙惊讶的叫道,“紫鹃,你怎么在这里?” 主座上的那个女子换了一身衣裳,虽然只是淡淡的妆。却是看的出经过了精心的打扮,一身丫头服饰换成了小姐的装束,便摇身一变,变得让人有些认不出来了。 楚怀沙能认出的只是那张相处久了以后熟悉的脸,却是对她脸上的神色感到莫名的陌生,再不是那个怀有心事的小丫头,这会儿瞧着的却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用极度仇视的眼光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只濒死的狗。 在楚怀沙话声刚落的时候,旁边一个面目严肃的婆子大声喝道,“大胆!小姐的闺名岂是你能直呼的?” 紫鹃摆了摆手,淡淡的笑道,“王妈妈,楚大人到底对我有救命之恩,还是要待他客气一些。” 说着仔仔细细的将楚怀沙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脸色泛青,头发有些凌乱,衣襟领口都有些血迹,衣裳皱巴巴的沾染了不少的灰尘,身上还被一条绳子给捆的结结实实的,神色惊讶了片刻之后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镇定。 就是这样的神情,让紫鹃心中的怒火一下子便腾了起来,却是不像当日在楚怀沙面前的针锋相对,反而是笑的越发的恬静,“楚大人想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不妨让韦将军来说说吧。” “楚怀沙!你可知罪!”韦烈暴喝一声,犹如那洪钟在耳边敲响,震的人耳膜做疼。 楚怀沙在惊讶之后,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虽然他依旧不知道紫鹃到底是什么身份,却是知道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到了这一刻,他只能说自己是自作孽,呵呵的低笑了两声道,“我如今是积恶难返,也算得上是报应了。” 啪! 紫鹃闻言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冲到楚怀沙面前,在旁人愣住之时,给了楚怀沙一巴掌,她要打掉他脸上的笑容,在这种时候,坏人不都应该是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么? 楚怀沙被紫鹃打的脸一偏,凝视着眼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女子,“紫鹃姑娘,楚某人可是跟你有什么仇怨?” 紫鹃闻言恶狠狠的盯着楚怀沙,报仇的时候对方却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这让她如何甘心? 随即冷笑了出来,“楚怀沙,你就别装傻了!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最是明白不过。若是想不通,便该是如同你说的,作恶太多。” 楚怀沙闻言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楚某人这一年来对不住的人太多了,想的起的,想不起的,倒不是装傻。如今到了这一步,唯有任凭紫鹃姑娘处置了。” …………………………………………………………………………………………………. 楚怀沙脸上的神色很是淡然,完全没有一个做错了事的人的样子,这让任何一个报复的人都享受不到报仇的快感,显然,这样是不对的。 可是,若是要让紫鹃将那件事说出口,却又是断然不可能的,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她还想替那个人保留几分颜面。 扯了扯嘴角,紫鹃道,“我怎么处置你?这事儿可不归我管。文书早就在几天前发到了朝廷,想必朝廷的意见很快就会下来了,你慢慢等着吧!” 丢下这句话,紫鹃便往门外走去,跟楚怀沙处在一起,她心中越发的憋气,后面的一干婆子跟了上来,紫鹃道,“准备马车,咱们去瞧瞧程水若。” 此刻的程水若被人带进了一座华丽的小院子,随即便与方白芨分开了,丫头婆子们围绕着她洗洗刷刷,随即便有美味的饭菜送上来,还有大夫在外面候着。 看见这样的情况,程水若倒也放下了心来,安心的享受别人的伺候,虽然还不太习惯赤身裸o体的被一大群人给围着,为了让自己更有精力面对接下来的事,她还是尽力的放松了下来,不去想太多的事情。 洗漱,吃饭,看大夫,当下人们捧着药碗到她身边的时候,程水若已经昏昏欲睡,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轻声的唤她,睁开朦胧的眼,瞧见的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程水若笑了笑,支起身子,丫头们拿来靠垫放在她身后,“你回来了,打算怎么处理楚怀沙?” 紫鹃捧着药碗的手一抖,抬起头来冲着屋里的丫头道,“你们都出去!” 说完盛了一勺汤药,轻轻的吹凉了,一边喂程水若喝药,一边道,“那天我看见情形不对,就怕你吃亏,嘉郡王的王妃是先皇亲自指的,前两年曾回京一次,当时随行的还有嘉郡王的独女儿以及几个儿子,因此,我是识得他们的,便去了那里。” “到了以后见到王妃,我便将事情与她说了,王妃道是,广州城的消息他们也是听说了,不过,看在你拿着藏宁公主的玉佩,他们不会干涉此事,既然此事并非你的主意,那就没道理白白的惹的皇上的不快,这才写了封信,派人同我过来。” “如今韦将军什么事儿都听你的,将广州城的事情办完了,你便回豫州去吧,不要再跟楚怀沙参合了。” 程水若咽下一口药,嗯了一声道,“玉佩呢?” 紫鹃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程水若,“藏宁公主的玉佩放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有些不妥,何况他还要借兵,虽然是借着你的名头,总是不好听,不好看。如今南边儿的局势很有些微妙,嘉郡王有时候糊涂,郡王妃的娘家却是在京城的,跟咱们藏宁公主也算得上手帕交了,怕他胡乱去折腾,闯出大祸来,所以才将东西给留了下来。” 程水若伸手接了过来,入手温润,心头却是越发的不舒服了,伸手将药碗拿过来道,“你喂我不知道要苦到什么时候,我便这么一口喝下去好多了。” …………………………………………………………………………………………………. 口中苦涩,紫鹃拿了蜜饯过来,程水若塞进嘴里,却是感觉到一股怪味儿,这怪味儿在心里也是浓浓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头有事的缘故。 “你还没说你打算把楚怀沙怎么样?” 紫鹃道,“程姑娘,我虽然敬着你,在身份上,却是不比你差,王妃送了你这玉佩,却是亲口允了要收我做义女,这件事儿,你就别管了。” 程水若闻言道,“我以为你当初已经放下了,有些事情,她是自愿的。如今看来,楚怀沙也并非我所料想的那样,当初的事情若说有错,那每一个人都有错,藏宁公主和驸马爷将自家孩子扔到我那儿算什么?他们自己不盯着,还巴望着我一个民女能做到这些事情?压得住他们都压不服的野马?” “宁小姐也是,就忍着敏儿的性子来,便是连一两个丫头都不派,有人拦着,何至于如此?便是别人不派丫头,你是打小跟她一块儿长大的,说是丫头,其实就是亲亲的姐妹,那时候你又在哪里?” “我也有错,若非我指使着她去干这些事儿,也不会让你们得出这个荒谬的结论!” 程水若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只是觉得紫鹃这样是不对的,想劝她放弃,对于楚怀沙,这时候的她唯有去回避这个人,只能按照下意识的想法去做,去说。 紫鹃闻言皱着眉头望着程水若,“你拼命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拉,就为了替楚怀沙开脱?” 程水若哑口无言,她可不是这个意思,紫鹃却是不管程水若的表情继续道,“这件事儿我自有分寸。事到如今,楚怀沙干下的事情皇上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即便我不动手,他的下场也一样凄惨,你就不要再多说了。我知道你跟他的交情匪浅,可也犯不着跟我家小姐一样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喂喂,不是这个缘故好不好! 程水若心头叫道,偏生紫鹃半点儿都听不进去,站起身来道,“你就好生在这儿休养,等身子好了再说。” “那咱们走了,马家人动手怎么办?”程水若问道,“我不可能躺在这儿不管外面的事儿的。” 紫鹃笑了笑,“随便你了,反正我言尽于此,除了楚怀沙,其他的事儿都由你。” “那方白芨呢?”程水若道。 紫鹃笑了,轻轻的摇了摇头,本来打算起身的,又坐了下来,“我以为你醒来第一件事情是问广州城的情形会怎么样,第二件事情会是方白芨,第三件事情才会是楚怀沙,结果,我完全猜错了,一个都没对。” 程水若挑挑眉,不解的道,“你想说明什么?” …………………………………………………………………………………………………. 紫鹃道,“我想说的是,你为什么第一个想起的是楚怀沙?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却是没想到还是被他给骗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明白么?你想想他都做了些什么事?完全是一个把所有功业都建立在别人牺牲上的人,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方白芨不好么?还是要有个这样的男人,一门心思的对着自己。女儿家,求的是什么?不过是有人能真心真意的对自己好一辈子罢了,管那个人是土匪还是莽夫,管他那个人是不是千夫所指,他对不起天下人,只要能对得起你,那就是个合格的丈夫。” “这些话我本不想对你说的,因为,我以为你有万丈雄心,跟别人不一样,不会为了儿女情长干傻事儿,结果,你还是是个没用的女儿家。你看见了我,第一个想起的竟然是楚怀沙!” “找人过日子的时候,你想起的第一个人,却不是遇事想起你的第一个人,何苦呢?兴许跟我家小姐一样,到死,他都不知道你为他做的事情。” 程水若闻言摇了摇头道,“你错了!” “哦?”紫鹃挑眉。 程水若道,“我之所以第一个想起他,是因为你不会伤害我和方白芨,你的仇人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楚怀沙!从你的话里面,我能听得出,他其实没干过对不住我的事情,所以之前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对不住他,还气的他吐了两口血,真担心再被你给折腾一下,他就死了。关心病人不是应该的么?我华夏人,自来都是死者为尊的。” “噗!”紫鹃闻言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我还想多留着他折腾几天呢,你倒是好,琢磨着给他上坟了。”顿了顿,“解释就是掩饰,唔,你说过这句话的。方白芨就在隔壁院子,你要想见他就让丫头去请,不想见他,就在这儿先静养着。” 说罢了便往外走去,待到紫鹃走到门口的时候,程水若突然大声问道,“楚怀沙这次若是回到朝中会发生什么事情?” 紫鹃的脚步顿了顿,低低的道,“你知道的,不是么?” 程水若叫道,“你家小姐在九泉之下,怕是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你日后如何去见她?” 紫鹃闻言低低的叹息了一声,缓缓的转过身来,凝视着程水若的眼睛,“已经来不及了,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不是么?” 紫鹃离开了,程水若的心却是久久没有平静,丫头们没有来打扰她的清静,必然是受了人的吩咐,在没有人的时候,愧疚感将她淹没。 心中却是有两个声音,楚怀沙走到今天这一步,跟她没多大关系,即便是没有她,他到如今朝中处处树敌,在外面依旧不肯收敛行迹,迟早会走到这一天的。 还有一个声音却是无时无刻不叫嚣的,便是她将楚怀沙气吐血的事实。 …………………………………………………………………………………………………. 夏日如火,在海边的太阳下,有海风吹拂,却是并不那么的难以忍受,只是凄惨的便是皮肤了,咸涩的海风加上太阳的荼毒,便是再怎么白皙的人,也会失去如玉的肌肤。 不过,这样的舒爽却是让程水若所向往的,很久很久以前,她希望自己能有漂亮的脸蛋和身材,当拥有了以后才发现,这一切得到了便成了麻烦,因此,她到如今,却是不那么在乎什么外貌了。 至少,在她心情有些纠结的情况下,不能那么在乎了。 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在沈诚、胡家以及嘉郡王的人的帮助下,将广州城的一切理的顺顺当当的。 程水若被带走,两家人便赶回来了,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行动,马家被连根拔起,新的商业协会也组织了起来,新气象下人人都是干劲十足,这半个月,程水若忙坏了,拖着本就是大病初愈的身体与众人商议商业协会的条条框框,打打杀杀的事情是男人们干的,条条框框的事儿别人却是没她那么细心以及有远见。 当忙碌完了以后,程水若大睡了一觉,突然之间发现自己清闲了下来,事情都很顺利,新的商业协会也有人可以盯着,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心头像是有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着似的,因此,她让人准备了马匹,到沙滩上来吹海风。 这时候,该是回豫州的时候了,事情已经交代完了,豫州城还有小环和霁风在等着她回去,还有下面那么多眼巴巴的望着她吃饭的人,这些事情处理完毕以后,她就该闲下来,可以有心情与方白芨一起研讨医术,也该将自己对手下的那一帮人的承诺兑现的时候了,至少,在三年之间,在那些出远洋的船只回来之前,她不会有什么事,唯一的麻烦,恐怕就是跟方白芨去丑媳妇见公婆,不过,她没有必须嫁的想法,所以,无所谓方家人的态度,大不了拍拍屁股滚回豫州去。 “你在想什么?”方白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长长的脚印顺着她的脚印从沙滩的那一头延伸过来。 摸摸身下的礁石,程水若笑着道,“那些船据说还有三个月才能修好,我挺想看看的,不过三个月走水路的话也就够一个来回多一点儿,可是,就这个时候不回去吧,你家里有事儿,我家里也是没个主人在,真是让人头疼。” 方白芨道,“你不是为了这个头疼吧?” 程水若侧目,“什么意思?” 方白芨搔搔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们看错楚怀沙了,他其实是个好人,要是就这么让他回京去送死,我一辈子都过意不去的。” 方白芨的眼睛黝黑而又善良,面孔在眼光下闪闪的的汗水,便是这模样,让程水若的心跳突然漏掉了一拍。 程水若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想法,一下子从礁石上跳了起来,大笑道,“我怎么就没想明白呢?走!”伸手去拉方白芨,方白芨不解,只是看见突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的程水若,“做什么?” …………………………………………………………………………………………………. “劫狱!”程水若笑道,“当年你不是就想干么?咱们这会儿把这个梦圆了。你可知道,从小到大我便在想,敢于劫狱的人都是敢于直面人生无所畏惧的勇士,我这辈子青楼是逛过了(虽然她记不得),像劫狱这种事儿可还没玩过。” 方白芨:…… 被程水若拉着跑,看见程水若一改近半个月来沉闷的神色,笑的如此欢快,他道,“楚怀沙已经被送走了,就在昨天。要劫狱的话,还不如去劫船。” 两个人风风火火的找到沈诚,将想法一跟沈诚说了,沈诚便开始点头,“要劫船很容易,关键是怎么逃开朝廷的追捕,程姑娘若是没有想法的话,沈某人倒是有几个办法。” 程水若道,“何必那么麻烦,把船整个儿弄沉了就行,船上的人都成了失踪人口,便是上面想查也查不到,至于楚怀沙,你给他弄回来,我再想办法劝他。便是离开这个朝廷,他也并非没有了出路。” 方白芨闻言便开始后悔了,拉着程水若的衣袖,“你不是说,家里没有主人不行么?” 看见他这模样,程水若不由得好笑,不过,了结了一桩心事,程水若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笑着道,“我只是留一封信给他罢了,咱们过几天就启程回去吧。你不是说要带我回方家么?我还担心白苏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呢。” 方白芨这才松了一口气,便开始跟沈诚兴致勃勃的商议了起来,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为了想早些回去,出谋划策,就差自个儿亲自上阵了,总算在熟悉水道的人的帮助下,确定了计划,用快船去追那艘押送楚怀沙的船,然后,再趁着夜色风浪大的时候动手,将船沉了,人则是救回来。 然后么,他回家高高兴兴的成亲娶老婆,楚怀沙便在这个地方老老实实的当他的逃犯吧。 海上行走的人,劫船沉船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事情交给沈诚,程水若也放心的很,又在广州城里呆了两天,便乘着商船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 这一次船上携带的东西有很多,程水若打算绕道几个地方去分销,这些事儿有张凡操持着,东西都是从马家那儿弄来的,代表的是整个广州商业协会的利益。 船不过行了五天,便听说了一艘官船在风浪中沉没死伤无数的消息,听见这个消息,程水若的心也静了,接下来,她将先回到豫州,折腾好家里的事儿以后,再去京城和方白芨会合。 而此刻的楚怀沙,被人蒙着双眼困了起来,却是不知道身在何方,走到这一步,心中已经是茫然,却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他未来的路,绝对跟官场无缘,与皇帝无缘了。 心中隐隐约约的知道些什么,在别人眼中他已是死了,在他心中,往日的梦想都成了泡沫,被人轻轻的戳破,灰飞烟灭,剩下的便是一场梦而已。 依旧在船上,船行向何方却不在唯他所关注。 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人走进船舱,解开他眼睛上的黑色布料,让久违的阳光刺的他双眼发疼的时候,泪水轻轻的滑下。 眼前的人是谁,他不关心,眼前的人说了什么他也不关心,手中,被人塞了一封信,然后,喧闹之后又是沉静。 …………………………………………………………………………………………………. 饿了,不是饿,渴了,不是渴。 总是有人在他以为就会这么沉睡过去以后,往他嘴里灌进一些东西,让他在这黑色的世界中苟延残喘。 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当再次有人走进来的时候,他不耐烦了,本以为他已经没有了情绪,他还是不耐烦了,不耐烦这折磨,不耐烦还呼吸着这世上的空气。 “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 “你看看手上那封信,看完了就没有人管你了。”说话的是个男声,楚怀沙并不觉得熟悉,听见这话,却是让他微微一愣,“你想做什么?” 抬起头来,微弱的烛光下,一张陌生的脸,看起来像个管事,平日里多有劳作的那一种。 片刻的光线便让他很是难受,楚怀沙又闭上了眼睛,那管事道,“让你看信。” 那封信已经不知道被楚怀沙扔到哪里去了,他只觉得这样让他烦躁,为了将这个厌恶的人赶出去,他不耐的道,“在哪里?” 那管事将已经被揉成了一团的纸塞到楚怀沙的手里,“自个儿看吧!看完了要绝食要上吊都随便你!” 说着,将手中的烛台往桌上重重的一放,转身走了出去。 “这是什么?”楚怀沙隐隐约约的想起了好些前些日子有人送来了这样东西,然后,然后他就记不得了,不由得打开来,苦笑,“这时候,还有人记得我么?” 那管事静静的站在门外,犹如这些日子所做的一般,听见房间里的动静并没有做出多大的反应,只是静静的站着。 过了许久许久,在他以为里面的人会就这么放弃自己,就这么死掉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像是疯魔了一般,笑过之后,便是长长的沉默,毕了,一声大叫穿透夜色, “来人!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第二零零章 第二零零章 船行进码头的时候便瞧见了那沸沸扬扬的人群。(手打小说)消息已是早就传了回来,许多的人家便是在这码头候着船上的人儿,就想早一步得知具体的消息。 岸边的杨柳绿意已深,想当初离开的时候是点点嫩绿,到了如今却是长长的枝叶在风中摆动,河风对比起海边的温度来说,稍微显得湿冷,豫州城的人们却是早就换上了春装。 船一靠岸,顺船的管事们便迫不及待的下去与主家会面,明面上负责主事的人还是张凡,程水若唯有坐在船舱里瞧着那热闹的人群挤挤嚷嚷,不少的船只打开了舱门开始卸货,人群中已是有不少的人迫不及待的与家人讲述起了南下的经历。 因是欢天喜地的大日子,不少的女眷也混在其中,巴巴的在岸上远远的望着,十多条船到底的多了些,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找到人的。 看见外面的人群,程水若便不由得头疼了起来,早知道她便该随着方白芨的船一起,这样可以免去许多的麻烦,再不济。也应该提前下船,也不至于被困在这船上一时半会儿的无法出去。 看这样子还要闹腾好一段时间,张凡主事,自然没空理她,白管事等一干人也去帮忙了,即便是这样,船上的人手依旧显得不够,作为船上唯一的女性,程水若也唯有将自己困在船舱里,即便心中也是归心似箭。 手中捧着本医书,将浮躁的心绪沉淀下来,回来的路上,方白芨教会了她不少的东西,但是更多的东西还需要一点一点的积累,这时代师父带徒弟是跟在身边打下手,再给些行医笔记什么的,医书反倒是次要的,程水若的女性身份却是有些限制她去做这个事儿了。 咚! 舱门被人一下子推开来,程水若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却是瞧见一个朦胧的轮廓站在门口,正是一身丫头打扮的小环。 “小姐!”话声一出口,泪水便跟着一并流了下来,“你总算是回来了!” 程水若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心中也很是激动,离开小环的日子她也是挂念无比,这么一晃两三个月过去。须知道两人之前是差不多形影不离的。 一把将小环拖到怀里,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起来,人瘦了,也黑了,当初小环才找到她的时候虽然也瘦削,后来到底养的胖了些,这么一段时间不见,又瘦了许多,程水若不由得心疼的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家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小环趴在程水若怀里轻轻的抽泣,闻言抬起头摇了摇头道,“家里的事儿有张管事打理着,即便有什么事儿,还有刘夫人黄夫人他们照应着,我不过理会些许小事儿罢了,我只是……我只是听说小姐在广州城遭遇了许多的事情,日夜的担心受怕,您可算是回来了!” 程水若松了一口气,她担心的便是自己离开后家里没个主子,便会有人欺上门来,瞧见小环依旧抽泣个不停。程水若唯有掏出手绢儿替她擦眼泪。 小环哭了半晌,也是哭的累了,才想起还有满肚子的话要与程水若说,用手背擦了一下脸,拉着程水若的手道,“小姐,楚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 程水若闻言心头不由得一抽,一时半会儿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本来还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却是凝固了一般。 一路以来,她一直刻意的不去想楚怀沙的事儿,每一次想起,却是总让她心里莫名的难受,因此,她习惯性的不去想这个人,也刻意的无视这个消息,在方白芨面前,方白芨比她还不乐意提到这个人,自然是没什么机会去想,这会儿小环突然这么问了一句,程水若却是只觉得什么东西卡住了自己的喉咙,让她说不出话来。 小环看见程水若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沉色问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小姐当初就不该同意让他同去。” 程水若好容易扯动嘴角笑了笑,道,“不提他了。你怎么上船来了?” 程水若主动转移话题,小环也没那么不知趣,道,“刘夫人并黄夫人她们都来了。来了才发现这儿不太方便,于是我便自告奋勇的要来瞧瞧,恰好遇上咱们家的人,张大管事这会儿正与张二管事说话,张二管事便让我先上来了。” 程水若笑着道,“瞧这情形,人一时半会儿的还没办法散去,你且先下去与几位夫人说一声,等我回家收拾妥当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直到夜了程水若才回到家中,在船上,张扬便将近来家中的事情一一的禀报了,没什么大事,几家铺子的生意一如既往,没多大的起伏,春耕的效果出来了,田地里的庄家瞧着长势还不错,若是不遇上什么天灾,想必夏天里能有个好收成,如今家里用的人都还算妥帖可靠,好日子没过上几天,也没什么人跳出来滋事。 对这些,程水若一直是不怎么担心的。她不过有几间微利的小铺子,和一点儿田地,跟她南下手上掌握的东西比较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豫州城几位知情人都是这个圈子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点儿小东西没道理没办法替她安顿好。 除了家事,还有外务,为了不那么引人瞩目,程水若没有与南下那一帮管事在一起的,人人都道是张凡才是这事儿的主事人,因此,对那些人的行为程水若还真没怎么留意。 如今瞧来。众人对于几次反复都是很惊讶的,由于路程遥远,许多的消息皆是要晚上许多,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这豫州城的一干人等还在翻来覆去的不明所以,整日的又惊又喜,若非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的消息,这些人也不会在他们回来的时候这么热情似火了。 便是为着这个事儿,几次危机传来的时候,由于下面的管事只知道危险,却是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唯有干着急,便将形势描述的十分的凶险,这豫州城便不那么平静了。 以黄家为首的几户人家,都受到了相当难度的责难,特别是后来竟然传回来有楚怀沙的消息的时候,许多人家都觉得这是楚怀沙的阴谋,便是要拿着他们的钱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 起了多少次的风浪,有几次,黄家甚至被一大群工人给围了,要黄家给他们支付工钱,背后是谁指使的,大家心知肚明,好在黄家好歹最后坚持了下来,才能赢来今日的局面。 听张扬的叙述,程水若便知道这事情到底那几户人家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好在她当初就没有想过自个儿要出面,她是女人,别人信不信是两说,即便信了,危机关头,她那小门小户的还真担心给人拆了。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如今她带回来的有大量的货物,还有部分的钱财,钱财货物怎么分配还要等明天张凡与各户人家商议了才能有确定的结论,而对于黄家等人家,势必还要有一番安抚。最重要的是,程水若还得拿出对于楚怀沙事情的解释来,这事儿,是程水若最头疼的。 豫州城丢了个知府大人,不知道朝廷会怎么解释这件事,朝廷的解释一天不下来,她就没办法想出对策。 她得为楚怀沙做些什么才行,不能让他所做的一切就这么被掩盖了下去。 实际上的豫州府,有没有这个知府大人也一样的运转,可见楚怀沙在这儿呆了那么久,到底被架空的多厉害。 回到家中的时候,吃上了一顿热乎乎的饭菜,便是平常,也是难得,这口味是程水若喜欢的,在外地吃不到,而在船上的生活更是一塌糊涂。 沐浴更衣,撇开了所有的事情好好的睡上一觉,翌日一大早再起身来,便有管事送了黄家的帖子过来,约在三日后。 程水若将帖子放在一边,对张扬道,“你去将我买回来的那些礼物收拾一下,各府都准备一份儿,名单你自个儿列,列好了给我瞧瞧。” 张扬应了,道,“府里的账册小姐要不要过目?” “都拿来吧,我有空便瞧瞧。先将我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妥当,其他的事儿都放一放,特别是那些种子,要找阴凉干燥的地方放着,我有大用,书放到书房里去,至于其他的东西,你挪出间仓房来先放着,过些日子再处理。” 张扬应了,家中该报的事情昨日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平日里程水若多半都是放手让他去做的,便退了下去。 张扬走了,这边张凡便走了进来,见到程水若便苦笑着道,“小姐,我这边刚把口风透露出去,那边便有不少人上门托人送礼,务必要让咱们先给银子,布料什么的他们还有些兴趣,对于那些贵重的货物却是不太喜欢的样子。您瞧这事儿该怎么做?” 这事儿倒是出乎程水若的意料之外,从南边儿出来的好东西向来是供不应求的,走上几天路,运到京城便是一笔大买卖,这豫州城的却是没几户有眼光的人家,竟然不喜欢这些东西,可这也不对啊? …………………………………………………………………………………………………. 想了想,程水若才道,“这些东西咱们折算的价格比在海边儿也高不出多少,空着船回来实在是不划算,他们便是按照这个价格拿去了只有大赚,没有亏本的道理,怎么一个个的都不乐意要?” 张凡道,“小姐有所不知,他们一个个如今憋着劲儿的想要扩大规模呢,虽然这些东西值钱,比较起他们所做的事情的利润来说却是少了些,又瞧着咱们弄了这么多回来,便担心销路的问题,又着急着要去其他的地方收棉花之类的,毕竟咱们这儿不产棉,这么一番折腾已是差不多了。” 程水若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又问道,“如今也不是产棉的季节,上哪儿去收?” 张凡摊摊手,很有些无奈的道,“不能织布还能烧窑,总是有事儿可以做的,若是收下这些东西,少不得要耽误了他们起窑收货的时间,却是赶不上三个月以后的那趟船了。如今我担心的是,咱们带回来的钱却是不够给他们分的。” 程水若本以为这些东西应该很受欢迎才对,所以去江南的时候只是卖掉了一部分,京城才该是大头,说实话,若非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她还真想自己一个人把这笔买卖给包圆儿了,却是没想到那些家伙不知道脑袋里装的什么东西,她走之后,因为几番起伏,许多的事情都停了下来,导致现在众人手上都没有什么货了,如今倒是着急起来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既然有人不乐意赚钱,程水若还客气什么? 笑着道,“那你便与他们好生讲讲道理,听不听由得他们,这边的东西想办法快些送到京城去,只是咱们在京城想要占有一席之地怕是没那么容易,索性去找那些有能力的商家,无论零售还是整买,咱们尽量能出多少就出多少,倒是不必自己开铺子那么麻烦了。”顿了顿,又道,“你去找黄夫人帮忙想想办法,他们家在京城想必是有些能耐的。” 张凡也明白程水若的意思了,反正一天谈不好,一天都不会分钱,可以腾出些时间来,只是,这次带回来的货不少,一时半会儿要找出条销路来怕是又是劳神费力,又是折腾不到多少钱,所以这些人才会懒得去折腾。 怕就怕拖下去后出什么幺蛾子,“东西是在咱们手上没错,可我这个会长也不能强买强卖,据我所知,不少人都欠了下面的人不少工钱,即便能处理掉一些东西,咱们也未必能付得上款。” 这事儿程水若也考虑到了,道,“这些人去收棉的时候都是直接从农户收,虽然价钱便宜,却是有不少的麻烦,他们如今做的是大买卖,分别人一杯羹也是应该的,不妨去联络各地的商户代为收购,一则,本地人办事总是好过外地人,二则,也可以免去不少的麻烦,这种事儿大户未必乐意做,小户人家却是乐意的,三则,若是遇上有能力的本地商家,以货易货,也是很方便的,他们也不会介意多做些生意。” 这时代的商人挣钱都是不容易的,务必想要将成本压到最低,获取利益的最大化,不过,凡事都亲力亲为之后的结果便是人力有限,反倒是生意做不大。 豫州城的这些商户还没有这种开放的眼光,大部分都是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算计着,若非如此,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联系到这件事,程水若觉得有必要开拓一下这些商户的眼光了。 …………………………………………………………………………………………………. 张家人素来就是有生意头脑的,稍稍一想,便恍然大悟的笑道,“还是小姐的主意好!到时候少不得让他们个个都来追着咱们要货,拿了钱的怕是要后悔莫及了!虽然请人代为收购,棉纱的钱要贵上一些,却是用便宜的东西来换的,一来一去,看似的给的钱少了,这边却是赚了不少,还不耽误时间,那些商人知道跟咱们做生意有钱赚,想必也是乐于来送东西的,日后收棉的路子也会宽上许多。” 程水若闻言笑了笑,道,“做生意,若非能做到彻底的垄断,给别人多些赚钱的空间自己才能多赚钱。你就这么把事情办起来吧,咱们不乘着这次多捞一笔,下次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儿了。” 张凡也去办事儿了,外面却是还候着个白管事,这次去广州的事儿对他刺激甚大,程水若经历的危险显然不是他能预料到的,若非运气好,能不能回来还真是个问题,因此,白管事进来的时候脸色有些沉重。 “小姐,我想,咱们手上的人还是太少了。” 程水若这次显然也是心有余悸,点点头道,“要钱,要地,你只管去问张扬,余下的事情你看着办就行了,我就只有一个要求,这次的人数不得低于两百个!” 接下来便是家里的人以及各个铺子的管事过来请安顺便汇报情况,交给张扬以及小环程水若虽然放心,却也不能完全的撒手不管,毕竟许多的人都是跟张扬一样,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老人,她也要看看他们的情况,顺便该赏的赏,该罚的罚,收拢一下人心。 聊到一半,突然便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声,程水若也坐的累了,撇下手上的事情走出去一瞧,院子里一个清秀少年郎被几个管事围着,不要他进来。 那少年郎却是不依,奋力挣扎着大声叫道,“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我要见程姑娘!” 一个婆子在旁边站着冷冷的道,“我家姑娘没空见闲杂人等。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来的奴才,你个年轻男子来见我家姑娘是什么意思?还是赶紧回了吧。” 几个管事便要拖着那少年郎往外走,少年郎怎么肯依?只敞开了嗓门大声叫道,“程水若!你给我出来!” “住手!”乱糟糟的情形让程水若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人正是七叶,楚怀沙身边的那个书童,瞧见自己院子里的一干下人如此行事,让程水若颇为生气,想当初七叶也是门上的常客,如今却是要硬闯才能闯进来了。 几个管事和婆子见到程水若出来,皆是带着讨好的笑脸道,“姑娘怎么出来了?这人非要闯进来,门房拦他不住,扰了姑娘的清净,咱们这就赶他出去。”说着扭过头去挥挥手道,“还不赶紧将人拖出去!” 说话的人是程水若身边的一个老人,这婆子素来办事还算妥帖,也是个实在人,拉人的管事也是属于此列,这倒是让程水若微微的一愣,再看七叶,身上的衣衫还是冬天穿的袍子,这世界传出来显然是不合适的,神情憔悴,本来人就不胖,这会儿却是只剩下了皮包骨头一般,想来这些日子过的并不好。 …………………………………………………………………………………………………. “我是让你们住手!”程水若淡淡的道,“让他进来。” 回到屋子里,让丫头换上新沏好的茶,又端上来一些点心,看七叶那样子便知道他过的是食不果腹的日子。 七叶一进门便是满腔的泪花,刚想开口,程水若便摆摆手道,“我们走后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了?你先喝口水,吃些东西再说话。” 七叶也是饿极了,瞧见桌上的东西也不跟程水若客气,端起茶杯来便是一同牛饮,旁边的丫头在他将茶杯放下后又将水添满,他便捏着个糕点三两下塞进嘴里,吃下了一块,这才道,“程姑娘别见笑,我也是饿极了。” 他虽然吃的快,吃相却是极为斯文的,可以依稀的看见楚怀沙的影子,程水若道,“不着急,你慢慢吃,吃完了以后再说。” 七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吃了起来,也没有花费多少的时间,便将一盘糕点给一扫而空,又喝下了两杯茶水,才有些饱足的模样。 这会儿却是没那么着急了,待丫头将东西给拿了出去,望着程水若低低的问道,“我家大人是怎么了?外面都说他……说他……反正我是不信的!” 程水若的心又开始抽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楚大人为人光正,自然不是那些人说的那样,你别相信,你与他相处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他的性子么?”顿了顿,却是不知道该怎么给七叶讲述有些东西,程水若心中是有愧疚的,只有转移话题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在善堂做事么,莫非善堂也出事了?竟然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七叶低低的道,“善堂好好的。只不过,他们不要我呆在善堂了,府衙大人不在,我也回不去,若非有刘夫人好心接济,我便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知道七叶跟楚怀沙一个德行,不乐意接受别人的馈赠,所以才会把自己搞成这个德行,说来楚怀沙的名声毁了,他这个忠心耿耿的仆人怕也是难以做人,要比别人低一等,会有这样的遭遇也就难免了。 程水若想了想才道,“今天晚了,明天咱们去善堂瞧瞧。”又道,“你身上这衣裳不要穿了,呆会儿我让小环给你找几件衣服,你先安心在我这儿住着。” 七叶是佩服程水若的,抹了一把眼泪道,“我家大人如今不在了,却是连尸骨都找不到,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本想以身殉主,却是想替他洗清名声,他一生为国为民,到死却是这么个名声。我还怀疑是不是有人害死了他,程姑娘,你便告诉我吧!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看见七叶是如此表情,程水若终究再也忍不住的低声道,“楚大人没死!” “啊!”七叶惊呼出声,程水若连忙瞧了瞧四周,低声道,“你别大声嚷嚷了。” 七叶闻言连忙捂住嘴忙不迭的点头,一双眼闪闪发亮的望着程水若,眼中全是疑问。 …………………………………………………………………………………………………. “他本是死罪,我瞧不下去,便让人烧了那条船,如今他应该藏了起来,至于具体在哪里我还不知道,等知道了再告诉你。咱们如今还是要先想办法洗清他的名声才是要紧事。” 七叶闻言却是皱起眉来,“大人躲起来了?”这显然不是楚怀沙的性格。 程水若干笑了两声道,“他自然是不会肯的,所以,少不得要用些手段。” 七叶显然没那么严重的忠君爱国思想,点头道,“只要人还在,就行,什么为国为民都是虚的,那些人未必记得咱们为他们做过什么!”说着又问道,“怎么样才能洗清大人的罪名?” 程水若翘翘嘴角道,“等朝廷的文书出来了,新的知府上任了再说吧。”没有比较,便不知道谁好,中国人自来是不会跟死人较劲儿的,如今却是还不到时候。 七叶找到了程水若,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听说了楚怀沙还活着,心也安定了下来。 安顿好了七叶,程水若这边才开始揉着额头开始头疼另外一庄她刻意要忽略,却是无法忽略的事情,方白芨先回京城了,也不知道方家会不会掀起什么浪花来。 好在她如今底气足,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情爱缠身,倒是不在乎结果,就是可怜的方白芨过程中怕是会很纠结。 实际上如今的方白芨确实是如同在过刀山火海,回到方家,自然少不得家中上下的欢欣鼓舞,毕竟出门的游子平安归来,说不得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便是乘着这股兴头,方白芨便将自家婚事给提了出来,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开口,全家上下的脸色都变了。 没有人说同意,自然也没有人反对,分家之后各家单过,颇为经历了一番波折,到了如今又重新走到了一块儿,关系却是越发的微妙了。 反应最为激烈的莫过于二夫人,听见方白芨说这话,便将脸色一沉,道,“随便你,我有些头疼,你也早些回院里休息吧。”扔下一句话便走了,程水若于方家有恩,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三夫人却是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见二夫人要走,不由得笑着道,“经历了这么多事,程姑娘的为人咱们也瞧的真切了,二嫂这般不冷不热的,倒是要冷了人的心。说起来,她本就是咱们家的媳妇呢。” 三老爷在一边狠狠的瞪了自家老婆一眼,方白苏则是眼珠子一转,便笑道,“五哥,你赶紧回去洗洗,好事儿不在忙上,先歇好了,将该办的事情办完了,再谈这事儿吧,总不能让水若姐姐受了委屈不是?” 二老爷则是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很是沉默,突然之间听闻这件事儿,还是被他们家赶出去的小妾,虽然于他们家有恩,如今方家也没落了,却也不能做出让人笑话的事儿来,可是,程水若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子,自家儿子的心也是要顾的。 瞧瞧他当日让方白苏先走,自家留下来,便知道他的心思在什么地方了,这事儿依照方白芨的脾气,若是硬顶起来,怕是没什么好结果,拖一拖,想一想办法,才能妥当的解决。 …………………………………………………………………………………………………. 瞧见家人的表情,方白芨满腔的热情便被泼了一盆冰水,心里拔凉拔凉的,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想的太过美好了,不过,他方白芨是什么样的人? 第一次所有的人反对的那么激烈都能够成功,何况是这一次所有的人都不能在道义上反对他? 见众人都打算冷处理,便是自家最贴心的那个弟弟,也没有明确的支持,反倒是要让他拖一拖,不由得冷笑了一下。 大夫人见状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道,“白芨,你先回房洗漱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好的一场欢聚便是如此不欢而散,这边三夫人一回到房间便是咯咯的笑,三老爷没回来,方白苏却是听见了,瞧见自家母亲如此作为,不由得有些恼了,“娘,你这么高兴做什么?即便你和二伯母有些不对付,也该念着咱们同是方家人,同气连枝,前些日子的事儿您便忘了么?不是做儿子的要说您,爹要知道您怎么想的,怕是回来又要生气。” 三夫人也是乐得看二房的笑话,听见自家儿子如此说,愣了愣,道,“这程水若如今进咱们家的门那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儿,我笑笑又怎么了?你那二伯母一向自视甚高,如今自家儿子频频做些给她丢人的事儿,我就不能笑笑了么?” 方白苏听见这话越发的不高兴了,“程姑娘为咱们做了多少事?您还这般的瞧不起她,您又与二伯母做的事儿有什么区别?” 三夫人闻言狠狠的瞪着方白芨道,“你说什么?这便是你与你母亲说话的方式?” 方白芨也知道这话说的重了,长辈的不是到底不是晚辈能说的,他只是不高兴程水若被贬的一钱不值,心中也是矛盾的,一边不乐意程水若嫁给方白芨,一边又不乐意程水若被贬低,低着头喃喃的道, “程姑娘有大恩于咱们家,虽然做不得咱们方家的媳妇儿,却也不能这般的轻视于她。娘,咱们方家人从不做这种不厚道的事儿!” 三夫人也是乐的看二夫人吃瘪罢了,大道理她也是懂的,女人家么,少不得在一些小节上面斤斤计较,却也并非完全的没有大局观,道,“便是你知道这个。不过,如今你那五哥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做事儿,谁也是拦不住的,你二伯母心头带着气,你那位水若姐姐怕是进来了也少不了要受些气。” 这话倒是公正了,方白苏点点头道,“便是如此,所以,我倒是宁愿二伯母直言出来反对。如今水若姐姐不靠别人也活的挺好的,倒是不必受人的闲气。” 三夫人闻言嗤笑了一声,“你年纪还小,哪儿懂得了那么多?这天下间的女人,只要嫁人,便没有不受气的道理,上有婆婆,中间有妯娌,还有旁人的闲言碎语,指不定还有男人孩子给你气受,这些事小,你那位水若姐姐如今有颇有些家产,别人怕是都巴望着她的钱去呢,说起来,嫁到咱们家,倒是没人算计她那点儿家产,嫁给别人倒是未必了。” 方白苏闻言抿了抿嘴道,“那可未必!她不嫁人不就得了!” 三夫人闻言不由得大笑了起来,用手指头戳着自家儿子的额头笑道,“你这孩子,刚说你懂事些了,还是一个浆糊脑袋,哪儿有可能不嫁人的?她那样的人,便是因为出生低了,所以没有办法,其实么,她若真是想嫁进方家,也未必没有办法解决问题,只不过你那二伯母和你那位五哥脑子一时半会儿的转不过弯来罢了。” “啊?”方白芨也顾不得自家老娘戳他脑门儿骂他啥,闻言急急的道,“有什么办法?”一定不能让人把这事儿给办成了! 三夫人摇摇头笑道,“替她找个娘家不就得了?到时候别人只知道是从外地某个大户人家嫁过来的,瞧着跟当年春风楼的一位姑娘长得略微挂像,这物是人非许多年了,便是上次见她,我都觉得变化不小,再过些日子,只要她不承认谁又能认的出来?” 第二零一章 第二零一章 程水若是有娘家的。(手打小说)认了位大夫做爷爷,走动的还算勤,也没有巴巴的去求什么,倒是赢得了杨家的几分尊重。 去广州城一来一回两三个月,对外宣称的是到庄子上呆着了,杨家人还来过好几趟,这次回来了自然少不得要去探望一番。 许多亲近的人家也是很久没有走动了,程水若便在翌日去了善堂之后将一干的朋友都走了个遍,这么一忙活下来便是到了与黄夫人相约的日子。 说起来,楚怀沙离开豫州城以后,善堂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毕竟这事儿是花钱的事儿,即便是沽名钓誉也要有个度,不能像楚怀沙一般将身家全部的搭进去。 程水若是相中其中的那些孤儿了,楚怀沙回不来,这些事儿程水若却是要继续下去的,不好苛责别人,程水若也不乐意让旁人来参合,只是具体的事项却是要仔细的考量一下,最最让她头疼的还是人手不够。 张扬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还有庄子。铺子,张凡总理着豫州城的商业协会,白管事主要还是要负责一些护卫的调教,如今竟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处理善堂的问题。 本来七叶是不错的人选的,却是一时半会儿的用不上,毕竟楚怀沙的名声一天不恢复,这豫州城的人对这个屠夫,私下里跑去广州城做生意的府尹大人怕是没那么好的影响,连带的七叶也受了影响。 想来想去,也唯有将这件事先搁置几天,这边,还有件事儿是迫切要处理的,便是与黄家交代一下广州城的事儿。 这边还没出门,京城又有人来了,方家的一个管事婆子,带来了方家的话,和方白芨的信。 那管事婆子是个伶俐人儿,说话极为得体,见到程水若便道,“程姑娘,大夫人,二老爷,二夫人,三老爷,三夫人,还有家中的公子,小姐。姑爷,姑奶奶让小的向姑娘代个好。” 程水若与方白芨两人私下的约定她是没有告诉家中的其他人的,跟去广州城办事的人知道的也只有张凡和白管事,两人嘴巴都严实,程水若不用担心,因此家中的人,包括小环也不知道这件事儿。 程水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见到方家派了个管事来,却没有带来东西下聘,竟然隐隐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笑着道,“有劳诸位老爷夫人公子小姐姑爷姑奶奶挂心了,不知道大夫人的身子如何?当初在船上见到的时候可是吓了我一跳。” 那管事婆子细细的答了,程水若又将自己有印象的所有人都问了一遍,那管事皆是一一的回答了,这才笑着道,“说起来,奴婢来拜望程姑娘,却是几位老爷和夫人想问一问程姑娘的想法。” …………………………………………………………………………………………………. 知道正题来了,程水若挑了挑眉,笑着道,“什么事还要问我的想法?” 那婆子见状道。“程姑娘也是个爽利人儿,家中又没有父母长辈在,这事儿,奴婢粗鄙,便直接问了,我家五公子想与姑娘重提婚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派的人是个婆子,便是念着她是个女人的份儿上,否则这样伶俐的人儿必然在内院里也是有些身份的,犯不着天高地远的跑过来,对此,方家表达了足够的尊重,却又在这里点出了她的身份,不过是个孤女,方家念着她的恩惠,所以才会提婚事,否则不会用个‘重’字。 这里面的东西可就多了去,是妻是妾?方家乐意不乐意?派个婆子来探口风,倒是杜绝了两家人结亲不成反目成仇的可能,让程水若知道,方家也很为难。 程水若的嘴角弯弯,一边的小环却是听的怒意高涨,扯了扯嘴角笑道,“奴婢愚昧,莫非妈妈是方家二夫人请来提亲的?” 有了小环这句话程水若倒是好接话头了,佯怒斥责道,“小环,休要无礼!这位婶子是受了方家几位夫人的请托特地来看我的,咱们做小辈的自然该铭记长辈的恩情。你这话就扯的太远了。哪儿有人提亲是空着手的?三媒六娉是规矩。”说道这里,程水若故意顿了顿,瞧见那婆子变了脸色才道,“婶子请替我转告二夫人一声,此事休要再提了,我这样的身份自然是盼不到那样的东西,此生是不打算嫁人的。” 听见这话,那婆子不由得惊讶的抬起头来望着程水若,程水若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失望也没有高兴,那婆子愣神也不过刹那的功夫,随即便笑了出来,知道程水若虽然自傲,却也不是没有顾着方家的脸面,要知道如今的方白芨可是铁了心,她来,就是几位老爷夫人商议之后,决定先看看她的想法,若是她也铁了心要嫁进方家,方家是没办法拒绝的,这恩,必须报! “瞧我这张嘴,张口便胡来。倒是引得小环姑娘不高兴了!真是该打!”轻轻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又继续道,“要提亲自然是要三媒六娉,那也得姑娘首肯才行,姑娘是个聪颖大方,才学高绝的,咱们夫人也是怕让姑娘为难了,所以才让奴婢过来瞧瞧,又担心姑娘的一个人在外,终究是有些不方便,夫人说了。有什么事儿,京城到底不算远,姑娘还是该拖人捎封信才是,两家好歹也有些情谊,莫要因为走动的少,感情倒是生疏了。” 有拉拉扯扯的扯了一会儿,那婆子便要告辞,程水若留饭,却是不肯,道是在豫州城有亲戚要走动,明儿个便要随船回去,办完了事儿便要乘着这个机会去瞧一瞧,临到走以前,却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程水若道,“瞧奴婢这记性,三夫人让奴婢给姑娘捎封信来,险些个便忘记了。” 程水若闻言不由得有些奇怪,若是大夫人还有一说,她跟三夫人根本没交集,唯一的交集便是方白苏了。 信没有封口,小环送走那婆子,程水若便拆开来看了看,说是三夫人的信,那字迹却是熟悉的紧,显然是方白苏写了,假借三夫人的名义发出来的,问了程水若好,又说了他近些日子的情况,最后却是在信末略微提到了一个小故事,讲的是前朝某位状元郎与他出生卑贱的未婚妻的故事,程水若看完了以后,心中不由得一暖。 …………………………………………………………………………………………………. 小环见程水若看信看的笑眯眯的样子,心中还有些生气,嘟囔道,“又没有人求他们来求亲,这么做也不嫌脸皮厚。还说什么情谊!真是没道理!”眼珠子往程水若手上的信上飘,程水若不给她看,她也没胆子瞧。 程水若笑着将信递给她道,“想看便看,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小环嘿嘿笑了两声,以为有什么好消息,不客气的接了过来,瞧完了以后才笑着道,“还是七公子是个有情义的,还知道帮小姐想办法,不过,瞧他这偷偷摸摸的样儿,怕是方家没那么好说话。”顿了顿,突然道,“咱们也不想嫁啊,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程水若勾了勾嘴角,方白苏的别扭性子她还能不清楚,想当初便不乐意她嫁入方家,如今却是巴巴的写封信过来,想必是从方白芨那儿听说了什么,还是托了三夫人的手交出来的,信也没封口,这信到底是给她看的,还是给别人看的还不知道呢。 “你再想的!”程水若笑望着小环。 小环凝眉沉思片刻,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程水若将信封在她面前一晃,特地将没封口的地方露出来,小环也是个才思敏捷的,嘀咕道,“原来是我错怪他了。” 却是想起程水若没有说到底是嫁还是不嫁,这事儿想来想去都透露着蹊跷,正想要问程水若话,却是听见外面有管事禀报,“小姐,南边儿来信了。” 不过短短数日,怕是她方离开不久便写过来的信,难道是楚怀沙出了什么事? “快拿进来!” 便有个管事急急的走了进来,将信递给了小环,程水若接过来以后扫了小环一眼,小环便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了下去。 屏住呼吸将信拆开来,程水若竟然有一种不敢去看的怯懦,只是,不看,心中又焦急,咬咬牙,一下子将信纸打开来,只见信纸上写了一行清隽的字迹,‘请姑娘教我’。 看见这几个字,程水若只觉得鼻头一酸,眼眶便红了,眼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徘徊不去,只觉得这几个月以来的一直隐藏在心中的什么东西突然喷涌出来,将信纸紧紧的捏在手中,却是抽泣的越发的大声了。 这几个月,她日夜都在担心楚怀沙能不能熬过来,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愧疚,一旦事情水落石出以后,却是断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的开心,虽然眼泪止不住。 第二零二章 第二零二章 提笔要写信,却是千言万语不知如何下笔。(手打小说)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与楚怀沙相与相处的一幕一幕,第一面如光风霁月,让她仰慕,那一刻,她以为真有灰姑娘的故事。 楚夫人的行为却让她陷入了绝境,本就是初来乍到,对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在迷茫之中每一个人都变得面目扭曲,她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除了小环和方白芨。 这样的经历,没有心理阴影是不可能的,实际上,到如今她还会偶尔做梦梦见自己在一条黑暗的路上行走,四周没有一点儿光亮,她又冷又饿疲惫不堪,却是不得不一直这样走下去,希望在下一刻看见曙光。 后来证实他并非如她所想的那样,只是,伤口一旦有了,即便好了伤疤依旧在,一旦有风雨的时候少不了隐隐作疼。 因此。在广州城里,举目无亲,又是一波一波的事情铺天盖地的涌过来,任何一件事都足以让她灭顶,那时候楚怀沙的举动无疑将她紧绷的神经最后一根玄割断了。 所以,她将他推到了如今的深渊。 离开的时候,她留下的那封信告诉他,她有办法让他挣脱如今的困局,她以为他是无法再站起来的,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楚怀沙的坚韧又岂是她所料到的那样。 想起他吐的那口鲜血,染在袍子上,是那样的刺目,程水若的心绞了起来。 笔,始终没能落到纸上,重新将笔放在笔架上,程水若抬起头道,“备车,去善堂。” 从马车上扶着小环的手走下来,一个笑的一团和气的中年男子便恭敬的迎上来,“程姑娘要来怎么不先派人来知会一声,好在方才有管事远远的瞧见了报与我知晓,这才没与程姑娘错开来。” 瞧见这张陌生的脸,程水若淡淡的恩了一声,小环问道,“不知阁下是?” “小的冯德才,如今是这善堂的主事人。”那中年男子笑道。“程姑娘里面请。” 程水若淡淡的看了眼前这男子一眼,白白净净的,眼中不时闪过精光,从七叶口中她已是听说了不少,知道眼前这位便是他的接任者,往日里还是给七叶打下手的,如今善堂里的情形比往昔在七叶手上不知道糟糕了多少,对着程水若的这张笑脸怕也是为着她舍得在善堂的孩子身上花钱。 淡淡的点了点头,程水若跟着冯德才慢慢的往里走,到了专门待客的花厅,冯德才让人奉了茶,这边便有老老小小听闻程水若过来了便来与她请安,小孩子便罢了,老人家程水若可不敢托大,眼瞧着话没说上两句,人越来越多,程水若唯有让人将这地方移到外面。 好在这夏日里,在外面还有悠悠凉风,这些老人孩子程水若瞧着眼熟,不少也能叫得出姓名来,显而易见。如今这些人的生活都不如楚怀沙在的时候,这样的情形和对话都有些出乎程水若的意料之外。 “楚大人这次去广州,怕是也是为了我们吧?”有位老人这么说,望着程水若,“咱们这院子里吃的用的,只靠那些富户捐助又怎么支撑的下来?好在这一群老头子老太太很能动,否则,这儿怕是早就揭不开锅了。” 闻言有人叹息,有人抹泪,那冯德才道,“我也是这么琢磨的,不当家不知道油盐柴米贵,何小姐替咱们化缘,楚大人为咱们想路子,如今没了他们,这善堂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程水若奇道,“黄大人就不管这里了?” “程姑娘有所不知,”冯德才道,“如今楚大人失踪,生死不明,上面早就乱了套,黄大人他们怕是也要向上面交代顶头上司不见了该怎么办吧?” 说着,又苦笑了一下,“油水去了以后,谁还顾得上咱们。” 这话,便是有所指了,不过,这冯德才倒是没指望程水若能做什么,又摆摆手道。“不提这些,咱们便是念着程姑娘的恩情,听说你来了,自然大家要见上一见,什么时候这善堂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兴许大家伙便散了。” 这儿的人老老小小的一大群,程水若也不好多问,瞧见四下的人皆是面带忧色,想了想道,“何姑娘是藏宁公主的独生女儿,你们可曾去求过藏宁公主?” 冯德才笑笑道,“公主怕也是顾不上咱们,如今豫州城的局势可微妙的很。” 听见这话,程水若也不好多问下去,她今天来,不过是想瞧瞧如今善堂到底是什么情况,要让善堂散了,她是不允许的,还希望利用这里再做一些事情。 又与众人说了一会儿话,让小环将带来的东西分给众人,程水若才有机会与冯德才私下里说上两句,“何小姐拿来的银子和各地富户捐的,给善堂用上一年半载是没问题的。如今还有田地,善堂里的老人孩子还自己做些活,又怎么会突然就运转不下去了?我瞧着人并不多啊。” 冯德才苦笑了一下道,“程姑娘,想必你也与那些人一般以为这钱是我给贪墨了吧?” 程水若的脸扭曲了一下,冯德才道,“人人皆道是善堂有钱,却是不知道,有那些路过打饥荒的,还有那些上门来要找事儿的,楚大人的事情一发。为了不牵连七叶,我们便商议了一下让他走了,却是没想到,楚大人一走,不光七叶遭殃,便是我们也是麻烦连连,唯有花钱消灾。” “善堂的人如今根本就不敢出门,那些田地,这老的老,小的小,谁来帮忙折腾?外人只道是楚怀沙沽名钓誉,不愿意助他成全名声,这快要成熟的稻子,愣是从中间生生的挖了条水渠,道是要兴修水利。” “谁知道下一步还会干些什么呢?稍微有些法子的人都已经走了。这事儿,出的我口,入得程姑娘的耳,却是莫要为其他人道。如今豫州城人人都急于撇清与楚大人的干系,生怕受了牵连呢。” 程水若点了点头,却是望着冯德才道,“那你怎么不走?这善堂的事儿怕是最后还要有人背黑锅。” 冯德才闻言笑笑道,“我如今孑然一身,这善堂总是要有个主事人的。” 程水若点了点头,低声道,“你还是去求一求藏宁公主,若是可以,再上带上这儿的老人去闹一闹,反正情况也不能再坏了,他们要钱你便给,他们要你顶缸便顶缸,岂不是便宜了那些瞧上这儿田地的人?” 冯德才道,“没用的……不是所有人都像楚大人一般……” 这话,让程水若想起了城门口跪下的那个汉子,如今时过境迁,还剩下多少人还记得那一场水患留下的孤老呢? 这些人也失了当日的那份破釜沉舟的气势,程水若也没有多言,叹息了一声。终究是时候未到。 翌日便是去黄家赴约的日子,黄夫人显然已经从管事口中得知了去广州后的凶险,见面之后便将丫头尽数遣了出去,拉着程水若的手将她上下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程姑娘没事就好了,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听那管事说了你们去的经历,心中便念叨着,你一个姑娘家,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好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这又是何苦,还不如好生生的在豫州城里呆着。” 程水若笑了笑,不知道黄夫人的打算,她们两人也没有走的真那么近乎,因此没有接话。 黄夫人见状又道,“楚大人怎么会弄的这般?如今他命丧江中,咱们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程水若嗯了一声,问道,“朝廷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黄夫人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上面没有半点儿口风,只是派了人来豫州,我家相公如今日日应酬着,说实话,若非你告诉我楚大人去了,这豫州城又有几人能够知晓?” 程水若道,“我听说的却是,大家都知道楚大人去了。” 黄夫人笑,“广州城闹的沸沸扬扬,沉船的事儿也是闹的不小,不过皇上派人去广州却是悄无声息的,毕竟楚大人这么做是驳了皇上的面子。这种事儿,瞒得了一时,总归瞒不住一世的。” 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程姑娘日后打算怎么做?听说,方家有意向你提亲?” 这事儿怎么连黄夫人都知道了? 程水若惊讶,却是不露形色,笑笑道,“黄夫人打算如何做?” 黄夫人道,“楚大人出了这么件事儿,皇上必然恼怒,本来皇上便不喜北方的官员与南边儿的人接触过多,咱们这生意,怕是做不下去了。” 黄家有人当官,自然顾虑多多,所以对于程水若提出的要用这次拿回来的货物抵钱高高兴兴的接受了,能多赚一笔算一笔,而豫州城的那些商户却未必是这个打算,听见她如此说,程水若才反应过来黄夫人这是想不再参合这件事儿。 “生意事小,眼前却是还有个难关要过,”对于这个,程水若自然没意见,她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是否与她所料的一样,低声问道,“黄夫人以为,这次皇上会怎么处置楚大人的事情?” 黄夫人低声道,“皇上派来的人略微提了提,像是要咱们都封口,不要在外面提这件事,便道是楚大人是在任上操劳过度去了的。” 皇族的颜面果然比较重要,听闻黄夫人的说法,程水若才放心了些,本来还以为豫州城已经闹腾的沸沸扬扬了,想把事情压下去没那么容易,显然皇帝不这么认为,为人君主识人不明这个罪名可是不轻的,如今便是压不下去也要压下去了。 “那豫州城里的事儿怎么会弄成这样?”程水若皱眉问道。 黄夫人苦笑,“还不是有人说要替楚怀沙伸冤,说他是为了豫州城的百姓去的,说是咱们要陷害楚大人,便闹腾的沸沸扬扬的,却是不知道若这么闹下去,非但帮不了楚怀沙,反而会害了他。天知道我们方一接到消息,便将七叶送走,偏生他也是个倔的,死活不肯走,不知道从哪儿得来了消息,四处闹腾,如今这情况却是乱糟糟的让人头疼,许多的人都听不进劝诫,这般闹腾下去,我家相公真个是头疼不已。” 程水若瞥了黄夫人一眼,怕不是头疼,而是不想参合这一趟浑水吧? 楚怀沙死了,是怎么死的豫州城的人都明白,皇帝心中也明白,这楚怀沙就成了皇帝心头一根永远都没办法愈合的伤口,识人不明这份后悔让他永远的记恨,事情即便压了下去,对于知道内情的人也会有几分忌惮,还不如不管,随便那些人闹腾,事情闹大了,豫州城的官员反而没那么显眼了,反正如今也有皇帝的人在这儿盯着,即便出事,责任也不在他们身上。 说白了便是黄家将事情压下去了一定没好处,反倒不如闹大了站队的时候让皇帝记得他们。 看样子这黄家人不打算再跟楚怀沙坐同一条船了,指不定连整个豫州的官场都是这么打算的,这些生在豫州的官员也是倒霉催的,如今将所有事情都往楚怀沙身上推,闹大了以后,自有朝中不满皇帝的人将皇帝逼到角落,这风口浪尖便有人替他们站了。 想到这里,程水若笑了笑,当今的皇帝还真是个受气包,什么破事儿都遇上了。 黄家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的了,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儿,说起来,黄家还真有几分破釜沉舟的勇气,让程水若佩服不已。 “黄夫人,你有什么打算,不妨与我说说吧,这商业协会的事儿要结束么?” 黄夫人笑着点点头,“如今皇上查的正紧,你也要嫁人了,楚大人也不在了,咱们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这豫州城的烂摊子谁来就让谁收拾去,咱们也没那么大的能耐,不如,散了吧。” 果然是要把事情闹大,程水若眨了眨眼,笑笑道,“好,我回去便将账目给销毁。既然这样,给善堂的钱,也不必给了,黄夫人请了商业协会的人来,把钱分了吧。” 第二零三章 第二零三章 将账册合上,程水若抬起头来笑道。(手打小说)“如今他们倒是稀罕起那些货了。” 张凡笑道,“可不是,几个大户收了货放在手上压着,他们瞧不见利润,所以都不敢接手。倒是有几家不着急用钱的试了试,结果赚了一笔,便又跑来找我要,我便又放了些给他们,旁人瞧的眼红,如今倒是要银子的少了,要货的多了起来,三两下便分了个精光,还有好些人抱怨没拿够呢。” 顿了顿,又道,“咱们如今手上也有十来万两银子的闲钱,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那些小户见几个大户退出,有不少人赚了这么一笔,也寻思着要退出。” 这十来万两银子说起来有一半是上批货沈诚给的补偿,另外一半才是此次从中间赚的,此次完全是无本的买卖。若说就这么放着,依照程水若如今的家业再扩大十倍吃喝也是不愁的,显然程水若的心不止十倍大,她想要更多的钱,更多的人。 只有像沈诚那样,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拥有足够的影响力,才能保护好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 何况,楚怀沙的事情,还需要许多的财力。 “不知道七叶到了广州没有?” 距七叶来寻她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事情没有多大的进展,黄大人代理了知府职务,上面对楚怀沙的事情依旧不露半点儿口风,不过,黄大人的任期就要到了,想来再拖也拖不上多久。 张凡道,“前些天有广州的船过来,道是在途中遇上过那艘官船,算算日子,也就这两天了。” 楚怀沙的事情急不得,只有一步一步的来,一次损失了两个知府,这件事儿龙颜震怒是少不了的,最终会妥协出个什么结果来程水若差不多能料到,事情拖到这个时候,也只能是那一个结果了。估计朝堂上谁也没能占到便宜。 消息一下来,她的机会可就不多了,“货收的如何了?” 张凡笑道,“那些人一开始是抢着要钱,后来见到几个大户退出,便管我要货不要钱了,因此烧好的瓷器,布匹,价格都比当初预料的低上许多。我琢磨了一下,这上面的消息一天不传来,这些东西的价格便一天升不上来,便压了压,前两天小姐让我开始收,我便挑着质地好的入手,到现在已经把咱们家的几个仓库都装满了,我又另外租了几个仓库,看这样子,十万两银子装上几条船是没有问题的。” 程水若点点头道,“尽快装好就运走吧,恐怕咱们的新任知府大人就要来了。” 张凡应了一声,小环站在客厅外面叫道。“小姐,方白芨又来了。” 程水若闻言颇有些无奈的道,“请他到花厅奉茶。” 方白芨的事情程水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上次方家的人来了以后,过了不久大夫人就上门来提亲,程水若拒了,大夫人回了京城,方白芨却是留了下来,没事替人瞧瞧病,隔三差五的上门来一次,也不提亲事,感觉要就这么跟程水若耗上了。 程水若试着跟他谈了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大夫人虽然来了,之前方家的态度却是明确,她也不是小孩子,又怎么会不通人情世故。 方白芨的回答让程水若哑口无言,他是这么说的,“我知道家里的态度,白苏跟我说过,我也不乐意你受了委屈。所以,我便这么寻思着,咱们比邻而居,我做我的事儿,你过你的日子,若是有什么事,我也能好歹照应一下,若你能找到能照顾你的人,我再回去得了。” 人家做到这一步。程水若还能怎么说? 方白芨也算摸到程水若的软肋了,别人对她好,她便无所适从了,方白芨隔三差五的来,程水若便唯有撇开手上的事情过去陪他坐一会儿,然后该干嘛继续干嘛去。 今天也一样,坐下来,便主要是方白芨说,城里的近况,他的近况,一些趣闻,略坐了半个时辰,便起身告辞了去。 瞧着方白芨的背影,小环在一边嘀咕道,“再这么下去,小姐嫁不嫁他,怕是两家都要成仇人了,他也不想想自己这么做,小姐会不会为难。” 谁说不是呢? 只是,程水若总不能关着大门不让人进来吧?这件事也唯有先放到一边。 这已是到了收早稻的日子,天气炎炎,今年程水若家中的稻谷长势格外的喜人,前些日子灌浆的时候张扬便来报过了。明儿个程水若便到小庄上去收割,怕是方白芨也是算到了这一点儿才会今天来的,毕竟程水若一旦去了庄子上,没个三五天的回不来。 这两年的水稻便是良田,一亩能收上三石便算是丰年,庄子上最好的老农都说今年程家的稻子长得好,程水若便有心去瞧瞧自己的成果,中午到了庄子上,吃过午饭,瞧着太阳正好,便迫不及待的让人先收割了一亩田地。看着一娄一娄的从打谷机里掉落下来的稻子装了许多筐,隔壁刘家来的人已经看的合不拢嘴了,程家的人也合不拢嘴,那是笑的。 庄子上好几个憨厚的汉子皆是道,“东家真是能耐人,我长这么大,愣是没见过谁家的良田能收上这么多稻子来,怕是有四石了吧?” 程水若笑了笑道,“还有一季呢,这两天赶紧收割晒干了,便将田地翻上一遍,施上肥料,灌上水,咱们育好的苗插下去,天凉还有三四个月,够咱们再收一茬了。” 旁边便有人夸程水若好能耐,程水若笑笑道,“哪儿是我能耐好,这些东西都是书上早就有的。” 便有人道,“书上还管教种田?” 程水若道,“当时我也不信呀,楚大人教了我,我寻思着试试也损失不了什么,便试了,这不挺好的么?说来这个还是楚大人让我试验了来,若是效果好便要在全州推广的,到时候家家户户只要够勤快,便都能有个好收成!” 她对楚怀沙有愧,善堂的事帮不上多少忙,却是总要想办法弥补一下豫州城的百姓,也算是对楚怀沙的补偿了。 旁人却是惊道,“程姑娘能教咱们?” 程水若笑,“怎么不能?又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便是卖一把力气,一看就会,我便是想瞒也瞒不住。” 这次来瞧程水若家收获的人多,闻言人人皆夸程水若好心肠。楚怀沙其实人不错来着。 这便是程水若打的主意,中国人自来不跟死人较真儿,人一死,天大的过错都可以缩小一些,慢慢的让豫州城的人感受到楚怀沙的好处来,让这些人知道楚怀沙到底为他们做了多少的事情。 不过,这事儿还真是急不得的,流言传的虽快,对一个人的成见却是不那么容易消除的,需要一件件的小事大事累积起来。 若是她猜的不错的话,上层博弈的结果应该是楚怀沙差不多因公殉职,否则皇帝的脸面就算不要了。 众人皆是喜气洋洋的跟程水若道谢,都是周围的邻居,程水若也不客气,只吩咐厨房好饭好菜的招呼着,下午先收割一部分田地起来,争取早点儿种下第二茬。 众人自然是干劲十足,几乎人家听说可以跟着学些东西,今年他们的稻子种的晚,恐怕有些来不及,明年却是可行的,东家酒管够,饭管饱,还有肉吃,挽起袖子便下了田地帮忙,只是将稻子割好放在田边,便有农妇去收集起来,送到场院中用打谷机将稻子脱粒,这些活都还算轻松,便是扬场的人累了些。 喜气洋洋的金黄色满目皆是,一片丰收的喜庆。 便是在这一片喜色之中,张凡从城里赶了过来,“圣旨下来了,知府的人选确定了下来,楚大人的事儿没提,京城传来的消息是新任知府就在这几天就要过来上任,是皇上的老师,袁大人。黄大人过些日子就要回京,下任的知县大人是去年的一位进士。” 程水若闻言舒了一口气,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皇帝在这场博弈中还是赢了,不过,即便是赢了,也只是惨胜,下一步的目标应该是将当下最紧急的北边儿处理好,皇帝要腾出手来整治南边儿的事,最少还要十来年的时间,这些时间足够了。 新任知府上任最紧要的事儿怕是还是要整顿豫州城的军务,这是进京的最后一道关卡,民生方面势必会放上一放,豫州城的商户们合该还有一段日子好过。 这应该是对程水若来说最好的消息了,她却不见得多高兴,压低了声音问道,“那楚大人的事儿宫里就没半点儿消息传出来?” 张凡自然知道程水若在关心什么,“这事儿我也问了,黄大人说,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皇上为这事儿发了好几天的脾气,后来是这位袁大人进宫劝了皇上,这才将事情压下来的,如今不说,怕是这位袁大人来还有些想法的。” 第二零四章 第二零四章 “小姐,小姐!广州来信了!”张凡像个大孩子般的冲进小院。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阅读网)惹的院中的下人侧目不已,张家两位管事向来老持稳重,怎么今儿个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 程水若此刻正沐浴在春日暖暖的太阳下,惬意的靠在躺椅上,手中捧着一本医书,身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杯清茶以及几碟小点心。 院子里的花儿开的正灿烂,这五年里忙里偷闲,院子里到处都种满了她从四处搜集来的花花草草,一到春天便是满园飘香。 合上书,抬起头起身去迎张凡,程水若笑道,“什么喜事儿,竟然让你这么开心?” 张凡挥舞着手上的信,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咱们,咱们的船从海外回来了,带回来了许多的珍奇物件,据说,据说还有好多金子!” 一时间又觉得说不清楚,干脆将信塞到程水若的手里,“小姐。你自己瞧吧!船一到广州,沈大老板就派人送信过来了,说是要请你过去呢!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真的?”程水若一把接过信来,一字一句的仔细瞧下去,沈诚的信写的很简单,只是说船行出海以后经历了许多的艰险,历经四年放才能归来,就算这样,也没有将所有的地方都走完,不过,此次的收获甚丰,远比就在近海做贸易来的高,具体的事情要请程水若过去一起探讨,他希望还能走的更远一些。 “真回来了!”千盼万盼,望眼欲穿,曾经千百次的以为沈诚一行人是无法回来的了,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她绝望以后竟然传来这样惊天的喜讯,程水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来回走动跑跳,张凡也是在一边乐呵呵的傻笑,为了这一天,他们盼了多久了啊! “明天就去!咱们明天就去!”程水若一边绕圈子,一边激动的道。 张凡道,“行,我立马就去准备!”说着就要往外冲。 程水若依旧沉浸在喜悦之中,恨不得立马就飞到广州。想当年,飞机在天上飞,两三个小时就能搞定,这时代即便是最便利的水运,也要花上大半个月时间,太熬人了。 想到这里,便迫不及待的往自己房间跑去,她要先把衣服收拾好才行,现在小环管着外面的事儿,霁风也开始跟着张扬忙活,身边虽然有两个小丫鬟,她总觉得用起来像奴役童工,宁愿自己多做一些。 跑到一半就撞上了去而复返的张凡,与之同行的还有张扬。 “小姐,我听说你明天就要到广州去?”张扬问道。 对于如今管着自家在豫州城所有事务的张扬,程水若是尊敬无比的,停下来道,“是啊,广州城来信了,说是出海的船回来了,我打算过去一趟。” “打算呆多久?”张扬道。 这话倒是让程水若愣了愣。如今豫州城在新任的知府管理下越发的严厉了,因为注重军事,所以对民间征重税,特别是商户,程水若也是靠着刘家和黄家留下来的人脉关系才能稍做发展,说起来因为那位知府的行事,这豫州城商户的日子越发的难熬了,因程水若是这豫州城内少有的富户,又没有什么根基,前几天那位知府大人又跑上门来化缘,但是程水若并不想给。 凭什么啊? 银子大把大把的给出去,却换不来半点儿好处,偏偏别人手握重权。 说起来,若非这位杀鸡取卵似的对待本地的商户,程水若想要一枝独秀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而豫州城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熬了。 将她当成*人民公敌对待,还一脸的恩赐,也不想想她为豫州城的百姓提供了多少的就业机会,若非她领头来做这些事儿,豫州城能有那么多钱给他挥霍么? 上次的交谈不欢而散,如今的程水若也是有些门道的了,快餐店开到了许多的地方,给黄家等人带来了许多的好处,自然他们要投桃报李,那位知府想动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这种情况当然只有她坐镇的情况下才能维持,她可以等那个知府上门来求她,可是,若是她走了呢? 没有家主的人家。这些人都只能让人揉圆搓扁。 看见程水若的脸阴晴不定,张扬道,“说起来,我也正想跟小姐提这个事儿,最近有不少衙门的人跑到咱们的铺子上来找麻烦,小姐,这豫州城是呆不下去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搬离此地吧。” 说起来,程水若在豫州城其实没多少产业,本地的发展空间本来就小,当意识到这位知府人不怎么地道的时候程水若就有意的往外扩张,自然,这些钱都比不上从海上得来的那一份儿。 离开这里么? 程水若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她本就是无根的浮萍,没有哪里不能呆下去,对哪里都没有依恋,即便是住了六年的地方又如何? 这个地方的产业也不是不能抛弃,她的田产多半都在江南等富饶之地,本地的田地还是最初官府奉送的那些,就是这样,如今的苛捐杂税也让那个庄子没多大的出产了。 怨声载道,用这个词来形容如今的豫州城绝不夸张。这五年皇帝一步步的稳定了自己的权威,整个国家的经济却是每况愈下,国库入不敷出,因此那些官员才会将手伸向他们这些商户。 在这个地方已是不能像往日般自由自在了。 而广州城的情况却是蒸蒸日上,不得不说当初让楚怀沙留在广州是个明智的抉择,马家倒了,沈诚和胡家的目光又放在海外,楚怀沙便将程水若用在豫州这一套改良在广州实行,如今的广州城商贸繁华,据说比起五年前可谓天上地下,便是比起江南等富饶之地也是不差的。 在广州经营五年。楚怀沙也变了,可以从他来信的字里行间看出来,他甚至组建了一只类似军队的队伍,跟朝廷派去的知府虚与委蛇,却是将广州城管理的井井有条,造福一府之民。 跟沈诚和胡家的相处也找到了正确的定位,楚怀沙的地盘是广州城,上了岸,便遵守他的规矩,楚怀沙与沈诚和胡家方便,沈诚和胡家也投桃报李,在海面上相安无事,想必日后还可以继续下去。 如今的广州城虽不说路不拾遗,民风却是尚佳的,出了事,别人第一个想到的不会是官府,而是要去请楚怀沙决断,可见民心所向,他甚至带领着广州城的百姓打退了好几只海盗队伍。 朝廷这个烂摊子是不知道会如何收场,楚怀沙估计是不会回来的了,此人秉正刚直,在这个时代的大流之中时运不济,却终究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也算圆了他的这一场梦。 接下来程水若的打算是先到广州呆着,这个王朝的兴衰祸福与她已经没有干系,天灾可以救,**却是无能为力,若是起了战乱,广州城出海避祸也不是不行的。 想到这里,程水若道,“将这边的事情全部结束掉,半个月之内,然后你南下来寻我们,我和张凡先下广州去安顿,三天之后启程吧。” 张扬点点头,“那家中的家人呢?” “乐意跟咱们走的就走,不乐意的看他们在咱们家呆的日子长短。各自发上一笔钱让他们自己谋生去吧。” 说要走轻松,真正要收拾的时候才发现有多少的事情要做,收拾东西,典卖家中的物品,又去到每一户关系好的人家辞别,再跟家中要离开的老人叙话,忙忙碌碌两天下来才把事情办了十之二三,程水若却是等不得了。 只是,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做。 踏进这间院子的时候,程水若才发现自己是第一次来,小院有些杂乱,单身的男子,身边除了一个小童和一房管事,就没个贴身照顾的人,便是这个男子在这个地方等了她五年时间。 扳着指头算算,如今的程水若已经二十一岁了,在现代是青春年少,在这个时段却是老姑婆了。 而方白芨比她大三岁,若是成亲早的家庭,二十四岁的男人有的都可以当爷爷了。 院子里晒着不少的书,老管事激动的带着她往里走,盼望了多少年了,这位程姑娘总算是上门来了。 接到小童通报的方白芨从屋子里冲出来,满脸的笑容,手上还捏着一本书,当年的还带些稚气的青年此刻已然满身的儒雅,五年时间,每天替人治病或是寻药看书,皮肤黑了些,身上的气质却是沉静了许多。 不待方白芨开口,程水若便道,“我是来辞行的,明天我要南下广州,以后怕是不会回来了。” 笑容,凝固在方白芨的脸上,他慌乱的揉揉脸,“怎么会这么突然!” 程水若心头闪过一抹不忍,下一刻又硬起心肠来,五年了,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方白芨为她抛弃家人,在这儿守候了五年,只是她生性倔强,再这么下去,方白芨怕是最终只能失去亲人,她就是没有亲人的人,又怎么忍心让别人承受她所经历的一切? “豫州城已经不适合呆下去了,你也不要再在这里等下去,这些年你都没有回过方家,是时候回去了。” 方白芨闻言点了点头,“是该回去了。” 这些年程水若暗示了他许多的东西,虽不说,他心中却是明白,他们之间的那道隔膜并非一人之力所造成,说起来,是他一直执拗,总以为只要努力就会有希望,即便感觉到会有这一天,却是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他以为两人会这么天长地久的继续下去。 只是,他还有他的责任,方家已经远远不是当年的方家,如今的程水若羽翼已丰,无需他的照顾一样可以过的很好。 程水若努力的扯了扯嘴角才能难看的笑出来,方白芨道,“不要这么难过,我会找机会过去探望你的,记得给我写信,白苏也很挂念你呢。” 没想到竟然是方白芨反过来安慰她,程水若点了点头,逃也似的逃告别离开。 走出院子的时候,她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这份感情太沉,她真的承受不起。 再次清点了物品,确认了没有遗漏,将家中的一切搬的空空荡荡,动用了一艘自家快捷的船才勉强将所有的东西搬空,并将愿意一起走的家人带走,张扬留下来处理剩下的事情,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程水若走了。 春天的江水上涨,一路上都顺风顺水,也不过十七八天就到了广州城,只是,程水若这些日子的心总是低落莫名。 船到了岸,小环来唤了她几声才听见,岸边有沈家和胡家派来的管家,茶夫人甚至亲自来了,程水若在船上看见岸上热热闹闹的人群,抬步走下去,眼神却是不由得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 广州城的确比往昔见到的发达多了,码头比以前大了三倍不止,周围的建筑物,码头上的工人络绎不绝的扛着货物上上下下,而熙熙攘攘的行人身上的穿着比京城还要华美三分。 “妹子,你可算到了!”茶夫人笑的合不拢嘴,显然是真心的高兴,月余前出海四年的丈夫归来,今天又迎到了久别的朋友。 程水若却是懒懒的提不起兴致,笑了笑道,“姐姐看起来越发的年轻了。” 寒暄了几句,走下船去,让管事们忙活搬东西的事儿,院落依旧由茶夫人安排,竟然是五年前被烧毁的那片地方新修起来的小院。 将程水若安顿下来,茶夫人也发现程水若兴许是累了,情绪不太高的样子,便匆匆的告辞,程水若也不留她,撇开手边的事,心中急切的想到街上看看。 方才的走马观花是不够的,除了感到物是人非之外,却是看的不真切,她心中蠢蠢欲动,却是不知从何而来,随便梳洗了一下,便叫上小丫头与她同出门去。 走在青石板路上,环顾四周,却是终究找不到那一抹心慌的来源。 已是物是人非了呀…… “程姑娘?”带着一丝不太确定的问句。 抬头,不远处一青衣男子傲然而立,眉间的儒雅不再,反而平添了几分匪气,只有目光温和如旧。 “楚……怀沙?” …………………………………………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楚怀沙淡淡的笑着。 “豫州城呆不下去,我就来广州了,听说你把这里治理的不错。”程水若道,理清了心头的心慌来历,她有些不太自在。 看着程水若故作冷漠的脸,楚怀沙道,“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程姑娘了。” 这话,似有些牛头不对马嘴,“怎么会,我总是会来看看的。” 没有管程水若在说什么,楚怀沙自言自语似的继续道,“后来听说沈家的船从海上回来了,我就在想,你一定会来。然后,今天有人告诉我,说是在码头看见一个像张凡的人,茶夫人又亲自去接,我想,一定是你来了。” 程水若笑了笑,楚怀沙又道,“你为什么没有嫁给方白芨?” 程水若一愣,低头,苦笑,“你该明白的。”这事儿,她不乐意提,楚怀沙该懂的。 楚怀沙道,“我自然明白,你花了三年时间,为一个名声狼藉的死人洗脱罪名。” “这是我欠你的……”程水若抬头,望着楚怀沙。 楚怀沙摇摇头,“很多时候你看起来精明,却是看不透问题的本质,哎……方白芨如是待你,足足等了你五年,已是不顾方家人了,方家人也没有话说,毕竟,他们欠你的。可是,你为什么还是不同意,你真想不明白?” 她怎么会不明白?只是,明白的晚了点儿而已,眼前这个男人与她的距离岂是千万道的鸿沟。 “你心中所想,我尽数明白。” “啊?”程水若惊讶,他会明白么? 楚怀沙微微笑着,“知道我当年为何会做出那件事么?我若不说,或者是换个人来说,你定然会避开去的。因此,我以为该当面告诉你,我楚怀沙虽无能,在正常的情况下也不会做出那等傻事来!” 程水若有些懵了,他是什么意思? 楚怀沙摇摇头,眼前这个女人,果然到了关键时刻就是傻乎乎的,不是他想邀功,有些事不挑明了还真说不清楚,“换了别人,我绝不会这么做!那只是因为是你!” 那只是因为是你! 耳中犹如一声炸雷,回响的尽数是这句话。 “你……你跟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楚怀沙笑。 “你不管自己的誓言了?”程水若不敢置信的望着楚怀沙。 楚怀沙道,“我楚某人此生违背的誓言又岂止这一个。我还发过誓,你不来,我若遇不上了便罢了,若是你回来,自然要与你说明白。” “你就不怕两个誓言相违背,老天爷劈死你?” 这个女人! 楚怀沙一向的好脾气快被她磨的没耐性了,咬牙切齿的道,“若是有苍天,那么多善男信女为何不得善终?若是有苍天,为何天下苍生凄苦却无人过问?人,只有信自己,靠自己,与人斗,与天斗,方能成就心中所想!你若乐意,不怕与我这朝廷钦犯亡命天涯,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终章……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