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末萧笙寒》 楔子 “你到底爱我什么?”深冷的男中音带着凉薄的怒气冷冷的叱问着埋于书桌的莫寒。 莫寒苦涩的一笑,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挥笔狂书。墨汁浸湿了宣纸,晕染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犹如,他起伏的心情。“我也不知道!” 皇煜笙冷冷的看着那张好看得不似男人的脸,深深的吸了口气。三个月前,满朝文武百官前,莫寒当着父皇的面,大声的告诉他,“他爱他!” 多可笑,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皇弟却在得知他要与风国的公主和亲时,说他爱他! 而他,却还以为这一切只是因为这个皇弟的恶作剧,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直到,大皇国的使者出使风国,带回风国公主拒婚的消息,而拒婚的理由则是她没办法做一个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人的王妃。 去他丫的,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人又不是他,凭什么,要把这一特性框在他的身上。 后来,听到婢女们的谈话,他才知道一切原因都是因为他对他太好! 当日,那群丫鬟是这样说的。 “大皇子不像是断袖的男人呀?”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他对莫王爷没有意思的话,他干嘛这十几年紧紧的将莫王爷绑在自己的身边,读书、练武都形影不离,真是可惜了,莫王爷那副国色天香的容颜,就这样被大皇子给糟蹋了!” “你小声点,这句话要是让大皇子听见了,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莫王爷也真可怜,从小父母双亡,要不是圣上仁慈,收了他作义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可怜呢!” 天知道,每次读书练武都是那个飞扬跋扈的莫王爷自己贴上来的,他赶都赶不走。后来,实在是烦了,加上他觉得他实在是可怜,也就由他去了!谁知道,在外人眼中倒是他霸住貌美如花的莫王爷不放了。 皇煜笙放软了语调,“你爱我什么,我改!” 只是,这放软了语调听在莫寒的耳中,比他愤怒的咆哮更加让自己心痛。他喜欢着的人就这么的讨厌自己,讨厌到宁愿改掉自己所有的好,来求得自己的远离。 莫寒哀戚的一笑,犹如沾染了露珠的木槿花,凄楚而柔弱。 皇煜笙冷冷的看着他,若是在以往,他还能因为他这脆弱的模样对他心生怜惜,但是,现在,他绝对不会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好。只听见莫寒涩涩的声音:“皇兄,你应该问我,你身上还有什么是我没有爱上的!” 皇煜笙愕然,旋即冷冷的一笑:“很好!” 莫寒诧异的凝视着他,皇煜笙的目光冷凝,嘴角上扯出冷酷的微笑:“莫寒,你会为你的这句话付出代价!” 莫寒打了个冷战。 噩梦 灯火隔帘明,竹梢风雨声。 “啊!”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嘶吼,莫寒惊喘着坐起,他一手握着薄被,一手握着一把竹篾制成的小刀!此时,那把竹刀正插进他的大腿中,被割破的地方鲜血一点一点的晕开,然后逐渐将被套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他的嘴唇白,清隽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 他又梦见他了! 待到痛苦稍霁,他苦涩的扯了扯嘴唇,掀开薄被,仅着着着亵裤的修长双腿露了出来!那是一双布满了伤口与血渍的大腿,从膝盖骨一直向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疤痕,旧伤未愈,新伤又起!盘根错节的交叉着,就像是垂死的老树根! 他随便扯了一块布将血流如注的伤口包起,披了件单衣,一瘸一拐的推开房门! 门外,竹叶葳蕤,小道的两旁野草横生,有不知名的野花儿正散着馥郁香气!他面带满足的吸了一口气,深夜的空气甚好,清新宜人的冰凉让他的心神也跟着一颤! 这里,是他住了三年的地方! 整整三年,无人问津,他每天过着与野草相看,与青苔相言的日子!这里,也不是没有人住!只是,却无人敢踏进他的房间一步! 他又自嘲的勾了勾唇,隔壁住着的都是一些得不到帝宠的妃子。记得,他刚搬进来那会儿,那些女人经常将一张或蜡黄,或滑稽的脸凑在门缝,对着在房间里的他龇牙咧嘴的笑!他从不理会他们,一到夜晚,那群女人就推开房门,偷偷的潜进他的房间!他叹了口气,不愿意在回想那段日子! 可是,过了整整三年生不如死,胆战心惊的日子,他居然还忘不了他!是不是,真的要等到将身上各个地方全部划上一块后,他才能忘记那个狠心将他关进冷宫的男人! 蔓草摇曳,竹叶翻飞! 他紧紧的闭上了双眼,明日,就是三年之期! 大皇国十年,暮春之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皇国子民莫氏寒三年刑期已满,念其在刑期间,行为检点,态度积极,现刑满释放。” 伴随着太监尖锐得仿似刮了碗壁的声音,莫寒稽领旨!“罪臣莫寒接旨!”他微微的勾唇,刑满释放!多贴切的词儿! 太监冷着脸传达口谕,“太子有令。莫王爷即刻离开皇宫,不可在宫内四处逗留!” “遵旨!”他又是自嘲的笑笑,看来,那个人还真是厌恶他到极点!就连在路上偶然的相遇,他也将他逼若蛇蝎!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是个刚到不惑之年的内侍,他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道:“快点,磨磨蹭蹭的作甚!” 莫寒面带微笑,吃力的爬上马车,“那谢谢大人了!” 马车撒开蹄子在管道上狂奔,他知道,宫门外应该有等着接他回去的宫人! 来接他的人少得可怜,除了府上的管家以外,还有几个髫龄之年的玩伴。 年迈的老管家田大海正在整理行礼,看见他时,老泪横流的迎了上来。 回府 苍枯的手握着莫寒纤细的手腕,哽咽道:“王爷,你受苦了!” 莫寒的鼻子有些酸,却还是微笑着安慰:“没有,让田叔你担心了!” 田大海微微的一愣,然后,眼泪流得更加的汹涌! 他越是这样柔声安慰,老人家就越是觉得难受。他有三年没有见到自家的主子,如今看见他居然能如此的得体,他的心里既欣慰,又心疼!难过的是,莫寒这几年一定是吃了不少苦,欣慰的是,他总算是长大了,这样他也能对得起失去的老王爷与老夫人! 凌轩也要笑不笑的迎了上来。 莫寒知道的,总角之年的爱恨情仇,凌轩一直都陪在自己的身边。凌轩是想要笑着祝福他,他终于逃脱了那个牢笼。这三年,凌轩带着的妻子也进去看过自己几次,后来,大概是被什么人训斥了,他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 如今,凌轩夫妻两能来接自己,他真的很开心。 凌轩用力的捶了下他的胸口:“莫寒,好久不见!” 他也微笑着在他的肩头捶下一记,笑着道:“好久不见!” 凌轩拥着他的肩膀,说要带他去以前常去的青楼不醉不归。 他微笑着拒绝。 他早就不是三年前的小男孩了,因为别人的拒绝,就气冲冲的跑去青楼借酒浇愁。如果,那时,不那么冲动的话,现在,他是不是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打住了臆想下去的念头,现在,他几乎不敢去想要是没有生那件事,他的皇兄又会想出怎么样的计谋来逃离自己。 这三年,看得最透彻的就是皇兄对他的感情!那大腿上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没有人可以永远不抱任何希望的去等待另外一个人。 凌轩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是无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莫寒,那个人你忘了吧!以后,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他这辈子听得最多的词语就是这四个字。 他依然淡然的微笑,“我早就看透了一切!” “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带着桑枝过去看你!” “嗯!” 桑枝是凌轩的妻子,一个很温柔可人的女孩儿。坐在马车上,莫寒甚至在想,他以后要不要也找个像桑枝那样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女子来做自己的妻子。 车子很快驶入闹市,莫寒拉开罩着车窗的窗幔,心情复杂的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冷宫里面是看不见这么鲜活的面孔的,哪里,只有面色蜡黄、披头散、或则是脸色苍郁、唉声叹气的女子。他的心情没来由的一阵轻松,甚至,他还对着在街上嚼着糖葫芦的小男孩露出温和的微笑,在听见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时,他也露出了沉醉的表情。 田大海坐在马车的另一边看着莫寒拭着眼泪,现在看来,以前的莫王爷是真的长大了。 “府上一切都好,就是少了王爷的声音冷清了不少!”马车转过丰乐大道进入了拥挤的小巷,莫寒放下窗帘,就听见老人如是说。 “有田叔打理,又怎么会不好!”他自内心的感激田叔这个鳏寡老人,虽然,他跟自己没算什么血缘关系,但是,幼时,他几乎是他一般奶一把尿的拉扯长大的。在他被关进冷宫的这几年,莫王府在他的打理下,不但没减少收入,反而还比较起以前来,宽裕了许多。 “家里的地是辛末帮手的,那些钱庄、饰铺、米铺是皇煜笙那混球帮忙管理的,他倒还有点良心,收了这些个税钱,一毛不少的给你送了回来!” 莫寒垂着眼皮,在他还没对皇兄告白之前,次次,在莫王府见到了皇煜笙,田叔都一口一个太子殿下爷叫个不停,自从,皇兄当街羞辱了他之后,田叔再也没有给过好脸色给他。他大概是觉得皇兄他辱没了自己的名声,只是,回想起三年前的自己,他不由得淡淡的一笑,三年前的自己,还有名声吗? 圣旨(1) 莫王府的门匾依然没有改变。朱漆的大门,铜黄门扣,和门前两只威武雄壮的石狮,一切看在眼里,都是那么的亲切。打杂的仆役从田叔手中接过缰绳,下人们上来将他的物品搬下车子。 从冷宫出来,他的东西本来就少。 有个牙尖嘴利瘦瘦弱弱的丫鬟见了他就一脸惊慌的躲进了房间,他想,毕竟是太久没见,当初,自己的蛮横是全城皆知的,这些人见到他,露出害怕的神情是应该的! 田大海眼尖,看着那个丫头躲进去了,立刻大声的唤道:“音月,还不过来侍候王爷!” 音月从房间内探出了半个脑袋,看着他,还是怯生生的直想朝一边躲。 这种害怕的眼神对他来说,不是什么耻辱,比起那血淋淋的嘲笑,这胆怯的眼神是多么的可爱。他看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微笑着点了下头。 田叔领着他进屋:“皇后担心你出来后,无人可娶,所以,就让我领了这个小丫鬟回来,如果,真的无人愿意嫁你,这个丫头,以后就是你的妻子!” 是啊,就因为三年前,他说了他爱他皇兄,所以,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有断袖之癖。这样,好人家的姑娘有谁愿意嫁给他!皇后果然是疼他的,就连未来的妻子,都帮他私下找好了!只是,看着,那双怯生生的眼睛,他就觉得罪过!他是不是在不自不觉中又害了一位好人家的姑娘。 音月入府三年,被田大海调教的极其的好。平时,田大海本来就把她当做未来的王妃宠着,所以初次见到莫王爷时,她才有胆子朝房间里躲。如今见到莫寒对着她微笑,她反倒不害怕了!看着莫寒微笑着的侧脸,音月不由得看得痴了!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脸,简直就像画上画着的人儿一般,不过,就是看上去太瘦弱了一点。她默默的接过车夫递给她的行李,跟在莫寒的身后一起进了房间。 莫寒的房间被田大海打理的极好。就连,当日铺在桌上来不及收拾的狂书也被工整的裱好后挂在房里,墨汁在白色的宣纸上开出几朵凋零的花瓣,衬得那无悔二字更加的凄迷。 这幅字帖是在最后一次见皇煜笙时写的。皇煜笙的字迹一向都是怒猊渴骥,笔锋遒劲有力,一勾一划中,莫不彰显出他的豪迈与大气。而自己则笔锋婉约,横转撇折中总显得有些女气。 叹了一口气,看着那无悔二字不由苦笑。 无悔,无悔,三年前他还可以无谓的对天下人说,我,莫寒,爱上自己的皇兄,绝不后悔!可是,现在,他再也不敢说自己无悔了! 衣橱里挂满了昔日的衣服,大都是艳丽奢侈的服饰。如今,在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只觉得恶俗! 他随意的扯了一件淡青色的袍子裹身。落魄王爷,何须华服衬身! 门外,传来杂役惊慌失措的声音。 接着,便闻得一声尖声的嗓音嚷道:“莫王爷,圣旨到!” 莫寒淡淡的一笑,怕是,那人最终还是害怕自己继续缠着他,这会儿,又打算把他抓回去了吧! 圣旨(2) 撩起青袍,他不卑不亢的跪下领旨。 内容简单,惊蛰快到,接到圣旨的皇亲国戚,都在这日陪同大皇国皇帝野外打猎! “莫寒遵旨。”让音月捧了圣职进房,他嘱咐田大海拿出几两银子打赏那生得一副尖嘴猴腮的宦官。 那人领了赏银,说了些他刚刚出来,身体羸弱,让下人好生照料之类的话后才喜滋滋的走了! 这样的莫寒,田大海看一次,就想要抹一次泪! 以前的莫王爷那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不懂得的那会儿,埋怨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等他懂了,又忍不住为他的境遇心疼! 莫寒端坐在檀木椅子上,微笑着看着田叔为他忙上忙下。 接到圣旨后,田叔的情绪一直很激动,他一时冲去厨房要求厨子今晚做几个好菜,好好的为他补一补,一时,又冲去房间吩咐音月铺床叠被,被子的花色,垫子要垫多厚,甚至是枕头要放在那边,田叔都巨细无遗的细声交代。 他在一旁看着,心里酸酸的! 大概,田叔的眼中他还是三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吧!可是,看着他笑逐颜开的模样,他又打从心底的感激。 三年来,只有田叔自始至终、从不鄙弃的对自己好! 被套上绣着的花饰是象征着吉祥富贵的牡丹花,以前,他偏爱牡丹。只是,现在看着那繁复的线条,只是觉得奢侈,奢侈得仿若隔世! 用了晚餐后,田叔督促着他早些歇息。 躺在那柔软而温暖的床上,睡意全无。 冷宫里面是没有这么柔软的被子的,唯一的一床被子,因为他不懂得照顾自己,也被烧成一团一团的疙瘩,他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看管他们的太监,他祈求他们带皇兄进来看他,他等了三年,皇兄也没有去看过他一次! 如今真的出来了,可是,他觉,他一点都不想要见到他!甚至,有些害怕看见他,或许,当初固执的认为自己爱他的原因大概只是因为所有人中,就只有他对自己最好! 皇家有专门的围场建在西华苑,也就是大皇国国都的城北! 谢绝了音月帮忙准备得夸张的小褂,穿了件毫不起眼的白袍,头也只是让音月随意的绑在身后,即便是这样简单的装扮,帮他梳着头的音月也忍不住呆。 他轻轻的一笑:“音月!” 他不笑还好,一笑,音月的脸立马红过那窗外的桃花。 “不用紧张的!”看了眼音月,他想,或许这辈子娶了音月这样的女子也是不错的,父皇跟皇后一直在容忍着自己的蛮横与任性,这样一来,他也可以了了他们的一桩心愿。 相处得越久,音月就越觉得莫王爷没有传说中说的那么蛮横、残暴,他含笑的模样,反倒像是小时候隔壁的大哥哥一样温润、谦和。可是,她还是害怕跟他对视,那双宁静淡然的双眼,总给了她一种错觉,那样的一双眼睛,好似能穿透她的灵魂! 比赛(1) 回神时,看见镜中的莫王爷正笑着看她,她立马紧张得不知所措,慌忙的说了句:“王爷,可以了!”就匆匆的跑了出去! 田叔牵了他以前最喜欢的马忧心忡忡的等在门口,莫寒远远的站着,并不靠近:“田叔,我还是坐车去吧!” 田叔的眼眶又开始热,叹了口气,吩咐杂役匆匆去备马车!虽然,狩猎骑着马车去确实有些突兀,但是,自从三年前莫王爷不小心踩死了扶他上马的平民,他就再也没有靠近过马匹!如今,让他去野外跟着那一群王爷狩猎,他的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可是,皇家打猎,岂是他这种闲杂人员可以进去的!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他只能叹息着祈求老天仁慈,放过莫王爷一马! 马车踏上甘蓝道,皇后身边的内侍前来告知,让他去宫门口汇合! 透过车窗,他远远的就看见,门前衣衫鬓影,花红柳绿,珠围翠绕,华丽丽的一片,缤纷艳丽得实在是眼花缭乱。 内侍请他下马车! 腿上的伤口还没愈合,他僵直着双腿,举止怪异的走到皇后的辇前。 “寒儿!”皇后眼含泪花握住了他的双手! “孩儿参见母后!”他微笑着请安!皇后用娟帕抹着眼泪,“寒儿无需多礼,以后,在我的面前,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就好!” 莫寒点头称是! 从前一样?莫寒微微的勾了勾唇!那怎么可能! 三年不见,莫寒长高了一些!身体比起以往来,也结实了一些,可是,却瘦了!那清隽的脸上全身骨头,她又忍不住拉起他的手道:“孩儿,你受苦了!” 莫寒微微的一笑,道:“不苦!寒儿甘之如饴!” 看着莫寒这样安慰自己,皇后心生感动!欣慰的拍着莫寒手背,“寒儿,你终于长大了!你埋在地下的父母,也会感到安慰!” 莫寒是前恭亲王的儿子,莫寒三岁时,塞外来犯,恭亲王领命带兵出征。同年腊月,恭亲王带领的军队全部殉国,消息传来大皇国国都,莫寒的母亲听后,接受不了夫君已去的现实,随后,就用三尺白绫了解了自己剩余的岁月。圣上觉得自己亏欠了恭亲王一家,所以,就认了莫寒做义子。 莫寒微笑着点头附和:“是啊,以前孩儿不懂事,给母后和父皇添了许多麻烦!现在,孩儿深感愧疚!” 皇后叹了口气,以前的莫寒调皮捣蛋得让她爱恨交加,如今的莫寒却懂事得让她心疼! 她又擦了擦眼泪,心酸的说道:“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出来后,你好好表现,改明儿,我同圣上帮你讨份好差事!” “孩儿谢过母后!” 有内侍前来催促,“皇后娘娘,圣上让大家快些过去!那边,活动已经开始了!” 皇后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大家就出吧!” 莫寒拱手告退! 皇后又打量了眼莫寒,只见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袍子,那秀气的脸竟然比女子还要清秀几分!她温和的问道:“寒儿,要跟母后同乘一辆马车吗?” 莫寒看了眼周围眼含嫉妒的妃嫔们,微笑着摇头:“谢谢母后的好意,孩儿自己去就好了!” 皇后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也好,你路上小心些!” 西华苑已经被他们圈下了一块,马车在圈外停下。 下了马车,小太监领着他朝与那群宫嫔们相反的路上走去。偶尔,他会听见那些王爷或则大臣们讨论哪些郡主公主之间,那个最漂亮,那个又最顽劣,谁谁又到了及笄之年,或则谁谁又高攀了某个亲王的郡主!以前,他也喜欢跟他们一起说这些,现在听在耳中,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只是梦中的景物! 比赛(2) 身边的人,看见路过的他,都露出鄙夷、敬而远之的神色。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不屈不挠的上前跟他们据理力争,然后拼命的证明自己的后台有多硬,父皇跟母后有多疼自己,现在,看着他们那嘲讽的眼神,他只是疏远而有礼的微笑。 经过了那件事,他终于懂得了,原来,除了他已亡的双亲,世界上是没有人可以永远的包容自己!权、名、利、禄,都只是镜花水月,都只是看得见,而没有谁,能够将他真正的握在手中。 马车在马场停下。小太监尖着嗓子转达圣意:“圣上有旨,各个亲王们请在此挑选自己中意的马匹,巳时三刻,举行狩猎大赛!” 远远望去,马匹异常骏伟,风骨神秀、装饰鲜洁,仆御整肃。 他站得远远的,迟迟的不敢靠前。小太监不耐烦的催促:“莫王爷,你快些,其他王爷们都已经进了围场了,就差你了!” 他咬牙慢吞吞的上前,心里实在是忐忑,他有三年没碰过马,而且,现在一看见这些马,他仿佛就看见当日那路人脑浆迸裂的情形。 耳边传来亲切柔和的询问:“你很害怕吗?” 他惊讶的回头,看见皇煜笙带着另外几个小王爷从身边走过,他不时回头关切的看着走在最后的那个羸弱的少年,他差点以为他这是在问他! 不由得苦笑,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想着怎么远离自己,对他,为何还会心存奢望! 故意挑选了马场中最不起眼,所有人都看不上的一匹马!那马瘦骨嶙峋的,上上下下没有几两肉,那羸弱的模样,像极了他现在的身形。 即便是这样的马,他看着还是觉得胆战心惊的惊骇!他迟疑着慢慢将缰绳牵在了手中,手心却浸出了细微的汗珠,双腿也忍不住轻轻的战栗。 小太监面露鄙视,难怪他会是落魄王爷,一点眼力尖儿都没有,连他这个小太监都能看出这匹马是整个围场最差的一只,而他,居然一眼相中,而现在人人骑马,而他不但牵匹马慢行,而走路还走得这么怪异,他敢打赌,这个王爷现在一定全身都在筛糠一样的抖,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莫寒明白,他现在的表现在那些人的眼中可谓是丢人现眼,可是,他也不想的啊,难不成要他抗旨。他轻轻的抿了抿唇,好在,在那些人眼中,他早就没什么尊严了,也不在乎,在给人家多添一笔笑料。 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人轻声安抚马儿的声音:“乖,咱们现在先散散步,待会儿你一定要好好的表现!” 他听后,又是淡淡的一笑,以前,他也是这般跟自己的踏雪说话的!踏雪是他以前最爱的一匹马,可是,他已经有三年没在碰过它了。 “喂,你怎么不骑马上路?”身后的人追了上来,他一偏头,才现,原来今天牵着马走进围场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 莫寒微笑:“你不也是一样吗?” 那人搔了下头,笑嘻嘻的回答:“追风昨儿累了一天,我借着去围场这段路,让它休息一会儿!对了,追风就是它!”他指着身后那彪悍神骏的马匹冲他促狭的挤眼睛。 “真是一匹良驹!”他衷心的赞叹,看着靠近他的追风,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难得哦,你是第一个追风喜欢的人哦,你看,他在跟你打招呼呢!” 偏头,便看见追风对着他打了个大大的响鼻,喷了他一身的口水。 几乎是立刻,身旁响起了那人大笑的声音。 没有皱眉,淡淡的微笑:“抱歉,让你见笑了!” 身后,那带着恶作剧的笑声瞬间停歇。他迭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看你一个人走在这里太无聊,想要逗你开心而已!”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搔头摸耳的模样让莫寒忍俊不禁,扑哧一声,露出了三年来第一次真心的微笑。 看着那抹微笑,身旁的人瞬间就呆了!真的是很好看的一张脸啊,回眸一笑的一笑,仿似掩盖了世界上所有花花绿绿的颜色。真美! 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虽然早就看淡了一切,但是,听见别人夸奖自己这张面皮,莫寒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沉了一沉。疏淡有礼的对他颔:“谢谢夸奖,我先过去了!” “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见他脸色晦暗,他连忙跟在身边不屈不挠的解释:“对不起,无心之语,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叫林天萧!” 莫寒淡淡的回答:“我没有往心里去,谢谢你的关心!”在这个时候还会有陌生的人这样在乎自己的感受,他又怎么会去在乎他的无心之过。 林天萧见莫寒不生气了,笑逐颜开的继续寻找着话题。“诶,你也太不会挑马了,这匹马的毛稀疏,一看就知道是匹年迈的老马,而且老眼昏花,怕是等下比赛时,这马受到惊吓会慌不择路。” “老马也没什么不好,老马识途,就算半路丢了,这马也能自己走回来的,有何不可!”他又是淡然的一笑,林天萧看着这笑颜,心里忍不住一阵悸动。这抹悸动,是他十九年来,第一次遇到。 觉他呆呆的异样,莫寒面红耳赤的轻咳了一声。心里对这身碍事的皮囊更加地觉得厌恶,这样的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就连自己看了都生厌,更何况是其他人! 林天萧尴尬不已,在心里不停的暗骂自己不识大体,面前的这个人,可是一个男人,好端端的他对着一个男人什么花痴!可是,看着他羞赧的脸庞,心里又觉得更加的心痒难耐。不想唐突了佳人,他变着法子的想着话题:“要不,咱们换匹马吧?”话出口后,自己都觉得错愕。 比赛(3) 不料,莫寒依然只是淡淡的一笑:“莫寒久不骑马,阁下的追风,在下实在是驾驭不了。” 林天萧刚才那句问话本来只是无心之语,可现在,却更加的坚定了立场:“既然久不骑马,你牵着的这匹老马,肯定比追风难以驾驭,追风十分通人性,咱们对换,我比较放心!” 莫寒苦笑,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热心。他已经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他还是不远离自己呢!要知道,朝堂里的大臣、将军们,听见莫寒这个名字,谁不是敬而远之、避若蛇蝎!或许只是因为他没听清楚,“阁下的厚爱,“莫寒”实在是受之不起!”故意加重了莫寒二字的读音,心里涌起一种报复的快感。反正,人人都在鄙弃他,既然这样,也不在乎多了自己这一个! 也不知道是林天萧实在是不知道莫寒这人的底子有多让人厌恶,还是,他是真的不在意。他一把夺走莫寒手中的缰绳,霸道的将自己手中的缰绳塞进莫寒手中,然后飞身上马,看都没看莫寒一眼,直接说道:“这马我是跟你换定了,那边有人再叫我,你,你路上小心。” 后面的几个字实在是说得轻如蚊呐,脸也不自觉的红得透彻。夹紧马腹,年老的老马居然也被激起了斗志,一溜烟似地朝围场的方向跑去。 莫寒怔怔的看着林天萧消失的地方,低头,看着手中的缰绳,不由得又是一阵苦笑。 “还不快回去!”身后一人夹着恼意的低喝,惊得莫寒本能的回头。 皇煜笙冷着一张脸瞪他,仿佛,他刚刚做了多十恶不赦的事一般。莫寒歉意的微笑,刚刚跟林天萧一路走走停停,想必耽误了不少时间,出来后,第一次参加活动,就迟到了这么久,也难怪皇兄会黑了一张脸。 “莫寒这就回去!”无意识的将缰绳捏紧,他牵着马走得飞快。 “你这样要走到何时!”厌烦的将莫寒提上自己的马,待他坐好后,才挥鞭前行。 莫寒挣扎不已,三年前,这个位置是他毕生的追求,可是,现在靠在他的怀中,他觉得混身不自在。 “皇兄,你放我下去,莫寒自己能行的!” 皇煜笙黑了一张脸,他还是一点都没变,变着法子的引起自己注意。三年前使出浑身解数的对他死缠烂打,现在,又在对他使着欲擒故纵的把戏!他蛮横的扯过他手中的缰绳,冷声道:“没用的,不管你用什么招数,我都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怜惜!” 莫寒放弃了挣扎,他说得对,他若要是对他还有一丁点的怜惜,就不会把他关进冷宫三年,并且这三年都不闻不问。他的心思,他早就懂得! 刚刚过激的挣扎真的是太鲁莽了,他礼貌的点头,表示他理解了他的意思。而以前为了得到他的关爱,他实在是用了太多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至于现在,多说无益,随他怎么想吧! 皇煜笙见他不在挣扎,冷了脸催着马儿前行。 回到围场时,狩猎比赛的号角已经吹响。 他牵着追风在皇昊的面前站定,“父皇,孩儿来迟了!” 皇昊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他身后的马,赞许的点了下头。 他一定以为这匹马是自己挑的吧,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挑了匹老眼昏花,瘦骨嶙峋的老马的话,不知道他的脸色又该有多难看! “圣上!”一道充满活力的声音在莫寒身后响起,下意识的回头,只见林天萧从那匹老眼昏花的马上跳下,对皇昊行叩拜之礼。 “平身!” 林天萧恭敬的起身,牵了马在莫寒的身边站定。莫寒忍不住轻声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到?”照理说林天萧应该比自己先到才是,怎么这会儿才姗姗来迟。林天萧腼腆的笑笑,同样小小声的回答:“太子殿下命我巡视围场!” “原来如此!”他了然的点头。 皇昊看着林天萧牵着的马匹,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天萧,这匹马是你从哪里挑来的?” “回圣上,马场内的马都被王爷们挑光了,下官见这匹马孤零零的,实在是可怜,便牵了它来!” “你倒是好心!” 莫寒偷偷的打量着皇昊,皇昊的脸色阴沉。如果,让他知道这匹马是他挑选的,他大概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他了吧! 受伤(1) 击鼓声响,皇昊率先策马扬鞭,王孙贵族们也互不客气,都策马飞舆,一时旗帜招展、骏马奔腾,被马蹄声惊起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尖叫着朝天空中飞去,马蹄扬起了大片的尘土,震得大地仿似都摇晃了起来! 莫寒牵了马跟在他们的身后,时不时的回头看着追风腹部的两个马鞍,迟疑着! 不多时,树林深处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奔走呐喊声,想必那边已经遇到了被惊吓的野兽,莫寒仿佛看见,那个地方现在到处都是飞逝的箭翎,和追逐鏖战的人群与慌不择路的鸟兽。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抬眼望去,本应跟随父皇入了森林深处的凌轩却出现在眼前。 凌轩翻身下马,牵了他手中的缰绳,关切的询问:“莫寒,你没事吧!” 牵了一天的马,莫寒的嘴唇有些白,所幸,在冷宫三年,身体素质锻炼得还算不错,总归是没有在众人之前做出更加丢脸的举动来! 莫寒感激的点头:“还好!” 凌轩四下张望,除了守在围场外面的侍卫以外,王爷们已经全部入了林子了! “不如,咱们共乘一骑,到了林子里面我才放你下来?” 莫寒摇了下头,守在围场外面的侍卫已经朝这边看了过来了,虽然,那些权贵之人都已经入了林子,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外面的侍卫会不会有一个是其中某个王爷的心腹。 “你扶我上马就好!” 凌轩担忧的一挑眉:“你可以吗?” 莫寒微笑,看着马鞍的目光中闪过一闪而逝的犹豫,随即却坚定的一点头:“我可以的!” 凌轩不确定的再次询问:“你真的能行吗?” “嗯!” 凌轩叹气,认识莫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莫寒的固执,从三年前他对太子殿下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惋惜的看了眼他,遵循了莫寒的意思,扶着他上了追风! 踩在马鞍的双腿在抖,猎猎的风将他的白袍吹得鼓鼓囊囊的,莫寒坐在追风的背上,双手紧紧的抓着追风颈上的鬃毛,就连呼吸,也不敢太过用力! 凌轩叹着气将弓箭搭在马背上,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后,一拍马背,追风便风驰电掣般疾驰而去!望着追风的背影逐渐远去,心里到底是放心不下,遂翻身上马,追将过去! 追风果然是一匹良驹,蹄子就像是钢锤,踏在地上是飞沙走砾。看见这些纷飞的沙石,莫寒恍惚的看见三年前的夜晚,他的踏雪扬起了蹄子,狠狠的踢在扶他的平民身上,平民被踢倒,它的后踢顺势而下,狠狠的踩在了他的头上,霎时,脑浆迸裂,血液翻飞!而自己就坐在马背上,慌乱看着眼前生的一切。他根本就想不到踏雪会忽然狂,并且了狂的踢打扶他上马的人,等他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只听见“咻”的一声箭矢破空之声,追风已经冲进树林深处,王公大臣们的谈话声已清晰可闻!拍手叫好的声音响亮无比:“太子殿下果然好箭法,这已落双雕血尚新,他这鸣鞭走马又翻身了,真是飒爽英姿,箭不虚啊。” “林将军过谦了,令郎林天萧的箭法也可谓屈一指、个中翘楚!” 那林将军仿似又说了句什么,惹得皇昊龙颜大悦,他朗声笑道:“林爱卿,何必自谦,这麟儿与令郎间,好与不好,比试之后不就可见分晓了,要不,孤今日做主,就以此猎场为战场,两位爱卿看见没,那边,那一头梅花鹿,今日谁先射得,就由谁胜出可好!” 又闻得一人溜须拍马的声音。“圣上英明,此法甚妙,甚妙!” 一路的颠簸,刚骑上马的恍惚早就随着王侯们的谈话声结束。莫寒苍白着容颜自嘲的笑笑,那边是热火朝天的进行着比赛,而他是冷冷清清的连马都不敢骑。以前,他与他们就不在同一个圈子内,现在,他更是一个局外人。 对马的惧怕稍有缓解,他握紧缰绳,鼓足勇气轻拍了下马背! “找死!”冰冷的呵斥声和低啸的箭翎声齐齐传来。 马儿惊悸得长嘶了一声,莫寒只觉得腿根一阵剧痛,接着,在马背上的身形一晃,然后便从马背上重重的跌落。 受伤(2) 皇煜笙阴沉着脸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他果然一点都没变,刚刚他才警告过他,现在,他又故态复萌,这会儿,连苦肉计都使了出来。 “很好!”他对着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莫寒冷笑:“不愧是莫王爷,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你连自己的性命也舍得搭进去,不过……”他话锋一转,表情变得阴狠而残酷“没用的,就算你今天被射死在这里,对你,我也不会有一点愧疚,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他到底明不明白,刚刚若不是在最后的关头,他故意射歪了方向,此刻,他早就去阎王殿报道了! 莫寒紧闭着眼,全身上下那种让他痛得天旋地转的剧痛稍霁,他的字字句句他听得清楚,里面的尖酸刻薄他都懂得。以前的他没有自知之明,可是现在,他有! 勉强的站了起来,看着曾经最亲爱的皇兄,他疏淡有礼的轻轻微笑。 皇煜笙厌烦的看了眼他脸上那碍眼的微笑,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一个年轻的皇子火急火燎的飞马过来。 皇煜笙冷着脸上马。“叫什么叫,赶着投胎么?” “你快过去瞧瞧吧,梦曲姐姐射箭时不小心伤了个侍卫,她现在正在那边哭着找你呢!” 皇煜笙夹紧马腹,烦躁的掉转马头。临行前却又转身对着那皇子吩咐道:“永耀,你把这匹马牵了回去。” 永耀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眼狼狈无比的莫寒,细声说道:“牵了马走,那莫王爷怎么办?” “你管那么多干嘛,他死不了的!”烦躁的一扬马鞭,马儿吃痛,尖叫了一声便飞纵而去。 永耀面有菜色,看着莫寒那羸弱的身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苦恼的抓了下头:“莫王爷,要不,我送你回去?” 莫寒冲他感激的笑笑:“不用,我现在的样子,也骑不了马!”如此说来,他还真要感谢他的好心,不然,以自己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还真不知道如何将马牵进马场呢! 闻言,永耀松了一口气。看了眼他还在流血的大腿,心生不忍,可实在又不想将这个人人鄙弃、有着龙阳之好的皇兄送回营帐,只好找了句场面话岔开尴尬:“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让侍卫过来接你!” 他眼中的挣扎莫寒瞧得清楚,虽然早就明白,可是还是忍不住心下酸楚。他强迫自己努力的微笑:“我可以的,你回去吧!” “那好,我就先走一步了!”永耀不敢再去看那张脸一眼,他怕自己看多一眼,自己就会心软。匆匆的牵了追风,飞身上马,连路上小心的嘱咐都不敢多说,就那样火急火燎的夹紧尾巴逃了。 实在是太害怕与他有所牵连了啊。 莫寒目送着他的远去的背影,等四下无人时,他轻轻的拉起裤管,半截箭矢还陷在肉里面,还好,伤得不重。他咬紧牙关,五指用力一拔,血液顺着手指滴落在地上。 走回营地时,已是酉时。 向管事的太监询问了给他安排的营帐。皇后怜惜他,营帐的位置很好,就在皇后营帐的旁边。 路过侍卫的营帐时,从里面传出一个女子抽抽噎噎的哭泣声和他熟悉的男人轻柔的劝慰声。门帘没有关,他走过,刚好看见梦曲倚在皇煜笙的胸口,而皇煜笙的手在她的背上安抚的拍打着。 他咬了咬牙,能感觉到疼痛的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痛着,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如他所想的一般,将一切看淡。 林天萧领着随行的太医走了出来,他的射猎服上血迹斑斑,脸上,也是一片污渍。疲惫的擦了一把脸,好在,太医来得及时,那侍卫的那条腿总算保住了!不过,那梦曲郡主也太过骄纵了一些,只不过侍卫没有听她的话,将自己的马借给她,她就打算射死人家的马,不想,马没射到,倒把那侍卫的腿给伤着了。这样的一个女人,太子殿下以后娶了,怕是有些苦头吃了。他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笑笑,无心的一转眼,便看见莫寒站在营帐不远处呆,脸色苍郁,脸颊上全是细细密密的刮伤。现林天萧在看他,他淡淡的一笑,转身就走。 林天萧连忙追了上去。 “你怎么了?”拦在他的面前他细细的打量他,他实在是伤得太严重了,大腿的鲜血都还没有凝固,忍不住轻轻的拉起他的手,他心疼的说:“一定很疼吧,快过去,让太医看看!” 莫寒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碰触,淡淡的一笑:“谢谢,我没事!”再次从他身边走过。 林天萧不甘心的追上:“出了什么事,谁把你伤成了这样子!” “没事,我很好!”他转身掀起营帐走了进去,腿上包着的那块布条鲜红一片。 “等一下!”林天萧想要跟着进去,可是,他却转身关了帘门。 “又出了什么事?”皇煜笙带着梦曲出来,神情中有掩饰不住的疲态。 林天萧看了眼紧闭的帘门,又看了看冷着脸的皇煜笙。虽然,皇煜笙对莫寒的厌恶早就是人尽皆知,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为他抱不平:“莫王爷受伤了,我想让太医进去帮他看看!” 皇煜笙皱了下眉,想到他刚才躺在地上那龇牙咧嘴的模样,对太医点头道:“进去看看吧!” 太医迭声应好。 在莫寒营帐的门口,太医高声唤道:“莫王爷,请让下臣进去帮你检查伤口!” “不用了,请回吧!”莫寒淡然拒绝,此时,他正拿着刀子在火上烤,身边也放了一些常见的跌打损伤药。在冷宫的三年,他经常受伤,一半是无心,后面的差不多都是有意了。没有人去关心冷宫里面的人的死活,他也就学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与包扎。 像身上摔出的几块淤青,用药酒擦一擦很快就会好,而大腿上的那道箭伤,只要把刀子消毒后,把里面那最后一点没拔出的杂碎挑出来,擦点止血药过个一两个礼拜也就会好了! 撩起袖子,他拿着消毒后的刀子,一点一点的挑着箭矢断在身体内的残渣。 门帘被唰的一声挑开,莫寒吓了一挑,拿着刀子的手一哆嗦,刀子准确的扎进了伤口。 受伤(3) 皇煜笙领着太医与林天萧走了进来,看着莫寒慌忙收藏刀子的模样,一张脸即刻就黑了。 看着他染红了衣袖,林天萧一急,拉了太医直往莫寒的身边推搡。“太医,你快点给他看看!” 见状,莫寒连忙拒绝:“我真的没事,不必劳烦几位!”下意识的将裤管放下,腿上除了今天被射出一道箭伤以外,其他地方还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疤,特别是大腿根部,哪里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那是他第一次在想他,想得心痛的时候,抓起放在一旁的剪刀刺出来的结果! 太医左右为难的瞧着,这莫王爷又不配合,可是,这林将军的儿子虽然没权没势,可他父亲好歹也是一个将军,他可得罪不起,求救似地将目光落在皇煜笙的身上。 皇煜笙扫了眼他身边的瓶瓶罐罐,他这次的苦肉计,果然落足了本钱。他瞥着他愈见灰白的脸,冷斥道:“给他看!” 太医面色沉重的提着药箱走了过去。 莫寒还想拒绝,五指无意识的扯着衣袖。 林天萧只当是莫寒怕疼,连忙上前柔声安慰:“别怕,你若要是觉得疼的话……”他将自己的手臂伸在他面前,憨态可掬的笑笑:“你就咬着我的手臂,我是习武之人,不怕疼!” 莫寒诧异的看向他,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你要是觉得疼,就咬着我手臂!当下,心里什么顾虑都没有了,只是,他颔说好时,手心没有过程的就潮湿了一片。 太医见他的裤子上全是鲜血,于是,就更加小心翼翼的去提他的裤管! 他忍不住一缩,太医一时尴尬,只好再次将目光转向皇煜笙。 “快点!”他一脸不耐的沉声命令。 太医一哆嗦,也不管莫寒的腿上伤势有多严重,无意识的用力一扯。莫寒吃痛的皱紧了眉头。他原本以为三年不见,他对他的厌烦会有所减轻,如今,就连看着太监给他治伤他也觉得不耐烦了啊!他轻抿了下唇,反正,三年前他就不喜欢自己这具身体了,现在,他也必要害怕他会嫌弃自己这满身的伤口。 挑开裤管,房间的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手上的腿上全是鲜血,大腿处皮肤肌肉扭曲,几条大动脉硬生生的挤在一起,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伤疤上布满了不少黑黑的印迹。 毕竟不习惯将伤疤示于人前,莫寒全身僵硬,心里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羞耻感,旋即,他低垂了眼睛,反正他的身体现在也就是这个样子了,最差的不也就是现在这样吗?反正,他已经在冷宫呆了三年。 太医一边处理着他手臂的伤口,一边惋惜的询问:“莫王爷,你这伤?” 他毫不在意的回答:“是不小心摔伤的!” “可…这个位置也不可能摔伤啊?” 莫寒咬唇不语。难道,要他当做这么多人的面,告诉他,因为没有办法对一个死心,所以,就莽撞的用剪刀刺自己的大腿吗? 见他面有难色,太医也不继续追问,只是看着他的手腕忍不住迭声抱怨:“是哪位太医给你医治的,你看,这伤口里面的渣滓都没有清理干净,这伤,肯定也炎了不短地时间吧,不然,这伤疤也不会这么难看,可惜,莫王爷你这一身冰肌玉骨……!”察觉自己的话似乎太多了些,太医连忙闭上了嘴。 莫寒身体僵硬,脸上却是云淡风轻的微笑,“以前不懂得怎么处理伤口,身上会留些伤疤也是自然的!” 太医唏嘘不已,包扎伤口时不由更加的轻缓,完后,还细心的帮他放下裤子。 “莫王爷,这几日禁吃辛辣食物,还有,这几日尽量少坐,下臣告辞了!” 他连忙同太医一同起身,向林天萧和皇煜笙抱拳致谢:“麻烦两位了!” 林天萧俏脸一红,不停的摆手:“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皇煜笙面无表情的看他,不回答。 太医整理好药箱,莫寒连忙将他送到营帐门口,客气的拿出几两银子打赏他。冷宫的三年,关于人情世故,他已经懂得了太多太多。 回营帐时,他奇怪的看了眼还杵在营帐的两个男人,抿嘴笑笑,并不说什么。 林天萧懂他的意思,孩子气的抓了抓头说:“莫王爷,你好生休息,你有啥需要帮忙的,就叫我,我就在你营帐外面。” “你不用做事了!”皇煜笙低斥了一声,挑起门帘转身就走。 紧闭的门帘外传来了一声娇柔的女声:“煜笙哥哥,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我等了你好久!” 皇煜笙解开绑在柱子上的缰绳,不耐烦的呵斥:“要你管!” 立马,又传来梦曲委屈的抽噎声,皇煜笙心生不忍,下了马柔声安慰。 林天萧一拍脑门,惨叫道:“啊,我忘了梦曲郡主还等在门口,死了,死了,今天肯定没啥好果子吃了!”又恋恋不舍的看了莫寒几眼:“那我也告辞了,你早些休息吧!” 莫寒微微撇唇,梦曲的骄纵,叫做活波可爱,他之前的跋扈叫做心狠手辣,他懂,这些他都懂的。目送着林天萧离去,他才轻而又轻的叹了一口气。 晚膳 晚膳是在露天举行的,今日收获颇丰,皇昊龙颜大悦,将狩来的物品分给一干大臣们,晚上,宫嫔、臣子们就在围场附近举行了篝火晚会。 桌子拼成一个椭圆型的形状,中间燃烧着熊熊的大火,各房的侍婢们就在桌子中间,烤肉烧菜,做好后,才切成小团放在主子面前的器皿内。 有皇后关照,莫寒的位置不错。他左边坐着的是梦曲郡主,挨着梦曲的是皇煜笙,右边则是林天萧。他没有丫鬟,本不想出席。皇昊下了圣旨,今日凡是到达围场的王爷、大臣们,务必出席。 眼前篝火熊熊,梦曲不时靠在皇煜笙的耳边说些什么,惹得皇煜笙轻轻的低笑。侍婢们烤好的食物,皇煜笙都是让梦曲试过之后,自己才尝小小的一口。 莫寒今日本就没怎么进食,闻着香味扑鼻的烤乳猪味道,不免饥肠辘辘,他实在是想自己去里面烧烤,但是,自从狩猎回来,皇昊看着他的眼神都不怎么和善。 “莫王爷,您喜欢吃些什么,奴婢帮你烧烤!” 小小的女声传进耳中,抬头,便看见林天萧带来的侍婢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 莫寒不解,诧异的看向林天萧,却瞥见对方正看着自己羞涩的微笑。 察觉莫寒的目光,林天萧有些不好意思,抓耳挠腮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还不大饿,你就让梅香先做你喜欢的吧!” 莫寒点了点头,表示愿意接受他的好意。 林天萧立马笑得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他急促的冲梅香嚷道:“梅香,你快点,你快点,可别让莫王爷久等了!” 梅香领命。 她从小就跟在林天萧的身边,如今,让她侍候除林天萧以外的人,难免有些紧张,夹菜时,她的手哆嗦了一下,袍子肉立马落在了饭桌上。 她连忙缩头缩脑的迭声道歉。 “没事!”莫寒微微一笑,想也没想的将桌子上的肉夹进了口中。 瞬间,场面安静了下来,抬头,便看见梅香目瞪口呆的呆滞神情,他现,原来并没有看他的人这会儿眼神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一愣,旋即自嘲的笑笑。是啊,这一桌坐的人大都是养尊处优身份高贵的王爷、公主,他们那里见过有谁把掉在桌子上的吃下肚的!在他们眼里,这些,跟厕所的大便没什么两样!若是以往,他们最多时候冷嘲热讽一番,可现在,他是落魄王爷,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莫王府中的莫王爷。自然,就不会人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哟,莫王爷,你几天没吃了!”靠近皇后坐着的一个公主关切的问道,随后,又是鄙夷的一笑:“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皇昊冷下了一张脸,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便懒得再将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皇后心疼他受了苦,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也不好出面说些什么。 莫寒在众人鄙夷、蔑视、同情的目光下将袍子肉慢条斯理的吞下,他云淡风轻的笑笑,:“冷宫里面可没这些好吃的,我当然要吃个够本。你也多吃一点,要是哪天你也不小心进去了,到时,可就吃不到这些了!” 闻言,身旁的林天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小公主吃了鳖,只能气得干瞪眼,听闻林天萧的笑声,更加气恼。刚想反驳,现皇后正冷眼看着自己,那眼神太过冰冷,她不敢再继续造次,只好端了汤装模作样的吃。 “莫寒,你这侍婢做事未免也太毛手毛脚了吧!静纯,你过去侍候莫王爷用餐!” “是!”静纯乖顺的回答。 “谢母后!”莫寒连忙起身行跪礼,在他起身时,皇后摆了摆手:“免了!” 静纯是皇后最近新收的一个侍婢,也是目前最得宠的一位。见皇后竟然舍得将最得宠的丫鬟赏给莫寒,众人觉得无趣,低了头吃着自己的。偶尔,还会小声的调笑几句,场面不似之前尴尬。 梅香手足无措的站在莫寒桌旁,她也不敢回到林天萧的那边去了,只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垂着头,左右不是的站着。 莫寒觉得内疚,吃了些烤肉后就推说自己饱了,给了些银子将静纯打了回去。梅香这边,他也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他回到林天萧的身边去了。 饭桌上,皇后一直默默的关注着莫寒。见他用银子打赏静纯,又见到他得体的将梅香打了下去,觉得欣慰,眼角又有些泛酸。 莫寒上前告退,她忍不住关切的嘱咐:“莫寒,回去多吃一点,你太瘦弱了,一定要好好的补补!” “是!”莫寒躬身告退。 晚膳也差不多结束。外面,已经有人点燃了炮竹,莫寒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远远的看着。梦曲跟皇煜笙相携而过,梦曲一直在皇煜笙的身边悄声的说着什么,听的皇煜笙的表情一惊一乍的,随后,又爱怜的揉了揉的梦曲的头。 不想被他们现自己,莫寒忍不住又向后移了几步,将自己彻底的掩在阴影中。 野外的夜晚美得让他叹息,他不懂得这些风花雪月的浪漫,只是,看着寂寥的天空,愈觉得自己冷寂得不似常人。 教训(1)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莫寒想要回避,可是他们的说笑声已经近了。 “……,男人的身体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你去那怡红院找个小倌试试不就知道了!”听不出来说话的人是谁,他有三年没有跟外面的人接触了,这些人,都让他觉得陌生。 “嘿嘿,他的那身段儿,别说怡红院的小倌,就是庄梦曲也比不上,有几个女人能长得像他那样媚的!”同样陌生的声音,引得一大群男人哗然大笑。 “也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媚的男人,要是三年前,他不被关去冷宫的话,骗上床来,肯定特别的有味道!” “只怕不用你去骗,他已经主动在皇煜笙的身下承欢了好多次了!” 不怀好意的笑声响起,时处夜晚,又四下无人,几人越说越放肆。 “也不知道他在男人身下到底是如何模样,不过,圣上已经将庄梦曲许配给太子了,就算他出来了,别说三年前,就是现在他也比不过宰相的千金啊,要知道,人家是开国功臣,又辅佐了两朝君王,现在,他们家放个屁都是香的!” “得了,你没事就去闻人家的屁味了,你是不是想上男人想疯了?”他的话,引得一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人满不在乎的回嘴道:“没错,我就是想男人想疯了,我就不相信,你们就会不想看莫寒趴在自己身下的模样,就他柔若无骨,国色天香的风姿,只要是想想,都会忍不住全身酥软。” 他的话引得其他人哄笑连连,齐齐笑骂他下流。 “这还不简单,你也学学那个林天萧,假装去讨好下他,他身边没有什么人,只要你打动了他的心,水到渠成,一切还不是你说了算!” 脚步声越来越远,莫寒抬头望向天空,今晚的夜晚没有月亮,连半颗星子都没看见。他漫不经心的撇了撇唇,黑夜,很好,真的,很好! 几人消失的方向传来一连串凄厉的哀嚎,莫寒一愣,下意识的朝那个地方走去。 走近了才现,林天萧正拿着马鞭抽刚刚谈笑的几人。 林天萧并没有察觉莫寒就在自己的身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沉不住气。只是听见他们说了几句莫寒的坏话而已,他就忍不住跳出来为莫寒辩护了,没遇见莫寒之前,在其他人讨论他的时候,他还能微笑着附和。但是今天,他们说的话远不如自己以前听见的恶毒,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生气,气他们,更气自己。 他一边抽,一边大骂:“打死你们这些兔崽子,打死你们这些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乌龟王八儿子!” 几人没办法靠近林天萧的身,只好抱成一团,四下鼠蹿。 莫寒叹息,现在的林天萧还真像三年前的自己,傻傻的,不顾一切。他抽着的这几人哪一个不是皇亲国戚,如此鲁莽,惹下了大祸,又该如何是好? “林天萧!”他的声音清清泠泠,虽然不大声,但是足以穿透林天萧的耳膜。 “莫寒!”他下意识的叫着他的名字,回头,便看见他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自己,他的目光就像是午夜的星子般明亮,他一时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可是莫寒叫了他这一句,就转身走了。 连忙追了上去,甚至顾不得那些王爷们还在原地哀嚎,就连追风,他也没时间去管了! 丢了马鞭,他急忙追了上去。 “莫寒!” 莫寒暗暗后悔,他为什么要在那时叫了他那样一句呢?叫完后,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话要跟他说的。两个大男人没有话说扭扭妮妮的实在是不像个男人,索性眼不见为净的一走了事。 谁知,那林天萧却不死心的追了上来。 “莫寒,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他气喘吁吁的拦在他的面前,双手也老实不客气搭在了他的双肩。 莫寒皱了皱眉,因为林天萧身体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腿上的伤口又有些痛,虽然疼,但他死忍着不想出声,只是,无声的后退了一步。 感觉到他无声的抗拒,林天萧连忙松了手。“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他又是苦恼又是着急的盯着他问:“你不会生气吧?” 莫寒笑笑:“刚刚你为我出气,我很感激!”他小心着措词,不忍伤害这个稚子般单纯的男人。“但是,下次,就别这样了!” 就像是你兴高采烈的做了一件好事,而别人却一脸平静的告诉你,你这件好事是错的!林天萧愣了,他甚至没想过那时为什么要帮莫寒出气,如今,他一脸平静的对自己说,下次,你别这样了,他的心里居然在这一刹那涌起了一种涩然的委屈感!这种委屈感,是他这十九来第一次遇到,似乎从遇见莫寒开始,就突然间涌出了很多太多他以前不懂得的情感,那样的猝不及防。虽然,他们相识的时间还不到一天。 可他是林天萧,他不懂那些歪歪绕绕的花花肠子,他认为莫寒说这些话就是嫌他多管闲事了!当下心凉了半截,“既然这样,下次,我,我再也不插手,就是了。” 林天萧扭头就走,莫寒情不自禁的拦在他的面前,可是,当他面对着那羞愤的神情,一时竟找不到话题。只好讪讪一笑,然后,默默地退到一旁。 林天萧更觉气恼,原本心里还在奢望着他会解释那句话的意思,可他看到的却是幸灾乐祸的哂笑。凉了半截的心,又像炸了窝似的,轰隆轰隆,击打着胸口,他真的很想随便去捉一个人,狠狠的抽他一顿。 教训(2)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明明是真心地对他好,凭什么他说了一句话,自己就得乖乖的离开。最差,他也应该给一个判他出局的理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坚定的转身,立在他的面前:“莫寒,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觉得高兴!”神情坚定,却语气嗫嚅,“我,我很想让你高兴。” 莫寒微微的一愣,下意识的回答:“你做得很好啊!” 迅的堆积起孩子气的喜悦来,急切的问:“那你刚刚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颇有些怨妇的味道,莫寒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旋即,他又似想到了什么般的粲然一笑:“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 他刚刚说的话像是误会吗?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表现太过孩子气,他不解又羞赧的挠了挠头! 看着这样的表情,莫寒的心竟莫名其妙的,微微一暖。他有多久没看过这么鲜活的表情了呢?身边的人除了嘲讽就是同情,有谁,曾真的在意过他的感受? 心里不免有些感动,就算林天萧真的如他们所说那般的不安好心,他也认了! “我,我只是有些担心,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他叹息了一声,将心底的想法娓娓道来。 林天萧还在自责,听到他的解释,有半瞬的反应不过来。直到,莫寒忧虑的说:“我只是担心他们会找你麻烦!” 惊愕的张大了嘴,旋即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像个大孩子似地挠了挠头。有些迟疑,“那这么说,你这是在为我担心咯?” 莫寒点头。 立马心花怒放,一手用力的拍了着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莫寒宠溺的笑笑。他果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呀,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点也不懂得掩饰自己,这样的人,应该不懂得什么心机,也不会是个装模作样的人吧! “谢谢你的信任!”他微微一笑,心里,却是一阵苦涩,他,真的还不了解他啊! “朋友,不就是应该要无条件的信任吗?” 莫寒抬头看他,他目光坚定,他也忍不住跟着点头。“是啊,朋友就该彼此信任!” 他用力的点头,却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说,我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扭扭妮妮的做什么?” 莫寒俊俏的脸孔红了一红,却也忍不住微微地笑了!朋友,这感觉真好! 看着他脸上那满足的微笑,他的心忽然变得格外的柔软。手也不受控制的朝他的脸伸去,猝然惊醒,本来该落在脸上的手改成了怜惜的拨了下他的头,即便是这个动作,也在害怕会吓到他! “你头上有草屑!”他力持镇定,红着脸找了个并不算高明的理由! “嗯!”莫寒点了点头。 他要是不会长大就好了! 他居然会在他那窘迫的表情中出这样的喟叹,不会长大,他就不会知道人间冷暖,不会长大,他就不会变成像自己一样的人。 “你们这是在干嘛?” 林天萧又忍不住想要去碰触他,可是,草丛中却响起了一道很杀风景的声音。 皇煜笙黑着一张脸从草丛走了出来,刚才,那几个皇弟去父皇那边告状,说林天萧跟莫王爷在这边偷情,他还不相信。如今看来,想必,那几个王爷的确所言不假!他还真的是想男人想疯了! 莫寒习惯性的微笑:“我刚刚迷路了,碰巧遇上了林公子!” “碰巧?”他冷嗤:“你们的碰巧未免也太巧了!” 莫寒不置可否的笑笑。反正,他的性格就是这样,他认定了事情,在他面前解释,只会是自取其辱。 林天萧皱着眉头将莫寒挡在身后,“太子殿下,莫王爷怎么说都是你的皇弟,你不能这样对他?” 皇煜笙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直接掠过林天萧,看着莫寒闷声道:“回去,父皇找你!”他已经懒得再看他了,他才出来几天啊,就不停的惹事,真是见多一面都觉得生气!可是,他早就不是自己曾经心疼的皇弟了,他爱怎样就怎样,他又在气些什么? “辛苦皇兄了!”莫寒客气的道谢,语气恭敬而又生疏。 “你快点!”他冷着脸不愿意回头,那懊恼劲就连自己都觉得别扭。他干嘛要觉得别扭,在外面偷人的又不是他,被告的也不是他,他别扭个p啊! “莫王爷,你要小心些!”林天萧偷偷的看了眼皇煜笙,确定他没看向他,他才靠近他的耳畔轻声叮嘱道:“出了什么事就叫我,我在外面等着你!” “不用,不会有事的!”他连忙推拒,君威难犯,若是父皇真的要责罚的话,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就好了吧!他本来就没啥好名声了,多一件,少一件不都是那么回事吗! 他们谈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作为习武之人的皇煜笙却听得一清二楚。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才认识多久,做戏给谁看? “快!”他不耐的催促。 “你……”莫寒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林天萧,还是担心他这孩子气的脾气,若是自己受了什么责罚,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为他出头,他实在是太像三年前的自己了,他幽然长叹,“好自为之吧!” 茶道(1) 林天萧还来不及回答,莫寒就已经转身离开! 跟着他离开的还有大皇国如今兵权在握的太子殿下皇煜笙!他不由得心生疑窦,若是太子真有这么讨厌莫寒的话,那他出现在他身边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皇昊的营帐就在皇后的附近,环境非常的幽寂,营帐的两边十分的空旷,四周全是整装的侍卫。 侍卫通禀后,帐内便传出一声尖细的嗓音:“太子殿下、莫王爷请进,圣上有请!” 皇煜笙面无表情的挑开帘子钻了进去,莫寒忐忑的跟在他的身后。 伴君如伴虎,他是深有体会。 皇昊正在沏茶,他的桌前摆了一套上等的紫砂茶壶,茶的品种,莫寒叫不出来。 “儿臣参见父皇!”他们齐齐行礼,皇昊正往茶杯中沏水,听见他们的声音他连眼皮都没抬下,只是淡淡的应了声:“来了!” 皇煜笙轻轻的嗯了一声。 莫寒乖巧的跪着,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父皇,就连“是的”两字,他都不敢细声的说出来。 “平身!”将沏好的茶汁倒在面前的茶盅中,皇昊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给两位王爷赐坐!” 少顷,便有两个侍婢端了两张圆木凳子过来,依次摆好,皇煜笙为大,自然而然的选了上席,莫寒为小,胆战心惊的坐在他的旁边。 茶香清洌,只是远远的闻着就已怡人心脾! 皇昊端着茶盅,姿势优雅的将茶水依次的倒在每个茶盏中。一连重复了三次,皇昊才将冲好的茶用木夹放在皇煜笙与莫寒的面前。 “试试!”他似征询的口吻,其中,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皇煜笙不懂茶道,那茶的工序极其繁复,茶盏中的茶本来就不多,到他手中时,差不多已经到了半温的状态,端了茶盏直接一口焖。 莫寒虽然懂些茶道,可是皇昊的用意不明,他现在应该一脸怒气的指责自己丢了皇家的脸面,而不是,让他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品茶,战战兢兢的端了杯子,手心,未汗却已经全湿! “怎么,不合胃口!”皇昊挑眉看他! “不,茶的品质很好!”他来不及品茶的味道,便一仰头将茶一口饮尽! “听说莫寒十分擅长茶道?” 莫寒想要如以往一般淡然的微笑,可是,在皇昊那锐利的注视下,他笑不出来,唯有僵硬地活动着面部肌肉,“莫寒,莫寒略通一二!” 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打量着皇煜笙,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父皇此时的用意。可是,皇煜笙将杯子放下后,则面无表情的端坐着,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皇昊“哦”了一声,将已经空掉的茶壶重新注满了水,合上壶盖,又用沸水不停的刷着茶壶,他说:“那莫寒,你知道这个叫做什么吗?” 莫寒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内外夹攻!”他下意识的回答。 皇昊微笑着点了下头。 皇煜笙的视线却锐利的扫了过来,却在莫寒现时,快的转移视线,没事人一般的坐着。 皇昊将他们用过的茶盏收回,将泡好的茶重新注入杯中,每杯先注一半,再来回倾入,周而复始,直至八分满时才至,“莫寒,你知道这又叫什么吗?” “关公巡城!”关公巡城,面面俱到,他现在彻底的猜不透皇昊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些什么药了,只得任由额头豆大的汗珠滴落。 一壶茶恰好斟完,他又问:“那这道呢?” “恰到好处!” “嗯,确实不错!”皇昊微微一笑“莫寒,你果然懂茶之人,那这最后一道工序,你可看仔细了!” 茶壶里还剩下最后几滴浓茶,皇昊将几个杯子依次滴了一滴,却故意的在他的杯中多注入了一滴,莫寒呆呆的看着,一时分不清他的用意。 若是最后几滴浓茶一人一滴,均匀了的话,那叫做韩信点兵,他懂,可是,父皇故意在自己的杯中多注入一滴,他这是什么意思? “莫寒说说这又是代表什么?” 莫寒摇了摇头。 皇昊看向皇煜笙,淡淡道:“皇儿,你认为呢?” 皇昊冷冷的瞥了一眼莫寒的茶盏,面无表情的回答:“父皇,您的意思,儿臣明白!” “那莫寒呢,孤的意思,你可明白?” 莫寒摇头。 皇煜笙锐利的眼神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 皇昊怅然一叹:“莫寒,孤对不起恭亲王。” 莫寒连忙跪下:“父皇,父皇,对莫家恩重如山,父皇,您,您,何出此言!” 皇昊任由他跪着,五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着茶杯。 咚、咚、咚,清脆的敲击声在营帐内回荡,那一声一声,竟然诡异得与他的心跳平行。莫寒的心,在那一刻,竟然因为害怕而短暂的停止跳动。 从皇昊狠心的将他打入冷宫开始,他就懂得,天威难测!他也从来就知道,皇昊擅长的是攻心,如此,不知道他的用意所以才会更加的忐忑,迷惘! 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够帮他! 他最亲爱的皇兄最擅长的不是帮助别人,而是冷眼旁观,冷眼看着他被身边的人蹂躏伤害,而从不出手相救,反而,还责怪他不知好歹,不懂得适可而止! 皇昊终于停止了敲击杯子,他走到莫寒的身边扶他起来。 莫寒全身虚软的站起,手心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就好像是进行了一场生死较量,而这场较量,显然还没结束。 “莫寒,孤的皇后让孤为你谋一份好差事!” 莫寒一愣,旋即明白了皇昊这一连串的用意是所谓何了!他谦卑的垂下头,恭敬的答:“莫寒谢过皇后!” 皇昊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品茶时,先观其汤,再闻其香,尔后啜饮。这看人却是相反,你要先观其行,闻其言,尔后,才观其颜,莫寒,孤这样说,你可明白!” 他说得是言语谆谆,义正词严,他怎么不懂,就算他再怎么笨,他如此迂回的兜兜转转也应该能看出一二。这就是他以前崇拜的父皇啊,这就是他以前把他当做神祗一样敬畏的父皇,绕着弯儿的告诉他,他觉得自己言行不端,空有一副好皮囊!他低垂着头,轻轻的勾了勾唇。 “莫寒绝不让父皇为难,明日,孩儿就去同母后说,莫寒性格淡薄,不宜为官!” 茶道(2) “如此甚好!”皇昊微微一笑:“不过,莫寒你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孤琢磨着先让你去煜笙那当差几日,若是能适应,你跟了他就好,也不必去劳烦皇后为你操心了!” “谢主隆恩!”这就是君威,这就是帝王。要你死的时候,你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皇兄对他的厌恶是人尽皆知,父皇这会儿将他派过去的用意,他又怎会不明! “那皇儿,你有无异议?”皇昊静静的看着皇煜笙,他相信,他的皇儿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皇煜笙面无表情,也看不出他现在到底是厌恶还是不耐,只是低了头,颇有些自负的回答:“孩儿什么时候让父皇失望过!” “如此甚好!”皇昊抚掌大笑,“两位孩儿,你们退下吧!” “遵旨!” “遵旨!” 弯着腰从营帐内出来,远处的篝火也相近熄灭,唯独,稀稀拉拉的火把在夜色中犹如星星之火不屈不挠的燃烧着! 却仍有些好事的婢女们不甘寂寞的闲聊着。 “……,这年头,没有靠山,就算是王爷又如何?”说话的声音清脆,听得出来她的年纪应该不大。 “那莫王爷大概是前辈子坏事做了太多,虽然有皇后撑着,可是,圣上不喜,就算有皇后做靠山却也是徒劳!” “唉!”又是一声颇为无奈的长叹:“总归是红颜薄命,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太漂亮的,总归是祸!” 此话,说得甚好。 莫寒无声的笑笑,是祸,哈,他果然是天生祸水,生了副男不男、女不女的容貌,就注定了他祸水的一生! 皇煜笙跟在他的身后拢紧了眉头,看来,这皇宫的婢女真的是太闲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居然还有这闲情逸致谈论是非,很好,明日,他会让她们全部都开不了口。 瞥了眼他的侧脸,只觉得他的脸部线条柔和得实在是不像一个男人,毛孔极细,在青山绿树的映照下,苍茫的一片!他的心在这一刻,没来由地痉挛了一下! 莫寒吸了一口气,一转身,却已恭敬的弯了腰去:“莫寒,先行告辞!” 皇煜笙没有说话,只是,双眼募地一冷! 莫寒抬头,就看见他冷冽的眼神!一时,有片刻的愣怔!那样的眼神太过熟悉,以前,他决意请求父皇将他关进冷宫时,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的! “皇,皇兄,莫寒先行告辞!”他掩了眼睑,颇有些自嘲的抿紧了唇!他又不是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了,他这么紧张是要干嘛! “你最好不要再玩什么花样!”皇煜笙一把扯过他,五指紧扣着他的下巴,盯着他的脸,冷声警告! “莫寒明白!”下巴很疼,眼眶有些湿润,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在强迫自己对着他微笑!或许,不是强迫吧!而是他早就看清楚,就算他在他面前呼天抢地,以他的性格,他也不会有片刻的心软! 皇煜笙懊恼的松开他的下巴,“滚!” 莫寒云淡风轻的微笑,恭敬的行告退之礼!还没开口,皇煜笙已经拂袖而去! 他,还是那样自以为是呢! 或许,他的性格从来就没有变过!他从来都是不管你愿不愿意,需不需要,只要他想对你好,他就会霸道的要求你全盘接受,他不想对你好时,同样不会征求你的意愿,他想着远离就远离,想着逃跑,就逃跑。可笑的是,三年前的自己还以为他对自己有些情意,所以他才会在满朝文武百官面前说出那句惊天动地的告白“皇兄,我喜欢你!”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喜欢,是真的喜欢吗?只是因为他那时对自己实在是宠溺了一些,自己也就自以为是的认为那就是爱了,如今看来,曾经的自己还真是幼稚得可笑! 示好(1) 人影憧憧,数不清的头、衣衫乱飞,他惊愕的睁开双眼,看见了那些头与白衣中投出一张张蜡白的脸,幽怨而又凶残的瞪视着他! 他不停的后退,双手乱舞,“走啊,走开啊!” 那些头却从四面八方飞来,缠住他的手脚,扯开他的双腿。 “嘿嘿,处子之身呀!”有人狞笑着撕开他的亵裤,冰冷的五指在他的身上狂乱的游移! 鬼啊,有鬼! 他被捆着、绑着、纠缠着,挣扎不得。 他仓惶的大叫,救我,有鬼,谁来救救我! 他嘶喊、尖叫,叫得嗓子都哑了,可是,没有人! 耳边,只有那人冰冷的气息在回荡!“嘿嘿,处子之身呀!”那手终于在不该停留的地方停下,然后一下一下轻轻拨弄着还没完全育的生殖器,他胡乱挥舞的双手打倒了放在床边的油灯,霎时,被子被点燃,那些围着他的妖怪惊得蹿出老远,然后,在火势越来越大的时候惊慌失措的逃跑! 他终于安全了! 他气喘吁吁的挣开绑着他的绳子,然后,用那双从没有做过粗活的细白双手,用力的扑打着火苗!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 闻讯而来的侍卫扑了火,没有查问他身上的伤势,反倒木着脸责骂:“你还让不让人活了,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在这鬼叫什么?” 他蜷缩在角落里,将自己搂成小小的一团,可是,还是很痛,全身都痛,特别是手腕,好像就要烧焦了一样! 侍卫、宫婢,甚至修缮冷宫的泥瓦匠,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可是,没有人愿意跟他说话!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没有人会帮他,没有人愿意帮他!可仍是忍不住渴求,渴求有一双温暖的双手,能够温暖着手,也温暖着心,牵了,就再也不放手! 没有人,懂得自己的绝望! 从来--没有! “莫王爷,醒醒,莫寒!” 有人拍打着他的脸颊,摇晃着他的肩膀!他迷蒙着的眼迟迟不肯睁开,这个人,是不是又只是自己的幻觉,他的身边,一定是没有人的吧!是啊!有谁,愿意去管一个落魄王爷的死活! 可是,脸颊却贴近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他听见有人在耳边说:“没事了,莫寒,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个人是皇兄吗? 母后自杀的那天,皇兄也是这样抱着自己,告诉他,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皇兄终于不忍心了么?泪,不自觉的滑过眼眶,迷蒙了视线,清明的瞳眸染上水雾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是无助地呢喃着:“皇兄,有鬼,我好害怕,他们要带莫寒走,他们要带走莫寒!” “不会的,莫寒,睁开眼睛,你睁开眼睛看看,没有鬼,没有谁能够把你带走的,你,现在有人保护!” 他哆哆嗦嗦的收拢了视线,眼前,飞动着的是明晃晃的火把,还有一脸惊讶的侍卫和一脸怜惜的凝视着自己的林天萧! 他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才现,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放开我吧!”挣开林天萧的怀抱,揉了揉两旁的太阳穴!他刚刚又做噩梦了吧! “你做了噩梦!”林天萧的声音在头顶柔柔的响起! “嗯!”莫寒蹙着眉头点头,他有太久没做噩梦了,自从懂得自保后,他就再也没有被吓醒过,可是,刚刚,自己又梦见了在冷宫第一晚的生活,所以,他又害怕得尖叫了是吗? “出了什么事?” 皇煜笙挑了门帘闯了进去,他赶得很急,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身上穿着的就一件月白色的睡袍,头凌乱,双眼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手中,还握着长矛! 他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两人,冷冷的一笑! 莫寒被他那冰冷的眼神刺得下意识的向墙角缩去! “太子殿下殿下,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营帐外传来静香嬷嬷惊恐的声音,想必,他刚才的声音一定异常的凄厉吧!就连皇后也惊动了! 示好(2) 皇煜笙面无表情的看他,大声的回答:“没事了,大家都可以回去休息了!”他还以为这个地方真的闹鬼,现在看来,不是闹鬼,而是有人搞鬼!眼神愈的冰冷,莫寒看着,哆嗦得全身都颤了一颤! “太子殿下殿下,您说个理由给奴婢,奴婢这就回去报告皇后,她现在被吓得还没敢休息呢!” 莫寒歉意的垂下了眼睑,刚刚一定又让皇后担心了吧! “你自己说!”他挑了门帘转身就走! 皇煜笙走后,几个侍卫也陆续的跟了出去,他看见他们的眼中弥漫了不屑与暗讽! 不多时,静香姑姑亲自走了进来,瞧见他衣冠不整的模样,她微微的蹙眉! “莫王爷,你还是跟我回去一起向皇后请安吧!她被你的声音吓醒,担心得现在都没睡觉呢!” 莫寒点头! “你换了衣服,就跟过来吧!还有你,林护卫,你大半夜的呆在莫王爷的床上做什么,你这要是让下人看见,传了出去,莫王爷以后又该如何做人?” 毕竟是皇后身边的红人,虽然,没有穿上正式的宫袍,但是,一颦眉,一投足间,却仍是凤仪依旧! 林天萧正色起身,“下臣这就退下!” 他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莫寒,才转身走了出去! 静香瞥了他一眼:“你也快点,皇后还等着!” “莫寒这就去!” 从皇后的营帐出来,莫寒踱着步子慢慢的走! 东方天际泛白!光明,似乎快要来临了呢! 林天萧等在他的门口,见了他微微的一笑:“你回来了!” “嗯,刚刚谢谢你!” 林天萧挠了挠头,孩子气的笑笑:“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你现在也睡不着了吧!咱们坐着聊聊!” “好!” 选了不远处的空地,林天萧搬来几个草垛,展开铺好后,才邀请莫寒坐下! 莫寒感激的笑笑:“你似乎很懂得照顾人!” “父亲常年征战,母亲也忙着跟各个房门的妻子打好关系,没人管我,我就只好自己照顾自己了!”他指了指铺得最厚的一块地方说:“这里比较厚,不会挨冻,咱们一起坐这吧!” 莫寒没有点头。 他的脸募地一红,抓耳挠腮的解释:“你别误会,我没其他意思!” 莫寒低了头:“我是担心,别人看见,会说你的闲话!”若是其他两个大爷们坐在一起可能没有什么,可是,他是有龙阳之好的落魄王爷!他不害怕别人说自己,可林天萧,他不得不顾! 林天萧落拓的笑笑:“男子汉大丈夫,行得端,坐得正,关他人作何!”他拉着他就要坐下! 莫寒轻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孩子,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地直接,一点也不懂得迂回!他也没再推拒,当真乖顺的在他的身边坐下! 坐下后,莫寒拼命的寻找着话题,林天萧大概也觉得两人都不说话会有些尴尬,也不停寻找着两人的共同语言! “莫寒,你在冷宫吃了不少苦吧!”他偏过头看着莫寒,眼神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怜惜! “没什么苦不苦的!”莫寒浅浅的一笑:“开始,有些不习惯而已!” “一定,很孤独吧!” “孤独?”莫寒挑了挑眉!谁说不孤独呢,只是,为了能够活下来,他每日忙上忙下的,哪有时间去孤独!他又是清淡的微笑:“我都忘了孤独的滋味了!”不止是孤独吧!有太多的情感他都忘记了,唯一记着的就是要感激那些对自己好的,帮助过的人,和原谅那些鄙薄的嘴脸! “莫寒!”林天萧忍不住放柔了声音! “嗯!” “以后,让我来保护你吧!” 莫寒错愕的眨眼,眼神,撞进了一双清澈又认真的眸子中!这样干净、透明、热烈的眼神,他看着,不由得有一时的失神! 林天萧又说:“莫寒,我不会在让你受到一丁点的欺负!” 回过神来,他忍不住扑哧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天萧,你看清楚了,我可是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 林天萧回拍了下他的肩膀,正气凛然的回答:“不管是男还是女,只要是弱者,都需要保护!” 原来,在他的眼里只是弱者啊!莫寒苦涩的笑笑,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显然不是明智的举动, 他岔开了话题:“林天萧,你呢,小的时候,很孤独吗?” “才不呢!”他夸张的咧开嘴角,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我以前可皮了,父母不在时,我就偷偷的跑出去玩!” 莫寒微笑着看他! “我以前去掏过鸟窝,为了躲避下人们的跟踪,捣过蜂窝,我还跟大牛、小三子去田里抓泥鳅,你知道泥鳅长什么样的吗?” 莫寒摇头! 他兴高采烈的比比划划:“就是这样,这么长,全身滑溜溜的,嘴角两边长了两条胡子,那玩意,可好玩了!” “原来,你以前的生活是这么地快活啊!”他不由心生向往,他甚至想,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也要去外面看看那滑溜溜的泥鳅,甚至,捣捣蜂窝,掏掏鸟窝,那一定,很快活吧! “对啊,非常的快活!我们一共有四个孩子,叫做四人帮哦!惩恶扬善的四人帮哦!” “那还真厉害!” “那当然,我们是正义的使者嘛!” “哇,还是正义的使者啊!” “当然,那莫寒呢,小的时候你做些什么?” “我?”他勾了勾唇,父母健在之前,他是父母身边的乖宝宝,没有父母之后,他是皇兄身边的跟屁虫!死缠烂打,不知廉耻的跟屁虫! “莫寒小的时候没有玩伴吗?”林天萧看着莫寒的眼神,有他自己都没觉的怜悯与心疼!他甚至觉得,他能痛莫寒之痛,笑莫寒之笑! “我,”迟疑了一下,才缓缓的开口“那时,只有皇兄!” 莫名的,心一阵刺痛!他下意识的将莫寒搂进怀中,只有皇兄,可是他的只有,却把他当做厌恶的霉神,甚至还狠心的将他关进了冷宫,还用嘲讽的嘴脸对他,这样的皇兄,林天萧有些想哭,莫寒小的时候,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莫寒宽慰的笑笑:“那些早就过去了!” “以后,莫寒不会只有皇兄,以后,莫寒还会有林天萧,大牛,小三子,还有好多好多莫寒不认识的朋友,以后,绝对不会只有皇兄了!” 莫寒想要看他,可是林天萧紧紧的摁着他的头!听着他咚咚直跳的心跳,莫寒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就算不是真的,只要有这片刻的温暖也就足够了!真的,够了! 醋意 浓雾稠稠,鸟鸣划破晨光,扑棱的翅膀在黯淡的天际投下了一抹俊俏的剪影,模糊的光线穿透云层,柔柔的洒在大地上。 从莫寒营帐出去后,皇煜笙就没在休息过!漱洗后,牵了马准备回大皇国国度安排莫寒的差事。 在清晨的第一抹晨光下,他看见了他! 他靠在林天萧的背上,嘴角分不清开心还是难过的翘着,头凌乱的搭在脸上,那样的一副模样,让他的心里生起了一抹不该存在的酸楚与怜惜! 懂事的侍卫早就牵了马匹等在一旁,他气势汹汹的接过缰绳,马儿的嘶鸣在清晨格外的响亮! 早在他吩咐侍卫备马的时候,莫寒就被吵醒了!实在是害怕了那样冰冷的眼神,直到马儿的叫声惊醒了林天萧,他才不得不睁开了双眼! 眼前有些模糊,他拢了拢视线才看清楚站在不远处的皇煜笙! 林天萧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看着皇煜笙恭敬的弯腰行礼:“太子殿下,要出去吗?” 皇煜笙翻身上马,一气呵成,他看着林天萧吩咐道:“我去去就回,这围场周围你好生照看,若有什么事情,即刻禀告圣上!” 林天萧点头称是! 那他呢,他要不要上去问好? 莫寒缓缓的起身,他想起皇昊昨晚的话,他以后会是他的手下,以后,一直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迟疑了一下,他朝他的位置走去! 皇煜笙勒紧了马,冷冷的看着他! 他弯下了腰,侍卫对待将领一般恭敬的行礼:“太子殿下,”他第一次这样叫他,自己也不由得顿了一顿,“路上小心!” 握着缰绳的手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他冷漠的“嗯”了一声!对着林天萧点了下头后,双腿夹紧马腹,马鞭挥在马背上,马儿吃痛的奋力狂奔! 很好,他终于如他所愿的那般远离了他! 马儿扬起沙土,迷离了眼前的视线! 现在这样,不正是他一直希望的吗?可,仅仅是刚刚一瞬,他的心,还是痛了! 以前,莫寒从来不会这样叫他! 以前他只会胡搅蛮缠的围绕着他的身边转,他总是一口一个煜笙哥哥的叫,在他生气的时候,他不敢叫自己煜笙哥哥,躲在远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怯怯的叫他皇兄!即便是他把他关进冷宫三年,他也不懂得放弃! 尽管他从不给他好脸色看,可他也会死皮赖脸的跟上! 他从不让自己身边有女子的存在,就算出现了,他也会使出各种卑劣的手段将女子赶离,他就是那样的自以为是,嚣张跋扈,然后,将自己的耐性也磨了去,从而忘了,那时,他只是个孩子,只是一个缺少爱的孩子罢了! 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苦难,才会让他从那样的一个孩子变成如今恪守礼数的少年!那翻天覆地的变化,要经历怎样脱胎换骨的涅槃,才练就如今的淡然! 他扬鞭催马,弥漫的黄沙弥盖不了他昨晚失声的尖叫:“鬼啊,有鬼……谁来救我,救救我……” 狩猎场上,莫寒牵着那匹孱弱的老马愣愣的站着! 故意 女人们大都窝在营帐内休息,准备回去事宜,而男人们则又开始一天的征程,一大早就策马扬鞭,出去狩猎! 莫寒昨晚没有休息好,本不想跟着出去的,但皇昊身边的太监过来传话,说什么为振大皇国男儿的雄风,让他整装前去! 林天萧牵着追风出去巡视,他没马可挑,依旧选了昨日那匹老马! 如今,站在这狩猎场中,他觉得自己也成了那四散逃跑的猎物,不管怎么闪躲,怎么抗争,都敌不过权势的掠夺,逃不开命运的枷锁! 皇昊身边的太监又来催促了:“莫王爷,这圣上说了,不管你的身体有多不适,这男人们的乐子,你是一定要参加的!” 他咬了咬唇,他不是应了命前来参加吗?现在,还要他怎样,难道真要让他忍下心里恐惧,不顾腿上的伤射个一鸟一兽,这样才能合了他们的心意! 巡视完围场的林天萧恰好回来,早上的雾气甚重,穿过树林时,身上沾染了不少的玉露,就连头也是湿哒哒的!他抬起袖子胡乱的摸了一把额头上的露水,转眼,便看见一脸踌躇的莫寒和牙尖嘴利的太监! 催了追风上前,他在他们面前停下! 莫寒朝他笑笑! 那太监见到来人竟然是林将军的儿子,一番点头哈腰的问好后,便细着嗓子数落莫寒的不是! “圣上一大早就命令莫王爷去围场狩猎,他这磨磨蹭蹭了半天,迟迟不肯上马,这圣上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莫王爷这样做,不是让小的为难吗?” 莫寒也不辩解,只是淡淡的微笑!在皇宫,朝堂内,若不是真心相交的人,有几个会去在乎别人的死活!谁会去在意他的手臂昨天是不是受过伤,谁会去怜惜他,他对马匹的恐惧!没有人,比起这些莫须有的感情来,名利金钱要重要得多!所以,他只是用淡然的眼神看着太监,看着林天萧,那生疏的距离,仿似刚刚那太监说的并不是他! 听着太监的唠叨,林天萧面有郁色,看了眼莫寒受伤的手臂,脸色更加的难看,所幸,他也只是偶尔莽撞,这会儿,在圣上身边的大红人面前,他倒是懂得把握分寸:“陈公公所言极是,莫王爷这样做的确让公公您难做了!”眉毛一挑,剑眉斜吊入鬓,他状似为难的出谋划策:“要不这样,陈公公您先回去,莫王爷这儿,就交给在下,您认为,可好!” 陈公公不疑有他,见有人愿意自揽麻烦上身,当下喜笑颜开,细声的嘱咐了两人一定要快些过去后,便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由头到尾,莫寒只是素淡而有礼的微笑,甚至在太监数落他的时候,他都没有挑下眉!林天萧为莫寒抱不平:“他刚刚那样说你,你都不知道反驳吗?” 他牵了老马就朝狩猎场那边走去,只怕那边现在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本来都打算这样死赖了,谁知道这林天萧又多管了一次闲事,现在他是不去也不成了! “这嘴长在别人身上,他爱说就说吧,我身上又不会少两肉!” 他说得是云淡风轻、漫不经心,他听得却是如芒在背,怎么听心里怎么不舒服!牵了追风与他并行:“你这样一味的容忍不是给他人长脸吗?要是他们惯了去,你以后不会麻烦不断吗?” “麻烦就麻烦吧!他们要找,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三年前的他,可是他一直没皮没脸的挑起事端,惹是生非,这会儿,报应来了,那他自然也没有理由去责怪那些自以为是的王爷公公们!计较得多了,反而显得自己没脸没皮了,冷宫的三年,他早就将自己的地位看得一清二楚! 他越是这样不以为意,林天萧就越是为他心疼!其他的王爷们那个不是盛气凌人、咄咄逼人得厉害,反观他,什么都不冷不热、不争不抢,那些王爷们现在大概吃准了他这软柿子的性格,指不准以后会使出什么样的伎俩来找他的麻烦! 他拦在他的面前,义愤填膺:“莫寒,以后若再有人来找你嫌,你就告诉我,我林天萧就算是肝脑涂地,也一定会帮你教训那些没眼的混球!” 莫寒笑笑,面对着那些皇亲贵族们,他一个小小的将军之子能奈做何?刚刚他还不是一样在陈公公的面前审时度势了吗?他不是不明白他刚刚是在为自己解围,可是,这也让自己懂得,在权贵面前,气节、风度什么的都只是不值得一提的题外话! “天萧!”他迟疑着叫他的名字,顿了顿,“刚刚谢谢你为我解围!” 林天萧一愣,旋即不悦的皱眉:“我说过,我们是朋友!” 是啊,因为是朋友,所以就可以为了朋友付出一切,因为是朋友,所以就可以不在乎别人的冷言热语,因为是朋友,甚至可以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这样的好,他不敢要,也要不起! 他依然在笑,可是语气却冷了下去,“天萧对我这样好,是不是真的像那些王爷们所说,天萧是想要尝尝跟男人上床的滋味是不是真的那般销、魂!”他一边说,一边撩起衣袍,看着他妖媚的笑! 那模样,仿佛是在邀请他品尝他的味道一样!明明是该生气的,却鬼使神差的记住了那样魅惑人心的眼神!扯住他的手臂,他怒吼道:“莫寒,没有人作践你,也请你自己不要作践自己!我林天萧,行得端,坐得直,你若不认我这个朋友,我走就是!” 用力的推开他,他旋身跨上追风就朝狩猎场的方向奔去! 那边,一定又是大丰收吧! 莫寒无意识的咬紧了唇,就该这样,属于什么地方的人,就应该回到什么地方去!他跟他,不该有任何的交集,就连朋友的关系,也不可以要! 遇难(1) 鞲扞、护甲、戎装、属于小兵的穿着一溜儿的摆在他的面前! 音月在一旁服侍着他穿衣,他微笑着婉拒,去宫里当差了,日常生活也就不会有人打理了!况且,三年的冷宫生活,洗衣做饭这些琐碎的小事他也七七八八的学了不少! 莫寒的手抓住音月的手指时,音月的脸有些烫,烫的空间,她的脑子似乎也被烧着了!所以,莫寒不让她服侍,她也当真不在帮他! 她呆呆的看着莫寒将鞲扞绑在手臂上,又看着他笨拙的将护甲套在前胸,莫寒的身子本就比较瘦弱,穿上了宛如穿山甲一般厚重的护甲后,看上去笨重了不少!她以为,像莫寒那样羸弱的身体,根本就对付不了这么沉重的穿着,谁知,他穿好后,居然还看着她微微的笑! 她的脸,在那一刻,又红了! 像莫寒那样的脸,只要微微一笑,就能将人的三魂迷去七魄!音月感觉自己的七魄全跟着莫寒走了,就只要呆呆的看着他笑,她竟然就会有满足的感觉! 打点好行李的田大海刚好进来,看着莫寒跟音月两人眉目传情的模样,不由得欣慰的笑了!莫寒受了半辈子的苦,如果后半生有音月那样体贴人的丫头照顾着,他也就放心了!轻轻的咳嗽了声,在房间里面各有心事的两人都回过神来! 莫寒依旧只是淡淡的笑,初次穿这么沉重的衣服,难免有些不习惯,他笨拙的理了理胸前的护甲道:“田叔,准备好了吗?” 田大海慈爱的回到:“都好了!我帮你准备了几天的衣服,只要一集训完毕,王爷你就快些回来吧!我听人家说,当兵的人吃得差,生活很艰苦,虽然你在太子的身边,可是,那个太子也没安什么好心!让你去他那边,我终究是有些不放心的!” “田叔,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再说,皇兄他待我也不差啊!”不想让老人家担心,他微笑着安慰! 田大海又岂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勉强,知道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太过担心,他即觉得欣慰又觉得难过!欣慰的是,莫王爷终于变得成熟,懂得关心身边的人,难过的是,他那悲惨的人生什么时候才会没有劫难!他勉强的止住想要抹泪的冲动,微笑着叮嘱道:“皇煜笙那小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脾气差了点,你平时跟在身边,要多多注意,每天下岗时,我让音月去宫外看你,顺便让她带些吃的给你。” “麻烦田叔了!”他依然笑着道谢!身体已经习惯了笨重的军衣,将腰带整整齐齐的系好、抚平后,他上前扶着老人家就朝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也没忘记交代老人家在府上要好好照顾自己!眼看着田叔的年纪是一天比一天大,身板虽然还十分的硬朗,可他也十分担心这位老人那一天会忍不住下去陪他的父母! 大门前,等着他的是他三年没见过的踏雪,踏雪的身边还站着凌轩! 如果上一次骑马是胆怯的话,那这一次见到踏雪,他几乎是本能的排斥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与踏雪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他的排斥,凌轩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凌轩迟疑着,莫寒现在是要去宫里当差的,若是让他坐马车去的话,让太子知道,他一定又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是,三年前踏雪闯出了那样的祸,他这会儿,怎么能若无其事的去驾驭踏雪!最让他气愤的是,那个太子居然指明让莫寒带上踏雪去当值!凌轩摇摇头,皇煜笙对莫寒的厌恶又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这会儿还在埋怨皇煜笙,未免也太痴傻了一点! 他将踏雪的缰绳递在他的面前,他看见莫寒的手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如此重复了几遍,他看着,心也忍不住揪了起来! “你要是骑不了的话,我就去太子说,踏雪久无人驯,你驾驭不了他!” 不管是面对着谁的善意,他都觉得歉疚!就好像自己总是在做错事,总是在让别人失望一般!莫寒对着凌轩淡淡的微笑,转过身吩咐了些音月要好好照顾田叔的话后,便毅然的接过缰绳! 他的勇气,从来都是被逼迫出来的! 三年前,如果不是害怕皇煜笙娶了风国公主,他不会在关心他的话,他是绝对没有勇气表白的!三年后的第一次骑马,如果不是害怕会连累了身边的人,他也一定没有胆量跨上去!他几乎是带着决绝的勇敢翻身上了踏雪,在踏上踏雪时,他恍惚的看见殷红色的鲜血在眼前开出璀璨的花朵,又恍惚的听见皇煜笙用冷酷决然的声音质问他:“你爱我什么,告诉我,我改?” 他还清楚的记得他那时的回答:“皇兄,你应该问我你还有什么是我没有爱上的!” 然后,他听见他说:“你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的!” 他真如他所说般付出了代价!先是被他冷酷无情的关去只有女人才会进去的冷宫,出来后,又到了他的手上,成为职位最小的低等兵!一个看门的侍卫,他的司马昭之心,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他策马狂奔,就连音月叫唤他的声音他都没有听见! 音月看着手中那小小的包袱,又看看莫寒消失的方向,一时束手无策!好在凌轩善解人意,他默默的接过音月的包裹,连再见都还来不及说就朝莫寒消失的方向追去! 莫寒的举动很不正常!那样不要命的催马,马儿失了脾气,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样的祸事来! 各种各样的情形浮现在他的眼前,迷花了眼,也迷花了心!马儿就像了失心疯一般,不要命的跑着!他不知道它要去哪里,明明坐在马背的上的双腿早就软成了一堆烂泥,可他的手还是在拼命的鞭打着马背!得了失心疯的不是马,而是他! 林天萧刚刚从城外回来,才一进城,就看见一匹马不顾死活的在大街上横冲乱撞,而坐在马上的人还在扬着鞭子,甚至连句让路人小心的话都没有说! 这样草菅人命的人,实在是可恶! 他催着追风上前,追风本来就是一匹年轻好胜的马,如今看见前面有一头马是自己难得一遇的劲敌,当下使出浑身解数的追了出去! 马儿出了城门,朝城北的方向跑去! 城北四面是山,到处都是悬崖峭壁,若是就用双腿走路也要小心会不会给摔下悬崖!更何况,是催着马上山! 出了城门,林天萧本以为前面的人会收敛一些,谁知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马鞭扬得一次比一次高,他看着也不由得为那人捏了一把汗,这里随便的一座悬崖掉下去可都不是好玩的,就算不死大概也会半残! 他大可以不管这个不要命的人,可是,看着他那与莫寒相差无几的身板,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手已经不自觉的扬起了马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说过要保护莫寒!他甚至忘了,在围场的最后一天,莫寒说他故意接近他是不是为了证明男人的滋味真的比女人的滋味要**! 他甚至忘了,他若这样上山,他可能也会没了半条命! 整个脑子里交替着的都是莫寒、莫寒、莫寒,明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变成了一把冰刀,时刻的凌迟着他的灵魂,想一次,他的心就会被割一刀! 他对莫寒保证过的,他要保护他!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雨!地面更加的湿滑难行,点点的雨挟着清冷的风打在脸上有些疼,黏湿的衣服贴在笨重的盔甲上,更加的沉重,莫寒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是千丈悬崖,而踏雪的马蹄却还是如钢锤一般,哒哒哒的朝悬崖方向迈进! 他的心下一惊,跑远了三魂七魄终于回归身体!他拼命的拉扯着缰绳,用以前踏雪最喜欢的话安慰着它,可是,踏雪却好像聋了一般,什么都听不见! 它依然在狂奔,它似乎要将它这三年内积蓄起来的能量在这一刻全部爆,又好像在报复着主人一再的凌虐!他不绝望,但他还是闭上了双眼!如果天要在今天亡他,他认命了! 千钧一之际,踏雪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脖颈高扬,蹄子不停的刨着崖壁上的岩石!一些脆弱的岩石承受不了踏雪的重量,咕隆一声就掉下了悬崖!他听不见石头落地的声音,但是,他却能想象出自己滚下去的情景! 他的脸色白,一颗心在嗓子眼的地方蹦蹦跳跳,他甚至不敢张开嘴呼救,因为他害怕那跳个不停的心会在张口的瞬间离他而去! 遇难(2) 踏雪用力的蹬着后腿,它似乎在做着最后一跳的准备!他趴在马背上,大气也不敢出! “莫寒!” 他想,他一定是真的要死了!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会听到林天萧的声音,是不是人在死亡的时候,就会贪恋起那可悲的温暖!现在,他真的很怀恋林天萧那孩子气的笑容,还有那朴直得毫无心机的单纯!若是,在临死之前还能听见林天萧的声音,那么,他真的不枉此生了! 雨,在肆虐,风,在狂吼! 林天萧飞身下马,急急的朝悬崖上那一马一人掠去! 那马就站在悬崖的边缘,稍有不慎,惊动了马匹,那么,今日马上的人和他都不可能平安回去了! 他也终于看清,马上坐着的人确实就是莫寒!他这会儿趴在马背上,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悬崖下面,他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他知道,他想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莫寒!”他又小心翼翼的叫了他一次! 莫寒自嘲的笑笑,以前常听冷宫里面的老人们说,在死那一刻,人总是会出现幻觉!想他,一连几次都拒绝了林天萧的好意,这会儿,在死之前他也觉得对他是充满了愧疚!那声音,应该是老天有感,这会儿在给一个他赎罪的机会! 无意识的回头,他当真看见了站在不远处对他挥手的林天萧,他甚至还看见林天萧的身边站着追风! 追风那黑亮的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他的踏雪,他甚至在想,这追风是不是对踏雪一见钟情了,不然,他的眼神干嘛那么炽热! 林天萧看见莫寒回头,那迷蒙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时,他的心没来由的咚咚咚的擂起了小鼓!他朝莫寒挥手! 莫寒的眼神越来越迷离,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见他!但是,他还是挥着手嘱咐道:“莫寒,你不要动!好好的安抚马儿,我马上就过去救你!” 他说:“他要救自己?”莫寒觉得自己的额头热,笨重的盔甲加上淋湿的衣服,更像是压了一个千斤顶!不过,他也总算看清了不远处的人,那个人当真是林天萧,而不是他的幻觉! 嗓子有些痒,看见林天萧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天萧……。”尝试着叫他,嗓子眼儿却干得紧,吐出的声音就连自己听着也吓了一大跳! 林天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继续蹑手蹑脚的靠近!这马本来就有些不正常,若是让它现这会儿还有其他人想要靠近它,它一定会狂,而只要马儿一狂,那莫寒的处境就更危险! 莫寒知道林天萧的意思,可是,让他冒着这样大的危险来救自己,他实在是承受不起!他不停的摇着头,“你不要过来,这里危险!” 林天萧不语!加快了步伐,他刚刚观察过,悬崖的右面宽阔,只要他绕到左边去,然后飞身将莫寒的往右边推,虽然,摔下马可能会有些皮外伤,但是却不会伤及性命! 莫寒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毛孔都紧张得立了起来!特别是看着林天萧竟然在做着跳跃的动作时,他的手脚都变得僵硬了! 他不敢动,因为若是一动,他们两人都会摔下这万丈悬崖!而可悲的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这悬崖的边缘的!一切都恍惚得好似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林天萧抓住从山上垂下的粗藤,用力的一跃,借着藤蔓晃动的冲力将马背上的莫寒用力的一推,然后两人抱成一团齐齐朝他先前预定的位置滚去! 受罚(1) 踏雪受了惊,不停的趵蹄子,双眼更是赤红得好似茹毛饮血的土著人!悬崖边的岩石一块接着一块滚下山,没有声音却成了世界上最可怕的声音! 林天萧将莫寒护得极好,他的双臂紧紧的护着他的头,而自己则是没有任何防护的任那尖利的石块割破皮肤! 身上穿着护甲,手臂上有鞲扞保护,头部又有林天萧的手臂圈着,他几乎没有受什么伤!而救他的林天萧则没那么好运了,他的衣服被割破,原本打理得整齐的头也散了开来,唯有一双清明的眸子依然炯炯有神若秋水! 林天萧还没等莫寒爬起来,就从地上一跃而起,扶着莫寒坐好后,道:“你坐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踏雪牵回来!”虽然,这段时间他极少找他,但是,皇煜笙为难莫寒的消息,他还是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中! 他以前也曾七七八八的听人提起,莫王爷骑马踩死路人的事,后来经过打听,他又知道了在围场时,莫寒迟迟不肯上马的原因! 他原来一直怕马,而他却一再自以为是的让他跨上他一直逃避的马匹!而他,却还认为自己是在帮他!要是,自己遇见一个一直帮倒忙的人,就算不脾气,但是也会离那个人远远的吧! 见状,莫寒连忙拉住了他!“你若现在过去,踏雪的一蹄子都可能直接要了你的命!” “没事的!”林天萧毫不在意的笑笑! 莫寒放心不下,扯着他的衣摆不肯松开!“踏雪正在狂!” “别担心,我曾经还驯服过追风那样脾性猛烈的马呢!” 他越是不在意,莫寒就越是愧疚,他刚才才不要命的救了自己一命!这会儿,又要不顾性命的去救踏雪。虽然,踏雪是自己三年前最喜欢的一匹马,可是,他实在是不能拿林天萧的命去赌! 手,握得越来越紧,“你若执意要去,那么,我宁愿从这里跳下去!” 他眼神坚决,林天萧看着那固执的眼神,心里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又开始动了动,就像是猫爪子在对着心脏挠着痒痒,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将紧张的小脸揉进自己的怀中,他保证道:“莫寒,你放心,林天萧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倒是你,若是待会儿去宫里面没有带上踏雪的话,太子又会找你麻烦了!” 他的意思,他岂会不懂!要他自私的把别人的死活不当一回事,他真的做不到!在这个时候,如果凌轩在的话,他一定会有办法的!他摇着头道:“没关系的,大不了就是被皇兄狠骂一顿!” 想曹操,曹操就到! 莫寒当着听见不远处有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顺着声音望去,莫寒看见凌轩正骑着马小心翼翼的朝他们所在的位置赶来! 踏雪听见马蹄声,仰头长嘶!它本来极通人性,刚刚突然疯,也只是因为被莫寒抽急了!这,狗急跳墙,马急了也会狂!一个人被那样一鞭又一鞭的抽也会崩溃,更何况,是一匹马! 林天萧喜道,“来人好像是凌公子啊!” 莫寒点了点头! 凌轩跳下马,将马儿跟追风绑在一起后,便直接朝莫寒走来! 受罚(2) “莫寒,你还好吧?” 莫寒盈盈一笑,道:“还好!” 林天萧抱拳道:“凌公子!” 凌轩这才现,莫寒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只见他身材高大,朗目疏眉,唇若涂脂,玄色深衣上灰尘扑扑,再看看莫寒那戴得歪歪斜斜的帽子,心下便已如明镜般明亮!“多谢阁下相救之恩!” 林天萧迟钝的挠了挠头。“我什么时候救了你?” 凌轩蹙眉道:“难道莫寒不是阁下所救?” 林天萧恍然大悟:“你是说莫寒啊!朋友之间的事情,这本来就是义不容辞的!” 凌轩面带笑意的点头!“既然如此,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林天萧的脸色涨成了猪肝红!平日,他本来就自由惯了,这会儿对方一口一个阁下的叫,在他们的面前,自己就更像是一个莽夫!他挠头道:“我叫林天萧,凌公子一口一句阁下,实在是见外了!” “阁下你不也是一口一个凌公子吗!” 短暂的静默后,三人不由齐齐大笑! 凌轩正色道:“好了,林天萧,你先送莫寒回去!踏雪交予我就好!” 林天萧也收了笑颜,表情严峻:“嗯!天萧定不负所托!” 莫寒面露担忧之色!“踏雪的性子有些难以琢磨,凌轩,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凌轩点点头道:“明白!”转身,看着林天萧叮嘱道:“天萧,你先送莫寒去太子宫中,来之前,我去觐见了太子,太子殿下似乎一直在等着莫寒,这会儿,他一定等得不耐烦了!你一定要多多注意!” 林天萧连声应好!“你放心,有我在,莫寒一定不会有事!” “那,劳烦了!”凌轩抱拳行礼后,便转身查看周围的地形! 林天萧也扶着莫寒踏上了追风!他心知莫寒对马匹的恐惧,一路上,更是将莫寒紧紧的圈在怀中,战战兢兢得犹如护着稀世珍宝! 莫寒一动也不动的坐着!嗅着的全身林天萧的味道,林天萧的味道很那种很干净、很阳光的味道,夹在着些许汗味更是显得男人味十足! 皇城共有六殿,十二宫,六殿为:皇瑞殿、太和殿、永安殿、养心殿、长平殿、春华殿,皇瑞殿为朝礼之用,太和殿为群臣朝拜之用,永安殿乃是皇朝举行大典之用,养心殿乃历代君主所居,长平殿乃历代皇祖的养老殿,春华殿原为御书房,后改为当朝皇后的寝宫!每殿内又有三小宫,此处不计! 十二宫分别是:太子宫、东宫、西宫、毓秀宫、流芳宫、悦艺宫、冷宫;前面七宫乃历代妃嫔、皇储的寝宫,后五宫分别以金木水火土命名! 金宫主财政,木宫乃学堂,水宫乃是宫中内侍所居,火宫主膳食,土宫主制造! 而要去太子宫就必须得穿过养心殿,后经过悦艺宫,后从长平殿西门直入,如此便能到达太子宫! 太子宫占地颇广,仅此于春华殿!殿前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殿后奇花异草、假山流水,领尽风、骚 林天萧领着莫寒在太子宫西门立定,宫中的内侍通禀后回传道:“太子殿下有令,除了莫王爷外,其他人一概不准入内!” 林天萧内心不甘,但是脸上却看不出任何一丝一点的不满!他装模作样的扶正莫寒的头盔,实则靠近他耳边小声的叮嘱:“面对着太子时,小心一些!若是吃不消的话,你大声呼救,我想办法救你!” 莫寒淡淡的一笑,“天萧你早些回去!皇兄,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林天萧摇头:“若不看着你平安出来,我放心不下。” 莫寒抿了抿唇:“那你等着,我尽快!” 受罚(3) 莫寒到时,皇煜笙正在房间内教训奴才!只见他着纯白四团龙盘领窄袖袍,腰围玉带,束双龙戏珠紫金冠,身躯凛凛,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剑眉浑如刷漆。 莫寒稽参拜,皇煜笙剑眉一挑,冷硬的目光便直直的射了过来! 莫寒头皮麻,牙齿颤,在他的目光下缓缓的低了头去! “好大的架子!”皇煜笙冷嗤! “莫寒不敢!”他沉着应对! 皇煜笙冷冷的一笑:“不敢?第一日当差就迟来了半日,你真当本王的府上养的都是些个闲人!” 莫寒紧抿双唇,并不作答! “说吧!这一大早上你都去干了些什么?” “莫寒的马在路上失了本性,莫寒不才,驾驭不了此马,便被马驮去了城北外的悬崖峭壁处!” 皇煜笙冷哼一声:“只怕马儿狂是假,你跟情人幽会是真吧!” 莫寒不语!想必,已有多事之人将林天萧跟自己一起出了城北的事情上禀于他,此时,多说无益!他不卑不亢的挺直腰杆,背脊直如白杨,目光灼灼若骄阳。 皇煜笙怔了怔,又不屑的冷哼!“既然,你不懂驾驭马儿,那么,这看门的职位自然也就不能胜任,今日开始,你就去军营内打扫马厩吧!” 闻言,莫寒却轻轻的笑了!打扫马厩而已,比起冷宫的生活,那里可是天堂!“莫寒遵命!” 他轻轻应道!皇煜笙面色更见青苍,“滚下去!”他一甩衣袖,也分不清现在的他是不耐烦还是气恼! “莫寒告退!”他毕恭毕敬的行拜之礼,然后沉着的起身,转身欲掩上房门时!冷着脸的皇煜笙沉声道:“离林天萧远点,林将军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莫寒明白!”他微微的一笑,施施然的掩了房门便静静的离去! 皇煜笙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出了太子宫,林天萧就咋咋呼呼的跟在莫寒的身边!一般官员入宫不许骑马,莫寒又不喜乘辇,这半日的路程全凭双腿去完成! “太子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林天萧自然而然的将手臂搭在莫寒的肩上,莫寒顿了顿,却没挣扎,只是淡淡的应道:“没什么!” “一定有说些什么,不然,你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莫寒苦涩的笑笑,他表现得就这么的明显吗?却依然嘴硬道:“只是想到以后要与一大群马儿生活在一起,心中忐忑而已!” 林天萧愤愤不平!“这太子可真不是个东西,明明知道莫寒你怕马,却还故意安排你去打扫马厩!且不说你怕马这点,最差,你也是个王爷!他竟然要堂堂的一个王爷去打扫马厩!” 莫寒忙打断他的话:“隔墙有耳,天萧你休得胡言!”咬了咬唇,又道:“再说,落魄王爷而已!这有什么好在乎的!” 林天萧愤懑不已:“莫寒,就是你这不冷不热的性子害了你,若是你聪明一点,这天下有什么东西是你不能得到的!” 聪明?莫寒自嘲的勾唇!他以前可是自以为是的聪明了十几年,他得到的是什么?除了几年冷冰冰的冷宫生活外,他得到的是什么! 与其,争了也一无所获,倒不如,放开了心,天大地大,任我逍遥!他温声软语:“这天下也没什么东西是莫寒想要得到的了!荣华富贵,皆是过眼云烟,莫寒,早就不稀罕!” 林天萧挠了挠头,道:“莫寒说的,我不懂!但是,我知道,只要是莫寒选择的,都是对的!” 莫寒忍俊不禁!笑道:“好了,天萧,盲从可是不对的!再说,我要是都是对的话,也不会被关进冷宫,出来后,又被调去打扫马厩吧!” 受罚(4) 林天萧道:“那些人心里想些什么我不懂得!但是我知道,莫寒你在三年前对太子的表白,是没有错的!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只要对自己表白,都应该心存感激!就算讨厌,也不应该恶言相向!可是,太子却因为你一句话,一再的对你口出恶言,这个,是不对的!” 莫寒眨了眨眼睛,抬头望去,只见林天萧就像个大男孩一般挠着后脑勺,一副害羞的模样!年轻俊朗的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污浊的利欲之色,眼神干净澄澈得仿似朗碧的天空!他微微一笑,说不出这笑是欣慰,还是感激!他唯一知道的是,一直被人看作异类的他,终于在有一天能听到别人告诉他说,“你做的一切是没有错的!” 是的,他喜欢皇兄是没有错的! 对一个人表白也是没有错的! 错的,只是他在错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表错了情而已!他目光莹润,注视着林天萧,道:“天萧,谢谢你!” 林天萧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极了,挠了挠头,窘迫的问道:“怎么,莫寒,我说错了吗?” 莫寒破颜欢笑,道:“哪里,天萧你说得对极了!我一直以为,天萧你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今天,听你说出这样深刻的话来,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林天萧面色一沉,“我承认,跟太子、凌公子还有莫寒你比起来,我是单纯了些!但是,单纯不代表笨,我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就像,从一开始我就把莫寒当做朋友!那么,为了朋友,就算是两肋插刀,刀山火海,我林天萧也在所不辞!” 偏头看去,只见他一身玄色深衣,朗目疏眉,脸若圆盘,下巴处还有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他想,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一张嘴,才能吐出这样平实却又感人的话来吧! 莫寒温和的微笑:“有言君子如玉,莫寒一直在想,所谓的如玉公子到底应该是何种模样!今日,见了天萧,莫寒终于得知,这如玉二字,放眼天下,除了你林天萧以外,大千江山,再也无人配得上如玉二字,天萧,你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璞玉!你不需要再变得更聪明,因为,你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要聪明!” 林天萧扑哧一笑,用力的捶了捶他的肩膀:“莫寒,你不要这样损我了!我有几斤重,我可是清楚得很!而且,真说,这如玉公子,我倒觉得用在莫寒身上比较实用!” 莫寒微笑不语!恰好,到了军营的门口!看门的侍卫拦住了前行的二人。 “回去,军营重地,不得擅闯!” 莫寒掏出皇煜笙给他的令牌,双手奉上!侍卫扫了一眼,便将令牌还给莫寒,喝道:“你可以进去,他,不行!” 林天萧激动得想要上前,莫寒微笑着拉住他的手腕,看着他摇了摇头,轻声道:“天萧,你不是说,你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这里是军营,擅闯可是会满门抄斩的!” 林天萧不甘的望了眼军营的方向,道:“我不是不知道不能擅闯军营,我只是看不惯那侍卫看你的表情,堂堂的莫王爷,岂是他这等贱种可以呼喝的!” 给读者的话:求收藏,求评分,网站上看的话,再顶顶吧!多谢了 情窦初开 他是王爷不错,但错就错在,他是莫寒!他抿了抿唇,大概,现在就只有林天萧把他当成万金之躯的王爷了吧!那侍卫眼中的鄙夷与轻视,他又怎会看不明白!摇了摇头,道:“天色也不早了,天萧你就早些回去吧!” 林天萧又朝军营内望去,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有这样了!莫寒,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就叫人捎话给我,我给你准备着!” 莫寒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这军营内吃的穿的用的都一应俱全,我想,我也没什么需要的了!” “那好,我就先回去了!” “嗯!” 目送着林天萧的背影远去,莫寒才微笑着转身,无心的转眼,让他的身体本能的僵硬了起来! 皇煜笙双手环胸,冷眼旁观的站在大门两丈处! 莫寒轻快的皱了皱眉,躬身参拜:“参见太子殿下!” “当真是情深意重!”皇煜笙冷笑着看他,让他的心也跟着一阵痉挛,他咬唇不语! “今晚你就睡马厩吧!”说完,皇煜笙拂袖离去! 莫寒愣了愣,他何苦这样对他,圣上的用意与他一连串反常的反应他又会怎么不明白,只是,他轻声的叹了口气,望了眼那人离去的方向,他想,他应该找个机会告诉他,他真正的立场! 向路过的士卒们询问了马厩的方向,守在军营门口的侍卫却在这时前来通传:“莫寒,外面有人找!” 军营内外人不能擅闯,若是平常有人探望时,只有在士兵们休息的当头才会有人通传!莫寒抬头看看西斜的日暮,现在,已经到了士兵们晚膳的时间!只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音月捏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等在门口,看着莫寒优雅从容的身影,她咬紧了嘴唇看着莫寒怯生生的笑! 瞧见音月,莫寒怔了怔,音月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田叔出了什么事吗? 他连忙一路小跑过去,到了音月面前时,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音月连忙掏出随身的帕子替他拭去脸上的汗水。 他喘着粗气问道:“田叔可是出了什么事?” 音月握着帕子的手顿了顿,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田叔,他没事啊!”抬,才现,她跟莫王爷现在靠得如此之近,一张小脸又羞得好似熟透了的红苹果! 莫寒没有察觉音月的窘迫,确认田叔没事后,他松了一口气!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军营?” “是凌公子说的!”音月小小声回答! “凌轩去府上了!”莫寒随意的问道! 音月点了点头,“凌公子将踏雪送了回去,留下包袱,就走了!” 莫寒偏头看着音月手中拽着的小小包裹,微微一笑:“你是过来给我送包裹的?” 音月羞怯的点头! 莫寒怔了怔,以往这些事情都是田叔亲自操办的,今日,他怎么遣了音月过来!“是田叔让你来的吗?” “嗯!” “田叔可是有事?” “没有!”音月轻轻的摇头!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因为……因为……。”音月的一张小脸就像是喝了几杯小酒的少女,红扑扑的,困窘的双眼这里望望,哪里望望就是不敢看着莫寒!莫寒怔了怔,随即明白了过来!前几日,田叔才说音月将来有可能做自己的王妃,这会儿,田叔一定在帮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微笑着伸手去拍音月的头,这才现,音月的个子好小,才到他的肩部而已!稚嫩的脸孔全是青涩的孩子气,他自嘲的笑笑,以后若真是娶了音月,他大概会成为大皇朝第一个诱拐女童的王爷吧! 微微的叹气,他摩挲着音月小小的头颅道:“田叔说的话,别放在心上!若是,你不愿意,以后绝对不会有人会强迫你的!” 音月慌了,抓着他的手想要辩解。莫寒却轻轻的抽出五指,柔柔的说道:“音月不需要现在回答。你还小,若是现在匆忙回答,等你以后长大了,一定会后悔!” 音月急得快哭了!她可不可以告诉他,她不讨厌做他的王妃,而且,莫寒这么好看,待人又那么温柔!就算不能嫁给他,只要每天能够看着他,她就会好满足,好开心了!她也一定不会后悔,就算现在在外人眼中她还不曾长大,但是,她喜欢莫王爷的心是绝对不会变的!可是,看着莫王爷淡如流水的眼神,她说不出口!只好低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狠狠的拽着手中的包袱! 莫寒温柔的解救被她捏得皱皱巴巴的包袱,又柔柔的帮她理了理头!温声道:“早些回去吧!晚了,田叔会担心!” 她乖巧的点头! 莫寒又揉了揉她的头,这才将包袱跨在肩上,转身走入军营! 音月望着莫寒消失的背影,眼中泪光莹然!她真的,真的好心疼好心疼温柔、又亲切的莫王爷! 马厩 军用马匹养在大皇国皇都西北面的青州,而军营内的马厩饲养的是平时皇家日用马匹,各个亲王府上,又有自己的马厩,所以,军营的马厩内马匹并不是很多! 饶是如此,马厩的占地依然很是广阔。光是喂养马儿的就有三人之多,而打扫马厩的却只有莫寒一人! 听管事的说“前日,本来打扫马厩的还有三人,但是听说莫王爷要来马厩当差之后,太子怕另外三人会抢莫王爷的功劳,所以,就把他们调去伙食房了!” 他无声的笑笑,说什么怕他们抢了他的功劳,说白了,不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么? 让他去守门是假,恶意凌辱是真!就算,踏雪今日没有狂,他也没有跟林天萧去城北,他相信,皇煜笙依然找得出罪名将他调来马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么,他是不是真该如了他的愿,现在就去给他说,他是堂堂莫王爷,虽说不是万金之躯,但好歹,他的父亲也是恭亲王,莫家世代金戈铁马,为大皇立下汗马功劳!莫家的子孙岂容他人侮辱! 可是,他若这样去做了,他也就不是莫寒了!三年前的表白,不就是因为自己执意不肯认输,明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在朝廷之上自以为是的表白,然后,闹得满城风雨,皇家颜面尽失!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意轻易的在皇煜笙的面前妥协!而这一切,与爱无关! “莫寒,你要是今晚打扫不完的话,明日早些起来打扫就好了!”说话的是喂马的一个马倌,年龄不大,生得腿长脚长,鹰钩鼻,豁嘴,脸上还长满了麻子,因此又人称麻六! 莫寒微笑着应道:“嗯!知道了!麻六,你也早些休息吧!” 麻六人不好看,但是心地却不坏!莫寒住进马厩的第一日,床铺被单就是他帮忙整理的,平时,麻六做完自己份内事时,还会帮着莫寒打扫马厩! 莫寒不让他帮手,麻六就凶巴巴的咧开豁嘴,鸱目虎吻的瞪着他!每每如此,莫寒都不敢再说些什么,特别是第一次见他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时,他一连几晚都担忧得睡不上觉! 后来才知道,麻六并不是要吓他! 后来听麻六提起,他才知道,原来他本来分在了林将军的手下当兵,可是,因为外貌,军中的人排斥他,管事的无计可施,只好将他调去马厩喂马!而莫寒,是第一个对他微笑的人! 莫寒哑然,他对他笑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习惯的扬起嘴角,有时,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脸上的笑是讽刺人生,还是在嘲讽自己! 比起麻六的淳朴来,另外的两人对莫寒的态度却十分恶劣! 他们并不认为莫寒是来这里受苦的,而是因为他的上面有人,所以,他才可以一人得三份军饷!莫寒,是来分一杯羹的人!若是,让他们知道,他在这里当差连半个铜钱的军饷也拿不到,他们又该作何感想! 训斥 他将扫在一起的马粪装进竹篾,胡乱的擦了把额头的汗,背起竹篾就朝垃圾场走去!竹篾不大,但份量却不轻!他弯腰驼背,步伐却越见稳健! 皇煜笙体恤下属,穿了便衣在几个小兵的营帐外闲聊,远远的,就看就一岣嵝的身影踽踽而来!星子很少,月亮也有些浑浊,虽然有火把,但是那人离自己甚远,他并没有看清楚那人到底是谁! 他轻声问道:“这么晚了,那人在干什么?” 同行来的管事也朝那方向望了一眼,惊呼道:“咦!他不就是新来的打扫马厩的莫王爷吗?” “莫王爷?”皇煜笙皱了皱眉,不耐的喝道:“本王问的是他在做什么?” “属下这就派人去问!”管事的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连忙吩咐身边的小兵:“还不快去!” 小兵们受了惊,平时操练时,太子殿下都是在看台上,他们只能远远的望着!如今,太子殿下在他们的面前,态度虽然和善,但是管事的那一声大喝,却依然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一个胆大的男子连忙应道:“属下这就去!” 忽然,那人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摇摇晃晃的晃了两下,接着他就听到一阵低低的痛呼!声线被刻意的压低了下去,虽然不大,皇煜笙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不耐烦的冷哼了声,他倒是很懂得把握机会,知道这会儿自己在这里,又开始耍起心机来!他冷冷的一笑,他倒要看看,他今天到底能玩些什么把戏! 大手一挥,喝道:“不用了,本王自己去!” 管事的急忙溜须拍马:“殿下真是宅心仁厚,诸事亲历亲为,属下实在心折不已!”等他抬头时,太子却早已走远! 皇煜笙走得很慢,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这会儿去了,要是让他误以为自己在关心他,那他,又该如何是好! 绊倒莫寒的是一把士兵们操练后没有收好的长矛,视线不清,再加上,一路走来,他想东西想得投入,所以,并没有现前面横躺着一把长矛! 从地上爬起来时,才现,因为这一摔,背在背上的马粪也被倒了出来!脚底心有些痛,他想,刚刚一定是踩到长矛的尖了,脚心,这会儿也一定受了伤! 顾不得去管脚上的伤,他连忙将竹篾摆正,将长矛轻手轻脚的收好,然后弯下腰捧起马粪轻轻的放进竹篾中!他做得很认真,以至于身后有人站着他也没有现! “你在干嘛?”夹着恼意的低喝在身后响起,莫寒愣了愣,下意识的偏过头去! 皇煜笙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双手环胸,他的脸被阴影遮住,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莫寒连忙稽:“莫寒参见太子殿下!” 皇煜笙隐隐的闻到一种难闻的味道,他烦躁的挥手:“平身,本王问你是在干嘛?” 即便是在夜色深沉,但也掩盖不了他身上散出的王者霸气!莫寒咬了咬唇,不愿回答! 皇煜笙挑眉,冷哼道:“你又想要玩什么花样!” 莫寒无奈的叹了口气,皇兄对他的误解是日益趋升,若是这会儿不如他所愿的回答,不知道他又会想出什么方法责罚他了!他咬了咬唇,道:“莫寒是要去倒马粪!” “马粪?”皇煜笙一挑眉,那难闻的味道,原来是因为这马粪!他冷嗤道:“莫王爷你真是越来越有闲情逸致了,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去倒马粪!这传出去了,知道的是说你莫王爷办事不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做皇兄的亏待了你!” 莫寒低声应“是”!“莫寒下次一定注意!” 皇煜笙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是公事没有做完,跟你一起打扫马厩的怎么没有同你一起!” 闻言,莫寒诧异的眨了眨眼睛!打扫的马厩的另外三人不是在他来之前,就被他调走了吗?或许,这又是皇兄试探他的方法之一,他避重就轻:“莫寒性疏,不惯与人同行!” “你端的是什么架子!出来做事,就要学会做人的道理,你少摆你那自命清高的谱,在这军营里面,没有王爷平民之分,你自己看着办吧!” 莫寒静静的听着他冷冷的训斥,那口气,熟悉得让他无奈! 给读者的话:依然是求砖、求评分,上网页看的,求推荐,还有就是多顶顶!看者留下一言半语吧!这样,我才能知道人物性格有没有偏移原来的方向!欢迎各位指正! 指婚 皇瑞殿殿高三丈,陛高一丈。殿中可容纳万人,殿周围有池水环绕,玉阶朱梁,坛用纹石作成,墙壁饰以彩画,金柱镂以美女图形。殿内熏香袅绕,两旁的石阶均雕刻着鸱吻石像的图腾! 此刻,皇昊着四合如意暗花绸蹙金四团龙袍端坐于盘龙椅上,锦衣玉带,贵气中又带着气冲霄汉的霸气!盘龙椅旁的檀木矮椅上,端坐着戴翠龙金凤冠,穿纯白螭吻华贵官服,着尖足凤头高低鞋,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的皇后! “宣、太子、宰相、莫王爷进殿!”太监又细又尖的嗓子象用勺子刮过碗壁,让人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皇煜笙率先入殿,宰相庄子子紧跟在皇煜笙的身后,莫寒稍迟一些,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跟他们划出了一大段的距离!紧跟着他们一起入殿的还有庄子子的爱女庄梦曲!莫寒不清楚皇昊的用意,稽问好后,便垂立于一旁! “诸位爱卿,孤今日找尔等前来,有喜事宣布!”皇昊朗声宣布。莫寒悄眼望去,只见皇昊扶着金蛟扶手,一副喜事将到的模样!又偷偷的看了皇后,他很少见到母后穿戴得如此的隆重,记忆中,除了祭祀祈福外,皇后几乎从来不在臣子面前戴正式的官帽!这会儿,她的嘴角带着母仪天下的端庄微笑,可是,那笑容,似乎十分的勉强! 庄子子拱手出列,躬身问道:“不知圣上所谓的喜事为何!” 皇昊抚掌大笑,瞥了眼莫寒后,便将目光定在宰相身上道:“此等喜事,孤认为由皇后来宣布更为恰当!”皇昊侧眼看向皇后,皇后略微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莫寒不由更加疑惑,有什么事会需要皇后亲自出马!又淡淡的看了眼庄子子,在看看皇煜笙身旁的庄梦曲,她今日似乎也用了些心思,迤逦一条淡紫色柔丝鸳鸯锦百褶长裙,披一袭绛红金丝团蝶碎花锦衣,深绛色烟雾轻纱披帛轻缓垂下,回眸处,竟如夜雾里裹着的初绽睡莲,朦胧之中,芳华幽妍。淡淡看着,他已然有些明白!大概,父皇跟母后是想在今日宣布皇兄跟梦曲郡主的婚事吧! 皇后似是有些为难,她的目光微微的扫向莫寒,眼中有些酸涩之意!她端正坐直,面带笑容道:“笙儿,母后问你一件事儿?” 皇煜笙长身玉立,向皇后略一作揖:“母后请讲!” 皇后慈爱的目光在庄梦曲身上稍作停留,便迅转开!莫寒不动声色的看着,一来一往间,便将彼此的目的看得清清楚楚!即便是将他关进冷宫三年,父皇仍是放心不下他,如今让他来听证皇兄与梦曲即将成婚的事实,目的只是要让他明白,他真的是没有机会了!微微的勾唇,他自嘲的笑笑!将他看得如此的长情,父皇,还真的是太看得起他了!他想,这样一来也好,等到时间长了,那么,心底还剩点点的心痛大概也会被磨平,然后痊愈! 皇后是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宣布笙儿与庄梦曲的婚礼,在莫寒的面前,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无奈,要继承大皇国的王位,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除了当朝皇帝亲自筛选外,在当上太子之后,在位期间,必须得做出点功绩出来!若是,没有半点功绩想要登上王位,那只能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而操练军队,带兵之事,并不需要太子亲历亲为!但,年后的畨颜之战,圣上亲自点兵,命笙儿作为军中主帅,带兵全权进攻!她知道,圣上让笙儿带兵出征,有两层意思,第一、立功,第二,与畨颜国的战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军队需要军费,况且,他也有意让笙儿早些成家。圣上便借着这次征战的机会,在笙儿出征之前,将他的婚事给办了! 而,能找到军费,又能门当户对的在这大皇国之中,只有一户人家!那就是当朝宰相庄子子的独生女,庄梦曲! 圣上从来不会去管与自己孩儿成婚的人人品如何,也不会在乎孩子之间似乎心存好感,他唯一看重的就是对方的利用价值! 这就是作为一个皇帝,一个掌权者的眼光! 皇后在心底长叹了一声,面上仍是端着端庄的微笑:“笙儿觉得梦曲如何?” 像是在询问,皇煜笙却明白,这话是代表已经米已成炊,板上钉钉,不容他置喙的肯定句!不管他说好,还是不好,皇后一定都会按照她原来的计划行进! 他不动声色,“梦曲郡主在孩儿眼中是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儿在梦曲心中是何等模样!”他迂回的回答,赢来了皇昊赞赏的目光! 皇后慈爱的目光又转向了庄梦曲,庄梦曲毕竟是女儿家,在大庭广众之下,听见皇煜笙如此露骨的话,不由羞红了脸!皇后慈爱的问道:“梦曲,你觉得我家笙儿如何?” 毕竟是受了教育的大家闺秀,害羞归害羞,她羞窘的看了眼皇煜笙,轻声答道:“梦曲的心中跟太子心中想得一样!” 皇后在心底低叹了一口气,如此回答,看来,这庄梦曲也只是一个装花的花瓶,空有其表!若是,想要在众多妃嫔中,争得皇后一位,看来是很难!可是,她的目的是要帮圣上从庄子子的口中吐出银子来,而不是帮皇煜笙挑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今日就由本宫做主,将你们两人的婚事定下来,可好?” 指婚(2) 庄梦曲偷偷的打量皇煜笙,皇煜笙的目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作揖道:“儿臣听从母后安排!” 含笑望着庄梦曲与皇煜笙的庄子子,也连忙稽谢恩:“下官谢过圣上、皇后娘娘!” 皇昊亲自下了殿台,弯腰扶起庄子子道:“庄爱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煜笙还需要你!” 庄子子连忙拱手:“圣上折杀下臣了,为国效力、辅佐太子,本就是下臣的份内事!” 皇昊满意的笑笑,偏头,看了眼皇煜笙,道:“笙儿,还不快过来见过岳父大人!” 皇煜笙略一沉吟,看都没看庄子子一眼,直接装模作样顿!庄子子连忙阻止,迭声道:“如此大礼下臣怎么受得起,太子,你且莫客气,圣上说得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皇煜笙状似亲切有礼的微笑道:“那,煜笙就此给丈人行礼了!” 庄子子乐得嘴都快合不拢了!可是,在圣上与皇后的面前,却不能太过于喜形于色!他迅的将心底堆积起来的喜悦放在一旁,同样顿回拜,道:“太子真是客气了!小女以后入了后宫,有什么不懂之处,烦请太子与皇后多多指教!” 莫寒冷眼看着他们一来一去的打着官腔。从头到尾,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本以为,婚事一宣布,双方和乐融融的客套几句,然后,他也可以顺带着一起的解脱!谁知道,安排好皇兄与梦曲郡主的婚事后,皇后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眼中带着慈爱、欣喜,甚至带着探究,莫寒不解,却并不相问! 皇后对着莫寒点了点头,道:“寒儿,待会儿你到春华殿一趟,本宫有些话想要单独给你说!” 莫寒低声应好! 比起上次看见的景色,春华殿内又多种了许多的叫不出名字的花儿!繁花似锦,奼紫嫣红,衬得那巍峨的殿堂更加的炫彩夺目! 有丫鬟前来接应:“莫王爷,这边请!” 莫寒轻轻颔,静静的跟着领路的丫鬟! 皇昊端坐于殿中正中的檀木椅上,皇后则侧坐在旁边。两边站着垂而立的田大海与音月! 音月头埋得低低的,听到莫寒的脚步声,她轻轻的抬了下上眼皮后又像偷吃后害怕被主人现的小狗般,低眉顺眼的模样很是可爱! 皇后慈爱的看着她,就像是丈母娘看女婿一般,越看越喜欢!只不过,她看的是未来的儿媳! 莫寒稽问安,皇昊摆了摆手,道:“免了!” 田大海看见莫寒走了进来,几日不见,莫寒似乎比以往结实了一些,但是却以前更瘦了!他想,改明儿,一定要让音月好好的给莫王爷准备些个好食物,好好的给他补补! 接触到田叔担忧的目光,莫寒轻轻的点头问好! 皇后朝音月招手,“丫头,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音月怯生生的上前,头埋得低低的,在皇后身旁站定后,双眼盯着皇后垂在地上的官服滚边呆! 皇后心疼莫寒,爱屋及乌,也心疼起即将成为莫寒王妃的音月!“丫头,抬起头来!” 音月怯生生的抬起精致的脸蛋,皇后细细的打量,只见她髻鬟狼藉黛眉长,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如水般的眸子睁得圆圆的,年轻稚嫩的脸庞写满了青春与活力!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挺好看的丫头,就是太年轻了一些!” 站在一旁的田大海连忙接口道:“年纪确实小了一点,但是过个一两年,绝对会是个难得的美人!” 皇昊跟皇后对视了一眼,两人对音月似乎都十分的满意!只见,皇昊轻轻的点了下头,皇后慈爱的目光便落在了莫寒的身上!“寒儿,你也过来!” 莫寒低声应是,他站在音月的旁边,脸上无悲无喜,眼中无波无澜,平静淡然得仿似今日进行的只不过是一场家庭座谈会! 看着莫寒那面无表情的脸,皇后的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将他关进冷宫那一帖药当真生猛了些,连以前的本性也磨了去!转念一想,或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磨平了性子,以后再也不会去闯祸,等笙儿远征回来后,她就向圣上为他谋上一份正正经经的好差事! “唉!”她又在心底又叹了一口气,心酸的问道:“在军队里面还习惯吗?” “回母后,莫寒过得很好!”他沉静的回答! “希望你说的是实话!”皇昊的口气生硬,他既想他知难而退,主动请辞,在家做个清闲王爷就好;可他又希望他能子承父业,如恭亲王般做个骁勇善战、天下无双的勇士! “莫寒不敢欺瞒父皇跟母后!”他低垂着头,拱手回答! “如此甚好!”皇昊冷哼了一声,皇后心疼莫寒受了气,眼带责怪的看了眼皇昊,道:“圣上,今日可是大喜之日,您就不能说些好话么?” 皇昊冷冷的瞟了眼莫寒,便偏头朝立在一旁的宫婢喝道:“看茶!” 皇昊的长相本来就比较凶,加上刚刚那深冷的低喝,吓得音月的双腿不由一软,险些直接跪在地上! 丫鬟手脚麻利的奉上茶盏!皇昊假意品尝,故意不再去看房间的人! 音月那惊惶的模样,落在莫寒的眼中!莫寒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最近,他似乎总是在连累身边的人!他想要告诉音月,让她不要害怕,在这个皇宫里面,他会把她当做亲妹妹一般的疼爱! 皇后看见莫寒看音月的表情中含着怜悯,眉目含情,不由心下一松,她原来还担心莫寒不会接受她为他挑选的妃子!如今,见他们两人彼此间似乎甚有好感,她也心中欢喜!她清了清嗓子,温和的唤道:“寒儿!” “儿臣在!”依然是平静似水,毕恭毕敬的回答!皇后欣慰的微笑,又轻声唤道:“音月!” “奴婢在……!”虽然皇后的声音平和,但是音月的声音仍是忍不住抖了一抖! 皇后拉起莫寒与音月的手交叠在一起,莫寒没有说话,从他进来这里开始,他就已经隐约的猜到皇后今日会说些什么了! 皇后拍了拍音月的柔荑,“音月,以后帮本宫好好的照顾寒儿!” 两手交叠,温热的温度透过手心传进身体,音月觉得自己浑身烫,她羞怯的点头!“音月,一定会好好的照顾莫王爷!” 皇后又拍了拍莫寒的手:“寒儿你也是,以后,好好的跟音月相处!” 皇后迂回的话,莫寒怎会听不明白!他静静的看着音月,音月的表情虽然羞怯,但是,她的双目中却闪着喜悦的光芒!他轻轻的皱了皱眉,道:“母后,音月还很小!” 皇后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音月的年龄不大,你父皇跟我琢磨着让你们两人先订下来,等音月大一些,才正式举办婚礼!” 莫寒“哦”了一声,刚刚才宣布了皇兄跟庄梦曲的婚礼,换了个殿,换了一扒拉人,又准备操办他跟音月的婚事吗? 皇后兴致高昂,打蛇随棍上,“我们是这样打算的,不知道寒儿你有何看法?” 莫寒看着音月,音月也偷偷的看着他,两人的目光相接,音月便快的移开目光!莫寒微微一笑,道:“一切都遵循音月的意愿就好!”他并不是像皇煜笙在皇瑞殿那般对庄梦曲打太极,他说的是心里话,音月那样的年轻,又是那样的充满朝气!他不能让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样毁在他的身上,他微笑着握紧音月的手;“大婚之前,只要音月说放弃,莫寒绝不强求!当然,父皇跟皇后,你们同样也不能强求!” 他言辞简洁,淡然中却又透出心坚石穿的坚定!就算是身经百战,早就习惯尔虞我诈的皇昊,在听见莫寒说这句话时,也忍不住愣了愣!他突然现,他居然有些猜不透莫寒的心中在想着些什么!可是,不管他心底想些什么,煜笙跟梦曲的婚礼都必须得举行,由不得他去纠缠! 皇昊的心思,莫寒也明白一二!连续定下两场婚事,目的莫不是在于要让他知难而退,离皇煜笙远点!实在是有些可笑,安排他去皇煜笙手下是他一手促成,这会儿却又担心自己会不会故态复萌,一个掌权者,要管的事情如此之多,他不嫌累,莫寒都为他感到辛苦! 皇昊当然不知道莫寒是在同情他,他跟皇后交换了个眼色后,沉声道:“孤跟你母后只是一个牵线搭桥的人,至于你们最后的结局如何,全凭个人造化!”他的语气算得上温柔,莫寒却从这种温柔的语气中嗅到算计的味道! 他扯了扯嘴角,现在的他,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别人算计了去的!他低着头,低声答:“是!” 皇后也听出这话中别有深意,连忙笑着打圆场:“寒儿、音月,既然父皇都这样说了,你们还不快谢主隆恩!” 莫寒跟音月双双稽! 皇昊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眼皇后道:“天色已经不早了,孤就先回去!莫寒你跟你府上的人,若是没事,也早些回去吧!” “遵旨!” “遵旨!” “遵旨!” 皇昊起身要走,大家又连忙顿叩拜:“恭送圣上!” 皇昊离去后,皇后又慈爱的看了一会儿他们,直到,两人都在她那暧昧的阳光下,羞红了脸,才道:“寒儿,大海,音月,你们三人今晚就现在本宫用餐吧!本宫听说今日是花朝节,寒儿,用膳后,你领着音月去花市上逛逛!” “儿臣遵命!” 花朝 诘晓三春暮,新雨百花朝! 每年的农历二月十二日为花朝节,这是纪念百花的生日,因古时有“花王掌管人间生育”之说,大皇国人丁单薄,因此,这一日故又是生殖崇拜的节日。 皇城内,有专门祭祀花神的花神庙,花神庙旁百花簇簇!而祭祀花神一事,若是当朝君主无子嗣的情况下,则是亲自上台,若是有子孙的情况下,则必须由自己未来的接班人上台祭祀!祈求百花女神,保佑大皇国国泰安康,家家户户子孙满堂! 夜晚,众多的花农花贩,于此日会集花神庙前,杀牲供果以祝神诞,或演戏文娱神,引得成群结队的游客前来观看,形成热闹的庙会场景。好事者或择园亭胜地举办“斗花会”、“扑蝶会”,或于夜晚聚众提灯游行,谓之“花神灯”。 莫寒自知,今日,这一场闲逛,自然避免不了会碰上皇煜笙!他本想出了宫门就以身体疲累为由,将音月打了,自己一人乐得清闲! 谁知,田叔有意给他们制造机会!出了宫门,就将两人驱下马车!莫寒不好意思让田叔在为自己操心,遂跟着音月一起下了马车! 有言,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此时,闹市的两旁全是提着花灯的人群,三五成群,成群结队,好不热闹!闹市附近的凉亭内,又有不少文人骚客在此掌灯言欢,吟诗作画! 莫寒不喜热闹,走在人群中,就算是牵着音月的手,却依然觉得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自己! 音月年幼贪玩,没有田大海管着,加上莫寒的性子又实在是听之任之了些!一路上,音月兴奋的拉着莫寒一会儿这里看看,哪里瞅瞅!实在是好不兴奋! 此时,音月正拉着他进了一间名为月夕的凉亭中。亭内坐着几个穿着普通的平民,石桌上摆着一碟花生米,一盘鱼香肉丝,一盘爆炒香干和几瓶酒!他们似乎正在行酒令,一个一个喝得面色红,吐字不清,可是,各自的情绪却依然格外的高昂! 莫寒现,在那几人中,坐着一个格外特别的少年! 那少年大概跟音月差不多大,眉目如画,面若傅粉,即便是穿着简单朴实的粗绸深衣,神情中,却依然透出一种遗世独立的高洁之姿! 现莫寒在看他,那少年微微的一笑,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道:“坐!” 莫寒也不推迟,当真潇洒的坐了下来! 一直以来,音月觉得自家的王爷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子,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比自家王爷还要清秀几分!特别是眼角下那颗鲜红欲滴的泪痣,竟妖冶得好似滴血的朱砂!看看对面的公子,再看看自家的王爷,音月觉得她的眼睛今天赚到了! 那少年的面前摆着一盘珍珑棋局,少年招呼莫寒坐下后,便旁若无人般皱着眉头解着棋局! 莫寒并不打扰,用同少年一样的眼神打量那盘棋!那似乎是一盘死局,黑子已经将白子完全包围,而白子若是想要反击为胜,恐怕是很难! 棋高一着 少年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莫寒微微一笑,捻起一颗白子轻轻的放在棋盘的右上方,刚刚还被合围得四面楚歌的白子瞬间冲出缺口,竟然全盘复活! 少年惊讶的抬头,“阁下真是好棋艺!” 莫寒微笑不语,这下棋和做人一样,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必须得避其锋芒!他以前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在一干王孙贵族们面前恣意妄为,但是,现在,他却领悟得透彻! 少年不慌不忙的落下一颗黑子,看着莫寒的眼神有些恶作剧的意味!莫寒微微摇头,毕竟是年轻气盛了些,这黑子虽然堵死了他刚刚闯出的活路,可是,后面却疏于防守,若要反攻,只须在坤位放下一子。只是这样一来,自己的乾位必将会全军覆没,这步棋,走得好就是满盘皆胜,若一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 莫寒在巽位落子,看了眼少年道:“在下莫寒,请问阁下尊姓!” 那少年狡黠的一笑,落了一子在左下方的格子,漫不经心的道:“莫寒?这二字怎么写?” 莫寒微微一愣,他第一次遇到有人问他,莫寒这二字怎么写!他笑着在少年落下棋子的地方跟了一子道:“莫是莫须有的莫,寒是寒冷的寒!” “莫须有的寒冷?”少年眉毛一挑,不慌不忙的落定后,颇有些高深莫测的微笑道:“莫寒公子,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哦!” 莫寒点头,道:“确实是!”放下最后一粒白子,他慢条斯理的捡起被自己包围了的黑子,道:“阁下输了!” 少年哈哈大笑:“莫公子棋高一着,在下甘拜下风,只是……!”少年一拍手,凑近莫寒耳边道:“莫公子,你赢了我,我就送你一词好了!” 莫寒微微一笑!“那莫寒敬谢不敏了!” 少年合掌轻吟:“梅花酒中别,乌衣剑断前尘劫。楼外月盈还缺空阙。流萧云烟灭,飞袖弦歌说长绝,谁解相思结故人约。风起动城阙,淮水舟中灯摇曳,青莲前白梅间飞雪,影舞清音裂,弦剑相携旧时约,谁见江湖老红烛夜。” 莫寒默默的记下了词,抬少年却已经没了踪影! 音月不懂下棋,虽说看两位美男子是种享受,可是,看两位翩翩少年郎下棋的话,那绝对就是种痛苦了!在莫寒落下第三子时,她就无聊得趴在旁边的桌沿上睡着了! 莫寒看着音月睡得香甜的模样,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的推了推她的肩膀,音月睡眼朦胧的睁开了眼,“莫王爷,你们完了吗?” 莫寒笑着点头! 音月打了个呵欠;“那那位公子呢?” “走了!”莫寒起身,随手,拂去了身上的落英! 这一局杀得天昏地暗,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云隐不详,似乎象征着某些不详的预兆! 莫王爷跟音月一整晚没有回来,田叔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 只是,莫寒将音月送回王府后,就匆匆的朝军营赶的模样,却让田大海心疼不已!他本来就生得不够强壮,如今,连早膳都来不及用,就急着往军营里赶!这样下去,王爷的身体迟早有一天会吃不消的! 莫寒前脚走,田叔后脚就责怪音月,为何不早点将王爷带回家! 音月委屈的咂嘴,“昨晚王爷跟一位不认识的公子下棋,奴婢,奴婢不敢打扰!”田叔顿觉头疼不已,“你的意思是说昨晚王爷不是跟你单独相处的?”音月撅着嘴巴点头! 田大海无奈的叹气,拍了拍音月的肩:“算了,下次我在帮你们制造独处的机会吧!” 莫寒在赶去军营的路上,遇到了林天萧! 他催着马儿与莫寒的马车并行,然后朝着紧闭着的车窗,大声的唤道:“莫寒,莫王爷!” 莫寒微微的一愣,昨晚整夜没有休息,趁着去军营的路上,他抓紧时机在马车上休息!只是,这会儿,有谁会在叫他! 他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头,面上疲态尽显!外面,那大声嚷嚷的声音又传进了耳中:“莫寒,莫王爷……。”中气十足的吼声,莫寒想,看来,这人一定是得了佛门狮子吼的精髓!挑起竹篾帘门,便看见林天萧正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朝自己笑得正欢!那笑容,很像是偷了腥的猫儿--贼兮兮的! 车夫停了马车,莫寒从车上跳下,看着林天萧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林天萧指了指马背上挎着的硕大包袱,喜滋滋的回答:“军营!” 军营?莫寒皱了皱眉,“你去军营干嘛?” 林天萧故意卖关子,冲莫寒挤眉弄眼;“我不告诉你!” “随你吧!”莫寒淡淡的一笑,转身,便登上了马车! 林天萧没想到莫寒会让他吃瘪,撅着个嘴巴就像是受了虐待的小媳妇!莫寒从车窗内偷偷的看出去,觉着好玩! 争执(1) 马车不能进入军营。莫寒在门前下车,林天萧牵着追风大摇大摆的直闯军营! 看门的侍卫立马拦住了他!“回去,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莫寒也连忙上前,给了些银子打了侍卫,莫寒皱着眉头看他:“天萧,回去!军营不好玩的!” 林天萧孩子气的一笑,从衣袖中掏出一块令牌在莫寒的眼前晃了晃,道:“以后,我也是里面的一员了!” 莫寒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林天萧勾着莫寒的肩膀朝军营内走,“我担心莫寒一人在军营会无聊,所以就同父亲说,我也想要做一个跟他一样勇猛威武的将军!” 莫寒哭笑不得!“所以,令尊就同意了!” 林天萧用力的点头!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是天下所有父母的心愿!莫寒微微一笑,道:“这样也好,你在军营内好好用功,争取做一个跟你父亲一样的将军吧!” 林天萧理所当然的点头:“那是,若不做一个威猛的将军,我怎么保护你啊!” 莫寒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天萧,我是男人!”是的,他是男人,虽然,他曾经喜欢过太子,但是这却不代表他需要另外一个男人的保护! 瞥着莫寒的脸色不大好看,林天萧连忙涎着脸耍赖:“我当然知道莫寒是男人!没有人说过男人就不可以被人保护!说不定,莫寒以后还要保护我呢!” 莫寒说他不过!抿着唇清清凉凉的笑,“好了,天萧!我要回去做事了!你也早些去报道吧!” 林天萧笑着点头!一想到以后可以天天看见莫寒,他就心情大好! 莫寒赶到马厩时,麻六正拿着笤帚准备打扫! 一夜无人清扫,马厩内就已经乱得不成样子!马粪、马尿、没吃完的饲料到处都是,马儿原本光滑的皮毛,也邋遢的黏在了一起! 麻六一边打扫,一边大声的咒骂:“死马,臭马,就知道吃喝拉撒,也不为帮你清洁的人想想,人家一个人要打扫这里所有的地方,多辛苦啊!你们还不讲卫生!”他越说越气气愤,扬起笤帚就狠狠的抽打马屁股! 马儿吃痛,扯着嗓子哼哧、哼哧的乱叫! 莫寒连忙上前阻止!“麻六!” 麻六没想到莫寒会这么早回来,窘迫的回头,看见莫寒正对着自己微笑!他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看着那红着眼睛的高头大马,莫寒迟疑了一下! 他抓起笤帚,慢慢吞吞的走了过去!鼻子中充斥着浓郁的马屎马尿味,腥臊的味道,闻着就让他的胃里一阵纠结! 麻六怯怯诺诺的叫了一声:“莫寒!”他实在是很怕莫寒以为他在虐待马儿,然后再也不会理他了! 莫寒淡淡的一笑,拿起一旁的马刷温柔的帮马儿理毛!“马儿它毕竟不是人,若是,它什么都懂得的话,这个地方也就用不着我了!”对马的恐惧依旧,可是,他不能胆怯! 麻六羞愧的低下了头,“对不起,莫寒!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心知麻六是误会他的意思了,他偏头,看着他温柔的解释:“麻六,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麻六连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自己太冲动了一些,下次,下次,我再也不会虐待它们了!” “麻六……!”莫寒无奈的叹息,却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是越说越错!连忙转移了话题:“你今天的工作做完了吗?” 麻六憨笑着点头!“我睡不着,寅时就给马儿们添了饲料,后来看时辰还早,就想着帮莫寒做些事情,这样,你回来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或许是因为过惯了无人问津的生活,所以,只要别人稍微对自己好些!他就觉得感激不尽!他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温声道谢:“谢谢你,麻六!” 麻六连忙摆手,“你不用谢我的,我又没有做些什么!” 争执(2) 莫寒微笑着点头! “哟,一大早就在这上演温情戏啊,真是一点都不害臊!”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莫寒的背脊一僵,没有吭声! 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双眼专注于马儿被理得光滑整齐的鬃毛上! 说话的人是另外一个喂马的马倌,其人姓杨名醒,人长得魁梧高大,可是心眼却只有一根针那样小!他本是一个步兵,却因为得罪了权贵之人,被人打得残疾,后来,更是被带兵的将领嫌弃,然后将他下放到马厩! 他一瘸一拐的朝他们走去,见状,麻六连忙摇头摆手的解释:“不是的,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杨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喝道:“边去,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麻六平时就被人欺负惯了,杨醒的一喝,一瞪,吓得他立马噤了声! “喂,莫寒,莫杂种,老子再问你话呢!” 莫寒不动声色的放下毛刷,转身看着麻六微笑道:“麻六,你先回去!” 麻六看了看不怀好意的杨醒,又看了看面带微笑的莫寒,直觉的摇头:“不行!” “麻六,回去!”杨醒大喝了一声。 麻六听了,觉得腿软!他下意识的向前迈了一步,可是,他又回头看了眼莫寒,然后,摇了摇头。“我跟莫寒一起走!” 莫寒微笑着点头,“好,我们一起走!” 杨醒最恨的就是别人瞧不起他,他见莫寒竟然无视他的问话,而麻六那表情,竟然是想为莫寒出头!不由恼羞成怒,他扬了扬拳头道:“你再不走,老子就打死你!”杨醒仗着他当了几年兵,懂一些花拳绣腿,平时就伙同另外一个马倌欺负那些新来的人。麻六一直受到他们的压迫,见他扬起拳头,麻六吓得浑身哆嗦,本能的蹲下,将那颀长的身体缩成一团,口中不停的讨饶:“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再也不敢了!” 杨醒满意的点头,趾高气扬的瞥着莫寒道:“看到没有,你要是不听老子的话,老子照样抽死你!” 莫寒依然清清凉凉的微笑,他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扶起不停着抖的麻六,温声道:“麻六,不用害怕!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 麻六不安的点头,瞧见不远处那魁梧的身躯,下意识的躲在莫寒的身后!莫寒安抚的笑笑,扶着他,朝马厩外走去! 杨醒最受不了就是别人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更何况,要是今天让他们两人就这样走了,他以后还怎么在马厩混! 他想也没想的抬起脚,对着麻六的屁股用力的一踹。 麻六始料未及,那一脚的冲力极大,他被摔了个狗吃屎!地上混着马粪与马尿的杂草甚至进了嘴里。莫寒连忙扶起他,拍打着着他的背。 “呸呸呸……。”麻六不停的吐着口中的渣滓,看着杨醒敢怒不敢言! 莫寒捏紧拳头,待麻六将口中的垃圾清理干净后,他转身,看着杨醒微微一笑! 杨醒并不知道,这是莫寒在生气时的招牌表情,他以为,他对他笑就是表示他怕了他!扬了扬拳头,他趾高气扬的问道:“怕了吧!” 莫寒并不回答,反而,温和的说:“你刚刚踢他了!” 闻言,杨醒一愣,旋即冷笑着点头:“那又怎样!” 他笑着点点头,偏头,看着麻六道:“麻六,你听见没有!” 麻六不知道莫寒的意思,他下意识的扯了扯莫寒的衣袖,胆战心惊的说:“我们走吧!莫寒!” 莫寒岿然不动,看着他,重复着那句话;“你听见没有?” 他憨傻的点头! 莫寒扯了扯唇,道:“你是希望他跟你道歉呢,还是,你也想踢他一脚!” 闻言,麻六更觉惊骇!他脚软得都快站不稳了,可是,莫寒却还是坚定的微笑着看他!他央求道:“莫寒,我们走吧!你惹不起他的!” 杨醒那虎头熊腰的块头,别说一个莫寒,就是十个莫寒也能被他轻而易举的拧起来当球扔! 杨醒没料到莫寒居然会如此说,不由怒急攻心,扬起拳头就朝莫寒挥去! 莫寒没有闪躲,在那拳头到自己脸面时,他温和的吐出俩字:“道歉!”杨醒竟然从那微笑的表情中看到了不可侵犯的威严,在那一刻,他竟然有些胆怯! 拳头在莫寒的眼前硬生生的停下,看着那拳头,莫寒居然连眼睛都没眨下! 侮辱(1) 他嘴角噙着清清凉凉的笑,薄唇缓缓开启:“道歉!” 杨醒咬紧牙关,原本准备落在他脸上的拳头,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凭什么要老子给你道歉!”杨醒气短,唯有扯高声音来给自己壮胆! 被打的地方翻江倒海的疼,他咬了咬唇,朗声道:“凭什么?就凭我是大皇国的莫王爷,就凭我是圣上的义子,这两个理由,够没!” 咄咄逼人的贵气尽显! 杨醒被逼得退后了两步!他从来没有这样糗过,在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前,就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被那种从内到外出的慑人气势给震得后退了两步! 闻讯而来的皇煜笙刚好看见他气焰嚣张的对别人说,他是大皇国的莫王爷!他原来还以为他有所改变,可是,现在看来,他还是一如以往般的嚣张跋扈,仗势欺人!他冷着脸上前,可是,杨醒的下句话却让他止住了脚步! “哦!我当是那个男人生得如此柔媚呢,原来是大名鼎鼎有着龙阳之好的莫王爷啊!哈哈,莫王爷,你就这样的饥不择食吗?连这个豁嘴加麻子的胆小鬼你都看得上,你若是真这么想要男人上你,不如,就让老子今天就好好的满足满足你!”他涎着脸去挑莫寒的下巴,莫寒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漫不经心的笑道:“你敢的话,你就尽管试试!” 狗急跳墙,杨醒被莫寒那不冷不热的态度激得跳脚,当下口出秽语:“老子有什么不敢的!就算,你这比女人还贱的男人被操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你当真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吗?只不过是一个送上门人家都不要的二手货!” 莫寒咬紧了嘴唇,他的脸色白,全身不停的着抖,双眼,寒如冰玉!麻六连忙扶着莫寒摇晃个不停的身体,鼓起勇气挡在莫寒的面前,看着杨醒说道:“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莫寒!莫寒,莫寒才不是这样的人!” 杨醒冷嗤了一声!“不是?”他淫邪的一笑:“麻六啊,我一直在奇怪,胆小如鼠的你,怎么有胆子顶撞我,我现在才现,原来这莫王爷原来是你的小情人,说吧,你跟他做了几次了!” 麻六气得全身抖,看着那张恬不知耻的脸就像直接扑上去将他揍个稀巴烂! 莫寒深深的呼吸,勉强控制了抖的身体!他瞥见麻六的双眼血红,拳头嘎吱嘎吱作响,心知,这麻六也快被气疯了!连忙拉住他的手制止:“麻六,我们回去!” 麻六不甘的看了眼杨醒,然后轻轻的点头! 莫寒的脚步虚浮,踏在地上就好像踩在棉花堆上一样!他苦涩的一笑,到底是大意了,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被别人给气糊涂了呢!他怎么忘了,莫王爷这三个字,早就不是代表着什么权威,什么名誉!这三个字的身上早就贴上了,“不要脸、下贱、没人要、龙阳之好、二手货的标签,”他怎么还会糊涂的端出这个让人耻笑的身份来! 到底是在乎的呀!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就因为他不是女人,就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所以,就活该被别人嘲笑吗? 侮辱(2) 他又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身,就看见皇煜笙正黑着脸看他! 他愣了愣,旋即自嘲的撇了撇唇!不是早就知道他的性格是习惯了冷眼旁观吗?为什么在看见他无动于衷的表情时,还是会觉得难以接受! 他以前喜欢的皇兄不是这样的呀,他从来不会让他受到一丁点的欺负,母亲死时,他是第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那时的他,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却搂着三岁的他,一本正经的许诺:“寒儿,不要害怕,煜笙哥哥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那句话,就像是黑夜的星星,陪伴着他度过了无数个胆战心惊的夜晚!只要,他一梦见母亲惨死的模样,那句话就会在耳边响起!“煜笙哥哥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微笑着稽,低了头,被头遮盖住的脸颊濡湿了一片! 皇煜笙没有理他,他绕过他的身边,目光冰冷的看着杨醒! 杨醒吓了一大跳,他连忙跪地求饶!“太子饶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他追悔莫及,对皇亲国戚口出恶言,本来就罪无可恕,更何况,他是当着皇煜笙的面侮辱了一个王爷!他今天,大概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皇煜笙勾着唇,邪气的一哂:“你的胆子是谁给你的!” 杨醒吓得手脚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趴在地上机械的叩着响头!“太子殿下饶命,太子饶命,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皇煜笙冷笑不已:“还有下次?你是吃了天王豹子胆了,还是向天借了胆!”他说得极其缓慢,字里行间还透出一丝温柔的味道! 莫寒皱了皱眉,赶在他火之前,他连忙替杨醒求情:“太子殿下,杨醒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皇煜笙面色一沉,“你的意思是让本王放过他了?” “莫寒请太子殿下饶他不死!” “饶他不死?”皇煜笙挑眉看他:“他若不死,我大皇国的国威何在,王族的威仪何在!来人……。” 随着他冰冷的声线,几个藏在暗处的隐卫跳了出来! “属下在!” 莫寒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请太子殿下手下留情!” 皇煜笙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道:“此人目无国法,当众侮辱皇家之人,拉出去斩了!” “遵命!” 隐卫拖着杨醒离开,莫寒连忙阻止!手腕却被皇煜笙一把抓住,他冷冷的看着他,道:“莫王爷,莫寒,你又想要耍些什么把戏!” 一眨眼,隐卫已经消失。在心底无力的叹息了一声,他低垂着头,并不回答! 皇煜笙恼极,扯着他的手臂就走! 麻六看着杨醒哭爹喊娘的被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拖走,惊得大气也不敢出!看着莫寒被拖走,他连忙跟了上去,怯生生的躲在莫寒身后! 皇煜笙看着觉得碍眼,喝道:“除了莫王爷以外,其余人一并给我滚下去!” 莫寒担忧的看了一眼麻六,摇了摇头道:“你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侮辱(3) 皇煜笙越看越碍眼,在冷宫的三年,他当真如此饥,渴吗?才出来多久呀,就勾引了一个又一个!他不觉得丢脸,他都为他觉得丢脸了! 他将他扔进他的营帐,莫寒一直呆在马厩,身上有种怪味!皇煜笙闻着就觉得恶心,他一想着他跟那喂马的卿卿我我的样子,就更觉气恼!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宣纸,拼命的擦着手,仿似刚才摸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莫寒瞥了眼,低着头,不说话! 皇煜笙懊恼的将用过的宣纸扔在莫寒的脸上,宣纸从脸上弹开,落在地上打了个滚后滚在他的脚下!他依然无动于衷、表情温和的站着! 他才不会相信他的脾气又这么好!以前,那次不是别人得罪了他一次,他就坑害了别人十次!他冷着脸问:“一个林天萧还不够吗?” 莫寒一愣,下意识的抬头看他! 他的眼神清澈而明亮,就像是光滑的镜子,镜子中印出他阴沉着的脸!皇煜笙看着,心竟然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他懊恼的撇过头,道:“你将大皇国的国威放在什么地方?” 莫寒怔了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若一解释,只怕是越描越黑,他索性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他居然连解释都没有一个!皇煜笙的眸子一黯,道:“今晚,我会将那个喂马的逐出军营,你若想好好的呆在军营,就给我收敛点!若下次,我在听到你做出什么有辱大皇国国威的事情,我绝不手软!” 他轻轻的掀了下眼皮,道:“是!莫寒明白!” “滚下去!”他低喝道! 莫寒迟疑了的抬起了头,看着他,恭敬的弯身作揖,缓缓的说道:“莫寒现在还不能滚!” 他剑眉一挑,凛凛身躯散着不怒自威的寒气! 瞧见他那冰冷得毫无表情的脸,莫寒无奈的笑笑:“莫寒请太子殿下不要将麻六逐出军营!” 皇煜笙不屑的冷哼!“你连自己都顾不了,还有这闲情管别人!” 摇摇头!“麻六他不是别人!” 闻言,皇煜笙的脸一沉,喝道:“还真让那人给说对了!你连一个豁嘴都看得上?” 莫寒捏紧拳头,表情有些僵硬,不卑不亢的答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皇煜笙冷哼,“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明明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怎么给他解释,都是没有用的!可是,却不得不说,他能为别人做的本来就少,他不能在别人帮了他之后,不但无以为报,反而还害了人家!他叹气道:“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皇煜笙冷笑:“莫王爷,你也能有普通朋友?” 他握紧拳头,不卑不亢的答道:“莫寒不懂太子的意思!” “得了,你崩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心里打的那点算盘能瞒得过我!莫寒啊莫寒,你这样**,交了一个又一个,你就不觉得丢脸吗?” 指甲陷阱了肉里,他依然固执的重复:“莫寒不明白太子的意思!” 皇煜笙面色更见阴沉!他爱在外面交什么朋友,就交什么朋友,爱跟多上人上床,就跟多上人上床,他都堕落成这样了,他还管他个p啊! 他气恼的握拳:“冷宫的三年你还是没学乖吗?难道,你这辈子还真的想找个男人来过吗?以后,给我离军营的男人远些!”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莫寒明白了太子殿下的意思,只是,难道莫寒这一辈子连个朋友都不可以有吗?” “朋友?”皇煜笙冷笑了一声:“你可知道,你是有龙阳之好的王爷,只要,你接近一个男人,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对于大皇国来说,这都是一种耻辱!” 定情(1) 莫寒彻底呆住了,好像一瞬,胸口被什么掏空了,那是他的执着与妄念,就像那些年恣意肆然的爱恋和冷宫里面三年心心念念的缱绻与不舍!可笑的是,明明他如此心狠决绝的对他,他居然还会觉得不舍!可是,他也明白,就算不舍他也会强迫自己不会再去喜欢,不会再去心动!大腿上的那些伤就是最好的证据!他再也不会爱他了! 他握紧拳头,清明的眸光瞬也不瞬的看着他,“莫寒明白,以后,绝对不会跟任何一个男人接触!”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就好像是一只碗猝然跌落,碎了一地的晶莹! 皇煜笙的眼眸动了动,话语就那样毫不留情出了口:“明白了就好!” 莫寒躬身一揖,“那莫寒告辞!” 他点点头,道:“我暂时不会将那个喂马的逐出军营,若是,下次在听到你跟他传出什么闲言来,那么,就不是逐出军营这么简单了!” 莫寒沉声应是! 转身的瞬间,有些东西无法遏制的涌出了眼眶!他走得很慢,背脊挺得很直!就因为他的喜欢,他已经没有了尊严了!他不知道,若是在三年前,知道自己的喜欢如此的廉价,如此的充满耻辱,他还有没有那胆量在满朝文武百官前说:“皇兄,我喜欢你!” 大概是没有胆量的吧!是谁说了,喜欢上一个人就绝对不会后悔,不管会经历什么,都绝对不会说后悔! 可是,他现在后悔了!他该告诉谁,他现在后悔爱上他的皇兄了! 门前,站着手足无措的林天萧! 从莫寒被拉进去开始,他就一直站在这里!他不知道,在听见莫寒在被那样侮辱的时候,他是怎么忍住冲动,而没有冲进去将那个人抓起来狠狠的抽一顿的! 他已经被关进冷宫三年了,该受的,不该受的耻辱,他都已经受了!为什么,作为皇兄的他,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仅仅是因为三年前,他说了一句喜欢吗? 莫寒抬眼看了眼林天萧,然后,一言不的从他身边走过! 林天萧愣了愣,握紧拳头的手青筋毕现,愤怒的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那紧闭的帘门!总有一天,他要让皇煜笙明白,莫寒的喜欢没有错,错的,而是他! 他转身就朝莫寒消失的方向追去,一边跑,一边柔声的唤:“莫寒,莫寒,莫寒……。” 他自己都没现,叫他的声音充满了怜惜与爱恋。 莫寒顿了顿,在林天萧已经快到他身后时,他轻声问:“你听见了!” 他没有转身,林天萧看着他的背影,虽然背脊很直,但是背影却那么的萧瑟!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莫寒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那么,你想要说些什么?” 对啊,他追上来,是想要说些什么?告诉他,把喜欢一个人上升成一个国家的耻辱,根本就没这么严重,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见,还是说,我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变得很强大,然后再也不让你受一丁点的伤害! 这样没有力度,浮于表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他从来就是个冲动的人,说话从来不会绕过大脑,可是现在,他居然费尽心思的在想着究竟要怎样才能将对他的伤害减得最低! 他踌躇了一下,缓缓的开口:“莫寒,你知道我从小听得最多的是谁的名字吗?” 莫寒没有回答,他依然一动不动的站着!就好像,他生来就站在这里一样的自然与萧索! 定情(2) 他要握紧了拳头,才能遏制住想冲上前拥他入怀的冲动!他努力的呼吸,然后一字一句的说:“是恭亲王莫行焉!” 莫寒的身体一震,就好像是一座高大的树,在一瞬间被雷击中,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分崩离析得摇摇欲坠! 林天萧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他也没有想过要绕到他面前去,他明白,固执如莫寒,他一定很不屑于别人那薄弱而又自以为是的同情! 他咬了咬唇,道:“小时,父亲经常在我耳边提起恭亲王,他说,没有恭亲王,这个世界也就不会有大皇国。恭亲王他义薄云天,骁勇果敢,十三年前的那场大战,他带着仅仅十万兵马,竟然逐退了百万的侵略者!他是,大皇国的奇迹!” 莫寒的身体猛然一震,他猝然转头,脸上泪痕斑斑,他怪叫了一声:“我知道,我爹是大皇国的英雄,而我是大皇国的耻辱,我明白,不需要你一再提起!” 林天萧心里一痛,下意识的抬手去擦他脸上的泪! 莫寒用力的撇开脸! 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然后用力的捏着他的肩膀,吼道:“不是的,莫寒,你不要这样自暴自弃!我只是要让你明白,你是恭亲王的儿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不需要去依附着某个人才可以生存!你也可以强大,可以像你父亲一样做个大英雄,做个举足轻重的王爷!只要你自己不看轻你自己,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打倒你!”他到底懂不懂,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争,就是因为他平淡的性子,皇煜笙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伤害他!若他像他父亲一样,这大皇国,有谁敢说莫王爷一句不是! 他踉跄的后退了一步,捂着耳朵大吼道:“我不听,我什么都不要知道!”他怎么会不明白,他的父亲名震大皇,是因为那屡屡战功!而自己,名震大皇,却是因为那句可耻的喜欢!他也想做个骁勇无敌的战士,可是,他的皇兄缺让他去打扫马厩,他的皇兄说,他若跟男人接触,就是大皇国的耻辱!因为他是有龙阳之好的王爷,因为,他是个断袖,因为,他喜欢的是个男人!这些,刻在他人生轨迹上的耻辱,他该怎么去擦拭,他要怎样做,才能还自己一片清明的天空! “莫寒呀……。”他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将他轻轻的拥进怀中!双手胡乱的擦着他脸上的泪,语句坚决而有力:“既然莫寒不想让自己强大,那么,我会让自己变得强大!总有一天,我会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跟皇煜笙对峙,我不会在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莫寒一愣,挣扎不停的双手顿住,泪水就那般坎坷而肆然的滑落! 那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林天萧的肩上,然后,所有的知觉似乎都凝聚到了肩上,哪里,就好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火,灼痛得连心都停止了跳动!林天萧缓慢的抬起手,轻轻的拍打着肩膀!不会有人看见,在他做着这件事时,眼眶也是潮湿的一片! 给读者的话:男人的爱跟女人的爱不同,比起儿女私情来说,家国天下,才是更重要的!所以,莫寒后面的选择,可能会有些出人意料!希望大家不要抽我才是! 清明祭(1)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莫寒一把推开林天萧!胡乱的擦掉脸上的泪,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林天萧点点头!“好,这段时间我不会去找你!”既然他想避开他,那么,他给他时间! 莫寒勉强扯出一抹难看的笑:“那永别!” 林天萧摇摇头:“若要永别,除非我死!” 莫寒一怔,抬望着林天萧,那以往干净澄澈的双眼,如今蒙上了一层灰!他本来是个不懂烦恼之人,如今,为了他,也变得忧郁起来!他又想起那天那宫女无心说的话,太漂亮的人,不管男女,总归是祸事!如今,还真应了那宫女的话,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因为他而受到牵累!他吐出一口浊气,强颜欢笑:“天萧,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好,根本就不值得!更何况,我们只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需要付出如此之多的!” 他看着莫寒微微扯开的唇角,笑得苍白飘渺又绵长,像一种紫色檀香。彷如,风一吹,就会散!他也扯开了唇,语气却更加坚决:“我愿意为你做的,远远不止这些!再见!” 他说完就转身,莫寒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他竟然抬不起脚步去追他!那句话,就像是一句宣誓,就那样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脑中了! 我愿意为你做的,远远不止这些!他咬住了嘴唇,十指狠狠的掐着大腿,他知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想要别人对自己好!他,还不起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对一个人好,再去对一个人全心全意,他没有力气了,也不敢再要了! 孟夏之初,清明之日! 英雄冢,美人墓,桃花深处,最是儿女肠断处! 霪雨霏霏,音月撑着一把浅紫色的油纸伞,步履匆匆! 莫寒不慌不忙的走在前面,他没有带伞,雨水洋洋洒洒的打湿他的白袍,淋湿了的头带着几许妖媚的姿势轻薄着他平静的脸庞!双眼无波,就像是已经出世的僧人,将一切繁华化作了东流水! 今日,是恭亲王的祭日! 恭亲王的墓地在城北的一座山上,墓地两旁种满了桃树!落英缤纷,山色绯红!莫寒到时,墓前放了一枝桃花,枝枯叶凋,可想,这桃花枝放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莫寒沉默的看着墓碑前几个大字,面色青苍! 音月一边将食物摆好,一边说:“也不知道是谁比我们先来了一步!” 莫寒不答!拿起食盒中的酒壶斟了一杯酒,颤抖着手将酒水倒在墓前! 听田叔说,恭亲王生前最喜欢的就是美酒佳肴!他年轻时,也是一浊世佳公子,平日过惯了灯红酒绿的花花日子,却在清明那天,碰上了他的娘亲! 关于娘亲的事情,他听说得很少!大多都是温柔、懂事、贤惠执着之类的评价。或许,真的是他亲缘极淡,他也从来不问别人为什么父亲当年会战死,也没有问过为什么等到三日之后,才有人现他的母亲自戕了! 清明祭(2) 尽管,他那时极其幼小,可是娘亲惨死的那一幕还是那样的执着的留在了他的记忆中!一如,那时那人抱着幼小的他说:“煜笙哥哥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越是面色沉静,就越容易陷入对过往的追溯中! 音月见莫寒又开始呆,连忙轻声唤道,“莫王爷,给老王爷烧纸吧!” 莫寒点点头! 音月连忙将准备好的纸钱点燃,偷偷的看着莫寒,只见他觞酒荡寒玉,冰颊醉江潮。青锁步趋,紫微标致。竟是他不知不觉间将祭祀老王爷的酒灌进了口中! 清酒醇香,他有些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会那么的喜欢美酒!葡萄美酒夜光杯,皆是人间一大快事,可惜的是,他此生算是与佳人无缘了! 纸钱燃尽,日已西斜!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道:“音月,咱们回府吧!” 音月连忙将带来的碗碟收好,回身时,莫寒已经离开! 音月隐约的现,最近莫王爷越变得沉默寡言,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微笑,但是,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他笑得勉强! 以往,她觉得他的眼睛能看穿一切,那么现在,她觉得他的眼神,已经淡如死水! 行至半山腰,忽闻一阵荡气回肠的歌声传来! 玉马鞍朔风凛冽萧瑟满西山 夜阑珊残梦未央萧索路漫漫 箫鼓喧羌笛怨长风万里山河间 月色寒独领残兵匹马还 长城卒飞作灰娇颜红袖舞几回 玉碎宫倾似一江春水退 拂云堆望流水争得一生荣光辉 梦魂归伫立边城雨雪乱霏霏 采扶桑望帝乡兵甲销为日月光 沙似雪受降城外风若刀兮月如霜 相思长苦情长琵琶起舞忆兵荒 奏绝唱 烽火烟野云万里风沙望不断 血未干魂断沙场醉卧旌旗翻 月满楼弓满弦饮马高歌投荒泉 报国难英雄三千皆亦然 离别情听不尽瀚海沙场天半阴 过眼烟云相思空陇头吟 雨霖铃弄胡琴竹喧归去湘水滨 泪沾巾念君十载沙场受苦辛 关山月沙场雪情思缠绵望越 愿君悦瘦马征人浩无际心比未决 水声苦流万古青丝成雪叹荒途 轻声呼 剑萧飒龙叱诧把酒为盟藐浮华 万里沙大浪淘尽世风颠簸自天涯 秋风清秋月明长相思兮长牵挂 (选自----百日歌!很好听的歌曲,没事时,大家可以去听听!) 莫寒抬眼望去,只见山道上一绯衣少年拾阶而上。少年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皆透出一种魅惑人心的媚人之气!怔了怔,却在转眼,少年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 那少年微微一笑,道:“莫寒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莫寒微微一笑,道:“既然有缘,那阁下要不要到寒舍小酌一杯!” 少年抿唇浅笑:“免了,我这是要去见一位故人!” 莫寒偏头看了眼山上,道:“你要见的故人可是恭亲王!” 少年狡黠的笑笑:“莫寒公子难道不知道恭亲王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殉国了,敢情,你这是在咒我下地狱了!” 音月也追了过来,见到少年惊呼道:“下棋公子?” 少年对音月眨眨眼,很是俏皮,“可爱的小妹妹,幸会幸会!” 音月羞红了脸,下意识的躲在莫寒的身后对那少年吐舌头! 少年慧黠的双眼眨个不停,灵气十足的模样十分的讨喜!莫寒摇了摇头,偏头看了眼音月,“音月,不得无礼!” 清明祭(3) 音月撅着嘴从莫寒的身后站了出来,万分不情愿的对少年福身行礼!“音月见过下棋公子!” 少年微笑着点头! “既然公子要去见故人,那我们告辞了!” 少年转身折了一株桃花递给莫寒,莫寒一愣,“公子的意思是?” 少年眨着眼睛道:“收下吧!下次见面,咱们可能是在战场上了!” 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莫寒抿着唇轻轻的笑:“此生莫寒绝对不会踏入沙场!” 少年打了个响指!“要不咱们打个赌?” 莫寒微笑不语! 音月插嘴道:“你要跟我们家王爷打什么赌!” 少年高深莫测的笑笑!“这个赌,只有我跟你家王爷才能知道的!” 闻言,音月气恼的瞪大了双眼,可是,在莫寒面前她又不敢作!只好撅着个嘴巴站在一边生闷气! 莫寒无奈的摇头。最近,他跟音月接触得频繁,她的脾性跟她的年纪呈正比,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或许,真的是被田叔给宠坏了。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笑道,“既然如此,莫寒暂且听听你要赌些什么!” 少年凑近莫寒的耳朵,细声的嘀咕:“三日之后,莫王爷你一定会离开马厩!” 莫寒一愣,他在马厩当差的事情,出了太子跟林天萧以外,就连父皇和母后都不知道,这个少年又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难道是林天萧告诉他的? 像是察出他心中所想,少年道:“我并不认识你身边的任何人,但是,我却知道你所有的事情!” 莫寒皱眉! “你也无需担忧,对你,我并无恶意!”少年说得随意,淡淡的话语中却透出一种显山露水的疲态! 那种淡淡的疲态,竟让他打从心底生出一种熟悉感!他淡淡的一笑:“我相信你!我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你窥视的!” “你果然跟他一样!” 这句话说得突兀,前言不搭后语,莫寒不明,温声问道:“不知道你说的他,指的是谁?” 他飞快的撇过头,故作漫不经心的答道:“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 少年嘿嘿一笑,极快的越过他朝山上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朗声道:“莫王爷,早些回去吧!您府上的人还等着您呢!” 莫寒偏头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沉默不语! 音月纳闷的问道:“王爷,我们要不要去追他?” 莫寒摇摇头,“不!” “可是那人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莫王爷,您不想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吗?” 莫寒淡淡的一笑:“他如果想说的话,我们不问,他也会说。如果,他不想说的话,就算我们撬开他的嘴,也听不见一句真话!”虽然,跟那少年只接触过两次!但是,从一起下棋的那天,他就知道,这个少年不简单,且不说他那日送他的词,就是今日唱的那曲,莫不透露此人并非池中物!只是,三日之后离开马厩?他扯了扯唇,除非是皇煜笙亲口将他逐出军营,否则,他绝不主动请辞! 田大海等在山下!他本来是要跟着莫王爷一起上来的,可是,莫王爷却说,他有些心里话想对老王爷说!可是,又实在不放心他一人上去,就吩咐了音月跟着他一起,这样,他放了心,同时,也给他们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山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来来去去的几个时辰过去,却也是会要人半条命的!在半山腰时,音月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好在,莫寒平时打扫马厩时,也练出了一些蛮力。体力上了去,短短的几个时辰,对现在的他来说,并算不上什么! 到山下时,音月觉得这双腿已经不像自己的了!站在那里,双腿不停的打着摆子,那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了解! 田大海看见他们,连忙迎了上去! 他将一早准备好的风衣披在莫寒肩上,莫寒看了眼风衣,转身,就将它扯下披在音月的身上! 音月感动不已! 田大海看着,也觉得开心!眼见他们二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这王爷也越来越懂事了!莫家的好事,就快近了!在天上的老王爷和老王妃也能安息了! 进宫 蹬上马车时,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抬眼望去,只见一匹轻骑以白驹过隙的度向他们飞来! 田大海眼尖,一眼就看出马上之人的身份!他连忙掀开车帘问道:“王爷,来人似乎是宫中内侍,咱们是要等他过来呢,还是先走一步?” 莫寒褎如充耳,挑开窗帘,清明的眸光若有所思的看着上山之路! 哪里有些什么吗?田大海顺着莫寒的目光望去,山路上空荡荡的一片,可是王爷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哪里,他惘然的眨了眨眼睛,又轻轻的叫了一声:“王爷!” 坐在他旁边的音月连忙轻轻的扯了扯莫寒的袖子,莫寒回过神来,偏头看着音月微笑着问道;“怎么了?” 音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刚才,莫王爷还面无表情、目光深邃仿似在想着什么似地,怎么一偏头,他就换了一副笑容可掬的亲切模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心脏又因为那抹笑又紧张得彷如小鹿乱跳!她羞红着小声的回答:“田叔叫你呢!” 田大海见莫寒偏头看他,连忙将先前的话又说了一次! 莫寒抬眼望去,刚刚还远在天边的轻骑,此刻已近在眼前! 马上的人果然是宫中内侍!只见他翻身下马,毕恭毕敬的跪在莫寒马车前,朗声道:“圣上请莫王爷即刻回宫面圣!” 莫寒皱紧了眉头,田大海和音月同样觉得纳闷!之前,宫中的人看莫王爷的眼睛那个不是长在额头上的,怎么这会儿这个内侍居然这样毕恭毕敬的对王爷用上了请字? 莫寒压下心中讶异,微微一笑道:“烦请大人回去禀告圣上,莫寒随后就到!” 那内侍又恭敬的作了一揖,才起身上马! 马儿的品种优良,才一眨眼功夫,那马儿又消失在了眼前! 田大海心中忧虑,那内侍如此急切,莫不是宫中出了事情!看向莫寒的眼神也夹带了十二分的关切! 莫寒对他宽慰的笑笑:“不用担心,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 田大海知道他是安慰之语,却也明白现在王爷也不知道宫中生了何事!遂不在多问,偏头,叫车夫快些催马! 音月紧紧的扯着莫寒的衣袖,水灵灵的双眼惊慌的望着他!莫寒揉了揉他的头,柔声说道:“音月也不用害怕,我不会有事的!” 音月孩子气的点点头! 通往太和殿的白云门有辇车等待! 车夫见到莫王府的马车,快步迎了上去,对着田大海一干人等一如先前那内侍般毕恭毕敬道:“莫王爷,吾等奉圣上旨意,前来迎接莫王爷回宫!” 莫寒点点头!下马车时,音月又拉了拉他的袖子,田大海也是一脸的担忧,他依然只是宽慰的一笑,拍了拍音月的肩膀,转身就跳下了马车! 也无怪乎田大海和音月会心生担忧,今日之事非常理可言!莫寒抬望了望太和殿那几个方遒有力的大字,轻轻的抿了抿唇!只怕今日一邀,就是那传说中的鸿门宴! 使者来访 皇昊端坐在蟠龙椅上,剑眉紧蹙,殿下的一干大臣噤若寒蝉,个个面含严霜,眼有凶光! 莫寒心中忐忐忑忑,稽行礼后,便静静的垂立在一旁! “禀圣上,这六国现在派使者来访我大皇,臣下认为,尔等居心叵测,实为来访,明则是试探!”说话之人是当朝宰相庄子子,他手执金芴,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皇昊没有说话,一干臣子又开始喁喁私语,交头接耳! 从庄子子的话中,莫寒总算明白这殿中的人为何如此的严肃!大皇国与畨颜国的战争在即,六国却在这时派使者前来,其目的的确不能不让人怀疑! 又有一人出列,拱手言道:“宰相所言确实有理,但臣下并不这样认为!谁不知道,我大皇国国荣昌盛,河山锦绣,百姓安居乐业,国风开放,而这六国也只不过是蝼蚁小国而已,岂敢觊觎我大皇一草一木,属下认为,他们此次前来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分得一杯羹,若是好好待之,这六国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成为大皇的囊中之物!” 此人马屁拍得极响,皇昊极为受用。他朗笑着点点头,温和的问道:“刘爱卿所言极是,那爱卿请告诉孤这六国是想要分得一杯什么羹?” 刘锦嗤笑道:“小国攀附大国,这本来就是千古不变的定律!”他本来生得一张长脸圆眼,脸上一马平川,鼻子不像鼻子,眼睛不像眼睛,五官搭配得实在是混乱!他那一笑,眼睛和鼻子更是挤在一起,那皱褶跟猴子的屁股差不多!让人意外的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凭借着一张溜须拍马的嘴,一路扶摇直上,如今已现居二品官位! 庄子子又道:“圣上明鉴,之前大皇国的确国力昌盛,但是如今,外忧内患,国库空虚!若是,让这六国探得虚实,这大皇的江山即将不保啊!” 刘锦大喝道:“大胆,在圣上面前竟敢危言耸听,若是,我大皇国国库空虚圣上又怎么会不知,咱们这干大臣又怎会没有一点知觉!” 庄子子斜睨了一眼刘锦,冷笑道:“有些人平时只顾着溜须拍马,过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日子,又怎会知道大皇现今的处境!” “诸位爱卿,不要吵了!”皇昊面带微笑,却是不怒自威!殿下一干臣子即刻噤声,皇昊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莫寒的位子,缓缓的说道:“孤昨晚做了个梦?” 莫寒表情平静,垂而立,一副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淡然表情! 莫寒对面站着的是太子皇煜笙,闻言,他连忙躬身出列,朗声问道:“不知圣上梦见了什么?” 皇昊叹了一口气,“孤昨日梦见双龙戏珠!照理说,这本来是件好事,可如今,孤又听闻这六国即将来访,于是,孤认为这梦应该别有深意!” 这事关大皇江山,怎能不急!整个大殿上,除了皇昊、皇煜笙和莫寒三人之外,其余人莫不是一脸惊慌! 既然天有预兆,那么,皇昊自然也对付的方法,那他也自然不急!而皇煜笙则习惯性的隐藏自己真实的面目,就算心中惊慌,脸上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莫寒则不然,他则是认为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以皇昊的脾气,他自然会开口! 给读者的话:是不是真的不应该继续写下去了…… 良谋 “圣上可是认为未来有人会夺我大皇江山?” 皇昊心里咯得一下,脸上却依然带着睥睨天下的微笑:“庄爱卿,你怎么看?” “臣担心的是若是六国联盟,在加上虎视眈眈的畨颜王朝,大皇江山岌岌可危也!” 皇昊长叹一声,道:“知我者,非庄丞相莫属!” “不敢!”大殿内再也听不见议论声,个个人都垂着头,一副大难即将来临的模样! “父皇,儿臣有一计,不知可行与否?”皇煜笙长身玉立,威严与庄重的声音透出了无比的自信!皇昊面带微笑的点头,道:“不知笙儿有何计策!” 皇煜笙侃侃而谈,仅凭着三言两语就赢得大殿内一干大臣的敬仰! 刘锦连忙抓住时机,拍起了马匹!“太子得圣上之风,实乃我大皇之福!” 又有人大声附和!“实乃我国百姓之幸!” 场面一改先前的死气沉沉,个个都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皇昊面有戚色,笙儿的计谋虽好,可是,若是让太子孤身潜入六国,未免危险! 莫寒垂头听得仔细,嘴角微不可微的勾起!若是将各个国家分开来看,六国的确只是蝼蚁小国,若是联盟的话,蚍蜉撼大树!畨颜王朝与大皇国本是兄弟之邦,四年前,畨颜使者在大皇国内被刺客所伤,当场死亡!而那使者竟然好死不死的是畨颜王朝的大皇子雒钺,使者死是小,皇子死事大!当场,畨颜王朝就翻了面!对方要求皇昊配畨颜一个皇子,若是赔不了,必将兵刃相见! 大皇国乃泱泱大国,岂能被他国威胁,更何况,畨颜死的是大皇子,而皇昊的子嗣本来就不多!像皇煜笙那样能独挡一面有大将之风的人就更没有了,自然,也就不愿意交出皇煜笙! 随后两国交恶,战争的第二年,莫寒就被打入冷宫!关于畨颜王朝的后续事件,自然也就不知道! 如今,为了稳住六国,太子竟然甘愿独身前往六国。且不说路途艰险,更何况,这未来的太子若是出了点事,这大皇国的未来才是真的前景堪忧了! 皇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笙儿此法虽好!但是,大皇国不能一日无主,你若有个什么闪失,这才是大皇真正的损失!” 皇煜笙淡淡一笑!“孩儿自然有万全之策!” “哦?” 皇煜笙不慌不忙的答道:“只是,这计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皇昊点头!“既然如此,笙儿,莫寒,丞相,你们几人退朝后去养心殿候着吧!” 几人连忙应是! 莫寒微微的皱眉!父皇依赖庄子子实属正常,可他呢,他本来从不参与国事,今日让他上朝就出了他的意料,这会儿,皇兄所说的万全之策,又要让他参与?若是在以往,他一定会认为皇兄倚重自己,信赖自己,可现今,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已成了大皇国人人鄙弃的莫王爷,更何况,不久前他才被皇煜笙狠狠的羞辱! 他抬了下眼皮,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皇昊,旋即无所谓的勾唇!什么样的羞辱没受过,难道还怕听到更难听的话吗? 拐弯抹角(1) 比起其他殿来,养心殿要朴实许多! 大皇国的祖训就是崇尚节俭,注重修身之道!到皇昊这一代,更是事事奉行先皇的训示,他的宫殿内除了种了些奇花异草之外,园艺建造之类的观赏品一概没有! 皇昊善攻心,爱好品茶!这茶和攻心连在一起,就成了茶桌上斗心机! 此时,皇煜笙,庄子子,莫寒三人正坐在养心殿的旁厅内!宫女并没看茶,只是端了几个矮凳围在桌边,就邀请他们坐下! 皇煜笙贵为太子,上位自然是他的,莫寒虽然贵为王爷,但庄子子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自然坐在莫寒的前面!这样以来,莫寒刚好跟皇煜笙成对立的形式! 他尽量不让自己紧张,可是,无心的转眼总是会看见皇煜笙若有所思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察觉时,他狼狈的对着他微笑,下一刻,皇煜笙马上就厌恶的别过了头! 莫寒怔了怔,随即像个没事人儿般淡淡的一笑! 皇煜笙愕然,他原本就以为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博取别人同情他的戏码,可是这一路看来,并不是那样,可气的是,他的双眼竟然会不知不觉的被那副平静得毫无任何亮点的面孔所吸引,甚至,看见他微微抿着的唇,他的心神也会忍不住一颤,全身仿若电流刷过! “圣上驾到!”内侍通禀的声音传来,几人连忙叩迎接! “参见圣上!” 皇昊坐下,挥手道:“诸位爱卿平身!” 几人又连忙慌慌忙忙的站起,垂下手恭敬的立于一旁!皇昊又道:“请坐吧!”这才敢慢吞吞的坐了下去! 不时,就有六七个宫女端着托盘过来! 宫女们对着众人行了礼后,便跪在两旁,又有内侍端着一些茶具进来,行礼后,跟宫女们挤成团儿跪在一起!接着,便开始细细的磨茶! 从磨到冲,这一道茶竟然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工序极其的复杂,叹为观止得让人眼花缭乱! 看着宫女们将冲好的茶奉上,皇昊吩咐道:“讨论正事前,大家先喝杯茶!” 今日生的一切本就蹊跷,在看皇昊今日的态度,莫寒更是觉得忐忑!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皇昊这人做事一向高深莫测惯了!他越是表情平和,那么,你被算计的可能性就越大!庄子子端起茶盏,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之后,才轻轻的抿了一口,啧啧有声生的赞道:“好茶,好茶,此茶莫非就是羌国有名的七日香!” 七日香,羌国盛产!而这羌国也是六国当中的一员,据说,羌国的国力相当于大皇国的三分之一,早前衰败,后期兴旺!现在,已经具备了相当完善的军事系统、拥有磅礴的人力资源,其能力不可小窥! 皇煜笙虽然不懂茶道,但对茶叶也颇有研究!依然是毫不客气的一口焖,尔后点头道:“的确是七日香!” 皇昊微微一笑,高深莫测的颔:“没错,这的确是七日香!” 莫寒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后,不语! 茶尽,又有内侍奉上新茶!皇昊端着茶杯嗅着茶香,双眼却眨也不眨的看着莫寒! 莫寒也察觉到皇昊的目光似乎别有深意,迟疑了一下,缓缓的端起茶盏!茶色鲜艳,莹润透明,不难看出,这茶的质量确实不错! “莫寒,多喝些!这是你父亲生前最爱的茶!” 莫寒握着杯子的手一颤,茶水险些就尽数倒出! 皇昊长叹了一口气道:“莫寒,你的父亲去世了好长时间吧!” 莫寒放下茶杯,恭敬的回答:“是的,十三年了!” “记得,你父亲去世时,你才三岁!” 莫寒沉默不语,皇家的孩子本来就成熟的早!尽管那时只有三岁,可是惨失双亲的痛苦却一直刻在记忆的深处! 想起莫行焉在世的日子,皇昊感慨不已!“记得,你父亲一生金戈铁马,生前,为我大皇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拐弯抹角(2) 沉默是不可能的了!帝王夸奖时,往往则是代表你要说些场面话讨他开心!莫寒谦卑的回答;“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父亲既然是大皇国的人,那么,自然也就应该保卫这大皇国的江山!” 皇昊龙颜大悦,看着莫寒的眼神有赞赏:“不枉孤栽培了汝这么多年,如今,汝真的长大了!” “是!莫寒能有今日,全是父皇教导得好!”恭恭敬敬,没有丝毫不逊之意! 皇煜笙目光如炬,三年前的他,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的!如今,见他如此沉稳得体,心里竟然生出隐约的不悦!大概是习惯了他的嚣张跋扈,突然见到他成熟懂事,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杯中的茶并不是七日香,莫寒轻轻的抿了口,味道凄苦,就像是吃了一个苦胆! 又闻庄子子惊道:“这居然是双叶清!” 双叶清盛产风国,自从风国公主取消跟太子的婚礼后,风国就再也没有进贡过大皇国物品了!莫寒隐约的记得,田大海曾经说过,他的父亲最不喜苦味!若真如此,那父亲为何会偏爱双叶清! 茶水养人,几杯下去,莫寒有些熏熏然! 皇昊屏退了斟茶的宫婢、内侍,一时,养心殿内寂静得有些骇人! 莫寒迷迷糊糊的猜想,这天下征战往往只有几个理由,一为土地,二为女人,三为钱财!也不知这六国使者忽然前来,是不是因为觊觎大皇的锦绣河山? 皇煜笙见四下无人,便拱手道:“父王,孩儿今天所说的万全之策其实很简单!” 皇昊来了兴趣!只是,目光中却有些萧瑟的悻悻然,仿佛,皇煜笙现在所说的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中!淡淡的哦了一声,当做回答! “接待来宾之人必须得是一个守口如瓶之人,并且,有丰厚的背景,同时,派遣六国的使者,最好,也与这人是同一人!” 庄子子点头称是:“殿下所言极是,若是守口如瓶之人,那么,他自然不会透露大皇国的机密,有丰厚的背景,自然也能让对方信服!不过,臣下认为,在这两点上,必须得加上聪明才智!这样,也不至于三言两语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莫寒皱眉不语!这些话题怎么扯都与自己无关!不免觉得意兴阑珊,好在,冷宫三年,锻炼出了一些韧劲,他才没有无聊到睡着! 皇昊认同的点头!“太子是当仁不让的人选,只是让太子远赴六国,孤实在是放心不下!” 庄子子献上良策!“除了殿下以外,臣下认为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适合的人选!” “哦!” 庄子子沉声答道:“是的,此人父亲是征战有功,曾经让六国闻风丧胆的王爷,又贵为圣上的义子,若是让他前去,六国的臣民必会信服!” 皇昊挑眉道:“丞相说的可是寒儿?” 莫寒不是笨蛋,听庄子子说征战有功的王爷,他也就猜到他所说之人**不离十是自己,后面的那句话更是应正了心中所想!他低垂着头,唇角微微的勾起,充耳不闻! 庄子子点头称是!“莫王爷是恭亲王的单亲血脉,定得了恭亲王的遗传,稍经磨练,必定会成为名扬千古的将士!” 得恭亲王遗传?他的身上除了流着跟父亲一样的血液以外,全身上下有那点是像他父亲的?他们如今演的这一出,莫非是有人怀疑他就是双龙戏珠中的另一龙? 且不说,他无心功利,就算是,以他如今那烂得要死的名声,他也不可能会是一条龙!若说他是一条虫,他还觉得比较实际一些! 皇昊见莫寒一直没有反应,眉头微微的蹙紧!“嗯哼!”他轻咳了一声,看着莫寒慈爱的问道:“寒儿,你觉得丞相所言有理否?” 莫寒勾唇冷笑,头却埋得更加的低!“若是父皇有用得着孩儿的地方,莫寒一定抵死不辞!”抬头,却不其然的望进一双深邃的眼眸中! 皇煜笙的脸色很难看,特别是听见莫寒说抵死不辞四字时,他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明明是那样的不想管他,可是见他毫不犹豫的接下这送死的任务,又恨不得直接一脚踹死他算了!反正,都是要死,死在他的手中,总好过死在六国那些豺狼虎豹的口中吧! 拐弯抹角(3) 他知道他讨厌他,不想看见他!可他,也如他所言般不跟军营的男人接触了,他现在摆出那样一副不善的表情,可是觉得跟他坐在一起,没有了尊严,又丢了大皇国的国威?如果可以,他一定不会出现在这里!他看着皇煜笙礼貌而生疏的微笑,不笑还好,一笑,皇煜笙的脸更见阴沉! 莫寒的一句话,说到了皇昊的心坎上!心情大好,他站起身走到莫寒的身后,拍着他的肩膀道:“寒儿,孤果然没有看错汝!汝果真有恭亲王的风范!” 这就是帝王,在用得着你的时候,你是英雄,你有恭亲王的风范;用不着你的时候,你就是有龙阳之好,人人鄙弃的王爷!他隐约明白了,今日那些内侍态度那样恭敬的原因,只怕是父皇私下跟他们交代了,他根本就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送死的人选,只是,碍于皇家脸面,他不好直接说出来,所以才会有了这拐弯抹角的一幕! 他低着头,谦恭的回答:“多谢父皇夸奖,孩儿定不辱使命!” 对这义子,皇昊也是有些感情的!见他如此懂事的接下根本就是去送死的差事,心生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皇昊道:“有汝这句话足矣,只是,此行一去,危机重重,汝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顿了顿,他又道:“这六国使者也要半月才到,不如这样,就由孤做主,操办了你跟你皇兄的两场婚事!你们感情从小就好,这彼此的婚礼,理应参加。寒儿,你觉得如何?” 让他去六国送死是他们今日的第一个目的,那么第二个目的,就是要彻底的断了他的念头,若是他结婚了,他自己是一家之主,自然也就不会在心心念念的念着自己的皇兄,而且,羌国本来男风盛行,若是他在出使羌国的路上,遇见了一见钟情的男子,以他的性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行为来!如此一来,使命完不成不说,更是会丢了皇族的脸面! 莫寒不知道皇昊心中所想,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毕恭毕敬:“一切听从父皇的安排,只是,婚礼之事,孩儿尊重音月的决定!” 皇昊叹道:“也罢,汝回去问过音月意见后,成与不成,汝都来跟孤说一声吧!只是,你若早些成婚的话,去六国的路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莫家也不至于绝后!”为莫家留下子嗣,这是第三个目的!这样,他日仙逝后,见到莫寒双亲,也不会觉得亏欠! 莫寒点头称是!“父皇的心意孩儿明白,莫寒,一定不会让莫家断在莫寒这一代的!” “你明白就好!” 他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庄子子身上,道:“梦曲跟笙儿的婚事,庄爱卿怎么看?” 庄子子连忙答道:“一切听从圣上安排!” 皇昊点头:“既然如此,改明儿孤跟皇后商量商量,挑个就近的黄道吉日,将他们的婚事办了吧!” 争执(1) 子女成龙成风,本是天下每个父母的心愿,加上他有意攀亲,闻言,庄子子更是心中大喜!当下,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叩谢恩! 皇煜笙冷冷的看着,他与庄梦曲本来就是为了利益而结合,越早,对大皇来说就越好。瞥了眼低着头的莫寒,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父皇跟丞相都商量好了,那儿臣的婚事,就麻烦父皇了!” 皇昊点点头! 几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才各有心事的告辞! 出了养心殿,莫寒本想直接乘辇出宫,却不料皇煜笙黑着脸拦在了他的面前! 看不出皇煜笙目的何在,他只好陪着笑脸问道:“不知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殿下?”皇煜笙冷哼一声:“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叫的!” 莫寒尴尬的笑笑:“以前莫寒不懂事,得罪了太子的地方,还请多多原谅!” “多多原谅?”皇煜笙不屑的冷嗤了一声,道:“在我面前,你少摆出这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去六国送死之事,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要去的!” 莫寒点点头,“的确是莫寒自愿前去送死,与殿下无关!” 闻言,皇煜笙黑了脸!二话不说的扯着他的手臂就走。他要去送死就送死,关他什么事!他这会儿,在这里气恼个p啊! 莫寒被动的被扯着走。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为了凌辱他!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他无所谓的笑笑:“殿下,你要带莫寒去哪里,告诉莫寒,莫寒会跟着走的!您这样扯着,您的手会痛!” 皇煜笙的身体一僵,拳头握得嘎嘣嘎嘣作响!回头,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早就习惯了他的凶神恶煞,面对着那凶恶的眼神时,莫寒只是淡淡的一笑! 皇煜笙快气疯了!谁不知道这六国如今是狼子野心,无论谁出使了六国,回到大皇时,能保住全尸就已经是不错的了!平平安安的回来,更是不可能!可是,他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真不知道他是真的笨,还是嫌自己活腻了! 这会儿,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他真的想他就这样死了算了,这样,他也不会担心他出使六国会遇到危险了! 莫寒见皇煜笙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似乎隐藏着汹涌的狂风暴雨!他立马止住了笑,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找莫寒到底所谓何事!” 皇煜笙一把提起他的领子,喝道:“莫寒,我命令你,马上去给父皇说,你身染痼疾,不宜远行!” 莫寒呆住了? 他现在这样生气,是因为担心他在出使六国会遇到什么不测?心里那些已经灭掉的星星之火,又开始蠢蠢欲动!旋即,又自嘲的笑笑,他对他的讨厌人尽皆知,又怎么会担心他?他坚定的摇头,“我不去!” 皇煜笙冷哼道:“你不说是吧!你不去说,我去帮你说!” 莫寒连忙阻止:“多谢太子殿下的好意。只是,莫寒早就不是年幼的孩子,所作所为,莫寒心里只有定数!” 皇煜笙脸上青红交接!他冷哼道:“好意?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之所以不让你去,只是不想丢了恭亲王的脸而已,六国臣民谁不敬仰恭亲王,若是,让人知道,恭亲王的儿子竟然是个断袖,他脸往哪里搁!在地底下,他也不会安息吧!” 争执(2) 一刹那,莫寒脸上血色尽失!若不是皇煜笙提着他的领子,他可能会直接跌坐在地!他以为,那些恶意侮辱,闲言碎语,他早就不在乎,可是如今听着,还是会觉得难以呼吸,胸口疼痛! 他自嘲的扯了扯唇,道:“是,太子殿下,莫寒明白!” 明白? 他能明白些什么?皇煜笙黑着脸,松开他的领口,用力的一推!莫寒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好在,苦力做多了,他才不至于被他一推就推倒!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马上去跟父皇说,出使六国你不去了!” 他从来就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若是,分得清好坏的话,他也不会那样固执的喜欢了一个一直厌恶他的人十几年!他淡淡的一笑,“对不起,莫寒必须得去!” 皇煜笙喝道:“你信不信,你要是不去说的话,我会将莫王府的人全部打进冷宫!” 莫寒一愣,随即无所谓的笑笑:“莫寒当然相信,殿下你最擅长的不就是把人打入冷宫吗?” 他的意思是说,他反正都已经在冷宫呆了三年,也不会在乎在多呆一些时间吗?早知道,早知道他那时就该跟父皇说,判他终身监禁,干嘛要一时心软,将终生改成了半年! 皇煜笙冷冷的一笑:“很好!” 莫寒面不改色心不跳,偏头,看着皇煜笙一字一句的问道:“殿下,你可知道你为什么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莫寒?” 皇煜笙一愣,他实在是没想到莫寒会问这样的一句话!冷哼了一声,偏过头,不回答! 莫寒苦涩的笑笑,道:“那是因为我喜欢你!你仗着我喜欢你,所以,你就肆无忌惮的羞辱我,就算,你知道我痛苦,知道我难过,你也不会在意!” 皇煜笙的身体一震,捏紧拳头,依然偏头看着别处! 莫寒咬了咬唇,接着道:“可是,皇兄,莫寒现在告诉你,你以后再也不会有伤害莫寒的机会了,因为……!” “因为什么?”皇煜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没觉,自己在问出这句话时,竟然在轻轻的着抖! “因为啊……”莫寒抿了抿唇,道:“因为,莫寒再也不会喜欢皇兄了,再也不会喜欢了!” 他竟然说他再也不会喜欢他了?明明该是喜悦的心情,这会儿却参杂了浓郁的愤怒与不甘,他怎么可以说再也不会喜欢他了?怎么可以! 握紧的拳头猝然张开,挑起他的下巴,他冷笑道:“不会喜欢了?说吧,你这次喜欢的又是谁?林将军的儿子,还是那个喂马的?或则是,那个陪你下了一次棋的,还是说,你这么快就改掉龙阳之好的毛病,喜欢上了你家的丫鬟?” 莫寒的全身一震,他明明已经说了不在喜欢他了?为什么还要侮辱他?他已经一切都按照他的希望展了,他还要他怎么去做?难道,真要将他再关进冷宫三年才会合他的心愿? 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那个曾经让自己痛苦了几年的男人,莫寒淡淡的答道:“皇兄,你何苦试探我!我既然说了不会再喜欢你,自然也就不会在为你刻意的侮辱而心痛!”话完,他打掉捏着他下巴的手,转身就走! 他竟然真的不再喜欢了? 拒婚(1) 明白了这个道理后,仅有的理智也在那一瞬远去!他想也没想的扯住他的手臂,用力的一拉!莫寒始料未及,重心不稳,竟然重重的跌在他的胸口! 还没反应过来,皇煜笙的手已经挑起他的下巴,然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他的唇上!他睁大眼睛盯着放大了脸庞,他竟然在他说不喜欢之后还想着侮辱他?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清明的眸子中映着那张急怒攻心的脸! 皇煜笙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因为一个男人说不喜欢他,就怒急攻心的吻了人家!并且还欲罢不能,而且心里还可耻的希望着,这个吻能够天长地久,那两张贴合着的唇可以永远不要分开! 这样的自己,跟那个有龙阳之好的皇弟有什么区别? 莫寒用力的推开他,气急败坏的瞪了他一眼,不一语的离去! 皇煜笙悲哀的现,他竟然有点痴恋上那意外的一吻,而自己,竟然还在为吻到了他,雀跃不已! 离去的两人没有现,假山后面缓缓的走出了两人! “郡主,刚刚那两人不是太子跟莫王爷吗?”说话的是个梳着团髻的丫鬟!庄梦曲横了一眼她,喝道:“住嘴!” 或许是一直受制于庄梦曲的淫威下,丫鬟立马噤若寒蝉! 庄梦曲冷着脸看着莫寒的背影远去,没有人现,她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旧游旧游今在否? 笔墨纸砚香,纸上字字隽秀异常,握笔之人长叹了一声,又提笔写道: 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雨,有蝉鸣,似我愁。 天涯,还忆旧,香尘随马,明月窥车。渐秋风镜里,暗换年华!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音月一脸纳闷,王爷从宫里回来开始就一直叹气声不断!刚刚,更是心血来潮的让她准备文房四宝!他埋于桌前飞笔狂书的姿势很好看,但是,好看虽好看,却总是添了几分寥落! 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也不说!只是皱着眉头说了一句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边的话,他说:“音月,你要记住!若是没有弄清别人心意,千万不要妄自心动!” 音月听不懂,但是看王爷皱眉的模样,她就七七八八的猜到,王爷今天被人欺负了! “王爷?”音月见莫寒又在呆,连忙小声唤道! 莫寒回过神来,偏头看着音月一脸好奇的模样,无奈的笑笑,道:“音月,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 音月懂事的点点头,道:“王爷,你今天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他微笑着摇头,“没有的事!宫中的人对我很好,音月出去告诉田叔,让大家都不要在为我担心了!” “好!可是,如果王爷你心情不好的话,就告诉音月吧!音月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音月孩子气的眨着眼睛,莫寒感激的笑笑,揉了揉她的头,道:“音月,你想不想嫁给我?” 音月羞红了脸!嗔怪的瞪了一眼莫寒,“王爷,你好不正经,你明明知道音月还小!” 莫寒长叹一声!是啊,音月还小!他不能那么自私,若是去六国真有三长两短,音月年纪轻轻就会受活寡,若是有了孩子,那孩子更会像他一般!那种结果,他几乎不敢去想! “对啊,我确实不正经了些!”他抿唇浅笑,将音月垂落在两颊前的头夹在耳间,道:“好了,下去吧!” “王爷,早些休息!”音月冲莫寒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拒婚(2)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安稳!不停的做梦,梦中的人总是冷着脸呵斥他:“丢了莫家的脸!”甚至连从未见过的父亲也出现在了梦中,他脸色严峻,冷漠的脸上全是鄙夷之色,他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不要脸的儿子!你什么不好喜欢,竟然要去喜欢个男人,别人一再的轻薄你,你居然还不能死心!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 对啊,莫家怎么能出他这样的子孙? 明明知道皇兄昨天那一吻试探与侮辱的意味明显,而他,竟然还不死心的生出点点的希冀!出来之前,不是就已经告诉了自己,不要再喜欢他吗?为什么,仅仅是一个吻却又让自己沉沦了? 五指,狠狠的掐着大腿!腿上那结痂的箭伤又被剥开,一瞬间,指缝中又是粘腻潮湿的一片!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悲哀过!就算,他斩断双腿,对那个男人却还是会有可耻的希望! 又有人在扯着他的手臂,猛然睁开双眼,眼前,却映出一张孩子气的脸! “王爷,你总算醒了!”音月心惊胆战的拍着胸口,道:“你刚刚一直在尖叫,我们都快被吓死了!” 他愣了愣,旋即醒悟过来,无奈的笑笑!“大概是刚刚做噩梦的原因!” “王爷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 音月帮他掖好被子,“王爷,天色尚早,你在睡会儿吧!音月先出去了!” 他拉住音月的手,摇头:“不了,把我的衣服拿来!” 音月为难的眨了眨眼睛,“可是,王爷做噩梦的话,昨晚一定没有睡好!” 他宽慰的笑笑:“不碍事!把我的衣服拿来就好!” 音月沉吟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她转身就去为莫寒拿衣服去了!等音月离开,他才缓慢的掀开被子,睡裤、棉被,大腿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现在,不比在冷宫,受了什么伤,音月和田叔知道,一定又会唠叨一段时间了!实在不能在让他们为自己操心,他咬咬牙,从新将被子盖在身上! 少顷,音月将他的衣服拿了过来!“王爷,让音月侍候你更衣吧!” 他摇摇头!“音月,你先下去!我没叫你之前,你不要进来!” 音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问道:“为什么?” 莫寒的嘴唇有些白,淡淡的笑道:“我有些累,还想在多睡会儿!” 音月懵懵的点头!“既然这样,那音月去外面候着吧!” 莫寒点点头! 看着音月将房门掩上,他才再一次掀开被子!窗外,鸟语啾啾,花开灿烂!看得出来,今日会是个好天气! 褪下睡裤,扯了碎布胡乱的缠上伤口!包扎是不可能的了,音月那丫头口风不紧,若是让她知道,下一刻,整个王府的人都会知道他伤口复的事情! 想了想,他唤道:“音月!” 音月本来就担心莫寒他又会做噩梦,当真如她所言般就守在门口!听见莫寒唤她,她连忙连踹带推的滚进了房间!“王爷,王爷,怎么了!” 音月的性子就是那样,小小的事情也会咋咋呼呼的,没啥心机!莫寒宠溺的笑笑,道:“你去让厨子给我做几个好吃的过来,顺便,在让丫鬟们将洗脸水打过来!”王爷昨晚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今早肯定饿了,她不做他想,高高兴兴的下去张罗! 不一会儿,有个年纪大些,长相老成的丫鬟端着洗脸水进来! 莫寒一边用锦帕擦着脸,一边道:“凝霜,你现在帮我把被子和睡裤拿出去洗了!记得,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音月跟田管家!” 凝霜平时鲜少碰见莫寒,外面传说三年的莫王爷脾气很差,心中自然胆怯!当下,也不敢有何异议,收了被子跟睡裤慌忙忙的走了! 莫寒刚刚收拾妥帖,音月就嘻嘻哈哈的推开了房门! “王爷,你快些出去用膳,我今日做了你平时最爱吃的水晶粟米羹哦!” 莫寒应了一声好! 音月立马上前拖着莫寒往外走!小丫头,年纪小,但是力气却不小!莫寒被她拖着,走得很是辛苦!加上腿上有伤,走路的姿势很是怪异! 桌上摆着几盘他爱吃的小菜,色香味俱全!音月将筷子摆好,拉着他坐下,用邀功的语气说道:“王爷,这些东西都是音月专门做给你吃的哦!” 莫寒笑着喝了口粟米羹,味道甜而不腻,很是爽口!他又偷偷的打量了几眼音月,这丫头越来越懂事,长大后,一定会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只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害了她! 拒婚(3) 音月瞧见莫寒将粟米羹一滴不剩的喝下,心中开心,连忙又夹了些他爱吃的小菜在他的碗碟中,催促着:“王爷,这红烧茄子也是你爱吃的!” 莫寒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她,只见她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动,时不时的吞咽一下口水。想必,她也还没进食,拉着她坐下,又叫了丫鬟多准备了一副碗筷! 音月连忙摆手拒绝:“王爷,音月是丫鬟,哪有丫鬟跟主子同桌的理啊!” 莫寒按着她坐下,又夹了一些菜在音月面前的碗碟中,“这王府上上下下有谁把你当成丫鬟对待过了?” 闻言,音月羞红了脸!嗔怪的瞪了一眼莫寒,道:“还不都是你跟田叔……。” 莫寒粲然一笑,道:“好了,好了,都是我跟田叔的错,快快吃吧……。” 刚从账房出来的田大海正好瞥见这一幕,这王爷跟音月的感情越来越好了,改明儿,他就去跟皇后说,早些将王爷跟音月的婚事操办了! 用完早膳后,莫寒忙着去军营! 一夜没有回去,马厩内肯定又堆积了不少的马粪!再加上,自从皇煜笙警告过后,他就再也没有跟麻六他们接触过了!而麻六,或许知道他是王爷后,也有意的疏远他! 还有林天萧,他也很久没有见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军营里面过得习不习惯,皇兄有没找他的麻烦!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出使六国的事情,若是知道了,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想到出使六国,他又想起了皇煜笙昨日那侮辱意味严重的一吻,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嘴唇烫,就连脸颊到耳根似乎都要燃烧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要是他今日又找他说,让他拒绝出使六国的话题,他又该如何拒绝? 他不曾想到,以前心心念念做梦都希望鹣鲽相依的人,如今会让他避入蛇蝎! 马厩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干净,愕然的回,便看见麻六鬼鬼祟祟的身影!看了看麻六慌忙避开的身影,又看了看干净整洁的马厩,他瞬间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心里又是一阵感激!拾起笤帚时,身后却传来毫无起伏的声音:“莫寒,太子让你现在过去!” 莫寒诧异的回头,前来传话的是位年纪不大的侍卫,生得很是稚气,眼神漂浮,几乎不怎么拿正眼看人! 莫寒沉声应好!侍卫便趾高气扬的走了! 刚刚还在想着怎么拒绝,没想到须臾的功夫,他又派了人来叫他!叹了口气,转身,却看见林天萧正站在不远处怔怔的看着自己! 许久不见他,他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却也瘦了不少!莫寒尴尬的笑笑,早知道想什么就会有什么,打死他也不会在来军营的路上想起这些人! 既然说了不要再见,可是如今又见到了?他该怎么做?若无其事的问好,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擦肩而过? 他知道,从那次后,林天萧并不是没来找过自己!几次打扫马厩,总会看见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自己,只是,像今天这样直接的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头一遭! 拒婚(4) 踌躇间,林天萧却大踏步走了过来! 莫寒努力的让自己面带微笑着看着他,可是,呼吸却还是乱了套! 或许,是因为林天萧穿的盔甲太过僵硬,所以,看着他连自己的笑容也变得僵硬了! 看着莫寒僵在脸上的笑靥,林天萧死紧的握紧了腰上的佩剑,尽管他力持镇定,可是,全身却还是轻轻的颤抖! “我听说你要出使六国!”他迟疑着,小心翼翼的却还是忍不住胸口紧。他以为,他可以如他所说般,将自己控制得很好,在他没说愿意见到自己前,绝对不会主动来找他!可是,当他昨天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他可能将出使六国的消息后,他就再也不能阻止自己不来找他! 莫寒怔了怔,一脸诧异的看着他!这皇宫的消息果真是长了翅膀的,昨日才生的事情,眨眼的功夫就满城皆知!“天萧,好久不见?”他不敢看他,扯着笑装模作样的打着哈哈! 看着他脸上的笑,林天萧愣了愣,附和道:“是啊,好久不见!”久到你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久到,我都快忘了上次答应了你暂时不会出现在你眼前!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他涩涩的笑:“莫寒,为什么要转移话题呢?” 莫寒一怔,刚刚笑容满面的脸瞬间僵硬得好似化石!他明明就了解他的,为什么还要自以为是的转移话题?自嘲的撇了撇唇,他摇摇头:“我没有转移话题呀,我确实打算出使六国!” 林天萧点了点头,深眼打量着他,他太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他了,他的头梳得整齐,衣衫也比以往要简洁得多,可是,脸蛋却比以往更加的隽秀!他眨也不眨的看着,恨不得将那些没见到他的日子一次性的补回来! 被那样直接又火热的眼神看着,莫寒有些窘!他慌忙的移开视线,道:“天萧,你还有什么事吗?” 闻言,林天萧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不在沉醉在那张魂牵梦萦的脸上!“那,什么时候出!” 莫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些得看父皇的安排!”一偏头,却现他又在傻愣愣的看自己了!莫寒一怔,他的眼神虽然火热,但是却太过悲凉!仿似嗅到一种生离死别的味道,他的胸口一热,出使六国,本来就是一件有的去没得回的事情,可能,他们这是最后一次碰面了! 不想让自己这样多愁善感的,可是,看着那双执着的双眼,他还是忍不住一阵不舍!毕竟,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莫寒!”一声夹着恼意的呼喝在身后响起,眼神胶着的两人总算回过神来!回头,便看见刚才那个趾高气扬的侍卫又出现在了眼前! “好,我稍后就到!”他又看了一眼林天萧:“我要去见太子殿下了!” 林天萧点点头,他努力控制着想要阻止他去的冲动,努力不让自己因为过度担心太子会不会为难他而丧失理智!“你要小心一些!” 莫寒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的看了眼他,便不一语的跟在了侍卫的身后! 恼恨 擂鼓的声音越过重重营帐传来,听上去更加的嘈杂烦闷,莫寒已经在营帐内站了两个时辰了!可是,皇煜笙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纸张翻动的声音沙沙作响,他隐隐的看见,拿书之人的手青筋毕现,凸出的指节透露出主人现在的心情有多么的糟糕! 莫寒瑟缩了一下,在他的面前,他实在是习惯不了静默得一颗针掉地都能听见的气氛。而且,他一直阴沉着脸,仿似,这其中隐藏着什么惊涛骇浪一样,而那风浪绝对不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 “殿下,您找莫寒有什么事?”他忍不住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次! 闻言,皇煜笙终于抬了下眼皮,眼神冰冷如刀!或许,不习惯这种气氛的不止是他! “怎么,这么快就受不了了?”他冷笑,语气尖锐! 莫寒摇摇头,他也不明白他说的受不了了是什么?只是,习惯了他一见到他就冷着脸低声呵斥,突然一语不的跟他处在同一空间不习惯而已! “撒谎!”他丢掉手中的书,站起身来,不悦的靠近他! 莫寒忍不住后退一步!呐呐的张了张嘴,却不想辩解! 他挑起他的下巴冷笑,薄薄的嘴唇对着他的脸吹气。莫寒觉得恶心,下意识的挣扎! 他恼怒的箍紧他的下巴,嘲讽道:“装什么装,你刚刚跟林将军的儿子不是挺乐呵的吗?” 他的身体一震,全身上下仿似被人泼了一桶冷水!“你监视我?”他的声音因为不确定而微微的抖。 他凶狠的瞪他,“我不看着你点,谁知道你又会做出些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外面擂鼓的声音更加的响亮,隐隐的还夹着将士们充满力量的呼喝!他使命的推他,握着下巴的手一松,皇煜笙竟然恼恨的现,莫寒看着他的眼中燃烧着浓浓的恨意! 他竟然真的恨他了!他冷冷的一笑,道:“那人是林将军的儿子吧!” 莫寒不答!他知道,他现在又在想方设法的凌辱他了!不管他怎么改变,怎么努力,他的记忆中保留着的都是三年前那错误的告白,而他,大概到死都不会忘记他曾经有过一个有龙阳之好的弟弟,并且,还曾一度的很疼他! 他想,这的确是一段不愉快的回忆,若是放在自己身上,说不定也会这样对待他!心中释然,可仍是不愿意多说一字! 他以为他的不说话,是默认了他的话!皇煜笙的表情更加的冷硬,眼睛眯成危险的弧度,“让我说中了?所以,不回答?” 而他,竟然飞快的掩去了眼中的恨,对他粲然一笑! 该死的,他又有了踹死他的冲动!他竟然就这样毫不犹豫的承认了他跟那个男人的私情!他冷笑不已:“你别高兴得太早,林将军的儿子岂是你能碰的!” 闻言,莫寒抿了抿唇,淡淡的一笑,道:“殿下,你真的不用试探我了!莫寒说过的话,就绝对不会反悔!” 他说过的话,他说过什么? 他竟然恼恨的记起了昨日他说他不会在喜欢的话,不甘于愤怒让他变得更加的烦躁!他冷哼了一声:“那就最好不过!” 莫寒笑着点头! 恼意 他不笑还好,一笑,他又有了抓狂的冲动!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控制住想要碾死他的冲动,却不料,他竟然不知道好歹的问道:“殿下,你找莫寒来这里,就是为了试探莫寒吗?” 试探个p,他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去试探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 他久久不回答,莫寒知道,他肯定又不小心得罪他了!无奈的笑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总是这样惹他生气,也无怪乎他对自己一直都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了!又偷偷的瞥了一眼他,他轻声说道:“既然这样,那莫寒就先行告退了!” “站住!”他冷声喝止,看都没看他一眼,道:“你什么时候去跟父皇说?” 莫寒愣了愣,下意识的问道:“说什么?” 说什么?皇煜笙眉毛一挑,乜视了他一眼:“少来,别再我面前装傻!” 莫寒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随即茅塞顿开,摇摇头:“莫寒不会去的!” “不会去?”皇煜笙嗤笑“你真当你们莫家人丁兴旺,可以死了一个又一个?” 他那句话说得极其的难听,莫寒的脸唰的一声,白了!他固执的摇头:“不管殿下怎么说,莫寒都一定会出使六国!” 他杀气腾腾的瞪他,眼珠子都快瞪爆了! 莫寒面不改色的回视他,他一向自高自大惯了,习惯了自己对他言听计从。偶尔,碰到一次他不将他的话当做圣旨来对待,他就想法设法的扼杀自己的想法!三年前,就是因为他没如他所说般,不喜欢他,所以他就将他打进冷宫三年!可是,固执如他,他自然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妥协! “殿下,宫里有人找您!”有侍卫的声音传来,皇煜笙冷着脸应道:“让他进来!” 看了眼门口,莫寒道:“那莫寒不打扰殿下了!” “你给我好好的呆着!”他实在是懒得在看他了,转身,拿起桌上的书本装模作样的看!莫寒尴尬的站在原地! 片刻,侍卫领着一个太监进来! 太监见到皇煜笙后,恭敬的下跪行礼!“殿下安康!” 他烦躁的挥了挥手:“有什么事?” “圣上让您即刻回宫!” “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太监迟疑的看了一眼皇煜笙,又道:“皇后还让小的带话给莫王爷!” 给我?莫寒皱皱眉? 皇煜笙厌烦的瞥了眼太监,“他就在这里,你跟他说吧!” “皇后让莫王爷也跟殿下一起回去商量您跟音月小姐的婚事!” 婚事? 莫寒差点咬到舌头!难道,今天皇后亲自请了音月进宫,询问她愿不愿意嫁给自己?打了些赏钱给传话的太监,“谢谢公公了,莫寒这就回去!” 太监胆小,皇煜笙在面前,他不敢伸手拿钱!连忙摇头婉拒,“莫王爷客气了,小的受之不起!” 皇煜笙看得碍眼,喝道:“让你收下,你就收下!” 太监连忙胆战心惊的接下了莫寒的赏钱,又颤颤巍巍的磕了个响头,说了些客气话后,才慌慌张张的离开! “刚好,回去后你就去告诉父皇和母后,你不会出使六国!” 莫寒无奈的叹气,他认定了的死理不管他怎么解释,他都会一意孤行!他负气的说道:“殿下,你们昨天拐弯抹角了半天,不就是想让我出使六国吗?现在,我不正合了你们的心愿吗?” 皇煜笙脸都气歪了,胸膛不停的起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莫寒心知自己又说错了话,连忙悻悻然的告退! 他也懒得叫他了!他爱怎样就怎样吧!糊不上墙的烂泥,他能把他怎样! 出了房门,莫寒就瞧见站在不远处的林天萧! 莫寒怔怔的看着他,林天萧也怅然若失的看着他!两人的视线一接触,竟莫名的有了些酸楚的味道! 许久,他才听见林天萧闷闷的声音:“你要成亲了?” 莫寒心虚的别过头去,“还没确定!” 生病 林天萧怔怔的看着他,或许,是因为刚刚跟皇煜笙争吵过的原因,他的脸颊有些酡红,眉目间,有种他以往没见到过的风情!朋友要成亲,明明是应该祝福的,可是,看着他的脸,他的笑,他竟然说不出口!一想到,他以后要跟一个女人白头偕老,他的心,竟然会痛得无法呼吸! 莫寒现了他的异样,当下,忘记了答应了皇煜笙的事情,下意识的拍着他的背部,急切的问道:“天萧,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一把捉住他的手,“莫寒,不要成亲好不好!”他轻声的恳求! 不要成亲好不好?莫寒的身体一僵,下意识的甩掉他的手:“天萧,不要这样!”他无奈的叹息! “莫寒,我知道,你不讨厌我!既然不讨厌我,我们,我们在一起吧!”他充耳不闻,越说,情绪就越激动!莫寒看着觉得不对劲,连忙拍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他抓准了机会,用力的将他紧锢在自己的怀中。练武之人的力气或许都大于常人,不管是在皇煜笙面前,还是在天萧的面前,他的挣扎都只是徒劳!他搂得他很紧,他动弹不得,连呼吸的空间几乎都没有了,贴着他的身体,他才现,林天萧的身体烫得厉害!他不敢在动,林天萧将脸埋在他的劲窝用力的呼吸,“好香!”他听着他在耳边出满足的喟叹! 莫寒的身体僵硬,可是,又不能挣扎!好不容易抽出一只手来,朝他额头一摸,烧得厉害!他惊叫了一声,连忙拍着他的背脊柔声安慰:“我答应你!天萧乖,放开我,我带你去找大夫!” 林天萧孩子气的笑笑,当真乖乖的松开了他!伸出小指头,拉着他的小指,像个不懂事的娃娃般嚷道:“拉勾,盖手印,一百年不许变!” 莫寒哭笑不得,这人生病了是不是都特别的脆弱,看着他露出稚子般天真的微笑,胸口又忍不住一阵温暖! 能在生病了都想着他的人,林天萧大概是第一人吧!不放心的又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是那样的烫,也不知道他烧了多长的时间,为什么都没人现他在高烧了呢?他心焦不已,连哄带骗的将他哄回他的住处! 本想让他好好躺着,自己去叫军医!谁知,他却死死的拉着他的手,仍他怎么挣扎都甩不开! 没办法,只好柔声的哄他:“天萧乖,好好的躺着!我去叫大夫,很快就回来!” 林天萧烧得头昏脑胀,根本就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现在离开了,他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林天萧执着的拽着他的手腕,莫寒无奈,只好坐在他的身边。 见他坐下,林天萧安了心!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莫寒看着他的睡颜,觉得心疼!他以前从来没有见他皱眉,可,现在,就算他睡着了,他的眉头也是皱着的!脸颊病态的潮红,就连他喷出的呼吸,都是火热的!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额头落下。莫寒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林副将,林将军找您!”门口传来一陌生的声音,莫寒心里一喜,连忙唤道:“外面的是谁?林副将烧了,快些去请军医来!” 那小兵听说林天萧烧了,连忙慌慌张张的闯了进去!“林副将怎么了,林副将怎么了?”还没进门,他就咋咋呼呼的嚷道!可是,当他看见坐在林天萧身边的莫寒时,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十分很是怪异! 莫寒当然明白那眼神的含义,可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好催促道:“这位小哥,麻烦您快些去,林副将实在是烧得很严重!” 小兵表情古怪的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踌躇了一会儿,才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见小兵走了,莫寒松了一口气!转身,擦掉林天萧额头的汗水,柔声的安慰道:“天萧,你在等等,军医很快就来了!” 林天萧张了张嘴,他的嘴唇干裂,脸色苍白,蠕动着的嘴唇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一样! 莫寒连忙将耳朵贴了过去,“天萧,想要什么,我听着呢!” 林天萧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耳际,很烫,很烫,他竟然听见那蠕动着的唇畔在固执的唤着:“莫寒,莫寒,莫寒……。” 看症 说不感动是假的,莫寒鼻子酸,眼眶热,他仰头,拼命的眨着眼睛!待到眼眶内的湿润浸干后,才敢低头看他!林天萧闭着眼睛,呼吸急促,瘦削的脸庞沾满了风霜,他看着,又是一阵心酸!这段时间,他在军营内到底过的什么日子,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人就瘦成了这样子! “莫王爷,下官现在要进去为林将军看症了!”门口,传来军医恭敬的声音,想必,是因为不想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事情,所以才在门口知会他吧! 若是这副样子让不该看的人看见,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样的闲言碎语来!他是无所谓,可是,他却不能毁了他!试着抽出自己的手,无奈,他却更加使命的拉着他,口中无意识的说着:“不要走,不要去成亲!” 莫寒又心酸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挣扎!撇头朝着门外喊道:“大人,您快些进来,林副将他烧得很严重!” 门被推开,尽管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军医看着他的眼神还是充满了错愕! 顾不得去研究军医眼中的含义,他连忙招呼着军医在林天萧的身边坐下! 军医看着林天萧握着他的手,表情为难:“莫王爷,你们这样,下官不好看症!” 腾的一下,他好像也被林天萧传染了一般,全身上下都火辣辣的烫!他尴尬的解释:“林副将他烧得厉害,我,我……!”后面的话,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军医了然的点点头,莫王爷虽然坐在他的身边,但是他也看见,是林副将抓着人家的手不放! 他促狭的眨眨眼睛,道;“莫王爷无需心慌,下官什么都没看见!” 他感激的点点头,“那麻烦大人您快些看看他吧!他好像烧了很长时间!” 军医点了下头,抓起林天萧的手腕,闭着眼睛开始号脉! 他的表情严峻,而林天萧的表情似乎越加痛苦难耐,莫寒看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军医还没睁开眼睛,他就急急忙忙的问道:“怎么样,严不严重!” 军医表情凝重的看了他一眼,他心里一慌,下意识的握紧了林天萧的手! 那军医平时也不是一个严肃的人,加上,军营里面少了皇宫里面的勾心斗角,为人更是落拓与洒脱!见莫寒如此紧张,玩心顿起,他模棱两可的答道:“这个,不好说!” 虽然他也明白林天萧虽然烧得厉害,但却还不至于被烧死。可是,看着他被烧得绯红的脸庞,他就是担心得不行,在加上他跟这军医并算不上熟悉,见他如此说,他更是慌张:“那到底是怎样?” 军医板着脸孔,摇头晃脑的答道:“这个嘛,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却很严重!” 要不是他的手被林天萧抓着,指不准他现在已经冲上去提着军医的领子咆哮了!大夫当成他这样的,还真是一个奇迹!人家病人都快要死了,而他却还有这闲情逸致说风凉话!越想越气,却又不好泄,他脸憋得就好像是煮熟了的虾子! 军医见他真的生气了,便更觉好玩!他挤眉弄眼的笑笑:“啧啧,下官听说莫王爷您在冷宫里面修身养性的成果不错,出来后,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修养实在是好得不得了!可是,如今一见,下官总算明白,原来传闻是不可尽信的!” 看症(2) 闻言,莫寒一愣。这军医说话虽然有些夸大,但是,从冷宫出来后,他确实很少出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他皮笑肉不笑的答道:“我也听说这郎中都是怀瑾握瑜、悬壶济世之士,今日见大人所为,莫寒也明白,传言的确是不可尽信!” 那军医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怀瑾握瑜,悬壶济世?这些浮名虚誉,下官要来何用?” 莫寒冷哼了一声,不回答!转身去擦林天萧流个不停的汗水!或许,真的是烧得很严重,他竟然开始说起了胡话! 军医也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连忙上前探探林天萧的额头,又掀开林天萧的上眼皮。莫寒心知现在情况紧急,更是坐立难安! 军医瞥了眼他,道:“莫王爷也无需太过着急,下官刚刚检查了一下,这林副将的病是操劳过度,气怒攻心所致,等下官开服药给他,明天一早保准他能退烧!” 操劳过度,气怒攻心?他最近到底在做些什么,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他懊悔不已,要是早上就现了他的身子不舒服,那么,他也不会让他傻呆呆的站在门外,将他跟皇煜笙的话都偷听了去,如今……。 叹了一口气,莫寒转身看着军医道:“麻烦大人了!” 军医示意他扶起林天萧坐起,他连忙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扶着他坐好。 军医打开医盒,拿出银针在林天萧的风池穴、大椎穴、虎口穴、各扎了一针后,才揶揄道:“下官可不是怀瑾握瑜,悬壶济世之士,莫王爷,你谢我作甚!” 莫寒连忙道歉:“大人,莫寒实在是无意冒犯,还请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军医弯腰将银针放好,他有意作弄:“莫王爷可别折煞了小人,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医,就算莫王爷说下官是谋财害命之辈,下官也只能点头称是!” 莫寒羞红了脸,刚刚的反驳之语,确实是莽撞了!连忙陪着笑脸温声软语的致歉:“大人言重了,你若这样说,莫寒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那军医生性随意,加上,他本来就没有为难莫寒的意思!见莫寒拉下了脸,诚心实意的给自己道歉,他也不好在继续捉弄他。嘿嘿一笑道:“莫王爷无需自责,下官刚刚只是跟莫王爷开了个玩笑而已,不过……!”他顿了顿,正色道:“下官虽然可以帮林副将治好身体上的毛病,可是,这林副将的心病还需心药医,莫王爷,你可明白下官的意思?” “莫寒明白,只是,莫寒不明白,林副将有什么心病?” 军医见他言辞谦恭,不由心生好感,道:“有什么心病,等林副将醒了你问他不就好了!只是,今晚,你最好找个丫鬟寸步不离的看着他,若是有什么意外,即刻就来通知我!” “大人放心,林副将没醒之前,莫寒绝不离开!” 军医点点头,弯腰提起医盒:“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告辞!” 见状,莫寒连忙拿出一袋银子打赏! 那军医看了看莫寒手中的银子,笑着摇了摇头,道:“下官并不是宫中之人,莫王爷也不需要按宫中的规矩论功行赏,告辞!” 莫寒怔怔的看着军医消失的身影,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今天还真是自以为是的厉害! 给读者的话:那个,可不可以要求各位读者亲,多多砸砖和送评分给俺! 风云顿起(1) 军医走后,又有宫中的内侍催他快些入宫! 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林天萧,随便扯了个理由将内侍打,并让他转告皇后明日一早他就登门请罪!内侍无计可施,加上今日莫寒给的赏钱又颇为丰厚,说了些场面话后,便乐呵呵的走了! 明明知道,自己一整晚守在他的身边,会害了他,更害了自己!可是,就是硬不起心肠将他丢在这里不理,虽说有丫鬟照看,但总归是放心不下! 林天萧的情况时好时坏,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热的时候,头上,枕头上全是汗水,冷的时候,盖几张被子全身都在瑟瑟的抖! 月黑风高,军营内的士兵们早就睡着了!而丫鬟们又不能在军营内过夜,他的手被林天萧抓着,分身乏术,只能干着急! 到半夜的时候,药效作,他的情况更加的坏!一来二去,莫寒被折腾得骨头软,脸色苍白,而床上的林天萧,总算沉睡了过去! 看着他沉静的睡颜,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 虽说林天萧的年龄比他略长,可是,却生得一张娃娃脸!加上,睡觉的时候不知是出于习惯还是有心事,嘴巴嘟得高高的,两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看上去可爱得不行! 看着他,莫寒的心里涌起阵阵的酸楚!他实在是不愿意看见这样单纯的脸上有天会变得沧桑世故,明日,军营内肯定会传出他们的流言蜚语。天萧这样单纯的性子,怎么受得了那些闲言碎语! 胡思乱想间,终于熬不过睡意来袭,趴在床沿,他沉沉的睡去! 林天萧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全身上下都好像火在烧,三魂不见了七魄。不知道过了多久,混混沌沌的意识总算清醒,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趴在他的手上,缓缓的睁开眼睛,偏头,把他的手当做枕头的莫寒! 他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的疲累,脸色很白,连带的嘴唇都有些白。原本干净的深衣此时也全是斑斑点点的药渍,头散开,有几绺垂在额前!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拨掉他额间的!趴在他身上的人,却动了动,他连忙躺下装睡! 莫寒眯着眼睛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温度正常!他嘟哝了一句后,又趴在他的身上继续睡了过去! 林天萧躺着久久都不敢乱动!许久,见莫寒没有反应,忙又偷偷的睁开眼睛看他,他睡得很香,长长的眼睫毛像是羽毛,在眼睑下透出扇形的阴影,平整的额头光洁得好似镜子,脸部线条十分柔和,可是,鼻子却非常的刚毅!看着、看着,就有了一亲芳泽的冲动!他小心翼翼的低了头,却仍是不敢送上自己的双唇,此时面对着的,就好像是一件稀世珍宝,一个不小心,仿似都会让他碎掉! 叹了一口气,若是现在这样冲动的吻了他,他知道了的话,一定会觉得这是一种侮辱吧!不想唐突了意中人,他叹了一口气,改用粗糙的手指刷过他的嘴唇,然后轻轻的吻了吻自己的手指!即便是这样,他的心里也甜得好像是调了油的蜜。那一瞬间,从心底涌起的满足感,足足可以铭记一生! 风云顿起(2) 宿霭凝阴,天未放晴。狂风荡荡,细雨斜斜。 莫寒是被将士们晨跑的声音惊醒的。林天萧依然在睡,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堵在胸口的大石,终于落下。林天萧的手依然执着的攥着他的手!无奈的笑笑,小心翼翼的掰开他的五指! 被他攥了一天一夜的手腕有些红肿,莫寒揉了揉手腕!又低头看了看沉睡的林天萧,俯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天萧,你在睡会儿吧!我去帮你拿些吃的过来!” 转身的瞬间,门外似乎有什么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莫寒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掌掴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那一巴掌很重,他被打得脸被迫偏向了右面,口腔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林天萧本来就是装睡,听见异响,惊得从床上坐起。一抬眼,就看见杀气腾腾的林冲!他惊了惊,下意识的叫道:“爹!” 来人正是林天萧的父亲林忠。林忠如今虽然贵为将军,但是却是贫农出生!他天生生得一身蛮力、骨骼惊奇,本就是练武的奇才,后期经高手指教,从此更是一不可收拾!大皇王朝举行比武大会时,他抱着试试的心理去参赛,不料,却打败了当朝功夫最好的将军,一举夺魁,深得皇昊赏识,后几次远征,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更是大皇国举足轻重的人物! 大皇国的思想本来就不开明,这林忠更是死板!之前,在皇煜笙建议将莫寒关进冷宫时,他是呼声最响的那个!如今,眼见自己唯一的儿子却跟这个有龙阳之好的人在一起一整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怒骂道:“不要脸!” “爹,你在说什么啊!”无心的转眼,他看见莫寒正抬手按着自己的脸!莫寒的脸颊很肿,几个鲜红的手指印子格外的明显,嘴角还溢出了血丝!他惊得一跃而起。 说时迟,那时快,林冲一把拎起他的身体,扯着他的耳朵吼道:“臭小子,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他这种人是你招惹得起的!” “爹,放开我,放开,爹……。”林天萧捂着被揪着的耳朵挣扎不已! 莫寒苦涩的笑笑!是啊,他这种人,有断袖癖的王爷,谁招惹得起!他看了眼想要摆脱钳制的林天萧,或许,他跟他,本来就不该有什么接触的!更何况,两人一整个晚上都在一起,更是错上加错,他咬了咬牙,转身,一言不的离开! 见状,林天萧慌了!他急切的唤着他的名字:“莫寒,莫寒,莫寒……。”他知道,若是让莫寒就这样走了,他跟他,一定再也没有可能! 林冲气得须皆竖,他怎么生了个这么不懂事的儿子!人家,人人都不不敢跟那人接触,而他这儿子倒好,反倒把人家当成什么一样!他使劲的揪着他的耳朵,脚也不客气的踹在林天萧的身上! 林天萧吃痛,出依依呀呀的惨叫声! 莫寒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轻轻的叫了一声:“天萧!” 撕扯中的林天萧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天萧,他到底知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他越是反抗,林忠也就会越生气! 风云顿起(3) 门外,站着冷眼旁观的皇煜笙。 莫寒有些尴尬,似乎,他最近做了很多错事,而每场错事,他都会刚好看见!他躬身,恭敬的对他行礼! 皇煜笙烦躁的挥手!他也觉得烦了,从他三岁开始,他就一直为他收烂摊子!本以为,他在冷宫呆了三年,会有所长进!结果,一个月的时间不到,他竟然又勾搭上林将军的儿子了。“我早就警告过你了!”他冷声呵斥! 莫寒低声应是!是啊,他不止说了一次,林将军的儿子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他低了头,不愿意在想下去! “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懂事!”皇煜笙不耐的转身,莫寒不敢跟上,跪在原地虔诚的看着他的背影! 见他没有跟来,皇煜笙越加觉得厌烦!人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他这皇弟怎么吃了这么多堑,他都没长出半智来!尽做些丢人现眼的事情,他愤懑的低喝道:“你给我快点,马上回宫去!” 莫寒连忙跟上! 皇昊着一件明黄色八爪鸱吻龙袍,戴着衮帽,表情严峻,特别是挑眉看向他时,那道凶狠的广字眉直冲霄汉,残暴狠戾的气势尽显! 莫寒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想抬头!他的面前坐着长吁短叹的皇后,几天不见她,她似乎在一瞬间老了下去! “莫寒……!”皇后迟疑着叫他,声音酸楚! “莫寒在!”他连忙毕恭毕敬的回答! 皇后叹了一口气,却是不愿意在看他!为了他,她操碎了心!昨日,田大海过来告诉她说,莫寒跟音月的感情很好,可以择日成亲。结果,一个晚上的时间都不到,他就闹出了这样的丑闻!不管是莫家的脸,还是大皇国的脸,都快被他丢尽了! 可是,她却不能不管他,虽然,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他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拉扯长大的!“莫寒,娘亲为你找个娘子好不好!”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说不定,让他快些成亲,有了孩子后,他就会懂事许多! 莫寒的头搁在手上,他全身不停的战栗!他已经害了不少人了,他不能再在这个时候,把音月也拉进这趟浑水!“回禀母后,儿臣不能答应!”他轻声的应答!闻言,皇后心碎了!这孩子究竟还没有长大,他知不知道,他这样拒绝他跟音月的婚礼,笙儿为他争取来不用出使六国的机会就没有了!她用帕子擦掉眼角的泪花,心酸的不行! 皇昊冷哼了一声,道:“孤就知道他是这种不知好歹的人,你们还要为他求情!” 皇煜笙跪在莫寒的旁边,他有些后悔!昨晚在他父皇找他的时候,他干嘛要那样多嘴多舌的帮他辞掉出使六国的差事,他这样不知轻重,就活该去送死!这会儿,他到底是为了谁! 莫寒使劲的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痛哭出声!他知道,皇后是真心的关心他,而皇兄,虽然对他绝情,但总的来说,对他还是不错的!毕竟,两人相依为命了十几年,感情自然也是不错的!而自己,大概天生犯贱,容不得别人对自己好!明明是想要珍惜那些温暖的,却总是在做错!他眨了眨眼睛,闷声的解释:“父皇,母后,请听儿臣一言!儿臣知道你们是关心寒儿,可是,音月他还小,她还是个孩子!而且,儿臣长这么大,都没有为大皇做过什么事情,所以,无论怎样,儿臣都要出使六国!若是,这一路上,儿臣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音月她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莫寒不能这么自私,不能毁了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姑娘啊!”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皇后倍觉欣慰!还好,他没说他是想跟林天萧在一起,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偏头看了一眼皇昊,皇昊依然面无表情,看来,虽然莫寒说了那样的一句话,他的心结仍在!在心底长叹了一声,她道:“寒儿,你能这样想,母后也觉得开心!只是,你们莫家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怎么不为你莫家的祖祖辈辈想想!” 莫寒低着头,不敢吱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的这一决定确实是不孝了!可是,音月那么天真、那么单纯的一个女子,他怎么能让她小小年纪就背负起为莫家传宗接代的责任,而且,他不希望他的孩子长大了会像他一样!他从小就得不到父爱跟母爱,若是他的孩子也要失去那些的话,他宁愿不要孩子! 风云顿起(4) “启禀圣上,林将军求见!”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细声通传的声音! “传他进来!” 莫寒连忙告退,皇昊瞥了他一眼:“都不要走,这林将军今日肯定也是为了你跟天萧的事情,你自己在他面前说你要怎么办吧!”这次,他是铁了心不会在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手软了! 莫寒低头应是! 林忠从殿外走了进来,他敛衽而拜,抚委而服。行的是宫中大礼,莫寒看着,心中忐忑! 皇昊连忙扶他起身:“孤不是早就说过,林爱卿不必行如此之大礼!” 林忠跪着不动,口中一径嚷着:“请圣上为下官主持公道!” “林爱卿不必着急,有什么话站起来好好说!”连拉带扯的,总算将林冲给扶了起来!又叫了宫女看座,林忠是个犟脾气,皇昊虽然拉着他坐下,但是,他犹自站得好似苍松!皇昊不悦的蹙眉,“林爱卿,到底所谓何事!” “圣上明鉴,林家虽说没为大皇打下丰功伟业,但是,林忠也算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林家就天萧一个孩子,请圣上一定要为他做主!” “为他做主?”皇煜笙冷笑了一声,“说得好像是被强*奸了的黄花大闺女,林将军,你真当你那宝贝儿子生得是国色天香,人人都想一亲芳泽?”他真的已经够烦了,可是,一偏头瞥见他那忍气吞声、倔强又忍耐的模样,心,莫名其妙的乱了! 皇昊低声喝道:“笙儿,不得对林将军无礼!” 林忠也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太子殿下息怒,微臣并没有那意思!微臣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微臣还是懂得的!” 皇煜笙脸黑了,偏头看向莫寒,只见,在一瞬间他的脸上血色尽失,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倔强的泪花在眼眶中打转,但是却死死的不肯落下! 林忠又道:“既然当初殿下自己不愿意接手的东西,又何苦为难别人!” 莫寒恍惚的看见,一颗石子落在水中,激起千层浪!有什么东西再次被人狠狠的剥开,一如大腿上那还没来得及包扎的伤口!哪里,似乎又被撕裂了,竟然扯得连心都开始痛了! 皇煜笙怒目而视!林忠也不甘示弱的回视着他,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一瞬间就会崩裂! 莫寒咬了咬唇,忍着那锥心刺骨的痛努力的微笑,“殿下,林将军,你们不要在为莫寒而吵了,这一切都是莫寒的错!”从他出生开始,就已经是个错了!既然这样,那就认下所有的苦楚与灾难吧!不要再去牵连那些无辜的人! 他的话,让皇煜笙的心猛的一颤,他错愕的偏头看他!他的目光几多萧散,残山剩水,数不尽的寥落与凄楚! 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已经改变,他恍惚的看见那流泻的时光中,不是厌恶,不是仇恨,而是他早已沉沦下去了的心! 只是,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他是一个男人啊,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喜欢另外一个男人!所以,就罔顾了自己真实的心意,掩藏了那些落花缱绻,流水柔情,却不料,韶华不为少年留,一回,却是恨悠悠! 大局已定 莫寒双手交叠,对着皇昊、林忠、皇后三人行了跪拜之礼,他哽咽着道:“莫寒不孝,人生十六载,不曾尽过孝道,不曾为国效劳,不曾礼贤下士,不曾冶炼情操,如今终是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辜负了父皇母后十六载的养育之恩,更是罔顾了皇兄十几年来的苞竹深情,莫寒愿用余生去弥补前生所有的错,出使六国,不管前路如何艰险,都请父皇与母后、皇兄成全!” 皇后不忍在看下去,偏过头用锦帕擦去眼角的泪花! 莫寒吸了吸鼻子,转身又对林忠说道:“林将军,莫寒此次出行,生死未知!这段时间,莫寒不在都城,您,应该放心了吧!” 林忠他总算明白了天萧为什么会被这个人给迷了去!瞧他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即便是女子,见了也会为他心疼!既然,他决定出使六国,这段时间,他只要守好林天萧,等他走了后,天萧自然也没有办法了! 皇煜笙想要阻止,可是,他悲哀的现自己竟然没有了以往的笃定,眼看着他就要去送死,而他,竟然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是他,亲手葬送了那些甜美美好的过往,亲手摧毁了他一手建造的信任!终究是害人害己! 皇昊心中欣慰,莫寒总算长大了一些,虽然做事还是不怎么经过大脑,但是,总归是懂得为大局着想了!叹了一口气道:“林爱卿,你意下如何!” 林忠长手一揖,道:“莫王爷有报效家国之心,烦请圣上成全!” 皇昊点点头,“也罢!难得他有了这份心,孤就准了!”他略停了一下,看了看莫寒,接着道:“六国使者到后,你便择日出行!” “莫寒遵旨!” 林忠说了些场面话后,便率先告退! 大局已定,皇后也不好再说些挽留之类的话,见林忠离去,便再也顾不得形象,嘤嘤的哭泣起来! “寒儿!”她唤他,声音凄楚,莫寒听着,让他的心也针扎了似地疼了起来!皇后,是真的关心他,这次,他又要让她操心了! “莫寒在!”他轻声应道! “你……!”皇后迟疑了,她该怎么说,让他不要去,还是让他好自为之,长叹了一口气,道:“路上小心!”万般的话语皆化作了一句路上小心!莫寒啪的一声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母后养育莫寒之恩,莫寒只等来生再报!” 闻言,她又想要哭了!以前那会儿,总觉得这孩子不懂事,怎么一眨眼,他已经口口声声的说着要报效国家了呢!她擦掉眼角的泪,扶着莫寒站起,强颜欢笑:“傻孩子,说什么话!你一定会回来的,你有皇恩庇佑,你在九泉之下的父母也会保佑你平平安安的,所以,一定要回来!” 就算有诸般不是,他也是自己收养的孩子!虽无血亲,但总归有感情!皇昊也喟然一叹,拍着他的肩道:“记住你母后的话,一定要回来!” “嗯!寒儿答应父皇和母后,就算是爬,寒儿也一定会爬回来!” 给读者的话:我一般是每天三到四更,早上一更,下午三更!我码字本来就不快,所以,各位亲不要在催我了!爆是不可能的了,但是稳定是一定会做到的! 诱哄(1) 辞别了皇昊二人,莫寒与皇煜笙齐齐出了殿! 殿外,雨晴云散,风微浪息,绿阴叶浓,良辰美景在,却是物极必反,徒增伤感! 皇煜笙走在前面,莫寒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 从殿内出来,皇煜笙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为了不让自己出使六国,想必,他也废了不少的心力,而自己,一言半语就将他的好意付诸了东流水,也无怪乎他没有好脸色!莫寒无奈的笑笑,他也生不了自己多长时间的气了,毕竟能见面的日子是越来越少了! 他想得专心,连皇煜笙停下来都没有觉! 额头撞在他的背上,他惊愕的抬头,望进了皇煜笙幽深似海的眼眸!被撞的地方有些痛,他下意识的抬手!皇煜笙却快了他一步! 他的手被他拉下,他俯看着他的额头,然后轻轻的挑起他的下巴,瞧见脸颊上那几个鲜红的五指印子皱起了眉头! “你不知道躲么?”他嘴唇抿成不悦的弧度,莫寒搞不明白他想要做些什么,只好讪讪的笑道:“我想东西去了!” “想什么东西想的那么入神?”他轻而又轻的碰了碰他肿胀的脸颊,责备意味明显!“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就这样让人家给打了,这样大意,出去六国又怎么让人放心得下!” 莫寒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比起他恶言相向,这样柔声密语更让他觉得惊恐!“谢谢殿下关心,莫寒知道照顾自己!” “知道照顾自己!”他重复着这句话,放开他的下巴,摸着他的头循循善诱:“寒儿,听皇兄的,不要去!” 听到那两个字,他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想了想,还是摇头:“莫寒去意已决!” 去意已决?皇煜笙又恼了!他连皇子的威严都不要了,拉下脸求他留下,他也不愿意!他冷笑道:“我看,报效国家是假,为了保护林天萧是真吧!” 虽然,也不全是那样,但是被他说中心事,莫寒的脸还是微不可微的红了!他本来就生得隽秀,现在,脸颊有些微的酡红,看上去更是俊美异常!皇煜笙看着觉得口干舌燥,依稀的,又记起他口中的甜美,眼神也不自觉的落在了他殷红的唇上! 莫寒不敢看他,低垂着头,慌慌张张的解释:“不是因为天萧,我,我,是真的觉得我为大皇做的太少了!” 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瓣,皇煜笙一低头,准确的撷住他的红唇,薄薄的唇瓣在他的唇上碾转,就像是在吃着自己最爱吃的蜜枣,只要轻轻的一点,就能让他上瘾!他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悲哀,才一沾上那唇而已,他身上的某处就已经滚烫得疼! 莫寒全身僵硬!脑子打结得半天都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瞪大的眼睛傻傻的看着那放大了脸,那张脸上现在的表情很是懊恼与不甘,而他,明明该是气愤难当的,却鬼使神差的记起了那日那强硬的掠夺,然后全身烫,一阵又一阵的电流沿着嘴唇向身体进,然后手脚都开始软! 他愈的觉得自己可怜,明明知道面前的人是毒药,一碰即死!可他,竟然还是衍生出了可耻的希望! 好像胸腔内的空气全都被他吸光了,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的唇,却仍是忍不住在他的脸上流连忘返,他轻吻着他的睫毛,轻声诱哄:“寒儿,你不是喜欢我吗?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去!”他说着,又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口! 莫寒抓着他的衣袖,靠在他的胸前大口的呼吸! 诱哄(2) 涣散了的思绪却在这时涌回了大脑!他吻他,是要求他留下的筹码!而他,竟然会将这筹码当成希望,在那一瞬间竟然傻乎乎的认为他或许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一十六载,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无力过!该做的都做了,该恨的都恨了,该怨的也怨了,可是,竟然还是放不开!多么可耻的希望啊! 在心底冷冷的一笑,莫寒啊莫寒,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不会对面前这个人不再怀有幻想!是不是,下黄泉,过奈何,你都要将这个人死死的刻在心中! 皇煜笙见他不说话,心中恼怒!手上的动作却更加的轻盈,他摩挲着他弧线优美的下巴,咬着他的耳朵,轻慢的耳语:“莫寒,点头吧!只要你说留下,皇兄就什么都不怪你了!而且,你想要的,皇兄都会给你!” 说得多好听?他轻轻的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真的吗?皇兄?”既然,他要做戏,那么,他陪他! 皇煜笙非常满意他的反应,这才像以前那乖巧听话的莫寒,这才像他心疼了十几年的皇弟,只要他一声令下,他就会乖乖的点头!他赞许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当然,皇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莫寒勾唇,盈盈一笑道:“那么,如果我说,我要你呢?”三年前,因为我一句喜欢,你将我打进冷宫!那么,现在何不让我一句要你,让你彻底对我死心! 皇煜笙瞬也不瞬的看着他!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简简单单的“要你”二字,就将他杀了个措手不及!他笑得尴尬而勉强,“莫寒,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三年前,皇兄确实不应该那样绝情的!” 莫寒微笑着摇头,道:“我从来没有怪过皇兄!皇兄,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只要我答应你,你就能给我想要的,怎么,你现在做不到了吗?”看似温颜软语,实则是步步紧逼! 皇煜笙被逼得急了,恼羞成怒的喝道:“够了。”是啊,够了!就算,在碰着他的唇时,他的身体会可悲的唤起不该涌起的**,就算,他怀恋那些缱绻的落花流水,但是,他也不能像他那样厚颜无耻的抛开一切道德观,去接受一个男人!哪怕是他吻了他,他也做不到! 莫寒淡淡的一笑,尽管,他算准了他会因为那样的一句话而恼羞成怒,可是,还是觉得失望!为什么失望呢? 是因为他还是没有喜欢自己?还是因为自己对他还是情有独钟? 后退了一步,看着皇煜笙,他不慌不忙的说道:“看吧,皇兄,你做不到是吧!那么,以后,请不要在再要求莫寒留下!再见!”他说完,就施施然的转身!留下了一地的惆怅与不甘!皇煜笙恼怒的拉住他,低吼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淡然一笑,三年前,他说的是,你会付出代价,三年后,他说的是你会后悔!就算,事情的展会按照他所说的那样进展的话,他也绝对不会退让一分! 掰开他的五指,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皇煜笙看着他的背影,愤恨的双拳紧紧的捏在一起!莫寒,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 婚礼(1) 富贵风流拔筹伦,百花低拜芳尘。 画栏绣幄围红玉,云锦霞裳涓翠茵。 院子内的牡丹花开了,一夜风过,凋零了不少! 莫寒看着,觉得心疼!他本来就偏爱牡丹的雍容华贵,如今,见它如此不堪风雨折,更是怜惜它的柔弱! 他穿着一流白衣,倚窗而立!窗外,雨打芭蕉,门环染绿。他有三天没去过军营了。再过几日就是皇煜笙跟庄梦曲的婚礼,他不想去!可是昨晚,皇后却亲自派人,送上了请柬! 那请柬如今就摆放在书桌上,大红色的底,字迹遒劲有力,怒猊渴骥,一看,就知道是皇煜笙的笔迹! 他的婚礼,他并不意外才是!可是,看着那大大的双喜二字,还是觉得揪心! “王爷,丞相求见!”门口,突然传来音月的声音! “带他去客厅,我即刻就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叹了一口气,随着音月去了客厅! 客厅内,庄子子一见莫寒就抱拳说道:“莫王爷,殿下跟小女成亲之日,你一定要到才是!” 他笑的十分勉强,连敷衍的话都懒得说! 庄子子却装作没看见,自顾自的说道:“圣上说了,让微臣将殿下跟小女的婚礼和王爷你的践行之礼,一起操办!” 他懒得周旋,只好胡乱找话搪塞:“多谢丞相美意,这践行之礼,无须丞相操劳了!” 毕竟年轻气盛,他怎么斗得过庄子子那样的老狐狸!庄子子又道:“王爷,话可不是这样说!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既然是圣上吩咐下来的事情,下官理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咄咄逼人得厉害,莫寒觉得烦,面子上又不好作!只好陪着笑脸道:“既然如此,那莫寒一定准时赴约!” 也不知庄子子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道:“殿下也说了,王爷你府上并不宽裕,若是,无些个银子买贺礼的话,王爷你可以随时来找下官!” 这样的话,若是放在平时,他都只是不痛不痒,听过就忘!可是,今日听在耳中,却觉得格外刺耳!他漫不经心的笑笑:“既然如此,那莫寒恭敬不如从命了!也不知道,丞相你现在带了多少银子?” 庄子子没料到莫寒会由此一问,也不作他想,随口回道:“一万两银票和几锭金子!” 当下,莫寒眉开眼笑!“丞相,你我二人难得一见,既然你带了这么多钱,你就把这些东西全部留在莫府,不过,太子跟梦曲郡主的婚礼,若是只送一万两的东西未免显得寒碜,要不这样,我让田叔跟你一起回府,你在支援个**万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了!” **万两银子,加上这一万两,在加上那几锭金子,乖乖,整整十万两银子不见了!庄子子心中啐道:“真是贪得无厌的昏庸之才!”面上,却是风轻云淡:“王爷跟殿下的感情从小就好,无须如此浪费!” 莫寒正色道:“丞相,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这兄弟之间,怎能有浪费之说呢?你不是也说了嘛,殿下跟莫寒的感情从小就好,这成亲之事,虽然,殿下虽不会至此一次,但是梦曲郡主,却是人生的唯一一次!看在梦曲郡主的面上,我也不能怠慢了你们庄家啊!” 也亏他想得出来!拿着庄家的银子送庄家!庄子子原本只是想羞辱他一番,却没想到,他的脸皮却厚到这种程度,竟然脸不红气不喘的张开血盆大口,一伸手,就是十万!一张老脸憋得好似关公,却又不便作! 他无意让他难堪,见庄子子脸色不好,他淡淡一笑,道:“莫寒只是跟丞相开个玩笑而已,丞相家的银子,莫寒是万万不能要的!您回去给皇兄说,莫王府就算是砸锅卖铁,也绝不会两手空空的去参加他的婚礼!” 庄子子也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撕破了脸,对大家都没好处!遂陪笑道:“哪里的话!只要是莫王爷需要,下官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要不,就按你说的那样,叫贵府的田叔跟我一起回府,我即刻叫人准备银子!” 见庄子子这样不识好歹,他也懒得再跟他找台阶下!正色道:“既然如此,那莫寒就不客气了!”转身,即刻唤道:“田叔!” 婚礼(2) 田大海领了命跟着庄子子走了,庄子子面有戚色,虽然万般不愿,可说出的话,就好比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音月瞅见庄子子吃了瘪,心中大呼过瘾!端了些莫寒爱吃的点心去莫寒的房中,他的房门没关,音月远远的瞧见莫寒又倚在窗边看窗前那几盆牡丹了! 音月纳闷不已,这些牡丹早已凋零,花瓣都没剩下几片了,王爷他看的是什么? “王爷!她将食物摆在桌上轻轻的唤道! 莫寒回过神来,淡淡的一笑,道:“丞相回去了?” 音月笑嘻嘻的点头!“对啊,王爷,你没瞧见丞相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 莫寒抿唇浅笑:“你跟田叔说,明日将那些银子尽数送去太子宫,还有,另外在准备一些珠宝送去庄家。” 音月不解,“这些银子丞相自个送给我们的,我们干嘛又要还回去?” 莫寒笑着揉揉音月的头:“我马上就要出使六国,这些银子带着只会碍事,王府里有田叔打理,不愁吃穿,这些钱更不能留下了!” 音月似懂非懂的点头! 莫寒又道:“对了,若是有人问起田叔这银子是谁家送的,你让他说是丞相家的!”朝廷现在缺钱,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这十万两,也算是他为皇家做的最后一件事,至于后面的事情,那是他们的事了! 音月听说莫寒要出使六国,心中不舍,拉着他的袖子,孩子气的问道:“王爷,音月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莫寒笑着摇头:“傻丫头,我又不是去玩,你在王府,乖乖的等着我回来吧!”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这一行是有去无回的差事! 音月不疑有他,乖乖的点头,道:“王爷在路上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若是不习惯的话,就快些回来吧!音月一定会乖乖的等着王爷回来的!” 莫寒微笑着点头!音月至今都不知道他已经拒绝了他跟她的婚事,假若有一天,她若得知,一定会很恨他吧!他宁可她恨自己大半生,也不要害了她一辈子! 太子的婚礼,自然是不同凡响的! 从丞相府到皇宫北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群! 庄子子本就只有庄梦曲一个女儿,这婚事自然也办得风光!早在前一日,红奁就已经送进了皇宫,泥金彩漆,朱金木雕,毡褥、帐慢、衾绹,应有尽有,十里换红妆,尽入轩窗。 而今日,朝中的大臣们将太子宫围了个水泄不通!莫寒站在人群中,他一袭红袍,料子普通,但是穿在他身上,这红袍却显得华丽大气,富贵逼人! 唢呐由远及近的传来,大臣们议论纷纷,谈的都是这场婚礼如何如何的盛大,待会儿新娘子又该如何如何的漂亮!没有人提起一句,莫王爷即将出使六国,理应践行!也对,出行的毕竟没有喜事来得风光,大家都是想多沾些喜气,而他身上,大概全是晦气!也无怪乎,就算他站在人群中,这些人都刻意的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虽然没有冷言热语,但排挤的意味却异常明显! 婚礼(3) 炮竹声响,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进了宫门!皇煜笙坐在高头大马上,他一身喜袍,拥红金,披紫绮,眼神炯炯若秋水! 瞥见人群中的莫寒,原本扯开的唇角,抿成了不悦的弧度!又有些王爷们前去道喜,他都扯着笑脸假意应付了过去! 又是一个穿着九品官服的中年人走来了过去,对着他抱拳行礼道:“殿下,好久不见!” 皇煜笙皱了皱眉,面前的这个人他真的是没什么印象!他勉强的扯了扯唇,算作应答! 那人又道:“小民多谢殿下提携,您的大恩大德,小民没齿难忘!” 皇煜笙懒懒的一笑,攀龙附凤之辈大有人在,婚礼场上,没必要跟他计较!无心的转眼,却看见莫寒血色尽失的站在不远处,他的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心里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他要结婚了,以他的性格,这会儿一定是吃醋了! 又听见那男子说:“三年前您叫草民帮您办的事,草民一直保密得很好,至今都无人知晓!”他皱着眉头回想那男子的话,三年前,他有叫他办过什么事?电光火石间,有什么穿过记忆之门,刹那,他的脸色变得比莫寒的脸色还要苍白几分! 恰好,有人前来通传,说是到了宫中,要他下马踢轿!在大皇国举办婚礼都有个习俗,拜堂前,姑爷必须得踢新娘子乘坐的轿门,这样婚后才能和和睦睦、平平安安! 他担忧的看了一眼莫寒所在的方向,却愕然的现莫寒不见了踪迹,就连刚刚站在他面前的男子也不见了!这一切诡异得就好像是一场阴谋! 心事重重的下了马,踢了轿门后,丫鬟掀开轿门,喜娘扶着轿中的女子走了出来! 那女子足登绣履,腰系流苏飘带,下着一条绣花彩裙,头戴用金银、明珠、玉石丝坠等装饰物连缀编织成的凤冠,肩上披一条绣有各种吉祥图纹的霞帔。单看她那纤细的身段,就可以想象出此女子该是多么的美艳! 可是,面前有如此佳人,他却无心观看!满心满眼的都是马前那突然窜出来的男子和血色尽失的莫寒!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繁缛的拜堂仪式,几乎让他抓狂!好不容易送走了新娘,宾客们却在这一刻又涌上来竞相道贺,而这些人群中却没有莫寒,也没有那个男人!心急如焚! 皇宫某处无人的角落! 夏天的树枝总是繁茂的,密密麻麻的叶子就像是屏障,将外面的歌舞升平隔绝,同时,也将站在树荫下的两人隐藏! 莫寒在笑,从他见到这个男人开始,就在笑!他的笑容凄楚,艳丽的红衫配上那悲凉的笑容,凄艳得不可方物! 那男人跪在地上,全身不停的着抖! 谁都没有开口,但是,却好像已经进行了一场生死决斗! “你,不是死了吗?”许久之后,莫寒终于说话!声音轻而柔,就像是怕打扰到什么东西一般! 那男子抖得更加的厉害,额头上早已是冷汗涔涔,他胆战心惊的回答:“回王爷,小的,小的,死而复活了!” “死而复活!”莫寒点点头,又道:“可是,那具尸体明明是脑浆迸裂,脑浆都没了,你又怎么复活?” 婚礼(4) 他抬头望了望天,刚刚还是阳春三月,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是秋林肃杀,万物萧瑟!无端的,觉得冷,手冷,脚冷,就连早就麻木掉的心,也被冷得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那男子不寒而栗,惊惧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地面,不敢回答,更不知道从何而答! 莫寒蹲下,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为什么不回答我?”他轻声询问,五指,温柔的搭在了男子的肩上! 指下的身体猛的一颤,他飞快的抬头,仓惶的看了一样莫寒,又快的低了头去! “我记得,你好像姓宋?”莫寒蹙着眉头,他依稀记得,在他被打进冷宫的前一天,有人告诉他,踏雪踩死的人姓宋,城北人士,家中独子,有一妻、一儿,得知他的死讯时,他的妻子带着儿子跟人跑了,留下年迈的父亲独自过活!那老人家生活的惨状,他到死都不会忘记! 那男子颤颤巍巍的点头:“草民的确是姓宋!” “那你,是怎么认识太子殿下的?” 闻言,那男子更觉惊恐!面前的这人,明明是生得神仙面貌,举手投足都如诗如画!可他,或许是做贼心虚,见到了他就忍不住全身抖!要怪,就只能怪自己,见钱眼开,别人叫他来,他就傻乎乎的跑来这凑热闹!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莫寒,胆战心惊的答道:“草民,草民是第一次见到殿下!” “第一次?”莫寒微微的挑眉,“可是,你刚刚为何要跟殿下打招呼?”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有人告诉草民,殿下感谢草民三年前为他做了那件事,他想当面答谢草民,并且封草民做了一个九品小官!” “什么时候封的官?” “就在几天前!” “几天前?”莫寒狐疑的眨了眨眼睛,道:“三年前做过的事情,现在才说赏赐,会不会有点迟?” 闻言,那男子全身抖得更加的厉害!他也隐隐的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同寻常,若是殿下感谢他的话,三年的时间这么长,为什么他都没说过谢字?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封他的官,并且让他来参加他的婚礼? 莫寒拍了拍男子的肩膀,扶他起身,道:“你可记得那人的长相?” 男子摇摇头,“草民实在是不记得!那日,草民的家中突然来了一群宫中的侍卫,他们扔给我一枚令牌,一封请柬,并让我先来参加太子的婚礼,之后,去阳平县上任!”他连忙从怀中掏出那枚令牌,塞到莫寒手里,急切的说道:“你看,我没有骗你!这真的是殿下给我的!” 那是一枚普通的铁制令牌,正是因为他普通,所以才更加容易仿制!莫寒将令牌还给那人,“这是假的!” 那人一愣,错愕的问道:“怎么可能?” 莫寒指了指令牌上的皇家印章,道:“这个印章是假的!大皇国官员的印章都会刻有执章人的名字,而你这个,没有!” 那人将令牌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上面,果真没有自己的名字!他立马更觉惊慌,啪的一声跪下,扯着莫寒的长袍问道:“王爷,草民现在该怎么办,你要救救草民,你要救救草民啊?” 莫寒连忙扶他起身,道:‘你也无需惊慌,这令牌也不能说明些什么!只是,殿下刚刚已经见过你,你可能会有些麻烦!” 故人(1) “麻烦,什么样的麻烦?”那人惊惶的问! 莫寒宽慰的笑笑,道:“也没什么,你真的不要这样紧张!三年前,踏雪踩伤了你,三年后,我一定会帮踏雪赎罪!” 那男子一愣!他刚刚见到自己时,那表情明明是那样错愕与诧异,那透亮的眸子中还有隐隐的不甘,却在转眼,就说要帮他?这人,到底可不可信?他很怀疑!他迟疑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对呀,他为什么要帮他?他因为他的假死,被打入冷宫三年,三年的悔恨,三年生不如死的生活!他应该怪他才是,可是,刚刚在看见他那一刻,他却是满心欢喜。脑海里,汹涌着都是那句踏雪没有踩死人,他没有害得别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话! 他理了理衣袖,道:“因为你没有死!” “因为我没有死?”这算什么理由,男子一脸讶异! 莫寒笑着点头,“是的!因为你没有死!”因为你没有死,我就有了还债的机会,因为你没有死,我就再也不会一想到自己曾经骑马踩死了人就愧疚得恨不得死了的是自己!虽然还是会觉得不甘,还是觉得委屈!可是,只要没害死人,其他的,又有何重要! 虽然理由有些牵强,可是,他没有其他办法!当下,心一横,道:“那么,草民就谢过王爷了!” “嗯!”莫寒轻轻颔,“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出了宫门后,马上换了这身官袍,带着你家的老老少少全数离开!”他掏出一些银子塞到那人手中,接着道:“这些银子虽然不够多,但是也够你家用上个一年半载了!你好自为之!” 握着手中的银子,快到不惑之年的男子感激得涕零横流!他怎么都没想到,当初自己陷害过的人,有天会不计前嫌的帮他。他啪的一声跪下前,哭诉道:“王爷的恩情草民无以为报,来生,草民甘愿为王爷您做牛做马!” 莫寒连忙扶起他,道:“你无须感激,只我自愿帮你!你还是快些走吧,待会儿,被人现可就不好了!” 那边厢,已经响起了阵阵的劝酒声,这会儿,他们一定已经开始吃酒了吧! 那男子又对着莫寒拜了拜之后,才躬身离去! 又独自在原地呆了会儿,莫寒才慢悠悠的走向热闹的人群! “莫王爷,当真是雅量!”一声不冷不热的嘲讽声在身后响起,莫寒诧异的回头,只见那日那一同下棋的少年正斜倚着树干,懒懒的看着他! 他淡淡的一笑,道:“原来公子还有偷听别人谈话的嗜好!” 少年眨眨眼睛,“是我在乘凉,你们故意要说给我听而已!” “公子还偷听得有理了!” “那是!你们要说,本公子又不能关上自己的耳朵,唉……!”少年摘下一枝柳条,眨眨眼,道:“如此说来,是你们侮辱了我的耳朵才是!” 莫寒失笑!“既然如此,那莫寒在此向公子赔罪了!” 少年脸不红气不喘的回道:“算了,算了,本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你计较!” 莫寒点点头,“那谢谢公子大人大量了!” 少年低头将柳条圈成一个圈,看着莫寒笑眯眯的说道:“莫王爷,既然咱们难得碰面,本公子就送你一样礼物吧!”他晃了晃手中那柳条儿编成的项圈! 莫寒抿唇浅笑:“莫寒不夺人所爱!”他弯腰折下一朵牡丹,接过少年手中的项圈,将牡丹轻轻的插在项圈上,然后转身,戴在少年的头上!他面带欣赏,“公子果然是花容月貌,这牡丹跟你相配极了!” 故人(2) 少年孩子气的撇撇唇,“谁不知道这牡丹是形容女子的,莫王爷,你这是在拐弯抹角的骂我娘娘腔吗?” 莫寒失笑,心道,这少年当真有趣得紧,只是,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有记起上次在城北的山上,他送的桃花,他笑道:“公子送我桃花,我赠公子牡丹,这有何不妥!” 少年见莫寒有意调侃,眨了眨眼睛:“我赠莫王爷桃花是为定情,莫王爷你赠本公子牡丹,敢情也是为定情?” 莫寒自知说他不过,连忙长手一揖,抱拳赔罪:“是莫寒失言了,望公子见谅!” 长得好看的男子最不喜的大多都是别人说自己男生女貌,见莫寒诚心道歉,他也不好计较!摆了摆手:“算了,本公子懒得跟你计较!” 莫寒点头称是!“只是,不知道公子的高姓大名?” 少年有意为难:“这是秘密?你若想要知道,你就用你的秘密来交换?” 莫寒面有难色:“莫寒的事情,公子不是一清二楚吗?就连上次,不去军营的事情,公子也能未卜先知,莫寒哪里还有什么秘密交换?” 闻言,少年笑得更是莫测高深! 莫寒不解,遂问道:“敢情,莫寒还有什么事情是公子不知道的!” 少年笑得好似偷腥的猫儿,他有意靠近莫寒的耳畔,轻声耳语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问那姓宋的,三年前究竟生了什么事?” 莫寒微微的蹙眉!三年前死了的人,活着出现在这里,这其中本来就大有问题!他原来还以为那设局之人是庄家之人,如今看来,不然!压下胸中的疑惑,他淡笑道:“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现在问了又能如何?” 少年诧异的眨眨眼睛,道;“他让你在冷宫里面呆了三年,难道你不恨?” “我当然恨!只是,时间太久,那恨我也忘了而已!再说,那人也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我没有必要去恨一颗棋子!” 少年见他眉目清隽,面貌温和,不像是在说假话!心中早已有些佩服他的胸襟,可是,面上却还是摆出一副怀疑的神态:“你会如此大量,我可不信!三年前,人家可都是说莫王爷嚣张跋扈,自以为是,有仇必报的!” 莫寒笑笑,“谁没有过年轻气盛时,那时,毕竟还小!” “在年小,也是三年的事情!三年的时间,你能改变多少!” 见他有意捉弄,莫寒正色道:“三年的时间看似很短,实则很长!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三年之后可以朗诵诸子百家,更何况,莫寒早已过了牙牙学语的年龄!”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王爷的性子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定型,若说改,谈何容易!” 莫寒摇摇头,面前的少年虽然胸有沟壑,但实在是太过年轻了些!他叹道:“那是因为你没有试过从天上跌落地下的滋味,等你试过之后,就会明白!”三年前,他没有对皇煜笙表白的时候,他是人人称羡的莫王爷,太子身边的红人。三年后,他是太子眼中有龙阳之好的皇弟,让父皇与母后操碎了心的莫寒,这其中的差别,不是个中人,又怎能体会! “莫王爷!”一个面生的内侍瞅见莫寒就站在不远处,连忙撵了上去!“莫王爷,你快些回去,殿下找了你好久!” 抬头看了看天,日已西斜,之前还隐隐约约听到的喧哗声,此刻已经完全没了声音!他皱眉道:“酒席散了吗?” 内侍连忙点头!“散了好久了,大家都送了贺礼,就是没有见到王爷您的!”其他的王公大臣们,送了礼后,还将殿下灌得大醉,这个王爷倒好,殿下以前那样疼他,他不但不帮忙挡酒,这会儿,还一人躲在外面偷懒! “那好,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又掏出些个赏钱打内侍,莫寒偏头,打算跟那少年告辞! 一回头,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少年的影子!又四下查看了一番,依旧不见!皱了皱眉,却也无奈,只好悻悻然的离去! 只是,这个时候皇兄找他作何! 故人(3) 皇煜笙自小偏爱对弈,莫寒的棋艺也是从小被皇煜笙拉着一点一点的练出来的! 莫寒到太子宫时,皇煜笙正在下棋! 黑子白子依次排开,在棋盘上各分春秋,莫寒远远的看着,不想叨扰!皇煜笙今日喝了些个小酒,头晕脑胀,等了莫寒许久,后又对着这些棋子儿半天,更是觉得耳鸣目眩! 忽而一抬,瞥见莫寒正站在不远处,心中不悦,“怎么来了也不说声!” 见他脸色不好,莫寒知道他不高兴,也不拆穿。“莫寒参见太子……。” 他俯身要拜,皇煜笙看着心烦,扬手喝道:“免了!” 莫寒领命,垂立于一旁! 皇煜笙叫了侍女看茶,指了指对面的空位道:“陪我下一局!” 莫寒心中讶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笑笑:“莫寒遵旨!” 出来之后,倒是越来越会做戏了!皇煜笙心中咕哝了一句,也没在说些什么! 皇煜笙白子,莫寒黑子! 皇煜笙记得,莫寒偏爱黑色!幼时,两人对弈,不管输赢如何,他都死搂着自己的黑子不放!如今回忆起来,竟然彷如隔世! “殿下,该你了!”莫寒见皇煜笙久久不动,轻声催促道! 皇煜笙回过神来,落下一子:“吃酒时,你去了哪里!” 语气难得的温柔,莫寒有些受宠若惊!“遇见了一个故人,就跟他聊了一会儿!” 皇煜笙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故人是谁,心中颇为紧张,好在,喝了些酒,掩了脸上的窘态!他道:“哦,都说了些什么?” 莫寒眯着眼睛看了棋局很久,才状似恍然大悟的落子,:“也没说什么,就是普通的闲聊!” 皇煜笙冷笑:“普通的闲聊,不知道怎么个普通法!” 莫寒心知他有意刁难,嘴上也不说破,只说道:“还不都是谈论些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东西!” “你们感情倒好!”皇煜笙冷哼,吃了莫寒一颗棋子后,又道:“我今日见到被踏雪踩死之人了!” 见他剑眉紧蹙,神色冷硬,莫寒心知他要开始进入正题,“嗯!”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说话! 皇煜笙挑眉,剑眉斜飞入鬓,不悦的问道:“你一点都不好奇!” 莫寒淡笑道:“莫寒所说的故人,也正是此人!” 猜不透莫寒心中打些什么注意,皇煜笙斜睨着眼睛看他!许是酒喝多了,面前的人明明是个男子,咋看上去竟然有些妩媚风情,远山眉隐含春光,明眸善睐,皓齿如雪,举手投足间,竟然优雅过九天下凡的神女!如此一来,不由更觉心神恍惚! 莫寒见他面有异色,连忙叫了侍女拿来了醒酒茶! 皇煜笙胡乱的呷了一口,眯着眼睛又打量了几秒,才道:“那人跟你说了些什么?” 莫寒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将跟那人的对话据实相告! 皇煜笙冷笑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打着本王的幌子招摇撞骗,也不知道那宋家有几颗脑袋可以被本王砍的!” 故人(4) 莫寒心知他在投石问路,当下遂了他的心意:“殿下此言差矣,宋姓男子固然有错,但是,若无人指使,他也万万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而且,依莫寒来看,这宋姓男子也并不知道此局是计,还望殿下饶他不死!” “饶他不死?”皇煜笙冷哼了一声:“你不是早就将他送出了城,就算本王现在派出三千铁甲,没个一日两日也追他不上!” 心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瞒他不过,莫寒连忙稽赔罪:“莫寒有罪,请殿下责罚!” “责罚?”皇煜笙斜乜了他一眼,“我若要是罚你不准出使六国,你肯认罚?” 莫寒抿唇不语。皇煜笙也知道多说无用,便不再规劝他留下,只是问道:“你认为此事是何人指使?” 莫寒摇了摇头:“莫寒不知!只是,他们让此人再次出现的目的无非是要挑拨殿下跟莫寒的关系,这最后的得益人是谁,不难推算!”只是,那人却是太没眼光,我跟你之间水深火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皇煜笙点头道:“不错!你认为这个人有可能是谁?” “殿下应该比莫寒清楚!” 皇煜笙挑了下眉,不再回答!莫寒的聪明跟他的不识好歹成正比,要不是三年前的人突然出现,他跟他是绝对没有可能如此和谐的坐在这里下棋聊天!“你暂且起来,先下完这局!” “喏!”恰好到莫寒落子,端端正正的坐下,拈了黑子就随意落下! 皇煜笙拦住上脚,顺便又吃了他一子,道:“下棋如此大意可是会输的!” 莫寒点头称是!拈了棋子细细思量,又听皇煜笙道:“那人有没告诉你,他为何死而复活? “三年前的事情,莫寒不想知道!”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若是知道那一场无妄之灾,是他一手策划,那他会恨他!而他,不希望自己有天会恨自己喜欢过的他! 那样不顾一切,执着的感情,若是有了恨,会更加难忘!他现在已经忘不了他了! 皇煜笙听闻此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为什么不想知道?” “已经过去了!” “过去?”皇煜笙冷笑一声:“怕是你也从心里认为你骑马踩死人事件是我一手策划吧!” 莫寒一愣,下意识的低了头,“莫寒不敢!” 皇煜笙冷哼道:“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他不敢的,多着了!只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好像,他不会知道他在拒绝他的时候,胸口的位置已经被狠狠的刺了一刀!莫寒不好回答,只好淡淡的一笑! 见他笑笑,就想作罢!皇煜笙觉得恼火,低斥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今晚我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那件事我并不知情!” 这才是全场的压轴戏,莫寒下了一子,挡住皇煜笙的去路,抬眼看着他道:“莫寒从来就不曾怀疑过殿下!” “那就最好不过。”皇煜笙退了白子,退居三里,“这颗棋子用得不错!” 莫寒淡淡一笑:“全是殿下教导得好!” 一局终了,掌灯的侍女奉命前来请人:“殿下,这吉时已到,圣上让您早些回房,别怠慢的新妇!”她说着回房二字时,眼神若有似无的瞟了眼莫寒。莫寒心情郁积,知道此时言多必失,遂咬紧了嘴唇不说话! 皇煜笙低斥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本王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插嘴!” 侍女吃了瘪,连忙唯唯诺诺的告退! 故人(5) 莫寒心知此地已不能多留,连忙拱手告辞! 皇煜笙横了他一眼,喝道:“急什么急,本王还没下够呢!”又叫了侍女上了些点心,执起白子,就准备重新开局! 莫寒连忙换子,道:“上局莫寒输了,这盘理应换子!” 皇煜笙却不领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让你下就下,废话这么多作甚!”事事恭敬,做得多好,只是,三年前的他干嘛不这样对他,如今,做给谁看! 莫寒瞥见他脸色不好,心知现在又惹恼了他,便不再多言!低了头,挂了一子在尖角! 皇煜笙吃了块百花糕,加上刚刚喝了些醒酒茶,稍微清醒了些!可是,脸色却更加不善,莫寒瞅着,觉得心慌! “这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糯米凉糕,来,试试!”捡了糕点递在莫寒嘴边,莫寒不好推辞,只好将就着轻轻的咬了一口! 太过甜腻的东西,他早就不再喜欢!只是,却说不得!有些东西活该要死在心里,一辈子也见不得光! 不远处的梆子声响,听在耳中,莫寒更觉这个夜晚实在是凄凉漫长!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原本人生最美好的事情,如今,瞧着那喜服加身的男人,越加觉得心如刀绞! 又有内侍秉烛前来,“殿下,快到两更了,您还是早些回房吧!”明着是在请求皇煜笙,实则将哀求的目光落在莫寒的身上。莫寒抿了抿唇,撇过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可是,却不能当做没看见! 他真当他是没心没肺,先是狠狠的拒绝,然后他的洞房花烛,地老天荒,还要自己亲手促成吗?明明不愿意,却是不得不! 压下了心中的反感,他柔声请退:“殿下,这时辰不早来了,莫寒也该回府了!” 皇煜笙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回府?是去会见你的情郎差不多吧!”他略停了一下,又嘲讽道:“莫寒啊莫寒,除了一个林天萧,你到底还有几个男人,你当真就那样的喜欢男人么!” 打死他也不会承认,在内侍回禀时,他听见他跟另外一个容貌美好的男人在一起时,心里无法遏制的醋了!他堂堂的大皇国太子,平生只爱美女,又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吃醋! 见他恶言相向,里子上是痛得不能呼吸,面子上却还要面带微笑。“殿下,**一刻值千金,您还是早些回房吧!”不待他回答,叩拜之后,便转身拧着内侍的灯笼,出了太子宫! 这是他的良辰美景,他岂能辱没这大好春色,由着他闹!既然他得不到,那么,他就只好成全!成全了他,更成全了自己! 身后,响起的是瓷盘落地的声音,夹杂着的还有内侍惊慌的尖叫!他还当真是借酒装疯! 棋盘上的棋子啪啦啦的落在地上,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叮当声,很是悦耳!无端的,心却更加烦躁!有谁来告诉他,从内心深处涌出的不甘,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仅仅只是因为那句。“因为,莫寒再也不会喜欢皇兄了,再也不会喜欢了?” 指甲早已陷进了手心,紧闭的双眼中有什么灼热的东西再也不受控制的滑落!不甘心,是真的很不甘心啊! 六国使者(1) “惟皇御宇,惟帝乘乾。五材并用,七德兼宣。平暴夷险,拯溺救燔。” 有浑厚低沉的男中音透过永安殿门,隐隐传出! 莫寒拾级而上,今日是那六国使者来访的第一日,面见了圣上之后,便由太子安排礼乐接待使者! 莫寒是没见过这些人的,皇煜笙知道他即将出使六国,有意安排与他们相见。他本不想来,后转念一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多了解对方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永安殿外红绰楔垣墙,四周槐柳森列,重门綮戟,广殿修庑,金碧辉映,宏壮华丽。 内侍推开宫门,领着莫寒入了殿内! 又闻得那男子唱到:“九域载安,兆庶斯赖。续地之厚,补天之大。声隆有截,化覃无外。鼓钟既奋,干戚攸陈。功高德重,政谧化淳。鸿休永播,久而弥新。” 原来,唱的是那乐府的文武歌,字字句句莫不是在歌功颂德!莫寒无感,随着内侍入了内殿,歌台舞榭处,皇煜笙正坐在高台上邀请众人吃酒! 见到莫寒,皇煜笙连忙邀请莫寒落座!莫寒稽一拜后,便乖乖的坐在皇煜笙下! 又有六国使者依次前来见礼! 修罗国的节度使龙翼,高棉国节度使汪洋,戎国节度使冉焱,风国节度使扎木错,玄国使者陌如烟一一见礼,最为特别的是玄国的使者陌如烟。是个女子,年龄不够二十有五,头短而稀,长方脸,鼻子有些塌,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就像是两颗琉璃珠子般闪亮剔透,莫寒微微一笑,那女子便爽朗的抱拳坐了回去! 最后前来见礼的是羌国的使者,莫寒见到此人微微的一愣!却见那人一本正经的抱拳行礼道:“羌国三皇子辛末见过莫王爷!” 莫寒连忙回礼,坐下后却仍是有半响回不过神来! 依稀见到坐在尾席的男子那眼,那眉,就好似画出来般的俊俏,抬眼望向他时,更有种难见的风情!莫寒有些口干舌燥,抓起茶杯灌了口茶,转眼,却看见那人又在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笑! 有报,六国使者今日才入皇城,可是,他却见了辛末三次!之前下棋时,就觉得此人的背景不简单,却没曾想到,他会是六国的使者之一,更是羌国的三皇子! 皇煜笙见莫寒心不在焉,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坐在尾席的羌国太子,当下,脸黑了一大半!羌国喜男风,他又有龙阳之好,这三皇子又生得如此俏模样,指不定他们两人会不会一见面就天雷勾动地火,又偏头看了两人一眼,当真像极了秋波暗送,眉目传情,如此一来,心情更糟! 辛末端起酒杯向莫寒示意,莫寒想得专心,并没现! 皇煜笙的心情本来就不甚好,见辛末主动跟莫寒打招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使劲的捏了捏莫寒的手腕,莫寒吃痛,诧异的看他!他却老神在在装模作样的对众位使者点头微笑,张罗着大家喝酒吃菜。莫寒皱了皱眉,转眼,又见辛末高举了酒杯向自己致意! 莫寒请抿了口酒,当做回礼! 皇煜笙一边跟身边的使者客套,瞅准无人注意时,便低声警告:“羌国很可能会成为大皇国的敌国,这个男子,你碰不得!” 莫寒点点头,风国使者陌如烟又拿起酒壶向皇煜笙敬酒! 这大皇国人崇尚礼乐,这吃穿用行十分精致!酒席上的觞具更是别致小巧,玄国儿女本是游牧民族,平时就习惯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如今,用这小小的器皿,又怎能习惯! 六国使者(2) 陌如烟双手执起酒壶,揖了一揖道:“微臣久闻大皇国太子殿下为人豪爽,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陌如烟今日就敬殿下一杯!” 只闻咕噜咕噜几声,眨眼的时间,满满的一壶酒就朝了天! 此女的气度尤甚男子,有朝一日,必有大成!皇煜笙欣赏她的大气,叫了宫女撤下觞具,又吩咐内侍拿了几坛烈酒摆在众人桌前,朗声道:“各位使者既然难得来我大皇国一遭,今日各位就好好享受,无需拘礼!”本来这宴请六国使者之事根本不用皇煜笙出马,无奈,此时六国使者前来居心叵测,皇昊有意让皇煜笙跟他们接触,如此一来,也好早日将对方的底子摸清!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本王先干为敬!” 见状,他国使者纷纷效仿!唯有辛末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低声说道:“辛末不甚酒量,还请殿下见谅!” 皇煜笙心道,酒量不好是假,存心挑衅是真!又瞥了一眼在座众人,心就好比那明镜般明亮。他勾唇浅笑道:“久闻羌国国民皆是附庸风雅之辈,且善奇门遁甲,想必,三皇子定是个中翘楚!” 辛末也不客气,微微一点头道:“还行,略通一二!” “既然如此,平素大家也难得出使大皇国一趟,要不,今日大家就各出奇兵,一比高下,就当是为本国争争脸面!”说话之人是修罗国使者龙翼,此人好狠斗勇,加上面目凶恶,配上那副虎背熊腰的身材,当真人如其名,其形就像龙翼一般让人心生胆怯! 辛末懒懒的一笑,道:“辛末也听闻这大皇国是人才济济,英才辈出,今日前来,确实也想领教一二的!” 陌如烟也接口道:“微臣也想见识一番大皇国别样的风情!” 莫寒微微的皱眉,六国来访,目的果真不简单!这明为比试,实际上说不定则是想方设法的给这大皇国一个下马威!古来的史书上皆有记载,一些小国不想进贡,或想要挑起事端时,皆以比赛切磋前来挑衅!如此看来,大皇国的处境堪忧! 皇煜笙心知他们有意挑起事端,也不点破!只是微微颔,道:“既然如此,本王若不允了,岂不会扰了大家的兴致!” 莫寒连忙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轻易应允! 皇煜笙当然知道莫寒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他有他的打算,若是示弱了,就更加会授人以柄,与其逃避,还不如直接正面交锋!他呷了一口酒,又道:“只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时间太过仓促,本王相信,大家也还未做好准备,就由本王向圣上请求,这比试就定在三日之后,各位,有无异议?”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其他人自然无异议!辛末抱拳道:“那有劳殿下了!” 皇煜笙朗声大笑,“无妨,区区小事,无足挂齿!” 又有歌伶舞姬上台表演,众人又吃了些小酒,观看了一会儿表演后,才一一散去! 众人一散,皇煜笙即刻隐去脸上笑容!瞥了眼莫寒,冷笑道:“你可真厉害,竟然连羌国皇子也勾搭得上!” 莫寒早就习惯了他的冷嘲热讽,耸了耸肩道:“莫寒并不知他是羌国的皇子!” “不知?”皇煜笙冷嗤了一声,“那既然现在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请殿下放心,莫寒绝对不会再跟他有任何往来!” 皇煜笙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莫寒压下心中的叹息,垂下头,接着道:“除了他,莫寒不会跟任何男人接触!” “希望你能做到!”冷哼了一身后,他拂袖离开! 不知何时,殿外下起了雨,雾蒙蒙的雨幕跟天连成一条直线,就连他的心,也是大雨将至!即便是他已成婚,即便是他就快要离开,他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厌恶! 早就看透了,却仍然放不开! 下意识的摸了摸大腿的地方,哪里已经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裤子贴在大腿上,依稀的能看出伤疤的纹路!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他是伤疤没有好,却也忘记了那些疼! 给读者的话:此文写得甚是坎坷,有什么好的建议,就留言给我吧!好的我都会采纳,还有,最近严重卡文,所以,请不要在催我了! 访客 甫回府,音月就迎了上来。解了他肩上的披风,言道:“有客人到访。” “现在何处?” “在客厅候着。”他换了一袭素衣,匆匆的赶往客厅。就算音月不说,他也猜出今日到访之人是谁。 辛末正在看一幅山水画,画上画是大漠黄沙,黄沙尽头,落日若鸿,却有飞鹰的利爪勾住落日,画意深远,画下刻着一行小篆字体--莫行焉作于太和年x月x日。 莫寒瞧他看得仔细,也不打扰。 莫行焉善画,莫府上上下下都挂着他昔日所做的画作。莫寒听田叔说过,这幅画上画的是大皇国与畨颜王朝的边境,莫行焉远征前,作了此画,并且扬言三月之内必拿下畨颜,却不料,三月之后畨颜王朝确实兵退,却也传回了他全军覆没的消息。 那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战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白骨森森。不管是畨颜还是大皇国,都没捞到任何一点好处。 忽闻辛末淡淡的声音:“这的确是一幅好画。” 他回过神来,会心一笑:“三皇子谬赞了。” “只是不知道这作画之人是谁?” “此画乃家父所作。” “久闻大皇国恭亲王有神来之笔,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能得三皇子如此赏识,若家父地下有知,也会深感欣慰。” 寥寥数语,生疏立显。 辛末知他在责怪自己隐瞒了真实身份,眨着眼睛,调笑道:“王爷莫不是在怪辛末。” 莫寒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回道:“三皇子多虑了。” “出使大皇国是家父的意思,辛末此次前来,只为结识莫王爷。” “承蒙三皇子厚爱,莫寒愧不敢当。”恭恭敬敬,温文有礼,一来一往,立场瞬间清晰。 “你何必如此,我若不隐瞒了身份,你肯跟我结交?” 莫寒淡淡一笑:“莫寒与三皇子,素昧平生,又何来结交一说。” 见他有意撇清关系,辛末心中不悦,口中却只说道:“今日一行,我并无恶意。” “有无恶意,三皇子内心自知,莫寒不敢揣度。” 音月端了茶盏上来,见到两人气氛紧张,不敢多问,上了茶后就匆匆离去。 辛末端起茶盏,有一口没一口的呷着:“茶确实好茶,可是如此冲泡,却是浪费了。” 莫寒抿唇不语。握着茶盏低头把玩,带着笑的脸看不清心中所想。 辛末见他不愿多说,当下了放了茶盏抱拳告辞:“既然莫王爷不欢迎在下,辛末就此别过。” 莫寒疏淡的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三皇子请慢走。”他拱手相送,辛末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有一瞬间的错愕。回过神来后,却是淡淡的一笑道:“好狠的心,即便是我们没有任何交情,你也不应该这样对待来宾。” “小舍毕竟不是官家驿馆,有不周之处,还请三皇子见谅。”回答得合情合理,如此一来,倒是他唐突了。辛末也不恼,依旧不紧不慢的淡笑道:“莫王爷如此坦诚,当真是不宜为官。也难怪会被大皇国的天子罚去打扫马厩。” 谣言(1) 帝王子孙果然都是擅于攻心!见他笑得好似桃花初绽,心中越肯定此人不简单!心沉若此,他若是继承羌国大业,必将后患无穷!面上却依然面带微笑:“莫寒办事不力,圣上理应惩处!” 闻言,辛末便知多说无益!又随便客套了几句,便随着丫鬟出了王府。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音月小声的问道:“王爷,你跟下棋公子吵架了吗?” 莫寒摇摇头,“音月,你且记住,以后见到此人,有多远就走多远,若是,他下次来访,就说我不在府中。” 音月不是哪心细如尘之人,心中不解,立马问道:“为什么?” 莫寒叹了口气道:“风波即起,这太平盛世,很快就会波诡云谲。” 音月懵懂的点点头,“既然这样,王爷你可还会出使六国?” “那里是一定会去的!” 出了王府门口,辛末挑起嘴角邪邪的一笑,眼尾斜飞,俊美如画的脸庞染上了些许妖媚的味道!就好似那妖精转世,眼波流转,都能硬生生的将那人的魂儿勾去。 莫王府的位置虽然不在闹市中心,但毕竟也不偏僻。他在门口懒懒的站着,长得像他那样好看的男人,本来就极少。不一会儿,王府门口围满了男女老少。那些人,都是为看他而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处之泰然。那眉眼愈的妖冶,当真是能将那些男男女女的魂魄勾去。 只是,没有人现,那微微翘着的唇中缓缓的吐出了一句话:“大皇王朝,不过是大荒王朝罢了!皇煜笙啊皇煜笙,明日,你又会怎么对他?” 话落,他轻轻的掸去身上的尘埃,随手折了一枝柳条插在王府门口。 “杏花未肯无情思,何事情人最断肠。苏小门前柳万条,毵毵金线拂平桥。黄莺不语东风起,深闭朱门伴细腰。” 歌声恍若黄莺出谷,朗朗悦耳!只是,你要是知道,他与我如此深交,你又该如何的恨! 六国到,东风至,辛末出世,战乱即起!有道是,天下大乱! 不出一晚,街巷阡陌皆传出在莫王府门口见到画中美人,同日,六国使者大闹宫门,故有传,莫王府门口之人既是那羌国三皇子,种种不利传言,直指莫王府。 王府之内,早就人仰马翻! 却惟独那淡然的男子依然手秉湖笔,挥笔狂书,宣纸上的墨一点一点的洇开,像极了音月的眼泪! “王爷,外面的人怎么能那样说你,你跟那下棋公子明明只见过三次而已。”音月早就是泪水涟涟。王府门口聚集满了前来闹事的人群,他们都说莫王爷通敌卖国,与羌国的三皇子有染。天下,本来就不安稳,如今更乱。 昨晚的到访,不是为道歉,不是为解释,不是为故人闲聊,只是要给大皇国造成混乱。外忧内患的混乱。辛末啊辛末,这才是,他三次刻意相遇的主要目的吧!这局设的当真是高,只是,你真当我大皇国的人都是傻子吗? 莫寒不是,皇煜笙不是,皇昊更不是。 “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莫氏寒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莫寒遵旨。” 马车等在门口,莫寒匆匆上马。音月追了出来,抹着眼泪哭喊道:“王爷,你可一定要回来。” 本想拍着她的脑袋告诉她,他一定会回来。却不料,中间终是隔了一辆马车,鞭长莫及,伸了手却也只能冻结了空气。 养心殿内。 皇昊端坐在蟠龙椅上,八爪鸱吻龙袍拖至地面。双眼紧闭,面色安详,却无端的生出些许风雨欲来的味道。 皇煜笙站在殿旁,双手抱拳,“父皇,羌国太子有意散播谣言,理应当斩。” 谣言(2) 闻言,皇昊猛地睁开双眼,低斥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更何况,辛末乃羌国太子,若是暴毙在大皇国,六国必将举兵来犯。这样简单的道理,笙儿,你也不懂吗?” 他岂会不懂。可恨的是,这明明是最拙劣的谎言,大皇国的子民竟然无人看清,都被那生得如花的容颜给骗了去。都以为他在莫王府门前唱了一情歌,再从王府出来,就可以说明他跟莫王府关系匪浅。如此简单的栽赃嫁祸,可叹的是大皇子民竟无人明白。都被那黄毛小儿牵着鼻子走了。这如何不让他心痛。 皇煜笙压下心中烦闷,闷声道:“辛末故意设下此局,无论我们如何处理,都会落人口实。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斩立决,正我大皇国国威。” 皇昊摇头叹道:“事情不若这般简单。辛末在大皇国少了一根毫毛,六国就找到了出兵的理由。在加上虎视眈眈的畨颜王朝,大皇的处境堪忧,笙儿啊笙儿,你一向聪明,怎么遇到这件事情就糊涂起来了。” 糊涂?他现在岂止是糊涂。当他听到羌国太子从莫王府门口出来时,他简直是恨不得直接将那太子碎尸万段。羌国男子喜男风,莫寒有龙阳之好,两人如此合拍,必定是**,一点即燃。若是他身边有了别人,他理当开心,可是,心却如万蚁撕咬,乱入荨麻。直恨不得将那有奸情的两人齐齐刺死,以解心头之恨。 恰有内侍通报:“莫王爷求见。” “宣!” 少顷,莫寒顶着一身风雨入了养心殿。 此时,养心殿内只有两人,皇昊见到莫寒时,眉毛习惯性的皱起,皇煜笙面色阴鸷,想必是听了外面传言,心情不好。 莫寒稽参拜。 皇昊却并没有免他的礼,他只好跪着,心情忐忑。 辛末设下的局,两人之中,必有一人得死。羌国太子不可动,而他,早就声名狼藉,若不是看在死去的父王面前,他早就死了不止万次。悲哀的是,就算他被陷害,也无人会同情他,断袖癖的王爷与喜男风的王子,又谁会认为他会是被陷害。 咚咚咚,皇昊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蟠龙椅,那诡异的声线竟然再一次与他的心跳平行。左眼跳个不停,今日一行,还真是凶多吉少。 皇煜笙瞥见他战战兢兢的模样,更觉心中烦闷。昨日就警告他羌国太子碰不得,今日就传出了这样的流言。就算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他上前一步,低声问道:“此事如何处理,还请父皇给个说法。” 皇昊眼神锐利的扫过殿下两人,最终却是向着莫寒问道,“莫寒,你可知道辛末为何会挑了你?” 莫寒清了清嗓子,道:“莫寒自然是知道的。” “哦!那你说来听听。” 就算是死,父皇也要让他死个明白。好在,他低着头,无人看见他嘴角上的冷笑。他道:“第一:莫寒有断袖之癖,若是我跟他传出任何流言,也不会有人起疑。” 皇昊点头。 “其二:殿下将莫寒打入冷宫三年,莫寒有通敌卖国的理由。”过了那样生不如死的三年,只要是个人,自然都会恨。 皇昊面露欣赏。 “其三……。”他抬头,冷冷一笑,道:“莫寒是整个王公贵族中最易接近的一个。”他又想起了那日那些男子闲聊时的语言,像他那样的人,只要假意讨好,水到渠成,他自然会心甘情愿的任人摆布。 那样的笑,皇煜笙看着,胸口隐隐的一痛。就好像是被人狠狠的割上了一刀一样。他以为ieta不懂的,他都懂。在这所有人中,看得最清楚,最明白的也就是他。 皇昊叹息。若是不是因为三年前的那件事情,这个孩子必将会子承父业,成为大皇国的又一代名将。只是,他压下心中感慨,道:“你分析得的确不错。那你认为,此事有何解决方法?” 这把刀最终交到了自己手上。 他咬咬牙,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道:“事是莫寒惹出来的,所有惩处,必由莫寒承担。” 承担个p,他自己都知道这是陷害,为什么还要自作主张的去承担哪些无须有的罪名。难道,他真的想死不成。皇煜笙脸色白,沉着脸说道:“父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若是全有莫寒承担,他国必将认为大皇国柔弱、可欺,是非不分,这必将成为各国的笑谈,大皇也会成为陷害忠良的不义之国。” 皇昊点头道:“笙儿所言既是,只是如此一来,事情更加棘手。” 谣言(3) 皇煜笙趁机提议道:“昨日六国使者要求与我国比试,圣上何不借着此次机会,给六国提个醒,大皇国并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招惹的。同时,也让他们还莫王府一个清白。” 闻言,莫寒讶异的看向他。他竟然会认为他是清白的? 皇昊沉吟了一会,道:“此计可用,只是,若是大皇国输了,那么,反而会适得其反。” “但我国若是不战,就会落个不战而败的名声。不如豪赌一场,有儿臣参赛,就算不赢,至少也能打个平手。” 江山岂能用来赌。只是,除了豪赌一场以外,又还有何种计策。也罢,皇昊仰天长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笙儿,此事就全权交予你吧!”偏头,看着莫寒又道:“至于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这次比赛你也帮你皇兄好好出谋划策,记住,若是惨败,不但大皇国国威不保,就连莫家的千秋功业也将毁于一旦。” “莫寒遵旨。”死活成了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场赌,是不赌也不行了。 “今日就到这儿,两位孩儿,你们退下吧!” “遵旨。” “遵旨。” 出了养心殿,皇煜笙转身就走,莫寒连忙跟上,迟疑了好久,才轻轻的叫了句:“皇兄。” 皇煜笙的背脊一僵,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叫他皇兄了,如今听见这两个字,他居然有些潸然。 明明是想要说声谢谢的,可是看着他僵硬的背脊,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皇煜笙站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开口的迹象,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那声音中的淡漠让莫寒愣住了,回过神来,尴尬的笑笑,他道:“刚刚谢谢皇兄的救命之恩。” 他冷冷一笑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刚刚所言,并不是为了救你。像你这种有断袖之癖的人,死不足惜,我只是不希望父皇的百年英明,会毁在你这样的一个人身上。” “是,莫寒明白。”他低了头去,额前的刘海垂下,掩了眼中那一瞬的黯然。 习惯了,早就习惯了。 没什么好抱怨,也没什么好计较。他咬了咬牙,轻声说道:“那,莫寒告辞了。” “嗯。”皇煜笙点头,顿了顿,又道:“你好好给我记着,现在是非常时期,最好不要再跟那人见面,或则,就算是先皇重生,也救不了你。” 莫寒点头称是。 见他态度诚恳,皇煜笙又打量了他几眼,才转身离开。 西风凋碧树,不知何时吹来的风,凋零了两旁的鸢尾花。刚刚还花开灿烂,却在转瞬谢了容颜。他从来没有现,孟夏的天气会这样的冷。紧了紧衣袍,他才缓步离开。饶是如此,却仍然觉得莫名的冷。只怕是,冬天要提前来了。 决绝之语(1) 林府小院 连下了三日的小雨,门前,积了几滩水洼。有年少的侍童撑着纸扇缓步而入。阵阵风过,浓郁的药味从他提着的食盒中透出,他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眼天,乌云密布,只怕是又要下雨了。 才刚这样想,惊雷立马炸响。侍童一惊,手中的食盒一阵摇晃,便有棕色的液体浸了出来。紧闭的门扉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我儿啊,你这是何苦。” 侍童一慌,再也顾不得面前的水洼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房间。 那哭声更见凄厉,又闻得几声快要将心肺咳出的咳嗽声,侍童的脸色更见慌乱,连伞都来不及收就一路小跑冲了进去。 “夫人,少爷怎么了?”侍童像没头苍蝇般慌慌张张的问道。 床前,坐着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侍童心道,前几日见她时,她还精神抖擞,容光焕,不想,几日未来,她的两鬓已经斑白,槁项黄馘,一下子,就像苍老了几十岁。 闻言,那妇人看了过来,双眼中全是死灰,侍童心生不忍,连忙将目光移向了床上之人。又听那妇人说道:“这外面下了几日雨,萧儿就有几日未进食。” “这样下去怎么行,夫人,您就再去求求将军,就让莫王爷来看公子一眼吧,就一眼就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扶起躺在床上的林天萧。 林天萧脸色灰败,看着就像是行将就木之人。听侍童为他说话,他扯着嘴唇笑了笑,却不料,那一笑,又引得床前的妇人涕泪涟涟。 有几个做母亲的看见儿子病成了这样会不心痛。 他张了张嘴,喉头却一阵疼,有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咙,他咬着嘴唇死死的忍着。 妇人哭诉道:“做爹的是牛脾气,你这做儿子的又这么犟作甚,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为娘也不要活了。” 林天萧想要说几句宽慰之语。可又实在是有心无力。 侍童舀了一芍药,吹凉后,连忙递在他面前,道:“少爷,喝口药,就会好些了。” 可是,林天萧却固执的别过头去,咬紧了嘴唇。 少年无措的看着妇人,“公子这样不吃不喝,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会受不了,更何况,公子旧疾未愈。” 几句话,说得那妇人心如刀绞。自从林忠将林天萧软禁之后,他就一直不吃不喝。就连,治病之药,他也不动分毫。林夫人看不下去,几次为他求情。却不料,林忠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宁愿不要这个儿子,也不要他与那有龙阳之好的王爷来往。那个做娘的看得过自己儿子在自己的面前受苦。她哭着从侍童手中接过药碗,柔声哄道:“萧儿,你先喝药。喝了药为娘就答应你,去将莫王爷请来,你听话好不好。” 闻言,林天萧那灰败的脸上终于见了些许的红晕。可是,他还是摇头说道:“若是,没见到莫寒……,我,……我绝不用药。”话说得断断续续,几不成句,声音嘶哑得仿似八十岁的老人在交代什么临终之言。 林夫人的心都快碎了。她犹不死心的继续劝解:“萧儿,你要是不吃药,就没精神。莫王爷看见你这样子,是铁定会担心的。你忍心让他为你担心么?” 林天萧那无神的双眼动了动,终于点了下头。 林夫人却想要哭。母亲求你你都不肯答应,而你,就只因为不想让一个不相关的男人担心,就轻易妥协,你让我这个做娘对那人如何有好感。 林天萧喝了几口药,有了些许的精神。他眼带祈求的看着林夫人说道:“娘,求你去请……请莫寒,他……他吃了太多苦,…萧儿不能再害他。” 决绝之语(2) 到底是谁害了谁? 好好的一个儿子,就因为他,瘦得不成*人形,连说话都成问题。到底是谁害了谁?可是,即便是有万般不满,都不能说。 林夫人心酸得不行,却还是强忍着泪花微微的点头。“只要萧儿你快些好起来,娘什么都答应你。” 林天萧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来,轻声道:“娘,萧儿,萧儿对不起你,但是,但是,我欠了莫寒,莫寒他不能……不能再因为萧儿而受苦,娘,你懂吗?” 懂,我怎么能不懂!你宁愿父母为你担惊受怕,也要去喜欢那个男人。这些为娘看在眼里,你字字句句都是为他,却为什么不为我这个做娘的想想。怀胎十月,一生劳累,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儿子却因为一个男人而要寻死觅活。你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情何以堪。你要我们,怎么可以放下心胸去接受那个男人。 侍童却再也忍受不住,抹着眼泪说道:“公子对莫王爷这么好,莫王爷为什么也不来看看公子,他明明就知道你病了。”还在外面跟其他男人闹出风言风语,这样的男人,怎么值得公子你这般待他。可是,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公子已经病成了这样,他不能因为逞口舌之快而害了他。 林天萧的笑容越来越虚弱,嗓子又是一阵紧,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止住喉咙中越浓郁的甜腻,轻声说道:“采篱,你不懂他,……世人都不懂他……只有我……。”那人心高气傲的性子,那人不冷不热的态度,就只有我,只有我懂。 侍童见他说得辛苦,连忙抓着他的手说道:“公子,不要再说了。我懂,我都懂的。公子喜欢莫王爷,不想让他担心,又害怕他受苦。若是,没有将军参莫王爷的一本,公子这个样子,你是万万不会见他的。你只是担心他。”只是担心他而已,与你一起长大的采篱又怎么会不懂。 闻言,林天萧孩子气的笑着。天真单纯的模样就像是未经世事的孩子,可是,他们都明白,这个孩子的心里再也不会天真了。喜欢上那样的男人,又怎会继续天真。 林夫人擦干脸上的泪,狠了心才让自己勉强说道:“萧儿,你现在好好的睡会儿,想吃什么,就叫采篱帮你做。娘,娘,娘。”一连说了三次,后面的话都接不下去。要她拉下脸,去求害了萧儿的男人,她怎么说得出口。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苦闷,笑着道:“娘现在就去帮你请莫王爷,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的养好精神,否则,否则,他是会生气的。”也只有他,能劝得动你了。 也只有罢了,做孩子的,又怎么会懂做娘的苦心。 林天萧点了点头。脸上有自内心的欣喜,“娘,你去吧!萧儿,萧儿一定会好好的。” 但愿你的好,会是真的好。为娘今天就算是求,也会将那人求来。只是,萧儿啊,娘会求那人来彻底了断你的痴痴恋恋。这也是娘,养你十九载,唯一能帮你做的了。 决绝之语(3) 雨水哗哗作响,听着,就连人心也变得惶惶的了。 今日是一干大臣们在一起商讨比试之事的日子。凌轩平素最厌烦的就是打打杀杀,比来比去。可是,今日太子爷居然将他也叫了来,他的心情简直比外面的天气还要阴霾。 莫寒端端正正的站在他的旁边。凌轩扯了扯他的袖子,莫寒诧异的看了过来,他哭丧着脸说道:“莫寒,我们还要在这里坐站久啊。” 莫寒心知他从小就讨厌这种斗来斗去的生活,微笑着答道:“等想到解决办法就可以了。” 凌轩哈欠连连:“想办法又不是我的专长,叫我站在这里也没有用啊。” “你可以跟太子说,你家里有事,先回去。太子也知道桑枝快要临产了,他会准你的。” “真的?” 莫寒笑着点头。 凌轩看了他几眼,摇摇头道:“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回去吧。” “这样也好,只怕是还要等一些时间。”瞧了眼殿外,雾蒙蒙的一片,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皇煜笙瞅见凌轩那不耐烦的模样,冷着脸问道:“太常寺卿,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太常寺卿,正三品文官,掌管宗庙祭祀之事。闻言,凌轩跨下了脸,他的特长只在于祭祀,襄邦安邻的事情,他又不懂。 皇煜笙倒不是想要为难他。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后,斥道:“既然不懂,就好好的听着。” 凌轩连忙点头应是。 行进傍晚,总算是有了些头绪。 布置、接待之类的事宜全由礼部和工部协助完成。开场的祭祀由凌轩负责,皇煜笙监管。 出了皇宫,凌轩坚持要送莫寒回府。 莫寒不好拒绝,只好上马。 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 “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凌轩叹道。 莫寒打趣道:“都快做爹的人了,还讨厌下雨。” 凌轩无奈的摊摊手:“没办法,天性使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讨厌下雨。” 心知他不是讨厌,而是害怕下雨。莫寒抿了抿唇,不在说话。七岁那年,凌轩接他进宫,那日,电闪雷鸣,灰蒙蒙的天幕被闪电硬生生的撕了口子,大片天都是雪白的一片。轰隆隆的雷声,敲得人的心惶惶的乱蹦。马儿受了惊,恰好,护城河边的栏杆也被摧毁,马儿不受控制的跳进了水中。要不是皇煜笙及时赶来的话,他跟他早就给淹死了。皇煜笙先救的他,所以,他虽然受了惊,但是没什么大碍,但是侍卫们将凌轩打捞上来时,他都快没气了。从那以后,凌轩就一直害怕打雷下雨,虽然随着年龄增长,稍微好了一些,但是每逢下雨,他的心情都会极其的差。 如今想起来,他更觉愧疚。 马车在莫王府门口停下。他没带伞,凌轩执意相送。 下了马车,远远的就看见门口站着两个人。雨下的太大,两人的样貌实在是看不清楚。凌轩将大半边伞移向莫寒,看了眼王府门口道:“那两人只怕是避雨的吧。” 莫寒也瞥了一眼,点头道:“待会儿让他跟我们一起进去,凌轩,你用了饭后才回去吧。” 凌轩笑着点头。“也好,我们兄弟二人也很久没有聚聚了。” 决绝之语(4) 一路说说笑笑,还未走近,那两人却走了过来。 定睛一看,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年约四旬的妇人,穿着打扮不像寻常人家,脸色很差,就算上了腮红却依然掩盖不住她的苍老。身后,跟着一位撑伞的小厮。虽然,小厮极力的将伞朝那妇人递去,妇人的衣服还是打湿了大半。 “请问你们谁是莫王爷?”妇人看着他们问道。 凌轩讶异的看了眼莫寒,莫寒耸耸肩,笑着答道:“我是。” 话还没落音,那妇人却啪的一声跪在他的面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还没回过神来,那小厮也哭喊着在他的面前跪下。 “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啪的一声,雨伞落在地上,溅起水花无数。豆大的雨珠仿若冰雹一样打在妇人跟那小厮的身上。 莫寒彻底的呆住,那妇女啼哭个不停,凌轩听着觉得不对劲,连忙上前扶着妇人道:“夫人,有什么事情咱们进去好好说。” 闻言,莫寒也连忙扶着妇人的另一边身体。“对啊,有什么事情我们进去说。” 妇人岿然不动,“婢子一生从未求过别人,今日,但求莫王爷,您放过我家孩儿吧。”雨水将妇人的盘桓髻吹得乱七八糟,脸上的妆被吹得千沟万壑,看上去,滑稽极了。 莫寒看着难受,道:“夫人,你快快起来。我并不认识你的孩儿,我怎么救他。” 那小厮连忙慌慌张张的答道:“王爷,我家公子就是林天萧,林公子。” 恰好,一道惊雷炸响。雨,更大了,房顶上,街道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又是一个霹雳,震耳欲聋。一霎间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斜下来。 口中的味道万分酸涩,却分不清楚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也啪的一声跪下,溅起的水花打在脸上,凉凉的。他说:“你是天萧的母亲吧。” 凌轩连忙喝道:“莫寒,你起来,你跟着他们闹什么闹。” 妇人哭着点头。“婢子今日前来,就只求你,求你去告诉我那逆子,你此生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他,让他死了那条心。”一个母亲做到了这种程度,有多可悲。为了儿子,竟然要去求另外一个男人说狠话。 莫寒的鼻子酸。“我跟令郎间早就毫无瓜葛,他没有告诉你吗?”那话问得小心翼翼,若是,他的父母也在,那该有多好。 闻言,那小厮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家公子为了你不吃不喝,你怎么可以说你跟他毫无瓜葛,他现在为了你,都快要死了。”凄凉的哭声传到了遥远的天边,他听着,直觉全身冷。那雨水明明就只打湿了衣服,为什么胸口也是潮湿的一片。 他抬头,雨水落在眼中,很痛。努力的眨着眼睛,他道:“夫人应该知道,要是,我去见了他,可能会适得其反。” 真是好狠的心,最先问的不是他的身体状况,而是,说去了会适得其反。萧儿啊萧儿,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林夫人捣住了嘴,就像全身力气都被耗尽,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决绝之语(5) 小厮却犹不死心的哭喊道:“公子说了,他只有看到莫王爷之后才会吃东西。要是,要是你再不去的话,他真会将自己活活饿死的。” 闻言,凌轩皱了皱眉,道:“莫寒,林公子如此有情有义,你还是去看看他吧。更何况,他曾经救过你。” 莫寒的脸又白了几分。他何尝不想去见他,只是,林夫人的目的明确,她是要让他去说狠话啊。一个一个的都把那伤人的刀子塞进他的手中,不禁要让他自戕,还有他狠着心去伤害别人。可是,他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单纯的人活活的饿死吗?他得到的本来就极其少,又怎会舍得那些真心对待自己的人伤了分毫。 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妇人说道:“林夫人,我答应你。”他顿了顿,又道:“莫寒最擅长的就是说狠话,所以,你不用担心。”只要将皇兄对他说的那些话,用在天萧的身上,天萧那单纯的性子,一定会受不了。然后,自然也会心死了。 原来,痛必先伤己。只有自己彻底的痛了,才会鼓起勇气去伤害别人。 凌轩不放心他独自前去,自告奋勇道:“莫寒,我跟你一起去。” 莫寒点点头。他实在是害怕,若是只有自己,会迈不开离去的脚步。 下了一日的雨,总算是停了下来。 院子里的水洼已经被丫鬟们用了石子填平。林天萧用了些药,又强迫自己吃了些稀粥,精神看上去总算是好了些。又叫采篱帮自己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坐在门前等着莫寒的到来。 采篱担心林天萧的身子会吃不消,隔一会儿就探头问道:“公子,要不要先去休息会儿。” 林天萧虚弱的摇摇头,高烧未退,大脑昏昏沉沉的,就算吃了些东西,可是全身依然软。他努力的回想着跟莫寒相识的点点滴滴,仿佛这样,他就不会在他没来之前就倒了下去。 他一遍一遍的想着,见到莫寒时,我要对他说些什么呢? 是说,莫寒,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会坚持我的初衷。 还是说,莫寒,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或则是说,莫寒,你等我,总有一天我会向所有人证明,林天萧离了莫寒是活不了的……。 想了千千万万句的话,等见到他时,却都没有派上用场。 莫寒站在小院门口,远远的看着他。 他也隔着木门望向他,两三步的距离,却好像隔了天涯。他看着他缓缓的走进,然后,嘴角缓缓的勾了起来。 不管有多难受,见到莫寒时,都必须要笑。 采篱看着心酸,公子明明已经那么难受了,却还要强迫着自己微笑。这个人到底有哪里好的,除了长得好看点以外,有那点是值得公子这样对他的。 每迈出一步,身上的力气就会被抽走一分。即便是看着他,就想要哭泣,却也只能高傲的笑。不能让他看出在说那些话时,他是舍不得的。不能让他现那些话,其实不是肺腑之言。 可是,看着他时,脑中涌出的第一句话是“天萧,你瘦了。” 是真的瘦了。以前那阳光健康的俊俏脸庞,如今只剩下骨头。双眼却依然明亮,亮得就好像是午夜的星子。他看着他扯开的唇角,鼻子酸。 “莫王爷,你来了。”听着那生疏却酸涩的话语,莫寒愣了一愣,随即,却仍然微笑着点头。 “是的,我来了。” 看吧,他就是那样的性子。明明很排斥他叫他莫王爷,可他却依然微笑。这样口是心非的人,除了他,又有谁懂得他那别扭的性子。他要握紧了拳头,才能强迫自己不在看他。 “天萧……。” “莫寒……。” 决绝之语(6)修改版 两人的声音都充满了酸楚,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气氛更见沉重。 莫寒心情复杂的撇过头,林夫人跟凌轩都站在小院的门口看着他们。他后悔了,或许他不该答应林夫人过来见他一面的。那些狠话,他根本就说不出口。 “莫寒……。”林天萧迟疑着。他本来是个说话从来不经大脑的大男孩,可现在,他竟然在费尽心机的想着措辞。 他本来不懂那些官场之间的尔虞我诈,不懂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可是,他现在竟然有些理解母亲为什么会答应去帮他请莫寒来了。不管是母亲,还是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有这层现,让他即感动,又无奈。 “嗯。”莫寒点了点头,道:“有什么事?” 林天萧依然迟疑着,他现在要怎么对他说。一个男人不应该这样扭扭捏捏的,可是,有些话他开不了口。“我……。”迟疑了下,咬了咬牙,长痛不如短痛,他道:“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我们以后不能在做朋友了。” 莫寒愣了一愣,他没想到他让林夫人求他来见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不止是他,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采篱怪叫道:“公子,你在说什么话,你为了他不吃不喝的跟将军和夫人抗议,你现在竟然说你不想跟他做朋友。”公子到底是怎样想的,这样的话,能乱说吗? 林天萧横了一眼的采篱,喝道:“我跟莫王爷说话,你插什么嘴。” 采篱心中不甘,但不想在刺激公子。握紧拳头,慢慢吞吞的退到了一边。 站在小院门口的林夫人却咬紧了嘴唇。知儿莫如母,他现在想要做的,有什么能逃得过做娘的眼睛。他明明就已经猜到她请莫寒来的目的,如今,见他说不出那些狠话。他竟然要帮他说,他竟然宁愿自己痛苦也要让他心安。 天萧啊天萧,你为了这个人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你要做娘的,如何不去恨这个人。 好好的一个儿子,就这样被毁了。这叫她如何不心痛? 莫寒回过神来,脸上无喜无悲,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他本来就还在生病中,说了这些话,又吹了些风,头烧得更加的厉害。他努力的忍着那晕眩的感觉,笑着道:“你明白就好,还有,我要代我父母向你道歉。” 林夫人差点忍不住就大声的哭了起来。好在凌轩现得及时,捂住了她的嘴。“林夫人,你如果不想林公子恨你的话,你现在就什么都不要做。” 林夫人眼含泪花的点头。 莫寒死死的盯着他,林天萧也不甘示弱的回视着他。他的眼神澄澈而干净,那里面看不到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莫寒垂下了眼睑,道:“令尊跟令堂都没有错,错的是我。”若不是我认识你,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若不是担心我,你又怎么会宁愿自己半死不活,也要换来见我一面。你只是要让我安心,如果连这点我都看不出来的话,那我就真的成了猪了。可是,却不能说,却不能让他知道他其实都明白。你想要骗我,那我就让你骗。 林天萧努力的扯着唇,他不能在这样坐下去了。这几天不吃不喝,真的伤了身体的元气。他咽下了想要咳痰的冲动,艰难的说道:“谢谢你的体谅,我代我爹娘感谢你。以后,他们绝对不会在做任何为难你的事情。”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他重重的咳了一声,就连心肺都要咳出来一般。莫寒心酸不已,一个健康的人,才多久不见就病成了这样子。可是,他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向前一步。不管是林夫人,还是林天萧他们都不希望自己会迈出那一步。 许久,林天萧终于停止了咳嗽,靠在椅背上粗重的喘息着。“抱歉,让你见笑了。” 他摇了摇头,“不碍事。”也只能说这些不轻不重的话语了。林天萧冲他笑笑,笑得好像是八十岁的老耄,脸皮颤动,莫寒不忍再看,偏了头去,强忍着心中的酸楚。 生得太漂亮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果然都是祸水。他还当真是天生的祸水。 林天萧道:“我的身体不大好,就不请王爷进来坐了。你,早些回去吧。” 决绝之语(7) “嗯!”知他不想让自己看见他如此狼狈的一幕,他缓缓的转身。身后,又传来林天萧虚弱的声音。“莫寒!” 他顿住,却没有回头。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莫寒的身体僵硬,握紧了拳头,才没让自己当场崩溃。 当初,在我说不要再见面的话时,你是不是跟我一样的感觉。 凌轩见莫寒出了门口,连忙迎了过来。“还好吧。” 莫寒扯了扯唇,“我没事。” 偏头,看见林夫人正怒目而视,他礼貌的笑笑,想了很久,才慢慢的开口:“林夫人,以后好好的照顾令郎。” 林夫人冷哼了一声,不愿回答。 “对不起。答应了你的事情,我没有做到。”那些他对林天萧说了千万次的狠话,却没想到会被他说了出来。就算明明知道他是有意为知,却仍然觉得晦涩不语。 听他提到林天萧,林夫人难过的偏过了头,狠狠的说道:“我的儿子,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倒是你,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莫寒点点头。“你放心。天萧他一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只要他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成真。我跟他,绝对不会在见面。” 他马上就要出使六国了,就算是想见也不可能在见到。 在他在人生最低谷时,还把他当做朋友的人,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遇到了吧。林夫人愤愤然的回了小院。 莫寒无奈的看了眼凌轩道:“又让你看了笑话。” 凌轩没有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回答。 莫寒又回头看了眼那紧闭的院门,咬了咬牙,跟着凌轩一起上了马车。 抬头望了眼天,好不容易转晴的天空又下起了雨。这雨会没完没了的下到什么时候。 紧闭的门扉内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采篱连忙将准备好的药碗递上:“公子,喝口药吧。” 林天萧点了点头,轻轻的抿了一口药后,一抬头,看见林母正站在床边抹泪。他的母亲仅仅在他生病的这几天就已经苍老了十几岁,他愧疚不已。咬了咬牙,轻声唤道:“娘。” 林夫人心酸的上前,道:“嗯。娘在。” “谢谢您。”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林夫人宠溺的抚摸着他的额头。林天萧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来:“娘,我想出去走走。” “好,我让采篱扶你出去走走。” 林天萧摇了摇头,“我会尽快将我的病养好,然后离开皇都,出去外面走走。” 林夫人愣了愣。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我改明儿就去给你爹说。” “那谢谢娘了。” 林夫人抱着林天萧的头,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或许,让他离开了也好。离开皇都,没有了那人的消息,他也应该会死心了。 给读者的话:那个,说感情粗糙的那位读者,你能留言告诉我那些地方不好,那些地方是有问题的。我会酌情修改的,谢谢你的提醒。在人物塑造方面,我会尽量注意。 比赛(1) 一片乌云缓缓滑过,遮去了半边太阳。 猎猎的风吹来,摇得比赛场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赛场中央此时站着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子,一个体型彪悍,一个身材瘦小。 有司仪高声喊道,“比赛开始。” “咚,咚,咚,咚……。”兕鼓虺虺,震得大地都要摇晃起来。只见那瘦小的男子抱拳说道:“吾乃高棉国武士,请多多指教。” 有大臣拊掌大笑,“这高棉国莫非没人了。如此瘦小之人,也能参加摔跤比赛。” 嘲讽意味明显,随行而来的高棉国人怒目而视,却被汪洋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汪洋笑道:“至于行与不行,比赛结束后不就能见分晓。” 旌旗招展,战鼓震天。 彪形大汉将全身骨节弄得嘎吱作响,一扭头,就朝那身材瘦小之人走去。那大汉迈出一步,地面就下陷一分,众人莫不为那小个子人捏了一把汗。这样随便一脚下去,只怕那人今天都凶多吉少了。 那小个子见到大汉也吓得不行。“啊”的尖叫了一声后,便惊得四下逃窜。 身着蟒服官袍的官员笑道:“这高棉国果然是没有人了,胆子这样小,还敢来比赛。” 大汉离那人越来越近,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看那人就要被大汉给提起,众人莫不在心里惋惜的叹息了一声。忽闻啪的一声,定睛一看,刚刚还站在擂台上的汉子竟然没了踪影。独独剩下那小个子人拍着胸口大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众人心惊不已,刚刚那汉子明明就要将那人提起,怎么一眨眼的功夫那大汉就不见了踪影。 又见几个侍卫到了赛场下面,不一会儿,便看见他们抬着那彪形大汉走了出来。刚刚还雄纠纠气昂昂的大汉,转眼就变成了一滩烂泥,在担架上痛得嗷嗷直叫。刚刚那一瞬间,那小个子竟然将那人举起来扔了出去。 此人之臂力,不可小觑。 官员们面面相觑。汪洋啜了一口小酒,道:“这大皇国的武士也不过如此。” 此话一出,引得六国使者哈哈大笑。 官员们个个虎目圆睁,却又无话可说。只好闷不吭声。 第一回合,高棉国胜。 司仪是说得咬牙切齿,六国同行而来的人出了震耳欲聋的高呼声。 又闻得一不冷不热的声音道:“吾等一直听闻大皇国人才济济,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 皇煜笙冷冷答道:“冉使者,此话也不要说得太早。这比赛才刚刚开始,鹿也不一定会死在你手。” 恰好,有内侍前来禀报。“殿下,张武士伤及心肺,腹部大出血,可能无救。” 原来,那张武士就是刚刚那被小个子男子扔下擂台的大汉。皇煜笙微微蹙眉,道:“即刻宣太医。” 内侍手足无措的答道:“太医全都到了,都说无能为力。” 风国节度使见那侍卫慌慌张张的模样,大笑不已。跟身后一张相奇丑的人说了几句,那人就走了出来,道:“殿下,可以将那人抬过来让草民看下吗?” 皇煜笙不知他们要搞些什么鬼。可又不好拒绝,点了点头道:“将那人抬过来。” 不一会儿,那大汉就一路嚎叫着被人抬了过来。 那人蹲下翻着大汉的眼皮看了看,又伸手在他的大动脉探了探,然后停在他的腹部,又低下头将耳朵贴在腹部上。 比赛(2) 凌轩跟莫寒站在看台的远处,见状,凌轩纳闷的问道:“你知道他是要干什么吗?” 莫寒摇了摇头。 片刻,那人抬起了头,对着扎木错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风国语言。大皇国通他国语言的人本来就少,闻言,众人皆是一头雾水的面面相觑。 那人停止说话后,扎木错看着皇昊说道:“禀圣上,薛先生的意思是说要将这武士的肚子剖开,将里面的淤血放出。” “大胆,开膛剖度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工部尚。 扎木错冷笑连连:“久闻大皇国医术高,竟然连最简单的开刀之术都不懂。真是可笑之极。” 凌轩小声问道:“开刀之术是什么?” 莫寒摇头:“看看就知道了。” 皇昊喝道:“越爱卿,不得无礼。” 越临渊愤怒又不甘的瞪了眼扎木错,碍于皇昊在此,只好愤愤然的退下。 “既然扎使者将这开刀之术说得如此神奇,孤今日也想见识一番。只是……。”皇昊锐利的瞥了一眼扎木错,道:“此人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尔等,又该如何?” 扎木错朗声答道:“若是他出了任何差错,那么,扎木错愿意一命偿一命。” 官员们冷笑不已:这风国的使者未免在找死,谁不知道人的肚子一点剖开就必死无疑。 皇昊却有些心动,使者们纷纷鼓动皇昊让扎木错试他一试,何况,这武士的生命本来就危在旦夕,若是让他试一试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在加上,这扎木错又公然挑衅。大皇国泱泱大国又岂会将这种跳梁小丑放在眼里,在众人的鼓噪声中,皇昊点了点头。朗声道:“既然如此,那孤就信你一次。只是,若是张爱卿若出了任何差错,尔等可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扎木错长身而起,对着薛先生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之后,被称之为薛先生的又简单的回答了几句。不一会儿,又有人抬着些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那是一副长方形的担架,不同之处在于在担架有四只脚,上面铺满了棉絮,又有人将那大汉抬上了担架。 那大汉在得知自己将会被开膛破肚时,早就吓得晕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那薛先生不慌不忙的从随身带着的医盒中拿出了一直细长的管子,将那管子放进那人的口中后,拿出一透明的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进管子,哺进那人的口中。 “他这是在干嘛?”凌轩好奇的问道。 莫寒皱着眉头,示意他不要多嘴。 有太医解释道:“张武士晕了过去,不能用麻沸散,这位大夫喂的应该是麻*醉药。” 众人皆兴致勃勃的看着,又见那人将那管子取出后,按摩着那武士身上的周身大血。 又有另外的太医接口道:“他现在这样做应该是帮助他血液循环,这麻*醉药也会随着他的血液而流动,能帮助他快挥药物的效力。” 给读者的话:俺很雷的在古代做起了手术,被雷到的人别抽我 比赛(3) 在太医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那人终于拿起了一把小刀轻轻的挑开武士的肚子。霎时,血流如注。 凌轩怕见血。瞥见血从武士的肚子中流出来时,连忙找了个借口溜了。 众人看着,皆是胆战心惊。毕竟,那样血淋淋的情景,连肚子里面的肠子和胃都能看清的画面一生并不多见,更何况,此时,那裂开的伤口中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早有一大部分人在那人拿起镊子挑里面的肠子时,就恶心得呕吐起来。 莫寒自然也不例外。 他是经常自残,他也是经常见血。可是,那血淋淋的肠子,可是人生第一次见。 有人递了锦帕过来。莫寒看也没看一下,拿起帕子将唇上的污渍擦净,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那人没有回答。 莫寒没有出声,可是却再也不敢朝赛场的方向看去。 身后之人却在这时开了口:“我们去那边走走。” 熟悉的声音,让莫寒的身体猛地一震,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耳边,响起了那人低低的浅笑声:“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莫寒压下胃里翻滚的酸液,回头看着那人道:“三皇子,好久不见。” 辛末一挑眉,揶揄道:“不久,才三天而已。” 莫寒扯了扯唇,当做回答。 “去那边吧。”辛末率先离开,莫寒迟疑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他没现,站在不远处的皇煜笙看着离开的他们握紧了拳头。 进行到一半的比赛,因为要救那武士的性命而被迫停止。两人绕开赛场,朝并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走去,莫寒回头,却只见赛场的一隅被围得水泄不通。哪里,大概就是风国的薛先生看诊的地方吧。 辛末顿住脚步,也朝那方向看了一眼,道:“风国的医术很达。” 莫寒点点头,道:“看得出来,毕竟,敢于将人开膛破肚的,他们是第一家。” 辛末眨眨眼睛:“也不一定,六国展得究竟如何,除了他们自己,别人并不知晓。” 莫寒挑眉:“也对。但是你,应该非常清楚吧。” 辛末笑笑,“就算我清楚,我也不会将六国的消息透露给你。” 莫寒了然的点头。“当然,那是你的祖国,你自然是爱它的。” 辛末抿唇不语。 那边,响起了嘈杂的喧哗声。莫寒欣喜的看过去,那个武士,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吧。又过了许久,他听见辛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对不起。” 错愕的回头,却只见他眉眼弯弯,笑得就好似一只妖精。心道,他刚刚的那句话怕是有意为之,下意识的四下打量,这个人不得不防。 “我这次找你来,是想要跟你道歉。”他勾着唇笑,笑得好似毫无心计的稚子。 拿不准他那句话有几分的真假,莫寒淡笑道:“谢谢,不过,莫寒受之不起。” 心知,他在提防着自己。辛末毫不在意的耸耸肩,有意扰乱他的思维,“我没想到你们大皇国国民的想象力如此丰富,我就只是在王府门口站了一会而已,他们居然就能编出如此精彩的故事。” “如果不是有心之人的故事编得精彩,他们又怎么会说得出来。”就算,没有人告诉他。他也能猜到那些说辞若不是有人有意为知,那些纯朴的民众是绝对不会联想到这里。 辛末挑眉反问道:“莫王爷认为那故事是我编出来的咯?” 他不卑不亢的答道:“莫寒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辛末若有所思的抚摸着下巴,“其实,我还蛮怀恋跟你一起下棋的那个晚上。” 莫寒笑笑,“过去的事情,莫寒早就忘了。” 辛末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可是莫王爷送我的牡丹,我可还一直留着呢。” 比赛(4) 两个人,就像是在打着太极。一招一式看似无力,实际上却是阴柔异常,随时都有可能直取对方性命。 一来一往,莫寒心知自己已经占了下风。但他并不是那种擅于演戏的人,闻言,也只是无奈的笑笑:“我国盛产牡丹,你要是喜欢,过几天莫寒出使羌国时,倒可以给你送些过去。” 明明是说的客套话,辛末听后,却欣喜异常:“你说的可是真的?” 莫寒微微的挑眉,他还是不大习惯防备别人。轻轻的点了点头,道:“真的。” 辛末却摇了摇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出使六国得好。” “为什么?” 辛末指着远处还没解散的人群说道:“莫寒,我给你说,这个世界,未来的十年都会在战争中度过,我希望你,好好的留在大皇国,哪里都不要去。外面那些江山,那些战争,都与你毫无关系。” 莫寒还是没有反应过来。道:“我还是不明白?” 辛末皱了皱眉,他道:“难道你猜不出皇昊让你出使六国的真正的目的吗?” 莫寒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才胆战心惊的喝道:“够了,辛末,药可以乱吃,但话,千万不要乱说。”说完,才现称呼错误,连忙低声道歉:“抱歉,三皇子,莫寒无意顶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辛末又怎么可能知道。 辛末无所谓的耸肩:“我不是大皇国的人,自然就不受这些规矩束缚。” 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教训他,可他还是忍不住责怪道:“难道你不知道入乡随俗吗?” 辛末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也说过,我来大皇国就是为了认识你。” 莫寒懒得去分辨他话中的真假,不耐的说道:“三皇子,你不要在消遣莫寒了。” 辛末却信誓旦旦的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还留在这里,我根本就不会出现。莫寒,你相不相信,你要是出使了六国,你会失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是莫王爷的身份?还是拥有喜欢着皇兄的断袖王爷?不管是那一个,都不是他想要的。咬了咬牙,他诚心的道谢:“谢谢你的提醒,但是,六国,我是一定会去的。” 知道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辛末也不便在劝。叹了口气道:“莫寒,你要记住,不管以后生什么事,我曾经都把你当成兄弟的。至于你被诬陷的事情,我是故意为之。我本来以为,若是传出了你跟羌国太子有染的消息,皇昊自然就不会让你出使六国。但是现在看来,我想,我错了。” 不管是皇煜笙,还是羌国的三皇子,为什么他们都不让自己去六国。那个地方,究竟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只是因为这一行太过危险吗?他倒不这样认为。他宁愿为了国家客死他乡,也不要留在这里苟且偷生。他第一次觉得,若是可以做个像父亲那样的人,该有多好。 想了想,他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的关心。至于诬陷的那件事情,三皇子,如果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心知他在为自己找台阶下,辛末惯性的眨着眼睛:“忘了也好。只是……。”他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你出使六国后,不管遇到了什么危险,我都不会帮你。” 心知他说的事实,尽管心中有些许的失落,他还是打趣道:“你不害我,我都已经阿弥陀佛了。” 辛末挤眉弄眼的笑笑:“那可不,你要随时做好被我害的准备,你要记住,我可是天生狡诈,平生最爱的就是撒谎,会让人防不胜防呢!” 莫寒微笑着点头:“那我一定会好好的记住这句话。” 话落,两人会心的笑笑。不管未来,他们是朋友也好,仇人也罢,但是至少现在彼此是坦诚的。 辛末不想在给莫寒惹麻烦,让他先行回去。回到赛场的时候,那武士已经被抬走。有几个宫婢在打扫地上的鲜血,内侍见到莫寒,连忙迎了上来,说道:“莫王爷,殿下一直在找你呢。” 莫寒心中疑惑,口中却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有些不安,这一次,等着自己的将会是什。 春归向晚(1) 日薄西山,夕阳晚照。 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将落日的一点余晖缓缓掩盖。太子宫中万籁俱寂,柳条在落日的点缀下,仿佛缀了金条的彩带。 内侍领着莫寒穿过白玉砌成的石桥,直朝太子寝宫走去。 还未进殿,就闻得从宫中传出几声吟(和谐)哦的娇(和谐)喘,夹着男子低沉嘶哑的软语,就算用脚趾头想,两人也能猜到里面之人在干些什么。 莫寒尴尬不已,想那内侍早就见惯了此种场面,见怪不怪的说道:“莫王爷请稍候片刻,杂家这就帮你通传。”公事公办的语气,莫寒连忙摇,道:“我可以在等一会儿的。”里面那火热的画面还是不见为妙。 想必,里面的人也现了外面的动静。只听见皇煜笙冷声叱问的声音:“来者何人?” 内侍恭敬的答道:“禀殿下,莫王爷来了。” 短暂的静默后,又传出皇煜笙毫无波动的声线,“让他进来。” 莫寒踌躇不已。 内侍催促道:“莫王爷,你快些进去吧。殿下可等了你好些时候。” 莫寒只好点了点头。踩着酸木铺就的地板,惴惴不安的入了内室。 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衣衫缭乱,春色无边。只见,庄梦曲斜依在乌木金箔的软榻上,秀眉紧蹙,似是在忍着极端的痛苦。 皇煜笙蹲在她的脚下,双手握着他纤白细滑的脚踝,宠溺的责怪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庄梦曲撇着唇,委屈的说道:“我想要那幅字帖,那些内侍又不帮我取,我就只好自己去拿了。” 皇煜笙头也没抬一下,淡淡的问道:“哪幅,我待会儿叫人送去仪香阁。” 庄梦曲指了指那幅名为春归向晚的字帖说道:“春辞百花朝,归来意阑珊。向暮何遥遥,晚袖留余香。我喜欢这个。” 皇煜笙皱紧了眉头,拿起内侍放在一旁的湿帕擦手,“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庄梦曲从凳子上跃起,不屈不挠的问道。 “这是别人送我的。”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莫寒。 莫寒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微微的偏头,生涩稚嫩的字体印入眼睑,字体虽然工整,勾勾画画中却有些不甘不脆的味道。他差点忘了,自己曾经还送过一幅这样的字画给皇煜笙。他犹记得,八岁那年,皇煜笙第一次在花朝节祭祀花神,他怕他一人在府上会呆得无聊,便偷偷的命内侍将他装扮成一个小书童的模样,带着他一起去了寺庙。 这副字帖,是莫寒回宫后作的第一诗。他还记得,皇煜笙第一次见到这幅字帖时,是如何的高兴。他甚至命令了内侍将那幅字帖裱好挂在了太子宫。没想到的是,时隔多年,这幅字帖竟然还挂在那里。莫寒叹了口气,耳边,传来皇煜笙柔声诱哄的声音:“梦曲,你先回去,我跟莫寒有些公事要谈。” 庄梦曲嘟着红嘟嘟的小嘴,抱怨道:“你每天都说有事。你都有多久没去过仪香阁了。” 皇煜笙耐着性子哄道:“我不是忙吗?” 春归向晚(2) 庄梦曲委屈的吸了吸鼻子,“你每次都说很忙,就算再忙,你也不会连洞房的时间都没有啊!” 明明在心底告诉自己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可是听到庄梦曲的那句话时,他还是微微的竖起了耳朵。从内心深处,涌起了一些不该有的欣喜。他跟庄梦曲成亲也有些时日了,他们还没洞房吗? 唯一的一点耐心也被耗尽,皇煜笙不耐的喝道:“你闹够了没有,完了就给我滚回去。” 庄梦曲没料到皇煜笙会用如此的态度对她,当下就委屈得一双眼睛泛起了水泡,小巧的鼻子一抽一抽的,看着皇煜笙幽怨的说道:“你凶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呜……呜……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一连问了三次,皇煜笙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可是,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又心生不忍,只好拉下了脸柔声安慰道:“乖,是我错了。我不该凶你。可是,现在莫寒在这里,你先回去,我晚上就去找你。” 庄梦曲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嗯。”他点头,又怜惜的擦干她脸上的泪,柔声道:“我叫人送你回去。” 目的已经达到,庄梦曲也不再纠缠。听话的点了点头。临走之际,又不放心的叮嘱道:“你一定要早些来。” 由头到尾,莫寒都只是浅浅的笑着。仿佛,身边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也确实与自己无关,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目送着庄梦曲离开,皇煜笙不耐烦的低语了一声:“女人可真麻烦。” 若是有天他登基之后,后宫佳丽三千,成群结队的女人吵着,那才叫麻烦。莫寒微微的勾唇,低了头毕恭毕敬的揖了揖了道:“参见殿下。” 现在倒是越来越能忍了。皇煜笙冷冷的睨了一眼他,道:“免礼。” “莫寒遵旨。”领了命,他中规中矩的站在一旁。皇煜笙想起他跟辛末一起离开的画面,心下一沉,口中却道:“这么大半天,你是去了哪里。” “回禀殿下,莫寒在周围散步。” “散步?”皇煜笙冷笑不已,心道,现在倒是越来越会说谎了,瞧瞧,明明在骗人,那张脸居然一点慌张都没有。他可不记得他以前有教过他撒谎的。“去哪里逛了?” “也就是在花园周围逛逛。”他平静的回答。 “哦!”皇煜笙挑了挑眉,“可是,我却听见有人禀报,说你跟羌国的使者在一起,难道,你真如市面上说的那样,打算做卖国贼。” 明明知道他有意侮辱。莫寒的脸色还有变了一变,他不卑不亢的答道:“殿下多虑了。莫寒恰好碰到羌国使者,打了下招呼而已。” 不错,说起话来是滴水不漏。皇煜笙冷笑连连,若是没有亲眼看见他们离去,他还真会被他那张脸给骗了。“莫寒啊莫寒,以前,本王怎么没现,你如此擅长撒谎?” 莫寒微微的一愣,心道,难道有人瞧见了他跟辛末一起离开。心下一慌,口中却道:“莫寒听不明白太子在说些什么?” 春归向晚(3) 皇煜笙懒得跟他继续打哑谜,“我就挑明了说吧,你跟辛末离开,我是瞧得一清二楚的,难道,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难怪他会这样咄咄逼人。明白过来后,莫寒反倒不再紧张,抿着唇,浅浅的一笑道:“既然殿下都知道了,莫寒无话可说。” 哑然的抬头望去,只见他表情坦荡,双眼如镜般平静。他的脸当下就黑了,他讨厌他这种听之任之的态度。以前的莫寒可不是这样的,就算他做错事情,他也会抵死不认。可是,现在,他竟然就这样坦坦荡荡的承认。心中烦闷不已,他不承认他火,他承认了,他更觉懊恼。冷笑道:“你上次答应了什么?” “莫寒答应过殿下,绝对不跟羌国的三皇子接触。” “你倒是记得清楚。” 莫寒认真的点头,“殿下吩咐的事情,莫寒不敢忘记。” 闻言,皇煜笙又想要一脚踹死他了。出尔反尔,竟然还敢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他吩咐的事情他不敢忘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吼道:“既然记得,你还出尔反尔?” “莫寒自知有罪,还请殿下责罚。” 他依然一副也无风雨也无情的淡然表情,在那一瞬间,皇煜笙打从心底的衍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他不会在乎了,他不会在乎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不会在乎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会惹自己生气,更不会在乎自己的心里有没有他。有了这层认知,心里就变得好似猫爪子在抓,难受极了。表面上,却依然扯出嘲讽的冷笑来:“你以为我会就这样放过你?” 莫寒抬头,微微一笑道:“莫寒从来就不奢望皇兄会放过自己。”他以前就知道,他抿唇浅笑的模样,就像是木槿花开。风姿卓然,遗世而立。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千万树的木槿花竞相开放,浮世苍茫逸影匆,拒教蜂蝶忆相逢。缭乱了他的眼,也扰乱他如止水般的心。 他突然又有些兴味索然。不管自己怎么凶,怎么吼,他都只会用那幅淡然,温和的微笑来回答自己。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挫败过,他意兴阑珊的挥挥手道:“算了,今日之事本王就暂不跟你计较。不过……。”他顿了一顿,又冷冷的瞥了一眼他道:“你得据实回答你跟他聊了什么。” “好。”他回答得爽快,却让他又有了种被敷衍的感觉。 他懊恼的喝道:“你可别想骗我?” 莫寒淡淡的答道:“殿下的眼线如此之多,莫寒怎么敢骗你?” 这便是他的皇弟,陌生、疏远,就算做错事,眼神也是坦坦荡荡的。三年的冷宫生活而已,怎么会让他变成这个样子。变得好像不像是一个人,反而是某种遥不可及的物体。就好像是立于悬崖的木槿花,缤纷艳丽,却是遥不可及。 懊恼过后,剩下的就是无能为力。他又懒得同他争辩了,多说一句话,都会觉得烦躁不已。他嚷道:“既然如此,那就快些说。” 莫寒诧异的看着他,他的脸拉得老长,活像谁借了他的米,还了他的糠一样。旋即,又想到他的性子本来就是这样,便也就觉得不再意外。低着头,将辛末对他的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当然,他瞒下了辛末说的那句大不敬的话。 闻言,皇煜笙挑高了眉头,“看不出来,那羌国三皇子还蛮关心你的。” 莫寒也不辩解,轻轻巧巧的“嗯”了一声。 “不知廉耻。”身处下风的人,原来是如此的可悲。‘ 出使(1) 他再一次忍不住口无遮拦起来。 他凭什么可以那样理所当然的接受别人对他的好,而他对他的好,为什么又从来都看不见。 莫寒愣了一愣,一时搞不清楚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想了想,他连忙抱拳说道:“殿下放心,莫寒刚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就是因为句句属实才更觉气恼。皇煜笙烦躁的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心知,他在这里呆得时间越久,自己这张嘴就越会忍不住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莫寒稽告退。 临行前,皇煜笙却又叫住了他,道:“对了,父皇让你明早进宫面圣。” “嗯!”微笑着向他道谢后,他转身就走。 看着那轻轻汤汤的笑脸,皇煜笙有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回了王府,田大海将一张便签递给他道:“这是林府今早派人送过来的。” 闻言,莫寒怔了一怔。林府又出了什么事,还是说这是林天萧偷偷托人带给他的?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头也没抬的说道:“烧了。” 田大海一愣,下意识的回道:“可是林府的人说了,一定要让王爷你亲自过目。” 莫寒皱了皱眉,终于还是从田大海手中接过便笺,拆开后胡乱的扫了一眼,便将那张纸狠狠的攥在手中。 他的脸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容,田大海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担忧的问道:“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莫寒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转身,在烛台上点燃手中便笺,直到火苗灼烧到手指,仍是紧紧的攥着便笺的一角。 “王爷?”田大海讶异的唤道。 闻言,莫寒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我没事,田叔,你先下去吧。” 田大海知他不愿意多说,便也不再多问。知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离开时,体贴的带上了房门。 那张纸上只有短短的几字,纵然是只看了一眼,却会永生铭记。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他竟然将他逼得要远走天涯。也罢,也罢,由此看来他的身体已经康复,那他,也可以毫无挂牵的出使六国了。只是,那便笺的一角,他却握在手中握了很久很久。 昨日的比赛大皇国丢了丢到了家门口。 可是今日,大伙儿一扫昨日的阴霾,今日一个一个又变得雄纠纠气昂昂,在那赛场周围看着比赛的众人扯着嗓子狂吼道:“大皇国加油,大皇国加油。” 莫寒穿过赛场,看了一眼比赛的方向,转身就朝皇瑞殿走去。 殿外的池水依然清可见底,石阶旁的鸱吻图像更是栩栩如生,仿似,随时都有可能直冲九天。 有内侍高深唤道:“宣莫王爷进殿。” 莫寒稳了稳心神,踩着黄金打造的地板不慌不忙的走了进去。 皇昊四合如意暗花绸蹙金四团龙袍端坐于盘龙椅上,莫寒诚心朝拜。 “免礼。” “遵旨。” 莫寒垂手而立,殿内还有几位莫寒并不认识的人。或许,是新近的大臣,只是,不知道今日皇昊又是想要宣布些什么呢? 出使(2) 他低垂着眼睑盯着自己花边朝服呆,坐在大殿中央的那人,他还是不敢抬头去看他,尽管他刚才的语气已经和缓了许多。 殿内很安静,静得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对,树叶落地的声音,应该是沙沙的吧。莫寒隐隐的听见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偷偷的瞥过去,便看见身旁的人正在偷偷的掏胳肢窝。 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是觉得那人的侧面线条极其的刚硬,年龄应该三旬左右。而那人,似乎并没现莫寒已经现了他在挠痒痒。一人犹自挠得不亦乐乎。 莫寒想要笑,但是却又不太敢造次。只好低着头,拼命的忍着。 漫长的静默后,耳边传来皇昊装模作样的轻咳声。 莫寒眼观鼻,鼻观心,装着什么都没听见。 “众位爱卿,孤今日找你们前来,是有要事宣布。”做皇帝的,似乎都很喜欢吊人胃口。进了殿后,要将你看得胆战心惊之后,才会慢条斯理的说出召见大家的理由。 殿中的人难得的统一,高度的保持着沉默。 皇昊见众人都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内心受用,朗声道:“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不久,我大皇国将会派使者出使六国吧。” 众人连忙应是。声线一致得仿似私下经过排练。 皇昊很满意众人的反应,瞥着莫寒道:“莫爱卿,你可知道孤今日为何召集大家?” 莫寒做了一揖,恭敬的应道:“莫寒不知,还请圣上明示。” 皇昊也不买关子,点头道:“想必殿上的各位,彼此并不认识吧!孤今日叫你们前来,是想要让你彼此认识认识。” 众人又连忙谢恩。莫寒又偷偷的瞥了眼刚才那个挠痒痒的人,只见他此刻站得端端正正,表情严肃,只是,手放着的姿势有些诡异。 莫寒又有些想笑,耳边,却突然想起皇昊唤他的声音:“寒儿,你是出使六国的主要人物,你先给大家自我介绍介绍。” 莫寒微微一愣,随后,轻声应道:“莫寒遵旨。” 刚刚给莫寒看侧面的人终于回过头来看向莫寒,莫寒微微的一愣,此人虽然算不上英俊潇洒,但是全身上下却自有一种风流味道流转。只是,从头到尾,这人只是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来,几乎不拿正眼看他。 莫寒毫不在意的抱拳行礼道:“在下莫寒,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有人从鼻子里出不屑的冷哼,莫寒有些微微的尴尬。好在,坐在上面的皇昊并没有觉。 他笑道,“既然寒儿已经介绍了自己,众位爱卿,你们也认识认识吧。” 拿鼻孔出气的那人是站在莫寒右边的男子,穿着一身麻布粗衣,虬髯美须,肥头大耳,一双眼睛却闪着算计的光芒。他抱拳说道:“草民乃莽野粗人,平时靠经商养活一家老小,莫王爷出使六国时,小民会一路跟随,莫王爷您可以叫草民言小小,或是言掌柜的。” 言小小?莫寒诧异的打量着他。半天之后,得出结论是,这人从头到尾,就没一个地方是长得小的。他连忙抱拳回礼道:“以后还请言掌柜的多多指教。” 言小小点了下头后,便不再说话。 又有一人上前抱拳说道:“鄙人乃御前侍卫统领陈政,将一路保护王爷的安全。” “有劳陈护卫了。” “在下顾雍,出使六国的通事将由在下全权负责。” 还没来得及回礼,又有一把人上前一揖道:“吾等乃食客,专为王爷出谋划策。”莫寒抬眼一看,说话之人正是刚刚那个挠痒痒之人。 他指了指站在他身旁的人说道:“这位是顾清流,这位是顾清泉,在下乃顾清溪。” 莫寒暗道,原来他们三人是兄弟。可是,从外貌看上去却又不大相似。顾清流长相斯文,顾清泉样貌伟岸,顾清溪又生得十分的严肃。 他连忙回礼,道:“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那人也不多言,介绍完之后便不再说话。 又有一些随员前来自我介绍,莫寒一一回礼。粗粗估计了一下,一行人差不多也有三四十人之多。 众人一一见礼后,便各自回归原位,一一站好。 皇昊今日心情似乎不错,见大家都站回了原来的位置,便高声宣布道:“既然大家彼此都认识了。孤今日就宣布,尔等明日一早就即刻启程。” “遵旨。”伴随着异口同声的应好声,六国之行已然拉开了序幕。 皇昊俯视着众人道:“既然如此,尔等就回府准备去吧。” “遵旨。” 话别(1) 出使六国的一行人,似乎个个都心高气傲。 莫寒抱拳告别时,那些人压根就将他当成透明的。莫寒无奈,悻悻然的耸耸肩后,只好自己离开。 走在前面的是顾家三兄弟,有趣的是,顾清溪走路的姿势极其的怪异,那手总是有意无意的挠着胳肢窝。 好在,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只要他想到那顾清溪用严肃的表情挠痒痒时,他就会忍不住想要笑。 无心的转眼,莫寒看见了等在殿外的静香。 静香是皇后身边的大红人,平时跟皇后是寸步不离的。他诧异的四下张望,并没有见到皇后的身影。 静香见到他,连忙迎了上来。 “莫王爷,皇后知道你明天就要走了,她让我把这个给你。”静香直接说明来意,从腰包中掏出一块碧绿的玉石递给他。 莫寒连忙用双手接过,恭敬的说道:“请帮我谢过母后。” 静香点头道:“皇后还说,出使六国,一定要万事小心。” 莫寒轻声应是。 手中的碧玉是一块圆形的玉环,玉环,欲还是也。母后在这个节骨眼上送来这个东西的用意,他不是不是明白,只是,此行一行凶多吉少。母后,是注定了要失望了。想了想,他从腰中掏出一块玉玦双手递给静香,道:“麻烦静香姑姑帮我将这个转交给母后。” 静香看了看那玉玦,迟疑了下,道:“你可还有什么话需要转告的。” 莫寒摇摇头:“不用了,母后她看了就会明白。” 母后送他玉环是希望能够平安回来,他回了玉玦,则是代表缺了一块。与其让母后日夜为他提心吊胆,还不如现在就让她做好心理准备。若是日后,听见他暴毙的消息,也不至于那么难过。 静香点点头,“好。吾也要回去复命了。”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又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做准备吧。” “嗯。谢谢静香姑姑关心,莫寒先行告辞。” 比赛依然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抬望了眼坐在高台上的男子,叹了一口气后,转身离开。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见他了吧。 田大海知道莫寒翌日就要出使六国,连忙叫下人们下去张罗行礼。 莫寒看着他,有些难过。田叔一生都在为莫王府操劳,若是,他在外面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莫王府就更加没了靠山,到时,田叔他们又该怎么办? 田大海现莫寒皱着眉头,以为他是担心他走后,府上没人照看,连忙说道:“王爷,你就放心的出去,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会将莫王府看得好好的。” 莫寒感激不已,抓着老人的手道:“田叔,你说什么呢。这莫王府可以不要,但是田叔,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若是田叔有事了,这莫王府就是树倒猢狲散了,那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壳子了。 田大海憨直的摆手说道:“王爷严重了。田大海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而莫王府却是个王府,怎么因为一个管家,就不要一个王府呢?” 莫寒摇摇头道:“田叔,这王府的上上下下全靠你一个人打理,你若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莫王府也就完了。所以,田叔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 闻言,田大海内心万分激荡。老王爷和老王妃这下终于可以安息了,王爷不但事业有成,而且还懂得为大局考虑,他看着,就觉得欣慰不已。 他道:“王爷放心,在我有事之前,我一定会将音月培养成一个好的女主人。只要王爷回来,我就去跟皇后说,让你们两人立刻成婚。” 明明知道自己回来的机会几乎为零,连忙转移话题道:“田叔,音月去那里了?” 田大海叹了一口气,“那丫头知道你要走,这会儿正在房间里伤心呢。” 心知田大海说的都是实话,莫寒连忙说道:“那我去看看音月。” 田大海心道,王爷果然对音月还是有些情意的。他有意撮合他们二人,连忙点头道:“去吧,去吧,张罗行礼的事情,我来准备就好。” 话别(2) 今夜的王府,寂静得有些可怕。 莫寒一连敲了三次音月的房门,都无人应答。推开房门一看,原来音月并不在房中。不免又有些着急,也不知道那个丫头这会儿又会躲在哪个地方生闷气。 他没有兄弟姐妹,从出来那天,看着音月那怯生生的眼神时,他就将她当成了自己亲妹妹来看待。妹妹伤心,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会着急。 又去后花园找了一遍,依然没有人。 他气喘吁吁的靠在栏杆上喘气,今晚的月亮似乎也感受到了离人的心情,只露出了半张害羞的脸庞。 辛苦最怜天上月。 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就连天上的明月都是长缺的,更何况是人。 有百花糕的香味传来,莫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里闪过些什么,转身拔腿就朝厨房的方向跑去。 那个傻丫头呵。 果然,才到厨房门口,那虚掩的门缝中便传出了隐忍而压抑的抽泣声。 她是不想要自己为她担心吧。 这真是个傻得无可救药的孩子。莫寒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而里面的人似乎并没有现他。 炊烟袅袅,灶台中的火光熊熊,那女子双手环胸蹲在灶前,一手捂着樱桃的小嘴,一边将木柴送进火炉中。 他愣愣的看着,一时没了上前的勇气。 锅子中的水被烧得咕咚作响,蒸笼中不停的散出袅绕的响起,馋了的猫儿在房门外出凄凉的呜咽。 他看着音月用手背在脸上乱摸了一把后,又起身掀开蒸笼。她做得格外认真,以至于他一直站在她的身后,她都没有现。 他听见她再说:“王爷最喜欢吃的就是我做的百花糕了,我一定要多准备一些。” 这傻丫头,她当他还是三岁小孩子么,没了这些解馋的小食,就会在路上饿死么? 又见她用箸将糕点一块一块的夹出来,放在早前准备好的碟子中。刚刚出笼的点心闻上去更是香甜可口,却不知怎的,他的胃里却泛起了微微的酸液。 他终究还是欠了这个女子呵。 不想欠的,不想害的,终究还是害了。 氤氲出来的雾气,泪湿了音月的眼眶。或许,真的是那烟雾太大,所以,她才会那么不小心的将手伸进了滚烫的蒸笼中。那一刻,烫疼了的却不是手,而是那颗尚未懂**的心。 门外的野猫,似乎也懂得房中人的心事,嘶哑的嗓子中出残破不堪的抽噎声,像是哀歌。 许久之后,音月才感觉到手上的疼。 她出一声“啊”的惊叫,见状,莫寒想也没想的冲上前去,抓着她的手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看着突然冲出来的莫寒,音月愣住了。在看看他抓着自己的手,一张脸瞬间就红了个透彻。她有些别扭的抽出五指,闷声答道:“我没事。” 莫寒却充耳不闻,双眼细细的查看着她如葱般白皙的五指,右手手背上全是红红的水泡,他皱着眉头责怪道:“怎么这么大意,都烫成这样了。”他说着,就对着那些烫出水泡的地方轻轻的哈气。 音月既感动又心酸的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哈气的动作,这样好的王爷,就要离开了,光是想想,她就觉得难过。 “走,我们先去找大夫。”他牵着她转身就走。 在他转身的瞬间,音月却一把搂住了他的腰。他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好似木头,张了张嘴,却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王爷,你一定要早些回来。”音月将脸埋在他的背上,嘤嘤的抽泣。他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音月,遇到合适的人,你就嫁了吧。” 一盆冷水从天而降。音月的脖子紧,腮帮子疼,用了好大的力气她才压下心中的恐慌,颤颤的问道:“王爷,你……在说什么?” 莫寒掰开她搂着她的手,转身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遇到真心对你好的人,你就嫁了吧。” 他又重复了一遍,音月突然现面前的人变得好陌生。就好像是那挂在天空中的半月,她遥遥望着,却终究是只能望着。她有些明白了,这个人不想娶亲也不会娶亲,出使六国只是逃避自己的借口,她出一声怪叫,“我不要嫁,我不要嫁,我宁愿再王府做一辈子的丫鬟,也不要嫁给其他人。” 莫寒心知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便不再多言,叹了一口气后,柔声哄道:“好,音月以后都会留在莫王府,我们现在先去找大夫好不好。”时间久了,音月自然会忘了刚刚说过的话。更何况,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田叔这么心疼音月,也绝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的。 音月不相信的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莫寒微笑着点头:“当然,只要音月想要呆在王府就一直呆在王府。要是,我以后一直没有回来,音月碰到喜欢的男子,也可以给田叔说的,田叔会成全你们的。” 音月惊恐的摇头:“音月不会喜欢其他的男子。我会一直等王爷,若是,王爷一年之后才回来,音月就等一年,若是王爷要十年后才回来,音月就等十年,若是王爷,一辈子都不回来,那音月就等一辈子。” “真是傻丫头呵。”莫寒宠溺的揉揉他的头。也罢,若是还能回来,他一定会娶她为妻。若是不能回来,那么,他抬头看了眼寂寥的天空,那么,他一定要让田叔将她嫁出去。 话别(3) 天刚蒙蒙亮,莫王府的大门就已经打开。 田大海将两大箱行礼堆在莫寒所乘的马车上,音月又提了昨晚连夜为他做的糕点上车。行李箱里面装着莫寒平时常用的文房四宝,衮服官袍,甚至连他喜欢的棉被都备上了。 皇昊有旨,此次出使,低调行事,一切从简。 本来,长途跋涉带的东西越少就越好,可是,莫寒又不便明说,只好看着其他使者们尴尬的笑笑。 言小小自称为言掌柜的,行事自然喜欢按照商人的风格操办。 他拿着算盘在莫寒面前站定,微微一笑道:“莫王爷,小的能跟你聊聊吗?” 莫寒点了点头道:“言掌柜的无须客气,以后,大家就以名字相称吧。” 言小小点头道:“为了安全起见,称呼名字当然是最好的。只不过,草民现在来找莫王爷却不是为了讨论这个。” 莫寒连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言小小扒拉着算盘,噼里啪啦的开始给莫寒算总账。这一路,圣上只拨了多少的公费,而租用马车需要多少钱,去他国住宿的钱,吃饭的开销,这样那样的加起来数目非常的可观。莫寒不明其意,怔怔的问道:“言掌柜的,你到底是想要说些什么?” 站在一旁的田大海却明白了过来,连忙掏出一大把银子塞在言小小的手中,讨好的说道:“大人,你就收下这些钱,这一路上,也给大家操办些好吃的。我们王爷就麻烦你了。” 言小小也不推拒,笑容满面的接下了那些银子,掂了掂重量,才道:“这些个银子刚好够这辆马车的出租费,我们经商的,向来银货两讫,莫王爷,以后这辆马车就是你一人的了。” 田大海愣愣的看着言小小大摇大摆的离开,这人,未免也太现实了些吧。 昨日,他还在疑问为何皇昊会让一些市井上的民众跟着一起出使六国,他今日总算是有些明白。这言小小是商人,一路上有他的精打细算,加上他的商人作风,不但能摸透六国的经商之道,而且还能省下一笔不菲的数目。不愧是做皇帝的,连这样细节的东西都能想到。 “那个人是什么意思?”田大海怔怔的问道。 想来也是,田大海做了一辈子的管家,虽然平时也是精打细算,但是却远远没有商人来得斤斤计较。莫寒微笑着回答道:“他跟我们开玩笑的呢。” 田大海也不疑有他,道:“我还以为他再嫌我银子给的太少。” “怎么会。” 田大海老实巴交的点头,一想到,莫寒即将远行,又觉得不舍。抹了一把老泪道:“王爷,你这一路也没个体己的人照顾,你一定要好好跟他们相处,然后平平安安的回来。” 莫寒微笑着一一应承下来。“田叔,你放心,我会好好的照顾自己的。”末了,又偏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音月,柔声道:“一定要好好的照顾田叔。” 音月乖巧的点头,她的鼻子红红的,两只眼睛布满血丝,昨晚,一定偷偷的哭了一整个晚上。叹了口气,他揉了揉她的头道:“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音月死死的咬着嘴唇忍着想哭的冲动。 “真是傻呵。”除了这简单的几字,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她了。他真的希望她能遇见一个愿意真心待她的男子,两人可以幸福的白头偕老。而不是,这样傻傻的等他,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可是,这些话却不能说。 “我走了。”见音月不愿意说话,他也不再多言。又担忧的看了一眼她道:“大家都回去吧。”说完,转身就登上了马车。 启程 马车浩浩荡荡的从皇城西门出,转了个弯后,直接上了官道。 高高的城墙上,站着一位着穿枝牡丹纹绫圆袍的男子,此时,他正背负着双手极目远眺,双眼望着的竟然是那离视线越来越远的车队。 “殿下,该回宫了。” 内侍的声音拉回了男子凝目的视线,他偏过头,睨了一眼那人道:“都办好了?” “回殿下,都办好了。三百死士已经出,他们会随时保护莫王爷的周全。” 皇煜笙点头不语。 那内侍又道:“至于莫王爷他们的消息,每隔十天就会有人上报,殿下你大可无虞。” “辛苦你了。”皇煜笙又回头看了眼车队离开的方向,转身跳下了围墙。在看着车队离去的时候,他为什么会有种即将要失去的感觉。 失去么? 他绝对不允许,绝不。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此景,说的就是大皇国与畨颜王朝交界的皇颜江。 此处四面环水,两边的岸上又土地贫瘠,常年水患,因此,很少有人在此扎根。就算留下的那部分,也全部圈水为地,成为称王称霸的水中强盗。在加上,此地又属于两国边界,早期畨颜王朝与大皇国交好的时候,还会派些军队来围剿水匪,后来,两国交恶,这地方又实在是没什么油水可捞,两国的皇帝都很干脆的将此地列为四不管地带。 所谓的四不管就是: 第一、 皇帝不管。 第二、 军队不管。 第三、 官府不管。 第四、 民众不管。 如此一来,长年累月下去,这个地方更是变得一毛不拔,到处都是强盗土匪。 几辆马车缓缓的由官道驶来。 本来,莫寒是坚持不走这条路的。但是,随行的通事顾雍却说,从这条路到修罗国可以省下两天的路程。 本来顾雍也就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却不料这句话被言小小听见了。言小小是商人,时刻不忘他经商的本性。拿出随身带的算盘啪啦啪啦的算过之后,得出的结论时,两天的路程可以省下一笔不菲的银子。 莫寒清楚的知道,言小小是个爱钱如命而且喜欢斤斤计较的人,从在莫王府门口的马车事件就可以看出来了。当下,心中不悦,但是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依然如以往般谦恭有礼的问道:“这条路如此危险,言掌柜的你用什么保全大家的安全?” 经商之人,嘴皮子功夫自然也是不错的。言小小不慌不忙的答道:“不是还有陈统领在么?若是这样几个喽啰都搞不定的话,我们也不用出使六国了,直接在这里自杀好了。” “话虽不错。但是,莫寒却认为,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去六国路途遥远,有些东西能避免的,就尽量避免比较好。” 言小小冷笑道:“莫王爷是信不过我言小小呢,还是怀疑陈统领的实力?” 陈政贵为御林军统领,性格颇有些自高自大。此时,他那里受得了言小小的激将法,当下拍着胸脯保证:“大家尽管放心,有我陈政在,大家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一句话,就将莫寒赌了个死。 陈政打了包票,顾家的三兄弟又打算完全的置身事外。其他的随行,压根就没有说话权。如此一来,莫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言小小又道:“若是莫王爷你实在是怀疑陈统领的话,你大可以一人走官道,反正,你有辆私人马车。” 莫寒心知他有意讽刺。却也明白,在这种时候,他若再说一句反对,便是彻底与这随行的众人为敌了。当下赔笑道:“言掌柜的,你还跟莫寒一般见识不成。莫寒常年呆在宫中,不懂这外面的人情世故。若有不对的地方,言掌柜的还请多多担待才是。” 言小小冷笑道:“莫王爷可别折煞了小人,草民还仰仗着王爷的荫庇呢,又怎敢责怪王爷的不是。” 一句话说得是火药味十足。若是,放在三年前的他身上,他可能早就怒目而视了。可是,现在却不能,他依然小心翼翼的赔礼道歉:“刚刚莫寒的确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还请言掌柜包涵才是,莫寒这厢有礼了。” 给读者的话:第一卷结束,将会开始第二卷。话说,第一卷的人物性格不是很丰满,但是第二卷,将会有些不同。毕竟,在出使的时候,随时都会遇见观点不一致的时候。 内讧(1) 他的息事宁人,看在众人的眼中却成了胆小怕事。言小小嘲讽道:“莫王爷,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王爷,如此低声下气,你就不怕丢了你们皇族的脸面吗?” 莫寒不卑不亢的答道:“皇族的脸面是摆在那里,并不会因为莫寒的道歉而就折了腰,这天色也不早了,我看,我们还是快些启程得好。” 仰头望天,果然日已西斜。陈政连忙张罗大家继续上路,又叫车夫快些催马,要是迟了,今日可就得在这荒郊野外过夜了。 第一晚,就要露宿荒地,大家自然不愿意。 言小小不便再难,冷哼了一声后,就上了马车。 莫寒沉默的掩下了车帘,才第一天彼此就闹个不痛快。心里,实在是怪不好受的。可是,一想到皇颜江的隐忧,又难免心生不安。 这一晚,终究是没有赶上下一座城池。 好在,这一路算不上偏僻,每隔几里,总会有些不大不小的村庄。在夜幕完全来临时,陈政终于决定让大家就在村庄中借宿一晚。 平安无事的一晚过去。‘ 翌日一早,继续上路。 只是,大家今日都很默契的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排挤的意味明显。 莫寒早就习惯独自一人,因此,他并不是十分在意。唯一在意的是,多行一日,与那皇颜江也就越近,而江边,又甚少有人居住。若是渡江,何处去找船只? 第三日的傍晚,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漫天的彩霞将江面渡了一层金,远远望去,金光灿灿。两岸却是高山千仞,层层叠叠的叶子将山围了个结实,站在那并不算宽阔的官道上望着此情此景更觉心中寒凉。 方圆百里无一村庄,有的也只是盘踞在山上、水上的强盗土匪。若是,要在这样的地方过上一夜,不心惊胆战也是很难的。 莫寒下了马车,在陈政面前抱拳问道:“陈统领,不知道现在可有船只渡河?” 陈政还未回答,一旁的言小小却嘲讽的说道:“莫王爷,你不会用眼睛看吗?一路走来,你可是有看到一户人家,住都没人住,你还想着过河?” 莫寒皱了皱眉:“既然如此,那明日可否有过渡的船只?” 言小小见他如此死脑筋,当下大感不快,冷讽道:“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真的。这里没人住,没人住,你别想过河。” “既然如此,言掌柜的你前几日为何还要提议要走此路?” 言小小冷哼了一声,“你不是出使六国的主要人物吗?这点事情你都做不了主,你还出什么国?直接留在这里等死不就得了?” 随着他的说话声,他那肥胖的耳朵不停的抖动着。满脸油光。莫寒总算是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他们明明就知道此地不可行走,却仍然执意要走此路,为的就是给他难堪。 见莫寒脸色不好,言小小看着解气,心道,你不是被钦点为大使吗?没有我们你还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想了想,莫寒又道:“你们有谁对此处地形比较熟悉的?” 无人应答。 顾清溪几次想要上前,都被顾家另外两人拉住了。“这些事情还轮不到我们来管,不要插嘴。”顾清流警告道。 闻言,顾清溪只好作罢。 莫寒见无人回答,蹙了蹙眉,却仍然扯出勉强的笑来,耐着性子一个一个的上前询问。 内讧(2) 一圈下来,众人莫不是说摇头不知,就是冷嘲热讽。 “你是圣上钦点的御使,出前,难道你都不知道先勘察地图吗?” 一句不冷不热的反问,立马让他打落牙齿和血吞。 莫寒气得牙齿痒,当下就明白,若是不做点什么事情出来,这群人是不可能会乖乖配合的。父皇啊父皇,你挑选的人果然有够特别。 一波还未平息,言小小拿着算盘又走了过来。 莫寒努力的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容,尽量放低自己的声音,道:“言掌柜的可是有什么好办法?” 言小小冷冷一笑,道:“草民乃一介莽夫,哪里知道什么好方法。草民只是上来请示王爷,我们今晚是不是就夜宿再此?” 夜宿再此? 寒蝉凄切,哀鸭鸣叫个不停。刚刚还明媚的天空,却在一瞬间暗涌无数,云隐不详。 莫寒咬了咬牙,狠声道:“即刻给我后退五十里。”五十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言小小挑高了眉头,“这样一来,又会耽误了大半天的行程。” 这还没到他国,自己人就闹起了矛盾。只怕以后,不用他国臣民使坏,他们就会自相残杀了。 闻言,莫寒抿了抿唇,而后轻轻的一笑道:“言掌柜的,对于我的决定,你有异议?” 言小小也不是省油的灯,立马答道:“草民当然不敢,草民只是想说,若是后退五十里的话,后面四面环山,若是碰到强盗,更是逃脱无路。” 陈政也在一旁插嘴道:“莫王爷,言掌柜说得很对。若是,人家从山上杀下来,我们将会成为瓮中之鳖。” 莫寒捏紧了拳头。心里早就是血气翻涌,脸上却还要扯着虚应的笑来回答:“既然如此,陈统领你有何良策?” 陈政道:“小的一切听从王爷的指挥。” 一句话,就将责任撇了个干干净净。这当真是父皇挑的好手下。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吐出一口浊气,他微笑着问道:“既然如此,陈统领,我还要你干嘛?”那话,一如既往般的温声软语。但是,是谁都能听出,话中的危险意味。 陈政微微的一愣,他大概没想到这个平时看上去像是软柿子的男人也会突然威,当下脸色有些难看。 言小小见陈政吃了亏,连忙插嘴道:“莫王爷,话不是这样说的。” 莫寒一道凌厉的眼刀杀了过去。 言小小一时怔住,那眼神竟然像刚出炉的宝剑,虽然未染血腥,但是却凌厉异常。紧紧是瞥了一眼,他竟然有种拊背扼喉的错觉。 刚刚那一瞬,一定是眼花。言小小飞快的压下心中的惊悸,飞快的说道:“陈政只是听命于王爷而已,有何过错?莫不是王爷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大家以后都不要听你的指令。” 话落,全场的人哄笑了起来。 又听见有人起哄道:“既然如此,王爷,小的今儿个就想回家了。你准还是不准?” “王爷当然准了,你没听见王爷刚刚说了吗,以后,我们都不用听他的指令。”哄堂大笑声起。 胸口堵了一块大石,指甲,早就将手心掐出了血印。如此散漫的态度,是谁给了他们的胆子? 莫寒强忍着的心中怒气,怒极而笑。眉眼弯弯的看着哄笑个不停的众人,并不说话。 众人没有想到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若是放在自己身上,怕早就恨不得血溅当场,可是他,竟然还在笑。 气氛有些诡异。 顾清溪依然习惯性的挠着胳肢窝,一边挠,一边轻声对自家的两兄弟说道:“老虎要威了。” 顾清泉摇摇头:“不然,这人的忍功一流。此事,还不足以让他撕破脸。” 顾清流又道:“不一定,若是他今日就这样忍过去的话,在众人面前威信尽失。他有何颜面再去跟六国的帝王抗争。” 众人的哄笑声掩盖了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是生气,反而冷静得越快。莫寒也跟着众人笑,那双平静似水的眼睛若有似无的扫过众人。明明是没有任何气势,可是,看着却就是让人觉得隐隐的心惊。 顾清溪又道:“此人擅于心计,我们还是小心些微妙。” 顾清泉点头:“我们两边都不得罪,一切顺其自然。” 如此,顾家三兄弟达成默契。决定做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人。 只见他漫不经心的笑着,众人的眼前仿似看见了木槿花在一瞬间大放异彩。迷乱了眼花还没看清那花儿的清丽,又听见那人不紧不慢的声音:“我也认为刚刚大家所说的话极其有理。只是,这违抗皇令,轻则当斩,重则株连九族。这出使六国半途而废,而且,同行之人又各怀异心,有的甚至出言唆使,这个,应该算是可以株连九族的重罪了吧。”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有无所谓的笑着说道:“不过没关系,莫家是皇族之人,而且又没什么亲戚,圣上最多宰了莫寒而已。反正,莫寒活着也只是浪费粮食,死了也没啥,要不这样,我们大家现在就打道回府,各位认为怎么样?” 一时间,个个面面相觑。那话的用意,就是啥子也听得出来。 他莫家是没什么人,但是在场的众人,哪一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众人心中愤怒,却又知道他所言不假,只好敢怒不敢言的瞪着他。 见众人不说话,莫寒又笑着说道:“不说话就是代表没有异议了。既然如此,大家就早些回去,再不走,等下天黑了也就走不了了。” 他说着,就登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头,又立刻招呼车夫道:“诶,叶大哥,我们走吧。” 赶车的车夫是个刚到不惑之年的汉子,闻言,他立马蹬蹬的跨上了马车。坐在马车上,却迟迟不动。 莫寒掀开帘子,看着他奇怪地道问道:“叶大哥,怎么不走?” 那车夫迟疑了一会儿,才轻声答道:“王爷啊,我家就只有一个儿子,若是株连了九族,我们叶家就绝后了。所以,王爷,小的不走,打死小的也不回去。” 莫寒勾着唇看着他浅浅的笑。那笑容依然是清丽无边,可是,却再也不会有人会觉得这笑容是代表软弱可欺。 重逢(1) 作为御前统领的陈政自然是有些了解皇昊的。闻言,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道:“莫王爷,刚刚是下官玩忽职守,下官这就叫人去查探周围地形,一有结论,即刻回报。” 莫寒不回答,嘴角依然漾着浅浅的笑痕。 众人见陈政已然屈服,彼此交换了下眼神,齐齐在马车前跪下,高声道:“王爷,吾等以后绝不轻言离去之事,这就随着陈统领去勘察地形。” 莫寒终于轻轻的笑着点了下头。 众人一见他点头默允,一个一个的立即一马当先的朝四面八方涌去。见状,顾家三兄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言小小愤愤然的瞪了一眼莫寒,转身一言不的上了马车。 莫寒目送着众人消失在眼前,低垂下头,掩去了脸上的笑意。不会轻言离去,却不代表心服口服。他只是碰巧的撞到了他们的软肋,今日之事,恐怕还会生。 不过,唯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叹了一口气,靠在车窗上,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少顷,有随从来报,说是见到有船只正从对岸驶来。今日离开,有望。 莫寒大喜,却仍是心生忧虑,这船来得如此之巧,想不怀疑,也很难啊。 随着随从朝那船只的方向走去。尽管船还没靠岸,莫寒就看见那船舷上立着一位公子。实在是太远,那人的样貌看不清,身体好像都跟周围的山水溶为一体,却依稀能看出那人的风姿不凡。 “传令下去,船只靠岸,即刻差人去打探消息。” 随从领命,即刻将莫寒的口令传了下去。 或许,船上的人也现了站在岸上的他们。竟然慢慢的朝莫寒靠近。莫寒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而随从们都各自按着剑柄,神情戒备的看着那船。 终于靠岸。莫寒也终于看清,站在船头之人是一位跟自己年数相仿的少年,他看着莫寒拱手施礼道:“莫王爷,我家公子等候你多时。” 莫寒隐隐觉得这个少年有些面善,却又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诧异的反问道:“请问你家公子是?” “我家公子就是……。”少年话还没说完,船舱中传出一把低沉悦耳的男中音,“莫王爷,你这么快就忘了在下吗?” 话落,只见从船舱中走出一位身材高大、手握佩剑,身穿玄色深衣的男子,他朗目疏眉,唇若涂脂,看着莫寒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 莫寒傻愣愣的看着,随从连忙轻轻的唤了一声“莫王爷。” 莫寒依然没有反应,那随从终于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 莫寒终于回过神来,可是看着那人的眼神依然是诧异异常的,随从听见他的口中缓缓的吐出三字:“林天萧。” 男子微笑着点头道:“没错,正是在下。” 莫寒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刺激太大,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转身,看着那随从问道:“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那随从纳闷的摇头。“没有啊,王爷,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找到呢。” 这莫王爷表情很奇怪,问话更奇怪。难道,脑筋秀逗了不成。 一时百感交集。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如今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心中的喜悦是无法形容。看着那人只知道愣愣的问道:“怎么会是你?” 多老掉牙又俗套的问话。 林天萧笑着答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 “可是,你不是远走天涯了吗?” 林天萧答道:“有水的地方就是天涯。”有你的地方,就是海角。他笑笑,将后面的几个字硬生生的吞下。 不甘冷落的少年却在这时煞风景的说道:“公子,我们还是早些走吧。晚了,就走不了了。” 林天萧点点头。偏头看着莫寒道:“快叫他们上船。随行的物品能不要的就尽量不要。” 莫寒连忙点头。转身就吩咐随从将众人全部集中在一起。 给读者的话:那个改错字 重逢(2) 简单的说明之后,众人也瞬间明白了过来。言小小不由羡慕起莫寒的狗屎运来了,在这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都能碰到故人,他不是走了狗屎运是走了啥。 尽管如此,既然受了他的好处,他也不能继续找茬。将银票跟算盘朝包袱里一扔,就匆匆的上了船。 那船,看上去规模不大。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五六十个随从上了上了船后,不但不觉得拥挤,反而,可以直接在里面打地铺睡觉。言小小想了想,咬了咬牙,又咚咚咚的跑会岸上,搬了一大口木箱过来。 少年扯了扯林天萧的衣服道:“公子,这人怎么没玩没了了。” “采篱,别乱说话。” 他们的对话,莫寒听得一清二楚。只好尴尬的微笑。 言小小将木箱摆好之后,又兴冲冲的冲回了岸上。采篱黑着脸吼道:“那谁,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就走了。” 言小小迟疑了一下,看了眼岸上的一排马车,咬咬牙,只能作罢。其实,他刚刚是想牵一辆马车上船的。这钱嘛,能省的,自然就要省了。 众人上船后,陈政又清点了一次数量,而后才道:“王爷,人已经全部到齐。” 不等莫寒话,采篱已经去吩咐艄公划船了。 猿声嗥嗥日将夕,红霞紫烟凝老壁。千岩万壑花皆坼。 夜幕涤尽了最后一丝光明,浓郁的黑铺天盖地的袭来。采篱将船上的灯笼点燃,又分了些干粮给众人吃后,一转身回了自己的厢房。 船之所以能容下众人,是因为林天萧让人将船中的房间拆了,独独留下两间房。而留下房间的原因也是因为要在江上等待出行的莫寒,这段时间,他们总不可能睡船板吧。 残灯入豆。莫寒推开紧闭着的窗门,外面漆黑的一片,隐隐见到即刻稀薄的星子散落在天空。他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天萧站在莫寒的身后,看了眼他越见挺拔的背影,道:“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可是,你也说过我们再也不会见面。”初见的喜悦涤荡之后,心中剩下的也只剩下无尽的怅然。他曾经那样肯定的说过,“我们再也不会见面”,有那么多的人都听见了这句话,如今见着,他又怎么会不觉得意外。 林天萧不语,双眼望着夜空怔怔的出神。除了两岸的猿声啼不住以外,这个夜晚实在是太过平静了一些。这样的平静反而有些不正常。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我是真的决定远走天涯,不在跟你见面的。我甚至都决定了从皇城出,一直向南走。没有忘掉你之前,绝对不踏进皇城一步。”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说来。”他顿了顿,道:“病好之后,我就离开了家。可是,却并没有离开皇城。”他苦笑了一下:“我那时在想,我绝对不能在你离开之前离开,所以,我就住在客栈里面等,等到你离开。” 莫寒一时没了言语。距离林天萧生病也有段时间了,他的脸色看上去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见灰败。身体固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可是,却添了些萧索的意味。在客栈里过日子,自然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在加上他那人死心眼的性子,一定过得极其的不开心吧。可是,他却咬了咬牙,什么都没问。 “后来,我碰到了一个人,你猜一下那个是人谁?”林天萧见他脸色沉郁,有意转移话题。 莫寒敷衍的回道:“那人是谁?” 林天萧指了指船舱的方向道:“你认识的,可能不大熟就是了。” “哦?”莫寒有了兴趣,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林天萧并不回答,只是右手有意无意的掏着自己的胳肢窝。莫寒恍然大悟,“顾清溪?” 林天萧笑着点点头。“没错,是他。他跟顾家的三兄弟都住在我住的那间客栈。那天晚上,我听见他们说,有人打算恶整你,故意让你走皇颜江这条水道,他们三兄弟虽然十分不齿,但是三人却一致认为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私下讨论了之后,三人决定眼不见为净,彻底当成什么都没看见。” 重逢(3) 仔细回想了一下,顾家三兄弟这几日的表现确实如林天萧所说的一般置身事外。他愣了愣后,随即恍然一笑,道:“你这样就相信他们所说的话?要是,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呢?” 闻言,林天萧怔了怔,下意识的搔头道:“我还真没想过,他们也没必要说这种话骗人吧。” 这个人啊,还真不是一般的单纯。莫寒无奈的笑笑:“你就这样的相信了他们,要是,我们不走这条路,你又该如何是好?” 林天萧惊叫道:“你们怎么可能会不走。我可是亲眼见到殿下到客栈去找顾家三兄弟,我怀疑,那个故意使坏的人,说不定就是殿下指使的。” 殿下? 莫寒下意识的反驳道:“不可能,皇兄他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闻言,林天萧一急,慌慌张张的解释道:“真的,我是真的看到了。我没骗你。” 莫寒低头不语。林天萧那单纯的性格,也不像是会说谎的人。可是,皇兄,他认识了他十几年,两人相依为命了十几年,以他对他的了解,他又怎么会做出任何一点会伤害到他的事。虽然,他将他关进了冷宫三年,虽然,他一直对自己冷嘲热讽。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真的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中。 林天萧见莫寒不说话,刹那,脸色有些难看。“你不相信我?” 偏头一看,他正目光如炬的瞪着自己。莫寒愣了愣,瞬间明白他的孩子气又犯了。叹了一口气,他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不相信你。” 见他说的如此勉强,林天萧气呼呼的转身就走。他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真的见到殿下去见了他们三人。” 莫寒只好叫住他。“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我也相信皇兄,他不会做那种事。再说,见了顾家三兄弟也不能说明些什么,天萧,你真的想多了。” 一刹那,林天萧舌头直,脸颊火辣辣的烫。好心的告诉他,他见到的事情,他不相信也就罢了,居然这会儿还在帮他说好话。他语气不好:“他那样对你,你还相信他。” “不管他怎么对我,他都是我皇兄,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不知何时,起了风。冰凉的风夹着潮水拍打在窗沿上,又缓缓的落下。水珠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昏暗不明的光,莫寒怔怔的看着,觉得有些冷。他离开了,皇兄一定很开心吧。不对,应该会生气才是,毕竟,出行的前一天,自己都没去给他道别。以他那样的性子,这会儿,肯定又在责怪自己不知好歹了。 林天萧又气又急,却又知道自己的话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那人对他说话的语气,他这外人听见了都会伤心,而他自己,居然不怪他,反而还在帮他说话。气恼的瞪了他一眼,又一次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他不轻不重的声音:“天萧,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是,皇兄他对我,只是恨铁不成钢而已。”是的,他只是在怪自己,不能像父亲一样做个骁勇善战的王爷,不能像父亲一样,为大皇国立下汗马功劳。反而,丢了王族的脸,甚至,枉费了他十几年的真心相待。 在没表白之前,他从来都将自己当成手心里的宝。容不得任何一人欺负。可是,那句不顾伦理道德的喜欢,葬送了他对他十几年的感情。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可是,却不后悔。 就算重新回到三年前,他也还是会说出那句惊天动地的喜欢。 水匪(1) 冷月无声,青衫映水。 林天萧怔怔的看着那人的身影跟夜色相溶,他明明就站在灯光下面。可是,他却看不见他,就算见到的,也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伸了手去抓,抓住的只是透过指缝的冷风。最终还是没有再迈出离开的步伐,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去铺床叠被。“你今晚睡这里,我去采篱那边睡。” 见状,莫寒连忙阻止。“不用了,我只是来跟你聊聊而已,聊完了,我就出去。” 他的脾气本来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见他又要走,林天萧忙叫住了他,道:“我刚刚都没有生气,你走什么走,外面可是没地方睡的。” 正是因为没地方睡,他才要出去。他跟他们的关系本来就不够融洽了,若是,这会儿还搞特殊对待的话,那些人指不定又会说出什么闲话。更何况,天萧在这里等他,本来就已经很麻烦他了,他又怎么好意思占了他唯一的床。 他微笑着婉拒:“真的不用了。大家伙儿都睡外面。我这个御使总不能搞特殊对待吧。”转身,端起桌上的油灯,点燃后慢慢的走了出去。 知道他的性格说一就是一,林天萧只好无奈的将被子拿上,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出去。“既然这样,我跟你一起出去。那些人也就不敢欺负你了。” 莫寒点了点头道:“好吧。你要是觉得冷了就回房去睡。” “嗯。” 船儿缓缓的行驶,从窗口望去,只觉得天空好高好高,前面那人跟自己的距离,大概也就像这船与天的距离吧。永远都不能企及。 “天萧,快些。”耳边,传来他催促的声音,他应了一声,连忙一溜烟的追了上去。若是,他是那天上的月亮,那么,他就做月亮旁边最不起眼的星星吧。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日日相伴。 奔波了一日,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此时,大伙儿或坐,或躺的在船板上养精蓄锐。没有被子,几个人就搂在一起,靠彼此的身体取暖。 虽然现在是仲夏气温,可是,这里的风还是冷得有些刺骨。 两人捡了角落的地方蹲下,林天萧将被子一股脑的盖在莫寒的身上,道:“你身子弱,这个还是给你盖吧。” 莫寒摇了摇头。“出门在外,哪里还有这么多要求,一起盖吧。” 或许真的是累了,两人背靠背的坐在一起,莫寒很快就进入了梦想。只是,不知道,远在皇城中的那些人,现在可还好。 一夜无事。 第二日中午,行至江中时,突然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珠将船打得咚咚作响。气温骤然下降,就算一群人挤在一起,依然还是冷得牙齿打颤。 “公子,不好了,公子不好了。”陪艄公说话的采篱突然冲了进来,打乱了一室的安宁。 “怎么了?”林天萧连忙迎上去担忧的问道。 采篱踮起脚尖,在林天萧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只见林天萧的眉头越皱越紧,大家看着,心里也是一阵紧。 “出了什么事?”见林天萧脸色不好,莫寒忧心忡忡的问道。 “我们可能走不了了。”林天萧皱着眉头回答。 “怎么了?” 不等林天萧回答,船身突然一阵摇晃。 众人被摇得晕头转向,还没回过神来,甲板的方向,又传来阵阵喧闹的声音。 莫寒的心咯噔一下,不想遇到的,看来还是得遇见。 水匪(2) 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们遇到了水匪。好在,众人都是些见过世面的人,纵然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很可能就是水匪,但是大家却都还算镇定。 莫寒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愣了一愣后,连忙对林天萧说道:“天萧,你现在去门口看看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好。”林天萧皱了皱眉,又道:“你一人在这里,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说完,他转身又叫道:“陈统领,你出来下。” 陈政连忙跃出人群,看着莫寒问道:“出了什么事?” “你马上带几个功夫比较好的侍卫,跟林护卫一起出去。” 陈政愣了愣,道:“若是我出去了,这里的众人怎么办?” “你先出去,这里我自然有办法。” 陈政面露不屑,一个毛都还没长全的小娃,能有什么办法。 见状,莫寒只好解释道:“只要不让他们进来船舱,大家就不会有事。” 不时,外面传来的噼噼啪啪的打斗声,夹杂着林天萧愤怒的低吼:“你们今天谁也别想踏进这里一步。” 莫寒心焦不已。“陈统领,你要是不出去的话,这船上的人可能会全军覆没。” 闻言,陈政仲有万般不愿,也只好骂骂咧咧的叫了几个随从冲去外面。 见陈政总算听了命令,莫寒松了一口气,转身,又看着众人问道:“这里还有谁是会功夫的?” 无人应答。 在最需要他们的时候,这些人果然都是保持着缄默的。 好在,就算心里着急,他的思维还没混乱。学着皇煜笙的语气,他冷哼道:“你们是活腻了不成?”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他有何用意。 莫寒又道:“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回答。今日就葬身这皇颜江吧,也算是为大皇国做了些贡献。” 有人冷笑着回答:“反正都是要死,还不如乖乖的坐在这里等死呢,你们说对不对。” “又是你,言小小。”后面三个字,莫寒叫的咬牙切齿。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离间,到底是谁会挑中这样的一个人。 言小小道:“回王爷,小的在。” “你想死是吧?” 言小小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道:“是又怎样?” 莫寒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来人,给我把他扔下江去喂鱼。” 话落,当真有人迈出了两步。 言小小有些慌了,他可是名副其实的旱鸭子,若是扔去江里,必死无疑。可他,毕竟是商人,再怕,面子上是绝对不会认输的。他一手按着衣服的前襟,道:“谁敢上前一步,我就将银票全部撕了。” “哼。”莫寒冷哼了一声道:“言掌柜的,大家命都快没了,谁还会稀罕你这几张银票,你要撕就尽管撕。” 言小小气竭,他本来就爱钱如命,说撕银票本来就只是权宜之计。如今,见他竟然不中计,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莫寒又道:“在危险关头,大家想的不是怎么突出重围,而是不闻不问。就算你们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你们家里的亲人想想,他们可是还等着我们凯旋而归的。” 一句话,将众人堵了个哑口无言。 终于有一人从呆滞的人群中站了出来,抱拳道:“顾雍略懂一些皮毛功夫,不知道王爷有何吩咐?” 莫寒点点头道:“那顾先生可懂水性?” “略通一二。” “那好,你现在带上一些人即刻下水。” 顾雍一愣,随即会意的一笑道:“王爷可是担心有人会在水底凿船?” “顾先生你能明事理就最好,麻烦你了。” 言小小一听有人要凿船,瞬间就慌了。也顾不得刚刚才跟莫寒生争执,连忙怂恿身边的人:“你会不会功夫,懂不懂水性?” 原本寂静的场面总算有了互动,达到条件的人都跟着顾雍从窗口跳下了江。 而那些不会功夫,什么都不懂的人则满面忧虑,一时慌张的望望门口,一时又慌张的看看窗门。 莫寒几次想去看看外面的情形,可都忍了下来。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若是现在出去,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而已。与其害人害己,还不如坐在船舱里坐以待毙呢。 水匪(3) 在焦躁的等待中,甲板的方向终于传来移动。闻得一咚咚咚的脚步声,莫寒看见采篱从门口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外面怎么样了?”众口纷纷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采篱看也没看众人一眼,冲到莫寒的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公子说,那些人不是水匪,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军人? 莫寒一愣,“军人为什么会跟我们打起来?” 采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那些军人却穿着水匪的衣服。” “既然穿着水匪的衣服,你家公子又怎么知道哪些人是军人?” 采篱跺了跺脚,“我家公子也是军人出生,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些人说是要找你的。” “好。”又睨了眼众人,莫寒道:“待会儿,如果不是我叫你们,大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众人连忙点头应好。 大雨已停,江面静得有些骇人。莫寒冲出去时,外面已经停止了打斗。林天萧挂了彩,身上有很多伤口,莫寒看着,着急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 甲板上,躺满了人,也不知道哪些人是生还是死。又抬头望去,桅杆上,居然还挂着几包人。定睛一看,那些人竟然是本应是在水中的随从们。 水底下,果然有人。 林天萧道:“他们是要来找你的。” 莫寒愣了愣,道:“找我?” “待会儿你面对他们时,自己小心些。” 莫寒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后,朗声说道:“在下就是莫寒,不知是哪位勇士想找在下?” 没人回答。莫寒诧异的看向林天萧,林天萧指了指躺在甲板上的人。 莫寒一愣,那些人就像具尸体一样,难道他是要让自己跟尸体说话? 清了清嗓子,他又道:“在下就是莫寒,请问是谁要找在下?” 半天,那躺在甲板上的人终于有人动了动,抬头望着莫寒说道:“是我要找。” 莫寒在那人面前蹲下,将他看了又看,得出一个结论,这人他根本就不认识。皱了皱眉,他道:“你为何找我?” 那人艰难的从地上坐起,看着莫寒说道:“你是恭亲王的儿子吗?” 闻言,莫寒又是一愣,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我是。” 那人道:“我家公子让我过来接莫王爷回家。” 回家? 难道,这些人是皇兄派来的。为了不让自己出使六国,所以他就派了人来捉自己回去?可是,这并不像他的作风啊。 他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回去的。” 那人道:“我家公子说了,你要是不回去的话,他就会叫人将这船炸了,让船上的人都陪着你死。” 闻言,莫寒黑了一张脸。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更不像皇煜笙的作风。他握着拳头,平息了心中的怒气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你家公子是?” 那人答道:“公子说,你见了他后,你就会知道他是谁了。” 皇兄的性格绝对不不会敢做不敢认的人。他要是要做一件事情的话,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隐瞒。如此看来,这些人并不是皇兄派来的,但是,如果不是他?会是谁派来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家公子为何要带我回家?”他道。 那人想了想,答道:“我家公子并没说,他只是说你认识他,你跟他关系而且非比寻常。” 非比寻常?除了皇兄以外,还有谁会跟他的关系匪浅到非比寻常的地步了? 可是,怎么看,这批人都不像是皇兄派来的人。摸不清对方的身份,莫寒只觉心中忐忑。 “他说了什么?”林天萧见莫寒久久不回,忍不住走了过去。 莫寒皱着眉头道:“他说要带我回家。” 显然,林天萧也没料到那些人会如此回答。一愣道:“他们为什么要带你回家?” “他们没有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能回去。”莫寒的语气坚决。 “莫王爷,你看看那山上是什么?”那人看着莫寒身后问道。 莫寒诧异的抬头,只见山上彩旗飘飘,那些人现了莫寒在看他们之后,连忙将战鼓擂响。 一时,战鼓虺虺,咚咚咚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躲在船舱中的众人听闻这声音后,瞬间就慌了。大家都争相涌出船舱,朝甲板跑去。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无比,战鼓声,呐喊声,求救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见状,林天萧连忙喝道:“安静,全都给我安静。” 人人面面相觑,却总算安静了下来。 莫寒皱着眉头沉思了很久。这人说的话,并不像是在撒谎。除了威胁的话比较凶狠以外,这人倒还算彬彬有礼。与其,让所有人都陪着自己一起死,倒还不如他就去会会那个公子。主意已定,他道:“我跟你回去。” 林天萧慌了。下意识的捉住他的手,吼道:“你开什么玩笑,你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就乱跟他们走。” 莫寒没有回答他,眼神依然固执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人道:“不过,莫寒也有个条件?” 那人爽快的答道:“我家公子说了,只要是合理要求,我们都会帮莫王爷完成。” 莫寒道:“你们必须得把他们送上岸,我要看着他们安全的上了岸后,我才能安心的跟着你们走。” 那人点点头,道:“这要求不难,我自然会做到。” “那就麻烦你了。” “不用。” “莫寒。”林天萧怒了。他到底知不知道危险,这些半路拦截住他们的人,居心叵测。这样爽快的跟着他们离开,他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心知林天萧是在担心自己。莫寒给了他一个让他宽心的笑容。可是,他都要被人带走了,他怎么能安心。 “你不能跟他们走。” “我怀疑他们是太子殿下的人。”莫寒靠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林天萧一愣,下意识的答道:“不可能。” 莫寒又道:“所以,在我离开之后,你马上回皇城,若是我回到了王府的话,那就说明这些人确实是皇兄派来的。” “那要是你没回到呢?” 那你就去告诉圣上,莫寒有辱使命。但是,在林天萧的面前却不能这样说,他微笑着说道:“我一定会回王府的。除了殿下,还会有谁会多管闲事得派人捉我回去。” 水匪(4) 林天萧仔细想了想,觉得莫寒说的有理。遂点了点头道:“那好,你就先跟着他们走。船上的人,我会将他们全部送抵风国,然后回莫王府找你。” “嗯,麻烦你了。” 林天萧挠了挠头,“我说过,我们是朋友,朋友就应该鼎力相助。” 莫寒抿着唇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那人见时机已经成熟,两忙打了声响亮的口哨。 口哨声听,莫寒看见河道的转弯处,飘来一叶扁舟。 那人抱拳说道:“既然两位已经决定好,莫王爷,请跟我们走。” 莫寒颔应好。 林天萧怅然若失的看着他上了那叶扁舟,却终究忍住了想要留下他的冲动。虽然,那些人没有伤害他们,但是,那股狠劲他刚刚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莫寒回头看着船上的人点头致意:“莫寒祝大家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顾家三兄弟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些许疑惑的光芒。彼此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后,也没有说些什么。 言小小咋呼道:“莫王爷,你是圣上钦赐的御使,你若走了,我们大家也不用去六国了。” 林天萧一眼横过去,低斥道:“住嘴。你想让这船上的人全跟你陪葬不成。” 言小小立马噤声。 莫寒微微一笑,揖了一揖后,扁舟便被划走。 采篱看着缓缓远去的扁舟道:“公子,你真相信他们是殿下派来的人?” “是与不是,只要回去皇城问过便知。”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有可能不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闻言,林天萧立刻就变得六神无主起来,想也没想的直接跳进江中。噗通一声,溅起水花无数。 采篱扑捉不及,看着江面初平的水面焦急的唤道:“公子,公子。”扁舟已去,公子难道还想游过去不成? 那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唤,莫寒听在耳中,诧异看将过去,只见无数的水花荡起,涟漪扩散开来,又见到一人正奋力的朝他们游来。 那个单纯的笨蛋啊。无力的喟叹一声,心中的感激也像被那人拨开的水纹一般,一波一波的荡起了涟漪。 扁舟上的人也现了水中的动静,一人连忙冲上前扭着莫寒的双手,冲划船的人吼道:“快点,那边有人追过来了。” 莫寒没有挣扎,看着那水中不停摆动双臂的人,无力的闭上了双眼。那个单纯的笨蛋,他的好,他要他怎么去还。怎么去还呵。 终究是迟了一步。 那么用力的伸展手脚,那么用力的撩动水波,却终究是迟了一步。扁舟终究还是彻底的从眼前消失,大船追着游个不停的他,耳边,是采篱的惊叫:“公子,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 是啊,他怎么这么傻。为了一个男人做成这样,在别人眼中跟傻瓜笨蛋无疑吧。可是,那又如何,傻也好,笨也罢,他甘之如饴。 江面终于变得平静,那人见林天萧并没有追上,也放开了莫寒。抱拳说道:“抱歉,刚刚多有得罪。” 莫寒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蒙住双眼蹲在了船上。 情债难偿,谁来告诉他,那些欠下的东西,他该如何去偿还。 大闹太子宫(1) 残春雾雨余,小院黄昏后。 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小院中摆满了各个地方的奇花异草。花草丛中,有一石桌,桌上画着棋盘,但见一少年拈着黑子慢条斯理的自娱自乐。 有人送来清茶道:“莫王爷,您要的茶已经好了。” 执棋之人,抬了眼眸,淡淡的一笑,道:“谢了。” 端着茶盏的姑娘却在瞬间红了脸,羞怯的答道:“照顾王爷是奴婢分内的事。” 莫寒不再说话,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道:“你下去吧。” “奴婢遵旨。” 这又是一个无聊的夜晚。 回到岸上之后,他就被那群人软禁在此。 这边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说翻就翻。早上,还是艳阳高照,一到下午就下起浓稠的小雨。 雨丝凉人心。这雨水下得多了,人的心也会变得炎凉。他又轻而又轻的呷了一口茶,也不知道那些人口中所说的公子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相对于小院中的宁静,太子宫中此时却已经砸了锅。 “你说什么,什么叫做人不见了?”皇煜笙从凳子上一跃而起,瞪着跪在地上抖个不停的侍卫吼道。 “回殿下,卑职也不知道。我们将船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莫王爷。” “没有找到?”皇煜笙冷笑道:“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还能在船上蒸了不成?” 闻言,侍卫吓得魂飞魄散。平时,也不见这太子对莫王爷有多好,怎么才一听说他不见了,这会儿就变成了要吃人的老虎。侍卫小心翼翼的抬了下眼皮,瞥见皇煜笙此时已经七窍生烟,立马吓得连屁都不敢放。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他的语气算不上恶劣,可是,听在侍卫的耳中却犹如听见的勾魂夺命音,小鸡啄米似地不停的磕着响头:“殿下明察,殿下明察,卑职真不知道莫王爷去哪里了。” “不知道吗?”皇煜笙状似漫不经心的重复了一次,却在下一秒,一双眼睛射出寒星点点。侍卫瞅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你还敢回来?” 短短的几个字,晶晶亮透心凉。外面明明是艳阳高照,可是,侍卫的心却好像被寒洌的剑刺了一刀,全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 “卑职罪该万死,还请殿下责罚。” 与其,被那样冷冽的眼神看着,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痛快。那侍卫总算明白,为什么这皇宫的大大小小都这么的怕这个太子殿下。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几个人可以受得了那火爆的脾气。 皇煜笙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卫,那侍卫在那眼神下,分明感觉到自己此时已经被他的眼神凌迟处死。 气氛紧绷,忽然,殿外传来一声细声细气的通报声:“殿下,林护卫求见。” 林护卫?林天萧,这个时候他来搞什么鬼。他闷声闷气的吼道:“叫他滚下去,本王不见。” 门外,却传来一声没大没小的嘶吼:“该死的,你将莫寒藏去哪里了。” 藏去哪里? 他也希望那个人此时正被自己藏在某个角落里,这样,也用不着为他提心吊胆了。 他一脚踹开房门,睨着林天萧低喝道:“放肆,太子宫中岂是你能大呼小叫的。” 林天萧的性格本来就烈。闻言,他横眉怒眼,“殿下,莫寒明明说了,是你派人将他接回来的。” 皇煜笙眼中的阴鸷更浓,冷声道:“谁告诉你是我派人去接他回来了。” 林天萧不怕死的回道:“在皇颜江上,那些截走莫寒的人,明明说了是带他回家。如果不是你,又有谁会多管闲事的将人家请回来。” 皇煜笙冷笑道:“既然是我去请的人,那敢问,你在莫王府没有见到他?” 林天萧挣脱擒住他的侍卫,嚷道:“你还敢说,你到底将他藏在了哪里。” 皇煜笙眼中的轻蔑意味浓厚。这就是你新喜欢上的男人,有勇无谋的匹夫你也看得上?在心底冷笑了一声道:“林公子有如此闲情逸致在这大闹太子宫,还不如现在赶赴皇颜江,说不定,在哪里你还能找到他的全尸。” 没有料到,他竟然绝情至此。林天萧微微的一愣道:“你的意思是你派人将他杀了?” 笨蛋一枚。他要是将他杀了就好了,也用不着在这里跟一个有勇无谋的笨蛋斗嘴。皇煜笙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斥道:“那莫王府的人,就算全死光了,也与我太子宫毫无瓜葛。你真当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去将那个麻烦请回来,你真当本王,会如你一样,喜欢上一个有龙阳之好的男人?” 大闹太子宫(2) 林天萧几乎站立不稳。 这些话明明不是在说他,可是,他的心却在那一刻被狠狠的揪在一起。他想起莫寒被人带走前的晚上,他还在说,不管他怎么对他,这个人,都是他的皇兄,那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这个不能改变的事实,将他弃如敝屣。人家的眼中,他只是垃圾。而他,竟然还对这样的人恋恋不忘。莫寒啊莫寒,你怎么这么笨。他不为自己被人骂而心痛,反而为了他的付出,心酸不已。 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他道:“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莫寒的喜欢。今日,我算是找错了地方,我要是找到莫寒,我绝对不会再让他踏进这太子宫一步。” 皇煜笙恼了。他跟他的事,与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他们还真展得迅猛,才眨眼的时间,竟然过问起彼此的家务事。他冷笑道:“如此甚好,只是,林将军夫妇要是知道他们生出了个这么好的儿子,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而亡呢。” “你……?”林天萧气得全身抖。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世界上最恶劣的存在,而他,还跟这样的男人讲道理。他是气疯了才会跟他说了这么多的废话。 他气呼呼的转身就走,皇煜笙看着他的背影不紧不慢的说道:“林公子,本王奉劝你一句,你若是不想害死莫寒,你就最好给我离他远点。” 林天萧愤然的回头,看着他,用力的吼道:“离他远点的人,是你。你根本就没资格做他的皇兄。” 他没资格? 皇煜笙眯着眼睛看他。他三岁时,他就将他带在身边,他用尽心机想让他回头是岸,如今,看在别人眼中,他倒没资格去做他的皇兄了。冷笑连连:“有没有资格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滚出去。” 闻言,侍卫们瞅见皇煜笙的脸色实在是黑得厉害。连忙,手忙脚乱的架着林天萧,林天萧奋力挣脱他们的桎梏,吼道:“放开我,我自己知道走。” 走时,一脸挑衅的瞥了一眼他。 拳头伦得比砂锅还圆。皇煜笙吸了一口气,他竟然没有在那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直接一拳了结他。自己最近的脾气,还真的是收敛了太多。 一转身,冷眼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侍卫,冷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林天萧也在船上?” 那侍卫已经见识过皇煜笙的脾气了。见他将矛头又指向自己,差一点点就忍不住当场尿裤子了。他战战兢兢的答道:“殿下你没问,卑职不敢说。” “不敢?”冷哼一声,一脚用力的揣在那侍卫的胸口,侍卫毫无抵抗之力,啪的一声,木窗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很好,你们有几个胆子,连本王也敢骗。来人……。” “小的在。”闻言,站在门外的内侍连忙应声而入。 “即刻上林府,告诉林将军林公子的去向。” “遵旨。”那内侍一得令,连忙一溜烟的跑了。 玄国 那个被踢得口吐鲜血的侍卫缓缓的从地上爬起。皇煜笙睨了他一眼,道:“今日,本王就暂且饶你一命。即刻给我将莫王爷找回来,就算是挖地三尺,你也要将他带回来。” “卑职遵旨。”侍卫见皇煜笙终于不再追究,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窗外,停了一只信鸽。 皇煜笙冷着脸扯下系在信鸽上的绳子,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一张脸,变得更黑了。 “来人……。” “卑职在。” “即刻派人前往玄国。” “遵旨。” 纸上内容寥寥几字,御使未到,拒开城门。 那人的失踪,果然是有人蓄意为之。他的皇弟岂能容别人欺负了去,最后不要伤他一根毫毛,或则,他会让伤了他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言小小一行人上了岸已经有三天了。原来,他们还觉得没有了那个依靠着自己丰厚的背景而爬上高位的莫王爷,这出使六国将会特别的顺风顺水。却不料,此时,少了一个莫王爷,他们连这玄国的城门都入不了。 俗话说得好,害人终害己。若是,早知道今日会饥肠辘辘的等在这城门口,他就不会怂恿大家走那该死的皇颜江。 如今,自己带来的干粮扔在了马车上,银子虽有,却是无米不成炊。连个肯将米卖给他们的人都没有。 言小小又叹了一口气。人太胖,最大的缺点就是饿得快。同行的人都没说一个饿字,他的肚子却早就唱起了空城计。 看着长吁短叹的言小小,陈政面有菜色。今日的一切本来就因他而起,就算他挨饿,他也是活该。可是,害了大伙儿跟着他一起挨饿,就是大大的不对了。 他道:“言掌柜的,你是经商之人,应该很会想主意才对。现在大家没饭吃,你去找些饭来好不好。” 闻言,言小小怒骂道:“经商的,老子又不会爬墙。陈统领,你还是个当官的,一个当官的不会连城门都进不了吧。” 眼看着他们两人就要吵起来,顾雍连忙劝解道:“两位不要吵了,若不是因为顾某提出走皇颜江会比较近,今日,大家也不会如此了。” 言小小讥讽道:“你现在才知道你错了。今日之果,全是你一手造成。你既然是通事,那这风国的语言你总精通吧,还不快去跟那个看门的沟通沟通。说不定大家今日就可以进城了呢。” 众人觉得言小小言之有理,连忙附和道:“是啊,顾通事,你就过去跟他们沟通一下,就当大伙儿求你了。” 闻言,顾雍面有难色。想了想,却还是点了点头,道:“那顾某就过去试试吧。” 由头到尾,顾家三兄弟都很刻意的保持着缄默。三人见顾雍去跟侍卫们沟通,又凑在一起咬起了耳朵。 顾清泉道:“我觉得莫王爷会被人请走是有人刻意安排。” 顾清溪点头,“我也这样认为,而且,我怀疑我们这行人中有内奸。” 顾清流也符合着道:“确实不错。那帮人之所以会那样准时的出现在哪里,恐怕是蓄谋已久。”三人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众人, 顾清泉道:“只是不知道这奸细是谁。” 顾清溪道:“那还不简单,是会执意要走那条路,那人不就是内奸了。” 三人彼此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齐齐将目光落在了言小小的身上。 心结 晨光熹微,风穿过围墙,暧昧的抚摸着趴在石桌上沉睡的人儿。像是情人柔软的双唇,又像是父母慈爱的双手。 那人儿换了个姿势,口中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娘亲。” 他又梦见了他的娘亲。来这里之前,娘亲几乎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梦中,可是,一连三日,他都看到娘亲那恬静文雅的脸庞。她终是按着他的额头,语重心长的说:“寒儿,你要做一个像你皇兄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儿,你要像他一样,心怀万里江山,你不能给莫家抹黑。” 他想要点头,可是,头却很沉。怎么努力,那微微的一点,也动不了。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这已经为莫家抹黑了,他还怎么能答应她? 他此生,胸无大志,不想要保家卫国,只求平平安安的跟自己喜欢的人相守一生。这样简单的要求,他又怎么好意思去答应已经去世的娘亲。 他不说话,梦中的女人恬静的脸上滚出斑驳的泪痕。她声泪俱下的哭诉,“寒儿,娘亲这么小的要求,你也不肯答应吗?” 不是不答应呀,只是做不到。 若是答应了又做不到,死后,他怎么好意思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他咬着唇不回答,坐在他面前的恬静女子嘿嘿的冷笑:“竟然,你这都做不到,娘不要你了。娘不要你了。”那女子,转身拿起一条白绫挂在房檐上,看着他桀桀的怪笑,“嘿嘿,娘今天死了,也是你逼死的,你要记住,是你逼死了你娘。” 那声音尖锐异常,就好像是勺子刮过碗壁一样刺耳的声音。眼泪,早就决堤,可是,他却还是没有点头,嘴唇早就被咬破,唇齿间全是浓郁的血腥味道。 他想要尖叫,但是叫不出来。 有人奔进了母亲的房间,有人将那女子从那白绫上抱了下来。她的舌头很长很长,双眼瞪得很大很大,白白的眼仁死死的盯着他,他仿佛又听见她说道:“你要记住,是你害死了你娘。你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娘不要你了,娘不要你了。” “啊。”他终于忍不住出凄厉的尖叫,一下子坐了起来,捏紧拳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噩梦,这样的噩梦,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娘不要你了,娘不要你了。”三岁的时候,母亲就是因为自己没有点头而自杀了么?他冥思苦想,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唯一记得的,就是母亲惨死的容颜,还有,那时慌慌张张奔进房间的皇煜笙,他抱着小小的他说:“别怕,寒儿别怕,皇兄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呵? 不管是谁,都想要把他变成他们希望的人儿。娘亲是,父皇是,母后是,就连皇兄也是。娘亲是因为他做不到她希望的孩子,所以选择了抛弃了他。而皇兄呢,因为他也没有成为他希望中的人儿,所以,选择让自己随波逐流,不管不顾,不闻不问。自己,终究都是在害人伤心啊。 他起身,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抬头望去,旭日高升。他竟然不知不觉又在这凉亭中睡了一整晚。 昨日送茶的丫头又拿了些早点过来。见他正望日兴叹,连忙转身进房拿了一件披风披在他的肩上道:“莫王爷,你昨儿个,又在外面歇息了一宿吗?” 莫寒点点头道:“大概是昨夜下棋,下得太久,睡着了都不知道。” 给读者的话:我现在才知道,顾雍跟顾家三兄弟竟然同姓了。失策啊失策 勾栏院(1) 丫头轻轻的“哦”了一声,转身就将早点搁在桌子上,道:“莫王爷,奴婢把这些棋子收了可好,你每天对着棋子不吃不喝的,公子知道了,会生气的。” 莫寒摇摇头,道:“放着吧,今晚我会记得回房,也会记得用膳。”阳光洒在身上,人也变得懒洋洋的了。他又道:“你家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公子的事情,做奴婢的哪里能管得着。”小丫头牙尖嘴利的回答。 心知她所言属实,莫寒无奈的笑笑,道“你家公子身上可有什么明显的特点?” 丫头答道:“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公子。不过,管事的人说,莫王爷你要是觉得无聊,倒是可以去外面逛逛的。” 莫寒欣然应允。有无数的问题困扰着他,若是不去外面找个答案,他会一直碾转反侧,食不下咽。 他道:“我想今日就出去,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帮我给管事的说明一下。” 丫头点头道:“好的。奴婢这就去跟管事的说。” 不一会儿,有一个年迈的老耄来了亭中,对莫寒揖了一揖后,道:“王爷您想去哪里,小的让人带你去。” 想了想,莫寒道:“不知道这里最大的勾栏院是在哪里?” 闻言,管事的愣了一愣。这莫王爷才住进来多久,就欲求不满了,第一个想去的地方竟然就是勾栏院。他皱了皱眉道:“花街的勾栏院挺多的,最大的要数听雨轩了。” “听雨轩?这名字倒是挺雅致的,那就麻烦管事的,莫寒就去这里了。” 管事的点了点头。“小的这就去为您准备。” 粉腻酥融娇欲滴,环肥燕瘦、姹紫嫣红。各色各样的女子将莫寒团团围住。 莫寒也不言语,拿着一柄翠玉做成的笛子坐在凳子上细细的把玩。 那老鸨见莫寒不说话,连忙将脸上的粉笑得扑扑直掉:“公子,听雨轩的姑娘都在这里了,您到底看中了那位啊。” 闻言,莫寒又抬头看了一眼众人。摇头道:“我说了,我要找你们这里最红的红牌。” 老鸨道:“我们的红牌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公子可是要听他们唱曲不成。” 莫寒点点头,道:“听歌观舞本就是人生一大快事,有何不妥。” 老鸨心道,刚刚进来时,那个马夫明明说了这位公子是欲求不满,想要好好的泄泄。怎么进来了,又马上改变了主意。莫非是,初次逛窑子,不好意思。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动,老鸨计上心来,道:“既然公子想要听曲,我这个做妈妈的自然不能拂了公子的意。不过,我们这的花魁都是卖艺不买身的,还请公子多多体谅。” 莫寒懒懒的一笑道:“妈妈,你觉得本公子像是想要买身的人吗?” 老鸨无声的嗤笑了一声,男人嘛,不管长相如何,还不都是那一个德行。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家里红旗没倒,还挂念着外面的彩旗飘飘。口中却道:“当然不像,公子的长相是人中极品,就算是我这听雨轩的花魁,也比不上公子的倾城一笑。” 莫寒心中不悦,脸上却依然是巧笑连连,他道:“妈妈谬赞了。” 那老鸨又说了些称赞莫寒年轻有为的话,亲自将莫寒送进了雅房。在房门前,她道:“公子,我家的红牌叫做雅意,人称意姑娘,你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可以随时叫我。” 莫寒点点头,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鸨道:“妈妈,这是您刚才的带路费,有劳了。” 老鸨见到银子,笑得嘴都何不拢了。“公子你尽管听,尽管玩,奴家就先行告退了。” “妈妈慢走。” 莫寒目送着老鸨离去,才转身轻敲房门。 片刻后,房门被人打开,一位粉白黛黑的女子站在面前。她朝莫寒福身一揖道:“奴家雅意,见过公子。” 勾栏院(2) “姑娘无需多礼。”免了雅意的礼,莫寒转身就进了房间。 他第一次逛窑子,也是第一次进青楼女子的房间,不免多看了两眼。房间的布置简单,却也看得出来,此女子的确是人如其名,翠竹屏风,琴棋书画,无一不齐。最最起眼的是案台上的那枝牡丹,水灵灵的含苞待放,可见主人是极其用心的照顾着。 有丫鬟上来看茶。 雅意道:“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茶?” 莫寒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淡淡一笑道:“随意就好。” 青楼女子,本就阅人无数。见莫寒为人谦和,雅意也不再拘礼,随口问道:“公子不是本国人?” 莫寒笑着点头,心道,青楼的红牌,一生阅人无数。若是入幕之宾,更是非官既富,此次前来,定会不枉此行。 “不知道公子来玄国是经商还是游玩?” 她问得随意,却不料,早在不知不觉间,将有用的消息透露给了莫寒。玄国,被接走时,林天萧说过将使者们送去风国。风国到玄国,没个十天半月是到达不了的。十天半个月,也不知道那位公子会不会在这段时间赶回来?他压下心中的诸多疑问,浅笑着答道:“原本打算是经商,来了后才现,对贵国的国风实在是知之甚少。便想着,先游玩一段时间,等到摸熟了之后,才开始经商。” 雅意会意的点头:“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公子果然是好计谋。” 莫寒叹了一口气,道,“世道艰难,我又是外地人,若是不小心些,可能会赔个血本无归。到时,连家都回不了,那就贻笑大方了。” 雅意用袖口掩着小嘴儿偷笑道:“公子可真有趣。” 莫寒一笑而过。 雅意又道:“公子既然来了,雅意今日就弹个小曲儿给公子听听,可好?” “莫寒求之不得。” “公子喜欢听什么曲子?” “姑娘最拿手的就好。” 闻言,雅意又掩着唇儿偷笑了一番。这公子倒是随意得很,想了想,她道:“有词儿,雅意觉得十分适合公子,今日,雅意就将这词儿送给公子吧。” 莫寒连忙抱拳作揖,道:“承蒙姑娘好意,莫寒谢过姑娘。” 雅意抿了抿唇,拨动着琴弦,幽幽的唱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声音绵逸悠长,穿透力极强。莫寒听着,直觉闻到了天籁之音。只是这内容,却让他倍觉汗颜。 他那是什么温润如玉的君子,地位显赫更是谈不上。 一曲终了,雅意盈盈一拜,道:“还请公子喜欢。” 莫寒有些窘,却仍是笑着道:“姑娘琴艺精湛,莫寒今日一闻,实在是三生有幸。” “公子,你待会儿会不会说,绕梁三日而不知肉味。”顿了顿,她幽幽一叹,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子,就知道说好听的话,哄人开心。” 勾栏院(3) 莫寒还是第一次碰见有女子明目张胆的**,当下,冷汗直冒。他窘迫得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嗫嚅道:“姑娘言重了,莫寒不知道如何讨人开心,若是有得罪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直言。” 如此单纯的男子,当真是世间少见。随随便便的一句调戏之语,都会让他羞红了脸。当真,比那黄花大闺女还纯洁,她掩着唇儿偷偷的笑,“奴家说笑呢,公子可当真了?” 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他现在可是深有体会,莫寒下意识的擦了把冷汗,端起桌上的茶,慌慌张张的喝了。 雅意见他如此慌张,更觉有趣。故意在他放下杯子时,伸出白嫩的五指抚摸上他的五指,莫寒一愣,耳边是她的雅意叫声:“呀,公子不好意思,雅意只是想看看这茶有没有凉。” 还说不是故意的。可又不好直言,只好梗着脖子回答:“不碍事的。”红牌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在大皇国时,习惯了人家的冷言热语,可是,却还没习惯女子的调戏。今日,碰到一个调戏他的花魁,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所幸,知道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国家,也总算没有白来一趟。 雅意有意逗弄他。见他回答的勉强,又是长长的一叹,用帕子装模作样的擦着眼泪,“我就知道公子嫌弃奴家,像公子这样的达官贵人,雅意怎么高攀得上。” 莫寒顿觉头痛不已。怎么又扯到高攀上去了,他只是来勾栏院喝个茶,听个曲儿,怎么一眨眼就成了辜负良人的负心汉?安慰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一时,莫寒只好手足无措的盯着人家看。 “那个,那个,莫寒若有做错了什么,意姑娘请直言,莫寒,莫寒真的不懂得怎么哄女子开心。” 雅意心道,还真是一个单纯的稚子。不由有些庆幸,还好今日是她招待的他,若是去了外面的染缸,这样干净的娃儿止不住会被染成什么模样。收敛了神色,她道:“公子无需介意,雅意刚才跟公子开个玩笑而已。” 这玩笑可真不好笑。莫寒扯着虚应的笑,道:“意姑娘,可真是天真烂漫,活泼可爱……。” 见他又想吐出一大段酸腐之语,雅意连忙打断了他:“打住,打住,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公子今日来找雅意,一定不是只为了听听小曲这么简单吧?” 瞧着她顾盼生辉的眼眸,莫寒僵硬的点头。窑子里的女人果然都是深藏不露的,就算是卖艺不卖身的,那丰厚的阅历也让他咂舌。 雅意又添了些茶在莫寒的茶盏中,道:“只是不知,公子找雅意到底所谓何事?” 见目的已被拆穿,莫寒反而觉得坦然。他呷了一口茶道:“莫寒初入贵宝地,有很多东西都不明白,来勾栏院,本是想从姑娘的口中,得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雅意笑道:“公子想要知道什么,只要雅意知道的,雅意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莫寒又要作揖,雅意连忙阻止:“公子无需多礼,这样拜来拜去的,你不烦,雅意也烦了。” 闻言,莫寒的脸又涌起了可疑的潮红。 这个意姑娘实在是难以对付。 勾栏院(4) 清了清嗓子,莫寒道:“莫寒今日前来,只是想知道这玄国最近可有啥大事生?” “大事?”雅意诧异的重复了一声,道:“不知道公子知道这些是想做些什么呢?” 莫寒笑得尴尬,“是这样的,在下初来此地,若是知道本地有什么大事,鄙人想趁机捞一把而已。”言小小是经商之人,做的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去查访当地的大事,然后顺藤摸瓜,借着这件事情,去赚一笔,同时也可以了解当地的风土民情,为大皇国带回有用的生意经。父皇派来言小小的用意,早在同行的第一天,就已经被他猜到。 雅意见他如此直接,非但不觉反感,反而觉得他实在是心机单纯了些。她笑道:“好在公子你今天遇见的是我,若是碰到其他人,指不定你会被骗得多惨呢。”她抿着唇浅笑了一会儿,又道:“说起这大事,还当真有一件。” 莫寒被提起了兴趣,连忙问道:“到底是何事?” 雅意抿了一口茶,道:“前两日来听曲的公子说,这两日,大皇国的使者来到了玄国,却不料御使失踪,这会儿,他们还被关在门外呢。” 莫寒怔了怔。林天萧明明说了他是将他们送去风国的,可是,雅意却说大皇国的使者在玄国城门外?难道,父皇还派了另外一批使者前来。心中虽然疑惑,口中却道:“他们为何会被关在城外?” 雅意偏头想了一会儿,才道:“奴家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听那当官的人说,是因为玄国的使者出使大皇国,至今未归,他们怀疑大皇国扣押了玄国的使者,有意刁难。” 莫寒当然知道事实的真相不是如此。只是,当初比赛胜负还未分出,父皇就急急的将他派往六国,这其中的原因却是他怎么想也想不透彻的。不动声色的饮了口茶,他道:“谁不知道大皇国与玄国是盟邦,若是有意刁难,不是搬石头砸脚吗?” 雅意笑道:“以前的确是那样,但是现在,玄国国富民强,也不一定要依附着大皇国才能生存。更何况,那些当官的人说,派使者出使大皇国,本来就是为了给大皇国难堪的……。”说完,雅意才现自己实在是多说了些,连忙噤了声。 莫寒现她面有异色,也不再多问,笑着说道:“这国与国之间的事情,岂是我们这等凡夫俗子能看得明白的。意姑娘,莫寒还是觉得你唱的曲儿好听一些。” 他话说得自然,雅意也不疑有他。笑着附和道,“是啊,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留给你们男人去干就好了。咱们姑娘家嘛,没事唱唱曲、谈谈琴,这才是正事。” 莫寒连忙点头应是。 父皇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这六国果然是狼子野心。就连勾栏院的女子都知道他们的使者是有意上大皇国找碴。只是,这个消息到底要如何才能传回去? 雅意又抱着琵琶弹了些曲子,莫寒神色不动的倾听着。完后,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留下随身携带的翠玉笛子,然后匆匆的告辞。 将自己请来玄国的人到底是谁?他想,那个人一定不是只让他来做客那么简单。 汇合(1) 出了听雨轩,车夫果然还等在门口。见莫寒出来,他连忙迎了上去,恭敬的问道:“不知道王爷还想去些什么地方?” 想了想,他道:“你带我四处逛逛,我不喜欢热闹,你就在城门的边缘逛逛就好。” 车夫点了点头。 穿过逼仄的花街,马车驶进了无人的小道。莫寒挑开车帘,双眼眨也不眨的望着外面的一切。 若是,雅意所言是真的话,那么,那些使者此时就一定会等在城门口。只是,他皱了皱眉,这车夫一定不肯载着他出城,就算碰到他们,他也帮不上任何忙。不过,能知道哪些使者是不是另外一批人,也算是不小的收获。 绾毂声声,带着主人的烦心事缓缓的驶向那守卫森严的城门。 ----我是可爱的分割线……啦啦……我是可爱的分割线------ 言小小见顾家三兄弟正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心中不快。可又知道,这在场的众人,能得罪的都快被自己得罪光了,若是再得罪了顾家三兄弟,无疑是自讨苦吃。他哂笑着点点头。 顾家三兄弟见他笑得如此之勉强,也就坐实了心中的假设。 顾清泉又瞥了眼言小小道:“看来,我们猜测得没有错,只是,有内奸这是大事,我们该如何处理?“ 顾清溪皱了皱眉,道:“我个人认为,这件事暂时还与我们无关。烧不到我们头上,此时,又入不了城,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顾清流点头道:“我跟清溪的想法一样,能不管的事,就千万不要管。惹祸上身,可不是顾家的家规。” 言小小被他们三人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极了。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道:“不知道三位在聊些什么呢?”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齐齐说道:“我们在想今天可以吃些什么。” “还吃些什么呢?”言小小啐道:“明天不挨饿,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还在想吃些什么,真是笑死人了。” 顾清泉皱了皱眉,道:“言掌柜的难道没听过望梅止渴这一说法吗?正是因为没得吃的,我们才想饼兴叹。” 言小小骂咧咧的说道:“得了,得了,你们顾家的人都是饿死鬼投的胎。”说着,又抬眼望了眼城门的方向,“也不知道顾雍跟那些看门的谈得如何了。” 顾家三兄弟无人接话。三人默契十足,那些眼神何意,早就心领神会了。 言小小一直望着城门,又咕咕哝哝的说了几句话后,终于忍不住朝城门的地方走去。 北门,没有任何异常。 南门,没有任何异常。 西门,没有任何异常。 只剩下东门了。莫寒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若是在东门还是没有任何异常,那么,雅意所言也就是假的了。那么,今日所得来的消息,也全部是假的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师父,麻烦你慢点。” “好的。”车夫应了一声,马车当真慢了下去。 只是,这慢下去的马车比马儿狂奔更让人心乱。他看着周围那算不上熟悉的琼楼玉宇,越加觉得希望渺茫。 要是,东门也没有任何线索,又该如何是好? 再远的路,只要一直走下去,都会有尽头。 几个时辰过去,东门几个大字终于遥遥望见。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若是,那车夫回过头的话,就一定能看见,他的双眼此时亮晶晶的,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全是浓郁的渴求与希望。 是真的很希望,很希望能在这里看见故乡的人。很希望很希望,印入眼睑的人是自己认识的哪一位。 近了,近了,原先只能看见几个小黑点的人终于彻底的印在了眼中。他看见穿着军装的人正在跟一个穿着灰色深衣的人争执个不停。定睛一看,那个人竟然是顾雍。 给读者的话:求评分,求收藏,求砖头。最近很懒,需要大家多多的支持与鼓励。话说,有啥建议一定要提出来,这样我才不会当局则迷。 汇合(2) 顾雍怎么会在这里? 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没错,那个人的确是顾雍。 可是,林天萧明明说把他们送去了风国,他们现在应该在风国觐见风国的皇帝才对,而不是被玄国的门卫拦在城门外。 短暂的思考后,他道:“师傅,前面可是出了什么事?” 车夫瞥了眼城门的方向,“那些是皇国的使者。” “哦?皇国的使者为什么会被拦在城外?” 车夫没好气的回答道:“我又不是皇国的人,我怎么知道他们在这城门外干嘛。” 想了想,莫寒道:“刚好我也是大皇国人,师傅,你待会儿在门口停下车,我过去问问看。” 接他来的人对他当真是毫不设防。那车夫想到没想,就应承了下来。 下了马车,莫寒急急的朝那几人走去。 远远的,就闻得顾雍儒雅的声线,只是那吐出的字句,却是他听不懂的。 守在门口的侍卫瞥见他,叱问道:“有令牌吗?” 这句话,莫寒也听不懂。顾雍却听见了这边的响动,诧异的看了过来,见到莫寒时,微微的一愣。 莫寒端视着顾雍,微微一笑道:“顾通事,好久不见。” 顾雍也反应过来,当下敛衽跪拜,道:“顾雍参加莫王爷。” 他行的是宫中大礼,那几个侍卫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却从彼此的言行举止中看出,此人的身份不低。 领头的侍卫皱着眉头赶人:“边去,边去,没令牌就不要出城。” 顾雍连忙解释道:“御使失踪,玄国的门卫拒绝吾等入城。” 莫寒点点头,“顾通事,你先平身。” 顾雍连忙恭敬的起身。莫寒掏出随身携带的令牌,递给顾雍。顾雍双手接过,在几个侍卫面前晃过,解释道:“这位是皇国的御使莫王爷,请各位开城门。” 那侍卫将令牌接过看了一遍又一遍,而后,才道:“尔等先稍后片刻,吾即刻向君上禀报。” 顾雍道:“有劳官爷了。” 顾雍跟侍卫交涉时,莫寒吩咐了车夫去买些清粥回来。这些人,被挡在城门外几日,肯定也没吃什么东西。 车夫领命。 顾雍那边也跟侍卫们商量妥帖,莫寒道:“顾通事,麻烦你去叫言掌柜的他们进城吧。” 顾雍迭声应好。 言小小瞧见顾雍下跪,还以为那边出了什么事。远远的瞅着,迟迟不肯向前。却没想到,没隔多长时间,顾雍叫大家准备进城。 他纳闷的说道:“做通事的果然厉害,随便几句话就能将那些看门狗给说通。” 顾雍道:“言掌柜的误会了,在下刚巧在门口碰见了莫王爷而已。” “莫王爷?” 众人齐齐惊呼。 “他不是被送回了大皇国吗?” 陈政皱了皱眉道:“顾通事,别开玩笑了。众人都亲眼看见莫王爷被人接回了莫王府。既然回了莫王府,他又怎么会在这城门外。” “是与不是汝等进了城就知道了。” 莫寒笑着看着那群人衣衫褴褛的慢慢靠近。 这几日,他们当真是吃了不少苦。一个一个都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耷耷的。恰好,车夫买了些清粥回来,莫寒张罗着大家取食,他道:“大家一定久不用食,先吃些清粥果腹。等缓过气儿后,再用些黏稠的食物。” 内奸(1) 众人虽然不知道这莫王爷为什么会小气得只请大家喝粥。但是久不用食,却也没有拒绝。 关在城门外三日,委实是饿得凄惨。 那车夫买的粥也是恰到好处,每人刚好只够果腹。 言小小砸着嘴巴,盯着空空的碗意犹未尽。 通禀的侍卫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飞身下马,向众人揖了一揖后道:“请各位稍等片刻,君上即刻亲自前来迎迓。” 顾雍将那侍卫的话解释了一通后,众人莫不欢欣。饿了三日,今晚总算可是大鱼大肉的大快朵颐。 言小小却并不领情,拜了一拜后,道:“莫王爷,草民有一事不明,接你走的人,明明是说带你回府,你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寒耸耸肩道:“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在此的各位,可会相信。”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虽然感激他的及时出现,可是,对这及时也有些心存芥蒂。 顾家三兄弟对视一眼后,齐齐走出人群道:“顾清泉、顾清溪、顾清流相信王爷。” 莫寒报以感激的一笑。若是,众人当中有人被截走,又突然出现,他也会怀疑此人。可是,顾家三兄弟却说相信他,他能不感激吗。 他笑着回道:“多谢三位的信任。” 言小小回道:“你凭什么相信他?你不觉得他被人带走,再突然出现,太巧了一点吗?” 莫寒皱了皱眉,刚刚贸然出现确实是没有考虑周详。 顾清流道:“若不是有人有意陷害,莫王爷会被人带走吗?”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瞪了一眼他。 闻言,言小小气红了眼睛,怒吼道:“姓顾的,你什么意思?” 顾清流反讥道:“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 顾雍连忙上前劝架,“几位,不要再吵了。这玄国的君上就要到了,有什么事情,咱们私下商谈。” 莫寒若有所思的瞥了眼众人,点点头道:“顾通事说得没错,有什么事私下解决。如今,正事重要。” 三人立马噤声。 顾清流的话就像是一颗落在水中的石子,激起千层浪。虽然大家没在说些什么,但是目光却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言小小的身上。那眼神中的含义,就算不明说,却也是**裸的怀疑。 言小小的脸涨得好似猪肝红。可是,却又不方便再说些什么。 不多时,果然如那侍卫所言,玄国的君上亲自乘着玉龙辇车相迎。回礼后,彼此客套了几句,便入了城去。 车夫一直跟在莫寒的身后。莫寒几次让他先行回府,那车夫都拒绝了。说什么若是不将他带回别院,公子知道会生气的。 如此一来,莫寒对那公子的身世更觉好奇。 想必,将他截来玄国是他有意安排,而让他出来游玩,并且得知大皇国的使者就在城外,也是他的布局。 只是,若这人连他去勾栏院找花魁的原因这点也能算出来的话,那这个人的城府实在是深不可测,让人防不胜防。 如此懂得布局之人,若与大皇国是仇雠之敌,那么,皇国的命运堪忧了。 莫寒叹了一口气,六国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这幕后布局之人。 接待外来使者,无非是酒池肉林,莺歌燕舞,纸醉金迷的背后,往往是腥风血雨的来临。 酒足饭饱后,众人在驿馆落榻。 内奸(2) 没了外人,借着酒劲,彼此的庐山真面再也不加掩饰。 言小小扯着顾清流的领子吼道:“你***给老子说清楚,你今天在城门外是什么意思?” 顾清流冷冷一笑道:“什么意思,言掌柜的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他娘的,你的意思是说老子是内奸。” 顾清流耸耸肩:“在下可没这么说过。” 顾清泉跟顾清流见言小小俨然要跟顾清流打了起来,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言小小不停的挣扎,盯着顾清流吼道,“***,你说老子是内奸,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顾清流微微一笑道:“在莫王府门口,你就一直在为难莫王爷,由此可见,你对莫王爷心生不满。而在出来的路上,你又极力的怂恿大家走皇颜江,很显然,你清楚的知道这皇颜江上早就有人做好了埋伏。” 言小小啐道:“你***少在这妖言惑众,就凭你这三言两语,就能证明老子是内奸了。走皇颜江,你们自己也点头同意了的,老子找莫王爷的麻烦,是圣上吩咐,老子何错之有。” 莫寒微微的皱眉,言小小果然是父皇派来监视他之人。父皇,到底是放心不下他啊。或许,父皇也不是放心不下吧,他们的目的只是想将自己训练成一个对大皇国有用的人。就像他的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威震南北的王爷。只是,虚名如浮云,这些浮云一样的东西,他要来有何用?早在被关进冷宫的三年,他就已经看淡了这一切。他们不明白,他却是明白得透彻。 出使六国,他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若是就这样死了,父皇与皇兄他们大概会觉得开心吧。因为,自己终于入了他们的愿,成了一个勇士。 只是,这内奸一事,却不知道又是谁出给他的难题。 很明显的,言小小并不是内奸。他虽然说话难听了一些,但是却并不像是一个会卖国求荣的卖国贼。 又瞥了眼众人,清了清嗓子,他道:“安静,都给我安静。” 众人一愣,对视了一眼后,倒没在说些什么。 莫寒皱了皱眉,看了眼言小小道:“言小小,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内奸?” 言小小一怔,明白过来后,立刻气得好似狂的狮子。仰天长啸道:“老子要是内奸,老子就不得好死。” 商人的性子虽然事事算计,但是,诚信却是商人们彼此的人生信念。 莫寒叹了一口气道:“言掌柜的,就算我相信你,若是大家不相信你,这也是没有用的。” 顾雍附和道:“莫王爷说得有理,言掌柜的,你要说出一个让大家信服的理由才行。” 闻言,莫寒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顾雍。察觉到莫寒的眼神,顾雍儒雅的笑笑。 言小小就像是战败了雄狮,苦着脸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真要说内奸,我言小小倒认为,最应该怀疑的就是莫王爷你。” “我?”莫寒皱皱眉。 顾清流喝道:“言小小,你别血口喷人。” 场面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混乱,彼此互相猜忌,这才是那个设局的人最主要的目的吗?莫寒看了一眼顾清流,微微摇头,道:“顾先生,让言掌柜的把话说完。” 言小小道:“你被人带走,又无缘无故的出现,而送我们来的林护卫,他明明就是你的相好。我们的行程明明是去风国,他却将我们送来玄国,而到了之后,我们却又入不了城,再我们快要饿死的时候,你恰好又出现。你不觉得,你的恰好未免太碰巧了一点。” 莫寒点头称是。“言掌柜的分析得透彻,那莫寒想问问,莫寒如此做,对莫寒有何好处?” 言小小冷笑道:“这出行的一行人,对莫王爷心生不满,莫王爷想必是清楚的。” 莫寒点点头。“莫寒才疏学浅,才刚刚出任就堪当这御使一职,大家对我不满实属正常。”不等言小小回答,他又道:“言掌柜的意思可是说既然大家对莫寒不满,莫寒自然就要做些功绩出来,让大家明白,没了莫寒,这出使一行就只能是空口白话。言掌柜的,你,可是这个意思?” 言小小冷冷一笑,道:“这不就不打自招了。” 莫寒也不恼,依然云淡风轻的笑笑,“言掌柜的,此言差矣。这样简单的道理,言掌柜的你都明白,难道我莫寒会不明白吗?你觉得我莫寒会做出这种搬石头砸脚的事情?” “你不会做,难道老子就会做?” 内奸(3) 莫寒微微一笑,道:“言掌柜的当然不会做。” 言小小吼道:“老子当然不会做了。”话落,才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他道:“你也觉得我不会做。” 莫寒点点头:“莫寒说过,我相信言掌柜的不会做这么没脑子的事情。只要言掌柜的给个让大家信服的理由,莫寒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这话说得好像是在打太极。设局之人当真是设得巧妙,一接一送,就彻底的打乱了整个团队的秩序。原本,大家就松散。如此一来,要想让各位团结起来,就更加的难。又睨了眼众人,顾家三兄弟是皇兄的人,而言小小是父皇的人,顾雍跟陈政大概也是他们的人。只要说错一句话,内部矛盾即刻挑起。只是,这顾家三兄弟平时奉行的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标语吗?怎么今日会这么积极的帮忙抓内鬼,难道是皇兄给他们下了什么命令? 言小小跨下了脸。在城门外饿了三天,他就已经后悔走皇颜江了,现在,更是悔得肠子都清了。 想了想,都找不出那让人信服的理由,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老子想不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父皇让言小小跟来,必定有他的原因。而且,言小小本来就不是内奸,自然不能真的伤他。只是,真相未明前,若是就这样放任不管,以后必将会更难做人?莫寒揉了揉有些疼的额头道:“夜深了,今日大家早些歇息。言掌柜的事情,明日一早,莫寒必定会给个人一个交代。” 众人虽然心生不满,但这段时间奔波劳累,也确实辛苦。顾雍躬身一揖道:“既然这样,王爷你也早些休息去吧。” 莫寒点点头,“那莫寒就告辞了。” 临走之际,又拍了拍言小小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言掌柜的,你早些歇息。莫寒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车夫还等在门口,见莫寒出来,连忙掀开车帘,等他进去。 莫寒坐好后,车夫道:“莫王爷,我家公子回来了,你现在可要去见他。” 闻言,莫寒一愣,连忙点头道:“即刻带我去。” 那个,幕后操纵之人终于出来了。 掀开车帘,看着那苍茫的夜色,莫寒陷入了沉思。将他陷入混乱的局面之后,他却明目张胆的走了出来,这个人的用意到底是为何? 星子很少,月亮却格外的明亮。这六国之行,使者们就像是月亮,而埋藏在暗处的人,就像这些星星,星星虽多,但是总归是敌不过月亮的光芒。 而大皇国的江山,不管经历什么,都会落在皇兄的手中。若是,那人的目的是觊觎皇国的江山,那么,他绝不轻饶。 出使六国、征战江山,披甲上阵,从来就不是为了国家,只是,为了他。 马车在灯火阑珊处停下。 车夫指了指听雨轩的大门道:“王爷进去吧,公子就在里面等你。” 莫寒点了点头,撩起青袍,施施然的走了进去。 门外,夜色更浓。一片乌云滑过,遮住了月亮的光芒。而在马车后面,又张鬼鬼祟祟的脸也被夜色隐去。 对峙(1) “身材儿、早是妖娆。算风措、实难描。一个肌肤浑似玉,更都来、占了千娇。妍歌艳舞,莺惭巧舌,柳妒纤腰。自相逢,便觉韩娥价减,飞燕声消。 桃花零落,溪水潺湲,重寻仙径非遥。莫道千金酬一笑,便明珠、万斛须邀。檀郎幸有,淩云词赋,掷果风标。况当年,便好相携,凤楼深处吹箫。” 老鸨领着莫寒上了雅房,才到走廊,就听见雅房内传来唱曲的声音。声音清脆爽朗,咋闻,宛若黄莺出谷,莫寒微微的皱眉,这人的声音实在是太过耳熟了些。 急急忙忙的推开房门,正坐在桌上**的两人印在了眼中。 雅意抱着琵琶坐在辛末的大腿上,辛末的双手撑着身体的重量,头向后仰,颀长的脖子好像蝤蛴,又白又滑,媚眼如丝,看着闯进来的莫寒,勾着唇儿笑。还真像是妖精,莫寒微微的皱眉,上前一步,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辛末扬了扬脖子,抬着眼皮瞟了他一眼道,“莫王爷,对于辛末的安排,可还满意否。” 莫寒压下心里的不满,扯了扯唇,道:“当然满意,满意得不得了,只是,莫寒不明白,三皇子你这样做的目的的何在?” 辛末眨眨眼睛,有意无意的对着雅意的脖子吹气,他道:“闻弦歌知雅意,雅意,你觉得本王的意思是为何?” 雅意掩着嘴儿偷笑了一阵,才道:“就让雅意猜猜。公子为了莫王爷一路追去大皇国,出了皇国后,又千方百计的将他带来玄国,公子可是想将莫王爷纳入靡下,充斥后宫?” 辛末笑着捏了把雅意纤细的腰肢,轻轻哼道:“身材儿、早是妖娆。算风措、实难描。一个肌肤浑似玉,更都来、占了千娇。妍歌艳舞,莺惭巧舌,柳妒纤腰。”末了,他咬着雅意的耳朵,轻慢的耳语道:“意姑娘的风姿,当真是柳妒花羡呢。” 那轻慢的话语,惹得雅意娇笑连连。 心知,他是有意让自己知难而退。莫寒也不打扰,转身,叫丫鬟拿了茶盏来,坐在一边不动声色的泡茶。 布局,他可能比不上他。但是,比耐性,他未必会差。 雅意笑着拍掉辛末不安分的手,嗔道:“好了,公子,你每次都只知道说些天花乱坠的话,将雅意哄得晕头转向的。如今,这莫王爷也来了,你有啥好听的话,去跟他说吧。” 辛末邪邪的一笑,长手一钩,将雅意搂进自己的怀中,一手摩挲着她鲜艳欲滴的嘴唇,一手搂着她的腰,笑道:“好酸的味道,意姑娘,辛末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当真是厚颜无耻得厉害。 这人要不就是韬光养晦,要不就是好色成性。整个一人见人厌的痞子,却偏偏生得如花的容颜。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能被那眉眼中的风情给勾去了魂儿。 雅意倒是喜欢这样的男子。看似有情,实是无情。主动送上了自己娇艳的唇色,在他的左半边脸颊落下一吻道:“公子说笑了,雅意又不是不了解公子。雅意,怎么会为了公子而吃醋呢?” 莫道千金酬一笑,这千金求得的一笑,又不是为她。她怎会不明白,在那遥远的国度,那小娃微微的勾唇,才是这个男子毕生的追求。只是,也可惜了他,人人都看得出来,他爱那小娃爱得要死,可是那小娃,却不一定会领情。 对峙(2) 辛末勾唇,眉眼中的轻佻意味更甚。“意姑娘能明白此理,当然是最好不过到了。” 若不是早就将此人了解得透彻,她还真会以为此人跟她一样,也是游戏人间的戏子。一颦一笑,一勾唇,一挑眉,莫不是春光乍泄。乱人心智。雅意咯咯的娇笑,“好了,公子的话说得如此之明,若是雅意还听不懂公子的意思,这头牌的称号雅意也不敢要了。”她潇洒的转身,对两人福身一揖道:“两位公子就在这厢房中好好的叙旧,雅意去给两位准备些吃的过来。” “麻烦意姑娘了。”辛末对雅意抛去一个飞吻。 雅意笑得风情万种花枝招展,摇曳着柳枝似的腰,款款离去。 莫寒依旧在泡茶,这茶冲了一泡又一泡,他倒不是真有这么喜欢喝茶。只是,见到辛末跟雅意**,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辛末站起身来,在他桌前停下,伸手抢过他泡好的茶,闭着眼睛轻而又轻的吸了一口气,“好香。” “上好的碧螺春,茶汤的味道自然是极其清厚,甘冽的。” “莫王爷倒是很懂得品茶。”轻轻的摇晃着紫砂茶壶,看那碧绿色的茶汤上下跌宕,双眼看似含笑,实则冷冽异常。 莫寒淡淡一笑:“略通一二而已。” 侧身,将冲泡得肿的茶叶倒出,又用沸水冲了冲茶盏,双眼始终都没在他的身上停留一下。他的性子或许真的是太过听之任之了一些,这会儿,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冲茶。 辛末呷了一口茶,道:“这文人骚客有四大爱好,焚香、挂画、插花、点茶,这几样,恰好,我最不精通的就是点茶。” 闻言,莫寒抬着眼睑,睨了他一眼道:“三皇子千方百计的将莫寒请来,难道就是为了告诉莫寒你最不精通的是点茶。” 看着他将那碧螺春放在火星上轻轻的烘烤,茶色黄之后,才一片一片的丢进茶盏中。心道,若不是这人的性子太过软弱了一些,倒真跟那个人有几分相似。似是而非的答道:“我的目的,莫王爷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这人,见一次面,是一个性子。却是同样难以琢磨。莫寒一边用沸水冲茶,一边道:“莫寒有一事不明,三皇子你明明是羌国的皇子,怎么会与玄国的风尘女子有染,而玄国的使者,都还未赶回六国,三皇子,你是如何从大皇国赶来玄国的?”后面那句话才是真正想要问的。这张傅粉之脸,暗藏了他的锋芒。而那双桃花一样的眼睛,实在是让人看不透。他打量着他,殊不知,他也正在端详着他。 越看,这个人与那个人就越相似。就连微微的勾唇,都与那人一模一样。若不是,两人的立场相对,他倒可以做个不错的朋友。勾着唇玩味的一笑:“莫王爷这么聪明的人,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都还不明白吗?” 心知他这是激将之法,莫寒也不计较,微微一笑道:“是啊,莫寒才疏学浅,孤陋寡闻得厉害,长袖更是不能善舞,这样兜兜转转的阴谋诡计,莫寒更是不擅长。” “这样,那如果我告诉莫王爷,辛末将你带来玄国,是不希望你趟这浑水,莫王爷可相信否?” 对峙(3) 莫寒低敛了眉,想必,那人现在正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就算不用看,他也能猜出那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若是他的目的真的这么简单的话,那么,他就不叫辛末了。口中却道:“三皇子说的话,莫寒自然是相信的。” 闻言,辛末的怔了怔,那双桃花一样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他道:“莫王爷,是不是任何一个人这样问,你都会说相信?” 莫寒微笑着点头:“你们希望莫寒是相信的,那莫寒自然就是相信的。” 这是什么论调? 别人希望他是相信的,那么,他就是相信的? 是不是,别人希望你是喜欢的,那么你也会去喜欢。 辛末啧啧有声,“莫王爷,辛末今日才明白,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的男人才是最无情的。表面上你对每个人都很好,可实际上却是那些人根本都没有进入你的心。三年的冷宫生活,到底把你变成什么样的人了?皇煜笙大概现在都不知道,三年前的你,要比现在可爱得多吧。” 莫寒的神色有变,良久,才喃喃道:“父皇跟皇兄他们是希望我做这样的人,我这样做,可是有什么错?” 辛末一时哑然。莫王府那嚣张跋扈的莫王爷已经毁了,在被皇家的人冷酷无情的打进冷宫时,就已经毁了。他没有了自己的意志,就像是行尸走肉,他的灵魂,他的信念都是按照别人的要求去做。皇煜笙,你将他逼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觉得高兴了? 辛末压下心中的感叹,脸皮僵硬得好似冻僵了的死鱼,“也没啥不好的。这样做以后,你至少不会再受伤。” 不会再受伤吗?五指下意识的落在那伤痕遍布的大腿上,勾了勾唇,却扯出一抹花开灿烂的微笑来:“这样的我,身边的人看着开心,我也会觉得开心。” 辛末再次闭上了嘴。身边的人看着开心? 他的身边现在有谁看到他会觉得开心的? 不管是皇煜笙,还是皇昊,或是皇宫里那个自以为仁慈的皇后,那个看他不是用怜悯愧疚的眼神,若是三年前的他,像现在这样懂事,他们倒会觉得开心。可是,现在的他,像这样懂事,却是一种悲哀。 只是,皇煜笙还没现,皇昊也没现,除了他,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还没看透他的本质。他当真是很会带着面具做人。 辛末不由有些想笑,这样的本质,这样的面具,当真是会让身边的一大群人想着保护,想着怜惜。莫寒,你就是你给自己戴的保护膜吗? 莫寒见辛末想得出神,并不去打扰。低了头,专心的泡茶。 可是,辛末看在眼中,却觉得眼睛晦涩得不行。 若是那个人知道自己的儿子被逼成了这样一具僵尸,他会不会觉得--难过? 他又想到,若是皇家的那一位,知道自己当年最疼爱的弟弟被自己逼成了一具尸体,又该会如何的暴跳如雷。他应该会恨死自己吧。 如此看来,将他骗来玄国的这一决定倒是没有错的。 他眨着桃花眼,看着莫寒挤眉弄眼的笑,他说:“嗳,莫王爷,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在玄国吗?” 闻言,莫寒抬了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怎么,你愿意告诉我了。” 辛末笑着点头:“刚好,我的性格也跟你一样。你希望我告诉你,我就告诉你。咱们,是不是很像?” 莫寒微微的皱眉,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有一些相似吧。” 辛末啜了一口茶,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偷偷的跑出来的,而皇国的太子也派人追了过来,他们怀疑你跟我有染,所以,想通过我,把你抓回去呢?” 对峙(4)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挑拨意味十足。莫寒并不点破,“三皇子连与人相约都约见勾栏院这种地方,也无怪乎殿下会怀疑了。” 辛末邪邪的一笑:“要知道辛末平生最爱的就是插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么简单的道理,莫王爷难道也明白吗?” 插花? 那二字实在是被他说得一语双关得厉害。这人,倒还真是有些趣味。只不过,这趣味实在是恶俗得厉害。莫寒微微一笑道:“莫寒并不懂得赏花。” 辛末挑眉,“莫王爷,果然是说起谎来滴水不漏的。人家意姑娘可是对你今天的表现满意得很。” 明知他是有意戏谑,莫寒的脸却还是有些微微的红。 “三皇子,您都说意姑娘的风姿是柳妒花羡,莫寒会有些失神,也是应该的。” 莫寒回答得巧妙,心却有些飘远。第一次见他时,他只当他是一个喜欢下棋的少年,第二次见面,他却在拜祭父亲的山路上,折下了一株桃花相送;第三次见面,他赠他牡丹,他却笑嘻嘻的说道“我赠莫王爷桃花,是为定情,难道莫王爷赠我牡丹,也是为定情吗?”他还说,下次见面,咱们就会是在战场上了。后来的见面,虽然不是在战场上,但是彼此的立场却也是相对的。 辛末拍掌大笑:“莫王爷,你越来越会拿话堵话了。我刚刚所说可是真的,难不成你说相信,并不是相信,而是在怀疑我?” 被拆穿,莫寒也不急躁。啜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三皇子,你也并不需要莫寒的相信,不是吗?” “那是。”辛末的眼中染上几分欣赏,他若不是被关进冷宫三年,这个人又该会是如何的锋芒毕露。 不免觉得有些惋惜,一个有血有肉的王爷,却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的傀儡,任谁见着都会觉得惋惜吧。 小荷未露尖尖角,却已经被风雨摧眉折腰,丧失了本性,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丝竹声声,莫寒仿佛看见听雨轩的那些莺莺燕燕,此时全集聚与某一处,陪人醉生梦死,纸醉金迷。 微微的皱眉,**熏心。这样的地方,还是少来为妙。 抱拳告辞:“三皇子,莫寒多谢你前几日的款待,今日莫寒先行告辞。” “送你来的车夫还等在门口,你今晚还是住我的别院吧。” “多谢三皇子的好意,莫寒心领了。今日,莫寒实在是要事缠身,有诸多不便之处,还望三皇子见谅。” 辛末也不挽留,道:“既然如此,你还是快快回去吧。别打扰我插花的兴致。”他说着,桃花眼睛有意无意的落在那陶瓷瓶中的牡丹。 见他眼神有意,莫寒也纳闷的偏头看去,那枝牡丹除了打理得仔细以外,倒不见其他特别之处。纳闷时,却听见辛末幽幽的说道:“这是莫王爷当日送我的牡丹。” 莫寒差点将刚刚喝的茶全部吐出来。 这人,当真是爱花成痴。只是,这花却是花痴的花。 抱拳一揖后,莫寒转身离开。 门外张灯结彩,淫诗艳曲不断。血红的灯,碧绿的酒,钗头的玉凤,足下的金莲,云篦击节碎,舞罢彩云归。说不尽的繁华温柔,原来都藏在这暧昧不明的月色底下。 以死相逼(1) 明月清风醉我,却掩不了沾染在身上的脂粉香气。更是避不了那些藏在地底的暗涌,叹了一口气,终究是转身走出了这烟花之地。 这个辛末,看似风流成性,实际上却是不容小觑。 若是与他为敌的话,当真是防不胜防。 夜风冷冷,紧了紧了深衣,冬天当真是快要到了。 逼仄的街道两边全是矮小的房屋,房屋的两边堆满了杂物,地上是人们吃剩了剩菜剩饭,霉烂的菜叶,还有腐烂的动物尸体,出阵阵熏人的恶臭。莫寒捏紧了鼻子,可是却还是觉得胃里翻滚得厉害。 可是,那街道的深处却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莫寒看了一眼,那是一个身材扭曲,长着一小撮三羊胡子的男人。莫寒的步伐坚定,那人,却拦在了他的面前,躬身一揖道:“莫王爷,小的奉殿下之命,前来请王爷回国。” 那人,当真是知道了他出现在玄国。 只是这消息未免也传得太快。 他盈盈一笑道:“跟使者们碰头,也是今日之事,你的消息从何处得来?” 那人毕恭毕敬的答道:“三日前,有人秘密通知我们,说王爷在玄国的太子府。” 闻言,莫寒一惊道:“你可知通知你的人是谁?” 那人摇头答道:“小的不知。吾等奉命来接莫王爷回国,其他事情一律不用吾等过问。” 刚刚的沉稳与笃定,全消失不见。莫寒急急的问道:“这个消息,殿下可知道?” “三日前已经派人回去通知殿下,想必,不日殿下将会到达玄国。” 闻言,莫寒微微的蹙紧了眉峰。辛末的这步棋,当真是一箭三雕呵。将他接走送回的第一个好处就是挑起使者只见的内讧,第二个,故意放出消息说他入住了玄国的太子府,由此,也会让不知情的人认为是玄国的太子接走了他。而这里面的深意却是,要不就是他通奸卖国,要不就是玄国有意挑起事端。而当初出使六国,听庄子子之意,原本是打算让皇兄出马的。如今,消息一传回,大皇国的人毕竟会怀疑他的身份。而皇兄,想不出面斡旋也不行了。不管是其中哪一个原因,这六国的战争只怕是挑起来了。更何况,那玄国的使者还被扣押在大皇国。 只是,他始终想不明白,辛末他作为羌国的三皇子,应该早就知道,若是战争,不管对哪一方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更何况,大皇国国力昌盛,却未必会输给六国。他这样做的目的,对羌国到底有何好处? 想了想,莫寒道:“这位大哥,莫寒暂时不能回去。暂请你即刻带话回皇国,说莫寒一切安好。” 那人坚决的摇头:“吾等只是奉命带莫王爷回去,其他,一概不管。” 这些人,只怕是皇兄训练出来的死士吧。真是,只懂得愚忠的笨蛋。想了想,莫寒道:“要不这样,就算回去,莫寒也去别馆跟其他人说一声,去道了别之后,莫寒再跟你一起回去可好?” 那人坚定的摇头。 “小的只是奉殿下之命,请莫王爷回去……。” 早就算到他不会答应,趁着那人说话的空隙,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将街道两边的那些东西全部推倒,急中生智,口中大声的叫着,“打劫啊,快来人啊,有人打劫了。” 以死相逼(2) 那声音凄厉之极,只怕是那些处在睡梦中的人,听见这样的声音也会被吓醒。 莫寒跑得很快,可是再快也比不上那练武之人。 才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落下一大截的死士却已经追了上来,并且还起了连锁反应,房顶上、树上继而连三的跳出穿着打扮跟那人相似的人。 看着众人,莫寒微微的叹气。可是,他却并不打算束手就擒。右边是花街的入口,此时望去,那里灯火通明,璀璨得仿若海市蜃楼。试探性的朝那方向跑出几步,立马一人拦在自己的面前。咬咬牙,转身又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依然有人来拦在自己的面前。 他们只是拦着,却并没打算动手。莫寒当下就明白,这群人只是负责将他抓回去的,自然不会伤他。当下就有恃无恐起来。拍了拍手,倒并不急着即刻突围。 那群人的耐性却是相当好的。见他不动,他们也动也不动一下。 孙子兵法有云: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行干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 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昔,敌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 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是此时逃脱的唯一办法了吧。 莫寒双手撑着膝盖,那样子,从外人的眼中看过去,只当他是喘不过气来,这会儿正在歇气。实际上却是,暗地里打量着这一群人中那个地方的守卫比较薄弱。 他不会功夫,若要逃不用些计谋的话,简直是难入登天。 现在这些人的排列,就好像是一盘珍珑棋局,看似山穷水尽的黑棋实际上则是可以通杀棋盘上所有的白棋。同理,此时,看似毫无把握,实际上只要把握得好就可以冲出他们的包围圈。 而自己手上的那颗黑子,则是代表着自己的命运。咬了咬牙,莫寒撑着一人不注意时,急的冲上前去,将那人手中的剑用力一拔。 或许,是那人太高估了自己,或许,那人只以为莫寒是想从自己的面前冲出去。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众多人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剑出了鞘,那锋利的剑尖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冷冽的寒光,而那把刀此时却架在那人的脖子上。那剑极其的锋利,众人一时没了注意,只听见那人朗声说道:“想必,殿下是让你们将我安全无虞的带回去吧。” 没人吭声,莫寒心知自己猜对了。 压下心中的喜悦,他继续说道:“今日,你们谁若是敢上前一步,我就用这把剑抹颈自刎。” 他的那颗黑棋,就是自己。只有彻底的将自己的性命豁出去,面前的这帮人今晚才可能有所退让。 一人上前抱拳说道:“莫王爷,吾等只是奉殿下之命,带您回去。您不要为难小的们。” 莫寒冷冷一笑道:“只要你想将我的尸体带回去,就尽管上前一步。” 那人迟疑了一下,上前了一步,莫寒立马将刀贴近脖子,颈上有些粘腻的液体流了出来,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道。他从来就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伤人三分,自伤七分。那大腿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月光下,那森冷的血珠泛着幽幽的红光。那颈上的血就像是决堤的洪流,瞬间将那青色的衣衫染成妖异的绿色。 夜色,似乎更浓了一些,那花街深处的喧闹声,越加清晰。 那人愣了愣,最终后退了一步。 莫寒却是得理不饶人,见那人退了一步,他又迈着步子,逼近了一步。那人的身后是璀璨明亮的灯火,只要能达到听雨轩,就算辛末不帮他逐退这些敌人。他也可以利用那车夫将这些人甩开。 那人搞不清楚他的用意,见他逼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莫寒努力的压下因为紧张而擂鼓的心脏,鼓起勇气又逼近了一步。 他逼近,那人就后退,而两边的人则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答应我(1) 千钧一之际,不远处却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定睛一看,却是一匹雪白色的良驹从那群人的身后冲来。几乎是下意识的,那些人被惊得齐齐的跳了开去。 马匹跑得很快,莫寒还没瞧清楚马上之人的样子,一只手已经一把扯开他脖子上的剑,另外一只手将他用力的一拉,他被迫被他提上了马。 “架。”耳边,响起一声催马的吆喝声,鼻翼间,充斥着的全都是那干净清爽的孩子气味道。 莫寒没有挣扎,一手紧紧的扯着那人的前襟,双眼,死死的盯着身后。 马儿跑得很快,眨眼的功夫那群人就已经被丢在了他们的身后。莫寒松了一口气。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催马的人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天萧语带恼怒的斥道:“你脖子在流血,现在别说话。” 莫寒无所谓的笑笑,“不碍事,死不了的。” 闻言,林天萧恼怒的扯紧了缰绳,马儿出凄厉的长嘶,刨了两下蹄子,便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怒气冲冲的扯着他下了马,莫寒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吃痛的哼了一声,还来不起说些什么,耳朵却响起了闹哄哄的嗡鸣声,却是那人正在愤怒的咆哮:“你活腻了吗?你是猪吗,难道你不知道你手中握着的是剑,是可以一刀要人命的剑。” 莫寒愣了愣,抬头,却望进一双恼怒又担忧的眼眸。心知,他现在肯定是在为自己担心,连忙扯着笑,随手将脖子上的血迹一擦,道:“我的伤不严重,你不用这么担心了。” 林天萧气急了,可是看他就那样不管不顾的擦着脖子上的血,又心疼的要死。这个人,难道他都不知道痛的吗?他那一刀,没落在他的身上,可是他的脖子却开始痛了起来。到底懂不懂得爱惜生命啊,林天萧冷着脸,捉住他不停揉着脖子的手,冷声道:“你再乱动,我就将你送到那群人的身边去。” 那恼羞成怒的孩子气话听在耳中,悦耳极了。莫寒差点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是看着那双此时正闪着汹汹怒火的眼睛,乖乖的闭上了嘴。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更何况,是正在脾气的老虎。 见他安静了下来,林天萧松了手,低头,将白色的长衫用力的一扯,衣摆应声而碎。本想乱七八糟的跟他包扎一番就好了,可是,手一碰触到那鲜红色的血口,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动作能吓死人?” 莫寒尴尬的笑笑:“没事的,只是做做样子。” 做做样子? 闻言,林天萧又生气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要是晚到一步,就算他有十只脑袋,也不够那群人分的。 他懊恼的咬紧了唇,能把这个人怎么样,骂又骂不得,打又舍不得。将布条打了个结后,他气呼呼的说道:“要是他们不放你走,难道你真打算当场自刎不成?” “当然不会,他们不敢杀我。” “不敢杀你?不敢杀你你就可以把剑乱架了吗?你当你的脖子是铁打的,还是刀枪不入的。” 莫寒连忙乖乖的低下了头去。早知道,林天萧会突然出现,他根本就不会孤注一掷。 看着他努力摆出一副自己没有事的模样,就算是天大的怒气,也散了。在这个人的面前,他还能怎么做。只要一看见他那张隐忍的脸庞,他就只有投降的份。 双手,搭在莫寒的肩上,他的双眼直直的锁紧他,一字一句的道:“莫寒,答应我一件事。” 莫寒诧异的抬头,看见的却是他坚毅的五官和柔和深邃的眼神。愣了愣后,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事?”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任何会让自己受伤的事情。以后,再也不要让自己身陷险境。” 闻言,莫寒一愣,随即笑着将他的手拿下,转过身,嘻嘻哈哈的说道:“怎么会。我这人很怕死的,怕死之人又怎么会让自己身陷陷阱。哈哈,天萧,你这话说得太可爱了。”身后之人没有声音,手腕却被人紧紧的抓住,下意识的回头,却看见林天萧坚定的目光。他不敢跟他对视,低了头去,想了很久,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答应我(2) 林天萧松了一口气,一把将他扯进怀中,双臂箍紧他。他的手臂很有力,就像是铜墙铁壁一般,将他搂得紧紧的,莫寒有些透不过气。那人灼烫的呼吸喷在耳边,滚热的耳廓处,传来他低哑的呢喃声:“你知不知道,刚刚,我差点就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莫寒的身体僵硬,却仍是梗着脖子点头。 他又道:“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就那样离开,我有多担心,那天,我差点就把太子宫拆了。” 莫寒怔了怔,那僵硬的双手最终抬了起来,迟疑了一下,才轻轻的拍着林天萧坚硬如铁的背脊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林天萧浑身一震,小心翼翼的将头埋在他的肩上,“要是真的觉得歉意的话,答应了我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莫寒点点头。“放心,答应了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林天萧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将那人紧紧的搂着,用力的吸着属于他特有的清新香味。 久久,拥抱着的两人才分开。 彼此,却是不敢对视一眼。林天萧有些尴尬,脸红得像是煮熟了的虾子。莫寒也好不到哪里去,努力的将头撇向别处。 又静默了半响,林天萧才呐呐的说道:“我去将追风牵过来,你脖子上的伤口需要处理。” 莫寒点头道:“麻烦你了。” 林天萧连忙答道:“没事。”说完,才惊觉两人这扭扭妮妮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娘娘腔了一些,握了握拳头,一转身,一手却搭在莫寒的肩上,将他捞了过来。“反正都要一起回去,倒不如一起走。” “也好。” 不说话的气氛显得暧昧一场,莫寒慌忙的找着话题,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跟踪他们的啊。” “哦!这么说,我被包围的时候你就已经到我身边了?” “当然不是。他们将我甩掉了,我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们的。” “哦!那你说你差点将太子宫拆了?你去找殿下说了些什么?” “我告诉他,找到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你踏进太子宫一步。” “你这样说,殿下一定很生气吧。” “没有,他只说,就算你们莫王府的人全部都死光光了,也与他毫无关系。”闻言,莫寒顿了一顿,有些苦涩的液体在口腔内蔓延。 林天萧装着没有现他的异样,回过头朝他飞舞着双手道:“莫寒,你快点。” “好的。”莫寒连忙追了上去。林天萧搂着他的肩膀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玄国呢?” “这个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吧。” “好。” 被遮住了脸的月亮,掀开了笼着的薄纱,露出了害羞的脸庞。微微的风,将两旁的树枝吹得沙沙作响,浓浓的花香,随着微风的轻送,馥郁了整个苍穹。 天地之间,只有那一前一后的人人儿温声软语在流荡。那香甜的空气,荡漾着某种称之为温馨的情感。 夜还很长……。 夜逃 雄鸡报晓,晨曦初现。浓浓的雾气久久未散,驿馆走廊内的两盆昙花还来不辞去花容,客栈的房门就被一声高过一声的敲门声给唤醒。 房间中的人个个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的拉开了房门,就听见一人噼里啪啦的说道:“收拾行李,即刻启程。” 言小小“哦”了一声,转身后,又直挺挺的躺上了床。片刻之后,却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门前,啪的一声拉开房门,门前站着的是穿着一袭白色襕衫的莫寒。 言小小使劲的揉了揉那双只能看见一条细长的缝的眼睛,肥胖的脸因为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大大的耳朵就像是两把扇子,耳垂长长的垂下。他揉了很久,才纳闷的问道:“王爷刚刚的意思是说要收拾行李?” 莫寒笑着点头,“快些,大家都准备好了,就差你了。” 言小小怀疑的伸了头出去,果然见到其他厢房都是亮着灯的,窗前似乎有人影晃动,显然都在准备行李。“我们为什么……?” 莫寒连忙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知道你要问些什么,有什么话等上了马车再说。” 尽管纳闷,可是莫寒说得明白,他也不好再问些什么。“那好,莫王爷稍等一会儿,言某随后就到。” 莫寒点点头,“你快些,我去马车上等你。” “好。” 驿馆门前停着三两马车,后面两辆已经坐满了人,陈政牵着马匹等在门口,见到莫寒出来,揖了一揖后,倒没有多说些什么。 最前面的马车是留给莫寒他们的,驾车的人带着一顶斗篷,斗篷四周缀满了黑纱,一袭黑色的深衣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而那匹马,似乎也格外的出众,上马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匹马。 莫寒冲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低了头去,对众人的眼神似是毫不在意。 言小小是最后一个来的。 依旧是算盘不离手,这马似乎特别讨厌言小小。见到他爬上马时,那马很不听话的引颈高亢,甚至蹄子还下意识的踢了言小小一把。 言小小凶狠的盯着马儿看了一会儿,莫寒掀开狐裘帘门,道:“言掌柜的,快些,要是晚了,咱们就出不了城了。” 闻言,言小小也不在跟马儿计较。连忙慌慌张张的上了马。待言小小坐好后,莫寒清点了一下人数,纳闷的看了眼言小小道:“言掌柜的,顾通事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闻言,言小小一愣,道:“他不是已经来了吗?” 车厢中的面面相觑,“我没看见他。” “会不会是去茅厕了?” “有可能。”莫寒点点头,转身,冲窗外唤道:“陈统领。” 陈政连忙牵着马走了过来。“莫王爷,叫属下所为何事?” “你马上派人去茅厕看看顾通事有没在,若是没有,再去厢房看看,若是见到他,叫他即刻准备出。” “属下这就去办。” 陈政转身跟随行的护卫吩咐了几句,那护卫就咚咚的上了楼去。少顷,果然见到顾雍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莫寒连忙请他上车。 人数已经全部到齐,陈政叫了声“启程”马车立马驮着众人在大街上狂奔了起来。 好在,现在时辰尚早,街上没什么行人。 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一条金线划出了长长的地平线,万物初醒,一切都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高棉国(1) 出了城门,马车就开始兵分三路,朝不同的方向驶去。 此时,莫寒所乘的马车除了言小小和顾雍以外,就只有几个无关紧要的随从。等到马车上了路,言小小才反应过来,道:“莫王爷,顾家三兄弟去那了。” “他们从另外一个方向出,到时会在我们约定的地点见面。” 言小小皱眉道:“为什么要分散行驶?” “玄国的君上并不知道我们出了城,天一亮,他一现,就会派人来追踪我们。” 言小小打了个哈欠,“好好的,我们为什么要逃。这昨天才进城的事情。” 莫寒抿了抿唇,“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顾雍狐疑的眨了眨眼睛,却并没有说些什么。 莫寒又道:“不过,我却可以告诉你们咱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言小小连忙问道:“去哪里?” “高棉国。”莫寒淡淡的答道,双眼,看似看在窗外,眼角的余光却若有似无的打量着车上众人的表情。 言小小摸不透莫寒的葫芦里再买些什么药,随口问道:“银票都在我这,另外两辆车上的人他们吃什么?” 莫寒笑着答道:“莫寒自有安排。” 见他不愿意透露些什么,言小小也不方便在问。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耳边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和北风刮得树叶猎猎作响的声音。 没日没夜的赶路,吃的也是随身携带着的干粮。一连赶了半月的路,马车终于出了玄国的边境,进入了高棉国。 高棉国,四面环山,崇山峻岭,如此一来,马车慢了许多。又拖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终于走出了高原地带,进入高棉国的国都。 城门,就在眼前。 由于高棉国山地居多,建筑大多都是山石建造。那高耸巍峨的城门上雕刻着鹰样的图章,莫寒想起,高棉国的人是崇尚鹰的图腾的。鹰,是他们整个民族的信仰。 莫寒却并不急着进城。 言小小倍觉纳闷,在玄国时,因为御使未到,他们被迫被拦于城门外三日。如今,这高棉国没人阻止他们进城,可是,为什么这个莫王爷却还不进城。 此时,他正在跟那个驾车的车夫闲聊。 想了想,言小小还是管不住话头,好奇的问道:“莫王爷,我们为什么不进城?” “另外两辆马车都未到达,我们为何要进城。” 言小小恍然大悟,挑了挑眉道:“要是,他们一直不来,是不是我们就一直不进城。” 顾雍连忙拉住言小小,不停的冲他使眼色。 莫寒瞧得一清二楚,可是也并不点破。顾雍的长相比较俊美,一身淡蓝色的对圆领深衣,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儒雅又翩然。只是,这人一路上,却从来没有做错过事,说错过一句话。平时,也很少开口。 往往越是不容易出错的人,只能代表两点,第一,他什么都不曾做过,第二,这个人心思太过缜密。若是前者,这人居然还能一路扶摇直上,只能说明他的后台很硬。若是后者,那么,此人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同行的人,只怕都被他那儒雅的外表给骗了。 一路上的不动声色,等的就是这一天。知道他们会来高棉国的,只有言小小和顾雍三人。而另外两辆车的人是毫不知情的。 危机初现 第三日的傍晚,另外两路人马相继赶到。 莫寒连忙迎了上去,递了一壶水给陈政,道:“陈统领,辛苦了。” 陈政看了那水一眼,却啪的一声跪了下去,道:“陈政有辱使命,随行的兄弟少了一人。” “哦?”莫寒扶他起身,道:“少的是谁?” 陈政看了一眼顾雍道:“是那日去寻找顾通事的人。” “在哪里不见了的?” “属下怀疑他根本就没出驿馆。” 莫寒无意追究,道:“可能是他不知道这一路必将危险重重,不愿意离开呢。” “不会的,我的手下我了解。就算是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也不会退缩一步。” 御林军的护卫就算个个不是铮铮铁骨,但也个个都是热血儿郎。只是,现在这种时候,却不能拘泥于这种细节。拍了拍他的肩膀,莫寒语气沉重:“你的感受我了解。假以时日,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顾雍,又道:“既然大家都来了,这些日子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咱们今日就进城吧。” 高棉国本来就属蛮夷之国,平时,更是不讲究礼乐之道。迎接他们的人是位生得虎背熊腰的汉子,见到莫寒众人,双手一揖就迎了上来。“吾等早就听说御使在城门口,迟迟未进城门,吾等还想着是不是吾等那些地方得罪了使者大人呢。” 这人说的话带着浓厚的高棉国音,所幸,大皇国跟高棉国的语言差不了多少。莫寒也听懂一二,抱拳道:“是吾等失礼了才是。”礼毕,有转身看着言小小说道:“言掌柜的。将我们早前时日准备好的礼物,交给这位大人。” 那东西本来就言小小在路上挑的。他连忙命了随从将放在马车上的包裹拿了出来。 那大臣也不客气,当下就打开了包裹。包裹包住的是一口四四方方的木箱子,箱子不是很大。上面上了一把老鹰样式的锁,言小小双手将钥匙奉上。 那大臣哈哈的大笑了几声,便叫侍卫打开了大锁。 却不料,那侍卫开了箱子后,又啪的一声关掉了木箱,出啊的一声尖叫,便中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莫寒众人。 那大臣喝道:“混球,里面有些什么东西,会将你吓得这样的惨。给老子滚一边去。” 那侍卫却恍若未觉,双手仍是颤颤巍巍的指着他们。莫寒心中有意,那大臣见这侍卫表情竟然如此的悲愤,便朗声一笑道:“我倒想看看御使送了什么宝物给我们高棉国。”说完,就用剑挑开了禁闭的木箱。 莫寒也倍觉诧异,这礼品是他亲自看着言小小放进去的,这钥匙也只有一把,平时大家也在车上,根本就没有人去接近这木箱。只是,那一眼看过去时,众人立马惊讶得瞪大了眼眶。 那大臣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一张脸红得是关公,五指,握紧了那鹰头蛇身的佩剑,双眼瞪得仿若铜铃。 众人瞪直了双眼望着那大臣,双腿早已弹起了琵琶。 “这就是你们大皇国送给我们高棉国的礼物。”大臣冷声低吼。 胆小一点的人,见到那大臣怒冲冠的模样,早就吓得手软脚软。 莫寒的脸色也不大好看。那一晚用刀架在脖子上时,也没有现今这样紧张无力过。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大人息怒,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这样简单。” “没有这样简单?”那大臣冷笑道:“我高棉国派出的使者,如今他的头颅就装在这木箱中。而你们,竟然说这是送给我高棉国的礼物,就算我高棉国在怎么小国寡民,也容不得你们大皇国如此欺侮。来人,给我将这些人全部押入大牢,听候落。” 机会 怒气冲冲的侍卫们早就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听说那大臣只是要将他们打入天牢,当下就有人喊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为我汪大人报仇。”他的声音尖锐,急促,而且还在不停地颤抖着,也就象是响尾蛇出的声音。 抗议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声如闷雷,直冲霄汉,惊得停在城门外的马凄声嘶叫。 一些随从们吓得牙齿咯咯的打颤,胆大一点的人,就像没头苍蝇一样的转身就跑。 莫寒力持镇定,看着慌慌张张的众人,低声喝道:“跑什么跑,这是在高棉国,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高棉国虽然比不上大皇国,但是面积也颇为辽阔。在别人的地盘逃跑,无异于瓮中捉鳖手到擒来。若是他们跑了,反而会落实了杀人的罪名。 闻言,众人停止了骚动,一脸惊惶的看着穿着白色襕衫的莫寒。只见他面色青苍,那张清隽的脸庞有少见的严肃。平时看惯了他文雅有礼的温和微笑,如今见那凌厉的眉眼,竟会从心底生出些微叫做信任的情绪来。 莫寒扫了一眼众人,转身,抱拳一揖,“大人,可否请听本王一言?”他第一次摆出王爷的架子,第一次用王爷的身份与人对峙。那群被骇去了神智的人见状,俱是一愣。 言小小没有想到这个平时看上去软柿子一样的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有如此的魄力。当下,心中生了不少好感。 穿着盔甲的小侍卫冲了出来,看着低声下气的莫寒大声吼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杀人偿命的确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莫寒敢用人头担保,汪使节之事不是我大皇国人所为。” 又有握着长矛的侍卫嚷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你的命,值几个钱?” 莫寒掸了掸襕衫上的尘埃,不卑不亢的答道:“凭本王是大皇国恭亲王的亲生儿子,凭本王是大皇国当朝圣上的义子,凭本王是出使六国的御使。” 闻言,在场的一愣。 恭亲王的神勇,就算是远在大皇国的高棉国人也有耳闻。听说,当年大皇国与畨颜王朝交恶时,恭亲王带的五万神兵击退了畨颜王朝三十万大军。后来,恭亲王全军覆没,畨颜王朝却接连十年不敢再犯。连一个死人的神威都如此让人色变,更何况是那个死人的儿子。 一连三个本王,莫不领在场的人心折。那大臣心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老子厉害,这个儿子同样不让须眉。口中却道:“王爷莫非是想在我高棉国摆王爷的架子?” “莫寒不敢。”狠话放出后,他低敛了眉,做出谦恭的模样道:“只是,莫寒希望大人在做决定前,能明察秋毫。” 神色是放软了,但是语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 那些包围住他们的小喽啰大概是被恭亲王三字唬住了,见莫寒的态度坚决,也没有人上来说一句不是。 那大臣捋着胡子沉思了一会儿,道:“看在恭亲王的面子上,我给你一次机会。” 莫寒心中一喜,脸上却是无波无澜,“那本王谢过大人了。” 那大臣却打断了他的话,“先别高兴得太早,我的条件还没说呢。” “请讲……。” “三日之内,你必须找出害死汪大人的真凶,在这之前,除了你以外,跟你同行的人全部都得扣押,若是,三日之后,你没找出真凶,他们全部都要死。” 闻言,莫寒的脸白了几分。手心,还未出汗就已经湿了个透彻,就连腮帮子都紧得疼。随从们全部都用渴求的眼神望着他。他不敢去看满怀希望的眼神,三天之内,仅凭一人之力找出害死汪洋的凶手,他办不到。他真的办不到。但是这个时候,他该怎么做。 言小小看他脸色白,便猜到他大概是心中胆怯,压低了声音,“莫王爷,你要是答应了他的话,我们还有活命的机会,要是你不答应,我们可能今天就要死。” “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放手一搏。”顾清泉也在莫寒身旁鼓吹。 那把刀又交到了他的手上。他仿佛看见,母亲死前的模样,她的双眼凹出,舌头吊得老长,脖子上有一条拇指粗的勒痕,他听见她在他耳边声嘶力竭的嘶吼:“你要记住,是你害死了你娘,是你害死了你娘,是你害死了你娘……。” 他闭了眼,五指狠狠的捏着大腿。那些疤痕透过粗糙的衣衫,勒得手心热,而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时,又扯裂了腿上的伤口。但是,却感觉不到疼。 那大臣见莫寒久久不回答,不耐烦的说道:“莫王爷要是你不愿意的话,吾等今日就行刑好了。” 双手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一连重复了几次。他才猛然睁开眼睛,眼中的挣扎再也不见,纯净的双眼就像是出鞘的宝刀般寒洌。他吸了口气道:“我答应你,但是,你要给我一样东西。” 对于他的要求,那大臣十分的不屑。三天之内,找出杀死汪洋的凶手,本来就还是有意为难。见他竟然还认真了,那大臣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玩弄老鼠的猫。那只老鼠明明只剩下半口气,却仍旧在垂死挣扎。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他点头道:“你要什么,我给你就是。” “我要他。”莫寒指着木箱中汪洋的头颅说道。 一个死人的头颅能做些什么?众人皆是一惊,言小小甚至扯了扯莫寒的衣袖,愤懑的低语:“你想害死我们不成,这头能做些什么。” 那大臣也疑惑的反问道:“你要他?” “是的,我要他。”莫寒的语气坚决,对于言小小的责骂恍若未觉。 一个死人头能干些什么?那大臣又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刚刚他还觉得此人有前恭亲王的遗风,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他摆摆手道:“既然王爷想要,我送你就成。” 穿着铠甲的侍卫连忙上前说道:“可是大人,君上那边……。” 大臣一摆手道:“放心,君上那由我顶着。” “莫寒谢过大人。”揖了一揖后,他将木箱盖上,重新上锁,抱起箱子,看着众人说道:“大家保重,莫寒先行离开。” 众人皆忧心忡忡的看着他踉跄着越走越远。 逼迫 有人怀疑的说道:“他会不会抛下众人自己先逃了。” 闻言,顾清流一眼横了过去,低斥道:“既然王爷答应了就我们,我们就应该相信他。”众人无奈的耸肩,这个时候不相信他又能如何。 那大臣搞不清楚莫寒要那人头做些什么,若有所思的朝他离去的方向看了很久。有侍卫轻声问道:“大人,这些人怎么办?” 大臣回过神来,扫了一眼众人道:“全部打入天牢,三日之后再听候落。” “遵旨。” 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 一艘沙船在绿水青山中急滑行,二楼的船舱中传出一人怒吼的声音。 “汪洋的人头怎么会去高棉国?” “回殿下,属下不知。” 皇煜笙怒极,一脚将跪在面前的人踹开几步外,斥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本王要你作何。” 那人吓得双腿不停的打着摆子,胆战心惊的说道:“事突然,属下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 皇煜笙冷笑,“刚刚收到消息?本王派你们去保护莫王爷,你们是怎么保护的?先是被人接走,叫你们将他带回去,你们竟然说他被人抢走了。这次,你竟然直接拿了一个死人头去高棉国,你是嫌你们活得太久吗?” “殿下息怒。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只有这么简单的,而且,殿下出的时候,六国的使者已经相继出。如果,估计得没错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全部回国,可是,莫王爷到达玄国时,玄国使节并未回去,而高棉国的使节更是只剩下人头。他的身体去哪里了?殿下,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太不寻常了些吗?” 皇煜笙来了兴致,冷冷一笑道,“不寻常,你倒说个不寻常的理由来听听?” “听探子回报,莫王爷最近处事已经比以前细致了很多。去高棉国,甚至选择了兵分三路,分散别人的注意力。而那口箱子,属下猜一定是被人做了手脚。” “你觉得会被谁做手脚?” “若是皇国的人的话,他们没有时间去杀汪洋,而且,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汪洋在什么地方。可是,若说是高棉国的人做了手脚,可是,他们又没有作案的时间。” 皇煜笙满意的点头:“分析得不错,可是本王问的是,你觉得会是谁敢的?” 闻言,那人的额头又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匍匐在地上,瓮声瓮气的答道:“这个,属下不知。” “不知,不知你再这里说个p啊,还不即刻传消息过去,让他们协助莫王爷将汪洋的死因找出来了。” “属下遵旨。”那人迟疑了半响,又道:“殿下,属下还有一事未报。” “何事?” “探子回报,上次将莫王爷带走的人是林将军的儿子林天萧,送莫王爷他们倒高棉国的人也是他。” “他不是该在大皇国的吗?”皇煜笙冷着脸道。 那人战战兢兢的答道:“林将军上朝时,他偷偷的逃跑了。” 皇煜笙冷笑一声:“逃跑?即刻将林天萧跟莫王爷在一起的消息传回林府。” “可是,林夫人她……?” “叫你去就去,没有那么多可是。”顿了顿,他又道:“将林夫人病重的消息,传出去。最好,传进林天萧跟莫王爷的耳中。” “属下遵命。” “还不给我快去安排。” 闻言,那侍卫连忙连滚带爬的滚出了船舱。 啪的一声,是瓷器落地的声音。路过的侍女吓得缩紧了脖子,殿下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而且,最近做事的手段也是越来越狠了。 那侍卫叹了一口气,希望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能够保佑林夫人,让她度过这一劫吧。 气急攻心(1) 檀香袅绕。 鎏金银香炉中积满了香灰,一双枯槁的手颤颤巍巍的将三枝才刚刚点燃的香插进了香炉。香炉的旁边还有一大排香炉,每个香炉的后面都摆满了排位。那双手又捻起三枝香,点燃后,对着旁边的排位拜了一拜后,又将那香颤颤巍巍的插进香炉。 采篱一脸担忧的跟在那人的身后,她插一个香炉,采篱就会担忧的问道:“夫人,我们回去了,好吗。” 那夫人摇摇头,“我要将这里每个炉子的香都点燃,林家的祖先才会保证少爷平平安安的。” “夫人,你既然舍不得公子,你干嘛还要放他出去。”采篱看着夫人越来越佝偻的身影,眼眶红。公子也真狠得下心,出去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连个消息也不捎回来。 那夫人慈爱的笑笑:“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一次逃不出去,他还会逃第二次,第二次逃不出去,他还会逃第三次。”如今,她也总算是想明白了一些,这个儿子是彻底的被那人迷走了魂。她,管不了了。当她得知,这个儿子竟然因为那个人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赶回来之后就跑去大闹太子宫,闹完了太子宫不说,更是二话不说的就离开。要不是,林忠现得早,这个孩子是连家都不会回的。 有时想想,也觉得挺可悲的。自己养大了的儿子,会在有一天用悲愤的眼神看着生他养他的爹娘,那个人,仲然有千般好,可是也比不上自己的父母啊。可是,这个好儿子却舍得下自己的母亲,舍得下年迈的父亲,就这样不管不顾的丢下一大家子人跑了。 “咳咳……咳咳……。”一想到这些,林夫人就忍不住捂着胸口闷声咳了起来。 见状,采篱慌了。上一次,公子咳得那样厉害是因为自己不肯看医生,可是,夫人这次却是看了很多大夫都看不好。他连忙抚着夫人的背,道:“夫人,郎中说了,你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林夫人摆了摆手,“不碍事的。我还撑得过去。” “夫人,采篱是奉了公子的命,好好的留在府上照顾你的,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公子一定会恨死采篱的。” 看着采篱着急的模样,林夫人总算也有些欣慰。那孩子虽然走得绝情,可也还是关心他们的。走的时候,千叮万嘱的要自己保重身体,更说父亲年纪大了,不要总是在军营里面操劳。等他护送莫王爷出使完之后,就子承父业,再也不会四处乱跑。 肺痨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大喜大悲。她这样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悲伤的,身体很快就吃不消了。撑着桌子,又狠狠的咳了几声。 采篱连忙上前扶着她的身体:“夫人,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好吧。” 林夫人点了点头,“你扶我去那边坐会儿。等下,我们又来继续。” “好的。”采篱倒了杯热茶,“夫人,先喝口茶。” “嗯。”林夫人笑着点头。 采篱又道:“夫人,要不我来吧。你都累了整整一天了,这里的香还没上到三分之一,采篱年轻,很快就会完了的。” 林夫人慈爱的摇摇头,“孩子,你坐着歇会儿吧。老祖宗们啊,可是在天上看着的呢,要是我偷懒的话,他们可是会生气的。生气了,他们就不会保佑萧儿了。” “就算你一天拜上一百次,他们也不会保佑那个逆子。”祠堂的门忽然被人踹开,林忠怒气冲冲的出现在门前。 采篱连忙恭敬的唤道:“将军。” 林夫人的嘴唇却有些白,看到怒气冲冲的林忠,笑着说道:“老爷生什么气啊,天萧可是林家的独子,老祖宗他们不保佑他又该保佑谁。” “我林家就算是断子绝孙,也不要那样的儿子。林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气急攻心(2) “老爷,不管萧儿有什么错,他也是你的儿子啊。”有那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子女的,听见林忠这样说天萧,林夫人的的心痛如刀绞。当初,林忠体恤她生产痛苦,有了林天萧后,便再也不让她生产。如今,这唯一的儿子跟自己的父亲关系搞得这样的僵,她这个做娘的又怎么能好过。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从小将他惯坏了,他敢不听他老子的话。” 林夫人叹了一口气,将采篱倒给她的茶递给林忠道:“老爷,喝口茶。有什么事儿,不能好生说么?” 林忠看了一眼那茶,心中更觉恼火。大手一挥,林夫人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林夫人受了惊,喉头就像是堵了一块贴片,半天都出不了气儿。 林忠火气旺盛,没现他的异样,用力的一拍桌子,那香炉中的香灰被震得飞了起来,牌位被震得咔咔咔的响。他斥骂道:“好好说,带出这样的儿子你让我怎么好好说。他不听话,无心功利也就算了,可他如今居然喜欢上个男人。喜欢上个男人也就罢了,他居然喜欢上一个有龙阳之好,而且被关进冷宫三年的男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我林家的子孙。” 林夫人的呼吸有些急促,她靠在桌子上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才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萧儿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你生气也于事无补啊。” “你还在帮他说话,你……你……还在帮他说话。”林忠气得全身抖,指着林夫人的手抖个不停,他道:“你知道,你知道,我刚刚收到什么消息吗?” 林夫人惊了惊,下意识的反问道:“是不是萧儿出了什么事?” “我倒希望那个逆子死在外面,一了百了。也不要做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闻言,林夫人知道林天萧并没有出什么事,当下松了一口气。胸口却变得更加的气闷,她努力的深呼吸,那口气却仍是上不来。 采篱一直偷眼观察着林夫人,见她呼吸困难,连忙上前轻抚着她的背,“夫人,你身体不好,有什么事,你慢点儿说,你慢点儿说啊。” 林忠本来有一腔怒火没地儿,可是见到夫人的气色那么差,当下一肚子的火也不出来了。狠狠的看了一眼采篱,转身就走。 林夫人连忙拼了最后一口气叫住了他:“老爷,萧儿,萧儿到底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一切错,都是我这个做娘的错了,你有什么火,你就往我身上就行了。不要在诅咒他了,你就只有他一个儿子,他若有事,你该怎么办。” 那几句话,句句肺腑。他又何尝不知,林家只有林天萧一个独子。叹了一口气,他才道:“夫人,你以为我不担心他吗?你以为他跟那个男人跑我不心痛吗?我这是气,我不希望他成龙成凤,不希望他功成名就。可是,他若是平平安安的跑了,我也无话好说。可是,你知道吗,我刚刚收到消息,他去了高棉国,你知道高棉国出了什么事吗?” 闻言,林夫人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林忠看了眼气若游丝的她,叹了一口气,“算了吧。他的事,我一个人担心就好了,你还是好好的养病吧。” 这个家,因为一个有龙阳之好的男人,搞得跑的跑,病的病。这个家,也越来越不像是一个家了。仲然是七尺男儿,仲然是铮铮铁骨的汉子,也忍不住潸然。 林夫人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么生气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关心则乱。在采篱的帮忙下,顺过气儿来,看着林忠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若是不说,我这心就好像是堵了块石头,连气儿都透不了。” 气急攻心(3) 听着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软下了心。终究是停了下来,倒了杯茶喂着她喝了之后,他才道:“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高棉国使者汪洋死了,而他的人头却在莫王爷的手中。这种事情,不管是生在哪个国家,都受不了这种侮辱的。” “什么……你说什么……?”那明灭的烛火随风摇摇曳曳,啪的一声,终究是被风吹熄了。 林夫人的脸色出现病态的殷红,那干涸的嘴唇就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林忠连忙拍着她的背,心急如焚的唤道:“采篱,还不快去唤大夫来。” “好,采篱马上去。”采篱也慌了,又看了眼呼吸急促的林夫人,忧心忡忡的跑了。 “我就说,我就说,我不能告诉你嘛。我真是老糊涂了呀。”林忠懊悔得捶胸顿足,他今天是被哪个逆子给气疯了,不然也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夫人。 林夫人扯了扯唇,这祠堂里面明明全是檀香的味道,她却闻到了浓郁的药味。眼前,也出现了林天萧面无血色躺在病床上的身影,专吃腐尸的秃鹫正站在窗前的桃树枝上,出哇哇的怪叫。 大口的呼吸了一下,接着就是一通咳嗽。 林忠慌得又倒了一杯茶灌进她的口中,她的脸很红,嘴唇却在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夫人,你在忍忍,大夫马上就来了。为夫这就送你回房。”林忠扶着林夫人站起来,她的身体却站也站不直,搂着她的感觉,就好像是搂着虚弱无骨的海绵。他急了,连忙一把抱起她,火急火燎的冲回了房间。 林夫人知道他要带自己回房,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有气无力的说道:“别……别……回……回去,我……还没……还没……烧完香……,老祖宗……老祖宗会生气的。” “都这时候了,你还管什么老祖宗啊,真是糊涂了。” “若……若……是不烧香,……老祖宗们不会保佑萧儿的。” 闻言,林忠又气又急。可是,却也无可奈何。踹开紧闭的房门,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床上,又扯着被子给她盖上,才道:“夫人,不要担心。等下,我亲自去拜。这样,你就能放心了吧。”说完,又是狠狠的一跺脚:“来人啊,去看看大夫到底来了没有。” 有个梳着团髻的丫鬟连忙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 他蹲在地上,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又摸着她消瘦的脸颊,“你在等等,大夫马上就来了。”看着那脸,在摸着那只剩下一层皮的手,心里变得闷闷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半个月前还跟个什么似地人,竟然就这样说病就病了,一点征兆都没有。每天深夜听着她那悾悾的咳嗽声,他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就连小睡片刻,也会从噩梦中惊醒。他这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生出了个那样的儿子。 闻言,林夫人安了心。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面前那张忧虑的脸庞却怎么也瞧不清楚。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脸。只觉得他脸上的骨头咯得手都痛了。萧儿走了后,不但是她病了,就连林忠也瘦了不少。那孩子,终究还是让父母操了心啊。她拼着最后一口气,道:“如果……,如果我走了,你就让采篱……采篱去……找萧儿,告诉他……我这个做娘的……快不行了,然后……,然后你……。” 最后那句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油尽灯枯,头一偏,她紧紧的闭上了双眼。那双沧桑的眼眸中,流出了一滴浑浊的老泪。 林忠握着的那只手也在瞬间无力的滑落,林忠一愣,看着那躺在床上的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直到,采篱推开房门,大声叫道:“夫人,大夫来了。”他才忍不住握着拳头仰天声嘶力竭的叫了一声“夫人啊。” 相遇(1) 金灿灿的稻子彷如渡了金的落日,漫山的霜叶红得好似二月的花。山中传来牧童不成调的笛声,纯净的空气中全是芳草的香味,黄的落叶在脚下出咯吱的断裂声,受了惊的狗儿出狂乱的吠声。 莫寒抱着木箱走在前面,舄履上沾满了泥土,白色襕衫脏得也不成样子。头更是凌乱,清隽的脸上惹了风尘,林天萧拿着一条木棍在赶跟在他们身边的花斑犬。花斑犬龇牙咧嘴的瞪着他们,林天萧蹲下,捡起地上的石子就扔了过去。 狗儿被石子人中,吃痛的哼哧哼哧直哼,忿然又不甘的瞪了眼他们,甩着尾巴悻悻然的离开。 “要是我们一直找不到住的地方该怎么办?”见狗儿跑了,林天萧连忙追了上去。他依然穿着那一身黑,除了覆面的黑纱,看上去就像是披麻戴孝一般。 莫寒抬头看了眼那起起伏伏的山峰,摇了摇头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恰好,走过农家的猪圈,熏人的猪食味道从那黑糊糊的坑中蒸。林天萧捂住了鼻子,看了眼他抱着的木箱,一把抢过:“还是我来吧。你都抱了一天了。” 莫寒也不拒绝,沉默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那辛苦你了。” 林天萧笑着摇头:“辛苦什么啊,小菜一碟而已。”说着还用箱子撞了撞胸口,那一撞,心脏传来一阵悸痛,扯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莫寒见他脸色有些白,连忙上前扶着他半边身体,“怎么了?很重吗?” 揉了揉疼的胸口,摇摇头道:“不碍事。” 莫寒又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要不这样,我再去前面的农舍讨碗水给你喝。” 林天萧点点头道:“也好。” 看着莫寒蹒跚的步履,想了想,林天萧还是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吧。” 莫寒点了点头。 他们已经找了两天了,可是现在却一点头绪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汪洋为什么会死。唯一的现就是汪洋是死了很久之后,才被人砍了脑袋。那一刀极其的平整,由此可想,那把刀该是如何的削铁如泥。 心口的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才走几步,他就觉得没啥大碍。跟着莫寒的身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莫寒,你觉得汪洋应该是被什么刀砍死的?” 莫寒面无表情的回答:“他不是被刀砍死的。” “不是被刀砍死的,那是怎么死的?” 眼前,一件破破烂烂的茅草屋,一眼望去,还能看见草屋的外面有几个碗大的破洞,茅草屋前有一口石头做的水缸。门前,站着一位年约三旬的男子,留着络腮胡。就像是那江洋大盗。莫寒没有迟疑,在那人面前抱拳说道:“这位大哥,可否讨口水喝。” 那男子瞥了一眼莫寒,又看了看林天萧,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林天萧搂着的木箱上。顿了顿才道:“两位可是莫王爷跟林公子?” 莫寒愣了愣,难道高棉国的君上已经下令,不可施舍一滴水,一颗饭给他们。看了眼林天萧,迟疑着点了点头。 林天萧则是全神戒备的盯着那男子,同时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了腰上的佩剑。 那男子却对着莫寒恭敬的作揖,道:“吾奉殿下的命,在此恭候王爷多时。” 莫寒皱着眉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林天萧随手将木箱扔在地上,将莫寒扯在身后,道:“有我在,你们谁都别想带走他。” 那男子连忙解释道:“两位误会了,殿下就在此地,吾等能将莫王爷带去哪里。” “殿下?”莫寒盯着那人看了很久,才问道:“你说的殿下,是哪国的殿下?” 男子没料到莫寒有此一问,愣了愣才说道:“大皇国的太子殿下,除了他,找你的还有谁。” 莫寒一怔,下意识的反问道:“你是说皇兄,他怎么会来这里?” “说来话长,这件事情,王爷你还是亲自去问殿下吧。” 相遇(2) 简易的农舍内传来米饭的清香,莫寒闻着,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乱叫。找了两天,也就饿了两天。驿馆内不能住,客栈的人一听说他们是大皇国来的人,就开始赶人。他们的马车也被高棉国的军队扣押,若不是那日林天萧逃得快,他大概也被打入了天牢。 这两日,两人就靠野果果腹,喝的也是一路上那些田坎里的水。尽管如此,两人看着桌上的饭菜,脸上依然面无表情。 皇煜笙就坐在上,看着那清淡的菜色,眉头紧皱。可是,转眼那同样风尘仆仆的两人,他更是觉得莫名的恼火。 林天萧看着他的眼神同样含着怒火,要不是他还抱着一口装着死人的箱子,这会儿他指不准会不会冲上去跟他大吵大闹。 莫寒没有瞧见两人之间的暗涌,低着头毕恭毕敬的唤了声:“殿下安康。” 人说久别重逢,不管两人是什么关系,久久不见,再见面时都会面露欣喜。他倒好,三年前还说喜欢自己,如今再见面,他竟然连点开心的表示都没有。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这个现,还真是该死的让人心情不悦。 他偏过头不在看他们,道:“先用膳。” 林天萧看了眼他,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莫寒连忙扯了扯他的衣摆,示意他不要出声。收到莫寒的暗示,林天萧也不方便在说些什么。 莫寒循规蹈矩的答道:“谢殿下赏赐。” 桌上的菜色一场的简单,几个硬邦邦的馒头,一盘辣椒炒鸡杂,一叠腌萝卜,还有三碗做得半生不熟的米饭。 皇煜笙没有用过这样难吃的事物,尝了一口,就将碗筷在桌子上用力的一摔,喝道:“这是些什么东西?” 一旁的侍卫战战兢兢不敢回答。 林天萧默不作声的吃着馒头。莫寒看了眼黑着脸的皇煜笙,下意识的夹了一筷子鸡杂在他的碗中,柔声说道:“将就一些吧。这里只是小村庄,比不上皇宫里面的锦衣玉食。” 他说得淡然,皇煜笙听得冒火。他道:“你就吃得惯这些。” 莫寒就着萝卜吃了一口饭,道:“以前在冷宫的时候,比这更难吃的都吃过。” 看他的样子,皇煜笙知道他并没有撒谎。便不再说话,冷着脸拿起箸强迫着自己将那难以下咽的食物吞下。莫寒又递了一杯水过去:“就着水吃,会好吃一些。” 皇煜笙迟疑了一会儿,看着他善意的目光,犹豫着接过他手中的水杯。 林天萧冷嗤道:“殿下万金之躯,没事来这种穷乡僻壤干嘛。” 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气又被点燃,见状,莫寒两忙低声叫道:“天萧。” 林天萧对着莫寒微微一笑道:“不用说,你的意思我都懂。” 他从他们眉来眼去的神情中,居然嗅出了叫做默契的东西。这种东西,明明是他跟他之间才有的,可是现在,他的眼中居然再也看不见他。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头。 莫寒见他不在用食,忙问道:“是不是还是觉得不习惯?” 皇煜笙没说话。 莫寒又道:“你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待会儿,我让天萧去野外抓些田鸡过来,这种东西你应该能吃得习惯。” “他抓的?”皇煜笙冷笑不已,“本王可不敢吃。”说完就拿起筷子夹了快腌萝卜,慢条斯理的吃着。 莫寒尴尬不已,见他肯用膳,也就不在多说。 林天萧知道莫寒不愿他跟皇煜笙起正面冲突,也难得的未置一词。 相遇(3) 一餐饭,在各怀心思中总算结束。 侍卫将碗筷收走,又拿了一些从大皇国带来的小食摆上桌子。四喜乾果,虎皮花生,怪味大扁,奶白葡萄,雪山梅,四甜蜜饯,蜜饯苹果,蜜饯桂圆,蜜饯鲜桃,蜜饯青梅等,都是些莫寒小时候爱吃的东西。 莫寒坐着不动,皇煜笙不耐的说道:“还要我喂你不成。” 莫寒淡笑着拈了一只苹果放进口中,苹果特有的香甜合着蜜*汁的味道,格外的甜腻。忍不住皱了皱眉,长时间的奔波劳累,这些甜腻的东西他早就不能在吃。胃里有些酸液翻出,他咬着牙不动声色的忍下。 “不好吃?”皇煜笙冷着脸问道。 林天萧嘴快的答道:“这种哄小孩子的东西,谁还会喜欢。” 三年来第一次讨好,竟然落得这种结果。皇煜笙当场就脸黑了,将桌上的东西用力一推道:“不喜欢就给收下去,以后不要再让本王看见这些东西。” 侍卫连忙胆战心惊的上前,莫寒微笑着阻止。轻声解释道:“太久没吃了,有些不习惯而已。多谢殿下的好意。” 依然的循规蹈矩、毕恭毕敬。他不是一心希望自己疼爱的皇弟会变得谦恭有礼,可是为什么他今天变成这样的人时,他竟然会觉得不甘。甚至下意识的希望着他能变成以前的他,他这是怎么了? 林天萧不解的看着莫寒将那些甜腻的东西喂进口中,他明明就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强迫着自己吃这些难吃得要死的东西。慢慢的,目光由开始的不解,变成心疼。就算出来了这么长时间,经历了那么多,他竟然还是习惯事事顺着他。那人到底在他身上下了什么蛊。 胃里翻滚得更加的厉害,喉咙中痕痒得想吐未吐,为了不让他生气,他却愣是忍住了那恶心的呕吐感。吃的有些急,他几次差点被呛到。见状,林天萧跟皇煜笙同时伸手去拍他的背,莫寒的身体一僵,一时忘了吞下口中的食物,眼泪都差点被呛出来。又是一通惊天动地的狠咳。 “吃这么急干嘛,又没人跟你抢。”皇煜笙怒瞪这林天萧,对莫寒说话的语气却是十分的宠溺。 林天萧将装着水的杯子递给莫寒,“喝杯水咽下去就好了。” 一来一去,莫寒的腿有些软。想了想,才疏淡而有礼的说道:“多谢殿下关心,莫寒以后会注意。”说完,转头却微笑着接过林天萧手中的水杯,柔声说:“谢谢。” 亲疏立显。他对林天萧竟然可以那样温暖的微笑,而看着自己竟然是毕恭毕敬的说多谢关心。他的一番好意,竟然就这样浅薄的两个多谢就算了。皇煜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以前明明从来不会对他说谢字的,现在,他们竟然疏远到连陌生人都不如。他关心了十三年的人,如今竟然被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人比了下去。 用完小食,莫寒跟林天萧同时告退。 看着他们站在一起,他就觉得恼火,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下去。” “莫寒遵旨。”他转身抱起木箱,恭恭敬敬的退下。 又是那样谦恭有礼的语气,他每听一次,心里的沉疴便会增加几分。十三年的感情呵,竟然比不上才认识几个月的林天萧,他不甘心,又怎么能甘心。 争执(1) 莫寒并不打算让皇煜笙插手汪洋一事。皇煜笙是大皇国的太子,更是皇国未来的继承人。出使六国本就是危机重重之事,再加上汪洋的事情,若是将他扯进来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出了门口,莫寒就开始跟林天萧商量。 “天萧,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 林天萧体贴的接过他搂着的木箱,也不问为什么,爽快的说道:“好。” 莫寒感激的对着他笑笑。 林天萧一手抱着木箱,一手搭上莫寒的肩膀,笑着说道:“莫寒,我现在才现原来你的胆量也很大嘛。” 莫寒微微的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这箱子中装着的可是死人啊。你竟然抱了他两天,而且,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用膳,竟然还能笑,还能说,还敢不说是胆量大啊。” 闻言,莫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是根本就还没想到害怕。其他使节们还关在高棉国的监狱里呢,我能害怕吗?” 林天萧拍着莫寒的肩膀说道:“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找到杀死汪洋的凶手的。” 今天是第二天了啊,还是一点头绪都没。在明天一天找到杀死汪洋的凶手,这机会几乎为零。但是,莫寒还是笑着答道:“承你吉言。” 两人并没有如愿离开,才刚刚走到不下十米的地方,留着三羊胡子的侍卫就已经拦住了他们。“殿下有令,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能离开。” 两人皆是一愣,莫寒道:“可是,我们还要出去救人。” 侍卫面无表情的答道:“这是殿下的命令,你有什么问题请去问他。” 当下,林天萧就摩拳擦掌起来。莫寒连忙制止,“天萧,不要冲动。我们先去问问殿下,他会让我们离开的。” 林天萧不想让莫寒为难,狠狠的瞪了眼侍卫,转身跟着莫寒回到皇煜笙所在的房间。 哪里是打扫得比较干净的,木门上还挂着侍卫从山上采回来的雏菊,菊花的香气不算太浓,但是却可以纾解农家房间里面常有的动物屎尿味道。而房子也是用石头建的,比起其他的茅草屋这间房子已经好了太多。 侍卫进去了很久都不见出来。 林天萧不耐烦的冷哼了声:“他倒懂得享受。” “殿下他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今天吃的东西本来就算难吃,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居然还能将这些东西吃下肚,已经很不错的了。” 闻言,林天萧诧异的看着他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维护他呢?” “啊?”莫寒诧异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呢?” 林天萧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对他太好了些,他那样对你,而你还一再的包容他,为他说好话。” “他是我皇兄啊。不管他怎么对我,他都是我皇兄,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林天萧挑眉:“真的只是皇兄?” 莫寒点点头,“是的,只是皇兄。”也只能是皇兄啊,他对他,早就不敢再抱任何希望。 争执(2) 留着山羊胡的侍卫总算走了出来。“殿下已经休息,两位还是请回吧。” “休息?现在可是晌午时间。”就算有脚趾头猜,林天萧也能猜到皇煜笙是在故意为难他们。他说着就要冲进去找他理论,莫寒却一把扯住了他,他诧异的回头,便看见莫寒正看着自己微微的摇头。 在皇煜笙的面前,他的忍耐力总是出人意料的强韧。不管哪个人怎么对待他,他都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生过的包容。不甘又心疼凝视着他,强迫着将心底那些愤怒压下。“为什么不去找他问个明白?” “侍卫会让我们进去吗?”莫寒盯着舄尖反问。从小他就明白,他的话,从来就是权威。他不会去管别人的死活,更不会去想别人的立场,只要他认定了,说了那句话,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改变。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就在这里等。” “我可以闯出去的。”实在是不忍看着他像只丧家犬一样失魂落魄的等在这里,林天萧跃跃欲试的活动着手脚。 都说秋老虎,秋老虎,才站了一小会儿而已,林天萧就看见莫寒的头被汗水打湿。他的脸本来很白,被太阳一晒,就变得红彤彤的。莫寒却毫不在意,胡乱的将汗水一擦,“你一个人是可以闯出去,但是带上我却不行。”就算林天萧不说,他也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又在皇兄的面前吃了苦。像他那样的性子,做什么事情都喜欢横冲直撞的。今日,若不是他在,他早就跟他打了起来。“要不,你让他们带你去房间休息。” 林天萧无可奈何,只好妥协。“你还站在这里呢,我又怎么能去休息。” 莫寒抬头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再过一会儿,可能会更热。“你这两天都没有休息过,去好好的睡一觉,我跟皇兄谈好后,今晚我们就开始行动。” “算了吧。我们一起跟他谈。”不想莫寒在这个话题上转来转去,连忙转移话题。“你说汪洋死了这么久,在这种天气下,怎么还没有腐烂的迹象?”虽然是随口一问,但是这问题却闷在了心里很久,只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问出口。 “他是因为吸了水银才窒息而死,而水银本来就有防腐的功能。而且他的嘴里喊着千年寒玉,寒玉同样可以防止他的**腐烂。” 听莫寒如此一说,林天萧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顿了顿,又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不记得我把这箱子抱回来时,盯着这尸体看了很久。” 林天萧依稀记得那日他跟莫寒汇合后,莫寒的第一时间就是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将那人头拿出来左看右看。不时还掀他的眼皮,扯开他的嘴唇,甚至还去摸过那切割得整齐的刀口。就算,现在想起来他还是觉得有些心有余悸,想他常年练武,抱着装着死人的箱子,都免不了一阵惊怕。而他,竟然还胆大得用**与**接触。 给读者的话:关于古代尸体防腐,有八大方法。一:死后即时沐浴消毒《消毒的东西一般是这特制的酒,据说泡了后尸体可以保持鲜美而不腐。二:使用多层纺品缠裹(这种的效果一般不好。三:运用冰块降低温度。这个有科学依据的,所以有没效果自己判定。文中的千年寒玉也是起到降温的效果的。四、尸体摘脏脱水风干(古代木乃伊的制作方法)五、利用葬玉保存尸体(据说,这种方式是效果最差的一种。古代帝王死时,都会在嘴里放一块玉,但是,现在挖出来的尸体没有一具是不腐的。六、棺内放置花椒香料 七:优质材料制作棺椁。八:选择高地进行埋葬。 争执(3) 箱子中那人那张惨白惨白的脸,他到现在都不敢想起。连忙打下臆想下去的念头,他问:“你是怎么懂得这些的?” 闻言,莫寒咬了咬唇。他是怎么懂得这些的,从他懂事开始,父皇、皇兄、田叔他们就强迫着他学习这些东西。这是莫家家传的验尸之法。那时,他们最喜欢说的话是“寒儿啊,你的父亲可是咱们大皇国的英雄,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解决不了的。父皇不指望你过你父亲,但是你至少不能比你父亲差得太多。而你要学的第一样,就是怎么验尸。”打那以后,他就常常与各种各样的尸体接触,这也是他为什么在看见冷宫里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妃子后还能平静的想出应对方法。“这些,都是殿下教的。”他轻轻的回答,他也记得皇煜笙第一次将一只被砒霜毒死的老鼠扔在他的面前,手把手的教他辨认这只老鼠的死亡过程。那是,明明是很害怕那些血淋淋的尸体的,可是,只要一站在皇煜笙的身边,他就会充满无限的勇气。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沦陷的吧。 “他?”林天萧讶然,“他又怎么会懂得这些?” “你是觉得皇宫里面的孩子都是被捧在掌心的吧。”莫寒叹了一口气,“现在的皇后并不是殿下的亲娘,殿下他是摸滚打爬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太子的位置的。”他握紧了拳头,若不是那段时间他陪在他的身边,他根本就不知道他都过了些什么生活。可是,那时他却不懂。若是他要继承皇位的话,他才是他身边最大的阻碍。一个国风保守的国家,是不可能容忍他的帝王是一个断袖的。所以,在皇瑞殿时,自己不顾一切的表白,才会遭到他激烈得近乎残忍的反击。这个原因,想不透的时候觉得心痛,想通了之后,却只能无力。无力到恨不得即刻就撒手人寰。 林天萧冷哼了一声,“原来他会对你这样心狠手辣,原来是做惯了这种事。” “他不是这样的人。”莫寒无意识的反驳,惊醒时,侧目一看,才现林天萧正一脸哀伤的看着自己。 那样的哀伤在他看着皇兄的时候才会出现的。他垂着头,慌慌张张的解释:“你别误会,我并没有要维护殿下的意思。只是,我还没习惯听别人在背后贬低他。”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别人?”耳边是林天萧全身筋骨咯咯直响的声音,心知他刚才又不小心说了伤人的话,他连忙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天萧,你应该很明白才对。” 在那一瞬,林天萧的目光变得幽黯而深邃。他是明白,正因为从一开始就明白他,所以才会因为心疼他而丢失了自己的心。就是因为明白,才想着要取代那个人在他心中的位置,然后好好的保护他。眼瞅着努力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他的心总算是向着自己的了。可是,却没想到那个人一出现,他的人就彻底的变了。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偏过头不再看他。 “天萧。”莫寒觉得无力,低着头斟酌了很久,才轻声说道:“你应该明白,为他辩护,只是一种习惯而已。”习惯真的不是一件好东西。十几年中,习惯了将那个人当做神一样的仰视,习惯了,有他就有一切,然后习惯了他的冷嘲热讽,习惯了就算被人误会也不辩解,习惯了看着别人挖着陷阱,自己还不顾一切的往下跳。可怕而又可恶的习惯,一旦习惯了就很难改变。 明明就在生气,可是,瞥见他无措又难过的模样,那硬起来的心肝脾肺又在瞬间软了下来。罢了,这样的脸,这样的语气,他除了妥协他还能做些什么。将木箱放在地上,他转身一把搂住他,轻声说道:“我等着你的习惯改变。答应我,等这件事情一完,我们就立刻离开皇宫,我带你远走天涯,并肩去看那江山如画。你说好不好。” 那一刻,林天萧身后那耀眼的烈日灼了眼。他这一生欠下的债是到死都还不了。迟疑了半响,他缓缓的点头:“我答应你。”他没说,他也曾答应过莫王府的一个丫头,若是回去,就一定会娶她为妻。 那紧闭的木门唰的一声被踢开,踢门的正是噙着冷笑的皇煜笙。 争执(4) “你们还要不要脸了。青天白日,两个大男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你们不觉得丢人,本王都觉得丢人?”他斜倚在门上,冷着脸骂道。 见他满脸嘲讽,莫寒的脸一阵白。他若是跟着林天萧走了,他应该觉得开心才是,他的身边就再也没有了会阻碍他登上王位的人存在了。 林天萧却火了。他们两个人卿卿我我管他什么事,他这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人在这里什么脾气。冷冷一笑道:“殿下,我们也不想在你门口卿卿我我,要不是,你的侍卫拦着我们,就算是你请,我们也不会站在这里。” 可是,皇煜笙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那双喷着火的眸子一直紧紧的盯着莫寒。接触到他的目光,莫寒微微一愣,然后抿着唇笑了笑。“殿下,天萧刚刚不是故意冒犯您的,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才是。” 皇煜笙攸地沉了眸子。他竟然因为他的那一笑,有短暂的失神。可是,他却是笑着为另外一个男人求情。在那瞬间涌出的喜悦瞬间演化成强烈的羞耻感,他竟然会因为他为别人求情而露出的讨好笑容而乱了心智,真的是一种讽刺。他不说话,却是高深莫测的睨着他。莫寒心乱如麻,鼓着勇气,扯了扯林天萧的袖子道:“天萧,快道歉。”他到底知不知道,就算是在高棉国,太子要杀一个人也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更何况,他们的身上现在还背着五十个人的性命。 林天萧双手环胸,冷哼一声:“我并不认为我有说错什么。”他微微挑起唇角,看着皇煜笙道:“倒是殿下你,不好好的呆在大皇国做你的未来接班人,跑来高棉国这个不毛之地干嘛。” 莫寒看见皇煜笙的脸色又黑了几分,那双锐利的眸子中寒星点点,带着浓厚的杀意。 “林天萧。”几个字,他叫得咬牙切齿。这个笨蛋,他拼命的给他找着台阶下,他倒好,挖了一个又一个坑往下跳。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他连名带姓的唤他。林天萧怔住了,愣愣的看着他,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生气,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瞪得圆圆的,清隽的脸不知是因为被太阳晒的,还是太生气的原因,红得有些不正常。他听见他说:“我要你给殿下道歉,快点。” 闻言,林天萧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太阳依然像个蒸炉,火辣辣的。可是,心却在那瞬间有些凉,就好像被泼了一桶冷水。或许,是因为他抱着那死人头太久,汪洋身上的寒意凉了他的心。他偏头看着他字字有力:“你要我跟他道歉?” 从他那苍白的脸色,莫寒就可以猜到他又误会了他的意思。可是,现在的情况却由不得他,他面无表情的点头,“是的,道歉,马上。” 看着他们为了保护彼此而怒目相向,皇煜笙才知道自己刚刚那些恶言恶语根本就是在自己折磨自己。他到现在才现,他疯狂的嫉妒着那个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跟他搂搂抱抱的男人,他嫉妒他可以那样明目张胆的宣誓着他的所有权。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仇恨着那该死的伦理道德观。 那两人都不屈不饶的对视着,明明最不该妥协的那个却妥协了。他又感觉到自己的悲哀之处,他明明就可以冷着脸叫侍卫将那个没上没下的人拉出去砍了。可是他的口中吐出的却是:“你们都给我闭嘴,都给我滚下去,本王现在不想看见你们。”谁有他悲哀,他只是迟了三年才现自己的心意而已,他的身边却已经有了另外一个男人。 这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莫不过如此吧。 可是,那僵持着的两人却并没有离开。林天萧不依不饶的说道:“殿下,可否请你传令下去,让我们即刻离开。” 莫寒也附和道:“望殿下成全,吾等还有要事要办。” 办个p啊,他千里迢迢,不辞辛劳的赶来,难道就是为了来看他们两人卿卿我我? 争执(5) 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杀念,这会儿又被那一搭一合的人给挑了起来。他从来没有现,自己的自制力原来是这样差的。 他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横了一眼他们,恶狠狠的骂道:“叫你们滚下去就滚下去,你们能有什么要事要办的。” 林天萧又上前了一步,莫寒连忙扯住了他。若是,他得罪了他,皇兄还会看在曾经十几年的感情而放过他,可是林天萧却不同了。他没有任何背景,若是得罪了他,说不定还会害了林家一脉。他揖了一揖:“殿下,请听莫寒一言。” 他竟然一再的叫他殿下,在那一刻,他竟然觉得心痛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是他从冷宫出来之后,还是说早在他三岁那年,他就已经喜欢上了面前这个人。为什么现在的他就不能像他三岁的样子,为什么就不能像那时一样扯着他的衣袖叫他煜笙哥哥,而不是现在开口闭口的殿下。 莫寒见皇煜笙没有说话,接着说道:“我国的其他使者全部被扣押在高棉国的监狱,若是在明天之内还是找不出汪洋死亡的原因,他们将性命不保?” “性命不保?”他冷笑。他赶来又不是为了救那群庸才,他来只是因为知道他有危险。从他三岁开始,他遇到危险,那次不是他不顾生死的跑去救他。可是现在,他的身边居然有了别人,他明明还说过要他。嫉妒蒙蔽了心智,他斥道:“来人,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人给我拉下去,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准拿吃的给他们。” “遵旨。” 见状,林天萧连忙将莫寒护在了身后。摆出了架势,显然是想从这里直接杀出去。 林天萧不用考虑他的处境,可是,莫寒却不能不考虑。皇兄的性格他很了解,若是将他惹毛了,他一定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曾经受宠若他,都落得个打入冷宫的下场,更何况是林天萧。他抬头看着气急攻心的皇煜笙说道:“殿下,吾等愿意束手就擒。” 闻言,林天萧愣了。他气急败坏的喊他:“莫寒。”他到底懂不懂,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他活得像个人样,而不是继续活在那个人的淫威下。他到底是不明白,还是舍不得让那个人难做? “动手。”皇煜笙冷声命令。他想要直接碾死那两个看上去情深深意切切的男人,他一退再退,他们却步步紧逼。当真以为他是吃素的么?当真以为他舍不得痛下杀手吗?可是,该死的,他却是真的舍不得。若是舍得,在十三年前,在亲王府家变的那年,他就舍下了他。 侍卫们领命上前,林天萧被莫寒扯着。就算是想要反抗,也是有心无力。只要他一挣扎,便会伤了莫寒。他不能在他的精神被那个人伤了情况下,还让他的身体受伤。他左手拥着他的肩膀,目光凛然的看着皇煜笙。 被带走时,莫寒才惊觉,他刚刚又让皇兄失望了吧。来这里之前,他就警告过自己,不要在出使的路上喜欢上男人。就算,他没有喜欢上,可是和林天萧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拥抱也丢了大皇国的脸。他总是在做些让他们失望的事情,原来以为这出使六国,只要眼一闭头一伸就过去的事情。却没想到,会扯上了林天萧,扯上了皇煜笙。这六国之路,再也不会平静。 两人被押下去,扔在地上的木箱也被人送了上来。 “殿下,这个东西该怎么处理?” 皇煜笙早就现了这口箱子,因为早前就有探子回报,说是汪洋的人头就在一口木箱里面。想必,这口木箱里面装着的就是汪洋的脑袋吧。 “给扔出去喂狗。”他火大的吼道。既然他这么想要救那些人,那么,他就偏不如他愿。 “遵旨。”侍卫说完,就上前搂着箱子走了。 他看着那侍卫的背影,心里突然变得恐慌起来。若是,他知道了他将汪洋的头给拿去喂狗了,一定会恨死他。若是,他知道哪些被关在高棉国的人不能得救,是不是会直接一刀了断自己。明明是那样渴望着他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死了,可是,一想到他会去一个他想看时看不到,想听他声音时也听不到的地方,他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来人。”他终于叫出了口。 “属下在。”侍卫毕恭毕敬的在他面前跪下,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的样子,扶着桌沿深深的呼吸。良久,才道:“去把汪洋的人头拿回来,若是有任何损伤,我要你们的狗命。” 他就应该让他死在六国,而不是屁颠屁颠的跑来自取其辱。他后悔了,后悔将他留下来。 侍卫慌慌张张的退下。这殿下的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古怪了,刚刚才叫人将汪洋的人头拿出去喂狗,这会儿又说若有任何损失,就要他们的狗命。他是越来越难侍候了啊。只希望那个拿去喂狗的人还没找到狗,不然他们就会变成一条死狗了。 给读者的话:好吧,最近都没人留言,没人评分,没人给金砖,没人给俺推荐。各位是不是觉得越来越难看了?话说,若是喜欢的话,就雁过留痕,人过留言。给俺鼓励鼓励,不然,我真的不想写下去了。在此,谢过各位支持曲末的人。后面,后面会开始死人了,受不了虐的人可以就此打住了。依然,谢谢各位的支持。 暧昧(1) 莫寒被侍卫们关进了一间茅草屋。草屋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床,床上还堆满了灰尘。 草屋破破烂烂的,风一吹,还能听见茅草沙沙吹动的声音。草屋的正面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洞,抬眼望去,刚好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山与就近处的田野。黄橙橙的稻子翻起**金浪,满山的枫叶就像是多情的女子,凝视着村庄的一切。 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丢了一捆稻草进来,“莫王爷,今儿个找不出来被子什么的了,你先将就将就,改明儿一早,属下即刻叫人进城采办。”语气算得上客气。 莫寒报以感激的一笑:“没关系,我这不要紧。林护卫那边,麻烦你好生照看。” 那男子也是一朴直的人,见莫寒如此客气,心生好感。爽快的答道:“没问题,属下待会儿叫人多送几捆稻草过去。” 莫寒连忙道谢:“那麻烦大哥了。” 男子毫不在意的耸耸肩,转身便抽出一把稻草稻草掸床板上的灰尘,莫寒瞧见,连忙上去帮忙。“ 那飞尘随风而起,一呼吸,便会随着空气呛进鼻子里面。而稻草的味道也散着阵阵的霉味。那男子有些愧疚,再怎么说面前的男子也是一个王爷,锦衣玉食自然不再话下。可是现在却要睡稻草铺就的床,他搓了搓手,道:“莫王爷,要不我去跟殿下说说,让你去他那挤一宿。”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莫寒连忙回绝。 轻手轻脚的将稻草铺上,男子点头说道:“那好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就站在门外。” “好的。”莫寒微笑着将男子送出门去,转身关那破破烂烂的木门,木门的后面结满了蛛丝,刚碰到门板的时候,还不小心拍捏死了一只蜘蛛。手心全是白色的黏液,蛛丝粘在手上的感觉也极不舒服。自嘲的扯着唇笑了笑,扯了把稻草随意的擦着。 刚进冷宫那会儿,哪里的房子也比这里好不了多少吧。凌乱的桌椅,蛛丝将房间里的东西缠了个遍,随便一踩,脚下就是烂掉的花瓶与瓦砾,有时,还会好运的踩到一些动物的尸体。白天还好些,一到晚上,老鼠就将房间里的东西搞得乒乒啪啪直响;大半夜后,就是冷宫的后妃们活动的时间,她们常常将一张涂抹得惨白的脸伸进那虚掩的门缝中,对着他龇牙咧嘴的笑。他和衣而窝,那些回忆他已经很长时间不曾记起了。如今想起来,依然觉得清晰如昨。 夜幕降临,村子开始热闹了起来。虫鸣鸟叫不断,接二连三的狗叫声夹杂着村民的喝止声,就像是一交响乐。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莫寒睁开眼睛。晚上并不如城里面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若不是惨白色的月光照耀着,指不定会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索着开了房门,门前站着的是皱着眉头的皇煜笙和一个掌灯的侍卫。 莫寒一愣,连忙稽行礼:“参见殿下。” 皇煜笙挥手:“你我都在外面,宫中的礼仪不要也罢。” 莫寒连忙站起,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掌灯的领着皇煜笙进了房,皇煜笙抬一看,见到那稻草铺就的床板,和家徒四壁的房子当下脸又黑了。 暧昧(2) 他偏头看着你掌灯的侍卫不温不火的问道:“你们就给大皇国的王爷安排这样的住处?” 算得上温柔的语气却让那侍卫的手微微的一抖,灯油溅了出来。见状,莫寒连忙解释道:“多谢殿下关心,莫寒觉着很好。” 皇煜笙冷哼了一声,倒是没在说些什么为难那侍卫的话。 那侍卫见皇煜笙不再追究,连忙感激的看了一眼莫寒。莫寒安抚的笑笑。 皇煜笙背着双手在房间四周逛了一圈,在那四四方方的洞口停下,负手看着那圆盘似的月亮,道:“今晚就是拜月节了吧?” 闻言,莫寒怔了怔。抬头一看,果然见那月亮要比往日圆了许多,也明亮了许多。大皇国国民对拜月节的重视仅次于花朝节。亲戚朋友们全部聚集在一起,通宵达旦的吟诗作曲,赏月观花。若是不懂诗词之人,就拉开了阵仗,一家子人玩天九,骨牌。这一日,往往是代表着团聚。 “今天,是团圆的节日呢。”莫寒随口接到,他会如此的长吁短叹,大概是想起了宫里面刚刚才成亲的庄梦曲吧。毕竟,他们的第一个拜月节竟然是劳燕分飞,相隔两地。 皇煜笙点了点头,道:“也不知道父皇与母后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莫寒不知道如何回答,看着不远处农舍明亮的灯火不做声。不时,远处响起了接二连三的炮竹声,蛐蛐们的叫声也充满了欢乐,就连在夜色中摆动的柏树也是愉悦的。一家团圆,本来就应该是充满欢乐的。 相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情景却是寒凉的。每逢佳节何曾坐,心里想的念的都是远在天边的亲人,莫寒忆起了音月所作的百花糕。他现在还真怀恋那种香甜的味道。还有田叔,他们现在一定在后花园里玩起了猜灯谜吧。那样的合家欢乐,他已经有四年没有参与了。心中不免惘然。 皇煜笙叹了一口气,“留在皇宫时,总想着你争我夺,却不想,离开了之后,竟然会如此的思念。” “人也只有等到失去之后,才会想要珍惜。”这个道理,他也是现在才明白。 皇煜笙没有回答,双眼定定的看着挂在高空的月亮。只有失去了,才会想要珍惜。可他现在想要珍惜他了,是因为他要失去他了吗?还是说,他已经失去了? 莫寒见他想的专心,也就不再打扰。转身,便轻手轻脚的朝门口走去。 “你去将林天萧找来,今晚,我们不醉不归。”既然不想要失去他,那么,在失去之前抓紧他不就好了。莫寒诧异的看了过来,他难得的解释:“既然是拜月节,总不能让大家都在愁眉苦脸中度过吧。” 想了想,莫寒轻声应“好。” 既然你想要醉,那么我就姑且陪君痛饮三千场。天亮之后,从此天各一方。 不一会儿,侍卫们带来了林天萧,更带来了上好而女儿红。 在林天萧开口之前,皇煜笙率先说了话:“今晚什么都不要说,喝酒就好。” 林天萧惊讶的看向莫寒,莫寒轻轻的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多说。 天为被,地为床,月亮就是那下酒菜。三人的酒量都不好,没喝多长时间,三人就晕头转向了。 林天萧指着天空说:“你们看天上有两个月亮。” 皇煜笙醉眼朦胧的抬了下头,摆手道:“胡说,明明是三个。” 又有一人答道:“哪里是月亮啊,那明明就是星星。” 暧昧(3) 莫寒的酒品最好,醉了后也不多说。抱着个酒坛子看着月亮痴痴呆呆的笑,皇煜笙跟林天萧看着他的傻样,齐齐取笑道:“哈哈,他醉了。” 莫寒笑着点头。“是啊,我是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像这样尽兴过了。” 皇煜笙点头附和:“对啊,自从把你关进冷宫后,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整天将皮绷得紧紧的,有时,我就想,要是就这样死了该有多好。” 林天萧也说道:“出使六国,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的。像这样没有顾虑的喝酒,还真是头一遭。” “是你自己活该,又没有人叫你跟着莫寒来。” 林天萧冷哼了一声,“哼,我就是愿意跟着莫寒走。说我,你还不是一样,追着莫寒到了高棉国么?” “哼,本王才不是为儿女私情而来呢?我们来这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重要的事情?你就吹吧,你一高高在上的太子,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想知道,本王偏不告诉你。” 守候在一旁的侍卫见到平时动不动就骂人的皇煜笙,醉了后就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当下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我真希望殿下天天都是醉的。” “对啊,这个样子的他,可真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莫寒见他们两人吵了起来,连忙站起来劝架。“你们别吵,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皇煜笙跟林天萧齐齐看了过来。“什么问题?” “你们知道汪洋的头是被什么砍下来的吗?” “不是用刀砍下来的吗?”林天萧道。 啪的一声,皇煜笙赏了林天萧一个爆栗,摇头晃脑的说道:“错了,才不是被刀砍下来的。” 林天萧不服气的反驳:“你又没看过那人的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用刀砍下来的?” “本王今天看过了,嘿嘿,那不是刀砍的伤口。” 莫寒急急的追问:“不是刀砍的,那你倒说说是被什么砍的?” “你们两个笨蛋。若是用刀砍的,那伤口不会那么平,不管多锋利的刀,砍出去后都会有些斜位。”他咕嘟嘟的灌了一口酒,咕哝道:“我以前不是教过你这些么,你怎么都忘了?” 莫寒点点头,“皇兄说得对。可是,不是刀那会是什么?” 皇煜笙打了个酒嗝,“这简单。”他捡了几块石子,又扯了几根草,摆出一个阵型。“你看,我们假如这酒瓶子是汪洋,我们要将他的头平整的砍下来,就要这个。”他用一颗石子支撑着酒瓶子,“这样撑住他,他死了后,也不会倒下。”又拿起一根草道:“然后,将这根草绑在这石头上面,然后,这根绑在后面的房子上。”又捡了一块石头道,“然后,我们在这里设一个机关,只要一碰这个,然后,就会引这块石头,这块石头的钢丝就会弹出来,然后,唰的一声,哈哈,他的人头就下来了。” 那几个守在一旁的侍卫此时个个都冷汗连连,那样精密的杀人计划,竟然就被殿下喝醉后随口胡诌了出来。众人面面相觑,摸着脖子下意识的退开了几步。 林天萧点点头道:“就算你分析得很对,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杀汪洋?” 莫寒道:“这还不简单,他们摆明就是为了嫁祸啊。三日之内,找不出杀死汪洋的凶手,高棉国自然就有了出兵的理由,而且,他们还会打着仁义之师的旗号,各个国家不但不会阻拦,反而还会支持。” 那几个侍卫又开始议论了起来。一人道:“你确定他们喝醉了?” “感觉不像。” “难道是装醉?” “这更不像。” “那他们为何这个时候还在讨论着国事?” 这边的话题还没完,那边的三人却已经转移了话题。 林天萧摸了一把嘴角四周的酒渍,“莫寒,你答应了我等到这件事情一完,我们就远走天涯的哦。” 莫寒神志不清的点头。“嗯,我是答应过你。” 喝醉后的人占有欲更强,而且毫不加掩饰。皇煜笙见莫寒回答得爽快,气呼呼的将酒坛子一扔,然后拉住他的衣袖用力的一扯,莫寒重心不稳,被他轻而易举的推倒在地,他贼笑着压在他的身上,呢喃道:“你别想跟着那个笨蛋跑。只要本王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让你跟别人走。” 暧昧(4) 这样暧昧的话加上这暧昧的举动,莫寒被吓得酒醒了大半。瞪大双眼无辜的看着他,他不知道这样无辜的表情,对于现在的皇煜笙来说,更是一种无声的诱(和谐)惑。或许是真的醉得厉害,身下那个人的脸竟然越看越顺眼,痴痴的摸上他的脸,他甚至想就这样一辈子将这个捧在手中好好的珍藏。在月光下,他的眼神越加的黯沉,就像是盯着猎物的狼,莫寒全身毛,偏过头下意识的叫着林天萧。 林天萧早就醉得不省人事。听着他的叫唤,也只是随意的抬了下眼皮,咕哝道:“莫寒,不喝了,我要睡觉了。” “天萧。”莫寒又气又急。他不叫还好,一叫,皇煜笙的双眼更加的深邃,紧贴着身体清晰的感受着身上之人不同寻常的温度。一晃神,有什么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上了他的唇,疯狂的掠夺。他的呼吸一滞,身体变得僵硬起来。双手用力的推着他的身体。皇煜笙却被他这简单的动作撩(和谐)拨得呻(和谐)吟了一声,双手也不受的控制的在他身上游走。 莫寒连呼吸都慌乱了起来。那双手轻而易举的解(和谐)开了他的腰带,挑(和谐)开层层的衣衫,露出了他毫无瑕疵的身体。胸前的两颗樱桃在月光的照耀下娇艳极了,皇煜笙的目光一路往下,然后在平坦的小腹前停下,长长的里裤遮住了下面的风光。 皇煜笙的眼神越加的火热,莫寒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砧板上的鱼,只有仍人宰割的份。他不死心的推着他,焦急的唤着:“殿下,殿下……。” 那几个侍卫看见这种画面,都乖乖的退了下去。在这种时候打扰殿下的好事,他们又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 早在他唤自己殿下时,皇煜笙就已经酒醒了几分。可是,一低头看着他胸前那丰盈的果实、和迷离的双眼,那稍微回来的理智又远去了。 他低头再一次撷住了他的嘴唇,滑腻的舌(和谐)头就像是一条小蛇,将他的贝齿一一扫了个透彻,双手也毫不迟疑的采摘着已然熟透的果实。 身下的身体一阵战栗,在他熟练的挑(和谐)拨下,莫寒觉得自己的腹部就像着了一把火。身体的某个部位也不争气的立了起来。他又一次为他身为男人的身份而感到可悲,如果是女人的话,就不会这样简单的就被挑起情(和谐)欲吧。如果是女人,他的身体一定不会臣服在他熟练的技巧下。 而最可悲的大概就是,喝醉了的皇兄,把他当成了女人。看他现在的样子,不就是像对待一个女人那样吗? 在皇煜笙再一次将火辣辣的嘴唇贴上他的唇时,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张开了唇。皇煜笙连忙抓紧机会,长驱直入。那张开的唇齿,却在瞬间合拢。 “啊。”皇煜笙惊叫了一声,他竟然竟然咬他的舌头。他撑起身体,狼狈的吐着口水,不时,还怀疑的打量他一眼。 给读者的话:鉴于最近和谐君太多,所以,有些地方可能会被和谐掉。丫丫的,最终还是差点h了……好汗…… 暧昧(5) 在他起身的时候,莫寒将他的身体用力的一推,然后快的朝旁边滚去。皇煜笙措手不及,轻易的就被他推了开去,上下牙齿狠狠的撞在一起,而被他咬到的那一块又被狠狠的夹在一起。他捂着脸出的嗷嗷的惨叫,真是出师不利。 洋相百出的坐起,抬头看去,却见他在月光下不慌不忙的将褪去的衣衫一件一件的穿上。淡淡的月辉洒在他的身上,朦朦胧胧的,就像是从那天上走下来的人儿。皇煜笙心道,他莫不是嫦娥下凡吧? 一时看得入了迷,耳边,响起了他冷冷淡淡的声线:“殿下,莫寒并不是女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皇煜笙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天杀的,他才没有把他当成女人。他很明白他自己在做些什么,可是该死的,他的舌头……。 莫寒姿势怪异的走回了房间,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了吧。 翌日一早,那络腮胡的侍卫就神情古怪的推开了他的房门。莫寒并没有睡着,听到房门响动的声音,下意识的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他侍卫的眼神更加古怪了,而且在古怪的同时,带了几分钦佩。 莫寒尴尬不已。“那个,那个,你有什么事?” 那侍卫笑着挠了挠头,道:“是这样的,殿下让我叫你过去用膳。” 莫寒连忙摇头,“谢谢,请你回去告诉殿下,就说莫寒现在不饿。” 那侍卫了然的“哦”了一声,随即又八卦的凑在他的面前问道:“你跟殿下是不是第一次?” 当下,莫寒的脸红得就像是煮熟的虾子。他窘迫的说道:“什么第一次,我怎么听不懂。” 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与动作。那侍卫摇头晃脑的说道:“不过,我听人家说第一次都会很痛的。莫王爷,你刚才还能做这样激烈的运动,我真的很佩服你。” 天,你直接打道雷劈死他得了。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殿下的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侍卫,虽然,昨天晚上他跟他明明没有生什么,可是他的脖子根都红了。 那侍卫的眼神也很大胆,竟然直接看向了他的脖子。莫寒下意识的提起衣服将脖子遮了起来。“不用遮的,我们早就习惯了。” 莫寒无地自容了。 大大咧咧的林天萧却在这时推开门走了进来。见到莫寒的脸那样红,急急忙忙的奔了过去,伸手探着他的额头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烧了?” 莫寒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别扭的别过头去。 那侍卫看不惯林天萧跟莫寒这样亲亲热热的画面,连忙挥手赶人:“王爷的身体不舒服,闲杂人等请离开。”昨晚莫王爷都是殿下的人了,这个人对王爷动手动脚的算什么。 林天萧本来就很讨厌皇煜笙,如今见皇煜笙身边的侍卫都是同他一样的嘴脸。当下就火了,他冷笑道:“狗仗了人势,还以为自己是个人了。” 那个侍卫的脸憋得就像下蛋的母鸡,一阵红,一阵白。 眼瞅着他们两人就快要打起来了,莫寒两忙说道:“我已经没事了,天萧,我们一起去找殿下。” 林天萧横了一眼那侍卫,点了点头道:“好。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咱们要快些。”他说着就去扶他起身。莫寒没有推迟,他的目光却落在了他脖子上那一块一块的殷红印记上。 暗战(1) 林天萧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双眼定定的看着他的脖子,莫寒心下一紧,又下意识的扯了扯领口。只是,他的襕衫本来就是圆领的,扯了也是于事无补。 正当他紧张得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时候,他却听到他说:“莫寒,这里的蚊子好多。” 莫寒尴尬的点头,“是的,蚊子挺多的。” 闻言,那侍卫冷哼了一声,大概也只有他这样的笨蛋才会将那样青紫的痕迹当做蚊子咬的。 莫寒没有现,在他点头附和时,林天萧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他隐藏得很好,理了理他的头,道“拿了木箱,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好。” 饭桌上的菜依然是一些常见的家常小菜。爆炒土豆丝,清蒸莲藕,几个光滑圆润的馒头和三碗清粥。皇煜笙眉头紧皱,见到他们来了,脸上的表情总算有些和缓。可是,却并没有开口。 “参见殿下。” “参见殿下。” 两人齐齐稽,皇煜笙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多礼。 林天萧抱拳说道:“殿下,请将木箱还给我们,我跟莫寒还有要事要办。”语气十分客气。莫寒颇觉诧异,抬头望去,却并没现有何不妥之处。 皇煜笙默不作声的看了他们两眼,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碗中的清粥。 气氛有些凝滞。 猜他是昨晚伤了舌头,今日不便说话。莫寒的脸有些红,迟疑了会儿,还是附和道:“望殿下放吾等离开。” 放吾等离开,何不如直接说望殿下成全。皇煜笙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却无奈此时实在是不能像以往那般大喊大叫。只是冷着脸横了他们一眼后,坚决的摇头。 “殿下不让吾等离开,莫非是殿下已经有了对付高棉国的办法?”林天萧慢条斯理的问道。闻言,莫寒又是一惊。林天萧的性子可不像是会这么温柔的人,而且,是面对着皇煜笙。 皇煜笙也不点头,只是高深莫测的打量着他。 林天萧毫不示弱的看了回去。 皇煜笙心道,虽然一路上遇到了许多的灾难险阻,但是他毕竟阅历少了些。有什么心事依然摆在那张青春、阳刚的脸上。这样的人,又怎么斗得过他。他冷笑着勾起了唇角,心里琢磨着若是他知道他口腔内的秘密,会不会直接气得上来找他单挑。若是如此,当然是最好不过。 他尝试着动了动舌头,黏湿的唾液扯着伤口又麻又痛。皱了皱眉,还是勉强的吐出了一句话:“就算本王没想到办法,你们也不能离开。” 一句话说完,他差点热泪盈眶。 林天萧的拳头紧握。却并没有如他想象般的冲上前去,反而像个没事人的笑道:“殿下有没有想过,若是使者们出了事情,莫寒他会不会恨你?” 明明不该受到任何影响。可是,他还是下意识的看向了莫寒,却见他在瞬间煞白了脸,咬紧了嘴唇,倔强而孤傲的看着他。有一刹那的心慌。他又岂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冷冷一笑,道:“多谢提醒。” 林天萧有些沉不住气。 暗战(2) 房间内硝烟弥漫,房外同样不遑多让。噼噼啪啪的打斗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三人齐齐的一怔。 林天萧一跃而起,透过那狭长的门缝隐约的看见无数身穿盔甲的战士们正在跟皇煜笙带来的侍卫酣战。 皇煜笙暗叫了一声不好,留着络腮胡的侍卫踉踉跄跄的冲进房间,林天萧即刻闪到一边,才没有被他给撞翻。 “殿下,吾等带了五十个死士护送你离开。”皇煜笙点头,转身,扯着莫寒就走。 林天萧眼明手快的扯住了莫寒的另外一只手,三个人齐齐的冲出了茅屋。出了门口,才现酣战的不远处围满了围观的战士。想要突围,很难。 见到房间的主要人物已经冲了出来,围观者的侍卫整齐的向两边退开,而侍卫的尽头,站着满面春光的辛末。那漫山的红枫都能被那脸上的得意给比了下去。 三人俱是一怔。 皇煜笙以为那人是为了莫寒而来,当下脸色青,拳头捏得嘎嘎作响。 林天萧没有见过此人,却现他的目光别有深意的看着莫寒,眸光也沉了下去。 唯有莫寒,依然是疏淡有礼的对辛末点头示意。 几个小兵端了一张鹰头扶手的檀木椅子摆在正中,道:“请三皇子入座。” 大皇国盛产檀木,而高棉国虽然四面环山。但是,檀木却并不适宜生长。而他,随行都带着檀木椅子,显然,他在这个国家的地位极其的尊崇。 辛末含笑点头,红衣似火,衬得那张妖媚的脸庞更加的夺人心魄。而那衣服的袖口和前襟均绣着大朵大朵的桃花,他一甩衣袖,从从容容、不慌不忙的坐下,当真是绝代风华。 三人又是一阵错愕。 皇煜笙跟莫寒都清楚的知道,此人的身份是羌国的三皇子。可如今,羌国的军队出现在了高棉国国土上,而且还如此的耀武扬威,这其中的缘由只怕没有那么的简单。 辛末勾着唇儿笑,道:“莫王爷,今儿个可是第三日了。辛末怕你找不到回去的路,就给君上请命,亲自过来接你。你说,本王待你是好还是不好。” 一句话说得暧昧十足,莫寒依旧面含微笑,清清淡淡的说道:“那还真是劳烦了三皇子。” 辛末摆摆手:“哪里的话,接你回去,我觉得无上光荣。” 皇煜笙的脸又黑了几分。当下,也不顾得舌头还受了伤,冷笑道:“只要有本王在,谁都别想带走他。” 辛末抬头看了一眼山上的层暖叠嶂、红枫似血,故作惊奇的叫道:“哟,这不是大皇国的太子殿下吗?您老居然舍得屈尊来这高棉国,若是君上知道,君上一定会觉得份外的荣幸。” 皇煜笙冷哼一声,当做回答。 辛末一点也不生气。他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见皇煜笙脸色不好看,又看向了依然笑得轻巧的莫寒说道:“莫王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殿下这样的大人物来到了六国,你怎么还让他住进这样的茅草屋呢?高棉国的监狱可是比这里强多了。” 那络腮胡的侍卫被激怒了,喝道:“高棉国有几个胆子,竟敢让殿下住进监狱。” 闻言,辛末又是勾魂夺魄的一阵轻笑。“这位大哥,杀人偿命可是你们大皇国的国法。这汪使者死在了你们大皇国国土上,这到了高棉国,难道,你们就不应该偿命么?” 络腮胡子的侍卫被气得满面通红,胡子抖个不停。当下摆出了架势,大有拼死一搏的冲动。 皇煜笙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众人皆是讶异的看了过去。却只见他虽然面带微笑,却是眼含秋霜。他长身玉立,不慌不忙的说道:“在你没来之前,本王还一直在想,这汪洋到底是死在谁之手,可是如今见到三皇子你,本王总算是明白了一二。” “哦?是吗?”辛末又懒懒散散的扫了一眼包围着的众人,道:“那你倒说说,你明白了什么?” 皇煜笙不回答,只是高深莫测的微笑。 暗战(3) 高手过招,比的就是深沉。谁装深沉装得最久,谁就能赢。 一语点醒梦中人。莫寒也明白了过来,若是要杀汪洋,所有人中,最容易得手的大概就是跟他同行的人了。在想想辛末从头到尾的奇怪举止,那个人倒还真有可能是他。皱了皱眉,他迟疑的问道:“三皇子,莫寒有一事不明?” 辛末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皇煜笙后,才满面春风的反问:“莫王爷,你有何事不明?” “大皇国的国力并不差,虽然六国现在也强盛了起来,若是两方交战,彼此都讨不到什么好处,羌国这样一再的挑起事端,对你们,到底有些什么好处?” 辛末拊掌大笑。“莫王爷,你这话问得甚好。你若是想要知道原因的话,只要你等到两国交战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皇煜笙冷笑道:“你就不怕被高棉国的君上知道,汪洋其实是被你所杀。” “哈哈,我为什么要怕。汪洋被谁所杀,君上比谁都还要清楚。” 每句话皆是禅机。 皇煜笙不再回答。莫寒抬头去看那近处翻滚的金浪,合着不远处掺杂的犬吠声,受了惊的鸡鸭鹅全部出阵阵的惨叫。腥风血雨,血雨腥风,终究是让这人搅浑了一池秋波,乱了一方安宁。 却在这种时候,在场的几人依然能不动声色的微笑。 莫寒道:“莫非汪洋的死,是高棉国君上的授意?” 辛末含笑不语。 莫寒心知自己已猜中了一二,道:“其实,要我们找出汪洋的死因是假,引出殿下是真,是吗,三皇子?” 辛末满意的点头,“不愧是恭亲王的儿子,一来二去,就能将高棉国君上千辛万苦设下的计谋看穿,当真是虎父无犬子,辛末佩服。” 莫寒微笑着答道:“三皇子谬赞了。你们的计谋也并不高明。” “确实如此。那莫王爷,你不妨猜猜,大皇国的殿下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心知他是想要挑拨离间,莫寒不慌不忙的答道:“揣测上意在大皇国来说是大不敬的事情,搞不好还会株连九族。莫寒,实在是不敢逾越。” 辛末也不气恼,依然满脸笑容,道:“既然你不能猜,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好了,整个大皇国,大概也只有你一人会认为是六国故意挑起事端,你们的君臣上下哪一个不是想着要征战天下,一统江上。这六国的土地,皇昊早就虎视眈眈,妄想着纳入大皇国靡下。而所谓的出使六国,要的不就是画下这六国的地图,来日,好方便大皇国的军队直捣黄龙,创下那万古的神话么?” 这个原因莫寒倒是没有听说过。就连林天萧也怔了一怔,两人齐齐看向了皇煜笙。皇煜笙依然噙着冷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莫寒冷冷一笑道:“真想即便是这样,你如此的居心叵测,几次陷大皇国与六国的关系与水深火热之中,安的也不是什么好心吧?” 辛末爽快的答道:“没错,我的确跟皇昊一样,要的是这大好的江山。统一天下,是每个男儿的梦想。莫王爷,难道你不想吗?” 皇煜笙讥嘲的勾唇,“羌国不过是蝼蚁之国,人数也不够百万,既然想着要一统江山,实在是可笑之极。” 辛末微笑着答道:“的确,羌国想要一统江山的确是痴人说梦。” 林天萧怔道:“你既然都明白,那为何还要想着征战天下。” “我有说过这未来的江山会是羌国的天下吗?” 暗战(4) 轻轻巧巧的反问,让在场的众人俱无话可说。 “你是羌国的三皇子,不会是羌国的天下,那会是那个国家的天下。”林天萧率性的问道。 莫寒却在瞬间苍白了脸色,下意识的看向皇煜笙。皇煜笙同样皱着眉头,显然他想到的跟他心里的想法一样。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难道,你不是羌国的三皇子?” 辛末仰天大笑。“聪明。只是,你们现在才现,却比我预料中的要迟了些许。” “不是羌国的三皇子,那你的身份会是谁?” “大皇国人才济济,这么简单的问题,难道都分析不出来吗?”辛末挑衅的看着皇煜笙。 皇煜笙坦然回视,道:“有这实力征战天下的,除了大皇国以外,那就是畨颜王朝。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阁下就是畨颜王朝前不久刚刚封邑的辛王。不知,本王说的可对?” 辛末大大方方的承认。“没错,我的确是畨颜王朝的辛王。” “只是不知道这六国的君上难道没有看出你真实的身份?”莫寒满腹疑问。辛末毫不在意的耸耸肩,“他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而出使大皇国的计谋也是我出的。” 这一点,就连皇煜笙都没算到。 莫寒苍白了唇色,呐呐的说道:“所以,你就故意引蛇出洞,先是将我骗来六国,然后在利用我的关系,将皇兄骗出来,这才是你真真的原因吧?” 辛末摇了摇头,“你忘了,我曾经奉劝过你,让你不要出使六国的吗?” 莫寒怔了怔。脑中却也忆起辛末确实说过此话。还记得那日是在比赛场上,那人义正词严的说着让他不要出使六国的话,被他拒绝后,他又嬉皮赖脸的调谑道:“你要随时做好被我陷害的准备,我可是天生狡诈,平生最爱撒谎,会让人防不胜防的哦。”他倒是老实得很,撒谎、害人都是做得光明正大,甚至明目张胆的告诉人家,我要害你。而他,竟然还会将他的话当做一时的笑话听了去。如今想来,当真是悔不当初。 “可是,莫寒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要阻止莫寒出使六国?” “我说过,我不想让你搅这趟浑水。”得,死活他的好话与坏话都是自肺腑之言,是他自己分辨不出好坏。 皇煜笙在他们对话的当头,冲那络腮胡的侍卫使了个眼神。那侍卫瞬间明白了过来,以神龙见不见尾的度掏出几枚带毒的毒针,唰唰的朝辛末扔去。 擒贼先擒王,只要辛末倒下了,这群喽啰自然不在话下。 却不料,辛末早就做好了准备。那银针明明就近在眼前了,他却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块磁石,长袖一舞,那些东西便一个不落的给飞了回去。 林天萧的听力一向不错,当下想也没想的扑倒莫寒,两人在地上一阵打滚,便也逃过了此劫。 皇煜笙的听力也不弱,自保自然没有问题。 将士和侍卫们见大人物都开始动手,当下也就不再客气,纷纷亮出兵刃,刀、枪、剑、镗、棍、叉、耙、鞭、锏、锤、斧、钩、镰、扒、拐、弓箭、藤牌。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莫寒不懂功夫,但有林天萧掩护着倒也没受什么伤害。 显然,辛末的主要目的是生擒皇煜笙,对莫寒跟林天萧倒是没怎么防范。林天萧扯着莫寒就跑,而皇煜笙那边则是进退维谷,腹背受敌。莫寒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林天萧知他心中放不下皇煜笙,虽然气愤,却还是劝解道:“我们现在逃开说不定以后还能找到机会救下殿下,若是留下的话,那一点机会都不会有。” 莫寒别无他法,也只好随了林天萧。 暗战(5) 侍卫们对皇煜笙的敬畏也不全是因为他的坏脾气,同时,他也是个非常神勇的人。只见他一把扯过刺过来的长矛,反手擒住那人的双手,又是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将那人的身体舞了开来。靠近他的将士们都被他甩得老远,一时便也没什么人近得了他身。 那些死士们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各个都是使出不要命的招式,几千将士不到一时半刻,竟然死伤大半。 而辛末却是看也没看那打得难分难解的战场,甚至,心情大好的去研究那漫山遍野的稻谷。那些跟在他身边的士兵们虽然不解,但是却没人敢上去问句为什么。 将士们又死伤了大半,皇煜笙也被死士们掩护着朝后山跑去。终于有侍卫忍不住问道:“辛王,要不要去追?” 谁知,辛末却充耳不闻,看着那金灿灿的稻子自言自语道:“这水稻长得不错,只是,太干瘪了一些。” 高棉国的稻田的确是不少,但是却没有优良的稻种。每年的四月份左右,家家户户都粮食短缺。而高棉国的君上会答应跟他合作的一半原因则是因为辛末答应事成之后便将畨颜王朝的播种之术教予他们。 那侍卫见辛末不答,遂又追问道:“辛王,他们已经跑了,要不要派人去追。” 辛末总算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他们离开的方向,拍了拍手道:“终于跑了啊,那咱们打道回府吧。” 众人猜不透辛末心中所想,但也不敢有何异议。只得挟着残兵败将们,打道回府去也。 林天萧跟莫寒并没有逃出多远,上到半山腰时,莫寒就不愿前行。林天萧回头见没人追上,遂放下了心来。两人躲在隐蔽的枫树底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山下突然火光大盛,浓烟滚滚,定睛一看,却是他们早前居住的房屋被人放火烧了。 莫寒瞬间慌了。 看那火势熊熊,皇兄一定是没有逃出来。当下,就急急忙忙的朝山下跑去。林天萧拉他不住,又想起他身上那斑斑点点的印迹,在看看他如今那慌乱的模样,当下气急攻心,加上之前沉疴未愈和刚刚的劳苦奔波,硬生生的咳出一滩血来。 莫寒却恍然未觉,依然不管不顾的朝山下跑。 那一刻,林天萧悲哀至极。他用生命保护着的人在他咳出血来时,想着的还是另外一个男人。他竟然要抛下他去找别人。他把他当成什么了?他的付出,他的心意到头来却成了一个笑话。 着他踉跄的背影,理智早就消失。 想也没想的冲上前去,一掌敲在莫寒的后劲窝,莫寒痛哼了一声,便一头栽倒。在他倒下之前,林天萧用力一捞,便将他扛在了肩上。 他喜欢的人,怎么能让别人玷污了去。 一瘸一拐的上了山,终于找了一块没人瞧见的地方,将他放了下来。莫寒也缓缓苏醒,醒来时看见林天萧正怔怔的看着自己,他愣了下,问道:“皇兄,他怎么了?” 林天萧赤红着双眼,吼道:“他死了。” 闻言,莫寒一愣,三魂不见了七魄。跌跌撞撞的爬起,又慌慌忙忙的朝山下跑:“你骗人,皇兄他怎么会死。他有真龙保护,他怎么会死?” 林天萧冷冷的一笑:“既然他在你心中那样重要,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我要陪我离开?”既然你做不到,你就不应答应我。不应该给了希望,又让我知道,那一切都是我的痴心妄想啊? 不忍(1) 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这样狠狠的戳破,让我明白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莫寒的背脊一僵,下意思的回头望去,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头受了伤的小兽,脸部扭曲得就像是麻花。额头青筋直冒,双眼就那样愤怒而又绝望的与他对视,他突然没了迈出脚步的勇气。 “为什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传到了耳中,既心酸又愧疚。他明明就没有骗他,他明明就想好了,若是能活着,必定会随他远走天涯,只是这会儿为什么却没有了承认的勇气? 林天萧执着的逼视着他,那人目光清冷如霜,远远看着,竟遥远得仿似在天涯海角。有谁说过,心与心的距离,就算是在天涯海角也不过是咫尺。而如今,就站在彼此的面前,却觉得中间隔了千山万水,难道只是因为他们的心远了吗? 莫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喃喃说道:“不是那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只是担心皇兄而已,就算我们没有儿女私情,可是十几年的兄弟之情却不是假的。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为什么不懂。只是,却说不不出口。有些话,有些事,烂在肚子里面也不能说。 林天萧目赤欲裂,却依然在鼓着眼睛,扯着嘴唇笑。那笑容一点也不好看。莫寒看着,只觉得喉咙堵了一块废铁,口腔内全是铁锈的味道。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他的声音如雷,震得莫寒的耳朵嗡嗡作响。他不应该是这样的,莫寒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却分不清楚这声叹息是为他,还是为自己。“他只是皇兄。” “皇兄?”林天萧仿若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嘿嘿的冷笑了起来。他几步向前,挑起他的下巴,语气轻浮,“这里,是你皇兄留下的印迹吧?”就算是懂得他心里所想,可是看着那斑斑点点的痕迹,就觉得生气。就好像自己珍爱的宝贝突然被别人亵渎了一般,忍不住想要直接撕毁那个亵渎了他的人。甚至是,擦掉那人留下的印迹。 莫寒的脸微微的一红,那印迹最终还是让他现了。心知若是不解释的话,他的误会将会越来越深,莫寒活动着僵硬的肌肉,扯了抹勉强的笑:“天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昨晚都喝醉了……。” “喝醉了?”林天萧眸光一沉,“喝醉了就可以逾越了?喝醉了就可以忘了他曾经那样对待过你?喝醉了,就可以随意的触碰你的身体?是这样吗?” 他问得温柔,话语间的冷嘲热讽却让莫寒硬生生打了个冷战。“够了,天萧,如果你觉得侮辱我能让你觉得开心的话,那么,你继续。”他早就知道情债难偿了。欠下林天萧的,他也不指望这一辈子能还清。既然,这样的想法能让他心里好过,那么,就随他吧。反正,他从来就不曾在乎过别人眼中的自己是何种模样。 可是,记忆却十分的不甘。脑中想着的全都是面前这人的毫无心机的笑脸,眼神单纯得任人宰割的稚气模样。出使六国,短短一月的时间,竟然让他的改变如此之大吗? 林天萧恨极了他这种听之任之的态度。这样的对待,跟其他人有何不同?他现在才现,从一开始,他就将自己放在了卑微的底点。他只希望在他的眼中,他能比别人多那么一丁点的不同之处而已。可是,如今就连这卑微的愿望也落了空。那些说过的蜜语甜言,海誓山盟,如今看来,倒真成了一种笑话。 不忍(2) 说了那样赌气的一通话,莫寒暗暗的后悔。早就知道他孩子气重,这会儿,他又跟他计较些什么?面部线条总算是柔和了下来,他温声软语:“天萧,我知道你现在生气。但是,我跟你保证,昨晚我跟殿下什么事情都没生,我这会儿去找他,只是因为他是大皇国的太子殿下,而且,他跟我有十三年的兄弟之情。与公与私,我都不应该弃他于不顾。而且,你忍心看大皇国的百姓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吗?” 这些道理他怎么不懂?可是,他生气的是他做什么事都将那个人放在第一位的态度。说到底,也只是心疼他而已。更是厌恶那个人之前明明是那样的仇视着他,甚至放出狠话说莫王府的人全都死光了,也与太子宫毫无关系。可是,出了皇国,少了那些窥视着他的人们,他竟然想着要染指他?他怎么能不气?他怎么能不恨那个人。 明明是真的气了,也是真的怪他了,可是看着他委曲求全的模样,那股恨不得摧毁一切的狠劲就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下就瘪了。 瞥见林天萧的脸色和缓了下去,莫寒心中一喜,再接再厉道:“我知道你是舍不得的。你是那样善良、仁厚的男子,怎么会舍得弃大皇的江山于不顾呢?天萧,你说,我说对了吗?” 终于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也只有他,才会让他火山般的怒气瞬间溶解吧。林天萧闷声答道:“对,你说得都对。反正,只要你一说软话,我就不出脾气的。” 莫寒心中叹道,还真的只是个孩子啊。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认真的凑近他的面前,这里瞅瞅,哪里瞅瞅,打趣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没有骗我?” 他很少见他去逗别人开心,见他这逗趣的模样,终于还是泻了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罢了,反正他这辈子都是被他吃定了。若是以后天天这样计较下去,他一定会早衰。这样一想,心里的怨气也就淡了。轻咳了一声,他道:“你不是要去找殿下吗?那还不快去?”他说完就率先走了,莫寒愣了愣,终于忍不住笑了。这才是那个孩子气单纯的林天萧嘛。只是,他叹了口气,既然答应了以后随他远走天涯,皇兄那边,能离他远些就远些吧。扯了扯圆领襕衫,眼眶却微微的泛酸。 住的地方被烧为灰烬,两人在山上山下找了一天一夜,没有任何的痕迹。遂决定潜进城内去看看。 皇城内戒备森严,出入皆有重兵把守。莫寒二人穿了从农家买来的衣服,脸上糊了几块泥巴,头也蓬蓬松松的不簪不束,扮作乞丐,轻而易举的混进了城内。 城内没有城外那么严。才刚入了城,成群的百姓就争相的朝西北方跑去,拉住一人询问,才知道西北的大雁塔吊着混进高棉国的奸细。 莫寒的眼突突的跳动。那个人,会不会是皇兄? 林天萧见他魂不守舍,紧紧的握他的手道:“你放心,若是殿下,我一定会救他。” 莫寒感动不已。他明明就很讨厌皇兄,在关键当头却放下儿女私情,大义当先,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他感动。他却不知道,林天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而已,只要是他希望的,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会去完成。 见莫寒已经无碍,林天萧连忙松开了手。虽然不在大皇国,但是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还是极其引人注目。随着人群朝那传说中的大雁塔跑去,还没到塔底,就听见汹涌的人群摩拳擦掌的拿着鸡蛋菜叶跃跃欲试。 不忍(3) 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只见大雁塔的二楼的确吊着一个人,却不是皇煜笙。那人的衣衫残破不堪,头蓬蓬松松的,一看就像几天没洗的样子。即便只众人用乱石扔他,他依然不屈不挠的高傲的俯视着众人,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喜欢挠痒痒的顾清溪。 见他不是皇煜笙莫寒松了一口气,可是看着顾清溪那模样,愧疚得要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开始,”数不清的菜叶,鸡蛋,石子,甚至屎便的破抹布齐齐的朝顾清溪扔去。 “杀了大皇国的奸细。” “杀了大皇国的奸细。” “为汪大人报仇。” “为王大人报仇。” “杀了奸细,为汪大人报仇。” 此唱彼和的叫喊声齐齐响起。那些石子砸在顾清溪的身上,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疼痛一般,依旧高昂着的头,睨视着下面的芸芸众生冷笑道:“你们有本事今日就杀了顾某,或则,来日,顾某必将带领大皇国子民血洗高棉。” 此话一落,众人同仇敌忾,情绪愈加高昂。 “他怎么这么傻,这个时候还激怒这些人,是不想活了吗?”林天萧怒气冲冲的盯着那群犹如豺狼野兽的人群,怒道。 莫寒轻声答道:“大皇国的儿女个个都是贞洁烈士,有谁会害怕这点皮肉之苦。” “我要去救他。”他说着就要冲出人群。莫寒一把拉住他,道:“天萧,不可逞匹夫之勇。” “难道,我们就看着他死?” “不,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所有人。” 林天萧总算安静了下来。忽然,人群中冲出一人大叫道“让开,让开。”只见那人拿着一把菜刀,气势汹汹的奔了过来,林天萧连忙扯着莫寒退到一边。 那人在吊着顾清溪的地方停下,桀桀的怪笑着。那笑声,听着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只听那人说道:“你既然想死,老子今天成全你。”说完,就将那菜刀朝天一扔,见状众人连忙四下跳开。 林天萧跟莫寒的眼珠子都快瞪掉了,“我要去救他。”林天萧低声说道。 莫寒也被惊出了一声冷汗,点了点头道:“好。” 林天萧弯腰捡起一块石头,那把刀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直朝顾清溪的下身袭去。顾清溪瞧得清楚,却依然面不改色,朗声说道:“来吧,无能的懦夫们,我顾某今日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国的圣上一定不会让我白死,大皇国的子民一定会血洗高棉。” 林天萧连忙将石头扔出,同时,飞身而起。 只听闻哐当一声,那把刀被石子弹开,莫寒瞧得那清楚,那石子并不是林天萧扔的那一块。而林天萧的双手也被一人扣住,那人在他身后轻声说道:“不可轻举妄动。” 两人同时诧异的回头,身后看见的却是错愕的人群。个个都表情惊愕的看着那把弹开的刀,也不知是谁先开口说道:“有奸细。” 场面再次沸腾,军队们也团团的将人群包围。 “他们的目的是想要引出我们,天萧,不到万不得已时,千万不要冲动。”莫寒轻声说道。 林天萧点了点头,两人压低了头,偷偷的混着人群朝与军队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个穿着盔甲的将领高声喊道:“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兄弟们,都给我看清楚了。”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吆喝声,场面变得混乱起来。受了惊的百姓出惊恐的尖叫,可是,那些士兵见到那些百姓却毫不手软,就像切着萝卜一样,一刀砍下。 一时血流成河。高棉国的士兵竟然残暴至此。莫寒忧心忡忡的看着不断倒下的人群,他们竟然连老幼妇孺都不放过。他们明明刚刚还叫着要杀了别国的奸细。他们国家的君上竟然如此对待他们的子民。 林天萧跃跃欲试,显然也被那群军人给气红了眼。 突然,有人扯了扯莫寒的下摆。莫寒一愣,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四岁左右的娃娃睁着无辜的双眼,天真的望着他。 给读者的话:本来要写林天萧怒极而h,结果想想,实在是不适合天萧的性格。遂还是回归他单纯的一面吧。汗……那个,那个,h将在不远的未来,而且还不止一场。 发怒(1) 莫寒心下一软,连忙蹲下,看着他道:“怎么了?” 那小娃娃没有说话,指了指大雁塔的方向,莫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并没有瞧见有何不妥之处。 “你想去哪里吗?” 那小娃娃摇了摇头。指了指大雁塔的方向,又指了指莫寒。莫寒笑着问道:“你是想让我带你去?” 小娃傻笑着点头。 虽然明知可能有诈,可是莫寒不忍放任这小娃留在这里。看这群杀红了眼的士兵们,这小娃一定会凶多吉少。冲林天萧使了个眼色,林天萧随即反应过来,两人不动声色的朝那方向慢慢靠近。 四散开来的头颅,逃命的呼声,死亡前那一刻的惨叫声不停的交织着,须臾之间,还充满着斗志的大雁塔内瞬间成了人间炼狱。渴求的目光到死也不肯闭上,浓郁的血腥味道在空气中流转。莫寒亟欲作呕,那小娃见到这场面也是满脸的惊恐,将那张小小的脸不停的往莫寒的怀里缩。莫寒紧紧的搂着他,两人总算避开众人的视线,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了大雁塔的大门。门并没有上锁,几乎是畅通无阻的进了去。 才刚踏进塔内正中,房门便嘭的一声关上。 两人俱是一惊,林天萧跟莫寒背靠着背,神情戒备的打量着塔内的景物。 高棉国崇尚鸟类的图腾,塔内雕刻着各种飞禽的图案,而塔的正中则是刻着一只展翅而飞的老鹰,老鹰的口中叼着一条巨蟒,双脚却勾着落日,气势冲天。莫寒微微的皱眉,这幅画,有些眼熟。 林天萧低声道:“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埋伏。” 莫寒将小娃放在地上,柔声问道:“小弟弟,是谁让你带我来这里的。” 那小娃却指了指那刻着鹰的图腾,傻笑个不停。 莫寒满腹疑惑的望了过去,却只见那落日却仿似被鹰的爪子给吓破了胆,身上的日光黯淡了不少,而那蟒蛇,似乎被吓得正在瑟瑟的抖。出神间,那隐蔽的楼道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林天萧连忙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莫寒也下意识的抱起了地上的娃儿。 不一会儿,那楼道处的人走了出来。两人再次怔住,那人不是别人,恰好是与他们走散了的皇煜笙。 皇煜笙沉稳内敛,见到二人也不多说,微微的点了下头,便转身上了楼去。见到他没有被捕,莫寒心下一喜,要不是手上还抱着个小娃娃,他一定会冲上去抱着皇兄大哭一场。 两人连忙跟上。 踏上楼梯,二人才觉这高棉国人有多喜欢老鹰。大大小小形式各异的鹰隼画满了墙壁,鹰的体态大都狰狞不已,张着细长的鹰嘴,竟然像是要将这众人齐齐吞下去一般。 二楼的窗口望出去,依然可以看见高昂着头的顾清溪,可皇煜笙却看都没看那方向一眼,依然沉默着上了三楼。 莫寒心中疑惑,这人的举动并不像皇兄。 窗外的顾清溪却在这时狂笑道:“鼠辈,你以为你换了张脸,就可以做我大皇国殿下了吗?” 两人一愣,瞬间明白了过来。转身,齐齐的朝楼下跑去。 刚刚还静得一颗针都能听见的塔内,此时,却围满了人。林天萧握着剑一步一步的后退,莫寒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第一次仇恨起自己的仁慈来,第一次憎恶起自己不懂武术。 若是今日害得林天萧命丧于此,他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林天萧机警的盯着虎视眈眈的众人,轻声道:“莫寒,我开道,你抓进机会逃出去。” 莫寒摇了摇头,“要出去一起出去,我绝对不会抛下你。” 两人说话间,假皇煜笙也下了楼。他哈哈的大笑了一声,一把撕开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道:“这恭亲王做的东西,竟然连他亲生儿子都能骗,果真是好东西。”说话之人正是逮捕他们的辛末。 莫寒愤怒的瞪着他,喝道:“我父亲的东西又怎么会落入你手?” 辛末笑道:“恭亲王会的,我可是都会。” 莫寒白了一张脸:“你跟我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辛末笑得桃花朵朵开,“哈哈,这问题可真好笑。”目光却在瞬间冷了,“他没告诉过你?” 莫寒道:“笑话,我父亲早在十三年前就去世了,你这种黄毛小儿,他怎会认识。” 辛末仰天长笑:“会不会认识,你以后就会知道。” 林天萧将莫寒紧紧的护在自己的保护圈中,双目赤红的瞪着辛末:“你今日休想伤害莫寒一根头。” 辛末笑着摆手,“莫王爷那样国色天香的人,在下疼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舍得伤害。” 林天萧瞬间瞪直了眼,五指的骨节就像一座小山。仿佛,此时捏着的正是那人的脖子。 莫寒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你引我来此,为的就是要引出皇煜笙吧。” 辛末笑着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有这点好处,连解释都省了。” 莫寒冷冷一笑:“你应该知道,他绝对不会为了我而冒险的。” 辛末微微的一挑眉,“会不会试试不就知道了。” “哼,不管你怎么试他都不会出来。” 辛末眨了眨那双太过好看的桃花眼,天真无邪的说道:“是吗?那如果我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轮.奸了莫王爷,你说,他会不会出来。” “你这个疯子。”林天萧怒骂道。握着剑就要冲上去。 莫寒连忙扯住了他的手,道,“不可被他激怒。” 辛末仿似现在才现林天萧一般,啧啧有声的打量着他:“你就是林天萧。” 林天萧怒目而视。 辛末一点也不恼,依然嘻嘻一笑,道:“你可知道你母亲去世了。” 林天萧手中的剑差点脱落。抬头看着那人怒骂道:“你母亲才死了。” 辛末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从小就没娘亲,死了很正常。倒是你,你可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听闻母亲去世,林天萧早就心乱如麻,红着双眼,恨不得直接将这人大卸八块。 辛末看了他良久,才叹道:“我猜你也不知。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你母亲是因为担心你而被活活的气死的。” “你……。” 莫寒连忙低声喝道:“天萧,不可被他乱了心智。” 突围(1) 林天萧握着拳头的手不停的着抖,他想起了来找莫寒之前,母亲病怏怏的身体。他想到了临走时,母亲的千叮万嘱:“萧儿,你喜欢上那个人,母亲知道拦你不住。母亲这一世,不求你高官进爵,只求你,平平安安,无灾无难的活着。”他差点就忍不住想要直接杀了这群人,然后冲回大皇国去看看。 辛末在心底摇了摇头,太过意气用事之人,最终只会败事。口中却道:“你可知道你的消息又是谁传回去的吗?” 林天萧下意识的反问道:“谁?” “大皇国的太子殿下啊?你不知道吗?”他故作惊奇。 莫寒一脸担忧,扯了扯林天萧的衣袖道:“天萧,他在挑拨离间。” 辛末又道:“我可没挑拨离间哦。我甚至知道他是怎么说的。” 莫寒能听到林天萧暗暗磨牙的声音。刚想劝解,却听见他冷冰冰的声音:“怎么说的?” “他说,堂堂林将军的儿子竟然是个断袖,喜欢上了有龙阳之好的王爷。并且,还跟着王爷出使了六国,半路差点被人截走,后来去了高棉国,却不想汪洋的头颅竟然在他们敬献给高棉国的木箱中,你说,你儿子的命还能活多久。” 莫寒勃然大怒,斥道:“闭嘴,少在这妖言惑众。” 辛末眨了眨眼,“一向彬彬有礼的莫王爷竟然也会骂人。稀罕稀罕。不过……。”他顿了顿,道:“你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去问你们的殿下。而且,林天萧,你家有个侍童叫做采篱是吧?” 林天萧没有回答,但是那失神的双眼却已经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他所言不假。辛末补充道:“他已经在前往高棉国的路上,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日就能到达。是与不是,你问问他不就好了。” 且不管是真是假,辛末今日的目的都已经达到。天萧跟皇兄的嫌隙是越来越大了,只是若是真的话,他又该怎么做?莫寒一个头两个大,看着那张生得花容月貌的脸,真是恨不得直接撕个稀巴烂。他最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深吸了口气,他偏头看着林天萧认真的说道:“天萧,是真是假,要等见到皇兄,或是回到皇国才可能知道。在这之前,你千万不要被他给左右了。” 林天萧嘴唇抖,长剑一挑,直直的指着辛末胸口,冷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有那通天神力,所有事情都瞒不过你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今日,你也休想伤害莫寒一根汗毛。” 辛末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放心,莫王爷还有存在的价值,在这之前,我绝对不会伤他。” 这世界上冷酷无情的人,大概是没有人能比过他了。 莫寒百感交集。他真担心天萧那单纯的性子,会轻而易举的被他挑拨。所幸他最终选择站在了跟他在同一条道上。看了看抱着的小娃,最终还是没有忍得下心将他扔给辛末。 林天萧冷笑道:“既然如此,吾等告辞。” 辛末拍拍手,道:“好,只要你能将包围着你们的人全部放倒,本王就放你们离开。” 一个嘴角上长了颗红痣的男子对辛末低声说道:“辛王,这样做,不大好吧。” 辛末漫不经心的睨了他一眼,“怎么,你有异议?” “属下不敢。”说完,那人恭恭敬敬的退了回去。 辛末居高临下的扫了他们几眼道:“怎么,两位考虑好没有?” 辛末说出采篱的名字时,林天萧就明白了,他所言不假。心智早已全乱,仅凭着对莫寒执着的痴恋而硬生生的将满腔怨气压下。见辛末出言挑衅,当下大喝一声,振袖而起。 莫寒拉他不住,只得抱着小娃快的朝安全地带跑去。莫寒明白,现在保护好自己对于林天萧来说,才是最大的帮助。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辛末总是会留出一个空子,放他们一人逃生。所有人都在围攻林天萧,林天萧本是武将出生,平时虽然甚少见血,但是因为痛失母亲而神智尽失,这会儿竟然英勇无比,就像是刚下山的猛虎。 突围(2) 大半个时辰过去,围着他们的人竟然真的被林天萧全数歼灭。 辛末也说话算数,说了一声“林公子的英勇,辛末实在是佩服不已。”后便亲自将他们送了出去。 门外,早就是一片死寂。鲜红色的血液染红了一条街,咋看,就像是一条蜿蜒的小河。塔内,塔外,全是腥臭的血腥味道,林天萧的衣服下摆上也沾满了一些血红色的肉末。莫寒扶着他出了大雁塔,踩着不知道是百名还是千名人的尸体缓缓的离开。 林天萧伤得很重,只是在塔内时,应是将那满腔的怨气忍了下去,一确定两人暂时无虞之后,便是一通惊天动地的猛咳,更是哗的一声,黏稠的血液喷了莫寒一身。 莫寒从来没有现,一个人吐血也可以吐得像下大雨一样。他心里一慌,拼命的拍着林天萧的背脊。林天萧勉强的止住了咳,道:“我没事,只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我去找大夫,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林天萧摇摇头:“在高棉国不会有人帮我治病,不要浪费体力。”莫寒愧疚不已,若不是因为自己,天萧也不会伤得这么重。 “你不用自责。我不会死的,在没有搞清楚母亲死因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林天萧说得坚决,莫寒的身体却愈僵硬。 林母,那个跪在他面前求他去说狠话的女人。他要是真如辛末所说的那般,是皇兄放了消息回去,羞辱了林家人,害死了林母,他要怎么做?难道看着林天萧怒,手刃仇人,而不一语,还是极力的劝慰林天萧,让他大局为重? 两人各怀心事,出了那鲜血染就的长街,然后艰难的朝那城门外走去。城内,他们是不能留了。 一身迤逦的红衫,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看着狼狈离去的两人,妖媚的笑着。高棉国的君上负手而立,瞥着那嘴角带笑的男子,冷声问道:“为何辛王要放走他们两次?” “敢问君上可曾听过欲擒故纵的故事?” “欲擒故纵?诸葛亮七擒孟获是惜才,那辛王的欲擒故纵不知惜的又是谁?” “惜才?”辛末冷冷一笑,他可不是那种爱才如命的人,他道:“很简单,只要挑起他们心底的恨意,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是的,只要他们彼此开始恨了,那么,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高棉国的君上猜不透辛末心中所想,只是看着笑弯了的双眼,背脊一阵凉。这个人,是个疯子。 林天萧跟莫寒两人出了城门,门口的士兵倒是没有为难他们。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看见他们,架着马车的人就迎了过来。 走进一看,才现那驾车之人竟然是皇煜笙。莫寒全神戒备,林天萧抽出长剑,叫道:“辛末,你这个小人,纳命来。”说着就冲了上去。 皇煜笙剑眉一挑,单手就扣住了林天萧的手腕,喝道:“什么神经,想刺杀本王不成。”那语气是装不出来的,莫寒连忙上前,扶住林天萧道:“殿下息怒,吾等刚刚碰见一个假冒殿下的人。” 皇煜笙冷冷一笑:“有没点眼力尖儿,连本王都分辨不出来么?”又看见林天萧确实伤得严重,二话不说的扯着他上了马车。 表白(1) 这次,林天萧就算想要挣扎,也是有心无力。莫寒连忙跟了上去,上了马车才现,原来车上还坐着一个伤员,而那伤员不是别人,正是那绑在大雁塔顶之上的顾清溪。 顾清溪见到他们,连忙让位,车上铺了一张旧毯子,皇煜笙扶着林天萧躺下。道:“顾大人,听说你懂医术?” 顾清溪点点头,“略懂一二。” “那他就麻烦你了。” 顾清溪爽快答应。忍着自身的伤痛将林天萧的伤口包扎了一番。皇煜笙见林天萧已没啥大碍,便出了马车,坐在车夫的位置上。 顾清溪解释道:“此地不宜久留,其他的使者已在昨晚全部押送到羌国,我们现在即刻赶去羌国,说不定在路上还能将他们救下。” 莫寒皱眉,“为什么又独独留下了你?” 顾清溪摇了摇头,“我也想不通,这辛末擅长用计,咱们这一路还是小心为上。” 莫寒道:“既然顾通事你贵为食客,你可有对付辛末的良谋?” 顾清溪理了理乱成鸡窝的头,道:“此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车内臭气熏天。大家都长时间没有梳洗,特别是顾清溪,随便一搓,就可以搓出豆粒大小的泥圆子来。若是平时,这车上的人早就呕了。可是如今,竟然一个一个的都像没事人一样,对那阵阵的臭味仿若未觉。 林天萧实在是累极了,新伤旧患加在一起,人更是虚弱。马车没颠簸多长时间,他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莫寒看着他的睡颜,又是一阵心酸。 顾清溪道:“这一路来,看那辛末用的套路与招数,跟恭亲王之前所设的计谋很是相像。莫王爷,你可知道,这其中有些什么隐情吗?” 莫寒摇头:“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竟然会父亲独创的易容之术。莫寒也奇怪,这门绝学,连莫王府都没有记载,他又是从何得来?” 顾清溪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你父亲生前可有说过你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流落在外的?” 莫寒微微的皱眉:“你的意思是说辛末有可能是我父亲遗落在外的孩子?” 顾清溪眯了眼,“属下不敢这样认为。只是,辛末的长相跟莫王爷的长相极其的相似。但你们两人的气质却又是完全的相反,莫王爷的气质高洁,而辛末,则是越看越妖,简直就像那妖精转世。” 闻言,莫寒低头沉思。他还记得第一次见辛末是在名为月夕的凉亭之中,那人就算是穿着粗绸深衣,神情中却依然有顾清溪所说的那种高洁。那时候的他,是的确没有那种妖气的。第二次见面,却是在清明祭那日,再见他时,他却已经变了一种气质。身上隐隐有了魅惑人心的妖气,而到如今,那种妖媚的气势越来越盛,这其中,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怎么想,也想不透彻。清明那日,他故意出现在埋葬的父亲山上,到底所谓何事?而听他的口气,总是在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你跟他果然一样,他口中的他可是暗指他的父亲? 若他真是父亲遗落在外的孩子,为什么莫王府上下却无人知晓? 表白(2)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还没有理清头绪,那边又是千丝万缕的网,莫寒头痛不已。 马车驶了一日,终于在不知名的河畔停下。 皇煜笙吆喝着大家下车,莫寒搀着林天萧去河边漱洗。身体无恙之人,早就忍不住一身的粘腻,不管不顾的将自己脱了个一干二净,跳进了河中。 林天萧不能下水,莫寒退下外套,沾了谁擦拭着林天萧的身体。林天萧不一语,清澈的双眼一直无波无澜的盯着皇煜笙。 而皇煜笙也看着他们,每看见莫寒的手在林天萧的身上游走一分,目光便会黯沉一分。 林天萧现皇煜笙的目光落在莫寒的手上,有意扯了莫寒的身体,表情暧昧的亲吻莫寒的额头,莫寒惊了惊,下意识的避开:“天萧,别闹。脏。” 几天不曾梳洗,又怎么可能会干净。耳边,突然响起了噗通一声,回头一看,却是皇煜笙连衣服都未脱,就跳下了水。那溅起的水花打在莫寒的身上,冰冰凉凉的。莫寒觉得舒爽,那一身的污垢实在是很不舒服。 林天萧解了气,也不再闹。由着莫寒擦拭着他的身体。 莫寒拧干衣服上的水,道:“下面要不要擦?” 林天萧眨了眨眼,天真无辜的看着他:“当然要。” “那你小心点,我帮你脱裤子。” 林天萧孩子气的笑着,半边身子都靠在莫寒的身上,双手更是有意无意的撩拨着莫寒裸露在外面的肌肤。 皇煜笙见林天萧在莫寒面前露出了半边屁股,瞬间脸黑得好似包公在世。 顾清溪拧着自己的外套,沾了水自己洗自己,看着林天萧有莫寒服侍,不由打趣道:“林公子,你可真是幸福,擦澡都有人侍候着。不像我,唉,就算身受重伤也只能自己服侍自己。” 闻言,皇煜笙更是觉得心情郁积。他的皇弟,怎么可以去服侍别的男人,而且还是脱得光溜溜的男人。但是看着林天萧那一身伤,他忍了。 莫寒见顾清溪有意打趣,连忙说道:“顾大人,等我帮天萧洗干净了,我也去帮你擦背可好。” 本在水中之人却跳了出来,皇煜笙冷着脸道:“顾大人哪里不舒服,本王来帮你擦可好?” 顾清溪受了惊,看着那人那黑黑的脸,连忙摆手道:“属下已经洗好了,哪敢劳烦殿下。” 皇煜笙冷哼道:“量你也不敢。” 顾清溪点头称是。 林天萧斜乜了一眼皇煜笙,斜靠在莫寒的身上,有意无意的咬着莫寒的耳朵。莫寒全身僵硬,在众人面前却又不好说些什么。 他不说,却不代表皇煜笙没看见。他誓,等林天萧的伤势一好,他马上派人将他送回去。看他还能不能接着伤势去吃莫寒的豆腐。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道:“莫寒,你也下去洗洗,天萧交给我照顾。” 莫寒诧异的瞪着皇煜笙,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他知道林天萧已经知晓他母亲去世的原因有一半是因为他,所以打算在这里斩草除根?他一向是不会顾及别人,也不怪他会这样怀疑他了。他道:“多谢殿下好意,莫寒很快就好。” 林天萧挑衅的横了皇煜笙一眼。 表白(3) 皇煜笙握了握拳头,道:“也好,现在人多,等晚上的时候你才来洗吧。”说着,也毫不示弱的回瞪了回去。 他的意思很明显,月黑风高时,林天萧的伤势严重,自然就不可能跟着他一起去。而他则不同,身体好得能打死几头牛,到时,还不是他的天下。 林天萧果然中计,动了动没有受伤的手道:“莫寒,我好了。帮我穿衣服吧。” 莫寒看了看那些脏兮兮的衣服,道:“你先用马车的毯子保暖,我帮你把这些衣服洗掉。穿着也会舒服些。” 皇煜笙黑了脸,冷哼道:“你什么时候也会洗衣服了?” 莫寒愣了愣,下意识的答道:“殿下你忘了莫寒曾经在冷宫住了三年吗?” 他差点就忍不住骂人了。他真当他是笨蛋么,冷宫里面难道会没人侍候,他才不会相信。 林天萧笑着说道:“莫寒洗的衣服,穿在身上一定特别的舒服。” 该死的,他现在气得想要直接掐死那两个男人。冷哼了一声道:“害不害臊,两个大男人在这里肉麻?” 林天萧回道:“咱们至少光明磊落,好过某些人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他说他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皇煜笙火了,喝道:“林天萧,别以为你受了伤,本王就会饶你。” 莫寒心知林天萧心中有芥蒂。他本来就是个冲动的人,要用多大的毅力才可以忍住责问皇煜笙他母亲死亡的原因。不想生出事端,他连忙说道:“殿下息怒,天萧他是无心之过,莫寒待他向您赔罪。” “他是你什么人,做错了事,轮到你去帮他赔罪?”本来就看不顺眼他们两人,见他护着他,更是觉得冒火。 莫寒笑笑:“他会是莫寒一辈子的朋友。” 林天萧纠正道:“错了,莫寒,我是会陪着你浪迹天涯一生的人。” 莫寒有些紧张的看了眼皇煜笙,道:“是的,等六国之事一平息,我们就离开大皇朝,周游列国去。” 顾清溪见几人间硝烟弥漫,连忙找个理由偷偷的退下。殿下竟然也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他摇了摇头,若是传回朝中,太子之位不保也。 皇煜笙黑了脸,恶狠狠的瞪着他们紧紧攥着的手,心里琢磨着为什么消息传回去那么久,林家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林忠才会将他这讨人厌的儿子给带回去?还说想周游列国,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他就别想离开他的管辖范围内。 莫寒并没有看见皇煜笙眼中那星星点点的火光,拧干衣服擦干净林天萧身上的水,道:“天萧,我扶你回去。” “好。” 莫寒揖了一揖道:“殿下,我跟天萧就先回去了。” 皇煜笙点了下头。转身,又一头扎进了冰凉刺骨的河水中。 林天萧勾着莫寒的肩膀朝马车走去,宣战的意味明显。 秋意渐浓,树枝全都光秃得只剩下粗壮的枝干,落叶在脚下出沙沙沙的声音,极目远眺,视线中全是一片荒凉的景象。掬了一把清水洗脸,莫寒叹了口气,不知道明年的这个时候还能不能看见这样的风景。 暮色浓浓,莫寒除了月白色的襕衫,忍着秋意的寒凉,全身颤的慢步步入河水中。不在白天下水,有一大半的原因是不想别人现他这全身的伤疤。实在是不想要在那人的面前自取其辱了啊。又是一声长叹,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有时间,一定得去问问殿下,天萧的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得专心,以至于水波异样的流动都没有现。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落入了一副宽阔的胸膛。莫寒挣扎不已,身后搂着他的人声音沙哑的说道:“嘘,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你。”皇煜笙眯着眼睛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幼时,最喜欢的就是借着训练之名,抱着那肉肉的小小的身体,若不是十三年前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威严,他又怎会舍得将心头的宝贝打入冷宫。 给读者的话:本月完结。后面没有多少字数了,以后将一日两更,不定时爆。多谢各位继续支持 表白(4) 莫寒心知反抗无用,也就不在挣扎。就像根木头桩子一样僵硬的立在水中。皇煜笙紧紧的搂着他,即便是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嗅着他的味道,心里便会觉得格外的踏实。他道:“你知不知道,今日见你带着那小娃去了大雁塔,我都快担心死了。”即便是现在回想起那幕,依然手足凉。 莫寒一怔,随即幡然醒悟,“那个小娃并不是辛末派来的吧。”他声音毫无起伏,听在皇煜笙的耳中却不啻为晴天霹雳。下意识的将他搂紧了几分,“你在怪我?” 怪?莫寒勾了勾唇,“我有什么资格?”仰头看他,眸光恍若清风明月飘渺。皇煜笙心下一紧,下意识的说道:“你听我解释。” 莫寒轻轻的掰开他的五指,微笑着道:“殿下顾全大局,若不用莫寒做饵,你又如何轻而易举的救下顾清溪,这些莫寒明白。”也无怪乎上了二楼时,顾清溪会忽然大笑,只怕那个时候他便已经知道皇煜笙就在楼下了吧。也罢,他又不是不了解他,为达目的,他从来就是不择手段,又岂会在乎他的死活。 里衣早就湿透,冷风一吹,竟忍不住硬生生的打了个冷战。皇煜笙知莫寒本是那剔透之人,心知若不解释清楚,两人的误会只怕会更深。他长臂一揽,便将莫寒楼了个满怀。“寒儿,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是不是那样又有什么关系。”莫寒依然云淡风轻,皇煜笙却是愈加心惊胆战。他现在是他的解释都懒得听了么,他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都要说,今日的诱敌之计,并非出之我意。”若不是在紧要关头,被死士点穴拖走,他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身犯险地。 莫寒摆了摆手,道:“这件事情不提也罢。殿下,莫寒当真有一事不明,殿下可否告知莫寒真相。” 见他终于用了正眼看他,心中总算觉得踏实了些,点了点头:“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据实相告。” 莫寒将身体微微的后移了几分,仰着头与他对视,“林天萧与我在一起的消息可是你传去林府的?” 皇煜笙微微的一愣,这件事情他怎么知情了。却仍是点点头道:“是我做的,不过,我若不这样做,你又怎么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莫寒自嘲的勾唇,“现在需要回头是岸的是你。你可知道,因为你传回的消息,活活的气死了林夫人,我到现在才现,你竟然心狠至此。”皇煜笙如遭重击,却仍是不甘的辩驳:“我只是想让林忠管好他的儿子而已,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这就是他,死不悔改的性子。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毁于他手,他却依然能义正词严。莫寒后退一步,皇煜笙又是双手一钩,将他锁在怀中,不容他逃避一分。心知在体力上斗他不过,莫寒放弃挣扎,语气依然尖锐:“林家的家事何时与国事有关了,竟然要劳烦殿下亲自过问。” 见他是真的生了气,皇煜笙也觉得气恼。他的事,就不见他如此认真。他道:“林夫人去世的消息,我的探子都未回报,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 “你当全天下就只有你懂得安插眼线么?”话落,却是浑身一震。难怪辛末的消息如此灵通,在大皇国内到底有多少人是与他相通的。 皇煜笙气息不稳,斥道:“你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谁?要不是你日日跟那林天萧腻在一起,我又何必出此下策?” 表白(5) 莫寒一愣,兜来兜去,倒又是他的错了。叹了一口气,也不再与他争辩。“莫寒知错,若是回去皇国,莫寒自会去圣上面前请罪,若是殿下依然对莫寒不满,莫寒不介意下半生都在冷宫度过。” 当初把他当入冷宫本就是情势所逼,见他如今提起,更是觉得心如刀绞。三年的冷言热语,三年的陌如路人,当真是他心中所愿么。他冷声道:“要不是你当初不知好歹,落了口舌,我又怎会将你打入冷宫。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是的,都是他咎由自取。心底又是忍不住一阵心酸。当日的点滴,岂会只是他眼中所见的那样简单。只是,这些事情不提也罢,提了也是徒添伤感而已。 即便是早就心如死灰,但是听他如此说来,却仍是忍不住全身颤。“莫寒早就知错,殿下不必一再提起。” 见他此等模样,火气再大,也化作了绕指柔。吻了吻他的脸颊,他道:“莫寒,往事又何必提起,只要你回头是岸,出使六国,你立了大功。回去后,我们像以前一般互相依靠,这样不是很好么。” 莫寒任由他的吻如雨点一般落在脸上,温声问道:“殿下的眼中容得下林天萧么?” 他容得下才有鬼。他道:“父皇年事已高,不日,我就可以登上皇位。若是林天萧愿意为官,我便封他为一方之王,若他不愿意,我便赐他良田百亩,黄金万两,保他一世无忧。”前提当然是,让他远离皇城。 莫寒淡淡一笑:“说到底,殿下你依然是容不下林天萧。殿下的好意,莫寒心领了,只是,莫寒自知莫寒所为乃皇国之耻,莫寒甘愿领罪,随同林天萧远走天涯,绝对不会在落人口实。” 几番劝慰不见有效,皇煜笙不由一阵懊恼。惩罚似地的咬着他光滑的颈子,冷声道:“你休想,只要我活着一日,你休想与林天萧双宿双栖。” 莫寒本不是那愚笨之人,兜兜转转也总算是明白了一二。从小,他就一直依赖他惯了,见他现在竟然不要他,要跟着别人走,所以他的占有欲作祟,自然而然的想要留他在身侧。一想通,莫寒又是一阵冷笑,只觉得那落在身上的吻恶心不已,胃里翻滚得厉害。他道:“就算殿下不允,莫寒也自有办法。” 皇煜笙冷声道:“那就尽管试试。莫寒,你应该知道,将我逼急了,我是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的。”这是第二次,他不要尊严拉下了脸去乞求他,两次,都被他冷声拒绝。他真当他是林天萧那样草莽之人么,在必要的时候,他不介意采用卑鄙的手段。 莫寒不知他心中曲折的想法,却也知道若是强斗,吃亏之人肯定是自己。他若是有什么损伤倒是不怕,但是林天萧那方却不得不考虑。叹了一口气,道:“莫寒多谢殿下十三年的宠爱之情。” 见他放软口气,皇煜笙松了口气,道:“回到三年前的样子,不是你一心的希望么?” 三年前的样子?那的确是他半生的渴求。只是,他伤了自己三年,心里面所有的渴求早就溃烂成毒,只要一想起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就心如刀割。那心心念念的希望,早就成了绝望。更何况,他现在情债累累,又怎么可能舍了林天萧,去追求那卑微的爱恋。一直仰着头看人,他也累了。叹了口气,他道:“在以前,那的确是莫寒所有的希望。” 那么现在呢?难道就不是了么?喉中卡了一根刺,想要问的问题却怎么也问不出来。皇煜笙是第一次感到害怕,他低了头一口衔住他的嘴唇,那股狠劲,恨不得直接将他拆吃如腹。 表白(6) 莫寒双唇紧闭,他不得其入,便狠狠的咬着他的嘴唇。若是明日林天萧见到他肿胀的嘴唇,见到他身上的斑斑点点,他就不信他不会心生芥蒂。能将他气走也是好事一桩。主意一定,也再不迟疑。松开他的双唇,搂着他纵身一跃,便朝树林深处奔去。 就算再迟钝,莫寒也能猜到他想要做些什么。却依然不慌不忙,淡淡说道:“殿下应该清楚,莫寒并不是习武之人,刚刚在水中浸泡许久,衣衫早就全湿,就算秋天的气温不若冬天那般寒冷,已莫寒的身体,受凉却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皇煜笙冷然道:“无妨。你若生病了,我便衣不解带好生侍候着就是。你忘了,以前我们不也是如此么。” 莫寒叹了一口气。这人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只要是认定了的死理,十头牛也拉不回。他道:“殿下,莫寒心意已决,就算你一再的提起旧事,也不可能动摇一二。” “无妨,你应该了解,我从来不会去在乎别人想些什么。” “难道殿下你就舍得下你的太子一位,殿下不要告诉莫寒,你忘了三年前将莫寒真正打入冷宫的原因。” 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皇煜笙除下外袍,将莫寒放于外袍之上,看着他道:“既然你已经知道真相,我就更不可能放你离开。” 莫寒微微的一愣,他刚刚本是无心之语。却不料他却脸不红气不喘的接了下去,难道其中还真有隐情不成。只是,就算有又如何,他早就累了。两人继续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一点好处。更何况,皇昊所有的子嗣当中,也就只有皇煜笙能担当得起继承万里江山的重任。一朝帝王,又怎么可以有断袖之癖。“父皇对殿下的殷切希望,难道殿下也准备无视之吗?” 落在他腰上的手微微的一顿,却仍是落在了胸前那殷红的两点上,“我不会辜负父皇,更不可能放你离开。” 莫寒惨然一笑。这样的话,若是在三年前听到,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就是那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如今听来,竟然是觉得异常的讽刺。早就麻木了的心,竟然又疼痛起来。皇煜笙瞧见他眼中的痛楚,更是坚定了决心。他咬着他形状美好的耳垂,呢喃道:“寒儿,等我登上王位,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人敢说你是龙阳之好。这点,是林天萧永远都不能做到的。” “就算林天萧不能做到,但是,他却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他却不会让我受任何一点伤害,这点,你能做到吗?”他挑衅的望进他迷乱的双眸中。皇煜笙啃咬着他的锁骨,双手游过平滑的小腹,然后在私密的部位停下。心中早就恼怒,与他在一起,也一再的提起那个人,难道十几年的感情真比不上刚刚认识几月的人么。手下微微加重力道,莫寒一阵轻颤,心中又是一阵苦涩,也罢,他所谓的感情也是建立在侮辱之上的。跟着他出来这几日,只怕他一直没有碰过女人吧。也难怪今晚会如此多的甜言蜜语。 皇煜笙的手势极其的灵巧,五指在他身上一番恶意的挑拨,却总是不碰那贲胀的某处,即便是清冷如莫寒,却也忍不住迷了眼。身体忠实的反应,更加的增添了心中的酸楚。“殿下,莫寒不是女子呢。”拼着最后一丝清醒,他缓缓的吐出这句话。 皇煜笙混身一震,就算是两人坦诚相见,他也不再相信自己了么。恶狠狠的掐着他的腰,冷声道:“不用你提醒,我很清楚我挑逗着的人是谁。”这样的求欢,才是他的可悲吧。就算他迷离了双眼,可是那眼中看着的人却也不会是自己。他难道,他跟林天萧早就行了那苟且之事么?所以,就算他引爆了他的身体,他也毫不反抗,只是因为潜意识的将自己想成了那个人么?怨怼冲散了唯一的理智,他分开他的双腿,强势的进入那还未经开过的菊门。 恰在此时,天空中一声闷雷炸响。豆大的雨珠如冰雹一般打在两个人的身上。皇煜笙略微一惊,那还没来得及进入的某处竟然就这样的给蔫了下去。 误会(1) 所谓马失前蹄,也不过如此吧。 皇煜笙懊恼不已,身上的火被那突然的一声闷雷给灭了一半,现在的大雨更是将唯一一点的星星之火给灭了。他誓,此生他绝对不会再打野战。 莫寒那迷乱了的神志也瞬间清醒。瞧见皇煜笙那要吃了人的表情,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轻轻的抿了抿唇。这样碰巧的事情,恐怕,是史上头一遭吧。 皇煜笙又在心里低咒了一声,最终不忍他真的着了凉,骂骂咧咧的用衣袍裹紧他的身体,又穿好自己的衣衫后,才抱着他朝马车的方向跑去。 任由他将自己搂在怀中,莫寒靠在他的胸前闷声低笑。心里的阴霾瞬间淡去,皇煜笙黑着脸警告:“今日之事,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闻言,莫寒连忙点头。皇煜笙悲愤不已,莫非真是他坏事做多了,所以老天今日才来整他么。就算是紧急刹车,也不带他这样的啊。 良久,莫寒才忍住满腔笑意,道:“殿下,我的外袍还在河边。” 皇煜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最终抱着他转移了方向。 迟迟不见莫寒回来,林天萧担忧不已。不时探头张望,顾清溪知他心思,劝慰道:“林公子无需担忧,殿下会保护莫王爷的。” 闻言,林天萧握紧了拳头。“你的意思是说殿下现在跟莫寒在一起。” 顾清溪点点头,“殿下怕莫王爷有危险,便跟着他一起去了。” 恰好此时,闷雷滚滚,雨如瓢泼。林天萧更是心乱如麻,再也顾不得一身是伤,慌慌忙忙的跳下马车,朝河边跑去。在他看来,莫寒跟皇煜笙在一起,才是最大的危险。 雨水打在身上,他一点都不觉得冷。心里,乱哄哄的一团。一边告诉自己莫寒跟皇煜笙不会有什么,却又是忍不住怀疑。皇煜笙对莫寒的心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了。 去了河边,看见挂在树枝上的衣袍,急忙扯下。又急急的朝河里看去,心道,莫不是莫寒不善水性,出了什么事故吧。 在岸边焦急的唤了几声,无人应答。便一头扎进了冰凉刺骨的河水中,几番试探,依然无果。 不远处,却响起了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心下一紧,二话不说的跳上岸来。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天地之间一片雪白,便在那片雪白中,他看见了朝河边走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皇煜笙跟莫寒。 莫寒衣衫不整,即便是皇煜笙的外袍裹着他,却依然有大片肌肤裸露在外。而他此时正神情安详的窝在皇煜笙的怀中。 两人也同时现了他。莫寒一惊,下意识的叫道:“天萧。” 皇煜笙知他们现在有话要说,便将莫寒轻柔的放在地上。莫寒一得自由,便跑上前去,捉住林天萧的手,关切的问道:“天萧,你干嘛跑出来了。” 林天萧愤然后退,双眼定定的落在他半裸的胸膛上。哪里,依然可见斑斑点点的红痕,在看看他肿胀的嘴唇,握紧了拳头,不一语。 误会(2) 雨帘悬挂,加上打雷闪电,天地之间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借着那白森森的闪电,莫寒也瞧见林天萧看着自己的目光。又想起刚刚那未完的情事,脸,不由微微的红了。 直觉的上前一步,拉着林天萧的手想要说些什么。林天萧却挣开莫寒的五指,转身就走。见状,莫寒连忙追了上去。 看着离去的两人,皇煜笙冷冷的一笑,便慢吞吞的跟了上去。今日之事,也算是天公作美。这样一来,也用不着以后明示暗示的让那人离开。他相信,林天萧看见了今日一幕,用不了几日,就会乖乖的离去。 如此一来,也忘记了刚刚老天才让他半途而废,心情大好的哼起了小曲儿。 不一会儿,雨更大了。哗哗啦啦的雨声将树枝打得噼啪作响,本来就烦乱的思绪,让这雨搅得更是毫无条理。莫寒胡乱的擦了把脸,视线却更加的模糊。短短的一会儿,却再也寻不着林天萧的身影。 抬头望着漆黑的苍穹,一时茫然得不知如何是好。最不想伤害的那个,如今,却变成了伤得最深的那一个人。一心想要保护的,却反倒被自己狠狠的捅了一刀。在这种时候,声音也沙哑了起来。努力了半天,才从喉咙中挤出林天萧的名字。 凄凄凉凉的声音合着冰冰凉凉的雨水,更是显得凄迷哀怨。他今日一定是鬼迷了心窍,所以才会在皇兄对自己甜言蜜语时,而忘记挣扎。明明就想好了,等事件一平息,便跟着林天萧浪迹天涯。到底是意志还不够坚定,所以才会被三言两语就给迷了去吧。 他狠狠的掐着大腿,林天萧昨日才为了自己拼了命的杀了一百几十号人,今日,自己就红杏出墙,跟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若是放在自己身上,定是也不能接受的吧。 他清了清喉咙,对这空旷的原野闷声喊道:“天萧,有什么事情等你的伤势好了再说不迟啊,你若有了事情,林夫人跟林将军定是会伤心的。听话,你快出来。” 无人应答。 他又道:“我知道,你在怪我。我宁愿你打我一顿,也好过你就这样突然消失啊。你就这样走了,我该怎么办。我们不是说了要浪迹天涯的么?不是说好,要并肩去看江山如画的么?” 说到最后,又是一阵哽咽。或许,林天萧的伤势好了,这样离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他现在身受重伤,现在又大雨滂沱,这里方圆百里无一住户。他若是晕倒在某处也不会有人现,这样一想,更是觉得心痛不已。 他没看见,在他身后的某处,有人的脸比他的脸更加的扭曲。皇煜笙一手握着粗壮的树枝,看着那在雨幕中声嘶力竭的人,啪的一声,竟然将那好似铁皮的树干剥了层皮下来。 若是在三年前知道他们身边会多了一个林天萧,那么,他一定会选择让他终生呆在冷宫。这样,他也不会有认识外人的机会。 误会(3)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停了。 天空也泛起了鱼肚白,万物又是一片清明。但见那残碑断碣中走出一个满身泥土的男子。被雨水打湿了的头凌乱的贴在脸上,褴褛的衣衫中,依稀能透出几许鲜血腥甜的味道。明明是阳光般明媚的脸庞,如今却是阴鸷满布,就好像是刚刚从那坟场中爬出来的僵尸一般可怖。 又是一阵噼噼啪啪的脚步声响起,那男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躲进了那几近枯萎的芦苇丛中。 透过枯黄、潮湿的枝干,依稀可以见到乱坟堆中又跑出一个男人。比起他来,他也好不了多少。裸露出来的上半身全是被树枝刮出的伤痕,脚上是没有穿鞋的,男子狠狠的捏着芦苇的枝干,锋利的芦苇叶子割得手火辣辣的疼。可他,却没有心思管自己满身的伤,双眼,落在了地面上,地上全是瓦砾与石子,那样**着脚踩在上面要是受了伤,又该怎么办。那个人既然选择了要照顾他,为什么还由着他这样失魂落魄的跟到了这片乱葬岗。 莫寒双目早已失焦,也不知道该望向哪里。仅凭着自己的意识就走到了这里,一整夜没有消息,他是不是已经晕倒在某个无人的地方。天都已经放晴了,为什么却还是找不到他。他的嗓子哑的厉害,却仍是固执的对着一碧如洗的苍穹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 “天萧,……天萧……天萧。”到底要这样叫多少次,他才会乖乖的出来。脚底一滑,接着便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进去,他步履不稳,一个踉跄,万分狼狈的跌倒污泥中。双手撑着的是断掉了的碑碣,上面的字迹早就看不清楚。莫寒深深的吸了口气,脚底、手心的伤扯得全身的神经线都疼了起来。早就心如刀割,自己这样点伤在这样的地方跑一夜都会痛,而林天萧那样全身是伤的,又该是如何的锥心刺骨。 挣扎着爬起来,胡乱的擦掉脸上的泥土,又对着那渺无人烟的原野喊着:“天萧,你快出来,你快出来啊,等你的伤好了,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做错了的是我,你不要用我的错去惩罚自己啊。” 看着这幕,林天萧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那哭喊个不停的男子明明就是那谪仙般圣洁的人物,即便是受了屈辱,也不见他这样狼狈过。可是如今,却比那枯萎的草,断掉的墓碑、光秃的树干还有凄凉。 抬头,昨晚的阴霾早就不见。依稀能见到柔和的阳光挣脱乌云的束缚,露出一张喜气洋洋的脸。明明是那样灿烂的圆盘,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太阳在哭。 到底是泪水糊了他的眼,还是太阳也有七情六欲,正在为他们哀悼。 看着莫寒裸露着的上半身,又忍不住责怪起皇煜笙来,你不是已经决定要将他留在身边么?为什么见到他这样,也不把他带回去。 他没有看见,在那乱葬岗的另一边,站着同样狼狈的皇煜笙。 他明明可以二话不说的把他带回去,可是,不知为何,看着那样魂不守舍的他,他竟然下不了手。原以为,难堪的会是那个叫做林天萧的男人。可是,他到现在才现,可怜的是他,悲哀的也是他。就算他站在他的身后又怎样,他现在再也不会回头去看他了。晚了三年,就真的等于晚了一辈子么?望穿了秋水,却再也望不到他。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挽回那他已经远去了的心。 原本可以幸福的三人,如今却成了三场悲剧。 男儿有泪不轻弹,三人却在一片荒芜的乱葬岗中,齐齐的落了泪。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情字伤人。 皇煜笙眨着眼睛,满不在乎的抬头如日光对视。他没有流泪,只是太阳刺了眼睛而已。 努力了很久,莫寒都没有爬起来。趴在泥泞的沙石上,再也忍不住嘤嘤的哭了起来。他也没有哭,只是泥水溅进了眼中。 那芦苇杆早就不堪重荷,在林天萧的手中支离破碎。林天萧的视线没有从莫寒的身上离开过,眼角湿润,他想,那是芦苇上的露珠落在了眼角。 误会(4) 林天萧擦掉眼角的湿润,昨晚的那幕历历在目,依然是心存芥蒂。可到底是不忍心看着他这样肝肠寸断。心道只要他愿意跟他离开,那么他可以什么都不在计较。 做好了打算,便毫不迟疑的拔开芦苇丛走了出去。 在雨中淋了一整晚,就算是铁打的人肯定也会受不了。皇煜笙打定主意,既然林天萧选择了离开,那么,他不能在任由莫寒这样下去。至于林天萧,他可以去找。 一抬眸,却看见那芦苇丛中一阵摇晃。他以为那芦苇丛中是出现了什么巨蟒,担心莫寒会遇到危险,连忙奔了过去。 近了才现,那芦苇丛中并不是有什么巨蟒,而是林天萧躲在里面。脚步硬生生的顿住,一向雷厉风行,从来不顾别人感受的自己,竟然不敢去看莫寒在见到林天萧时的眼神。要离开么?要腾出一块空地让他们过二人世界么?可是,为什么脚上就像绑着千金废铁,一步都迈不了。 莫寒也现了那芦苇丛中的动静,狼狈的抬头望去,便看见林天萧血色尽失的站在他的面前。 他愣了愣,顾不得一手的泥土,使劲的擦了擦双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后,便从地上一跃而起。那一跃,又踩到了尖锐的石块。人的皮肤总是很容易受伤。他却不想让林天萧现,忍着痛,尽量装着无事的样子朝他扑去,“天萧,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整晚。” 林天萧也看见了站在他们不远处的皇煜笙。心情复杂的注视着莫寒挠起自己的衣袖。莫寒看着林天萧手臂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心疼不已:“你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做错事情的人是我,受到惩罚的人也应该是我,你干嘛要拿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知他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心,林天萧动容不已。他捉住他的手,道:“莫寒,跟我走,好不好。” 莫寒点头,“嗯,我们先回去。等你伤好了,回去大皇国后,我们就即刻启程。” 林天萧摇摇头,“不是,我们现在就走。” 闻言,莫寒浑身一震。他错愕的抬头的看他,这样重的伤,他现在怎么走?而且,这里连匹马都找不到,他们能走去哪里? 林天萧瞧见莫寒眼中的迟疑,道:“我知道,你放不下言小小他们,我陪你去救。我们现在离开这里,好不好?”没有皇煜笙,他相信,他还是可以救得了他们。 莫寒错开他的目光,看着他身后那枯黄的芦苇丛。其他的树枝都是**的,这芦苇叶却是干的。想必,是因为林天萧刚刚进去,将叶上的水给摇干净了吧。他又平了视线,看着林天萧的前胸,那里,也是受了伤的。“天萧,我们先回去好不好。“他软着声调柔声的哄劝。难道他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吗? 闻言,林天萧只觉全身好似淋了一盆冷水。懒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多么像面前这春风和煦的面庞。只是感受着,却不觉得温暖。寒冷,就连骨头都冷得疼。嘲讽的扯了扯唇,他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离开他吧。” 莫寒连忙否认:“不是的,天萧,离开之事,等你的伤好了后,我们在做打算。”空气中有浓郁的血腥味流转,皇煜笙看见他们二人,几次都想就这样放弃算了。可是,瞧见林天萧衣袖上那鲜红的血印,瞬间打消了念头。 他知道,林天萧的伤是在手臂上,那么,衣袖上的血就不可能是他的了。担忧的看着小心翼翼极力讨好的莫寒,又是一阵懊悔。三年前的他,几时有这样低声下气过。心中叹道:林天萧啊林天萧,你不是为了莫寒什么都愿意做么?为什么现在你就不能看在他也受了伤的情况下,委屈一下自己? “我的伤势算不上严重,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今日都会离开。”他依然故我,说完,转身就走。 莫寒连忙扯住他,可是一低头,看见那异样的鲜红,又连忙缩回了手。 林天萧看着他缩回去的手,勾着唇一阵冷笑。 误会(5) 见他面露讥讽,莫寒就知道他又误会了自己。可是,不想让他为自己的担心,下意识的握紧拳头,道:“天萧……。”后面的话还来不及斟酌,便被皇煜笙打断:“林将军也是义薄云天、豪气盖世的侠士,怎么会出了一个像你这样不顾全大局的儿子。” 一贯冷嘲热讽的语气,莫寒心下一紧,下意思的看向林天萧。 林母之事尚未解决,新仇加旧恨。林天萧原本苍白的脸上涌起愤怒的红潮,道:“人家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殿下你有这闲情逸致管林家的家事,还不如花点心思想想,怎么保全你太子的位置吧。”他以前是很单纯,但是单纯却并不是代表愚笨。 皇煜笙心中不悦,冷声斥道:“反了天了,本王几时轮到你来教训。”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莫寒连忙低声唤道:“殿下,请让莫寒跟天萧单独谈谈。” “不用,在下跟莫王爷没什么好说的了。后会无期。”林天萧转身就走。 “天萧,你不要这样孩子气了,好不好。”莫寒失声吼道,连忙不屈不挠的追上,手却被皇煜笙拉住。皇煜笙看都没看林天萧,道:“既然他不愿意跟你谈,你还要去自取其辱不成。” “殿下你忘了莫寒自取其辱了十几年了吗?”关心则乱,见林天萧就这样带着一身伤的就打算单独行事,一贯的淡然与沉稳便再也不见。 皇煜笙脸一黑,却仍是紧紧的拉着他的手,道:“要是我是林天萧的话,现在就绝对不会离开,而是想方设法的留在你的身边,而不是白白的将大好机会留给别人。” 这话,明着是说给莫寒听,实际上却是说给林天萧听的。可是,林天萧的思绪早就一团混乱,听见莫寒说他孩子气,更是觉得心中无望。当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心中想着一定要在他们赶到羌国之前救下言小小等众人,到时看谁还敢说他是只会脾气的小孩。 皇煜笙不了解林天萧,莫寒却是了解的。虽然明着是二十岁的人,但是脾气却跟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差不多,又没什么心机,不懂得算计别人,更是不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殿下,莫寒跟天萧的事情,您不要插手好不好?”看着他那恳求的目光,皇煜笙直觉有一把刀子此时正在温柔的剜着自己的心。口中却道:“林天萧现在一身是伤,你现在也是一身伤,昨晚又淋了一夜雨,你确定你跟林天萧走,不会害了他?” 莫寒略微迟疑,心知皇煜笙所言不假,但是放任林天萧自生自灭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我宁愿跟他一起死在外面,也不要让他独自离开。”可惜,后面的那句话林天萧却没有听到。 闻言,皇煜笙真想就这样掐死他算了。以前,怎么就没见他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你要想死,也要看看经不经过我同意。” 说完,便二话不说的抱起他。莫寒挣扎不休,“殿下,若是林天萧出了任何事故,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皇煜笙耸耸肩,“无妨,我从来就不需要别人的原谅。”话虽这样说,心里却还是一阵担心。安插在暗处的死士最好有人跟踪林天萧,不然,他真不知道以后怎么跟莫寒交代。 给读者的话:瓶颈了,瓶颈了,今天几章都很囧,完全不在状态中。话说,是不是真的越来越难看了…… 看护 整夜未眠,加上又淋了雨,身上又有这许多伤,在合着对林天萧的担忧,莫寒一时气血攻心,竟然就这样硬生生的晕了过去。 皇煜笙见他脸色白,嘴唇紫,捏了捏他的五指,冰凉得骇人。连忙输了些内力进他的体内,再也顾不得林天萧是不是会遇到危险,抱着他就朝马车所在地冲去。 顾清溪在马车上等了一晚,见到皇煜笙的身影,连忙迎了上来:“殿下,属下还以为你们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皇煜笙点点头,“确实出了点意外。快帮他看看。”一手扯掉抱着他的外袍,以神龙见不见尾的度扯来毛毯裹在他的身上。若不是他病得严重,那别样的风情,是怎么也不愿意让外人看见的。 见皇煜笙神色紧张,顾清溪也就不再迟疑,连忙抓起莫寒的手腕,闭着眼睛开始号脉。 皇煜笙摸着莫寒那毫无温度的体温,竟是比自己面对死亡时都还要害怕。时间难捱得很,特别是见顾清溪半天都不一语,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良久,顾清溪才道:“莫王爷是受了风寒。”闻言,皇煜笙总算安了心,还好只是风寒。“车上可有治风寒的药?” 顾清溪点点头,道:“有是有一些,这是,这些药都需要煎过之后才能服用。” 皇煜笙摆摆手道:“没关系,我来煎。” 顾清溪哑然,“车上没有厨具,殿下怎么煎?” 皇煜笙看了眼车上,除了摆着些常用的药材与干粮以外,确实是没有厨具的。心下又是一阵懊恼,早知今日,当初他就一定准备妥当之后才会上路。这次到底是仓促了些。“顾大人,你可还有其他办法?” 顾清溪又探了探莫寒的脉搏,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用内力将莫王爷体内的寒气驱除,也就不会有事了。”顿了顿,他又道:“这输送内力是极其耗神的事情……。”皇煜笙打断了他,道:“无妨,我输给他就好。” 顾清溪愕然而望,却见他目光坚定,一手将莫寒连这毯子一起搂着,一手抓着莫寒的五指输送内力。顾清溪又是一阵暗叹,看殿下此刻的举动,并不像作假。只是,如此一来,事情恐怕会更加不妙。心中又想,此事也与自己无甚关联,便也不再话。抬头望了眼窗外,天晴气爽,丝毫没有昨晚的风雨飘渺。又想到林天萧昨日夜里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不由也担心起来。他道:“殿下,林公子昨夜出去,至今未回,要不要派人出去找找。” 皇煜笙摇头应道:“不用,他已经先行离去。” 闻言,顾清溪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私下又忍不住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莫寒。 喧哗声不断。 一忽儿,莫寒觉得自己回到了莫王府,一会儿,又看见自己出现在羌国,忽而,又身披盔甲站在战场之上。 还没来得及厘清思绪,画面一转。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横在眼前。也说不清看见那人的尸体心绪是些什么,只是觉得很冷,好像全身的空气都被抽走。耳边,依稀能听见采篱泣不成声的啜泣,口中嚷嚷的话语,却是怎么努力的听,也听不明白。下意识的去抓采篱,问问那躺在地上的人到底是真么回事,画面却又跳转。 战鼓虺虺,黄沙千里。依稀的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吊在某处,放眼望去,却见站在对面的皇兄搭着弓箭正朝自己瞄准。表情看不大清楚,场面却是格外的哀戚。心下一惊,落了一身的冷汗。 状况未清,画面又是一转。一个穿着简朴,长相和蔼可亲的妇人抱着一个小娃递在他的面前,笑着说道:“恭喜王爷,是个儿子。”他伸手却接,那妇人却化作了吃人怪兽,将小娃一口吞掉,看着他怪叫道:“我是你莫家的心魔,所以我就活该被抛弃么?今日我就让你看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毁了莫家的人?” 皇煜笙正在帮莫寒穿衣服,见他突然不停的喘着粗气,心道,莫非是他了噩梦,所以才睡不安稳。连忙将他紧紧的搂在怀里,柔声安稳:“寒儿,别怕,皇兄在。”也记不起这样的事情做了多少次,只是依稀记得幼时的他总要腻在自己的怀中才能睡着。一噩梦,只要他一说此话,他就一定会乖乖的入睡。果然,话才刚刚落音,莫寒的呼吸就逐渐平稳,甚至下意识的伸手搂着皇煜笙的结实的腰,然后乖乖的睡了过去。 皇煜笙叹了一口气,他的习惯还真是一点都没改变。擦去他额头的冷汗,又怜惜的吻了吻他的眼睛,他道:“寒儿,不要担心。我跟你保证,林天萧他绝对不会出事,皇兄有派人去保护他。”以为他听不见,谁知那紧闭的双眼却缓缓的睁开,清澈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他问道:“皇兄,你是不是在骗寒儿?” 看着那清隽的脸,皇煜笙怜惜的摇头,道:“皇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莫寒眨了眨眼,就像是初生的婴儿般恬静淡然,他摇了摇头,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皇煜笙看着那闭上的双眼,觉得晦涩无比。他即便是做梦,只要是梦到关于林天萧的事情,也会瞬间清醒吧。他的心里,难道真的只有那个男人了吗? 可是,若真是如此,为什么他噩梦时,只要自己抱着他,说出那句话,他就可以安然的睡去。由此看来,他的心里也并不是没有自己是么?心下豁然开朗,就算是林天萧在他心中已经占了一席之地,他也绝对不会放他离开。 只要等登上王位,他就即刻昭告天下,莫王府的莫寒是他的人。永生不变。噙着笑,搂紧了怀中的人,又低了头宠溺的去拨他额间的,温软的双唇在他的嘴角流连忘返。只是,此情真的刻意永生不变么? 雅意(1)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泥路难行,颠簸了一日,马车终于在一座村庄前停下。 莫寒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被石子割伤的手心和脚底都上了药,没有包扎的物品,皇煜笙就将自己的衣服撕碎,将他手脚包得好似粽子。 皇煜笙抱着莫寒下马车,莫寒不愿,却又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也就随了他去。 顾清泉去农舍与人交涉好后,便领着皇煜笙与莫寒入了农家。主人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三十岁上下的年龄,穿着紫色菊花纹路的白色交领襦裙,气质不俗。见皇煜笙跟莫寒坐下后,奉了茶水,道:“寒舍简陋,几位不要见怪。”举止端庄,温柔贤良,皇煜笙微笑着端起茶杯,道:“姑娘客气了,尔能收留吾等,吾等已是万分感激。”锐利的双眼若有似无的扫过女子的双手,十指不沾阳春水般的纤长白皙,指甲也修得过分的整齐。一般的农家,并不会有这样干净的一双手。 闻言,女子用袖口掩着唇儿轻轻的笑了一会儿,才道:“公子这样说,才是真的客气了。奴家刚搬来此处不久,跟周围的人又算不上熟悉。难得公子们能进来借宿,奴家开心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觉得麻烦。” 皇煜笙彬彬有礼的呷了口水,“哦?不知姑娘之前从何而来?” 闻言,那女子面露凄怆,瞳眸中含着一汪碧水,道:“此时说来话长。” 见她神色悲戚,皇煜笙面露同情,道:“既然如此,姑娘就长话短说。” 女子道:“好吧,奴家就长话短说。”她叹了一口气,从袖子中掏出一张帕子,擦着眼角的晶莹:“奴家乃是玄国汤池人士,嫁予商贾为妇,有一个垂髫之年的儿子,小儿天真可爱,夫君也仪表堂堂,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却不料,前不久,夫君遭奸人陷害,遭了牢狱之灾,本以为,给些个银子疏通关系,夫君也就不会有事。却不料,夫君在监狱内遭了歹人所害,那佞贼见奴家夫君已去,意欲染指奴家。几经波折,奴家才带着小儿逃来此处。” 短短几句话说完,女子的双眼已经通红,皇煜笙冷眼打量,心中并不相信女子所言,口中却道:“夫人节哀顺变,刚有冒犯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莫寒在听雨轩见过的雅意。雅意虽然口中在与皇煜笙交谈,但是那双水样的眼儿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莫寒的身上。 莫寒担心林天萧现在的境况,对于他们的谈话充耳不闻。雅意凄凄切切的说道:“奴家一个妇道人家,除了节哀,又还能想出什么办法?” 做戏做全套,皇煜笙不动声色的点头,道:“夫人你懂得此理就最好不过了,只是,令郎这会儿又在何处?” 闻言,雅意又是一阵抽噎,“小儿在逃来此处的途中,身染痼疾,就在昨日,已经殁了。” 雅意(2) 说完,就捂着脸儿嚎啕大哭起来。 莫寒漂浮的思绪总算恢复过来,看着哭得梨花带泪的雅意,颇觉疑惑。 皇煜笙心道,你若是不将自己的身世说得如此凄惨,本王倒还会信你几分。口中却道:“人间悲苦之事,莫过于此。夫人你还是节哀顺变。” 闻言,雅意哭得更加的凄厉。 皇煜笙不再相劝,既然已经入得虎穴,他倒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些什么目的? 莫寒见她哭得伤心,心生不忍,可是平生又不懂得如何安慰女子,加上手脚不便,叹了口气,倒是没说些什么。 雅意见无人理自己,颇觉无趣。又抽抽噎噎了一会儿,才扯出一抹惨淡的笑来:“不好意思,让公子们见笑了。奴家,这就去为各位整理房间。” 皇煜笙抱拳一揖,道:“麻烦夫人了。” 雅意含泪点头,弯腰俯身后,才款摆着柳条儿似地的腰肢,缓缓的离去。 莫寒怔怔的看着雅意的背影,觉得眼熟。 皇煜笙不喜莫寒看雅意的眼神,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道:“寒儿,你有什么看法?” 见他改了称呼,莫寒微微的一愣,偏头看去,他神色自然,并没有捉弄之意。虽不解他为什么突然之间改了称呼,却并不想追问下去。道:“那女子很可怜。” 他眼神坦荡,皇煜笙心知他这并不是敷衍之词,点了点头道:“确实很可怜的。”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寒儿,今天你也累了吧。想要吃些什么,我差人去做。” 莫寒摇摇头:“多谢殿下美意,莫寒不饿。” 皇煜笙心中不快,从昏迷到醒来,你根本就滴水未进。竟然说自己不饿,你是想要饿死自己,还是在怪我没有将林天萧留下。眼神暴戾,语气却愈的温柔了下来:“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要是饿坏了怎么办?” 语气实在是少见的柔和,莫寒只要抬头一看,就可以看见他的双眸中闪耀着某种危险信息。可现在,他的心事一味的落在林天萧的身上,听闻他此言,当下忧虑的答道:“已经一天了啊,也不知道天萧他有没有饿肚子。” 皇煜笙差点就想要掀开桌子揍人了,握紧了拳头,压下心中的怒火,柔声道:“好歹你都要吃些东西,我叫顾大人为你准备些清粥好么?” 莫寒充耳未闻,喃喃道:“天萧若是饿了一日的话,喝粥可以暖胃,他的肠胃本来就不大好。” 若不是看在他的手脚包得像个粽子,他真的想就这样踹死他好了。也好过在他的面前,开口闭口的提着的都是别人的名字。 恰好,顾清溪端着几碟小菜走了进来。“殿下,这些东西是我刚刚去隔壁房间的农人买的。” “放下。”皇煜笙冷声回答。 顾清溪轻手轻脚的食物摆在桌上,看了眼僵持着二人,又是一声长叹。口中却道:“下官先行告退。” 皇煜笙烦躁的挥手,顾清溪躬身退下,临行前,顺手将房门带上,心道两个人都这样的不在状态中,若是遇到敌人偷袭,又该如何是好? 雅意(3) 皇煜笙见顾清溪退下,吁了口气,表情和缓后,才舀了碗清粥放在莫寒的面前,拿起筷子塞到莫寒的手中,道:“吃饭吧。” 莫寒低头看了眼碗中的粥,又想到在高棉国三人共用餐的画面,那个时候,三人虽然各怀心思,但好坏大家在一起。如今,饭桌上却只剩下了两个人,另外一个却连去处都不知道,这又叫他如何不担心。 见他盯着饭碗呆,皇煜笙知道他又想起了林天萧。心中悲凉无比,口中却道:“凉了就不好吃了,来,尝尝这道菜。”菜的名字他叫不出来,金黄的色泽看上去就会让人食指大动,他是没什么胃口,但是却希望莫寒看到这样鲜艳的菜色胃口能够好些。 莫寒动了动筷子,皇煜笙心中一喜,以为他终于想通。忙又夹了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菜去他碗中,却听见他说:“殿下,你说天萧他到底会去那里?” 闻言,脸上装出的温柔瞬间瓦解。啪的一声摔掉筷子,他低吼道:“既然不想吃,那就不要吃了。”说完,一把拂过桌上的饭菜。乒乒啪啪的声音响个不停,桌上的碗碟全扫在了地上。 听到房间内那异样的声音,顾清溪只当房间内真有人偷袭,连忙推开房门,刚好看见皇煜笙拂袖而去。 莫寒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前,看着那一地的碎片,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雅意听见门外的响动,也诧异的出了房门。见到一地的汤汤水水,在看看一动不动的莫寒,瞬间明白了过来,心道大皇国的殿下眼力尖儿不好,脾气也差。却装出一副关心的表情来,“公子,出了什么事?” 顾清溪连忙点头哈腰的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在下刚刚不小心把桌子掀翻了。” 雅意本是那蕙质兰心的人儿,当下也不拆穿,道:“没关系,公子以后注意些就好了。”说完,又关切的看了几眼莫寒:“这外面乱成这样,也呆不下人了,公子,先跟奴家回房吧。” 莫寒点了点头。“麻烦夫人带路。” “不客气。” 见状,顾清溪连忙上前扶着莫寒朝房内走去。 皇煜笙站在门口,看着三人的背影,嘴唇抿成一条细长的直线。他真的喜欢上别的男人了。就算是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他又冷冷的一笑,就算喜欢上别的男人又如何,是他先招惹他的,他绝对不会放手。 房间的摆设很是简洁,一张木桌,几张檀木圆凳,床上的用品却是十分喜庆。绣着牡丹花的大红锦被,并蒂莲的合欢枕。雅意道:“公子今夜就在此处歇息吧。” 莫寒点头道谢。 这个女子似乎对莫王爷格外的上心,莫非他们是旧识?探寻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来回回数次,并没有觉什么不妥之处。顾清溪心道,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扶着莫寒躺下,顾清溪跟雅意一起退出房间。 雅意福身一礼道:“公子,你的房间在那边,奴家这就带你过去。” 顾清溪连忙摆手道:“不用麻烦,夫人说说位置,在下自己去找。” 雅意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从这里直走,在从客厅左转,最后两间房间就是您跟另外一位公子的房间了。” 顾清溪拱手道谢。两人又客气的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房。 找到雅意所说的房间,顾清溪隐隐的现,莫王爷的房间在另外一边,他们的房间却在这边,那女子是故意将他们两人分开。暗叫了一声不好,他连忙冲出了房间。 夜凉如水。 透过撕开的窗缝,依稀可见房内残灯如豆。 沉香燃尽,床上的男子双目紧闭,大红色的被衾盖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的肤色白璧般无瑕。床前,立着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他一袭黑色长袍,丝如墨,锐利的双眼正痴迷的看着躺在床上之人。 长长的叹息声在二人间响起,显得那静谧的画面更加的凄清。 站在窗外偷看的顾清溪瞬间安下了心,已殿下的脾气,他应该会整夜的守在莫王爷的身边,那个女子就算有什么歪主意,这会儿,也没有实现的机会。 在他转身的同时,皇煜笙伸手触摸着莫寒比女子还要瓷滑的皮肤,双眼落在那殷红如血的嘴唇上。明明是百分百的男儿身,可是,全身上下却透出比女子还要柔媚的气息。性子明明就是清淡如水,可是那呼出的气息,却总是充满的**的味道。 雅意(4) “哗”的一声清响,打乱了一室的暧昧。皇煜笙敛了心神,屏声静听,那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皱了皱眉头,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莫寒,然后毫不迟疑的拉开房门,追了出去。 莫寒睡眠一直很浅。从皇煜笙进门开始,他就醒了。若是以往,见到他这样偷偷摸摸的来看自己,自己一定会兴奋得整夜都睡不着。可是现在,却只觉得心酸。 在他已经不在喜欢他的时候,在他已经答应跟另外一人相携天涯时,他却打算将他抢回去。多么讽刺的事情,他没人要的时候,他在他眼中是抹布。有人愿意接受自己时,他却又成了他眼中的宝。可是,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那片天,再也不会是他了。永远也不会是他了。 紧闭的房门又被人轻轻的推开。莫寒条件反射的闭了双眼。进门之人却不是皇煜笙,而是雅意。 雅意看着双目紧闭的莫寒,掩着唇儿偷偷的笑了会儿。才慢慢的踱了过去,莫寒本能的睁开双眼,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子,微微的一愣后,勾着唇习惯性的微笑。 “公子认出雅意了?”雅意见着他对自己微笑,有些诧异。 莫寒摇头:“刚才没有,但是现在认出来了。”他答得缓慢,雅意跟辛末的关系不清不楚,这会儿,他出现在这里,那这么说,这个地方是属于辛末的?他又想到刚刚门外那轻微的脚步声,皇兄追了出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雅意见他回答得坦荡,回过神来,才知道是自己不打自招了。娇媚的一笑,便在床前坐下,挑逗意味明显:“公子你好坏,总是欺负人家。” “此话怎说?”虽然已经被她调戏过一次,但终究还是有些不习惯。 雅意娇嗔道:“你刚刚对着雅意露出那样的滢笑,害得人家以为你看出了雅意的身份。” 刚刚的笑?莫寒有些窘。那是习惯性的微笑,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好不好。严整了神态,他道:“也不知意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雅意道:“我不都说了吗?奴家在玄国的夫君去世了,又有奸佞小人想要染指雅意,所以雅意才出来逃命嘛。” “意姑娘真是风趣。” 雅意用袖口掩着唇儿笑道:“莫王爷谬赞了。奴家原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王爷了,为此还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莫寒见她脸色哀怨,心道,到底是风尘女子,变脸简直是比翻:“多谢意姑娘惦念。” 雅意笑着去刮莫寒鼻子,“既然这样,王爷你打算怎么犒劳奴家呢?” 莫寒神色僵硬的避开雅意的触碰,道:“意姑娘来找莫寒的目的,难道只为闲话家常?” 雅意高深莫测的一笑,道,“当然不是。”说着就去掀莫寒的被子,“奴家还想今晚跟莫王爷共赴**呢。” 得,到底是他功力不够深厚。不在乎别人恶意嘲笑,却害怕被人调戏。他到底是在情事方面软弱了些,下意识的捂着被子。“意姑娘,别开玩笑了。辛王一定就在门外吧。” 雅意摇头,“辛王怎么会来这里呢。他这会儿正在设计捉拿一位叫做林天萧的公子呢。” 莫寒心中纠痛,一把捉住她的手,道:“此话当真?” 雅意点头,“不过有些可惜,那位林公子挺不济的。但是,保护他的人却很厉害,所以辛王才想着今晚将你们请了过来。” 保护他的人? 难道皇兄有派人去保护他,所以他才任由林天萧离开?心中百味陈杂,道:“所以,这里现在被你们的人包围了起来,是吗?” 雅意娇笑着点头,“对啊,不过你放心,辛王是不会为难你的。” 雅意(5) 闻言,只觉心下一阵哆嗦,他急急忙忙的蹦下了床。雅意去拉他,“王爷,你现在急着去哪儿啊。” 莫寒一把推开雅意道:“你家辛王这招声东击西和隔山打牛的计谋不错。他明着是要去捉林天萧,实际上则是撒下天罗地网,捉拿皇国的太子殿下吧。”他现在一定要去告诉皇兄,他现在很危险。 雅意大大方方的承认:“对啊,莫王爷果然聪明。不过,辛王是算无遗漏,他说,只要告诉你,现在在做些什么,你立马就能猜到他的目的。还真被辛王说对了。” 心知她现在在用激将法,莫寒彬彬有礼的答道:“多谢意姑娘夸奖。”下一刻,一把搂住雅意,双手掐着她的脖子,道:“快说,辛王在哪。不说的话,我今天就掐死你。”若不是反应得快,他刚刚差点又中了计。 若是其他女子,碰到此种情况,早就吓得手软脚软了。可是雅意,却是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她娇笑道:“王爷,你这不是在拿雅意醒脾吗?辛王他神出鬼没的,雅意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要跟我玩花样,你要是不知道他去哪里,你又会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雅意道:“王爷不知道辛王手下有一批暗卫,专门收集情报和传送消息么。” 莫寒不为所动,“哪又怎样?” 雅意道:“我们的消息都是依靠他们啊。” 她回答得爽快,莫寒却知道她并没撒谎。从最近生的事情来看,辛末收到消息的度,绝对比他想象中的要快。而且,以辛末那人的性子,就连害人也会光明正大告诉你我要害你,是绝对不屑于说谎的。他推搡着雅意出了门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放了你。” 雅意耸耸肩,“能死在莫王爷的手下,对雅意来说,是莫大的荣幸。” 若不是知她擅于打情骂俏,他这会儿一定会被她这几句话唬住。他道:“意姑娘如此情深意重,莫寒怎么舍得杀了你呢。意姑娘的死活,莫寒认为还是由皇国殿下定夺,比较好。” 雅意道:“你说的殿下可是那位脾气差,长相很凶的男人?” 莫寒不答。 雅意又道:“莫王爷,不知道你有没现,皇国殿下看您的眼神很是特别呢?” 果然是辛末挑中的人,莫寒冷声道:“如何个特别法?” 雅意道:“难道王爷您没现他看你的眼神含着浓浓的爱意么?” 莫寒微微的一怔,若不是了解他们的性子,他这会儿一定会被扰乱了心智。深吸了口气,他道:“他是我皇兄,我们之间自然是有兄弟之情的。” 雅意摇摇头,“不对,看兄弟的眼神不会是像那样的。你不觉得他看着你的眼神既爱又恨么?” “闭嘴。”莫寒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低斥道。 雅意连忙乖乖的闭了嘴。就算,看上去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可是臂力却仍是比自己强了许多。雅意从来就不会是个跟自己过不去的女子。 见她不在多嘴,莫寒又将手上的力度松了些许。杀人,毕竟不是他擅长的事情。挟持这雅意出了房门,雅意脖子轻松些许,她又道:“王爷,辛王还让我告诉王爷一件事情。” 将计就计(1) 就算她没说,莫寒也隐隐的猜到,那件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遂住了口,扯着她去了客厅。 远水生光,遥山耸翠。明亮的火把将夜晚点缀得犹如青天白日,皇煜笙立在门前,勾着唇似笑非笑的看着包围着他的众人。 顾清溪同样面带微笑,手里拿着一支枯萎的树枝,在门前勾勾画画。听见身后的响动,两人连头都没回下。 雅意颇觉讶异,这位太子殿下是根本就没把他们当做一回事,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身后有人来?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如此大意,大皇国当真是气数将尽。 莫寒不知道她心中曲折的想法,推搡着她在皇煜笙身后停下,却偏头唤着顾清溪:“顾大人,此女子是辛末身边的人,你好生看着。” 闻言,顾清溪探头看了眼粉白黛黑的雅意,又看了眼严正以待的莫寒,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并不上前。 莫寒心中纳闷,顾清溪又低了头在地上继续勾勾画画。 雅意无声的冷笑,难怪辛王会几次得胜,有这样的太子,不输也难。 里三层外三层的火把将房子包围得好似糖衣炮弹,就连一只蚂蚁也逃不出去。忽然,天空中滑过一丝火星,接着又是“嘭”的一声炸响,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绚丽的绽放、 雅意面露喜色,看来,保护林天萧身边的人已经被辛王摆平。这烟花,正是辛王通知他们动手的信号。 皇煜笙也勾唇一笑,那微弯的嘴角将心中最深的想法紧紧的掩埋。 莫寒心中忧虑,这烟花实乃不祥之兆,莫非真如雅意所说,辛末已经抓了林天萧?烟花转瞬即逝,夜空又是一片寂寥。不远处的房屋,依稀能看见油灯摇曳,显然那些人都是被烟花的响声惊醒。 雅意做了个手势,包围着他们的众人便如潮水般围了上来。 莫寒连忙掐着雅意的脖子,冷声道:“让他们即刻退下,或则,我就掐断你的脖子。” 雅意呛咳了两声,白皙的脸颊因为憋气而涨得好似紫萝卜,樱桃小嘴微微的张开,口中模糊不清的吐出几字:“雅意做不了主。” 莫寒斥道:“我明明看见你做了手势。”也再不手软,五指就好似鹰爪,紧紧的扣着她。 雅意呼吸困难,喉咙内仿似牵了一根丝,痕痒得她直想作呕。被掐着的地方更是火辣辣的痛。正当她以为她就要被他活活的掐死时,如虫子般蠕动的众人一致性的向两边分开。着着一袭富丽尊贵的织锦青衫,手中拿着一柄桃花扇的辛末风度翩翩的走了出来。 皇煜笙神色未变,看着辛末依然是似笑非笑的勾着唇。 顾清溪依然在地上勾勾画画。 雅意见到辛末,面上一喜,心中虽然纳闷辛末为何会出现在此,但是,求生的本能过了心中的疑虑。 莫寒微微的一愣,下意识的伸着脖子去看辛末的身后。 辛末“啪”的一声合拢折扇,看着众人笑道:“各位好久不见。” 皇煜笙点头,皮笑肉不笑的答道:“本王在此恭候多时。” 给读者的话:章节有些问题,修改中 将计就计(2) 除了顾清溪以外,在场的人俱是一惊。 莫寒微微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为了保住太子一位,皇兄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遂放下了心,不在为难雅意。 雅意诧异的看着皇煜笙挺拔的背影,为什么她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却知道? 辛末将桃花扇摇得哗哗作响,细长的桃花眼炯炯亮,“殿下早就知道辛末会出现?” 皇煜笙摇头,“不算太早,见到这位夫人时,本王就已经猜到。” 辛末笑着颔,道:“不错,比我推算的要早了些许。” 皇煜笙冷冷一笑,道:“多谢夸奖。” 雅意暗暗心惊,下午那场表演她还自认为天衣无缝,却不想,人家早就看穿了自己。而他,竟然还能耐得住性子陪着自己演戏,这个人的心机,不比辛王差。只是,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 辛末低头看着扇子,扇骨是用纯白金打造,两边镶嵌着两颗千年寒玉,寒玉在火把的照耀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道:“殿下,你看看,辛末这把扇子可有什么不同之处?”说完,就差了人将扇子奉上。 皇煜笙并不伸手去接,道:“这扇子比普通扇子贵重。但贵重的并不是他的材料,而是镶嵌在扇子中间的莫家兵法。” 辛末双眼精光一闪,道:“殿下果然好眼光,就算不看也能猜到里面有些什么?” 皇煜笙冷冷一笑道:“这世界上懂得设局之人并不是只有你辛末。” 辛末挑眉,“哦?如此说来,殿下你也是个中好手了?” “个中好手算不上,但是,对付你却是绰绰有余。” 雅意抽了一口气,好猖狂的口气。心中不由又怀疑,若真如他所言,为什么辛王设下了这么多骗局,而他们却毫无所觉? 辛末抚掌大笑:“有气魄,本王喜欢。”话锋一转,道:“既然如此,殿下今日如何解辛末之局?” 皇煜笙讳莫如深的冷笑,并不回答。 莫寒也颇为惊奇,目光下意识的四下游移,然后停留在勾画个不停的顾清溪身上。定睛一看,才现那勾勾画画中原来别有禅机。 远山近水,屋宇茅舍,枯藤老树,看似毫无关联,却像极了他们目前的处境。这样的画,让他隐约的生起某种熟悉感。 犹记得幼时皇兄带着他去宫外玩耍,由于两人的穿做打扮皆是十分贵气,在沿途便遭了小贼觊觎。后来,十多个毛贼将他们围在一条无人的街道之上,皇兄知他不喜血腥,便将随身的佩玉扔给他,让他在地上画图。而所画之图,恰好是他们目前所在的地形。图画完时,十几个毛贼刚好被皇兄撂倒。 他皱了皱眉,光凭火把的数量就可以知道来人并不少,难道皇兄这次是想故技重施?单凭一人之力,跟这么多人对抗? 若真是如此,那无疑是蚍蜉撼大树,只要他们使用轮攻,就算皇兄再神勇,也会疲于应付。 突然,寂寥的天空中又是一声惊响,有什么东西在空中一闪而逝。众人还未分清出了什么事情,惊天动地的杀伐声起,潮水一般的人冲那晦暗的夜色中冲出。莫寒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人是从何而来,他们气势汹汹的冲进人群,见人就砍。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无数的火把落在地上,点燃了地上干枯的树叶。火光冲天,尖叫重叠,辛末微微皱眉,却是毫不迟疑的下令,道:“大家不必惊慌,陶将军,即刻带一部兵阻止敌人进攻,捉一个活人过来问清楚,看看是何方是人马。” 人群中站出一位穿着麻色深衣,生得虎背熊腰的男子,道:“属下领命。”说完,即刻调了一百号人离开。 虽然皇煜笙没说,莫寒却也能猜到,那些人绝对与他有关。 又看了看顾清溪,他依然在兴致勃勃的画着什么,丝毫不受周围人影响。 雅意没想到场面会变得如此之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原来还以为这个看似粗枝大叶的殿下只是只雷声大雨点小的春蝉,却不料,一个不小心这个人竟然会变成了一只黄雀。又担忧的看了眼辛末的方向,若是辛末受了什么伤,畨颜王朝等着他的那个小鬼,大概会伤心死。 辛末调遣完毕后,又将眼神落在了莫寒身上。 将计就计(3) 察觉到他的目光,莫寒学着皇煜笙的模样,似笑非笑的勾唇。 辛末所看之人,却并不是他。他生性多疑,决定亲自来捉皇煜笙时,就连雅意都不曾知道。而皇煜笙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难道是雅意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虽然怀疑,脸上的神色却依然未变,眉眼弯弯,笑得就好像是那妖精转世。“殿下,后面的这些人可是你安排?” 皇煜笙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既然辛王要送我本王如此大礼,本王自然不能吝啬。” 嘲讽意味明显,辛末狡黠的眨了眨眼,转移目标,道:“莫王爷,你可知道林天萧现在在何处?” 明知道此时他在故意挑拨,皇煜笙还是下意识的看向了莫寒。派出去保护林天萧的人至今未有消息,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莫寒的五指。莫寒不动声色的挣脱,既然已经决定了跟着林天萧离开,那么对于他,实在是不能在继续纠缠下去了。 在那一瞬间,皇煜笙恨了。 他的真心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丢弃。十几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一个外人。他突然间后悔派出人去保护林天萧,后悔会设了这样一个计中计困住辛末。他就应该让他自生自灭,而不是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屁颠屁颠的不辞千里的来保护他。 虽然担忧天萧会落入辛末之手,口中却仍是言辞灼灼的说道:“不管天萧去了何处,都与你无关。” 闻言,辛末“呀”了一声,道:“既然如此,莫王爷,您到羌国时,本王一定会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 莫寒眼皮一跳,心中有些不安。可是口中却道:“谢谢辛王的好意,莫寒受之有愧。” “不要客气。我保证这样礼物你见了后,此生都不会忘记。” 当时,莫寒以为这是他的缓兵之计,却不料,到了羌国,他真的送了自己一份大礼。这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大礼。 皇煜笙担心辛末会扰乱莫寒的心智,下意识上前,将莫寒挡在身后,冷声道:“辛王你最好祈求天神保佑,让你有回去准备礼物的机会。”短短几句话,道出了他的心思。辛末喜欢跟对手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而他,则不然。只要对手落入自己的手中,他就绝不姑息。若是,要像辛末那样玩欲擒故纵的伎俩,他做不到。 辛末微微的一愣,却也明白。大皇国的殿下为人冷酷,其心狠手辣的作风连远在畨颜王朝的他也早有耳闻。更何况,最近他也安排了一大批心腹混入皇国的朝廷。如今看来,传闻果然不假。他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的答道:“殿下,你也最好祈求天神保佑,能在今日杀了我。否者,我一定会送你一份大礼,一份,比送给莫王爷的还要大的礼物。”他的语气忽而变得冷凝异常,皇煜笙冷笑,当下再也不客气,斜了一眼顾清溪,道:“顾大人,准备好了没有。” 顾清溪点头,“就等殿下口令。” 皇煜笙点头,道:“传令下去,杀辛末者,赏白银万两,回国后即刻加官进爵,其家世代封侯。” “遵旨。” 命令一下,场面上响起了不绝于耳的欢呼声。辛末冷汗涔涔,听说他的冷酷是一回事,如今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闻言,莫寒却皱紧了眉头。不安的看了眼皇煜笙,又担忧的看了眼辛末。他想到前几日顾清溪对自己说过的话,辛末有可能是恭亲王的遗孤。若真是如此,他真的要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今日死在自己的面前么? 将计就计(4) 亮堂堂的火光将这个夜晚燃烧得不同寻常。不同人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不同的面貌,皇煜笙带来的人都是一身纯黑色的装扮,那群人在火光下双眼放光,脸庞亮。宰杀着辛末带来的人时,就像是切菜一样毫不手软。 辛末哪一方的将士见到如此如狼似虎的死士,虽然面无血色,但是却并没有退缩之意。在充满杀戮的战场,不管是那个国家的儿郎,个个都是铮铮铁骨,视死如归。战死沙场,是每个将士们最光荣的归宿。 眼见己方败象已出,辛末想也没想的扯下青衫,就着火把点燃,一时,他的脸在金灿灿的火光中摇摇曳曳。他大声的喊道:“我畨颜的儿女今日听好,不灭皇国,誓不回国。” 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已经吓破了胆的将士,听闻此言,即刻又变得斗志昂然。个个抬头挺胸,持着弓、殳、矛、戈、戟,成纵队战斗队形,短兵器在前、长兵器在后,一边与死士们周旋,一边整齐的喊道:“不灭皇国,誓不回国。” 皇煜笙表情复杂的看着在火光中的辛末,那青衫已然燃尽,而他,却犹自握着半截衣衫不肯松手。这样强大的气场,这样撼动天地的气势,多么像父皇口中所说的恭亲王。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莫寒,却只见他此时眼含泪光,看着辛末的表情同样复杂。不忍,担忧、决绝、痛苦在那双清明的眼中缠绕。想也没想,一把扯过莫寒瘦弱的手臂,将他圈在怀中柔声耳语,“我知道,他很像你父亲。” 莫寒流着眼泪点头。他或许真的亲缘极淡,即便是这个人这么像自己的父亲,他竟然还是狠着心看着他去死。那样极致的一个人儿,那样擅于心计的男子,留在这个世上,皇国必将硝烟不断。 皇煜笙叹了一口气,道:“他只是像而已,他,并不是莫家人。”那句话,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辛末的长相跟莫寒那么的相似,若是说他们不是莫家人,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可是,这样的人不能留呵。就算他是莫家人,同样也不能留。 莫寒使劲的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道:“殿下。可不可以答应莫寒,留辛末全尸。”若是父亲知道他有一个这样勇猛的儿子,他一定会高兴吧。辛末不像自己,总是习惯性的逃避,不喜欢战争,不喜欢杀戮,现在的他,在那火光中跳动的身影,就好像是天生就该站在战场之上一般。他回头看着他的冷笑,多么像是涅槃重生的凤凰。 皇煜笙不语,刀剑无眼。他不可能要求死士们为了留辛末一具全尸就手下留情。他又想到年后,马上就要与畨颜王朝开战,若是今日辛末逃走,后果将不堪设想。他是皇国太子,儿女私情永远只能在江山之后。叹了一口气,道:“寒儿,我不能答应你。” 即便是今天他因为这件事而恨自己,他也不能答应。这就是生在帝王之家的可悲。 莫寒点头。他又怎么不懂。只是,辛末每次捉到他,都以礼相待。从来不曾伤害过自己,而今日,他竟然要看着他死在自己的面前。这样一想,不由更觉悲恸。 皇煜笙拍着他的背脊轻声的说道:“寒儿,辛末扮作羌国的三皇子出使皇国,在皇国掀起了多大的风波,我们来到六国,他又千方百计的陷害。六国的关系跟畨颜王朝的关系,已然交好。若是,年后,畨颜王朝跟六国左右夹攻,大皇国的江山即将不保,这个道理你明不明白?” 怎么不明白。辛末就算他有天大的阴谋,可是,他对自己从来就没有恶意。 将计就计(5) 莫寒咬紧了嘴唇。跟辛末见面次数很少,即便见他一次,他的气质就从头到尾的改变一次。可是每次,都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时,像那浊世翩翩佳公子,一时,又像那妖精转世专门勾魂摄魄的狐媚子,一时,又像那坏事做绝,罄竹难书的恶魔,可不管是那一种,都是风华绝代,傲骨铮铮。 早在战争拉开序幕时,雅意趁着没人注意时,偷偷的进了房间。透过窗间的缝隙,看着战场中间的辛末,泪光莹然。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辛末那样的傻瓜才会为了别人一句无心之语,然后拼了老命的去争这个江山。也只有他,为了自己的爱人可以不顾性命,不顾百姓生死,仅凭着一己之力挑起天下战争。只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像他那样用情至深,聪慧至极的人,这辈子得到的大概也会越少吧。 叹了一口气,心道,就算自己是风尘女子,明明知道那个男人的心中不会有自己,可是,却也还是折腰于他独一无二的风姿中。又偏头看了眼在门口相拥的二人,又是一阵长叹,为什么这世间所有风流人物都是龙阳之好。只是,大皇国的殿下智谋虽然不错,但是,比起辛末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辛末真正的目的也只有等他们两人到死才会明白。难道他们以为,仅凭这样几个死士就能杀死辛末吗?他们未免也小瞧了辛末。转身,拿出火折子,点燃后随手就扔在地上。这间房间内倒满了汽油,遇火即燃,这也是辛末给自己留的退路。 大皇国的那几个傻瓜,他们怎么会想到,只要是跟着辛末的人,都愿意用生命去换取他的存活。 火苗先是燃烧起一小撮,随即,“哗”的一声冲天而起。房梁,窗棂,桌子,柜子,在一瞬间全部都燃烧了起来。她在熊熊的大火中,勾着唇儿低声吟唱: “身材儿、早是妖娆。算风措、实难描。一个肌肤浑似玉,更都来、占了千娇。妍歌艳舞,莺惭巧舌,柳妒纤腰。自相逢,便觉韩娥价减,飞燕声消。 桃花零落,溪水潺湲,重寻仙径非遥。莫道千金酬一笑,便明珠、万斛须邀。檀郎幸有,淩云词赋,掷果风标。况当年,便好相携,凤楼深处吹箫。” 火光烛天,那足以燎原的大火终于惹上了她的裙摆。她带着笑,一步一步的朝那大红色的床帏走去。 辛末啊辛末,是不是我选择了这样的死法,你就能永远的记住我。 火光熊熊,半边天都好似要燃烧了起来。 皇煜笙闻到房间内那焦糊的味道,立马抱着莫寒跳出门口。还在打斗中的众人,也齐齐停了下来。诧异的抬头望着那凶猛的火势。 就在众人的迟疑间,众将士一口斩下外围的几名死士,掩护着辛末逃出包围圈。附近的居民看见此处燃着如此大火,都被惊醒,受了惊的狗叫声,鸡叫声,鸭叫声等等响彻了天空。 控诉(1) 皇煜笙搂着莫寒,朝顾清溪使了个眼色。顾清溪会意的点头,转身,就集合了二十多个死士,沿着小路追了过去。地上所画的,正是皇煜笙设在各个隘口的埋伏点。 待到众人远去,皇煜笙才轻而又轻的将莫寒放下,若有所思的看着已经散为灰烬的屋宇。从大火点燃到结束,就算是一只老鼠,也逃不过他的双眼。可是,至始至终,没有动静。 莫寒怅惘不已,世事无常,有谁能猜到,刚刚还好好的房子会在一场大火中瞬间就成了灰。灰烬中,依稀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焦糊的味道迟迟不肯散去,冷风吹过,墨黑色的灰被刮上了天空,又好似一场无声的雨,将众人涂抹得乌漆抹黑。 皇煜笙掸去莫寒上的灰烬,道:“我们走吧。”一场火,一场打斗,此地已不宜久留。 莫寒本是那心细如尘之人,点了点头,道:“好。”又想起刚刚跟自己站在一起的雅意。着火时,是皇兄抱着自己逃出来的,而似乎,从那时起,他就没有见到雅意了。难道,这场火是雅意放的? 在他怀疑的同时,已经逃离的辛末同样眼神复杂的回头。那个地方的火光已经熄灭,闭上双眼,他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他依稀能看见袅袅白烟在夜色中挥散,被烧焦的肉味也充斥了鼻腔。他听见有清越的女声在缠绵低唱:“身材儿、早是妖娆。算风措、实难描。一个肌肤浑似玉,更都来、占了千娇。妍歌艳舞,莺惭巧舌,柳妒纤腰。自相逢,便觉韩娥价减,飞燕声消。 桃花零落,溪水潺湲,重寻仙径非遥。莫道千金酬一笑,便明珠、万斛须邀。檀郎幸有,淩云词赋,掷果风标。况当年,便好相携,凤楼深处吹箫。”跨上侍卫牵来的马,策马狂奔。这一次,是你们逼得我痛下杀手的。 莫寒的胸口又开始不规则的跳动,双眼好似打架跳个不停。甚至,说话的时候,也会不小心的咬到舌头。听老人家说,左眼跳,咬到舌头,都是不好的预兆。他不安的想到,莫非是林天萧出了什么事情。随即,又自我安慰的想到,天萧身边有人保护,就算他身受重伤,他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皇煜笙见他脸色苍白,关切的探了探他的额头,道:“怎么又开始烧了?” 莫寒昏昏沉沉的答道:“可能是伤风复。” 皇煜笙心疼不已,抓着他的双手又开始输送内力。莫寒下意识的缩回了手,失魂落魄的问道:“殿下,你说天萧现在怎么样了?” 当下,两人间好不容易缓和了的氛围又变得紧张起来。皇煜笙抛出一道冰冷的视线,漠然的答道:“我怎么知道。是他自己要走的,就算死了,也是他自找的。”他突然觉得,或许该死的不是林天萧,而是他们两个。多想扭断他的脖子,然后将他拆吃入腹,这样,谁也抢不走他了。可是,等他真的遇到危险时,自己又舍不得。 莫寒不知他心中如此矛盾,听闻他的诅咒,当下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口中却道:“不会的,天萧他有天神保佑,他一定不会有事。” 皇煜笙冷哼道:“若是每个人都有天神保佑,那这个世界就不会死人了。”他恶毒的希望着,天上的天神能听到他的话,让他死了算了,也就一了白了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就算天萧他冲撞了你,可是,他也还只是个孩子啊。”兜兜转转的眼泪唰的一下就绝了堤,愤怒与失望不停的在心中纠结着,“为什么要诅咒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当初,是你把我打进冷宫的,是你,要我离你远远的,我一直按照你的希望去做的啊,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莫寒像是在质问着他,又像是在质问着自己。 他的目光太过清澈,皇煜笙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眼神。这样的他,才是他熟悉的莫寒。可是,这样的莫寒,如今却让他不敢面对。最后那句话,刺痛了他的心,要不是他不知廉耻的在大庭广众下对他表白的话,他怎么舍得将他打进冷宫。那个时候,不把他打入冷宫,他能怎么做?难道真如父皇所说的那般,让他去边远之地做个闲散的王爷,然后此生都不得入皇城吗?他也是想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而已,他又做错了什么? 控诉(2) “莫寒。”等他的情绪平复了些许,他才艰涩的开口,“我保证,林天萧他不会有事。”他认输了,他舍不得看他流泪,舍不得看他哭,那就只好委屈自己了。莫寒呆呆的看他,昏沉沉的脑子麻木地无法思考。 见他没有反应,他又重申道:“皇兄以太子之位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林天萧。”他又觉得自己悲哀了起来,为了留住他,他竟然在他的面前誓要保护他心心念念的男子。该死的不是林天萧,而是他吧。是他自己引狼入室,是他让别人有了可趁的机会。顿了顿,他又道:“三年前,皇兄什么都没有。若是不把你打入冷宫,我该怎么将你留在皇城。”他以为,只要远离他了,他就能克制住心理面蠢蠢欲动的喜欢。他以为,只要冷言冷语,时间长了,牵于他们只见那根纽带自然会断。可是,他算错了。 “你真的会保护他?”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他动情的诉说,茫然而又固执的质问着他。 他恼怒的瞪他。那个男人真的取代了他的位置吗? “你真的愿意用太子之位来换取林天萧的性命?”他不信他。 他差点就要直接给他一巴掌了。他已经丢下了自尊,放下了作为皇子的架子。他在诚心的忏悔,而他,竟然口口声声叫着的都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他阴鸷的瞪着他那张太过清隽的脸庞,他竟然连信任也给了其他人。 杂乱的马蹄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莫寒没有动,双眼依然执意的看着他。皇煜笙撇开脸,冷漠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下马之人的身上。 顾清溪揖了一揖,恭恭敬敬的说道:“辛末弃马,跳下了悬崖。” 皇煜笙烦躁的挥手,:“知道了。” 顾清溪又问:“今晚是继续赶路,还是找个地儿继续歇息?” “赶路。”他冷冷的回答。说完,扯过顾清溪手中的缰绳,就翻身上马。随他怎么想吧。他打定了主意,以后绝对不会去管他的死活。 马车内就坐着莫寒一人。顾清溪在前面驾车,山路难行,莫寒挑开窗帘,明月皎夜光,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物极必反,太过平静的夜晚往往掩藏着汹涌如潮的暗涌。他低着头,回味着顾清溪刚才所说之语。“辛末弃马,跳下了悬崖。”他又记起那时梦中之语,“你要记住,是你逼死了你娘。”若辛末真是莫家的人,他就又害死了自己的亲人。 一路颠簸,在第三日的下午到达了羌国。三人皆换了衣衫,装成一副商人的模样入了城。 鳞次栉比的房屋整齐的排列在街道两旁,大街上,随处可见勾肩搭背的男人。彼此间,眼波流转,语气暧昧,将男风之好挥得淋漓尽致。 三人一起进了客栈。 客栈的老板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儒商。见到三人,眉目舒展:“三位可是要借宿?” 顾清溪点头答道,“是的。” 那男子低头掏出一本登记簿,推到顾清溪的面前道:“请几位签名。” 三人俱是一愣,这客栈里面几时开始需要登记姓名了?顾清溪为难的看着皇煜笙,皇煜笙微微点头,顾清溪立马会意的一笑,转身看着那儒商儒雅的问道:“名字签在那?” 儒商指了指空着的格子,道:“就在这里。随便写写就好。” 顾清溪又点头,在纸上工工整整的写上:“顾清溪,顾清流,顾清泉。” 那儒商见顾清溪字迹工整,当下好感顿生。挤眉弄眼的看着他们三人说道:“三位可都是自家兄弟?” 顾清溪点头,“是的。只是,我另外两位兄弟打小就有不足之症。” 那儒商点头,用一副我明白的表情看着他们说道:“我知道,你们三人是想要一间客房。在羌国,三个男人住一间房是很正常的。”说完,勾着手指,让顾清溪靠了过去,轻声说道:“本店还专门提供润滑物品,若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下来找我。” 饶是见多识广的顾清溪,听闻此言,也不由窘红了脸。他尴尬的咳嗽,道:“掌柜的,你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说要三间房。” 闻言,那儒商看着三人不怀好意的笑道:“三人是第一次开房吧。”羌国男风盛行,两个男人站在一起,就算是没有那种关系,在外人眼中看来,却也是情侣无疑。不同的是,勾肩搭背的,那叫恩爱型。保持距离的,这叫别扭型。三个人一起的,这叫多p型。那儒商见他们三人站在一起,就直接将他们归纳为后者了。若是其他客栈,听见别人说要三间房,肯定会开心得合不拢嘴。但是在这里,店主非但不会开心,反而怂恿三人直接住在一间房,谈到高兴之处,还会赠送一瓶润滑液,一瓶裂伤药。 那句话闻得暧昧至极,当下,三人表情各异的互看了一眼。顾清溪的表情是窘迫,莫寒的表情相当于是害羞,唯有皇煜笙,那炯亮的目光总是若有所感的落在莫寒那微红的脸上。 那儒商见三人的气氛特别,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道:“客栈尚余两间客房,不如三位今晚将就将就,挤挤就好了。” 客栈(1) 顾清溪连忙一口回绝掉:“既然如此,吾等再去其他客栈看看吧。” 那掌柜道:“羌国最近有大事生,所有客栈都被人定下了。” 皇煜笙朝顾清溪使了个眼色,顾清溪会意过来,连忙问道:“不知有何大事生呢?” 掌柜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们一番,道:“听这位大哥的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顾清溪点头,道:“吾等恰好今日路过此地。” 掌柜道:“原来如此。三位是高棉国人士吧?” 顾清溪愣了一愣,迭声应道:“是的,是的。” 掌柜满意的微笑:“我一看就知道了。前几日,有个来住宿的公子,也是从高棉国来的。长得那叫一个标致啊。”说着又将目光落在皇煜笙的身上道:“体型跟这位公子有几分相像。”又指了指莫寒:“长相却没有这位公子清秀,不过,那公子却也是朗目疏眉,唇若涂脂。” 闻言,莫寒一愣,林天萧的模样跟那人的描述重叠起来,他下意识的问道:“你说的那位公子现在住在几号房间?” “3o6啊?怎么,你们认识?” 皇煜笙的脸色不好。他也想到那个人有可能是林天萧,在看看莫寒紧张又期待的表情,脸更黑了。 莫寒点点头,“不知掌柜可否代为引荐?” 那掌柜狐疑的打量了他们几眼,道:“当然可以,不过,你们今晚要几间房?” 顾清溪求救似的看向皇煜笙,皇煜笙冷着脸点头,一双眼睛好似能将人活活的冻死。 顾清溪打了一个冷战,“两间房就行了。” 那掌柜见自己目的达成,当下嘿嘿的一笑,从抽屉中拿出两个白色的瓷瓶塞到莫寒的手中,“几位跟在下蛮投缘的。这两瓶润滑油就送给你们了,若是不够的话,随时可以来找在下。” 莫寒连忙推辞,那掌柜眉头一挑,看着莫寒道:“怎么,阁下是看不起我这个开客栈的。” “当然不是。”只是,这东西要来,对他来说也没多大用处。闻言,那掌柜不怀好意的靠近莫寒的耳朵,道:“一定要记得涂抹仔细些,不然会痛死你的。” “嗯哼。”皇煜笙一声轻咳。顾清溪连忙说道:“掌柜,能不能带我们先去看看房间。” “当然可以。”掌柜摇了摇如葱样白嫩的手,即刻,一个小厮装扮的少年小跑了过来。“掌柜,有何吩咐?” “带这几位客官去天字号房。” 那小厮转身看着莫寒三人,道:“三位请。” 三人各怀心思的跟在小厮的身后,不时,便上了三楼。房间在走廊西面的尽头,环境清幽,从窗口望出去,能看见羌国富丽堂皇的皇宫,房间内的摆设格外的精致。袖珍的双人枕,小巧玲珑的茶具,古朴典雅的桌凳,画着小桥流水的屏风,只是,那一张足有两米的大床在这些精巧的物品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那小厮点头作揖的说道:“三位,这就是你们要的房间。” 顾清溪皱眉道:“不是说两间吗?” 那小厮恭敬的答道:“另外一间就在隔壁。小的这就带你们去。” 皇煜笙道:“不用了。你先下去。”又让顾清溪给了些银两给那小厮。那小厮收了赏钱,乐呵呵的转身就走。见状,莫寒连忙叫住了他,道:“请问,3o6号房在哪里?” 那小厮狐疑的打量着他。为难的说道:“这个嘛,可能不方便告诉您。”莫寒连忙掏了些银子递过去。那小厮即刻眉开眼笑,“3o6啊,就在你们的对面啊。” 客栈(2) “谢谢小二哥。”莫寒笑着道谢,那小二捏着手中的银子喜不自胜。道:“没事没事,几位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 “好。” 顾清溪随着小厮一起退了出去,房间内瞬间只剩下莫寒跟皇煜笙二人。莫寒不自在极了,皇煜笙冷眼坐下,拎起陶瓷茶壶倒了一碗水,往前一推,命令道:“喝水。” 莫寒连忙摇头,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他们几乎没有正面接触过。像这样同处一室,还是头一遭。 皇煜笙冷哼了一声,道:“怕我下迷药不成?” 莫寒淡笑着回道:“殿下您想多了。”顿了顿,又道:“莫寒想去对面看看。” 皇煜笙没吭声,低头看着陶瓷茶壶上的修竹,浅青色的竹叶上还停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蚂蚱。莫寒见他看得专注,遂轻手轻脚的朝门口走去。 皇煜笙攸地偏头,斜睨着他道:“你就这么想见他?” 莫寒顿住脚步,点头答道:“是的。无时无刻。” 早就知道他的答案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可是,在那一刻,他还是觉得他的心,又开始痛了。不闻不问了三日,以为可以放下的东西不但没有放下,反而纠缠得更加的紧。他深呼吸,强制性的将胸口那纠缠的闷痛压下,站起身来,几步走到门口,一把扳过他的身体,一手摁着他的头,一手挑起他的下巴,毫不犹豫的吻了下去。 莫寒握紧拳头,不甘而又愤怒的瞪着他。缠绵于唇齿之间,彼此的气息清晰可闻。他喜欢莫寒口中那淡淡的清茶味,浅浅的一尝,就好似喝了一杯上好的清茶。他也喜欢,他滑腻得如玉石一般的肌理,即便是随手划过,都会给他带来别样的惊叹。他也喜欢那双清清丽丽的双眼,即便是这双眼中,再也没有自己的身影,他还是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莫寒被他圈在怀中,动弹不得。脚下却不客气,一只脚狠狠的踩在他的脚上,他浑然不觉痛,反而更加用力的撷取中他口中的甜津,莫寒懊恼极了,想也没想的抬高膝盖,对准他的某个部位用力的撞去。皇煜笙察觉他的动作,连忙握住他的一条腿,将他的身体用力的一体,他立马像只八爪鱼般被困在门上连手指头也动不了。 皇煜笙声音沙哑,“你若是想要将那两瓶润滑油用掉的话,我马上成全你。” 莫寒受了惊,前两次那未完的情事又很及时的滑过思绪。他吓得脸大气也不敢出,只好睁大眼,无辜的瞪着他。 皇煜笙又浅酌了一下的他的唇畔,哑声说道:“我陪你去找他。” 莫寒惊了惊,下意识的摇头。“不行,我自己去。”若是让林天萧看见他跟他同住屋檐下,肯定又会不告而别。 他继续柔声诱哄:“要是,里面有埋伏怎么办?” “不会的。天萧的房中不会有埋伏的。”他连忙辩驳。 他叹了一口气,将头埋在他的颈子中,呢喃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闻言,莫寒一怔。随即,又觉得心酸不已。他不会是他的。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加不会是。只是为什么,他到现在都还不懂得这个道理。 将那句话重复了不下百次,他才缓缓的松开他,温柔的擦去他嘴角四周的水渍,道:“莫寒,我答应了保护林天萧,你是不是也应该答应留在我身边?” 莫寒面无表情的摇头,“不管你保不保护林天萧,我都不会再留在你的身边。” 皇煜笙依然故我的说道:“你要是不喜欢我的后宫中有女人存在的话,我回去就休了庄梦曲,此生独宠你一人,你说好不好。” 莫寒自知此时多说无益,遂低了头不再看他。独宠他一人?说得多好听,还不是把他当成女人一样看待么?就算他愿意跟他在一起,可是天萧该怎么办?他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不可能负了林天萧,而自私的选择跟他双宿双栖。他,做不到。 皇煜笙见他不说话,低低的笑道:“你不回答,我就当做你默认了哦。寒儿,不要跟林天萧走,好不好。” 他第一次用这样的声音去求一个人,即便是铁石心肠,莫寒也觉得心中某个地方变得柔软,甚至还带着些微的疼痛。他努力的摆出冷漠的表情,“殿下,你何苦为难莫寒?” 他一直都不愿意改口叫他皇兄,这样明显的排斥,难道,他都觉不到么? 客栈(3) 若是这句话,能在三年前听到,又该有多好。 皇煜笙觉得全身的血液开始逆流,那一瞬间,有什么喷涌而出。他握紧拳头,狠狠的压下心底的不甘于愤怒,扯着笑脸,道:“好了,不说了。来,我带你过去。”牵着他的手,推开房门。莫寒几番挣扎,无果。 轻叩三声,房门咿呀一声打开。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站在两人的面前,少年看着莫寒微微的一愣,下意识的唤道:“莫王爷?” “采篱……。”莫寒迟疑了许久,才缓缓的叫出他的名字。上次被困于大雁塔时,听辛末说采篱已经快到高棉国,却不想,他来到羌国的时间竟然比他们还早。 采篱看着站在面前的莫寒,就想起枉死的林夫人,鼻子一酸,口气也变得刻薄了起来,“莫王爷,我家公子跟你早就两清了,你还来纠缠他干嘛?” 莫寒见他眼神悲愤,心道,莫非天萧已经跟他汇合了?又高兴又胆怯,纵然采篱如此无礼,却依然笑问:“你家公子去哪里了?” 皇煜笙听不惯采篱尖酸刻薄的语气,见莫寒委曲求全的模样,用力的握了握莫寒的五指。莫寒下意识的想要挣开,采篱却现了二人间的暧昧,冷哼道:“公子去哪里了,早就与莫王爷无关,您请回吧。”说完,就要关上房门。 皇煜笙抛出一道冰冷的视线,喝道:“让开。” 皇家的威严尽显,在气势上,采篱瞬间矮了半截。双腿哆嗦个不停,下意识的退开,恭恭敬敬的打开房门,邀请二人进去。 “采篱,出了什么事?”林天萧听见外面似乎吵得厉害,遂从房内步了出来。见到相携而入的莫寒与皇煜笙,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采篱见自家公子走了神,连忙说道:“是莫王爷与殿下。” 林天萧点点头:“采篱,去取些茶来。”支走了采篱,林天萧才转身面对二人,看着皇煜笙的眼神带着**裸的恨意。从见到采篱那一刻,莫寒就猜到辛末那日所言并未作假。下意识的拦在皇煜笙面前,讪笑道:“天萧,好久不见。” 林天萧目不斜视,咬牙切齿道:“的确好久不见,太子殿下。”他是在回答他,可是叫着的却是皇煜笙的称号。 皇煜笙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他,并不回答。 莫寒顿时头痛不已。虽然早就知道他们只见一定会兵刃相见,可是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尴尬的拦在二人之间,“既然天萧你没事了。我跟殿下就先回去了。”转身,扯着皇煜笙就走。 皇煜笙立在原地,动也不动,目光仍是挑衅的睨着林天萧。 莫寒扯他不动,看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二人,左右为难。 林天萧怒吼道:“我们林家哪一点对不起你们皇家了?你们用得着如此赶尽杀绝吗?” 皇煜笙冷笑,“就凭你现在的说辞,足以九族尽灭。” 心知皇煜笙做事的冷酷,莫寒血色尽失。不停的对林天萧使着眼神,后者浑然未觉。 “父亲他一生戎马倥惚,功垂千秋,竟然落得个飞鸟尽,鸟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想着皇煜笙的所作所为,满腔热血瞬间冷却,曾经龙跃天衢的梦想,饮马高涯、风云淡看的希望,都捱不过那一柄权利如刀百里花红,琼林千树,心底的恨意袅袅绕绕便是一直蔓延到天际也无止无休。 皇煜笙嘲讽的勾唇,“若不是你执意离家,林母又怎会撒手人寰。”说到底,也是他的过错。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了什么。 客栈(4) 林天萧顿觉讽刺不已。林家世代的家训是倾尽全力,报效国家。如今,他要效忠的未来之王,却卑鄙无耻的利用职权逼死了他的娘亲。 莫寒长叹一声,“殿下,天萧,你们不要吵了。一切都怪莫寒,若不是因为我,你们君臣也不会怒目相向。”他们都没有错,错的是他而已。父母早逝,六亲不待,世人鄙弃,龙阳之好,简单的十二字道尽他的一生。算来算去,他都是那红颜祸水,幼年双亲尽克,成年亲友尽害,只怕,他真是那天煞孤星转世,此生注定了害人害己。 闻言,两人俱是一愣。 皇煜笙怜惜的拥他入怀,“傻瓜,这怎么会与你有关。” 莫寒惨然一笑,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懂得他的人也被他亲手毁了。身后的温暖,是他十几年的渴求,如今得来了,竟然会觉得如此的心惊胆颤。 林天萧别过头,不敢去看紧紧相拥的二人。他明明可以义正词严、声嘶力竭的责问他为什么要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可是,当莫寒将所有的错误都揽在他的身上时,他开不了口。远走天涯、并肩看江山如画,成了他心中永远也不能涉及的一块禁地。 天涯没有他,江山也不会如画。 莫寒压下心中的百感交集,道:“天萧,等回去皇国,我就即刻去林家请罪。林父若是不愿意原谅莫寒,莫寒愿意以命相陪。” 林天萧大吃一惊,眼中的恨意最终演化成无边的怜惜。他看着他摇头,道:“子欲养而亲不待,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不是怪你们,我只是怪自己竟然拂了父母的意思,活活的将母亲逼死。”若不是担心他在外面会出事,母亲又怎么会气急攻心。身上穿着的藏青色圆领襕衫,是母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唯恐迟迟归。他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又怎么会不恨。 莫寒眼睛泛酸。就算他们并不认为是自己害了他们,但是,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又有何区别?到底是天意弄人,命运如刀。他斗不过,那么,他认命。惨然一笑,掩去了心底兜兜转转的愤懑与不甘。可是,他现在该说些什么?浅薄的安慰?还是那句不痛不痒的节哀顺变。 皇煜笙看着莫寒与林天萧互相说着宽慰之语,深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是多么错误的决定。他刚刚就应该将他锁在房中,折断他的双腿,让他此生,除了留在自己的身边,哪里都去不了。他恨极了他们无声交流的眼神。那样,让他可悲的觉得,自己是多么多余的存在。他们两个,将他变成了世界上最可怜的男人,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这样的自己。若是,没有感情,又该有多好。 采篱奉命去柜台拿了茶叶进来,他不敢去看表情各异的三人,低声说道:“公子,茶来了。” 林天萧没有了羞辱皇煜笙的心情。罢了,在莫寒的面前,他始终做不出伤害他的事情来。恨也好,怨也罢,忍得了一时,就忍一时吧。 客栈(5) 气氛不好,茶自然是喝不下去。皇煜笙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林天萧在六国的消息,就算他不传回去,林家人也会知道。林母的死,天意为之。若真要怪,他还是觉得林天萧要摊上大半的责任。他最多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莫寒不愿就此离开,坐在圆木凳子上,看着采篱冲茶。 茶是新鲜的野菊花,淡黄色花瓣上还有水灵灵的玉露,即便是不凑近,鼻尖依然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他咬了咬牙,打破了沉默,“天萧,你这一路可还好?” “也没啥不好的。” 莫寒点点头,一时,却不知道如何接口, 既然已经决定了忍下去,那么,他自然就不应该继续摆出那张扑克脸对着他了。想了想,林天萧道:“说起来,这一路还真是惊险重重的。先是,遇到辛末的偷袭,接着,又遇到一帮强盗,后来,还遇到一帮土匪。庆幸的是,在土匪群中,我竟然碰到了采篱。” “采篱?”莫寒喃喃重复。他离开时,全身都是伤,辛末的偷袭必定吃了不少的苦头,强盗那边,肯定也不会好过,而在土匪中,能遇到采篱,更是绝路逢生吧。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道起,想了想,却说了句最无力也是最实在的话。他说:“活着就好。” 林天萧怔了怔,士别三日,莫寒好像彻底的变了一个人。这一路,又生了什么事?难道那个男人对他不好吗?他又受他欺负了吗?明明是百般担心,万般心疼,扯着的话却都是无关痛痒的。“是啊,活着就好。” “在途中,辛末设了圈套让我们钻。”莫寒徐徐道来,“幸好,殿下现得及时,将计就计将辛末带来的人全歼。” 林天萧扯着虚应的笑,“是吗?辛末死了,畨颜王朝应该会元气大伤吧?” 莫寒摇摇头,“我总觉得辛末他还活着。”这句话,倒不是他无话找话说,当日,顾清溪虽然见到辛末跳崖,但是,崖下却并没有他的尸体。他又想到那天晚上,辛末舞着燃烧着的青衣,若是他跳下悬崖,他也一定会像那火凤一样浴火重生。 林天萧见他神色凄怆,眉目之间是悲天悯人的忧虑之色。突觉悲哀,他跟他的距离,竟然遥远到要靠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维持。口中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他没事的话,被摆了那样一道,他以后一定会收敛许多。” 说话间,房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林天萧混身一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嘭”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 穿着甲胄的士兵簇拥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走了进来。来人,脸上蒙着一层白色的轻纱,依稀透出朦胧的轮廓。身姿灼夭如桃,看着他们双眼好似月牙半弯。 莫寒一愣,即便是看不清他的面貌,可是,熟悉的气息还是迎面扑来。“辛末?”他缓缓的叫着。心底却是一惊,这六国与畨颜王朝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就算是在皇城内,辛末也可以带着军队大摇大摆的出入。难道他们就一定也不害怕辛末会扮猪吃老虎,操控了六国吗? 林天萧从凳子上蹦起来,拦在莫寒面前,道:“辛末,上次你不死,是你好运,今天你的好运到头了。” 那男子没有说话,沉默着将脸上的面纱摘下,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半边脸上带着一面银色的面具,面具上雕刻着半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衬得那张脸更是巧夺天工般的美轮美奂。 林天萧跟莫寒面面相觑,此人他们并不认识。可是,那熟悉的味道又是从何而来? 莫寒瞧清楚了,在那男子撇唇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会习惯性的半弯。雒昙乜视了林天萧与莫寒一眼道:“辛末是被你们伤了的?” 林天萧冷笑道:“哼,没死算他命大。” 男子微微的眯眼,两颗透亮的眼珠就像是流光溢彩的黑琉璃,双眼中,却有着与他气质不符的杀气。 客栈(6) 莫寒心道,如此大张旗鼓,此人的来头绝对不简单。当下抱拳一揖道:“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雒昙。”男子冷脸答道。 “雒昙?”莫寒与林天萧对视了一眼。 “不知阁下与辛王是何关系?”莫寒抱拳问道。 雒昙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就是莫寒?” 莫寒点头,:“正是在下。” “你是林天萧?” 林天萧冷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雒昙直视着林天萧,冷声道:“我跟你们做个交易。用林天萧一命换取大皇国其他使者的性命。” 莫寒一愣,林天萧的性命对于大皇国来说,根本就什么都算不上,若是要换的,也应该是用皇兄或则他的性命,为什么要扯上林天萧? 他下意识的辩驳道:“辛王受伤与林天萧无关。” 雒昙道:“用林天萧的性命交换是辛末的意思。若不是他有言在先,你们都要死。” 真是好大的口气。这人跟辛末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林天萧冷笑道:“既然这样,有本事你就凭本事过来拿我的命啊?” 雒昙微微的挑眉:“其他使者就在楼下,你若不答应,他们将被即刻处以极刑。” 两人奔至窗前,向下一看,果然见到四五十个士兵押着言小小众人,每人的脖子上皆架着一把亮琤琤的宝剑。此时,言小小正在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边夷贱类,就知道玩这些下三滥的伎俩,有本事,出来单挑啊。”不知道下面那士兵又做了些啥,听他哎哟了一声,骂道:“***,你小心点,哎呀,出血了。” 莫寒跟林天萧两人皆是一脸愤慨,简直是恨不得冲上去,将那些士兵一股脑儿的全部杀死。 雒昙不耐的说道:“你们想好没有?” 莫寒道:“这件事情林天萧无关,用我的命去换他们的命。” 雒昙面无表情的说道:“辛末指定了他,其他人都不可以。” 莫寒怒道:“我跟辛末的恩怨,为什么要扯上其他人?” 雒昙皱眉,“你们将他伤成那样,若不是辛末替你们求情,本王绝对不会只杀林天萧一人这样简单。” 林天萧挡在莫寒的面前道:“莫寒,让我去。” “天萧。”莫寒焦急的挡在他的面前,若是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他一定不会再跟林天萧见面。他现在只祈求着皇兄能想出办法,救了楼下众人,这样,林天萧也就不会有事了。 林天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莫寒又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安慰之语,雒昙跟辛末一样,空生了一张倾城倾国的容颜,实际上却是混世魔王转世,专拣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来干。又哀哀的想到,若是还留在大皇国,投鞭断流,这样区区的百人绝对不敌大皇国的军力的。无奈,鞭长莫及,如今,就这样区区的百人,也能让他焦头烂额。 林天萧看见莫寒焦虑得眼泪直流,心疼的伸手拂去他脸上的泪痕,柔声安慰道:“乖,等着我回来。我还答应过要跟你一起去看那江山如画呢。” 莫寒哽咽着道:“不要去,不要去,要去,我们也是一起去啊。” 林天萧摇头,“你若是也去了,谁还来救我。难道靠太子殿下吗?他现在也自身难保呢,难道,你真的舍得看着我去送死吗?” 莫寒摇头,可一时又想不出其他办法。 林天萧又道:“我一个人的性命,换其他五十条人的性命,很划算,你说对吗,莫寒?”又温柔无比的吻了吻他的额头。心里却也明白,此去,就算不死,却肯定也会被扒了几层皮。 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直掉。他越是温柔,越是柔声安慰,他就越是难过。一再的在心底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不会有事,可是,另外一个自己却清晰的告诉自己,你要失去他了,你要失去他了。这次,你是真的会害死他了?为什么死的人不是自己,为什么要交换的不是自己,而要选择林天萧,为什么要选择他? “既然如此。林天萧,你束手就擒吧。”雒昙冷声说道。 林天萧刮了刮莫寒高挺的鼻梁,打趣道:“我先走了,你记得一定要来找我。”莫寒手脚软,差点就要虚脱的晕倒。 采篱也从一边冲出来,看着林天萧哭着叫道:“公子。”夫人尸骨未寒,公子这会儿又出了这样的事,他该怎么回去跟林将军交差。 林天萧笑着拍拍他的头,道:“采篱,以后一定要将我爹当成亲爹一样侍候。” 采篱哭着摇头,“不要,将军就公子你一个儿子,你不回来,我是不会对将军好的。” 林天萧无奈的叹气,“你若是不听我的话,我以后就不回去了。” 采篱怕林天萧会真的不在回去,忙小鸡啄米似地的点头,“公子我听话,我听话,你一定要回来啊。” “嗯。” 有几人上前用绳子将林天萧的手脚绑起来,莫寒跟采篱二人看着,都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雒昙看了眼采篱,道:“你跟着去,到时,你家公子的尸体,还要你带回去的。” 林天萧连忙喝道:“不可,采篱你不能去。” 雒昙面无表情的说道:“他若不去,谁给你收尸?你放心,本王还不屑动一个一无是处的侍童。” 采篱又惊又怕,看着雒昙大气也不敢出。 莫寒见采篱脸色白,连忙自告奋勇的说道:“你把他留下,我跟你一起去?” 雒昙摇头,“他也是辛末挑的。除了他,谁都不能去。” 莫寒咆哮道:“你回去告诉辛末,若是林天萧少了一根毫毛,莫寒必将亲自带兵,征战畨颜。” “那就最好不过。”雒昙冷笑了一声,随即又吩咐道:“放了下面的人,看好他们,即刻回宫。” “遵旨。” 众人披星戴月的簇拥着雒昙出了门,又有几个面色冷峻的侍卫押着林天萧跟采篱出了门去。莫寒失魂落魄的跟在他们身后,就算不能救他,至少弄清楚他们是什么人,以后救人也方便啊。 林天萧回头,看着魂不守舍的莫寒,眼眶一阵热,终是忍不住潸然泪下。就算,今日一别,便是天人永隔,他也绝不后悔。遗憾的是,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不过,这样也好,死后他也可以下去好好的孝敬母亲了。 只是,此生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竞留连。别来迅景如棱,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念利名憔悴长萦绊。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渐呜咽画角数声残。 佳期不可再,风雨渺如年。那个笑起来就好似一山木槿花开的男子呵,别畏了日长,就算这个世界没了他,也要好好的活着。 给读者的话:多多留言,多多提建议。多多收藏,至于金砖什么的,就免了吧。反正,怎么给也就那么几块,就别浪费在我这了。 交恶(1) 在阳光的反射下,林天萧眼角边的晶莹被折射出璀璨华丽的光芒。刺得莫寒的心,又是狠狠的一痛。却是再也无力追上前去,转身,就朝皇煜笙的房间跑去。 连推带踹的踢开房门,房间内半个人影都没有。莫寒一怔,心道皇兄不会也被雒昙带来之人给带走了吧,遂奔至顾清溪的房间,房门紧闭,屡次敲打,均无人应答。一气之下,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狠狠的撞开房门,屋内的摆设整整齐齐,独独不见皇、顾二人的身影。 当下,心中更慌。不停的深呼吸,将心底的惊慌压下。镇静下来后,便一股脑的冲下楼去。若是他们也被抓走,那么,肯定是跟林天萧一起被抓的。 楼下的掌柜看着莫寒出来,露出午后阳光般灿烂的笑颜,若有所指的问道:“公子,是不是不够用?” 莫寒哪里有心思去管他问的是什么,抓着他的衣领咆哮道:“你有没见过跟我一起的另外两人?” 掌柜讪笑着扯开莫寒抓着他的五指,纳闷的问道:“他们不是跟你在房间内温存吗?” “他们不见了,他们不见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吼,震得掌柜的耳膜嗡嗡作响。 掌柜连忙捂住耳朵,又使了个眼色给站在一旁的小厮,笑道:“公子,不用着急,他们会不会是刚好入了茅房。”顿了顿,又是诙谐的一笑,:“你说,他们会不会背着你躲在别的地方亲热?” 莫寒不语,直接一道狠戾的眼神杀了过去。 掌柜哂笑,“别生气,别生气,开个玩笑而已。”又正色道:“不过,在下真的没见到他们下来。” 莫寒见他表情严肃,虽然口无遮拦,但是全身上下却是自有一股浩然正气流转。遂信了他,暗忖道“皇兄没有被他们抓去,又没出去过,那他会到哪里去?”又想到林天萧房间内,房顶上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道,莫非房顶上那人并不是雒昙的人,而是皇兄他们?可若是如此,为什么他不出来救林天萧? 那掌柜见莫寒神色凄怆,亲自冲了杯菊花茶递给他道:“公子,先喝口茶。” 莫寒接过茶盏,想了想,将茶盏放下,道:“刚刚进来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掌柜顾左右而言他,“这个,在下也不是很清楚。” 莫寒当然不信。雒昙如此大张旗鼓,若不是羌国的某位皇子,谁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去客栈内抓人?口中却道:“他的穿做打扮俱是不俗,又带了军队在羌国,你怎么可能不认识?” 莫寒言辞尖利,那掌柜是个面薄之人,平时虽然口无遮拦,但实际上却是不大会撒谎骗人。想了想才道:“在下做的是小本生意,像刚刚那位公子那样富贵风流的人,在下怎么可能会认识?” 莫寒心道,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是在撒谎,辛末又是擅于心计之人,此人是畨颜来的,也不是没有可能。遂不在为难他,道:“那掌柜可知这羌国有几位皇子?” 闻言,掌柜出一声长叹,“本来是有三个的,可是半年前死了一个。” “死了一个?”莫寒心道,辛末之所以能用羌国的三皇子的身份进入大皇国,莫非,他跟那皇子的死跟他有关。道:“死的是几皇子?” “三皇子。” 莫寒低了头,心想,死的那人果然是三皇子。又道:“他是怎么死了的?” 掌柜看了一眼莫寒,又紧张兮兮的朝门口望了望,才道:“说来话长。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大家都还以为他撞了鬼。” “鬼?”莫寒惊呼。 那掌柜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羌国的皇宫这几年一直不大太平,听说,在半夜时分,皇宫内经常传来鬼哭的声音啊。”那掌柜说的抑扬顿挫,让莫寒的心里也隐隐的起毛来。 他以前呆在冷宫时,也常常将宫内的女子当做女鬼。这掌柜的话,信三分即可。 “滚出去,你这臭要饭的。”莫寒思忖间,小厮嘲讽的口吻便传了过来。 回头一看,却见那小厮正将一个穿着邋遢之人推搡出客栈。 那人一边朝客栈内张望,一边骂道:“他爷爷的,你给老子让开,老子身上有的是钱。” 小厮尖酸刻薄的冷笑:“你有钱,你先去把你自己打理工整了吧。” 莫寒听着那人的声音觉得耳熟,又想到言小小众人似乎已经获得了自由。一路小跑过去,掏出几两银子扔给小厮道:“这位是我朋友。” 小厮见钱眼开,随即眉开眼笑道:“公子怎么不早说呢。既然是公子的朋友,请进,请进。” 又是一番点头哈腰,莫寒看着觉得碍眼,隧道:“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 小厮揣着银子喜滋滋的退下。 莫寒转身去看被赶出房门之人,眼前,却看见上上下下五十号人看着他齐齐的跪了下去,异口同声道:“公子。” 领头之人恰好正是刚刚被小厮赶出去的言小小。 莫寒连忙上前扶起言小小,又道:“出门在外,无需多礼。大家都起身吧。” 言小小的脖子上还有未干的血迹,看着莫寒忍不住老泪横流。几个月不见,言小小清减了许多,脸上的油光不在,衣服也是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唯有一双耳朵,依然故我的大。莫寒邀请众人入了客栈,入座后,又让人上了几桌食物。 众人都像是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一般狼吞虎咽,囫囵吞枣。莫寒坐在一旁喝着清水,脑中想的仍然是皇兄到底去了哪里。 想了想,找了个去茅厕的理由上了楼去。 前脚刚进门,后脚莫寒的双唇就被人捂住。莫寒双手使劲的掰开他的五指,那人在他耳边呢喃道:“嘘,别吵。” 莫寒哼了一声,遂放开了手。 那人见莫寒不在挣扎,松开了他,莫寒猛然转头,便看见皇煜笙正探头朝门外看去。 莫寒看着他不说话,皇煜笙确定了外面没人跟上后,才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莫寒仍是不说话,只是目光炯炯的盯着皇煜笙看。 他的眼神似控诉,似怀疑。皇煜笙混身一震,道:“寒儿,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救林天萧?” “我不能救他。” “为什么?” “若是救了他,这里所有人都要死。” 莫寒冷哼一声道:“你这是在借刀杀人吧。” “随你怎么想。”皇煜笙懒得同他争辩。他是一国太子,未来的王,看事情绝对不会只看眼前的利益。再说,能为国捐躯,是林天萧的荣幸。 莫寒不齿的冷哼,转身就走。 皇煜笙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语重心长道:“别闹。”现在的形势不明,在这里多留一分,变故也就越大。 莫寒冷眼看他。他承认,他的想法比较自私。他不是父亲,不可以做他们希望中的人,他只是希望自己在乎的人能够安好而已。他的愿望也就只有那么大,若是连林天萧都不能保住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在他冷漠的目光下,皇煜笙只觉自己心如刀割。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靠近他,却不料,到底是命运弄人,眼看着就要接近了,却往往会突然横生事端,将彼此拉得越来越远。他抓着他的肩膀,试着解释,“莫寒,我知道你担心林天萧。” 莫寒心道,就算你被抓走,我同样会担心。他撇过目光,连看他一眼也不愿意。 皇煜笙长叹了一声,耐着性子说道:“他被抓了,我也不好受。”看着自己带来的人,被人抓走,他的确不好受。可是,死一个就可以了,其他人没必要跟着去陪葬。 交恶(2) 莫寒不知道他心中的兜兜转转,听他如此说,更是觉得帝王无情。咬紧牙关,应是将心底的满腔愤懑压下。这个时候,多说无益,他爱怎么扯就怎么扯吧。 皇煜笙知他脾性。若是固执起来,绝对半句话也听不进去的。叹了一口气,他若要是听得进去,当初他就会乖乖的学会审时度势,而不是什么时候都倔强的固执己见。挖着陷阱让自己跳。压下心里的百般感触,也不再解释,吩咐道:“你下去叫言小小他们即刻上门外的马车。” 莫寒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从这里逃到哪里,本来是打睦邻之名的出使,竟然变成了过街老鼠。 皇煜笙冷了脸,斥道:“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莫寒道:“你们要怎么做,那是你们的事。没有你,我照样可以救回林天萧。” “你用什么去救?你连只鸡都杀不死,还想去救人?” 莫寒瞪他,“就算杀不死,也好过就这样灰头土脸的逃回去。” “逃回去?”皇煜笙冷笑道:“不逃回去,难道要我带着你们一起英勇就义吗?” 莫寒冷哼,“说到底,还不是你胆小怕事。” “我胆小?”皇煜笙气得大吼一声,他不知好歹也就算了,他委曲求全也不管了。如今,顾全大局,在他眼中竟然成了胆小。如此一想,更是觉得心灰意冷,当初怎么就意气用事的出来了呢,他应该直接留在皇国等着给他收尸就好了。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去送死,本王绝不拉你。” 莫寒抬起下巴,瞥了他一眼,傲然转身。 啪的一声,木门在他面前愤然摔上。皇煜笙悲愤不已,脑中又想到辛末那日不顾生死的情景,叹道,本是同根生,为什么处事却是如此的南辕北辙,他要是有辛末一半的心机他就谢天谢地了。 一边收拾的行李,又一遍一遍的回想着以往的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其实,并不笨。只是,习惯了小情小性,或许真的是从小太过宠溺他的原因,有的时候他实在是儿女情长得厉害。宠爱了他十三年,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 追出去门外时,莫寒已经负气离开。 言小小等人依言上了马车,见到皇煜笙时,愣了愣后,躬身一揖,就要行叩拜之礼。皇煜笙连忙摆手,道:“免了。以后叫我王公子就好。” 言小小低声应是。 皇煜笙道:“莫王爷去哪里了?” 言小小应道,“莫王爷叫我们上车后,就走开了。” “知道去哪里了吗?” 言小小恭恭敬敬的答道:“小的不敢问。” 皇煜笙心烦不已,既担心他去了外面会遇到危险,可又实在是不能抛下身边另外几十条人的性命不顾。他想,或许真的是他在自己心中的份量还不够重,所以,他才不能抛下那家国天下,民生社稷,带他远走天涯吧。也罢了,比起林天萧来,他到底还是缺少了那种抛下一切的魄力。他会想着他的前途,他的未来,他的抱负。给不了的,就让林天萧给他吧。等救出林天萧,他就送他们二人离开。 这次是他真的决定放手了。 莫寒走在陌生的大街上,看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琳琅满目的商店,霎时觉得迷惘不已。他连雒昙是谁,住在哪里都不知道,这样的盲目的走在街上,又该如何去救林天萧?可是,他又恨极了皇兄对任何一个人都可有可无的态度。他又想,若是被抓的人是自己,他会不会也是这样不闻不问,丢下他,带着众人逃生去也。又觉得自己的想法确实可笑,他又不是不知道,皇兄从来就是将黎明百姓,万里河山排在第一的。他,算得了什么。 抛开了心中那些缠缠绵绵的七情六欲,反而觉得轻松。转身,拉着行人一一的询问任何一点有关雒昙的消息。却是一路无果。 奔波了一日一夜,依然毫无消息。他心惊胆战了一整天,脑中总是会闪过一些不好的画面。 不敢去想,却又总是会忍不住想起。 回想着雒昙冷酷的面容,他想,他应该不会手下留情。可是,抓了林天萧对大皇国有什么威胁?有什么紧要的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他惊得嘴唇白,林忠身为镇南将军,兵权在握,在皇国本来就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林母,先是因为皇族而死,而林天萧再次为国捐躯的话,只要有心人一挑拨,林忠跟皇国的关系必将势如水火。到时,六国加上畨颜王朝,在加上林忠引起的内讧,皇国的局势必将顾此失彼,捉襟见肘。想通了以后,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回客栈。他一定要告诉皇兄,救下林天萧并不是儿女情长,他的生命,关系着大皇国的存亡。 跑回客栈,没有找到想见的皇煜笙。却在出来的门口,看见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采篱。 莫寒心下一紧,连忙狂奔上前。 “采篱……。”就算,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声线,可是,叫着采篱的名字时,还是着抖。雒昙对林天萧说,他若不去,谁跟你收尸。采篱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代表林天萧也凶多吉少了。 他踉跄着想要后退。采篱却听见了他的声音,看见他,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不管不顾的从地上爬起来,向他扑去。 莫寒就像被人使了定身术。任由采篱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 交恶(3) 采篱捶打着他的胸口,哭喊道:“你害死了我家公子,你害死了我家公子。”莫寒手足冰凉,有一刹那,他看不清面前之人的模样。 采篱的声音早就嘶哑,却仍是不屈不挠的喊着、叫着:“还我公子命来,你还我公子命来。” 莫寒觉得自己好像去了一趟地府,过了一次奈何桥,悚然惊醒,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可是,采篱哭喊的声音依然留在耳边。句句悲凉,声声凄厉,提醒着他,这一切不是梦,是真的。许久,他才找到自己微弱的声线,“他在哪里?” 采篱指了指客栈旁边那条逼仄的甬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明明是青天白日,那条小道却依然没有一丝光线,仿佛从地底深处涌出了一种阴暗潮湿的阴森气氛。林天萧就躺在那着霉味,又黑又冰的泥土上。他蹲下,伸了手却不敢去掀盖在他身上的那块白布。 采篱哭喊道:“你知道我家公子是怎么死的吗?” 他知道,是因为他的懦弱,因为他的无能,他是被他害死了的。 “我家公子是被人**死的啊,他死被人家活活的**死的啊。”采篱悚然惊叫,就好似碰到了黑白无常般全身着抖。他呆呆的回头看去,只见采篱在那一刻血色尽失,苍白的嘴唇上却有异样的殷红。定睛一看,他才现那殷红原来是采篱咬破了嘴唇所致。 他不再迟疑,一把扯开盖在林天萧身上的白布。白布下面是一副布满了鞭痕的身体,深深浅浅,长短不一的鞭痕掩盖了本是白净的皮肤。入目,皆是怵目惊心。眼神却快的掠过那大大小小的伤痕,落在他的下身。大腿上是没有伤痕的,但是,却更加突出了从某个部位下蜿蜒着的殷红与浓稠的白浊。 在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自己的躯体。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啪”的一声,终于彻底断裂。 “他们,他们给公子吃了**,又将公子绑了起来,公子嘴里塞着布条,他想自杀也无能无力。我救不了公子,我有试过挣脱他们,我有努力过。可是,可是,丧心病狂的他们,他们竟然让公子,让公子,让公子……。”采篱说不下去了,被药物操控着的林天萧是如何在他们的身下辗转承欢,又是如何的暧昧呻、吟,他不敢想,不敢想。是真的不敢啊,明明是拇指粗的鞭子落在他的身上,为什么他的脸上还要露出那么妖媚的笑。想来公子一生都爱干净,死,却死得如此不干不净。公子,他一定会恨他吧。恨他,没有救他。 “烧了。”冷冷的两字从莫寒毫无颜色的嘴唇中吐出。 采篱一愣,抽抽噎噎的问道:“什么烧了?” “将他的尸体烧了。”他没有哭,没有笑,甚至没有吵,也没有闹,就那么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烧了。” 采篱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公子为了他付出了如此之多,却只换来简简单单的烧了几字。他甚至,都不曾问过公子有没留过什么遗言? 他让公子死得如此难看,那么,他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公子让莫王爷回去告诉林将军,让将军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他不孝,没有好好的孝顺父母,从小就只知道惹是生非。公子还说,他下去了,他一定会找林母认罪,然后好好的在下面孝敬夫人。” 采篱又偷偷的拿眼睛斜他。他依然面无表情,只是脸色白得厉害。他有一刹那的恍惚,为什么莫王爷的脸竟然比去世了的公子的脸,还要苍白。他又道:“公子还说,让王爷您不要自责,这一切都是天意,您一定要好好的跟太子殿下偕老终生,你们,是真心相爱的。是他,是他,做了第三者,夺人所爱了。”采篱说得断断续续,红肿的双眼却终是带着恶毒的光芒看着莫寒。他痛,他要让他更痛。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现在看着的这个人竟然与死人无异? “烧了。”他又听见他的口中吐出这两个冷冰冰的字。采篱再也不不能忍受,嘶吼道:“公子到死都不恨你。可是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为什么被**死的人却不是你?”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不是他啊? 给读者的话:改错字 焚尸(1)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了狂的大笑,笑得眼泪鼻涕乱飞,笑得就像羊癫疯,他几乎就要笑得趴下去了。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吗?随便的搬出一具尸体摆在他的面前,说这就是林天萧的尸体。他怎么会相信,他怎么会相信?他答应过要陪他远走天涯,他说过要并肩去看那江山如画啊?他又怎么会失约?又怎么会任由自己被一群畜生凌辱了他?他不相信,不相信,死都不要相信。 采篱扑上去掐他脖子,他恨他。真的好恨、好恨。为了见他,公子宁愿病死也要跟将军抵抗。为了他,公子放弃了远走他乡的计划,千里迢迢的赶来六国保护他,为了他,明明知道自己可能会凶多吉少,公子仍然自愿束手就擒。若不是因为他,以公子之力,绝对是可以逃出去的。而他,却跪在公子的面前这样猖狂的大笑,他是觉得公子死有余辜吗? 采篱的五指就好似老鹰的鹰爪,狠狠的勾着他的脖子。莫寒呼吸不畅,空洞的双眼涣散的看着某处,也不挣扎,就是咧着嘴唇,从喉咙深处出沙哑的讽笑。 听着那刺耳的笑声,采篱真的很想就这样结果了他。可是,无心的转眼,看见林天萧僵硬的尸体,他突然没了力气。若是,这个人死在公子的面前,他一定会死不瞑目吧。他到死都在说着要这个人好好活着的话啊,现在,他又怎么能在公子的面前伤了他。 采篱狠狠的推开他,吼道:“若不是因为保护你是公子临死前的遗言,我现在就会杀了你。” 涣散的双眼终于找到某个光点,却不是落在林天萧的身上,更不是在采篱的身上。不知何时,甬道的出口挤满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行人,窄小的空间更是沉闷,连一丝风都没有。 在那群人中,莫寒看见皇煜笙正张口结舌、惊愕失色的看着他们。他就像是找到了救生圈,连忙朝他跑去。 莫寒扯着皇煜笙的袖子,指着采篱对他说:“皇兄,你去告诉他,那个人不是林天萧,他不是,他认错人了。”他一定是认错人了。 “莫寒。”看着林天萧的尸,皇煜笙觉得胸口就像是塞了一块铅,沉沉的闷闷的。他甚至不敢去看莫寒的眼神,更不敢去看那躺在地上的男子。他想,莫寒也是一样。他一直在客栈的附近,等着莫寒回来。看着他跟着采篱入了甬道,他也偷偷的跟了过去。可是,看着地上那具硬邦邦的身体时,他不敢向前。他听见莫寒一再的说“烧了。”他就猜到,莫寒是不相信这个人是林天萧,既然不是,那些不相关的人自然是要烧了的。可是,他该怎么告诉他,这个人确实是林天萧,采篱是没有人能假装的啊。 全身僵硬的被莫寒拖着走到那具尸体面前,莫寒声嘶力竭的哭喊,“你快告诉他啊,他不是林天萧。” 要说谎吗?可是能骗得了多久?就算,现在他不说,他以后也会知道。深深的吐气,双手握着他的肩膀,明明是想要逼视他的,在看着他那双空空洞洞的双眼时,他下意识的错开了目光。“他确实是林天萧。”他现在才现,说一句话会是这样的难。 莫寒错愕的睁大双眼,手脚哆嗦个不停。眼泪,却在那一霎彻底的止住。他担忧的上前一步,想要去擦干他脸上的泪痕。 焚尸(2) 莫寒却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采篱愤愤然的瞪着莫寒,他这才想起,由头到尾,这个人都没有看过公子的脸。他连他的脸都不敢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好的,竟然让公子愿意用生命去保护他。 “莫寒。”皇煜笙哑声唤他。他也想要救林天萧的啊,他甚至做好了放手的准备。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辛末他们会下手这么快,昨天才将人带走,一个晚上,一个白天而已,他们竟然就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他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他又该怎么去救他。 莫寒喉咙紧,眼泪在眼眶中似掉未掉,许久,才缓缓的转身,将那双空洞又涣散的目光落在了林天萧的脸上。 他以为,只要不去看他的脸,就会有人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林天萧。他以为,只要不看他的脸,他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可是,他们连骗一下他都不愿意。连骗一下也不愿意呵。他想要哭,想要嘶喊,想要将这世间的一切摧毁。 他吸了吸鼻子,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林天萧。 他安静的躺着,表情有些扭曲。除了身上盖了一匹白布以外,全身**着。双拳握得就好似两个铁锤,骨节凹得就像是一座山丘,脸色苍白,嘴唇却是诡异的紫色。莫寒一直愣愣的看着他,他以为自己没有胆量这样仔细的看他,可是,他竟然可以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了许久。这一幕太过悲伤,皇煜笙不忍再看。下意识的撇过头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痛苦在脸上泄露一分。 采篱见他终于肯睁眼瞧林天萧了,却是更加的恨。他不看他脸时,他说的是烧了。他看到他的脸时,他竟然是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就好像是入定的僧人。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还能够这么冷静,怎么可以。 他忿忿的擦干眼泪,怪叫道:“难道,你不应该说些什么吗?” 莫寒岿然不动,双眼定定的落在林天萧的身上。他记得林天萧最喜欢像个孩子一般无忧无虑的笑着,可是,现在那双眼睛却紧闭着,就像两枚黑黑的大皇国货币。突然,那紧闭的双眼中缓缓的溢出一丝紫色的血痕,紧接着,他的嘴巴、耳朵、鼻子内都流出了紫色的血。就好像是决堤的洪流,汩汩不断。 见到这幕,采篱吓呆了。他将自己的身体圈得小小的,在林天萧的身边嘤嘤的哭个不停。口中喃喃道:“公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皇煜笙听见采篱的哭声,也下意识的看了过去。见到林天萧七窍流血的场景,仰天长啸:“我皇煜笙,此生必将踏平畨颜王朝。” 莫寒面无表情的抬起袖子擦干净林天萧脸上涌出的血,毫不犹豫的抱起他,朝人群外走去。 采篱抱住他的腿,哭喊道:“你要带公子去哪里。” 莫寒没有看他,冷冷的说道:“放手。” 采篱抱得更加的紧,不死心的问道:“你要带公子去哪里?” “带他去他该去的地方。”他的声音冷冷清清,不见一丝起伏。脸上也是平静无波的,若不是,两个眼眶红,大概,没有人会猜到这个人就是刚刚扯着皇煜笙哭喊个不停的男子。 皇煜笙虽然心中悲切,但是看莫寒的表情,也心知情况不对。他这个时候,应该是要死要活,呼天抢地才对。而不是,这般的冷静。不,这不叫冷静,这简直是冷漠了。暗暗惊道,莫非他是想不开。 下意识的拦在莫寒的面前,柔声唤道:“寒儿。”他多想在这一刻将他拥入怀中,告诉他,不要害怕,有皇兄在。可是,当莫寒那双空空洞洞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时,他悲哀的现,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单纯无知了。 莫寒低了头,情深切切的看着林天萧说道:“皇兄,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殉情的。”是的,他不会殉情,绝对不会。他说过,若是林天萧少了一根毫毛,他会亲自带兵征战畨颜。如今,他们让林天萧去得这样的不干不净,他要让他们百倍奉还。 皇煜笙怔怔的看着他,在这一刻,他突然觉,这个喜欢了他十三年的皇弟此刻心中想些什么,他竟然猜不透。固执的拦在他的面前,不肯让开半分。 莫寒终于抬了头看他,红肿的双眼看不出半分的情绪波动。平静的双眼扫了一眼皇煜笙,又看了看围观的众人,道:“我想要跟天萧说些心里话。”顿了顿,又道:“你们也快些离开吧。我们在这里耽搁了许久,一定惊动了当地的官府,我不想看见,还有其他人会变成第二个林天萧。” 给读者的话:我知道你们想骂我。想骂就骂吧,嘴下留情点就好。林天萧是全文中我最喜欢的一个角色。好吧,后面他的性格偏了很多,但终归是个好人。喜欢上一个人后,愿意无怨无悔的付出,这种人一直是我的大爱。所以,他死了,各位请相信,我绝对不会好过。只是,他的结局从最开始写时,就订好了的。关于他死亡的细节,若是各位不怕虐的话,以后我会写出来的。 焚尸(3) 他越是这样,皇煜笙就越是担心。这句话,不是莫寒应该说出来的话。不对,不是在遇到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句话的莫寒。 莫寒见皇煜笙还是不愿意让开,遂向旁边挪动了一步,避开他后,默默的走了出去。 采篱愣愣的看着莫寒萧索的背影。他甚至不知道,刚刚为什么会因为莫寒的那句话而松了手。只是,看着他平静无波,却坚定异常的眼神,他瑟缩了。 皇煜笙心情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被繁华的街道掩去,却最终没有了追上前去的勇气。 众人见没有好戏可看,也逐渐的四散开去。 瞬间,场地上只剩下采篱跟皇煜笙二人。 皇煜笙看着莫寒消失的方向沉默了好久,才道:“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关于林天萧死亡的过程,我还有些事想要问你。” 虽然十分不喜皇煜笙,可采篱却也明白,能为公子报仇的,也就只有他了。遂点了点头道:“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据实相告。” 皇煜笙颔,“那好,我们边走边谈。” 莫寒抱着林天萧大喇喇的朝城外走去,一路上,也没什么人阻拦。虽然,羌国男风盛行,可是抱着一个死人走在大街上,却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见到他,众人纷纷避开,然后又快的聚集在一起,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 城内繁华依旧,城外萧瑟如冬。莫寒抱着林天萧一步一步走在无人的小道上。羌国长时间干旱,龟裂的大地早就是千疮百孔,狰狞的裂纹在脚下蔓延出诡异的花朵。天气炎热,林天萧才仅仅去世一天而已,身上就出了阵阵的恶臭。七窍流出的血液引得蚊子苍蝇嗡嗡的叫个不停。莫寒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处悬崖峭壁上。 对面的山上灯影憧憧,即便是隔了一座山,却依然能听见对面欢快的对话声。他听见有人唱:“重阳节前把山登,遥望远方故里人。茱萸色红胜似血,不敌思乡游子泪。” 低头,吻了吻林天萧黑的印堂,呢喃道:“天萧,原来明天就是重阳节了呢。”大皇国在重阳节是有祭祀大火的仪式的。十三岁以上的男子,都要参加。他十三岁时,被打入冷宫。出了冷宫后,第一个重阳节却是在羌国一个无人的山上。他搂紧了林天萧,将头埋进他冰冰凉凉的脖颈中,道:“天萧,你一定参加过祭祀大火的仪式吧。你现在,一定很想看见吧。”羌国与大皇国的国风不同。羌国在重阳节前的一晚,举家登上高山,赶在重阳节的早上下山。对面那些人,大概就是为了纪念重阳吧。他将林天萧轻手轻脚的放下,扯着白布将他细细密密的盖得严实。那样干净的一个人儿,怎么能让苍蝇蚊子亵渎了去。 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进入了深山老林。 夜风呼呼的刮,明月高高的挂。凄凄清清的夜晚没有蝉鸣鸟叫,只有树枝折断的声音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 许久后,他抱着一捆干柴走了出来。在林天萧身边放下,又折回去,也不知重复了多少次,那一捆又一捆的柴终于堆得好似大皇国城北的山丘。 莫寒还记得,皇兄掉他去打扫马厩前,要求他骑马进宫。他那时,是怕马的吧。那天,上了马,就失了七魂六魄,就像被鬼上身般,不顾一切的鞭打着踏雪。踏雪受了惊,就一路直冲上城北的山丘。若不是林天萧及时赶到的话,他想,他现在一定早就去了阎王殿吧。他想着林天萧那时气不过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 那时的他,总是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对他说:“莫寒,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朋友的。” “莫寒,朋友之间不就是要两肋插刀的吗?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莫寒,我只想要看你开心而已。” “莫寒,若是有天有人找你嫌,我林天萧就算是肝脑涂地,也一定会帮你教训那些眉眼的混球。”他咬着唇低低的笑了起来,他还真是说话算话。当真是肝脑涂地的帮他教训了那些没眼的混球,也肝脑涂地的保全了那一干没有眼的人的性命。 怎么会迟疑呢? 他应该对雒昙说,就算你杀了我们所有人,我也不会让你带走林天萧。怎么就迟疑了呢?怎么就听信了林天萧的划算论呢,一人换五十人人性命,当真是划算,划算得很啊。 辛末(1) 他喃喃自语着。干涩的眼眶内却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胸口,明明就像是被千万跟针扎着,每一次,都是透心过,可是,为什么这么痛,都还是流不出眼泪。 广袤的夜空不见半粒星子,唯有一轮圆月孤零零的挂着。也不知道,那月亮少了星子的陪伴,会不会孤独。可是,他现在抱着林天萧的身体,却依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全身冰冷得厉害。 林天萧是在什么时候说喜欢的呢? 那次,好像是因为马厩内的麻六吧。 皇兄说;“你若是跟其他男人站在一起,就是大皇国的耻辱。因为,你是莫王爷,你是有龙阳之好的莫王爷。” 在他失落的想要放弃一切的时候,是林天萧陪在他的身边的吧。 他说:“不是的,莫寒,你不要这样自暴自弃。我只是要让你明白,你是恭亲王的儿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不需要去依附着某个人才可以生存。你也可以强大,可以像你父亲一样做个大英雄,做个举足轻重的王爷。只要你自己不看轻你自己,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打倒你。” 他还说“既然莫寒不想让自己强大,那么,我会让自己变得强大。总有一天,我会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跟皇煜笙对峙,我不会在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他说“永别。” 林天萧说:“若要永别,除非我死。” 莫寒吸了吸鼻子,兀自的傻笑着。天萧,你变得强大了,保护了我。以后,该是我变得强大了,我一定会变得强大,会将那些侮辱了你的人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还回来。就算,辛末真的是莫家人,我也绝对不会原谅。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别人怎么对待自己是无所谓的。可是,伤害了自己在乎的人,他会跟他拼命。 辛末毁了林天萧,那么他对他自然不会再有任何一点情义。 树枝上的秃鹫声嘶力竭的叫着,看着那躺在地上的男子时刻扑棱着翅膀。张牙舞爪的风,将盖在林天萧身上的白布卷上了天空,就像是招魂幡一样隐隐的飘动。莫寒除下长袍,轻手轻脚的穿在林天萧身上,又吻了吻他的额头,才将他的尸体放在柴堆上。 取下簪在头上的貔貅簪,嘶的一声割破手腕,血流如注,衬得他那张惨白的脸恍如鬼魅。血液一滴一滴落在林天萧的额头,他道:“腿上的伤,是用来忘记一个人。手腕上的伤,是用来记住一个人。天萧,我会记住你,生生世世,绝不改变。” 血液在林天萧的额头凝聚,就像是一滴豆大的朱砂,妖艳得好似那盛开的罂粟,又像是从地底深处蔓延开来的曼珠沙华。 滔天大火将天空染成了血一样的颜色。木材燃烧的嗤嗤声,在静谧的夜晚中格外的刺耳。焦糊的味道,犹如夺命使者的勾魂链,将他跟他的最后一丝牵绊也彻彻底底的断了个干干净净。 他既然是干干净净的来,那么,他自然也该让他干干净净的去。血沿着手腕顺流而下,红彤彤的五指与熊熊的火光相互辉映。 痛,必先伤己。从此,我会用这只带血的手染红这如画江山。 握紧拳头,决然转身。 大火如同群魔乱舞,张牙舞爪的冲天而起。万物肃穆,天地之间,唯有那一场火以燎原之势,张开血盆大口,焚烧了苍穹。 “怎么样,对于我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吧。”山道的拐弯处,含讥带诮的声音响起。莫寒止住脚步,便看见辛末摇着一柄桃花扇,风度翩翩、仪态万千的款款而来。 “永生难忘。”简简单单的四字,字字带血。 辛末笑得好似偷腥的猫;“那是,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莫寒点头:“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送我如此大礼,那我,又怎么能继续吝啬了。”他早就应该想到,他所说的礼物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既然,他想玩这样的游戏,他奉陪到底。 辛末低头看着桃花扇上的桃花,漫不经心的答道:“哦,那我期待着你的好消息。” 莫寒勾着唇,冷冷的一笑。 辛末又道:“你可知我为啥要杀林天萧。”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会十倍的从你身上讨回来。” 辛末啪的一声合拢折扇,“就算我姓莫?” “是的,就算你姓莫。”他现在才明白,辛末并不是他的名字,而只是他告诉别人他“姓莫”而已。如此的明目张胆,他竟然是疏忽了。 辛末长叹一声,道:“那个人,将莫家的姓氏留给了你,将一身的才华留给了我,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 辛末(2) 看着他装模作样的长吁短叹,莫寒恨得牙齿痒,可也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 “就算再可笑,那个人也是你的父亲。” 辛末讶然而视,眼波流转,片刻后扑哧一声大笑了起来。“哈哈……父亲,哈哈……哈哈。”莫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脸上的肌肉随着他的笑容一阵乱颤,在这种情况下,要瓦解敌人的心智,沉默是最有效的办法。 辛末止住了笑,咬牙切齿道:“我可没有这样的父亲?” “哦,是吗?”莫寒嘲讽的勾唇。 “当然。”他斩钉截铁的回答。见莫寒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屑一顾,他又道:“我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成莫家人。” “没有把自己当成莫家人?”莫寒冷嗤了一声,“你没把自己当成莫家人,你会告诉别人你姓莫,你没把自己当成莫家人,你会在清明节去拜祭父亲,你没把自己当成莫家人,你会在看见父亲的墨宝时,移不开眼?你没把自己当成莫家人,你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我?”嘲讽的眼神落在辛末手中的桃花扇上,“就连这把扇子,也是父亲的遗物。” 辛末被他逼得后退了两步,扇子变成了一块滚烫的烙铁,烧得手心火辣辣的痛。可是,却仍然舍不得扔掉。稳了稳心神,道:“我之所以留着它,是想要时刻提醒自己,我有多恨莫家人。”是的,他恨死了莫家人,恨死了将自己抛弃的父亲,恨死了永不让他冠上莫家姓氏的恭亲王,更恨那个可以得到他失去的一切的莫寒。 莫寒不屑的冷笑。 在他讥嘲的目光下,辛末顿觉狼狈不堪。“你笑什么?不要以为你比我能好得了多少。莫家出了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才是最大的失败。你有什么资格继续留在莫家?” “至少,父亲承认了我的存在。至少,莫王府承认了我。”将辛末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又道:“可是你呢?有人承认过你的存在吗?在这个世界上,有谁知道你是莫家人?” 不能被承认,这本来就是他心中的硬伤。如今,莫寒用这样讥嘲的语气问出这句话,他立马就像只被激怒了公鸡。“那又如何?你得到了那些虚名,又能怎样?林天萧死得那样的惨,而将他害成那样的仇人,就站在你的面前,你竟然不手刃仇人,还在这里讲什么谁是莫家人的问题?你这个无能的懦夫。” “辛末,你给我听清楚。”莫寒提着辛末的领子,低吼道:“我今日不杀你,并不是代表我下不了手。这一次,是看在死去的父亲的面上,我饶你一命。若是下次,”声音攸地变得冷凝异常:“让我碰见你,我会亲手取你级,祭祀天萧的亡魂。” 辛末并不挣扎,哼道:“谁要你看在哪个人的面子上?我不需要。你若是有那胆量,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 “那我就成全你。”握紧了拳头,狠狠的打在辛末的肚子上。辛末忍着痛,挑衅道:“怎么,你就只敢打人家一拳而已吗?你不是要报仇吗?” 辛末(3) “是的,我是要报仇。”莫寒双目赤红,拳头改成爪子,狠狠的掐着辛末的颈子,道:“我记起了,上一次带走林天萧的人是叫雒昙是吧。若是让雒昙知道你在我手中,你说,他会怎样?” “你敢。”辛末斥道。 莫寒见辛末眼神闪烁,心道,雒昙跟他的关系肯定不一般,那日,雒昙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的眼神,他还历历在目。冷哼道:“敢不敢,你很快就会知道。”当下,就不在客气。 辛末冷冷一笑道:“你认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你,能将我抓住?”折扇在莫寒的内关穴一点,莫寒五指一麻,下意识的松开了他。 “莫寒,你也给我听清楚,我会的,绝对比你想象中的要多。今日,不是你放了我,而是我饶你一命。” “你最好在今日杀了我。或则,你必定会后悔今日之事。”莫寒愤愤道。 辛末道:“你以为我舍不得杀你吗?若不是你还有利用的价值,我早就将你挫骨扬灰。” 莫寒冷笑。 辛末一把推开莫寒,又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道:“你回去告诉皇煜笙,三日之后,六国与畨颜王朝必将齐齐举兵,攻入大皇朝。”顿了顿,他又道:“对了,我顺便提醒你,林忠已经知晓林天萧因你而死之事,他必将与吾等里应外合,我倒想要看看,作为唯一被恭亲王承认身份的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平息这场战乱,救大皇国于水深火热之中。”说完,摇着桃花扇翩翩离去。 莫寒看着辛末离去的背影,倒抽了一口凉气。将林天萧害死的原因,果然是为了挑拨林忠跟大皇国的关系。四面楚歌,里应外合,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皇国。就算如此,他咬碎了一口银牙,他也要跟辛末斗到底。 残灯如豆。 跟皇煜笙等人汇合后,马车便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莫寒、皇煜笙、顾家三兄弟和言小小等众人同在一辆车内。几人席地而坐,中间,摆着一张地图,皇煜笙指着一个叫做岩城的地方说道:“畨颜王朝进攻皇国,这里必将是他们必经之地。” 顾清流道:“若是我们同在皇国内,三日之内,带兵反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言小小点头附和:“当务之急,是要将消息传回皇国,并且让圣上收回林家的兵权。” 陈政摇头道:“若是收了林忠的兵权,只怕会打草惊蛇。” 莫寒道:“确实如此。林将军虽然算不上用兵如神,但是,这几年,他鲜少吃过败仗。林将军若真是听信了谗言,辛末无异于如虎添翼。唯今之计,只有想办法让他知道,天萧真正的死因。” “可是,我们身在羌国,鞭长莫及啊。”顾清溪叹道。 言小小道:“就算,我们现在回到了朝中,林忠也未必会相信我们?” “难道,我们真的要看着大皇国落入他人之手吗?”陈政叹道。 “大家放心,只要我皇煜笙不死,大皇国就绝对不会灭。” 话虽如此。大家却仍是陷入了沉默之中。仅殿下一人之力,现在又能做些什么? 羌国君上(1) 莫寒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兵法书是看了不少,可是,那些都是等于纸上谈兵,用得着几乎没有。 皇煜笙同样思绪紊乱。这几年,探子派出去的也不少,六国有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皇国一点消息都没。 顾雍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卷铺开,道:“这是羌国、玄国、高棉国的地图。” 莫寒微微的皱眉:“你怎么会有这个地图?” 闻言,顾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才道:“其实,圣上派我出使六国的主要原因,就是画下六国的地图,方便他日出征。” “哦。”莫寒点了点头后,又低头看着地图沉思。 皇煜笙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看着顾雍问道:“若是从羌国赶回大皇国,最快需要几天?” 顾雍道:“若是通宵达旦的赶路的话,也需要五日。” 皇煜笙点头,又问道:“若是,辛末三日后出兵,攻入皇国需要多长时间?” 顾雍道:“这个很难说。若是从六国本国兵,自然是需要个十天半个月的。但若是畨颜王朝早就出兵,说不定,现在已经抵达皇国边境了。” 顾清溪道:“畨颜王朝那边我们是不知道的。但是,一路上,我们并没有碰到大队的兵马,而且从羌国、玄国、高棉国的皇城来看,并没有出兵的征兆。” 皇煜笙点点头,“如此看来,若是我们现在马不停蹄的赶回皇国,还来得及阻止辛末。” 众人窃窃私语的交换了意见后,一致的点头应道:“确实如此。” 皇煜笙见众人没有意见,遂道“陈政,传令下去,即刻返回皇国。” 陈政叩领命。 “有了。”突然,莫寒一声惊呼,引得众人齐齐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莫寒胸有成竹的说道:“殿下,莫寒有一计。” 皇煜笙心生疑窦。却仍是问道:“何计?” 莫寒道:“既然,辛末都可以拉拢六国,为何我们就不可以?” 皇煜笙皱眉道:“话是如此。可是,辛末拉拢六国,必将准备了良久,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能拉拢谁?” 莫寒道:“问得好。三日之内,我们确实不能拉拢谁?” 闻言,众人被提起来的兴致,又如打了霜的茄子,蔫了。 莫寒却犹如未见,自顾自的说道:“若是,我们给了他们一些好处,他们自然就会答应。” “哦?”皇煜笙挑眉。 “我们能给他们什么好处?”言小小忙道。 莫寒高深莫测的一笑,道:“自然是他们缺什么,我们就给什么。” 顾雍道“可是,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又怎么能知道他们需要的是什么?” 顾清流道:“他们需要的什么,并不算难猜。就好像羌国,长时间干旱,只要能请到雨水,自然就能达成他们的心愿。” 莫寒颔:“顾大人所言极是。” “可是,我们又到哪里去请雨水?”顾清溪叹道。 “只要你们能让莫寒见到羌国的君上,莫寒不但能在三日之内请来雨水,并且可以保证羌国三年内都不会再受旱灾困扰。” 皇煜笙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道:“莫寒,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众人也点头附和道:“是的,莫王爷,此事玩玩开不得玩笑。若是失败的话,不但救不了皇国,就连我们,也回不去皇国了。” 莫寒道:“所以,我打算兵分三路,一部分人即刻赶回皇国通报消息,一部分人去收购几车粮食,分给六国边境的难民们。剩下的一小部分人,才陪我进羌国皇宫。” “回皇国通报消息和面见羌国君上的目的,我们都了解,可是,收购粮食又是何意?” 莫寒道:“很简单,既然辛末懂得挑拨离间,咱们,自然不能输给他了。” 皇煜笙道:“你可是打算效仿黄巾起义?将那些难民们组成军队?” 羌国君上(2) 莫寒点头道:“殿下认为如何?” 皇煜笙沉吟片刻,道:“揭竿起义的办法确实是不错。但是,若是六国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要挑起事端谈何容易?” 莫寒道:“殿下,你可记得在高棉国时,我们曾在一座小村庄内住宿过?” 皇煜笙点头,“我当然记得。” 莫寒道:“那你可记得在我们被人围剿时,辛末在做什么?” 闻言,皇煜笙皱紧了眉头。那时,就忙着突出重围去了,又怎么会知道辛末在干些什么,摇了摇头道:“我实在是没有注意。” 莫寒道:“那时,我见他蹲在田埂上,观看田中的稻子。” 皇煜笙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那又能说明什么吗?”顾清泉问道。 “当时,我也很好奇。后来,辛末走后,我跟天萧……。”提起这个名字时,莫寒顿觉胸口一阵疼痛,心底的恨意如岩浆般滚烫。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在那田埂处停下,才现田里的稻子受了蝗虫之灾,几乎颗粒无收。由此可见,高棉国并不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羌国,更是如此。” 闻言,众人莫不叹服。顾清溪抱拳一揖道:“莫王爷果然心细如尘,观察如此之细微,属下深感佩服。” 莫寒抿了抿唇道:“莫寒手无缚鸡之力,除了这双眼睛能有些用处以外,其他的,就等同于废人。” 皇煜笙也不避嫌,搂着莫寒的肩膀说:“谁敢说你是废人,本王即刻诛他九族。” 莫寒扯了扯唇当做回答。 言小小道:“横竖大家都没有更好的办法,何不如就按莫王爷所说的办法去试试。” 众人齐齐应是。 顾清溪抢白道:“属下可以跟着莫王爷去觐见羌国君上。” 言小小也不遑多让,“小的是经商之人,这采购粮食之事,自然是要落在小的身上了。” 顾雍道:“属下乃通事,这各国的国风多少有些了解。挑起民愤之事,在下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皇煜笙笑道:“采购粮食的,进宫面圣的、揭竿起义的都有了,那谁回去大皇国通报消息?”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齐齐将目光落在了皇煜笙身上。 皇煜笙一愣道,“本王要留在此地跟大家同甘共苦。” 顾清溪知他是不忍将莫王爷一人留在羌国,遂道:“属下认为殿下跟莫王爷一起回去皇国比较好。” 莫寒摇头:“请雨水之事只有我能做到。”话锋一转道:“殿下,你是必须得回去皇国的。圣上最相信的人就是你,而且,也只有能劝动林将军了。” 莫寒所言不假。但皇煜笙实在是不愿让莫寒身陷险地,想了想道:“其实,我们不去觐见羌国圣上也行。” 莫寒道:“必须得去。莫寒能想到的,辛末一定也能想到。唯有羌国的水源问题,他一定不愿意劳心劳力。” 众人惊道:“莫王爷又怎知他不愿意劳心劳力?” 莫寒道:“辛末野心之大,绝对出你我的想象。他先是利用六国之力吃下皇国,等皇国落败,六国就成了一把散沙,若要各个击破,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易如反掌。” 擒贼先擒王,对于大皇国和六国,在辛末的眼中,大皇国确实是属于贼中之王。众人暗暗心惊,仔细一想,莫寒所言确实不假。 心中,对辛末生出几分敬畏,对于莫寒,也生出了几分好感。如今看来,这个莫王爷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笨。 羌国君上(3) 皇煜笙眼神复杂的看着莫寒。派莫寒出使六国,父皇真正的原因一半是想投石问路,然后拿到六国地图,解决了畨颜王朝后,再一举吞并六国。这点,跟辛末是不谋而合的。另外一个原因则是,父皇是真的希望莫寒能继承恭亲王的遗风,成为骁勇善战的王爷。他叹了一口气,若是父皇知道,有另外一个人继承了恭亲王的遗风,并且将恭亲王的毕生所学都学了个七七八八,他一定会抄了莫寒全家的。辛末与莫家的关系,一定不能让父皇知道。 莫寒一心一意想着要为林天萧报仇,至于其他,他现在哪有心思去想。 几人又商讨了一番之后,也就定了下来。 金鸡报晓。 秋天的早晨以有了几分凉意。皇煜笙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莫寒的身上道:“好好照顾自己。” 莫寒面无表情的点头:“殿下,一路顺风。” 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人,如今站在这苍茫的天地间,相顾无言。皇煜笙长叹了一声道:“不要冲动,不要与辛末打照面,若是不小心碰见了,也要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莫寒表情冷淡,唯有一双眼睛依然轻灵剔透。点了点头,道:“谨遵殿下教诲。” 皇煜笙深深的看着他,将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一次一次的刻在记忆中。想了想,上前一步,用力的将他拥在怀中,低声的说道:“一定要坚持住等我接你回家。” 他的声音低沉而暗哑。莫寒心中想起的却是林天萧的许诺,下意识推开他,敛衽而跪道:“臣,恭送殿下。” 皇煜笙看着神情冷漠的莫寒,悲哀的现,随着林天萧的死亡,莫寒的心也死了。他再也不能代替林天萧在他心中的位置。欲说还休梦已阑,这次,他是真的,真的失去他了。 随着天色大亮,众人便分开行动。 言小小跟顾雍两人带了三十多个侍从离开。 皇煜笙带着顾雍留下的地图和顾清泉一起回了大皇国。 莫寒、顾清溪、顾清流、陈政四人带了十几个侍从齐齐进了城。 为确保万无一失,莫寒让陈政带着侍从留在城内,随时注意着皇宫内的动态。这样一来,若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也有人回去通报。 使者的令牌仍在,所以,入宫面圣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随着侍卫一路通禀下去,莫寒终于在晌午时分入了宫去。但是,羌国君上带着文武百官上山祭祀祖先,接待莫寒的是羌国的二皇子白苏。 羌国男子的卖相普遍不错。个个都是生得细皮嫩肉、面如冠玉,体态轻盈。笑时,犹若皎月初升,怒时,恍若烈日高照。 而这二皇子显然更是个中翘楚。身长七尺八寸,其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袭华贵金衣,执云挽素之姿。 一番见礼与回礼之后,白苏邀请众人坐下。 羌国人不善饮酒,因此招待客人之物,皆是以茶代酒。此时的茶,自然是皇宫内种植的上好帝女花茶。 帝女花隽美多姿,却不以娇艳姿色取媚,以素雅坚贞取胜,盛开在百花凋零之后。它清秀神韵,它的凌霜盛开,西风不落的一身傲骨。不为名,不为利,就为了这一世的绽放,不求美,只为意,不在意外界的纷繁与险恶,只求这一时一世的绽放。因此,深得羌国国民喜欢。 白苏拱手道:“各位请。” 莫寒姿态优雅,不慌不忙的端起茶盏,闭眼轻嗅,道:“此茶的味道虽清,却到底有些美中不足。” 白苏本是喜茶之人,从茶的培植、烹制、到茶泡法皆是由他一手完成。如今,见莫寒说这茶有些美中不足,遂来了兴致,道:“烦请大人说说这茶的不足之处在哪?” 莫寒淡淡一笑道:“帝女花的味道本就清香馥郁,可是,二王子你却将这茶叶用大火烹制,他的味道自然就会淡了。” 白苏笑道:“大人你只闻过这茶而已,就能猜到本王是用大火烹制的。” 莫寒点头,道:“在下献丑了,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循循善诱(1) 白苏由衷的叹道:“随口说说就能如此精准的说出煮茶的火候,若是认真起来,那还了得。” 闻言,莫寒连忙拱手作揖,道:“莫寒素来鲁莽,若是多有得罪,还望二王子海涵。” 白苏表情不变,炯亮的双眼却如会说话一般,轻轻的扫过莫寒的身上。莫寒低垂着头,背脊如白杨一样的挺直。白苏心道,此人看似谦恭,实际上则不然。那直直的腰杆不正是说明他的气节吗?“大人何须如此自谦。我若是怪你的话,又何须赞你?”白苏幽然而叹:“莫非,大人是觉得本王诚意不足?” 不管长相如何,帝王家的人说话都是很喜欢打太极。莫寒坦然而笑:“既然如此,那莫寒怎能辜负了二王子的错爱。” 莫寒回答得直接,白苏不动声色的睨了他一眼道:“帝女花茶肯定是不合大人胃口了,来人。” “奴婢在。” “去我房间里将我收藏着的云山百露出来。” “遵旨。” 奴婢恭敬的退下。 莫寒心中疑惑,脸上却依然是平静无波。 白苏道:“云山百露是我每年中秋之夜在云山的枫树上搜集而来。一次只能收集一百滴,一年只能收集一次,实在是珍贵无比。” 莫寒受宠若惊,忙道:“怎敢让二王子如此破费。” 白苏笑道:“好茶,自然要给懂他的人用。” 莫寒脸红不已,道:“既然水如此珍贵,不知二王子要配什么茶?” 白苏沉吟了片刻,道:“羌国并不盛产茶叶,茶叶的种类十分稀少。若就本国的茶叶来说,能配得上此水的,几乎没有。” 莫寒道:“好水泡好茶,若是没有好的茶,二王子你又何必浪费?” 白苏以为莫寒是在挤兑羌国没有好茶,不悦的抿唇道:“既然大人看不上本国的茶叶,不饮也罢。来人,将几位大人桌上的茶撤了去。” 莫寒抱拳道:“二王子误会了莫寒。云山百露如此难得,若是就用来冲泡普通的茶实在是浪费。莫寒刚刚随众人入宫时,见宫内花园缤纷艳丽,遂多看了几眼,不料,却让莫寒现了几样稀罕物。若是,用那几样稀罕物来配云山百露,必定会妙不可言。” 白苏有个外号叫做茶痴。听莫寒说这皇宫内有配云山百露的茶,忙道:“不知是何物?本王这就差人去取来。” 莫寒摇摇头道:“不妥。要取此物,必须得等天时地利人和,二王子,不可急于一时。” 白玉微微的皱眉:“哦?宫内何时出了如此稀罕之物?就连号称茶痴的本王也未曾听说过?” 莫寒低声笑道:“二王子息怒。此种物品的长相实在平凡,二王子会忽略了去,实属正常。” 他越是如此说,白苏就越觉心痒难耐。“既然如此平凡?大人你为何几眼就能看出此物属稀罕物品?” 莫寒道:“莫寒也是从神农本草经中得知的,今日,也实在是第一次见。” 白苏道:“既然是第一次见,你又如何得知他就是你口中所说的稀罕物?” 莫寒道:“殿下,宫中可有几种植物百年开一次花?” 白苏摇头道:“百年开一次花的似乎没有,但是,常年不开花的倒有几种。” 莫寒道:“敢问殿下花园内的植物一般几年换一次?” 白苏道:“除了茶树,其他花换季一换。” 莫寒皱眉:“可莫寒刚刚所见,此物在宫中的时间,最少也有**十年之久。” “哦?”白苏挑眉。 莫寒娓娓道来:“这几种物品都是一年长一根枝桠,长满一百枝后,才会齐齐开花,此花,不但是极品良药,用配上云山百露来泡茶,更胜玉液琼浆。” 循循善诱(2) 白苏道:“大人果然见多识广。本王也想见见大人口中之物到底所谓何物,不如,你我即刻前往花园一看。” 莫寒做为难状:“好是好,但……。” “有何问题不成?” 莫寒道:“此物本是稀罕物件,若给有心人知道,不就毁坏了它百年的成长吗?” 白苏觉得有理,道:“既然如此,除你我二人外,其他人全部都留在宫中,没我命令,不准踏进花园一步。” 众人齐齐领命。 顾清溪不知道莫寒葫芦里买些什么药,担忧的看了一眼他。莫寒抿着唇轻轻的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担心。 顾清流也担忧不已,靠近顾清溪耳边低声耳语道:“我们刚刚进来时,并没有在花园中停留片刻?” 顾清溪虽然心中忧虑,但也自知此时不可自乱阵脚,道:“莫王爷会如此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顾清流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 白苏火急火燎的走在前面,莫寒慢吞吞的跟在他的身后。 已是深秋,出了各种各样的雏菊以外,其他花儿几乎尽数凋零。这是莫寒第一次撒谎骗人,看着白苏俊逸的背影,心中有些微的忐忑。刚刚所说的那几种植物实在是他信口胡诌,目的,却只在于让白苏遣开众人。 菊花的香味浓而不郁,白苏深吸了一口气,道:“好香。本王好久没有同向大人这般睿智又知情雅趣之人逛过这花园了。” 莫寒道:“二皇子谬赞了。” 白苏淡淡一笑道:“说吧,大人千方百计得将白苏骗来花园,并让本王遣开了众人到底有何目的?” 莫寒连忙拱手作揖道:“莫寒无意欺瞒,请二王子赎罪。” 白苏道:“这宫内的花花草草俱是由我打理。若真有大人所说的稀罕物品,我又怎会不知?刚刚在众人面前不拆穿你,本王实在是想看看你的目的何在?” 莫寒道:“二皇子聪明绝顶,此等雕虫小技莫寒又怎会指望瞒天过海。只是,此事非等寻常,若是莫寒不用此等方法引起您的注意,您又如何会给跟莫寒单独相处的机会。” “你所言确实不假。父皇有令,除了公开的接待外,大皇国的使者,不管是宫中大臣,还是王子王孙,皆不可单独相见。” 莫寒道:“所以,莫寒才想了这下下之策。” 白苏笑道:“下下之策?我看未必。”如此不打草惊蛇,仅是迎逢对方喜好的计谋若算下下之策的话,这世界上,可就没上上策了。 莫寒温文尔雅的淡笑道:“多谢二皇子称赞。” 白苏也不再跟莫寒打太极,“如今,这花园之内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莫寒敛衽一跪,道:“莫寒今日已大皇国莫王爷的身份,求助于二皇子。” 白苏连忙扶他起身,道:“本王倒是十分好奇,何事,需要您这个大皇国王爷下跪来求我这个只懂摆弄花花草草的小国皇子。” 莫寒道:“外人眼中,二皇子整日与花草为伍,无心功利。实则不然,二皇子此举实则是韬光晦迹,暗藏锋芒。金鳞岂池中物,假以时日,二皇子必定会一遇风云,即刻冲天。” 白苏皱眉斥道:“大胆,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你也敢说。白苏此生不稀罕什么王位,不稀罕什么江山。莫王爷要陷白苏于不忠不义不孝之地吗?” 莫寒铿锵有力的答道:“这江山、这王位,岂是您不想要就不能要的?” 白苏冷笑,“莫王爷你有几个脑袋够本王砍的?” 莫寒道:“莫寒就只有一颗脑袋。出使六国,莫寒就是砧板上的肉,任君宰割。”挺直了脊梁又道:“本来,莫寒已经认命,客死他乡也就算了。却不料被奸人步步紧逼,次次陷害。在羌国,更是以极其卑劣的手段害死了莫寒此生唯一的知己。莫寒一个毫无权利闲散王爷都能被人逼到如此下场?更何况是二皇子你?”宫中之事,向来如此。就算你多淡泊名利,却依然会扯进那名利场中去。白苏自然明白,若有所思的盯着莫寒,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莫王爷,你倒是懂得揣摩人心。” “莫寒只是将心比心而已。” 白苏笑道:“好个将心比心。”话锋一转,道:“兜兜转转了这么久,你到底想要我帮你什么?” 闻言,莫寒心中一喜道:“莫寒所求极其简单,只要您让莫寒见君上一面即刻?” 白苏皱眉,“你想见我父皇?” 莫寒点头,道:“不但要见,而且要单独会晤。” “为何?” 莫寒揖了一揖,才道:“请二皇子原谅,莫寒此时不便相告。” 白苏道:“你可知道本国已与畨颜王朝达成了协议?” 莫寒心中一跳,心道辛末果然与六国做了什么交易,口中却道:“不知畨颜王朝许了什么好处于贵国?” 白苏并不打算隐瞒,道:“若是攻下皇国,本国可得三郡。并且,为本国解决一年的干旱问题。” 莫寒冷冷一笑道:“难道二皇子您认为以畨颜王朝的狼子野心,吞并了大皇朝以后,不会肖想其他国家?” 白苏皱眉道:“难说,天下大统本就是每个男儿的梦想。” 莫寒笑道:“难不成,二皇子希望羌国也成为畨颜王朝的囊中之物?” 白苏气红了脸,喝道:“胡说。若是谁敢打羌国的注意,本王第一个就不饶他。” 莫寒道:“莫寒今日说了如此之多,二皇子你是聪明人,想必也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若是皇朝还存在,还能与畨颜王朝起到互相牵制的作用,若是皇国一灭,接着遭殃的也就是你们六国。” 给读者的话:写古文果然不是一般的辛苦,咬文嚼字真痛苦。 循循善诱(3) 白苏犹在气头上,好个莫王爷,第一次见面说话就如此狂妄。可也明白,他所言确是句句在理。他所说的,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不知道辛末给父皇灌了什么迷药,他屡次劝阻,皆不见效。更何况,后来听辛末说,可帮羌国解决一年的干旱问题,羌国长时间干旱,皇城内还看不出灾情的严重性。但是,在其他地方,早就是民不聊生,饿殍遍野。能解决掉燃眉之急,对于本国的百姓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又听莫寒接着说道:“莫寒知道,二皇子您爱民如子,定是不忍看着您的子民生于水深火热之中。若是,贵国君上同意莫寒的请求,莫寒不但可以在三日之内为贵国请来本年第一次降雨,而且,莫寒还有一计,可免贵国长时间不受旱灾之苦。” 白苏惊道:“你当真有办法?” 莫寒胸有成竹的点头道:“有没办法,还要看贵国的态度如何。” 莫寒猜得不错。在这世界上除了花花草草外,白苏最爱的就是他那成千上万的子民。再加上,他本来对辛末就无甚好感,如今,见莫寒提出的条件比辛末开的更加诱人,虽然少了三郡,但是他想,那三郡本来就不是羌国之疆,又下意识的打量了莫寒几眼,有莫寒这样的人在,他们也不一定会赢。利害关系一挑明,瞬间心如明镜般明亮。沉吟了片刻,道:“若是,莫王爷能在三日之内为本国请来第一场雨,我一定马上安排您面见父皇之事。” 见他语气已经放软,莫寒心知自己离成功已经不远,但仍是坚定的摇头:“若未见到本国君上,莫寒绝对不会请雨。” “这……。”白苏迟疑道:“你若是不请,又怎么能让本王信服?” 莫寒道:“莫寒此次前来,是诚心想跟贵国合作。你们愿不愿意那是贵国的事。莫寒从不勉强别人。不过,若是错过此次机会,莫寒敢以项上人头保证,贵国在未来的十年之内将会一直干旱。” 这句话让白苏心中起了不少涟漪。干旱十年,就算不饿死,羌国百姓也会渴死。心中又拿不定注意到底信他还是不信他好。踌躇良久,才道:“不如这样,莫王爷您先回去,此事,白苏还需要跟父皇商量商量,不管有没消息,白苏都会亲自登门上访。”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莫寒拱手一揖道:“那就麻烦二皇子了。” 白苏忧虑的说道:“我希望莫王爷能诚如你所言般,真能在三天之内为羌国请来本年第一次降雨。若是,父皇答应了你,而三日之内你又没做到的话,白苏不能保证你生命无虞。”他说得诚恳,莫寒心中感动,道:“这个你大可放心,若是做不到,不用君上开口,莫寒自会已死以谢天下。” “那,白苏就暂且信你一次。” 莫寒道:“二皇子大恩,莫寒永生难忘。” 白苏摆手道:“不用客气。若真是请来雨水,您必将是羌国生生世世的恩人。以后,你也不要叫我二皇子了,你就叫我白苏吧。” 莫寒迟疑了半响,才缓缓的说道:“既然如此,二皇子您以后也直接以莫寒的名讳相称吧。” 白苏点头道:“那莫寒,咱们现在进去吧。里面的人大概也等得烦了。” 莫寒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您先请。” 两人相携朝宫殿的方向走去。 顾清溪跟顾清流二人,见莫寒久久未回。早就焦头烂额,心慌意乱。正不知如何是好后,便听见殿门的方向传来白苏清朗的笑声:“莫王爷果然见多识广,若不是您今日告之,本王至今都不知道本院中还有如此的稀罕物。” 又听见莫寒客客气气的声音:“二皇子谬赞,莫寒也只是碰巧罢了。” 接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宫殿。但是从白苏微微抿着嘴唇的表情看来,他的心情应该十分不错。顾清流跟顾清溪齐齐看着莫寒,三人相视一笑。压在顾清溪跟顾清流胸口的大石纷纷落下。 彼此又客套了一番,也不再提喝茶之事。白苏亲自将莫寒等人送出了皇宫。 面圣(1) 等在宫外的陈政见进去的人半天都不出来,简直比顾清流和顾清溪等莫寒那几个时辰还要心急。若不是莫寒早有吩咐,他当下就打算带人偷偷的潜进宫去。 直至傍晚,才见到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了宫门。其中,就有莫寒等三人。 莫寒对白苏拱手一揖道:“二皇子,您止步吧。后面的路莫寒知道怎么走。” 白苏点头道:“也好。您就先行回去,等到花开之后,本王即刻派人请您进来品茗。” 莫寒道:“多谢皇子厚爱。莫寒敬谢不敏。” 白苏又安排了些人保护莫寒后,便道:“天色也不早了。你我改日再叙。” 莫寒低头应是。 随后,白苏乘着御辇回宫。一干侍卫羌国侍卫簇拥着莫寒三人去了驿馆落榻。 陈政见莫寒三人神色轻松,送了一口气,急忙迎上前去。羌国侍卫见到不之客,齐齐拔剑,怒目而视。 莫寒连忙解释道:“此人与吾等认识。”闻言,羌国侍卫这才面无表情的收了宝剑。 几人入了驿馆,又叫了几间房后,便齐齐入了莫寒所住的寝居。 日已西斜,莫寒推开窗户,秋天特有的清凉的风迎面扑来。莫寒神色哀戚,看着远处的山,近处的水,心中默念道,天萧,你若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可以得见羌国的君上。你若是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能在三日之内请到天降雨水。 众人见莫寒神色悲怆,也齐齐的想起了已经去世的林天萧。皆是一声长叹,倒是没说些什么。 直到门外的小厮送来了晚餐,众人才回过神来。 莫寒吸了口气,将心底的哀伤掩埋。笑道,“大家先吃饭吧。待会儿,莫寒还有要事与各位商量。” 众人点头。 简单的用餐后,众人便齐齐坐于桌前。 蜡泪滚烫,犹如多情男子的眼泪。莫寒拨了拨线芯,才道:“今日,我跟羌国二皇子交谈了一下午,他答应帮我安排见羌国的君上。” 众人皆面露喜色。 莫寒又道:“不过,他答应是一回事,能不能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众人点头。 顾清溪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万全之策?” 莫寒摇头道:“顾大人,您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永远都不会有万全之策的。” 大概是没料到莫寒会如此的不给面子,顾清溪愣了一愣后,尴尬的说道:“抱歉,属下一时口快。” “我无意为难大人。大人不要见怪才是。” “莫王爷所言极是,是属下一时疏忽了。”两人客客气气的推诿了一番。遂又进入了正题。 顾清流在心底长叹了一声,惋惜的看了一眼莫寒,后又使了个眼色给顾清溪。顾清溪会意的点头。现在的莫王爷已经不是以前的莫王爷了。林天萧惨死,他心里一定不好受。但是,自己一人却独自承受了下来,虽然对众人依然一如以往般谦恭有礼,但是,偶尔吐出的话,却是硬气十足。 他变成这样也不知是好还是坏,但是对于大皇国的江山与百姓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顾清流大人。” 顾清流正兀自出神,突然听见莫寒叫唤自己的声音。一怔,连忙抱拳问道:“莫王爷可是有事吩咐?” 莫寒点点头,道:“我若进宫的话,顾大人你就留在宫外协助陈统领。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查出雒昙真实的身份。”又强调道:“特别是他跟辛末的关系。” 顾清流一怔道:“谁是雒昙?” 顾清溪忙解释道:“就是上次将林天萧带走之人。待会儿,我可以画幅丹青给你。” 莫寒道:“那就谢谢顾大人了。若是,顾清流大人一人忙不过来的话,清溪大人也可留下。” 顾清溪连忙摆手:“这怎么行?若是殿下知道我们让你一人入了虎穴,还不扒了我们的皮。” 面圣(2) 莫寒斜乜了一眼顾清溪,顾清溪连忙垂下了头去。 不悦的抿了抿唇道:“今日就此作罢。陈统领,待会儿陪我去城外一趟。” “属下遵旨。” 两人一前一后的朝城门外走去。一路上,陈政兀自纳闷。没被抓之前,莫王爷说什么,大家反对什么。抓了又放了之后,莫王爷往东,绝对没人会往西。改变之大,实在是他这个统领纳闷不已。 不过,仔细一想,听他的话,也没啥不好。至少,莫王爷观察事情比他们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要细微多了。 除了城门,两人又朝后山走去。 陈政压根就不知道这个莫王爷要搞些什么鬼。只见他一时这里看看,一时哪里摸摸,一时望天,一时抠出一刨土放鼻子边闻闻。一时将耳朵贴在地上,一时又拼命的摇那没几片叶子的老树。如此这般良久,陈政终于看见莫王爷拍了拍手,看着他道:“好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陈政越加纳闷,但是看着表情冷漠的莫寒,只好把想问的话吞到肚子中。 前脚刚跨进驿馆,后脚皇宫中就来人了。说什么宫中那几件稀罕物品已经开花,要邀请莫寒进宫喝茶。 众人皆为莫寒捏了一把汗,谁知他却云淡风轻的一笑而过。 顾清流陪着莫寒进宫,顾清溪留在客栈内画雒昙的丹青。陈政擅作主张,派了几人偷偷的跟在莫寒身后,而自己则去打探辛末的消息。 刚到宫门口,白苏就迎了出来。浅浅一笑道:“莫寒,我恭候多时了。” 莫寒微微点头,道:“劳您大驾。” 又客客气气的聊了些闲话,白苏遂进入了正题,“茶少难得。请莫王爷进殿内一叙。” 莫寒也不推诿,爽快应道:“麻烦二皇子了。” 白苏遣退了众人。见状,莫寒也让顾清溪留在门外。顾清溪放心不下,刚迈出一步,却被莫寒抛出一道冰冷的眼神给吓了回去。顾清溪惊出了一身冷汗,莫王爷那冷冰冰的眼神几乎可以跟殿下的眼神媲美了。 两人相携而入。入了殿内,莫寒面无表情的看着白苏飞快的转身关门关窗,也不开口问问白苏想要做些什么。 随着门窗紧闭,属于房内特有的花草香气淡淡的氤氲开来。抬眼望去,只见前方的横梁上挂着一顶黄铜大钟,右边墙壁挂着一幅“嫦娥奔月图”,左边墙壁挂着的却是一把长约三尺的寒铁宝剑。宝剑下方则是一个青铜鼎,鼎内熏香袅绕。 白苏邀请莫寒去里间坐下。言简意赅的说明了邀请莫寒来是因为羌国的君上同意见他,只是,这见他之事只能秘密进行。 莫寒自然明白,现在局势未明,羌国君上立场自然是那墙头草,那边强就倒向那边。平素,最讨厌就是这种人,可无奈,今日有求于人,也就只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莫寒也不计较,只是随意的问道:“这是谁的房间?” 白苏不知莫寒用意,愣了愣后,才道:“是我三弟。” “哦!”莫寒点头后就不在多问。 突然,雕刻着鸱吻图腾的屏风向左边推开,穿着一袭绛纱袍的儒雅背影便落入了莫寒的眼中。莫寒不慌不忙的稽,道:“大皇国使者莫寒参见羌国君上。” “平身。”温和而有力的声音在莫寒耳边响起。莫寒依言起身,依旧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 给读者的话:本月完结。更新时间一般是晚上,白天不要等。等了也不会有。我这人很懒,白天懒得写。 面圣(3) “看座。” 白苏指了指一旁的乌木椅道:“莫王爷,请坐。” 莫寒微不可微的点了下头。 半响,那位拿背影对着人的君上才缓缓的转身。作为一个有三个儿子,二儿子也差不多有二十岁的大叔来说,这位君上实在是年轻得有些不像话。 白净的脸上没有一点皱纹,眼尾很长,鼻子就像是世界上最好的工匠精心雕刻的作品,嘴角一点朱砂,衬得那粉嫩的唇瓣格外的诱人。身体纤薄而修长,看人的目光却是格外的暧昧。 莫寒记起,羌国男风盛行。再看看这位赛潘安,胜宋玉的美大叔,心道,莫非此人就是羌国的代表作。 羌国的君上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莫寒,又将眼神落在白苏身上,腻声唤道:“苏儿,你也坐吧。” 那苏儿二字,惊得莫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苏微微红了脸,尴尬的咳了一声后,道:“多谢父皇。” 又听那君上说道:“早就说了,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客套,苏儿你怎么又忘了。” 似嗔似怨的语气让莫寒遐想连连,忍不住偷偷的抬眼在两人之间来回,前者的目光就好像牛皮糖一般,紧紧的黏在白苏的身上,白苏正襟危坐,虽然力持正定,但是额头却依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莫寒心中觉得好笑。却不由有些羡慕起白苏父子,若是他跟林天萧都生在羌国的话,那么,他们要在一起,就一定不会有人阻止了吧。牙齿酸得有些疼,他低敛了眉,不再看那眉来眼去的二人。 又听白苏清冷的说道:“长幼有别,白苏岂敢逾越。” 莫寒忍不住叹了一声,那君上大概就是三年前的他,而白苏,则是三年前的皇煜笙。区别在于,白苏的性子不如皇煜笙火爆,说起话来虽然无情,但却是客客气气的。 那君上又长吁短叹了一番后,才将目光又幽幽的落在莫寒的身上。莫寒坦然与他对视。却听他幽怨的一叹,道:“你就是苏儿挂在嘴边一晚上的莫寒吧。长得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用起来如何了。” 莫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求救于坐在一旁的白苏。 白苏的脸越加的红,又狠狠的咳了一声后,才道:“父皇,莫寒是大皇国的王爷,您还是不要打他注意的好。” “苏儿说那里去了。这个孩子做我的儿子差不多,我又怎么会打他注意。”一个夺人心魄的眼波流转后,他又道:“你哥哥跟你弟弟都有了自己的男宠,而你,如今依然单身,我看,这个莫寒就不错,要不你们两人扎堆吧。” 闻言,莫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都说羌国男风盛行,可是也不能盛行成这个样子吧。还不等莫寒回答,白苏已经铿锵有力的拒绝,“多谢父皇好意。只是,皇国并不像羌国男风盛行,父皇您还是不要为难莫王爷得好。” 君上道:“怎么会为难?我可是听说三年前莫王爷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皇兄告白呢。此种作风,我羌国男风如此盛行的情况下,都无人敢做,而在那个封建保守的大皇国竟然有人敢如此说,此人之胆色,配苏儿刚刚好。” 莫寒只觉气血翻滚,若不是记挂着今日要有求于人,恐怕,他早就拂袖而别。又深深的吸了口气,不卑不亢的答道:“承蒙君上看得起莫寒,只是,莫寒今日前来,并不是要同您商讨前尘往事。” 君上咂嘴,道:“辛王可比你有情趣多了。” 莫寒哑然,心道,莫非辛末以色相引诱了羌国君上,所以,羌国君上才会与他合作。若真如此,他也要牺牲自己的色相吗?抛下乱七八糟的想法,正色道:“既然如此,君上就去找辛王即可,又何必招莫寒前来。” 白苏连忙低声说道:“莫寒,不要生气。我父皇比较喜欢拿小孩子玩笑而已。” 那君上也接口道:“还是我家苏儿了解我。”说完,又一脸挑剔的打量了莫寒几眼,道:“就你这性子配苏儿,我还看不上呢。” 面圣(4) 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他以为,这世界上每个帝王都如皇昊一般冰魂雪魄、风骨峭峻,就算不是如此,面对异乡来客时,至少都是中规中矩、以礼待人吧。这羌国的君上看来是帝王中的奇葩,不伦不类得厉害。一本正经的说道:“莫寒自知配不上二皇子,所以,烦请君上先谈正事。” 君上道:“孤现在说的就是正事啊。你现在说话的语气跟我家苏儿差不多,果真是天生一对。” 莫寒气得牙齿打颤。正所谓能屈能伸,方是男儿所为。好在之前隐忍惯了,深呼吸一会后,又将满腔怒气给忍了下去。 羌国君上亦是从头到尾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若是这点挑衅都忍不了的话,又如何成得了大事?见莫寒神色如常,羌国君上满意的点了点头。 白苏见他神色和缓,连忙说道:“父皇,莫王爷跟羌国子民不同。请您不要再为难他。” 君上点头道:“嗯。这样没有情趣的小娃逗起来也不好玩,孤就听你们所言,谈正事吧。” 闻言,莫寒终于松了一口气。 君上觑着莫寒说道:“你说你能在三日之内为本国请来本年第一次降雨?” 莫寒谦恭的应道:“是的。” 君上道:“敢问你用什么方法请?” 莫寒道:“此乃莫家绝技,自然不可外传。” 见他字字有礼,君上满意的点头。道:“你的要求是不是让本王出兵助你守住皇国?” 莫寒沉声应是。心道,这羌国君上当真是翻脸比翻书快,前一秒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眨眼,居然又一本正经的同你谈起了国事。 又听他说道:“孤可以答应你不出兵攻打皇国,但是借兵之事,孤不能应你。” 莫寒在心中骂了句老狐狸,口中却道:“君上要莫寒如何做,您才肯借兵给皇国?” 君上摇头道:“你应该知道,羌国只是蝼蚁小国。国力不强,自然不能树敌。更何况,若是畨颜得胜,羌国帮了皇国,皇国灭后,畨颜王朝第一个要算账的自然是羌国。所以,我不出兵对皇国来说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少一个国家的兵力,对皇国来说,确实是最大的仁慈。但是,若是请不到外援,皇国孤立无援,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沉思了片刻后,道:“若是六国之中还有其他国家愿意出兵呢?” 君上迟疑了一会,道:“若是如此,羌国自然愿意借兵与你。” 莫寒心中一喜,道:“希望君上你能言而有信。” 君上豪言道:“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见目的已经达成,莫寒连忙抱拳告辞。 君上也不挽留,看着白苏、莫寒二人说到:“苏儿,这请雨之事,孤就交予你就全权处理。”顿了顿,又补充道:“记得,要抓紧时间好好的跟莫王爷培养感情。” 白苏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连忙拉着莫寒跑出了宫殿。他的父皇他当然了解,若是不走的话,肯定还有更难听的话出来。身后,那甜腻得让人骨头软的声音迟迟不停。 两人皆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确定父皇不会跟上后,白苏才放开莫寒的手。拘谨的说道:“我父皇之话,莫寒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莫寒淡淡一笑,道:“令尊作风标新立异,莫寒心折不已。”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他现在似乎越来越会说谎了,说着假话也能面不改色。 白苏也愣了,道:“只怕,这世上只有你才会说心折于我父皇吧。”又叹道:“自从三弟去世后,父皇才变成如此。之前,父皇是从来不苟言笑的。” 莫寒对别人的家事无甚兴趣,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白苏又道:“三弟之死,我一直觉得内有蹊跷。可是,却又毫无头绪。” “难道,没有派人去查吗?” 白苏点头道:“自然是有人查过。但是,说辞都是一样,说是心猝死。” “心猝死?”莫寒皱眉。 白苏点头,“就是心脏突然死掉。三弟生前爱好修真,心脏并无毛病,所以,他猝然离世,才会让人觉得蹊跷。” 修真?莫寒总算明白房间给的那顶大钟有何作用了。敢情,是被人当做炼丹炉来用了。 白苏见莫寒眉头紧皱,以为他不乐意听这些话,连忙说道:“瞧,我一说起三弟,就把正事给忘了。对了,请雨需要我准备些什么?” 闻言,莫寒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道:“三皇子房中的宝剑、香炉,黄铜大钟可否借我?” 白苏微微一愣,道:“这些东西要来有何用?” 莫寒淡淡一笑道:“请原谅莫寒不便相告。” “既然如此,改明儿,我就叫人送去。” 莫寒点头,道:“后天一早,我需要去西城外的后山祈雨,届时,后山需要戒严,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不得靠近。” 白苏道:“这我会安排的。” 莫寒又道:“对了,三皇子房间的东西原封不动的送去。就连香炉里面的香灰都要留着,这个,可以吗?” 白苏虽然不解那香炉灰有何作用,却仍是点头应允,“我一定会嘱咐他们小心一些。” “那就麻烦了。” 祈雨(1) 一日的时间眨眼便过。 陈政在外奔波了一日两夜,也查出了不少消息。比如,辛末以在三日前离开羌国,又比如,辛末的身世。 莫寒看着手中那薄薄的一片纸,抿着唇冷冷的笑。辛末的母亲是畨颜王朝的七公主,为人好勇斗狠,平素就喜欢打打杀杀。畨颜与大皇两军交战时,七公主对莫行焉一见钟情。畨颜惨败,莫行焉俘虏了七公主,后见她身为女儿身,便以礼相待。谁知,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久了,莫行焉对七公主也日久生情。天雷勾动地火,生米煮成熟饭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莫行焉回朝后,提出要娶七公主的事情,却受到了满朝文武的反对。 皇昊说:“莫行焉,你家族世代金戈铁马、共垂千秋,你要亲手毁了这一切吗?” 他自然是不肯的。男人嘛,家国天下永远都是第一,但又不忍伤害心爱之人,后来,便托了心腹将七公主送回了畨颜王朝。皇昊见莫行焉放了七公主,大怒,遂派他即刻领兵攻打畨颜。莫行焉领命前去,那一仗,打了整整四年。一年后,随行的丫鬟又有了莫行焉的孩子,那个人就是莫寒。丫鬟被人送回,封为王妃,而莫行焉却在三年后全军覆没,再也没有回到大皇国。 七公主回畨颜的第一年,便生下了辛末。至于辛末跟莫行焉间到底还有些什么恩怨纠葛,就不得而知了。 即便是这样简单的几句话,却已经证明辛末是永远也不能冠上莫家的姓氏了。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辛末其实也很可怜吧。只是,他害了天萧,他绝对不会原谅他,绝不。 翌日一早,众人开道,莫寒着一袭青色的道士袍,梳着整整齐齐的道士髻,上了西城后山。 白苏亲自将莫寒送上山顶,确定无甚危险后,才领着众人退下。 白苏言而有信,莫寒所要之物果然都整整齐齐的并列在山顶的空地上。 莫寒却是一点也不急。低头抓起一把香灰轻轻的闻了一闻,又沾了一点放在口中,微微的皱眉。那柄三尺左右的宝剑实在是不轻,莫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出来。鼻子在剑身上稳了稳,然后在手心用力的一划,瞬间鲜血如潮般涌出。莫寒却是面无表情,剑锋上的鲜血瞬间变成了紫黑色。剑上有毒。莫寒惊呼了一声。 就着一手的鲜血摸上了那黄铜大钟,大钟一沾上鲜血,便出一种似麝香般诡异的香味。莫寒心道,这黄铜钟上涂了什么东西,竟然有解毒的作用。可又不能将这钟切下一块带回去研究,叹了一口气后,抓了把香灰摸上伤口,又随手撕碎衣服下摆,如此包扎了一番后,才抬头望天。 一碧如洗,就连云块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片。 而此时,顾清溪众人也焦急的望着天空。晴朗依旧,闷热依旧,这样的天空,若要下雨,几乎是没有可能。 顾清流看着天空说道;“你说,有可能会下雨吗?” “很难?”顾清溪同样的抬头望天。 “你相信莫王爷会祈雨吗?” “不相信?”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 “你说,我们要不要先躲起来,等到下雨后,才出来?” “这主意不错。可是,你忍心扔下莫王爷吗?” “有什么不忍心的。你别忘了顾家的最高指导原则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顾清溪点头,“说得也是,那我们现在就走。” “在等会儿吧。” 这边的陈政同样没有闲着。 一时抬头望天,一时又同一干侍从们说道:“大家眼睛放亮点,一现羌国的军队有何动向,马上保护莫王爷离开。” 侍从们望了一眼山顶的方向,齐齐应是。只是,一个山顶,一个山底,就算要保护也是鞭长莫及啊。 陈政满意的点头,又抬头看了眼天:“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会下。” 一个侍从随口答道:“可能要等到明年。” 陈政黑了脸,拔出剑就要开打。众人连忙拉住,劝道:“冷静,冷静,陈统领,我们都希望这雨能早些下,没人希望莫王爷有事的。可是你看,这太阳火辣辣的,一点害怕的迹象都没,又怎么会下雨?” 陈政怒了。抬腿就给了侍卫狠狠的一脚。 而守在半山腰的白苏同样的神色紧张。为了这场雨,羌国百姓家家焚香拜神,祈求莫寒能祈雨能成功。若是,祈雨不成功的话,别说父皇,就是羌国的百姓可能都不会放过他。随手擦掉额头上的汗,他道:“怎么秋天也会这么热。” “是你太过紧张的缘故吧。”接话之人是羌国的大皇子白垩。白苏这一代都是以药材命名,白皇子白垩、二皇子白苏,三皇子白芨。 祈雨(2) 白苏点头微笑,算作是招呼。二人负手看天,都不再说话。 “咕咕咕--咕。”鹁鸪鸟的声音尖锐而绵长。地里的蚯蚓仿似也忍受不了这闷热的天气,爬出了地面。天空中,堡垒一般的云块卷了一层又一层,就好像棉花团子一般急的朝羌国涌来。 抬头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片,仿似能活活的将人压死。 莫寒心中一喜,忙用剑刮了层泥土下来,泥土潮湿而柔软,莫寒心道:“这果然是下雨的征兆。” 忙抡起剑鞘敲了三下大钟。 一时,钟声如雷,震得整个山谷都嗡嗡作响。山下众人忙捂住了耳朵,天空中云谲波诡,地上狂风突起,吹得山顶上的树枝哗哗乱响。躲在山中的鸟儿、兽儿、虫儿齐齐出惊慌的哀鸣。 “这雨,应该能下两日。”莫寒的话刚落音,一道闪电唰的一声划过苍穹,惊天动地的闷雷声也如排山倒海般一波又一波的炸响。 众人齐齐屏声静息,冥冥中一声轻而又轻的滴答声落在脸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下雨了,下雨了。”霎时,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沸腾了。 那雨似乎极其不喜热情的人群,像受了委屈的娃娃撇着嘴巴,落了稀稀拉拉的几滴眼泪,接着便哗的一声,如针般细密的降落。 雨势湍急,湿了众人的衣服却无一声抱怨。人人都欢天喜地的伸手去接那如线帘的水花儿,笑得就好似现了金山银山。 白垩将额前湿哒哒的头拨开,叹道:“没想到,大皇国的莫王爷真的能请来雨水。” 白苏浅浅一笑,“百姓终于不用再饱受干旱之苦了。” 白垩笑道:“你啊,除了百姓外,你还知道说啥。” 白苏腼腆的抿了抿唇,道:“我先去接莫王爷下来。” 白垩偏头看了眼上山之路,道:“天雨路滑,上去小心些。我也要回去向父皇回话了。” 白苏点头道:“皇兄你也注意安全。” 天降甘霖,羌国狂欢一夜。 为了感谢莫寒羌国君上请了最好的歌伶舞姬、上了羌国最好的美味佳肴。酒酣耳热之际,羌国君上睨着莫寒笑言道:“说实话,我还真不相信有人能将这雨给请下来。” 莫寒彬彬有礼的一点头,道:“雨乃天上神物,人自然是请不到的。” “此言差矣,莫王爷你还不是一样为我羌国请来了天上之物吗?” 莫寒淡淡一笑,并不作答。 这雨水自然不是他请来的。为什么能把握住下雨的时间,却是不能说的。至少现在不能说。 又是一番杯觥交错后,莫寒找了个并不高明但是却也让人拒绝不得的理由扯着白苏一起出了宴席。 白苏本就不喜饮酒,遂顺水推舟,乖乖的跟莫寒出了去。 才出门口,莫寒直接说明拉他出来的缘由。白苏虽然皱眉,却仍是点头应允。只因莫寒说他要是答应了的话,他就告诉他祈雨的秘密。 只要知道个中缘由,对于羌国百姓来说,又是功德一件。 交易 穿过曲折迂回的九曲长廊,走过芳香馥郁的帝女花道,两人再一次踏进了白芨的寝宫。 白日借走之物,现在已经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莫寒抬头看着悬挂在房梁上的大钟,随口问道:“这口钟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刚刚吃酒那会儿,宫人们挂上去的。” “哦?这口钟又是从哪里来的?” 白苏摇头应道:“我也不知。白芨他从小就喜欢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这个指不定是从哪个高人手中得来。” “哦?”偏头一看,白苏的神情在昏黄的灯光下表情柔和而俊美,显得格外的诚恳。心中一动,道:“我若是帮你查出令弟的死因,你能不能跟我做一笔交易。” 白苏心道,你要找我做交易,大可以用祈雨秘术跟我交换即刻。为什么,又自愿去查白芨死亡的原因。 莫寒见他久久不回答,便道:“我之所以没有用祈雨的秘密跟你交换,那是因为祈雨根本就不算秘密。不,或许应该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祈雨之说而已。” 白苏一怔,“哦,那怎么?” “那是因为我父亲。大皇国恭亲王的名号你应该有听说过吧?” 白苏连忙点头,“如雷贯耳。” 莫寒淡淡一笑道:“父亲生前有记载过天气变化之书。书中曾明确的记载着下雨之前天上的云朵、地上的植物、动物等该有的明显变化。” 白苏有半响反应不过来。 莫寒接着道:“就算没有我的祈雨,这雨是照常会下的。” 白苏依然愣愣的问道:“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莫寒从衣袖中掏出一片黄的宣纸,递给白苏道:“这里有明确的记载,你看过之后就会明白了。” 白苏接过,匆匆一扫。却是越看越心惊,心中叹道,此人当真是胆大心细,若不是他观察得仔细的话,他又怎么能利用这一场雨作为与羌国谈论的筹码?说到底,也怪本国的学术不达。若是达,又怎么会白白被人利用了去。可是却又不得不甘拜下风。 将纸片递回给莫寒,莫寒并不去接,道:“这个东西你留着吧。对你们羌国以后的展会有些用处的。” 白苏也不客气。将纸片收好后,问道:“你要跟我做什么交易?” “你的墨宝一份。” “墨宝?” “嗯。”莫寒朝他勾勾手指,白苏连忙凑近,莫寒低声的耳语,每说一句,白苏的眉头就紧皱一分。 “真要这样做?”白苏讶异的问道。 莫寒点头。“别无他法。” “可是……。” “你若不愿跟我交易,莫寒绝不强求。” 白苏皱眉,“此事非同小可,我还要考虑考虑。” “几国交战迫在眉睫,容不得你详加考虑,你若不愿,莫寒自有办法找其他人。” 白苏沉吟了片刻,道。“莫寒,我知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若,此事被我父皇知晓,你可知道后果?” 莫寒言辞激烈:“君上答应过莫寒,若是他国愿意出兵,羌国自然也不会落于人后。更何况,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有人现,就说是我凭空捏造,绝对不会给二皇子你添麻烦就是。” 白苏叹道:“我并无此意。是我所做,白苏绝对不会狡辩。只是,此事风险太大,我不得不为本国百姓考虑。” “你若是真为本国百姓考虑,你就应该应我。” 白苏还在迟疑。莫寒却不容他再有片刻犹疑,拂袖而起,道:“既然二皇子如此为难,莫寒不再强求便是。” 白苏连忙拦于莫寒面前,神色踌躇的叫着他的名讳。“莫寒……。” 莫寒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白苏神情一滞,缓缓的点了点头。 莫寒心下大喜,口中却道:“既然如此,劳烦二皇子现在就照我刚才所说,拟份出师表于我。” 白苏叹道:“我既然已经答应于你,你又何苦如此急切。” 莫寒不慌不忙的应道:“白苏你应该知道,莫寒在羌国已经呆了两日,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 白苏还想说些挽留之话,但见莫寒神色坚决,遂改口道:“既然如此,我即刻拟给你就是。只是,战争平息之后,希望你能应你之诺,回到羌国帮我查出臣弟去世的真正原因。” 莫寒拍着胸脯保证:“若是我没回来,你大可前往皇国取我级,莫寒绝不放抗。” 白苏心道,你若是回了皇国,身边自然有其他人保护,我去了,还不是自找死路吗?口中却道:“既然如此,你就随我去昭和宫,笔墨纸砚那边才有。” 莫寒连忙应好。 借兵 拿了白苏的亲笔书函。当晚,莫寒领着皇国剩余的十几个使者便无声无息的离开了羌国。守城的侍卫原本不愿放行,却不料他们的身后跟着二皇子白苏。 该说的在皇宫内早就说完,出了城后,二人只是抱拳一礼,便各自分道扬镳。 白天见莫寒祈雨成功,众人对莫寒的能力也就越加肯定。因此,莫寒说走,同行之人并无一人有异议。 马车上,几人靠在车窗上假寐,这些时间,大家的神经一直紧绷,如今有难得的放松,个个都抓紧时间休息。莫寒却睡不着,既担心皇兄回去不及时,会误了出兵的日期,又害怕辛末的军队太过彪悍,破了大皇国的城池。更担心其他五国已经出兵,自己会白跑一趟。最担心的却是言小小众人汇集的难民。要把一群难民组成一个军队,谈何容易。更何况,言小小和顾雍二人皆是不懂带兵打仗之人,他突然觉得应该让顾清溪或则顾清流前去协助。若有他们在,他也比较能放心一些。 时间就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 第二日的傍晚众人终于抵达戎国。 白苏已经派人传出消息,说皇国使者不日将会抵达。所以,莫寒他们到达时,门口已经有人前来相迎。 在迎迓队的带领下,莫寒众人入了皇宫,觐见了戎国君上。 没有客套,莫寒直接说明来意,并且呈上了白苏的亲笔信函。 信上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片,无非是颂扬皇国如何的敦亲睦邻,于六国又是如何的友好,又列举出若畨颜攻了皇国,六国将处的境地,并指出羌国已答应借兵于皇国,不日将会出征,并请求他国与羌国共同进退,以保六国万世基业。 戎国君上拿着书信入了内殿,让莫寒等人等在殿外。 一莫寒心中敲起了小鼓。三日之期,今日就到。若是戎国这边一拖再拖,他又该如何是好。他本来就不是那种擅于心计之人,如今这一步一步的陷阱已经达到自己的极限。或许,是最近休息的时间太短的原因,他总是无缘无故的犯困,肚腹常常一阵又一阵的绞痛。虽然,顾清溪懂些医术,但是却依然查不出他肚腹绞痛的原因。 度日如年的等待中,在张灯时分,戎国君上终于出来。莫寒心中焦急,但是面对着高坐于龙椅上的男人,依然是不卑不亢。 戎国君上遣人将书信退还给莫寒,莫寒心中捏了一把汗,忙道:“不知君上考虑得如何?” “孤已经委派本国的冉将军带兵攻打皇国,他们已经在出行的路上。” 莫寒脚下一软,险些直接跌倒在地。吸了口气,才朗声问道:“所以,君上你意下如何。” 戎国君上沉吟了片刻,道:“孤修书一封,麻烦你转交给带兵的冉将军,他看后,即会明白。” 莫寒本就是那玲珑剔透,一点即通之人,放在胸口的大石一落,肚腹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绞痛,却仍是握紧拳头硬生生的忍了下去,朗声道:“麻烦君上在为羌国修书一封,以便羌国的信使复命。” 戎国君上点头道:“这个是自然。” 大家都知道此时的情况紧急,羌国君上也不留莫寒众人留宿。修书两封,并给莫寒一一过目后,便差人将莫寒众人送了出去。 六国当中已经有两个国家愿意帮助皇国,剩下的四国肯定是来不及了。就算赶去他们的国都,他们的军队恐怕早就跟皇国交手。唯今之计之盼羌国君上能一言九鼎,快些派兵与戎国的军队融合。 如此一来,胜算也就大了几分。 陈政带着给羌国君上的书信返回羌国,莫寒众人则是马不停蹄的朝戎国的军队赶去。 众人见莫寒为了皇国的安危劳心劳力,个个都心生感动。对莫寒的偏见也早就随风而去。顾清溪跟顾清流二人也不好意思提起顾家最高指导原则,每天屁颠屁颠跟在莫寒身后出谋划策。 书信 所有人都认为莫寒所做一切是为了大皇基业,为了皇国的民生社稷,只有莫寒自己明白,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报仇二字。 为林天萧报仇,这成了他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除了皇煜笙以外的人而活。如今想来,一切竟然恍惚得好似做了一场噩梦。若是,林天萧没死,他一定不会这样马不停蹄的跑来跑去,若是林天萧没死,他一定会考虑放辛末一条生路。 就算辛末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能力,他也一定会用世界上最残忍的方法报复他。 又拧起狼嚎沾了墨水,缓缓的写道:“一切皆计划中,众人安好,勿念。”想了想,还是在抬头处恭恭敬敬的写上殿下二字。虽然两人现在已没有交汇的必要,但是该有的礼仪却不能少。 写好,又换了张干净的纸。一字一句的写道:“顾大人、言掌柜的,见信安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尔等率领一干难民,只须在路上拦截各个国家的粮草即可。万万不可擅作主张,带兵作战。切记切记。” 另外一个房间的顾清溪同样在挥笔狂书。只见,铺开的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殿下安康,莫王爷设下连环计,终于借得两**队。只是,莫王爷似乎身染剧毒,属下愚昧,一直未敢言明真相。殿下若是见信,烦请告知属下究竟该如何处理。” 两封信笺同时抵达岩城。 皇煜笙收到莫寒的书信时,着实高兴了好久。就算只有寥寥几字,在他眼中却比那千金万银还有珍贵。只是,在拆开顾清溪的书信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成冰。 什么叫做身染剧毒? 什么叫做未敢言明真相? 什么叫做属下愚昧? 什么叫做烦请告知如何处理? 一连几个什么吓得进来报信的小兵双腿软,牙齿打颤。若是军营内有张桌子,那小兵大概会直接钻到桌子地下去。 刚刚在门外他还在琢磨着殿下的心情似乎不错,谁知道却在一眨眼,就大雷霆了。 完了,完了,若是待会儿殿下听见城外的消息,会不会直接抽出随身的佩剑结果了他。小兵觑着皇煜笙阴晴不定的脸,心中思考着要不要先行退下,等殿下的心情好了才进来。 谁知,他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一声冷冰冰的低吼:“站住。” 小兵的双腿一阵哆嗦,心中暗叫,不好,不好,殿下该不会现在就想要自己的小命吧。谁知,他却听见那冷冰冰的声音说道:“即刻将我的爱骑牵来。” 小兵惊吓连连的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殿下没说我要斩了你的脑袋。得令后,连忙一溜烟的跑了去马厩。 马儿牵来后,皇煜笙扔了一封信笺到他手中,冷声道:“将这个给林将军和顾大人过目。” 小兵连忙应是。 皇煜笙翻身上马。小兵心中纳闷,这马上就要打起来了,殿下他是要去哪里?可是,他却没有胆子问出半个字来。 皇煜笙睨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兵,道:“告诉顾大人,让他防着点林将军。我没回来之前,不可带兵迎敌。” 额头上的冷汗掉了一滴又一滴,还没来得及应是,马蹄溅起的泥土已经塞满了他的嘴巴。今天,真是他的倒霉日啊。 埋伏(1)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莫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低沉浑厚的打更声合着阴冷的秋风传来,或许,真的是因为冬天快到的原因,他盖了三张被子,像只刺猬般紧紧的蜷缩在一起,却仍然觉得很冷。他躲在被窝中不停的哆嗦着,除了冷以外,身体倒是没有任何不适,就连前段时间肚腹动不动就痛的毛病也没有了。 戎国带兵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时出使皇国的使者冉焱。据冉焱所述,除了他以外,出使六国的使者大都是死的死,消失的消失。没死没消失的人,如今也是成了半残。 至于他自己为什么没事,莫寒却不方便问。有求于人时,能忍的时候就一定要忍下去。更何况,现在正是兵荒马乱时期。 此时,他们被困于一座叫做昙域的城外,城内驻扎着的是修罗国的军队。对方见他们打着戎国的旗号,倒是没多加为难,毕竟他们并不知道戎国已经倒戈相向。莫寒想,这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但是,六国之间本来就是盟国,若是贸然强攻,对谁都没有好处。 更何况,三日后,羌国的军队就会赶到,到时,两军汇合,攻城自然是不在话下。 冉焱、莫寒、顾清溪、顾清流还有以为戎国的参谋齐齐的聚在军营内商讨讨伐之事。冉焱指着地图说道:“玄国的军队已经到达皇国的边境,高棉国的军队,则是从西南方进,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攻打皇国安驰,从高棉国到安驰,大概是需要一月的路程,如今大半个月已到,他们应该已经到达这个地方。”那个位置,离皇颜江不远。 顾清溪点头附和:“皇颜江附近无人居住,皇国的警戒线也相对薄弱,若是他们从这边进攻,一定能将皇国杀个措手不及。” “但是,同时皇颜江附近的交通极其不便利,他们若要进攻,则必须得过河。”莫寒顿了顿,道:“所以,在这之前,我们一定要赶到皇颜江埋伏起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冉焱低头量着昙域与皇颜江的距离,皱眉道:“距离太远,恐怕赶不过去。” “二十万人赶去自然很难,但是,只去一小部分人呢?”莫寒扬眉问道。 “兵力分散,对方采取各个击破的策略,我军必将惨败。”冉焱分析道。 “那倒未必,大部分的兵力仍是囤积于此,只要小部分人跟着我走即可,而且,皇颜江易守不易攻,只要抢得先机,他们未必能把我们怎么样。” “什么?”顾清溪惊呼道:“莫王爷,你要亲自带兵?” 莫寒点头:“有何不可?再说,我们也曾路过皇颜江,相对于高棉国人来说,在地形上于吾等是非常有利的。” 顾清溪当然明白。只是,莫寒身中剧毒,这段时间的劳累奔波,对于他的身体来说,是极大的损害。若是,又跋山涉水赶去皇颜江的话,也不知道他的身体受不受得了。想了想,道:“我跟你一起去吧,这里留下清泉就好。” 给读者的话:改错字和病句,最近感冒,完全不在状态中 埋伏(2) 他的语气诚恳,莫寒报以感激的微笑:“行,只是又要给你添麻烦了。”毕竟,他没有带兵的实战经验,能纸上谈兵是一回事,明枪明箭的来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顾清溪恍惚的记得,刚刚出皇城的时候,莫王爷也是这样客客气气、温文有礼。只是,那个时候各人都有戒心,加上受命之人不同,对于他也没给多少好脸色。他又想,若是那时没有走皇颜江那条路,那么,林天萧的结局是不是就会有所改变。也罢了,人言可畏,若是林天萧还活着,殿下必将会继续纠缠着他。这样,不管是对于皇国江山还是殿下本身,都无半点好处。 冉焱见众人都无异议,再看莫寒神色从容,大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概,便不再阻止。反而关切的问道:“既然如此,莫王爷你打算何时启程?” “越快越好。”又补充道:“最好能比他们早到三天。” 地图上的昙域至皇颜江的路线弯弯曲曲的一大条,用手指一量,大概也有两指的距离。若是大队人马跋涉而去的话,不知道要走几亿个手指。冉焱没有去过皇颜江,但是通过这几日行军的度,也能大概的推算出来。“天公作美的话,提前三日是没有问题的。” 高棉国去皇颜江必走水路,若是相撞,自然是免不了一场战争。莫寒选择了走陆地。 旧地重游。山依旧还是那山,水依旧还是那水,只是人却再也不是那人。 冬天到了,马车内也点起了火炉。掀开车窗帘子,逼人的寒气便哧溜哧溜的直往车厢内灌。莫寒打了个寒噤,车窗外那一山连着一山的山峦纠纠缠缠的怎么也不愿意分开,即便是距离遥远,看不清那山山的凋零与残败,却依然能清晰的感觉到冬天的萧瑟与肃杀。他想到一诗:“极目苍穹梦已空,吹断寒萧两颊风,飘零枫叶红,忘忧斟满盅。” 喃喃的重复着那句吹断寒萧两颊风,咬着唇苦苦的一笑。原来寒与萧若是一相逢,是必定要折断的。车内的火炉上温着一壶花雕陈酿,可他连半口都没尝过。忘忧斟满盅,就算这世界上真的有忘忧存在,他也不会浅尝一口。 顾清溪拿起挂在车壁上的狐裘风衣,披在莫寒肩上,柔声劝道:“王爷,天气寒冷,你还是关了车窗吧。” 莫寒轻轻摇头,长叹一声后,低声的说道:“顾大人,你可还记得你们第一次见天萧的情景。” 他怎么会忘?他还依稀记得在皇颜江畔,碧波荡漾,小船悠悠。立于船头之人朗目疏眉,唇若涂脂,一身玄色深衣勾勒出他强健的体魄,他曾一度想着,将此人招于皇煜笙麾下,只是,惋惜的低叹了一声,已经过去的事情,现在想来又能如何? 莫寒迷惘的看着越来越熟悉的山山水水,往事历历在目,天天拾起,片刻都不敢忘记。可是,如今再次见到,竟然会心痛得难以呼吸。他说:“要是天萧还活着,那该有多好。” 顾清溪叹了一声,呢喃道:“痴子。”同是大皇国人,关于莫王爷的传闻七七八八的也听了不少。不管他对太子殿下,还是去世了的林天萧,都只能用一字来形容,那就是痴。纵观大皇国上下,有几人能像他一般,明明知道没有结果还那样无怨无悔的恋着,无时无刻的记着。 埋伏(3) 闻言,莫寒却淡淡的笑了。“对啊,若是天萧他不是个痴子的话,他现在一定活得好好的。” 顾清溪无奈的摇头,心道,你说人家是个痴子,你自己何尝不是一样。我若是你,早就回头是岸,大皇国的好姑娘成千上万,何必要为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而折腰。可是,瞧着莫寒扭曲的笑容,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罢了,痴就痴吧。他现在唯一希望的是殿下不要也像这两个人一般拿不起放不下。若是,皇煜笙也像莫寒一般的话,只怕,皇国真的要变天了。 浩浩荡荡的军队终于全部抵达皇颜江畔,莫寒放下了窗帘,淡淡的命令道:“前行十里,弃车上山。” 十里之外是进入皇颜江的入口,隘口狭窄、漫长。两边的山上全是巉岩怪石,从此路过,若是运气不好,来场大雨,两山的泥石流就能埋掉几万人。 顾清溪以为莫寒只是观察仔细,却没想到他的记忆力也能如此之好。仅仅是路过一次而已,他就能记得十里之外,有如此适合埋伏的隘口。也无怪乎皇昊与皇煜笙想方设法的想要他继承莫行焉的遗风,像他这样剔透的人儿,若是不为大皇国所用,实在是暴殄天物。只是,抬头看着那陡峭的山峰,顾清溪为莫寒捏了一把冷汗。他的身体能撑到山顶吗?可是,却不敢告诉他,他已经中毒多日。 莫寒不知顾清溪心中的百转千回,分了一拨人马让顾清溪去对面的山上后,拿出一个绣着牡丹的荷包交予他,叮嘱道:“上山之后才可打开。” 顾清溪迟疑的点头,心中实在不愿就这样扔下他,然后带另外一部分人去另外的一座山。本来,他们此行来得匆促,军医之类的医务人员更是珍稀品种,他真担心他会再半山腰就倒下。 莫寒见顾清溪半天不动,抓起他的手,将荷包塞进他的手中,闷声问道:“顾大人,可是不愿意以身涉嫌?” 顾清溪心道,若在扭扭妮妮下去,说不定还会落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吉人只有天相,由着他去吧。低头看了看摊在手中的荷包,朗声应道:“为了皇国的兴亡,赴汤蹈火属下也在所不辞。” 莫寒满意的点头,口中却道:“得了,表忠心的事情你对殿下做就好。”话锋一转,道:“不过,顾大人,你一定要记得,没有见到莫寒出的信号,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或则,必将打草惊蛇。” “莫王爷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嗯。”两人也不再多话,带着各自的队伍齐齐的朝不同的山上奔去。 云层像是厚厚的棉絮,一层叠着一层。两旁稀稀拉拉的青绿色为这个冬天增添了几分生机,枯枝上,凝结着迟迟不愿溶化的寒露。上山之路是完全的纯天然,没有任何石阶。莫寒拿着一把寒铁剑,一马当先的在前面开辟道路。将士们见莫王爷如此积极,不由群情激昂,个个都不甘于人后。 啪啪啪啪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莫寒已经有些底气不足。肚腹是没有痛的,只是犯困得厉害,同行的小兵见莫寒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连忙伸出一只手扶着他,道:“莫王爷,你不舒服吗?” 莫寒点头,群山巍峨,抬头望去,苍崖忽相逼,绝壁凛可悸。皇国是不是可以像这些山一样,永垂不朽。就算是面对着绝境,也能拿出悍然的气势来,震退各方来敌。 埋伏(4) 他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所作所为到底只是单纯的为林天萧报仇,还是想保大皇江山永世不灭。 小兵斩掉面前的枯枝,关切的问道:“莫王爷,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莫寒回过神来,淡笑着摇头,“无妨,我还能坚持下去。”是的,只要一日未为林天萧报仇,他就能坚持下去。坚定了心中的想法,硬生生的将浓郁的睡意压下。 晌午十分,军队便在半山腰停下。莫寒半趴在平滑的岩石上喘着粗气。将士们七手八脚的开始打桩扎营。众人选的地方极其的隐蔽,第一日还好,此后的几日都是不能生火做饭的。 傍晚十分,江边忽然人声大躁。莫寒一惊,拿出随身携带的远镜定睛一看,边看见成群结队的小舟缓缓的驶向江畔。领头的战舰上依稀可见一个大大的高字。原本预算三日后才到的高棉**队竟然在当晚就已经抵达了皇颜江。 军士们也现了下面的异动,管事的将军一路小跑到莫寒面前,低声问道:“莫王爷,可是敌人已到。” 莫寒一边调整着站立的位置,一边低声应道:“是的。” 那将军眉头一皱,道:“这该如何是好,将士们上山就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 “敌人在明,我军在暗。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时间仓促,我们该如何准备。” 莫寒收起远镜,环视着周围,道:“若是敌人冲破关口,你给大伙儿说,将山上的石头全部给我推下去,越重的越好。”话才刚落音,便听见那人声越来越近。定睛一看,却是船上之人此时正上来岸边,从山上望去,密密麻麻的一片,头上的头盔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着白森森的寒光。 不用远镜也能瞧得清楚,那将军低声说道:“对方的人数最少也有十万人。” “将军可是怕了?” 那将军受了激,反驳道:“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要头一颗,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先到岸上之人已经开始齐齐朝隘口的方向的涌来。莫寒道:“他们是打算今晚过关。” 将军应道,“是的,属下这就下去备阵。” “好。” 随着低沉的命令声响起,众将士们即刻有条不紊的四散开来。将军站在莫寒的身后,低声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莫寒道:“再等等。”若有所思的望着对面山峰,也不知道顾清溪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他若是拆开他的荷包看过,那么,他就可以来个双管齐下,将对方打个落花流水。 咚咚咚的脚步声响个不停,十万人的脚步将大地都踩得摇晃起来。眼看,那些人就要到达警戒线。莫寒沉声命令道:“即刻点燃信号弹。” 嘭的一声,璀璨的烟花在天空中绽开。于此同时,对面的山上也传来遥相呼应的人声。震耳欲聋的石头滚动声在山间回荡,山下响起惊天动地、排山倒海的尖叫。莫寒握着远镜的手有些抖,山下此刻到底有多少人,被活埋了的被压死了的有多少,他不敢去看。更不敢去想,可是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汩汩的鲜血染红了大地。万世基业,当真是只能鲜血染就么? 短暂的惊呼声结束后,山下的人开始反击。点燃了火把的弓箭齐齐朝山上飞来,将军叫道:“不好,他们是想要放火烧山。” 闻言,将士们全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样大的一片山,若是燃烧起来,这山里所有活着的生物都会变成烤鸭。这其中,包括他们自己。 恰在此时,山顶传来一声又一声“噢呜”的叫声。众人皆竖起耳朵,除了噢呜之声外,还夹着阵阵哼哧哼哧的喘气声。也不知是谁先叫道:“老虎。” 就算,下面之人放火烧山,众人倒也不觉得惊恐。但是看着树丛间那黄白交错的庞然大物,个个吓得手脚冰凉,牙齿打颤,有些胆小之人已经了疯似地朝山下冲去。 回国(1) 一只老虎而已,就吓成如此。莫寒冷哼了一声,若是来了一群老虎,这群将士又该变成如何?山下众人也在这边松懈的当头,急的退兵。莫寒低叹了一声,到底是苍天也不愿见杀戮,站在了高棉国的位置吗? 将军见莫寒神色如常,连忙问道:“莫王爷,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莫寒抛出一道冷冰冰的目光。戎国当真是没有人了吗?这样毫无魄力的人也可以做将军?若是在大皇国,若是父亲还在,面对着这样的人,他肯定直接抽出随身的佩剑结果了他。可是,这个人他带领着戎国的军队,却不能杀。至少,不能是他所杀。 他皱眉说道:“杀了这只老虎,剥了皮给兄弟们烤肉吃。” 闻言,将军瞬间觉得自己矮了半截。腮帮子疼的厉害,若不是下面有几千人看着,这会儿,他一定会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莫寒挑眉,道:“怎么,将军,这样一只老虎你就怕了吗?” 将军唯唯诺诺的摇头。 莫寒冷声道:“刚刚是谁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是谁说要头一颗的?” 将军抬头挺胸,辩解道:“被敌人杀死是为国争光,被老虎吃了,那叫窝囊。” 莫寒冷笑:“还不是一样,都是一个死字。” “既然你不怕,你为什么不上去?”将军装着胆子吼道。 莫寒气得不行,戎国当真人才辈出,居然找了这样一个懦夫做将军。一头老虎,一大群男人在,一人一拳就能打死了的事情。竟然还有人吓得逃跑,可笑的是,同他辩解的竟然还贵为一军之将。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坐上将军这位置的?”饶是脾气再好,这会儿也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 那将军愣了愣,随后答道:“我家世代为将。” “所以,你就借着家族势力,扶摇直上成了一名将军?”难怪乎,他还会在这种时候同他讨论这样愚昧的问题。 那老虎伺机而动,趴在地上,虎目圆瞪,静悄悄的窥视着众人。 那人理所当然的回答道:“那是当然。戎国的国法中有明确的记载,宫中司职人员,全部实行世袭制。” 莫寒懒得跟他说话,无心的转眼,便看见早上扶自己上山的小兵正站在不远处。他冲那小兵招了招手,那小兵连忙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那小兵在莫寒面前揖了一揖后,才恭恭敬敬的问道:“莫王爷,有何吩咐?” 莫寒心道,就是这个小兵都比这个将军有大将之风。也不知辛末所选的军队会不会遇到像他这样的事?如果是皇兄遇到这种情况的话,他一定会即刻斩了这将军的头颅,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说要用这双手染红这片江山,却是连一个人都不敢去杀,这样,又怎么为林天萧报仇。 那小兵见莫寒半天不应,遂又低低的叫了声:“莫王爷。” 将军斥道:“下去,下去,这里没你的事。” 小兵见将军的脸色不好,低低应了声是,便转身退下。 “等下。”莫寒连忙叫住了他。” “莫王爷,难道你要让他去射杀老虎吗?” 莫寒懒得看那将军,缓步走到小兵面前,问道:“你叫什么?” “属下姓林,名云山。” “林云山?” “是的。” 回国(2) 莫寒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后,又道:“之前可有带兵打仗?” “属下打小便随着父亲四处远征。” 莫寒满意的点点头,又道:“若是让你独自一人带着万人的军队,你可会害怕?” 林云山朗声答道:“属下从来就不知害怕为何物。” 得,冲着这句话,这个林云山跟废材一样的将军比起来不啻天渊,遂道:“既然如此,本王让你带这一干将士们,你可愿意?” 林云山愣了一愣后,才气势恢宏的应道:“属下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好。”莫寒微微一笑:“你即刻派人将这只老虎射杀,另外用引蛇出洞之计,将山下之人引到隘口。你可愿意?” “属下即刻去办。” “去吧。”莫寒笑着拍了拍林云山的肩膀,道:“万事小心,我希望,我带的弟兄们,个个都能平安无事。” 林云山是第一次碰到带兵的将领会用这样语重心长的语气对自己说,“我希望我带的弟兄们个个都能平安无事。”这说明,大家在他的心中,不是下属,而是兄弟。他当下就有了愿意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冲动。他道:“属下一定用尽全力保全兄弟们的性命。” 莫寒点头,“记住,你也一定要用尽全力保全你自己的性命。” 一腔热血只愿为他抛。林云山激动了,当下铿锵有力的对着莫寒作了个军礼,转身即刻带着几个兵士上前去围剿老虎。 那将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着众人与老虎搏斗的身影,讪讪的说道:“莫王爷,你可真是会收买人心,短短的几句话而已,你就让这里所有的兄弟都愿意为你拼命了。” 莫寒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的战况,随口应道:“你并不笨。” “我当然不笨,我要是笨的话,我就不会做到将军这个位置了。” 闻言,莫寒讶异的看了他几秒,道:“你是不笨,但是你生性懦弱,不懂赏罚分明,不懂用人之道,遇事怯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辈,这样的性格,还能适合做一个将军?” 将军有些心虚的应道:“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你若是胆大的话,就会亲自上前杀虎了。” “无可救药。”在这一会儿,莫寒真想效仿皇煜笙,直接一刀结果了面前这人。或许,真如这人所言般,他是怯懦的,不然为什么他迟迟的下不了手。就连山下的尸体也不敢看一眼。 见不得血腥,这是兵家大忌。 稳了稳心神,又将目光落在了林云山众人身上。 只见,将士们一人拿着一把长矛将老虎团团的包围了起来。站在老虎左边的中年汉子抛出长矛狠狠的刺穿老虎的肚子,老虎痛得出振聋聩的嘶吼,愤怒的撇头,就朝那人飞扑而去。站在汉子旁边的汉子瞬间不慌不忙的伸出长矛,直刺老虎的喉咙,长矛极其的锋利,轻而易举就将它的喉咙穿透。这次,老虎连叫声都来不及出,唯有一双拳头大的虎目不甘的瞪着天空。刺目的红在月光下格外的耀眼,莫寒觉得眼睛涩,看见那鲜红的血液,他最先想起的竟然是林天萧下身红白交错的污渍。眼睛很痛,下意识的扯出将军腰上的长剑,劈头就是一挥,那将军大概没算到莫寒会做出如此举动,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人头便已经被自己的长剑砍落。 他的双眼,比瞪大了的虎目还要不甘。人头分裂时,飚出来的血液溅了莫寒一脸,莫寒一愣,下意识朝脸上抹去,黏稠的液体摸了一手,定睛一看,又是一片刺目的红。 给读者的话:修改错字 回国(3) 长剑哐啷一声坠地,手上的鲜血就如同夏天的露珠儿从指缝滑落,滴答的一声,溅起流红无数。 将军的人头就如同落地的珠子,一个弯儿都没有的直接朝山下滚去。下面的半截身子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血液哗哗的流个不停。众人看得比莫寒还要心惊,这个王爷就在刚才杀了他们的将军。 就算将军再无能,他也是带了他们几年的人啊,可是,这个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了他。愤怒的吼声响彻天际,一个小兵拿着长矛直指莫寒的胸口,吼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是啊,他为什么要杀他?他可不可以说是看见那老虎的血,让他想到了去世的林天萧,所以情绪失控,然后杀了人? 这样的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讽刺。一向良好的自控力,怎么会在见到老虎血的刹那,就迷了心智?别说他们,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惘然。 那小兵握着的长矛刺进莫寒的胸口,怒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莫寒依然回不过神来。学会了杀人,他是不是应该觉得开心。可是为什么,却在一刻觉得全身无力。他对林天萧保证过的啊,此生,必将永双手染红这片如画江山。可是,为什么杀了人后,他会后悔。是的,很后悔,后悔自己这样滥于杀戮,后悔自己的双手染上了别人的鲜血。不是要报仇么?要报仇又怎么能心软? 林云山见莫寒的胸前洇出殷红的血珠,连忙疾步上前,抬掌一劈,喝道:“退下。” 那小兵愤愤的收回长矛,尖上幽冷的血珠缓缓的滴落。胸口的疼痛终于让莫寒回神,=一手按住伤口,血液瞬间欢快的濡湿了他的五指,冰冷的五指被那温热的液体包围住,竟然会觉得温暖。 他看着那小兵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勾着唇,阴森森的冷笑。 那小兵被他身上散出的阴冷气息,逼得后退了一步。双眼惶惑而不安的看着他,语气却依然尖锐,“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们的将军?” 身后的众将士也齐齐吼道:“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们的将军?” “因为,他该死。”几个字从牙缝间挤出。痛,必先伤己。他又见识到了这几个字的威力。只有自己痛了,才会有勇气去伤害别人,就比如他现在这样。 “就算他该死,也是我们戎国的事情,与你何干?”小兵言辞灼灼的逼问。 “与我何干?”莫寒仿若听到一个笑话般,按着胸口冷冷的笑。“若不是我出手,按照你们戎国世袭制的规定,他,会受到制裁吗?” 那小兵被堵得哑口无言,身后的众人也惊慌的交换着眼神。 群龙无,人心必将涣散。刚刚失了心智错手杀了这个将军,本就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如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由不得自己继续小情小性下去。又忍着疼痛,逼近了一步,道:“你们将军那怯懦的性子,害死了你们多少兄弟,难不成,尔等打算陪着他死在讨伐畨颜的路上?” 一句简简单单的问话,让众人面面相觑起来。 只要是人,都会害怕死亡。战死,是光荣。若是因为计谋失败,而死亡,那是耻辱。至少对于每个将领是如此。 莫寒稳了稳心神,又道:“莫寒并不善武射,我刚刚那一剑,只为试他一试。就连这小小的试探都过不了,他又有什么资格继续当这将军?”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猎猎的冷风将每人的衣袍吹得簌簌作响,摇晃的树影在星子的映衬下,交错出暧昧不明的暗影。 回国(4) “啪”的一声闷响,在静谧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莫寒回头看去,身后,倒着的是那将军已经僵硬的身体。没了意志力的支撑,人的身体永远都不可能站立。 淡淡的一眼,心中早已是百感交集。可是,却不能退却。他害死了一个林天萧,如今又亲手杀死了一个戎国将军就已经够了。他不能让他带来的人,有命来,没命回。 人群中一阵小小的骚动。许久后,终于有个胆子稍微大些的士兵走了出来,看着他不卑不亢的问道:“诚如你所言,你只是试他一试,可为何,你的那一试会让将军人头落地?” 莫寒心中明白,要收复这些铁血的汉子,若没有一点真本事是不可能的。云淡风轻的一笑,道:“一个不懂功夫的人要试探一个长年征战在外的剽悍将军,你认为,这个人不需要全力以赴吗?” “既然是试探,又何须全力以赴?”小兵咄咄逼人。 闻言,莫寒不由细细的打量起面前的人来。来人二十五六的年龄,在月光下,五官有些模糊,身高只在自己的耳际。莫寒心道,此人若在皇国为将,必将官至三品。不由又一阵惋惜,戎国的世袭制,到底埋没了多少人才。漫不经心的反问了回去:“若是不全力以赴,又怎能试出真假?” 小兵的脑袋瓜子转得极快,刚刚还言辞激烈,听闻莫寒的反击之语,即刻换了副嘴脸,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将。既然将军已死,请莫王爷在众军士之中,挑出合适之人代替将军的职位。” 那意思也很明显,你虽然杀了我们的将军,但是,我们依然不会让一个外人来当自己的领。莫寒暗暗觉得好笑,却依然一本正经的应道,“我觉得林云山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那小兵没料到莫寒真的会在兵士中挑选出合适的人来。愣愣的看了眼林云山,倒是没说什么反驳之语。 林云山啪的一声跪下,对着原将军的尸体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响头,指天起誓:“林云山定不负众人所托,若是弟兄们少了一人,云山绝不回国。” 莫寒欣慰的看着林云山,心道,此人倒是直接的很,若是其他人,说要让他做将军,他一定会客客气气的推迟一番。他倒好,就这样直接的接了下来,而且,当场就起了誓。当真是单纯得可以。也罢,带兵打仗要的就是这份血性,那些勾心斗角与尔虞我诈留在宫廷内就好。 短暂的寂静后,山上的众人沸腾了起来。 齐齐上前拥着林云山,将他抛向天空,接住后,又继续抛。一直被压迫的人,一旦翻身做主,其人的气势,必将比那些世袭的将军王爷们要好上成千上万。 只是,这样吵吵闹闹,困于下面之人肯定也现了他们的扎营地。此地,怕是不能呆了。若是白天倒好,有人偷偷上山,他们还能看见。如今晚上,路途遥远,就算有人抹黑爬上山来,除非正面交锋,或则是绝对现不了的。 众人的热情消退后,林云山一路小跑,在莫寒面前躬身一揖,道:“谢莫王爷提携。” 莫寒点点头,道:“你只要记住你过的誓就好。”顿了顿,又看向众人说道:“若是,林将军违背了他的誓言,你们随时都可以代替他的位置。”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莫寒扯着林云山避开众人,低声吩咐道:“派几个侍卫巡山,随时小心敌人夜晚突袭。” 林云山迭声应好。又客客气气的揖了一揖,转身就吩咐众人去了。 回国(5) 莫寒没有想到,他们的吵闹,没有引来袭军,却迎来了皇煜笙。 在叫不出名字的树下,那人披着一身月光,被将士们捆得像个粽子般的推在了他的面前。锦衣玉食惯了的皇子,被绑着时,依然能从从容容面不改色。 月光太过朦胧,莫寒看不清他的样子。被夜色掩埋的两人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率先说话的是皇煜笙。语气带着与以往不同的轻佻与散漫,他道:“诶,寒儿,你还要将我绑到何时?” 莫寒不知道,他在说着这句话时,眉毛,眼睛,嘴巴,都是带着喜悦的弧度的。若不是那讨人厌的绳子困住了他,他现在一定将他拥进了怀中,好好的感受他的存在。半个月的翻山越岭,半个月的担惊受怕,如今见到他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那提在嗓子眼的心才缓缓的落下。 莫寒依然处在看见他的震惊中。这会儿,他不是该留在岩城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吗?怎么却突然间出现了他的面前?他是不是易容后的辛末?下意识的上前,伸手就朝他脸上摸去。 在那一刻,皇煜笙的心跳得好似擂鼓。他冰凉的手指落在下巴上时,身体很的自然有了不该存在的反应。手指所到之处,就好似点燃了一簇火焰,烧得他的心都隐隐的疼痛了起来。多好啊,他还活着。闻着他身上独一无二的馨香,他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莫寒原意是想看看他有没有戴人皮面具,可是,手指滑过他的下巴时,他就惊得缩了回去。什么都可以伪装,但是,一个人的味道是不可能伪装的。 忙叫人解了绳子,当下,就是恭恭敬敬一跪,客客气气的说道:“莫寒拜见殿下。” 满腔的热血被浇了一盆冷水,霎时从头凉到脚。在看见他的时候,明明是那样的开心,可是听见那客气而生疏的殿下二字,就好像有一把刀子,在心中硬生生的刻了一道痕迹。他弯腰,扶他起身。 可是,他却一个闪身,轻轻巧巧的避开了他的触碰。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半天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这双手,曾经搂着他的肩膀,曾经揽在他的腰上,曾经游走于他的全身。怎么算,这双手都不应该像现在这样,那样寂寥无依的立于空气之中。 耳边,是他疏淡有礼的嘘寒问暖声:“殿下,可有用过晚膳?” 皇煜笙摇头,但是想起在夜色中他可能看不见。于是低声说道:“没有,但是却不饿。” “那怎么行,殿下乃万金之躯,岂能忍受饥饿之苦,来人。” 林云山就守在莫寒跟皇煜笙不远的地方,闻言,连忙小跑过来,迭声问道:“王爷,什么事?” “拿些精细的食物过来。” 林云山低声应是。 夜晚视物对皇煜笙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看着他从头到尾都无波无澜的表情,觉得好像喝了一瓶陈年老醋。心里酸得厉害,从分开那日开始,他就日日夜夜的惦记着他。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他倒好,这么久没见,见到他,竟然还是这样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他真怀疑,这些日子,他到底有没有想过他。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莫寒沉默着领着他进入临时搭建的营帐内去。敌人就在山下,山上自然不能有一点火光。 营帐内极其简陋,只有一张薄薄的被子。莫寒指着被子说道:“山野之地,没有凳子,更没有床具之类的东西,今晚,就要委屈殿下在地上躺一夜了。” 见状,皇煜笙又是一阵心疼。他就过着这样的日子,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身中剧毒,不能受凉,不能受累,不能挨饿,可是,却过着这样的日子。又抬头看了眼帐子的外面,暮霭如墨,这么晚都没有休息,可是还在担忧着战争之事。 见他迟迟不动,莫寒只道他是不习惯这样简陋的居舍。苦笑了一声,“殿下,你若是嫌弃,莫寒也无计可施了,这里,已经是最好的一处。” 皇煜笙又怎么会不知道。征战在外,本来就艰苦。能有这样的一个营帐休息,已经算得上奢侈了。可是,他是心疼他啊,他是舍不得他受这样的苦。清了清嗓子,才轻缓的说道:“无碍,只是,我睡这里,你睡哪里去?” 莫寒耸耸肩,“没关系,莫寒去外面跟兄弟们挤一夜就好。” 回国(6) “不可。”皇煜笙下意识的反驳。与其,让他去外面受天地日月的洗礼,还不如让他睡在帐子里面呢。 莫寒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殿下你好好休息,莫寒就先行告退。” 什么时候,他们比陌生人还要陌生。彼此之间,只剩下鄙薄的点头、问好。下意识的拉住他的手腕,心中明明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感觉到那人的手轻微的哆嗦后,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肉麻的情话变成了淡淡的一句:“你睡这里,我睡外面去吧。”他什么时候会变得这样客气了,客气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莫寒愣了一愣,无奈夜色太深沉,帐子又遮住了月光,他越加的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手腕上的那只手,透露出主人现在无奈的心绪。他捏得好紧,他想,他的手腕会不会被他给折断。 恰好,帐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林云山立在帐前,轻声请示:“莫王爷,属下已经将食物带来。” 莫寒随口应道:“拿进来吧。” 进了帐子后,林云山轻手轻脚的从怀中掏出一只火折子点燃,见到在帐内僵持的两人,微微的一愣。下意识的解释道:“帐子是不透光的,在里面点支蜡烛是没问题的。” “你的蜡烛是从哪里来的?” 林云山笑着应道:“行军打仗,这些东西都会随身备着,以备不时只需,莫王爷,你是第一次带兵吧?” 他只是随口一问,却让旁边另外一人黑了脸。 莫寒的语气依然很淡,道:“是啊,第一次。”他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站在战场上,却不料,天意弄人,以为永远不会去做的,如今,却成了挂在他嘴边,从早到晚都心心念念的事。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关系,如今,也遥远的好似一个在天涯,一个在海角。以为,可以相携远去的人,如今却成了天人永隔。到底是,天意如刀啊。 林云山轻而又轻的将蜡烛立于地上,又若有若无的看了眼皇煜笙搭在莫寒手腕上的五指,笑着说道;“莫王爷第一次带兵,就如此的有勇有谋,云山佩服不已。” 莫寒只是笑。 林云山又躬身一揖道:“莫王爷早些歇着吧。属下先行告退。” 莫寒点头,道:“让兄弟们也好生休息。”皇煜笙一来,游击战是不可能打的了。明天,他们一定会跟下面的人正面交锋了吧。 林云山恭恭敬敬的退下,出去之前,还顺手将帘子放下。 林云山前脚刚走,后脚皇煜笙就露出了本性。用力的扯他手腕。莫寒冷笑,若是在以前,他这样扯他,他一定任君宰割,但是现在,则不然。 皇煜笙扯他不动,当下黑了脸,低声冷嗤道:“不错,几日不见力气大了不少嘛。” 莫寒神色不变,道:“常年被别人这样拉来拉去,体力自然增长了不少。” 他竟然说他是别人?原本在心中萦绕缠绵的甜言蜜语,突然间变成了恶毒的冷嘲热讽,习惯性的扬唇,道:“到底是莫王爷,这么快就找了个“林天萧”的替身。” 刻意的加重了林天萧的名字,心中却是一阵后怕。他来找他是想对他说“寒儿,六国的事情你不要管了,听皇兄的话,回国去好吗?”却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的不经激,仅仅是一个不相干的路人就能让自己对他恶言相向。 莫寒觉得全身冷。就算,抓着他的那双手滚烫得厉害,他还是忍不住全身哆嗦。林天萧的替身?哈哈,这样恶毒的话语也只有大皇国的太子殿下才能说得出来,也只有他,才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他不想跟他说话,不想见他,用力的甩手,想借此挣脱他的五指。 他明明神色凄怆,却固执的咬着嘴唇不肯泄露自己的无力。皇煜笙悲哀的看着他,狠话就好似一把双刃剑,在他刺出去的时候,自己也被狠狠的刺了一刀。可是,紧抓着的那只手腕是怎么也不愿意松开的。 甩脱不了,莫寒转身就用另外那只自由的手掰他的五指,每一下都很用力,恨不得直接将坚硬如铁的五指折断。 看着他决绝的表情,皇煜笙心道,若是现在服软,他大概就不会继续生气了吧? 可是,习惯了恶毒的嘴在这会儿怎么会吐得出甜腻得能腻死人的温言软语。 皇煜笙冷冷的一笑,道:“怎么,还真被我说对了?这会儿这么着急的出去,可是,想要去安抚新情人。” 气氛僵至最低点。 就算是没血没肉的冷血动物,听见这样恶意的侮辱,也会做出应有的反应是吧?更何况,他不冷血。更何况,他侮辱的人是林天萧,是为了保全五十条人命的林天萧,是他明明有能力去救,结果却见死不救的林天萧。扬起了的巴掌毫不犹豫的落下,啪的一声,掴碎了两人之间的任何可能。 皇煜笙没想到他会这么不客气的给自己一巴掌,微微的一愣,下意识的松了手。一得自由,莫寒飞快的倒退了两步,看着他,低吼道:“你谁都可以侮辱,但是,天萧不行。若是下次,下次我再听到你说林天萧一个不是,我会,我会亲手,亲手杀了你。” 冷风透过营帐的缝隙吹得地上的蜡烛摇摇晃晃,一滴透明又晶莹的蜡泪啪的一声落下。人无情,物有情。流不尽的滚滚红烛泪。 一句更狠过一句。皇煜笙懵得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他竟然将他逼得说出了要亲手杀了他的话?不该是这样,真的不该是这样。林天萧死了,剩下的他们应该手牵手,心连心的相携到老,而不是说:“我会亲手杀了你。” 给读者的话:两个主角终于见面了,主题不变,依然是虐。咳咳,从这章来看,俺只想说一个词,狗改不了吃屎。习惯了冷嘲热讽的人不管经历了什么,是不是都还是会冷嘲热讽。习惯了心慈手软的人,就算被逼得走投无路,依然能保持着一颗善心。由此可见,莫寒还是蛮善良的。另外,这章节名字起得很变态,完全与内容无关。 讨好(1) 莫寒失眠了一整晚。 第二日,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跟众人在平滑的悬崖上商量战事。敌方已经在山下扎营,看样子是准备长时间跟他们耗下去了。 众人皆急得焦头烂额,粮食本来就带得不多,如今又被困在山上,两日之后,必将弹尽粮绝。莫寒同样愁,行军打仗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敌人不是木头,个个有血有肉,计谋用起来更是风生水起,如有天助。他懂的,都只是些雕虫小技而已。来人本来就不多,如今又分成了两拨。若是强攻,无异于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 皇煜笙从营帐出来,看着围在一起的众人,下意识的走了过去。瞧见莫寒憔悴的容颜,又心疼又自责。昨晚,若是他服了软,留下了莫寒,他肯定也不会失眠。 莫寒也现了站在他身旁的皇煜笙,可他实在是厌烦了这样无休止的纠缠,对众人说了句稍后再议后,就自己独自离开。 皇煜笙连忙追了上去,看着莫寒单薄的背影,恨不得咬断舌头。没了舌头多好,这张嘴里,大概真能吐出几颗白花花的象牙来。 莫寒知他跟着,可就是不跟他说话。取下挂在腰上的远镜,聚精会神的注意着山下的动静。 皇煜笙蹑手蹑脚的向前,那别扭劲连自己都觉得恼火。可就是不能如以往般自然、或则是如昨晚般冷酷无情。在他身后停下,他眯着眼睛看了眼山下,山下风平浪静,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人影,若不是江面上的战船仍在,他真的会以为敌军已退。 看看莫寒,虽然憔悴不已,但是全身上下莫不是透出冷漠的疏离气息。昨晚,真的是他过分了。左想右想,他决定认认真真的跟他道歉。他不应该因为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而忘了之前的目的,感情用事,对于一个掌权者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在心中斟酌了一番后,才轻而又轻的叫着他的名讳:“莫寒。” 莫寒装作没有听见。他愿意跟就跟,只是要他理他,他是在做梦。若是在半年前,有人告诉他说,有天殿下会围着你的屁股转,他一定会认为那人在痴人说梦。可是,现在他真的这样做了,却不觉得开心,只觉得厌烦。 皇煜笙见莫寒不回答,心中又有些生气。可又不想两人的关系越搞越僵,悻悻然的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吗?” 莫寒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皇煜笙心中苦涩,他们的关系倒是来了个大逆转。以前,是他不愿意理他,风水轮流转,现在卑微的那个却成了自己。连忙跟在他的身后,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从两人分开开始说起。他是怎么历尽千辛赶回皇国,又是如何对林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到他跋山涉水来找他的这段,更是被他描绘的绘声绘色,跌宕起伏。 就算不想听,可是身后之人像个话痨一般唠叨个不停,他连不想的权利都没有了。 讨好(2) 莫寒停下了脚步,身后之人也乖乖的停下,甚至还煞有介事的左顾右盼着,道:“寒儿,是不是有情况?” 莫寒颇觉无力。他以前怎么就没现他的脸皮有如此之厚呢?叹了一口气后,无奈的说道:“殿下,你什么吩咐,莫寒照办就是。” 他终于愿意开口说话,皇煜笙高兴地像是个讨到了糖吃的娃娃。他笑得夸张,嘴角咧到了耳后根子去了。习惯了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在看看与他气质毫不相符的笑容,莫寒下意识的抬头望天,心道,莫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不就是今天他吃错了药。 皇煜笙不知莫寒心中所想。见他终于肯正视自己,连忙敛了笑容,正正经经、严严肃肃的道歉, “寒儿,昨天是皇兄的错,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 “寒儿,皇兄誓,若是以后再说一个林天萧的不是,我就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 “寒儿,你忘了,我说过要带你回家的么?”低声下气地说道歉之话,果然不是他擅长的。他说得别扭,听的人更觉得别扭。 这样的皇煜笙不是他熟悉的,莫寒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想要瞧清楚面前之人。 见他后退,皇煜笙却不敢上前去追,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喃喃的说道:“寒儿,我是来接你回家的啊。” 莫寒无动于衷。他宁愿他如昨晚一般恶言相向,这样,他也有疏远他的理由。可是,像这样低声下气的他,他没办法做到视而不见。至少,硬不下心肠来,狠狠的拒绝他。毕竟他是自己曾经爱慕了十几年的人呵。到底曾经是那样死心塌地、撕心裂肺的在乎着,就算沧海桑田、物换星移,那种最单纯的喜欢又怎么会忘? 也舍不得去忘啊。 见他表情凄迷,皇煜笙再接再厉道:“寒儿,原谅皇兄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若有下次,就算我跪下来求你,你也不要原谅我好不好。” 莫寒叹气,幽幽的说道:“殿下,你不适合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昨晚之事,莫寒也先有不对,以后,咱们两清。”清了最好,没有了那些牵牵绊绊,他更可以毫无顾虑的为林天萧报仇。 闻言,皇煜笙笑了。他本来就生得俊朗,笑起来时,表情柔和了下去。眉眼弯弯,眼眸就好像天上的星子般灿烂夺目,嘴唇含蓄的抿着,莫名的有了邻家大男孩的味道。看见这样的笑容,莫寒有些恍神。很久不曾记起的从前,也开了闸似地涌进脑海。以前的皇兄也是这样对他笑的,那时的自己,甘愿溺死在这样亲切的笑靥中。如今再看到时,却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啊。 匆匆忙忙的撇开视线,莫寒恭恭敬敬的一揖,道:“殿下,若没有其他的事,莫寒就先行告退。”对的,像现在这样说话,拉开彼此的距离,才是正确的做法。 见状,皇煜笙心下一沉,嘴角上的弧度也慢慢的收回。就算他说了原谅,可是心里却还是介怀的。那样的毕恭毕敬,那样的生疏有礼,怎么看都是他还在怪自己这张嘴。也罢,从前,做了那么多错事,岂是一句,我错了就可以原谅的。就算是自己,也定不能接受吧。目光如炬,紧紧的锁着他,“寒儿,我知道,从三年前将你打进冷宫那一刻,我就错了。就算罪无可恕,可是我还是希望你原谅我。逝者已逝,你不能一直活在失去的痛苦中。” 逝者已逝?莫寒一个激灵,刚刚柔和了的面孔瞬间变得冷漠起来。当初,他就在房顶上,在雒昙带走天萧时,他选择了视而不见。如今,却对他说,逝者已逝,多可笑,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人却用这句话来安慰他。 “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皇煜笙的脾气本来就不好,说了那么多好话,已经是他的极限。见他还是执迷不悟,语气也尖锐了起来:“就算是与我无关,我也要管。” 莫寒冷笑:“你管得着吗?” “管不着也要管。”他是疯了才会想着跟他道歉,他就应该一拳将他敲昏。 “不可理喻。”扔下冷冷淡淡的四个字,莫寒转身就走。他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样跟他耗下去,只会浪费大家的时间。 皇煜笙一愣,下意识的追了上去。“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闻言,皇煜笙呼吸一滞。看着他漠然的背影,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他会管下去的,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也要管下去。 讨好(3) 众人现粮食就不够两日时,大家齐齐叫嚷着,宁愿下去跟敌方杀个你死我活,也不要困死在这山上。 林云山也双目赤红,拳头握得死紧,拦在莫寒的面前,清楚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意愿。无非是,宁死不屈,自愿请缨,战死沙场之类的话题。 莫寒极力劝阻,说的无非也是,“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想出好的办法来。” 一次两次还可,可是等到太阳都快下山时,这种说法就失了效用。 他不愿意皇煜笙帮忙,皇煜笙也不插手。领了几个乖巧的士兵在附近收集枯枝,又在枯枝上绑上干燥的树叶。那些士兵们不知他所为何,但是,林云山有明确嘱咐过,对待他,要比对待莫王爷更加尊敬。 在太阳落山之前,枯枝就绑了二十多捆。皇煜笙让大家休息。之后,又叫来林云山。 见了昨晚的那幕,林云山知道此人跟莫王爷的关系非比寻常。入了营帐,先是毕恭毕敬的一揖道:“公子,你找我?” 皇煜笙点头。让他伸了耳朵过来,低声耳语了一阵。林云山听得眉目舒展、喜笑颜开,当下就乐呵呵的说道:“公子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皇煜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天亮之前,必须回来,这件事情不能让莫王爷知道。” 林云山一个劲的点头。“公子放心,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莫王爷他一定不会知道的。” 皇煜笙颔。林云山恭恭敬敬的退下。转身,就领了几个小兵,换了装备扛着二十几捆木材偷偷摸摸的下山去了。 皇煜笙站在一棵古榕树下,望着岸边的影影绰绰陷入了沉思。既然,他不愿意他帮他,那么,他就不帮。 可能,他们一开始就算准了他们不敢攻下去,夜幕才刚刚落下,下面就点燃了火把。明晃晃的一片。下面的情形也就更加的了解,莫寒看着,暗道,若是半夜攻下去的话,一定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转身,就叫人去找林云山准备突袭。 可是,小兵去外面找了半天,才讪讪的回到:“云山他不在营内。” “不在?”莫寒挑眉,道:“你可知他去哪里了?” 那小兵摇头,道:“入夜后就没看见他了。” 莫寒无奈,只得亲自出去安排。才将众人集合,山下,突然人声鼎沸。众人吃惊的奔至风口处,定睛一看,才现原来是敌方的某个帐子招惹了祝融。众人也只当是风吹倒了油灯所致,可是,下一刻,就连江上的船也惹怒了祝融。 众人大喜,道:“莫非是天助我也?” 又有人道:“敌方正乱,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莫寒深怕其中有诈,忙劝慰道:“大家稍安勿躁。这很可能是诱敌之计,大家先静观其变。” 众人哗然一片,倒也没有人说要攻下去之话了。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心惊胆战的看着山下的境况。只见火势越来越汹涌,这边刚灭,另外一个地方便很快的窜出一束火苗,接着便耀武扬威的燃烧起来。那边灭了,这边的星星之火又开始燎原,一个晚上下来,燃烧之处竟然高达上百。 莫寒心道,若真是诱敌之计,对方的本钱落得也太大了一点。带着满腔的疑虑等到了天色大亮。而失踪了一整晚的林云山却在这时领着几个小兵喜滋滋的上山来。在看看他们穿的衣服,赫然是敌军的衣衫。当下,莫寒就明白了七七八八。 众人瞧见林云山,先是一愣,接着便齐齐的围了上去,询问他们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林云山兴高采烈的脱掉敌人的衣服,又换上了本军的衣衫后。才绘声绘色的说道:“昨晚,我们按照那位公子的办法下山去烧了他们的粮草。” 众人齐齐的看着莫寒身后的皇煜笙。皇煜笙早就习惯了大家敬畏的目光,因此面对着一脸崇拜的望着他的众人,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又有一个小兵乐哈哈的说道:“他想让我们饿死在这山上,我们就烧了他们的食物。看谁先饿死。”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唯独莫寒从头到尾都冷着脸。若说用计,皇煜笙比起辛末来,不一定会差。也正因为如此,莫寒更不希望他会帮忙。昨晚,到底是自己多疑了。若是,那时带着众人冲下山去,左右夹攻,就算敌方不全军覆没,也会落得个丢盔弃甲的惨状吧。 皇煜笙见他脸色不好,轻声说道:“哀兵必胜。咱们这两日不能轻举妄动,等对方的心理防线彻底的瓦解后,我们再攻下去也不迟。” 莫寒没有回答。转身,看着林云山说了句“辛苦了,好好休息”的话后,转身就走了。 给读者的话:我也知道后面很没意思。但是,若是这样匆匆结局,就会落个虎头蛇尾的名声。不管你们觉得如何,我都会按照原本的设定写下去的。不然前面的三十万字就白写了。 争吵 见状,皇煜笙连忙追了上去。 众人看着那一前一后的背影,皆是一脸的不知所谓。 从高处望下去,山下的景物虽然十分的渺小,但却依稀的能看出那一片的狼藉。莫寒目光悠远,淡淡的说道:“多谢殿下相助。” 皇煜笙小心翼翼的觑着莫寒的脸色。整夜不眠,他看上去又憔悴了许多,双眼全是血丝。那模样,竟然比刚从山下回来的林云山还要疲惫。皇煜笙心疼不已,下意识的上前,本来想搭在他肩膀的手,伸了一半,又万分不舍的缩了回来。 “你放着岩城不顾,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你现在可以说了。” “接你回家。” “只是如此?”莫寒显然不相信他。皇煜笙心中酸涩,什么时候,他的话变得如此的不可采信。勉强的笑道:“我说过我要接你回家啊?” 莫寒摇头:“殿下,莫寒跟你生活了十几年,你的性格,莫寒很了解。” “是吗?说说你有多了解。” 莫寒转过身,背对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殿下从来不做没有目的的事情。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弃天下百姓、江山社稷不顾。” 皇煜笙冷笑:“仅此而已?” “这些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他偏头看他,目光清冷。 皇煜笙嘲讽的勾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结果,在他眼中自己却变成了为了百姓、为了江山、为了社稷可以抛弃一切的冷血之人。如果,真有他想的那样无情,他也就忍了。可是自己偏偏却还有七情六欲。忍不住反唇相讥:“是吗?这些能说明什么?说明我有多自取其辱?因为放不下你,所以千里迢迢跑来用热脸贴你的冷屁股,说明我有多可悲?连身为太子的自尊都不要了,低声下气的来讨好你?” 莫寒一愣,随即淡淡一笑道:“殿下你大可不必如此。你应该知道莫寒不需要这些。”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再说,当初也是你亲手摧毁了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 皇煜笙差点忍不住就口出秽语了。到底谁更无情?他只错过了三年,难道就要被判个终生监禁不成?可是,后面的那句话,却彻底的让他没了底气。那是他心中的痛。千金难买早知道。若是,知道今日会变成这样,他宁愿不要什么太子的虚名,也要将他留在身边。 莫寒知他无话可说,遂笑着道:“就算殿下你来这里,只为了接莫寒回家。那莫寒也给个明确的答案于你,莫寒不可能跟你回去,林天萧的仇一日未报,我就一天不回莫王府。” “你真的认为你杀得了辛末?”皇煜笙低吼。 “杀不了也要杀。” 皇煜笙冷笑:“你下得了手?那个人,可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那又如何?他杀了林天萧。”莫寒像只受了伤的小兽,低声的嘶吼道。 皇煜笙又开始疯狂的妒忌林天萧。他想问他,若是有天,他也死了。他会不会也像对林天萧一样,将他永远的放在心上。可是,看着他痉挛的表情,他开不了口。想了想,他轻轻的拥着他,低声硕大:“寒儿,你回莫王府,报仇的事情交给我。”就算他不答应,他也会敲晕了他,将他送回莫王府。有太医们在,不管他中了什么毒,都一定会有办法。 熟悉的味道灌进鼻腔。莫寒一怔,便开始用力的挣扎。 皇煜笙怕他气急攻心会伤了身体,连忙小心翼翼的松开他。莫寒后退一步,道:“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皇煜笙耸耸肩,“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莫寒瞪直了双眼。 皇煜笙接着说道:“就算,我为了你杀光了天下人,为了你,抛弃了皇家的万世基业,那也与你无关。” 这些,都是我自愿为你去做。又怎会与你有关。 莫寒惨然一笑。“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你真当莫寒还是那三岁小孩,三言两语就可被你欺骗?”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莫寒,你要记住,你将我逼急了,多大逆不道的事,我都能做出来。” “你这是在威胁我?” 皇煜笙阴测测的冷笑,道:“你可以试试。” 莫寒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索性破罐子破碎,吼道:“哪又如何?你不是都说了,一切都与我无关。大不了,我就再背一个红颜祸水的骂名。难道,殿下你认为莫寒还会在乎那些沽名钓誉吗?” 是啊,他不在乎。他从冷宫出来后,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是,他在乎。他恨不得杀光所有说他坏话之人。他不想保护的,他拼了命的保护,他不想留着的,他当做宝贝一样收藏着。可是,就算如此,又能如何?还是让两个人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就像现在一般,明明只是想要好声好气的劝他回王府,接受治疗。结果,都能像那山路十八弯,忘了本来的意图。 争吵,争吵。永无休止的争吵。 难道,这就是他们最后的结局。 可是,他又怎么甘心。 皇城(1) 人算总是不如天算。 莫寒这边按兵不动,可是,第二日早上顾清溪那边的人马却打下了山。 一路势如破竹,才刚刚交手而已,对方就已经节节溃败。莫寒心知不能再拖,当下,领着众人也就一起下了山去。 行至半山腰的时候,,便看见冉焱带的军队也追了上来。三面夹攻,高棉国的军士无处可逃。一炷香的功夫,对方主帅便降下半旗,自愿被俘。 大家都没想到这一战赢得如此的轻松。为了庆祝胜利,当晚大家就夜宿在高棉**士所扎的军营内。 没有酒水,大家以茶代酒也能喝得酩酊大醉。欢天喜地的欢呼声在山间回荡。莫寒也感染到大家的喜悦,紧绷的脸终于有了和缓的迹象。 皇煜笙见莫寒高兴,也跟着心情大好。端了两碗水,递给顾清溪和顾清泉道:“这一路上,多谢两位顾大人照顾莫寒。” 二人齐齐回道:“不敢当、不敢当,这一路是莫王爷再照顾大家。” “这是我们共同的功劳。”莫寒端起水,豪迈的跟众人碰了一碰后,仰头,就将碗中的水干了。末了,就着袖子将嘴上的水渍用力的一抹。皇煜笙心醉于莫寒瞬间的豪气中,端了碗,也不客气的一口焖。 顾清泉跟顾清溪二人对望一眼,当下也就不在拘谨。 三五成群的将士们则是围绕着篝火,烧烤着俘虏们的食物。虽然烧了一大部分,但是,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剩下的食物也足够他么今晚肆意的浪费了。更何况,后方就跟着大批的粮草。 冉焱得知莫寒杀了原来的将军,并且又安排了林云山顶替那人的位置。非但没有生气,当晚两人还在营帐外陪着众人欢呼。 莫寒掀开帘子时,正好看见冉焱扯着破锣一般的嗓子,站在一块木头墩子上高喊:“高棉国本是我国的盟军,今日,他败在我们的手上。我们不看僧面,看佛面,绝对不杀一个束手就擒的人。那些愿意留下来的人,就让他们留下,不愿意留下之人,我会亲自派人将他们送回高棉国。” 皇煜笙跟顾清溪众人齐齐的看过去,看着满面红光的冉焱,皆是心中感叹。 顾清溪笑着说道:“这个冉焱是个不错的良将。” “也难怪所有使者中,就只有他能平安的回国去了。”莫寒随口接道。 三人都是笑而不语。其他人都死了,就只有他一人活着。要不是他极其的聪明,要不就是他极有可能是对方的奸细。不管是哪一点,战事之后,都是不可久留。 莫寒盖了门帘,四人又齐齐的盘腿坐下。皇煜笙见时候也差不多,遂进入了正题,道:“我打算跟莫寒今晚就启程回皇城。冉焱这边就要麻烦两位大人了。” 顾清溪知道莫寒的身体情况,闻言,连忙说道:“殿下您尽管放心。这里,有我们看着。” 皇煜笙笑着颔。“我自然是信任二位的能力的。只是,这一路上,二位还是多加小心。” 顾清流道:“少了那位辛王,其他军队,就像一盘散沙。不足为患。” 皇煜笙知他所言不假,却仍是说道:“对方毕竟人多势众。两位,还是不要轻敌得好。” 顾清流、顾清溪二人齐齐应是。莫寒自然是不愿意跟着他回去。皇煜笙便趁着他不注意,一拳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当下,莫寒就晕了过去。 皇煜笙又简单的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当晚,就拖着莫寒披星戴月的朝皇城的方向赶去。 皇城(2) 连续三日,莫寒都不曾醒来。 皇煜笙看着莫寒平和的睡颜,心如刀绞。他的那一拳根本就没怎么用力,若是在平时,莫寒两个时辰后就可以醒来。可是如今,整整三天,他竟然连眼皮都没眨下。若不是他的鼻尖还有呼吸,胸口还在轻微的跳动,他真的会以为躺在面前的人是个死人。 上次见他都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中了毒?这毒到底是怎么中的? 也曾带他去找过郎中。只是,每人的反应都差不多了多少。才一号脉,就摇头晃脑的对他说:“这位公子所中的毒实在是闻所未闻,请原谅吾无能为力。” 连什么毒都查不出来,他们还做什么郎中。这不是在误人子弟吗?可是,他自己何尝又知道。 也曾是试过拼命的要他肩膀,掐他人中。可是他,却就是不愿意睁开双眼。他常常想,他是不是在怪他,所以故意不醒来。 连续三天,神不守舍,心急如焚。如今,皇城在即,皇煜笙抬头望着城内那重楼叠宇的楼阁,搂紧了莫寒的肩膀。外面的郎中没有办法,宫里的太医一定有办法的。 只是,若这样大摇大摆的入宫,只怕会挑起事端。想了想,最终选择驱车去了莫王府。 几个月不见,莫王府的门被已被粉刷一新。门前两个石狮子依然威风八面,两个石头的眼珠子恶狠狠的瞪着停在门前的马车。 铜环门扣响了三声,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露出一小狭小的缝隙。屋内的人露出一只昏花的老眼,道:“你找谁?” 此时,皇煜笙穿着一件墨色深衣,披头散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落魄潦倒的味道。也难怪门内之人没有认出他来。 皇煜笙挑开两颊的,紧张兮兮的说道:“田叔,是我。” 闻言,田大海揉了揉双眼,又仔仔细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皇煜笙懵了。 他千里迢迢送人回来,竟然会吃了个闭门羹。不死心的再敲,这次门稍微打开了一些,露出音月那小小的头颅。音月也不多说,看都没看来人,就直接说道:“田叔说了,你害得莫王爷离乡背井,莫王府不欢迎你。” 皇煜笙愣了愣,在音月关上房门的前一刻,伸手按在门上。音月自然不是一个男人的对手,惊慌失措的看着他。皇煜笙冷声说道:“你家王爷就在外面马车上,怎么,你不让他进屋?” 音月惊得用双手捂住了嘴巴。傻愣愣的看了他几秒后,又匆匆忙忙的朝屋内跑去,一边跑,一边叫:“田叔,出事了,田叔,出事了。” 田大海正在修理花园内的枯枝败叶,见到音月慌慌张张的样子,连忙迎了过来,道:“殿下欺负你了?” 音月气喘吁吁的摇头,手指直直的指着后面。田大海惊讶的回头,便看着皇煜笙抱着一个人大摇大摆的进了王府。又狠狠的揉了揉双眼,赫然现他手中抱着之人竟然是莫王爷。 田大海再也不敢让他碰钉子了。连忙领着他朝莫寒的房间走去,一边走,还不忘絮絮叨叨。皇煜笙也不打断他,轻手轻脚的将莫寒放在床上后,才道:“莫寒中了剧毒,你快派人去宫内请禤太医过来。记住,此事万万不能伸张。若有人问你莫王爷是如何回来的,你就说是一个不认识的路人将他送回来的。” 听闻莫寒中了剧毒,田大海早就六神无主。哪里还会去想殿下为什么会跟王爷在一起。转身,就吩咐音月去宫中找皇后娘娘。御医哪里是他能请得动的,更何况,在皇国内,莫王爷的名声本来就不大好。 音月呆呆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莫寒,心道,几个月不见,莫王爷怎么瘦成这样子了。又听说,他中了剧毒。双眼更是蓄起了一汪秋水,若不是皇煜笙就坐在床沿,她早就飞奔过去抱着他哭了。 田大海见音月久久都没反应,急得大声的唤道:“音月。” 音月被吓得打了个冷战。不过,总算是回过神来,使劲的吸了吸鼻子,才可怜兮兮的望着田大海。 田大海急急的说道:“快进宫去找皇后娘娘,就说莫王爷身中剧毒,需要请禤太医。”又恍然记起皇煜笙又吩咐过,此事不能伸张。连忙叮嘱道:“记住,这件事只可以告诉皇后娘娘。” 音月乖巧的点头。转身,就一溜烟的跑了。 皇煜笙皱了皱眉,虽然他不希望皇宫内有人知道。但是,若要请太医,也只有麻烦母后了。何况,莫寒是母后的心头肉,她若是知道莫寒性命垂危,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皇城(3) 莫寒清醒时,已经是回到莫王府的第二天。 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看着熟悉的帷幔,他恍惚的以为自己在做梦。一定是太过想念莫王府的一切,所以,他才会梦到自己回到了莫王府。 门外,响起了节奏感强烈的脚步声。他迟疑了一下,终于缓缓的睁开双眼。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穿红戴绿的皇后迈着高雅却急促的步伐走了进来。莫寒仍有半刻的失神,这个梦是不是做得太过真实了些。 皇后停下,让田大海跟音月都退下后。才一边用帕子抹着眼泪,一边朝他走来。莫寒下意识的闭上双眼。 房门被人轻轻的带上,莫寒感觉到皇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还是觉得恍惚,昨天明明还在跟顾清溪他们讨论战事问题,怎么醒来就回到了莫王府? 皇后不知道莫寒已经醒来。看着莫寒清隽的脸孔,心酸得直想落泪。当初,她知道去六国会有危险,劝来劝去他都不听,如今出了事,带着一身剧毒回来,她这颗心都要碎了。 就算没有睁开双眼,莫寒也感觉得到皇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这里,却没想到眨眼之间,他又看见了心疼他的母后。只是,见到了之后,更觉得内疚。 “母后,你不要再哭了,寒儿他吉人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说话之人的声音极其的熟悉,莫寒下意识的睁开双眼,便看见皇煜笙站在皇后身后,用同样担忧的目光的看着他。刺激太大,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煜笙却现了他醒来的事实。看着他开心的说道:“母后,你看寒儿已经醒来了。我就说吉人自有天相嘛。” 皇后也抬眼看他,见他果真如皇煜笙所说般醒了。顾不得形象的扑上去,搂着他嚎啕大哭。温热的眼泪浸湿了莫寒的衣服,他一直没有见过这样失态的母后,呆呆的躺在床上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见他醒来,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也落下。皇煜笙松了口气,忍着澎湃的喜悦,颤抖着双手扶起皇后,道:“母后,寒儿已经醒来了,你就不要再哭了。” 皇后果然收起哭腔。抹干眼泪后,又恢复了以往端庄高贵的模样。只是,原本整整齐齐的挽云髻却松散开来,垂下的几绺湿漉漉的贴在脸颊,脸上的妆容早就稀里糊涂的一片,就连头上的珠花也是摇摇摆摆的。这样的装扮,配上那样端庄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滑稽。可是,却没人笑得出来。 莫寒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皇煜笙见他模样,就知道他可能是想要行叩拜之礼。连忙阻止了他,并且将他推回床上,柔声说道:“你不要动,太医说了,你要好好的休息。” 莫寒也就不再动。偏头看着皇后说道:“母后安康,请原谅儿臣不能给你请安。” 闻言,皇后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要决堤。道:“傻孩子,说什么话呢。母后又不怪你。” 莫寒感激的笑笑,道:“母后,寒儿怎么会在这里?” “是你皇兄送你回来的。你这傻孩子,你都不知道自己中了剧毒吗?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要不是你皇兄……。”皇后说着,眼角又溢出了晶莹的泪花。 莫寒一愣。中毒?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没有休息好的原因,怎么转眼就变成了中毒?揉了揉有些疼的额头,道:“母后,你是不是听错了,孩儿不是一直很好吗?” 皇煜笙忍不住插嘴道:“你要是很好的话,我干嘛千辛万苦的把你绑回来。” 莫寒心道,原来这就是他出先在皇颜江的主要原因。可是,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他却知道?还来不及将心底的疑问问出,就听见皇后关切的声音。“你这孩子,你到底是在哪里中毒的?” 莫寒下意识的摇头,“我不知道。” 此话一出,皇后跟皇煜笙两人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刚刚还充满喜悦的目光,在这会儿齐齐变得哀伤起来。 莫寒小心翼翼的觑着他们的脸色。 皇后拉着他的手,温和的说道:“你仔细想想。一定能想起来的。” 皇煜笙同样一脸紧张的望着他。 他本来就是那种心细如尘的人。从别人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小的动作就可以猜出他们在想着些什么。从皇煜笙跟母后紧张的表情看来,他的情况并不乐观。又想道前段日子,动不动就犯困,时不时就肚腹绞痛,原来,不是因为自己太过劳累。而是,中了毒啊。满不在乎的挑唇,可是看着皇后关切的眼神,他嘴角的弧度瞬间僵硬。 “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皇后急急的问道。 莫寒摇头,觑着皇后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医怎么说?” 皇后叹了一口气,用锦帕拭去眼角的泪水。 莫寒看着皇煜笙,问道:“这毒无药可解吗?殿下?” “不是。”皇煜笙一口否决,“只要你告诉我们,你在哪里中的毒,太医自然就有救你的办法。” 皇城(4) 莫寒淡淡的“哦”了一声。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有没有解药根本就没什么区别。从林天萧死后,莫王府的莫王爷就已经死了。 皇煜笙自然不知道莫寒早就放弃了活着的信念。下意识的上前,蹲在床前,将三人的手叠在一起,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母后,莫寒,只要我还活着,我就绝对会找到解药。” 莫寒并不希望皇煜笙在自己的身上浪费太多力气。忙打断了他:“殿下,你离开岩城那么久,你可知那边的情况如何?” 皇后心酸的摸着他的头,说道:“傻孩子,这些事情留给朝中大臣去担心就好了。你去凑什么热闹。” 莫寒淡淡的一笑。却也现在那瞬间,皇煜笙笑得有些勉强,甚至带着几许挣扎。瞬间,莫寒全明白了。没了皇煜笙,林忠虽然善战,但是此刻却并不见得会为皇国所用。岩城只有顾清泉一人,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顾清泉此刻应该是孤掌难鸣吧。 皇煜笙附和道:“是啊,这些事情我们去操劳就好。你就留在莫王府好好的做你的闲散王爷。” 莫寒依然只是笑。 皇煜笙不敢去看莫寒。他怕,看得多了,他就会舍不得离开。就会忘记他天生的使命。 皇后不想莫寒醒来就这么操劳,连忙叫音月拿些食物给莫寒享用。莫寒也是真的觉得饿了,接过音月递过来的稀粥,三下五除二的喝了。 见他虽然面色苍白,但是却精神奕奕,皇后也就暂时的放了心。不停的吩咐音月要怎么怎么照顾他之类的话,又说若是有什么需要,即刻就去皇宫找她。 音月一一的应允,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见皇煜笙似乎对莫寒放下了成见,心下又是一阵欣慰。 皇煜笙将皇后送到大门口后,就折了回去。皇煜笙回皇城的事情,暂时就只有皇后和莫王府的人知道,所以,他一时还不能自由自在的在外面走动。 音月留在房内侍候莫寒。她的眼睛肿得好似泡涨了的银耳花,原本稚嫩的脸庞在一夕之间成熟了不少,看着莫寒,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死咬着着唇不让它落下。 莫寒叹气,他差点忘了离开时,他曾经答应过这个丫头,若是再次回来就会娶他为妻。这样的自己,怕是不能完成当初许下的诺言了吧。 他朝她招手。 “王爷。”音月哽咽的唤他。 “坐下吧。”莫寒指了指旁边的凳子。音月乖乖的坐下,双眼定定的看着他,那目光,好像害怕他会消失了似地。 莫寒下意识的撇过头。那样单纯的目光,他不敢正视。沉默了半响,他才喃喃的开口:“音月,你知不知道天萧他死了。” 音月一愣,傻傻的看着他。 瞧她那呆滞的模样,肯定是没有明白他说的话。他接着说道:“他是为了我而死的。” 音月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他绕来绕去的若有所指。见他目光闪烁,她只当他是因为林天萧死了而难过,下意识的安慰道:“王爷,不要自责。林公子,他一定没有怪你。” 莫寒不敢去看她的表情,狠了狠心,才道:“我的意思是说天萧他是为我而死。我对你许下的诺言,我做不到了。”他知道这样说很残忍,既然要断就该早些断掉。 音月一愣,随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王爷,音月有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音月,音月会改的。”每次做梦梦到莫王爷离去时说的话,她都会开心得笑醒。可是,现在他却告诉自己,他做不到了。音月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挖了一块,痛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迟疑了半天,他才将手轻轻的落在音月的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柔声说道:“不管音月的事,做得不好的是我。是我啊……。音月是个好姑娘,以后一定能找到一个真心对你好的夫君,而不是像我一样滥情。音月,你喜欢我是不对的……。” 音月“啊啊啊”的怪叫了三声。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就说不出话来。既然是不对的,为什么以前不告诉她?等到她喜欢上他,满心满意的等着做他的新娘时,他却告诉自己,喜欢他是不对的? 下药(1) 莫寒颤颤巍巍的缩回了手,看着她哭,他心里也不好受。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真的希望自己这一辈子都继续呆在冷宫。 现在回想过去,冷宫那三年虽然过得落魄,虽然受尽冷眼,但是,却问心无愧。但是,现在呢?现在他再也不能问心无愧了,他害惨了每个爱他的人,毁了所有关心他的人。 皇煜笙再次出现在莫寒房间时,音月已经离开。 莫寒呆坐在床上,双眼好似窗外枯萎的牡丹花,毫无生气。他在床沿坐下,伸手轻抚莫寒的清秀的侧脸。 莫寒没有动,脸颊白得有些透明,他也不看他,只是轻轻的问道:“什么时候回岩城?” “就在这两天。” 莫寒低了头,想了很久才问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不可以。禤太医说你要好好养病。” “我还可以活多久?”他抬头看他,目光灼灼。 皇煜笙迟疑了半响,才艰难的开口:“情况好的话,半年。” “情况不好呢?” 皇煜笙拒绝回答,握紧拳头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会好好的活着,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抢走你。” 莫寒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争吵,随口问道:“攻打岩城的主帅是辛末吧?” “嗯。” “顾大人应该应付不过来了吧?” “嗯。” “他们还能撑多久?” 皇煜笙拨掉莫寒额头的,怜惜的说道:“你好好的养病,其他的事情,你都不要担心。” 莫寒不语。他不担心岩城失守,只担心自己不能为林天萧报仇。 “早些休息,我明天在来看你。” 莫寒点头。皇煜笙扶着他躺下,弯腰亲了亲他的额头,又帮他掖紧了被子后,才转身离开。 房门咿呀一声关上,门外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莫寒也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田大海见皇煜笙出来,连忙朝房门走去。 见状,皇煜笙伸手拦在他面前,客客气气的问道:“田叔,你有什么事?” “我要进去看看王爷。”虽然莫寒是皇煜笙救回来的,但是对他,田大海的语气依然不怎么好。 “寒儿他睡了。”他淡淡的答。 “我偷偷的看他几眼总好吧。”田大海赌气的说道。 “禤太医说,他需要多休息。” 闻言,田大海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就不再坚持。两人齐齐朝客厅的方向走去。田大海跟在皇煜笙身后絮絮叨叨的念叨:“你当初怎么舍得将莫王爷打进冷宫的。小的时候,他那么崇拜你,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关,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皇煜笙混身一震,忍不住轻轻的抖。 田大海浑然未觉,一边走,一边老泪横流。“王爷还没成亲,还没子嗣,若真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老王爷。” “他不会死,他一定不会死。”皇煜笙打断了他,吼道:“只要我还活着,我就绝对不会让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禤太医都没有办法,你还能有什么办法?”他又何尝不担心王爷,只是,他又想起了当日太医所说的话。 “莫王爷的身体内有几种剧毒,刚开始的时候,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时间一长,毒性侵入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就会导致他心脏衰竭,心绞痛而死。” “都是什么毒?” “属下只能看出其中有相思子的成分。” “其他的,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吗?” “莫王爷中毒已久,毒物早就混合在一起,属下实在是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田大海又是一阵心酸。王爷中毒已久,为什么都没人通知王府。不由恶毒的瞪着皇煜笙。 历经了风霜的洗礼,皇煜笙的外表看上去越加的霸道。只是,这会儿那双眼却像只受了伤的豹子一般无助,可是表情,却又异常的坚决。他道:“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吧。” 下药(2) 翌日一早,音月和田大海二人就被皇后宣进了宫。 皇煜笙接到了飞鸽传书,看了一眼后,低骂了一声“混账。” 莫寒正在看弟子规,闻言,轻轻的挑了挑眉,问道:“岩城那边情况如何?” “说是畨颜大军压境,林忠临时叛变,带走了大部分兵马。岩城,即将失守。”一切都太过突然,闻言,莫寒愣得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皇煜笙道:“我现在马上赶去岩城。寒儿,等我回来。” 莫寒挣扎着起身,“我送你一程。”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送一程,也是应该的。 皇煜笙点头,道:“也好,送我到门口就好。” “嗯。” 皇煜笙牵着莫寒的手朝门口走去,两人都走得不快。尽管如此,目的地却越来越近。皇煜笙叹气,就算不想分开,到现在这个时候,也只能分开了。 他抬起莫寒的下巴,落下轻轻的一吻,道:“回去吧。好好的照顾自己,一定要坚持着我回来。” 莫寒淡淡的一笑,道:“殿下,路上小心。” 皇煜笙“嗯”了一声,转身,便大踏步的走了出去。莫寒看着他飞身上马,看着情深款款的回头看他,他却只是浅浅的微笑。皇煜笙的口型再说“等我回来。”他们都明白,他的身体不一定能坚持得到他回来,承诺,只是因为没有把握。 进了春华殿后,皇后的眼神就没从音月的身上离开过。音月心中忐忑,在皇后审视的目光下,紧张得连手指头都不敢动下。 皇后虽然对田大海很好,但是在皇后的眼神下,田大海的心中也好似猫爪,惴惴不安极了。 久久,皇后朝音月招了招手,道:“音月,过来。” “嗯。”音月低着头,乖巧的走到她的面前。 皇后拉着她坐下,音月不敢反抗,只好乖乖的坐在她的旁边。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 “嗯。”音月听话的抬头。 看着音月两个肿肿的眼眶,叹了一口气,道:“昨晚又哭了吧。” “嗯。” “因为莫王爷?” “嗯。”随即,又慌忙的摇头,“不管王爷事。” 皇后怜惜的拉着她的手,说道:“我早就把你当成了莫家人,你跟莫寒都是我的心头肉。” 提起莫寒,音月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皇后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寒儿的,所以,我今日找你们来,是想求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情。” 田大海慌忙跪下,道:“娘娘哪儿的话,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了。” 皇后看了看田大海,又看了看音月,才缓缓的说道:“我想让音月跟寒儿成婚,越快越好。” 两人俱是一愣。 皇后叹气,“昨晚回来,我找禤太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寒儿的生命最长不过半年,请你们原谅我的自私,我想了一个晚上,若是寒儿就这样死了,实在是有愧莫家祖先。所以,本宫就想,音月跟寒儿成婚,为莫家留下一脉。” 音月哭着说道:“没用的,王爷他不会答应的。昨天晚上,王爷让音月找个好人家嫁了。” 皇后拍着音月颤抖个不停的肩膀,莫寒的性格,她又怎么会不了解。当初,就是因为知道六国危险,所以义正词严拒绝了他跟音月的婚事。这次,若是知道他的生命只剩下半年,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等到音月的抽气声停止了后,她才道:“所以,我想让你们生米煮成熟饭。” “生米煮成熟饭?”音月傻傻的重复着。 皇后点头:“只要米已成炊,寒儿他反对也没有用了。” 看着音月稚气又茫然的脸庞,田大海又是一阵心酸。若真是这样做,音月的一生也就毁了。可是,如果能为莫王爷留下一儿半女,总归是好的。 “可是,王爷他会不会生气?” 在这种时候,还想着王爷会不会生气,当真是个傻丫头啊。皇后狠着心肠不看音月单纯的脸,昧着良心说,道:“不会的,他也喜欢音月啊,若是不喜欢,当初他怎么会同意要娶你呢?” “可是……?”音月还想说什么,可是田大海却打断了他,道:“音月,就听皇后的吧。莫王府养了你这么多年,田叔今天求你,你答应皇后娘娘吧。”说完,就啪地一声跪下。 音月见田大海跪在他的面前,慌慌忙忙的奔上前去,扶他起来。 田大海岿然不动:“你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音月哭着说道:“田叔,你先起来啊,音月没有不答应,没有不答应啊。” 田大海抹着老泪,道:“音月,今日之事是我田大海对不起你,与莫王爷没有一点关系。你若是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对不起你。” 音月不停的摇头,“我没有怪你,没有怪莫王爷,没有怪娘娘,一切都是音月自愿。音月,是真的喜欢王爷啊。”早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就已经喜欢上了那个笑起来比女子还要好看的男子。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是,去死。 皇后心情复杂的扶起两人,道:“都起来吧。” 音月搀扶着田大海站起,茫然的看着皇后。 皇后温柔的擦干音月脸上的泪,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纸包,塞进她的手中,道:“你把这个收好。过几天,等王爷的身体状况稳定了,你就给他吃了。” 音月握紧手中之物,用力的点头。 下药(3) 皇城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莫寒推开窗门,便看见小院子已经披上了银装。音月端着茶盏,推开房门,看见莫寒又看着窗外呆,连忙拉了件披风,披在他的肩上。“王爷,外面冷。” 飘絮般的雪花落在音月的头上,还来不及化开。莫寒伸手,随意的掸去她身上的雪花,笑道:“不碍事,我的身体没那么弱。” 音月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太医说了,王爷不能受凉。”说着,就要去关窗。 莫寒看着她关窗,并不阻止。 外面的风,就好似刀锋,刮得人的脸硬生生的疼。他刚刚吹了会,确实是感觉到有些不舒服。音月看他脸色白,连忙将泡好的茶端了过来,“王爷,喝口茶,暖暖胃。”莫寒笑着接过,轻轻的抿了一小口,抬头,就现音月的脸似乎更红了几分。 下意识的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怎么了,生病了吗?” 音月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眼神闪烁。 莫寒讶异的看着她,今天的音月有些反常,皱了皱眉,道:“音月,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 音月连忙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 音月红着脸点头。 “没有就好。”女儿家本来就有些心事的,莫寒也不追问。笑着呷了口茶,道:“音月,今天这茶的味道怎么有点怪?” “不会吧。”音月慌慌张张的解释:“以前也是这样泡的啊。” “可能是因为太冷,我的味觉失调了。”莫寒漫不经心的放下茶盏,随手拿起桌上的兵法书。 音月点头附和道:“可能吧。所以,王爷以后一定不要随便把窗子打开了。” 莫寒笑着点了点头。随意的看着手中的书,猝然,胃部就像是被刀狠狠的割了一刀,翻天覆地的痛了起来。同时,全身也开始热,额头,更是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见状,音月连忙奔上前,“王爷,怎么了?” 莫寒深深的吸了口气,道:“肚子痛。你扶我过去躺会儿。” 云月乖乖的扶起他,两人踉踉跄跄的朝床边走去。闻着音月身上特有的馨香,莫寒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身体的某处,也再这时起了不该有的反应。一直刻意忘记的画面,在这会儿也争相涌进记忆中。他恍惚的看见,在那个电闪雷鸣的晚上,皇煜笙解开了他的衣衫。冰凉的手探进了他的胸口,他喘着粗气,这种情况在以前从来没有过,下意识的,一把推开音月,低吼道:“音月,茶里面放了什么?” 那一下,没有把握力度。音月被推倒在床上,她挣扎着爬起来,看着他说道:“是夜夜香。” 莫寒低骂道,“该死的,谁给你的。”他使劲的掐着自己的大腿,才勉强稳定住自己的心神。 音月却微笑着朝他走去,他吃力的后退,睁大了双眼,愤怒的瞪着音月。 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音月轻轻的拭去,哭着说道:“是音月自己找来的。音月一直很喜欢王爷,就算王爷不要音月,音月还是毫无怨言的喜欢着。他们说,只要王爷服用了夜夜香,音月,就可以跟王爷生米煮成熟饭了。” 夜夜香,顾名思义就是春、药。只不过,这种是专门给男人用的而已。看着越来越近的音月,莫寒吼道:“滚。” “王爷,太医说了,你不能生气的。音月这样做,是为王爷好啊。他们说,王爷的寿命只有半年了,若是王爷出事了,莫家就绝种了。音月想要为王爷生个孩子。” 莫寒气得全身抖,气血翻涌,脸颊也涌起异样的潮红,看着音月的眼神也逐渐迷离。可是,强韧的意志压下了混身的燥热,他叹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再说些什么?”这些话,哪里还是一个女孩子说出来的。 “我很明白。”音月不再向前,颤抖着双手解开腰带。莫寒疾步上前,抓住她的手,吼道:“出去,滚出去。我不想要见到你。”碰着她的手时,全身就像是串过一道电流,麻麻痒痒的。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就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拼着最后一丝清醒,他拉着她朝门口走去。音月抱着床柱,不愿离开。 莫寒愤愤然的松开他的手,吼道:“你不走,我走。” 音月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凶的莫王爷。以前的他,就算是在说拒绝的话,也是带着笑,温温润润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咆哮,让自己滚。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字啊。眼看莫寒就要出了房门,音月飞奔上前,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嘤嘤的哭泣:“王爷,音月是真的喜欢你啊。为什么,你就不愿意看看音月,音月到底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改,我都改,好不好,王爷,不要抛下音月。” 莫寒混身一震,他记起了以前皇煜笙对他说:“你爱我什么,我改?”现在音月说,“音月到底哪里不好,我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喜欢一个人没有这么卑微,没有这么委曲求全。可是,双腿却再也没有迈出的力度。 眼睛有些湿润,他听见自己在说;“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下药(4) 以前,皇煜笙也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说:“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可是,自己有后悔吗?那样痴痴恋恋的喜欢了他十几年,痛苦纠缠了十几年,就算自己害死了林天萧,可是,却也从来没有悔过。 现在的音月,竟然那么像三年前的他。他怎么能忍心推开她,让她变得跟自己一样。 音月紧紧的搂着他的腰,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王爷,你当初喜欢殿下,你有没有后悔过?” 莫寒混身一震,抬头,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庭院,那凝聚在眼角迟迟不肯落下的泪珠儿,终是溢出了眼眶。 音月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王爷你都不后悔,为什么却认定音月会后悔。我只是喜欢你啊,只是喜欢你而已,难道这,错了吗?” 错了吗?错了吗?怎么会错,怎么会错。林天萧曾经说过,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只要喜欢自己,都应该怀着感激的心态对待。而不是恶言恶语的怒目相向。过去的,现在的,重重叠叠的画面就犹如一出老旧的戏剧,不停的在脑中回放、回放。此生,他遇到了三个人,一个人,负了他,整整十六年。一个人,他负了他一辈子。另外一个,就算他不想辜负,却注定了辜负。 僵硬的转身,轻轻的抬起音月小巧的下巴,轻声说道:“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明天,我就去跟母后说,正式封你为莫王妃。只是,今晚,就算了。你出去,好不好。” 音月摇头,“我不稀罕什么莫王妃的头衔,我只是想有个孩子,要是哪天王爷你不在了,看着孩子,音月也会有个想头。若是没有信念,音月会死的,音月会随着王爷一起去的。” “你真是傻啊。” 音月哭着将冰凉的嘴唇贴上他的嘴唇,两人的眼泪混合在一起,又涩又苦。 命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年轻的时候他会认定人可胜天?为什么那么努力的跟命运抗争,结果却还是一败涂地。 猎猎的风拍打得门窗哐哐作响,鹅毛般的雪花疯狂的覆盖着的大地。垂在地上的帷幔比那窗外的雪还要白净,音月躺在莫寒的怀中,抬着眼睛偷偷的看他。脸上的红潮褪去,他的脸就好似外面的雪花一边飘渺,随着万物一起沉寂了下去。一夕之间,她已经从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女人。看着紧闭着双眼的王爷,她的脸越来越红。可是,身旁之人的体温却越来越冷。 心中很慌,扯着他的衣袖,轻轻的叫着:“王爷,王爷,王爷,你醒醒啊。”一连叫了三声,莫寒都是毫无反应。 音月越来越慌忙,手脚都开始哆嗦了起来,费了好久的力气,才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抖个不停的手,触摸到的是一片冰凉。愣了愣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王爷啊……。” 给读者的话:不要误会,此处不是结局 怒火(1) 田大海正在打扫院内的积雪,听到音月的哭喊,吓得连忙丢下笤帚,慌慌张张的奔了进去。 还来不及问生了什么事,音月已经哭着从床上扑了下来,扯着他的衣袖惊慌的说道:“王爷,他……他……。” “他怎么了?” “出事了,王爷出事了。”终于泣不成声的将一句话说完整,闻言,田大海急忙走向床榻。探了探莫寒的鼻翼后,又使劲的掐他的人中,捏他的虎口穴。 音月哭哭啼啼个不停,田大海喊道:“快去找禤太医来,快点叫人去。” 闻言,音月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急忙忙的去了。 禤太医是皇宫内医术最高明的御医。王府的事情,本来轮不到他管,但是皇后和殿下亲自下了命令,所以,在得知莫王爷就快不行的消息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提着药箱邋里邋遢的飞奔过去。 莫寒的气息若有似无,心跳的度也极其的微弱、缓慢。 禤太医皱着眉头将银针扎进他的痛穴,直入半寸后,莫寒才微微的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有些恍惚,良久,终于聚拢了视线,迷茫的看着围在床榻周围的人群。 田大海双手紧扣,闭着双眼轻轻的祷告:“佛祖保佑,莫王爷可以平安无事,佛祖保佑,莫王爷能度过难关。” 音月见莫寒醒来,抓着他的手哇哇的大哭。莫寒不解的望着田大海。田大海也激动的哭了起来,一边抹泪,一边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莫寒扯着唇虚弱的笑:“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了。” 闻言,田大海又是一阵心酸。怎么会没事,刚刚他差点就死了,要不是禤太医来得及时……。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田大海喃喃着。 禤太医冷声说道:“莫王爷需要休息,闲杂人等一律出去。还有你们,跟我过来,我有话要问你们。” 音月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莫寒,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田大海身后。 才出了小院,禤太医就劈头盖脸的骂道:“是那个杀千刀的给莫王爷吃了**?” 闻言,音月羞红了脸。 田大海怜惜的看了一眼音月,叹道:“这些都是皇后的吩咐。” “胡闹。”太医低斥道:“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有天香续命露。你们的王爷早就去阎王殿报道了。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他现在不能气、不能操劳、不能激动,你们倒好,这样的损招也做的出来,当真是嫌他命太长了不成。” 音月哪里知道事情会有如此严重。听完太医的训斥,眼泪早就打湿了衣襟。“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因为哭得太久,音月的嗓子嘶哑。田大海心疼不已,音月也是个可怜人,王爷活着还好,若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一生都毁在了莫王府。她还是个未及及笄之年的孩子啊。叹了一口气,连忙点头哈腰的跟禤太医赔礼道歉。 “禤太医不要生气了,这一切都怪我们不好。我们的决定太过草率了。” 禤太医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太子殿下走之前威胁他说莫王爷要是在他回来之前死了,就要用整个禤家的人陪葬,他才懒得踏入这名声不好的莫王府。再怎么说,他也是太医院的二品命官啊。烦躁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下次你们注意点就是了。”从药箱内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音月,道:“这是天香续命露,这个药是当今圣上才能用的。现在,我送你们几颗,一有情况,就让他吃了这个。知道吗?” 音月怯生生的应道:“知道。”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太医连忙收好药箱匆匆忙忙的逃了。莫王府晦气太重,呆的时间长了,他真害怕自己也会染上了晦气。回去,一定要让下人准备好榆树水,好好的洗洗。 怒火(2) 莫寒从来没有现,自己跟死亡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在他闭上眼睛那一刻,清晰的感觉到身体内有一抹飘渺的影子缓缓的脱离了身体,他差点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了。紧闭着双眼,他轻轻的叹气。死不死倒是没什么所谓的,他担心的是,要是天萧知道了他没有帮他报仇,他追去了黄泉碧落,他会不愿意见他。 音月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看着躺在床上的莫寒,愣愣的不敢靠近。她呆呆的想,莫王爷会突然休克,一定全是因为自己。要是,不让他吃夜夜香的话,不再他激动的情况下,还对他说那些昏话,王爷他就不一定不会有事吧。 就算不看站在门前之人的样子,莫寒也能猜到她是谁。无声的叹息,柔声说道:“音月,是你吗?” “是,是我。”音月小心翼翼的回答。 “既然进来了,为什么不过来。” 音月轻手轻脚的靠近,深怕自己一个用力,莫王爷就会消失。 看着她那战战兢兢的模样,莫寒苦笑不已。“我没那么脆弱,听见别人的脚步声,就给吓死。” 闻言,音月的鼻子一酸。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都怪音月,要不是音月不听王爷的话,王爷就不会犯病了。” “不管你的事。”莫寒朝她招了招手。 音月乖巧的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莫寒怜惜的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轻声说道:“不要哭哦,女孩子的眼睛肿了,就不漂亮了。” “王爷。”音月涩涩的唤她。 “嗯。”莫寒笑着看向他。 莫寒的脸色白得可以跟外面的白雪媲美,嘴角上的浅笑,晃得音月几乎睁不开双眼。她傻傻的看着他,说道:“你可不可以答应音月,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莫寒的表情一僵,那淡淡的笑靥就僵硬的挂在脸上,半天没有散去。“音月,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尽我所能的活下去。” 音月破涕而笑,“王爷那么好,菩萨一定会怜悯你,让你活得好好的。若真是不行,就用音月的命换王爷的吧。音月虽然命贱,比不上王爷,但是,但是,只要能让王爷多活个一两年,音月也就心满意足了。” 用自己下半生的生命来换取他一两年的日子,莫寒看着那个眼睛肿胀,但是眼神明亮的女子,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推开她,也只是因为觉得音月像三年前的自己。他不忍推开三年的自己,不忍另外一个自己会受到伤害。可是,她却用情那样的深,竟然愿意用她的生命来换他。抬手,摸着她的头,又是一声无奈的轻叹。“音月,改明儿你去宫中请皇后娘娘过来吧。” “好。” “我跟你的亲事,可能不能大张旗鼓的操办了。但是,我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莫寒的妻子,此生唯一的妻子,你,愿不愿意嫁我?” “我愿意。”音月哭着扑进他的怀中。只要能嫁给他,就算没有婚礼,无人知晓,她也愿意嫁给他啊。 怒火(3) 莫寒迎娶音月的消息,半个月后才传进军队。 林忠叛变,凡是他手下的兵马,全部倒戈。皇煜笙虽然力挽狂澜,却还是被困于岩城之中。听到莫寒成婚的消息时,他极其的平静。甚至,连嘴角上的笑容都没有变过。 只是,那嘴角的笑,看上去却觉得莫名的忧伤。顾清流将地图收好,偷偷的看了他几眼,才轻声说道:“殿下,你先歇息一会儿,属下,还有点事情没办好。” 皇煜笙笑着说:“好。” 营帐的门被关上的瞬间,眼角中的温暖凝固成了千年的寒冰。了疯似地将那张薄薄的纸片撕成碎片。 死了一个林天萧,又来了一个音月。他跟他之间,还真的隔了天山万水啊。可是,他明明都想好了,只要击退畨颜军队,他就带着他远走天涯,去待林天萧完成他们未尽的誓言。可是,为什么,短短的一段时间,他就选了音月,甚至选择了跟她结婚? 他情何以堪? 他又该如何的相信? 愤然起身,让门外的小兵牵来坐骑。小兵见殿下的脸色比上次还要难看,连忙一溜烟的跑去找顾大人。 上一次,殿下一跑就是大半月。这一次,他的脸色比上次还要难看,他实在是害怕他又会上次一样,一跑就是半个月啊。 收到消息的顾清流连忙迎了出来。皇煜笙懒得再扯那虚假的笑容,睨了一眼顾清流,冷声说道:“我出去一会儿,军队就麻烦你了。” “殿下,你若是走了,一定会军心涣散。殿下,你要三思啊。” 皇煜笙斜乜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你就立刻拨三百个人出来,跟着我一起出城。” 顾清流顾左右而言他,“可是,外面是畨颜的大军,殿下,贸然出去,必会给他们可趁之机。” 皇煜笙喝道:“叫你去,你就去。本王自有安排。” 顾清流无奈,只好点头应道:“属下这就安排。” 小兵见顾清流走了,连忙匆匆的朝马厩跑去。 顾清流心中忧悒,殿下的脾气虽然算不上温和,但是至少会顾全大局。连续两次因为莫王爷的消息而方寸大乱,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 且不说外面的畨颜大军,就是林忠所带的兵马,一人吐一泡口水,都能将这三百人给活活的淹死。殿下,他到底是想要干嘛? 亲自挑选了军队内功夫最好的将士,领着他们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皇煜笙已经等在了城门口,看着跟在顾清流身后的人群,冷声命令道:“一人给我领一匹最好的汗血宝马,然后跟我冲出去。” “殿下,万万不可。” 皇煜笙冷冷一笑,“你放心,我死不了。”他还要回去抓那对奸夫淫妇呢,怎么会这么容易的就被外面一干喽啰给收拾了。 顾清流冷汗直流,“殿下,请三思。” 皇煜笙不耐烦的斥道:“本王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顾清流无奈,只好转身又让那三百军士去领了三百轻骑。 给读者的话:写手也是有尊严的。我承认,第一次写**,写得很生涩,构思也不是很好,人物的性格也是一塌糊涂。但是,我认真对待了。认真去写了,你们觉得不满意,可以直接点退出。但是,没必要用很烂二字来形容。我弃不弃坑,那是我的事,轮不到你们来为我做主。也谢谢那些支持本书的人,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我才有继续下去的动力。写手,真的没有那么卑微。若不是真的喜欢,没有人会选择写文这条路。 怒火(4) 畨颜的军士们随时都摩拳擦掌,等着岩城的城门开启。殿下这样贸然的带着三百士兵冲出城去,正好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顾清流无奈的摇头,为什么宫内的人还会认为殿下是最有资格为王的人呢?这样的不顾大局,哪里是成大事之人所为。 城外的人见城门开了,就像黑压压的蚂蚁一般,成群的涌了过来。见状,顾清流连忙命人关了城门。 皇煜笙看着气势汹汹的人群,勾着唇冷冷的笑。若不是他们,莫寒怎么会跟音月成婚?又看了眼林忠所带的军队,更是嘲讽的冷哼了一声。众人并不知道皇煜笙想要干嘛,看着黑压压的头颅,个个都有些胆战心惊。 却见,皇煜笙扬起佩剑,高喊了一声,“给我杀。”就骑着马朝林忠所在的方位杀了过去。 “叛国者,不可留。” 浑厚清越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众人一愣,瞬间抖擞精神,众志成城就如铜墙铁壁紧紧的守在城门前。 来一人,杀一人,来一对,杀一双。 皇煜笙如进入无人之境,手起刀落,就好像斩萝卜一般,毫不留情。片刻,身后已经汇成了一片血的海洋。 见他如此勇猛,那些原本还摩拳擦掌准备攻进去的人,瞬间都有些胆怯。皇煜笙双眼赤红,眼前浮现的全是莫寒跟音月在床上纠缠的画面,或则就是莫王府门前那几个大大的喜字。每想道一个新的场景,他脸上的暴戾就会增加一分。 说到底,也是这群该死的混球阻断了他跟他相守的机会。他难过了,他又怎么会容得对方好过? 林忠一直知道皇煜笙的功夫不错,但是却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勇猛,仅仅是带着一小撮人,就攻进了己方的中心。更让人气愤的是,身后的那一小撮人并没有跟在他的身后,那躺在地上的士兵们,全是他一人所为。 林忠的牙齿磨得霍霍的作响。站在林忠身边的雒昙和辛末二人,却是一派轻松。看着倒下的畨颜士兵,辛末甚至还拍手叫好。 林忠感觉到头顶冒出了几条黑线。这辛王到底有没有脑子,自己的人被杀了一拔又一拨,不但不着急,反而还在为对方拍手鼓掌。可是他却忘了,倒下的人只是穿着畨颜王朝军服的大皇国人而已。 皇煜笙杀人从来就是拦腰而过,往往倒下之人还没明白怎么会事,自己的上半身与下半身就已经分离。那惊恐的双眼,甚至能看见自己的肠子、内脏从上半截身体里面流出来。更是有些人惊慌的捡起掉在地上的肠子,拼命的往肚子中塞。 惊惧的尖叫声响彻了天空,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到十里之外。顾清流隐隐觉得不对,登上城墙一看,惊得瞪大了双眼。 才一眨眼的功夫,外面已经成了人间炼狱。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那拖曳在地上的肠子与血水,仅仅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头皮麻。 而畨颜王朝的人显然是打算使用车轮战术。这里刚倒下,那边就有人前赴后继、踏着同伴的尸追了上去。 顾清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殿下,就好像是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嗜血恶魔一般,血腥味道越浓,颜色越深,就越能激起他心中的杀意。难怪,圣上会选他为太子,若是大皇江山交到这样喜杀戮之人的手中,何愁不能争下这壮丽江山。 饶是经历了百次战役的林忠,见到这样的皇煜笙,也觉得心中憷。下意识的看向辛末,道:“辛王,为何还不动手?” 辛末摇着桃花扇,道:“时机不对。” 林忠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又紧张兮兮的看了眼遍野的尸体,道:“还要等什么时机,这,我方的损失太过惨重了?” 辛末淡淡一笑道:“何妨,他杀的也是你们大皇国人,跟我们畨颜有何关系。” 林忠一怔,心道,难怪他拼命的拍掌叫好,分明就是在看着皇国人自相残杀。不管是那方得胜,最后获利的都是畨颜。一时,愤恨得肠子都快青了。 辛末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道:“林将军,你可别误会。我这样做的目的,是要让皇煜笙失信于皇国臣民。” “在下不懂辛王的意思。” 辛末摇摇头,道:“你以后就会明白。”转身,从随行的侍卫手中拿过长弓,道:“林将军,我要皇煜笙的右手。” 怒火(5) 林忠抬眼看着浴血奋战的皇煜笙,手有些抖。这个人是大皇国未来的希望,他的右手此时正握着一把不起眼的剑,砍杀想要进攻皇国的敌人。若是,没了右手,此人一生的威名大概也就会毁了吧。不对,若是没了右手,他根本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迟疑中,辛末冷笑道:“怎么,林将军你舍不得。” “当然不是。”他慌忙回答,一抬头,就看见辛末将长弓递给了他。他要断掉他最后的退路,若是大皇国的殿下伤在林忠的手中,他此生,就再也不能回到皇国了。 辛末眨眨眼,一副天真无邪的单纯模样。“林将军你要是不舍得,本王回去告诉畨颜圣上,林将军你重情重义,大皇国殿下杀了你手下不下百人,您竟然还念着旧情。” 林忠怒不可遏的接过他手中的长弓,随手搭上羽箭,觑着场中的皇煜笙,对准了他挥剑的手臂。他怎么会不了解,若是经过辛末绘声绘色的描述,畨颜也不会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当真是阴险无比的奸诈之人,他当初,怎么会以为那张天真无邪、眉目如画的脸给骗了。 见他半天不动,辛末催促道:“林将军,难道你没瞧出来,皇煜笙已经准备撤回去了吗?” 林忠定睛一看,皇煜笙确实已经掉转了马头,朝城门的方向杀去。咬了咬牙,心一狠,眼一闭,羽箭已经飞驰而去。 见状,辛末微微的勾起了嘴唇。 箭翎破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皇煜笙躲闪不及,身体微微的一偏,箭翎险险的划破衣袖,从胁下穿过。皇煜笙心中愤怒,但并不恋战,双腿夹紧马腹,马儿吃痛,仰头长嘶了一声后,便急急的朝城门的方向跑去。 见箭翎射偏了方向,林忠稍稍松了一口气。 辛末不咸不淡的说道:“久闻林将军的箭法例无虚,今日一见,本王实在是怀疑,到底是传闻不可尽信,还是林将军你故意手下留情。” 接触到辛末森冷的目光,林忠冷汗涔涔。连忙说道:“传闻当然是不可尽信的。在下只是一个普通人,偶尔失手实乃正常。” “是吗,如此说来,林将军您的失手可真是失得及时。” “在下不懂辛王的意思。”林忠不卑不亢的回道。 辛末挑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抿着唇高深莫测的笑。 看着他的笑,林忠心里有些毛。但毕竟是一军之将,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气势上,不输分毫。 辛末淡笑着收回目光。偏头,看着雒昙说道:“雒,我们回去吧。” 林忠吁出一口浊气,无心的转眼,瞧见雒昙的眼神,心下一惊,下意识的握紧了腰上的佩剑。他又听见辛末懒懒的声音:“我还真想念我那个感情用事、无能又懦弱的弟弟。” 雒昙淡淡的回道:“你放心,用不了多久,莫王爷就会来了。” “哦,是吗?我听说他已经成亲了。” “半个月前的事。” 辛末眼儿弯弯,又是一抹风华绝代的轻笑。道:“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太无聊啊。” 皇颜难测 林忠震惊的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听见雒昙口中说道莫王爷三字时,眼皮更是一阵乱跳。 皇煜笙挫了畨颜的锐气,三百轻骑无一人受伤。被困于城内的将士士气大振,入城后,众人的欢呼雀跃的拥着皇煜笙朝他所在的营帐内走去。 皇煜笙本来心情就不好,面对着喧哗个不停的众人,更是觉得心烦意乱。顾清流觑见皇煜笙的脸色不好,连忙摆手让众人退下。 众人败兴而归,但是心中的激荡却仍是久久弥散不去。顾清流叹了一口气,刚刚殿下的所作所为,是将畨颜的士兵当成了泄的对象吧。 迟疑了很久,才轻轻的敲响紧闭的房门。 皇煜笙微微的皱眉,冷声道:“进来。” 吱呀一声,顾清流恭恭敬敬的缓步而入,揖了一揖后,才道:“殿下,你找我。” 皇煜笙正在擦随身携带的佩剑。剑上的血液还来不及凝固,滴答滴答的轻声滴落在地上。顾清流头皮有些麻,又见他拿起一块白色的抹布,随意的在剑上一擦,那白布就彻底的变了颜色。 皇煜笙淡淡的“嗯”了一声。 顾清流已经不敢再抬头看他了,战战兢兢的问道:“不知所谓何事?” 皇煜笙没有回答,依然低着头专心的看着手中的剑。擦干净的剑锋,闪着白森森的寒芒。顾清流手脚凉,伴君如伴虎,此刻,他才领悟到这其中的惊险。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听见皇煜笙冷漠的声音,“你道,莫王爷可是真的与音月成婚了?” 顾清流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天才反应过来,呐呐的说道:“应该不假。” 皇煜笙喝道:“什么应该,本王问的是还是不是。” 顾清流苦不堪言,是与不是,他又不在皇国,怎么会清楚。小心翼翼的瞧着皇煜笙的脸色,虽然胆怯却还是点头答道:“是。莫王爷的确与音月成婚了。” 闻言,皇煜笙黑了一张脸。五指,紧捏着锋利的剑锋,好不容易擦干净的剑又一次血红一片。鲜血在指缝间氤氲成灿烂的花骨朵儿,一滴一滴的凋零在地上。顾清流胆战心惊的看着,心道,这莫王爷成婚与殿下有什么关系?难道,他并不如传闻那般的厌恶莫王爷,甚至,他自己也红鸾心动?如此一来,他连续反常举动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短暂的静默后,皇煜笙冷哼了一声,道:“即便是成婚了又能如何?” 顾清流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又听见他说:“将我今日所作所为传回皇国,越快越好。” 顾清流狐疑的看着他,道:“殿下,恐怕不妥。如此一来,你就会落个心浮气躁,急功近利的骂名。” 皇煜笙面无表情的睨着他道:“所以……?” 所以,这个消息一定得封死在军营之内。一日未胜,就不可传回皇国之内。但是,看着皇煜笙越来越冷凝的眼神,顾清流乖乖的闭上了嘴。也罢,顾家家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殿下都如此吩咐了,他这个为人臣子的,乖乖去办就好。 皇颜难测(2) 皇煜笙不顾皇国安危,逞一时之勇的消息传回皇国后,果然就如顾清流所预料的一般,骂声一片。没人赞赏他的英勇,没人欣赏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大家争相传颂的都是他怎么怎么罔顾军纪,任性妄为。更是将他单挑畨颜损失惨重的局面描述得绘声绘色。 按理说,不出房门的莫寒是不可能知道这个消息的。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在消息传回皇国的第二天,一道圣旨便便再次扭转了莫寒的命运。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养心殿外的种了三五株梅树,时值严寒,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伶仃的花骨朵儿孤零零的立在枝头,衬得那一片白更加的凄凉与怅惘。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莫寒叹息了一声,抖掉身上的落雪,便让领路的公公进去通报。 说是中毒,他的身体却在这修养的半个月中慢慢的好了起来。虽然算不上神采奕奕,但总归是神清气爽。领路的太监让莫寒在殿外候着,自己便快步的朝殿内走去。 天寒地坼,这天气实在是冷了些。莫寒拢紧了狐裘风衣,不停的搓着双手,可仍是觉得透心的凉。 片刻后,殿内传出太监尖锐的嗓音:“喧莫王爷进殿。” 带着一身寒意,莫寒踏进了养心殿内。燥热之气、木炭香气扑面而来,莫寒轻而又轻的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喜欢温暖如春的感觉。 侍婢解下莫寒的风衣,便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偌大的养心殿内,瞬间便只余下莫寒一人。莫寒抬头,不知何时,墙壁上多挂了一贴写着“和、敬、清、寂”的字画。字画的旁边是一幅烟雾朦胧的山水画,囊括了皇国十八景。莫寒还来不及感叹画工的神奇,身后便响起皇昊威严的低笑:“寒儿,你可回来了。” 莫寒连忙回头,恭恭敬敬的稽叩拜。 皇昊扶他起身,笑道:“怎么回来了,也不进宫来看看孤。” 莫寒忙道:“前些日子身体欠安,所以,就没有过来。” 皇昊嗔怪道:“也不叫人报个信儿,就连你成婚的消息,也是皇后告诉孤,孤才得知的。” 莫寒连忙跪下,道“莫寒自知有罪,请父皇责罚。” 皇昊笑道:“罚什么,孤又没有怪你。” 莫寒顺水推舟:“多谢父皇不怪罪之恩。” “莫家与皇家本来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快平身。” 莫寒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了一眼皇昊,心道,若是无事相求的话,皇昊绝对不会如此热情。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站起来。 皇昊拉着莫寒在书桌前坐下,又叫侍婢冲泡了上好的绿茶,之后,两人才有一搭没一搭的进入了正题。 “寒儿,你可知道岩城那边的近况?” 皇昊的城府极深,心中想些什么,自然不是莫寒能看得出来的。老老实实的摇头答道:“莫寒不知。”顿了顿,又问道:“莫不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皇昊低叹了一声,却并不回答,反而岔开话题,道:“寒儿是如何回来皇城的?” 莫寒自然不会供出皇煜笙,想了想,道:“那段时间,莫寒的身体极差,就连吃饭都成问题,所以,如何回来的寒儿也不大清楚。” 皇昊唏嘘不已,又一脸心疼的看着他道:“出使六国惊险重重,孩儿,你受苦了。” 莫寒笑着应道:“不苦,保家卫国,是每个男儿的梦想。”说完后,自己却也是一怔。何时起,他也会说些溜须拍马的话了? 皇昊极其受用,道:“寒儿这次出使六国的功劳极大。说吧,你想要什么,孤一定会好好的奖赏你。” “无功不受禄。莫寒所作所为,全是每个皇国儿女的分内之事。莫寒,又如何敢要奖赏?”迟疑了一会儿,又道:“不过,莫寒真的有一事相求,望父皇成全。” 皇昊心中一动,脸上的表情却越见温和,笑着说道:“说说看,是什么事?” 莫寒道:“畨颜辛王作恶多端,其恶劣行径,罄竹难书。请父皇恩准孩儿奔赴岩城,助殿下一臂之力。” 今日宣莫寒入宫,本就是请君入瓮之计。如今,他自愿请命去岩城,自然就入了他的瓮。表面上,却依然要装模作样的沉思一番,唉声叹气的摇头,道:“父皇也想答应你,但是,你的身体……?”看着他时,目光忧虑。莫寒连忙说道:“父皇放心,莫寒的身体已无大碍。”怕他不答应,又恳求道:“击退畨颜,是寒儿现在唯一的心愿。请父皇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了了莫寒的一桩心愿。” 皇昊沉思了良久,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孤应了你就是。只是,你跟你皇兄素来不和,去了后,你还要多多担待才是。” 莫寒小心翼翼的应对:“孩儿定会小心应付,绝对不会做让殿下为难之事。” 皇昊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出使六国的途中,辛末与莫寒的恩恩怨怨他又怎会不知。让他去岩城,说得好听是助力,实际上不过是借刀杀人之计罢了。死的人,不管是辛末还是莫寒,对于他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对于这个养子,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他挑选出来的接班人,怎么可以因为一个男人而感情用事。让他去,无非是要彻彻底底的断了皇煜笙的念想。就算,辛末杀不了莫寒,他也会派人暗中进行。 离开(1) 奔赴岩城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田大海一边吩咐下人们整理行李,一边又吩咐厨子多做些好吃的,让莫寒随身带着。 音月拿着禤太医留下的天香续命露,站在莫寒的房门前,迟迟的不敢敲门。他们虽然成婚,可是彼此却依然分房而睡。 莫寒拉开房门,恰好看见局促不安的音月,微笑着拉她进入房间,道:“为什么不进来。” “王爷不是在忙吗?音月不敢打扰。” 莫寒宠溺的揉她的头,“傻丫头,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还这么生疏。” 音月羞红了脸,声如蚊纳:“明儿一早王爷就要离开了,今晚应该有很多事做才是。” “哪有什么事啊?行礼什么的不都是田叔安排的吗?”莫寒笑得勉强。这府上的人个个都揣着真心对他,而他,却只拿出了极少的真心去回报。仔细想想,一个男人心软成这样,还当真是窝囊得厉害。可是,又能如何?其他人,他可以对他心狠,但是莫王府内的人,却不可以。 音月也看得出来,成婚之后,莫王爷对她虽然一如既往的亲切,但是两人之间,却总是隔着一道她看不清的墙。从洞房花烛夜的那晚,他言辞犀利的拒绝了同房的要求后,他们之间的隔膜就存在了。若是,没有那副**,没有跟莫王爷生米煮成熟饭,他根本就不会答应娶自己?又想到那日的情景,小脸儿不由火辣辣的烧,眼神窘迫得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盯。 莫寒瞧她眼神闪烁,脸颊更是红得好像煮熟的虾子。关切的问道:“音月,不舒服吗?” 音月羞窘的避开他的触碰,慌慌忙忙的将白色的瓷瓶放在桌子上,道:“这是天香续命露。禤太医说,王爷您觉得不舒服时,就一定要用。” 莫寒看了看桌上的瓷瓶,又将目光定在音月的脸上。音月慌张的避开他的目光,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坦然的面对莫王爷虽然亲切,但实际上却是疏离的微笑。他对府上上下每个人都是这样笑,一样的亲切,一样的溺爱,以前的时候,她没有这样的感觉,可是成婚后,她才明白,原来在他的眼中,自己跟旁边所有人没有一点区别。 他也察觉了音月的别扭,只是女孩子的心思他那里猜得到。皱了皱眉,道:“音月,见到我,你不开心吗?” 音月慌忙的摇头:“怎么会?音月此生最大的希望就是好好的留在王爷的身边。”可是,在没有得到的时候,她只想要能看着他就好。再得到了之后,她却渴望能得到更多。 莫寒抿唇浅笑,道:“等我从岩城回来后,我就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你说好不好?” 音月点头道:“我当然求之不得。”又局促的看了他一眼,道:“不过,王爷,音月想跟你一起去岩城。” 莫寒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行,你跟着我去了。田叔怎么办?莫王府怎么办?” 音月鼻子酸。他每次拒绝她的理由都是拿田叔、拿莫王府做挡箭牌?“可是,我留下,田叔跟莫王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啊?” 莫寒轻轻的“唉”了一声,道:“音月,我是去打仗,不是去游山玩水。你若跟着,我没有时间照顾你。” 音月使劲的吸着鼻子。王爷刚刚回来不久,身体才刚好,又要远走他乡。她即觉得舍不得,又担心他在路上又会遇到什么意外。“可是,禤太医说王爷您的寿命不过半年。若是,你在外面出了事怎么办?” 莫寒失笑:“裹尸马革有什么不好?再说,若真出了什么事,不是还有殿下吗?”那样自然而然的说出了殿下二字,话中的依赖就连自己也暗暗心惊。抬眼看向音月,却只见她黯沉了眸子,无力的耷拉着头,瓮声瓮气的回答:“音月明白了,我会留在王府乖乖的等着王爷回来的。” 离开(2) 莫寒看着音月无神的双眼,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自己也没料到,会这样随意的吐出了皇煜笙的尊称。他不是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不再依赖他吗?怎么在音月的面前,就这样随意的吐出了不该吐出的字眼。只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也轮不到他多做解释。长叹一声,道:“音月,时间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去吧。” 音月低声应是。连句一路顺风的话都没有说过,便转身走了。 莫寒看着黄的油灯被夜色隐去,只有无力的叹息。他能给的,只有这么多了。再多的,他真的,真的给不起了。 一大早,莫王府的人就忙得个鸡飞狗跳。丫鬟和侍童们不停的将一箱又一箱的物品往马车上堆。田大海拉着莫寒的手,一个劲的叮嘱:“天气寒冷,一定不要忘记给炉子加碳。” 莫寒含笑应好。 “一定要记得准时用膳,遇到危险,一定要避开。不要逞勇斗狠。” 他说一句,莫寒就点头一次。絮絮叨叨了半天,该拿的东西也装上了车。田大海又焦急的朝屋内望了几眼,责怪道:“音月那丫头搞什么鬼,怎么现在都还不出来。” 莫寒也若有所思的望向房门内。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吧。只不过,道歉的话,也就只能等到回来的时候再说了。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 赶去岩城之前,莫寒要先跟白苏所带领的军队汇合。毕竟,这样两手空空,仅凭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想要突围几十万的军队,不啻为痴人说梦。 上了马车,侍童就开始喋喋不休的同他讲述外面的所见所闻。 莫寒含笑倾听。 侍童见莫寒面色和善,就越的口无遮拦起来。他道:“王爷,你知不知道殿下做了一件错事?” 莫寒心里一惊,皇煜笙虽然做的错事不少,但是,在外人的眼中,至少全是为皇国着想,并没有留下其他把柄让百姓们谈论。努力的和缓表情,故作随意道:“哦?什么错事,说来听听。” 侍童紧张兮兮的望了眼车窗外,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异动后,才一惊一乍的说道:“王爷你几乎没有出房门,所以才不知道。这件事,皇城内的百姓们可都知道了呢。” 莫寒按下心中的躁动,道:“到底是什么事?” 侍童见莫寒一脸紧张,心中窃喜不已。心道自己的口才当真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连莫王府的莫王爷都会被自己吸引。他嘿嘿的一笑,道:“殿下罔顾军纪,不顾皇国的安危,逞匹夫之勇,害惨了驻守在岩城的军队。” 闻言,莫寒觉得心里好像有一百只猫爪子在抓,不安极了。勉强的扯着笑脸道:“怎么说?” 侍童道:“听说,就在前段时间,殿下一人单挑畨颜五十万的军队,若不是城内的将士现得及时,他早就命丧当场。死伤大半后,才将他救了出来,你说,他是不是罔顾军纪,逞匹夫之勇?” 挂在脸上的笑,终于再也勉强不出来。莫寒定了定散乱的心神,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消息远在千里之外,皇城内的人又怎么知道?” 侍童不屑的冷哼了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殿下做出这种事,自然就会有人将消息传回来。” 莫寒摇头道:“不会,殿下做事一向极有分寸,他不会拿皇国的命运去开玩笑。” “开始我们也不相信啊,后来听人家解释,我们才清楚,原来殿下的意中人成亲了,殿下受了刺激,神智大乱,才会做出如此冲动之举。” 莫寒觉得自己就快不能呼吸了。五指,紧紧的捏着狐裘披风,喝道:“胡扯,此等胡言乱语岂可相信的。我跟殿下生活了十几年,他的性格我还不了解吗?”一定是有人恶意中伤,对,一定是有人觊觎皇兄的王位,才会编出如此拙劣的谎言来。他认识的皇兄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更何况,因为心上人成亲而神智大乱,这更不像是他的作风。可是,心跳却早已混乱,三魂就好像不见七魄,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侍童委屈的撇唇:“这又不是我说的。这城里的百姓都是这样讲的吗?他们还说空穴不来风,来风必有因。既然,人家能编出这样的话题,那就一定有生过这样的事。” 莫寒抛出一道冷冰冰的的眼神。 侍童心惊胆战的缩了缩脖子,刚才莫王爷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啊,平时在王府内也是挺谦和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一转就变得如此的凶神恶煞。 莫寒拉开门帘,冷声问道:“此处去岩城需要多长时间?” 车夫唯唯诺诺的应道:“不出意外的话,七日即可。” 皱了皱眉,又扭头看着侍童问道:“你知不知道六国其他大军已经到达那里了?” “我当然知道。”侍童心直口快的回答,瞧见莫寒冰冷的眼神,语气弱了下去:“我也是听百姓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到底在哪里?”围攻岩城的主帅是辛末,有了林天萧的前车之鉴,莫寒心知,皇煜笙若是落在他的手中,断手断脚的下场绝对是称得上幸运。当下就恨不得自己就是戏曲中所唱的侠士,能腾云驾雾、飞天入地,最主要的是,现在能快些赶去岩城内,看看皇兄有没有受到伤害。 交战(1) 畨颜江边一役,皇国大胜。冉焱带兵将高棉国的逃兵赶到了昙域,羌国的军队驻扎昙域城门外,又是一番左右夹攻。除了弃械投降的将士之外,其余人全部歼灭。两支军队汇合后,又用了三日的时间,攻下昙域,后从昙域出,赶往岩城。 “***,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不下马车。”侍童揉着冻得通红的双手,抬头望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忍不住一阵乱骂。天寒地冻,百里之内,所见皆是一片晶莹的白,这样的天气,连个鬼都看不到,更何况是人。 此时,莫寒等人离岩城三百里的荒山野外。此处,是大军必经之地。莫寒身体羸弱,受不得冷,吹不得风,所以就命令随行的侍童去外面候着,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即刻禀报。 侍童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奴役,但莫王府内吃穿住用齐全,在冰天雪地的季节,大家都蹲在房间里抱着火炉,舒舒服服的过着日子。虽然清苦,但是,至少不会挨饿受冻。但是,跟着莫王爷出来后,就彻底的变了。天天吃不饱,睡不好不说,这会儿,更是在这个天寒地坼的雪地里,眼巴巴的东张西望。 侍童的牢骚莫寒听得清楚,掀开帘子,低斥道:“你再啰嗦,今晚你也不要上车了。” 侍童立刻噤口不语。等在这里的二人,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第五日的下午,终于看见遥远的天边有一群小黑点正缓缓的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移来。 “王爷,你说他们是不是我们要等的人?”自己的等待终于见到了成果,侍童雀跃的问道。 莫寒紧皱眉峰,道:“待会儿看看就知。” 那黑黑的小点终于越来越明显,侧耳倾听,还可以听见踏在雪地上的沙沙声。莫寒撩开车窗,远远的便看见醒目的红色锦旗迎风飘荡。锦旗的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一个篆体的“苏”字。 莫寒呢喃道:“苏?难道是白苏?” 侍童连忙问道:“白苏?那这么说就是我们要等的军队了?”他的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侍卫高兴地手舞足蹈。 见状,莫寒很杀风景的浇他冷水:“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若是白苏的军队,锦旗上面的字,不应该是苏。” “不是苏,那是什么?” 莫寒微微的扯唇道:“不是白字,就应该是羌字。” “那这么说,我们有危险了?” 他紧张兮兮的看着莫寒,莫寒严肃的点头。瞬间,侍童兴高采烈的脸蔫了。“我们现在是不是要逃?” “逃不了了。”莫寒淡淡的回答。 “什么?”侍童惊叫。莫寒指了指侍童的身后,侍童惊讶的回头,便看见两个拿着钢刀的彪形大汉正一左一右的拦在他的面前。侍童叫苦连天,早知道刚才就该乖乖的爬上马车,而不是站在这个冷死人的空地上跟王爷说些有的没的。 莫寒面不改色,道:“请问两位有何贵干?” 彪形大汉彼此对视了一眼,道:“你阻了我们的路。” 莫寒冷冷一笑道:“这路后面的大军也可以畅通无阻,二位拦在我们面前,莫非是故意找茬。” “是你拦在大路正中,怎么能怪我们找茬。” 又一人道:“何必跟他废话,直接将他们交给二皇子处理不就好了。” 交战(2) “敢问,你们口中的二皇子可是羌国的白苏?”莫寒拱手问道。 闻言,二人皆是怒目相向。其中一人龇牙咧嘴,怒骂道:“找死,二皇子的名讳岂是你能称呼的。” 果然是白苏,莫寒压住了心中的狂喜,神色不变,淡然说道:“我是大皇国的莫寒,还望二位前去通禀。” 两人激动的看着他问道:“你是为我国请来雨水的莫寒,莫王爷?” 莫寒轻而又轻的点了点头。两人立刻将钢刀一扔,啪的一声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莫寒连忙说道:“举手之劳,莫寒怎受得起二位如此大礼。两位还是快快起身吧。” 二人齐齐起身,抱拳说道:“王爷请在此稍后片刻,吾等这就去请二皇子过来。” 侍童纳闷的看着二人消失的背影,道:“王爷,他们为什么给你磕头?” “待会儿,你可以去问他们。”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有片刻的松懈,莫寒的语气轻松。侍童嘟着嘴巴应道:“我才不去呢,一看那两人就不像什么好人。” 莫寒斜了他一眼,:“你最好管住你的嘴巴,不然,你会连你怎样死的都不知道。” 侍童惊慌失措的抬头望着莫寒,莫寒紧绷着脸,严肃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威胁他。侍童有气无力的应道;“我知道了。以后,能不说话,我就绝对不会多说一句。” 不一会儿,一匹青骢从穿过浩浩荡荡的军队,在莫寒二人面前停下。白苏身着一身雪白色狐裘披风,与天地溶为一色,莫寒微笑着朝他招手。 白苏翻身下马,抱拳一揖道:“莫寒。” 莫寒笑着回礼:“二皇子。”顿了顿,又道:“莫寒身体不便,有不敬之处,还请原谅。” “可是,出了什么事?”白苏关切的问道。 莫寒笑着摇头:“那倒没有,只是生了点小病,不能受凉,也不能吹风而已。” 白苏沉吟了半响,道:“既然如此,我陪你一起坐车。”将缰绳塞在侍童的手中道:“马儿,就麻烦你了。” 侍童闷闷的点头。跟莫王爷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真的会沾染到他的晦气。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他还要牵马?可想着王爷刚刚的警告,实在是没有反驳的胆量,牵着马匹愤然的跟在他们身后。 短暂的静默后,白苏笑着问道:“莫寒,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是为了等你们。”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 “不难猜啊。昙域要去岩城也就只有此路能走。” 白苏打趣道:“莫寒你做什么事情都是用猜的么?” 莫寒认真的点头:“嗯,全凭第六感。” 白苏浅笑道:“如此说来,你的第六感当真是无人能及啊。” 莫寒大方的承认:“确实是如此。” 两人闲话家常了半天,才开始扯到正题上面。白苏道:“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赶上修罗国的军队,先一步到达此处吗?” 莫寒摇摇头道:“定是二皇子你足智多谋、锦心绣肠,用了什么神谋妙策。” 白苏连忙摆手,道:“你可别损我了。比起计谋来,莫寒你更胜我一筹。” 莫寒勾唇浅笑。 白苏接着说道:“说来也巧,修罗**队出了边境后,就遇到了千千万万难民抢他们的粮食。” 莫寒心道,莫非是言小小跟顾雍二人的杰作。心中虽然疑惑,脸上却是没有半点不妥之处,笑道:“他们还真够倒霉的,竟然遇到了这种事情。” “我看不止是倒霉那么简单。如果难民身后没有高人指点,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抢军队的粮食。” 莫寒挑眉:“哦?二皇子有何高见?” “这个,莫寒你心中应该比我清楚。” 眼看着二人又要开始打太极拳,莫寒连忙转移了话题。道:“二皇子,你可知道莫寒为什么要在此处等你?” 白苏道:“必是有事相托。” 白苏说得直接,莫寒尴尬不已。僵硬的笑笑,道:“二皇子聪明过人,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打我认识你开始,你从来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专程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等着我们,若不是有事相求,难道,你只是想找我喝喝茶?” 莫寒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道:“喝茶?莫寒自认还没有如此的闲情雅致。明人不说暗话,莫寒的目的只有一个。” 白苏笑道:“上次,你留下的东西,让我受益匪浅。这会儿,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要求我什么。你放心,既然羌**队来了岩城,不说不损皇国一兵一卒,但是保护皇国的殿下,却是毫无问题的。” 莫寒感激的笑笑:“多谢二皇子。” 白苏道:“先别急着说谢。你之前答应帮我查出我三弟的死因,现在可是有眉目了吗?” 刚好,莫寒也想问问他白芷死前曾有些什么明显的特征,遂道:“我想请问二皇子,令弟死前的半年可有不妥之处?” “不妥之处倒是没有。听侍候他的宫女说,他曾有一段时间格外的嗜睡。” “哦?”莫寒微微的皱眉。 白苏眼神迷离,“听说,最长的一天,他可以睡上个一天一夜。” 莫寒心道,前段时间自己同样的嗜睡。难道,两人所中的毒是同一种毒?可是,上次剑尖上的毒早就被铜鼎上的东西解掉了。可是,铜鼎上到底涂抹了什么东西,他又不得而知。 白苏见莫寒眉头紧皱,忙问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莫寒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摇头说道:“没有,他除了嗜睡以外,还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白苏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才一拍大腿说道:“对了,我还听说他经常噩梦。” “噩梦?”莫寒惊呼。他倒是没有过噩梦。 白苏用力的点头:“听下人们说,白芷他经常梦见自己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在羌国的客栈内,莫寒也曾听人说过,白芷死得蹊跷,并说皇宫内有鬼之类的事情。只是,因为天萧的意外,他也忘掉了那茬。现在这事又过去得太久,他也忘了当初那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白苏见他神色有异,忙问道:“这其中,可是有什么关联?” 莫寒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摇头说道:“没有,就算有,一时之间,我也猜不透。” “猜不透就算了。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班师回朝后,你慢慢去想也不迟。” 交战(3) 莫寒点了点头。 三百里的路程,对于急行军来说,也不过是一两日的时间。第二日的下午,岩城的城门已经遥遥相望。再往前走,就可以看见畨颜王朝的军队,白苏让一部分人在此扎营,又命令一部分人前去勘察军情。 莫寒心焦不已。他跟皇煜笙之间距离,此时也不过半日的路程,可是,这中间却隔了个畨颜大军,就等于隔了千山万水。最担心的莫过于他的身体,在他身体无碍的时候,对于他的近况,自己能忽视,就忽视。可是,他一出事,不管怎么强迫自己忽略心中的急躁,却都是徒劳。 莫寒的魂不守舍,白苏瞧得清楚。一一都安排妥当后,他才轻声安慰道:“放心吧,皇煜笙一定不会出事的。” 莫寒摇摇头,“你不了解他。他那人从来就是个急性子,说一不二,而且又自以为是得厉害,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白苏耸耸肩:“所以,这又能说明什么?” 莫寒捂住自己的脸,说道:“我是担心,他会如他所言般,待我为林天萧报仇。” “你害怕他独自去找辛末?”白苏道。 “辛末诡计多端,虽然,他也算得上足智多谋,但是跟辛末比起来,实在是相差悬殊。” 白苏一脸同情,“辛末没有你想象中的厉害,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叹了一口气,又道:“莫寒,这实在是不像你。” 莫寒惨然一笑,:“我也觉得不像自己。可是,你知道辛末真实的身份吗?你知道辛末他跟我是什么关系吗?” 白苏道:“辛末不就是畨颜的辛王,跟你,敌对关系。” “没有这么简单。他是畨颜辛王没错,同时,他也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我父亲半生所学全由他传承。你说,这样的人,能不可怕吗?” 白苏惊了惊,道:“我没想到他跟你还有这层关系。”难怪,他会这么担心。恭亲王是什么人物,仅仅是一本关于天文的书就已经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更何况,还是他的半生所学。难怪,这辛末的计谋用起来是层出不穷,风生水起,实在是叫人防不胜防。原来,皆是因为一个恭亲王。 莫寒苦苦的一笑,“是啊,所以,我为什么担心,你明白了吧。” 白苏点了点头,道:“不过,你也无需如此担忧。吉人只有天相,我看,贵国的殿下应该不是什么短命之人。” 他以前,也觉得林天萧不是什么短命之人啊。结果,却在一夕之间,就命丧辛末之手。只要一扯上辛末,任何事情都会脱离常规。这句话,他没敢说出来。恹恹的应道:“希望吧。” 白苏实在是看不惯他没精打采的样子,拍着他的肩道:“莫寒,你们都是恭亲王的子嗣。依我看来,你比辛末更胜一筹。” 莫寒摇头:“我比不过他的。成大事者,要的就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我虽然有点小聪明,可是,心慈手软、对谁都下不了手,单单是这一点,我就比不上他了。” 白苏劝道:“现在这个时代,讲的不就是什么仁义之师吗?辛末冷酷有余,仁义不足,就这点,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了。” 莫寒抿唇不语。 白苏心知,此时不管他说什么,莫寒都听不进去。只好说道:“不如这样,你先休息一会儿。”希望,他醒来之后,就能恢复精神。这样萎靡的状态,实在是不适合作战指挥。 莫寒轻轻点头,道:“好。” 辛末跟皇煜笙都是警觉之人,大军刚刚入境,二人就已经闻到不寻常的味道。皇煜笙站在岩城的城墙上,通过细细小小的远镜观察百里之外的情况。畨颜王朝的军队就驻扎在离岩城三十里左右的地方,新来的大军若是皇国的帮手,驻扎的地方就一定是在离岩城六十里以外的地方。若不是的话,若不是,那后果皇煜笙不敢去想。 顾清流战战兢兢的站在皇煜笙的身旁。自从上一次皇煜笙带了三百将士与畨颜大战之后,军营内的将士对皇煜笙都生出一种天生的敬畏之情,只要他微微的挑下眉毛,下面的一大群人都会吓得双腿软。 皇煜笙冷着脸将远镜放下,顾清溪心中忐忑,却仍是中规中矩的问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想要出城一趟。” 顾清流暗暗心惊,道:“殿下,这一次,辛末必将加紧防范,更何况,你的手还没痊愈。” 皇煜笙冷笑道:“谁说我要去找辛末的麻烦?” 零下三十几度的气温,顾清溪还冷汗涔涔。可是,现在他连擦汗的勇气都没有,唯唯诺诺的问道:“殿下不是去找辛末麻烦,那您是要去干嘛?” 皇煜笙睨着顾清流,轻轻的勾起了嘴角:“怎么,顾大人,本王现在的所作所为,还需要给你报备?” “当然不是。殿下说笑了,小的怎敢逾越?”顾清流叹道,殿下的脾气是越来越难琢磨了啊,他怎么会这么不幸运的选择了留在他的身边。 “说笑?”皇煜笙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从那里看出本王是在说笑。” 交战(4) 顾清流头皮麻,忙不择跌的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还请殿下从轻落。” 皇煜笙道:“从轻落?可以,等我回来再说。” 顾清流再一次感受到当今殿下的行事作风是如何的雷厉风行。这话说了不过才几个时辰而已,夜幕才刚刚来临,他已经换了一身夜行衣,疾如迅雷闪电,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同时,他也了解了。殿下所说的想要,通常不是代表他再征询别人的意见,而是,不管你怎么说,他都会这样做。大皇的江山,有了这样的王,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要绕过畨颜大军到达六十里之外的羌国大军,是极其的不容易的。光是畨颜大军这一路布下的暗哨,就已经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了。若不是,急切的想要确定莫寒有没有跟着大军前来,他是绝对不会做这样冒险的行动。 原本,他是希望他留在王府内好好的养病。结果,他离开不到半个月,他就娶了个女人。要是,他离开了一年,会不会就传来他有了双胞胎的消息? 与其,将他留在别人身边让自己受相思的煎熬,还不如用计把他骗出来,绑在自己的身边。又是一声箭翎的低啸声。皇煜笙侧身一偏,险险的躲过。 皑皑的白雪映照出火把的光芒,亮堂堂的一片。皇煜笙一袭黑色的深衣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的突兀。躲避,自然是不可能的了。拔出随身佩剑,意气风的立于包围圈中。 林忠从包围着他的众人中走了出来,看着他吼道:“何方来的小贼,还不快束手就擒。” 皇煜笙将长剑扛在肩头,看着林忠冷笑道:“林将军当真是好肚量,对于派人轮(和谐)奸自己儿子的仇人,竟然还如此的忠心耿耿啊?” 林忠被激,气息有些不稳,喝道:“你说什么?” “怎么?林将军你不知道你的儿子是被辛末的人轮(和谐)奸死的?”皇煜笙揶揄道。 闻言,林忠的脸难看极了,黑得就好像是地里挖出来的煤炭。低喝道:“大胆,谁让你在这里胡言乱语的?” 皇煜笙漫不经心的一笑:“是不是胡言乱语,林将军你应该比我清楚。” 林忠气急,瞪着皇煜笙半天都说不出来。 皇煜笙勾着唇笑,黑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露出的两只眼睛在皑皑的白雪中熠熠生辉。看见他的眼神,林忠心下一惊,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殿下会如此的胆大包天,前不久,才独自一人与畨颜军队大干一场,今晚,更是独自一人强闯军营,他当真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么?稳了稳心神,才道:“小贼,将你偷的东西留下,从哪里来,你就回哪里去吧。” 摆明了,他是想要放过他一次。毕竟,投靠畨颜并不是他的本意。 皇煜笙冷冷一笑,道:“多谢林将军的好意,那,在下就此别过。” 林忠挥手喝道:“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吧。” 交战(5) 皇煜笙毫不迟疑,大步流星的转身就走。 “慢着。”轻轻汤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皇煜笙顿住脚步,下意识的握紧了长剑。 天寒地冻,辛末依然将桃花扇摇得风生水起。看着皇煜笙的背影,笑着说道:“林忠,你打算就这样放走他了?” 林忠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皇煜笙,后又对着辛末一番点头哈腰:“一个小贼而已,量他也成不了什么事。” “哦?”辛末微微的抬眼,点尘不惊的脸上看不出心中一丝一毫的波动。 林忠悄悄的抬眼,见辛末的脸上依然挂着云淡风轻的笑。遂道:“当然,你看,就他傻不拉几的一人,能成什么事儿。” 辛末含笑看着皇煜笙,并不说话。 背对着众人,皇煜笙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下意识的竖起了耳朵,全神戒备起来。 这样拙劣的说辞,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更何况是狡猾得好似狐狸的辛末。林忠见他不说话,便自作主张的吼道:“小贼,还不快滚。” 皇煜笙迟疑了片刻,想了想,便迅的离去。 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全跟夜色融为一体,辛末都未开口说一句话。只要雒昙跟辛末在同一片天空下,二人都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得比那新婚夫妇还要让人眼红。 雒昙看出了离去之人就是大皇国的殿下皇煜笙。他本来就不喜欢多事,既然辛末愿意放他离开,他自然就不会多嘴一句。 林忠暗自松了一口气,刚准备擦去额头的冷汗,一会后,恰好看见辛末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林忠的心思转得飞快,扯着虚与委蛇的笑,道:“那小贼可真是笨,什么地方不好偷,竟然擅闯军营。” 辛末啪的一声合拢桃花扇,道:“林将军,我想请问你,这小贼到底是从何而来?” 林忠装模作样的低头沉思,而后摇头应道:“这个,实在是很哪说,属下也不知道。” “哦?”辛末勾着唇儿笑,话锋一转道:“可是,这里除了本军之外,就只剩下皇国与羌国之人,难不成,林将军您认为还会有什么高人能够穿过岩城,再闯入我们军营吗?” 闻言,林忠的脸有些白。却仍是扯着笑,道:“这个实在是很难说,属下也不是很清楚。” 辛末笑着摇头,道:“林忠啊林忠,你真当我是三岁的小娃么?如此卑劣的伎俩,就是傻瓜白痴也看得明白,你却还想骗过我?” 闻言,林忠踉跄的后退了一步,挺直腰杆无畏的直视着辛末恍若桃花初绽的脸庞,道:“既然你早就知道,刚刚为何还要放他离开?” “林将军征战沙场不下百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想不通不成?” “你在欲擒故纵?” “当然不是。”辛末答得爽快,脸上的笑容越的腻人。“我根本从来就没想过要擒他。” “不擒他,那为何又要放了他?” 辛末看着林忠愤然的表情,微笑着摇头:“有些事情你不该过问。不过,看在这将会是你此生最后一个问题的情况下,我就告诉你,我放他,只是因为他就这样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了他。他活着,还有更大的用处。” 就算是傻瓜,也能听出他话中的杀意。林忠握紧挂在腰上的佩剑,冷笑道:“只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了,今天,我就先杀了你。” 破碎(1) 说完,拔出长剑,直朝辛末的心窝刺去。 看着怒冲冠的林忠,辛末只是淡淡的叫了声:“雒。” 雒昙轻轻的“嗯”了一声,上前一步,轻而易举的卸下林忠手中的剑,握紧拳头,用力的击在林忠的肚子上,林忠吃痛,后退了一步,又急忙抡起拳头扑了上去,口中吼道:“你这个杀千刀的,老子今天就为我儿子报仇。”所谓的投降,无非是想要博得对方的信任,然后瞅准时机,杀了辛末,为林天萧报仇。 雒昙毫不迟疑,避开林忠的拳头,抬脚,对准林忠的下身用力的踢去。林忠避之不及,当下就倒在地上痛得嗷嗷直叫。 辛末摆了摆手,雒昙立马停止攻击,沉默的站在辛末的身后。辛末缓步上前,在林忠身前停下,抬起脚踩在林忠的脸上,笑道:“你的儿子是被人**而死,你这个做父亲的,死法自然就不能比他差。” 林忠龇牙咧嘴,愤恨的双眼恶狠狠的瞪着辛末跟雒昙二人吼道:“你这两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你***一定会遭天谴,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两个。” 辛末淡淡一笑道:“你若要怪,就怪莫王府的莫王爷,如果不是因为他,你的儿子也不会死,你也不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说完,冲雒昙使了个眼色,转身,又摇着桃花扇翩翩而去。 自从被林忠放行后,一路上,出奇的顺畅。 在金鸡报晓时分,皇煜笙终于赶到了羌**营的驻扎点。羌国的守卫比起畨颜来,要略微松散一些,因此对于自幼习武的皇煜笙来说,避开巡逻的士兵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要找到莫寒所在的军营,有些困难罢了。 望着绵延不断的帐篷,皇煜笙微微的皱眉。抓了个落单的士兵,低声叱问道:“说,大皇国的莫王爷住在哪里?” 那士兵慌慌张张的向北方指了指,道:“从这里直走,再转右,那个黄色的帐篷就是了。” 皇煜笙啪的一章打在士兵的后劲窝,又将士兵拖去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然后朝士兵所说的方向疾驰而去。 莫寒的睡眠一向很浅。布料摩挲的声音响起时,他警觉的睁开了双眼。只是,入眼之处皆是一片黑暗,摸索着起身,拿起火折子就准备将油灯点燃。他的身后却伸出一双手来,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挣扎不已,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嘘,是我。” 莫寒怔了怔后,反而挣扎得更加的厉害。皇煜笙皱了皱眉,道:“寒儿,我是皇煜笙。”随即,放开了捂住他的手。 莫寒一得自由,掏出火折子,就将油灯点燃。他实在是有些害怕,现在的一切都只是在做梦,所以,他点燃油灯,想要确认面前之人到底是不是那个让自己担心得睡不着觉的皇煜笙。残灯如豆,映在皇煜笙熠熠生辉的双眸中,闪着异样的光芒。莫寒怔了怔,又使劲的掐了把大腿,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是你。”他的声音极轻、极细,好像稍微用力,眼前之人好像就会随风消失一样。 皇煜笙用力的点头,:“是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表情,又是一阵心酸。 莫寒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又不确定的看了他几眼,才叹道:“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走过来的。” 莫寒点点头,随即又惊呼道:“你是从畨颜军队走过来的?” 皇煜笙哭笑不得,又想到了刚才救了自己一命的林忠,心中黯然。摇了摇头道:“我今天运气好。”选择性的隐瞒了遇见林忠的过程。 莫寒松了一口气,就着油灯上上下下的打量这皇煜笙,道:“你,有没有受伤?” 皇煜笙怔了怔,随即便明白过来他不是再问他今天有没有受伤,而是说上次单挑的事情,扬了扬手,才道:“伤了手。”见莫寒神色紧张,又耸了耸肩,道:“但是不严重。”这样说的目的,无非是希望他能多关心自己一点。 莫寒果然中计,一脸不相信的说道,“把手给我。” 目的已经达成,皇煜笙轻轻的扬起了唇角。乖乖的将手伸在他的面前,莫寒微微的蹙眉,仔细看了看,果然不是十分严重,却还是忍不住责怪道:“你为什么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你知不知道皇国上下谈论的都是你罔顾军纪的事情。” 他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吧。皇煜笙心中大喜,长臂一伸,将莫寒抱了个满怀,委屈的说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了你成亲的消息。” 莫寒身体一僵,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 他不让,双臂将他抱得严严实实的,“你知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有多生气。若不是畨颜的军队还留守在此地,我早就飞回去了。莫寒,你以前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现在,却要跟一个女人成亲?”字字句句控诉的意味明显,莫寒听着,不觉得感动,反而手脚冰冷得厉害。不停的扭动着身躯,道:“音月是个好女孩。” “可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女人的吗?”虽然是询问,但是话中的醋意十足。他又怎么听不出来,只是,他的心神早就被一连串的事故给消耗得只剩下薄薄的一缕烟,若不是因为报仇的信念尚在,他这副破烂的身体早就支持不住的跨了。就连叹气,对于现在他的来说都是一种奢侈。“可是我现在喜欢了。” 那声音很轻、很轻,可是,却仍然如闷雷一般狠狠的敲在他的心上。下意识的又将他圈紧了几分,固执的说道:“我不相信。” 莫寒苦苦的笑,“殿下,你又何苦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的是你。”他低喝了一声,后又委屈的问道:“你明明喜欢的是我,你的心中明明就只有我一人,为什么,还要娶别人?” 莫寒无奈的摇头,这就是他,固执起来,当真是无可救药得很。可他的臂力实在是大,怎么样都摆脱不了桎梏着他的双手。想了想又想,才将早在八百年前就充满怨怼的话吐了出来。“我娶女人,不是你所希望的吗?”对啊,以前的他,不就是希望自己正正经经的找个女子好好的生活吗?现在,他入了他的愿,他应该开心才是。 陈年旧账被翻了出来,皇煜笙尴尬的咳嗽了声,“过去是我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但是现在,我敢于面对了。” “所以,我就应该要做你的奴役,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破碎(2) 看不见莫寒的表情,皇煜笙一阵心慌。下意识的掰过莫寒的身体,直视着他,“莫寒,现在我能面对自己的感情了?为什么你却不能了?” 莫寒嘲讽的勾唇。他这一生,不舍得对任何一个人心狠。却独独对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可以硬起心肠将对方不留余地的伤得体无完肤。冷笑着问道:“殿下,你能直视你的感情,那是你的事。而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的直视,就要强迫自己再次喜欢上你?”一想到过去那无怨无悔的十几年,他实在是怕了。 面对着他讥嘲的表情,皇煜笙心凉了,也怒了。狠狠的按住他的肩膀,一阵拼命的摇晃。莫寒被他摇得头晕眼花,可是脸上的笑,却怎么也不愿意淡去。皇煜笙薄怒的低喝:“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难道,真的要我死,你才肯原谅我?”本来是想大声的骂他,不识好歹,分不清好坏,可是到最后,却不自觉的语气软了下去。 喜欢一个人,原来真的会让自己变得卑微。以前的他,是不是也将自己放到最低点。那时,他听到自己的冷嘲热讽,应该是,很心痛的吧。 他的痛苦莫寒尽收眼底。可是,却无动于衷。心里最深的那块地方,怎么样都不能被再次触动。或许,以前真的是太伤、太伤了,所以,他才没有了任何一点接受别人的语气。 “你,有没有跟音月上床?”他问得迟疑,又小心。像是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若不是因为中了夜夜香。他跟音月,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在床上翻滚吧。可是,那希冀的眼神,让他觉得格外的碍眼。是你,亲手摧毁了我对你的信任,是你,断掉了我继续爱你的权利。凭什么,你还能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我。语气再也不见丝毫犹疑,坚决的点了点头,:“若不是皇兄的成全,我可能至今都不知道男女情事的个中滋味是如此的**。” 皇煜笙想要杀人了。原本他想,他成婚,无非就是个幌子,只要他们不裸裎相待,他可以完全的不在乎。而他现在竟然用如此轻佻的语气,说出他跟她的**,他妒忌得狂,胸口就像要爆炸一般的疼痛了起来。他的寒儿,他疼了整整十六年的寒儿被别人染指了。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下意识的圈着他的腰,双唇急切的落在他光滑白净的颈子上。 他的腰都快被他折断了。莫寒痛得眉头直皱,一方面要躲避他的亲吻,一方面又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可到底不是他的对手,几个来回,他就明显的败下了阵来。不知道何时,挣扎中的两人已经滚到了铺在地上的毡子毯上,皇煜笙恶狠狠的压着他,双眼赤红得好似怒的老虎。手下更是毫不客气的撕扯着他的衣衫。莫寒气急,当下再也不顾什么情面,抬起巴掌用力的掴在皇煜笙的脸上。皇煜笙愣了愣,眸子攸地黯沉了下去。 莫寒喝道:“如果你想我死的话,你就继续。” 皇煜笙冷冷一笑:“音月都行,为什么我不可以。”那样的一个丫头都可以碰你,为什么,我却不可以。低了头,就着他的衣服绑住了他扭动的双手。低头,含住了胸前的晶莹。 莫寒惊得浑身一震颤栗,忍不住畏缩的缩了缩身子。就算,前面几次都只是做到一半,皇煜笙却格外的熟悉他的身体。恶作剧的在他的腰上一阵挑逗,莫寒眯着眼睛,刚刚的自持与冷静再也不见。他慌张的只想逃开他的触碰,皇煜笙恶劣的冷笑,:“你果然被她调教得很好,就这样而已,你就有了明显的反应。”中指恶作剧的弹在他昂扬的某处上,莫寒咬紧了牙关,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在他进入的时候,莫寒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撕成了两半。痛得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可是皇煜笙还不解性,如钢铁般的五指也恶意的在他身上掐出一朵又一朵**的花朵。他想,他大概会死掉。就像林天萧一样,被人活活的**而死。可笑的是,奸他的却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想了、恋了十几年的皇兄。若是上了黄泉路,他会不会死不瞑目。 给读者的话:我终于写h了,撒花、撒花。希望不要被打回,唉。 破碎(3) 就这样,心里最后一点的希望与温暖,在他无情的掠夺中消失殆尽。当清醒过来的皇煜笙,看着他空空洞洞的眼神时,痛得连心跳都停止了。轻而又轻的吻他的鼻子、眼睛、眉毛,在触到他的嘴唇时,他头轻轻的一偏,避开了他进一步的触碰。 他记得他说过,他不会让他不爱的人吻他。现在,他最终逼得他不爱自己了吗?皇煜笙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剜了一个洞,那洞口鲜血淋漓,微微的呼吸,都会扯得全身上下好似刀割般疼痛。 他贴着他的耳畔,哀求道:“寒儿,看着我好不好。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你不觉得开心吗?” 莫寒连眼皮都不曾动过。 恰好,门外巡逻的士兵似乎也现了里面的不妥之处,站在门外迭声唤道:“莫王爷,莫王爷。” 莫寒一个激灵,虽然极其不想在他的面前多说一句话。可是,自己这个样子实在是不能让别人看见,咬了咬牙,才轻声应道:“什么事?” “你还好吧?我听见你房间内好像出了什么事。” “东西掉了。” “这样啊,那王爷你继续休息,我们不打扰了。”士兵疑惑的摸了摸头,那声音怎么都不像是掉了东西出来的声音啊。 皇煜笙ya在他的身上,迟迟不愿与他分开。等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后,他才捉着他的下巴,逼视着他。莫寒也不挣扎,空空洞洞的眼神就那样直接的落在他的脸上。 皇煜笙觉得自己的心,又像是被针扎了般的疼。他知道自己强要了他,是不对的。他宁愿他骂他,打他、吼他,也不要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会让他认为,他做错了事,亲手将他推离了自己的世界。他现在,明明就是在用生命去爱着他啊。 “寒儿,你说说话好不好。”他放下了作为一个皇子的所有骄傲,低着头,近乎讨好的哀求着。 莫寒的眼皮动了动,那眼神终于肯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说:“你做够了没有?” 他的脸,比被他狠狠的掴了一巴掌还要滚烫。他僵硬的点头,后又尴尬的摇头。然后,那双白得透明的双手搭在他的双肩上,用力的一tui。他便狼狈的gun向了旁边。他的大腿(我是和谐君)根部能清楚的看出欢(我是和谐君)爱过后的痕迹,甚至,属于他的白(我是可恶的河蟹)浊正从那隐(我是讨厌的和谐君)蔽的部(我是让人讨厌的和谐君)位缓缓的滴下。他看着,觉得口干舌燥。可是,伴随着舌燥,他的心疼的厉害。 看着他将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又将衣衫上的皱褶一次又一次的摸平,可是,他的眼神就是不愿意落在他的身上。 “寒儿。”他小心翼翼的叫他。 可是,他却愣是将他当做透明的一般,恍若未觉的从他身边走过。他走路的姿势极其的怪异,一瘸一拐的。很疼,但是,他能忍。更何况,刚刚比这厉害的疼痛,他都忍过来了,不是吗? 门外,早就天色大亮。白苏久久不见莫寒出去,终于耐不住性子寻了过来。见到莫寒绯红的脸色和脖子上梅花一般的斑斑点点,他明显的愣住了。 “莫寒……?”他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头凌乱,眼神呆愣的男子会是那个清隽秀气的莫王爷。 闻言,莫寒总算是回过神来。抬着眼皮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后,又一声不吭的从他身边走过。 白苏怔住,还没弄清楚生什么事情。眼前,又闪过一道陌生的声音。他愣愣的看着他他们的身影和白雪溶为一体后,才想起来,后面的那个人是他不认识的。 给读者的话:这章被河蟹君搞得很悲催,唉。 恨意(1) 雪后初晴,阳光穿透层层阻碍,终于露出了太阳公公害羞的脸颊。温和的光线洒在层层的白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皇煜笙伸手挡住那耀眼的光线,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不管是那层层的雪,还是走在他前面的莫寒。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狼狈而又固执的离开,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内卡了一根鱼刺,极其突兀的姿势,让他想吐也吐不出,想吞也吞不下。 “莫寒。”没有了小心翼翼,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果决与冷酷。他的耐性真的有限,没有办法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他,宠着他。 莫寒什么都不想听,也什么都不想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让他做了。他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难道要他像个女孩子一般哭哭啼啼的要他负责?呵,这样的摇尾乞怜,他做不到。更何况,被他当成女人一样的对待又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样的自己已经一身污浊,以后,见到天萧时他该怎么说?难道说那句该死的虽然身体脏了,但是我的灵魂却很干净吗?多可笑,多干净的灵魂身体堕落后,灵魂也会变得邋遢。 皇煜笙见莫寒还是不愿意说话,最后一点耐性也消耗得干干净净。一个跨步拦在他的面前,喝道:“你闹够了没有?” 莫寒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气,冰冷的气温涌进肺腑,呛得他一阵猛咳。做错事的人明明是他,到头来,他却可以这样理直气壮的问他“你闹够了没有?”谁给了他伤害自己的资格,谁给了?攸地抬头,愤恨的瞪着他。 看着自己的身影映在那黑白分明的瞳孔中,皇煜笙忍不住微微的瑟缩了一下。可是,他是皇国的太子殿下,虽然算不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至少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逃开过自己的身边。压下了心中不安,他道:“闹够了就跟我回去,待会儿还有正事要做。” 莫寒冷冷一笑:“殿下,在你强(河蟹君到)奸我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还有正事要做?” 那样直言不讳的指出他的恶劣行径,皇煜笙恼羞成怒,抓着他的手臂吼道:“就算我强(河蟹君路过)奸了你,也是被你逼的。莫寒,你为什么从来不反省一下自己,总是认为受害的人就你一人而已,难道你不知道,除了你自己,我们也会受伤的啊!”他就像是一只伤了眼睛的豹子,怎么看都看不清面前这人的真真假假。那样毫无顾忌的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双手奉上,却被狠狠的践踏。 莫寒别过脸,懒得再看他。反正,不管什么事,兜来转去都会变成自己的错。就好像现在一样,被他强(河蟹君飘过)奸了,错的反而却是他了?他多想告诉他,这一辈他唯一做错的一件事情,就是在三年前爱上了他。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他。可是,对于他这样的人,说这些,无非都是自讨其辱。 他越是沉默,皇煜笙就越是暴躁。莫寒就好像是断了线的纸鸢,不管他怎么努力抓紧手中的线,依然越飘越远。只要一想到他随时都会失去他,他的胸口就像要爆炸了一般。 给读者的话:各位支持本书的亲们,帮我想想新书的名字吧。下面奉上简介: 人说:“势不可使尽,使尽则祸必至;福不可受尽,受尽则缘必孤;话不可说尽,说尽则人必易。”凡事太尽,缘分必将早尽。 可在这世界上,偏偏有那样的一个人存在。为了一个人,势力使尽、福分受尽、好话说尽,机关算尽,甚至赔上了自己一条薄命。却是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说:“只要白苏想要的,司祧就算倾尽天下也势必找来。” 他说:“一切光明磊落风光的事都是白苏做的,而所有卑鄙阴暗见不得人的事都是我司祧一人所为。” 他说:“白苏,我之所以争下这江山,只是因为你想要。” 白苏说:“美人也好,江山也罢,只要是你司祧送上来的,我就绝不领情。” 新书下个月3g,原本打算叫《青衫隐》的,但是编辑大人说,书名不够气势。所以,所以要俺想个恢宏大气的名字。然后,然后,请各位帮我想想吧。拜托了。 恨意(2) 多想,就这样将他吞进肚子中,一辈子都不会分开。那该有多好啊。 莫寒猜不到他心中所想,就算猜到,也会觉得不屑。他早就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可以任他予取予求的莫寒了。皇煜笙的世界,再也不会是他想要的那片天。 温暖的阳光柔柔的洒在两人的身上。千山暮雪,老翅几回寒暑?千帆过尽,万物皆丧。他们终究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看着面无表情的莫寒,皇煜笙愤然转身。那么卑微的乞求着,却依然被那样默然的无视了。够了,真的够了,为了他,他已经做错了太多了。 莫寒看着皇煜笙离去的背影,嘲讽的勾起了唇角。 晌午时分,十里之外鼓声震天。一时,军营中,人心惶惶。白苏以为辛末准备开战,连忙集合好军队冲了过去。谁知,赶去才现,现场除了一个擂鼓手以外,竟然连只鬼影都见不到。擂鼓之人正是跟在辛末身边的雒昙,看着被众人簇拥而来的白苏,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下。众人迅将他包围起来。走近一看,白苏才现,擂鼓的物品不是鼓槌,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人的头骨显然是断了,头顶就好像是被锈掉的斧头砍出的木头,残缺不堪。汩汩的鲜血顺着头滴落在雪地之上,怵目惊心的红。扫了眼众人,雒昙冷声说道:“皇煜笙,这是你要的人,现在还给你。”说着,就将那人像人破布一般,扔了过去。 白天,皇煜笙自然是没有办法赶回岩城。看着飞来的尸体,下意识的抬拳去挡。那人,显然已经死了,皇煜笙的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他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 雒昙表情不变,面具上的牡丹花越的雍容华贵,他道:“对了,辛末让我告诉你,林将军并没有叛变,他投靠我们,是想要为林天萧报仇。还有,刚刚你杀掉的人就是林忠。”皱着眉头指了指躺在皇煜笙身边的人。 虽然身体极其的不适,但是,莫寒依然选择了与大家共同作战。听见雒昙的话时,莫寒忍不住一阵哆嗦。他本来就很白,如此一来,脸上更是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皇煜笙忙蹲下,将地上的尸体放平,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映在他的眼中,就好像是燃烧着的地狱之火,此时,正燃烧着他的意志,他的生命。他怒不可遏的一跃而起,抽出佩剑就朝雒昙命门刺去。“好你个辛王,杀了我皇国的人,竟然还含血喷人。” 雒昙并不与他正面交锋,轻松的避开他的攻击,道:“我不会跟你打。将他送来我就要走了。”说完,又看了眼莫寒,道:“莫王爷,辛王也让我顺便提醒你一声,林家父子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皇煜笙的见死不救。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一甩衣袖,扫起地上落雪,就着大鼓就朝众人抛来。人人连忙用衣袖掩住口鼻,皇煜笙扬起长剑,啪的一声,鼓面一分为二,落雪定住,眼前却只剩下空茫的一片。原来,雒昙竟然趁着他劈开大鼓的瞬间,逃之夭夭了。 皇煜笙气得全身颤,将佩剑插回剑鞘,愤然转身,恰好看见莫寒正呆呆的看着他。他并没有开口,只是用他陌生的眼神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一口气憋在皇煜笙的胸口,半天也吐不出来。“莫寒,你听我解释。”一个林天萧,一个音月已经让他们中间隔了千山万水,若是再加上这个死去的林忠,他真的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有未来。 莫寒的眼睛终于动了动,看着他慢慢的说道:“你说,你昨晚运气很好?” 皇煜笙僵硬的点头,看莫寒神色不对,连忙辩解道:“我那时并不知道他们会对付林将军。” “你没说过你遇到了林将军?” “我不想让你担心。” 每问一句,莫寒的眼神就越的冷漠。皇煜笙第一次感到害怕,那样充满仇恨与漠视的表情,怎么能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怎么能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下意识的说道:“寒儿,雒昙他在挑拨离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莫寒没有点头,盯着他看的双眼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转动。 若不是他握紧了剑柄,他一定会因为全身乏力而摔倒。就这样被他判了死刑,他真的不甘心。他还没有听他解释呢,他怎么可以解释都还没听,就直接用那样陌生的眼神盯着他看。皇煜笙吐出一口浊气,“昨晚,我不知道他们会伤害林将军,我也不知道林将军投靠畨颜的目的,寒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越说越慌,越说就越感到绝望。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浅薄的理由,莫寒怎么会相信。他怎么会相信? 恨意(3) 莫寒轻轻的“哦”了一声,微微的低垂了眼睑,无波无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感情的波动。 正是那个轻而又轻的“哦”字,让皇煜笙清楚的明白,他不相信他。他不相信,不管自己怎么解释,他都不会相信自己。他根本就不屑相信自己。皇煜笙愤然握拳,那么努力的想要将破碎的镜子黏成原来的模样,却不料,自己的努力,反而让本来就破碎的镜子烂的更加的彻底。 莫寒不再看他,漠然转身。在林忠的尸体面前,他啪的一声跪下,不停的磕着响头。林天萧因为皇家与莫家的人而死,没想到,林忠竟然也是为了皇家与莫家遭人毒手。就算他说得如何的天花乱坠,这一切,他们都脱不了干系。他磕得每一下,都非常的用力。片刻间,他的额头就破了皮。皇煜笙蹲下,从莫寒身后按住他的肩膀,信誓旦旦的保证:“寒儿,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杀了辛末,为林将军一家人报仇。” 莫寒不再磕头,背对着他说道:“那你自己呢?”你都还活着,怎么算为林家报了仇? “莫寒?”皇煜笙讶异的惊呼,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刚刚听见的话。 莫寒偏头,看着他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你呢?” 恍若晴天霹雳,皇煜笙全身一震,愣愣的看着莫寒,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真的恨自己了,他恨不得自己去死。眼前,依稀的能看见,他八岁的那年,他抱着瘦瘦小小的他,拍着他的肩膀一再的保证:“寒儿,不要害怕。皇兄会一直在你身边。”如今,他就站在他的身边,可他却对他恨之入骨。 又想起三年前,与他在书房最后一次的见面。他那样情深切切的说着:“皇兄,你应该问我,你身上还有什么我没爱上的。”握着长剑的手指早就白,他忍不住仰天长笑。你的身上还有什么是我没有爱上的?还有什么是我没有爱上的。假的,都是假的,既然那样的爱,又怎会这样的恨。现在又怎会恨不得他去死?爱是假的,关心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唯有恨,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着。他不停的笑,不停的笑,笑得涕泗滂沱,笑得全身战栗。他也不再去看莫寒的眼神,就算看了,也是一样的冷漠。没机会了,是真的没有机会了。他又该去问谁,将他那些失去的机会一点一点地找回来。 听着他的笑声,莫寒也扯着唇轻轻的笑了开来。麻木了,都麻木了。就算他再难过,再痛苦,自己也分不出一丝一毫的关心给他了。沉默着抱起林忠的尸体朝军营的方向走去,那撼动天地的笑声在身后响起了好久好久。 白苏领了小部分的军士去追逃跑的雒昙,未果。在回军营的路上,恰好看见莫寒正用双手在为林忠掘坟。除去了覆盖在地上的白雪,下面全是坚硬的石头子儿。他的双手早就因为寒冷而变得格外的僵硬,石头子儿划破了皮肤,他也感觉不到痛一般,依然固执而狠绝的刨着、抠着。 刚刚皇煜笙与莫寒的对话,他也听得清楚。对于他们两人,他也说不清心中的感觉。只是觉得可怜,不管是皇煜笙也好,还是莫寒也好。屏退了身后的众人,在离莫寒一步之遥处停下,柔声唤道:“莫寒。” 没有反应。 白苏长叹了一声,只好蹲在他的面前,抓住他的双手,直到他涣散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时,他才又轻而又轻的叫了一声:“莫寒。” 莫寒的眼皮动了动,又浓又黑的眉毛,衬得他的脸越的白。白得好像与周围的琼枝玉叶溶为了一体,虽然他抓着他的手,却总是觉得,面前这个人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似地。 “你没事吧?”他柔声问道。 莫寒机械的摇头,抽出被他紧握着的双手,转身又去掘着那些坚硬的石头子儿。 白苏又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莫寒的身旁躺着的是林忠血肉模糊的尸体。身上的血因为气温已经结成了血红色的冰凌,五官已经溃烂得分不清楚鼻子和眼睛。说起来,他们口中那个所谓的林天萧是在羌国出事的,他也应该负起一半的责任。沉默了半响,也不再去劝他,挽起袖子,陪着他一起挖掘那些锋利的石头。 恨意(4) 太阳落山后,气温骤然下降。鹅毛一般的雪洒满了大地。二人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挖出一个刚好容得下林忠双腿的土坑。白苏冻得直打哆嗦,抬眼去看莫寒,只见他的睫毛上落了绒絮般的雪花,随着眼皮的眨动,轻轻的跳动。头上,后背上也全是厚厚的积雪,嘴唇早就变成乌黑色的了,可是,双眼却依然带着必死的决心。 白苏心道“如此下去肯定是不行的,等他们两人将这坑刨完,他们二人也寿终正寝了。”又使劲的拍了拍头,低骂道:“我真是傻了。莫寒精神失常,这会儿,我干嘛也跟着一起去犯傻。”忙拍干净身上的积雪,看着莫寒说道:“莫寒,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叫人来帮忙。” 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又这么的冷,涣散的思绪早就一片清明。莫寒抬头,看着白苏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白苏微微的皱眉:“这怎么行,就我们两人,就算挖个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挖出埋葬他的土坑来?” 莫寒轻轻的摇头,“明天吧。明天才叫他们过来。” 弄不清他的心思,白苏只好诧异的看着他。许久,才听见他凉薄的声音:“二皇子,莫寒可不可以请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白苏一怔,连忙点头道:“你请说。” “明天,明天想办法将皇国殿下送回岩城。” 闻言,白苏错愕的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莫寒冷冷的答。他这一辈子除了对自己以外,从来不曾对谁狠过。但是,从今天起,他只需要对两个人心狠就好了。 白苏见他不愿意回答,却仍是点头说道:“你放心,我答应你。不过,你今天晚上难道就要守在这里不成?” 莫寒摇头,道:“不会,待会儿我就回去。” 白苏担心莫寒会想不开,遂道:“要不,我陪你吧。” 莫寒沉默的点了点头。短短的一段时间,纷纷扬扬的大雪就将他们刚刚挖出的土坑彻底的掩埋。林忠的尸体,也被雪花埋葬。入眼之处,又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白。白雪皑皑,掩盖了这世界上所有的丑恶,干净得好似不染纤尘。 莫寒看着洋洋洒洒的白雪,愣愣的出神。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要去回忆些什么了。苦难那么多,幸福那么少,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回忆的。林天萧也好,皇煜笙也罢,都不值得再去想起,真的不值得了。 掌灯时分,二人齐齐回了军营。 还没到莫寒的营帐前,白苏就看见门口似乎站了一个人。那个人,似乎也在雪中站了很久,全身上下都是雪白色的一片,走进了一看,他才现,站在雪中之人竟然是皇煜笙。他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人,到底都是可怜人。他以为,莫寒会上去跟他说些什么才是,谁知道莫寒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依然迈着不慌不忙,不疾不徐的步伐朝营帐走去。掀开营帐的门时,莫寒迟疑了一下,咬了咬牙,便当做什么都没生一样进了营帐去。 看着营帐的门被毫不留情的关上,在看看在雪地中冷得直抖的皇煜笙,白苏只有叹气的份。傻瓜,都是傻瓜。 本来不想管他,但是记起莫寒请求之事,只好摇头晃脑的朝皇煜笙走去。他们并算不上熟,说的话,也仅限于白天的寥寥数语。不过是,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在这里有些什么目的?而他的回答也是中规中矩,滴水不漏。如今,要让他这个跟他完全陌生的人搭讪,还真是为难了他。 白苏在皇煜笙的面前站了许久。而对方,依然像具雕塑一般浑然不动,就连眼皮都不曾眨下。他又是一声长叹,屋里的那个跟屋外的这个,脾气还真是像。 “殿下,你还要在这站多久?” 半晌,皇煜笙才轻轻的眨了下眼睛。说的话皆是字字肺腑,让人心酸得不行。“我只是想要再多看看他。” 白苏哑然。外面这个是真正的情种,而里面的那个,看似有情,实际上却是最无情的人吧。长长的叹了一声,道:“那你继续看,看完了就来找我。” 皇煜笙轻轻的点了点头,当做回答。 随着他的点头,头上的雪花簌簌直掉。白苏看着,又是一声无奈的长叹。自从遇到他们二人,他叹气的次数真是越来越多了啊。摇了摇头,白苏默然的离去。 给读者的话:帮我想新书的名字,拜托,拜托 发誓(1) 油灯的橘黄色光芒泻出了营帐,照亮了莫寒营帐前的空地。 禤太医说过,他不能受冷,不能受累,不能心情郁积。却没想到,那些一直不能做的事情,今天一天就全部都做完了。桌上的油灯随风摇曳,晃得莫寒的双眼都有些睁不开。一整天没有进食,也不觉得饿。使劲的裹了裹盖在身上的薄被,又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可还是觉得冷。烛火越来越微弱,又是一阵用力的摇晃,然后无声的熄灭了。莫寒瞪大双眼,盯着桌上的油灯,那盏油灯就好像是自己最后一丝希望,如今,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他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真想就这样睡过去,然后再也不要醒来。 皇煜笙不知道自己在门外站了多久,看着莫寒营帐门前的小簇亮光,冰冷的胸口有片刻的温暖。莫寒恨不恨自己,他不在乎了。只要能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受到,他们就在同一个世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想见他的时候可以看上一眼,这样就足够了。现在的自己,卑微得就连自己都有些看不起自己,可是,那又怎样,只要他还活着,其他又有什么重要的。 一眨眼,营帐内的灯火终于熄灭。营帐前那小小的温暖也瞬间冷却,皇煜笙握着佩剑的手不停的着抖。不是因为冷,只是觉得无力。好像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被命运玩弄于鼓掌之中。 等到夜阑人静时,皇煜笙才迈着细微的脚步,轻轻的掀开营帐的门。如昨天一般,营帐内空空的,墙角那蜷缩在一起的一小团,几乎快要夺走他的呼吸。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的走在那人的面前,只是,看着他在黑夜中沉睡的脸庞,眼眶又酸又涩。他们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怎么会一步一步的走到如斯地步。 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着抖的手落在莫寒的头上。几乎条件反射般的,莫寒在那一刻睁开了双眼。空洞得无一物的双眼就这样定定的看着他,他明明知道在夜色中,莫寒是看不见自己的,可是,他还是感觉得到那双眼正固执的落在他的身上。也仅仅是看着,没有任何一丝的感情。 然后,他听见他嘶哑的嗓音在寂寥的营帐内浅浅的回荡。“你来了。”短短的三个字,却让皇煜笙差点就落下了滚烫的热泪。 他是在等着自己呵。他可以这样想吗?可以认为他是在等自己来看他吗? “嗯。”他回答得小心翼翼,几乎是讨好的看着夜色中的莫寒。他的五官模糊得与夜色融为了一片,他要努力的拢紧视线,才能看清楚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可是,他很快就失望了。就算,他那样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他的脸上依然没有半分的波动。甚至,眼睛都不曾眨过。 片刻的寂静后,莫寒终于又开了口:“你明天就回去吧。” “为什么?”皇煜笙的声音因为刻意的压制而略微的沙哑。莫寒淡淡的答:“不回去与岩城内的军队汇合,你如何为林家父子报仇?” “我可以……,”看着他漠然的眼神,他止住了婉拒的话,点了点头道:“好,我听你的。”从林家父子齐齐死了后,他只能用最拙劣的方法来留住他了。那就是,听他的,他说什么,就只能是什么。 又是一片沉寂。 莫寒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对于皇煜笙,他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就算,恨死了他对林天萧父子见死不救,可是他也明白,为了皇国,他不能死。皇煜笙必须得好好的活着,将皇国千秋万代的基业传下去。 皇煜笙见莫寒不愿再说话,心情复杂的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声说道:“你睡吧,我先走了。” 莫寒轻轻的叫住了他,“皇兄。” 再次听见这个不值一提的称呼时,皇煜笙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自己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才换来这样淡淡的皇兄二字。可是,就算是这简简单单的二字,依然让他的心涨得满满的。满得疼。他要努力的握紧拳头,才能控制住回头将他涌进怀中的冲动,僵硬的应了声:“嗯。” 虽然看不见他具体的位置,可是却能通过他的声音辨别出大体方位。可他,还是不愿偏头看过去,沉默了许久,才轻轻说道:“你可不可以答应莫寒一个请求。”这是最后一个请求,最后一个,从此以后,他跟他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嗯。不管是什么,都会答应你。” 闻言,莫寒忍不住扯了扯唇。他就是那样的自以为是,不管什么都会答应,我如果让你现在杀了我,你会不会答应?怕是,一定会做不到吧。 许久,他才轻轻的说道:“我要你誓,以后不管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弃皇国的江山不顾,一定要将皇国的基业生生世世的传下去。” 皇煜笙微微的一愣,他以为,他是要让他用自己的性命去为林天萧报仇。他到底是不相信他了啊,浓郁的失望涌上了心头。他轻轻的点头:“我答应你。” “我还要你好好的活着,若是,有一日你放弃自己的生命,若是有一日你为了我,而放弃皇国的万里江山,就算是到碧落黄泉,我都不会原谅你。” 皇煜笙的眼睛一跳,不安的感觉忽然浸透了四肢百骸。下意识的摇头拒绝,“我不能答应。” 给读者的话:不出意外的话,三天之内就能完结了。所以,拜托各位帮我想新书的名字吧。还有,大家要做个爱国的好公民,抵制日货,人人有责。 发誓(2) 为什么突然要对他说这些,为什么他会觉得他这是在交代遗言? 莫寒轻笑了一声,在寂寥的营帐内,显得格外的突兀。“你不是说不管什么都答应我么?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了吗?”这些明明就是你以前心心念念的东西,既然如此,你就好好的记着,用你毕生的抱负守护好皇国的基业。 皇煜笙一怔,“可是……。”可是,我怎么可以因为皇国的基业,而弃你不顾。 “没有什么可是。你要是不答应,以后我们不用再见面了,就算是见面,我也会亲手杀了你。”他的声音,依然如以往一般温润,只是,那组合在一起的字字句句却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子,于无形之中,刺中了皇煜笙的心脏。皇煜笙几乎快不能呼吸了,他当真是绝情至此。他宁愿他现在就直接给自己来一刀,或许,他会好受一些。“我宁愿死,也不答应。” “呵呵。”绵逸的笑声在空气中流转。皇煜笙不知道莫寒为什么会笑,下意识的转身,奔至他的面前,看着他,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样的笑声,就连莫寒也忍不住微微的一怔。他不知道自己笑的是什么。只是,听见他斩钉截铁的回答,说什么,我宁愿死,也不答应的话时,他就忍不住想要笑。多深挚的情意,多浓厚的感情。可是,他到底还是自以为是得厉害,他知不知道,他现在真的恨不得他去死。若不是,为了皇国的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的黎明百姓,他现在,真的会杀了他。他以为,自己还会舍不得么?哈哈,他也不想想,被命运折磨得这么惨的自己,怎么可能还会有片刻的心软。更何况,那个人,是他。 收敛了笑声,看着皇煜笙说道;“你不答应也行。但是,我要你记住,你若不答应,就算是死了,在黄泉路上,我也不会在见你。生生世世,永不再见。” “莫寒……。”到死也不相见。他当真是那样的恨。皇煜笙嗓子干,看着那个癫狂的莫寒,眼睛亮的莫寒,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莫寒并不急躁,皇煜笙如果不答应,他还能想出其他的办法来逼他就范。所以,他不慌,不忙,甚至是带着看好戏的目光津津有味的看着他。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皇煜笙声嘶力竭的吼道。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不给自己知错能改的机会?佛语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佛语有云、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他回头了,他也在改正了,为什么,他还是不愿意原谅自己。为什么,还要用最无情的话,来逼自己去答应一些他无法答应的事情。 听闻他的控诉,莫寒却笑得更加的疯狂。明明是他,一步一步的摧毁了彼此的关系,明明是他,将自己逼上了梁山。他现在却来反问他,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难道你不知道,你就是罪魁祸吗?今日的果,全是你昨日种下的因。这一切,根本就是你自找的,是你自己在自取其辱。”从来不曾对谁心狠过,这一辈子,只需要对他心狠就好了。对他一个人心狠就足够报复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只需要他一个,就可以毁灭所有伤害了林家父子的人,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皇煜笙被莫寒的话给震懵了。混沌的脑子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口中喃喃的重复着莫寒所说的话:“今日的果,全是你昨日种下的因。这一切,根本就是你自找的,是你自己在自取其辱。”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么?原来,从头到尾,错的都是自己么?可是,既然错的是他,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自己?如果,他以前告诉他,他做错了,他会改的啊。他真的会改的啊。为什么要等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来告诉他,他做错了。五指,早就将手心掐出了深深的血痕,但是,却不痛,比起心里的痛来,这些算得了什么。 他犯傻,莫寒也不打断他。他甚至背过了身去,用一副冷冰冰的背脊对着他失神的脸。这样的皇兄,其实很可怜吧。可是,若不这样,他该怎么为林家父子报仇?他现在能利用的,也就只有他的感情了。能伤害的,也就只有皇兄对自己的感情了。 天快蒙蒙亮的时候,耳边终于响起了皇煜笙笃定的回答:“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会好好的活着,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伤害自己,伤害皇国江山。我这样说,你满不满意?” “满意,我当然满意。”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满意的事情了吗?可是为什么,在这一刻他却有了想哭的冲动。不是答应了就好了吗?只要他答应了,自己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做想做的事情了?可是为什么,会有种永远失去的感觉。能失去的,不是早就失去了么?那为什么还会觉得不舍,为什么还会留恋? 给读者的话:好吧,我承认我很抽,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再写些什么了。借上次那位不知道姓甚名谁的读者的话用用,“珍爱生命,远离日货。”所以,大家继续做个爱国的好公民吧。工作的努力工作,学习的努力学习,好好的为祖国做贡献哦。要告诉全世界的人,钓鱼岛是咱们中国的。好吧,我在承认,后面的几句话,是在凑字。 发誓(3) 此话一出,皇煜笙又沉默了下去。 下了一整晚的雪终于停了。可是,天气却愈的凉了。白苏坐在军帐内,等了皇煜笙一整夜。就算用脚趾头猜,他也能知道皇煜笙是去了哪里。 但愿那两个人不会越搞越僵吧。有士兵将做好的饭菜送了进来,白苏随便尝了两口,就让人将食物撤了下去。 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去莫寒的营帐内看看。才跨出房门,就看见皇煜笙一脸寒霜的朝他走来。微微的扯开唇,露出四颗整齐的门牙,温文有礼的说道:“殿下,早上好。” 皇煜笙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直直的朝他的军营内走去。 白苏无奈,只好悻悻然的跟在他的身后。从他的表情看来,昨晚的谈判一定十分不顺。也不知道莫寒怎么样了,从昨天开始,他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劲。特别是嘴唇,竟然是乌黑色的。可,眼下的情况当然由不得他,撩开门帘,便看见皇煜笙一言不的坐在主帅的位置上。白苏浅浅的一笑,又让人送了些食物进去,才在皇煜笙的面前坐下。 “殿下,昨晚的结果如何。”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皇煜笙的面前。 皇煜笙接过,一口饮尽,冷声说道:“我现在就要回去。” 白苏微微的一愣,道:“现在,现在不好吧?” “让他回去。”门帘再起被人掀开,莫寒一脸苍白的站在门前。 见状,白苏连忙迎了上去,又是一番嘘寒问暖后,才纳闷的问道:“你们昨晚到底谈得怎么样了?” 莫寒不说话。 皇煜笙面无表情的回答:“这不管你事。我需要一匹马。” 白苏惊了惊,“殿下,难道你又打算一人单挑畨颜军队不成?” 莫寒道:“给他吧。” 白苏疑惑的看着莫寒,莫寒神色坚决,并不像是再开玩笑。“可是,现在过去会很危险。” 莫寒道;“我跟他一起去。” 白苏惊道:“那怎么能行,一个人去已经够危险了,更何况你又不会功夫,去了就更危险了。” 莫寒淡淡的回答:“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他。” “莫寒,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白苏连忙解释。再看看莫寒的表情,依然神色不动,就连眼珠子的位置,都不曾变过。下意识的看向皇煜笙,希望他能劝劝莫寒。却不料,后者也同莫寒一样,毫无表情。 这两人啊,白苏顿觉头痛不已。传闻果然不可尽信,以前,他可是听说皇煜笙如何的足智多谋,如何的冷酷狠绝,却不料,连最起码的大局为上这点,也不懂得。 “唉!”他又是一声长叹,若是继续跟他们呆在一起,他一定会未老先衰,步上父皇的后尘。“你们,至少应该为我想想啊,羌国的军士虽然不是皇国人,但他们可都是活生生的生命,难道,你要让他们跟着你们一起去送死吗?”他晓之以理的劝解道。 皇煜笙道:“你们留守此地,给我一匹马就好。” “那敢问殿下,你要马,是想要作甚么?” “回去。” “回去?”白苏嗤笑:“你就想在白天,在辛末他们布局最严密的时候,跑回去。”他真想问他,是不是最近被感情的事情冲昏了头,脑袋瓜子不灵光了。 莫寒淡淡的说道:“让他回去。他上次晚上路过畨颜,想必,从此以后,辛末在晚上都会加紧防范,在白天,反而不会那么严密。” 发誓(4) 白苏微微的皱眉:“就算你说得都对,可是,白天回去还是太冒险了。” 莫寒道:“那总好过晚上被别人瓮中捉鳖来得强吧。” 白苏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的梭巡,二人皆是一脸坚决,看来,昨晚他们就商量好了。难道,他们昨晚已经和解?可是,表面上看来并不像啊。“要不,你们想让我考虑,考虑。” 莫寒道:“二皇子你大可以放心,莫寒什么时候做过失了分寸的事情?” 白苏心道,以前确实没有做过,可是前几天,你才因为皇国的太子失魂落魄了好几天,昨天,又因为林忠而痴痴傻傻了一整天。这样的状况下,怎么能让人放心得下。口中却道:“的确是没有。” 莫寒道:“既然如此,那么,二皇子为什么还不肯答应?” “我还不是担心你们会遇到危险。从昨天的事儿上来看,我也明白了,辛末是真的狠,你们落在他的手上的话,他极有可能用你们做要挟我们的筹码。” 皇煜笙冷笑道:“要抓我,还没那么容易。” “早就听闻大皇国殿下神勇盖世、无人匹敌。可是,再厉害,再神勇,面对着千军万马,也就只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们难道会不明白?” 皇煜笙不再说话,低着头打量着青色的瓷杯。 莫寒的神色依然不动,道:“二皇子,既然我们要求离开,我们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蓝色的荷包,放在白苏手中,道:“我们离开后,你只要按照这里面的步骤去做就好了。” 白苏一怔,下意识的抓起荷包就要拆开,莫寒却先他一步,拦住了他:“必须得等我们离开之后才可打开。” “为什么?” 莫寒高深莫测的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闻言,白苏微微的愣了一愣。看了看皇煜笙,又看了看莫寒,两人的神色如常,并没有生病烧之类的症状。心道,莫非他们真的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可是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就想取得胜利,是不是太过天方夜谭、痴人说梦了一点?长叹一声,心中虽有诸多疑问,却也只能作罢。道:“既然你们都想好了一切,我自然没有不支持的理。我这就让人去为二位备马,至于士兵,还是多少带一些在身边吧,这样我也比较放心。” 莫寒点点头,道:“多谢二皇子安排。” 白苏笑道:“谢谢什么的,等你回来之后再说吧。”转身,就让人下去准备马匹和挑选将士的事宜。心跳的度委实快得有些不正常,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却有说不出不对的地方在哪里。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真如他们所言,有万全之策。 白苏出了门去,营帐内便只剩下皇煜笙跟莫寒二人。莫寒低头喝茶,皇煜笙拿起桌上的瓷杯,细细的打量。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无比,就连一颗针掉地的声音,都可以清楚的听见。许久之后,皇煜笙放下手中的瓷杯,缓缓的说道:“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去?”原来,并不如白苏预料的那般,他们两人并没有商量过离开之事。昨晚,他们也没有机会讨论今日之事。 给读者的话:改错别字 交易(1) 莫寒有些心不在焉。皇煜笙的问题,他听得并不是很清楚,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皇煜笙诧异的看向他,只见,他的双手捂着白色的瓷杯,眼神游离,显然就是不在状态中的明显反应。肤色是透明的白色,就好像是薄薄的羽翼,经不起手指的轻弹。嘴唇的颜色是艳丽的紫红色,配在他柔和的脸上,显得格外的突兀,却又有种惊心动魄的美。皇煜笙心下黯然,若是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他们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局面。耐着性子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去?”声音略微的放大了些,莫寒果然回过神来。先是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生一样,不动声色的放下茶杯,道:“我并不打算跟你一起。” “不打算跟我一起,难道,你打算去送死不成。”不管有多内疚,面对这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他的语气总是好不起来。 莫寒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自以为是的嘴脸。不管自己做什么,好像,都应该理所的将他的话当做圣旨来对待。可是,这次要他听他的,偏不。淡淡的说道:“去送死,也好过跟你呆在一起。” 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堵住了皇煜笙的千言万语。他震惊的看着他,嘴巴涨得能塞下一颗鸭蛋。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一直将自己当做偶像一样对待的莫寒,会在有一天,用那样的语气,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伤害他的话来。而天杀的,那些话又是该死的有效,就那样简单的几个字,他都觉得自己又受伤了。低头斟酌了好半天,才呐呐的说道:“你若出事,我会担心。”这样的低声下气,就连自己都唾弃。 莫寒淡淡的一笑,道:“关心?殿下你不觉得你跟应该将你的关心放在这次的战役上吗?” 皇煜笙又有了碾死他的冲动。只要他死了,以前那个冷酷无情、睿智英明的太子殿下是不是就能回来。可是,在看着那张虽然带着笑,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绝望的人来,万般的怒气,也只能化作东流水。也罢了,遇到这样的他,他现在还能怎么样。想了想,才道“我自然是什么都担心的。” 莫寒不回答,似笑非笑的勾着唇,那模样,竟然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越看,就越觉得心惊。直觉的认为,他这次要跟他一起回去的目的不简单,可是,为什么不简单,他却是怎么想都想不透。难道,真的是关心则乱。“待会儿,我引开畨颜的军队,你带着人偷偷的逃回去,如果遇到危险,就信号,城内的人会出来接应你。”他不放心的叮嘱道。 可是,对于他的关心,莫寒嗤之以鼻。“殿下你顾好自己就行,至于我,不需要你操劳。” 皇煜笙恼羞成怒的瞪着他,吼道:“在这种时候,你能不能明智一点。” “不明智的是谁?难道殿下你已经忘了,昨晚答应过我什么吗?”他不在乎将他说过的话,一句一句的翻出来。更何况,他只是跟他一起离开,他的目的地并不是岩城。 “就算我答应过你,不为了任何人伤害自己,做对皇国江山不利的事情,但是却不代表我不可以管你。”他气急败坏的低吼道。他也明白了,不管自己有多低声下气,他一样会不屑一顾。 交易(2) 莫寒毫不在意的耸耸肩:“那是你的事。接不接受,却又是我的事了。” 皇煜笙怒不可遏,他竟然将他们的关系划分的如此的清晰明了。“你不接受,也得接受。”他强硬的说。 莫寒不置可否。皇煜笙不像自己,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该强硬的时候,他就绝对不会软弱。就算他曾经在自己的面前流露出片刻的脆弱,却不代表,他的性格就真如那片刻表现的一般软弱。而自己,则是完全的相反。只有在被命运、被现实逼迫得走脱无路的时候,才会想着反击,想着改变。就算会硬起心肠来,对某个人心狠手辣,前提却也是先将自己搭进去。 白苏进帐子时,看见的就是剑拔弩张的两人,虽然没有怒目相向,但是空气中的火药味道却是格外的明显。 他不由又一声长叹,这样的两人,他怎么能放心让他们就这样回去。 见到白苏,莫寒站起身来,率先迎了过去。笑着问道;“不知道二皇子准备得如何。” 白苏皱着眉头说道:“都已经安排妥当。” 莫寒抱拳道谢,顿了顿,又道:“莫寒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恳请殿下将林将军的后事好好的操办一番。” “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让派人下去安排。” 皇煜笙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道:“林将军是大皇国人,他于我有恩,而且一声戎马倥惚,为皇国立下汗马功劳,理应将他的尸体送回皇国。” 白苏沉吟半晌道:“殿下说得有理,我这就差人去办。” 皇煜笙抱拳道:“麻烦了。” 白苏拱手言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莫寒趁着二人说话的瞬间,率先出了门去。见状,皇煜笙连忙跟了上去。 马匹跟几百将士就在营帐的不远处。莫寒在马匹不远处停下,回头向白苏躬身一揖道:“这些日子,多谢二皇子照顾,来生,莫寒必将结草衔环、知恩必报。” 听莫寒的说辞,白苏心下一惊,他现在,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啊。可是,瞄了瞄身旁的皇煜笙,后者脸色不变,心道,莫非只是自己多想了。甩了甩头,笑着说道:“什么来生不来生的,我还等着你去羌国告诉我白芷死亡的原因呢。” 莫寒并不说话,只是淡淡的一笑。 白苏转身看着皇煜笙说道:“殿下,这一路,还请多多照顾莫寒。” 皇煜笙冷着点头,牵过小兵手中的缰绳,利落的飞身上马。 “告辞。”莫寒接过小兵递来的缰绳,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白苏,才笨拙的爬上马背。 白苏笑着冲他们摇手,莫寒看着,眼睛有些湿润。这一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一定。 其余的士兵们也一一上马,跟在皇煜笙与莫寒的身后。莫寒的马跑得不快,慢悠悠的,甚至有点像是在散步。而皇煜笙才一上马,马儿就好似脱了缰,着了魔的风驰电掣、卖力狂奔。莫寒看着皇煜笙的背影越来越远,才转身指挥身后的一干士兵。大部分人都被派去保护皇煜笙,只剩下三个士兵保护自己。 看着跟风雪溶为一体的无数个小黑点,莫寒明白,皇煜笙走在前面,是想要引开辛末的注意,好让他安全的到达岩城。可是,他一定都想不到,自己之所以选择跟他一起出来,只是要分散白苏的注意力,只不过不想让白苏为自己担心而已。微微的抿了抿唇,转身看着剩余的三个士兵,道:“待会儿我要做的事情,会出你们的想象,你们若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现在就可以回去。” 三人面面相觑,彼此看了又看,才齐齐答道:“我们愿意誓死跟随莫王爷。” 莫寒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 马匹朝与岩城相反的方向驶去,直到大大的辛字国旗映入眼睑时,众人才惊觉,莫王爷是打算直闯畨颜军营。可是,这不是在自寻死路吗?三人,不由一阵踌躇。 莫寒见三人并没有跟上,回头一笑道:“你们马上回去通报消息,就说莫王爷卖国求荣,甘愿成为畨颜王朝的走狗。” 三人一脸震惊,“莫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寒笑着答道:“很简单,我要投靠畨颜而已。” “什么?”三人大惊失色,莫王爷为羌国请雨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一路走来,他的傲然姿态更是让一干士兵心折不已。如今,听说他要投靠畨颜王朝,又有谁愿意相信。 莫寒皱了皱眉,道:“你们要是再不走的话,我就要叫人了。” 一个士兵小小声的说道:“莫王爷,你是在拿我们开玩笑吧。” 莫寒笑道:“我为什么要拿你们开玩笑。畨颜的辛王可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我不帮着自家人打江山,难不成,还要帮着处处为难我的皇国打江山不成。” 一句话,让三个人粗了脖子,红了脸。个个拔出兵刃,就朝莫寒面上招呼。莫寒知道自己身体的底子,当下,调转马头,就直朝畨颜的军营直冲而入。三人不敢继续造次,愤愤然的将兵刃朝莫寒扔去,然后纷纷掉转马头,回去通报消息。都道,莫王爷叛变,要变天了,真的要变天了。 交易(3) 莫寒的马跑得并不快,所以,士兵们胡乱扔来的兵刃,仍是有一柄不偏不倚的插中了自己的肩膀。莫寒握着缰绳的手不停的着抖,那腥甜的味道飘了一路,守在军营门口的畨颜士兵,见到纵马前来的莫寒,齐齐掏出了弓箭,对准了莫寒。 莫寒忍着肩上的疼痛,翻身下马,朗声说道:“大皇国的莫寒求见辛王。” 领头的将领见莫寒的手臂还在流血,而且,并没有带什么伤人的武器,遂走了出来,冷声问道:“说,你见辛王所为何事。” 莫寒不卑不亢的说道:“这件事情,只有见到他之后,我才能说。” 那将领沉吟了一会儿,确定莫寒没有飞天遁地的能力之后,才道:“好,你在这等着,我这就派人去通禀。” 士兵们的弓箭依然对准莫寒的胸口,莫寒神色不变,在原地静静的等着辛末的到来。见辛末比想象中的容易,那人进去没多长时间,便一路小跑的跑了出来。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领着莫寒朝辛末所在的营地走去。 皇煜笙的确引起了辛末的注意。可是,辛末并不是愚笨之人,当机立断的派遣雒昙去拦堵逃窜的皇煜笙。当他听到大皇国莫寒求见的消息时,着实愣了半晌。 让雒昙将林忠的尸体送去羌国的营地,并提醒莫寒皇煜笙两次对林家人见死不救的事实,的确是要挑拨皇煜笙跟莫寒的关系。可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还带着一身伤跑来他的军营。纵是料事如神的自己,在看着站在客厅内,肩膀上还在流着鲜血的莫寒时,却也猜不到他是想要干些什么了。辛末第一次觉得这件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有些人,终于不再按照他预料中的步伐行事了。 他啪的一声打开桃花扇子,笑着说道:“哟,今儿个究竟吹的是什么风,竟然将大名鼎鼎的莫王爷给吹了来。” 莫寒抬头,看着辛末笑得比桃花还要艳丽的脸庞时,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他用尽了全力才忍住要冲上去将面前这人撕碎的冲动,勉强的勾了勾唇道:“来看自家兄弟,还需要什么风吹吗?” “自家兄弟?”流光溢彩的眼波微微的转动,辛末狡黠的笑道:“说得好。不过,我可不认为莫王爷你会真心将辛末当成自家兄弟。” “你明白就好。”莫寒冷冷的一笑,“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莫家人。” “既然如此,你还说什么自家人?”就算,莫寒所说的话,是自己致命伤,辛末依然笑得欢快。呵,莫家人,谁稀罕?顿了顿,又故意恶作剧的挑高眉毛问道:“难道,莫王爷是打算来告诉辛末,你准备背叛皇国,来投靠我。” 莫寒淡淡一笑:“我若真是这样说,别说是辛末你,就是我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投靠畨颜,这样下三滥的伎俩也就只有外面那三个士兵会相信。 辛末笑着点头:“确实如此,我想,莫王爷你也不会像那个笨蛋林忠一样,用卧底这样烂俗的计谋来绊倒我。” 莫寒握紧拳头,却依然忍不住身体轻微的颤动。在辛末的眼里,所有人都是笨蛋,在他的眼中,所有人都是蝼蚁。他用极其残忍的方法杀了林天萧,又用狠毒的办法折磨死了林忠。肩上的伤口,因为手臂上的用力,而流得更加的畅快。 辛末看着他的伤口,啧啧有声:“怎么伤得这么严重,要不要我叫人来给你看看。” 莫寒冷声拒绝:“不用。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前来,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交易?” “嗯,交易。” 辛末啪的一声合拢折扇,挑高眉毛兴致盎然的打量着他,“你两手空空,身上的衣服也值不了多少钱。”又左左右右的吹毛求疵了一番,接着说道:“抱歉,我实在是没看出,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跟我做交易的。” 莫寒不慌不忙的说道:“清明节那日,你并不是真心的去祭拜父亲吧?” 辛末揣着明白装糊涂,皱了皱眉,道:“你说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莫寒也不点破,慢条斯理的说道:“与畨颜的那一场战役,父亲并没有死,是吗?你别告诉我,你学来的那些东西,都是你的母亲七公主传授给你的?”说完,成竹在胸的看着他。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东西遮遮掩掩的不但骗不了别人,反而会落得个自欺欺人、给别人增加谈资的下场。辛末深谙此理,微微的挑眉后,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下来,道:“那一年恭亲王的确是没死。” 闻言,莫寒却是暗暗心惊。他刚刚所说之话,无非只是试探,实在是没有想到试探之语竟然是真的。又觉得酸楚无比,三岁那年,母亲听闻父亲战死的消息,悬梁自尽,谁知道,父亲竟然抛下他们孤儿寡母,跟敌国的公主双宿双栖。难怪,母亲那时会说,是他,逼死了她。如果,自己有辛末一半的聪明,父亲是不是就不会抛下他们母子二人。勉强的收拢了心神,才道:“皇国里的恭亲王墓,里面葬着的并不是恭亲王本人,但是衣冠什么,却是恭亲王的,没错吧?” 辛末点头,道:“没错。” 交易(4) “而你,去拜祭假恭亲王,实际上却是想寻找当年恭亲王在战场上的战衣,是吧?” 辛末没有想到他连这层东西都有想到,心中杀意顿现,皱着眉头看了他几眼,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但是,挖开坟墓之后,你却现,里面的衣饰虽然是父亲的,但是,却并不是当年的战衣,所以,在清明节那日,你故意上山,无非是想看看你自己到底有没挖错坟。” 辛末冷笑着说道:“我实在是没有想到莫王爷的逻辑能力如此之强,过去了这么久的事情,你竟然也能分析得头头是道。” “多谢辛王夸奖。”莫寒正色道:“但是,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你来莫王府找我,表面上是要挑起事端,陷我于不义之地,但你主要目的其实是想要勘察莫王府的地形,然后找出战衣的真正所在,我说得对吗,辛王?” 他都已经分析到这份上了,如果自己在说不是,未免显得有点不上道。辛末坦荡的点头承认,道:“你说得没错。但是,这一切与你跟我的交易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战衣的所在。”莫寒不慌不忙的说道。 “你知道?”辛末抬高了声线,流光溢彩的眼神中闪现着璀璨的光芒。 莫寒沉稳的点头,“是的,我知道。” 辛末迅的掩下了心中的喜悦,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难不成,莫王爷你是要用一件战衣让我退兵?” 莫寒微微的勾唇:“这样吃亏的事情,就连莫寒都不愿意,更何况是你。” 辛末将桃花扇摇得虎虎生风,揣摩不到对方想法的感觉真的级不爽。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又啪的一声合拢折扇,道:“你是来求我放掉皇煜笙?”越想,就越有可能。皇煜笙绝对不可能是雒昙的对手,莫寒知道这层道理。以他跟皇煜笙的关系,来求他放过皇煜笙自然是理所当然。又暗自揣度了一番,用皇煜笙的性命换取战衣,他的确是可以考虑考虑。 莫寒嘲讽的勾唇,道:“你觉得,对于见死不救的人,我有必要浪费自己的同情心吗?” 辛末一怔,呐呐的说道:“可是,你明明是那样的喜欢他?” 莫寒厌恶的皱了皱眉,道:“谁没有年少轻狂时。少年时期,不懂事的迷恋,岂能当真。” 辛末来了兴趣,道:“哦?那我倒想要听听,你要跟我交易的目的是什么?” 莫寒见辛末果然上钩,心中雀跃,表面上却依然小心翼翼的说道:“说交易之前,我有件事情需要明白。” 辛末不耐烦的问道:“什么事情?” “你为什么要找战衣?父亲的战衣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你找来干嘛?” 辛末淡淡的一笑,“你就问我这个啊。”又自顾自的笑了会儿,才道:“这是父亲的遗愿,不能衣锦还乡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哦?” 辛末耐着性子解释道:“当年,母后他舍不得父亲,两军交战正酣时,母后他引开父亲,用迷药迷晕了父亲,并假扮父亲的身份,将军队引入一个天然屏障的隘口,他们不知是计,自然会军覆没。事后,母后又让别人穿上父亲的战衣。” “所以,你们让父亲做了个不忠不义的卖国贼,所以父亲让你毕生都不能冠上莫家的姓氏。” 辛末恼羞成怒,低吼道:“我们做错了什么?难道,他抛弃我们孤儿寡母,就是应该的吗?他可以为了皇国的江山放弃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毁了他拼命保护的名利地位?” 莫寒冷哼一声,道:“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母亲心狠手辣,生出来的儿子同样的也是人渣。” 给读者的话:嘿嘿,大家可以猜猜,莫寒是想要让辛末做些什么? 交易(5) 辛末反唇相讥:“人渣又如何,你们这些自诩为人的人,还不是一样被我这个人渣耍的团团转。” 莫寒不齿的冷哼了一声,不屑与他在争论下去。 辛末喝了口茶,勉强的抚平浮躁的心绪。讥诮的说道:“既然在莫王爷眼中,辛末只是人渣,这场交易不做也罢。” 不做?莫寒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莫王爷?被你当猴耍的莫王爷?微微的勾唇道:“只怕,这次,不是你说了算。” 辛末嗤笑:“我可不做吃亏的事情,更何况,与我合作,王爷你不也是个人渣了吗?” 莫寒毫不在意的耸耸肩。“人与人渣不就是多了一个字而已,再说,我可从来就不认为我是个好人。” 辛末抚掌大笑:“莫王爷,你这前后的变化,简直是比那翻书还快呀?” “比起你来,莫寒自愧不如。”他不卑不亢的顶了回去。 “既然该知道,不该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也该说说你到底想跟我做什么交易了吧?”辛末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哦?”辛末微微的挑眉:“莫王爷要杀人,怎么会落魄到来求我的地步?” 字字句句早就在心中斟酌许久,莫寒笑道:“这不是求,只是交易。更何况,只有你的聪明才智才能达成我的目的。” “哦?”辛末并不掩藏对此事的兴趣,问道:“我倒想知道你要杀的人是谁?” 莫寒呷了一口茶,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辛末冷冷一笑:“难不成,你是要我自杀?” 莫寒摇头,“辛王怎么这会儿也变得愚笨了。莫寒会提这样无理取闹的要求?” 扫了一眼营帐,辛末道:“这营帐内就你我二人,难不成,这地下还躲着一个。”说完,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难道,你是要让我杀了你?” 莫寒笑吟吟的点头。 辛末倒抽了一口凉气,斥道:“开什么玩笑,你要自杀直接去死就行,何必要来求我杀你。” 莫寒勾唇讽笑:“难道,辛王你怕了?” 辛末冷笑:“杀了你,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我有什么好怕的。” 莫寒抿着唇淡淡的一笑,道:“如果,真的只是给自己一刀,我何须来找你。我只是要借你的手,逼另外一个人杀我。” 辛末暗骂了一声疯子,微微的挑眉道:“你是要逼谁?” “就算我不说,辛王你也能猜到的是吧?”莫寒讳莫如深的冷笑。 辛末讶异的惊呼道:“难道是他?” 只是一个他,两人却都知道那人到底是谁。莫寒点了点头,“是的,是他。” 辛末喃喃道:“可是,他为了你,连死都愿意,又怎么会杀你?” 莫寒道:“所以,我才要与你做交易。” 辛末抚掌沉思了半响,后,不受控制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莫寒啊莫寒,你口口声声说我心狠手辣,可是我,却从来不会伤害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而你,竟然心狠到要逼得爱你之人亲手杀你,哈哈,哈哈哈,你说,我们两,到底是谁更心狠手辣一些?” 莫寒的身体抖得彷如风中的落叶,强作镇定的说道:“我也不想如此。可是,他断了我活着的唯一希望,所以,我要让他尝尝失去最爱的人的滋味,也要他尝尝,无能为力的感觉。”就算勉强控制了咆哮的冲动,可是,他的语气依然急促而尖锐。 辛末止住笑声,阴阳怪气的问道:“你当真就这样恨他?你不怕你死了,他也去跟着你寻死,整个大皇国都毁在你们两人手中吗?” 他不会的,他答应了自己会好好的活着,绝对不会弃皇国江山不顾。,他一定会做到。口中却道:“这样不是更好吗?刚好成全你囊括四海、吞并天下的雄心壮志。” 给读者的话:莫寒一直都很心慈手软,终于要狠下心来对付一个人了,却把自己也算计了进去。不狠则以,一狠天下无敌。好吧,我承认我把莫寒写得疯狂了。 交易(6) 辛末皱着眉头打量着他,希望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可是,他的悲愤、他的无奈都装得太像,努力了片刻,遂放弃了这个想法。道:“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你的成全了。” 莫寒不予置评。 辛末踩着细碎的步子在营帐内来回的踱步,许久,才轻轻的点头:“我答应你。可是,父亲的战衣?” 莫寒飞快的答道:“就在莫王府内,父亲所有的遗物都在莫王府。” 辛末本就城府极深,这样的回答,他自然不会相信。冷笑道:“不要怪我多疑,莫王爷你的话,本王实在是难以相信。” 莫寒无奈的笑笑:“战衣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里面,更没有皇国的机密,更何况,这是父亲的遗愿,我岂有骗你之理。” 辛末道:“就算你所言不假,可谁能知道你是不是有在莫王府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我自投罗网呢?” “呵呵,辛王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吗?莫王府的一块破地儿就让你害怕了?更何况,我马上就要死在这里,又哪里来的时间去布置天罗地网?” “恭亲王一生工于心计,而你,他是唯一承认的后代,我不得不防。” 莫寒嘲讽的撇唇:“你长年伴在父亲身侧,对于他的心计,你不是比我更了解吗?” 辛末狠狠的皱了皱眉。他是跟着恭亲王一起长大,但是他从来就不教自己任何东西,就连今日所成,也是他偷偷摸摸的学来的。没有人,会比他更恨莫行焉。因为,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他的孩子。而找那所谓的战衣,不是完成他的意愿,只是要让他明白,不管他多讨厌他,多厌恶他,最后的希望,还是得依靠我辛末来帮你完成。 没有人会了解那种不管你怎么努力,也不能讨好一个人的心绪。也没有人会了解,被亲生父亲嫌恶的仇恨心情。勉强的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他点头应道:“话虽如此,可是对于你,我却不得不防。” 莫寒嗤笑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王爷?辛王,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心中却是一阵冷笑,莫王府?你真当我会如此痴傻,让你去莫王府兴风作浪? 仔细一想,自己的确是大题小做了一些。虽然,知道他实在是软弱得厉害,可是,一想到他跟自己同样是恭亲王所出,却不得不对他多加几分防范。辛末微微放松了表情,道:“我就相信你一次,若是你欺骗了我,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将你的尸体挖出来鞭尸。” 莫寒无谓的直视着他:“那是当然。” 辛末又打量了他几秒后,道:“逼他杀你之事,非同小可,我必须得仔细想想。” 莫寒含笑点头:“嗯。” “你现在营帐内住些时日,想到办法之后,我才派人通知你。” 莫寒爽快的回答:“好。”顿了顿,又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辛王不要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我不希望,他会比我早死。” 辛末狡黠的一笑:“你没跟我做交易之前,我的确是想斩草除根。但是现在,我觉得与其杀了他远远不如你的要求来得有趣。” 知他所言不假,莫寒也就放下了心去。以辛末的恶趣味来看,皇兄是绝对不会遇到危险了。但是,辛末却太不了解皇兄的性子了。在心中冷冷的一笑,辛末,这将会是你此生做得最错的一个决定。 原来(1) 莫寒在畨颜军队内的待遇不错。有自己独立的营帐,门外,也有几个长得彪形大汉充当守门人。莫寒乐得轻松,每天懒懒散散的赖在狐裘毡子上,哪里都不愿意去。当然,他也没有办法出去。 一日三餐,有固定的人送来。也有固定军医来为他检查肩上的伤口。至于辛末,自从上次的谈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他也懒得去找他。毕竟,他的忍耐力并不是那么的好,若是控制不了自己,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呆在莫王府的音月了。那个,他名义上的妻子。无奈的长叹了一声,门外,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大概又到了换班的时候吧。莫寒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抱着柔软的被子,又缓缓的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密密匝匝的脚步声齐齐响起,莫寒猛然睁开双眼,惊动了这么多的人,这下,就绝对不会是在换班了。 营帐的门被人挑开,辛末穿着一袭大红色的对襟长衫翩翩而入。看着莫寒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 莫寒懒懒的点头,“的确是好久了。”久到他差点就以为辛末忘记了军营内还有他这号的人存在。 辛末盘腿坐下,道:“你想不想知道外面为什么动静会这么大?” 莫寒兴趣缺缺的敷衍:“能让辛王如此劳师动众的人,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是皇煜笙。”辛末微微的一笑,狭长的桃花眼中流光溢彩。莫寒尽量让自己心情平静,冷冷淡淡的说道:“哦?他来这里干嘛?” “自然是找你。”眼波流动,仿若泉水轻荡,辛末笑道:“他可真是体力惊人,将扎营之地跑了大半,竟然还能抵挡得住雒昙的猛烈追击。” 莫寒心下一惊,脸上神色不变,道:“哦。” “你不担心?” 莫寒伸了个懒腰:“莫寒早就做好了等死的准备,辛王你又何苦试探。” 辛末一怔,随即笑道:“看来,你是真的恨他。” 如果,此时反应激烈,定会落入辛末的圈套。莫寒懒懒的瞥了他一眼,“你说呢?”越是表现得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就越是能松懈别人的心智。 辛末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道:“皇煜笙是真的来了军营了。看来,他是打算救你出去。” “所以?” “你要不要去见他一面,难道,你就没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吗?” “有。”莫寒眨了眨眼睛,道:“在我死之后,请让他知道,是我要逼得他亲手杀了我的。” 辛末冷笑道:“这种损人损己的事情,大概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 莫寒飞快的摇头,“错了,这是遗传。你跟我,心里都烧着一把足以毁天灭地的火焰,只是,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你比我聪明,而我,比较妇人之仁。” 辛末又是一阵轻笑。“错了,错了。我们的区别在于你是通过伤害自己来达到伤害别人的目的,而我,是通过伤害别人来保护自己。我珍惜自己的生命,而你,珍惜的是别人的生命。” 莫寒嘿嘿的一笑。他最近的忍耐力真的是越来越好了,他一直以为,再见到辛末,他一定会忍不住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可是,现在,他竟然能压下心中的仇恨,与他和睦相处。虽然,是表面上的。 辛末微微的挑眉,道:“怎么,我说错了?” 莫寒连忙摇头,“你说得很对,难怪父亲会将毕生的所学传授与你。” 辛末眼神一黯,道:“很多事情,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 莫寒哈欠连连,“比如呢?” 辛末并不想多说,见他表情困顿,道:“没什么。”顿了顿,又道:“你若不愿意见他,我就让人将他赶出军营。” 莫寒随意的摆了摆手,“以后碰到这些事情,辛王你做决定就好。” 辛末点点头,道:“好。对了,你托我之事,我已经想到办法,只是,在这之前,你可能要吃点苦头。” 莫寒轻而又轻的勾了勾唇。“辛王是不是对于每个将死之人都是如此的仁慈?” 辛末长叹一声,道:“当然不是。我们虽然立场不同,但是,血脉都是相同的。我不想让你死得太难看。” 莫寒心道:当真是天生的戏子啊。在这种时候,竟然还不忘来上演一幕兄友弟恭的情景。勾唇笑道:“那我多谢辛王的仁慈。” “这是应该的。”辛末站起身来,狐媚的一笑,道:“若不是你的自寻死路,我怎么能看见大皇国殿下失魂落魄的表情。”光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啊。 莫寒微微的皱眉,道:“辛王,你恨我,我可以理解。可是,你这么恨皇煜笙,是为了什么?” 辛末的眼中闪过狠戾的光,愤愤然的低吼道:“若不是皇国的圣上强行拆散母后跟恭亲王,我们一家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莫寒了然的点点头。难怪,他会挑起和事端,将皇国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原来,仅仅只是为了保护。 辛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低头看了莫寒几眼,“你今晚好生歇息吧。明天,明天我就会满足你的要求。” “好。”莫寒飞快的回答。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了啊。 原来(2) 既然是最后一晚,总是要留下些什么东西才行。辛末离去后,莫寒同外面的几个彪形大汉讨来了文房四宝。 没有桌子,只好铺在毡子毯子上,弯腰驼背的半跪在床上写写画画。 第一封信,是要寄回给莫王府的。无非是交代王府之内的人,要善待音月之类的话。第二封,是留给白苏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按照锦囊内的计划去做。在这里,自然是不能言明。只好写到,不才愧对了二皇子的厚爱,大恩大德,来世再报。能简单,就简单吧。 第三封信,是留给……。想着那个人,拿着狼毫的手微微的一颤,一滴浓黑的墨汁浸透了宣纸。就好像,三年前最后相见的那一晚。 “你若是,真的还继续爱着,就应该放下儿女私情。”想了想,又将那宣纸狠狠的揉捏成团,狠狠的砸在地上。若是这样写,他未必能真的放得下儿女私情。 “自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这行词,倒是情深怯怯,只怕他看了后,会一时想不开,直接就跟着自己去阴朝地府报道了。 长叹了一声,到底,到底还是不能对他心软啊。就算,逼得他必须要亲手杀了自己,也不能对他有片刻的心软啊。 “你若放弃皇国江山,我将永堕阿鼻地狱,绝不度轮回。”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却仿似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当真是落魄到只能利用他的感情了啊。匆匆忙忙的将纸条叠好,然后塞进袖中。 一整晚的风平浪静。只怕,皇兄当真是被辛末给赶回岩城了吧。 翌日一早,雒昙带着一行将士,先是将他五花大绑,接着在将他身上的衣服撕得破破烂烂的,头,也被一大汉使劲的扯着。莫寒痛得龇牙咧嘴,但就是不痛呼一声。雒昙皱了皱眉,道:“得罪了。”说完,就扬起巴掌狠狠的朝莫寒的脸上扇去。 他的脖子几乎快被打歪了,口腔内浮现出一阵一阵浓郁的血腥味。牙齿,大概是被他打掉了吧。莫寒咬紧牙关,死忍着那锥心的疼痛。 辛末缓步而入,看着莫寒狼狈的模样,掩着唇儿笑了一阵,才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我的办法很简单,却也是最直接的。你可能,会吃很多苦头哦。” “尽管来,我可不怕。”他口齿有些不清,说话时,口腔内的血液就好似要喷而出。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身体内还有剧毒未解,被那样凌虐了一番后,立马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猛咳。一边咳,一边斜着眼睛去大量辛末跟雒昙二人。 辛末似乎在跟雒昙说着什么,声音极其的细微,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听得并不是很清楚。趁着二人都疏于防范之时,抬起头,就将口中的鲜血朝辛末吐去。辛末正好张开嘴巴,那口腥甜的血就刚好滑进他的口中。他根本就还没来得及搞清目前的状况,就已经将那口血给吞了下去。 莫寒咳得更加的厉害了,一声又一声,就好似要将心肺都给咳出来一般。雒昙看着莫寒的眼神,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脸颊上的牡丹艳丽得就像泣血的火鸟。 莫寒一边咳,一边摇手说道:“辛王,我,我,我刚刚不是故意的。”说完,又重重的咳了一声。 辛末有严重的洁癖。吃了人家的血水,当下厌恶的拧紧了眉峰。但是,看莫寒那气喘吁吁、弱不禁风的模样,似乎也真如他所说一般,纯粹是不小心为之。烦躁的挥了挥手,道:“算了。带上他,现在赶去岩城。” 从来找辛末那日,他就知道,自己的死法绝对不会轻松。甚至,在死之前,极有可能会受到一番凌辱。就好像林天萧一般,如果自己知道林天萧会被人**而死,在救他无门的情况下,他绝对会选择杀了他。从辛末现在的所作所为看来,他的计谋也仅限于此。他是打算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他吧。 浩浩荡荡的军队碾碎了地上的积雪,却碾不碎他缠缠绕绕的心事。 坐在囚车之内,他微微的撇唇。这样的死法,也没啥不好。至少,至少自己若真的这样死了,那么,去下面见到天萧时,也不会因为愧对于他,而不敢去寻他。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鹅毛般的雪花。他的衣服破了,猎猎的冷风吹来,冷得直打哆嗦。就连老天也在惩罚他,所以,就连死,也要饱受饥饿寒冷之苦。想要笑,可是嘴唇僵硬得连开启都成问题,哈出的气息,凝结成了细微的薄霜。肩上的伤口撕裂开来,汩汩的鲜血在寒冷的气温中凝结成血红色的冰凌。晶莹剔透,十分的可爱。他自嘲的摇了摇头,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能有心情去研究那血珠的样式。又想到,如果皇煜笙看见他现在的模样,表情该是如何的震撼。应该会很难过很难过吧。胸口隐隐的疼痛起来,就算他千错万错,可他毕竟是自己曾经喜欢过十几年的人,想到他会难过,而且还会痛苦一辈子,还是免不了的为他心疼。 算了,算了。说他冷酷无情也好,说他没心没肺也罢,他就是要让他余生都在自我谴责与悔恨中度过。 给读者的话:后面这章问题很大,稍微修改,修改。 原来(3) 冷风如刀。将士们穿得单薄,立于城墙上的通风口,一个一个更是冷得牙齿颤。顾清流跟在皇煜笙身后,战战兢兢的爬上一梯又一梯的台阶。皇煜笙负手前行,一路上,没说过半句话。就算看不见皇煜笙的表情,顾清流依然可以想象得出那种冷若寒霜的脸此时是如何的狰狞、扭曲。是的,在殿下听说敌军来犯时,他额头上的青筋就一直突突的跳动。害得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然说了三次。当时,他是这样说的: “殿下,莫王爷,莫王爷……。” 殿下一跃而起,一脸焦急的问:“他回来了?” 顾清流当时就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串细密的冷汗,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是的,他回来了。”只是,他是被人家绑回来的。后面的半句还来不及开口,皇煜笙已经火急火燎的撩开门帘,嚷道:“他在哪里,还不快领我去见他。” 莫王爷在殿下心中的位置,他这个懒得去管闲事的人,在这会儿也瞧得清清楚楚。头皮麻的将辛末抓着莫王爷在城门口叫嚣的过程说了一番,不意外的看见刚刚还兴奋得异常的人,在一瞬间冷若冰霜。就好像是刚刚燃起的火苗,突然被觉了一盆冷水,凉的彻底。 皇煜笙紧抿着唇,也不说话。漠然的转身回房换了雕翎戎装,银色的盔甲在皑皑白雪的映照下,亮得晃眼。顾清流跟在他的身后,举步维艰。 大地在马匹与人类的践踏下,出呜呜的哀鸣声。百万雄师,盘踞在岩城楼下。三里之外,搭着临时的看台,长约五米,宽约三米,看台上摆着一张长一米,高两尺的檀木椅。辛末穿一身华贵的大红色对襟衫,在猎猎的寒风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桃花扇。 皇煜笙又调了调远镜的方向,看台的旁边,立着一根手臂粗的柱子,柱子直冲霄汉,远远望去,竟好像是要将天空捅一个窟窿一般。柱子中间横生枝节,横垣着几条粗壮结实的木条。而木条之上,绑着一个穿得破破烂烂,邋里邋遢的人。 皇煜笙看着,呼吸一紧。太远了,他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也听不到他的求救声。那随风摇晃的身体,就像是挂在树枝上的死猫。 楼下,传来雒昙大声喊话的声音。 “大皇国的太子殿下,莫王爷就在我们手中,你若想救他,就用皇国三郡来换。” 皇煜笙握紧了拳头,低吼道:“你想都不要想。” 雒昙冷声应道:“你若不答应,我就对他不客气了。” “你敢。”吼出这句话,皇煜笙焦躁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多想开了城门,直接杀出重围,然后带着他离开。 雒昙也不回答,转身就朝木桩子的方向做了个手势。皇煜笙慌忙拿起远镜望了过去,也不知道那木头桩子中装了什么,横垣在上面的木条齐齐动了起来。开始的时候,是四四方方的,可是一个转圈后,那木条竟然变成圆锥的形状。就算是远看,也能看出那东西极其的锋利。皇煜笙手脚抖,那尖锐的东西一寸一寸的漫入那人的身体之内,然后又以飞快的度抽出,在看,细细长长的尖尖上,已经布满了血痕。 皇煜笙骂道:“想要皇国,就光明正大的打,伤害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雒昙面无表情的答道:“胜者为王,只要是赢,谁会在乎其他的过程。” 皇煜笙气得牙齿痒。全身上下都不可遏止的起抖来。“他今天若是受了伤,我要你们整个畨颜王朝陪葬。” 雒昙冷冷的答道:“他现在可不是受伤这么简单,你要是再不答应,他大概就会死了。” 闻言,皇煜笙眼神一黯。扯过一旁弓箭手的弓箭,搭上箭翎,就朝辛末所在的方位射去。城下的人就像是黑压压的蚂蚁,比天上那层层叠叠的乌云还要密集。辛末巧笑连连,笑得就好像是妖精转世。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笑得越是妖媚,就越是代表他心中又有了整人的诡计。一箭不中,皇煜笙又搭上另一支箭射了出去。辛末一边闪躲,一边轻轻巧巧的应道:“皇煜笙,你可知道莫王爷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营地?” 皇煜笙不屑于回答,接二连三的射着弓箭。 辛末轻轻巧巧的劈断破空的箭矢,笑道:“他是自己送上门的,他要我想办法,用计逼得你必须得亲手杀了他。” 字字句句随着冷冷的风清晰的传进他的耳中。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握弓的手爆出紫红色的青筋,骨节就好似山包一样的凸出。呼吸,早就因为气愤而变得格外的急促。顾清流心急如焚的唤他的尊称,他真怕殿下被人家一个激将法下去,就气冲冲的冲下去与城外的百万雄师相斗。 同样心急如焚的还有莫寒。在那尖利的木桩子穿过**时,他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而木头桩子缩回去的时候,又扯出细碎的肉沫来。他早就知道辛末会在第一时间将他求他之事告诉他,他也知道,辛末根本就不是真的相信自己。脸上的表情早就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若不是意志力够强,他早就晕了过去。心里一个劲的祈祷着,只要在等等,只要再坚持一下,局势就会彻底的扭转。 皇煜笙用力的喘息着,勉强的平复了心底的怒气后。楼下,又传来辛末冷嘲热讽的声音:“皇煜笙啊皇煜笙,你做人做得可不是一般的失败。你最心爱的人,竟然狠心到要逼得你亲手杀了他,你可真是厉害啊。” “殿下,你千万不要被辛末的胡言乱语给迷惑了。”顾清流心焦的开解。 皇煜笙抿着双唇,定定的看着被绑在木桩上的莫寒。 或许,真的是相濡以沫了十几年,或许,真的是心意相通。在那一刻,莫寒也忍着疼痛,抬头望了过去。 可是,中间隔得太远。两人的眼神最终向闪电和雷鸣一般,只能生生的错开。 原来(4) 楼下的辛末在继续火上浇油:“真是可惜,枉你一片深情,甚至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也夜闯军营救他,而他却对你如此的无情无义。你是不是,觉得很不甘心啊?” 皇煜笙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就在几天前,他与莫寒二人一起离开羌国营地,朝岩城进。他率先开阵,只为了引开辛末等人的注意。本来,他是不会被人现的。但是,赶到岩城门外时,他现随他们一起出来的侍卫,多数都跟在他的身后保护他。一问,才知道莫寒带着剩余的三人,朝畨颜军营的方向跑去。 当下,他就领着一干人等折回去找他。在寻找他的路上,便碰到了带着士兵巡逻的雒昙。两队人马当场便打了起来,随着他一起的羌国战士全部被斩下级,埋于白雪之下。而他,也因为担心莫寒的安危,一时分心,受了重挫。若不是反应够快,他大概,也会当场毙命。千辛万苦的逃回岩城,身体好了一点后,便再次急不可耐的夜闯畨颜。 畨颜军队的保卫措施相当的严密。第三次闯入,他又被辛末等人现。这一次,他们没有伤他,只是用轮攻的战术逼得他必须得退回岩城。如今,听见辛末说,是他自己自动送上门去让人折磨自己,他怎么能不气。他拼了命的保护他,而他倒好,就那样的轻轻一挥手,轻而易举的将他的努力变成了泡影。 人生在世,谁能无过。 难道,就因为自己做错了几次,就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判了死刑吗?他怎么甘心? 顾清流觑着皇煜笙的脸色不对,连忙又唤了一次,“殿下,殿下。” 皇煜笙微微的扯了扯唇。 当下,顾清流心中咯噔一下。殿下的反应有些不对。下意识的拦在他的面前,道:“殿下,你可千万别相信辛末那卑鄙小人的话。” 皇煜笙并不回答。空学不来风,无风不起浪。就算辛末再卑鄙,再小人,他也不会用这样低贱的方法来激怒别人。唯一的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句话,真的是出自他之口。他当真是那样的恨自己啊,恨到要让他亲手杀了他。他是要让自己一辈子活在自责与愧疚之中吗?他是要让自己抱着他的尸体过上一辈子吗?啪的一声丢下手中的弓,他冷笑道:“枉你还跟我生活了十几年,竟然一点都不了解我。我什么时候,按照你的意愿去做过事了。” 听着皇煜笙的自言自语,顾清流冷汗直冒。嗫嚅了半天,才轻声问道:“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皇煜笙冷冷一笑,道:“端张凳子过来,我要看看他们到底要用些什么办法折磨莫王爷。” 顾清溪下意识的掏了掏耳朵。他刚刚没有听错吧,殿下竟然用那样云淡风轻的话说,要看看他们用什么办法折磨莫王爷?他不是将莫王爷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吗?怎么这会儿,还能做到无动于衷。又偷偷的看了几眼他,后者脸色不变。忙不迭遣了一个小兵,去军营内端来一张虎皮凳子,摆在视野最广阔的平台之上,恭恭敬敬的邀请皇煜笙坐了上去。 顾清流觉得自己越来越摸不准殿下的脾气了。若是以往,他看见莫王爷被人家这样对待,一定会不顾死活的冲出去与别人斗个你死我活。可现在,不但没有冲动,反而还一派闲适的坐在凳子上,看风景,不是,是看热闹。 “顾大人。”才刚回过神来,就听见皇煜笙冷冷的声音。 顾清流连忙点头哈腰的问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就这样看戏多无趣,去将城内将所有的炮竹都给我拿来。” 顾清流眨眼,再眨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转身就吩咐小兵回去搬炮竹。太子殿下该不会给气疯了吧,不但不指挥众人打仗,反而还嫌这场戏无趣? 辛末摇着一柄桃花扇,笑吟吟的看着城墙上来来去去的众人。立于风雪之中的将士们个个面面相觑,打仗不都是将领一声令下,然后两方人马就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吗?为什么,今儿个这两方的主帅却连个p都不放?难不成,是要让大家站在这里比谁站得更久? 鲜血才刚刚溢出伤口,就被结成了血红色的冰块。身体,早就冷得麻木,就算是咬破了嘴唇,意识仍然是越来越远。莫寒勉强撑开双眼,见到两方人马并未交战,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忍不住苦苦的笑,逼得他杀死自己?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伎俩,恐怕也就只有自己会想得出来吧。但是,终归是有一个好处啊。自己在辛末手中,辛末自然就会放松警惕。更何况,畨颜大部分军队都到了岩城,后方留下的只需要白苏一半军队,就可以歼灭。所谓的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不就是如此么?所以,他也不算太笨是不是? 不一会儿,城墙上就堆上了好几大捆红彤彤的炮竹。皇煜笙亲自上前,拿起一捆炮竹,挂在长矛上,掏出火折子点燃后,便直接甩了出去。 啪啪啪的声音十里之外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皇煜笙皱着眉头拍了拍手,道:“把这些全部点燃,给我扔去畨颜军队。” 开始时,对于扔来的炮竹,大家也没当一回事。皇国的军士们,更是觉得纳闷,这炮竹又不是大炮,扔出去能炸得是谁?畨颜的将士们对于那些在脚底下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压根就不屑一顾。直到,一个士兵因为疏忽,而被爆开来的炮竹炸瞎了双眼后,士兵们都被接二连三的炮竹不多不少的炸伤。 众人便再也不敢大意。 皇煜笙脸上的表情终于有片刻的和缓,道:“开弓,射箭。” 辛末不是省油的灯,见皇煜笙依然拉开了作战的阵势,忙吩咐众人竖起盾牌,抵御如雪花一般细密的箭雨。 雒昙那边也不松懈,一边劈断破空的箭矢,一边让人抬着大象腿粗的木头桩子去撞城门。 原来(5) 靠近城墙之人,稍前被炮竹慌了心神,一时,精神有片刻的恍惚。而皇国的弓箭手,就抓准了他们这片刻的恍惚,齐齐的射出了弓箭。不一会儿,楼下的白雪已经变成了一片鲜艳的红色。无数冲锋陷阵的战士,在枪林弹雨中英勇的倒下。 皇煜笙强迫自己不去看绑在木桩之上的莫寒,只要不去看他,仿佛就可以当做他什么事情都没生。他宁愿他多受一点苦,也要让他好好的活下去。他宁愿他苟延残喘,也不要两人阴阳相隔。 这就是,他跟他的区别。莫寒会因为受不了别人受苦而心软,而他,不管是对于谁都可以铁石心肠。 随着箭雨的开始,两军显然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辛末依然站在看台之上,不慌不忙的摇他的桃花扇。越来越多的畨颜将士倒下,而他,一点也不着急,依然笑得如沐春风。冲撞城门之人,杀了一批,后面的人踩着前面人的尸体前赴后继的继续撞击。靠近城墙的士兵们,也开始顺着墙上放下的梯子往城墙上爬去。皇煜笙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众人立马有条不紊的齐齐抓着绳子,还没落地,众人手中的长刀就已经虎虎生风的朝畨颜将士招呼过去。 两方人马杀得难分难解,也分不出到底是畨颜的人死得多,还是皇国的将士死得多一点。伏尸百万、流血漂卤,逶迤开来的白雪混合着红艳艳的鲜血,成了一条色泽鲜艳的血腥长河。 后人记载,这一场战役死伤不下百万。特别是畨颜王朝,几乎全军覆没。 莫寒留给白苏的锦囊,只有四个字:“等待时机。”当那三个小兵告诉白苏,莫王爷投靠了辛末时,他就隐约猜到最近可能会出大事。 果不其然,辛末带着大批人马杀去了岩城。直到,岩城内半边火光映天时,他才率领众人冲去畨颜的军营。 军营内所剩之人不多。白苏并不是多疑之人,见到军营内彩旗飘飘,仍是不顾众人的反对,领着大家冲了进去。一路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只用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将军营内剩余的将士全部歼灭。又留了大部分人马驻守军营后,才率领部分兵马去拦截剩余的残兵败将。 就算是全军覆没,辛末的嘴角依然带着妖媚众生的笑容。雒昙带领之人,已经将岩城城门撞开,大部分人蜂拥进了城内。一时,里里外外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惊恐的、兴奋的、胆怯的、愤怒的咆哮声震得两边的住房都隐隐的颤抖起来,城内老幼妇孺的求饶声音,真是闻者心酸,见者落泪。后人统计,除了皇国的将士还剩余少数人活着,岩城内的居民,全部死于乱刀之下。其中,不乏老人与小孩。这样惨绝人寰的战争,已经没有人能分辨得出到底谁胜谁负了?从那以后,维护天下太平,成了历代帝王毕生的信念。 莫寒早就痛晕了过去。下面生了什么,他是一点也不知情的。直到,畨颜败象已出,辛末气急败坏的将他扯下木桩,朝他的口中塞冰冷的血水,他才幽幽的醒转。长时间的昏迷,大脑一直处于真空状态。还没搞清楚目前的境况,辛末已经提着他的领子大声的咆哮起来:“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用的好计谋,我畨颜的百万士兵今日就全部葬在岩城。” 莫寒用了好久的时间,才将涣散的目光聚拢。看着因为愤怒而五官扭曲的辛末,扯着唇笑了。他的脸肿的就好像是蒸熟了的漏油包子,在风雪的侵略下,五官皱巴巴的挤在一团,若不是,露出了那一排雪白的牙齿,还真的没人能看出来他现在是在笑。 辛末抓起地上的雪拼命的往他口中塞:“你毁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好不容易争下的半边天下,那么,就算你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莫寒被呛得直咳,就算是咳嗽他的声音也极其的虚弱。半年的寿命,加上这段时间的劳累奔波和受冻挨饿,他的寿命应该是快要到头了吧。吐掉口中的白雪,有气无力的说道:“就算,你不杀我,我也会死的,我中了无人能解的剧毒。你喝了我的血,呵呵,呵呵,你很快,也会跟着我一起死了。” “你说什么?”辛末惊叫道。 莫寒闭上眼睛,顺过起来后,才振奋起精神,说道:“你忘了吗?早上,你才喝了我吐出的血水。我身上的毒已经浸入五脏六腑,血液,自然也是极毒的。你喝了他,你说,你会变成怎样?” 辛末记起早上他被雒昙打了之后,咳得天翻地覆、呕心吐肺。那样的他,自己自然是不会上心。然后,他就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将口中的血液吐进了自己的口中。而他,竟然大意到一点都不怀疑。“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他气得愤怒的咆哮,狠狠的踹了莫寒一脚后,又用那冰冷的靴子使劲碾莫寒面目全非的脸。即便是如此,莫寒仍是不屈不挠的说道:“你后悔了吧?是不是怕了?哈哈,你其实很怕死吧?既然你这样怕死,那你为什么还要用那样的方法杀了林天萧。我说过,你若伤了他,我会让整个畨颜为他陪葬的。”他或许真的不够心狠。就连算计别人,也要将自己生命搭进去,然后拼了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可是,他终究是利用了皇兄对他的深情,为林天萧报了仇。 辛末恼羞成怒。一脚踹在莫寒的胸口上,嘶吼道:“你毁了我,你们谁都别想活。”他智勇双全,学富五车,这天下苍生,本来应该握于他的手中。可是,却因为面前这个无能软弱的弟弟,而害得自己功亏一篑,失去了一切,他怎么能甘心。他从来就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掏出腰上的匕,龇牙咧嘴的朝莫寒走去。“我要掏出你的心肝,来祭奠我畨颜王朝百万人的亡魂。” 结局(1) 在那一刻,莫寒笑了。他过了那么久窝囊又隐忍的生活,今天,终于可以永远的解脱了。他抬高头颅,露出自己弧线优美的脖子,视死如归的说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你动手吧。” 辛末恶毒的冷笑:“我现在就成全你。” 莫寒无畏的瞪着他。 镶着金块的错金匕一寸寸的没入他的胸口,莫寒满足的闭上了双眼。他终于能下去寻找林天萧了。既然,不能活着并肩去看那江山如画,那么,就在死了后一起去看洹河的潮起潮落,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呢。 大局已定,皇煜笙留下顾清流做善后的工作。自己慌慌忙忙的奔下城楼,朝莫寒所在的木桩处跑去。 远远的,就看见辛末正拿着匕刺进莫寒的心窝。明明晃晃的匕闪着慑人的寒芒,皇煜笙脚下一滑,险些直直的跌倒。关心则乱,不管多冷酷无情的人,只要爱上了一个人,就会变得患得患失、本性全无。勉强的控制住紊乱的呼吸,深一脚浅一脚的朝雪地中的二人跑去。 “你放开他。”皇煜笙大吼。 辛末的嘴角扯出一抹狠戾的冷笑,啪的一章将匕刺进莫寒的胸口,然后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在那一瞬间血色全失的皇煜笙。 他拍了拍手。“你来晚了。” 皇煜笙瞪大双眼,看着莫寒抬高的头颅缓缓的倒下,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一时,天地动容。风呼呼的挂着,挟着鹅毛大雪以大地为砧板,撕裂着天地万物。 辛末毫不迟疑的侧身拔出莫寒胸前的匕。见状,皇煜笙二话不说的拔出腰上长剑,就朝辛末的心窝刺去。辛末扬手便挡。皇煜笙出手极狠,每一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辛末没有长兵器再手,凭着一把一寸多点的匕,怎么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皇煜笙。几番来回,辛末就显得捉襟见肘,手忙脚乱。攻往肩头的攻势还没躲过,耳边又响起了呼呼的拳风,直取他的太阳穴。辛末不敢大意,匆匆的闪躲中,皇煜笙的长剑终于刺穿辛末胸前的肋骨,出啪的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皇煜笙毫不犹豫的抽出长剑,又朝着他的心窝刺去。在千钧一之际,突出重围的雒昙冲了上来挡在辛末的面前。锋利的长剑直直的刺入雒昙的胸口,雒昙皱紧眉峰,扬起拳头就朝皇煜笙的眉间招呼过去。同时,飞快的射出一把梅花镖。皇煜笙险险躲过他凌厉的拳风,可是,梅花镖已经射中了他的肩窝。他痛呼了一声,握剑的手一软,手中的长剑便哐啷一声跌落在雪地。雒昙趁着他分神之际,转身抓起辛末,就朝后方狂奔而去。 见状,皇煜笙捡起地上的长剑,就朝二人逃跑的方向追去。可,路过莫寒的身边时,他硬生生的顿住了脚步。莫寒身边那白色的雪这会儿红得刺眼,他想,地狱的彼岸花也不过如此吧。他从来没有现,一个人的鲜血也可以流得如此之久,如此之多。他蹲下,轻手轻脚的扶起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一手捂着莫寒胸前的伤口,他不停的擦,不停的擦,可是,那鲜血却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不要流了啊。” 给读者的话:好吧,我承认我塑造出来的莫寒很变态,典型的崇拜非主流的哥特死亡法的脑残族。另,回北京网友,我知道我写得差,我很有自知之明,绝对不会那样自讨无趣的去给自己说好话。另外,谢谢那位叫阿湫的同学,谢谢你对本文的支持。废话不多说,继续下去写脑残的莫寒。结局会有两个,一个喜剧,一个悲剧。先写悲剧的结尾,然后在写和的结局。 结局(2) 雪虐风饕。白苏领着一队人马赶过来时,刚好看见皇煜笙正将脸埋在莫寒的脖颈之中低声的呜咽。白苏愣了一愣,下意识的上前问道:“殿下,出了什么事?” 皇煜笙没有回答。 白苏皱眉,低头一看,只见皇煜笙的肩头和莫寒的胸口都受了伤,两人的鲜血逶迤而下,在地上缠绵的纠缠。 皇煜笙将莫寒紧紧的搂在怀中。在莫寒三岁那年,莫寒也是像今日这样,乖巧的躲在他的怀中。他说:“寒儿,别怕,皇兄会一直在你身边。” 那时的他不说话,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将小小的、肉肉的脸使劲的往他的胸前挤,就像是受了惊的兔子。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他第一眼就心疼了起来。如今,他安静的闭着双眼,嘴角上带着恬淡而满足的笑。他恍惚得好像自己了一场噩梦,而在那场噩梦中,他最最亲爱的皇弟闭上了双眼。 看着皇煜笙失魂落魄的模样,白苏心生同情。迟疑了一下,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先将莫寒送回去医治,说不定还能救回他的性命。” 那双失神的双眼瞬间霞光艳艳、璀璨鄙人。皇煜笙抱着昏迷的莫寒,顾不得自己的肩膀上有伤,抱起莫寒便拼命的朝岩城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莫寒,坚持住。皇兄一定会救你,一定要坚持住。” 大皇国三十年,暮春之初。 今年,距离莫寒去世已经有三年。皇煜笙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十二团龙十二章衮服立于一扇张贴着禁字的门前,迟疑了半晌,才哆嗦着掏出一把钥匙,用了好久的力气,才将钥匙塞于锁孔中。随着啪嗒的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房内透出浓烈的冰寒之气。他站在门口大口的喘息着,原本冷酷的面孔,这会儿因为痛苦而扭曲成麻花的形状。双眼中,闪着浓烈的怨怼之情。又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才轻而又轻的踏出一小步。那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房间内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门口挂着的风铃随着微风的摇晃,出清脆的响声。房间的正中摆着一张巨大寒玉棺材,丝丝的寒气在房内袅袅绕绕。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转身缓缓的关上木门。房间是密闭的,房门一关,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了去。独独剩下那透明的玉棺材在黑暗中闪着熠熠的光芒。莫寒死了三年,他就整整看了他的尸体三年,每日一次,从来不曾间断过。每次打开房门的时候,他都会迟疑,都会害怕,可一想到能见到他,又会充满期待,仿佛他活着的理由,就仅仅只是为了看那棺材中的人一眼。 他缓步上前,极轻、极轻的步伐,仿若害怕吵醒那睡着的人儿一般。棺材中的人儿双目紧闭,原本红润光泽的嘴唇,白得仿若纸片。玉石晦暗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阴森可怖得仿若地里爬出来的恶鬼。他轻轻的弯腰,在他的额头上印下轻轻的一吻,五指透过棺材盖,一次又一次描绘着他熟悉的轮廓。这也是,他这三年中养成的习惯。 三年前,击退畨颜军队后。回到皇国不久,皇昊便禅位于他。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天,就是莫寒真正去世的那一天。他这一辈都不会忘记。举国欢庆的日子,却成了他一生最深的痛。他每天来看一部棺材,对着一个死人说话。 他在棺材前坐下,看着棺材中的人,扯着唇儿笑。眼泪顺着眼角斑驳的鱼尾纹就那般坎坷的落下。 他说:“你还记得华蓥么,他现在已经快到两岁了呢。昨晚,莫王府的管家带他到宫内玩耍,那小家伙不但会走路,还会叽叽呱呱的叫我皇叔呢。” 就在莫寒死后的半年,音月为莫寒产下一子,后因为难产,也追随者莫寒去了。当时,田大海跑来皇宫问他,这个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时。他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喃喃的说道:“华蓥,莫华蓥。”人人都只当华蓥的意思是华光璀璨的意思。只有他清楚的明白。华蓥,不过是莫法赢而已。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道尽了他心底的无奈。他们,都赢不了那柄天意如刀啊。 他使劲的擦去脸上的泪,不受控制的低吼道:“你就真的那么恨我吗?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人你都把他带走了,为什么,为什么却独独剩我,你不愿意带走,你就那样的恨我吗?”去年深秋,田大海因为积劳成疾,也一命呜呼了。所有,与莫寒有关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只有他,还像一句行尸走肉一般生活在皇国,活在这个世界。他明白的,从当初,他要求辛末用计,逼得他要亲手杀了他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他真的是那样的恨着他。 擦干了的眼泪又一次滑落,砸在冰冷的玉棺上,溅起晶莹的水花。他犹如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无力的说道:“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吧。你的灵魂留给了林天萧,**留给了我,你说,我也不亏是吧?”他柔声的问着,那双锐利的双眼中盈满了说不完、道不明的情深意重。又顿了顿,话锋一转,再次变得尖锐起来:“为什么,你当初竟然可以那么狠心,去求别人用计逼得我必须亲手杀了你。你应该知道,我下不了手啊?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下不了手,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做?” 情绪再也不受控制,他在棺材旁边蹲下,将脸摆在五指之中,肩膀不停的颤动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不远处,又传来打更的声音。 三更天了。他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泪。抬头,又看了棺材中的人一眼,道:“我答应了你,要做一个盛世明君,要将皇国的江山社稷放在位。今天以后,我再也不会来看你了,我会按照你的希望,成为一个冷血无情、无悲无喜的帝王。”踉跄的转身,顶着一头蓬乱的和一张憔悴的脸决然离去。 门外,站着侍候他的太监。见了他,太监恭恭敬敬的说道:“圣上,您的朝服。” 他面无表情吩咐道:“将这门锁起来,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踏进一步。” 太监唯唯诺诺的应好。 从那以后,那块地方再也没有人踏进过一步。宫女大臣们,再也没有见到他们的圣上笑过。 时间一晃而过,又是十年过去。 因为皇国圣上的励精图治,皇国迎来了举世闻名的太平盛世。同年,改国号为“纪寒。”年。同年腊月初八。皇国圣上皇煜笙因为操劳过度、身心交瘁而一病不起。遗诏上面,唯一留下的字句便是要求与宫内禁地中的莫王爷合葬。 至此,全书完。 给读者的话:这是悲剧的结局。呜呜,看到最后的人,先不要急着骂我。这个结局,我想了好久好久,但是写出来时,还是变了味道。咳咳,喜欢喜剧的人,等吧,明天或者后天,我就会把喜剧的结局贴出来的。后面,奉上雒昙跟辛末的番外。话说,这两个娃是我全书中最喜欢的人。 辛末番外(1) 琼枝玉叶,粉妆玉彻。天地之间,皆是一片刺目的白。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一辆雕刻着鸱吻图腾的马车自西向东缓缓而来,马车碾碎了地上的积雪,却碾不碎车中之人绵绵绕绕的心事。 “唉。”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响起,雒昙弯腰掏出长凳下面的青色包裹,忧悒的双眼定定的看了好久、好久,才缓慢的伸手将包裹打开。 里面叠着的是一件洗得白的红衫,领子的地方已经破损,断开的丝线透出隐隐的白。他抱起红衫,长而尖的指甲一下又一下的刮着鲜红色的纹路,纹路受到挤压,扭曲而又缓慢的朝破损的地方挤去。 这件衣服是辛末曾经穿过的。辛末留下的东西,他只剩下这件衣服了。 他收藏了十年,整整的三千六百五十二天,每天都要将这件衣服拿出来看上一看。久而久之,这件红衫再也不复原来的样貌,就好像与他分开了十年的辛末,他都快记不起他的样子了。 唯一记得的,就是十年前的那场战争。 辛末被皇煜笙的一剑刺伤了肺叶,而他,被皇煜笙伤了心脉。在逃跑的路上,他们两人齐齐摔下了山崖,从此一别就是十年。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辛末的情景。 那一年,也好像今天这般,大雪纷飞。他从皇宫内偷偷的跑出去玩。他的父皇极其不喜欢他,兄弟姐妹们更是避他如蛇蝎猛兽,就是因为他是前皇后的遗孤。若是,在别国,皇后之子就算不能继承皇位,但至少也会受到各个亲王的巴结。但是前皇后勾通外戚,试图谋反。若不是父皇看在他年龄尚幼,又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也会随着母后一起被斩示众。 他是在一片残花败柳中看见他的。 那一日,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对襟绸衫,手中握着一柄乌木做的桃花扇。明明是严冬冱寒,滴水成冰、呵气成霜的季节,他却将一柄桃花扇摇得虎虎生风。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冷吗?”那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那男子看着他啪的一声将折扇合拢,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轻佻的问道:“你是谁家的娃,我怎么没见过你?” 并没有人告诉过他,皇宫内还住了一个叫做辛末,被父皇宠上了天的小娃。不,不应该叫小娃,因为辛末比他的年龄长了三岁。那个时候,他还不到他的肩膀。他只懂得慌张又胆怯的摇头。 或许是他的紧张,感染了他。他听见他扑哧一笑,然后,搁在他下巴上的扇子改为敲在了他的头上。他眨着那双桃花一样的眼睛,委屈的问道:“你不愿意告诉我?” 他差点就忍不住笑了。迟疑了许久,才诺诺的说道:“我是前皇后的遗孤,我叫雒昙。” “哦?原来你就是雒昙啊。”他笑得开心,仿佛一点都不嫌弃他的母亲是个叛国贼子一般。如受了蛊惑般,他傻傻的点头。 辛末笑得更加的花开灿烂:“我叫辛末,你要记住,不是辛末年的辛末,而是莫家的心魔。你要永远记住哦。” 他根本就不知道莫家的心魔,跟辛末有什么关系。直到后来,辛末向圣上献计,说要在一年之内拿下皇国的江山,他才隐隐约约的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辛末,不过是大皇国莫家人丢下的心魔而已。他们,都不愿意要他。就好像他的父皇和兄弟姐妹一样,都不愿意要他。 从那以后,他就誓,这一辈子一定要守在辛末的身边。只要辛末到哪,那么雒昙就到哪。可他没想到,他竟然与他分开了整整十年。 辛末番外(2) 又仔仔细细的将红衫叠好,轻手轻脚的将他塞回原处。掩去心中诸多愁绪,一脚踢开了车门。“这里去荒城,还要多久?” 驾车之人是为三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两撇八字眉冲天而立,目光如鹰隼一样凶狠、锐利。但他回头看向雒昙时,目光立刻变得谄媚而敬畏。就好像是青楼的老鸨现来**之人竟然是当朝皇帝一般。 “今晚就能到。” 雒昙点了点头后,便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半个月前,他终于有了辛末的消息。听探子说,曾经的辛王已经变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痴儿。他忘掉了过去的一切,忘掉了自己的身份,更忘了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自己。他疲惫的闭上了双眼,他怎么可以忘了他呢?他从他醒来的第一眼,找的就是他哦。 掌灯十分,马车在一座破败的客栈前停下。中年汉子恭恭敬敬的敲了敲紧闭的木门。 雒昙敏锐的睁开双眼,握紧放在一旁的佩剑,问道:“出了什么事?” “今晚可能走不了了。” 雒昙挑眉问道:“为何走不了?” 中年汉子微微的叹气,却仍是恭恭敬敬的答道:“听小二哥说前面的山路被封。” “你去看过没有?”雒昙冷声问道。 中年汉子唯唯诺诺的摇了摇头,道:“没有。” 雒昙挑开窗帘的一角,向后望去。马车的轮子在雪地上留下一长串车轱辘的泥坑。目测一下,陷进去的深度大概在半个车轮左右。又抬头看了看天,心道若是到了深夜,这雪还不停的话,他们是真的走不了了。想通之后,他飞快的说道:“你去店里给我拿些吃的过来,今晚我就睡在这马车之中。” 那中年汉子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生活作风,也不多嘴。转身,就张罗食物去了。雒昙觑着汉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才放心的放下车帘。无心的一个转眼,他连忙再次将帘子给挑了起来。 只见千里飞雪之中,一位背着一捆木材的青年男子,正赤着双脚步履蹒跚的朝客栈的方向走去。或许是因为太冷,他的嘴唇冻得有些紫,一双桃花似地的眼睛少了一些妖媚的弧度,此时,望过去,反而清澈得宛若初生的稚子。 雒昙激动的冲下马车,拦在那人的面前喊道:“辛末?” 那青年男子子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挡住我了。” “辛末。”他再一次拦在他的面前。若不是辛末看的眼神防备又疑惑,他此时,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狠狠的敲他的额头。以前,辛末最喜欢的做的事情,就是用那柄乌木做的桃花扇,敲他的额头。而且,每次都下手极狠,额头不红不肿他就决不罢手。 青年男子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惊讶的问道:“你是再叫我?” 雒昙用力的点头。 他咧嘴一笑,傻乎乎的摇头说道:“我不姓辛,掌柜说我没有姓,也没有名字。” 雒昙脱口而出:“那他们怎么叫你?” 辛末用力的揉了揉头,傻呵呵的笑着说道:“他们叫我砍柴娃。” 若不是因为之前就有人告诉过他,辛末已经变得痴傻。这会儿,他一定会使劲的掐他的脸,看看那张笑得单纯无害、毫无心机的人是不是带了一张人皮面具。特别是在他说道砍柴娃那三个字时,他几乎是反射性的扯了扯唇。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叫做砍柴娃,这掌柜的,到底是个什么活宝?他皱着眉头说道:“你记住,你不叫砍柴娃,你叫辛末。” 可是,他却用力的摇头说道:“掌柜的说了,砍柴娃这三字很好听的。可比隔壁喂猪的那个喂猪娃三字好听多了。” 雒昙气得将五指掰得嘎嘎作响。 给读者的话:改错字和修改病句 辛末番外(3) 辛末也不再多说,使劲的提了提不断下滑的绳子,侧身避过雒昙,就朝客栈走去。 雒昙郁积的跟在他的身后。 那中年男子见雒昙进了客栈,便迎上来问道:“公子,你怎么来了。” “今晚我住这。”说完,就朝柜台的方向走去。 客栈的掌柜是一位英俊儒雅的青年,见到前来的雒昙,舒展了眉目。“公子,可是要住店?” 这掌柜看着好生眼熟,雒昙微微的皱了皱眉,点头道:“是的。” 那掌柜不怀好意的一笑,朝他勾了勾手指,问道:“你是为了辛王来的吧?” 双眼瞬间变得锐利无比,雒昙作势就要拔出长剑。那掌柜连忙喊道,“哎呀,您可先别动手。我不是坏人。” 雒昙哪里会信,拔出长剑便架在了那掌柜的脖子上。 “公子,你这样对我,待会儿辛王见到可是会生气的哦。”那掌柜挤眉弄眼的说道。剑尖又贴近了脖子几分,雒昙冷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会知道他是辛王?” 掌柜尖着手指,将剑尖拨开了几分,才嬉皮笑脸的说道:“公子,你不知道拿剑指人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吗?”见雒昙的脸色越加的不善,连忙说道:“我之前见过你们?” 闻言,雒昙更加不敢大意。呵斥道:“你到底是谁?” “羌国客栈?你之前在我客栈内带走了一个人,而且还把他给杀了。从那以后,我就被羌国朝廷追杀,逃无可逃的情况下,就来到了荒城。” 雒昙看了他几眼,见他眼神诚恳,冷着脸收回了剑。道:“今日,我就先放你一马。若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辛王的事情,我一定不饶你。” 那掌柜挤眉弄眼的说道:“这个你放心。所有对辛王有非分之想的男人都缺胳膊少腿了。”像是怕雒昙听不懂似地,又补充道:“辛王的功夫很棒,有几个垂涎他美貌的人,都被他打断了双腿。” 雒昙皱了皱眉。“可,我听人说他现在已经变得痴傻,又怎么可能打断别人的双腿?” 掌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他时而痴傻、时而又聪明无比。就连我,都被他捉弄了好几回。” 雒昙诧异的挑了挑眉。以前,辛末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捉弄别人。明明是个妖孽一般的人物,偏偏还喜欢穿大红大紫的衣服,往那街上一站,不知道有多少男女会对着他流口水。而偏偏,还好死不死的是,每次他都跟他站在一起。往往在人最多的时候,辛末便会笑着勾他的手臂,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而这时,他就会变成众矢之的。想起往事,冷酷的表情终于微微的和缓。他道:“那他现在住哪里?” “柴房。”掌柜一边偷偷的觑着雒昙的颜色,一边弱弱的说道。 雒昙不悦的挑眉。“柴房在那?” “院子里边……。”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雒昙就已经拂袖离去。 “的地窖啊……。”看着雒昙修长挺拔的背影,掌柜的声音弱了下去。 “你在干嘛?”雒昙十分好运,刚进去院子时,就碰到正打算回去柴房辛末。 辛末抬头看了看来人,抿唇笑道:“今儿个天冷,我想早些回去睡觉。” 雒昙看了看他光着的脚:“我送你一双鞋,好不好?” 辛末笑着摆手:“不用了,我又不认识你。” “可我认识你。”雒昙固执的说道。 辛末来了兴趣,笑嘻嘻的凑上去问道:“是吗?你认识我?那你知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吗?我家人在那?我家有钱吗?我爹娘呢?” 雒昙有条不紊的答道:“是的。我认识你,你叫辛末,以前的你,聪明绝顶。至于有没有钱?整个畨颜王朝都是你们家的,你说,你们家有没有钱?” “那这么说,我们家是世界富咯?”辛末笑着眨眼。 雒昙宠溺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见状,辛末微微的扯开唇,露出一抹风华绝代的笑,道:“人家都说我傻,怎么你比我还要傻?要是我家真的是世界富,我怎么会在这儿?而且,就算是世界富,整个畨颜也不可能是他的?“他眨了眨眼:“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爹娘是畨颜王朝的圣上?” “你爹不是畨颜圣上,你爷爷才是畨颜圣上。”雒昙一本正经的回答。 闻言,辛末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不过,现在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以后再聊。”说着,就朝柴房走去。 雒昙连忙跟上,“你不相信我?” 辛末摇头:“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要走?” 辛末不耐烦的停下,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道:“我说了,我要回去睡觉。” “我跟你一起。”雒昙连忙说道。 辛末警惕的看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雒昙心下黯然,他是将他当成了那些觊觎他美貌的登徒子了吗?抛开心中的不快,他微笑着说道:“我是开玩笑的呢。”说完,就黯然的低了头去。 辛末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 雒昙苦苦的一笑,道:“因为这面具是你曾经送我的,是你让我带的。”看辛末的眼神又变得异样,他连忙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再来找你。”说完,转身就离开。 辛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愣愣的回过神来。 才刚回到大厅,那掌柜一脸八卦的跑了过来。“怎样,你是不是吃瘪了?要不要我送你一点东西?” 雒昙没有回答。但是,掌柜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温下降了几分。他毫不在乎的拢紧了狐皮风衣,从袖子中掏出两个白色的瓷瓶,递给他道:“这个是我在羌国带过来的哦。属于珍稀物品,你跟辛王两人做的时候,一定要仔细的涂抹。辛王他其实很怕痛的。” 雒昙抛出一道冷冰冰的眼神。那掌柜连忙将那两个小瓶子丢下,一溜烟的跑了。这个人,可比十年前到他客栈的那三个怪胎要冷酷多了。 一大早,雒昙就带着那件保管了十年的红衫,敲响了辛末的房门。 辛末睡眼朦胧的打开房门,看着站在门外的雒昙,二话不说的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雒昙吃了闭门羹,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生气。站在原地想着辛末刚才揉着双眼的可爱模样,轻轻的笑了。 直到晌午时分,辛末才再一次打开房门。他看着站在门口笑得僵硬,混身都是雪花的雒昙,不停的眨着双眼。“你怎么来了?” 雒昙哈出一口寒气,哆哆嗦嗦的说道:“你刚刚出来开了门,又关了。” 辛末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啊。掌柜的说我有梦游症,做的事情,就连我自己也控制不了。” 雒昙拧紧了眉峰,道:“你以前可没有。” “以前吗?”他嘿嘿的一笑道:“有没有我也不记得了。不过,我想,既然现在都会梦游,以前也一定会有的吧。” 雒昙心道,摔一次悬崖,不但本性变了,就连以前没有的缺点都一股脑的跑出来了。他多想念以前那个睿智、无情的辛末。朝房间内看了看,他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辛末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 雒昙忙不择跌的抬起脚来,却因为站得太久,加上天气实在是太过寒冷,他的双腿早就僵硬异常。那一迈,一个重心不稳,便直直的朝房内倒去。辛末眼捷手快的避了开去。雒昙趴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而辛末,一脸天真的蹲在他的面前,问道:“你不痛吗?” 雒昙只觉得自己的膝盖骨好像就要碎裂了一般,他忍着那锥心的疼痛,摇头说道:“还好,不痛。” 辛末一脸的崇拜:“你好厉害。竟然不怕痛。要知道,我最怕的就是疼了,也不知道我以前是不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现在就算手指头破了皮,也会痛个十天半个月。” 雒昙顾不得自己的膝盖,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他说道:“你的肺部以前受过伤。我知道,你从小就怕疼。” 辛末眨眨眼,天真无邪得任人宰割。他道:“为什么我会受伤?” 雒昙道:“因为,以前的辛王做了一件错事,他伤害了他不该伤害的人,所以,受了伤。” “辛王?”辛末的眼神黯了一黯,道:“我听掌柜的说,辛王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呢。你说的他,应该不是说我吧?” 雒昙一脸的怜惜,若不是考虑到若是做了逾越的事情,辛末会不再理他。他多想就这样将他搂进怀中。摇了摇头道:“辛王只是敢爱敢恨而已,他一点都不坏。” 辛末眨眼,道:“哦?这么说来你跟他很熟了?” 雒昙点点头。 “那他为什么没跟一起来?” “因为,他忘了我。”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吧。曾经相依为命的两人,如今却只能像个陌生人一般,说着陌生的话题。他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随着他眼神的黯淡,面具上的那朵牡丹,也在瞬间凋零了下去。 辛末一脸怜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说来,你还真可怜。你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岂止是难过那么简单。看着他脸上的同情,他真想告诉他,你就是辛末,你就是那个忘了我的辛末。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低头,黯然的说道:“还可以忍受。”顿了顿,又将包裹递给他,道:“你能不能穿上里面的衣服。” 辛末皱眉。 他连忙低声下气的哀求道:“就穿一下,让我看看,可以吗?” 面对着他乞求的眼神,鬼使神差的,辛末点了点头。 雒昙咧开嘴唇,轻轻的笑了。面具上的那朵牡丹也在瞬间复活,雍容华贵得仿若高贵的仕女。 比起以前来,辛末瘦了很多。那件红色的绸衫松松垮垮的穿在他的身上,越显得他身体的单薄。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五官,雒昙心疼不已。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抓起他,就朝门外走去。 辛末未加提防,当真被他拉着出了门去。回过神来,就直接的使了巧力,挣开他的禁锢。雒昙膝盖受了伤,拉扯起来,自然不是辛末的对手。看着站在对面,耀武扬威看着他的他,雒昙微微的蹙紧了眉头。为什么,什么都忘记了,独独功夫还能记得。 “你要带我去哪里?”那句话,算不上温柔,甚至还带了几分防备。 “辛末,跟我回去好不好。”见到他的疏离,他终于忍不住苦苦的哀求。 辛末不悦的皱眉,“我说了,我不叫辛末。我叫砍柴娃。” 听着后面那可笑的三个字,雒昙却笑不出来。“我没有骗你,你的确是辛末。” 辛末懒得再跟多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他固执起来的时候,十分的可怕。雒昙还记得,宫内一个不懂事的太监,得罪了辛末。辛末用计,让那太监在半日之内,便彻底的成了一个残废。圣上责罚他,可是,他却死都不认错。原因很简单,因为那太监说他是杂种。辛末就只认一个理,对他好的,他会十倍、千倍的奉还,对他不好的,他会十倍、千倍的讨回来。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坏。 踉踉跄跄的回到大厅,那个掌柜涎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笑迎了过来:“我就说嘛,觊觎辛王美貌的人,最后都会缺胳膊少腿。”他打量着他一瘸一拐的路姿,啧啧有声的说道:“真是可怜啊、就这样,又缺了一条腿。” 辛末番外(4) 雒昙握紧腰上的佩剑,冷声说道:“你再说,当心你的狗腿。” 闻言,那掌柜飞快的噤声,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他还记得,他一本正经的要求大他三岁的辛末叫他皇叔时的情景。辛末是七公主的女儿,而七公主则是他的姐姐。被七公主强迫着要叫比他爱一个头的自己为皇叔时,辛末的那张小嘴撅得能挂起油壶了。七公主一离开,他就打开桃花折扇,满面春光的看着他笑:“你希望我叫你皇叔?” 雒昙乖乖的点头:“我的辈分比你大,你理应叫我皇叔的。” 辛末啪的一声合拢折扇,就着那粗重的扇柄重重的敲在他的额头上,威胁到:“你想到都不要想。你要是敢让我叫你皇叔,我就阉了你,让你变得跟那些太监一样。” 那时,他并不知道太监与他有什么不同。但是,看着辛末那笑得好似妖精的模样,他乖乖的闭上了嘴。皇宫内谁不知道,辛王越是笑得花开灿烂,就越是代表某人会倒霉。从此以后,他就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皇叔二字。 侍候他起居的汉子一边帮他接着错位的膝盖骨,一边说道:“公子,你就死了那条心吧。辛王都不记得你了,而且,他现在生活得很好。” 雒昙皱着眉头忍着疼痛,道:“明天,你去城里给我买把乌木做的桃花扇过来。” 那汉子叹了一口气,道:“好。” 第三天的晚上,雒昙拿着一把桃花扇拦住了辛末的去路。他啪的一声打开扇子,也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 辛末将他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他心中一喜,莫非这一幕,让辛末记起了从前的事情。谁知道,辛末却只是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自言自语道:“没有烧啊。” 雒昙傻眼。愣愣的看了他半晌,才闷闷的问道:“难道,你就没有觉得这幅画面很熟悉吗?” 辛末疑惑的眨了眨眼,随后又了然的“哦”了一声,道:“我以前在荒城时,里面的疯子就是这样的。” 雒昙差点就将手中的折扇给捏成了粉末。他一直以为,是桃花扇成就了辛末的风华绝代。可是,他现在才现,是辛末造就了桃花扇的灵魂。这柄扇子,不是辛末拿着,他就丧失了存在的价值。 那掌柜已经学会了不再多事。就算眼神再好奇,当他接触到他冰冷的眼神时,便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他不停的差人去城内买各种各样辛末以前喜欢的东西,精致的小食,造型奇特的泥人,甚至点他最喜欢的熏香。他也会同他说,他们以前相遇的点点滴滴,告诉他,他征战皇国时他的神机妙算是如何将皇国的人搞得人仰马翻。告诉她,他曾经为了帮一个叫做雅意的女子报仇,而狠下心用最狠毒的方法杀了他弟弟最亲密的朋友。 每次,他的表情都是出乎意料的多姿多彩。可是事后,他问他有没有想起什么时,他就摆摆手说道:“你不是再编故事吗?我能想起什么?” 那掌柜终于看不过眼了。趁着他独自一人回房的时候,将他拦下。语重心长的劝道:“我知道,你想让辛王恢复记忆。可是,你为什么不看看,现在的辛末要比以前过得开心,少了那些尔虞我诈,你不觉得这样更适合他吗?” 他不想点头,但是,心里的某个角落却已经认同了那掌柜的话。 以前的辛末也很喜欢笑。笑的时候,双眼好似细长的桃花叶,眼眸璀璨,仿若流动的水波。可是,却从来没有一次是自内心的。可是现在,他动不动就能看见他那单纯得毫无心机的笑容,那满足的表情,总是会让他心生罪恶。在夜阑人静时,他不止一次扪心自问,真的要让他记起那些痛苦的从前吗? 他的挣扎,他的彷徨,终于在今天戛然而止。当他背着一捆柴同辛末一起回客栈时,便看见了客栈内坐着两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皇煜笙跟莫寒。 他们两人倒是没有注意他们。 皇煜笙正在帮莫寒挑鱼肉中的鱼翅,极其的小心翼翼。而莫寒一旁的莫寒皮肤苍白,不停打打着呵欠,一看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模样。皇煜笙将挑好的鱼翅沾了些酱油,然后温柔的说道:“寒儿,张嘴。” 莫寒厌恶的皱眉,“不要,我不要吃鱼了。” 皇煜笙柔声诱哄:“乖,吃一点嘛。禤太医说了,你要多吃鱼,对你身体有好处。” 莫寒撇唇说道:“可我都吃了差不多十年了,你算算啊,十年三千多天呢。我现在看见鱼就想吐。” 皇煜笙宠溺的放下鱼肉,道:“好,不吃鱼,那喝点鱼汤好不好。” 莫寒对着天空翻白眼。 雒昙抓着辛末的手就朝客栈的小院走去。可是,辛末却岿然不动。看着坐在那里的二人,微微的眯了眯眼,道:“他们是亲兄弟吧?感情可真好。” 闻言,雒昙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珠。抓着他的手,轻声说道:“不要看了,我们快走。” 那句话,却让正在专心讨论吃不吃鱼的两人听见。“他是我的爱人,我们不是兄弟。”皇煜笙嘴角含笑的抬头。 雒昙看见,皇煜笙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时,瞬间变得冷凝。他下意识的握紧了腰上的佩剑。莫寒见皇煜笙的脸色有异,连忙也偏头看去。在看着他们二人时,眼中同样充满了仇恨。 辛末却对着他们露齿一笑,背着柴堆就朝他们就去。“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砍柴娃。” 雒昙注意到辛末每走一步,皇煜笙就一点点的拔出腰上的佩剑,在听见辛末的自我介绍时,他的手稍微的停滞了一下。就连,莫寒也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们。 他只好硬着头皮叫道:“砍柴娃,快点走了。待会儿掌柜的回来,又会骂我们了。” 话还没落音,他就看见莫寒微微的挑起了嘴角。“砍柴娃?辛末,你们这次又在玩什么花样?” 辛末疑惑的眨了眨眼,看着他道:“我不叫辛末,我叫砍柴娃,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皇煜笙冷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这会儿不敢承担责任,玩起了失忆的花样来么?”嘲讽的睇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不过我要告诉你,就算你失忆了,我也会杀了你。” 辛末将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不叫辛末,而且,我没有扮失忆,我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你不记得,你身边之人总该记得吧。”莫寒眼神凌厉,吼道:“雒昙,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害死林天萧的?” 辛末番外(5) 雒昙不知悔改,微微挑唇,道:“不记得。” 莫寒气得全身抖,愤愤道:“我今天就要杀了你,为林天萧报仇。”说着,就要去抢皇煜笙手中的佩剑。 皇煜笙哪里舍得莫寒受到一丁点伤害,见状,连忙率先一步跳了出去。“你不要动,报仇之事我来就好。”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与自以为是。莫寒也不再坚持,当真听话的坐了下去。 雒昙挡在辛末面前,说道:“你先回去,不管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啪的一声扔下背上的木柴,抽出长剑就摆开了阵势。 皇煜笙低喝了一声,长剑出悦耳的清越之声。跳将起来,剑尖直指雒昙的胸口。 辛末哪里肯独自离去,焦急的看着打斗中的二人。雒昙担心皇煜笙会抓了辛末难,每出一招,都要回头看一下辛末,确保他安全无恙后,才能静下心来继续回招。 高手过招,岂能分神。 在他第三次偏头看向辛末时,皇煜笙手中的佩剑便准确的刺中了他的心窝。雒昙只觉得自己的心尖一颤,然后排山倒海的疼痛便已惊涛骇浪的度穿遍全身。忍着痛,回头看了一眼辛末,说道:“林天萧是我杀的。我求你们,今日放过辛末。” 辛末见到雒昙受了伤,惊叫了一声,便一股脑的冲上前去,扶着他说道:“你还好吧。” 雒昙强颜欢笑,道:“别担心,我没事。” 辛末看着他胸口流个不停的鲜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都流血了,还说没事。” 说着,就抢过他手中的佩剑,道:“你去休息,皇煜笙,由我来对付。” 雒昙傻眼,愣了愣后,才不确定的问道:“你刚刚叫他什么?” 辛末眼神闪烁,道:“没什么。我就说,他让我来对付。” “你没有失忆。”雒昙偏头不看他,低声说道:“原来,你在骗我。” “我没有。”辛末下意识的反驳,但是回头看着雒昙失望的表情,便乖乖的住了口。 皇煜笙冷笑,“我就知道你在骗人。” 辛末急急的看了一眼雒昙,雒昙勾着唇儿笑着说道:“你之所以装失忆,其实,是害怕我找到你吧。以后,你就不用装了。”说完,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辛末看见,雒昙面具上那抹牡丹花,在瞬间失去了光泽。 “不,不是这样的。”辛末在雒昙倒下之前,接住了他的身体:“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是在装失忆,可是,可是却不是因为不想见你啊,不是因为你啊。” 皇煜笙道:“既然你没有失忆,那就更好。我现在就杀了你们两人,为死去的林家父子报仇。” 辛末是何等的心思缜密之人。既然装傻充愣,能装整整十年,甚至,连雒昙也骗了过去。那么,这会儿,面对着皇煜笙的挑衅,又怎会乖乖的束手就擒。 “你当真想要为林天萧报仇?”辛末虽然明着是在回答皇煜笙的问题,眼神却是落在莫寒的身上。 皇煜笙也知道他问的不是他。道:“你不用看了,我们一定会为林家父子报仇的。” 辛末勾着唇儿轻笑。本来就如画的眉目,这会儿更是灵气毕现,霞光万丈的璀璨逼人。“莫寒,你不敢回答我吗?” 莫寒淡淡的一笑,道:“我每天做梦都恨不得杀了你们两人。” 辛末眼神一黯,道:“原来,你当真这么恨我。” 莫寒双手环胸,并不回答。 三人沉默了许久,辛末才道:“雒昙伤及心肺,他肯定也活不长了。杀了我后,我希望你们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莫寒皱眉。 皇煜笙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他。 辛末连忙说道:“很简单,你们一定能做到的。将我跟雒昙两人的尸体,放在一起烧了。我知道,我们罪孽深重,我不希望,死后还有人会来鞭尸。” 见他真心悔改,莫寒生了恻隐之心,偏头看着皇煜笙。皇煜笙会意的点头,道:“我们答应你。” 辛末感激的一笑。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太过诚恳,莫寒不多加怀疑,上前了一步,“怎么说你都是莫家的子孙。就算父亲不认你,你死后,我会将你的衣冠跟莫家的祖坟葬在一起。” “莫寒,谢谢你。”辛末激动的上前,看了看皇煜笙,又看了看莫寒,小心翼翼的问道:“莫寒,我能抱抱你吗?” 闻言,皇煜笙瞪直了双眼。 迟疑了一会儿,莫寒轻而又轻的点了下头。“好。” 辛末在将莫寒涌进怀中的那一刻,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忍,而后,便变得残暴而狠戾起来。他的袖中从来就不缺伤人的武器,拿着一根细长的金针,扎进了莫寒以前受过伤的地方。 莫寒微微的一愣,还没来得叫出来声来,辛末便用力的将他推向皇煜笙,笑道:“哈哈,莫寒啊莫寒,十几年过去了,为什么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这么心软,怎么成得了大事。” 皇煜笙回过神来,抓起长剑就朝辛末刺去。辛末轻而易举的避开,笑道:“皇煜笙,如果你现在还不把莫寒胸前的毒针拔出来的话,他活不过明天哦。”他一脸天真的提醒。 皇煜笙滞了滞。就在皇煜笙迟疑的片刻,辛末转身,抓起雒昙的身体便奔了出去。皇煜笙抬脚要追,但耳边传来莫寒喘气的声音,只好再一次放他们离开。 辛末抓着雒昙跑了整整的一夜,确定皇煜笙他们不会追来后,才轻手轻脚的将雒昙放下。他刚刚扎进莫寒胸口的,并不是什么毒针。而是他当初留在羌国三皇子白芷寝宫中三种毒物的解药。这些年,他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的恨莫家人?答案是否定的。之所以恨,只是因为他们是自己的家人。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帮他解毒。但是,莫寒说要将他的衣冠葬进莫家祖坟时,他鬼使神差的心软了。或许,只是因为莫寒承认了他的身份。原来,这些年做的那些事情,无非只是有一个目的,让别人承认他是莫家人。失神中,耳边却传来轻微的说话声:“水,我要水。” 辛末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只见雒昙的嘴唇缓缓开启。 冰天雪地中,哪里来的水。皱眉沉吟了半晌,便掏出藏在袖中的匕,哧的一声割开手腕。然后,将血淋淋的手腕凑近雒昙的嘴唇。 也许是不习惯血腥的味道,雒昙皱紧了眉峰。 辛末柔声的说道:“雒昙,醒醒,醒醒。”在下一刻,那双锐利的双眼遽然而开,恶狠狠的盯着辛末说道:“你刚刚给我喝了什么?” “当然是水。” 雒昙冷哼一声,一把抓过辛末的手,看着那血淋淋的手腕,眼神一黯,道:“这就是你说的水。” 辛末并不回答,而是纳闷的看着他。“你刚刚不是受了伤吗?” 雒昙眼神闪烁:“我装的。” “装的?”辛末似笑非笑的重复着他的话。 雒昙死猪不怕开水烫,点头道:“是的。你骗我一次,我骗你一次,这才叫公平。” “公平?”辛末挑唇,从怀中掏出一柄乌木做的桃花扇,便朝他额头敲去:“骗了我,还敢说这才叫公平。雒昙,你是不是太久没被人扁过了。” 雒昙慌忙的闪躲,道:“别敲,别敲,我知道错了还行吗。” “你想都别想。” 讨饶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中久久的回荡。 无论时光怎么变迁,岁月怎么更换,他们都不会忘记,在那一年的冬天的某片残花败柳中,遇见了彼此。 他一袭红衫,严冬冱寒,滴水成冰、呵气成霜的季节,将一柄桃花扇摇得虎虎生风。 他说:“你不冷吗?” 然后两人相视而笑,醉了东风,羡了日月。 给读者的话:辛末的番外完结。俺承认,俺是天生的虎头蛇尾狂。 大结局(1) 白苏看着皇煜笙慌慌张张的背影,微微的皱紧了眉峰。当真是关心则乱吗?现在岩城内能死的人都死了,那还会有人帮他们两人疗伤。 叹了一口气,连忙追了上去,拦在皇煜笙的面前,明知故问:“殿下,你这是要去哪里?” 皇煜笙低吼道:“你让开。”说着,又低头紧紧的搂了搂莫寒的肩膀,道:“寒儿,别害怕,皇兄一定会救你。” 白苏摇了摇头。为情所困的人都是傻瓜。他淡淡的说道:“殿下,我也懂一点医术,岩城内现在硝烟弥漫,能跑的都跑了,你去哪里找郎中?” 皇煜笙愣了一愣,随即,便啪的一声跪下,“求你,救救他。” 白苏皱眉。“我不敢保证,他毕竟伤得这么严重。” 皇煜笙低吼道:“我不管,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哪怕是一命换一命,我也要你将他救活。” “唉!”白苏无声的长叹了一声。为情所困的人,当真都会变得理智全无么?无奈的点头说道:“我尽力。你将他送回军营内吧。”他本来是想说,你自己先把你的伤口包扎一下,我先带莫寒回去军营。但是看着皇煜笙如护着小犊子一样的眼神,他只好改变初衷。 皇煜笙飞快的起身,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就抱着莫寒狂奔了起来。 看着皇煜笙的背影,白苏无奈的勾唇。简直就是无可救药。 寒风如刀,皇煜笙在紧闭的军营外面,失魂落魄的呆立着。肩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包扎。白苏跟莫寒全在军营内,他本来不想出来,但是白苏冷冷的说道:“你若是想要他平安的活着,你就去把你肩上的伤口打整好。” 说不痛,那是假的。他也有试着给自己包扎伤口,但是才刚刚绑上布条,他的心思就又远了。心里,就好像被谁放进了一块生着锈的铁片,微微的呼吸,口腔内都是铁锈斑的滋味。那滋味,像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紧闭的帘子终于掀开一条小小的缝。皇煜笙连忙冲进去,也不管门前是不是还站了一个人。 白苏被他撞得硬生生的后退了两步。侧眉,便看见他抱着莫寒的身体,拍着莫寒的脸颊,急切的问道:“寒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觉得舒服一点?” 白苏无奈的叹气。“他本来不用死的,被你这样拍下去,想不死都难了。”口吻相当的凉薄,闻言,皇煜笙连忙轻手轻脚的放下他,转身,就抓住他的领子,叱问道:“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醒?他的生命到底有没有危险?” 白苏真想告诉他他死定了。但是,看着眼前那双血红的眼睛,他忍住了那句脱口而出的话,道:“他中了剧毒,又伤及心脉,他本来就长时间贫血,如此一来,恐怕是不妙。” 皇煜笙双眼微眯,声音攸地变得冷酷,道:“你说什么?” 白苏耸耸肩,道:“他能不能活过来,是要看他的造化。” “我不会让他死的。”皇煜笙信誓旦旦的说道。 “阎王要他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就算我敢,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我说了,我不会让他死。”皇煜笙冷冷道。 白苏哑然。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固执。摇了摇头,道:“你先在这里守着他,你若真想他活命,就不要让他再继续睡下去。” 皇煜笙点了点头。 白苏又补充道:“还有,不要去碰他。否则,他真的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 皇煜笙没有回答。但是,看着他挺直的背脊,白苏就知道,他听进去了。叹了一口气,转身便撩开门帘走了出去。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皇煜笙的深情,能够唤醒他。不过,以莫寒以往对皇煜笙的态度,似乎很难。 皇煜笙根本就不知道白苏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看着躺在毡子上,一动也不动的莫寒,搜肠刮肚的寻找,可是,脑中关于那些幸福的记忆,似乎一丝不剩。唯一剩下的,就是他曾经怎样伤害了他,做了什么样的错事,一步一步的将他逼得离自己越来越远。然后,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他该如何说?又该从何说起? “莫寒,音月还在家等着你呢。你要是不回去,音月该怎么办。你以前不是说了吗,不希望音月会年纪轻轻就守活寡。你若是就这样放弃了,她该怎么办?”多可悲,他现在能留住他的理由,竟然不是自己,而是身边那些抢占了他的人。他竟然要为自己的情敌说好话。 躺在床上的人儿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皇煜笙握紧拳头,仰天吸了一口气后,才说道:“你不是要为林天萧报仇吗?我都没死,你怎么算为他报了仇呢?”说完,又是苦苦的一笑。他根本就不屑杀他,宁愿他活着痛苦,也不要让他跟着他们一起轮回。 这样的话,他又怎么会又反应。 皇煜笙犹如狂怒的狮子,一拳打在冰凉的地板上,吼道:“皇天在上,我皇煜笙在此起誓,你若是夺走了莫寒的性命,我皇煜笙便化身为阿修罗,誓要让这万里之疆血流成河。”离开的那晚,他要他答应他,必须守皇国的万世基业。他答应,但是,他若是死了,他宁愿他们一起堕入修罗界,也要尾随而去。 大结局(2) 毡子上的人儿,眼睫微微的颤动,表情再也不复刚才的恬静与满足。这会儿,似乎夹杂着些许不安。皇煜笙见莫寒终于有了反应,心中一喜。他果然是将皇国的江山社稷放在位。连忙抓住了他的手,威胁道:“莫寒,你听清楚了,你若是不肯醒来的话,就算我做了皇国的王,也只会是个昏君。你听着,在我皇煜笙的眼中,江山社稷、黎明百姓、还比不上你的一根头。你若是要是先离我而去,我一定会毁了你一心想要保护的东西。” 皇煜笙看见,莫寒微微的皱了皱眉,身体,甚至不安的扭动着。皇煜笙狂喜,拍着他的脸柔声说道:“寒儿,为了你想保护的东西,醒来看看我好。好不好?”他的头埋在他的脖颈,全身不停的哆嗦着。 许久,床上的人儿终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他,皇煜笙听见莫寒再说:“你骗我。” 他因为喜悦声音微微的抖:“对啊,我就是骗你。你应该知道,我皇煜笙在莫寒的面前,从来就是个出尔反尔之人。”只要他能好好的活下来,就算他做一辈子的骗子又如何。 白苏得知莫寒醒来的消息时,愣了愣后,才自内心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莫寒也并不是如他想象中的那样恨皇煜笙嘛。 莫寒清醒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吃了禤太医留给他的天香续命露,他的身体总算没有那么脆弱。而皇煜笙害怕莫寒会一睡不醒,就天天守在莫寒身边,不停的东拉西扯,从路边的野鸡下蛋,到他吃了多少东西,这一路有几棵树,等等等无聊的话题,他都要扯上一扯。莫寒虽然清醒了,但是听着皇煜笙的絮絮叨叨,就忍不住想要长睡不醒。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啰嗦的人。 这一场战役,可以说是大挫。回去时,军队里所剩的皇国人已经所剩无几。而其他打算攻打皇国的国家,在得知畨颜王朝全军覆没后,全都都撤回了兵。并且,许诺进贡的物品将会比往年还要多三倍以上。 春暖花开的时节,皇煜笙总算带着莫寒回到了皇国。 在城西那巍峨雄壮的城门前,皇煜笙拉着莫寒的手,笑着说道:“寒儿,今日,我总算将你接回了家。” 城门外的桃花儿开了,俊俏的花骨朵儿风姿绰约的立于枝头之上,就好似那搽脂抹粉的少女一般美丽迷人。 莫寒挣开他的手,道:“别忘了,我还没打算原谅你。” 皇煜笙笑着说道:“没关系,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求得你的原谅。” 莫寒又道:“可我身中剧毒,随时都会死。” “你去哪里,我就陪着你去哪里。” 莫寒微微的偏头,“即便是死?” 皇煜笙抓着他的手,用力的点头说道:“是的,即便是死。” 身后那一片粉红的颜色,微微的迷乱了他的眼。莫寒抿了抿唇道:“可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对林家父子见死不救的行为。但是,我会试着接受你。如果,这一辈子我都接受不了你的话,你不能怪我。” 知他愿意接受他,皇煜笙笑得比身后的桃花儿还要灿烂。“这一辈子不行,那就等下一辈子罢。下一辈子不行,那就下下辈子。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打从内心的接受我。”只要他还有希望,至于时间要多久,那又有什么问题呢? 人生在世,谁能无错?只要,还有知错能改的机会,其他,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和风吹散了天空中最后一片乌云,害羞的太阳又露出了一张红彤彤的脸庞。看,雨过天晴了呢。 后记 依然是传说中的碎碎念。(阅读网,最快文字更新精彩小说!) 此文很囧。不是一般的囧。没情节、没内容、没文笔。整个一长篇大论的裹脚布。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比起上一本错嫁新娘来,这本书是有进步的。 而且还进步明显。 至少上下文风没有风格突变。想当初,写错嫁时,前一半是恐怖悬疑的文风,到后一半,就变成了西方魔幻,再后面,彻底的武侠了。于是,丑态百出。 当然,大家可以当成我这会儿被骂得惨不忍睹的情况下的自我安慰,可是,事实上真的有进步嘛。不信的人,可以去看那本特难看的错嫁。(你写的那本书不难看了?) 谢谢那些一直陪我走过来的人,谢谢你们的支持。说实话,想放弃这本书的想法不是一次两次。到后来,被人家批得一文不值时,我就在想,我为什么还要写下去,既然写的这么差,这么烂,我为什么还要写下去? 明明想着不写的,一到固定的时间,就习惯性的开始码字,开始想情节。记得有一段时间,头大把大把的掉,就连晚上梦见的也是小说情节。想想,觉得不甘。自己这么全心全意的去完成自己喜欢的东西,凭什么就因为别人的一句不好,就彻底的放弃? 人家劝解我时,说,鲁迅先生那样出名的人,在当初也被人家骂得一文不值,更何况,是我这种毛不经转的网络小说写手。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多给网路写手一些支持,一些尊重。为了理想而努力的人,都是不容易的。既然都是一样的人,何苦还要彼此为难。 貌似,后面的话彻底的偏离了主题。 然后,当初有人让我将莫寒变得强一点,其实,我有试过让他变强的。但是,实在是很喜欢辛末,所以,他们两人对戏的时候,就习惯性莫寒道高一尺,辛末魔高一丈。最后,索性让他软的彻底。美其名曰,如果不软的话,他就不是莫寒了。哈哈,俺要弱弱的说一句,莫王府的莫王爷本来就是个烂好人。 结局很虎头蛇尾,这个,俺一定会好好的检讨的。希望下本书,能够再进步一点点。 呵呵,奉上新书简介: 书名:江山错 简介:人说:“势不可使尽,使尽则祸必至;福不可受尽,受尽则缘必孤;话不可说尽,说尽则人必易。”凡事太尽,缘分必将早尽。 可,偏偏有那样的一个人存在。为了一个人,势力使尽、福分受尽、好话说尽,机关算尽,甚至赔上了自己一条薄命。 他说:“只要白苏想要的,司祧就算倾尽天下也势必找来。” 他说:“一切光明磊落风光的事都是白苏做的,而所有卑鄙阴暗见不得人的事都是我司祧一人所为。” 他说:“白苏,我之所以争下这江山,只是因为你想要。” 白苏冷眼一瞥,脸颊上一点梅花胎记,透出一股艳冷自傲:“美人也好,江山也罢,只要是你司祧送上来的,我就绝不领情。” 今日已经开始在3g,希望各位多多捧场。谢谢各位看了我这么久的自言自语。掩面,退场。 爬上来说最后一句话:抵制日货,人人有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