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造地设》 人物卡 简丹 人物卡简丹 【姓名】:简丹(郑丹丹,或其拷贝) 【性别】:女 【年龄】:18岁(你只犹豫了一瞬,当即决定把前世的清零,从头再算。“入乡随俗。”你这么告诉自己。) 【身高】:167cm 【体重】:51公斤(增重计划实施中。) 【外表】:萝莉末期 【内在】:老太太与shu女的混合体(你走过了百年风云,阅尽了人世冷暖,看惯了生死一线,但你尚未品尝过衰老的滋味,并不满足于晒晒太阳咀嚼回忆----至少,你还有热情为自己认真寻觅合心合意的男人。) 【隐藏属性】:女王(你好歹也曾叱诧风云几十年) 【主要职业】:大一学生(军人) 【辅助职业】:运动狂人(你孜孜不倦地训练自己。) 【生活技能】: 1、商业小说作者(你曾经赶写过记不清的报告。而现在,你以同样的速度与方式赶稿。令你感到小小惊喜的是,读者对你描写的战争场面十分捧场、大加赞赏。“这有什么不好呢?不就是打仗嘛----他们想知道,而我了如指掌,写起来得更快。又不是不算字数不算钱了。”于是从第二部小说开始,你笔下的主角都免不了浴血克敌。) 2、投资者(你亲身经历了两次经济萧条,五次经济危机,目睹得更多。这是专业人士也难以具有的优势,只有时间可以赋予。所以,你懂得该如何照顾自己的财产。) 【属性(基本属性在1-10之间)】: 1、力量,3+3(你是个女人。你在并且仅在做力量训练的时候为此感到小小的遗憾。前三期训练完成,+3。) 2、感知,8+2(你耳聪目明。你洞悉世情,+2。) 3、体质,5+3(你接管的少女积郁伤身。前三期训练完成,+第四期训练。) 4、魅力,7+2(你总是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收拾得整洁大方,哪怕宅在家里给自己看。你偶尔也会精心打扮,+2。) 5、智力,9(你的智商不坏,而且你学习时全神贯注,这令你可以获取任何你想要的知识----只要时间充足。) 6、敏捷,5+3(如果一个广告牌砸下来,你胸有成竹能躲得开。前三期训练完成,+3。) 【天赋】:普通人(你这么自认为,并坚信不疑。) 【称号】: 1、丹丹 家用昵称。 2、小媳妇儿,媳妇儿 唐劲专用。 3、管家婆 唐劲的几个老战友背地里这么叫你。 然后,有一天,他们不慎被你听见…… 4、糖嫂 不管是小兵伢子这么喊你,还是杨队这么调侃唐劲,你都受之泰然。 【人物背景】: 你重返人间,得到了第二个人生。你决定好好养老,尽情享受阳光,享受吃喝玩乐,享受帅哥的陪伴。 但你上百年的习惯,一时间还丢不开…… ※lt;ahref=http:www.》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 [奉献] 人物卡 唐劲 人物卡唐劲 【姓名】:唐劲 【性别】:男 【年龄】:27岁(1977年生) 【身高】:182cm 【体重】:72公斤 【外表】:娃娃脸 【内在】:赤子 相由心生。你有一颗赤子之心,所以你瞧着也年轻。 【隐藏属性】:恋家 你小时候一直妒嫉前楼那小子,因为他的爸爸妈妈待他可好了! 长大后你渐渐明白,你的爸妈对你也很好很好。但你还是下定决心,以后有了孩子,绝不能学你爸。 【主要职业】:职业军人 【辅助职业】:武术家 你从会走路开始,就习武。 【生活技能】: 1、初级家庭厨师 你热爱你的小媳妇儿,你心疼她。你对自己常年在外深感内疚。而且,你的小媳妇儿有一个设备齐全的厨房,却从不开伙。所以你一旦休假回家,就会包揽一日三餐----感谢你的老妈!当你拎着一条使劲蹦达的活鲫鱼,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你只需要掏出手机、拨打电话。这令你直接跳过了学徒阶段。 2、园艺学徒 你嫌后院花木太多,练起来放不开,于是自己捋起袖子动手。 【属性(基本属性在1-10之间)】: 1、力量,8 你的爆发力极好。与之相比,你的耐力相形见拙。但依旧远高于平均水准。 2、感知,8-3 你耳聪目明。不过你一直在部队里,-3。 3、体质,7+1+1-1 你习武,+1。你当兵,+1。可惜,你也负过伤,-1。 4、魅力,5+1 长年的军队生活赋予你良好的卫生习惯。但也仅限于此。幸亏你还生了一张娃娃脸,+1。 5、智力,5 你的智商不坏,可你没有任何学习计划,也不爱博览群书----你以前看连环画,现在看你小媳妇儿写的小说。 6、灵活,10 如果一个广告牌砸下来,你能不慌不忙让开。 【天赋】: 1、乐天派 大家都这么说。 2、混不吝丁 你不爱哭鼻子。所以在你爸的积威下,你的耳朵从小不断进化,迄今已经能过滤一切喝骂嘲讽。对简丹,视话题与对方状态,效果减弱5%-100%。 3、闪电本能,野兽直觉 自小浸yin武术,令你在睡梦中也能反击偷袭,还令你能够体察他人最细微的动作。也就是说,你对别人的身体语言非常敏感。但你不曾补充过该领域的专业知识,所以你只能意会、无法言传----你哑巴吃饺子,瞅在眼里,落在心里。 【称号】: 1、糖糖 家用昵称。 2、熊掌,熊爪 正式入选后没几天,你跟老战友打牌,大家埋汰起了食堂,说着说着说起了各自最爱吃什么。你报上了“熊掌”。他们起哄说你吹牛,你就把炖猪蹄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结果这个称号便落到了你头上。 3、气管炎,妻管严。 有时候,你的战友们这么称呼你。你高兴了答应一声,不高兴了也这么回敬他们。除了往家里汇钱,你们又能把薪水怎么样呢?都没地儿花。 4、二傻 出任务的时候、演习的时候,你没掉过链子。但不知为什么,如果与兄弟单位友好交流、不用动手,你一不小心就会捅篓子。然后杨队就领着你去给人赔礼道歉、就指着你这么骂。 5、二爷 你知道谁在这么叫你。你能轻松干翻他们,但你不屑动手。每次瞧见这些人,你就忍不住得瑟,然后你的小媳妇儿就瞅着你笑了----所以下一次见了,你更得瑟了。 【人物背景】: 你爸从小打你骂你,夸别人的小孩。你妈没练过,拉不住你爸,每每只能叫你快跑----你就跑了。 反正你爸不会跟你妈动手,最多吼她。你妈倒是不会打骂你,可她唠叨起来没完没了。 你对这些腻烦透了,所以你高中毕业,偷偷去报名当了兵,一口气跑得远远的。 部队里真好,新兵连的班长丁盛对你们一视同仁。你捅了篓子,他也好声好气跟你说,没吼你,更别提打你了。后来送你们下连队那天,丁盛一个个紧紧拥抱你们,你们有的人都哭了,丁盛眼圈也红了,一迭声叫你们好好干。 所以你就好好干了----你一下连就入选全军比武集训队,之后赴京参赛,拿了冠军。 军区给你记一等功,并破格提干。紧接着,你面临选择:八一军体大队,还是你们军区那个拔尖儿的野战团。 排长劝你去八一军体大队。可你选了后者。比赛有很多限制,只是比比划划。当特种兵才能真正用上你打小学的功夫。 接着是摸爬滚打、枪林弹雨----演习的信号弹。 再接着,你进了老营。 这儿真枪实弹,打靶子子弹管够。 这儿有杨队。他人挺好的,瞧着脸黑有什么,你爸还跟新收的学生大端架子呢。 这儿有侯政。他唠叨起来跟你妈一个样。 你知道这儿是干啥的。 你想留下来。 你如愿以偿了。 然后你懂了。懂了最烫热的血性与漏*点,最沉重的无奈与遗憾。懂得了责任,也懂得了担负。 你在这里,从一个逃家的大男孩,蜕变成了一个铁血男儿。 偶尔你也会想想家;不过探亲回了家,被老爸一吼被老妈一唠叨,你又想驻地…… [奉献] 人物卡 宁欣欣 人物卡宁欣欣 【姓名】:宁欣欣 【性别】:女 【年龄】:20岁(1984年生) 【身高】:164cm 【体重】:51公斤 【外表】:清秀 【内在】:争强好胜 【隐藏属性】:独身主义者。 你认为自己无法信赖男人。 【主要职业】:学生 【辅助职业】:武术学徒 你因缘际会认识了简丹。因为相似的经历,简丹拉了你一把。 【生活技能】: 1、钟点工 与别的孩子不同,你从小就要做家务。 2、家教 你的工作质量有口皆碑。 【属性(基本属性在1-10之间)】: 1、力量,4 你从小辛苦,所以比一般女孩子力气大。 2、感知,8 你从小察言观色。 3、体质,6 你从来没时间忧郁。 4、魅力,6 你的母亲比同龄人憔悴,你也没什么时间自己钻研,所以你只知道怎么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 5、智力,7+1 你的智商不坏,你极为努力。勤能补拙,+1。 6、灵活,5 如果一个广告牌砸下来,你或许能闪得开。 【天赋】:吃苦耐劳 你宁愿自己没有这个天赋。 【称号】:欣欣 家用昵称。 【人物背景】: 你的妈妈因为生了你这个女孩儿,而受尽你奶奶的冷嘲热讽。 你的爸爸偶尔和一下稀泥,通常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你叔叔家的小弟,差一点取代你挂在了你爸妈名下。因为北京户口有很多好处,首当其冲,考大学容易得多。 你拼命读书,你考上北京大学光华学院。你丝毫不敢懈怠,你继续努力,因为你要赚很多钱,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大声告诉你妈妈:“离了吧,我来养你!” [奉献] 人物卡 韩青扬 人物卡韩青扬 【姓名】:韩青扬 【性别】:男 【年龄】:26岁(1978年生) 【身高】:179cm 【体重】:68公斤 【外表】:冷肃。 其实你还称得上英俊,粗犷型的英俊。可你几乎不笑。 【内在】:漫不经心。 你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瞄准器里的尸体,更不可能触动你。 【隐藏属性】:夜航者。 你渴慕光亮与温暖,但它们离你很远。看得见,却抓不到手里。 【主要职业】:职业军人 【辅助职业】:武术学徒 唐劲找不到人练了就会拖你去。 【生活技能】: 1、家庭厨师中级 你努力做乖孩子,并试图以此挽回一个濒临破裂的家庭,起过一些效果,但最后没成功----否则你也该高级了。 2、投资学徒 唐劲每回挂了简丹的电话,就乐呵,就得瑟,就逮着你絮叨。他不知道他有多能说。他自己说过就忘了,留下你被灌了两耳朵股票行情。其实他那小管家婆叮嘱过他,不可以跟战友说这个,因为投资市场瞬息万变,你们又不可能天天盯着行情,别人跟风很可能就亏了,那会坏感情。 唐劲是听进去了,还照办了----可唐劲连这些也跟你说了。 你对此有点小小的得意,一高兴,干脆跟着买了几个。没告诉唐劲。不是因为财不露白,是因为万一跌了,那小子会内疚成一团。所以,要是赚了,那当然不错,也正好告诉唐劲让他乐呵乐呵;要是亏了,那也没什么,反正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衣食住行都不用花钱,这事儿就不用提了。 【属性(基本属性在1-10之间)】: 1、力量,9 你的爆发力、耐力都很好。不过你是狙击手,没有再继续追求这一方面的发展。 2、感知,8-4 你少小时候努力学习察言观色。但后来,你连你自己都不再关心,更不用说别人了,-4。 3、体质,8 你秉承了西北汉子的体质。青春期时,你已经家庭厨艺初级了,不管怎么样,好歹没饿着自己。 4、魅力,5 你身材长相都不错,可你几乎不笑,你还穿得像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5、智力,7 你的智商不坏。你既不讨厌读书,也不喜欢读书。 6、灵活,8 你久经训练。如果一个广告牌砸下来,你胸有成竹能躲得开。 【天赋】: 1、冷黑脸 你自带中等威慑。你令小孩、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女性,自动退避三舍。对唐劲无效。对简丹无效。对夏晓雪无效。 2、迅速发现 你总是第一时间找到你要找的人或物----只要在你目所能及之处。 3、阴影里的小耗子 你从小就学会了弱化自己的存在感。成为特种兵后,该技能效果翻倍。 【称号】: 1、扬扬。 家用昵称。 2、面面。 刚正式入选那会儿,你发现老营里,85狙有专用精密弹,三角牌的,管够!这在外面可没有,得在成筐成筐的53重机枪弹中,挑选几发好的,自己再加工。于是你心情超级好,每天一有空儿,就抱着枪去打靶,慢慢喂。 那几天你冷黑脸失效,以至于老战友们一致认为你内向腼腆,其中就有唐劲。加上你爱吃面----西北人有不爱吃面的么?!----结果你就成了面面。 【人物背景】: 你父母在你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大吵一架,以后就没消停过。 从你高一开始,他们不吵了,总是一个出门、一个在家,见了面说不上几句话,并且只聊关于你的事。 在你十八岁高考结束之后,他们协议离婚,从此各过各的了。 自那起,你大年三十晚上去哪儿,成了个两选一的问题。 你们那边的人,好上了,就如胶似漆;掰掉了,就老死不相往来。所以,他们也是为你才拖了那最后两年多----你早偷偷见过他们的新欢了。 你领他们的情;可你其实宁愿他们早点分开。 你上军校,你入伍,你摸枪没几个月,参加一年一度的军区比武大赛,拿了射击冠军----其实亚军季军平时成绩都比你好,可他们多多少少紧张了。 当然,心理素质,也是水准的一部分。 然后你就拿到了老营的选人资格。 再然后,你留在了老营。 老营挺好。你别无所求。 直到唐劲跟他那小管家婆结婚…… 你才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你其实也想找一个女人,管你的钱,也管你的人。 [奉献] 前传 楔子 前传楔子 2011年。 北京的秋。 湛蓝的天,没有一丝云。 周六,上午九点半,生命科学院研究所。 大多数人正常放假,加班的也都扎在实验室里忙碌,室外看不到什么人经过,大片大片的绿化,尽便宜了麻雀与鸽子。 一个十岁上下的男孩子在小操场边上独自玩单杠,他会一点倒挂、前翻,技术不怎么样,胆子倒是不小,玩得还挺带劲。他的脸儿糙得红扑扑的,外套也旧,带着点土气,不过胜在干净整齐,只要不是遇上那极挑剔的人,也碍不了什么。 操场外有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女人路过,浅橘红的长羽绒服敞到胸口,宽领毛衣,牛仔裤,小筒靴,清汤挂面,戴着一幅红色金属脚架儿的半框眼镜。 女人看到了男孩,不由莞尔。 男孩也发现了女人,停下玩儿,绽开一个羞涩明亮的笑来。 女人就笑了开来,扬起嗓子问:“哎,你怎么在这儿?检查做完了?这个有难度,一个人玩不够安全,你爸妈呢,要不要我陪你呀?”边说边走了过去。 别过去…… 别过去,别过去…… 别过去! [奉献] 01、往事 01、往事 郑丹丹醒了。 眼睛有点儿涩,尚未睁开,先已经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也听到了喧杂:一半是从左边来的,经了窗口,被*燥的风卷带进来,来自百十米外的马路;一半则从右边来,听着是走廊,许多人来去匆匆,皮鞋磕响。 走廊往前些一段距离的地方,还有几个女人的哭嚎,搅成了一片混乱。 不对! 这是哪里? 还有,为什么她全身无力? 郑丹丹轻轻睁开眼,而后一怔。 好像是……医院? 地球上的老医院? 好奇心果然害死猫----猫还九条命呢! 只是,她这算好像也不算死了吧? *************************** 病房是普通的双人房。旁边的室友是个五十上下的阿姨,一个短发年轻女人穿着一身牛仔外套,坐在床沿,削苹果。 见郑丹丹醒了,短发女人已经按了铃叫护士,冲郑丹丹笑了笑,而后便开始忙着把苹果切成块。 那阿姨看郑丹丹神色恍惚,开口慢慢儿道:“姑娘,你运气不错,这么大的车祸,只是点皮肉伤。大夫说了,ct照过了,你没内出血,就是脑后磕了一大片乌青,只怕免不了有一点脑震荡,醒来就歇着,不要急着下床。” 郑丹丹冲那阿姨感激地笑了笑,慢慢儿坐起来。 那阿姨见状,欣然一笑:“大夫还说,等你醒了,他会再来给你做个复检。不过我瞧着,一下子送来那么多人,他们现在正忙,恐怕没法儿马上过来。你也别心急,等等就好。你要什么不?我让我家姑娘给你去买口热的吃?”说着接过女儿削的苹果吃了一口。 那短发女人刚从她们那边拿了个招待访客的一次性杯子,倒热水。 郑丹丹此时已经检查完了自己的伤势----不用看,凭肢体感觉就知道,胳膊肘与膝盖上有一些擦伤----连忙谢道:“谢谢您,阿姨。我也不饿……”说话间已经瞥到了床头柜上的包,书包。郑丹丹略一迟疑,想到“自己”车祸刚醒,问道:“阿姨,这是我的包么,我的包也在这儿?” 阿姨闻言好笑:“是,是你的东西。和人一起送过来的。”只以为郑丹丹惊魂未定,也不觉得有什么。 短发女人正端水绕过床尾,闻言也乐了,把水递给郑丹丹:“先喝口水。小心烫。” 郑丹丹谢过她,小小啜了两口水,放下杯子,拿过书包来翻看。 书包是普通的书包,质量还行。里面有高三上学期的课本,一只粉红色的米奇钱包,钱包内有一张一百的,一张二十的,两张五块的,以及几个硬币。此外是身份证、学生证、公交卡,还有一支大红的三星翻盖手机,还有**成新。 郑丹丹扫了一眼身份证:这女孩叫简丹,汉族,1986年生,住址乃北京市西城区五路通街12号院3幢403室,应该也是户籍地了。手机显示时间为2003年09月12日17点52分,周五。 郑丹丹心满意足。看这钱包与手机就知道,经济状况不会太坏,这样子,一开始就少了许多麻烦。至于好不好,郑丹丹倒不介意。她自己能赚钱。 所以余下的最大问题,就是这简丹的父母了。不过遇到了车祸这么可怕的事,做女儿的受了惊吓,就算有小小异常,当爸**,想来也不会介意。 其次是邻居亲戚、同学朋友。不过这些又好,毕竟不曾日日相处,而人总是在变的。 郑丹丹翻完书包,便收集完了信息,也盘算清楚了。当下,郑丹丹取出手机来看通讯录,还不忘冲室友母女笑了一笑。 这一看,郑丹丹略有意外:通讯录“家庭”一组内,有父母的手机及单位电话。只是看区号,这女孩儿的妈妈在北京,爸爸却是在青岛。另外还有一个叫孙叔叔的,也在北京。外公外婆在天津,爷爷奶奶在安徽芜湖。其中爷爷奶奶只有电话,没有手机。 一家三口在三个地方? 孙叔叔? 还有,这会儿,手机也算普及了,还用电话的人家可不多了。 当然,北京户口的孩子,上大学总是占便宜的。 郑丹丹咀嚼了一下这些情况,微微一笑。 不管如何,从此刻起,没有郑丹丹,只有简丹----债权债务,全盘接收。 *************************** 等到母亲与孙叔叔来医院办了手续接了简丹,回到家里,做了一顿热腾腾的晚饭吃完,简丹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说起来,简丹还不知道这对夫妻姓什么名什么……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这两人的担心是真的,简丹的宽慰,也就由衷了。 五路通街12号院3幢403室,属于人定湖西里小区,是自动化研究所分配的家属院。六层房的四楼,二室一厅。不算大,却是整洁温馨。 饭后洗漱完,又安慰了几句母亲与继父,把这对夫妻赶去散步。 女儿刚逃过一大劫,做父母的哪里有心思散步? 只是他们又不想拂了简丹好意,也是想忘掉车祸这桩事,结果一折衷,两人就去买水果了。 简丹瞅着他们出了门,又去窗口望了眼,确定这两人没返回来,这才飞快进了主卧翻东西。 简丹虽然从军百余年,却没学过侦查兵的活儿。不过找到户口簿瞧一眼,再物归原处,也没什么困难。 户口簿下面就是结婚证,简丹也翻开来看了看,记下年份日期,摇摇头放回去----这两人登记时交的证件照是旧的。所以他们夏天结婚,照片上的人儿却高领厚衣。 然后简丹便回了自己房间,带上门,迅速搜查一番,从书架上找到大大小小四本家庭影集,并发现写字台中央大抽屉上了锁。 锁的钥匙不在钥匙圈上。 简丹看了小抽屉:没有。简丹想了一想,又翻书包。最后好不容易,在笔袋里找着了。 简丹无言了一瞬。 结果打开一开,全是日记! 这下简丹彻底无语了。 *************************** 日记里大多是少女情怀,敏感得很,还常钻牛角尖。 不过也不能怪原来那孩子。首先,女孩子在青春期,生理缘故,情绪上本来就比较容易波动,也多思忧郁。再者,她亲生父母离异,后来又都再婚了,这可不是人人都会遇上的。 简丹心下微叹,嗖嗖翻得更快了。 母亲简芳,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系讲师,其父母都是事业单位的;继父孙兴华,北京到天津的长途大巴司机,其父是菜贩子,其母农民。 论工作论家庭背景,继父当然不如母亲,不过人倒是不错,身体健壮,实在肯干,当过兵,部队里学的修车,所以退伍后就干起了司机。而且他是初婚,比简芳还小了三年。这样子,两边也算门当户对。 他们一开始认识,是因为简芳刚离婚那几年,周末总是带着简丹回天津看父母,大巴坐多了,与司机熟了。结果后来通过婚介所,两人又见了一面…… 于是两边都觉得有点儿缘分了。 孙兴华早就留意到简芳了:这个年轻的母亲气质娴雅,有他那些女同事所没有的书卷气,周末常带了小小的女儿从北京去天津,可她们的丈夫并父亲呢?没道理周末走亲戚,一家人独独缺一个。 只是他老实,没敢搭讪。 简芳么,她前任丈夫吕一鸣也是农村出身,所以简芳对孙兴华的家庭背景没什么挑剔;只是吕一鸣又能干又英俊,一表人才,卫生习惯之类也早改了,没什么臭毛病,结婚前人人羡慕的一对,结婚后没几年,却搞外遇……能干又如何?而立之年的人了,不知道婚姻两字怎么写! 所以简芳第二回挑人,就看中孙兴华老老实实。 他们一个是离异了的女人,有个孩子,一个是大龄青年,上有哥哥下有弟妹,家境也不算好,婚事都要靠自己。于是就成了。 至于这房子,正是简丹的生父吕一鸣单位分配的。因为离婚时男方有过错,女方父母很是气愤,简丹的外婆李文红做事爽利,是个厉害的老太太,当时为女儿坐镇,力争孩子与房子。 这里面还有一层原因,简芳的第一次婚姻出问题,是从简丹出生开始的----简丹是个女孩儿。 认真往前追溯,要从当年简芳怀孕四个月的时候说起:那会儿吕一鸣找关系让简芳做了b超,知道是女孩,回家就没好脸色,隔天却突然殷勤起来了,却是期期艾艾跟简芳提了引产。 怀孕的女人本来就情绪容易波动,简芳给李文红说了这事,说到后来,一个劲儿直哭。 所以到了离婚那会儿,李文红铁了心要让她的女婿净身出户! *************************** 其实李文红当年一开始就不赞同这桩婚姻。老人家认为婚姻之事,得门当户对。这样一来,老太太就更痛恨她女婿了,连带女儿也数落。 结果最后,经单位领导出面协调,双方达成协议,简丹由简芳抚养,房子则过到简丹名下。 然而与此同时,这事不知怎么,就传了开来。九十年代初,离婚还没那么普遍。成年人不去说他们,给小女孩的伤害,确实挺大。 只是这种事,再爽利的老太太,也很难有什么经验! 那是控制舆论,属于高难度的活儿。 所以谁也没法责怪李文红:那个老太太,是在竭尽全力保护她的女儿、为她女儿往后的日后生活操心。 而也正是因为事情闹开了,吕一鸣再婚就不大容易。别说黄花大闺女儿了,拖油瓶都绕着他走----单亲妈妈,最看重的不就是孩子么! 吕一鸣又有简芳在前,容貌、素养上的条件欠缺一些的女人,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所以他**给他介绍的乡里乡亲,他又不要…… 日记里,对此也有不少幸灾乐祸,主要是前几本;而那些表述幸灾乐祸的字里行间,有几个些地方,被水滴晕染了字迹。 [奉献] 02、贪生 02、贪生 简丹用草稿纸做关键词摘要,只看叙事的段落。而那些日记里绝大多数却是心绪抒发,所以简丹速度极快。 半个小时后,简丹翻完最后一本,搁下笔,掩卷一叹,看看手边草稿纸上的笔记,将“吕一鸣”这个名字一圈,瞅了一秒,无奈摇摇头。 这男人真是…… ----折腾! 然后简丹望着另外一串儿名字发呆----八个。 八个男孩子。 这女孩儿今年高三,已经暗恋过了八个男孩子……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最短的二个月,最长的四年。 其实说暗恋也算不上。因为前面七个都被挑剔了,大多是被嫌不稳重,然后很快就失去了青睐,让位给下一任了。 最后这一位倒是坚持得挺久。可事实上呢? 那男孩子已经出国了,稳不稳重也看不到了。 所以说,这就是个情感寄托。跟人家养猫养狗、摆弄盆景一样。 简丹撑着腮帮子点点那串名字,无言了一瞬,开始默念背诵。 *************************** 简丹正忙着背那张摘要时,客厅门响,是简芳与孙兴华回来了。 孙兴华低声跟简芳说了句什么,简丹如今这耳力,听不到。 而后孙兴华就拎着东西去了厨房,简芳则来叩门:“丹丹,头没疼吧?妈买了点荔枝,出来吃几个?” 2003年,北方,老百姓家里,鲜荔枝这水果,可不算便宜。 简丹就应了一声,收起摘要,出来剥荔枝吃。 他们买的荔枝挺大,带柄,平时一般是做客送礼用的。孙兴华把荔枝一个一个剪下来洗得干干净净,装在盘子里搁到茶几上,往简丹面前推推;自己并不吃,泡了杯热茶坐下来喝,陪着女儿。 他对简丹一向如此,简芳也不招呼他,掂了一个慢慢儿剥,也是陪着女儿。 简丹悠然吃了四个,简芳才开始剥第二个。 没人说话。不过气氛却不错。 简丹掂起第五个荔枝时,开口了:“妈,你跟孙叔叔,给我添个弟弟或者妹妹吧!” 孙兴华一口茶就呛着了。 简芳目瞪口呆瞅简丹。 简丹开始剥荔枝,一边暗自嘀咕:我这真是吃人嘴软!一边继续道:“我成绩不坏,大学总是考得上的。然后争争奖学金,做做家教接触社会,毕业工作,很快就能自立了……妈你才四十二,身体好,我那会儿你又是顺产,再要一个孩子不算晚。而且四十这样生个孩子,工作上没压力,对身体也有好处。还有啊,听说四十这样当爸**人,容易长寿!” 简芳总算反应过来了,又意外又有点窘,嗔女儿:“哪儿听来的!怎么突然说这个!” 简丹把荔枝送进嘴里,吐了核儿,慢慢儿道:“今天是我运气好……可要是以后又碰上个万一呢?再生一个吧,双保险。”关键是,你那亲生女儿已经去了啊! 孙兴华刚缓过气来,一听难得嗓门大了一把:“哪来的那么多万一!” 简丹声音低了几分:“**不是刚过去么,这又车祸,谁知道以后还有什么呢。” ----譬如外星人。 毕竟是继父,孙兴华从来不说简丹一句重话,要教育什么,都是简芳出面。而且简丹这提议,除去理由不论,孙兴华多少有点儿心动,所以要他驳斥简丹这提议,他也说不出来,当下只道:“好了好了,你小小年纪,别胡思乱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没再说别的什么,到底推推简芳:你也说说你女儿,看她尽想些什么事儿。 简芳哭笑不得,轻轻一弹女儿的额头:“吃你的吧!” 简丹又吃了两个荔枝:“妈,我要是考上清华或者北大,你就再生一个?” “……” “北外也行吧?” “……” *************************** 这种事要靠慢慢洗脑。只要条件许可,孙兴华当然意动,关键是简芳的想法。 只是简丹高考之前,不管是亲妈,还是继父,都肯定不会考虑这件事。 所以简丹也不急,念叨了这几遍,吃了十一二个荔枝,回自己房间上网浏览了两三个小时,十点不到就睡觉了。 简丹在网上也不是白逛的,她弄清楚了以下东西:香港及新加坡几所大学的申请条件及奖学金情况;泸深股市及港股大盘行情;中国大陆住房政策;近些年来的人民币发行量。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样----2002年,北大生物系入学的新生里,有没有江苏常熟的郑丹丹? 答案是:有。 接着简丹便关灯睡觉,在床上闭目静躺,思考一个最重要的问题:等到第一批精神力者入档,如果她阻止郑丹丹结识黄慎行,会不会有不良后果? 如果真能阻止,那样黄慎行能愈合创口的事,就不会暴露了----至少不会通过郑丹丹擦伤一事被人发现! 这样子,郑丹丹没有牵涉到机密,以她的资历,就不会接触到那些事,那么后来,郑丹丹八成不会穿军装、进涉密单位。再后来,也不会遇到那么危险的事、结果冒出个精神力来。更不会成为独立舰长、不会参加金地联邦自卫战、不会九死一生、不会成为精神力冕下、不会操纵轻光、不会值那无聊的班、不会接触到远古星网系统、不会进入古实验室、不会打开那个虚拟门、不会点选地球…… 简丹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关键就在这儿:她并不确定自己是个思维拷贝,还是原版;但她至少能确定,如果没有那会儿的郑丹丹,那么就没有此刻的简丹。 没有此刻的简丹,或许这小姑娘就死了,又或许原来那个会回来。 可是,她想活下去。 哪怕背负两个人的过去。 所以她不可以阻止郑丹丹。她甚至需要尽量避开郑丹丹。 她不能冒这个险。 简丹瞪了漆黑的天花板一会儿,心底里咕哝了一句:我果然贪生怕死,王嘉诚说得真是对极了! 而后她翻了半个身,阖眼睡了。 [奉献] 04、寂寞 04、寂寞 那是一群三对三在打半场的男孩子。 认真而言,六个人长相并不出众。真要说帅,只有两三分,关键在于青春逼人,对简丹这种存活年月早已达到三位数的,特别有吸引力…… 其中一个穿着中学校服长裤;三个面嫩,瞧着也是中学生,二号球衣九号球衣,还有一个胖些的一身休闲服;第五个大约是大学生,也是休闲服;最后一个又年长些,二十五上下,大裤衩,旧背心,一身地摊货儿。 不过,虽然说起来有半打帅哥,可其实,在简丹眼里,前五个都是帅小孩…… 真能入简丹眼的,也就最后那一个。 那人身上有简丹熟悉的味道----军旅的味道。 铁与血的味道。 其实当没当过兵,只要脱了军装、没有立正、没有踢步走,正常情况下,是看不出来的。 但打没打过仗,却又不一样了。 在生死交界上来来回回过的人,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气度在那儿。旁人一般还觉不出什么,可简丹自己也是其中一员,还浸yin这一行上百年,这就一眼瞧出不同来了。 若是退下来多养些日子,这种气度,也就渐渐淡了。 可简丹眼前这个,显然不是这种情况。 尽管这人长了一张娃娃脸,大眼睛,进了球笑起来,灿烂无比,没心没肺,还有一对酒窝儿,然而简丹敢拿自己的第一桶金打赌,这家伙绝不是后勤处、炊事班的。 *************************** 简丹会买球来投篮,室外活动固然是目的之一,可最主要的,还是为了练臂力----起步条件太差,俯卧撑根本做不了。 只是,今晚瞧着这六个人玩得热闹,简丹忽然有点索然,不想投了。 可她也就索然了一下,到底还是照常开始:这是训练----所以,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 先罚球点定投五十个,打板进球;而后绕三步上篮,“8”字形,二十组。 今天半场,跑的距离只有一半了,那就四十组。 其间那边六个人捡了几次球。然后又一次丢球,却是滚向简丹这边。 “嘿,小心脚下!” 踩到了会摔跤、崴脚。 简丹刚运球到篮前,闻声就拿住球停了下来,回头一看,走了几步,踩住滚过来的那个球,脚内一磕,给他们踢了回去。 娃娃脸乐了:“谢啦!”那个一身二号球衣的男孩子,却趁机问简丹:“你是不是常来这儿?”因为紧张,声音不仅小,还有点发颤。 “哦----”九号恍然大悟。 “这样啊。”胖一点的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嗯哼。”校服长裤跟着挤眉弄眼:可不是么。 可怜的二号就这么被另外三个同龄人起哄了。余下那两个大一点的,也是一脸好笑,只是不曾开口取笑二号。 简丹莞尔,也不回答,只是微笑了一下,当即冲他们摆摆手告别,转身回家了----她对当球童不感兴趣。既然球场多了安全隐患,还冒出了一朵嫩桃花,今天就到这儿吧,以后也不用来了。 反正明天也该上“考后训练计划”了。 简丹一点也不想祸害祖国的花朵。 *************************** 结果简丹一走,那六个也不打了----打不成了! 他们人数刚好,一个都不多,那二号脑袋一耷拉,没了心思,这还怎么玩儿? 大学生最无奈,恨铁不成钢:“卢盛!你把我老大远地叫来这儿打球,就是为了拿我做布景板儿?!” 娃娃脸跟九号两个人还在投球玩儿,闻声探头凑了一句:“咋能这么说呢?明明是活动道具。” 其实大学生是自己跑来的,借着庆祝堂弟高考结束的名头,开了他爸的新车出来兜风;娃娃脸则是被大学生叫来的。不过卢盛正没精打采,瞅了他们两个一眼,一时也懒得说什么。 旁边校服长裤幸灾乐祸,大声正问九号:“他这算失恋了吧?” 九号捡了球,一点头:“这都第几回了。”投了球,继续调侃:“反正啊,失啊失啊地就习惯了。对了,那女孩儿瞧着是个大学生----这回是姐弟恋?嘿,够新潮儿!” “我看像。”胖一点的应了一声,又转而提议道,“我们去后海吧,喝两杯。”扭头安慰二号,“说不定酒吧里碰见个更漂亮的。”也是没把这事儿当真。 大学生就“哈”了一声:“说不定那,今晚再失恋一回。” 卢盛狠狠白了他们一眼:“你们知道个什么!”凑娃娃脸跟前去了,堆起笑:“唐大哥。” 娃娃脸刚捡了球,恰好起跳投三分,结果被二号这么一喊,没中,球砸篮板角上去了。娃娃脸就有一点没好气儿,又莫名其妙,连连瞅二号----你这小子怎么啦,以往不都是连名带姓的吗? 卢盛谄媚升级:“唐大爷。” 娃娃脸乐了:“一身鸡皮儿疙瘩。啥事儿?” 卢盛揉揉脸收了笑,压低了声音,轻轻问:“劲哥,您不是当了特种兵么?帮我找找那女孩儿住哪儿,好不好?” 唐劲想也没想就摇头。九号听了则一怔,问卢盛:“你还投情书不成?” 校服长裤也是意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卢盛:“这回大条了。” 卢盛没顾得上他们两个,追着唐劲歪缠:“帮帮忙啦,这叫学以致用!” 唐劲这回不笑了,打量打量二号,还是摇头,一个劲儿摇头。 卢盛不解,还想开口,唐劲走过去弯腰捞球,避开了。而后他把球抛给了九号:“我先回去了。” 大学生正喝矿泉水,闻言一奇:“不去逛逛?你也难得回来。” “太晚了。明早还练呢。” “歇一天又没什么。” “这可不成。” “那挪到下午呗。” “是个好主意。你跟我家老头子说去?” “嗐,得儿,那回头见。” “回头见。” *************************** 唐劲回家的路上,想老营了:他发现他跟这几个自小认识的圈内同辈,已经说不到一块儿去。 大约他们太小了一点儿? 可是前几天见了些中学同学,也没什么能聊的。 简丹回家的路上,则无比想念军官俱乐部。 这要是在俱乐部里,瞧着不错,就可以勾搭;勾搭看对了眼,就直接就可以去开房间了。 可惜现在还不行,简丹连个独立的住处都没有。 当晚简丹本来是打算休息放松的,可她无所事事之间,想起了自己上辈子,开始惆怅了,情绪越走越低,最后…… 触底、反弹。 简丹当即决定:假期取消、工作开始! 军人一贯令行禁止。简丹当即开了电脑,发奋努力。到十点睡觉之前,她已经把第二部小说的大纲写了出来----这才对嘛! 惆怅又不值钱,稿子才值钱;有钱才能买房子;有了自己的房子,才能带帅哥回家过夜。 不是么? 于是,就这样,高考刚刚结束的当天晚上,简丹便确定了自己的下一期目标。 半天也没浪费。 [奉献] 05、前缘 05、前缘 次日是个晴天。 二十到三十五度,微风。日出时间四点四十六分。 简丹的房间里,遮光窗帘被拉得密密实实,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两点微末的光源:一绿一红的一对小小指示灯。 那是空调。 早上五点整,设置时间到,手机自动开启,一声儿短短的音乐倏然滑出。 简丹已经醒了,假寐赖床而已;闻声当即睁开眼、撑身坐起,一掀薄毯、赤条条跳下床。 她穿了衣服,摸过遥控器关了空调,走到写字台前,“唰”一下拉开了窗帘,转回身三下五除二整了床,拎起床脚边的热水瓶,给自己倒了杯水----隔夜的开水,温热。剧烈运动之前补充好水分,才不会缺水脱水。 简丹瞧着窗外的清晨,不徐不疾喝完水。而后简丹看了一下写字台上摊着的记事本,目光扫过“考后训练计划”及下方的一串指标,放下杯子,便开门去洗漱了。 连懒腰都没伸一个。 徒留下一个敞亮的房间:临窗的写字台上除了记事本与笔,空无一物;书架上整整齐齐,电脑桌齐齐整整。 幸好书架第三层,好歹还坐着一个崭新的维尼熊公仔,整个儿金黄金黄、穿一红的小背心儿,十分扎眼,正对着大开的房门,为这房间添了几分孩子气。 简丹轻手轻脚洗漱,迅速而悄无声息,没弄出什么动静----除了那一声儿不归她管的马桶水响。 完事儿了简丹出来,在玄关换鞋出门,弯腰系鞋带的时候,不经意间眼角扫到了什么,扭头一看----维尼熊正冲她一个劲儿傻笑。 *************************** 裕中东里小区,46号楼302室。 唐劲起来的时候,唐启松已经洗漱完收拾整齐,正在主卧的阳台上眺望,泡茶。 刘澄红则在厨房里,拉开了冰箱门,翻了翻蔬菜蓝,又看了看下面的冷藏室,盘算着她得买些啥----她也是上了五十的人了,早上不管练不练,四五点就醒了。 唐劲套上大裤衩儿,端过台式机前的大杯子喝了一气,抓起背心,拖鞋“叭嗒叭嗒”,打着哈欠进了卫浴间。 唐启松大清早心情正好,听见这响动,心里恨恨骂了一声“叫你昨儿那么晚”,决定当作不曾察觉。 唐劲洗脸刷牙刮胡子,稀里哗啦飞快解决,摘了毛巾朝脖子上一搭,出来瞅了一瞅主卧那边,溜到了门口,悄无声息换鞋、开门。 刘澄红阖上冰箱门,回身提醒唐劲:“糖糖,昨儿说好了,中午跟老宋他们吃顿饭,你别忘了,啊?” 唐劲刚迈出了一脚去,闻声儿顿了一下,无奈回身冲厨房那边“哎”了一声应了,然后就开门出去了----虚掩了门,没带上。 唐启松喝了几口茶,跟着来了一句:“大后天小李四十整儿,五六桌儿的人,大伙儿都会到,你可给我收拾好了!” 没人回答。 刘澄红都没探头看,只朝阳台那边一撇嘴,了然哂笑了一下,拿了菜篮子,又出来客厅取钱包与钥匙。 唐启松没听到回答,强自按捺着等了等还是没听到,心情坏了,回头就吼了句“听见没”,一边端起茶杯到客厅一瞧,结果与刘澄红打了个照面。 刘澄红慢吞吞瞅了唐启松一眼,也懒得再老话重提了,摇摇头出门去了。 唐启松被老婆这么一瞅就有点讪然。他眼看着刘澄红带上了门,没滋没味喝了口茶,回到阳台上索然搁下茶杯,正好瞧见唐劲乐呵呵应和完几个笑眯眯的老邻居,一路跑出小区大门。 唐启松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端起茶杯,“砰”一下顿在了窗台上。 *************************** 人定湖公园,粉荷碧叶。 西门,东门,北门;西门,东门,北门…… 简丹不停地绕圈。 她第二次过北门的时候,唐劲跑进公园,习惯性沿着右边往前,也快到了岔路口。 结果隔着十几米,唐劲正好瞧见简丹过去时的侧影,只可惜没片刻便成了背影----不过,背影也很漂亮!迅捷轻盈,好似阿坝草原上箭一般倏然蹿过的小黄羊! 这绝对不是比喻,这只是联想。 唐劲脚下不由就快了一些;可紧接着,唐劲突然匆匆刹住了,“忽儿”一个转身,朝东门去了。 那姑娘跑得还挺快,他追着赶,哪怕再快,能赶上几回啊? 逆着绕,才能多看两遭! 大清早的,这公园里多是老头老太,难得见一小美女,浪费可耻,绝对可耻! 旁边一片空地里,一老头儿刚端开架势,摆了个太极起手,把这一幕从头瞅到了尾,笑了----年轻人哎! 不过,咳!去年这个时节,他打太极,也不是在这一块儿…… *************************** 两人第一次遇上时,简丹迎面看了一眼唐劲,打量了一下,速度没变,跑过去了:这娃娃脸帅哥当然值得勾搭,但眼下这会儿,她的训练才是更重要、最紧迫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果然是个干“重活儿”的----听呼吸、看速度就知道,体能不错,好久没瞧见这个水准的了,因此他不是专业运动员、就是一线当兵的;可专业运动员,怎么会有机会在生死间磨砺出那种味道? 唐劲也瞧出简丹体能不错,但他可没想那么多。他倒是认出了简丹正是昨晚在那破球场碰见的小姑娘,只是,嘿,他可没卢盛的手机儿号----他有卢盛堂兄卢飞的号、他爸有卢盛老爸老叔的号,但他没卢盛的! 所以唐劲当即决定,不用通知卢盛了,太麻烦了。 再说了,那小子居然支使他跟踪美眉……他们哪是干这个的?! 真是小毛孩! *************************** 两人第二次遇上时,简丹恰逢又一次到来的极限,不得不全神贯注控制呼吸与动作,迎面瞧见了唐劲,也没顾得上看----她现在没余力,腿发沉,一不留心就会动作变形,所以不能分神。 唐劲瞅了简丹两下,错身而过之后,又扭头望了一回,转回头叹了一口气----瞧这小姑娘吃力的样子,铁定跑完了。 呜!漂亮小姑娘要不见了…… 他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天的假,想瞧瞧女孩子都没啥机会,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个,他容易么他! 所以…… 明儿要来得早一些儿! 嗯,一定。 结果两人第三次遇上了! 唐劲意外,就乐了! 他一高兴,他那娃娃脸眼弯弯嘴弯弯,又顶了一对酒窝,简丹瞧他也觉格外赏心悦目,便送了他一个微笑。而后简丹并没时间多想:极限过去感觉就轻松多了,肌肉骨骼又都彻底活动开了,简丹正跑得兴奋,正享受两侧景物后掠、脚下不断前进的快感----就好像那小马达转得欢,扔片校草上去,根本沾不住,一下子就弹开了! 唐劲当年可还算不上校草呢。 等到他们第四次遇上时,开韧带、抖关节这些,唐劲已经完成,正走鸭形拳,聚精会神,脚下腾挪之间,刚好背对路这边,没瞧见简丹:他不是来训练体能的,他是来做早课的,跑步也就是一个热身,否则练不起来;何况他进公园之前,先就跑过了一段儿了。 简丹一边跑,一边远到近瞧了一小会儿,等到过去了,已经心中有数了:保定唐。 简丹其实并不精通中华武术流派;但是,抵不过印象深刻----想当年,总军区拨给他们的场子上,唐老爷子亲自出马,拿下了教头之位,而后一群唐鸭子演武的那场面…… 当时内行人看着,不是神色凛然、就是羞惭低头;外行人瞧着,只觉得这可真是、真是…… ----真是壮观啊! 幸好他们都是职业军人,说不笑,就不笑----忍得再辛苦也不笑! 不过,这鸭形拳虽然在外行人眼里滑稽了点,却是很实用的:下盘低,动作小,这就重心稳、发力疾狠。 那些大开大阖的套路,不是天赋神力的人,哪里用得着?徒废力气,还露空门。别看演练起来好看,伸个脚过去,就绊倒了。 武术可不是“舞术”! 武之一道,强身健体、保家卫国。 当然,同时也光耀门楣、惠及子孙。 其实象形拳五花八门,中华武术博大精深,好的自然不止这一种。以往而言,鸭形拳也只是个偏门小拳----然而,这世上,没有最好的拳法,只有最好的拳师! 而唐老爷子自己老当益壮,下面的徒子徒孙也功夫扎实、不浮不躁,这才是武术大家的风范。所以才会廉颇一出、无人争锋。 *************************** 因为这份前缘,简丹又一次跑过唐劲练拳的地方时,特地瞅了瞅----人呢?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所以简丹已经决定了:一定要搭讪这娃娃脸。 钓得成,那自然好;钓不成,那就借道结识唐老爷子去! [奉献] 人物卡 夏晓雪 人物卡夏晓雪 【姓名】:夏晓雪 【性别】:女 【年龄】:21岁(1983年生) 【身高】:163cm 【体重】:58公斤 【外表】:淑女(你瞧着温文尔雅。) 【内在】:??? 【隐藏属性】:??? 【主要职业】:大学生 【辅助职业】:体能狂人(你是个资深驴友。) 【生活技能】: 1、玄幻小说家(你初中时即在台湾出版处*女作,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以高产与神秘著称。读者们都认为你是男的,普遍猜测你是70后,乃至60后。) 2、野外生存专家(把你丢到荒郊野外半个月,你能活下来。把你丢到荒郊野外半年,你能建好过冬的小屋。) 3、投资者(你的眼光不错。) 【属性(基本属性在1-10之间)】: 1、力量,7 你背得动半人高的登山包。作为女人,你很有一把力气。 2、感知,4+? 你对外界有些迟钝。但有的时候,你又会特别敏锐。 3、体质,8 你对锻炼十分执着。 4、魅力,6 你长相一般,但你的身材很好。你穿着得体。如果你肯多花点时间打扮,有望更上一层楼。 5、智力,??? 6、灵活,9 得益于你长年的执着锻炼,如果一个广告牌砸下来,你不仅能自己躲开,还能高喊一声提醒别人。 【天赋】:??? 【称号】: 1、小雪 很多人这么叫你。 2、小白??? 【人物背景】:??? [奉献] 01、旧日 01、旧日 可惜,年轻女人显然听不到:她脚步轻盈,已经走到了男孩子身边。(手打小说) 两人一搭伙儿,一个童心未泯,一个本来就是儿童,还玩得挺开心。 这一点也不奇怪,他们本来就熟识。 这男孩年纪小小,却是个有潜力的。他们这样的人有一批,据说以后都是将军。只是这些也是传闻,还有说得更离奇的。大家谁也不知道真假。 当然,这年头,外星人都跑过来了…… 啥事都不能说不可能。 可大多数人,还是照常过日子。也就是看新闻时,多了个热门话题而已。 反正,现在有一个项目组跟踪那批未来将军的身体指标。这是最常规的方法,虽然不值得指望什么,上面项目下来了,经费也下来了,就做呗。 项目落在这儿,一者因为是最基础的内容,只是跟踪记录而已;二者,则因为中科院一直是明面儿上的----那些涉密单位也接收到了类似的新仪器,只怕还要早一些、好一些,可这些个前途大好的幸运儿,干什么的都有,现在可还没资格去那些单位! 相对的,部队里选出来的人,也不在这边做检查。 女人则是项目组的成员之一,直博研究生在读,当然要做一些助手的活儿。又因为是大方温柔的年轻女性,原先就负责招待这小孩。 毕竟,小孩子到了一个陌生环境里,容易害怕,他们身为工作人员的,少不得特地照顾一些,这样两边才好配合。 其实在外人看来,**研究很可怕。但在圈内人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人是人,小白鼠是小白鼠。小白鼠麻醉了直接解剖,可人不就是取点儿血做个体检么,被蚊子咬个四五口,也要损失那么多呢! 再说了,从青霉素到人造心脏,哪个不是从实验室、从临床走出来的?!呃,当然,人造心脏这玩意儿还不算普及。 总之呢,既要想吃肉,又不肯动庖厨,那是不行的。 女人年纪虽轻,却是个专业人士,对这些一清二楚、习以为常,心态也就开放。 而这男孩子头一次来时,其父母非常拘束,他年纪小,跟在父母身旁,瞧瞧那些房间、那些仪器,也跟着紧张。 女人安抚了两句没什么效果,干脆身率士先,自己也做了一回检查,又一项项解释给他们听----不就是个体检么!仪器先进了点、指标详细了点、项目繁琐了点,没别的了。实验室里的年轻人,在此之前大多数都测过一回了:新到的仪器,本来就得试用,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操作呢;私下里,大家则多多少少,揣着几分好奇。当时甚至有个失恋两周的师弟酸酸地玩笑说,要是他能测出个“好数据”来,没准那女朋友就回来了……被其他人一顿炮轰。 然后? 然后一帮人熟悉完了操作,老板,就是导师,有事先走了;一个师姐明天笔试,说了一声早早走了;其余几个一起去食堂吃午饭,自己打卡。 最年长的师兄给一桌四个人添了两大盘肉菜,末了还请了大家一人一袋酸奶,特地给了那失恋的可怜孩子两份儿,说是“安慰奖”。 那师弟接了,喝着一袋,拎起那第二袋乱晃,大叹“我好想‘被喝掉’”之类。 大家笑了一回,回去继续干活儿:他们还得把说明书整理了,提个摘要出来。下午…之前能收工,就挺好了----哎,这还周六呢! 可这活儿是老板交代下来的,只不过辛苦这师兄负责收总。而他都自掏腰包请了客,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没人好意思抱怨什么。 *************************** 第二次检查开始,男孩子一家就不拘束了。 检查是定期的。后来他们再来,也不需女人全程陪同了。而且做检查的人里头,另外也有几个人,着意在跟这一家人搭话,慢慢地下水磨功夫。 女人瞧着那几人的穿着,胡乱估了个价,就心里打鼓,当然不会往前凑。 可那对父母躲不开。他们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小心应对,颇为吃力。男孩子则好些:他毕竟还小,哪里懂得应酬,害羞呆不住也是寻常;那几个人虽然最看重他,却也不好硬拉着他不放。 所以,女人并不是第一次瞧见这男孩子自己一个在外面溜达玩儿了。 前几次没什么,点点头招呼一下就过去了。可这回这单杠却不行:小孩子一个人玩,毕竟危险。既然看见了,还是要照看着点。 于是一大一小,大的趴在单杠上,小的又玩了几下,也歇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起了天。 不管后事如何,此时此刻,这两个倒挺惬意。 只是这么多年了,一直记得的,是那无奈那遗憾,却忘了那时候,其实也曾开心过…… 唔? 这些事早已经过去了,为什么又会看到? 还有,那个女人,不就是…… ----这是在做梦? 03、高考 03、高考 第二天一大早,简丹拎着一袋子日记,找了个旧脸盆,搪瓷的,爬上顶楼,全都给烧了。(手打小说) 这么大的动静,孙兴华与简芳都有点儿担忧,面面相觑。孙兴华压根不知道说什么,又推推简芳,两人一前一后跟上了顶楼。 简丹三下五除二就安抚了他们:“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好好过,开开心心过,那些不高兴的事,统统让它去吧!” 她说话的当口儿,微风拂过,纸灰飞走了一大半。 于是两个当父母的就笑了。 *************************** 其实平心而论,简丹遇上的车祸,并没那么严重。因为简丹坐的是公交车,公交车又高又大,乘客摔了一车厢,扭伤了一串,轻伤了几个,重伤一个,但没人死亡,情况是整场车祸里最好的。 不过简丹肯这么想,简芳与孙兴华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与她说这些。 当天,简丹整了她的房间,到晚上,理出了两大箱子旧东西:一箱子是穿不着了的衣服,可以捐掉;一箱子是小学与初中的课本试卷,以及其它杂物,就算不卖给收废止的,也可以封存了。 他们这楼是多层,下面加了半层,每户都分了个储物间,孙兴华乐呵呵把箱子抱下去,往储物间里一丢,再一趟,而后门一关,完事儿! 第二天,简丹开始晨练;路过发现附近不远有对篮球架,下午又去买了个球儿。 唉,条件真是简陋…… *************************** 之后一家三口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一年的时间准备高考,对十几岁的孩子,自然太紧,但对简丹而言不会----工作比这要辛苦多了,她吃的苦更是多了,这种只需动动脑、写写算算的事儿,实在已是轻松。 简丹的基础知识没问题,甚至数理化生还超出了许多,只要针对性训练做题就好:首抓准确率,然后提高速度。 重点高中的老师,课堂安排与作业布置,已然非常全面。学生如果能全部吸收,并且正常发挥,考个好分数就没问题。 所以,简丹主要跟着老师走,另外根据自己的情况调整一些,开点小灶。学的时候紧张,玩的时候放松。效率高,占时短,游刃有余。 至于学校,简丹考虑了一番,选择瞄准清华北大----虽然世界排名不怎么样。不过这世界排名,再过几年也不值什么了。只是北大有郑丹丹在,最后也就只剩下清华一个。 更重要的是,简丹发现自己有点恋家…… 这辈子的确是白捡的,所以简丹遂着心意来。她上一辈子已经够忙碌、够刺激了,这一辈子,就好好养老、好好享受生活吧。 余下的空闲时间,简丹打球,跑步,孜孜不倦、按部就班地锻炼自己的身体。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再来一次,忙是忙碌了些,却没什么心理压力。所以,简丹过得还是挺轻松的。 秋天是这个城市最好的季节,简芳与孙兴华把简丹的情形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 十月的国庆热闹了一回,到月底的时候,简芳的学校也跟着蹦出了一个好消息:要给职工集资建房。 因为简芳以前没享受过学校这政策,她可以买一套。只是家里储蓄不够,还得跟亲朋好友借钱周转个一年半载,简芳与孙兴华就犹豫。 简丹知道了这事儿,当即力劝母亲与继父买下来,哪怕跟亲戚同事借点钱。 孙兴华就道:“你上大学还要用钱呢。” “你们又不是不发工资了。”简丹转回房间去,找出画册,翻到自己手绘的广义货币供应量m2的历年图,拿到客厅展览:“买,不买干嘛?”刷一翻,背面是历年经济增长率与历年货币增长率的对比图,一条红线一条蓝线,“看,印钱的速度,比经济增长的速度,可要快多了。存在银行里不买房,等着人民币贬值么?” 简芳还有些犹豫:“毕竟是背债。再说房价涨得这么快,说不定跌了呢。” 简丹画这些图,是为了解当前经济情况:她上辈子这年份还是个学生,后来一毕业又进了军队,一路往上,很多东西没操过心----没时间操心,也没精力操心。 此刻,之前做的功课就派上了用处。简丹接着劝:“价格上下波动,那是免不了的;可房价总体而言,是在往上走。要它往下走,那除非供房的政策彻底改了,或者明年不印钱了。”也没深入分析,又转了一个角度劝道:“买了也是自己住,哪怕跌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兴华不懂经济学,但钱越来越不值钱,他是有亲身体会的,琢磨了一会儿那图,瞅着那数据,心里不安渐渐变大:“工资可没涨这么快!”当即决定了:“买吧,买吧。”又跟简芳轻声道:“女儿也大了,这个房子她以后添嫁妆,咱们再买一个吧。” 简芳再婚那会儿,简丹已经上小学了。继父继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夏季出入之间,总要多穿一件衣服,两人都有一份不自在。简芳对此心中有数,于是点点头,就去报了个名。 *************************** 等到入了冬,室外不便,简丹运动少了些,有空的时间,就开始写小说----她手头没有本钱,人也不能到处跑,要赚钱,这起步的选择,就很狭窄;不过她有电脑,经历过很多,其中甚至有这个和平年代的人们从不可能接触的战争;最后,她打过无数报告,很久以前那次高考,作文分数也不错,所以小说倒是能写。 就这样,选来选去,简丹这第一桶金,最终落在了稿费上。 当然小说的稿费也有很多种。杂志投稿这一块那一块,单篇收益不错,却太零碎了。文学作品门槛高,而且收入前景不明。倒是台湾的通俗小说,乃成熟的商业运作,只要能稳定地写故事,就有钱赚。还有,再过没多久,网络上的vip制度也会成熟了。 简丹斟酌一番,圈定了第四项:这一个细节要求宽松,不用反复改稿;台湾的投稿需要数遍校对,她目前好歹高三,哪里有这时间! 不过简丹写了并不立即投,也不朝网上发,磁盘一份,u盘一份,搁在抽屉里存了起来:时间还没到。 要等高考之后。 否则,让简芳与孙兴华知道他们的女儿在高考前开始发表小说…… 那可说不过去。 *************************** 等到冬去春来,简丹的室外活动又恢复到去年秋季的水平时,她的第一本小说也完结了:一共七卷,二百六十万字。情节来自军官俱乐部的八卦传闻,背景乃魔幻仙侠的大杂揉。时间从80年代中期苏联解体前后,至2009年10月01日六十年国庆大典。 主角就一跑江湖的小少年,父母早亡的孤儿,因缘际会,贩卖苏制军火,邂逅各色美女,经历全球追杀,最后灭寇屠帝,扬我天朝神威……总之,怎么小白怎么来。 简丹写完,看了一遍,恶寒了一通,欣然封盘。 而后简丹去看了看各大文学网站的改制进度、收购并购情况,开始专心准备高考。当然,每天的晨练也没丢下。运动有益减压。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就入夏了,六月七号也到了----高考。 高考对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而言,的确是个重大挑战;可是对简丹而言…… 她还真没法子紧张! 六月八号下午理综考试一结束,简丹直接回家。吃了晚饭,在网上浏览了几条新闻,搂着篮球出去了----反正先出分数后填志愿,有什么好操心的。 至于原先那几个要好的同学…… 没办法,这一年来,已经渐渐淡了。 因为现在的简丹,与她外婆李文红比较谈得来。就连跟简芳聊天,简丹都找不到多少共同语言…… 所以,简丹其实很有点儿寂寞。 偏偏这天的篮球场里,有好几个帅哥…… 06、勾搭 06、勾搭 说起来,唐老爷子今年也八十多了吧? 所以啊,简丹挺想跟唐老爷子一起喝喝茶、晒晒太阳。(手打小说)因为两边八成处得来----年龄相近嘛!又有共同话题:她也会几套拳来着。 而这第五次碰上时,唐劲刚一口气走完了三趟拳,正躲在树荫下,大咧咧坐着,拿毛巾胡乱抹汗,见简丹跑来,不由哑然----还在?! 速度也没慢! 哎哟咧!还真能跑呀! 简丹跑得近了就看见了唐劲:之前视线被花木挡住了。而这一见,简丹不由莞尔好笑:唐老爷子是老派的武人作风,对行止规矩的讲究那是习以为常,自己也坐如钟站如松,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孙子或者曾孙? 可那鸭形拳又不是假的。 没错,这年头,各流派之间的交互往来,的确已经松泛了许多。但各自的入门功夫、绝活儿,绝大多数,还是各自在练----因为练了别人家的,就没多少时间了,就会丢掉自家的、至少也会对自家的通而不精。 而一趟鸭形拳没有十多年的扎实功夫,打不出那水准。 另外还有一种情况,则是全身心浸yin武道几十年的老手,那么到了自家功夫炉火纯青时,再去习练旁的流派借鉴佐证,倒是很快就能精通数门----但也嚼不多。 所以,既然有这份功夫,这娃娃脸又是这个年纪,他便只能是唐家人。 *************************** 简丹虽然心中疑问,却没停步开口,照旧跑过去了。 唐劲这一次瞅了简丹两眼,低头擦汗,却是不自在了。等到简丹身影被花木遮住,唐劲抓着毛巾又抹了两下脖子,越抹越慢。 而后唐劲看看自己,忽然转头瞧瞧远处一大片空地里的老人----那几个老头老太,怎么个个穿得比他像样儿? 太极服都一套一套的。 大夏天的,就不热么? 好吧,不能怪别人,是他自己太不像样儿了…… 不过老头儿穿什么都是老头儿;而他一棒小伙儿,穿什么都是棒小伙儿。 嗯! 唐劲安慰他自个儿的时候,简丹抵达了西门、跑完了,当即转身往回走:刚刚跑得这么狠,不能立即坐下来,要放松放松,顺便正好去找人。 结果,唐劲刚刚把老头儿们比下去,还没高兴几秒钟,一转回头,却正正看到了简丹! 唐劲一惊,傻傻瞅着简丹朝他走去。他眨巴了下眼:没看错。他又眨巴了下眼:看得没错儿。唐劲就彻底懵了----妈呀!这娘儿们要干啥啊? 干啥啊啊啊啊?! 简丹瞧得出唐劲局促,便莞尔一笑,脚下慢了一些:陌生人,接近得快了,带给对方的压迫感也强,那自然不利。只是简丹心里也有点儿疑惑:她以前一身戎装吓人,那也算了;如今都这幅嫩皮囊了,还这么“冻”人吗? *************************** 他们距离五六米的时候,唐劲不由自主站起了身来。 而这一站起来,两人身高差距在那儿摆着,唐劲俯视简丹,简丹面色又温和欣悦,唐劲马上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结果唐劲心头一松,粲然乐了,两手一伸,冲简丹竖起了一对大拇指:“五圈?厉害!” “八圈。”简丹从容迎上前最后几步,在一米五开外停下来:这家伙刚才那模样,她还是站远点吧,免得气氛紧张。“哎,你也在这儿晨练?以前没见过你。”高考之前,简丹已经将三期训练计划执行完毕,里头均有晨练,只是负荷轻得多。 “啊,没。我这几天休假,过两周就回去了。”唐劲撩起毛巾擦了把早就擦完了的汗,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回部队去了。” 果然! 简丹并不打算跟他聊天气,这话题太无害了。简丹捡了一个她熟悉、唐劲肯定也熟悉的:“怎么这会儿休假?一般不是过年的时候申请一个么。今年轮到你留守了?”部队探亲假一年一次,骨干们不可能全都在过年的时候休,总要轮流着来。像团长跟政委,怎么也得留一个。 “不是,过年那会儿我们都走不开,这个月我妈生日,所以……”唐劲说到“过年那会儿”五个字,脸色不大好,笑意全无;而后他突然冒出一句,“今天周三,你没课?”就这么硬生生转了话题。 真是乖孩子,竹筒倒豆子。简丹点头“嗯”了一声,打量着唐劲,评估他脸色的灰度,以此推算他过年的时候折了几个战友…… 唐劲被看得又不自在了,没话找话:“你,呃,你大学生?” 简丹很自然就点了点头----高考前她就拿到高中毕业证了哈!虽然录取通知书还没来,但肯定会有一张的。 唐劲无话可说,又过小半天,找出一句:“学什么的?” “物理。”简丹打算报物理系。因为够冷门、够基础,以后衔接也方便。而后简丹开始问娃娃脸,笑眯眯地问、故意问:“你呢,哪个部队、干什么的?” 唐劲一怔:他以前刚当了那五花八门装甲空降什么都包的特种兵,不懂事,还会跟人得瑟什么最新的装备最好的枪;可他如今真进了特种部队,却是再也不爱说这个了……于是唐劲胡乱道:“7788部队,工程兵,挖隧道的。” 简丹心下便了然了:当兵的生活单调,吹牛解闷是常事。这年头都是太平兵,所以只要所在部队装备先进一点编制重要一点的,大都爱跟人说自己是特种兵----这些特种兵除非在训练演习中遭遇事故,又或者抗洪救灾遇到了险情,否则不会有什么机会当烈士。而真干“重活儿”的,却没一个喜欢提起,哪怕已经七老八十。 纪律严格要求保密之外,还因为他们付出了太多----吃苦那是小事,负伤也没什么,只要养得好。可就算自己运气好,又有哪一个,不曾亲眼看着战友落下残疾、乃至牺牲殒命…… 那滋味,怎么也不好过。 这些东西,不懂的人,怎么说也不懂,所以他们不爱说;懂的人,又不需他们解说,碰个杯点个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 简丹知道,她明知故问,只是想确认这娃娃脸干的活儿到底是不是最危险的那一种。所以简丹没再继续,只是无奈失笑:“好啦,还七七八八呢,你们要保密是吧。” 唐劲讪然笑了笑,转而回过味来了:“那你还问!” 简丹跟唐劲晃晃两根手指:“那,你刚才问了我两个问题。” 唐劲“哦”了一声,瞅着简丹弯弯的眼儿,心里毛毛的,直犯嘀咕:为什么女孩子说话我都听不懂?! 他看起来任君宰割。这令简丹心情大好,含笑道:“所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吧?还有你几几年生的。” 她说得理所当然,唐劲就糊涂了:啥时候欠下了这一笔? 简丹期待地望着唐劲。 唐劲眨巴了下眼,努力开动脑筋,却还是压根弄不懂简丹的逻辑----他却不想想,简丹根本没用逻辑! 只是,被这么个好看的小姑娘问名字,唐劲心花儿朵朵开啊开,飘飘然啊陶陶然,想不出来就丢开不想了、就笑了,顶着两个酒窝,老老实实交代了:“唐劲。七七年。” 简丹见了唐劲这得意的小样儿,更好笑了,只是忍着没露出来:“唐劲?” *************************** 唐劲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把他的名字写给简丹看,而后脚一划擦了,把树枝递给简丹:“你那?你叫什么?” 简丹接了树枝,却没弯腰写名字,执在手里晃悠晃悠:“你问了我两个问题,我也问了你两个。” 唐劲早忘了问来问去问了几个了。他无语了一瞬,眼睛一亮:“那还不容易,你再问我两个吧!” 简丹退开一步手一背,仔细打量了唐劲一遍:“一米八二,七十六公斤,高中毕业,陆军中尉。对不对?” 唐劲一下子撑大了眼睛:“呀?你怎么知道?!” 简丹逗得开心,树枝一丢,拍拍干净手,冲唐劲诡笑:“你这也是一个问题了。” 唐劲心里猫爪儿似的:“哎,不是吧,这么小气!” 简丹煞有介事:“好吧,其实我能掐会算。” 唐劲抓狂:“谁信啊!” 简丹笑眯眯道:“真的。” ----真的你还笑成这幅样儿?! 唐劲直摇头,一脑门官司。 简丹心情愉快,兴致颇好:“我去吃早餐,你去不去?”说完极为诚恳地望着唐劲----当然诚恳了!勾引帅哥能不诚恳么?! 唐劲正在气头上,张了张嘴要说不,可怜他长年窝在鸟不生蛋的山沟沟里,连只母老鼠都难得见,这会儿对着年轻姑娘红润清丽的面庞、亮晶晶的眸子,那点恼火就像松了口的气球一样“嗖嗖”瘪了下去,到底说不出“不去”这句话,最后只剩有气无力四个字:“我,没,带,钱。” 简丹当即一摆手、开路走:“有我呢。”紧接着又回头跟唐劲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明天你请,后天还你请,大后天依旧你请。走吧?” 唐劲登时乐了,点点头,跟上了简丹。 07、搭勾 07、搭勾 “豆汁儿焦圈肉烧饼,还是豆浆包子粥炒面?” “豆汁儿!” “噢。(手打小说)”简丹应了一声,脚跟一转,食指干脆利落一划儿,“嚓”一下指了右边:拐弯。 唐劲就跟着转弯了,脑海里却闪过杨队让他们“一边儿去”时那架势……也是这么手指点了一拨儿! 唐劲赶紧使劲摇摇头,用力甩开了那景象。而后唐劲偷偷瞅瞅身旁的简丹,还小小内疚了一把----这可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哪能跟那笑面狼比啊! 两人进了店,唐劲高高兴兴要了一碗豆汁儿、两个焦圈。 简丹却在豆汁儿跟羊肉汤之间犹豫了一瞬。 她真正的籍贯,乃江苏常熟,而大学食堂、军队食堂,也不提供这么风味独特的餐点……所以豆汁儿对简丹而言是小吃,不是正餐。 她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跟初恋男朋友在天坛旁的一家店里尝过,东西粗糙、味道可不算好,后来又见过很多店,却不曾再进去一试了。 唐劲不解,瞅简丹。老板蒙着个白口罩,也瞅简丹:您要啥? 简丹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了,她也承认自己有点怀念那滋味----不是怀念那个人那家店,而是怀念那段岁月、那种心情。于是简丹当即道:“一碗豆汁儿,两个焦圈,一碟咸菜。”又瞧了瞧唐劲,微微莞尔:“我都吃这么多,你也一样?” 唐劲就有一点不大好意思:他这不头一次被女人请客嘛!还头一次跟一女孩儿…… ----约会?! 仿若晴天一霹雳下来,唐劲醍醐灌顶!然后他就害臊了,手蹭蹭裤衩,都不知往哪里放。 幸而简丹见唐劲局促,并没再问他,正跟老板道:“再来个肉烧饼……不,两块吧,还有一个豌豆黄,一个糖火烧。” 而老板忙着舀豆汁儿、夹点心,等他有空抬头看一看热闹、瞅一瞅唐劲,唐劲已经撑起了一幅满不在乎的模样儿。 这店里的肉烧饼是小扇形一块一块的,个儿不大,瞧得出是一个饼切八块得来的。 没办法,这年头的早点店,也得适应大家愈来愈精细的胃口。 *************************** 店里人不少,大多是年纪大的,有几个还拎着太极剑、扇子之类。好在这会儿才六点,毕竟还算早,尚不是买卖最好的时候,两人略等了等,就找到了一张桌子。 他们放下东西,落座,唐劲才反应过来:“你没给钱。” 简丹理所当然:“帐上扣呗。”她早八百年不带现金了,偏这日子,居然越过越回去了!幸好这附近,她常光顾的早餐店也就两家,那就每家存点钱呗。 “噢。”唐劲应了一声儿,依旧没动筷子,坐在那儿正正瞅着简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这架势,不说不吃是么? 简丹瞧了唐劲一眼,筷子一调头,筷尾沾了点豆汁儿,在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简丹。 还好这两字笔划少,倒着看也不难认。唐劲心满意足:“简丹。这名字真好记。” “那是。”简丹扶住碗:“你几号去部队?” “二十五。” 探亲假,未婚的看父母,是二十天,那就是六号到的了。怪不得之前在公园里没瞧见。简丹“哦”了一声,低头吹了吹滚烫的豆汁儿,小啜了一口:她见过人吸溜,可她自己不会;要学来玩儿,那也不能用这碗儿。 而唐劲怔了一下,夹起一个焦圈,无奈瞅瞅简丹,盯着人、大大咬了一口东西:真是一点不肯吃亏!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娘儿们! 可是娘儿们就是好看! 他还跟娘儿们搅合一块儿了! 而且他还想继续搅合……明天、后天、大后天,最好还有以后很多很多天! 呜…… *************************** 两人吃完东西,交换了手机号,各自回家。 唐劲一听就记下来了,他好歹也是训练过背图的;可简丹还没拐弯,瞧见一小孩大哭多看了两眼,就把那串数字给忘了后八位…… 没办法,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 其实这个新皮囊的记忆力还是挺好的。然而简丹有太多故人,都曾经比现在的唐劲更重要;所以简丹有太多过去,都比这个号码更深刻。简丹不想时时忆起那些,故而她也无法独独记住这个号码----不是记不住,只是想忘掉,结果习惯成自然了。 迄今为止,简丹只背了三个手机号:她自己的,简芳的,以及孙兴华的。 这只是一种本能。谁也无法背负那么多,还过得开心。总要放下过去,减轻负担,才能往前走。简丹自己也没意识到,或者说意识到了,却下意识默许了----她回到家里,还在手机里输了名字,结果回想了十几秒,失败,当即小叹一口气,放下了手机、洗澡去了。 然后简丹开了电脑,继续昨晚的工作。 与此同时,唐劲回到家,敲门喊妈妈----做早课,兜里揣个小东西很不便,何况金属的。所以他不止没带钱,也没带钥匙。 刘澄红以前当过知青,结婚生孩子晚,加上身体不好,已经提早退休了。等到更年期一过,这几年倒是渐渐又好了。所以刘澄红给唐劲开门时,不止买完了菜,还煎了饺子,立马招呼唐劲:她这当**当年也算挨过饿,总要看着这独生儿子吃饱了,才觉得妥帖。 可唐劲已经吃过了! 刘澄红一听,又把唐劲唠叨了一遍,却忘了问问儿子谁请的客。 唐劲胡乱应着,推着他老妈回了厨房,转出来无奈吁了一口气,回房间里输了手机号,接着去冲了个凉。 而后唐劲蹿回房间,抓起手机就想拨,最后一瞬却卡住了,挠头----拨了说什么? 唐劲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玩着手机在房间转悠了半晌,没寻着理由。可是明天早上好遥远啊好遥远……所以唐劲坚持不懈继续努力,当然同时他也没打算亏待自己:他开了风扇吹着就要往床上歪。 ----却发现床已经被整好了! 问也不用问,刘澄红的劳动成果。 唐劲都朝后倒了一半了,到底没好意思躺下去,腰上一挺,扳住桌子角起了身。电脑椅老旧,小了点儿,唐劲坐了一回不舒服,关了风扇,溜达到了客厅,开了老吊扇,把自己往沙发里一扔。 就在这之间,唐劲无意间瞟见茶几下面一格搁了一份东西,题头瞧着好像……用得着? 当即抄来就看! 是雅典奥运会火炬传递的安排细则。一部分内容是新闻发布了的,人人看得到。还有后面几张,属于组织工作人员要熟悉的,什么条例啊应急预案啊之类。 是唐启松的东西。 唐启松是体育大学武术学院教授,不仅属于武术圈子,同时也是体育界人士,顶着几个协会名衔。这不人手一份计划细则,路线人员时刻表,节目安排应急处理。眼下唐启松出门忙儿去了,这细则他用得到的几条,早划出来了,烂熟于心,无足轻重,结果就被他拉下了,便宜了唐劲。 唐劲扫了一眼,嘿然乐了,看看厨房那边,拿着东西溜回房间,把门一关,清清嗓子,拨手机。 *************************** 八点多的时候,简丹正敲键盘敲得十指翻飞:就像跑步跑到极限过去一样,简丹预热完毕,进入了高效运作的状态。 正在这时候,手机响了。 简丹摸过来扫了一眼,见是陌生号码,反射性就掐掉搁下了:作为私人信息,这女孩的手机号码保护得并不好,接到过不少广告短信诈骗短信。旋即简丹才想起可能是唐劲,又当即捞起来打过去:“喂,唐劲?刚才按错了。” 那边唐劲刚开始沮丧,简丹已经拨回去了,唐劲一下子就高兴了:“今天奥运火炬过这儿,我们去看吧?” 她早看过了!她还做了志愿者了!还有……“不是零八年么?” 唐劲乐了:“嘿,那还早呢,今儿是雅典的。”您儿真逗! 简丹注意力尚有一大半在工作里,难得反应慢了半拍,茫然重复:“雅典的?” 迷糊! 唐劲乐坏了,倒还知道强忍下去、没冲着手机笑出声儿来,现炒现卖:“今年八月份,雅典奥运会,火炬传递,昨天飞机刚送到,今儿过北京。从人民大会堂到颐和园,会经过鼓楼外大街。” “噢。”简丹听出了唐劲的笑意,不过她毕竟不是真的十八岁女孩儿,这点取笑,她还真生不了气,“好啊。现在?” 现在?唐劲一怔,马上“唔”地应了一声,迅速翻翻他老爸的那几张详情安排----可他不知道简丹住哪儿,这要给出个行动计划就不成了!唐劲抓头,当机立断:“咱们碰面说吧?我这儿有份打印的,地图时间都全啦!” 08、心动 08、心动 “行。(手打小说)”简丹干脆利落答应了,手机换到左手,关了文档关了电脑、收拾活页笔记本,又关了空调,“那你骑个自行车,带上证件。我们公园东门见。” 唐劲一怔:“啊?哦。”怎么好像……杨队在给他们派活儿? 简丹听他懵然,就解释了一遍:“要追着瞧热闹,自行车最方便了。证件么,他们总该有警察开路吧,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看,带着吧。**出发、颐和园终点,那这会儿应该还在我们南边,从公园东门去鼓楼外大街,逆着过去,怎么也碰得上,顺路。” 唐劲从慢一拍进步到了慢半拍:“噢。” 简丹听着就有点儿不放心,无奈道:“别忘了帽子,太阳厉害。拜拜。” “拜拜。” 那边唐劲挂了电话还有点茫然,不过紧接着,他意识到简丹答应了,当即就忘了那点儿奇怪的感觉了,嘴一咧乐了,翻了一遍衣柜抽屉,找了一件白体恤一条运动短裤穿上,转而瞅瞅左膝上方的疤,搔搔脸儿,又将裤子换了一条长的。 哎,这都啥时候置的? 他该买衣服了! 然后唐劲抓了细则书与钥匙,揣了手机,拉开抽屉拿了钱塞裤兜里,到客厅找了一顶棒球帽,一边换鞋一边冲厨房喊了一声“妈我出去啦”,就带门走人了。 刘澄红正趁早上凉快些,忙着做炸酱呢,等她握着铲子探出头来,唐劲早已经不见人影了。 这边简丹端了椅子归位,拿了手机钱包餐巾纸,丢一抽绳的小口袋里,开门。 客厅里,简芳刚洗了碗没一会儿,在沙发里看英文儿小说:这也算专业培训了。 孙兴华则早已吃过早饭、去了公司了:他们得倒班,所以今儿他在简丹之后不久就起了,下了白菜肉丝面,自己三口两口吃完了,又端了一碗送去房间里,瞧着简芳被勾得肚子咕咕叫、睡不住了,才笑眯眯出的门----那会儿简丹还在跑步呢。 简丹一边从衣架上摘了帽子,一边与简芳说了一声 简芳一听就笑了:“今儿妈做糖醋小排,你想吃什么?芹菜炒个牛肉丝好不好?” “妈,猪肉我也是吃的----我早不挑食啦!”简丹装模作样严肃申明,完了上上下下瞄了她老妈两下,掸掸帽子扣上,“他上班一早,有人就心疼了,是不是?” 因为糖醋排骨是孙兴华爱吃的;而简芳有这一问,是因为这女孩儿以前几乎不碰猪肉,嫌腻。 以简丹看来,那是因为缺乏活动,又郁积累身,故而五脏不畅、胃口不开,说白了就是消化不良、吸收不好,那高脂肪高蛋白的食物,自然不爱了。 “什么呀,没大没小!”简芳笑嗔简丹,“平时我买的菜又有哪天不好了?”她在高教单位,人际相处较为轻松,所以到了这把年纪,被女儿调侃,简芳还是会有些害羞。 简丹莞尔:“好,天天都好。所以他今年四十,明年三十五了。哎,幸福的男人啊!” 简芳抿唇重重白了简丹一眼,竖起书一遮,笑意却是怎么也收不住,脸都有点红了,然后就越来越红了----其实是她想歪了。不过也难怪,现在教学都要用到电脑,所以简芳也会上上网,也知道“幸福与性福”这说法。 简丹装着没注意到,忍笑换鞋,跟简芳“拜拜”,出门去了:她就喜欢看这个,否则她做什么这么干?只不过,她总觉得自己才是那老妈、沙发里那个是女儿…… 好在这也没什么,去年九月到现在,早习惯了。 而简芳哪里知道简丹在想什么!她欣然目送简丹换鞋出了门,这才真正把目光移回书上:简丹以前太内向,心思又重,她一直巴不得女儿多跟同学出去玩,散散心,多笑笑。 当然,现在简丹好多了。 可出去玩不好吗? 很好呀! 简丹带上门就笑了。而后简丹轻快下楼,从储物间里推出自行车,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上吕一鸣那儿做个客----她才不去闹,她会拿着大学通知书,客客气气去一趟,显摆显摆,呕死那男的。 到底是生父,说来也该告知一下,不是嘛! 关键是,有了这个名义,只要她不失礼,这去得就光明正大。 此乃原主儿的夙愿,或者说奢望:那女孩儿心思重,又用功熬夜,身体不算好,一本没问题,两大名校却是困难。所以这想法,只是被她写在日记本里的,念叨了许多回,每每被用来鞭策自励。 而简丹之前忙碌紧张,早把这种事儿给丢到脑后去了;今天被糖醋排骨一勾,才记起来了…… 对现在的简丹而言,这仅仅是个举手之劳,所以简丹接下了:她毕竟占了人家好大一个便宜。能还的人情尽量还了,心里才摆得平。 对了,吕先生家里还有那阿姨和小孩,欺负妇女儿童可不好----至少不是人民子弟兵该干的! 所以啊,就去单位好了。 *************************** 这边简丹跨上自行车,同时敲定了一个小阳谋。 那边唐劲也出了门了,啥也没想,只觉得天特别蓝,云特别白,树叶特别绿,阳光特别灿烂……连麻雀都特别机灵! 简丹顺路买了两个矿泉水,夹车后架上。 唐劲离得远,一路卖力蹬,哼小曲儿。 简丹半路遇到个柳阿姨,是老邻居,挺泼辣的老北京。 柳阿姨逮着简丹问高考。简丹笑眯眯下了车,从容道:“还行,发挥正常。” 柳阿姨一听,很替简丹高兴:她也是瞧着简丹长大的,清楚这母女俩前些年可不容易。不过同时,柳阿姨也羡慕,又有点儿泛酸:“我那假小子,要有你一半,我就没啥可求的了!估分了没----能上北大吧?”他们家可没离婚,孩子也聪明,两人也抓得紧,然而这成绩,怎么反而比不上简丹的?! 简丹心里有数;不过这种话,没法儿一口应下来,所以简丹笑了笑,打太极:“琴琴才上初中吧?聪明孩子都贪玩,高中赶上来的多的是呢。估分还没算,老师大概没这么快拿到卷子。再说估分也做不得准,算不算都一样----得等分数下来才晓得。” 柳阿姨又絮叨了几句,这才放过简丹。 简丹一者了解柳阿姨这心情,二者感激柳阿姨替她高兴的这份真心,三者看中柳阿姨心直口快,存心借了柳阿姨之口散八卦,所以简丹逐一耐心回答----她就是要让人知道,简芳再婚后过得好,还养大了个好女儿! 传开了,大家都羡慕那两人,那两人不就更开心了么。 再说了,说不定会有人跟吕一鸣提呢,嘿! *************************** 结果简丹这一耽搁,还是唐劲到得早些。 唐劲百无聊赖,五分钟里掏了两回手机看时间,忍不住摁到通讯录想拨电话;想想他一爷儿们,实在不该跟娘儿们计较这种小事,又搁了回去。 只是时间过得好慢啊…… 唐劲又换了一个姿势,开始有一点儿哀怨了。 然后他就看到浓绿的树荫下,简丹蹬着一个黑黄两色的山地车,身姿舒展动作流畅,白帽白衫白长裤,穿过细碎摇曳的光影,倏然而来,快得叫人悬心,偏又稳得让人安心。 唐劲当即乐了。 09、对比 09、对比 简丹骑得快,是因为她耽搁得有点儿久了;也因如此,远远地见了唐劲,简丹不仅一颔首招呼,还歉然微笑。(手打小说) 唐劲正贪婪望着这一幕,见简丹冲他笑,高兴得见牙不见眼儿,右边胸膛里有什么“砰砰”一撞!一只小小的花骨朵趁机破土而出,扭了扭身子。 他这么开心,简丹瞧着心情跟着好,笑容就大了;到了跟前刹了车,一脚支地,抽了一瓶水朝唐劲怀里一抛:“路上碰到熟人了,说了几句。” 不止有解释,还有水喝,唐劲利索接了水,也学简丹一样夹去后架上。同时胸膛里那只小花苞一鼓、又一鼓,“啪”一下绽开了!至于之前那点哀怨,早就灰飞烟灭,化作春泥更护花去了。 所以唐劲就直冲着简丹乐。 结果简丹难得笑出了声儿:“走啊。” “噢。” *************************** 这两人骑了一路,碰上火炬,又跟着回转。 火炬所过之处,各个地区各个街道,各有节目,他们也顺便瞧了几眼。 不过,他们虽然看上去很像热情市民、一直孜孜不倦地跟在非机动车道上,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唐劲十之**的注意力在简丹身上,还有一两分,一半放在路上,一半在火炬车队那儿; 简丹倒是好一些,可她也就花了五六分之一在火炬手那边;三分之一的心思,用来瞧沿路风景,用来怀旧了;余下了一半左右,则归唐劲。 不知不觉,就快十一点了。唐劲手机响,两人便停下来了。 “喂,妈?” 刘澄红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裳:“你在哪儿?中午吃饭,是不是又给忘了?!” 唐劲一呆,反射性看看简丹。 那边刘澄红气着了:“你赶紧给我回来!”啪一下挂了电话。 *************************** 火炬手在前面停下交接,又开始跑步前进。而两人没再跟上。 唐劲瞅瞅简丹,又瞅瞅手机,眉头一皱,几乎想把手里这机子摔掉----他真后悔他带了手机出门! 简丹了然:“你有事?” 唐劲一点头,又摇摇头,心烦意乱:“我忘记了。”本来相亲这个事儿,唐劲头一回完全新鲜,还有一点紧张,后来就觉没啥好害臊的,只当下馆子吃顿饭,也算是孝顺老妈,再说这也不是第一年第一次,他早习惯了;可现在再叫他去,唐劲就不乐意了,还觉得不妥当,欠了简丹似的…… 心里内疚! 简丹倒不在意:小事而已。对她而言,除却生死无大事。再说,目前这进展已经很快了,她很满意,就算放一放,也不耽误什么。所以简丹安慰唐劲:“也好,中午温度也上来了。我也回家吃饭。” 结果唐劲更郁闷了:简丹不在意,不在意他半路有事儿走人。偏偏唐劲一时间压根不明白他为什么郁闷,仅仅本能使然,这就只剩赌气:“不去了!” 简丹一奇:“哎?” 唐劲瞅简丹:“我们在外面随便吃一点好了。”他也不是第一次放人鸽子了。以前无意中忘过一回:与老同学一时兴起,跑香山玩,接到了太后懿旨,没来得及赶回去。后来被老爸吼得恼火了,又故意放过一回:放的是老爸那边的介绍的人。从那以后,唐启松再也不肯亲自开口叫唐劲去相亲了,哪怕他那边找了人,也交由刘澄红跟唐劲说。 简丹莞尔:“你说你忘了,那是之前约好的吧?答应人家的事,还是去吧。反正,咱们住得不远,回头再出来也容易。” 最后一句话起了效果。唐劲到底没好意思说他是去相亲,于是勉强点了一下头,决定去吃了这顿饭,然后让老妈把接下来那半打都取消。 *************************** 简芳下午有课,既然女儿出去玩儿了,她就早早去了学校,食堂里吃个午餐,办公室看看书,然后上课去。 这样子,简丹回到家,直接拿个杯子往里倒了些纯麦片,再加一袋牛奶,微波炉一转,又从冰箱里找了腌萝卜,装了一小碟,正儿八经摆到桌子上,先欣赏几秒,然后一分钟就解决了午餐。 她现在刚开始考后训练计划,睡觉时间与起床时间双双比之前早了一个小时,还没完全调整过来,何况中午午休是个好习惯,所以简丹吃完,合衣小睡四十分钟,打了个迷糊,也正好消食。 等到手机闹钟一响,简丹应声而起,开电脑,洗把脸,开始干活。 而另一边,唐劲被刘澄红从头发收拾到鞋子,然后无可奈何跟着他老妈出门了……话说,他的头发有什么好收拾的?半寸都不到。往左梳,朝天竖;往右梳,还是朝天竖。 结果到了餐馆,唐劲发现他老妈这回给他找了一美女。美女营业员。名叫王秀梅,瓜子脸,大眼睛,俏鼻,嘴唇又一般些,可这已经够了漂亮了! 化了淡妆,那活生生一杂志封面。 刘澄红其实不大满意这回的相看对象,除了人长得漂亮,家庭背景、学历、工作,都不好。可她也没办法了。以前倒有些条件好的,然而女方往往嫌弃唐劲的工作----第一眼瞧着大多还有几分意思,毕竟唐劲虽然没什么仪态,可身高长相不错,身材又好,还爱笑。但接下来一听是陆军中尉,这就打退堂鼓了。 这一年到头不在家的男人,结不结婚有什么不同? 又不靠他养,守活寡么! 而且陆军中尉,野战部队,穷得跟鬼似的,一个月一千几百块钱----军队可没什么年终奖、分红! 另外,人到中年八成还得转业,前景不明,这就更不靠谱了。 北京城里别的不多,两条腿的男人可不少,年轻一点、高大一点、长得不坏的,还是不少。而唐劲只不过有几分帅,远没英俊到让人忘乎所以的程度。 好不容易碰到过一个仰慕军人的,唐劲假期一结束,被刘澄红磨着打了几回电话过去,两边干巴巴几通…… 结果那小姑娘再也不崇拜解放军了! 两人自然也没了后文。 幸亏唐劲除了第一次相亲时,有点期待有点紧张,从没惦记过哪个,也不在意被人当西瓜挑这拣那----他连他老爸那劈头盖脑的训斥都抗得住,还是当着亲朋好友面儿的,怎么会怕这些? 这些都是外人。给脸儿那就捧着点,不给脸爱理不理。 所以刘澄红并不须操心安慰自己的独生儿子,只气愤一把“我儿子好着呢”,转眼又斗志满满了。 不过刘澄红也做了战略补充:她给儿子加码,买了婚房。今年年底可以交付了。 为了这个,唐启松不得不把他看中的新车给舍了----臭小子!他那破大众,早该换了! *************************** 这顿饭开始时,一共五个人:介绍人是刘澄红的老姐妹,唐劲要叫一声“阿姨”,两边亲戚,两个正主儿。 不过两边坐下没多久,菜还差一个才上齐,前三个就撤退了:宋阿姨先找借口溜了,还拉两个陪客走人;两个陪客不好硬坐着,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剩下的让年轻人自己处去吧,说不定还放松点儿呢,也就走了。 刘澄红站起来之前,偷偷塞了几张一百的给唐劲:她怕儿子没带钱,闹笑话。 结果留下两个正主儿,大眼瞪小眼……不!大眼瞪大眼。 王秀梅看着唐劲,一时想不出话题,只好笑了笑。 唐劲回她一点头,也笑了下,给了面子尽了礼,而后埋头大吃。 他人还坐在这儿,心思却早已飞了:这姑娘是很漂亮,可是没简丹好看。 这话乍听着自相矛盾,然而细想却不是----眼下这女孩子可是在相亲,又碰上了一个条件好的、嫁了就能舒舒服服过日子的,她的确意动,可这样的心态,又能有多放松? 但简丹不同。简丹见了唐劲,一者不紧张不害怕,二者真心高兴。虽然简丹那高兴淡了点少了点,以至于笑容浅浅,可她眉眼之间舒缓,神情也从容愉悦,都在那儿摆着。唐劲眼神好得很,当然瞧得一清二楚。 那会儿唐劲只觉得开心;这会儿一有对比,就分出来了。 再说了,简丹运动充分,身线流畅,这就更好看了。 漂亮姑娘唐劲当然喜欢瞧,可唐劲要的是好看的。哎呀,他也说不清楚!反正,再漂亮能漂亮过画报去么? *************************** 王秀梅倒没觉得唐劲吃相不好,因为她爸妈也这样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她到底有点儿尴尬,走又不好走,一时间干巴巴坐在那儿,只觉椅子上生了钉子,扎屁股。 唐劲没几口扒掉了半碗大米饭,抬眼瞅了瞅王秀梅,见她不像以前某几个那样露出嫌恶来,就够过桌里侧的菜牌好心了一回:“你不爱米饭?要不要面疙瘩?” 王秀丽意外:“呵?不用了。”忙扶起筷子,刚想说句什么,唐劲已经吆喝了一声:“服务员,再来碗儿面疙瘩!”伸手端过王秀丽面前没动过的米饭,“快点儿,啊,别饿着人姑娘。”又埋头努力去了。 那边服务员忍不住好笑,亮起嗓子应了一声。这边王秀丽瞅着唐劲呼啦呼啦几大口,第一碗米饭底朝天、第二碗也开始少下去,实在哭笑不得,窘迫之外,又有一点感动:她之前也相过亲,碰到过一个吃饭斯文、却问都不问她口味、只顾自己点菜的男人。相比之下,唐劲可爱多了。 所以王秀丽忽然之间心情好了一截,也不患得患失了,心里光棍道:吃吧吃吧,至少这菜挺不错! 于是这两人就一起努力,共同扫荡了一桌菜。然后他们各走各的了----唐劲没问王秀丽手机;王秀丽微微暗叹一声,也没问。 不管怎么样,至少都吃饱了,没糟蹋好东西。 *************************** 这结果唐劲很满意:他顺利完成老妈交代的**任务哈!一没提前溜走,二没怠慢人家姑娘。 可刘澄红很不满意!唠叨了唐劲一顿,末了道:“你不问,妈去问!” “妈!”唐劲在沙发里捱了半天,正以为结束了、解放了呢,一听这话,急了,“她嫁你那房子,还是嫁我这人啊?” “嗐!”刘澄红拿唐劲没办法:她清楚,她能把唐劲磨去相亲,但唐劲说了“不”的,她掰不过来----这父子俩都这样!“那你还想要什么样儿的,啊?!” 以往她问这问题,唐劲要么反应茫然,要么胡扯几条;可今天刘澄红只不过随口一埋怨,唐劲却忍不住乐了,还有一点害臊,低头不看他老妈。 刘澄红眼睛一亮,俯身过去:“哎,你有啦?”又往前凑了凑:“糖糖,跟妈说说?” 10、青春 10、青春 八字还没一撇呢! 唐劲瞅瞅他老妈,倏然蹿起来就奔自己房间里去了,一旋身带上门。(手打小说) 他动作行云流水、舒展利索,但刘澄红可没这闲心儿欣赏!她手慢,逮了个空,只得拍了一记沙发,又喜又恼,嗔怒:“臭小子!”却并不追过去问----那样儿怎么也问不出来的。得趁唐劲心情儿好的时候,好声好气儿地慢慢哄。 然后刘澄红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微微出了神,心里渐渐有一些悬了起来:她这独生儿子,小时候被管得紧,又练功又上学,压根没什么课余时间,除了揪过同班小女孩的羊角辫子,就没机会干别的了,被他爹管死了----本来那揪辫子啊什么的,只不过小孩子闹腾,实在不算是什么大事儿。问题是,唐劲小牛犊子似的,皮实,手劲不小,又莽莽撞撞,不止把人家的头绳捋了下来,还扯疼了那小姑娘! 那小姑娘又委屈又疼,当即就哭了! 那会儿可还在上课呢! 结果老师叫家长。唐启松重面子,黑着脸压着唐劲给人家小姑娘和小姑娘他**妈道歉,回家气急败坏狠打了唐劲一顿。 至于后来,唐劲去了部队,更是没几个姑娘可瞧。 而到了如今,这都老大不小了,居然…… 刘澄红叹了一声儿气----她能不担心吗?! 就在这时,门忽儿一开,唐劲又探出头来,一边冲房里摁空调遥控器调温度,一边跟刘澄红道:“对了妈,你那儿还有五六个是吧?我不去了啊。” 刘澄红可不这么想----那边归那边,这边也能相相看嘛!要不这一回部队,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但她知道唐劲的脾气,又直又臭,跟唐启松一个样儿!结果刘澄红张张嘴,说出口的话儿就换了:“那你给妈说说,你那姑娘什么样儿?”推行本方策略肯定要失败,那就别试了,糟蹋机会,还是换点消息吧! 唐劲又摁了一下,对着遥控器乐了,赧然又高兴,美滋滋道:“挺好看的。”重新把门关上了。 刘澄红问的可不止这一点!所以她白了一眼房门,无奈摇头;顿了顿,又不禁失笑:居然能叫儿子开心成这样子! 她这当**,心中对那素未谋面的儿媳妇儿,到底生出了几分期待来。 而房间里,唐劲瞎开心了一会儿,摸了手机,往床上一倒,给简丹打电话。 *************************** 简丹这会儿正在自己房间里,开了快节奏的音乐,忙着训练呢! 因为地方小,简丹只好四肢着地爬圈子:从地上、到窗上、到桌上、到椅子上、再到地上,头朝前上去,头朝前下来,就像小婴儿那样爬呀爬。 这样子热了身,而后是柔韧:开韧带、抖关节、扭软骨。 最后一项,则是力量,徒手训练不加负重,而且轻度符荷。 毕竟十八岁的女孩儿,还在青春发育期的尾巴儿上,力量训练不支持也不反对,可以做,但不能急,更不能贪。再说了,这身体底子也不好。 不过…… 嘿,她现在能做俯卧撑了! 这部分训练,动作不雅又要着地,室外公共场地就不合适,健身馆则没必要,毕竟才初级阶段、对场地要求不大,所以简丹放在家里完成。 结果手机一响,简丹刚一口气做到第十四个,上吸下呼,正吃力,不得不聚精会神,被铃声一扰,左手劲儿一软,她一下子就趴下了! 右撇子都这样。简丹无奈,也不在意,起身抓过桌上的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微微莞尔,当即接了起来,一边关了音乐:“喂,唐劲?” 唐劲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不像早上打电话时那么紧张,所以他听得清清楚楚,那边被接通,劲爆的音乐响过一瞬、截然而止,然后是简丹的嗓音,明净从容,温柔好听,带出一抹由衷的欣悦。 不是客气,也不是礼节性的热情。 原来不止人好看,声音也很好听。 唐劲就乐了:“哎!是我。” *************************** 简丹起先以为,唐劲还想继续去看火炬。晚上在颐和园的场面的确不小,简丹觉得这主意不算坏。 不过很快,简丹发现,唐劲找她根本没有事儿,只是想跟她说话,听听她的声音。 多么单纯的目的! 简丹好笑,简丹还羡慕:她也曾经有过这种心情。所以简丹知道这有多珍贵。何况,听唐劲那么高兴,好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简丹也觉得开心。 两者相加,简丹对眼下这时光,就非常珍惜:她把余下的一小部分训练暂且搁开了;又问过唐劲家里也是电信用户,便提议两人换个免费的通话工具。 于是他们很快开了电脑,从手机换成了qq语音聊天。 唐劲话不少,可简丹话不多。结果没一会儿,唐劲就催简丹“你说话呀”。 对简丹而言,没有什么话题能算是禁忌。可此时此刻下,简丹的确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避免露馅儿之外,更重要的是,她其实更乐意听。 不过让唐劲泄气,简丹又不忍心。于是简丹就提议,两人去找个网络游戏玩----玩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新手村白丁,砍怪升级捡东西,总会有话说。 还有,唐劲八成会大呼小叫,听着就叫人开心。 零四年的六月,暴雪还没在中国大陆发布它那十年磨一剑磨出来的《魔兽世界》,唐劲找的是盛大的《传奇世界》。 不过由奢入俭难,简丹这辈子才一年不到,还不大受得了那原始画面,看了几张网上的玩家截图,就埋汰了一句。 而唐劲心情正好:他觉得简丹的主意很好,那些画面也挺好!所以唐劲只觉简丹可爱,快活嚷嚷:“哎哟嗨,您儿还真不好伺候!” 简丹一怔,想起上辈子,高兴就少了几分;她当即轻轻笑了一声,开口要调侃一句,不知为何,一时间却是微微倦然,便承认道:“是啊,没办法了。” 假笑!危险! 唐劲警铃大作,马上转向:“咱们去看看攻略吧。” *************************** 室外烈日炎炎,室内凉风习习。 俩人一身粗布衣,宰兔杀鹿砍草人。 简丹只是为了聊天,选了操作最简单的战士。唐劲好歹也知道装备冲突,于是当了加血的道士。 他们两个根本没想着升级,新手村桃花满树、金沙满滩,画面漂亮,他们砍砍小怪、爆爆小装备,包裹满了就回村卖东西,玩得不亦乐乎,小半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然后简丹这边先要吃晚饭了。 唐劲恋恋不舍:“明天见?” 简丹发现自己居然也有点不舍:“唔,明天见。” 唐劲挂了手机,傻乐了一会儿,才发现他的肚子正饿得欢,于是开门去厨房找吃的。 而简丹挂了手机,对着电脑桌面上的游戏快捷图标呆了一呆:哎,这半个下午,她都干了些什么?! 不过享受生活嘛…… 所以也是值得的。 *************************** 这天晚上,简丹晚饭后陪孙兴华与简芳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接着抓紧时间工作;到了九点临睡前,又把没完成的训练补做了,而后洗澡吹头发,安歇。 唐劲没训练,在楼下做了晚课;剩下的时间,他在网上到处搜泡妞秘籍、约会法则之类。 第二天早上,简丹按照前一天的日程表起身,唐劲却比前一天起得早了小半个小时。 唐启松见唐劲没赖床,难得欣然了一把;可他刚想提一提给小李祝寿的事儿,唐劲却已经匆匆奔出门了,结果唐启松又脸一沉! 倒是刘澄红很高兴:瞧她儿子这样子,八成是找那姑娘去了! 不过刘澄红也不跟老头子说:唐启松知道了,逮着唐劲一问,唐劲不肯说,唐启松铁定要吼,那这父子俩可就又犟上了! *************************** 人定湖公园里,北门旁的老地方。 太极老头高高兴兴目送简丹跑过北门;然后不一会儿,他发现唐劲也跑了进来,还是朝东门拐。 老头儿眉毛抬了抬,呵呵乐了----年轻人哟! 哎,年轻真好啊! 青春呀青春! 11、估分 11、估分 这天晨练结束,唐劲兴冲冲问简丹“吃什么”。(手打小说) 简丹莞尔,并不与他客气,一指左边:“豆浆包子。” 其实简丹觉得,昨天的豆汁儿很不错。想来居民区的早餐店,生意多半仰仗回头客,自然要做口碑的;天坛边那家店,大概因为卖给游客,全都一锤子买卖,免不了就懈怠了。 而简丹以前,一直是冲着羊肉汤去的。羊肉汤益气补虚,温中暖下,她挺喜欢,她这身体也正需要。甚至于去了那么多回,简丹豆汁儿一次也没喝过。直到等到跟着唐劲试了一回,简丹才发现豆汁儿也挺好。 不过简丹还是选了豆浆包子。 结果这回轮到唐劲跟着点了一样的。 那包子是小的,简丹要了四个:青菜香菇,梅干菜五花肉,麻辣豆腐,牛肉馅儿。而唐劲七个:店里小包子一共七种馅儿,他直接一样一个,除了前四种,还有白菜粉丝、咸菜肉丝、猪肉馅儿。 两人心情都好。 简丹只觉又是一顿美味的早餐,唐劲则是有新发现:这家店的包子真好吃! 好好吃哇! 之后他们说好下午四点一起去逛后海,就各自回家了:简丹得去学校,唐劲琢磨着买身衣服。 他这些年总穿军装,除了过年买新衣服,基本上没添过什么。 *************************** 简丹返校是因为要统一估分。 虽说如今是先出分数再填志愿,估分并不是必须的,只是为了让学生早一点确定分数档位、开始考虑学校与专业,不过班主任召唤,同学们大都会到,简丹也就去一趟----她的真实目的,乃是看热闹! 大家要各奔前程咯,这几天表白的送东西的,好多呢! 考完理综的下午,简丹出考场时,不仅见着两个男生撕书上演“天女散花”,还见着她同班一个叫孙伟的男生,跟隔壁二班一女生表白呢! 也不是大喊大叫。就是那女孩在学校门口买支冰棍,孙伟过去也跟着买了一支一模一样的,然后鼓足勇气与那女孩说了一句什么,脸红红地跟小超市老板结两人的帐。 那个女孩没有拒绝,也脸红了,低头害羞,在那一个劲儿乐。 那会儿学生们涌出学校,人流之中,大多数人都讨论着刚结束的考试,这题的答案那题的解法,扣分了没、错了没,没注意到。可简丹并不会在已成定局的事上花心思,悠然左看右看,结果瞧了个正着。 简丹当时瞅得那个高兴啊! 多可爱的小孩! 不过欺负祖国的花朵可不好,绝不是人民子弟兵该干的,所以简丹当时并未止步盯着他们看,只是顺路欣赏一番,就如常走了过去。 也因如此,简丹今天去学校时,随身的抽口小袋里还搁着一个卡片机:不相识的人自然不好拍,可若是同班同学里有什么热闹,不妨手快一点照下来,拷贝了邮件发过去。 这样子的照片,十年后,万金不换呢! *************************** 简丹到得有些晚,不过她估分很快。除了语文、英语两门的作文不确定,要留个浮动区间,请它题目都没什么争议。 完事儿了,一看上下限:六百五十八,六百六十九。 简丹就微微一笑。这分数足够了。 此时旁边潘静见简丹结束,马上问:“丹丹,你估出来是多少?” 这同桌家境殷实父母和睦,所以她性情开朗,开朗得偶尔会有些傻大姐。简丹成绩本来就比她好一小截,会与她同桌,也有潘先生在班主任那儿下功夫的关系----给女儿找个成绩好的女生做同桌,多少不论,总是有好处的。 这事儿潘静并不知道;简丹会知道,是从日记里推出来的。 而这一年来,简丹的成绩又稳步拔升,潘静对此羡慕多多,妒恨却没有。因此眼下这会儿,简丹并不遮掩,扯过草稿纸直接给潘静看其上的各科估分与最后总和,只在唇前竖起食指,示意潘静“噤声”,免得她惊讶之下嚷嚷出来。 潘静收到了信号,所以她一看之下讶然张嘴,然后立即就闭上嘴巴、咽了口唾沫,把那一声“哇”吞了回去。 然后潘静给简丹看她的分数,是六百二十五到六百三十七,小声道:“你也知道,我想去北大。本来也只是想想……可这回我发挥特别好!只是这分数瞧着悬悬的。运气好,说不定够了;运气不好,那就刷下来了。唉!”她说着就趴下了,捶捶桌子,脸儿贴着桌面,瞅着简丹,嘟起嘴小声哀叫:“太折磨人了!” 简丹瞧了也无奈:“的确不好说。得等成绩出来才知道。”这个分数,要看今年行情,看今年高考总体分数的高低,俗称大年小年。若是运气好,清华北大,说进也就进了,只是专业恐怕没几个可挑。 潘静几乎要扭动了:“就是啊,就是就是就是啊!上了就上了,没上就没上呗!这不上不下的,煎熬啊!” 简丹瞧着好笑,正要逗潘静几句,教室门口那边,有个叫霍俊的男生刚出去、又回来了,朝简丹笑眯眯喊了一声:“简丹,有人找!” 简丹应了一声,拍拍潘静安抚她,起身过去。 霍俊传了话就没急着出去了,倚在黑板旁的墙上看热闹,两手叉在裤兜里,悠然望着简丹走过去,笑容暧昧。而挨着走廊窗边的几桌同学探头看了看外面,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简丹见他们如此,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想到自己桌肚里的卡片机,暗叹了一声“真是现世报”,脸上却没带出来,只是恬静----这点小风小浪,有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高考已经过了,大家都有闲心瞧热闹,一时间半个教室嘻哈直乐。 连坐在讲台后统计估分的班主任罗老师,察觉了响动,也只不过看看他的学生们,摇头好笑,并不说什么,推推眼镜又忙去了----这些都是成年人了,管什么管? 男女恋爱,再自然不过的事儿。像他们这样的重点高中,心理学教育学老师们也是要通晓一二的,顾着这个年纪的学生逆反心理强,对恋爱本就是不提倡、不打压的态度。只有露出影响学习的苗头时,才会跟学生谈谈。 潘静更是直奔到简丹身边,抓着简丹的胳膊用力一摇,激动地丢下一句“我来帮你把把关啊”,扑到窗边等着瞧热闹去了! 简丹无言----这姑娘!该说她聪明伶俐光明正大呢,还是胡搅蛮缠恬不知耻?! 霍俊则在简丹走过他身边时,轻声送了简丹一句:“行啊你!看不出来嘛。” 简丹无奈:十**的孩子,自尊心可娇贵了!而哄小孩这活儿,从来不是她的专长。所以简丹不置可否,只是停下了脚步,微笑问霍俊:“是谁找我?”先打探打探情报。 霍俊痛快道:“卢盛。” 简丹茫然:“那是谁?” 霍俊讶然:“不是吧,校武术队那个no.one!六班的,体育特长生,市比赛第一,高考拿加分的,成绩也很好。你不认识他?照片挂在荣誉走廊里呢!” 简丹无辜微笑,摇了摇头,同时脑海里爬过歪歪扭扭四个字,“花拳绣腿”----现在比赛都是演套路,可不是花拳绣腿么! 霍俊“嗐”了一声,无奈瞅瞅简丹,直摇头,一脸“你没治了”。 简丹只是谢过霍俊,便走出了教室。 12、护短 12、护短 走廊是开放式的,护栏实心,齐胸高,外侧带槽,里面填了土,种着耐寒耐旱的鸢尾与荷兰菊。(手打小说) 此刻,灼热耀眼的阳光照亮了一半的地面。晚开的一支蓝蝴蝶鸢尾,早开的几朵紫红色的荷兰菊,点缀着教室外的这一段走廊。 卢盛就立在阴凉里,卡其色的七分休闲裤,圆领白汗衫,瞧着也没什么紧张不安,与平常一样,只除了面有毅色。 简丹一出来,卢盛便是一笑:“嗨!简丹。” 他生了一双丹凤眼,悬胆鼻,唇线也明朗,身材又一流。所以简丹坦然承认,这小孩模样挺俊俏----是俊俏没错,可重点在于,他是小孩! 粉嫩粉嫩的祖国花朵! 所以简丹微笑一颔首,开口就是打击:“是你?”二号。“原来你也在这个学校。” 卢盛的笑意就少了一大半:“嗯,我在六班。”他前天晚上已经知道简丹不认识他了,可到了此刻才晓得,简丹对他居然连个脸熟的印象都没有! 好歹同校六年好不好?! 好歹他也被迫当了橱窗男好不好?! 简丹点点头没说什么,忽然回头! 潘静、霍俊连带两个女生、一个男生一下子就缩回去了,反应一个比一个快!紧接着简丹便听到教室里面一阵忙乱,伴着一小串“哎哟”、“哇”、“小心”、“没事吧”、“没事没事”----听声音,这姑娘与人撞着了,还起了连锁反应! 简丹莞尔,转回来对卢盛道:“我们去实验室那边吧。”实验室是副楼,平时没什么人。 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还特别娇嫩。所以,不能让小孩子当着大家的面丢脸。 卢盛应了一声,望着简丹,一时间怎么也移不开眼----简丹此刻的微笑,与前一刻不同:恬然从容,却又有一抹得意调皮。 哪像其他女生,不是傻,就是羞? 就是因为这样的笑容,他今天才会在这儿。 而简丹已经率先开路了。 *************************** 毕竟是同班同学,心无恶意,看热闹起哄都只是为了瞧个高兴;人一走,他们惋惜几句也就算了,并不死追穷打。 霍俊凑到潘静等五个女生那儿,贼笑着提议大家去上洗手间,顺路瞧瞧。 当下潘静眼睛一亮,马上应“好”。而另外一个叫廉豪的男生则冲霍俊挤眉弄眼:“哟,你是不是不甘心啦?谁叫你早不下手!” 霍俊断然否认,立即反击。结果他们来来去去,就把这事给忘了。 只剩潘静还惦记着,在一旁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摸过不知谁的笔袋当惊堂木一拍:“哎,我说,你们到底还去不去啊?” 与此同时,简丹与卢盛已经出了主教学楼的走廊,拐到了副楼。 简丹停下了脚步:“找我什么事?” 卢盛一听这话淡淡的,就有些懊恼:“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简丹坦承:“同学刚刚告诉我了。卢盛,六班,体育特长生,市武术比赛拿了高考加分。” 卢盛几乎想叹气,偏偏简丹态度直率、言语温和,他这气就叹不出来。卢盛微微苦笑了一下,道:“其实我家离你家不远。从我家客厅望出去,可以看见那个篮球场----就是你每天打球的那个。” 简丹恍然,续尔无奈失笑----她该说卢盛家风水好呢,还是不好? 卢盛想了想,又道:“我发挥正常,估分在六百三四十这样,前五百应该是有的。算上加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在北京,高考前五百,稳稳当当能上清华北大了,虽然不是第一集团的高分,专业倒也还能挑一挑。因为总体而言,大约是十万取七百,千分之七,比其它省份的万分之几好了不少。像卢盛这样,虽然常年习武、精力分散,但他胜在肯努力,学习方法也得当,所以亦可以凭着自己的分数,考上去。 然而百尺竿头,固然不易,更进一步,才是难上难。而卢盛这成绩,只能算百尺竿头,叫他更上一层,他可能行、也可能不行。 因此在简丹看来,这家伙真的只是小孩,尚未经过磨砺。同样地,这分数固然值得庆贺随喜,却没什么可钦佩的----不像唐劲。 对唐劲他们的工作,简丹心怀敬意。 所以简丹听了,只是冲卢盛一点头,真挚道:“恭喜。” 卢盛一笑:“你呢?我记得你模拟考都很好,而且一次比一次好。”模拟考成绩按说是保密的,各人知道各自的。但全校前几名是多少分,这是肯定瞒不住的。别的不提,老师们会拿来跟自己班的几个尖子学生说,要求他们戒骄戒躁、再接再励。 这样子,这些个分数是哪几个人的,成绩最好的几个学生,大致上也心中有数。 而这几个学生,高考之前,彼此竞争互别苗头,往往不大容易做好朋友;可等高考一过,想到以后很可能成为校友,忽然就亲切了起来。 因此简丹并不瞒卢盛,保守道:“也不错。上了六百五。” 卢盛乐了,望望楼下的草坪,又看看简丹:“那我们以后没准儿还是一个学校的。” 这家伙难道还想打持久战? 简丹莞尔,故意取卢盛的原话,重复了一句:“没准儿。” 卢盛一扬眉,又问:“你想去哪个?” 简丹并不矫情:“清华。你呢?” 卢盛当即道:“也是清华。”他其实一直没想好北大清华哪个好……不过现在他想好了! 简丹点点头:“我看,你的分数没问题。不过选学校也好、选专业也好,还是慎重一点为上。” 她的重点在后面一句,是婉谢;然而卢盛听进去的却是前面一句。所以卢盛当即就乐了:“借你吉言。对了,这么热的天,刚好去颐和园玩水,你去吗?” 简丹正琢磨怎么把话题挑明呢!祖国的花朵啊,她怎么能扭曲其生长方向?一听马上道:“我下午约了人了。” 卢盛并不介意、也不气馁,当即道:“潘静她们?一起去好了,我也多叫几个。”虽然不能双人游,但说起来,简丹其实刚认识他,婉谢也是寻常。得慢慢来。 简丹摇摇头:“不是她们。是男朋友。” 卢盛愕然,旋即不可置信:“真的假的?!”他可是做足了功课的,找哥儿们打听了,不仅知道简丹跟同桌潘静要好,也知道简丹没有男朋友! 简丹直视卢盛的眼睛:“真的。”其实是情人。简丹已经想不起交男朋友的感觉了。可简丹无意说出什么令人惊悚的言论来。 卢盛还是不信;而正是因为不信,他认为简丹拒绝他的决心极为坚定,几乎无情。这令他备感打击,失落至极,脸色随之难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简丹没再看卢盛,轻声跟他道:“谢谢。”又道:“学校的事,到时候,你还是看情况再选吧。依我看,专业第一。毕竟专业决定你的工作,而工作你要干三十多年。” 卢盛胡乱应了一声。 简丹就走了。半路碰到独自*过来的潘静,简丹一把搂住这姑娘,逮了回去。 潘静小声尖叫“那可是卢盛哎”,缠着简丹问个不停。 简丹并不说;被问得有点儿烦了,便开始呵潘静的痒痒,惹得潘静拼命扭动、尖笑讨饶。 简丹微笑,却不饶她----这下你没空了吧! *************************** 她们俩回到教室时,潘静折腾得气喘吁吁、脸颊绯红,鼻尖细汗都出来了。 简丹却是如常,跟没事儿似的。 结果一群等着看热闹的家伙,见状大跌眼镜----这到底谁是那正主儿啊?! 而卢盛听到了那笑声,却并未留心。他一个人趴在走廊护栏上,对着绿叶葱葱的鸠尾,望着远处发呆。 他在这儿上学六年,级草也当了六年。至于校草,那也算得上,只不过得加“之一”两字----目前是五大帅哥。鼎盛时期有八个,最少的时候是三个。 基本上,只要是模样儿不错的女孩子,送他贺卡礼物与他表白,他都会心软心动,都会与人家好。只是一直长久不了,也就一两个学期。 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女孩子一开始瞧着可爱,很快就变得寻常无趣了;哥儿们笑他花心,他也无言可辩。好在他并非虚情假意,也就问心无愧。直到去年国庆,偶然发现简丹,进尔天天看到简丹在那儿打篮球,他才知道,他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枉他顶了个花心大萝卜之名,其实他主动看上一个人、并且采取行动,这还是头一次…… 结果折戟了! 这一刻,卢盛发了一小会人呆,突然无比懊恼自己的花名在外! 只是他却不想想,简丹既然从没留心过他,又怎么会注意到他那些八卦? *************************** 这天中午,卢盛闷在家里吹空调,大睡了一觉;睡醒了也不起来,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出神。 而简丹…五十出门,六分钟后与唐劲碰面。 唐劲一见简丹就乐了。两人走了一段,他也乐了一阵,而后唐劲才想起什么来,道:“我想去买衣服,你帮我看看吧?” 简丹好笑,故意问唐劲:“你自己不会买么?” 怎么可能不会!只是买回去的,总是隔几天就看不顺眼了……真不知道为什么。 唐劲看看简丹,瞎话说不出口,丢脸的事儿也不肯说,就耍赖:“哎,一句话,帮不帮啊?” 简丹含着笑,理所当然道:“这忙可不能白帮。” 不帮?唐劲不高兴了! 简丹却是瞧得开心,乐了! 唐劲瞅着简丹在那儿开心,糊涂了!然后唐劲回过味来了,忽然聪明了一回:“那我请你吃晚饭?” 简丹欣然一点头,伸出手:“成交。” 唐劲哼笑,也伸手。 他还以为要击掌呢,结果简丹眉眼一弯,飞快挠挠唐劲手心,就收回去了:“好多老茧。你们挺辛苦的。” 唐劲望着简丹,“唔”了一声,也收回手,握拢、又动了动,只觉手心痒痒、心里也痒痒。 而简丹本来只是调戏,脱口而出说了这两句,再抬眼瞧了瞧唐劲,却是有一点不快了----她不想这家伙某一天当了烈士。要当让别人去当好了。 唐劲发现简丹好好走着路,突然就有点不一样!怎么说呢……好像他们即将行动时一样,蓄势待发?唐劲一扫四下,没小偷没抢劫没欺老凌弱啊!唐劲登时不解:“怎么啦?” 简丹按了眉心揉揉,没回答。放下手时,简丹已经驱走了刚才那个念头。 结果唐劲担心了:“你不舒服?” 简丹一摇头:“没有,只是太阳耀得眼睛有点花。”一指他们左前:“前面那儿看看?” “好啊。” - - 写得高兴,忘记发了……囧! 13、配合 13、配合 那是个商厦。(手打小说)五层楼的商厦。 不是东西昂贵的商场,是安置在一栋楼里的一个小商品市场----这儿地段金贵,造一栋五层楼虽然不及平房便宜,却能省出不少地皮,除去建筑费用,还是便宜。而老百姓总要过日子,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商厦被规划出来,租给贩卖鞋帽衣裤的个体户用。 简丹上辈子家境小康,后来干的更是保家卫国的高危行业,伴随着高薪高津贴,以及许多纳税减免条款。那样下来,简丹买奢侈品尚要动一动脑子,平时花用,倒是一直不能算缺钱。更重要的是,在她那个位置上,为了利益,很多地方都要锱铢必较,费神费力,结果等简丹修炼成精,最烦砍价、最腻味别人跟她耍心眼。 说起来,这也是他们那些人的通病。 而这辈子,买衣服不是有简芳么。简芳对砍价可是很乐在其中的。周末逛街,孙兴华有时一起有时不出来,母女俩总是一块儿的。 简丹也跟同学逛过三四回小商品市场,难得看上一两件,听着报价嫌贵了,宁可丢开不买,也鲜少开口。 不过今天是唐劲买,简芳也没跟着,简丹只好操了回心。 “你预算多少?” “啊,我带了一千块钱。” “要买几身衣服?” “我也不知道。看看再说,有就多买几件呗。” 两人眼看到了门口了,简丹忽然转头瞅住唐劲,柔声叮嘱他:“你记得砍价哦。” 唐劲“噢”了一声应了下来,因为没砍过价,有点茫然,却也没认为他一大男人领了这任务有什么不对----要知道,唐劲一向是个勤快孩子。从小到大,刮风下雨大雪天的,他老妈在厨房忙到一半,少了个酱油老醋,都是差他下楼跑腿。而唐启松虽然揍唐劲,却从不曾动过刘澄红一根手指,哪怕吵嘴冷战、上火摔东西。 有这样一个爸爸言传身教地给唐劲树立了“是男人就不打女人”的榜样,又有这样一个妈妈身教言传地令唐劲习惯了“女人不干的活儿归男人”,唐劲潜意识里就认为,女人是该被护着的。女人干不了的难事、不愿干的苦事,都归男人。 哎,娘儿们呗。 所以,今天的唐劲,对简丹的支使,没有一个字的异议。 可他却不想想,大雪天打酱油,固然会冻着他老妈,这动动嘴皮子砍个价,难道还能累坏简丹?! *************************** 两人先在一楼转了转,唐劲看中一件白汗衫,圆领短袖紧身的,印着几个花花绿绿活蹦乱达的英文字母做花纹。 这是二十七岁的男人穿的么?十七岁还差不多。 简丹有点明白为什么唐劲买回去的衣服,过几天就不行了----肯定是被他老妈埋汰了! 不过这种汗衫也就穿个一年,也即一个夏季,天天换洗,洗了十几几十回就显旧,没样子了。而简丹并不介意唐劲套着这个跟她逛街,所以唐劲一指,简丹便莞尔点了头。 唐劲兴冲冲进去:“这个怎么卖?” 小商品市场里,那是看人开价的。老板娘一瞧是对年轻男女,当即笑道:“四十五。”同时利索拿出中大号的来。 简丹先接了衣服过来,一摸料子质地与厚薄,对灯一照、看了透遮光,又检查了外面的缝线,再一翻、瞧了里面的,微一摇头,递给唐劲:“可以试试。看看肩宽怎么样。”这衣服全棉,也不曾为了省料而做得太薄,外面的缝线也妥帖,可里面的线头乱。 唐劲在旁边睁大了眼瞅着简丹验货,得令马上去帘子后面换衣服了。简丹则开始翻看衣架上那一排汗衫----款式都一样,颜色与花纹不同。 对自己的东西,老板娘当然是心中有数的,见了简丹那挑选的架势,就有点担心这笔生意做不成,等唐劲出来了,马上过去大加夸赞:“挺好的,白色瞧着就活泼年轻。”你一看就比那小姑娘大! 简丹继续一件一件拨了看,一边冲唐劲比了个“二”。 老板娘背对着没瞧见,唐劲刚瞅了左右肩宽没问题,正望向简丹,瞧得分明,回过头张口就对老板娘道:“二十!”又自己添了一句:“我看,就值这个价。” 他是在诈唬。老板娘却是狠狠一怔:她可真没想到,一个大男人会开口还价!而这价格么,她还是有点儿赚头的,所以卖了比不卖好…… 她还没开口说什么,简丹已经挑出了一件浅灰紫的,摘下来一瞧,上面留着四个原色纯白的梅花爪印,又胖又圆,背后还有一个特大号的。 简丹莞尔,举给唐劲看:“这个喜欢吗?”根据唐劲现在试穿的那件,很容易就可以推断出唐劲所喜爱的风格。 唐劲一瞅,果然乐滋滋点了头! 老板娘趁势就道:“二十可不行,要不这样,两件,我给你们七十吧!” 简丹一向烦的就是这个,闻言虽没皱眉,笑意却是没了。 唐劲瞧着简丹不高兴了,也觉得无趣。 老板娘见状,忙拿过简丹手里的衣服递给唐劲:“先试试吧。”眼看着唐劲去换了,又跟简丹道:“二十是真不行,总不能让我赔本吧!” 不赔本,还有得赚。所以简丹淡淡看了一眼老板娘,懒得说话,冲帘子后面道:“我去门口买个饮料。你要什么?” 唐劲正在套衣服,同时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闻言一怔,忙道:“我好了!”说着理着下摆就出来了,一照镜子,又看简丹。 老板娘被简丹那么一看,竟然有些心虚,此时自然连声说好。 而简丹已经出了店铺,打量了一眼唐劲,中肯道:“是我没考虑到。你晒得黑,这个颜色不衬。前面那白的好得多。” 老板娘不想让这生意溜走,马上就翻货:“白的也有,爪子是黑色的----这个!” 唐劲也不试了,学简丹那样花了三秒钟检看了衣服,道:“再加五块,两件。行就行,不行就算了。”他老妈常用这一招。合一起再加几块,老板往往会同意。 老板娘暗松一口气,收了钱才想起来,四十五块,正是她开的价!一件的价! *************************** 唐劲瞧瞧袋子里两件衣服,挺有成就感,拉简丹去买饮料。 结果到了地方,两人凑了零钱,唐劲买了杯芬达苹果,简丹选了个矿泉水,却只拿在手里,没开。 唐劲看看简丹,把他的饮料递给简丹。 简丹接了这好意,喝了两口,而后略一摇头示意够了。 唐劲趁机问出了不解:“你讨厌买衣服?”他老妈可喜欢了!原来娘儿们跟娘儿们也是不一样的! 简丹只是微微一笑,摇摇头,没说话。 唐劲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喜欢简丹这么微笑!他定定瞅住简丹。 简丹看看唐劲,又看看唐劲,见唐劲还是那么瞅着她,想想已经三五秒了,不解:“咋了?” 居然失效了?! 唐劲眼见无言的控诉没用,马上不无言了,开口控诉:“可您都要丢下我不管、自个儿临阵脱逃了!” 他这么说,简丹就有一点好笑,也不好不解释,只得道:“平时读书什么,就很耗神,讨价还价,不是不会,只是说话多了、听人唠叨多了,更费神,觉得累。可她做点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就算明知她是瞎说,我也不好真地和她争,又嫌烦,所以才想来买饮料。” 唐劲明白了:这就是脑力劳动者与体力劳动者的不同咯?各有各的职业病。陆军的腰,海军的腿,学物理的……大脑?哎,干那一行都不容易啊!还有,这小姑娘心地很善良嘛…… 唐劲想到这儿,瞧瞧身边的简丹,只觉简丹真的很好看!所以他马上转向了,指指门口的方向:“走吧走吧,我们吃饭去,不买了。” 简丹莞尔,脚下没动:“其实给你挑衣服挺好玩。但是讨价还价----” 这样子!唐劲恍然,又转回了身来,痛快包揽:“没问题,瞧我的!” 于是这两人继续转悠。 14、撞见 14、撞见 他们第二笔收获,是在一楼买了条蓝蓝绿绿的沙滩裤。(手打小说) 沙滩裤及膝长,质量比汗衫要更好上一些。因为以简丹的概念,这裤子比汗衫使用年限长。 店主开价六十八,简丹比了个二十五,唐劲开口就是二十,店主也干脆,一口价加了十块,于是三十成交。 第三笔,则是二楼的人字拖。 拖鞋海蓝、云白两色横条纹,质地十分不错。要知道鞋子关系到安全问题,可比裤子还重要。不仅得防滑,而且最好皮实耐磨些,那样服务年限也长。 之前唐劲瞧上过两双,简丹拿起来一看,都摇头,唐劲也不留恋,就丢开了;到了这一双,简丹终于点头,唐劲大喜! 店家开价五十一双,比沙滩裤低,不过简丹比的还是二十五。唐劲尝到了甜头,变本加厉,开口砍到十五,结果差点没成交。还好隔壁的隔壁也有一样的,店家到底不想错过这笔生意,而且简丹也给自己选了一双,浅绿、嫩黄的条纹,最后他们五十五拿下了两双。 第四笔也在二楼,是冬季的运动鞋,花花公子的,店面退租了,正打折。 简丹问过唐劲,知道他春夏的不缺,冬季晨练的运动鞋却只有一双旧的,便三下五除二选了两双。可惜这种打折断码极快,其中一双没有唐劲的号了,最后他们七十五买了一双。 这次倒不用讨价还价了。鞋柜上贴了纸,其上就写着巨大的“七十五”。而且物超所值,店家也不愁卖,忙乱之间,还价的一概不理。 然后他们去了四楼,绕了一圈,没收获。末了瞧见楼梯口竖立着广告牌,五楼有羽绒服打折。 唐劲没兴趣,简丹却开了口:“去看看。” 唐劲瞅住简丹,抗议:“这么热的天!” 简丹莞尔:“春夏买冬天的,是最好的机会。如果有看得上的,能省一两百块。” 一两百哎! 唐劲就“哦”了一声,与简丹一同上去了。 *************************** 五楼一小半正在装修,也不知要开什么店。余下一大半,全是羽绒服。 羽绒服这边,并没什么人看着,就出口竖了一个牌子“谢绝还价”,坐着两个男的,一个趴在桌上玩手机,一个在吃方便面。 简丹与唐劲进去时,他们也不招呼,头都没抬。 里面的客人又比门口的人多了些,六个,三大一小是一拨,两个三四十岁的大姐是另一拨。 简丹一路看过去,一直没停,只问唐劲:“冬季的外套你有什么?” 唐劲也跟着瞅:“军大衣。还有个滑雪衫。短的,跟夹克似的。” “就这两个?” “唔。还有几个,旧了小了,一般不会穿它们。” 两人没再说话,绕看了一圈。 而后简丹转身回走,一边问唐劲:“滑雪衫什么颜色?” “黑的,有点绿……哎,我说不清楚,反正很深。” “那正好。”简丹停步取下一件,看了领口袖口,摸了厚薄,又翻过来瞧了里面的缝线,最后扫了眼挂在其上的标牌,“这个不错。是这儿最好的了。你自己挑个颜色吧。别选那黑的了。” 黑紫的藏青的咖啡色的,大红明黄橘红。 唐劲就选了橘红的,找了他的号,一边换一边看了看旁边贴的折扣:“五五折。原价----四百九十八。算五百好了……这个要二百七十多?前面那个一模一样,二五折,才六十,零头都不到!” 简丹一摇头:“不一样。” 唐劲想了想,不大确定了,道:“至少颜色一样!款式也差不多。” 简丹还是一摇头:“颜色,这个亮度足纯度好,那个单薄,而且杂。另外,这个比那个暖和多了。” 唐劲不信了!他穿好,过去照了照镜子,脱下来两件一比,又试了那六十的,再回到镜子前面----嘿,还真差远了! 挑衣服果然是娘儿们的活儿! 简丹回忆了一下这学期开学时穿过的几个外套,给自己挑了件明黄色的,悠然踱过去。 唐劲已经换下了,取了那件贵的,朝简丹一竖大拇指。 简丹莞尔。 *************************** 两人各自结帐。简丹掏钱利索,而唐劲本就没经验,拿不准他该不该全部买单,眼瞅着简丹动作干脆、一派理所当然,又想起买人字拖时简丹也二话不说出了钱,最终没开口说什么----他说不清楚由何而来,但他确定他要是开了口,百分百会被简丹谢绝! 而后他们下楼,去吃晚饭。 唐劲瞧瞧袋子里的羽绒服,还有些不可思议:“这才六月份,过年的衣服都买了!” 简丹只觉寻常:“有好的就下手呗。碰上了,为什么要放过?他们若不是为了腾空仓库周转资金,这衣服放到过年,往外一挂,还是原价。” “也是。这什么牌子的?” “不知道。” 唐劲讶然:“哎?” 简丹无辜:“看牌子做什么,好坏直接瞧啊!一个牌子的,东西也有上下。” 唐劲就“噢”了一声。此时两人出了商厦,唐劲眼神好,瞧见街头那边有个麦当劳的牌子亮着灯,就问简丹:“我们去麦当劳好不好?” 简丹指指商厦左侧边的小街:“还不如牛肉拉面。你吃这个吗?这儿有一家,还成。隔壁也有卖水饺的。再就是一个沙县小吃店。” 唐劲什么不吃?!何况简丹担心他口味。所以唐劲当即乐了,一点头:“就拉面好啦!”直接左转开路走。 简丹一边走,一边却是不明白了:唐劲又在乐什么? 她思索了半秒钟,无果,丢开不管了。 *************************** 唐劲吃面呼啦呼啦。 他也是饿坏了,不过两三口干掉了四分之一后,忽然想起简丹,就瞅了下对面----这回却是破天荒有点忐忑! 结果唐劲发现,这小姑娘压根不在意他狼吞虎咽!唐劲当即大乐,继续埋头苦干,那速度还又快了一截。 简丹本来就瞧得高兴:看着便胃口好!这回简丹更是看明白了,顿时莞尔,又有点儿担心,怕唐劲噎着呛着:“慢点儿?我可没那么快。反正你吃完也得等我。” 唐劲满嘴的面,含糊“唔”了一声,也不知他应的什么,倒还真缓了下来。也不是刻意。毕竟唐劲如此速度乃去了部队之后练出来的。不提别的,就只那新兵营,队列如果走得不好,整个排全体立正拉歌半小时、吃饭就给五分钟,诸如此类的奖惩手段,家常便饭。 而更早一些、唐劲小时候,在家里吃饭,享受刘澄红的手艺,也曾经瞅着《猫和老鼠》、一块糖醋排骨啃半天! 简丹确定唐劲的嗓子眼不会闹交通堵塞,就放心了,喝了几口汤,悠然挑起一筷子面,咬了一口又放下了,从腰包里拿出包餐巾纸,打开直接抽了一半五张,搁去唐劲手边----小本生意,老板为了省钱,没在桌子上摆卷筒纸,怕客人用得狠。 唐劲瞅了一下那小小一叠餐巾纸,雪白精致,难得觉得有点浪费了。 不过这是简丹给他的东西,他才不要还回去! 于是唐劲也喝起了汤,一连四五口。尽管墙上电风扇摇着头卖力在吹,这热汤一下肚,唐劲还是冒汗了。他便高高兴兴掀起一张餐巾纸,仔细瞧瞧,抖开,对折再对折,摁摁额头两鬓吸汗,又擤了一回鼻涕,然后一揉丢去了空着的半张桌子上,继续吃面。 简丹看得分明,心下乐个不停,虽因为在吃东西,克制了没笑出来,一双眼儿却弯成了月牙。 唐劲也乐呵;不知为何,还耳朵发热。 他们两个正傻开心,透明的塑料软门帘一掀,三个男生走了进来。 两个走在前面,见了唐劲与简丹面对面坐在那儿吃东西,俱都狠狠一怔;后面一个心不在焉,差点撞在前两个身上,而后他抬头一看,极度愕然:“简丹……唐劲?!” 不是别人,正是九号球衣、休闲服小胖,以及卢盛。 15、手给我啊 15、手给我啊 简丹对着门口,见了这三个,神色不惊,只是心里浮起一抹无奈。(手打小说) 卢盛家既然能看到那个篮球场,就离她家非常近。所以卢盛失落之下,跟哥儿们出来散心,逛到这里,实在一点也不奇怪----附近就这一个小商品市场,连带周围一片带品牌的服装鞋帽店。住这一片儿的人,平常买衣服,大都来这儿。 再说了,这家兰州拉面的确不错,也算小有口碑。 因此,简丹看了他们三个一眼,冲他们点了个头,继续吃自己的面----还不走?那你们杵在这儿想干啥? 她这样子淡漠的态度,三个男孩子更尴尬了。九号与小胖都看卢盛。 而唐劲背对门口,见简丹与人颔首打招呼,也转头瞧了瞧,却发现是这三个! 唐劲嘴里的面就直接吞了下去!不过,他只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这种约会时撞上熟人的情况,有点意外与局促;加上卢盛搭讪失败那回他也在场,故而还有些不忍。扪心自问,却是无愧。所以唐劲当即跟他们点点头,还好心解围,招呼了他们一声:“你们也来啊,这儿拉面不错。” 九号应了一声,想想不对,又跟唐劲摆摆手,对卢盛轻声道:“我们外面等你。”溜出了门。 小胖也跟着撤了,没说什么,只是绕过卢盛时,拍拍他肩。 卢盛只觉脑子里昏沉沉的。可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此地,他思绪里掠过的竟然是那几个喜欢他某任前女友的男生…… 他算是懂了! 只是卢盛好歹也经过不少比赛与恋爱,到底能站在那儿,不曾夺门而出。这样捱过片刻之后,卢盛深吸一口气,问简丹:“你说的----”“男朋友”三个字忽然变得苦涩,卢盛没能吐出来,“那谁,就是他?!” 唐劲比他大十来岁那!而简丹与他乃是同龄人,不对么?! 简丹一点头,抬眼直视卢盛:“是。这回你信了?”这种事,下手一定要光明正大、既快又狠----无怨无仇的,她可没想要折磨这小孩。 卢盛之前的确不信,此刻被简丹一句话挑破,他就不知道能答什么了,看看唐劲,忽然脱口而出:“你后来还是找到了她家?” 这想象力!这推断! 唐劲也无奈了、几乎想趴下!他没好气地睨了卢盛一眼,看在圈内同辈的份上,好歹还是解释了一句:“当我什么人那,去公园做早课遇上的。”说完觑了一眼简丹,肚子里大骂卢盛:小屁孩!臭小子! 八号那天晚上人家明明婉拒了你,你还想干神马? 至于没提醒卢盛,唐劲毫无内疚:若只是认识了简丹,过几天跟卢飞联络时还记得,也就提个醒儿呗。要他辛辛苦苦翻了卢盛家的座机打过去,那是不可能的!又不熟,献的哪门子殷勤? 再说了,卢盛他老爸虽然当着唐启松的面也夸他功夫好,但那一大半是客套。那家子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别以为他瞧不出来!哼! 何况事实上,他自己瞧中简丹了、两人还好上了。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再去告诉卢盛简丹的晨练习惯?! 而卢盛一时间没话说了。 这要是他哥卢飞,遇上了当然会告诉他;可这是唐劲,告诉他是热心勤快,不告诉他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们年龄差那么多,当然不熟。只不过,家里长辈同一个圈子。当年唐劲又打遍同辈无敌手,后来更是拿了部队里的全国第一,成了两百万人民子弟兵的“总教头”----其实也的确当得起,只不过该加上“之一”二字! 那会儿他哥卢飞年轻气盛,找了机会跟同样年轻气盛的唐劲过手,输了个心服口服,之后卢盛才会跟着认识----亦只是认识而已! 除了婚丧寿宴,也就呼朋唤友玩起来,你叫我我叫他的,偶尔会碰个面,连手机号都没有交换过。 并且,说实话,卢盛对唐劲还真没卢飞那种佩服,也不亲近。 因为在圈子里,唐劲功夫好是有名的,唐劲成绩不好也是有名的。卢盛他爸就把唐劲做反面教材,督促卢盛好好读书,考个好学校,找份好工作。 他**更是明确,“好男不当兵”:农村孩子一家两三个,一穷二白,所以走入伍这条路,提干升衔、成家立业,那是本事;他们这样的人家,独养的一个孩子,以后结婚用的房子都买下了,卢盛若再去自找苦吃,那就是想不开了! 所以,言传身教,卢盛自觉与唐劲不是一路人。相对地,唐劲也自觉与卢盛说不来。结果就是,这两人认识,彼此通姓晓名,却远不是哥儿们。 也所以,眼下卢盛虽然暗怪唐劲不够义气,却无话可说。 *************************** 他们这两个俱都无言,简丹则只觉好笑。换作别人,就凭这一问一答,没法儿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简丹毕竟从军上百年,又已然摸清了唐劲干的什么活儿,这一听就明白了,一示意唐劲、问卢盛:“怎么,您找了这位打算摸我的老巢?” 成了当然没什么,说不定还是一段甜蜜回忆…… 但既然没成,那主意可实在上不了台面! 所以卢盛顿时窘迫! 幸而简丹一直只当他是祖国的花朵,娇小幼嫩,虽然不赞同,也只不过调侃一句,态度宽容言语温和,不曾动怒。因此卢盛并不至于羞惭欲死,胡乱丢下一句“说着玩的,那我先回去了”,眼见简丹回了“拜拜”,他便出了店门走了。 外面,小胖一把搂了卢盛的肩、拍拍他,九号回头看看店里,三个男孩子相伴离开。 里面,另外四桌七个人瞧热闹瞧得高兴,连带其中一个跟着妈妈来吃饭的小学女生都看得眉飞色舞。 简丹不耐烦让他们打量,一看唐劲碗里已经没几根面条了,三下五除二吃完自己的:“我们走吧。”抽出张餐巾纸一擦嘴,拎过袋子。 唐劲瞧得大为惊诧,因为简丹这会儿一反常态吃得极快,却偏偏还悄无声息动作优雅! 这还是人吗?! 所以唐劲闻言,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一点头,掏钱结帐,拎起他那两个袋子,犹不忘抓了余下的纸巾往裤袋里一塞。 *************************** 华灯已上,夜色一掩灯光一映,这一片的街,瞧着就比白天漂亮多了。 两人出了店,并肩而行。 简丹还有些莞尔。而从拉面店到商厦正门口的街,不过短短一段路,唐劲瞅了简丹三次。 第一次唐劲放下了心,暗舒了口气:简丹没有追着他问什么的意思。 唐劲在家被他爹妈从小盘查,一个黑着脸问,一个哄着唠叨,殊途同归。小时候问上课举手几次、考试多少分,如今改问女朋友、儿媳妇儿,所以唐劲其实绷紧了头皮、等着接招…… 可简丹并不问,瞧模样也是真没往心里去。 唐劲就特感轻松,暗赞简丹大度,又看了看简丹,越看越觉得简丹好看。 等到第三次,唐劲不乐意了:“还笑!这么好笑?” ----得寸进尺,说的就是这一位。 不过简丹只觉唐劲可爱,“嗯”了一声:“那个小屁孩。” 你也这么觉得?唐劲当即大力点头。 简丹看向唐劲,继续道:“不过挺可爱。”一句话说了两个人。 唐劲直觉不大妙,脖子就一卡! 简丹见状莞尔,抛出结论:“还蛮好玩的。” 好玩?! 唐劲不由忿然,也不知因为卢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脱口而出:“我瞧他这回是动真格了。” 那又怎么样?她不喜欢,所以那只是卢盛自己一个人的事儿,与她简丹有什么关系? 她的义务只限于尽量保护卢盛的自尊,不要把别人的倾慕当成自己的炫耀品。 除此之外,她不欠卢盛,卢盛也不欠她。 而且这种事,在过去一年里,简丹已然碰到过一回了。只不过那是个高二的男孩子,既不像卢盛有名,也不像卢盛大胆,更不像卢盛住得近。结果那一回,从表白到拒绝,自始至终,只有两个人知道而已。 所以简丹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我知道。可他就一小孩子,我还没那癖好。再说了,这种事,快刀斩乱麻,是为他好。难道还拖着不成?左右我又没落他面子。” 是这么一道理。只是…… ----难道小爷儿我是有那癖好的?! 所以唐劲听着就觉不大对味了。而且,他自己也常被他老妈唠叨“都这么大一人儿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之类。往日里没觉得有什么,他就算七老八十了也还是他老**儿子。可今晚一结合简丹对“小孩子”的态度,唐劲就不安了。 于是唐劲瞅瞅简丹,结果发现简丹说这话时,眉眼之间一派轻松随意…… 唐劲便高兴不起来了;他闷不吭声了半晌,忽然把两个袋子换到左手,右手冲简丹一摊,止步不走了。 简丹随之停步,见状当即明白了,含笑抬眼望向唐劲,故意问他:“干嘛?” 明知故问! 可简丹眸子里明澈宁和、光华流转,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唐劲;眉眼间欣喜满满,又有一抹毫不掩饰的得意调皮。落在唐劲眼里,实在是越看越好看,那啥,“娇俏不可方物”……连环画上这么说。 所以唐劲尽管本能地就明白简丹在逗他,却移不开眼,与简丹目光一碰,还脸热了。幸亏他害臊归害臊,没忘记行动目标,吸一口气小声嚷嚷:“手给我啊!” 简丹见好就收,点点头,轻轻搭上唐劲的手,缓缓收拢回握。 暖暖的,滑滑的。唐劲心里一踏实,又乐了。 *************************** 路灯静静立在夜色里,一盏又一盏。 唐劲送简丹到楼下。 因为这晚临时改变了计划、没逛后海,两人说好明天去,而后拜拜。 简丹松开手,没立即上楼:“到家给我发个短信。” 哈?没这必要吧! 不过唐劲望着简丹,不自觉就答应了:“噢。好。” 唐劲回到家,两个袋子往沙发上一丢、给简丹发了个短信,就去拿衣服洗澡了。 刘澄红正在卧室看电视,听见响动,马上丢下连续剧出来了,兴冲冲问唐劲:“玩得咋样?” 唐启松还在客厅吱溜二锅头,一听就竖起了耳朵,只是没开口问、也没转头看:他昨天忙,中午晚上都是盒饭;今晚有空,当然要好好喝两盏儿。 唐劲开了抽屉刚取了衣服,听见他老妈这么精神抖擞,就一乐,可他一从房间出来、见了他老爸,笑容就收敛了一大半,跟他老妈说了一句:“妈!您就别操心了。”蹿卫浴间去了。 刘澄红“嗐”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唐启松,没好气----都怪你! 唐启松巍然不动,只是他不小心一口吱溜多了,结果呛得一皱眉。 好在刘澄红马上就找到了间接目标----那两个袋子。“糖糖,你都买了些啥?多少啊?哟,咋还有冬天的大衣裳啊?” 唐劲无奈一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朝客厅嚷嚷:“俩汗衫四十五、裤子三十、拖鞋二十八、运动鞋七十五、羽绒服二百七十四!我洗澡了啊!” 所以您就别问啦! *************************** 十来分钟后,唐劲吹着口哨擦着头发开了门,却被吓了一跳,转而乐了:“妈您干啥呢?” 16、相遇不识 16、相遇不识 沙发里摊着新衣服、新裤子,茶几上摆着新拖鞋,新运动鞋则跑到了电视机上----客厅也有一个电视机。(手打小说) 而刘澄红正穿着唐劲那羽绒服,刚从房间里照了全身镜,走出来。她个子可没唐劲高,这衣服本就是包臀长,又厚,所以刘澄红热得都出汗了,一边脱一边开大了吊扇,忙着吹凉:“哪儿买的?挺好!才二百七十四,你不会记左了吧?” 唐劲“嗐”了一声:“哪能呀,五五折儿,原价五百差两块。”同时他老妈这么一说,他也被提了个醒儿,就转回卫浴间,拎起换下的裤子,从左边兜里掏了最后一张餐巾纸揣了,又从右边兜里掏了用剩的钱,出来交给他老妈:“喏,这是剩下的。” 刘澄红也没数零钱,只扫了一眼,瞧见一百的还有五张,顿时大为满意,把羽绒服搁到沙发上,笑眯眯一个劲儿打量----这衣服好,那女孩儿更好,会过日子! 她却不知道,若是缺了唐劲,简丹压根买不成! 倒是唐劲,今天去了这么一趟,连挑拣带砍价,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他以前跟着刘澄红,只管试穿、打哈欠,那样子,去得次数再多,没机会锻炼,怎么可能有长进? 唐劲见了好笑,又与有荣焉,早忘了砍价全是他自己的功劳了,乐呵呵凑过去跟刘澄红得瑟:“妈,这衣服好吧?她自己也买了一件儿那。” “好,挺好!很合算。”刘澄红毫不吝啬夸奖。她购物的经验可比唐劲丰富多了,深知机会难得,一开始就大为心动,否则大夏天的,也不至于亲自试穿。到此时,刘澄红终于下定决心:“还在打折吗?妈也去买一件,再给你爸也添一件。” 唐启松终于开口了:“我不要。” 刘澄红只当没听见,也不哄他。唐劲在他老爸背后,冲唐启松无声一“嘿”,去自己房间了:“还在,一大片儿呢。我抄个路线给您。” 唐启松的穿戴,都是刘澄红一手打理的。唐启松只负责两件事:从衣柜里拿出来穿;出去试刘澄红看中的衣服。这一点唐劲打小就知道! 结果唐劲在房间里开了电脑,查了地图忙乎,唐启松见没人理他,又强调了一回:“谁稀罕!” 刘澄红好心情跑了一半,也不转头看,当即对着衣服道:“得儿,那我就给自己买。你不要,那正好----省、钱。” 唐启松当即不吭声了。老夫老妻的,他很清楚,刘澄红说归说,八成还是会给他买一件的;可若是他再斗上一句嘴,那可就连明天的晚饭都要没有了…… *************************** 与此同时,简丹一进家门,就建议简芳看看羽绒服,若是该添,就趁早添。 简芳开了衣柜看过,下定了与刘澄红一样的决心。 不过简丹并不需要画路线示意图,因为那一片简芳比她还熟。所以简丹洗完澡出来,只是坐进沙发里,支了扶手托着腮,架起腿,兴味盎然瞅着这一对。 孙兴华倒是没嘴硬,还跟着夸了几句好,可他觉得贵,有些舍不得:“我看我就不用了,冬天儿的大衣裳,我有。” 简芳正穿了女儿的羽绒服、站在客厅里,对着卫浴间里的镜台,转来转去看整体效果呢,闻言也不跟孙兴华争,只含笑瞅过去:“陪我去看看,啊?” 孙兴华很清楚“陪看”的后果是什么……可老婆要给他添置上好的大件儿,他能不心动吗?因为简丹在旁边,孙兴华没说什么,只是不大好意思地笑了。 简丹心下大乐,面上一本正经,道:“妈你也说好,那这衣服就没买错。再买两件,咱们刚好穿个全家福。咳,我玩电脑去了。”一闪身进了房间、飞快关好门,终于失笑出声。 老房子那隔音效果也就这样儿,所以孙兴华听得见简丹那一声儿笑,不由有些儿窘迫,可又很高兴----他就想不起来简丹以前有笑的时候! 简芳目送简丹消失在门后,又瞧孙兴华,也是恬然笑了,心满意足。 *************************** 次日,简丹还是老样子;唐劲也继续前一天的良好记录,早早起来了。 而唐启松没去阳台眺远,换成了在客厅里泡茶喝。眼见唐劲出来,唐启松马上道:“晚上小李大寿,你收拾好了,跟我过去。” 他虽然没像唐劲小时候那样连吼带骂,语气却依旧是下命令,硬邦邦的。所以唐劲不乐意了,脖子一梗:“干啥去啊?” 唐启松一口气就堵上来了!幸而刘澄红一听不对,忙从厨房出来,一边给唐启松递过去一个眼色叫他闭嘴、一边忙忙哄唐劲:“哎呀,你一年才回来一趟,你爸难得有这机会!你就替他去撑个场子、摆摆威风,揍俩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成不?” 唐劲不由迟疑了一下,想想自己的确常年不在家、干的又是那种活儿,不提别的,开年的时候就折了两个退了一个……到底点了点头。 刘澄红再接再励:“可不许放水,啊?明儿妈给你做锅包肘子吃。”唐劲以前跟唐启松斗气,故意输掉过。 唐劲无奈瞅他老妈,忽而乐了,凑过去:“那妈您多做点儿,明儿中午先让我带一份?” 还讨价还价了?!以前可不会这么干! 只是,既然讨价还价,那就是答应了。 所以刘澄红放心了,又哭笑不得,一点头,顺手打了一记唐劲肩膀:“跟那姑娘出去玩儿?” 唐劲乐滋滋点头:“嗯!让她尝尝您的拿手菜。” 唐劲其实是心疼简丹偏瘦,又晨练辛苦,所以刘澄红既然做好吃的,唐劲就顺便弄上一份。但刘澄红听在耳中,却以为她这儿子,是想跟人家姑娘显摆她这当**手艺好呢! 所以刘澄红的虚荣心登时得到了巨大满足,当即痛快答应了,乐呵呵瞧着唐劲奔卫浴间去了。 唐启松倒是旁观者清。可他是过来人,知道儿子若是太惦记着媳妇儿,当**知道了,难免感到失落,甚至跟媳妇儿过不去、闹矛盾。所谓婆媳矛盾,便是这么来的。唐劲还小的时候,唐启松他自己的老娘与老婆,就没少叫他头疼…… 所以唐启松什么都没说,只哼笑了一记,继续喝茶。 刘澄红听见了,登时冲唐启松假笑----老头子,瞧见了没,你儿子不跟你好!谁叫你打小动不动就揍他,我拉都拉不住! 唐启松暗骂了一声“娘儿们”,心下嘀咕着“头发长见识短”、“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端着茶去阳台了。 *************************** 这天唐劲与简丹晨练完了,一起吃了早餐,各自回家冲了个凉,而后他们就逛后海去了。 与此同时,简芳兴致勃勃在挑羽绒服,拿黑紫的比了孙兴华瞧瞧,觉得不好,便挂回去了,又摘了咖啡色的跟藏青色的,继续比着孙兴华看。 孙兴华乐呵呵只是笑,乖乖站在那儿当模特,两手都还叉在裤子口袋里,没拿出来。 简芳依次瞧过,选不出来,便先递了咖啡色的过去:“都试试吧。” 孙兴华就接了,拉开拉链,往身上披。简芳搁了藏青的,帮他拉袖子。 就在这时候,刘澄红也走进了这片儿店。五五折的有一小片儿,可原价四百九十八的就两排:一排男的,一排女的。所以刘澄红很快找到了她的目标,开始挑了。 两排衣服三个人,孙兴华开口少,结果两个当**就搭上了话,还聊了起来…… “也来买这个啊?” “嗯,我女儿昨儿买了一件,还叫我们俩来看看。” “女儿就是窝心。多大啦?” “高中刚毕业。” “噢。”唐劲相好的那姑娘也买了件。可这个差了十来年,那就不是了。这么大一地方,买这羽绒服的女孩子肯定不止一个。“我儿子昨儿也买了一件。” “他几几年的?” “七七。” “哟,都工作了吧!”丹丹说她这俩天出去玩,是跟小男朋友一块儿,有人作伴,稍晚一点不必担心----关键是,“小”男朋友!这个可都奔三了。所以简芳也以为肯定不是,瞅见刘澄红拿在手里的路线示意图,一乐:“这是儿子给画的地图吧?可真孝顺。” “早就工作啦。”刘澄红有感而发,“是他画的,可这哪跟哪儿!我不自己翻了衣服看,他东西一丢,都不吭声儿!真是,宁愿换个女儿!那小子,尽叫人操心了!” 说到后来,刘澄红心头一阵酸涩。这些年又渐渐好了些,前些年那父子俩实在闹得不成样子,刘澄红夹在中间,不知抹了多少眼泪。若是当初生了个女儿,别的不说,至少她家老头子不会动不动就揍孩子----唐启松不打女人! 简芳也是有感而发:“男孩子是要粗心一些,可要我说,还是儿子好。” 说到底,只有重男轻女的,没有重女轻男的。而且生个女儿,还要担心她往后吃亏:若是万一遇到个吕一鸣第二,那可怎么办?! 离了是撑着过,不离是熬着过。 ----离不离,都没好日子过! 所以简芳虽然自己不重男轻女,却宁愿简丹是个男孩儿。只因为那样子,简丹能免于覆辙…… *************************** 孙兴华试好了衣服,先走了。他顺路去买菜,而后回家歇歇,就该上班去了:简芳拎了新衣服,去菜场怕不小心给弄脏,所以今天他买。 而余下两个当**聊了几句,除了对生男生女的意见怎么也无法统一,别的都很说得来。于是买完羽绒服,她们俩还一起去逛了下面的四层,添了几样小东西,这才拜拜。 与此同时,简丹与唐劲在后海水边树荫下闲坐。 不止他们晓得这儿好,不远处就有一对年轻的情侣,瞧打扮是大学生,相拥接吻,投入得很,压根不知道自己也被人当风景了,又或者,知道而不在意。 简丹瞧得津津有味:多可爱一对小孩啊! 而唐劲看了那一对一小会儿,瞅瞅简丹,心跳慢慢儿快了…… 17、待遇不同 17、待遇不同 蓝天白云,粉荷碧叶,翠柳绿杨。(手打小说) 简丹户外运动多,肌肤早晒成了浅麦色。她含笑望着那对情侣,瞧得高高兴兴,留给唐劲一个后侧脸儿:短发映着叶隙里洒下的点点阳光,轻软黑亮;额头饱满光洁,鼻粱线挺拔流畅,唇廓明亮唇瓣润泽;脸上透着浅浅的血色,气色极好。 粉黛未施,天然去雕琢。 两人离得近,唐劲都能数得清简丹的睫毛。他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砰”越跳越快,又听到自己一张口、神差鬼使蹦出两个字:“丹丹。” 简丹闻声回头瞧唐劲,一双眸子璀璨明亮,眉宇之间舒展宁和。虽然没有开口应声,可显然心情颇为不错。 唐劲忽然就觉得心口涨满了,热烫热烫的。 没办法,一个姑娘欣然望着你,愉悦之情显而易见,这种事,男人们碰上了,哪个不高兴、不自得? 从生物学上来说,这意味着她很可能会愿意给你生个孩子,从而令你的基因得到延续…… 从社会学上来说,这满足了你的虚荣心,令你倍儿有面子! 更何况,这姑娘还是你自己喜欢的! 唐劲又不是神仙。唐劲只是个男人。还是个一年到头呆在山沟沟里、男人堆里、瞧不见几个女人的男人。 所以唐劲又觉得简丹更好看了……好好看哇!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息,俯身过去一些,抬手碰碰简丹下巴,托住了,大拇指轻轻抚过简丹脸颊。 小心翼翼,欢欢喜喜----还好奇! 软软的滑滑的……哇噢! 唐劲就乐了,也重新找回了呼吸。 简丹莞尔,眼睑一扇,扣住唐劲的手,把玩唐劲的手指,反戳了下唐劲的脸儿。 唐劲凑得更近了些,目光落在简丹唇上,流连片刻,又去看简丹眼睛。 两人视线相交,简丹眼儿一弯,笑意更盛,也往唐劲挨近了一点。 唐劲大受鼓舞,当即阖上眼、亲了下去。 可就在这最后一瞬,简丹略一转头,坏坏地乐了! *************************** 结果唐劲亲在了简丹右脸上!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只是嘟嘟嘴贴过去两下,一动不动沉醉了片刻,才觉出不对来----好像不是嘴唇? 唐劲蓦然睁开眼! 简丹已经乐得见牙不见眼了。 唐劲立马明白了!他无言放开简丹,瞅着简丹在那儿坏笑,肚子里连声大叫“小坏蛋小坏蛋小坏蛋”,却是不禁跟着乐了:目的地虽然偏离,开心却没有打折。紧接着,唐劲忽然定定瞅住了简丹----亲我下!也亲我一下! 简丹含笑看看唐劲。 唐劲再接再励,努力瞅啊瞅----快亲我一下啊! 简丹一乐,然而却是一扭头、去看前面的水景了。 竟然又失效了?! 唐劲眼见无言的祈求不管用,马上不无言了,只是这次不知为何,他开口时有些不甘不愿:“丹丹……”为神马为神马为神马不亲我啊?! 后面一个音被简丹飞快按回去一半。 唐劲手里一空,眨巴了下眼,望着简丹。 简丹乐不可支,起身过去、在唐劲左脸上一亲----感觉很不错!于是简丹稍顿了顿,又来了一下。 唐劲那点不甘愿当即长了翅膀,嗖嗖蹿九霄云外、消失不见了!快活得眉飞色舞! 简丹瞧着大乐,按着唐劲嘴唇的手指一挪,轻轻戳戳唐劲的左酒窝,又戳戳。戳了还不够,还摁在那儿、推唐劲。 唐劲起先由着简丹。可简丹越来越用力了,还突然大加了一把力!唐劲被推得头一偏,只好一把扣住简丹的手。 简丹忍了笑,撑大眼睛故意瞪唐劲。 唐劲无法,想了一想,拉起简丹的手,让简丹继续摸他脸、戳他酒窝。 简丹失笑,点点唐劲的酒窝,回握住唐劲的手、拉过来把玩。 轻柔的触感还停留在脸上,唐劲很想诈唬简丹一下,却已经乐得没了个形状,只好放弃。 而后,在这从不曾尝到过的快乐之中,唐劲忽然明白了! 是喽,他知道----丹丹故意的!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像对卢盛那小屁孩,简丹风度极好,平和诚恳,大度诙谐,处理事情时,也站在卢盛角度上替他着想了,仁至义尽。如此态度、如此待遇,又有谁能挑剔什么? 然而这种待遇,能要么?! 他可不要! 他宁愿简丹跟他使坏! 他宁愿让简丹捉弄!宁愿让简丹玩! *************************** 两人继续闲坐。 只不过,比起之前,他们手握着手,不曾放开。 两人的手都干燥而温暖,所以一直握着也不难受。 又一阵微风从水上掠来,唐劲忽然问:“涂的什么?” 简丹不明所以:“什么?” 唐劲声音不知为什么小了下去:“你,唔……香香的。香水吗?” 简丹不大确定:“防晒霜?沐浴液?也可能是洗发露。” “噢。”唐劲对这回答不大满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满意,不过他知道怎么样让自己满意----他挪过去了几寸,直到肩挨上简丹的肩。 简丹望望唐劲,眉眼一弯,没有抗议。 唐劲就乐了,也不曾开口。 接下来,两人还是闲坐。 简丹深深懂得这样的时光有多么珍贵、多么难得,所以她一分一秒也不浪费,全然放松,尽情享受。 唐劲若是早上十年,肯定要呆不住。可到了如今,他也本能地不愿打破这宁静与闲暇。 *************************** 这天中午他们随意吃了点,下午继续流连在后海。 倒也不是这两人有多么多么喜爱后海:简丹见得多了,当然不认为这么一汪水能叫“海”;而唐劲这里出生这里长大,自然也不觉得这儿有多好。 只是,这两人想要呆一块儿,又不好去对方的家里,那就只能到外面找个地方遛达。后海离得近,又有这个城市里难得一见的水景,便成了一个挺不错的选择。 幸好,最重要的永远不是去哪里,而是与谁一起去。 唐劲本来想找个酒吧坐坐,简丹却不想让唐劲花这个钱:这一年里她不是自己养活自己,不管怎么调整,总是觉得哪里有一点怪怪的…… 上百年的习惯,不是那么好改的。 吃穿住行是必须,简丹忍了;这种休闲消费,简丹就不甘心了! 她不舒服! 她浑身发痒! 于是简丹为了打消唐劲的主意,开始埋汰酒吧;而为了埋汰酒吧,简丹给唐劲说起了“美女卡”、“丽人卡”以及酒托妹之类。 唐劲从高中直接蹦进军队,哪里遇到过这些!所以唐劲听得撑大了眼睛,连叫“真的假的”、“不是吧”。 他觉得新鲜!还听得很高兴! 所以简丹乐了,难得打开了话闸,绘声绘色讲了酒托妹与被钓男斗智斗勇的几个经典招数。说到后来,连酒吧里的点心为什么往往特别咸之类的小事,简丹都拿来给唐劲做了脑筋急转弯----是因为客人口渴了,点酒就多。 这些江湖手段,简丹都是极熟悉的。她虽然没干过,可抵不过泡吧泡得多、亲眼看得多啊! 阅尽人生百态,莫过如此。 并且这些手段,都是一通百通的。用在小地方,固然只是赚个酒水钱;用在大地方,却可能涉及一个民族的进退乃至安全----而简丹没赚过酒水,却亲身经历了后者。 因此,到了今天,简丹心情愉悦之下,这些“故事”,就说得精采绝伦。 而唐劲直归直犟归犟,并不迂腐:迂腐的人干不了他那“重活儿”。所以唐劲听得津津有味,末了兴起宣布:“我知道怎么开酒吧了----以后我就开个酒吧好了!”他们这些一线尖刀,早晚都要退下来。因为他们干的是体力活儿,而且不是普通的体力活儿:到了年纪,体能一滑坡,就会拖累战友、就不能上了。 简丹大乐:“那算我一半!不过这些都是闹吧的手段,我想做个静吧,那个正好用来招待朋友。” 唐劲并不懂闹吧与静吧的区别,只是听着后者更高档,当即一口答应了:“好!要做就做好的。” 简丹深有同感:“否则不如不做。” 两人不由对看一眼,旋即都乐了。 而后他们继续凭栏望水,漫无边际地聊天。大多是唐劲在说,在吹,在忽悠。简丹时不时接一句,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开开心心听。 阳光晒得卖力,树荫浓密,风时不时吹过。一只绿毛虫不小心掉了下来,咬着丝扭动蜷缩,在两人身后悠悠打转。 18、自得其乐 18、自得其乐 认识第三天,两人不仅知道了彼此的年龄、学历相距不小,也知道了彼此的性格、彼此喜好的早餐,同样差得很远;可与此同时,他们亦发现,他们合得来----他们在大方向上,意见一致。(手打小说) 唐劲对此极为惊喜。 简丹同样为此开心,却是在意料中之。 *************************** 当天傍晚,两人各自回家。 之后简丹照常洗澡吃饭,饭桌上简芳问起“玩得怎么样”,简丹就汇报了一遍。 简芳其实压根不在意简丹玩的什么,她见简丹回答时带着笑意,显然玩得开心,也就高兴了。孙兴华更是没说几句话,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不过他同样听得高兴。 吃完简芳收拾厨房,简丹帮着把碗筷整了过去,也没抢着做家务;倒是一出了厨房、穿过客厅时,简丹顺手就抢了孙兴华带回来的《新京报》,冲孙兴华一笑,七分调皮三分讨好,回房间门一阖,干活儿去了。 孙兴华刚泡了杯茶在沙发里坐下,面前茶几上报纸一飞!他一怔,抬头看简丹,旋即呵呵笑了:简丹以前可不会与他撒娇!所以现在简丹心血来潮夺他一回报纸,孙兴华只觉得简丹与他亲…… 他这些年待简丹一如亲生,然而小女孩内向敏感,他又嘴笨不会哄人,继父继女之间虽然处得好,到底多了一分生涩与客气;如今简丹放开了爽朗了,那点生涩客气随之不见,那啥,他也算功德圆满了不是!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所以孙兴华心里那个乐呀! 不过他没了报纸,到底无事可干,就有些无聊;喝了两口茶,又坐了一小会儿,起身转悠转悠,把电视机的罩子扯扯好,最后转悠到厨房去了:“碗我来洗吧。” *************************** 唐劲一回到家,就被刘澄红赶去换洗。 末了,等到唐劲秉承太后懿旨穿戴齐整,又被他老妈逮着喷了几下沙宣定型水…… 唐劲不好使劲跟他老妈挣,只得无奈瞅着镜子里的刘澄红。不过唐劲这两天心情特别好,刘澄红又深知她这儿子的秉性,动作麻利速度极快,不等唐劲开始心烦就完事儿收工了,又哄了唐劲两句安抚,所以唐劲也只是瞅瞅他老妈,一个字也没抗议。 最后,刘澄红把唐劲左右打量一番,满意了,拎起寿礼塞到唐劲手里叫他拎着,一边叮嘱,一边赶着唐劲出了门。 此时唐启松已经在楼下等了半支烟了。唐劲下楼钻进破大众,唐启松当即发动车子,父子俩就去祝寿了。 而刘澄红喝不了几口酒,亦不是练家子,闹得晚了她身体毕竟弱了点,吃不消,索性不去,留在家里自己随便弄点合心意的吃。唐启松也好玩得尽兴一点,省得他还没喝够就得忙着送老婆回家。 唐启松所说的“小李”,唐劲得叫一声“李叔”。 李叔也是圈内人,不过与唐启松不同,他是个做生意的:开了个武术学校。 学校不大,主要教小学生课余练武。 有些小孩子身子不好、体质较弱,健康第一,家长们免不了为此大操其心,这课外时间里,钢琴课外语课心算课什么的,可就顾不上了,练拳法、练气功,才是上选。 但家长们自己又不会!这就要找人教了。 李叔的学校,主要便是接这些活儿的。 说是学校,并没有安排文化课,所以严格而言,其实是个辅导班。只不过这类教学,需要活动场地,不能在老师家住的商品房里将就。而北方的冬天又冷,从十一月到三月,必须在有供暖的室内才能练,否则是个人都会给冻坏,所以李叔的场子在北四环外,老院子里,有室内有室外,占地大,门口便有地方挂套牌子----横匾为“李季柏武术学校”,左右的对子是“一拳一脚练功夫,一生一世学做人”。 固然直白粗糙,却也耐得住咀嚼。 为了方便,李季柏家也在这儿。他在市区内有一套房子,不过夫妻俩很少宿那边,是给一双儿女读书住的----他夫妻俩农村户口,可以生两个。 这晚的酒就摆在练功房里,老邻居那儿借了桌椅盘盏,十六人的大圆桌开了四席,还颇为宽敞。李季柏的老婆孟秀梅亲自下厨。 孟秀梅做得一手好菜,所以这晚的菜色果品不比饭店里的差。论布盘,精致稍逊;论原料,还要好上几分----毕竟,现在菜场里超市里什么买不到? 而这是自家人做整寿,一辈子就这么三五回的热闹,当然得挑好东西----李家两口子,图的是趁现在还忙得动,操一回心,把给饭店赚的钱,贴进菜色里,热热闹闹赚个面子!不是为了省那俩钱。 这么好的宴席,饭店里不是没卖,但那得四星宾馆餐饮部的高档席面;而那个价格,也就高出他们的消费水平一截了。 说白了,如今大家好东西都尝得多了,操办花的这笔钱,若去外面订酒席,吃不痛快,不可能让客人心满意足;而若在外面订四桌这样的酒席,那花的钱又太多了,李家两口子肉疼。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李家两口子这个年纪,已经深感体力下坡,自知以后再做大寿,只怕是忙不动啦!至于大后年李家嫂子的四十整儿,则没有让寿星操劳的道理,肯定要下馆子。所以啊,这还真就是最后一回了,一定要抓住了! 正因如此,唐启松才一定要叫上唐劲----前两年有几回,唐启松命令一下,唐劲脖子一梗,唐启松瞪他一眼、骂上两句,也就算了;可这回难得小李两口子精心准备,人人都到,唐启松哪里肯放过唐劲。 也因如此,这晚从开饭前招待客人的坚果零食、水果烟茶,到四荤四素四果的十二个冷盘,到八个荤素两个干点心十个热菜,再到最后的饺子、甜羹、鱼汤、水果拼盘这四样,都是顶顶好的。 何况李家嫂子亲自掌勺、前后操持,做客人的本就少不了多夸两句;又的确是最近几年里最热闹的一顿饭----喜宴人数是比这个多几倍,可那十之**是随礼的,一大半的人不认识!但今晚这里不同,彼此间个个都是叫得出名儿的,这气氛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所以末了,人人夸好,把李季柏美得红光满面! 当然,他酒劲也上来了…… 唯独环境有点不伦不类。不过墙上贴了大红的寿字、四周拉了彩色气球,也很是热闹----彩色气球里,倒有一半功劳,属于在这儿练功的小朋友们:小孩子见了这个都爱,瞧着老师踩着打气筒忙乎,一个个都拥上来帮着吹。李季柏也由着他们玩,虽然一大半都要返工……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权当练肺活量了。末了每个小朋友送几个,连酬劳都没拉下。 另外,这是在自己地盘里,散场便不拘早晚,非常自在。 最重要的是,吃到末了,大伙儿散了大半,余下几个几十年的老哥儿们,尚可以慢慢喝、慢慢侃,能趁兴而来,尽兴而归。 连那开车过来的喝多了都不怕,也不用叫的士:没得丢下自己的车、回头再来拿!直接就有睡的地方。这不大夏天么?大老爷儿们的,点个蚊香躺地板上就成。院子里露天也行,还凉快。 唐启松就在这里面,连带唐劲也没法儿走人。 老哥儿们酒兴上来了,脸红脖子粗地淘古,说说当年,再讨论一番世界大事,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而这些东西,唐劲听了不知几遍了,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就着他面前那盘蜜*汁叉烧,吱溜吱溜……喝可乐! 唐劲还不能喝酒,因为回去时他得开车。刘澄红千叮万嘱了的,所以唐劲除了开席时敬了寿星一杯,之后便换成可乐了。 旁边的几个一问唐劲,知道了缘故,自然不会灌他,倒是艳羡了唐启松几句。 而唐启松明明被捧得意,嘴上还要谦虚;谦虚到后来,又埋汰起了唐劲,夸别人家的孩子去了。 所以唐劲很无奈啊很无奈! 不过这种状况,早不是第一回了,唐劲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了。何况唐劲现在这个年纪,也知道唐启松就是嘴上这么说说,真要有什么事,第一个还是顾着他的。所以唐劲虽然不乐意,可只要唐启松没太过份,唐劲就只当没听见,压根不往心里去----就算过份了,也只是闹一顿捣个蛋来抗议,同样不会往心里去。 毕竟这是他自己的爹! 不像小的时候,唐劲不懂话外音,当着一大帮人的面、亲耳听着唐启松埋汰他了,心里那个难过呀----小爷儿我真是命苦!摊上了这么一个老爹!照着三餐揍我就别提了,还老瞧着别人家的孩子眼红!我明明打赢了的!还要拿我去换!还说我两个不抵人家半个! 而且,唐劲从会说话起,便被唐启松灌了两耳朵“男孩子不许哭鼻子”,所以那会儿唐劲虽小,却是再难过也不肯掉金豆豆的,只剩下脖子一梗冲唐启松顶回去…… 结果就是,唐启松指东、唐劲偏要往西!唐启松越打,唐劲越犟! *************************** 不过到了现在,小时候挨的打,唐劲早忘了。 而且,多年下来,唐劲也适应了,还适应良好,一点也不会亏待自己,甚至挺能自得其乐:开席的时候,唐劲便捡着正对蜜*汁叉烧的位子占住了…… 【本月pk,求粉红票^^】 01、重返人间 01、重返人间 郑丹丹醒了。(手打小说) 眼睛还有点儿涩,尚不曾睁开,鼻子先已经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耳朵也听到了喧杂。 喧杂一半是从左边而来,自窗口被*燥的风卷带进来,来自百十米外的马路;另一半则从右边来,听着是水泥地的走廊,许多人来去匆匆,皮鞋磕响。 走廊往前些一段距离的地方,还有几个女人的哭嚎,哀恸欲绝,搅在一处,好不混乱。因为回音的缘故,距离估算不准,只是少说也有三四十米。 这是哪里? 还有,为什么她全身无力? 郑丹丹轻轻睁开眼,而后一怔----床尾所对的墙,在齐胸高的地方一分为二:以下漆成浅绿色,以上则是淡淡的米黄,包括天花板。 古老的经典配色! 那么这是…… 医院? 地球上的老医院? *************************** 病房是普通的双人房。旁边的室友是个五十上下的阿姨,一个及肩直发的年轻女人穿着一身水墨蓝的牛仔外套,坐在床沿,削苹果。 见郑丹丹醒了,年轻女人已经按了铃叫护士,冲郑丹丹笑了笑,而后便开始忙着把苹果切成块。 那阿姨有两条法令纹,眉宇间却是开阔,不曾锁在一起挤出“川”字,所以瞧上去,严肃之中自有一份宽和。她看郑丹丹醒了过来,开口唤:“姑娘,姑娘?”见郑丹丹望向她,安抚地笑了笑:“姑娘,你运气不错,这么大的车祸,只是点皮肉伤。大夫说了,ct照过了,你没内出血,就是脑后磕了一大片乌青,只怕免不了有一点脑震荡,醒来就歇着,不要急着下床。” 郑丹丹冲那阿姨感激地笑了笑,慢慢儿坐起来。 那阿姨见状欣然:“大夫还说,等你醒了,他会再来给你做个复检。不过我瞧着,一下子送来那么多人,他们现在正忙,恐怕没法儿马上过来。你也别心急,等等就好。家属已经通知过了,喏,用的就是你的手机。你要上洗手间么?还是想吃点什么?我让我家姑娘给你去买口热的吃?”说着接过女儿削的苹果,戳了一块送嘴里。 那年轻女人则从她们那边拿了个招待访客的一次性杯子,倒热水。 郑丹丹此时已经检查完了自己的伤势:不用看,凭肢体感觉就知道,胳膊肘与膝盖上有一些擦伤、一些磕碰而来的瘀血。听得阿姨这么热心,郑丹丹连忙谢道:“谢谢您,阿姨。我不觉得饿……” 难道还点菜?她又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卖! 说话间郑丹丹已经瞥到了床头柜上的包,书包。她略一迟疑,想到“自己”车祸刚醒,再问一句也无妨:“阿姨,这是我的包么,我的包也在这儿?” 阿姨闻言好笑:“是,是你的东西。和人一起送过来的。”只以为郑丹丹惊魂未定,也不觉得有什么。 年轻女人正端水绕过床尾,闻言也乐了,把水递给郑丹丹:“先喝口水。小心烫。” 郑丹丹谢过她,小小啜了两口水,放下杯子,拿过书包来。 阿姨则与女儿低声说了几句,年轻女人就拎包出去了。 郑丹丹隐约听到她们商量的是买什么吃,还包了她那一份,便转头看阿姨,朝她微微笑了笑。 阿姨看着,只觉郑丹丹腼腆,乐了:“有啥不好意思!我也还没吃饭那。这会儿六点多了,饿不饿,好歹随便吃几口。”你不觉得饿,那是吓的! 不过晚饭而已,既然不用点菜了,那领情就是。所以郑丹丹道了声谢,又送了那阿姨一个微笑,继续翻书包。 书包是威豹的,质量还行,牌子郑丹丹没印象。里面有高三上学期的课本,一只粉红色的米奇钱包。此外是身份证、学生证、公交卡,还有一支大红的三星翻盖手机,**成新。 这一看之下,郑丹丹当即颇感满意:看这钱包与手机就知道,经济状况不会太坏,这样子,一开始就少了许多麻烦。 至于好不好,郑丹丹倒不介意。她自己能赚钱。 所以余下的最大问题,就是这简丹的父母了。不过遇到了车祸这么可怕的事,做女儿的受了惊吓,就算有小小异常,乃至改了些性格,当爸**,想来也不会介意。 其次,则是邻居亲戚、同学朋友。不过这些又好办许多,毕竟不曾日日相处,而人总是在变的。 *************************** 钱包内有一张一百的,一张二十的,两张五块的,以及几个硬币。 郑丹丹也没把钱包拿出书包,只抽出身份证扫了一眼:这女孩叫简丹,汉族,1986年3月12日生,住址乃北京市西城区五路通街12号院3幢403室,应该也是户籍地了。 而后是手机,显示时间为2003年09月12日17点52分,周五。 郑丹丹翻完书包,便收集完了信息,也盘算清楚了。 当下,郑丹丹开始翻看手机里的通讯录。 这一看,郑丹丹不由略有意外:通讯录“家庭”一组内,有父母的手机及单位电话。只是看区号,这女孩儿的妈妈在北京,爸爸却是在青岛。另外还有一个叫孙叔叔的,也在北京。外公外婆在天津,爷爷奶奶在安徽芜湖。其中爷爷奶奶只有电话,没有手机。 一家三口在两个地方? 孙叔叔? 这个叔叔在“家庭”一组里,却不是“大叔、二叔、小叔”,而是带着姓! 还有,这会儿,手机也算普及了,还用电话的人家可不多了。 当然,这个年代,北京户口的孩子,上大学还是占便宜的。所以,如果一对父母离婚,孩子留给京户、留给在北京工作定居的那一方,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也有些男人,离婚时会舍不得儿子,却并不怎么想要女儿。 所以,这个女孩儿,遇到的到底是哪一种爸爸? 好在这两种情况,只关涉到往后有两个爸爸还是一个爸爸,别的倒也无碍。 郑丹丹咀嚼完到手的情报,微微一笑。 不管如何,从此刻起,没有郑丹丹,只有简丹! 债权债务,全盘接收。 19、哥们儿俩 19、哥们儿俩 唐劲最想占的其实是酱牛肉! 不过,那是侧对门窗的次上座,属于长辈,归李季柏的舅兄。(手打小说)而唐劲既然跟着唐启松一块儿坐了主桌,便只能与另外三个小辈一样,敬陪末座,连带帮着今晚充当小二的李家姐弟两个上菜撤盘,所以蜜*汁叉烧也不错啦! 是下首这边四个座对着挨着的五个冷盘里,唐劲最喜欢的一道。 而等到坐了下来,动了筷敬了祝寿酒,唐劲就把自己的耳朵当摆设了,又给自己的嘴巴分配了油水丰厚的好任务----吃吃与喝喝。 有肉有酒……呃,可乐,没啥不好。 再说了,今天这回又比以前好上许多,添了一个大福利----他不是还能在桌子底下给简丹发短信吗! 只是,可怜唐劲一年里头用二十天手机,一点也不熟练,这短信就写得慢极了:两分钟摁出九个字,又花一分钟添了两个标点符号上去…… ----我在吃饭了,你在干啥? 那边简丹正忙,听到短信提示,只以为又收到了活动广告乃至推销诈骗,压根没看。 唐劲等了小半晌,没见回信,用力嚼了一片蜜*汁叉烧,发过去第二条。 简丹还是没管。 唐劲又等了半晌没见回信,不高兴了,闷闷把手机揣回了兜里;不过等到喝完杯子里的可乐、再提瓶重新倒满,唐劲忽然想到一主意! 于是唐劲重新把手机摸了出来,翻了简丹的号码,拨了过去----也不放到耳朵旁边听,只瞧着显示屏上的状态。 简丹这回拿来看了;见是唐劲,当即接了。 而唐劲瞅着“呼叫中”变成“通话中”,立马掐了! 简丹听见电话接通、紧接着忙音响起,不由一奇,旋即发现有未读短信,打开一看,了然莞尔。 她可不像唐劲,她这手机天天用,还是很熟的,于是十几秒便回复完毕----在打字。酒席热闹么,有什么菜? 唐劲一乐,又开始一下一下地忙乎了。 *************************** 简丹回完便把手机搁下了,却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短信提示音响。 简丹心里有一点奇怪,也没介意,一边干活一边儿等。 结果等到简丹一章收尾,唐劲的短信才到。 简丹打开一看,好长一条!怪不得花了这半天呢----挺热闹的,四桌大大小小五十九个人,都认识。夫妻肺片、酱牛肉、蜜*汁叉烧、腊肠,杏仁、开心果、蒜蓉花生、什锦豆…… 一溜儿十七个菜名! 末了则是一句“我去活动一下,回头继续”。 简丹默然了一瞬,倒在椅子里失笑----不愧是我军精锐,真正训练有素啊! 瞧瞧,情报工作,一丝不苟! *************************** 这边找唐劲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唐劲知道她叫白茉莉,大俗大雅的一个名字,所以记得;可是毕竟不是哥们儿,唐劲记不清她年纪了。 白茉莉倒不是来挑战唐劲的。她是来请教的。 白茉莉是白家旁支。白家祖上有一手小擒拿,鼎鼎大名。可这家传渊源,在白茉莉祖父那辈丢了不少,到她父亲那儿,就走了下坡了。 而如今白茉莉初一,初中这三年,她肯定要打比赛----事关中考的升学加分! 所以她母亲趁这次聚会,就让她来找唐启松讨些指点…… 说白了,北京市里的武术比赛,就这么一圈子裁判,唐启松正是元老之一。 只是小女孩儿脸薄,又有几分傲气,虽然扭不过老妈、离座走到首桌,却只找了唐劲。 唐劲出来看白茉莉把以前打比赛用过的两个套路都演了一趟,又与白茉莉练了一回。两人岁数在那儿摆着,功夫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唐劲自然不好下重手,陪着练了十几回合,找了个机会收手,跟白茉莉:“你打的是比赛,这事儿我不懂,等散了席,别忙着走,问我爸去,他知道。” 白茉莉笑着谢过唐劲,却是摇头道“不用麻烦大伯了”,就往回走了。 唐劲不解,瞅白茉莉的背影,结果顺着望进屋内、正看见了白茉莉父母那边。唐劲琢磨着那对夫妻的脸色,倒是吧唧出点味道了来了。这考试加分,体育特长生什么,他也是知道的----他自己当年就是这么进了重点高中的。 这种事,要放在以前,唐劲才不管!要开口了,能帮就帮;脸薄开不了口的,他就当没看见。 可不知为何,如今唐劲看骄傲自持的小姑娘特别顺眼…… 于是唐劲便赶上两步叫住了白茉莉:“那问你卢飞哥也成,他当年拿了好几个第一,动作编排啊打分啊都熟。我叫找他出来,你外面等着。” 卢飞底子里怎么样不去说他,至少圈子里这种聚会上,他总是一团和气,又嘴甜,老的小的个个哄得好好的。所以说起来,白茉莉虽然比卢飞小了一半,倒还能与卢飞说上两句,比跟唐劲更熟悉些。只不过卢飞老爸早年下海了,不当裁判,白茉莉她母亲自然不会去烧这柱香。 因此唐劲这么一提,白茉莉也乐意,一点头高高兴兴谢过唐劲,乖乖立在外面等了。 卢飞也在寿星那一桌。他刚帮着安置了一道鲍汁过桥排骨,又给各位长辈满上了一巡酒。只是卢飞毕竟这个年纪,虽然满面堆笑伺候着,肚子里可正无聊呢!这得了唐劲一招呼,一听有小差可开,卢飞大喜,立马就跟着出来了! *************************** 唐劲也不耐烦回去坐----谁乐意听老爸埋汰自个儿? 唐劲宁可在外面站着,继续给简丹发短信。 简丹短信回得快,可怜唐劲实在慢……所以唐劲十分钟里,倒有八分种在跟手机奋斗,半分钟等待,一分钟读回信,还有半分钟,则用来傻笑。 虽然忙了点,不过乐在其中。 卢飞自己当年拿了奖,去年又刚替卢盛出过谋划过策,故而跟白茉莉几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他虽然是逃席出来的,却并不敷衍人家小姑娘,认真听、认真考虑、认真提建议。所以末了,茉莉小姑娘千恩万谢地回去了,也没拉下唐劲。 两人一人回了句“小意思”,一人回了句“客气啥”。 而后卢飞则往唐劲走过去,一搭唐劲的肩,长长叹了口气:“唉----” 唐劲没理他。 卢飞幽幽道:“我弟失恋了。” 唐劲看也没看卢飞,接着跟手机奋斗:“然后?” 卢飞拍了唐劲一记:“哎,唐大爷,您难道没听说过‘兄弟妻、不可欺’吗?” 他只是玩笑。固然心疼卢盛、所以来埋汰唐劲两句,可要是这点事也闹不清楚,还做什么哥们儿。 唐劲毕竟与卢飞玩了好些年了,知道他这样子不是说真的,便依旧没抬头,只忙着摁标点:“要是我没记错,蒋小雅去了新加坡,廖雯是跟了一个姓王的?徐倩不是友好分手么,送的手表就是这个吧?”一把抓住卢飞左手瞅了瞅,“唔,是这个。当然,卢大帅哥也没跟人家讨项链。哦,还有金英秀,有夫之妇啊!哎唷嘿,口味成熟了啊!” 卢飞无语了:“记这么清楚干啥,我自己都快忘了!” 谁叫你跟我显摆! 唐劲继续奋斗,瞧也不瞧卢飞:“那您现在可想起来了?我一个都没动!” 卢飞嘿然一乐:“是啊,你动了个高中***。” 唐劲不解,停手看卢飞:“啥?” 卢飞更不解:“你那个,那个简丹是吧,她今年高三啊。” 唐劲悚然,手机差点滑地上去!唐劲忙忙按进怀里抓住了:“她今年高三?!不是说大学生吗!” “谁说的!”八号晚上他们打篮球时那些玩笑话,卢飞早忘了,闻言看白痴似地上上下下打量唐劲,“我说,都已经好上了,连这也不清楚?她跟闹闹一个学校,还同一届。”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啦!闹闹也是笨,一直就没发现,只会傻兮兮瞅着那小姑娘打篮球,都不知道上去搭讪!否则哪还轮得到你?要不是昨天回校估分的时候,小关公眼尖看见了,他还不知道人家跟自己校友!不过----眼下看来,你们俩真是半斤八两。怪不得喜欢同一个小姑娘。” 唐劲没好气,可这会儿他也没心思斗嘴了,当即掀下卢飞的胳膊走开一段距离,匆匆拨了简丹的号儿。 卢飞在后面,“哈、哈、哈”假笑三声,脚下重重地跟过去几步,也不真地往前凑,站定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对着夜色,懒懒眯起眼,出了神。 【本月pk,求粉红哈!】 20、快吵速好 20、快吵速好 “喂?简丹!” 简丹眉头蹙了一蹙,又展开了,推开键盘倚进了椅子里:“是我。(手打小说)什么事?” 唐劲压低声音跟手机吼:“您今年高三刚毕业、跟卢盛同校同届对吧?!那怎么说是大学生,还学物理,忽悠我那!小小年纪----”哎?这话儿为啥听着很耳熟? 简丹听了前面几个字,早把手机拿得离耳朵三四寸远,而后便微冷了脸色,静静听唐劲吼,到这儿趁机截了个空,淡淡开口:“骂完了?我一九八六年三月十二日出生----” 这话措辞不重,简丹声音也不高,可语调气势十足、寒意凛冽,唐劲听得愕然,还直觉不妙,不由呆了一呆! 而简丹接着便道:“所以,我已经成年了,实在不算小了,不劳你教训。”说完,当即挂了电话。 唐劲傻了!慢了一拍才明白简丹的意思,又不敢置信----简丹就这么挂了电话?! 他拿下手机看了看显示屏:是,没错!“通话结束”! 唐劲登时气急败坏,当即又拨了过去! 娘们儿!这就是娘们儿! 小心眼!忒小心眼! 忽悠了小爷儿我,竟然还有理了?! *************************** 简丹听见手机又响,不由有点儿烦了,没接,拉开抽屉,手机往里面一关,又戴上耳麦放上音乐,继续干活。 年纪大的人的确喜欢热闹,各种热闹----只除了吵架这一桩! 简丹也不例外。 所以,唐劲要是没吼人,简丹还会跟他道歉解释、好好儿哄他;唐劲嗓门一大,简丹就不乐意理他了。 唐劲听着那边铃声一声接一声响,直到最后跳成忙音,不由更火了,骂了一句娘,连卢飞都给惊得回了神。 “吵架了?” 唐劲气得不说话,死瞪手机。 卢飞掸了烟灰,朝唐劲走过去,好笑道:“不会就为了刚刚那个吧?那我可罪过了。我说你也是,找了个那么小的,竟然还吼她。这回好了,八成把人弄哭了。哎,要不要早点退位让贤啊?” 简丹哭? 唐劲忙忙想了一下,却想不出简丹掉金豆豆是什么样子。不过唐劲至少还记得自己刚才干了啥,被卢飞提了个醒儿,就不安了;这一不安,他一肚子气儿就消了大半。 他脾气本来就来得快去得快,连消带减之下,唐劲气性很快过去了,只剩一大堆不高兴!结果唐劲闷闷地瞅了一会儿手机,又拨了过去。 简丹虽然戴着耳麦,还是听见了,手指略顿了顿,依旧没接,继续敲字干活儿----她实在没兴趣被人吼。一点也没有。 唐劲又拨了第四次。 简丹这回连顿都没顿。 唐劲心烦了! 卢飞也觉得棘手了,丢了烟一脚踩灭,正儿八经问唐劲:“你真喜欢她?” 废话!这还用问吗?! 唐劲睨了卢飞一眼,压根懒得开口。 卢飞并不在意,干干脆脆道:“那你接着打。” “她不接!” “打到她接为止;要是一直不接,就只能今晚去她家楼下喊人了。” 唐劲不由讶然,还懵懵懂懂。 卢飞瞧着唐劲这样,登时叹了口气,深感自己真是个劳碌命!“你们俩这才好了几天?吵了架再冷战一晚上,还不完蛋?喏,三比一!去,自己算算。” 三天比一天。唐劲“噢”了一声,听懂了一部分,还不全明白。 卢飞见唐劲这样儿,只觉得自己头发都开始白了!他深吸一口气:“唐爷儿,不是我说您那----就您那行当儿,一年到头鬼影都不见一个儿,诚心儿跟那小姑娘好,那可千万千万别跟她吵!打个电话吼人容易,搁了电话再想哄人,嘿,那就不容易了!这么折腾个三五回儿,小心哄不回来!再说了,今儿电话打不通,还能去找她;明儿休完了假,又打不通,难道您还能飞回来?还不吹了!” 这话唐劲听得明白,还听进去了。也正因为听进去了,唐劲哀怨了----他不过入个伍当个兵,保个家卫个国,有啥错儿,啊?! 为神马连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打个电话都要受连累? 他好命苦哇! 唐劲想什么全写在脸上。卢飞看得明白,恨铁不成钢,一时间极想踹飞了唐劲再踩上两脚! 可惜也只能想想:他打不过唐劲! 还好,虽然动手不行,但是动嘴皮子还能赢。 尤其像眼下这会儿…… 所以卢飞紧紧抓住这机会:“喂,你二十七,啊!爷们儿!她十八,一小姑娘!你不让她,难不成还要她让着你!哈?” 说到后来,卢飞假戏真做,只觉得唐劲实在是没治了,连看唐劲的眼神都变样儿了----小爷我代表北京城里一千万老少爷们儿鄙视您! 唐劲一听,可不是么!他马上就不哀怨了,还深以为然,过去拍了拍卢飞的肩,点个头----咱哥们儿不说谢啊!又溜达开去拨手机了。 卢飞替唐劲松了口气,转而又哭笑不得,使劲撸了撸自己的头发,对着灯光摊手一看! 老天爷唉,瞧瞧,掉了七八根啊! *************************** 唐劲拨到第十一回的时候,简丹无奈摘下耳麦,拉开抽屉掏出了手机,接了:手机拿得离耳朵两寸远,按下了通话键。 唐劲给磨了这十几分钟,已经彻底没了气性,还悬起了心;所以此时一听简丹接了,唐劲心头一松,当即就大感委屈了:“你骗我!” 前后反差太大,简丹不由一怔!她本以为唐劲会吼她,那她正好掐断通话关机。可唐劲一叫冤,简丹到底是喜欢他的,自然不忍,一时间便没说话。 唐劲更委屈了:“你还挂我电话!” 简丹难得无语了。 唐劲没听见回音,担心信号出了问题,食指磕磕手机:“喂?听得见我说话吗?” 简丹略考虑了一瞬,当即选择道歉:“对不起。” 唐劲一怔,脸上登时热起来了,滚烫滚烫----有错就改,他还比不上人家一小姑娘!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噢,那啥,我也不,唔,不该吼你。” 他听着实在局促,所以简丹失笑:“没事儿。” 唐劲不信!“没事儿你怎么挂我电话?哎,别生气了,好不?”别嘴硬啦! 简丹好笑:“我没生气。”要真生气了,哪有这么轻松就过去了。 唐劲怎么可能会信!“可你挂了我电话!还不接!”证据确凿!通话记录都在呢。 简丹只得解释:“我只是嫌烦。” 嫌烦?这个跟生气有啥区别?唐劲不明白了,琢磨了一下没琢磨出来,直接跳过:“就算嫌烦你也不能挂我电话啊,我不就是,那啥,急了吗!你,唔,你骂我好了。” 卢飞说的没错,归队之后隔着十万八千里,够不着,所以一定要早早地约法三章、明确纪律、反复训练、养成本能,以求保障安全! 不对……这回是为了友好团结! 简丹答应了:“行,下回我会跟你说。” 唐劲立马得寸进尺:“还有,以后不许跟我撒谎!” 这个简丹没答应:“怎么说呢。我不是骗你----我自己就那么认为。” 一是因为高中毕业证早到手了,所以在简丹看来,那样子实在不算撒谎,只不过是“语言艺术”……她用得多了去了,早就习以为常了。“好孩子不撒谎,坏孩子才撒谎”这种纯白纯黑的教条,对简丹压根没用。她眼里只有利益,只有灰色。 当然,在简丹看来,“利益”两字并不是贬义的,而是中性的。其中就包括感情----感情也是很重要的一种利益。精神上的利益。因为它带来幸福感,令人身心愉悦。 二是因为对简丹而言,承认自己是“大学生”,比承认自己是“高中生”,要好受许多! 简丹可不爱跟自己过不去,故而她打心底里就是那么想的! 过去一年里,熟人面前,简丹还只能忍耐,可晨练、买点心泡书店,遇到萍水相逢的人问她一声“你大学生”,简丹总是会应下来;与之相对,别人若问她“你高中生”,简丹就只当没听见----偏偏简丹气度在那儿,只有把她的年纪估大了的,鲜少碰到把她估小了的! 遇上唐劲那会儿,便是前一种。 *************************** 可唐劲哪里能理解啊,他可没到那岁数!所以唐劲气鼓鼓了:“明明忽悠我!” 简丹没办法:“你听我说。我们毕业证领得早。因为如今好些学生要出国、要去香港读大学,得拿了证去办手续,所以学校便索性全部给发下来了。从那会儿起,我就不认为自己是高中生了----” 从而很是舒了一大口气! “而且,我去年就打算好了,报物理系。虽然分数还没出来、学校还不知道,但只要没有什么不可抗力,肯定是会有一张通知书的。所以,我是真那么认为、自己打心底里就那么认为,并不是编了个瞎话在忽悠你。” 她解释得平和诚恳,唐劲就消气了,只是还是奇怪:“照这么说,高考一结束……某人就当自己是大学生啦?”这是哪门子的逻辑?! 他的困惑,简丹听得明白,不过简丹并不想伪装,便直接承认了:“没错。” 结果唐劲瞅住头顶一颗亮星,两眼发直:星星啊星星,为神马女孩子说话,他又听不懂啦?! 01、简丹 01、简丹 郑丹丹醒了。(手打小说) 眼睛还有点儿涩,尚不曾睁开,鼻子先已经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耳朵也听到了喧杂。 喧杂一半是从左边而来,自窗口被*燥的风卷带进来,来自百十米外的马路;另一半则从右边来,听着是水泥地的走廊,许多人来去匆匆,皮鞋磕响。 走廊往前些一段距离的地方,还有几个女人的哭嚎,哀恸欲绝,搅在一处,好不混乱。因为回音的缘故,距离估算不准,只是少说也有三四十米。 这是哪里? 还有,为什么她全身无力? 郑丹丹轻轻睁开眼,而后一怔----床尾所对的墙,在齐胸高的地方一分为二:以下漆成浅绿色,以上则是淡淡的米黄,包括天花板。 古老的经典配色! 那么这是…… 医院? 地球上的老医院? *************************** 病房是普通的双人房。旁边的室友是个五十上下的阿姨,一个及肩直发的年轻女人穿着一身水墨蓝的牛仔外套,坐在床沿,削苹果。 见郑丹丹醒了,年轻女人已经按了铃叫护士,冲郑丹丹笑了笑,而后便开始忙着把苹果切成块。 那阿姨有两条法令纹,眉宇间却是开阔,不曾锁在一起挤出“川”字,所以瞧上去,严肃之中自有一份宽和。她看郑丹丹醒了过来,开口唤:“姑娘,姑娘?”见郑丹丹望向她,安抚地笑了笑:“姑娘,你运气不错,这么大的车祸,只是点皮肉伤。大夫说了,ct照过了,你没内出血,就是脑后磕了一大片乌青,只怕免不了有一点脑震荡,醒来就歇着,不要急着下床。” 郑丹丹冲那阿姨感激地笑了笑,慢慢儿坐起来。 那阿姨见状欣然:“大夫还说,等你醒了,他会再来给你做个复检。不过我瞧着,一下子送来那么多人,他们现在正忙,恐怕没法儿马上过来。你也别心急,等等就好。家属已经通知过了,喏,用的就是你的手机。你要上洗手间么?还是想吃点什么?我让我家姑娘给你去买口热的吃?”说着接过女儿削的苹果,戳了一块送嘴里。 那年轻女人则从她们那边拿了个招待访客的一次性杯子,倒热水。 郑丹丹此时已经检查完了自己的伤势:不用看,凭肢体感觉就知道,胳膊肘与膝盖上有一些擦伤、一些磕碰而来的瘀血。听得阿姨这么热心,郑丹丹连忙谢道:“谢谢您,阿姨。我不觉得饿……” 难道还点菜?她又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卖! 说话间郑丹丹已经瞥到了床头柜上的包,书包。她略一迟疑,想到“自己”车祸刚醒,再问一句也无妨:“阿姨,这是我的包么,我的包也在这儿?” 阿姨闻言好笑:“是,是你的东西。和人一起送过来的。”只以为郑丹丹惊魂未定,也不觉得有什么。 年轻女人正端水绕过床尾,闻言也乐了,把水递给郑丹丹:“先喝口水。小心烫。” 郑丹丹谢过她,小小啜了两口水,放下杯子,拿过书包来。 阿姨则与女儿低声说了几句,年轻女人就拎包出去了。 郑丹丹隐约听到她们商量的是买什么吃,还包了她那一份,便转头看阿姨,朝她微微笑了笑。 阿姨看着,只觉郑丹丹腼腆,乐了:“别不好意思,我也还没吃饭那。这会儿六点了,饿不饿,好歹随便吃几口。”你不觉得饿,那是吓的! 不过晚饭而已,既然不用点菜了,那领情就是。所以郑丹丹道了声谢,又送了那阿姨一个微笑,继续翻书包。 书包是威豹的,质量还行,牌子郑丹丹没印象。里面有高三上学期的课本,一只粉红色的米奇钱包。此外是身份证、学生证、公交卡,还有一支大红的三星翻盖手机,**成新。 这一看之下,郑丹丹当即颇感满意:看这钱包与手机就知道,经济状况不会太坏,这样子,一开始就少了许多麻烦。 至于好不好,郑丹丹倒不介意。她自己能赚钱。 所以余下的最大问题,就是这简丹的父母了。不过遇到了车祸这么可怕的事,做女儿的受了惊吓,就算有小小异常,乃至改了些性格,当爸**,想来也不会介意。 其次,则是邻居亲戚、同学朋友。不过这些又好办许多,毕竟不曾日日相处,而人总是在变的。 *************************** 钱包内有一张一百的,一张二十的,两张五块的,以及几个硬币。 郑丹丹也没把钱包拿出书包,只抽出身份证扫了一眼:这女孩叫简丹,汉族,1986年3月12日生,住址乃北京市西城区五路通街12号院3幢403室,应该也是户籍地了。 而后是手机,显示时间为2003年09月12日17点52分,周五。 郑丹丹翻完书包,便收集完了信息,也盘算清楚了。 当下,郑丹丹开始翻看手机里的通讯录。 这一看,郑丹丹不由略有意外:通讯录“家庭”一组内,有父母的手机及单位电话。只是看区号,这女孩儿的妈妈在北京,爸爸却是在青岛。另外还有一个叫孙叔叔的,也在北京。外公外婆在天津,爷爷奶奶在安徽芜湖。其中爷爷奶奶只有电话,没有手机。 一家三口在两个地方? 孙叔叔? 这个叔叔在“家庭”一组里,却不是“大叔、二叔、小叔”,而是带着姓! 还有,这会儿,手机也算普及了,还用电话的人家可不多了。 当然,这个年代,北京户口的孩子,上大学还是占便宜的。所以,如果一对父母离婚,孩子留给京户、留给在北京工作定居的那一方,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也有些男人,离婚时会舍不得儿子,却并不怎么想要女儿。 所以,这个女孩儿,遇到的到底是哪一种爸爸? 好在这两种情况,只关涉到往后有两个爸爸还是一个爸爸,别的倒也无碍。 郑丹丹咀嚼完到手的情况,微微一笑。 不管如何,从此刻起,没有郑丹丹,只有简丹! 债权债务,全盘接收。 02、情报 02、情报 简丹将书包放回了床头柜,拨了简妈**手机。(手打小说) 她可不认识这对夫妻。为了一切顺利,先认一认声音,这样子,呆会他们到了医院,衔接就容易。 “喂?丹丹?!” “哎,是我。我没事啦。”好多年没叫妈了!“唔,妈……” “你醒啦?醒了就好。先前医生打过电话了,也说你没事,唉哟----”那女人一哆嗦,“这会儿妈妈听到你亲口说话,还是大不一样!还要多少时间?” 最后一句不是问简丹的,朝旁边去了。而后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与另外一人说了句什么。 简丹猜到了**分:“出租车?” “是啊,这儿前面堵住了,乌龟爬似的!司机说,快了二十分钟这样,慢了半小时。要不我们下车走过去?走走也就二十几分钟吧?” 最后两句又冲着旁边去了。这回那男人也犹豫。这种情况,坐车走路哪个快,真还不好判断。当然若是不急,自然坐车里等,没得累着自己;可眼下两人一个比一个心焦,这又不一样。 简丹忙劝道:“妈,你坐着吧,别下车啦。走在路上吃灰尘,不如坐在车里跟我说两句。别急,啊?”怎么像在哄小孩?到底谁是妈啊? “噢,也好。你头上磕着了?医生说的。” “就后脑勺一个包包,淤青。好像擦破了点皮,他们给我抹了红药水还是碘酒?包了块纱布,头发剃了一小片。我自己看不到。反正没缝针。” “缝针”两字一出,那边微微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膝盖上也磕着了。左边还好,右边半个巴掌大的乌青。” “……噢。” “右手肘关节那儿擦伤了。也包了纱布、也没有缝针。” “还有哪儿?” “没了。” “……” “所以我真的没事,妈你就放心吧。” 很显然,作为一个非专业人士,这个当**问不出“你确定你没有内出血、脑震荡、颅压高”之类的问题,结果简妈妈无言了片刻,很自然就道:“那和你叔叔说两句不?” 真是瞌睡遇枕头! 简丹忙应了:“好啊。”而后简丹听到那边手机被递了过去,伴着一句“你女儿要跟你说话”。 这当**都这么跟女儿称呼,那这个女孩儿,是一直不曾改口了? 倒是与通讯录里的“孙叔叔”相符。 只是,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依旧不能直接叫“叔叔”----没改口归没改口,听这当**问得轻松自如,这继父继女之间,相处得应该挺不错。所以,叫“叔叔”很可能太生疏了。 “喂,丹丹?” “哎。”简丹应过一声,略掉了称呼,“我没事的,别担心。” “嗯,那就好,那就好……”顿了顿,换了句新的,“没事儿就好。” 听起来是个嘴笨的。 简丹只好放弃合作预期、独立寻找话题。她先把之前汇报过的伤势情况,又给这一位说了一遍,接着连“书包就在床头柜子上搁着”,“东西都好好的”,“手机一点没磕坏,这不正在用么”都说了,最后则夸起了同房的热心阿姨母女俩。 那边基本上没说什么话,只“嗯、嗯”应了几声,又说了几回“那就好”之类。不过,那边显然听得很认真。这一点从应声的时机上,可以判断出来。 末了,这位孙叔叔又把手机递还给简妈妈。 简丹与简妈妈又聊了几句。最后还是当**担心女儿累着,让简丹休息养神,才结束通话。 简丹挂了手机,往现有情报里、“孙叔叔”该条目下,又添了一条:实诚。 *************************** 作为一个烈士,简丹对自己能够再度拥有生命,感到非常满足! 所以接下来,简丹冲每一个人微笑…… 同房的阿姨,推门而入的医护。 第一个是护士。女,奔四的年纪,夹着个文件板,问了简丹“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感到头晕”之类,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温和,一边问一边白大褂口袋里拔下支圆珠笔填了表,不一会儿便匆匆走了。 第二个是医生。男,瞧着三十不到,由之前的护士带路领到门口。 那护士没进来,依旧脚步匆匆,继续去忙了。医生例行检查主要针对简丹头部的撞伤,膝盖手肘上的只问了问。简丹说没事,他也就没看。 而后例行程序完毕,这医生并没立即走,也不曾坐下,站着又额外与简丹闲话了两句,连带安慰一番。 简丹很能理解。医生大多要硕博毕业,年轻人刚工作,碰到大车祸送过来成批的伤员,免不了心下恻然。看了一串重伤的,抢救了一通还未必个个有效,再见着一个只不过擦破点皮的小姑娘,当然份外感到安慰,趁机休息片刻。 所以简丹就多送了他两朵微笑。 然后医生也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年轻女人买了粥与蒸饺回来。 粥是皮蛋瘦肉粥。蒸饺是猪肉大葱馅儿,典型的北方口味。 简丹高高兴兴谢过这母女俩,吃了大半碗粥,两个蒸饺。第二个蒸饺还剩一小角夹在筷子间,简丹突然打了个饱嗝儿。 那母女俩乐了。 简丹当即把蒸饺送进嘴里,跟她们笑笑。 与此同时,简丹意识到,这具身体的胃口,只怕一向不大好。 ----怪不得这么瘦! *************************** 简妈妈与孙叔叔到的时候,简丹已经吃完了,下了床,去过了一趟洗手间,正与同房的母女俩聊拉头发染头发的话题,气氛颇好。 换作旁人,简丹不会如此费心。可这母女俩热心肠,简丹也就奉承她们----那啥,投桃报李哈! 情况不熟,别的不好说,这年轻女人拉的直发,倒是可以夸一夸。反正夸了女儿,当**自己就会跟着高兴。 结果等到简妈妈与孙叔叔一前一后一进来,简丹不由一乐:孙叔叔拎着一大提香蕉与一盒草莓。 这两样水果,显然不是给她买的。 果然,孙叔叔看看简丹没事儿,直接就提着东西、往旁边的母女俩走了过去。 那母女俩压根没料到,意外之下,连道“不用不用”。 孙叔叔坚持,“拿着拿着”。 简妈妈在床沿坐下,拉过女儿的手,瞧了简丹后脑勺那纱布包包,此时又看看孙叔叔,无奈又好笑,轻声道:“他一定要买。” 简丹点点头,瞧着孙叔叔明显不敌母女俩,便开口道:“阿姨、大姐,几个水果,又不值什么,只是一份心意。他们两个这回也是吓坏了,乱七八糟买了些,你们可别笑话。” 这话一说,孙叔叔惊喜,简妈妈也惊喜,都瞧简丹。 简丹跟简妈妈丢下一句声若蚊呐的“我去洗手间”,“哧溜”出了病房。 而母女俩听了,不好再坚拒,忙忙转了口风,“哪里乱七八糟了”,“挺好的挺好的”,也就收下了。 孙叔叔暗暗大松了一口气。 年轻女人还奇怪,问她妈妈:“她不是刚去了厕所吗?” 简妈妈笑了:“她不大爱说话。”顿了顿,又添道:“瞧瞧,眼下还是很害羞。” 然后夫妻两个也出来了,一个办手续去,一个也去洗手间。 *************************** 简丹既然醒了,直接可以出院,只不过需要家长领人,签字缴费之类,再记下一二三四几条医嘱,回家留心几天,没有异状,那才可以彻底安心。 而同房的阿姨不是车祸,是高血压犯了。她有“三高”,所以留院观察几天,图个稳妥。 回到家里,夫妻俩做了一顿热腾腾的晚饭,简丹又陪着吃了小半碗。 等简丹摸着饱饱的肚皮,窝进沙发里,她也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说起来,简丹还不知道这对夫妻姓什么名什么。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这两人的担心是真的,简丹对他们的宽慰,也就由衷了。 五路通街12号院3幢403室,属于人定湖西里小区,是自动化研究所分配的家属院。六层房的四楼,二室一厅。不算大,却是整洁温馨。 饭后洗漱冲澡,简丹安慰了几句简妈妈与孙叔叔,言谈之间发现这对夫妻有个散步的习惯,便顺势把他们赶出去了。 女儿刚逃过一大劫,当爸**哪里有心思散步? 只是他们又不想拂了简丹好意,也是想忘掉车祸这桩事,结果一折衷,两人就又去买水果了。 简丹瞅着他们出了门,又去窗口望了眼,确定这两人没半路改了主意返回来,这才飞快进了主卧翻东西。 简丹虽然从军百余年,却没学过侦查兵的活儿。不过普通人家里,又没保险箱密码锁,找到户口簿瞧一眼,再物归原处,也没什么困难。 简芳,一九六二年十一月三十日生。是户主。 孙兴华,一九六五年九月二十二日生。 户口簿下面就是结婚证,简丹也翻开来看了看,记下年份日期,照旧放回去。 两人是一九九七年香港回归那天登的记,算一算,那会儿简丹已经小学六年级,怪不得没改口叫爸爸了。 估计这两大的结婚,还是经了这小的点了头的…… 再下面是房产证。简丹顺手也看了,结果微微意外----这房子是在她名下! 然后简丹便回了自己房间,带上门,迅速搜查一番,从书架上找到大大小小四本家庭影集,并发现写字台中央大抽屉上了锁。 简丹拿书包、掏钥匙串儿。 可锁的钥匙却不在其中。 简丹看了小抽屉:没有。简丹想了一想,又翻书包。最后在笔袋里找着了。 简丹无言了一瞬,打开一开,全是日记! 这下简丹彻底无语了。 03、棘手 03、棘手 简丹飞速翻了翻日记。 结果发现里面大多是心绪抒发,记事的少,照片、名单之类一张也没有。 简丹便先搁到了一边,拿过影集来瞧。 她目前最紧急、最重要的任务,是识人。 有照片、没姓名,能推测的,便只有最重要的几个亲戚:外公外婆,孙叔叔的父母。 影集里没有大家庭的全家福,余下舅舅阿姨、叔伯姑母,还不能确定。 小学低年级及之前的照片中,只有简芳出现,不见生父,看来还得找找主卧那边有无相册----只是,瞧情形,这爸爸大概就孙叔叔一个了。 而小学、初中、高中三批的同学,固然有合影,姓什么名什么,一时间却无处入手。 不过,重要的可以先熟悉一遍,方便明后几天对号入座----手机通讯录里“同学”一组内的几十个名字,是现成的,念一念,轻而易举。 会互相交换手机号码的同学,才是需要关注的。 那些没换过号码的同学,哪怕当面碰着了,一时叫不出来,带过去便行了;即使带不过去,最多也只不过招来一句“什么记性”,无须担心。 还有,看短信记录、看通话记录,闺蜜也出来了。 *************************** 次卧里日光灯明亮,台式电脑的机箱风扇嗡嗡微响。 “潘静,吴恬涵,罗悦。还有一个?” 简丹一边念叨,一边对着一张照片仔细瞅。 照片上,五个女孩挤在一起,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左二正是简丹;而手机短信箱里,只有三个女孩子的名字,出现得比较多。 她们穿的是与简丹身上这套一样的高中校服,背后乃巨大的盆花拼景造型,看不见附近建筑,瞧不出在哪。好在右下角有数码相机的日期为今年四月二十七号,周日,可以在网上查询活动。 但没必要。照片地点这个情报,没什么价值。 简丹给潘静、吴恬涵、罗悦发了短信:“今天回家时居然碰上车祸!还好只是添了四块大乌青。现在在家里,看我们四月底拍的照,忽然想见你们了。 潘静:还好还好!乌青不要紧,上回体育课我也摔了一大块。哪张照片? 罗悦:人没事就好了,早点休息。摸摸。 吴恬涵: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潘静:噢,我找到了。想我们啦?今天太晚了,我明天来看你。要是胡馨没出国就好了,她以前就住你家那儿。你看她的平头,很帅吧!我也想剃,可我妈说我头型不好,剃了难看。对了,记得把物理试卷准备好啊! 照片左一的女孩是个平头,颇为英气,有一种生机勃勃的娇俏。 “胡馨。”简丹念了一遍,搁下手机去看书包。 书包里东西井井有条,这周末的作业都在一个文件夹里。其中物理试卷已经做了一半,简丹通卷浏览了一遍,心中当即有数,逐一回短信,最后一条给潘静:好,我等你来。我们家静静最好了! 潘静:你才知道啊! 简丹莞尔,而后她听到了开门声。 是简芳与孙兴华回来了。 *************************** 孙兴华低声跟简芳说了句什么,简丹如今这耳力,听不到。 而后孙兴华就拎着东西去了厨房,简芳则来叩门:“丹丹,头没疼吧?妈买了点荔枝,出来吃几个?” 零三年,北方,九月份,老百姓家里,鲜荔枝这水果,可不算便宜。 简丹就应了一声,去客厅剥荔枝吃。 他们买的荔枝挺大,带柄,平时一般是做客送礼用的。孙兴华把荔枝一个一个剪下来洗得干干净净,装在盘子里搁到茶几上,往简丹面前推推;自己却并不吃,泡了杯热茶坐下来喝,陪着女儿。 他对简丹一向如此,所以简芳并不招呼他,掂了一个慢慢儿剥,也是陪着女儿。 简丹瞧这夫妻俩均很自然,便没说什么:客气了,反而生分。 她悠然吃了四个,简芳才开始剥第二个。 没人说话。不过气氛却不错。 简丹掂起第五个荔枝时,开口了:“妈,你跟孙叔叔,给我添个弟弟或者妹妹吧!” 孙兴华一口茶就呛着了。 简芳目瞪口呆瞅简丹。 这种事,乍听之下难免惊悚,趁今天车祸刚过去,提出来最好;搁到以后再说,就突兀了----那啥,这夫妻俩现在处于一个“不应期”,只是口头建议,吓不坏他们。 所以简丹继续剥荔枝,一边暗自嘀咕:我这真是吃人嘴软!一边继续道:“我成绩不坏,大学总是考得上的。然后争争奖学金,做做家教接触社会,毕业工作,很快就能自立了……妈你还没满四十一,身体好,我那会儿你又是顺产,再要一个孩子不算晚。而且四十这样生个孩子,工作上没压力,对身体也有好处。还有啊,听说四十这样当爸**人,容易长寿!” 简芳总算反应过来了,又意外又羞窘,嗔女儿:“哪儿听来的!怎么突然说这个!” 简丹把荔枝送进嘴里,吐了核儿,慢慢儿道:“今天是我运气好……可要是以后又碰上个万一呢?再生一个吧,双保险。”关键是,你那亲生女儿已经去了啊! 孙兴华刚缓过气来,一听难得嗓门大了一回:“哪来的那么多万一!” 简芳也听得不高兴:“就是,乱七八糟想的什么!” 简丹声音低了几分:“**不是刚过去么,这又车祸,谁知道以后还有什么呢。” ----譬如外星人。 毕竟是继父,简丹又一向内向敏感,孙兴华自知嘴笨,怕一不小心无意间戳到了哪儿、让小女孩伤心难过,从来不说简丹一句重话;要教育什么,都是简芳出面。 而且,简丹这提议,除去理由不论,孙兴华多少难免心动,所以要他一口驳斥,他也说不出来,当下只道:“好了好了,你小小年纪,别胡思乱想。啊?”说着推推简芳:你也说说你女儿,看她尽想些什么事儿。 简芳哭笑不得,狠狠一弹女儿的额头:“吃你的吧!” 简丹又吃了两个荔枝:“妈,我要是考上清华或者北大,你就再生一个?” “……” “北外也行吧?” “……” *************************** 这种事要靠慢慢洗脑。只要条件许可,孙兴华当然意动,关键是简芳的想法。 只是简丹高考之前,不管是亲妈,还是继父,都肯定不会考虑这件事。 所以简丹也不急,念叨了这几遍,吃了十来个荔枝,回自己房间琢磨完了影集,又上网浏览了一两个小时。 互联网真是个好东西。通过它,简丹很快弄清楚了以下东西:香港及新加坡几所大学的申请条件及奖学金情况;泸深股市及港股大盘行情;中国大陆住房政策;近些年来的人民币发行量。 她面临高考,所以她要关心学校。 她还需要钱,用来自立自足,用来调养训练这具有些孱弱的新身体,以及用来养老。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二〇〇二年,北大生物系入学的新生里,有没有江苏常熟的郑丹丹? *************************** 关键词一输入,一按回车,搜索引擎勤恳地给出了回答:有。 北大新生名单里有,江苏省常熟中学宣传网页里也有。后者还被当地论坛里的家长们转载了。 简丹往后倚进了椅子里,心中不解:她到底是回到了过去,还是进入了另一个宇宙? 这一点,事关重大。 进入了另一个宇宙,那她做什么都没关系。 回到了过去,那么她就得保证郑丹丹的生活不受她的影响----除非她能确定,改变郑丹丹的人生轨迹,不会令自己消失。 没有此刻的简丹,或许这小姑娘就死了,又或许原来那个会回来。 可是,她想活下去。 哪怕背负两个人的过去。 *************************** 简丹一旦得出目标,当即开始行动。 要弄清楚自己到底处于哪一种境地,就得对比历史。 然而,这用来对比的历史,却不好找:简丹不是历史专业,至于上学时背的那些,早还给老师了。 像古代的,知道唐宋明清、陈汉吴广,诸如此类,但年份却不记得了。 而近代的,零一年申奥成功,九七年香港回归,七八年改革开放,四九年建国,四五年二战结束,孙老爷子蒋老爷子,毛老爷子邓老爷子。 还有别的什么吗? 噢,日本二战投降,是在东京湾的密苏里号上签字,旗舰嘛。九八年大洪水,朱总理大骂“豆腐渣”。 还有呢? 肯定有。然而早忘了。 年纪大的人,个个都这样儿…… 简丹无奈,搜肠刮肚、刮肚搜肠,没有成果,随手前退网页,点开了一个申奥成功的视频报道。 那是当年宣布结果的会议现场,后方的座位,清一色红的西装外套。萨马兰奇一宣布,红西装们沸腾了。 而后镜头切换,大大小小的红旗,高呼狂欢的人群。纵情尖叫,喜极而泣。 音乐澎湃饱满,激越昂扬。 简丹神色无波,凝思沉吟。 之前查阅的这些,都没有不同。连这段看了不知多少遍的视频,也与她的印象吻合。 但是,这并不能证明她是回到了过去。因为按照汇氏猜想,不同宇宙的历史,没准就像荔枝与荔枝一样----高度相似。 这个猜想还没被论证,同样也没被推翻。 所以,既然重大事件这一块得不出结论,那就只有指望郑丹丹那一边了:郑丹丹的生活情况,她的住处,朋友,选课,男友,等等等等,是否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问题在于,如果调查那些,势必需要接近郑丹丹。接近的过程中,没准就会影响到郑丹丹。 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在没有论证排除两个丹丹发生接触的危险性之前,这么做,一点也不明智。 所以,简丹遇到了两难的棘手问题。 [奉献] 04、潘静 04、潘静 这个问题一时无法可解,简丹便暂且搁下,转而浏览日记。 日记里十之**的内容,对简丹毫无用处;余下的一两分,也得分析归纳。 十点五十多的时候,简丹掩上最新的一本日记,叹了口气,取过手机,将通讯录家庭一组内的“爸爸”,改了名称,换成了“吕一鸣”。 接着简丹花了几分钟,背了两块三条局部地图:小区以及附近;小学、初中、高中的交通路线,包括公交与骑车;高中的校园周边。 再次感谢互联网! 最后,临睡前,简丹去卫浴间泡了个热水脚,给自己按摩了一下足部经络:先前那位主儿积郁伤身,运动不足,结果明明不少吃食、不缺营养,却偏瘦…… 旧事随风,前人已逝。从今晚开始,她会好好儿调养自己的身体。 *************************** 第二天。 一大清早,简丹找了个旧脸盆,搪瓷的,而后她拎着一袋子日记,爬上顶楼,全都给烧了。 浏览过一遍,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没必要再搁着。 烧去陪正主儿,烧了免得被人看了引人起疑,也烧给这对爸妈看、给潘静看。 这么大的动静,孙兴华与简芳都有点儿担忧,面面相觑。孙兴华压根不知道说什么,又推推简芳,两人一前一后跟上了顶楼。 简丹三下五除二就安抚了他们:“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好好过,开开心心过,那些不高兴的事,统统让它去吧!” 她说话的当口儿,微风拂过,纸灰飞走了一大半。 两个当父母的就乐了。 *************************** 平心而论,简丹遇上的危险,并没有那么严重。因为简丹坐的是公交车,公交车又高又大,乘客摔了一车厢,扭伤了一串,轻伤了几个,重伤一个,但没人死亡,情况是整场车祸里最好的。 不过简丹肯这么想,简芳与孙兴华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与她说这些。 接下来,简丹整了她的房间。简丹到底带着伤,简芳劝了一句没拦住,只得帮忙。 母女俩半个小时,理出了两大箱子旧东西。 孙兴华则弄来了两个纸箱子,去附近超市买的,两块钱。 一箱子是穿不着了的衣服,可以捐掉。 一箱子是小学与初中的课本试卷,以及其它杂物,就算不卖给收废纸的,也可以封存了。 他们这楼是多层,下面加了半层,每户都分了个储物间,孙兴华乐呵呵把箱子抱下去,往储物间里一丢,再一趟,而后门一关,完事儿! *************************** 简芳留心着简丹,见女儿忙得脸红红的,当即把简丹赶到客厅歇着,自己收拾简丹的房间去了:整东西翻出了不少灰尘。 简丹便扣了个棒球帽遮了纱布,问了简芳吃什么,下楼去买早点了,结果正好碰见孙兴华上来。 简丹见孙兴华那高兴的模样,不由莞尔。 孙兴华瞧见简丹捏了二十块钱,伸手就来接:“我去买。”就算没脑震荡,也回去歇着。 简丹一缩手不给,侧身走过孙兴华旁边:“那你知道你老婆刚才点了什么吗?” 那会儿他在楼下呢,怎么可能听得到! 不过,这是在捣蛋吗? 孙兴华以前没遇到过,头一回,不由有点怔。 简丹下完楼梯,没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看,跟孙兴华坏笑了一下,悠然走了。 孙兴华总算明白了,嘴一咧乐了,摇摇头,“嗨”一声笑了,一步两格跑上楼去了。 *************************** 简丹买了早点回来,老远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到了她家楼下。 四个圈圈手拉手,也不知道什么牌子。 简丹没用过,所以不认识。 简丹认识的,是波音,通用,bae,萨博,泰勒斯,三菱,川崎,诸如此类。 顶尖军工。 不过简丹认识车里的人。 潘静钻出副驾驶座,抓着个书包跟简丹笑。驾驶座上是个奔五的男人,衣服瞧着挺好,头发却有点乱,正懒洋洋打哈欠,发现简丹看了潘静又看他,别开脸手一掩闷掉了哈欠,而后冲简丹一点头、微微一笑。 简丹莞尔,回了一颔首。 “丹丹你挺好的嘛。”潘静已经小跑几步,迎到了简丹面前,“瞧不出来昨天,嗯,那个了。” “瞧得出来可就惨了。”简丹递给潘静一袋豆浆一袋小包子,“还没吃早饭吧?” “嗯。”潘静没接,指了另外一个袋子:“我要吃烧卖!” “好。”简丹一口答应,又晃晃手里的豆浆与包子,“不过,这个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爸的。他好不容易周末睡个懒觉,被你挖起来当车夫,对吧?乖,快送去。” “噢!”潘静接了东西,“‘乖’什么“乖”,当我小孩那!”说着顿了顿,把包子又递还给简丹,“那你还是给我烧卖吧,我爸像我,喜欢这个。” 到底谁像谁啊? 简丹乐了,当即给潘静换了。 那边潘先生看得清、听不到,还以为女儿跟同学挑食呢,摇摇头开门下了车想说什么,结果潘静正好一溜烟赶到他面前献宝! *************************** 周末临时司机先生心情大好,倚着车几口干掉早点,高高兴兴回家补觉去了。 简丹把潘静送上楼,跟爸妈说了一声,又去早餐店。 潘静书包一丢,叫过“叔叔阿姨”,跟着简丹下了楼。 几分钟的路,潘静说了一大串,简丹听了一大串。 不过简丹本来就不大吭声,潘静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说着说着,潘静忽然瞧了瞧简丹:“丹丹,你好像不大一样了?” 简丹并不紧张,只问潘静:“什么不一样了?”如果差别明显,那还得改。 “嗯……”潘静瞅着简丹使劲琢磨,末了蹦出两个字,“气质!” 这就不用改了。简丹莞尔,掀了棒球帽给潘静看后脑勺:“死过一回,当然不一样了。” 潘静又好奇又害怕,探头瞅了瞅,忙忙一拉简丹的手、让简丹把帽子扣了回去。 *************************** 当天,两个女孩子一块儿做完了作业。 潘静话多,作业写得烦了就埋怨老师,题目做不出了就念叨前后同学,然后看看简丹一声不吭在忙,又跟着埋头写一阵。 简丹瞧得清楚,彻底明白潘先生都那把年纪、揣着个小啤酒肚,为什么还肯大清早爬起来、特地送潘静过来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同时,简丹顺便又积累了几条资料:秦老师,女,教英语;霍俊,男,坐后面,数学很好;关翎,男,霍俊同桌,化学很好。 还有,潘静是简丹同桌。 中午吃饭,孙兴华不在,他是长途大巴公司的司机,北京到天津,要倒班,休息不是按周末走的。 简芳做了三个菜一个汤,额外招呼潘静,还嘱托潘静“作业写完了,记得叫丹丹出去逛逛,公园就在隔壁”,说简丹“老闷在屋里”。 潘静吃得高高兴兴,应得既痛快又自然,显然对这叮嘱习以为常。 简丹又一次瞧得明白,结果就是,她又在心底里叹了一回“可怜天下父母心”。 下午,两个女孩子继续写作业…… 这作业还真不少! 她们到…多才收工,潘静使劲伸了个懒腰,夸张地长吁了一口气,紧接着,她还真拉了简丹出去了----却是去逛超市:她嘴馋了,想吃巧克力。 *************************** 潘静买了一条吉百利,香脆榛仁牛奶巧克力。 简丹无可无不可,跟着买了一条,不过选了纯牛奶口味。 两人出了店。 简丹掰了一块,送进嘴里。巧克力在舌尖融化,香甜醇美。 对了,当年第一个男朋友表白,就是送了一圆盒子这个,还有三十三朵玫瑰----三生三世。 那郑丹丹现在的男朋友也是同一个吗? 黄斌乾,今年大四,与郑丹丹同校同系。在郑丹丹大二寒假前,两人分手。 之后黄斌乾留校读研,追了一个零三本科的师妹。那个师妹大一新进学生会,黄斌乾就开始与其接触了。而郑丹丹并不在学生会里。 典型的移情别恋。没什么可谴责,也没什么可说的。因为自由恋爱就是这样子,挑来拣去,直到没力气折腾。 只是…… ----那岂不就在这学期、就在现在? 简丹不由微微蹙眉。 [奉献] 05、同学 05、同学 潘静腮帮子一动一动嚼得兴高采烈,无意间一转头发现简丹蹙眉,不解了:“不好吃?” 阳光灿烂炫目,潘静的眸子明亮纯净。 简丹望着潘静,细细品了品口中巧克力的味道,舒开了眉头,笑了:“挺好。” 人总是要失恋的。这世上又有几个幸运儿,能嫁娶了初恋的那个人? 只怕比彩票中头奖的都要少呢! 郑丹丹大二初次失恋,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 太早,心性稚嫩,承受不起;太晚,投入已多,损失过大。 所以,由她去吧。 况且现在的黄斌乾,聪明伶俐有余,坚毅大度不足,做玩伴还能夸一句风趣,做丈夫却是要大大辛苦那位妻子了。这样子的男友,失去也不可惜。 至于黄斌乾以后会不会磨砺成好男人,以前那个年轻的郑丹丹,不曾知道;现在的简丹,则已经不再关心。 *************************** 下午四点半,潘静打的回去了。 简丹送潘静到街口,看着潘静坐上车,转身拐去逛了一会儿街,找人问路寻了一家文体用品店,买了个篮球。 之前与潘静下来买巧克力的时候,简丹发现半路上有个篮球场,离家很近。 这是地图上不曾标明的。 简丹买了球直接去了篮球场。她试了试臂力,无奈站到罚球线之内,做了三五原地跳投,用的是打板进球;接着简丹运球一趟连带三步上篮,“8”字形绕场。 然后? 然后简丹回家去了…… 后脑勺顶着个纱布,她还能做什么激烈运动? 养着! *************************** 当晚简丹再次泡脚按摩,十点不到上床睡觉;次日早上,简丹睡到自然醒,一醒就起床,去公园,踩地形。 晨练不行,熟悉环境还是可以的。 简芳说的没错,“公园就在隔壁”。 人定湖公园。 简丹见惯了好的,乍见之下,不由腹诽:这算是公园吗?还不如望海庄的前庭面积大! 所以,她一定要抓紧锻炼! 锻炼抓紧身体才更好,身体好了赚钱才更多,赚钱多了公园才更大…… 不对! 公园未必大,而望海庄那样的园子,白手起家,十几几十年才买得起,成本太大了。 说到底,园子虽好,在她心目中,却并不值得那么多年的奋力拼搏。 小一点就好了,一个别墅就行,再不济一个单身公寓也成。 要知道,越是大房子的主人,越没空享受他的房子。上辈子她是职责所在,高薪没空花,又对那庄子一见钟情,才会买下来,养着。 这辈子,她可不要那么忙。 当然眼下刚起步,该忙的还是得忙。 *************************** 在公园里绕过一圈,简丹回到家,找了去年的高考理科北京卷,语文、数学、理综、英语,全套四份卷子。 四场高考,共计九个小时。 简丹掐着表做了卷子,只准提前结束、不准超过限时。 上午,简丹完成语文数学英语这三份;而后吃了顿午饭,她又做了理综。 然后,下午两点四十多,简丹便心中有数了----她知道该怎么定学习计划了。 至于分数,目前这个一点用处也没。 不过做也做了,简丹还是查了答案,随手给自己判了,网上一搜,发现险险上了去年的一本线。 简丹一笑,便丢开了,抱起篮球去活动。 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余下时间就玩玩。虽然不能训练,在室外走动一回,也是好的。 *************************** 周一早上,简丹不情不愿换上高中校服,拎着书包去照了照镜子,叹气、捂眼! 简芳刚起来,发现简丹已经收拾整齐要出门了,不由讶然:“今天这么早?” “嗯。”简丹应了一声,背好书包,“妈,我想走路过去。” “走路?”简芳牙膏挤了一半,看简丹。 “锻炼身体。四中不远。四五十分钟,每天两趟,这个量对我很合适。平时如果晨练,练完要洗澡,时间紧,不方便;体力消耗也大,对上学有影响。” “哦。”简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这事儿显然没什么不可以的。 “北京很少下雨,刚好。”简丹微微一笑,“那我出门了。” “对了,今晚我做糖醋小排,你要吃什么?”简芳举着牙刷,探身冲客厅门口问,“牛肉丝炒芹菜好不好?” 简丹正换鞋:“小排我也吃。” 简芳已经开始刷牙,闻言笑了,睨了一眼简丹。 简丹直起身来,正好看到了,她当即明白了,认真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不挑食。” 简芳手上一顿,瞅着女儿,心下欣慰。 简丹开门出去,忽然又倒退了一步,挑挑眉看简芳:“等等,他喜欢吃糖醋小排对吧?那还是给我做一个牛肉丝炒芹菜好了。” 简芳头一回被女儿调侃,美丽的眼睛讶然一撑,不好意思了。 简丹乐了:“妈,给做就点个头啊,不给那摇头好了。” 简芳满嘴的牙膏沫子,开不了口,只好胡乱点了一下头,连带狠狠白了简丹一眼。 简丹下巴一翘,笑眯眯带门走人。 简芳失笑,直望着门被关上、听着脚步声也下楼了,这才回卫浴间去了。 撒娇争宠连带幽默……还调侃了她这当**! 看开了,心态好了,果然大不一样。 所谓顿悟,就是这样子吧? *************************** 简丹知道自己在高三六班,写作业时看的本子封面;却不知道高三六班的教室在学校哪楼哪层,网上的卫星地图又不是军用的,没那么高的精度。 所以简丹从德胜门内大街拐到地安门西大街后,仔细留心着小路牌;等瞧见了爱民街的岔路口,简丹给潘静发过去了一个短信:你到学校了吗? 潘静回得很快:快了,开到红绿灯了。 原来潘司机不止是周末临时工啊! 简丹莞尔,反手一摁书包,开始小跑:目的地,学校门口;目标人物,潘静。 跑了没二十米,简丹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轻而短促的车喇叭响。 简丹回头,看见潘静朝她追来,而前天那辆车靠在路边暂停,驾驶座上的潘爸爸换了一身西装革履,无奈又好笑。 然后车子开走,两个女孩儿跟潘爸爸摆手。 简丹额外瞧了一眼车尾,欣赏了一下那手拉手的四个圈圈。 嗯,经过前天的查阅,现在她已经认得这个牌子了----叫奥迪。 *************************** 有潘静在,简丹轻轻松松跟着走到了高三六班的教室。 当天上午,趁着发数学试卷,简丹认识了前后左右一圈的同学。 中午,简丹跟着潘静认了食堂,还有五班的吴恬涵与罗悦,并且知道了罗悦与潘静住得很近,同一个小区,是邻居。 所以,是胡馨,简丹,潘静,罗悦,吴恬涵这样的顺序咯? 今年四月底那张照片上五个小姑娘,是由邻居、同桌、邻居、同班这四个关系串起来的。 饭后简丹去操场转了一圈,为体育课探地形。 潘静不用简丹拉,自发自动跟着简丹去转悠了一圈。因为她不想立即回教室:高三了,中午也有好些同学抓紧用功,坐在座位上几乎生了根,潘静嫌闷。 下午简丹没急着再认人,巩固了一下,再次温习了一遍手机里同学一组下的各个名字。 除此之外,英语课、化学课,简丹没听,低头自顾自浏览了一遍教材;自习课,数学老师从五班出来、紧接着奔进他们的教室,讲了三个解答题,简丹倒是听了。 函数,真是久违了…… 直接问系统不就得了! *************************** 九月十五号到九月十九号,周一到周五,简丹顺利完成学校这一块的衔接。 任课老师们大多瞧出简丹有些变化。主要是因为简丹主动找过他们几回,问问题。当面一接触,他们自然发现简丹大气从容了许多。 不过老师们有家庭要顾、有工作要忙,每个老师带的学生又多,一个对百十个,再加上是毕业班,这样子下来,哪里有精力细究? 替自己这学生欣慰了一下,便丢到脑后了。 说到底,他们不是搞情报的。 这反应,一如简丹的预料。 而同学这边,情况更轻松。因为原主儿非常内向,与同学几乎没什么交谈,正好简丹与一帮小屁孩也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大多数同学便不曾发觉简丹的变化。 直白而言,他们只是在同一个地方上学,互相认识。 有所察觉的,除了潘静,也就只有后座的霍俊与关翎了。 *************************** 周五下午,自习课。 霍俊摸着下巴琢磨简丹:“棒球帽同学,我发现你因祸得福了。”关翎一点头,笑而不语。 [奉献] 06、代价 06、代价 简丹正模仿着原主儿的笔迹写英语作文,内容枯燥活儿轻松,最最无聊的时候,便接过话茬斗嘴玩儿:“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小霍子,说来听听。” 霍俊一怔,用力一串假咳!关翎在旁边幸灾乐祸。 简丹从善如流:“好吧,小俊子。咦,小俊子,你的嗓子怎么啦?” 霍俊无奈了:“本来我还觉得你好多了,不过现在瞧着,还是原来那样好。” 简丹轻轻松松找了个碴:“你到底想说啥,嗯?我以前不好、还是现在不好?” 霍俊郁闷了:“你那什么理解能力!”笔杆指指简丹、转头跟关翎小声抱怨:“唉,真的变厉害了。”以前哪会这样啊! 关翎坏笑:“简丹,霍俊是说,他觉得你变漂亮了。” 这话暧昧,霍俊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关翎冲霍俊一挑眉:“那你是什么意思?” 简丹写完了,回头悠然欣赏了一下这两个孩子的小模样,笔杆一指自己鼻尖:“我出了车祸、变漂亮了?”摇摇头转回去,换过数学作业:“难道你们也想试一试、想变得更帅一点?” 两男生忙忙摇头,关翎一本正经:“我们已经够帅了。”霍俊点头附和:“那是!这主意不好,风险太大,收益太小。边际效应,懂不?” 潘静正解一个物理大题解得抓瞎,所以才没参与;此刻听了这大言不惭的,扭头朝两男生假呕了一个鬼脸。 关翎一下子老实了。霍俊含笑瞅了一眼关翎,轻轻踹了一记潘静的椅子脚:“淑女,淑女!你不是说要做淑女吗?哪能这样啊?” 潘静两手一捂头,不理他们,跟题目较劲。倒是简丹若有所觉,回头看关翎。 关翎一怔,有点不安。 简丹瞧了一眼潘静,再看关翎----定定直视他。 关翎慌了:“看我做什么?”一拉霍俊起身:“我们去厕所!” 霍俊一脸无语----之前的课间刚去过!你这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哥们儿有难,他也只好打掩护去了。 潘静压根没察觉。简丹笑眯眯目送两个男孩子出去,一乐,继续忙自己的了。 *************************** 等到俩男孩回来、若无其事地坐下,简丹数学做了一大半,潘静也终于把她的物理大题干掉了。 简丹中途瞟过两眼,知道潘静的思路第一步还对,第二步就岔了。 只是,那道大题目数据多、步骤多,非常繁杂,堪称恶心,很容易中招,倒也不能单怪潘静。 而且简丹见潘静难得钻研一回,有心让这小姑娘磨磨性子:好歹也是闺蜜!待遇当然要好一点。 所以简丹并不打扰潘静,只在肚子里预备了一串话,打算末了用来安慰鼓舞这小姑娘。 孰料潘静做完,照旧拿了简丹的物理卷子,却压根不对照,与自己的搁一块儿,文件夹一别,直接塞去了书包里:“下礼拜一还你啊!” 简丹意外,不过依然是一笑一点头。 潘静收好卷子,在书包里捣腾了一小会儿,翻出个牛皮纸的信封,推到简丹面前兴冲冲献宝:“喏,甜甜的票子!明天跟我一起去看吧!” 甜甜?不是小甜甜? 简丹瞧了一眼信封,很精美,那歌手叫田野。 ……田野?! *************************** 简丹掀开来,取出票子欣赏:“演唱会?” 潘静急了:“你忘了?!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啦!” 简丹没回答,仔细端详潘静:“难得你忍了整整一天,到现在才拿出来。” “还不是你,什么‘鸡蛋好吃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去看下蛋的母鸡’----这哪能一样?!”潘静不满,一下一下戳简丹的胳膊肘,“我知道,你不喜欢演艺圈的人,嫌他们私底下混乱。可甜甜他又没什么绯闻!他这些年都单身呢。” “噢。”傻姑娘,做那行身不由己,都有逃不过的应酬。只不过,那些狼狈,怎么会让你看到?当然,去看一场演唱会并不是什么坏事,热闹热闹挺好的。何况听这情况,这还是个生活态度端正的主儿。 更何况,这个歌手的出现,解了她的棘手问题…… 她记得很清楚,上辈子,中国内地,零几年的大红男星,有陆毅,有陈坤,还有其他好些个----但是没有田野! “一起去啦!” “嗯,去见识见识。”简丹取了一张票,虚亲了一口,“这张归我啦。做得这么漂亮,回头收藏起来。” 潘静乐了,笑得灿烂:“那说好啦,明儿我来接你。” 简丹应了一声,忽然看潘静:“对了,你确定他喜欢的是女人?” 潘静一怔,后面霍俊与关翎也一怔。潘静茫然:“哎,我还真不知道。” 简丹瞅着潘静,仔细捕捉她反应:“你不难过吗?他没准不喜欢女人啊。” 潘静还有些茫然,又不解:“我喜欢他,是因为他演戏唱歌都很认真,对歌迷也很有耐心。嗯,他要是喜欢男的……那也没什么。” 简丹就放心了。崇拜不是问题,就怕盲目崇拜。潘小姑娘显然不是后者。 “票钱多少?我回头给你。这个太贵啦。” “不要啊,不是买的,我爸的朋友送的。你跟我算钱,我可拿去卖黄牛了!” “噢,这样。”那还真不好给钱了。 得儿,回头继续看着这小女孩儿一点。 *************************** 傍晚回家的时候,简丹走着走着,哼起了歌。 起先简丹并不曾在意;直到走过了大半路程,简丹才意识到,自己哼的是《星海》。 全名《我们的征途在星海》。 她最熟悉的军歌。 这令简丹想到书包里的门票,这令简丹心中怅然。 田野。 原来这已是另一个世界。 那个郑丹丹,并不是她自己;那个郑丹丹的父母,也不是她的父母。 她在此重获新生,代价是孑然一人。 这辈子,她大概永远都会对军人格外青眼有加、优待一筹,但她真的回不去了。 最珍贵的,从来不是哪一支枪炮,不是哪一型军舰,不是哪一套操控系统,更不是哪一个职衔。 最珍贵的,从来只是她的同僚们。 只是那些人。 可哪怕在这儿入了伍,她也找不到他们了。 再也找不到了。 [奉献] 07、礼物 07、礼物 当晚回到家,简丹抱着篮球去了球场。 擦伤只是损失了点儿油皮,好得快,纱布换过两回,周四已经完成了它们的历史使命。 简丹先做定点跳投,罚球线内,五十个;而后全场运球,带三步上篮,十趟,五左五右,中间歇一次。 然后? 然后简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回家了。 这身体! 等到洗过澡,一家人吃完饭,简丹与爸妈说了次日演唱会的事,当即钻进自己的房间,埋头用功。 简芳隐约觉得简丹情绪不大好,难免挂心,八点左右敲了敲简丹的门:“丹丹,歇一歇不?今天周末。看电视吧,幸运五二?” 简丹恨不得更忙一点! 忙了,就不觉寂寞、不会惆怅了。 不过学习是忙,看电视也是忙。所以简丹应了一声儿出来,跟简芳一起坐到沙发里。 孙兴华对这娱乐节目无可无不可,恰逢有足球赛,他就在卧室里,独占了那个小了一圈的电视机看,一瓶啤酒,一包五香蚕豆。为免得两边声音干扰,带上了门。 简丹对娱乐节目其实更没兴趣。不过简芳身上有洗发水还是沐浴露的香味,简丹闻着,觉得不错,便靠到了简芳身上,阖眼假寐。 “怎么了?”简芳曾经独自一人带女儿数年,对会令简丹不高兴的事儿,很有经验,“考试上上下下总是有的。别人说什么,咱们别往心里去。” “都不是。”简丹并不想硬生生撒谎隐瞒,习惯成自然,她就误导了简芳一下,“想老朋友了。” “胡馨啊。”那女孩与简丹初中同学、高中同学,五年的闺密。只是,如今隔着太平洋,生活又截然不同,即使有电子邮件来往,渐渐陌生,却依旧是难免的。 所以简芳便也没再说什么,搂着女儿,偶尔拍拍。 *************************** 第二天上午,潘静就来了。 简丹心中对潘司机升起了一份油然的……敬佩与同情! 还好这回不是写作业,不赶时间,也就不像上个周末那么早。 车子到时,已经九点快过半了。 简丹早收到了短信,收拾了东西,背了一个米奇小背包,此时已经在楼下等了;见了潘静,不由莞尔,故意装傻:“演唱会挪到中午了吗?” 潘静下了副驾驶座,自己钻进后座,又招手催简丹:“我们先去吃饭!然后我要给甜甜买礼物!对了,你作业写完了吗?” “伯父。”简丹刚从后视镜里与潘爸爸互致颔首问过了好,闻言了然,“嗯,写完了。怎么了?” 潘静有一点失望:“我昨天写到半夜一点,终于完了!” 简丹莞尔:“找人显摆?” 潘静笑了下,不大好意思:“啊,还有,悦悦又改主意了,还是去,位置离得很近,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换到一起。” 罗悦的妈妈是文体系统的,凡是演唱会音乐会,都有票。而吴恬涵是死忠“甜汤”----田野的粉丝团这么自称。罗悦便跟她老妈说了一声,特地要了两张好的,也是a等的。只是吴恬涵与简丹不同,坚持要给钱,这就很尴尬。 结果两个小女孩不欢而散,罗悦决定去卖票! 潘静那句“卖黄牛”,就是跟罗悦学来的。 这事谁也没错。罗悦性子不像潘静,更多了一份傲气,或许邀请时带了一点出来。而吴恬涵小小年纪,对这样的奢侈品,本来就会不安。 简丹毕竟是借了潘静打入新环境,心下默记了潘静一份人情,又清楚自己当得起、还得起,这才会受之坦然。 所以简丹只道:“人多热闹,挺好。”一托下巴摆出思考状,瞅向潘静:“就是不知道她作业写完了没。” 潘静一羞,奋起呵简丹的痒痒。 简丹反击。 两个女孩子在后座上倒来倒去,闹成一团。 潘爸爸瞧了两眼,笑吟吟当他的司机。 反正又不是在高速上!这儿能开上四十码就不错了,管什么管。 *************************** 两个女孩在东环广场下车,挥别潘爸爸,与罗悦汇合,吃了一顿赛百味。 田野是生日演唱会,三十周岁。所以潘静才要买礼物。 为此,三个女孩子从赛百味出来,就去逛商场了。 “买什么好呢?” “围巾手套帽子。秋天到了。” “嗯。” “那些在上面。” 三人绕去电梯。简丹很久没乘这个了,竟然重又找到了一点新鲜感,便连电梯两旁贴的广告都挨个看了一遍。 “小心头!” “哦。” “什么这么好看?” “帅哥。” “哪儿哪儿?” “墙上。” “……” “……” 商场里的男装围巾不起眼,价格却不菲,几家店里,最低的一百九十九,最贵的四百四十九。 当然,东西也是很好的。羊毛,细腻柔软糯滑,上等手感。 潘静左看右看,选不出来,末了拉了一条灰底黑纹、回字纹的印花围巾:“这个?” 围巾配衣服,只好东西好,多多益善,总能用得到。 所以简丹看了一眼,一点头:“不错。” 罗悦疑惑:“太老了吧?” 偏偏潘静摸了这两下,已经看中了那围巾,舍不得放了:“太老了吗?” 罗悦点头,两个女孩子看简丹。 简丹不确定,便道:“至少给你爸不错。” 潘静心动了。 简丹已经去了隔壁店,指了那家一条咖啡色调的:“我要这个。包起来。” 罗悦一奇:“你也买?那要不我也买?” 简丹微微一笑:“不是给田野。家人,生日。”二十二号。 潘静知道简丹的家庭状况,当即明白这是给继父的,就没再问了。 罗悦不知道,不过她瞧潘静都闭嘴了,也就去看旁边的东西了。 *************************** 最后潘静买了两条,简丹买了一条,罗悦没买。 接下来三个女孩子逛逛,歇歇,逛逛,歇歇。 简丹以前从没逛过这么长时间的街。不过她只当锻炼身体,顺便把满街的“古董”看了个够。 她们第二次歇息,是在网吧玩了一会儿。 简丹见潘静上了邮箱,便俯身跟潘静要鼠标:“来,让我瞧瞧,我在通讯录第几号?” 潘静大眼睛一撑,松开了鼠标:“你在吃醋吗!” 简丹利落点开潘静邮箱里的通讯录,看清、记住了自己的电子邮箱地址,鼠标一推:“去,谁稀罕。” 罗悦小声嚷嚷“我我我”,拉过椅子一把扑过去抱住潘静:“我稀罕。”晃悠着潘静,下巴一翘,跟简丹挑衅。 潘静乐了,跟着摇来摇去,冲简丹一嘟嘴。 两个小不倒翁! 简丹莞尔,一人拍了一下。 *************************** 演唱会的座位,罗悦的在第二排,潘静与简丹的在第四排。 她们入场还颇早,因为罗悦打算找个单身看客,与之对调,换到第四排。 三人一开始问了四个,都不是一个人来的。反倒是罗悦身后第三排的一对头发花白的中年夫妇发现,主动提出与潘静和简丹两个换了。 第一排的票按例邀了许多影视圈的大腕,这两位既然在第三排,大概也是业内人士。可惜三个小姑娘均不认识他们,只一齐甜甜谢过。 简丹谢意诚挚,只是她对这座位好坏毕竟淡然;潘静就不一样,高兴得那个阳光灿烂,好像全天下的花儿都开了! 那对夫妇瞧潘静瞧得乐呵呵。 人很快越来越多。环顾四下,眺望后方,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座位一个人,偌大的工体塞得满满。 演唱会很热闹。 荧光棒无数,田野也的确很帅。 可惜他的服装与妆容…… 令简丹想要嘴角抽搐:审美观啊!毕竟隔了那么多年,代沟一条又一条。 潘静非常兴奋,她为了今天这场演唱会,拼命干掉了该死的物理题,熬夜写完作业,又碰到这么好的一对夫妇,所以此时此刻,潘静心满意足! 罗悦对明星一向博爱,但凡走红的,她大多喜欢,故而也算是个小甜汤,同样兴高采烈。 简丹是个凑热闹的。不过简丹凑得很到位:她一首也不会唱,可她至少还会跟着挥挥胳膊舞舞小棒子嘛!看现场就是图个气氛。要么不看,既然看了,当然要好好闹一闹! 经典曲目,伴舞,插科打诨。 当红女星肖晓友情客串,还带来了生日蛋糕,祝福她的同学、同行兼朋友。 简丹仔细瞅了瞅肖晓:很好,这个又是她记忆里没有的! 台上田野吹蜡烛。 台下简丹趁隙从背包里摸出矿泉水与草珊瑚含片,给两个女孩:她们刚才跟唱了好几首,嗓子也差不多了。 台上肖晓送完蛋糕,与田野一来一去回顾了一番当初合作的日子,说到末了,肖晓转向台下:“我想,今天肯定还有朋友为甜甜带来了礼物,对不对?” 结果潘静矿泉水往简丹手里一塞,一抓纸袋蹦起来了:“有啊有啊!” [奉献] 08、晚会 08、晚会 这小姑娘!就一发光体! 简丹无奈莞尔,盖好矿泉水,塞回包里。 现场做出回应的,远远不止潘静一个。不过,前排、三个结伴而来的女孩子,显然,这是请上台的上佳选择。 毫无疑问,肖晓正是如此认为的。她热情邀请,同时也有工作人员去请距离远一些的热情观众,也是年轻的学生。 潘静兴冲冲抱着袋子跟旁边的人借过,走向过道。简丹瞧了一眼潘静留下的袋子、确定没拿错,跟上了潘静。 三个小姑娘在过道汇合。 罗悦出来得最快,等待之间,不经意望了眼后方----密密麻麻的人!罗悦不由紧张了,七分真的三分夸张,在那儿用力做深呼吸。 而潘静高兴得不得了,压根没有紧张那条神经。工作人员伸手一请,潘静当即就打头开步走了,雄赳赳气昂昂。 简丹瞧着这两个,不由好笑,扫了眼会场,一拍罗悦的肩、轻推了她一把,一指前方潘静:“跟上。”自己押后。 *************************** 潘静一上台,就把袋子朝田野一递:“生日快乐!” 田野接过了袋子,道谢。主持人追问:“送的是什么?” 潘静诚实道:“围巾。” “哦,围巾啊----”主持人无辜地眨了眨眼,“那帮我们家田野围上好不好?” 台下传来轻笑。饶是潘静,这时也有点害羞踟蹰了。 田野朝三个女孩儿道:“谢谢。谢谢你们今天能来捧场,还给我带来这样的礼物。我真的非常感激。没有你们----”他转向台下,“没有大家,就不会有我!”说完自己掏出了围巾,抖开,两手递给潘静----他的话筒是耳麦式的。 潘静接了围巾,田野一躬身低头。主持人示意,潘静忙忙给田野挂上了。 结果,本来挺容易出暧昧的一桩事,变得像献哈达一样…… 又或者献红领巾? 简丹在旁一声不吭瞧着,对潘静夸田野的话,到此才算有几分相信,却依旧保留了大部分:镜头前的演员,总是处于职业状态之中。 罗悦对身在台上的感觉很新鲜,看看田野,看看潘静,看看肖晓,看看主持人,又看看台下,然后她略调整了一下站位,让自己不至于被肖晓挡住。 此时第二拨女孩还没到,她们路远了一点。肖晓便上前凑趣,摸了摸田野的围巾:“哎,这个礼物不便宜吧?啊哟,我好羡慕你啊,田野!” 田野也有些意外,仔细瞧瞧三个女孩:“对了,你们还是学生吧?其实你们能来,我就非常高兴了。” 潘静一听,当即道:“是的。不过,用的是我省下的零用钱,不是另外跟爸爸妈妈要的。还有,其实,我给爸爸也买了一条。” 肖晓促狭追问:“那妈妈呢?妈妈没有吗?” 潘静微怔,简丹见状连忙插了一句:“她攒的钱不够了。”这是实情,潘静给爸爸买了,自然就想到了妈妈。只不过潘静发现口袋里只剩一百多了,于是她来了一句“我妈那么多围巾”,当即不管了。 简丹这一句没对着话筒,台下听不到,但台上听得到,潘静点点头,有点不大好意思:“嗯,买了这两个,只剩一点点了,得再重新攒。” 田野帮潘静解围:“那倒是。”他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对着台上台下一展,“我们总不能买了条这么大这么暖和的围巾给爸爸----”两手比了小小一块:“轮到妈妈,却买了个这么大的小手帕吧!那也太偏心了!” 全场大笑。 田野又指着肖晓对潘静道:“这一位刚当了妈妈,特别注重妈妈们的福利啊!” 台下又是一阵笑。 此时第二拨生日贺客也到了台上,有六个,是初中女生,她们之前为田野打起了一条生日横幅。 主持人为了衔接话题,便请九个女孩子一人一句,对田野说生日祝福。 潘静当然是第一个:“嗯……希望你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 台下又乐了。毫无疑问,发光体潘静同学,已经成了今晚的开心果。 罗悦第二个,她对着主持人伸过去的话筒道:“我非常喜欢你的那首《很快乐》,愿你往后每一天都很快乐。”嗓音有一点绷,不过没别的问题。 简丹无奈。她对这一位演过什么戏、唱过什么歌统统都不清楚,刚才那十二三首是听过一遍,可又没留心,哪里记得了?又譬如这位主持人,应该也是客串,可她同样不认得。 所以简丹伸手跟主持人要过话筒,两手捧了,直视田野,端端正正说了三个字:“辛苦了。”一颔首致意。 田野不由意外,旋即连声说“谢谢”。 肖晓也微微动容,顿了顿才找回镜头感,道:“正是有你们这样的支持,还有理解,田野,我们的辛苦才值得。” 田野应是。 简丹并不想帮着煽情,早已把话筒交还给了主持人,只微笑不语。 她选了这一句,是因为分毫不会出错、而且也并非作戏敷衍:简丹清清楚楚军舰的每一次出航背后,是多少汗水与努力,是多少鲜血与牺牲。 演唱会属于娱乐业,内容的确没军事行动那么严肃,然而组织、彩排,也没有一样是白来的。 *************************** 那六个初中生很可爱,其中有一个对田野说的是“我们很喜欢很喜欢你”。 祝福说完,台上的人合了影,之后潘静她们三个先下来了,第二拨女孩子展示礼物。 那是个相册,里面是田野的成长记录,虽然不贵,却是花了不少心思与功夫。 台上怀旧的时候,台下的工作人员拿着纸笔找了过来,让三个女孩留下地址,承诺会把照片送到。 罗悦、潘静二话不说都写了,姓名、学校地址、手机。 简丹在潘静动笔的时候,对工作人员说了一句话:“我跟她同班同学。” 潘静一听,当即很勤快地替简丹写了名字,地址那儿大笔一挥,“同上”。末了简丹的手机号码,潘静背不出来,转头看看简丹。 简丹摁了一颗草珊瑚含片吃,没开口,潘静就算了,将东西递还给了工作人员。 其实简丹不是不愿留,她是刚刚发现,自己还没背下自己的手机号…… 朋友的,通讯录里直接可以拨;自己的,本机号码设置了。 这样子,没有特地去记,怎么会背得出来? 当然,记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 *************************** 到了散场的时候,简丹已经把自己的、简芳孙兴华的、潘静的,四个号码背熟了。 这回来接三个女孩子的是罗爸爸。潘静与罗悦两家极近,两个女儿既然在一个学校又要好,两个爸爸便时不时会合作偷个懒。 这么晚了,几万人一下子出来,地铁爆满,出租车都不好叫,所以简丹并未推辞,大方谢过,跟着潘静钻进后座。 罗司机爸爸先拐了一段,在十二号院大门口放下简丹,然后他们继续朝北去----说起来,简丹还没弄清楚潘静住哪儿。 简丹挥别车子,目送片刻,转身进了大门。 *************************** 罗爸爸又开了一段。潘静兴奋过后,格外疲惫,几乎睡着了。罗爸爸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座的潘静,轻声问罗悦:“刚那同学叫什么?” “简丹。怎么了,爸?” “这小姑娘很不错。你交朋友就该选这样的。”那个吴恬涵,作伴可以,可也只是作伴了。他看了一路了,简丹这个年纪,对同学与自己之间的经济差距,能如此从容,这可极难得。 罗悦笑了笑,应了一声。 罗爸爸侧头看了一眼女儿,知道她不以为然,心下暗叹一口气,清楚女儿这个年纪还不懂看人、择友,便也没多说。 *************************** 简丹回到家,洗漱完毕,没有立即睡觉:她开了电脑,尝试通过邮箱密保,取回密码。 可惜,密保问题是自设的,答案分析不出来,猜了几个也错了。 简丹便搁下了,睡觉去。 第二天周日,简丹找了家打印店,瞧过有传真,直接打免费电话,联络公司客服部门,转人工服务,接着又转邮件管理部。 而后简丹好一通交涉,还推测着指出了四个往来邮箱的精确地址:一个昨天刚看到的,潘静的,三个是上学五天里收集的,学校任课老师的。 最后,简丹传真了身份证复印件过去,那边明确回复,两个工作日后能申办下来。 大公司就是这点好,章程细致而明确,按规定能办的,只要肯花功夫交涉,总能到手。 简丹欣然挂了电话,跟老板结帐。 结果那老板听简丹发飙谈判听得高兴,看简丹掏钱时有一块的,当即抹掉了零头:“没五毛?那给一块就得了。”墙上贴的价格是一块五。 简丹:“……” 她该看这绝对价格,五毛呢,还是该看这相对价格,百分之三十三? [奉献] 09、初见 09、初见 周一,九月二十二号。 孙兴华生日。 男人过个小生日,买什么蛋糕?至少孙兴华坚决认为不用。 所以全家人一块儿吃晚饭。 简芳多做了两个菜,下了长寿面。 简丹问了简芳口味,下楼去买了一大盒汇源百分百桃汁:孙兴华喝的是啤酒,家里有。 然后还有围巾。简丹把东西一捧出来,这生日的气氛就齐全了。 孙兴华高兴得合不拢嘴;取出围巾来看了看,又添了肉疼:“这个不便宜吧?” 简丹无奈扯了下嘴角,瞅向简芳。 简芳收到信号,就嗔孙兴华:“女儿给你买的!” 孙兴华点点头,不说了,笑呵呵收了起来:“吃饭吃饭。” 一家人碰杯,贺过寿星,又互相说了几句祝福。 简丹倒觉得不错,另外两个却是把自己肉麻得半死。 *************************** 周二邮箱一到手,简丹上网登陆,回复了近期邮件。 罗悦带了卡片机去演唱会,偷*拍了不少照片,给简丹发了邮件,已经到了,简丹便给胡馨转发了一份。 而后,简丹开始取回其它的网上账户。 这些可容易多了,因为注册信均被保存在邮箱里,账户名直接就有。 有两个网上书店的帐号,密保是系统问题:妈**生日、第一辆自行车的颜色。 简丹轻松搞定了这两个帐号。其中第二个问题,简丹找了下简芳,也不用找借口,直接坦白自己忘了密码密保,得到答案为玫瑰红。 但“玫瑰红”居然错了! 简丹略一想,换成了“紫红”。 这回对了。 另外一些账户,密保问题自设,简丹一看没线索,瞧着那账户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直接不要了。 然后简丹将这些账户做了备份----又不是银行卡!没必要只记在心里。 一份搁在网上邮箱里,一份打印出来,放进空荡荡的大抽屉里。 *************************** 待到又一个周五来临,简丹已经认全了高三六班的所有同学与任课老师。 不过,手机通讯录“同学”一组内,还有一小部分名字没有着落。 这部分应该是初中与小学的同学了,已经成为了过去,关系不大,暂且搁下,等聚会再说。 简丹对通讯录重新分组,添了一个“高中六班”,把该挪过去的号码挪了过去。 然后简丹对手机通讯录也做了备份。同样是一份搁在网上邮箱里,一份打印出来,放进空荡荡的大抽屉里。 这个周六、周日,正是九月二十七、二十八号,国庆调休,上周一周二的课。 而后九月二十九号周一,到十月五号周日,一口气休息七天。 可惜这仅限于母女俩,孙兴华照样得上班去…… 简芳与天津的父母通了电话,那边简丹舅舅一家也要看望老人家,商量的结果,定在十月二号,碰面聚一聚。 简丹在学校里早已做完了大半作业,二十九号上午收尾完工。 吃了午饭,简芳知道女儿已经写完作业了,又瞧着天气好,便鼓动简丹:“叫几个同学,一起出去玩?”别的家长大多是担心自家小孩太贪玩,他们家却倒了过来。虽然截然相反,其实本质一样。 简丹无可无不可,就出门了;短信招呼过潘静一声,知道潘静正在忙着做作业、以图之后几天玩个痛快,简丹也没再问其他同学,自己一个人逛街去了。 权当锻炼身体了。 结果,逛着逛着,坐了一趟公交车看了一路的街景,简丹逛去了**。 *************************** 秋高气爽,广场开阔。 是个走路健身的好地方。 简丹走了一圈看风景,瞧了瞧站岗的武警,最后,停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摘帽而立,站了好一会儿……却不是琢磨那些雕刻人物,也不是悼念英雄,单纯发呆走神。 至于摘帽,纯粹是习惯成自然。 十七岁的女孩子,面庞清丽,身材削瘦,本该属于柔弱令人怜惜的样貌,偏偏一个人立在巨大的群雕前,站得端正笔直,脊背如松,还剃了个短短的平头,结果便令人觉得大气刚毅,还隐隐透出一种锋利。 两种矛盾的特质,令简丹成了一道风景,惹得好些游客回头,还有人偷偷摁下了快门。 简丹知道,简丹不在乎:她上辈子也算是新闻人物,今天这只不过一点背影,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看够了,扣上帽子走人。 *************************** 十月二号早上,简丹随简芳去外婆家做客,见到了舅舅一家四口,连带表姐的男朋友----两人已经预订年底结婚,这会儿正忙着拍婚纱照订酒席、互相拜访亲友。 凭着在相册里看过家庭照片,加上处变不惊,简丹一切顺利,没有惹起一点怀疑,倒是赢得了一小堆“越来越漂亮了”、“女大十八变”之类的夸赞。 简丹微笑不语,统统收下。 也是十月二号早上,在北京军区二炮部队内网的人气论坛上,一个名叫《国庆**采风》的贴子,出现不久,便被顶到了首页;同时,该帖所附文件包的下载次数,飞速蹿升。 “内网”是政府与军队部门专用的网络。为了信息安全,内网与“外网”,也即商用民用的互联网,物理隔绝。也就是说,两者之间,一般情况下,没有联结接通、不论有线无线。 不过,作为一个网络,站点论坛等设施、电影图片等资源,内网上也有----别管数量与内容,至少是有的!这一点倒是与互联网没什么两样。 而在男性数量占了绝对大头的军队里,这最受欢迎的内容是神马,自然不用问。 只可惜,纠察们管得严,有颜色的片儿得藏着放,黄段子荤笑话动不动就被删,泳装图视泳衣大小,也很可能保不住。 所以,在长久的敌我……不!内部斗争之后,人民群众……不!广大基层官兵,锻炼出了一身好本领----大家私下藏来藏去的宝贝是个什么样,暂且不论,这冠冕堂皇拿出来、传上来给兄弟们共享的美女照,总是十分经得起考验与检查:既一本正经,又青春靓丽。 这个《国庆**采风》便是其中经典。 拍摄者“红旗牌1973”是个文职军官,本身就是干宣传的,抗军衔的记者,这拍起照来,自然有几把刷子。而且该贴以国庆期间的北京**为主题,于是政治上,毫无疑问,也非常非常正确! 所以,这“顺便”拍到的一些年轻女游客,也成了锦上添花了----那啥,广大官兵也是需要精神生活滴,“严肃活泼”嘛! 不愧是我军宣传干事,这一“顺便”,平均每张照片一点三九个美女。 *************************** 这天傍晚,简丹跟简芳睡一个房间,在外婆家留宿。舅舅一家家住天津,吃过晚饭回去了,明天再过来,一起逛街玩。 这天傍晚,成都军区的老营里,二楼机房内。 一个年轻的上尉调试完程序,抓起中午吃空的方便面桶,丢到垃圾桶里,活动了一下肩颈,回到电脑前,上了本地内网论坛。 劳逸结合嘛。 上尉很快发现,论坛娱乐板块首页,赫然一个新的精华帖子:《“十一”美女----转※lt;国庆**采风》》。 上尉点开一看,乐了,随意看了两眼,却没往下瞧,刚要关掉,忽然又顿住了、改了主意。 他起身出门,趴在走廊护栏上,瞅了瞅草操场上的附近人马,脆生生吆喝了一嗓子:“瞧美女啦!” 随即马上闪身躲进了屋! *************************** 楼下,有几个人一听喊,扭头一看,当即直奔二楼。有几个懒得动,也就算了。还有些个扭头找错了方向,再回头已经看不到了,或者放弃,或者问旁边的人“哪呢哪呢”。 楼上,上尉瞅着手表开始掐时间。 秒针走了六格的时候,第一个人奔进屋来。 这人长了张娃娃脸,扛着一毛二----是个中尉。 上尉瞧了娃娃脸一眼:“不错呀,头一份。” “嗐,这还用说吗!”电脑上图片没关,娃娃脸蹿过去一坐,抓了鼠标开始瞧帖子,“哟,鱼片儿,眼神儿不错嘛!” “那是。” 上尉继续掐表,娃娃脸把帖子往下拉。 九秒的时候,到了第二个。浓眉大眼,粗杠杠----二级士官。 上尉冲来者比了个“二”:“缸子,你亚军哈。” “我离得远!”缸子拖了把椅子凑到娃娃脸旁边,“这个挺漂亮,嗯!” “还行吧。”娃娃脸不大同意,依旧一张接一张往下扫。 “这个也不错。” “就那样。” “那这个呢?” “还成,还成。” 上尉插嘴道:“缸子,这你就别指望跟他比了。这一位是看尽天下有码,心中已然无----码!” 他话音未落,娃娃脸眼睛一亮:“这个!”又可惜:“就是瘦了点。” 屏幕上的照片里,英雄纪念碑前的绿草地旁,一个年轻的女孩儿独自一人站在那儿,头发短得像男孩子,肩披下午灿烂的阳光。或许因为镜头中心取的是人,那女孩儿看上去,就仿佛她面前的纪念碑一样笔直挺拔,伫立在蓝天下。 角度关系,只拍到了她小半个侧脸,略略能窥见一分清丽。 [奉献] 10、提前 10、提前 他们说话之间,时间已经走过了十八秒、十九秒,这会儿又到了两个:一个中尉,一个少尉。 那中尉并没有跑,只是走,还板着脸,仿佛他不是来看美女、而是来赴刑场一般…… 少尉则是从走廊西边一头奔过来的,离机房路远,见了迎面的中尉,夸张地意外了一把,招呼了一声,“面面你也来啊”,险险抢先进了屋。 这两个还没到电脑前,走廊西边又上来一小群四个人,嘻嘻哈哈,一边走一边还玩叠人。两个一级士官,一个二级士官,还有一个也是少尉。 四人后面五六米,跟上来一个年纪更大些、三十左右的,悠然押阵。那人痞痞咬着一根烟,吊儿郎当,却是个二毛一:肩上扛着二杠一星,上校。 四人进门,鱼片略有些失望,放下手不再掐表,连带朝这四个鄙视了一把:“过了半分钟啦,什么速度!” 他话音刚落、四人里面两个刚转头要冲他回嘴,门口传来一声咳:上校到了。 一屋子的人齐齐看去,七个人异口同声:“杨队?” 上尉没吱声,只是一乐。面面也没开口。 娃娃脸蹿起身让座,缸子请杨队。两人捧着杨队坐下。 杨队也就坐下了,看了面面一眼,掐了烟往垃圾桶里一丢,把帖子拉回到最上方,重新开始。 娃娃脸跟缸子偷偷在杨队背后抵了下拳头----噢耶! 那啥,“官兵同乐”哈! *************************** 于是十个人团团挤在一台电脑前,瞅《“十一”美女》的贴子。 叉叉的!他们窝在这山沟沟里,连老鼠也全是公的!要想看美眉,只有两个选择----好胳膊好腿,瞅电脑上的;负伤流血,去团部看女军医。 毫无疑问,前者是上选。负伤流血,他们不怕、他们有这觉悟----可他们也不爱啊! “红旗牌1973”到底是记者,全套专业器材,拿三角架稳稳支在广场上,四下扫的。变焦镜头一上,远处的美女,也捕捉到了近前。所以帖子里的照片张张好看,一共五十四号,对应建国五十四周年国庆;共计七十五个美女,最多的一张一排四个,齐刷刷的,瞧着是大学生。 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帮人看着看着也分了喜好,“这个那个”地评论了起来。 杨队将帖子浏览过一遍,让出了座位,示意大伙儿随意,自己走向窗口去了;他路过塑料筐的垃圾桶,发现里面就一个方便面桶,面桶下则是张饼干包装纸,当即转头朝鱼片一点、一勾手指----你小子,过来! 鱼片正跟着应和那些评头论足呢,推波助澜;见了这指令,不解,不过还是去了杨队面前。 杨队轻踢了脚垃圾桶,看鱼片:“嗯?” 鱼片跟着一瞅,讪笑了一下:“那不,我没忘了吃啊。”他上次忘了,两天一夜就一包饼干,饿得四肢无力,下楼差点用爬的。 杨队没再说什么,绷起脸,微冷了目光,眼神小刀子似的,把鱼片从头到脚刮了一遍。 鱼片不安,忍不住动了动。 杨队眼里就滑过一抹笑意,无声一嗤:“没有下次啊。” 鱼片老老实实答应了:“噢。”下回再添两个香肠,应该行了吧? 去食堂太远了!平时自然不觉得,可活儿干到最顺手的时候,连喝水撒尿都嫌多余,别提下楼跑去打饭了! *************************** 与此同时,电脑前那边,娃娃脸与缸子对上了:这两人一起否定了另外三份意见,目前正对决! 娃娃脸当仁不让,又拉到纪念碑那张,指指简丹:“还是这个最好看!” “脸都看不见!”缸子夺过鼠标,倒退上去,退到两个相伴逛街的年轻女人那儿,一指左边的,“要我说,这个最漂亮!” 娃娃脸急了:“漂亮?那是化妆的!再说了,漂亮能当饭吃吗?能漂亮过苍井吗?” 缸子也急了:“好好的姑娘,咋能拿去跟那个比?!” 天朝的人材!岛国的**! 娃娃脸就一怔。 缸子还要说什么,杨队一挥手:“吃饭。” 他这么一喊,大家也觉得饿了。何况看也看得差不多了,再不去就没好菜了!于是一帮人呼啦啦全出去了。 鱼片飞快关了机,赶到前面去了;娃娃脸拉在后面,意犹未尽,跟面面唠叨:“咱们这不是在说哪个好看吗?又不关别的什么!他那个,哪里有我那个好看,气质啊,气质懂不……” 面面一路沉默地听着,到了食堂门口,他终于一点头、说了三个字:“是好看。” 娃娃脸大喜!“是吧是吧是吧?面面你也这么觉得是吧?” 面面紧接着又说了三个字:“你没戏。” 咋能这样小看兄弟?! 娃娃脸脖子一直抗议:“那可没准儿!” 面面瞥了娃娃脸一眼,这回多说了一个字:“上哪找去。” 命中靶心! 一针见血! 穿胸爆头! 娃娃脸哀怨了,闭嘴了,耷拉着脑袋跟在面面身后进了食堂,胡乱拍了一下墙泄愤。 只是习惯成自然,娃娃脸这一打使上了功夫,梅州鲁的鹰爪。虽然不是本家功夫,说不上炉火纯青,可到底“一门精、门门通”,他这鹰爪,还算是形意皆全的;而那食堂的墙,已经很有些年头了,砖头垒得结实,水泥皮却有些受潮…… 结果“哗啦”一声响,水泥皮掉下了脸盆儿大的一大块来、摔成了七八瓣! 面面闻声回头,目光一扫地上的水泥皮,看娃娃脸。 娃娃脸无辜眨巴了下眼,“嗖嗖”几脚将物证扫去了旁边桌子底下,又轻又快,一点儿响动也没有。 前面几个已经到窗口了,两人也若无其事地过去打饭了。 食堂里人头簇动,没有谁发现这小插曲。 *************************** 十月三号晚上回到家,洗澡吃过饭,简丹并没休息:她按计划做了习题,又把十月四号的份也给干掉了。 而后简丹抬头一瞧时间:九点一刻。 简丹就去泡脚按摩了,一边揉捏一边思索:目前看来,仅仅只调养身体、准备高考这两件事,时间还很有余。 可她不想有空。 有空了就容易发呆走神。 与其发呆走神,白白浪费时间,不如没空。 所以,得把下一阶段的任务,提上来了----赚钱。 *************************** 九点过半的时候,简丹回到房间,打开草稿本,开始分析目标、定制计划。 她受到的限制是:没有启动资金;要上学,面临高考,时间有限,不能出远门。 因此,凡是买进卖出的活计,就别想了。 这世上的工作,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经手,一种是提供产品。 经手的不行,那就只有提供产品了。 产品…… 毫无疑问,重返人间是她最大的不同,也就是最大的优势。 简丹一点也不介意把上辈子积累的知识与经验,当作产品贩卖出去,为自己的生活换取便利:知识也好,经验也好,这两样装在人头脑里的东西,最后总是作用于整个社会的,所以她既然会了,那就是她的了。 就像汉字,难道一个认识了,其他人便不能用了? 知识产权、专利保护,是为了划分随之而来的利益,一边兼顾大众共享、社会发展,一边兼顾发明创造者的收益、进而保护这个群体的积极性。可她既然已经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与原主儿又能有什么利益冲突?何须划分! 毕竟,那个郑丹丹,并不是她自己,只是极像年少时的她而已…… 然而,不管数学猜想、物理理论,暂且不说梳理它们所需的时间,以她目前的身份,要换成奖金,谈何容易? 附加效应也大,会打扰她的养老生活。 所以,不行。 那么…… 程序? 又一次感谢互联网!只要愿意,编程者可以直接从世界各地接活儿。赚的是美金欧元,还是挺可观的。 然而,要想接这一块的活儿,首先必须学习目前通用的程序语言,其次需要熟悉业内惯例。而且给人打工,难免有截止时间,这可能会影响目前正在进行的两件事。两件更重要、更紧急的事。 所以,待议。 还有什么呢? 稿费? 简丹蓦然想起了上辈子这个年纪,自己看过的那些书里,那些当代本土作品:金庸的,古龙的,还有诛仙。 这倒是个好主意:她有电脑,会打字;她写得了散文、议论文,也写惯了实验报告、行动报告;她见过各种各样的事儿,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所以,虽然进入这个行业,也需要学习一些东西,却比编程要少得多。 最后,只要一开始攒些稿,这个活儿的时间安排颇为自由,可以随时根据情况作出调整。 *************************** 说干就干! 简丹当即打开电脑,上网查询商业小说的行情。 在了解完实体与网络两方面的情况后,简丹心中有数了,提笔开始写第一本书的大纲。 等到简丹收工时,小闹钟的时针堪堪走过九点五十五的那一格。 简丹上床睡觉。 [奉献] 11、父亲 11、父亲 三大计划同时进行,再加上潘静几乎天天要问问题,周末又常拉简丹出去玩,简丹的时间表终于排齐了。 这令简丹感到满意。 潘静也很高兴----问简丹总比问老师方便,都不用起身的! 不过同时,潘静也羡慕简丹。因为这学期,简丹的成绩进步了,又稳定又明显。 还有什么刺激,比来自同桌的更直接呢? 潘静虽然性子没变,做题时,却比以前更能静下心来了,还掐着跟简丹比:简丹不起身,她也不起身;她要起身,哪怕上厕所,也一定得拉上简丹。否则她心里不安,有偷懒的负罪感! 简丹对潘静的变化,看在眼里,颇为欣然。 言传身教,“言传”与“身教”,果然是后者更好用! 至于潘静那点小别扭,简丹压根就没觉出来。因为课间的时候,简丹本身就习惯出去,透口气,放松一下大脑;而自习课的时候,被拉着去洗手间,简丹只当是小女生表达友谊的方式了,也就随着潘静了----那啥,后面那两个,霍俊与关翎,不也常常一起干这事儿吗? *************************** 日子就这么嗖嗖过去:十一月到了,屋子里供起了暖,第一场初雪下来了,而后圣诞了,元旦了,期末了,放假了,年底了…… 农历十二月二十六的上午,简丹照常在家里码字:按照她的安排,寒假里,每天早上复习一下昨晚的东西,而后上午下午用来干活儿,晚上则用来学习。因为晚上紧挨睡前,配合次日早晨的检验与温习,有利记忆。 说实话,在简丹看来,“唐宋八大家”、“大仲马小仲马”之类的知识点,背起来真是好无聊啊----网上一搜就有的东西,平时生活里压根用不到,肯定要忘的,何必还考呢? 真要学,不如学学做唐诗!学学说法语! 唐诗至少可以用来写日记,法语还能用在出国旅游时。 不过腹诽归腹诽,简丹该梳理的梳理,该背的背。倒是那些古文,简丹觉得不错。 这天码字到一半,简丹就顺手就引用了一段词。 她刚刚敲完词,电话响,孙兴华接了,给简芳;简芳轻声说了几句,来叫简丹:“丹丹。” 门没关。因为简丹开了音箱放着音乐----全家共享哈! 所以简丹闻声扭头。 简芳握着电话子机递给简丹:“你爸的。他青岛的项目做完了,回北京过年。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简丹没接,略一沉吟,跟简芳商量道:“不去了吧?我忙,而且又没什么好说的。” 简芳捂住话筒,劝了一句:“毕竟是你爸。” ----问题是,谁认识他啊?! 简丹回转头看着屏幕,轻轻道:“妈,你怀我四个月的时候,他不是嫌我是女孩儿,要引产么?我出生以后,他给我换过尿布热过牛奶吗?这些年,也没见他拿抚养费来。就是有时候不知怎么想到了,带个礼物。你说,我去干嘛?” *************************** 这些指控都是日记里的。 简芳闻言意外,又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客厅的孙兴华说了一句:“丹丹也大了。”有些事,可以摊开来说了。 简芳听了,又看看简丹,略一顿,便道:“那时候,这个房子记到你名下,他买房子出的一半钱没给他,银行里存的一点钱也没给他。不过同时,你的抚养费他就不出了。” 简丹心下恍然,面上依旧绷着,冷冷淡淡道:“谈判结果?” “嗯。” “因为他是过错方?”因为他外面有人? “……嗯。” “那这半个房子,是罚款咯?算起来,他也就给了我一个**,几样小玩意儿,这样子就要我叫他爸?人家养个小狗小猫都比这费心多了!还有,志愿者往**库里免费捐献,一次给几万个小蝌蚪呢!” 简芳与孙兴华都是无语。不过自从遇上一场车祸之后,简丹看开了放开了,同时有个附加后果,那就是偶尔会冒出一些惊人之语……譬如叫他们再生一个!所以他们此时也只是无语而已,并不非常惊诧。 简丹眼见火候差不多了,主动松了口:“好吧,我去就是了。就今天下午吧。不过----”回头瞅瞅两人,“我不要一个人去!” 简芳一怔,有点为难:“那我陪你去?”她还真不想见吕一鸣!往年简丹并不会叫她陪,今年这是怎么了? 简丹却是瞅着孙兴华不放:“这是男人跟男人的事,妈你掺合什么!” 简芳登时哭笑不得----你好像也不是男的吧! 孙兴华同样哭笑不得,不过应得痛快:“我跟你一块儿去。” 简丹满意了,跟孙兴华讨好地笑了笑:“嗯!”起身推简芳回客厅,一边小声埋汰:“妈你英文教多了、中文退化了----我的意思是,这是父亲跟父亲的事,当**就在家歇着吧。” 孙兴华乐了。简芳失笑,说电话去了。 简丹冒充害羞的小女孩:“我要用电脑!”飞快阖门。 客厅里,孙兴华还在呵呵地乐。简芳在电话机旁的便笺本上记下了时间与地点,结束了电话,而后看看孙兴华,不由莞尔:“美得你!” *************************** 下午出门前,孙兴华抓了简芳当参谋,特地换了一身衣服,还把简丹送的那根围巾用上了。 简丹倚在主卧门口看,并不说话,只是微微地笑。 拾掇完毕,父女俩出了门,走着去:吕一鸣有车,地方选得离简丹家很近,是一个咖啡厅。 两人走着走着,简丹伸手戳戳孙兴华的肩膀,轻轻开口:“爸。” 孙兴华意外,又高兴,看看简丹,“哎”地应了一声,又道:“不习惯吧?不叫没关系的。我知道。” “只是很久没叫了。”简丹小小咕哝了一声,又申明,“反正,叫不叫,我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孙兴华停步看简丹。 简丹跟着站住了,回望他:“我以前还想,我有两个爸爸,没什么不好----”日记里这么自嘲的,“可我现在觉得,父亲母亲,不止是血缘,更是责任。所以,我的爸爸,其实只有一个。” 孙兴华不知说什么好,抬手拍拍简丹的肩,最后试着轻轻摸了下简丹的头。 简丹全然放松,自然而然接受了这个长辈。 孙兴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招招手,与简丹吭哧吭哧往前走。 简丹就跟上了;没几步,忽然挽住了孙兴华的臂弯。 孙兴华一开始不习惯,两人走了一段,他才渐渐自如了。 而这会儿,他们也看到咖啡厅了。 档次还挺不错。 消费档次的关系,孙兴华很少到这种场合来,不由有些局促。 简丹察觉了,便开口打岔:“说句老实话,不管怎么样,我总是有些怨恨他的。所以现在我幸灾乐祸----因为依我看,他过得还不如我们,不如你。他成功,你幸福。幸福就是一种成功,成功的却未必幸福。” “绕口令一样。”孙兴华呷吧了两下,觉出一点味道来了,“有点道理。” 简丹一耸肩:“那这么说吧。人小的时候,靠的是爸妈,比的也是爸妈;青年的时候,比的是事业,是自我成就,是跟自己较劲;这到了中年啊,就开始比孩子了。” 孙兴华这回当即点了头:“网上看来的?”又问:“老年呢?” 简丹理所当然道:“比健康,比谁活得长。现在这年头,活得长一点,四世同堂很多的。” 孙兴华一听,点头:“也是。” 简丹下巴一翘:“所以啊,您早就赢了----我这么好的女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孙兴华失笑,指着简丹点了点:“你这真是,真是----”与同事打趣的粗话显然不合适拿来说女儿,俏皮话却一时间找不到……对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简丹莞尔一笑:“哪儿跟哪儿呀!我这是自信!” 孙兴华又无奈又高兴,知道说不过,干脆连声应:“是是是!是----是自信!” 简丹朗朗添了一句:“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自磨砺出。”看孙兴华,目光沉静亲昵。 孙兴华恍然!他与简芳登记是在九七年,但双方认识,三个人开始相处,却是早在九四年年底。因此,这九年里,孙兴华亲眼看着简丹一点点长大,自然懂这话的意思,当下点点头,心中颇为感慨。 此时两人到了门口。 简丹松开孙兴华,抢先推开了门,夸张地殷勤了一把,请孙兴华进去。 孙兴华好笑。门僮赶紧帮着简丹拉开门,服务员齐声问好:“欢迎光临!” 孙兴华已经不紧张了,进了门左右一看,找人。 而简丹跺跺脚,在迎宾的雨雪地毯上擦了鞋底鞋帮的雪渣,抬头问迎过来的服务员:“三十四号桌,吕先生,到了吗?” “到了,已经到了十多分钟了,在楼上雅座。两位请。” [奉献] 12、新年 12、新年 三十四号桌果然坐着一个男人,面朝楼梯口,见简丹随服务员上来,笑了笑;待看到孙兴华也同来,面露讶然,不过很快敛去。 这就是吕一鸣了? 简丹回了他一颔首,礼节性地微微一笑。 二对二的四人座,吕一鸣的大衣搭在内侧,他自己坐在外侧,身着深靛色调的休闲羊毛衫,以此修饰了自己的啤酒肚。 或许由于用脑厉害,吕一鸣前额半秃。他也没遮掩,干脆就把头发往后梳理,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来,倒也自有一种知性风度,加上气质儒雅,形象并不能算坏。 只是,大概项目工期关系,吕一鸣眼下有青影,面色不大好。 这个男人,当初为什么那么不懂事? 还是说,那会儿年少得意,一帆风顺,又因为重男轻女的观念在心底里十分深刻,结果便把妻子怀上女儿而非儿子当成了人生的重大挫折? 而到了现在,被生活打磨过了,才算是明白了? 简丹以自己的百年经验推测,觉得很有可能。人生总有起落,每个人都有的。而年少得志者,自命不凡,这就免不了造成悲剧。 当然悲剧之后,或许也会有喜剧。起起伏伏嘛。 但在悲剧里背道而驰的人与人,他们之间,却已经永远结束了。 *************************** 室外,零下十来度;室内供暖,二十来度。所以,入座前,大家都先脱外套。 简丹将外套挂在身后沙发背上,坐到了里侧。孙兴华也是一样。 吕一鸣跟孙兴华点了个头,孙兴华回了一颔首。这两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吕一鸣意外之下,难免有点尴尬,孙兴华之前听了简丹那一番坦直之言,这会儿倒放开了。 服务员放下菜单,吕一鸣将菜单推向对面两人:“喝什么?” 简丹并不客套,随手翻了翻:“红茶吧。” 吕一鸣又道:“不点个蛋糕?” 简丹一摇头:“不饿,不了。”问孙兴华:“啤酒好吧?这儿有。”这儿说是咖啡厅,其实不止咖啡,连午餐都有,牛排铁板烧之类。中式的茶,西式的咖啡,各色软饮料,中西经典点心。 孙兴华摇头:“跟你一样好了。” 简丹就对服务员道:“两个红茶。”把菜单推还给了吕一鸣。 差别待遇! 吕一鸣有点无趣,看了看菜单:“就来杯蓝山吧。” 蓝山? 牙买加那个地区海拔一千八百以上的地里,种出来的蓝山?被日本人掌握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蓝山? 且不论这店里的蓝山咖啡是正宗,还是调制的,光说你那舌头----尝得出来? 牛嚼牡丹! 所以简丹便看了吕一鸣一眼,略放缓了语速,仔细问:“您喜欢那个?” 吕一鸣点头,看了看孙兴华,又补充了一句:“味道不错。” 简丹心底好笑:“我听说最好的蓝山咖啡,值得专门空出时间来细品。我们这会儿一边说话一边喝,那就大大浪费了。” 吕一鸣一怔。孙兴华倒是知道简丹为何如此,没说话,只看了看吕一鸣。吕一鸣很快找回了他的舌头:“这外面店里的,反正是假货。” 那还味道不错? 那还点来喝? 一个常理是,尝过了好肉滋味的人,宁可吃烂鱼,不愿吃烂肉。 肯吃烂肉的人,要么根本没吃到过好肉,要么没尝懂好肉的滋味,再不就是没有烂鱼而被迫将就。 吕一鸣显然不是最后一种。 还有,蓝山咖啡虽然数量有限,但其特色风味,倒的确可以用其它咖啡豆调制出来----这不叫“假货”! 喝调制的,乐趣在于过程,长处在于风味细节随心所欲,能够彻底契合自己的心意;喝正宗的,乐趣在于优越感,长处在于风格经典隽永。 至于哪个便宜,还真不好说。 简丹上辈子第一任情人,叫欧宁,最喜欢咖啡、茶和糕点----其实就是下午茶。 两人同居时,一旦拌嘴,简丹就会用欧宁的藏品,“即兴发挥”,自己现磨一壶咖啡。后果就是欧宁肉疼得要死,为了保住他的咖啡豆,只好跟简丹服软。 可惜,总有些矛盾,涉及立场的矛盾,是牺牲再多的咖啡豆,也无法调和的…… 分道扬镳的时候,两人私人关系倒还友好。所以简丹送了欧宁一大包蓝山珍珠豆,精品中的精品。 而很久以后,简丹才知道,欧宁在他们分手后,就不再收集咖啡豆了;等到原先那些存货用完以后,他也不再自己调制咖啡了。 与欧宁恰恰相反,简丹在此前并不嗜好咖啡,之后却喜欢上了蓝山。 那种带酸的清恬果香。 *************************** 简丹的咖啡知识,正是从欧宁那儿渐渐得来的。而通过欧宁,简丹还认识了一小堆咖啡迷。所以简丹知道,真正喜欢咖啡、懂得咖啡的人,对待咖啡,是怎么样的态度。 也所以,简丹至此已经毫不可惜,不可惜自己与这个叫吕一鸣的男人没有父女之缘。 因此简丹并未没再追问,只点了点头:“这样。” 吕一鸣对着简丹的目光,不知为何有点不适:“你外向多了。” 简丹一笑:“我知道。” 吕一鸣点点头:“挺好。” 简丹“嗯”了一声。 孙兴华看看简丹,见简丹没有提及车祸的意思,也没开口----这事儿简芳并未打电话与吕一鸣说。事发当时,没想到;事情过去后,就没必要打了,也不想打了。 结果,一张桌子,三个人,却沉默了。 还好这会儿,楼梯那儿传来了脚步声----服务员端了东西过来。 *************************** 简丹加了牛奶,没加糖。孙兴华倒是奶糖都加了些。吕一鸣呷了口咖啡。 三人一时间依然无言。幸而有了饮料在,不像刚才那么尴尬。 孙兴华喝了几口茶,前后看了看,拿了外套起了身:“洗手间在一楼吧,我去一下。” 吕一鸣巴不得,当然点头。简丹则好笑,很自然就问:“爸,那你拿外套干嘛?”语带调侃。 吕一鸣愕然。孙兴华回头跟简丹解释:“顺便门口抽根烟。”依旧拿了外套,走了;走到楼梯口那儿,忍不住笑了,摇摇头加快脚步下去了。 孙兴华烟瘾不大。夜班车时提神,偶尔点一根,家里并不抽。 所以简丹更好笑了,转回头来,也没解释什么,只是喝红茶。 吕一鸣从包里取出一个盒子,推给简丹:“对了,这个给你。新年礼物。” 是个mp3,索尼的。 “您也新年快乐。”简丹把盒子推了回去:“谢谢。不过,听音乐的机子,我有。用惯了的。再说高三了,很少有时间用得着。这个就留给您儿子吧。” 磁带机与mp3棒在简丹眼里,还真没有哪个更高级一点----都是老古董! 吕一鸣不知说什么:“你……变了很多。” 简丹一笑置之,听他不曾有后文,便问:“家里都好吧?” 吕一鸣能说什么:“还行。你们呢?成绩怎么样?” “不错。都不错。”简丹一笑。 又是一阵沉默。 两人各喝各的。 然后吕一鸣看了下手表----他倒也不是想知道时间,他只是无话可说。 简丹当即抓住了这个小机会,拿过了外套:“要是您没什么其它的事,我就先走了。” 吕一鸣想问“不再坐一会儿”,可眼见简丹动作利落坚决,吕一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心中索然,只得挥挥手。 简丹跟吕一鸣微笑点了个头,起了身。 吕一鸣目送简丹走去、消失在楼梯口,有一点迷惘,更多的却是茫然与无措。 简丹不知为什么,一下子长大了。以前的埋怨委屈,今天只剩一点风清云淡的疏离与冷漠。以前的内向焦虑,今天却被开朗从容所代替。 以前,简丹说“你”、说“弟弟他”,今天,简丹说“您”、“您儿子”。 以前,简丹看见了他,不想笑,并不会特地笑;见了礼物,如果喜欢,笑起来,那是真的笑;今天,简丹对着他,微笑不缺,却完全是礼节性的。 别的,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对他的态度上的,吕一鸣说不清楚。 以前,简丹对他还是颇有几分孺慕,而今天…… 又或许,他只是不愿意弄清楚。 他清楚的是,他是彻底失去这个女儿了。 打个电话,简丹有空,或许依然会应邀。 可是,他已经失去了这个女儿了。 当年那个引产,到底不曾去做。可是在十八年之后,那个提议----只是提议!----最终还是令他一步步失去了这个女儿…… 这辈子唯一的亲生女儿。 *************************** 孙兴华直接在楼下闲坐,见了简丹,抓过一旁的外套穿上。 父女俩相视一笑,出门回家。 大年三十近了,什么店都贴红挂彩,好些店还年终打折,牌子写得大大的,生怕大家看不见。走在街上左右看,瞧着就颇为热闹。 这一天简丹回到家,照常干活儿去了。 倒是孙兴华,去了厨房里,跟在简芳后面,打打下手,干干刀工之类的力气活,说了不少话。 夫妻俩灌了五六斤腊肠,直接挂窗外,都不用冰箱。 简丹忙到五点半收工,肚子也饿了。简丹出来客厅里伸了个拦腰,探头瞅瞅厨房里,莞尔一乐,也不去打扰他们,抓了个红富士苹果,瞧瞧太大,“嚓”一下掰成两半,啃了一半吃了:先垫垫。 *************************** 同样是这一天。 晚上九点五十二分,成都军区的老营里。 熄灯前短暂的闲暇,被一阵凌厉的哨响所打破。 是集合哨。 [奉献] 13、除夕 13、除夕 哨声响过。 杨队取下哨子。 他站在操场旁的一盏路灯下,背在身后的手里,捏着一本名册----每次行动都有各自的情况、各自的特点,也就有各自不同的需求,人员便是按照需求来配置的。杨队负责勾选出合适的人员。 另外,杨队的身边站着一个四十过半的男人,这是他们的政委。 两人皆是沉默,并没有交谈,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片刻之间,集起黑压压四排人。 鸦雀无声。 老实说,他们的队列也就这样了,只比新兵好一点。 但政委没挑剔,杨队也不曾整队。 杨队只是扫了面前的队员们一眼,栗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当即点名。 “胡崖松!” “到!”看《“十一”美女》时那个十八秒少尉,应声出列。 “高志远!” “到!”一名中尉应声出列。 “韩青扬!” “到!”面面应声出列。 “唐劲!” “到!”娃娃脸应声出列。 “常友裕!” “到!”过了半分种的四人里,那名二级士官,应声出列。 “赵永刚!” “到!”缸子应声出列。 “傅德财!” “到!”一名二级士官应声出列。 “刘辉!” “到!”又是一名二级士官应声出列。 “邬奇胜!” “到!”再一名二级士官应声出列。 杨队从名单里抬头,扫了一眼面前的九个人,什么也没说,自己带头转身开路。 政委一挥手,余下的人就此散去。 也有几个多望了片刻,一直到那十个人融入夜色里不见。鱼片就在其中。 此刻九点五十五还没到,正是熄灯前的放松时段,一天里最悠闲的时间,但大家都不想说话了。 没人想要聊天,就算闲玩,也是没滋没味。 一般的任务,他们只当没事儿。然而这次这样的活计,却还是叫人心头发沉。 他们这里的人,放外面,都算好手。可好手里面也分个高下。今晚点走的,全是好手里的好手----不说别的,光看军衔:士官全是二级,一级的嫩芽子一个也没带。 所以…… 这次是硬骨头。重活儿里的重活儿。二锅头里的二锅头。 还有,再过三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 眨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晚上。 客厅里灯火通明,所有的灯全开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一家人互相祝过一回,简丹坏坏一笑,又敬孙兴华。 孙兴华起先干掉了玻璃杯里的大半杯啤酒;一看简丹又端杯,骇笑了一声,麻利地换了个小酒盏,拿喝白酒的杯子来倒啤酒。 简丹也不拦他,吉祥话一串儿一串儿,一大串话换一小盏啤酒,从平安健康、心想事成,说啊说,说到粮食丰收,再说啊说,说到火箭卫星载人航天器发射成功……硬是把孙兴华灌了个耳朵通红! 简丹自己陪喝橙汁,刚好润喉。 孙兴华开始几杯喝得毫无疑问,简丹能说,他能喝,不就一大口嘛,那就笑纳呗! 可到了后面,孙兴华不由奇了:“粮食丰收跟我什么关系?” “大米面粉都便宜,啤酒也不容易涨价。还有下酒的蚕豆啊,连带猪肉腊肠。饲料便宜嘛!”简丹笑眯眯道,转头问简芳,“妈,你说,该不该喝?” 简芳笑得厉害,压根说不出话来,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孙兴华看了眼简芳,无奈一摇头,只好喝了。不过他也乐意。 而后如此又几杯,轮到火箭卫星! 孙兴华再次绷回笑,一本正经抗议:“这火箭又不是我发的!” 简丹也一本正经:“爸,你看的足球赛,可都是卫星转播的。还有开车的gps,也是卫星那!这还只是民用。军用上更多。这天上的东西要是发不上去,我们没准就成了非洲、成了伊拉克了。所以啊,既然发上去了,当然值得喝一杯!” 孙兴华深知自己说不过简丹,只趁简丹说话夹了一筷子夫妻肺片、蘸蘸酱油吃了,然后又给喝了。 简芳在旁边看得直乐,简丹得意洋洋冲简芳翘翘下巴。 孙兴华其实一个人能轻轻松松吹掉三四瓶啤酒,可那得就着下酒菜慢慢喝。这会儿,虽然趁着简丹说话的当儿,他能趁空夹一筷子菜,但一口对一盏,这比例还是有点低了。 所以等到一瓶啤酒彻底空了,简芳便拦了简丹:“吃菜吃菜。” 简丹见好就收,最后无辜了一把:“爸,哎呀,你咋不吃菜呀?”给孙兴华夹了个香辣鸡爪。 孙兴华乐得不成,直摇头,换回之前的玻璃杯,正常大小的,斟满,啃鸡爪。简芳一指头点在简丹额头上,轻轻一推:“小滑头!” 简丹瞅瞅简芳,忙忙给简芳也夹了个鸡爪:“妈,别急,来,这个是你的。” *************************** 饭后,一家人看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 简丹陪了一会儿,实在瞧不下去,哈欠连天、差点被催眠了,就回了自己房间----这审美的代沟啊,三年一条,都几十条了!都那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了! 其实简芳同样看不下去,她捧了本英文杂集,就着床头灯读,只偶尔瞟一眼。 孙兴华也不大爱瞧,问题是,所有频道均扫了一圈,都是这个呀! 得儿,放着吧,图个气氛。 尽管是大年三十,简丹还是闲不惯,照旧做了习题、背了知识点。只是今天简丹不干活儿,她晚上的时间就多出了一大截来。 简丹便上网浏览新闻----中文的,更多则是英文的。 习惯使然,简丹第一看军事新闻,第二看政经新闻。 娱乐、体育之类,简丹鲜少关心。 结果这一看,国内的倒没什么,一到国外网站,军事新闻里一条小消息,令简丹目光一凝。 是前几天的消息。换算时区,农历十二月二十七凌晨。 中国一个驻外油田的工人宿舍,遭到身份不明的歹徒洗劫,几千万的设备车一个火箭筒炸烂,更失踪了好些人。 简丹眼神一冷:“欺人太甚!” 骂过一句,却是怔怔出神。 这要是她那会儿,没什么好说的,军队、外交、新闻全都得忙。 后两者她没做过。军队这一块,上面第一时间就会有命令下来,拉出一支特别行动队,摘了徽记识别,赶去报复! 这种事她干过。很多次。都记不清了。对地支援,一线里的二线。 俗称“母鸡”。 简而言之,命令一到,“母鸡”悄悄出去,翅膀一抬,“小鸡”呼啦啦冒头,偷偷撒开去忙乎一通,赶在被发现、被追击前,钻回“母鸡”肚子里。“母鸡”把“小鸡”一抱,飞快溜回家! 这是最顺利的情况,很少碰到。通常而言,“烟花”直追母鸡屁股,朵朵盛开! 命中一记,全体烈士! 毫无疑问,“小鸡”们忙乎完,只剩缩在母鸡肚子里,听天由命、发呆睡觉,或者闭着眼睛祈祷。 所以,虽然他们给起了这么一个外号,却并无蔑视,只是亲切。 她上辈子,刚入伍那会儿,就是当了一只小母鸡…… …… 小闹钟的秒针无声无息滑过了大半圈。 简丹忽然一拍自己脑袋,打开文档、开始干活儿。 年纪大了,果然闲不得! 管它大年三十不三十!干活! 干活干活干活! *************************** 同一天,老营里。 暮色初降,食堂就已经灯火通明。 彩旗拉满了四面墙,彩纸缠满了日光灯。 部队里的传统活动,既庸俗又经典----包饺子! 一盆一盆的馅儿,一叠一叠机器吐的饺子皮。 只是今年这饺子怎么包怎么不对头。杨队不在,而且是亲自领队、一去四天还没回来,别说这回出人的一中队,整个大队都没精打采,统统悬着心。 连食堂的师傅都蹑手蹑脚走路,生怕点了这火药桶----他们平时可是很威风的,一者他们以前也不是吃素的,干不了了才退到后勤;二者他们现在管着吃的:好好的醋溜白菜炒五花肉,一半的菜一半的肉,谁要给他们黑脸瞧,就给谁上一勺大白菜!保准就上面一片肉! 政委无奈无比。他忙了两天布置场地、活跃气氛,收效大致上就等于零! 可这也不是头一回了,政委到也没什么憋气的----他只想叹气! 至于那唱歌啊节目啊即兴表演啊,统统免了免了。他要是提出来,这就更冷了。 好不容易饺子包完、煮了几大锅,不锈钢大桶一装抬出来,香气弥漫四起,一食堂的人陆续稀里呼噜开吃,再加上悬挂电视机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声音调大,总算有了点热闹。 政委松了口气,握着长柄勺给添饭的打饺子,一个一个招呼:“多来几个?多吃点啊。”难得地极为和颜悦色,生生把两个刚进来的小军士吓到旁边一桶饺子那儿去了。 “侯政,你还不去吃?”鱼片本来是来添饺子的,见了立马接手,“我来我来。我吃完了。” 侯政还不肯放:他正给人打饺子打得欣慰呢! 就这会儿,食堂门口进来一小拨人。 高志远,韩青扬,唐劲,赵永刚,傅德财,邬奇胜。清一色刚刚换洗过,头发都还是湿的。 少了胡崖松,常友裕,刘辉。 也不见杨队。 鱼片脸色白了。 [奉献] 14、半年 14、半年 侯政见鱼片这样,心下暗叹:到底没经过多少事!却是心疼这年轻人,赶紧给鱼片打了满满一盘饺子,赶他过去坐了。 鱼片一看盘里,心知吃不完,干脆端去给了唐劲,跟着递上自己的筷子,小声问了一句:“杨队呢?” 周围的人扑棱棱支起了耳朵。 唐劲看了一眼鱼片,接了筷子,头也不抬,狼吞虎咽,几乎囫囵把饺子往肚子里吞,一眨眼就下去了一半。他一开始压根不打算回答,可鱼片在旁边坐下来了。唐劲又看了鱼片一眼,发现鱼片脸色很不好看,到底顿了顿,挤出了一句话:“送人去医院了。” 是“送人”去医院,不是“让人”送去医院。 鱼片就松了大半口气,又拿极低的嗓门,小心翼翼问:“刘辉他……”刘辉他们三个呢? 但他话还没说完整,唐劲已经不耐烦地比了下肩、也截断了唐劲:“这儿,中了一下。” 鱼片更放下了一点心:“还好。”没准要退,没准不用退。哎,没丢了小命就好!于是他再接着问:“那俩……” “有完没完!”唐劲猛然拍了筷子瞪鱼片,眼睛血丝通红。 一根筷子掉去了地上。鱼片意外,也猜到了**分,嘴唇动了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电视声音嘈杂,旁边几个之前不得不倾身挨过来听,此时被唐劲吓了一跳,有一个还失去了平衡、差点仰天摔地上!抓了一把身边的人,才稳住了。韩青扬刚在窗口边拿了盘子,闻声回头一看,赶紧回来,一按唐劲的肩。 唐劲转开眼不再瞪鱼片,慢慢儿软了下去。鱼片忙忙把筷子拾起来、在自己袖子上一抹,重新递到唐劲手里。 唐劲一把夺过筷子。鱼片已经明白了,自然不会计较。韩青扬又加重力道按了唐劲一下,打饺子去了。此时高志远端着盘子回来,看得清楚,便给两边搭台阶,对鱼片道:“他就这脾气。”鱼片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知道。” 唐劲破天荒不曾抗议,埋头又咬了个饺子。可他嚼了两下,觉得不对劲,抬眼一看、左右一觑,发现一圈人都偷偷瞅他、想问不敢问!他一看过去、还有慌慌忙忙假装聊天的! 熊样! 狗屎! 然而不知为何,唐劲自己也嗓子眼一堵,这饺子怎么也咽不下去了!偏偏又瞧见了对面墙上的彩旗----大过年的! 他刚还吼了自己兄弟…… 唐劲瞅瞅鱼片,强吞了嘴里东西,跟鱼片丢下一句“我饱了”,起身蹿了出去。 韩青扬刚到侯政那儿,发现侯政皱眉看着他身后、面有忧色,跟着扭头一看,赶紧出去找唐劲。 鱼片怔然,慢了两三秒,一把端起盘子、重新去打了满满的饺子,堆得小山似的,另拿了个盘子一盖,又拨了两双筷子,也出去了----唐劲算他饱了吧,可韩青扬还空着肚子呢! 他们这一角集中了大多人的注意力,那边赵永刚打了饺子拔了筷子,压根不找座儿,直接从另一边的侧门溜走了。 而傅德财与邬奇胜见状,对看一眼,跟着有样学样----按规矩,碗筷不出食堂,不过这会儿没人管这个。晚点来还就是了。 有几人想叫住他们问问消息,却又瞧出来不是什么好情形、不免踟蹰,这略一犹豫之间,便让他们给脱了身。 只剩高志远一口气吃了五六个饺子,觉得不对,一看四下,好些人瞅着他,默不吭声地……而赵永刚他们三个早不见了! 高志远逼上梁山,只好又说了一句:“刘辉住俩月也就出来了。” 却不是“回来”,也没提另外两个。 一干人等尽皆默然。低低的交头接耳之后,消息一圈一圈传了开去,每个人都知道了。 整个食堂里,两百来号人,一时间却是肃默一片,只剩春节联欢晚会的热闹喧杂,听起来格外刺耳。 高志远说完,胡乱吞完盘里的饺子,也不管吃饱没,逃也似地走了。 他这一走,其他人很快有样学样,不一会儿散了大半,没散的也吃得快极了。 结果没几分钟,食堂里就剩下空桌子,收餐车那儿一摞摞的盘子,厨师班的人,还有侯政面前热气腾腾的半桶饺子----旁边那桶已经见底了。 侯政勺儿一颓然丢,连叹气也叹不出来了。 这年过得! *************************** 不管大年夜过得怎么样,日子还是流沙一般,一颗颗一天天,从指缝间逝去了。 简丹跟着爸妈上门拜年的时候,唐劲正邪火横生,看什么什么不顺眼。 除了韩青扬,人人绕着他走----又打不过! 侯政与杨队则默然整理了两个箱子:摘了领衔、去了帽徽的军装,私人物品,骨灰盒,烈士证。 烈士证上没有写真正的牺牲地点,也没有写真正的牺牲原因,只说是演习事故。 倒是追授的个人一等功,分毫不拉。 *************************** 等到寒假还剩最后两天时,简丹已经写完了第一本书,备份封盘----这个假期里,她不出门的日子里,除了吃喝拉撒睡、一个多小时的调养与锻炼、一个多小时的学习,其余时间全用来工作。这样一天,能日产三万来字。加上之前一学期基本每个礼拜一天周末的累积,第一部小说一百多万字,至此结文。 与此同时,一中队正凑份子钱。 常友裕家里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两人赚的加起来是他三倍,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胡崖松家里,是陕西农村,不算吃不上饭,但他爹娘他媳妇儿在地里一年刨不出几个钱,又有一个才两岁的儿子;他两个妹妹正读书,都是职高,全靠这哥哥供着。 他是长子。 家属每年有抚恤金,烈士遗属定期抚恤金。那学费,他们给出了----总不能让那俩小姑娘,就这么辍学! 但也不能一下子直接全给了。农村里往往不在乎女孩子,有点困难,保不准就给挪用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管不了那些,可他们在乎战友生前的心愿! 所以他们这边明码记账,开户头存了,一学期一学期地打过去。末了余下的再给那俩姐妹对半分,做路费出去打工也好,添嫁妆也好……尽人事,听天命! 另外几个中队,家里好过、手头宽裕的,也来出了点。不宽裕的,来了也被塞回去。 不过一中队是每个人都出。一百五十,月收入的十分之一左右。有能力的,多出点也成。 这钱没人不肯,哪怕最困难的几个。因为,正是有这个传统,他们要是哪天有个万一,也能闭眼了----很显然,这惯例就是为他们而存在的。 办公室里,杨队与侯政两人点钱记账。 唐劲耷头耷脑蹭进办公室,左边裤子口袋一掏,一百五,交了;右边裤子口袋一掏,五百,也塞给杨队。 侯政刚掏了六百,见状不由眼角一抽:你丫的跟我过不去是吧?!他比唐劲每个月多拿了几百,可他老婆随军,还有个女儿正上大学,手头紧! 不像唐劲,是条光棍。 杨队自然跟侯政一样,也出的六百;却不在意,谑然看了眼侯政,一指唐劲背影、摇摇头,慢条斯理记账。 侯政气过一下也就消了,也是摇摇头。 而唐劲压根不知道自己打了侯政面子。他掏完了钱,看了眼出款名单与那堆粉的绿的票子,跟给针扎了似地挪开眼,蔫头蔫脑,抽了筋的泥鳅一般,没形没状地走了出去,朝左一拐,消失不见。 没一会会儿,唐劲又从左往右,经过门口。 杨队“哈”了一声。侯政摇摇头,又摇摇头,而后到底“嗤”地从鼻子里喷出了一声气儿。 也算是笑了吧。 这些天来头一回。 *************************** 然后寒假结束,就开学了。 简丹查询了一下商业小说的市场情况,额外看了看了网络vip制度的发展情况,专心对付高考,渐渐加压加速,准备冲刺。 老营里则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春训;同时,也开始了又一轮选拔。 五一劳动节休假的时候,简丹已经连着两回模拟考全校前三。 老营里的春训结束,选拔第一阶段结束,八个新人过关,新的老的一起全拉出去,跟兄弟单位对抗演习。 等到演习结束,选拔第二阶段随之结束,最后留下了六个新人。 *************************** 老营。 在营房屋顶上环顾四面八方,绿葱葱的山,绿葱葱的山,绿葱葱的山,还是绿葱葱的山。 还好,五月的山花,烂漫如霞,也算是风景。 五月二十二号,傍晚。 日暮西山。 坐北朝南的一楼。一一零八号宿舍的门大开。 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地皮白给,而部队里的工程兵从来不小气。再说了,又不是那些地下设施,这二层楼的营房,盖起来不就一点红砖水泥吗?钢筋都用不了几根。还有,这儿这些人,个个兵王,不是军官就是军士,待遇本来就该比义务兵好!工资他们管不了,这房子他们还能可劲儿盖! 结果就是,这儿一间宿舍,只住两个人。 周六,又不是训练期,体能不能丢,别的就没了。 所以韩青扬坐在单人床上,拆了他的枪慢慢玩,攒手感。而唐劲腿架在桌子上,晃着脚,几乎踩着显示屏,往后支啊支,看片儿。武藤美眉的片儿。 那椅子被唐劲支得厉害,就两个后脚着地,时不时还翘起一只,瞧上去玄极了,偏偏就是不倒。 不知谁沿着走廊过来,人还没到,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倒先有小半条进了他们宿舍。 唐劲察觉来了人,随意扭头看向门口。 [奉献] 楔子 秘密 楔子秘密 郑丹丹二十一岁那年,有了一个秘密。 不大,也不小。 *************************** 她那会儿,北大生物系大三上学期,给人做家教,骑车去骑车回,有一次路过商场前,恰逢明星搞活动,贪看热闹,快到学校时,已经十点冒头了。 北京的治安抓得严,这并不是一个危险的时间,最多只能说不太适合年轻女性单独出行。 只是那晚她倒霉,自行车后胎不知扎到了什么,气跑光了。这样一来,骑着走不如推着走,她就下车推着走了。 结果,到一小拐角的地方,路灯坏了一个,她走到三分之一,才发现那儿墙边站着一个男人,瞧着要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 她赶紧加快了脚步。 那男人回头,见了她,“哎”了一声,拦了过来,脚下趔趄,却是醉了。 她心口怦怦跳,赶紧往左,那男人也往左;她往右,那男人也往右。 醉了还这么好身手干啥?! 她自行车往那男的身上猛一推,抓过车筐里的挎包就跑! 那男人一把握住了她小臂! 她忙把包递过去! 那男人拨开包,直直看了她片刻,居然抬手就朝她脸上摸过来! 要钱也就给了,可这是要人…… 她抡起挎包狠狠砸向了那男的太阳穴! *************************** 包里是书。家教用的中学教材与辅导书。一小摞书叠在一块儿,用来砸人,跟砖头一个效果。 那男人胳膊一抬偏头躲,没挡住、只躲偏了一点! 她趁机奋力一推! 那男的就倒了,挣扎着想爬起来。 郑丹丹又竭力给了他后脑勺一下!再一下! 那男人瘫地上不动了。 她低头仔细一瞅脚边的男人:三十上下,毛料大衣,不是有权就是有势…… 麻烦!麻烦啊! 她看看自己的手:很好,天还冷,戴着手套,不会留下指纹! 她便把包放回车筐里,一摸那男的外套口袋,取走了钱包,检查了一遍没落下东西,推车走人:醉酒的记忆都不大好,醒来见没了钱,第一反应便是遇到了劫道的! 没出几十步,她掏空了所有的钱,直接把钱包往下水道的盖砖缝里一塞,推了下去。 ***************************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她径自回到宿舍,睡到天亮,从头到脚换了衣服鞋子;她也没再用隐形眼镜,而是重又戴上了许久未用的半框眼镜;接着她去学生服务中心剪掉了长发、染了短发。 之后,她每天晚出早归,宿舍食堂,图书馆实验室,四点一线,周末家教直接打的来去;同时她开始学化妆,给自己扫精致的淡妆;还有那自行车,她没上锁往食堂外一放,出来就不见了。 在家教结束后,那家长因为效果好,衷心想把她介绍给朋友的女儿,甚至加了两次钱,她坚持没答应。而等到学校组织捐东西,她把那晚穿的外套毛衣牛仔裤,还有手套,分两次拿过去了。 至于那些钱,校友生病、这灾那害,食堂门口时不时有捐款箱竖起来,她早给塞完了。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她家只是普普通通的小百姓,小康而已,经不起折腾。 而那男的看穿戴,不是有钱,就是有势,若是法院里见,指不定冒出多少“目击证人”……然后她就该成接客的酒吧女了,或者傍大款的拜金女? 她可不觉得那是什么好主意! 而且,她对此没有任何内疚:这年头,小百姓可不容易,对她而言,自己与父母才是第一位的,谁要敢动她与家人,她跟谁拼命! 拉一个垫背,赔两个就赚! 所以那个登徒子,不管是一时酒醉还是秉性如此,都是活该。统统活该。 这事儿唯一的影响,就是后来她额外留心了一点社会新闻。 看到彭宇的时,她小叹了一声儿气;看到幼儿园的事,她“呸”了一口;看到郑玉娇那会儿,她暗暗叫好,又有一点惋惜----没捅了正主儿,真是可惜! 面对**,全捅了也在正当防卫的范围里。所以,既然动了刀,那就别手软! 再后来看到李刚的,她微微冷笑了一声----她要是那学生的家人,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真想讨个公平,还找不到机会么……哼哼! [奉献] 15、高考 15、高考 是杨队! 唐劲飞快一脚扫去桌下、踢开电脑电源。 机箱的风扇蓦然哑了,屏幕霎时暗了下来。 杨队走进屋,看了一眼电脑,了然,谑然打量了唐劲一遍。 唐劲冲杨队谄笑。韩青扬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眉毛一挑,微有笑意。 杨队什么也没说,也不问机房的淘汰货怎么淘汰到宿舍来了,只把孙头签了大名的探亲假申请条,递给唐劲:“喏,你的。回去好好玩玩。” 唐劲本来并没想着胡崖松那事,这也快半年了。听到杨队这“千年等一回”地安慰了一句,唐劲不由一怔,结果反而被提了个醒儿,当下拿到批假条的快活,就大大打了个折扣:“噢。” 杨队难得挠了回头,走了。 唐劲不高兴了半晌,挪腾挪腾,凑去韩青扬身边、故意往韩青扬身上一挂,几乎撞得韩青扬倒下去:“阿面,你咋就不休个假那!咋就不休呢!” 韩青扬撑了一把床,重又倚墙坐稳了,看了一眼唐劲,没吭声,由着唐劲闹腾,继续玩自己的零件----唐劲又不是不知道,他得带新人----新选进来的四个里面,两个是狙击手苗子。 如今队里缺这个。紧缺。 所以,他今年是没空儿休了,直接留到明年过年。 唐劲唠叨了一通,背挨着韩青扬调了个姿势,不动了,也没兴致再去看片子。 韩青扬被压得动作不便,枪也拼得慢了。他并不在意,照样拼,一边拼一边看了两眼唐劲,然后终于想到了一个话题,开口问:“你妈生日,想好买什么了没?” 唐劲一指自个儿鼻尖:“我千里迢迢把她儿子送回去,这还不够?”顿了顿,又道:“再买点成都牛肉干,特产嘛。” 韩青扬煞有介事道:“那是小姑娘的零嘴。” “哦。”唐劲信了,也就茫然了,“那你说买啥?” “不知道。”韩青扬非常诚实,“问大黑去。”大黑是资阳人,往西北方向拉拽拉拽,勉强也能算作成都的。 “那你还说!”唐劲跳下床,“我去看看,他们好像在斗地主!” 韩青扬拼上最后一个零件、目送唐劲出了宿舍门,手指抚过自己心爱的枪,唇角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这不是看你蔫头蔫脑吗! 给你找个事儿忙,包你一转身就好了。 *************************** 五月份转眼过去,一不留神,已经是六月了,而且是六月六号晚上了…… ----明天、后天,就是高考。 孙兴华好几周前,就已经跟一个开出租车的老战友,订了七号、八号两天的接送;这一天晚饭过后,忍不住又打电话过去,提醒了一回。 简丹开门出来,换热水瓶,听到了个尾巴,跟孙兴华微微一笑。笑意并不大,却是由衷。 孙兴华看着简丹去了厨房,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简丹瞧着不怎么紧张,可他不会说话,说了简丹没准反而紧张了! 还是忍着吧。 *************************** 同一天晚上,老营里。 韩青扬刚洗了澡,回宿舍。 唐劲的柜子开着,单人床上挨个放着一些夏季衣物。唐劲正哼着小曲儿,把东西一件一件往包里搁,见韩青扬进来,朝旁边一让,让韩青扬正面欣赏他的包----回家了回家了!我要回家去了! 韩青扬起先看见了、没在意,倒了杯水,坐床边喝。 这角度!被挡住了。 唐劲就绕着包“忽啦”转了一个身,让过一百二十度,确保唯一的“观众”视野良好,这才继续整东西,还忙里抽空、使劲瞅韩青扬。 韩青扬微微好笑。 这才对嘛! 唐劲来劲儿了,头一昂:“羡慕吧?” 韩青扬失笑,配合到底,“嗯”地应了一声:“羡慕。羡慕极了。” 唐劲就更得瑟了! *************************** 六月七号早上。 出租车到了考场外。 简丹谢过司机严叔,下车。至于车钱,那个孙兴华早就给好了。 潘静到得更早些,与同校同一考场的四个女生站在一块儿,有一句没一句,偶尔说话----大家都紧张,都没有聊天的兴致。 此时见了简丹,潘静用力招招手。 简丹冲潘静一点头,看了眼那四个女生,心中有数了,并不过去,反而朝潘静一勾手。 这一学年下来,大概题目问多了的关系,不知不觉,潘静已经对简丹很有几分信服了,所以她当即一溜儿小跑就过来了。 简丹微微一笑:“早饭吃了么?” 这话重点不是早饭,重点是安抚潘静。 她嗓音平静,潘静闻言,果然就放松了一些,点点头:“吃了。” 简丹便瞧了下时间,去上洗手间,一路东看西看,把玩考生们的神情,饶有兴致。 潘静跟着去了,一边走一边瞧了简丹几回。 等到两人先后从洗手间里出来,潘静见了在门外等她的简丹,已经基本上放松了下来。结果她就忍不住开口了:“丹丹……”却不知道问什么,末了道:“我怕我有题目做不出来。” 简丹无奈。潘静这事儿干的----这叫传递紧张! 不止在高考前,在竞技比赛前、在军事行动中,也都是大忌。 可是少年人,新手,生平头一遭,都这样。 所以简丹并不怪潘静。只不过,这要是上辈子那回高考,简丹肯定找借口脱身了;而这一次,简丹早已是个老手,并不受影响,便安慰潘静道:“你做不出来的题,别人也做不出。所以,不用管它。” 潘静点头:“也是。”又羡慕:“不过你肯定行!” 简丹微微无奈:“抓住我一个人比干嘛?全北京城,清华北大要招六七百呢。要比大家一起比。你做不出来的,至少一百个里面,九十九个做不出。” 潘静“噢”了一声,仔细想了想,深呼吸了一个,挺挺胸脯鼓舞自己:“这话没错。我成绩还是挺不错的。还有吗?” 简丹莞尔,看看潘静,搜肠刮肚了一下,缓缓道:“你做得出来的题,也有别人做得出。所以,一定要仔细。想想看,至少九成的题目,你都能做得出来。这些分数,如果能够一个不落、全部到手,那就是六百七十五----那你还愁什么?就冲这个,一定要仔仔细细。” 潘静用力点点头:“嗯!”默默记了两遍,瞅瞅简丹,讪笑了下,讨好地问:“那,嗯,还有吗?” 简丹只好继续搜肠刮肚、继续安慰潘静,心里暗暗咕哝:便宜你了小鬼!就田野那张票,换这会儿一句话,都嫌赔本! 不过,加上了你这个小姑娘,倒是可以扯平了…… 其实这些话,重点高中的老师,都讲过许多遍。然而,临进场之前,能有个人从容不迫地帮着温习一遍,那又很不一样。 所以,等到进场时,潘静已经平静下来了;再等到试卷一发,她当即精神抖擞。 *************************** 考完出场时,潘静避开人流,站在楼梯口等了等简丹:“丹丹,你还记得选择题吗?我……” 简丹当即截断她:“考完的马上忘掉!对答案有什么用?又不能改了,我也不是标准答案。现在开始,没有语文,只有英语数学理综!” 潘静瞅着简丹,呆呆地“噢”了一声,看看自己手心、看看简丹。 简丹拉过潘静的手一瞧----抄了四排选择题答案!简丹“嘿嘿”一笑,脸“刷”地一冷,给潘静一指洗手间:“去!” 潘静茫然:“干,干嘛?” 简丹绷着脸:“洗掉!” 潘静乖乖儿地去了。 简丹目送潘静过去,倏然莞尔。 潘静又乖乖儿回来了;她见简丹明显有笑意,故意甩甩水,手一伸、给简丹看。 简丹失笑。潘静也乐了。两人一块儿下楼。 *************************** 这天下午进场前,潘静并没有再与别人呆一块儿,自己一个人等简丹;而后她也没再问什么,只跟在简丹身边,简丹干什么她也干什么;末了,不用简丹安慰,她自己进考场了。 简丹瞧得颇为高兴----多机灵一小姑娘!学得很快嘛,好苗子呀! 接下来三场考试,一眨眼就过去了。 最后一场考完出来,潘静跟给抽了骨头似的,几乎虚脱。 简丹很明白。高考对潘静而言,相当于她上辈子打一仗了。还是硬仗。不过,简丹自己倒是平常。这两天她一天比一天闲----这不考一场、少一门么!教材、习题书,都陆续装箱了,今晚回去就可以丢储物间了。那些知识点,鲜少有用,何况要用了上网一搜即是;而那些解题技巧,更是再无用武之地了。 倒是高考最后几个月冲刺的狠劲,可以用在以后的学习与工作里。 两人出了考场,潘爸爸的车早已经等在门口了。他见了潘静那模样,心疼啊!又知道简丹有车接,当即火急火燎地载着女儿回家去了。 出租车还没到,简丹站在前三次汇合的老地方,一个人悠然四看。 左前方…… 两个男生正撕了辅导书与卷子集,上演“天女散花”。今天特例,也没人说他们“乱扔废纸”。 右前方…… 哟,哟哟哟! 那谁,孙伟是吧,你小子可以啊! [奉献] 17、寂寞 17、寂寞 可惜,卢飞遇到的是简丹。 貌似十八岁的简丹。 貌似! 所以简丹并不回答,只是冲他们微笑一摇头,缓缓地、显而易见地一摇头:没关系。 而后简丹当即转身回家了,干脆利落,毫不迟疑----她对当球童不感兴趣。既然球场多了安全隐患,尤其是还冒出了一朵嫩桃花,今天就到这儿吧。 以后也不用来了。 反正明天也该上“考后训练计划”了。 简丹可不想祸害祖国的花朵。 一点也不想。 *************************** 卢飞不由意外,他已经拿出了最和善的笑容了----不是他搭讪美眉时用的那种,是学生会招新时冲学弟们用的那种! 二号瞧着简丹就这么走了,脸色不好看,瞪向卢飞:“哥!”你连你未来弟妹都要勾搭?! 卢飞看看二号,低声骂了一句:“好心没好报!”又冲着简丹的背影喊了俩声:“哎,喂!” 简丹头也不回,脚下更不停,只摆摆手。 卢飞只得偃旗息鼓了,不满咕哝:“我们又不是坏人。” 唐劲起先看热闹看得兴高采烈,此时望着简丹从身边走过、一步步走远,他的笑意就渐渐褪了,成了困惑----好像见过? 得了,怎么可能。不过,是挺有范儿的。那啥……气质啊气质! 于是唐劲便跟二号来了一句:“眼光不错。” 简丹一拐不见了。球场上的六个也不打了----打不成了!他们人数刚好,一个都不多,那二号脑袋一耷拉,没了心思,这还怎么玩儿? 卢飞最无奈!他刚才帮忙没顾得上,现在便开始恨铁不成钢:“卢盛!你把我老大远地叫来这儿打球,就是为了拿我做布景板儿?!” 唐劲跟九号两个人还继续投球玩儿,闻声探过头去凑了一句:“咋能这么说呢?明明是活动道具。” 卢盛正没精打采,瞅了他们两个一眼,一时都懒得开口说什么。 旁边校服长裤幸灾乐祸,大声正问九号:“他这算失恋了吧?” 九号捡了球,一点头:“这都第几回了。”投了球,继续调侃:“反正啊,失啊失啊地就习惯了。对了,那女孩儿瞧着是个大学生----这回是姐弟恋?嘿,够新潮儿!” “我看像。”胖一点的应了一声,又转而提议道,“我们去后海吧,喝两杯。”扭头安慰二号,“说不定酒吧里碰见个更漂亮的。”也是没把这事儿当真。 卢飞就“哈”了一声:“是啊,说不定那----碰上一个,再失恋一回!” 卢盛狠狠白了他们一眼:“你们知道个什么!”凑唐劲跟前去了,堆起笑:“唐大哥。” 唐劲刚捡了球、起跳投三分,结果被二号这么一喊,没中,球砸篮板角上去了!唐劲就有一点没好气儿,又莫名其妙,一叉腰连连瞅二号----你这小子怎么啦,以往不都是连名带姓的吗? 卢盛谄媚升级:“唐大爷。” 唐劲乐了:“一身鸡皮儿疙瘩。啥事儿?” 卢盛揉揉脸收了笑,压低了声音,轻轻问:“劲哥,您不是当了侦察兵么?帮我找找那女孩儿住哪儿,好不好?” 唐劲想也没想就摇头。 九号听了则一怔,问卢盛:“你还投情书不成?”小胖也是讶然,瞅瞅卢盛。校服长裤同样意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卢盛:“这回大条了。” 卢盛没顾得上他们三个,绕着唐劲歪缠:“帮帮忙啦,帮帮忙嘛,这叫学以致用!” 唐劲这回不笑了,打量打量二号,还是摇头,一个劲儿摇头。 卢盛不解,还想开口,唐劲走过去弯腰捞球,避开了。而后他把球抛给了九号:“我先回去了。” 大学生正喝矿泉水,闻言看了眼卢飞,喊唐劲:“不去逛了?你也难得回来。” “太晚了。明早还练呢。” “歇一天又没什么。” “不成那。” “那挪到下午呗。” “是个好主意。你跟我家老头子说去?” “嗐,得儿,那回头见。” “回头见。” *************************** 唐劲回家的路上,想老营了:他发现他跟这几个自小认识的圈内同辈,已经说不到一块儿去。 大约他们太小了一点儿? 可是与中学同学们,也没什么能聊的。 简丹回家的路上,则无比想念军官俱乐部。 这要是在俱乐部里,瞧着不错,聊两句看对了眼,就直接就可以去开房间了。 可惜现在还不行,简丹连个独立的住处都没有。 花别人的钱,住别人的房子,真是不痛快! 唉,她的望海庄唉…… 当晚简丹本来按计划是打算休息的,可她无所事事之间,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确切的说,是上辈子的养老待遇,开始惆怅了,情绪越走越低,最后…… 触底、反弹。 简丹当即决定:假期取消、工作开始! 军人一贯令行禁止。简丹立马开了电脑,发奋努力。到十点睡觉之前,她已经把第二部小说的大纲写了出来----这才对嘛! 惆怅又不值钱,稿子才值钱;有钱才能买房子;有了自己的房子,才能带帅哥回家过夜。 不是么? 于是,就这样,高考刚刚结束的当天晚上,简丹便确定了自己的下一期目标。 半天也没浪费。 *************************** 次日是个晴天。 二十到三十五度,微风。日出时间四点四十六分。 简丹的房间里,遮光窗帘被拉得密密实实,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两点微末的光源:一绿一红的一对小小指示灯。 那是空调。 早上五点整,设置时间到,手机自动开启,一声儿短短的音乐倏然滑出。 简丹已经醒了,假寐赖床而已;闻声当即睁开眼、撑身坐起,一掀薄毯、赤条条跳下床。 她穿了衣服,摸过遥控器关了空调,走到写字台前,“唰”一下拉开了窗帘,转回身三下五除二整了床,拎起床脚边的热水瓶,给自己倒了杯水----隔夜的开水,温热。剧烈运动之前补充好水分,才不会缺水脱水。 简丹瞧着窗外的清晨,不徐不疾喝完水。而后简丹看了一下写字台上摊着的记事本,目光扫过“考后训练计划”及下方的一串指标,放下杯子,便开门去洗漱了。 连懒腰都没伸一个。 徒留下一个敞亮的房间:临窗的写字台上除了记事本与笔,空无一物;书架上整整齐齐,电脑桌齐齐整整。 幸好书架第三层,好歹还坐着一个崭新的维尼熊公仔,整个儿金黄金黄、穿一红的小背心儿,十分扎眼,正对着大开的房门,为这房间添了几分孩子气。 简丹轻手轻脚洗漱,迅速而悄无声息,没弄出什么动静----除了那一声儿不归她管的马桶水响。 完事儿了简丹出来,在玄关换鞋出门,弯腰系鞋带的时候,不经意间眼角扫到了什么,扭头一看----维尼熊正冲她一个劲儿憨笑。 *************************** 裕中东里小区,46号楼302室。 唐劲起来的时候,唐启松已经洗漱完收拾整齐,正在主卧的阳台上眺望,泡茶。 刘澄红则在厨房里,拉开了冰箱门,翻了翻蔬菜蓝,又看了看下面的冷藏室,盘算着她得买些啥----她也是上了五十的人了,早上不管练不练,四五点就醒了。 唐劲套上大裤衩儿,端过台式机前的大杯子喝了一气,抓起背心,拖鞋“叭嗒叭嗒”,打着哈欠进了卫浴间。 唐启松大清早心情正好,听见这响动,心里恨恨骂了一声“叫你昨儿那么晚”,决定当作不曾察觉。 唐劲洗脸刷牙刮胡子,稀里哗啦飞快解决,摘了毛巾朝脖子上一搭,出来瞅了一瞅主卧那边,溜到了门口,悄无声息换鞋、开门。 刘澄红阖上冰箱门,回身提醒唐劲:“糖糖,昨儿说好了,中午跟老宋他们吃顿饭,你别忘了,啊?” 唐劲刚迈出了一脚去,闻声儿顿了一下,无奈回身冲厨房那边“哎”了一声应了,然后就开门出去了----虚掩了门,没带上。 唐启松喝了几口茶,跟着来了一句:“后天小李四十整儿,五六桌儿的人,大伙儿都会到,你可给我收拾好了!” 没人回答。 刘澄红都没探头看,只朝阳台那边一撇嘴,了然哂笑了一下,拿了菜篮子,又出来客厅取钱包与钥匙。 唐启松没听到回答,强自按捺着等了等还是没听到,心情坏了,回头就吼了句“听见没”,一边端起茶杯到客厅一瞧,结果与刘澄红打了个照面。 刘澄红慢吞吞瞅了唐启松一眼,也懒得再老话重提了,摇摇头出门去了。 唐启松被老婆这么一瞅就有点讪然。他眼看着刘澄红带上了门,没滋没味喝了口茶,回到阳台上索然搁下茶杯,正好瞧见唐劲乐呵呵应和完几个笑眯眯的老邻居,一路跑出小区大门。 唐启松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端起茶杯,“砰”一下顿在了窗台上! [奉献] 16、相逢 16、相逢 这位同班同学,姓孙名伟的小伙子,正在表白哈! 那女生好像是隔壁五班的? 女生白体恤,校服裤子,瞧上去清秀甜美,在学校门口小超市外的冰柜前站住了,选了根冰棍。 孙伟也跟着走了过去,买了一支一模一样的,然后鼓足勇气与那女孩说了一句什么,脸红红地跟小超市老板结两人的帐。 那个女孩没有拒绝,也脸红了,低头害羞,在那一个劲儿乐。 然后两人又磨蹭了一会儿,一块儿沿着路、顺着人流走。 *************************** 夏天的傍晚,阳光还灿烂。 学生们陆陆续续,涌出教学楼,涌出校门。大多数人都讨论着刚结束的考试,这题的答案那题的解法,扣分了没、错了没,今年的难度去年的难度,没几个注意到孙伟他们俩。 简丹并不会在已成定局的事上花心思,只隔着人流,欣然看热闹。看那俩人的热闹。 ----多可爱的小孩! 不过欺负祖国的花朵可不好,绝不是人民子弟兵该干的,所以,为了避免那俩小孩发现自己、进而羞窘,简丹往旁边让了让,借着绿化树掩了身影,不叫他们看到----当然,同时也“顺便”多瞧上几眼、多看上一会儿! 严叔叔的出租车到了。因为简丹躲了起来,严叔叔也没发现,下了车动动腰腿,望向校门口等人。 简丹最后瞧了那两小孩一眼,笑吟吟走出来,跟严叔叔打招呼。 两人钻进了车子。车子稳稳启动,悠然滑了出去。 “怎么站在那儿!刚才没瞧见。” “图个凉快。” “考得不错吧?” “还行。” 学校消失在后方,车子汇入了车流。 简丹手机一响。是短信提示音。 关翎发过来的:我们通宵包场,一起来不? 简丹读过,玩味了片刻,才回过去,还回得一针见血:潘静累坏了,回家睡觉去了。你没问她? 那边关翎见了这条,登时失望。霍俊一拍他肩:“哎,河还没过,就拆桥?”关翎不由赧然,又发了一条:给她发了短信,没回。你不来吗?霍俊去。林晨荷、罗悦也去。 林晨荷也是本班同学。简丹有点无可无不可,便问:健美操队的? 霍俊、关翎是健美操队的。林晨荷、罗悦也是。三个都外围成员,跟兴趣小组差不多,跳跳百十人的团体操,锻炼身体,不在市比赛的那十来个人里。 那边关翎不用霍俊催,回得很快:嗯。还有武术队的几个。一班的王靖、三班的高明,高二那个孙朗朗,四大帅哥知道不?就八班那个卢盛还没准信。应该也会来。 简丹莞尔:好多青青河边草,多谢扫盲哈。就这样你还敢拉潘静过去?我也有点累了,还是算了。你们玩得愉快。 那边霍俊见了,慢吞吞瞅向关翎,摇摇头:“不会是生气了吧?你也太没诚意了。”而关翎一听,就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简丹也是他同学,还是谈得来的前后座。他要追潘静没问题,可也该诚心邀请简丹!于是关翎便又问了一回:人多热闹。真不来? 但这热闹却与她无关。就好像一个老师,看着一帮幼儿园小朋友…… 所以简丹回得毫无犹豫:真不了。回家睡觉去。 *************************** 同一时间。 商厦的地下二层,成片儿成片儿的音像店。 这儿的装修该换了,这儿的碟数不胜数。 好些人在这儿淘碟。唐劲也在其中。他选的是“人体艺术”的,还有游戏的----当然,都是盗版。 然后他手机响了。 唐劲掏出来一看,显示姓名为“卢飞”,当即接了,一边接着翻碟:“喂,阿飞?” “晚上出来不?”卢飞开着崭新的奥迪a4,右边耳朵挂着个耳麦,一边讲电话,一边还犹不忘瞄几眼路边的年轻窈窕的女人背影,“闹闹他高考完了,咱们喝一杯去!” 唐劲想了想才记起来:“卢盛?”不由微微感概,“那小子高三毕业了?”这一眨眼,小屁孩要上大学了?! “这还用说吗!哎,来不来?” “好啊。”唐劲又捡出了两张碟,故意问,“不过----明儿礼拜三,你没课?” “他这辈子就这么一次!” 这话!听起来跟啥似的。也就是说,逃课了哦? 唐劲一乐:“去哪儿?” “回头再说,我来接你。” “哎?” “我开车呢!” “你爸的吧。又买了新的?” “有得开就成!呆会儿见啊。” 那边挂了电话,唐劲摇摇头:“原来如此。”什么庆祝,那都是借口啊浮云----就为了兜风,开新车过把瘾,顺便显摆! 而后唐劲又挑出了一张碟,大裤衩口袋里一掏,拿了一张五十的、一张十块的给老板。 老板是个上了四十的大叔。他扫了眼唐劲挑的碟,也没细看,直接收了钱----买得多,送一两张也是该的,否则这主顾儿就跑去旁边的摊子了。 *************************** 简丹回到家,吃了晚饭,在网上浏览了一些消息,搂着篮球出去了----反正先出分数后填志愿,有什么好操心的。 如今简丹打篮球,定点跳投,已经站到了罚球线后;“8”字形全场运球、连带三步上篮,则是一口气四十趟,统统跑下来。 因此,论锻炼臂力、耐力,简丹早就用不上篮球了。不过来室外活动活动,总是好的。哪怕冬天,那冷空气也有助于刺激肺部。而对健康的肌体进行适度刺激,是可以促进其机能的。 所以,简丹这习惯一直延续了下来。 只是这天简丹到时,篮球场已经被人占了一半。是六个帅哥。小帅哥。 他们在打半场,三对三。 一个穿着校服长裤,看模样是初中生。三个也面嫩,瞧着是高中生:一个蓝底白条的二号球衣,一个黄底红条的九号球衣,末了略胖了些的那个一身休闲服。第五个看着是大学生,也是休闲服,正是卢飞。最后一个又年长些,二十五上下,大裤衩,旧背心,一身地摊货儿,不是别人,就是唐劲。 不过,虽然说起来有半打帅哥,可其实,在简丹眼里,前五个都是帅小孩…… ----再帅,也是小孩!祖国的花朵,甚至花苞哈。 所以简丹真在打量的,也就最后那一个。 而且,那人身上有简丹熟悉的味道。 铁与血的味道。 其实当没当过兵,只要脱了军装、没有立正、没有踢步走,正常情况下,是看不出来的。 但打没打过仗,却又不一样了。 在生死边缘上来来回回过的人,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气度在那儿----那是他们人生中最重大的经历所造成的痕迹。是快节奏大压力的训练与作战,反复刻划,才留下的。 不过,旁人见了,一般也觉不出什么。可简丹自己也是其中一员,还浸yin这一行上百年,这就一眼瞧出不同来了。 若是退下来,养上一些日子,这种不同,也就渐渐淡了,消失了。 可简丹眼前这个,显然不是这种情况。 尽管这人长了一张娃娃脸,大眼睛,进了球笑起来,灿烂无比,没心没肺,还有一对酒窝儿,然而简丹敢拿自己的第一桶金打赌,这家伙绝不是后勤处、炊事班的,也不是预备役、警备区的。 *************************** 简丹打量唐劲的时候,二号球衣也在打量简丹,面有异色。 简丹察觉了,没在意。 是因为这么看男人的年轻女孩很少吧? 半男权社会。封建影响力遗留。生产力还不够发达。国家还不够强大。人民还不够富有社会还不够文明观念还不够开化民族还不够自信…… 简丹摇摇头,转身照常开始训练:先做定点跳投,而后绕三步上篮。 今天半场,跑的距离只有一半了,那就八十组。 其间那边六个人捡了几次球。然后又一次丢球,却是滚向简丹这边。 “嘿,小心脚下!” 踩到了会摔跤、崴脚。 简丹刚运球到篮前,闻声就拿住球停了下来,回头一看,走了几步,踩住滚过来的那个球,脚内一磕,给他们踢了回去。 唐劲一乐:“谢啦!” 那个一身二号球衣的男孩子,趁机开口问简丹:“哎,你是不是常来这儿?每天这个时候,对不对?”因为紧张,最后一个字的尾音,略略有点绷紧发颤。 简丹转眼看过去,一瞧二号的神色就明白了,微微莞尔。 娃娃脸眨巴了下眼,大大失笑,瞅瞅二号瞅瞅简丹,嘿然直乐。 “哦----”九号恍然大悟,“这样啊。” 休闲服小胖的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嗯哼。”校服长裤跟着挤眉弄眼:可不是么! 可怜的二号就这么被另外三个同龄人起哄了。 卢飞也是好笑得不行,只是不曾开口取笑二号,还当即帮着他跟简丹搭讪:“那可真不好意思,我们影响你锻炼了吧?” 正常反应,简丹自然是说“没有”,然后他再跟上几句,接下来就可以请喝饮料、互通姓名了。 [奉献] 18、贼胆 18、贼胆 人定湖公园,粉荷碧叶。 西门,东门,北门;西门,东门,北门…… 简丹匀速跑步,不停绕圈。 她第三次过北门的时候,唐劲跑进公园,习惯性沿着右边往前,也快到了岔路口。 结果隔着十几米,唐劲正好瞧见简丹过去时的侧影!只可惜没片刻便成了背影…… ----不过,背影也很漂亮! 迅捷轻盈,好似阿坝草原上箭一般倏然蹿过的小黄羊! 这绝对不是比喻,这只是联想。唐劲可想不出来!但他亲眼见过。 唐劲脚下不由就快了一些;可紧接着,唐劲突然匆匆刹住了,“忽儿”一个转身,朝东门去了。 那姑娘跑得还挺快,他追着赶,哪怕再快,能赶上几回啊? 逆着绕,才能多看两遭! 大清早的,这公园里多是老头老太,中年妇女都稀少,这一小美女太罕见了! 那啥,浪费可耻,绝对可耻! 旁边一片空地里,一老头儿刚端开架势,摆了个太极起手,把这一幕从头瞅到了尾,笑了。 ----年轻人哎! 不过,咳!去年这个时节,他打太极,也不是在这一块儿…… *************************** 两人第一次遇上时,简丹迎面看了一眼唐劲,意外之喜,莞尔一乐,速度没变,跑过去了。 这娃娃脸帅哥当然值得勾搭,但眼下这会儿,她的训练才是更重要、最紧迫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果然是个干“重活儿”的----错身而过时听了呼吸频率,再结合速度,当即就知道:体能不错。 好久没瞧见这个水准的了。 因此,他不是专业运动员、就是一线行动人员。可专业运动员,怎么会有机会在生死间磨砺出那种味道? 唐劲也瞧出简丹体能不错,但他可没想那么多;他也乐,可他是因为简丹----这小姑娘看见了他眉眼一弯笑了呢! 唐劲是男人,虚荣心天生就有。唐劲是军人,荣誉感后天强化。 现在,唐劲的虚荣心给喂饱了,唐劲的荣誉感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人家不鸟卢飞卢盛,人家鸟他! 是的是的,唐劲当然认出了简丹正是昨晚在那破球场碰见的那小姑娘。只是,嘿,他可没卢盛的手机儿号----他有卢盛堂兄卢飞的号、他爸有卢盛老爸老叔的号,但他没卢盛的! 所以唐劲当即决定,不用通知卢盛了!太麻烦了。 再说了,那小子居然支使他跟踪美眉…… 开什么玩笑! 他们哪是干这个的?! 真是小屁孩! *************************** 两人第二次遇上时,简丹恰逢又一次到来的体力极限,不得不全神贯注控制呼吸与动作,迎面瞧见了唐劲,也没顾得上看----她现在没余力,腿发沉,一不留心就会动作变形,所以不能分神。 唐劲瞅了简丹两下,错身而过之后,又扭头望了一回,转回头无精打采长叹了一口气。 瞧这小姑娘吃力的样子,铁定跑完了。 呜!好看的小姑娘要不见了…… 他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天的假,想瞧瞧女孩子都没啥机会,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个,他容易么他! 所以…… 明儿要来得早一些儿! 嗯,一定。 *************************** 结果两人第三次遇上了! 唐劲意外之下,粲然乐了。 他一高兴,他那娃娃脸大眼睛,又顶了一对酒窝,简丹瞧着也觉得高兴,便回了他一笑。 而后简丹并没时间多想:极限过去感觉就轻松多了,肌肉骨骼又都彻底活动开了,简丹正跑得兴奋,正享受两侧景物后掠、脚下不断前进的快感! 就好像那小马达转得欢,扔片校草上去,根本沾不住,一下子就弹开了。 唐劲当年可还算不上校草呢。 幸而唐劲压根不介意,他高高兴兴看了几眼,高高兴兴朝前跑去了! 啦啦啦啦! *************************** 等到他们第四次遇上时,开韧带、抖关节这些,唐劲已经完成,正走鸭形拳,聚精会神,脚下腾挪之间,刚好背对路这边,没瞧见简丹:他不是来训练体能的,他是来做早课的,跑步也就是一个热身,否则练不起来;何况他进公园之前,先就跑过了一段儿了。 简丹一边跑,一边由远到近瞧了一小会儿,等到过去了,已经心中有数了:保定唐。 简丹其实并不精通中华武术流派,然而,抵不过印象深刻----想当年,总军区拨给他们的场子上,唐老爷子亲自出马,拿下了教头之位,而后一群唐鸭子演武的那场面…… 当时内行人看着,不是神色凛然、若有所思,就是羞惭低头,愧然受教。 而外行人瞧着,只觉得这可真是、真是…… 真是壮观啊! 幸好他们都是职业军人,说不笑,就不笑----忍得再辛苦也不笑! 不过,这鸭形拳,虽然在外行人眼里滑稽了点,却是很实用的:下盘低,动作小,这就重心稳、发力疾狠。 那些大开大阖的套路,不是天赋神力的人,哪里用得着?徒废力气,还露空门。别看演练起来好看,伸个脚过去,就绊倒了。 武术可不是“舞术”! 武之一道,强身健体、保家卫国。 当然,同时也光耀门楣、惠及子孙。 其实象形拳五花八门,中华武术博大精深,好的自然不止这一种。以往而言,鸭形拳也只是个偏门小拳----然而,这世上,没有最好的拳法,只有最好的拳师! 而唐老爷子自己老当益壮,下面的徒子徒孙也功夫扎实、不浮不躁,这才是武术大家的风范。所以才会廉颇一出、无人争锋。 *************************** 因为这份前缘,简丹又一次跑过唐劲练拳的地方时,特地瞅了瞅----人呢?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所以简丹已经决定了:一定要搭讪这娃娃脸! 她昨晚就留心到这个人了,只不过被那二号球衣一搅,不宜久留,才走了。如今么,钓得成,那自然好;钓不成,那就借道结识唐老爷子去! 说起来,唐老爷子今年也八十多了吧? 所以啊,简丹挺想跟唐老爷子一起喝喝茶、晒晒太阳。 因为两边八成处得来----年龄相近嘛!又有共同话题:她也会几套拳来着。 而这会儿,唐劲刚一口气走完了三趟拳,正躲在树荫下,大咧咧坐着,撩起毛巾胡乱抹汗,见简丹跑来,不由哑然----还在?! 居然还在! 速度也没慢! 哎哟嘿,还真能跑呀! 简丹跑得近了就看见了唐劲:之前视线被花木挡住了。而这一见,简丹不由暗暗莞尔,心下好笑:唐老爷子是老派的武人作风,对行止规矩的讲究那是习以为常,自己也坐如钟站如松,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孙子或者曾孙? 可那鸭形拳又不是假的。 没错,这年头,各流派之间的交互往来,的确已经松泛了许多。但各自的入门功夫、绝活儿,绝大多数,还是各自在练----因为练了别人家的,就没多少时间了,就会丢掉自家的、至少也会对自家的通而不精。 而一趟鸭形拳没有十多年的扎实功夫,打不出那水准。 另外还有一种情况,则是全身心浸yin武道几十年的老手,那么到了自家功夫炉火纯青时,再去习练旁的流派借鉴佐证,倒是很快就能精通数门----但也嚼不多。 所以,既然有这份功夫,这娃娃脸又是这个年纪,他便只能是唐家人。 *************************** 简丹虽然心中疑问,却没停步开口,照旧跑过去了。 唐劲这一次瞅了简丹两眼,低头擦汗,却是不自在了。等到简丹身影被花木遮住,唐劲抓着毛巾又抹了两下脖子,越抹越慢。 而后唐劲看看自己,忽然转头盯住了远处一大片空地里的老人----那几个老头老太,怎么个个穿得比他像样儿? 太极服都一套一套的。那料子垂感还很好,瞧着飘逸潇洒。 大夏天的,就不热么? 好吧,不能怪别人,是他自己太不像样儿了…… 不过老头儿穿什么都是老头儿;而他一棒小伙儿,穿什么都是棒小伙儿。 嗯! 唐劲刚刚重新精神起来的时候,简丹抵达了西门、跑完了,当即转身往回走:之前跑得这么狠,不能立即坐下来,得放松放松,顺便正好去找人。 结果,唐劲才把老头儿们比下去,还没高兴几秒钟,一转回头,却正正看到了简丹! 看到了简丹径直向他走来! 唐劲大惊,半张了嘴傻傻瞅着简丹一步一步之间,越来越近了。唐劲眨巴了下眼:没看错。唐劲又眨巴了下眼:看得没错儿。唐劲就彻底懵了----妈呀!这小娘儿们要干啥呀啊? 干啥啊啊啊啊?! *************************** 简丹瞧得出唐劲局促,不由莞尔,脚下便慢了一些:陌生人,接近得快了,带给对方的压迫感也强,那自然不利搭讪。 只是简丹心里也有点儿疑惑:她以前一身戎装吓人,那也算了,的确是威风凛凛;可如今都这幅嫩皮囊了,且更漂亮了一两分,为什么还会这么“冻”人? 可昨晚那俩小子分明不怕。 那么,原因不在她,而在面前这一个? 有贼心…… 没贼胆? [奉献] 19、约会 19、约会 两人距离五六米的时候,唐劲习惯性站起了身来:他小时候被唐启松摁着学的规矩,到如今,还是有一些痕迹。 “嗨。”简丹从容迎上最后几步,在一米五开外停下来:这家伙刚才那模样,她还是站远点吧,免得气氛绷紧。 “嗨。”唐劲一模一样学了一声,不由自主悄悄倒退了小半步。 女人是老虎?果真是贼心很不小,贼胆芝麻大。 简丹心下好笑:“练完了。” “唔,练完了。”两人身高差距在那儿摆着,唐劲小角度俯视简丹,简丹神色又柔和欣悦,结果唐劲心头就渐渐松泛了;这一放松,他就粲然乐了,两手一伸,冲简丹竖起了一对大拇指:“四圈?厉害!” “七圈。”简丹微微一笑,“哎,你也在这儿晨练?以前没见过你。”高考之前,简丹已经将三期训练计划执行完毕。其中第三期计划里有晨练,只是负荷轻得多。 “啊,没。我这几天休假,过两周就回去了。”唐劲撩起毛巾擦了把早就擦完了的汗,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回部队去了。” 果然! 简丹并不打算跟他聊天气,这话题太无害了。简丹捡了一个她熟悉、唐劲肯定也熟悉的:“怎么这会儿休假?一般不是过年的时候申请一个么。今年轮到你留守了?”部队探亲假一年一次,大家不可能全都在过年的时候休,总要轮流着来。像连长跟指导员,团长跟政委,怎么也得留一个。 “不是,过年那会儿我们都走不开,这个月我妈生日,所以……”唐劲说到“过年那会儿”五个字,脸色不大好,笑意全无;而后他突然冒出一句,“你还读书吧,今天周三,没课?”就这么硬生生转了话题。 真是乖孩子,竹筒倒豆子。简丹点头“嗯”了一声,打量着唐劲,评估他脸色的灰度,以此推算他过年的时候到底遇上了多严重的事儿…… 算了,那可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唐劲被看得又不自在了,没话找话:“你,呃,你大学生?” 简丹很自然就点了点头----高考前她就拿到高中毕业证了哈!当然还有毕业典礼。而虽然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没来,但肯定会有一张的。何况,从心理上而言,要简丹承认自己是学生不难,活到老学到老嘛;可要她承认自己是中学生,这就很难了。 唐劲无话可说,又过小半天,找出一句:“学什么的?” 这是查户口吗? “物理。”简丹早计划好了报物理系。因为够冷门、够基础,以后若是历史相似,需要衔接,很方便;若是不相似,专业上也熟门熟路,去研究所去大学里任教,一样没浪费优势。而后简丹开始问娃娃脸,笑眯眯地问、故意问:“你呢,哪个部队、干什么的?” 唐劲一怔:他以前刚当了那五花八门空降两栖什么都包的特种兵时,不懂事,还会跟人得瑟什么最新的装备最好的枪;可他后来真进了老营,却是再也不爱说这个了…… 偏偏他一时间记不起军官证上挂的番号了!好多年没人问了呀! 于是唐劲便胡乱道:“7788部队,工程兵,挖隧道的。” 简丹心下登时了然:当兵的生活单调,吹牛解闷是常事。这年头都是太平兵,所以只要所在部队装备先进一点编制重要一点的,大都爱跟人说自己是特种兵----这些“特种兵”除非在训练演习中遭遇事故,又或者抗洪救灾遇到了险情,否则不会有什么机会当烈士。 而真正干“重活儿”的,却没一个喜欢提起。 纪律严格要求保密之外,还因为他们付出了太多----吃苦那是小事,负伤也没什么,只要养得好。 可就算自己运气好,又有哪一个,不曾亲眼看着战友落下残疾、乃至牺牲殒命…… 那滋味,怎么也不好过。 这些东西,不懂的人,怎么说也不懂,所以他们不爱说;懂的人,又不需他们解说,碰个杯点个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 简丹知道,她明知故问,只是想确认这娃娃脸干的活儿到底是不是最危险的那一种。所以简丹没再继续,只是无奈失笑:“好啦,还七七八八呢,你们要保密是吧。” 唐劲讪然笑了笑,转而回过味来了:“那你还问!” 简丹跟唐劲竖起三根手指,一晃:“那,你刚才问了我三个问题。” 唐劲“哦”了一声,目光跟着简丹手指一晃,又瞅瞅简丹弯弯的眼儿,心里毛毛的,直犯嘀咕:为神马女孩子说话我都听不懂?! 他看上去任君宰割! 其实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男人站在那儿一呆,怎么也不算好看……但唐劲那张娃娃脸一发傻,就是憨得可爱了! 简丹瞧得心情大好,含笑道:“所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吧?还有你几几年生的。” 她说得理所当然,唐劲彻底糊涂了:啥时候欠下了这一笔? 简丹期待地望着唐劲。 唐劲眨巴了下眼,努力开动脑筋,却还是压根弄不懂简丹的逻辑----他却不想想,简丹根本没用逻辑! 只是,被这么个好看的小姑娘搭讪问名,唐劲懵懂无措了一下,当即心花儿朵朵开啊开,飘飘然啊飘飘然,想不出来就丢开不想了、就笑了,顶着两个酒窝,老老实实交代了:“唐劲。七七年。” 简丹见了唐劲这得意的小样儿,更好笑了,只是忍着没露出来:“唐劲?” *************************** 唐劲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把他的名字写给简丹看,而后脚一划擦了,把树枝递给简丹:“你那?你叫什么?” 简丹接了树枝,却没弯腰写名字,执在手里晃悠晃悠:“你问了我三个问题,我也问了你三个。” 居然还记数! 唐劲早忘了问来问去问了几个了。他无语了一瞬,眼睛一亮:“那还不容易,你再问我两个吧!” 简丹退开一步手一背,仔细打量了唐劲一遍:“一米八二,七十六公斤,陆军中尉。对不对?” 简丹在意的重点是前两条。可唐劲被最后一条吓了一跳,惊得往后一仰撑大了眼睛:“呀?你怎么知道?!” 间谍?美人计? 不可能!这北京城里多少高参多少将军!不找他们找您? 得了吧! *************************** 简丹逗得开心,树枝一丢,拍拍干净手,冲唐劲谑然诡笑:“你这也是一个问题了。” 唐劲心里猫爪儿似的:“哎,不是吧,这么小气!” 简丹清清嗓子,煞有介事、一本正经道:“好吧,其实我能掐会算。”保定唐的功夫,虽然占了个“鸭”字,却不是水里用的。因此他们那一派的人入伍,去陆军野战部队,板上钉钉。而眼前这位,军校毕业下部队,这年纪,正是中尉;高中毕业入伍,凭那身功夫破格提干,这年纪,也是中尉。 所以啊,这可不就算出来了嘛! 但唐劲哪里知道? 唐劲抓狂:“谁信啊!” 简丹笑眯眯道:“真的。” ----真的你还笑成这幅样儿?! 唐劲一个劲儿直摇头,一脑门的官司。 简丹心情愉快,兴致颇好:“我去吃早餐,你去不去?”说完极为诚恳地望着唐劲----当然诚恳了!勾引帅哥能不诚恳么?! 唐劲正在气头上,张了两次嘴要说“不”,可怜他长年窝在鸟不生蛋的山沟沟里,连只母老鼠都难得见,这会儿对着年轻姑娘红润清丽的面庞、亮晶晶的眸子,那点恼火就像松了口的气球一样“嗖嗖”瘪了下去,到底说不出“不去”这句话,最后只剩有气无力四个字:“我,没,带,钱。” 简丹当即一摆手、开路走:“有我呢。”紧接着又回头跟唐劲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明天你请,后天还你请,大后天依旧你请。走吧?” 唐劲登时乐了,点点头,与简丹一块儿走了。 *************************** 两人出了公园。 “豆汁儿焦圈肉烧饼,还是豆浆包子粥炒面?” “豆汁儿!” “哦。”简丹应了,当即脚跟一转,食指干脆利落一划儿,“嚓”一下指了右边:拐弯。 唐劲就跟着转弯了,同时脑海里隐隐闪过杨队让他们“小子过来”,或者“一边儿去”时那架势……也是这么手指点了人、一拨儿! 唐劲赶紧使劲摇摇头,用力甩开了那景象。而后唐劲偷偷瞅瞅身旁的简丹,还小小内疚了一把----这可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哪能跟那笑面狼比啊! 两人进了店,唐劲高高兴兴要了一碗豆汁儿、两个焦圈。 简丹却在豆汁儿跟羊肉汤之间犹豫了一瞬。 她真正的籍贯,乃江苏常熟,而大学食堂、军队食堂,也不提供这么风味独特的餐点……所以豆汁儿对简丹而言是小吃,不是正餐。 她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跟初恋男朋友在天坛旁的一家店里尝过,东西粗糙、味道可不算好,后来又见过很多店,却不曾再进去一试了。 唐劲不解,瞅简丹:点啊! 老板蒙着个白口罩,也瞅简丹:您要啥? 简丹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了,她也承认自己有点怀念那滋味----不是怀念那个人那家店,而是怀念那段岁月、那种心情。于是简丹当即道:“一碗豆汁儿,两个焦圈,一碟咸菜。”又瞧了瞧唐劲,微微莞尔:“我都吃这么多,你也一样?” 唐劲就有一点不大好意思:他这不头一次被女人请客嘛!还头一次跟一女孩儿…… ----约会?! 仿若晴天一霹雳下来,唐劲醍醐灌顶! [奉献] 20、邀请 20、邀请 这一明白,唐劲就害臊了,手不由自主蹭蹭裤衩,都不知往哪里放。 幸而简丹见唐劲局促,并没再问他,直接跟老板道:“再来个肉烧饼……不,两块吧,还要一个豌豆黄,一个糖火烧。” 这店里的肉烧饼是小扇形一块一块的,个儿不大,瞧得出是一个饼切八块得来的。 没办法,这年头的早点店,也得适应大家愈来愈精细的胃口。 老板麻利舀了豆汁儿、夹了点心,等他有空抬头看一看热闹、瞅一瞅唐劲,唐劲已经撑起了,瞧上去大咧咧蛮不在乎,只除了耳根通红。 *************************** 店里人不少,大多是年纪大的,有几个还拎着太极剑、舞蹈扇之类。好在这会儿才六点多,毕竟还算早,尚不是买卖最好的时候,两人略等了等,就找到了一张桌子。 他们放下东西,落座,唐劲才反应过来:“你没给钱。” 简丹理所当然:“帐上扣呗。”她早八百年不带现金了,偏这日子,居然越过越回去了!幸好这附近,她经常光顾的早餐店也就两家,那就每家存点钱呗。 “噢。”唐劲应了一声儿,依旧没动筷子,正正坐在那儿,两手抓抓自己膝盖,瞅着简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这架势,不说不吃是么? 不知道名字,这东西就有毒了? 简丹本来就没打算瞒,瞧了唐劲一眼,当即筷子一调头,筷尾沾了点豆汁儿,在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简丹。 这两字笔划少,倒着看并不难认。唐劲一瞅,心满意足,乐了:“简丹。这名字真好记。” “那是。”简丹扶住碗,“你几号去部队?” “二十五。” 探亲假,未婚的看父母,一般是二十天,那就是六号到的了。怪不得之前在公园里没瞧见。 简丹就“哦”了一声,低头吹了吹滚烫的豆汁儿,小啜了一口。 而唐劲怔了一下,捏起一个焦圈,无奈瞅瞅简丹,盯着对面的人、大大咬了一口手里的东西----真是一点不肯吃亏!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娘们儿! 可是娘们儿就是好看! 他还跟娘们儿搅合一块儿了! 而且他还想继续搅合……明天、后天、大后天,最好还有以后很多很多天! 呜…… *************************** 两人吃完东西,交换了手机号,各自回家。 唐劲一听就记下来了,他好歹也是训练过背图的;可简丹还没拐弯,瞧见一小女孩大哭多看了两眼,就把那串数字给忘了后八位…… 没办法,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 其实这个新皮囊的记忆力还是挺好的。然而简丹有太多故人,都曾经比现在的唐劲更重要;所以简丹有太多过去,都比这个号码更深刻。简丹不想时时忆起那些,故而她也无法独独记住这个号码----不是记不住,只是想忘掉,结果习惯成自然了。 这只是一种本能。谁也无法背负那么多,还过得开心。总要放下过去,减轻负担,才能往前走。 简丹自己也没意识到;或者说意识到了,却下意识默许了----她回到家里,还在手机里输了名字,结果回想了十几秒,失败,当即小叹一口气,放下了手机、洗澡去了。 然后简丹开了电脑,继续昨晚的工作。 与此同时,唐劲回到家,敲门喊妈妈----做早课,兜里揣个小东西很不方便,何况金属的。所以他不止没带钱,也没带钥匙。 刘澄红以前当过知青,上山下乡那会儿,争相表现当“铁姑娘”,硬挺着干重活儿,落下了病根;等生了唐劲,更是雪上加霜,后来就提早退休了。好在更年期一过,这几年倒是渐渐又好了;又因为闲暇无事,愈发在逛街厨艺上花功夫。因此刘澄红给唐劲开门时,不止买完了菜,还煎了饺子,立马招呼唐劲多吃几个:她这当**小时候挨过饿,所以啊,总要看着这独生儿子吃饱了,心里才觉得踏实妥帖。 可唐劲已经吃过了! 刘澄红一听,又把唐劲唠叨了一遍,却忘了问问儿子谁请的客。 唐劲胡乱应着,推着他老妈回了厨房,转出来无奈吁了一口气,回房间里输了手机号,接着去冲了个凉。 而后唐劲蹿回房间,抓起手机就想拨,最后一瞬却卡住了,挠头----拨了说什么? 唐劲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玩着手机在房间转悠了半晌,没寻着理由。 可是明天早上好遥远啊好遥远…… 太遥远啦! 所以唐劲坚持不懈、继续努力! 当然,同时唐劲也没打算亏待自己:他开了风扇吹着就要往床上歪。 ----却发现床已经被整好了! 问也不用问,刘澄红的劳动成果。 唐劲都朝后倒了一半了,到底没好意思躺下去,腰上一挺,扳住桌子角起了身,坐去了电脑前。 可电脑椅老旧,小了点儿,唐劲坐了一小会儿不大舒服,关了风扇,溜达到了客厅,开了老吊扇,把自己往沙发里一扔。 就在这之间,唐劲无意间瞟见茶几下面一格搁了一份东西,题头瞧着好像……用得着? 当即抄来就看! 是雅典奥运会火炬传递的安排细则。一部分内容是新闻发布了的,人人看得到。还有后面几张,属于组织人员工作人员要熟悉的,什么分组啊条例啊应急预案啊之类。 是唐启松的东西。 唐启松是北京体育大学武术学院教授,不仅属于武术圈子,同时也是体育界人士,顶着几个协会名衔。这不,人手一份计划细则,上面什么都有了:路线人员时刻表,节目安排应急处理。 眼下唐启松一身运动服出门忙儿去了,这细则他用得到的几条,早划出来了,烂熟于心,无足轻重,结果就被他拉下了,便宜了唐劲。 唐劲扫了一眼,嘿然乐了,看看厨房那边,拿着东西溜回房间,把门一关,清清嗓子,拨手机。 *************************** 八点多的时候,简丹正敲键盘敲得十指翻飞:就像跑步跑到极限过去一样,简丹预热完毕,进入了高效运作的状态。 正在这时候,手机响了。 简丹摸过来扫了一眼,见是陌生号码,习惯性就掐掉搁下了:作为私人信息,这女孩的手机号码保护得并不好,接到过不少广告短信诈骗短信。 旋即简丹才想起可能是唐劲,又当即捞起来打过去:“喂,唐劲?刚才按错了。” 那边唐劲刚开始沮丧,简丹已经拨回去了,唐劲一下子就高兴了:“今天奥运火炬过这儿,我们去看吧?” 她早看过了!她还做了志愿者了!还有…… “不是零八年么?” 唐劲乐了:“嘿,那还早呢,今儿是雅典的。”您、真、逗! 简丹注意力尚有一大半在工作里,难得反应慢了半拍,茫然重复:“雅典的?” 迷糊!这回轮到你了吧?风水轮流转啊! 唐劲乐坏了,倒还知道强忍下去、没冲着手机笑出声儿来,瞅着细则第一页,现炒现卖:“今年八月份,雅典奥运会,火炬传递,昨天飞机刚送到,今儿过北京。从人民大会堂到颐和园,会经过鼓楼外大街。” “噢。”简丹听出了唐劲的笑意,不过她毕竟不是真的十八岁女孩儿,这点取笑,她还真生不了气,“好啊。现在?” 现在?唐劲一怔,马上“唔”地用力应了一声,迅速翻翻他老爸的那几张详情安排----可他不知道简丹住哪儿,这要给出个行动计划就不成了!唐劲抓头,当机立断:“咱们碰面说吧?我这儿有份打印的,地图时间都全啦!” “行。”简丹干脆利落答应了,手机换到左手,关了文档关了电脑、收拾活页笔记本,又关了空调,“那你骑个自行车,带上证件。我们公园东门见。” 唐劲一怔:“啊?哦。”怎么好像……杨队在给他们派活儿? 简丹听他懵然,就解释了一遍:“要追着瞧热闹,自行车最方便了。证件么,他们总该有警察开路吧,可能拉了线,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带着吧,万一要用。**出发、颐和园终点,那这会儿应该还在我们南边,从公园东门去鼓楼外大街,逆着过去,怎么也碰得上,顺路。” 唐劲从慢一拍进步到了慢半拍:“噢。” 简丹听着就有点儿不放心,无奈道:“别忘了帽子,太阳厉害。拜拜。” “拜拜。” 那边唐劲挂了电话还有点茫然,不过紧接着,他意识到简丹答应了,当即就忘了那点儿奇怪的感觉了,嘴一咧乐了,翻了一遍衣柜抽屉,找了一件白体恤一条运动短裤穿上,转而瞅瞅自己左膝上方的疤,一顿,扯了扯裤腿瞧着遮不住,无奈搔搔脸儿,又脱下换了一条长的。 哎,这都啥时候置的? 他该买衣服了! 然后唐劲抓了细则书与钥匙,揣了手机,拉开抽屉拿了几张钱塞裤兜里,到客厅找了一顶棒球帽,一边换鞋一边冲厨房喊了一声“妈我出去啦”,就带门走人了。 刘澄红正趁早上凉快些,忙着做炸酱呢。等她握着铲子探出头来,唐劲早已经不见人影了。 [奉献] 21、心动 21、心动 这边简丹端了椅子归位,拿了手机钱包餐巾纸,丢进米奇小背包里,开门。 客厅里,简芳刚洗了碗没一会儿,在沙发里看英文儿小说:这也是专业熏陶哈。 孙兴华则早已吃过早饭、去了公司了:他们得倒班,所以今儿他在简丹之后不久就起了,下了白菜肉丝面,自己三口两口吃完了,又端了一碗送去房间里,瞧着简芳被勾得肚子咕咕叫、睡不住了,才笑眯眯出的门…… 那会儿简丹还在跑步呢。 简丹一边从衣架上摘了帽子,一边与简芳说了一声。 简芳一口答应了,欣然目送简丹换鞋出了门,这才真正把目光移回书上:简丹以前太内向,心思又重,她一直巴不得女儿多跟同学出去玩,散散心,多笑笑。 当然,现在简丹好多了。 可出去玩不好吗? 很好呀! *************************** 简丹轻快下楼,从储物间里推出山地车。黄黑的捷安特。压岁钱买的,第二期训练计划的个人用品,同时也顺便熟悉了附近的大街小巷----后者很重要。 那边唐劲也出了门了,骑着他老爸的古董,二八寸凤凰牌,只觉得天特别蓝,云特别白,树叶特别绿,阳光特别灿烂……连麻雀都特别机灵! 简丹顺路买了两个矿泉水,丢包里。 唐劲离得远,一路卖力蹬,哼小曲儿。 简丹收起找零装了包,还没蹬起速度来,转头看见迎面而来的柳阿姨。柳阿姨是十二号院里的邻居,挺泼辣的老北京。 柳阿姨逮着简丹问高考。 简丹便笑眯眯下了车:“还行,发挥正常。” 柳阿姨一听,很替简丹高兴:她也是瞧着简丹长大的,清楚这母女俩前些年可不容易! 不过同时,柳阿姨也羡慕,又有点儿泛酸:“我那假小子,要有你一半,我就没啥可求的了!估分了没----能上北大吧?” 他们家可没离婚,孩子也聪明,两人也抓得紧,然而这成绩,怎么反而比不上简丹的? 简丹对考试成绩心里有数;不过这种话,没法儿一口应下来,所以简丹笑了笑,打太极:“琴琴才上初中吧?聪明孩子都贪玩,高中赶上来的多的是呢。估分还没算,老师大概没这么快拿到卷子。再说估分也做不得准,算不算都一样----得等分数下来才晓得。” 柳阿姨又絮叨了几句,这才放过简丹。 简丹一者了解柳阿姨这心情,二者感激柳阿姨替她高兴的这份真心,三者看中柳阿姨心直口快,存心借了柳阿姨之口散八卦,所以简丹逐一耐心回答----她就是要让人知道,简芳再婚后过得好,还养大了个好女儿! 传开了,大家都羡慕那两人,那两人不就更开心了么。 所谓幸福感,一种来自比较,一种来自自我成就、自我满足。 再说了,说不定会有人跟吕一鸣提呢,嘿! *************************** 结果简丹这一耽搁,还是唐劲到得早些。 唐劲百无聊赖,五分钟里掏了两回手机看时间,忍不住摁到通讯录想拨电话;想想他一大老爷们儿,实在不该跟一小娘们儿计较这种小事,又搁了回去。 只是时间过得好慢啊…… 唐劲又换了一个姿势,开始有一点儿哀怨了。 然后他就看到浓绿的树荫下,简丹蹬着一个明黄墨黑的山地车,身姿舒展动作流畅,白帽白衫白长裤,穿过细碎摇曳的光影,倏然而来,快得叫人悬心,偏又稳得让人安心。 唐劲当即乐了。 *************************** 简丹骑得快,是因为她耽搁得有点儿久了;也因如此,远远地见了唐劲,简丹不仅一颔首招呼,还歉然微笑。 唐劲正贪婪望着这一幕,见简丹冲他笑,高兴得见牙不见眼儿,左边胸膛里有什么“砰砰”一撞! 一只小小的花骨朵趁机破土而出,扭了扭身子…… 他这么开心,简丹瞧着心情跟着好,笑意更盛了;到了跟前刹了车,一脚支地,反手从包里抽了一瓶水朝唐劲怀里一抛:“路上碰到熟人了,说了几句。让你久等了。” 不止有解释,还有水喝! “没事,没有的事儿。”唐劲忙忙否认,利索接了水,夹去了后架上。 而那只小花苞一鼓、又一鼓,“啪”一下绽开了!至于之前那点哀怨,早就灰飞烟灭,化作春泥更护花去了…… 所以唐劲就直冲着简丹乐。 好好看的小姑娘哇! 结果简丹瞧着唐劲的样儿,难得笑出了声儿:“走啊。” “噢。” *************************** 两人并骑行了一路,碰上火炬,又跟着回转。 火炬所过之处,各个城区各个街道,各自组织了节目。秧歌集体舞。他们也顺便瞧了几眼。 不过,这两人虽然看上去很像热情市民、一直孜孜不倦地跟在非机动车道上,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唐劲十之**的注意力在简丹身上,还有一两分,一半放在路上,一半在火炬车队那儿。 简丹倒是好一些,可她也就花了五六分之一在火炬手那边;三分之一的心思,用来瞧沿路风景,用来怀旧了;余下了一半左右,则归唐劲。 不知不觉,已经快十一点了。 唐劲手机响,两人便停下来了。 “喂,妈?” 刘澄红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裳:“你在哪儿?中午吃饭,是不是又给忘了?!” 唐劲一呆,反射性看向简丹。 简丹略有一点好奇,瞅着唐劲等下文。 那边刘澄红气着了:“你赶紧给我回来!”啪一下挂了电话。 *************************** 火炬手在前面停下交接,又开始跑步前进。 两人没再跟上。 唐劲瞅瞅简丹,又瞅瞅手机,眉头一皱,几乎想把手里这机子摔掉----他真后悔他带了手机出门! 简丹了然:“找你有事?” 唐劲一点头,又摇摇头,心烦意乱:“我给忘了。”本来相亲这个事儿,唐劲头一回完全新鲜,还有一点紧张,后来就觉没啥好害臊的,只当下馆子吃顿饭,也算是孝顺老妈,再说这也不是第一年第一次,他早习惯了;可现在再叫他去,唐劲就不乐意了,还觉得不妥当,欠了简丹似的…… 心里内疚! 简丹倒不在意:小事而已。对她而言,除却生死无大事。再说,目前这进展已经很快了,她很满意,就算放一放,也不耽误什么。所以简丹安慰唐劲:“也好,中午温度也上来了。我也回家吃饭。” 结果唐劲更郁闷了----简丹不在意,不在意他半路有事儿走人! 偏偏唐劲那脑瓜子,一时间压根不明白他为什么郁闷,仅仅本能使然,这就只剩赌气:“不去了!” 简丹一奇:“哎?” 唐劲瞅简丹:“我们在外面随便吃一点好了。”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放人鸽子了。以前无意中忘过一回:与老同学一时兴起,跑香山玩,接到了太后懿旨,没来得及赶回去。后来被老爸吼得恼火了,又故意放过一回:放的是老爸那边的介绍的人。从那以后,唐启松再也不肯亲自开口叫唐劲去相亲了,哪怕他那边找了人,也交由刘澄红跟唐劲说。 简丹莞尔:“你说你忘了,那是之前约好的吧?答应人家的事,还是去吧。反正,咱们住得不远,回头再出来也容易。” 最后一句话起了效果。唐劲到底没好意思说他是去相亲,于是勉强点了一下头,决定去吃了这顿饭,然后让老妈把接下来那半打都取消。 统统取消! *************************** 简芳下午有课,既然女儿出去玩儿了,她就早早去了学校,食堂里吃个午餐,办公室看看书,然后上课去。 这样子,简丹回到家,直接拿个杯子往里倒了些纯麦片,再加一袋牛奶,微波炉一转,又从冰箱里找了腌萝卜,装了一小碟,正儿八经摆到桌子上,先欣赏几秒,然后一分钟就解决了午餐。 她现在刚开始考后训练计划,因为要用到室外场地,加上夏季日出渐早,睡觉时间与起床时间双双比之前早了一个小时,还没完全调整过来;何况中午午休,本身就是个好习惯。所以简丹吃完,合衣小睡四十分钟,打了个迷糊,也正好消食。 等到手机闹钟一响,简丹应声而起,开了电脑、去洗把脸,回到房间正好干活。 而另一边,唐劲被刘澄红从头发收拾到鞋子,然后无可奈何跟着他老妈出门了……话说,他的头发有什么好收拾的?半寸都不到。往左梳,朝天竖;往右梳,还是朝天竖。 结果到了餐馆,唐劲发现他老妈这回给他找了一美女。美女营业员。名叫王秀梅,瓜子脸,大眼睛,俏鼻,嘴唇大小也好,漂亮极了! 上点妆,那活生生一杂志封面! [奉献] 22、相亲 22、相亲 他们到得晚了些,两边先隔着餐厅的玻璃窗,打了个照面。 唐劲惊艳,小声嘀咕:“这都能当演员了!”苍井啊武藤啊,统统靠边站……打住!打住打住!咱不能这么咒人家姑娘!积点儿德啊。 刘澄红看了一眼儿子,好笑。说实话,她其实不大满意这回的相看对象,除了人长得漂亮,家庭背景、学历、工作,都算不得好。 可她也没办法了! 以前倒有些条件好的,然而女方往往嫌弃唐劲的工作----第一眼瞧着大多还有几分意思,毕竟唐劲虽然没什么仪态,可身高长相不错,身材又好,还爱笑。但接下来一听是陆军中尉,长期在外,一年一个假,这就打退堂鼓了。 这一年十一个月不在家的男人,结不结婚有什么不同? 装个电灯泡,还是得自己上! 又不靠他养,守活寡么?! 而且陆军中尉,野战部队,穷得跟鬼似的,工资补贴全算上,一个月一千几百块钱----军队可没什么年终奖、分红! 另外,人到中年八成还得转业,前景不明,这就更不靠谱了。 而北京城里别的不多,两条腿的男人可不少,年轻一点、高大一点、长得不坏的,还是不少。唐劲只不过有几分帅,远没英俊到让人忘乎所以的程度。 她们此前与唐劲没有打小的情分,这一面之间,也没有一见钟情,自然不愿意单方面大把付出、从此将自己的生活与唐劲栓在一起。 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仰慕军人的小姑娘,唐劲假期一结束,被刘澄红磨着打了几回电话过去,两边干巴巴几通…… 结果那小姑娘再也不崇拜解放军了! 两人自然也没了后文。 对此,唐劲大松一口气,只觉酷刑结束;刘澄红叹气一声,可惜了好些日子。 幸亏唐劲除了第一次相亲时,有点期待有点紧张,从没惦记过哪个,也不在意被人当西瓜挑这拣那----他连他老爸那劈头盖脑的训斥都抗得住,还是当着亲朋好友面儿的,怎么会怕这些? 这些都是外人! 所以,若是给脸儿,那就捧着点儿;不给脸儿,爱理不理。 这样子,刘澄红并不须操心安慰自己的独生儿子,只气愤一把“我儿子好着呢”,转眼又斗志满满了。 不过刘澄红也做了战略补充:她给儿子加码,买了婚房。今年年底可以交付装修了。 为了这个,唐启松不得不把他看中的新车给舍了----臭小子!他那破大众,早该换了! *************************** 这顿饭开始时,一共五个人:介绍人是刘澄红的老姐妹,唐劲要叫一声“阿姨”;两个正主儿,两个陪同家长。 不过两边坐下没多久,菜还差一个才上齐,三个老的就撤退了:宋阿姨先找借口溜了,还拉两个陪客走人;两个陪客不好硬坐着,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剩下的让年轻人自己处去吧,说不定还放松点儿呢,也就走了。 刘澄红站起来之前,偷偷塞了几张一百的给唐劲: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她怕唐劲忘了带钱,闹笑话。 结果留下两个正主儿,大眼瞪小眼……不!大眼瞪大眼。 王秀梅看着唐劲,一时想不出话题,只好笑了笑。 唐劲回她一点头,也笑了下,而后埋头大吃。 他人还坐在这儿,心思却早已飞了:最初的惊艳已经过去了,而这姑娘是漂亮,非常漂亮,可是没简丹好看! 这话乍听着自相矛盾,然而细想却不是----眼下这女孩子可是在相亲,又碰上了一个条件好的、嫁了就能舒舒服服过日子的,她的确意动,可这样的心态,又能有多放松? 但简丹不同。简丹见了唐劲,一者不紧张不害怕,二者真心高兴。虽然简丹那高兴淡了点少了点,以至于笑容浅浅,可她眉眼之间舒缓,神情也从容愉悦,都在那儿摆着。唐劲眼神好得很!当然瞧得一清二楚。 那会儿唐劲只觉得开心;这会儿一有对比,就分出上下来了。 再说了,简丹运动充分精神抖擞,举手投足还气派十足……这就更好看了! 漂亮姑娘唐劲当然喜欢瞧,可唐劲要的是好看的,好看的!哎呀,他也说不清楚!反正,再漂亮能漂亮过画报去么? *************************** 王秀梅倒没觉得唐劲吃相不好,因为她爸妈也这样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她到底有点儿尴尬,走又不好走,一时间干巴巴坐在那儿,只觉椅子上生了钉子,扎屁股。 唐劲没几口扒掉了半碗大米饭,抬眼瞅了瞅王秀梅,见她不像以前某几个那样露出嫌恶来,就够过桌里侧的菜牌好心了一回:“你不爱米饭?要不要面疙瘩?” 王秀丽意外:“呵?不用了。”忙扶起筷子,刚想说句什么,唐劲已经吆喝了一声:“服务员,再来碗儿面疙瘩!”伸手端过王秀丽面前没动过的米饭,“快点儿,啊,别饿着人姑娘。”又埋头努力去了。 那边服务员忍不住好笑,亮起嗓子应了一声。这边王秀丽瞅着唐劲呼啦呼啦几大口,第一碗米饭底朝天、第二碗也开始少下去,实在哭笑不得!可她窘迫之外,也有一点感动:她之前也相过亲,碰到过一个吃饭斯文、却问都不问她口味、只顾自己点菜的男人。 相比之下,唐劲可爱多了。 所以王秀丽忽然之间心情好了一截,也不患得患失了,心里光棍道:吃吧吃吧,至少这菜挺不错! 于是这两人就一起努力,共同扫荡了一桌菜。然后他们各走各的了----唐劲没问王秀丽手机;王秀丽微微暗叹一声,也没问。 不管怎么样,至少都吃饱了,没糟蹋好东西。 *************************** 这结果唐劲很满意----他顺利完成老妈交代的**任务哈! 一没提前溜走,二没怠慢人家姑娘。 可刘澄红很不满意!唠叨了唐劲一顿,末了道:“你不问,妈去问!” “妈!”唐劲急了!在沙发里捱了半天,正以为结束了、解放了呢!“她嫁你那房子,还是嫁我这人啊?” 像西瓜那样被挑挑拣拣,他忍了,忍下来哄老妈了;但是像西瓜那样被卖掉,那可不成了!他才不要! “嗐!”刘澄红拿唐劲没办法:她清楚,她能把唐劲磨去相亲,但唐劲说了“不”的,她掰不过来----这父子俩都这样!“那你还想要什么样儿的,啊?!” 以往她问这问题,唐劲要么反应茫然,要么胡扯几条;可今天刘澄红只不过随口一埋怨,唐劲却忍不住乐了,还有一点害臊,低头埋脑,不看他老妈。 刘澄红眼睛一亮,俯身过去:“哎,你有啦?”又往前凑了凑:“糖糖,跟妈说说?” 八字还没一撇呢! 唐劲瞅瞅他老妈,直觉说了不妥,倏然蹿起来就奔自己房间里去了,一旋身带上门。 他动作行云流水、舒展利索,可惜当**瞧儿子,早瞧惯了,哪来的闲心儿欣赏? 刘澄红手慢,逮了个空,只得拍了一记沙发,又喜又恼,嗔怒:“臭小子!”却并不追过去问----那样儿怎么也问不出来的。 得趁唐劲心情儿好的时候,好声好气儿地慢慢哄。 然后刘澄红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独自出了神,心里渐渐有一条线悬了起来:她这独生儿子,小时候被看得紧,又练功又上学,压根没什么课余时间,除了揪过同班小女孩的羊角辫子,就没机会干别的了,被他爹管死了----本来那揪辫子啊什么的,只不过小孩子闹腾,实在不算是什么大事儿。问题是,唐劲小牛犊子似的,皮实,手劲不小,又莽莽撞撞,不止把人家的头绳捋了下来,还扯疼了那小姑娘! 那小姑娘又疼又委屈,当即就哭了! 那会儿可还在上课呢! 结果老师叫家长。唐启松重面子,黑着脸压着唐劲给人家小姑娘和小姑娘他**妈道歉,回家气急败坏狠打了唐劲一顿,看得愈发紧了。 那会儿,唐劲给同学过个生日,都要他老爸批准! 至于后来,唐劲去了部队,更是没什么姑娘可瞧。 而到了如今,这都老大不小了,居然…… 刘澄红长长叹了一声儿气----她能不担心吗?! 气还没叹完,门忽儿一开。刘澄红转头一看,唐劲探出头来,一边冲房里摁空调遥控器调温度,一边跟刘澄红道:“对了妈,你那儿还有五六个是吧?我不去了啊。” 刘澄红可不这么想----那边归那边,这边也能相相看嘛!要不这一回部队,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但她知道唐劲的脾气,又直又臭,跟唐启松一个样儿!同时相两个,她还能磨得唐劲答应;可既然唐劲自个儿有了喜欢的,这打算,那就铁定不会同意。 所以刘澄红张张嘴,说出口的话儿就换了:“那你给妈说说,你那姑娘什么样儿?”推行本方计划肯定要失败,那就别试了,糟蹋机会,还是换点消息吧! 唐劲又摁了一下,对着遥控器乐了,赧然又高兴,美滋滋道:“挺好看的。”重新把门关上了。 刘澄红问的可不止这一点!所以她白了一眼房门,无奈摇头;顿了顿,又不禁失笑:居然能叫儿子开心成这样儿! 她这当**,心中对那素未谋面的儿媳妇儿,到底生出了几分期待来;不过期待之外,也有些酸溜溜的:唐劲见了她这老妈,可从不曾如此高兴! 而房间里,唐劲瞎开心了一会儿,摸了手机,往床上一倒,给简丹打电话。 [奉献] 23、青春 23、青春 简丹这会儿正在自己房间里,开了快节奏的音乐,忙着训练呢! 下午三四点,最适合运动的生理时刻。 因为地方小,简丹只好四肢着地爬圈子:从地上、到窗上、到桌上、到椅子上、再到地上,头朝前上去,头朝前下来,就像小婴儿那样爬呀爬。 这样子热了身,而后是柔韧:开韧带、抖关节、扭软骨。 最后一项,则是力量,徒手训练不加负重,而且轻度负荷。 毕竟十八岁的女孩儿,还在青春发育期的尾巴儿上,力量训练不支持也不反对:可以做,但不能急,更不能贪。 再说了,这身体底子也不好。 不过…… 嘿,她现在能做得起俯卧撑了! 标准动作! 这部分训练,动作不雅又要着地,室外公共场地就不大好找地儿,买会员卡去健身馆则没必要,毕竟才起步阶段、对场地要求不大,所以简丹放在家里完成。 结果手机一响,简丹刚一口气做到第十四个,上吸下呼,正吃力,不得不聚精会神,被铃声一扰,左手劲儿一软,她一下子就趴下了! 右撇子都这样。简丹无奈,也不在意,起身抓过桌上的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微微莞尔,当即接了起来,一边关了音乐:“喂,唐劲?” 唐劲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不像早上打电话时那么紧张,所以他听得清清楚楚,那边被接通,劲爆的音乐响过一瞬、截然而止,然后是简丹的嗓音,明净从容,柔和好听,带出一抹由衷的欣悦。 不是客气,也不是礼节性的热情。 原来不止人好看,声音也很好听。 唐劲就乐了:“哎!是我。” *************************** 简丹起先以为,唐劲还想继续去看火炬。晚上在颐和园的场面的确不小,简丹觉得这主意不算坏。 不过很快,简丹发现,唐劲找她根本没有事儿,只是想跟她说话,听听她的声音。 多么单纯的目的! 简丹好笑,简丹还羡慕:她也曾经有过这种心情。所以简丹知道这有多珍贵。何况,听唐劲那么高兴,好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简丹也觉得开心。 两者相加,简丹对眼下这时光,就非常珍惜:她把余下的一小部分训练暂且搁开了;又问过唐劲家里也是电信用户,便提议两人换个免费的通话工具。 于是他们很快开了电脑,从手机换成了qq语音聊天。 唐劲话不少,可简丹话不多。结果没一会儿,唐劲就催简丹“你说话呀”。 对简丹而言,没有什么话题能算是禁忌。然而此时此刻,简丹的确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避免露馅儿之外,更重要的是,她其实更乐意听。 听唐劲说话,咋咋呼呼。热闹。 不过让唐劲泄气,简丹又不忍心。于是简丹就提议,两人去找个网络游戏玩----玩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新手村白丁,砍怪升级捡东西,总会有话说。 还有,唐劲八成会大呼小叫,听着就叫人开心。 零四年的六月,暴雪还没在中国大陆发布它那十年磨一剑磨出来的《魔兽世界》,唐劲找的是盛大的《传奇世界》。 不过由奢入俭难,简丹这辈子才一年不到,还不大受得了那原始画面,看了几张网上的玩家截图,就埋汰了一句。 而唐劲心情正好:他觉得简丹的主意很好,那些画面也挺好!所以唐劲只觉简丹可爱,快活嚷嚷:“哎哟嗨,您儿还真不好伺候!” 简丹一怔,想起上辈子,高兴就少了几分;她当即轻轻笑了一声,开口要调侃一句,不知为何,一时间却是微微倦然,便承认道:“是啊,没办法了。” 假笑! 不高兴了? 唐劲一怔,马上转了话题:“咱们去看看攻略吧。” *************************** 室外烈日炎炎,室内凉风习习。 俩人一身粗布衣,宰兔杀鹿砍草人。 简丹只是为了聊天,选了操作最简单的战士。唐劲好歹也知道装备冲突,于是当了加血的道士。 他们两个根本没想着升级,新手村桃花满树、金沙满滩,画面漂亮,他们砍砍小怪、爆爆小装备,包裹满了就回村卖东西,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小半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然后简丹这边先要吃晚饭了。 唐劲恋恋不舍:“明天见?” 简丹发现自己居然也有点不舍:“唔,明天见。” 唐劲摘了耳麦,傻乐了一会儿,才发现他的肚子正饿得欢,于是开门去厨房找吃的。 而简丹摘了耳麦,对着电脑桌面上的游戏快捷图标呆了一呆----哎,这半个下午,她都干了些什么?! 不过享受生活嘛…… 所以也是值得的。 *************************** 这天晚上,简丹晚饭后陪孙兴华与简芳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接着抓紧时间工作;到了九点临睡前,又把没完成的训练补做了,而后洗澡吹头发,安歇。 唐劲没训练,在楼下做了晚课;剩下的时间,他在网上到处搜泡妞秘籍、约会法则、恋爱攻略。 收集情报! 第二天早上,简丹按照前一天的日程表起身,唐劲却比前一天起得早了大半个小时。 唐启松见唐劲没赖床,难得欣然了一把;可他刚走到客厅里,想提一提给小李祝寿的事儿,却正好看到唐劲匆匆奔出门去! 结果唐启松脸色又一沉。 倒是刘澄红很高兴,满怀期待地目送唐劲出了门----瞧她儿子这样子,八成是找那姑娘去了! 不过刘澄红只笑吟吟瞅了唐启松一下,便回厨房去了,并不跟老头子说什么:唐启松知道了,逮着唐劲一问,唐劲不肯说,唐启松铁定要吼,那这父子俩可就又犟上了! 剩下唐启松孤零零站在客厅里,好一阵无语,气也气不起来了。 这娘儿俩! 又有事瞒着他…… 可自从唐劲逃家去当了兵,他在刘澄红面前,就气短了。所以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了! *************************** 人定湖公园里,北门旁的老地方。 太极老头当场目击了唐劲跑进公园,还是朝东门拐。 然后不一会儿,他发现简丹跑过北门。 老头儿眉毛抬了抬,呵呵乐了----年轻人哟! 哎,年轻真好啊! 青春呀青春! *************************** 这天晨练结束,唐劲兴冲冲问简丹“吃什么”。 扬眉吐气哇! 简丹仔细瞅瞅唐劲,不由莞尔,也不与他客气,一指左边:“豆浆包子。” 其实简丹认为,昨天的豆汁儿很不错。想来居民区的早餐店,生意多半仰仗回头客,自然要做口碑的;天坛边那家店,大概因为卖给游客,全都一锤子买卖,免不了就懈怠了。 而简丹以前,一直是冲着羊肉汤去的。羊肉汤益气补虚,温中暖下,她挺喜欢,她这身体也正需要。以至于去了那么多回,简丹豆汁儿一次也没喝过。直到昨天跟着唐劲试了一回,简丹才发现豆汁儿也挺好。 不过简丹还是选了豆浆包子。习惯使然。 结果这回轮到唐劲跟着点了一样的。 那包子是小的,简丹要了四个:青菜香菇,梅干菜五花肉,麻辣豆腐,牛肉馅儿。 而唐劲七个:店里小包子一共七种馅儿,他直接一样一个,除了前四种,还有白菜粉丝、咸菜肉丝、猪肉馅儿。 两人心情都好。 简丹只觉又是一顿美味的早餐,唐劲则是有新发现----这家店的包子真好吃! 好好吃哇! 之后他们说好下午四点一起去逛后海,就各自回家了:简丹得去学校;唐劲琢磨着买身衣服,又嫌太阳晒。 他这些年总穿军装,作训服、常服,除了过年被老妈抓去买新衣服,基本上没添过什么。 *************************** 简丹返校是因为要统一估分。 虽说如今是先出分数再填志愿,估分并不是必须的,只是为了让学生早一点确定分数档位、开始考虑学校与专业,不过班主任召唤,同学们大都会到,简丹也就去一趟----她的真实目的,乃是看热闹! 大家要各奔前程咯,这几天表白的送东西的,好多呢! 孙伟、关翎,不就是吗? 关翎同学,潘静同学今天也会到学校去呢! 所以简丹去学校时,随身的抽口小袋里还搁着一个卡片机…… 不相识的人自然不好拍,可若是某些同班同学那儿有什么热闹,不妨手快一点照下来,拷贝了发过去。 这样子的照片,十年后,万金不换呢! *************************** 简丹到得有些晚,不过她估分很快。除了语文、英语两门的作文不确定,要留个浮动区间,请它题目都没什么争议。 完事儿了,一看上下限:六百五十八,六百六十九。 简丹微微一笑。这分数足够了。 潘静见简丹结束,马上问:“丹丹,你估出来是多少?” 简丹并不遮掩,扯过草稿纸直接给潘静看其上的各科估分与最后总和,只在唇前竖起食指,示意潘静“噤声”,免得她惊讶之下嚷嚷出来。 潘静收到了信号,所以她一看之下讶然张嘴,然后立即就闭上嘴巴、咽了口唾沫,把那一声“哇”吞了回去。 随即潘静嘟着嘴儿,给简丹看她的:“哎,你把零头送我吧!” [奉献] 24、执着 24、执着 下限六百二十五,上限六百三十七。 潘静小声道:“北大清华,我本来也只是想想……可这回我发挥特别好!只是这分数瞧着悬悬的。运气好,说不定够了;运气不好,那就刷下来了。唉!”她说着就趴下了,一捶桌子,脸儿贴着桌面,瞅着简丹,嘟起嘴小声哀叫:“太折磨人了!” 简丹瞧了也无奈:“的确不好说。得等成绩出来才知道。” 这个分数,要看今年行情,看今年高考总体分数的高低,俗称大年小年。若是运气好,清华北大,说进也就进了,只是专业恐怕没几个可挑。 潘静几乎要扭动了:“就是啊,就是就是就是啊!上了就上了,没上就没上呗!这不上不下的,煎熬啊----煎熬!” 简丹瞧着好笑,正要逗潘静几句,教室门口那边,霍俊刚出去、又回来了,朝简丹笑眯眯喊了一声:“简丹,有人找!” *************************** 简丹应了一声,拍拍潘静安抚她,起身过去。 霍俊传了话就没急着出去了,倚在黑板旁的墙上看热闹,两手叉在裤兜里,悠然望着简丹走过去,笑容暧昧。 而挨着走廊窗边的几桌同学探头看了看外面,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简丹见他们如此,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想到自己桌肚里的卡片机,暗叹了一声“真是现世报”,脸上却没带出来,只是恬静----这点小风小浪,有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高考已经过了,大家都有闲心瞧热闹,一时间半个教室嘻哈直乐。 连坐在讲台后统计估分的班主任罗老师,察觉了响动,也只不过看看他的学生们,摇头好笑,并不说什么,推推眼镜又低头忙去了----这些都是成年人了,管什么管? 男女恋爱,再自然不过的事儿。像他们这样的重点高中,心理学教育学老师们也是要通晓一二的,顾着这个年纪的学生逆反心理强,对恋爱本就是不提倡、不打压的态度。只有露出影响学习的苗头时,才会跟学生谈谈。 潘静更是直奔到简丹身边,抓着简丹的胳膊用力一摇,激动地丢下一句“我来帮你把把关啊”,扑到窗边等着瞧热闹去了! 简丹无言----这姑娘!该说她聪明伶俐光明正大呢,还是胡搅蛮缠恬不知耻?! 霍俊则在简丹走过他身边时,轻声送了简丹一句:“行啊你!看不出来嘛。” 简丹无奈:十**的孩子,自尊心可娇贵了!而哄小孩这活儿,从来不是她的专长。所以简丹不置可否,只是停下了脚步,微微一笑,问霍俊:“是谁找我?”先打探一下情报。 霍俊痛快道:“卢盛。” 简丹茫然:“那是谁?” 霍俊讶然:“不是吧,校武术队那个no.one!八班的,体育特长生,武术比赛冠军,高考拿加分的,成绩也很好。你不认识他?照片挂在荣誉走廊里呢!” 简丹想起来了,关翎短信里提到过,只是听名不对号。当下简丹无辜微笑,道了一声“谢啦”,继续走向门口,同时脑海里爬过歪歪扭扭四个字,“花拳绣腿”----这类比赛不论拳术器械,都是演套路,没有对抗,可不是花拳与绣腿么! 当然,锻炼身体是很好的。可这冠军到底有几分功夫,还得另外看过才知道。 霍俊“嗐”了一声,无奈瞅瞅简丹,直摇头,一脸“你没治了”。 简丹回了他一笑,泰然自若走出了教室。 *************************** 走廊是开放式的,护栏实心,齐胸高,外侧带槽,里面填了土,种着耐寒耐旱的鸢尾与荷兰菊。 此刻,灼热耀眼的阳光照亮了一半的地面。晚开的一支蓝蝴蝶鸢尾,早开的几朵紫红色的荷兰菊,点缀着教室外的这一段走廊。 卢盛就立在阴凉里,卡其色的七分休闲裤,圆领白汗衫,瞧着也没什么紧张不安,与平常一样,只除了面有毅色:他直接找来这儿,动静明显,顶的压力可不小。 简丹一出来,卢盛便是一笑:“嗨!简丹。” 他生了一双丹凤眼,悬胆鼻,唇线也明朗,身材又一流。所以简丹坦然承认,这小孩模样挺俊俏----是俊俏没错,可重点在于,他是小孩! 粉嫩粉嫩的祖国花朵! 所以简丹微笑一颔首,开口就是打击:“是你?”二号。“原来你也在这个学校。” 卢盛听得出来,这笑意就少了一大半:“嗯,我在八班。”他前天晚上已经知道简丹不认识他了,可到了此刻才晓得,简丹对他居然连个脸熟的印象都没有! 好歹同校好不好?! 好歹他也被迫当了橱窗男好不好?! 简丹点点头没说什么,忽然回头! 潘静、霍俊连带两个女生、一个男生一下子就缩回去了,反应一个比一个快! 紧接着简丹便听到教室里面一阵忙乱,伴着一小串“哎哟”、“哇”、“小心”、“没事吧”、“没事没事”----听声音,潘静那小姑娘与人撞着了,还起了连锁反应! 简丹莞尔,转回来对卢盛道:“我们去实验室那边吧。” 实验室是副楼,平时没什么人。 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还特别娇嫩。所以,不能让小孩子当着大家的面丢脸。也所以,同样的回答,不同的场地,会有不同的影响。 卢盛应了一声,望着简丹,一时间怎么也移不开眼----简丹此刻的微笑,与前一刻不同:恬然从容,却又有一抹得意调皮。 哪像其他女生,不是傻,就是羞? 就是因为这样的笑容,他今天才会在这儿。 而简丹已经率先开路了。 *************************** 毕竟是同班同学,并无恶意,看热闹起哄都只是为了瞧个高兴,所以人一走,他们惋惜几句也就算了,并不死追穷打。 霍俊凑到潘静等五个女生那儿,贼笑着提议大家去上洗手间,顺路瞧瞧。 当下潘静眼睛一亮,马上应“好”。而另外一个叫廉豪的男生则冲霍俊挤眉弄眼:“哟,你是不是不甘心啦?谁叫你早不下手!” 霍俊断然否认,立即反击。结果他们来来去去,就把这事给忘了。 只剩潘静还惦记着,在一旁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摸过不知谁的笔袋当惊堂木一拍:“哎,我说,你们到底还去不去啊?” 与此同时,简丹与卢盛已经出了主教学楼的走廊,拐到了副楼。 简丹停下了脚步:“找我什么事?” 卢盛一听这话淡淡的,就有些懊恼:“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简丹坦承:“同学刚刚告诉我了。卢盛。” 卢盛几乎想叹气,偏偏简丹态度直率、言语温和,他这气就叹不出来。卢盛微微苦笑了一下,道:“其实我家离你家不远。从我家客厅望出去,可以看见那个篮球场----就是你每天打球的那个。” 简丹恍然,续尔无奈失笑:她该说卢盛家风水好呢,还是不好? 卢盛想了想,又道:“我发挥正常,估分在六百三四十这样,前五百应该是有的。算上加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在北京,这分数,稳稳当当能上清华北大了,虽然不是第一集团的高分,专业倒也还能挑一挑。因为总体而言,大约是**万取七百,千分之七,比其它省份的万分之几好了不少。像卢盛这样,虽然常年习武、精力分散,但他胜在肯努力,学习方法也得当,所以亦可以凭着自己的分数,考上去。 然而百尺竿头,固然不易,更进一步,才是难上难。而卢盛这成绩,只能算百尺竿头,叫他更上一层,他可能行、也可能不行。 因此在简丹看来,这家伙真的只是小孩,尚未经过磨砺。同样地,这分数固然值得庆贺随喜,却没什么可钦佩的----不像唐劲。 对唐劲他们的工作,简丹心怀敬意。 所以简丹听了,只是冲卢盛一点头,真挚道:“恭喜。” 卢盛一笑:“你呢?我记得你模拟考那会儿上来很快,很稳,而且一次比一次好。可惜那会儿只听了名字,不知道居然就是你。”模拟考成绩按说是保密的,各人知道各自的,再知道些排名之类的总体情况。但全校前几名是多少分,这是肯定瞒不住的。别的不提,老师们会拿来跟自己班的几个尖子学生说,要求他们戒骄戒躁、再接再励。 这样子,这些个分数是哪几个人的,成绩最好的几个学生,大致上也心中有数。 而这几个学生,高考之前,彼此竞争互别苗头,往往不大容易做好朋友;可等高考一过,想到以后很可能成为校友,忽然就亲切了起来。 因此简丹并不瞒卢盛,只是保守道:“也不错。上了六百五。” 卢盛乐了,望望楼下的草坪,又看看简丹:“那我们以后没准儿还是一个学校的。” [奉献] 25、身教 25、身教 这家伙难道还想打持久战? 简丹莞尔,特地取卢盛的原话,加重重复了一遍:“没准儿。” 这是否定。卢盛听了一扬眉,又问:“你想去哪个?” 简丹并不瞒他:“清华。你呢?” 卢盛当即道:“也是清华。”他其实一直没想好北大清华哪个好…… 不过现在,他想好了! 简丹点点头:“我看,你的分数没问题。不过学校固然要考虑,专业也不能不看。” 她的重点在后面一句,是婉谢;然而卢盛听进去的却是前面一句。所以卢盛当即就乐了:“借你吉言。对了,这么热的天,刚好去颐和园划船,一起吧?” 简丹正琢磨怎么把话题挑明呢!面前这个可是祖国的花朵呢,卢氏小苞苞啊!她怎么能扭曲其生长方向?一听马上道:“我下午约了人了。” 卢盛并不介意、也不气馁:“潘静她们?一起去好了,我也多叫几个。”虽然不能双人游,但说起来,简丹其实刚认识他,婉谢也是寻常。得慢慢来。 简丹摇摇头:“不是她们。是男朋友。” *************************** 卢盛愕然,旋即不可置信:“真的假的?!”他刚刚跟霍俊打听了,不仅知道简丹跟同桌潘静要好,也知道简丹没有男朋友! 简丹直视卢盛的眼睛:“真的。”其实是情人。简丹已经想不起交男朋友的感觉了。男朋友以婚姻为导向,比情人多了两分郑重。情人只求作伴不求相守,胜在轻松,牵扯的精力少,适合没什么闲暇时间的人。可简丹无意说出什么令人惊悚的言论来。 卢盛还是不信;而正是因为不信,他认为简丹拒绝他的决心极为坚定,并且无情……很不给面子!这令他备感打击,失落至极,脸色随之难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简丹没再看卢盛,轻声跟他道:“谢谢。”又道:“学校的事,到时候,你还是看情况再选吧。依我看,专业第一。毕竟专业决定你的工作,而工作你要干三十多年,是一辈子的事儿。” 卢盛胡乱应了一声。 简丹就走了。半路碰到独自*过来的潘静,简丹一把搂住这姑娘,逮了回去。 潘静小声尖叫“那可是卢盛哎”,缠着简丹问个不停。 简丹并不说什么;被问得有点儿烦了,便开始呵潘静的痒痒,惹得潘静拼命扭动、尖笑讨饶。 简丹莞尔,却不饶她----这下你没空了吧! *************************** 她们俩回到教室时,潘静折腾得气喘吁吁、脸颊绯红,鼻尖细汗都出来了! 简丹却是如常,跟没事儿似的。 结果一群等着看热闹的家伙,见状大跌眼镜:这到底谁是那正主儿啊? 而卢盛听到了那笑声,却并未留心。 他一个人趴在走廊护栏上,对着绿叶葱葱的鸠尾,望着远处发呆。 他在这儿上学六年,级草也当了六年。至于校草,那也算得上,只不过得加“之一”两字----目前高中部是四大帅哥。鼎盛时期有十几个,最少的时候是两个。 从初中开始,基本上,只要是模样儿不错的女孩子,送他贺卡礼物与他表白,他都会心软心动,都会与人家好。只是一直长久不了,也就一两个学期。 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女孩子一开始瞧着可爱,很快就变得寻常无趣了;哥们儿笑他花心,他也无言可辩。好在他并非虚情假意,也是一个一个来的,不曾脚踏两只船,这就问心无愧。 直到去年国庆,偶然发现简丹,进尔天天看到简丹在那儿打篮球,他才知道,他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枉他顶了个花心大萝卜之名,其实他主动看上一个人、并且采取行动,这还是头一次…… 结果折戟了! 这一刻,卢盛发了一小会人呆,突然无比懊恼自己的花名在外! 只是他却不想想,简丹既然从没留心过他,又怎么会注意到他那些八卦? *************************** 这天中午,卢盛闷在家里吹空调,大睡了一觉;睡醒了也不起来,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出神。 而简丹…五十出门,六分钟后与唐劲碰面。 唐劲一见简丹就乐了。两人走了一段,他也乐了一阵。简丹跟着莞尔。 而后唐劲瞅见迎面一对情侣手里拎的袋子,忽然想起来了----刚刚差点给忘了!“我想去买衣服,白天太热没出来,你帮我看看吧?” 简丹好笑,故意问唐劲:“你自己不会买么?” 怎么可能不会!只是买回去的,总是被老妈埋汰了价钱又埋汰东西……真不知道为什么! 唐劲看看简丹,瞎话说不出口,丢脸的事儿也不肯说,就耍赖:“哎,一句话,帮不帮啊?” 简丹含笑瞅他,理所当然道:“这忙哪能就这么帮了啊。” 不帮?唐劲不高兴了! 简丹却是瞧得开心,乐了! 唐劲瞅着简丹在那儿开心,糊涂了!然后唐劲回过味来了,忽然聪明了一回:“那我请你吃晚饭?” 简丹欣然一点头,伸出手:“成交。” 唐劲哼笑,也伸手。 他还以为要击掌呢,结果简丹眉眼一弯,飞快挠挠唐劲手心,就收回去了:“好多老茧。你们挺辛苦的。” 唐劲望着简丹,“唔”了一声,也收回手,握拢、又动了动,只觉手心痒痒、心里也痒痒。 而简丹本来只是调戏,脱口而出说了这两句,再抬眼瞧了瞧唐劲,却是有一点不快了----她不想这家伙某一天当了烈士。要当让别人去当好了。 唐劲发现简丹好好走着路,突然就有点不一样!怎么说呢……好像他们即将行动时一样,蓄势待发?唐劲一扫四下,没小偷没抢劫没欺老凌弱啊!唐劲登时不解:“怎么啦?” 简丹按了眉心揉揉,没回答。放下手时,简丹已经驱走了刚才那个念头。 结果唐劲担心了:“你不舒服?” 简丹一摇头:“没有,只是太阳耀得眼睛有点花。”一指他们左前:“前面那儿看看?” “好啊。” *************************** 那是个商厦。地上部分五层楼的商厦。 不是东西昂贵的商场,是安置在一栋楼里的一个小商品市场----这儿地段金贵,造起一栋楼,虽然不及平房便宜,却能省出不少地皮,除去建筑费用增额,还是便宜。而老百姓总要过日子,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商厦被规划出来,租给贩卖鞋帽衣裤的个体户用。 简丹上辈子家境小康,后来干的更是保家卫国的高危行业,伴随着高薪高津贴,以及许多纳税减免条款。那样下来,简丹买奢侈品尚要经一下脑子,平时花用,倒是一直不曾缺过钱。 更关键的是,在她那个位置上,为了利益,很多地方都要锱铢必较,费神费力,结果等简丹修炼成精,最烦砍价、最腻味别人跟她耍心眼。 说起来,这也是他们那些人的通病。职业病。 而这辈子,买衣服不是有简芳么!简芳对砍价可是很乐在其中的。周末逛街,孙兴华有时一起有时不出来,母女俩总是一块儿的----简丹的周末作业,周五晚上一般就写完了,所以哪怕高考前一周,简丹照样有时间出来晃悠。 简丹也跟同学逛过三四回小商品市场,难得看上一两件,听着报价嫌贵了,宁可丢开不买,也鲜少开口。 不过今天是唐劲买,简芳也没跟着,简丹只好操了回心。 “你预算多少?” “啊?”干啥?买个衣服还预算?!“我带了一千块钱。” “要买几身衣服?” “我也不知道……”这又不是打仗!“看看再说,有就多买几件呗。” 两人眼看到了门口了,简丹忽然止步,转头瞅住唐劲,柔声叮嘱他:“你记得砍价哦。” 唐劲望向简丹,不由自主“噢”了一声,应了下来。因为没砍过价,他应完茫然,却也没认为他一大男人领了这任务有什么不对…… 这也不奇怪。要知道,唐劲一向是个勤快孩子。从小到大,从以前的六七岁到现在的二十六七岁,刮风下雨大雪天的,他老妈在厨房忙到一半,少了个酱油老醋,都是差他下楼跑腿。而唐启松虽然揍唐劲,却从不曾动过刘澄红一根手指,哪怕拌嘴吵架、冷战上火摔东西。 有这样一个爸爸言传身教地给唐劲树立了“是男人就不打女人”的榜样,又有这样一个妈妈身教言传地令唐劲习惯了“女人不干的活儿归男人”,唐劲习惯性就认为,女人是该被护着的。女人干不了的难事、不愿干的苦事,都归男人。 哎,娘们儿呗! 所以,今天的唐劲,对简丹的支使,没有一个字的异议。 可他却不想想,大雪天打酱油,固然会冻着他老妈,这动动嘴皮子砍个价,难道还能累坏简丹?! [奉献] 26、合作 26、合作 两人先在一楼转了转。 唐劲看中一件白汗衫,圆领短袖紧身的,印着几个花花绿绿活蹦乱达的英文字母做花纹。 这是二十七岁的男人穿的么?十七岁还差不多。 不过这种汗衫也就穿个一年,也即一个夏季,天天换洗,洗了十几几十回就显旧,没样子了。而简丹并不介意唐劲套着这个跟她逛街。所以唐劲一指,简丹便莞尔点了头。 唐劲兴冲冲进去:“这个怎么卖?” 小商品市场里,那是看人开价的。老板娘一瞧是对年轻恋人,当即笑道:“四十五。”同时利索拿出中大号的来。 简丹先接了衣服过来,一摸料子质地与厚薄,对灯一照、看了透遮光,又检查了外面的缝线,再一翻、瞧了里面的,微一摇头,递给唐劲:“可以试试。看看肩宽怎么样。”这衣服全棉,也不曾为了省料而做得太薄,外面的缝线也妥帖,可里面的线头乱。 唐劲在旁边睁大了眼睛瞅着简丹验货,得令马上去帘子后面换衣服了。嘿,他老妈也验货,可没这么利索! 简丹则开始翻看衣架上那一排汗衫----款式都一样,颜色与花纹不同。 对自己的东西,老板娘当然是心中有数的,见了简丹那挑选的架势,知道简丹瞧不上,就有点担心这笔生意做不成,等唐劲出来了,马上过去大加夸赞:“挺好的,白色瞧着就活泼年轻。” ----你一看就比那小姑娘大! 简丹继续一件一件拨了看,一边冲唐劲比了个“二”。 老板娘背对着没瞧见,唐劲刚瞅了左右肩宽没问题,正望向简丹,瞧得分明,回过头张口就对老板娘道:“二十!”又自己添了一句:“我看,就值这个价。” 他是在诈唬。老板娘却是狠狠一怔:她可真没想到,一个大男人,与小女朋友一同来逛,居然会开口还价! 而这价格么,她还是有点儿赚头的,所以卖了比不卖好…… 老板娘还没开口说什么,简丹已经挑出了一件浅灰紫的,摘下来一瞧,上面留着四个原色纯白的梅花爪印,又胖又圆,背后还有一个特大号的。 简丹莞尔,举给唐劲看:“这个喜欢吗?”根据唐劲现在试穿的那件,很容易就可以推断出唐劲所喜爱的风格。 唐劲一瞅,果然乐滋滋点了头! 老板娘趁势就道:“二十可不行,要不这样,两件,我给你们七十吧!” 简丹一向烦的就是这个,闻言虽没皱眉,笑意却是没了。 唐劲瞧着简丹不高兴了,也觉得无趣。 老板娘见状,忙拿过简丹手里的衣服递给唐劲:“先试试吧。”眼看着唐劲去换了,又跟简丹笑道:“二十是真不行,总不能让我赔本吧!”一脸情真意切。 可惜简丹见得多了,最烦这样儿。所以简丹淡淡看了一眼老板娘,一个字也没说,冲帘子后面道:“我去门口买个饮料。你要什么?” 唐劲正在套衣服,同时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闻言一怔,忙道:“我好了!”说着理着下摆就出来了,一照镜子,又看简丹。 老板娘被简丹那么一看,竟然有些心虚,此时自然连声说好。 而简丹已经出了店铺,打量了一眼唐劲,中肯道:“是我没考虑到。你晒得黑,这个颜色不衬。前面那白的好得多。” 老板娘不想让这生意溜走,马上就翻货:“白的也有,爪子是黑色的----这个!” 唐劲也不试了,学简丹那样花了几秒钟检看了衣服,道:“二十一件,两件四十,再加五块,四十五。行就行,不行就算了!”他老妈常用这一招。合一起再加几块,老板往往会同意。 老板娘又说了几句“真的没赚头”之类,眼看简丹并不回来等人,慢慢儿溜达走了,而唐劲一转身去布帘子后换回了衣服,这才答应了。等到她收了钱才想起来,四十五块,正是她开的价! 一件的价! *************************** 唐劲一出来看简丹在通道交叉口等他,就放心了;又瞧瞧袋子里两件衣服,登时挺有成就感----好便宜哇! 唐劲当即拉简丹去买饮料。 结果到了地方,两人凑了零钱,唐劲买了杯芬达苹果,简丹选了个矿泉水,却只拿在手里,没开。 唐劲看看简丹,把他的饮料递给简丹。 简丹接了这好意,喝了两口,而后略一摇头示意够了。 唐劲趁机问出了不解:“你讨厌买衣服?”他老妈可喜欢了! 原来,娘们儿跟娘们儿也是不一样的么? 简丹只是微微一笑,摇摇头,没说话。 唐劲发现自己不喜欢简丹这么微笑!一丁点儿也不喜欢! 他立马定定瞅住简丹。 简丹看看唐劲,没说什么;过了会会儿,又看看唐劲,见唐劲还是那么瞅着她,想想已经三五秒了,不解:“咋了?” 居然失效了?! 唐劲眼见无言的控诉没用,马上不无言了,开口控诉:“可您都要丢下我不管、自个儿临阵脱逃了!” 他这么说,简丹就有一点好笑,也不好不解释,只得道:“平时读书什么,就很耗神,讨价还价,不是不会,只是说话多了、听人唠叨多了,更费神,觉得很累。可她做点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就算明知她是瞎说,我也没什么好跟她气的,又嫌烦,所以才想来买饮料。”说着看了一眼唐劲,比了下唐劲的身高:“反正你这么大个儿,她又不会吃了你。” “嗐!”唐劲好笑,也明白了:这就是脑力劳动者与体力劳动者的不同咯? 各有各的职业病。 陆军的腰,海军的腿,学物理的……大脑? 哎,干那一行都不容易啊!还有,这小姑娘心地很善良嘛…… 唐劲想到这儿,瞧瞧身边的简丹,只觉简丹更好看了!所以他马上转向了,指指门口的方向:“走吧走吧,我们吃饭去,不买了。” 简丹莞尔,脚下没动:“其实给你挑衣服挺好玩。”还很乐在其中。毕竟,谁不乐意自己喜欢的人穿一身好的?“但是讨价还价----” 这样子!唐劲恍然,又转回了身来,痛快包揽:“没问题,瞧我的!” 于是这两人继续转悠。 *************************** 他们第二笔收获,是在一楼买了条沙滩裤。白底儿,蓝蓝绿绿的花点。 唐劲爱穿这个!舒服,活动得开。 沙滩裤及膝长,质量比汗衫要更好上一些。店主开价六十八,简丹比了个二十五,唐劲开口就是二十,店主也干脆,一口价加了十块,于是三十成交。 第三笔,则是二楼的人字拖。 拖鞋海蓝、云白两色横条纹,质地十分不错。要知道鞋子关系到安全问题,可比裤子还重要。不仅得防滑,并且最好皮实耐磨些,那样服务年限也长。 而之前唐劲瞧上过两双。简丹拿起来一看,都摇头。唐劲也不留恋,就丢开了。到了这一双,简丹终于点头,唐劲大喜! 店家开价五十,比沙滩裤低,不过简丹比的还是二十五。唐劲尝到了甜头,变本加厉,开口砍到十五,结果店主忿然,差点没成交。 还好隔壁的隔壁也有一样的,店家到底不想错过这笔生意,而且简丹也给自己选了一双,浅绿、嫩黄的条纹,最后他们五十五拿下了两双。 第四笔也在二楼,是冬季的运动鞋,花花公子的,店面退租了,正打折。 简丹问过唐劲,知道他春夏的不缺,冬季晨练的运动鞋却只有一双旧的,便提议唐劲选了两双。可惜这种打折断码极快,其中一双唐劲一眼看上的,没有号了,最后他们七十五买了一双。 这次倒不用讨价还价了。鞋柜上贴了纸,其上就写着巨大的“七十五”。而且物超所值,店家也不愁卖,忙乱之间,还价的一概不理。 然后他们去了四楼,绕了一圈,没收获。末了瞧见楼梯口竖立着广告牌,五楼有羽绒服打折。 唐劲没兴趣,简丹却开了口:“去看看。” 唐劲不可思议,瞅住简丹,抗议:“这么热的天!” 简丹莞尔:“春夏买冬天的,是最好的机会。大衣裳,如果有看得上的,能省一两百块。” 一两百哎! 唐劲就“哦”了一声,与简丹一同上去了。 *************************** 五楼一小半正在装修,也不知要开什么店。余下一大半,全是羽绒服。 羽绒服这边,并没什么人看着,就出口竖了一个牌子“谢绝还价”,坐着两个男的,一个趴在桌上玩手机,一个呼噜呼噜在吃方便面。 简丹与唐劲进去时,他们也不招呼,头都没抬。 里面的客人又比门口的人多了些,六个,三大一小是一拨,两个三四十岁的大姐是另一拨。 简丹一路看过去,一直没停,只问唐劲:“冬季的外套你有什么?” 唐劲也跟着瞅:“军大衣。还有个滑雪衫。短的,跟夹克似的。” [奉献] 27、敌方 27、敌方 “就这两个?” “唔。还有几个,旧了小了,一般不会穿它们。” 两人没再说话,绕看了一圈。 中途简丹指了一个:“这款不错。” 唐劲闻言要摘来瞧,简丹却已经走过去了。 “不试?” “全部看一遍。” 结果后面半排没什么好的了。 简丹当即转身回走:“就那个了。”又问唐劲:“滑雪衫什么颜色?” 这问题有难度!唐劲努力回想:“黑的,有点绿……哎,我说不清楚,反正很深。” “那正好。”简丹停步取下一件,看了领口袖口,摸了厚薄,又翻过来瞧了里面的缝线,最后翻了翻挂在其上的标牌,“你自己挑个颜色吧。别选那黑的了。” 黑紫的藏青的咖啡色的,大红明黄橘红。 唐劲就选了橘红的,找了他的号,一边换一边看了看旁边贴的折扣:“五五折。原价----四百九十八。算五百好了……这个要二百七十多?前面那个一模一样,二五折,才六十,零头都不到!” 简丹一摇头,给自己挑了明黄的:“不一样。” 唐劲想了想,不大确定了,道:“至少颜色一样!款式也差不多。” 简丹还是一摇头:“颜色,这个亮度更足,纯度更好,那个单薄,而且杂。另外,这个比那个暖和多了。料子不一样。” 唐劲不信了!他穿好,过去照了照镜子,脱下来两件一比,又去试了那六十的,再回到镜子前面----嘿,还真差远了! 挑衣服果然是娘们儿的活儿! 简丹试过便没换,脱下来挽手里,悠然踱过去。 唐劲已经取了那件贵的,朝简丹一竖大拇指。 简丹莞尔。 *************************** 两人各自结的帐。 简丹掏钱利索,而唐劲本就没经验,拿不准他该不该全部买单,眼瞅着简丹动作干脆、一派理所当然,又想起买人字拖时简丹也二话不说出了钱,最终没开口说什么----他说不清楚由何而来,但他确定他要是开了口,百分百会被简丹谢绝! 而后他们下楼,去吃晚饭。 唐劲瞧瞧袋子里的羽绒服,还有些不可思议:“这才六月份,过年的衣服都买了!” 简丹只觉寻常:“有好的就下手呗。碰上了,为什么要放过?他们若不是为了腾空仓库周转资金,这衣服好好儿放到过年,往外一挂,还是原价。” “也是。”唐劲第一眼没瞧上,买的时候大半因为相信简丹眼光,这会儿却是越看越喜欢了,翻袋子里摸标牌,“这什么牌子的?” 简丹无辜:“不知道。” 唐劲讶然:“哎?” 简丹理所当然:“看牌子做什么,好坏直接瞧啊!一个牌子的,东西也有上下。” 唐劲就“噢”了一声。 此时两人出了商厦,唐劲眼神好,老大远瞧见街头那边有个麦当劳的牌子灯亮着,就问简丹:“我们去麦当劳好不好?” 简丹指指商厦左侧边的小街:“还不如牛肉拉面。你吃这个吗?这儿有一家,还成。要不,隔壁也有卖水饺的,还有一个沙县小吃店。再就是小炒了。” 唐劲什么不吃?!何况简丹问他口味。所以唐劲当即乐了,一点头:“就拉面好啦!”直接左转开路走。 简丹一边跟着走,一边却是不明白了:这家伙又在乐个啥? 她思索了半秒钟,无果,丢开不管了,只跟着莞尔。 *************************** 唐劲吃面呼啦呼啦。 他也是饿坏了,不过两三口干掉了四分之一后,唐劲忽然想起简丹,心下一拎,惴惴瞅了下对面----这回却是破天荒有点忐忑! 结果唐劲发现,这小姑娘压根不在意他狼吞虎咽! 唐劲当即大乐,继续埋头苦干,那速度还又快了一截。 简丹本来就瞧得高兴:看着便胃口好!至于仪态,唐劲是没有,可他又不是干外交的,有什么好计较?这回简丹更是看明白了,顿时莞尔,又瞅得有点儿担心,怕唐劲噎着呛着:“慢点儿?我可没那么快。反正你吃完也得等我。” 唐劲满嘴的面,含糊“唔”了一声,也不知他应的什么,倒还真缓了下来。也不是刻意。毕竟唐劲如此速度乃去了部队之后练出来的。不提别的,就只那新兵营,队列如果走得不好,整个排全体立正,拉歌半小时、吃饭只给五分钟。诸如此类的奖惩手段,家常便饭。 而更早一些、唐劲小时候,在家里吃饭,享受刘澄红的手艺,也曾经瞅着《猫和老鼠》、一块糖醋排骨啃半天! 简丹确定唐劲的嗓子眼不会闹交通堵塞,就放心了,喝了几口汤,悠然挑起一筷子面,咬了一口又放下了,从腰包里拿出包餐巾纸,打开直接抽了一半五张,搁去唐劲手边----小本生意,老板为了省钱,没在桌子上摆卷筒纸,怕客人用得狠。 唐劲瞅了一下那小小一叠餐巾纸,雪白精致,难得觉得有点浪费了。 不过这是简丹给他的东西,他才不要还回去! 于是唐劲也喝起了汤,一连四五口。尽管墙上电风扇摇着头卖力在吹,这热汤一下肚,唐劲还是冒汗了。他便高高兴兴掀起一张餐巾纸,仔细瞧瞧,抖开,对折再对折,摁摁额头两鬓吸汗,又擤了一回鼻涕,然后一揉丢去了空着的半张桌子上,继续吃面。 简丹差点笑出来!因为在吃东西,克制了忍回去了,一双眼儿却弯成了月牙。 唐劲也乐呵;不知为何,还脸上发热耳朵发烫。 他们两个正开心,透明的塑料软门帘一掀,三个男生走了进来。 两个走在前面,见了唐劲与简丹面对面坐在那儿吃东西,都是狠狠一怔;后面一个心不在焉,差点撞在前两个身上,而后他抬头一看,极度愕然:“简丹……唐劲?!” 不是别人,正是九号球衣、休闲服小胖,以及卢盛。 *************************** 简丹对着门口,闻声抬头,见了这三个,神色不惊,只是心里浮起一抹无奈。 卢盛家既然能看到那个篮球场,离她家就非常近。所以卢盛失落之下,跟哥儿们出来散心,逛到这里,实在一点也不奇怪----附近就这一个小商品市场,连带周围一片带品牌的服装鞋帽店,文体百货,超市餐饮。住这一片儿的人,平常买衣服,大都来这儿。 再说了,这家兰州拉面的确不错,也算小有口碑。 因此,简丹看了他们三个一眼,冲他们点了个头,继续吃自己的面----还不走?那你们杵在这儿想干啥? 她这样子淡漠的态度,三个男孩子更尴尬了。九号与小胖都看卢盛。 而唐劲背对门口,见简丹与人颔首打招呼,也转头瞧了瞧,却发现是这三个! 唐劲嘴里的面就直接吞了下去! 不过,他只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这种约会时撞上熟人的情况,有点意外与局促;加上卢盛搭讪失败那回他也在场,故而还有些不忍。扪心自问,却是无愧。所以唐劲当即跟他们点点头,还好心解围,招呼了他们一声:“你们也来啊,这儿拉面不错。” 九号应了一声,想想不对,又跟唐劲摆摆手,对卢盛轻声道:“我们外面等你。”溜出了门。 小胖也跟着撤了,没说什么,只是绕过卢盛时,拍拍他肩,一捶。 卢盛只觉脑子里昏沉沉的。可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此地,他思绪里掠过的,竟然是那几个喜欢他某任前女友的男生…… 他算是懂了! *************************** 不过卢盛好歹也经过不少比赛与恋爱,到底能站在那儿,没有夺门而出。 这样捱过片刻之后,卢盛深吸一口气,问简丹:“你说的……”“男朋友”三个字忽然变得苦涩,卢盛没能吐出来,“那谁,就是他?!” 开什么玩笑?! 唐劲比他大十来岁那!而简丹与他乃是同龄人,不对么! 然而,此刻、眼前,就在这儿摆着! 简丹一点头,抬眼直视卢盛:“是。这回你信了?” 这种事,下手一定要光明正大、既快又狠----无怨无仇的,她可没想要折磨这小孩。 卢盛之前的确不信,这会儿被简丹一句话挑破,他就不知道能答什么了,看看唐劲,忽然脱口而出:“你后来还是找到了她家?” 这想象力! 这推断! 唐劲也无奈了、几乎想趴下!他没好气地睨了卢盛一眼,看在圈内人的份上,好歹还是解释了一句:“当我什么人那,去公园做早课遇上的。”说完觑了一眼简丹,肚子里大骂卢盛:小屁孩!臭小子! 那天晚上人家明明拒绝了你,你还想干神马? 至于没提醒卢盛,唐劲毫无内疚:若只是认识了简丹,过几天跟卢飞联络时还记得,也就提个醒儿呗。要他辛辛苦苦翻了卢盛家的座机打过去,那是不可能的!又不熟,献的哪门子殷勤? 再说了,卢盛他老爸虽然当着唐启松的面也夸他功夫好,但那一大半是客套。那家子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别以为他瞧不出来!哼! 何况事实上,他自己瞧中简丹了、两人还好上了。既然如此,更不可能告诉卢盛简丹的晨练习惯了。 他是红方,这小子就是蓝方;他是蓝方,这小子就是红方! 敌方!敌方!怎么可能情报共享?! [奉献] 28、拉手 28、拉手 卢盛一时间没话说了。 这要是他哥卢飞,遇上了当然会告诉他;可这是唐劲,告诉他是好心是热心,不告诉他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们年龄差那么多,当然不熟。只不过,家里长辈同一个圈子,当年唐劲又打遍同辈无敌手,后来更是拿了部队里的全国第一,成了两百万人民子弟兵的“总教头”----其实也的确当得起,只不过该加上“之一”二字! 那会儿他哥卢飞年轻气盛,找了机会跟同样年轻气盛的唐劲过手,输了个心服口服,之后卢盛才会跟着认识----亦只是认识而已! 除了婚丧寿宴,也就呼朋唤友玩起来,你叫我我叫他的,偶尔会碰个面,连手机号都没有交换过。 并且,说实话,卢盛对唐劲还真没卢飞对唐劲那种佩服,也不亲近。 因为在圈子里,唐劲功夫好是有名的,唐劲成绩不好也是有名的。卢盛他爸就把唐劲做反面教材,督促卢盛好好读书,考个好学校,找份好工作。 他**更是明确,“好男不当兵”----农村孩子一家两三个,一穷二白,所以走入伍这条路,提干升衔、成家立业,那是本事;他们这样的人家,独养的一个儿子,以后结婚用的房子都买下了,卢盛若再去自找苦吃,那就是想不开了! 所以,言传身教,卢盛自觉与唐劲不是一路人。相对地,唐劲也自觉与卢盛说不来。结果就是,这两人认识,彼此通姓晓名,却远不是哥儿们。 也所以,眼下卢盛虽然暗怪唐劲不够义气,却无话可说。 *************************** 他们这两个俱都无言,简丹则只觉好笑。 换作别人,就凭这一问一答,没法儿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简丹毕竟在那一行百多年,又已然摸清了唐劲干的到底什么活儿,这一听就明白了,一示意唐劲、问卢盛:“怎么,您找了这位打算摸我的老巢?” 成了当然没什么,说不定还是一段甜蜜回忆…… 但既然没成,那主意可实在上不了台面! 所以卢盛顿时窘迫。 幸而简丹一直只当他是祖国的花朵,娇小幼嫩,虽然不赞同,也只不过调侃一句,态度宽容言语温和,不曾动怒。因此卢盛并不至于羞惭欲死,胡乱丢下一句“只是说着玩的,那我先回去了”,眼见简丹回了“拜拜”,他便出了店门走了。 外面,小胖一把搂了卢盛的肩、拍拍他,九号回头看看店里,三个男孩子相伴离开。 里面,另外四桌七个人瞧热闹瞧得高兴,连带其中一个跟着妈妈来吃饭的小学三四年级的女生,都看得眉飞色舞。 简丹不耐烦让他们打量,一看唐劲碗里已经没几根面条了,三下五除二吃完自己的:“我们走吧。”抽出张餐巾纸一擦嘴,拎过袋子。 唐劲瞧得大为惊诧,因为简丹这会儿一反常态吃得极快,却偏偏还悄无声息动作优雅! 这还是人吗?! 所以唐劲闻言,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一点头,掏钱结帐,拎起他那两个袋子,犹不忘抓了余下的纸巾往裤袋里一塞。 *************************** 华灯已上,夜色一掩灯光一映,这一片的街,瞧着就比白天漂亮多了。 两人出了店,并肩而行。 简丹还有些莞尔。 而从拉面店到商厦正门口的街,不过短短一段路,唐劲瞅了简丹三次。 第一次唐劲放下了心,暗舒了口气:简丹没有追着他问什么的意思。 唐劲在家被他爹妈从小盘查,一个黑着脸问,一个哄着唠叨,殊途同归。小时候问上课举手几次、考试多少分,如今改问女朋友、儿媳妇儿,所以唐劲其实绷紧了头皮、等着接招…… 可简丹并不问,瞧着也是真没往心里去。 唐劲就特感轻松,暗赞简丹大度,又看了看简丹,越看越觉得简丹好看。 等到第三次,唐劲不乐意了:“还笑!这么好笑?” ----得寸进尺,说的就是这一位。 不过这远没到能令简丹不耐的程度,她只觉唐劲可爱,“嗯”了一声:“那个小屁孩。” 你也这么觉得哈? 唐劲当即大力点头,连连点头。 简丹望向唐劲,继续道:“不过,挺可爱。”一句话说了两个人。 唐劲直觉不大妙,脖子就一卡! 简丹见状莞尔,抛出结论:“还蛮好玩的。” 好、玩?! 唐劲不由忿然,也不知因为卢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脱口而出:“我瞧他这回是动真格了。” 那又怎么样?她不喜欢,所以那只是卢盛自己一个人的事儿,与她简丹有什么关系? 她的义务只限于尽量保护卢盛的自尊,不要把别人的倾慕当成自己的炫耀品。 在此之外,她不欠卢盛,卢盛也不欠她。 所以简丹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我知道。可他就一小孩子,我还没那癖好。再说了,这种事,快刀斩乱麻,是为他好。难道还拖着不成?左右我又没落他面子。” 是这么一道理。只是…… ----难道小爷儿我是有那癖好的?! 所以唐劲听了,就觉不大对味了。而且,他自己也常被他老妈唠叨“都这么大一人儿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之类。往日里没觉得有什么,他就算七老八十了也还是他老**儿子,可今晚一结合简丹对“小孩子”的态度,唐劲就不安了! 于是唐劲瞅瞅简丹,结果发现简丹说这话时,眉眼之间一派轻松随意…… 唐劲便高兴不起来了;他闷不吭声了半晌,忽然把两个袋子换到左手,右手冲简丹一摊,止步不走了。 简丹随之停步,见状当即明白了,含笑抬眼望向唐劲,故意问他:“干嘛?” 明知故问! 可简丹眸子里明澈宁和、光华流转,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唐劲;眉眼间欣喜满满,又有一抹毫不掩饰的得意调皮。落在唐劲眼里,实在是越看越好看,那啥,“娇俏不可方物”…… 小人书连环画上这么说。 所以,唐劲尽管本能地就明白简丹在逗他,却移不开眼;与简丹目光一碰,还脸热了。幸亏唐劲害臊归害臊,倒还没忘记行动目标,吸一口气小声嚷嚷:“手给我啊!” 简丹见好就收,点点头,轻轻搭上唐劲的手,缓缓收拢回握。 暖暖的,滑滑的。唐劲心里一踏实,又乐了。 *************************** 路灯静静立在夜色里,一盏又一盏。 唐劲送简丹到楼下。 因为这晚临时改变了计划、没逛后海,两人说好明天去,而后拜拜。 简丹松开手,没立即上楼:“到家给我发个短信。” 哈? 没这必要吧! 不过唐劲望着简丹,不自觉就答应了:“噢。好。” 很好。目标行踪到手,还是自动汇报的。简丹满意了,却忘了想想,眼下这儿又没打仗,做什么还要如此? 简丹跟唐劲道再见:“晚安。” 唐劲跟着道:“晚安。” 可唐劲还没走。 简丹看看唐劲:“怎么了?” 唐劲忙道:“你先上去。” 简丹微微一怔,笑了笑,一点头,转身上楼,在楼梯拐角与唐劲摆摆手。 唐劲一乐,继而听着简丹的脚步声上去了,他笑意褪去,心头浮上不解。 简丹刚才那个笑,是真的。可他不喜欢。 怎么说呢,的确是笑,但是却,却…… ----却不高兴! 不高兴! *************************** 而简丹一边上楼,一边捻了捻左手。 唐劲手很热,还好多汗。 汗手? 又或者,只是紧张? 恐怕是后者。就像打电话只为听声音一样。 简丹说不清心中什么滋味。甜蜜自然是有的,也有柔软,可更多的,却是灰蒙蒙的怅惘与茫然。 简丹在客厅放下东西,与孙兴华简芳打过招呼,习惯性去洗手、洗脸。 ----“啪”。 镜台上的日光灯照亮了整个卫浴间,上了年头的镜子依旧光滑清晰。 简丹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按了一滴洗手液,接在手里,却是顿了顿,才扳开水笼头。 *************************** 唐劲回到家,两个袋子往沙发上一丢、给简丹发了个短信,就去拿衣服洗澡了。 刘澄红正在卧室看电视,听见响动,马上丢下连续剧出来了,兴冲冲问她儿子:“玩得咋样?” 唐启松还在客厅吱溜二锅头,一听就竖起了耳朵,只是没开口问、也没转头看:他昨天忙,中午晚上都是盒饭;今晚有空,当然要好好喝两盏儿。 唐劲开了抽屉刚取了衣服,听见他老妈这么精神抖擞,登时一乐;可他一从房间出来、见他老爸坐在那儿,笑容不由收敛了一大半,跟他老妈小声说了一句:“妈!您就别操心了。”蹿卫浴间去了。 刘澄红“嗐”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唐启松,没好气----都怪你! 唐启松巍然不动,只是他不小心一口吱溜多了,结果呛得一皱眉。 好在刘澄红马上就找到了间接目标----那两个袋子。 “糖糖,你都买了些啥?多少啊?哟,咋还有冬天的大衣裳啊?” 唐劲正试水温,无奈一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朝客厅嚷嚷:“俩汗衫四十五、裤子三十、拖鞋二十八、运动鞋七十五、羽绒服二百七十四!我洗澡了啊!” 所以您就别问啦! *************************** 十来分钟后,唐劲吹着口哨擦着头发开了门,却被吓了一跳,转而乐了:“妈您干啥呢?” [奉献] 29、苦衷 29、苦衷 干啥? 看东西! 看你的买的东西! 这还用说吗? 沙发里摊着新衣服、新裤子,茶几上摆着新拖鞋,新运动鞋则跑到了电视机上----客厅也有一个电视机。 而刘澄红正穿着唐劲那羽绒服,刚从房间里照了全身镜、走出来。 她个子可没唐劲高,这衣服本就是包臀长,又保暖,所以刘澄红热得都出汗了,一边脱一边开大了吊扇,忙着吹凉:“哪儿买的?挺好!才二百七十四,你不会记左了吧?” 唐劲“嗐”了一声:“哪能呀,五五折儿,原价五百差两块。”同时他老妈这么一说,他也被提了个醒儿,就转回卫浴间,拎起换下的大裤衩,从右边兜里掏了用剩的钱,出来交给他老妈:“喏,这是剩下的。” 刘澄红也没数零钱,只扫了一眼,瞧见一百的还有五张,顿时大为满意,把羽绒服搁到沙发上,笑眯眯一个劲儿打量----这衣服好,那女孩儿更好,会过日子! 她却不知道,若是缺了唐劲,简丹压根买不成! 倒是唐劲,今天去了这么一趟,连挑拣带砍价,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他以前跟着刘澄红,只管试穿、打哈欠,那样子,去得次数再多,没机会锻炼,怎么可能有长进? 唐劲见了好笑,又与有荣焉,早忘了砍价全是他自己的功劳了,乐呵呵凑过去跟刘澄红得瑟:“妈,这衣服好吧?她自己也买了一件儿那。” “好,挺好!东西好,价钱也便宜,很合算。”刘澄红毫不吝啬夸奖。她购物的经验可比唐劲丰富多了,深知机会难得,一开始就大为心动,否则大夏天的,也不至于亲自试穿。到此时,刘澄红终于下定决心:“还在打折吗?妈也去买一件,再给你爸也添一件。” 唐启松终于开口了:“我不要。” 刘澄红只当没听见,也不哄他。唐劲在他老爸背后,冲唐启松无声一“嘿”,去自己房间了:“还在,一大片儿呢。我抄个路线给您。” 唐启松的穿戴,都是刘澄红一手打理的。唐启松只负责两件事:从衣柜里拿出来穿;出去试刘澄红看中的衣服。这一点唐劲打小就知道! 结果唐劲在房间里开了电脑,查了地图忙乎,唐启松见没人理他,又强调了一回:“谁稀罕!” 刘澄红好心情跑了一半,也不转头看,当即对着衣服道:“得儿,那我就给自己买。你不要,那正好----省、钱!” 唐启松当即不吭声了。老夫老妻的,他很清楚,刘澄红说归说,八成还是会给他买一件的;可若是他再斗上一句嘴,那可就连明天的晚饭都要没有了…… *************************** 与此同时,简丹特地把羽绒服给简芳看了----若是该添,就趁早添。 简芳开了衣柜看过,下定了与刘澄红一样的决心。 不过简丹并不需要画路线示意图,因为那一片简芳比她还熟。所以简丹洗完澡出来,只是坐进沙发里,支了扶手托着腮,架起腿,兴味盎然瞅着简芳试衣服、孙兴华看简芳试衣服----嘿,这俩! 孙兴华倒是没嘴硬,还跟着夸了几句好,可他觉得贵,有些舍不得:“我看我就不用了,冬天儿的大衣裳,我有。” 简芳正穿了女儿的羽绒服、站在客厅里,对着卫浴间里的镜台,转来转去看整体效果呢,闻言也不跟孙兴华争,只含笑瞅过去:“陪我去看看,啊?” 孙兴华很清楚“陪看”的后果是什么……可老婆要给他添置上好的大件儿,他能不高兴、能不心动吗?因为简丹在旁边,孙兴华没说什么,只是不大好意思地笑了。 简丹心下大乐,面上一本正经,道:“妈你也说好,那这衣服就没买错。再买两件,咱们刚好穿个全家福。那我玩电脑去啦!”一闪身进了房间、飞快关好门,终于失笑出声。 老房子那隔音效果也就这样儿,所以孙兴华听得见简丹那一声儿笑,不由有些儿窘迫,可更多的却是高兴,由衷高兴----他就想不起来简丹以前有这样子笑的时候! 简芳目送简丹消失在门后,又瞧瞧孙兴华,也是恬然笑了,心满意足。 *************************** 次日,简丹还是老样子;唐劲也继续前一天的良好记录,早早起来了。 而唐启松没去阳台眺远,换成了在客厅里泡茶喝。眼见唐劲出来,唐启松马上道:“晚上小李大寿,你收拾好了,跟我过去。” 他虽然没像唐劲小时候那样连吼带骂,语气却依旧是下命令,硬邦邦的。所以唐劲不乐意了,脖子一梗:“干啥去啊?” 唐启松一口气就堵上来了,张嘴就要呵斥! 幸而刘澄红一听不对,忙从厨房出来了,当即给唐启松重重递过去一个眼色叫他闭嘴、同时忙忙哄唐劲:“哎呀,你一年才回来一趟,你爸难得有这机会!你就替他去撑个场子、摆摆威风,揍俩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成不?” 这话唐劲就听进去了,不由迟疑了一下。他想想自己的确常年不在家、干的又是那种活儿,不提别的,开年的时候就折了两个退了一个……到底点了点头。 刘澄红再接再励:“可不许放水,啊?明儿妈给你做锅包肘子吃。”唐劲以前跟唐启松斗气,故意输掉过。 唐劲无奈瞅他老妈,忽而乐了,凑过去:“那妈您多做点儿,明儿中午让我带一份?” 还讨价还价了?!以前可不会这么干! 只是,既然讨价还价,那就是答应了。 所以刘澄红放心了,又哭笑不得,一点头,顺手打了一记唐劲肩膀:“跟那姑娘出去玩儿?” 唐劲乐滋滋点头:“嗯!让她尝尝您的拿手菜。” 唐劲其实是心疼简丹偏瘦,又晨练辛苦,所以刘澄红既然做好吃的,唐劲就顺便弄上一份。但刘澄红听在耳中,却以为她这儿子,是想跟人家姑娘显摆她这当**手艺好呢! 所以刘澄红的虚荣心登时得到了巨大满足,当即痛快答应了,乐呵呵瞧着唐劲奔卫浴间去了。 唐启松倒是旁观者清。不过,唐启松是过来人,知道儿子若是太惦记着媳妇儿,当**知道了,难免感到失落,甚至跟媳妇儿过不去、挑这拣那。所谓婆媳矛盾,便是这么来的。远的不说,就说唐劲还小的时候,唐启松他自己的老娘与老婆,就没少叫他头疼…… 所以唐启松什么都没说,只哼笑了一记,继续喝茶。 刘澄红听见了,登时冲唐启松假笑----老头子,瞧见了没,你儿子不跟你好!谁叫你打小动不动就揍他,我拉都拉不住! 唐启松暗唾了一声“娘们儿”,心下嘀咕着“头发长见识短”、“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端着茶去阳台了。 *************************** 这天唐劲与简丹晨练完了,一起吃了早餐,各自回家冲了个凉,而后他们就逛后海去了。 与此同时,简芳兴致勃勃在挑羽绒服,拿黑紫的比了孙兴华瞧瞧,觉得不好,便挂回去了,又摘了咖啡色的跟藏青色的,继续比着孙兴华看。 孙兴华乐呵呵只是笑,乖乖站在那儿当模特,两手都还叉在裤子口袋里,没拿出来。 简芳依次瞧过,选不出来,便先递了咖啡色的过去:“都试试吧。” 孙兴华就接了,拉开拉链,往身上披。 简芳搁了藏青的,帮孙兴华拉袖子。 就在这时候,刘澄红也走进了这片儿店。五五折的有一小片儿,可原价四百九十八的就两排:一排男的,一排女的。所以刘澄红很快找到了她的目标,开始挑了。 两排衣服三个人,孙兴华开口少,结果两个当**就搭上了话,还聊了起来…… “也来买这个啊?” “嗯,我女儿昨儿买了一件,还叫我们俩来看看。” “女儿就是窝心。多大啦?” “高中刚毕业。” “噢。”唐劲相好的那姑娘也买了件。可这个高中才毕业,差了十来年,那就不是了。这么大一地方,买这羽绒服的女孩子肯定不止一个。“我儿子昨儿也买了一件。” “他几几年的?” “七七年。” “哟,都工作了吧!”丹丹说她这俩天出去玩,是跟小男朋友一块儿,有人作伴,稍晚一点不必担心----关键是,“小”男朋友!这个可都奔三了。所以简芳也以为肯定不是,瞅见刘澄红拿在手里的路线示意图,一乐:“这是儿子给画的地图吧?可真孝顺。” “早就工作啦。当兵,中尉。”刘澄红有感而发,“是他画的,可这哪跟哪儿!我不自己翻了衣服看,他东西一丢,都不会吭一声儿。真是,当初为什么不是女儿?那小子,那臭小子----尽叫人操心了!” 说到后来,刘澄红心头一阵酸涩。别看这些年还过得去,前些年那父子俩实在闹得不成样子,刘澄红夹在中间,又担心唐劲,又气恨老头子,自己身体还不好,背地里不知抹了多少眼泪。若是当初生了个女儿,别的不说,至少她家老头子不会动不动就揍孩子----唐启松不打女人! 简芳同样是有感而发:“男孩子是要粗心一些,可要我说,还是儿子好。儿子不吃亏。” 说到底,只有重男轻女的,没有重女轻男的。而且生个女儿,还要担心她往后遇人不淑:若是万一碰上个吕一鸣第二,那可怎么办?! 离了是撑着过,不离是熬着过。 离不离,都没好日子过! 所以简芳虽然自己不重男轻女,却宁愿简丹是个男孩儿。只因为那样子,简丹能免于覆辙…… [奉献] 30、使坏 30、使坏 孙兴华试好了衣服,先走了。他顺路去买菜,而后回家歇歇,就该上班去了:简芳拎了新衣服,去菜场怕不小心给弄脏,所以今天他买。 他与简芳的工作时间表都不是朝九晚五,两人凑一凑,基本上都是一个没空时,另一个有空,刚好。 而余下两个当**聊了几句,除了对生男生女的意见怎么也无法统一,别的都很说得来。于是买完羽绒服,她们俩还一起去逛了下面的四层,添了几样小东西,又交换了手机号,预备以后一同逛街,这才拜拜。 与此同时。 简丹与唐劲在后海水边树荫下闲坐。 不止他们两个知道这儿好,不远处就有一对年轻的情侣,瞧打扮是大学生,相拥接吻,投入得很,压根不知道自己也被人当风景了,又或者,知道而不在意。 简丹瞧得津津有味----多可爱一对小孩啊! 而唐劲看了那一对一小会儿,瞅瞅简丹,心跳慢慢儿快了…… *************************** 蓝天白云,粉荷碧叶,翠柳绿杨。 简丹户外运动多,肌肤早晒成了浅麦色。她含笑望着那对情侣,瞧得高高兴兴,留给唐劲一个后侧脸儿:短发映着叶隙里洒下的点点阳光,轻软黑亮;额头饱满光洁,鼻粱线挺拔流畅,唇廓明亮唇瓣润泽;脸上透着浅浅的血色,气色极好。 粉黛未施,天然去雕琢。 两人离得近,唐劲都能数得清简丹的睫毛。他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砰”越跳越快,又听到自己一张口、神差鬼使蹦出两个字:“丹丹。” 简丹闻声回头瞧唐劲,一双眸子璀璨明亮,眉宇之间舒展宁和。虽然没有开口应声,可显然心情颇为不错。 唐劲忽然就觉得心口涨满了,热烫热烫的。 没办法,一个年轻姑娘欣然望着你,愉悦之情显而易见----她喜欢你!这种事,男人们碰上了,哪个不高兴、不自得? 从生物学上来说,这意味着她很可能会愿意给你生个孩子,从而令你的基因得到延续…… 从社会学上来说,这满足了你的虚荣心,令你倍儿有面子! 更何况,这姑娘还是你自己瞧中的! 唐劲又不是神仙。唐劲只是个男人。还是个一年到头呆在山沟沟里、男人堆里、瞧不见几个女人的男人。 所以唐劲又觉得简丹更好看了…… 好好看哇! 唐劲不由自主屏住了呼息,俯身过去一些,抬手碰碰简丹下巴,托住了,大拇指轻轻抚过简丹脸颊。 小心翼翼,欢欢喜喜----还好奇! 软软的滑滑的噢! 唐劲就乐了,也重新找回了呼吸。 简丹莞尔,眼睑一扇,扣住唐劲的手,把玩唐劲的手指,反戳了下唐劲的脸儿。 唐劲凑得更近了些,目光落在简丹唇上,流连片刻,又去看简丹眼睛。 两人视线相交,简丹眼儿一弯,笑意更盛,也往唐劲挨近了一点。 唐劲大受鼓舞,当即阖上眼、亲了下去。 可就在这最后一瞬,简丹略一转头,坏坏地乐了! *************************** 结果唐劲亲在了简丹右脸上!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只是嘟嘟嘴贴过去两下,一动不动沉醉了片刻,才觉出不对来----好像不是嘴唇? 唐劲蓦然睁开眼! 简丹已经乐得见牙不见眼了,无声无息,笑得坏极了! 唐劲立马明白了!他无言放开简丹,瞅着简丹在那儿坏坏地乐,肚子里连声大叫“小坏蛋小坏蛋小坏蛋”,却是不禁跟着乐了:目的地虽然偏离,开心却没有打折。 紧接着,唐劲忽然定定瞅住了简丹----亲我下!也亲我一下! 简丹含笑看看唐劲。 唐劲再接再励,努力瞅啊瞅----快亲我一下啊! 简丹一乐,然而却是一扭头、去看前面的水景了。 竟然又失效了?! 唐劲眼见无言的祈求不管用,马上不无言了,只是这次不知为何,他开口时有些不甘不愿:“丹丹……”为神马为神马为神马不亲我啊?! 后面一个音被简丹飞快按回去一半。 唐劲手里一空,眨巴了下眼,望着简丹。 简丹乐不可支,起身过去、在唐劲左脸上一亲----感觉很不错!于是简丹稍顿了顿,又来了一下。 唐劲那点不甘愿当即长了翅膀,嗖嗖蹿九霄云外、消失不见了!快活得眉飞色舞! 简丹瞧着大乐,按着唐劲嘴唇的手指一挪,轻轻戳戳唐劲的左酒窝,又戳戳。戳了还不够,还摁在那儿、推唐劲。 唐劲起先由着简丹。可简丹越来越用力了,还突然大加了一把力!唐劲被推得头一偏,只好一把扣住简丹的手。 简丹忍了笑,撑大眼睛故意瞪唐劲。 唐劲无法,想了一想,拉起简丹的手,让简丹继续摸他脸、戳他酒窝。 简丹失笑,点点唐劲的酒窝,回握住唐劲的手、拉过来把玩。 轻柔的触感还停留在脸上,唐劲很想诈唬简丹一下,却已经乐得没了个形状,只好放弃。 而后,在这从不曾尝到过的快乐之中,唐劲忽然明白了! 是喽,他知道----丹丹故意的!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像对卢盛那小屁孩,简丹风度很好,平和诚恳,大度诙谐,也仁至义尽。如此态度、如此待遇,又有谁能挑剔什么? 然而这种待遇,能要么?! 他可不要! 他宁愿简丹跟他使坏! 他宁愿让简丹捉弄!宁愿让简丹玩! *************************** 两人继续闲坐。 只不过,比起之前,他们手握着手,不曾放开。 又一阵微风从水上掠来,唐劲忽然问:“涂的什么?” 简丹不明所以:“什么?” 唐劲声音不知为什么小了下去:“你,唔……香香的。香水吗?” 简丹不大确定:“防晒霜?沐浴液?也可能是洗发露。” “噢。”唐劲对这回答不大满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满意,不过他知道怎么样让自己满意----他挪过去了几寸,直到肩挨上简丹的肩。 简丹望望唐劲,眉眼一弯,没有抗议。 唐劲就乐了,也不曾开口。 接下来,两人还是闲坐。 简丹深深懂得这样的时光有多么珍贵、多么难得,所以她一分一秒也不浪费,全然放松,尽情享受。 唐劲若是早上十年,肯定要呆不住。可到了如今,他也本能地不愿打破这宁静与闲暇。 *************************** 这天中午他们随意吃了点,下午继续流连在后海。 倒也不是这两人有多么多么喜爱后海:简丹见得多了,当然不认为这么一汪水能叫“海”;而唐劲这里出生这里长大,习以为常,自然也不觉得这儿有多好。 只是,这两人想要呆一块儿,又不好去对方的家里,那就只能到外面找个地方遛达。 而后海离得近,又有这个城市里难得一见的水景,便成了一个挺不错的选择。 幸好,最重要的永远不是去哪里,而是与谁一起去。 唐劲本来想找个酒吧坐坐,简丹却不想让唐劲花这个额外的钱:这一年里她不是自己养活自己,不管怎么调整,总是觉得哪里有一点怪怪的…… 上百年的习惯,不是那么好改的! 吃穿住行是必须,简丹忍了;这种休闲消费,简丹就不甘心了----她不舒服! 于是简丹为了打消唐劲的主意,开始埋汰酒吧;而为了埋汰酒吧,简丹给唐劲说起了“美女卡”、“丽人卡”以及酒托妹之类。 唐劲从高中直接蹦进军队,哪里遇到过这些?所以唐劲听得撑大了眼睛,连叫“真的假的”、“不是吧”。 他觉得新鲜,还听得很高兴! 简丹发现了,随之乐了,难得打开了话闸,绘声绘色讲了酒托妹与被钓男斗智斗勇的几个经典招数。说到后来,连酒吧里的点心为什么往往特别咸之类的小事,简丹都拿来给唐劲做了脑筋急转弯----是因为客人口渴了,点酒就多。 这些江湖手段,简丹都是极熟悉的。她虽然没干过,可抵不过泡吧泡得多、亲眼看得多啊! 阅尽人生百态,莫过如此。 并且这些手段,都是一通百通的。用在小地方,固然只是赚个酒水钱;用在大地方,却可能涉及一个民族的进退乃至安全----而简丹没赚过酒水,却亲身经历了后者。 因此,到了今天,简丹心情愉悦之下,这些“故事”,就说得精采绝伦。更重要的是,到她这个阅历,早就不会轻易激愤,说起这些人世百态,态度平和包容,就事论事,只议情节、不上颜色、不戴高帽。 而唐劲直归直犟归犟,并不迂腐:迂腐的人干不了他那“重活儿”。所以唐劲听得津津有味,末了兴起宣布:“我知道怎么开酒吧了----以后我就开个酒吧好了!”他们这些一线尖刀,早晚都要退下来。因为他们干的是体力活儿,而且不是普通的体力活儿:到了年纪,体能一滑坡,就会拖累战友、就不能上了。 简丹大乐:“那算我一半!不过这些都是闹吧的手段,我想做个静吧,那个正好用来招待朋友。” 唐劲并不懂闹吧与静吧的区别,只是听着后者更高档,当即一口答应了:“好!要做就做好的。” 简丹深有同感:“否则不如不做。” 两人不由对看一眼,旋即都乐了。 而后他们继续凭栏望水,漫无边际地聊天。大多是唐劲在说,在吹,在忽悠。简丹时不时接一句,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开开心心听。 阳光晒得卖力,树荫浓密,风时不时吹过。一只绿毛虫不小心掉了下来,咬着丝扭动蜷缩,在两人身后悠悠打转。 [奉献] 31、祝寿 31、祝寿 认识第三天,两人不仅知道了彼此的年龄、学历相距不小,也知道了彼此的性格、彼此喜好的早餐,同样差得很远。 可与此同时,他们亦发现,他们合得来----他们在对人对事上,态度一致。 唐劲对此惊喜。 简丹同样为此开心,却是在她意料中之。 *************************** 当天傍晚,两人各自回家。 之后简丹照常洗澡吃饭,饭桌上简芳问起“玩得怎么样”,简丹就汇报了一遍。 简芳其实压根不在意简丹玩的什么,她见简丹回答时带着笑意,显然玩得开心,也就高兴了。 孙兴华更是没说几句话,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不过他同样听得高兴。 吃完简芳收拾厨房,简丹帮着把碗筷整了过去,也没抢着做家务;倒是一出了厨房、穿过客厅时,简丹顺手就抢了孙兴华带回来的《新京报》,冲孙兴华调皮一笑:“我先看啊!”回房间门一阖,开了机,翻了翻报纸扫了几眼,一等电脑启动完毕,便干活儿去了。 而孙兴华刚泡了杯茶在沙发里坐下,面前茶几上报纸却一飞! 他一怔,抬头看简丹,旋即呵呵笑了:简丹以前可不会与他撒娇!所以现在简丹心血来潮夺他一回报纸,孙兴华只觉得简丹与他亲…… 他这些年待简丹一如亲生,然而小女孩内向敏感,他又嘴笨不会哄人,继父继女之间虽然处得好,到底多了一分生涩与客气;如今简丹放开了爽朗了,那点生涩客气随之不见,还改口叫他爸,那啥,他也算功德圆满了不是!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当初孙兴华与简芳登记时,已经放弃了叫简丹改口的打算。所以现在,孙兴华心里那个乐呀! 不过他没了报纸,到底无事可干,就有些无聊;喝了两口茶,又坐了一小会儿,起身转悠转悠,把电视机的罩子扯扯好,最后转悠到厨房去了:“碗我来洗吧。” *************************** 唐劲一回到家,就被刘澄红赶去换洗。 末了,等到唐劲秉承太后懿旨穿戴齐整,又被他老妈逮着喷了几下沙宣定型水…… 唐劲不好使劲跟他老妈挣,只得无奈瞅着镜子里的刘澄红。 不过唐劲这两天心情特别好,刘澄红又深知她这儿子的秉性,动作麻利、速度极快,不等唐劲开始心烦就完事儿收工了,又哄了唐劲两句安抚,所以唐劲也只是瞅瞅他老妈,一个字也没抗议。 末了,刘澄红把唐劲左右打量一番,满意了,拎起一盒子普洱茶塞到唐劲手里叫他拎着,一边叮嘱,一边送唐劲出了门。 此时唐启松已经在楼下等了半支烟了。 唐劲下楼钻进破大众,唐启松当即发动车子,父子俩就去祝寿了。 而刘澄红喝不了几口酒,亦不是练家子,闹得晚了她身体毕竟还弱了些,吃不消,索性不去,留在家里自己随便弄点合心意的吃。唐启松也好玩得尽兴一点,省得他还没喝够就得忙着送老婆回家。 *************************** 唐启松所说的“小李”,唐劲得叫一声“李叔”。 李叔也是圈内人,不过与唐启松不同,他是个做生意的:开了个武术学校。 学校不大,主要教中小学生课余练武。 有些小孩子身子不好、体质较弱,健康第一,家长们免不了为此大操其心,这课外时间里,钢琴课外语课心算课什么的,可就顾不上了,练拳法、练气功,才是上选。 但家长们自己又不会!这就要找人教了。 李叔的学校,主要便是接这些活儿的。 说是学校,并没有安排文化课,所以严格而言,其实是个辅导班。只不过这类教学,需要活动场地,不能在老师家住的商品房里将就。而北方的冬天又冷,从十一月到三月,必须在有供暖的室内才能练,否则是个人都会给冻坏,所以李叔的场子在北四环外,老院子里,有室内有室外,占地大,门口便有地方挂套牌子----横匾为“李季柏武术学校”,左右的对子是“一拳一脚练功夫,一生一世学做人”。 固然直白粗糙,却也耐得住咀嚼。 为了方便,李季柏家也在这儿。他在市区内有一套房子,不过夫妻俩很少宿那边,是给一双儿女读书住的----他夫妻俩农村户口,可以生两个。 这晚的酒就摆在练功房里,老邻居那儿借了桌椅盘盏,十六人的大圆桌开了四席,还颇为宽敞。李季柏的老婆孟慧梅亲自下厨。 孟慧梅做得一手好菜,所以这晚的菜色果品不比饭店里的差。论布盘,精致稍逊;论原料,还要好上几分----毕竟,现在菜场里超市里什么买不到? 而这是自家人做整寿,一辈子就这么三五回的热闹,当然得挑好东西----李家两口子,图的是趁现在还忙得动,操一回心,把给饭店赚的钱,贴进菜色里,热热闹闹赚个面子!不是为了省那俩钱。 这么好的宴席,饭店里不是没卖,但那得四五星的宾馆,餐饮部的高档席面;而那个价格,也就高出他们的消费水平一截了。 说白了,如今大家好东西都尝得多了,操办花的这笔钱,若去外面订酒席,吃不痛快,不可能让客人心满意足;而若在外面订四桌这样的酒席,那花的钱又太多了,李家两口子肉疼。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李家两口子这个年纪,已经深感体力下坡,自知以后再做大寿,只怕是忙不动啦!至于大后年李家嫂子的四十整儿,则没有让寿星操劳的道理,肯定要下馆子。所以啊,这还真就是最后一回了,一定要抓住了! 正因如此,唐启松才一定要叫上唐劲----前两年有几回,唐启松命令一下,唐劲脖子一梗,唐启松瞪他一眼、骂上两句,也就算了;可这回难得小李两口子精心准备,人人都到,唐启松哪里肯放过唐劲。 也因如此,这晚从开饭前招待客人的坚果零食、水果烟茶,到四荤四素四果的十二个冷盘,到八个荤素两个干点心十个热菜,再到最后的饺子、甜羹、鱼汤、水果拼盘这四样,都是顶顶好的。 何况李家嫂子亲自掌勺、前后操持,做客人的本就少不了多夸两句;又的确是最近几年里最热闹的一顿饭----喜宴人数是比这个多几倍,可那十之**是随礼的,一大半的人不认识!但今晚这里不同,彼此间个个都是叫得出名儿的,这气氛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所以末了,人人夸好,把李季柏美得红光满面! 当然,他酒劲也上来了…… 唯独环境有点不伦不类。不过墙上贴了大红的寿字、四周拉了彩色气球,也很是热闹----彩色气球里,倒有一半功劳,属于在这儿练功的小朋友们:小孩子见了这个都爱,瞧着老师踩着打气筒忙乎,一个个都拥上来帮着吹。李季柏也由着他们玩,虽然一大半都要返工……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权当练肺活量了。末了每个小朋友送几个,连酬劳都没拉下。 另外,这是在自己地盘里,散场便不拘早晚,非常自在。 最重要的是,吃到末了,大伙儿散了大半,余下一些个几十年的老哥们儿,尚可以慢慢喝、慢慢侃----能趁兴而来,尽兴而归。 这是酒店里不成的。 连那开车过来的喝多了都不怕,也不用叫的士:没得丢下自己的车、回头再来拿!直接就有睡的地方。这不大夏天么?大老爷儿们的,点个蚊香躺地板上就成。 院子里露天也行,还凉快。 唐启松就在这里面,连带唐劲也没法儿走人。 老哥儿们酒兴上来了,脸红脖子粗地淘古,说说当年,再讨论一番世界大事,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而这些东西,唐劲听了不知几遍了,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就着他面前那盘蜜*汁叉烧,吱溜吱溜……喝可乐! 唐劲还不能喝酒,因为回去时他得开车。刘澄红千叮万嘱了的,所以唐劲除了开席时敬了寿星一杯,之后便换成可乐了。 旁边的几个一问唐劲,知道了缘故,自然不会灌他,倒是艳羡了唐启松几句。 而唐启松明明被捧得意,嘴上还要谦虚;谦虚到后来,又埋汰起了唐劲,夸别人家的孩子去了。 所以唐劲很无奈啊很无奈! 不过这种状况,早不是第一回了,唐劲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了。 何况唐劲到现在这个年纪,也知道唐启松就是嘴上这么说说,真要有什么事,第一个还是顾着他的。所以唐劲虽然不乐意,可只要唐启松没太过份,唐劲就只当没听见,压根不往心里去----就算过份了,也只是闹一顿捣个蛋来抗议,同样不会往心里去。 毕竟这是他自己的爹! 不像小的时候,唐劲不懂话外音,当着一大帮人的面、亲耳听着唐启松埋汰他了,心里那个难过呀----小爷儿我真是命苦哇!为啥给摊上了这么一个老爹?!照着三餐揍我就别提了,还老瞧着别人家的孩子眼红! 我明明打赢了的!还要拿我去换! 还说我两个不抵人家半个! [奉献] 32、哥们 32、哥们 不止如此。 唐劲不止从会走路起、就被唐启松盯着开始练功夫,还从会说话起、便被唐启松灌了两耳朵“男孩子不哭鼻子”之类。 所以唐劲小时候,是再难过也不肯掉金豆豆的。尤其当着唐启松的面,那更是死命儿憋着。 不过,在刘澄红那儿,唐劲也不肯丢脸。实在难过,唐劲跟人打架,唐劲踢沙包,唐劲关自己房间里,扎在被子里闷头哭…… 这样一来,唐启松一骂唐劲,唐劲便不吭声,当自己是木头;唐启松骂得厉害了,唐劲就只剩下脖子一梗冲他老爹顶回去! 结果唐启松指东、唐劲偏要往西! 唐启松越打,唐劲越犟! *************************** 不过到了现在,小时候挨的打,唐劲早忘了。 而且,多年下来,唐劲也适应了,还适应良好,一点也不会亏待自己,甚至挺能自得其乐:开席的时候,唐劲便捡着正对蜜*汁叉烧的位子占住了…… 唐劲最想占的其实是酱牛肉! 可惜,那盘放在侧对门窗的次上座前。那座儿属于长辈,归李季柏的舅兄。而唐劲既然跟着唐启松一块儿坐了主桌,便只能与另外三个小辈一样,敬陪末座,连带帮着今晚充当小二的李家姐弟两个上菜撤盘,所以蜜*汁叉烧也不错啦! 是下首这边四个座对着挨着的五个冷盘里,唐劲最喜欢的一道。 而等到坐了下来,动了筷敬了祝寿酒,唐劲就把自己的耳朵当摆设了,又给自己的嘴巴分配了油水丰厚的好任务----吃吃与喝喝。 有肉有酒……呃,可乐,没啥不好。 再说了,今天这回又比以前好上许多,添了一个大福利----他不是还能在桌子底下给简丹发短信吗! 只是,可怜唐劲一年里头用二十天手机,一点也不熟练,这短信就写得慢极了:两分钟摁出九个字,又花一分钟添了两个标点符号上去…… ----我在吃饭了,你在干啥? 那边简丹正忙,听到短信提示,只以为又收到了活动广告乃至推销诈骗,压根没看。 唐劲等了小半晌,没见回信,用力嚼了一片蜜*汁叉烧,发过去第二条。 简丹还是没管。 唐劲又等了半晌没见回信,不高兴了,闷闷把手机揣回了兜里;不过等到喝完杯子里的可乐、再提瓶重新倒满,唐劲忽然想到一主意! 于是唐劲重新把手机摸了出来,翻了简丹的号码,拨了过去----也不放到耳朵旁边听,只瞧着显示屏上的状态。 简丹这回拿来看了;见是唐劲,当即接了。 而唐劲瞅着“呼叫中”变成“通话中”,眼睛一亮----立马给掐了! 简丹听见电话接通、紧接着忙音响起,不由一奇,旋即发现有未读短信,打开一看,了然莞尔。 她可不像唐劲,她这手机天天用,还是很熟的,于是十几秒便回复完毕:在打字。酒席热闹么,有什么菜? 唐劲一乐,又开始一下一下地忙乎了。 *************************** 简丹回完便把手机搁下了,却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短信提示音响。 简丹心里有一点奇怪,也没介意,一边干活一边儿等。 结果等到简丹一章收尾,唐劲的短信才到。 简丹打开一看,好长一条!怪不得花了这半天呢! ----挺热闹的,四桌大大小小五十九个人,都认识。夫妻肺片、酱牛肉、蜜*汁叉烧、腊肠,杏仁、开心果、蒜蓉花生、什锦豆…… 一溜儿十七个菜名! 末了则是一句“我去活动一下,回头继续”。 简丹默然了一瞬,倒进椅背里失笑----不愧是我军精锐,真正训练有素啊! 瞧瞧,情报工作,一丝不苟! *************************** 这边找唐劲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 唐劲知道她叫白茉莉,大俗大雅的一个名字,所以唐劲记得;可是毕竟不是哥们儿,唐劲记不清她年纪了。 白茉莉倒不是来挑战唐劲的:她是来请教的。 白茉莉是白家旁支。白家祖上有一手小擒拿,鼎鼎大名。可这家传渊源,在白茉莉祖父那辈丢了不少,到她父亲那儿,就走了下坡了。 而如今白茉莉初一,初中这三年,她肯定要打比赛----事关中考的升学加分! 所以她母亲趁这次聚会,就让她来找唐启松讨些指点…… 说白了,北京市里的武术比赛,就这么一圈子裁判,唐启松正是元老之一。不说混个脸熟,只说唐启松对比赛的了解,对打分侧重与动作编排的了解,就值得好好请教一番。 只是小女孩儿脸薄,又有几分傲气,虽然扭不过老妈、离座走到首桌,却只找了唐劲。 唐劲与白茉莉出了练功房,看白茉莉把以前打比赛用过的两个套路都演了一趟,又与白茉莉练了一回。 两人岁数在那儿摆着,功夫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唐劲自然不好下重手,陪着练了十几回合,找了个机会收手,跟白茉莉:“你打的是比赛,这事儿我不懂,等散了席,别忙着走,问我爸去,他知道。” 白茉莉笑着谢过唐劲,却是摇头道“不用麻烦唐大伯了”,就往回走了。 唐劲不解,瞅白茉莉的背影,结果顺着望进屋内、正看见了白茉莉父母那边。 唐劲琢磨着那对夫妻的脸色,终于吧唧出点味道了来了。这考试加分,体育特长生什么,他也是知道的----他自己当年就是这么进了重点高中的。 这种事,要放在以前,唐劲才不管!要开口了,能帮就帮;脸薄开不了口的,他就当没看见。 可不知为何,如今唐劲看骄傲自持的小姑娘特别顺眼…… 于是唐劲便赶上两步叫住了白茉莉:“那问你卢飞哥也成,他当年拿了好几个第一,动作编排啊打分啊都熟。我叫找他出来,你外面等着。” 卢飞底子里怎么样不去说他,至少圈子里这种聚会上,他总是一团和气,又嘴甜,老的小的个个哄得好好的。所以说起来,白茉莉虽然比卢飞小了一半,倒还能与卢飞说上两句,比跟唐劲更熟悉些。只不过卢飞老爸早年下海了,不当裁判,白茉莉她母亲自然不会去烧这柱香。 因此唐劲这么一提,白茉莉也乐意,一点头高高兴兴谢过唐劲,乖乖立在外面等了。 卢飞也在寿星那一桌。他刚帮着安置了一道鲍汁过桥排骨,又给各位长辈满上了一巡酒。只是卢飞毕竟这个年纪,虽然满面堆笑伺候着,肚子里可正无聊呢!这得了唐劲一招呼,一听有小差可开,卢飞大喜,立马就跟着出来了! *************************** 唐劲也不耐烦回去坐----谁乐意听老爸埋汰自个儿? 还得点头应和! 唐劲宁可在外面站着,拍拍蚊子,发发短信。 简丹短信回得快,可怜唐劲却实在慢……所以唐劲十分钟里,倒有八分种在跟手机奋斗,半分钟等待,一分钟读信,还有半分钟,则用来傻笑。 虽然忙了点,不过乐在其中。 卢飞自己当年拿了奖,去年又刚替卢盛出过谋划过策,故而跟白茉莉几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他虽然是逃席出来的,却并不敷衍人家小姑娘,认真听、认真考虑、认真提建议。所以末了,茉莉小姑娘千恩万谢地回去了,也没拉下唐劲。 两人一人回了句“小意思”,一人回了句“客气啥”。 而后卢飞则往唐劲走过去,一搭唐劲的肩,长长叹了口气:“唉----” 唐劲没理他。 卢飞幽幽看着唐劲:“我弟失恋了。” 唐劲看也没看卢飞,接着跟手机奋斗:“然后?” 卢飞眼见无效,马上换了,用力拍了唐劲一记:“哎,唐大爷,您难道没听说过‘兄弟妻、不可欺’吗?” 他只是玩笑。固然心疼卢盛、所以来埋汰唐劲两句,可要是这点事也闹不清楚,还做什么哥们儿。 唐劲毕竟与卢飞玩了三四年了,知道他这样子不是说真的,便依旧没抬头,只忙着摁标点:“要是我没记错,蒋小雅是去了新加坡,廖雯跟了一个姓王的?徐倩不是友好分手么,送的手表就是这个吧?”一把抓住卢飞左手瞅了瞅,“唔,是这个。当然,卢大帅哥肯定也没跟人家讨东西。哦,还有金英秀,有夫之妇啊!嘿,口味成熟了啊!” 卢飞无语了:“记这么清楚干啥,那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我自己都忘了!” 谁叫你一个一个跟我显摆!还笑我吃相亲饭!那是我自己乐意的吗?! 唐劲继续奋斗,瞧也不瞧卢飞:“那您现在可想起来了?我一个都没动!” 卢飞嘿然一乐:“是啊,你动了个高中***。” 唐劲不解,停手看卢飞:“啥?” 卢飞更不解:“你那个,那个简丹是吧,她今年高三啊。” 唐劲悚然,手机一滑! [奉献] 33、吵嘴 33、吵嘴 【加更,大家工作愉快哈!】 - - 手机最终没掉去地上。 唐劲忙忙按进怀里抓住了:“她今年高三?!不是说大学生吗!” “谁说的!”八号晚上他们打篮球时那些玩笑话,卢飞早忘了,闻言看白痴似地上上下下打量唐劲,“我说,都已经好上了,连这也不清楚?她跟闹闹一个学校,还同一届。”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啦!闹闹也是笨,一直就没发现,只会傻兮兮瞅着那小姑娘打篮球,都不知道上去搭讪!还等高考结束……否则哪还轮得到你?要不是昨天回校估分的时候,小关公眼尖看见了,他还不知道人家跟自己同一个学校!不过----眼下看来,你们俩真是半斤八两。怪不得喜欢同一个小姑娘。” 唐劲没好气,可这会儿他也没心思斗嘴了,当即掀下卢飞的胳膊走开一段距离,匆匆拨了简丹的号儿。 卢飞在后面,“哈、哈、哈”假笑三声,脚下重重地跟过去几步,也不真地往前凑,站定点了一支烟,对着夜色,吞云吐雾,懒懒眯起眼,出了神。 *************************** “喂?简丹!” 为什么气势汹汹? 简丹眉头蹙了一蹙,又展开了,推开键盘倚进了椅子里:“是我。什么事?” 唐劲压低声音跟手机吼:“您今年高三刚毕业、跟卢盛同校同届对吧?!那怎么说是大学生,还学物理,忽悠我那!小小年纪----”哎?等等!这话为啥听着这么耳熟? 简丹听了前面几个字,早把手机拿得离耳朵三四寸远,而后便微冷了脸色,静静听唐劲吼,到这儿趁机截了个空,淡淡开口:“骂完了?我一九八六年三月十二日出生----” 这话措辞不重,简丹声音也不高,可语调气势十足、寒意凛冽,唐劲听得愕然,还直觉不妙,不由呆了一呆! 而简丹接着便道:“所以,我已经成年了,实在不算小了,不劳你教训。”说完,当即挂了电话。 唐劲傻了!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简丹说了什么,又不敢置信----简丹就这么挂了电话?! 他拿下手机看了看显示屏----是,没错:通话结束! 千真万确! 唐劲登时气急败坏,当即又拨了过去! 娘们儿!这就是娘们儿! 小心眼!忒小心眼! 忽悠了小爷儿我,竟然还有理了?! *************************** 简丹听见手机又响,不由有点儿烦了,没接,拉开抽屉,手机往里面一关,又放上音乐,拔掉音箱戴上耳麦,继续干活。 年纪大的人的确喜欢热闹,各种热闹----只除了吵架这一桩! 简丹也不例外。 所以,唐劲要是没吼人,简丹还会跟他道歉解释、好好儿哄他;唐劲嗓门一大,简丹就不乐意理他了。 唐劲听着那边铃声一声接一声响,直到最后跳成忙音,不由更火了,骂了一句娘,连卢飞都给惊得回了神。 卢飞一半凑热闹一半关切:“吵架了?” 唐劲气得不说话,死瞪手机。 卢飞掸了烟灰,朝唐劲走过去,好笑道:“不会就为了刚刚那点事儿吧?那我可罪过了。我说你也是,找了个那么小的,竟然还吼她。这回好了,八成把人弄哭了。哎,要不要早点退位让贤啊?” 简丹哭? 唐劲忙忙想了一下,却想不出简丹掉金豆豆是什么样子。不过唐劲至少还记得自己刚才干了啥,被卢飞提了个醒儿,就不安了;这一不安,他一肚子气儿就消了大半。 他脾气本来就来得快去得快,连消带减之下,唐劲气性很快过去了,只剩一大堆不高兴!结果唐劲闷闷地瞅了一会儿手机,又拨了过去。 简丹虽然戴着耳麦,还是听见了,手指略顿了顿,依旧没接,继续敲字干活儿----她实在没兴趣被人吼。 一丁点也没有。 唐劲又拨了第四次。 简丹这回连顿都没顿。 唐劲心烦了! 卢飞也觉得棘手了,丢了烟一脚踩灭,正儿八经问唐劲:“你真喜欢她?” 废话!这还用问吗?! 唐劲睨了卢飞一眼,压根不高兴开口。 卢飞并不在意,干干脆脆道:“那你忙,你忙----你接着打啊。” “她又不接!” “打到她接为止;要是一直不接,就只能今晚去她家楼下喊人了。” 唐劲不由讶然,还懵懵懂懂。 卢飞瞧着唐劲这样,登时叹了口气,深感自己真是个劳碌命!“你们俩这才好了几天?吵了架再冷战一晚上,还不完蛋?喏,三比一!去,自己算算。” 三天比一天。唐劲“噢”了一声,听懂了一部分,还不全明白。 卢飞见唐劲这样儿,只觉得自己头发都开始白了!他深吸一口气:“唐爷儿,不是我说您那----就您那行当儿,一年到头鬼影都不见一个儿,诚心儿跟那小姑娘好,那可千万千万别跟她吵!打个电话吼人容易,搁了电话再想哄人,嘿,那就不容易了!这么折腾个三五回儿,没准就哄不回来了。再说了,今儿电话打不通,还能去找她;明儿休完了假,又打不通,难道您还能飞回来?还不吹了!” 这话唐劲听得明白,还听进去了。也正因为听进去了,唐劲哀怨了----他不过入个伍当个兵,保个家卫个国,有啥错儿,啊?! 为神马连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打个电话都要受连累? 他好命苦哇! 唐劲想什么全写在脸上。卢飞看得明白,恨铁不成钢,一时间极想踹飞了唐劲再踩上两脚! 可惜也只能想想:他打不过唐劲! 还好,虽然动手不行,但是动嘴皮子还能赢。 尤其像眼下这会儿…… 所以卢飞紧紧抓住这机会:“喂,你二十七,啊!爷们儿!她十八,一小姑娘!你不让她,难不成还要她让着你!哈?” 说到后来,卢飞假戏真做,只觉得唐劲实在是没治了,连看唐劲的眼神都变样儿了----小爷我代表北京城里一千万老少爷们儿鄙视您! 唐劲一听,可不是么!他马上就不哀怨了,还深以为然,过去拍了拍卢飞的肩,点个头----咱哥们儿不说谢啊!又溜达开去拨手机了。 卢飞替唐劲松了口气,转而又哭笑不得,使劲撸了撸自己的头发,对着灯光摊手一看! 老天爷唉,瞧瞧,掉了七八根啊! *************************** 唐劲拨到第十一回的时候,简丹无奈摘下耳麦,拉开抽屉掏出了手机,接了:手机拿得离耳朵两寸远,按下了通话键。 唐劲给磨了这十来分钟,已经彻底没了气性,还悬起了心;所以此时一听简丹接了,唐劲心头一松,当即就大感委屈了:“你骗我!” 前后反差太大,简丹不由一怔! 她本以为唐劲会吼她,那她正好掐断通话关机。可唐劲一叫冤,简丹到底是喜欢他的,自然不忍,一时间便没说话。 唐劲更委屈了:“你还挂我电话!” 简丹难得无语了。 唐劲没听见回音,担心信号出了问题,食指磕磕手机:“喂?听得见我说话吗?” 简丹考虑了一瞬,当即选择道歉:“对不起。” 唐劲一怔,脸上登时热起来了,滚烫滚烫----有错就改,他还比不上人家一小姑娘!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噢,那啥,我也不,唔,不该吼你。” 他听着实在局促,所以简丹失笑:“没事儿。” 唐劲不信!“没事儿你怎么挂我电话?哎,别生气了,好不?”别嘴硬啦! 简丹好笑:“我没生气。”要真生气了,哪有这么轻松就过去了。 唐劲怎么可能会信!“可你挂了我电话!还不接!”证据确凿!通话记录都在呢。 简丹只得解释:“我只是嫌烦。” 嫌烦?这个跟生气有啥区别?唐劲不明白了,琢磨了一下没琢磨出来,直接跳过:“就算嫌烦你也不能挂我电话啊,我不就是,那啥,急了吗!你,唔,你骂我好了。” 卢飞说的没错,归队之后隔着十万八千里,够不着,所以一定要早早地约法三章、明确纪律、反复训练、养成本能,以求保障安全! 不对…… 这回是为了友好团结! 简丹答应了:“行,下回我会跟你说。” 唐劲立马得寸进尺:“还有,以后不许跟我撒谎!” 这个简丹没答应:“怎么说呢。我不是骗你----我自己就那么认为。” 一是因为高中毕业证早到手了,所以在简丹看来,那样子实在不算撒谎,最多只不过是“语言艺术”……她用得多了去了,早就习以为常了。“好孩子不撒谎,坏孩子才撒谎”这种纯白纯黑的教条,对简丹压根没用。她眼里只有利益,只有灰色。 当然,在简丹看来,“利益”两字并不是贬义的,而是中性的。其中就包括感情----感情也是很重要的一种利益。非物质的利益。精神上的利益。因为它带来幸福感,令人身心愉悦。 二是因为对简丹而言,承认自己是“大学生”,比承认自己是“高中生”,要好受许多! 简丹可不爱跟自己过不去,故而她打心底里就是那么想的! 过去一年里,熟人面前,简丹还只能忍耐,可晨练、买点心泡书店,遇到萍水相逢的人问她一声“你大学生”,简丹总是会应下来;与之相对,别人若问她“你高中生”,简丹就只当没听见----偏偏简丹气度在那儿,只有把她的年纪估大了的,鲜少碰到把她估小了的! 遇上唐劲那会儿,便是前一种。 唐劲自己也这么问了哈! *************************** 可唐劲哪里能理解啊,他可远没到那岁数!所以唐劲气鼓鼓了:“还说,明明忽悠我!” [奉献] 34、游园(上) 34、游园(上) 简丹没办法了,从头开始解释:“你听我说。我们毕业证领得早,在高考前,好像是四月那会儿。从那会儿起,我就不认为自己是高中生了。” ----从而很是舒了一大口气! “而且,我去年就打算好了,报物理系。虽然分数还没出来、学校还不知道,但只要没有什么不可抗力,肯定是会有一张通知书的。所以,我是真那么认为、自己打心底里就那么认为,并不是编了个瞎话在忽悠你。” 她语气平和诚恳,唐劲就消气了,只是却也愈发奇怪了:“照这么说,高考还没结束……某人就当自己是大学生啦?”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他很困惑。简丹听得明白。不过简丹并不想伪装,便直接承认了:“没错。” 结果唐劲瞅瞅夜空里一颗亮星,犯晕了:星星啊星星,为神马丹丹的逻辑,他又搞不懂啦?! *************************** 简丹等了两秒钟,无奈了:“喂,唐劲?” 唐劲抓头,忽然问:“一考完试……不不不,之前你心里就有底儿?” 这么说也可以,而且很能解决问题。所以简丹当即应了一声:“是的。” 唐劲舒了一口气:“我总算明白了!” ----您就一特骄傲的小姑娘!倍儿有自信! 可简丹不明白了:“明白了什么?” 唐劲一摇头:“没啥。”岔开说起了吃酒的事。 他完全理解,彻底理解!前些天不是有个劫持人质被击毙的吗?那歹徒那水准,就街对面那百十米距离!都不用面面出马,他临时找个狙,甭管八五九五,怎么都能干净利落给蹦了! 而简丹看待考试,就像他看待这些事儿一样,不对么? 只是这些话,唐劲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怕吓着简丹。 也正因为如此,唐劲在简丹面前,一开始就没自卑感:简丹的确聪明,简丹考的分数他考不了,可他也很厉害,他会的功夫简丹不会,他干的活儿简丹也干不了。 各有所长,仅此而已。 好比拳跟腿,刀同棍,红与绿,爹和妈。 所以,虽然他们截然不同,却能彼此平衡。 *************************** 这一晚,唐劲跟简丹吵了一架,都没花掉半分钟。 而后,还没过一刻钟,这两人又给和好了! 卢飞还以为唐劲要遭罪了,正等着听墙角、看热闹呢!结果就这么两句蛮缠,居然给摆平了? 卢飞没热闹看了,只得哑然托了托自个下巴,悻悻然回席去吃酒了。 这速度! …… 这一晚,唐启松酒足饭饱,尽兴而归,半路就歪在副驾驶座里打起了盹。 唐劲开车到家,把他老爸架上楼、扶沙发里,交给他老妈,两分钟冲了个凉,蹿房间里去了,给简丹发短信:我到家了。 ----那啥,不是说回到家要报告吗? 简丹已经睡下了,不过取消了手机的自动开关机。因为以前两天的情况,唐劲过了晚上十点也会给她发短信。简丹想想唐劲假期实在有限,一回部队手机上缴,便没有说什么。 所以这会儿,一声悦耳的提示音,便滑过了黑漆漆的房间。 简丹枕边摸了手机,翻开来瞧了,当即回了一条:你开的车?没喝酒吧。 唐劲立马输了个“没”,顿了顿,老老实实添上去:就开席敬了正主儿一杯,那会才五点多。 简丹回得很快:那也是饮酒驾驶,二十毫克每一百毫升,一样扣证扣分处罚款。这回是你狗屎运,没碰到交警。 狗屎运?! 听着就不妙。唐劲摁了句“这有啥,我能来半斤二锅头”,末了没立即发,搔搔脸儿,又把“狗屎运”在肚子里念叨了一回,估摸着简丹恐怕不高兴;再想想今晚刚吵了一回,人家小姑娘问开车喝酒的事儿也是担心他,还有,卢飞那话一点没错…… 于是唐劲当即割地赔款,让步了,接着添上一句“好啦,下回不喝了”,这才发过去。 简丹并不认为唐劲今晚这么开车有什么危险。可问题是,这种事如果不严格禁止,会渐渐令人疏忽大意,哪一天放纵一回,没准就会酿成终生大憾了! 细节平时不起眼,事到临头,却是举足轻重。 她见多了。别的不说,一打仗,九成的人就是这么死的。尤其被波及的平民,都是因为没学好应急手册! 所以简丹当即抓住了:说话算话? 唐劲这回难得快了一些:那当然! 简丹一点也不担心唐劲赖帐----既然今天有这句话搁在这儿,唐劲又是这么一个性子,她有的是办法敦促唐劲认账:那好。晚安。 哈?这么快就完了? 唐劲忙忙输入:晚安,亲一个! 末了他想起今天上午在后海那会儿,又改了两个字:晚安,亲两下! 简丹回了两个字:啾啾。 ……鸟叫? 唐劲想了一想才明白这到底是神马拟声词,当即乐坏了,摁了一长串“啾啾啾”发回去。 *************************** 第二天,两人去了颐和园。 颐和园的昆明湖,比后海中南海那几个海子大。在这大夏天里,水风拂过,倒还有几分凉爽之意。 简丹的小背包里,厚厚实实一卷旧报纸,四包餐巾纸,半打湿巾纸,两个矿泉水,一包达能高钙苏打饼干,一包薄荷味木糖醇口香糖。 唐劲说了,吃的他带了,所以简丹带了水,擦嘴的,跟一次性垫子兼野餐布----旧报纸。 至于饼干,那是因为简丹对唐劲会提供的食物抱有小小的忧虑…… 谁让唐劲说得那么兴高采烈?还卖关子! 听着就不靠谱! *************************** 唐劲拎的一个超市塑料袋,里面一叠三个一次性可降解餐盒,橡皮筋扣着,两双一次性竹筷,还有三四副一次性熟食手套----不是唐劲准备的,刘澄红给装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要是让唐劲带个保温餐盒出去,等到回来时,指不定就给丢了! 唐劲啥也没干,只是抓起袋子,然后就出门了。 两人乘公交过去。简丹有公园年票,唐劲给自己买了门票,两人进去没走几步路,唐劲那门票就被简丹抽走了。 “给我吧。” “噢,好。”唐劲应完过了几秒,才想起问一问,“要这干嘛?” 简丹捏着票子竖在眼前,瞅了一小会儿,垂下眼仔细装进背包去:“我想要收藏。”她的集体纪念照,她的战友合影,还有她那稀少的生活照,统统都没带过来!人的记忆是多么不可靠的东西,现在她连他们的模样儿都想不起来了! 唐劲不由一奇:这是远道而来的游客才会干的事儿吧? 可简丹乐意,唐劲奇怪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他瞅瞅简丹,不知怎么就有些揪心,忙帮着一拎背包肩带,眼看简丹背好了包,当即捉住了简丹的手。 唐劲手依旧很热,也抓得很用力,不过倒是没那么多汗了。 果然是因为紧张! 简丹看了看两人扣在一块儿的手,抬头望向唐劲,眉眼蓦地一弯。 唐劲直觉不妙:“笑啥?” 简丹含笑不语,眉梢唇角的弧度却更大了,几乎见牙不见眼。 唐劲觉得更不妙了:“笑什么啊?嗨,你倒是说呀!” 简丹往下一拽唐劲,蜻蜓点水,亲了唐劲一记。 唐劲大乐,当即把他的问题给忘了。 *************************** 两人早餐吃得早,一个上午又一直没闲着,饿得快,加上唐劲急着献宝,结果才十点半,他们早早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吃午饭了。 “好吃吧?”唐劲问得很快活。 “唔!”简丹一向吃人嘴软,卖力点点头。 “知道这是啥吗?”唐劲与有荣焉。 “锅包肘子,保定的地方菜。”天南地北,她哪儿的没吃过,而这玩意儿名字又不拗口,并且吃法与北京烤鸭太近似,所以尝过一次就记住了。 结果唐劲一卡----为啥你知道啊?! 简丹看了唐劲一下,当即接上了一个问题:“那儿买的?” “嗐!”唐劲又抖起来了,“有钱也买不到,我**拿手菜!” 简丹一顿,不知道该同情唐劲他老妈,还是该羡慕唐劲她老妈----有这么一个儿子! *************************** 之后他们本来打算租船,不过一时没有,也便算了,在长廊那儿并排闲坐。 这一闲坐,简丹便看帅哥看得很愉快。路过的,湖里船上的。中国人,老外。小的,少的,风华正茂的,成熟从容的。 唐劲自己也瞧了瞧美女来着。可简丹这一愉快,唐劲就不愉快了! 简丹受过严格的礼仪培训,习惯成自然,在公共场合欣赏一个帅哥,注目不超过三秒----否则就是失礼。 所以简丹一看,唐劲一气、还来不及说什么,简丹却已经看完了,唐劲也就不气了;然后简丹又看、唐劲又气,简丹又看完了,唐劲又一次不气了…… 只不过,唐劲越来越不高兴了! 然后,唐劲终于忍不住了! [奉献] 35、游园(下) 35、游园(下) 在放过了一个阳光明朗的初中生,放过了两个二十出头、高大健壮的小伙子,放过了一个身材保持得还不错、颇有风度的中年人,又放过了一个颀长淡然的白人雅痞,等到简丹两次瞅同一个人时…… 唐劲终于忍不住了! 那是一条离岸不远的白船。船上一共三个人,都是男的,都是三十不到,其中独自坐在一边的那个,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实在是可以称为英俊…… 尤其当那男人大笑起来的时候! 阳光灿烂,洒脱不羁。 唐劲跟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转头恨恨:“丹、丹!” 简丹正觉那人眼熟,在细细搜索记忆,否则也不至于看两回;闻声回头看唐劲,还有些茫然:“唔?” 唐劲下巴一指湖上的船:“那家伙帅不帅呵?”你敢答是?! 简丹莞尔,丢开那人不管了,坦然跟唐劲点头:“还行。” 这回答不上不下,偏偏简丹又坦白又诚恳,唐劲一时间就卡住了----要说生气么,他还真没那么小气;偃旗息鼓么,他又不甘心! 不过简丹还没说完:“是个帅哥。不算大帅,也不止小帅。”她抬手一比,拇指与食指之间,一寸半,然后特地看了一眼唐劲。 唐劲扫了眼简丹手指间的空档,忿然瞅住简丹:“是不是很喜欢呀?”你敢答是?! 简丹还是坦然,还是那两个字:“还行。”长得是比唐劲好了一两分,穿的则好了三四分,但光这些外壳能值得什么?还远算不得上品。 唐劲又一次上不得下不得,只得继续瞅简丹,用力瞅啊瞅,瞅着瞅着就开始哀怨了。 简丹乐了,戳了唐劲脸一下。 唐劲跟着失笑----这都什么事儿!他都在计较什么? 可唐劲哼哼了两下,还是憋不住,跟简丹道:“他好看还是我好看?”说!说我好看就放过你!就考虑考虑,考虑让你继续看。 “哈?”简丹意外,望向唐劲,笑意收了大半,小心翼翼道,“这个就不用说了吧。” 唐劲心头猛然一沉,脸色就变了----你居然也觉得我不如别人啊啊啊啊! 为神马一个两个都这样?! 为神马啊?! *************************** 简丹意外:反应这么大? 不该啊!唐劲一点也不小气,不该这么容易就玩过火了啊! 难道踩了暗雷了? 幸而简丹是职业军人出身,仗打多了,应变极快,当即一扣唐劲的手,俯身过去、放柔声音,提前接上了下一句:“我会不好意思的。”虽然只一点点,针尖大的一点点! 唐劲怔了怔,还懵,还没反应过来。 简丹赶紧从头解释了一遍:“他当然没你帅。可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亲口说出来?我会不好意思的。” 唐劲终于听懂了,听懂了那两句话里面绕来绕去的逻辑。他心头一轻,瞅瞅简丹;可是这一瞅,唐劲当即狐疑了----你这样也算不好意思? 简丹拉过唐劲的手把玩,眉眼弯弯笑了。害羞,没有;倒是坏坏的! 唐劲明白过来了,忿忿抽手。 简丹不放,相反用力抓住、用力拉过去。 唐劲并没狠命挣,也不曾再抽。但他也没缓过来,气忿犹在,还很委屈,就瞪简丹:“你玩我!” 简丹十分无辜:男女情爱不就是这么玩来玩去的吗,否则还要干啥? 不过唐劲正不高兴,简丹就没吭声,只看看唐劲,又低头继续玩唐劲的手去了。 *************************** 廊外阳光灿灿,湖上白船点点,对岸绿意浓浓。 有一小会儿,两人谁也没说话。简丹低头摆弄唐劲的手指。唐劲不理简丹,却由着简丹玩。 然后唐劲的气性过去了,捻捻简丹的手:“喂,你说我比他帅?” 还在想这件事? 简丹暗暗大汗!连忙卖力应了一声:“没错!” 唐劲睨了简丹一眼:“可他明明比我英俊。” 你也知道哈? ……那你还问! 简丹无奈,慢吞吞瞅瞅唐劲。 唐劲哼了一声,一把拉过手,别脸不看简丹、看湖面去了----他不让简丹玩他手指了,可他也没放开简丹的手。 简丹好笑,顺势挨过去哄唐劲:“那又怎么样?萝卜青菜,各有所好。” 她说的诚心诚意。所以就这一句话,唐劲心情好回来了;没过几秒,忍不住乐了。 简丹看得高兴,又去戳唐劲酒窝。 唐劲飞快扣住简丹的手、不让简丹戳:“你故意。” 两人对瞅。 简丹没吭声。 唐劲又指控了一遍:“你刚才明明就是故意的!” 简丹眼睑一垂,移开了目光,片刻后她重新直视唐劲,认真道:“我就这个样儿。你是不是受不了?”要是受不了,趁早别理我,大家损失都小。 唐劲一怔,忙忙否定:“没啊。”说着拉了简丹的手按去了自己脸上、让简丹摸他的脸,又不解:“你绕着弯子说话,不累么?” 简丹望着唐劲,抚了下他脸,随即简丹收回手、收回视线,静静摇了一下头----不累。 因为习惯了。他们那些人都这样。都习惯了。就当是脑筋急转弯了,还有利于锻炼大脑的反应速度。跟运动强身健体一样。 唐劲瞅得揪心,急了:“可,可……可我听不懂!” 简丹“噗”一下笑了。 简丹常常莞尔,经常有笑意,然而很少笑出声儿来。两人好歹也一起玩了三天了,唐劲本能觉得这是机会,赶紧抓住:“真的,我真听不懂!哎,你别跟我那么说话,好不好?” 简丹连连摇头失笑。 唐劲一把扶住简丹的肩,整个儿凑了过去:“别呀,别摇头呀!快点头!快!快呀!” 他的手温热,隔着夏日的体恤,这体温还是觉得到。简丹瞅向唐劲,好笑得不行,然后她缓缓点了一下头:“我尽量。但我已经习惯了,一时间很难彻底改过来。” 唐劲暗松了一口气:“那就慢慢来呗,又不急。”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可他明确知道,自己心底里踏实了许多。 简丹又点点头。 唐劲趁机追进,多占了一块地盘:“反正我听不懂!你要是那么说话,那你就得解释给我听!” 这又不难,没问题。简丹干脆答应:“好。” 唐劲想了想,确定自己没什么要补充的了。可他望着简丹,却是舍不得放开。 简丹察觉到了,看看唐劲。 旁边有游客经过。 唐劲这才恋恋不舍松开了简丹肩膀、重又握了简丹的手。 简丹莞尔,拉唐劲起身:“我们去走走吧。” *************************** 这园子是首都名景,虽然大热天的,人还是不少,中外游客络绎不绝。 两人绕了绕,并没找到什么清净的角落,只寻了一个太阳晒不到的树荫底下,又呆了一会儿。 唐劲看着简丹在眼前,就高兴。简丹瞧着唐劲高兴,也乐。 其间唐劲胡侃了几把,简丹大多只是听,偶尔接过来调侃一句。 然后不知怎么,他们说到颐和园的湖是人工挖的,唐劲埋汰起了湖水深浅,说这儿“船一翻,掉下去站直了就成了”。 简丹听到这儿,忽然问他:“你会游泳吗?” 唐劲几不可查地一顿,大声应:“会!” 他气短。简丹了然瞅瞅唐劲,不由莞尔。 唐劲急了:“我真会!我还有深水证那!” 简丹乐了!深水证有什么用?要考那个,胖乎乎的金鱼那水平就行了。可简丹概念里的“会”,即使不如“浪里白条”张顺,也不能差得太远了。眼看唐劲还要说什么,简丹抢先了一瞬开口:“那我们明天去游泳?” 唐劲一卡!虽然有可能丢脸,但游泳是多么香艳的事儿----夏天,简丹本来就穿得少,可若是去游泳,简丹会比眼下穿得更少! 他们并肩坐在一快儿,唐劲又比简丹高,心思一动,目光随之飞快一溜,就从简丹的体恤领口钻了下去----只一眼! 然而,一眼也尽够了…… 简丹倒不觉得有什么,男男女女,这很自然;可唐劲不成了,他慌慌移开眼,往前一倾身,两肘支去了膝盖上。 简丹瞧出来了。她可不是省油的灯,当即抓紧机会去惹唐劲,扳着唐劲的肩就凑了过去:“哎,怎么了?去游泳好不好啊?” 唐劲只觉自己整个儿发烫,尤其挨着简丹的那半边!他耳根烧得通红,脸上脖子也跟着红了。他知道简丹故意!故意使坏!只是他又怎么可能甩开简丹,只剩往旁边挪了挪;偏偏又舍不得离远了,仅仅挪了一两寸。 简丹好笑得不行!不过简丹珍惜他们的缘分,也珍惜唐劲,所以并未再变本加厉,瞅着唐劲乐了一小会儿,拍了唐劲一记,包里取出水,拧开了递过去。 *************************** 唐劲喝了两口水,努力忽略近在咫尺的简丹,努力想他老爸、想杨队、想侯政…… 然后唐劲终于平息了下来。 简丹没再惹唐劲,只是乐,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坏坏地笑,坏坏地看唐劲。 唐劲松了口气,往后一瘫,一气喝光了瓶子里剩下的水;喝完瞅瞅简丹,冲简丹挥挥空瓶子:“你太坏了!” 简丹含笑一点头:“是的,我坏极了。” 这态度! 这态度啊啊啊啊! 唐劲彻彻底底无话可说。好在他本来就不生气。一点也不生气。 他只是凑了过去。 简丹若有所觉。 他们面对面。 他们越来越近…… [奉献] 36、伤疤 36、伤疤 他们接吻。 慢慢试探,细细相索。唇齿相依,缱绻缠绵。 *************************** 这天晚饭时。 唐劲回到家后一直在乐。不管洗澡时,还是饭前开了电视消磨那会儿,他的一对酒窝就没退场过----事实上,唐劲压根没看进去电视播的什么:他人坐在沙发里对着电视,魂还在颐和园、还在简丹那儿,在他们的亲密里。 刘澄红看得高兴,等到一家人坐下来吃饭,问唐劲:“那姑娘怎么说,好吃吗?” 唐劲连连点头:“当然好吃了!”被他老妈这么一问,唐劲忽然发现自己吃了个亏:“一大半都到她肚子里去了!”简丹又不减肥,简丹还增重呢,味道好自然多包了几个来吃。而唐劲自己光顾着得瑟了。 哟,这么捧场! 刘澄红心满意足,又追着问她更关心的事儿:“玩得开心不?” 唐劲更乐了,还有点害臊,都不好意思看他老妈,“嗯嗯”应了埋头扒饭。 刘澄红瞅着她儿子,笑容大大绽了开来,也不再问。 唐启松起先还绷着脸,保持着他在儿子面前的威严。可唐劲实在太乐呵,刘澄红又这么高兴,唐启松一左一右、一个对着两个,全看在眼里,末了到底掌不住,摇摇头失笑。 唐劲察觉了,瞧了他老爸一眼,“嘿嘿”一声----原来您也会笑啊! 唐启松筷子一指唐劲、正要开口说什么,刘澄红满满一筷子酸菜炒肉就叉去了唐启松碗里,连带一个眼色重重飞过去----吃你的吧! 唐启松一顿,筷子又点了点,毕竟难得高兴,虽然有些悻悻然,也还是闭了嘴。 于是气氛大好。 *************************** 与此同时,简丹在台历本上、今天六月十二号那格半个麻将大的框框里,落下寥寥几笔,画了一对亲嘴的小鱼。 小鱼很简单,就是箭头的形状,加一个点,点出眼睛。 然后简丹把唐劲给她的门票,收进了一个浅黄色透明文件夹里,搁入大抽屉。 这是今年的记录。 简丹很少写日记。以前是没时间,现在是没这习惯。 不过…… 保存一点谈情说爱、结伴游玩的票据之类,好像不错? 空调令房间里凉爽像春季。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带着夏季的耀眼灿烂。 简丹倒进椅子里,腿往桌上一架,捧着台历瞧上面的小鱼,瞧着瞧着,倏然笑了。 “丹丹,吃饭啦。” “哎!” *************************** 次日,六月十三号。 两人没有去游泳。 唐劲心底发虚之外,还担心简丹使坏。 他算是怕了…… 偏偏又很喜欢! 因为简丹坏起来,格外生机勃勃、格外精神抖擞,特别好看。 特别特别好看! 可游泳池毕竟是公共场合,还是穿得奇少的公共场合,这万一要是丢丑…… 唐劲没把握。所以唐劲虽然非常想看简丹穿得更少一点、却不敢去。 两人骑着自行车碰了面,躲在楼房影子里悠然而行,在街上闲逛。逛着逛着,唐劲带简丹去看他小时候玩过的地方。 变化很大。大多造起了高高的新房子。唐劲好些年没来了,见了几乎不敢认。 “哟,这儿也造了房子。” “唔,没办法。” 而后简丹的手机响了。是短信。 关翎发来的。叫简丹去学校里玩。打排球。他已经约到了潘静,还有霍俊以及另外几个玩得好的同学。 简丹读完,莞尔。 唐劲试图找到他小时候打群架、两个干翻五个的空地,没成功。他一耸肩不再看那些新楼房,转而看简丹:“什么事儿?” “同学。”简丹回短信,很快按完、发送,“叫我去学校打排球。” “那走啊。”唐劲正无所事事。这活动虽然并不十分合他口味,但总比没有好。 “不去。”简丹干脆利落一摇头。 “啊?”唐劲不解,“干啥不去?” 简丹没吭声。因为她并不想让唐劲出现在关翎他们面前----同学圈是同学圈,情人是情人。如果是私交好友,说得来的,并且对个人生活的理念相合,那给唐劲介绍一下也没什么。但关翎那儿召集了好几个高中同学,这就不一样了。 *************************** 唐劲没等到回答,瞅瞅简丹,又瞅瞅简丹,有点儿不大高兴了,脸一虎:“你嫌我‘老’是不是?” ----明明风华正茂哎! 他那娃娃脸绷紧了也没多少威慑力,何况是对简丹而言。 所以简丹莞尔,暗暗大叫:哪敢啊!到底谁比谁老呢…… 不过这是个很合适的解释,简丹乐归乐,当即就给顺势应了下来:“我瞧着吧,你跟他们,只怕玩不到一快儿去。还有,我可不想因为这个出名。” 在理。 也的确玩不到一块儿去。 可是,真的只是因为这些? 唐劲瞅着简丹琢磨了一下,隐隐觉得不止如此。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疑惑,简丹已经岔了开去:“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吃午饭。” 唐劲瞧着简丹蹬着慢车站起来、握把夹座,干净利索下了人行道,动作身形又稳又漂亮,心里欢喜,忘了他那点问题,应了一声跟上了。 *************************** 他们吃的还是小馆子,饺子,跟两小碟凉菜。东西一般,价钱便宜。十块钱还找了一块。 之后两人去泡书店,吹空调。 简丹本想找几本工具书,不过唐劲显然不好那一口----他直奔小说漫画而去。简丹也就改了主意,跟着去找了漫画来看,几米的,幽默笑话的;连带也过目了一遍同行们的作品,却不细翻,只是瞧瞧了热门红书,留意了一下市场动向。 书店里凉爽而宁静,空气里微有纸张的素香。 木头的柜子,温厚踏实。 两人挨在一块儿消磨时光。 因为刘澄红早年身体不好、常看妇科,洗菜都用热水兑冷水,唐劲这当儿子的,多少耳濡目染了一点,大致有一个概念:女人不能碰冷的东西。 而陈设柜只有一小角有空儿可坐,唐劲便让给了简丹,自己坐去了地上,背倚书柜横壁。然后他看那《图说三国》的画本看得高兴,渐渐地,几乎躺到了地上。 简丹瞧瞧唐劲,只是好笑,拍了他几下玩儿,并不觉得有什么。 唐劲见简丹不在意,彻底自在了。他舒舒服服伸开左腿、支起右腿,把画本靠在大腿上,一页一页轻松翻。 这样子瞧完半本,腿有点酸,唐劲就换了换。腿一曲,七分裤绷膝盖,唐劲随手往上一掳裤脚,拨过一页。 简丹莞尔,又去拍唐劲,目光一凝! *************************** 唐劲很快察觉。但这时简丹已经瞧了个清清楚楚。 唐劲忙忙把裤子拉下去,瞅瞅简丹。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简丹此时神色平静,却也严肃,从没有过的严肃。 唐劲瞧着,直觉不妙,强笑了笑,开口打破了沉默:“这有什么好看的。男人有个疤不算什么。我又不会去选美!” 简丹没笑,低头看书:“缝了几针?” “早忘了!”唐劲一口否定;说完觑了下简丹脸色,觉得不妥,顿了顿,还是老实交代了,“四针。哎,小意思啦!” 他要是不加前后那两句废话,简丹也不打算说什么----毕竟唐劲干的什么活儿,简丹心里有数,一清二楚;可他这么一来,简丹就不高兴了,当即目光一扫,直视唐劲:“那么,养了几个月?” 这是问题的关键----处理表面的皮肉伤口时,哪怕同样缝的四针,可里面的肌肉韧带甚至骨头,若是受伤程度不同,这要养的时间自然不同。 唐劲暗暗大叫不妙:“两,两三个月吧……” 大腿上,缝四针的皮肉伤,哪里需要养这么久? 两个礼拜就尽够了! 所以简丹冷冷瞥了唐劲一眼,作为警告。 唐劲心下愈发不安,挣扎着嘴硬,小声嚷嚷:“这有什么啊!真没什么!” 他若是闭嘴,也不会有事。简丹毕竟是知道的,还习以为常。可他这么一来,简丹恼了,当即起身一转面对面蹲到了唐劲眼前,单膝点地、按着唐劲胸膛,逼近去问:“那好,我问你一件事,你老老师实告诉我。” “啥,啥事儿?”唐劲警报全响,按住简丹的手抓了,撑着地坐了起来,乖乖儿陪笑:“你说,你说。” 简丹盯着唐劲,腕上一转脱开了唐劲的手,拍拍唐劲的脸儿,轻轻笑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像这种‘不算什么’的疤,你身上一共有几个,嗯?”嗓音轻柔如同丝绸,语调却紧绷危险,蓄势待发,仿佛开弓之弦。 唐劲心底大叫救命,可怜巴巴瞅着简丹,眨巴了下眼,又眨巴了下眼,用力瞅啊瞅,却是再也不敢开口了! 其实,这一回,他要是老老实实回答了,依然不会有什么后果。毕竟简丹一开始就心里有数,就对唐劲的职业危险有准备,并不会像十八岁小姑娘那样焦虑不堪、害怕退缩----可偏偏这次唐劲给闭嘴了! 结果简丹真火上来了,当即抡起手里的书拍在唐劲头上,起身即走! [奉献] 37、亏欠 37、亏欠 唐劲傻了!可他到底心虚,气不起来,胡乱把书一搁、去追简丹。 简丹步子又大又快。唐劲蹿过去几乎用扑的才赶上。他从旁瞅瞅简丹脸色,不敢搂简丹,就抓住简丹的手、腆着脸小声讨饶:“丹丹!” 简丹头也不回,飞快抽手。 唐劲手里一空!他暗叫不妙,跟了几步,瞧准了个机会,又一把抓住,然后唐劲不由庆幸了一把----功夫!自小学的功夫! 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 简丹又抽。 唐劲不放。简丹用劲太狠,唐劲怕简丹弄伤,两手扣牢。 一男一女两个书店营业员侧目。男的连连摇头,深觉唐劲丢了爷们儿的脸;女的嗤声好笑,又有点艳羡。 唐劲知道,唐劲一点也不乐意被人看笑话,可唐劲顾不上了! 简丹大步出了防盗电子门,掀帘就走。 ----“哗啪”! 软塑门帘打下来,唐劲头一缩挨了,还是不松手。两手都没松。 *************************** 热浪扑面而来。 蔚蓝的天空,白晃晃刺目的太阳。 马路上灰尘尾气的味道。 …… 简丹下了书店台阶,站住了。她忽然觉得累。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她送走了多少个? 不记得了。记不清了。当年一同穿上军装的战友,满满一张大合照,最后只剩四个了。仍在军中的,更是独独她一个了。那三个里头,一个因战落下了不治之症,最后几年,写了套回忆录;还有两个伤退,分别去了后勤与新兵营。 唐劲呢? 唐劲会怎么样? 难道她还要再送走一个? 谁也不知道。 她因为唐劲的职业而觉得亲近,可也因为唐劲的职业感到疲惫。 *************************** 唐劲一直瞅着简丹,见简丹眉宇间缓了下来,忙忙凑过去讨好:“丹丹。” 简丹转了转手腕,却转不动:“放开。” 唐劲坚决摇头、用力摇头:“不放!” 简丹并没想跟唐劲闹腾。只是唐劲抓得紧,紧得她手疼。唐劲不答应,简丹也怠于再说什么。 两人都沉默了。 然后唐劲觉得不对,他低头一瞧,这才发现简丹手腕上都已经被勒红了!赶紧给简丹揉揉。 这揉还不如不揉----搓面团呢! 简丹没说什么,反握住唐劲的手,不让他再添乱。 简丹手指一扣回来,唐劲就放心了,回头瞧瞧书店,没好意思再进去,便把简丹拉到旁边阴凉里:“丹丹。” 简丹看向唐劲。唐劲冲简丹笑了笑。简丹见唐劲没有下文,懒洋洋瞧街对面去了。 唐劲其实并不明白简丹为什么生气。呜……杨队不在!唐劲只好自己想。结果他想来想去,只找到一点----简丹问了一个问题,他没回答。 “丹丹,我都告诉你,你不要气了,好不好?” 简丹瞥了唐劲一眼,无语。她压根不是为了这个!不过她生气的原因也不好解释,所以简丹没开口。 唐劲只以为简丹默认同意,心头一松,摸摸右侧背肋:“这里有一个,缝了十多针。还有……” 简丹神色柔和了下来,看向唐劲,轻声问:“还有哪儿?”她压根不在乎唐劲已经落下了几个伤疤,最多看见了、心疼一下。她在乎的是唐劲活蹦乱跳、爱笑好脾气。她在乎的是唐劲今天如此、以后也如此。 唐劲正搜肠刮肚,想找一个文雅点的说法;被简丹这一看,害臊了,尽量压缩了一番,结果他小小声迸出两个字:“右臀。” 简丹没听明白:“嗯?” 唐劲更害臊了:“嗐,右臀啦!” 他要是说“右边臀部”,倒也不难明白,可他这么缩略,简丹一时间还真没想到:“什么?” 唐劲耳根通红,脸也开始红了,压低了嗓门嚷嚷:“屁股!右边!” 简丹“噗哧”莞尔,坏坏瞄了一眼唐劲屁股,扬眉谑然看向唐劲。 唐劲大臊,反射性一把捂住!捂完才发现自己穿着裤子呢。 简丹乐了。 唐劲恼羞成怒! 可是简丹唇红齿白,眉目间光华流转,瞧上去明朗妩媚,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唐劲那么一点小怒火,哪里抵挡得住!还没烧上两下,“嗤”一下就给浇灭了…… 结果唐劲对着简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反倒跟着乐了,怎么也舍不得挪不开眼。 …… 两人回家。 岔路口告别的时候,唐劲忍不住问简丹:“你不问我这些疤怎么来的?” 简丹没看唐劲,一腿支地,松开车把直起身,望着前面,片刻后才道:“你们有纪律,不能说,不是么?” 她很平静。唐劲“嗯”地应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心里沉甸甸的。其实唐劲的意思是具体伤势,他老妈就盘问得很仔细。这个是可以说的,病例上明明白白都在呢,军医也看见过;但怎么受的伤就不行。 简丹看看唐劲,见他精神不振,想了想,问:“你身体里有子弹吗?” “没有。”唐劲意外,但还是老实交代了。 “这记录不错,继续保持啊。”简丹说完,微微一笑,当即骑车走了。 唐劲目送简丹远去,心里更不好受了,不止发沉,还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开始内疚了。 他知道,队里好几个比他年纪大的,没有定下来。别说老婆了,女朋友的影子都不见一个。包括杨队。 他记得,刚进了老营的第二年,他一次参与选人,他们几个带项目的在杨队那儿开了个短会,而后大家都去翻参选人员的成绩表了。 他负责的是格斗,而格斗不像体能、不像枪械。后两者数据一拉,一清二楚:十公里啦、武装泅渡啦,几分几秒;固定靶、移动靶啦,几米几环。格斗是技巧,需要亲手试。所以他胡乱看了看,就没管了,歪躺在两把椅子上假寐。 结果听到杨队与侯政说完正事,那儿放轻了声音聊家常。 那会儿杨队刚探完亲归队,侯政问杨队回家相亲成果如何。杨队吊儿郎当答了两个字,“一打”。侯政不满杨队那态度,肃然劝杨队早点成个家。杨队顿了片刻,说的是,“何必害了人家姑娘”。侯政当即默然了。反倒是杨队安慰侯政,“等我年纪到了再说,没准娶个那啥,九十后呢”。侯政骂了一句“胡扯”,也就揭过不提了。 唐劲耳朵尖,全给听到了。他那会儿还不懂,只是彼时,他对杨队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之前又从不曾听到过杨队那个调调,所以印象深刻,直觉使然,继续装睡。 后来,唐劲懂了。不过,平时他并不会去想。 可现在,他想起来了。 *************************** 这天傍晚回到家,唐劲没给简丹发短信。 幸而唐启松还没回来,刘澄红与老姐妹逛街去了,没人盘问唐劲。 唐劲默默冲了个澡,回了房间,倒在床上,手机摁到通讯录,瞅着“简丹”两字发呆。 那么好一小姑娘! 那么好那么好…… 唐劲一闭眼、手机拍去了身边。 是,他是很喜欢啦! 很喜欢很喜欢啦。 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所以才舍不得! 或许,王秀丽会比较合适? 那啥,反正那姑娘嫁的是房子。万一有个什么,房子留给她,也算对得起人家了。 可是他不喜欢。漂亮归漂亮,他就是不喜欢。 唉! 他为什么不喜欢呢? 他要是喜欢王秀丽就好了。 ……等等,不对! 要真那样,他也会舍不得。舍不得王秀丽。 此路不通。 杨队说的没错,没得害了人家姑娘。 那么,要是他不认识简丹就好了? 可他宁愿认识! 因为那么好一小姑娘,他很喜欢啦! 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所以他舍不得。 唉。 …… 唐劲难得多动了动脑子、多想了几想。 结果这一开动脑筋,唐劲就把自己绕糊涂了,还越绕越沮丧。 幸而手机响了。 唐劲心头一跳,摸起来一看----果然!是简丹。 唐劲瞅着来电显示,拇指摩挲摩挲通话键,有好几秒没动作。 要不,别接? 反正再过些日子也就归队了,就这么算了吧。才这么几天,没什么的。丹丹胆子那么肥,又大方又痛快,又爱看帅哥,还喜欢使坏,不会难过多久的。 北京城里一两千万的人,肯定有很多男人比他年轻、比他英俊哈!白菜萝卜排排放,丹丹那么好,挑中哪个,百分百手到擒来! 可是…… 他舍不得! ……呜! 唐劲翻了半个身侧蜷,又迟疑了片刻,到底按了下去。 “喂,唐劲?” “唔。”唐劲贪婪听着简丹的声音,“丹丹。” 简丹一奇:“你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唐劲没答,扒过毯子搂在怀里,再唤了一声“丹丹”。 简丹应了。 唐劲还不够,又唤了一声。 简丹还是应了,重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唐劲不答反问:“你想我啦?” “想得美。”简丹有点无奈,“你没给我发短信,我还以为你手机掉了。没事儿是吧?那我挂了啊,也快吃晚饭了。” “噢……”唐劲声音一低,忽然叫住了简丹,“丹丹。” 这一回比前三声“丹丹”严肃得多。简丹知道榨出来了,暗暗好笑:“什么事儿?” “你不怕吗?” “怕什么?” “怕我……我……说实话,像我这样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不来了。” 这一句话出口,唐劲屏息,心里却是蓦然安静了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都消失不见了。 让简丹选吧。不管怎么样,他都答应。 本来就该这样。 是他亏欠简丹。 [奉献] 38、分享(上) 38、分享(上) 手机里寂静,那边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简丹察觉唐劲紧张,微微一笑:“不怕。”只是两个字,却平静清明,隐隐含着骄傲,自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唐劲心头蓦然用上一股狂喜,火烫甜蜜,然而随即,唐劲意识到简丹才十八岁、还只是个小姑娘----恐怕连死人、尸体都没亲眼见过!更不可能明白这回答意味着什么了! 所以唐劲登时恼了:“怎么可能?!” 简丹轻轻一句嗔过去:“你又吼我。” 唐劲一哑,闭嘴了。 简丹可不想纵容唐劲这习惯:“你上次自己说过的。” 唐劲暗骂小心眼,不甘不愿挤出来一句:“对不起,啊。” 没诚意。不过唐劲就是这样儿的人。心眼好,大男子主义,会让着女人,可要他们跟女人道歉,那就难咯!简丹一清二楚,简丹烦恼都嫌浪费力气,当即回敬以漫不经心:“那行,我接受。” 唐劲张嘴要抗议,简丹却已经抢先一步,从容转回了正题,认真道:“说实在的,如果你有个什么万一,我会难过、会伤心,但我又不靠你养,又不是离了你就活不了了。我还有我自己,还有父母,还有朋友。所以,我还是会好好过下去。” 唐劲这下信了。结果他心下愈发惊异,惊异于简丹的与众不同----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姑娘! 丹丹果然好样儿的! 简丹顿了顿,二分诚恳八分故意,又添了一句:“然后,我会再找一个!” 唐劲一噎! 简丹肚子里暗笑,正色道:“你那行是个青春饭,三十五这样,就干不了,对吧?要么升上去,要么转后方,要么退下来。等你三十五,我才二十六,还年轻呢。所以,万一你要那啥了,我再找一个,有什么难的?让我想想,要一个啥样儿的男人好呢?别的不提,肯定得比你年轻、比你英俊、比你……” “……丹丹!” “干啥?” “你在家里不?” “是啊。” “好,很好----你有种别跑!” 唐劲一把掐了手机,蹦下床套了件汗衫,蹬上鞋抓了钥匙,飞快出门下楼。他一开始还虎着脸,然后突然就忍俊不禁,大乐。 简丹悠然拿下手机,瞅了瞅上面的“通话结束”,坏坏一笑,耍了个花样,“啪”一下扣上了翻盖,往桌上一拍----臭小子,谁怕谁啊! …… 窗内,简丹的手指修长有力,在墨黑的键盘上流畅敲击。 窗外,晚霞开始染红西边的天际。 不知谁家养的群鸽盘旋而过,白的灰的,翎羽微蓝,光泽油亮。它们扑楞楞掠过十二号院的上空,掠过归家的车马人流,飞向北方。 同一个方向,红绿灯路口。 绿灯转黄,黄灯跳绿。唐劲抢在这最后几秒里,卡着时间过了路口,蹬着他那古董二八,吹着口哨往前。 *************************** 唐劲到了简丹楼下,这才发现自己拉了手机。 唐劲停了车,几步蹿上一条楼梯,却忽然脚下一慢,又转身下来了----他知道简丹住四楼,左边。上去敲门不难,可是…… 万一开门的是简丹爸妈呢? 唐劲低头瞅瞅自己这一身,没啥不好,但也没啥好的!第一印象唉第一印象……唐劲破天荒胆怯了! 他慢吞吞下了楼,倒退几步,仰头大喊:“丹丹!” 目标窗户没反应,唐劲刚提气想喊第二声,左边的四号楼三层西数第二家,窗户“刷”一声开了,探出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来。 唐劲赶紧一闪身躲进了楼道口。 那小姑娘第一眼是往自己楼下看,结果没瞧见唐劲。 …… 简但听到喊声就乐了,当即关电脑收笔记,起身刚探手要去开窗,却忽然顿住了,唇角一翘,直接拿了钱包钥匙,跟简芳说了一声,出门下楼----脚步放得很轻,又快,又无声无息。 唐劲探头探脑,眼瞅着那小姑娘环顾四下、没找到人、缩了回去、合上了窗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唐劲奇怪了----他为什么要松一口气? 他又不是做了贼! 就是啊! 此时简丹已经下到了一二楼之间的转角,按着扶手往下瞧,刚好就看到唐劲在那儿困惑不已,还抓了抓头。 简丹看得津津有味,一点也不急着打招呼,索性趴在了扶手上瞅。 唐劲奇怪了一回没答案,走出楼道,转身抬头,正打算喊“简丹”,却发现简丹已经下来了!还摆明了一幅“我瞧你啥时候才能发现”的坏样! 唐劲意外,当即乐了,顶着两个酒窝嚷嚷:“干啥那!” 简丹莞尔,轻快下楼:“这个该我问你吧,怎么又跑过来了,嗯?” “还不是----”唐劲嗓门一高,高到一半却高不上去了。他望着简丹,笑了,不知为什么,还有点儿害臊:“还不是你。你就是故意的。” 简丹暗暗里大乐,含笑一点头:“答对了。”说着不等唐劲再开口,踮脚亲了唐劲一口。 唐劲这下子彻底吼不起来了。 简丹乐滋滋瞅瞅唐劲,肚子里坏笑。 刚才那算是撒娇了吗? 不管算不算,总比嗓子一胖吼过来好。吼个一次两次,她还有耐性;吼多了,她可不乐意奉陪。 所以,值得鼓励,需要肯定----训练强化、养成习惯,而后就习惯成自然啦。 *************************** 两人决定去外面吃晚饭,然后逛逛,看看夜景,再回家。 “我手机忘拿了。”唐劲推了自行车,摸摸鼻子无奈道,还有点不好意思,“钱也没带。” 简丹掏了裤子口袋,一亮钱包跟唐劲晃了晃:“那带了钥匙不?你爸妈今晚回家的吧?” “带了。”因为要开储藏间的门,推自行车。“回的。” “这不就行了。”简丹轻松一摆手,“去哪?” 唐劲暗暗庆幸----这要是换他老妈,又该说了! 娘们儿跟娘们儿也不一样哈! 丹丹果然最好! 最好最好啦! 他光顾偷乐忘了答话,简丹瞅瞅唐劲,莞尔:“还有你刚才干嘛呢?在那楼道口贼头贼脑。” “嗐,别提了!”唐劲下巴一指,“那楼也住了一个丹丹,人小姑娘还以为我喊的是她那!” 简丹好笑:“这又有什么好躲的。”悠然上下打量了一回唐劲:“我看你呀,都职业病了。” 唐劲一怔,旋即他发现,还真被简丹说中了! 那啥,他们隐蔽来隐蔽去,隐蔽惯了! *************************** 他们再也没有谈及唐劲的职业危险。 不过,有些东西一旦说开,就会带来重大变化:两人忽然就觉得彼此亲密了许多。 尤其唐劲。 之前唐劲只顾着惊喜,心里却不踏实,因为他那危险性,对朋友固然不必提,可女朋友……这又不一样!所以唐劲格外缠着简丹,也格外迁就简丹。 而今天,简丹告诉他“不怕”。至此唐劲才知道,这个小姑娘,不是菟丝子、不是温室花,不需要仰仗他,不会成为他的后顾之忧----这个小姑娘,凭着自己就能站在他身边。 与他为伴,与他相爱,与他并肩而立。 一如他的战友们。 这令唐劲对简丹,在喜爱之外,又增添了一份敬意。 *************************** 也因如此,唐劲终于可以开口跟简丹说说他的战友。 谁谁谁吃不了辣,沾上那么一丁点,鼻涕眼泪一大把! 谁谁谁没酒量,好生生一条大汉,一杯啤酒居然就能给放倒…… 谁谁谁训练时出大丑,裤子烧了个大洞,走*了,只可惜全是大老爷们儿,没有美眉瞧见----不然正好以身相许!哎! 还有那谁谁谁,演习里倒大霉,人说“瞎猫碰到死老鼠”,他活蹦乱跳一个人,竟然就成了那“死老鼠”! 简丹听得津津有味。 唐劲起先还留心避开了那些骇人的事。比如冬季的野外,零下几十度,大雪及膝的荒野,一个星期的时限,两天的干粮…… ----这种训练,光低温一项,就能叫人一不小心冻得少个耳朵脚趾手指之类的“零件”! 可后来唐劲发现,简丹压根不怕;而且简丹偶尔插一句,总是问到点子上。结果唐劲说得来了劲儿,并且再也不顾忌了----想到什么、拿什么来给简丹讲! 当然,到底是哪块地盘、多少人训练,这些自然不能提。可是讲讲半路上逮到的野兔挖到的青蛙刨出来的蛇,又有什么问题? *************************** “真可怜。”简丹装模作样摇头叹气,“人家正睡大觉呢,你就给下黑手了。”青蛙与蛇都冬眠。所以才是“挖”出来。 “嗐!”唐劲乐滋滋直摇头----你得笑那么坏,这还“可怜”人家?! 谁信啊! “能生火不?要是生吃,那可不太妙。寄生虫!” “能。训练呢,又不是对抗。”也不是敌后。 “这样……”简丹望向唐劲,微微沉吟。 “咋了?” [奉献] 39、分享(下) 39、分享(下) “你们的体检够仔细吗?” 唐劲看看简丹,点点头。他听得懂简丹为什么这么问:有些任务里,迫不得已,得用生食补充口粮。而简丹关心他,才会想要知道,不对么? 并且,与刘澄红不同的是,简丹不唠叨,不盘查细枝末节,不做无谓的担心----简丹一针见血、简丹直指关键、简丹一清二楚! 简丹明白他所面对的危险,到底是些什么!简丹知道野外的可怕不止豺狼虎豹! 这种被理解的感觉很好。所以唐劲没有不耐、也没有无奈。他还补充了一句,好让简丹放心:“比起我上学那会儿的,好得多了去了!” 简丹一笑,转而捡了个有趣的聊:“蛇肉烤了好吃不?” “还用说吗!”唐劲抖了起来,呷吧呷吧嘴,一脸馋相,“那可是全天然、纯野生的啊!落到饭店里,要好几百那!山珍海味,懂不!” 他这样儿,简丹一看就知道,才不信呢。不过简丹并不直接戳穿,简丹坏坏一乐,顺着唐劲的话给他下套子:“那成,明儿我们找个烧烤店试试,好不好?”又添道:“对了,要不,我把潘静叫过来。她可是我闺蜜哈,你也见见,再露上一手!” 唐劲登时一卡。他其实不会烧烤,那是杨队的绝活儿。可问题是,他能说“我才不伺候您”吗? 他敢吗?!他舍得吗?! 他舍不得哎…… 所以他不敢。 *************************** 也所以,唐劲顿时气短了----明天要真去了烧烤店,牛皮可就吹破了! 牛皮吹破也罢了,以唐劲这几天的经验,他确信:简丹不会为这个跟他生气。 可是,害简丹丢脸呢? 要知道,他烤的那肉,别说胡椒花椒了…… 都不带抹盐的! 因为冰天雪地,野外跋涉,汗流浃背,平日里最便宜不过的食盐,就成了比金子还贵重的东西。 本来嘛,重体力活动者所需的盐分就比平常人多,而平常人一周也得一两盐! 偏偏他们给带的那一小包盐,只是堪堪够而已,又没地方补充,这就得小心保护好。要是抹在肉上烤,总有浪费,后头几天就会缺盐,那可麻烦了----肌肉痉挛、耳晕目眩、疲惫乏力! 那只能呼叫救援! 出局! 丢脸! 所以杨队一抠门,唐劲他们就只好啃淡的。 至于盐,伴着雪吃下去,一丁点也不能浪费。 *************************** 结果唐劲踟蹰小半晌,自己坦白交代了:“哎,其实……我们吃的哪是烧烤啊,什么料都没放!”说着唐劲恨恨了!可简丹就在眼前,唐劲就恨不起来、就只好去恨远在天边的始作俑者!“杨队那个抠门儿哎!只给了一两盐,路上要一礼拜,谁敢乱用啊!” 套子都还没开始收呢、这家伙就自己摇白旗了? 简丹意外,又兼幸灾乐祸,不禁畅笑出声。笑声清朗,加上他们面水而立,听起来额外悦耳动人。 唐劲起先还想抗议一下,转头没好气睨向简丹,却是看得痴了。 他不需要忧虑,也不需要同情。 他要的是理解。 这条路,苦中有乐。钱是不多,但却可以摸到真枪实弾,满足一个男人自小都会有的梦想;可以尽展所长,让他找到自己的价值;可以与战友生死与共,令他有踏踏实实、亲密无间的归属感。 这是大多数别的工作,所不能给予的。这也是他在父母那儿、在亲朋好友那儿、在学校生活中,从不曾得到过的。 这是他自己选的。 他抗下来了。 有了这些,这一辈子,他便没白活。 而现在,这个小姑娘,他喜欢的这个小姑娘,懂他。 ……还笑他! …… 唐劲蓦然扣过简丹,端详片刻,望着简丹的眼睛,合眼吻了下去。 简丹意外。简丹回应。 *************************** 什刹海的水边,路灯静静亮着,微微的夜风吹过。 高大挺拔的毛杨,“沙沙”摇响了浓绿的枝叶丛。碧翠圆润的荷叶,托着晶莹的水团晃悠。粉白水嫩的荷花,含苞的绽放的,一同轻摇微笑。 两人拥吻。躲去了树后,避开了近处行人的视线。至于对岸、侧对岸,离得远,又是晚上,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远远地有人在侧对岸成排的遮阳伞下坐下,多看了他们两眼。 岸上人,水中影。相依相偎,甜蜜如画,叫人艳羡。 ……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两人并未分开。 简丹搂住了唐劲的腰,下巴搁在唐劲肩上,阖眼享受他们的拥抱。 唐劲头一回温香软玉满怀抱,很激动,很珍惜,很安份----还很好奇! 他的手并没到处游走:他抱得小心翼翼,高高兴兴。不过,他的手指倒是在动,在小幅度地摩挲。 这令简丹有一点痒,不禁莞尔乐了。 唐劲正仔细体味他摸到的触感,比当年第一回摸枪还兴奋----这就是娘们儿哎!这就是丹丹哎!香香的软软的,还有,虽然隔着一层体恤,不过也摸得出来,是滑滑的、暖暖的…… 听见简丹笑,唐劲做贼心虚,手下就不动了:“笑啥?” 简丹眼睛都懒得睁:“没啥。” 唐劲收拢了一点手臂:“说!” 简丹还是没动:“真没什么。” 可是唐劲上瘾了,当即趁机又抱得更紧了一点:“缴枪不杀!” 明显借口。 简丹抬头瞅唐劲。 唐劲顶着两个酒窝瞧简丹。 两人面对面。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 他们又一次接吻。 唐劲沉醉其中,阖上了眼。 简丹眼睑轻颤,偷看了一两回,没再掀起来。 *************************** 这一晚,唐劲给简丹说了好多好多。 那是他所投身的事业,那里面有他的汗水,他的鲜血,他的岁月,他的战友,他的喜怒哀乐…… 那里面有他最烫热的血性与漏*点,也有他最沉重的无奈与遗憾。 而现在,他与他最心爱的女人分享这一切。 何其幸运! 不过说的时候,唐劲还没有意识到这幸运。 唐劲只是觉得很开心。 很好很好…… 再好没有了! *************************** 第二天。 唐劲来了兴致,还嘴馋,卖力撺掇简丹去吃烤烧。 结果两人真地去了。 唐劲还强烈要求简丹叫上要好的那小同学----他其实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坚持。只是,他给简丹说了韩青扬、说了杨队他们,说了那么多,简丹为什么捂着他? 打排球人多口杂,算了就算了。可简丹这个好朋友,他要见! 一定要见! 简丹想想,两人的感情是真的,她对唐劲的喜欢也是真的,既然如此,不管她心底里怎么定位唐劲,她待唐劲,就该给出足够的行动,以表尊重。介绍给父母太正式,也不合适,所以就介绍给好朋友好了。 结果简丹真地叫上了潘静,短信里说的是,“我这儿有个人想让你见一见”,还问了问潘静要不要喊上关翎。 潘静否决,简丹也就不提了。 *************************** 这顿烧烤,三个人聊的吃喝玩乐。 简丹本来就话不多,潘静也破天荒特别端庄斯文,结果一大半都是唐劲在侃。 还好简丹听得津津有味----她其实说不上对那些话题多感兴趣,她就是喜欢听唐劲咋呼,再伺机戳唐劲几个牛皮、给唐劲下几个套子…… 而潘静再装斯文,也是憋不住要说话的。加上她又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与唐劲一样,还一个城区的,这说起吃的地方、玩的地方,就有共同话题。 所以气氛颇好。 末了唐劲去结帐,简丹问潘静:“你今儿怎么了,下血本要做淑女了?” “替你把把关啊!”潘静理所当然道,一下子歪倒在椅子里,夸张呼出一口气,“今天我也算半个家长了吧?那就要有家长的样子!” 简丹失笑,拍潘静。 “他快要回去了?” “嗯。” 潘静瞅瞅简丹,试着问:“丹丹,他一年里也就能陪你二十天,对吧?那你喜欢他什么?你别生气啊,我瞧着,还是卢盛帅。” “直,痛快,心眼好,还乐天派。”简丹呷了点果汁,回避了第一个问题,“卢盛是英俊,人也不坏,可他不是我那杯茶。更重要的是,卢盛还太年轻,而他成熟得多。” “成熟。”潘静念叨了一遍,困惑,看看简丹。 简丹便解释:“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代价是什么,得到的又是什么。” 潘静“噢”了一声,还是困惑。这话,对于十八岁的小姑娘而言,字面好懂,深意却难了。 简丹又拍了潘静两下,一笑没再说什么,望向柜台那边。 唐劲正回来,见简丹看他,倏然冲着简丹乐了。 潘静看得清楚,一边忙忙重新坐正了,一边暗暗觉得,这两人,的确是互相喜欢的。 那么,虽然他们年龄差距太大了点,虽然守在一块儿的时间太少了点,虽然这搭配奇怪了点…… 她还是要衷心祝福简丹。 祝福自己的好朋友。 [奉献] 40、闺房 40、闺房 自这以后,两人一天比一天甜蜜,没几日就很快如胶似漆。 唐劲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黏着简丹! 简丹也高兴得看到唐劲----唐劲一乐,她就想笑哈! *************************** 六月十五,周二。 两人照旧各练各的,而后一同早餐,又各自回家。 上午他们没出来,上了qq,一边语音聊天,一边到线上棋牌室斗地主去了----进了一张桌子,等人点进来,联手黑之! 线上来来去去的玩家,骗不完的人。他们宰了一个又一个,很是赚了几把分数。 刚巧潘静与罗悦去逛街,也叫了简丹。简丹自然不去。潘静无奈,恨称简丹“见色忘友”。然而唐劲的假期稍纵即逝,潘静一清二楚,所以她也只是说说,说完马上又问简丹去不去学车,七八月份。 驾驶证必须要有一个。而那会儿唐劲早归队了,简丹欣然应好。 …… 当天午后,两人步行出来,碰头逛了一会儿街。 只是到底是夏天,太热,于是这两人便进了麦当劳,点了两杯冰镇可乐,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闲坐聊天,连带拉手亲吻、搂搂抱抱。 就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下午不是用餐高峰,位置总是有多,也没人赶他们;等到了晚餐时间,他们俩呆腻了,反而出来了。晚饭是从路边窗口店买的,一人一杯关东烧,各自挑了喜欢的,又换着尝,边走边吃,吃完去看夜景。 *************************** 六月十六,周三。 与上一个周三一样,孙兴华早早上班去了。简芳也不在,因为她学校里有事儿。以简丹看来,八成还是大事儿。 要知道,简芳早年离了婚,得独力照顾女儿,这就没精力钻研业务,只是教课教得好----或者说,简芳脾性温文、模样儿好看,上课也不赖,所以学生们都很喜欢她。 但是高校老师评职称,仅仅上课上得好可远远不够,还得论文,还得打分,等等等等。因此简芳到现在还是讲师。不过今年简芳总算备齐了条件,有可能上副教授,却又未必一定能上:毕竟得和人争指标。 可是,就是这么“不求上进”的简芳,这会儿也被同事连番呼叫拉过去了! 所以啊,这事儿能小吗?! 简丹问了简芳一句,简芳一头雾水:她事先没听说过什么啊。 简丹无奈又好笑,把她老妈送出门,自己回房间继续干活儿,连带与唐劲在线聊天。 …… 这会儿,刘澄红正搞大扫除:退休了没事干,她做家务的标准越来越高了…… 唐劲自然被他老妈捉了差,在干体力活儿呢----电脑开着,唐劲谨遵懿旨、搬个东西,去瞅瞅,乐呵呵打一行字;然后挪个沙发、让他老妈扫干净底下的积尘并拖过一遍、再挪回去,又去瞧瞧电脑,再回一行字。 这样子,加上唐劲打字,用的乃是“独指神功”,他这回话的速度,实在是…… 甭提了! 所以简丹干着活儿,眼见头像跳动,快捷键一切聊一两句天,完全来得及。 他们没讨论什么严肃话题,说的都是家常小事。结果聊着聊着,说起午饭吃什么。 唐劲喊了一嗓子问了他老妈,悻悻然得知中午没菜也不做饭。因为大扫除累人,冰箱里有做好的炸酱,刘澄红打算捞点儿面、拌个料就对付了,吃完早点睡午觉歇息。 唐劲一转头,竭尽所能跟简丹夸耀了一番自家的炸酱面,又问简丹。 这一问,唐劲立马振奋了…… 因为简丹连他都不如!简丹打算去厨房找点配菜,腌萝卜腊肠之类,再上一杯麦片,就这么打发了! 兴师动众做什么,家里父母都出门了,一个人,图方便。 唐劲瞅着对话框里的菜单,咧嘴撮牙,键盘扒拉过来推过去,一时间不知道回什么话,只在肚子里连连咕哝:怪不得你这么瘦啊这么瘦啊这么瘦…… 却是破天荒舍不得嚷嚷。舍不得冲简丹嚷嚷。怕简丹伤心。 然后唐劲忽然眼睛一亮,两个食指连戳键盘,“啪啪啪”一串响,很快发过去一条----你爸妈不在?那我去你那儿吧! 简丹无言:她自己都寄人篱下呢,哪里能招待唐劲了? 这感觉不对头! 可这理由根本无法直说,简丹想婉拒一时还真找不出借口。她搜肠刮肚之间,尚未输入回话,那边唐劲已经飞过来一条消息----我来啦!带了我**炸酱。 紧接着,唐劲的qq头像就暗了:他直接下线关机了! 简丹意外一怔,旋即无奈失笑,摇摇头,抓了钥匙钱包,一起身,却正好看到了坐在书柜里的维尼熊。 熊头熊脑,金黄金黄,大红小背心,瞅着人憨憨笑。 *************************** 唐劲快到简丹那儿时,正好赶上简丹:简丹拎着东西往家走呢。熟食,甘蔗,还有一个超市袋子。 唐劲一乐,“嗨”了一声打铃,慢了下来。 简丹回头一瞧,莞尔,缓了两步,利索坐上后架,拍拍唐劲背作为预告,而后大大一搂唐劲的腰。 唐劲一年回家二十天,若不是跟简丹好上了,自行车都骑得少,哪儿有什么机会带人啊!不过他协调性好,简丹又上得轻巧,他倒也稳稳的;可简丹这一搂、从背后一挨过来,唐劲人一酥、心里一荡漾,那车笼头就歪了! 简丹受过格斗训练,前扑后摔都是基本功里的基本功,还真一点不怕,当下大乐!唐劲则手忙脚乱,赶紧用力蹬。 车一快就稳回来了。唐劲乐了,腾了一手一拍简丹在他腰间的手,五指交握扣住了:“你干嘛那哈?” 简丹往上摸了两寸,又往下摸了两寸,继而再往下摸了两寸,节奏鲜明动作果决,回答却悠然:“这还用问吗。”占你便宜呢。 唐劲吓了一跳,同时更乐了,赶紧牢牢按住简丹的手,抓上来摁回自己腰上,却是一时间找不出话来说简丹…… ----“别乱来”? 他哪能这么喊呀?!那是娘们儿的台词! 所以唐劲只剩在肚子里嚷嚷:又来了又来了!丹丹好坏好坏好坏啊! 可是他好喜欢! 难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犯贱?! 不过简丹就坐在后面,侧挨着他,唐劲正高兴呢,心道了一声“原来犯贱也不错嘛”,当下就抛到脑后去了。 …… 两人到了地方,简丹松开唐劲,拍了他一下,跳下了车。 “买了什么?”唐劲有一点意犹未尽,又怕他老爸这古董被人偷了,催简丹,“储物间储物间。” “切了点驴肉。”简丹应言去开了门。不过开门归开门,简丹不忘埋汰唐劲:“就你那破车,会有人偷么。” 唐劲安顿好他的自行车,“嗐”了一声,摘下车把上的布袋子,带门出来:“这你就不懂了,这车儿皮实,走俏着呢!你想想啊,像那卖破烂的,后架上小山似的一叠,换了别个,哪里吃得消!”说着凑过去瞅瞅超市袋子里的东西,登时大奇:“买这些干啥?给我的?”里面是毛巾、牙刷与拖鞋。 简丹正莞尔,闻言一怔:“也是。” 她是习惯了。毕竟不同的年代,对招待客人有不同的标准。五十年代,白面馒头加肉,再随便来个素的,那就是上等珍馐;到了九十年代,可得一桌子的菜!而他们那会儿,别说情人了,偶尔一来吃顿饭的访客,全新的毛巾牙刷之类,都是必备的。 但现在呢?现在这个年代,该怎么招待? 简丹还真不知道! 所幸唐劲奇怪归奇怪,却一点也不耽误他高兴----丹丹给的东西噢!娘们儿就是心细。唐劲麻利拿过超市袋子,连带甘蔗也接了过来,乐呵呵推着简丹上楼去了。 *************************** 两人一进门,唐劲立马试拖鞋:“嘿,刚好!” 简丹是拿自己的脚比了选的,闻言一笑进房间取了美术剪刀递给唐劲,让他剪了标牌。 唐劲带了炸酱与码料过来,一大一小两个保鲜盒装着。码料是豆芽、黄瓜丝、心里美萝卜丝,蒜沫在简丹家厨房里现成剁了点。 至于面条,简丹家里也有,毕竟简芳偶尔也会做这个。 当然,不同的妈妈手下,那炸酱与码料的味道,总是有细微的不同。这却说不上好坏----人的口味其实就是舌头的记忆。从小伴着长大的味道,那便是最最好的。 锅里烧开了水,面条一捞,凉开水一冲,酱一倒料一放,筷子搅了一通,就成拉。 唐劲把驴肉装了现成一碟。简丹从冰箱里找着了一罐酸辣白菜:简芳手腌的,正可以吃了。 简丹尝了一点,觉得刚好,装了一碟捧出来,却发现唐劲端着驴肉、站在次卧门口等!还乐得跟什么似的! “干嘛?” [奉献] 41、心爱 41、心爱 “空调,凉快!”唐劲清清嗓子,手摸上了门把,看看简丹,乐呵呵贼兮兮----那我开门进去啦? 简丹下巴一指茶几,故意道:“空调客厅也有,遥控器在那儿。” 唐劲笑容一小、肩膀一垮,用力瞅简丹----你又来了!可简丹乐得瞧他这模样,唐劲只好自力更生,眼睛朝上翻翻想了想,迸出一句:“笨,省电呀!” 哟呵,变机灵了?知道反抗了? 简丹莞尔,当即点点头----她本来就不打算拦着唐劲。 *************************** 唐劲高高兴兴拧把推门…… 然后他一懵! 这是丹丹的房间吗? 女孩子的房间,啥时候成了这样儿了?! 比他老妈刚刚大扫除完的屋子还干净、都跟他们的宿舍一个样儿了! 还是孙头驾临、内务检查之前的! 只除了书多了点。 想当年,他好歹也给几个女同学祝过生日;过年过节的,也见过堂表姐妹的地盘儿……全部不是这样儿的啊! 难道他土老冒了、落伍了?! 这时代的进步,也太快了! …… 简丹正瞧唐劲那模样瞧得开心,一见他卡住了,不由一奇:“怎么了?” 唐劲忙忙摇头,赶紧进去了,把五香驴肉往窗下的写字台上一放;放完了又觉得不妥,端起来看看----果然,水痕! 桌角有盒装的餐巾纸,唐劲“嗖”一下拉了一张出来,刷刷擦了水印,连带盘底也呼啦呼啦抹了两圈,这才重新放上去。 嗯,这样妥当了。 唐劲纸巾一团,瞅了塑料纸筐一丢----空心篮!然后唐劲去端面。 简丹在门口让过唐劲,还有些不解。而唐劲一出来,见到客厅里的摆设,忽然心中一舒----这才正常嘛!丹丹那房间,大约整过了吧…… 嗐,女人也爱面子!理解,理解哈! 只是他却不想想,从他说要来、到现在,也就这点儿时间,简丹既然出去买了东西,哪里还有空儿整理房间? *************************** 面条儿一般一般加五分,炸酱的味道很好,料也新鲜。尤其豆芽,热水烫了五秒,脆生生,嚼着口感一流。 这样子一顿面,足以叫人心满意足。何况还有一荤一素两个碟子。更何况一起吃饭的人,还是自己心爱的。 最重要的,永远不是吃什么,而是与谁一起吃。 唐劲喜欢蒜沫,放了好多;简丹基本上能欣赏与享受任何一种风格,也跟着放了一些。 两人吃完,收拾了盘碗搁水槽里。简丹不洗碗,留给那夫妻俩;唐劲自己在家其实也从来不洗,有刘澄红呢!不过,正因有刘澄红包了家务,唐劲打心底里认为洗碗是女人的活儿,当即对简丹的行为表示了明确的鄙视! 简丹其实无可无不可,她只是很多年没洗过碗了……很多很多年了!这种活儿,他们那个时候,机器全包啊。不过简丹并不计较这种小事,唐劲说了,简丹也就找了简芳那双洗碗手套来戴。 偏偏唐劲得了三分颜色开起了染房,扶着厨房的门框,抖啊抖地得瑟上了:“这才对嘛!要不然,小心嫁不出去!” 这彻头彻尾是玩笑。可是简丹一听最后那句,烦了,还恼火:“要你管!”手套一摘,摔去料理台上,转身直接往厨房外去----她是没结过婚,可她订过婚……还不止一次! 只是可叹世事,半点不由人…… 譬如她第一个未婚夫,殉职!那位喜欢把订婚戒指跟姓名牌串一块儿、贴身挂脖子上……然后就这么去当了烈士! 唐劲一怔,忙忙拦住简丹:“怎么啦?” 简丹瞧都不瞧他:“让让。” 这哪里能让啊?唐劲坚决不让,谄笑着去搂简丹:“我就是说说啊。”又讨好道:“那啥,不是还有我吗……”这话怎么好像不太对味儿啊? 是不太对味,把您自己连带您心爱的姑娘都一起给埋汰了…… 好在简丹并不计较这种细枝末节;不妙的是,这两句话正正戳到简丹心中隐痛,还一下比一下戳得狠! 所以简丹胳膊一格挡开唐劲,打量了他一眼,冷笑一声,直接一撞,顶开唐劲就走了出去。 ----你?就凭你?! 你回得来回不来还两说呢!空口无凭…… 许诺发誓,统统等于放屁! 放屁! …… 唐劲自知话说得过了,没敢强来硬的,被简丹一肩撞开,他就贴去了门框上。然后唐劲揉揉自个儿胸膛,哀哀“唉哟”了一声。 太假了!谁听不出来啊?简丹头都没回,径自去刷牙。 唐劲无奈,挠挠脸儿,盯着卫浴间门口,等简丹出来,立马瞅住简丹冲她笑。 可简丹压根没看唐劲----她直接回房间去了! 唐劲彻底没辙儿了,耷头拉脑跟着朝次卧去。不过他走了两步,忽儿一个转身回了厨房,飞快洗了碗!左右看看,又把那手套挂回了原来的地方! 那啥,将功赎罪哈!杨队摁着他去给人赔礼道歉之前,都是自家兄弟先商量好,这么讨好那么讨好,然后再送上这个那个甜头! 接着唐劲四下瞅瞅,将料理台连带煤气灶也抹了一把,瞧着够标准迎接视察了,屁颠屁颠去敲门,“笃笃”两下,也不等简丹应声儿----万一简丹不叫“进来”、叫他“滚”呢?!有风险、得避免!----直接开了门,一探头。 却看见简丹仰在电脑椅里,赤脚架在桌子上。腿线修长漂亮、姿态潇洒不羁,神情也不见愠怒,然而利落的短发下,清丽的眉眼间,却有一种入骨的疲惫与倦意。 *************************** 唐劲心头一揪,这回是真疼了!心疼!别说“唉哟”做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简丹听到响动,放下腿略转过椅子,看着唐劲,没吭声----这家伙要是再戳一下,不管有意无意,直接砸昏了丢出去! 唐劲闪身进屋,合了门直接去拉简丹。 简丹没躲,由着唐劲抓了她手,只是有点不解:“干吗?” 唐劲自己也说不清他想干什么。他瞅瞅简丹,又抓了简丹另一手、把简丹整个儿拉起来,一把抱住、紧紧搂了。 简丹觉得不错,也不拿乔端架子,脸儿蹭了唐劲的两下,懒得动了。 唐劲心头舒了开来,于是他也就能说话了:“还在气?” “没。”简丹给了一个字,环了唐劲。 唐劲听着觉得简丹不太高兴,开始表功卖好:“我把碗洗了。” 简丹微微好笑,“嗯”了一声。只是她又不是为了几个碗在难过,这应声之间,还是有点疲倦之意。 唐劲赶紧加码。他也没经脑子,直接就顺着话题往下道:“以后都我来好了。” 指望你? 你能囫囵回来就皆大欢喜了,洗碗这种事,有什么要紧! 不过简丹刚刚恼过一回,眼下都不耐烦生气,只敷衍地应了一声。 唐劲听得出来,有点儿急了:“真的!咱说话算话!” 那是!你此时此刻,当然是真心实意。然而做不做得到,一要看世事容不容得下,二也要看你自己往后是不是还“记得”----是不是还愿意“记得”! 所以简丹没吱声。简丹只是觉得眼下这一刻挺美好的,值得珍惜。至于明天如何,那交给时间去回答吧。 唐劲更急了:“你不信?” 简丹并不想与唐劲纠缠这个话题,笑笑亲了唐劲脸颊一口,一按唐劲胸膛撑开彼此,转移了话题:“现在我们干啥,你要午睡吗?” 丹丹居然不信!真不信! 唐劲大为郁闷,在肚子里偷偷记了简丹一笔账、暗暗发狠一定要叫简丹无话可说,再跟简丹讨本要利息;又扣了简丹后脑勺去吻她,拿这个来安慰自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哈! 结果却是被简丹一把按在了脸上、推开五寸! “少来!全是大蒜味儿。” *************************** 这天下午唐劲最终还是亲到了。只不过在如愿以偿之前,他去刷了个牙,顺带也洗了把脸儿。 因为这个,唐劲暗暗咕哝简丹这小姑娘太挑剔,又深感他家丹丹英明无比----那啥,他起先高行归高兴,到底觉得拖鞋毛巾牙刷很多余。结果倒好,全给用上了! …… 次日是六月十七号,周四。 两人照样在一个公园里碰面。 唐劲已经知道简丹晨练是为了调养身体,就打算教简丹打拳。他们家功夫现在不忌外传----说真的,这年头,要找几个学点儿皮毛的学生容易、要找到一个能习及真传的好徒弟,可实在是不容易啊!而且这还有十来天,他归队之前,刚好能教完。 可惜简丹怕漏底,同意学,却不要学保定唐的鸭形拳、反而要那太极白鹤小擒拿之类,摆明了车马,一幅“我就是玩玩儿”的态度。 唐劲有点儿火了:“都跟你说了,拳不可貌相!” “我知道啊。”简丹不急不慢,“可我又不指望打比赛、只是学着锻炼身体的,所以我就是要好看的、要赏心悦目的----怎么着儿?” [奉献] 42、向往 42、向往 不怎么着儿! 唐劲拿简丹一点办法也没有,何况简丹说的也在理。 再说了,唐劲自己干的那活儿,别的方面不提,至少在这个方面他经验丰富,不是毛头小子热血青年。所以唐劲清楚,平时的练习、比试、比赛,与动了真格的搏杀之间,有着根本性的区别;唐劲也知道,万一动起手来,刀子棍棒一上,有没有功夫,都很危险。 这样子,唐劲本来就没想让简丹去见义勇为、更不用提杀敌卫国,也就没想叫简丹练出什么绝活儿来。因此,与唐劲在老营里教过的兄弟们不一样,简丹学什么,是可以商量的。 只不过,简丹不肯学鸭形拳,唐劲难免觉得有些儿遗憾罢了。 所以唐劲让步了,心不甘、情不愿地让步了。 简丹暗笑,凑过去亲唐劲----安抚! 唐劲登时又高兴了! 这一高兴,唐劲当下把他会的全都一溜儿摊了开来,让简丹挑。 *************************** 擒拿手之类的搏击套路,需要与人对练,也需要木人木架之类的设施。所以两人商量一番,最后选定了太极拳…… 唐劲对这结果颇为无语----他倒也不是要拿自家的跟人家的去争出个长短高下,他只是想把最好的教给简丹! 最好的! 最好最好的! 太极当然好;可在他这个师父这儿,太极就泛泛了。 幸而不一会儿,唐劲眼睛一亮,有了新发现----简丹学得极快! 毕竟是“一回生、二回熟”,基本架子,唐劲一说一指,简丹就能领会,根本无须纠正!连带占便宜的机会都不给唐劲一个…… 不过简丹心情好,温言软语拍唐劲马屁;唐劲被哄得红心朵朵,还飘飘然,压根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机会,也不觉得有啥遗憾。 接着再上套路,简丹跟一遍就会、点一下即通;等跟过了两趟,简丹自己打,不止“形”能像个**分,“神”也能摸到两三分意思! 这令唐劲兴致勃勃,当即把那点遗憾丢开了----他家丹丹果然最好哈! 唐劲本来只打算教简丹第一路,入门的基本功多些;不过现在看来,抓紧点,两路都可以教完:他会的是陈氏太极,老架一二两路。广为人知的套路。随便谁,买个盘儿就能瞧见、就能跟着比划。 只是,习得皮毛容易,学到那血肉骨髓就难了。 唐劲学这个时已经不小了,是为了开拓视野、互为借鉴。他一通百通,学得好,形神俱到;除此之外,与人唯一不同的是,唐劲与陈氏亲传子弟彼此印证过一二。 不过唐劲也有短处:一二两路一共一百六七十式,他又不是天天演,早记不清楚了! 好在这个轻轻松松能解决:直接上网搜就是,买盘儿也成。 *************************** 这天早上,两人在公园里,搞掂了第一路前十式,都八点多了,才去吃的早餐。 因为刘澄红生日,这两人各自回家后,下午没出来碰头----简丹一直在家里干活儿,唐劲则给他老妈去订了个小蛋糕。 晚上唐启松也回来得比平时早。不过他什么也没干:菜照旧是刘澄红做的,饮料则是唐劲跑的腿。 直到吃饭时,唐启松敬了刘澄红一杯。 老夫老妻、老式作风,当着儿子的面,竟然还都不好意思!只是他们再不好意思,总不能把唐劲轰屋里去吧? 唐劲以往总要盯着他老爸瞧热闹、肚子里暗暗嗤笑,然而今年这一回,唐劲没笑,唐劲塞了自己一筷子酱牛肉,呷了点二锅头,瞅瞅他老爸,又瞅瞅他老妈,破天荒开始艳羡了! “少年夫妻老来伴”,这话唐劲熟,人人都熟。然而直到今天,唐劲才吧唧出味道来----像他爹妈这样儿,虽然以前总是吵吵嚷嚷、唠唠叨叨,可到了现在,还真挺不错。 所以啊,他跟简丹,也要这样儿。 嗯,也要这样儿…… …… 这想法实在太美好,唐劲光是在肚子里掂量掂量就乐滋滋地冒泡了,还有一点点害臊,于是埋头大口吃菜。 结果倒好,唐启松与刘澄红见儿子对着他们笑成这个样子,更不好意思了!老脸发热,还泛红! *************************** 简丹这边,一家子吃完饭,简芳抖出了一个劲爆消息:他们单位内部购房! 其实简芳之前也听到过传闻,她没往心里去,也没去打探;今天学校里正式宣布了这消息,简芳才知道确凿无疑。 所谓内部购房,也就是集资房。简丹以前没享受过这福利待遇、名下又没房子,条条款款都符合;再打了分排下来,轮得到,所以可以买一套。 只是,要不要买呢? 存款可不够,要买就得跟人周转。 想到要欠债,简芳与孙兴华就犹豫。 简丹力劝这两人,强力主张买下来,哪怕跟亲戚同事借点钱。 孙兴华就道:“你上大学还要用钱呢。” “你们又不是不发工资了。”简丹转回房间去,找出画册,翻到自己手绘的图,历年的广义货币供应量m2,拿到客厅展览:“买,不买干嘛?”刷一翻,后面一页是历年经济增长率与历年货币增长率的对比图,一条红线一条蓝线,“看,印钱的速度,比经济增长的速度,可要快多了。存在银行里不买房,等着人民币贬值么?” 简芳还有些犹豫:“毕竟是背债。再说房价涨得这么快,说不定跌了呢。” 简丹画这些图,是为了解当前经济情况:她上辈子这年份还是个学生,后来一毕业又进了军队,一路往上,很多东西没操过心----没时间操心,也没精力操心。 此刻,之前做的功课就派上了用处。简丹接着劝:“价格上下波动,那是免不了的;可房价总体而言,是在往上走。要它往下走,那除非供房的政策彻底改了,或者明年不印钱了。”也没深入分析,又转了一个角度劝道:“买了也是自己住,改善条件,图个高兴,哪怕跌一些,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有钱不花,存在银行里,也贬值!” 孙兴华不懂经济学,但钱越来越不值钱,他是有亲身体会的,琢磨了一会儿那图,瞅着那数据,心里不安渐渐变大:“工资可没涨这么快!”当即决定了:“买吧,买吧。”又跟简芳轻声道:“女儿也大了,这个房子本来就是她以后添嫁妆的,咱们再买一个吧。” 简芳再婚那会儿,简丹已经上小学了。继父继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夏季出入之间,总要多穿一件衣服,两人都有一份不自在。简芳对此心中有数,于是点点头,就去报了个名。 *************************** 当晚,唐劲做过晚课,在屋里转悠了两圈,电视看不进去、游戏也不想玩…… 末了,唐劲到底还是叫了简丹出来。 …… 夜色下的公园格外幽静,路灯与照明令平凡的枝叶透出玉一般的光泽。 只是,有水有草木的地方,自然也有蚊子…… 所以两人并不久坐,慢慢儿走着,绕了一圈,黏糊了几回。瞧瞧时间不早了,唐劲送简丹到楼下。 简丹实在觉得这个没必要----这一路过去,安全无虑哈! 不过简丹上辈子好歹在大学里恋爱过,知道不该婉谢,也就由着唐劲跑腿,只是到底忍不住好笑。 唐劲其实也觉得没必要----可泡妞秘籍里这么写的! 还有啊,能一块儿多呆一会儿,也是好的。这不都十七号了么,十八十九二十……他二十五就要上火车了,只剩一周了!过一天少一天那! 于是这两人一起做了他们都认为没必要的事,还在楼下依依惜别,分享了一个晚安吻。 简丹回家开了电脑,看了看业内行情,申请了作者帐号、开始上传存稿----她看中的网站,vip制度已经运作了半年多,网站排名也冲进了世界alexa排名前一百,是目前的国内第一。不说电脑上网,这会儿,手机的上网功能,也已经越来越普及。第三代无线通讯技术,技术上早已经没有问题,国外也有了推广的标准,在国内只剩一个降低成本、普遍普及的时间问题。 技术永远在进步。随着发展,手机、固网、有线无线,早晚一统。 而毋庸置疑的是,地铁上、公交车里,乘客们需要一些东西,一些轻松的东西,来打发漫漫路程。音乐、游戏、新闻、八卦,还有小说。 实体小说,网络小说。 综合以上,以简丹的经验看,这一行,这一种娱乐业,正处于一个萌发上升的阶段;而这个网站已经在这个新兴领域里站住了脚,还占据了不小的先期优势,只要运作策略上不出大错,肯定能分到一杯羹。 所以,她可以出道入行了。她要做的,就是在提供产品的竞争中,赢得一个位置。 *************************** 唐劲回家也开了电脑。可他可没考虑什么严肃问题,他只是乐呵呵与简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同时在网上找了陈氏太极的视频,手抄了一张招式表;一边抄一边瞅瞅简丹的头像亮着,就很高兴。 等到简丹要下了,唐劲与简丹道过晚安,便睡觉去了。 简丹关机,收起笔记,不知怎么,目光一转,落在了书架里的维尼熊上。 然后简丹莞尔,摇摇头咕哝了一句“笨猪头”。 可其实,她是羡慕这个笨猪头的。慧极必伤,想得少,是一种福气。 …… 不过,一到第二天早上,这就轮到唐劲羡慕简丹了。 - - 明天就上架啦! 加更,求保底粉红票^_^ [奉献] 43、艳羡 43、艳羡 【等到半夜终于上架了。兴奋!发章、求票,吼吼!】---- 因为唐劲按着纸上抄的招儿,教简丹接下来五式;而简丹跟了一遍,一口气就记下来了、就学会了! 唐劲赞叹一声,马上接着再教了十式----看你还行不行! 结果简丹又给一次性搞掂了! 唐劲讶然,让简丹从头来一遍。 不就是前二十五式么,简丹轻松温习了一回。流畅浑圆,形在意到。 …… “全记住了!”唐劲艳羡,艳羡得几乎抓耳挠腮----这本事要是给他也来一份,别的不提,他当年小时候能少挨多少打骂啊!啊啊啊啊啊! 只是简丹心底里清楚,她不是记住,是因为熟得没法儿再熟了,还因为藏着掖着,对旁人容易,对亲密的人却难,并且会压抑自己。 ----人生在世,最不该为难的人,就是自己! 故而简丹不打算那么做,为此简丹需要一个“天赋不错”这样理由来解释自己的好功夫。如果唐劲受不了,那他们俩只能算了。 可这些话、这些理由。如何能说?所以简丹只是点点头。而后简丹仔细瞧着唐劲那模样,发现唐劲只是羡慕,简丹便放心了,随之忍俊不禁。 唐劲瞅着简丹弯弯的眉眼,总觉得简丹笑得别有深意……他琢磨了小半晌,没琢磨出来,当即不管了,挨过去拉了简丹、捧住简丹的脸,香了一口,欢欢喜喜瞅了瞅,用力亲了下去,拿这个奖赏自己----哼!小样儿!得意是吧!跟我显摆是吧!你学得再快,还不是我教的! 简丹笑得愈发厉害了,欣然回应,热情回应。 于是在两人的唇舌纠缠里,唐劲彻底飘飘然了----他家丹丹就是好哇! 不止人好,还聪明! 聪明绝顶! …… 那他们以后生的小孩也会很聪明的,对吧?对吧对吧? 哪怕平均一下,至少也能比他聪明、至少不会考试不及格…… *************************** 这两人又快快活活厮混了一天。 唐劲认为简丹是难得的良材美质,就问简丹想不想深入学,学武术。如果想,唐劲自己长年在外教不着,倒是可以把简丹介绍给他老爸。倒也不拘于鸭形拳,因为唐启松精通的功夫比唐劲多了几门。 那啥,唐劲一点儿也不认为这是给他老爸找事儿----唐启松总是感叹什么“这年头儿,像样点儿的徒弟,越来越难找了”。所以啊,简丹要是同意,他这是帮了他老爹一个大忙那! 他多孝顺哇! 可惜简丹压根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一者她不需要,她在习武这方面其实与任何人一样,只不过熟能生巧;二者正式拜个师父是一件很郑重的事,而唐启松与她什么关系? ----情人的老爸! 这能搅合一块儿吗?! …… 简丹摇头:“我还上学呢,没想过。” 唐劲催简丹:“那你就想想呗!要学这东西,得趁年轻。” 简丹还是摇头:“那是你爸。” 这意思是羞涩吗?唐劲瞅着简丹,怎么也觉得简丹没在害臊……不过简丹又不是在生气,唐劲瞅不明白就不在意了:“我们不告诉他不就得了。” 简丹看向唐劲,认真道:“我打算早点开始赚钱了。加上上课,再跟同学们出去玩玩,恐怕真没时间。” 唐劲并不强求这件事儿。他只是认为,既然简丹有潜力,他这儿又有机会有资源,就该提供、就不该藏着掖着。不过现在简丹说另有打算,唐劲当即点点、丢开了这个提议。 而后唐劲一奇:“赚钱?你打算做家教吗?” 不是。是积攒第一桶金,而后进入投资市场,实施蓝海战略。 可眼下一切刚刚开头,简丹便没全说出来,只道:“不做家教。写小说。” 唐劲大惊:“写小说?那得多少字啊?!”哇,太厉害了!想当年,他写个五百字的作文都恨不得抓破头! 简丹好笑:“几十万到一两百万吧。不就是写小说吗,跟你们打报告差不多。” 唐劲已经被这数目吓着了,闻言更是惊悚!他霍然让开一点,重新仔仔细细打量简丹、上上下下地打量:“一两百万?!这怎么能跟打报告比!”再说了,他又用不着打报告!那是杨队的活儿! 而且是连杨队也头疼的活儿,常捉了鱼片儿代劳。 简丹更好笑了:“一集六万字吧。真不多。”看看唐劲那样儿,实在看得高兴,多瞧了片刻,才笑眯眯安慰唐劲:“你想想啊,你们每天要训练,这得花七八个小时吧?凡事都熟能生巧,这时间,换成打字写小说,算一小时一千字好了,一个礼拜,一本书也就出来了。” 这算法没错……可谁能一小时写出一千字的小说啊!光打字都不够! 只除了鱼片。 鱼片两三小时、掐头去尾的一上午,就能“噼里啪啦”干掉一报告;换杨队,打字儿还得看键盘,先手写再录入,得用一整天;再换成他唐劲,那就压根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这么一比,唐劲瞅瞅简丹,当即想通了----那一个是少科班念上去的研究生,这一个是还没高考就当自己是大学生、并且笃定要学物理的聪明女孩儿……这俩都不是人! 压根不是人! 他唐劲就一笨小孩儿,打个架还能撂倒这俩,可轮到打报告写小说啥的,哪能跟这两人比呀……这不成心儿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唐劲别的不知道。给自己找不自在的事儿,他倒是知道怎么办的----绝不能干! 要比也比打架嘛。 所以唐劲乐滋滋凑过去捉住简丹“嗯嘛嗯嘛”亲了一串,肚子里又美美地乐了一回“我家丹丹就是聪明”,与有荣焉! 简丹一奇,又不禁大乐。多少男人想不通这种事儿,可唐劲压根不用想----这家伙本来就是通的! 神经大条,真好! 能撞上这家伙,实在是运气! *************************** 这天两人依旧厮混在一块儿,逛街,在商场里吹免费空调,走累了就坐了会儿按摩椅休息。 都是很无聊的事儿。却又一点也不无聊,还开心。 次日六月十九号,两人过得与前一天差不多。 到了六月二十号,简丹学完了第一路,唐劲便拉简丹去逛西单----逛街是他老**爱好。只是唐劲瞧着他老妈与简丹不大一样,深感这爱好照搬到简丹身上只怕不靠谱。可他研究了半天“泡妞秘籍”等攻略情报,也没找出什么新花样,所以最后还是选了这节目。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泡妞秘籍上说,追女孩子,得送东西----唐劲想想他自己一年逛不了几次街,登时深以为然:他那工资,可不就是注定了给简丹买东西用的嘛! 其实唐劲还打了电话找他的战友支招来着。可惜跟他同一个屋的韩青扬对此也是一头雾水。至于杨队。那肯定是有招的,可那就是个笑面狼,唐劲遇上了,从来只有乖乖夹起尾巴的份儿,哪里敢去问呀! *************************** 简丹逛2004年的西单商场,就跟一般人逛故宫博物馆差不多----怀旧。看古董。 唐劲跟简丹并肩走,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可是他没有比照,哪里找得出问题所在。而且简丹心情不错,沿路悠然看过来,随口说句话都含着笑,唐劲跟着高兴。深感自己的提议英明神武啊天下无敌……早就把那点异样忘到脑后去了。 简丹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也没有迫切需要的。不过唐劲催她看东西催得太明显了,三番五次,简丹怎么可能没注意到? 她忍俊不禁之下,便选了一顶遮阳帽。 渔夫帽的款儿,柔软的全棉质地,浅得几乎白的爱丽丝蓝。 …… 十一点多的时候,两人手明眼快,在肯德基抢到个临窗的双人座----确切而言是唐劲的功劳:简丹看见了空座,同时也看见了另外两个二十来岁的男生朝那位子去,没动;可唐劲不啊,唐劲“嗖”一下蹿过去、一屁股就给占了! 简丹瞧得大乐。唐劲得意洋洋冲简丹扬眉毛。简丹悠然过去,背手弯腰亲了唐劲一口,这才倏然转身、在对面坐下。 唐劲见牙不见眼,蹦去买东西,简丹占着位子等。 那么多年下来,现在简丹很不习惯一切非aa制,不过她也没开口说什么----入乡随俗。否则事情就会麻烦。 正是饭点,商场里的快餐店,排队的人自然多。唐劲百无聊赖,就回头去看简丹。 头一次简丹看到唐劲了,莞尔不禁,自然报以一笑。 结果唐劲就来劲儿了,过了一会会儿又去看----却发现简丹静静望着窗外,怅然出神。 …… 简丹看到了郑丹丹。 郑丹丹也看到了简丹,起先没在意,旋即不解,望了望自己挽着的舍友,问了一句什么。那女孩跟着看看简丹这边,跟郑丹丹摇了摇头。郑丹丹困惑了,略一耸肩,但也没多想。两人说话间,已经走过去了----她们午饭吃的煮玉米,拿在手上呢。 简丹第一反应还是紧张:简丹或者郑丹丹,会不会消失?! 毕竟汇氏定律只是最经典的猜想,但不是唯一的。 片刻后,简丹确定双方均是无恙。心头一松,就慢慢儿涌上怅然。 郑丹丹第一次逛西单是跟男朋友。可到如今,陪她来的,却换成了隔壁宿舍的陈瑾。 这会儿,郑丹丹正伤心呢,暗地里把黄斌乾恨得要死,也曾经独自躲在未名湖畔的绿化后哭到半夜,面上却是撑着,死咬牙、不露悲色。 不过现在的简丹,对黄斌乾却已经没有什么恼恨了。因为平心而论,那大一女孩的条件是比郑丹丹好一截,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各人各有选择,各人各有看重。她这把年纪,早就看得开了。 简丹只是目送两人走远,出了一小会儿神;而后她忽然想到一事,便掏出手机瞧了一瞧----06月20日,周日:正是大学生们会出来逛街的日子。 简丹微微一笑,把手机揣回去。 她笑容未收,唐劲到了,直接将满满一个盘子顿在了桌上:“哎哟嘿,又看帅哥呢哈?!” [奉献] 44、猫腻 44、猫腻 盘子被这么一顿。薯条就跳出了几根,散在了餐巾纸上。 薯条金灿灿香喷喷,方纸巾洁白精致,老爷爷的头像寥寥几笔、栩栩如生,笑呵呵又红彤彤。 简丹抬眼看唐劲,点点头,诚恳道:“嗯,街上好多帅哥,不看白不看。” 唐劲本来是瞧不过去简丹刚才那模样,故意打岔,结果这下好了,功力太浅,被堵得一口气上不来……唐劲当即翻翻眼,哼唧了一声,横刀立马地坐下来,“砰”、“啪”两下,把简丹要的橙汁跟墨西哥鸡肉卷往她面前一顿、一拍。 简丹眼儿一弯,望着唐劲,静待下文。 又来了! 唐劲瞅了简丹一眼,更气了,只是说不清几分故意几分真地生气。他自己也跟着点了鸡肉卷。只不过要了两个,这下子“撕拉撕拉”两下剥下包纸,恶狠狠一口下去、当即就咬掉半个----这一边咬,一边还瞪着对面的简丹! 简丹心情大为转好。她本来倚在椅背里,当即坐了起来,越过桌子去摸唐劲的脸儿,还赤luo裸地大拍马屁:“不过都没你帅。” 她完全是在捉弄人。调戏,玩儿。虽然态度一贯地诚恳。唐劲一瞅就知道;同时唐劲还知道,简丹夸他的这句话,乃是百分之一百发自真心、万分之一万的肺腑之言!所以唐劲一下子又高兴了,略偏了一下头意思意思,就不躲了,任由简丹摸了他脸、又捏他耳朵。 “你手上涂了什么?” “没啊。又不是冬天。” “香香的。” “……洗手液?” “什么牌子的?” “没留意----你想去买个一样的?” “唔……还是算了。我妈刚弄了一大堆回家,超市积分换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家常小事,软言低语,膝腿相挨,亲昵无间,做了一回橱窗情侣,不知勾起了多少路人心中那一缕羡慕。 唐劲是没自觉,离开的时候无意识间望了一眼窗外,才发现这一点,于是他嘿然得意了一把。 简丹一开始就知道,不过她无所谓。 …… 下午太热,他们吃完东西又坐了一会儿,就乘公交回去了。 空调车几分钟就一班,人并不多。两人在后面找到了座。简丹跟唐劲抢了靠窗的位子,唐劲哪里会跟简丹争这个。乐滋滋让了。 车子回去的路上,简丹多少有点出神----她是想起了上辈子。 不知道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历史有多相似。 简丹伸开腿,靠在椅背上,透过关得密密实实的车窗,仰望着那天空,心头除了微微的惆怅,就只有一大片平静。空荡荡的平静。 能在当了烈士后再有这一辈子,简丹还是感恩的。所以简丹不奢求。 可唐劲瞧着却是有点不大放心。等到了站下了车,两人走了一段,到了以往告别的地方,他没说再见,绕着简丹转了半圈:“我淘了几盘游戏,你要不要玩?” “去你家?”简丹兴趣缺缺,“还是别了。” “怎么?” “不自在。你爸妈肯定要问。” “我爸今天研讨会,晚上才回来。”唐劲一乐,“我妈去姥姥家了,晚上还不一定到家,八成要到明天。” 简丹这才开始考虑唐劲的提议,可唐劲已经推着她转了个方向、往前走了:“走吧走吧,玩游戏去。” “我要午睡。” “嗐。还真难伺候!我的床给你睡,行了吧!” 唐劲只是无心之言,与“我的电脑给你玩”没什么两样。可他话刚说完,简丹忽然回头看他----定定地看他。 结果唐劲忽然就开始害臊了,也不再推简丹,慢慢儿松手,乖乖儿走路。 *************************** 唐劲家在裕中东里小区,是因为刘澄红退休前乃北京出版社做行政事务的,生了唐劲之后,身体不大好。所以当初分配房子时,他们家要的是刘澄红单位的家属院,而不是唐爸爸唐启松那边的----只为让刘澄红上下班轻松些:从小区往南,过了三环线,就是北京出版社,只有几分钟的步行距离。 简丹进了小区四下一望,不解了:“你干嘛去人定湖晨练?老大远的。这里跑圈也够了。” 唐劲哼唧了回,大声回答:“风景好!”其实是因为唐启松天天在小区里晨练。唐劲当然就不喜欢在这儿----小时候还没被训够么! 借口!简丹瞥了唐劲一眼,失笑,并不再问,转而聊起了别的:“这小区几几年的?” 她不追问,唐劲又一次大感轻松,侧头望着简丹,直接就乐了:“我想想,小学三年级搬过来的……八五年。” “乐什么?” “没,没什么。” “哦----没什么。” “啊,到了。” …… 两人进了屋。 唐劲找了他老**拖鞋,踢给简丹,难得不好意思了一回:“嗐,将就一下啊。” 简丹一笑。赤脚踩住了唐劲的拖鞋:“那你的给我好了。” 当然没问题! 于是简丹穿了唐劲的,唐劲穿了他老爸的…… 之后唐劲去房间里开电脑了。好在他十八岁开始当兵,习惯使然,内务虽然从来没拿过先进,房间却也不至于乱----这就没有需要藏匿的臭袜子之类,不会手忙脚乱。 而简丹则去了卫浴室。毕竟逛了半天街,简丹洗了把脸洗了个手,扯了些卫生纸擦了,才去唐劲房间看他的游戏盘。 唐劲其实也不是什么游戏发烧友,他淘游戏盘只是顺带……当然,不管顺带的还是那不顺带的,全是盗版碟。唐劲听见简丹关了水出来,赶紧把一大叠盘塞回去、关上抽屉,将拣出来的一小叠放在桌上:“都在这儿了。” 门开着。简丹瞧得见唐劲在忙小动作。她也不在意,索性打量打量客厅的布置,还看了看窗外,瞧了瞧能眺望到什么景色。直到唐劲完事叫她,简丹才应了一声进房间。 唐劲则去了厨房:“你要喝什么?雪碧?”客人没喝完剩下的。还有就是他老爹的啤酒、二锅头跟藏在卧室里的茅台了,统统不是女孩子喝的东西,对吧? “白开水。” “噢。” *************************** 简丹对唐劲买的游戏,其实都没兴趣。《半条命》?她好几次只剩一口气。《零点行动》?自卫战那会儿是家常便饭。虽然全面战争不可能,可是利益冲突时,暗地里的小规模骚扰避免不了----其实哪怕现在。哪怕这太平盛世,也不是一派太平:否则唐劲他们又是干什么的?! 一个民族,它的商人想把生意做到哪儿,它的军舰就得开到哪儿! 据敌于外,只能保家国平安;要想竞争利益,唯有走出去、唯有军舰开路! 军舰开路,听着豪迈,可事实上更多的,乃是悲壮与残酷。 那个世界的郑丹丹对此深有体味。 而她无悔! …… 游戏盘花花绿绿,崭新崭新,一溜儿排开。煞是好看。 简丹的手指修长有力,滑过一张又一张盘,沉吟良久,最后却是挑出了一盘《极品飞车7:地下狂飙》。 唐劲买来还没拆过这个,好在安装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不过简丹并不喜欢干等。安装开始,她就切出来翻唐劲的电脑----唔,为什么“我的电脑”中显示f盘几乎满了,点进去却什么文件夹都没有? 隐藏? 这还不容易。 简丹改了文件夹设置,直接打开来看。 她倒也不是刻意窥伺:三分好奇,七分习惯使然。 这习惯来源么…… 要知道,职业军人的业余时间,往往是很寂寞无聊的。出行不便,娱乐不多。电话平时倒是能打,可有时候也会受限。譬如在外护航,远程通讯昂贵,过年过节的,每人给你一分钟两分钟。 所以,但凡是优秀的职业军人,不管什么性格什么背景,那找乐子、寻开心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否则他们压根不可能干得好这一行! 简丹正是其中一员。 故而惯性使然,简丹翻唐劲的电脑,还真只是找个乐子;而既然f盘里明显有猫腻,她能不点进去好好地瞅一瞅吗? 有杀错,没放过! …… 与此同时,唐劲遇到了困难----他跟简丹应得干干脆脆,结果倒好:出来一看客厅的饮水机,没水了,他早上自己刚刚喝完最后一杯;又回厨房一拎热水瓶儿,一个个都是空的! 这不夏天么……洗澡有热水器。 唐劲无奈了。他还挺有主人家的自觉,或者说舍不得慢待简丹,就没去叫简丹将就雪碧,当下想想打电话叫人送水,最快也得半小时、慢了更是要小半天,只好拿了个锅盛了两三碗自来水,煤气开到最大----现煮。 幸好简丹并没催他。而且煮的少,唐劲站在灶前守了没一会儿。水便开了。 唐劲倒了一碗滚烫的开水,又拿了个碗,一边颠来倒去,一边端去简丹那儿,一边还咕哝:“干嘛要喝白开水……”抬眼却恰恰看到简丹正点开一个文件,他再熟悉不过的!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别啊!” 可惜,已经晚了……---- 【上架第一天,捂脸求粉红票儿~~~】 [奉献] 45、食髓 45、食髓 简丹已经点击播放了文件。还顺手把时间拖到了中央。 于是,随着唐劲那一记大喊落下、响起了武藤美眉妩媚的哦吟…… 唐劲一下子臊了个大红脸! 简丹牢牢捂了嘴,转头看唐劲,脸上也很快通红了----只不过,她是憋笑憋的! 打开了文件夹,一扫里面的标题,她还能不知道吗? 她好歹也这把年纪了! 虽然目前的身份证上,乃十八岁…… 而正是因为看得清楚,简丹才会坚定不移地点下去----唐劲害臊起来那模样,简丹光是瞧着就忍不住大乐,所以啊,简丹怎么舍得放过这机会! 唐劲哪里知道!他飞快把两个碗一放,赶紧关视频。 然而简丹右手尚且握着鼠标,唐劲这一抢,两人手指就撞到了一块儿。 他们并非从不曾拉过手。然而此时此地,情况又很不一样…… …… 电脑依旧开着,游戏已经装好了。 可是,没人去点界面上的“完成”杠----房间里的两个人,正忙着彼此纠缠,无暇它顾。 简丹留心拉上了背后的窗帘,也没想别的。很快投入。 然而唐劲心口扑通扑通乱跳,脑子里破天荒一串一串的杂念----才认识这么几天!现在的八十后都这样? 呜,那他可真的落伍了,七十后!奔三了……老了! 还有,丹丹的的确确是成年人,但他为什么依然有一种负罪感?! 强烈的负罪感! 因为丹丹年纪太轻了,才十八,比他小了九岁?! *************************** 深吻濡暖,呼吸急促,每一寸肌肤都比平时敏感了几十倍。 唐劲身体滚烫,心头却一片混乱困惑。这混乱与困惑愈来愈胜,最终令他生生狠下心,硬是挣了开来。 简丹不解,抬眼看唐劲。 唐劲却不敢看简丹----两人挨得近、面对面,他又高了一截,这角度,风光实在太香艳! “要不还是……还是洗个澡?” 他原本是想说“要不还是别,你才几岁”。可情之所至,唐劲怎么可能不渴望?他只是个人!男人!正常男人!他已经用尽他最后一丝毅力了! 所以话到了嘴边,又变了。 简丹歪头端详了唐劲片刻,听着唐劲呼吸粗重,眼底里缓缓绽开一抹由衷的暖意:“好。你先去。” 原来这家伙,不仅是个帅哥,还是个好男人。 帅哥是帅哥,好男人是好男人。两者兼备,实在难得。 …… 唐劲很快洗完,逃回房间里。顺着转了两圈、倒过来转了一圈半,发了一小会儿呆,开了柜子拿了汗衫套了,拉拉整齐,倚坐在写字台上,听着浴室的水响,继续发呆。 浴室的门关着,掩得水声隐约,却掩不住遐想。 唐劲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热,同时却也越来越害怕……可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简丹去卫浴间之前,抄走了唐劲床上的毛毯。她也很快洗完,毯子一裹就出来了;路过客厅时,还随手把卫生纸筒顺上了;一见唐劲出门打扮,差一点就笑出来,险险忍住。 两人很快重又纠缠到了一块儿。 他们吻到滚烫的时候,简丹的指尖沿着下肢大动脉,悄悄探入唐劲了裤腰里,然后往外勾…… 唐劲后知后觉,赶紧按住、睁眼瞪简丹:“干啥?!” 这反应!简丹怕自己笑出来、没敢抬头,只拿脸颊摩挲着唐劲的肩窝,轻声道:“让我看看。” 唐劲一卡!他能说不吗?!他很想、可他找不到理由!所以唐劲低头瞅着简丹的发顶额际。一个字也迸不出来了。 简丹直接当唐劲默许,当即接着来,三分好奇七分捉弄。 唐劲一翻手就握住了简丹手腕,却没用什么力拦,反倒眼睁睁看着简丹拉开他裤腰……快快活活往里瞅下去! 唐劲脸上发烧、耳脖滚烫、只觉自己几乎要爆炸了,他偏偏头眼一闭,无奈咬了唇,又用力去啃简丹脸蛋儿----又来了又来了……为神马连这种时候都还要玩我啊啊啊啊?! 可是他不生气----他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他没救了…… *************************** 下午两…。 室外,太阳灼烤着大地。 室内,空调低微的气流声里,一屋子的凉爽如春。 窗帘全拉上了,房间里的光线颇为昏暗。电脑早跳成了屏保模式,一张接着一张的照片,形状各异、颜色瑰丽的海洋鱼类。 床边,卫生纸一大团儿一大团儿,胡乱丢了一地。 床上,两人蜷在一块儿,藏在同一袭毛毯里。 有好一会儿,他们就只是那么躺着,一根手指也懒得动。 或许还打了个盹,或许没有。 而后简丹的手轻轻一滑:她开始摸索,摸索唐劲。细细地慢慢地摸索。 指掌游过赤luo的温热肌肤,凭手感,就能辨识出那各种各样的疤痕。除了唐劲老实交代的那三处伤,还有其它一些。不那么严重,唐劲自然没说。 简丹并不问,也不生气,只是阖了眼,一处一处自己数。 唐劲起先没在意:丹丹喜欢就让她摸呗。不就是有点儿痒痒么……可丹丹喜欢呀----而且是喜欢摸他! 随之唐劲后知后觉,发现了简丹在干什么,不由一怔;接着很快,他开始不自在了,还胸口发闷发堵。 唐劲按住简丹的手,不安地动了一下。 简丹掀起眼帘看看唐劲,收手拥了唐劲,还亲了他一口,没再描数。 唐劲用力回亲在简丹的额头上,好一会儿才放开;而后唐劲慢慢儿搂紧了简丹,很紧很紧----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就在他按住了简丹的手的那一瞬间,唐劲忽然明白了! 明白了他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 他怕自己回不来。 他怕自己若是没回来,简丹会因为他们今天所做的事,而难以幸福。 他本来就亏欠简丹很多,这件事…… 更是他鲁莽了。 是情不自禁,可也的确鲁莽了。 或者确切而言,正因为情不自禁,才会鲁莽了…… 是的是的!简丹的确已经成年。然而他们一个二十七、一个才十八!所以两人无论做了什么,简丹的责任总不可能比他还大吧?! 老爹骂的没错,老妈说的也对,杨队同样不曾看走眼……他果然就是个闯祸精! 闯祸精! 没头脑! 而这一回,没人可以替他善后。 简丹很年轻。简丹不怕,简丹颇有大无畏精神。然而有些事,即使大无畏,也未必顺利,也可能落得个无奈遗憾……就像开年那会儿。 北京城里一两千万的人,年轻英俊的男人的确多了去了----可这些男人,或者说所有男人,大都在乎这个,不是吗? 老是给他介绍姑娘的那个宋阿姨,当年上山下乡时,有过一个恋人。后来宋阿姨回来了。那男人却没回来。宋阿姨年纪实在不小了,也就找了个对象,结了婚。然而婚后因为这个,宋阿姨被丈夫揍得厉害,最终离了。 为了这事儿,刘澄红早年在家里不知叹过多少次气。两个自小认识的姐妹,当年一个生产大队的金银花,你追我赶的“铁姑娘”……一辈子的交情!儿女的成绩还会拿来比较比较,斗个高下、分个胜负,可这样子的大事,但凡有点儿良心的,只有跟着伤心的份儿! 幸而宋阿姨想得开,撑过了几年,性子依旧风风火火;人到中年,大小还当了个干部;等年纪大了,更是越过越豁达。到了现在,宋阿姨天天与一帮年岁差不多的老太太结伴旅行,长白山鼓浪屿,天南地北地走;又学扇子舞、扭秧歌;更以当媒人为乐,这些年撮合了不知多少年轻男女。 只是…… 他怎么敢保证简丹不会碰到那种男人?! 他不要他家丹丹也那样。 他不要。 他要丹丹一直开开心心的。 一直。 一直一直。 所以,他一定会好好儿地。 好好儿回来。 …… 唐劲紧紧搂着简丹,下巴摩挲着简丹的头顶,盯着简丹背后的墙壁,难得思考了一回严肃问题,并且破天荒地确立了一个目标----前所未有的长期目标! 以往他只在事到临头,才会动动脑子,想想自己要怎么办。 简丹再人老成精,也不可能一摸唐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何况两人这个样子,她压根看不到唐劲的神色。 简丹只是有点儿嫌勒;可她又很享受他们的肌肤相贴,享受这肌肤相贴间传递的体温与心跳。 所以简丹什么也没说。 *************************** 太阳西下,华灯初上。 唐启松回家,只见唐劲房间的门半开着,里面颇为昏暗:窗帘拉上了;也没开灯。唐劲就缩在床上,枕着枕头加毯子,瞅天花板。空调没开,电风扇呼啦啦吹着。 唐启松登时气不打一出来:“你孵蛋那!” 唐劲翻了个身背对房门,没吭声。 唐启松提气就要吼。最后一刻忽然记起他这儿子,没几天探亲假就结束了,又要回部队去了……这一口气就一下子泄了:“吃了没?” “吃过了!” 唐启松一听就知道是敷衍:厨房里干干净净,锅子是摆在灶台上,可里面就一点清水;垃圾桶里也干干净净,没快餐盒没点心袋。“吃的什么?” 唐劲又没吭声。 唐启松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开了冰箱,在上面第二格找到了一碗炸酱:刘澄红提前做的。她防着这爷儿俩饿着。 于是唐启松开始下面:“我下面,你吃不吃?” 唐劲再次没吭声。 唐启松也没精神说了。结果等他捞起面,加了两勺炸酱,一转身,却发现唐劲在门口,顿时吓了一跳:“干啥那!” 唐劲本来是想问问他爸当初咋跟他**好上的----最重要的是,怎么去领的证!----被唐启松吼了这一声,习惯性缩了缩脖子,到了喉咙口的话,就又咽回去了,不冷不热瞅了他老爸一眼,端了面拔了双筷子,闷头吃。 …… 与此同时,简丹正悠然吹着口哨,走在街上。 这是一片她鲜少经过的街区。 简丹找了个垃圾桶,扔了装着卫生纸的垃圾袋,又找了一家药店,铺面不大的正规药店,进去买了药。 遮阳帽压得低低,脚步却是坦然。 路上简丹看了说明书,直接把药品的包装扔了----她的卧室不锁门,简芳扫客厅时会进来顺手扫个地,万一被看到,不大不小也是麻烦。 之后简丹回到家里,吃药,洗澡。 简芳在厨房炒菜时,简丹在卧室里抄起台历,往六月二十号的格子里,也添了两条嘴对嘴的小鱼;略一顿,微微一笑,搁笔换了一支红的,又在小鱼之间添了一个小小的心形---- 加更,吃肉,拜年啦~~~ 口水,狂蹭,讨红包~~~红包里要粉红色的票子噢!^_^ [奉献] 46、知味 46、知味 之后四天,两人食髓知味。迅速磨合,渐入佳境。 身为我军精锐,这两人虽然服役年代不同、所属番号不同,却都深谙团队配合的重要与技巧----毫无疑问,他们的这个优点,在此事上被彻彻底底发扬光大! 所以四天之内,套套足足牺牲了两个班。 只不过,这里头,有的死得其所,有的纯粹倒霉----因为紧张,还没冲上火线,就出了事故、去了垃圾桶。 *************************** 家里有父母,这事儿谁也没跟两边大人说。于是,像所有没有自己房子的年轻情侣一样,两人去旅馆开房间。 简丹习惯性掏钱,然而唐劲怎么肯,直接塞回给简丹:一者他是男人,二者他工作了、而简丹还是个学生。 简丹知道这事儿压根没办法跟唐劲说,无奈扁扁嘴也就算了,只是她背上忍不住痒痒了两下…… ----她咋觉得自己把唐劲卖了还叫唐劲给数钱呢哈? …… 在此期间,六月二十三号这一天。高考分数出来了。 是小年。 结果潘静上线了,上了北大清华的录取线。可她想去的是经管,当红的热门专业,所以潘静若选了北大清华,就顾不了专业;若顾了专业,就上不了北大清华…… 于是潘静纠结了,痛苦无比!哀叫命苦! 然后潘静一个电话打到了简丹这儿。 潘爸爸在旁边儿呢,正与老婆一块儿高兴,当即就吃醋了!还好简丹是个女孩儿,他酸溜溜了一回又继续高兴去了。 这回简丹没有强调专业的重要性----那是对卢盛的婉谢。这回简丹只是中肯地帮潘静分析了两种选择各自的利与弊,说了一下经管专业的就业方向、从业特性,又说了一下这两所学校的转系制度与转系所需的条件,末了丢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哈”,不管她了。 潘静没得到答案,倒是抄了一整张纸的对照表…… 于是潘静又去问她老爸。 潘爸爸可不就等着这一刻么!当即深深坐进沙发里,清清嗓子,摆了摆架子,这才开口:“你爸我当年学的是机械。” 潘静眨巴了下眼。 潘爸爸接着道:“后来做到管理层,才去念的经管研究生。” 潘静不明所以,猜到了一点又大半茫然,懵懂应了一声:“哦。” 潘爸爸瞧着一乐,拿过潘静抄的东西,浏览了一遍,不由微微颔首,而后他对潘静道:“你这同学说的没错,好处坏处都讲到了。爸爸再给你说说爸爸自己的经验。”话到这里顿了顿,特地看了潘静一眼。 潘静莞尔。当即坐直了,倾身望向她老爸----快说快说,咱洗耳恭听! 潘爸爸满意了:“我念研究生那会儿,很多同学都是工作了的。工作上到一个平台,进入管理层,需要充电,又回学校读书。这样子,目的明确,老师水平高,上课讲得好,我们自己又有实际经验,听得很有感触,也有不少东西可以互相交流,大家一起讨论,收获很大。 “相比之下,本科直接念上来的,忙着找工作,忙着谈朋友,有些东西经没经历过到底不一样,说句难听点的,他们这书念得……分数或许不错。可效果就大大不如我们的了。” 潘静若有所思。 潘爸爸总结:“读书不是目的,学到东西才是目的,读书就是一个手段。所以,关键是你想要什么样的工作?本科这四年,就是为这个做准备的。” 潘静对此茫然:“工作?轻松点,闲一点的吧?” 潘爸爸衷心道:“那当个公务员就很好。”他家又不指望女儿赚钱! 潘静直摇头:“那个不行!太无聊了,干的都是一些杂务,一辈子白过了。” 潘爸爸好笑:“嫌无聊?你这几天在家里休息,好像也天天大喊无聊是吧?所以啊,闲一点的工作,真的是你想要的?不要人云亦云!” 潘静有片刻没吭声了,而后她点了点头:“都快发霉了。”她的确闲不住。 潘爸爸语重心长:“还记得以前暑假里在老王他们那儿不?” 自然记得。那会儿潘静社会实践,去当了三个礼拜的打杂小妹。 只是老王与潘爸爸一辈子的交情,把潘静当女儿宠,又有意让潘静开开眼界,结果那些属下怎么敢支使潘静! 所以潘静只负责分发杂志信件、帮着给访客泡茶煮咖啡、准备每周例会的茶水,还有就是跟着老王出去办了几次事儿,看了看老王怎么与人打交道的。 而潘爸爸有意磨磨女儿的性子,提前跟老王通了气,所以老王一开始便告诉潘静,他那儿的打杂小妹,“文件工作出一个错,就换人”。 潘静脸嫩,哪敢不兢兢业业啊! 与此同时,潘静也看到了老王的得力干将被夸奖后的踌躇满志;还看到老王开掉了一个试用了四周的青年----不为别的,只为这人贪图小便宜,拿走办公室里的钉书针。 当时潘静就坐在老王办公室的外间,瞧不见现场,但至少是第一目击者。 而对这事儿。老王还特地给潘静说过:“几盒钉书针值不了十块钱,我这儿就这么几号人,天天拿也无所谓。可眼皮子这么浅,怎么做得好事情?招人来我这儿干,一方面他们自己学到东西,一方面也替我这当老板的赚钱,这样子的怎么行?!我宁愿招个好的,多发十万奖金!” 诸如此类的教诲,还有很多。潘爸爸宠女儿固然宠到天天当司机,但该上的课,也一个没落下。 所以此刻,潘静陷入了沉思。 潘爸爸也不打扰她,起身去书房----他还有点儿工作要解决!“你好好想想吧。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潘静听了一怔,旋即翻了下眼儿:“怎么跟丹丹说得一模一样!” 潘爸爸丢下一声笑,心里又酸溜溜了一回----他知道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听同龄人比听父母更多些! 没什么奇怪的! 真没什么奇怪的! *************************** 相比之下,同样是填报志愿,简丹这边就简单得多了。 六百六十五。 上了六百六十的,都是第一集团的高分,遥遥领跑。所以成绩一出来,北大清华招生办的老师们。直接从四中问到了简丹登记的手机号码,打了过来----别以为就学生巴望上好学校,学校也抢好生源呢! 彼时下午两点不到,两人正在宾馆里,睡醒了,赖床、嬉闹----他们早上出了公园,去吃了早餐,直接开的房间;午餐则是在外面超市买了,自己带进来的蛋糕、牛肉干,还有凉菜。 简丹接通电话,三言两语就敲定了清华物理系。一如她告诉唐劲的。 唐劲歪在旁边瞅着,难得安静了一会儿,既为简丹高兴,又在肚子里直挠墙----他早忘了自己的高中分数了,可至少他还记得,有好多好多不及格! 而后简丹一说完,唐劲就扒过去用力亲了简丹一通,亲着亲着很快重新高兴了起来----他家丹丹厉害吧?! 最棒了哇! 计划如期实现,简丹也欣喜,所以她回应得额外热情。 结果不一刻,这两人又纠缠到一块儿去了…… …… 到了晚上,一家人聚集,简丹宣布了好消息。 孙兴华一听,非常意外:“学物理?这太冷门了吧?” 简丹心情正好,电脑又放着音乐,她走路都带打转儿!就这么转啊转啊转到孙兴华面前:“以后跟我妈一样做大学教师啊。大学教师不行,还能做中学教师。爸你不觉得挺好吗?” 这么一说,孙兴华登时又认为很好,连连点头;而后他看着简丹那模样,呵呵乐了。 而简芳则一奇:“你想做教师?”从来没听你说啊!“不做研究、不出国啦?” ----那压根儿不是我的心愿! 继承遗志?得了吧,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 可这话不能说。简丹又一溜儿凑去简芳身边:“妈,当老师有寒暑假,收入是不高,可是稳定,而且也不低。再说了,社会在发展,中国在进步,下一阶段,教师的相对待遇、社会地位,只会越来越好。你比比过去二十五年嘛!” 简芳亲身体会:“这倒是。我们那会儿,供销社的多好,可到了后来----谁能想得到!” 孙兴华连连点头。他也有认识的战友,转业的时候花了大力气进了供销社,结果现在还不如他呢。 “有什么想不到的,大势所趋!”简丹下巴一扬,“另外啊,金窝银窝。不如咱的狗窝!去国外有什么好?寂寞!二等公民!进入主流社会的成本加倍!是,物质条件是比国内好,可人啊,睡觉一张床、一天三顿饭,哪里需要那么多吃喝花用?又不是吃不饱,朋友、社交圈、文化认同感,比这些要紧多了。再说了,经济发展都有一个追赶效应,国内与国外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小! “学物理、当老师,如果是大学教师,交流多,出国不愁没机会;如果是中学教师,出国玩儿照旧也能去----那啥,给人补补课赚上一笔,半个暑假捞外快,半个暑假旅游玩儿,刚好花掉那外快!所以啊,这不很好呀!”---- 祝好,祈福,讨红包~~~ 红包里要粉红色的票子----粉红票哦~~~- 【小剧场。ps:其实小三想画漫画来着,可惜不会。】 丹丹:“今儿三十了。” 糖糖:“嗯!” 丹丹:“大年三十。” 糖糖:“是哈!” 丹丹:“……”手指点了糖糖,“忽儿”一拨:“上!” [奉献] 47、归队 47、归队 是很好! 你喜欢就好! 于是夫妻俩都点了头。 *************************** 六月二十四号。 普通旅馆,大床标房。 送风槽轻微的气流声里,中央空调的味道卷着凉爽,徐徐送出。 窗帘只拉上了薄薄一层白色的,不曾全部遮光,但也不曾明亮如同室外。 房内一片宁静。 灼热燃烧后的宁静。 唐劲懒洋洋亲了会儿简丹的肩头,留连忘返;而后他顿住了,不太甘愿道:“我明儿下午的火车,西站的。” “嗯。”简丹慵然应了一声,转头抚上唐劲的脸,望了唐劲片刻,又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这才阖了眼轻声道,“一路顺风。” 唐劲微微一怔,还不太确定简丹的意思:“不去送我?” 简丹收回手,拉高被子往里一缩、缩得连下巴也藏起来了:“不想去。” 唐劲大奇,半撑起身俯向简丹:“为啥?” 因为送得太多了,送得怕了;也因为不想认识你亲戚与朋友,远远还不是时候。 可是这两个缘故,前者不能说,后者不忍说。简丹便另找了一个理由:“我哭起来不好看。” 谁哭起来能好看了?又不是镜头前的专业演员! 而且,哪怕专业演员,私下里真要哭起来,那也好看不了! 所以唐劲一听直想笑;然而不知为什么,他笑到一半,却笑不出来了。 有那么片刻,房间里一片寂静。 随即唐劲密密搂了简丹:“那就不去。” 简丹瞅瞅唐劲,亲了他一口,既讨好又安抚。 之后两人耳厮鬓磨,没再讨论这件事,倒是把他们的配合又给温习了一遍。 默契无间,如鱼得水。 *************************** 二十五号这天,两人一块儿晨练,简丹把两路太极给唐劲演了一遍,唐劲好不容易才狠下心回去收拾行李。 这天下午,唐劲登车出发时,简丹在家里干活儿。 二十六号唐劲在路上,他们通了几条短信----这个夏天的最后几条短信。 当晚唐劲报到归队、手机上缴。 二十七号,唐劲开始正常训练;下午训练后、傍晚晚餐前,他忙忙抽空,拨了个电话给简丹。 …… 南方多水,加上植被差异,这山野之间,绿得就与北方不同。正值夏季,老营四面的山,草木繁茂,翠绿欲滴。而傍晚这个时候,太阳坐到了西山头上,正是刚刚染了几片晚霞、将红未红的时候。 一时间,蓝天青山,白云红霞,瑰丽如画。 可惜唐劲无心欣赏。 不止他,别人也无心欣赏----在日头下当了一个下午雕像,怎么还可能有那闲情逸致! 你问他们当啥雕像? 也没啥,就是立姿端枪暴晒。 哦,对了,别忘了步枪的枪管前端上方,还得竖一空子弹壳儿。 这是杨队的老节目之一,专门用来欢迎休假回来的兄弟。倒也不是什么下马威,只不过,**们这一行的,他手下松一点,兄弟们就要多流几碗血,少条胳膊少条腿,甚至丢掉性命…… 所以啊,两害相较取其轻,还是大家一起多流几桶汗吧! 因此,但凡有人归队的日子,杨队肯定额外折腾----一者,检验一下好兄弟的体能保持情况;二者,通告全队,大家“同乐”哈! 这不是说杨队平时就不折腾了,可平时至少还有些个五分钟十五分钟的间歇,今天却是从大清早一口气折腾到晚饭! 好在唐劲表现颇为良好,杨队感到满意。功要赏过要罚,杨队当即手一挥----晚饭前的休息时间照常给! 一堆人欢呼一通,搁下枪冲向唐劲。 唐劲左右一瞅,眼见寡不敌众、跑不了了,飞快放倒头两个,往他们身上一趴----垫肚子的! 接下来的几十个眨眼淹没了唐劲,丛林迷彩瞬间堆成了一蒙古包。 后面一些个跳不上去了,两个直接搭了手梯,一个一个把人往上送,而后自己再往上爬;而踩手梯的飞身上了“蒙古包”,合力把最后两个拉上去。 底下的喊“救命”,中间的哈哈乐,上面的撑起来、砸下去,不停地折腾! 杨队慢悠悠踱过去,乐滋滋绕着“蒙古包”转了半圈,见一个屁股踹一脚、见一个脑袋赏一巴掌。 这也是老节目了哈----叠人!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不过大老爷们的,跟小学生那样摇着鲜花喊口号,怎么可能----咱们直接上! *************************** 这蒙古包注定是不长久的。不过今天这次结束得特别快…… 中间忽然冒出一记大骂:“他**的,谁放你母亲的屁那!臭死了!” “是你吧?” “不是我!” “肯定是他!” “滚!说了不是!” 没闻到的大乐,闻到的跟着骂。没人出面宣称为那个“纯天然臭气弹”负责。中间那些个闻到的呆不住了,嘻嘻哈哈之间,一堆人呼啦啦散了,喝水休息去。 唐劲没闻到,顶着两个酒窝幸灾乐祸。晚上还有越野拉练。作为“欢迎”,惯例会加量。唐劲自知体能不是长项,估计到熄灯都没空儿了……所以此刻,唐劲抿了几口水,抓着水壶一溜烟去打电话了。 韩青扬躲到阴凉地里,一屁股坐下来,灌了一气水,望着唐劲的背影,没吭声----这小子,昨天晚上到驻地时,就乐得跟什么似的! 高志远一壶水喝到后来,眼睛一闭直接浇头上了。而后他抹了把脸转头道:“糖爷,走,好久不见,陪我练----”喊到一半卡壳儿了,“哎,人呢?” 杨队自己也是一起训练的,毕竟有些任务下来,他得亲自带人去,若不跟着练,怎么上?另外找时间练更不可能,哪来的空儿?只不过他那子弹壳要自己放上去、难度又高了一档而已……此刻杨队刚低着头把鞋子里的细沙倒干净,闻声转头一扫,也奇了。 不止这两个,附近七八个都听到了,四下一瞧没找到唐劲的影儿,登时齐刷刷看韩青扬。 别以为男人就不八卦了,他们成天窝在这山沟沟里,没啥消遣,八卦起来……嘿嘿! 包括韩青扬。 所以韩青扬直接起身,拍拍屁股,右转开步走----带路!---- 加更~~~拜年~~~讨红包~~~ 真的是虎年的最后一加更了^^ [奉献] 48、电话 48、电话 ----叮铃铃! 座机电话响起的时候,简丹正忙得十指翻飞;简芳在厨房,已经开始准备晚餐;孙兴华才回来一会儿,长途车开起来一口气几个小时,费心,他冲了个澡,擦着头发,坐进沙发里,舒舒服服闭目养神,几乎睡着。 所以接电话的是孙兴华:“喂?” …… 那边唐劲没听到预期中简丹的声音、反而听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不由一怔,旋即唐劲意识到这八成就是简丹的爸爸,登时就心虚了,说话的嗓音都弱了三分:“您好,我找丹丹……简丹在吗?” “噢……你等等。”孙兴华的睡意一下子全跑光了!他从耳边拿开了子机:“丹丹,电话!” 老营里的ic电话装在宿舍楼走廊墙上,貌似跟外面的没什么两样,其实有监控----当然,未必有人听现场。 这些电话机乃军线,所以连带卡都是专用的,是军旅卡:这卡不能在外面用,外面用的卡不能在这儿用。 不过,电话机与电话卡固然不同,可打电话的人,却是一样的----唐劲与所有第一次投入热恋的毛头小子一样,一样的期待与惴惴。 就在唐劲凝神等待的这一小会里,走廊尽头、宿舍楼侧墙边,高志远无声无息探出头来,用力抿着唇忍笑、两眼贼亮。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而后第三个、第四个…… 从蹲着的、到站着的,一直到踮着脚的,一个脑袋叠着一个脑袋,清一色的平头,还是近乎光头的平头----手往头顶一摁,头发都没长出指缝的。 杨队悠然喝水,舔舔嘴唇,舌头划拉着牙齿,没挤着偷看,只站在那儿无声地笑,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侧墙那一头,又是一溜儿的人屁颠屁颠跑来。 韩青扬也没挤,他瞅瞅墙边这堆人,瞅瞅跑过来的人,又瞅瞅碧蓝的天,难得信了一次老天爷----他在心底里默默地替唐劲祈祷了一回。 *************************** 这普天底下,但凡做父亲的,对那些与自己女儿关系亲近亲密的男人,都有一种本能的警惕与敌意----尤其第一回接到女儿男朋友电话的时候! 孙兴华也不例外。 所以孙兴华喊了简丹,盯着手里的子机,实在很想先趁机问上几句,偏偏他又知道那样不好。 幸而简丹当即就出来了,接过子机“喂”了一声,莞尔:“是你。到地方啦?稍等一下。”说着捂了话筒,坦然跟孙兴华道:“爸,我男朋友。之前跟你们说过的那个。” 你说的是----“小男朋友”! 这个光听声音,也比你大吧,啊? 所以一时间,孙兴华望着简丹,完全不知说什么好,慢了一拍才问出一句:“他叫什么?” “唐劲。”简丹心下了然。孙兴华这是关心她,虽然没必要,可是也没到好心办坏事的地步,不是么?所以简丹颇有耐心,含笑解释:“唐朝宋朝的唐,青松遒劲、笔力遒劲的劲。” 孙兴华就点点头又“哦”了一声,想多问问,问问那男的今年几岁、性格怎样、干的什么家住哪里父母如何长相身高爱好特长毕业院校…… 然而他很清楚,那样简丹肯定会反感! 结果孙兴华只是在肚子里打了个转儿,眼看简丹在沙发里坐了下来、开始讲电话,他便起身去卧室了----还是回头让简芳来问吧! 唉,现在的小年轻谈起恋爱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分一会儿好,不说别的,就公司里那几个,都叫他看得心惊胆战…… ----他还真弄不懂! 而简芳不仅是亲妈、与简丹一样是女人,还是老师,带的学生们正是这个年纪。这三条下来,可就比他好得多了。 *************************** “嘿,刚才那个是我爸。” “噢……”唐劲瞅着脚前的墙壁,有一下没一下抖着锃亮的话筒线玩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虚!他很心虚! 可他为什么心虚呢?他做了神马要对简丹的爸爸心虚? 是了,他把人家的黄花大闺女给…… 唐劲难得追根究底推理一次,却被打断了。因为简丹只是给唐劲介绍一下,提过一句就搁开不管了:“你有多少时间?今天不训练么。”不可能! 唐劲注意力一转移,就找回了他的舌头:“要训练,五点十分吃饭。吃饭只有二十分钟,现在……我没戴手表,现在几点了?” 简丹往沙发里一倒,倚着扶手,看了一眼客厅墙壁上挂的电子石英钟:“我们有十六分钟。” 好少哇…… 唐劲手腕一振轻快抖了抖话筒线:“这俩天在家里干嘛呢,呵?” “还是一样,干活儿啊。”简丹腿一抬架上了沙发背,坏坏一笑,“对了,你们今儿训练了一整天是吧?那你现在还没洗澡吧?哎呀呀,要臭死了!” 唐劲使劲一抖话筒线、丢开不管了,握住话筒小声吼:“洗了也白给!呆会儿一样儿要弄脏!晚上还有那!” “我知道啊。”简丹轻松道,“还要跑个十公里越野什么的,说不定再抗几根木料,扛出去、扛回来。所以等熄灯前再洗刷刷比较好----所以你现在就是臭的嘛!” 唐劲想气气不起来,想笑笑不出来,卡了片刻,无奈乐了:“是,是臭的。” “这边都闻得到了!” “去你的!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我还瞧得见呢----你一身泥,对不对?” “……哎,还真给您说对了!怎么着儿?!”端枪暴晒之前,有一套爆发力训练,倒卧起坐俯卧撑热身,而后摸爬滚打、捶砸摔撞。 “不怎么着儿。”简丹马上软化,“来,亲一个。” 唐劲一下子高兴了,高兴得飘飘然,偏偏还要端架子:“这还差不多!” 简丹才不吃这一套。唐劲这一端起来,简丹给了一个甜枣、又掏回来半个:“不是给你亲啊,是我亲你啊,就脸上亲一下----你太臭啦!” “……好吧。”总比没有好! “啊哟,大花猫!你这脸上是什么啊?” 唐劲反射性摸了把脸,还真抹了一手污痕下来----又是汗又是水又是泥! …… 十六分钟,说短很短,说长也长。 然而眼下,对于这两人来说,十六分钟,无疑是短的。 很短。 简丹告诉唐劲“时间到”的时候,唐劲还笑简丹“你家的钟点儿不准啊”。 可他话音刚落,军号响了----食堂开饭的信号。 老掉牙的旋律,老掉牙的乐器,只不过换成了广播播放,不是真人吹号。 嘹亮。非常嘹亮。 连简丹这边也听得到。 唐劲登时悻悻然。 两人道过“拜拜”,简丹冲话筒“啾啾”了一声儿,含笑挂了电话。 唐劲没料到最后还有这福利,握着话筒傻乐了片刻,才搁回话筒。 话筒“咔”一声回归话机,侧墙边的脑袋“嗖”一下齐刷刷缩了回去。 唐劲屁颠屁颠去食堂。 去食堂,绕韩青扬他们那边的侧墙近。唐劲走下一楼走廊的两个台阶、乐滋滋朝前去;可没走几步,他忽然目光一凝----那是半个手印! 宿舍楼墙角地上有半个手印! 手撑在沙土上按出的印子! 唐劲脚下立马顿住了!他蹑手蹑脚大步倒退,动作迅速、毫无声息;退出了二十多米远,一转身撒腿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偷乐。 高志远蹲在墙后,耳朵贴着墙壁听脚步声。余下的人也支起了耳朵,在心里数秒----预备突袭。 可是,没有动静。唐劲还不出现。 杨队先觉出不对,走了两步侧头一看,宿舍楼前空荡荡,哪里还有人影! 当即拔腿就去截人! *************************** 晚霞越烧越红。 唐劲从宿舍楼西边跑向食堂,飞奔过操场,影子拖得长长,惊得一群山麻雀“扑棱棱”飞起,换了一片儿地落足。 后面呼啦啦一群人,从宿舍楼东边紧追着唐劲,奔过操场,把那群惊魂甫定的小麻雀,彻底吓得四下飞蹿。 唐劲冲进食堂,喘着气回头看着杨队、高志远他们笑。 部队里吃饭有吃饭的规矩----按时按点,不许说话。 不过他们这儿是职业军人,侧重不同,在这一类事情上,比给新兵蛋子们做规矩的新兵营宽松些----但食堂里至少不能“逼供”! 所以杨队点点唐劲,悠然踱进食堂,一脸的笑模样,使劲儿掳了一把唐劲的头----小样儿你等着!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而后杨队径直去领饭了。 唐劲心中一拎,跟着杨队去领饭;端了份餐,又跟着杨队、坐到杨队对面,陪笑:“我这不就打了个电话嘛!” 杨队扒了一大口饭,慢吞吞睨了唐劲一眼,不说话。高志远他们呼啦啦占了唐劲旁边、后面的座。餐桌是四人一张的,二对二。鱼片抢了唐劲身边的位置,闻言哼笑,问唐劲:“那你打给谁啦?火急火燎的!”---- 新年第一更~~~ 给大家拜年啦^_^~~~ [奉献] 49、努力 49、努力 唐劲止不住地乐呵。埋头大口扒饭,几下啃掉了鸡腿、骨头一丢,一边抖啊抖地得瑟,就是不回答。 鱼片无奈,望向杨队、跟杨队指指唐劲。 杨队正看唐劲这小样儿碍眼呢,当即就盯上了唐劲,还清了一下嗓子。 唐劲登时老实了、低头了。可他瞅着杨队盘子里的鸡腿,两个酒窝收也收不住,还是不吭声! 杨队看看自己的鸡腿,看看唐劲,很是意外----这小子,胆子突然变肥了? 不过杨队是谁啊,一个鸡腿的诱饵,他怎么会舍不得! 当即夹起来放到唐劲盘子里,还附送微笑一个,诚恳无比。 鱼片一呆,唐劲一奇:“给我?” 杨队点点头,很有几分纵容慈祥的意思,循循诱供:“刚那电话,打给谁啊?” 结果唐劲对着鸡腿害臊了:“就是,那啥。那个……女朋友啦!” 杨队问完又扒了一大口饭,闻言差点噎着!他一梗脖子吞下去,上上下下打量对面的唐劲。鱼片更是大为讶然:“你交了个女朋友?” 唐劲乐滋滋点点头,埋头抓起鸡腿就咬了一大口。杨队这才想起来,他忘记把诱饵收回来了! 唐劲吃得下去,可旁边的人吃不下去了!一圈人“轰”一下炸了!旁边几桌的人听见了响动,好几个凑过来问消息。 鱼片不可置信:“真的?” 唐劲嘴里刚塞满饭菜,闻言白了鱼片一眼:“唔唔唔唔!”那还有假! 高志远他们也意外极了:“就这么几天?”“真的假的?”“不是吧!”“哎哟,小子,行啊!瞧不出来啊!”“怎么样儿的怎么样儿的?”“快给我们说说!快!” 惊讶很快变成了高兴与艳羡----这是自家兄弟!所以他们高兴。他们之中大多没有,所以他们艳羡。 唐劲哪里肯说!他在一片闹腾里,胡乱点头,飞快吃饭。 刚好侯政来食堂里----他一日三巡是几十年的老习惯了----看到了这边一丛人喧闹,当即眉头一皱,走了过来。 走到近前,侯政手指一扣刚要敲桌子,却被两个凑热闹的激动地抓住了胳膊。 “来来来,我告诉你啊,这小子谈恋爱了!”“哎呀……侯政?” 两个倒霉蛋对觑一眼,讪讪放开手。 是好消息。这年头军人找对象困难,何况他们。并且侯政到了近前才发现,杨队也在----刚才被人挡了。而当着这群臭小子的面,连杨队也给训了,那可不行。 所以侯政不着痕迹收回了手背去了身后,还跟唐劲点了点头以示嘉许与鼓励,而后背着手踱了开去。 一群人齐齐松了口气。 不过,一贯的积威在那儿。侯政这一来一去,热闹就消停了一大半。于是他们调侃几句,匆忙吃完,抓紧时间回去休息。 …… 当静谧的夜色拥抱了大地,当头顶的穹宇中繁星闪耀,同一群人,全副武装,背囊挎枪,带着二十公斤全副战斗负荷,一个接着一个,奔跑在山野间起伏曲折的泥径上。 汗流浃背,默不吭声。 因为杨队又折腾上了----老规矩,这次不仅是武装越野,还是夜行军:只许手势、严禁开口。 前方走低,又是一个山涧。这路他们跑熟了的,可前些天下了雨,山里草木多蓄水强,山涧比平常宽些深些。 杨队让到一边暂候,也是把自己当路标,给兄弟们提个醒。 一个又一个迷彩跑下来、跨过山涧。 杨队心里默记着人数,十之**都过去后。他看到了韩青扬。 韩青扬其实还有余力,不过紧跟着他的唐劲就惨多了。所以韩青扬才会拉在后面:他们出任务时从来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地去,故而若有余力,带带自家兄弟的弱项,对彼此都有好处。 何况这是唐劲。 同一屋儿的唐劲。 杨队望着唐劲那模样,无声一笑。 唐劲看看杨队,酒窝冒了冒,埋头埋脑跟着韩青扬越过山涧。 杨队微微意外----以往这种项目里,唐劲总要冲他来个鬼脸苦脸之类,今儿怎么这么…… 逆来顺受? 心甘情愿? 不多杨队并没有空儿思考,因为下一个过来了----一瘸一拐地过来了! …… 与此同时。 房间里的日光灯着,照得一无它物的写字台格外光洁。电脑开着,音响反复播着同一首音乐,轻快激越。 简丹在工作。 简芳早已问过了简丹的男朋友。当时简丹干脆利落,当即上报了唐劲的职业与年龄,唐劲父母的职业----她电话里刚问的唐劲,就是准备汇报用的----此外,简丹也给了一句自己的评述,“性子痛快,直,孩子气,相处起来轻松”,并没说什么别的。 简芳一听就明白了----吕一鸣可不痛快、也不直,更不孩子气!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吕一鸣孤身一人赴京求学,可不得事事为自己打算!包括婚姻。 这两者并没有好坏之分,端看具体情况。简丹只是怕了。 简芳懂,因为她也是怕了。所以简芳对唐劲的性子没意见,也觉得不错。 不过性子归性子,简芳还是认为。唐劲年纪大得实在多了些;然而简丹幼时家庭遭变,比同龄人早熟,她这当**,对此心里有数,所以简芳什么也没说----静观其变吧。简丹才第一次谈恋爱,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儿呢! 处得好,那年纪大些又有什么关系,还知道疼人呢;处得不好,分也分了,又何必在乎几岁不几岁的问题! 此刻,简丹用的是电脑椅,却只坐了前端半个,腰背笔挺、肩平头正,典型的标准军姿。 屏幕上显示的文档不断变长,简丹聚精会神,手指在黑色的键盘上翻飞敲击;间或手指随着思路略有一顿,就按一记“ctrl+s”保存:她早就盲打了。 而后九点二十,简丹收工,一拉文档,看了字数,一减开工前的记录:新增一万一千四百二十八字。 晚上这一段工作,是六点半开始的。所以对这个效率,简丹感到满意。 是的。光打字她能更快,一小时五千轻松至极,可这毕竟是打报告……呃,写小说,需要动脑。 *************************** 这一年的夏天,简丹在高考志愿里只填了一个学校、一个专业;而几周后,简丹收到了紫荆红的录取信封。 信封里面的录取通知书,令简芳兴奋至极,捧在手里看了正面看反面,看完还不够,还狠狠地与女儿交换了一个拥抱。又去抱孙兴华。 “来来来!” 简芳是大学里教英语的,工作环境氛围开放、多元化,又出国交流过,礼节人文多多少少受到一些影响,放得开,然而孙兴华可不是!他正高兴呢,登时窘迫----这这这……不是不可以,但这当着女儿的面那! 只是孙兴华怎么舍得躲,无奈看了一眼旁边简丹,回以笨拙拥抱。可怜他喝半打啤酒脸色都不会变、这会儿却生生闹了个关公第二! 至于简丹,她在一旁大瞧热闹,瞧得兴高采烈。 这一年的夏天,简丹提前完成了她的“考后训练计划”,两路太极也被她练到了流畅如水。 这一年的夏天,简丹跟潘静、罗悦一起去学了车,三个女孩儿愈发交好。潘静最后选了清华的汽车工程系。罗悦成绩比潘静要好,又向往欧洲的艺术与历史,去的是北大的法语系。 这一年的夏天,简丹拿到了她第一笔稿费,网络vip的。 因为简丹放的是存稿,更新稳定、份量充足,所以成绩不错,四千少一百来块,税后;同时,台湾长信社的编辑橘子皮,也开始与简丹商议出版事宜----商谈用qq,稿子附邮件,合同走快递。 同样是这一年的夏天,简丹写完了她第二部小说,一百八十二万多字。 …… 这一年的夏天,唐劲开始抱电话:打给简丹。 他还特地划了张作息表,仔细问了一遍简丹,填好,想要打电话了,先去对一对表,十二分地有效率。 简丹从不拨回去。唐劲他们训练量大,时间紧张。她即使打过去,也难以找到唐劲来听。简丹只是每次都欣然接----不为什么,只为这年头,像唐劲这么神经大条脾气不坏的帅哥兼好男人,实在很难找得到了…… 稀有。 很稀有。 比大熊猫还稀有。 韩青扬旁观者清,额外有一个发现----唐劲不看他那些片儿了!有一次撞见别人在看,唐劲也只是胡乱扫几眼,没什么兴致。 这太不寻常了! 要知道,唐劲乃是看尽天下有码,心中已然无*!他有空儿了不去练两趟,还可能是感冒发烧拉肚子…… 他有空儿了不看片儿,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可惜这种事,只有同屋的人能发现。这要是换个人,八成会问问唐劲“一垒二垒三垒本垒”到了哪一垒。然而韩青扬自己也糊涂:他也看过片儿,他有该有的常识,但他不知道“四垒说”这类东西。 因为韩青扬中学六年,跟全班同学说话不超过五千句,跟女生说话不到五百句! 后来? 后来他就进了军校,当了兵;又刚好碰上了选拔,成了狙击手。 所以韩青扬瞅着唐劲在那儿乐滋滋划拉表格,在心底里骂了一句“臭小子鸟枪换炮”,却连羡慕都找不对感觉! 于是韩青扬只剩默默挎上他那把八五狙,到军械库签个名登了记、领了子弹,趴狙击场慢慢儿喂去了----攒枪感。 风速表,固然可以背出来、可以机械化,但枪感,还得靠一点一滴的功夫,一天天一日日地攒出来!---- 团团一揖~~~新年好^_^! 今天去拜了年,然后继续码字继续加更,也继续请求大家的支持~~~粉红票推荐票什么都要哈! [奉献] 50、报到 50、报到 2004年08月18号。 简丹与潘静一同。去学校报到。 手续场地设在综合体育馆内;各系的迎新台,则安排在体育馆西侧的网球场。 餐卡、澡票,热水瓶、被褥。 潘静又兴奋又新鲜,简丹纯粹看热闹,脑子里还转着第三部小说的构思。 潘静来过,不止一次,但今天又不一样。所以她们特地走了主干道,一路观望各系院所。这就先到网球场、再到体育馆。 网球场很热闹,新生、家长、各系迎新的学长与辅导员。二十九个院系,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打着大字横幅,有的还点缀着彩旗、气球。 简丹上辈子好歹也来玩过逛过,听过报告,还合作过项目,熟门熟路!所以简丹只是瞧热闹:一身及膝裤、白体恤,背着她的米奇小包,戴着唐劲给她买的遮阳帽,拇指扣着裤子口袋,径直走了过去,去体育馆办手续。 潘静踮踮脚,老大远地看了看打着“汽车系”横条幅的那台子。又看看简丹,蹭蹭蹭,也跟着简丹走了过去。 她们两人又没带什么行李,轻装上阵,排了几次队,交了学费领了卡。 然后潘静拉着简丹去了迎新台那边。 …… 时值夏天,阳光灼热。 网球场是露天的,也就能弄个遮阳伞,躲躲阴凉。 因此,迎新便成了一件很辛苦的事儿。不止天气酷热,还有人手欠缺。新生送了一个又来一个,又要办手续,又要做介绍,还要帮着拎行李、送到宿舍,甚至连带打扫、安顿。 但迎新也是有福利的。锻炼能力之类且不去说它,仅仅是第一时间接触到师妹们这一项,就足以令很多师兄精神一振了----这毕竟是个男女比例大为失衡的学校,又都是年轻人! 其实大家当年都曾经是新生,都曾经受到过师兄师姐的欢迎与照拂,出于感恩,出于对自己的院系、对这个学校的归属感与自豪感,大多数人愿意做相同的事,所以迎新的师兄们也好,师姐们也好,并不是专为了小师妹们小师弟们而去的----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大家的确受到这一条的鼓舞! 所以此刻,汽车工程系的三个师兄就眼睛一亮。 因为潘静走到他们的台子前、停了下来;还跟着个简丹。 这三个师兄里。一个身材中等,只是长了不少青春痘。他本人大概也为此困扰,有些内向,瞅瞅两个女孩儿,扣了扣自己的棒球帽,没开口。 另外两个人高马大。其中一个比较壮,肉也多了一些,大约嫌热,新剃了个平头;另一个骨架颀长,身材还行,可惜架了一幅厚厚的眼镜,头发也有点乱。 潘静一到,平头就站了起来:“欢迎欢迎,我们系的吧?” 潘静甜甜微笑:“是啊,谢谢师兄。” 简丹淡然一摆手,言简意赅:“我不是。” 平头一怔:“啊,那你来送朋友?” 简丹头也不回、拇指朝肩后一指:“也不是。我是物理系的。” 最热门的系是经管、建筑、电子这些,看历年录取分数就知道;可最难学的,却是数学与物理。其中又以物理为最。 这是学生们之间普遍公认的,大概也有高中物理课的阴影在起作用。但是对于教授们而言,要研究要创新。这就没有一门课是容易的。 所以平头哑然,棒球帽跟眼镜对看一眼,不由望向对面----南北走向两排院系,物理系恰恰跟他们分布东西两侧,桌子对着桌子。 而潘静望着简丹,笑了,越笑越厉害了,偏偏还强忍着,结果憋得几乎打颤。 简丹起先没在意,而后觉得不对,便看潘静。 潘静使劲挤挤眼,朝简丹背后示意。 简丹回头。 是卢盛。他被潘静笑得微微尴尬,但并不窘迫,跟两个女孩儿一点头笑了笑:“嘿。” 既然如此,简丹也不刻意避讳,回了一颔首:“你也这儿?” “嗯。电子系。” *************************** 毛杨伫立在主干道两旁,白的枝条、浓绿的叶,洒下一路的荫凉。 平头师兄叫汪魁,很热情,推了他的自行车,主动送三个新生去宿舍。 简丹认识路。潘静与卢盛也提前来瞻仰过了。不过盛情难却,他们并没推辞。 从网球场到紫荆宿舍的一路上,汪魁侃侃而谈,三个新生听了一堆八卦,也了解了学校的一些传统活动,还一同念了一遍东操体育楼外挂的十个大字----“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又跟汪魁互相交换了姓名手机号。 被褥与军训用品是在宿舍这边领取,在宿舍区前方的马路边。蓝色的卡车,北京1041。直接停在那儿。 领东西时,简丹顺带饶有兴致地瞅了几眼车子----古董哇! 简丹的宿舍在五号楼227b,潘静的在六号楼302a,卢盛的则在一号楼103a。 卢盛怕被简丹婉谢,没敢跟简丹献殷勤,提了自己的被褥包,又帮潘静拎了她的。 潘静抱起两套军训用品,一手就提了两个热水瓶。 而汪魁想帮的是潘静----也不是说他打算泡这小师妹了,那啥,表现一下风度嘛,尽尽师兄的义务,给人留个好印象。 这不美女吗! 当然,如果潘静有意思,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卢盛与潘静更熟、手更快,汪魁便转向了简丹----这个不是本系的,还冷了点,但也是美女哇! 还是氧气美女:运动型。 然而简丹早已经拎起了自己的,看着行李都逐一落实到了人手里,轻轻松松,直接开步走了。 结果汪魁只好去卢盛那儿抢被褥包。 卢盛笑了笑,递过去一个。 简丹在前面,头也没回,却是莞尔。潘静回头看了看。几步赶上简丹,也是乐了,笑个不停。 到了一号楼前,潘静把卢盛的军训用品给他,两个女孩儿与卢盛道过谢,四人分开走了。 而后简丹也上楼了,留下汪魁推着自行车、载着被褥包,去送潘静。 …… 这一届物理系照例是六十人,七个女生,全在一个宿舍----宿舍一个号儿分ab两间,每间各有阳台。四个床位,共享一个客厅。 盥洗室、卫生间公用,其中盥洗室外面是洗衣槽,里面是浴室,只有冷水,热水还没装好;每层楼长室对面的房间,为水间或洗衣间。 第八个女生是数理基科班的,也属于理学院;而且,至少大一这一年,有许多平台课会一起上。 *************************** 除了简丹这个外嫩里焦的,大家都是年轻人,家长们也都正高兴,所以气氛很好。 打扫房间的打扫房间,买生活用品的买生活用品,还有两个爸爸商量了一下,一同兴冲冲找地方订席面去了----吃一顿联络感情。 女孩子们之间很快便混熟了。 5号楼227b四个女生,除了简丹,还有来自江苏省镇江一中的康柳怡;重庆八中,俞灿;武汉外国语学校,常宁远。 …… 只有简丹是本地的,也只有简丹一个人来。 可简丹收拾地方却是最快的:她三下五除二就把桌子柜子擦了一遍;床铺都在上面,在各自的写字台与书柜上方,简丹爬上去也抹了一回,抹完看看抹布上的木屑,从背包里取出一卷报纸,铺床,接着铺褥子、床单。 “嗖嗖嗖、刷刷刷”----完工! 至于报纸,习惯使然:六月份那几周,简丹跟唐劲出门玩时,总是在背包里塞一卷;带了那么些天,效果颇好,简丹便保留了这个习惯。 简丹收拾抹布的时候,常宁远的妈妈正擦第三遍床铺:“这怎么擦不干净啊?” 简丹莞尔,只觉这常妈妈跟简芳一样可爱,一边端了水去盥洗室,一边道:“那床板是胶合的。”结实,可是表面没处理精细。不停擦,不停会有木屑下来。 “我说呢!”常妈妈刮了刮床板,爬下床,抹布往水桶里一丢,“哎呀这怎么办……你铺了报纸?好办法!我也去买去,楼下就有一个报亭!刚我看见了!” 于是这头简丹进了盥洗室,那头常妈妈风风火火下楼去了。 简丹更莞尔了,常宁远在盥洗室接水,探头一瞅:“我妈又去买什么啦?” “报纸。铺床。” “噢。” “常宁远,没错吧?” “嗯。简丹----你的名字真好记!” “你的也很好。宁静以致远?”简丹由衷赞了一声,“真正不错!” 常宁远笑了:“都这么说!不过我总觉得,更像是男孩子的。不是那个什么,宁远、靖邦、安国、镇海、定华----”一边一边拿手指在洗衣槽上方的镜子上写了出来,“你看看,听着就像那些古代的武将!” 简丹一笑:“后面几个的确刚硬,适合男孩子,但‘宁远’不。都能用,并且非常好----至少我很喜欢。十分喜欢。” 她难得强调,又说得由衷。常宁远瞧了瞧简丹,乐了:“谢啦!其实我也蛮喜欢的。”端起水哼着歌儿回宿舍去了。 简丹搓完了抹布又冲干净脸盆,目光扫过镜面上的“靖邦、安国、镇海、定华”,也抬手写了一行:宁静以致远。 与常宁远流畅漂亮的字迹不同,简丹的有点儿生涩----过去的一年里,她虽然准备了高考,但要写很多汉字的功课,也就语文一门;况且最近两个多月,简丹几乎不曾握笔。 但是,这五个字,却构架中正、笔划遒劲。与旁边那八个字,截然不同。 简丹望着这行字微微一笑,而后便拿了东西,回宿舍去了。 …… 这句话,但凡读过几年书的,人人都知道;可在此之中,又有几个能做到? 这世界纷纷扰扰、熙熙攘攘;这世界五彩缤纷、日新月异;这世界,有太多诱惑太多压力,会令人抛却与忘记自己的初衷、自己的理想。 在这样的世界上匆匆走一遭,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宁静”下来、去达致那个“远”。因为这需要智慧与勇气、刚毅和从容,需要自己的坚持,还需要环境的成全。 所以,简丹觉得,“宁远”这个名字,真的是很好。 很好很好。 也所以,她喜欢唐劲。 因为唐劲傻乎乎乐呵呵,靠直觉过日子,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扎扎实实付诸了行动。 或者说,正是由于唐劲想得少,所以才不会瞻前顾后、才会一路笔直往前吧?---- 继续拜年,继续祝福,继续努力,继续加更,继续求粉红求推荐~~~ ^_^ [奉献] 51、租房 51、租房 简丹回到宿舍里。开始打扫阳台与客厅。 常宁远擦桌子没她老妈麻利,此刻便去给简丹帮忙扫地。 简丹留意到常宁远扫地不扫门后,莞尔一笑,什么也没说。 与此同时,宿舍里的话题正绕着名字打转。 俞灿出生时正值晴朗的下午,阳光灿烂。俞爸爸之前为了女儿的名字,已经纠结了两个多月,当时灵光一闪,就起了这个----而俞妈妈也觉得好! 一者,又亮又暖又明快。 二者,想想看,俞爸爸先前已经绞尽脑注想出了几十个名字、又逐一丢到垃圾桶里!现在他终于敲定了一个,作为妻子,你难道还要推翻这个、继续折腾吗? 康柳怡则笑称自己是“典型的纪念品”----她的爸爸姓康,妈妈姓柳,两人都是知青,晚生晚育,一个三十一、一个二十九才得了这个宝贝女儿,别无所求,只要自己的孩子快快乐乐。 按着这个宗旨,这对父母在考察了乐、悦、欣、馨、怡、恬、幸、甜、欢等等一系列字之后。最后敲定,还是“怡”最好听。 结果她就叫康柳怡了! 这话引发了一阵欢笑。 笑声未尽,简丹的手机响了----是潘静打来的。 简丹接了起来;她刚刚走到阳台去听,常爸爸与227a的张爸爸回来了----他们订好了位置与菜单,招呼大家一起去。 好巧不巧,潘静那边也是叫简丹去吃饭。潘爸爸特地开车过来,同样是订了一桌席面,连带辅导员都请了去,又让潘静喊上简丹。 结果简丹两边都没去。 简丹去看房了。 她今天有两家可以看,一家在清华东门口的华清嘉园,一家在清华家属区。 其中家属区的是私人出租,房东乃上班族。八月十八号当天是周三,房东中午抽了空赶过来,招待简丹。 *************************** 简丹虽然保留了宿舍,但却只是为了军训,以及偶尔一用:反正一学期一千五百块,简丹认为,还是很便宜的----对照她的收入而言。 自从六月中开始上传第一本小说,《金鳞传》,简丹每天晚上六点固定更新,更新四章一万二千字;并且每周五、每周一各加更两章六千字,理由分别是“周末愉快”和“工作愉快”。 后一个理由被绝大多数人所唾弃----工作愉快?! 愉快个屁! 不过唾弃归唾弃,大家还是很高兴有加更的,于是他们就把这当调侃了。 殊不知,简丹是真心诚意如此认为。 …… 不提这小误会,开始上传后没几天,因为更新速度前所未有。简丹多了一个外号,叫“打字员”;又没几天,被人怀疑是一个团队、而非一个人在创作;再没几天,有人在书评区叫骂。 对这些,简丹看看就丢开了,一概不理----哪怕叫骂的。 就当有人帮你炒作了嘛! 简丹依然故我,干该干的活儿,上传该上传的章节,并申请了一切可以申请的官方推荐与宣传。 这样到了六月底,简丹已经喂出了一批定时定点追坑的读者,书的榜单成绩很好,并且呈加速上升的趋势。 对关键指标,简丹做了个表格统计。表格内嵌的图像上,红的蓝的黄的线,缓缓拐了个弯,加速冲了上去! 之后,七月十二号,简丹进入vip,后续章节上架出售;至七月三十一号,订阅收入,达到税后四千少一百来快----也就是三千九百多块。 此外。简丹还拿到了新书月榜第三名,六千块。第二名也是六千,第一名一万块的奖金,则被一位老作者收入囊中----老作者发新书,原先有人气积累;反观简丹,毕竟是半路追赶。 只是这笔奖金,要延迟一个月给付:与八月的稿费一块儿,九月到帐。 而从八月一号到现在,关键指标依旧呈加速上升的趋势。对着图表,用面积法估算,很容易就估得出八月份的稿酬:至少是七月份的三倍。 …… 至于租房,简丹也是没办法。 每天早上有晨练压着,简丹晚上必须在十点前上床睡觉----毫无疑问,这是典型的军队作息! 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 更何况是百多年的习惯。 然而,宿舍里熄灯时间为晚上十一点;并且宿舍里的休息环境,不仅仅取决于同屋的三个女孩儿,还取决于隔壁的四个女孩儿,乃至整条楼层、整幢宿舍楼里所有的女生。 总有人熬夜写作业。 总有人在客厅里说电话,一直说到凌晨两…。 总有人半夜三更地,高跟鞋“嘀咯嘀咯”,经过走廊。 还没准有舍友说梦话、打鼾。虽然不是她们自己可以控制的,但影响到同宿舍的人,却是难免的。 以上种种,无论是哪一项,都不是简丹乐意遇到的。 如果条件不允许,简丹只好克服困难;可既然条件允许,简丹当然要排除这些干扰。 考虑到上辈子的物质待遇,中肯而言,这紫荆宿舍。虽然新建没两年,但对于简丹而言,还是太拥挤逼仄了。 而花简芳的钱、孙兴华的钱,还有唐劲的钱,简丹都觉得背上发痒;可是花自己的钱,简丹一点儿也不难受。 *************************** 中午这套房是六层里面的二层。 老楼房,没电梯,公摊面积小,使用面积七十出头。勉强算是大两居吧。 地道的精装修----不过,是新房入住当年的精装修。 曾经的婚房啊! 房租付三押一。家电齐全。宽带有线电视都有,但是没有固话----这年头,大家都有手机。 房主姓庄,五十上下的男人,中等个子,有些发福。但他没啤酒肚,他是整个儿壮实----五大三粗,腰不见了! 庄先生头发花白,笑呵呵的,气色也不错。 房子是第一次出租,以前一直自住,保养得很好,户型也不错:客厅、主卧、次卧,均采光充足;明厨、明卫。 可也正因为好。价格就比隔壁楼一模一样的户型要贵了些。 …… 简丹看了一趟,颇为满意,成心敲定这笔生意:两居室也挺好,她刚好一间书房一间卧室,嗯。 而庄先生也很满意----对简丹这房客满意:房子租给一个女生,可比租给两个乃至四个臭小子好多了! 他本来就想租给留学生或者一家人,不想招几个人合租,所以同样也想把生意做成。 两边都有诚意,事情就好谈。 简丹要求中止有线电视、装上固定电话,庄先生当即答应----反正话费是简丹自己出。 至于电话机,他家里好像有两个现成的。一个旧的,肯定有,换下来的;一个还崭新崭新,不知送人了没,似乎前年还是大前年,单位年终抽奖抽来的……唉,他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那旧的实在是上了年头了,租房的还是这么一个女孩子,庄先生还真不好意思拿出来……他是男人、他家里还没穷得揭不开锅,他也是要这个脸面的! 所以庄先生想好了,就算那个新的不在了,去买一个便成----也就几十块啊! 说定了这一条,简丹想念了一回“杀价专员-唐劲”,二话不说、开门见山,亲自出马谈判:“我想要长租,四年。每年给您提百分之五的租金,如果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当年cpi高于百分之五,则按cpi来提;相对的,如果您不租给我了,请提前半年通知我,否则返还我当年六个月的租金----毕竟,我愿意涨租,要的就是一个稳定。不过,二千太贵了,要是一千八,我们就成交。否则,我一个人住,只是偶尔招待一下男朋友,一居室也足足够了。” 一千八是隔壁楼的租价。这是典型的甜枣加大棒。 而租房子与出租房子,其实都怕不稳定。 在房客而言,另找租房、搬运家么,是件颇为浪费精力与时间的事儿。 而在房东而言,换房客同样挺耗费精力。因为一般要看上几拨,才会有人定下来;而且房子空一个月,当年的租金就要上提大约百分之九才能赚回来----这可就难了! 哪怕涨了上去,只是持平、或者只多了一点点,都还不如不换。因为…… 折腾! 庄先生有三套房子。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出租房子了。 因此,庄先生清楚这里面的利弊。 也因此,简丹这种年年涨价的长租,对庄先生很有吸引力。他自知价格本来就往高处喊了,又不耐烦费事,一听这条件,心底里已经同意了。 不过,月租多一百,不算每年的涨价,四年下来就是四千八!所以庄先生还是讨价还价了一回:“再加一百吧。” 简丹摇摇头。 庄先生又争取了一下:“那加五十。” 简丹还是摇头。 庄先生就有点不大舍得----五十块每月,四年也有两千四!他每个月的工资才这么点呢。当然,他的年收入可不止工资。 简丹瞧瞧他,顿了顿,道:“对了,这个月我就要用,付您一半的租。” 庄先生就笑了,当即点了头,想了想又商量道:“万一我要卖房子,提前三个月跟你说吧?半年太久了些,还真不太好估摸。”---- 改了一下,因为本章第一个字神奇消失了~~~ 大家吃好玩好哈! [奉献] 52、您好 52、您好 简丹要这个条款。并不是说她真地需要半年时间来寻找新的租房----她只是求一个省心,防止庄先生贪心涨租、找她麻烦:庄先生若决意把这房子卖了,肯定不会被那点租金困住手脚,简丹怎么拦得住;而到了那种时候,简丹自己也不会在乎那点赔偿金。 所以简丹一点头,同意了。 庄先生是带全了东西来的:房产证、身份证、格式合同、钥匙。 所以他们当即校验对方的证件,短信核实;而后他们给格式合同添了一个附件,加上了简丹说的两个条款,签了约。 简丹当场付了半个月的租金,现金,当定金。 庄先生打了收条,交付了钥匙,并把他的银行帐号抄给了简丹。 两边说定等庄先生装完固话,简丹直接往卡里打钱。 *************************** 中午十一点多,简丹收好合同,背着包回宿舍,去吃食堂。 家属区上了年头了,房子已然陈旧,却也有好处----树高花繁,绿荫浓浓。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空隙。都被勃勃生机所填满。 墙角下的青苔,树下空地里的小草----大草被园丁拔掉了。 这不是那些刚刚栽下了绿化的地方能比的。 短尾的灰麻雀,胆子贼大,眼见简丹走过,也是只往旁边让了让;长尾的白鹡鸰又警觉些,走起来尾巴不停摆动,飞起来一上一下。 简丹目送几只雀子蹿入树丛,快步走在树荫下,心情欣悦----她并没在想念唐劲,她只是在高兴事情办完了:住处到手。 还有,固话也到手。 …… 这天下午十二点多,简丹与同一宿舍的四个女生一起,逛了下宿舍这边的食堂与超市。而后她们也是累了,纷纷午睡。 家长们则去了宾馆休息。 此时就显出不同来了。简丹精力充沛,小歇四十分钟,打了个盹,当即自然醒来;而同屋的另外三个,还在酣眠,正睡得沉。 简丹轻手轻脚下了床,抓了背包,去了客厅,坐到客厅的桌子旁,把第三本书的大纲,写了一个梗概出来。 手稿的梗概。 等到简丹这边快要完工,227b才有动静:俞灿爬下床去上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又继续睡;可俞灿虽然放轻了手脚,到底不如简丹这样练过的。结果常宁远被门开门关的声音打扰,翻了两个身,起来了。 *************************** 这天下午,四个女孩子一起逛了学生服务中心的超市;这天的晚饭,四个女孩子一起在食堂吃。 二对二,刚好一桌。 她们不仅一个宿舍,还一个班:物理系零四届一班。227b的三个是二班的。这就自然觉得格外亲热。 四个人一边吃,一边自然聊起了天。说的都是高中的事儿,其中又以学习、高考占了十之**----毕竟,大家的生活都被这些所占据,所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谈的呢? 至于男孩子,那得等到寝室夜谈时,才会被议起;现在刚认识几个小时,还没熟到那程度。 毋庸置疑,简丹乃是个凑数的。她偶尔接一句,让聊天顺利进行,保证气氛良好;其它时间,简丹欣然享受----享受三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热闹。 晚饭后,辅导员陈振,通知全系同学。遵循“女生优先”的原则----或者说“物以稀为贵”的古老定律----在五号楼下集合:他要说一些事项。 主要是欢迎新生,而后讲了一些军训要争光之类,又说了参观学院的安排,末了留下手机号码,搁下一句“大家有事儿尽管找我”。 陈振是物理系研一的学生,零零届本科,熟悉本校;而研究生都要申个“三助”岗位,助研、助教,或者助管。陈振入了党,又做过学生会的工作,所以申请了这个助管职位。 一个辅导员带两个班。也就是说,物理系六十个新生,陈振全得照顾到。 于是散会后,陈振毫不犹豫地走进了五号楼227的客厅! 他真没什么想法,真的!虽然他没女朋友…… 他只是花了大半个小时,与六个小姑娘聊天----没错,六个,因为简丹倚在旁边墙上,瞧热闹----并且记住、认识了七个女生,这才回男生宿舍去。 那边还有一大堆人要认呢。 不过辅导员在男生宿舍有住处,一整间宿舍,同时也算是系学生会办公室,所以这工作开展起来不算难。 …… 当天晚上,九点三十五分。 宿舍的电话被227a的汪琴占了。小姑娘是浙江温州的,父母已经打飞的回家去了。汪琴头一次离家千里、独自一人在外,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夜幕一落,她这电话一打回家、一听到妈**声音。就舍不得放了。 俞灿的父母也飞回去了,俞灿也想打电话。 还有227a的张盛楠,来自西安,也是一样的情况。 所以这两个小姑娘就有点不乐意。 可大家新同学,她们也脸嫩,结果没好意思去催汪琴,而是一起在俞灿这儿吃话梅、聊天。 简丹同样需要用电话机----她是之前就与唐劲说好了的,二零零四年八月十八号北京时间晚上九点四十整,通知他新号码。 军事标准! 当时唐劲还很“大度”地表示:可以提前、不准迟到。 简丹对此暗暗嗤之以鼻----想当年,他们的驾驶操作,是用纳秒来计的!一纳秒等于千分之一秒。 不过…… 哎,如今她养老呢! *************************** 和俞灿、张胜楠不同,简丹并不等待,她直接出击:宿舍走廊里没有公用的,但停车层有。 简丹打开新买的防蚊水,给自己刷刷一抹,下了楼,找了一个空的电话机,摘了话筒,忽然莞尔----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呢! 头一次打过去。 唐劲报给简丹的,当然是离自己宿舍最近的那个电话机的号码。 不过,简丹出于习惯,当时把另外三个也问清楚了。 结果这会儿。简丹瞅着手里半个巴掌大的通讯录,糊涂了…… 她忘了哪个离唐劲最近了! 要知道唐劲他们宿舍那儿的四个电话机是连号的,所以简丹不是一个一个抄的:她写了前面七位,在第八位上注了半个大括号,括号后是竖着排列的“2、3、4、5”。 简丹眨巴了下眼,又眨巴了下眼:她真想不起来了! 简丹当即放弃,随便选了一个尾号“3”来拨。 …… 老营。 蓝黑的夜幕笼罩群山,二层的宿舍楼灯火通明。 唐劲倚着墙,两手插在裤兜里,乐滋滋守在电话机旁。他刚处理完个人卫生,洗澡洗训作服刷帽子刷鞋子。此刻一身迷彩裤迷彩体恤,头发上还带着湿气。 鱼片出了一一一二宿舍,走了过来,也是唐劲这身打扮----他们是军人。军人!当然只能着军装。便服那是压在柜子底里,供回家休假时乘车换换的。 而后鱼片一抬头,看见了唐劲这模样,大乐,故意多瞅了一眼唐劲,转头望望走廊东边的那个电话空着,直接就过去了。 唐劲目送了鱼片半秒钟,继续等,悠哉悠哉等----哎,今晚的蝈蝈为啥子叫得特别好听那? 几乎与鱼片前后脚,一一二零宿舍也出来了一个:四级士官,谭继祖,也是打电话。 谭继祖左右一看,自然朝唐劲这边走了过来;可走着走着,他注意到了电话机旁边的唐劲,脚下越来越慢了。 “等电话?” 唐劲大眼睛瞅着谭继祖,点了一下头。 谭继祖站在那儿无语了片刻,摇摇头,盯着唐劲“嘿嘿嘿”了一串儿,径直走了过去,拐进楼梯、奔楼上去了。 唐劲两个酒窝登时齐齐一冒----还是很有效的嘛! …… 他们宿舍楼一共四个电话。按人均算,实在不多,时不时要排个队----前头就一个人的队。 好在大老爷们儿,谁也不爱唧唧歪歪,给家里例行打电话、报平安,都是几分钟就结束的;瞧着有人等着用,那就更快了。 而且大家都是自家兄弟,谁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说的,优先----请! 毫无疑问,谈恋爱的也有一定优先权。 只不过,这种优先权,享受起来,常常是要付出代价的:被掳一下头、被拍一记肩、被笑上两声。 尤其那些光棍儿。那是又羡又妒啊。 *************************** 简丹拨完电话,系统提示“正在通话中”;简丹只好换了尾号“4”拨,又是“通话中”;简丹再换成“5”,还是“通话中”! 简丹暗叫“黑手”,指尖送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不臭呀! 简丹就拨了第四个,尾号“2”。 这回终于通了。 …… 蝈蝈儿还在叫,前后左右、此起彼伏的竞唱。 唐劲等得有点不耐了,裤子口袋里掏出手表----他特地带的----瞧了瞧:唉,三十九分了! 都数秒倒计时了! 唐劲悻悻然将手表揣了回去,心里头嘀嘀咕咕:简丹八成又要迟到了。这回是为什么?又碰上熟人了? 可他现在不休假、他现在十点熄灯哎! 就在唐劲开始哀怨的时候,一串清脆的“叮铃铃”蓦地响起,敲散了他满肚子的不乐意。 唐劲倏然转身摘下话筒:“喂?” 那边传来简丹柔和的嗓音,彬彬有礼,亲切却不亲热:“您好,同志。请帮我找一下唐劲。”---- 糖糖发飙鸟~~~小三逃蹿鸟~~~顽强求票!粉红票哦! [奉献] 53、口令 53、口令 “丹丹!”唐劲张嘴就想抗议。抗议简丹居然没听出来他的声音!可下一瞬,唐劲意识到简丹不是忘了、是又在玩他……登时乐了:“是我啦。” “真的吗?” “当然了!” 简丹莞尔:“不行,空口无凭,我们对口令。” 唐劲大乐:“说吧说吧,尽管放马过来!咱统统都接着!” “唐劲什么时候出生?” “公元一九七七年一月十二号! “哟,居然答对了。” “那是!” “唐劲的小名叫什么?” “……糖糖。” “牛奶糖的糖?” “哼哼!是啦。” “哇,这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说,还有啥?” “最后一个问题----唐劲最喜欢的人是谁?” 唐劲害臊了,还乐了,乐得没了形状:“丹丹~” 原来你就是想榨这一句啊! 直说就好了嘛! …… 电话机在一一零五与一一零六两个宿舍之间。 唐劲聊得正开心的时候,这两间宿舍里四个人,三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其中一个是结了婚的,农村兵,二十三岁就在老家有了媳妇儿,所以还好些,还能摸到门边、支棱起耳朵听,听得暗笑不已。 另两个光棍,这就难捱了,心里头那个酸溜溜哟! 偏偏唐劲虽然没职务,却负责队里的格斗指导,所以他们还真不敢去打扰唐劲----因为会被下黑手! 兄弟们之间黑来黑去。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像唐劲,也就是锁胳膊时锁得紧一点、摔人时摔得重一点,诸如之类。但那怎么也不好受啊! 而第四个则直接跳上床,抖开被子,连人带头往里一埋,来了个眼不见为净、耳不闻为清----他去年秋天回去探亲时,也谈了个对象;可没到开春,人家姑娘嫌他一穷二白又顾不着家,给掰了! 爹娘打听的消息,那姑娘是在过年那会儿,跟同村的一个男人好上了。那男人在工地上干活儿,一年攒了两万多的钱,回家又借了几千,起了个漂漂亮亮的二层小楼。两人正月里摆的酒,开年等那姑娘满了二十周岁,领了证,而后小夫妻双双跑去广东打工去了。 …… 不管是甜滋滋的、酸溜溜的,还是苦兮兮的,十点一到、军号响起,两三秒之间,宿舍楼所有的房间统统关灯,同归于一片漆黑。 刚才还有人声笑语的一幢楼,眨眼间已经鸦雀无声。 夜渐渐深去。 而后就是黎明、就是日出。 就是新的一天。 就是又一轮繁重的训练。 *************************** 八月十九号,早上九点,西操。教学区范围内,西边的四百米田径场。 军训开幕式。 学生列队,领导讲话。 与其它大多数院系一样。物理系女生太少,难以单独成排,于是又一次施行“优先政策”----女生在前,后面接男生。 简丹在女生中最高,自然排在第七。 简丹对此很满意。因为这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点……不不不,这只是个看热闹瞧得见、做小动作也有所隐蔽的队列位置! 简丹不满意的是,台上讲话的领导大腹便便,身材一点也不好;由此可以推知,其生活方式肯定也不怎么健康。 而简丹上辈子那会儿,“健康生活”已经是一个公民的基本素质,也成了社会的大众观点。像这位领导这样的体型,哪怕肩上的军衔再升两级,也会被人们认为是失败者----因为他不健康。 因为他不拥有人生最大的财富,健康。 像庄先生那样的发福,还在健康的范围内,只是需要注意保持体重而已;而像这位这样,高比例的体脂含量已然影响到人体代谢,脂肪肝、“三高”、糖尿病等等,很可能会找上门来,已然有碍健康。 所以简丹看了台上一眼,就觉得惨不忍睹。再也不肯看了;接着简丹又瞅了瞅队列前的辅导员、左右两排的男生----哎,原来唐劲那小子身材很好啊! 人比人之下,简丹深深感受到,唐劲好像更帅了一点…… 好像! 只是好像! 而后简丹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儿,开始默默盘算,盘算第三本小说第一部的详细情节、配角人物----不能浪费时间。 …… 军训一开始,简丹发现,这比她预料的要难捱得多。 不是体力上的负担,是精神上的折磨。 在看惯了横平竖直、整整齐齐的队列之后,简丹对“一”字长蛇阵、“二”字双龙阵、“三”字麻花阵,还有拐弯时的扇形烟花阵,只剩下无语凝噎! 好在十七**岁的男孩女孩,还是很可爱的。而简丹也迅速作出反应……不,只是调整了一下心态----她拿民用标准换下了军用标准。 之后再看,这就顺眼多了。 *************************** 军训的连长、排长们来自昌平防化学院。 作为军校生,他们的体育课自然抓得紧,而且有事没事,就吼个集合、拉出去沿着马路跑一圈,十来公里十几公里。 所以,毋庸置疑,这些临时的连长排长们,比讲话的学校领导健康多了----后者是负责政治工作的,虽然能穿一身军装,却压根没什么军事训练。 这在简丹那会儿,是不可能的:不管什么机关、什么后勤,哪怕科研人员,凡是军人,平时没有训练任务的军人,每年安排两个月的集训。训完测试体能与队列。 体能一次不合格,扣薪;两年不合格,扣薪加处分;三年不合格,开除军籍。 队列是集体项目,不好撤番,只能在大会上通报批评。 不为什么,只为了强健体魄、端塑精神。 故而简丹看他们班的排长,就觉得顺眼----简丹在物理系零四届一班,学校的一个班三十个人,正好军训的一个排。二十六连三排。 但其他人不。 说来也不是什么恶意,只不过凑巧了。 简丹他们的排长姓齐,四川人,个子小,比排里的大多数男生都要矮,简丹目估为一米六十三;身材匀称,不孱弱,可也并不粗壮结实。 这种情况,落在女人身上,叫娇小;落在男人身上……肯定没哪个男人会乐意就是了! 更何况,齐排长自己也有些紧张。他往队列前方一站,神情气势上,先就矮了一截;又因为要镇住学生们,喊口令很用力。扯起了嗓子。 要知道这会儿的排长们,在军校里,大多也就是个小兵,被人管、不管人的。齐排长正是如此,所以他喊口令根本没经验----他十八岁当兵,义务兵第二年考上军校,刚读了一年,因为表现好,被选来做军训教官,才二十一岁!相当于大二、大三的学生,脸嫩呢! 这第一回带队管人。管的还是清华学生、天之骄子、他当年高考考不过的聪明学生…… 能不心里发虚吗!能不竭尽全力吗! 所以啊,没半个下午,齐排长嗓子喊哑了。 其实嗓子喊哑的不止齐排长一个,可别人都是沙哑,齐排长的情况又有一点儿不同----他的嗓子其实天质不错,能飙一飙一般的男高音;但此时嗓子一哑一破,再勉强用力,尾音就尖利。 结果学生们就笑了。不止二十六连三排,还有旁边的;没谁放肆大笑,但是大多数都忍不住。 而齐排长就臊得满脸通红了----他还嗓子疼呢! 旁边董连长瞧着不对,让他那个排休息,忙忙过来,招手叫了齐排长去了一边,面授机宜。 简丹之前面色不动,只在肚子里好笑;此刻见状,简丹淡然移开了目光,心下摇头----这董连长也就是比齐排长大了一年,也还年轻、也没经验,不懂管理:居然当着他们的面,给齐排长支招…… 这不摆明了表示你自己也认为齐排长搞不定么? 更扫人脸! …… 不过,时机不对归时机不对,董连长给齐排长支的招数,还是很有用的----点一个学生来喊口令。 他们这些教官陪晒陪站,还得不停地配上“稍息立正一二一”,也很累,所以这并不是首开先例。 *************************** 齐排长喊了“稍息”跑过去,与董连长在树荫下嘀嘀咕咕片刻,感激点头,走回到队列前,“咳”了一声,开口道:“我这嗓子不行了,要请一个同学来喊口令,有自愿的吗?” 没人吭声,也没人咕哝什么----军训累,喊口令更累,谁要自愿啊;就算有想争一争的、趁机为选举新生班长做个铺垫的,一时间对这工作也没把握。也没出头。 当然,排长的嗓子的确哑了,这指派也是该的,就看落谁头上去吧。 齐排长等了几秒,见没人响应,就把面前的三行学生们看了看;看到末了,他的目光落在了简丹身上:“简丹!” 简丹正百无聊赖,在琢磨脚前两米开外的野草,一种、两种、三种……闻声意外,转脸看齐排长:“啊?” 干嘛? 不是“稍息”了吗,还没“立正”呢……叫我有虾米事体? 齐排长看着简丹,有一点紧张。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因为他的学校里,女生比这儿更少……而他上军校前呆的部队里,更是一个都没有!所以他跟女的一说话,就紧张! 这一紧张,齐排长的气势又更弱了三分:“你来喊口令,好不好?” 简丹心下大汗----这能算在下命令吗?!还“好不好”…… 不过简丹没想为难这个临时排长;再说了,这点小事,利人不损己的。所以简丹当即立正:“是!” 辅导员得全程陪同军训,负责拍照之类。因此陈振也在,在树荫下呆着,守着两桶纯净水,见状很意外----这违背“女生优先”原则。苦差事归男生。 然而陈振并不好说什么。 至于齐排长…… 他又不笨,他的思路很清晰:这排里二十六个男生、四个女生,男生喊口令,怎么也不可能比他更有效果,只不过能让他的嗓子休息休息而已;可若是女生喊口令,这些男生们,能不好好听着、努力踏准步点儿吗? 简丹瞧着最懂事,简丹没有笑他----不是不想笑,是克制住了、没有笑出来----所以选简丹! [奉献] 54、旧业 54、旧业 毛白杨通直挺拔。三十几米高,下面一半不枝不桠,上面一半枝叶浓郁。 法国梧桐粗如水桶,巴掌状的叶子足足有小脸盆大,冠盖如伞。 这天下午的队列训练,理学院的在东操----教学区东部四百米标准田径场。 …… 红色的塑胶跑道,白色的跑道线。中央是绿色的人造草地,其上竖着白色的足球球门。操场西侧乃灰色的水泥看台,看台前护着白色的栏杆。 此刻,操场上一队队的学生与教官。 学生清一色丛林迷彩,最常见的陆军作训服;教官则是灰色的防化迷彩:灰色底子,绿褐黑的迷彩纹。 至于辅导员,他们虽然不用训练,却也穿了军装:大多是夏季常服,短袖长裤。 在这一片深深浅浅的军绿色之间,响着此起彼伏的口号声。 沙哑,可是响亮。 而后,有一个女声加入了进来。 *************************** 简丹那么正儿八经立正一回答,齐排长也找到了感觉,找到了他在部队里、在军校里被熏陶出来的感觉……之前这感觉被学生们毁了个七七八八! 齐排长当即一指自己侧旁一米开外的地上:“出列!” 俞灿忍不住笑了,常宁远与康柳怡还努力忍着。男生里更是笑了六七个。 简丹没在意。提拳小跑出列,止步、立正,“唰”一个军礼,而后礼毕待命。全套的标准动作,从容不迫。既不紧张,也不散漫。 队列里的笑声渐渐收了起来。齐排长当即立正,回以军礼,欣然一点头:“开始吧。转向、立正、稍息、跨立,反正就刚才那些,你自己决定。” 简丹不由暗暗无奈“好多废话”,当即敬礼回答:“是!”礼毕转身,正对队列。 而后简丹发现,一大半男生注意力在她身上;但有四五个,因为高温加枯燥,并不是很精神;倒是三个同宿舍的女生俱都在第一排,此刻一起望着她。虽然都有笑意、俞灿更是笑得花儿一样,可至少非常给面子。 简丹冲舍友仨眼儿一弯;而后简丹亮起嗓子,打了个前奏:“二十六连、三排,全体都有----”目光逐一扫过,眼看着那几个蔫巴巴的男生也都听见了,蓦然一喝:“立正!” 这一声“立正”,嘹亮饱满,直冲云霄! …… 简丹在队列里立正稍息左转右转向后转时,除了标准军姿一学就会、动作精确,不需要齐排长手把手地抬胳膊摆角度、费心纠正,还真没什么显眼的地方。 可此刻,简丹一开口。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嗓子天质只不过中上,然而这喝令之间,主要是个技巧与气势的问题。 而毫无疑问,简丹并不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与威严。一点也不缺乏。所以她喊起口令来,不容易累,更不容易哑,可比齐排长耐劳多了,也足以令二十六连三排的学生们精神一振! 尤其男生们。 齐排长喜出望外,不禁乐了。 陈振也是意外,眼睛随之一亮----别,别误会,千万别误会!作为辅导员,他得组织学生活动,中秋、国庆、一二九,等等等等。所以发现了这么一个苗子,他能不高兴吗? …… 学生们毕竟不是军人,没有“铁一般的纪律”。所以一时之间,附近几个排好多人纷纷注目。 二十六连二排的孙排长眼见军心一散,登时恼怒:“向后转!向左转!向右转!向右转!向后转!”如此一连串命令暴风疾雨般下来,硬是把二排的人转了个晕头转向、也转得背对了简丹那边。 然后孙排长悠然赏下一个:“稍息。”自己转头瞧三排去了----他也好奇嘛!好奇喊口号的女生什么模样。但他带的这帮学生娃,居然敢分心……哼哼! 该罚的就是得罚。 而董连长离得远。此时刚刚走回他自己的一排前面,闻声讶然,马上转头看,看了好一会儿,咕哝了一句“比我还像连长”,回头瞧瞧自己这个排,争胜之心顿起,深吸了一口气,大吼:“全体立正!”又听了简丹那边两道口令,也学着收了一点嗓子:“稍息!立正!” 他嗓子也破了,好在他是沙哑,并不至于引人发笑。 *************************** 这一轮训练下来,齐排长很高兴,也有一点失落。 不过简丹对齐排长规规整整行礼,他也绷紧了回,于是上下级明确,该认真的都认真了起来,散漫的傲慢的,也不敢出格----那是出臰。 而齐排长对别人的长处一向能承认、能学习,学不来的就蹭着用! 所以趁着全连休息的当儿,齐排长跑去跟董连长商量了一下,提出让简丹当他们连的护旗手。 护旗手是军训最后一天,表演时行进在方阵前方的。不在方阵里,所以要踢好正步、尤其要压好节奏,但不用站队列。 也就是说,如果简丹成了护旗手,军训这三周里,不止基本军姿,还有队列行进。齐排长都尽可以把简丹提拎出来、让简丹协助他。 董连长一听,当即同意了。 他为什么不同意?他没理由不同意----考虑到身高搭配、集体参与、男女平等这些缘故,一般而言,旗手选个高大的男生,护旗手选两个女生。而他这个连三个排里,就只有十四个女生,一眼望过去一目了然、毋庸置疑:不管你横挑竖挑,简丹肯定有资格在内。 同样的,考虑到公平原则,一个连三个排,每个排出一个人,刚好一个棋手两个护旗。 因此,齐排长这个提议,在他自己的权限范围内。正常情况下,董连长只负责点头同意、不会干涉。 就这样,下午第一次休息时,简丹刚喝完水,发现自己被抓了壮丁…… …… 齐排长:“嘿嘿。” 陈振:“当护旗手还不好啊!” 简丹:“……好,当然好。” 嗯,这依旧是小事。 一桩利人不损己的小事。 那啥,养老也需要活动嘛。晒太阳是好,可也不至于每天就只是晒太阳了。 *************************** 这天晚饭时陈振给教官们送去了草珊瑚含片,连带简丹也有一盒----刚报到就军训。班费还没收,钱是他垫付的,保留了超市小票,等以后报销。 同样是这天晚上,教官们走进了女生宿舍:教大家整理内务,重头戏乃叠被子。 新生大多热情,一听教官要来,早早收拾了一番内务;等人真地来了,高高兴兴欢迎去了。 简丹跟着出了房间,立在走廊里,饶有兴致地看热闹----瞧瞧。瞧瞧她这些教官们!手脚都有点儿僵硬了! 可怜的小孩! 新生们倒也罢了,一者都还是娃娃,二者军服并非量身定做,削减了大部分女性特质。可进进出出的师姐们,那是货真价实的大学生,其中更有女人味十足的。 所以教官们逃也似地进了新生宿舍。 可怜的小孩! 简丹一脸笑眯眯,瞧上去可不是“欢迎欢迎、热情欢迎”嘛。 …… 简丹他们的被子刚发下来,全新的,填充料质地松软,与部队里用的被子并不是一种料子。部队里的那种,更接近宾馆里用的,密而沉。 这样一来,要想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就格外有难度了。然而军训期间要检查内务,每天要瞧被子! 俞灿在水房里遇上隔壁师姐,得了人家面授机宜,此刻抢先把自己的被子拿到客厅大桌上做了试验品----等到叠好了,就“供起来”!晚上搬下床、早上搬上床,一直供到军训结束! 至于晚上睡觉盖什么…… 她来的时候带了一条太空被,还有毛毯,应该够了。 *************************** 客厅不大,一个辅导员、三四两排的两个教官,再加上七个女生,挤得满满。 齐排长仔仔细细忙了半天,末了自己瞧着也不满意,拿了一个凳子,擦擦干净,倒着平放在“成品”上面、使劲往下压。 简丹一直倚在一边墙上瞧热闹,看到这儿,不禁一乐。 汪琴则抱来了她的被子、冲她们二十七连一排的马连长讨好:“连长,你也帮我叠一叠----不不不,给我做个示范吧?” 这并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马连长哪里架得住恳求,点了头。结果227a的张盛楠也跟上了:“还有我的还有我的!” 而康柳怡灵光一闪,冲齐排长嚷嚷:“放书放书!排长你这样太累了!”说着就跑去拿了她的那套剑桥英语书来,还发动群众:“你们的也拿来吧!简丹……噢,你没带书过来。” 简丹应了一声。又道:“去跟师姐们借啊,她们多着呢。” 她说话时,齐排长小心接过了康柳怡的书----他这小心,不是怕弄坏了书、而是怕碰到康柳怡的手…… 谁让这姑娘一边递过一叠大八开的书、一边居然还能转头跟人说话! 简丹瞧得清楚,不由莞尔。 而康柳丢下一声“好主意”,当即真给跑了去。 …… 这一天晚上,新生们都累惨了。送走教官之后,才约莫九点。可是一个爬上床、两个三个跟着爬上床----结果一转眼,227b的四个就睡下了三个! 唯独简丹,端了自己的凳子、坐在客厅桌子前,把电话机挪到手边,而后开始写手稿:记下小说的情节构思、填写主要配角的人物卡。 九点三十二,电话铃响---- 新年新春新气象,早睡早起身体好! 为了我们的健康,今日起加更调整----调整至十九点啦,o(_)o~ 对啦,继续求粉红票噢! [奉献] 55、天南 55、天南 【新年新春新气象。早睡早起身体好!为了我们的健康,加更时间调整:不放凌晨了,跟着新闻联播走哈!十九点o(_)o~~~】---- 简丹捉起话筒:“喂,唐劲?” 唐劲一乐,又忙忙虎起脸:“不是啦,您听错liao~” “哦?听错了么。”简丹写完手头这一句,收了笔合起本子,手指点点桌子,缓缓笑了----这是还记着昨晚的仇是么?! “是的,听错了。” 这家伙!开玩笑都直来直去,没挖坑下套子的天赋。简丹好笑:“这样啊,那同志,麻烦请您找唐劲来接?还是他不在?那我可就挂电话啦!”说完也不等那边唐劲开口,立马转了话题:“今天这么早,你不会没洗干净吧?” 她要是说别的,唐劲没准还胡搅蛮缠;她这么一说,唐劲风吹雨打那么厚的脸皮,也微微一热,这就只顾嚷嚷“哪能那”、顾不上抬杠了! …… 他们一个在窗明几净的客厅里,黄漆桌子九成新,光洁平滑、一尘不染;一个在星夜下的开放式走廊里。水泥墙上了年头,粗糙磨手。 一个在全国顶尖学府校园内,在新建没两年的学生宿舍里;一个在荒无人烟的山沟沟里,在光荣传统由鲜血铸就的老营里。 一个在北京海淀区,一个在四川盆地。 一个在地北,一个在天南。 一根电话线令他们能够互闻彼此、交换近况,令他们能玩笑,抬杠,还有**。 *************************** 唐劲知道简丹今日军训第一天,便问简丹感受如何,又埋汰简丹他们的军训是“做游戏”、“玩玩儿”。 这是事实。不过斗嘴嘛,简丹当然要反驳。只是学生们的军事素质上,她实在找不到可以夸的,便只好把教官拿来说事儿;可教官们又不是简丹手下的兵,简丹哪里知道他们长处短处啊? 所以简丹只好说他们是多么辛苦,才第一天,嗓子就哑了! 她说这个倒也不是敷衍。虽然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但对军人这一行,简丹始终有一种别样柔软的情怀。敬佩、亲近、自豪,等等等等,掺合在一处,深沉而隽永。 于是这替人表功之间,也就有一份真挚的怜惜。 结果唐劲听着听着,就不大高兴了,就大眼睛蓦然一撑、吃醋了:“他们辛苦?!那我又怎么算!” 简丹乐了。她明知说一句诸如“就是因为你,我才觉得他们辛苦”之类的,便能当即安抚好唐劲。偏不用!偏偏要吊着唐劲:“你也辛苦啊,我知道的。” 敷衍!这是敷衍! 唐劲更不高兴了,哼唧了两下,忽然冒出来一句:“明天开始我不给你打电话了。”然后竖起耳朵听!听简丹的反应。卢盛说的话唐劲记得牢牢的呢!所以啊,他可不想跟简丹吵架。一点也不想。他只是吓唬吓唬简丹。 可惜唐劲的预料落空了。简丹听出来了,没假装上当,连不舍也省了,格外淡定地接了过来:“噢,我知道了。你们要拉练是吧,或者演习,再不就是跟兄弟单位交流去。那就不打呗,这又没办法。” 唐劲大奇:“你咋知道?” 因为你们这种部队,真的要出动了,命令一到直接开拨,压根没有提前通知一说!既然通知了,那就只能是拉练、演习、交流这些自己人跟自己人的节目。 但简丹没这么说,她换了一句短的:“你身上那些疤。” 轻轻的六个字之后,是沉甸甸的默然。 唐劲刺儿软了,彻底软了:“哎呀,怕啥,都是小意思!”说完却是低头瞅着脚前。不自觉地咬了咬唇----“我一定会回来”之类的承诺,唐劲压根没法儿给简丹;他能给简丹的,只有这种空荡荡的安慰! 简丹清楚。很清楚。简丹微微一笑:“我没害怕。” 可你在担心。 只是唐劲从未想要摁着简丹承认这一点。他家丹丹那么聪明……他家丹丹还那么骄傲! 他怎么舍得。 他舍不得。 他…… “我想你了。” “嗯。” 唐劲不满:“喂,你呢?” 简丹起身,关了客厅的灯,望着前面四号楼的灯火通明,轻声道:“也有一点。” 唐劲一怔,嗓门当即大了好几倍:“什么叫‘有一点’?!” 片刻前的惆怅与沉重,一下子荡然无存。 简丹忍笑:“我很忙的。” “……您很忙?” “是的。” “……有多忙?” “很忙很忙。非常忙。” “那您都忙些啥那哈?!” “赚钱啊。还要上学。” 所以只是“有一点”想?! 唐劲立马就想抗议!可赚钱上学都是正事儿、是好事儿,他口才有限,卡了两秒没找着理由,只剩哼哼。 简丹含笑道:“对了,我看中一件羊绒衫来着,新上市的秋装。给你穿应该挺好。” 唐劲大喜:“你买啦?啥模样儿的?” 简丹实话实说,当然“顺便”打击唐劲:“没买。钱不够。” 唐劲登时矮了下去:“那你还说!”想想不对:“十五号不是到了三千九百多吗?那什么牌子?!”就算比我赚得多、也经不住这么花啊! 钱是月初计清,早早可以看得到税前金额;但款项是月中到帐的,公司代为扣税,这才几天而已----不过已经被简丹花了个十之**! 简丹数给唐劲听:“我自己添了两条运动裤,阿迪家的。给妈妈买了一支mp3,她听英语还有音乐;爸爸是一双运动鞋,也是阿迪家的。然后租房子。第一季的租金还要找我妈周转呢。” 唐劲明白了,食指划拉划拉墙壁,恨恨地撇过来、横过去:“所以,轮到我、没份儿了!” 简丹笑了,用力一应:“唔!”顿了半秒,不待唐劲开口、又马上哄他:“下个月就宽裕了。去给你买衣服。” 唐劲还没沮丧下去,就又乐起来了。这一乐他终于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那衣服到底多少钱的?” “不知道。” “啊?” “我就是路过,隔着落地大窗看到的。” “……这都行?!” “你给晒得那么黑,衬得了你的颜色不多。店里头有没有。一眼扫过,还不清楚?那件是白的。米白。‘v’领。领口有蓝黑的染边。干净,明快----”不需要穿它的男人有稳重的气质,“所以刚好。” 刚好适合你这样儿的家伙! “哦!”唐劲乐呵呵应了。他其实对那衣服还是没概念,只不过简丹怎么说、他就怎么信了,还高兴!又不好意思了……毕竟,虽然逛街的机会极少,可唐劲至少也知道,有落地窗的那种店面,都是名牌!就一个字----贵! 让丹丹给他买那么贵的东西……唐劲肉疼了:“是不是很贵?别买了,反正我也穿不了几天。你有空儿还不如多出去玩玩,别老闷在家里。” 简丹莞尔:“好。贵的我不买----不过,那个不贵。”好的羊绒衫,正常保养,几年十几年都能穿;以下个月到手的收入记,拿出不足十分之一买这样一件衣服,怎么也不能算贵。 换一种算法,出稿三天、也即她工作一天半,所赚所得,给唐劲买个东西----这怎么能叫贵呢? 于是这两人便聊起了别的。 …… 这天晚上快十点时,简丹挂了电话。 此刻,前面的四号楼依旧灯火通明,窗外的路灯蓝白蓝白。映得旁边的玉兰树微微发亮。 汪琴等着用电话,五十几分时已经来看了一回了。彼时简丹瞧了时间,给汪琴比了一个“八”----八分钟。 这会儿,简丹便过去瞧了瞧,见汪琴在,与她指了指客厅。 汪琴一喜,一溜儿奔进了客厅;简丹悠然走回自己宿舍,拿了东西去洗漱。 等到简丹回来搁脸盆时,隔着门,隐约听到了一句半句客厅里的温州话----完全听不懂! 简丹莞尔,爬上床睡觉去也。 *************************** 夏末的早晨。日出早,鸟儿叫得也早。 鸟儿叫得最热闹的时候,是它们醒来出巢的那会儿。校园里绿化好,又很少有**害鸟儿,鸟儿自然就多。大清早的,真正是一片嘈杂,不知吵醒了多少人。 只不过,有的人翻个身继续睡,有的人却已经睡够了。 后者譬如简丹。 等到这喧闹渐息,天已经敞亮了。简丹连回笼觉都睡完了,尽情伸了个懒腰,起身叠了被子整了床铺,下来抓过桌子上的手表一看----还不到五点半。 早上七点集合。昨天下的通知,地点为女生楼下。 所以晨练完全来得及。 洗漱回来,简丹空腹清肠,喝了一杯温热的开水,接着换下睡衣,穿了自己的及膝运动裤与白体恤,蹬上运动鞋,钥匙一转带上门,悄无声息,连弹簧锁“咔嗒”那一声儿都没有。 …… 与此同时,老营里。 鸟鸣,日出。 毛毛雨。 气候湿润的地方,植被茂盛的山里,就是这样儿的:空气湿润,一有温差,搞不好就下雨了。 可真要说它是下雨吧,也忒抬举了----那是比针尖还细的水丝,肉眼可见,随着山风飘来荡去。 所以确切地说,这雨其实是雾,是云,只不过气流关系,没有升空,形成在地面上。 在这样的雨里来来回回,别说淋个透湿了。衣服上连水印都没有,只是摸上去潮潮的;也根本不须打伞,因为打了伞也没用----雨丝不是从上方落下来的,它们随风飘荡,无处不在。 润物细无声。 就在这样的小雨里,唐劲一个鲤鱼打挺、也蹦下了床! [奉献] 56、地北 56、地北 不止唐劲起来了,一大半的人都起来了----部队里的用餐号,不吹不去,否则去了也没东西吃;可起床号与熄灯号,晚了固然不行,提前一些,却是无妨。 冬天被窝里温暖,还能赖赖床…… 这大夏天的,有什么好睡的?! 韩青扬起得比唐劲更早些,正好洗漱回来,眼看唐劲去开窗,忙道:“别,有毛毛雨。” 可是已经晚了。 唐劲已经把窗子开了大敞。 韩青扬会提醒,是因为唐劲一向烦透了这种雨----黏糊!不痛快!还弄得到处湿漉漉的,墙上地上单杠上……害人摔跤! 所以窗子一开,韩青扬就有了心理准备:唐劲一烦,可不得殃及他这条池鱼么…… 然而,唐劲今儿心情特别好,不知怎么地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趴在窗前深呼吸了一大口:“哎,空气真好!” 韩青扬便不吭声了,去放了毛巾牙刷搪瓷杯。 唐劲乐了一小会儿,回头乐呵呵瞧瞧韩青扬。 韩青扬看看唐劲,没理他,拎过墙边倚晾着的作训鞋,在床沿坐下来,穿鞋带----昨天训练弄了一鞋的泥浆,所以他们都把鞋刷掉了。这会儿还有点湿,没干透。好在这是夏天,有泥沙虽然不行,没干透倒还能将就。 唐劲继续瞅着韩青扬不放。 韩青扬捱不过,摇摇头,还没问先已经失笑了:“又有什么好事儿,呵?” 唐劲大乐,却是奔去脸盆架前拿了牙刷与毛巾,丢下一句:“回来告诉你!”蹿出了门。 剩下韩青扬一个,愕然盯着空荡荡的门口……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要抡起手上的鞋子砸过去了! 这小子,以前不这样儿的啊……居然卖起了关子?! 不过最终,韩青扬只是继续穿他的鞋带去了。 简丹下了楼直接开始走,越走越快,等到走完宿舍区前方的马路、拐上南北方向的主干道,她已经是在竞走----标准竞技动作。 跑步与太极,前者冲量大,后者蹲得深,都是膝关节负荷很大的运动项目;而竞走在此上要好得多。 简丹训练自己,是因为她爱护自己、而非苛待自己。所以简丹做了调整。 …… 早上六点前后的校园里,看不到几个学生。 倒是有清洁工挥着竹编的扫帚,“刷、刷、刷”地一路扫过,。 还有上了年纪的教师,在操场里一圈一圈地跑。虽然速度不快,穿的还是旧背心与老裤衩,却坚定不移。 简丹从宿舍走到东操。东操上连她在内,一共五个人。 两个五十那一档的,都是慢跑,速度不同;一个四十左右的,在跑道上叉腰喘着粗气;还有两个三十不到的,估计是研究生,在折腾仅有的几样露天器械,力气倒是有一把,动作却欠标准,协调性不大好。 全是男的。 全身材不好。 年纪大的两个也算了,肌肉退化,在所难免;可四十岁正是壮年;而二十五到三十岁,更是体力上的黄金年龄! 哪怕脑力劳动者,也不带这样的啊! 所以简丹只觉碍眼,绕了一圈,马上出来了,抬腕扫了一眼手表,沿着东西走向的大路往东而去。 她报到前查过学校的资料,知道有一个“马圈”----马拉松圈。校内长跑的马路路线。全程大约三千八百米。眼下看来,操场不行,那就马圈吧。 …… 东操很快被简丹拉去了身后。 一棵棵挺拔通直的毛白杨,也从她身边挨个经过。 清晨的太阳洒下金色的光,清晨的风吹来干爽的凉意。 就在这光影与晨风之间,简丹想念了一回唐劲:那小子可要健康多了!活蹦乱跶的……所以才帅嘛! 她知道别人会说,这着眼点也太肤浅了。但除此之外,她还需要什么呢?别人的闲话,她又何必在乎? 她不需要。 她不需要男人挣钱来养她,她也不需要男人的承认来给予她身为女人的自信。她独立,她自信----她的人生是她自己的! 所以,她喜欢一个男人,只会因为外表的吸引、因为精神的交流,与社会附加值没什么关系;她喜欢一个男人,既不担心生离,也不惧怕死别----她会伤心、她会难过:但她不会害怕! 也所以,不管唐劲在别的女人那儿被如何评价,在她这儿,真的是难得的好啦! 马圈自然也有其他人用。但在简丹看来,至少比东操好。 遇到不那么精神的,碰个面,或者超过去,很快就看不着了,不碍眼。 遇到了精神的,一般而言速度不会差,完全可以跟一段;若是迎面相逢,那正好期待下一圈的碰面。 很多时候,很多东西,只是个心态问题。 所以尽管这马圈对简丹而言,还是很简陋,她却是握拳摆臂、脚下如风,不仅走得飞快,还极为享受。 唯一可惜的是,七点集合,由于还要打拳,时间不够,简丹只能绕一圈。 …… 这一圈快绕完时,简丹迎面碰上了一队两排防化迷彩----教官们! 不愧是军人,虽然当了教官,该操练的还是操练。而且操练起来,这跑步都一个幅度、一个节奏。 简丹大乐!只是军礼神圣肃穆,不立正不能敬,所以简丹两指一并点点额角,笑眯眯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尤其冲队头的齐排长颔首一乐,而后直接过去了。 齐排长是因为身高矮,才会在队列最前;此刻他自然认出了简丹,讶然张嘴。 …… “小齐子,艳福不浅啊----那女的冲你抛媚眼呢!” “去你的!那是我学员!人家打个招呼,你思想有问题!” “啊,大一的?真的假的!”“哟,脸红、脸红、脸红----噢耶!果然脸红了!” “那还有假!真得不能再真了。”“你才脸红!你猴子屁股!” “你得意个头,又不是你排里的!” “反正是咱们二十六连的。别妒忌,千万别妒忌,啊!” “滚!” …… 阳光灿灿,杨叶沙沙。 教官们继续排着队往前跑,新生们开始三三两两起床。 不管是跑的,还是起床的,都是青春方艾,都是年华正好。 就这么绽放在自己出生的土地上,绽放在这和平的岁月里。 …… 与此同时。 老营。 勾梯、铁丝网、浪桥、战壕、泥水塘、木墙、火圈,以及尽头的靶场。 全副武装跑过去,射击,再跑回来。既看用时,又看命中。五十组。成绩不行的加量----加到你行为止! 今天,他们是午前出发,故而早晨的训练仍然依旧。 依旧一身迷彩一身泥水,依旧飞奔飞蹿、精疲力竭。 同样是青春方艾,同样是年华正好。 就这么守卫着自己出生的土地,就这么换取了和平的岁月。 韩青扬在这些上面还挺不错,他的弱项是与人近身格斗。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与唐劲一个屋:宿舍安排综合考虑自愿与需要。 与唐劲不同,韩青扬军校毕业,来这儿比唐劲晚。当时正好唐劲原先的舍友退了,杨队一问唐劲没意见,就让韩青扬填上了。 唐劲的情况又是另外一种。他身手在那儿摆着,猞猁一般灵活敏捷。所以前二十组,唐劲比韩青扬利索多了,接下来渐渐慢了,后面的就现出了颓势,最后几组靠死撑。 这样,一算平均成绩,唐劲总是不如韩青扬。 但真要交火了,其实用不了这么多组。所以,作为突击手,唐劲比韩青扬好得远去了。 没办法,他们的体能训练不是足量----是超量!故而唐劲的体能很好,只是长子里面也能找出个矮子,唐劲在此上到底比不上他的战友们。 …… 此刻,韩青扬已经完成了,一屁股坐下来休息。 唐劲还有最后一组。 韩青扬喘着气,望着唐劲的背影,默不吭声地琢磨了起来----羊绒衫……米白的? 他真不羡慕!他只是生活单调。 他们都单调。 那边唐劲迅速跑完浪桥、飞步跨过战壕,冲下泥水塘,溅起好大一朵泥浆花! 韩青扬忽然就觉得自己看到了那衣服----崭新崭新、却满是泥浆! 他连忙甩甩头、转开了眼。 军训的日程表排得满满的,这日子就过得飞快。 一眨眼到了第五天,唐劲回到老营,又开始给简丹打电话了。 …… 齐排长对简丹很满意,而且感激。因为简丹一丝不苟,不骄不躁。不像另外一些个被教官点来喊口令的男同学女同学:一开始多少有些得意,倒也干得不错;可到了后来,个个都嫌辛苦,老是故意清嗓子。 教官们又不笨。论考试,那是不如这些天之骄子们;但论人情世故,却是懂得比新生们多。于是免了这些学生的任务,自己上阵。 他们的嗓子嘶哑,可他们责无旁贷。 但简丹没有这样。而且简丹也厉害:她的嗓子一直好好儿的。 这厉害不是没缘故的。简丹除了晚上接到唐劲的电话时,会轻言软语聊上几十分钟,一天里它时候,基本上不说话,这就休息充分;而且简丹只要情况允许,就吃草珊瑚含片儿,细细地含,一片接一片地含,于是保养也跟上了。 当然这里面也有齐排长的关系----他只在撑不住的时候,让简丹帮着喊一会儿,自己趁机去喝水吃含片。 毕竟是女生!他已经占了便宜了!把人家当骡子用,他能好意思么他!他还要不要脸儿了?! …… 但是,陈振却是有点儿失望。 [奉献] 59、打靶 59、打靶 次日,潘静顺利入手周立的手机号码。 当然,同时入手这个号码的,还有她们班其他所有女生,以及绝大部分男生。 同样是次日,简丹趁着中午去食堂吃完饭,手机短信跟潘静要来方位跟时间,真地跑去看了看那周立----果然是帅哥! 论大众打分指数,百分制而言,只怕比唐劲还要高个七八分;而论风格,与唐劲并不一样:周立眉清目秀,细长眼,鼻梁挺拔但并不高,薄唇,笑起来还有点儿腼腆。 说得俗一点,小白脸。 简丹目估,周立的身高在一米七六。这个子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一衬,愈发小白脸了! …… 简丹考察完毕,还没回到宿舍,潘静的短信就追到了。 潘静:怎么样怎么样?我看到你了! 简丹:瞧着不错。八十五分。 潘静:才八十五分啊!太小气了! 简丹:纯美学角度哈。唐劲也就七十八分。 潘静:那么低?那你还喜欢他? 简丹:我就好他那一口。 潘静:那卢盛呢? 简丹:八十八分。 潘静:他那么帅,九十都不到? 简丹:上了九十,那得极品。卢盛还小呢,还有潜力。 潘静:照你这么说,一百分得是什么样儿?甜甜吗? 简丹:他差远了。看在你的份上,给个九十五吧。 潘静:那你见过一百的吗? 简丹:见过。 潘静:谁? 简丹:大卫。 潘静:那是一雕像!文物!死的! 简丹:真正的美,跨越生死与时空。 潘静:这倒也是。 简丹:呕----我被自己酸到了。 潘静:……我才被你雷到了呢! 不管是被酸到了、还是被雷到了,日子依旧一天天地过去了。 简丹每晚九点半等电话,说到十点差几分,已经成了227宿舍所有女生的常识。 潘静每天发短信跟简丹说周立,已经成了简丹习以为常的每日事务之一。 军训到九月十二日为止,最后一周安排了实弹打靶,还有拉练----半夜三更,二十公里。 所以九月五号一过,新生们又兴奋紧张了起来----之前因为训练的单调与辛苦,气氛有些低迷。 靶场自然在郊外。 学校里组织学生、大巴载去,靶场外集合整队、安全训话,接着各连队依次打完靶,最后再原样儿拉回来,足足要花一个下午。 …… 戴眼镜的打靶,那成绩可想而知。五发子弹,二十六连三排好多学生,直接打飞了!还有一个打出了六十多环----他靶上有九枚子弹! 好在这个成绩不计军训分数,只是报给大家听听。 简丹瞅着供给他们用的步枪,暗暗嫌弃了一声“破烂”,扑倒持枪,从头到尾细细爱抚了一遍----久违了! 凑合着过个瘾吧,总比没有好哈。 而后简丹静下心来、放轻呼吸、凝神瞄准、半摁扳机,扣动! 一、二、三、四、五。 不徐不疾,不紧不慢。 孙排壕沟里跑去,接了成绩单子过来。 这各人的环数,就是满足一下新生们对结果的好奇心,没啥好比的。所以教官们并不统计合格率优秀率,各自拿了单子,随意看看。 结果孙排吆喝上了:“我这儿尤自强四十八、陆骥五十----满环!” 董连扫了一眼自己的单子,没有能压过孙排的,当即一背手、单子扣到身后去了,冲孙排恨恨:“我说你咋跑这么快!” 孙排嘿嘿笑。齐排低头一看三排的单子,大乐,冲孙排直抖单子:“我这儿也有个五十的,还是女生----比你强!” 孙排一怔,立马看看简丹:“又是简丹?”齐排点头,洋洋得意。孙排当即唾齐排:“狗屎运!” 他说的是齐排狗屎运。可齐排跟他杠上了:“啊呀,怎么能看不起女同学呢?你们陆骥能出满环,咱们简丹凭啥不能?!” 董连乐得看热闹。附近新生们大半瞧得笑了。尤自强推着陆骥过来问简丹:“你也是新疆的吗?我们俩都是那儿的。”简丹一笑摇头:“不,我北京的。新疆的军训是不是很严?” 那地方,战略所致----乱!军事压力大! 尤自强与陆骥均点头。陆骥正要说什么,刚好俞灿找了过来,直推简丹,还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孙排骂你狗屎运!” 简丹当即很配合地瞅向孙排,一脸无辜地瞅!陆骥便把话咽回去了。 而孙排则尴尬了,一指齐排跟简丹道:“我不是说你啊,我说他呢!” …… 二十六连打完了,下了靶区,到一边整队。二十七连也开始下来。 董连跟宋排两人去弄来了子弹壳儿。这也是老节目了。新生们大多没摸过真枪,早早跟他们讨子弹壳儿当纪念品,那会儿他们还拿乔端架子;不过这会儿真地开始派发了,他们就大方了、就慷慨了。 董连脱了自己的迷彩上衣兜了拎着;宋排装了半帽子来,还热乎! 此时宋排把他的往董连那儿一倒,掸掸帽子,吆喝:“来来来,自己拿!每人最多三个啊,否则不够。” 董连瞅瞅地上,都是泥啊草啊,不好搁衣服,只得白了宋排一眼、无可奈何自己端着。 陆骥表示不屑。尤自强随手抓了俩。汪琴、俞灿、康柳怡都贪心,都抢在前面、都拿了五六个,还一起冲董连跟宋排讪笑。 两个教官装作没看见她们干的好事儿,更不说她们,只是忍不住连连好笑。 男生们倒是有说的,“你这拿了几个”,“哟,贪污哎”之类。可大家一个系一个院的同学、这还是“稀有动物”----女生!他们又怎么好意思较真…… 这不都让着么! 否则就凭两个女生那个子、那力气,怎么可能抢得到最前面。 简丹也一样、也受到小小优待:一圈儿的人,她却是轻松凑到了董连跟前,探头瞅了瞅,拣了一个色泽亮堂的。 董连一奇:“一个够啦?” 简丹一笑点点头,让出位置给同学,随意踱开几步,手指一扣、从壳口往里一吹! ----?! 孙排正好面对简丹这边,看了个清清楚楚,马上绷起脸:“谁?!严禁乱吹哨子!” 简丹无辜瞅向孙排,装傻。齐排一回头看看简丹,直接几步朝孙排、重重一搂,呵他痒痒:“严禁啥,嗯?!说!” 哎,部队里护短真是骨子里的传统,哪怕三个礼拜的上下级! 简丹就乐了。 孙排明显怕痒痒,一下子撑不住了,笑得不行,一边忙着挣开齐排,一边声调儿整个软了,就是还嘴硬:“哨子一吹,紧急集合,这怎么能乱来呢?” 在部队里、在军校里,那是不能乱来,可他们这儿嘛…… 呵,呵呵! 齐排追着了孙排几下,放过了他,转头问简丹:“这还能吹?” 简丹点点头,奇了----本来就能吹啊!弹壳哨!鼎鼎大名的弹壳哨!传统悠久!难道居然失传了? 不可能! …… 齐排:嘘! 俞灿:嘘! 康柳怡:嘘! 胡斌斌:嘘! 马连:嘘嘘! 汪琴:嘘……嘘! 彭傲雪:嘘! 郑旭亮:嘘! 陈振:嘘!嘘?嘘嘘嘘!嘘? 孙排:嘘----嘘! 董连:嘘嘘嘘嘘! ……,…… 简丹:“……” 她能说什么? 她只剩笑个不停,笑到肠子打结,揉揉肚子望天! 回去的时候,大家“嘘嘘”了一路,好些人嘴都吹麻了。 最后还是康柳怡先成功了----弹壳哨就是个吹气的角度技巧、轻重把握,而康柳怡有声乐基础,以前还学过几年笛子,这对气流的把握,自然要更敏锐些。 然后陈振也学会了:他吹得口干喝水,喝完在那儿捏着他的子弹壳盯了半天,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慢慢儿试了几次,就突飞猛进、幡然领悟了。 简丹笑得不行,又兼存心看热闹,没有手把手传授技巧----反正不难,试试就能摸索出来。 而等到有一个女生、一个男的辅导员摸到了窍门,后面的就快了,没一会儿学会了一大半----这些人里面,不管是教官、还是学生,都这个年纪、大多还单纯,吹弹壳哨有“间接接吻”之嫌,男教女、女教男,那是不可能滴! 这种情况下,哪怕其中一两个不那么单纯的大尾巴狼,也披起了雪白雪白的小羊皮儿装乖,绝不会主动提出来。 譬如简丹! …… 齐排学会后,玩得很高兴。他们回到学校之后,整了队去食堂吃晚饭。这种时候不像训练那么严肃,齐排没掏哨子、掏出子弹壳儿,吹了一小段路,代替“一二一”的口令----顺便保养嗓子。 俞灿“噗哧”就笑了。另外还有好些个都乐了----没什么,真没什么!人家比他们大不了几岁! 简丹也莞尔。 齐排看到了他学员们在笑,刚好脚步也踏齐了、食堂也到了,齐排就若无其事收起了子弹壳儿。 军训的用餐,一盘盘的份餐都是在桌子上给摆好了的。他们坐下来后,齐排与陈振在几个女生这边。俞灿笑意怎么也收不住;常永宁起先还撑着,此时她看看齐排、看看俞灿,到底被引得忍俊不禁。 齐排就有点赧然,给来了一回此地无银三百两:“义务兵两年,二十发子弹!学校里也没打过几次。” [奉献] 57、回报 57、回报 因为军训第二天,晚上几个排拉歌的时候,陈振提议简丹来一个,简丹却坚决推辞了----没说“不会唱”,说的是“嗓子不大行”。 这理由很充分。 幸而还有俞灿,以及康柳怡。 陈振虽然还在读书,却已然做了不少社会工作,在这方面很有自信。于是,正因为简丹的推辞,陈振反而被激了起来,深感自己“任重道远”,想要把简丹拉过来----拉入到俞灿、康柳怡的行列中来! …… 军训中的第二个周末,八月二十八号,星期六的晚上。 作为男辅导员,陈振可以住在男生宿舍,但是无法住在女生宿舍。所以他做男生的工作有地理优势,很近很方便,睡前、饭后,都可以见缝插针地解决问题;然而对女生这一块,却需要另外抽出时间。 周末不上军事理论课;而且这会儿大家相处了十天左右,名字都叫得出来了,也熟悉了。故而,毋庸置疑,这是个适合“促膝长谈”的日子。 另一方面,俞灿她们关心选课、转系、学分积、奖学金、社会工作、出国、保研、入党等等一系列事情,也正想尽早寻找个时间,好好问问陈振呢! 所以这一天,陈振就与两个班的女生们约好了----晚饭后,他到访五号楼227,大家客厅会谈。 简丹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对大学里的事儿没有陌生感,也就没有担忧。何况她自己的生活,她早就有计划了。 只是物理系零四届的女生都关心这些;况且时值军训,简丹回家或者回租屋均须请假,很麻烦。结果,简丹也跟着去客厅凑了凑热闹。 七个女生,六个在问,这场面怎么也闲不下来。 陈振显然有备而来:他是带着自己的水壶过来的;并且,他从屁股一落到凳子上开始,足足四十多分钟,都在回答问题。 而后终于告了一个段落。 常宁远大叹:“我本来想做学术,以后当个大学老师;可听了这么多,反而没把握!” 陈振笑道:“现在留校这个选择很热门。那你大一这一年,先把成绩搞好。成绩好了,不管出国、还是保研,都有好处。” 这是大实话,新生都点头,简丹也跟着随意来了一记。 康柳怡更是感慨:“我看过培养计划了,还有课表。那么多大课,这简直就是高三的翻版啊!” 大家笑了。俞灿、汪琴都连声赞同;赞同之中,多多少少不免流露出失望之色----这与她们所期待的大学生活太不一样了! 常宁远更是叹了口气。张盛楠点点头应了一声,神色间却是大半茫然。还有个彭傲雪,低头看自己的脚尖,蹙眉凝思,没开口。 简丹莞尔。 这帮小孩子都是小时候被拘多了,结果居然期待到了大学里痛快玩儿! 当然,该玩的时候还是要狠狠玩、痛快玩。但大学的学习,主要是为踏入社会、开始工作做准备的,比中学、小学更辛苦,一点也不奇怪。 何况这是内地最好的学校,这是以“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为口号的学校。所以,如果说有人在这儿度过了“四年本科、四年高三”,那也没什么可以惊讶的! 只可怜这些小孩,小时候大多没好好儿玩过、甚至不曾学会怎么去玩…… 陈振挨个看看女生们,目光停留在了简丹脸上:“简丹,你呢?你一直没问问题。” ----给您省事儿还不好吗? 简丹无奈一笑:“我啊,做学术吧。” 陈振颔首,鼓励道:“那就好好上专业课,大二、大三考个语言。国外的教授,最看重的还是专业,毕竟他们招人过去是干活儿的,gre什么的过线就行。如果能出parper,那就再好不过了。” parper就是论文。简丹摇摇头,又点点头:“到时候再说吧。”她没必要留学。因为她打算做的,是理论物理。确切而言,是整理一些理论物理上的常识,交给这个世界的、这个行星上的物理学家们去检验。 而理论物理不像实验物理。实验物理需要最顶尖的设备支持,国内外差距大;理论物理主要凭脑袋,这差距就小。 况且,等到需要交流了,完全可以去做访问学者。 在上辈子那会儿,这些东西都是常识。公民平均年龄三位数的年代,那知识更新之快,绝不是现在的人们可以想象的;终生学习之重要,也不是眼下的情况可以比拟的----尤其在她那种位置上! 只不过,就像“乘除加减”一样,会算是一回事,小学生便行;可要能给人讲清楚其中的定理,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就得小学教师了。 简丹上大学、进物理系,正是为了把自己从“小学生”,培养成“小学教师”,然后开写回忆录…… 有“侧重”的回忆录。 讲述“乘除加减”的回忆录。 也是作为给予这个世界的回报。 若不是为了这个,她挑一门自己会的外语去读,还不轻松? …… 陈振见简丹说得平静笃定,暗暗吃惊,也暗暗感叹:新生刚入学就能目标明确的,实在实在是凤毛麟角! 不过,这个目标,简丹又能坚持多久呢? 还有,既然志在学术,这四年之间,简丹只怕不会在社会工作、集体活动上,投入多少精力了----也就是个参与者、不会是组织者。 这令陈振觉得惋惜。一二九什么搞得好,他也有面子不是。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作为简丹的辅导员,陈振自然要予以鼓励,要尽心尽力、诚诚恳恳地鼓励:“有目标是好事,我看好你!” 简丹一点头,对陈振微微一笑,骄傲而平静。 恭喜----您瞎猫撞着死老鼠:蒙对了! 军训除了队列,还有一套军体拳要教。 结果这一教,简丹几乎抚额长叹----太惨不忍睹啦,这打的都是什么拳! 只是,俗话说得好,“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些成绩最好的学生,大量精力花在了功课上,总体而言,体育不好、协调性欠佳,也没什么奇怪的;而年代的差距,更是可怕得很。 想想看,一百年前,发个电报都奢侈呢!到了如今,谁不用手机?哪怕捡破烂的,都用这种随时随地的通讯工具互换有无! 所以简丹当机立断、马上主动适应环境----她把标准从“民用”降低到了“幼儿园”。 倒是齐排长又乐了:因为简丹打得很好,好得完全可以做示范了! 于是齐排长当即把简丹拎出来,让简丹在前面领拳;他自己则喊口号控制招式,同时在队列之间来来去去地忙----忙着一个一个地给他的学员们掰胳膊摁腿、摆造型! 简丹无所谓:反正她没损失。 至于出这种小风头可能造成的与新同学之间的疏远…… 唉,代沟在那儿横着、理解障碍在那儿竖着,不管怎么相处,她与这些小孩,只能融洽、无法亲密。 这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 对于二十六连三排的训练方式,董连、孙排、马连,还有二十七连二排的罗排、二十七连三排的宋排,在休息时间里,纷纷向齐排表示妒忌----他们合伙儿开齐排的玩笑。 齐排长眯眯地笑、不说话儿。 他又能说什么…… ----他可怜的嗓子! 况且,他只是运气好罢了。优秀的异性人人欣赏、人人向往,但他们与这些学员,只是萍水相逢、只是三个礼拜的缘份。 然而,有的人,可不这么希望! 九月三号,周五。 晚饭后的休息时间。 潘静短信召唤简丹,简丹刚好在水房,就是盥洗间,洗衣服,没看到。潘静等不及了,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宿舍那边俞灿一喊,简丹冲了两手的肥皂泡,赶回去接了。 一分钟不到,简丹搁下电话,与潘静约好了十分钟后楼下见----她总得把衣服洗完晾上吧? …… 盛夏的夜晚,路灯如水。 灯下正是一株紫荆,枝条丛生,绿叶婆娑,满目苍翠。旁边是挺拔的白玉兰、紫玉兰,枝桠笔直指向夜空。 潘静到得早,在树前灯下,来回徘徊;一见简丹,一溜儿跑了过来。 自从高考结束,简丹好几个月不见潘静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儿,登时一奇:“怎么啦?” 潘静却没立即说。她挽上了简丹的胳膊:“陪我去走走吧。” 别人提这要求,那还真两说!可这是潘静。所以简丹好脾气地答应了:“好啊。往东操那边去怎么样?那些树很漂亮。” 潘静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简丹马上当潘静无条件赞同,直接开步走了。 她们出了一号楼与四号楼之间的大路,拐弯,沿着宿舍区前的马路边,走过梧桐树下的人行道,缓缓向东;又拐弯,沿着紫荆操场的东边,徐徐向南。 这一路上,潘静破天荒地沉默,简丹也不催她,只是陪着。 哪怕潘静改了主意不说,简丹也不会问。权当散步了。 而后,当她们经过游泳馆、望见东操的时候,潘静开口了。 [奉献] 58、周排 58、周排 若有若无的夜风之间,潘静的嗓音清亮柔和,喜悦里带着憧憬:“我们周排很帅。” 简丹了然莞尔,含笑看向潘静。 潘静瞅瞅简丹,赧然笑了,低头望着自己身前的影子渐渐变长、变淡:“真的啦!” 谁说是假的了?! 简丹好笑,柔声道:“那找个机会,我也去看看,看看到底能打几分。” 潘静一怔,当即白了简丹一眼,几分嗔恼几分羞:“你个大色狼!” 这都舍不得? 简丹当即笑眯眯回敬过去:“你个小色狼!” 潘静不依了:“你明明比我小呢!” 她也八六年出生,但她的生日是二月二十三号,所以比简丹大。 不过,这个问题嘛…… ----实在很有待商榷! 简丹就悠然道:“人有三种年龄----出生年龄、心理年龄、生理年龄。依我看啊,咱俩到底谁比谁小,还真不好说。” 结果潘静好奇心起,把后两种年龄刨根究底问了一遍。 …… 她们说了一小会儿三种年龄的话题,到了东操,登上看台,爬上最高的台阶,倚着背后的护墙,眺望四下。 夜色朦胧了跑道的红与人造草地的绿。倒是操场北边护网外的毛白杨静静伫立,身影高大挺拔,在夜风经过时沙沙低语。 不知何时,两人安静了下来,有好一会儿没开口。 而后潘静轻轻道:“周排他……人也挺好。”吐字清晰,声音里含着羞涩;目光明亮,眸子中有柔和的笑意。 简丹缓缓点头,也是柔声问:“周什么?” “嗯?”潘静没反应过来。 “名字。”简丹轻轻道,“周排的名字。” “周立。站立的立。”潘静顿了顿,又补充,“立人立业、处世立德的立。” 简丹微讶:“这都告诉你了?” 潘静丢给简丹一瞥,额头左脸右脸上,明晃晃写了“你、笨、蛋”三个大字:“一看就知道呀!” 原来是自己脑补的! “所以,你喜欢他?” “嗯。”潘静应了,又害羞,拽拽自己的袖子、手儿扣着袖口缩进长袖里,“有一点啦!” 可怜的关翎!之前你还只是未得准入,还有争取的机会…… 而现在,你正式出局了! 不过简丹也只是一念之间笑叹一下而已。小小年纪,失恋又有什么大不了。而比起关翎,潘静才是她看重的人。要知道,作为一个百年老兵,简丹护短,那是骨子里的! 所以简丹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当即细细问潘静:“怎么看上的?” “我们班有个男生,叫什么来着,第一天下午晒晕了。周排把人送去辅导员那儿。那男生比他还更高呢!一米八十多!还胖!不知有多重!” “那肯定沉得要命。” “是呀!” “可是,就这个吗?这是他的责任。每个教官都会这么做。你说他人好,不止这个吧?” “我隔壁的倪婉,来例假,肚子疼,请假,他很好说话,马上就答应了!二排也有请假的,纪排可比他凶多了!那女孩子好可怜,都给气哭了。” 简丹手一摆:“这也是该的。不是你们的周排特别好,是那个纪排不对。女人本来就跟男人不一样,生理构造不一样,体能也就不一样。纪排要是硬拿男生的标准往女生身上按,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他先生个孩子让我瞧瞧!” 潘静“噗哧”失笑,又瞪大了眼睛看看简丹:“丹丹,你……你好有气势哦!” 简丹一怔:“是吗?”汗,都退休了!不过这也没什么。简丹马上顺势一挑潘静的下巴:“小妞,来,给爷儿笑一个!” 潘静乐得花枝乱颤。 简丹莞尔拍了潘静一记,撤手懒洋洋换了个姿势:“你还没说到底为什么喜欢周排。上面这两条不成立,一条也不成立。” 潘静不看简丹了,抬头前方的夜空去了:“我……我鞋子里进了沙子!” “他帮你清的?” “唔。”潘静一转身趴去了护墙上,摸摸自己的脸----发烫!“我弄了两次,都没弄干净……那会儿我们不是正在踢队列嘛!疼死了!水泡都磨出来了!” 简丹忍俊不禁,轻轻失笑。 就算是上级,对下级关心到这程度,也很少。所以潘静没看错,那周排,百分之九十九,人好;还剩下百分之一嘛……恋脚癖! 潘静小小声儿尖叫:“你笑什么!” “我记得----”简丹略一顿,卖了卖关子,“以前古代的时候,一个姑娘,要是给一个男人看见了手臂,那她就得嫁给人家了。更别提脚了。” 潘静大羞,连连捶简丹:“去你的去你的!老封建!这都什么年代了!大家都穿凉鞋呢!还有,我穿着袜子!” 她力道太轻了,对简丹而言。所以简丹乐呵呵由着潘静闹,只当是按摩。 结果潘静忙了一通,一看简丹那表情----分明很享受?! 潘静赶紧收手,头一伸用力冲简丹“哼”了一声! 简丹不再开玩笑,轻声道:“这么说来,人是蛮好。可你要明白,他那么做,是因为你乃他的学员、是因为他拿你这小傻蛋没办法,谁让你自己搞不定----而不是在追你。不是一个男人在追求一个女人。” “我知道呀。”潘静一耸肩,转回身倚着墙壁,吃吃笑了,“不过他也脸红了。” 简丹一乐,凑过去几寸追问:“什么叫‘也’?” “好啦好啦!”潘静送了简丹一双白眼,承认了,“我很不好意思嘛!” “所以你喜欢他?” “唔……有‘一点点’啦!” “那关翎呢?” “啊?”潘静一时愕然,忙忙转头看简丹,“你怎么也被他给收买了?” “我是问,这两个人,在你那儿,有什么不同?”简丹正色望着潘静,“如果只是因为周排帅、只是因为他跟你一起闹了个大红脸,那军训的时候喜欢喜欢,也就够了。” 潘静轻轻点头,跟简丹歉然笑了笑,慢慢儿边想边道:“关翎,怎么说呢。他人不坏,可他……不成熟。对,就像你说的,不成熟。” 简丹茫然:“我说的?” 潘静用力一点头,又白了简丹一眼:“是啊,你忘啦?我们吃烧烤的时候。你说你那位比卢盛成熟。” “那是自然的。”简丹想起来了,“不说别的,光说阅历----他们差那么多。”差得太多了。“那关翎哪儿不成熟?” “他以前有事没事老拿笔戳我、问我题目,都不管我在做作业……而且他明明可以问霍俊、还有你!真是烦死了!你忘啦,高二那会儿,我都为这个跟他吵了一架!然后才好了。可是你要知道,在那之前,我还从没跟同学吵过架呢!” 简丹失笑,摇头不语。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喜欢就去招惹,只是往往未必得法罢了----说白了,谈恋爱也是有技巧的、也是要学的。 潘静也不是真的要简丹回答,径直往下说:“我承认,他喜欢我,我是有些高兴啦!谁会不高兴?”又一缩脖子,“可他那样儿……还是饶了我吧。” 简丹点点头:“这倒是。” “周排就比他成熟!”潘静下定结论,又美滋滋添道,“人也好。还帅。” 简丹恍然明白了:“你喜欢能照顾你的。温柔细心的。” “嗯!” “而且要帅哥。” “……是啊!对啊、没错啊!”潘静害羞了一瞬,下巴一抬承认了,又拿胳膊肘一个劲儿捅简丹,“怎么啦?你不也喜欢帅哥嘛!还说我呢!” “是的。我一向喜欢。”简丹坦然一笑。而后她一撑身后的护墙,站直了身,正对潘静:“那行。” 潘静微讶:“什么?行什么?” “我支持你。”简丹冲潘静一点头,又认真告诫,“不过你跟周排,会比跟大学同学,有更多困难----这个你自己要有准备。” 潘静一把抱住简丹、紧紧抱住:“丹丹你最好了!最最好了!我都不敢跟她们说!她们肯定要笑我!” 简丹无奈回以拥抱----这小孩,压根没把后面的听进去! …… 潘静挂在简丹身上狂蹭了一顿,这才恋恋不舍放开,牢牢挽住简丹手臂,又跟简丹讨教:“那我该怎么做?给我说说你跟你那位啦!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简丹一掸手,“很简单啊,我们凑巧在一个公园里晨练,我瞧着他挺好,就去搭讪了。” 潘静大惊:“这都行?!”立马效仿:“那我也去问他手机!”可她刚表完决心,没过五秒钟,又犹豫了:“据说,那啥,男的对倒追他们的女孩子,总是不大珍惜----你不怕吗?” 简丹微微一笑:“什么叫‘倒’追?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我说老封建----你自己才是!我自己喜欢,那就出手;他要是对我不好,那就不值得了、就分。至于你,依我看,只要周立周排长对你,有你爸对你的一半……不不,四分之一!四分之一就够了。只要有四分之一,那就很好很好。要是没有,那就算他下了大把功夫把你追到手,又有什么好的?” 潘静一怔,想了小半晌,缓缓点头:“说得对!”眸子灼灼发亮,下定决心:“我明天就去问!” [奉献] 60、容让 60、容让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不止附近几个学生,连陈振都不禁笑了! 只是陈振到底是辅导员,要配合齐排工作、要给齐排保留威信,所以他一边笑一边赶紧使劲往回咽。 简丹也是莞尔,同时又恍然----怪不得! 怪不得齐排他们不会吹弹壳哨。 弹壳哨是不难吹,可那得常摸子弹壳儿的人,才会想到要这么玩儿;一年摸一次枪的,能有几个去琢磨这个。 何况,弹壳哨最流行的年代,是子弹易得、而哨子不易得的年代,也即战备压力大、物质匮乏的年代。可现在这会儿,不锈钢的也好、塑料的也好,各种各样的哨子,才几块钱一打? …… 大家一笑,齐排登时有一点发窘。只是,两周多以来,彼此都已经熟了,并且各个排有各个排的情况,而他们这个排,辅导员脸不黑、又有简丹作为纽带,这“官兵”关系,就处得特别好! 而处得好,对齐排而言有利也有弊:利是在训练中遇到困难时,容易做思想工作,容易团结一致、克服过去;弊则是一旦遇到这种情况,他也不好拉下脸来训人。 所以齐排无奈认了----他要走威严路线,也没啥条件呀!只好亲民。 简丹则端了汤碗喝了一口,瞧热闹瞧到心满意足,这才放下碗、拿筷子去戳大排,顺便趁空给齐排解了一句围:“少摸枪就少摸枪呗,我看这是好事----得和平年代,才会这样!” 陈振赶紧点头:“没错!”一边还有点笑意,继续努力往回忍。俞灿自知笑得最多,忙忙跟着赞同了一句:“那是,不打仗还不好吗?最好了呀!” 在座的智商全部正常,所以这一点人人承认,个个附和。 齐排用力一点头:“太平兵是无聊了点,但总比缺胳膊少腿当烈士的好!” 他自己都这么说了,气氛登时大好。 而简丹却想到了唐劲。 十三亿人享受的和平,就压在几百万的零头上,压在七大军区的官兵肩上。其中唐劲他们,乃是零头的零头,鲜血染成的零头…… …… 简丹戳起大排,恶狠狠咬了一口! 这天晚上,唐劲被简丹玩得额外厉害:吊上来、踩下去!勾上来、拍下去! …… 这倒也没什么:唐劲可不小气!况且这又是简丹,他心爱的小姑娘……他媳妇儿! 所以唐劲压根没生气,还不亦乐乎、还甘之如饴。 不过,简丹下套下得狠了,唐劲多少也吧唧出一些不对劲儿来。可他又不会甜言蜜语,试着安慰了简丹两句,却不知怎么给适得其反了!惹得简丹恼了! 唐劲没法子了,只好老老实实,乖乖儿地让简丹玩----套用一句互联网用语,“躺下任调戏”! 而简丹深深了解唐劲他们的职业性质,所以,与过去两个多月里一样,在搁下电话告别之前,简丹给唐劲掳顺了毛,把唐劲哄得高高兴兴、美得冒泡。 否则她不放心。 至于这两人在电话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反正他们都是一搁话筒便忘了。 …… 打靶之后,隔了一天,就是拉练。 半夜拉练。 军训发的是解放鞋,老掉牙的玩意儿,橡胶平底布料面儿,走路多了脚疼。 这年头物质条件好,哪个学生没有运动鞋?稍微有点儿重要性的野战部队,训作靴都没在用这个了。所以教官们商量了一下,决定通融,允许学生穿自己的鞋----条件是把解放鞋给背上、在集合后换! 集合时还是要保持整齐。从头到脚的整齐。包括鞋子。 此外,拉练还得负重。行囊就是“豆腐块”----被子,行军带打包。 当天晚饭后,新生们早早开始忙了----忙完趁早抓紧时间睡觉! 简丹卷紧被子,麻利打好背包,扎得几乎石头一样硬;末了,简丹背起行囊试了试,发觉行军带牢度是够了,却太软太薄,一承重就变形、就勒肩膀。 于是简丹在肩膀位置那截行军带上裹了两条毛巾,调得满意了,“刷刷”几针缝好----负重带一定要宽而厚。这样受力部位才舒服、才耐久。 常永宁瞅得清楚,有样学样。可她毛巾是缝得挺好,行囊的体积,却比简丹大了一倍多! 简丹看得莞尔,正要过去帮忙,齐排与陈振先来检查女生们的准备工作了----女生这边人少,完事儿快;男生那边人多,他们又住得近、方便,所以安排在后面。 结果齐排检阅过一遍,点头一次、摇头三回,当即亲自上阵,替他排里三个女生重新打了包----除了简丹。 而陈振则对着简丹的行囊连连感慨:“我当年咋就没想到呢!肩上磨得通红通红,疼了两天!那滋味,我现在还记得!” 简丹对着陈振,没吭声,只是一脸无辜----她也没想到! 真的! 她只不过一回生、二回熟,有样学样。 …… 这天晚上,大家九点多就纷纷上床睡觉了。 其实睡不着。又兴奋又紧张。但努力让自己睡着。 唯独简丹,照样等电话。关了门、放轻了嗓音,与唐劲聊天。 还是唐劲知道简丹当晚要起来拉练,怕简丹累着、磕着、摔着、碰着、扭着,絮絮叨叨叮嘱了一堆鞋带怎么系、水壶怎么别、皮带扎多紧的细节技巧,末了恋恋不舍催简丹早点去休息。 简丹蓦然发现,唐劲居然能这么唠叨! 只是唐劲乃关心她,并不是说废话,所以简丹投桃报李,拿出了她的耐性功夫,没跟唐劲抗议----要知道,细节决定成败。平时无关大碍的一些小事,在急行军中,其重要性会被千百倍地放大。 令一个叱诧风云的将军轰然倒下的,除了他更为强大的敌人,还很有可能是他小小的马掌钉。 其实简丹心中有数,对这些细节心中有数;而且简丹清楚,自己现在的体能已经足够好了。拉练只不过二十公里,还是平坦的大马路,有什么需要忧虑的? 不过唐劲担心,简丹自然笑纳,还多“啾啾”了唐劲两下。 ----功要赏过要罚嘛! 不不……对咱好,要给甜头;对咱不好,要痛扁!乃至踹飞! 这一晚,半夜一点半,新生们在东操北边、游泳馆南边的篮球场上集合。 简短讲话。各排最后一次检查背包。学生们纷纷换鞋,然后把解放鞋抠进行囊上“井”字型的行军带下。 康柳怡很快完事儿,可她紧张,一会儿看看、过一会儿又看看,翻来覆去又把背包检查了三四遍! 简丹动作更麻利,又不紧张,最后查过一遍,直接背上了,等队伍开拨。 等待的空隙里,简丹数数解闷----他们班男生也有好几个缝了毛巾! 但远不是全部;也有些个偷懒,用了毛巾裹了,却没动针线固定。 简丹暗笑,悠然等着瞧好戏。 …… 那边董连职责所在,巡视完一排的新生,也过来瞧了一瞧二排的、三排的。 这本来只是看一眼的事,结果倒好,董排对着三排的学员们无语了!一指刘诚力背包肩带上缝的毛巾、豁然转头看齐排! 孙排发现情况,几步凑了过来。尤自强与陆骥两个对拉练不紧张、还兴奋,也跟了过来瞧热闹。尤自强装模作样大叹“我咋没想到”,陆骥笑骂了一句娘。齐排则嘿嘿笑,嘿嘿嘿嘿笑,眼看董连一直瞪着他,终于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了:“这不违反规定呀!” 是不违反规定。 而且,摸着良心说一句大实话,他们越野训练时背的迷彩行囊,那肩带,比背包带宽多了、厚多了! 所以董连慢吞吞收回了手。教官们也没叫学员们拆下来。但齐排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孙排一把扭了齐排胳膊:“你咋不告诉我们!嗯?!吃独食!” 齐排挣扎:“什么吃独食!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也是跟女生她们学的,你看男生这边一大半不肯用!我都告诉他们了!” 尤自强与陆骥立马就瞅简丹。 简丹回瞅他们。 对视。 三秒。礼仪上限三秒。简丹面不改色、目不转睛。 然后四秒。 接着五秒。 两个男生败退,连连摇头。他们怎么抗得住?他们那点脸皮,加起来折叠折叠再折叠,也没简丹的一半厚! 而简丹若无其事,转开目光,微微一笑,瞧上去既无辜又纯洁----哎,她年纪大了,脾气不好! 所以说她喜欢唐劲嘛:那是一好脾气的帅哥。 多好的脾气!多难得! …… 俞灿、康柳怡她们离得近、看得分明,都乐了,一时间倒忘了紧张;三个教官也是旁观者清,齐齐默然。 齐排毕竟是直属上级,相处得多,早清楚简丹不大像另外几个小姑娘,此时免疫力便强了一些,还没什么大碍;董连与孙排可就不成了,一个摇摇头、又摇摇头,一个摸了摸自己脸皮,几乎是无语凝噎。 然后队伍开拨、出发! [奉献] 61、拉练 61、拉练 城市上方的夜空,并不是深邃的蓝黑,而是淡淡的暗红。 颐和园的树从墙后探出枝来,茂盛蓬乱,上面蒙着一层灰。是马路上一天复一天扬起的尘灰。 住宅楼黑漆漆一片。偶尔有一两个房间亮着等,却是愈发衬得那整幢整幢的楼寂静沉默。 水泥路大致还算平坦,接缝处有起伏。路灯静静亮着。有黄白的,也有蓝白的,不论哪一种,均招惹了无数各种各样的小虫。 小虫们孜孜不倦地扑向光明,却是一次又一次地撞壁…… …… 拉练只是快走,比晨练的竞走步频慢、步伐小,简丹很是游刃有余,所以她也就有闲心留意四下。 入奢容易入俭难,这夜景在简丹的眼里,实在不能算美好漂亮。却真实可及,也与她上辈子年轻时见过的一模一样。 此刻,前方后方都是人,新同学、辅导员,还有教官。队伍沿路往前看,一眼望不到头;沿路往后瞧,尾巴还没拐过弯来。 然而,简丹还是觉得寂寞。 沁凉入骨,如影随形。 倒也没什么难熬的,只是容易想东想西。 简丹没有沉浸在回忆里的习惯,第三部小说的构思也早就在军训期间见缝插针地完成了,所以她只剩唐劲可以想。 可是简丹并不愿意想。 因为唐劲这会儿有可能睡在被窝里,也有可能是奔波在漆黑的夜色里。比后者稍好一点的,则是搭载在冰冷的军械内,直升飞机,或者军车,从这里赶去那里。 所以简丹不愿意想。 而后简丹眼角瞥见前面有个东西。她让开了,低头一看,登时莞尔,脚下不停,直接一俯身捞了起来----是一条毛巾。 褐黄两色,宽条纹。 几个小时之前,这条毛巾还是崭新崭新的;而现在,它被用来擦了两把汗,还被踩上了几个脚印。前掌的,后跟的,侧面一角的。 常宁远好奇,加快几步凑到简丹旁边:“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前方十几米传来了一声“哎呀,我的毛巾掉了”。 是陈志云,她们班的一个男生。个子中等,模样儿也中等。军训一开始自我介绍时,说他自己的名字取自“壮志凌云”。结果大家都乐了,他的名字也很快被记熟了。 常宁远失笑。简丹莞尔。 陈振安慰他:“不就一条毛巾吗,掉了就掉了。”陈志云还不大舍得:“我妈给买的,挺好的。”前前后后的人乐了好几个。刘诚力笑得最大声,边笑边道:“我跟你一块儿去找找。” 常宁远听着更乐了,仔细看了看简丹手里的东西,煞有介事一点头:“嗯,是挺好的。”当即朝前一吆喝:“我们这儿捡到一条毛巾!” 听到的又乐了。简丹眼见陈志云找了过来,顺手就把毛巾递给了常宁远。常宁远一奇看简丹,后面康柳怡和俞灿追了上来:“什么事儿什么事儿?”常宁远就没问了、忙着给康柳怡与俞灿解释去了。 半夜行军,听着可怖,其实绝大部分新生都吃得消:或者逛街一下午,或者春游秋游去踏青,他们一般都经历过接近这个量的运动。 有氧运动。 何况拉练之前,还有规律而健康的军训生活打底。 只不过,因为是集体行动,浩浩荡荡,加上时间特殊,夜深人静,所以大家才会多了几分兴奋与紧张。 简丹捡到毛巾时,是凌晨四点四十多。 之后天际拂晓,东方鱼肚白,天空渐亮,路灯熄灭,金红的太阳在钢铁与水泥的丛林里徐徐上升。 天亮了。 早上六点出头,他们回到学校。此时食堂也开始供应早餐了,吃完刚好回去狠狠睡一觉。 不过并不是所有学生都去食堂。五号楼227b的四个女生,就只有简丹去。另外三个打算回宿舍:宿舍里有热水,她们昨天傍晚特地打好的,还有饼干、牛肉干等零食,随便吃点,擦洗一番,上床睡觉,比拐去食堂里省力、舒服。 可简丹更喜欢正儿八经去吃饭----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何况上百年的习惯。因为同一个缘故,简丹不仅想去食堂吃早饭,还想要洗个热水澡。 宿舍楼供应的热水是饮用的,得用热水瓶提,不痛快。所以简丹打算先去食堂,而后回自己租的房子。 …… 清晨的阳光从高大的杨树间洒漏下来,一块块一团团,映得底下瓜子黄杨近乎透明,碧翠如玉。 两只麻雀在路上觅食,听到有人过来,纷纷避让。一只快跳几步,钻进了黄杨丛里,一只扑棱了一回翅膀,又连着几跳,去了食堂屋檐下。 简丹一路享受这宁静的早晨,顺便估了估那两只麻雀加在一起有几克肉,脚下悠然,拐进了十食堂。 这儿离紫荆宿舍有段距离,附近住的是研究生,此刻只起了寥寥几个;而新生们大都急着回去放包裹,只有少数几个选了这儿。 简丹随手丢下背包占了个位置,也不用担心被人顺手走,直接打餐去了。 这会儿毕竟尚早,有点特色的窗口,肉夹馍米线之类,还没好。幸而包子好了。每个食堂早上都有卖的小肉包子好了。 不过食堂毕竟是食堂:东西说不上精细,但份量足。这包子说小也不小。简丹瞅了瞅,买了三个;又在免费的汤水那儿,接了浅浅一盘小米粥。 等到简丹端着东西回来,她发现自己多了两个邻座。 是尤自强与陆骥。他们坐在简丹左侧靠前的一张桌子上。见了简丹,自然打了个招呼。 尤自强只是笑了笑点了个头,陆骥咕嘟一口吞下了嘴里的东西,乐了:“嗨,你也吃饭那?” 简丹回了他们一笑:“是啊。”真是废话。走了半夜,能不饿吗?饿了还能干啥?当然吃饭了。 陆骥端着盘子挪到了简丹对面:“你打靶很顺溜啊!不是第一次摸枪!” 尤自强有点儿无奈,跟着端了盘子挪了座。简丹也有点儿无奈----这让她怎么回答?说以前打过,这原主儿明明没有;说以前没打过,这两位显然不会信:陆骥的语气分明是肯定。 所以简丹只好恭维这两个小屁孩:“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你们自己,呵?你们俩不也一样。” “嗐,那又不算啥!”陆骥不屑,“不就是固定靶嘛,还是卧姿,枪都搁地上,没啥反震!只要不是近视眼儿,多试几回,谁打不准啊!” 简丹咬了包子嚼着,玩味地瞅了陆骥一眼----那您还得瑟? 真是小男孩! 不过看在这小男孩还算帅的份上,简丹大方决定:她就不打击人啦。 但她不打击人,小男孩哪里肯消停。陆骥埋汰完,几口吃了一个包子,又问:“哎,简丹,你家里是不是部队里的?否则你怎么会吹子弹壳儿。” “哪儿跟哪儿呀!”简丹使劲一摇头,“不是!”两辈子的爸妈都不是!不过,咱自己是…… 眼看陆骥还要问,简丹找了一句话来堵他的嘴:“我就是玩过子弹壳儿。” “噢----‘玩过’!”陆骥戏谑地拖长了声儿,连连摇头,又问,“那玩得不少吧,哈?” 简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不多。” “嗯----不、多。” “没几个。”真没几个! 他们那批人虽然条件好,全自动靶场免费开放,但枪械射击上的要求并不高----毕竟,他们在靶场里玩的时候,虽然各种枪都能摸到,但是正式配给、随身携带的,仅仅是手枪,且只有两个用处:敌区迫降,拒俘吞枪;休假出行,以防万一。 这上头,唐劲他们那样的,才练得多。室内室外,正面突击、埋伏狙击,用的枪不一样。当然狙击枪不必人人精通,可至少手枪与步枪,个个都得使顺溜了。固定靶移动靶,飞索射击车载射击,还有船舶上与直升机上。不管静止时,还是运动状态下,都要指哪打哪才行。 术业有专攻。 不过陆骥哪里知道!他一撇嘴睨了简丹一眼:“得儿,算我没问!” 狂傲的小男孩。 这要是唐劲,简丹立马趁机下套,连戳带损,使劲玩儿;可这是陆骥,简丹就有一点烦了----倒也不是陆骥有多坏,她只是不乐意去回忆上辈子。 再也回不去的上辈子。 所以简丹吃掉最后一角包子,抬眼直视陆骥,丢下一句:“我妈教书的,我爸开长途车的。”端盘拎包,起身走人。 陆骥一怔,脸上有点挂不住,可简丹都已经离开桌子了,他也不好跟上去吼什么。 尤自强直摇头,装模作样、大叹特叹:“唉----你呀!” 陆骥有点心虚,嘴上很硬:“咋了,我咋了?!” “你这是查户口啊?有这么追女孩子的嘛。” “哪有啊!我就是问问!” “噢,你没有。” “真不是!她脾气这么大!我就是想问问她家里是不是跟咱们一样。这不就我们俩了嘛,多找几个人一块儿玩也好。” “是啊是啊,只是想跟她‘一块儿’玩。” “我说了,我喜欢温柔似水的!就跟王珊那样儿的。” “可你跟王珊只好了两个月,嫌人家没主意,嫌人家动不动就哭。还有啊,记得《兵临城下》不?咱们那会儿在大头家里一起看的。你也说了,找老婆就要找塔妮娅那样儿的!” [奉献] 62、高下 62、高下 尤自强说完埋头喝小米粥去了。他们两个穿一条开裆裤的交情,这种玩笑早不是第一次开了,所以,与以往许多次一样,他还真只是无聊贫嘴,起哄。 可陆骥咬着包子,瞅着小米粥,咀嚼之间,有点儿慢了----他承认,简丹是很出色,长得也好看。 不过,难道他喜欢的其实是这种女孩子? 唔,是这样吗? 有可能吧…… 否则王珊那么漂亮,怎么没两个月就腻了呢? 也对。 而且,简丹这样的,至少追到了很有面子,带出去也不丢脸…… 这天下午照旧集合,着装要求是迷彩服。 然而新生们毕竟不是军人,他们的迷彩服只有一套,并且刚刚在半夜的拉练里,浸透了汗水、沾满了灰尘…… 结果男生们倒也还好些,女生们一片哀叫。 简丹按时到宿舍,正看到俞灿捏着鼻子拎起迷彩上衣来,使劲抖了两抖,好像这样就能把衣服抖干净了似地。 不过显然,此举无效。俞灿皱起了脸,万分无奈地往身上套。 简丹倚着自己的桌子,转着迷彩帽看热闹,幸灾乐祸、莞尔好笑----她正是为了这个才特地上楼来的!否则在楼下等,不就挺好? 康柳怡看看简丹一身整整齐齐,眨巴了下眼,小步凑到简丹身边嗅了嗅----这一嗅就艳羡了!“丹丹你洗过啦?干啦?” 年纪大的人都喜欢逗小孩,简丹也不例外,当即就笑了:“是啊。洗完睡觉,睡醒就干了。” 话音一落,三个女生艳羡无比,几乎尖叫。 常宁远看看自己的,看看简丹的,懊恼得一个劲儿嚷嚷:“早知道我就先洗完、再睡觉了!” 简丹含笑点点头,又微微摇头----你现在睡饱了,当然那么想,不过刚回来那会儿,真能有力气么? 确切而言,力气是有的。可是,真能有那个意志力吗? 而且她是手洗、洗衣机甩甩干,动作快速度随之也快。宿舍这边倒是有公用的洗衣机,不过那玩意儿,一整套程序下来,得一个来小时,就算能撑着把衣服倒洗衣机里,等衣服好了,累惨了的小姑娘,八成也睡死了。 …… 这天下午大家走队列。 因为九月十二号就军训结束兼汇演,这几天纯粹的动作训练少了许多,集体协作的比重加大。 毫无疑问,尤自强与陆骥受过更为严格的军事训练,正步都踢得很好。但尤自强的形象不如陆骥。优中选优,为了二十六连的脸面,陆骥被孙排指为旗手。 这样,二连的陆骥,三连的简丹,加上一连的一个女生,李娜,在前方执旗护旗。 旗手固然光荣,但却也责任深重----他必须压好步伐。因为新生毕竟是新生,一者,正步踢得也就这样儿;二者,大家身高不一。 不像正规的仪仗队,不仅正步踢得齐刷刷,而且选拔人员时,本身就把个子高低控制在了几厘米的差距内,甚至清一色一个高度。 所以,当新生的方阵经过跑道弯道时,为了队列的整齐,不得不额外放慢速度。而步频跟着音乐节奏,是固定的,这样下来,就得参照个子最小的同学,来定步距。 这需要棋手不仅心中有数、而且脚下留情。是个高难度的活儿。 可陆骥人高马大,一米八十三,步子要小,本身就得压了再压,很不好受。而且他对军训这些项目本来就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反复操练之间,不大耐烦。尽管孙排多说了几句,陆骥应归应,进步却依然不大。 简丹看了看跑道,数了数旗手的站道,想说什么,目光一转落在陆骥脸上,就吞回去了。 这小孩,眼下这状况,压根听不进去的。 当然,陆骥要是她手下的,听不进去那就来硬的!不就是赶鸭子上架嘛----多的是办法! 可她已经退休了哦。 就在简丹这念头一起一熄之间,董连大步走了过来。 李娜还累,正稍息原地,半阖了眼休息。陆骥半拄着旗杆,百无聊赖。简丹暗叫不妙。 果然,董连到了他们三个面前,一指简丹与陆骥:“简丹,你来试试----你跟陆骥换一换。” …… 陆骥脸上当即就挂不住了。 简丹暗骂了一句“城门失火”,转头看了陆骥一眼,跟董连道:“连长,那样不太合适吧?” 教官其实比学员更累。董连也是折腾得惨了,脾气都比前些天坏了好几倍,此刻他看了眼陆骥,又看简丹,嗓子沙哑得几乎听不出来,似笑非笑,一开口,直接上激将法:“怎么,你没自信,嗯?” “当然有。”简丹从容不迫,暗暗无奈了一回----她啥时候又沦落到被人激将了?!“可这不是我一个人自信不自信的问题,这是身高的问题。美观的问题。集体问题。二十六连的荣誉问题。” 董连盯着简丹的眼睛。 简丹毫无惧色,直视董连----简丹其实并不是同情陆骥,简丹心肠还没那么软。简丹只是不想教官们教训陆骥,却拿她做道具! 一个旗手、两个护旗手走在前面,视觉规律所致,要么三个人一样高,要么正中的旗手高一截----所以董连绝不可能叫她简丹当旗手,这只是想借她简丹的力、打掉陆骥的傲气! 董连转开了目光,笑了笑,缓了下来:“你踢得很好。我就是叫你给他做个示范。他步子太大了。” 简丹也微微一笑:“这个嘛,连长你们怎么训的?听说是在地上划线、从宿舍一路划到厕所?” 董连这回真的笑了:“那是国旗班!我们也就在走廊上划几道。”说着点点头:“成,咱们也划线!” …… 陆骥这回老实了,认真了,不敢再翘小尾巴了。 方阵过主席台,队列里的还能垂眼看几下跑道,但旗手必须目视前方,只能余光注意脚下,这步距绝大部分就得靠步感。 而步感是怎么来的? 练出来的! 隔壁连队的教官们那儿有一卷皮带尺,董连借了过来,在地上划了二十步的线,让简丹、陆骥、李娜他们三个走。一遍一遍,反反复复,走到闭着眼睛也分毫不差为止。 李娜嫌累却好强,陆骥落了面子要挣回来,都坚持了下来,都没有口吐怨言。 但最认真的,还是简丹。 简丹也不求什么,只求对得起自己、对得“军人”这两个字,只求不浪费时间,不虚度这灿烂的夏日。 正因如此,简丹一丝不苟之间,更有一种厚实的沉静。 结果三个教官对简丹,欣赏之外,格外又多了亲近,几乎是当成同僚了----去,你去看看,这一届数三千几百个新生,有几个能这么认真?! 浮躁,统统都浮躁! 与此同时,陆骥也渐渐心服口服。他起先脸上挂不住,便没跟简丹说话;但等到了这天傍晚,陆骥的态度就变了。 方阵解散,三个旗手护旗手与三个教官一同留下来,等着别的方队走过去,见缝插针再练两遍。 三个教官在对别的连队评头论足。三个新生坐在跑道边休息。李娜倚着铁栏水泥柱,陆骥直接躺地上了。不过没一会儿,李娜去拿水喝,陆骥就坐了起来,看看简丹,又看看简丹。 简丹无奈莞尔:“什么事儿?” 陆骥感慨之间有一些迷茫:“你可真够要求严格的。” 简丹一笑:“要么不做----” 陆骥眉毛一挑:“要做就做到最好?”他摇摇头,随手捡了根树枝,对折、翻手丢开一半,又对折、翻手丢了一半:“最好哪是那么容易的。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好了的。” 简丹有点无言:也不是非要最好,竭尽全力而已。 否则人生没有方向,精神空虚,日子过得没有味道。 最好,是跟别人比;做好,是跟自己比。 一字之差,高下立判! 在这一点上,唐劲就跟她合拍。虽然唐劲一听“人生的方向”这种词,只怕要被酸倒在地,抽抽个半死。 可惜的是,这些东西,跟一个小男孩不大容易说得清楚。 只是,陆骥虽然年少轻狂了些,能这么快不计较、能佩服做事认真的人,那就是个好孩子。心胸开阔、性情中正的好孩子。 而且联系之前那些情况,简丹用膝盖猜也猜得到,这还是个部队大院里出来的好孩子。 简丹护短。简丹还看帅哥顺眼。所以简丹对陆骥比对其他小男孩更照顾些,当下便试着开导他:“你想啊,我们这一代人,这一辈子,衣食无忧是肯定的。可就这么混吃等死,有什么意思?总要找件事儿去做,追求自我满足、自我实现,才能过得充实。至于结果如何,那反倒是次要的了。人是活在当下的。皇帝乞丐,死后都是一把骨灰。” 陆骥点点头,望着前方操场上还没解散的几个方阵,又茫然:“那……转去电子系?我本来想报那个,分儿不够。” [奉献] 63、色狼 63、色狼 “不一定。”简丹干脆利落,“你自己喜欢的就行。” 陆骥又点点头,还是茫然,想问什么,又找不到话。 简丹转头看了看陆骥。 十七八的男孩子,眼睛明亮,鼻梁挺拔,营养足够、运动充沛,个子已经完全长开,喉结也已经突出,下巴上的胡茬天天得刮。 可是,还是小孩子。 简丹接着望向操场上去了,心下微叹,什么也没说----要是能说,她不吝于告诉这小男孩;可惜她不能:因为她也不知道陆骥要的是什么。 有些迷惑,只能靠自己走出来;有些方向,只能靠自己去寻获。 董连那边瞅得了一个空儿,朝他们招手。陆骥甩甩头不想了,取过倚在一边的旗;简丹当即起身拍干净迷彩裤,李娜忙忙拧上水瓶放去一边。 …… 这天晚上,唐劲的电话九点二十六分就到了,急吼吼的。 简丹接起来一听,立马表示严重怀疑:“今儿怎么这么早,你洗了没?” “嗐!当然洗了!”唐劲对简丹关心的问题有点无语,“晚了澡堂可就没水了。可是----你咋老问我这个呀!” 你终于发现啦? 迟钝!真迟钝! 简丹乐了:“要是洗了,闻着好,摸着也好。要是没洗,臭烘烘脏兮兮的……哎哟我的妈呀,赶紧离我远点儿!” “都说了----洗了!洗干净了!”唐劲几乎都能看到简丹那坏笑的模样,不知为什么就脸上一热,人也热了!唐劲当即一个转身、背后整个儿贴去沁凉的水泥墙上,又爱又恨,咬牙切齿:“小色狼!” 哎,这话听着怎么耳熟? 不过耳熟又有什么关系。简丹笑眯眯回敬:“大色狼!” “你才大色狼那!”到底谁比谁更色啊!明明是你明明是你! “噢,那你小色狼好了。”简丹大度一挥手。她一向很大方。真的! 这回答!唐劲登时就一卡。而这一卡,他终于想起了他今晚赶着打电话是为了问什么:“拉练怎么样,还好吧?脚上水泡没?” 最后这句既担心又幸灾乐祸。简丹玩味了片刻,反问:“你这是希望我起泡呢,还是希望我好好儿地,嗯?” …… 山野夜色,星子闪耀。 唐劲顶着两个酒窝,低头说电话。 他所倚的水泥砖墙后,一一零五的两个,一一零六的两个加赵永刚,都是悄悄挤挨在门后、都听得那个兴高采烈! 那啥,他们酸溜溜的酸过了,苦兮兮的苦过了,都已经习惯了、适应了,总该给自己找点乐子不是! 至于赵永刚,他真不是故意听墙角,他这不来借副牌儿玩,碰巧给赶上了嘛! 另外,他决定了:他明晚还要来借东西…… 嗯!一定要来! 第二天清晨。 老营里。 一个十几公里的武装越野算是热身,而后大伙儿去食堂。 赵永刚扒拉着一一零六的两个,三人勾肩搭背笑眯眯瞅唐劲。 赵永刚掐着嗓子装模作样:“大色狼!” 另两个马上接上:“你才是大色狼!” 唐劲莫名其妙望了他们仨一眼儿,支着腰忙着喘气----这个夏天下来,他体能有进步;但他进步了,他的战友们也没闲着,所以唐劲只不过是从倒数,勉强爬到了中下水准而已,还是弱项、还是累得凄惨! 至于昨晚跟简丹说来说去说的什么,唐劲搁下电话早忘了。反正他不打电话心里就痒痒、就不踏实,打完电话才高兴! 倒是韩青扬呷摸出一点儿味道来了,瞧瞧唐劲,看向赵永刚他们。 他目光一到,赵永刚他们三个登时头皮齐齐一紧!前前后后跟韩青扬讪笑了下,推推攘攘去吃饭了。 …… 与此同时,简丹从宿舍出发,晨练结束,去家属区的租屋里十分钟洗了个澡、连带搓了衣服晾了,依然一身体恤与及膝运动裤,回紫荆,吃早餐,上楼换训作服----军训尚未结束,晚上她还是得睡在宿舍里,否则就要请双重的假:辅导员,还有教官。 租房这事儿,简丹敲定之后,就跟父母说过了。那夫妻俩自然意外,不过简丹之前就没瞒着他们自己已经工作赚钱,连礼物都买过了,所以简芳也好,孙兴华也好,都只是意外,连带感慨,并无反对。 当然,他们两人多多少少也有几分幼鸟离巢的失落;但更多的,却是自豪与欣慰。 两人找了个空儿,一块儿来看了看简丹的住处,顺便帮简丹把山地车与一些当季的衣服带了过来。 他们对这房子里里外外都很满意:内部装潢虽然上了年头,可整洁典雅,保养得很好;外部周边虽然是老小区,可住户素质、绿化环境都极好,生活也便利。 只除了一点…… ----价格! 可是简丹明确表示,收入的三成花在日常衣食住行上,两成用于旅游等奢侈乐趣,一成用于医疗养老等保险,余下四成用于投资储备,包括教育投资和经济投资,对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而言,是个很合适的比例。 至于储蓄,考虑到目前实际上的负利率,绝不是什么合适的投资途径。留一点应急就行了。 夫妻两个扒拉扒拉算了一通,以九月份的收入计,简丹日常开支还真没超过三成!远远没超过。 他们又不指望简丹养活。眼下,简丹已经把自己的生活费、乃至学费,都赚出来了,都自立自足了,于是他们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九月十二号,一眨眼就到了。 国徽锃亮,肩章鲜红。 迷彩服军绿斑斓,手套雪白雪白。 嘹亮震耳的《检阅进行曲》之中,二十六连的方阵整整齐齐,齐齐整整,十分出色----至少在新生军训这个水准上而言,十分出色。 没办法,简丹训练的时候一丝不苟,可谓严苛,于是陆骥与李娜两个,拿惯了第一第二的尖子生,哪里好意思偷懒?可不得憋着劲儿跟简丹拼个高低么! 而最辛苦、反反复复走得最多的三位旗手与护旗手兢兢业业,其他的同学又怎么有脸喊苦叫累? 所以,虽然二十六连的教官算不上严厉、二十六连的辅导员算不上凶狠,但二十六连的新生们,训练认真刻苦,那是数得着的。 而队列好坏,又不是什么技术难关! 一个勤训苦练,当即解决所有问题。 …… 队列走至主席台,号令员一声“敬礼”,副拍之后,正步踢起,全体行注目礼! 与此同时,陆骥出旗,简丹与李娜行军礼!整齐划一、铿锵有力! 尤其简丹,一踢步一挥臂之间,不仅规范得可以拿标尺丈量,而且瞧上去,几乎能听到那“嚓、嚓”响! 所以台上台下,许许多多的目光,一时间都集中在了简丹身上。 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见过比简丹更漂亮的女孩子;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曾经见过简丹这样儿的女孩子! 没办法,气势这个东西,说着玄乎,其实就是气质加动作。譬如那严格训练过的模特,从“t”形台那一头走出来时,的确比大街上随便找一位的路人,要有气势得多。 论前者,简丹人老成精,终生学习终生战斗,职业所致,文武兼修,要气质还不容易?一大把一大把。 论后者,简丹受过严格训练,不仅军仪,还有礼仪。军议是丢进国标仪仗队锤炼出来的,礼仪则直接套用了职业外交官标准…… 所以简丹目光明亮坚定,动作一板一眼,干脆果决,不赘不滞,力度感十足! 气势满满! 负责拍宣传照的摄影师暗赞一声“范儿”,追着连拍----他需要宣传照。 之前他端着单反相机,本来已经看得审美疲劳、端得胳膊发酸,此时精神振奋,于是胳膊也不酸了,眼睛也亮了。 毛爷爷说得没错儿,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里的摄影师,那眼睛更是雪亮里的雪亮! 陈振自己也拍了,可他对这个彻底业余,玩票儿的! 不过大家都是干这个的,资源共享,陈振当即去打了招呼,末了拷贝了一份儿,拿来做班级总结;当然,顺便也给正主儿简丹一份----也不用什么盘,直接发简丹邮箱。新生登记过通讯录,人手一份儿的,辅导员自然有。 二十六连三排所在的方阵队列不错;广播稿也写得多;军体拳一般,不过三排领头的那个女孩子打得很好,实在很好…… 结果他们拿了个集体二等奖! 齐排乐得跟什么似的,俞灿笑得像花儿一样。 简丹对这类集体奖项的覆盖率,抱有一点小小的疑惑:不是太少、是太多了! 当然,军训嘛,集体二等“奖”嘛,怎么能跟集体二等“功”比呢? 所以简丹疑惑了一下也就抛开了,瞧瞧这帮小孩子,也乐呵----多可爱哇! 而后齐排给大家发证书。军训结业证书。其中包括军训优秀学员。 [奉献] 64、没空 64、没空 简丹是头一份儿的。她从齐排手里双手接过证书,立正敬礼! 这次军训中最后一个军礼。 齐排肃然还礼。 礼毕两人均是笑了。 简丹心情轻松,所以微笑欣然:齐排他们这不是要启航出征、齐排他们只是要回防化学院去,压根谈不上有什么危险。 所以,简丹心中压根没有一缕离愁----大家都活得好好儿的,这还不够嘛! 齐排则是欣慰,此外还很是感慨。 军训下来,新生累,他们更累;新生有收获,他们同样也有----至少他是有的! 并且非常丰厚。 因为简丹。 简丹年纪比他小,简丹是个女孩儿,可简丹身上有一些东西,他扪心自问,自愧不如。 …… 简丹得到这个肯定,可谓当仁不让。哪怕最爱挑毛病的人,不提军体拳不提护旗手,也不提军事理论课的成绩、站军姿走队列的兢兢业业,仅仅冲简丹辛辛苦苦帮齐排喊口号喊了三个礼拜、从头到尾坚持不懈毫无怨言的份儿上,也没一句话儿可说。 有本事,你去喊去! 此外,俞灿也有。 这小姑娘一直惭愧自己忍笑的功夫实在不好,尤其笑齐排笑得实在太多了……所以俞灿虽然写了大把广播稿,却是为了冲击班级分数,压根没想着这个。 结果俞灿拿到证书,意外之下,感动得不行了,本来就高兴,一时间几乎变成了向日葵,嘴巴怎么也合不拢! 简丹瞅瞅俞灿,无语莞尔----齐排怎么会跟你计较这点小事? 好男儿胸怀广阔!齐排虽然个子不高、身材不壮、嗓子不粗,可齐排是军人!男子汉!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怎么会给你小鞋儿穿呢? 此外陆骥也有一份。这令陆骥有点惭愧。 孙排把证书递给陆骥,缓缓拍了两下陆骥肩,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末了转送了一句他当年在新兵营从排长连长那儿得来的:“好好干!”又添道:“加油,啊!你们呀,前途无量!” 陆骥并没有完全听懂这短短两句话里的期待与艳羡,但他正感动呢,当即用力一点头应了一声,还不好意思了,摸摸鼻子左右看看,忽然给了孙排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场的人全笑了。 孙排意外,旋即回以紧紧拥抱,还用力捶了几下陆骥的背。 简丹其实不介意与教官们挨个拥抱来着。那啥,年轻人哟,谁占便宜还真不好说哈…… 可教官们显然会介意! 所以简丹没有尝试,只是直接给三个教官发“名片”,手抄的便笺纸,上面是手机号与姓名;一边发一边邀请:“那,以后要是过北京,记得来我家坐坐!别的没有,二锅头管够、叉烧肉管饱!” 如此作风,搁在上辈子一点也不奇怪,但搁在这会儿就很特别了。陈振就笑了笑,有点意味不明。简丹看得清楚,只做没瞧见。 齐排痛快接了:未必当真,但给这个面子。 董连与孙排有点犹豫,不过也一样接了。 陆骥在旁边看着,迟疑了片刻,没立即吭声。 …… 等到新生们一起送走教官,陆骥特地找了个空儿,跟简丹说话:“教官要是真的来了,你怎么办,你妈不会说吗?” 这小男孩的妈妈不喜欢招待他爸爸的战友? 简丹脑中一闪念,并没问,只是微微一笑:“跟我妈什么关系,我自己的房子!” 陆毅耸起眉毛:“你的,房子?” 简丹一派坦然,反问:“我自己赚的钱,我自己租来的----还能是谁的?” 陆骥讶然,长大了嘴巴。 简丹愉快地欣赏了一下这帅小孩的傻样儿,重重一拍他的肩:“别到处嚷嚷啊。”丢下他先走了。 余下陆骥慢了三五拍才反应过来,恨恨:“我像是那种人吗?!” 简丹听到了,没回头----八卦不八卦,与男人女人无关,与生活单调不单调有关。 不信你去部队里看看,一百个里面九十九加一的是男人,照样一个谈恋爱、全连听墙角! 当天下午简丹骑车回了一趟家,检查了一下定时发布的稿子,确认无误;查收了邮件,下载了军训照片拷贝到优盘里;最后收拾了工作笔记与一套备份,便直奔中关村。 攒机子。 台式机的主板显卡之类,线路插口都是傻瓜式的,只要有耐心看说明书,人人均能自助。这样子,再加上有老板帮忙,简丹很快搞定一切。 简丹非常清楚,技术更新换代极快,而她自己需要的,只是一个能打开文档的工作机。不求性能优越,只要稳定耐用。所以,简丹花了两千七百多块,从电源到主机,到显示器再到网线,还找了点零头。 店主连叹“这配置也太差了”,简丹充耳不闻。 什么需要,什么出价。这个台式机也就这个学期用一用,之后,它便会成为一个备用应急的设施,平时歇在防尘罩下。 所以,配好了干嘛? 浪费! …… 简丹回到住处后,安顿好机子,收拾了一下房间,看了看课表----明天九月十三号,周一,正式开始上课。 不过在紧张忙碌的学习生活开始之前,还有一个格外愉快的长途电话可以打! 窗外夜色如水,树影婆娑。 窗内灯光明亮,一室宁静,没人打扰。 自己的住处就是好!那啥,“我的地盘我做主”。 简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玩着优盘,走到沙发里。一看时间,刚好快到了,简丹当即拎起话筒,笑眯眯拨号----前面还是没记住,但尾号是“2”、肯定没错! 在唐劲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把时间提早了十分钟:这第二回,约的是晚上九点三十分。 那边电话铃响过一声,尾音未落,当即就被人接了起来。 但接起的人局促,“喂”过一声,没说话了。 简丹听出不是唐劲,笑意顿时消失:“你好,我找唐劲。他不在吗?” …… 老营里。 同一个电话机旁。 一一零五挨着东边墙壁那铺,一级士官,史力山,如释重负:“嗯嗯,他……唔,他出去了!”明明只是这么几个字,明明肺活量优异,史力山却不由自主透了一口气才说得下去,“他让我跟你说一声,明天他给你打过来!” “噢,我明白了。”简丹手指一弹优盘,“谢谢你。” “不用不用!不用谢。” “那么,拜拜。” “拜拜。再见。” 这边,简丹挂了电话,捏起优盘磕了两下,又狠狠一下,静默片刻,霍然起身,去了书房。 那边,史力山一拳捶在旁边的赵永刚肩上:“去你的,下回你自己接!” 旁边两个小子缠着史力山八卦“声音好听不好听”、“怎么样怎么样”。赵永刚嘿嘿一笑,吊儿郎当走开了----下次?哪来的下次?! 下次他绝不会再让唐劲给逮着了! 帮这种忙,积德、短寿! 这一天晚上,简丹加班干活,一口气忙到十一点半,两个小时赶出九千多字;而后简丹终于觉得舒服了,洗漱泡脚,倒头就睡。 这一天晚上,孙头回家吃了晚饭,泡了杯茶在沙发里坐了一会儿,到底坐不住,去阳台点了支烟,抽了两口,最后还是拎了件常服外套,冲厨房说了一声“我去办公室”。厨房里他的妻子正洗碗,问了一声“又加班啊”,孙头应了一声,匆匆开门走了。 其实这个班,并不是必须加。不过有份东西,可以早点赶出来。 他们知道,他们清楚。吸烟不是好习惯,熬夜也不是好习惯。 可是,总有顾不上的时候。 因为他们需要一点事情来做,来捱过这漫漫的等待。 …… 第二天简丹照常晨练。 八点才开始上课,这时间比军训期间宽裕了很多。简丹竞走两圈,开筋抖骨,两路太极连走三遍;接着简丹回去洗澡,麦片加牛奶打发早餐;而后简丹拿了一个柑橘丢进书包,又抓了一把小包装的巧克力饼干之类,胡乱扔进去,书包一甩,骑车去上课。 第一堂大课的位置,俞灿她们三个已经帮简丹占好了。 第二堂大课,一整个系的学生浩浩荡荡赶过去,集体转移阵地。等到这堂课的第一小节上完,已经是十点三十五,简丹饿了!于是吃了半个柑橘,四片饼干,一块巧克力。 其余的? 当然是分掉了! 第二堂大课有三小节,下课已经是十二点十五。下午第一堂没课,第二堂却有。简丹跟舍友们一同去吃了午饭,做了早上新鲜出炉的作业,上课,吃晚饭,回家干活儿。 如此充实的一天!其间还要跟潘静互飞短信,交流有关防化学院的情况,再八卦八卦周排长周立周小帅哥! 毫无疑问,简丹没空儿想别的。 这令简丹感到满意。 窗外又一次夜色如水。 窗内灯光明亮,只有敲击键盘的“啪啪”响,连贯不止,轻盈自如。 而后电话铃响了。 简丹手下一顿,起身去了客厅,瞅着那电话机,盯着上面的来电显示又听了两回铃响,这才恶狠狠一笑、慢条斯理抓起来! [奉献] 65、回避 65、回避 两人都没有提及昨天那个电话:简丹没问半个字,也不盘查唐劲受伤与否;唐劲亦不说什么道歉的话。 下意识地,他们一起回避了某一些事儿。 不约而同、小心翼翼,却也默契。 唐劲只是跟简丹交代了一声----他是打宿舍电话、找简丹的舍友问来的号码:没往简丹家里打。 简丹取笑唐劲怕孙兴华,而后说了一句“以后还是你打过来吧,我不打了”,听得那边唐劲大包大揽答应了,便开始故意显摆,显摆军训优秀学员这个荣誉。 唐劲当然捧场,加上这事儿本该是昨天说的……唐劲连忙夸了好几句! 然后唐劲忍不住得瑟了起来,把他当年在全军比武大赛上的赫赫威风,吹给简丹听:九五年年底入伍,新兵营,九六年下连队,紧接着参加一年一度的军区比武,从营里团里的选拔开始,一路打上去,打下军区第一、打进军区集训队,与各路英豪各备各赛,最后打到总军区,拿下九七年的全军格斗冠军! ----这个可不是一般的冠军、是号称“二百万人民子弟兵总教头”的冠军! 所以呀,能不好好儿吹一吹吗?! 其实,说句实在话,当年唐劲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赢得很是艰难,一点儿也不轻松。多亏了他从小一点一滴的积累、扎扎实实的功底。 而其他那些特种兵半路出身,功夫是练了好几年,但到底不是打小的浸淫十几年的扎扎实实,所以他们跟唐劲生死搏斗不好说,可碰到比赛,哪怕是动真格、签生死状的比赛,到底有救护车一旁待命、到底不是真正的狭路相逢、到底不曾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就要差了一线了。 要知道,人民子弟兵所学所用的擒拿格斗的技巧,军体拳一二三套这些东西,还是来自于人民的----不是来自于别人、正是来自于唐启松那样的武术家! 军体拳,本身就是唐启松们编出来的! 集合了各家之长,大家一同商讨,精而简之、深入浅出,因材施教、量身定做----就这么来的! 所以唐劲在此上,是地地道道的长项。 也所以,唐劲现在在老营里,才会有这能耐,负责调教兄弟们的格斗。 …… 当时唐劲拿下了全军第一、回到成都军区后,不仅按惯例被破格提干、被授予军衔,而且还同时收到了好几根橄榄枝----能拿第一,那就是真材实料:军队里的将官大校们,懂的是行兵布阵,大多不懂“保定唐”这块牌子,但他们识货!货验出来了,十足真金,可不得用嘛! 既然货色好,那就大家抢!各凭本事!看这货爱哪哪儿去! 面子? 面子那是虾米东西?都这时候了! 但是,吹牛皮那,唐劲怎么会说他好险才赢了个第一呢? 更甭提这是在跟简丹吹了! 再说了,老营里立的功,那又不能说----不管个人的还是集体的,一等二等三等的,统统不能说! 这样一来,唐劲也只有这个可以吹了! 千辛万苦仅仅这一个! 台下一大堆的货色、台上唯一的节目!孤零零的独苗苗! 所以呀,这可不得使劲儿吹么! 使劲儿使劲儿再使劲儿! …… 简丹对那惊险场面没多少好奇,可她听唐劲咋呼听得高兴,这应声附和之间,就非常诚恳,还有笑意。 于是唐劲更带劲儿了。 末了,简丹听听唐劲吹得差不多了、牛皮已经撑得足足了、估计也开始口干舌燥了,当即转了话题:“对了,你那比赛有纪念照吗?我们军训就有纪念照。而且我不是护旗手嘛,学校的记者还拍了宣传用的,辅导员给要来了一份,我爸妈看过了,都说瞧着挺好。” 唐劲心里大为痒痒,立马强烈要求简丹给他寄一份过去! 一年到头见不着几面儿,弄个照片儿,多多少少也能聊以慰藉嘛。 简丹当然同意,否则她也不会告诉唐劲;只不过,简丹本来就要吊一吊唐劲,再加上昨晚那个扑空了的电话…… ----是的是的!简丹一清二楚,那不能怪唐劲!可问题是,除了算在唐劲头上,简丹还能怎么样呢? 还有啊,这家伙刚才还埋汰她来着那! 什么? 你说这是她挖的坑、她下套子,她故意纵容的、她下饵钓的鱼? 那也算!谁让唐劲栽进去了?! 钓鱼怎么啦?钓鱼也要看情况! 警察钓老百姓,那自然大错特错;情报处钓间谍,那就是为国为民!她简丹钓唐劲,这更乃天经地义! 所以简丹钓足了唐劲胃口、足足把唐劲玩了个三四五六七八遍儿,这才觉得够了,心满意足,松口答应了下来。 唐劲美滋滋挂了电话,美滋滋转身回宿舍去,一丁点儿也不生气。 他为什么要生气? 这不是答应了嘛,他家丹丹就是跟他玩儿啊----不跟某些个小帅哥玩、只跟他玩儿,嘿! 所以唐劲不止不生气,还得瑟、还高兴、还顶着两个酒窝乐呵! 什么,没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 啊呸----!男人不男人是这么算的吗? 您这是妒忌! 赤luo裸的妒忌! 不服?不服咱俩练练! 不练?不练那就一边儿去吧您!别挡着道儿,啊! …… 不过,虽然正主儿唐劲甘之如饴,但是听墙角的赵永刚却受不了了! 赵永刚的“借东西”计划,跟简丹的“钓鱼”计划一样,因故推迟了一天。当然,这并不妨碍赵永刚听壁角听得那个津津有味、眉飞色舞。 尤其唐劲吹牛皮那段! 在格斗这一个单项上,唐劲打遍老营无敌手!这一点人人都服,杨队都不例外,赵永刚自然也服。为此赵永刚新进来那会儿,还追着唐劲问过,问唐劲当年怎么拿的第一。 可惜的是,一般情况下,唐劲没啥兴趣吹牛皮吹给一个大男人听,当时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所以此刻听到这详细版的,赵永刚的好奇心得到了巨大满足,还与有荣焉----这是他的兄弟哈! 小姑娘,开眼儿了吧! 然而正是因为听得津津有味、眉飞色舞,听到后来、到唐劲突然开始跟简丹讨好卖乖那会儿,赵永刚一下子不行了----酸得牙都软了!鸡皮儿疙瘩全体起立! 所以唐劲一挂电话,赵永刚当即推着史力山,还有史力山同屋的那王建新,紧赶慢赶地出来了,出来学着唐劲刚才那“经典句式”,取笑、起哄! 唐劲这回刚刚打完电话,还没忘得一干二净,闻声儿直觉不对,止步、转头,瞅赵永刚他们----这一看之下,唐劲见了他们那一脸的谑笑,哪还能不明白?!拧身扑过去就揍! 登时一片鸡飞狗跳! 如果说动真格儿的,两拳难敌四手,赵永刚他们三个拼着折损一个,怎么也能干掉唐劲!可是这种嬉戏打闹又不同,唐劲就是狼入羊群! 没办法儿,反应、脚下、手上、灵活,什么功夫都差了一截啊! 而且这还不能算加法----这得算乘法! …… 几分钟后。 熄灯号吹起。 嘹亮的军号声里,宿舍楼各屋纷纷熄灯。 唐劲抓紧时间给了几下狠的,慢条斯理一松手、目送赵永刚奔蹿,酒窝一冒,还学那不知什么年代的港台小明星、撩了撩压根不存在的额发,从容转身,走回屋去了----他离得近:一一零六挨着电话机,一一零八这不就在电话机隔壁的隔壁嘛。 史力山与王建新早脱离了战团----他们合力把赵永刚送给唐劲了----此时观战结束,胡乱笑骂了几句,关门。 等到号儿吹完,整幢楼已经一片漆黑肃静。 在这样的漆黑肃静里,有一个人,背着手、拖着影子,走过路灯、走向宿舍楼。 是侯政。 他每天晚上都要巡一圈。几十年的老习惯了。 古板也好,负责也好,反正他就这样儿! …… 侯政的脚步声很轻。他倒并非想逮住个什么,他习以为常了而已。 虽然现在条件好得多了,战士们睡的不是大通铺了,他也不用三更半夜、一个宿舍一个宿舍地进去查铺摁被子了…… 但他真没法儿改了! 左右偶尔还能逮一个调皮捣蛋的,没啥不好…… ----哎,这年头呀,条件是好上来了,可兵娃子也越来越有个性、越来越有代沟了! 不过侯政毕竟上了年纪,又是做思想工作的,体能对他那年纪的人来说,很不错;但搁训练标准下,已经跟不上了。所以,在唐劲他们而言,静下心去听、去看,还是听得到军用皮鞋踏在走廊上的响动、看得到人影儿从窗外经过的。 当然,这里的训练繁重,谁也没精力天天跟侯政作对,因此听不到听得到,都一样:等侯政这一圈巡完、原路原样儿回去时,赵永刚已经睡着了,史力山与王建新也差不多了。 可是唐劲没。唐劲一向沾着枕头就睡着,可是这一天晚上,他没有---- ~~~~~~~~~ 俺是泪流满面的分割线! 改了一下章节,正文修改前后均是3k+的,不知为何还是提示“修改的章节字节数,不能低于原有章节字数”,只好用这招了。t.t ~~~~~~~~~ [奉献] 66、照片 66、照片 唐劲翻来覆去好几回,最后他躺平了,胳膊一枕,睁着大眼睛,咔吧咔吧,瞅那水泥天花板儿。 他这样的响动,破天荒!韩青扬当然听到了,也没睡着。只不过韩青扬闭目躺着,不曾动来动去。到这时候,韩青扬实在不放心,也被搅得没法儿休息,于是睁开眼,转头看唐劲。 唐劲登时一喜:“阿面你也还没睡啊!”说着翻身滚下床就扑韩青扬身上去了,连人带毯一把抱住、用力蹭了两下,“阿面……”趴着不动了,片刻后低声承认,“我想丹丹了。” 唐劲这么着不是第一次了,他心情不好就会往韩青扬身上挂。像开年那会儿,唐劲黏黏蹭蹭、搂搂抱抱特别多。 这种小事,压根没什么。都是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好矫情的!澡堂里光溜溜的谁没见过?!而且他们的训练配合多,肢体接触随之就多;又譬如任务完了返程的时候,直升机肚子里,歪歪斜斜睡成一堆,也是常事。 所以啊,平时这几次,多了不多、少了不少。 可是这一次,韩青扬破天荒背上一寒,还打了一个小激灵。 不为别的,只为唐劲那句话! 你想你家那小媳妇儿,没问题;你来蹭你兄弟我,也没问题----可你想着你家小媳妇儿来蹭你兄弟我,这…… 这就怎么吧唧怎么不对味了! 并且好巧不巧,韩青扬忽然想起了大猛最爱的树桩子……大猛是他们这儿的狗,负伤退役的军犬,炊事班荣养着呐,爹乃黑背、妈是狼犬,杂交优势,彪悍、聪明,右边耳朵半聋,听东西总爱侧脑袋,除此之外好得很,精力旺盛又受宠,十分调皮捣蛋。 至于那树桩,就是食堂侧边儿那个,大猛最爱的那个----最爱蹭的那个! 不明白? 唉,这里不止没娘们儿,也没母狗嘛。 所以他理解!他很理解!理解大猛、理解每一个兄弟!包括唐劲! 但是,要他当唐劲的“树桩儿”?! ----没门! …… 所以韩青扬一把掀开了唐劲! 唐劲猝不及防;但是唐劲的功夫比韩青扬好得多了去了,就算猝不及防,唐劲本能就反应得过来,胳膊一捞就逮住了韩青扬。 韩青扬迫不得已,硬挣了一把、滚下单人床,这才终于脱身。 唐劲不解,很不解,趴在那儿扒着毯子瞅韩青扬。 韩青扬见唐劲没让位的意思,直接去了对面,往唐劲的铺子上一倒,毯子一拉:睡觉。 唐劲哀怨了!搂了搂毯子,瞅着韩青扬,不吭声了----就只是使劲瞅! 韩青扬闭眼三四秒,又过了五六秒,到了**秒……实在没法儿装作不知道!他无奈睁开眼,转头看唐劲:“明天还训练那。” “她答应给我寄照片。” “……嗯。”你已经说过了! “她昨天军训完了,搬家,新号码,打了电话过来,不是那啥----我不在嘛。” “生气了?”女人果然麻烦。咱昨天跟你一块儿的啊,也出任务去了,可这不一点事儿都没有嘛! “没。” “……”韩青扬目光一定、盯住唐劲----那你还折腾个屁!深更半夜! 唐劲连忙坦白交代:“她说以后不给我打电话了。” “啊?”她跟你掰了?!这还叫“没”生气?! “她说,还是我打过去、她不打过来了。” 话音落地,屋子里蓦然陷入了寂静,仿佛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两人都没说话,可两人都明白----他们今天还在这儿,活的,会呼吸、有心跳,但下一次任务之后,这里会不会空出一张床来,谁也说不准。 有些事,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却无人可以打包票。 山里的夜,没有绵延不绝的灯光映照,这便维持着天然的本色----苍穹青墨,漆黑如水,伸手难见五指。 星月洒下清清淡淡的光芒,却被木门与窗帘遮挡,只有一丝两丝微光,照进宿舍。 两人沉默。 两个男人,两个同过生、共过死的大老爷们儿,在这样的黑漆漆里沉默。 韩青扬旁观者清,琢磨了一回,觉得这事儿吧,摸着良心说,怎么着也是唐劲占了便宜----噢,人家好好一小姑娘,花骨朵似的年纪,正上大学,同龄的男生闭着眼睛一抓大把,谈个恋爱,谁不能找? 喜欢你、跟你好,一年聚个二十天,还对你死心塌地,那实在是可遇不可求!要是那小姑娘吃不消这担惊受怕,同你这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家伙分了,那至少也陪了你这么几个月,仍旧是你赚了! 只是,听唐劲这意思,好像那小姑娘知道?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那她不怕么?不哭不闹不折腾? …… 唐劲虽然有什么说什么,但除非吹牛皮,否则并没有淘古怀旧、悲春伤秋的习惯。所以唐劲没跟韩青扬提过探亲假里的事----他是每每挂了电话、就要跟韩青扬得瑟一遍!如果有好消息,那更是要抖上两抖! 因此韩青扬心下疑惑,先给打破了沉默:“她知道你……她知道我们干的什么事儿?” “嗯。” “你跟她说了?” “嗯。”唐劲沉沉应了一声,嘟囔,“要不那不是坑人吗!”看看韩青扬还盯着他,忙忙又道,“哎,放心哈,啥不能说我清楚!可是,就是,我们那啥----那职业危险。” 这倒是。做人做事,要问问自己良心;谈恋爱甜言蜜语……听说是常事?但怎么也不带坑蒙拐骗的! “她怎么样?” “很好看啊!” “……她哭了?” “没。” “你们吵架了?” “哪儿有啊!” “她一点儿都没跟你闹?” 唐劲瞅着韩青扬,摇摇头;顿了顿,又缓缓地、坚决地摇了一下头。 韩青扬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你每天给她打电话。”这么好的小姑娘,又是你喜欢她她喜欢你的,当然要抓紧了!牢牢抓紧!死也不能放……呃!烈士了还是放开吧…… 唐劲郑重点了一下头。 韩青扬暗暗感概了一回,当即向唐劲表示坚决支持:“那你就接着打过去。” “唔!”唐劲用力应了一声,又精神起来了,“还用你说嘛!我本来就这么想滴~” 这简直就是过河拆桥!还是活生生的现场版! 饶是韩青扬,也不禁含糊骂了一句娘!然而与此同时,韩青扬心头却是一轻,微微摇头失笑。 “他们懂个屁!”唐劲还没说完,还在咕咕哝哝埋汰,“居然还笑话我……哼!走着瞧!一群光棍儿!” 韩青扬慢吞吞盯住了唐劲----喂喂喂,我也是光棍那! 唐劲收到了信号、会错了意思,还以为韩青扬跟他同仇敌忾来着,忙殷勤邀请:“就是缸子、猩猩他们!”明儿咱们一块儿上哈?! 韩青扬无语了!不过唐劲就是这样儿的,否则杨队也不至于动不动就得替唐劲收拾尾巴堵篓子……他们自家兄弟,这又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韩青扬压根懒得计较,拉拉毯子,合上眼,丢下两个字:“睡了。” 唐劲麻利应了一声,毯子一卷,也睡觉了。 唐劲跟韩青扬开“卧谈会”的时候,简丹整理了照片。 一旦答应,就要做好。 所以简丹挑那镜头抓得好的、风格不同的,选了十几张,整成一套,该裁剪的裁剪----却并不做后期加工。 次日,简丹去了冲印店,将一张笑容甜美的生活照选勾了钱包照的尺寸,旗手照则加大一号,其余的正常尺寸,就这么印了整整三套:一套给唐劲,一套放家庭影集里,最后一套跟颐和园门票一块儿,搁记录袋里。 给唐劲的全部过塑、正反两面,牛皮纸大信封一装,地址一填,丢邮筒里。 这叫套装组合,防水处理!还有呀,以上这三种尺寸,分别供你随身携带、显摆得瑟、以及暖被窝之用……了了? 年轻人嘛,小伙子呀,咱理解哈。 很理解! 职业所限、条件所致,两地相隔----那一个回不了家,这一个去不了驻地! 可让咱的照片去陪陪你、去安慰安慰你,还是没有问题的! …… 邮递系统的效率还是挺不错的;野战部队的后勤系统,效率更不比前者低----大信封从北京到成都,不过二三十个小时;再转驻地,过检查,随着后勤车,山路颠簸到老营,也只花了两天。 所以,这一周还没到周末,大信封到了。 老营随之沸腾了。 说句大实话,唐劲压根还没想到要拿出去显摆----他这不刚到手嘛,宝贝着那、自己都没看够那! 可是赵永刚那不听了墙角了嘛,早知道唐劲跟女朋友要了照片儿,紧紧盯着呢! 不止自己盯,还发动兄弟们一起盯! ----别,别怪他!他们成天到晚除了训练就没啥别的事儿,这不实在太枯燥了嘛。 结果唐劲就遭遇了半路拦截! [奉献] 67、操心 67、操心 这要是普通照片儿,大伙儿还会小心着一点,免得惹急了爪子爷儿、活生生弄出一头疯熊来;可这照片既然贴了塑…… 那还用说吗?! 当即扑上去乱抢! …… 高志远冲在第一,赵永刚却没冲在前头----他伺机跟在第五第六这样。 唐劲乐呵呵撂倒了第一第二个,正与第三第四个交锋、同时还防备着第五个。 三围一! 赵永刚凑上去瞅了个机会,眼明手快探臂一捞,闪身就跑----这一击得手,一大半的照片儿,就到了赵永刚手里!一大半的兄弟,就跟着赵永刚跑了! 不过还有一小半正折腾唐劲折腾得高兴,没跟着跑。也所以,唐劲仍然脱不得身,只能咬牙切齿:“缸子!给我等着!” 赵永刚咧了嘴正乐呢,闻声缩了脖子一抖!可他抖归抖,却一点儿也不耽误看照片儿! 这一看,前几张校园生活照倒没什么,到了军训那几张,赵永刚一怔,总觉得眼熟;末了,赵永刚对着结业典礼的队列照,皱眉使劲回忆了一会儿,硬是给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那个美女吗?!” 高志远脱身过来了,凑过去一瞧:“啥?”鱼片儿探头一瞅,脑瓜子里光速一转,也想起来了,还有时间、有地点:“去年国庆,那置顶美女贴----**美女!”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一者,他们都训练过认人、背图等等基本功,侦查科目的基本功。 二者,当时那贴是论坛第一热贴,置顶标记、标题加粗、字体大红,热了一个多月、半个秋天,大伙儿后来有事没事,都多多少少看过几次,还整理保存了硬盘版来着……搁在机房硬盘里!藏在“老地方”! 所以赵永刚对唐劲的“反对派主张”有印象;而鱼片儿记忆力打小锻炼得好,又好歹也是亲自给这两个家伙的“第一美女之争”,煽了风点了火来着! 并且,煽风点火归煽风点火,打心底里而言,鱼片儿自己也站在唐劲这一边----气质什么的,各人各说法儿,暂且搁下不提,关键在于,化了妆的,总让人觉得戴着面具,似真还假。 没办法,现在这年头,化妆技术与摄影技术造出来的美女,多!太多!所以看的时候固然觉得漂亮,看过了,也就忘了。 与之相反的是,素面朝天的,亲切,又少见,那抹惊艳,也就随之隽永,以至于令人印象深刻。 ----简而言之,物以稀为贵! …… 杨队踱了过来,韩青扬与他一块儿----这两人,一个是头儿,自然不一样。年纪不一样,眼界不一样,架子也不一样。另一个,对这种集体娱乐,参与热情一向那啥……稍嫌欠缺!幸而看戏的劲头还足,大伙儿也就不计较了。 鱼片看看来人,一笑,收了几张照片,朝杨队一递,跑去折腾唐劲去了。 赵永刚瞅了下韩青扬,也“哧溜”一下奔唐劲那边去了。 他们两个一过去,围着传阅的,也大多把照片朝杨队手里一交,跟着过去了;不过也有几个还没看到几张,实在眼馋,就撑着一口气留了下来。 杨队浏览了一遍,其它的都递给韩青扬,唯独留下了队列照,捏着一角,站在那儿定定瞅了半晌,瞅了照片里左侧那个女旗手半晌。 论漂亮,只不过中上、只不过七八十分的清秀娟丽,远远不如风韵犹存的孙家嫂子----可却英姿飒爽,气度凛然! 敬礼一丝不苟、足以去做示范,正步出腿笔直、堪比**国旗班的。眼睛晨星一般明亮,面色肃然坚定,隐隐有一种旁若无人的骄傲,平静的骄傲…… 杨队很熟悉这种骄傲! 他在镜子里的自己身上、在唐劲他们身上经常看到。 当他们整理枪支时,当他们行动在即时。平静、骄傲,因为自信----他们相信自己,相信手里的枪,相信并肩作战的兄弟。 他们是兵王。 而照片里这个小姑娘,也很自信。 当然,她自信的地方,不会是演习、也不会是任务。 这是另一个领域的王。 另一个他们并不熟悉的领域,另一个更广为人知、更耀眼夺目的领域。 杨队转头望了一眼正被兄弟们“围捕追杀”的唐劲,没吭声,只是低头又看了眼手里的照片----看了眼照片里、队列前方,那鲜红的旗帜。 旗帜迎风翻卷,旗面上金黄的字并不能全看到,但第一行的“清华大学”四个字,还是凑得齐的。 杨队舌尖抵牙,微眯起眼,习惯性摸向了自己裤兜----却摸了个空! 训练,上吊索下山涧地,他没带烟。 韩青扬也没吭声,将一叠照片一张张看过,又重新看了一遍,这才抬起头来。 这两人交换了一眼,在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相同的忧虑与担心。 杨队拿过韩青扬手里的照片儿,随手往身旁一递,递给了还在眼馋的几个,自己朝韩青扬一勾手指,带头走了开去----去的下风口。说话不容易被人听见的下风口。 韩青扬就跟了过去。 杨队斟酌着开了口:“这姑娘不错。千里挑一。” 韩青扬一点头:“是。是很不错。” “你去年的假没休吧?” “没休。要是排得出来,今年我想跟他一块儿休,顺便去北京看看。” 杨队默算了片刻,道:“排得出来。只要第四季度没大事儿。” 韩青扬两手往裤兜里一戳:“那就这样。” 杨队“嗯”应了一声儿,望向唐劲他们那边,微微眯起眼,明知裤兜里没烟,却又摸了一回。 其实,他们平时并不这么说话----打暗号似的,拐得什么弯儿呢! 只是眼下这事,他们都担心,却又都无法直说,甚至难以启齿----噢,自己兄弟找了个好好的媳妇儿,你却说人家不相配? 这哪儿是提醒啊,这叫乌鸦嘴! 伤感情! 尤其跟唐劲那小子,压根没法儿讲! 而两人之中,韩青扬知道得又更多一些,所以他的担忧也更深一些。 那边,赵永刚他们将唐劲狠狠蹂躏了一回----摸头搂肩呵痒痒,扑倒群压抹泥灰! 唐劲功夫再好,双拳难敌四手,所以他干脆不反抗了,他装死,他憋着嗓子喊“救命”,喊得跟杀猪叫一般,寒碜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边,两人就此定论,没再说这个话题,只是看着那边的闹腾。 杨队望着望着就微微笑了,唇角的弧度挑出了一两分邪气,然而更多的是自豪、是骄傲,还颇有几分宠溺----这帮臭小子!嘿嘿…… 全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韩青扬望着望着也微微笑了,却是有些困惑、也有些羡慕:他一直就不明白,唐劲为什么成天到晚笑呵呵的? 乐天派? 乐天派! …… 与此同时,简丹压根没想到,她寄过去的照片,令某些人开始担心唐劲。 或者说,简丹一点儿也不在意,所以没去想。 对简丹而言,喜欢就是喜欢。既不会宣告天下,也不会藏着掖着----所以呀,唐劲要照片,唐劲喜欢得瑟,那就好好儿寄一些过去。 就这么简单。 事实上,杨队与赵永刚忙着操心的时候,简丹正在买那件羊绒衫----九月份的钱到了,两万零几百。 所以简丹划了一万给简芳,房租连带电脑的钱;而后简丹趁着周五下午第二堂没课,就去买东西了;买完羊绒衫,简丹又找了找,最后在隔壁的隔壁的一家店里,给搭了一件衬衣。 两件衣服,统共花了一千多点的钱。 衬衣是羊绒衫里面穿的,一成半深的道奇蓝。纯净、浅亮,比晴空还明朗。与领口那道蓝纹不同深浅、同一个色调儿。 这么嫩的颜色,一般而言,奔三的男人还真穿不起来。 然而唐劲可以。 因为唐劲的出生年龄虽然大了,但唐劲的心理年龄、生理年龄,都还小……都还年轻着呢! 穿这个,整儿好! 至于裤子,简丹瞧着好几条都觉得不错,不过并没下手买----这个关系到“小唐劲”的“居住舒适度”问题……所以呀,还是得唐劲自己来试过! 这天晚上,简丹在外面吃的饭,饭后打了个出租车,拎了一溜儿袋子回家,自己租的那个家----除了给唐劲的那两件,她还给自己买了两身半秋季休闲装、一套秋季运动服、一双秋季跑鞋。 这天晚上,唐劲瞅了个空儿,逮住了赵永刚、将赵永刚折腾了个三四五六七八。 赵永刚嗷嗷叫,唐劲嘿嘿乐。不过这两人都闹得挺快活----他们每天除了训练、吃喝拉撒,哦,还有洗刷刷,就没别的事儿了……所以啊,要是不闹腾闹腾,这日子多单调!那可还怎么过呀! 而后简丹整理了书包,预备明天回家;接着简丹便洗了个澡,照旧工作;此外简丹还在网上书店订了书:经济学的、会计学的,都没有深入涉及详细分支,都是基础知识体系,也都是英文原版,常青藤诸校的指定教材。 唐劲他们照样儿拉出去,还是全副武装负重越野;回来后唐劲吹着口哨,飞快洗刷刷,而后回宿舍晾衣服。 路过走廊时,唐劲无奈发现,两个电话机都有人用! 没有现成的! 这就只好自己去“努力”啦! [奉献] 68、弱点 68、弱点 东边的是贺明贺上尉,即鱼片儿;贺明刚刚用完,程亮又接上了。程亮住的一一二一,三极士官,乃已婚人士----人家小孩儿都有了,这铁定跟老婆巩固合作、友爱团结那! 所以唐劲看了一眼,直接走了过去。 西边乃柳磊,一一零九的,中尉----嗯,这个是光棍儿! 于是唐劲的脚步越来越慢了,末了他慢吞吞在自己宿舍门口站定,端着盛衣服的盆儿、瞅柳磊! 柳磊起先还故意当没看见,成心吊着唐劲;可惜他功力太浅,吊着吊着,自己先掌不住笑了!这一笑,柳磊只得捂了话筒跟唐劲道:“还一两分钟,完了我叫你,啊?” 唐劲两个酒窝一冒,“哎”了一声儿进屋去了。 柳磊直摇头,满是无奈,却也乐了,继续说电话:自家兄弟,他平时也没少找唐劲讨教,这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唐劲出来挂了衣架子晾了衣服就又回去了,没催柳磊、看照片儿去了:他自己还没瞧够那! 一小会儿之后,唐劲听到外面柳磊喊,当即蹦起来蹿去给简丹打电话----今晚他有很重要的事儿要问简丹:您去年国庆大白天下午,是不是溜达去**啦?! …… “早忘了。”简丹还真想不起来了,“可能吧。怎么了?” “没啥、没啥!真没啥!”等到休假,把这照片拷下来、印一份儿,再让简丹指认去! “……”这还没啥呢!不过简丹虽然好奇,却并不会刨根究底----她尊重唐劲。所以,既然唐劲坚决不说,简丹也就由着唐劲留着他那小秘密,转而聊起了别的:“哎,我这个月的钱已经到了。” 唐劲想起了简丹上个月的钱、想起了简丹告诉他的图表走势,心里蓦地一僵:“多少?” “两万零四百。”简丹答得干脆,而后仔细听着话筒那边的动静。 “那么多!”十倍,减一减,还剩好几千!唐劲震撼,心里酸溜溜的,大不是滋味,还有点儿懵了----他还从没见这么多的现钱!就算打卡,也没用过这种数额! 简丹手指磕磕沙发扶手,微微无奈,放柔放轻了声音,明知故问:“怎么了?” “挺好,挺好的。赚得多还不好嘛!”说是这么说,唐劲头顶还是浮起了阴云,一朵两朵三四朵,五朵六朵七八朵……男子汉大丈夫,不计较小事儿,所以零头唐劲忽略了----可就算这样,那也有十倍、十朵! 十! 都够一个班的了!两三个行动组,连突击带支援!四五个点一张防御网!甚至干脆拉成一条线,弧线包抄、稳步推进! 所以唐劲脸一苦:他的制高点快被拿下了…… 他身为男人那心理上的制高点----打小所处的文化环境、日积月累熏陶出来的优越感!快被这十朵阴云给拿下了!占领了!打败了! …… 不仅唐劲,简丹也高兴不起来了。 然而,两人要在一块儿,唐劲可以不清楚她每个月到底赚多少,却不可能没有一个大概概念! 瞒着怎么过?刻意不赚也不成----都是憋屈自个儿呢。 所以简丹不瞒。简丹坦然:她的钱来得清清白白、光明正大,为什么不能坦坦荡荡、理直气壮? 还是那句话,要是唐劲受不了,那他们两个只能就此为止了。 她喜欢唐劲。由衷喜欢。可她并不强求。她放得下。 在经过了那么多生离死别之后,只要唐劲好好儿活着,简丹就甚感欣慰了。如果他们两个只适合一朝欢愉、不适合长相作伴,那她就微微一笑、轻轻放下便是,而后另外寻找一个男人来喜欢。 并且,哪怕唐劲烈士了,简丹伤心归伤心、难过归难过,也依然会往前走。 一如曾经那样。 一如上辈子曾经所走过的那样。 或许无情、或许坚强。不管怎么说,正因如此,简丹才能不怕,才能平静而骄傲地对唐劲说出那两个字----“不怕”。 …… 不过,尽管做了最坏的打算,却并不妨碍朝最好的方向努力! 简丹一向如此。而这一回,简丹同样不是无的放矢----她前期做了铺垫、为今天打底;她今天先抑后扬:“梆”一大棒子敲下去、赶紧“嗖嗖”塞蜜枣! 所以此刻,简丹便温言软语跟唐劲道:“今儿不是周末嘛,我就去买衣服了----把你那羊绒衫买回来了。” 唐劲心头一松、同时一甜!太阳公公蓦地冒头,卖力暴晒!那串阴云顿时“丢”一下蒸发了个七七八八,变小变薄----重伤!“真地买啦?” 简丹听得分明,乐了:“那还有假!” 刘澄红一向节俭;而部队里衣食住行一切包办。两相作用之下,唐劲平时花钱不数数;但若一下子听到三位数以上的开销,还是会肉疼。 所以,这会儿唐劲就开始肉疼了----他知道那羊绒衫不便宜! 上次问简丹,简丹不记得价格,于是这一回,唐劲又问了:“那衣裳到底多少?打折不?” “新品,不打折,再晚了只怕就没了。八百多吧。八百八十九?还是九十八来着。”是个好牌子,似乎意大利的?还是法国的?没抬头看店名。 “九百块?!”唐劲一四舍五入,重伤员乌云们顿时被他忘去了天边,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怎么这么贵?!”他祖母滴,那可不是冬天的大衣裳! 以整个地球现有的服装业水平而论,这只能说是中高档的----还不是高档,更不是顶尖。不过简丹自知刚刚渡过一个大危险,这都还没撤离火线呢!所以简丹不反驳不主张,简丹装乖、装沮丧、装可怜:“噢……你不喜欢吗?”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可我又穿不了几天!”唐劲赶紧申明,又几乎忍不住撮牙,“那啥----钱不是这么个花法儿!”哎,这话怎么听着耳熟?很耳熟! 钱就是这么个花法儿!不过简丹不争不辩。简丹锁定目标、曲线迂回、攻其薄弱。简丹含笑给唐劲上糖衣炮弹:“就是因为你一年只有那么几天假,我才想要给你买好一点儿的啊----你想想看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一天,得顶别人十八天,还多!咱们要穿它个够本儿!” 这样儿? 这样儿! 唐劲酥了!一下子就酥了!彻彻底底酥了!当即“唔”了一声儿,直乐;乐了小半晌才想起来简丹看不到,忙表决心:“那我回去了天天穿!”却不想想他的休假未必能排在秋冬季。 这效果太好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简丹不由大奇!不过她不问为什么,她马上追进:“我还买了一件衬衣,搭这个刚好,到时候你一块儿试试。” 那边唐劲连连答应,这边简丹坏坏一乐。别说内疚了,不好意思都没有一丁点儿! 没办法,身为我军最优秀最顶尖的将领之一,每当在艰苦卓绝的战斗之后、迎来胜利的曙光时,简丹第一时间第一序列所考虑的,不是如何狂欢庆祝、不是如何邀功讨赏,而是还能不能进一步扩大战果、而是怎么样去巩固我军利益! 不不不…… 她现在已经退休了、她现在是在谈情说爱!谈、情、说、爱。 可是,事情虽然有公私之别,道理却是相通的。 所以简丹继续跟唐劲卖好表功,并且一点儿也不感到惭愧----尽管她给自己买的更多! 总价更多。均价就低了去了。 因为简丹无意引人注目:除了一件风衣、一条休闲裤,其它的,简丹都选了小康家境的大学生穿的衣服,两三百一件儿的连锁品牌,没那么贵。 当天晚上,简丹挂了电话,坐在沙发里想了一小会儿,忽然忍俊不禁----原来这样!原来唐劲是这个样儿的! 这就好办了! …… 当天晚上,唐劲挂了电话,顶着两个酒窝醉陶陶飘回宿舍,骨头轻得脚不沾地! 韩青扬早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唐劲每晚打完电话那乐呵呵的傻样儿,左右唐劲平时也常乐呵嘛,他这适应起来也不难;然而这一次,韩青扬一见之下,还是意外了、惊讶了、好奇了:“咋了,又有啥好事儿?” 唐劲“噗通”往床上一倒:“她把那衣服买回家了,还搭了个衬衫。” 韩青扬想了一下才记起来是羊绒衫,于是“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唐劲----然后呢? 唐劲没发现,抖了毯子一团给搂了,自顾自乐。 韩青扬见唐劲这样,知道没别的了,无奈一摇头,去关了灯、上床睡觉----反正离熄灯也就两三分钟了。 一室漆黑里,唐劲忽然冒出一句:“丹丹跟我妈整个儿不一样。” 韩青扬失笑,翻了半个身,眼睛都没睁:“这哪能一样。”一个十八岁,一个五十好几了! 唐劲“唔”了一声,没说话了,又乐了会儿,紧紧毯子阖眼睡觉----酒窝都还不肯退场! 没啥。 真没啥! 真的没啥啦…… 只不过,正如韩青扬所说,丹丹与他老妈,彻底不一样! [奉献] 69、十一 69、十一 从小被他老妈管头管脚管到大,好不容易揪个前桌小女孩的辫子还被他老爸严酷镇压、从此死死监管,长大了又进了这全是爷们儿的地方,唐劲一直就对女人没有明确概念----论武术,什么长拳什么太极,怎么擒拿怎么毙敌,他直接给上现场;但论女人……他只剩听的份儿了! 所以唐劲总觉得吧,女人都是他**那样儿的:做得一手好菜,唠叨,热衷于逛街买东西,杀起价来一个顶仨,掌着家里的财政大权,管着爷们儿的吃喝穿戴、从头发到鞋子…… 还老爱瞎操心! 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要问上半天! 可丹丹与刘澄红截然不同。 丹丹吃饭得指望麦片,丹丹不唠叨,丹丹不会杀价,丹丹不害怕,丹丹理解,丹丹那啥,深明大义----并且丹丹还给他买最好的东西! 唐劲休探亲假,并不是每次都在过年前后,兄弟们总要轮着排。而除了参军后第一年回家,拿奖授衔喜事临门,另外的那些假期里,唐劲奉懿旨跟着去逛街,偶尔眼尖一回,看上什么好东西,刘澄红犹豫一番,最后总是说“左右也穿不了几天”,“反正你发的那些够用了”,“算了,甭买了”。 刘澄红选的,基本上全是打折的! 这不是坏事。勤俭持家是正理儿。虽然刘澄红买得起更好的,但他们那一辈人,有他们那一辈人的消费观念。 那是生活经历所赋予的。 然而,唐劲年轻,唐劲不是刘澄红,唐劲没遇上过六一六二的大饥荒时期,唐劲不曾经历过“不爱红装爱武装”、青黑两色统天下的年代----唐劲打小没缺过吃少过穿、唐劲一年还逛不了几回街! 所以他老妈这么买,从唐劲记事儿起到唐劲十八岁、又从唐劲十八岁到唐劲二十七,一直一直这么买,买得唐劲隐隐觉得,他生来就不该肖想那些新品、全价、好东西----他自己就是个打折的! 喏,脖子上挂着牌子呢----九折八折还不够,七折六折才看看。对折特惠!三折大甩卖!一折清仓! 也所以,唐劲不耐烦跟他老妈去逛街,只是无奈为之;就算去了,别说帮着讨价还价了,光是试试衣服,都要没精打采、哈欠连天。 可偏偏唐劲自己一个人去买来的东西,又有十之**,要被刘澄红批得一无是处! 然而简丹不这样儿,一点儿也不----他家丹丹给他买最好的! 走过路过、一眼看中、绝不放过!哪怕当时兜里没钱,心心念念惦记一个月、辛辛苦苦赚的钱儿,一到账,当即就去买了下来、拎了回家! 这令唐劲蓦然发现,他自己好像并不是那些打折货? 他穿在落地橱窗后的模特儿身上,他全新上市、他当季正品、他概不还价、他闪闪发光----他叫那么好的一小姑娘牵肠挂肚! 所以唐劲心满意足、唐劲通身舒泰、唐劲从头到脚每一根毫毛尽皆喝饱了蜜*汁儿…… 唐劲胸膛里那朵小花儿开得摇头晃脑、不亦乐乎! 而后国庆到了。 秋高气爽,夜风轻拂。 九月三十号的晚上,九点五十二、三分这样,简丹搁下电话,照例去泡脚。活络一下血脉,睡个好觉。 灯光明亮,热水熨贴。简丹惬意地吐了一小口气。 结果就在这时,“叮铃铃”一声突然响起,砸碎了这一室的宁静。 简丹一奇,擦了水趿了拖鞋去接,一看来电显示是唐劲,心里当即明白了六七分,无奈掂起话筒来:“喂,怎么啦?刚挂了又打过来。” “没啥,就是----”唐劲有点儿挠头,“丹丹,我明后天不给你打电话了,啊?你也别打过来了……唉呀,总之就这样儿!” 这要是以前,简丹立马宽慰唐劲;不过现在嘛…… 简丹轻声道:“我明白。” 唐劲听着不大对味,顿了顿,又道:“我到十号这样再打给你。” ----这已经是极限了! 他能说的极限了。 简丹“嗯”了一声:“没关系的。” 唐劲眨巴了下眼,眉头慢慢儿拢了起来:“丹丹……丹丹?” 简丹有一点想笑,忍住了:“干嘛?” “那啥,我……”唐劲搜肠刮肚,却找不出话来说----他家丹丹聪明通透,他说那些有的没的,像什么“别担心”“没事儿的”之类,有啥用儿! 然而,不说点儿啥,那又怎么成?是他害丹丹不高兴了、是他叫丹丹挂心了不安了----是、他! 可怜唐劲从来没哄过人,像“秋天了注意冷暖早晚别着凉”这种话,他只从刘澄红那儿收到过,轮到自己,却压根想不起来! 结果唐劲憋了小半晌,憋出来两个字:“丹丹~~”谄媚又讨好,几乎发腻。 简丹忍俊不禁,赶紧见好就收:“回头早点儿给我打电话,好吧?” “哎!” “那我挂了。” “噢。” “拜拜。” “哦……啊喂,还没啾那!” …… 等他们两人“啾啾”完,唐劲挂了电话,又瞅了话机一秒钟,摸着自个儿后颈,慢吞吞回宿舍去了:刚到的通知,他们明天出发,不是今晚。 简丹搁下话筒,微微一笑,重新泡脚去了----她就是要唐劲内疚! 这不是吵架闹分手,不会让唐劲分心走神、招惹危险。 这只会让唐劲牵挂。 事实上,简丹打心底里认为,唐劲压根不需要内疚----他们两个一开始的时候,唐劲并不曾隐瞒他的职业危险:放弃或者继续,是她简丹自己选的。 自己做的选择,当然自己负责! 可谁让唐劲重男轻女、谁让唐劲不喜欢她赚得多?!谁让唐劲做不到男女平等、一视同仁! 在简丹看来,这是唐劲的缺点。 然而人都是有缺点的。男男女女、情情爱爱之间,重要的不是找个缺点少的,重要的是找个缺点合适的----对方的优点,你喜欢;对方的缺点,你不看重、你能容忍。 简丹并不赞同唐劲这一点,可简丹喜欢唐劲的脾气、唐劲的身材、唐劲的娃娃脸,还有唐劲那俩酒窝!所以简丹并不介意----简丹也不打算要唐劲改。 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何况还有社会因素、历史遗留在其中。 男女平等,这四个字、一句口号,说着容易,做起来却不容易----真正做到的,压根就没几个! 男人不喜欢恋人、情人、老婆比他赚得多,将此视为丢脸、视之为压力,而不是视为喜事、好事,不是为之骄傲,那就是不曾打心底里承认彼此间的平等。 女人拿薪水的时候要求与男人一样、干活儿的时候把苦差累差丢给男同事,做家务的时候要求丈夫分担一半、花钱时候埋怨老公没本事赚得更多,那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平等。 简丹清楚。所以简丹从来不认为这是唐劲的错----是缺点,但不是错误。 人都是环境的产物嘛。这上头,唐劲又不是故意长成这样儿的。 只不过…… 既然唐劲有这个短板,那就不要怪她使阴招! 这天晚上,熄灯号响过之后,唐劲歪在床上瞅着天花板问韩青扬:“阿面,你说丹丹喜欢啥?” “要给她买礼物?” “唔!” 韩青扬往床上一倒:“我咋知道。” “噢。”也是。你光棍唉。 韩青扬想了想,给出了他能找到的最好的建议:“问鱼片儿吧。”顿了顿,韩青扬又多解释了几句:“刚好,他们俩都是高知----高级知识分子。肯定有共同语言。” 什么叫“他们俩”?!还“肯定有共同语言”呢! 唐劲不舒服了,骨碌一翻身:“鱼片儿懂什么!他连女朋友都没。”哪像他,已经有媳妇儿啦~ 韩青扬好笑,却还没到笑出来的那程度,只是抬抬眉毛一乐:“人以前有。” 唐劲一下子支起身望向对铺,大眼睛睁得溜圆儿,眸子在星光微弱的屋子里熠熠发亮:“真的?你咋知道?” 韩青扬也转了半个身儿、转得跟唐劲脸对脸:“上次那交流,我们一块儿去的那交流,他和那小子比划,不是叫我拿了一下东西么。”动手前,先得卸累赘:常服上衣外套,帽子,还有手表。“他那手表挺好,我多看了两眼儿。背壳儿上刻着字母,刻成了一个小圈儿,一半是h.m,一半是g.y。瞧着是拼音缩写。” “唔----有道理!很有道理!”唐劲摇头晃脑,“h.m,贺明嘛!可g.y是谁?” “不知道。反正不可能是他爹妈。” “那是!对了----那表什么牌子?” “不认识。名儿看过忘了。英文的,应该是进口牌子。我估摸着,得七八千万把块。” “嘶----”又是一对阴盛阳衰的!还已经掰了! 这可不是啥好兆头! 呜…… “不过,那是人姑娘家送男朋友的,你这刚好相反。” “喔……”不相反,还很相似! “还是明儿问问鱼片儿吧。” “嗯。” 是得问问! 学习经验、吸取教训! …… 与此同时,简丹开了个中国地理图的网页,又翻了翻最近的国内外新闻;而后简丹拉过地图,对着西南那一大块的西藏自治区无奈一撇嘴----可不正是成都军区辖下! [奉献] 70、取经 70、取经 毋庸置疑,唐劲他们干的活儿,一般是没法儿知道返回时间的;不过,像国庆期间的协助性安防任务,无论是谁,用膝盖想也能估出一个大致的起止日期。 说“协助性”,是因为节假日的巡逻与安控,乃对“内”工作,故而从职能分工上而言,这一块本是属于武警特警的活儿。 然而,如果人手不足,可能会向驻地部队寻求支援;又或者有重大异常,譬如情报人员斩获了什么…… 那么也会拉唐劲他们这样的单位过去。 与兄弟单位的交流之类,毕竟属于自己人的老节目,计划起来、安排下去,十分从容,啥时候出发也就知道得早些,不会临到开始前最后几个小时,突然冒出来一桩。 而若是演习,那便突如其来:防空警报骤然尖叫,马上全体战备;半夜哨子一吹,六十秒五十秒内全副武装集合完毕,当即出发! 那种情形下,唐劲也不可能有什么时间打电话。 所以十之**,这回是真的有动静了。 有了动静,未必真要拔“刀子”,也可能做特勤的自己就料理了----他们的枪不是白配的。 但两军对阵,不管明战暗战,往往情况难料。 因此往往会先把军队以野外训练之类的名义拉出去,在附近备着,一旦情报凿实,或者事态恶化,再用;若是用不上,那是最好、最最好!照计划训练完了,照旧拉回来,也不白费。 这种行动,别说唐劲了,就算他们的队长,在正式出击前,也未必知道具体情况! 只不过,老兵以前经历过几回类似的事儿,肚子里明白;没经历过的,则能从资深的战友身上嗅到一缕半缕紧张气氛,心里大致也有个数儿。 唐劲是老兵。这个简丹膝盖都不用想也知道:唐劲高中毕业十八岁当兵,前两年新兵训练下连队、参加比武大赛一路打到总军区,替成都军区拿到莫大荣誉,记一等功破格授衔,接下来一两年进侦察营侦查团之类的单位、参加现在那单位的选训,之后“进去”,干到现在,可不就是五六年嘛! 但老兵也好不到哪儿去。枪林弹雨之间,除了训练有素沉着镇定乃至习以为常举重若轻,还有大把的运气!归上帝管归如来管归撒旦管就是不归你管! 俗话说得好,“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不免阵上亡”----她简丹自己就是例子! 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简丹并不打算担心什么。 …… 因为简丹不喜欢担心,她也没空儿担心:首先,她有两场同学聚会;其次,她要去外婆家,这是简芳每年国庆的保留节目;再次,她与潘静、罗悦约了去爬香山;最后,她还有活儿要干、有作业要写呢! 两场同学聚会中,第一场是清华理学院的四中同学会,传统活动。即考入清华的四中历届同学们一块儿聚聚,会个餐。按惯例,由当年大二的同学们负责组织与买单,目的在于欢迎新生、联络感情。 而由于北京四中每年考入清华的有一百多个,像今年就是一百三十六个,这聚会若一起来还难以组织,得分院系所,各自分开办----所以是清华、理学院、四中,同学会。 第一场则是物理零四零一的班聚,城郊的农家游,两天一夜。 新鲜出炉的班长刘诚力同学负责购买车票、约订住宿,并安排行程和节目。生活委员俞灿帮着统计女生这边的参与者名单,顺便预收份子钱----她本来就要管班费。 其实,简丹在军训中的表现谁都看得见,那已然令简丹自然而然地累积起了一定的威信。而大学里竞选班内干部,班主任与辅导员均只是组织一下,具体任命由学生们毛遂自荐,主动上去演讲。两者相加,第一次班会兼竞选开始时,物理零四零一的好些新生都等着看简丹上台。 可当时简丹没上去。 因为在大学期间担任班长、系学生会校学生会的部长与主席等等,到了毕业时,会成为社会工作方面颇为不错的一笔履历。因此不少院系有个不成文的惯例,那就是一年一度的班级竞选中,班长限任一届:可以当宣传委员、副班长等等参与班级工作,但班长这个位置,只能占据一年。 这样子,四年就是四个机会、四个班长。 简丹知道自己用不着这一笔添彩,简丹也清楚这个职位锻炼不了她什么能力。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争取呢? 她不需要的机会,哪怕垂手可得,也不该取,而该让出来给这些孩子。 否则,那是资源浪费。 可别人哪里知道简丹外嫩里焦? 第二天,中午,理学院四中同学会餐。在紫荆宿舍这边的新食堂,桃李园三层,订了个包厢。两桌。 满满的两桌。 大二的全到了。大三大四的又忙些,加上不用买单来了只管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这不来,也就没什么丢份子的,所以到了四分之三左右。 这样下来,每个新生都能分到两三个师兄师姐,咨询各项事宜,连带得到一些用过的教材与辅导书----免费。 其中左右两个师姐、背后挨着的另一桌的师兄,就问起了简丹的打算:军训结束那会儿,简丹在理学院,也已经小有名气了。 美女嘛! 简丹在学习、生活方面,都没有什么需要请教的,这就很快说到社会工作上。而三个师兄师姐都对简丹的情况很惊讶----什么社团都没参加?!一个都没有?! 简丹微微一笑,缓缓解释:“这才大一,先争取一个好点儿的成绩名次,再考虑其它方面。” 偏偏那师兄大三,叫吴翰,是校学生会宣传部长,工作所致,对新生军训的情况比较了解,欣赏之外,也有一点意思想招简丹去他的部门、培养个得力干将,连连鼓舞简丹,强调社会工作的重要性,还说简丹“你肯定没问题”。 简丹只好把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儿拉出来做挡箭牌:“这里都是全国各地的佼佼者,我们北京的学生考上两校,那是千里挑一,可他们是万里挑一。所以行不行,还真得过了今年才知道。” 结果这番话招来了一顿七嘴八舌的安慰与鼓励! 简丹看看这些师兄师姐都是真诚关切,便交了两句底:“我个人比较倾向于以后在学术方面发展。人的精力有限,这样子,我在社会工作上,就不可能投注太多----会参加活动,但恐怕没时间去锻炼自己的组织能力。” 左边的师姐汪璐,已经大四,对本科四年的那些事儿清楚得很,一听便明白了,笑了:“所以社会工作这一块,你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参与者。” 简丹回以一笑:“对。” 右边的师姐李霞,大二,一听也乐了,又颇为感慨,感慨得艳羡:“很好!目标明确就很好。先做了再说。”汪璐则颔首:“你以后就是想进高校或者研究院对吧?这样儿也好。” 简丹依然是一笑:“没考虑那么远,顺其自然吧。” 而大三师兄想到自己的成绩排名,兴致顿减,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他成绩不坏,进了前百分之十五;但如果不是因为社会工作分去了精力,还能更好。 最关键的是,他此刻扪心自问,不得不承认,许多学科他只是考了个好分数,却没有一个一个地咀嚼那些知识点,从而真正地吃透那些知识体系----更别提下实验室做出点成绩、发表个parper了! 这令他心中微微发虚,还遗憾、还迷茫。要知道,他当年是数学竞赛全国一等奖进的清华冬令营!提前批录取! 他读高中那会儿,想的是做中国一流的数学家!做陈景润、破解著名猜想----譬如庞加莱那个! 社会工作好,成绩也好,以后找份儿好工作,不成问题。 可是,他曾经的梦想呢…… …… 与此同时。 高原上的天,蓝得耀眼。高原上的云,白得耀眼。 这是著名的青藏公路中的一段。黑黝黝的柏油路面,黄色的分道线,穿过偶有小丘起伏的草野,笔直伸向不尽的远方。 一串军车行驶其上。 北京时间晚上七点多,这边太阳刚刚落向西山,给军绿色的车子渡上了一层金红的光辉。 唐劲又不是司机,也不是哨兵,这就没啥事儿。结果他跟人换位子挪腾又挪腾,还真给挪腾到贺明旁边去了! 贺明起先膝头搁着军用电脑,在干活儿;唐劲就没说什么,只是坐着,抱着枪看外面的车景解闷----就像唐劲负责队里的格斗一样,贺明负责技术这块儿。现在的特种兵可不是一把枪一把匕首的事儿,高科技设备多了去了,gps系统那是不用说的,从几十万一个的臂式军用电脑到几百上千万一架的无人机,统统都有。不会造没关系…… 但要能用!最好还能基本维修! 然后贺明摆弄完了,收了东西。唐劲察觉动静,转头一看,立马又挪过去一点。 贺明捏肩膀,又抓着自己后颈左右转脖子,这一转就发现身边换了唐劲,还一脸正儿八经。贺明不解,也乐了:“什么事儿?” 揭人家的伤疤可不厚道!唐劲瞅着贺明,肚子里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内疚……所以唐劲压低了嗓门:“没啥事儿----就是跟您讨教讨教,取个经儿。” 这干啥呢,贼兮兮的!贺明忍不住笑了出来:“取经?” 唐劲转过去小半个身:“嗳,你上大学的时候,还有读研究生那会儿……谈过吧,啊?” [奉献] 71、升官 71、升官 贺明笑意就褪了大半,笑容倒是还在;不过贺明前些日子也是抢过照片儿的,此刻听了这一句,当即把唐劲想问的猜到了个**分,所以贺明并不恼火,还有几分乐呵:“是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唐劲又转过去些:“那啥,大学里念书的女孩子,都喜欢什么东西?” 贺明垂下眼又把手里整好的家么再给整了整,梳理了一下思路,道:“礼物么,鲜花,巧克力,衣服,零食。如果做家教打了工,或者研究生拿到了项目的钱,也会买些个好点儿的,首饰之类。玩儿么,逛街,看电影,游乐园,动物园植物园。国庆五一出去走走,近郊旅游,一两百就能解决的。学生,哪来的钱?但凡懂点儿事的,跟父母要谈恋爱的开销,都开不了口。这花的钱,大多自己生活费里省下来。就是个穷开心。” 前面那些儿,唐劲还听得认认真真;可到了最后几句,唐劲忍不住转开脸摇了摇头----什么叫穷开心!他家丹丹是开心、还很开心,可哪里穷了?! 十朵乌云贼心不散,你搀我扶,支着拐杖绑着绷带伺机冒了出来,给唐劲恨恨一巴掌扇得滚去了十万八千里外! 而后唐劲瞅瞅贺明,难得送了人家一把同情心:喏,还有你家那位g.y,也不是啥省油儿的灯…… ----好兄弟,咱俩都命苦哇! …… “怎么啦?”贺明叫唐劲那大眼睛看得心虚:他本科四年硕士研究生三年,没吃过猪肉……但他真不是忽悠唐劲! 唐劲赶紧摇摇头:丹丹赚得比他好看,他多没脸!这哪能跟人说呀?! 不过摇头归摇头,唐劲的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往贺明左手手腕那儿一溜----哇,果然是个好东西! 贺明发觉了,没缩手,也没主动展示给唐劲看。贺明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又转头瞧瞧唐劲。 唐劲瞄瞄贺明。 两人俱都安静了片刻。 而后唐劲咽了下唾沫,硬着头皮开口了:“你和你家那个……咋样儿啦?” …… 军用设备都皮实,还马力强劲。运兵车也不例外:在这种平坦的大马路上,油门直接踩到底,又稳又快,简直飞一样!就是发动机的轰鸣声儿大了些,嗡嗡嗡声低沉不绝,带着均匀而些微的震颤,从野战靴底下传上来。 这还是斯文的了。刚在机场上车那会儿,刘强上了驾驶座,那小子不知道为啥兴致奇好,来了个骤然发动,全车厢的人狠狠一晃悠、登时集体骂娘! 副驾驶座上的杨队倒是坐得稳稳的,也没开口说什么----他就是笑眯眯赏了刘司机一个大大的后脑勺儿。 之后的一路上,刘强就开得四平八稳了。 于是车厢里一半的人打盹去了,还有一半的人神游天外:这是休息时间。 不过此刻,打盹的神游的,都扑棱棱支起了耳朵。 啊呀,这发动机咋这么吵那? 老子都听不见了! 贺明微微一笑:“分了。”声音很轻。 唐劲头皮一紧、几乎瑟缩,赶紧往后挪了挪----为啥说的“分手”,却还能笑得出来?!不会是给气疯了吧?! 贺明见唐劲这样儿,不由一乐;乐过之后,正色与唐劲解释:“还是朋友。” 他这话说得平静而从容,唐劲不由自主就信了。可信归信,唐劲也给搅糊涂了,彻底糊涂了----两个人真的好过,一旦掰了,怎么会还是朋友?! 老死不相往来才对! “还是朋友、还处得来?” “嗯。” “那怎么会给分了?!” “我要当兵。” 唐劲登时在肚子里大松了一口气----他的情况与贺明的不一样:他跟简丹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干这个的了;而贺明是为了干这个,才分手的,不对么? 这一口气松出去,唐劲就有了精神去宽慰贺明:“就为了这个?噢,你当个兵,她就不要你了?我看她也不是真心喜欢你。你是研究生,进来直接上尉,等个几年,她就能随军了啊!”他们这老营里,待遇上头,别的没啥好,军衔升迁倒是按时得很----能不按时吗,二等功三等功一串儿一串儿的! 一等功? 那个没人想要…… …… “不是这样。”贺明一摇头,“他有自己的事儿要做,不可能跟着我到这儿来。他……压根没法儿随军。” “嗌?”对了!这么说起来,丹丹好像也不可能随军……吧? 贺明伸直了腿,缓缓道:“真要论起来,是我对不起他。我要当兵,别人都摇头,他说好,他只是要我留在北京或者上海,他会跟着搬过去----这样子,他就能顾全他的那摊子事儿。但我来了这儿,他压根没地儿搬,一年见不了几天,这就没有办法了。” 唐劲点点头,深感惋惜:这俩人都挺好。鱼片儿不用说,自家兄弟,分手了也不说前任一句坏话;鱼片儿家那位也很好,那么能赚钱,却一点儿坏脾气也没有,为了鱼片儿,说搬就搬! 这么好的两个人,怎么就分了那? 可惜!真可惜! 太可惜了! 唐劲不由又瞅了一眼贺明左手腕上的那块表。 贺明察觉了。 唐劲讪笑了下。 贺明一笑。 “她送的?” “嗯。” 唐劲撮牙,瞄瞄鱼片儿,又同情又佩服:这这这……鱼片家那位得比丹丹厉害多少倍呀! “怎么了?” “贵死了……” 贺明失笑:“是啊。第一个项目的钱。他自己的第一个。” “噢。”跟丹丹一样儿:刚刚赚钱,就想着给自家男人买东西----多好的女人! 于是唐劲难得打心底里叹了一口气:“唉,人家待你这么好,你为啥不去她那儿,啊?北京上海都挺好的。” 贺明没立即回答,他沉吟了,不自觉摸上腕表转了转;而后贺明缓缓道:“留下就是进研究所。那些机关,怎么说呢……我跟导师去做过项目。那不是我想要的。”又反问唐劲:“你那年,拿的是全军第一吧,八一军体大队没给你发邀请?你为什么不去?” “嗐,我傻呗!”唐劲无奈一垮肩膀----他老妈不知为了这个唠叨了他多少次了! 贺明失笑,又问:“那你后悔不?” 唐劲直接一摇头,想也没想;而后唐劲慢慢儿一点头,又摇摇头,忽然笑了,两个酒窝一冒----唔,他懂了! 他与贺明,出生的地方、擅长的东西,都完全不一样、彻彻底底不一样。但他们身上,好像有一种东西,一种骨子里的东西,是相通的? 他觉得打比赛束手束脚,没意思;贺明觉得留在机关里,没意思。 那啥,他们都犯贱。 犯贱! …… 两人都没再说话。他们只是一起听。听背后车厢外的的风。 全速奔驰的军车,呼啸而过的风。 唐劲抱着枪坐在军车里,与他的战友们一块儿。打盹,闭目养神,间或聊几句天。 军车跟在车队中。 车队驰向遥远的地平线。 地平线上是巍峨的雪山。 雪山上接蓝天,下拥草海。 …… 简丹骑着她那黑黄两色山地车,平稳而轻捷,倏然经过一盏盏的路灯、经过一丛丛的树影,直行、拐弯,拐弯、直行,穿过了校园里的夜色,回到了她自己的家。 简丹背着书包、提着自行车上楼。 一幢幢的楼静静立在夜色里,一个个窗口亮着灯。黄的白的,色泽略有不同,却是相同的温暖与明亮。 时值仲秋,大多人家夜里还是开着半扇的窗或者一手的缝儿。此刻,有的窗口里传出电视的声响,有的传出小孩子的嬉闹。也有一户人家,招待客人,凑了一桌四个人,聊着天话着家常,搓起了麻将,打了一圈又一圈。 又一盏灯亮起。白色的日光灯。 是简丹的书房。 简丹走到书桌前,书包一搁,往外拿东西。 …… 夜渐渐深去。 墙上石英钟的秒针,步伐恒定,绕了一圈又一圈;分针慢得多,可也走过了两圈;时针慢得几乎看不出动静,然而不知不觉间,它已经指向了九点、又滑向了九点与十点之间。 电视关掉了,小孩子早睡觉了,打麻将的也开始散场了。 简丹依旧端正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课本大开在左手,作业纸在正前方,草稿纸在右手边。 简丹全神贯注,写了一道,又接着一道----她今晚的安排,是完成作业。 完成作业,痛痛快快去玩儿,去陪伴父母,去外婆家,去爬山,去秋游……去晒太阳! 完成作业,吃懂现有的知识体系,然后把她还记得的、合适的东西,拿出来,与大家分享。 虽然已经退休,虽然只是消遣,可是,做一些什么,留下一点什么。 为这个世界,为这个国家----更为了她自己! 做一些什么,留下一点什么。 她喜欢晒太阳,可她不喜欢只是晒太阳。 国庆长假一眨眼就过去了。 而后又过了五天,到了十月十二号晚上,唐劲终于能够打电话给简丹。 简丹还没什么,因为她早就习惯了:军事行动,几天几十天无法进行私人联络是常事,半年六个月也不奇怪。 唐劲却是憋得抓耳挠腮,不止内疚,还担心----鱼片儿的前任受不了一年只见几天,他家丹丹凭什么就受得了? 就算受得了,也不好熬! 所以电话一接通,唐劲急吼吼跟简丹报告好消息。 “丹丹~我要升官儿啦!” “上尉?” “是啊!” 简丹当即就脸黑了! [奉献] 72、探望 72、探望 那边唐劲支起耳朵,顶着一对酒窝等着简丹的惊喜与欢呼。 这边简丹笑意全消:“你现在在哪儿----医院?” …… “哈?!”唐劲那俩酒窝就一僵,“您咋知道?”说着瞅瞅走廊里经过的医生与护士,看看自个儿的绷带左手,动动唯一露在外面的食指手指头,脖子一缩,耷头拉脑晃晃脑袋----哎,媳妇儿聪明通透,那是深明大义了……可也有坏处! 瞧瞧,啥都瞒不过去! 简丹一个字也不回答,只送了唐劲轻轻一声儿笑:还有脸问“你咋知道”……到底该谁问谁来着?!不问不说是么?!就这么瞒过去了是么?! 好冷哇!唐劲赶紧再唤一声儿:“丹丹~”想想简丹又不小气,左右两条路,立马选择坦白,争取从宽:“我这不只是擦破点皮儿嘛----就左手擦破点皮儿。那啥,跟你说了白害你操心。”又好奇了:“还真叫你猜对了。可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里?” 只认错、不许诺?不说“以后再也不了”?这是下回看着情形不好,还要使这招儿? 简丹自己也干过这种事,所以她并不揭穿,也不逼唐劲,只是难免不高兴,就又送了唐劲一声冷笑:“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升官授衔,就那么几种情形。” 因为眼下不是每年惯例提衔的时候儿,这就是提前晋升!唐劲不是指挥官,集体功一般而言与他无关,这提前晋升就要个人一等功!而现在这年头,除了出国比赛拿荣誉、抗洪救灾竖典型,只剩那有人死了伤了残了的任务,才会有一等功! 这倒也不是什么陋习。只不过,打仗这个事情,干得越好,伤亡越小。而下面行动完了,到了请功的时候,这拿上去的报告,又没影像版,只有一份文字。 再说了,眼下在上面握着签字笔的老头子,当年都是革过命打过仗的,什么苦头没吃过?瞧什么都觉得是小儿科!所以干得再好,二等功三等功容易批,一等特等就很难了。要撞到了“大事儿”,才有指望。 若是烈士,情况又不同。毕竟死者为大,再铁血的老家伙,都要松松手。加上追授军衔可以提高一点儿遗属待遇,连带心理安慰……哎呀,人家人都没了,一大家子的顶梁柱!你还卡着一个一等功不给?! 所以这种时候,只要能批,就会批。 简丹不清楚这儿的具体情况,但人情世故,大体制度,想来与她那会儿差不多了多少。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可这例外,绝不会是白给的。 唐劲既然活着提前升衔,那肯定有代价:或许九死一生,或许别的什么。 简丹不能问,可她能思考:她思绪一动,去原苏联那儿逛了一圈,经过哈萨克、乌兹别克往南,可不就是伊朗阿富汗嘛----这一片往东,正是中国的新疆与西藏!一圈儿下来,包围了我军西线! 千万不要看着这些国家小,就觉得人家没啥……别的不说,举世闻名的ak47,它那设计师,就是哈萨克斯坦的人! 他们的地盘是小了点,可他们的人不好惹! 何况那儿石油多!何况西南方向还有印度掺合! 所以这种地方,别说一把枪儿几匣子弹儿了,脏弹没准都能弄得着儿! “丹丹~~”唐劲再接再励。 “干嘛。”简丹揉揉眉心,丢开不想了。 “生气啦?”唐劲翻翻自己的绷带手,侧耳聆听,等着话筒里传过来的动静。 “没有。”简丹自动把“只是擦破点儿皮”翻译成了“能养得好,不会落下残疾”----得儿,这就不错了!很不错了! 除却生死无大事! 残疾那也是中事小事。至于养得好的伤,更是统统可以忽略不计! “真没有?” “真没有。人没事儿就好。” “噢。那你还没告诉我,你咋知道我在医院里那?” 简丹此时已经放下了心,嗓音随之柔和:“这还不简单,明摆着的事儿。来电显示,号码不一样。还有啊,你提前升上尉,能不负点伤流点血嘛……得了,恭喜哈。” 她这态度一软化,唐劲那儿当即嚣张上了:“您就不能诚恳点儿吗?!这还叫恭喜那!” 简丹哂笑一声儿:“咋了,我就是不乐意,你待怎么着儿?!我宁愿你按部就班熬资历!” 丹丹把他这个人看得比军衔重,唐劲有什么不满的?所以唐劲马上又给软了下去:“那啥,我没事儿,真没事儿!一点小意思,养个俩礼拜就好了。换个上尉,挺合算的,啊?要不还得等一年那。” 简丹最恨人命换的军衔----追授个将军有什么意思,人好好儿地才有意思!连带光荣负伤、提前升衔,简丹也看不顺眼!当即丢过去硬邦邦七个字:“不合算----合算个屁!” 这都暴粗口了!唐劲吓了一大跳,胸膛里那朵小花霎时间泪流满面:又惹着了、又惹着了!他果然不是哄丹丹的料儿! 不过不会哄,并不代表不识时务!唐劲赶紧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卖力摇白旗,谄笑讨饶:“好嘛,不合算,不合算,一点儿都不合算!” 简丹满意了:“本来就是。” 唐劲知道这就是没事儿了,暗暗抹把汗,稳稳把他的小心肝搁回肚子里,一边还接着狗腿:“那是,那是那是!” 简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简丹想想唐劲流血负伤,好不容易提前升个衔儿,火急火燎地报个喜,结果还被她骂、还要伏低做小陪小心! 也实在怪不容易的…… 简丹压根儿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就这样儿,她还没动真火那!不过简丹也心疼唐劲。于是简丹当即开始哄唐劲:“这个上尉怎么升的,我们没法子,不去管它。你既然没大碍,还能‘升官儿’,总归是好事,咱们去买个东西庆祝庆祝吧。你要什么?九月份的钱就要到了,弄一瓶好一点儿的酒怎么样?回头等你休假回来,我们开了慢慢儿喝。” 唐劲对庆祝内容压根没什么预设要求,这一听之下,对“一起喝酒”又非常期待,当即嘴一咧乐了:“好哇!那就买一瓶吧。” “那我们买哪个?”简丹自个儿无所谓,便全权交给唐劲来选择,“茅台、五粮液,轩尼诗、马爹利,还是伏特加?或者威士忌类的?我不熟这些。” 唐劲更不熟!统统不熟!彻底不熟! 不过,唐劲喝过茅台与五粮液,却没喝过闻名已久的xo:他老爸好酒好茶不好烟,并且最好白酒,那些个徒弟学生逢年过节上门来的时候,自然拎酒拎茶不拎烟,还只拎几个著名的白酒;而唐启松收得多了,虽说大半叫刘澄红拎去了“回收名烟名酒”的店里,可总也有那么几瓶,是自己开掉了。 所以唐劲立马嚷嚷:“我要xo!那个没喝过。” 简丹无语了一瞬----xo?轩尼诗有xo,马爹利也有xo! 可他们又不是请客,他们只是自己图个高兴,哪里有必要计较这种小常识?她简丹也不是什么品酒大师,只不过比唐劲多了一个上辈子,多尝了那么几瓶,这会儿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故而简丹什么也没说,当即干脆利落答应了下来:“成,那就xo。”管它什么牌子的,反正都是好东西,哪瓶长得顺眼就拎哪瓶呗! 而唐劲高兴劲儿一缓,又一次给肉疼上了:“哎,对了,那个到底得多少啊?你都要等九月份的钱到了才能买……还是算了,咱们弄个二锅头,不也挺好。” “二锅头是挺好,可你真不想尝尝看?”简丹勾引唐劲,“反正我想试试----二十七岁的时候来一瓶xo,与三十七岁、四十七岁的时候来一瓶,那感觉,可不一样!照我说,咱们现在喝一瓶,十年后,喝它一大箱子也抵不上。” “这倒是!”这话在理!唐劲听进去了,就是还肉疼,小抽了一口凉气:“咝----那就买吧。” 简丹莞尔,捡起了前一个问题:不为别的,为了提前给唐劲打预防针。“至于八月份的钱,我给买书去了。有一些是原版,得从美国邮购,成套儿地过来,贵了一点。不过以后就好了,书都全了。而且钱也没花完,还有一些搁在卡里,总要留点儿备用。” “噢。”十朵乌云在地平线上探头、升空,唐劲捏捏拳头,睨视它们。“那都什么书啊,北京没有吗?” “工具书。大多有,外文书店里,或者图书馆有引印版的;一小部分儿没。”经济学基础与会计学基础。两套知识体系,都是拿来赚养老金用的,不是工具是什么?当然,跟唐劲谈论了“书”的问题,马上接一个唐劲喜欢的话题会比较好。所以简丹不待唐劲回答,紧接着又道:“对了,你接下来这几天休息么?养伤,总不可能还训练吧。” “嗯,当然休息。” “那我来看你怎么样儿?” “好哇----啊……啊?不上学啦?” “请个假,没事儿,不会影响功课的。说吧,你能批出来几天?还有住的地方。你那儿不能给安排的话,附近有宾馆、招待所之类的么?要是离得远、你还出不来,去了只能见一两回面儿,那可就别折腾了。” 唐劲对着旧墙壁,下面浅绿、上面洁白的走廊旧墙壁,咔吧了一下眼,又咔吧了一下眼儿;然后唐劲乐了,乐得没了形状:“这哪能没有!我去问问杨队,回头打给你哈!”“喀吧”一下搁了电话,屁颠屁颠一溜烟儿跑了。 [奉献] 73、接机(上) 73、接机(上) 唐劲欢欢喜喜敲门的时候,杨队正眉头紧紧趴在桌子上,捏着根铅笔写报告那。 你问他为啥用铅笔? 他这不刚回来嘛,直接到的医院,都没去老营,哪来的家么!打个草稿,招待所房间里留言簿上的铅笔就行,有什么关系。 门上“笃笃笃”一响,杨队思路一断,无奈一摇头、铅笔一丢,转着脖子去开了门----而后杨队当即就笑了!把他那报告丢脑后去了! “什么事儿啊?” 唐劲一见杨队那一脸的笑眯眯,当即深知不妙!可这回再不妙,也不能跑、也得硬着头皮上!所以唐劲立马冲杨队谄笑:“杨队~” 杨队可不是简丹!唐劲把他在简丹那儿练出来的功夫这么一用,杨队登时一个激灵,赶紧竖手----停! 唐劲瞅杨队。 杨队失笑,摇摇头,把唐劲让了进去,一点床尾叫唐劲坐:“坐。有话好好儿说,啊。” “噢。”唐劲坐下了,挪了挪屁股,望着杨队,“我媳妇儿要来看我----” 他话未说完,杨队已经“忽儿”一转身盯住了唐劲:“你那个,简丹?”不是他八卦啊,实在是这名字太好记了!还有那女孩子也出挑! 唐劲酒窝一冒,小鸡啄米。 杨队难得哑然了片刻。 哇叻! 好小子!挺能耐那哈! 不过,除了惊讶,也有别的。饶是杨队身为我军精锐王中王,拥有这地球上最健康最坚强的心脏之一,此时此刻,也给裂成了两半----左边儿一半骄傲得烈火熊熊!右边儿一半萧索得秋风瑟瑟…… 这不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嘛,搞得定那么出挑的小姑娘、勾得那小姑娘千里迢迢来探看,他当然自豪!可他自个儿还光棍一条呢……每每给家里打电话,老娘那数落…… 唉,那就甭提了! 所以杨队慢吞吞在里侧的单人床床尾角上坐了下来,对着唐劲,一脸肃穆道:“这事儿,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何况他有好事儿,让兄弟们拍几下肩让杨队掳个头,让大家合伙儿调侃调侃,那也是该的。这就跟探亲结束,从家里带来了土特产,人人都要分一点儿一样。所以唐劲认命应了一声儿,瞅瞅杨队,瞄瞄桌上的纸笔,又瞅瞅杨队,突然忍不住乐得更厉害了! 杨队差点破功,险险绷住了:“笑什么!啊,笑什么?” “没啥,真没啥!”可唐劲怎么也收不住他那酒窝,只好低头,四下瞄瞄,这一瞄就瞄见了桌上的报告,“这么晚了,还写报告啊。” 杨队看看报告,过去翻了个个儿、杯子一压,坐回来摸出一包烟,招待所门口刚买的,拆了叼了一根,一本正经呵斥:“不许打岔。我们现在在说你的事儿。” 太假了!唐劲也一本正经应了一声,左右一看找了找,从两个单人床之间的茶几上,拿了火柴,划了一根给杨队点上烟,而后坐在那儿,面对面瞅着杨队。 杨队吸了两口,吐了一串儿烟圈,满意了。自家兄弟,他怎么会为难?也就吊一吊玩上一把----再说了,任谁给唐劲这么巴巴儿地瞅着,都撑不了多久! “你那个简丹,她什么时候到?能呆几天?这边是军区总医院,病号陪床有,但那个住着不方便;招待所现在都包给人了,都叫宾馆了,你们这样儿的,还得自己出钱;要是驻地那儿,这会又不过节,家属房都空着,孙头那儿要几天批几天。不过驻地那儿条件差,没什么地方可以逛,不像这边,挨着成都。” 唐劲挠头:“我问问她。” 杨队给唐劲一指床头柜上的电话机。 唐劲这样的伤,不需要监控观察,生活可以自理,没必要呆在军区总医院----他们也呆不住!如果不回家休养、也没家属过来照顾,一般是回老营。每天吃个病号餐,训练能参加的参加,免得闲极无聊,也能令重新开始训练时轻松些;有碍的就在旁边看看、或者爱干嘛干嘛去。 隔几天一回该换药了,都是自己搭后勤的车,去一下驻地,那儿也有医院,当然规模不如军区总医院;顺便还能放个风儿,去街上晃悠一圈,赶在车子装完货回老营回去、别错过就成。 其实按条例,“放风”得层层批条。不过老兵嘛,别的不成,这点儿门道还是有的。 …… 唐劲瞅瞅杨队,想想这都快深更半夜了,打电话的地儿也不好找……于是挪到床头拎起了话筒。 杨队端过烟灰缸一掸灰,吞云吐雾,惬意地眯起了眼,就这么光明正大听现场。 报告? 那个有什么要紧!明儿早上再干。 他写的时候眉头紧皱,只不过习惯使然:因为写报告对他而言,比训练更累、更枯燥。不是因为情形不好,也不是因为赶不出来。 说句实在的,这回这么大的事儿,落得眼下这结果,还是挺好的:他们有一小串儿挂彩,轻轻重重,可至少没人出事。 没人出事,也就是没人牺牲、没人缺胳膊少腿----伤残这个要看情况。同样的定级,有些很严重,有些对正常生活的妨碍小,克服克服也过去了。比如聋了一个耳朵,是碍事,可怎么说,比起瘸了一条腿,总要好上不少。 至于退队,又不好说,有两个人得看恢复情况。不过退队回到了地方,还是特警武警里的骨干嘛!总比当了烈士好得多! 再说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早晚都有那么一天。所以啊,有啥看不开的。 也所以,唐劲才乐呵。 不过乐呵的归乐呵的,忙的还是得忙! 杨队自己毫发无伤,可他要安顿受伤的兄弟们,连带拉着点儿四中队的郝队长,没错,你手底下的兄弟们这回运气不好,可跟医生闹有什么用,这不是添乱嘛,没准还影响医生的专业发挥,人家也是人呀,情绪不好做事就容易失手;这样儿眼瞅着医生一个个都点了头,这才放下心来,匆匆来了招待所……呃,宾馆,胡乱塞点东西、冲个澡,又赶写行动报告;写完报告还不能睡,他这不还得洗衣服处理个人内务嘛! 你以为特种兵的头儿就是成天拎着一杆枪、领着兄弟们杀杀杀啊? 那是“艺术”!还是打了鸡血的! 幸好如今打字这个活儿有人替,嗨。 电话会议的结果,简丹直接网订了十五号周五上午的机票,二十四号周日上午的返程:十五号的日子近,只找到个五折的;二十四号的还早,三折。 再加两份机场建设费,刚刚一千冒头。 简丹挂了电话一看,觉得还成:这就是看唐劲所需的必要花销了,吃住那边包了。 当然,不如她那会儿。那会儿逢年过节,家属探军,直接给包航班。订婚的、同居的,都算。 至于答应唐劲的好酒,这个不是“必要花销”,不能用来衡量福利待遇。 …… 唐劲挂了电话,乐得没了个形状。 杨队忽然觉得唐劲有点儿碍眼----只是有那么一丁点儿! 偏偏唐劲还惦记着接机的事儿,巴巴儿地凑杨队跟前去了:“她飞机十五号中午到,再到驻地,怎么也得五六个小时,天都黑了,人生地不熟的,多不方便!” 杨队还不明白么?杨队继续吞云吐雾,纹丝不动、稳坐钓鱼台:“嗯----怎么?” “左右我没事儿,我去接她吧----”唐劲瞅住杨队,“车有空不?” 最后一句是关键。说的是杨队的车。其实也不是杨队的,只是杨队会议之类多,别人难得出老营:放风搭炊事班的;正经拉出去,那就是武装车辆了。 所以那车要么歇息,要么归杨队用。 事实上,那是老营里唯一一辆勉强可以开上街的车----没错儿!就是国产的北京吉普,军绿色那个。只不过不是bj212,而是改进型的,bj2020s。 其它的,后勤的大卡还能去买买东西,那越野战车,大高轮没顶盖甚至连那车厢壳儿都没,上面还架一迫击炮……虽然也是北京吉普的底子,虽然武器卸下来容易,然而,这种模样儿的家伙,哪能开出去啊?! 杨队这会儿没心情摆架子玩儿了,直接一点头:“行,周五没人用。”眼看唐劲乐成这样儿,实在不放心,只好多说了两句:“到时候你别自己开进城,去驻地找个司机,啊?” 唐劲“哎”一声儿应了,崩脆崩脆! 杨队一掸烟,无奈笑了:“还不回去睡觉!” 这话一出,唐劲登时觉得困了,看看房间里两张床:“要不我就在这儿歇了?” ----还真不跟你客气! 杨队又好气又好笑,一点唐劲,往门口“嚓”一指:“那鱼片儿睡哪?人还在忙那!你把地儿给他占了?滚。” 唐劲之前不知道,一听“噢”了一声,也不问鱼片干啥去了,只是“啧啧”摇头,一边给杨队敬了个非正式的礼,就开门回去了----出了招待所,进了医院,躲过值班的医护,回病号房。 他们不刚回来嘛,兵分两路:挂彩的来医院,没彩的回老营。来医院的这拨儿,到得本来就晚了,住院部又有床位,所以甭管重伤轻伤,今晚统统睡这儿。 再说了,病号床咋了? 总比三更半夜还在干活儿的强! …… 十五号这天,成都下中雨,十四五度。 凉爽宜人。 唐劲一大清早爬起来,嫌小镜子不够看,扯着韩青扬当穿衣镜,而后上了一身春秋常服,帽子一扣。 韩青扬瞧了瞧,默不吭声。 [奉献] 74、接机(中) 74、接机(中) 他们平时难得有机会正儿八经穿常服:破门炸墙、毙敌缴枪,那是比吃饭还利索;可换成队列,却是弱项里的弱项,也就跟新兵比比了……再加上唐劲向来的没形没状…… 结果这衬衫一顶、领带一上,唐劲当即就给勒得慌!凑向韩青扬问起来,不免有些气短:“咋样儿,咋样儿啊?” 韩青扬瞧着唐劲那模样,微微不忍,摇了一下头。 唐劲飞快去换迷彩,集合速度。 韩青扬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收拾好了,帮唐劲穿好迷彩----毕竟还是“绷带手”,不方便。 结果完了一看,平时蛮顺眼一身东西,这会儿瞧上去,也不咋滴! 他们的迷彩服质地上好,厚实、耐磨。可再好也扛不住天天操练啊!瞧瞧,这儿还落了一个小补丁呢,给一把火星儿燎着了,一颗火星那是烧不出洞儿的……是,是不止一套,可另外几套不是更旧,就是补丁更多! 结果唐劲自己就咕哝上了:“跟一农民工似的。” 这可不是骂人啊----我军迷彩服结实耐用,适合重体力活儿,所以工地里,登山的越野的,好多人都穿这个那! 当然,全天下的迷彩服都适合“重体力活儿”:它们设计选料的时候,本来就是为了作战与训练用的,哪能不适合?只不过有的国家对这个管得严,有的就不。 但今天去机场接媳妇儿,这要是跟人撞衫了…… 陆军中尉与建筑工人,还是很不同的! 剩下一套军官礼服,那又不能随便穿。 所以好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无言了。韩青扬一瞧时间----还四分钟,他得去集合了!当即一指常服:“还是这个吧!” 唐劲也是头大了,恨恨一点头:“嗯!” 两人又是一通忙。唐劲瞧着贝雷帽帅气,抓起来要逮,被韩青扬一把夺了丢回衣柜里:“这是夏天的!” 唐劲只是穿得少不熟悉,脑袋可没糊涂,一想可不正是,啥话也没有,当即上大檐帽,末了对着镜子戴端正了,憋着劲儿立正。 呜…… 太黑了!还高原红! 高原红也罢了,左边厉害,右边淡----还不对称! 这不刚下来嘛,没褪干净…… …… 唐劲照着照着,心里就打起了鼓。 韩青扬在一旁看着,心里也直犯嘀咕:怎么一样儿的制服、一样儿的军姿,唐劲一上,就是少了一点儿什么味道? 不说跟人家鱼片儿比啊,就跟隔壁柳磊比,也不成啊! 柳磊那小子,平日里不也歪七斜八的,跟唐劲一个调调……可一旦端出去,也能人模狗样儿! 但这会儿韩青扬能泄唐劲的气吗?一拍唐劲的肩:“行,这样儿挺好!” 于是韩青扬行囊一背奔去集合,唐劲瞧瞧自个儿的手自个儿的脚,拉拉袖口抖抖裤线,开车出发。 ----早饭? 食堂还没开呢,到了驻地,街边买个点心吃。 营口出山的路,军用所需,浇了水泥,而且轧得结实,能承重,吃得消卡车。可路面只有两个车对开那么宽,沿着山势蜿蜒绕行,还是下坡,压根没法儿踩油门,得悠着点儿来。 好在没什么人,只是难保不遇到当地的山民老农----七老八十的,白发苍苍,身形伛偻,却天天比他们还起得早! 所以每逢拐弯看不见前面,还是得踩点刹车、早早按两下喇叭。 唐劲特地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就不急,挂了个三档,悠着来,左手手腕扶着点方向盘,再加个右手,也能应付了。 不是杨队他们不帮忙,他们照常要训练。不要训练的,有是有----那不全在军区总医院里躺着嘛! …… 地势渐渐平坦,又渐渐有了人烟。 桂花犹有余香,晚稻已经金黄。 驻地是师部驻地,在狭江县。小县城,绕着逛一圈花不了两个小时。主要的商业街就一条。街的这头,卖着服装与鞋帽;街的那头,就是农贸市场。 行人,自行车,电瓶车。老掉牙的桑塔纳,锃亮的小轿车,也有拖鞋儿似的小卡。熙熙攘攘,济济一堂。 唐劲开了个军用的吉普出来,一路不知叫多少人看了新鲜。 唐劲没往商业街里开,左右找找,在街口外靠边停了,奔进商场,买了两包硬中华;又走了一段到桥头的早餐摊子上,买了两个大饼一根油条。 而后唐劲一边悠然往回走,一边三口两口吃了他的早餐;走到车前,刚好吃完。唐劲团团小塑料袋,往旁边的甘蔗摊前那堆甘蔗皮里一丢----命中红心! 唐劲重新上车。 …… 车子穿过四分之一个县城,到了驻地门口。 唐劲踩慢了速度,在门口刹车。 哨兵看过了车上的通行证,又扫了眼唐劲递出的军官证,放行。 唐劲停了车,到值班室问了一声,熟门熟路奔进去,在楼后头找着了老高----人四级士官,吃得开,地头熟,人头也熟。 杨队让找个司机,唐劲可不敢忘! 老高一听就乐了,当即点头,抽了唐劲一根烟。唐劲一整包塞老高兜里,老高一把摸出来又塞回给唐劲,顺便一掏裤兜,捏出一包烟亮了个相。 ----南京,九五至尊!金灿灿滴! 唐劲无语了,老高嘿嘿一乐,给了唐劲一支,捧着唐劲的绷带手瞅了两眼,一招手踱进楼----九五至尊这么好的烟,他其实也难得落上一回。可他又不是没烟抽!晒成这样儿的兄弟,甭管野战部队侦察营空降师的,都不容易,统统不容易,一包中华也得四五十,都是老面孔老交情的,何必呢! 再说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他现在碰到唐劲这样儿的,要想把人家比下去……嗨!也就只能指望指望香烟了!可就算是香烟,给赢上一回也好呀! 而后老高找了大半条走廊,最后在厕所里逮着了目标人物。 “小周,你有空不?” …… 简丹的飞机票是直航。而从成都到狭江县,坐高速大客,又要两个小时左右。加上从机场到市内、下了公交车再换小三轮去驻地,的确得好一番折腾。 所以唐劲才等不住。 其实以简丹的计划,下了飞机叫个出租车,直接到驻地。但唐劲说接机在先,简丹就没提叫出租的话了----别人的便宜,她不爱占;唐劲的便宜,她乐得使劲占! 闷声发大财哈! 驻地后勤的司机,当然不止小周一个。这些司机,要想连人带车地请出来、帮个忙,实在不大好说。而为了这点事去麻烦孙头,那也太小题大做了点儿! 不过,如果只是找个司机,这出来一趟就容易。 唐劲不认识一年又一年来来去去的义务兵,可他认识士官啊!这么些年了,怎么也混得熟了。说一声,让老高给叫个小列兵,够意思的那种,就成了。 都是当兵的,好说话。只要上头没事儿,闲着也是闲着,一点小事,不兴给钱的----那是打人脸! 也就两边多派几根好烟的事儿。唐劲手松,才会买了两包。 后勤处一向是看人下菜碟儿的。唐劲他们,不说别的,光看这肤色,谁都知道是天天摸爬滚打的!辛苦,没钱,正宗的好汉子!还是接女朋友,这忙能不帮嘛?一路上八卦几句,听个新鲜;到了机场,第一时间多看几眼嫂子,这就值了。 当然也有眼睛长在头顶上,没好处儿不肯动一动的家伙。可士官们什么新兵蛋子没见过?天天在一块儿的,还能不知道嘛!压根不会给唐劲找那种人。 高速公路上,飞驰的吉普里,小周接了唐劲一包中华,而后两人侃大山。 小周才十九岁,好奇,虽然为了以后转业打算,花了力气进了后勤学了车,可到底还是个男孩子,对枪炮有着天然的梦想与向往。他不是简丹,看不出来唐劲到底是干啥的,但唐劲这样儿的训练辛苦手上有两把刷子,小周还是瞧得出来----这下好了,可不正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嘛! 所以小周问题多极了,一个接着一个。 唐劲能吹的吹一点给小周听听,话不对题的,那就侃大山,或者装傻充愣,扮作没听见。 …… 万米高空,波音客机。简丹嚼着口香糖,闭目养神。 她的座位挨着舷窗。另一边的乘客,则是个脸色细白、身材微胖的青年男人,三十岁上下。 青年男人大约第一次坐飞机,又或者是想搭话,与简丹商量换个位置。 简丹一点头,干脆利落换了。 两人错身,重新落座。 青年男人感谢不迭,简丹回以微微一笑,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茫茫云海,无边无垠,宏伟却也单调。 有什么好看的,嗯? 是很相似,然而却并不是----这片天空上,不曾有她的汗水与热血。更不曾有她的战友们,前仆后继、义无反顾,粉身碎骨犹不悔! …… 两个半小时后。 简丹就一个书包一个小号旅行包,旅行包有拉杆有提手,都没去寄托,直接拎着上飞机下飞机。 不是节假日,出口不曾人挤人,又是两个绿军装,多显眼!简丹一眼扫去,当即找到了目标。 唐劲也不慢,简丹一出现在通道那一头,他就瞧见了----那啥,要知道他们侦查科目的基本功夫之一,就是在四百米上分辨敌我! 小周则把几个年轻女乘客都看了一遍:“哪个哪个……不是这个?唷----拎了个红格子包的那个?!” [奉献] 75、接机(下) 75、接机(下) 唐劲光顾着乐,哪里有空回答。他刚从高原上那星光微弱、枪火吞吐的黑夜里回来,站在这宽敞明亮的大厅里迎接他心爱的女孩儿、千里迢迢来看他的女孩儿…… 所以唐劲忽然发现,简丹更好看了! 好好看哇! 最最好看啦! 小周又问了一声,唐劲还是没空儿管他。小周明白了,眼睛“噌”一下亮了!他看看唐劲,又羡又妒,哼了一声“美得你”,眼看唐劲在那儿傻笑,不由直摇头,忙忙凑上去给简丹拎包,还堆出了他最最纯洁的笑容:“嫂子好!嫂子你真好看!”然后就乐滋滋等着瞧简丹脸红。 兄弟妻不可欺,不过奉承奉承、闹腾闹腾还是该的嘛!再说了,今天这马屁,拍起来一点也不违心。 但唐劲可不乐意了!唐劲用力瞪了小周一眼,右手一捞,飞快抢了包!可惜他酒窝尚未全消,再加一张娃娃脸,这威慑力就大打折扣了。 而简丹扫了一眼唐劲的左手,没说什么,转头瞧瞧小周,深感满意,当即一点头掏吃的----嗯,真可爱! 小孩儿嘛,就该调皮点儿。 所以简丹左肩一让下了背带、书包搂到前面,一拉链扣儿、抓给小周一大把德芙巧克力,五克一件的小块散装,不同口味:“嘴儿真甜。来,拿着!” …… 气势这种东西,一向此消彼长。 因此简丹一给巧克力吃,小周反倒把自己给闹了个大红脸! 他压根不想收那巧克力、一丁点儿也不想----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吃巧克力、吃糖果、吃甜食呢?!这是小孩子的零食好不好! 虽然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是蛮好吃的啦……他自个儿买过尝过…… 可是唐劲就在一边,盯着他、逼视他,小周觑了一眼唐劲,怕拂了简丹的好意回头招来一顿暴打……哪里敢拒收!赶紧连连道谢、接过来揣兜里! 简丹对她看顺眼的小孩子素来大方,紧跟着又抓了一把给小周。 小周猝不及防,只好一样儿给接了,而后赶紧丢下一句“我去拿车”,顶着一张红苹果脸儿,匆匆逃走了。 唐劲不乐意了,很不乐意!一边儿拎着包儿开路走,一边儿睨了一眼简丹:“你咋还带了巧克力,啊?”带了也就带了,可这乍一见面的,怎么能给人吃…… ----却不给我吃?! 两人落在后面,简丹跟着唐劲往出口去,闲闲环顾了一眼这古董机场的大厅,侧头看看唐劲,把唐劲脸颊上那两块不对称的高原红仔细端详了一遍,什么也没说,只是忍俊不禁。 唐劲瞅着简丹笑,也跟着乐了;可他乐归乐,犹不忘嘟嘟囔囔:“干嘛给他吃这个,你自个儿留着不挺好……” 吃醋竟然也能吃成这个样儿!不恼不怒不开骂,也不憋闷在肚子里让人费劲猜,却唠叨! 毫无疑问,只是唠叨而已,比前两种都要好----好得多了! 所以简丹好笑,又觉得唐劲可爱,当即掏了一件剥开来,直接给送到唐劲嘴边:“学校里上课,两顿饭之间超过五小时,我买了当课间点心的。顺手装了些过来。不止这个,还有饼干牛肉干什么的。” 唐劲“噢”了一声,叼了过去开嚼。 硬朗微凉的巧克力在唇齿间碎裂融化,浓郁的甜美从舌尖流淌开来,唐劲就把小周那一大把巧克力给丢去脑后了----他大人有大量!他宰相肚子里能撑船! 简丹又剥了一个给唐劲,低头捡出一把七个来:“味道不一样,你喜欢哪个?” “唔?”唐劲抬手要拿,发现自己绷带手,又放回去了,“刚才吃的什么?” “也在里面了。一共七个。”简丹就看了看攥在手心的包装纸,“刚是奶香白巧克力,与薄荷的。还有五个,都试试?” 唐劲顶着两个酒窝,见牙不见眼:“好啊!” 其实在这一天之前,很难说唐劲对巧克力,有什么特别的热爱。不就是高热量食品嘛,野外干粮里的一种。只不过每个人的基因里都写着对糖份的需求,所以甜食嘛,生存本能使然,人人都有几分喜欢----可关键在于,今天、现在,他家丹丹给剥了送到嘴边! …… 长长的通道,光洁的地面,两边的机场店铺。 透明的珠帘绵延不绝,垂落在高大的穹顶窗格上。 雨水潺潺流淌而下,水纹微微。 简丹搂着她的背包,新买的,休闲款,灰色。唐劲拎着红格子棕底的包。两人并肩而行。 简丹一个一个掏,一个一个喂给唐劲。 唐劲一个一个尝,一个一个点头----都好吃啊!比他们配给的那种巧克力好吃。 小周独自走在前面,脸上热度渐渐褪了,却也没回去:一者,人家一年未必有一次相聚,分分秒秒都金贵,你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二者,他也是怕了……这两个,都不好惹!统统不好惹! 所以小周自己摸出个巧克力剥了吃,找了个垃圾桶一边丢包装纸一边回头看了看,然后小周忽然间就发现,这一模一样的巧克力,味道也差得太多了! 于是小周当即决定,他要把兜里余下的带回去,分给班里的战友们吃----“顺便”显摆一下他看到的漂亮嫂子! 唔,那样味道才好嘛! “还是牛奶的最好。榛子的也好,很香。” “白的那个?” “不是,黑的那个牛奶。” “丝滑牛奶。那刚好,这个最多了。” “真的?我运气真好!” “跟运气没关系。我最喜欢这个。散装的摆在超市里,自己抓了称的,价格都一样。所以买的时候,这个十份,榛子的七八份,其它的三份。” “你也喜欢?” “嗯。” “你跟我一样!” “嗯。” “怪不得成了我媳妇儿!” “什么呀……呐,是你跟我一样好不好。你以前吃的不是这个牌子吧?我带这些东西当课间点心,都一年多了。先来后到,懂不?”为了调理身体!肠胃孱弱,消化功能不好,那只好少吃多餐。巧克力其实只是其中一个品种,还是比重小小的品种。毕竟这玩艺儿不算好消化。只不过,水果什么的,千里迢迢拎过来,那也太傻了! “吃过吧?不记得了。”唐劲看看简丹,琢磨了一下,不知为何,心下有些困惑,不过还是痛快支起了白旗,“我跟你一样就我跟你一样呗----还不是一样儿,你还是我媳妇儿!” 简丹没吭声,只是看看唐劲。她不想好好儿地刚见面,就惹唐劲不高兴,也就不好跟唐劲开口:情人是情人,媳妇儿是媳妇儿,不一样。差远了。 唐劲瞅着简丹,眨巴了下眼,突然绕到简丹右边,左臂搂住简丹,凑过去重重啄了简丹一口。 简丹莞尔,没躲没闪,捏捏唐劲那绷带手唯一外露的食指指尖,还回贴了一下脸。 唐劲就安心了。 正好他们此时到了门口,小周已经拿了车过来,瞧见了刚才那一幕,此时正笑眯眯望着他们等。结果直到两人上车,简丹还是什么都没说----这种问题,本来就没法儿跟唐劲讲清楚! 反正现在这个样儿,挺好的;如果以后有什么变化,摊开来商量就是,谈妥则合,不妥则分;而要是有一天不好了,那更不必眼下早早地去说这个了。 …… 左右回去两个多小时就够,这才中午呢,还有整整半天。所以他们开进市区,找了个馆子吃饭。 唐劲请客,小周选的地方。 没办法,兵种不同!唐劲在这边当兵九年,地头还不如义务兵第二年的小周熟! 至于简丹,叫她查个成都市的星级酒店订房间,她利索;叫她找个好吃实惠的川菜馆子聚一餐,她就慢了。 菜单一上来,小周一个蹭吃的,哪里肯喧宾夺主,让唐劲与简丹点。简丹菜单倒是翻了,从头到尾、饶有兴致地翻了,翻完看完,推给唐劲,连带一句话四个字----“吃特色菜”。 于是唐劲点了麻婆豆腐、毛血旺、辣子鸡丁----简丹能吃辣,他六月份就知道了!就是还没摸清楚到底有多能吃! 至于酒,小周要开车,唐劲也就不喝了,只是点菜之间,忙里抽空瞅了一眼简丹的旅行包:带来了吧?在里面吧? 而简丹一看统统都是高蛋白,还没有汤,又添了一个干煸笋丝汤。 …… 服务员记了下来去报菜单了。小周瞧瞧唐劲那绷带手,想起来一桩事:“嗨,唐劲,病号,你手还没好呢,这能吃辣么?” 简丹一听也想起来了,登时又揉眉心----这年头,外伤还得忌口吗?唉,她早过了这时代了! 唐劲却是一摆手:“这有什么,不碍事儿!”他们受伤的次数多了去了,都半个医生了,从来没听说过要忌口!又瞅瞅简丹:“咋了,累了?” 这一句话之间,简丹已经理清了思绪,摇摇头跟唐劲微微一笑:“没有。”给小周解释:“西医不讲忌口,好吃好睡就成;中医才怕犯冲,因为用的中药。” 她说得平静而肯定,一贯的。而小周年纪轻,观念开放,对老忌讳并不深信、只是听闻,这就“噢”了一声,当即点点头。 之后他们聊起了驻地那儿能玩的地方,等上菜。 不过菜一上来、米饭一到,简丹就无奈了,失笑----这两个吃得太快了!小周快、唐劲更快! 这才十点五十几分,哪里有这么饿? 所以毋庸置疑,典型的部队速度。 唐劲六月份那会儿就这样儿,简丹并不认为这是优点,不过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所以唐劲自在得很,稀里呼噜,啊呜啊呜。 不过小周就不成了。 [奉献] 76、鹊桥(上) 76、鹊桥(上) 小周没跟简丹相处过啊,更别说同桌进餐了!他这年纪,在同龄的小美女面前,到底还脸嫩些,扒了几口觉得不对,瞅瞅简丹,这就慢了下来;又吃了两口,再瞅瞅简丹,开始悄悄学简丹的仪态。 简丹察觉了,心下暗笑一声“小屁孩,爱臭美”,当作不知道,帮“绷带手-唐劲”添饭。 …… 他们吃完饭,抓紧时间去逛了一趟武侯祠。 是的是的,是在下雨,可简丹想看,唐劲立马捧场。小周本来打算在车上打个盹儿等,正好菜足饭饱午睡一觉,幸福人生别无所求……到了地头,小周又改了主意,决定跟进去转转----反正这种景点,都好多走廊抄手,也不是处处要打伞。 于是这三个走过路过不能错过,照样儿逛去了。 简丹“嚓”一亮学生证,唐劲“嗖”一掏军官证,均是半票;小周就更绝了----人家士兵证一晃悠,直接免费! 只是,这三个人,说是逛武侯祠吧,其实正儿八经看了一回的,也就简丹。 唐劲逢年过节跟唐启松回老家,住的就是这种木柱飞檐的老房子;现在又天天扎在山沟沟里,到处都青山悠悠、悠悠青山,所以啊,武侯祠最大看点,花木与建筑,对唐劲就没啥吸引力。而横匾对联之类,多为草书,十个里面唐劲认得出七八个,读着不通;碑文端正易看,唐劲却不耐烦细读,时间也不允许嘛! 加上两人刚刚相聚,唐劲正乐呵呢,结果倒好,唐劲大半儿时间,用来瞧简丹、给简丹拍照了----简丹来之前,新买了个卡片机。 小小一机子,没啥份量,防摔带一挂,唐劲右手拎着、拍的时候往左手手腕上一靠,就能端得稳、就能拍。 唐劲又不娇气,怎么会举着个绷带手哭丧脸!听简丹说了操作,试了几次,接下来就“咔嚓咔嚓”玩得那个兴高采烈。 至于小周,他看了几回简丹,瞧了一串儿碰到的年轻女人----还真别说,成都这地方下雨天多,人家不当回事儿,照样出来走动----在心底里挨个给打了分数,不知不觉消灭了一把巧克力、后知后觉赶紧捂住口袋…… 唉唉唉!还没显摆呢,千万可别吃光光了! 不过这两个我军官兵,倒是把氛围享受到了:武侯祠闹中取静,青松遒劲,翠柏俊挺,又得了雨水一洗,油然碧绿;简丹能文能武,好歹也是英烈,风骨铮铮,虽然现在退休了还换了个嫩壳儿,但里子又没变,气质犹在,可不刚刚儿正是相得益彰嘛! 死物、活人,都全了! 只是氛围这东西,说来微妙,唐劲与小周谁也没有明显体会,都只是觉得逛得开心----嗯,这武侯祠果然名不虚传,值得一游! 尤其唐劲,拍照拍到后来,越来越顺手了。简丹不用说,小周也给来了好些张,还有纯粹风景的。幸而数码相机不是早年的胶卷相机,储存量大,唐劲摁了将近三位数,才占了四五分之一。 等到逛完出来,他们游兴未尽,又撑着伞去了隔壁的锦里古街,走了一趟瞧稀罕。 简丹只是看。唐劲看了还拍。小周倒是掏钱买了一框“金童yu女”的民俗画,预备送人。 唐劲随口开小周玩笑:“咦,这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呀?” 小周只是笑,不开口。 这模样!唐劲哪还能不明白呀!简丹也是恍然,丢开在看的小玩意儿,瞧了小周一眼,特地跟唐劲道:“还真给你猜中了。”唐劲一边拖长了声儿应“那是”,一边上上下下琢磨小周。 二对一,小周撑不住了,加之他也高兴,胡乱点了点头承认----他机场里一马当先冲到简丹面前闹腾,此刻却竟然有几分羞赧! 唐劲“唷”了一声,看看小周手里的画儿,当即鼓动简丹也挑一个。 这街上的工艺品,落在简丹眼里,实在粗糙了一些:看着开心,买回去搁抽屉里,积灰。 不过盛情难却,何况唐劲心头热乎,简丹自然不忍泼冷水。 结果最后,简丹挑了一兜儿一手可握的小葫芦,“6”字形的,上了清漆,没刻字的;又买了一卷红绳,三四毫米的径粗。 简丹挑葫芦还是唐劲鼓动的,可简丹真动手挑了,唐劲反而不解了,瞅瞅花花绿绿的大葫芦,瞅瞅串了穗儿的“8”字形小葫芦,瞅简丹在拣的那一箩筐小葫芦:“你咋买这个呀?有大的那。” 简丹下巴一挑斜了唐劲一眼,似笑非笑挑衅他:“我就是喜欢,怎么着儿?” 不怎么着儿!唐劲小心肝都酥了,还能怎么着?!乖乖儿掏钱呗。 只是这两人都忘了,小周乃后勤司机,天天跟着军官士官们跑腿。 而师部的后勤干嘛的? ----批量采购的! 这买得多了,再爽快的性格,讨价还价都成了习惯! 结果一块一个的葫芦,被小周几句话砍成了三块钱五个。 简丹选了十二个,不好算,于是唐劲也蹲了下来,与简丹一起挑,凑了二十个,十二块钱。 小周一看买得这么多,不成,这还得争取优惠!忙又拣了一个,冲摊主笑呵呵一晃,丢袋子里当添头! 摊主看看这三个人,摇摇头失笑,啥都懒得说了,只管收钱找钱----这小姑娘一身运动装的确是名牌好货儿,可人家压根没买的意思,差点就走过去了。撺掇着买东西的是这一毛二,掏钱的也是一毛二!一当兵的! 这年头,当兵的都没啥钱……瞧瞧哈,人家一毛二,好歹一军官,这出来陪女朋友逛街,竟然还带了一个专门砍价的小列兵嘞! 再说了,反正这种小葫芦,他家里一大堆呢,洗洗干净上一道清漆的事儿,三毛钱一个都有得赚----是的,没错,这一点才是关键。 …… 之后那红绳,是在一家卖壁挂的店里买的。店主儿自己打中国结用的,质地上乘,颜色正醇。 那店里的壁挂,木雕竹刻,福禄寿喜,动辄上百,守着店的大姐压根不在乎这几块钱的顺路小生意。只不过,她看唐劲不胖不肥、还又是晒伤又是绷带的,知道这是真正的人民子弟兵,最辛苦最危险的那些个;又看简丹顺眼,好心成全,这才卖他们一点而已。 她模糊记得自己买来是两三毛钱一尺,便一块钱三尺扯给简丹。 简丹要十五尺,唐劲无言摇摇头,直接买了十块钱。 …… 等到他们去过一趟公共厕所,减轻负荷、准备出发,而后开车上了成乐高速,已经过了下午…半,回去正好吃晚饭。 简丹收好两张门票。唐劲问了小周一声“饿不饿”,转身一趴椅背,跟简丹掏了四五袋小包装的饼干,往驾驶台上一丢,拆了一包给小周,自己先喀嚓喀嚓吃掉了两包----他饿了。否则他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一问! 小周也吃了一包。他秉承司机班一向的传统,出车都拎一杯水,就那种最常见的不锈钢真空保温杯,搁驾驶台上。这会儿吃完饼干嘴巴干,小周腾了一手拿过杯子来,让唐劲帮着拧了盖子,喝了两口----也只剩下这两口了,早上出发时一杯水,到这会儿,正好喝完了! 唐劲帮小周盖杯子前,先朝杯子里瞅了瞅,而后悻悻然拧上盖子搁回去:“还有水吗?”他也想喝了! 小周爱莫能助,摇摇头。简丹乐了,背包里一掏----崭新崭新一瓶农夫矿泉水,还没开封呢! “你那包里咋要什么有什么啊?” “就两本书,一份报纸,吃的,这瓶水,还有餐巾纸。” 唐劲“噢”了一声伸手拿水,简丹一晃不给。 小周后视镜里瞧得见,乐了。 唐劲一拍椅背,虎起脸跟简丹摊手勾勾:“拿来拿来----听见没有!” 可惜,别说简丹压根不怕唐劲那点“官威”,唐劲没绷两秒,自己先给破功了。 三个都乐。 唐劲上的副驾驶座儿,此时看看简丹一个人在后座,水也在后座……他心头一动,一捏安全扣松了带,倏然就过去了! 从椅背上蹿过去了!扑后座去了! 一踏椅子一踩驾驶台,就这么过去了! 小周稀罕得不行,两眼冒星星,连声“哎呀呀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简丹不惊讶,可也乐了;又因为唐劲带伤,简丹便没“拦截”,还赶紧让了让;眼看唐劲“顺利着陆”,飞快把水丢唐劲怀里。 唐劲既然过来了,哪里肯歇?抓了水又去逮简丹。 有小周在,简丹自然不会跟唐劲玩大的。下面后视镜里看不到,简丹便抬腿给唐劲来了一记半;上面有目击者,简丹端着一脸笑眯眯,乖乖儿当了俘虏。 唐劲这下真是旧仇没报、又添新恨!当即狠狠啃了几下简丹脸蛋,忙忙放开简丹,往车门边挪了挪,腿一夹水瓶儿单手拧开盖子喝水;喝了两口还是太热,又是两口、再两口!就这么报销了大半瓶。 小周不会盯着看,只是到底忍不住瞄了几眼。他对这些还半懂不懂:他知道,可他没实践。 所以小周一直笑。 笑着笑着,小周瞧了一眼搁在驾驶台上的民俗画,这下真的乐了,连忙挺挺背,专心注意路面、专心开他的车。 安全驾驶! 他还要留着他这条小命,回家娶老婆去那! [奉献] 77、鹊桥(中) 77、鹊桥(中) 车到驻地,小周回宿舍去了:收好民俗画,分巧克力、派烟,吹牛皮!把简丹吹成了小仙女! 早上去成都的时候,小周问过唐劲要接的嫂子是啥样儿;待见着了真人,小周又是眼前一亮;这会儿在外面跑了一天回来了,对着一群跟他一样的小光棍儿,小周能不使劲儿吹么! 唐劲呢,他捡到二两银子就要抖一抖,恨不得抖得全天下都知道;可若捡到块金砖,反而是藏着掖着往家里搬……本能使然!连带职业病! 所以唐劲没说简丹的学校,只得意洋洋说简丹是大学生。 没办法,再得瑟的家伙,干了他们这一行,都这样儿----亮锃锃的黄铜子弹壳儿,那自然可以大把抓了、到处送人,老营地下设施的防空入口在哪儿、仓库里藏的什么,那就烂死在肚子里了。 其实前者倒也罢了,后者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级别不够。 …… 与此同时,那两个三个多月没见面的人,在驻地食堂吃了唐劲的病号餐,去了家属房。 家属房是供来部队探亲的军士家属暂住的。具体情况,各地各部各有一本帐,条件不一。 唐劲身为军官,按理说其家属该住招待所。但这两人并没有履行过法定登记程序,简丹严格而论还不算家属,军区总医院那儿的招待所就批不出来。 另外,眼下这个时节,师部驻地的家属房空着一大半,不用白不用;驻地的招待所呢,毕竟是小地方,老旧,还彻彻底底承包出去了,来去人员也杂。大老爷们儿住着没啥,可十八岁的一小姑娘,象牙塔里的大学生,北京城儿里娇生惯养的……远不如住家属房! 这还真不是捕风捉影。以前有个准家属满腔期待,大老远地跑来探望,一样是看军官,按照条例住了招待所。 那女的呢,说实话,年轻,还没经过什么事儿,长得好性子还有些腼腆,没有泼辣劲儿。结果本地几个小混混言辞不恭,那军官又忙着他那摊子事儿,训练操练拉练,抽不出空儿来陪人,更别提叫上几个兄弟去揍人了……最后人家姑娘给气得不辞而别! 后来两人就掰了。 当然掰了肯定不止那回的缘故,但那回的缘故肯定也算在里面;当然招待所也不止招待了那么一个准家属,但这桩事儿出了名儿地叫人叹气。 而这一次简丹千里迢迢过来,杨队又是个会操心的----他打心底里想要唐劲跟简丹好好聚一聚! 他还琢磨着抽个空儿见见简丹那…… 所以杨队找孙头拿了个条子,就这么给批了。 简丹么,一者,她最好的享用过、最艰苦的也捱过,见得多了经得多了,又只是暂住一回,注定了大半时间要宅屋里的,对成都军区与驻地的条件差别,就无所谓;二者,还是那句话,别人的便宜,简丹不爱占不屑占,但唐劲的便宜,一定要使劲儿占! 呃,当然,占占潘静的小便宜,也是很不错滴……做人不能见色忘友哇! 所以简丹明明不缺那千把块钱、明明可以在成都军区总医院旁边找个宾馆住,却给跑来了驻地。 …… 家属房这种后勤设施,它的功能决定了它有“淡季”和“旺季”:平常的时候,十套里面空了**套;可一到“十一”、“五一”、过年前后,那么**个申请的士官里,也就一个轮得上。 眼下十月十五号,国庆相会的大多已经走了,一小部分国庆假期连着年假休的,则还留着。所以前后两栋五层楼,空了一大半。 这里的房子都一室一厅,宽敞、高阔,带个大阳台。白墙水泥地,铝合金窗。基本家具基本家电齐全,干净规整,温馨…… ----呃,好吧,压根儿没什么装修,哪来的风格! 不过干净。一尘不染地干净。玻璃窗就好像没有似地干净。 不为什么,只因为这里是军营! 来探访的家属,那做家务的标准,其实鲜少赶得上士官们的内务标准。可不管如何,等到交房的时候,领房子的士官,都会给打扫干净,这才有脸去还钥匙! 其实全国那么多家属房,未必都如此。只怕大半不如。但这儿,后勤管得严。不仅要干净,还仔细登记家么情况。损坏了,要赔。 不赔? 成,直接扣你工资! 所以在士官之间,这就成了作风问题----你住过了,下回兄弟们还要住那!人人都给收拾好了,就你不给收拾,这还还要不要脸皮儿了?! 所以简丹一进屋子,卸了背包,里外探头一看,大致满意;再看了看北边那栋楼,算了算一共几套,心下立即有数,不由感慨:“你们头儿不错。我记得你说过,他姓孙是吧?都喊他孙头?果然有一点孙悟空的本事。” 简丹如此夸赞一个人,非常难得。可唐劲哪里听得懂!不过话说回来,唐劲要听得懂,简丹也不会感慨出口了……唐劲忙着放旅行包那!还有他自己的一网兜脸盆牙刷换洗衣服。早上从老营里带出来的,在车子后备箱里搁了一天了。 所以唐劲只是随口应着:“是姓孙。人是挺好。”说着望望简丹嘿然一乐----你现在夸他好,见着了别害怕就很不错啦! 偷笑过一回,唐劲蹲下去拉开旅行包,先把毛巾取了出来,搁去桌子上:“洗把脸不。”而后拨开左右衣物、抓出了衣服中间那袋子,小心放桌子上,解开了袋子掳下来、瞧瞧里面的盒子,左瞅瞅右瞅瞅,乐了得没了形状,指了冲简丹笑:“我的哈?” 简丹望着唐劲,莞尔失笑----哎呀呀,糖糖呀,你真是个幸福的糖娃娃!瞧瞧,孙头管了你吃喝拉撒,我还给你买小酒儿! …… 简丹夸孙头,还真的没有猜错----唐劲他们的薪水全军都统一标准,高原海岛艰苦地区多些补贴而已,可唐劲他们的后勤保障的方方面面,却是不错:一者,毕竟尖刀,有好装备先要顾着;二者,则是孙头的赫赫功劳。 这两个原因之间,还真不好说哪个更重些。尤其武器装备以外、软后勤上,大半还得归功于孙头。 孙头在成都军区里,是以无赖出名的,诨号“孙膏膏”,又唤作“孙一贴”,意思是孙头好似那狗皮膏药,黏人、难缠,贴上去揭不下来! 不过,要是换成正儿八经的宣传用语,那就叫“爱兵如子”、“奔走积极”!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孙头为了给手下的人要炮要枪要经费,能“唰”一下拉下老脸去军区哭穷,赖着不走! 人家孙头身经百战、久经斗争,经验丰富,招儿忒绝----他一不闹二不骂,更不上吊,就是天天一大清早乘了车,赶过去报到!每天一大早候在办公室门口,跟他的目标人物敬礼问声好,然后在勤务兵那儿等;等到中午,再问声“中午好”,一同去吃顿午饭,回来继续等;等到晚上再跟去蹭个晚饭,末了留下一句“明早我还来啊”,拍拍屁股走人! 第二天? 第二天当然接着来! 不是孙头傻、不知道在那边住招待所,是他职责所在,无故不能外出,更别提留宿了----白天去磨上面,是为了手下的兵,是工作,是正经事儿;晚上再歇那边,可就不成了! 对此,上面的,哭笑不得,只得管饭;下面的,大多不知道;差不多的平行的,有佩服的,有摇头好笑的,也有暗地里骂娘的。 孙头也光棍,别人背地里说,他压根不管;当面说了,他老神在在斜人一眼,别说脸红了,那胸膛都挺得高高的、背也笔直笔直:“不要脸怎么啦?!老子当年死人堆里爬出来,这都黄土埋了半截了,留着这张老脸干啥?!拿来给小子们换俩杆枪,老子乐意!” 就这么直接呛回去! 而唐劲与简丹有这样的家属房住,还真是孙头的功劳!孙头的功劳之一。 这功劳可不止批个条儿。 当初筹建这家属房,经费困难,上面给拨了一半,一半要自筹----可他们这部队,天天摸爬滚打、一天二十四小时准备打仗的,怎么筹?难道还能卖枪卖炮不成!还是把师部驻地的司机班拉出去,给人修车打工去? 所以要么房子建得少些,里面通个水通个电,别的啥都没有;要么,不管想什么办法,把剩下那一半也拿下来! 师里面已婚异地的军官士官人数,明晃晃在这儿摆着,少建能成吗?!再说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啥都没有,怎么住人?! 家属千里迢迢来一次不容易,没装修也就算了,没家具家电,坑人呢?! 官兵肯定要有怨气! 孙头委屈谁也不肯委屈自己的兵,当即二话不说,只是一拍他司机的肩。 接下来一日复一日,两个加起来八十多岁的大男人,天天一大清早出发,驱车两百公里,去蹲点;下午六七点钟回来,到家晚上**点。 起床号响,他们已经上了高速;星月满天,他们才回到家里…… ----抓紧时间睡一觉,第二天又出发! 没先进没劳模更没加班费!就这么磨了三个礼拜,硬生生磨得上面松了口;又等了四个月,终于等了下来! …… 那次还是好的了,刚好有经费能挤得出来----毕竟上面的,只要有钱,也不会卡着不给;最怕没钱、又没办法筹钱,那才叫上火! 上上下下都火!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这兵,国之利器,吃喝拉撒、枪弹车油,又是和平年代,又是经济为纲,那是好养的吗?! 所以啊,别以为当了头儿就舒坦了……没良心的不去提他们,正儿八经做事的头儿们,也不容易!统统不容易!个顶个的不容易! 不过孙头并不觉得苦。在其位谋其事,他只是做了他认为自己该做的事儿。 而正因为孙头抗了过去、磨了下来,今天的唐劲与简丹,才能对趴在客厅的桌子边,乐滋滋看他们的庆功酒。 唐劲毕竟绷带手,简丹给唐劲开了盒子,取出酒来。 茶金的酒液,敦厚的玻璃瓶。 唐劲捉着瓶颈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琢磨了一回瓶体上的凸纹:“这是葡萄?”没舍得立即开,转头问简丹:“明天咱们好好儿弄它几个菜,再开?” [奉献] 78、鹊桥(下) 78、鹊桥(下) 简丹看的是唐劲、不是酒----就一瓶子酒都能乐成这样儿,她能不看吗?所以唐劲说明天,简丹当即一点头:“成。”眼看唐劲把酒放回盒子里去了,简丹问唐劲:“这里我不熟,哪儿能买熟食?” “哎?”唐劲一奇,看简丹----熟食?难道不是你做饭吗? 简丹一脸无辜,回瞅唐劲:“干嘛?”她知道唐劲的意思,可她还真不会!她上辈子一出学校就进了军队,吃喝都有食堂包了;之后第一任情人欧宁不仅热爱咖啡,还是个大厨,融贯中西的超级大厨,她也就打打下手,切个萝卜丝都要被嫌不够均匀不够细…… 再后来? 再后来简丹越来越忙,而且科技进步技术发达,机器开始能下厨做饭了! 无论什么事儿,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嘛。所以呀,要简丹下个面条还成,要简丹弄个点心,她也心中有谱儿;要简丹煮一锅海鲜浓烩消磨一下午,她亦能乐在其中;可若是要简丹做个四菜一汤端上来,她就不成了! …… 两人对瞅。 唐劲慢慢儿明白了,这就憋不住笑了:“哎,你是不是不会做饭呀?”还被我发现了(liao)~! 简丹认真想了想:“还是会几个的。可是这儿东西不全。”那,她会时蔬炖飞龙、海鲜大杂烩、罗宋汤、石风烤肉,等等等等,反正都是地方菜、风味菜、特色菜,而且都是荤素俱在,一大盘子端上来,配上一杯果汁或者酒,就能当一顿大餐的那种! 唐劲奔去厨房瞅了瞅,冲客厅嚷嚷:“煤气有啊,锅子铲子也有!” “噢。”简丹无奈应了一声。驴头不对马嘴----她说的是食材。 唐劲支着耳朵听,听着客厅没了动静,当即就在心底里认定了简丹不会,趁着简丹看不到,摇摇头、又摇摇头、使劲儿摇摇头! 摇着摇着,唐劲乐了----原来你也有不会的!有不会的啊啊啊啊! 本来吧,简丹人好看、脾气好、成绩拔尖、学个太极一遍就会、还那么能赚钱,唐劲再怎么胸怀广阔、再怎么混不吝丁,也感到头顶鸭梨啊! 而且是好大一只鸭梨! 他的“高地保卫战”打得很辛苦唉…… 可现在,唐劲突然发现,简丹不会做饭! 简丹居然不会做饭! ----不、会、做、饭! 没办法,有刘澄红这根标杆从小在那儿竖着,唐劲不止认为洗碗是女人的事儿,也认为做饭是女人的责任兼天赋----反正呀,厨房那块地儿,就是娘们儿的天下! 爷们儿免入、爷们儿禁入!爷们儿一入就出事儿! 想当年,他老爸唐启松煮个粥,烧穿了锅底,还差点炸掉煤气! …… 那会儿唐劲还小,印象深刻,大感可怕。 故而从那往后好长一段时间,唐劲一见他老爸进厨房,就会缩缩脖子、多留个心眼儿----好巧不巧,还真叫他逮着一回!刘澄红临时有事出个门儿,让唐启松看着炖大头菜,烧焦了! 焦甜的香气满屋都是,小唐劲的小小心肝狂蹦乱跳,差点给拨了110! 那不幸亏发现得早嘛,否则可就危险了! 后来时间一久,当然渐渐好了。 可自那开始,唐劲已然认定了一桩事儿----他家厨房就是他老**地盘;他老爸一进去,立马犯冲! 也所以简丹不会做饭,这事儿在别人看来,也就一个缺点,娇生惯养的缺点、再正常不过的缺点,然而落在唐劲心目中,那就是缺陷了! 但是,正是因为知道了简丹有这么一个缺陷,唐劲头上顶的大鸭梨一下子消失了:唐劲豁然发现,他家丹丹一点儿也不十全十美,他家丹丹也就只是个人! 娘们儿。 还在读书的小娘们儿。 ----不是神仙! …… 简丹听见唐劲在厨房乐,奇了,起身去看:“你干嘛呢?” 唐劲赶紧端出一本正经的样儿,一闪身出来,擦肩而过时飞快睨了一眼简丹,啥也不说,也没叫简丹学做饭,只道:“明儿还下雨,我去买。”又解释:“这儿外面有个街,啥都有,就是乱糟糟的,跟超市不能比。” 简丹打量打量唐劲,有些不解;不过简丹起先以为唐劲会要求她从现在开始学习做饭,那可不大妙!这古董厨房她还真算不上喜欢,更讨厌被逼着做这做那,两人八成会吵起来…… 所以眼下虽然奇怪了点,可既然情况没朝最坏的方向发展,那么这细枝末节,简丹也就不计较了,直接丢开了:“一块儿去逛逛好了。小县城嘛,我知道,又不是没见过。” 于是这两人险险避开了地雷区、顺利过关。 而后唐劲问起了他的新衣服----是不是给忘了? 简丹还真没忘,她就是觉着不方便,加上唐劲在这边穿得了几天?所以没带。那两个包装盒子加一块儿可不小,统统搁在衣柜里呢。至于丢了盒子拿了衣服过来……那可不成!给唐劲的礼物唐劲自己拆,这样儿才好。 唐劲嘛,他虽然想瞧瞧他的新衣服啥样儿,不过留到探亲假的时候,他也觉着不错。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别的,洗热水澡去了。 这家属房的楼,说老也老了,煤气是罐装的。洗澡的热水器有,烧的煤气。 这样的配备,自然不比澡堂里的。有时候邻居家用水量突然上来了,这水温还会不稳定,下冷上热地。加上卫浴间只有淋浴、没有浴缸,再加上唐劲还带伤,还真不好上鸳鸯浴。 所以简丹先洗,而后帮唐劲也洗一个。 简丹洗的时候,唐劲坐在客厅里听,心猿意马;简丹洗完轮着他,他却给害臊了! 那啥,亲密是一回事儿,自理是另一回事儿----他还没那么不中用那!所以唐劲帮着端了两个凳子椅子到卫浴间,顶着两个酒窝跟简丹道:“你就帮我洗个头得了。” 简丹正忙着拼“洗头椅”,听了好笑、还几乎翻白眼,直接手一转毛巾砸去唐劲头上:“想得美,本来就是帮你洗个头!” 这下好了,唐劲不乐意了!毛巾掉下去,唐劲忙忙按住,想说叫简丹从头伺候到脚吧,他本来就没那么打算,这气就不够壮、胆儿也不够肥、脸皮还不够厚!所以唐劲哼哼了两下,挤出一句抗议:“背上我也够不着儿!” 简丹一点头,拉过盆儿请点东西:“行,背上也给你搓搓。” 唐劲咔吧了一下眼。 这态度!这态度啊啊啊啊! 病号难道不该优待吗?!娘们儿难道不该伺候爷们儿吗?! 所以唐劲还不满意----可他想不出自己还有哪一块儿够不着了! 左想右想、上想下想,就是没有了(liao)~! …… 结果唐劲躺下来的时候,还有点儿气鼓鼓的。 可惜他这个模样,简丹瞧着只觉好玩,又没接近吵嘴的预警线,压根不会去哄他,自顾自拿过飘柔,唐劲从山里带出来的,“啪”一下顶开瓶盖,膝盖顶顶唐劲肩:“先起来,咱们干洗。方便。” 唐劲这可逮着机会了:“我要水洗!” 简丹又无所谓,她还省事儿呢,当即搁了瓶子:“行,那就水洗。” 唐劲却给“忽儿”一下坐起来了:“还是干洗……吧?”其实他想嚷嚷一句“我要干洗”、最好再给折腾两回来着……可惜理不直气不壮,出口就改了词儿,末了还软了! 简丹莞尔,“嚓”一下抄过瓶儿,“嘣”一弹唐劲后脑勺,二话不说,毛巾围好,“唰”一下拉紧!而后往手心里倒洗发液。 唐劲背对简丹坐着,看不见简丹在笑,挨了两下,顿时心中发怯、暗叫不妙----好好儿的病号待遇,多美的一桩事儿!叫他给搞砸了……唐劲小心扯松一点毛巾,支棱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轻点儿呀?” 简丹更乐了,搓开洗发液,故意恶狠狠往唐劲头上一按! 唐劲不吭声儿了,一扁嘴老老实实挨着----这么来几下,还真一点不疼。而且简丹没用几分力气,这一点唐劲还是很清楚的。所以呀,挨就挨吧!按他家丹丹消气的速度,再来上两下,估计也就好了吧? 大不了七八下! 反正呀,比起他老爸揍他,完全搔痒痒;比起他老妈唠叨他,好了千万里! …… 简丹玩了三下,已经玩够了,十指一舒,正经干活:给唐劲按摩。 她用的是指腹,靠臂力与腕力,乃至腰力,正宗手法。可怜唐劲此前还真没享受过----他们老营那理发店,平头是推得好、推成了一绝,可哪里有这个呀!碰到人多时间紧,自己洗了去剪,剪完还是自己洗! 而休假回家,听从他老妈指点,偶尔去一回家里附近那小店,洗头都归临时工。人家未必不知道,可是偷懒!用指甲抓!别说舒服了,头皮疼! 所以唐劲深感舒服,美得冒泡,由衷赞叹加上存心拍马屁,冒出来一句:“你都可以去开洗头店了。” 简丹随意“嗯”了一声----开洗头店?怎么听着好像有一点儿不对味……而且,她其实没学过按摩,只不过被按摩得多了,知道点皮毛而已。 唐劲翻翻眼睛,却瞅不到后面。于是唐劲再接再励:“还是个高级的!” “嗯?” “五十块钱一回!” “哦。” 还真不能怪他们:唐劲九五年一头栽进部队里,所属番号又是个没空儿的,天天摸爬滚打,飞楼入地,穿林涉水,夺门炸墙,哪来这上面的敏锐性呀!得提醒一回才能想到那上头去。 至于简丹,她上辈子年轻时的事儿早忘了大半了,只剩重大特大,或者与己有关的,还记得那么些;又毕竟才来一年多点儿,学校环境也单纯,故而一时之间,也反应不过来。 所以这两人说着洗头店,在那儿温情脉脉。 …… 唐劲拍完一轮马屁,眼看简丹照盘全收了,自觉警报解除,试着来了一句:“上面点儿。” 简丹手一挪:“这儿?” 唐劲耳朵好着呢,当即发现简丹声音里有笑意,立马胆儿暴涨、要求大增,抬手一指:“唔!还有这儿!” [奉献] 79、相聚(上) 79、相聚(上) 结果这一顿干洗,足足用了小半个钟头。 头一回简丹觉得可以了,唐劲赶紧表示还不够,强烈要求简丹继续----因为很舒服! 而且唐劲也不白给:他大力拍简丹马屁! 说实话,唐劲那拍马的水平,落简丹身上,还真是字字免疫、句句无效! 不过简丹尚未觉得累,又不计较这种小事,眼看唐劲这么卖力折腾,还心情好,所以啊,那就接着来呗----国庆期间,第四期训练已经结束、第五期正式开始,加量顺利、衔接流畅。 这铁一般的事实证明,她身体比刚来那会儿好多了,力气也大多了! 第二回简丹没开口问,手肘儿推推唐劲肩、示意唐劲躺下去。 可唐劲不!唐劲端端正正坐着,不肯动。 简丹又推了一下,唐劲哼哼。 简丹莞尔,两个食指往唐劲左右脸上一抹,继续来。 唐劲一乐,擦了泡沫,因为不知道脸上干净没,眼睛四下一转、找着了镜子就朝那边斜瞄了过去----建筑年代的关系,加上资金局促,他们这卫浴间里,配了洗衣机,却没有那种半人高的大理石洗脸台及半身镜子,只有脸盆架与一镶在水泥墙上的玻璃镜,一尺多宽,高度又大些。 可再小、再简陋的镜子,也是镜子。忠直,诚实,毫发毕现。 所以唐劲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 老实说,镜子里最显眼的,不是简丹,也不是唐劲,更不是唐劲的绷带手----而是那电灯泡! 因为它发亮。 因为它明晃晃亮在天花板上。 这地方常年湿度大,又是浴室,灯泡根沿已经有了锈迹。可里面那钨丝依旧灼灼明亮,洒下一室橘黄色的暖光。 唐劲瞄到,在那灯泡底下,一溜儿三根凳椅排成行。中间的凳子上,坐着他自己;他自己背后,站着简丹,正低头帮他干洗。两手的白沫细细,掩不住手指修长,又及手腕小臂,线条优美。 刚洗了澡的关系,他家丹丹气色额外好,脸蛋儿红扑扑的;短发漆黑,因为还没干透,软软垂贴在额头后颈;后颈弧度动人,没入衣领,只能窥见隐约几分。 专注,恬静。 一无它顾。 这一瞬,唐劲心中恍然明悟。 原来如此。 原来,所谓美人如玉,温柔似水,似水温柔,便是当前眼下,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不管唐劲肚子里难得文绉绉咀嚼来咀嚼去的两个词儿,是他小时候从哪本连环画上看来的,这按摩到底还是个体力活儿----得用劲儿,累人。 简丹纵容了两回,等到自己手臂开始酸了,当即胳膊一顶唐劲,示意唐劲躺下;眼看唐劲还故技重施、还贪心不足,还哼哼,简丹“pia”一拍唐劲脑袋,也不管唐劲嚷嚷,开了水一冲手,扣着唐劲肩把人往“洗头椅”上一摁! 唐劲眼见着真没戏了,意犹未尽呷呷嘴,乖乖儿躺了下去。 简丹帮唐劲冲头发。 唐劲闭眼享受了片刻,眼睑颤了几回,忍不住乐了,睁开眼来看简丹。 简丹有点不解,不过没说什么----唐劲头枕的是椅子,比凳子低了点儿,令人倒仰,只要小心,水不会弄进眼睛里去。 简丹只是忙里抽空,看了看唐劲那大眼睛。 这近距离之下,唐劲那娃娃脸不仅特别有喜感,脸上的粗糙与高原红也额外清晰----实在说不上好看。 然而那是日晒风吹雨打的痕迹。是代价,是付出。是最宽容也最残酷的时光所带走和所留下的东西。 真正十八岁的小姑娘,大约要嫌老。不过简丹外面水嫩、内里焦黑,所以简丹只是心下怜惜,无声微叹,轻轻戳了一记唐劲的酒窝,连带摸摸他脸;眼瞧着唐劲忙忙抹水,简丹莞尔。 唐劲一擦就抹干净了,可不知为什么,他又抹了两下,还忿然:“你干嘛呀!” 太假了!酒窝都还在!简丹冲唐劲一扬眉梢。 唐劲含糊嘟囔了一声儿“小坏蛋”,立马又口齿清楚了:“明儿你还帮我洗噢?” 这不废话----难道到了明天,你的手就能“唰”一下好了? 所以简丹“嗯”了一声,应得干脆利落。 于是唐劲心满意足了,更乐了----酒窝容积增大一倍! 遭来简丹一小串儿连戳。 …… 不过,凡事都是有代价的。这小半个小时的温馨也不例外----等到唐劲开始脱衣服洗澡,他突然发现,有他家丹丹在旁边看着,真是太,太……太折磨人了! 看就看了,可你为啥不害羞呢?还津津有味!还乐在其中! 此消彼长! 敌进我退! 简丹不害羞,害羞的就成了唐劲了! 唐劲倒也不是真地有多么赧然羞涩----可他过热呀! 唐劲瞅瞅简丹,又瞅瞅简丹,先脱体恤----为了洗头刚换上的。一身常服去接机那是挺给脸,可穿着洗头哪成呀!其实光着也行,不过这会儿十二三度的,有点冷。他又没在训练,会着凉。 只有小屁孩才会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像他们这样的,能要温度就要温度,能要风度就要风度。若是二取一,当然前者优先! 简丹看,光明正大地看,还拎过体恤“实物考古”了一回----黑的。左右两臂、右胸口,一共绣了三个图。都是机器绣的。 右臂国旗。左臂特战标记。胸口还是特战标记。比左臂的稍微大了一点,多了几个字:上面是“中国陆军特战部队”,下面是“侦查”。 衣服还很新。特战标记乃盾形,分三块,从左往右依次为三青、大红、漆黑。大红那块,有“tz”两字母拼成的图案----“t”为剑形,直竖正中;“z”如闪电,斜贯剑身。 青色红色,金边金字。三个颜色彼此一映,又叫黑底儿一衬,格外明艳夺目。 这标记一点不稀罕;在简丹眼里,更是烂大街。老说法“侦察营侦察团侦察旅侦查师”的人,都有。如果说我军精锐之中,唐劲他们这样的人有五千,那么少说也有十万当兵的,能分到这个穿。 当然,这是上辈子的情形;这会儿,或许微有不同。可是,既然唐劲会把这个穿出来给她看,那就不会更少。 所以简丹看过一回,微微一笑,给挂一边毛巾钩子上去了。 唐劲一直瞧着简丹,到此刻忍不住一奇,还失望----喂喂喂,难道你不打算崇拜一下嘛? 简丹回头发现唐劲那么斜瞅着她,心下好笑,明知故问:“干嘛?” 唐劲鼓鼓气势,下巴一昂:“没见过吧?” 简丹莞尔:“我有时候也会上上网玩儿。” “哦?”那又怎么了? “这样儿的衣服淘宝上有卖。” 唐劲:“……” 就跟他们的迷彩服似的!也有卖! 有卖啊啊啊啊! …… 简丹见好就收,安慰唐劲:“当然质地做工,要差了一截。” 唐劲赶紧抓住这救命稻草:“那是!肯定的嘛!冒牌货!” 简丹又砸唐劲:“还有啊,其实你们训练的地方,我也看到过。” 唐劲惊悚:“哈?!” “google不是有卫星地图么,它是跟美国宇航局买的。公开的免费版,精度也就这样儿,可以数数咱们家那儿有几栋楼;付费的民用版,就可以数数有几个房间了。人家也有军迷,也给各国特种部队排名儿。有个资深军迷很敬业,整理了一串儿训练基地,图儿贴在论坛上。对美国来说,中国是其亚太战略重点之一。你们,还有北京的和沈阳的,都有幸罗列其上。” 唐劲不可置信:“真的假的?!” 简丹悠然一耸肩:“全世界的军用机场,但凡有点儿名的,一个个都有鸟瞰图,都被八卦过,还隔三岔五地泄个图儿;各军事战略点,如今其实大头儿都在地下。后者你比我更清楚那。所以啊,你说真的假的?” 唐劲当然知道这些,内网论坛上也传那些泄图那些八卦,还明辨真假、分析得简洁而专业;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唐劲对保密工作的概念,尚且停留在九七九八年,停留在网络尚未普及的年代,落伍了!跟不上时代了!加上简丹明显故意,所以唐劲开始抓狂了:“这都不管管吗?!” 简丹看着唐劲抓狂,乐了:“美国的网络,美国的服务器,美国的论坛,美国的公民----咱们管得了么。当然,我是翻了‘墙’。所以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一群女孩子好奇心过剩,摸进山里去偷看你们的。” 上辈子,美国,出过这种事儿! 那三个年轻女孩是为了庆祝自己即将成年策划的那场行动----未成年人如果触犯了法律叛得也轻嘛! 她们乃资深军迷,运动健将,一个橄榄球队员两个跑过全程马拉松,体力良好、行动有方,运气又很不错,结果巡逻的大兵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当然第二时间发现了。 ----可最关键的在于,这事儿被新闻曝光了! 唐劲直摇头,装模作样大叹一口气:“我宁愿她们去看!” “呵?” “那不,刚好红花配绿叶嘛!”唐劲又摇摇头,“嗨!” 简丹莞尔,也心下微叹:“想法不错。”然而施行困难----军人这个职业,并不有利于家庭生活。上辈子,这辈子,我军敌军,到处都一样。 唐劲也知道,所以唐劲没多说,不死心却也隐隐期待,又问了一回简丹:“你真见过?” 简丹玩得高兴,慷慨一指西南:“在那个方向。你们那烂泥坑里,泥浆是黄褐色的。南边有个小屋子,安高压水泵的吧?西边有道一米左右高的花坛,花坛里野草杂木什么都有,就是不长花儿。” 唐劲登时乐了:“错了错了!大错特错!” [奉献] 80、相聚(中) 80、相聚(中) 简丹一奇:“嗯?” 唐劲摇头晃脑、得意洋洋:“还是有花儿的----喇叭花!还有金银花!”又嗷嗷叫:“这都让人瞧了去了!” 他们好歹也是保密单位哎……虽然只是个烂泥塘,只是露在地上的那些……但是……但是但是…… 怎么可以这样啊啊啊啊! 简丹却是不以为然,还好笑:“得了,别说你不知道----美国的gps,欧洲的伽利略,俄罗斯的格洛纳斯。还有咱们的北斗。零零年、零三年,上去了两颗。”这年头,打仗打不起来,靠的是核威慑。然而,为了石油为了资源,为了生存为了发展,摩擦冲突、冲突摩擦,难道少了?!驻南使馆,还不是被炸!今天若是利益冲突又起,照样还会再被炸! ----落后就要挨打! 要想不被炸,须有与之相当的实力做后盾。 对这些,简丹深刻了解,而唐劲也清清楚楚。 所以唐劲一点头,难得正经了一回:“知道。我们一块儿看过发射。侯政嘛,成天组织这些儿。” 橘黄的灯光下,两人静静相对,均沉默了片刻。 谁不想自己的祖国富饶强大,谁不望自己的民族抬头挺胸! 可是要想富饶强大,要想抬头挺胸,不止是鱼有肉就好了的,不止是gdp总量蹿上去就行了的。 这条路,漫漫长长,前途未卜。还有最糟糕的是,很多人并不前行----他们坐在原地抬头望天等,甚至还畏缩后退。 简丹想起来真是感慨万千,难得吁了一口气。 唐劲好得多:他亲眼见过贵州山区的穷孩子连双完好的鞋子都没有,也听说过五位数一桌的公款招待。故而说唐劲不懂吧,他懂一些;说他懂吧,毕竟不曾亲身经历过,没有那份沉重。 加上唐劲还没见过简丹这样儿,虽然不解、却是担心:“咋了?哎呀,别跟老太婆似的!” “你才老头子呢!”简丹一甩头抛开感慨,笑眯眯一指唐劲脐下腰上那银灰的金属皮带扣儿,“嚓”一勾手指,“来,继续,继续呵。” 唐劲呆了呆,慢了一拍半方才会过意来,霎时间内牛满面! ----您当瞧***那哈?! …… 简丹抱壁倚墙,乐滋滋瞅唐劲。 唐劲也就傻了那么一瞬,旋即乐了,弓身一捂胸膛,睨着简丹慢吞吞转过了身,连连摇头叹气、一个劲儿咕哝:“色狼,大色狼!超级大色狼!” 简丹抬脚直踹唐劲屁股:“小色狼!” 于是小色狼脱得只剩一条小裤儿,开始洗澡;大色狼帮小色狼擦背、绞毛巾。 其实绞毛巾小色狼自己也行----这一头咬着、那一头一手绕呗。要不然这两天他怎么过的?兄弟们忙着那,他睡个懒觉,跑个几十圈,开开筋骨,做一通仰卧起坐,逛荡逛荡,逗逗大猛,再去食堂跟炊事班侃侃大山,拎一两片火热出锅的炒肉儿吃,还不是自己照顾自己。 不过既然大色狼在,小色狼就不咬毛巾了。 然后洗着洗着,小色狼将大色狼轰出去了----再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呃……好吧,其实是再看他就不行了!就要炸了! 唐劲洗完澡,套了个裤衩便奔出来了。 简丹趁着这一小会儿时间,已经把带过来的东西安置好了:零食搁客厅桌子上,书放卧室写字台,衣服挂橱里,运动鞋刷了水痕倚墙边晾着。 然后简丹走到床边琢磨那被褥枕头----唔,居然还成套! 可是洗过吗? 消毒呢? 所以唐劲一进卧室,正好看到简丹拎着个枕头在研究;再一问,唐劲乐了。 然而简丹没有乐。 这还真不能怪简丹。无关洁癖无关挑剔,只是上百年的习惯。习惯这东西,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上辈子,那床单被套枕套,均是一天一换的,还上浆,雪白雪白,绷直绷直,睡上去之前,一丝儿的皱纹都没有----当然,这一切不劳她自己动手。 到了眼下,简丹在她爸妈那里,一周两换。一米二的小床,一整套东西,她自己手搓也就十分钟上下。简丹自己那家里,则是一天一换,只不过没上浆:每天跟着衣服丢洗衣机里,完了拎出来抖平、叠成长条“嗖”一下抛晒出去。 北京气候干燥,一个白天早就干了! …… 唐劲眼见简丹一丁点笑意也无,不由收起了嚣张:“没洗过就不打算睡啦?”唉,咱这儿条件不好,将就吧,啊? 简丹一撇嘴:“睡还是睡的。” 唐劲自己什么地儿没睡过!别看他们在老营天天晚上洗刷刷,这要拉出去了,压根没地儿搞内务,浑身腌得臭烘烘是常事儿!所以唐劲一听便好笑:“咋了,会睡不着?背上痒痒是不?” 简丹还真不清楚,瞅着枕头想了想:上辈子她毕竟是驾驶员,又年代不同物质条件发达,哪怕最苦的时候,卫生医疗也有保障,只不过日日月月吃储备粮、吃到一看见那包装还没拆就想吐;这辈子在家里不用说,刚刚过去的国庆班级出游,住的农家小旅馆,四个女生都是只脱上衣外套,合衣将就了一夜。 可这回至少今晚是不成了,下雨呢……对了,或者去厨房烘烤?可煤气不顶事,那得多少时间! 不过还没等简丹想好要怎么办,唐劲已经一扑搂得两人一同倒去了床上。 简丹没好气,倒也没挣,顾着唐劲那绷带手亦不曾玩大的,只是给了唐劲一肘子。 唐劲大声“啊唷”、卖力香了简丹一口,而后唐劲往褥子里埋下脸去嗅了嗅;这一嗅,唐劲就乐了:“洗过了,这不都洗衣粉的味儿!你闻闻!” 简丹凑近去嗅了嗅,鼻尖都没碰着床单。 唐劲瞧着简丹那审慎的模样儿大乐:“真难伺候!” 简丹更没好气了,瞥唐劲:“你才知道呵。” 唐劲啃简丹脸儿:“是啊是啊,嗳,太晚啦!” “还不晚。” “太晚啦! “真的还不晚!” “真的太晚了……唔……” 唐劲已经沿着简丹颈子啃了下去。 简丹开始觉得热了。她对着天花板微眯起眼,在说清楚这个问题与享受两个人的亲密之间考虑了一纳秒,果断放弃了前者。于是简丹抚上唐劲肩背。 唐劲越来越往下。 简丹十指滑入了唐劲头发间。 唐劲左手不能碰不能撑,到底不方便,所以很快,他们便翻了一个转儿。 …… 小地方的人起得早、歇得早。加上下雨,刚刚过了晚上八点,狭江县的街道上,已经难得看见几个行人。 淅淅沥沥的雨,把家家户户的灯光,洗得格外明亮。同一个电视剧在两户人家里播放,音量一大一小,异窗同声;打麻将的开始洗盘儿,有看客出门泼了残茶,小半杯水“哗啪”一声儿打在雨地里;还有一家开饭晚了,尚在刷刷炒菜,油烟机跟着嗡嗡不停。 就在这样的小县城外,狭江急急流过,一条国道穿山过桥,经过城镇东南侧。 依山面江,水陆要道。 国道旁的近郊,驻地大院的门口,年轻的哨兵穿着雨衣站岗。裤脚湿透,军姿标准。 大院内的家属区,有个小侧门,没有将军楼,只有一溜儿的四层楼。四川盆地气候温润,冬天短暂,峨眉山山顶之类的地儿不去说它,山下、盆底,最冷的时候,夜里顶顶低温,撑死了零下个位数,所以这些楼均是木窗子,单层的。虽然新近做过一回外墙,木窗也刚刚油漆了一遍,可一瞧就知道,早已上了年份。 唯独挨着墙边不远,有两幢五层的楼儿,比四层的要新得多。但地皮儿所限,间距较为局促,户型也比四层的老楼小,鸽子笼似的,阳台挨着阳台,翻过去毫不费力。 其中南边的那幢五层楼,东向第一道楼梯,二楼西边的二零二内,客厅明晃晃亮着灯,却没有人;倒是卧室里,没开灯又拉上了窗帘,昏暗朦胧,却有两个低低的喘息。 屋外一片宁静,夜雨潺潺。 屋内纠缠正酣,热汗细细。 这一晚两人慵然餍足,歇得很好,甜美酣畅----却没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他们是被楼上的响动吵醒的。 唐劲先醒的;他听了片刻,逮住了一个关键词,眨巴了下眼,转头看了简丹一小会儿,忽然觉得简丹又愈发好看了……唐劲想想起身上去拍门抗议,肯定会先会吵醒简丹,便没动,小心替简丹摁好被子。 可过了一两分钟,上面“框镗”一声儿摔了个杯子还是瓶儿,这下简丹也给吵醒了。 “唔……几点了?” “十一点多。”唐劲豁然起身,“我上去一下!” 唐劲其实只能连蒙带猜,听懂个两三分。因为楼上两人说的是家乡话:江浙一带,十里一方言,那夫妻俩的乡音,乃广义的吴侬软语里的一种。唐劲若不是听过点黄梅戏,还图好玩儿跟着战友们学了几个“糙票”、“叶滴滴”之类的词儿,压根不懂! 可是简丹上辈子老家在江苏常熟。楼上两口子讲的不是常熟话,但却差得不远。所以简丹开口说虽不成,听却是能听得懂七八分,当即拉住了唐劲:“别去了,算了。”因为手就那么长、她人又没起来,简丹这一拉,揪住了唐劲的裤衩后腰。 “嗐!”唐劲都踩着他的两个拖鞋了,正找长裤呢,闻言不解,还有点儿急了,又哭笑不得,忙忙夺回自己的裤腰,“那还睡不睡了!” [奉献] 81、相聚(下) 81、相聚(下) “他们是为了小孩择校费的事起的口角,那女的说话都带了哭腔了,你现在去,人家脸上不好看,更糟。”简丹打了个小哈欠,卷了卷被子、调了调姿势继续睡,“明天你找个空儿,单独跟那男的说一声,告诉他他们楼下有人住,也就是了。” 唐劲转头望向简丹,心中蓦然一静,头顶楼板上的争执声倏然远了。 不知为什么,唐劲忽然又觉得简丹更好看了…… 正好楼上没再掉什么东西,唐劲考虑了一两秒,一转身钻回了被子里,忿忿嘟哝:“钱是王八蛋!” 简丹好笑,什么也没说,眼睛都没睁。 唐劲只有右手能用,别扭地摁好被子,接着咕哝:“王八蛋、王八蛋……” 简丹敷衍“嗯”了一声。 唐劲凑过去香了简丹一口:“小王八儿!”会下蛋! 其实唐劲还真没什么贬义,尤其在几分钟之前、在听明白了楼上那两夫妻的争吵关键之后----比起吵架,他丢点儿脸就丢点儿脸吧! 说实话,**们这行的,第一步就是不把自己当人!生肉吃得,粪池里去得,马尿喝得,蚂蟥横行的地方,也能一动不动地埋伏个三天三夜! 所以唐劲平日里得瑟归得瑟,可真要有什么事儿,他还是挺舍得他这张脸皮儿的。 可惜简丹不乐意了! …… 简丹几下揉干净眼儿,翻了半个身儿面对唐劲,睁大眼睛上上下下瞅唐劲:“小王八,嗯?” 唐劲咔吧了一下眼,肚子里大叫不妙:“不睡吗?” 简丹理都不理这打岔:“我赚的钱清清白白、堂堂正正----”说着掰了手指一样样数给唐劲看,“一不偷、二不抢、三不黄、四不赌、五不毒,更不是贪污受贿、吃拿卡要,有什么不对?” 唐劲老实了,乖乖儿摇头:“没,没有。” 简丹“嗯”了一声儿:“我花钱的地儿,自己的衣食住行,爸**礼物----”被子底下戳戳唐劲赤luo的胸膛,“来看你的机票,又有哪里不成了?” 唐劲握住简丹的手指头,赶紧接着摇头:“没有,真没有!” “既然没有,以后就不要叫我小王八。” “噢。”就是说说嘛……大色狼可以叫,小王八为啥不可以?! 切! 可是…… 唉,谁让这是他家丹丹,不可以就不可以呗。 简丹其实知道唐劲没什么恶意,也知道唐劲为什么骂“钱是王八蛋”,所以那一抹恼火一过,简丹略一琢磨,当即决定采取怀柔策略,便凑过去点问唐劲:“你喜欢枪对不对?”这个他们聊到过。 “嗯。”唐劲应了一声,很乐意换个话题,“是啊。男人哪有不喜欢的?” 简丹瞅着唐劲,认真道:“我喜欢赚钱。”消遣啊消遣。虽然是为了养老,可同时也乐在其中。 唐劲一扁嘴,耷头拉脑,脸都垮了:“那你就赚呗!”十朵乌云爬上来,唐劲睨了它们一会儿,决定从此无视之----飘吧飘吧,哪怕飘上了高地下起了雨,也总比楼上那雷电交加的要好!他家丹丹能赚钱,他以后至少不用操心他们小孩儿的择校费! 简丹瞧着好笑,捏住了唐劲耳垂,往自己这边轻轻一扯:“你没听明白。我说的是,我喜欢‘赚钱’----不是‘我喜欢钱’!” 唐劲咔吧了一下眼,瞅着简丹,满头雾水。 简丹缓缓比了一条横线:“赚钱,这个过程。我喜欢这个过程。”手指一圈一点,“不是‘钱’这个结果。当然结果好自然好,可是,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唐劲有点吧唧出味道来了:“你喜欢……看着自己的钱多起来?” 简丹点点头。 唐劲乐了,大乐:“瞧着账户里那数字儿往上涨?” 简丹又点点头。 唐劲乐不可支:“为啥?成就感?” 简丹用力一点头:“是啊。” 唐劲心头豁然开朗,十朵乌云“唰唰”转白,成了蓝天下一串点缀! 原来如此! 原来是个爱好! 原来不是因为他们钱少、才那么勤恳! 原来----他家丹丹压根儿就是个闲不住的命! 所以唐劲乐疯了,没形没状:“您行!您这爱好----够特别!忒有个性!” 简丹踹了唐劲一脚,又一脚,再一脚:“怎么啦?不行吗?嗯?!” 唐劲“哎唷”、“呜哇”地挨得正高兴,一听赶紧点头,“成,怎么不成!”笑到人都软了,缓了两口气,挪腾挪腾凑简丹面前,凑得鼻尖对鼻尖:“嗳,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家里都买了新房子了,年底拿钥匙。我问了,在北四那儿,离咱们家都不远。所以啊,你赚着开心就好了,别跟自己太狠了,啊?悠着点儿,多跟你那些同学们出去玩玩。” 简丹当然记得。不过那是婚房,而唐劲…… 所以简丹一贯地跳过这类话题:“我是有跟他们出去玩儿啊,国庆刚去了一趟。”说着学唐劲一贯的那样儿搔搔脸儿,一耸肩,“可我跟他们之间,基本上没法儿找到什么共同语言。” 唐劲一琢磨他们今晚洗头洗澡那会儿聊的话题,登时明白了,“唔”了一声,一脸深沉地点了点头----嘿,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 两人之前几个小时睡得酣甜,这会儿来了精神,并排仰躺了聊天。 “你要是读的军校就好了。” “好什么?” “笨,那就能跟同学聊得来了啊。” “我不想当兵。” “为啥?” “女兵能干什么?通讯?宣传?还是文艺?最好也就医疗了。飞行员是有几个,特战队也有几个,可那基本上还是养着好看的。要做就做好,就做有意思的事儿。要当兵,那就去第一线,开疆拓土,每天都有新的东西。战斗部队,或者技术尖端。” “那就做技术呵?” “怎么说呢。那些机关,那个调调,我不喜欢。” “鱼片儿也这么说。” “少科班那个?他是有理想,还有抱负。” “你不也跟他一样。” “不,不一样。我乃享乐主义----尽情享用生活。”这都退休了! “享用生活?” “对。所以得挑自己喜欢的、而且自己可以最大限度决定的事儿去做。你看,我觉得吧,你们这行很好。可女人干这行,生来就有一个天花板。飞行员很好,但现在还有不小的性别局限,我不想把自己的时间,耗在跟整个环境抗争上。医生很好,然而病人有救得活的有救不活的,很多时候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科研也很好,可惜这是个团体工作、长期工作,投入巨大,要资金要市场。军工前沿,顶尖研发,更是得举国之力、得有政府支持。成败取决于太多因素。譬如运十,当年就是政府的支持上出了问题,以至于半途而废。对此,半辈子投入在运十上的工程师与高级技工,压根没有使劲儿的地方!再不甘心,也只能被迫接受。” “所以你不要,所以你就……赚钱?” “对!” “那就去赚,好好儿赚。” 简丹转头端详唐劲。 唐劲察觉了,看看简丹,转过身拥住简丹,亲了下简丹的额头,抚着简丹脸儿、望着简丹的眼睛,认认真真道:“那就去赚。去做你喜欢的事儿。” ----我干的这一行,也许有一天就那么回不来,你明白你理解你支持,你深明大义,你不哭不闹不上吊。你喜欢赚钱,只不过赚钱而已!我为啥不明白不理解不支持?为啥要拦着拉着拽着? 我也深明大义。 我更不哭不闹不上吊! 不相干的人,管他们做啥!相干的人,家里那俩老的……他们有个儿媳妇儿就当宝!兄弟们,出生入死,叫他们笑上两句又咋啦?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咱投桃报李。 …… 简丹望着唐劲,有一点迷惑:她并不完全明白唐劲是怎么想通的。 简丹只知道一点:这是因为唐劲脾气好。 脾气好,心眼儿好,痛痛快快,坦坦荡荡,不藏不掖不作伪。 胸怀广阔! 不过不知道也不要紧。策略嘛,成功就好。作用机制、目标内因、模型分析,那是社会学专家们的事,不归冲锋陷阵的将军操心。 所以简丹乐滋滋捧住唐劲的脸,卖力“啾啾”了唐劲两下。 唐劲尤嫌不够,捉着简丹啃了一串儿。 他们体能都好,又歇过了一觉,这一亲,渐酥渐热,渐入缠绵。 ……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次日清晨。 雨在后半夜停了,这会儿又开始下。 四川盆地多雨,唐劲刚来的时候,水土不服,都起了湿疹;到现在,唐劲早习惯了,只是偶尔还会烦一烦;可眼下有简丹在身边,唐劲心情好,那抹烦躁哪里还看得到影子。 简丹这辈子还是头一次来南方,不过上辈子她生在常熟长在常熟,一年一个黄梅雨季,故而也不觉得有什么。 两人昨晚第二回的时候,同时抵达巅峰,额外酣畅淋漓。如此默契,从六月份以来还是头一次。所以这天清晨,他们不仅起得一如既往地早,还格外精神奕奕。 [奉献] 82、相处(上) 82、相处(上) 外面下雨不便。两人洗漱之后,将客厅的桌椅挪去了边儿上,先上了一组柔韧操,而后蹲了一炷香的马步,来了五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五十个俯卧撑----唐劲单手简丹两手----再各自接了一串用惯了的小热身,开筋抖骨。 没办法,体能一天不练,拉两天。筋骨一天不开,拉十天。 之后唐劲意犹未尽,加练静功,单手上倒立。简丹莞尔,在旁边护着;眼看唐劲顺顺当当地竖稳了,简丹一点头走开几步,前步俯身手一撑!立唐劲对面去了。 …… 天花板与地板掉了个个儿。桌子椅子都是倒的。简丹是正的。 唐劲不由乐了:“不是练瑜伽吗?” “瑜伽动作多了去了。”简丹煞有介事,一脸无辜,“我忽然想起来了,倒立也是其中一个。” 唐劲望着简丹那明亮眼睛、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儿,掌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牵动腹肌,动作变形,唐劲忙忙翻了下来了。 简丹莞尔。唐劲哪里肯白吃亏,当即蹲简丹侧边儿去了,冲简丹比划比划。简丹瞅唐劲,巍然不动,眼皮儿都不多眨一下。 唐劲瞧着不行,单膝跪地手一撑、直接低头去啃简丹腰腹。简丹痒痒,没法子,只好草草结束这个项目。 两人痴缠了一小会儿,好不容易决定继续,总算把剩下的完成了。 他们练的东西听着很多,其实耗时不长。譬如仰卧起坐,中考体育女生满分乃一分钟五十个,如此水准,两人早都超越了。人家的冲刺速度,他们当固定节奏。他们做五百个,十分钟的时间,还能多一个小尾巴。 所以整个室内晨练加在一块儿,花了一个小时上下。 驻地大院,又刚换了冬季时令,起床号在七点。等到唐劲闲极无聊,开始跟着简丹做瑜伽玩儿的时候,那军号才响。 而后又过了七八分钟,楼上有了拖鞋的“啪嗒啪嗒”声。 唐劲听见了,便上去了一回----他没说昨晚的事儿,只当暂时的邻居打个招呼。那夫妻俩怎么会是傻蛋,自然就会明白。 唐劲叩门的时候,女的还没起来,压根没露面。男的个子不高,结实,国字脸,很快应了门,又问了一声知道唐劲昨晚就开始住了,不由惭愧,连连道歉。 简丹则趁这几分钟,把昨晚换下的衣服搓了,丢洗衣机里。 …… 洗衣机通电通水,勤勤恳恳地工作。 两人关门下楼,悠哉悠哉去逛街。 食堂当然有早餐供应。不过简丹要尝尝本地小吃,唐劲没意见。 他们出来在街头找了家人多的小店,黄糕粑、叶儿耙,就着豆腐脑。 笋壳儿包的黄糕粑,色泽黄亮,香糯甜美。 竹叶儿包的叶儿耙,天然米白,略染了一些竹叶的绿,软糯滋润,不粘牙不粘嘴。馅儿分甜咸两种,豆沙的黑芝麻的,还有猪肉的。 两个人饱餐一顿,一共五块五。这还是唐劲能吃。 而后他们去买东西。 小地方一样也有超市。超市面积不如大中城市的,里面没有熟食区、生鲜区而已。除此之外,样样齐全----熟食与生鲜街上有,又新鲜又便宜,鱼虾江里刚上来,青菜萝卜还带着泥,谁来光顾你呀! 简丹进了超市,直接选脸盆。 其实家属房里有脸盆,白搪瓷的,刷得干干净净,搁在卫浴间的脸盆架上。但毕竟是人用过的,还掉了几小块漆,瞧着就格外沧桑,显然历经数代临时主人,简丹怎么会想要用。 对此唐劲什么也没说----他自己昨天从老营带出来的东西,全在一网兜里:里面脸盆垫底,盆里丢了毛巾牙刷牙膏肥皂盒子洗发露等等,上面则是一袋子换洗衣服。 而后简丹又挑毛巾。 唐劲不解:“你不是带了毛巾过来吗?”还有牙刷。 “就一洗脸的。” “噢。” 眼看简丹挑中一根蓝白阔条纹的还不够,又选了一方浅黄色的小毛巾,再拣了一条质地稍次的浅桃红,唐劲忍不住奇了怪了:“买这么多干啥?” “洗脸、洗脚、洗pp。”简丹理所当然,晃晃最后那条,“还有擦手的。” 唐劲对着简丹无语凝噎了,他自己就上下两条,去澡堂还往往只拿一根……擦手?擦手难道需要毛巾?!不过唐劲想起简丹昨晚嗅被褥那样儿,摇摇头,还是啥也没说,一提购物篮,让简丹搁东西。 简丹毛巾往筐里一丢,扬起脸瞅瞅唐劲,眉眼一弯,也不管前后左右有没有人,直接踮脚亲了唐劲一下。 唐劲乐了----原来多用几条毛巾也挺好的! …… 之后简丹又买了一个盒装面巾纸,一包三件套的床上织品,便去结帐。 唐劲这回忍不住说了一句,简丹也没分辩,直接告诉唐劲这套用过了她会“带回去,不会浪费”。唐劲想想简丹卧室里那模样,不知第几次摇摇头,却是没再吭声。 而后两人出了超市,去街上买水果。 公路所到之处,什么水果也都到了。甜脆的红富士苹果、新西兰的猕猴桃,还有海南云南那儿过来的鲜桂圆。 简丹都挑最好的、都买得不多:四个,四个,一斤。 唐劲看得受不了了:“多买两个,啊?我也吃那!” “搁着不新鲜。”简丹很无辜,“我已经把你算进去了。” 唐劲连连摇头。简丹瞅瞅他,又挑了两个苹果,还特地冲唐劲一晃、坏笑:“那就多买‘两’个。” 唐劲几乎抓狂,直接“忽儿”一下转开身----咱不看了! 好巧不巧,老板算了帐、简丹正掏钱,唐劲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一听,连声答应了,挂了手机跟简丹得意洋洋乐:“哎,杨队明天出来开会,还有鱼片儿----我就说嘛,多买点儿,咱们得招待客人那!” 简丹一点头,皮夹一揣又接着挑,一边还问唐劲:“你们能带水果进去吗?” 唐劲直觉简丹不是无的放矢,这就不明白了:“能啊。”不都带土特产嘛。“干嘛?” 简丹指了一下西瓜,用白色泡沫网绷着的海南西瓜,又一比自己与唐劲,对老板威逼利诱:“老板您给挑一个大的。我们请客用,这瓜儿要不红不甜,明天我们可还来这儿找你!”自己继续选别的去了,头也不回地丢给唐劲一句:“要是吃不完,叫他们带进去。” 唐劲哭笑不得。他虽然没穿军装出来,老板看看唐劲那身高那肤色,知道是部队的人,操着方言连连保证,仔细挑了五六个,最后给选了一个十二斤半的----西瓜品种的关系,这个儿很不小了! 这两人本来压根不曾打算买菜;可既然明天有客人,那就少不得买一些了,还得弄俩下酒的小菜----必不可缺! 因为部队里对酒管得严,除了演习成功拉回来、年底中秋八一会餐之类,平时一滴不给沾。饶是那些时候,允许喝的也是啤酒。要喝白的,一般的驻地部队,连长与指导员什么的,还有机会在床底下偷藏了,晚上查完铺就着花生米猪头肉吱溜吱溜……但唐劲他们,哪怕再老资格的,也压根不可能! 谁知道任务什么时候下来?那是找死呢!还拖累兄弟! 故而杨队他们出来开会,难得一机会,唐劲肯定要备酒备菜----还有正事儿,酒足饭饱是不可能的!但小酒儿浅尝辄止,好菜好饭管饱,那是必须的! 简丹对这些一清二楚。她还知道什么叫战友……所以唐劲一说去菜场,简丹毫无异议、当即点头。 …… 两人到菜场门口时,八点冒头。 雨刚刚停了。不过农贸市场的水泥地,一贯地湿泞腥脏,黑溜溜的。 简丹上一次光顾这样儿的地方,少说也一百年前了……所以眼下,简丹留意着脚下、小心翼翼走进去。 唐劲就自在了,顶着两个酒窝跟着简丹,卖力埋汰:“啊唷,这可咋办那哈!有客人唉!哎呀呀呀呀呀呀呀!” 简丹好笑,瞥了唐劲一眼:“凉拌。” “凉拌你也不会啊!”唐劲摇头晃脑,又出主意,“咱们煮个火锅儿吧。再去食堂打两个菜,也就差不离儿了。”除此之外,你还能怎么着呐? 简丹四下看了看,朝豆制品那边去:“你会做菜吗?” 唐劲睨简丹----喂喂喂,我都没跟你算帐呢,你竟然先问到我头上来了?! 简丹看看唐劲,莞尔:“你也不会啊,还有脸笑我?” 唐劲肚子里嚷嚷“做饭乃娘们儿的活计”,但他好歹听说过“男女平等”,这会儿瞅瞅简丹,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便只给“切”了一声。 简丹瞧唐劲那调调,对唐劲肚子里几根肠肠什么弯弯就一清二楚。不过简丹并不在意,也便没说什么----她从来不曾指望过唐劲完美无匹----简丹只是在心头盘算了一下菜单,又问了一回唐劲:“一个都不会吗?炒个素菜行不?” 她语含期待。可怜唐劲白有一肚子的理所当然,对上简丹那双明亮的眸子,咔吧了一下眼,却是哼哼着溜开了目光。 简丹也没多少失望,当即决定:“那就食堂买吧。”说着已经在看前方一溜儿的豆制品摊子了。 可唐劲不乐意了----总是这样儿!总是风清云淡! 唐劲压根说不清楚风清云淡有什么不好,他就是不高兴!瞧着就不高兴! 所以唐劲搜肠刮肚、刮肚搜肠,最后终于想起一个他亲手做过的:“会!我会炒白菜!放肉丝!卧个荷包蛋儿!” [奉献] 83、相处(中) 83、相处(中) 简丹意外,旋即给逗乐了。 唐劲一看简丹笑他,更不乐意了:“笑啥?!”还不是你说的! 简丹忍回笑:“那正好。炒个白菜,切两个熟食,包一盘豆腐卷。超市里有现成的海苔花生米、油焖笋,再炖一个鲢鱼汤。六菜一汤,差不多了吧?” 唐劲大为惊讶,倒仰了开去:“您不是不会做饭吗?!” 难道是不想弄给我吃? 那可太坏太坏太太太坏了……过份!咱还病号那! “是不会啊。”简丹坦然得很,“就那两个点心,噢,还能煮个汤,哪能当饭吃。” 唐劲嗅出有藏货,又凑了近去:“两个?二个?嗨,到底会几个?” “三四个吧,还是五六个……”简丹蓦地警觉:说得细了食材上要露马脚!当即打住了。“唔,反正就那么几个。” …… 简丹看豆腐皮。 唐劲瞅简丹,摸下巴,使劲儿摸。 他家丹丹小小年纪,咋就这么能耐呢…… 说不会,还是会得不少! 还有什么是他家丹丹也会的那? 不……到底有什么是他家丹丹一点儿也不会的呐?! 两人买了圆白菜,鲢鱼头、生菜、豆腐,饺子皮,豆腐皮,河虾、芦笋,牛肉、小葱,猪肉、芹菜,鸡蛋、金针菇、黄花菜,香干、雷笋、野荠菜,青菜、草菇、细粉丝,还有些面粉菱粉、姜蒜、干辣椒、酱醋盐之类。 圆白菜两颗,归唐劲,因为唐劲要试手----闲着也是闲着,他可不想到时候端出来一盘焦了的! 其余的都份量小,这个三两那个四两的,全归简丹。简丹本来只是想看看这样的菜场里有什么,能包哪几个口味的馅儿,结果唐劲一抗议一嚷嚷娃娃脸再一垮,简丹好笑又不忍,便让步了,答应下午先做一些出来,供人试吃----至于这人嘛,当然只有唐劲一个啦! 而唐劲眼看着简丹选了那么多的馅儿,四下一找,买了一叠饺子皮。机器轧的。 简丹隔着塑料袋摸了摸那饺子皮的硬度,确定它们新鲜柔软:“你会包饺子?” “嗯。”唐劲勾着那一小袋饺子皮,小心放进简丹的大袋子里,“会吧。”反正包出来不会散就是了!“你不会?” 简丹给了一个字:“会。” 唐劲瞅瞅简丹没吭声,抬抬眉毛----他咋又嗅到那神秘兮兮的味儿了?! …… 东西多,两人回去的时候叫了个三轮摩的。这种交通工具上不了高速进不了城,但在小地方,还是有它们的用武之地。 饶是如此,等他们回到家属房,已经过了九点半了。 唐劲指望着中午先来上一顿,顺便把酒开了。 而简丹很遗憾地通知唐劲:时间不够,午餐依然得去食堂。 之后简丹开始洗洗拣拣。古董厨房!但只要不用动火,还是可以凑合的,凑合着享受。 唐劲一个人在客厅,开了小彩电,频道扫过来一遍又扫过去一遍,末了听着简丹在厨房哼小曲,坐不住了,丢下遥控器,探头探脑探进了厨房:“要我帮忙吗?” 有的人问一声只是客气客气,有的人是真的想帮忙。简丹回头看看唐劲,当即莞尔:“求之不得。” 厨房不大,唐劲又对此地保有谨慎态度,所以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了进去,伸长脖子瞅瞅垃圾桶里丢的菜叶蘑菇根----这菜叶子不还有一大半儿挺好吗?蘑菇也切掉得太多了!“那我干啥?” 简丹瞧着唐劲那样子就知道唐劲没干过这些活儿,左右看看,找了个最安全最容易的让唐劲来:“你切香干吧。切成丁。” 两分钟后。 简丹看了看唐劲那边儿:“太粗了,细一点。” 唐劲应了一声:“噢。” 又一分钟后。 简丹再次看了看唐劲那边儿:“还是太粗,再细一点。” 唐劲睨向简丹。简丹正轻轻哼着无名小调儿,专心拣她的荠菜。两人一个朝水槽、一个朝油烟机,唐劲足足睨了好几秒,简丹压根就发觉,唐劲那点儿恼火倒先给跑光了!所以唐劲只剩无奈一吐气儿:“到底要多细?” 简丹头也没回,“嚓嚓嚓”剪了手里这株荠菜的一小截根、两片枯黄老叶:“三毫米。”哎,这标准怎么听着耳熟?不过耳熟又怎么了,眼下这些荠菜才是最要紧的。简丹丢过完工的这株,掂起又一株。 “三毫米是吧----”唐劲左手不能用,小臂卡着小臂掳高了右手袖子,“成!” 再两分钟后。 简丹把荠菜择完了,转头一瞧唐劲面前那案板,无奈了:“还是我来吧。” 唐劲忿然:“我给你帮忙还不好吗?!”刚一抬手发现握着菜刀,又赶紧搁下了,一叉腰瞪简丹。 简丹起先没应声,只是看看大小不均的香干丁,抬脸瞅唐劲,结果眼角瞄到了唐劲的绷带手……简丹失笑,当即让步了:“挺好的。这样就行。”----切东西得一手按着一手下刀。唐劲单手,活儿干成这样儿,已经很不容易了。 唐劲一肚子的气,刚出了个头就没地儿撒了!结果唐劲卡在那儿足足两秒,哼哼着凑过去捉了简丹狠狠啃了好几下,这才继续**的活儿去了。 简丹由着唐劲闹腾;末了见唐劲不是罢工,不由微微一笑,过去亲了唐劲一下。 于是唐劲酒窝一冒,心情彻底好回来了! …… 他们忙到十一点二十,所有馅料择洗、切剁完毕,去吃饭。 大院儿里的食堂,瞧着窗口与窗口都一样,桌子和桌子也没什么不同,其实没准儿大有讲究----窗口上是没挂牌子,但头儿们一个,校官尉官们一个,士官们一个,义务兵另一个。桌子上是没放名匾,可领导的座,要么有领导坐着,要么空着,其他人宁愿挤一挤,也不会过去。 甚至于,人事变动、拔擢升迁,看那人坐的位置动没动挪没挪,就知道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铁律。有的单位一直如此,也便传了下来。有的单位官兵一家亲,或者单位本身就小,那就不大讲这些了。 然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到底会有一些影子。 唐劲还真不清楚这些。老营里杨队不拘这个----杨队压根不需要!几个中队长来软的有一套,来硬的有绝活儿,也同样不需要。 再说了,另一方面而言,大家干的都是一样的活儿,彼此多狼狈的模样也见过,端个架子能有人理么?! 至于侯政…… 人侯政背着手端着他那大黑脸走到哪儿,还没训上一句,方圆五米之内,早已人鸟绝迹!除非队列那,或者熄灯睡觉了。 而唐劲眼神儿贼好!一看就发现小周他们几个排在左边一窗口前,那窗口往右数两个,则等着两个少校……其中一个戴眼镜,不是技术就是文职…… 于是唐劲左右一瞧,跟小周彼此点了个头打招呼,立马奔中间那个去了。 简丹上辈子各单位食堂吃得多了,各种情况都见过,此刻便看得莞尔。他们昨晚急着回去休息,又来得晚了,食堂里几乎没人,哪个窗口都一样。不过这会儿人多了些,所以简丹就瞅着唐劲的背影玩味儿琢磨了一回----嗨,你到底是冲着那窗口前空无一人去的呢,还是心明眼亮、审时度势,天生本能就知道绕开泥沼与雷区哈? 而后简丹跟过去端餐盘,正好瞧见那打餐的士官瞄了一眼唐劲的绷带手,问都不问,盛完唐劲点的东西,直接又给盖了两个荷包蛋! 简丹莞尔。 …… 两人一人一个盘子往回走。 “病号餐,哈?” “嗐,这哪能算啊!” 前两天在老营,唐劲那是中午牛腩盖浇饭、晚上葱油手擀面,想吃什么吃什么!十四号的午餐,唐劲还端着一盘白米饭,弄了俩私房小炒----大家都熟,唐劲再把人那么一瞅,炊事班那几个怎么抵得住! 再说了,病号餐本来就该特餐特做,哪能委屈自家兄弟。军区总医院里躺着的那些个,太远够不着,眼前这个,可得养好了! 至于小炒,那是麻烦…… 不过可以炒多一点,不愁没人解决! 食堂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房子,牢固结实,宽敞高阔;八十年代的吊扇日光灯,新灯管旧灯管,一律擦得干干净净;九十年代做的外墙内墙,铝合金窗落地玻璃门,闪闪发亮;两千年的悬挂电视机,不知是打理得好还是刚买不久,瞧着足有**成新。 锃亮的不锈钢托盘,分了几个格子。薄薄的白塑料机轧调羹。新旧两色、形状大小一模一样的塑料筷子,绿的。 与所有的食堂均没什么两样。 这会儿虽然又下起来了雨,可雨云毕竟已经薄了,挡不住天地间光线明亮,甚至还能看到太阳的位置----云后那格外明亮的一团。 简丹坐在这样的食堂里,心情微妙而奇异。她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遍,等看完一回头,不由无奈了,却也心下微暖:“哎,我吃不完。” [奉献] 84、相处(下) 84、相处(下) 一个荷包蛋已经转移阵地,偷偷摸摸趴到了她的白米饭上。 唐劲还觉得不够,正忙着往简丹盘子里一块接着一块运送糖醋小排----谁让简丹没选鱼没点肉,只要了一个腊肉炒蒜苗,一碗豆腐青菜汤…… 唐劲怎么可能看得过去! 他在窗口那边叫简丹多要一个菜,简丹坚决不肯照办,这会儿赶紧亡羊补牢嘛! 所以简丹一说,唐劲当即从头到脚睨了简丹一遍儿:“多吃点,啊。浑身上下没二两肉,还不吃饭!” “哪有不吃饭。我肠胃一般般,所以少吃多餐。”简丹无奈解释,把糖醋小排挟还给唐劲,只留了一块,最小的一块;而后简丹划出一半的米饭,从右边挟了一筷送嘴里,又咬了一口荷包蛋----这年头食堂里又不缺粮食,打米饭不像以前那样过秤,说是一两,师傅们勺子一挥,足有二两半!百分之二百五十! 唐劲狐疑,吮了自己筷子尖上的糖醋汁儿,斜瞅简丹:“不是零食吃多了?”你那半书包的饼干牛肉巧克力! 简丹没好气;习惯使然,嚼着饭菜不能开口,便送唐劲一双白眼。 唐劲嘟哝:“不是就不是嘛。”只觉好心没好报,摇摇头再摇摇头;瞅了一眼简丹盘子里那个缺了凹凹的荷包蛋,又满意了,勉强满意了,当即低头扒了一大口,啊呜啊呜开工。 简丹瞧得清楚,这就好笑,好声好气儿给唐劲解释:“不是。我消化吸收没你那么好。肠胃嘛,就跟机器似的,不能开得太狠了,所以三餐七八分饱,饿了来一点点心。这样它负担轻,才养得好。营养也不会缺。” 唐劲一听,想想六月份那会儿----那会儿他们一块儿吃早餐,但在外面玩儿,米饭小炒没点过,总是小馆子快餐店,面条饺子烧烤、肯德基麦当劳,简丹的确吃得不多----于是唐劲端着架子“嗯”地一点头,算是接受了简丹的示好:机器他没摆弄过,可枪膛过热他见过!车子那发动机还得冷却呢。道理都是一样的。 结果简丹好笑至极,直接戳唐劲酒窝。 唐劲那俩酒窝本来没上班,被简丹这一戳,霎时间就冲出来加班了:“干啥那!” 简丹飞快收回手,一脸无辜地对着唐劲,瞧上去纯洁无比,还迷惑! 毕竟是食堂、不如外面馆子随意,唐劲看看四下,狠狠瞅了简丹一眼----回去等着瞧! 他们这边刚闹了一回,食堂门口进来一老头子。 肩上扛着“二毛四”的老头子。大校。 唐劲背对,简丹面对,所以简丹瞧见了,而唐劲不知道。 那老大校一身军装半新不旧,有两三分发福,幸而年轻时结实,如今虽然多了些肉,倒也不至于沦为虚胖。一张方脸法令纹深深,吹火唇紧抿,嘴角往下,眼袋也不小,瞧上去凶巴巴的。还好只是额上有几道抬头纹、眉间没有“川”字纹,否则那岂不正是“苦大仇深”?! 大校,搁上辈子,主要授给正师职。 所以,这就是孙头咯? 简丹一眼望过去,半秒钟就看清了来者的身材相貌与军衔、满足了她那少得可怜的好奇心,低头开始啃唐劲给她的小排。 可那老大校回了两个军装的问好,目光一转,在唐劲的绷带手上一顿,继而打量了一眼简丹,没去窗口、而是直接朝两人这边过来了。 ----黑头发绿军装、瓷黄方桌天蓝圆凳,这惨白惨白的绷带,太显眼了! 不过绷带显眼只在第一眼。令人看忍不住看第二眼、第三眼的,是唐劲对面的简丹,是简丹端正如钟、自然而然的坐姿,以及从容不迫、舒缓优雅的用餐仪态。 …… 简丹冲唐劲轻轻一努下巴:瞧你背后,那是孙头吧? 唐劲随意回头看了看,满嘴的东西“咕嘟”一下就吞了下去,匆匆忙忙跟简丹说了一声“孙头,那是我们孙头”,赶紧起身,刚一抬手要立正敬礼,险险想起来自己穿的便服,又放下了,冲孙头酒窝一冒。 简丹打心底里不觉得她需要起身。不过微末小事儿,怎么都成,没得让唐劲尴尬。所以简丹当即搁下筷子、跟着站了起来。 孙头连忙示意两人坐。唐劲还不肯坐下:“您也来吃饭?”简丹心下翻了个白眼----这不废话!又因为唐劲敬畏之外也有高兴,打心底里的,简丹看孙头的目光里,就有了由衷笑意。 孙头一点头,走到了跟前,一拍唐劲的肩,往下按:“坐坐坐。” 简丹冲孙头深深一颔首,没客套,坐下了。唐劲一看微微意外,被孙头摁了下去。 而后孙头看看两人,微一点头,心下欣然,那脸却还板着;又一瞧简丹盘子里,这下不满了:“只吃这么一点?” 摸着良心说,孙头实在只是问一句、关心一下:一者,他是忙,很忙,不过刚刚批了没两天的条子,有道理破了例的条子,又是杨队一通歪缠磨走的,他还是有个印象的;二者,他自己一双儿女,小女儿也就唐劲这个年纪;三者,唐劲当初来了这儿,他还为此喝过一回小酒呢! 他抢着了,他高兴! 可惜孙头积年的官威在那儿,军官又不同于其它官员,成天吼来吼去,命令一下,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结果这六个字听起来就硬邦邦的,走味了!彻底走味了!成了质责! 所以话一出口孙头自己先觉着不大对了;而唐劲瞅瞅简丹、见简丹没害怕没紧张,乐了,还幸灾乐祸;简丹对这样儿的老头子见得多了,登时无语,哭笑不得。 可惜这位与她不熟,简丹不好调侃,当即冲孙头一笑。 您那关心多么朴素! 挨过饿的老一辈!四十后?五十后? 可打仗得因势制宜、吃饭也要因人而异呀! 简丹眉眼弯弯唇角弯弯,眸子明亮、目光坦然,从容自信、大胆调皮。 饶是孙头半个世纪的阅历在那儿,见到他能笑成这样儿的年轻姑娘,也没见过几个。所以孙头见状又点了两下头,看了一眼唐劲,又拍了下唐劲的肩,眼看唐劲还在乐,压根没自觉,不由暗地里摇摇头,心道了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它东风与西风”,搁下一句:“多吃点。”也没再呆着,走了,打饭去了。 他有自知之明----几个通讯连的小女兵见了他都绕着走躲着走,实在躲不过了,敬礼问好,那人都挺得硬邦邦的、嗓音也绷得尖尖的:紧张! 万幸没有吓坏那小姑娘,他一落伍的老头子,哪还能不知趣、哪还会当电灯泡呀! 故而孙头打了饭并没有再过唐劲这边来,老位子一个人吃去了。 这在简丹意料之中。唐劲也不奇怪,只不过回头看了两次,又跟简丹叨叨了一回:“我们孙头别看瞧着凶,人挺好的!咱们跟他去讨酒,茅台五粮液,一讨一个准儿!” 简丹嚼着饭菜没开口,缓缓一点头----人挺好?当年局势紧张摩擦升级,出任务等于一只脚踏进棺材,誓师大会上,她也给开了茅台!六十年陈酿! 那可不是队里买的,是她的私人收藏。 所以啊,天底下,但凡带的兵要打仗的将领,都是一样的----瞧着手下的娃子们青春正茂、慷慨赴死,何能不恸!人心都是肉长的,既然当了头儿,别说几瓶子酒了,哪怕要天上的星星,也得想办法摘了来! …… 孙头吃完饭,回办公室去了。 两人吃完饭,回家属楼去了。 简丹照旧小睡了四十几分钟,起来去包饺子与豆腐卷儿;为免吵着唐劲,随手掩上了厨房门。 唐劲起先还接着睡。可屋子里宁静,只厨房里有人哼着小调儿,隐隐绰绰听得到,悠然愉悦而自在----是他家丹丹? 唐劲朦胧间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渐渐醒了,睡不住了,起身去厨房。 厨房的门虚掩着。唐劲推开门问简丹:“要帮忙不?” 简丹全神贯注,正自得其乐呢,这就给吓了一大跳,手上的饺子散了、人也登时恼了,一记眼刀横向唐劲:“你干吗呢,都不敲门!” 唐劲瞅着简丹,不知咋地就没敢说“胆小鬼”,慢吞吞退出去带上门,“笃、笃、笃”重重三下,“忽儿”推开门探进头去:“哎,到底要不要我帮忙呐? ----您最好说要! 他脸上明晃晃写着“危险”两字,连带印着一角枕巾细纹。简丹瞧得清楚,不由莞尔:“好啊。先去洗个脸不?” 唐劲立马打蛇随棍上,往墙边一让,冲简丹展示了一回绷带手、一指卫浴间:“我才一个手!” 简丹失笑,搁下东西洗了手,兑热水绞毛巾,末了索性帮唐劲擦了脸。 唐劲压根不觉得惭愧,乐呵呵美滋滋,当了一回托儿班小朋友。 唐劲乐意帮忙,简丹当然支持。至于唐劲那“此乃你份内之事,我乃好心给你帮忙”的不平等逻辑,简丹并不计较----喜欢一个人当然要包容其缺点;若是往后两人不好了,那又何必管唐劲怎么着儿。 至于改造一个人,那太折腾了,适合热血沸腾的小年轻,不适合她这样儿的退休老太太。 可问题是,唐劲一个手,能干啥呢?包饺子还是包豆腐卷儿? 答案是哪个都不行! 不过唐劲闲不住,在厨房里转悠了一回,找到了另外一样“忙”来“帮”。 [奉献] 85、帮忙(上) 85、帮忙(上) ----帮着下饺子! 锅子里的水又一次开了,汩汩作响。白色的热气从锅盖边冒出来,袅袅而上。 唐劲掀了锅盖,瞧着汤水里浮上来的饺子,一个个白白胖胖,褶子精致弧口漂亮,没散没肿,肚皮儿小半透明,隐约能瞧见两三分馅色,登时酒窝一冒:“哇!” 这咋包出来的? 唐劲是不下厨。可过年过节,家里也好部队里也好,不管是谁,少不了捏几个饺子。他自己包的自己清楚,不散就很好了!所以唐劲拿了碗,蹭简丹身后探头瞅去了----有啥秘诀? 就这么大一个料理台,唐劲一挤撞着了简丹胳膊肘,简丹刚刚挟上饺子皮的馅儿就掉回了碗里。 简丹小调儿一顿,瞥了唐劲一眼:“这还叫给我帮忙那?”明摆着添乱! 唐劲气短,让开了,挺挺胸膛嚷嚷,嗓门儿却小小的:“我这不是替您尝尝味道嘛!品鉴品鉴!”看简丹没再说什么,放心了,乐滋滋往碗里捞饺子,“正好当点心。五个好不好?” “还不饿。” “那四个。” “我真不饿。” “哎呀,三个,三个啊?每样儿一个。”小葱牛肉,芹菜猪肉,芦笋虾肉,刚好! 简丹无语。唐劲当她默认同意,自觉赢了一城,高高兴兴添了饺子汤,又找了简丹买的瓶装醋,牙咬了拧开封口,倒了一碟子。 他就一手能用,这厨房里又只有最基本的东西,没托盘----否则他们早上也不至于忙了小半天才切了馅儿:没搅拌机,手工剁肉馅儿呢!----所以唐劲来来回回四趟,总算将两碗饺子、一碟醋、两双筷子两个调羹都运送到客厅桌上去了,摆摆好,又把那饺子瞅了一回,一看简丹没出来,催了:“哎,先来吃啊!” 简丹正包得顺手,况且眼下刚过两点四十,她压根还没到吃点心的时候! 不过不出去别想安生,出去也就是提前吃个下午茶……这还用想吗? 所以简丹应了唐劲一声,包完手上的饺子,去了客厅。 …… 唐劲下了十个饺子,本来打算一人五个;简丹三个,他就吃了七个。吃完味道很好唐劲还想要,简丹丢过去一句“晚饭不吃啦”,唐劲悻悻然作罢了----晚上他们要开酒那! 于是唐劲在客厅里开了电视,简丹收拾了碗筷,继续包她的去了。 饺子已经收尾,很快完工。简丹磕了一对鸡蛋,加盐加味精,筷子一双“啪啪啪”打散。末了简丹望着那锅灶两三秒,出来叫唐劲:“嗨,会摊鸡蛋饼不?” 电视没啥好看的:体育新闻唐劲不感兴趣,娱乐节目唐劲瞧不进去,倒是有部枪战片唐劲瞅了两眼,但那爆炸做得太假了,看得唐劲直摇头!所以唐劲正无聊呢,一听也不管自己会不会,直接满口子应了下来:“这有什么难的!瞧我的!” 简丹狐疑瞅唐劲。唐劲已经兴冲冲奔厨房里去了,回头催立在门边儿的简丹:“说啊,要干啥?” “要把这个摊成一张薄饼。”简丹一举手里的碗,“切丝用。” 唐劲慨然一点头,小臂卡小臂撸高袖子接了过来----他是没干过这事儿,但他见过他老妈那娴熟至极的架势!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高难度活计,没干过自个儿摸索摸索也能上! 这厨房没有平底锅,只有一口最常见的圆铁锅,一口透明盖儿的汤锅。 热锅热油,摇锅转开,改小火,下蛋汁儿,接着摇锅。 简丹站得远远地,指点了两三句火候与操作;唐劲亲手实践,成功摊了一个圆溜溜……呃,梅花形的鸡蛋饼。简丹明确要求之下,唐劲耐着性子把鸡蛋饼煎成了金黄金黄三四分焦。 然后? 然后就好了。 简丹瞧着觉得差强人意,不过捧场嘛,还是赞了一声“挺好”,推过案板让唐劲倒了蛋饼,开始亲手切丝。 唐劲意犹未尽,又没事儿可干了,呆在厨房没出去,琢磨简丹眼下在做的东西。 这鸡蛋饼切了丝,与切好的金针菇、黄花菜,外裹一层豆腐皮,就成了无名豆腐卷儿。唐劲一口定名,叫成了“三黄”卷儿。 简丹总觉得“三黄”两字听着耳熟,不过还是那句话,耳熟又咋啦?欣然应了下来。 说来,从馅儿到皮儿,四味材料都实在不是什么难得的好东西----可关键在于,简丹做的三黄卷儿,整个儿一寸半长,头尾掖得漂漂亮亮,里面的丝齐刷刷一个方向,摆在盘子里比仪仗队还好看! 套用一句工业术语,这点心,人工附加值高。 唐劲瞧着稀罕,左看右看,末了又去看冰箱冷藏室里已经完工的那几盘。 结果这一看,唐劲蓦然发现,简丹忙了这么久,三种馅儿的饺子,加起来还没一百个!唐劲立马埋汰简丹:“这都一天了,你才弄了这么几个东西?!”换成他老妈,一冰箱的饺子也包出来了! 简丹正包得开心,被这么一打岔,当然扫兴,瞥了唐劲一眼,不理他----对简丹而言,下厨就是玩儿:浮生偷得半日闲,宅在家里自己玩儿! 没放上个c大调十五号奏鸣曲,实乃条件所限。 可唐劲不同,在唐劲眼里,下厨就是为了吃。 所以啊,简丹压根不指望唐劲了解这境界! 唐劲一看不成,当即大拍马屁,把饺子们从味道夸到卖相,宣称此乃“五星级酒店大厨水准”。 简丹有一句没一句听着,故意冲唐劲假假地微笑,倒也没告诉唐劲大酒店里餐饮部分工精细,大厨做的是正菜,饺子之类的点心另归专厨负责。 这两人正在厨房里一个忙着包一个忙着拍,客厅有人敲门。 唐劲警报还没解除,跟简丹交代了一句“我去开个门啊”才出去。 简丹捏好手头的豆腐卷一搁,莞尔失笑。 …… 叩门的是楼上那户的女人,三十五六的年纪,姓章,瓜子脸,长发烫过,昨天没洗但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挽了个蓬松的髻。 唐劲立马喊“章大姐”。 章大姐端了满满一盘热腾腾的南瓜饼下来。南瓜肉揉糯米,油煎,洒了黑芝麻,香喷喷,闻着很容易叫人肚子饿。纯手工,纯天然,私房点心。 此时刚…半,章大姐挑着点儿过来,虽没明说,却也是道歉来着。 简丹洗了手出来,微微一笑,尝了一个。唐劲吃了一个,味道不错肚子不饿,他就又叼了一个,端厨房去了:“大姐我把盘子腾给您!” 家属房厨房里备的盘子不是瓷器,是食堂里的不绣钢小碗,另配了些圆盘、汤碗,也是不锈钢的。所以简丹问过章大姐,直接拿了个没用过的让章大姐带回去。 这儿每户十个不锈钢碗十个不锈钢盘两个塑料汤碗十个塑料调羹十双塑料筷,都是有数儿的,在门后挂的家具清单里。拿钥匙时清点一回,交钥匙时清点一回。军士签字,姓名单位日期。 正因如此,这儿的家属楼条件很好。其实资金上可实在是捉衿见肘,室内也没装潢,彩电还是成都那边的招待所淘汰设备时,后勤人员跑去给买来的。但维护工作到位,这积年累月地下来,就大不一样。 说起来也不奇怪。来之不易的家属楼,刚建成那会儿,负责这一块的后勤们都是知道的,十二分地珍惜,管得严格细致,集思广益之下,订下这成套的规矩。 而规章制度一旦形成,之后换上来的负责人员,哪怕没经过那艰苦岁月,也得兢兢业业保持好了----否则岂不历史倒退,那你还要不要干了?! 再说了,部队里讲个光荣传统。野战军团铁骨侦查营是荣誉,后勤部门顶呱呱的家属楼也是荣誉。这儿的家属楼照管得好,足可谓其中标杆,上过军区内部报纸、拿过先进得过奖!这一年一年的新兵进来,能不给讲一讲吗? 不过说是腾盘子,既然刚包了东西,这盘子当然不能空。 所以简丹招呼章大姐坐,直接剥了个柑橘塞给章大姐,转头冲厨房那边道:“也别装来装去了,那盘豆腐卷不正好。”又跟章大姐道:“也是自己做的。” 章大姐早追着唐劲去了厨房,在门口连声道“不用不用”。只是彼此到底陌生,头一回见面,她也不是性格泼辣的,没好意思进去动手拦唐劲,结果只剩在那儿搓手连带“哎唷”,颇为不好意思。 而唐劲则舍不得了----简丹每样东西都做得少,总共也就这一盘三黄豆腐卷儿,全给了人家,他吃什么?!他还一个都没尝过呢!所以唐劲就开冰箱去了:“饺子也来点儿,每样儿都来点儿!” “那多麻烦。”简丹说归说,还是去帮唐劲腾饺子了。她无所谓,她包得开心就好了----包十个,自己吃一两个就够了;包一百个,自己还是尝一两个即足。 唐劲摇头晃脑:“不麻烦不麻烦,一点儿也不麻烦!”蹭蹭蹭把三个盘子全给端了出来。 这行动力! 简丹莞尔,往盘里铺了保鲜膜,撒了薄薄一层面粉,帮唐劲将每样饺子夹了五个,再盖一层保鲜膜,上面搁了八双十六个豆腐卷儿。 两人将章大姐送出门。 章大姐一手半个柑橘一手盘子,连连道“拿来的还是拿去的多”,三步两回头,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才上楼去了。 阖了门,唐劲一乐。而简丹一耸肩没说啥----看章大姐末了那神情,保不准明天还会送回礼下来。 结果真让简丹猜对了。只是不是第二天,而是当天晚上。 [奉献] 86、帮忙(下) 86、帮忙(下) 唐劲帮简丹将鲢鱼头划了油。 简丹照样儿站得远远地指挥了两句火候,而后简丹看着鲢鱼汤,继续包另外两样豆腐卷儿:一个香干雷笋野荠菜,清香;一个青菜草菇细粉丝,鲜滑。 唐劲在一旁瞅得明白,眨巴眨巴眼----他觉得吧,这些料子完全可以搁一块儿嘛!何必分三种呢?一种不就挺好,个数儿又不会变少! 不过动手的是简丹,唐劲自知只管吃,就没说什么:刘澄红一贯有句话,“光吃不练,少给我废话”,一向用来堵两个唐爷儿,从二十多年前那一大一小、堵到如今这一老一少! …… 鲢鱼汤文火炖了两个小时。末了简丹加了豆腐,又煮了一会儿,掀锅丢进去一些一寸见方的生菜片儿,片刻后撤下火,起了锅盖了个盘子搁灶台边热着。而后简丹煮上虾饺,切了圆白菜,让唐劲来炒,连带煎好香干荠菜馅儿的豆腐卷。至于另外两种,蒸在电饭煲里。 就十个豆腐卷,又那么小,唐劲很快煎完,开炒圆白菜----他炒菜那个快,猛火热油,三下五除二! 唐劲忙的时候,简丹起先还在水槽那儿看,等到菜“唰”一声儿下锅,简丹“哧溜”一下贴着墙出了厨房,丢下一句“看着点饺子啊”,自个儿躲到客厅去了…… 唐劲察觉了,不由好笑,也奇了,菜起了锅他回头刚要说什么,有人敲门。简丹应门去了,唐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还是章大姐,还是送吃的。不过人家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学乖了,往客厅桌上搁下一盘菜就跑了:“吃饭去了吃饭去了!” 简丹莞尔,应了一声谢过,并没硬拦。唐劲举着铲子探出来一瞅,只看到客厅门大开,人早不见了影子,桌子上则多了一盘蒜炒辣子鸡丁。 蒜是白皮小蒜,一段段翠的翠绿的绿白的白,辣子通红,鸡丁金黄,色香味俱全。 其实轩尼诗的xo,胜在一个酒香厚醇,回味悠长----市面上卖的这个度数儿的酒,差一点的,凑近去只能闻到酒精味,一点也不香! 没办法,人家酿造出来的,不是自来水加酒精。原料好贮藏佳年份长,从分子级别上来说,这天然芳香醇就多。 酒既然厚醇,要想尽享它的味道,便不宜搭配味道浓烈的菜。上选乃清淡的海鲜,带着天然的鲜美,刚好。可惜这里位于内陆,海鲜都不新鲜,养殖的根本没味道,在简丹眼里,更是味如嚼蜡,彻头彻尾的蛋白粉! 所以简丹才包了三个风味不同的素卷,用来下酒。香干野荠菜本来就各有其香,雷笋丁一调,再下锅油煎,这就香上加香了。蒸的两个,三黄卷儿主味是金针菇,特点乃嚼劲好;青菜草菇粉丝卷主味是草菇,胜在鲜滑幼嫩。 蘑菇乃山珍,荠菜是野味----哪个都不是白给的。 但辣子鸡丁一到,全乱了! 唐劲尝了一块鸡丁,连连点头,却也被辣得直吐舌头,忙忙喝了好几勺鲢鱼汤,这头就点得更卖力了,衷心喜欢又加上额外捧简丹的场,大赞特赞“好喝”,想想这半个下午的一锅汤、简丹炖给他的,美得直冒泡!乐滋滋夹了一筷蒜条吃。 辣子加大蒜…… ----他这舌头还能尝得出酒味吗? 唐劲筷子朝豆腐卷去了,简丹一笑什么也没说,去卧室拿了酒与一盒两个杯子出来----唐劲开心就好,她买酒就是为了哄唐劲高兴的,临到头来,又何必本末倒置! 再说了,哪怕唐劲一点儿也尝不出来,这不还有她自己嘛! 杯子是水晶的白兰地杯子,洗过了覆在网格架子上才收的盒,干燥洁净,一尘不染。简丹直接取出来一放,而后划开酒瓶口子上的封贴,按着瓶身示意唐劲往上拔盖子。 唐劲搓搓手----右手搓左臂----乐滋滋握住那盖子:“我开啦!”小心加力,往上拔。 木塞“啵”一声离瓶,醇厚的香味随之溢出。唐劲大嗅了一口,赞了一声“果然一分钱一分货”,举瓶要倒酒,连带嘟囔:“咋这么大的杯子!”没办法,他家里、老营里,白酒都是瓷小盏、玻璃小盏儿抿的。而唐劲琢磨过南拳北腿,琢磨过炸药子弹,琢磨过毙敌俘虏,可他还从没琢磨过喝白兰地用什么! 简丹明白,所以简丹只是莞尔,并无分毫轻视,横过杯子一比:“就倒一点儿,大约二十毫升,横着放流不出来那么多。” 唐劲照办,挨个斟上。塞盖子单手很难,简丹接手。唐劲端起自己那杯酒,闻了又闻:“好香,真香!”晃了晃侧对着灯光一瞧:“真漂亮!”还没尝上一滴,先已经乐坏了,引得简丹也乐了。 不是唐劲没见过好酒,可杨队弄回一两瓶茅台,他们那么多人,一人一盏,能喝多少?十毫升上下而已!也就一小盏! 然而这一瓶子酒不一样:这一瓶可是他的,统统是他的! 啥,明天不请杨队他们喝? 去,咋可能?!请,当然请!可那不是他请吗? ----他当家他做主儿,这酒还是他的! 他、的! 他家丹丹特地买了、千里迢迢带来给他的哇! …… 简丹享用美酒,闻的比喝的得多。她就着豆腐卷与虾饺慢慢儿来,七个卷四个饺子一杯酒下肚,也有七分饱了,简丹这才尝了两块小小的辣子鸡丁,喝鲢鱼汤。 此时唐劲已经干掉了十之七八的辣子鸡丁,解决了十五个卷儿十个虾饺,刚刚捞出了鱼头开啃,盘子里还有最后几个饺子,酒则是续到了第三杯:第二杯与第一杯一样多,第三杯又少点儿。 简丹瞧得暗暗乍舌;不过转念一想,唐劲他们体能负荷超常量,的确需要补充特别多的营养与热量,也就释然:“外面没下雨了,呆会儿下去不?我今天还没走那。” 唐劲一口子答应:“好啊,我也去练练。” 简丹瞧着唐劲脸颊上有一抹熏红,侧头借了亮光看看,确凿无疑,真的是酒劲儿上来了,登时笑了:“练什么?打醉拳么!” 唐劲一点儿也不惭愧,酒窝一冒还煞有介事一点头:“唔!” 刚吃完饭当然不能剧烈运动,所以两人下楼时八点二十多了。 他们这儿有操场有球场有小广场,两人直接去了操场。 球场新,乃塑胶的;小广场则是水泥地;剩下那个操场,最落后,并不是标准田径场,而是煤渣铺的跑道,中间乃垒实的泥地。 这样的操场,简陋,雨天泥泞,但也有其长处:泥地不像水泥地那么硬,人摔倒了,磕碰就轻,最多被沙石擦破点油皮。 说到底,塑胶跑道还不是为了改善地面硬度、减轻反震。 操场一圈大约三百二三十米。两人到的时候,一溜儿士兵在跑操----晚上这时候,不止唐劲他们抓体能,这里的后勤兵也一样,只不过量上面差远了。 简丹看了片刻,莞尔一笑,让开了内道,沿着外道走。她前两圈热身,自然而然越走越快,第三圈开始上速度。 打拳入门后,是个全身活儿,讲究“整劲”。唐劲一个手不能使,很不对味,所以他只是活动活动,跑了个十一二圈,开过筋骨,趴在双杠上看简丹绕圈竞走。 简丹身高性别在那儿摆着,速度比唐劲慢。此时她全身已经热开,正是走到最酣畅淋漓的时候,动作标准又舒展,瞧着不仅活力满满,还赏心悦目。 所以唐劲看得很高兴。他搭了自己脉搏替简丹计时估了一下步频,乐了----每分钟超过了二百,优秀运动员! 可有人不高兴。小周喘着气一溜儿连跑带走,到唐劲这边来了,哭笑不得:“你们什么时候不能来,咋挑这个时候啊,害得我们多跑了四圈!还冲得特别快!” “哎?”唐劲诧异,讶然看小周,他还真没发现----你们刚那速度,还能叫“快”?! 小周恨恨:“本来十圈就够了!”转头看看简丹,发现操场上竟然还剩一队军装在绕圈,又幸灾乐祸笑了:“嘿,他们还在跑!” 唐劲远远一望:“通讯连?” 部队大院为家属区的首长们服务的,都有警卫、司机、通讯这三个连排班。编制大小、满不满员,则视情况而定。通讯负责接线,电话是个军官都有,一般少不到哪儿去;司机按着车来,警卫直接服务于首长,这两者就要看够那级别的首长人数了。其中唯独通讯兵里可能有女的。而眼下还在跑的那一队里面,就有女兵。 军人跑操,讲究个整齐。眼下这些男兵们争个面子,大约还可以咬牙加速与简丹拼一拼,但既然他们列队开跑时没跟女兵分开,这就追不上了----绝不能抛弃战友哇! 所以此刻,外圈的简丹将内圈的通信兵们越拉越远。 也所以,唐劲瞧得津津有味,彻底乐坏了。 …… 小周瞧了一会儿,趴唐劲身边去了,一半好奇一半讨教:“哎,你怎么追到她的?” 唐劲一听,瞅瞅小周,缓缓收了笑,绷起他那娃娃脸,说了八个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小周自动翻译成“死缠烂打,狗皮膏药”,当即点头表示了解,一看时间,道个别回去了。 余下唐劲接着趴在那双杠上,继续望着简丹,肚子里开始犯起了嘀咕----他家丹丹到底看上他啥呀? [奉献] 87、忐忑(上) 87、忐忑(上) 再乐天的人,也会有情绪走低的时候。 所以这天晚上,唐劲特别黏人。 …… 一开始,唐劲只是催简丹给他洗头。 简丹哪里知道唐劲破天荒在那儿患得患失?洗头本来就难以单手操作,简丹自然替唐劲包办,与前一天一样拼了“洗头椅”。 只是时间不早了,若是十点休息,没空儿再像昨天那样花半个小时慢慢儿按,因此简丹亲了唐劲两口,一把摁倒唐劲----直接水洗! 唐劲那么短的头发,水洗才一两分钟的事儿,所以唐劲意犹未尽、不大乐意,完了又要简丹给他擦把脸。 简丹绞了热毛巾,摊开,好好儿搁到唐劲手里,自己去搓衣服了。 这服务足足到位,然而唐劲的期待却还要高上一截!因此唐劲的不乐意上涨。他胡乱抹了脸,照旧脱到留一条小裤开始洗澡----这一天下来,两人都出过了汗----甩甩毛巾示意简丹给他擦背。 可惜简丹搓衣服也一贯地专心致志,没发觉。 唐劲媚眼抛给瞎子看,无奈一扁嘴,清清嗓子。 简丹听到了耳里、并不曾往心里去。 唐劲瞅着简丹,眼见简丹压根没有回头的意思,用力一清嗓子! 简丹这才发觉有情况,转头一看,莞尔,过去给唐劲帮忙;等到给唐劲擦完背又绞了个毛巾,简丹瞧着唐劲开始有些把持不住,不等唐劲轰她,自己就出去了。 结果唐劲更不乐意了! 简丹在阳台拉绳、晾东西。唐劲坐在卧室床尾一角,百无聊赖又帮不上忙,只剩下看简丹忙碌。 当地气候常年湿度大,加上近来下雨,昨天的还没干,今天的又晾上了。何况除了衣服,还有那新买的三件套,也被简丹洗了一遍----在加工车间里,这种产品都是成堆摞在地上的,制作、质检,好几道程序不知多少人摸过,所以外套还好,这贴身的衣物被褥,不洗能用么?! 这样一来,要晾的东西多,衣架就不够用了。因此简丹才拉绳。也就是最常见的塑料绳,一块钱一大团的那种,红色的,两道搓一道,便可以了。 不过搓绳也是个技术活儿,简丹会是会,却没干过多少次,这动作就慢了。等她哼着小调儿收工,唐劲已经满肚子不乐意了。眼看简丹走过床尾,唐劲飞起一脚拦住:“我渴了。” 简丹乍一看唐劲那架势,还以为唐劲要她给洗脚呢,差点把盆儿敲去唐劲头上!险险刹住,又好气又好笑,还不解:“怎么啦?” 唐劲瞅着简丹、冲简丹一亮绷带手。 病号? 又不是不能自理!难不成倒个水也不行了?!昨天前天不还好好儿的吗?今晚发什么疯呢! 简丹无语摇摇头;不过小事一桩嘛,何况她正要去放盆,于是顺便给唐劲倒了一杯水:“热的还是凉的?” 唐劲不乐意泄了一两分,觉得好了一点儿:“温的。” 简丹给兑了温水,又拎了热水瓶进来,往床头柜旁边搁了预备明天清早用,将水杯递给唐劲。 唐劲却没接,直接伸头去喝。 简丹意外。不过举手之劳嘛,又不是彼此为敌的外人,简丹干脆坐到唐劲身边,喂唐劲喝水。 唐劲喝了两口,肚子里的不乐意跑了一大半;再喝了两口,酒窝小小一冒。这一冒就不可遏制,唐劲转头瞧瞧简丹,乐了。 简丹莞尔,接着喂,直到唐劲一摇头示意够了,简丹便去床头柜上放了杯子,腾了拖鞋盘腿坐上床,倾身问唐劲:“你到底怎么啦?” 唐劲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哪里好意思说,大大一摇头,挪腾挪腾,脱了衣服,被子一盖,瞅瞅简丹,还不大好意思,格外殷勤地掀了另外一边的被角邀请----不睡吗? 可唐劲一向开开心心,简丹还是头一次碰着他这样,给想得歪了、想严重了,转身挪过去,亲了唐劲一口:“出了什么事儿?”不待唐劲回答,又挨得紧点儿、摸摸唐劲的脸儿,望着唐劲眼睛,慢慢儿地、认认真真地道:“不能说的就别说,我也没想知道。我的意思是,要是大伙儿凑钱什么的,你该出就出,想多尽点心那就多尽点心。咱们既然可以,出点儿力也是该的。另外还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地方,你跟我直接说就是。能帮的我尽力;不能的,我也不会跟你绕弯子,嗯?” 唐劲眨巴了下眼,有点懵,心头缓缓涌上一股复杂的滋味,甘美如蜜,灼热如浆,醇厚得胜过今晚刚开的那瓶酒,沉甸甸火热热……真好,真的很好----再好没有了! 像开年那五百块钱一样的开支,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可每每他老妈问帐的时候,他又怎么说?就是一句“花掉了”。刘澄红追问他花哪儿了,只能说“买东西了”、“下馆子了”。 刘澄红一听,总免不了唠叨他,也不是没叫他把工资卡上缴,以便替他看着、好好儿存起来。本来他上缴也就上缴了,但这种开支免不了、又不好告诉老妈,这存折也就不能交了,连带对老**唠叨也一筹莫展,只好闷不吭声捱着。 倒是他老爸,约莫猜到了七八分,遇到那种时候听老婆唠叨得多了,会吼一句“行了,花都花了,再说有个屁用”,再看看儿子,泡杯茶出门找老哥们儿下棋去,没人的地方叹口气。 …… 所以,不管是他老妈还是他老爸,都令唐劲深感愧疚不安。否则唐劲怎么会个子越长越高、脾气却越来越小? 上学那会儿,唐劲可从来不会乖乖儿让他老妈唠叨!早躲自己房间里了,再不就撒腿跑了! 可他家丹丹不同。他家丹丹明白,他家丹丹不怕,他家丹丹支持----不仅深明大义,而且做得到!独立、能干,做得到! 不过,要唐劲平时抖一抖得瑟两句,那是轻松至极,他本来就是那么过日子的嘛;然而要唐劲含情脉脉表白他有多么感动,很可惜……打死他他也没那能耐! 所以唐劲仅仅在肚子里翻来覆去嘟囔“何德何能、何德何能”----他唐劲何德何能,遇上简丹!也所以唐劲闷不吭声了,握了简丹的手按自己脸上,低头蹭蹭,使劲蹭蹭,蹭了还蹭,蹭了又蹭。 结果简丹更会错了意,牢牢一抱唐劲、抚他肩背:“你们过命的交情,该的,该的,都是该的。” 唐劲还是不吭声,蹭着蹭着,摩挲简丹脸儿去了。 简丹也没再说什么,不问唐劲是不是她竞走那会儿接的手机,不问几个人出事唐劲要出多少钱,只是拥抱,紧紧拥抱,拥抱唐劲。 灯一熄,室内陷入黑暗。不过这儿的窗帘只一层,不是遮光的,所以阳台那边,隐隐有一些映过来。 有星月的光辉,也有来自前面一幢军属楼尚亮着灯的几个窗子。熄灯号还有几分钟才吹。 简丹关了灯,缩回手臂,就着微弱的光线,转头望向唐劲----简丹毕竟还没见过唐劲战友,虽然青眼有加、却素未谋面,加之她以前又对这种事儿习以为常,因此简丹情绪平稳,倒是对唐劲的担心占了九成九。 简丹看了一会儿,挪过去搂了唐劲。 “丹丹。” “嗯?” 唐劲意识到简丹在安慰他,终于想起来原该说个清楚……可是可是,时机已过,太晚了!简丹肯定会生气! 他家丹丹生起气来会有啥子后果? 唐劲眨巴眨巴眼,当即把到了嘴边的解释“咕嘟”咽了下去、丢到了脑后,直接换了一个问题:“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简丹莞尔,手一滑按上唐劲心口:“心眼儿好,胸怀广阔,正直、坦率。”接着往下一摸,捏了把唐劲腰,“身材一流。”又往上一抚,摸了摸唐劲脸儿,“还长得帅。” 唐劲蓦地发现,他有那么多优点! ……他竟然有那么多优点?! 所以唐劲乐坏了,随口问:“那缺点那?” 简丹理所当然一点头:“也有啊。”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 唐劲一卡,酒窝浅了一半:“说。” 简丹好笑,使劲儿一戳唐劲胸膛:“充满了男性优越感。” 唐劲听懂了每一个字,却没听懂这整句话,想了一小会儿才呷摸出味道来:“你是说我----大男子主义?”这有什么!男人嘛,本来就该多担待些,连带脾气大一点,又算什么!可是……他家丹丹不喜欢? 简丹已经有点眯糊了,又被这话吵醒,“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啊?不是。不一样。” 唐劲糊涂了,不乐意了,推推简丹:“哎,说清楚!” 简丹彻底醒了,没好气拍开唐劲的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大男子主义也分很多种。你这种,有好有坏,不能一棍子打死叫缺点。” “我这种?”唐劲半支起身俯了过去,“我这种是哪一种?” 简丹调了姿势正打算继续睡,呷呷嘴丢出三个字:“传统型。” “你是说----”唐劲撑身迫近简丹,若不是他眼下没有第二个手可以使,早要“逼供”了,“我老封建?!” [奉献] 88、忐忑(下) 88、忐忑(下) “嗨,你想歪了!”简丹按上唐劲的额头推开他,“换个词儿,古典型,古典型。成了吧?” 唐劲咀嚼了两下,觉得“古典”这词儿还可以,文雅、有品,当即一点头放过了这一节:“那你说我男性优越感到底啥意思?” 简丹换了句直白的:“看不起女人。” “我哪有!”唐劲嚷嚷,继而哼哼,拱了一下简丹,又大力拱过去一下,“我哪儿敢瞧不起你呀!” “没说你瞧不起我。”简丹眼看不搞定唐劲压根没希望睡觉,只得睁开眼正对唐劲,解释个一清二楚,“你吧,你打心底里觉得吧,男人天生比女人高一等。我是女人,但天底下不止我一个女的;你看得起我,可你平日里遇到一个女人,小尾巴就翘起来了。那,你是这么想的----女人嘛,女人嘿,女人哈!不是吗?哎呀,睡了啊,都这么晚了。” 唐劲哑口无言了片刻,一半惴惴一半不满,碰碰简丹:“啥意思----要我改?” 简丹好笑:“没。放心啦,你还那么多优点那。” 唐劲本来准备打击打击简丹,可简丹这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唐劲一时间没了声响,末了想要说什么,气势已经没了,含糊嘟哝了一声,慢吞吞躺了回去。 简丹没管唐劲:她并不指望唐劲改,可她也不打算在这上面费心费力哄着唐劲。她欣赏唐劲的优点,包容唐劲的缺点,但她也只是包容----她不干自欺欺人的事儿。所以简丹调调姿势,合眼睡了。 结果简丹又一次快要睡着的时候,唐劲突然“嘿”了一声,冒出一句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 睡意全给吓跑了! 所以简丹恼了,手在被子底下摸了过去,恶狠狠直朝唐劲小腹下掐而去:“明白了什么?!” 唐劲赶紧捉住简丹的手,拉上来:“那啥,明白我为啥得罪人了……” “得罪人?”简丹来了一点兴致,“什么时候?” 唐劲糊涂了----简丹为啥这么高兴?唐劲瞅瞅简丹,试探着说了:“上回交流的时候。武警,他们有女子特战队。”眼见简丹不吃醋,又申明了一遍:“女的。” 简丹更有兴致了,转身朝唐劲侧躺,预备洗耳恭听、好好儿八卦一顿:“然后呢?” “然后?”唐劲瞅着简丹,眨巴了下眼,“然后杨队把我押过去了,给人赔礼道歉。” “杨队真是辛苦!唉----不容易!”简丹深深了解,有感而发,喟叹过一回,又兴致勃勃问唐劲,“哎,你到底把人家给咋了?” 唐劲不乐意了----你关心杨队作啥?!你还不吃醋! 所以唐劲哼哼唧唧不肯说了。 只是唐劲这一点上与很多男人一样,而这样儿的男人在部队里还特别多。因此他不说,简丹也知道个七七八八,而且简丹脑补的花样更多、更精彩、还更离谱儿!所以简丹失笑,“啾”了唐劲一口,摸着唐劲脸儿自己想了想,更乐了,又“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 赤luo裸的调戏! 唐劲撇开头用力哼哼,简丹更乐了;唐劲一看不行,拍掉了简丹的手----咱严正抗议! 结果适得其反:简丹笑出了声儿! 到这会儿,唐劲彻底无奈,自己也掌不住乐了,酒窝一冒,回过去吻简丹。 他们昨天晚上酣畅淋漓,尽兴尽情,今天原本没这心思。只是这会儿已然缓缓热了起来,两人也就顺其自然了。 与昨晚的热情急切不同,今晚的温烫从容,额外绵长,又是另一种滋味。 夜里又下起了雨。幸而到了清晨五点多,渐渐停了。 所以简丹照常晨练。唐劲则练了他能练的。 起床号响过不久,几队士兵在水泥小广场上集合,拉来操场跑圈。小周一眼就看到了简丹,又高兴又叹气,高兴有小美女可看,叹气叹只怕又要加量了;第二眼发现唐劲也在,不由哀叫一声! 他前后旁边的几个,都是他这把年纪,追着他问个不停。直到带队的少尉一声咳嗽,兵娃娃们才消停。 小周他们开始跑圈的时候,简丹竞走完毕,跟唐劲去球场那边打拳了。小周他们绕到第七八圈的时候,两人收工完事儿,从家属区的小侧门出去,去吃早点了----还是找地方特色哈! …… 除了吃早点,他们还去了菜场。 豆腐卷够了。每一种一盘两层五六十个,个儿是小了点,昨天送掉的吃掉的不到四十个,还剩一百二三十,怎么也够了。 饺子里头,小葱牛肉的、芹菜猪肉的,都基本没动过,就刚包好那会儿煮了十个尝尝味道,各少了三、四个而已,一盘三十个上下,这两样加一块儿,还有五十多呢。 可河虾芦荟馅儿的不成了,就只剩最后四个了。偏偏唐劲觉得这一种味道最好,强烈要求简丹多包一些,让杨队他们也好好儿尝尝! 简丹没意见。她挺喜欢包饺子的,她也挺喜欢有人捧场----多不容易啊!想当年她连给人打下手都不够格儿…… 两人切了盐水鸭,酱肉,补充了饺子料,选了好大一颗鲢鱼头,又来了点牛腩,买了一兜儿小西红柿、一个洋葱、一个胡萝卜、一颗大白菜,还有几个马铃薯----唐劲兴致好,中午招呼杨队他们过来,两餐都上鲢鱼汤,连带昨晚,可就三顿了!简丹脸皮足够厚,可以不管客人们,但她自己却先要腻了! 而后他们从菜场出来,拐去了邮局。简丹买了信封邮票,还有明信片。 唐劲不解:“干啥?” “给我妈他们来一张呵。”简丹理所当然,挥了明信片一比划,“本人到此一游。” 唐劲好笑,乐了。 但到了中午他就乐不出来了。 两人回来后,先冲了个澡,去了晨练出的一身汗。而后简丹搓了衣服,开始包饺子;唐劲则去卫生所换了药。 十一点十分。 简丹守着文火炖的牛腩,包好最后几个饺子,摆摆好,欣然满意。而后简丹看了一遍厨房,瞧着没什么事儿了,发短信去了。 菜要现炒,唐劲还闲着呢!水果早都摆出来了,唐劲就坐在客厅里,有一眼没一眼看电视。 卧室里很快响起一声短信提示音。简丹看了短信,取过写字台一边的书本打开,勾了作业题目,坐下来看书、写题。 端正舒展,专心致志。 门没关,唐劲瞧得见,见状不由一怔----他忽然意识到,简丹买明信片,固然是给亲友的;可买信封邮票,却是为了寄作业! 是啊,简丹可没放假! 前天周五没有放,明天周一也不放! 唐劲就那么看了简丹一小会儿,幡然回神,当即抓过遥控器,调小了电视的声音;调着调着,唐劲干脆给关了。这一关他还能干嘛呢?所以唐劲就去厨房数了数饺子;因为闻着喷香,唐劲想掀锅看看牛腩,又怕跑了汽儿,忍住了;之后唐劲百无聊赖踱出来,抓了一个苹果啃----简丹都给洗过了----够过客厅桌上的手机一看时间:十一点二十四。 离杨队他们过来,怎么也就剩下半个多小时了! 见缝插针? 见缝插针! 唐劲又一次望向简丹,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唐劲收回目光,四下瞅瞅,将桌子上的各色水果拾掇了拾掇、摆得漂亮了一点;又左右看看,忽然发现了墙边搁着的西瓜,立马拎去厨房洗了。 …… 十一点四十五的时候,简丹手机闹钟响,她按掉铃声出来了一趟,将唐劲炒的小番茄与洋葱倒去了锅里,看看案板上的土豆、胡萝卜与卷心菜,转头问唐劲:“你喜欢生一点还是烂一点?生一点就呆会儿放。” “生一点。”唐劲跟去了厨房门口看,刚说完又改了主意----没得叫简丹再出来一趟!“都放了吧,烂一点也挺好。” 简丹哪里知道唐劲在想什么,闻言深以为然----各有各的味道哈!反正她两种都喜欢,否则哪里轮得到唐劲拿主意!于是简丹一点头,全都给倒了进去。 而后简丹回去做她的题目去了,而唐劲开了客厅的门:候客。之后唐劲又没事儿可干了,他干脆在客厅里坐下来,看看简丹,看看门口;看着看着唐劲发现还是简丹好看,转转过身,伸开腿、瞅简丹。 简丹背后没长眼睛,压根儿不知道。 桌子上苹果红柑橘黄,还有鲜桂圆猕猴桃。厨房锅子里汩汩汤响,书桌前他家小媳妇儿专心写作业。 此时此刻,屋子里一片宁静,唐劲心中也一片宁静。 十二点零九分。 一小串儿脚步声从楼下上来,都是军用皮鞋。 唐劲蹿出去扒了楼梯扶手往下一瞅,乐了:“哟,来啦!” 这房子一楼下面有个半层,没造储物间,弄的自行车棚。扶手折回间的空隙里,杨队抬头看看,嘿然一笑。贺明应了一声“来了”。又有第三个声音蓦地冒了出来,是柳磊:“什么东西,好香!牛肉是吧?肯定是牛肉!” 简丹听见了,当即起身,作业纸往书里夹了一合、收了笔推到一边,出来了。而唐劲一听这声音,大乐:“猴子!您咋也给跑回来了?骨科不是有俩新来的小护士,很漂亮吗?咋样儿啦?” [奉献] 89、聚首(上) 89、聚首(上) 简丹听了个清楚,失笑。此时杨队、贺明两个上来到门口了,柳磊也走上了最后一条楼梯----他右腿打了石膏,别处也就脸上还有点红药水痕迹,支着双拐,利索得很! 柳磊听了这话,当下看了看简丹,幸灾乐祸笑唐劲:“咋样儿?先问问你自己吧!嫂子……呃,嫂子好!”咋瞧着才二十一二啊?!这么小?!对了对了,照片!军训!今年大一!哎唷我的妈呀,那不才十**吗?! 柳磊这声“嫂子好”本来便叫得颇为尴尬,叫完还更尴尬了;可尴尬之外,他心中也蓦然升起一股崇敬----对唐劲的崇敬! 行啊,爪子爷儿!糖爷儿!有你的! 简丹跟柳磊一点头,笑吟吟瞧了唐劲一眼,把三人往里面让。而唐劲这才想起简丹就在自己旁边,自知得意忘形了,嗓门立刻小了一大半:“里面坐里面坐!野兔?”杨队跟简丹一点头,拎起铁丝笼子跟唐劲晃晃----那兔子还是活的,可怜被五花大绑捆了,压根扑腾不起来。 贺明也跟简丹一点头,那声“嫂子”到了嘴边绕了一圈却叫不出口,他就跟简丹额外多笑了笑,对唐劲添了一句:“小石溪那里的套子。” 唐劲了然。而柳磊为了掩饰尴尬,又对简丹来了一句:“可得把他看紧了!” 简丹一笑回柳磊:“那有啥,我也喜欢看看帅哥。” 三人立马齐刷刷瞅向唐劲。杨队“嚓”一点唐劲,摇摇头嘿然一乐,进去了;贺明“唉、唉”直叹气,若不是他笑得止都止不住,别人还以为出了啥大事儿呢……也进去了;柳磊瞅着唐劲,慢吞吞替唐劲一缩脖子,双拐一支又一支,跟着进去了。 剩下唐劲拼命跟简丹打眼色----您这爱好!您这爱好!咱们俩自己知道就行了,啊?! 简丹冲唐劲坏坏一乐,眉毛轻轻一扬,挑衅他。 唐劲一半酥了一半觉得丢面子,摇摇头酒窝一冒没辙儿了,连忙把简丹往厨房赶赶。 杨队去厨房搁兔笼了;贺明也没坐下,捞过了个柑橘自己剥,把两人那眉来眼去瞧了个正着儿,更乐了;柳磊行走并不慢,但腿上有石膏,坐下、起身就特别慢,等他在沙发上搁稳屁股、循着贺明的目光看去,简丹已经转身去了厨房。 柳磊就拿了一瓣西瓜啃。 …… 杨队出来时一左一右两盘,盐水鸭与酱肉。简丹起出了汤。贺明吐了籽儿、又几瓣柑橘往嘴里一塞,剩下半个丢给柳磊,跟进厨房帮忙,正好瞧见了那热腾腾一大碗汤,当即跟简丹连声道:“我来我来。” 简丹又倒第二碗汤。贺明不解。简丹解释:“这碗是给楼上的。他们昨天晚上送来一盘辣子鸡丁。” 贺明一点头,端起汤,“哎”地感叹了一声,看着简丹小声调侃她:“清华的女生,怎么就来咱这山沟沟里炖汤了!” 他是取笑简丹为了唐劲千里迢迢。可惜简丹哪里会害羞,微微一笑将汤碗放在一个盘子里,也端了起来:“中科大少科班的,怎么就来我这儿做跑堂小二了!” 就这两句话,这两人对看一眼,立马有了认同感----无关男女无关年龄,只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 贺明、简丹一前一后,端着一模一样的两碗汤出来。 他们学历相仿,又都是打过仗的军人,经历雷同,气质也就相近。结果杨队看得微微一笑,柳磊乐了:“你们干什么呢!一人一碗,这么夫……”夫妻相?找死那!“瞧着跟双胞胎似的!” 唐劲耳朵好着呢,睨了眼柳磊,不大乐意了。柳磊装傻。杨队闲闲看热闹。 简丹此时走到了门口,跟唐劲一努下巴:“帮我开个门。这个送楼上去。” 唐劲一下子又高兴回来了,脆生生“哎”了一声儿应了,故意恭送简丹出门。 反倒是贺明,端的汤没盘子垫底、走得又快又稳、小心翼翼不敢分神,结果听到了,却不曾发觉这一截暗流涌动,放好汤一折身又去端菜拿碗筷了。 …… 贺明与杨队布桌,唐劲取出了酒来,连带六个杯子----两个简丹带来的,四个昨天超市买罐头时新挑的,玻璃质地寻常价格。还好简丹觉着主人用好的、客人用次的不好看,买了四个而非二个。结果多来一个柳磊,总算不至于沦落到用不锈钢碗喝xo。 唐劲乐滋滋倒酒。 柳磊看看杯底那么一洼,奇了:“这么小气?!”招得唐劲又斜了他一眼:“这您啊,就不懂了!” 刚好简丹拿着个干净的空汤碗下楼回来了,问:“什么不懂了?”贺明忙道:“这酒就是这么喝的,否则香气出不来。喝完再倒啊。” 唐劲一见简丹,想起自己也是昨晚刚知道,便缓了下来:“是啊是啊。”不过仍然打击柳磊,“重伤员那,一杯就成了。”转头跟杨队与贺明道,“咱们三个多喝两杯!” 贺明连连摆手:“就一杯就一杯,下午还开会。”杨队嘿然,目光直指唐劲那绷带手,故意道:“晚上咱们来干掉你这瓶子东西。”说完等着瞧唐劲肉疼。 可唐劲自觉昨晚已经占了头一份儿,今天又是他请客、请的杨队、请的老战友,有什么不肯的?!当即连声叫“好”、没口子应了下来,还放话,“说好了啊”。 简丹看得心情愉快。而杨队百年一回没有命中目标,还不知道原因----这可是大忌!又加上一旁有个弟媳兴高采烈瞧热闹……杨队略不自在了一瞬,小小搔了下头。 简丹连这个也乐滋滋收进眼底,碰碰唐劲提醒他:“哎,香干卷儿,还有菜。” 三个客人又一回齐刷刷看唐劲----兄弟,你居然沦落到这个程度啦? 要知道,杨队烤个全羊爆个腰花,一点儿不奇怪;贺明弄俩小菜儿,也不稀罕;连柳磊整个四菜一汤出来,亦属于正常范围----可唐劲下厨,这就奇了怪了! 唐劲这回倒没跟简丹抗议,丢下一句“她怕油锅”,去厨房了----是没问过,不过他有眼睛那,这两天下来,早瞧出来了! 三个客人这回齐刷刷看简丹了! 简丹并不在意六只眼睛,更别提脸红脸热了。简丹只是目送唐劲奔进厨房,心底里一纳秒之间不知闪过了多少种叫唐劲生死不能的法子……而后简丹笑了,微微地笑了。 杨队眉梢不由抽了一抽。贺明没觉出什么,只是失笑。柳磊正往桌边挪,屏小了呼吸,慢慢儿坐下了。简丹从容走到厨房门口,冲唐劲扬声一吆喝:“哎,那你把饺子也下了,啊?” 要敢不答应…… 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唐劲刚热了锅,闻声扭头一看简丹,略顿了顿,“噢”地应了一声。 简丹其实更希望唐劲不要答应……不过既然答应了,简丹也就揭过了这一桩,回去招呼杨队他们落座。 剩下唐劲转回头,瞅着开始冒青烟的锅子,一肚子懊恼与不解----他为什么要答应?饺子不是该简丹来下吗?他们四个男人正好喝一杯! …… 简丹没坐下,直接端了自己那杯,双手护起来朝杨队郑重一颔首:“杨队,这杯我敬你。”她说得郑重,三个都意外,杨队赶紧起身回敬,与简丹目光一对,当即肃然:“不敢不敢!当不起当不起!” 简丹拇指一竖指了指肩后厨房:“七年了吧?杨队你少说也有一半的白头发,是从那儿来的!怎么当不起!” 两个看的乐了。杨队深有同感、微微点头:“六年多六年多,按年头算,是第七年了……”说着说着心里奇了怪了----怎么像是在托付什么?唐劲?不过杨队疑惑感慨均只一瞬,当即一摸自个儿头问贺明与柳磊:“哎呀,我有白头发了吗?” 柳磊大拍马屁玩儿:“哪来的白头发呀,一根根漆黑漆黑比染过了还黑……”贺明截断他,斩钉截铁跟杨队道:“有皱纹了----鱼尾纹!” 杨队瞪贺明,作势踢了他一脚。简丹一笑,饮了一口咽下去,脸跟着一皱。杨队哪能比简丹少呀,直接干了一半;又怕他干了杯简丹也硬撑干杯,还留了一半,只是一时间不好劝----简丹这么郑重,他乃正主儿,总不能说“我干杯你随意”吧,啊? 柳磊瞧着简丹这模样不像能喝的,忙道:“悠着点悠着点,女孩子喝多了不好!”“嫂子”两字却是不知跑哪里去了。贺明跟着劝:“都是自己人,心意到了就好----再说了,这么好的酒,你也该让杨队有机会慢慢儿喝呀!” 简丹如今这个肠胃,还真不敢空腹猛喝,闻言莞尔,跟杨队一举杯:“我酒量不好,你还有正事,咱们都随意吧?”杨队求之不得,立马答应,忙忙示意简丹坐,偷偷松了一口气。简丹又饮了一口吞了,跟着杨队坐下了。 [奉献] 90、聚首(中) 90、聚首(中) 柳磊抓过手边的酒给杨队续上。四人动筷。 杨队夹了块盐水鸭,不着痕迹扫了简丹一眼----以前队里不是没有嫂子弟媳来探亲,也请过客,都没今天这个…… 吓人! 哎,清华的女生,果然不一样、不一样啊! 没办法儿,人的名、树的影。还有啊,杨队也是个人,男人,普通人。只不过人家开枪比吃饭还利索点儿。 …… 仔细说起来,简丹并不是这种中式聚餐的好主人----她不会劝菜!更别提劝酒了。 还好大家都饿了,也不客气,直接开吃。 贺明本来就斯文,野得起来,可也收得起来,这会儿当然是后者。杨队没贺明那底子,但他会议开多了、跟着头儿们吃饭也多,这也练了几分优雅出来,或者确切而言,是端庄严肃。可怜剩下一个柳磊,使劲儿端着,喝口汤都觉得累。 还好唐劲动作依然快。他们这边开吃没一会儿,唐劲端着他的圆白菜出来了,往桌上一搁。 四人齐齐一看----给炒焦了! 叶子嫩,炒焦了三四成! 还好不是焦黑,只是焦黄。 简丹正喝汤,看了一眼,眉眼微弯,啥也没说。贺明一马当先一筷子夹过去捧场:“我说呢,怎么会没一盘蔬菜!”柳磊指了油焖笋问贺明:“这不算?” 唐劲忙忙分辩:“哎,有失水准、有失水准,将就啊!”哎,他昨天那盘可是好好儿的! 不过,谁会信他?! 杨队他们三个虽然算不得掌勺大厨,可至少也够得一顶正经的“白筒高帽”!当下杨队唇角一翘,贺明直摇头,柳磊睨唐劲、再斜了一眼----把唐劲之前睨他的斜他的都还给了唐劲!齐齐鄙视唐劲这一个学徒工。 唯独简丹例外。因为她自己不行,所以有人炒来给她吃,简丹就满足了,当下欣然夹了一筷送嘴里。 唐劲左右一看,一个不漏全部收进眼里,立马觉得还是简丹最好,还忿然了:“晚上我再来!”说着胳膊肘儿一碰简丹:“饺子快开了。” 意思是咱已经“下”了饺子,轮到你去看着点儿了! 当然,要是顺便给端上来,那就再好没有了…… 简丹正觉得这么着儿放过唐劲有一点儿可惜呢,乐得唐劲反悔----那她也正好反悔不是?! 所以简丹当即冲唐劲微微一笑,起身去厨房了。 杨队这回克制住了,不动声色。柳磊瞧得分明,用力嚼了两下嘴里的三黄卷,又两下,结果发现这卷儿很有嚼头。贺明压根没看到,他正专心对付一个花生米----人家花生米被他一挟,来了一招金蝉脱壳:甩下红衣裳,舍身跳到了桌子上、一溜烟儿躲去了盘子边沿底下! 正主儿唐劲刚舀了一勺汤喝,味道好,他欣然“唔”了一声,忽然觉得后颈吹过一缕凉风!唐劲喝完汤嚼着牛腩一瞅客厅门窗,关了的;又转头一瞅卧室那边----果然,书桌前的窗子关了,阳台的门没关! 唐劲起身去关了门,回来继续吃。 …… 简丹先送上来一碗醋一碗蘸料;过了会会儿,又把她的饺子端了上来。 结果还没吃,卖相先被大夸一通! 年纪大的人记性不好,简丹为了易于分辨,将不同的馅儿包成了不同的形状----牛肉小锁饺儿、猪肉月牙饺儿,最后一种河虾馅儿的,昨天的是蛤蜊饺儿、今天的是鱼形饺儿。 大小都一样,形状也近似,就是褶子收边的花样儿不同。 其实柳磊觉着吧,包得好是好,但个子实在小了点儿;杨队是大个儿吃得,小个儿也吃得,大大小小都能欣赏,一看这么多的花样儿这么好的模样儿,星级饭店摆盘的蒸饺也就这般般了,连连点头;贺明更是诚心诚意给了个满分。 饺子第一锅是三种都下二十个。问了各人喜好、胃口,要吃哪个、要吃多少,再下第二锅。反正边吃边下,不耽误什么。若是唐劲自己请客,才不会这么麻烦,肯定直接全下了得了。可简丹这么安排,周到细致,唐劲也没有任何意见。 结果柳磊喜欢小葱牛肉的,又要了十个;杨队三个都觉着好,嗯嗯嗯,每样儿都来几个;贺明喜欢芦笋河虾,一个劲儿问简丹怎么包。 …… 简丹乐得跟人分享:“剥了壳儿,肉和膏都要。虾肉剁碎,不用剁成泥,那样儿太烂了,一粒粒的嚼起来好。” 唐劲吃掉了他自己碗里最后一个饺子,一看这两人一时三刻交流不完,摇摇头喝口饺子汤起身去了厨房。 “而后是盐、料酒,味精不用;蒜沫,白胡椒粉。蒜沫越细越好,最好是蒜汁或者干粉。这些跟虾肉一块儿拌。去腥的,多拌一会儿,均匀一点。可以打一两个鸡蛋,或者蛋清,会更滑嫩一些。”贺明的碗里还有三个虾饺,他吃着第四个,边品边听边往心里记。简丹见他真的想回去试试,语速便格外和缓。他们还没说完,唐劲已经下完饺子回来了。 “这打了鸡蛋吗?” 简丹一指汤碗:“一大碗馅儿,打了一个。”贺明随之看了看那汤碗大小,一点头又挟了一个虾饺;杨队扫了一眼;柳磊也瞧了一下;唐劲刚呷了一小口酒,正埋头吃草菇蒸卷,没打算关注来着,可大伙儿都看了,他也跟着瞅了瞅,因为没注意简丹与贺明交流到哪一步了,还有点懵然。 “最后加芦笋,芦笋也别切得太碎,丁儿跟虾肉丁一样大。”简丹说完又添了一句,“不过说到底,饺子这个东西,口味因人而异,喜欢什么加什么,全部用搅拌机打成泥也挺好。” 唐劲一看终于说完了,赶紧碰了下简丹。 简丹好笑,起身去了厨房。 杨队看了一眼唐劲,幸灾乐祸一哂,什么也没说。贺明在心底里专心致志把虾饺的制作流程仔细过了两遍,记住了,开始吃他碗里的最后两个饺子----他记忆力好,也不是白来的!而柳磊饺子消灭完毕,趁简丹在厨房看不见,端过汤碗给自己倒了一小碗。 酸酸甜甜,肉香浓郁,好喝! 这顿饭宾主尽欢。 杨队他们本来就爱凑热闹,没热闹制造热闹也要凑,这夸起简丹来,七分衷心,五分捧场,加起来可不是十二分的赞赏! 不过再捧场时间也有限。他们前些日子那场行动规模大,配合单位多,当然内圈中圈外圈,并不是所有单位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可光内圈就不止他们老营一家,所以才有今天这会议:杨队与贺明,一个作战会议,交流指挥经验、总结配合问题、寻找解决方案;一个技术会议,这个程序那个调试,全是专业人士。 所以这两人吃完稍坐片刻,都过去了,把柳磊丢下了----俩伤员,刚好作伴! …… 杨队出了门没几步,又回来了,抛给唐劲一东西:“明天还得去上面,后天下午给我。” 是车钥匙。杨队那车,前儿小周开到这儿、唐劲把钥匙丢给门岗,昨儿早上老营过来的后勤大卡,早带回去了----不是装卡车上、载回去,是卡车驾驶座里下来个人、开回去。 唐劲接住钥匙,一奇:“去上面不开车?” 杨队丢下一句“一帮子人”,已经下楼去了。 唐劲不解,但没再问了。简丹倒是知道,不管用得着用不着,探头追着杨队丢过去一句“谢啦”,杨队头也没回摆摆手。 一般的事儿电话会议就成了,但作战经验,好歹也是保密机密。如今又不打仗,偶尔一次大一点儿的行动,可不得好好儿总结,总结总结再总结吗----不总结不分析不翻来覆去嚼烂了,还能上哪儿去学啊?! 演习? 嘿,演习压根儿就是照着这些发生过的实例来安排的!或者干脆直接翻版! 所以这回孙头也得去。今天这里先梳拢了他们自己这块的情况,“小组”会议;上面还有兄弟单位等着他们呢,“全体”大会。 而孙头的车一出,其余的当然跟着孙头坐后排。坐不下?还有齐政那辆呢。人是不开会,可他忙着请功----军人的鲜血,不能白流!偏偏如今这年头,比起以前,组织上有点儿“重文轻武”,这回行动顺利,人员损失轻,可损失轻,到了记功录勋的时候,保不准变成了“任务不难”,所以齐政不放心,很不放心。不管怎么着儿,他宁可瞎跑一趟,也不能叫自己手底下的人寒了心哇! 还不够?程副的车也派上。上去呢哈,开好点儿的。反正孙头一出,程副注定守这儿,哪儿都不能去了! 至于贺明他们嘛,得连人带车,设备车,一块儿去。 所以还真没人理杨队那吉普。 …… 简丹回身掂起唐劲手里那车钥匙,鉴赏了一番这古董,丢还给唐劲,收拾桌子去了。余下唐劲莫名其妙,目送简丹片刻,瞅向刚挪到沙发里的柳磊。 柳磊看看唐劲,这回没理他,拿了俩鲜桂圆剥了吃----咱咋知道啊!你的媳妇儿、问俺?! 简丹擦干净桌子,到点了,犯困,手里抓着抹布,打着哈欠进了厨房。 唐劲帮着叠了几个碗筷就站在桌边没事儿干了,这回瞧了个正着儿,又好笑又心疼,跟去了厨房门口:“哎,你去睡吧。”昨天不用说,前天吃了饭在车上都能睡着……就那么一路睡到武侯祠门口,“唰”一下睁眼! 简丹已经搓了抹布,闻声回头,跟唐劲一指水槽里的碗筷。 [奉献] 91、聚首(下) 91、聚首(下) “有我那有我那!”唐劲满口子包揽了下来,话一出口,忽然想起了六月里他去简丹家里那天的事儿,这就更心软了,“去睡吧,啊,瞧你这样儿。” ----这么勤快? 可简丹才懒得跟人客气,推来让去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彻头彻尾的慢性谋杀!简丹还巴不得唐劲干家务!只不过小事而已,唐劲不**干了也没啥。 所以简丹当即一溜儿奔到唐劲面前乐滋滋亲了唐劲两口,又回去洗干净了手上油腻,再去卫浴间漱了口,顺路又亲了唐劲一口,真地去睡觉了。 …… 卧室的门阖上了。 唐劲洗了一个盘子,不是不行,一个手很不方便。所以唐劲洗完这一个就丢下了,出来一踢柳磊左腿:“去,把碗洗了!” 柳磊张嘴要嚷嚷,唐劲朝卧室一努嘴冲柳磊比着脖子虚掐,柳磊声音就小了:“我伤员!” 唐劲冲柳磊一晃绷带手:“我不也是吗?” 柳磊也不是不肯干,只是唐劲跟简丹卖好却抓了他干活,他亲眼所见,心中不平,要出口气罢了。他家在农村,排行老2,上有大姐下有小弟,从小听大姐指挥、带小弟玩儿,不止上树下河、掏鸟蛋摸鱼虾,野惯了,割猪草烧灶火、洗碗刷锅,也是干惯了的,所以柳磊还真没觉得有什么,拿过双拐支起身来,丢给唐劲一句“妻管严”,去洗碗了。 唐劲不乐意了,跟着柳磊一路抗议过去:“我哪有我哪有哪里有啊!哎,你给我说清楚!”偏偏怕吵着简丹,嗓门还小小的。 柳磊充耳不闻,稳如泰山,到了水槽前,双拐往旁边一靠,金鸡独立,开始洗碗。 唐劲跟到了水槽边,一看没效果,顿了顿,清清嗓子得瑟上了:“咳!甭管我怎么着儿,总比你光棍儿一条的好!” 柳磊一指头洗碗水就朝唐劲脸上弹了过去! 他又没练过六脉神剑一阳指,唐劲一闪身让开了,乐呵呵逃去了客厅。 柳磊哪里追得上唐劲,不高兴归不高兴,事情还是要干的,慢吞吞又洗了两个,转头看看旁边的酒杯----看着干净,其实简丹还没洗,只是冲过了一遍,为免沾染油腻,没跟碗放一块儿----三下五除二干完活儿,捏了个酒杯叼嘴里,双拐一支一支出来了,看一眼唐劲,倒了一杯。 唐劲一看柳磊还想喝,将茶几下层简丹那些零食拎了上来:“这儿还有点下酒的。”又去拿了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点。 中医而言,酒是发物,对伤口不好。西医而言,酒也只是水、酒精与一些芳香醇类,到了肠胃里消化分解吸收,跟别的食物没啥两样,不酗酒小饮一杯无碍。 毫无疑问,这两人眼下信的是西医。 他们把三个超市散装袋都打开了,翻翻拣拣。饼干拆一包吧,一包就够,又不饿,瞧着不错,尝一尝味道而已。巧克力来一两个试试。咦?这个下酒,味道很有趣。牛肉干最好。哟,这里面还混着几个鸭肫肝?嗯~! 唐劲把一个鸭肫肝叼到嘴里。卧室里闹钟响了。 柳磊正惬意,吓了一跳,赶紧收拾零食袋子。唐劲昨天、前天听了两回,这次早已经习惯了,一摆手:“没事儿。”柳磊狐疑,慢慢儿倚回沙发里。 简丹开门出来,看见这两人又喝上了,莞尔,丢下一句“味道还成不”,去了卫浴间。 柳磊松了一口气。唐劲斜了他一眼:“胆子这么小?天不怕地不怕怕女人?”柳磊也觉得奇怪,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自己先笑了:“小时候家里过年请客,我偷吃,叫大姐撵着揍,一直揍到村子口,绕着那两棵大槐树打转转。唉,现在那树都给砍了。王八羔子!” 唐劲乐坏了:“那你肯定偷得不少!” 柳磊一点头:“两根腿。那会儿我们那儿还讲究个整鸡整鸭。白斩的,切好了,拼回去,端上来。有的人家切都不切,上了桌现割。” 他们小时候,八几年,吃的哪有现在这么多!鸡鸭是大菜。老鳖河鳗大闸蟹是稀罕东西,哪像现在,养殖的根本没人吃。唐劲听了,深有同感,连连点头。 简丹收拾得快出来得早,听了个尾巴,也失笑:“男人分个头,老人分鸡胸脯,小孩分翅膀跟腿,剩下的归女人?” 柳磊惊讶:“你咋知道?!是啊,翅膀归男孩儿,腿爪归女孩儿。”简丹一笑:“网上看的,各地民俗,很有趣。”唐劲“嗯”了一声:“蛮有道理啊,鹏程万里……哎,鸡腿啥意思?” 柳磊早忘记了,一摇头。简丹在搁罐头的超市袋子里找了找,找出两幅崭新的牌:“锦绣千里----那鸡爪子不是天天在地里刨着找虫子吃嘛!走啊走,刨啊刨,走到哪里刨到哪里。而且啊,老习俗里,女孩子嫁人,都是离家出远门,这是祝她们嫁得好吃得饱,吃完还有多呐。” 沙发上两个一听,还真说得通。关键是,唐劲觉得简丹那句“锦绣千里”对得好对得妙,对得呱呱叫!柳磊嘛,眼看着唐劲那小样儿,当然不会拆这鸳鸯台。 简丹拆了牌问他们:“怎么玩?斗地主、比大小,还是算二十四点?”桥牌不用问了。 唐劲不解:“不去写作业?” 简丹已经开始洗牌:“玩了就玩个痛快!” …… 他们三个一开始是斗地主。 简丹洗完牌请柳磊起了一下牌,结果简丹自己成了“地主”。头两副牌简丹手气好,赢得轻松。然后农民伯伯柳磊同学成功逃脱,还抢占了风水,一口气在“地主”上坐了五手。这第五手的时候,唐劲不乐意了----他都连着当了六轮看客了! 于是唐劲瞄瞄柳磊正凝神盘算他那手牌,往后一靠,瞄简丹的牌。 简丹察觉了,当作不知道。唐劲自己却没藏好,他一个手整牌出牌慢,那酒窝多冒了两下,叫柳磊瞧了正着,哪还能不知道啊!正好他这手牌也不咋样,所以嘛…… 居然耍赖!不成不成!拉倒拉倒!换花样儿! 比大小太幼儿园了,三人改算二十四点。 这一算就轮到柳磊觉得不好玩了----简丹一个人,顶他们两个人!他们用的是“吃牌”,三个人轮流出二张或一张,凑一起四张,最先算出来的人吃走四张牌。 简丹手里的牌越来越厚,当然赢得开心;唐劲自己算不快,可他与有荣焉! 结果一轮结束,柳磊强烈要求二比一。唐劲睨柳磊,连连叹气,“丢脸,太丢脸”了。简丹无所谓,她正开始觉得无趣,因为为对手太弱了,当即同意。 第二轮简丹更快了,好久没玩这个了,预热完毕了嘛;唐劲出工不出力,使劲儿拖柳磊后腿;柳磊又骂了唐劲几回“见色忘友”、“妻管严”之类,好不容易捱到结束,立马郑重申明----他再也不跟简丹玩这个了! 又建议简丹找贺明试试…… …… 他们歇了牌的时候,乃下午两点二十多。外面开始放晴,太阳撑开了云层。 晚饭有那兔子,饺子还有一半左右,两样熟食也还剩些,罐头尚有没开的,再加唐劲信誓旦旦一定要再炒一盘圆白菜让人看看,所以简丹下午不须准备什么,只是让唐劲将鱼头划过了油,把鲢鱼汤炖上了。 然后简丹就空了。这空下来一瞧外面,哟,难得开太阳啊!简丹马上便建议两个伤员晒晒太阳去----有助于钙质吸收,对骨骼长合有好处。 柳磊一听觉得不错,续了一点儿酒,衔着杯口就去了。 简丹忙帮柳磊拿了杯子,又端了椅子凳子过去,在阳台上放好;安顿完了,简丹来催唐劲。 唐劲觉着沙发里舒服,懒得动:“我这点皮肉伤,晒什么太阳。” 不晒也就不晒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 ----“皮肉伤”?! 简丹当即送了唐劲轻轻一声儿笑:“你那病例袋子里是什么?一张一张的,上面统统都手骨!”x光片!当我真不知道那! 唐劲左手上皮肉还真没什么大伤,主要是几根掌骨,骨折与骨裂----运气已经是极好的了,给机枪子弹崩的!他们隐蔽得好好儿的,一梭子过来,岩石、反弹,弹头速度早已小了,又有特种战术手套挡了一下,才没穿个大洞。 所以唐劲闭嘴了、变乖了,自个儿拎起把椅子老老实实晒太阳去了,还特地把绷带手搁到太阳底下,瞧瞧简丹让她看。 简丹莞尔,搁下一罐海苔花生米,将唐劲的酒杯递给他。 唐劲立马胆子肥回来了:“我要那个……”他是吃了两包了,可他没记名字!“一包一包的那个,跟牛肉在一个袋子里的。” “鸭肫肝是吧?”简丹去拿了。唐劲一看简丹应声而去,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旁边柳磊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又丢给唐劲一声“妻管严”! …… 阳光正好,碧蓝一洗。 晒太阳,喝小酒,花生米鸭肫肝,还有美人相伴。 真是神仙不换!一辈子也不够! 当然这是唐劲。 柳磊可还没呢。而且,因为晒了这一下午的太阳,他第二天又回成都的军区总医院去了! [奉献] 92、柳磊(上) 92、柳磊(上) 这事儿要从头说起。 狭江县有两个医院:一个是本地医院,一个是这院儿里的,就是以前叫“卫生所”的那个。 当然,这两个医院合在一起,无论规模水准,均比不过成都的军区总医院;但是,别的科目暂且不说,至少骨科上,却有个老大夫,能把总医院的比下去。 这老医生姓郑,是跌打大夫,接骨一把好手。成都那边不是没来挖过角,还不止一家医院,可人家都六十往上了,本县下辖的前王村里土生土长,年岁这么大,住惯了自家带院子的平房……呃,前些年翻了一下,农村盖房子便宜,如今是幢漂漂亮亮的二层小洋楼……爬惯了村后头那几座山,一向在自己家里开诊坐堂,如今每周两天出来坐个特诊,已经是老人家造福于民思想好----人家郑大夫不贪那俩钱,压根不想去城里住鸽子笼、逛公园! 所以就没成。挖角挖到后来,挖走了一个徒弟,又送来了几个徒弟。 也所以,别的伤员不好办,柳磊既然是骨伤,却是可以回来养的。 不过可以归可以,柳磊起先没打算回来。呆总医院不好么?反正他们是公伤,又不要自己出钱,地方还大一点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正如唐劲所说,军区总医院的骨科,的确新来了漂亮的小护士----只不过,唐劲才呆了一夜,情报没摸清楚,说的人数对不上:新来的护士不止两个,漂亮的却只有一个。 …… 柳磊十二号那天就瞄上人家了。可惜当天拍片接骨打石膏,等折腾完,已经太晚了,柳磊暂且按兵不动;十三号,柳磊打听清楚了那小护士的姓名年龄,袁媛,芳龄二十三;十四号,柳磊仗着自己行动利索,比骨科大多数病号利索,跟人袁护士“偶遇”了好些次,他自己也记不清到底多少了,反正二位数,连带查房那些回,这就混了个脸熟,很脸熟,脸熟得从“袁护士”到了“小媛”! 柳磊还深感这姑娘的名字起得好----小袁、小媛!谁能说他喊得太亲密了,嗯?! 到了十五号,柳磊瞅准敌方空隙,发射了信号弹! 呃,不不不…… 柳磊找了个没有旁人的空儿,跟袁媛单独表达了追求的意向----只要不是被明确拒绝,接下去就要开始行动了! 彼时柳磊满怀雄心壮志,做好了各种准备----女孩子嘛,害羞那是常事;不温不火也不奇怪;小吃一惊亦没什么;若是断然拒绝理由明确,那就只能撤了。 可即使这最后一种,也不浪费----他努力了,他尝试了,总比白白错过了机会、日后懊恼遗憾的好。 再说了,他打听过了,袁媛不是单身嘛!人没男朋友! 结果那回“信号弹”一发,柳磊却遇到了第五种情况。 …… 早上十点多,走廊的尽头的窗口,明亮,充满希望…… 但袁缘说的话却令天地失色、令希望破灭:“我离过婚的。” 柳磊五雷轰顶,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袁媛见他这样,歉然微笑:“你别耽误了。”转身走了,接着忙去了。 白裾飘飘,辫子乌乌,头也不回。 所以柳磊才逃了回来----他失恋了!回老营里自个儿舔舐伤口来着。 至于回家…… 那怎么成?!动不动就几个月的,成心要爹娘的老命那?! 可柳磊回老营养伤,还真不比唐劲。唐劲闲得发慌,还能跑去看看训练吆喝吆喝,找个乐子添个乱子;柳磊伤的是腿,从宿舍到食堂,地面平坦台阶规整,都很利索,但训练场那是“天然地形”,烂泥杂草,他走过去就不方便了。 刚好杨队与贺明要出来开会、吃饭,瞅着柳磊孤零零一个,没精打采怪可怜的,当即问他要不要一起来,柳磊就跟着出来凑了回热闹。 结果这热闹凑得…… 午饭时还挺好;可一整个下午,柳磊尽受刺激了。 到了晚上,杨队与贺明一来,又好了些。 …… 两人一个一毛三,一个二毛一,肩章鲜亮,军装笔挺,却是一个拎着炉子、一个拎着老旧老旧的麻袋----他们从老高那儿弄来的,铁皮炉子,半麻袋木柴。杂松木劈的柴禾。那些个品种的松树,不成材,但松香清清。 两个病号都不方便。贺明跟简丹倒是手脚俱好,却一个不熟练、一个一丁点儿也不会! 所以杨队脱了外套,卷起衬衣袖子,系上围裙----他好好儿一身常服呢!万一溅着咋办?!----当下亲自操刀,杀了兔子。 贺明端着碗帮着接了血,开火热锅。简丹扒着厨房门看,看得津津有味。 唐劲跟柳磊自己也杀得利索,哪里会想要看。 杨队剥皮开膛,察觉简丹还没走,不由意外;他三十一了,别说“哥”了,都够简丹叫一声“叔”的!所以杨队转头瞧瞧简丹,故意冲简丹拎起刚剥下来的兔子皮,倚老卖老逗简丹:“不怕啊?小兔子嗳!” 简丹一耸肩:“我又不是吃素念佛长大的,假慈悲个屁!”又看了一眼那栗色的野兔皮,夸杨队:“这皮剥得真好!” 杨队一点头笑了,接着忙他手头的活儿去了----唐劲手上是有人命的,他们都有,还都不止一条,倘若简丹连他杀只兔子都要皱眉、都不敢正眼瞧,他还真不放心! 通透明理,坦坦荡荡,胆子也不小…… 好!很好!非常好!好极了! 哪怕胆子肥得踩到唐劲头上去,揪着耳朵欺负人,也比往后知道多了嫌唐劲手脏的好! 还别说,还真有为了这个离了的。至于退下来后才谈婚论嫁的兄弟里头,因为他们那些个事儿,跟人姑娘处着处着掰了的分手的,那更是数不胜数----他们付出的不止汗水与鲜血,还有清白。做为人的清白。这不是轻轻松松一句“退下来”就能养好的。 或者,说得更直白点,人性。战争到底怎么怎么样儿,说起来太长,只说刺刀见红那一刻:拼的是血性、是兽性! 所以当下杨队心情走好,特好!他吹着口哨,三下五除二干完活儿,心肝肺什么的统统扔给贺明,自己铁丝串了兔子肉,去烧烤。 杨队端着盆血淋淋的生兔子肉从厨房去阳台,简丹跟在他后面、帮他拿着盐啊胡椒粉啊什么的。杨队这不看简丹中意嘛,刹步转头特地问简丹:“辣的能吃吧?能吃辣椒也拿俩。”简丹又折回厨房去了。结果恰逢贺明菜油下热锅,简丹飞一般蹿了出来! 四个男人就笑了。 简丹脸都不红,只是又把唐劲看了看,跟着杨队去了阳台。 杨队起了火。烧木柴,一开始烟大,杨队眼看简丹拖着凳子、绕着炉子让开了下风口,一指屋里:“去客厅等吧,别熏着了。” 简丹瞅着那火头,舍不得走:“我不会烧烤,你就让我偷两手吧。” 这是要趁机学一点。杨队哪有什么不肯的,点点头一笑,便没说什么了。 可柳磊在客厅里闲得发慌啊,就给唐劲没事儿找事儿:“哎,他们俩在阳台干嘛呢,啊?” 唐劲睨了柳磊一眼,掐开一个鲜桂圆一挤,挤出肉来吃肉吐核儿。末了唐劲看看阳台那边----卧室门大开着,书桌前的窗子也没拉上窗帘,正可以瞧见两个发顶,面对面,低头在忙。 于是唐劲还是起了身。 柳磊就笑了。 唐劲弯身又捞了一把鲜桂圆,顺带头也不回后磕一脚,正正踹在柳磊左小腿上! …… 唐劲刚刚去了阳台,贺明探头一看客厅,跟柳磊求救:“猴子,会洗肠子不?我洗不干净那个。” 柳磊登时失笑,掳起袖子:“我说你干脆让位算了!”当即双拐一撑起身去厨房。 贺明不服:“这哪能怪我呀!你去买个鸭肠看看,都是现成的!” 柳磊一听有理,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贺明是城市兵,不过他小时候家里猪羊鸡鸭,什么没杀过,什么肠子没洗过。 阳台上。 唐劲那一把抓了足有二十个左右,一小半给杨队,一大半给简丹----不是他偏心,是简丹这里算了他的那份。 简丹一个接一个剥桂圆----剥一个,自己吃一个,往火里丢一个壳儿;剥一个,喂唐劲一个,再往火力丢一个壳儿…… 这一边丢,简丹还一边嘟囔:“荔枝壳儿烤鸭子特别香,咱们也给这兔子来一个桂圆壳儿。嗯,再来一个。”她毕竟年纪大了!偶尔也难免唠叨一次。 杨队看着那火头被砸了一下,又一下,摇摇头;因为壳小不碍事儿,他并不拦,自己也跟着丢了俩。 唐劲却给听进去了:“真的吗?全聚德?人家那是荔枝柴!树枝,不是果壳儿。” 简丹能说她吃过吗?“不是。书上说的。要不就是网上说的。一百斤荔枝,七八斤壳儿柴,烤一对鸭子。” 唐劲想了小半天,悠然神往了:“那是什么味道?” 杨队鞋头一磕唐劲脚,一指唐劲另一侧:“把那柴给我。” 简丹乐了。唐劲递柴。 [奉献] 93、柳磊(下) 93、柳磊(下) 与此同时。 柳磊洗完了兔肠,还给切好了,又问贺明:“真不要我来?” 贺明已经炒了兔血、放汤加卷心菜,正忙得高兴呢,他如今一年忙三百六十五天,也难得温习一回,当即直摇头,朝白皮蒜努努嘴:“那你把大蒜切了吧。切成一段一段的啊。” 柳磊抓起菜刀:“炒心肝是吧,这还要你说!” 贺明掀锅看汤,下粉丝,一小碗变成了一大碗。 兔血粉丝出锅,柳磊的蒜也切好了----不止蒜,还有兔心兔肝兔肺,所有兔下水! 贺明开了水龙头一冲锅子,搁回去开了火,烧干烧热,倒油。 柳磊还真不大喜欢一个人呆客厅去,所以他跳去墙边直着腿弯腰一抄,把剩下的那个圆白菜捧来,剖了一半,冲了冲切好。 贺明炒得顺手,看了一眼案板上的圆白菜,盛出大蒜炒下水,又一次热锅,预备下油,还把汤锅也盛了水搁上了,开了冰箱拿了饺子出来----炒完这个,可以开吃了! 柳磊趁贺明开冰箱,双拐一支一支出去了,朝阳台那边一吆喝:“那谁谁谁,你不来炒菜啦?” 唐劲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简丹闻声瞅向唐劲,抿嘴忍笑。唐劲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了他那圆白菜----靠!老子昨儿明明炒得好好儿的!天地作证! 居然敢不信…… 等着瞧! …… 唐劲一阵风刮进厨房,柳磊连忙往旁边让让,贺明紧接着被轰了出来。 阳台上的客厅里的都笑了。贺明不放心,回转身过去跟唐劲道:“哎,先下菜帮子,再下叶子,那就不会焦了!” 唐劲砸出来两句话九个字:“还用你说!爷儿早知道!” 这事儿简丹昨天晚上也说过,可简丹不是贺明这么说的。简丹站得远远儿地,把案板上的圆白菜扒开来分分好,分成泾渭分明的杆与叶,推过去,冲唐劲笑啊笑:“那个硬,先炒;这个嫩,晚点儿。”又比给唐劲看,“别丢锅里,斜着用案板滑送下去,不容易溅油,不会烫到手。”说完一眨不眨瞅着唐劲,一脸讨好。 温声软语的,就算唐劲明知简丹故意,他那嗓门胖得起来嘛?所以彼时唐劲梗了半下脖子,就没后劲儿了;酒窝一冒,统统照办。 …… 这一回唐劲那圆白菜炒得很好,比昨天晚上的还好。 简丹一贯地心满意足----有得吃还不够啊?不是储备粮就好! 杨队一看,一点头“唔”了一声儿。唐劲中午就没记简丹的仇,杨队他则是不敢动,便冲剩下两个睨过去。 可怜贺明与柳磊,做个客不止帮了厨,到这时还迫不得已给夸了好几句。 两种罐头都不错,两盘炒菜好,兔血粉丝好,饺子没话说,烤兔肉一绝! 这一晚五个人酒足饭饱。 因为他们不是酒量差、就是明儿有正事、再不就是病号,那瓶七百毫升的酒,他们最后还是给剩了三分之一左右。 而后两个病号歇息,三个非病号收拾桌子洗碗抹地方,末了也来沙发里排排坐、当土豆。吃饱了正消食,五个都懒得侃大山,只开了电视,间或聊个一两句。 贺明还有一点活儿,当了四五十分钟土豆,先起身告辞了。杨队跟贺明一块儿住招待所,同路同屋,也就一块儿走了。 柳磊本来也要一块儿走,可他晚上歇的是老高那儿的空铺,比前头两个大忙人离得近,加上唐劲留他、简丹也留,还留得诚恳----“反正糖糖要去还炉子,你们不正好一块儿”。 柳磊见简丹不是空客气,便没动了,笑话唐劲:“糖糖,嗯?” 简丹不在意,一笑而已。唐劲瞅瞅柳磊,想了想,转转身子正对柳磊:“哎,你回来这边,你那小护士怎么办?” 柳磊笑容消了。 …… 柳磊起先只是摇摇头;可他心下不舍又犹豫,这摇过了头、顿了顿,就还是给说出了口:“她结过婚,离了。” 唐劲自觉捅了个小篓子,不知道说什么好,没吭声了,切了一大一小两瓣西瓜,自己吃一瓣小的,给柳磊一瓣大的。 柳磊接了,可他饱着呢,更没胃口,便又放回了几上。 简丹起先没打算开口,只作没听见,扫了几个电视频道,定在了凤凰台:军区大院一般都有卫星电视接收了这个,关心国际形势所需。而后简丹听着新闻一端茶杯,正好看到柳磊侧脸刀削一般锋利,却面色黯然----更有唐劲,也给引得不高兴了! 那对酒窝都无影无踪! 简丹无奈了,问柳磊:“你喜欢她?”也不待柳磊回答,又接了一问:“她是离了婚的,那你自己呢----没跟女人结过婚,跟女人上过床没?” 柳磊微讶,但却不是震惊,沉吟不语,一时间没说话了。倒是唐劲听得傻了,连连往旁边让,对着简丹用力瞅啊瞅。 简丹也不再跟柳磊说什么,亦不管唐劲那夸张模样,自顾自看新闻去了----点这一句是看在唐劲面子上,悟不悟、怎么悟,那都是柳磊的事儿、不是她的事儿。 唐劲见简丹如此这般我行我素,连连摇头,又“嘿”了一声一点头乐了,转脸去瞧柳磊;没想到这一瞧,唐劲瞅出点儿门道来了,当即上上下下琢磨柳磊----喂,小子,瞧不出来!您乃花丛老手哇?! 呜……原来他这么落伍哇……幸亏眼下被他赶上了! 柳磊有些扛不住了,加上他正心烦,哪里耐烦叫唐劲这么打量!柳磊够过双拐起身一支:“不早了,我也去歇了。” 唐劲八卦因子正蠢蠢欲动,最好柳磊继续坐在那儿供他琢磨个一晚上,当即酒窝一冒明知故问:“不多坐一会儿?”而简丹一看柳磊都起了身,没再留,拿了个超市袋子装了几个罐头一些个水果,让唐劲带去给老高,自己接着看新闻去了。 唐劲回来时,简丹已经关了电视、写作业去了。 唐劲望了简丹片刻,一乐,蹑手蹑脚过去掩上门,开了电视把声音调得很小,坐进沙发里,扫了一回台,选了一个来看。 …… 第二天没再下雨,不过起了雾。 简丹下楼时,拿了一封信与十张明信片,投去传达室那儿的邮筒里:信封里是周五的生物作业。明信片一张给爸妈;四张给助教们,需要另外收信也即收她作业的四科助教们;潘静与罗悦;还有三个同班女生兼舍友,要辛苦人家一周不是,短信里输那么一大段页号题号大小也是麻烦啊。 两人下楼时雾色尚浓;到他们晨练结束,雾已经稀薄了许多,快散了。 因为有车可用,他们去老高那儿喊柳磊一同出去吃早点。 结果却扑了个空。 老高也不在,另一个年轻士官应的门,告诉两人柳磊去成都了----大清早第一班的长途大巴! 唐劲“嗨”了一声,立马转头看简丹----你行啊! 简丹并无什么成就感,只是微有感慨:放在她那会儿,柳磊哪来的迟疑!而且柳磊现在这么去了成都,多少有几分冲动在里头,未必是真地放开了;而若不是打心底里想开,即使那两人好上了,以后免不了吵嘴,柳磊九成九会拿这个出来说事,那么早晚还是得散。 所以简丹只是微微一笑,摇了下头,转头招呼唐劲:“走吧,我们去吃东西。” 唐劲不明白了,应了一声,无语走了一小段路,忽然迸出两个字:“折腾!” 简丹指指自己鼻尖:“我?” 唐劲缓缓一摇头,“嚓”一指北边:“那小子!” 是折腾。不止跑来跑去,还有从总医院出来时,肯定办了出院手续,这回又要怎么办? 不过他们两个管不着了,让柳磊自个儿头疼去吧! 反正呀,伤筋动骨一百天…… ----人柳磊有的是时间! 这天吃完早点,两人拎了一个铁皮炉子回来,连带柴禾,但没买蜂窝煤。 现如今大家大多烧煤气,山上的柴禾都没什么人砍,也就本地老农会弄一些来卖,所以这些东西都便宜。简丹昨晚又问过老高哪儿买这些,连带价格也知道了,炉子才八块钱一个。一担柴太大太多,他们买了半担,五十斤左右。 那卖柴的老农坐在手推车上,抽出塞在柴堆里的蓝布包,一打开,里面全是麻袋,卷叠得整整齐齐。老农年纪大心头亮堂,知道年轻人尤其小姑娘,特爱干净,给他们挑了一个最好的,足有**成新,上面印的字清晰可见,原先是化肥袋,装尿素的。 半担柴五块钱;麻袋是免费送也行,给个五毛、一块也行,看主顾。简丹压根不愿跟老农砍价,唐劲也一样儿,两人凑了零钱,刚好弄了个六块递过去。 那老农帮着他们装的袋,一听他们是烧烤,多多添了几根松木的进去,末了还扒拢手推车上的碎叶,塞了一大捧引柴给他们。 他们买这些,一为烘衣服,二为烤肉玩儿。所以蜂窝煤不行,烧起来煤灰多。 …… 阳台上的炉子火一升,热空气滚滚上蹿,衣服就干得快了。引火时烟大,衣服划去旁边;等到木柴吃了火,烟小了,再划拉过来。 如此一来,简丹来的时候带的那两身换洗衣物,总算周转了过来。 十八号这天夜里还下了阵子雨。当晚简丹存心算帐,故意逗唐劲,惹得唐劲跳脚,光溜溜追杀她! [奉献] 94、离别 94、离别 简丹玩得高兴,逃过窗前时顺手“唰”一下扯开了窗帘,羞唐劲“走*了走*了”! 唐劲吓了一跳,赶紧扑过去“唰”一下给拉上,乐不可支又连连跳脚,直嚷嚷“等着瞧”,“造反了造反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刚刚发现,在屋子里绕家具,简丹占了个子小的便利,灵活敏捷,速度也不慢,他若不下重手,还真只能跟简丹平分秋色! 可下重手搞不好就出事儿,唐劲怎么舍得怎么敢?! 这又不是敌人! 军人的枪口,永远瞄准、并且只瞄准敌人。 这是铁律! 不信去看看新闻报道,哪一张图片能瞧见那黑洞洞的枪口直朝镜头了? 连摄影师都不瞄一下,何况自己心爱的人! 所以唐劲只剩咬牙切齿,“嚓”一点简丹,忙忙四下一瞅,找了裤衩套上、方便运动! 简丹眉毛一扬----小样儿,还学我那!还是学的杨队?可惜有形无骨、那慌慌张张一瞅,当即就露馅儿了! …… 接下来几天,两人继续腻乎----峨眉山固然近在咫尺、杨队也留了车给他们,但早上去晚上回,游览峨眉远远不够。加上阴雨绵绵的、唐劲还病号,两人便没有出行。 他们每天一起晨练,洗澡洗衣服,简丹做作业唐劲看电视,而后便是那一日三餐:一顿外面,一顿食堂,还有一顿自己来。 此外,简丹闲来在草稿纸上画卡通唐劲的各种表情,修修改改,定下样稿,末了描葫芦上去了。冒酒窝的,见牙不见眼的,瞅人的,睨人的……黑漆勾勒,再往葫芦柄上打个中国结做坠子。 却没有同心结,全是长盘与团锦。 世事悭吝,人间无常,永结同心太奢侈,太奢侈的不可求,所以只求你寿岁绵长,只求你囫囵完好、团团圆圆。 大好河山,锦绣千里,何处没有春花秋月,何处没有帅哥美女?天各一方又何妨?各有另缘也无碍! 我只要你与我在这同一个世界上。 …… 可怜唐劲哪里懂中国结分几种!唐劲只是讶然发现,那些葫芦被简丹三五笔一勾勒,居然还蛮像自己的。 而简丹做事一贯专注,玩这些小葫芦的时候,更是专注得几近虔诚。唐劲看着就不忍打扰…… 结果简丹画葫芦打绳结,唐劲趴在同一张桌子上瞅。 十九号,阴转多云。 唐劲又要简丹包饺子。不止虾饺,还要换着花样儿来----那三个花样战友们也尝过了,他总该有点特别福利吧? 简丹本来就乐在其中,想想菜场里有卖的东西,决定再试试素饺、蛋饺、鱼饺、红绿饺;但她一向“礼尚往来”,于是挨个点了辣子鸡丁、酸辣白菜、青菜草菇、牛肉芹菜,叫唐劲炒。 唐劲依然认为这是女人的活儿,压根不以他的战友们为标杆为榜样。可要说唐劲有多么排斥下厨房,那也没有;相反,唐劲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因为自他炒第一盘圆白菜起,简丹就吃得开心,唐劲一旁瞧着,心中满足。 噢,对了,还有杨队他们也夸过两句。 不过唐劲总爱问一问。 不炒不包? 包。可我想吃。 第一回简丹假装可怜。唐劲睨了简丹一眼,摇头一乐去忙了。 不炒不包? 包。不给你吃。 第二回简丹原形毕露。唐劲瞅了简丹一回,嘟嘟哝哝去忙了。 不炒不包?! 包。可你做的菜味道好。 第三回简丹眼见形势不对,温言软语大拍马屁。唐劲瞧了简丹片刻,掌不住酒窝一冒,屁颠屁颠去忙了。 …… 素饺不拘材料,有什么包什么。他们包的是香干丁、草菇丁、粉丝丁、野荠菜丁、野山笋笋丁,除了野山笋是新买的、野荠菜是重新补充的,其余三种,都是之前没用完的尾料。 而这饺子一包出来,简丹豁然想起来了,五丁饺子、三黄卷儿----欧某人的名点。其实压根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抵不过有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合称“三皇五帝”! 至于蛋饺,简丹不喜欢打了鸡蛋做饺子皮,她喜欢“啪”一个鹌鹑蛋下去,放三五颗粗盐,转锅摊开,点上调好的馅儿,素的荤的,青菜蘑菇、鱼肉虾肉,乃至麻婆豆腐,而后小小蛋饼对半一盖,煎到饺子边上微微焦黄,起出来。 唐劲直嚷嚷简丹“奢侈”、“浪费”、“小资”、“嘴刁”、“难伺候”,末了连“资本主义尾巴”都出来了----可他吃得不亦乐乎! 不过,简丹下厨,享受闲暇远远胜于填饱肚子,悠哉悠哉,煎蛋饺的速度,就慢。 二十号阴。 午前时分。 他们两个在阳台上隔着一炉子红彤彤的木炭对坐。简丹煎好一个,唐劲吃掉一个,味道很好……可是有吃没饱! 还唤醒了辘辘饥肠,更饿了。 所以唐劲自己去下了白菜肉丝面,一大一小盛了两碗端到阳台上来,把简丹在此期间攒下来的六个蛋饺一人一半分了;分完唐劲觉着不大对,两边瞅了瞅----简丹吃面用不锈钢饭碗,三个蛋饺精致玲珑,盖在上面也占了五六分的空儿,瞧着很好;唐劲自己是塑料汤碗,三个蛋饺小不丁点,完全点缀! 唐劲立马就给简丹看他的碗:“哎,瞧瞧----快,多煎几个给我啊!” 简丹一看好笑,从自己碗里挟了两个给唐劲,又把新出锅的一个搁唐劲碗儿去了。 唐劲瞧着差不多了,开吃;简丹又煎了四个,一人两个分了,也开吃。 …… 二十一又断断续续下起了中雨。 他们包了红绿饺。 红绿饺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只不过自己揉面擀皮儿而已,和面时顺便加了番茄汁、胡萝卜汁、青菜汁进去。包出来不止红绿两色,有红黄绿三种。颜色新鲜,不过被面粉掺得淡淡的,瞧着很舒服。若不是没买紫甘蓝,还能再多一个颜色。 唐劲刚刚埋汰了这些饺子“正好拿去哄幼儿园小朋友”,一转身忘了个干净,自己又高高兴兴吃了它们。 简丹倒还记得,莞尔,连忙帮唐劲温习了一遍,末了堵唐劲:“那可是你自己说的!” 唐劲正夹着一个红色的蘸醋,闻言想起来了,瞅住了简丹问:“不给我吃吗?” 当然给吃!简丹把醋碟往唐劲面前推推。 “那不就结了!”唐劲乐了,啊呜一口又干掉一个。 两人甜甜蜜蜜,也小吵小闹,日子过得飞快。 二十二号,依旧时雨时停。两人包了鱼饺。鲅鱼,也叫马鲛鱼。沿海的捕鱼船一网一网捞上来,一箱一箱进了冷冻库,又被批发商买走,装了车皮千里迢迢来到这儿,从上面一层层分销下来的。 换成唐劲入伍那会儿,对百姓人家而言,这海货在内陆,可难得吃到;到了如今,也只是贵一点。 其实许多河鱼也能包鱼饺。然而简丹不耐烦那些刺儿多的。鲅鱼刺少,就中间一根大骨,上下鱼鳍,所以简丹选了它。不过鲅鱼肉厚实,在众多海鲜里算不得鲜美,简丹少不了在拌馅儿的时候多加了几味辅料。 二十三又还是雨雨停停,停停雨雨。 这天两人没包饺子。他们整了房间,收拾了行李,格外腻乎。 一眨眼,就已经二十四号了。 这天早上的成都机场,有雾无风;八点起风,雾开始散去。 …… 杨队十九号回来得晚,没拿车进山,二十号早上与贺明搭了后勤的大卡回去的----叫唐劲二十四号把车开回去。 为此,简丹深感唐劲被杨队宠坏了,好笑至极,一乐丢开,也没细想;为此,唐劲深感简丹受到杨队看重,与有荣焉,小尾巴乱翘。 杨队? 贺明十八号跟一帮一半戴眼镜的尉官校官,对着一堆儿屏幕忙到深夜,差点通宵,十九号又接着忙,这就当不了司机。杨队自己身为行动里挑了一线大梁的,这三天下来,报告报告又报告,差点口吐白沫,也比正常训练要累,十九号晚上便懒得费神----毕竟要走的是夜里的山路! 待搁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们两个都是野外“天然”地形上颠簸惯了的,什么车不是坐?干脆成全一把唐劲! …… 所以二十三号,唐劲找了小周问了一声,把没拆封的那包中华也塞给了他。小周又有空第二天跑了出来----能有啥事儿?他就一小司机,还义务兵呢,开开后勤的车而已;给首长开车的,全是士官,他还没到那资历。 这回与上回,又不同。两人在后座腻乎。很少说话,也没什么太出格的举止,只是肩挨着肩腿挨着腿坐在那儿,间或亲吻。 小周来当兵,也是尝过了“生离”的滋味的,侃大山的兴致也没了,到了机场都不下车,直接跟唐劲道:“我车上睡一觉,你慢慢儿来。” 广播响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有十一二分钟,简丹告别唐劲登机。 唐劲一直没说什么要简丹多留几天之类,到这当口嘟哝了一句:“我手还没好那……” ----你咋就要走了?! 简丹莞尔,揪了唐劲耳朵拉下他来,啾了唐劲几下当安慰;末了松了手,望了唐劲片刻,重又捧了唐劲的脸、踮脚亲在唐劲额头上。 千祈百愿,都在这一个吻里了。 唐劲隐约有些领悟、又不完全明白,眼睑颤了颤,阖上了眼。简丹却是睁着眼的,目光投向大厅那一头落地窗外的远天,虽然平静依旧,眼底却到底有一抹哀伤。 而后简丹合眼放开了唐劲,替唐劲理理领子,抬眸看向唐劲眼睛:“保重。” 唐劲什么话都找不到了,只剩鹦鹉学舌:“保重。”说着抬手抚上简丹脸儿,拇指摩挲摩挲,摩挲又摩挲。 有片刻他们只是那么互望。而后简丹一笑拎起了脚边的包。 那触感尚在指尖,唐劲捻捻手指,想再干点儿什么,简丹已经过登机口去了。唐劲只好算了。 简丹走到通道口拐弯处,止步回头,仔细看了唐劲一眼----或许这就是最后一眼,所以要看仔细。 唐劲不是简丹肚子里蛔虫,哪知道简丹为什么回头?!但他瞧得出简丹不高兴,立马酒窝一冒,冲简丹用力挥挥手。 简丹一点头微微一笑,走了。 …… 十一点,雾散放晴。 云朵洁白轻软,天空碧蓝无垠。 波音飞机笔直掠过云层上的晴空,由南向北。 北京吉普奔驰在湿漉漉的高速公路上,由北向南。 [奉献] 95、两地(上) 95、两地(上) 十月底的园子里,路旁的银杏、白毛杨与法国梧桐,都已经落下了绝大多数的叶子,只余光秃秃的树干,挑着最后几片黄叶,挺然指向碧蓝的晴空。 阳光从枝桠间洒下,温和暖煦。 …… 简丹虽然没有拉下作业,但她在各门功课上的本事,可远不如她的授课老师与助教们来得精深。因此简丹回到学校的第一周,少不得借来同学的笔记,复印一份琢磨过一遍;而后又在师生交流时间,赶去问了几道题。 所以这一周,简丹额外更忙两三分。直到周五下午、回到爸妈家里时,简丹才霍然记起,她需要雇一个钟点工了----因为天气转冷了。 天气转冷,一日一练,换洗衣物增多,床上的三件套也即将从薄的换成厚的,只有古董洗衣机,这些杂事费的功夫已经太多了。若是雇一个钟点工,能省钱,而且是省不少钱:洗的时间用来工作,赚进来的,比花出去的,多得多。 于是简丹便上了bbs,找到版面发了个帖;之后在信箱内逐一删选回复,从中摘录了两个阿姨的联系方式----既然雇佣,长期、稳固最好,所以简丹开出的条件不错;而另一方面,她要先自己看一看人,也即面试。 而后简丹在后续信件发现了一封推荐信。是本校中文系的一位学姐,应其钟点工要求发过来的。 那钟点工是个女生,名叫宁欣欣,大二学生。 简丹扫了一遍,当即把这个女生的名字与手机号码抄了下来,抄在了便笺纸最上方。 一者,既然有本校学姐做保荐人,这个女生足以称职的可能性很大,简丹不爱麻烦,当然高兴面试一个便敲定人选。 二者,大学生打工赚零花,校内的勤工俭学第一,校外的则是家教最多----当然,学有所长的也会各找各活儿,譬如学编程的会接些零散的外包单子,学贸易的会去商场发传单锻炼一下微笑与胆量----而这女孩子却是做钟点工,可见处境较为不易。雇谁不是雇,只要她可以,简丹更愿意把机会给她。 周六下午,孙兴华去买菜,简丹被简芳盘问了小半天,无外乎在四川那些天过得如何。 简芳难免担心女儿。只是简丹打去年九月份出了车祸后,看得开了,可同时主意也大了加上今年夏天这么早就自个儿赚钱了,翅膀随之硬了……她也劝不了什么 简丹并不愿让这对当父母的忧虑,逐一笑眯眯说了。狭江县那儿条件简陋,但简丹的确过得开心,所以简丹回答之间,欣喜愉悦,不仅显而易见,而且由衷而发。 简芳随之放心大半。 至于简芳最关心的那个问题,即简丹晚上睡那儿的问题…… …… 简丹也不瞒,她只是贼贼坏笑:“妈,反正我没吃亏。” 简芳揽过女儿:“你呀,你不懂……” 却被简丹截断:“我知道,女性在这上面弱势。社会如此,世情如此,现实如此。但这是总体情况。个别情况个别讨论,我跟他----他以前又没有别的女人。所以真要论起来,也是他赔了、我赚了。” 简芳好气又好笑,一把放开简丹打量打量自己这女儿,狠狠打了一记简芳的肩:“你这什么歪论” 简丹只是微微地笑:“哪里歪论了。十八岁的处*女,比二十七岁的处男多。多了去了。物以稀为贵嘛我与他一个换一个,还不是我赚了?” 简芳哭笑不得,一时间找不出话来驳。简丹趁机抱住简芳的胳膊,密密地偎了过去:“妈,你不就是担心我们分手嘛。真是瞎操心----”分手又有什么要紧?只不过小小伤心一把而已,这世上,比分手惨痛的事儿多了去了何况人生聚散,莫不如此。此时此刻是真心喜欢的,那就足够了唐劲能好好地,那就太够了 只是这些话自然不能说,简丹靠在简芳肩头合上了眼,另扯了个理由:“男人都喜欢比他们年轻的女人,跟我分了,他上哪儿去找比我还小的?他可是七七年的那” 简芳一想也是,可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少不得再问问简丹:“他到底咋样儿,什么时候让妈见见?” “行。只是要等他休假。”简丹答得轻松,“人嘛,反正不错。我脾气不大好----”很不好固执、冷血、还挑剔“不过他脾气好,而且肯让着我。孩子气,又宽厚,呆一块儿挺舒服的。否则六月份那会儿,我跟他也不可能玩到一起。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有什么好担心,嗯?” 简芳又问了许多,简丹知道的都逐一说了,格外挑那些能让简芳放心的来讲,其中就包括唐劲的婚房----她不在乎;可她知道简芳在乎。 末了孙兴华拎着菜回来,简芳去厨房做饭,简丹回房间看书。 锅热油热,肉丝下锅。简芳翻炒了一回,盛出来备用,有点儿心不在焉----她总觉得简丹不太当回事儿;可听简丹说的,又找不出什么要担心的。 孙兴华问了简芳,简芳一一转述。孙兴华听完一乐:“这不挺好的吗?” 简芳缓缓点点头,心里还是有小小一角不安稳----她还真没料错。简丹说这些只是为了宽慰简芳。唐劲一日干着他们那一行,简丹便一日不会考虑明天的事、结婚的事…… 她受够了 牺牲的固然成了英雄、成了烈士,但英雄也好烈士也罢,这一切对于被留下来的那一个,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唐劲再好,只要他在老营里,简丹就只当他是个情人 或许用情不深,或许冷血胆小,可其实,只是一种风险规避,一种自我保护。 周日中午吃过饭,简丹回学校自己家里。 因为那位中文系学姐也住在家属区,宁欣欣来来去去,对这一带颇为熟悉,不需要简丹去路口等候。…半,手机短信约定的时间,宁欣欣准时敲门。 开门第一眼,简丹便感到满意----不是对一个同龄人,是对一个钟点工。 宁欣欣长相清秀,剪了个童花头,瞧得出理发师手艺一般;身上衣服不算好,球鞋也旧了,但胜在干净整洁。 见了简丹,宁欣欣当即笑了笑,略略有些拘谨局促,不过目光并不避人。 简丹微微一笑,给宁欣欣看她的身份证。 宁欣欣略有意外,马上也掏了证件。 简丹瞧过一眼,把宁欣欣让进屋来,递过去一双待客的一次性拖鞋,而后打头去了卫浴间。 …… 下午五点不到,简丹已经与宁欣欣签下了一式二份的合同。不是专业法律用语,约略得很,但也说清楚了双方的责任与义务。 两人一边商议,宁欣欣一边手写的;之后她又誊抄了一份。 接下来一周是第八周,期中考试、期中论文、期中作业纷至沓来----简丹认为需要在请假期间同步跟进的课,只有数理化生这四门,是理学院所有大一新生均要上的平台大课;但简丹的课表上可不止这些。 所以这一周简丹又忙忙碌碌,忙得连唐劲都觉出来了,还不满:“都在忙些什么呀,我还以为不接电话了那” 简丹之前赶着敲完院系班级、学号姓名,结束选修课论文,保存归档,所以电话响了五声才接;此时简丹也不分辩,只是幽幽地回过去一句叹气:“我们两个也只能讲讲电话了。” 那边唐劲一卡,蓦地转了话题:“哎呀呀,今天我瞅见一只小松鼠,好肥” 简丹忍俊不禁。 “真的,胖乎乎、圆滚滚” “秋天了,要过冬了,当然肥了” 次日傍晚,韩青扬一身泥浆回到宿舍里时,发现唐劲正趴在桌子前,面前铺着一小叠信纸,抓着支崭新的水笔----写信? 破天荒 韩青扬暗暗好笑,难得开口问了一回:“给小嫂子的?” 唐劲本来就乐呵,闻言“嗯”地应了一声,嘴一咧嘿然。 韩青扬唇角一勾,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便忙他的去了。 唐劲咬了几回笔尾,又添了三行半;韩青扬去洗了把脸,换了一身干净的,把他自己收拾好了。至于洗澡洗衣服,等晚上那趟体能练完再忙不迟。 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可以休息,而后食堂才开饭。韩青扬喝了半杯水,闲来无事,看看唐劲,又问:“不是打电话么,怎么改写信了?”别说你跟她吵架了,昨晚上还好好儿的那。 唐劲正又一次咬笔尾那,道:“圣诞节,我给她买点儿东西。” 韩青扬大讶:“这才刚刚十一月” 圣诞节是十二月二十五吧,啊? 唐劲夹着笔抓抓头,死劲儿琢磨遣词用句,闻言头也不回,冲韩青扬挥挥绷带手:“嗐,要等到十二月,谁知道有没有空儿啊” 这倒也是。他们有空的时候,训练按部就班,休息也随之按部就班,生活规律得很;可一旦没空了……那可真不好说了。 所以韩青扬就没说什么了,又喝了两口水,还是百无聊赖,再把唐劲看了看,忽然目光一顿:“那是什么?” 迷彩帽。帽子就搁在桌上,里面兜了两个小葫芦。 [奉献] 96、两地(下) 96、两地(下) 小葫芦金黄,漆黑漆黑的眉眼,头上还扎着大红的绳结。绳结精致规整,连韩青扬这样自忖浑身上下没半个艺术细胞的,也不由细细多看了两眼 给他们一根绳,他们会打水手结、马索结、活结死结,能把行李扎成石头那么硬,也能把俘虏捆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可若是这样的……艺术品?他们还真不行 唐劲瞅了一下,陶陶然乐了。韩青扬过去探身一瞧,看了唐劲一眼,端起帽子来,仔细琢磨了一回,难得也笑了出来,当即捏着葫芦柄,提拎出那个傻笑的来:“你?这是你吧” “嗯。像不?” “像。很像。” “嘿嘿” “像极了完全是工艺品啊” “那还用说” “放街上去卖,五块一个。这里一双,总共十块钱。” 唐劲气急:“滚”说话间人也没离座,右手一撑椅子飞起一腿整个人横扫韩青扬 韩青扬一闪身让开了;可惜让得不够快,差了一线,刚换上的常服裤子被踹上了一个靴印。他也不管,直朝衣柜去:“嗳,我还说你干什么带回来一兜儿的葫芦----在柜子里吧?” …… 韩青扬开了唐劲的衣柜,找着那袋子小葫芦,挨个看,兴致勃勃----并不是他有多么喜爱这种小玩意儿,也不是他有多么八卦,只是,这种卡通脸谱,瞧着容易,真描起来,要想神似,一点儿也不容易。不信你去试试所以啊,既然那小姑娘能画出卡通唐劲来,还如此惟妙惟肖,那不管美术功底造诣多好,怎么也是对唐劲上了心的。 他对唐劲这事儿一直悬着心,又没法儿说。自家兄弟,还是他韩青扬这辈子最铁的兄弟,他自然打心底里希望唐劲好。此刻挨个看了葫芦,韩青扬那担心也便放下了四五成,瞧着这些小葫芦,自然也就越看越觉得玲珑漂亮----好,非常好 至于唐劲,他受上次照片一事的前车之鉴,舍不得将这些葫芦拿出去,倒还很乐意跟韩青扬显摆一番;可同时,眼下唐劲也很想揍韩青扬一顿…… 所以唐劲坐在那儿,瞅着韩青扬看呀看、看得几乎钻进他衣柜里去,笔尾搔搔下巴,顶着两个酒窝摇头晃脑,真是左右为难啊左右为难----太为难啦 接下来的第九周,如常而过。 唐劲的手还未痊愈;不过他闲得快要发霉,想尽办法之下,训练量又添了两三成。 简丹周六回家;周日,与潘静一起,出去逛了一回书店。 两个买了书,潘静没回宿舍,拐到简丹那儿消磨了一下午。 十一月中旬,北方开始供暖,她们的宿舍与家属房也不例外。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家属房的供暖不够暖和。所以简丹自己买了油汀电暖器,书房、卧室,也即原来的主卧与次卧,各一个。加上这两个房间有地板,结果就是,简丹在家里的时候,完全可以穿着一件毛衣打滚。至于浴室,那儿有浴霸。客厅简丹很少用。最后一个厨房,简丹更是难得进去。 潘静喜欢周立是真的,可她不想让宿舍的同学们笑话也是真的;连罗悦那儿探探口风之后,潘静也缄默不语了。这么一来,这一件事情上,潘静只剩简丹可以倾诉。结果一整个下午,倒有大半个,是潘静逮着简丹在讲周立的事儿。 简丹乐得听八卦,一边听一边也给潘静讲了讲部队里的制度与情况,让潘静对周立的职业前景与职业特性有个了解、对各种利弊也有个心理准备;同时,听到高兴处,简丹也吃吃发笑,毫不客气。 她一笑,潘静就害羞了,免不了嗔了几句。不过潘静素来大方,简丹笑得又没有恶意,要潘静真恼吧,她还真恼不起来,只剩下自力更生、扑过去呵简丹痒痒 两人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嘻哈打闹。 …… 同样是这一周,简丹与宁欣欣越来越熟络了。 宁欣欣到简丹这里,是每周的周一至周五,下午五点四十。正是简丹上完课、在食堂吃了晚饭,刚刚回到家里的时候。 宁欣欣做事认真仔细,麻利干脆,简丹对宁欣欣观感不错。所以除了一开始为她买的室内拖鞋、洗衣手套之类,简丹还开始请宁欣欣吃水果与饼干----却也不多,更不塞东西给宁欣欣,就只是每天一份点心。简丹给自己准备的当天夜宵是什么,下午六点左右这会儿,就请宁欣欣吃什么。 至于是这里吃,还是带走,简丹自然不管。 简丹很清楚,这年轻姑娘固然家庭不怎么样,却也是有自尊的,甚至比旁人更敏感些。过犹不及。每天一顿点心,那是雇主对钟点工的肯定,是员工福利;但若再加把什么,那就是同情了,一不小心就会叫人难堪。 而宁欣欣与简丹日日处得熟了,也放了开来。除了惯常交往,渐渐也有了说笑。于是这一周的周三开始,洗衣机工作、宁欣欣闲暇的时候,客厅的餐桌,就成了她写作业的地方。 第十周的周一,十一月十五日。 简丹晨练回来,习惯性看了看楼下的信箱,发现里面有一张包裹单。 唐劲寄过来的。 简丹莞尔,倒也生出了几分期待;当下简丹取了单子上楼,塞进书包,一顿麦片牛奶,而后赶去上课。 上午的课后,简丹与常永宁结伴吃了午饭,骑车去照澜院邮局,取到一个包裹。 从四川乐山市狭江县千里迢迢而来的包裹。 是邮局的专用打包箱,跟方便面箱子差不多大,用黄色的宽胶带封得结结实实。 简丹扫了一眼包裹单上填的项目,发现“内装何物及数量”那一栏里,填的是“牛肉干,八种x5”,字体颇大,构架勉强可以夸为端正,一笔一划却是很有力,不由哑然失笑。 字如其人、其人如字,这话一点没错。 简丹自己看不到,但她这个微笑的的确确有着由衷的温柔与欣悦,仿佛酷热无情的沙漠里雨后倏然盛开的仙儿掌花儿。旁边两个排队的学生皆是男的,还有负责称重包裹的邮局小哥,均好奇看了过来。 简丹没管他们,径自抱起箱子,出了邮局、走向自己的自行车。 …… 北京的十一月中旬,气温已经只有个位数,已经入冬。 好在天气晴朗,阳光洒下来,温煦明亮。 邮局门口在批量出清打折书。简丹驻足扫了几眼,不过短短片刻,就觉得手里这箱子份量挺沉的。 不该啊 明明只不过十一二斤…… 她这一年多的锻炼,可不是白给的 这一周又呼啦啦地过去了。 周五生物课的时候,俞灿唤住了简丹:“我们明晚去钱柜k歌,宁远和柳怡都去,你去不去呀?” “好啊。”简丹当即应了,“凑个热闹挺好。” …… 当晚,简丹给父母打了电话说了一声,又与唐劲也提了一下。 那对做爹妈很高兴简丹跟同学去玩,唐劲也是巴不得----他不知道简丹以前有多内向敏感,可他总觉着吧,简丹这日子过得太、太……太紧凑了完全可以少读……不不,在那个学校里、念的还是让人头疼的物理,少读书只怕不成,但少干点儿活、少赚些那辛苦钱,又有什么关系? 多出去玩玩才好嘛 钱柜之行不止简丹同班的三女五男,还有陆骥与尤自强。 四比七,男女不算均衡。但是,考虑到这“一小群”是从理学院那“一大群”里提取出来的……嘿,已经很不错啦 包厢里的歌,简丹不会唱、只会哼;简丹会唱的歌,不在包厢里。所以简丹也就凑了一首宿舍合唱,其余时间都在喝矿泉水,吃零食,聊天。 好在还是那句老话:出来玩么,玩什么、怎么玩,都是其次;与谁一块儿,才是重头戏。故而这一晚,简丹心情愉快。 散场之后,十一个人浩浩荡荡骑着自行车回去。进了学校,兵分两路:一个简丹回家,十个回紫荆宿舍。 陆骥却没跟上大部队;尤自强也没跟上,他慢了下来,悠悠蹬着慢车、间或往回看。陆骥跟简丹道:“我送你回去。”又道:“上上个礼拜,上课怎么看不到你,没生病吧?” 简丹没有第一时间听明白那意思,平常道:“不用了吧。”路灯这么齐全,又是北京城里、又是园子里,治安好得很,有什么好送的?然后简丹才醒悟过来,仔细看了看陆骥,微微一笑,道:“之前我是去看男朋友了,他进了回医院。” 陆骥一怔----他们男生一个系四个年级有几百号,所以数学系的男生宿舍,并不挨着物理系的,他还真不知道简丹已经死会了 这一晚,尤自强陪陆骥去校门外的烧烤店里喝啤酒----唉,没办法,哥儿们失恋啦,他总要尽尽“人道主义义务” 至于陆骥对简丹那点青眼有加,一开始是怎么来的,尤自强早忘光光了。 …… 这一晚,简丹一夜好睡。 因为就周日一天了,简丹次日也没回家,拿着写好的作业去宿舍逛了逛----一者,平日里,女生这边,作业是交给俞灿的。班里两个学习委员,一男一女,不干这个干什么?二者,这帮同学现在固然与她缺乏共同话题,可以后情况却会改善:等到毕业少不了有人留在北京,到时候他们年纪上去了、工作了、更成熟了,那不就是挺好的玩伴? 作为退休人士,简丹也不图什么人脉,就图个周末聚会。 到了宿舍后,简丹被另外三个好一通八卦。末了,俞灿、康柳怡一个比一个笑得暧昧。常宁远轻轻“啧”了一声,瞧着简丹,装模作样连连摇头:“哎,可惜,真可惜----名花有主呀” 简丹起先只是无奈微笑。可当事人不生气,八卦的就来劲儿了、就接二连三地感慨上了----毕竟陆骥是他们院里排得上号儿的帅哥,女生们哪怕不谋深入发展,总爱多看几眼。所以陆骥失恋,她们给的同情也比平常多了一点。 这跟男人见了美女免不了格外优待一两分,没什么区别。 结果八卦到后来,简丹有点腻烦了,便丢出来一句话:“有什么好可惜的,他又不是喜欢我。” 三个女孩正八卦得起劲,闻言齐齐一顿,常宁远更是“嗳”了一声,嗓门没高八度也高了四度。 简丹轻松道:“他是想要个女朋友。”然后觉得我还够格儿。 想要个女朋友? 这跟喜欢你、追你,有什么不一样? 康柳怡茫然;俞灿若有所思;常宁远一怔,旋即恍然,眉头微微一蹙,却什么也没说,当即岔开了话题。 简丹将她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又想起了唐劲,莞尔暗乐----按说唐劲比陆骥大了好些年,可在这上头,倒还是唐劲更单纯些。 为什么呢? 因为价值观形成的年代不同、因为武术家庭出身,所以作风传统? 作风传统,对待男女感情也认真严肃。这世上从来没有白来的馅饼,也没有白流的汗水,你把某样事物看得有多重要,那它待你就有多珍视,包括感情。 所以游戏人间,说到底,是游戏了自己。 也因如此,像她这样上了年纪的老古板,就喜欢唐劲那样儿的----当然,喜欢归喜欢,结婚这种事,没必要考虑。 一点也没有 三个女生聊着学校附近、北京城里好玩的地方,师兄师姐们介绍的、bbs上看来的;简丹倚着桌子静静听,怀里抱着常宁远的布狗娃娃----唉,没人可抱,有个替代品,也不算坏了 日子嗖嗖地过去。一眨眼,下雪了。又一眨眼,圣诞节到了。 圣诞礼物是提早一个多月收到的;不过圣诞节前一天,简丹还是收到了一个邮包----还是唐劲寄的。还是牛肉干。 只不过,这回是元旦礼物。 邮包里面照旧夹了一封信,简丹看了失笑----唐劲倒也老实,乖乖儿承认他不知道买什么好,估摸着上回那包牛肉干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又给补充储备来了 …… 但就在同一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两人差点吵起来。 情况不算严重,简丹还没到想骂人的地步----但她想挂电话了。 “时间不早了,我先挂了。” “哎----等等”唐劲可还记着卢飞那告诫呢 “还什么事?” “我不是跟你生气,我只是----”唐劲烦躁,“哎呀反正就那样儿” 简丹沉默了一瞬,“嗯”了一下。她已经猜到了唐劲那儿发生什么事儿了,也就完全清楚唐劲此刻的心情,所以简丹决定,不跟唐劲记账了----她当年看着战友出任务没回来,哪怕去的人只是叫得出名字的交情,那心情也从来好不了。 倒是唐劲火气一去,又蓦地开始愧疚了,结果唐劲自己给软了下来,含含糊糊道:“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咋样儿了……”旋即岔开了话题,“邮包到了吗?”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起这个话题。但唐劲那短短一句,已经提醒了简丹。 现在还不知道? 是进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被下了病危通知,还是人没死、但也没回来? 后者比前者更少见,但并非没有。 决不抛弃一个战友固然是铁律…… 然而,很多很多时候,任务才是第一位的 …… 直到挂电话,唐劲也没高兴起来,只不过比一开始好了许多。 简丹静静坐在沙发里,好一会儿没有动。 毋庸置疑,唐劲与他的战友一样,也随时有可能一去不复返。 所以,她要不要把唐劲…… ----“弄”回来呢? [奉献] 97、年底 97、年底 唐劲回来,他们就可以长相守。 但是…… 唐劲不是一个玩意儿,唐劲是一个人。不是她的敌人,是她喜欢的人----因为敬重与欣赏,因为熟悉与惯性,所以喜欢。 这样子,玩儿唐劲可以,欺负唐劲可以,然而有些法子,却不可以往唐劲身上使。 又不是对敌。对自己喜欢的人,她还没那么不择手段。 简丹叹了一口气,洗洗睡去了。 慢慢儿来吧。反正看唐劲那样儿,最爱的是武术不是出任务,并没打算一辈子穿军装,亦不曾雄心勃勃地想要往上升,只不过喜欢得瑟、有那么一点小官迷而已,那这事儿就好办----多勾引勾引,多忽悠忽悠,多哄哄多骗骗,只要肯下功夫,唐劲总能早点转业。 还有一种可能,则是唐劲伤退。 但这绝不是好事儿,所以简丹一点也不稀罕----健康乃人生第一财富,故而比起唐劲伤退,简丹宁愿唐劲好好儿地,哪怕唐劲在千里之外**那高危活计。 …… 圣诞过了就是元旦。元旦一过,年底就近在眼前了----至少大小商家,已经开始陆续推出新年活动。 可惜简丹对此一无所觉,因为她已经好几周没去逛街了。而唐劲则拿到了假条。 同时拿到假条的,还有韩青扬。两人离队日期一样,但归队日期不同。因为唐劲是正常休假,可韩青扬去年没休,前年、大前年休是休了,却不是在过年这会儿休。所以,补偿加上春节法定假期,这回一口气给了五十二天。若不是到时候春训开始、不能错过,还能再多几天。 其实按条例,军官休假过期作废,不能累计到下一年。但军官休假制度本身,是为了给军人们上“润滑油”,让他们更好地工作。而他们这种单位,训练重任务多压力大,因此,只要人手能排得出来,这假就尽量休。对这一点,哪怕黑脸刻板一如侯政,也十二分地支持----很简单,比起心理小组,回老家看看爹妈、抱抱老婆逗逗孩子,才是最好的调节方法。 所以,他们的休假率比大多数单位的基层军官反而还要高一些。而去年没休的今年来个双份,只要排得出来,那一点也不奇怪。 …… 杨队喜欢枪,喜欢刀,喜欢好烟与好酒,喜欢很多很多东西……还喜欢发假条 山里的西北风呼啦啦地吹。不过宿舍楼朝南,背风,还能晒太阳。 杨队一身迷彩,抖着一小把假条,叼着大半支烟,悠然走过明亮的走廊,在一一零四赏金元宝一般,“嚓”一下发出去了第一张假条。 拿到假条的欢呼,同宿舍的嗷嗷叫着扑了过去,隔壁宿舍的也给招了来,一时间三个折腾一个。还有一个刚从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出来,闻声探头一看,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立马飞奔而来、加入战团。 杨队笑眯眯看了一小会儿,摘了烟一弹灰又叼上,踱向一一零八。 唐劲与韩青扬都在。杨队慢吞吞抽了一张给唐劲,看着唐劲乐得没形没状,杨队嘴一歪摇摇头,潇潇洒洒抽了另一张,给韩青扬。 韩青扬接过假条,勾勾唇角意思意思算是笑过了,直直看着杨队----确切而言,看着杨队的烟。 杨队一怔,旋即无奈掐了烟。特种兵的夜视力很重要,尤其狙击手。而强烈的紫外线、吸烟、过多的高饱和脂肪、污染以及辐射等,都会产生自由基,对夜视力造成损害;相对的,维生素c、维生素e以及花青素等抗氧化剂,则对保护乃至改善夜视力有帮助。 只是偶尔几根烟,造成的影响微乎及微,故而老营里绝大多数人并不会介意几口二手烟。 可韩青扬在乎。 不止吸烟,还有其它一大串条例。 正是因为韩青扬在乎,所以他才能成为最好的狙击手之一。 而目前,身为这里的一号狙,韩青扬不仅自己不沾一丁点烟,还在给新人传授经验的时候,明确加上了这一条。 狙击手听起来很酷,做起来很难。不提作为一个后方位置,该如何向战友提供支持、如何把握全局,仅就最基本的基本功而言,要想在八百米外乃至一公里外发现目标、一击毙命,不仅需要大量的反复的训练,还需要非同一般的耐心与节制。 连不吸烟都做不到,趁早滚蛋 他们的活儿要是干得不漂亮,代价不是奖金不是薪水,而是性命。因此对韩青扬这些戒律,连侯政那个几十年的大烟枪老顽固也心甘情愿退避三舍,更不用说杨队了----杨队的烟瘾没侯政那么大,他的烟龄虽然也上了两位数了,可要不让杨队抽,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杨队从一一零八出来,重新点上他那半支烟,继续发假条去了。 唐劲把假条瞅了两遍,又瞧了瞧反面,斜次里一倒,高高兴兴挂韩青扬肩上去了:“阿面,你多少天来着----哇?这么长嗐,真浪费,还不如给我呐……”你又没老婆,爹娘离婚还都再婚了,过年凑个热闹还成,这么长的假,你能住他们家里?连玩的地方都没有“嗳,去我家不?顺便逛逛**” 韩青扬正在琢磨怎么跟唐劲开口,一听直接就答应了----不管怎么说,总要亲眼见过了人,他才放心 唐劲登时高兴了,一瞧没啥事儿,拉韩青扬出去练。 韩青扬答应归答应,心下还是有点不安:他怎么能把小嫂子当目标对象侦查摸底呢?那是自己人多不好结果内疚之下,韩青扬格外好说话,当即毫无反抗地让唐劲给拖出去了。 其实韩青扬也是当局者迷。毋庸置疑,这种心态古来有之、常见得就像春天开花夏天打雷----完全是相儿媳的心情嘛 在“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年代里,广大封建家长们,就是这么替他们的儿女操心的。而直到现在,相亲这种活动,依旧在大江南北、在全球全世界,拥有顽强的生命力。 …… 元旦三天休息,简丹全都呆在家里。享受家庭聚会,是多好的一个娱乐项目啊 既不花什么钱,又叫人身心愉快。 在此其间,简芳找了个空儿,跟简丹商量了一件事----她跟孙兴华决定再要一个孩子;但鉴于他们的单位性质,需要“活动活动”,才能拿到准生证:政策规定,第一胎有残疾的,可以生第二胎。简丹去年出过车祸,孙兴华老战友那儿走走门路,从医院开一个“脑震荡后遗症”的证明,就能把这准生证办下来。 只是,说起来可不怎么好听 简丹一听莞尔。她上辈子的同学里,有一家就用过这一招----哥哥有一点弱视,那对父母借此办了个准生证,又生了个弟弟。 何况“一胎化”这政策,当年没经过严密论证就强制推行,不仅新闻媒体铺天盖地只有一个声音,连《人口学》等学术杂志,也被政治胁裹,文章观点一面倒。简丹上辈子在开放的环境里呆久了,心底对此很是鄙视:计划生育是有必要,但“一胎化”却很有待商榷。你不仁我不义,政策不理性,小百姓何必奉其为圣旨?既然有门路可走、有空子可钻,那当然不能放过 所以简丹暗笑“洗脑成功”,当即举双手支持,挽着简芳调侃了一通,心底里大松了一口气----简丹的确很高兴能再活一辈子,然而简丹也觉得自己对不起原来那小姑娘、占了人家莫大的便宜。 没办法,作为军人,对敌固然冷酷无情,但对自己人却不。而且,三位数的军旅生涯,令简丹养成了一种骨子里的刚直硬朗。 故而,既然这对父母打定主意再生一个,简丹良心负担大减,深觉轻松。 而夫妻俩会下定这个决心,与简丹经济独立不无关系。 一开始吧,孙兴华心动归心动,并没把这事正儿八经提出来跟简芳商量。因为供了新房,加上简丹读书的花销,以他们的收入,要再养一个孩子,难免吃力。 可简丹自己赚钱了还赚得不少…… 连带主意大了翅膀硬了不用他们操心、也不爱让他们管了 夫妻俩很高兴,但也难免失落。 结果他们寂寞了半个学期,商量商量,犹犹豫豫翻出每年单位组织的体检单看看,犹犹豫豫去咨询了医生;又商量商量、再商量商量,迟疑了两个月,终于拍板----再生一个 他们两人平均一下,才四十岁呐,再养一个孩子,一点儿也没问题。 网订了一堆孕期饮食、母婴互动之类的书送给那对夫妻,又把简芳调侃了两回,简丹带着一点小苦恼返校了。 之前几个月里,简丹的工作效率有所提高,学习效率则是有大幅度提高----毕竟她已经百十年没用这些语言和符号来工作了,加上知识体系不一样,一开始难免需要逐步适应----所以简丹的日常时间表,又出现了新的空白 这令简丹不大高兴。因为简丹发现,她找不到项目,来填补这新的空白了。 平常的时候,清早晨练、白天上学;晚上工作,偶尔也写点作业;再就是接唐劲的电话,坐在被窝里看会儿经济学,然后睡觉。到了周末,则与闺蜜、与同学出去玩,回家看望父母,晒晒太阳喝喝茶…… 首先,简丹不追求考试成绩,她只是需要那些知识,所以学习时,简丹目标明确,只需要小量练习,基本上完成课堂作业就足够了,自然愉快。 其次,简丹享受自己的工作,毕竟这个能卖钱,而且颇能卖钱。另外,她还可以把她最痛恨的敌人,换个名字,安排成反派角色,虐他个死去活来;把她的战友们,也换个名字,安排成正派角色,让大家团聚,而不是各奔东西、陆续牺牲…… 这比写回忆录轻松多了。回忆录必须忠于历史,历数那些遗憾,难免令人伤感。 故而简丹码字也码得欢快 最后,睡前阅读亦是。因为简丹给自己挑的经济学教材,来自大西洋彼岸,与国内绝大多数教材不同,是以学生为导向的,诙谐幽默,与时俱进,举例生动,解析简明,读起来一点也不累,还很有趣----说白了,那书的作者,写书的时候,考虑的就是怎么让读者“爱上”这本书。怎么让读者看得高兴、看得轻松,怎么让读者不知不觉就看完了整本书 否则简丹也不至于特地去邮购了。 如此一来,这些事,简丹都乐在其中;所以要想填满新的空白,简丹无疑需要另外一桩令她乐在其中的事----可简丹找不到了 这种情况,在考试周来临后,随着一门又一门科目的结束,逐渐变得格外严重。 舍友们在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迫不及待地回家了;同样回家的还有一大半的本科生、研究生。园子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起来。自修教室关闭了一大半。教学区平日里满满当当的自行车停放区,如今空得可以踢足球。 简丹在考试的间隙里,已经闲极无聊,为自己家做了个大扫除,内务标准的大扫除----宁欣欣也要考试、也要过寒假,两边一商议,简丹同意宁欣欣到下学期开学再过来。 等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简丹回家了:训练照旧,每天工作十一二个小时,吃简芳做的饭,跟孙兴华玩玩军棋,接唐劲的电话,看她自己花大价钱邮购的原版书。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三天,简丹一个电话打给潘静,约潘静一起去一趟香港----简丹的书在回家的第一天就看完了,而她的投资分析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已经逐步完成了大半,这一周进行梳理与总结,马上就可以付诸行动了。所以简丹需要一个h股账户。 毫无疑问,作为散户,要想稳定盈利,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是对沪深两市的国情特点有着深刻的了解与掌握、或者有确凿可信的小道消息,这类散户适合进入a股市场;第二条,则是有一套有效的投资策略,这类则适合进入香港h股市场----因为后者比前者有更为健全的运行机制、监督机制与披露机制。比起上市公司与机构等,散户在投资市场上弱势,所以这些对他们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保障。 简丹很清楚,自己属于第二种散户。而鉴于大陆目前没有开放港股市场,她需要去一趟香港,在花期银行或者恒生银行,开一个账户。 当然,目前,二零零五年二月,上证指数只有一千两三百点,比起零零年到零一年的两千多点,实在是低位。物极必反,简丹相信,在四五年的徘徊之后,a股会迎来一轮牛市。 但是,a股的股指期货没开放,不能直接买大盘指数而大盘涨并不等于你选的股票涨。至于基金…… 嘿嘿,简丹太清楚内地的基金在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干了些什么好事儿到零五年这会儿,正规的商业基金也只是刚刚起步而已,远未达到可以令人信赖的地步。 所以简丹对a股市场避而远之:这是一个混乱的原始战场,没有规律可循。而没把握的仗,能不打就不打。 作为一个指挥官,一个将军,简丹从来不是赌徒----因为她手中的砝码是属下的生命,是人民的利益,沉甸甸血淋淋,她赌不起 …… 潘静欣然应约----年底了,她正想买点东西呢 简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故而去年十二月那会儿,简丹就去公安局办了港澳通行证。而潘静在高考结束后跟她妈妈去了一次,旅游兼购物,通行证办得更早,签注一下就能用。 于是考试后第六天,简丹与潘静直飞深圳。 [奉献] 98、貌似 98、貌似 飞机一路平稳。简丹早早去了一趟洗手间,走回座位时,却看到潘静安安静静望着窗外的云层,面有怅然。 难道今天早上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简丹坐回位子上,轻轻拍拍潘静的手:“怎么了?” 潘静垂眼理了理搁在膝腿上的羊毛围巾:“他说,我太好了,他配不上我。” 简丹一听就明白了:“周立?” 潘静点点头:“我们吵架了。” 简丹默然,试着搂过潘静。 潘静往简丹肩头一靠,倦然道:“我忽然发现,‘门当户对’这句话,很有道理。” 是很有道理。不过周立父亲开了个二层小饭店,母亲是成*人学校的教师,套用一句文化大**时期的老话,那是“工商地主”加“小知识分子”。因为家在中部地区,物价与劳动力都比北京低廉,单纯看钱,估计比潘家赚的少了一半,可所谓家庭背景,看的是社会阶层,衡量的指标不止钱一个。所以,这样的两户人家,不算门不当户不对吧? 更何况,门户这种东西,兴于人、亡于人 只不过,年轻人嘛…… 人的一生几十年,说长长,说短短。只要肯持续不懈地努力,能做到的事情,比少年时以为的要多得多。俗话说“驽马十驾,功在不舍”,这甚至都不需要什么过人的智商----智商只要正常,余下的就是汗水的问题。 除非你立志于挑战爱因斯坦的专业领域。 所以,周立完全不必如此。既然动了心,那就勇敢些、努力些----对潘静好一点,在自己的事业上也多下点功夫多吃点苦。这样子,只要周立没出什么大错儿,并且足够勤奋,那么二十年后,一个上校是跑不掉的。至于大校,那个与职务的关联又更为紧密,而职务上的空儿,往往不是人人轮得到的。 不管怎么样,两杠三星,那还不够? 家庭、事业,这些都是莫大的人生财富,这些也都是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的----要靠自己的努力而来。 几个月的甜蜜,有可能出自一时的巧合与青涩的萌动;然而一辈子的白首偕老,需要两个人的不懈,少一个都不行。 只可惜年轻人经历得少,缺乏韧性,扛不住压力,常常眼高手低、自惭形秽;而等到他们年纪大了,有了韧性,却往往没了热忱,也已然错过了最初的那个人。 所以简丹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一下一下拍着潘静。 如果再晚几十年,社会风气更宽容更平和,周立大多也不会有这种顾虑。可如今么……能看得开的毕竟是少数。而性情豁达,与其它任何优良品质一样,从来不是白白而来的。像唐劲那样,一者因为打小练武,人摔打得皮实,意志磨砺得坚韧,又见过各家之长,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开过眼界,心胸自然宽阔;二者因为,唐劲与死神打过好些个照面。 比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比起一梭子将人扫成两截的机枪,比起亡命的毒枭与恐怖组织,比起那些永眠了或者残退了的兄弟,给老婆欺负欺负,让人笑话几句“气管炎”,可不是小事一桩嘛计较个啥哈。 简丹很清楚。所以哪怕当着杨队他们的面儿,简丹照样跟唐劲一翘下巴,并无一丝半分的担忧。 话说回来,如果唐劲没这份豁达,简丹喜欢个三五天,就处不下去、就溜走了----她一老东西,脾气糟透了这点儿自知之明,简丹还是有的。 …… 机窗外的天一贯地碧蓝无垠。 简丹拍着潘静,暗暗在心底里骂了两句周立,而后便开始默算唐劲的放假日期。 潘静突然轻轻道:“我准备申请去德国或者瑞典,还是学汽车设计。他们那边的产业成熟,能学的东西多----德国是宝马与奥迪的老家,瑞典是沃尔沃的出生地。” 简丹用力一拍潘静:“想好了?一个人出远门挺辛苦的。” “嗯。”潘静轻轻应了一声,“不过值得。而且,换换环境也好。” “当然值得。我们在这上面的确不如他们。还有啊,你记得前些年的电视机吗?越卖牌子越多、越卖越便宜。这还没算人民币购买力贬值的份儿。而现在在喊什么拉动内需,那过个三五年,汽车免不了也要步电视机的后尘。到时候你刚好工作,有国内背景,有最好的设计理念,肯定变成一只香馍馍----”简丹有意岔开潘静的注意力,难得说了一大串,说完还作势咬了潘静一口,“啊呜香馍馍”再蹭两下。 潘静被简丹的短发戳得痒痒,缩缩脖子忍不住笑了:“照你这么说,我不去还真浪费了” “那是。中国经济目前靠的是外贸与消费。一半一半,外贸稍微多点。但外贸这个东西,容易被别人掐了脖子。经济好的时候,都免不了有贸易壁垒什么的;经济不好了,人家甚至会直接通过特别法案制裁你。 “至于投资么,靠的是大项目。可大项目总是有限的,咱们总不能西城区一个核电厂,海淀区再一个核电厂吧?改革开放这也快三十年了,追赶效应,我们能做的基础项目,都做得差不多了。之后经济还想增长,重点就要看科技了、看创新了。设计,产业链上游的高端行业,紧缺” 简丹说的东西,内容平实,但吐字发音的语调,被她故意拿捏得抑扬顿挫。所以潘静听得直发笑,末了狠狠拍了简丹一记:“你怎么变得这么贫了?跟唐劲学的吧” 简丹摸了把潘静的头,一笑没吱声----跟唐劲学的? 咱跟那帮老东西“下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躲在哪儿晒太阳喝小酒儿呢 之后两人再也不曾提起周立这个名字。飞机抵达宝安机场,她们也没什么行李,背着背包直接下来了,刚好赶上机场大巴。于是两人坐到市区,叫了个出租车,到皇岗口岸,过关乘地铁,向尖沙咀而去。 中午随便吃了点,潘静要了一杯茶休息了会儿,简丹去餐厅不远的恒生银行开了户。而后两人逛街,逛商场。 潘静携有一张四寸长、三寸宽的购物单,上面仔细罗列了三十来号东西,基本上全是她老妈嘱托的……主要分两类。一类是高档护理品、化妆品,自己用的,也有部分是替同事、老姐妹带的;另一类是名贵洋酒与保健品,过年送人用。 潘静抖了抖单子,又喜又忧:“我妈说啦,把这些东西买齐了,机票和酒店的钱就省出来了还能给我买一身新衣服” 简丹骇笑。 相比之下,简丹轻松得多。何况简芳不化妆,简丹就算买了也没人可送啊 不过潘静在化妆品柜台忙碌的时候,简丹还是凑过去,参考了一番潘妈**钦点目录,给简芳选了个温和经典的四件套,洗面奶、爽肤水、润肤乳、护肤霜。 而后潘静还没完事儿,简丹踱了开去,四下看看,瞅中了一个深棕色的旅行箱。 比家里的红格子旅行包大了点,平时使不着;不过一旦出门旅游了,倒是有用武之地----另外啊,既然来了这儿,顺便就把过年的衣服买了吧……刚好装回去 于是简丹就过去看了看价格,眼见在她心理预期之内,便示意导购取出箱子、让她瞧瞧。 年轻的导购小姐忙不迭照办,同时殷勤介绍品牌,什么历史啦设计理念啊用料啦,好大一串。 简丹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拎起来仔细检看了底架与箱轮,又拉出箱杆,手腕轻轻一振----行,不止模样儿过得去,还够结实 至于品牌…… 难道她还需要那些个东西来彰显身份? 要知道,在她那会儿,中华区每一年出生的女婴,数以千万记----却没有一个登记姓名为“郑丹丹” ……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如今么,她已经退休了。 所以简丹重新回到化妆品柜台那儿后,一看潘静在磨着导购给优惠,立马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团 最后导购被缠不过,从隔壁的隔壁负责名牌皮具的同事那儿,借来了商场贵宾卡,在活动优惠的基础上,又给她们打了折。 简丹甚至都没弄清楚这里的贵宾卡是九八折还是九五折,但这并不妨碍她跟潘静对击一掌,“噢耶”欢呼 潘静看上了简丹选的箱子,也去选了一个,不过挑了大红色。 接下来,两人拖着箱子去买名酒了。 潘静还是照单办理。这里不用担心假货,她看看价格、挑挑包装就好。 简丹跟着买了一瓶,没潘静购物单上那么好,五百不到一点儿,跟之前那套化妆品的价格相差无几,预备给孙兴华当新年礼物。 哎呀,总要一碗水端平嘛 这一天潘静还真把她的购物任务解决了,留出明天一天买她自己喜欢的东西。 逛街也是个体力活儿。下午三四点这样,潘静累了,两人便去酒店拿了房。 两人下榻的酒店是潘爸爸订的。标房,特地向前台提出了要求,所以可以眺望到维多利亚湾的夜景。 上楼后,潘静先去洗澡了。简丹眺望了一下湾景,往自己床上一倒,忽然觉得这房间有点儿小。 起先简丹还以为是自己习惯了优渥的条件、所以有这错觉,毕竟这辈子她还没住过酒店;但等潘静一出来,两人一聊,简丹才知道,居然是真的 “刚才在家具那儿你没注意到吗,不提那些豪华型的,这里一般的双人床都比我们那儿的小了一圈。地皮贵,所以平常白领家里都很挤,酒店也要控制成本。” 简丹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唐劲,登时乐了:“我们还好,个子高一点的帅哥生在这里,那可真惨睡觉‘顶天立地’,可不是什么享受。” “是啊,你家唐劲要是生在这儿,可就惨啦”潘静了然莞尔,“你那还有吃的不?我饿了。” 简丹想害羞都找不到那感觉,只是一乐,当即从背包里拎出零食小袋子抛给潘静,去洗澡了。 …… 之后她们去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享用了一顿丰美的法国大餐。 说是大餐,东西其实不多,“大”在环境、服务与氛围。 餐厅生意还不错,还好远未人满,所以两人吃完,买了单,又继续多坐了一会儿,闲看夜景----按惯例一顿饭用餐时间有限,两个小时上下。不过那本来就是为了给后来的客人让座。眼下既然客未满,又是年轻的女顾客,服务生自然不会上前催促。 简丹很久不曾见过这样密集的灯火了。往后随着科技进步,照明业内的灯泡灯管会从人们眼前消失。所以简丹看得饶有兴致。 直到两个男人从她们桌边三四米外经过。 玻璃窗上映的人影淡而清晰,简丹微微一怔,回头瞧了瞧----是欧宁。与他的堂叔。 不是上辈子认识的那个欧宁。 只不过也叫欧宁。 貌似而已。 潘静随之看了一眼。而简丹已经离座起了身:“走吧,我们回去吧。” [奉献] 99、秘笈 99、秘笈 潘静跟着起身,紧走几步挽上简丹的手小声道:“刚才那两个挺不错吧?” “还行。” “哎,得了,你也看了嗳,你说,回头我要不要告诉唐劲呢?”潘静装模作样诈唬,“对了,刚才那个香草冰激淋----挺好吃的要是再来一份就好啦” 这是敲诈。简丹分文不动,毫不心虚:“萍水相逢的帅哥,瞧两眼又咋啦?不是很正常吗----谁不喜欢漂亮的美景?我又没盯着不放。”她就看了两秒钟,而且绝无邪念。 潘静听得无言了一瞬。刚好一个侍者赶上她们,瞧那忍笑的神色,想必耳闻了一句半句。潘静暗呼“倒霉”,一捂额头,低头揪着简丹的袖子匆匆拉着简丹出去了。 简丹也不抵抗,只是尤不忘谆谆教诲潘静:“你呀你要学会发现美、欣赏美、享受美”说得那个理直气壮,还笑眯眯。 结果换来潘静老大一个白眼。 …… 次日两人继续逛街。 潘静给自己选了一身过年的新衣服,又对着一套冬季用品看了好一会儿,却不买----那帽子、围巾与手套,是男式的。适合年轻人。 简丹也给自己买了一身新衣服,简丹也跟着看了一会儿,而后简丹下手了----买回去给唐劲当新年礼物。 接着简丹一把拉了潘静往前逛。 没走多远,两人拐进了一家玩具店。 这天下午,在回北京的飞机上,潘静整理了她的开销记录。结果显示,她只从自己攒下来的零用钱里掏了两百十多块填进去----昨天买齐清单上所列物项而省出来的钱,不仅支付了她的车旅费、住宿费、用餐费,还为她的新衣服提供了绝大部分款项。 潘静就得意了,高高兴兴把账单给简丹看,末了问简丹:“哎,你一共花了多少?” 简丹饶有兴致地瞧了瞧,闻言一怔:“不知道。跟你差不多吧,差旅住宿一样;衣服多了两件、买的礼物少了两件,基本上扯平了。” 潘静难得见到简丹比她糊涂的时候,登时乐了,绷起脸儿正色对简丹道:“这不行,要精确、精确----你得学会理财”潘妈妈将清单交给潘静时这么说的,潘静现炒现卖。 简丹无辜地“噢”了一声。 理财? 那真是件麻烦事儿。太麻烦 幸而简丹有杀手锏,还不止一个 第一个绝招,乃是找个可信的人替她管。上辈子欧宁就干过这活儿,谁让那家伙是精算师?不用白不用嘛欧宁之后,身为军官,郑丹丹的福利待遇里已然有了专业理财一项,足足够用,无须再找他人----那可不是一个劲儿忽悠人买基金的“理财”服务,那服务从合法避税开始,一直包办到“焦币申换”为止:所谓“焦币”,是指因为意外或者疏忽而被毁坏了的实体货币。比如火灾烧焦了你柜子里的五万块钱,又比如洗衣机滚烂了你外套里忘记拿出来的一两千。 第二绝招嘛,则是将消费水平保持在低于收入水平一个到半个档位的程度上----是的,这是个笨人笨办法 不过笨归笨,却简单实用。而且,“开源节流”里,“开源”是一个办法,“节流”也是一个办法。若是不管“节流”,将这部分省下来的时间与精力,进一步花在“开源”上,那也是个策略----花出去的钱没变少,但赚进来的钱又多了一点。 简丹现在就是这么干的。她平时吃的与同学没什么两样,出行大多骑她那山地车,偶尔打个的。是的,她给唐劲买酒庆祝一回、给自己买一季衣服,固然要花掉千把块、四五千,但这种机会,能有多少? 一年也就四个季节而已 何况哪怕年年买季季买,这一块支出,也比简丹现在每个月的入账少----零五年一月份的收入,五位数上刚巧是五。 所以衣、食、住、行,简丹只有一小部分的衣物与她的收入是一个档次,其余全都低了一等。 也所以简丹不记账,亦不曾打算像潘静那样学习理财。 而简丹之所以看会计学看经济学、之所以入市h股,与其说想要更多的钱,不如说,简丹喜欢攥取金钱的过程----正如她对唐劲所言 因为,在目前实际利率为负的情况之下,有条件做点别的,却把钱死存在银行里,那可实在太蠢了蠢得简丹会打心底里鄙视自己。 还因为,惯性使然,简丹习惯了过一种节奏紧凑、精彩纷呈、刺激不断的生活----两军对垒的战场太残酷,她万幸白捡了一条命,就没想要再回去;但股市这个战场属于古老恒久的商业战争,有同样激烈的对抗、却不需要以生命为砝码,所以不妨杀它个三进三出,也聊胜于无了 否则她又能拿空出来的时间怎么办? 难道动手把唐劲“弄”回来? 唉,她真没那么不择手段 亦或背着唐劲去“偷吃”? 那还不如踹掉唐劲,另找几个游戏人间的帅哥玩 …… 所以潘静怂恿了一通,简丹只是“唔唔”应下;应完眼睛还没眨呢,简丹立马就给忘了。 潘静忍了忍,忍不住了,气呼呼嘟起了嘴 简丹无奈了。可这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简丹只好打岔。 “我有理财啊,这回就开了个户头。你爸也在买股票吧?我看好腾讯控股,你帮我问问他,这个怎么样,好不好?” “你昨天开的那个户头?那是h股吧,他是在a股。” “喔。”毫无疑问,潘爸爸也是散户,却是与简丹不同的散户。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而同一行业内,风格不一样、策略不一样,那也相当于隔着一堵高墙。所以简丹就不提了。 可潘静好奇啊,还八卦:“你真打算买?用的是自己赚的稿费吧?” “嗯。”简丹没跟潘静说过她现在赚的是多少。潘静只在开学那会儿刚刚知道的时候,问了一回、艳羡惊叹了一回,后来就没再问过。而正是因为潘静问过一次不再“深入挖掘”,简丹愿意对潘静在一定程度上坦诚相待----问一次是人之常情,艳羡甚至妒忌也没什么奇怪的,自己懂得控制、放得下放得开就好;但若问个不停,那就是有毛病了。“现在我们在读书,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正好可以开始了。投资也是要学的。” “也对。”潘静一点头,“你刚才说,腾讯控股----你看好这支股票?那我也去买一点。” 简丹故意把脸一板:“不许买----买了亏钱到头来要怪我伤感情。” “不会,绝不会”潘静信誓旦旦,而后老实承认,“我一共也就一万两千多块钱,全亏了也不会怪你的你还不知道我嘛?要是钱多了,我哪里敢买啊”又凑得近了些:“买嘛买嘛,你就让我买嘛好不好啦?” 简丹失笑,干脆给潘静多说了几句----这要是罗悦,简丹就闭嘴了;可这是潘静,可以说,也应该说 “我投的是长线,一旦买进来,少说也要放它个半年一年,五年十年也没准儿。你放得住吗?这是其一。其二是风险控制的问题----目前,我已经看中的股票有四只。每一只,我会建仓百分之十到二十五,就是帐户里一百块钱,先拿出十块去买;之后,看季度报告、看年终报告,如果这个公司的表现良好、符合预期,那就再拿出五块去买。但二十五块封顶,也就是说最多加仓三次。因为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潘静听得认真,一边听一边仔细在她的账单上抄下了。末了,简丹说完了,潘静瞅着自己的笔记琢磨了片刻,咕哝了一声“有道理”,随即讨好地冲简丹甜甜一笑:“来来来,统统都告诉我吧----还有那三支股票叫什么?” 这不是重点吧?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可是潘静同学就是不想动眼动脑动手、就是想要跟在简丹屁股后面,运气好跟着叼两条鲜鱼吃,运气不好陪着亏一点。 所以简丹无奈了一下,也不在意,当即坦然告之:“华润置地、华润电力,还有个李宁。” “……怎么听起来都很耳熟啊?” “华润超市啊。它们是同一个集团下、不同的公司。只不过一个在零售业,那两个则在房地产业与能源行业。它们上市各归各的,所以一共有六七八个“华润”。我琢磨了一下,选了这两个。至于李宁,这都想不起来?就是运动鞋啊。” “我知道是运动鞋”潘静抓狂,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懵了片刻,蓦地恍然,抓住简丹小声叫唤:“qq、超市、运动鞋天天都能看到” “唔。”简丹应了一声,“在中国,qq在即时聊天软件这一块占的份额最大,而且是压倒性的,大比分胜出。这样子,腾讯只要发展策略不出大错,它的那个位置,也无人可以取代。而华润作为一个香港集团,把超市开到了北京上海,可不容易,所以整个集团,都值得删选一遍。李宁么,我常瞧见有人穿着它,于是也去瞧了一瞧。” “难道这就是你的独门秘笈----家门口逮一个算一个?” [奉献] 100、如故 100、如故 “可以这么说。”简丹一点头,“方便嘛。” “……”潘静囧囧有神地瞅简丹。 “有什么不对吗?”简丹明知故问、简丹毫不动摇。不过瞧着潘静那样子,简丹到底解释了一下:“说到底,一个公司都把它的生意做到你眼皮子跟前来了,那这公司的实力,一般而言,也不至于太差,值得看一看----长线投资,买的不是股票、不是k线上的一时好坏,而是公司、是公司往后的盈利能力。” 潘静听了,若有所思,缓缓道:“这倒也是。”而后潘静逐个点点记在纸上的四个公司:“一个腾讯、两个华润、一个李宁?好,就是它们了” …… “对了----” “怎么?” “你那位,唐劲一开始在公园里碰上的,对吧?也是‘家----门----口’啊” “哪又咋啦?”简丹脸上温度一点儿也没升高,“我们两个都晨练,这叫那什么,有共同语言?何况大清早的,全是老头老太,年轻人能有几个出来锻炼?所以我跟他既然到了一个公园里,一百个里面就一两个,那么显眼,不看见也看见了----你瞧瞧,很客观、很合理、很自然嘛。不是我故意的。” 她说得太从容,反而更显得捉弄人。所以潘静哀叫一声,彻底败退:“是是是你们金童yu女,你们天造地设、天生一对” 简丹难得没有接口,只是微微一笑。 听着不错。不过,两辈子以来,早不是头一次听到了。 然后呢? 金童运气不好,年纪轻轻就战死;yu女运气好一些,慢慢修成杀神,可最后也是壮烈----若不是特殊历史时期,我军伤亡率摆在那儿,她都要以为自己命里带煞,克夫克己了 回家之后,简丹连续两天被潘静骚扰----没办法,潘静买好股票之后,次日开盘,一个涨了一点,一个跌了一点,她能不兴奋吗? 说起来,潘静的钱四个股票都买并不够,她又从她老爸那儿蹭了一点,凑了凑,买了腾讯控股与华润置业这两个:前者,乃是潘静自己选的;后者,则是潘爸爸看了眼潘静的笔记,凑热闹推荐的----地产嘛 好在到了第二天下午,潘静的新鲜劲差不多过去了、没什么兴趣继续看了,跟她老妈清点年货去了。 简丹却是买好四个股票,就没再去看账户。相反,简丹一回到家,便花了半天时间,与孙兴华一同去挑了车子,买了一辆大红色的奇瑞qq,上了牌照----自己出钱----此外,简丹就只是忙着赶稿了。 这并不是简丹刻意为之:上市公司的年报,以公历为准,零四年年终报表已经出了,零五年第一季度的自然要等到开春后的四月一号。何况简丹之前又做足了功课,这就没什么需要操心的,最多留意一下公司高层的人事变动、确认没有什么重大的核心团队变更,也就行了。 …… 两夫妻的单位里都发了一些年货,瓜子核桃之类的齐全了,鱼肉都在了,海鲜也算是有了。所以一家子瞧了一遍,点出少了的东西,列个清单,去了一趟超市,也就行了。 简芳推着车照着清单拿,孙兴华拎东西,简丹掏钱买单。 因为帐是简丹结的,那夫妻俩格外高兴----一个拎着一大捆维洁雅与油盐酱醋,一个拎着一盒装猕猴桃与一箱蜜糖橘,瞧那模样,就跟拎着黄金珠宝似的把简丹好笑得不行,摇摇头提起饮料,跟着出了超市。 其实真要看小票,会发现最下面那个总额也就两百块不到一点。可是花儿女的孝敬钱,天生令人心醉神迷,这夫妻两个自然也不例外。 回到家,简芳又灌腊肠。过年吃的早已经风干了,这些是往父母公婆家里拎的,还有给简丹带去学校的。毕竟腊肠搁冰箱里,也就能放三个月。时间一长,那鲜味那肉香,可都要不好了。 孙兴华拌馅。他也只能拌馅了,因为这活儿需要手上有一把子力气。除此之外,孙兴华仅仅给简芳打下手的份儿----没办法,孙兴华灌的腊肠,别说简芳了,哪怕简丹,看也不用看,闭着眼睛也摸得出来 去年简丹没参与,今年简丹从头学到尾,抱着“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学了拌馅,又学着灌了几条,学得至精至诚。 不过等到学会了,简丹就觉得无趣了,又灌了两条温习巩固,而后便洗了油腻腻的手,回房间去了。 厨房里那夫妻俩忙得正欢,次卧里简丹啜着热茶,望着窗外对面屋顶上的皑皑积雪,心中宁静,但也微有寂然----到底是占了那小姑娘的便宜而来的,她虽然能与这对父母诚心以待、相处和睦,却无法真正亲密起来。 所以简丹次日回学校去了。 正好简芳要扫尘,只以为简丹嫌烦,欣然送女儿出门,还给简丹一盒手包饺子、让简丹带去当午饭。反正简丹那个房间,压根不用打扫。 而简丹一下楼,简芳回身就把次卧的门带上了----眼不见为净,简芳一点儿也不想拿次卧做标准,去要求其它四个房间那也太艰巨了,绝不是她能搞定的 至于孙兴华…… 很不幸,孙兴华得上班。春运呢,火车挤满了人,长途大巴也跑得欢----能少加几个班,就已经很不错啦 元旦的时候,简丹给自己买了个笔记本,ibm,t42,俗称“小黑”。 ibm的业务,分软件、服务器、存储三大块。它既然能做刀片服务器,再来做这笔记本,无异于杀鸡用牛刀,自然绰绰有余。何况ibm在笔记本这一块的策略上,走的就是高端路线。所以t42精密,低调,还皮实----但却不是当前最顶尖的配置。不说别的,光说同一家的t43,开春就要上市了。 不过在简丹眼里,这种更新换代一年两度的使用品,配置够用就行了,关键在于性能可靠、稳定耐用、从不罢工。 说白了,简丹买电脑,秉承的是采购军械的理念。所以,简丹不要时尚、精致或者个性。也所以,同一档位的惠普、索尼、苹果,不在简丹考虑的范围内。 这天,简丹到了之后,划拉了一份年度总结,看了看,又给删了----都退休了,还总结个屁 而后简丹抓起卡片机,去扫景了。 园子里行人寥寥,草木丛丛,积雪处处,阳光温煦,正好拍几张。 可惜简丹兴致一般,所以她扫了三四十张就转身往回走了。 过桥拐进家属区之后,简丹看到前面有个背着登山包的女学生,二十左右,刚在路边小超市里买了点东西,正走出来。 前方路上除了这个登山包,就只有一个自行车货架上推着一箱红富士苹果的老教授了,所以不想看见也难。 简丹一瞬间若有所悟:“夏晓雪?” 登山包闻声转头一看,也随之恍然:“简丹?” 两人四目相对了一瞬,都是莞尔;看看对方,又都摇头失笑。 她们同为宁欣欣的雇主,互通过姓名院系年级班级,也有彼此的手机号,亦可能路上数度擦肩而过,却从没正儿八经见过面----直到今天。 …… 简丹与夏晓雪并排往前走。 “晓雪初晴?” “嗯。”夏晓雪眼儿一弯,“正是这个意思。” 冬天的清晨,雪停日出、乍然放晴…… 这意境,宁静淡然,却不是死寂冰寒,自有明亮的生机与希冀在其中。 所以简丹衷心赞了一声“好”,因为这个名字,当即对夏晓雪额外生出几分亲近来。眼看着前面就要拐弯了,简丹一指自己住的楼:“去我家坐坐不?” 夏晓雪微微意外,旋即就点了头,将手里的购物袋朝简丹一晃:“我这里有煮玉米、叉烧肉和青瓜。” “我那儿有饺子。还有牛奶、麦片与零食。” 两个女人一见如故。 没办法,潘静性格明朗,但阅历上毕竟与简丹不能比。夏晓雪却是与简丹一样,已经经济独立,而且早年只怕经历过不少事----她没说,简丹也不会问,可简丹察觉得出来。 这样一来,简丹与夏晓雪相处的时候,彼此平衡;不像对潘静,娇宠纵容居多。 两者之间,并无优劣高下之分,都是朋友。然而毫无疑问,简丹与她现在的父母之间,夹着一个巨大的秘密;简丹与同龄人之间,隔着一打打的代沟。所以简丹目前最缺的,正是夏晓雪这样的朋友。 …… 夏晓雪一大清早刚去爬了香山回来,出了一身大汗。所以夏晓雪略略参观了一下简丹家的客厅,便在茶几上放下了购物袋、说了一句“二十分钟后过来,这些都归你啦”,就回去洗澡了。 简丹应了一声;因为不确定夏晓雪是随口说了一个时间、还是来真的,便没敢煮饺子,只把青瓜切了,又把叉烧肉装盘,用微波炉热好。 而后门铃响了。简丹一边去开门,一边看了一眼挂钟----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分钟。 不算精确,不过时间观念显然是有的。这又不是属下,早几分钟晚几分钟而已,简丹压根不在乎。 之后两个女人分享了彼此的午餐,吃得饱饱的,各捧了一杯大麦茶喝,有一句没一句说了一会儿话,便消食打盹,一个歪在沙发里,一个回房午歇了一回。末了两人一觉睡醒,俱是精神抖擞,又俱都无所事事,夏晓雪便邀请简丹去她家里看看,认个门。 简丹欣然去了---- 庆推荐,加更^^ [奉献] 101、同行 101、同行 与简丹的家里不同,夏晓雪的家里,装修还有九成新。 客厅是西式,玄关有个开放式衣柜,衣柜下凸出短短一条换鞋凳,此外就是沙发茶几与小吧台。 书房是中式,一面墙的落地书柜兼百宝格,上面一直顶到天花板,按着功能分区各自装了玻璃拉门。因为整个柜子先是竖着分成一尺来宽,而后才横着分格,所以竖脊浑然一体,并且比横脊厚、也更突出了半寸左右,这样子,视觉效应所致,书柜看上去特别高敞,十分舒服。此外就是写字桌与高背椅。另外窗下有一把藤编躺椅,带搁脚凳,旁边有个小木几。 余下的房间大约可以算做日式:横移的拉门,矮矮的榻榻米。 整个房子里没有餐桌,只在厨房有一张收藏式的小桌子。平时跟普通抽屉一样收在里面,要用了拉出来、放下支撑脚就行。抽屉桌下面,则是米缸柜,也是拉出来取用。 此外,浴室里仅仅装了一个淋浴玻璃房,不过阳台上安了一个大浴缸。衣架是升降的,浴缸并不妨碍晾衣服。 至于热水器,那个在厨房、浴室与阳台皆能用到,只不过比起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洗碗槽,另外两处的,须得先等那管子里的冷水走完而已。 …… 简丹看过一圈,不由连连点头,感叹道:“你的房东比我的新潮多了”庄先生人不错,痛快,而且房子出租前,卫生打扫得很好,油烟机什么也都清理干净了,接线板之类的小配件,亦备得一样不缺----可那装修,绝对是上个世纪后期的幸亏协调一致,老了点旧了点,倒也“风韵犹存”。 夏晓雪一摇头:“不是房东。我自己重新装的。” 原来已经买下来了。简丹“噢”了一声,又道了一句“挺不错”,并未多问。 而后她们两个去书房玩,玩弹子跳棋----从书柜下面一格拿出两个一尺来厚的垫子凳,就着小木几下棋。 结果夏晓雪拿垫子的时候,简丹随之看去,意外地发现,书柜中下部的左边有一个分格,放的是装修工用的书----电工、水管工、木工、油漆工 简丹这才意识到夏晓雪那句话的真正意思:“你这房子,全部自己动手装的?” 夏晓雪跟着看了一眼:“也不全是自己动手。能装的自己装了。余下一点,叫人照着图纸做的。” 简丹好奇道:“那么哪些是你自己动手、哪些是叫人做呐?” 夏晓雪想了半天,迸出一句话:“书柜之类的家具,是木匠打的。” 简丹:“……” 也就是说,地板是自己拼的、瓷砖是自己贴的、电路是自己铺的、水管是自己接的,连油漆也是自己刷的咯? 更不用提电灯泡与莲蓬头了 上辈子的时候,简丹也曾想过,等到结婚的时候,要买一套自己喜欢的房子:大小倒在其次,一定要晒得到太阳;而且买下来之后,要两个人一起,亲自动手装修,要仔仔细细装它个漂漂亮亮。 可是,却没时间。 不止没时间,连那个人都没了。 所以,简丹又看了几眼,感怀之下,更喜欢夏晓雪这套房子了 …… 她们下了小半个下午的棋,夏晓雪从百宝格里端出一个六角盒子,搁在书桌上打开,让简丹自己选茶。 简丹一看那盒子就失笑。那是个攒盒。设计构思可以一直追溯到魏晋时期的攒盒。不过夏晓雪这个,打造风格却是现代北欧派的,简洁明快。里面搁了一个黑檀木茶夹,盛了八种立顿袋泡茶:黄牌红茶,绿茶、***茶、铁观音,以及清衡,纤扬,沁醒,丽颜。前四者多,后四者少。 简丹注意到,这里面没有速溶类的,全是用热水泡的袋包茶。 接着夏晓雪又端出来一溜儿玻璃罐子。罐子只比两个拳头合一起大一些,晶莹剔透、浑圆小巧,里面搁着配套的玻璃长柄勺子,分别装了小玫瑰、杭白菊、金银花,冰糖、方糖,以及两种蜂蜜。被一尘不染的黑漆写字台一映,格外明媚可爱。 这茶还没喝呢,心情先已经好了 所以简丹也不拦,只是欣然等着看。 夏晓雪又端了两个攒盒出来,打开墨绿的那个,推给简丹,示意她瞧瞧:“这是甜的。”又一指绛红的那个:“这是咸的。”而后问简丹:“玻璃杯还是瓷杯?” 简丹打算小玫瑰泡它一朵、杭菊花也泡它一朵,所以简丹当即道:“玻璃的吧。” ----什么,玫瑰与白菊味道相冲? 简丹只是图个好看 余下半个下午,被两人宁静地享受掉了:一人一杯茶,佐以小小一玻璃碟的点心。 其实夏晓雪的茶点,全都是超市里买的。要想吃热的,还得拿去搁微波炉里转一转。可茶具不错,桌子不错,地方不错,喝茶的伴儿更是不错,于是这两人便都觉得很不错了。 简丹对此并不意外。 因为下午茶的精髓,从来不在于茶点,而在于喝茶的人。甚至连喝茶的环境,都比茶点重要得多。 当然,发馊的点心、发霉的陈茶,也是不行的。不过茶点这一项,六十分就够了,七八十分更是绰绰有余。而简丹见过好的、顶尖的,却从来不曾把那些当作日常标准,所以简丹觉得,这顿下午茶挺好的。 简丹问过夏晓雪,在书柜里寻找感兴趣的书来看。 夏晓雪吃完点心,去书房一角的饮水机那儿续了些热水,取出写字桌抽屉里的笔记,接着便就着那杯二度茶,写写画画起来。 两人互不干扰,又彼此作伴。简丹对此很满意,夏晓雪也同样颇为惬意。 而后简丹在夏晓雪的书柜里发现了自己的书----不是正版,简丹的书目前只在台湾出了实体版,故而正版乃繁体竖排;夏晓雪这里的,则是简体横排,显然乃盗版打印稿,装了一个封面,乍看之下,与学校图书馆里的引印本教材十分相似。 简丹莞尔,并不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隔着一条海峡,邮购并不便宜,况且大多数二十世纪后期出生的人,也看不惯繁体,包括她自己;而会特地花钱去打印出来、装订成书,至少说明夏晓雪是喜欢这书的。 所以简丹微微笑了,只觉得“这世界真是奇妙”。 她站那儿久了点,夏晓雪回头看了一看,结果发现了简丹那表情,不由一奇:“你也看她的书?” 简丹童心大起,当即脆生生应了下来----这不是撒谎,她的确看:虽然是自己写的,可至少检查错别字就得看上一遍 所以简丹应过这一声,坦然问夏晓雪:“你觉得怎么样?” 夏晓雪已经转回去了,闻言也没回头,磕磕笔道:“彤大写的书,战争场面很不错----战术经典客观,武器参数合理,人物心态也自然。我估计背后有一个数据表。书中出现的武器,每一样都有各自的攻击强度、攻击速度、冷却时长、弹药耗材、重量、形状、硬度,以及预热条件和操作人员条件。光这一点就很叫人佩服。这么多写书的,背景设定也就这一个做得这么细致。而主角单一了一点,《金鳞传》与《浩瀚传》的两个主角性格上没什么不一样。不过彤大是把主角当线索用的,串起情节,何况配角又多,形象也丰满,所以销量不会坏。” 你还真说对了武器参数做了一个excel表。 简丹一听就发现了不同,夏晓雪这评论与其他读者评论之间的不同:“你这是从出版商的角度在看这书。” 夏晓雪一顿:“是吗?”略想了想:“也对。” 简丹莞尔,又去瞧书柜,这一瞧就发现同一竖格下方的横格里,放着银币的书,简体的正版全集。 简丹不由微讶:“这两个你都看?” 因为这两个格子里的书,风格差异很大。 简丹的书,也即“红彤彤”写的书,是近现代背景掺合玄幻元素之后的热血故事,很大众的题材;然而“银币”写的却是奇幻题材的反英雄故事,小众题材----“反英雄”意味着,大英雄统统都会死翘翘,小人物才会活下来;屠龙往往不能成功,百年一遇屠完了,也没有小山似的宝藏在那儿闪闪发光地等着;公主宁可嫁给年老的公爵以达成联姻的目的、而后找几个情人,也不愿下嫁年轻的出身寒门的骑士,因为骑士虽然英俊无比,却看重公主的身份甚于公主自身…… 而这对自幼长在宫廷里的公主而言,无疑就像黑芝麻里的扁豆那么显眼 …… 夏晓雪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书房里静了一瞬。 两个女人若有所觉,缓缓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简丹先开了口:“我听我的编辑说,银币在北京----他们前段时间想挖角,可惜消息走漏,银币的出版社给她涨了提成,结果就没成。” [奉献] 102、“赠品” 102、“赠品” 夏晓雪眨巴了一下眼:“噢。”顿了顿,道:“看来我该谢谢他们。”又顿了顿,接着道:“听说彤大也在北京,还是学生。那个……她的书,我在网上订阅了的。只是万人以上的战争场面,我把握不好,所以才另外打印了一份,慢慢儿看。” 至此,两个同行终于相认。 这要是潘静,肯定要哇哇叫、要狠狠拥抱一个了。可这是简丹与夏晓雪,所以她们两个只是失笑,而后很快就聊起了彼此都熟悉的一些作品----从出版的角度,而不是单纯一句“好看”或者“不好看”。 她们虽然是同行,但简丹主攻网络vip,实体是附属业务;而夏晓雪主攻实体出版,至今尚未尝试网络vip。这是其一。其二,则是题材风格并不一样,所以她们各自面对的读者群也不一样,并没有多大重叠,也就没有多少竞争----何况小说与快餐并不一样:面对同一个顾客,两家快餐怎么卖也就只有一份销量;可换成是两本小说,却很可能共存而非排斥。 因为只要小说足够好看,会租一本书的人,很可能会租第二本;会买一本的人,也往往会买第二本。 毫无疑问,书作为一种精神消费,比快餐这种物质消费,更具有弹性。 两人均了解这一点。所以她们聊得愉快,分享自己的写作经验、交换吸收对方的,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危机。 聊着聊着,两人一起出去吃了晚饭,又一起去泡吧。 …… 大冬天的晚上,又是寒风凛冽,又值学校假期,这校门外的几家酒吧,生意免不了缩水----学生几乎绝迹。人气一散,其他客人随之少了许多。 两人点了饮料坐下来。此时她们已经聊完了工作上的事儿,开始聊起了帅哥…… ----很正常,太正常了别忘了,唐劲十月份进了医院那回,短短半天一夜,还有精神跟柳磊八卦骨科的漂亮小护士呢 简丹与夏晓雪这会儿又没带伤。 可惜客人里,并没哪个男人长得帅,倒是调酒师…… …… 简丹看了一看,收回目光欣然啜了一点饮料:“长得不错。”足以下酒。 夏晓雪跟着看了一下,不感兴趣:“肉太少。” 简丹并不认为调酒师的身材好,不过夏晓雪这评价太直白了,简丹听得失笑:“你喜欢有点肉的,结结实实的那种?” 夏晓雪转转杯子:“肉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别过了就好;关键是,要健康。” 简丹更乐了,朝吧台那边一努下巴:“他不算不健康吧?” 夏晓雪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至少要能背个六七十斤爬香山、登长城----二三十岁的男人,又不是特别矮小,有这个体能,健康上才能打个八十分。” 简丹一下子就想起了夏晓雪那个登山包,当即同意:“那他肯定不行,不到半山腰就得趴。” 夏晓雪点点头,顿了顿,大约无话可聊,又反过来问简丹:“你呢,你喜欢长得好看的?” 简丹略一摇头:“好看倒在其次,端正就足足够了。倒是身材要好一点,而后性格更要好----性格才是最重要的。” 夏晓雪微微颔首:“你有点挑食。”又补了一句:“那样的我也觉得很好,可惜太少见了。” 她说“挑食”的时候,平静从容而坦然,既没有觉得难以启齿、也没有兴奋得贼笑。简丹喜欢夏晓雪这份态度,就支招儿道:“现在大家都没什么体力活儿要干,你喜欢的那一类,得去军队里找。” “军队?”夏晓雪想了想,“除了驻地在北京的,一年好像也就一个探亲假吧?要不就得随军。” 简丹无奈一耸肩:“是啊。” 夏晓雪当即一摇头:“那有没有还不都一样?又不是养不活自己,要来干什么。” 是的,又不靠他养。简丹承认,若不是因为上辈子,她自己也不会稀罕唐劲。事实上,上辈子的时候,简丹喜欢的从来不是这一型的男人----没办法,属下里面有好几个这样的小大兵、业务骨干、青年军官,身为头儿,几乎天天得给他们擦屁股 那些家伙,不敲打吧,永无宁日,一天都不让你安生一敲打吧,不知怎么就太狠了、就过头了,就踩着暗雷、伤了那些小伙子的自尊了……于是又得花功夫下去,把人哄回来、糊弄高兴了,免得他们蔫不拉叽、蹲墙角画圈圈 唉,男人的心思,太复杂了,女人怎么猜也猜不到…… 简丹现在能轻松捋顺犟驴唐劲的毛,可不是平白得来的----那是她上辈子扎了千万次手换来的 所以啊,那会儿,无论换了谁,都不可能对那些个给自己惹麻烦的家伙生出什么男女之情 直到现在,直到她重获新生却也孑然一身----因为寂寞入骨,因为再也回不去了,所以才会怀念,才会乍见之下、就觉得亲切,才会贪恋那份咋咋呼呼的热闹。 简丹很清楚自己的心态。所以简丹微微一笑,没有为唐劲他们说什么好话,只继续道:“再就是特警、消防,学体育的、学武术的。” 夏晓雪懒懒半趴到了桌子上:“消防、特警也没什么空儿。学体育的,因人而异吧。至于武术……”夏晓雪眉毛一挑:“传统家庭出来的男人,要么特别叛逆,要么特别老实----可惜,一个个好大的脾气” 简丹失笑:“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夏晓雪扳手指:“一、健康;二、性格软和,不过也不能是糊涂蛋儿。就这两条。” 你那还叫健康?完全是军事标准身强力壮 强壮、软和并且明理……有那种男人吗 结果简丹小半晌无语,末了道:“还说我呢,你才挑食。” 夏晓雪微微一笑:“叫你说中了。” 而后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帅哥、天气,享受彼此的陪伴,享受流淌的灯光与音乐,享受这年前的夜色。 这样子坐到八点半出头,简丹手机振动。 是唐劲。 夏晓雪已经全趴在了桌上,闻声半抬起眼瞥了一下简丹的包,什么也没问,接着玩她那杯香槟去了。简丹掏出手机,正是坐得惬意的时候,何况唐劲又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一时间也懒得走开去听,直接接了起来。 “喂?” “丹丹,我现在在机场----十二点二十的飞机” “干吗坐红眼班机?十二点到还是起飞?” “到北京机票便宜。我们只能报销火车硬座的钱。哎,对了----你不是买了个qq么” “……”乐什么乐买车可不是为了给你当司机 “有空儿嘛?夜里很冷的,打的又很贵,我一个月才那么一点点钱……” “……”这家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对钱有概念了?难道是因为听多了股票外汇? 简单检讨了一下自己跟唐劲聊天的内容。 “丹丹~” “汽油也不便宜,还是来回两趟” “……喂,你真不来接我?” “半夜三更给你当司机然后去拜见你爸妈?饶了我吧。这样,回头我给你报销打的的钱好了。” “我跟他们俩说的明天到----的确是明天到啊” “……”变狡猾了? “丹丹~~~” 这份唐门秘笈的功力过去的半年里逐月见长……简丹无奈了一瞬,倏然笑了:“好啦,机场见。” “嗯嗯嗯” “拜拜。 “等一下” “又怎么了?” “我这儿还有个战友……”唐劲的声音飞快地低弱了下去,“那个,同一班飞机。机票他订的。” “……”还买一送一? 大过年的,您派发赠品那 所以简丹略拿下手机斜乜了一下显示屏,一声没吭。 夏晓雪饶有兴致地看了看简丹,也没多瞧,还往沙发里一倒、挪得远了点。 “丹丹?”唐劲嗓门小得几乎听不见了:“跟你提了好几回的,跟我同一屋的……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有惊没喜 简丹乐意招待客人,何况是唐劲的战友;但简丹很不乐意唐劲招呼也没打一个就领了人过来----这把她当什么哪?那可不是唐劲的房子,那是她简丹的地盘 所以简丹声音冷清:“我知道,韩青扬。” 唐劲那边默然了片刻,再开口已经没有之前那股高兴劲儿了,小心翼翼的:“那个,你那儿不是有个书房么?他是我战友……” 简丹轻轻笑了:“您都打算好了呀”书房重地,外人莫入还有,她连唐劲都没答应要招待呢 唐劲背上发凉,脸一垮,几乎想哭了:“丹丹……”他脑袋一耷拉,忽然就看见了脚边的旅行袋,结果难得急智了一回:“对了,牛肉干吃完了没?我给你带了点儿” 唐劲听起来够可怜,简丹被这么一讨好,多少心软了一瞬:“他来北京玩儿?” 她语气一平和,唐劲眼睛一亮、立马看见了曙光结果就是他反而结巴了:“是、是啊,我我……” “行了。我现在得去买东西----书房没有睡觉的枕头被子。十二点二十,机场见。” “哦……哦” 简丹丢过去一句“拜拜”,就挂了手机跟夏晓雪致歉:“有个朋友要过来,我得去买点儿东西。” 夏晓雪眼角眉梢都是戏谑的笑意:“去吧去吧,还不快去” [奉献] 103、惊魂 103、惊魂 成都机场候机厅里,唐劲大松了一口气,后怕了一瞬,转眼就忘了,咧嘴傻乐,扭头冲韩青扬直笑:“她去买被子和枕头了。便宜你了,睡新的。” 韩青扬在一旁听了个七七八八,连连摇头,末了看向唐劲,一字一字道:“你、该、提、前、说” 机票韩青扬早订了然而到了现在,韩青扬才知道,唐劲一直没跟简丹提…… 可这大过年的,这种事怎么能拖到临上飞机当惊喜? 不过也正因如此,这两个都没往别处想----毕竟谁也不是随时准备招待客人的。简丹一小姑娘,乍听之下懵上一会儿,然后刁难刁难唐劲,再正常不过。 唐劲当即就跟韩青扬“噢”了一声,继续乐他的。 韩青扬瞅着唐劲这模样,知道这家伙八成又是左耳进右耳出……韩青扬也没再说什么,因为说了也没用;韩青扬只是默默记下这件事:从今往后,牢牢盯着。 反正多这一桩不多,少一这桩不少。 …… 简丹不止去超市买了东西,她还回了一趟住处:搁下东西,换了一身衣服。 她平时穿得与同学一个样儿;但去酒吧的时候,就会换一身成熟妩媚些的,并且会上个精致的淡妆----聊天解闷也要说得来啊因此简丹从没想在酒吧里认识学生娃,她与三十左右的人更有共同话题,所以这衣着上就要成熟些。 今晚有夏晓雪作伴,淡妆没上,可衣服还是换了。 不过这会儿,既然去接唐劲,那就还是学生打扮。 唐劲下了飞机就开始左张右望,然后他一眼就找到了简丹,屁颠屁颠跑过去抱人。 简丹站在原地,见了唐劲便莞尔,缓缓笑了开来,回以拥抱。 韩青扬在后面看着,总觉得有点不对味。他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觉出问题来----简丹不是不高兴的,然而却太过淡然:不是说今年大一的小姑娘么,不该啊 但韩青扬对此只能以常理推断,他没经验,所以他疑惑归疑惑,却拿不准。而且他也没时间仔细琢磨,因为简丹很快推推唐劲,招呼他。 …… 韩青扬只有一个旅行包,自己拎着。唐劲东西多些:他也拎了一个包,不过里面基本上全是牛肉干,还有就是豆腐干与几包茶叶……另外有一个行李箱。 他们取了唐劲的箱子,轻松去拿车。 唐劲与韩青扬都会开车。并且他们开过的,都是大排量、操控性能优良、舒适性往后排的车----突击车越野车啊加上唐劲正高兴呢,结果他就一路埋汰简丹的qq:跑得慢啦,没派头啦,座位小腿都伸不直啦,坐满人车就压扁啦,诸如此类。 简丹并不在意,间或还应他一两句。倒是韩青扬,跟在后面,很想叫唐劲消停点;不过眼见简丹真没往心里去,韩青扬也就不操心了。 因为韩青扬并不怎么说话,简丹一开始还特地照顾了他两句。唐劲帮韩青扬解释了一声“他话本来就少”,简丹便不管了。 等到他们到了车子那儿,唐劲最后嫌弃了“啧啧”两声,紧接着却是挤到简丹身边、驾驶座门前:“来来来,我开我开” 简丹:“……” 韩青扬:“……” …… 此时简丹已经握住了车门把手,只是无言了一瞬,便乐了,拍了唐劲一记、顺势就推开了他:“行啦,明儿你爱怎么试怎么试,今儿都这么晚了,赶紧回去吧。”说着目光一转跟唐劲示意韩青扬:“半夜三更只顾自己玩儿,有你这么当主人的么” 唐劲一想可不是,乖乖点点头,绕后面把箱子拎进行李箱,奔副驾驶座去了:消停了几分,依旧高高兴兴。 韩青扬瞧得清楚,忍不住就微微勾起了唇角。 半夜的机场高速,也有车子来往,只是毕竟稀少。倒是路灯,沿线而亮,静默而坚定,仿佛可以一直这样亮下去。 简丹挑车是亲自试过的,选了个手感好的。何况即使qq,拉个一百二十码,也并不吃力。但毕竟是小型车小排量,悬挂系统与空调就很一般了。 所以唐劲兴奋完了,认真感受了一下,跟简丹评价道:“这车小是小了点,不过挺实惠,还漂亮,平常开开挺好。” 对此简丹依旧是报以一笑,应了一声“是啊”。韩青扬在后座看车外夜景,心里掠过一丝疑惑----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儿马屁的味道? 他毕竟没偷听过唐劲跟简丹打电话。 就在此时,一辆银色宝马从最里侧的快车道掠过了他们,车速早超了,带着发动机轻微的嗡声轰鸣,倏然远去。紧跟着,一辆白色凌志也追着宝马超了过去。qq壳儿薄,他们不用眼睛看,都能觉察到那动静 唐劲刚刚张口想说什么,那凌志朝外一拐试图超宝马,宝马卡位跟着拐出来,结果两车蹭着了 …… 宝马左滚前冲,眨眼擦到了中央隔离带,差一点翻到对面去了,底朝天;凌志打着转滑行,刹车声尖利。 简丹缓缓减了一些速,但并不狠踩刹车:太近了,停车没准会受到擦撞,开过去才安全。同时,她扣着方向盘丢出三个字:“保险带” 其实简丹很想喊一声“碰撞准备”…… 唐劲与韩青扬见状也是头皮发麻。偏偏他们此刻什么也做不了:简丹反应不慢,而且正确,又熟悉这车的车性,那么他们此时拿过方向盘来,反而会扩大危险。何况他们的训练并不是针对这种场合。所以两人只剩在后视镜里对了一个眼神。唐劲没动,只道:“系了”结果简丹呸他:“上车时看见了后座的”韩青扬赶紧应声:“扣了” 他们说话之间,简丹的目光一直在前方、在那两辆车上。一眨眼,qq驶过了宝马。此时凌志狠狠撞在了护栏上,继续前滑,进入车道。 简丹手腕略一动,他们的车速还在**十码这样,一掠就超过了凌志。差不多前后脚,后方的宝马“轰”然一声,爆炸着火了。凌志也终于停下来了,挨着应急车道。 简丹微叹了口气,把车停在了应急车道里,开了车灯。 唐劲与韩青扬俱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又不是神仙,他们也是普通人。他们只是训练有素,从而比起大多数人,更能在危险与紧张之中保持镇定而已。 车子里静默了片刻。 唐劲以为简丹害怕了,不敢接着开:“我来吧?” 简丹刚掏出手机按亮,闻言奇怪地看了唐劲一眼,不过还是把手机递给了唐劲。 唐劲懵然接了手机,不解了:“干嘛?” 简丹比他更不解:“你说你要打啊。122。110也行。” “哦。”唐劲以前没遇到过;而他们出完任务,怎么也不会需要叫警察……所以他一时没想到。 于是唐劲打电话;简丹开门下车,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墨绿的工具箱,沿着路肩往后走。 唐劲哪里放心,一边听一边跟了下去:“哎,你小心点儿”看见后座椅背上扔着件黑色长毛大衣,顺手就抓过来了。 简丹点点头,摘下牛仔裤腰上的钥匙圈,拧亮了一支小巧的手电筒,跟唐劲晃了晃。 此时韩青扬也跟着下了车。他看得清楚,简丹走过凌志时,朝车子里照了一照,就没管了,继续走;又走出一百五六十米,放下工具箱。 唐劲忙着说情况,完了又问那边要不要他打120,没注意这一节;而后他赶上简丹,给她披了大衣,又帮她拿了手电。 简丹开了工具箱,拎出了两扎塑料。只听“咔嗒、咔嗒”一串响了六声,其中一扎塑料板就成了一个三角警示牌……里面一圈白天反射日照光的,外面一圈夜里反射远光灯的,显然是国家标准产品。 唐劲惊叹了一声,又埋汰简丹:“嘿,你这没脚,站不稳啊” 简丹头都没抬,继续往外掏东西:是四根沉甸甸的白漆铁条,两宽两细。她挨个扣上,就成了两个十字脚架。脚架粗条中间有道卡槽,警示牌按进去,十分稳固。 唐劲拎起那牌子晃了晃,又放地上,推了一把,还轻轻踢了一脚,最后不得不承认:“还挺皮实。”还没一转眼又与有荣焉地得意了起来----瞧他这媳妇儿可惜简丹从不肯让他喊这个,唐劲威逼利诱全部无效,讨好撒娇全被镇压,这会儿就只敢在心里叫叫…… 简丹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那是。”一边把另一个也装好了,拎起来就往内侧车道去。 唐劲正探头瞧简丹的工具箱,发现那里面并无别的东西,就是还有四个三角警示牌,正无语呢,见状赶紧抢过来:“我来,你快回去,这都几度啊。”万一刚巧碰上后面的车子过来,到底还是有几分危险。 简丹也没跟他争,只是关了工具箱,站在原地等唐劲。 他们俩忙乎的时候,韩青扬也没闲着:他循着凌志轮胎擦出的痕迹仔细看了几眼,瞧着没有撒下汽油,就走近车去,瞧了瞧驾驶座上的人,还从破碎的车窗里探手进去,摸了下那人的颈侧;最后什么也没做,很快又走开了。 [奉献] 104、代沟 104、代沟 唐劲一溜儿奔出三百来米,在内车道放了第二个牌,便回来了。简丹拎起工具箱,两人一块儿往回走。 他们路过凌志时,唐劲一缩脖子摇摇头,不过还是跟韩青扬递了个眼神询问。韩青扬小幅度摇了一下头。 而后他跟简丹目光相遇…… …… 两人当即就交错而过,但韩青扬知道简丹已经留心他了。韩青扬想说句什么,到底找不出来。好在韩青扬来京并不是因为怀疑简丹乃间谍,只是不放心唐劲。或许还有点私心,但也不是见不得人的:瞧着唐劲好,他才能安心。 所以韩青扬自问最多也就落得“婆妈”两个字,扪心无愧,当下跟着那两人回车了。 三人一坐稳,简丹就发动了车子。 唐劲傻了一下:“就这么回去了?” 简丹奇了:“那还要干嘛?”动作没停,车子稳稳启动,加速。 “不用等交警?” “我们又不是当事人。我们是目击者。大冬天的……先回去睡觉,有事他们会打手机过来。” 唐劲“哦”了一声,简丹说完最后一句,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韩青扬。 韩青扬登时就觉得有点冷----唉,这小排量的车,空调是不够暖和…… 幸而唐劲还有问题:“那你不要你那俩牌牌了?高级货儿哎” 简丹毫不在意:“说不定交警会给送过来;不送也没什么,我还有十个。” 唐劲大惊:“你买了那么多干嘛?您不会……”不会就等着别人出车祸吧? 简丹却平常:“一箱六个,总共就两箱啊。备用。这种东西又不会过期。”她以后肯定还要买车。因为这qq其实是给简芳买的----登记时不仅写了自己的名字,也写了孙兴华的。 眼下,简丹只是先享受几天,过完年就打算转手了;然后等资金宽裕了,再买一辆。 毕竟平时要上学,事情又多,出去玩也是跟同学一块儿,车子简丹很少用得着,何况还能打的;而简芳要添小孩,有个车子方便。 唐劲:“……” 韩青扬:“……” …… 他们快到小区时,高速巡警打了电话过来。简丹在开车,就递给唐劲接。其实也没什么,几句话了解一下当时情况。这又不是杀人抢劫,事故现场在那儿摆着,保留完好;轮胎轨迹清晰得很,比证人“说”得更清楚。 所以目击者们连笔录都不用做。 结果唐劲接完,特地问起了那两个警示牌…… 那边打电话的哥们比唐劲大了三五年,一听是唐劲“小媳妇儿”的东西,痛快答应帮忙。两边你来我往一顿京片子,三言两语就商量好了接头时间与地点。 唐劲挂了电话,就跟简丹邀功。 简丹正为了那“小媳妇儿”浑身不舒服……毫无疑问唐劲没几分肉疼那俩警示牌,唐劲就是想喊简丹“媳妇儿” 平时隔着电话,唐劲拿简丹没办法,死缠烂打都无效,这回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唐劲怎么肯放过 还变本加厉添了个前缀…… 因为碍着韩青扬在,简丹到底没说什么,只是瞥了唐劲一眼:“我没时间。” 唐劲被简丹这么一瞥,心中打鼓,当即道:“那我去拿好了。” 简丹这回连瞥一眼都省了:“你有驾照么?” 唐劲彻底老实了:“有。” 简丹继续打击他:“部队驾照?那得去车管所换。年份不够的,还要考试。” “就假期这几天开开。”唐劲郁闷了。他自己踩线在前,不敢跟简丹争执,只好找了个倒霉鬼来骂:“都是那俩二世祖” “未必是二世祖。”简丹说过一句,也不多提,紧接着就含笑问唐劲,“你想不想开他们那样的车呀?”明摆着开玩笑,嗓音却是柔和。 简丹要是问得硬一点,唐劲正不高兴呢,当即就能一梗脖子,掷地有声地扔回去“不想”两个字;可简丹这么问,唐劲哼唧了半天,有一瞬没吱声,旋即忽然承认了:“想----很想、想极了”说着睨了一眼简丹:“怎么着儿?” 挑衅无效。简丹失笑:“不怎么着儿,我也想。是人都会想。努力赚钱呗。” 唐劲就沮丧了:“把我卖了都买不起。” 简丹马上就踩唐劲:“你还是能值一辆凌志的。” 这话乍听着是安慰,可其实略一品就能琢磨出不对来----人怎么能与车比车子再好,也是死物这连唐劲都听得出来。 所以唐劲斜斜瞥了简丹一眼,“呼”一下扭开头,别脸看窗外去了。 简丹之所以踩唐劲,无它,听着那声“小媳妇儿”不顺耳所以简丹此时并不哄唐劲。 车子里一时间没人说话了。 韩青扬不由有点尴尬,便看了一眼后视镜,结果却发现简丹嘴角噙笑,显然心情颇好…… 韩青扬立马明白了,挪开视线,心下替唐劲默默哀悼。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唐劲下车时又来了精神,此时一马当先,一手包一手箱,一溜儿就冲了上去:“到了到了到家了” 家? 简丹锁车,走在了后面,听到这个字,就抬头看了眼唐劲。 唐劲正等得不耐烦,两人目光一对,唐劲微怔了一瞬,马上又小小声嚷嚷、催促简丹:“快开门啊” …… 客厅灯一亮,简丹换了鞋就进去了。唐劲紧跟其后,当即就瞅见玄关崭新的两双男式拖鞋,冬天带后跟的那种:一双棕色,一双浅灰色,连方向都调好了。 唐劲一下子就高兴了:“刚买的?”抢了那双棕色的。 简丹“嗯”了一声,已经从沙发的购物袋里取出了毛巾、牙刷、浴室拖鞋,一式两份摆好放在茶几上:“你们洗个澡不?热水有。” 唐劲不知怎么想起了韩青扬是客人,于是就请了韩青扬先。 简丹去卫浴间给韩青扬指了水龙头的冷热方向。因为换洗衣物他们回家时本来就会带,简丹在超市时打电话问过,内衣之类并不曾买,倒也没什么暧昧尴尬。 唐劲则钻进了厨房,结果却发现厨房里面样样齐全----唯独没有吃的冰箱甚至压根没开。 唐劲本来倒也不怎么饿,这一瞧,忽然就觉得他很饿了……于是唐劲揉揉肚子冲客厅吆喝:“丹丹,你这儿没吃的?” 简丹正拆了新的被褥,忙着铺书房的单人床,随口道:“有啊。” 唐劲冲出厨房:“没有” 简丹一指客厅茶几上方:“水果不是摆着么。”又一点茶几下层:“喏,麦片,牛奶,零食。”又一指沙发上的购物袋,“我买了几个饼干方便面。”再一指饮水机:那上面“保温”的黄色小灯亮着。“要泡么?” 唐劲瞅住了简丹:“你自己不开伙儿?” 简丹摇头:“不开。” “吃食堂?” “嗯。” “食堂能有什么好东西” “一个人能吃得了多少东西?麻烦,浪费,还耽误时间。” 唐劲又瞅了简丹好几秒,摇摇头转回厨房拿了个海碗出来。 结果等韩青扬穿着整齐,吹干了头发出来,正看到唐劲捧着一大碗……泡饭?就着牛肉干与豆腐干,已经奋斗到了尾声。 唐劲见韩青扬出来,“呼啦呼啦”喝完最后几口,碗筷一放,跑去洗澡了。 简丹招呼韩青扬看了书房,去厨房拿了个碗:“吃一点热的不?” 韩青扬刚把一对盒装茶叶拿出来,点了下头。 简丹帮他泡了麦片,也没跟他客气,谢过就收下了,只道:“下次来别老大远地带东西了。” 韩青扬这才瞧了个明白,那麦片是纯燕麦麦片,不是加了奶精之类的那种,所以被热水一泡,瞧着有点儿像泡饭……闻言笑了笑,没作声也没点头----怎么可能空手做客 不过简丹还没说完。她一边把茶叶放到茶几下,一边继续道:“你们去战友家,肯定不会空手。那,小区外面有卖水果的,买两斤香蕉苹果就好了。” 她说得诚恳坦荡、自然而然,并不是客气,而是理所当然,就像再说“今天晴天明天多云”那般。所以韩青扬这回真的笑了:“你不喝茶?” 简丹摇头:“没这个习惯。偶尔会。”又瞧了瞧韩青扬送她的那一对茶:“青城雪芽?嗯,我知道这是好茶。不过,也就只知道这是好茶了。” 韩青扬一点头:“我也是。”听店里的人说味道清、清……清雅想着小嫂子是年轻女孩子,应该合适,所以选了这个。 简丹微微一笑,告一声歉,拎了购物袋去了厨房,放东西:她大致已经知道韩青扬此行的目的了。不管如何,既然开了头,这几天先当个好主人吧。 …… 但唐劲一点也不认为简丹是个好主人 因为简丹让他睡客厅 书房的单人床是有被子枕头的,只不过平时收在衣柜里。简丹之所以会去买新的,是因为她一开始就如此打算----简丹也不是生气,她是第一反应如此:既然韩青扬过来,今晚她与唐劲当然不可能做什么,也就不该睡一个房间里。那么,毋庸置疑,她一个卧室、唐劲一个卧室,韩青扬一个客房。 韩青扬远客为贵,唐劲就一没事儿找事的……所以书房归韩青扬,客厅归唐劲。 不对吗? 她那个年代,哪怕是夫妻,也各有一个卧室,还没准各有一个书房。私人空间嘛。只是未必每天晚上均分开睡罢了。 对此,简丹习惯了。习惯成自然。无它,时代不同。譬如古代讲究四世同堂、住在一个屋檐下;而到了眼前这个年代,最理想的状况变成了同一个小区里,父母一套房子、儿女一套房子。 可唐劲不这么想啊 他千里迢迢才到家,媳妇儿居然踢他睡客厅? 呜…… …… 两人的想法完全不是一回事----三年一代沟,隔着几十条。 结果就是简丹对唐劲的抗议有一点儿措手不及,而唐劲彻底悲愤了。 [奉献] 105、抗议 105、抗议 韩青扬悄悄地吃完了他的麦片粥,悄悄去厨房洗了碗,又悄悄地去浴室漱了个口,最后悄悄地溜进了书房…… 还是那句话,他没吃过猪肉,至少也见过猪跑这小两口儿闹腾,他还是躲远一点的好。 所以韩青扬最后瞅了一眼唐劲的背影,又替他这兄弟默哀了一回,悄无声息却坚定不移地阖上了门。 而后韩青扬立在门后考虑了片刻----要不要继续听? 旋即韩青扬决定,还是早点休息吧。一大早坐车出山,他们已经折腾了一天了…… 虽然他们俩在车上很是睡了一通。 反正呐,单人床一头,挨着客厅的墙壁----不用偷听,光明正大,就听得到。 …… “丹丹~” 简丹有点烦了:“两点半了,你还睡不睡?” 唐劲委屈极了:“是啊,这都两点半了”眼看简丹不大像在玩他,又凑近去点,拿手肘轻轻一捣简丹,小小声问:“诶,还在生气?”在家属楼里那几天,不是挺好的嘛……难道为了请了韩青扬过来、没提早说一声儿? 哎呀,那是惊喜----惊喜 不过他家丹丹到底答应了,也没给韩青扬难堪,还处得挺的,所以丹丹说不是惊喜,那就不是吧;所以丹丹跟他甩脸子,那就甩脸子吧……自己老婆哎他还能咋滴呐? 唐劲觉得自己伟大极了 而简丹则莫名其妙:“生气,生什么气?” 唐劲没好气,睨了简丹一眼----您就别绕弯子了不过转而,唐劲转正了目光、瞅着简丹,糊涂了:简丹是真不知道。 简丹则开始考虑要不要妥协:她并不介意唐劲分享她的卧室与床,反正是暂时的;她只是一开始没想到,惯性思维了。 于是现在就需要换位思考。 这一设身处地,简丹光速得出一个结论----不让唐劲睡卧室,只有两种办法:或者,把这家伙彻底赶出家门去;或者,今晚她就站在这儿跟唐劲较劲儿 答案还用想么…… 简丹当即睨了唐劲一眼,转身回房间去了。 唐劲高兴了,抓起枕头跟了上去。 “被子。” “有一条儿啦”这都看得到了 “不够盖。” “够了够了” 简丹就不想说了,直接转身----她还是自己拿吧。 唐劲赶紧抢在简丹前头抱了被子:他还是先顺着简丹为妙。嗯,先顺着…… 简丹见状无语。 唐劲心虚,就有一点讪然。 简丹回卧室换了睡衣又出来了,去卫浴间洗漱,而后泡了个脚。 唐劲跟着进了房间,被子一扔胡乱理了两把,瞅着简丹去洗漱,没人可瞧了,就扑通一声倒在床上,翻个身又翻回来,这就验完床了----挺舒服 于是唐劲四肢大摊,左右随意看看。 然而这一看,唐劲突然躺不住了,慢下来瞧了瞧,“忽啦”一下坐起来、仔细打量----他家丹丹这房间,怎么收拾得跟……宾馆似的? 整洁是整洁,却没有那种,那种…… 烟火气 家里边儿的烟火气 进来的那道墙上做了衣柜;而后中间一张双人床连带一对床头柜;床另一边摆了一个单人布沙发,带方墩;沙发边一个小几,沙发后墙角里立着一个落地灯。 天花板中央有灯,眼下正亮着;床头墙上有灯,可以调明暗的;床对面挂了个装饰风景画…… ----此外就没别的了、就是阳台了 卧室与阳台之间装的是玻璃拉门,大约是后期又换过的:看材质,比衣柜新一些;看油漆,则是三五年前一同翻新过一回。 唐劲起身推开门,走到阳台上瞧了瞧:角落里一个衣帽架,上面一道不锈钢架子,墙上挂着衣叉与晾衣架,晾了几件大小衣服。 里里外外,一个杂物都没有,比他们的宿舍还干净…… 可他们那是军营他爸妈房里好歹还有个化妆台呢 唐劲是不懂女人,可好歹他当年读书时,给要好的同学庆贺过生日,男女都有,也就见过四五个女孩子的房间;另外他还有堂表姐妹,少小时候过年串门,唐劲也见过她们的房间…… 简丹在她爸妈家里的那个卧室,虽然也一样整洁,但是到底东西不少:书柜就是满的;窗台上有一盆文竹;此外也有维尼熊,以及一些别的小装饰与小玩具。 而眼前这个,什么摆设也没有----统统没有 所以唐劲就有些难过,笑不出来了……偏偏又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想找到简丹、亲眼看着简丹在自己面前。 结果唐劲在阳台上站了片刻,挠挠头,转身“嗖溜”蹿到了客厅。 却发现卫浴间门开着 唐劲心头一跳 唐劲难得脑筋转得这么快,可惜他想多了…… 简丹平时一个人住,泡个脚而已,又不是洗澡净手,关什么门?一直这样。这会儿么,韩青扬摆明了不出来了,所以简丹与平时一样。 所以唐劲探头探脑一瞅,瞧见简丹坐在马桶上泡脚。 卫浴间橘黄的感应灯亮着,镜台的日光灯也开了,光线充足明亮。马桶听着不雅,其实不用的时候,看上去也能模样很好:毕竟是瓷的,在灯光下白洁若玉…… 简丹一身深褐格子的睡衣睡裤,裤脚挽到了膝盖上,就坐在那盖子上,胳膊支着膝,低头瞅着自己的两个脚丫子,手里玩着毛巾,脚下踩着水:还得再泡一会儿。 唐劲对入浴与泡脚之间的差距还没什么了解。他瞧见了简丹,心下一安;望了简丹片刻,再瞄一眼简丹的小腿,心头滑过那触感……一下子就又高兴了 可惜简丹没有当模特入画的自觉,听见唐劲踱到了门口,抬头不解:“怎么?你要找什么东西?” 唐劲摇了下头,歪在了门框上,忙忙示意简丹继续。 简丹有一点疑惑,不过她也没往心里去。唐劲让她继续,她也就继续了----她又没在洗澡,也不是在上厕所,唐劲看见了就看见了,犯得着考虑让不让看么? …… 简丹完事回房睡觉。 唐劲乐呵呵跟着回房,睡觉…… 简丹一躺下就休息。已经睡得很晚了,况且明天还有客人呢。 可是唐劲不。灯开着的时候,唐劲睃了眼简丹那倒头就睡的架势,只索了个浅浅柔和的晚安吻,没敢再干啥,乖乖钻他的被子里去了;灯一关,唐劲在一片漆黑里想了想又想了想,到底舍不得也忍耐不住……就往简丹那边使劲一挪 这一挪幅度可不小,简丹无法不察觉,当即丢给唐劲两个字:“睡了。” 唐劲暂停了,可也没答应;过一会会儿,他又慢慢儿钻了过去----从自己被子里钻出来,朝简丹的被子里面钻。 简丹只好再提醒一下唐劲:“你跟你妈说了回家吃午饭的吧?”路上简丹已经问过唐劲的安排了。 唐劲“嗯”了一声。 简丹开始入睡。 可唐劲压根儿不觉得回家吃午饭与他想干的事儿,有什么矛盾他又往简丹那儿蹭了一点,唔,香香的,沐浴液与洗发液?唐劲嗅了下自己,又嗅简丹----他不是刚用了简丹的沐浴液么,怎么闻着不太一样? “啪” 简丹拧开了床头的壁灯,目光直扫唐劲。 唐劲马上不动了,瞅简丹。 简丹跟唐劲指了指床尾墙壁----你战友就歇在那儿。然后简丹“啪”一下关了灯。 一片漆黑里,唐劲的声音冒了出来,又高兴又得意:“他带了耳塞。”怪不得韩青扬要带上那玩意儿,还特地递到他眼皮子底下、叫他看了个清楚,才当着他面搁包里 多好的战友哇 那会儿唐劲一头雾水,现在唐劲感动极了。 而简丹闻言,静默了片刻,接着她又开了夜间的壁灯,还拧得亮了一些,旋即一脚踢掉了唐劲的被子,翻身连人带被往唐劲身上一欺,笑眯眯摸摸唐劲的脸儿…… 唐劲傻了一瞬,旋即就乐了。 这一晚,简丹丢在床头柜里的套套终于牺牲了一只。 跟着壮烈的还有半卷卫生纸。 不过这个代价是值得的。它们的殉身换来了一对男女的无上欢愉…… …… 夜深的时候,开始下雪;到了清晨,雪渐渐停了。 简丹那么多年的习惯,生物钟不止强大,而是顽固了。并且这一回偶尔熬夜,休息时间是少,却深睡好眠,所以简丹与过去的小半个冬天一样,六点整,已经醒得精神抖擞了;再陪着唐劲赖了一会儿,简丹肚子咕咕叫,便轻轻坐起了身。 可唐劲平时干的高危工种,任务什么时候下来根本不知道,他再怎么神经大条混不吝丁,心里都有一根弦隐隐拉着;而这一回家,任务怎么也轮不着他,他就彻底放松了下来,结果哪里肯起来不止自己赖床,还哼哼唧唧----抗议简丹起床 [奉献] 106、暗流 106、暗流 简丹扯过自己那枕头往唐劲怀里一塞。 唐劲哼唧声小了,不过还没停歇。 简丹好笑,弯腰“吧唧”了唐劲一口,又“啾啾”他两下,再替他拢了拢被子,还拍拍他,眼瞧着唐劲不哼哼了,连忙溜出去了。 唐劲眼睛都没睁,正美呢,飘飘然回味脸上那触感香香的软软的暖暖的……温香软玉,对吧? 结果就这么一闪神,简丹居然逃出去了 人都不见了,哼唧给谁听…… 唐劲鼓了鼓脸,略调了下姿势,窝得舒服了,继续大睡。 …… 同样是生物钟使然,韩青扬已经醒了。 韩青扬本以为那小两口会赖床,他也没坚持要早起,只是取下了左耳朵里的塞子,又摸摸枕头边儿上、被窝里,找到了第二个,一起收入盒子里,搁床头边椅子上去了;不料却听到浴室门响,而后是客厅饮水机的汩汩声,显然主人家起身了。 既然如此,韩青扬没有赖床睡懒觉的需求,也就跟着起来了----昨天从驻地出来,半夜的飞机,的确折腾。不过车上再颠、飞机再晚,他们都能休息。 但韩青扬出去洗漱时,却发现只有简丹起来了、唐劲还在睡。而且简丹已经收拾好了,正拿了长羽绒服要出门。 一对一,这下韩青扬就有点局促,匆忙开口:“他还没起?” 这不明摆着,还用问? 简丹有点奇怪,不过并不在意,应了一声,问韩青扬:“你吃什么?肯德基、永和豆浆,这些都有。” “都行,都行”韩青扬几乎逃进了卫浴间。而后他忽然想起不知哪里听来的,据说问“吃什么”答“随便、都行”很不礼貌……于是韩青扬匆忙探头、又补充了一句:“就那个麦片”却忘了这一点根本就出自于“约会法则十八条”,而且不是别人、正是唐劲告诉他的:唐劲找了资料来琢磨,顺带念给韩青扬听听,以备后用。 简丹莞尔。不过唐劲他们这种部队,平时只看得到男人。所以韩青扬若在中学时不是早恋老手、上军校那会儿也没有多谈几个女朋友、后来亦不曾去召ji狎玩,那到了如今,面对年轻女人有些不自在,也是正常----老话说“熟能生巧”,另一方面而言,这没怎么接触过的,一下子近距离碰上了,当然难免陌生拘束。 所以简丹并不放在心上,穿了外套、开门走人,去买东西了。 …… 韩青扬洗漱完回了书房,收了他自己的衣服:挂在暖气片旁,已经干了。 简丹显然去买早点了,韩青扬也不好泡了麦片吃、辜负主人家一片心意,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白开水;接着韩青扬无所事事,就开始打量书房客厅。 客厅倒也罢了,虽然整洁得跟他们的宿舍有得一拼,可茶几上好歹有一瓶鲜花。韩青扬不认得那花的品种,只知道衬叶乃是蕨类,碧绿碧绿;模样儿有一点像向日葵,但肯定不是,红的橙的黄的粉的都有,全是暖色,搁在这大冬天里,看着又热闹又舒服。 下面那尺高的瓶儿是玻璃的还是水晶瓶的?晶莹剔透,可以看到里面长长的嫩绿的花梗…… ----嫩得跟蒜苗有一拼 韩青扬微微失笑,又替自己的联想能力暗暗惭愧了一把,捧了茶杯起身,踱到书房去了。 结果韩青扬进了书房,一转头便看到了书柜里的书:最上面一格空着一大半,是大一上的课本,数理化生,也有马哲;第二格空了三分之一,清一色全是“砖头书”,英文的,瞧书名大约是经济学方面的;第三格是文件袋、文件夹之类,右边一大叠新的,透明的、不透明的皆有,左边一小摞竖起来的,上面有标日期的,也有标题名的。 没有杂志。 没有报纸。 没有休闲阅读的书。 韩青扬一怔,犹豫了一瞬,并没有什么思想斗争,当即作出了选择----他去关了书房的门,回来随手从第二格取下了一本书,刷刷翻看,小心而迅速。 书上间或有记号与批注,并不多:有些是中文,大多是精炼的短句,偶尔是一小段;此外,也有短短的、笔迹流畅的英文。 鱼片那儿的几本技术书,也不过这样儿的笔注了 也就是说,这些书,简丹并不是买来翻翻,而是真的看过了、并且吃透了 韩青扬心下惊讶,将书放回原处,又换了一本一翻,也是如此。 到这时,韩青扬心头开始渐渐发沉。他换了第三本书翻看,暗暗大叹----兄弟啊兄弟,该说你眼神爆发了一回呢,还是该说你出门压根不带眼睛呐? 这小姑娘跟他好兄弟,压根不是一路人 韩青扬皱起了眉头。他“啪”一下合上书,盯着封面上的标题好几秒,把书仔仔细细放了回去,恢复原样。 结果韩青扬就扫到了第三格的一个黑色文件袋。标了个“一”号,题为《金鳞传》,下面一行小注,“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要换平时,韩青扬肯定认为他找到了一本武侠小说……不过眼下,韩青扬压根没往那边想,他正忧心,霎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忽然间就邪火横生:是,你简丹是了不得精英先锋唐劲他就是个土包子懒懒散散还爱得瑟 那你做啥还招惹他? 你他娘的既然惹了他,那你就得给老子负责到底……呃? 负责到底? 韩青扬突然泄气了;这一泄气,他也冷静下来了。 他站在那儿琢磨了片刻,暗道这个年岁的小姑娘,又是独生子女、打小父母宠大的,又是天之骄子、一向无往而不利,没遇到过挫折和失败,所以啊,人家只怕压根没考虑那么多,喜欢了就好上了,就上…… 就眼下这样儿了。 那行 韩青扬拿过扔在单人床尾栏上的外套,从内袋里掏出一本存折来----一翻开,上面大名两个字:唐劲。 唐劲窝得舒服,可他毕竟醒了,神清气爽精神抖擞耳聪目明,怎么也睡不着了。 所以等到简丹开门进屋时,唐劲就把那钥匙响动听得清楚。再然后,则是简丹问韩青扬要汉堡牛奶、还是豆浆油条,声音轻柔:为免吵着唐劲,比平时压低了几分----但抵不过时间早、小区安静啊唐劲也听见了。 于是唐劲一骨碌儿就起来了,朝客厅吆喝了一嗓子“我要汉堡”,飞快套了衣服,拎着裤腰冲进卫浴间。 他也没想什么,就是饿了,并且在汉堡与油条这俩选择之间,觉得汉堡更好吃----有肉哇 然而韩青扬心头却是滑过一个词儿:吃醋。后面缓缓跟出一大串:朋友妻,不可欺;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故而韩青扬拿了一份油条豆浆,放在自己面前,正襟危坐,一动不动,等唐劲出来。 反倒是简丹并未往吃醋那边想,她刚在厨房里拿微波炉热了家里的牛奶,端着出来,正好瞧见唐劲冲过客厅,登时莞尔失笑:“你不睡了?呆会儿热一热也不费什么。” “不睡了”唐劲卖力撒尿飞快摁纽,龙头一开掬水抹脸,嗖嗖刷了牙,拉过毛巾一抹水珠儿没半分钟就完事了,出来直奔餐桌,顺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所以说他擦手压根不用毛巾嘛 “剃须刀搁在小柜子里,昨儿新买……”简丹刚在餐桌上搁下牛奶,话没说完,唐劲已经出来了。而简丹很遗憾地发现,唐劲毛衣没穿反,长裤也没开门…… 简丹只好诚恳夸了唐劲一句:“速度真快。”说着端了餐巾纸盒递过去。 这要是别人,唐劲铁定摇头,或者迸出一句“用不着”;可这是简丹,唐劲本能地就额外给脸儿,结果他犹豫之下慢了半拍,就扯了一把餐巾纸,擦完揉了随手往桌上一扔。 韩青扬心里有事,这就怎么看怎么不对----这什么架势? 韩青扬从未像此刻这么痛恨唐劲的不着调儿。虽然他已然看了这些年、并且一向视若无睹;虽然他们其实都差不多…… ----你怎么能指望一群成天摸爬滚打的大老爷们讲究“仪、态”? 区别只在于,有那么几个,换下了作训服,就能正儿八经端出另一副样子来;另外几个,换下了作训服,等于没换。 前者譬如杨队,譬如鱼片儿;后者譬如……首当其冲眼前这位 不过大多数人,介于以上两者之间。 杨队那是被逼出来的,他会议多,见上级更多;鱼片儿则是斯文,书读多了呗,人家少科班念上去的研究生啊,何况听说上学时抢到过一个礼仪培训的选修课…… …… 餐巾纸团骨碌碌滚向韩青扬。 半路被简丹轻轻按住了。简丹一边喝豆浆,一边把纸团塞到了自己的盘子侧沿下。 那儿还有一张用过的餐巾纸,被简丹随手折得服服贴贴,嵌在盘侧:外面冷,屋里暖,简丹刚才一回来就打了个喷嚏。 韩青扬瞅着这一幕,忽然就脸上一烫----唉,饶是他们风吹雨打的厚脸皮,也不由替唐劲害臊…… 所以韩青扬默默咬了一口油条,心底里缓缓地、坚定地冒出个念头:回了驻地,找贺明,给唐劲好好儿上一上规矩 听说这年头,人家花钱还上礼仪课呐…… 你不花钱,怎么也得学学 与此同时,正主儿唐劲快快活活坐了下来,抓起汉堡,一口咬掉小半个 [奉献] 107、存折 107、存折 早餐结束,才堪堪七点冒头。 唐劲一瞧这么早,当然不急着出门回家。他把羊毛衫与衬衣试了试,又将手套帽子围巾戴上了,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看了个够,并冲韩青扬显摆了一通;而后把简丹的家么都摸了一遍,连带泡脚用的中药泡腾片也琢磨了一回,又对着书架第二格苦了一通脸,最后发现了下面那些文件夹。 唐劲唰一下睁大了眼睛:“丹丹,这就是你写的小说?” 简丹刚在餐桌上铺开了一张北京地图,提笔圈出了一大串风景点,又把其中几个加了双圈,正请韩青扬排日程:“书架上的?那里面是存档,你自己放好了。” “电脑在哪儿?”唐劲掏了盘儿,看见文件袋正面题名下标记的“繁体版已出”,又想起一桩事,“不是出版了吗,书呢?咦,你咋把电脑放这儿?” 角落里多不方便 “那台是备用的。平时用的笔记本,在写字台那格大抽屉里,电线鼠标也在里面。出版的书,简体的刚签。台湾的是繁体版,竖行,从右往左,你真要看么?样书在书柜里面。” 简丹一边说,一边打开便笺本:上面抄了一串有名的饭馆。简丹指着其中的“全聚德”,轻声问韩青扬:“大后天中午去吃这个怎么样?正好带俩热的回家。” 那边唐劲应了一声,翻出笔记本电脑,接电源、开机。这边韩青扬不由受宠若惊,婉谢的话一时间一句也想不出来,只好匆匆点了下头----显然唐劲没跟简丹说他父母的情形韩青扬自己这会儿当然更不会提。 简丹就把地图朝韩青扬面前推了过去,连带笔与便笺本:“这么多景点,三四天看不过来。这几个必看,其它的你再瞧瞧?” 电脑开始启动,而唐劲打开书架下方的柜子:“哎,有这么多?送我一套啊” 韩青扬很不好意思,连忙示意简丹过去。 简丹到现在也瞧出来了:韩青扬比唐劲内向多了要是自己的朋友,简丹八成要捉弄一把;不过这是唐劲的战友,与唐劲年龄相仿的男人,又是眼下这个年代与环境…… 所以简丹微微遗憾了一下,没动韩青扬,去了书房那边:“还没出齐。你要就拿吧。不过,你真要看竖行的?” “这您就不懂了,咱收藏”唐劲得瑟,“还有,让鱼翅他们也看看----”看看俺媳妇儿写的书都出版了哼哼是,您是研究生儿,可俺家小媳妇儿都出书了您成么您“哎呀,那我得要两套” 简丹很想打击唐劲一句“这书就是快餐,你老**出版社压根不会做这个”,可她倚在门上,把唐劲那股高兴劲儿看了个正着,要说这话,心下就微有不忍,旋即竟是羡慕----快乐对唐劲而言,是多么容易的事 所以简丹最终便没说出来,只剩摇头失笑:“你自己拿吧。” 反正样书又不止两套。 …… 过了九点半,唐劲开始整东西回家。 他整到一半,奔到简丹面前,做最后一次努力:“丹丹,去我家吃个饭不?” 简丹迅速摇头:“不去。” 这事儿休假前唐劲就跟简丹提过几次,那会儿他已经沮丧过了,所以此刻唐劲也不觉得太难过,微恼而已,当即“啧”了一记,重重亲了简丹一口,又送过脸去、斜眼睨着简丹,直到简丹亲了他一口…… 然后唐劲又狠亲了简丹一串,连带揉了一通简丹头发,这才勉强觉得够本了,便抱走了半套书,叮嘱简丹替他把他的收藏品集齐,“给装个箱子”,拖着行李箱回家去了。 他那个旅行袋? 牛肉干豆腐干一掏出来,旅行袋也瘪下去了,连带那几包茶叶,直接塞进箱子里。 韩青扬的计划,则是跟简丹去逛清华与北大。 他一不住唐劲家里,二不是武术界人士、不曾仰慕唐启松大名,三不是热衷串门的性子,所以韩青扬并不打算去拜访唐劲爹妈----这个事儿,唐劲无所谓,听韩青扬的。 但韩青扬想逛一逛这两所学校,反正都进来了。 而简丹知道郑丹丹回江苏过年去了,并且,她可是把两所学校的本科都读了----熟悉地形 所以这导游,简丹当起来很轻松。 唐劲一出门,简丹与韩青扬也出了门。 结果简丹才下了半条楼梯,唐劲又回来了。 简丹奇了:“落了什么?” “没。”唐劲摇头,跟韩青扬一勾手----拿来。 韩青扬恨铁不成钢,低声飞快道:“坐公交你不有钢蹦儿么”出发前他给装的。 简丹出来时得关门落锁,拉在韩青扬后面,此时才走到他们旁边,听了个清楚,不由更奇了。 唐劲哀怨了,小声跟韩青扬抗议:“下雪天的路,我拖一箱子还有,这都快十点了。” ----是谁看了半天小说、好不容易才想起要回家? 韩青扬无法,只得飞快掏了张一百的给唐劲。 唐劲随手塞裤兜里,丢下一句“拜拜”,匆匆下楼去了:他是要自己赚的钱,只不过辛苦韩青扬记账而已,因此最多最多,也就当着简丹的面,才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 所以他这不赶紧溜了么 简丹莞尔,并不觉得有什么。 倒是韩青扬,大感尴尬。 简丹继续下楼梯,一边招呼韩青扬:“走吧?” 她不在乎。 一点儿也不在乎。 韩青扬望着简丹在他前面走下楼去,脊背挺拔姿态端直,不知为何,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太阳穴,抬手便去掏外套内袋:“我这有个东西,该交给你了。” …… 韩青扬本来就冷肃,这话又说得硬,再加上身高与阶梯之差所造成的居高临下……所以话一出口,韩青扬就开始后悔了:不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这样子谈这个事儿。 然而后悔也收不回来了。 两人的目光俱都落在了韩青扬手中的存折上。 建设银行的。颇有些年头了。不过保存得很好,一条折痕都没有。 简丹抬头看了韩青扬一眼,微有感慨,却并不觉得受到压迫,更不用说窒息;她接过存折去、打开来,一扫“户名”、“签发日期”这两栏,就全都明白了。 …… 楼道里有两个大活人,然而肃寂无声。 韩青扬心下局促,却是坚持盯着简丹。 他这样子,唐劲碰上了,也要往后缩。简丹却无所谓,只是又看了韩青扬一眼,一点头道:“我知道了。不会让他亏本的。”说着往后翻了翻,扫了一眼最后的一栏“余额”,便把存折收起来了----她就当这是一项投资委托好了。反正金额不大:哪怕万一折损、得把损失挪到自己头上,也在她的风险承当范围之内。 韩青扬哪里知道简丹是这个意思唐劲对投资市场一头雾水,他要是在电话里跟简丹提起这个,那就纯粹是缺少话题、又想听简丹说话……迄今为止,唐劲还没能力复述什么,听过就忘记了更不用说与韩青扬提了。 这样子,韩青扬此时便没能听出来。所以他暗松了一大口气,而后才发觉,自己攥着拳,手心都汗津津的了。 两人下楼,出小区。 简丹手指抚过口袋里的存折,心下感慨。 而韩青扬一放心,又开始对简丹的态度不满起来了----没有害羞、没有激动,这真是,真是…… 好在韩青扬忽然想起了昨晚看见的那场车祸,以及当时简丹的反应。这一想起来,韩青扬突然就释然了----这小姑娘就是特别镇定,你能怎么样儿呢? 韩青扬并不认为简丹的镇定就是天生的、与生俱来的。 肯定有原因。 但那个原因,并不在韩青扬想要探究的范围之内。 因为他自己也被人夸“天生的狙击手”。这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而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原因。 这天傍晚的时候,唐劲就出门了。 刘澄红敏锐发现唐劲的心情好得出奇,仔细盘问,这才知道唐劲有个战友来北京逛两天,住在他女朋友那儿----就是六月份认识的那个,叫简丹,还在念大学----这几天一起去玩。 结果不止刘澄红,连唐启松都大开绿灯----两老口儿不仅放了唐劲出来,还同意唐劲在他女朋友那儿留宿:哪能让儿子的战友跟儿媳妇儿孤男寡女呆一块儿呀怎么说那战友也是年青小伙子,不说八字还没一撇、得防着撬墙根,光避嫌也是该的 却没能问清楚简丹到底几岁、住哪儿、父母干啥、兴趣爱好身高模样儿,等等等等…… 这要是杨队来问,肯定不会止步于这些局部事实。但刘澄红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能问出重点来,还多亏了唐劲心情好,知道孝顺 …… 当时唐劲一进门,唐启松发现唐劲破天荒带回来一兜儿书----哼,果然是小说 唐启松当即就瞪了唐劲一眼。 不过瞪归瞪,瞧归瞧:唐启松年纪在那儿,少小时候读惯了竖版的、繁体的,当即就拿了最上面的一本,翻开来看了看开头。 开篇是八十年代中期,主角乃中苏边境上一个十六岁的小倒爷,带着四千多美金,坐火车躲过抢劫又躲过海关,又一次顺利回到国内,大叹了一句“回家真好”,与朋友下馆子庆祝,侃了几句国际局势,兴起之间,冒出了贩卖苏制军火的念头,认为这门生意,“既有油水,又精忠报国,这雪球滚大了,说不定咱也能当一当那吕不韦”。 接着,这少年一盘算,自己已经有两万多美金了,熟客里有个老警督,“瞧着有点儿门道”,略担心了一下,“我家这祖传的相术,按在老毛子身上,不知还灵不灵”,然后就马上开始行动了 [奉献] 108、误解 108、误解 唐启松读到这儿便骂了一句“不知天高地厚”,可他骂完也笑了,在沙发里稳稳地坐下来,注水泡茶,开始看小说。 唐劲在一旁得瑟了一把,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又冲唐启松的侧影哂笑了一下,这才进去放东西了,哼起了调子,配了歌词小声儿唱:“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我就不告诉你” 他可没提这小说是他小媳妇儿写的。 三人是裕民中路北三环那一端汇合的:唐劲家的小区门口。接着便去前门绕了半圈,先总体视察一番,接着也到了饭点儿,就找了个地方停车---- qq在这种时候还颇占优势…… 当然,凌晨那顿雪下得也好。路上一冷,这出来逛的人与车就少了许多。 老字号扎堆的地方,吃东西闭着眼睛点一家就是。 他们三个就这么干的。 韩青扬进店前还抬头瞧了一下店名:月盛斋。而后他拍了一张牌匾照,小心捏着简丹的卡片机揣回兜里。 唐劲压根没看那门楣儿。 简丹则低头留心台阶。 烧羊肉,酱牛肉。环境不怎么样,东西却不错。韩青扬才扶起筷子,唐劲嘴一咧,贼兮兮摸出个小方瓶儿----二锅头他从家里出来时顺的 韩青扬一乐……两人便开始吱溜儿。 简丹其实也想喝----她早八百年就已经练出来了 不过简丹想起自己是驾驶员,便搁下了这念头;续尔想起自己这身体,更是丢开了。 三个人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然后他们逛街去了。 …… 下雪不冷,化雪才冷。 唐劲走了一小段,就想拉简丹的手----可简丹两手戳在口袋里唐劲问了简丹一句“冷不冷”,说着就掏进了简丹外套口袋里去、抓了简丹的手、拉出来塞进自己口袋里,还慷慨了一把,“喏,热吧”。 简丹莫名其妙了一瞬,又走了几步,恍然乐了。 韩青扬明白得比简丹还早一点,正好他刚摸出卡片机摁了两张夜景,干脆也给他们来了一张。 闪光灯一掠,简丹只是微微一笑,唐劲却是眼睛一亮,搂住简丹就冲韩青扬勾勾手指。 韩青扬乐得干这个,所以格外任劳任怨。 之后简丹也帮他们俩拍了一些。其中有两张没用闪光灯,只是指挥他们站到灯光后方去,自己多走了几步找角度。 唐劲还以为不能看,结果他从简丹那儿拿过来一瞧,却挺好----中间俩人很清楚,光线充足,又没有刺眼的反光。 韩青扬也看了看,由衷赞了一声“好,挺好”,便没别的了。 可唐劲就在那儿跟简丹稀罕个不停:“这不用灯也能拍?我来我来我来。”说着左右一看,找了个地方,跟简丹一努下巴:示意简丹站过去。 简丹没动,她正瞅唐劲,忽然两眼一弯莞尔----所以说她喜欢唐劲。 唐劲不明所以,不过跟着乐了。可是简丹你咋就不挪步呢?唐劲又示意了一回,简丹明明收到了、却依旧不动;唐劲只好转头找韩青扬。 韩青扬正看这小两口看得高兴,一点头就走过去了----他一游客,多拍几张不挺好么 唐劲摆好架势、端起相机,瞅瞅韩青扬,觉得没把握,就问简丹:“这里?要不我们回去再拍俩。”他们刚才边走边看,早已经把上一个拍照的地方丢后面了。 简丹没直接回答:“这儿也行。你想想照相馆里。摄影师在这儿拍,灯光从摄影师左右两边打过去;拍照的客人坐在对面。所以,找两个亮一些的灯光借个光,就好了。” 这么一解释,事情就很清楚了----又不是什么高深定理,只不过简丹占了年龄的便宜,干什么事儿,经验都是非专业人士的好几倍…… 唐劲当然不笨,立即明白了,看看旁边的几个灯箱,马上往左走;韩青扬同样懂了,自觉自动转了个方向。 简丹瞅着他们配合无间,暗道一声“不愧是我军精锐”,调侃间冒出几分自豪感,于是一句话奉送了深入教程:“别把那俩灯也拍进去了,太亮,抢镜头。” “他左手那个避不开。” “那个是小灯,不是光源,就那么一点点亮,无所谓。” …… 卡片机就这么落入了唐劲手里。 这玩意儿在简丹手里,出去扫景一天,拍不了五十张。在韩青扬手里,出来大半天,也就四五十张。但在唐劲手里,小半个晚上,直接蹿上了三位数。 唐劲一路拍,一路跟简丹与韩青扬显摆,成就感嗖嗖往上涨。以至于到了后来,唐劲开始得瑟,并且得出一个结论:“原来当摄影师也挺好” 韩青扬回答很经典,也很老套:“那你转行去吧。” 唐劲煞有介事一点头:“那成,等我退下来了我就拍照去” 简丹则趁机又打击唐劲:“你干不了那一行。” 她说得诚恳,唐劲一下子就气上了:“凭啥儿干不了?” 简丹就转头打量了一眼唐劲:“开个照相馆,五块钱一张证件照,你应该行。” 这语气这措辞唐劲登时真开始急了。 而简丹却是略一顿,就开口继续,时间卡得刚刚好,把唐劲的抗议噎在了他嗓子里:“但做个摄影师,搞艺术----你还是算了吧你没那么厚实的人文素养,何必拿自己的短处跟别人的长处比。不过当战地记者,拿个新闻奖,那还算有点希望。只是那一行,其实跟你现在干的这一行也差不多,一样危险。做生不如做熟,所以退下来转那一行,还不如不退。” 她这么长一串话,尤其后面那几句,唐劲听着不知不觉就偃旗息鼓了,还转而安慰简丹:“那我开照相馆好了”那个一点儿也不危险 “那要成天守在店里,很无聊的。” “这有什么你不写小说么,刚好给我看。” “然后你就发福了。” “……” “你们训练量大,一旦退了,成天坐着不动,胖起来还特别快,跟吹了气球似的。” “……”那你就要嫌弃我了是不是啊啊啊啊啊? 这种损人的对话,他们俩打电话时常有。而简丹不会让唐劲彻底沮丧:那样安慰起来就难了,她也舍不得。同样的原因,简丹也不会让沉默蔓延过久。基本上,唐劲无语两轮,简丹就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声好气去安慰唐劲。今天也不例外。“所以你还是不要去当摄影师了,玩玩儿就够了,啊?” 多么简单的结论 唐劲乖乖应了:“哦。” …… 但两人都忘了,今天旁边还有一个韩青扬…… 韩青扬听着简丹损唐劲,替唐劲暗暗大叫丢脸;待听到简丹吐出那句“一样危险”时,韩青扬脑中灵光一闪,隐隐约约发现了什么,却又没抓住。于是韩青扬思索之间,不由就仔细多看了简丹几回。 简丹瞧上去还是那样儿,平静从容。而韩青扬自己毕竟还没经历过----他不像简丹,他上学时代稀里糊涂喜欢过的几个女孩子,并没有哪个出过危险、更没有哪个从事的工作随时可能令其回不来,所以韩青扬不懂那种担忧与煎熬;他也不像唐劲,他没有恋人,也不曾告诉父母自己的工作性质、令两老担忧,所以韩青扬亦不懂那种内疚与亏欠。 结果,韩青扬到底没能清清楚楚把那一缕答案抓到手里。也所以,韩青扬得出了与柳磊一样的结论----唐劲丢份儿、唐劲怕老婆、唐劲“气管炎”…… 八大胡同,灯火通明之下,是老民居与大杂院儿。 三人瞧了一遍青楼院儿,小吃店儿,还有青年旅社,绕了一小圈回去,拿了车,去看了**的夜景,而后打道回府。 明天第一站也是**----白天的也要看,还有参观。 因为韩青扬与唐劲对这儿的向往,免不了更浓厚些。而简丹作为前军人,很清楚他们俩的感受,自然不会有异议。 …… 当晚回到家,简丹当着韩青扬的面,掏出存折跟唐劲一晃悠:“知道这是什么吧?” 唐劲一怔,点点头,然后咧嘴乐了,紧接着就开始害臊了,差一点埋头钻到沙发扶手底下去----这是他的老婆本儿哎哎哎哎 其实在认识简丹之前,唐劲对“老婆本”这个词儿没概念。只不过工资卡人手一份,红簿本也是人手一份,杨队这么叫,侯政这么叫,大家都这么叫,于是他也这么叫了。 不过,现在,唐劲懂了 至于简丹,她想得一清二楚:要是两人一直好下去,这本东西在她手里理顺成章;要是两人分手了,连本带利退还给唐劲就是,她简丹的信誉还不是这几个钱能买的;而若是不幸碰上了最糟糕的那种情形…… 那就交还给唐劲父母。 反正上回为了回答简芳的问题,她已经问清楚了唐劲的父母姓名、工作单位、家庭住址,不会找不到人。 接下来两天,他们到处跑。 成果么…… 虽然还算不上把北京玩了一圈,但至少名副其实地在北京开了一圈。 到了第四天中午,他们十一点不到就去了前门老店吃烤鸭----简丹打过电话约位子,才知道不接散客的订单,只好早点去。 [奉献] 109、钱包 109、钱包 午饭吃完,唐劲掏钱包会帐。 韩青扬瞥了那钱包一眼,跟唐劲微微冷笑:唐劲之前从不用这玩意儿,钱直接塞裤兜里、衣兜里。 为了让唐劲学会管住他的钱,杨队与韩青扬一先一后,都曾经试图让唐劲买个钱包,把票子放整齐。 可是没成。因为唐劲嫌那玩意儿硌人。 杨队当年直接买了一个勒令唐劲装备上,结果九个月后他们又一次去逛街…… 那钱包早没影儿了 而转交存折那天晚上,趁唐劲害臊,韩青扬抓紧机会痛陈**史:与其以后让简丹知道了再嫌弃唐劲,不如他现在先来埋汰两句。 护短也是个技术活儿 当时简丹看看缩在一边的唐劲,直接掏出自己那个,给唐劲看:“我这个怎么样,好不好?” 那小女生用的米奇包早被简丹搁家里了:是,她是喜欢看鲜艳的东西,但只是看她不大喜欢往自己身上用。所以简丹当时掏出来的钱包是黑色的,真皮,小巧,能放三四张卡,十来张一百的,再多就鼓起来了…… 以大小而言是女式,但以款式与颜色而言是男式。综合而言,就一中性的,大家都能用。 …… 那会儿唐劲还害臊呢,顶着个大红脸儿,敢说个“不好”么?说得出来么? 结果就是,唐劲一说好,简丹马上腾空了钱包,笑眯眯递过去给唐劲:“那,归你了。” 唐劲又睃了简丹一下,不情不愿点了一下头,接过去,乖乖儿揣上了。 简丹跟上一问:“啊,对了,你不会把这个也弄丢吧?”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唐劲瞅瞅简丹,摇摇头。 他这样子逗人。简丹能够抵制,可这并不妨碍她欣赏一番……所以简丹微微笑了,起身去饮水机续热水。 唐劲瞅着地上,睨着简丹的拖鞋从他身边过去,斜眼瞄了一下简丹,一边在口袋里不停摸索那个钱包,还是不大高兴。 简丹续了水回来,很自然就亲了唐劲一口。 唐劲意外,登时乐了,往旁边一挪,一拉简丹。 简丹也没顶他,顺着力道就坐进了沙发里。 韩青扬旁观者清,悄悄地就起身去洗脸刷牙了,同时又默默地在心底里替他这好兄弟哀悼了一回----显然,这事搞定了;而唐劲,也跟他的钱包问题一个下场…… 唐劲结帐的同时,服务员与简丹逐一装了烤鸭与配料。 那保温盒大小妥帖。唐劲登时高兴了:“刚刚好” 简丹莞尔:“因为我吃过。” 韩青扬瞧了这几天,替唐劲暗叹了不知道多少回“气管炎”,不过同时,韩青扬也瞧清楚了简丹是怎么对唐劲的,所以韩青扬也就放心了----这两人自己觉得好就行他喜欢不喜欢那调调儿,又有什么要紧? 还有啊,简丹这回的礼,论价格,与那对茶叶不相上下;但论费心,却差得多了----而简丹如此招待他,还不是看在唐劲份上 那么,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不过回礼这件事儿,韩青扬实在是猜错了:他怎么想得到,简丹招待的,固然是唐劲的战友,可也是郑丹丹的战友…… 无论一开始为什么会入伍,那些过命的同僚,都是简丹所珍视的。 所谓人生财富,莫过如是。 …… 韩青扬回去了,年关也一日日近了。 简丹回家蹭了几顿午饭。蹭完天气不好,就歇家里;天气好,还是开车回她自己的住处:关心简芳与孙兴华,以及接受他们的关心,对简丹而言,都不是违心之事。但简丹呆在家里,明明三个人,有时候,却反而更容易觉得寂寞,所以她索性回自己住处,有事儿可忙。 唐劲成天被他爸妈问叨女朋友的事儿,吃完饭就逃回自己房间。另外唐启松与他的老同行,趁着年前有空,免不了走动;这一走动,当然少不了聊聊各自的孩子……习武之人,争强好胜是必然的,否则怎么精益求精?不要过份就行。所以他们比斗了一辈子了,到了这岁数,老胳膊老腿了,真要练起来危险也大了,所以就开始比谁养的儿女好了 可唐劲干的活儿,做得再好,能拿来嚷嚷么? 偏偏唐启松当爹的架子又大,又是在老朋友面前,谦虚客气到后来,少不训斥贬摘自己的儿子…… 唯一的不同,在于这种串门,以前唐劲不愿意去,唐启松一手就拎了他去;现在唐劲不愿意去,唐启松也没办法了…… ----他已经打不过他儿子了 但串门能免,上门的,唐劲难道往外推? 结果就是,哪天有客人、哪天唐劲就不乐意呆家里。加上年少情浓,结果只要简丹回学校,唐劲必然跑出来搭上车。 …… 刘澄红才不管唐启松他们聊什么……一群臭脾气的老头子 她更关心唐劲,更想见见唐劲的女朋友。 结果唐劲第二次溜出来,刘澄红就跟出来了:这小区她毕竟住了这么久了,里里外外都熟所以她已经知道,她儿子说是出门,其实出了小区就有人接了。说是一红色的qq,里面坐的一小姑娘 不过在跟踪与反跟踪上,唐劲毕竟是专业人士…… 唐劲人高腿长,步子一快,拐过一幢楼不见了。 刘澄红赶紧上,结果迎面碰上唐劲站在那儿等她:“妈,您买啥?” 刘澄红吓了一跳,旋即叹了口气:“妈就是想见见你那女朋友,咋啦?你这才头一个,妈不说把把关,连看看都不成吗” 知子莫如母,她这么摊开来说,唐劲还真没了脾气。“丹丹不肯来我们家吃饭”他直觉说着不好,“还没到时候”这么有水准的,他则说不出来。 结果唐劲就不吭声了。 刘澄红也不追讨,白了她儿子一眼,买了一袋料酒回去了。 …… 唐劲跟简丹通了电话问了地方,多走了一段路,上车。 简丹挂了手机,微微好笑。 可唐劲不觉得好笑。 到底是母子,饶是唐劲,被他老妈这么一来,上了车也有一小会儿默不作声。 而后唐劲又跟简丹提了一次:“我妈很想见见你,丹丹。” 他不高兴。 简丹不由微叹了口气:“我们去年六月份认识,今儿二月二号,也就大半年。” 唐劲“噢”了一声,心里很不解:这是说时间太短?可他们已经……唔,再亲密不过了,不是么? 他毕竟一九九五年入伍。 那时候香港岛上的米字旗还未降下,五星红旗还未升起;那时候中国人申奥还没成功过,那时候,很多观念,都要更传统,也更保守。 而唐劲就在那时候,跑部队里去了,一年回家几十天,其余日子全在封闭环境里。 不只如此,比起部队,还有一个传统而保守的环境,是唐劲自小所处的----那就是武术圈。 唐劲当年习武启蒙,乃是正儿八经跪过他老爹、磕过响头的。“天地君亲师”,唐启松占了后两样。只不过那会儿,唐劲实在太小,所以到了现在,这事儿唐劲早没什么印象了。 然而不管记得还是不记得,一个人再怎么叛逆,也逃不过潜移默化:他的身上,总是会有家庭背景留下的烙印;除非他意识到了,然后下功夫去消除,那才能抹去。 ----可唐劲这不压根没想要改么 唐劲只是恼极了被他老爹吼跟训,也腻烦了被他老妈唠叨;然而那自小练的功夫,唐劲还是很乐在其中的。 所以,在唐劲而言,简丹就是他媳妇儿,一如他就是那打遍驻地无敌手----天下太大了,肯定有对手。 可是现在,媳妇儿不想见他老妈…… 唐劲想了半天,也只找出一句话:婆媳如天敌。 但这并不足以抚平唐劲心底里的不安。 …… 车子一路行驶,车内没人说话:唐劲正努力思考婆媳问题,简丹则一贯回避“见家长”这种堪称订婚前奏的行为。 而后他们到了。 简丹停车熄火。 唐劲没下车,转过身:“丹丹,那我什么时候去你家?” 简丹一时没想好答案,加上她记着答应简芳的事儿,就反问道:“你想见我爸妈?” “对啊,肯定要见。”这还有想不想的么?唐劲不以为然,但也没仔细琢磨简丹的意思,因为他忙着内疚了----他的声音小了下去:“我下次回来,就该明年过年了……”说不定过年还回不来。 “我知道。零四年六月,零五年过年,下次要等零六年过年。”简丹清楚,在唐劲他们而言,探亲假与休假其实是两种假期,反正每年只能享受一项。“这样吧,明天我们找个餐厅,我们两个、我妈,还有孙叔叔,四个人,一起吃顿饭。” “哦。”唐劲觉得这待遇不如上门拜访,但总比没有好。他没顾得上抗议,因为他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件事转移了:“孙……叔叔?” 简丹无奈道:“我父母离异了,都已经再婚了。” 唐劲很想安慰句什么,却想不出来。他小心瞄瞄简丹:“那,什么时候见你爸那边……” 简丹脱口而出:“见什么见我妈怀我四个月的时候,他想引产换个儿子” [奉献] 110、高徒 110、高徒 唐劲愕然,立马闭嘴了,瞅简丹。 而简丹比唐劲更惊愕,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下更是警铃大作----她头一次发现,那个女孩儿,还是在这具身体上留下了一些…… “非物质遗产”? 所以简丹当即转开了脸,眼还没眨已经冷静了下来,心下飞快思索----从生物学角度而言,也不是不能解释:原先那女孩憋屈久了,潜意识影响之下,大脑里形成了一个固定回路 一个小小的、特定的、脑神经细胞之间突触相联而组成的固定回路。 就像许多人都背得烂熟的“鹅,鹅,鹅,曲项向天歌”那样,又或者“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一般,深刻到近乎本能的回路。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不管是不是真的如此,她都不可能为了这点小小的瑕疵而放弃这到手还不足一年半的新生 她的确是简丹,却并不是那个年少体弱、内向忧郁的简丹 …… 唐劲闭嘴并不是因为他懂了,只是因为简丹从来没有这样说话,唐劲被吓了一跳而已。此时见简丹别开了脸,唐劲慢了好几拍,才有点儿咀嚼出来那个事实对简丹意味着什么。而这一明白,唐劲马上试着探过去了、搂住了简丹;眼看简丹没有拒绝,唐劲便收紧手臂,又腾出手来拍拍简丹。 他没干过这个,一开始有点笨拙,不过很快得心应手了,抚了几下简丹的背,又亲亲简丹。 简丹轻轻吐出一口气,放软了身体。呆在唐劲怀抱里的感觉还挺不错,于是简丹索性把刚才被她咬断的话说完:“现在倒好,娶了个寡妇,儿子倒是有了,却是替别人养。” 措辞虽然依旧很不客气,语气却已经恢复了平静从容,甚至还有一抹调侃与惋惜。 其实简丹固然觉得当年的吕一鸣并不是个合格的男人与父亲,可她也认为李文红那时候的做法有需要改进之处----当初那老太太把事情闹到吕一鸣单位领导那里,导致离婚一事传了开来,成年人不去说他们,给小女孩的伤害,确实挺大。 只是这种事,再爽利的老太太……也很难有什么经验控制舆论,那是高难度的活儿。 所以简丹并不怪李文红:那个老太太,是在竭尽全力,保护她的女儿。 …… 车内一时无人说话。 简丹认为这姿势还不错,至少舒服,便阖上眼睛,缓缓扣住唐劲的手。 唐劲又亲了几下,拿自己脸儿使劲蹭蹭简丹的,然后他难得冒出了一句很有水平的话:“我不是你爸,丹丹。” 这要是原来那女孩,应该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吧? 然后扎唐劲怀里哭? 然后就多了个军嫂? 简丹也不是不感动,可惜她不是正主儿,旁观者使然,这感动也就只有一点,更多的是莞尔:“你九岁就想当人爹?有志气。” 唐劲慢了两拍才听懂简丹在调侃他,乐了,提拎在半空的心稳稳当当落回肚子里,“嗐”了一声不满,胡乱揉揉简丹的短发:“都说了,不要绕来绕去咋就不嫌累那” 他本来抱得固然紧,却也珍视而小心;这一放松,整个儿重量全压在了简丹这边,沉甸甸的,这可就不算舒服。所以简丹莞尔:“好啦,偶尔一回忘了嘛”又推了唐劲一把:“走了,上楼了。” 唐劲直回身,回到一小半时忽然又扑了过去----抱着感觉真好上楼又不急。 简丹就不开口了,反手摸到车门把手,一拧身开门下车。 唐劲猝不及防,往前一扑,搭上了椅背与方向盘,就那么转头怔怔瞅着简丹绕过了车前…… 出去了? 简丹居然从他手里脱出去了? 唐劲“噌”一下眼睛亮了。 …… 简丹一进门,唐劲就从后面偷袭:搭简丹右肩。 这第一下只是试探,唐劲仅用了一两分,使的也不是什么重招----如果简丹反应不过来,那唐劲接下来就会顺手呵一记痒痒,或者直接抱过去…… 怎么都不会浪费,都是美事。 简丹莞尔一笑,当即往左前去了:“你爪子干啥?” 唐劲又惊讶又欢喜:“哎哟嘿瞧不出来哈”眼见简丹踢鞋子解外套,唐劲自己也跟着脱了:“请了人点拨过?” 简丹一贯地说实话:“没有。就你教我的那些。只不过练得熟了,前后也算是融汇贯通了。” “融会贯通?”唐劲“啧啧”有声,“口气还真不小您知道啥叫融会贯通嘛您” 您要是将太极老架一二两路融会贯通,那您也是一把好手了您 那可不是数学英语、考试测验 那上头儿的,您说了不算、小爷儿我说了才算 此时两人都去了累赘,他们也不穿拖鞋了,踩着客厅地板,面对面打量打量----主要是唐劲在琢磨简丹,简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因为一开始,简丹就没打算瞒:她以后的日子还长呢,怎么能处处压抑着过?她并不打算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可她也并不介意亲友知道她比大多数同龄人更能干些。 只要找好理由,只要在合理范围内。 所以简丹虽然不喜欢让人进自己的书房,可一旦决定招待韩青扬留宿,却也并没收起书房内任何一样东西。 因为那些书、磁盘、电脑上面,也就中文与英文,没有其它语言----从在医院里醒来那天起,简丹就一直不曾拿出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至于笔迹,简丹细细模仿,又渐渐改了:十八岁的小姑娘,笔迹其实还没定型,慢慢地发生一些变化,也没什么奇怪的。而像车祸这种重大理由,已经足以促成一定改变。 更何况,原来那正主儿,握笔方式其实并不标准,连带看书写字的姿势也不大对。简丹买了几个矫正笔套,用了一阵丢开,也就行了。 …… 地方小。简丹没打算露个底朝天,唐劲下手也轻:这又不是敌人;这可是他家丹丹,他媳妇儿 再说了,唐劲哪里想得到简丹练武的年份比他跟他老爹加在一块儿还长了……六月份到现在,也就七八个月再天资聪颖,造诣也有限。 两者相加,唐劲舍不得下重手、也不敢下重手。 结果,两人与其说是过手,不如说是玩儿。 玩了没两分钟,唐劲惊喜了一通,简丹估摸着差不多了,丢过去一句“脚冷”,就去穿了拖鞋。 拖鞋又胖又大,拖拖沓沓,脚下就笨拙,也便意味着简丹不想玩儿了…… 唐劲意犹未尽,慢吞吞跟着穿了拖鞋,忽然一扑----整个儿直砸简丹、把人往沙发上压 唐劲如愿以偿了。 可与此同时,简丹一手按在了唐劲锁骨上,手指都能划到他喉节了 唐劲讶然看着简丹,乐了:“不错呀”他这一扑没动真格,可简丹如此反应,实在是很快了。 简丹笑眯眯香了唐劲一口,拍唐劲马屁:“没听说么,名师出高徒呀。那两路拳我天天大清早起来练;哪怕像这两天一样另外有事,傍晚也给补上了。如此勤劳,有点儿效果本就是该的”一推唐劲:“好重,起来、给我起来” 他名师哎 他教的东西简丹天天练哎 唐劲乐坏了,侧开点身、放简丹坐起来,又抱了过去:“要不明儿我叫几个人出来,大家一起玩玩儿?你也认识认识,切磋切磋。以后有什么琢磨不透,也能问问。要是光自己一个人练,那就可惜了。”要知道,“以武会友”这句话,从来不是白说的。切磋交流,对彼此的水平,都有促进;闭门造车,肯定要掉尾了。简丹既然资质不错,唐劲当然舍不得浪费。 简丹乐得多几个有共同话题的朋友;可与此同时,简丹还不想这么早就进入唐劲熟悉的那个圈子----等唐劲定下来,再结识唐劲的亲朋好友不迟。 她实在是受够了。 若只是一道伤口,痛苦归痛苦,算不上可怕,也早晚会愈合;可怕的是反反复复,总是在同一个地方,好了又划一刀、好了又划一刀…… 唐劲没得到回答,登时不解:“咋了?”角度关系,唐劲只能瞧见简丹半个侧脸,当即扒上简丹肩头、扳过简丹来:“不好吗?” 有那么一瞬间,简丹微微沉吟,没有吭声;而后简丹望向唐劲,微微笑了,偎过去脸儿蹭蹭唐劲脸儿,阖上了眼,温声应了下来:“好。” 不管以后唐劲会怎么样,至少此时此刻,他们拥有彼此。 而若要是不幸万一…… 大不了一刀两断 大不了与唐劲介绍给她的那些个圈子那些个人,统统绝交、再不来往 那样子,还怕什么触景生情、睹物思人? …… 这天两人除了在床上时,多扑腾了几下玩儿,并没有什么其它特别节目。 唐劲对简丹下手轻,简丹也不是次次回敬他。唐劲瞧着简丹不是很爱闹,三分钟热度一过,也就不大偷袭了。 何况,他们亲密如此在前,这须得动手动脚的事,本来就很难正经得起来。 这天晚上,简丹与家里通了电话,最后说好了第二天中午吃饭:简芳放假呢;孙兴华跟人换个班次,也没问题。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唐劲扫荡了牛奶麦片,干掉了半罐子肉松,就抓了简丹的车钥匙,又摘外套----他要回一趟家。 简丹不解:“干嘛?” “换衣服”唐劲兜兜儿转,给简丹看,“我这能见人吗” “折腾。”简丹好笑,继续喝麦片去了,“我不是人么。” “嗐,那不一样” 他到底是因为在意,才会紧张。简丹当然明白,打量一眼唐劲的牛仔裤、滑雪衫,不解了:“你这样儿挺好啊。还要换成什么样儿的?难道西装?那个你有么你。” 唐劲听到第一句刚咧嘴乐,听到后面的,登时又斜斜一眼睨向简丹去了----又打击人 可唐劲还真不知道该换什么,他扣上拉链:“没有----怎么着儿”瞧瞧自己:“换身……新的吧?前儿我妈拉我去买了一堆儿。” 简丹莞尔:“哟,还是过年的新衣服?真不留到大年初一啦?” [奉献] 111、吃饭 111、吃饭 当他几岁呢 只是简丹说这话儿的时候,语带笑音,眼儿都是弯的,唐劲这一眼瞪过去,别说保持气势了,忍不住就跟着高兴起来,哪里还会计较,蹬上了鞋:“我去去就来” 简丹有点不放心:“还早呢,悠着点开,啊?”这儿是北京城、你手里那钥匙乃奇瑞qq的,不是在川藏高原、不是突击车越野车 “哎”应声儿还在,唐劲人已经不见了。 简丹瞅着被带上的门,发了两秒呆,继续吃她的早餐。 …… 结果刘澄红吃味了----她儿子要去见岳父母,她儿媳妇儿却还不见她这个婆婆 唐劲奔进家里开衣柜,当**逮着儿子问。唐劲又没打算要瞒着他老娘一辈子,正高兴呢,把简丹的事儿都交代了,统统都交代了。 可就在刘澄红趁热打铁的时候,当爹的吸溜完豆汁儿回来了,听到儿子房间里刘澄红追着唐劲问东问西,知道唐劲刚到家又要出去,门一摔、重重清了一回嗓子----小兔崽子,还知道回家 唐劲立马没了笑影儿,不吭声了,飞快捣腾,只管闷头换衣服。 刘澄红功亏一篑,气急了,出来摸了张十块的就朝唐启松一抖:“去,家里没酱油了” 唐启松:“……” 只是,自从唐劲背着两人先斩后奏入了伍,刘澄红不知数落了他多少次,连带老太太,就是唐启松他老娘,都破天荒站在儿媳那边。 那时候,唐启松这曾经的一家之主,家庭地位眨眼间一落千丈,几乎沦为千夫所指。 唐启松一开始还没觉得后悔,只是愤怒----他哪能有错儿反了反了,儿子反了老婆也反了 老太太? 老太太那是心疼孙子…… 臭小子可恶便宜你了,老子够不着你 老婆倒是吼得到,却不能吼啊……因为一吼,刘澄红就不给他好脸色瞧要是闹得狠了,他晚上回家,甚至都没口热乎的吃。 以前刘澄红也不是没嘀咕过唐启松。但嘀咕归嘀咕,饭照做,最多也就是劈手夺一回小酒盏,不让他吱溜儿。 结果,唐启松从小没沾过厨房的活儿,眼看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被儿子气得肝疼,还被老婆甩脸儿,居然落得下厨开火、去摸了几回柴米油盐 其实以唐启松长年习武不辍的身手,并无中老年人行动迟钝反应缓慢的缺点,学着炒个菜煮个饭还是挺轻松的。问题在于,唐启松进厨房的时候憋着一肚子气,这哪怕炒个白菜好歹也能分出四五六七个小步骤,他能不出篓子吗?好不容易弄出来了,那味道又怎么比得上刘澄红几十年的熟练之作,嚼在嘴里也没滋味。 出去吃? 一回两回还行,三回四回五六回,唐启松就觉得他胃里不服帖:他是个被老婆伺候惯了的,得吃家里的饭菜,才能舒服。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所以那么一来,唐启松很快就没了脾气儿。 幸而老夫老妻的,闹也闹不了多久,刘澄红也心疼她家老头子。 只是自那之后,刘澄红再数落唠叨,唐启松也只好听着了;而这听得多了,气性过了,唐启松心底也不是不后悔的----他毕竟上了年纪了,没年青时那么高的心气儿了;唐劲又到底是他独养的儿子,再大的气儿,气劲儿过了,也就只剩担心了。 …… 故而此刻,唐启松死劲儿瞪了那张十块的好一会儿,没接,找了自己的茶杯一端,顺手抄了茶杯旁看到一半的第二册小说,起身出门去了:“我去老程那儿叨叨。” 打酱油?没门儿 他其实都不想开口说什么……居然当面支他出门 但是,唐启松开门进来那会儿,零零碎碎听着了几句…… ----女朋友会家长 那他总是要出面的。 所以,那啥,总得让老婆找得到他不是…… …… 唐启松带上门出去了。 刘澄红没好气之外,也是好笑。她刚瞧着门关上,就听到背后一阵闷笑。 她一回头,就见到唐劲已经收拾完了,正倚着门框,朝客厅门口那边,探头探脑乐呢。 刘澄红更好笑了:“你到底啥时候让你妈见见你那小姑娘?” 唐劲瞧着他老爹吃瘪,心情好上加好:“哎,我跟她说。” 刘澄红一怔,旋即恼火了:“还没跟她提?”都催了你这么多回了,你把你老妈当啥了转而一想不对,又问:“她不肯来?” 唐劲转头看看刘澄红,酒窝慢慢儿收了:“妈,她生父母离了婚的。两边都已经再婚了。她跟着她母亲,现在挺好。今儿中午就是跟他们吃饭----她父亲那边她没叫。我瞧着,她心里大概挺害怕。” 刘澄红笑了笑,到底有点儿勉强:“怕什么,你妈还能吃了她不成。那你再跟她好好说说,啊?” 唐劲瞅了瞅他老妈,没吭声,点点头开了门。 刘澄红又追了一句:“要不,咱们也学他们一样,外面吃一顿,先见见?” …… 唐劲答应下来,出门了。 刘澄红看着门阖上,站在原地,出神了一小会儿,长叹了一口气,面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之前还觉得这儿媳妇儿,除了年纪小得多了些,样样都出挑…… 现在她只希望,那女孩儿的性子,没怎么受她父母那事儿的影响。 ----否则受罪的可是她儿子 只是她又能说什么呢? 儿子她又拦不住,老头子她也劝不了。 还有,老头子知道了,若是不同意,这爷儿俩又要犟上了 唐劲小时候也挺好,什么时候,一忽儿之间,就成了这样了呢? ……真是生来讨债的 唐劲这天中午一切顺利。 他常年在外,打小吃过的老字号清楚,新开的餐厅就不熟悉,所以地方是简丹选的。中式餐厅,中档,静而不僻,装修得大方,也沾得上典雅的边儿。 而且简丹不止选了餐厅,连礼物都替唐劲看好了,唐劲只负责掏钱买:给简芳的,是一盒蜂蜜;给孙兴华的,则是一对酒。 简丹是按唐劲月收入的三分之一至四分之一开的预算,所以两样东西加一块儿五百出头。唐劲还心下惴惴:他紧张,巴不得弄点儿什么有份量儿的东西给自个儿压阵脚,所以就觉得东西买得轻了。简丹只好催唐劲去理发店修面,这才揭过去。 …… 简芳瞧老实男人顺眼。而唐劲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跟见上级似的,坐在那儿笔直笔直,人都硬邦邦的,看上去可不是乖乖儿的么 简芳哪里知道唐劲平日里什么样儿。 再说了,唐劲又是部队里的,简芳那般的岁数,观念使然,加上孙兴华的缘故,这一听“部队”这俩字,当即就更觉得唐劲老实可靠了…… 孙兴华倒是看出唐劲有些,怎么说呢,孩子气过了。 不过丹丹从小内向敏慧,他这当爹的,除了多塞些零花钱,多买些女儿爱吃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聊几句天高三那次车祸后,丹丹也算是因祸得福,想开了,可依旧不见她怎么笑,倒是愈发地能干了,租房买电脑,都是租下了买好了、轻飘飘跟他们提一句;连买车子,都是敲定了型号,叫上他也只不过为了车管所登记时多写一个名字,图个以后交了手、他们用起来方便…… 所以孙兴华琢磨着,他家丹丹样样都行,这个是叫人操心了一点,不过脾气直,心眼儿好,又热热闹闹的,也是正好。什么锅儿配什么盖,这话不算中听,道理却是的没错儿的。 何况孙兴华是过来人,看着唐劲瞧简丹的眼神,便先觉得有五六分满意了,再这么一琢磨,就有**分了。 结果一顿饭气氛很好。 末了,四人出来,唐劲赶着招了的士,请简芳与孙兴华上车。 简芳与孙兴华其实打算散步走回去,因为天气好,太阳出来了,又只有半站的路……可他们不忍拂了唐劲的意,只好上车。因为唐劲这么热情,他们连连招呼唐劲“有空多来家里玩玩”。 唐劲应了下来,瞧着出租车走了,呼出一口气,回头就瞅住了简丹----控诉 简丹正有些茫然呢:她怎么觉得这事儿……有点过头了? 瞧那夫妻俩的模样儿,明显把唐劲当女婿那 而唐劲瞅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开口:“丹丹~” 简丹回神:“干嘛?” 唐劲不知第几次yin*简丹:“去我家玩儿不?” 显然无效。简丹摇头:“不了。” 唐劲只好直说:“那跟我爸妈也吃顿饭?” 简丹看着唐劲,没吭声。 唐劲有点恼了,气鼓鼓一别头:“不就是见个面么稀罕” 简丹还是没说什么,转头瞧着街上人来人往,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她一直想回避某些东西,然而事实上,却纠缠得越来越紧了。 最初的最初,早在六月份那会儿,她就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喜欢唐劲,也很清楚与唐劲相好意味着要面对什么。 如果那时候,她就快刀斩乱麻…… ----当然,现在抽身也不晚 …… 唐劲不是头一次在这问题上吃瘪了,所以他这气,三分真七分闹;也所以唐劲等了两秒钟没等到简丹哄他,便飞快瞄了瞄简丹,结果正看到简丹侧脸儿,瞧着怎么……有点冷? 不过,唔,他小媳妇儿真好看 这一忧一喜,两者相夹,加上唐劲本来就气得快去得快,结果唐劲当即就忘了他正生气了,伸手轻轻拽拽简丹小臂:“我妈想见你。哎,她是我妈嗳。”说着抬手贴贴简丹的脸。 毕竟是室外,冬天,哪怕晴天也算不上暖和,这一贴之下,触感微凉,唐劲忙替简丹拉上了滑雪衫的大帽子,把简丹转得背对风向,又拿掌心给简丹暖脸颊,一边还继续叨叨个不停:“就吃个饭,别怕,啊?又不是去我家。好不好嘛?” 唐劲要是吼简丹,简丹还真一点都不怕,也不会买唐劲的帐。可唐劲好好说,连哄带磨,简丹将心比心一想,加上吃一顿跟吃两顿没什么本质区别,当即决定让步了:“你挑个时间吧。” 唐劲立马把简丹一揽、用力啾了一口,另一手忙忙摸出手机打电话:“早说不就成了嘛” 他高兴之下用力大了些,简丹被揽得一额头撞在唐劲肩上,哭笑不得,可到底是失笑居多。 刘澄红接了电话一听,心头热乎,那当然是越快越好。 “那就今儿晚上咋样儿?我跟你爸都没啥事儿” [奉献] 112、惊喜 112、惊喜 “哈?”唐劲酒窝一僵,旋即捂了手机跟简丹道,“我妈说今天晚上,要不晚俩天?” “就今晚吧。”简丹并不在意:既然决定见面,今天明天都一样;早完事儿、早解脱。 结果两人又去买东西了。 …… 毋庸置疑,两边四个老人家也得一碗水端平,所以他们买东西的预算还是五百块。唐启松不用说,一盒子茶叶,礼品装的;轮到刘澄红,唐劲推着简丹去了厨具那块。 简丹意外:“买这个?” “唔。家里那个手柄坏了,晃悠悠的。”唐劲直摇头,“我妈不知唠叨了多久了,偏偏那把儿晃悠归晃悠,总是不掉她就舍不得换了” 毫无疑问唐劲不是在操心那个锅子,他是受不了他老妈唠叨。简丹了然,还幸灾乐祸,反手摸摸唐劲:“啊呀,那可真愁死我们糖糖了”唐劲揉了把简丹的头发抗议:“嗯哼”简丹转头问唐劲:“说真的,你干嘛不悄悄地给那锅子来上一下?” “我哪里没有啊”唐劲愁眉苦脸,“可我妈弄了个螺丝给拧上了,又能抗一阵您是没见过,那锅柄都长斜了” 简丹乐了,扫了一眼货架,指了一个锅子:“这个行不?” 是苏泊尔的炒锅,玻璃盖儿的。与唐家马上就要退休的那个炒锅不同,这一个,是锅柄一体的,而非螺丝拧上去的。而且不仅模样儿好,价格也好,只超了三十块不到,在合理波动的范围内。 所以唐劲当即拍板了。 之后两人回了学校,这回轮到简丹挑衣服穿。 她衣服实在不多,但都是好的。唐劲瞧简丹,更是觉得穿这个好看,穿那个也好看,哎呀呀呀呀统统都好看…… 末了唐劲瞧见衣柜里有长毛大衣,就是接飞机那晚那件黑色的,只是简丹这两天不是羽绒服,就是滑雪衫……当然后两件也不坏 可没那么气派啊 唐劲就拣了那大衣出来:“怎么不穿这个。”递给简丹。 简丹一摇头:她见唐劲家人,自然是学生打扮。“这衣服太老气了一点。” 唐劲还不肯放弃,又朝简丹递了递。 简丹也不说什么了,她换上了,然后站得笔直笔直,对着镜子正正神色,一个转身,看唐劲。 唐劲就一怔简丹此刻身上的毛衣是白的,衬刚才那淡橘色的羽绒服,那自然是大方明朗俏丽,可与眼下这黑色的气派大衣一搭……黑白当然不会出错,可他咋觉得,好像授衔那会儿见了孙头儿似的? 这是他家丹丹、他小媳妇儿,怎么会像孙头儿? 唐劲连忙甩甩头抛开脑海中的上级:“算了算了。” 简丹微微一笑,换掉了。 …… 他们俩决定晚餐着装的时候,唐启松正跟刘澄红不满:“去外面?” 刘澄红替儿子说话:“人家八六年的,大一,脸薄,哪能这么快上门儿来给你奉茶” 唐启松一想也是,又继续不满:“这也差太多了。”儿媳妇儿年轻些没什么,还是好事儿;问题是,这过了年,再俩月,唐劲都要二十八了,周岁而结婚少说要等那女孩儿毕业,那会儿唐劲都三十一了 不算晚,但怎么也不早了。 而且这还是一切顺遂,万一两人要掰了…… 他可到底什么时候抱孙子啊? 刘澄红其实也这么觉得,不过她没说啥----她可不想老头子回头跟儿子吼这个“不行”、那个“不成”的…… 那日子可就没法儿过了 这天的晚餐,简丹又一次紧张不起来:她以前见过同居男友的家长,还不止两个…… 不是特地见面:一对感情稳定的同居者,其中一方的父母若是有空儿了,旅游路过,或者专程来探望一下自己的儿女,另外一方,怎么也要尽一份地主之谊。 所以而简丹也没打算假装:她以前并不是做情报出身,是驾驶员,做巡逻做布防、做星内支援,没做过间谍,演不了戏。 所以简丹只是态度恭谨,礼节周全。 落在刘澄红眼里,不由就觉得简丹性子有点儿冷淡。 可唐启松对此,却颇有几分中意:唔,这小姑娘文静从容,行止有度,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教养极好这样的女孩子,别说外面,他们那圈子里,也难得一见了。 唉,为啥他儿子就不能这样呢…… …… 不过等到这顿饭吃完,刘澄红也中意了。 一个缘故,乃是那礼物选得好:送唐启松的茶叶中规中矩,可送她的炒锅,若不是唐劲拿的主意,简丹决不可能这么选。另一个缘故,则是唐劲一乐,简丹就会看他、就会莞尔。 老太太别的瞧不出来,可唐劲一乐简丹便跟着高兴,她还是看得很清楚的----这还不够么? 还有啊,问了简丹几句学校之后,唐启松老毛病发作,当着简丹的面训唐劲,骂唐劲读书不好,脑子也坏掉了,居然放着他铺好的路不走,落得现在窝山沟沟里,每个月领那么几块钱,尽吃苦头,还一年到头不见人影。 那会儿,刘澄红在桌底下碰了唐启松一下,简丹则心平气和道:“他功夫这么厉害,去打武术比赛固然能摘金牌,可去部队里,也是好钢用在刀口上。别的不说,没有他,像我这样的,只怕连书都没得读,更不用提坐在这儿吃饭了。至于军官待遇,现在是有些跟不上了;不过,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她说得诚恳谦和,唐启松又被不着痕迹捧了一把,就有了笑模样,却还是逮着最后一句不放:“你怎么就知道军官待遇会越来越好?” 刘澄红刚高兴了一把,登时恼了,这回使劲踹过去一脚 而唐劲跟着瞅了一下简丹,眨巴了一下眼,看看他老爹,忍着没说什么,又埋头喝茶去了:他其实不渴,并且他也好奇;只不过唐启松问了,他就不肯再问。 这问题令简丹想起了很多,但她只概括成了三句话:“中国正越来越富有,所以它的军队也必须越来越厉害----否则就会被人欺负。而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那是不可能的。那些当将军的人,都是知天命的年纪,我都看得出来的事,他们怎么会不懂。” 这话其实也算捧了一回两老,从年龄上,只不过更委婉。结果唐启松难得笑了----这份胸襟,这般从容,那就当得起他的儿媳妇儿 …… 所以刘澄红这一顿饭,吃得颇为满意:简丹替唐劲说话,这就叫她高兴;还能哄好老头子,这可真难得 唉,父母离异的孩子,只怕免不了从小看人眼色……也是不容易。 哪像糖糖,倔得揍一顿都没用 但这并不妨碍刘澄红在回去的路上,埋汰唐启松。 唐启松一边开着他那老大众,一边无奈听着。听到末了,遇到个红灯,他踩了刹车盯了那红灯一会儿,忽然回了一句:“你懂什么,我这是试试她。” 刘澄红当即“哈”了一声,哭笑不得:老头子,您能想出这理由来,可真不容易----前头这都到家了 这两顿饭吃完,唐劲就高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踏实 于是唐劲乐呵呵掏了简丹口袋,抛着车钥匙快快活活拿了车,抢了驾驶座开了一通,末了停了车拉着简丹去逛街。 毫无疑问,唐劲剩下的大半个假期归她了。所以简丹心情也不错,不过同时,简丹暗暗也有点儿无奈,却并无后悔或懊恼:他们现在的关系,其实是男女朋友了,还是感情稳定的那种。 她怎么想,唐劲与双方家长并不知道,那么在他们而言,也就没什么不同;而这种观念分歧,她也不会去与人辩论。 好在男友女友也是可以分手的,简丹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他们又没订婚,她更没嫁给唐劲 结果简丹刚安慰完自个儿,唐劲忽儿一转身,推着简丹大步往左前走:“到喽” 简丹堪堪来得及抬头扫了一眼店名,就被唐劲高高兴兴推进去了。 ----蒂芙尼? 这俩法文,简丹再熟悉不过,登时心下大叫:不会吧?难得紧张了一回:“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 …… 唐劲瞅简丹,简丹瞪唐劲。 一旁的导购背手而立,职业微笑有点儿抽搐变形…… 来这儿的客人,除却那些看稀罕的不提,凡是真决定要买的,大多数都是高高兴兴的。只不过这里头又有微妙的不同:很多时候,女的又更高兴些,男的高兴之外,则难免多了些紧张,紧张他们的钱袋子;小半儿时候,则是两人有商有量,和和气气;偶尔么,也会碰上几对正闹脾气的。 可是,眼前这一对,又是什么情况?---- 如果有粉红票,请多多支持吧o(^_^)o 四月份开始双更。不知道能不能保持三十天,不过目前存稿已到5号----这个不是愚人节的玩笑噢。 [奉献] 113、过年 113、过年 唐劲也发现情况与他预料的不一样,登时有些糊涂:“你不喜欢吗?要不我们换一家?” 泡妞攻略本本均言之凿凿,说是女人都喜欢钻戒----难道丹丹例外? ……没准儿毕竟像他家丹丹这样的小姑娘,全北京城儿筛一遍,也找不出第二个啦 可惜唐劲还没来得及开始得瑟,简丹已经扫过了一眼柜台,转而直视唐劲:“这种漂亮的小东西,我自己就能买。”说话间一手按上唐劲右胸口,点了一点:“我想要的----”是你的命。或者说,是你从今往后直到白发苍苍的几十年所以----“比它们要珍贵得多了去了” 而你现在给不了 是,没错,你是军人,最可爱的人,共和国卫士,男人,好汉子…… 但你这条小命儿,眼下压根不属于你自己 …… 唐劲茫然握住简丹戳在他胸口的手指头,望着简丹,更糊涂了。不过想不明白的问题,唐劲琢磨了一下就给丢开了----他直接敲定他明白的事儿。所以唐劲只是卡了一瞬,就揽过了简丹、转得简丹背对导购,小小声嚷嚷:“那怎么能算这是戒指戒指懂不?我买的,跟您自己买着好看的,哪能一样儿啊” 不会是念书念昏头了吧,啊? 简丹突然无力她发现,她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唐劲却没听懂 然而简丹无力了一瞬,转而就为此庆幸了----刚才那只是一时恼怒,以至于口不择言……幸而唐劲没听懂 要知道,简丹从不打算告诉唐劲“这戒指等你转业了再买不迟,你要是牺牲了我留个金属圈圈也没用,还扎眼”之类。 唐劲的职业有危险,这事儿他们俩又不是不知道,说来说去也改善不了什么,故而又何必提它? 眼下相聚,那就好好享受这相聚。 所以简丹默认了。连唐劲接着嘀咕她“小傻蛋”都没抗议。 …… 不过等到他们挑戒指时,出了个不是问题的问题:简丹看不上钻石戒指。 什么镶嵌工艺,太落后了还有这小石头,尖尖的硬硬的,突出来了,多碍事 再说了,钻石算什么东西? 亮晶晶的小透明而已与石墨没什么本质区别 所以简丹看中的乃是素戒。素戒至少不碍事。 而对订婚戒指与结婚戒指的区别,唐劲功课没做到位,压根没概念;同时很不幸,简丹也没有……她上辈子只收到过几个求婚戒指,还没跟谁交换过结婚戒指,那不没对比嘛 结果这两人最后相中了一对铂金素戒。 唔,一人一个,内里刻上名字日期,那不正好? 至于导购…… 身为导购,追求提成乃是职业目标,做成买卖也就成了第一要务所以人家导购瞧着简丹真不喜欢那些铂金镶钻的戒指,很明智地没有多说;直到看着他们定下来了,才欠欠身、俯下去在唐劲这边提了一句“一般买这种是结婚用的”。 唐劲去年六月里就认准了简丹乃他媳妇儿了,只不过碍着简丹年纪小、还上学,办喜酒尚早,故而没去登记而已所以一听这话,唐劲并不觉犯了他的忌讳,只是他也糊涂,便去看简丹。 简丹扫了一眼导购,难得心下暗唾了一句“流年不利”----订婚她都不乐意呢,居然敢说这是结婚用的 不过这也就四分之一秒都不到的事儿,还是暗地里的。表面上,简丹只不过略想了一瞬,直接就跟唐劲道:“这个舒服,那个硌人。” 唐劲今晚的打算乃是“好好儿买个戒指”送简丹,他把这事儿看得重,所以还有一点儿犹豫。简丹见状便凑近去了一些,跟唐劲咬耳朵:“戒指压根不分订婚的跟结婚的,流行而已,促进消费。欧美电影电视里都那么演,乃是好莱坞搞出来的----导演加上珠宝商,软广告说真的,他们自己的年轻人追求标新立异,买哪一种的都有,还有弄钨钢跟不锈钢的呢,也是百年恒久。没钱的买个便宜的,有钱的每年结婚纪念日都买一对好的,都是寻常。私人事务,咱们自己喜欢就好,管他们做什么?” 这么一长串,唐劲听是听明白了,可他听过就算,真抓到耳朵里的也就一句“咱们自己喜欢就好”。就为这个,唐劲便乐了,一点头:“那就这俩。” …… 最后那一对戒指,花了唐劲两万三。 唐劲本来是想拿自己一年的薪水,给简丹买个钻戒;结果多花了三个月的钱、连他自己也捎带了个……所以,虽然与最初打算的不一样,唐劲却是挺心满意足的。 这钱换作别人来花,不仅心疼,还少不了多多地想一想、仔细考虑考虑,犹豫一下预算高低。可唐劲心疼归心疼,犹豫却不曾有。 没办法,唐劲实在是被宠坏了----婚房父母给买了,因为首付高,每月还款就低,所以两老也没叫唐劲出钱;平常的衣食住行,则是部队全包,唐劲自个儿从不操心、也难得有个可以操心的空儿;末了找了个小女朋友,按说终于该烧钱了,可偏偏简丹只用得惯自己的钱,而且赚的不少…… 他又没什么负担,也没有想要攒钱添什么大件,所以啊,唐劲能不好好儿慷慨一把吗?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他就一个丹丹 两人回去的时候,唐劲又抢了驾驶座。简丹乐得偷闲,自然随他去。 不过开着开着,简丹发现方向不对:“哎,又要去哪儿?” “买点儿吃的。”晚上这个时候,超市顾客不多,停车位有,唐劲顺顺当当找了一个,“明儿你不回那边吧?我们整个火锅得了。” “行,这注意不错。”简丹开门下车。 火锅她也算是会…… 会熬底汤 …… 结果简丹熬的汤底一大半归了唐劲。 那汤说来也没什么稀罕原料,就是猪大骨,十一二种温平暖身的香料----原味汤底是十一种,辣味的就是十二种了----锅子也用不着紫砂罐,一般的陶罐就行,再不成汤锅也一样。关键在于,得有点儿耐心。另外,简丹嫌自来水水质不良、有涩感,拿饮用水炖的……就那么丢骨头撒香料加水,烧开之后转文火,定了个闹钟就没管它了。 倒是唐劲,跑去看了两次,第二回还偷偷揭了锅盖子瞅;而那一揭,唐劲闻着香,就舀了一勺尝尝;尝完觉着不错,便盛出两小碗、洒了几粒盐,端去书房----滋补哇 丹丹正该多喝点儿。 路过茶几,唐劲还顺手拎上了零食罐子。 这么一锅汤等到收去了两成水,也就成了。用多少取多少,余下的连冰箱都不用上,直接往窗台外一放就是。 接下来两天,他们每天各吃了一顿火锅。另外四餐,前一日的早餐煮了一回骨汤粥,后一日的下了一回鸡毛菜肉丝骨汤面。正餐则均是一炒一汤。炒菜依然是唐劲的功劳,一个是青椒牛肉,一个是香辣爆鸭胗。汤哪里来的那自然不用说了,里面也没什么配料,只不过丢了一把蔬菜。头一天是各色蘑菇,第二天换成了鸡毛菜。 其实他们本来也不至于顿顿都吃那骨汤,可是抵不上唐劲额外留了个心眼儿呀 因为唐劲总觉得简丹太瘦了一点儿,单薄看着好像少了点儿肉,摸着更是少了点肉。 唐劲不是没为这个说过简丹。可简丹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缺点,她已经比刚“接手”那会儿好多啦。简丹也不认为唐劲喜欢咋样,她就得变成咋样----她就是她自己 所以一回两回,简丹只当自己没耳朵;三回四回,简丹听得烦了,呛了唐劲一句“你不喜欢那换一个好了”。 那一回唐劲噎了半晌,从此就再也不敢提这话了只剩寻着空儿就给简丹喂点好的,连带在肚子里嘀嘀咕咕----多骄傲的小姑娘哎,果真不好伺候 两人就这么腻了两天。到了第三天,中午午睡醒来,两人赖床,唐劲又搂了简丹“检查”了一回,把简丹痒痒得发笑。 “笑啥。”唐劲很不满,摸着简丹腰侧,摸来摸去总觉得那儿的软肉没比去年十月那会儿多,不由郁悴了。 简丹心里一清二楚唐劲这在干啥,更好笑了,转身握着唐劲的脸摇晃他,还明知故问:“咋么啦?” “没啥。” “真没什么?” “唔……” 她这会儿刚睡醒,脸颊上健康的红晕比平时更明显,气色特别好。唐劲在咫尺之间瞧得清楚,心头那个荡漾哟,含糊了一声,手便往上去了…… 而这一往上,唐劲终于发现,简丹还是长了点肉的----虽然只有那么一丁丁 …… 这一天,已经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九了。所以下午三四点这样,他们便回自己家去了----之后几天,少不了吃年夜饭、去亲戚家拜年。 走亲访友一直到了初四下午,简丹才开始有空儿。而唐劲这边,初二倒是清闲了一天,之前、之后却没有空闲。不过,初五这天,唐家的客人是唐启松的学生;而同一天,卢飞打了电话给唐劲,叫他出去聚一聚。 年轻人自然该去跟年轻人扎堆,所以唐劲便出来了,还喜滋滋一个电话,叫上了简丹。 [奉献] 114、院子(上) 114、院子(上) 往年唐劲他们圈子里的年轻人聚会,大多在卢飞那儿。 一者,卢飞人缘儿好,大家琢磨着该聚一聚了,大多就是由他打电话跟几个活跃分子敲定时间,而后各自联系要好的哥们儿,把人邀到一起。二者,卢飞他爸赚了几个钱,在北四环上买了个别墅,室内也好室外也好,他们家的地方都宽裕----碰面了总免不了有那谁谁谁跟谁谁谁要练两手,他们家方便。 而且生意人讲究个“和气生财”,卢飞他老爸也乐意儿子招待朋友。因为这拨儿小年轻虽然手头没什么买卖,可抵不过“以武会友”啊----只要功夫不丢,这身体就好;身体好,想赚钱还会没机会吗?何况健康这是头等大事儿,平时不觉得,等到缺了的时候,多少钱也买不回来 卢飞老爸早年忙着把生意做强做大,打拼得狠了,早课晚课便有些松懈;到后来瞧着几个生意上的朋友高血压糖尿病,还肿瘤心下不免惴惴,这才重新捡起来的。可到底“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到如今,他跟唐启松是没法儿比了。所以卢飞老爸也算是有亲身体会,免不了拿自己做例子谆谆教诲卢飞;同时对卢飞结交武术圈里的同龄人,也就额外看重几分----他并不求卢飞成为什么一代高手,只求卢飞不要丢了家里的功夫,健健康康的。 卢飞不像唐劲那么喜欢拳拳脚脚的事儿,可在这上面倒也听他爸的劝。用卢飞自己的话说:“功课总是要做的。赚俩大子儿不容易,上哪儿烧钱不成?干什么去医院。” …… 唐劲把这话学给简丹听,简丹不由乐了。唐劲也乐了,看了看简丹,因为他在开车,又去看路了:“他们人都挺好的,就是有几个爱说俩玩笑,嘴贱要是说到你头上,你也别往心里去,骂回去就得了,再不济跟我吱一声,我替你揍他们。” 简丹这才意识到唐劲是在担心她,不由在心底里翻了个白眼;不过简丹也不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又问:“嘴贱?卢飞吗?”肯定不是 “嗐哪跟哪儿呀。别提了----”唐劲一口气提上去,却卡了壳儿、没了下文。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拧了一回眉毛,末了迸出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简丹就不问了。情报固然重要,可那至多也就是几个小毛孩,又不是大敌当前唐劲为难,她又何必非问出个所以然来。 结果他们快到的时候,唐劲手机响了。 简丹掏了唐劲口袋,一看来电显示:“是卢飞。”按了接通键,将手机贴到唐劲耳边。 唐劲“喂”了一声:“您别急哈,我们这就到了。” 结果简丹莞尔,那边卢飞笑骂了句娘:“到哪儿了?” 前面红灯。唐劲接过了手机,望了一眼前路:“能瞧见你们家大门了。” 简丹跟着望向马路前方一眼,发现唐劲说的是小区的大门。别墅区的门面,自然少不了弄得气派点儿,挺显眼的。 “我出来接你们。” “哎?” “今年改地方了,去八达岭。吴大头在那边弄了个地儿,听说还不赖。” “噢。” 唐劲应了一声,还是把车开到了小区门口,调了个头,等卢飞,一边把换地方的事儿跟简丹说了。 简丹听完点点头,看了一眼唐劲:“嘴贱的是那吴大头?” 唐劲“唔”了一声,仰在椅背里,瞅着小区拱门上方的天空,慢慢儿道:“怎么说那。他心眼儿不坏,听卢飞说,做生意也规矩,就是爱找小姑娘,呃……那啥,聊个天儿。他要跟你嬉皮笑脸,你骂他好了,直接揣他也成,没事儿的。要是聊得来,那正好,他那小玩意儿不少。就是别跟他提家里的事儿、爹**事儿。” 找小姑娘“聊天”? 是女伴很多,还经常换吧。不过这年头,谁比谁笨多少,能又比谁聪明多少呢。大家心里都明白,逢场作戏,各取所需而已。 所以简丹并未往心里去,只是猜了个最常见不过的缘故:“吵架离婚了?” “这就不知道了。”唐劲不知说什么好,“不过我猜着吧,只怕比这还严重点儿。” 简丹一点头便没说话了。唐劲看看简丹,探过去握了简丹的手。 这是安慰。可她又不是原主儿…… 简丹转头看唐劲,正琢磨着说句什么好让唐劲放心,一辆白色的车子出来了。 唐劲一瞧,立马招招手打了个招呼。简丹则又一次发现她不认识那车牌子,两个“人”上下叠一块儿,什么东东?不过简丹倒是认出了开车的人----当初她第一回看见唐劲时,打球的六个人里,那个大学生。 因为是临时改地方,大半儿的人都已经过去了,就卢飞跟另一辆黑色的现代车等了等人,毕竟他们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人人有车,过去的那些人里面也是拼车的居多。 卢飞因为唐劲说了带简丹过来,少不了额外给唐劲一点面子,所以之前等得无聊的时候,卢飞难得勤快了一回,拉出自家的橡皮水管,趁着白天气温上了零度,冲了冲车子外壳儿----上回那车是他老爸的,他开着玩玩,这车才是他自己的。虽然过年这几天洗得勤快,可闲着也是闲着,没有最干净、只有更干净----结果唐劲居然四个轮子白费他一片好心 卢飞当即打了个电话过来,嘲笑唐劲开了个qq,简直迫不及待。 唐劲一直觉着吧,像他这样的大男人,开qq的确不着调儿,所以唐劲一开始恼得几乎要掐手机,不过很快转怒为喜了:“谁说了这是我的?这是丹丹的”这又不是他的车,怎么能算在他头上?他就是当个司机 话音刚落,前面的雪铁龙“吱”一声尖叫刹了车 此时路口的绿灯刚跳到了“2”,刚才若没刹车,不是不能开过去的。所以后面的黑现代就不满了,小按了一回喇叭。 唐劲扳回一城,得意了,立马结束通话。卢飞那边骂了一句“还有脸说”,却已经晚了;卢飞摘了耳塞头还没回呢,已经恶狠狠一个中指朝后面比了过来比到一半却发现不止唐劲、简丹也正看着他…… 卢飞指头一弯讪笑,若无其事缩回了手、转回了身去。 简丹好笑。唐劲看了眼简丹,瞧着简丹压根没往心里去,便放心了----卢飞他们都这样儿,其实泼辣点儿的小妞儿照样儿回敬过去也就是了,骂个狗血喷头都成,没人介意,还能玩到一块儿去。可简丹显然不是那个性子,所以唐劲担心简丹憋气。 …… 三辆车子到了地方,挨个停了。 停车坪轧过了,可下面的地基毕竟是运来的泥铺的,还没垒实,浇了水泥没几天就会裂缝,所以只是铺着碎石子。结果黑现代后座门儿一开,下来一女人,披肩发拉直染了个红咖暖色,拎着个咖啡色的坤包,只顾着看停车坪旁的新院子,高跟鞋走了两步,人突地一歪 ----鞋跟戳进地里去了…… 幸而没崴脚。 跟着下来的男人无奈了,扶了那女人,拔出那鞋子却并不给原主儿穿上,只是丢在地上,接着便抓着女人的胳膊,瞧着女人自个儿伸脚去够。 此时卢飞已经溜达了两步,从头看到尾,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看那女人脸上挂不住,卢飞就朝黑现代前座儿下来的两个男人走了过去,凑头之后,三个人评了几句新院子,卢飞与司机点了支烟。 唐劲暗笑了一声,掼了车门,转头去看简丹。 简丹运动鞋运动裤,卡其色的翻领毛衣,裹了个滑雪衫,正在看停车上的车子----除了刚到的这三辆,早先已经停了五辆----察觉到唐劲的目光,简丹回过头来,一眼就瞧清楚了那边那对的状况,当下也不多看,绕过车头走到了唐劲身边。 路上唐劲已经给简丹普及了一回雪铁龙与现代的标志,顺带也知道了简丹在这上头两眼一抹黑,所以此刻,唐劲瞅了下简丹刚才在琢磨的车,乐了,又高高兴兴做了一回师傅:“蓝蓝白白的圈圈?那是宝马。宝马总该知道吧”下巴指指院子正大门:“走吧。这里冷。” 简丹轻轻踢了唐劲小腿一下,唐劲也不躲,只是小声叫“谋杀亲夫啊”,一边拉了简丹往大门口去;简丹失笑,又扫了一眼她刚才打量的车,顺着唐劲的力道朝前走。 宝马还是贝马,简丹只是听闻,对实物没概念;可那个是防弹车,简丹却是一眼就瞧出来了----别的不提,防弹玻璃的厚度,就与一般车窗玻璃的不一样。 而宝马,防弹,这两样搁一块儿,那价格就是以百万为单位的了,上千万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按照唐劲说的,他们这些个人里面,卢飞家里是最有钱的了。另外还有一两家还是两三家,唐劲不熟,听说也差不多,只不过卢飞老爹喜欢买宅子,在车子上花的钱少,给儿子买的车子就更便宜了----否则卢飞也不至于那么喜欢顺了他老爹的车出去兜风----所以另外那几个人里,若有谁开了比卢飞更好的车子来,并没什么奇怪的。然而不管怎么样儿,这几家无论哪一户,生意都没大到得用防弹宝马的地步啊 单纯喜欢车子,发烧友,所以多花了些钱? 还是…… [奉献] 117、目的(上) 117、目的(上) 卢盛本来已经恢复了常色,被这么一说,又有点儿尴尬了。不过到了这时候,人人都以为卢盛是因为同校同学变成了嫂子而头大,笑的笑乐的乐,感叹了几句“缘分”之类,压根没人深究。唐劲更是乐得都含混过去----那事儿其实压根没什么,可要是往难听里说,什么话出不来? 所以唐劲高高兴兴揉揉简丹头发,也冲卢盛点点头。 正好卢飞丢下那边四个人也过来了----他毕竟还在念书,认个脸熟搭条人脉没什么问题,生意上的事往深了说,他就做不了主儿了----此时便指了钱佳芸笑骂:“你就趁现在可劲儿欺负我弟吧,回头活该让二胖子收拾好好儿收拾” 这话带了点含蓄的颜色,钱佳芸朝简丹与那圆脸儿小姑娘一示意,正正神色教训卢飞:“喂,阿飞,这儿可还有小姑娘那” 圆脸儿也不尴尬,笑了笑跟卢飞道:“你是妒忌了吧?妒忌胖哥跟我大姐感情好”卢飞虎了脸虚喝了一声“丫头”去捉圆脸儿,圆脸儿绕着几个人一躲,一溜儿凑去了大富翁那儿。卢飞失笑,也不再追。 简丹更没在意,正好她的上家祁栋忙着乐、随意出牌,简丹连忙跟了一手,把自己的烂牌清了。唐劲看得清楚,扒在简丹肩上偷笑不已。祁栋察觉了响动,回转头来看唐劲,还没发现自己无意间放了水,只是不解。 简丹示意了一下刘迅,问祁栋:“二胖子?这话怎么说,实在不像啊。”祁栋“哦”了一声:“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儿,他小的时候啊----肥圆儿溜溜的”唐劲更乐了:“二胖上头还有个哥,亲哥哥,他排行老2,所以是‘二胖’。”而后指了祁栋小声跟简丹道:“这位叫‘栋子’。”接着是贺明伟:“你对面那位,则人称‘主席’。” 简丹不解:“为什么?” “笨”唐劲敲了一下简丹的头,“伟大领袖**” 他力道轻,简丹给了唐劲一肘意思意思也就算了:“那卢飞又怎么叫阿飞?” “笨死了就是《阿飞正传》的那个阿飞啊” 简丹明白了----唐劲他们十几岁青春期大叛逆那会儿,正是九零年前后,港台片儿当红流行,《阿飞正传》新鲜出炉,那浪子形象能不招人嘛。何况卢飞长得不赖;并且卢飞虽然不是小白脸,可放在在场的这几个人里面,矮子里面拔矬子,也算是奶油小生了。这样下来,加上卢飞正好占了一个“飞”字…… ----当年那帮半大小子,要想从他们自己之间挑出个“阿飞”来,这答案还用问吗? 而那边卢飞已经招呼了卢盛与另外三个刚进来的男人,连带范仁杰与许晶晶,支开了墙边的折叠桌、搬了凳椅,另开了一席打麻将。 卢盛帮着支了桌子,但没什么兴致,瞧了简丹他们一眼,末了不曾坐下来玩,跟圆脸儿轻声说了句什么,两人去了旁边的厢房。 两个小的一块儿溜走了,余下的人少不了打趣一回。钱佳芸笑着喝斥了几个“编排”她妹妹的家伙,卢飞身为男方“家长”,也少不笑呵呵应了两句。走牌打麻将之间,卢飞多看了简丹两眼,见简丹神色自然,心里头倒消减了一些不满与恶感----他跟卢盛不用说,怎么也是兄弟;与唐劲么,一者佩服唐劲功夫好,二者也玩得瓷儿;只剩下一个简丹,以前素未平生。所以之前那事,卢飞面上不露,心里头却是怪到了简丹头上。 这会儿反感一去大半,卢飞心底不由自嘲:所谓“红颜祸水”,大抵就是这么来的。譬如妲己灭国,烽火戏诸侯,追根究底,到底是那俩君王的事儿。 如此一想,卢飞不由多打量了简丹几眼,心里剩下的那点成见随之又稀薄了不少----是,这小姑娘模样儿是不错,可怎么也没到“祸水”那级别呀 简丹早察觉了。她比卢飞更清楚卢飞自己那心态----护短,加封建残余 封建时代,男权社会,没有家族后援的美女,不过是个玩意儿君王身边的妃子,若是联姻所取还算好的了,更多的则是政治祭品。而到了现在,几千年的旧时代是过去了,物质是丰盈了,可很多理念还没跟上。结果男人管不好自己的裤腰带,还是老爱怪到女人头上 简丹很鄙夷这类人。要风流就风流好了,又没谁死命儿拦着你。恶心的是吃完不认账,还砸店----那不是流氓无赖嘛,什么东西 而卢飞虽然掩饰得好,可他到底是二十几岁的人,简丹怎么瞧不出来? 所以此时卢飞一看再看,虽然他自觉隐蔽,却已经令简丹心下厌烦…… ----事不过三,这都四回了 简丹有点儿恼了;恰好卢飞又一次琢磨简丹,简丹冷冷一眼直接迎了过去。 两人视线一对,不过霎那之间,而后简丹便回头出牌去了。而卢飞暗暗一惊,下意识地丢出一张牌,结果他下手的男人推倒了牌墙大乐:“胡了” …… 唐劲刚好从旁边小几上的橄榄盘子里捡了一个,没瞧见简丹干的好事儿,倒是祁栋位置关系,旁观者清了一回,不由同情了唐劲一眼----哥们儿,你这小姑娘好像不大容易对付啊……点子扎手 唐劲这才有点摸到了异常,咬了那橄榄,又拿了一个喂简丹:“怎么了?” 简丹衔了橄榄,泰然自若出牌:“什么?” 她这回并没露出那种故意逗弄唐劲的无辜来,真正是天衣无缝,唐劲瞧着好像真没什么,就丢开了。而祁栋则又看了唐劲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他更同情唐劲了。 而那边钱佳芸嫌看斗地主不过瘾,去看麻将了;看了一局,赶走了卢飞对面的男人、抢了座儿亲自上阵了。 那男人对麻将也有点心不在焉,丢了座儿只不过笑骂了一句,旁观了一小会儿,很快过来找唐劲:“我们那啥,老规矩?” 祁栋一听,立马没了心思,自己放下了牌,还去打贺明伟的手:“不玩儿了不玩儿了,该上节目了啊” 他们刚刚分完牌,不是打到一半,说搁下也就搁下了。 简丹丢了牌,吐了橄榄核,看了树根茶几那边四个人一眼,跟唐劲道:“要不出去玩吧?吴大头有贵客在,咱们别扰了人家。” 唐劲一点头,又敲了一记简丹的头:“没礼貌,吴大头是你叫的吗?叫吴哥” 简丹对这称呼大为恶寒,连敲头之仇都顾不上了,忙忙跟唐劲打商量:“‘吴哥’不好听,‘吴小哥儿’怎么样?” 这边唐劲听着“吴小哥儿”觉得不大对味,还在琢磨,那边祁栋已经起了身,招呼几人去厢房,自己一马当先:“外面太冷,旁边那房间也不小,差不离儿了” 大厅西边是一间厢房,厢房再西边则是东西两间小耳房。 厢房南北长与大厅一样,十五六米上下;东西宽约七八米。北边一扇大窗,南边的门有两道,外面一道铁闸门,大约是预备有段日子不来的时候,落下落锁防贼用的;内里一道则是十六扇老式格窗木门----当然,没糊窗纸,镶的乃透明的玻璃。 此时木门的板儿没上,南北通透之下,室内的采光极好。 刘迅一进来就奔东墙下的兵器架去了。简丹随之瞧了一眼,见那刀枪剑戟全是没开锋的,就没了兴致;旋即简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不由无奈了----她真是没治了 也就这片刻功夫,唐劲与祁栋推推攘攘扑来踹去玩上了,倒把最先提议的那个男人丢在了一边。 那男人无奈,也不在意,去了兵器架前,拎了几样看看,最后拿了个双刀耍着试了试手。 唐劲与祁栋一开始在那玩儿只是热身。等到差不多活动开了,唐劲脱了毛衣丢在兵器架上,祁栋瞅瞅简丹,去了西边的小耳房----他不好当着简丹的面脱衣服。 结果祁栋刚进去,又立马奔出来了,摇着头进了东边的耳房。随后圆脸儿也从西边的小耳房出来了,手里摘了mp3的一个耳麦,见了厢房里这几个人,又看了一眼唐劲那架势,明白了,幸灾乐祸:“栋子哥人呢?” 贺明伟瞧得清楚,冲着整理完毕出来的祁栋笑呀笑:“倒霉催的”简丹也瞧得清楚,莞尔一乐。圆脸儿看看简丹,跟简丹笑了一笑,掀帘去客厅,冲刘迅丢过去一句:“我去叫我姐,拉下谁也不能拉下她啊。”刘迅好笑:“她搂麻将那。” 卢盛也从西边的小耳房出来了,望了一眼厢房里的人,去了刘迅那儿。 唐劲与祁栋胡乱冲对方抱了抱拳,彼此嘻嘻嘿嘿一笑,开始上手。其他人不是贴墙,就是站在角落里。 简丹背倚东墙,背手而立,站在门边儿上,悠然看热闹。 布帘缝隙里,流过来缓缓的风。所以这个位置,大厅里有什么动静,听得很清楚。 唐劲与祁栋渐渐肃然、开始全神贯注交手的时候,圆脸儿、钱佳芸、苗不凡、常东北与罗岩掀帘进来了。稍顿了顿,范仁杰与许晶晶也过来了。 简丹听得清楚,盆景那儿,大富翁棋歇了,麻将继续----“噼里、啪啦”响着。 可是大厅里静了不过小半分钟,又响起了一拨脚步声;与此同时,麻将依旧。 简丹无奈了。 [奉献] 118、目的(中) 118、目的(中) 简丹之所以提议不在大厅动手切磋,与其说是担心打扰了吴大头的贵客,不如说是因为简丹对这两人来此的目的心有疑虑,所以顺势插了一句话,借机试一试----他们若是真的来谈生意,没有其它目的,那当然最好;可苗不凡那解释,简丹实在无法信以为真。 简丹并不是怀疑苗不凡撒谎,简丹只是怀疑那两位贵客找了个借口。 进门那会儿,简丹看得清楚:吴大头与他们交谈的情形,应酬居多,热络之外还陪着些小心----这就不会是发小老友。 所以那两人过来,不是看朋友,而是谈生意;不像唐劲等人,大家一个圈子里的,来这儿纯粹呼朋唤友,聚会玩乐。 可这京城内外,贵的富的要想谈个什么事儿,能去的地方多了。这两人开的那种车,富贵两字八成都占全了。这样下来,除非这两老板有什么事儿有求于吴大头,否则何必如此纡尊降贵、礼贤下士,特地来补一份暖房礼? 不是她看不起吴大头,只是地位不同、人脉不同、圈子不同、生意规模也不同,他们能有哪个地方,是需要吴大头帮忙的? 何况暖个新房嘛,倘若正好有事不能来,跟主人家打一声招呼也就行了,最多礼到人不到,鲜少事后补的。 另外,要是说他们来此,是因为一时兴起,倒也还有点儿可能……但这可能性,却实在太小了。 因为他们打小那么长大,自有他们自己的圈子,待人接物如何不说,骨子里大多养出了一种优越感。这优越感倒也不能一概定论是好是坏,端看遇到什么情况了。 而正是因为那种优越感,上辈子情形遽变那几年,总体而言,这拨儿人表现并不好;倒是出身寻常的年轻人之中,冒出了许许多多弄潮儿----这倒不是前者太娇惯了。只是,身为皇帝的儿女,一朝之间忽然发现自己只能算个小萝卜丁儿,那落差之巨、压力之大,别说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了,哪怕四五十岁的,也绝大多数受不了 以至于一时间难以调整过来,也是人之常情。 相反,没什么背景的年轻人,固然没有家庭背景作为后援,可也没有这些负担。“大门”一开,他们轻装上阵,自然冲得飞快。 简丹上辈子亲身经历,故而再清楚不过。也所以,今天、在这儿,简丹对那黎老板与蔡老板的到访,保留了警惕。 ----他们到底冲着什么来的? 这个聚会没什么别的特别,只一点:来的人不管练不练,家里都传下了几手功夫。 …… 吴大头掀帘而入,一边请了蔡老板与黎老板进来,一边朗声道:“咱们也来凑个热闹” 之前几人进来时都把脚步放得轻,更没大声说话。此刻吴大头话音一起,唐劲与祁栋不约而同收了手。厢房里的众人,一时间都看向蔡老板与黎老板。简丹正好趁机打量了两眼,一边在早年的记忆深处搜寻线索。 蔡老板见状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两位”黎老板也是一点头。 唐劲还好些,老营里能陪他练的人多,当下笑笑摇头:“没呢没呢。”可怜祁栋平日里得上班,能切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两个手数得过来还有多,并且其中几位得周末穿过半个北京城儿跑过去……而唐劲功夫好,年纪也差不多,这就当仁不让是他的“大菜”偏偏唐劲回家的探亲假不好说,不是年年过年都能聚的,一年下来,他都未必能与唐劲过几次手----总是三年两次、四年三次地吊着 所以啊,他能不稀罕吗? 也所以,祁栋此刻就老大不高兴,转头看向四人,瞧在吴大头的面子上,扯开了个笑容:“哪里哪里”接着就问:“蔡老板也练,要不咱们比划比划?” 这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不满。不过蔡老板却是痛快点头:“求之不得”说着就开始解休闲西装的扣子:“我先热一热,你们不继续?” 唐劲自从留在了老营,就不爱跟人显摆他的功夫了----当然别的什么,他还是照旧得瑟得欢----所以此刻,唐劲就跟蔡老板摇了摇头,抓了毛衣,一边套一边走到了简丹身边、也是往墙上一倚:“看得懂不?” 简丹摇摇头:“我哪知道你们那什么拳什么掌什么爪呀”流派套路太多了,简丹毕竟不是专攻这些的,只认得她自己学过的、她身边的人学过的,以及太极拳这种妇孺皆知、无人不晓的。“不过,祁栋下盘不错。” 唐劲点头,与有荣焉:“那是梅花桩不是白站的”又不满:“祁栋是你叫的吗?他只比我小一年----还不满一年那” 刚躲了一个“吴哥”,难道又要叫“祁哥”?简丹当然不乐意叫“吴小dd”、“祁小dd”还差不多…… 所以简丹当即凑到唐劲耳边,极为诚恳地柔声问:“那叫什么,栋子哥、栋哥儿?” 简丹一挨近,一股熟悉的香气随之而来,那是毛衣洗涤剂、洗发露、沐浴液与体香的混合;简丹说话之间,更有温热的气息吹在耳边。这香气这呼吸唐劲再熟悉不过,却又偏偏一年到头,只能沾到十几天可怜他怎么也正是这血气方刚的年纪……所以唐劲心头蓦然一悸,旋即就给醋着了:叫他“糖糖”、叫别人“哥”? 关键是…… ----居然还叫得这么甜? “笨笨死了叫祁大哥” “这个不行,听着跟那黑社会似的。我倒是觉着,‘胖哥’不错。‘栋子哥’也还行。只是好像太亲昵了一点,不大合适?” “就是啊” “那你说,到底叫什么啊?只剩下‘祁栋’了。” “哎呀,随你随你啦” 简丹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心满意足,站回去了;唐劲自觉打消了简丹的馊主意,暗松了一大口气----都这年头了,简丹又不是打小学功夫的人,称呼这事儿本来就没什么大关系,他哪里会非要简丹改口不可;之前动手动脚,那也是骂着玩儿的成份居多,所以唐劲并不失望。 而祁栋与蔡老板,此时也正式交上了手。两人便没再打嘴架,专心看场中去了。 唐劲瞅得津津有味。而简丹第一秒就瞧出祁栋下盘扎实、蔡老板手上功夫厉害;可惜等到她看了十秒、一百秒,还是只有这两句结论。 说得细一点,简丹猜着吧,祁栋这架势,八成是梅花桩上练出来的功夫,内外结合,形神一致----换成现代汉语,那就是呼吸与动作配合密切,注意力集中度高,全身协调性好。 他的长处是基本功扎实,短处是没见过血,少了一份杀伐果决,所以出手之间还不够凝练----这见血倒不是说人血,豺狼虎豹之类都行,猪狗骡马也行,又或者打架斗殴也算。总之要拿这功夫克敌制胜,而不是跟朋友切磋复切磋。 蔡老板则是**拳那一路的,就是不知道跟的那个流派的师傅了----简丹不清楚那些。 简丹看得出来的是,蔡老板出手比祁栋凝练;可惜下盘也就尔尔,较祁栋差远了;不过腰胯到膀子这一段,蔡老板发力掌控得很好,比祁栋还略胜一筹,已经浑然一体,做到了“整”字,并且“颤”字也算是在了,只是还不见“灵”字----举例而言,若是迎面扑过去一条大汉,如果角度不坏,蔡老板能把人一接一抖送回来;但若是角度不好,蔡老板只能躲了。因为功夫火候所限,加上下盘那么大一个短肋,仓促之间,站位、方向,他调整不过来。 可是,单蔡老板眼前这份本事,就已经有一点儿简丹上辈子所熟悉的那“吨拳”的意思了。 不过,“吨拳”须全身一体,而蔡老板的功夫只练了上半个身子,这就麻烦,得从头补课;倒是祁栋,基础扎实,只要拉去打打猎、跟人斗斗狠,就能磨出那份心性儿来----所以这两人,若是比一比谁离“吨拳”近,那还是祁栋。当然,前提是祁栋没有在“见血”的时候吓破胆。 …… 唐劲看得高兴,给简丹小声儿扫盲:“栋子那是梅花桩,实打实桩上练出来的,大架梅花,不是落地梅花;那蔡老板好像是冯氏心意**拳的路子,又学过点太极跟长拳?我也拿不准。他出手比栋子狠,但底子不行。” 简丹“噢”了一声。 唐劲说了一长串就得了这么一声回音,不由兴致大减,“哼哼”两下揉了把简丹的头发补偿他自个儿。 简丹抬眼瞅着唐劲的手指在自己额头上搂过,眉毛一挑白了唐劲一眼。 唐劲看见了,嘴一咧,故意又揉了简丹一把。 这回简丹头一缩躲了,斜过去冲唐劲坏笑:“你说,要是我跟他们比,谁输谁赢?” [奉献] 119、目的(下) 119、目的(下) 【粉红票30,预先加更】---- “你?”唐劲失笑,“你……” 简丹明知故问:“我怎么啦?” 唐劲卡住了。他面上的不以为然之色慢慢敛去,想了一想先骂了简丹一句:“你才练了几天,这里谁练的时间不按年份儿算,哪有你这么心急的”接着才老老实实道:“不过你----说实话,学得很快,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快的了。而且没有哪里是明显的短处。半路出家的,下盘最容易虚,可你没这问题儿。真要说缺点,也就是力量小;不过小姑娘练这个,力量都是短板。至于同他们比嘛----想赢还得再练十年唔……你学得这么快,五年也没准儿。眼下么,要是栋子不使大劲儿,你们俩正好过过手。但蔡老板下手重,你还是别跟他比划了。” 简丹冲唐劲恶狠狠一笑:“这样儿啊。”站回去接着看了。 唐劲好像刚认识似地,把简丹打量了一遍,末了摇摇头咕哝:“人比人,气死人” 简丹摆出一脸无辜,装作不知道。唐劲一看她这模样,登时又用力揉了几把简丹的头发。简丹当即吹吹食指,伸去戳唐劲的腰。 简丹倒也不是想听唐劲夸她,只不过给唐劲打个预防针而已----上回在家里,唐劲只是见猎心喜;这次有了现场比对,以唐劲的经验,自然看得出来她属于什么情况。 她只需提醒一下。这样唐劲今天惊讶一次、明天惊讶一次,到后来也就习惯了、麻木了,不以为然了。 惊喜惊喜,遇上唐劲这样的男人,这样既大男子主义又心胸宽阔的男人,有时候就跟火药似的,得看怎么处理:分开来每份儿一点点、包成一串儿小鞭炮,那点了只不过热闹一阵而已,能有什么事儿;可若聚在一块儿,接根引线,那就是炸药包了…… ----危险 他们这边嘀咕完、还在动手动脚,那边蔡老板逮了一个机会,果断逼前,一个推手将祁栋送了出去。 祁栋“噔噔噔噔”连退了三步半才站稳,背后半尺就是西墙了。 厢房内一时间肃静无声,落针可闻。 …… 唐劲并不意外。 简丹也不意外。一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祁栋与蔡老板这两人,论功夫,各有长处短处;可论心性,那这蔡老板要比祁栋坚毅果敢了一大截----或者说隐忍狠辣也成,这两者其实只是立场区别,没有实质上的不同:同一个人,敌人说他阴险狠辣,与自己人说他明智果敢,还不是一回事儿? 不过罗岩他们却是很意外。因为祁栋的功夫,在他们之间,属于那最好的一小拨里头。也就唐劲、薛刚能与之一比。 胜负一分,蔡老板当即就跟祁栋道:“承让承让。” 祁栋这片刻之间,脸色已经缓过来了,由衷称赞道:“蔡老板好功夫”又紧接着跟蔡老板道:“要是方便的话,我给您一个电话,有空儿您再赐教赐教?” 简丹上辈子见多了武痴,眼看面前这又是一个,不由会心一笑。唐劲也是偷笑,跟简丹咬耳朵:“栋子别的什么都不好,就爱这个事儿。” 那蔡老板微微意外,几不可查地慢了一线,忙应了一声“好”,拎起外套、掏了张名片给祁栋,自己也存了祁栋的手机号,而后跟祁栋道:“我大多周五周六有空,周日反而不成。” 祁栋喜出望外,连连应了,又道:“要不,咱们俩再来一回?” 旁看的都笑了。蔡老板也是失笑,当即西装往武器架上一抛,引手向祁栋一请。 吴大头忙道:“去大厅吧,这里窄了点。” 厢房论长度是够了,论宽度的确局促了些,于是这一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 一伙人把两排太师椅都搬开,以四个大柱为限,腾出中间一大块空地来,以供祁栋与蔡老板切磋----吴大头造房子的时候,就是为了切磋之间,周转腾挪方便,才设计了这么一个大厅,今天总算物尽其用了。 只是与此同时,吴大头平日里也免不了要招待生意上的朋友,所以少不了弄些风雅点儿的装饰,就是大厅四角那些;另外眼下大过年的,厅里正供着财神,刀枪棍棒带煞气,与财气犯冲,所以武器架这会儿都被搁在了西厢房里……要等供完财神,才会挪回大厅内。 这是搬东西的时候,卢飞说给简丹知道的。简丹听得莞尔。卢飞则是趁机多观察了简丹几眼,末了终于放心了----之前他肯定是看错眼了,大一的小姑娘,怎么会凶他? 他又没得罪简丹 简丹心知自己吓着人了,忙碌间只是听了微笑;倒是唐劲,对这很感兴趣,多问了两句,结果卢飞刚好把冲冲克克的事儿说完。 他们忙的时候,吴大头则趁着空儿,去院子东边的厨房那儿看了看;等到场地清了出来,吴大头也端着一大盘奶油草莓与一大盘切好的西瓜,乐呵呵进来了。 祁栋与蔡老板又交上了手。吴大头高高兴兴派水果----他能不高兴吗? 今天这两位贵客要凑热闹,他难以推脱,只好照办。 可是,虽然如今这年头,门第之间宽泛多了,但熟识多年的哥们儿在那儿切磋,他贸然带了两个陌生人去看…… ----怎么说也不是个事儿 所以之前吴大头掀帘进去的时候,才会招呼了一声故意打断了唐劲与祁栋----那一边来头不小的,他得罪不起;这一边是打小的哥们儿,他实在不想闹得大家不痛快,真是左右为难、暗暗头疼。 这会儿,两边也算是以武会友,气氛还挺不错,那当然最好不过了 心事一去,吴大头特别热情、特别周到。末了眼看别人都在看,唯独许晶晶外行人一个、百无聊赖,特地把水果搁许晶晶旁边去了,又招呼范仁杰与她,一起聊了几句天。 …… 祁栋这一场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全神贯注之下,有扎实的基本功做底,蔡老板一时三刻之间怎么也奈何不了他。斗了一刻钟多,两人还是有来有往。那蔡老板也就三十上下的年纪,所以两人体力均还富裕,这就没人占上风。 黎老板一直在旁看着,此时吆喝了一句“我看平手了”,祁栋与蔡老板对看一眼,不约而同撤手,互相客气了几句,就此收场。 接着薛刚与黎老板续了第三场。祁栋一边看,一边与蔡老板聊。两人还聊得颇为投机。之后蔡老板大约问了一句“功夫好坏”之类,祁栋四下一扫,找着了唐劲,绕过来鼓动:“不去试试?” 唐劲看看黎老板与薛刚,又看看祁栋,一时间有点犹豫,没吭声。倒是蔡老板跟着走了过来,话问的祁栋,眼睛却看的唐劲:“这位是?” 祁栋就将唐劲给蔡老板介绍了一下,但也只是说了姓名,连带夸了两句功夫好,并不曾提及师承等等。 简丹看得清楚、听得清楚,顿时对祁栋生出几分好感。 之前祁栋没跟蔡老板要电话,就是因为蔡老板与他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唯独武术上有个交集,可以彼此一会。然而,他虽嫌自己平日里能切磋一番的人不够多、看中蔡老板功夫好,但蔡老板家大业大、认识的人也多,却是未必会看中他这几手拳脚。所以祁栋只是把自己的号码给蔡老板----礼貌所致,蔡老板自然会收下号码,不会有什么尴尬。之后要是蔡老板认为合适,那自然会联络他;要是没了音信儿,丢开就是,也犯不着热脸贴个冷屁股。 反正他自个儿有吃有喝,有住有车,又不指望从蔡老板那儿占什么便宜,只不过忍不住眼馋这个好对手罢了…… 同样的缘故,祁栋这会儿胳膊肘朝唐劲拐,明知蔡老板想问的乃是唐劲的功夫路数与师门,依然不曾多说----他自己乐意与蔡老板互换门第,那是他自己的事儿。 …… 祁栋短短几句介绍完,蔡老板便笑了,并不以为忤,跟唐劲寒暄了一句,直接道:“我是野路子,**拳才学了两年。”下巴朝场中一示意:“安子本事比我厉害,我看你们俩正好互相试试。” 唐劲没答好,只是道:“我跟黎老板一样,也是家里练了又走部队里的路子,差不了什么花样儿。” “练练总没坏处。”蔡老板看了一眼简丹,笑话唐劲,“不会是----怕吓着小姑娘吧,啊?” 这已经是激将法了。祁栋眉头一动,唐劲面上挂不住,一时间没说话。简丹悠然看了蔡老板一眼,决定给这男人记笔账----没机会就算了,有机会一定要加倍奉还……居然敢拿她做道具当她是那些几个钱换一个的花瓶女郎那? 而唐劲眼角瞄见简丹望向他那边,还以为简丹看他,转头瞧简丹。简丹目光略一动,便与唐劲视线相遇。 结果四目相对之下,简丹当即发现,唐劲不大高兴----他是真不想出手。 ----这家伙平时不是挺爱得瑟么……莫非因为用手上的功夫杀了人? 心念电闪之间,简丹望着唐劲、祁栋与蔡老板,倏然笑了:“唐劲。” 唐劲“咔吧”一声眨了下眼 [奉献] 120、暗涌 120、暗涌 简丹很少连名带姓叫唐劲。唐劲不是没抗议过,无效罢了;他平日里总觉得“糖糖”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威风、不好听,还跟他老妈似的丹丹不肯喊“老公”,那就喊“劲哥儿”嘛……要不“哥”也行如今才知道,“糖糖”还是好的了,“唐劲”这两字更不妙 四人这边一时寂静。吴大头瞧见不对,忙忙过来。 简丹望着唐劲,一脸无辜、十分期待、万分诚恳,还带了点儿委屈,就这么吐出三个字:“我饿了。” 祁栋当即就给笑了出来。唐劲眼见简丹还端着那一脸无辜,他那警报就不敢解除,忙忙掏了手机看了看时间:“十二零八分。”吴大头此时走到了跟前,立马接了过去:“马上开饭马上开饭,啊哟他们这----要不先吃点儿水果垫垫?”唐劲哪能让吴大头难做人呀,推着简丹就往外去,趁机脱了身:“别惯着她,她自己早饭没吃多少东西。你们继续,我去厨房给她弄俩馒头。” 蔡老板能说什么?难道他还能朝场内大喊一声“有个小姑娘肚子饿了”不成?简丹眼看着也就二十上下的岁数,帮男朋友打个岔而已,他年长了人家一半,要是计较,他成什么了 所以蔡老板只得笑了笑算了。 …… 一出外面,空气骤冷,却也新鲜醒神。 简丹并不跟唐劲绕弯子,单刀直入:“你不想跟他们试试?” 唐劲“唔”了一声:“我总觉得那两人面熟。想来想去又没见过。”顿了顿,又接着解释:“我又不是打比赛的人,不好见一个练一个。栋子他们知根知底,这两人来头可不熟。” 面熟没什么奇怪的。真正能算作高干的那批子弟,到第三代,也就是眼下二三十岁的这一代,不少人改了姓,又或者跟了母姓。所以唐劲没见过这两位年轻的老板,但在当年总军区大比武的决赛上,在那观赛、颁奖的人之中,又或者兄弟单位那里、任务配合之间,却很可能见过人家老爸老哥或者叔叔伯伯之类。 只是眼下简丹还没搞清楚这两人到底是哪路人,所以简丹没说什么,只是反手捉了唐劲推在她肩上的手。 两人一个推一个,慢悠悠朝厨房去。刚下了北面儿的台阶,苗不凡追了出来,乐呵呵招呼简丹:“你饿了?我也饿了。”越过两人,一马当先去了厨房。 厨房里有一个四五十的女人在忙。苗不凡喊了一声“程嫂”,问了声有啥吃的,一听蒸笼里的好了,当即自己掀了笼子一瞅,夹了四个寿桃馒头出来,而后碗筷连带馒头统统递给刚刚抵达的简丹,自己又徒手捏了一个,吹了吹三口两口吃掉了;边吃边跟程嫂说了一声,完了“嗖嗖”盛了满满一盘子,就要端回去。 程嫂赶紧叫住苗不凡,给那盘寿桃盖了个大碗,又让他走东厢----院子东边的屋子因为做了厨房,与正房有室内走道相连,从厨房北门,一直连到东厢靠南的那间耳房南门。不是固定走道,是临时的,铝合金窗板门墙的组合物,到了夏天动动手就可以拆掉丢库房里,让出正房廊下的空儿来;入冬了再架起来。而如今么,这寿桃要是从院子里斜刺里过去,就凉了,不好吃了。 苗不凡护着盘子回去了。唐劲与简丹分了那四个寿桃包,吃完拖了两个凳子坐在橱柜旁的角落里消磨时间,顺带帮程嫂拿个碗递个盘子什么的,直到吴大头来喊“开饭”。 程嫂将冷盘整到托盘里,吴大头一边帮忙,一边跟简丹贫嘴:“今天你第一回来,我这主人家却让你饿肚子----实在是该打、该打” 简丹一摆手:“哪有的事,寿桃挺好吃的。”又好奇:“哎,吴哥,我看见那两人的车啦,他们来头很大啊----关键是,我怎么瞧着他们好像是来‘偷师’的?” 她说得一本正经,还警惕,吴大头听得失笑,随口应合:“我看就是”说完却顿了一顿,沉吟了;而后他眼看着程嫂过去了,转头跟唐劲道:“这么一说,也没准儿----他们一直在打听咱们家里的那点事儿。” …… 吴大头也端了菜过去了。唐劲跟着端了两个黄瓜丝拌海蜇,走过简丹身边时直摇头:“咋这么记仇” 简丹不解:“什么?我哪有。” 唐劲头摇得更厉害了:“不记仇,干啥喊大头‘吴哥’?还当我不知道” 简丹莞尔,干脆直叫冤:“我是好心提醒吴大头” 唐劲“忽儿”转身:“瞧瞧----这会儿又叫‘吴大头’啦” 简丹耸耸肩,跟着端了两盘腰果,跟上唐劲:“唉,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 唐劲丢下一声“切”,头也没回,只是连连摇。 简丹的担心不是没来由的。 眼下这个年代,早已不是冷兵器时代。各家家传的武术,强身健体的效用固然依旧,保家卫国这一块,却已经谈不上有多少作用了。 哪怕在军队里,哪怕在极少数仍旧需要出任务的特种兵那儿,像唐劲这样儿的,乐意去那自然好;不乐意去,那也没什么----军队执行任务,靠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靠的是团体。 再说得深一点,实质上是个成本的问题----哪怕作为突击手,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在双方状况相当的情形下,唐劲也敌不过杨队加韩青扬。 而培养一个唐劲,需要从三四岁甚至一周岁小孩会走路开始抓起,这期间的心血,怎么算得清楚,更不用提成本了;反之,培养杨队或者韩青扬,并不是什么刻意行为,那只不过是最自然不过的优胜劣汰----十三亿的人口,数以万计的军人与军校生,彼此竞争之间,最后总有冒头的,不愁没人用。 是,军体拳的确是唐启松他们整理简化而来的。但唐启松他们,在军事上的贡献,也只有这一块了 说得直白一点,硬气功再硬,硬不过合金钢板;飞檐走壁再快,快不过手枪子弹。 所以,今天这蔡老板与黎老板的到访,如果是因为他们的个人爱好、乃至一时兴起,那是最好;可倘若不是的话…… 简丹记得上辈子也有那么几年,各种搏击之术升温火热、竞相角逐。 那几年不是别的时候,正是巨变初期。 不为别的,只因为全世界武道中的各大菁华流派,能帮助人们跨过“吨拳”那一关。 虽然心中有这个怀疑,这顿午饭,简丹还是吃得很舒坦----她又没跟那两位老板一桌;再说了,那只不过是外星人,又不是世界末日;再说的再说,哪怕就是世界末日了,那她岂不更该好好享受眼前这最后的晚餐……呃,午餐? 饭后喝茶的时候,黎老板找了唐劲聊了几句,问了问唐劲几几年当的兵,同时又说了自己九三年当兵、眼下已经退伍了;在此之外并没问唐劲哪里当兵之类的问题,也没提切磋的事。 当时简丹歪在唐劲身上一边看牌一边打盹,听得人来,睁眼看了看,一笑起身走开了----让他们好说话。 饶是如此,黎老板也没提什么别的,更没交换手机之类,只是大略略讨论了几句各家各派的形意拳。 之后,一杯茶喝完,蔡老板与黎老板便告辞了。 吴大头终于轻松了;同样放松的还有夹克,也就是严竟成。这两人卖力吆喝,使劲儿招呼大家玩儿,聊天打屁,比早上活跃了一百倍。 等到下午…多,差不多空腹的时候,祁栋又找了唐劲,两人还是去了西厢,而他们这一练,时间就长了。 简丹已经瞧清楚了祁栋的底儿,就坐在角落里瞅着唐劲看,结果被半路过来瞧热闹的钱佳芸好生打趣笑话了一通。 薛刚也没闲着,他被葛青云,就是与卢盛一块儿进屋的一个男人,给逮住了。葛青云小时候身体不好;而练到现在,葛青云身体当然是大好了,不过功夫免不了比祁栋与薛刚差了一小截,倒是那痴情、那热忱,跟祁栋完全有得一拼…… 这也难怪,要不是因为练武,他哪来今天这身板? 因为尝过打针吃药的苦头,所以额外珍惜眼下的好日子。 其余的几个玩玩牌,打打麻将,比划比划。他们一者平时可以小聚,二者水平又差了一点或者两点,所以没上头四个那么热衷,但也你来我往,很是热闹。 倒是那圆脸小姑娘,钱曦,特地来找简丹,打听请教高考的事儿,问简丹是怎么考虑志愿的。 可怜她实在是找错人了…… 简丹当时跟招生的老师敲定了去向、照样儿填的志愿,就只填了第一志愿第一项,所以简丹哪里知道怎么选学校与院系就算回顾上辈子,从江苏到北大,也是这待遇。 结果简丹老老实实一说,钱曦接口就是一句:“你跟盛子一个学校?” 午后的阳光从南边的木格窗里打进来,简丹应了一声“是啊”,同时将目光从唐劲身上挪开,望了一眼钱曦,在那白梅粉桃般的脸儿上找到了一抹隐隐的紧张,登时心下恍然----这小姑娘,要么是喜欢卢盛,要么就是看出卢盛对她简丹有些不一般,因此在不平、在护短呢 钱曦转开了脸儿,看祁栋与唐劲去了:“我要是也能考那么高就好了。” 她说这话时颇为黯然,不仅仅是艳羡与妒嫉。简丹心里隐隐圈定了第一个答案,鼓励钱曦道:“还有一学期呢,不要去想分数,竭尽全力就是。” “哪有那么容易。” “是不容易。但尽力就好。只求‘无悔’两个字。” …… 钱曦坐在那儿没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简丹也没吭声,或许因为今天那两位贵客引起的警惕,或许因为“无悔”二字带出的过往,简丹难得想起了上辈子。 而后钱曦谢过简丹,去了大厅。 沉浸在记忆里,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切磋的两人完事儿了,唐劲擦了汗,跟简丹要过他的毛衣:“她跟你说了什么?” 简丹摇摇头:“没什么。” 唐劲刮了一下简丹的脸儿:“那这是跟谁生气呢?” 简丹微叹了一句“上赶着不是买卖”,不等唐劲奇怪,就问他:“回家去,还是吃晚饭?” [奉献] 121、拒绝 121、拒绝 答案是回家去。 一伙人一串儿车,浩浩荡荡,一块儿开路。连吴大头也在其中----这院子乃是他的山野别墅,他在二环上的一套房子,才是平日里住的。明后天有几个生意上的朋友要见,所以吴大头进城。 …… 唐劲初八就要归队,所以这一晚唐劲没回他自个儿的家,跟简丹一块儿去了简丹那儿,腻乎。 两人没去超市,不过冰箱里还有点东西,唐劲炒了一个青菜、卧了两个荷包蛋,简丹煮了一碗紫菜海米汤,就这么搞定晚餐。 而后他们猜拳定输赢----输了的去洗碗 至于去年六月份那会儿的信誓旦旦,唐劲早丢脑后去了;简丹倒是记得----她年纪大了,在别的事上头记性不好,但唯独这种事例外:简丹记恨每一个提醒她“某些人订了婚就跑去当烈士”的家伙 不过厨房里那点儿事,本来就该一人一半,多点儿少点儿倒是无所谓,但一个全包一个全不沾的,那要么是老式夫妻、要么就很可能感情有问题。所以简丹也没跟唐劲说。 开始猜拳的时候,简丹有点儿心不在焉。唐劲见状,就暗暗打算仗着自己反应快,出手时慢上一点儿、小小作个弊。 可他没有料到的是,简丹一准备猜拳,就立马来了精神----正襟危坐、严阵以待,还眸子发亮 唐劲只好老老实实赌他的运气。 “石头、剪刀、布----” 简丹“嗖”一下出了个布头 唐劲瞅瞅自己的拳头,咕哝了一声“打了鸡血啊”,揉揉简丹的头发,嘟嘟囔囔去洗碗了。 剩下简丹仰倒在沙发里,坏笑----唐劲不知道,她上辈子的时候,猜拳是武术较量的简易方式,考验的是反应速度这一项。所以简丹一旦碰到猜拳,习惯性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怎么可能让对手有机会作弊。 不过瞧唐劲沮丧简丹也不大忍心。何况不算今晚,他们也就剩下初六初七这两天了…… 所以简丹去了厨房门口,背手探身朝里面望望,对唐劲道:“我去洗澡啦” “噢。”唐劲应了一声,而后才反应过来,酒窝一冒,手上登时快了,“哎慢点儿啊” 鸳鸯浴。 他们在浴室里嬉水玩儿,温存了一回;而后洗净擦干,在卧室里睡了一会儿。因为两人什么都没穿,在被子底下踢来踹去、动手动脚,所以到后来,又忍不住来了第二回。 吃完饭就腻乎、腻乎累了就睡觉的结果,是这两人半夜里醒了----没办法,睡足了,自然醒 …… 简丹醒得早,下床喝了点温水,又上了一回洗手间。 所以简丹回到床上的时候,身上温度低,带了一股沁凉;接着简丹支着胳膊侧躺着瞅了唐劲一会儿,恶狠狠一笑,抱了过去…… 结果唐劲一个激灵就被冻醒了。 “干啥那?” “好暖和哇~” 居然是故意的 唐劲气得骂了一句娘。可这会儿简丹身上已经捂得热了,唐劲被简丹这么抱着也不难受,所以唐劲骂归骂,骂完也就气完了,意思意思动了一下,并没挣扎。 简丹一点也不内疚----她是为了唐劲在心情不好,所以让唐劲分担一点,那还不是应该的?所以简丹拢拢被子,得寸进尺地趴唐劲胸膛上去了:“哎,你啥时候转业?” “啊?” “反正你总要退伍,要不,早点退吧?” 唐劲怔了一怔,想到要离开老营、去一个陌生的没有枪也没有战友的单位里,从此混吃等死,拿着可怜巴巴的几块钱养老,登时不甘;但另一方面,唐劲知道简丹心里牵着他并不好过,也知道简丹养得起他连带他儿子,所以他就没敢说“早点退了有什么好”,而是另找了一个理由:“可是,退伍不退伍,不是我说了就能算的。” 这一点简丹倒是知道----唐劲他们拿的钱没比其它单位多几块,可训练唐劲他们的成本,却比一般单位高得多。故而他们并不是说退就退了的:要么到年龄,要么得了上头松口。 而且,最重要的是,听话听音…… ----唐劲那点不乐意,简丹怎么会听不出来 所以简丹便没说话了。她刚才那一说,也是难得软弱片刻----都是被今天那蔡老板跟黎老板给勾起来的 简丹只是开始吻唐劲。 唐劲对此没有异议----他睡饱了,重新有了力气。 但简丹摁着唐劲,几乎是咬他;而且咬一串儿,居高临下端详片刻,又咬一串儿。 唐劲起先还想跟简丹好好儿较量一个高下,然而两人翻来滚去三五回,唐劲只觉简丹下手下嘴都特别狠,渐渐有点明白过来,不知为什么心头一揪,就再也没用力争了。 …… 很奇怪,他们刚才也算是吵了嘴,至少是闹了个不快,可这一回格外激烈之外,也特别畅快----两人几乎同时被彼此卷上浪头,在筋疲力竭之间享受甜美滚烫的颤栗。 简丹等到缓过了一点力气,又狠狠一口咬了唐劲,咬的还是肩颈窝儿那的嫩肉。 唐劲张了张嘴,末了却说不出什么,只好搂了简丹,一遍一遍顺着简丹,从后脑勺顺到脊背,再从后脑勺顺到脊背…… 而后简丹松了口,什么也没说,滚身到一边卷了被子,睡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用什么力气,这回轮到唐劲精神抖擞,睡不着了。 他见过去领骨灰盒的家属。 那不是老营的家属。他并不知道那是哪个单位的事儿。那会儿是九六年,他还在原先的连队里,还算是个新兵蛋子,刚过了前头几层选拔,跟着自个儿的连长营长去团部,参选下一轮。 看条儿就知道,那是个北方农村的小嫂子。因为背对门口,看不到正面,只瞧得出个子高挑,丰腴健壮,有一把乌黑漆亮的好头发。 可却哭得嗓子发哑,喉咙里发出陌生的古怪的声响,就那么抱着那东西蜷跪在地,连头发散了蓬了都不知道。 旁边的大姐想把她拉到椅子上,拉不动。屋子里两个军官手足无措,连门被风吹开了都不知道。他们年纪轻,放不开,俱都不敢上前帮着扶,一个自己也在抹眼睛,另一个只晓得递毛巾。 可那毛巾根本没人接。还是营长默默小跑过去帮他们带上了门。 …… 城市的夜空里,千千万万的灯光映亮了半空上的尘灰层,投下无边的淡淡暗红。 唐劲盯着遮光窗帘缝隙之间的那一抹红亮,心头烦躁。 “丹丹……丹丹?” 没人应。 唐劲轻轻碰了碰简丹,还是没回答;唐劲支起身探过去一看,这才发现简丹已经睡着了。 初六这天早上,气氛有点微妙。不管如何,他们还是一块儿晨练。 唐劲速度破天荒地快,早了一步回来,奔去厨房弄了个素面儿,又找了平底锅出来,煎了两个鸡蛋。 简丹进门的时候,就听到厨房里油烟机嗡嗡响。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简丹轻轻一摇头,微微一笑,去卧室开了窗,让冰冷而新鲜的空气换进来。 对面楼西边的楼梯,有一对奔四的夫妻带着孩子下楼,大包小包,看样子是去走亲访友。 简丹目送了他们片刻,抬头看了看天空,微微自嘲:“所谓‘求不得’……” 唐劲端了东西从厨房出来,瞧见了:“哎,不冷吗?吃饭了” 简丹出了卧室,带上了房门,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夸道:“手艺不错啊。” 唐劲心中一定,又开始得瑟上了:“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 …… 这顿早餐比早上起来那会儿愉快多了。但两人还没吃完,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一切。 是唐启松打过来的。唐劲的奶奶大清早被发现昏迷不醒,当即被送去了医院。医生让准备后事。唐劲的大伯通知兄弟姐妹们过去。 老人家九十大寿已经做过了,所以这是地道的白喜事。 简丹瞧着唐劲那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当即一口吃了余下的大半个鸡蛋,端着面起身去了书房、掩上了门,将整个客厅让给唐劲讲电话。 唐劲挂了电话,两口吞了面前盘子里已经凉掉的面,又一口吞了鸡蛋,就这么填饱了肚子,当即拿了外套,一边摸了摸钱包与钥匙都在,一边拧开书房的门:“是我奶奶过了。过世了。” 简丹已经吃完了,站在书架前,捧着本一寸厚的书在看;此刻闻言,简丹看向唐劲,见唐劲并不是悲痛欲绝,心下有数了,微微一点头:“年纪不小了吧?老人家身体机能衰弱,冬天不好捱,不少都在年前年初去世。” “九十二了。”唐劲倚了门框,“医生说就剩今儿半天一天了,不会吃什么苦头。” 简丹点点头,合了书过来送唐劲:“车钥匙在茶几上。路上小心点儿。” 唐劲可不是为了这个:“哎,陪我一块儿去吧。” 简丹摇摇头:“还是不去了。” 唐劲一下子卡住了 [奉献] 122、吵架 122、吵架 简丹说话的声音不大,措辞也多了几个字,但唐劲压根没想到会被拒绝,所以他好半晌之后方能问出两个字:“为啥?” 简丹不答反问:“那你要我去了做什么?” 唐劲小心端详简丹:“见一面,好让老人家走得放心啊。” 简丹眉毛一挑:“然后还戴个孝,磕几个头,上柱香,送上山?” 唐劲硬着头皮“唔”了一声。 简丹一耸肩:“她是你的奶奶。” 唐劲干笑了一下。他想起来了……其实他记得他当然记得、他怎么可能不记得为了这个事儿,他们拉锯过那么多次 唐劲一直不明白简丹为什么不让他喊“媳妇儿”;他也曾琢磨过,结论是简丹是大概在害臊----虽然觉着实在不像 不过,与其它很多想不明白的事儿一样儿,琢磨不透,唐劲就不琢磨了。所以,这一桩也被唐劲远远儿地丢到脑后去了。 但是,到了今天,唐劲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 “丹丹……她也是你的奶奶呀。” “至少今天还不是。” 唐劲中气不足,去捉简丹:“嗳,别害臊了……” 简丹脱开了身:“说过多少回了----不是。” 唐劲堆笑:“丹丹~” 简丹假笑了一下:“再说也没用。” 唐劲急了:“丹丹” 简丹瞥了唐劲一眼,不说话了,去了书架前搁回了书。 唐劲几乎抓耳挠腮:“那到底为啥不是?” 简丹转身往书架上一倚,直视唐劲:“你自己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 唐劲提气要吼什么,偏偏目光与简丹的相遇。四目一对,唐劲火烫一般转开了视线,那口气也一下子泄了大半。 简丹无意与唐劲讨论目前尚且无法改进的问题,所以简丹当即老话重提、婉转催唐劲出门:“车钥匙在茶几上。” 唐劲抓抓头,病急乱投医:“就当是演戏” 演戏? 演戏下跪、演戏磕头? 她简丹干的可不是演员那一行!她是军人铁骨铮铮,跪父跪母跪祖宗,跪她无奈所负之人----除此之外、宁死不屈 再说了,演戏怎么会找你唐劲?跟你好那就是较了真的否则北京城里有的是爱风流会享受的男人,她简丹又不是不会玩儿 所以简丹心下薄怒,说话间就有了一抹冷意:“当作演戏?那你随便找个姑娘不都一样。” 唐劲大为光火:“好歹也孝顺孝顺老人家” “孝顺?”这顶大帽子一扣,那真是无往而不利……可惜今天扣错了人简丹微微笑了,笑得嘲讽:“你当初选择去当兵的时候,难道就不知道这个行当,没什么时间在老人家跟前尽孝吗?你打比赛、你过选拔,你做了你想做的事儿----这些不可能是没有代价的是的,没错,我喜欢你。但就因为喜欢你,我就必须委屈我自己吗?就必须你亏待了长辈我替你补偿吗?就必须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吗?我犯了罪还是欠了你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唐劲直瞪简丹,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找不着儿,脸上都渐渐涨得红了。 简丹转开了视线:“我看还是打的过去吧。你这样儿开车危险。” 唐劲蓦然怒吼:“丹丹” 短暂的沉默。温暖而沉重的空气。 简丹抱臂看唐劲,不吭声。 唐劲面色可怖,他狠狠抹了把脸,一指简丹重重一点,霍然走人。 …… ----砰 门被摔得山响,楼梯上的脚步声飞快下去,室内一片寂静。 简丹揉揉太阳穴,独自走向桌后的椅子。 不一样…… 到底是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她上辈子交往过的那些男人,固然也有争吵的时候,但他们尊重她的独立与选择,一如尊重他们自己----他们从不曾试图用他们的要求勉强她。当然,同样的,她也从不曾勉强他们。 那个时代的爱情,普遍的情况,男男女女都不会向对方施压,不会要求对方为自己而改变。他们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相爱,欣赏优点、包容缺点,磨合彼此的日常生活,然后一起养几个小孩。 若不是那些年变迁太快,她的位置又关键而敏感,何至于…… 其实唐劲的这点大男子主义,已经算情况很好的了。然而一旦遇到了什么事儿,原来,还是会让她无法容忍。 简丹倒进椅子里,抬腿架上桌子,往后一仰,合上了眼。 在这过去的一年半里,她从未像眼下这般如此强烈地意识到…… ----她早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 鹰鹫一旦尝到过在天空中翱翔的滋味,就再也不会安于樊笼;心灵一旦抵达了更自由、更高阔的地方,就再也不会满足于之前狭小的低洼 哪怕笼子里饱食无忧,哪怕低洼处温暖安逸。 昨天她还担忧历史重现、剧变提前,然而,到了今天、到了此时此刻,她却竟然开始希望,希望那巨变已然拉开了序幕 …… 唐劲回到家时,唐启松与刘澄红正忙着收拾东西----乡镇上殡葬的规矩大,唐启松又有一个亲叔叔还在世。老人家功夫好,身体硬朗着呢,还爱讲究所以下面小辈在他眼皮子底下办起红白喜事来,怎么也没法儿将就。这样下来,这一回过去,身为儿子与儿媳,得好些天。 唐劲起先怕爸妈问他简丹怎么不见影儿,不过两老都不知道唐劲叫简丹管钱、给简丹买了戒指的事----唐劲自己没提过----所以唐启松压根没想到简丹那一节;倒是刘澄红,想问问简丹能不能去。可她也没对此报什么希望;又因为发现儿子脸色不好,以为唐劲心里替奶奶难受得厉害,忙宽慰了唐劲几句,这就忘了简丹了。 唐劲与父母坐在老大众里出门儿的时候,简丹起身,收拾了一个盒子,把唐劲的东西全装在了里面。 之后简丹难得趴在桌上、发了一小会儿呆;接着简丹摸过手机,翻了一遍通讯录,一个接一个,删掉了昨天刚输入的一串号码----祁栋他们的。 最后,简丹拨通了夏晓雪的电话。 老大众开出了城。 简丹背着笔记本电脑的包儿、拎着一袋子两个保鲜盒,按响了夏晓雪家的门铃。 铃响到一半门就开了,夏晓雪一身厚厚的睡衣睡裤,高高兴兴敞开门,蹲身将简丹的拖鞋摆到门槛后。 简丹受到感染,也觉得高兴了起来。不过简丹一个鞋刚换到一半,就发现了异常----卧室的门关着;另外,玄关挂着一件男式黑呢大衣。 简丹不由意外,压低了嗓门:“你男朋友在?” 夏晓雪顿了足足一秒多,微微点了一下头,冲简丹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会儿还早呢,人家男朋友明显过夜了 所以简丹哭笑不得,连忙重新穿鞋,声音更小了:“电话里怎么不说啊” 夏晓雪一把拉住了简丹,声音跟着也小小的:“没事儿,有什么关系你不想见他,把书房门关了不就好了” 她手劲不小,显然有一把力气,而且是诚心留简丹。 简丹承认自己心动了,她就是不想一个人呆着;那么眼下,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简丹指指卧室那边:“他不会生气吗?” “不知道。”夏晓雪诚实回答,旋即不以为然,“会也得不会----难道跟他呆一块儿我就不用见人了?开什么国际玩笑” 简丹一想也是,是她想错了,当即抱着电脑报蹑手蹑脚去了书房。 …… 简丹进了书房,夏晓雪老鼠抱大米似地搬进来一大盘水果,搁在写字台上:“漂亮吧?” 那是个带盖的水晶盘,不大,盘子直径一尺半而已,盖子还小一轮。里面搁了四个红富士,浅红;一个又大半个柠檬,嫩黄;两条小黄瓜,翠绿;六个山竹,暗紫红;余下的地方滚满了樱桃番茄,大红的与金黄的都有。 简丹由衷赞道:“很漂亮” 夏晓雪将盘子朝简丹面前推了点儿:“都洗干净了。喜欢哪个就吃掉哪个然后就心情好了。” 简丹一怔:“那么明显?” “反正你上次比今天高兴。”夏晓雪已经走出去了,“我去刷牙。”走到门口又回头添了一句,“我还要洗澡。” 简丹失笑:“知道啦,慢慢儿来” …… 之后简丹干了一段活儿,起身续了杯茶,看看新添的字数,享受了一下这小小的成就感;而后简丹掀开盖子吃了一红一黄两个樱桃番茄,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好今天下午回去,晚饭在家里吃。 她打完电话的时候,有人“笃、笃、笃”叩了三下门,节奏温和、力道适中,所以声音清晰,不大不小。 这门敲得太客气,简丹还以为是夏晓雪的男朋友,忙应了一声:“进来好了。”结果门一开,却是夏晓雪,厚睡衣没换但头发明显刚吹干,手里端了一个盘子,盘子里两钟青菜肉丝面----一钟是中号儿的,一钟是小小号儿的,都套着热水。 简丹有些意外:“你在自己家里还敲门?”夏晓雪与她的相处,一开始就很随意,所以可见,这种敲门的细节习惯在夏晓雪身上那是根深蒂固。而战火肆虐与历史断层的关系,放眼大陆,有这样家教的人家,两个手数得过来。加上夏晓雪口音不是北京人、身边没父母亲人、明明买得起车票过年却又不回家……唉,实在不是她简丹太八卦 夏晓雪放下盘子,理所当然:“书房今天归你了。”又问简丹:“要尝一点吗?不要我拿去给他吃掉。” 简丹不饿;但那面拉得很细,加上钟儿很小东西不多,也就两三口而已,简丹便嘴馋了,当即一点头:“好啊,这面做得真好。” 夏晓雪又顿了顿,捧了小的给简丹:“谢谢夸奖。” 简丹已经习惯了夏晓雪有时候要卡这么一下,莞尔一乐。 两人坐下来吃面。 这个上午简丹过得还不错,至少平复了早上那场争吵带来的不快。 夏晓雪让简丹用书桌,她自己搬了一堆册子到窗下,而后支起画架,铺开一卷巨大的画布,忙活了起来。 简丹休憩时凑过去看了,发现夏晓雪虽然用了颜料与画笔,但那算不上油画作品,只是一个地形图。主角所走的路线已经画出来了,目前做的是填充余下部分的地理性状。手工线条勾勒出了王城与港口,森林与沙漠。在城市村镇与河流湖泊中,用小小的符号与数字标出了特产、人口、民族等数据。 “新书地图?” “唔。” 简丹兴味盎然。两人便讨论了几句。简丹贡献了一大串地方特产供夏晓雪选择,还帮着拿地图册----是世界地图与各国的详图,显然,夏晓雪参考它们来设置地形。 这样的时光自然过得快。一眨眼,就到了十一点左右。 简丹跟夏晓雪一起去准备午餐,在客厅里看到了夏晓雪的男朋友,结果极度惊讶之下,简丹的好心情登时碎了一地……---- 【粉红票40加更送到~~~o^_^o~】 [奉献] 123、缘份 123、缘份 客厅的沙发里,韩青扬坐在那儿翻杂志。 两边一打照面,简丹愕然,不过有到底多年的修炼在那儿,面色不动;韩青扬震惊,杂志“哗啪”一声掉去了地上。 夏晓雪压根没管那杂志,径自往厨房走,晚了三四步、都走到客厅中央了,才发现情况不对。她止步,扭头看了一眼韩青扬,转身瞅向简丹:“你们认识?” 简丹一点头。其实看到韩青扬本该是个惊喜,然而,她刚与唐劲吵崩了……所以简丹给出的回答再简洁不过:“唐劲的战友。” 夏晓雪看着简丹,轻轻“哦”了一声。韩青扬还是有些尴尬,拾起杂志一搁起身往厨房去:“你们聊,我去弄饭。” 却被夏晓雪一把扣住了胳膊:“中午做石锅,那个你会?” 这不是跟韩青扬客气,也不是心疼韩青扬;这是生怕韩青扬做出来不好吃,甚至还糟蹋东西。 所以简丹实在忍不住,笑了出了。韩青扬刚缓过来一点,被这么一置疑,又尴尬了,一时间困在了那里。简丹没敢再看这两人,忙忙躲去了厨房:“我们哪里聊都一样。” …… 简丹在厨房里闷笑了一小会儿,夏晓雪进来了,冲简丹摊摊手,反手掩上了门。 简丹不由又笑了一回,收拾神色问夏晓雪:“我说,你怎么会认识他?” 夏晓雪耸耸肩,将早上淘好的米加了水:“敦煌。过年的时候。” 简丹当即明白了。敦煌在甘肃,甘肃的省府是兰州…… 夏晓雪过年因故不回家或者家里没人,加上她本来就喜欢爬山之类的户外运动,这去一趟敦煌旅游玩儿,那是再正常不过了;至于韩青扬……身为兰州人,年初短途观光一回,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所以简丹没再问这个,只是玩笑道:“早知道你喜欢这一型的,年前唐劲请他过来玩的时候,叫上你一起,那多省事” 夏晓雪婉然一笑,微微摇头,按下了电饭煲的开关:“早知道当然好,可谁又能早知道。”说着从冰箱里拿酱菜。 简丹应了一声:“这倒是。”又问:“我干什么?快派活儿。” 夏晓雪已经拿完了酱菜,正拉开蔬菜盒取豆芽:“酱菜都要切丝。那个小的是熟案。刀也是小了一号的那把。” 简丹乐得干这个:“看我的”三毫米粗细国际标准水平 夏晓雪失笑,豆芽往料理台上一放,托了个盘子夹酱菜。简丹先取了一截黄瓜开工。夏晓雪取够了,把盘子往简丹手边一搁。 石锅“滋滋”叫。锅底刷了一层橄榄油,而后热腾腾的米饭倒进去,很快冒出一股扑鼻的香气。米饭上铺八种蔬菜,不是丝就是条,码成一圈,八个小扇形,拼成一个圆----橘红的桔梗、亮红的酸辣白菜、嫩白的烫豆芽、玉白的圆白菜丝、棕黑的拳菜条儿、浅灰的平菇丝、青翠的青瓜丝、浅绿的西葫芦丝,酱的腌的炒的新鲜的,香气汇聚,光是看一看闻一闻就已经叫人食指大动。 接着,蔬菜丝中间堆一捧酱炒牛肉沫儿,还要盖上一个金黄的鸡蛋。 最后,浇上一勺红红的酱 简丹衷心大赞:“好香漂亮极了” 夏晓雪眼儿弯弯:“你要什么样的蛋?几分熟,单面还是双面? 简丹迅速作出选择:“跟你一样好了” 夏晓雪不解:“跟我一样?” 简丹解释:“你给自己选的,味道肯定错不了” 夏晓雪恍然,乐滋滋一点头:“真聪明” 简丹自豪:“那是” …… 两个女人快快活活端了东西出来布桌。韩青扬见过简丹这么高兴,但没见过简丹这么轻松,所以微微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失笑。 结果轮到简丹心下暗暗讶然:唔,韩青扬也会这样笑? 不是眉眼弯下来、唇角弯上去的那种小小的笑,而是失笑----看得到牙 夏晓雪又去搬了一回汤,坐下来心满意足开动。韩青扬把他的石锅欣赏了一小会儿,跟夏晓雪夸了一句,方才拿筷子拌开。夏晓雪当即“嗯”了一声应了下来,很是当仁不让。 韩青扬乐了:“都不谦虚一下?” 夏晓雪有点没好气,转头看了韩青扬一眼:“吃你的吧。” 韩青扬摇摇头,不说话了;倒也不在意,因为不是第一次了。 简丹没说话,专心吃饭。因为上次跟夏晓雪一块儿吃饭的时候,简丹就发觉这姑娘“食不言”。这并不是说规矩大、绝对不能开口,至少从客厅去厨房添汤拿盘子什么,都不介意;而是夏晓雪对食物的态度颇为,呃……尊重。尊重得几乎虔诚。吃饭的时候很认真,不分神说闲话。所以眼下,简丹对韩青扬落得这等待遇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不知为什么,简丹一边深觉石锅饭味道很好,一边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头。 简丹的这一点不安很快得到了答案。 下午…不到,简丹辞过夏晓雪回家。 夏晓雪送简丹到门口,摘了外套披上,跟着换了鞋:“一起吧,我去买个东西。” 简丹若有所觉,应了一声,往客厅里看了一眼,可惜没看到韩青扬----韩青扬收衣服去了。 ……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 夏晓雪并没耽搁多久,直接开口:“你跟他认识很久了?” 简丹一摇头:“就年前那会儿。唐劲请他来北京玩。” “噢……我们去泡吧那天?” “嗯,就是那天。” 夏晓雪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倒是简丹体味出了其中的言下之意,心下无奈,不知说什么好。 ----夏晓雪是在担心她生气。担心“大水冲了龙王庙”,得罪了她简丹 为什么得罪? 还不是因为“春风一度玉门关”,错拐了某个健康的帅哥 简丹对夏晓雪的生活方式没有任何不满。她不知道夏晓雪经历了什么,也不打算问。她只知道----没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所以,不管夏晓雪身后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零身世,还是一个豪门故事狗血背景,那都不是夏晓雪的错,更不是夏晓雪的责任。 要知道,银币在繁体出版业内成名,已经差不多十年…… ----推算起来,银币出道那会儿,夏晓雪才十几岁还在上初中 写小说需要大量精力,很辛苦,对学习肯定有影响。那么,是什么让夏晓雪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忙着赚钱? 光是想想这个问题,稍有点眼色的人,就会对夏晓雪的父母情况止步不问了。 只是…… …… 简丹扯了扯嘴角:“你怎么就挑了他呢?”换成哪个不行啊,什么二炮部队啊卫戍部队啊,她都没有任何意见当兵的多了,健康的脾气软和的男人虽然稀罕,可怎么也能找出来几个然而韩青扬干的那种活儿…… ----简丹还真有点儿担心韩青扬被打击大了 夏晓雪瞅了一下简丹:“就那么遇到了。大年初二的下午。你看,那会儿,他也是一个人。” 简丹无奈点点头;而后简丹忽然意识到,唐劲虽然在电话里跟她夸好兄弟韩青扬夸得人间无二、天上少有,总之厉害无比,但是对韩青扬家里的事儿,却从没有提过一字一句----兰州到敦煌不算很近,也有个几百公里。所以寻常情况下,大年初二,兰州人去敦煌不奇怪,但怎么也不该是一个人自己去一家三口才合情合理 所以简丹默然了片刻:“我明白了。” 夏晓雪踢了下脚前的一颗小石子:“他这个假期不短。到时候,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简丹暗暗同情韩青扬,小心试探道:“要不,你先别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夏晓雪看了简丹一眼,又低头踢了一个石子,摇摇头:“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长辈亲戚。幸亏还有几个朋友。所以我想要的,是一个能在我身边的男人。不需他有房子车子票子,只需他健康,脾气好,讲道理。最好天天可以回家。偶尔出差也没什么。但常年在外不行。” 简丹的确看出来了。简丹没问,简丹也没邀请夏晓雪与她一起过年,是因为简丹自知不是那种热乎乎自来熟的性子,勉强而为,彼此反而尴尬;更因为简丹清楚,以她们两个目前的交情,夏晓雪肯定不会来----哪怕再寂寞。 孑然一身的寂寞。 简丹懂得。 所以简丹十二万分地理解。 也所以,此时此刻,简丹再也无法劝说什么,只剩颔首了然。 夏晓雪见了,轻轻吐出一口白汽,淡淡一笑:“所谓缘份缘份,我跟他,是有缘无份。” 初六傍晚到初七中午,简丹在家里陪简芳。 至于孙兴华…… 他还是照样得轮班不过一回到家里,就有现成的热菜热饭吃,还有老婆女儿在,所以孙兴华乐呵呵的,对过年得上班的事儿,都没空抱怨了----再说了,他们这行一向就是这个样儿。 初七下午,潘静开了她老爸的车子来找简丹。 [奉献] 124、入贼 124、入贼 潘爸爸一块儿来的,坐在副驾驶座上指路、提醒。结果车到楼下时,潘爸爸这个陪客反倒比开车的潘静更累。 简丹接了潘静的电话,去了楼下等他们。潘爸爸假期结束,已经上班,今天是特地挤了午休的时间出来,陪女儿上路练车的。他看着潘静下车,面上含笑,无奈又纵容;而后与简丹一笑,互相道了个“新年好”,开车走了。 潘静挥别潘爸爸,一把抱住简丹:“丹丹,我告诉我爸爸了----你买了个大红的qq还天天开来开去” 简丹了然:“所以呆会儿我会送你回去?” “对极了”潘静抓了简丹的胳膊晃,“到时候让我开啊你上副驾驶” “好,没问题。”简丹乐了。小事而已。潘静又不是没驾照,只不过还不那么熟练。 更何况,开春这个学期,潘静将准备语言、申请学校;而等到暑假,最晚秋季,潘静就要离开了…… …… 两人在简丹房间里玩儿、说话。简丹自然不会问潘静周立的事儿。潘静自己伤心,不愿受别人甜蜜恋情的刺激,也就不曾问起简丹唐劲如何。她们下棋、看书,尝了一小碗简芳刚刚试成出厨的新点心,素拌粉丝,吃完你一句我一句,一起大拍了简芳一通马屁,就这么消磨了大半个下午。 而后简丹送潘静回去。 潘静开到半路,与简丹商量着换一条道儿走,试试会不会更快。简丹又不知道潘静住哪儿,当即回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决定吧”。 潘静奇了:“你怎么会不知道,难不成忘了我家在哪儿了?” 简丹理所当然:“唔。坐车的时候,只知道终点,谁会去记路?”以前那个小姑娘去潘静家,不是公交车,就是潘爸爸接。 潘静乐了,假模假样儿担忧:“那呆会儿回去你认得路吗?” 简丹莞尔:“我这不正记着嘛----专心开车” 这天晚上回到家里,简芳问了一句简丹明天去不去学校。简丹回了一句“到时候再说”。简芳听了,端详了一下简丹,便问起了唐劲。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遮盖,所以简丹并未瞒简芳,只约略说了情况:“吵架了。因为他祖母过世,他想叫我一起去。” 简芳一怔,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不知道存折与戒指的事,简丹眼下手指上素净无物----末了,简芳没说简丹对也没说错,只是劝简丹:“两个人在一块儿,少不了磕磕碰碰。遇到什么事儿,坐下来好好儿商量,啊?” 简丹应了一声,心底里却是怅然:她无法跟唐劲解释她为什么需要彼此之间保持那个距离;而唐劲那犟脾气,也不会让步,只能顺毛儿理。所以,他们之间,有些事再怎么商量,也谈不出一个好结果。 简芳摸摸简丹的头发,转开了话题:“丹丹,那个……你喜欢小dd还是***?” 简丹一听,马上去看简芳小腹。简芳见状忍俊不禁:“还早呢,看不出来。”简丹又惊又喜:“都喜欢,弟弟妹妹都好要是双胞胎就好了----三胞胎更好” 简芳更乐了:“哪有你这么贪心的双胞胎还养得起,三胞胎就喝西北风去了” 简丹挽住简芳手臂:“怎么会,这不还有我那。对了妈,头几个月一定得小心,今天开始我做饭” 简芳乐得不行:“你哪里学来的我没想吐也没泛酸,哪来那么多事。”缓了一点笑,又道:“再说了,我也就做个饭。最多刷个碗,还都热水。毛衣长裤什么,有点儿份量的,都是他在洗。” 简丹不管,去了厨房:“孕妇歇着就是了”开了冰箱一看,又拉出蔬菜盒瞧了瞧,结果发现菜都洗好了。 “这也是他洗的?” “是啊。他早上买了回来就洗好了。嗳,你别忙了,他快回来了,晚饭他会做。” “妈,你嫌我做出来的不好吃,对吧?” “好吃,怎么不好就是,今天做葱油河虾,东西还没买那。” ……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果真有一道葱油河虾,孙兴华回家时才去挑买的活虾。 简芳突然想吃这个。室外太冷,她不喜欢出去,宁可在客厅里做做广播体操,所以东西都是孙兴华买。 简丹心里替这夫妻两个高兴,好生恭喜了一番。 孙兴华到底为原来那小姑娘的敏感内向头疼了许多年,尚且心有余悸,所以他先前有点担心简丹想不开----简丹买给他们的那些书上说的,母亲怀孕时,年长的孩子会失落、妒嫉----见简丹真的高兴,孙兴华这一点担心也去了,就多喝了一杯啤酒。 初七孙兴华休息。简丹深觉自己有必要给让这两人多一点独处空间,所以她初七早上九点这样,跟简芳说了一声,又回了学校。 她临出门时,简芳重又叮嘱了一次“两个人有什么事儿好好说”,简丹忙不迭答应了。 这不是敷衍;可等门儿一关,简丹却只剩微微苦笑。 这天简丹没去找夏晓雪,毕竟韩青扬还在那儿;这天简丹在网上搜索了半个小时信息,浏览了世界著名的两个天文论坛,看了二三十张最近的、据称是“天外来客”的图片。 没什么线索,图片的精度都不够;真要有线索,只怕也被第一时间撤了。 简丹耸耸肩,关掉了电脑。她已经从昨天争吵后的愤怒与不快中恢复了过来,想法上不再剑走偏锋、不再强烈期待巨变的发生----无论未来怎么样,她都会好好享受这重生。 故而接下来,简丹看了会儿书,用精致的白瓷杯子喝了一杯不精致的即溶咖啡,而后干活儿。 干活儿干到了十一点十分,简丹开窗通风,带上房间门,出去吃饭,顺便逛街。 美味的食物能令人心情愉快,这一点,昨天夏晓雪已经用石锅饭向简丹证明了一回;逛街除却买东西不论,至少是一桩步行运动、有氧运动,而有氧运动一向能令人的大脑分泌更多的血清素,血清素则会令人心情愉悦。 仿佛在宽敞的飘窗前晒太阳、喝茶一般的愉悦。 这一个生物学小知识,简丹有上辈子就知道了。 结果,等到简丹回来时,已经晚上六点四十多了。 …… 冬天日落早,天已经漆黑了。 简丹哼着小调,钥匙一转,开门进屋。她“啪”一下抹过墙上的开关,屋内登时大亮。 书房的门开着。 简丹视线一凝 为了换点儿新鲜空气,她出门前开了书房的窗;可为了保暖,她关了书房到客厅的门…… 这是一向的习惯了。 所以霎那间,简丹目光里寒意凛然,可她的口哨声却没有停歇,轻快依旧;她随手搁下购物袋,并不换鞋,以如常的步频、特大的步幅,走到茶几边,抓过花瓶,打开了其下垫的方形木盒----那里面有两件东西:一把乌黑的小手枪,带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一根黑色的磨砂棍子,手握粗,六寸左右长---- 【粉红票50加更送到~~~oo^_^oo】 [奉献] 125、惊吓 125、惊吓 简丹拿了棍子往腰后一别,抓起枪走向书房。她一手持枪,一手摸上门旁的开关----四个房间里都有灯是双重开关。 而后说时迟那时快,霎那之间,小曲儿停、简丹动 开灯撞门、举枪瞄准 “不许动举起手来” …… 顶灯大亮,电脑椅里的唐劲惊得飞快从桌上撤下腿、抬手一挡灯光、眯眼看门口。 而后他“呼”地吐了口气:“吓唬谁那” 简丹意外,垂下了枪:“你又干什么那,听见我开门进屋也不出来----等着吓我一跳是不是?”说着取下了后腰上的棍子、揣到了大衣兜里:她这是休闲牛仔裤,又没专用的棍套,别在那儿可不算舒服。 唐劲摸了下鼻子讪然:“哪儿有啊” 简丹端详了唐劲片刻,见唐劲这样子不打算吵架,也就没问昨天早上的事,只是不解道:“你怎么进来的----难不成拆了防盗窗?” 唐劲一听,眉飞色舞,朝简丹一翘下巴,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高高地抛了两抛,抓在手心里、冲简丹一摊,连带酒窝儿一冒 ----是钥匙。 两把钥匙。复制的,防盗门的与木门的。防盗门的钥匙与最常见的不同,简丹又用熟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简丹无奈了:“这房子不是我的,是租的。” 唐劲嘟哝了一声“不是说敲了四年的合同嘛”,麻利地将钥匙揣回兜里去了。 简丹有点头疼了,在那儿回想,回想这几天的情况,试图搞清楚唐劲什么时候偷了她的钥匙去找的锁店……可是年前年后这几天,唐劲与她总是腻在一快儿,她的钥匙也不离身,唐劲没什么机会啊 唐劲看看简丹,舒舒服服往椅子里一倒,得意得冒泡:“还是我告诉您吧----要不头发白了你也想不到是驻地外头那铺儿。那会儿你把钥匙放在书包那小袋里,我换药儿的时候捎了去,嘿,你压根不知道”不待简丹说什么,马上问:“哎,哪来的枪?假的吧” 这是转移话题。简丹无语了,可并不介意,“唔”了一声:“做着玩儿的。” 唐劲趴到桌子上,冲简丹伸长了手,勾勾指头:“给我瞧瞧。” 简丹抛了手枪过去。 唐劲一接到手里,就知道这不是真枪了----份量不对。这是木头做的。用了一种密度较大的木料,大约黄杨酸枣之类。可怎么也是木料。 唐劲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一睃简丹,失笑:“行啊你,弄了这么个玩意儿这漆可真绝了”那漆的光泽特别像金属,如果不摸,光是拿眼睛看,以假乱真绰绰有余 简丹耸耸肩,看着唐劲摆弄那把枪,什么也没说。 她并不是一门心思琢磨着防身之物,她只是上辈子做过这个东西,这回又碰上了,做来玩;等到做好了,顺手搁在那儿而已----之前学校园子里修整花木,她见了,便从路边随手捡了块翻挖出来的朽树老根,晾干,自己雕了,磨砂,上漆。 至于上辈子做这个,那是为了哄小孩儿。 可是那个孩子…… …… 唐劲勾了玩具枪冲简丹甩着转转:“哎,回魂了想啥呢” “没什么。”小孩子是最无辜的,也最脆弱,尤其在那种年代。简丹想来就意兴阑珊,回身出了书房,去客厅门口换鞋。 唐劲大大一怔,狠拍了一记扶手,咬牙切齿,又捶了一回,旋即深吸一口气,“腾”一下起身追去了客厅。 简丹换了拖鞋,脱了大衣往衣帽架去----却视线一顿。 帽子? 这帽子? 还有这围巾和这手套? 她记性是不大好,可她之前明明把唐劲的东…… 身后一溜儿冲过来的脚步声打断了简丹的思绪。简丹挂了大衣,不解回头,唐劲已经贴到了她背后。 简丹看唐劲。 唐劲瞅简丹。 简丹拿出大衣口袋里的东西,一边朝茶几去,一边问唐劲:“什么事?” 唐劲眨巴了一下眼,想说什么又没吭声,只是跟着简丹转了过去;眼见简丹把棍子往盒子里放,赶紧伸手要:“那是啥?给我看看。” 简丹没有异议,将东西递给唐劲,自己起身去书房,从书桌上拿了唐劲丢在那儿的玩具枪回来。 唐劲将那棍子颠来倒去玩了两下,讶然张了嘴一歪脸儿;见简丹出来,唐劲伸过头去问简丹:“喂,假冒的吧?” 简丹一边原样放好玩具枪,照旧阖上盒子搁上花瓶,一边毫无诚意地应和:“是啊是啊,那什么,高仿的。” ----听着就不能信 唐劲一扁嘴,翻手握了棍子,朝空处一甩----棍出锁定,唐劲哑然 这份量、这手感、这料子…… 居然原装正版地道货色啊啊啊啊 asp甩棍21寸还是海军版的----好料子防腐蚀不怕潮 美国的警用配备 在中国嘛,有些地方算管制品,有些地方不算。哎,幅员辽阔,情况复杂呀。 …… 简丹指尖轻轻一磕棍头,冲唐劲假笑了下,走向卫浴间。 唐劲贴着简丹一路跟了过去,垂死挣扎:“您肯定不会用不会用就是个摆设儿” 简丹头也不回摆摆手:“是啊是啊,我买来放着好看的。” 唐劲脑袋一耷拉肩膀一垂认命闭了眼,又睁开了,紧赶上去两步拉住简丹,把甩棍往简丹手里一塞。 简丹小幅度抖了几下热热手感,棍头一点卫浴间的门与餐桌,悠然环扫客厅家具:“你这是想让我砸哪个?” 唐劲左右一瞄,无奈了,略想了想,冲简丹勾勾食指。 他深知这东西能干些什么好事儿,又知道简丹没玩过兵器,到底不放心,正要说点什么,简丹已经半垂了棍儿,从下往上,撩起一记抽在唐劲屁股上 唐劲一把抓住了棍身,却没劈手夺东西----他傻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身为行家,此刻又是亲身体验,很清楚简丹这一抽可不简单 唐劲心知肚明,这玩意儿材质上好、设计合理,落在有那么一把力气的人手里,就能开砖砸门----当然,是木门----或者也有那想不明白的主儿,拿了去跟电线杆死磕……都没有问题 而若是落在行家手里,一棍在手,混混流氓,来几个放倒几个。 所以说,asp甩棍,它是个兵器,实打实地有份量;不是什么塑料玩具,轻飘飘没碰几下就坏。 作为兵器,用它砸人砸出一道乌青、乃至砸断个骨头,并不难;但用它这么不轻不重抽一下,挥洒自如,只是肉疼没有瘀伤,手腕上、膀子上,就得有功夫,就得好好儿练过,不仅有足够的力量挥得动,还得能控制得住。 更不提简丹能在他身上得了手----是,他是有些轻敌了,可要揍他,怎么也比揍别人难得多了呀 …… 简丹瞧着唐劲那样子,莞尔一乐,拉过唐劲的手,把东西塞给唐劲,自己进了卫浴间。 唐劲顾不上抗议,拎着棍子、揉着自个屁股跟去了卫浴间门口,瞅着简丹洗手洗脸,提拎起棍子来又琢磨了两眼,大大地犯愁了:“丹丹,你弄了这么个玩意儿干啥呀?”这儿是北京天子脚下、皇城根儿又不是边陲小地、民风彪悍这儿治安好得很他家丹丹咋这么疑神疑鬼那? 简丹没说话,只是从镜子里看向唐劲的屁股,目光还在那上面特地顿了一秒半,这才抬眼冲唐劲谑然一笑。 唐劲气着了,棍尖一挑冲镜子里的简丹点了又点:“没收没收听见没有----咱没收了” 简丹绞干毛巾:“我又没带出去,瞧着喜欢就买了,买了在家里玩而已。别说你不是管这个的,就算是,你有搜查令嘛?私闯民宅,还没收?没收个屁。” 唐劲听到最后一句,一下子虎起了脸:“哎哎哎,小小年纪,不许说脏话” 简丹洗完了脸去了尘灰,感觉轻松舒适,闻言从镜子里看了唐劲一眼,也不恼,只是笑,眼角眉梢尽是调侃:“不许说脏话?先管好你自己吧。” 唐劲彻底无语了。他急了少不得要骂句娘,而简丹也就偶尔说个“滚”、说个“屁”之类,两相比较之下,毋庸置疑,他唐劲是“五十步笑百步”不,不对----是“百步笑五十步” 简丹从脸到脖子拍了一遍爽肤水,擦了护肤乳,舒舒服服出来,拿了自己的杯子去饮水机前接了热水,端去书房。 唐劲手里玩着那棍子,拖鞋叭嗒叭嗒,跟在简丹后面;简丹接水,他就在旁边看着。 简丹走过客厅、都到书房门口了,终于觉着背后不对,脚下一顿,缓缓回头看唐劲。 唐劲跟着止步,瞅简丹。 简丹略一想,指了指棍子问唐劲:“你觉这个不错?” 唐劲“唔”了一声,点点头。 简丹当即道:“那你‘没收’好了,我跟你说着玩的。” 唐劲又“噢”了一声,还是没什么精神。 简丹奇了,转过身正对了唐劲,仔细端详:“到底怎么了?” 唐劲摇摇头:“没啥。”又瞅瞅简丹,棍子敲敲手:“那归我了噢”说着棍头抵了餐桌,就要收棍。 简丹连忙叫住唐劲:“干什么呢,去外面收这儿的楼道上还不行,得去下面。” 这东西甩出来后就锁住了,收棍的时候得找硬实的地方,比如水泥地,棍头抵住了,再发力。若是地板,能给戳个窟窿;换成地砖,那八成也压裂压碎了。 而这一点,唐劲不该不知道 唐劲醒悟过来,应了一声,换鞋开门下去了。 简丹目送唐劲出去,心下大奇;她啜了一小口热水,凝神思索了片刻,忽然转身回了卫浴间,也没进去,就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果然---- 庆祝亮相加更~~~终于出现在女频首页粉红榜上咯~~~o^_^o [奉献] 126、懂得 126、懂得 光线柔和的感应灯无声跳亮,简丹瞧得清楚,剃须刀又重新出现在了洗脸台上。连带唐劲的牙刷、毛巾,也各归其位了。 ----原来如此 简丹心下豁然一亮,恍然大悟,不由失笑摇头,又去书房找了找。 没错,她收拾的那箱子已经空了 简丹顺手把椅子上唐劲的外套带到客厅挂了,接着检查。 装存折与欠条的文件袋被放在抽屉里,搁在笔记本电脑上头;袜子内裤与秋衣全跑回了卧室里,照旧占了衣柜的半个抽屉;空箱子则被塞去了床底下 …… 简丹笑得不行,还幸灾乐祸。 糖糖呀糖糖,你就一倒霉催的孩子…… ----还是你太可爱了? 瞧瞧,老天爷都忍不住要玩儿你一回 所以你开门进来找人算帐,结果却被一箱子东西给吓得胆儿都没了 唐劲进门时连连呵手,眼看简丹坐在沙发里瞧着他,他就当着简丹的面儿、瞅着简丹、把甩棍搁进了自己外套口袋里 简丹莞尔:“我还骗你不成。” 唐劲睃了简丹一眼,拍拍那外套口袋,满意了,去卧室了:“我要洗个澡儿。” 简丹更好笑了:“那就洗啊。” 唐劲刚进了卧室,又“忽儿”探出了头来:“我还没吃饭那” 归队的火车票唐劲早买了,北京至成都的。可京广铁路在那儿摆着,北段第一个停靠站就是保定,唐劲完全可以半路上车,所以---- 简丹微叹,心软了:“面条还是米饭?再不就麦片了。” “面条。面条快。”唐劲抓了衣服往卫浴间去。 简丹不想留下一个问题拖而不决,便问唐劲:“你爸妈回来了吗?” 唐劲止步回头看简丹,摇摇头。 简丹坦然,和声问:“那边怎么样儿了?” 唐劲转过了身,看看简丹,一扁嘴无奈道:“下午一点多去的。睁眼看了看我爸他们,那会儿已经不大认人了。而后就去了。医生说这样儿好,不吃苦头。” 简丹一颔首:“这是福气,她上辈子积德了。”指指厨房,起身:“你洗吧,我去下面。” 唐劲忙喊住了简丹:“嗳,我说----你整了那箱子干嘛?” 简丹一想就好笑,站在那儿假笑着勾起唇角看唐劲:“你说呢?” 唐劲急了:“不带这样儿的不就吼了两句吗,谁没个那时候,您咋能就----就……算咱错了还不成吗?” 简丹失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唐劲发觉不对,登时脸黑了,却也彻底松了口气;他好半晌没吭声,在那儿嘟嘟哝哝骂娘,还拿眼角狠狠斜睨简丹。 简丹由着他,坦然当着靶子,走向厨房。 唐劲气头过了自己也觉着没意思,忍不住奇怪:“不是分手,那你要干啥?” 简丹比唐劲更奇怪、更不解,回头问唐劲:“我心情不好不行吗?而且,你发那么大脾气,我怎么知道你吼过就算了?我才以为你要分手呢所以早点儿收拾好了,免得你来拿东西的时候又要吵一架。谁乐意啊。” 唐劲狐疑:“就这样儿?” 简丹反问:“还要怎么样?” 唐劲连连摇头,吐了口气,又瞪简丹:“你掩耳盗铃、你自欺欺人你,你还阿q” 简丹没在意,转过了头去走向厨房:“好,我阿q。” 唐劲跟了上去:“那是我奶奶我就一个奶奶咋能不去呐,啊?咋能呐,别啊,别这样儿啊改改吧您” ----改? 她又没做亏心事最多只是胆子小了点,凭什么要她这样儿那样儿 所以简丹骤然止步:“阿q怎么了?他又不是自己要生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的他要是能投胎在你**肚子里,今天比起你唐劲也差不了哪儿” 唐劲傻了。 简丹整个儿转过身:“难道不是吗?环境造就人是,我是掩耳盗铃,可掩耳盗铃又怎么了?别说我了,你们‘清理目标’的时候,不也是把自己当成一杆枪吗----履行职责,捍卫人民歼灭敌人,保护战友难不成你们开枪前想的是那目标有没有老婆孩子、养活着一家老小几个人?别开玩笑了那你们早废了” 唐劲瞠目结舌。 简丹进了厨房。 唐劲跟着去了厨房,戳在门口,瞅着简丹翻出小小一块猪肉搁微波炉里化冻,老半天说不出什么,末了唐劲小小声问:“丹丹,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挺害怕?” 简丹又找出两根青菜一把豆芽,回头瞥了唐劲一眼:“你哪只眼睛瞧见了。” 唐劲被这么一瞥,喉咙里咕哝了一声什么,没再提,又问:“那你哪里看来的那些?” 简丹头也不回:“小说里写了。” 唐劲洗完澡,简丹也下好了面。唐劲吃面,简丹去了书房。 唐劲吃完洗了碗收拾了桌子,在厨房里琢磨着转悠了两圈,探头看看书房那边,走了过去。 简丹在干活儿,眉宇间坦荡舒展,手指下键盘被敲得噼里啪啦响成一串。 唐劲走了过去,简丹看了唐劲一眼。唐劲摆摆手,简丹敲完一行半暂告一段落,存档关闭文件。唐劲走到简丹身边。简丹推开了笔记本电脑转向唐劲:“怎么了?” 唐劲仔细看了简丹一会儿,试探着覆上简丹的手:“不怕吗?这手不干净。” 简丹反握。 唐劲明白了:“你不怕。”心下一松,又有力气好奇了:“为什么啊?” 简丹略一想,道:“十三亿分之一。” 唐劲没全听懂,可简丹这态度至少已经足以让他放心,所以唐劲蹲下身来慢慢儿问:“什么十三亿分之一?怎么说?” 简丹探身抚上唐劲的脸,亲了他一口:“你们又不是为了自己干那个。每一个目标,每一条人命,每一个中国人,都有份儿。民族利益,难道是白来的?享受了就要认账所以----说清白,你们再清白不过;说不清白,大家统统都不清白。就是这样。” 唐劲意外。他知道他家丹丹脑瓜子好,深明大义,还爱使坏、胆儿肥可他没料到,简丹这么直接这么痛快----这么一针见血 简丹坐直了身正对唐劲,手一落稳稳按在了唐劲的肩上,肃然道:“我为你骄傲。”顿了顿,又添了三个字:“为你们。” 她说得认真、平静而且自豪。所以,这不是宽慰之语,这是由衷之言。也所以,有好一会儿,唐劲只是望着简丹的眼睛。 而后他仓促点点头,一把拉过简丹抱了个死紧。 他们这一辈子干的最骄傲的事儿,一生之中最灿烂最辉煌的那一段,注定默默无闻----不能说、也无人可说。 只有他们的战友了解,了解那是什么。除此之外,哪怕父母,兄弟姐妹,老婆,统统不知道。 可是简丹懂。 简丹竟然懂 …… 这天晚上唐劲没再提什么话----他算是琢磨出来了,简丹的确在逃避一些东西。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那头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简丹在这边却并不怕,简丹还能吃饱睡好、过得开开心心。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唐劲这些年看多了生死伤残,早就忘了怎么求全责备了。再说比起兄弟们,他已经运气好得不行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营里也不例外 队里大多数是农村兵,一大家子老婆孩子,全靠那几块工资养活。其中他知道,就有那么一个,不知该说他运气好呢还是运气太不好,女儿书念得好,进了重点中学,偏偏弟弟又跟着考上大学……农村里还是重男轻女,结果老娘跟媳妇闹官司,好好儿一条儿汉子,就那么夹在中间,真正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还有人媳妇儿守不住,跟了别的男人跑了,结婚没两年又变成光棍儿一条。男方父母去女方家里论理,人家一句“叫我们闺女守活寡”把人骂得哑口无言,直接赶出来…… 当然也有人青梅竹马两人感情好的----可感情好也有感情好的问题那小嫂子新婚过来探亲,当然不能给进营地,加上洞房过了“坦诚相见”之下,男人身上那些疤……当个兵怎么会当成这样儿?还有什么猜不到的这年头资讯发达,真要有心解惑,怎么会弄不明白?上网一查就知道 结果那头好好儿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嫂子,在家悬着心煎熬,熬得未老先衰容颜憔悴;这头一个又能怎么办?钱可以每个月打过去,人又不能回偏偏转业还不到年纪,结果只剩下抽闷烟 所以说,像简丹这样儿的,不说天下无双,至少据他所知,那是绝无仅有 老婆自个儿工作赚钱的兄弟不止一个,可那些嫂子们只知道自己男人在当兵,单位保密,不晓得别的。而说实话,仗着父母余荫有个窝儿住,他也不在乎简丹月入几千还是几万。可是他们俩这么好,简丹一眼看出他干的什么,还能想得开----哪怕是掩耳盗林想得开----这就难得了 故而唐劲觉着吧,他若是还要逼着简丹做啥孝子贤媳,那就不是人了。 再说了,他要是磨,简丹能答应嘛……八成一脚踢了他出去 唉,他家丹丹瞧着好说话,其实啊,那是表相表相小事儿丹丹不乐意,他磨一磨就会松个口,可一到关节上,那就犟得要命 他从来就没能拗得过 不过,既然简丹是为了这个在避着“老婆”二字,那---- “嗨,我明儿的火车,下午六点二十九。” “噢。” “你有个车。” “嗯哼?” “这回总要去送送我吧?我爸妈他们还回不来。” “也行。替你省两块钱。” “那是那是----笨,汽油不要钱吗” “你也知道哈?” “……哎,到底去不去?”---- 【粉红票60加更提前送到~~~o^_^o~~~】 [奉献] 127、看书 127、看书 简丹到底答应了唐劲。 她不喜欢送别,可并不怕。何况唐劲父母还没回来,让唐劲自个儿一个人上车,听起来就不大妙。 初八唐劲特别事儿多。早上殷勤做了早餐,中午还包办了午餐,连带强烈要求简丹给他包饺子。 所以他们晚饭吃的饺子。而早上的时候,简丹从床头柜里摸出戒指戴上了;还趁着唐劲不注意,从唐劲手机里重新又拷了祁栋他们的号码。 ----哼哼,你是侦察兵,我也会一点 唐劲早上吃饱了百无聊赖,结果就去翻了简丹昨天带回来的购物袋。那里面是电动牙刷,一支。唐劲明知自己不可能带了这个去老营里用,还是冲简丹忿忿然,当着简丹的面,先把这一支拆了,瞅瞅说明书,现成拿去试用了一回。 简丹哭笑不得。 这都叫什么事儿 只是他们又不是没接过吻……唐劲用她的牙刷,论习惯,当然很不好;论实质,却没什么影响。 所以简丹又好气又好笑,抚了额头无奈了一回,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下午唐劲瞅着简丹开始包饺子了,回家收拾了行李箱子,又过来。 晚饭后,简丹送唐劲去车站。 她买了站台票,一直将唐劲送上车。 …… 火车徐徐开动的时候,两人隔着车窗挥别。 生离的情侣不止他们一对。有二十出头的男孩子追着火车跑,与他车窗里的女友一样,红了眼睛抹泪。 不过简丹没有。 简丹只是站在那儿,专注目送唐劲:眉眼之间并无忧色,相反舒缓坦然、微微含笑;身姿一贯地笔直,未曾紧绷,只是端正挺拔,仿若青松。 站台的灯光洒落下来,剪出了那一抹身影。雍容大气,明朗无畏。 哪怕这一次道“再见”,没准就是永别…… …… 唐劲一直望着简丹变小又变小,一拐,被站台遮住不见。 对面的乘客是个四十五上下的大嫂,从头看到尾,了然笑问:“女朋友?” 唐劲一点头,又摇了下头:“我老婆。” 那大嫂应声之间目光扫到了唐劲手上的素戒,自是信了。 而唐劲却是破天荒没有得瑟。他看着车窗外的城区夜景出了会儿神,然而酒窝一冒,悄悄乐了。 剩下的寒假,简丹过得悠然而平静:除了跟潘静、罗悦一同逛了一回街,就是从网上查了特色餐厅,按图索骥载简芳去品尝了两顿美食。第三次孙兴华在家,于是一家三口同行。 当然简丹也干活,可她乐在其中,不觉得忙碌不堪,这做事的节奏就舒缓。 悠然不是无事须做,悠然是心下不焦不急。 至于夏晓雪那儿,简丹只是发发短信打打电话,上门却是免了。 倒是夏晓雪自己,开学前倒数第二天,抱着电脑跟笔记本来了简丹这儿,还蹭了一顿午饭。 简丹好奇,不过没问为什么。 末了下午四点五十多的时候,夏晓雪接了个电话,说了两句挂了;没过一会儿,夏晓雪又接了第二个电话,这回她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简丹赶紧趁**卦一句:“不吃了晚饭再走吗?” 夏晓雪摇头:“他说做了拉面,再不去就糊了。”又问简丹:“我看你别开火了,跟我过去吧?” 这回轮到简丹摇头了----她都没把韩青扬在北京的事儿跟唐劲说唐劲这几天打电话过来,也没提起什么“好兄弟有老婆了”之类的话,显然韩青扬那头也瞒着唐劲…… 所以啊,还是少碰面为妙 …… 开学第一天,简丹去了宿舍,瞅了瞅她的三个舍友与同学。 康柳怡她们都带了家里的土产过来。说起来,这年头超市里什么东西没得卖?可这满足口腹之欲的美味,最要紧是“地道”两个字。何况家庭制作,爱心特产,那味道当然不一样。 简丹哪里会不好意思,三个小姑娘请她,她就每一个都尝了尝。可等到吃完,简丹才霍然想起来----她自己乃是两手空空戳在羽绒服口袋里,潇潇洒洒过来的 简丹连忙道:“星期六我请你们吃饺子家传秘方,纯手工” 三个女孩子笑坏了。 简丹也乐了:“在宿舍等着啊,一个都不许少”说完转过客厅去隔壁吆喝了一嗓子,又得了两个小谗鬼的报名。 饺子说起来是“家传秘方”,可其实简丹怎么会特地开车去找简芳。到了周末,简丹自己包了。一个是精猪肉小白葱馅儿,因为大家来自天南地北,没准口味有别,便没放姜蒜;一个是素杂丁儿的馅儿,青菜香菇细粉丝。 而后调了两种蘸汁各装了一保鲜袋,带上醋瓶,生饺子在一整套的保鲜盒里铺了两层,连电饭煲拎去宿舍----现煮了现上桌。 至于碗筷,俞灿她们虽然吃食堂,可总是买了一副的。就算没有,杯子加勺子也就对付了。 …… 周六这天晚饭的时候,紫荆5号楼的227a好生热闹了一回----简丹饺子一上,模样先被惊为天人;味道么,毕竟众口难调,人人觉得顶顶好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至少够经典,没人不爱吃,这就足够了;还有三种蘸料,还真别说,各有所好。 常宁远一脸担忧,连呼“这下食堂的饺子要没人吃了”。另外几个吃人嘴软,少不了夸两句;也有感兴趣的,问怎么包。 简丹逐一回答,同她们打趣,快活得很----她其实真不会做饭,只会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可是,拿来招呼招呼人十足够了,不是么? 汪琴吃了两个饺子突然放下碗,去拿了卡片机过来。她让“大厨”简丹搂了电饭煲先按了两张,眼看张盛楠吃完了一杯子四个要去盛,“嗖”一下把相机塞了过去:“帮我拍两张吧” 张盛楠一笑答应接了机子,汪琴就捧了她的饭盒摆造型 这天唐劲照旧给简丹打电话----其实他们并没那么多东西非得要天天聊不可。只是唐劲以前偶尔想偷个懒吧,不好意思说;而不跟简丹说一声就不打,唐劲又怕简丹误会他去出了任务,平白担了个心…… 结果一日日一月月下来,就这么成了习惯,还习惯成自然了。到了如今,哪怕说不到一分钟,唐劲也要打一个。否则一整天下来,他总觉得少了个什么事儿,浑身不舒服----宁可问一声“晚饭吃了什么”,或者“天气如何”,叮嘱一句“早点睡啊”之类,就挂机 毋庸置疑,简丹这头的情形,其实也差不多…… 所以这天晚上两人又没话找话,简丹就告诉唐劲她下午创下了如何如何的“丰功伟业”。 唐劲问了问那饺子什么馅儿,一听这两种他都吃过,就丢开了、就不吃醋了,转而试图说服简丹“勤快点儿,别那么懒”,自己在家里开火,好好儿弄东西吃,好好儿养身子。 这话题他们以前不是没聊过,简丹跟唐劲论证了两句她的营养摄入与作息安排问题,末了丢过去一句“哪里不健康了”,唐劲就又一次完败。 之后两人岔了开去,闲话几句便挂了。 …… 结果第二天,简丹这边一切如常不提,唐劲那边,吃午饭的时候,瞅见了杨队。 毕竟是头儿,大多数小兵兵不敢往前凑。所以杨队坐的那桌子,四个位置空了三个。 但唐劲不怕。他端着两个盘子就过去了,一屁股坐杨队对面。 杨队抬眼一看是唐劲,也不意外,继续吃他的。 唐劲抓耳挠腮了一回,忍不住开了口:“今儿周末。” “没错,周末。”你又想干什么好事 “她放假了。” “是啊。”原来是找人叨叨,把我当垃圾桶……不过,这说的哪位呢? “放假不上课。” “嗯。”哦,简丹那小姑娘 “她嫌天冷,肯定又不出门儿----” “唔。”这有什么奇怪的。 “也不去食堂了----”唐劲愁眉苦脸舀了一勺西红柿炒鸡蛋,仇人似地盯着,“那你说说,我不在家,她又会给吃些什么玩意儿?麦片牛奶,牛奶麦片,啊?” 杨队:“……” 这要是换别人交上那么一小女朋友,又年轻又好看又会赚钱学历又高,还一年到头见不了几天,操心人家会不会移情别恋才对吧? 他也不是没见过简丹,那小姑娘聪明利落痛快大方,不迂不腐不是书呆子,可骨子里毕竟有一股傲气。唐劲真要疑神疑鬼,人家八成解释个一两次就烦了,就冷笑一声,头也不回,没劈腿也掰了,现找一个劈腿去了。 所以啊,怪不得这两人凑一块儿去了----真正是老话说得好,缘分天注定 杨队难得抒发一回感叹,结果还没说出来,先把自己给酸倒了牙。 唐劲还在犯愁,一边吃饭,一边长吁短叹。 杨队啃着块椒盐排骨,瞅着对面唐劲,一时间不止牙痒痒,还很有一朝顿悟、立地成佛之感。 牙痒痒的不止杨队---- 还有大猛。 唐劲吃完饭回宿舍的时候,大猛不知为什么,追上唐劲跟过了小半个操场,一路叼唐劲裤管。 唐劲起先没在意,随手搔搔大猛的耳朵间;后来才觉得奇怪了,止步低头、定睛一看,发现裤腿上湿漉漉一小块,当即轻轻拍了一记大猛的脑壳儿:“看清楚,这不是火腿,啊去,自个儿玩去” 大猛摇了下尾巴溜达回去了,唐劲上台阶进宿舍去了。 好几个人看见了,笑了一回。贺明也在其中。 因为周末休息时间比平时长些,贺明笑完,跟着唐劲进了一一零八:“来打牌不?”下一秒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惊呼:“看书?你看书?” [奉献] 128、赏脸 128、赏脸 唐劲小吃了一惊,没好气:“我看书怎么啦?” 嫌咱没文化是吧,也忒瞧不起小爷儿我了 贺明已经顾不上叫人打牌了,凑唐劲跟前一迭声问:“什么书什么书啊?借我两本?” 唐劲居然看书…… ----难道今儿早上太阳打西山上升起来的? 可是,关键不在这儿,关键在于,能让唐劲也想看的书,那八成很有趣 非常非常有趣 唐劲虽然刚被吓了一跳,但也没到生气的地步,当即瞥了一眼贺明,拉开自己抽屉,让贺明自己瞧。不过,这书的来头,唐劲一时间就懒得说了。 贺明一瞧,抽屉里一叠呢,第二第三第四,挨个放着,就是没第一本。他看书快,看小说更是极快,当下抄了二、三两册,跟唐劲晃了一晃示意,便借走了。 唐劲正读到妙处,胡乱点了下头,目光抬也没抬,自顾自“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贺明刚一脚跨出门,闻声回头一看,心下好奇,略一翻手里的书,步子更快了,径直回他自己宿舍去了。 …… 这天下午,唐劲一支一支翘着椅子,腿架在桌子上,看了二十几页书,乐了六回。第四回笑得太厉害,椅子一跌,若不是功夫好,他就摔地上了。 而后唐劲换了个地儿、去了床上看;看着看着,就困了,揉揉眼睛,睡了个午觉;等到起来,唐劲拿手一抹脸,喝了一气白开水,出门去了一趟卫生间,接着就顺手就抓了几个活靶子,练去了----别人也乐意,因为他们也不白练:唐劲是“百尺竿头,难进一步”,练着保持水准的;可他们没那水平,多跟唐劲练练,总有些长进。 同样是这天下午,贺明一口气看完了两本书。 他看起先那半本的时候,歪在自己床上倚着被子,还笑了两回;后来他就顾不上笑了,坐起身,飞快翻页,找着一段看了,再往后翻;最后贺明起身拉了椅子坐到了桌子前,找了草稿纸抓了笔,从头开始看第二册----这一边看,一边还做起了笔记 他同屋的徐长义把枪拆拆装装摆弄了几十回,又开始保养匕首,见状不由骇笑:“你干什么呐?这不是小说吗” “是小说。”贺明一点头,已经翻完了第二册。他找了一段给徐长义:“这里,从这里往下看----主角三进三出枯沙城的最后一段。”自己接着翻第三册,很快又开始奋笔疾书。 徐长义看了两行,笑了:“英雄救美啊,经典桥段,老套”翻到第二页,渐渐看进去了:“这小子还不错呐,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大半个钟头后,看完抬头:“很机灵呀有什么问题吗?” 这边贺明第三册都翻到了末尾:“没什么问题,只除了一个----要换成你,你能想到进去时要大张旗鼓,撤退时却要悄悄的,还给它来了个全城断电吗?” 徐长义一怔,摇摇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书,正好瞧见最后一段,男主角轻描淡写安慰美女的话,顿时心下恍然:“进城是狐假虎威、声东击西,出城是金蝉脱克、浑水摸鱼。” 贺明抓起书跟他那几张笔记,又要过徐长义手里那本:“对。反正我是想不到。更重要的是,那枯沙城的情况,放在我们东边,好些地方,一套一个准儿”大步出了宿舍去找唐劲。 徐长义点点头,看着贺明出去,眯了眼望了片刻外头耀眼刺目的阳光,低头继续擦他的匕首。 东边,出了国境线那一片,一向多事。 而那枯沙城,正是个典型的军镇----由一支或者几支武装力量把持的地方,政府即军队,军队即政府。平时还好,一旦武装力量有什么行动,或者遭到什么打击,当地往往治安混乱,枪支弹药就跟耗子与蟑螂似的,从阴暗的角落里、从杂乱的厨房里,甚至从街上一老大**菜篮子里,嗖嗖地冒出来。 唉,想想当年日本侵华时,敌占区的地下工作者,就知道了 不同的是,如今是全球化,跨国经济。那些地方的人,这派跟那派时不时闹起来,以至于中国公司在那儿修路、开矿、买石油,夹在里头,时不时就要遭个殃。 偏偏这生意还不能不做----矿产、石油,这么大一个国家,天天要用掉多少? 石油储备量,国际标准九十天,眼下却还不到一个月 这上头对外依存度高,所以,哪怕明知道做那买卖,脑袋差不多别在裤腰上,也得去 不能不去 而要想在那样的地方保证中国公司的利益、保护同胞的安全…… ----谈何容易 贺明与唐劲说了一声,回宿舍搬了唐劲的书去了他与杨队的办公室。 唐劲本来不想答应来着----怎么能给他搬空了呐?好歹也该留下第一本可眼见贺明不像是玩儿,唐劲就点了头。 接下来,唐劲他们接着练他们的,贺明找了杨队给他看了第二本与自己的笔记。 杨队接过书一看是小说,先给笑了;等到看了笔记,那笑意就渐渐褪了去。 两人去办公室,商量了个表格,电子版的。杨队负责提出项目;贺明负责画表格。末了,两人看了看讨论了几句,又补充了几格。之后,他们开始整理资料。 寒带边哨,白日突围。 沙漠军镇,人质拯救。 小型海岛,夺取数据。 郊区机场,控制清理。 丛林搜捕,反猎反杀。 海军基地,水中格杀。 高原追踪,地空联合。 任务目标、环境情况,人员长短、武器配备,都全。系统支持,后勤援助,也在了----系统是指地面系统。譬如战机起飞,那不是一架飞机、一个飞行员的事。它得与地面中心保持联络,获得定位等支持。潜艇、军舰等也是类似。 全是小规模行动。我方直接接触人员,也即动手作战的人员,第一场四个、第七场一百七十三个;第四场人数不详,只写了主角的分队;其余四场在十六到五十人之间。 正符合老营的任务规模。 所以杨队与贺明意犹未尽。 “没了?” “没了。就这七本。一本一战,其余全是吃喝嫖赌他**的,打到一半还泡妞多写点正经的怎么了” “这么写才有人看啊,小说嘛,总要来点‘罗曼蒂克’。”杨队倒是不恼,只是一不小心又把他自己酸得不行;而后杨队重新翻了翻最后一本,“直升机都知道……下了点功夫啊” 这“知道”不是说知道“直升机”这两个字,而是指懂得直升机与直升机之间的较量、直升机与地面的配合,具体是怎么回事。 所以贺明也很佩服:“何止一点。不过,我们有这么好的直升机吗?又是个‘黑鹰’迷还改进型”又问杨队:“这书怎么办,我们也买一套?” 杨队摇头:“不好批。你敢拿去给孙头看?”经费的花销总要有个名堂,买小说怎么也不行。 贺明立马跟着摇摇头。 杨队忽然“啪”一合手里那一册,看贺明:“上缴谁带进来的,嗯?” 贺明没提出任何异议,只是冲着杨队“嘿”然笑了一下:“不是我,是唐大爷。你去跟他说吧。” 杨队一下子拉长了脸儿,挠挠头,末了叹口气,拿着书找唐劲去了。 贺明乐得看戏,跟了上去。 …… 杨队肃然跟唐劲宣布,这些小说被没收了----怎么能带这种东西进来?规定规定忘了吗? 其实这小说没什么。一者够热血,立场没问题;二者泡妞的段子写得正派、写得美好,沾不上**的边儿,所以只要不是特地找碴,谁也不会管这个。 再说了,像唐劲这样儿的老兵油子,有颜色的碟子都给弄进了不少来,何况一小说 所以唐劲愕然,酒窝不见,眉头错到了一快儿,凝望着杨队,难得忧虑了----他没说话,可他那娃娃脸上明晃晃写了一行大字:“没吃错药吧您啊,这是撞了哪门子邪了”? 贺明先给不厚道地笑了。杨队无法,幸亏他来的时候也没抱什么指望,当即转了话头,表示他只是开个玩笑,又跟唐劲夸了两句他的小说好看。 唐劲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了、释然了,当即点点头酒窝一冒,得意洋洋。 杨队定定看了唐劲两秒钟,点了支烟抽了两口。贺明笑够了,等不及了,自己凑过去问唐劲:“还有不?下一本什么时候能到?” 他也就这么一问,重点是下一本的时间----这明显是套书,连续出版。 可唐劲乐了,眉飞色舞,还斜了贺明一眼:“有啊。出到第十一本了。网上的更快,好像连载完了吧。” 杨队意外:“什么网站?”贺明也意外:“那你怎么不带过来----你没买后头那四本?” 唐劲更不解:“我带那么多干啥?”随之更得瑟了:“不是买的,人家送的”自动忘了确切而言是他自己讨来的。 至于只带了七本,还真不是唐劲懒,而是唐劲看不了那么多----他看连环画还能快,看全是字的书就慢。再说了,这还繁体竖版 这还幸亏是小说,若是换成教科书、还长成这德性,唐劲瞅了就得脑仁疼 何况唐劲又不是贺明,唐劲不爱书,唐劲爱练若不是他家丹丹写的,他才不赏这个脸儿呐 所以这小说,唐劲并不是一有空就会去看。 如此一来,加上他们又没多少休息时间,再加上唐劲看这个是消磨时间,悠哉悠哉一点儿也不急,再再加上他们时不时要拉出去,那种时候是不可能带小说的---- 所以五本书,差不多就够他瞅一年的 带了七本,已经很有盈余了 [奉献] 129、离别 129、离别 杨队一点唐劲,一勾手指,自己打头出了格斗房、去办公室。 唐劲糊涂了,瞅瞅杨队的背影,瞅瞅台子上场子里的人。贺明拉了唐劲:“走吧走吧。”唐劲这才跟上:“怎么啦?” …… 杨队给唐劲看他们整理出来的东西。 这倒不用对唐劲保密。因为这书他们当然不可能奉为圣旨,当战术教材也困难,毕竟不是真实战例----不是真实案例,就没有经过实践验证,没有经过鲜血的考验。 但情况逼近现实,能从中获得一些启发----这就很珍贵了 说白了,目前乃和平年代,哪怕他们,仗也打得太少了,很多情况没有足够的经验----要是日日炮火连天,还会稀罕这个? 西南丛林里、人迹罕至的地方,该怎么干,从对越自卫反击战以来,那是摸出一套东西来了……血的经验多年的总结 可若是换到去沙漠中的军镇内拯救人质,换成夺取一个机场控制十八个小时交给后继部队,这就白纸一张了 当然,基本功扎实,哪里都用得上;配备好,怎么也占便宜。 但对环境的考虑,也是战争中很重要的一部分,非常重要。 而环境分为物的部分,与人的部分。 前者就是森林草原、沙漠湖海,高楼大厦、小巷通衢----都是固有的,可以通过训练来适应。 但后者就复杂得多。比如军镇中除了人质、敌人、我方之外,还有大量的平民与各种势力,他们很可能会向进去的陌生军队开枪,转成敌人,从而蚁多咬死象;也可能因为对当地军政府的不满,成为拯救人质的助力。又比如夺取机场后的敌军俘虏,管理不善,会带来暴动、会带来伤亡甚至更坏的结果。 这一部分,没动过真格,谁也不知道会对行动有什么影响 所以,能有启发,就是很好的 等到唐劲瞅了两下第一册的摘要表格,他讶然了:“这些都是从这书里找出来的?” 他好歹也是打过仗的,看一眼就知道这东西有多逼近现实了 不过他第一本才看了个开头,还只顾着乐了,所以之前压根没意识到。 贺明点点头,翻了第一册,指了屏幕上的“地形”一项给唐劲看:“各块条件散在整个故事里,行动人员、武器装备都是,随着情节带出来的。没有放在一块儿一口气倒出来。像这个,你看第一本开头这段描写----他们谈生意这儿,这是交代了边哨旁边的小镇建筑。说的是外围地形。” 唐劲垮了一下脸。贺明又逐一举了几例,眼看唐劲正色信了,这才道:“删掉泡妞打岔,这彻头彻尾就是一个行动报告了。所以这书我们要看一看。” 唐劲心烦意乱:“人家瞎编的就是瞎编的压根瞎编的” “可是编得好”杨队一口定音,“我不行。你行么?” “我也不行。”贺明跟了一句,拿了纸笔问唐劲,“你说网上快连载完了,什么网站?”又跟杨队道:“你不是正好要开会?弄一份过来。” 杨队点头。他们这里只有内网,上不了外网----不是防火墙,是物理隔断。所以得趁他出去开会的时候,才能上网找这小说。 唐劲说了网站,抓着头起身回去了。 杨队与贺明还以为唐劲会翘尾巴,结果唐劲却这么给蔫了? 两人莫名对看一眼,都有些不解。贺明略一想,拿了书追出去还给唐劲----反正他们要的东西已经摘出来了。 …… 唐劲捧着一叠书回宿舍,路上有两个人喊他去格斗房,他胡乱应了一声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摇摇头。 宿舍里空无一人。唐劲带上了门,把书往床上一扔。 丹丹哪里知道的这么多----除非一有空儿,就琢磨这上头的东西 可他们干的,实在不是什么好玩的行当…… 唐劲发了一回呆,起身收拾了书放进了抽屉里,排排整齐,又看了一小会儿,慢慢儿关上了抽屉。 他忽然发现,这书…… ----不好看一点儿也不好看 问题是,韩青扬还没归队,没人给唐劲叨叨;他又是老兵,训练虽紧,不觉得有什么压力…… 结果,唐劲还是忍不住看了。 看的时候跟着乐,看完自己跟自己不吭声。 柳磊有一次来找唐劲去练练,碰巧撞见了,就笑坏了,说唐劲装“深沉”。 唐劲正愁没个发泄口呢,所以柳磊当即被一顿好揍。揍完唐劲只觉神清气爽,紧接着他蓦然发现,春天到了,花儿都开了 还有大猛,正撒欢儿呐 …… 简丹瞧着路边白玉兰开了,又谢了,长出了叶子;紫玉兰晚了几天,也紧紧跟上。桃花樱花乱纷纷绽放了一树,紫荆恣意盛放,迎春满枝怒绽。 不过简丹最爱的还是绿。草的绿,树的绿。 尤其是树的绿 柳树杨树,梧桐松柏。 简丹一日日路过,一日日看着那枝头的芽苞,由小变大。趁着没人留意,“啪”一声绽出嫩叶,扛过夜里足以结冰的寒冷,迎接第二天清晨的阳光。 还有第三天、第四天,以后很多很多天。 如此蓬勃向上,如此生机不尽。 就在这样的*光里,简丹接到了电话。 是齐排。 “喂,齐排?”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一点局促:“啊,简丹。那个,别叫齐排了,我也就一学生……” 简丹失笑:“我们入学军训就那么一回啊,不叫齐排可惜了还有,齐排你快毕业了吧,一下连队,直接排长,还不是叫‘齐排’?要改也等变成‘齐连’了再改啊” 简丹的坦然令齐排放了开来,那头齐排轻松了许多,把事情说了。 齐排与另一个姓成的教官,要来市区里办点事----买洋酒。 他们虽然说起来是在北京读书,但军校管理严格,出入有限,他们对市区压根不熟;而买洋酒这种事,别人一看就知道干什么用的,问同学并不合适。 所以他们问的简丹。 他们的学校那边不是没有“烟酒回收”的店,可那儿郊区,那些店毕竟偏僻,店里的东西,一方面是品相不好,包装都旧了;另一方面,则是没准会买到假货。 简丹一听顿时明白了。她自己给唐劲买的时候,找了个大一点超市就进去拎了一瓶,这回却不好提议:因为超市的价格与回收店的,很可能要差上一截;而齐排他们两人在不在乎这个差价,简丹并不清楚。 所以简丹只是告诉齐排网上一查就有,找个网吧或者用她这儿的电脑,一小会儿的事;又邀请他们来学校:她请客,吃食堂。 齐排有点意外,不过答应了,又连连谢过简丹。 这天简丹回家后,锁了卧室,又将书柜第三格的一应文件搁进抽屉锁了,之后打开书房单人床、客厅沙发床,铺上客人用的被子----送韩青扬去机场后,被套就洗过了,一直搁在柜子里备用;至于唐劲的被子,当初先是被唐劲踹去地板上搁了一夜,次日一大早,则被唐劲塞柜子角落里去了。 最后,简丹将卫浴间镜台前自己的东西推到一边,摆上新的毛巾牙刷。 …… 齐排他们周六早上到,一个拎了一兜苹果,一个拎了一兜儿柑橘。简丹问过俞灿她们,正好常永宁有空也愿意,两个女生便请两个教官吃了饭。 之后常永宁回宿舍,简丹让常永宁将两样水果都捎了一些上去,带齐排他们回家。 大超市在哪,网上一查,清清楚楚,不仅有地址,还有地图;连几个洋酒的中国总营销、总办事处,也出来了。 齐排摘了地址,与成排两人都略松了口气。 简丹见他们买这个几乎像要去打仗,心里就有数了,当即问了问齐排这事儿周六能不能办完。 齐排他们自己也没谱儿,因为买了东西就要去做客,所以他们找了借口,请了两天的假出来。 简丹也没细问,只是当即邀请他们留宿----她自己去宿舍跟同学玩儿。 齐排吓了一跳,哪里不知道简丹这是借故连说“不用”,十分局促,脸都红了,从脖子一直红上来。而成排站在一边,意外之外,并没说话,只是看看齐排。 这种情况,没谢绝其实就是心动了。因为这年头男人在女人面前,还很好面子,尤其当兵的。 所以简丹心下确凿,立刻明白这两人真的很不容易----她当初离乡背井,身为外籍军官,又谈何容易 如今只不过举手之劳,不损己利个人而已 故而简丹诚诚恳恳解释道:“我家那个也是当兵的。”而后直接推过两把钥匙去,敲定此事:“那就这样儿?看,这里都收拾好了。只是这房子是租的,我也没第二把钥匙,这个你们拿着,我下午在这儿写会作业,就去宿舍了。” 齐排这才明白书房的单人床不是天天这个样儿的。他睃了一眼简丹手上的戒指,又直视了简丹眼睛一秒,缓过来了些,又犹豫了一瞬,点了下头,接着又点点头,偏偏说不出什么来,只是笑。很不好意思,可也欣慰。 成排一巴掌拍在齐排背后,跟简丹重重一点头,顿了顿,找着了一个词儿:“爱屋及乌,啊?” 简丹应得干脆:“是,正是爱屋及乌。” 三人都乐了。 这个周末,简丹送走了齐排与成排,还收到了唐劲给她订的生日礼物----玫瑰。九十九朵。很俗套,可也很富有视觉冲击力。在学校旁的花店订的。 简丹问了送花的人,才知道是正月初八那天下午下的单。 而后新的一周刚开始,简丹又接到夏晓雪发来的短信,九个字,“你可以放心来我家了”,连标点都没一个。 韩青扬已经走了? 简丹算算日子,可不正是,就是不知道该不该替那两人难过…… 当天晚上,简丹便在电话里提醒唐劲,“你的舍友要归队了”。 唐劲还真给忘了一听很是高兴了一把。 可到了第二天,简丹却是不高兴了。 是潘静。她也要走了---- 【粉红票70加更o^_^o】 [奉献] 130、得失 130、得失 留学生学语言,有两大类选择:一、国内学;二、国外学。 潘静埋头啃了两个月德语,过了初级。而潘静高中成绩、高考成绩、大一上学期成绩都好,又有清华这块招牌,学校申请很顺利。加上潘爸爸不介意多出点语言周的学费,所以到了现在,潘静拿到了主动权----她可以选择早点过去、在那边多学几周语言,好处是德语环境,只要肯开口,跟着电视说、公园找人聊,这就学得快;也可以晚点过去、在国内学语言,好处是衣食住行不用自己操心。 潘静选了前者。 北京的春天短得叫人反应不及,一不留神就过去了。 就在这样稍纵即逝的*光里,简丹回家拿了qq车,去机场送潘静。 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机场高速已经不是寒假里那个样子,隔离带及路两旁,绿意盎然,赏心悦目。 简丹开了一点车窗,随手放了一张碟。 孙兴华买的碟,林依轮的歌。看碟的质量、听歌的音质,简丹辨不出是盗版还是正版。不过歌曲欢快,正适合开车兜风,上了机场高速,刚刚正好。 “…… 我们在太阳升起的地方 我们在龙飞凤舞的路上 让我们自豪歌唱,心中有个不落的太阳 我们在太阳升起的地方 我们在龙飞凤舞的路上 让我们自豪歌唱,心中有个不落的太阳 无论我们走到什么地方 太阳还升起在东方 ……” 日不落? 那不是十六十七世纪的西班牙、葡萄牙,十九世纪的英国,二十世纪的美国嘛 当然,还有以后的我们。 所以简丹听着这首歌,莞尔失笑,却也从容骄傲----因为她亲眼见证亲身参与亲手成就 等到停了车,简丹抓了送别的小礼物,取了这张碟,哼着这旋律,去了大厅。 潘静他们在机场咖啡厅。 潘静接了短信,又惊讶又欢喜,在咖啡厅门口张望,等简丹:“来得这么早” 潘爸爸与潘妈妈也意外,见女儿接了简丹进去,都起身招呼简丹坐,又问简丹喝什么。 简丹跟他们颔首致礼叫过“伯父伯母”,这才坐下来道:“矿泉水好了。又没什么事,就过来了。毕竟少说也要半年六个月见不着。”将小礼物与碟子一块给潘静,“德国冷,是袜子,反正袜子不嫌多。还有个碟,刚发现听着不错。”一边轻轻挑理潘静耳鬓一抹的长发,一时间很有“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就算潘静那样的性子,到这会儿,也满是离愁了----否则她一家子怎么会这么早就到机场? 潘静看了眼那碟,拉了简丹的手摇摇,不知道说什么好,末了突然迸出来一个主意:“丹丹,你送我两句话吧?送两句忠告。他们俩都说了。” 简丹哑然失笑,呷了口矿泉水略想了想,望向潘静,轻声道:“第一,你的确是想换个环境,可更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才去的。所以,记得尽心尽力,好好学,享受它。第二,到了那边你就是外国人,少不了招来更多的注意力,又或者被人当成中国人的代表。但是,别去求完美无憾,那个求不来;只求对自己无愧无悔。不想干的人,说什么话都与我们不相干。记住,在我们而言,你是最好的。但这不是因为你做没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你是潘静。” 潘静应了一声,笑了。 简丹紧紧拥抱潘静:“过得开心。注意身体,健康第一。” “我会的。”潘静抱着简丹拍了下简丹的背,脸儿还蹭了蹭,又娇嗔,“可是,前头听着还好,后头你怎么跟我爸妈说的一样?” 潘妈妈眼睛本来就些红,这会儿又红了。潘爸爸点点头,转头拍拍妻子的手,含笑看这两个女孩,欣慰女儿有个这样的手帕交,可也吃醋。 他知道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一直一直就知道 这个年纪的孩子,听同龄人的比听父母的多…… …… 因为是周日,大多数人有空,来送潘静的不止简丹。罗悦到了,霍俊与关翎来了。此外还有潘静的四个大学同学也来了。二女二男,都与潘静一个系。 飞机起飞,渐高渐远,冲向明朗的蓝天。 但这一幕,送人送到登机口处的亲友,其实看不到。 罗悦也开了车过来,比简丹的qq贵了两三倍的车,不过也是紧凑型的小型车----牌子?牌子简丹又不认识----故而罗悦与潘爸爸送潘静的四个大学同学回去。 简丹则送霍俊与关翎。他们三个是高中前后桌,熟悉。 罗悦很快与潘静的四个大学同学打成一堆,互换手机号码。简丹没去。她清楚自己的性格,潘静要是在,她与这四人还能通过潘静熟识,进而或许会成为朋友;潘静一出国,简丹要了号码也没用。 简丹与霍俊、关翎走在后面。三人路过大厅。 关翎之前表现得颇为潇洒,还有把小幽默,可此刻,他隔着巨大的金属框架与玻璃幕墙,仰面望向窗外的蓝天,到底还是有一抹怅然,脚下就不知不觉慢了。 简丹并不催他,跟霍俊一指老大远的一个垃圾桶,慢吞吞走了过去,掏出张餐巾纸,仔细抖开,悠然擤擤莫须有的鼻涕,又整整齐齐叠好、丢了进去,再慢吞吞转回身。 却正好看到霍俊望着关翎、陪着关翎缓缓往前走。 那么专注,却又自嘲。 霍俊眼角瞄到什么,蓦地转头迎向简丹,目光霎时间警惕起来,警惕得明亮。 简丹望着霍俊,冲他安抚一笑。 霍俊没说话,一时间只是站在那儿看简丹,而后他眉宇间缓缓一松,止步垂眼鞋磕磕鞋,借故收拾神色。 关翎察觉身边少了个人,回神了,一看简丹显然在等他,不大好意思,摸摸自己的脸,歉然笑了笑,尴尬道:“走吧走吧,我……真丢脸,是不是?” 简丹坦然一笑,摇了下头:“情之所至,有什么丢脸的?敢爱敢恨,才叫人,才叫男人失恋也好、得意也好,看运气;可不管哪个,你总要经历过了,这一辈子才没白活----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认为那些死要面子的家伙很酷” 她说话间,霍俊重新跟了上来。而关翎听得乐了,大力点头赞同:“那是”又道:“谢谢。”顿了顿,摇摇头叹口气:“可我还是觉得自己挺傻的……哎,简丹,给句实话----你们女生是不是在背地里笑我?” “恰恰相反,不知多少人羡慕潘静呢----你好歹也是关小帅哥”简丹一乐,又对这两人道,“照我说,不如好好记住这会儿的感觉。人这一辈子,不管不顾喜欢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了。第二个感觉就不一样了。偏偏第一个还往往修不成正果。” 关翎一点头:“有道理那概率可小了比买彩票都小吧”抬手就一搭霍俊的肩:“小俊子,我们----” 霍俊一惊,反射性摔开了关翎的手。 关翎愕然不解。 简丹无奈了,摊摊手给这两个大男孩台阶下:“关大哥哥哟,‘人吓人吓死人’,好不好?” 关翎失笑,琢磨了霍俊好几眼:“你怎么了?哎,我说,你是不是也惦记着某个人呢?” 他的意思是霍俊暗恋潘静:刚吓了霍俊一跳,所以开个玩笑而已。 然而霍俊还没完全缓过来,被关翎琢磨了这几步路又绷紧了,听了这句一时间心惊肉跳,当即迸出一句:“放屁” 关翎又是愕然。他瞅着霍俊无奈了,还一头雾水,转而跟简丹打岔:“今天什么日子?肯定不宜出门” 简丹乐了:“霍俊你是不是没吃早饭,低血糖了?其实啊,低血糖发个脾气还算好的了,没准蹲下起身,‘啪唧’一下昏倒在地。” 霍俊含糊应了一声。简丹立马得出结论:“关翎你看,小俊子陪你来送人,早饭都没吃----你是不是该请我们吃顿好的呀?” “那当然哎,不过,你又不是陪我来的,怎么也要我请啊?” “这倒是。那我把你们丢在机场,好不好?” “一点也不好必胜客还是小肥羊?你做主。别的也行。” “这么优待我本来想着肯德基那。” “我出来的时候打算送了人就去喝酒,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还是请你们俩吃一顿好的吧瞧你们这可怜巴巴的样子” …… 简丹选了小肥羊。 关翎化失意为食欲。 霍俊也化失意为食欲。 结果两个大男孩撑了个肚儿溜圆----他们吃的东西,加在一起,差不多是简丹的七八倍 简丹坐在这两人对面,直好笑。 吃完饭关翎揉了两下肚子,会账走人。简丹把他们送回去----关翎在北大化工系,霍俊则与简丹一样,也进了清华,读的航空宇航工程。 简丹今天才知道,他们四个高中的前后桌,是“简丹-潘静-关翎-霍俊”这样的关系。所以她之前与霍俊之间没什么联络,很正常嘛。 霍俊让简丹先送关翎:“反正我跟你一个地方,跑两次多麻烦。” 简丹有一个学校里的车辆通行证,庄先生给办的----这房东简丹果然没看错。当时简丹只是打了个电话问了一声,结果庄先生当即答应,没两天就拿过来了,只说是本就该提供的,连工本费都没要----所以此刻,简丹一点头同意了。 在北大门口放下关翎之后,大红的qq内一片宁静的沉默。 而后霍俊开了口:“听说你在学校里租了房子?” “是啊。潘静说的?” “嗯。她上回说在你那儿。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在你家,后来才知道你弄了个窝儿。哎,打个商量,期中期末我要赶作业了,偶尔去你那儿通宵行不?一学期最多两三次,客厅沙发给我留一角就行了。” “没问题,今天就去认个门吧,免得回头找不到。” 霍俊一怔。 简丹从后视镜里瞟了霍俊一眼,轻轻一笑----小样儿,居然还试探我傻了吧 [奉献] 131、宁静(上) 131、宁静(上) 这一天,霍俊在简丹那儿赖到晚上九点多才走。 他刚一进门时,还看不出什么来,诚挚夸了一遍简丹家里布置得好,之后贫了几句嘴,见简丹开了电脑,便要了简丹的数学教材去看----他们的数学课进度差不多,但老师不是同一位,教材也不是同一套,一者霍俊在这上面是强项是兴趣,有些好奇,二者经典例题看看,也是个借鉴----结果看着看着,拿去了客厅;又看着看着,看得在沙发里睡着了。 简丹一开始在网上闲逛,看新闻,搜电影;后来见霍俊钻进了书里、还去了客厅,就开了文档干活儿。 结果等简丹去客厅热水,正看到霍俊睡在沙发里。 眉目俊朗,其间却有一股掩不住的倦然疲色。 简丹小小耸了一回肩,自己跟自己无奈一扁嘴,接了水回书房去了,搁了杯子出来拿了条羊毛毯给霍俊盖了,又搬了被子搁在霍俊头边。 这老同学天生比别人多些磨难。她能帮的,也就是提供这么一个清净的地方。 还真被霍俊自己说中了,一个沙发角儿。 …… 这样呆到晚饭的时候,简丹收工了、饿了,眼看天气好,简丹想要出去觅食了。 只是霍俊还没醒,倒是换了一个更舒坦的睡姿,蜷在了那儿。 简丹瞅瞅霍俊,搔搔自己脸儿,将一次性杯子从饮水机下格的储物柜里取出来,搁茶几上;又把茶几下层的零食储备也拎上来,放一块;最后写了张便笺,压好。 然后简丹就出门吃饭去了。 …… 等到简丹回来,霍俊已经醒了,被子没动,毛毯叠好搁在了被子上。吃了些饼干与牛肉干,还有茶几上水果盘里的苹果----水果盘是简丹看着夏晓雪那个好,新添的----依旧在看书,看完小半本了。 两人打过招呼,在沙发里,在温和明亮的灯光下,在一大捧精神奕奕、五颜六色的康乃馨前,聊起了彼此的专业与志趣。 这本应是个很安全的话题,可这回例外。霍俊问简丹时候,并无什么;但等到简丹一问霍俊为什么喜欢航空宇航工程系,霍俊却是偏头苦笑。 “我本来是想去北大数学系。可是太累了----我跟他一个初中,考到一个高中,还一直一个班。” 简丹没想要八卦霍俊的事。不过霍俊显然需要倾诉,简丹也就认真倾听了,当即微微颔首:“那是很煎熬。” “是啊,他压根就不是。”霍俊只是笑,微微地笑,笑容完美,眼底里却没有笑意,“天天看得到,真是要命。夏天上个体育课,运气不好,得死好几次。” 简丹明白。那是男孩子健康的生理反应,青春期嘛----但是正在生长的身体太敏感了,稍被衣物摩擦就会发生那种尴尬…… 所以简丹只是岔开话题道:“其实不讨论哲学宗教lun理那些形而上学的东西,单纯从逻辑上来说,那些害怕同性恋的异性恋,最应该支持同性婚姻合法化----因为如果法律不允许,很多同性恋迫于社会压力,会与异性结婚。而这些异性,身为丈夫或者妻子,这一辈子,要么稀里糊涂过去了,要么有一天突然发现真相。那有什么好处?他们不是很害怕很讨厌吗,那他们更该想办法让自己别碰上、让自己免除这种危险。” 霍俊终于收了笑,嘴唇抿出了讽刺的弧度:“不是每个人都能想到这一点的。很多人抱着侥幸心理,就算碰上了,也压根不肯信、不愿信。还有好些人依旧认为我们是精神病,需要治疗他们以为这世上只有他们那么一种人,别人都不是人。真是够狂妄。”又感慨:“你这样的明白人可不多。谁娶了你,真是福气我要是喜欢女人,我肯定巴着你。” 这才是真正的霍俊吧。那个整天笑眯眯的霍俊只是个面具。简丹失笑:“其实我脾气不好。很不好。” 霍俊无力,摆摆手:“别谦虚了‘过份的谦虚等于骄傲’” 简丹跟着无力----这年头,说真话总是没人信 脾气好的是潘静。或者唐劲。她嘛,她只是见多了,想得开,不会想要去干涉别人怎么过而已。 自这一天后,简丹与霍俊忽然有了一份默契。 高中同班、前后桌,三年共同的求学时光,并没能令他们两个积累下多少交情;毕业后、不同院系,送别了一回老同学、说了一会儿话,却令他们得到了一个朋友。 为着这个,简丹跟唐劲在电话里感慨“人跟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 唐劲听的时候“嗯嗯哼哼”地应了几声,很没诚意;等到听完了,唐劲默然了一瞬,竖起耳朵问:“丹丹,你是不是觉得他很不错呀?还聊得来” 简丹嗅到了酸味,乐了:“是啊是啊,猜对了你怎么知道的啦?” 唐劲几乎能看到简丹那一脸无辜就在眼前……他登时松了口气:“你不喜欢他就好。”又道:“我看他暗恋你” 简丹暗赞了一声“狗鼻子”,申明:“我知道他暗恋的是谁----不是我。” “啊?那是谁?” “我无意间知道的,得替他保密。” 唐劲又磨了两句,简丹坚持不说,唐劲也就丢开了。 之后简丹借故跟唐劲聊起了同性恋的事----唐劲要是受不了这个,简丹就需要做两件事:一者,简丹要给唐劲洗脑,令唐劲明白霍俊他们就是普通人;二者,在“**尚未成功”之前,得留心别让霍俊跟唐劲在她那儿碰面。 后者是对双方的尊重。 结果唐劲没什么反感,就是没简丹那么坦然,多少有一点勉强与警惕,也有一点好奇。 这反应正在常理之中,简丹当即高兴了一回----此事并无对错。可两个人在一块儿,这种价值观上没有分歧,相处起来就会轻松些。 孰料他们说完这个,唐劲忽然问:“丹丹,你那同学暗恋的是不是男人啊?” 简丹又暗叫了一回“狗鼻子”,坦然应了:“是,被你猜中了。” 唐劲“呵”然笑了一声:“那啥,你要请他来家里玩就玩好了。我,唔,反正我没关系。只是他来之前,你记得跟我说一声” 简丹恍然,心下感动,连忙“啾”了唐劲一串,还大拍马匹:“糖糖你果然最好了” 那边唐劲乐了,两人开始肉麻。 …… 不过到了挂电话之前,唐劲又叨叨起了简丹写小说的事,劝简丹少写一点、多出去玩玩。 他最近老提及这个话题,简丹之前许多回都好好说了,可到了这天,到底有些烦了,不解道:“你怎么老说这事,我们讲过很多次了啊。” 唐劲默然了片刻:“写那个不累吗?吃喝玩乐倒还好,可打仗那些----” “不累啊。” “要查那么多武器资料,还要把故事想出来,怎么会不累呢?哎,我告诉你,干这个很伤神的啦” “资料网上直接就有啊。再说了,我喜欢写这个。” “喜欢?” “对啊,次次都可以打胜仗,而且我喜欢的角色一个也不会死----‘主角不死定律’,你没听说过吗?” “……” 这次之后,他们没再说起这个。 简丹欣然发现,唐劲终于放弃了唠叨,只是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问题。 而唐劲更内疚了----小姑娘不是都喜欢穿个漂亮衣服,买双好看的鞋子,看个电影,收到一束玫瑰花巧克力什么的吗…… 他家丹丹咋就喜欢琢磨冲锋步枪破击炮捏? 不用问了,是他害的----他害的唉 日子一天天从指缝间溜了过去。 简丹时常与夏晓雪聚头。她们俩在一块儿也不一定说话聊天,往往平白空了一个人的书房不用,一同挤在另一个人的书房里,然后各干各的。 偏偏两人都觉得很好。 孙兴华又买了半打碟。因为之前简丹要了一张走,这回简丹一回家,孙兴华就招呼简丹看新碟,叫简丹带了喜欢的去学校。 简芳怀相一直很好。或许因为她撑过了简丹上小学那些年之后,看得开了,凡事不糟心;又或许,因为孙兴华一贯疼老婆,把她照顾得好。 简丹旁观者清,为此很是感怀,更加欣赏孙兴华了。 是,套用眼下流行的标准,这男人是平凡,一点也不精英,可不管在部队里学车还是跟简芳结婚,他都抓住了机会,为他想要的、喜欢的去努力了而且还踏踏实实,知道爱护家里的人,懂得怎么过日子 简丹欣赏的就是这样儿的人;简丹看不上的,是那些在外面忍声吞气、回到家吼老婆骂孩子的男人。 五一的时候简丹痛痛快快玩了好几天,还按着日历上的提醒给唐劲邮了礼物去----幸亏做了记号,否则她都给忘了 这真不能怪她,她都这把年纪了,上辈子又多年依赖机器管家,结果连自己的生日也记不住…… 到了第十周周五下午的时候,霍俊又到简丹这里来了。 简丹周五下午没课,可霍俊有----所以说,他是逃课还不回家。 不过这大男孩怎么也该满了十八周岁了,成年了,故而简丹也没问为什么,只是指了书房的单人床问霍俊要不要在这儿睡一晚。 霍俊一怔,看向简丹。 而后他点头道谢。 …… 结果这天宁欣欣来干活儿的时候,遇上了霍俊。 霍俊还没见过这么年轻的钟点工----同龄人背了书包又是女生 遇到这么辛勤的寒门女孩,还是眉清目秀的,下到八岁小孩,上到八十老人,都会不由自主生出一些怜惜。所以霍俊一开始有点不安,连忙起身空出了座好让宁欣欣干活。 他一不安,或者说他一学绅士,宁欣欣也局促了。 简丹也在书房,暗暗好笑,只当没看到,继续写自己的作业。而宁欣欣知道简丹在做事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简丹所在的地方她直接略过了----这个上学期签约的第一天就说过了。 结果霍俊看了个明白,尴尬了。 宁欣欣见霍俊尴尬,更局促了,打量了简丹三四回,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简丹眼瞅着书房里的气氛越来越尴尬,无奈了她心知宁欣欣很可能是把霍俊当成了她的男朋友,否则小小尴尬也就过去了,不至于如此困扰…… 所以简丹略一想,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薄文件夹,冲霍俊招招手:“对了,你明天要约哪位‘女同学’出去吗?要是不出去,帮我看看这个吧。你不是数学好嘛。”---- 周末加更~~~o^_^o [奉献] 132、宁静(中) 132、宁静(中) 霍俊立马就领会了,当即起身过来接了文件夹:“我才不重色轻友那” 宁欣欣神色一舒,望望简丹与霍俊,笑了:“我还以为我当了回电灯泡” 霍俊也是松了一口气,跟宁欣欣笑了笑;他翻开那文件夹,发现自己看不懂、没法儿跟简丹现场讨论,眉毛一挑,找宁欣欣搭话活跃气氛去了:“你为什么不做家教呀?我有好几个师兄都在做,要不要他们给介绍个?很多家长都找不着人呢。” 宁欣欣浅浅一笑:“家教我也做过,但那个要备课,否则是对人家小孩的不负责任。所以讲一个小时,之前的准备也得差不多时间。算下来,每个小时能赚到的钱,其实并不高,跟这个差不了多少。而我总不能荒废自己的学业吧?这样一来,还是做钟点工好----做钟点工,手在动,大脑是放松的,可以当作调剂。” 霍俊一听就明白了:“一个体力劳动,一个脑力劳动。” 简丹也是恍然,细细一琢磨,可不正是----没办法,论打工,她也就上辈子做了一学期家教。虽然家长反响颇好,还给提了小时价,却因为某个人一辈子里唯一一次醉酒,没敢继续…… …… 等宁欣欣一走,简丹抄起书就过去将霍俊拍了一顿:“叫你勾引我的人叫你勾引我的人” 霍俊正琢磨简丹给他的东西,也不躲,偏了肩挨得轻一点而已:“你以为我想啊” 简丹本来就“雷声大,雨点小”,再说了,正如霍俊所说,他也是无奈。所以简丹拍完掸掸书,去拿点心了。 次日周六早上,霍俊去上自习,想把文件夹带走,拿去问问几个师兄。 可简丹哪能让他得逞呀,那里头是简丹初步整理出来的几个东西,完成了就能解决统一场论 而这“统一场论”呐,乍听之下陌生,换个说法就人人都熟悉了----爱因斯坦晚年一直在研究它。可惜,那位犹太裔的老爷爷纠结了十几几十年,没纠结出来。 所以简丹当然不会允许。 偏偏霍俊对其中一小块东西呷出点味道来了…… 这也可以说是必然,厚积薄发的必然----“统一场论”是一个物理理论,论证过程中需要用到数学。而霍俊在数学上一贯地好,高中的时候就差不多自学完了本科数学系二年级的主课了,这不就嗅出来了嘛 当然,进行这个论证工作,单论知识积累,霍俊还不够;但他喜欢数学,已经摸到了这个领域的一些通用脉络,有一股敏锐的直觉在那儿----知识点跟知识点当然不一样。不过,这就像排球和篮球一般:彼此之间固然规则不同,可运动员的协调性,是通用的。又或者像唐劲练功夫一般:本家拳精通了,别家的功夫学了一使,当即就能像模像样。 所以霍俊馋着这个,怨念了:“小气,小气看看又怎么了” 简丹笑眯眯道:“我还指望靠这个拿奖呢,所以不能泄露出去。这都不懂?” 霍俊垮了肩:“诺贝尔奖是吧?” 简丹欣然点头:“那个也不错。” 霍俊目瞪口呆看着简丹,受不了了、抓狂了;抓狂了没几秒,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我只抄这一段行不?保留你一切权益不让任何人看找任何人参与讨论先获得你的允许书面允许” 那文件夹里的只不过一个框架。好比图纸似的,要盖成高楼大厦,还早呢。 而且,这东西说是“一个”理论,可是,因为不能直接拿简丹熟悉的证明来用,要转化成大家都熟悉的论述方式,这工作量,其实就很不小。一个人干,十二分地繁琐和艰巨。 所以简丹立刻同意了,还同意得很慷慨:“就这一小块的话,你可以跟任何人讨论,署名什么统统拿去。我现在还搞不定它,有人代劳求之不得----我等米下锅呢” 霍俊哭笑不得又咬牙切齿:“还‘等米下锅’----说得比唱得还像”当即奋笔疾书,抄下那一小块五行半的数学问题,边抄边挑着眉毛调侃简丹:“说不定这个能拿克莱奖那,一百万美金到时候我也学一把格里戈里.佩雷尔曼” 那是俄罗斯的一位数学家。简丹之前出于需要,看过他的成果,钦佩他的工作,此刻便正色跟霍俊道:“若不是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数学上,不会有那么精彩的成果。当然,他的确不善处理社会关系。但是,如果他肯从数学上拿些精力过去,哪怕不是游刃有余,至少不可能学不会那些----他只是选择了数学。彻头彻尾,全身心投入。大多数人不会那么做,所以看着他就觉得怪。” 霍俊意外,转头看了一眼简丹,若有所思,一下子安静下来,而后他忽然一笑,很是感概:“他自己很喜欢,很满足。而且,他这辈子没白活。我记得采访上写了,他没开门招待记者,只是在门后说自己‘应有尽有’。” 简丹轻轻一点头,并未再说什么。霍俊也没再开口,唰唰地给简丹写了一份书面申明,龙飞凤舞签上大名,推给简丹,整了书包,走了。 简丹掂起那张纸,又感慨了一回“说真话没人信”,乐呵呵把它归入文件夹----就夹在她的工作成果后面,收进了抽屉。 她当然不会仗着这个占据谁谁谁的劳动成果,但是,用来敲诈霍俊一顿饭之类,还是很不错的啦~ …… 一眨眼就六月了。唐劲一直是老营的号码,没进医院。 这固然是好事,可也意味着简丹就算去了那边,也见不到唐劲几面。所以简丹便开始计划七八月份的旅游。 ----或许欧洲就不错? 潘静这几个月还不回来,过去了,正好一块玩两天。 还有夏晓雪,无疑也是一个很好的旅伴。首先,相处得来;其次,简丹估摸着吧,那一位放倒一个流氓还是没问题的,哪怕来者身高两米体重二百。 扎扎实实练了功夫的人,落在行家眼里,哪怕不动手,就平常起坐,也看得出来----动作利索、行止果决,到底不一样。 简丹自忖自己目前的功夫造诣,还算不上行家,毕竟底子薄,才恢复健康没多久,只进行了最最基础的训练……可她眼力又没丢 果然,夏晓雪听了,与简丹一拍即合,连旅游计划上的偏好都一样----什么七日十国游,她们没兴趣。因为那样儿固然方便,事事有导游操心,却走马观花,太仓促了。 她们打算去两个月。确切而言,是八周左右。她们想要慢慢儿走,看看风景,瞧瞧格调不同的建筑,尝尝各色各样的风味食物,瞅瞅风格不同的帅哥美女,听听发音迥异的语言…… 夏晓雪的不便之处在于,她只认得些英文,还丢了大半。 可简丹精通英文,俄语娴熟,德语说得还不错,阿拉伯语与法语也可以,至于西班牙语嘛,如果只是上街坐坐公交地铁、买点儿东西,不用跟人辩论,那就没什么问题。 她会的不止这些语言。只是另外那些才入门水准而已,到了如今,听听还行,张嘴说话,舌头有点儿发硬。 另外,以上这些外语,简丹都是听读好,说写又弱一截。 没办法,上辈子那会儿,各个大国派遣至外的军官之间,交情都不错----利益一致,同仇敌忾嘛。私下分账是私下的事----而其中女军官乃凤毛麟角。 这凤毛麟角之中,打硬仗的比例更是小,绝大多数乃情报人员。而在第一次大规模布置后,女军官、行动人员,这两者的交集里,只剩下简丹一根独苗苗了。 故而大家三天两聚互通有无时,仅有的几个女军官往往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简丹----她去做情报?念书念了二十多年,都念得傻了,又是王牌飞行员一路上来的,骨子里就透着一种骄傲,一往无前、正直刻苦,是个值得信赖的好战友…… 但不被人套走情报就已经是万幸了 结果那些聚会上,男人们总能找着人聊聊美女,简丹却未必能逮到一个去聊帅哥所以简丹常常一边竖着个耳朵捕捉他们言谈间的有用信息,一边上了星网“玩游戏”,玩语言课程的游戏。 挺有趣的游戏。但也的确是语言课程。 其实男军官里干情报的也不少,论人数比女军官多。可他们总数大啊,有些个没来压根不会导致简丹这种情况。 不过渐渐地,简丹的消遣开始得到回报。他们那会儿有翻译器----这玩意有高级的低级的。其中最基本的,就是一个黄豆大的东西,耳朵里一贴,不管别人说的英文法文德文,它都会即时翻译成母语,让使用者听,延迟不过半秒一秒----但同一个国家出来的军官,遇到有什么肉戏,还是会避开人,小声用母语交谈。 简丹无意间偷听了一回,尝到了甜头,结果简丹就来劲儿了 不是她卑鄙,是她早被雪茄与**熏得火大了偏偏除了任务与训练,也就这么一个圈子可以放松身心…… ----所以,能占这些家伙的便宜有什么不好? 于是简丹精通了一门,又学一门,再学一门…… 没人注意这一节,也没人想到简丹在聚会的时候学习,学的还是压根没什么必要的语言。男人们给简丹留出固定的座位,在召ji狎玩的时候总是不忘叫上漂亮的男孩子推到简丹那儿,只是因为他们是战友。一同刀口舔血,一同出入生死。今天出航不知明天能否回来。所以他们对简丹保持足够的尊重,容忍简丹的小小古板,只是在简丹带走男孩子的时候狂吹几声口哨。 东方女性嘛还正统教育出身,传统家庭背景……理解,理解 祝你回到房间后玩得愉快 简丹从未想到过,有一天,她会又一次用到那些语言。 这令简丹开始期待这趟旅行。 那儿,是她战友们的故乡。 他们在那儿出生,他们在那儿度过童年,他们在那儿长大成*人,他们在那儿懂得责任,他们在那儿起飞,冲向蓝天、义无反顾,而后----归于星海。 粉骨碎身、一无所遗 …… 夏晓雪不挑剔,所以她对简丹做的行程安排没有任何意见;她只是忙着开了一张出行清单。 两个女人在夏晓雪的书房里敲定了计划梗概,分工合作----简丹负责约办签证、订票,查询旅馆与交通资料;夏晓雪负责准备清单上的东西,保证她们的后勤。 简丹的户口没有迁到学校,她的签证也好办,北京户口在这一点上便宜,简丹名下又有房产、存款与股票,不大容易被签证官怀疑具有非法移民倾向。 问题是,夏晓雪的签证呢? 似乎手续很多,得回原籍办理,也很耗时? 还未必能过签证官那一道。 所以简丹首当其中第一件事,就是提醒夏晓雪安排签证:“你查查得多久,要不要回原籍找公安局开证明什么的。我问问潘静能不能给你发个邀请函、担保书之类。” 夏晓雪头也没抬,继续忙她的清单:“不用回去,在这儿就能办。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有个人帮我把户口迁过去了。” [奉献] 133、宁静(下) 133、宁静(下) 简丹不由惊讶。 第一,什么叫做“有个人”、“帮”?以夏晓雪的性子,她既然认为那是帮助是给予,还接受了,那肯定不是什么关系户,此时应该会说“朋友”才对。 第二,什么叫做“迁过‘去’了”?不是“迁到”这套房子里吗? 不过简丹没问,面上也没露出来,只是“哦”了一声。 夏晓雪抬眼瞧了瞧简丹,婉然笑了:“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 简丹一脸无辜地看夏晓雪:“什么?” 夏晓雪乐了:“得了,别装了其实跟你说说也没什么。我也憋了很久了。” 简丹立马趴写字桌上去了,摆好了姿势、聆听八卦。 夏晓雪大乐:“我猜你想的那些版本里面,八成能对上一两个。那是我前夫。他人还行,讲义气,在外面做事有担当。只是男人嘛,这年头,你知道的----他七九年的,有钱有生意,也有背景,又长得不错,年纪也轻,这就喜欢偷吃,玩得很high,还以为我不知道。我提醒他一回呢,他就琢磨着我不会撕破脸,卖力哄我一通。结果乖了没两天,果然又开始了。我也玩呢,他又受不了了,说是要一起好好过日子。我看他做不到,就算了。” 简丹微微感慨:“看来他是真喜欢你。江山易移,本性难改,可他至少想着要改了----因为你。虽然第一次没改成。你不给他第二次机会?” 夏晓雪一点头:“我知道,我那会儿也挺喜欢他。但是,他压根没弄清楚他自己喜欢的女人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不可能当他的“红旗不倒”;要是肯那么做,我也不是我了。而他是在压抑他自己、迁就我,他觉得他作出了牺牲与让步;他并不是真地改变了想法,换了生活观念。这样别说两次了,二十次都改不了。” 简丹忽然有点同情那男人了:“我估计,他喜欢的,八成是你的性子----因为他身边的那些女人,那些跟他玩儿的女人,与你不一样。不过,他就那么放你走了?没使手段?” 夏晓雪只是轻松一笑:“他一开始不愿意。可我跟他不是死仇,所以太卑鄙的手段,他也舍不得拿来招呼我。结果就小打小闹,他哥们儿的那些馊主意而已,能把我怎么样?硬的软的都过了两手,最后还用上了‘拖’字决----他的钱比我多得多,我没问过有多少,具体不清楚。结果他说,离婚可以,要把我下半辈子的用度都安排好,否则他不安心,而且传出去也叫他没法儿做人。只是他那个什么什么公司刚好要上市,在整理帐目,房子车子先过了户,那股票还得慢点儿,所以呢,那个呢,让我好歹最后体谅他一把,等几个礼拜,让他忙过那阵子。” 简丹轻轻一嗤:“这是缓兵之计诱之以利,动之以情----他把你当什么哄呢” 夏晓雪也无奈:“是啊。我不懂公司的事儿,可我又不是养不活自己。在一块儿的时候我的确蹭了他不少吃喝玩乐,但那会儿都要分了何况我跟他之间,也开心过,他并没亏待我,为什么要赔偿?再说了,前夫赚的钱,拿来用着也不舒坦----连他先前送的东西我都不想带走呢” 简丹确凿无疑了:“他就是喜欢你这个。”能干,独立,有傲骨,不是看上他的钱。 夏晓雪鼓鼓腮帮子:“没准儿吧,可那又如何?不过最后,还是办了个户口,还有我改的第一辆车。户口不在这儿,这儿是那之后的事了。而那个房子我大一报到前买的。因为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他常常去,所以现在就租掉了。”说完也不以为意,跟简丹摊摊手,接着对付她的清单去了。 简丹难得哑然了一瞬,无奈了,轻声问:“那----他知道么?” 寂寞男女的事与她无关,哪怕在这上头,韩青扬白纸一张而夏晓雪不是。反正这两个人你情我愿,还都成年了。 但是,如果夏晓雪骗了人,或者有意误导、态度轻慢,有唐劲在那儿,这事情早晚会影响到她、变成她的**烦。 前头不是说…… ----也会玩儿吗? 所以简丹不得不问。 …… 夏晓雪懵然了片刻,很快了然:“韩青扬?” 简丹歉然点点头:“唔。”这个与前者不同。前者是夏晓雪自己也乐意倾吐,这事却不该问。 “我知道。”夏晓雪一摆手,“没关系。一开始是在敦煌,看那些洞窑,绕来绕去碰见了几次,不过没说话。后来会认识,是因为在火车上,一个小男孩瞧中了我的钱包。” 简丹失笑:“那‘小男孩’几岁了?” “十五六七**吧,营养不大好,骨骼没完全长开,所以估不准。”夏晓雪写完了清单,上网查阅留学生准备行李的diy帖子,对照比较,查看有无欠缺,“那钱包地摊货,本来就是图个拿零钱方便,没证件,里面也就剩下二三十了。大过年的,火车上全是空座,硬座等于卧铺,我晒太阳睡午觉呢,懒得动,没喊乘警。结果他抓了那小孩,把我当无知少女,就差没训我一顿了----我长得像是离家出走的人吗?” 简丹乐了:“背上登山包就不像;不背那个,还真的挺像。” 夏晓雪白了简丹一眼。 简丹认真道:“那,你眼睛大,皮肤好,身材又好,穿的衣服也不是成熟路线,乍一看,当然比实际年龄小两年。这还真不能怪他----然后呢?” “我只好爬起来跟他道谢。还剩一罐咖啡,我就请他喝了。然后告诉他,我离婚了,心情不好,出来旅游散心,不是什么‘失踪人口’。” ----这是存心不良 但男男女女,一个单方面行动叫勾引;对方有回应,那就叫勾搭了,是“双边合作”,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人又有什么可管的 所以简丹放心了,还笑得不行:“买房子、自己动手装修----你这都离了多久了,还心情不好?”一小会儿之后才缓过气来:“可怜的家伙太可怜了那什么,他喷了没?” “没。”夏晓雪眉眼一弯,“呛着了。” “太坏了你太坏了” “你才知道呀” “难道说,那就是传说中的‘起床气’?” “猜对了” 她们做完初步计划,费用合计后aa,大致预计为每人三万五到四万人民币。考虑到额外的消费,她们最后决定,备上五万。 这也是她们为什么不请专职导游----她们还请不起。 …… 当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简丹把旅游计划跟唐劲说了。 唐劲很乐意简丹出去玩;但是,唐劲很不乐意简丹这一去就得两个月 他毕竟在部队里,电话打出国去可不方便,还有点儿犯忌讳,所以简丹出国玩儿,这电话就断了。 要是两个星期不打一下,唐劲还能当做躲懒,自个儿偷笑一下…… 可这要两个月 所以唐劲哀怨了,脸都垮了在电话那头跟简丹哼哼,就差没挠墙了 简丹心知唐劲三分不舍七分嚷嚷,好笑得不行,很配合地问唐劲喜欢什么东西,又允诺给他带礼物…… …… 这一晚临睡前,简丹去了书房,从去年的“日记袋”里,取出了日历,点数日历上的标记,最后一算,发现唐劲“不告而别”的日子,就是没说一声却不打电话的日子,今年比去年多了大约四成。 可能是季节性的关系,下半年与上半年安排不同,正规演习多了一点。但是,也可能是某些事情,正在悄悄地发生…… 然而简丹在网上浏览各国新闻之间,并没找到什么线索。 当然,公开新闻很多,她花的时间很少,漏过了没注意到也不奇怪。 简丹将两本日历搁回原处,回房睡觉。 她不急。 急有什么用,见招拆招就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啪”。 明亮柔和的床头灯熄灭,遮光窗帘隔绝了暗红的夜空。 房间里陷入了宁静的黑暗。 大一学生,暑假里有英语夏令营,强化课程,算学分。 不过简丹大一上下两个学期,已经过了英语四、六级,以及学校自己的水平一、二。所以她不修这学分,陈振身为辅导员,白白有一副好口才,却一句话也劝不出来,只剩笑了又笑、摇摇头又摇摇头,末了送走简丹一转身,自叹弗如,发奋图强去了。 夏晓雪大三,暑假里安排的实践。大家都找单位企业去了,可夏晓雪不打算换工作,结果她就弄了一个“比较文学实地考察”的课题,讨论“中欧著名地理地貌在其近代文学中的意象对比”,交上去一审 立马通过了。 其实这实践论文夏晓雪出发前就做完了,回来只需填充一些直观感想,润色一番就行了。 简丹好奇,要来看过两眼,不由莞尔。那论文讨论的是黄河、长江、泰山等名山大川,在中国文学中的形象;对比的是阿尔卑斯山脉、莱茵河、地中海等,在欧洲文学中的形象。 名作片段都是图书馆翻的中译本;照片都是网上找的,贴上去。 选题别致,看着就很热闹,做得也仔细,内容很丰富。 不过,令简丹欣赏的不是这些,而是夏晓雪将出处逐一标注,无一遗漏,态度十分严谨----在目前,在这个国家,在绝大多数人的论文里,看不到这种严谨。 所以简丹兴致颇好地提议:“那还有饮食也可以写,反正我们去了,都要尝一尝汤圆对蛋挞,炸酱面vs海鲜面,猪头肉pk鹅肝酱” 夏晓雪婉然笑了,言简意赅:“太多了。” 简丹恍然乐了 七月的北京酷热,乃是一个大火炉。于是两个女人迫不及待登上飞机、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凉爽的德国…… 因为她们的第一站乃是亚琛工业大学----潘静在那儿---- 周末加更送到~~~ [奉献] 134、风起(上) 134、风起(上) 除了自己的行李之外,简丹一个箱子,夏晓雪一个箱子,两人给潘静带了一大堆东西。 这两个箱子全是潘妈妈整理的。本来只有简丹的一个,是潘妈妈开着她的车送到学校里、交给简丹的;夏晓雪知道后,一句“反正我也要去潘静那儿,再来一个好了”,简丹立马转告,潘妈妈次日马上又送过来一个,还请这两个小姑娘好好儿去吃了一顿大餐。 其实国际邮包的费用虽然高了点,潘爸爸潘妈妈却不至于特地省这个钱,何况请客吃饭也不是白白享用的。可由简丹带过去的东西,无疑比邮包更温暖、更招潘静喜欢。 …… 亚琛工业大学位于亚琛市,亚琛市隶属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该州州府乃杜塞尔多夫。从北京至杜塞尔多夫,航班有直达的,有转机的。 简丹从白天的班次里选了折扣大、价格便宜的,结果最后是奥地利航空公司的机票,从维也纳转机。 两人到杜塞尔多夫是周六早上,又转特快。 德国公交系统十分方便,而且到站准时,精确到分钟。她们一到站,出来就看到潘静兴冲冲地在那儿张望。身为这儿的外国女孩儿,十分明显,都不用费力去找。 …… 简丹瞧着潘静虽然瘦了一点,但眼睛明亮、精神抖擞,登时放心,失笑道:“哎哟,我要不认识你了”潘静剪了一个俏丽的波*头。这发型不像简丹与夏晓雪的那么短,可与潘静之前的长发一比,差距不小 潘静乐了:“长头发麻烦。而且我听人说呀,头发短一点,大脑得到的营养就多一点。”说着招呼夏晓雪:“夏晓雪,对吧?我妈妈也真是的,居然连学姐你也不放过” 潘静与夏晓雪已经互换了qq号,还在网上聊过了,所以这第一次见面,并没有多少陌生感。她们互叙近况,潘静欢欢喜喜给夏晓雪减负、自己去拉带给她的行李箱,连带又道了一次谢。 夏晓雪微微一笑,将箱子搁在了潘静面前:“举手之劳。 潘静抓了拉杆拖了箱子走,刚一迈步就是一声惊叹:“好沉里面什么东西?” 简丹一路过来,亲眼看着夏晓雪拖这个箱子,轻轻松松,可不是这么狼狈,所以简丹当即暗笑,也不说什么----她与夏晓雪只知道里面是衣服与吃的,还有些调味品之类,具体并不清楚。 潘静对两个箱子惦念了一路,差点没在去学校的巴士上打开来看一看。 毕竟刚刚经历了漫长的飞行,所以今天下午她们休息,明天开始逛亚琛工业大学,以及杜塞尔多夫市区。住处已经网订了,是个家庭旅馆,离潘静的学校不远。 简丹与夏晓雪并没有“一定要看几个地方”的雄心,因此她们打算按照旅行计划上所列的目的地,一站一站地观光下去:若是喜欢,就多留几天;如果不喜欢,那就早点下一站;要是很喜欢,那留下来消磨到返程为止,也没什么问题。 潘静知道了这计划,艳羡得不行:“这才叫旅游这才叫旅游” 简丹莞尔:“那还有开着度假轮船周游世界的富翁呢。” 夏晓雪舒舒服服瞧着车外掠过的街景,忽然天外飞来一笔:“好像香港护照会更方便些。很多地方可以落地签吧?” 简丹的概念里面,地球货真价实乃是一个“村子”,所以简丹当即就道:“不少护照都能落地签。华裔多点的,加拿大与新加坡吧。” 不过潘静显然与简丹想法不同:“那还是香港好了,不然就变成外国人了。” 夏晓雪想了想,道:“新加坡不错。加拿大太冷了。” 潘静“哈”了一声:“你真想为了这个移民?” 夏晓雪摇头:“说说而已。要我自己订票,我宁愿爬爬香山算了。”转向简丹道:“要是下回再出来玩儿,我们还是这次的分工?” 简丹上辈子让机器照顾惯了,出门野餐之类,她只要带上她自己就行了别的一概被包办。所以简丹烦的是整理行李这种事,刚好与夏晓雪互补。此刻一听,简丹当然乐于答应:“好啊下次还这样。” 两人一拍即合,把潘静好奇得不行。潘静当即问了她们的“分工”,听完马上眼睛一亮:“那也算我一个吧” 夏晓雪点头应“好”,简丹调侃潘静:“那你能干什么呢?” 潘静憋了小半晌没憋出来,悲愤了:“给你们当跟班拎包包、讲笑话” 两人大乐。潘静羞恼了半秒钟,也乐了。 …… 两个游客去旅馆拿了钥匙、搁了旅行箱,而后跟着主人潘静去学生餐厅吃午餐:香肠。 香肠配酸椰菜。还有几个小番茄。 简丹与夏晓雪花了四十几秒“嚓嚓”拍照,而后开动。 她们大快朵颐,欣然享受这异国风味;潘静却是小口小口咬,吃得没多少滋味。 简丹注意到了:“你不喜欢吗?” 潘静嘴一扁:“我刚来的时候也觉得很特别,两星期就腻味了。” 夏晓雪安慰潘静:“这是难免的。你可以自己开伙。” “嗯。我来的时候带了电饭煲,煮一点粥什么----丹丹,我们晚上包饺子吧?” 按说出来旅游,品尝地方特色才是上选,饺子回家还会没得吃? 不过潘静眼巴巴地,简丹一笑纵容;而夏晓雪无所谓这点小事,也答应了。 所以她们从餐厅出来,逛去了学校的购物中心,进了超市。 这里没有饺子皮,好在有面粉。只是德国的面粉叫法与国内不同,潘静还是第一次来买这些,见了一头雾水,不知道该买哪个…… 幸亏连面粉包装上小小的产品说明,也秉承了德国人一贯的严谨,注明了蛋白质含量。简丹挨个看了看,选出中筋面粉,405号。 潘静还担心选错了,使劲研究那包装说明,忙忙碌碌按电子辞典:“是这个吗?” “看这里,蛋白质百分比。八点五到十一是中筋面粉,做馒头包子饺子。更高的,做面包;更低的,做蛋糕。” 潘静讶然:“丹丹你看得懂?” 简丹绕开了:“这成分表里面,淀粉肯定最接近一百。那么这一项百分之八到十几的,不是蛋白质,还能是什么?盐分、水份、纤维素?不可能。” “对噢”潘静五体投地。夏晓雪笑了:“最简单的排除法,逻辑推理----她欺负你背单词背昏头了呢” 简丹莞尔:“是啊。” 潘静皱了脸直摇头,仍不忘掏出了随身带的小便笺本,抄了她刚发现的陌生单词。 然后她们又遇到了一个问题。 “没有擀面杖要不我去问问老乡,找人借一个?我记得他们谁有来着……” 简丹还没说什么,那边在看餐具的夏晓雪已经走了两步,从一货架的酒杯中掂起了一个曲线流畅纤细的玻璃杯:“这个可以吗?” 潘静一瞧,“哈”然定格;简丹一看,当即拍板:“可以。” …… 她们三个选齐了料子,潘静身为此地主人,掏钱买单。 简丹并不客气,夏晓雪也没说什么,潘静很是舒了一口气:“上次同乡会聚餐,买点东西推来推去小半天呢,真是叫人不好意思,我只好另外买点水果过去。” “男的吧。” “人家舍小求大呢,琢磨着拿下你。” “才不是那是邓大姐跟她老公”潘静一口否决,说完却脸色一滞,不知想到了那个,眉头一动,没吭声了。 简丹与夏晓雪就看着潘静笑了。简丹下巴冲着潘静一抬,志得意满:“我家静静一向是个香饽饽”夏晓雪连连点头:“喷香喷香,喷----喷香~” 潘静连半个简丹都搞不定呢,此刻怎么可能一个搞定两个,只剩下好笑与嗔恼:“闭嘴还不帮我拎东西” …… 她们调侃玩笑,嘻嘻哈哈地拎着东西去潘静的宿舍。 潘静向学校申请到的宿舍挺旧了。不过修缮保养得好,功能上没有问题:迄今不曾发生水管漏水、马桶堵塞、墙壁渗水之类的事。而且在顾及个人**上也不错:每人一间,公用浴室、卫生间,以及厨房兼客厅。 方便好用加上与国内的房子长得不一样,结果潘静很喜欢她住的地方----觉得很特别,有风格,还有岁月沉淀的味道。 所以三人一路过去,潘静除了介绍,就是忙着夸赞她的宿舍,渐渐说得两个客人都好奇了起来。 不知何时,起风了。 她们走到了宿舍区前的宣传区。与所有的大学一样,这儿摆了几个临时摊子----有的是商家的宣传,有的是学生协会的活动。 潘静饶有性质地看了看那些横的竖的大标题;看到第四个,又给掏出了电子辞典。 简丹与夏晓雪的目光,却是不约而同投向了最右边的摊子----那儿有一张两米高的游戏海报,两个男生与一个女生正在加固它,以防它被风吹翻。 那海报斜分两半,做成了一个对比广告----左上一半是游戏画面,是一位古代战士的半身画。金发碧眼,健壮机敏,执持着简陋的长矛枪与木盾,站在群山前的丘陵上远眺,警惕而自信。右下一半是现实照片,一群人在同一个丘陵上冲着镜头欢呼,瞧着大约是游戏研发人员。 简丹四个字翻译了那句德语广告语----身临其境。 夏晓雪看不懂广告语,但她认出了那山。那是黑林山,也即黑森林。德国的名山,夏晓雪刚在她的实践论文里涉及过。 两人没有交谈,只是对看一眼,便都径直走了过去。 [奉献] 135、风起(中) 135、风起(中) 那摊子就三个人,瞧发色眸色,大约都是本土学生。其中那女生棕发碧眼,一见来了两个东方女孩,登时笑了,执意推了左边那个看上去很腼腆的男生去招待简丹与夏晓雪,自己接着固定广告。右边那个男生见状,微微一笑。 简丹听得清楚,那女生调侃的是:“你不是在学日语吗,那两个归你了好运哈” 腼腆男有些局促,过来与两人笑了笑,试着用日语问了一句好,措辞很教科书,发音倒挺标准。 简丹会日语。她知道中国留学生往往埋头功课,不是那么注意形象。她们两个天天洗澡洗头,短发又削得勤快,光是这一些,就令她们容易被归入日韩国籍,再不就被看成是台湾的……别说在这儿、在德国人的地方了,简丹在大学里、在同胞那儿,都已经遇到过这种事。而等到三十年后,这种微妙的尴尬会成为过去----简丹亲身品尝过那种自豪所以简丹对此虽然不乐意,可也远没有到为了这个而恼火的程度,当下只是无奈一耸肩。 夏晓雪也没生气,一指自己鼻尖:“china。”蹦完这个她刚刚学会、唯一学习了的德文单词,又掏了口袋里的随身小地图册与卡片机,齐齐冲那腼腆男一晃、表明自己是个游客,而后就收起了东西,大大方方指了指宣传资料,婉然一笑,示意他给自己来一份。 腼腆男尴尬了,忙递了资料给夏晓雪与简丹,连带游戏人物形象的手机小挂件也推了过来,让她们自己挑。眼看夏晓雪颔首致谢,简丹也是回了个微笑,他就松了口气,马上用力朝棕发女生瞪过去一眼 棕发女生那边忙完了,抓抓头发过来,跟两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简丹莞尔,也没说话,只是与她一点头打了招呼,一边就拉开资料----那宣传资料是折叠式的,有六截,正反十二页都印了东西----正反两面全都扫了一眼。 而后简丹翻回了正面,目光在性能数据表上驻留了片刻,合了资料,抬头看了看天,徐徐吐出胸膛里的空气:“要下雨了。” 潘静那边查完了最后一个立式广告,握着电子辞典一溜小跑过来了:“这里下雨天多,又冷又湿,特别讨厌” 夏晓雪看不懂德语,但她一打开也发现了那数据表,琢磨了片刻,把资料一合,仔细收了起来:“现在是夏天,下雨会更凉快。” “这倒是。”潘静瞅了瞅那宣传海报下方的德语,“游戏测试啊。亚大跟这什么什么公司合作的。”也跟着要了一份资料,一边短句里夹着单词跟棕发交谈。 简丹应了一声“是会凉快些”,又道:“你们说,我们的学校能拿到这个测试吗?” 她指的不仅仅是清华,更是中国的所有大学,乃至研究机构。 在创新这一块,在专利与发明上,中国正在迎头赶上,但差距仍有。简丹之前没关注这方面的东西,所以眼下,若要精确判断目前的情况,她资料不足。 潘静懵然,期盼道:“能的吧?” 夏晓雪中肯道:“光看技术水平恐怕不行。不过游戏测试的投放对象,内部测试为的是查找漏洞,且不提它,到了公开测试,那就冲着宣传跟试运行去了,到时候,市场因素才是决定力量。”又道:“这么大的技术跨度,跳跃式进步----出版署审核那一关,不知是会特事特办呢,还是会仗着手里十三亿人、几百万潜在玩家,坐地起价。” 潘静听得蹙眉,仔细想了想:“好复杂……不过,也对还真是这样” 简丹一点头,笑拍了一把潘静的肩:“我只希望公测开放不要落后。” 因为这个游戏要是落了后,那落后的可就不止游戏了。 …… 三人到了潘静的宿舍,搁下东西,主人领着两个客人里里外外参观了一回,然后丢下了客人们,忙着开箱子去了。 两个客人赞美了一番上方拱圆的窗子,又调侃了一回窗台上的仙人球----别的花潘静怕养死了,所以选的这个----然后她们坐下来,按照宣传资料上给的网址,去看游戏测试的名额申请情况。 一打开页面,简丹就发现,出来的那张申请表格,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提问风格----不仅给出了各种信息,还向申请者提问,问他们为什么对此感兴趣,以及能给这个刚刚诞生的游戏带去什么助益。 表格里加粗注明,这一块很重要,理由充分、证明详尽者会优先得到名额。 潘静见了讶然,翻译给夏晓雪听,而后直摇头:“抽签不就得了” 夏晓雪一笑:“我喜欢玩游戏;并且它的背景设定接近奇幻,而我有一定实力,或许可以在华语市场为它写本土化的官方宣传小说。” “双赢。”简丹赞了一声,淡然道,“我在我家乡最好的物理系之一学习,而物理是支撑它一系列技术的基础学科。所以,我对它很感兴趣,不仅想要直接体验,还想了解它是怎么运作的。而且,说不定我以后会为它贡献点什么。” 潘静挨个白了这两人一下,琢磨了一下,清清嗓子:“我可以替它发宣传单” “好主意。”“你就这么写。” “啊?” “写上你愿意花多少时间、在什么时候、以及什么地方。” …… 她们就这么填了申请表。 夏晓雪在附件里上传了印量单与排行榜排名,一个是从她的出版社网站上找的,一个是从台湾几个畅销书榜单上找的。 简丹则附上了护照数码照,以及学校网站上截图下来的成绩单。虽然不是学校教务处正式出具的书面格式,但简丹心里清楚,这个不是问题。 潘静则仔仔细细写了她能充当传单小妹的时间、地点等;写到自身优势时,除了“热情、外向”,她还添了一条“作为在德留学的中国学生,我相信我肯定很起眼”……直到填完提交,潘静才忽然想起来:“我为什么要申请啊?我没玩过游戏,而且也没什么时间玩” 另外两个一起不厚道地笑了。 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她们便没出去逛校园,在大厨房里开始包饺子。 这里的厨房窗户高大、采光明亮,长桌舒适、电器俱全、炊具简单,没有油烟的痕迹----重在社交功能,做饭上的倒在其次了。 电器俱全是说微波炉、电冰箱、电磁炉等,可没有打馅子用的搅拌机。所以简丹揉面,夏晓雪剁猪肉,潘静洗菜、切菜。 前两个干得娴熟轻松,后一个没那么利落,可也像模像样----毕竟出国这几个月,已经锻炼出来了。 剁猪肉会“砰砰”响,夏晓雪也不例外。只是在她手下,那响动不大,均匀平稳,而且刀起刀落连成一片,雪亮如练。 简丹看了一眼,心下把夏晓雪能搞定的流氓混混翻了一番----两米高的二百斤大汉,放倒两个没问题。 潘静也瞧见了,无比崇拜:“好厉害” 夏晓雪微微顿了一顿,应了一声:“也就这样。” 简丹留意到了,心中一动。 就在此时,一道房门忽然打开。三人闻声望去,发现一个阿拉伯国家的男生正看着她们。 一身休闲装,不过白头巾依然在那儿;头发微蜷,五官雕塑一般,鼻梁笔直,眼睛很大,黑白分明。 而后那个男人什么也没说,退回了房内、关上了门。 潘静就尴尬了。 夏晓雪看了她一眼,道:“这响动的确听得到,但还远没到那程度。而我们做的是很正常的民族食物,你在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会儿是白天、下午,并且已经过了午睡时间。”因为她们吃午饭时就不早了,又去了超市,又一路悠然逛过来,又填了申请表。 简丹接口:“妨碍别人当然不好,但也不用额外迁就他们,为此牺牲自己的正常生活。在宿舍,偶尔一次,这个时间、这么使用厨房有什么问题?半夜或者大清早弄出响动才是不对。再说了,你来了这几个月了,不可能从来没听到过他们在这儿欢迎朋友,谈笑风生吧----这房子隔音又不好。” 潘静怔怔望着简丹,一时间还消化不过来。 简丹理解,理解这个年代的中国留学生在外所要面对的压力----心里底气不够,才会想着要做得叫人挑不出刺来、才会注意到周围每一个人每一点不满,并把所有责任归咎到自己头上;心里底气足够,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妨碍公序良俗就是。 所以简丹岔了开去:“他只怕在肚子里骂我们;又因为受的伊斯兰教育,看着我们是女人,就不好说什么。” 夏晓雪摇摇头:“这你就错了,他肯定在歪歪把我们三个一起娶回去。” 潘静刚点头,闻言骇笑:“呵?” 简丹颔首:“也是,阿拉伯男人好像能娶四个?吃得消么。” 夏晓雪下巴一指刚才刚合上的那道门:“别个不知道,这孩子瞧着就不行。” 潘静羞了,骇笑:“你们,你们两个----太邪恶了” 简丹与夏晓雪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齐齐给了潘静微微一笑。 一个温柔婉约,一个坦然从容。 却令潘静忽然觉得有一点冷…… ----呜,爸爸妈妈---- 粉红票80加更,提前送到~~~^_^ [奉献] 136、风起(下) 136、风起(下) 她们一口气包了四百二十九个饺子,馅料告罄,面粉也差不多用完了。 饺子数目并不是特意数的,装好之后,看一眼就知道了----因为潘静拿出了一大叠一模一样的饺子格儿:都是她买了亚洲超市的速冻饺子,吃完后攒下来的…… 她们忙碌的时候,有两个学生回来,一男一女,均是本土的----德国大学宿舍均为男女混住,而这里留学生与本土学生也混住,为的还是促进交流,反正卧室一人一个----潘静替两边介绍了一下,顺带邀请他们晚饭时尝尝饺子。 那德国男生一看见简丹用杯子当擀面杖,目瞪口呆、惊为天人,浅蓝色的眼睛撑得溜圆,弯身在旁边观赏了半天,兴冲冲去洗了手,又回来自我介绍叫阿德里安、连说带比画请夏晓雪教他,还让潘静帮着翻译----他认为潘静自己也是个学徒,技术不够好 潘静瞪过去,开玩笑地说他“不尊重女性”。 这在德国是个不小的社交指控,政治正确的问题。结果阿德里安严肃辩白,说他尊重女性,而潘静也得“尊重事实” 潘静哑口无言。简丹听得暗笑,夏晓雪看得兴味盎然。潘静无奈认输,摇摇头让了位置给阿德里安。 而那女生进来时一身汗水,问了两句,忙忙回房去了,一转眼赤身裹着一条大浴巾出来,进了浴室洗澡。 她有一头典型的日耳曼金发,留过了肩,裹着雪白的浴巾经过客厅大窗前时,金发在赤luo的肩上闪烁着迷人的光泽。简丹正好看到,欣然欣赏了一下这幅美景,目送她走进浴室,结果门一关,简丹发现门上贴着一个打印的标语条----“绅士们请坐下撒尿”。 简丹了然失笑----其实关键不在于站着还是坐着,关键在于,他们得保持马桶清洁:万一溅出来了,那就得擦干净。 对中国的女大学生而言,这似乎是个遥远的话题。但一旦她们与男友同居或者结婚,她们就会发现,她们也得面对这个。 至于她招待过的客人们,毕竟是在她那儿做客,还没哪个露出这种粗野。 而唐劲嘛……反正迄今为止还没逮到。 潘静顺着看去,也笑了:“都这样,这儿的媒体还大讨论过,结论是男人得坐下来。” 夏晓雪好奇,潘静又给解释了一遍,末了还特地加了一句“不信你问他”,引手一请正忙着捏饺子褶子的阿德里安表态。 阿德里安坦然点点头。 夏晓雪当即开了个玩笑:“或许我该来这儿教中文。” 潘静翻译给阿德里安听,而后两个人都笑了。 简丹知道夏晓雪是想起了前夫,看了夏晓雪一眼,没有笑。 …… 金发女生叫雷娜。雷娜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好久才出来;而后她贡献了一大盘小番茄作为晚餐的蔬菜或者水果,又大赞了一通饺子。 这令气氛更加活跃热闹了。 等到收工开饭,潘静身为主人,当仁不让要去请舍友们出来享用特色晚餐。 可这里也就四个卧室,两个德国本土的都在了,潘静只剩那个阿拉伯男生的门没敲,结果她就有些怯场。 简丹认为潘静需要锻炼,装作没察觉。而这点小事,潘静也不好意思开口说,瞧着夏晓雪离得最近,当即给拉上了。 夏晓雪提醒潘静:“我不懂德语。” 可潘静只是需要一个人给她壮胆,照样拉了夏晓雪过去。 但那阿拉伯男生太帅了。容貌俊美,尤其是轮廓深邃的俊美,会造成视觉冲击力,有一定的压迫感。结果门一开,潘静霍然对上近在咫尺的帅哥、对上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句邀请才开了个、说了个“你好”,就磕巴了一下 夏晓雪微有不耐,略一偏头引手示意餐桌,拿眼神询问那个男生。 两人视线一对,那男生望了夏晓雪一瞬,移开目光点点头。夏晓雪就转身回餐桌了。潘静夸张地松了一口气,随之过来,还跟简丹小声叫屈:“他眼睛怎么能比我的还大”男生带上门跟着过来了。 雷娜看得清楚,笑了,跟阿德里安眨一眨眼,暧昧调侃:“我看到了什么?东方的公主,阿拉伯的王子。”阿德里安也瞧见了这一幕,同样笑了:“上帝安排的宿命。” 而等到潘静他们三个到了桌前,雷娜又跟潘静重复了一遍,让潘静翻译给简丹与夏晓雪,不过措辞规规矩矩得多,说的是“你这位朋友很优雅”。 简丹莞尔,没把两个德国学生的调侃放在心上,倒是又好奇了一回夏晓雪的家教----这一“请”之间的仪态,高贵舒展、优雅从容,若不是长期的耳濡目染,实在不可能拥有。 是,夏晓雪是说了她没有家人----但她又没说她的生身父母过世了 …… 这顿晚餐简丹与夏晓雪都专心享用饺子。潘静翻译过来句什么,简丹还会回答,夏晓雪却没管----除非是指明了问她的。 阿拉伯男生话也不多,只是在餐前与餐后分别称赞道谢了几句。 倒是潘静与两个德国学生,聊得很愉快,最后还敲定了明后天阿德里安也一起出游----明天三女一男四个人;后天潘静要上课,但阿德里安不用;而雷娜与她的男朋友约好了,两人正甜腻呢,所以没有改变安排。 为了减轻放假带来的交通压力,德国十六个州每个州的学校开始放假的日期并不一样,早的与晚的可以差上四个星期,从六月中旬到七月中旬陆续放假。今年正轮到这里的学校放得较晚。 阿德里安已经结束了这一学期的所有学习任务。而不算今天,只要再等四天,他在同一所城市读书的女朋友、姐姐,以及姐姐的男朋友,就能考完试。之后他们两对四个年轻人将要一同去旅行。 他在学校里等这几天也不难过,反正有得玩儿,并不会觉得寂寞无聊----不过,明天能与三个东方美女一同出门转转,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抵德的第二天,早上还有点小雨。简丹与夏晓雪在。不过当潘静和阿德里安过来时,两个游客发现,那个阿拉伯男生也跟着来了。 他的德文名字叫迪姆。 迪姆比潘静来德国早,德语流利,大学课程也读完一年了,但年纪反倒要比潘静小几个月。那张“绅士们请坐下撒尿”就是雷娜贴给他看的。为了这个事,雷娜还差点去舍监那儿告他----要知道同样是在这一点上,阿德里安早就被他的姐姐“培养”出来了…… 大约因为这个缘故,宿舍四个人里面,迪姆与大家交往最少,除了会跟阿德里安讨论技术问题,基本没别的互动。潘静因为性格开朗外向,后来居上,与两个德国本土学生反而更熟悉一些。所以阿德里安与潘静很高兴迪姆愿意出来玩玩,令彼此变得亲近一些----被这位帅哥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么冷冷淡淡地看着,那感觉可不大妙 五个人买了通票,在市区里乘坐观光路线看了一圈。中午吃了饭之后,雨停了,他们就在市区里的广场周围闲逛,浏览各种店家,悠然消磨时光。 简丹听得明白看得懂,虽然她不会说出来,但游玩自然无碍。 而夏晓雪要么不“开口”,要是“开了口”,她总能用几个手势与示意,让交谈对象迅速明白她的意思----这对象不仅包括两个同行的男生,还包括店老板、餐厅服务员,以及他们遇到的外国小男孩跟小女孩。两个跟着父母来德国旅行的小游客。 第三天少了潘静,气氛不像前一天那么活跃。不过阿德里安开着他95年的二手polo,一百欧元买的,载了大家去农场玩,招待两个中国游客游览德国的农庄----当然,游完所需的一切费用,统统均摊,包括汽油的钱。 这儿绿地比率高,一路风光秀丽,倒也自在惬意。 当天中午他们在农舍花园里凉棚下的木长桌旁,与主人家一起吃午餐。 午餐是农场主自家做的香肠与烤肉,自家酿的啤酒。家传口味,大学食堂的价格。 农场主的孩子出门旅游去了,只有一对夫妻与一个老婆婆在。他们招待农家游的客人,与其说想靠这个赚钱,不如说图个热闹。 那老婆婆也不知道是这夫妻俩哪个的母亲,满头银丝,不过身体很好,走路、上下台阶,都有着她这个年纪的人少有的灵活。 她很高兴阿德里安喜欢那啤酒;转而瞧见夏晓雪“咕嘟咕嘟”一气干掉大半杯、紧接着打了个小小的嗝儿,更乐了 简丹莞尔:“你喜欢啤酒?” 夏晓雪摇头:“不算吧,就是口渴了。” “这里的自来水可以喝。” “我知道。可那还要去厨房。” ----好吧,原来就是偷懒。 [奉献] 137、云涌(上) 137、云涌(上) 这天下午,农场主夫妻午休之后,干活儿去了;而老婆婆午睡起身后,在花园里的草地上铺了垫子,开始做瑜伽。 这令两个男生不由讶然笑了 简丹却只是莞尔。她上辈子这个年纪运动量更要大得多、难度也高得多。 夏晓雪也不。她看了一眼,刚好老婆婆也看过来,夏晓雪当即冲那边微笑一竖大拇指,接着就打了个小哈欠,继续懒洋洋地呆在老旧的木躺椅里,享受这室外的阳光与风。 而后两个男生也惊讶完了,重新拾起他们之前在讨论的话题。 他们说的是航天系统里,真空这一块,磁控溅射的几个经典专利。 简丹用过整个儿的----可她没修过这一小块的 所以简丹听了几句,没什么兴趣,只是心下感叹了一回“多少人的智慧结晶”,转而看夏晓雪。 夏晓雪瞧上去几乎睡着了,恬然宁静,只把旁边这两位未来工程师的讨论当催眠的小曲儿听。 …… 惬意的时光总是易逝。 这天傍晚他们原路回去;第四天,他们四个又结伴游玩了一天。 然后他们就告别了。 两个女游客继续品尝美食,饱览风光,周游各地。 有时,也会与萍水相逢的旅伴同行一程,交换彼此喜爱的去处,又各自奔向不同的目的地。 日子过得飞快。 简丹与夏晓雪都已经自给自足,懂得享受工作与报酬,懂得享受生命与生活,所以她们比同龄人自信得多、从容得多,独立、自由,有一种像拥抱朋友般拥抱世界的无畏与坦荡。 这样的两个女人,身在欧洲,并无发展中国家游客常有的艳羡,更无进而产生的敏感与自卑。这令她们玩得舒坦而自在。 而与她们接触的当地人,也因此觉得舒坦自在,自然而然便回以了更多善意----这就令她们的旅途更愉快了 十二个工作日后,两人发现,她们的申请已经被通过了;到了七月二十一号,内测与公测的日期也随之公布----八月二十号,《身临其境》开始体验测试一周,同步发行专用的系统优化程序,免费但保有一切权益;若无意外,删除所有测验数据,格林威治时间九月一号,开始正式运行,全球同步开放服务器。 玩家免费,广告收费。 消息一出,不止游戏界,整个新闻业都哗然一片 这么短的测试、这么短的调试时间,有了也等于没有 还有,要什么样的实力,才能让这游戏公司做到全球同步发行?才能让它采取这种收费方式? …… 七月二十一号这天,两人在荷兰,抓住下午的开放时间,看了阿姆斯特丹的市政厅,讨论了两句荷兰历史上的“市民自治”发展过程,得出了一个“所以这里的名画都爱选小人物做主角”的结论,而后还在街上撞上了一对同性恋人的婚礼----气氛热烈外向的婚礼。两个新娘在路边的雕像前冲摄影师摆造型。 这里的婚礼往往追求一个别出心裁、创意非凡。所以有新人的两个亲友在旁捧着提着一大束各色鲜花,玫瑰百合郁金香风信子,尤以金红色的郁金香为多,高高兴兴邀请经过的路人凑趣----看捆扎的包装,那些花只怕是从批发市场直接过来的…… 价廉物美嘛 有些人走过去了,不过大多数人爱凑这个热闹。他们接过一支,附上几句祝福之语,送给新人。 有对年老的夫妻双双上前,拥抱了两个新娘;有个小伙子送完了花又回到派花的那两人面前,掏了钱换了十几支,直接朝街对面过去了,奔进了一家店里把花塞给了那儿的一个姑娘;也有个十几岁的半大姑娘抽了两支,齐齐递给了两个新人,说了好几句话。 离得远,简丹也听不到。不过看情形,看动作语言,那对新人鼓励了那个姑娘,还祝福了她。 那些被送过的鲜花专门有一个亲友负责,看样子他们今天要把这些花都“变成”祝福…… 两个游客笑过一回,看了一会儿,也上去一人取了一支。 …… 傍晚时分的河边,来自艾瑟尔湖的水风,带着白天的热度与微微的腥气。 这儿夏季入夜较晚。六点不到,两人在餐厅的露天圆桌旁坐下来,吃晚餐。 生意还不错,客人坐满了八成多;而这其中的一大半,都讨论到了《身临其境》这个话题。 两个游客专心享受食物,把东西扫荡了个九成九,招手示意服务生。 服务生拖来两人之前点好的一对咖啡摆上,撤下了烤鳗鱼和豌豆汤的空盘盏。 两个女人回送了他一对微笑。 而后夏晓雪看向简丹:“我得说一句废话----这事情不对头。你有什么看法?” 这是她第一次直接问简丹的意见。 简丹知道夏晓雪阅历比大多数二三十岁的人多,当即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技术跨度太大了,推行力度也太强了。一般而言,本土自然产生的,不会这么迅速而剧烈。” “不是本土自然产生的?那是----” “外来的。” “外来的?你是说----外星人?” 简丹呷了一口咖啡,点点头,搁下了杯子:“自从这个行星上的人类有能力将东西送出地球乃至太阳系的引力范围之后,我们已然向广袤无垠的宇宙发射了不少雕刻着符号与图案的物品,尝试向那些尚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外星人描述这个行星的情况----所以你看,要是真的有外星人,还接到了这些‘名片’,并且赶过来‘关心’我们,也没什么奇怪的。其实我们对他们而言,也是外星人那。这就像我们两个。我们在国内,看外国人多少觉得有点儿稀罕;我们到了这里,自己就成了外国人,被人看稀罕。” 夏晓雪恍然:“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宇宙名片’。美国上个世纪就发射过了。如此说来,倒也不错。很不错了。” 简丹讶然反问:“很不错?” 夏晓雪缓缓一点头:“至少他们没想要跟我们打仗----或者确切而言,屠杀我们。这就够了。” 简丹哑然,旋即释然。 是的,至少没想要打仗。 这就够了。 …… 事情偏离了上辈子的轨迹,这令简丹有些感慨,但更多的是期待----眼看着历史重现,一点儿也不好玩。 这就像很多人怀念他们读书的小时候;可真要让他们返老还童、重新去读了,他们只会觉得无聊。 “你说以后会怎么样?” “谁知道呢,反正瞧目前这情况,他们是想向我们有计划地输出技术。这就不会变坏,只会越来也好。” “也得我们自己争气。” “那是自然。” 当天晚上,两人去逛了有名的***。 不出意料,碰到了几拨国内游客,看情形明显是单位组团----以一个人为中心,另外几个捧着、奉承着。平均年龄不过三十上下,却大多腆着个啤酒肚。 简丹带惯了精悍的部下,瞧着怎么会顺眼?忽然就恼火了一把:“瞧他们这样子,还能中用么?” 夏晓雪满不在乎:“谁知道呢。反正,就算他们废了,自有更年轻的会上来。你别忘了,我们有十三亿那。” “人多有什么用?这年头打仗也好,发展也好,靠的又不是这个。” “可既然大家一起玩游戏,这数量就是很重要的。” “但是这十三亿里面,有多少会第一时间接触《身临其境》?又有多少能有机会去尝试抓住这次机遇?” “呃……这倒是个问题。大问题----我们搞不定的大问题。所以就别管它了。” “也是。” “本来就是。” “对了,你要提前回去参加公测吗?” “当然啊。难道你不想吗?” “我无所谓。” “为什么?” “我的功课更要紧。”不仅物理,更是功夫。因为那游戏本质上只是一个虚拟训练营,现阶段还只是宣传推广,还没拿出专用设备;而她知道更适合自己的训练方式。 “这倒是。可我挺期待。那我们----” “一起回去,第一时间看看也好。” ……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天晚上,两人在八点半这样就回了旅馆。 之后三周,两人继续享受她们的旅行。 到了八月十二号,两人折回去看潘静,一起度过了接下来十三号、十四号的两天周末。 其中十四号下午晚些时候,两人乘坐特快,出发去了黑森林;之后十五号、十六号,她们都流连在那儿。 而后她们回国了。比原计划提前一周左右。 不过,因为她们的旅游计划本来就不能算日程安排,而是跟餐厅菜单似的,随点随去,所以这点改动,压根就没什么关系。 简丹一回家,便忙着派发礼物。给简芳的香水,给孙兴华的打火机,欧洲产的,看中造型好玩。还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的,舅舅一家的。叔伯那边不大熟悉,则是一大堆各色巧克力送孩子们,让孙兴华去分。 只是,打电话过去告诉唐劲她提前回来了,唐劲却不在---- 粉红票90加更~~~^_^ [奉献] 138、云涌(中) 138、云涌(中) 简丹自然失望。但她太清楚唐劲他们的职业特性,这种情况便在她的预料之中,所以简丹只是小叹了一口气,就出了房间,跟简芳展览她给未出世的弟弟妹妹买的东西去了----三顶小帽子。 柔软光滑的全棉,呵护婴儿幼嫩肌肤。 精梳的细棉线。拥有专利的新型织布方式。流水线上一板一眼、不知疲惫、从不出错的机器。 令这棉布有着丝绸一般的柔滑手感。 ----这就是工程技术的力量 …… 这样的小帽子,北京也有卖。简丹千里迢迢带了它们回来,只不过合了个眼缘----当时一眼看中了,舍不得丢开;再说了,回来这边后再去找一模一样的,岂不麻烦。 简芳起先忙着把玩帽子、连连赞叹那手感;而后她忽然一顿,数了数帽子个数,登时对简丹哭笑不得:“你还想着要三胞胎啊?” 简丹失笑,忙安抚简芳:“怎么会,瞧着喜欢的,多买几个换换而已。” 最后还有两个psp。一个简丹给自己买的,一个她给唐劲买的。 一百五六十欧一个吧,价格早不记得了…… 反正比阿德里安那辆破车贵了一大截 不过话说回来,阿德里安压根没拿那车子当车子。他买那个,就跟中国的大学生们几十块钱买个旧自行车、在校园里代步一般----哪怕丢了,也就是叹一句“倒霉”,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至于几个聊得来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简丹都寄了明信片----这一招既漂亮又能收藏,还不会加重行李,真正是再好不过 简丹讨厌麻烦,所以一向喜欢。 最喜欢了。 八月二十号,简丹去了夏晓雪的家里。 夏晓雪琢磨过官网介绍后,更喜欢这游戏了。何况这娱乐对她的工作也算有助益,于是她特地在淘宝上攒了一台电脑主机,中高端配置;显示器则没换,继续用她那个“无坏点”的完美宽屏。 其实她选的网店有实体店,还近在中关村;可她懒得过去拿,点点鼠标,叫人送上门。 而老板做了这么一单五六千的生意,当然不会要那二十块钱的快递费。 简丹没打算长玩,所以只是给她的笔记本加了个内存条,而后从官网上下了测机程序一试----也能跑得动了。就是无法在“视频效果”一项里选择“最高配置”。 …… 这一天与这座城市大多数日子里一样,晴朗,干燥。 所以九点多的时候,室外的马路上已经可以煎鸡蛋了…… 幸而室内有空调勤恳不辍,保持了一片凉爽。 夏晓雪请简丹选了茶,给两人泡上。 而后她们坐下来等待。 夏晓雪瞧着茶色足够了,拎出了茶叶袋子,搁到了碟子里:“这测试开放时间很奇怪,还几分几秒的,都不是整点。” 简丹乐意与这个朋友共享自己的看法,因为夏晓雪不会打探她“为什么会知道”:“显然,这不是地球时间,更不是北京时间。” “他们的时间?这么说也是了。” “嗯哼。架子忒不小了。” “那是自然的。换成我们,也不会客气谦虚。”夏晓雪在这件事上,比简丹更中肯平和。她当即安抚地朝简丹按按手,略一琢磨,安慰简丹道:“哎,你要这么想----他们至少比八国联军好多了。想想隔壁那圆明园哈。我们这一代人,运气非常不错了。” 简丹也觉得自己太情绪化了。只是职业军人嘛,又不是情报出身外交出身,是领兵打仗的指挥官这血性在那儿,一听民族大耻,怎么也没好脸色。 所以简丹一摇头,反驳:“那又不是他们风度好。我看呀,那是他们看不上----他们不认同我们的艺术品。当垃圾呢” 夏晓雪思索了一瞬,当即点头:“你是对的。只是----”她翻手一摊,“那他们看中我们什么?不可能别无所图,白白给我们好处除非我们是他们的珍稀动物、大熊猫;地球是他们的自然保护区、国家森林公园。” “人。” “人?” “嗯。” “人才?有潜力的年轻人?” “难道还有别的吗?” 是的,没有别的了。 既然他们没有采取暴力,那么除了人才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令他们觊觎了。 因为他们若是看中了地球上的什么物质宝藏……毫无疑问,他们将像当年的八国联军一样,冲进来直抢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力推行一个游戏。 他们这么“文雅”,只能是因为他们要的东西,武力无法取得。 …… 房间里一时无人说话了,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屏幕上的官网倒计时。 那是一个巨大的漏斗,里面的细沙闪烁着银色的星光。 漏斗下方显示的电子计时器上,除了最后两位,前面的天数、小时、分钟,统统已经跳成了“00”。 ----“哇噢” 客户端一打开,帐号一登录,夏晓雪当即惊叹欢呼。 因为人物创建界面,第一项“出生地”的选择范围,乃是整个地球 相比之下,简丹平静得多。 她毕竟见过更好的。 不过,想到以后至少可以享受高清照片一般的精致网页,简丹也感到了愉悦。 夏晓雪没急着创建人物,她点来点去,先选了几个小地图看了看。 清晰流畅、快捷无比,读入地图几乎不需要等待时间。 “那什么服务器啊还有,这什么程序啊” 人家的淘汰货…… 简丹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瞅了眼自己电脑上的标志,一笑道:“肯定比ibm的好得多。” 夏晓雪幸灾乐祸应了一声,继续忙着查看各处小地图:“全球世界地图,居然一点也没吹牛皮----真的是‘大同小异’哎” 游戏地图“大同小异”这一点,官网上之前就介绍了。 所谓“大同”,即喜马拉雅山脉所在地不变。 所谓“小异”,即珠穆朗玛峰的具体地形改变。 北京、上海经纬度不变,但市内的街道位置、建筑造型,统统发生改变。 长江、黄河流经地域不变,但河段宽度、深度,统统发生改变。 中国不变、俄罗斯不变,两国边界线大致不变,但是不精确----可现实中的当地地形已经被改动得面目全非,所以这也说不上是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压根没有什么可理论的。 “他们怎么不干脆上一个卫星俯瞰图算了?google都能有的东西,他们不可能没有啊难道是为了‘游戏公平’?可官网上没这么说。” “或许吧。官网么……我想他们不屑于解释什么。”因为这种简易地图便宜。 这种游戏开发用的引擎程序,在导入地方特产等数据后,自动工作、随机生成的简易地图,比高度仿真的地图造价更低廉、制作更方便 幸而简丹不回答,夏晓雪也不追着问,她自己猜了一句“我看是偷懒,外星人也是人哎”,创建人物去了。 简丹对这一句倒是很认同,听了会心一笑,也创建人物去了。 …… 人物创建项目很多,男女、身高、体重、肤色、发色、眸色等那是自然的,纹身等等也有。 关键在于,光眸色一项下,就不知有多少个选择----鼠标往下一拉,一排排的眸子摆在那儿。看名称与排序,第一个叫“星光银”,是“00001”号。 这意味着大家有上万种乃至数万种选择。 夏晓雪惊叹了一回,为了尽快体验游戏,都没仔细造型,三五秒略略选了个看得过去的,就直接进去了。 简丹却不急,慢慢儿“造人”。 结果这边简丹造完一个假小子,还没开始游戏,那边夏晓雪的游戏人物已经脚踏鹿皮裹足、手执青铜长矛。 “新手装?” “不是。任务给的。出生在一个部落里,第一个任务就是狩猎。部落的成年仪式。狩猎a等评价给鞋子。而后c等以上的玩家,马上接受酋长的命令,跟着他去劫掠一个世代为仇的部落,劫掠a等给这长矛。我说----”夏晓雪搁下了鼠标,椅子一动转向了简丹,“这个游戏的内容,这次居然能通过?《魔兽世界》进来,都要‘骷髅长肉’,这个尺度可要大多了。虽然已经做了处理,但画面摆在这儿,真实感依然很强。” 屏幕上又有几个小人儿多来了,看行动是玩家,绕着夏晓雪的人物“千仞”转,在公共频道与私聊频道里刷话,尝试联络“千仞”。 而后者失去了操纵,只是手执长矛、静静站在原地。 简丹看了那画面一眼,望向夏晓雪的眼睛:“不得不通过吧。” 夏晓雪点了点头,取过茶来呷了一口,端坐在椅子里,沉吟了:“难道他们想弄些‘角斗士’,又或者奴隶么……” 简丹发现夏晓雪正色思考的时候,十分有“范儿”…… 埃及那位艳后跨越时空掉到这儿来了? 所以简丹虽然在回答再残酷不过的问题,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失笑了:“或许。不过----” [奉献] 139、云涌(下) 139、云涌(下) “美国目前在本土之外,有374个军事基地,分布在一百四十多个国家与地区;美国海军扼守着阿拉斯加湾、朝鲜海峡、印尼望加锡海峡,巽他、马六甲、曼德海峡,苏伊士运河,直布罗陀、霍尔木兹、佛罗里达海峡,从非洲南端到北美的航道,‘格陵兰-冰岛-英国’航道;美国的航天母舰正在制造阶段,那是太空里的航母;2003年03月20日,联合国一再否决美国的开展协议,美伊战争依然爆发。而在这一切的背后,有一点,可能不被大多数人所注意----每一年,在美**方登记入册、并且同美**队并肩作战的非美国公民,多达八千人;他们一旦牺牲,或服役结束,就会成为美国公民。” 白瓷杯,温凉的红茶汤。 夏晓雪一边缓缓喝,一边静静听;听完她抬眼看向简丹,黑眼睛平静而明澈:“你是说,他们要我们这儿的人,要去也是给他们干最危险的工作、给他们卖命的?” 她不是在反问、质问;她只是在确认。 简丹喜欢这种平静。直面一切,无畏无惧。既不轻狂,也不疲重。 “对。除了爱因斯坦、钱永健那样的。还有一种,就是类似于中印籍的电脑工程师----但技术差距,你也看到了。至少现在这一代人,是不大来得及了。” “无论得到什么,肯定有代价。”夏晓雪看了一眼游戏画面,“或许,还不如没有这些呢……” “我们没有选择权。到了现在,只是一个价格问题----我们有没有能力商议价格的问题。” 夏晓雪不假思索,如常道:“那就去努力,让自己拥有议价的能力。” 她说这句话,仿佛在说“晚饭吃面条,放一个五成熟的荷包蛋”。 所以简丹笑了,由衷微笑;她端过茶来,向夏晓雪轻轻一举杯致敬。 夏晓雪也笑了,回了同样一礼。 两人以茶代酒共饮了这一口,各看各的电脑去了。 一个接着做任务;一个进了游戏后四处逛了逛、看了看画面,便退了出来、去浏览新闻了。 …… 唐劲的电话是八月二十三号打过来的。时间比以往早了许多,才晚上八点出头。 当天早上,简丹陪简芳出去逛了一回婴儿用品店,还买了单;到了晚上,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简芳正把东西摊在沙发里叫孙兴华看,连带显摆一下女儿的孝心----其实东西不多,也就小婴儿的两个襁褓与一条毯子。因为不知道男女,买的还是男女通用的浅咖啡色与米白色。 没办法,她们出去逛街走动为主,买东西倒在其次。 简丹到客厅里接电话,夫妻俩就齐齐看简丹。 简丹瞅了他们一眼,眼看他们摆明了要看戏,简丹只好下巴朝主卧一指:“妈,你不把东西收起来吗?” 简芳“噢”了一声,慢慢地叠起了手里的毯子,叠到一半还扶了下腰。 孙兴华本来被简丹那么一看,已经要避开了,见状又不走了,接过简芳手里的毯子:“我来。” 电话铃又响了两回。简芳奇道:“丹丹你怎么干等着不接呀?”孙兴华看看这女儿,瞧瞧这当**,低头把叠好的毯子卷了起来。 简丹好气又好笑,拎起话筒“喂”了一声。 “你在家里啊----我刚打那边去了。哎,玩得咋样啦,给我带了啥?” “玩得很不错啊。给你买了个psp。” “很不错?真的?” 就这短短几句之间,简芳端详了简丹片刻,笑了,也不再听,去了主卧。 孙兴华还担心简丹恼羞成怒,忍着没有当面笑。他三下五除二收拾了沙发上的东西,转身也去了主卧,一边走一边摇摇头又摇摇头,而后他乐呵呵看了简丹一眼、比了个捂耳朵不偷听的手势、掩上了房门。 简丹心下软软失笑----寒假她与唐劲和好后,与简芳说过一声。不过,简芳显然要亲眼看个真切,才彻底放心 “当然真的了,难道还骗你不成。” “……就不想我?” 简丹忽然明白了----怪不得唐劲之前那么问 一边希望她玩得开心,一边又不甘,不甘她没他作伴也能玩得那么开心,是吧? 去又不是牛皮糖 可简丹忘了,她固然不是牛皮糖,唐劲却未必不是。 唐劲本来就心痒,这会儿免不了问简丹去过了些什么地方。 简丹逐一道来,说流水帐,不着痕迹地故意多提了两回夏晓雪----“小雪说”哪里哪里好,“我们就”去了那里,然后果然怎么怎么样…… 结果到了末了,唐劲不甘道:“丹丹,以后咱们俩也去一趟吧?就我们两个” 简丹当然不会一口答应----那也太便宜这家伙了 “得了吧,你这样儿的又不能出国。” “等我退下来啊” 话音刚落,这边简丹默然,那边唐劲也顿觉失语。 他们从来不讨论这个话题。唐劲最多也就想想退休生活,却不会说转业的事----像艳羡吴大头那院子时,唐劲念叨过“等年纪大了,咱们也弄一个养老,小一点就成”。 诸如此类。 而简丹更少。她只提过一次。 开年的正月里,初五那天晚上。 就那么一次。 …… “丹丹?丹丹……” “嗯?” “对了,你的书----写得真不赖” “哦?” “真的,千真万确” “奇怪了。” “怎么啦?” “那几本小说,你二月份拿走的吧?现在都八月底了,你才发现它们不错啊?这都半年了----半年你那什么反射弧呀?太长了吧” “……反射弧长又咋了?” “笨” “你大爷的我哪儿有空儿啊我忙哎” “嗯嗯嗯,你忙。” “什么态度,啊?喂,喂喂” …… 两人斗嘴斗得热闹。 不过到挂电话之前,唐劲重又提起了小说:“丹丹,你的书真的挺好,挺好的……杨队都夸呢那啥,他跟鱼片儿看书看得快,你在网上连载的,他们都已经弄过来瞧完了。你那儿还有吗?后头的。” 简丹意外:“有。但还没发表,我要保护版权。” 那边唐劲马上保证:“绝对不会流传出去绝对不会人头担保” 这不像唐劲。唐劲会嚷嚷“忒小气了”、“给个面子啊”才对。 简丹想到唐劲提及了杨队,心下略略一动,当即明白过来:“他们是觉得吃喝玩乐好、各地风光好,还是泡妞泡得好、打仗打得好?”也不等唐劲回答,接着道:“那成----你们那儿不能带优盘进去吧?我打印了给你寄过去。” “挂个特快啊” “太贵了,存稿不少,差不多有三四斤纸呢。” “嗐,你还在乎那几块钱?” “该节约就节约,该花就花。” “这边等着----等着看那” “里面的战争场面,都是有地形图的,连带条件表格。要是只寄那个,我就挂特快。” “……” “说吧,平信,还是特快?” “……” 老营的宿舍走廊里,唐劲挂了电话,被杨队“啪”一巴掌拍在后颈上。 很响亮,但几乎不疼。 贺明也在旁边,一个劲儿好笑,指着唐劲直摇头:“就这素质----就这情报素质太丢份儿了” 他一边埋汰一边往后让,半拉开了架势,防着唐劲扑上来揍人。 可唐劲没动手,只是耷头拉脑睨了贺明一眼,没精打采几步、下了台阶,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肘支了膝,一声不吭。 贺明见状,也没了闹的兴致,跟着过去,挨到唐劲身旁蹲下来,拍拍唐劲的肩,又用拍下去、一搭。 杨队一个字也没说,走下台阶,顺路捋了两把唐劲的头,另一手单手点了一支烟,狠抽了一口,眯起眼望向前方。 那是山。 连绵的青山。 在星月的光辉之下,轮廓朦胧的连绵青山。 …… 客厅沙发里,简丹挂了电话,吐出一口气,微微笑了。 不是愉快,只是宽慰。 没想到,当初纯粹赚钱的点子,还有今天这个用处。 总比没有好。 至于打击唐劲…… 简丹向来不遗余力。 发泄发泄、踩踏踩踏,有利于排遣心底里那一抹隐约的焦虑与担忧,有利于保持身心健康。 这本就是唐劲亏欠她的。利息而已。 第二天早上,简丹就打印了东西,去邮局寄了特快。 走出邮局的时候,阳光依旧灿烂得刺眼。 简丹走下台阶,缓下了脚步。 今天这个好处,在她的计划之外----确切而言,作为一个退休人员,除了享受每一天,她压根没做什么长远计划。 不过现在看来,她或许还是该打算打算。 至少,该想想唐劲退下来之后的事。要是健健康康,那倒还好;可要是有个…… “嗨,简丹?”---- 粉红票100提前送到~~~^_^ [奉献] 140、筛选(上) 140、筛选(上) 是祁栋。 正从邮局隔壁的宝滋美容美发店里追出来。 简丹见是这武痴,不由微笑,回身走了过去:“嗨。” 祁栋赶紧几步:“你来寄东西啊。” ----寒暄未落、突然出脚 简丹立在原地没动,只是目光已经钉在了祁栋的旧球鞋上。 而后简丹抬眼,瞅祁栋。 祁栋无奈了:“怎么不动啊?” 明明反应过来了唐劲居然没吹牛皮“眼到、心到、手到”,这丫头占了前两样儿了 就是不知道“手到”成不成? 简丹坦然道:“你不会真的踢我。” “谁说不会”祁栋一个换步飞快递出左脚。 简丹这回都没低头去看。简丹这回只是瞅着祁栋,依然分毫不动。 祁栋扯扯嘴角,笑了两下,有点干----他左脚稳稳僵在离地一尺的半空中,鞋头离简丹的七分裤裤腿,不足一寸。 …… 简丹不是拿乔。 她是清楚自己的短处,所以无奈。 祁栋比唐劲少了一份狠劲----毕竟同样是自小练功夫,一个只是分过胜负,一个是分过生死----但只论眼界这一项,祁栋不会比唐劲差。 所以简丹不会跟祁栋交手。 怕露底。 因为她上辈子的功夫好是好,却是属于科班出身----资源多,学了个现成而已。按部就班、规规矩矩。 那样的路子出来的,基础是扎实,出手也够凝练。可一路被人指点着上去、没走过一点歪路、没钻过任何牛角尖的缘故,这知道的花样儿,自然就少了。应变不多,较为直来直去。 因此,在目前这一水准上,她的所见所闻、所知所会,与祁栋的、与唐劲的相比,压根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而祁栋明显见猎心喜,偏偏身体条件、功夫底子,目前又都比她的好。这样子,过起手来,今天一次明天一次,难保什么时候祁栋不会心血来潮逼她两把。 那就麻烦了…… 她现在毕竟是眼力胜过实力,“心念”与“身手”不够融洽,也即控制力不足,会反射性下狠手。 经典、有效的狠手。 练了一辈子、练到了骨子里、练成了本能的狠手----寻常的漂亮招数,她也不至于担心控制不住。 然后唐劲的发小就该被她送进医院里去了。 哪怕祁栋说了他“不下重手”也难防万一----习武之人从小争狠都勇、重胜负、好面子,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平时再沉稳的人,下了场子,眼看对手留有余力,脑袋一热好胜心起,或者自觉被轻视从而恼羞成怒了,哪能真地保证什么? 所以,目前在亲朋好友的圈子里,简丹只能找那水平比她低一点的人玩。 幸而简丹是“一回生,二回熟”,否则不能与人切磋、缺了互相促进这一块,她这功夫再怎么练,也难以进步。 祁栋哪里知道简丹是为他着想 祁栋生生含着一口气,没好意思冲简丹吐出来 简丹不动,祁栋压根没法儿实打实踹上一脚。 这要是秋天长裤,他还能厚着脸皮试到底……可这还夏天呢简丹七分裤下光着大半截白生生的小腿呢 祁栋怎么也不好意思真拿自己的鞋底蹭上去 更别提踹了。 至于再往上,不是他踹不到,是“兄弟妻、不可欺”----首先,他与这丫头毕竟只见过上回那一次,交情还浅;其次,他们这样学出来的,从小就被耳提面命,与女人家尤其是年轻姑娘交手,不能冲着“上三路、下三路”去。 …… 所以祁栋无奈了,叉腰激简丹:“我说,你看不起我是不是啊?” “怎么可能。”简丹又一脸无辜,“只是糖糖说过,你力量大、我力量小。” 唐劲是这么说了,但他是分开来说的,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简丹毫无愧疚。 而此时此刻此地,没人告诉祁栋真相…… 所以祁栋好气又好笑,别开头狠狠唾了一口----好你个唐劲去你大爷的他有那么不知轻重吗?跟一小姑娘下狠手? 简丹很久、很久没见着她的亲朋好友干这个了;不过她瞅着祁栋随地吐痰,一声也没吭,眼睛都不眨一下。 祁栋泄完了愤,转回头招呼简丹:“那成,回头记得过来玩啊,不跟我玩好歹还有丫头她们那。” “钱曦?” “嗯哼。过年在大头那儿,你们俩不是坐在一块儿聊了半天嘛。她回去就发奋了挑灯夜战、悬梁刺股我瞧着她长到这么大,没见她这么拼命啧啧不过----居然还真蹦进了北外为着这个,我们上回吃饭,她跟她姐念了你好几次呢,还打了你手机,一直关机?” “暑假里?我不在北京,出去旅游了。手机是动感地带的,不是全球通,没带。下一回只要没意外,一定到。”简丹干脆利落解释,“不过,我没她的号----我是抄糖糖的,糖糖没钱曦的号,只有她姐姐的。回头我打电话跟她们说一声。” 祁栋这回注意到了“糖糖”两字,乐了:“噢。说起来,我也没丫头的手机。闹闹应该----” “闹闹”两字出口,祁栋忽觉不对----“同学变嫂子”,这小嫂子只怕也不会喜欢去找那老同学 于是祁栋就直接掏了手机:“你等等,马上就有了。” …… 祁栋打了钱佳芸的电话,跟简丹报了钱曦的号,他自己也顺手存了一个;又告诉简丹他在八一中学教体育,离简丹的学校不远,有什么粗活儿尽管招呼,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唐劲托他的。 等到这些磕叨完,简丹在祁栋嘴里,已经从“简丹”直接变成“丫头”了。 与钱曦一个待遇。 唐劲之前是叨叨过让简丹有事找祁栋。唐劲琢磨着吧,简丹那学校里,男生也忒多了他家丹丹又这么这么这----么好今天没麻烦,不意味着明天没麻烦 防患未然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而祁栋年纪比简丹自己的朋友们大了不少,认识的人也多些,万一简丹有什么事儿,祁栋搞得定。 所以唐劲托祁栋照拂着点。 可简丹目前并不不乐意跟唐劲的发小们混熟了,怎么会听 所以简丹那次跟唐劲岔开了话题;所以简丹这回只是向祁栋诚恳谢过,却没说“好”字----她领情;但不领别的。 而祁栋哪里会注意到这点小伏笔,自觉完成了托付、很够义气,浑身松快,道了“拜拜”回店里去了。 简丹则回家去了;走的时候顺路八卦,含笑张望了一眼那店里,发现祁栋在跟一个年轻女人说话。 角度关系,祁栋挡住了那女人的脸,简丹没看到正面,只瞧见那女人扎了个马尾。 俏丽的歪马尾,奶茶色的碎花发圈。头发乌黑,烫了大*浪,直垂到右边肩头。 回去的路上,简丹过了马路、走在了人行道上,就拨了钱曦的电话。 钱曦上回找简丹说话,还有些同看切磋、没话找话的意思;这次就不同了,亲近得多。 这当然不是毫无缘故的。 高中三年,几十个同学,加上钱曦也算交游广阔,校内校外认识的同龄人搁在一块儿,差不多三位数。 可这近百个年龄相仿的朋友里头,并没有那么一个,曾经站在她的角度、这么认认真真地鼓励过她。哪怕闺蜜,分享彼此的小秘密,知道对方心仪的男生是哪一个,却也只是分享而已、知道而已。 至于她姐、她爸妈,急了骂她“不用功”、“玩疯了”、“这么下去怎么得了”之类之类,的确不少;可跟她说“但求无悔”的时候,却没有。 她知道他们是为她好,可简丹那天回答之时,也是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虑,还有----简丹与他们不一样。 简丹不仅诚诚恳恳,而且从容坦荡,有一种平静的自信,让人不由自主就信了。 同样是字字珠玉,说的人态度不一样,听的人感受自然不同。 钱曦以“无悔”两字鞭策自己,冲刺三个月;等到她知道高考分数的那一瞬,她蓦然觉得简丹亲近起来;而等到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钱曦已经打心底里把简丹当成朋友了----还是姐妹 当然,也是嫂子哈。 …… 因为这层缘故,钱曦一听是简丹,先高兴;等到,钱曦。 简丹有些意外;不过在她的印象里,钱曦那小姑娘不错啊,所以简丹乐得如此。 不过两人还算不上熟悉,所以钱曦很快聊到了《身临其境》。这话题谁都有得说。 “哎,我们同学都申了,我们数学老师也申请了,他说带完一个毕业班,松快松快,而且他想看看那新技术到底有多能耐----结果他没拿到就他没拿到就他一个” 这个年纪的大孩子,对课带得好又平易近人的老师,尊敬亲近之外,也藏着一抹想要看热闹的期待。 那头钱曦幸灾乐祸乐个不停,这头简丹心下一动,同时也莞尔:“那老师几岁了啊?” 年纪太大的,同等条件下,申请八成会被往后搁。 毕竟,《身临其境》不是游戏,是个虚拟训练营。 而所有的训练营,统统都一样。功能是很多,培训、教导、评测等等;但目的只有一个----筛选。 [奉献] 141、筛选(中) 141、筛选(中) “四十过半了吧,也可能四十七八了……反正他可好玩儿了,童心未泯” “原来老顽童一个啊。没申上也没什么,反正九月一号就开放了。” “是啊。对了,你玩吗?我们组了个公会。现在游戏里还没听说有什么令牌,就是在qq上建立了个群联络,有什么任务大伙儿一块儿上。” “我跟一个朋友去了海边。杭州湾那儿的一个小渔村。” “跑那么远干嘛?不过江南哎,风景肯定很漂亮等九月一号了你还要去那儿吗?不回这边?” “她要在海边玩儿,还打算看中秋的钱塘潮。我基本上就是看看风景,此外也想瞧瞧那海潮----关键是,为了避免一出部落就被野鹿叉死,我x她的淘汰装备保命呢所以还是会跟着去。” “其实,我们这儿也有换下来的装备,挺多的。不过公鹿的大角很厉害,单靠装备你抗得住?” “抗得住。让那鹿戳两下,别打它,它就不会再理你了。我现在穿的是藤甲藤盔、鞣制的熊皮靴,拿的是图腾青铜矛、圆臂盾。” “狠人你那朋友太狠了图腾青铜矛要拿青铜矛跟一百个斩首去换呢缺一不可青铜矛是开篇劫掠任务a等才给的,我‘c+’,差得远了连这个都换下来了?那他自己用什么?” “这我不知道。我就是上了线,有的换就换上,然后出去逛逛、回来下线。” “哎,逍遥派----那高手男的女的?” “女的。怎么了?”担心你糖糖哥的帽子颜色是不是啊? “啊哟,美人计没地儿用啊” 简丹失笑。 “我说,我来投奔你们好不好?” “当然好了,人多热闹。可实话说在前头,她厉害是厉害,但压根不带人。我现在才小半级呢。而且,正式开放了,二线装备她只怕需要拿去交易、换点她自己用的东西。我又不练级,只是坐等着她丢个保命的盔甲给我,你受得了吗?” “我有手有脚那再说了,我不会拉上几个人一起去吗就这么说定了啊----八月十五,钱塘潮” …… 挂了电话,简丹也快到楼下了。 她本来没打算与祁栋他们发生过多的直接交往。但北京说大也算大,说小很小,有些事,不是想怎么样就会怎么样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 好在祁栋他们出身在那儿摆着,家风正统,不提小节,底子里都不错,所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归根究底,一切只不过因为她胆子小罢了。 这天下午,简丹接到潘静电话。 潘静急吼吼叫简丹去学校网站上看一看----她那边的学校里,已经在公开选拔学生去留学。 德国籍学生。 留学生不能申请,要申请回国去竞争自己国家的名额。 简丹这几天光顾着注意大动向了,反而忘了看学校里的动静;一听之下,当即照办,结果发现学校的网站上,赫然已经挂出了一个公开通知,招收学生“出境”攻读学位。 主要针对大三、大四的本科生,以及研究生。不过选拔要考试,能通过考试的,都可以去。 鼠标在“出境”两个字上划了一个圈儿,简丹仔细阅读了权利与义务,没有下载申请表----很不错的机会,可惜对她而言文不对题。 她需要的不是这些。 一个卖的是苹果,一个要买的是菠萝。 之后简丹给霍俊打了个电话,问他看到了这通知没----这孩子年龄是小了一两岁,可他在数学这一块,专业知识的积累,并不比大三的差了多少;挂了之后,简丹又给常永宁她们发了短信,提醒她们看一看。 …… 当天晚上,钱曦就把简丹拉进了游戏同盟会的qq群----不是她高中同学那个,是圈子里那个。 钱佳芸在,毕兰在。祁栋在,刘迅在。卢盛在,白茉莉也在。 连唐劲都在,只不过头像长年暗着、难得一亮。 这些人均是十二三往上,三十五六往下。小辈。七十后、八十后,与九十后。 不过里头也有被人调侃叫成“叔”的----那是辈分关系,年纪不大。 这些人之中,上学的是一拨,工作了的是一拨,两边没什么共同话题,基本上聊不起来。 像卢盛、钱曦、简丹、罗岩过年的时候会去吴大头那儿,那分别是因为堂兄、亲姐姐、唐劲、表兄的关系。被人拉带过去的。 这两拨里面,又能各自分成几个小拨----毕竟平时走动,城南城北的,又不是人人有车,乘地铁换公交几小时,要聚头太麻烦了…… 所以住得近的三五个、七八个一块儿玩;玩多了,也就更熟悉了、更说得来了。 唐劲与祁东就是如此。 而简丹与唐劲又住得不远,故而今天简丹在她家周围这片地方遇到祁东,也不算稀罕。 群里总共七十多号人,八十九个号----有几个人有两三个常用的qq,为免错过什么,把马甲也加进来了。 之前这个群里面,人没这么全。但《身临其境》做得好,又与他们自小练的功夫沾点边,又向玩家免费,所以呼朋唤友,陆续都拉了进来。 人一多,就热闹了。而且一旦有什么事儿,这几个不在那几个总在,抄家伙一起上,很是方便。 简丹与几个认识的人打了招呼,又去看新闻了。 这回不是军事新闻、不是政治新闻,是教育新闻。 她在寻找她需要的机会。 可惜目前还没有,还得等待。 所以简丹关闭网页,打开文档干活儿,将她第三本小说收尾。 如无意外,这也是最后一本了。 当晚的电话里,唐劲特别逗人。 简丹统统笑纳----是,她时不时就踩唐劲,可她不是跟唐劲过不去,出气解闷而已。眼下唐劲既然讨好她,她干吗要端架子? 她喜欢这家伙;而那些事并不是唐劲故意的,更不是唐劲能左右的。 所以她当然要跟唐劲玩儿了。 …… 接下来几天,唐劲每天晚上按时打电话。 简丹接到一个电话,心下就舒坦一点----之前那么大的事儿,又好久没跟唐劲联络,加上一回家打过去那边还没人……她憋着了 自制力再好,也会不高兴。 而因为简芳怀孕,简丹旅游回来后,一直住在家里。 其实简芳倒也不需要简丹照顾,她有好些个应急号码,多年邻居的、出租车司机的,后者就是那位送简丹去高考的严叔叔;但在简丹而言,总是照应着点儿才好,揉揉腿敲敲肩什么的,否则她也不大放心。 孙兴华没暑假,照样上班。简芳有暑假,在家里看书,在客厅里绕圈圈走动,吃简丹买的早餐,跟简丹一块儿做午饭,娘儿俩说说话。 晚饭? 晚饭归孙兴华包揽了。简芳大多会去帮忙。 厨房不大,“电灯泡”长亮着也不大好,简丹就呆自己屋里了,坐等开饭。 简芳眼瞧着简丹破天荒头一次、居然玩起了一个游戏,又意外又欣然----交了个男朋友,丹丹终于越来越像个小姑娘了 于是简芳也跟着玩了一会儿。她这会儿已经进入第三十四周了,用会儿电脑压根没有心理负担。 不过简芳不爱那些砍砍杀杀。 她喜欢创建人物。 这话要从头说起----《身临其境》的人物规则主要有三条。 “唯一生命”:一个帐号只能有一个游戏角色登录游戏,该角色即“活动角色”。一个游戏角色只有一条生命。一旦死亡,无法复活,只能创建新的角色、重新开始。 二、“遗产继承”:同一帐号下,新角色进入游戏后,将陆续继承上一个活动角色的所有遗产。 三、“备用人物”:为了参与任务的方便,玩家可以在登陆界面创建多个角色,以备后用。而按照第一条规则,一个帐号能且只能拥有一个活动角色,所以在同一个帐号下,一旦有一个角色进入游戏成为“活动角色,”那么在这个游戏角色死亡前,该帐号下所有其它角色,都将无法进入游戏,即“冷冻角色”。 目前,每个帐号可以有十六个冷冻角色。 简芳就是创建了一串十四个“冷冻角色”。因为游戏对人物的年龄没限制,简芳创建的都是小娃娃,男的女的,一个比一个可爱漂亮,又各不相同…… 简芳在那儿瞧着乐 …… “妈,你这是干什么呢?” “我听人说,还没生的时候,多看看漂亮孩子,生出的小baby也好看。这画质真不错。还会动。” 登录界面上,角色会打哈欠、四下看、走过来、走过去等等。 简丹故意为难道:“可这么多小婴儿,你让我怎么玩游戏啊我都还没备用人物呢。” 简芳正握着鼠标点“创建新人物”,一听顿住了,看看剩下的唯一一个角色位置,笑了,跟简丹道:“喏,给你留了一个空儿呢” 简丹难得无语了,跟着笑了。 简芳还叮嘱简丹:“别删啊,给我留着。反正只有那个大的能登录。” 简丹自然答应了;而后她忽然就觉得,她这老妈似乎跟唐劲有点像----说不定能聊得来 八月三十号,清晨。 简丹刚起身去洗漱,她的手机响了。 是夏晓雪。 简丹忙掩了门、接起来。 “喂,晓雪,怎么了?” “丹丹,你醒了啊?尽快过来一趟吧。我这儿有个东西你或许用得着----顺路帮我带早餐啊” [奉献] 142、筛选(下) 142、筛选(下) 夏天早上,六点前后。 街上车子稀少;倒是不少老大妈老大爷,已经出了门溜达,花扇子太极剑,高甩胳膊高抬腿。 简丹一路畅快,车到楼下,拔了钥匙一步三格往上蹿。 夏晓雪叫她是为什么东西,简丹心中有个大概。 一开始,她只是为了替唐劲、替她与唐劲的未来多留一手;可真到了现在,机会来了、到了眼前,简丹突然发现,她自己打心眼里期待这个机会----她想去 想走出这颗行星,去那广袤的星辰之间 不管是鸿鹄是麻雀还是海燕,一旦品尝过飞翔的滋味,怎么会甘于收拢翅膀? …… 铃一按,门就开了。 夏晓雪将拖鞋摆到简丹脚前。她一身圆领体恤、七分裤。挺旧了,那裤子膝头旁都勾破了老大一个口子,可是干净。 简丹失笑,递过两份豆浆与大饼油条去,换了鞋进屋:“到底是什么?这么早。” “不早了,你都起来了。”夏晓雪将早点搁在了茶几上,领了简丹去书房,“公测七天,一百六十八小时,一分钟也不差,二十八号早上结束,你知道的;然后没过两个钟头,他们的代理人就打电话过来了,说是我进了全球排行榜,上了a等,而且有个单项第一,所以有这个奖品;东西二十九号送到的,也就是昨天晚上,喏,你看----” 简丹迈进书房,第一眼就看到一个哑光铜的舱体。 虽然在简丹眼里,它的实在有些笨重,但线条流畅,稳重素雅,光瞧着就是一种视觉享受。 它将书房大窗下的空地占了个满满当当。 那儿正是以前支画架、编地图的地方。 夏晓雪叹气:“我还以为外星人能有些好创意呢……长得像棺材” 她是真地在懊恼,还调侃,却并无拐着弯子炫耀的意思。 这令简丹想起一句话,大意是,真正的淑女,从不炫耀她拥有的裙裾与珠宝,她见过的风景与人物。 所以简丹莞尔,当即接了过来:“这不是设计师的问题,是使用者的----棺材与这个,都得让人能整个儿平躺在里面,所以它们只能长成这样儿了。” 夏晓雪已经取过了书桌上一顶软盔,跟赛车手戴的那玩意儿差不多,闻言点头:“倒也是。”说着就将软盔递给了简丹:“上去看看吧。那‘棺材’游戏专用,锁定了我一个;这个是‘高级电脑’,你可以上‘访客账户’。刚一登陆的房间里我扔着个链接苹果,那是你要的东西----我瞧着那网站不像是地球上的。” …… 简丹用这个轻车熟路,不过等她看到夏晓雪所说的“苹果”时,简丹还是讶然失笑----那苹果有差不多两米高 新鲜红润有光泽,散发着清甜的果香 满屋子的果香沁人心脾的果香 …… “苹果”链接直接通往一个宽阔的长廊。 虚拟走廊。但视觉、声音、触觉,都几近现实。 因为建筑技术关系,这走廊很容易被人误会成大厅----它长四百多米,宽七八十米,高三四十米。 穹顶透明无钢架,抬头可以看到完整的蓝天。 走廊空无一人,只是点缀着不少赏心悦目的观赏植物……观赏动植物。 此外,就是一排排一列列一个接一个的办公桌,上面就像超市货架一般摆着各色文件。 全自助申请。无人工服务。 简丹走了两步,一个水果盘那么大的圆碟子就自动在门口出现,轻盈地飞到了简丹手边,显出了一行行中文。 简丹点选“留学-文教类-理学-物理-基础研究”,后面是学校,不过不是必选,简丹略一顿,就没管了,点了“结束”----过了关再选择。 碟子得到命令,徐徐飞向前方。 简丹跟着碟子走。 一路过去,两旁墙壁上,垂挂着清一色的旗帜作为装饰,庄重肃穆。 那是简丹熟悉的四条旗----翠绿、血红、星光银、天蓝。 这四个颜色,分别指代“常青的树木”、“滚烫的鲜血”、“我们的星域”、“晴朗的天空”。 它们的意思是:像常青树不畏严冬一样不畏任何困难,以鲜血来捍卫生存与发展的空间,从而享有美好的生活与未来。 上辈子,这幅旗帜之下的人们,曾经是简丹他们的盟友、敌人,和盟友。 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辈子…… 碟子轻轻降落在了一张桌子上,简丹随之止步。 她其实更想去另外一个地方。 毕竟,重新看到自己亲自领兵摧毁过的行星----哪怕那上面没有大气层没有平民,只有军人与军事基地----那感觉可不大妙。 简丹想要一个单纯的、没有过去的目的地。 若是再等等,肯定会有机会…… ----但唐劲等不起。 简丹叹气;叹完当即提交了身份证电子照,填写表格。 报名费起先为两百欧元。不过随着简丹将表格一项项逐次填满,这个数额逐渐减少;最后,它变成了“零”,并弹出了解释----欢迎报名因为条件不错,第一次参选免缴费用。 参选是每一个月一次机会。一号到七号。 一至四天上课,第五天考试,第六天上午组织参观活动、下午公布成绩结果,第七天就可以出发了----不走也行,可以等一个月后的下一班。反正考中一次一年有效。 简丹摘下软盔,长出了一口气。 真是久违了 典型的“供血过滤机制”。 客厅沙发里,夏晓雪已经吃完了大饼油条,在喝豆浆:“什么时候走?” 这是夏晓雪,简丹也不谦虚,坦白道:“北京就有考点。如果顺利过关,九月七号可以成行。” “噢,又是老套。还这么快。” “四天上课一天考试。考那四天里新学的东西,看接受能力。” “那还不错。跟自主招生的夏令营一样。” “另外,我应该会等到十月那一批再走。” “这是个好消息。恭喜你即将荣升‘姐姐大人’” 简丹失笑:“你不去试试?他们不会要求基础的。因为这里的基础对他们没用。”咬了一口大饼油条。 夏晓雪搁下了豆浆的塑料杯:“可是留学很辛苦,非常辛苦而我胸无大志。说起来----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去那儿,尤其还去得这么急?不像你啊。你一走,我又没人说话了。” 简丹也有些惆怅,她朋友不止一个,但相处如此舒适的只有夏晓雪一个:“你就只认识我一个?还有,什么叫‘不像我’?那照你看,我该怎么样?” “跟你比较聊得来呗。”夏晓雪倒在了沙发里,抓过一个枕靠一楼,“你嘛,你要去也会谋定而后动。先看看第一批吃螃蟹的人拉不拉肚子,再做打算----”说到这儿她忽然一凝,立刻坐起了身,“喂,说真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说来听听,没准我能干点什么。” 简丹心头一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如何反应:“能有什么事……” “行了吧你。”夏晓雪微一噘嘴,但并没生气,也不再问了。 简丹望向夏晓雪,缓缓笑了:“其实,说有也算有----韩青扬跟唐劲是战友,你知道的吧?” “你改行做推销了?扯上他干什么”夏晓雪没好气,“嗯哼,我知道。” 简丹暗笑,没忍住,乐了出来:“他身材挺好的吧?” “对,没错是不错”夏晓雪更没好气了,应完白了简丹一眼,当即搁下靠枕,转转身正对简丹----来吧,放招儿吧,我接着 简丹乐得更厉害了:“你鉴赏了没?” 这下夏晓雪也笑了:“我还拍了呢。你要欣赏吗?” 简丹颇为意外,连忙一摆手:“那是你的东西,看谁也不能看他啊。”正色说事:“他身上没伤疤?唐劲就有。” 夏晓雪竟是毫无思索,当即就明白了:“所以你是怕唐劲下次回来,运气不够好,缺个胳膊少个腿?这么说----也对,那边医疗条件肯定很好” “嗯。我们不是能克隆羊嘛,他们能用病人的细胞克隆其所需要的组织或者器官。” 夏晓雪没在意:“其实就算没有他们的出现,我们以后也会做得到。” 简丹神色一正:“但现在还不行。” 夏晓雪了然,点点头:“是的。而治病看病,早一天是一天----所以你才走得这么急。” 简丹略一点头承认了,但不欲多提这个话题:“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我想我们很快就能通过‘高级电脑’见面。”夏晓雪好笑地瞅瞅简丹,“另外,这治疗在他们那儿很贵吗?” 简丹觉得不大妙,可这又没什么好含糊的:“不会太贵吧。毕竟普及了。” 夏晓雪懒洋洋倚进了沙发里:“而你那糖糖,跟他很要好对吧?战友、兄弟,过命的交情,还住一个宿舍,那什么,‘一起站过岗、一起扛过枪,一起撒过尿、一起分过赃’,差不多也算‘一起泡过妞’了。” “所以?” “这还不明白?别人不好说,可要是他真有什么,唐劲肯定不会干看着。我用得着多管闲事嘛,还折腾自己。” “……” [奉献] 143、上课 143、上课 这一天,简丹在夏晓雪那儿吃的午饭,聊天、喝茶、听音乐、上网看八卦,品评《身临其境》的精彩视频,直到傍晚才回家。 离别在即,她们能相聚的时间,也没剩下多少了…… 车到楼下,简丹熄了火没下来,略一斟酌,拨了霍俊的手机----那选拔与夏令营到底有一个关键的不同:选拔并不是多少个里面取几个,而是有固定标准。达标就要,达不到统统不要。 而在她的亲朋好友之中,据她所知,霍俊最需要这机会、也最有可能抓住这机会。 之后,简丹向父母交代了这事,轻描淡写,约略得很;一进自己房间,又给潘静发了邮件,同样是共享消息。 至于罗悦、常永宁她们,等过关了临走告别时,再说不迟。 …… 次日,八月三十一号,简丹好好休息了一天。 全然放松,沉淀心神,摒弃杂念。 九月一号一大早,简丹与以往每一个早晨一样,在同一个时间,起身晨练。 之后换洗完毕、吃过早餐,简丹骑了她的山地车出发。 上课场地交通便捷----它位于市中心,在北海边上。 是一个四合院。 面积不小,有六千多平方米。一大四小,分了五进院子。 看大门,乃是典型的官宅。 这里闹中取静。一进院子,脚踏老砖、四下环顾,望不见一角高楼,只有晴空蔚蓝,令人有一种时光回溯、踏入了百年之前的错觉。 院子里的房子保持着原味风情,只不过已经修缮一新,青砖灰瓦、玉阶丹楹。 而院子里的大树老藤,均被照料得很好,枝粗叶茂、郁郁葱葱。有石榴、海棠、玉兰、枣树、槐树,还有一架葡萄。 俱都上了年头。其中又尤以石榴与玉兰年份最久,只怕够三位数了。 另外也有一些如今流行的盆栽花木,大多是小盆景,散落点缀在各处,抄手游廊上东一盆西一罐,瞧着倒不像是特地摆的。 其中有一对两缸荷花,搁在正房前,在如今这初秋时节,尚且开得很好,花儿粉白玉嫩,碧叶圆润可爱。 由于到得早,加上又没人阻拦,简丹就进了主院的垂花门,游览了正房与后罩房,欣赏了一番好花好树;而后又绕去东西两边,瞧那小跨院的风光。 西边的跨院都畅通无阻,但东边的跨院却关着门。 于是简丹瞅了一眼墙上探出来的一梢梅叶,也就转回去了。 她出来的时候,与结伴进去溜达的两个大男孩、一个女孩错身而过;而垂花门内,又有六个人在那儿。 那六人里三女三男,五个是二十上下的年纪,最后一个男人又年长一些,大约二十三四,相貌一般,不过端正,一米七六,胖乎乎的,长了一圈肥肉。但仔细瞧他胳膊与大腿,会发现这肥肉之下,也有六七分的结实。 这胖子活跃得很,正在给另外五个当导游,一边走一边介绍这院子里的种种讲究:“瞧这树,八成年纪比我爷爷还大,啧而且个个都是好兆头呢----石榴,多子多孙;海棠,兄弟和睦;海棠加玉兰,合称‘玉堂富贵’;枣树加槐树,那是‘封侯拜相’” 简丹一见之下,顿时失笑。 没想到第一个碰面的故人,会是这一位。 白九。大名白柏,兄弟里排行第八,老么;兄弟姐妹里排行第九,还是老么。 这年头论排行,老式一点的,兄弟归兄弟,姐妹归姐妹;一般而言,那是兄弟姐妹一起排了。 白家其实也是老式人家,但他们家情况又有点特别…… 这个白家也有几手家传功夫,但与白茉莉家,并不是亲戚。 白九家里祖上有几亩田,然而那是“破家县令”的年代,有田有钱保不住,得有靠山才成。白家主要就是靠家传功夫给人看家护院,在外头挣得一席之地,换个家里田产安稳。俗话说“穷读书富习武”,田产里收成好了,子孙们练武也跟得上。 如此用心操持,白家好的时候也出过几个秀才、做过几个小武官。 后来黄河下游连年遭灾,白家与其它许多人家一样,迫于生计,不顾清政府禁令,闯了关东。落地扎根,开枝散叶,凭着家传的功夫,倒也活了下来、站稳了脚跟。 之后到了白九的爷爷那辈,六个嫡亲的堂兄弟,战火连绵年份不好,又是在首当其冲的地方,结果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只剩下老爷子一个了。 老爷子一等能吃饱饭了,卖力挣钱,拼命造人,总算得了五个孩子,全是儿子。因为之后年份又不好,没了一个、送人抱养了一个、自家养活了三个----到此为止,老爷子还是颇为满意的,虽说偶尔也念叨着有个女儿。 而等到七八年改革开放那会儿,白老爷子六十往上的人了,却是仗着老当益壮,很是折腾了一把。凭着大半辈子积累的眼界,狠狠抓住了机会,还使唤着三个儿子,把生意越做越大、做到了北京城里 有人背地里说白老爷子活不明白,其实老人家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记着早年兄弟死散、儿子夭折的事儿,想要多挣下一些家业,让孙子们能有好日子过。横竖老骨头一把,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结果白家的日子越过越好,白家的三个儿子娶了媳妇儿,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外蹦孙子,而后这风向,就渐渐转了…… 起先第一个就得了长孙,老爷子得意了大半年。 第二个接着是孙子,老爷子欢喜了五六天。 第三个又是孙子,老爷子高兴了一会儿。 第四个再是孙子,老爷子笑了笑点了个头…… 这样到了白六那儿,还是男孩儿结果老爷子一句话,那小婴儿得了一个小名----叫“招妹” 别人家“招弟”,白家却是另有一种苦恼。 不过也不奇怪----从白家老爷子头一个儿子开始,五个儿子六个孙子,概率上而言,是“二的十一次幂”之一,等于两千零四十八之一,全中国肯定不止一例。 可惜白六的小名不大管用,白七还是男孩儿----等到了白八,才总算是个女孩儿了 这一个孙女自然倍受宠爱,乃是白老爷子的掌上明珠,比长孙还多得了好几分疼宠;与之相比,晚了两三个月出生的白九,就几乎被白家老爷子忘记了。 好在白九还有两个亲哥哥,白三与白五。 这两个哥哥小时候也不算得宠,年龄又比白九大了一截,一者懂事了知道照顾白九,二者也是记得自己当年的艳羡眼馋、变着法子跟老爷子斗气…… 结果,老爷子给八丫头买个什么小玩意儿,他们照样儿给白九来一份儿,还只有更好的 老人家心明眼亮,何况怎么也是自己亲孙子。所以如此三五回之后,白老爷子给八丫头什么,也会给白九捎带一份。 从此,至少在小玩意儿上,那是一碗水端平了…… 至于注意力啊,关爱啊,白九有爹有妈有哥哥呢,并不缺,当然不至于因为白老爷子那儿给得少了一些而愤世嫉俗、悲观绝望----只不过一去白老爷子那儿,他就特别爱捣蛋而已 …… 简丹知道这些,所以简丹看见白九,就会想起白家那一段事儿、就忍不住打心底里好笑----多好玩儿 她这一笑,轻松愉悦、眉眼灿烂,正对着的两个看见了,不由注目;另外几个发觉了旁人的异状,跟着看向简丹。 白九也随之一转头,正看到简丹明眸亮齿、由衷莞尔----是在笑他,但并没有讥诮讽刺。所以白九没生气,只是茫然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简丹含笑摆摆手:“没呢。只是听着这民俗挺有趣。” 这么认为的不止简丹一个,一个马尾辫的女生就问白九:“为什么枣树与槐树就是‘封侯拜相’?并不是谐音啊。”说话间带了点广东口音。 白九想了想,浓眉一挤:“好像是一个典故。” 马尾还要好奇:“什么典故?” 白九无奈了:“我给忘了。真想不起来了。” 旁边两个男生就有些不以为然,一个还撇了下嘴。 若是两边相差不大,这个白九喜欢的只有两样物事:一个是家传功夫,另一个就是吃点啥喝点啥。兴趣所致、术业有专攻,他不记得这个,一点也不奇怪,压根谈不上什么不学无术、玩物丧志。所以简丹念老朋友的面子,对那两个男生的不屑不大喜欢,当即道:“其实要想找详细解释,上网一搜就有。” 白九冲简丹一点头,借着这一句,岔开了话题。 那两男生还是走开了,余下一个似乎与另一个黄体恤的女生相熟,一块儿听。 白九也不恼,继续与他们厮混,连带后头来的人,瞧着那爱热闹的,也招呼过来寒暄了几句。 简丹很清楚白九在干什么,莞尔一笑,自己在抄手游廊下找了个地方坐了,休憩养神---- 粉红票120加更送到~~~^_^ [奉献] 144、不解 144、不解 等到了九点人来齐,一共有六十八个。 这些人都是报的“文教类”,所以在这儿上课,而后“文”考。 但他们并非个个都学物理。“文教类”下面有自然、社会、艺术、理学、工程、医学六大类,其中只有“自然”、“理学”之下的某些学科,向境外提供较为充沛的奖学金。而看过各个学科的课程设置之后,大家大都选中了“理学”下、普遍熟悉的“数理化”这三门。 毕竟,例如“自然-生命科学-气味学”,额外表明了要求学生必须具有“较为敏锐”的嗅觉,课程除了本门专业之外,又跨越与综合了医学基础、心理学基础与群体心理学、系统学这三大学科,还一门门都要求不低…… 于是它也就门可罗雀了 而这六十八人里面,最多的是报化学的,最少的则是数学。 物理居中,二十一个。 数学在西厢,物理在正房,化学在东厢,各看各的投影视频----是教学录像。 视频高清,但投影设备一般,效果也就大减。 这样中间休息一次,一早上两节大课,上到十二点。 而后有两个四十多的男人接了外卖的盒饭,操着京片子招呼他们吃饭。 这两人本来就是在这儿干活的,如今则负责放投影与订午饭----这么大一个四合院,日常洒扫、收费卖票、接引游客、介绍解说,有时候还有单位租了这儿开会,两个人堪堪忙得过来:院子虽然是私人的,但也不至于整天白白关着啊 不过那点收入,也就是够个日常的保养修缮。 …… 白九上课那会儿睡了一早上。 其中十点多的时候,他打了点小鼾,被他前座的两个忿然推醒了。 白九自己也知道打扰了人家,不敢犯众怒,挪到最后头的角落里去了。 可等到十一点多的时候,他肚鸣如雷,那声音居然整个房间里都听得见…… 所以白九又招了好些侧目乃至鄙夷,不得已躲出去吃了点自己带的零嘴。因为屋里开了空调凉快,他吃完又回来了 彼时简丹也看了他一回,只是简丹没恼没怒,忍不住又好笑而已。 因此这会儿午饭一来,白九精神一振,四下瞧瞧,眼见简丹这边有前后座三个女生还聊得不错,其中简丹又算是熟悉一点,就冲简丹笑了笑。 白九来这儿就是混个人头熟的,一个月二百欧元的人脉投资,白家自然出得轻松。而简丹无意拦他;另外到她这年龄,也压根不认为白九想瞅着几个小姑娘“下饭”有什么不对,便回了微微一笑。 白九一乐,当即端着饭盒抓着他的包、驮着椅子蹭蹭凑简丹这桌来了----倒也没直接占据简丹身边的空座。 白九一来就从包里掏了个饭盒:“我带了点猪皮冻,还没吃过,干净呢,尝尝吧?” 毕竟陌生,前座两个女生有一点犹豫。 简丹朝饭盒里瞅了一眼,觉得对此有点胃口,当即谢过白九,拨了一些到自己饭盒里。 于是那两个女生也一样拨了几块,同样谢过了。 因为这个,这顿饭吃完,白九找话题时,不止简丹,前座两个女生也卖白九几分面子,渐渐熟络。 白九也算能贫嘴,结果最后四个人聊得还挺愉快,都互通了姓名。 而白九打蛇随棍上,要跟三人互换手机,还说什么“以后出门在外,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前座两个早上亲眼看着白九睡觉、闹笑话,哪里会信白九能考过去,对这话自然不以为然;不过简丹报了号码,她们也就笑了一笑、照办了。 之后又说了几句闲话,前座两个女生一起来的,此时一块儿上洗手间去了。 只剩简丹与白九。 简丹直接切入正题:“你大约什么时候过去?” 白九惊讶:“嗳?” “怎么了?” “你不觉得我在扯淡吗?” …… 如今能接触到这申请的,不是夏晓雪那样全球千万玩家之中的佼佼者,就是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再就是这两者认识的年轻人。 对大多数人而言,网络上虽然已经出现了“高级电脑”、“舱体”等等照片与视频,但只能让人看个稀奇,还没有渠道开始公开出售。 其实,到了现在,人们已经纷纷猜测“有外星人降临”,连老大妈老大爷都明白。 不过,因为“他们”到得低调,还一来就开了个网络游戏,所以也没几个人担心什么“地球末日”----是游戏不是枪炮,已经表明了态度。 大家照旧过日子。只是娱乐媒体多了一个热门话题。 但是在此之外,对一小部分人而言,那已经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所以简丹回了一句“不觉得,能过去的又不止数理化三种”,再看白九。 白九点点头,收了嬉笑之色:“我过去学体育,或者叫武术。哎呀他们跟我们这边不大一样,反正就是锻炼身体的。过了年底,开春那会儿吧。” 简丹不清楚白九是自己也不确定,还是不便说得太细;但简丹知道这个便足够了,并不再问。 从今年开年的正月里、黎、蔡两位老板对传统武术大感兴趣开始;到明年开年、白九他们离乡求学为止;再加上首尾,总共一年多的时间…… 地球高层与天外来客的接触,总算是能有个结果、尘埃落定了。 其实就在此时此刻,这个行星已经正式步入了宇宙丛林。所差的,只不过是公开公布的一道消息而已。 之后三天半的课程,简丹一切顺利。 其实简丹学这些东西,并没什么特别天赋。她上辈子上的课,只不过是每到一处都会有的常识普及而已。 那是军官必须的准备工作。就像美**官去伊拉克之前,要学一下当地忌讳、了解一下当地文化,最好还能学一些当地语言----自己会几句,总有那么一些时候,比带了一个翻译更有用。 所以简丹的优势说来很无趣----习以为常。 习以为常,于是接受得快、理解得深刻。 一如现代年轻人,人人都知道“世界是分子、原子乃至更小的粒子组成的”。鸡蛋如此,大米如此,牛排也如此。 这要换个古人,跟他讲这些,先不说他信不信,在他吃鸡蛋的时候,与他说一声“你吃的是分子”,没准就要令他噎着了。 可要是换成个现代人,肯定一个白眼扔回来 在这样的差异下,讲那些有关“分子原子”的知识点,当然是现代人接受得快些。 不过,也不排除有那额外聪敏的古人,理解水平高过现代人的平均数。 简丹的优势,就是这个样子的…… …… 其间学校那边,也开学报到了;简丹中午赶过去注册,并找辅导员陈振请了假。 到了第五天考试时,简丹他们终于看到了外星人。 毕竟是年轻人,看到他们进来时,好几个忍不住窃窃私语。 “那就是翻译器?” “不大好看。不过瞧着料子很好。” “原来真与我们长得差不多” “欧洲人似的。” “错啦,南美人” 是个棕褐色肌肤的年轻男人,银色的眼睛,棕红色的头发。一米八十四高,身材颇好,长相称不上英俊,不过耐看。 他戴着一个黑色的扣式耳钉。 他瞧着像是刚从日光浴海滩回来,事实上没准的确如此;他牵着一个三岁多的小男孩,小男孩也戴着一个黑色的扣式耳钉。 这位考官在一名中年男性官员与一男一女两名年轻公务员的引让下进入房间,而后分发考试专用的“高级电脑”,并在投影幕布上播上了电子计时与考场规则。 其实他并未动手,活儿都是那两个年轻公务员干的。他对此有点些微的无奈,向两人颔首作为道谢。 而简丹在看到那小男孩的时候,当即明白了。 这小孩瞧着健康,其实不然。神经协调上有点小麻烦----不明显,较为细微,寻常人大多瞧不出来,但体育老师、武术家、专业运动员应该可以。 那不是精神病,那是神经病。典型的症状是做举手、抬脚等各种动作时,比旁人困难一些。 因为患者从大脑到四肢的神经传递出了问题。 所以这位父亲或者兄长需要钱。 治疗有医疗保险负荷,基本的营养也在保险支付的范围内,但更好的调理需要钱。家属照顾又会耽误工作,同样需要存款支撑。 而地球是境外偏远落后地区,环境又不好----与纯绿色的侏罗纪时代相比----污染严重不利健康,在他们的评价体系里,只怕是“妨害生命权”的,就是不清楚是几级几等的妨害了。 因此,被派来这里工作,不仅补助丰厚,而且补助部分的收入,有对应的减税乃至免税条款----以生命危险为代价赚来的钱,一般都是这样儿。 考试分上午下午两场,题量极大。不仅考了前四天教过的东西,还给了相关知识点,让考生当场学习、当场综合应用。 结束之后,考官收回了设备就走了。倒是那位官员,留下来交代了一下次日的参观事宜----居然是游览北海 不是让他们瞧外星科技制品 所以外地学生还好,本地学生好几个当场就囧了。 六号上午,与好几个学生一样,简丹没去,在家里忙着开清单、写小说结尾。因为她对参观不感兴趣,也没有什么能与那位官员交流的。 下午简丹直接过去看结果。 …… 数学过了两个人。化学也是两个。物理却只有一个。 简丹早有把握;但这会儿真瞧见了,心里还是颇为愉悦。 白九对他的落选毫无异色,一见了简丹就道恭喜。 这五人留下来等人给他们说明后续事宜,白九恭喜过简丹就与另外几个聊天去了,要联络方式;眼见人家女生犹豫,还拿简丹当例子,说什么“她的号儿已经给我了”。 简丹听得明白,笑眯眯看了白九一眼----但也只是看了这一眼。 白九当即就跟简丹道:“对了,还没谢你帮忙呐,呆会儿别急着走,我请你吃饭” ----这速度这贿赂 简丹失笑,一摇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 过关的五个人领了手掌大的证明卡与一牛皮纸袋的资料,聊了聊彼此计划的行程,各自回家了。 白九还真不是说了就丢开的,他拿了车在门口等简丹:“走啦,吃饭去” 简丹跨上了山地车:“我急着回家打电话呢,改天吧。” 白九眉毛一飞:“哟,打给男朋友呢,这么赶” 简丹一听,顿时想起了这几天她与白九的熟络----她可不想白九误会什么看在上辈子与那一个的交情上,要耍暧昧也不该找这个所以简丹当即坦然承认:“叫你猜中了。”又故意道:“白大哥,你不回去陪嫂子吗?” ----大大、大哥? 白九肩胛一抖:“你嫂子还还、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简丹大乐,挥挥手骑车走了。 白九在家里排行老么,所以他对被人叫成“哥”,特别不习惯。等到再晚两年,年纪上去了,才会好些。 简丹玩了这一把,心情愉快;晚上跟父母交代结果,也顺顺利利。 资料袋里有介绍,书面的、视频的。考虑到参加选拔的人未必能够很方便地接触到“高级电脑”,才制作了这些,所以书面介绍手册印得好像跨国公司的产品说明书,有多国语言;而视频的资料乃是碟片版,人人家里都能放。 一家人一起看过几段,简芳与孙兴华都觉得好----原先那小姑娘打算去美国求学;如今这机会,可比原先的打算好多了 最后只剩下选哪个学校的问题。这个简芳与孙兴华也不懂,只是出于女儿的生活考虑,建议简丹同等条件下,优先考虑气候好的宜居之地方,那样毕业了直接留在原地也不错。 之后这对父母洗漱休息去了;而唐劲的电话,按时打了过来。 简丹将事情与唐劲一说,她的好心情随之截然而止。 …… “我咋没听说?” “三十号报的名,我也不确定这个月一定能过。” “可是----您都没跟咱说” [奉献] 145、临行 145、临行 这事是该与唐劲商量一下。 但商量不商量,她都是要去的。 并且,对简丹而言,要解释她为什么坚持此行,很难。 危险行业,越是了解,越是忌讳。很多老兵比新兵迷信,很多老资格的飞机驾驶员比新的小飞迷信,很多老矿工比新矿工迷信,都是为此----他们未必真地相信什么,但他们愿意在该完成的专业准备之外,做一些可有可无的小事、避开一些小忌讳,以求个心里舒坦。 简丹并不例外。 所以,简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唐劲她到底为了什么要远离故乡。 也所以,这一天在电话里,简丹一直“避其锋芒”----哪怕唐劲嗓门最大的时候,“我怕你缺胳膊少腿回来没得治”这样的话,简丹依然没冲唐劲丢过去。 而之前八月三十的报名、与九月份的选拔离得太近了,哄唐劲需要几天时间,简丹的时间表上没有这个富裕----在之前的几天里,她需要的是稳定的良好心态,而不是与唐劲争执。 她有把握能通过考试,最多去上个两三回;但她不可能闭着眼睛通过,那样哪怕去了二三十回,都会落选。 所以先前简丹不用思考,就选定了暂时“冰冻”、先斩后奏的处理方式。 也所以到了这会儿,简丹并没跟唐劲吵,她温言软语认错赔不是,温言软语解释为什么到现在才说,还温言软语告诉唐劲----她去定了 结果唐劲差点给憋死。 “不是念的好好儿的吗清华还不够啊?” “可是我想去。” “你想去” “我真的想去。” “去了那边一年到头见不着面……连电话都打不了” “见面----年底过年你能休假吗?” “……谁知道” “我一年有一个长假。你什么时候休假,早点说,我就能什么时候回来。那边请假方便,学生自由度大。因为一般的课程,同时都提供远程教育,所以请假就是暂时改成在网上上课。电话能打。网络电话能转接,号码可以用我家那个。你那边要是不方便打出来,我打过来吧。” “……” 因为简丹既不认错、又不回嘴,还坚持要去,所以唐劲只觉心烦意乱,吼了几句却又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 最后唐劲无奈了,光剩下磨牙了。 他祖母的…… ----他果然拗不过这小妞儿 唐劲有气无力:“我挂了啊。” 简丹说话格外甜:“嗯,你别生气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 “还有,我这一过去,股票没时间管了,我打算全换成现钱。你那笔怎么用?我瞧着,一个是交给你爸妈,提早还款,但还会剩下不少;还有一个是我们自己另买个房子,你那新房给爸妈住。” “哎你都不给我留一点啊?他们不想搬,现在那房子是老了,可地段好,多年的老邻居,都熟了。要不早先就搬了。大头给我爸妈吧,让他们轻松点。零头给我留着啊不过,到底有多少?” “你知道的,我买了四个股票,其中一个翻了两番多,另外三个基本持平,没亏没赚。” “四个、四分之一、四倍……刚好翻番?” “你那块是这样儿。” “我那块----不是一个账户里的吗?” “账户里可以分小账户,方便管理的。那是你的‘老婆本’,要小心,我没敢选风险高的。我自己的亏损一些也没什么,之前机遇难得,就上了重仓。超重仓。超级大重仓。” “……咋能这样呐” “那我们重新算,算一块儿?” “得了吧您谁稀罕” “其实,一般托管账户,赢利了都要抽佣金的。我可没跟你要这个啊。再说了,我考虑风险也是为你好” 一家子的钱分两个策略,还有理了不过“媳妇儿”不能叫,这句话便也不能说。所以唐劲只是嚷嚷:“你都没跟我商量没跟我商----量” “我跟你说过了。你也答应了。” “什么时候?你就忽悠吧你。德性” “真说过了,每周一次,电话汇报----我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 “……反正我不记得了。” “嘿,那可不是我的问题了。” “是是是,是我的问题,行了吧?” “我说,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呢?有钱拿啊。” “……还不是叫你害的” 这一句还绷着,而后唐劲一想,好像是哦?有钱拿是该高兴一把。再一想,可不正是有钱拿还不高兴?于是他就掌不住乐了,好奇心也冒出来了。他自己那块他知道,当初简丹写的那欠条就是投资数额,他见过还气了半死 但简丹那块呢? “哎,你到底赚了多少?” “赚了百分之一百**十吧。连本带利,一百八十左右。” 唐劲默然了片刻,迸出一句骂娘,而后止不住失笑,却也滋味复杂:用他们的薪水算,哪怕十八岁进老营干到六十岁退休,卖命一辈子,也就赚这个数。甚至多少兄弟,压根连六十岁的一半都活不到 当然,那不是简丹的错。而且…… ----这是他媳妇儿 简丹先说坏消息、再说好消息,等的就是这一刻她一听见唐劲在那边笑,当即瞄准时机、发射糖衣炮弹“你都不夸我我赚钱了啊” 她一撒娇,唐劲立马酥了一半,把他那点难得一发的感慨丢脑后去了,连忙搜刮了他知道的所有溢美之词,将简丹从头到脚夸赞了一遍。 …… 第二天,九月八号。 还国际扫盲日呢。 简丹去学校办了手续,而后联系庄先生,告知缘故、协商退租,租到九月底为止;又去宿舍收拾了东西。 “真没想到,到头来是我要解约。” “呵没事没事----那是好事该去,一定要去不要记挂这个。我祝贺你” “谢谢。” “谢什么而且你是考出去的,状元兆头多好这儿租房子给小孩读书住的人多了去了,他们肯定喜欢。” 庄先生不知为何心情正好,听了这消息一点也没苦恼,反倒比简丹还高兴几分。 他刚好在学校里,就来了简丹这边,与简丹商量了招租看房的事,顺便看了看自家的房子,结果更高兴了----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瞧着比原先还新了一点 庄先生这套房子是头一次出租,但他本身不是头一次当房东。好好坏坏的房客,庄先生都见过,有人搬出去后他得大扫除的,也有人搬出去前自己会大扫除一场的;可这么好的房客,一贯保持如此的,他还是第一回遇上。所以庄先生退租退得痛快,又跟简丹细细打听了一些选拔事宜,琢磨着让他家侄女儿过两年也去试试…… …… 当天中午,简丹在宿舍一边收拾她的被褥与寥寥几件东西,一边接受了俞灿、常永宁她们的祝贺,又回答她们的问题。 常永宁很感兴趣:“这选拔跟学校的申请不一样,难度大,不过能拿的钱多选择也多,毕业后的去向还自由。要是能考上,挺好的。在哪儿能报名?” “网站上。一个‘非本土’网站上。” 俞灿望着简丹道:“我们压根接触不到那些。” 康柳怡看了她一眼,看简丹。 简丹坦然一笑:“我也是一个朋友叫我去看的。很快的----很快学校里就会有了。”并没有提别的。 当天下午简丹上了账户去看了看,便当即抛售结现,并让银行汇款过来----她没什么时间打理这些了,而且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 因为2005年度私人外汇限购额为每人2万美元,简丹除了打电话给简芳与孙兴华之外,又发动了舅舅一家,最后依旧不够,结果连带外婆外公也不能幸免。 由于“他们”的关系,第一季度,投资者多倾向于避险,黄金与稀土等期货走高,股市走势不振;但第二第三季度,高科技板块却是一枝独秀,同时黄金暴跌----因为一个消息被验证了真实性:黄金在“他们”那儿,一点也不稀有;而地球也将很快有能力进行星外矿的开采。 事实上,不用说银河系,仅仅地球所在的太阳系,黄金就不稀有。 就在太阳系的陨石带里,很多陨石中,金元素的含量可以达到30%。这意味着,或许一颗体积大一些的陨石,它所含有的黄金,就是地球已知黄金储备量的,甚至几倍。 简而言之,对于地球来说,黄金是一种稀有元素;但对于宇宙来说,黄金与铁或者铜没什么不一样。 以前人们知道这一点,依旧用黄金作为保值品,是因为对地球之外的矿藏进行开采的那一天还很遥远;但现在,这一天已经指日可待。 没人愿意持有半年或者一年后变成废铁的黄金。 简丹的四支股票中,腾讯qq因为与《身临其境》签订了广告合作伙伴,表现良好,翻了两番多。余下的三支股票却是一般了,两只小跌一只小涨,都在正常波动范围内,不过眼下清仓,当然难免亏了一点。 …… 处理完股票,去超市买了东西,简丹到夏晓雪家里做了一顿西红柿炒土鸡蛋浇盖面----请夏晓雪吃饭。 夏晓雪前三年学分修得多,今年大四,上几个课就行了。 她把能逃的课全逃了,不能逃的当作出门活动、调剂调剂,其余时间几乎全花在了《身临其境》上。连爬惯了的香山都不去了,只在学校里绕马圈,并在学校体育馆办了一**身卡,用用那些器械。 简丹心知《身临其境》在完成它身为训练营的使命同时,会产生一些附加效应----比如产生一些游戏明星,带来一个广告产业的新领域。 加上夏晓雪一开始就拿到了理疗舱这个奖品,玩得乐在其中并且没有忽略身体健康,所以简丹一句话也不阻拦,甚至特地把她请客的地点定在了夏晓雪的家里----是她请客没错,夏晓雪只负责赞美、品尝与洗碗了 …… 饭后两个女人照例又是一杯茶。 简丹摸了摸那舱体高起的上部,微微莞尔,转头问夏晓雪:“怎么样,好玩吗?” 夏晓雪趴在写字桌上,懒洋洋的:“还不错。正式开放后,里头的虚拟‘地球’大了十六倍,还多了地下世界、水底世界跟天上飞的。算起来地图是原来的六十四倍了。” “风景很好?” “还没去看,那儿危险。游戏片头里,惊鸿一瞥。” “依旧独行侠?” “嗯。钱曦他们不错,有时候也会彼此搭个手。不过他们虽然有功夫,毕竟是休闲玩家,再过一段时间,除了最好的那几个,另外几个只怕还是会开一部分比例的‘古典模式’,那就要受到级别影响了。” “他们反正玩个热闹。倒是你----我看到你卖的视频了等着看你的广告呢。” “暂时不会谈。联络我的几个,‘精’得要命,个个当我傻瓜。我可不想把时间花在跟他们讲价上。等晚一点再说吧,等这个市场有了约定俗成的价格。我要做的,就是多卖视频,保持排行榜上的位置,最好再往上走两名。总之,打出名气。” “好策略。总会有诚心谈合作的人。” “那是自然。我就是待价而沽嘛。” 游戏明星的广告与体育明星、影视明星类似。尤其与体育明星接近----体育明星之中,冠军固然有点儿奖金,但收入最好的那批人,还是靠广告费、赞助费支撑起来的。 当然联赛俱乐部的成熟运作,又是另一种模式。不过哪怕是俱乐部的收入,归根究底,来源还是这些。只不过俱乐部是包揽了经营这一块,免得球员操心这操心那,不仅忙得没时间睡觉,还心浮气躁、技术退化。 之后简丹回家。 孙兴华下来帮简丹将带回来的东西搬上楼。父女两个一边忙,一边聊了聊新房装修的事。 简丹把她手头的钱都拿了出来,让父母买个小房子收租,并且好好装修。 孙兴华先是被数额吓了一跳,接着又不肯要:“你赚的,你留着----你又不是不回来了回来看看总要出去吧,少不了花钱。” 到时候可以花兑换的钱。更重要的是,“供血”并不是添一个新游戏那么轻松的事。《身临其境》仅仅只是开端。 还是带着安抚目的的开端。 所以简丹长话短说:“以后形势不明朗,黄金都不保值了,人民币还能对‘他们’的外汇升值不成?照我看,存银行怎么也比不过买房子。地段、户型一定要好,宁可面积小一点。余下的,爸妈你们那个新房子弄个好一点的装修。我当了姐姐,算是红包吧,给……嗯,爸你怎么了?” 简芳在客厅等他们,见状失笑:“他今天给吓着了。” [奉献] 146、告别 146、告别 是去医院检查时的事。 简芳都到最后这几周了,去胎检时,医生也不管“不能说男女”这一条了。而不知怎么地,简芳今天突然心血来潮,问了一问,那医生就说了,是个儿子。 简芳很高兴,她儿女双全了可孙兴华反倒有点发怯。 说实话,孙兴华农村里出来的,小时候耳濡目染,两者任选,他自然要个儿子;可既然不能选,这自己的孩子,女儿当然一样疼,哪里会舍得亏待。 况且,他大哥家那大侄子…… ----那可真是个小霸王 小小年纪,吃喝嫖赌就差倒数第二样儿了一不高兴,抡着个木头衣架都敢招呼他这亲叔叔 所以啊,可见儿子不好养若是他们家也养出那么一个儿子,还怎么过日子啊? 为了这个,孙兴华犯愁了。 结果还是简芳问清楚了,忍着笑安慰孙兴华,说小孩都是大人养的。俗话说“三岁看老”,可小孩怎么长到三岁的?还不是大人一天一天带出来的。 大人怎么养活,小孩就长成什么样。 孙兴华想想也是,可他还是忍不住要担忧…… …… 简丹此时一听,立即就乐了,跟着劝了几句,又凑到简芳身边去、用正常音量与简芳咬耳朵:“听说过婚前综合症,没听说过还有‘当爸爸综合症’的”说话间睃了孙兴华、假模假样大叹一声,“不过----都这把年纪了,从头开始学着当爹……说真的,也实在很不容易啊” 母女两个都笑了。 孙兴华也好笑,连连摇头:“你们就二对一吧你们”顿了顿,找出了几句来反驳,“什么叫‘这把年纪’了?我哪里老了没看人家青年企业家都是四十好几的吗?我好歹比他们小上两岁” 简丹立马应和,一脸诚恳:“那是那是,爸你还是大好青年哈” 这话说完,母女两个笑得更厉害了。简丹东倒西歪地乐:“爸,你口才变好了?跟我学的吧”简芳笑得腰上软了,整个儿靠在沙发里:“什么话,没大没小” 孙兴华倒是很高兴,简丹只不过打趣他几句,有什么不行?比以前那一礼拜说不上两句话的时候,好得多了去了所以他也乐得不行。 而这一顿乐完,孙兴华心下乱七八糟的紧张与忧虑,随之消失得差不多了。 次日九月九号是星期五,简丹约请刘澄红喝茶。 刘澄红心里美呢,“媳妇儿茶”哎 其实过年那会儿见过一次之后,她就想与简丹多碰碰面了,左右她平时也没什么事。只不过,因为简丹年纪小、议婚尚早,刘澄红担心令简丹感到拘束、甚至反感,把简丹吓跑了,才没提这个话----去年腊月里那顿饭,她对简丹是满意,但她也瞧着清楚呢:这么年轻一小姑娘,平日里肯定不是那个模样儿 那是把他们当大贵客呢 正襟危坐 那滋味,轻松得了吗? 所以简丹今天主动一请,还选了离唐劲家近的地方,刘澄红感叹简丹体贴,高高兴兴就出来了,连姐妹淘说好的逛街活动都推迟了。 …… 落地大玻璃挡住了秋日的余热,将外面尘土飞扬的街道隔成了窗景。重红窗帘拉上了一半,挡住了大部分曝晒;白纱窗帘又多拉了几寸,随着空调的气流微微而动。 一尺多宽的明亮阳光从中间进来,落在棕色的木桌上,照着在茶壶里重新绽放的杭白菊。 简丹将东西与刘澄红交代清楚,又把那边的情况细细介绍给刘澄红听。 刘澄红起先还担心离得太远影响感情,等到她一听简丹说那边学生自由度大、一旦唐劲休假就能预先回来,刘澄红便放心了----确切而言,也不能叫“放心”,而是“找不出更好的”了。 因为归根究底,哪怕简丹这一去得好几年才回来,她也没理由表示反对----哦,自己儿子一年回家一趟,人家好好的小姑娘,也是娘生的爹养的,凭什么空等着、不能去念书? 所以刘澄红喝着茶暗叹了一口气,在心底里将儿子骂了个狗血喷头,又把老子也狠狠怨了一通 好在简丹今天戴着戒指,她还特地用左手去端茶了……她是没搞过情报,可她好歹认识一串儿情报官 刘澄红见了,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忍不住笑了,少不了问一回简丹什么时候买的;一听居然是寒假里的事,当即把唐劲狠狠埋汰了一通 结果她一时间就没想起来问那戒指多少钱。 简丹听着、应和着,想想唐劲若是被他老妈这个样子唠叨“败家”,实在怪可怜的----关键是,她又看不到现场这就没吭声。 然后刘澄红忽然意识到对面不是自己儿子,话头一顿一转,开始叮嘱起简丹来了。无非身体要紧,好好吃饭,不要熬夜…… 诸如此类。 与所有的长辈没什么两样。 简丹认真听了,逐一对照;结果她发现自己本来就是这么过的,没有一条违反,于是听完立即统统给忘了…… …… 两人告别后,简丹回家去陪简芳了。简芳说不定想出去吃晚饭呢,而她这个女儿,是司机、保姆、钱包,还能胜任保镖 刘澄红则打了电话给姐妹淘,一听她们离得不远,立马赶过去了,顺带给唐启松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今天的晚饭,自己解决 唐启松一头雾水、措手不及:“啊?” 刘澄红理直气壮、暗暗痛快:“我逛街呢,今儿不伺候了就这样啊” 说完不等回话,当即挂掉 干脆利落 之后的日子,简丹大多在家陪简芳,并将小说收了尾。 唐劲九月十二号开始,又断了电话。 简丹知道国庆前后他们特别事儿多;碰到今年这种千年一遇的事情,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小叹一口气,只剩无奈。 一家人一同去了几次房展会、售楼中心。 其中简芳只是看热闹、走动散步而已,言明对具体事务直接弃权,让父女两个别去问她----怀孕后期辛苦,她懒得操这个心。 这会儿二环内的房价,已经上了一万五。要是想能低一点,就得去南二环。 孙兴华瞧中了一套四室两厅的,在南二环。户型还不错。南北通透,暗卫,客厅采光一般。不过暗卫这在干燥的北方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客厅可惜了。 简丹点的却是北二环的,户型几乎可谓完美,离他们现在的家也近,但使用面积算上飘窗只有一百零四多点,比孙兴华看中的少了一截。 两人就请简芳做裁判。 结果简芳喜欢简丹选的那套:“这个好,亮敞,住着舒服。三室二厅,够了呀。两个房子也近,以后丹丹假期里回来,来去方便,走几步就行了。”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而后简丹二话不说,拉着孙兴华去买了个吉普车----除了股票刚换出来的钱,她手头还有备用的应急存款五万,以及每个月陆续而来的稿费:四本书写完了,可又没发完,这稿费能一直拿到明年呢。 …… 孙兴华很不解,觉得买车没必要;简丹一句话说服了他:“qq本来就是过渡的。万一遇上哪个醉酒驾驶的,qq的安全性不行,这车还能护着里头的人。至于qq,趁现在成色好,卖了吧。” 孙兴华身为老司机,自然懂这里面的区别;而在司机这一行的人,听到车祸惨案的频率,也比常人高了许多----他们关心这些;工作时常在路上,难免看到;最后,车上也长年开着交通频道。 所以孙兴华看看那车的保险杠,又看看他们父女两个开过来的qq那小身板,点了头。 …… 简芳是九月二十五号的预产期,不过她九月二十二号晚上就发动了。 孙兴华手发抖,新车还不那么熟,结果钥匙没插进去,掉驾驶座前了。他忙忙下了车,在那儿摸索。 简丹拎着包、扶着简芳下楼,瞅了孙兴华两眼,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紧张那是当然的,可是自制、自制 自我控制 ……新兵蛋子 还好简芳显然已是“老兵”了。她安慰孙兴华:“还早,慢慢来。” 简丹一声不吭,已经摸下钥匙圈、拧亮了小手电,给孙兴华照明。 孙兴华终于捡了钥匙。他抹了一把额头起身,看看母女俩,呼出一口气:“丹丹,还是你镇定。” 简丹伸手,与孙兴华一握 “这么用力干吗” “我也紧张。” “……你手劲不小。” 这晚在医院里,简丹通宵了。 她这辈子第一回 简芳睡到凌晨才去的候产室,而后没一个小时进了产房。 孙兴华全程陪同,瞧着还镇定,可惜他走路僵硬。 一旁的导乐大姐见了,微微一笑。 而简丹一小姑娘,被导乐摁在候产室休息。 简丹想想这种时刻,最该让那夫妻俩分享,就没跟进去。 …… 二零零五年,九月二十三号,清晨五点四十六。 又一声嘹亮的哇哇啼哭在这儿响起。 他甫一落地,就有了名字----孙乐乐。 很普通。简芳与孙兴华都人到中年,不像青年父母那样隐隐期待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优异卓绝,他们只希望这个孩子平安快乐。 另外,与他的姐姐不同的是,他的名字是他的父母商量着起的。 …… 那头婴儿哇哇大哭,这头卡片机“咔嚓”一响。 闪光灯掠过,孙兴华吓了一跳。导乐回头看了看,与刚刚进来的同事交换了会心一笑。 简芳又摁了两张,心满意足。 孙兴华也回过神来了,握着简芳的手。 简芳给孙兴华也来了一张。 “拍我干啥。” 简芳的回答是微微一笑、自*了一张。 上次丹丹出生时,共同赋予孩子生命的那个男人并不在身边----而且不愿在身边 所以这一回,固然是第二回,但也是第一回。 简丹对孙乐乐稀罕得不行,最后两个星期几乎都围着孙乐乐打转了。 十一国庆假期里,夏晓雪问明孙兴华在家的日子,来简丹家里看了一次孙乐乐。 开着她的吉普,带了礼物。 那吉普漆得色彩斑斓,几乎像城市迷彩。 那礼物是一笼两只土鸡、一桶六条野生鲫鱼----活的 全是活的 简丹也就骇笑了一下,当即就笑纳了。 简芳与孙兴华却很是意外:年轻人怎么会想买这个?这是老大妈才会喜欢拎的东西好吧? 不过这两样好东西的确正是他们眼下所需要的,可见诚意十足。所以夫妻两个感激之外,并未多加推辞----幸而这是简丹的朋友,回礼什么的,不用他们操心,否则他们还真不知道该送这小姑娘什么东西 孙兴华杀鸡宰鹅都行,当下去楼下杀了一只土鸡、又回来剖了一条鲫鱼,中午就端出来一盘白斩鸡、一碗鲫鱼汤,连连招呼夏晓雪。 他本来还不顾夏晓雪的劝阻、想要多炒几个菜,还是简丹知道夏晓雪十分讨厌看着食物被浪费,亲自追去厨房跟孙兴华说,这才算了,只炒了两个素菜搭配,又装了两碟子自己腌的薄片榨菜与酸辣萝卜条儿出来。 另一只土鸡则暂时养在储物间里,每天给笼子底下换旧报纸、清理粪便,养上一两星期问题不大。 至于它余生几何,那就取决于简芳的胃口了…… …… 夏晓雪吃过饭,坐了一会儿,就辞行回去了。 简丹知道她现在正处于关键阶段,忙得跟陀螺似的,便也没留,只是送夏晓雪下楼。 “七号走?” “是啊。” “我不去送你了。” 怪不得近来难得一出门的人,今天巴巴地送了这么多东西来 简丹失笑,并不介怀:“好。你也不喜欢送人?” 夏晓雪刚“滴”一声摁开了车锁,闻言看了简丹一眼:“还好吧。这次是要去做一个任务。很重要。幸而等唐劲休假,你会回来。” “那一切顺利。” “嗯。你也一路顺风。” [奉献] 147、旅途 上 147、旅途上 金秋十月,十月金秋。 正是这个城市最好的时节。 秋高气爽,天蓝云白。连天天出来盘旋的同一群灰白鸽子,似乎也飞得比平日里更潇洒了。 一家人送简丹去机场。 孙兴华开车。简芳与简丹坐在后面。母亲拉着女儿的手,倒比女儿还紧张一些,可也欣慰自豪。 而小婴儿孙乐乐,则在他的“专座”摇篮里酣甜大睡。 …… 机场还是那一个。在旅客们眼里,与简丹送别潘静时的机场,瞧上去没什么两样。不过机场工作人员清楚,这儿新拓建了一个专用起降坪,添设了一个对应的专用通道及一个专用等候室。 除了起降坪赶了工期,后两者倒也不麻烦----用栅栏与临时墙板一隔就是,前后出入口再竖个告示牌。每个月七号早上,派几个保安与服务人员去工作一下。其它时间通道一锁、告示牌一收,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供旅客们进去休息。 至于飞机起降用的跑道,“他们”的星际舰艇并不需要,所以日常航班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唯一新添了重要任务的是飞行控制中心:中心要隔外留心“他们”的起降时刻,免得飞机与之相撞…… 鸡蛋砸石头还索不了赔 毫无疑问,若是发生那样的恶**故,机场方会被大众的愤怒淹没。而身为首都机场,不提人命关天、不说职业道德,仅仅作为政治标杆,也令他们必须杜绝这样的失误。 为此,最近调度员压力很大…… 不过职业使然,他们承受的压力本来就不小。 而因为十月七号出发的人乃是第二批,新闻报道价值大降,所以闻风而来的记者比九月七号那一回少了许多----九月份只有两个人出发;更要命的是,由于“他们”的航天飞船当时正好在中国境内,于是中国就成了起飞第一站。之后一路往西途径第二、第三等各个站点,接各地中选者登机。 如此一来,各国媒体当然蜂拥而至。结果,在新闻发布会上,作为第一批“吃螃蟹”者,作为全球首发人士,那两人被记者们的问题彻底淹没。 之后由于消息迅速扩散,十月份参加选拔的人是前一个月的好些倍。虽然如此,但其中有幸通过的那些个,大多不会赶在当月七号就走。 故而简丹此去,一共只有三个同胞同行。其中一位简丹面熟----九月份的西厢同学之一,所选科目为数学,叫张耀,男的。 …… 三步一岗、五步一站。封锁线,加上机场保安与机场驻警组成的人墙,令等候室内的人们得以像其它旅客一样,如常告别。 工作人员举起小喇叭,最后一遍催促----因为出入皆有专用通道,又与绝大多数旅客无关,一个月还只使用一次,这里的专用登机广播,目前是纯手工的。 简丹与简芳拥抱,冲孙兴华坏坏一笑:“爸,我老妈就交给你了----我老妈这么一个大美人,交给你这么一个大好青年了。” 简芳好笑至极。孙兴华看了眼简芳,竟然有一丝赧然,乐呵呵跟简丹点点头。 当然,还有孙乐乐。 简丹弯腰掀起婴儿车的纱帐,瞅瞅她弟弟----小婴儿依然睡得香。简丹只好轻轻抬起孙乐乐的小手…… 亲了一下。 “一路顺风。” “注意身体呵。” “嗯。你们也是。” 而后简丹拨下猫眼太阳镜,背包甩上肩,走向了登机口。 至于行李箱,早已经被送上去了。 夫妻俩瞧着简丹回了一次头、笑着跟他们挥挥手;瞧着简丹的身影渐渐矮去、出了登机楼,看不见了。 孙兴华推着婴儿车,简芳挽着外套、拎着包,与他一同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停机坪上的记者被保安要求撤后。梭鱼似的飞船很快起飞。没有火箭那样的喷火,也没有波音客机那样的轰鸣,却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渐渐远去、渐渐变小了。 目送亲友的人们放下了搭在额前当凉棚的手、收起了卡片机,陆续从另一头离开、拿车回家去了----那出口本来就有,是个默默无闻的消防应急出口。现在一个月一次,荣升为专用出入口。有指路牌点缀,还有保安守卫,真正是今非昔比…… 简芳看了好久,终于收回视线。 孙兴华这才开口:“走吧。” 简芳点了点头。就在此时,婴儿车纱帐里的小家伙动了一下,又一下。 “唔……呜哇,哇” “唷,又拉了?” 夫妻两个忙着给小婴儿换尿不湿的时候,简丹他们四个已经领到了翻译器与翻译镜----后者很像太阳镜,但其实是一个分析器,能将视野内看到的文字翻译成使用者所要求的语言----一人一套;而后他们戴上这两样便利的工具,跟着领路人去了个人舱室区。 为他们分发东西与领路的,正是简丹在考试时见过一面的那个棕红头发。 这会儿棕红头发一路抱着那小男孩。小男孩额头微微有点汗津津,大概是刚刚疯玩了一通。瞧他们的神情,一大一小都心情不错。 …… 舱门上镶的“猫眼”有点大,方方正正与一本书差不多,此刻其上已经映出了各人的电子照片,表明临时主人。 这样的舱室不止四间,一溜儿过去,有几十间----显然,都是给这颗行星上同期出发的这批人准备的。 不仅中国的,还有其它各国家的。 简丹习惯成自然,向棕红头发颔首致谢;因为那个小男孩琢磨完了张耀体恤上的字母图案、正在好奇地打量她,简丹想起孙乐乐,当即就给了他一个由衷甜美的微笑;而后简丹从背包里取出九月六号下午发的护照卡,往自己那扇门门把上方的感应小板前一伸。 “叮咚”一声响起,提示门已解锁。 简丹正要推门进去,那棕红头发淡淡开口:“你们可以留下指纹、头像、声纹、或者瞳纹,方便开门;但你们在舰上出入时,还是随身带着证件为上。” 撇去淡然疏离的态度、微有冒犯的措辞不谈,这毕竟是一个善意的提醒。简丹本来就打算这么做,闻言当即回头正色道谢一声,立刻照办了----把护照卡收进了随身的钱包里。 但另外一个短马尾女生眉头微微一皱,不解道:“为什么?你自己也带吗?” 棕红头发回了简丹一颔首,看了短马尾一眼,颠了颠怀里的小男孩,径直走了,什么也没有再说。 简丹本来还想找这唯一的女同胞问问聊聊天、套套近乎----没准彼此的学校离得不远、甚至就是同一所呢;可此时一听这话,简丹立刻打消了主意,直接进了房间,轻轻带上门。 门内,简丹打量了一眼门旁的控制板,按下“床”纽,眼看着衣橱下滑出一张舒适的床垫来、伸至对面卡槽、自动锁定,感慨万千。 她缓缓走过去,突然跃起扑了上去----久违了 门外,另一个男生瞅瞅短马尾,没吭声。张耀年长得多,他想说什么,闭了闭嘴,末了只有一句:“还是带上吧。” 短马尾瞥了张耀一眼:“要你管”一拉那另一个男生,开了自己的舱门:“来,我们接着讨论。” …… 以简丹的时间表来看,午餐的时候,人才到了一小半;晚餐的时候,还缺好几个;幸而赶在她的睡觉时间到来之前,人到齐了。 简丹去了紧挨个人舱的健身房回来,正好碰到棕红色头发将最后一个选拔生送来。 那是个典型的中东人,高鼻梁高颧骨、乌黑的大胡子。只是他不知为何、颇为狼狈,跟马路上打了一串滚似的,连头巾都掉了。 他取出护照卡开门时手微微颤抖,临进去时倒不忘棕红头发道谢。 棕红头发依旧是一颔首,而后他向简丹道:“这是最后一个,人到齐了。稍等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参观。” 简丹去健身房只是看了看器械,为免突兀,并没使用,所以不须洗澡,当即应了一声。 因为棕红头发说完就走向了个人舱走廊外的那一排控制面板,简丹就没进去,直接在走廊里等了。 棕红头发手一按上去,最靠近走廊的那个透明控制板自动打开了。棕红头发调出这一片个人舱的分布图,点选了他要通知的房间,口头公告了一遍,又按了两次“重复”按钮,便完事了,回身等待。 后两遍通告还在选拔生们的舱室里播放,棕红头发与简丹已经在走廊里相对无言。 这并不是很有礼貌的情况。所以主人棕红头发找了个话题:“你好奇这个?” 客人简丹好奇的是最高权限……当然,这不能说 “有一点点。那小孩睡觉了?” “是的。你想看到他?明天他还会与我在一块儿。” “对。他非常漂亮,十分可爱。” 棕红头发不大相信:“是么。谢谢。” 简丹只得解释:“噢,或许我不该说‘非常’、‘十分’。只是我一直想要个弟弟妹妹什么的,而我刚有了一个弟弟。所以最近,我看到小孩总是觉得他们特别特别可爱。” “这样。”棕红头发微微笑了,“他是我儿子。如果你想念你在地球上的弟弟而把他看成了另一个弟弟----那么,你得叫我叔叔。” 简丹:“……” 这算是幽默吗? 还好两个舱门前后脚打开了,简丹无须再为回答操心---- 粉红加更到140了哦~~~ 那啥,俺知道榜上的票数,俺只是想当一次债主星花那会儿欠得好惨、还得泪奔,最后都写伤了…… 所以就这样啦。 周末愉快^_^ [奉献] 148、旅途 中 148、旅途中 行李先一步就会被送进各人的房间,所以连大胡子也很快收拾好出来了----他甚至不在最后几个里。 最后几个是睡眼惺忪的欧洲人与非洲人。 时区的关系。他们的故乡这会儿正是半夜三更、人们睡得最甜的时候。 选拔生们到齐后,棕红头发致了一个简短的欢迎辞,自我介绍叫“卢英”,告诉他们“除了这一次之外,没有安排什么集体活动,所以我建议各位,不必倒时差;等登陆之后,再根据当地情况调整不迟’,又介绍了一下舰上日常生活离不开的服务机器,提醒他们认真阅读临时客舱里准备的《常识手册》,最后带他们去观景舱。 既是游览,也是为了安全。 因为接下来,这些选拔生就要飞离大气层----生平第一次。 …… 这艘星际舰艇并不是专门运输选拔生的,它是瑞森驻地球的办事处自用的航班星舰,与接送员工的单位班车类似。 所以这艘星舰乃是中型商务舰。 也所以,它的观景舱既不像军舰的那么狭小有限、地位卑下,也不像观光舰的那样宏伟宽阔、视野惊人,它的观景舱中规中矩----在舰上有两个,呈现对称分布;每一个都是一个长厅,镶嵌了一排四面椭圆窗。 由于护甲的关系,左右宽约六米,视野一百五、六十度;上下高约三米,视野一百二、三十度。 这已经足够人们饱览宇宙的景色,看清附近的天体。 一个澳大利亚女生提议之下,选拔生们一路上过来时,就忙着自我介绍。此时他们跟新认识的同伴们一起,迫不及待地扑到了观景窗上。 “看,看那夜景” “这高度----我看比飞机还高。” “哎,云好像多起来了?” “要看不见了。” 其实目前窗外的景色没什么值得称道的,高空鸟瞰地面,距离一大,光凭人的肉眼去瞧,那景象挺无聊的----但是,关键是,大多数人处于兴奋状态。 不过没一会儿,舱内就响起了通知。加速通知。“起跑”加速,也即离开地球、进入预算轨道的加速。 卢英一直没开口,此时击掌示意选拔生们看他,而后他招呼选拔生们入座,系上监测带----监测心跳血压等身体状况的----扣上安全杠。 这星舰用的不是液化的气体燃料。不过在这个飞行阶段,出于安全考量,它的所有动力炉组都得尽量为加速服务。哪怕暂时没有输出任务的动力炉,也会随时待命。所以,舰内的人造重力将消失,乘客们得自己承受地球引力和加速度…… …… 地球上的宇航员在起飞发射时要承受五至八个g的重力----也就是说,在地面一百斤的人,他会觉得自己有五百斤到八百斤那么重。 公交车启动、飞机起飞时,乘客们也会有类似的体验。不过相较之下,十分轻微。 观景舱内的乘客,无疑比他们的宇航员同胞要幸运多了----他们承受的重力始终没有超过二个,连玩过山车的游客都不如。 当然,过山车只不过那么一会儿,而选拔生们得在这样的环境下呆几个小时。 不过选拔生们每人都坐在一个极为体贴的座椅里,那座椅不仅构造妥帖、符合人体力学,还会自动变成躺椅、调整其水平面的垂直朝向,让乘客们能够自始至终“仰躺”,而不是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拽向左边右边、前面后面----这待遇又是过山车游客所没有的。 卢英仔细留心着选拔生们的状况。一旦有谁有所不适,他有责任第一时间采取应急措施----毕竟,这些乘客连最基本的应急课程都未曾考核通过。 至于他在个人舱里睡觉的儿子,他托付交好的同事照看了。 事实上,习惯了星际旅行的小孩,在睡得正酣的时候,遇到这种温和的加速飞行,未必会醒过来,很有可能从头“呼呼”到尾…… 但也没准会做上一个“胸口压了块石头”的小噩梦,所以还是需要成年人在旁看护。 一开始的时候,选拔生们固然无恙,但也觉得并不好受----他们差不多变得有原先的两倍那么重 不过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他们又开始“恢复”在家时的体重。 “我们好像重新变轻了?” “万有引力公式----引力与两物体间距离的平方成反比想想那条函数” 卢英点头:“是的。我们正离起飞的行星越来越远。现在这些‘重力’,绝大部分是加速度造成的。‘起跑’阶段已经过去了大部分,还有不到四十分钟,人造重力就会重新开启。” 之后加速度逐渐减小,选拔生们发现自己“变得更轻”了。 这令他们想要离开座位,体验一下“小重力”环境----跳得远、蹦得高 但卢英没同意。他要求选拔生们为了安全考虑,继续呆在位置上。等到人造重力恢复之后,再起来。 他是出于谨慎起见。简丹可以理解,不过难免感到无聊。 这一点也不好玩,更不稀罕。充其量只能算回味、怀旧……忆苦思甜? 而且,他们在飞离大气层时,观赏不到任何景色。 因为大气层的存在,星际舰艇高速飞行时,其表面会与空气摩擦,产生巨大的热量----想想流星吧,那是足以令陨石燃烧的巨大热量 地球人目前用一次性的隔热瓦来解决这个问题。譬如美国哥伦比亚号航天飞船。其失事原因有数种推测,其中一个推测就是隔热瓦损坏。 而瑞森人有更好的材料,可以重复经受高热的材料。所以在这一起飞阶段,他们的星际舰艇开启了重重外层护甲,观景舱的“窗户”被关到了里面、挡住了。 …… 等到护甲重新打开、观景窗有了用武之地,已经是深夜了。 选拔生们拥在观景窗之前,新奇雀跃。 “地球,那就是地球” “这会儿还能看到太平洋” “噢,我的故乡” 咏叹调惹出了一片笑声。 “瞧,那边那个----那是月球。” “一大半白,一小半黑。” “咦,督导人呢?” 卢英的职务是督导。瑞森驻地球联络办事处文教类招生考试的督导。人造重力恢复后,他不知何时已经回去了。 简丹倒是留意到了,那是十一点二十几分时的事儿;而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四十了,她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睡前阅读一段、然后休息。 所以简丹向身旁刚认识的几个人告别,顺便温习了一下他们的姓名,以助记忆:“王岚、李飒、张耀,我先走了。晚安。” 短马尾王岚刚回了一个“晚安”,左边的张耀便道:“我送你回去吧。” ----什么叫“送”? 为什么不是“正好,我也要回去”,或者更简单一点的“我们一起吧”? 是这么几步路也要卖个人情、显一显“体贴”?是认为这星际舰艇上危机四伏、堪比亚马逊丛林?又或者是试探,男女之间的试探,试探她简丹愿不愿意被接近? 还是…… ----语文学得很不好、非常不好? 简丹上辈子被情报官们“训练”多了,有的时候,对微妙细节会反射性地格外敏感。所以此刻,就为了这一字之差,简丹心下顿时生出不耐,可她面上却是微笑,干脆利落朝张耀一摆手:“不用了,谢谢。” 说着转身直接走了。 张耀有些尴尬,而短马尾已经笑了,跟李飒嗤了一声,讥诮道:“男人过了个选拔而已,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都不看看人家手上待着婚戒、都已经有主了” 最后一句尤其咬牙切齿。 张耀脸上挂不住了;可就只有这么四个祖国同胞在外,骂他的又是个小姑娘,他也不好撕破脸骂回去,压低嗓门分辩道:“我又没想做什么出门在外,身为老乡,照顾着点也是该的你小小年纪,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王岚笑得更灿烂了:“说得比唱得好听,照着照着就朝到床上去了----别以为我年纪小,就不知道” 张耀气极。王岚却是盯着张耀,直视他眼睛,目光明亮迫人。张耀没撑过两三秒,狼狈移开了视线----这令他更恼怒了。 李飒在旁,起先一声也没吭;直看到这会儿,他才小声劝王岚:“少说两句吧。”说着拉了她的手、换了个观景窗去瞧地球了:“难得看到这个,别想那些了。反正我们都出来了。” 王岚瞪了李飒一眼,不过跟着去了。 …… 简丹走开时隐约听到背后起了争执。 不过,一者,都是自己同胞。二者,王岚显然不好相处;张耀或许天生格外温柔体贴、或许处处留情、或许虚伪,反正还待观察;剩下一个李飒则貌似是较为早熟,看戏看得那么淡定…… 所以简丹没回去劝架,只当没听见----她在那三人那儿又没什么威信,一句话说出去,份量跟鹅毛似的;耐下心来陪着小心做和事佬的话……她可没那么多空儿 而且,只不过口角而已;这几天里,陌生的环境自然会渐渐捏合他们的关系,没什么好担心的。 简丹倒是因此而想念了几秒钟唐劲。 至少唐劲十七八岁的时候,肯定不是王岚或者李飒那样儿;唐劲这会儿,也不像张耀那样…… 但第二天早上,简丹发现,她变成了夹心饼、三明治 [奉献] 149、旅途 下 149、旅途下 次日早上,简丹在仔细阅读过使用说明后,在健身房完成了她的每日晨练。 看说明倒不是什么伪装----至少不仅仅是为了伪装----毕竟,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设计,同样是锻炼用的器械,也会有所不同。 因此,不看说明书有可能伤到自己。 而上辈子,简丹在这方面的所学所会,一直走的是科班路线。当年简丹也曾经厌烦过,不过,现在二世为人,重新又接触到这些器械,简丹感觉居然还挺不错。 ----怀旧哈 反正郑丹丹资历渐长之后,看到过不少当时的她已经用不到了的珍贵技巧----高手的眼力,看新手用的技巧,一看就懂、理解深邃、过目不忘 那过目不忘不是死记硬背。那就像找来一个受过教育的成年人、给他解释一下什么叫“九九乘法表”、而后让他填写一张一样。 况且,那会儿用不到,现在可以用 所以,现在这些器械,对简丹而言已经不再是必要设施;现在她“一回生,二回熟”,高兴了用一用,不高兴用也照样有别的方法可以练 于是简丹心情愉快之下,觉得那些器械们更可爱了…… ----好可爱的古董家么呀 …… 所以简丹到餐厅时,脚步轻快,眉眼含笑。 餐厅是自助的:用餐的人自己选取食品、自己端盘子、吃完后自己把盘子送到收餐台;服务员与清洁工都是机器。 此刻餐里也有其他瑞森人在,但他们并不是什么热情的主人----他们在右边,选拔生们在左边。各自三三两两找了座,各吃各的。 简丹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两边有三个人彼此在两张桌子之间的小过道里碰见了。 两个瑞森人往旁边一让,示意选拔生先过----因为后者手里端着一盘子四杯饮料。 选拔生道了句谢过去了,那两人彬彬有礼一点头,虽然彼此都戴着翻译器,却一个字也没说。 简丹看得清楚,不算愉快,不过至少放心了----冷淡点是很正常的,不曾无礼就好。 她看到了别人,别人也看到了她。德国女生劳拉朝简丹招手:“哎,丹,什么事这么高兴?” “噢,劳拉,里奥。早上好。我刚试了健身房。”简丹走过去与他们打了个招呼,顺便还是温习大家的姓名,勤能补拙嘛,“嗨,哈瑞,吉尔。我去拿一份早餐。” 里奥兴味盎然:“好玩吗?回头我们也去看看。” 端饮料的吉尔坐了下来:“早上好,丹。不过我们这是夜宵。” “欧洲时间----那么晚上好,诸位。” 简丹端着早餐回去,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眼那一桌四个人。 ----英法德 都是欧洲的传统强国,现在也不弱。这三者之间可从没有一天宁静过。 不过只要没有战争那种极端情况出现,国家之间的矛盾与动作,并不影响人与人之间的友谊。 里奥喜欢户外运动----这从他的肤色上看得出来;并且对健身也颇为钟情----这从他的体格上看得出来。所以里奥喝了几口饮料,就告了一声歉,去健身房了。 哈瑞也有一点心痒,叫住了里奥,飞快喝光饮料、还了杯子,一起去了。 劳拉与吉尔又呆了一会儿,也打算回去了。 他们两个大约有点不好意思丢下简丹一个人,临走前颇为殷勤地跟简丹道了“早安”、“祝你今天愉快”。 简丹嘴里正好有食物,一笑点点头没开口,仍旧缓缓享用她精致的早餐----是,平日里她是麦片牛奶、牛奶麦片,但那是为了图个方便,不是因为她独爱那两样东西。 就在这两人起身去收餐处的时候,张耀进来吃早餐,看到简丹,犹豫了一下,取了东西过来了,在斜对面坐了下来:“这么早?” 简丹回以一个微笑与一记颔首,继续往嘴里送食物----她猜得到张耀为什么过来:总共也就四个同胞,而这一路过去得五天多的时间,张耀总要找个人说话。偏偏张耀昨天在王岚那儿碰了一次壁,还吵了一回,今天当然不会再去“热脸贴冷屁股”,连带旁观的李飒也不愿接近。相比之下,她简丹没有从头看到尾,所以昨晚那个小小的、彬彬有礼的不领情,一点也不是问题。 简丹乐意配合。只要张耀没什么令她不快的地方。 …… 张耀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开始吃早餐。 他吃东西也很快。虽然还没到唐劲那速度,但吧唧嘴、拨菜翻捡、“稀里呼噜”喝汤等不符合外交标准的习惯,一个不拉,比唐劲毛病还多----唐劲那是没形没状、有声有响,可并不翻来捡去,夹着什么是什么;撞上不好的,也夹来丢自己碗边,再伸筷子过去。 尽管张耀此时已经着意收敛了不少,但那只是声音小一点、动作幅度小一点,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简丹只当没看见、没听见,面上也不动声色,胃口却坏了一小半。 如果这是个为祖国负过伤流过血的职业军人,简丹一点也不会介怀;如果这是个小兵、小军官,像齐排那样儿的,简丹也不会在意。 可张耀两者都不是。张耀的确是同胞,但也只是个陌生人。仅仅凑巧同一班星舰,没有私人交情。 是,她简丹是区别待遇、是没一碗水端平,是挑剔、是不好伺候----那又怎么了? 她一向护短 她还一向难伺候 ----她这早餐才吃了一半呢 所以当王岚与李飒进餐厅、取了早餐,在一张不远不近的桌子旁坐下时,简丹端了盘子就起身了,还招呼张耀:“我们跟他们一起吧。” 张耀一怔,不由尴尬:“还是算了吧。你是没听见……王岚那张嘴巴,太刻薄了。” 刻薄? 刻薄可能是讥诮泄愤,也可能是一针见血。 另外,一个在背后说别人刻薄的人,他自己又刻不刻薄呢? 所以简丹回头瞥了张耀一眼,“哦”了一声,丢下一句“也就这四个同胞,别惹她就是了”,并无停留,径自走了过去。 王岚与李飒颇为意外。不过,简丹还没跟这两个人问早安,李飒就招呼了简丹一声,王岚也跟着开了口,态度并不勉强。 简丹自然回以微笑与问安。 这两人的餐桌礼仪并不是外交标准下的优秀,但也没什么毛病,就是寻常可见的斯文,所以简丹总算把她的早餐享用完了。 此时张耀早走了。而王岚还想坐一会儿。她一说,李飒也跟着留下了。 这里的桌子是触摸屏,可以浏览平面新闻等东西。功能虽然有限,但目前对简丹而言足够了----因为这里能免费浏览的公众信息,既包括瑞森的,也包括另外几个文明的。跟瑞森签署了公众信息共享条例的文明。 它们之间,互免过境信息费。 于是他们三个还了餐盘,各拿了自己喜欢的饮料,重新坐下来。 王岚看《常识手册》。李飒一边用一个老旧的cd机听音乐,一边琢磨网上找来的数学论证。简丹浏览新闻。 王岚小憩的时候,看了两次简丹的左手----左手上的戒指。 简丹当作没察觉。既不藏掖,也不展览。 而后王岚忍不住了:“简丹。” “嗯?” “你出来留学,把你家那位一个人留在国内……不担心吗?” 李飒哭笑不得,摘下耳麦:“哪有你这么问的” 王岚也觉得不大妥当,但还是反驳:“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还是孩子。 简丹失笑:“不担心。” 王岚仔细琢磨简丹的神色,明亮的眸子里显然写着“我不相信”。 李飒拉拉她的衣袖。 王岚夺回袖子,没再问什么,有些酸溜溜、有些艳羡:“那你们俩感情挺好的。” 简丹微微一笑,故意看了李飒一眼,一派暧昧地对王岚道:“你也可以的。”小小报复完,就继续看新闻去了。 简丹自己清楚,她的心态与绝大多数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不大一样,彻底不一样----她最担心的从来不是分手这一种情况。甚至连第二担心的,也不是这个。 就算唐劲真的偷吃劈腿、两人分道扬镳,可只要唐劲好好儿的,与她活在同一个世界上,简丹就会觉得颇为欣慰了----比起“不爱我了你还不如去死”那种决绝,简丹更喜欢说“拜拜”然后另找个帅哥,继续谈恋爱,同时前任也健健康康的…… 当然,近况就没必要知道了,到时候也不会好奇了。 但是,一定要活着,而且要健康。 毕竟是自己喜欢过的人,有必要恨得要他去死吗? 恨也是很强烈的感情,与爱一样。 所以,在这世上,在那吃饱了没事儿干的男女之间,常常会发生“由爱生恨”这种闹剧。 也所以,恨一个人,只能说明你还放不开这个人。 …… 简丹浏览新闻,不是因为她关心什么新鲜事,而是因为简丹需要查看一些信息,一些地球上无法免费看到的信息,以确认自己的安全。 自己的,家人的,乃至整个地球的安全。 上辈子,地球的运气很好…… 当然,这辈子,地球的运气也不错----玛西图卡果然正在忙文明晋升的事 这从瑞森的新闻中可以看出来:大约八到十年前开始,玛西图卡忽然变得特别关注辖下监管的星域。它花了数倍、甚至十数倍于以前的精力,去督促各个文明之间的互动,令一切符合银河系联盟的相关规则。 可那银河系联盟本身就是个超大号儿的联合国----它赋予各文明的义务,并没有强制力作为后盾。 而玛西图卡是个四级文明,已经发展到了巅峰,也遇到了瓶颈。要么自然突破,只是不知道得花几百几千年了;要么通过审核,从更高级的文明手中接过关键技术。 瑞森则是个二级文明。军事上可谓二级中后期,其它方面二级中期。 地球则刚刚符合一级文明的门槛条件----因为一者,向原始文明输出技术是不被允许的,这一点受到格外重视;二者,地球处于一个“一览无遗”的星域地带,不可能直到今天才被发现有人类居住。 所以地球只能是堪堪达标。 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家伙发明了什么,被“观察者”发现了,填上了这最后几分,以至于地球正式登台银河系的时间,比上辈子提早了六七年 ----观察者不是人,是一套监测系统。就像人们在野生动物园装摄像镜头一样,地球也有这个待遇。只不过,“观察者”并不关心人们怎么生活:它只是从当地的数据传输渠道里收集信息,分析该地的情况,并将结果与它的数据库进行对照,在符合条件的时候发出提示信号。 而弱肉强食使然,下级文明往往被上级文明盘剥,俗称“供血”。 但文明相差一级以上,供血能力就很弱了。 地球与瑞森差了一级半,所以瑞森除了到地球上吸引一些优秀的年轻人,对地球这个行星本身,并没什么别的想法。 也所以,玛西图卡其实不能从它所监管的一、二级文明身上,得到多少好处。三极文明若非臻于巅峰,对它而言也没什么价值。 因此,玛西图卡这么做,必然是为了某种利益。 可除了文明晋升,还有什么利益是需要它将“监管者”的义务完成得尽善尽美的呢? ----压根就是做给它上面的那些家伙看的嘛 不过,撇开这些残酷的丛林法则不提,至少在最近这些年,地球将拥有一个和平发展时期----对外的和平、大体的和平 外部冲突、内部摩擦,总是有的。 永远不可能没有。 不仅如此,文明晋升之后,交接技术又要好几年。而在那个阶段内,玛西图卡也不会放松管理----肉还没吃到嘴里,它怎么敢不干活儿呀 所以简丹心满意足。 而后她一抬头,发现王岚瞧着想与她说话。 “怎么了?” “没什么----”王岚面上闪过最后一丝犹豫,然后她下了决心,指了李飒、看着简丹,一字一字道,“他是我哥哥。” 简丹失笑:“这样子。我知道了。” 李飒又一次拿下耳麦,无奈看了眼王岚,跟简丹笑了笑。 王岚略有些急了:“亲哥哥不是那什么哥哥妹妹的哥哥” 简丹连忙端正了神色,望着王岚的眼睛诚恳道:“我信啊。你们能一起出去,互相有个照应,挺好的。” 虽然这两个孩子姓不一样,但她与孙乐乐也不是一个姓嘛。 王岚却不大信。她瞧了简丹片刻,突然道:“你不问为什么我们一个姓王、一个姓李?” 简丹轻松一笑:“让我猜猜。听说现在流行两个孩子,一个跟爹姓,一个跟妈姓。”想了想,又道:“还有更新潮的呢,改姓嫌自己的不好听,给孩子换个好听的。你们俩----”又或者图个不为人知、生活平静,“----是前面一种,对吧?” 她这话搭足了台阶,接话的人想怎么下就怎么下。 可惜,人家小姑娘不领情 王岚盯着简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本来叫李岚,后来他们离婚,小孩判的一人一个,才改成了王” [奉献] 150、障碍 150、障碍 “哦。”简丹一下子明白了,当即道,“那不是你的错。” 这话搁在上辈子,跟“听说你前几天请假是因为发烧,我为此感到抱歉,很高兴看到你恢复健康”一样,压根就属于标准的社交辞令。 但此刻,它却令王岚意外一怔。 简丹见王岚这样,方才想起早几年的中国父母大多还不会如此坦诚地与孩子交谈、引导孩子,忙多说了几句:“那是大人的事。是他们的责任,不是你们的。你们没有做错什么。你们只是……运气不大好。” 王岚眨了下眼,挪开了目光,“嗯”了一声。李飒若有所思,垂下眼摆弄cd机。 他关了机子、把碟片拿出来,又放进去、摁纽播放。 ----cd唱片不是单面的吗?难道还需要翻面不成 简丹心下不由恻然。 瞧瞧,瞧瞧 王岚浑身的刺儿,李飒少年老成。还有原先那个小姑娘,内向敏感、悲观忧郁…… 虽然不能说不正常,但都不是快活开朗的性子。 所以说,夫妻不和睦,大人自己也就不提了,最可怜的到头来总是孩子。 于是简丹岔开了话题:“对了,你们俩是不是双胞胎----看上去不像是差了一年多啊。” 李飒点头接话:“异卵双胞胎。我就比她早几分钟。” 异卵双胞胎,是母亲受孕时恰巧一次排卵两个所造成的双胞胎。 王岚也恢复过来了:“是啊,就那么一小会儿你刚生出来的时候还没我重呢。” 李飒满脸无奈,指了王岚对简丹道:“看见了吧,她从娘胎里就开始欺负我了。” 简丹乐了。王岚微微窘迫又好笑:“欺负你怎么了?别人给我欺负,我还不稀罕呢” 结果这话一出,李飒压根懒得生气,无奈摇头,也是一乐。 简丹看得分明,不由替他们庆幸。 ----哪怕父母分道扬镳,他们至少还有彼此。 …… 这之后,简丹与这对兄妹时不时在一块儿。 如果不是用餐的时间,简丹看到了张耀,会与他招呼一下、走过去与他聊几句天、再回王岚与李飒这边----说起来,简丹与王岚、李飒年龄相近,混在一起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如果即将吃饭吃点心,简丹就只会冲张耀远远点个头打声招呼了…… 有了简丹这样子着意维护彼此的关系,张耀倒也不再尴尬了。他对简丹态度还是一样,至少瞧上去差不多;另外与吉尔他们三个法国人也聊得不错,四个人在一起讨论了两次数学问题----吉尔他们三个全都是数学;张耀二十六岁,本科什么学校简丹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北大研究生毕业,法国皮埃尔和玛丽.居里大学博士在读,之前特地请了假回国参加考试。 张耀的法语不能说流利,但基本会话没大的问题。何况讨论数学么,有一套统一的符号、再加上纸笔,就足足够了。 语言倒在其次。 不过,张耀没再在餐厅里吃饭。他在个人舱点餐,机器会送过去。 第三天傍晚,他们进入了标准航道----俗称星际“公路”。 但是尚未入境。因为这航道乃是附近几个文明合作修建、共同维护的“境外公路”----大家都要用,于是凑份子出钱出力呗。 另外,军事上的战略意义,也令任何一方均不愿、也不能逃避这个责任。 进入航道后,星舰又进行了一次加速。 不过,与离开地球时的“起跑”不同,这一次加速,并没有撤消人造重力。 因为航道内“路况”好----譬如没有大气层,附近也没有大的天体造成引力等等----也就不需要所有动力炉组暂停其它一切非必要任务、高度待命以备万一。 之后很快,一眨眼就到了第四天早上。 …… 简丹在早餐时再次碰到了那兄妹两个。 而后吃完东西,他们聊起了彼此的学校。 结果王岚对简丹的选择很不解:“你申请了晨光湖学院?真的假的为什么?我们能选的学校里,它的理学系怎么也不是最好的而且它还那么小” “是真的。”简丹坦然解释,“因为它在多岛星的八湖区。而多岛星的公转周期、自转周期都较为接近地球,卫星个数也与地球一样,我们的身体适应起来最容易,往后回家探亲也不需要什么调适。而且八湖区那儿气候好、风景好,城市风气也好,多元、包容,是个典型的移民地区。” “可是,它的物理系也就优秀啊不在第一集团” “他们的网络比我们方便很多,可以去蹭课。” “但蹭课怎么比得上当面交流” “有舍才有得。” 李飒突然开口:“我想改选八湖区。去白林学院。它的数学挺不错。” 王岚愕然:“你也跟着发疯?” 李飒微微笑了,笑得柔和。他对王岚道:“一起改了吧?读书重要,但生活也很重要。” 简丹欣然一笑。就在此刻,一声惊呼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噢,看那” 餐厅的一面墙上正在显示出航行图----它开始播放影像公告了。 那是一支商队,八艘星舰。舰体比他们乘坐的这一艘庞大笨重,属于中型运输舰里载货量较大的。 分镜头显示,那八艘星舰上也统统漆着四条旗。 ----翠红银蓝。 选拔生们所乘的星舰,很快与这支瑞森商队汇合,与商队里三艘领航舰打了招呼,彼此轮流领航跟航----领航舰就是配备了驾驶组的星舰,其它的运输舰别称“拖斗舰”或者“哑巴柜子”。因为大多数地方的法律均规定,没有足够驾驶组的星舰可以载货,包括活畜;但不能载人,哪怕是战俘。 而彼此跟航对大家都有好处。因为开星舰是一项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工作,很累人;与之相比,跟航可要轻松了----只要接收前方传来的计算结果,校验一遍,执行就行:这里头,绝大部分工作属于星舰操作系统的自动功能。 如果买了专用的跟航辅助系统,跟航舰上甚至可以一个驾驶员也不要。 这种辅助工具,一般跑中短途的商队、境内商队都会买;不过跑境外“荒野”路线的长途商队往往不会依赖它----因为在“荒野”上跑的距离长了,单艘货运舰遇上突发事件的概率会随之变大,而且一旦遇上就是措手不及,到时候,跟航辅助系统九成九应付不来,那损失可就大了。 …… 这支商队没有护卫舰,但八艘运输舰经过改装,有武器,有一定的自卫能力。 选拔生们彼此招呼着,纷纷去了观景舱----他们扒到视野角度不足的观景窗前,努力试图用他们的肉眼看到前后的星舰。 简丹没试,懒洋洋跟在一边。因为他们的尝试注定徒劳,这压根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以他们现在的航行速度,前后星舰虽然彼此紧跟,但也隔着很远的距离----以“万公里”为单位的距离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不是别的…… ----这正是星际公路上的“刹车距离” …… 吉尔忙活一通没个结果,失望之下有点恼火,轻佻地拖长了腔调:“你们说,它们那些武器用过一次吗?我赌还是处*女炮哈” 身为老兵,简丹可不喜欢这种万一应验就会很麻烦的玩笑所以简丹当即轻轻磕了吉尔一脚,“嚓”一下冲他比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闭嘴 吉尔意外。不过这两天他们几个与简丹相处得挺不错,何况他不大了解中国……所以没准他是无意中犯了文化上的忌讳故而吉尔压根没生气,笑了笑,转而说别的话题去了。 倒是简丹,站在那儿搔了搔脸儿----却没意识到这是学的唐劲----渐渐觉得自己实在是神经过敏了。 就在简丹开始自我检讨、深刻反省的时候,一道尖利的警报划过全舰、打碎了观景舱轻松惬意的气氛 “全舰都有四级警告前方出现不明障碍,即将紧急减速所有人员就近固定” “重复一遍全舰都有全舰都有四级警告四级警告前方出现不明障碍,即将紧急减速即将紧急减速所有人员----就近固定就近固定” “全舰都有”一出,简丹当即蹿到最近的座位前,一拍开启椅子的自动控制板,将自己安置好----此时通告第二遍才刚刚开始;而里奥、大胡子米沙勒等人也反应了过来。 吉尔错愕,指着自己鼻尖瞪大了眼睛:“不,不会吧?我,我,我……” 简丹一看好几个没反应过来,无奈了,当即喝令:“速度找位置、坐下、固定王岚、李飒前面劳拉、哈瑞,左边吉尔,闭嘴、行动西蒙,站住向后转前进前进坐下、固定伊莎贝尔,松手克丽丝,控制板,左手下” 她的声线平稳,她的嗓音响亮,她的命令简洁、直接、明确。 在这种情况不明的危急之时,在这艘全然陌生的星舰之上,这样一道声音,对选拔生们而言,无疑等于镇定剂加强心剂。 [奉献] 151、通道 151、通道 其他人也没闲着。 里奥本来就反应很快,听着简丹有条不紊在那儿下指令,他更加镇定了,帮完了他左边的、帮他右边的----结果他安顿自己没出汗,搞定两个邻座却出了一头急汗。 米沙勒发现了前排的伊莎贝尔情况不大妙。他侧耳听了片刻公告,确定还有最后一点时间,便解开了自己的固定,利索翻到前排,帮着安顿了伊莎贝尔,而后就在伊莎贝尔旁边的座位上重新固定了自己。 简丹没再说什么,只是注意其他人的情况。 她刚才一直用的中文,翻译器翻译过去有一个延迟,影响效果。但她毕竟会这些语言,又因为自忖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这几天天天温习,故而她刚才喊人名时发音标准无误、清晰果断----这令被点到名的人当即一个激灵、本能地集中注意力。 所以最后,无一延误。 “最后一遍全舰都有----” 这最后一遍通知想起来的时候,选拔生们都已经好好儿坐好了----当然,颤抖的膝盖与痉挛的手指不算是问题。 伊莎贝尔刚才惶恐紧张,把米沙勒的胳膊当扶手死死抓了……恐惧令她爆发出了前所有为的力量,米沙勒虽然是男人,占了天生的力量优势,一时间却也掰不开。若不是简丹眼观八方,及时喝了一句,这差点令他们两个一起陷入危险。 所以此时,伊莎贝尔不由尴尬,向身旁的米沙勒连连感激。 米沙勒低声安慰道:“没什么,下次就好了。” 伊莎贝尔木了一瞬,冲米沙勒愤怒尖叫:“下次?不绝不没有下次”脸涨得通红。 简丹转头丢过去一声清叱:“伊莎贝尔安静” “----全舰都有四级警告四级警告----” 伊莎贝尔反射性闭嘴、看简丹 简丹望向她,柔声提醒:“注意听广播。” 这前后语气变化之大,令四周的众人愕然。 而伊莎贝尔明白过来了,羞愧得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抱歉,我,我很抱……”她突然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睁大眼睛看简丹 简丹微微一笑:“说话没什么,小声点就好。”新兵蛋子……不过不算最坏的情况。 “----前方出现不明障碍,即将紧急减速----” 她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实在令人意外----哪怕只是安慰人的微笑里奥夸张地比了个“昏倒”的样子,而后也扯动嘴角、拉出了一个笑,展览给身旁的劳拉看。 伊莎贝尔赶紧冲简丹点点头;眼看简丹转回了头去,她讪讪地跟米沙勒小声道:“刚才真的很抱歉。我……你比我镇定多了,你真棒。” “没什么。”米沙勒移开了视线,垂眼看着自己的膝盖,轻声道,“我就是经得多了。” “噢呃,那个……”伊莎贝尔噎住了,而后她转头寻找后面的简丹,转移话题,“现,现在我们做什么,丹?”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简丹身上,甚至包括观景舱另一头三个反应迅速的瑞森人。 “----即将紧急减速五秒倒计时,现在开始----” 简丹无语了一瞬,随意给了个回答:“深呼吸。” 毋庸置疑,他们并不是真地需要她的答案----他们只是需要她的回答。 “五、四、三、二、一、减速” 椅子齐齐一竖、正对前方 下一秒,那骤然而至的巨力就将人们深深压进了座位里。 …… 翻译镜显示,控制板上跳动的数字表明,他们目前承受的重力为四倍,四倍地球地表重力----不同的行星,地表的重力大小不同----小数点后带了三位数字,它们还在不断地上跳。 吉尔这会儿倒是又精神了,不顾“压”在他身上的巨力,大声嚷嚷:“四点三、四点四----四点五过了四点五了” 里奥困难地笑了一声,看简丹:“我们可以去当宇航员了。” 简丹瞅着重力计数旁、飞快滑过的那一列数据----这并不是所有的数据,是计算结果。但关键的几个已经在了。 简丹没接话制造轻松气氛,里奥只好自己开口问:“丹,你在看什么?” 李飒等人跟着去看控制板。简丹抬头,直视里奥,又看米沙勒,轻声道:“我在想,前面的‘路障’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里奥、米沙勒当即就明白了。吉尔也听懂了。众人纷纷意识到了----这么明显的事,智商正常就会懂,最多也就是头一次遇到、慌张之下、反应慢了一点两点而已。 一时间没人说话。 难熬的十几秒后,重力计数达到四点九,而后僵持了片刻,开始回落。 这令所有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随着数值逐步减小,渐渐有人开口聊天。 “差一点就五倍了。” “一个g才九点八,五倍也不到五十,才这么一会儿,减速就完成了?” “对啊这么一点刹车,不够啊” “这不是紧急减速的整个加速度。人造重力已经抵消了大部分。” 在大多数时候,人造重力是为了让乘客更舒适,那种时候,它的方向会与桌椅配合一致;不过在紧急时刻,它也有保护乘客的效果,那种时候,它的方向就视需要而定了----后者譬如这一次。 对选拔生们而言,十倍重力足以令他们脑缺氧或者脑溢血。而刚才“刹车”时,如果让乘客们承受整个加速度,更是能把人“压”成一张张肉饼。 “你确定?” “我确定。《常识手册》里写了。” “个人舱里那本?” “对。” 劳拉突然道:“不知道另外那些人怎么样了,他们在自己房间里吧?应该不会有事的。” 众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简丹一直没参与他们的放松聊天,这会儿则当作没听见。 里奥为难;他踟蹰了片刻,找到了一句话来安慰劳拉:“上帝会与他们同在的,劳拉。” 简丹看了里奥一眼----这话可说得真妙人没事,当然是“上帝与他们同在”;人死了,不也是“上帝与他们同在”? 劳拉瞅了里奥片刻,微微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向简丹。 里奥在劳拉后面拼命冲简丹眨眼睛、无声用口型示意,两手比了一个“十”、又比了一个“六”----她才十六岁你就不能安慰她一句? 简丹又一次无奈了:“劳拉,你知道的,他们跟我们一样----《常识手册》人手一份。咦,里奥,你的眼皮怎么了,抽筋了吗?” 劳拉应了一声,当即回头看里奥。米沙勒微微笑了。伊莎贝尔好笑,可又脸庞发僵、笑不出来。 里奥扮了个鬼脸,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或许吧,反正它现在已经好了。” 王岚唇角一勾。李飒斜了劳拉一眼,而后他收敛好这嘲讽,开口道:“减速就要结束了,按照手册里的应急条例,我们接下来该去救生舱。” 减速结束后,大家纷纷离座。 三个瑞森人的行动速度还是更快了一些----他们身为瑞森人,要想乘坐星际舰艇,都得经过安全训练。免费,但是必须考核通过。当然这考核对不同年龄的人有不同的要求,否则卢英的儿子怎么也不可能及格----不过这一回,在观景舱门口,他们略等了几秒选拔生们,其中两个还回头看了看。 里奥拉着劳拉一马当先跟了上去,向那三人点头致谢。 简丹眼看王岚与李飒没什么问题,想也没想就走在了众人中间----她上辈子一大半的岁月里,出个门逛个街都得被副官与保镖前后簇拥,实在是习惯成自然了。 …… 一出观景舱,三个瑞森人当即示意选拔生们靠右行走,最多两人并行----不要挡了来路。 里奥与劳拉在最前。哈瑞与法国女生奥德丽正好走在其后。吉尔当即把西蒙拉过来、一把推到简丹身边:“丹,这帅哥归你了。”他自己找后面的克丽丝说话去了。克丽丝之后是王岚与李飒、米沙勒与伊莎贝尔,以及安东,一个不大说话的美国人。 吉尔这么做并不仅仅是开玩笑。西蒙与克丽丝较为紧张,简丹与吉尔如果有余力,照顾他们一点也是应该----不是法律规定的“应该”,是人道主义上的“应该”。 至于如此分配,也不是吉尔见色起意----说实话单就容貌上而言,他自己要比克丽丝明显胜出一截----只不过因为“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这跟大学里发传单一个道理:比起同性,女生在男生那儿受到的拒绝较少;男生的情况也是类似。 人类的本能令男男女女都更愿意为异性效个举手之劳。这不是缺点,也不是优点----因为它不是后天培养的品质品格。它是个先天就有的本能。漫长的自然淘汰选择出来的。有时候带来好处,有时候带来坏处。 简丹清楚,所以简丹一笑点头,又跟西蒙笑了笑。 但王岚撇嘴咕哝:“什么东西” 李飒拉了她一下。吉尔听见了,转头看了王岚一眼。只是翻译器虽然能翻译语言,但毕竟不是翻译专家,不会附加解释说明,所以吉尔一时间无法确定王岚是在骂他、骂别人,还是单纯诅咒了一句抱怨。 没人会在这种时候添油加醋。大家只是往前走,吉尔清点人数来排遣时间。 “一、二、三、四、五、六,六乘以二再加上一,十三……呃,十三?” 这可不是一个带来好兆头的数字吉尔立马闭嘴、看简丹。 简丹正盯着前方的拐弯处,哪里有空回头。吉尔松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抚了抚胸膛,还抛给克丽丝委屈兮兮的一眼。 克丽丝的眉头不由松开了大半,她浅绿的眼睛里随之滑过一抹笑意。 下一刻,简丹猛然一推西蒙 “隐蔽” [奉献] 152、护照 152、护照 西蒙猝不及防,被推得连连趔趄、跌进了对面的岔道。 简丹借着反力飞身一个蹿扑、躲进了这边的岔道、沿着地面往前滑出好几米。 吉尔一把拉了克里丝、跟着简丹冲进了岔道,可他其实彻头彻尾不明白是为什么:“发生了什么?”说着扶起简丹,就要去看。 简丹一把拽回吉尔:“找死”此时哈瑞与奥德丽、王岚与李飒也跟了进来;里奥、劳拉与两个瑞森人,还有后面的米沙勒、伊莎贝尔、安东,则冲去了对面。 但走在最前面的瑞森人却不在任何一边。两边岔道里的人只听到一声迟来的“扑通”响----那个不幸的家伙扶着墙想要站住,但却无济于事:他最终还是倒在了走廊上。 简丹二话不说,劈手拉过李飒、拉开他随身的背包,掏出cd机,取出cd碟片用机子一夹,探出去、慢慢儿伸向前方。 碟片的刻录面完全可以当作镜子,所以简丹很快看到了她所预计的景象----四架三米多高的人形金属正拐过弯来。前头两架已经踏入了通道。 之前简丹看到的是它们落在墙上的影子。因为通道里照明光源多,那影子很淡,与路灯下的压根不能相提并论。不过,通道照明,到底不是手术用的无影灯,仔细分辨,还是能瞧得出来的。 那是单兵战斗装置,俗称“金属人”、“乌龟壳”。 从名字就听得出来,这并不是什么先进的东西,破坏力也有限----至少它的使用者们这么认为----不过登舰作战够了。 它们通身闪烁着幽光。 当前一架金属人发现了cd机,当即缓缓抬起了它的右臂。 简丹飞快把cd机往前一抛 …… 一道白光击中了cd机。 机子的中间无声融出了一个窟窿。窟窿边上,金属熔融得通红,半固态半液态。 简丹歉然看了李飒一眼:“不好意思。”左右看看,就近找了个应急柜按了“开启”钮。 李飒摇摇头:“都这种时候了……”紧紧搂住了王岚。王岚死命咬着嘴唇。 对面一个瑞森人突然转身狂奔,朝岔道那一头而去。剩下最后一个褐色头发的年青男人大吼:“还不跑?” 米沙勒一拳击倒了他:“闭嘴你想叫他们快点过来?” 应急柜打开,方头方脑的服务机从它的“窝”里开了出来。简丹掏出自己的护照卡:“他们已经登舰了,通知从我们离开观景舱就没响过,所以这艘星舰已经落在了他们手里,这是在清场。外面是太空,我们还能跑去哪儿?还有,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只不过在猫戏老鼠而已。否则,不管来者是职业军人还是雇佣兵,点射速度都没那么慢,这些人怎么可能一个个完好无缺地躲进来? 她说话之间,褐色头发缓过来一点,狼狈爬起来,狠狠瞪了米沙勒一眼,但并没做什么,只是在那儿犹豫不决,看看简丹,又看看他们那条通道的另一头。 劳拉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了:“怎么会这样,我们什么也没干……”里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盯着简丹:“你有办法,对吧?” 简丹已经在服务机的控制板上点选好了路线,又把护照卡交给它“拿”着:“试试吧,看运气了。你们也别闲着,都照办。” 褐色头发当即连出两脚,踢出了两个服务机。服务机与应急柜平时到也罢了,也就是做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但当紧急情况发生时,它们会起到一个更重要的作用----供在通道里的乘客就近自救使用。所以每一段通道,只要不是太短,那么其两端尽头,按例都会有左右两个应急柜。 服务机“举着”身份卡徐徐向岔道口开出去。简丹一个手势止住了对面的褐色头发:“不,你的不要。用其他人的。” “呃?” “听我的。” “我是瑞森公民” “瑞森值得它的公民自豪。但是,如果‘瑞森’两字能够吓退他们,他们早就止步于舰外的四条旗之下了。” 两人目光相对。 简丹坦然坚持。 而后那句赞美起了作用,褐色头发很快错开了视线,点了点头。 …… “我们是地球人,地球的十六进制缩略编号为‘0-fc3-9a5-71d’。”简丹握着王岚的《常识手册》卷成的喇叭,大声朝外面喊,“我们对目前发生的冲突一无所知。根据‘庇佑原则’,我们请求安全保障感激不尽” 一道白光击穿了服务机。 服务机停在了原地,再也不动了,也彻底安静了;沉重的脚步声却依然一步步迫近。 简丹示意吉尔让第二个服务机出发。 褐色头发挑挑眉:“你说的是琪雅语。” 简丹一点头,冲褐色头发一晃手里的“喇叭”:“这里面有很多种语言。学喊‘救命’,当然得选最通用的。” 褐色头发耸耸肩,自嘲一笑:“那些老古董……” 简丹没接口----可你们却不得不把那些老古董的语言,编进你们的《星际旅行常识手册》里,不对吗? “我们是地球人,地球的十六进制缩略编号为‘0-fc3-9a5-71d’。我们对目前发生的冲突一无所知。根据‘庇佑原则’,我们请求安全保障感激不尽” 又一道白光射来,第二个服务器歪倒了,发出奇怪的“滋滋”声。 沉重的脚步声继续逼近,不过没有回音----通道的墙壁是吸收回音的材质。 对面,里奥虔诚地亲了一下服务机,放出了它。 “我们是地球人,地球的十六进制缩略编号为‘0-fc3-9a5-71d’。我们对目前发生的冲突一无所知。根据‘庇佑原则’,我们请求安全保障感激不尽” 一连四道白光射来,第三个服务器报销了。 金属人那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一步一步,仿佛直接践踏在心头上,令人遍体生寒。 第四个、也即最后一个服务机开了出去。 劳拉在旁边哭得直打抖。里奥没再看服务机,挪过去抱住劳拉、在她的额头上印下吻,而后便拥着劳拉坐在地上合眼祈祷。 简丹在心底深处叹了一口气----看来她今天就要死第二次了……都是唐劲 上辈子为了白痴的职责,这辈子为了傻兮兮的爱情 真是太蠢了 而后简丹举起了“喇叭”。 “我们是地球人,地球的十六进制缩略编号为‘0-fc3-9a5-71d’。我们对目前发生的冲突一无所知。根据‘庇佑原则’,我们请求安全保障感激不尽” 这一回服务机还没开出两步路,就被一串白光打成了梭子。 而后它被粗鲁地踢开了。 一架金属人出现在众人眼前,紧接着又是一架。 一架一边,控制了两条岔道。 简丹松开“喇叭”,将书递给王岚。 王岚压根没注意到,李飒没好气地夺了过去:“说了,都这种时候了……” 对面的伊莎贝尔突然闭上了眼睛,深呼吸。米沙勒理了理头巾,盘腿坐了下来,嘴唇嚅动,默默祈祷----或者说做临死祷告。克丽丝猛然抱头蜷藏到了最后面。哈瑞习惯性绞着手指,死命咬着牙关。奥德丽瞪着金属人,滑坐到了地上,两手四处摸索,最后死死抓住了自己的膝盖。 吉尔也瞪着那金属人。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也算先驱了吧,地球走向宇宙的先驱?可是……妈妈,我可怜的妈妈……”然后他默然了一瞬,突然开始唱歌。 ----是《马赛曲》 法国国歌。 法国大**时期诞生的战斗歌曲之一,最广受欢迎的自由赞歌。 而简丹则闻到了一股热腾腾的尿骚味…… 还好,不是她自己。 褐色头发对吉尔的歌声感到意外;然后他竟然笑了一下,看看其他人,望向简丹:“也对,再不唱就没机会了。” 简丹盯着自己这边的金属人,没理褐色头发。 是的、没错,再不唱就没机会了但国歌跟国歌也并不是统统都一样----圆明园还在那儿呢,她简丹至少也知道“八国联军” 而且,今天既然注定交代在这里,唱歌又值个什么?这里可没有沉默的同胞围观观刑难道还打算当一回“英烈”、过一把瘾不成? 还不如想办法弄个够本呢…… ----白光的速度很快,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但金属人不是:它们开动起来会很快,但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它们并没有人那么灵活。 当然,它们比人坚硬得多。 奥德丽突然深吸一口气,加入了吉尔的行列。她的嗓音颤抖得厉害,不过却渐渐进入佳境,高亢、嘹亮。 简丹这才发现,奥德丽有一条好嗓子----不仅是个女高音,而且显然接受了正规的、系统的音乐训练。 而后第三架金属人到了,悠哉悠哉站在两个同伴后方,什么也没干。 接着是第四架金属人,也是最后一架。 它转向了简丹他们这边,开启了面部护罩,露出一张脸----是个男人:随着护罩往上收起,喉结、方下巴、大鼻子、宽额头逐一露出。 这个男人眼睛浅蓝,头发棕黑,皮肤苍白,两道粗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眉宇间挤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奉献] 153、变数 153、变数 “闭嘴一群狗屎” 吉尔骤然哑了,但奥德丽紧闭着眼睛还在用力唱。哈瑞扑过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简丹看着这个方下巴没吭声。 方下巴扫了诸人一眼,目光落在了简丹身上,恨恨:“女人,你们惹了**烦” 可你却没动手杀人 简丹蓦然放下了心来,一句话也没抗议,只是努力堆出笑容----话句大实话,这事儿她还真不熟悉,做起来比击毙敌人更困难可惜,相信战俘条约能提供保障的家伙,不是太蠢就是胆子太大……身为俘虏,乖顺有眼色才能获得保障 所以简丹小心试着提醒道:“我们还有八个人不在这儿……” 第三架金属人“刺拉”一声遽然收起了面罩是个女人,头发乃浓郁的橘红色,肤色也十分苍白:“还有八个?” 简丹赶紧应声:“是的,八个,地球人。也是留学生。减速之前,其中几个应该在个人舱。我知道的就这些。”在个人舱休息。因为北京时间的下午,正是南北美洲的夜晚。当然安东这样兴奋起来可以忘寝废食几十个小时的人不能用常例来推测。 方下巴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咒骂,转开了几步联络去了。 …… 方下巴在忙的时候,橘红头发略一挥手,前头两架金属人朝前方搜去,在通道口停了一会儿,大约两三分钟这样,又回来了;其间橘红头发自己站在“十字”岔道口,面朝前方、状态轻松,其实眼观两路、完全掌控了简丹他们----这是把他们剩下的搜查区域交给了别的小分队。 没人敢动。简丹倒是敢,可她舍不得----挨上一记“白光”一点也不合算。 之后,橘红头发一挥手,勒令所有人跟着他们走。 褐色头发一看金属人开路走了,当即脱下了自己外套,赶上去给死在通道里的同伴抚阖了双眼、以外套盖好了头脸;他看看领头的金属人步伐不急、还没走出几步,又把尸体拖到了一边、挨着通道墙壁放平;而后他迅速整理了自己的头发与衣服,单膝跪在死者肩旁,开始念念有词地祷告,声音低低的。 王岚与李飒看了一眼,没敢止步耽误,李飒双手合十认真施了一礼;米沙勒驻足片刻,也是向死者施了一礼;里奥与劳拉随之划了十字;于是之后的人统统划了十字,只不过有的娴熟、有的生涩----他们并不是个个都信教。 简丹只是看了一眼、低头一致意,就走了过去----她信仰的不是任何一种地球宗教,她信仰的是星际法则;除此之外,她总不能行军礼吧? 而后简丹拾起了自己的护照卡,擦擦莫须有的灰尘,大大亲了一口。 ----多亏了你 护照护照,看护照拂,果然没错。 当然,更应该被感激的,其实乃是忙着文明晋升的玛西图卡。它不是出于慈悲,但它这些年来的动向,的确令这片星域内的武装人士闻风收敛,改善了许多,不再敢肆意屠杀平民----尤其是当这些平民的所属文明比武装者的低、没有涉及冲突、并且有正式身份时。 因为这不仅是“庇佑原则”,这还设计到文明与文明之间的“独立原则”。 为了强调这个原则,玛西图卡在过去的不到十年里,抹掉了一个三极文明、一个二级文明,大大小小一共六位数的雇佣兵团----这还只是正式注册了的,没有登记在案的自然也不被计入----以此杀鸡儆猴、表明决心。 抹掉 这意味着歼灭或者解除所有武装力量;分割星域,吞并、拍卖或指给其它文明;将涉案人士处以死刑、流为苦工、或判以长期徒刑。 …… 刚才在前的两架金属人,此刻押后。其中一架随手给了褐色头发一下子,令他把祷告压缩到了十秒钟之内…… 然而总地来说,四架金属人并没有阻止褐色头发干这些。 这令好几个选拔生放松了一些----他们也不是那么无情嘛。 但简丹没有放松。 没什么奇怪的。他们还是会动辄杀人。 只不过,这些人职业危险大,刀口舔血,大多见过同伴死去,自己也说不定那天就倒下了,所以他们看到死人固然麻木,但看到褐色头发此时仍然记得尊重死者,对此多多少少会宽容一把----他们同病相怜。 虽然早就习惯了,并不强烈,但心底深处,怎么也剩着那么一丝丝同病相怜。 可也只是那么一丝而已。 而且是对死人的,不是对活人的。 金属人将他们押回了个人舱。 但是,在舱室通道口,出了问题…… …… 简丹他们的房间在同一个通道里;可褐色头发的舱室更好一点,在旁边的通道,而且门上的猫眼屏没有头像显示。 所以到了这里,褐色头发不得不从简丹他们之中走出来、走向隔壁。 这瞒不过任何人。方下巴豁然抬臂瞄准了褐色头发;几乎同时,押后的两架金属人也举臂瞄准。 所有人都不敢动了,橘红头发缓缓睇向简丹。 简丹早已举起手投降,此时卖力讪笑,毫不分辨,只是道:“就他一个。我们十三个都是留学生。”褐色头发则忙着求饶:“赎金我能付赎金” 方下巴冷冷地看着褐色头发,没有垂下武器臂;橘红头发冲简丹嗤了一声、断然一挥武器臂、堪堪刹在简丹胸口----没有下次 简丹本能使然、连退了两步,还没站稳就忙着点头、小鸡啄米。 橘红头发很想给简丹来一下子,但简丹身材单薄----以她的标准看----所以她担心那样会把简单送去见黑洞;此时她从头到脚扫了简丹一眼,转头看向褐色头发,神色不耐。 褐色头发一看橘红头发的脸色,急急忙忙补充道:“瑞森币七位数你们可以与我的雇主谈,他会联络保险公司。”他试着缓缓放低了手,不过依旧举过了头顶,干笑了两声,“我的保额还行吧?” 如果赎金交付成功,是多方共赢的一件事----这些武装者可以得到一笔款子;保险公司接手此事的谈判专家,可以从省下来的赔偿额里按比例抽成;保险公司也可以减少一些赔偿支出。 唯一有损失的人,貌似乃褐色头发的保险受益人。不过,如果褐色头发没选错的人的话,比起领取一笔赔偿金,那受益人应该会更乐意看到褐色头发平安归去。 …… 方下巴皱眉,不过垂下了右臂;橘红头发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瞧着好像在思考----而后她骤然横臂一扫 打倒了褐头发。 褐头发摔在地上,“砰”声作响。他痛得面孔扭曲,只能倒抽冷气;不过他没反抗,竭力举高双手表明没有敌意----两手都在对方的视野内,被一览无遗,自然无法搞什么“小动作”。 橘红头发提脚往褐头发胸口一踏,用左臂对准了人,开启了一道幽幽的绿光,从头顶到脚底,缓缓地扫了一遍。 没有放过任何一寸地方。 绿光没有任何变化;不过橘红头发还是发现了什么----她从褐色头发的后腰上,连鞘带套扯下了一把匕首。 看来那绿光不是查武器,是查信号发射器之类。 方下巴眉头舒开了一半。橘红头发抛着匕首琢磨了一眼,微微一笑,将它扔给了方下巴。 褐头发瞅着那匕首离他而去,很沮丧:“噢,那是我的最新收藏……当然当然,现在它是你的了。” 橘红头发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挑眉,缓缓收脚。 褐色头发看看方下巴,看看橘红头发,慢慢地坐了起来,又慢慢地站起来,最后试探着放下了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方下巴接了匕首,瞧上去心情好了一点。他朝选拔生们赶苍蝇似地挥挥手。 选拔生们赶紧开门、躲进自己的房间。 …… 门外。 褐色头发开启了个人舱,方下巴进去搜了一遍,而后拎着一堆私人物品出来了,包括褐色头发的“高级电脑”,这才一挥手让褐色头发进去----他们负责谈判的兄弟,可以从这些东西里寻找线索,尽量估准褐色头发的身价,谈个好价钱。 而后橘红头发联络了几句,看着个人舱舱门上方亮起了“外部锁定”的指示灯,转身带头离开。 门内。 简丹把玩着护照卡,瞧着门边控制板上不一会儿便亮起了“外部锁定”的指示,毫不意外;她按钮“开启”了床,坐到了上面、往后一倒,望着天花板沉吟----有两件事。 第一,这帮人既然愿意收取赎金,那么他们是雇佣兵的可能性,就比他们是“军方编外人员”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但也不能最后确定。 第二,褐色头发花了一小会儿“收殓”那个被击毙的瑞森人,还在那儿留下了一件外套,不是么? 或许,这家伙单纯只是同伴情深。 可惜,他之前的镇定令人难以相信这一个答案----镇定来自熟练,来自富有经验。而富有经验的人,不会冒任何不必要的风险,也就不大可能当着杀人犯的面给被杀者祷告。 他们宁可在事后加倍补偿死者。反正死者等得起,并且耐性无限;而身为死去的同伴,他们也不大可能为了一点小小的区别,记恨尚且活着的同伴,不是么…… ----但是活人却不 尤其当这活人还是你的敌人、掌握了你的生杀大权时。 所以,褐色头发八成在那儿留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未必是这些人的目的。但是----那东西,不是这些人见了就眼睛发绿、而褐色头发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便是会促使这些人杀了他的。 如果真的如此,那可是个大变数…… 却只能不变应万变。 下午五点零六分,正当简丹开始琢磨她去哪儿弄晚餐的时候,舱门突然开启。 简丹赶紧起身。 方下巴站在门口,冷冷一勾手。 [奉献] 154、问讯 154、问讯 还有两个方下巴他们的人在外面。 已经脱了“乌龟壳”,但是依然全副武装。 而后是里奥、吉尔、哈瑞、米沙勒,以及加拿大的内森、巴西的赫苏斯。 六个选拔生。 全是男生。 全在一米八十以上。 全都运动充足、身体强健。 李飒还在长个子,还不足一米八十;张耀也不到,只是现在都不知道张耀在不在个人舱里----“外部锁定”一开,个人舱就等于单人囚室,别说彼此间进行星舰内部通话了,上网、听星舰通知等等,统统都不行 至于安东,他身高是够了,却瘦得孱弱;还有艾伦,那个美国小子才十二岁;以及苏丹的哈科姆,那家伙四十上下了,腿有点跛,所以他一考上就出发了…… 所以简丹一见就明白了:这些男生,逃不过去干体力活儿。 “你们,跟他们走;你----”方下巴指派了里奥他们,一努嘴示意简丹,“跟我走。” 内森与赫苏斯还好些;但米沙勒皱眉,不过他抿紧了唇没动;哈瑞面有忧色;里奥脸色不好看起来;吉尔微吸了一口气,立刻冲方下巴笑了,灿烂又讨好,还很真诚:“您那儿需要干活吗?我比她力气大多了,动作也快多了” 方下巴略有兴致地看了吉尔一眼,又看简丹。 简丹忙向吉尔他们安抚一笑,朝方下巴走了小小两步----从开门到此刻,方下巴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眼睛里,而不是盯着胸脯或者屁股,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况且,就算她这几分可怜巴巴的姿色真地被人瞧上了…… 那也不是最坏的情况。 远远不是。 方下巴走在前面,不急不慢;简丹跟在后面,保持两米左右的距离----这些人压力大、反应快、神经敏感,太接近会引起他们的不快,甚至被认为是挑衅。 方下巴这个步速,不像是心情不好。 所以简丹小心翼翼试着问情况:“里奥他们干什么去了?我呆会儿也要去吗?” 正好拐弯。方下巴顺带看了简丹一眼,眼里戏谑而了然:“清洁工。你?好啊。”他哼笑了一声,不过总算是回答了问题、没有为难。 简丹当即明白了:首先,她没什么危险----如果她面临一场刑讯逼供,方下巴不会对她这么随意;其次,这是嫌她力气不够呢;最后里奥、吉尔他们固然是去做清理工了,却是很特别的“清洁工”…… ----搬运尸体、清理血迹 好吧,这是一艘正常的商务舰;而正常的商务舰里,服务机是不少…… 可哪来收殓尸体的机器? 简丹再接再励:“您能告诉我,张耀,还有另外那些人怎么样了吗?他们与我一样来自地球,张耀与我更是来自同一个国家。张耀的眼睛是黑色……” 方下巴打断了简丹:“你说的那个我不知道。反正少了两个。” 方下巴语气比前一句不耐了很多,简丹便没接着问了----她第三想知道的,是卢英以及他儿子的情况。 少了两个,可能是逃生舱弹射出去两个,但更可能的却是死了两个。对这些家伙们而言,这意味着麻烦----瑞森方面肯定很乐意抓住他们、杀掉他们为自己的公民报仇、向这片星域彰显瑞森的尊严所以瑞森会努力找他们的篓子、寻求各种有利条件…… 不过既然还有十九个,十九比二之下,这麻烦就不是不能解决的。 …… 方下巴将简丹带到了主控舱----星舰的心脏。 控制台中央大屏上赫然显示着航图;驾驶组的座位上空了一大半,人手未满,所以这艘星舰目前在跟航;倒是有三个人用一堆他们自己的设备接入了控制台的左边区域,埋头在忙----这是检查信号系统,防止留有后门、引来追兵。 毋庸置疑,他们既然已经把这艘星舰收入了囊中,就不会允许自己的战利品成为定时炸弹。 简丹只望了那边一眼,没有多看;所以方下巴虽然一贯地留意到了,倒也没警告简丹什么。 可简丹已经明白了----第一,他们航行的方向是去吉路克;第二,这帮家伙破解所用的设备,乃是吉路克的军产。 那个标志。那个尖尖的刺。 简丹闭着眼睛都认得出来。熟悉,太熟悉了一如中国的“金刚”系列军用电脑上,那个“浪潮”标志一样。 所以,他们是雇佣兵,有那边的路子;或者干脆就是“军方编外人员”。 后者不用说了;但前者求的却是财,并不会贸然给自己惹麻烦----因此,雇佣兵在瑞森境外劫掠瑞森商舰没什么奇怪,抢了就跑呗;像方下巴他们今天这样动手杀人,却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这种事,会严重惹恼瑞森、招来全力追缉,故而在雇佣兵那儿属于“不受欢迎”的类别,除非用金钱以外的、更为昂贵的报酬来支付赏金,否则难以找到“干活儿”的人。 至于非金钱的报酬,有很多种。最常见的比如装备。小到匕首,大到星舰。 由上可见,无论方下巴他们属于哪一种身份,这一次他们杀了人,那么无疑是给吉路克在卖命。 而吉路克是个二级文明,二级中等,星域不大。两者相加,导致吉路克的军事力量几乎只有瑞森的五分之一,但这却抵不过吉路克的天生幸运:它的星域位置好,在可以预期的将来,与瑞森没有战略冲突;而且双方的产业优势,还能互补。 因为吉路克种植业特别发达,战略性专利不少----有了机器代劳,这年头种植业当然不再需要撅着屁股在稻田里徒手插秧;可它的重要性,随着科技的发展,却是有了新的发现与突破,如今已经不亚于工程技术类的产业。也就不亚于军工。 眼下既然是吉路克伸了手给瑞森下绊子,那就是为了争夺地球这个“供血者”----袭击瑞森的星舰,让地球人知道这个消息,从而打击瑞森的威信、削减瑞森已经取得的先期优势。 这很难说到底是谁的责任。考虑到这两者往往互相合作,而这回瑞森在地球上动作飞快,显然想要吃独食……很可能就是这么惹出来的 民族利益,生存之争,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关键在于,既然这次行动是有“主子”的,那么方下巴他们就不会干出什么灭口的事。 因为地球选拔生的信息经过了网络。 星际网络。 经过了网络,等于摊开在玛西图卡的眼皮子底下;摊开在玛西图卡的眼皮子底下,再灭口,在如今这敏感时期,等于直接侵害玛西图卡的利益、挑衅玛西图卡的尊严 ----什么,你说那个设备? 噢,谁没有几个缴获物资呢,何况是雇佣兵。 对星际佣兵而言,用着a的武器,拿着b的钱,买着c的后勤,住在d的地盘里,骚扰c的边境袭击a的舰队,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不是么? 他们只在三者面前规规矩矩、心怀尊重----一、强者;二、房东;三、雇主。 其中有一部分还尊重第四个事物----自己的母星、自己的家乡;另外一部分则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家乡该算哪个地方;比这两者更糟糕的,则是知道自己的家乡、却怨恨着那儿。 但这还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知道、深爱,却已经失去。 橘红头发在舰长台上。她正坐在参谋台旁、喝一种墨绿色的饮料。旁边还有另外三个人。一男一女在看星航地图。一个很年轻的光头男人在休息。 方下巴把简丹带到,拣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与橘红头发之间隔了一个空座。 橘红头发打量了一下简丹:“你好像还挺高兴。” 简丹跟她讪笑,没有开口----撒谎可能会惹来追问与戏弄;可难道她可以开口说“是的,因为我知道你们不会杀了我们”? 那没准会被当成挑衅 好在橘红头发本来就不在乎简丹的回答。她示意简丹在参谋台对面坐下,而后问了简丹一大堆问题。 主要涉及三件事:简丹从哪里学来的喊话;简丹为什么能保持镇定;以及地球的情况。 前者毫无疑问是《常识手册》的功劳,还有最近看的新闻。 简丹没有多说,但也并不隐瞒什么----作为一个文明里第一批踏入宇宙的年轻人之一,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乃是很正常的反应;为此找新闻看,也是很常见的处理方式。 所以遮遮掩掩没有必要。而作为俘虏或者其他什么,坦诚多少能换取一点好感----哪怕很少,也总比没有好。 第二个简丹也没瞒,告诉他们自己曾经遇到过连环车祸,车祸里死了好几个人呢……或许这个经历起了一些作用? 橘红头发对此一笑置之。 简丹大致猜得到这些雇佣兵的想法是什么----无非怀疑她是地球派去瑞森的间谍:经过训练,所以镇定。 可他们既然打劫了瑞森的星舰还杀了那么多瑞森人,怎么会在乎这一点? 更不可能为了这个为难她了。 当然,也不大可能由于这个优待她…… 最后一个内容最多但却最轻松。因为这些武装者有充足的资料,从简丹这里只是想要一个大致轮廓,粗略的轮廓,作为最初切入的线索。 [奉献] 155、牛排 155、牛排 这无疑是一场毫不艰难的问讯,无论对哪一方而言。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这些人大意,更不是因为他们好心,而是因为他们用不着简丹,也不须太过紧张、处处提防简丹----在巨大的武力差异之前,当他们只不过使唤简丹干一些小事的时候,简丹的机灵与明智会令简丹知道乖顺、知道配合,而不是奋起反抗什么的。 简丹不知道他们是例行搜集情报,还是要干什么,但她没有直接问出来;她只是拿忧虑的目光瞅瞅方下巴、瞅瞅橘红头发,眼看这两人没有恼怒的意思,又接着瞅瞅方下巴、瞅瞅橘红头发…… 起先那两人一直装着没察觉,没有任何反应;所以简丹就这么瞅了又瞅,不断努力,直到第四回----橘红头发突然乐了出来 另外那三个人跟着笑了,唯独方下巴没有。 方下巴瞥了简丹一眼,冲光头草草一挥手。 光头起身招呼了简丹跟他出去。 简丹乖乖儿走了。 谁也想不到,当简丹走出主控舱时,她从这些人身上得到的信息,价值已经远远大于他们从她身上得到的。 光头带路去了餐厅。 简丹还是老老实实跟着、还是着保持合适的距离。 这一顿晚饭依旧是机器做的,只不过菜单由光头亲自点选敲定。 三分熟的菲利牛排,现打了番茄浇上去。 上好的嫩肉,肌丝细腻、肉汁鲜美。 红彤彤的番茄酱,形色诱人、酸甜可口。 另外,各色蔬菜水果烤串也准备了一大拼盘,任君自取。 光头男人带着格外愉快的笑容,悠然欣赏了一回,十分大方地一摆手,示意简丹可以吃饭了。 简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以为这个光头男人喜欢烹饪。 她虽然最想吃米饭,可这会儿不是点菜的时候,何况牛排本来就很不错啦。 再说了…… ----当你无力改变菜单时,那么就敞开怀抱接纳它、放松心情享受它 所以简丹当即道谢,跟着站在那儿欣赏了一下色香味俱全的餐点,悠然取了牛排,又左右看看,搭配了几种蔬菜,这才挑了个座位,坐下来,愉快开动。 光头对此毫无异议,他只是瞅着简丹做这些,略耸了下肩,又看着简丹吃了两口;而后他观察够了,自己也抓了几串烤牛腰之类,随意坐在了一张桌子上,把那些东西当零食吃。 简丹用餐不快。吃到三分之二左右,里奥他们脸色苍白地鱼贯进来了。 光头当即调了餐厅里仅存的服务机,给里奥他们齐齐摆上了一溜儿六份牛排,并一指座位----命令里奥他们坐下。 热腾腾的牛排,切面可以看到鲜肉的粉色----供食盒保温效果很好----肉汁与酱汁混在一起,红红的,红红的,还是红红的…… 简丹瞅瞅迫不及待的光头,瞅瞅自己盘子里血肉为主果酱为辅的美味,再瞅瞅里奥他们…… ----终于恍然大悟 …… 两个临时督工走在后面。他们一进来,当即明白了、笑了。 狂笑、怪笑 光头冲两个同伴挑挑下巴,很是得意。 那两人当即拿了盘子叉了一大堆牛排,还故意坐在了里奥他们对面,大口咀嚼。 选拔生们又惊又累、又气又怒,但并不敢瞪他们。 简丹倒是敢,可还是那句话,她舍不得----这只是个小小的恶作剧,乖乖儿接着比较好,反正没什么伤筋动骨的。如果反驳反抗,惹出了大大的恶作剧……小心被他们玩掉手脚、甚至性命 唉,就说这“工作餐”没那么容易吃到嘴里、少不了有点儿花样 里奥一个劲儿瞪盘子里的牛排,目光直直的。吉尔木着脸看了一会儿盘子,冲去了盥洗室。 盥洗室的门自动滑出、关闭,但还是泄出了片刻剧烈的呕吐声。 光头他们笑得更厉害了。不仅看里奥他们的笑话,还看简丹的反应。 简丹无奈,给了他们一个讪笑。 光头挪开了目光,另两人小声说了句什么,低低怪笑起来----隔着一段距离又音量小,翻译器没工作。 简丹当然不会闲得去计较。 哈瑞脸色刷白,等光头笑完了、笑够了,鼓起勇气问光头:“我不饿……”简丹连忙朝他打眼色。可这些年轻人自小生活在和平年代,又都有一科之长,优秀之下难免养出了骄傲,所以,哈瑞虽然收到了,却还是问了出来:“我可以先回去吗?” 里奥看了一眼简丹,瞧着光头没生气的意思,做出了他的选择:“我也是。” “当然。”光头男人应得痛快,“当然可以。请便,先生们。” 哈瑞与里奥起身离开。内森、赫苏斯跟着站了起来,面无表情。 光头看着他们的背影,笑了,微微地笑了,幸灾乐祸:“但你们会后悔的。” 哈瑞微微一顿,继续往前走;里奥没有止步。内森犹豫了,赫苏斯眉头一皱,转身大步离开。 而光头已经干脆利落地将他们的盘子丢给了旁边的服务机,还故意弄出了“砰砰”的响动。 …… 四个男生最终走了出去。 米沙勒本来也转向了光头男人,听到后面那一句,迟疑了一瞬,瞧向简丹。 简丹比了个“吃饭”的手势,又指指自己盘子里的蔬菜。 米沙勒就去请求光头:“请问,我可以去拿一点配菜吗?” 光头无可无不可,瞧上去好像要答应,但另外一个肩上纹着暗红鹫头的男人扫了一眼米沙勒的盘子,抢先开口了:“先把这些解决了。” 米沙勒看看他盘子里那么大一块牛排,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开始祷告。 光头他们也没催什么,只是吃他们自己的。 简丹睃了那边两眼,很快发现,光头他们三个仅仅是在吃加餐,不是正餐----瞧他们的样子,逗弄人的**倒比食欲更强烈得多。 等到简丹快结束晚餐的时候,吉尔出来了,上上下下收拾得干干净净,只除了脸色不大好。 而米沙勒终于睁开了眼睛,拾起了刀叉。 吉尔也想回去,光头男人同样给了“当然”两字。米沙勒拉住吉尔劝道:“还是吃一点吧。”下一句,他的声音轻了很多,“听他的意思,接下来似乎不能保证每天三顿饭……” 吉尔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 光头男人眼看吉尔坐好了,大大一点头,一脸欣慰:“就是嘛。这么好的东西都不吃,还想要什么样子的?这又不是人肉” 这话一出,米沙勒噎住了。他本来就是胡乱往肚子里吞、没好好咀嚼,结果这一次一大块肉卡在了嗓子里,他咽了两记都没吞下去。 吉尔忙忙过去帮米沙勒顺背;眼看没效果,吉尔比了比,试着往米沙勒肩胛之间拍下去一掌。 米沙勒一伸脖子呕出了牛肉,仓促间吐在了盘子旁的桌子上。 “啧啧啧”光头男人大皱其眉,一个劲儿夸张地摇头。另外两个雇佣兵也摇头叹气。 吉尔哪还有胃口吃东西,看了看米沙勒。 米沙勒脸硬得好像石头,没看光头男人,二话不说,跟着起身走了。 简丹无奈地往嘴里送了一口甘蓝沙拉。 ----这不算什么真的 只是在你们清理战场、擦净血迹、收敛尸体后,请你们吃了顿牛排而已 除却唐劲他们不提,多少医生也得过这一关 又没叫你把那肉捡起来、吞回去;更没叫你喝尿吃大便…… 当然,米沙勒他们没受过训练,在这上面压根无法与唐劲他们比。简丹清楚,所以简丹只是无奈,并没有什么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她把最后一小块牛排解决掉,而后将盘子交给机器,平静地对光头道别:“我吃完了。先回去了。” 光头略有意外,旋即点了点头。 但鹫头纹身却是眉毛一抬,一指简丹:“我要一碟蔬菜。每样儿都来一点。”最后一个颧骨高高的男人已经推开了他的盘子,盘子里还剩大半,此时便饶有兴致看简丹。 简丹无法,当即去取餐----沉默,但是迅速,而且保质保量:每样来一点,一样也没拉下。 好好儿干活,再被找碴的可能就会小一点。 光头看了一会儿简丹当小蜜蜂,移开目光,低头玩玩自己的手指,又翻来覆去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掌,接着他发起了呆。 而后简丹送上了蔬菜。她没重手重脚;她像餐厅侍者那样,将盘子轻轻地搁到鹫头纹身面前。 鹫头纹身无趣了,不过他并没再命令简丹做什么,只是翻翻拣拣,挑剔那些东西----他早就饱了。 这要是唐劲,简丹一盘子敲过去 不过这位显然不是。 所以简丹只是低眉顺眼,压根无视自己的劳动成果被糟蹋。 鹫头纹身有些索然,胡乱点了下头。 简丹转身离开。 光头此时突然一指餐台、叫住了简丹:“地球人,如果我是你,我会把它们带回去。” 高颧骨怪笑了一声、鹫头轻笑了几下,不过他们均没有阻止光头,他们只是对看了一眼。 简丹又一次止步,回头瞧向光头。 [奉献] 156、忠告 156、忠告 两人目光相交,光头面无表情;简丹看了光头眼睛一秒,点点头错开目光,照做了。 因为以她上辈子的阅历打赌,这男人对她有好感。 不是男女之间的好感----不不不,这无关魅力大小的问题,只不过,身为一个战士,不管隶属正规军、还是雇佣兵,又或者游击队,“永远不会爱上自己的敌人”是最基本的能力之一。自制能力之一。他们必须深深记得“再好的枪也会走火”,与此类似的是“再好的敌人也是敌人”。 可是,的确是好感。 那么最有可能是她的长相或者行为,甚至今天穿的这件衣服、这条裤子或者这双鞋子,令光头想起一些美好的人、事或者物。 所以,可以利用, 不过得小心----小心光头的底线。小心不要肆意妄为、以至于触怒光头。 总之呢,首先,照他说的做;其次,可以适当接近,但不要玩心眼、要真诚----双方当然无法成为朋友,却也没必要时时如临大敌,不妨轻松点,当作相处较为愉快的短途旅伴之类,注定很快分别、不必考察人品的那种旅伴;最后,在合适的时候寻求一些帮助。 一些在光头而言举手之劳的帮助。 那不是为了占小便宜,那是为了让光头知道,她对他有比较多的信赖。 人人都喜欢别人相信自己。尤其是在相信你的那个人、你本身就对其另眼相看一两分的时候。 简丹回到个人舱之后,试图给另外几个人送餐----其实她远没有善良到去关心别人的晚餐的地步,反正那些雇佣兵或者“编外人员”不会让选拔生们饿死的;可她需要瞧瞧大家的状况,最好能够确定一下到底少了哪两位----却发现没开放权限,压根递不了东西进去,连门上的猫眼屏都不让用。 而后通道里的喇叭响了,传出一个陌生的嗓音:“地球人,回到你自己的房间里去”伴随着旁人的笑声。鹫头纹身的笑声。 看来这声音八成是高颧骨的了,并且很可能光头也在场----否则为什么一说“地球人”,鹫头纹身就发笑? 这个声音不算着急,甚至还懒洋洋的。但简丹并不打算贸然试探他们的耐性,当即拎着牛排与蔬菜回房了。 供餐盒足有一尺多宽、半米长,里面的东西够她一个人吃上几周的了;而且供餐盒不仅有保温功能,还有冷藏功能与冰冻功能----赞美科技的力量保温盒与冰箱能做到的,它统统都能做到。 考虑到光头不像是在戏弄她,简丹一回到房间,就把供餐盒里的食品一份份地分好,而后将供餐盒从“保温”调成了“冰冻”。 …… 由于选拔生们被彼此隔离,简丹没能知道这天晚上,除了被叫去“工作”的人曾经被带到过餐厅----并且浪费了他们的工作报酬----其余的人到底有没有领到吃的。 估计是没有。 因为第二天,他们一直被关在个人舱里。 整整一天,地球出来的囚徒们没有得到任何食物。 水倒是有,这个本来就直接供应到每一个个人舱,武装者们没有掐断供给。 选拔生不是没有试图抗议,也有哀求,但统统无效。 简丹知道,是因为光头叫了简丹去跟服务机一起干活,给他们整理储备的应急食品与饮用水:它们在之前的战斗中被击中了几处,损坏了一部分,往往是一箱子里面坏了几个,得甄别、清理,重归原位。 服务机可以完成绝大部分工作。但机器毕竟是机器,还需要有一个人指挥它们。 光头把简丹领到储备舱,门都没锁就走了;几个小时候后回来了一趟,叫了简丹去吃饭,吃的总算不是牛排,是一种面食。 为此,简丹庆幸了一回,谨慎而诚恳地谢过光头----她早餐与昨天晚餐一样。午餐再不改改,接着晚餐又一样…… 嘿,那可实在不太妙 午餐之后光头跟简丹一指储备仓的方向、叫简丹继续去干活,自顾自走了,都不曾押送简丹。 简丹老老实实去了储备仓,把箱子拼成沙发、在上头打了个盹睡午觉,而后起来干活。 她还能干什么? 搞破坏? 开什么玩笑 ----整艘星舰都处于监控下 星舰上的服务机的确被破坏了许多。彻底破坏。不过简丹心里清楚,这些身份尚不能确定的武装者人手再紧张,也不至于离不开她这点劳动力,更不是信任她----他们是认为她足够有眼色,可以放心使唤、无须派人看着,又不怕她能玩出什么花样:那食水包装一个个单独密封,简丹就凭十个手指头,想下毒也压根没办法啊 所以这些人不介意光头给她简丹一点有偿的优待。为的是让他们的同伴心情好一把。 仅此而已。 而简丹乐意配合,当然不止因为午餐。 情报,她需要的是情报。 以她目前的情况而言,比起武器,情报远远更容易到手,也更为好用有效。 尽管他们目前性命无虑,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永远没人能保证。 而现在一切对外渠道都被封锁,想要得到情报,只能在与武装者们的接触中获取。 为他们好好干活儿,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大脑去分析与判断。 …… 第三天什么也没发生。 简丹拿出了行李里的资料袋、笔记本电脑,用它们打发时间。 中午的时候,服务机送来了一次食物。 就一管“牙膏”。 简丹瞅着她的“新鲜午餐”,默然了。 膏体。 真是久违了…… 营养配比完美,可以长期贮存,可以直接吞咽,不会产生残余、也就无须排泄,但是----这也太少了。 哪怕以她的胃口计,也才半顿饭。而选拔生们之中,大概只有王岚的食量比她小吧? 简丹瞅完了,把膏体好好儿收了起来,而后加热了一份冰冻牛排----个人舱里喝水用的杯子是可以加热饮料的,当然也可以加热牛排。把它盖上专用盖子、放在它的专属小格子里,关上格子的门,摁下“加热”按钮就行。 至少,膏体可以保存得比牛排更久。 …… 第四天依旧一派平静。 平静得囚徒们想要说话只能自己找自己…… 简丹开了音乐、花了一个多小时来挑衣服穿,然后又花了一个小时把没被选中的衣服仔细叠好、放回去。 接下来简丹开始感谢这艘星舰----感谢它是商务舰 商务舰的个人舱里都有盥洗室。或者说盥洗功能区。很小,但方便、好用,连洗衣服的服务都有,这就足够了。太够了。 同一水平的战舰大多可没这个得去公共盥洗室。 另外,在吃早饭的时候,简丹不大认真地希望仅仅她一个人享受“一天一顿”的饥饿招待----毕竟,或许那些武装者们记得她有两大盒储备粮,所以不想浪费食物? 可惜这个答案,简丹自己就无法相信。 好在不能如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选拔生们不会被饿死。 这种程度的口粮克扣,短期而言,会令人四肢乏力,会令人精神不振,会令人迅速消瘦,但还不会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健康损害,更不会令人死亡。 只是…… ----今天的午餐怎么还不来? 简丹已经吃完了。 但是简丹依然关心这个问题。 十分关心。 这天直到下午…,午餐还是没送来。 简丹早已有了更坏的准备----两天一顿? …出头的时候,方下巴过来提走了简丹。 是橘红头发要人。 问简丹地球上的神话故事。 简丹依然老老实实跟着方下巴走;然后简丹欣然发现,自己又被带到了主控舱。 控制台中央大屏上的航图仍旧在那儿。简丹又看了一看。方下巴还是发觉了,同上次一样没在意。 航向发生了小改。擦过吉路克的边界,正往辛芒而去。 那是个三不管地带。 …… 神话故事从网上当然找得到资料。但有一个“地球土著”现场解说,无疑更好理解一些。 简丹尽力配合。末了橘红头发心情不错,在手边盘子里拣了拣,选了一个又圆又大、又沉甸甸的蜜柚,抛给简丹。 简丹连忙接了柚子,趁机就试着推荐了一句英法德、加美巴等各国人士----北欧神话啦,基督教天主教啦,她的确不清楚嘛 里奥他们会比较清楚啊。 橘红头发又抓了一个蜜柚丢简丹怀里,一挥手让简丹回去,没点头也没摇头,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简丹并不追问,当即拿着两个柚子撤了,临走多瞧了橘红头发半秒钟,一脸“你是好人哦,你会让他们有工作与食物的吧”。 她本来就没想要演戏,只是请求而已----再开口效果好不到哪儿去,故而用肢体语言努力一把:肢体语言移开目光就看不到,不像声音得捂住耳朵才听不到,所以不大容易惹人烦躁。 结果简丹刚走出两步路,身后掠来一道破空声。简丹一缩脑袋立马蹲下…… ----“蓬” 第三个蜜柚飞过她的头顶、落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简丹快步追过去捡起这个“武器”、送回到桌上放好,低眉垂眼一溜烟走了----这个柚子不是她的东西。没到食物不足的地步,没必要贪心。 因为贪心是有代价的。 没有什么没有代价。 身后传来四五个人的短促笑声,其中橘红头发还跟光头戏谑道:“眼光不错,小子。” 笑声一下子多了,爆发了出来,差点掀翻主控舱,几乎淹没了橘红头发后面那轻轻一句忠告,给光头的忠告----“但别忘了她是什么人”。 地球人。 瑞森的外籍留学生。 很有可能还是地球派去瑞森的间谍。 他们的俘虏,他们的麻烦----他们情报不足造成的后果…… …… 简丹知道。 简丹很清楚。 因此简丹给自己的应对打了个好分数----今天选拔生们填饱肚子的机会大了一些,不是么? 至于结果,那个她目前无法获知,也管不了,所以不管。 反正,她已经做了她可以做的:与这些手握他们生命的人尽量相处得好一些;有合适的机会就尽可能地照顾一下地球老乡们。 这两点都有利于保障她自己的安全。 [奉献] 157、长夜(上) 157、长夜(上) 第五天中午送了一次膏体。 第六天没有任何送餐“服务”。 第七天中午送了一次膏体。 第八天又没有任何送餐“服务”。 而后,当天下午两点,光头与鹫首纹身来提人。 …… 简丹这边,开门的是鹫首纹身。 简丹本来在看书。门刚开始滑动,简丹就反应过来了,收书起身、检查了一下仪表。 所以等门完全打开,鹫首纹身看到的简丹,已经端端正正站在他面前。 鹫首纹身略为意外,一撑门框拉开了架势聊天:“哟,过得还不错啊。” 不错?哪里不错了?坏?也不算太坏。所以这话怎么接都不是 简丹便冲他讪笑。 鹫首纹身顿感无趣,转开眼之间正好瞥见了简丹固定在储物柜开放式大格子里的供食盒,登时高高挑起眉头瞧简丹:“差点忘了----我给你送的午餐都是白费。” “怎么会。”简丹打开了储物柜,展览给鹫首纹身看,“都在这里。” 里面躺着三管“牙膏”。 “哈,真是一只小蚂蚁”鹫首纹身不知想到了什么,失笑吹了一声口哨,“是个好习惯。”说着懒懒侧过了一点儿,一努下巴示意简丹出去。 翻译器忠诚工作,告诉简丹鹫首纹身说“蚂蚁”,乃是说简丹“勤勤恳恳收集贮藏食物”,虽然调侃戏谑,但而非“蝼蚁”的意思。所以这一回,算是顺利过关了。 只是鹫首纹身让出的空隙不大,他又瞧着简丹一脸等着看好戏,简丹以目光请求无效之后,懒得为此开口,便直接矮身钻过了鹫首纹身手臂底下。 此时通道里已经放出了五个囚徒。全是女性囚徒。王岚、伊莎贝尔、克里丝、劳拉,还有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法国学生塞德琳。 光头也在,还在开门。他先后放出了奥德丽与印度姑娘普兰;而后光头望了一眼剩下那几个舱门,摸摸下巴转身走了回来,沿路随意看了看,又提了吉尔与里奥----只有男的了。 二十一个,本来就只有八个女的。 而吉尔在十三个男囚徒中最俊美,里奥则可以说是较为俊朗----他们毕竟也就这个年纪,里奥还没有成熟到硬朗的地步。 十个人。 不是女的就是帅哥。 另一方面,这些武装人士之中,大多数乃是男性。 所以简丹很理解这两个“看守”的选择----武装者有权挑选异性俘虏去给他们干活连带充当“盆景”嘛,鲜花不足于是捎上两枚绿叶作为衬托。 这些天的待遇已经令选拔生们看清了处境,此刻一时间没人说话,大家都只是互相看看,交换着欣喜又不安的眼神----欣喜于彼此还好好儿的,不安于下一刻会遇到什么。 毕竟身处暴力威胁之下,这样的人员性别,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些不大美妙的情况…… 简丹也没开口,向王岚微微一笑,又用目光与另外八个人打了招呼。 王岚瞧瞧两个看守没有阻止的意思,悄悄走向了简丹。 简丹迎了两步,揽过王岚轻轻拍了拍她。而后简丹察觉到,自己的手臂下,女孩的肩膀不再那么僵硬紧绷了。 这只是个小姑娘。 地道的小姑娘----不是她这样儿外嫩里焦的冒牌货儿。 简丹暗叹一声,却也不能一直搂着人;她放开了王岚,捏捏王岚的手。 王岚紧抿着嘴,轻轻一点头,向简丹微笑。 仿佛是被王岚提醒,其他人也聚了过来;塞德琳与普兰并不知道伊莎贝尔等人为何信赖简丹,不过她们也跟着一同走向了这边。 里奥与吉尔看了看光头与鹫首纹身,用眼神询问简丹;因为看到简丹神色轻松,两人的面色随之放松。 可他们却忘了,紧急减速与在通道里遇到袭击的时候,简丹也没表现出什么紧张----所以,简丹的轻松自如压根不能作为他们处境安全的证明 鹫首纹身饶有兴致地看着十个囚徒聚合,而后他丢给光头一句:“眼光的确不错。”转身开路。 光头无奈一撇嘴,吊在一行人的最后,押尾监视。 太空茫茫,星海浩瀚。 任何星舰行进其中,都显得那么渺小。 就在这样一支渺小的队伍中、一艘渺小的星舰里,一行十二个更为渺小的人,鱼贯走过通道。 与此同时,在这艘星舰最近一次出发的行星上,在欧亚大陆的东边、太平洋的西岸,在常年多雨的四川盆地之内,正值难得的晴天。 下午这个时候,阳光灿烂得耀眼,几乎刺目。秋老虎在今年最后回光返照了一把,灼烤着大地;偏偏昨天夜里下了一点雨,四下的草木蓄水,蒸腾得厉害。结果停机坪又热又湿,好似热腾腾的包子笼。 信号旗手一溜儿小跑,挥手引让。五架直升机依次落停,各归其位。 一群迷彩鱼贯而下,油彩画满了脸,脏兮兮臭烘烘,泥尘混着汗水。机组人员开了舱门跃落地面,一把掀了闷人的头盔;机修师扶着推车的方向盘,“腾腾”开过去。 职业所需,军人一旦出动,也免不了“转场”。老营的人自然不例外。 然而与明星们不同,他们的座机与行迹,一向是鲜少现于人前。 …… 机场的后勤开始忙碌,不过驾驶员与乘客们已经清闲了。 保密条例使然,他们虽然也算同过生共过死,彼此之间却从不结交,只是点个头一挥手作别。 而后驾驶员去食堂的去食堂,回宿舍的回宿舍。迷彩们则浩浩荡荡走入停机坪旁的大厅----其实只有几个教室那么大,也就躲雨站站,跟民用机场的候客厅不能比----去大厅那边的停车场拿他们的车。 有一个陆军中尉坐在大厅里等人,一看见杨队,当即小跑迎了上去。 停车场的车是个大卡。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军卡。车子军绿色,后方撑着那种灰不溜秋的挡雨篷----都回来了,到了自己地盘里了,赶个路而已,也不是在高原、寒带,有必要弄什么装甲坦克巡逻车么? 晚上没人看见也就算了,大白天的开出去,吓唬谁呢 扰民 迷彩们累得半死,不过直升机上也算是歇过了。所以这会儿,他们有的懒洋洋爬上去,有的蹿了几步跳上去----副驾驶?那个是杨队专座。 唐劲一开始半死不活往上爬,结果他重心还没挪上去呢,就看到里头赵永刚与史力山掏了身上所有口袋,翻出压缩饼干与火腿肠,在分果果 唐劲乐了,翻身上车扑了过去,抢了半截火腿肠一口干掉 那两个是在互通有无换着吃,唐劲却是个捞白食的,当即被他们合力踢打。王建新在旁边抽冷子偷袭。唐劲脸皮厚呢,拿人手不软,回以拳脚。其他人习以为常,歇的歇睡的睡看热闹的看热闹。 这四个人正闹得欢,车后传来一声咳嗽。 是杨队。 …… 唐劲转头,看见杨队脸色那一刻,他的酒窝慢慢儿消失了:“咋了?” 杨队没开口,只是招招手,示意唐劲跟他去一边说话。 怎么不是手指点了“嚓”一勾? 这待遇太和蔼太难得了反常即为妖,不能不令人惶恐。唐劲忙起身下了车,跟着杨队走,一边走一边睃着杨队面色。 杨队在口袋里摸索摸索,走出老远,才止步摸出一块叠起来的a4纸。他将那东西捏在手中片刻,打开来递给唐劲:“给你个假。” 唐劲更不安了,瞅了瞅杨队,手蹭着迷彩裤擦了擦,不大情愿地接了东西过去看。 上面一张是孙头签了名批下来的假条,因为整张纸只用来批了唐劲一个人,也不用裁了。下面两张是打印的新闻,一张原文、一张译文。 唐劲当即看最后那张。只一眼,他的目光就钉住了。 杨队点上了烟,狠狠抽了一口:“回去看看吧。” 其实消息早就到了,孙兴华与唐启松都试图联络过唐劲。 但唐劲他们之前在执行任务。任务期间的一切家信家电,无论说的什么事,都必须往后压。所以唐劲这会儿才知道。 而简芳与刘澄红,一时间都不想与唐劲通话。 简芳是因为伤心担忧之下,还要照顾孙乐乐,一晚上起来好几回,哪里顾得上唐劲----何况知女莫过母,简芳虽然不知道唐劲的工作性质,可简丹高考那会儿还不想出去读书呢,这会儿突然改主意……这其中的缘由,简芳隐隐约约猜得到一点:八成与那当兵的小子有关 唐劲一年没几天在简丹身边,所属单位忙得很,简芳后来了解了这些之后,对此当然不满意。只不过,她瞧着女儿自己喜欢、瞧着唐劲那脾性好,又算算等唐劲转业,简丹也就本科毕业三四年,不耽误结婚过日子,故而什么也没说罢了。 可现在,好好一个女儿居然就…… 简芳对唐劲怎么能不怨不恨 养小孩本来就辛苦,只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点辛苦也就不在话下,权当减减肥而已;可现在简丹一出事,简芳劳累之下还伤心,一下子就憔悴了三四年。 幸而简芳还有个哥哥,也就是简丹的舅舅,简亮。简亮特地请了假,连着周末一共四天,过来与孙兴华商量着拿主意,把能跑的地方跑了。有他们两个在,一者弄清楚了去哪儿才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二者许多事简芳总算不用过手,所以到眼下她还撑得住。 此外,兄妹两个一直瞒着天津的老人家。 [奉献] 158、长夜(中) 158、长夜(中) 至于刘澄红,连叹气的精神也没剩多少了,只觉疲惫不堪,恹恹地,除了盯着那头的消息,对逛街买菜都没了兴致。 一者,她替儿子伤心。二者,她觉得对不起人家姑娘,心里头难受----她这么多年下来,当然明白自己儿子干的大致是个什么活儿而这回出了事,人人都叹“年轻人冲得太急”、“应该先看看再动”,刘澄红听了,起先心痛扼腕,后来自个儿在那一琢磨,渐渐就回过味来了:简丹性子稳得很,少年老成,哪里急了 那简丹还能是为了什么? “外面”科技发达医疗好,断肢都能再生这事儿连她这样儿的老太婆都听说了,那小姑娘聪明伶俐念书好,哪能不知道 结果刘澄红对简丹出去留学的缘故,倒比简芳还要更加明白一些;可这一明白,她心里头也更难受了。 而且刘澄红精神不好,还有第三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简丹跟唐劲好,也就这一年多的事;然而她这当**,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已经熬了十来年了…… 儿子长得再高再大,也是当年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小肉团团 …… 因为刘澄红没精神,唐劲当晚搭机回到家里的时候,气氛格外沉重。 桌子还是那桌子,手艺也还是那手艺,连灯都是那几盏灯,可饭菜的味道,却好像彻底变了。 唐启松干巴巴说了几句他学校里的事,试图打岔。刘澄红心不在焉,给她家老头子面子,勉强应了两下,可惜接得牛头不对马嘴,于是唐启松也就没心情说下去了。 而唐劲闷不吭声,扒完饭摘了外套换鞋。 唐启松暗叹,一清嗓子:“去哪儿?” 他已经放缓了声音,但习惯使然,还是**的。 幸而此刻唐劲没心情顶杠:“过去问问。” 其实没什么可问的,但唐劲不去一回,怎么呆得住。所以唐启松没说“不行”,只是一指衣架:“车钥匙在兜里。我外套右边兜里。”顿了顿,终究不放心:“慢点开。” 唐劲点点头应了,掏了车钥匙出门,低头看台阶,一溜儿下去,脚下分毫不慢,眼前不知怎么却模糊了。 他知道自己“浑身的毛病”----有他老爹成天介地在那儿耳提面命,能不知道吗?而简丹什么都不说他,乐呵呵看他热闹,顶多不过一笑置之……只除了叨叨他出门开车这一桩 跟他爹娘一个样儿 连他们吵架那回居然都还记着不放 …… 老夫妻两个望着儿子出门,对看一眼,俱是索然。 唐劲在昏暗无人的楼道里胡乱抹了把脸,下了最后几格台阶,疾步走过一段被路灯照亮的楼间空地,上车点火。 熄火拉刹,夏晓雪下了车一甩门。锁车那“滴”的一声刚刚落在深秋寂静的胡同里,夏晓雪已经走进四合院的广亮大门。 她放着灯火通明的主院没去,熟门熟路直接拐向东边的小跨院。 有一个挂着记者证的青年男人站在外面抽烟过瘾,刚好看见,缓缓跟了几步。 一进小跨院,就有一个圆滚滚的机器在门边候着。夏晓雪大氅带风,步履分毫不慢,摊手往它头顶虚虚一按----“叮咚”一声掌纹扫描通过,夏晓雪已经走了过去。 那记者见状,就没跟进去了;他想了想,打开相机皮套,将他带的单反对准小院门口调好焦距,然后就紧紧夹克,在原地耐心等。 他做这些的时候,夏晓雪已经迈上了台阶,走进了北边三间正房的中堂。 …… 中堂里头是八仙桌与太师椅,这四合院的主人家配的。只是位置被挪过了,摆得随意。另外有两杆长枪倚在墙上,通体银白,红缨如血。地上搁着长盒,是装枪的。 一个男人坐在太师椅里、趴在八仙桌上,正看一段小型全息视频----人只有巴掌大,不过精致清晰,什么也不缺----他的浅褐色短发根根陡竖,几乎好像爆炸头。 “雪,你的枪术越来越令人惊艳了这个boss可真惨。喏,东西到了,说好的----那枪归你,明天开始你教我‘破浪’” 夏晓雪走了过去,脚一磕挑过枪来、接在手中略抖了抖试过手感,欣然一点头:“成交‘破浪’六式。”枪尾轻轻一磕全息播放匣子,“还有,承蒙惠顾,不尽荣幸,尊贵的图兰先生。” 图兰随之看去,夸张惊呼:“哎呀,真狡猾难道你为了坑我特地改了价格?” “为了你,更为了你几百个同胞。” “上次还是人民币,今天变成瑞点了” “同时数字大幅度缩减。” “再缩减也是价格岐视。” “不,出口税而已。” “这儿不是出口退税吗?” “我加税。” “你们两个----”一个浅绿色眼睛的男人捧着一个花盆只有拳头大的松树小盆景走了进来,在窗沿下找了个地方安置,“别打嘴仗了,什么时候动手来一场?” 图兰摇摇头:“这还用比吗?做测试她输惨,上武器我完蛋。” “切磋呢?” 图兰一耸肩:“那个不好说。” “那就切磋” 夏晓雪手腕微动,枪尖依次点着格子窗,试手玩儿,闻言毫无兴致:“没意思,还不如游戏。” “是啊,放不开手,还不如拟真格斗。”图兰看向夏晓雪,“我可不想误伤了你。不过,我还是很期待跟你来一场真格的。你还年轻,不考虑考虑更进一步的事儿?这里的环境跟不上。就像没有建材造不起房子一样,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你无论怎么锻炼,身体机能也无法达到更好的状态。”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夏晓雪缓缓一颔首,“谢谢你的提醒与好意。只是,目前我恐怕无暇它顾。” 与聪明人说话,点到即可。图兰也不强求夏晓雪当即给出回答:“我明白。愿你那位朋友早日归来,也愿你早日正式光顾我这儿。” “承你吉言。不过,你现在这样不好吗----薪资丰厚、工作清闲。还是----难道督导每招一个学生都有提成?” “怎么可能。相反,我现在几乎恨不得倒贴,只要能招到人----你看,工作清闲与无事可干,还是有区别的。很有区别。” “这倒是。放心,你早晚会忙得怀念今天。” “早晚。可现在还没有。” 浅绿在图兰开口劝说夏晓雪的时候就不说话了,听到这里一笑直摇头,安顿好他的盆景朝正房西侧那间去了;走了两步突然立定、转身:“差点忘了,有个学生家属刚刚过来,在主院那儿问他女朋友的消息。可怜的孩子,叫什么----‘汤青’。” 银白的枪尖顿住了,巍然不动,稳如磐石。 夏晓雪眉毛微微一挑,收枪顿地,看向浅绿眼睛:“唐劲?” “对对,就是这个----‘汤进’” “你认识?”图兰看看夏晓雪,“请他过来坐吧。”他们两个都不是管这个事的,但他们有同僚在七号的航班上,所以,比起那边,比起他们对地球的正式发言人那边,有什么消息,他这儿反而知道更快一点、更详细一些。 “谢谢,不过……还是算了。” 图兰不解。 夏晓雪转开目光盯向了门外的夜色:“不算认识,只是听说了几次名字。所以……我怕我忍不住。”她无奈摆摆手,再次道:“谢谢你,图兰。”枪往盒子里一搁,阖盖起身,“明天见。”话音落下,人则挽着长盒出门下了台阶。 图兰摸着下巴,目送夏晓雪的身影消失,微叹了一声,转而对浅绿眼睛感慨:“女人的奇特友谊。” 浅绿眼睛一抖,登时没好气:“噢,得了,几天前,揪着督察领子咆哮如雷的又是哪一位,嗯?有什么两样。简直在原始人面前丢光了我们的脸害得我逮着那些记者挨个搜相机我说,那家伙怎么就不知道提早避开呢----还不如这小女孩” 图兰有那么一点点惭愧,不过道歉很诚恳:“给你添麻烦了,易斯。只是,我跟卢英是老乡。小时候他还救过我一次。” “那是我的职责,说着玩玩而已。但是,你没记错吧?他也算运动健将,可跟你比还是差远了。” “怎么可能记错。你不知道----正是因为那一次,我开始学体术。” “……吓坏了?哈” “那叫‘大难不死,脱胎换骨’。” 这一晚夏晓雪在《身临其境》里找了个老对头出气去了。她单枪匹马、倏忽出没,杀得对方一个营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一晚唐劲在主院七间正房的东边第三间里坐了两个多小时,出来时还差点被记者逮着了。幸好唐劲侦察科目的基本功在那儿,加上发言处对家属的态度比对记者的温和得多----他们向前者提供人工服务,有茶水有座位还有“专用通道”,对后者爱理不理,只是开了东西两厢挂了牌子让他们歇歇----唐劲总算逃出生天。 同样是这一天…… …… 十个囚徒们被带到了餐厅。 选拔生们很高兴来到这儿----他们期待呆会儿能吃一顿饱的。 除了简丹。 [奉献] 159、长夜(下) 159、长夜(下) 简丹希望去主控舱。 首先,那儿最可能接触到情报;其次,简丹还没挨饿,也就不曾特别渴望食物。 既然不存在被饿死的危险,那么毋庸置疑----挨饿事小,安全事大。 但这并不是简丹可以选择的。 …… 鹫头纹身推给他们十个阅读板,敲敲桌子:“开工。” 给他们的阅读板有新有旧,大小也不一致。简丹的还好,简丹旁边的吉尔拿到的那个阅读板,上面甚至有明显的牙印…… 这些阅读板瞧着就像是宽屏的屏幕被拆下来了。但就是这么一个薄薄的透明的东西,却具有比地球上现有的任何一台计算机更好的功能。 光头随后到了,摸过了最后剩下的、较新的一张阅读板:“你们的所有的百科全书都下载在里面了。一共六十二小份,干完来我这儿交卷,领下一份。别想着偷懒造次品,系统会验证,到时候----”他抬眼扫了一圈众人,“总之呢,多劳多得,干得好价格好。” 简丹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多不少提了十个人----不是为了别的,只为阅读板不多,仅仅十一块。除去汇总的一块,只够供十个人干活儿。 看样子,这些阅读板压根就是鹫头他们私人用品,眼下被临时借用了。 十个囚徒们的工作是整理地球各方面的资料,汇总成一份情报。 这情报有相对固定的格式,只需把每一项所需的信息归纳完整、罗列填好即可;不过有关一个行星几十亿人口的事儿,情报的量可不小,所以光头把它拆成了六十二小份。 然后它就可以拿去卖钱了----情报嘛 与任何一个行业一样,雇佣兵们有自己经常光顾的网站。合法网站。而这类情报价值并不巨大,不用担心有人煞费功夫地去破解加密版权,也不值得控制销售对象的数量,所以直接挂到网站上去就行。 有买家光顾后,钱会经过第三方监管机构,打入情报出售者的帐户里。网站则按协议获得一定提成,作为平台费用;也有的网站规模大、服务对象广泛,免收平台费用,靠广告费盈利的。 总之,各家的情况并不完全一样,但均逃不出基本的“寄售”模式。 说白了,就商业构思模式而言,跟地球上的淘宝交易没什么两样,只是运营细节上不同。 而鹫头纹身他们所拥有的系统程序,搜罗下载百科全书很轻松,验证情报也行,整理归纳原始资料却不大在行----或者说,他们不曾买下那么好的程序,因为用到的机会太少了。 所以这活儿就落到了简丹他们头上,而之后的检验则交给程序。 …… 囚徒们开始干活。简丹也投入其中----还是那句话,好好干活儿,多赚一点好感、多得一些接触机会,从而获取更多的情报。 鹫头纹身巡视了一圈,吹了一声口哨,吊儿郎当在简丹身后坐了下来,撑着简丹的椅背缓缓俯身近去。 简丹这几天穿的都是她随身行李中最保守的衣服,别说低领了,连手臂都不露一截。此刻简丹巍然不动,只当鹫头纹身不存在。 光头起先没动静;小半分钟后,在鹫头纹身的呼吸即将吹到简丹后颈的那一刻,简丹自然而然坐直身避开了,光头则冷冷盯上了鹫首纹身。 鹫首纹身哈哈一乐,轻轻一拍简丹头顶:“小东西”简丹避得开,但避开或许会招来更重的一下,所以简丹无言挨了这一记。光头眯起眼送了鹫头纹身一记眼刀。而鹫头纹身若无其事地则转移阵地,转而“指导”克里丝去了,光头便没说什么。 与简丹不同,克里丝察觉到鹫首纹身靠近后十分紧张。幸而鹫首纹身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以简丹的标准而言----也就坐得离克里丝近了一些、近得好似情侣;随后又挑起一缕克丽丝的长头发,轻佻的嗅了嗅。 年轻的囚徒们担心了,空气开始有一点紧绷。 克丽丝屏住呼吸,转头盯着鹫首纹身,小心抓住自己的头发、缓缓抽回去。 鹫首纹身一脸遗憾,不过他没有争夺,任由克丽丝抽走头发,还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鹫头纹身开始东扯西扯问问题,问的是克丽丝怎么考上选拔生的,家里有什么人等等----他甚至并不白问。因为克丽丝一开始警惕之下,几乎没开口,所以鹫首纹身无奈一摊手,当即跟服务机点了一袋子牛奶糖,取来撕了包装,“哗啦啦”一下子全给倒在了桌子上。 摆明了“你说点有趣的,我高兴了糖就归你”。 那甜美的食物瞧上去触手可及,吸引了饥饿的年轻人们的目光。 气氛为之一松。 简丹往那边看了一看,发现鹫首纹身仅仅是在戏弄、是耍着人解闷,至少目前并没有生出什么恶意或者男女欲念,也就不再看了,只是心下又微微无奈了一回----这些吃的东西,依旧处于鹫首纹身的控制之下,并不曾离他们更近一点点。 所以啊,老乡们,少男少女们,你们高兴得实在太早了。 而克丽丝虽然恼怒,但她并未忘记前几天的饥饿;所以克里丝瞟了一眼那些糖,忍下不情愿,回答了问题。 尽可能简短地回答。 …… 一开始四个问题,克丽丝给了六个单词。 鹫首纹身倒也没生气,眉头一扭,不屑一弹弹给克丽丝一个糖;而后他看看克丽丝的眼睛,又慢吞吞拨过去第二个,一脸的“你真不值得,我亏大了”。 克丽丝毕竟年轻,或者说年少,这令她不大好意思,还有点尴尬,也放松了一些戒备,后面回话就多了。 她回话一多,鹫头纹身给糖也变得慷慨了。非常慷慨。 就这样,渐渐地,等到一半的糖去了克丽丝面前,在座的选拔生们已经十分放松了。 简丹瞧上去也不例外----她一直外松内紧,保持警惕之心、但并不处处提防。所以到了这种时候,实质上,简丹反而成了最警惕的一个。 没办法,简丹很清楚:眼前的两个看守与十个囚徒,哪怕彼此谈笑,也依然极不平等。 远不仅仅因为出身不同。 更是因为…… ----前者手握后者的生命 在牛奶糖还剩四分之一左右的时候,鹫头纹身与光头不知听到了什么----他们不仅戴着翻译器,还戴着另外一个耳夹,应该是星舰内小队保持通讯用的----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前者将余下的糖也全部推给了克丽丝,起身走了;后者继续监工。 克丽丝马上把糖分给了在场的同伴们。 光头盯着克丽丝做这些。王岚发现了,隐蔽地扯了下克丽丝提醒她。克莉丝看看光头,并不甘愿,可还是笑着推给光头一大把糖。光头无声嗤笑,赶苍蝇似地一挥手。克丽丝乐得如此,低头藏起表情把那些糖飞快划给了光头旁边的里奥。 囚徒们这几天都饿惨了,刚才不知已经咽了多少口水,此刻纷纷嚼了糖来吃。 简丹并不饥饿,不过她也剥了一件送入口中----没必要高调。 糖是纯正的法国牛奶糖。悠悠的并不刺喉的甜萦绕舌尖,浓郁的奶香溢满嘴中。吃不惯的食客只怕要挑嘴说奶腥太重。但对饥肠辘辘的人而言,这压根不是问题。 在场的九个年轻人因为这甜美珍贵的食物而格外愉快。他们还不敢贸然开**谈,但已经在用眼神互相微笑与宽慰。 第十个同样很年轻的光头冷然抱起手臂,伸长腿往后倚进了座位里,有点心不在焉。第十一个简丹一边不紧不慢地干活儿,一边不着痕迹地留心着光头的动静。 里奥发觉了简丹这边的情况。他看了一圈同伴们,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自己与劳拉面前的糖一拢,统统装进劳拉的牛仔外套口袋里,又拉上拉链。 劳拉示意里奥也装一半;里奥一耸肩,让劳拉看他的衣服----长袖体恤、牛仔裤,没有合适的口袋可以放牛奶糖。 就在这小小温馨的片刻里,光头眉头一动,目光扫向了餐厅左边的墙。 那是餐厅的通告墙。放视频的。现在上面闪动了两下,亮出了一个星系图。很快,星系图切到了下方的小小分镜头里,主镜头中出现了一颗行星。 与拥有大片海洋的其它行星一样,它是蓝色的。 简丹试着问光头:“我们要降落吗?”光头皱眉看简丹,简丹忙忙解释:“我只是想说,空腹的人低血糖,在加速度大的时候容易昏厥,会带来麻烦。”因为血液里血糖浓度本来就低,加速度一来心脏泵血供不上去,大脑所需的供应就脱节了。 她话说完没一秒钟,通告紧跟着响了起来:“全舰都有所有人员请注意,我们准备登陆。所有人员请注意,我们准备登陆。五分钟倒计时,现在开始----” 光头眉头缓缓松开了,他一指简丹:“把东西给我收起来。”自己去取了一盒小包装的枫糖浆回来,利落抛给每人两小包,用目光命令囚徒们撕开包装、把那浓稠的糖浆吞下去。 他做这些的时候,选拔生们已经把自己固定好了,也将阅读板全部传递到了简丹手里。其中里奥趁光头背对这边时,偷偷冲简丹一竖大拇指----简丹做的事貌似讨好光头,其实是保护了他们自己。 简丹回了微微一笑,望着分镜头里的星系图,努力在记忆里搜刮这个星系及其周围的情况----上辈子,她的旗舰并没有到过这儿的每一个角落,对绝大部分地区所知有限:这就好比沈阳军区不会去管成都军区辖下的川藏一带。 光头分完枫糖浆,多取了两个,把余下的交还给了服务机器;而后他从简丹这里取走了阅读板,将手里的两个糖包丢在简丹怀里,揉揉简丹的头发,从容找了个座位安顿他自己。 简丹意外,思绪一下子被打断了好几个选拔生注意到了这一幕,因为这动作亲昵太过而亵渎毫无,他们一点也不担心,还忍俊不禁;吉尔更是不厚道地偷笑起来。 [奉献] 160、各怀 160、各怀 登陆过程一切顺利。 唯一有点儿不顺利的是简丹。 因为光头揉她的头揉得上瘾了。 起先分发糖浆时那一回,简丹并不放在心上----光头显然是不高兴鹫头纹身拍的那一下,在“留下标记、抹去旧识”呢:地盘受到侵扰,玩具被人抢夺 独占欲。 人都有的独占欲。男人,尤其是年轻男人,往往格外强烈的独占欲。 没什么好坏对错,只不过雄性动物的本能。争夺地盘保障生存资源的本能。 所以简丹不曾在意。 可等到下星舰的时候,光头变本加厉了 …… 他们着陆在一片沙海里,在一个绿洲外面的停机坪上。 停机坪十分粗糙,还旧得很----不过这些星舰功能在那儿,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好的降落地点。好的停机坪与其说是为了星舰,不如说是为了乘客、为了驾驶员、为了机修师与他们的工具车,乃至为了装卸货物补给的运输车可以方便一些。 简丹他们下来时,卸货已经开始。 货车是低空飞行车。它们需要专用的地面轨道才能开出高速,在这种停机坪上它们只能慢悠悠地爬。只是眼前的货车都很旧了,开快了恐怕没几天便散架,所以这里正合适它们发挥余热。 光头押送十个囚徒走到了货车边。他挥挥手令九个人上车,唯独留下了简丹在车下陪他等待,顺带又揉了揉简丹的头----这令简丹意识到不大妙 货物由机器搬运,但机器还是需要一个人指挥。所以高颧骨也在货车的阴凉地里,操纵机器搬运一些较为光鲜、整洁的箱子----估计里面的货色也贵重些。 光头与高颧骨一边干活与等待,一边用他们自己的行话讨论着这一回的收获。 翻译器干不了这个活儿。这就像每个班级里同学之间都会取一些外号一样,每个雇佣兵团都会有他们自己的行话,对同一种货物会有完全不同的说法。 简丹上辈子出身正统,听不懂这些“黑话”;好在简丹深深了解小规模行动的性质,连猜带蒙,大致弄清楚了两件事: 一、这帮人已经在路上把商队的货物处理得差不多了,好像留下了一些自己用得到的东西; 二、他们很期待过几天即将到手的获利。 不是来自被扫荡的对象? 那就是来自雇主、或者销赃的渠道商了。 而后鹫首纹身骂骂咧咧地下来了。 他身后,哈瑞背着艾伦;安东脚下虚浮无力,跟在旁边,一边自己吃糖,一边时不时喂艾伦一个。艾伦脸色苍白,瞧上去几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他们身后,是李飒、米沙勒他们。几乎每一人的腮帮子都在动。 光头与高颧骨看着这行人,笑了。而简丹第一时间弄清楚了少的两个人是谁:哈科姆,以及印度的费罗兹。 紧接着橘红头发他们也登陆了,一行一共八个人,应该是两个小队。当时光头正忙着幸灾乐祸地冲鹫头纹身眨眼,连带又揉了简丹一回头。简丹则抢时间速记橘红头发他们的面孔、身形等特征,以及随身携带物----这足以让简丹初步判断出他们各自擅长什么----所以不曾抗议。 事实上,简丹还希望橘红头发有可能会阻止……考虑到那天橘红头发对光头的忠告,没准儿的嘛 可惜橘红头发没有----她只是看了光头与简丹一眼,嘿然一乐走了过去 光头被笑得有一点不大好意思,所以等橘红头发他们走远了、与另外一拨人汇合了,他再次用力揉了简丹两下。 “……”简丹目送那边那些人走远,对头上的手很无言。这点小骚扰,她完全可以忍受,甚至无视,但她眼下这个年纪不该毫无反应。所以简丹不忍了,一偏头脱了开去:“向恒星起誓以我故乡的法律,我已经成年了” “噢,成年了。”光头收回手,比比自己的下巴----简丹的身高正到他那儿,“所以?” 简丹没好气:“请不要把我当作小孩”其实当成小孩无所谓,关键是不要揉头 光头笑了,高颧骨更是哈哈大笑,看看光头,看向简丹:“你的意思是,要他把你当作女人?”他吹了一声暧昧的口哨。 调戏这是赤luo裸调戏 简丹绷着脸别开头,没有接口。身为囚徒,言行轻佻,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光头笑够了,故意又抬手摸向简丹的头。 简丹正警惕呢,立刻一偏头、瞪光头。 高颧骨与光头一下子忍俊不禁,连鹫首纹身也转恼为乐。光头看了看简丹,当即好脾气地改为拍简丹的肩:“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已经成年了。” 完全哄小孩的语气 简丹倒不在意被当成小孩哄,她只是仔细望了光头片刻,而后她转开了眼,去看他们刚刚离开的星舰,看那忙忙碌碌的机器,看前方不远的绿洲,以及四下一望无际的沙海。 没错了----光头看的并不是她;光头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既然光头因此小小照顾了她几回,那她简丹也会忍耐好奇心,不会去打破光头这点慰藉。 不能一边拿人好处、一边戳人伤疤。 之后两天过得很平静。 来自地球的囚徒们在完成资料整理后,又被派以一些杂务。而这令他们至少能赚取自己的一天三餐。 杂务全是无足轻重的繁琐事儿,有的甚至本来是机器的活儿,纯粹为了不让囚徒们白白闲着才腾出来的。没有任何接触到食物或者武器的机会,连活动范围都有限。 另外,除了褐色头发,还有几个囚徒也被带下了星舰。但选拔生们从不被允许接近那儿。 唯一的例外是卢英。他被指来管理剩下的十九个地球人。他与他的儿子----那小孩叫阿里安----都安然无恙,父子俩被安排与地球人住在一起,而不是与褐色头发他们。 简丹之前与雇佣兵们交谈用的是生涩的瑞森语----雇佣兵们既然袭击瑞森的星舰,当然会在翻译器里加入这种语言----而简丹说话不多,说的也只是短句;另外,九月六号下午发下的资料袋里,附有整套的瑞森语语言教程;加上简丹九月份考录获得资格,距离出发有一个月的时间初步学习一点语言,所以并没有破绽,也没有人怀疑。 事实上,瑞森语,简丹会的也就这么一点基本的。 相比之下,卢英的发音纯正得多,也流畅得多,他还会几门外语,甚至能与其中几个说上两句家乡话。虽然怪腔怪调,但这足以博得哈哈大笑与一定限度内的善意。所以雇佣兵们有杂务更喜欢指派卢英,让他安排人去干活儿。 王岚等人,包括经历过战火冲突的米沙勒,对卢英与阿里安的完好无缺均感到十分高兴----这意味着那些人并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不是吗? 简丹跟着微笑,诚挚恭喜卢英与阿里安劫后余生,心里却对同伴们的放松不以为然。 雇佣兵是个高危行业,一般人不会喜欢干这个。干这个的,大多数出身微寒乃至战乱,也有需要用钱的退伍军人。职业缘故,他们组建家庭格外不易,更不用说养小孩了。物以稀为贵,求不得的是最贵,所以人性使然,除了极端变态的一小部分,大多数雇佣兵往往对孩子会另眼相看一些----当然佣兵团上层的顶尖人士,来历复杂得多,情况又不好说。但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样子,加上卢英只是个普通乘客,看在他儿子的面子上,这一大一小得以幸免,一点也不奇怪。 可也仅此而已----这一点青睐并不足以庇佑他们十九个。 所以简丹依旧外松内紧,默不吭声地留心一切可以获取的情报。而考虑到这些年轻人从没经历过这种事,绷得太紧会出问题,简丹便没跟他们说什么。 倒是卢英,悄悄找上了简丹。 那是他们登陆后第三天的傍晚。 光头这些天均有训练,只是在休息的间隙里顺路来找简丹玩玩。一天两次----早上、傍晚。有时候带点水果或者零食,有时候只是瞧瞧简丹在干什么,笑话一两句。 这一个傍晚,简丹他们在修剪绿地。 这类活儿,安东、里奥他们干起来很利索----家务活之一,习惯了呗;王岚、李飒、张耀就不行了----从小到大哪来的机会呀所以他们三个整理修剪下来的枝条。 简丹跟着王岚他们干了一小会儿,为了搜刮情报的视野好一点,主动要求修剪路口的一大丛灌木----并且信誓旦旦会把它修剪成非洲象 起先大家都笑了;不过鉴于之前累积的一点威信,没人提出异议,由着简丹高兴。吉尔一边笑得最厉害,一边提醒简丹戴上工作手套,又帮简丹挑了一把大小合适、非常锋利的枝剪,而后看着简丹那笨拙的样子,摇摇头不忍目睹,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与王岚一样,简丹上辈子、这辈子也没机会干这个。但身手好,臂膀上有力气,手腕稳着,干什么体力活儿不占便宜? 所以没一会儿,简丹渐渐顺手了;而等到大家中午小歇的时候,简丹的大象已经初具雏形了;再经过一个下午的忙碌,到了傍晚,那已经是活灵活现摩肩接踵的三头大象,还有一头小象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好奇地瞅向花圃----只除了上面还长了几根长枝,简丹身高不行,够不到啊 大家本来难免有些消极怠工,可这么一丛灌木出炉,好些人的兴致也起来了。里奥与吉尔他们几个男生搭起手脚架,爬上去对付最后几根枝条。 光头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拎着两个皮儿金红的甜瓜。 简丹一见光头,当即退开两步,警惕地瞅住了他----这家伙早上偷袭,又摸了她的头恒星在上论年龄,光头给她摸还差不多 光头大乐,望着简丹一脸深情地嗅了一下甜瓜,把它们挂在“象鼻子”上,抱臂等简丹挤出笑来说过“谢谢”,这才丢下一句“真记仇”,快快活活走了。 简丹当即将甜瓜与大家分了。 一对甜瓜,二十个大人一个小孩,落到每个人头上并不多,尝个味道而已,再想解馋已经没了。不过阿里安特受优待,有两块,还是最好最大的,对此没人抗议,连妒忌都没有。 之后他们忙着把活儿收尾,简丹细修“非洲象”的耳朵与长鼻子。卢英哄着阿里安与“大象”玩,自己踱到了简丹身边,评点赞美了两句那丛灌木,略一看四下,小声道:“他毕竟是这儿的人。” 是说光头。 简丹微微一笑:“我与他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叫什么。” 光头一直没有问,简丹也一直没有问。 卢英明白了,点点头;静默过了片刻,他又道:“你说,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们?” “谈不上处置。他们应该快跟‘外面’交涉完了。我们二十一个人,少了两个,问题不大。至于另外那几个,交付赎金这种事,不好说,或许更快,或许更慢。而你与你儿子,你们八成会跟着第一批人走。未成年乘客----应该还是唯一的未成年乘客吧?未成年乘客没有受到伤害,这有利于他们赢取一定程度的信赖。” “是的,是唯一的。你这么认为?” “那还能怎么样?” “可……或许我们该有点……自己的准备。” “你见过他们那种‘乌龟壳’吧,一个足以杀掉我们全部。就算给你一架,你会用吗?反正我不会。” “……不会。” “还是呼叫外援?九成九只能来给我们收尸。谁给出的主意?那个褐色头发?赎金百万的那个?” “对,他叫姆弗。他很赞赏你的镇定。” 外套的事只是推测;哪怕不止推测,此时也还不适合拿来说。 简丹“嚓嚓”修剪,坦然道:“我想我不用说,你也看得出来----我最看重的就是自己与老乡们的安好,而后就是你的了。确切地说,是阿里安与你的。你嘛,你儿子第一,自己第二。可那个姆弗呢?你确定他并不关心别的什么?我很怀疑。” 卢英一时哑然无言,缓缓蹙起了眉头。他虽然没经历过这种事,但年岁在那儿,该有的阅历都有。比起简丹的坦荡直白,姆弗暗示的事就显得……太容易了一点,太美好了一点。 简丹深深看了卢英一眼:“他了解我们的背景,可我们谁也不了解他的。还有,或许你也留意到了----他身手不错,比我们这儿任何一个都要好上太多。” 卢英眼皮一跳,蓦然看简丹。 简丹毫不避让他的目光,最后修了一下“大象”耳垂,拎着枝剪去了里奥他们那边。 [奉献] 161、爬墙 161、爬墙 十月二十三号,星期天。 农历九月二十一,霜降。 北京的十月下旬,气温已经下来了,早晚尤其冷。 消息只说是星舰被劫持了,星舰不扔垃圾,哪怕尸体,所以舰内人员情况,这边暂时还一无所知----马路上丢一个易拉罐,车子直接碾过去;宇宙中扔个罐头,可怕的高速之下,星舰一撞上去,相对速度巨大,那对外部护甲会造成的毁损就大了。如果换成障碍物,比如陨石、废舰、大块金属之类,那更糟糕。战舰还能看看防护级别,商用星舰统统都得完蛋。 事实上,战舰遇到了路障,会直接攻击拦路物体,将其打散乃至汽化,让它们变成沫子、再与自身的防护护甲较量----这样,就只会造成一些护甲损耗。 但商用舰不行。它们的武器未必有那么好,它们的驾驶组里也没有配备经过专业射击训练的炮手----这就像地球上,很多人会开车,可是有几个能操纵坦克炮轰击靶子?让他们坐在车上开开手枪,只怕都打不中目标呢 所以哪怕是劫匪,为了他们自己好,也均没有乱丢星际垃圾的习惯。 所以瑞森的边防巡逻队收到信号赶到之后,无法确定任何一个人员的情况----他们根据动力痕迹,追踪了一段路,再后面就断了。 也所以,瑞森目前一方面是在向上提交控告、申请支援,一方面则是在雇佣兵的渠道商那边下功夫:八艘商舰恐怕还没这么快出手,雇佣兵们习惯搁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再计较;但货物往往会化整为零流入市场。 只是货物不像登记在案的星舰那么明显,查起来可不容易。 这样下来,瑞森那边也好,地球这边也好,其实都在等待----等待做下这单子“买卖”的雇佣兵主动联络,要求赎金。 没人能保证能等到对方的联络。 以惯常的经验,在这一带星域,这种事情如果二十天内没有传来消息,那么有消息的可能就很小了。 瑞森那边了解“文明独立原则”的可怕,考虑到星舰上二十一个地球人,他们对人质安全信心更大一些,甚至对舰上其他人的生还也抱有不小的希望。 地球这边大多数人不了解这一点,情绪就较为悲观;各国情报部也有在分析中注意到了“独立原则”的,一边观望等待一边翻查往年的案例。 唐劲是地球人。 唐劲不是情报人员。 结果唐劲觉得日子一天天长得要命,又呼啦啦短得要命…… 眨巴眨巴眼,这就二十三号了? 十号出事,到如今,二十天人质生还的“黄金期”,都过去一大半了 于是唐劲看啥啥不顺眼----譬如他老爹 …… 其实唐启松只是想宽慰唐劲两句,又不知道怎么说;正好他那儿的《金麟传》看完了,于是拿去还给唐劲,顺带问了一句:“这小说前头几本去哪儿了?我还没看。” 结果唐劲慢吞吞转过头,瞅了眼那书,直瞪唐启松。 唐启松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彻底冤枉换做往常,唐劲这样子,唐启松劈头盖脑就骂过去;可这几天情况特殊,到底是自己儿子,唐启松怎么可能不心疼,所以他也就只是把书往唐劲电脑旁边一搁,没好气地摇摇头,端着茶杯走了,出门找老邻居下棋去了。 唐劲没人可瞪了,接着瞪书;瞪了一会儿,扒拉过来、往上头一趴,发了会儿呆,阖上了眼。 而后刘澄红买菜回来了。她这几天忙于给唐劲做好吃的,忙着忙着,又精神回来了。一进门,她就探头往唐劲房间里看了看;见唐劲蔫巴巴的,不由暗暗叹口气:“糖糖,妈买了小排,你要椒盐的还是糖醋的啊?” “噢。”唐劲心不在焉,“啊,都行。唉,妈,你自己喜欢哪个就哪个” 刘澄红又暗叹一口气:“得儿,那就糖醋。”去了厨房。 厨房里起了响动。 唐劲听见了,起先没管,又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转出来进了厨房,看他老妈忙活去了。 房子老,厨房里小,刘澄红一个人还宽裕,等到唐劲人高马大地往那儿一塞……哪还有空儿让刘澄红转身? 所以唐劲没呆过久,刘澄红就洗了一碟子樱桃给唐劲,将他赶到客厅里去了。 唐劲吃了一个樱桃,瞅着他老妈在厨房里忙,嚼了好一会儿才吐出核儿来----光洁溜溜的。 他以前对父母只是免不了内疚,现如今他自己尝过这种滋味,这就不止是内疚了。 …… 这天中午祁栋特地跑过来蹭饭,小区门口的水果店里胡乱买了个西瓜,拎上来----之前他上班,昨天周六还教师培训。这是唐劲这回休假里第一个周末。 刘澄红与唐启松自然欢迎这个客人,格外欢迎。 唐劲也知道祁栋是为什么来的,只是他也就欣慰了,要他笑他勉强。 祁栋看着就心酸,拍拍唐劲,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说,只是帮着摆了桌子,然后就埋头吃饭,用风卷残云般的行动奉承刘澄红的好手艺。 刘澄红乐了,干脆把留到晚上的那盘炸排骨也下锅做了糖醋端上来。 唐劲自己胃口没那么好;可他看着祁栋捧场消灭了他老妈这么多糖醋排骨……又不顺眼于是唐劲瞅了祁栋好几回,末了殷勤起身帮祁栋续饭去了,一大碗白米饭拿饭勺使劲在那儿按----撑不死你 结果这顿饭吃完,祁栋揉揉肚子倒去了唐劲的床上,饱得直想睡觉。 唐劲存心跟祁栋作对:“起来,起来您不没事儿吗,陪我去那边” “那边是哪边儿啊?” 那边是那个四合院。 等消息很难熬。唐劲没什么事儿做,而这种事泛泛之交那种的廉价的同情只能让人更难受;可平日里发小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所以唐劲每天下午走过去报到,坐一会儿,有时还喝点水,然后再走回家。 如此好歹也能打发掉小半天。 这样子,再加上早课晚课、吃喝拉撒,他晚上总算能睡得着。 …… 祁栋来的时候没开车,这会儿撑得不想走路,就叫唐劲开上唐启松的老大众。 可唐劲正跟祁栋过不去呢,死活不答应,拖着祁栋步行过去,还振振有词----“散散食啊,我是为你好” 祁栋才不信只是他也算了了唐劲的脾气,知道唐劲是憋着股邪火,犯别扭呢----看见什么跟什么作对 再说了,这种小事…… 这个季节,下午这个时候,太阳正好,走路也挺好的嘛 于是这两人就“啪哒啪哒”走过去了。 唐劲自己一个人走,虽然不是赶路,可他心里压着事儿,埋头往前、无暇两边路景,还挺快的。 但今天有祁栋在,这就不一样了----首先,祁栋胃里还撑着呢,走得慢;其次,祁栋东张西望,三分闲心七分存心,老是打岔,还拐去几个店里胡乱看了看,这就慢了。 结果两人到那广亮门前时,差不多都下午…了。正好看到夏晓雪在胡同前头一段停了迷彩似的吉普,从车顶货架上解了长盒往肩上一背。 夏晓雪也看见了他们。她冷冷打量了唐劲一眼,径自进了大门。 唐劲前几天也看见这车了,却还是第一次碰到车主人,一时间对夏晓雪的冷漠与敌视莫名其妙,还惴惴不安----并非唐劲胆小,而是因为唐劲看到过这种眼神 不止一次 不是在被他揪了辫子弄脏了作业本的女同学那儿----是在敌人那儿 有那么一瞬间,唐劲几乎怀疑这女人会给他来上一枪 倏忽腾蛟、霎那封喉 所以唐劲寒碜着了,继而恼火,跟祁栋叫屈:“我哪儿得罪她了?我都不认识这妞” 可祁栋并没注意到夏晓雪那一眼,他看了看人,心里暗喜了一声“也是练的”,接着他就光顾着从头到尾目估那盒子的长度去了;眼看夏晓雪进了四合院,与他们同一个目的地,祁栋更喜,拉着唐劲就跟进去了:“哎,你说,那盒子里头是啥?” “……枪。” “我看就是快,咱们去瞧瞧。” “……” ----你丫个武痴 夏晓雪进了东边的小跨院。 祁栋与唐劲进不去----那圆滚滚的机器“嗖”一下伸出了长长的拦路臂。 祁栋大叹可惜,唐劲暗叫“幸好”,拖了祁栋去主院正房。 近几天还是有记者守着。人不是很多,但总是有几个蹲点。 而这天下午,竟然有个小报记者混进了家属等候的地方……打算采访家属 那人一开始没明说,只是闲聊套话。唐劲没心情跟人侃大山,那人反倒嗅出了新闻价值,瞄了眼唐劲手上的戒指,感慨似地道:“你老婆念书挺厉害啊。” 唐劲“唔”了一声还没意识到,祁栋听着不对,看了眼那人,忙碰碰了唐劲。 唐劲反应过来了……他哪里受得了这个啊,豁然起身一脚踹开了那人屁股底下的椅子,强忍了没动手揍,睨了眼人当即走了 主院有三进,前面也有记者,唐劲直直去了最后一进。有两个瑞森人看见了,祁栋忙忙跟他们解释。唐劲来了这几天了,这里几个人对唐劲都面熟了,而整个主院都是办公的,屋子里还要想一想,院子里乃是公共活动场地,唐劲没什么不能去的。加上他们担心同僚之下,对选拔生的家属格外同病相怜,所以就没拦,由着两人进去,其中一个还帮着指了东厢的茶点房。 唐劲拿花坛里的杂草出气:“我呸他是嫌他老婆命长了?冒充,我叫你冒充我叫你冒充去你**脑子有病什么东西”他一脚又一脚踢过去,带着戾风,可怜的草儿们当即就断了。 祁栋占了几分旁观者清,知道别人也是糊口,气归气倒还不至于这样儿,当下帮着骂了两句又劝了一句,拍拍唐劲的肩搭了一搂;而后祁栋听到了东边第二进小跨院里的破空呼啸声。 “----嘘” “……干啥?” “听。” “嗬?” “咱们上去看看?” 唐劲直觉不妙,慢吞吞转头、顺着祁栋指的方向瞅去…… ----那是东厢房房顶。 [奉献] 162、破浪 162、破浪 祁栋一开始还不是百分百想要上墙。七分玩笑三分认真,打岔呗----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唐劲愤懑激怒、火个没完吧? 伤身体 可耳听得那破空的呼啸声声入耳,两人真地闲不住了。 他们都是行家。尽管在枪这一路上并不是最顶尖的那几个,然而这上面的眼力耳力,怎么也有**十分了。 所以听了一小会儿,祁栋心痒难耐了,而唐劲也跟着意动了----门口夏晓雪那冷冷一眼?唐劲之前被小报记者一气一打岔,这会儿早就丢去脑后了…… 何况身为人民子弟兵,负过伤流过血,唐劲潜意识里压根就不认为萍水相逢一姑娘会对他有什么意见 被军人保护的人民咋能不拥护保护人民的军人呐? 咋能呐,啊? …… 主院第三进的东厢是茶水房,眼下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服务机;茶水房的北头对着后罩房东头的耳房,耳房里头也没人。 只是房子窗棂都藏进在屋檐下,破门跳窗容易,上屋檐就不容易了。相比之下,在茶水房与耳房之间,露出了一段隔着主院与东跨院的墙,光滑高大,却不算难。 哥儿俩去张望了一回地形,互相一看,祁栋跃跃欲试:“上去试试?难不成还会为了这个把咱们俩抓起来” 偷看不合他们这圈子里的规矩;但亮一手打个招呼探探路却可以----大多数能够混个“以武会友”的结果。 关键是,他们可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所以唐劲当即一点头。 祁栋倒退两步,略略活动了一下,前冲,一脚蹬向唐劲唐劲展了展身,马步沉腰叉了手正等着呢,当即接了祁栋右脚、足下发力整劲一起,大力将祁栋托送了上去 祁栋借力飞蹿,一搭墙头撑起、稳稳蹲到了上面。 他光凭自己跳不了这么高,但有唐劲送一把就不同了----这意味着他的弹跳力、加唐劲的全身爆发力,负荷他一个人的体重。 …… 图兰是个基础非常厚实的学生,并不需要手把手的教导。所以夏晓雪演过一遍就收手了,图兰执着自己的枪----他身高足有一米九一,故而同样的枪法,他给自己量身定做的长枪,自然也比夏晓雪的长----刚下了场…… 墙头忽然冒出了一个人 南边看热闹的易斯讶然。图兰略略一惊,旋即乐了,一个指定手势阻止了圆滚滚的机器:“身手不错我似乎有生意上门了?” 北边屋檐下,夏晓雪正用白毛巾擦汗,闻言转眼看向祁栋,当即就认出来了;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一笑:“恭喜开张。” 墙头上祁栋本来时刻准备跳回去一溜烟逃跑;此刻眼看院子里两个手中持枪的正主儿都笑了,旁边坐着看热闹的那个也没恼火的意思,他就知道成了,登时大喜:“好枪法----这边听得到所以那啥……忍不住上来瞧瞧。” 他坦坦荡荡,仅有的那几分搭讪之意也是因为见技心痒,是因为痴迷此道。这样的态度很难令人心生恶感。易斯好笑,一撑膝盖就起身了:“你等等。我去请人进来。”后面一句是与图兰和夏晓雪说的。 祁栋“哎”了一声,忙摆摆手,下巴一努墙下:“不用不用,这里就行。我拉人上来。” 他们直接跳就成。 这墙可不矮,易斯自己跳还很勉强,一听不由有些稀罕艳羡,指了圆滚滚的机器给祁栋解释:“还是认一下人,下次来了方便。” 这么客气? 于是祁栋谢过一句,一搭墙头就挂下去了。 图兰看着祁栋从墙头消失,又瞧着易斯去了前面跨院,转而问夏晓雪:“你们----有仇?” “什么啊。” “那……他得罪了你?”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夏晓雪无奈。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图兰沉吟了半秒,看定夏晓雪:“可你不乐意见到他。” 唐劲第一天来的时候,易斯职责所致,当即就见过了。之后图兰、夏晓雪也见过唐劲了。只不过唐劲没心情,不曾留意环境,也就没发现他们两个----发现了他也不认识夏晓雪 所以此时夏晓雪只剩微微一叹:“不是你想的那样儿----等会儿你就明白了。” 图兰一见唐劲就明白了,低声咕哝:“可怜的孩子。”离出事都这些天了,最近几日每天来“报到”的也就唐劲这一个。而图兰自己怎么也为同事挂了些心,虽然不至于像亲属那般悲痛,可移情使然,当然记住了唐劲。 夏晓雪手指轻抚枪杆,却是眼神清冷:“他不小了。” 早不是孩子了。 而身为成年人,做了什么选择,承担什么后果既然舍得让简丹熬日子、既然舍得让简丹为了他远赴它乡,那就要有失去简丹的准备 不管是远隔万里、物是人非的失去,还是如今这一种最残酷的失去…… 毋庸置疑,简丹与唐劲,若是二选一,夏晓雪一眨眼的迟疑都没有----直接站在简丹一边 …… 图兰听到了,而且听懂了。他闭了闭眼、无声一叹,甩开思绪迎向了祁栋与唐劲。 夏晓雪留意到了图兰这一瞬的怅惘,不过她什么也没问,甚至一分好奇也不曾流露,只是跟着走向了客人。 “欢迎两位。我叫图兰,在这儿领了个督导的闲差。这位是雪,晓雪。我与她在《身临其境》里‘不打不相识’,今天又有运气认识你们两位,真是不胜荣幸。” 不得不说图兰是个很好的主人,他的态度自豪但不倨傲,压根不问祁栋与唐劲为什么会来这儿,直接切入了正题。但文化使然,这样非正式的轻松场合、听声爬墙而来的秋日邂逅、以武会友的同好小聚,图兰压根没想到要报姓氏 易斯在门口已经介绍过自己了,祁栋一指自己:“祁栋。”又示意唐劲:“唐劲。”唐劲跟图兰一点头,瞅瞅夏晓雪,也点点头,却没开口----他本来就心里压着事,多年的浸yin使然,兴致是有,但高昂不起来;此刻,唐劲更是认出来了:门口那姑娘 那眼神 是,丹丹是有个很要好的手帕交,唤作“夏小雪”还是“夏晓雪”……但丹丹的朋友不也是他的朋友吗?怎么可能用那种眼神看他 所以唐劲刚一想到就直接丢开了这猜测 而祁栋见唐劲不说话,当即自己上马:“我们在隔壁听得心痒,见笑了。我练的是梅拳。梅花桩。瞎子坳梅花桩。两位这----”他看了看图兰与夏晓雪的枪,试着问,“是柳家的?还是关东程----” 图兰略退了半步让出夏晓雪:“她是正主儿,我是学生。” 夏晓雪一摇头:“都不是。野路子而已。承蒙不嫌,今天就指点一二?” “不敢不敢……”听声音就不敢嫌弃只是祁栋眼瞅着夏晓雪这么……这么跟钱佳芸她们截然不同的性子,心里直犯嘀咕可怜祁栋又馋得紧,只好绷紧了皮在那儿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彬彬有礼:“哪里能说指点。咱们一起讨论讨论,唔,一起讨论讨论。”说着说着找不到词儿了,干脆直接走向院子中央:“我先来吧。” 夏晓雪是个女人,具体深浅又还不清楚,祁栋不好意思一上来就要求较量,所以先从头到尾把他练的八方步演了一遍:先上基础小八方;而后中八方、大八方。 这步法入门时一般使拳、掌,之后渐渐上器械。祁栋二十多年的功夫,十八路兵器随便拣一样丢给他,他都能用,包括枪----不精而已。不过此刻重在梅拳,祁栋就没要枪。 而后祁栋收手走向四人。 图兰早已经乐了。夏晓雪一直默不作声看着,专注而安静;此刻看了祁栋一眼,冲祁栋微一点头,直接持枪走下台阶。 一句话半个字也没有? 祁栋引手一请,肚子里却不由咕哝了一回“大牌儿,还冷冰山”。 而夏晓雪几乎走到了隔墙墙根下,这才止步转身。她直视祁栋,一顿长枪、缓缓递出----枪尖虚垂点向地面,一人一枪纹丝不动,只有红缨随风微拂。 祁栋立刻打消了之前的腹诽,本能地就迎着夏晓雪站正了,引手又请了一回,比上一次严肃了不知多少。 说实话,祁栋不懂夏晓雪施的礼,只能靠经验推测是起手礼。不过中华之大,五湖藏蛟、四海卧龙,各地礼仪从来不曾完全一样,压根没什么好奇怪的----关键在于,这其中的凝重之意,祁栋习练多年,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不过下一瞬,祁栋不由在心底里怪叫。 ----这他**的压根就是“小心了”是“小子你接招” 是赤luo裸的挑衅 …… 祁栋回了礼之后,夏晓雪当即拽枪前冲。她脚下快、枪更快----劈、扫、撩、拍、拨、刺 银枪如雪练,红缨带残影 六枪只不过一呼一吸之间 最后一枪递出,正正直指祁栋咽喉 [奉献] 163、警报 163、警报 祁栋盯着枪尖,瞳孔缩得紧紧 唐劲眉头大皱,全身肌肉反射性绷紧、几乎一把推开祁栋;不过他到底忍住了,瞪着夏晓雪没吭声。 一时间,落叶有声。 其实枪尖与祁栋的脖子还隔着一米多远;也正因此,唐劲才忍得住不曾动。 但是,或许因为这长枪是开了锋的,即使隔着如此距离,来势腾腾、锐利逼人之下,竟然还是令人不由自主屏息----不止首当其冲的祁栋,还有他身侧同看的唐劲。 而图兰早已悄悄地、悄悄地倒退了好几步,退去了易斯身旁,小小声嘀咕:“太狠了,太狠了比刚才还狠她想干什么?那小子不会有事吧?” 易斯正点头附和,听到后面一句,微微一顿:“应该不会吧。”他在这上面实力不如图兰,但他做的是安全工作,看得多了,相关的眼界可不算缺……说白了,他手上有人命。虽然是职责所在、击毙歹徒,但也是人命。 夏晓雪收枪,缓缓走到近前,大眼睛瞅祁栋,哪里还有方才的锋芒锐利。 唐劲对着夏晓雪看了一回,肚子里嘀嘀咕咕了一回,跟着瞧瞧祁栋,难得有些担心他这哥儿们。 祁栋徐徐吐出一口气,霍然朗声赞道:“好好枪法” 他刚来时也夸过这一句,但同样是“好枪法”三个字,此刻说来,发自肺腑、由衷而出,绝不可同日而语。 夏晓雪目的达到,婉然一笑,谢过一句“冒昧了”,紧接着道:“你的基本功很好,但与人动手太少了。” 祁栋意外:“啊?”旋即反应了过来:“是啊,是太少了----”事实上,从来没有动过真格儿只有切磋“只是也没法子啊,大家都这样儿。”早些年跟回家探亲的唐劲较量,祁栋就发现了这问题;过年的时候,与蔡老板那么一比试,祁栋更是意识到了。然而和平年代,他又是家中独子,舍不得抛下父母去打打杀杀,这除了切磋,还能咋样儿呐? 说真的,对唐劲功夫里那几分凝练,祁栋羡慕也有,但同时却也暗暗摇头。他小时候很喜欢去唐劲那儿蹭刘澄红的饭----小孩子嘛,哪怕一样的东西,总觉得别人家的更好吃何况刘澄红的手艺的确顶呱呱。可如今祁栋却不大敢去了……唐家父母,比他爹娘老得快唉 也因如此,祁栋此刻回答夏晓雪时,虽然有几分遗憾,却是坦然。 有舍才有得,他清楚自己放弃了什么,也清楚自己得到了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在于盖世功业,而在于坦坦荡荡、端端正正,活得明明白白。所以----他自己选的,当然不悔 人生在世,无不有憾。能求的,不过是这“无悔”二字。 夏晓雪看了唐劲一眼,冲祁栋一点头,笑了:“和平年代、父母在不远游?按说你我这样儿的,这辈子也就比比划划了,没想到如今却是有了替代品。我为你解决这个问题,你帮我指点一些下盘功夫,怎么样?” 祁栋又是意外。他还没回答,图兰已经一拍自个儿额头,直挺挺倒向了易斯,连连嘟囔:“果然果然我说她怎么这么卖力” 易斯失笑,推了图兰肩头一把,图兰像不倒翁似地,又直挺挺“起来”站稳了。 …… 夏晓雪与祁栋花了半分钟时间就达成了协议。 夏晓雪免费租给祁栋一个“老黑”----黑涂层外壳的全接入游戏舱,核心设备外来、地球上组装的,不像夏晓雪自己那个那么好。不过那东西目前还是她工作室的重要设备,遇到重大活动,比如杀boss之类,祁栋得腾一腾位置。当然,夏晓雪会尽量把这类活动安排在祁栋上班的时间里。 祁栋自己也玩《身临其境》,要上班时间不够,加上以前没玩过游戏,还在摸索阶段、所以没啥建树而已。尽管如此,小榜单上也有他的排名。 而祁栋也很眼馋那些高端“游戏”设备,只是他起步晚了,算算分数没半年六个月追不上去;追上去了还得等游戏公司举办比赛之类的活动,才有争夺奖品的机会。所以祁栋一听“老黑”,当即大喜 其实这技术早晚普及,这类设备早晚走入寻常百姓家。祁栋明白得很,夏晓雪也没在这上面忽悠他。只是问题在于,祁栋哪里耐得住再等上五六个月一两年?说不定三五年呢…… 那会儿他可奔四了年纪大了 时间金贵呀 故而祁栋乐得摩拳擦掌,痛快同意指点夏晓雪下盘功夫,连带借他们家那梅花桩给夏晓雪练,还附赠食宿免费----祁栋的梅拳是打小的“桩上”功夫。所以祁栋他们家有一场子的桩,在祁栋曾祖父传下来的四合院里。 但那可没法儿跟这个四合院比,用祁栋的话说,也就“屁敦儿”大的地方。 原本梅花桩并不分“上、下”,均是要打了木桩在上头练的。木桩从低到高,内容从单练步法,到步法配合拳法、刀法等等,循序渐进。 但打桩耗费大,练起来难度也大,所以也有那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改为在地上画了假桩习练----这便是所谓的“落地梅花”。 不过功夫一事,一点捷径也没得走。梅花桩以下盘稳扎、腾挪灵活、形神合一见长,这些都是在桩上长年累月练出来的。一旦落地,没了那“脚下方寸,跃转凌空”对胆识心性的锻炼,没了那“一脚踩空、一跤跌倒”迫使人全神贯注的压力,同样的人同样的时间花下去,这效果还是很不一样。 而夏晓雪以前也曾经见过练“落地梅花”的。 “你见过?” “嗯。也是八方步。” 唐劲在一旁一直无语,到此刻终于开口插了一句:“那咋不跟他们学?” 夏晓雪暗暗一嗤;看在祁栋份上,并不曾露出来:“瞧着不顶用。” 这天下午也算宾主尽欢。只除了唐劲勉勉强强能算作高兴,却怎么也没心情蹦达。 图兰毕竟高,他学枪,第一天依样画葫芦,而后照着夏晓雪给的地点去《身临其境》里对着海浪体味了一番。这样到了第二天,这一个套路,图兰用出来,已经有六七分神韵了。 如此进步神速的学生,身为老师,并不需要时时在旁指点,只要有疑问时给予解答就行了。所以这几天,夏晓雪还过来,不仅为了教图兰,也是为了这边场地开阔、没有闲人旁观,练枪方便----她也是每天都要练的,只是不像唐劲祁栋他们这样固定为早课晚课而已。 因此接下来,图兰搁开他的枪,与祁栋、与唐劲,好好切磋了几番。 夏晓雪不曾参与其中,只是旁看,静静旁看。易斯起先也看,之后主院那边呼他,他出去了。 祁栋与唐劲因为夏晓雪是个姑娘家,问过了一句要不要切磋切磋,见她摇头,就不再强邀,也不问为什么;图兰则是明白夏晓雪出手太辣,凶狠有余控制不足,便没开口----他基础比夏晓雪好了一大截,打不过还逃得了闪得开,无碍;这两个基础比夏晓雪只是胜了一线,这就不行了。因此夏晓雪若与这两位过手,斗到酣处,不管不顾、热血上涌,很容易哪一方出点儿事,那就很尴尬;要么束手束脚,岂不没有一点儿意思,不如不玩。 之后图兰请三个客人喝下午茶,顺便向祁栋与唐劲“兜售”了一番他的“生意”。 图兰负责的是“体育类-基础素质”在这儿的招生。按说《身临其境》已经可以完成这方面的选拔任务,不过这个国家人口诸多,占了全球的五分之一左右,如无意外,它在此上有潜力的年轻人人数,也将是地球总数的五分之一左右----所以,值得派出一个督导。 享有这类待遇的,还有印度、美国、印尼、巴西、巴基斯坦、俄国与日本等人口过亿并且较为安全的国家----不过事实上,在图兰他们的评价系统里,伊拉克与索马里也算安全,只是“不宜出行”…… 图兰负责的考试很简单:不管用什么方法,裸测打得测试器亮起第六盏灯。另外还有几个项目,测一测有利于加分,没通过也没什么关系。 其中,“裸测”是指不能使用任何辅助手段。包括外部与内部。外部比如聚力束,内部比如激素、兴奋剂。 当然阿迪达斯或者耐克的拳套、运动服、运动鞋之类,乃是保护人体的必要,助力效果甚微,并不被计算在内。 …… 唐劲一听,彻底无言了----你丫的挖墙角都挖到老子头上来了 他是现役只是身份所限、保密所需,唐劲并不愿直接跟图兰嚷嚷,只剩肚子里嘀嘀咕咕。 而祁栋一听这个,乍然大喜之后,开始苦恼了。他本来不知道有这样的机会,现在知道是知道了…… 可是,要他抛下老爹老娘发小玩伴,抛下正打得火热的姑娘,抛下工作抛下学生----初中生少男少女虽然刺头多,可也窈窕青春很可爱哇----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他不怕可他琢磨琢磨,觉着没意思 是,那边房子更大车子更酷。可房子车子这种东西,够住够用就行了----那边连个熟人都没呀搓麻将都找不着一个伴儿 多凄凉哇 他是武痴了些,可过日子嘛,又不止拳拳脚脚这一桩事。 偏偏祁栋还算年轻,到底向往更广阔的天空,想学学新东西,闯荡闯荡。 所以祁栋纠结了。狠狠地纠结了…… …… 结果夏晓雪就给逗乐了,眼儿一弯,指了图兰给祁栋出了个主意,还是双赢的:“这还不好办。他印了好些资料简介,你拿去给同好们发一发,或许不止你一个人心动呢。” 祁栋一听,可不正是而图兰巴不得有人给他免费当一回宣传员----简介资料是免费提供给考生的,比入选的人领取的资料袋里的东西简约得多,上门咨询者一概可以免费自取;而督导只管考试这一块,不负责宣传;宣传是倚靠《身临其境》及相关站点,预计在十一月底开始收到成规模的反响;另外,图兰还没勤快到主动去完成不在他职责之内的工作,他也就口头抱怨抱怨“没生意”了,有空他更喜欢学学新东西,譬如“破浪六式”。 于是祁栋当即从图兰那儿拿了一大堆书面简要,去跟刘迅、葛青云他们大肆分发----鼓动鼓动大伙儿,瞅瞅能不能凑两桌麻将…… 而后再做决定不迟 这天傍晚回家时,唐劲还是一无所获;倒是陪客祁栋,满载而归。 不过有了祁栋插科打诨,唐劲没那么蔫不拉唧了。 这哥儿俩都不是会省钱的主儿,别过图兰一看天色不早了,当即打了个车回去;祁栋又在唐劲家里蹭了晚饭,顺便把图兰那边的消息与唐启松好好讨论了一番,这才回家。 刘澄红送祁栋到门口,连声招呼祁栋有空多过来吃饭。 祁栋乐呵呵答应,又把刘澄红晚上做的锅包肘子奉承了一回;可待到一个人下了楼,他却没了笑影儿,还忍不住暗叹一声。 与此同时,夏晓雪在《身临其境》之中,秣马厉兵完毕,又一次出发,杀boss去了。 而简丹所在的小绿洲,则已是深夜。 …… 这几天简丹忙得很。 管理训练场设备的是个老雇佣兵,他见了路口那丛“非洲象”,颇有几分喜欢,找了花样,指着简丹、叫她把训练场旁边的另外一溜儿灌木也修成造型。 这些活儿其实机器也能干。但那种机器贵,这里又不是讲究园艺造景的地方,所以没有。 在训练场旁边工作,可以熟悉这里的大部分人员,还可以大致推测他们的武力配备。所以简丹巴不得,当即答应了下来,并要求叫几个帮手----表面上的理由,是那样活儿也干得快一些;但实质上,那只是为了她能有掩护、能有空分神留心情报。 那老头同意了。简丹就叫了吉尔、里奥与劳拉----吉尔虽然有时候不大着调,可活络机敏;里奥足够冷静,而且已经有了几分坚毅,也能帮上忙。至于劳拉,她又不笨,不会坏事;何况离了她,里奥会分心。 这不是简丹臆测。吉尔当初在通道里第一时间拉着克丽丝跟着她冲进岔道,反应之快,其他选拔生统统都比不上;而里奥在餐厅里向光头告辞时,很清楚他在做什么,没有去冒犯光头,但又坚持了他自己的选择,走得毫无犹豫----至少是没有露出犹豫。 吃不吃那顿番茄酱浇牛排不是什么大对大错。怕就怕不够冷静----一时意气,动不动后悔。 至于余下十五个人这边的情况,简丹每天吃饭时跟米沙勒会交流一下,后来又添了普兰。 他们四个在训练场边干活的第一天,橘红头发就看见了。不过她只是一笑,对管设备的老佣兵道:“你想弄道漂亮的灌木?那可得让他们快点。也就这几天了。” 老佣兵当即就延长了简丹他们四个的工作时间。不过他也给“甜枣”----他敞开了向这四个囚徒提供食物,正餐、饮料、点心、水果,还允许他们捎带一点夜宵回去。 而四个“临时园艺师”虽然一下子面临更加繁重的工作,却并不懊恼,因为这是个好消息----什么叫“也就这几天”了?还不是要交人了 如果是要灭口,何必白白养着他们这些天 所以回去后,吉尔当即向大家通告了这个消息。年轻的囚徒心情转好,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简丹也受到一些感染,却依然暗暗警惕----她的习惯是,不到一切结束,不能放松休养阶段性胜利,不是胜利,只是筹码 因此这天夜里十二点多,当其余十八个选拔生睡得酣畅深沉,简丹霍然警觉。 …… 他们的住处很简陋,废弃不用的个人舱而已,挨个排在一快儿,上面连个遮雨棚都没有----当然沙漠里其实也不需要这个----一出来就能看到星星。 这些个人舱还不全是商舰的,有几个乃中小型军舰的:长两米多一点、高一米宽一米的睡箱。隔音好,但很小。 它们在星舰上能为房客提供饮用水、让房客有洗漱的地方;但当它们被拆下来用作“轻犯囚笼”后,它们的这些功能都没有了----设备还在,可外接没做好。它们的房客从此只能去公共盥洗室。 可就是仗着这一点,简丹每晚都监听着外面的动静:她是女生,又在年轻的囚徒之间累积了一定威信,属于“应该优先保证其精力充沛,以便保障我们的安全”的序列,所以享有四个商务个人舱之一。 而简丹一到这里,就拆卸了供水管道,扯出内管,用口香糖与奶糖做密封,从体恤下摆抽了线缠绑,就这么蒙上了一层牛皮纸----来自王岚的《常识手册》----做了个简易的监听器。 没人注意到这一节,除了李飒。因为王岚那本《常识手册》在李飒那儿,简丹跟他要的牛皮纸。而李飒对此保持缄默。 而后简丹每天回来后,吃了晚饭搞定个人卫生就睡觉----她将生物钟调整成了“夜哨”状态。也就是说,她睡觉的时间,乃是晚上七点到十一点这一段,以及清晨四点至六点。 六个小时的睡眠,虽然在如今这样的体力劳动下有所不足,但不会妨碍健康,可以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沙漠里白天酷热,夜里气温却接近摄氏零度。监听器虽然不透风,却与外面相通,也随之冰凉冰凉。有这么一个东西悬在床头,卧室可不算舒服。 但简丹只当它是床头摆设。 可这天夜里,摆设不甘再做摆设。 一声轻微的“咔嗒”从里头传了出来,被“呜呜”缠绵的风声衬得格外短促干脆。 在白天、在外面,恐怕没人会注意;但在夜里、在隔音优异的舱室内,却无法不令人注意。 简丹从《常识手册》里抬起眼来,掀被穿外套。 如果她没听错,那是舱门阖上的响动。 可是,来到这儿的第一天,简丹就警告过选拔生们,为了避免有可能撞上的麻烦,晚上临睡前大家全部去一趟洗手间,而后夜里不许“出门”----尤其女生,以及长相英俊的男生。 当时这话引起了一阵小小的哄笑,尤其吉尔,笑简丹最应该小心光头;但嘻哈过后,没有一个不遵守的。哪怕内森他们几个遇劫当时没有与简丹呆在一块儿的人,在打听了之后,也纷纷选择了听从这一忠告。 但是,有一个人例外…… 也不算意外,毕竟几天前就已经有这个苗头了。 …… 简丹打开了舱门。 舱内的光亮照亮了“宿舍”门口的空地。 夜行者被灯光罩了个正着。他抬手挡住了光亮。 “卢英。”简丹站在舱门口,“你这是去洗手间吗?” “是的。”卢英眯着眼放下了手,他的声音很镇定。 简丹点了点头:“那么你快点回来,阿里安还小,醒来见不到你,肯定要哭。” 卢英有片刻没吭声,而后他正要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噎了回去。 那警报凄厉尖利,伴随着红灯疾闪,响彻整个绿洲---- 算算加更,已经加到二百多粉红了~~oo^_^oo 呃,别砸别砸,俺的意思只是,那啥,星花的欠债还了一小部分……呵呵、呵呵呵 [奉献] 164、“减负” 164、“减负” 黑蓝的夜幕依旧,闪烁的星子依旧。 却在这红光与凄鸣之间静谧破碎、光泽黯淡。 雇佣兵们闻声而起,骂骂咧咧,但这不妨碍他们的行动迅速、目的明确。 简丹一边竖起耳朵捕捉四下的动静,一边静静看着卢英。 卢英却已经顾不上简丹。他望向雇佣兵住所的方向,脸颊上的肌肉间或跳抽,目光凌厉,如同被逼到角落的野兽。 简丹当即有了九成把握:卢英今晚的行动与姆弗有关----姆弗他们几个被关在雇佣兵那儿,“重犯囚房”加人工看守,待遇“很高档”,只有卢英有机会接近那边,因为那些佣兵总是冲他指派杂务。 那件外套…… ----那件盖在尸体上的外套。 简丹淡淡开口:“他让你为他找了个东西。” 她说的不是问句。卢英极度意外,霍然转头看向简丹,惊诧莫名。 简丹确凿无疑了:“从垃圾处理箱里。”星舰上的垃圾箱,东西大致分类后丢进去,又会被机器进一步分类。所以尸体上的外物会与尸体分开。前者本该采取冷冻措施,然而若直接进入垃圾箱后又无特殊指令,会被归入有机物处理;后者则会被压缩,待到了登陆后再丢进当地的分类垃圾箱。没办法----文明越发达,生活方式越环保。 为免意外,与星舰上任何一个其它功能环节一样,这个垃圾分类过程有全套监控----但是,往往没人会仔细盯着一堆垃圾看个不停。 卢英很快强自收敛了讶色,紧紧板着脸盯着简丹。 简丹平静地打量着卢英,尤其留意着他双手的位置----以防卢英一时冲动、狗急跳墙,带来什么危险。“情报么?很可能兼带信号发射器。” 卢英一个字也没吭。 简丹徐徐叹了一口气:“我理解你的心情。阿里安毕竟太小,你想要多一道保险。然而事实上,这只会给你我带来麻烦。” 卢英还是没说话。 简丹也不说话了,见他两手都空空垂在身侧,便分出了几分注意力,转头望向训练场的东边。 那里,光照已经亮如白昼。中小型舰紧急预热、机甲一架接一架启动、“乌龟壳”已经纷纷出发,各色人员穿梭来往,一路小跑甚至狂奔,但却急而不乱。 这个“巢穴”有个好长官。 其中有三架“乌龟壳”正朝这边疾跑,直冲他们而来。 卢英面色渐渐刷白。 简丹心中清冷静谧,无悲无喜。 她说出上面这些推测,并不是闲极无聊,也不是为了指责抱怨----事已至此,指责又有什么用卢英年龄阅历在那儿,不像里奥他们那么信赖她,也是自然 何况由于情报不足,她一直无法分辨卢英做的是对是错----直到此刻 而卢英显然在选拔生们之间打听过一些什么,才会对她有一点“青眼相看”、有一份格外倚重,否则上次也不至于试图找她联手。 所以,现在要做的,点破卢英、加强对他的影响力,因为此后说不定还会用到这家伙----如果到那时候,他还活着的话 …… 两分钟后。 简丹他们被三架“乌龟壳”驱赶到了停机坪边上。衣冠不整、惊魂甫定。艾伦甚至还拎着他的一个鞋子,到了地方才有时间穿上。 唯独阿里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蜷在卢英怀里,扁着小嘴却没精神哭闹,一个劲儿还想接着睡。 停机坪上人来人往,差不多三位数,却没什么说话声,只有机械冷硬的响动----下令与答令都通过联络器,小队有各自的频道,此上又有中队、大队频道,或者分组频道,谁也不需要大吼大叫。 停机坪另一侧,一个目光锐利、身材削瘦的中年男人站在那儿,全副武装、面无表情,只是偶尔跟联络器下一道命令。 两架“乌龟壳”护在他身侧、身后;橘红头发立在他旁边,同样一身戎装、全副配备----她手按腰间应急包,脸色极差,黑得好似锅底、又仿佛下一刻就会喷出火来。 片刻后,又有四个人被两架“乌龟壳”押送到简丹他们这儿。 之前简丹从卢英那儿得知,星舰上一共被带下来六个“高级囚徒”,不包括卢英自己与阿里安。但眼下只有四个----最关键的是,姆弗不在其中 红头发见到所有囚徒都被带到,踱步走了过来,晃着手上一个小东西----那东西已经坏了,至少外壳坏了一小半。 银河系太大,行星太多,公司太多,产品更多。所以简丹并不认得那是什么,只能判断出这是小型家用电器的一种。不是加热,就是清洁、鉴扫之类。 橘红头发盯着卢英,恨恨将手上的小东西摔在了卢英跟前。 “还认得吧。” 这不是问句。 毫无疑问,在场的每一个人,不管是囚徒还是雇佣兵,都很清楚,有机会给姆弗送点“小礼物”或者帮姆弗找回一个“重要纪念品”的囚徒,只有卢英----他可以活动的范围是最大的,而且足够大了。 没人说话。在性命威胁前,连呼吸都被小心压抑。卢英全身僵硬。简丹悄悄端详了几眼橘红头发的神色。 橘红头发转头看向四个“高级囚徒”,缓缓平抬起右手,声音无喜无悲:“你们六个,房间挨在一起。” 这是宣判他们为从犯、死刑,当即执行----不须起诉,不须审判,更不须复审,只需一个“另两名囚犯逃脱”的事实。 所以话音刚刚落下,四人登时大骇,右数第二个贝迪更是惊叫:“你不能这样,我们说好了交付赎金,你……” 橘红头发手指略一动,一道小小的白光无声划出短短的直线,消失在贝迪的眉心间:“可我也说过,叫你们安分呆着。” 但是你们忘了。 你们没遵守。 所以赎金啊交换人质啊什么的,我们也不必遵守了。 贝迪大睁着眼睛,软了下去。这是聚束光----与天然界里的聚束光不同,它要集中得多、短促得多----不像子弹带有物理冲量,会撞得防弹衣下瘀血乃至骨折。它的杀伤力来自高度集中的灼伤。所以贝迪并未仰天后倒,他只是带着额头上新添的“眉心痣”,膝盖一软、跪跌在地,随之趴俯,扑面拥抱了大地。 橘红头发瞄向右数第一个人,普德。那人高高举着手,浑身僵硬、满面冷汗、满目惊惶、嘴唇颤动,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点白光。 普德也“扑通”倒下,变成了一具尸体。 橘红头发依次瞄向右数第三个,拉里特。拉里特也举手过头,但却十分镇定----他抢在橘红头发动手前开口了:“姆弗是博澜家的人。” 橘红头发略一晃光束枪,示意拉里特说下去。 “姆弗刚从米泰过来,在地球上‘自然冷却’了两个多月,找到我们,要求搭个顺风船。当然,他未必真地叫姆弗,谁知道呢。” “冷却”是指“避风头”。“自然冷却”是指“混在当地人之中,打发时间,以此避风头”。在地球上这么做,对姆弗而言一点不难。对任何一个瑞森情报人员都不难----不管是军方的人还是商业间谍。 橘红头发终于再一次开口:“你为什么知道?” “我是武官第四副官。我们负责瑞森驻地球所有人员的安全。不仅要留心来自‘土著’的,也要留心来自其它方面的。” 这“其它方面”,是指其它文明。 “早说不就没事了。”橘红头发一枪击中拉里特左手,而后是左手手腕、小臂、手肘、大臂、肩膀,“偏要拖上这些天。” 五枪,五天----如果掐掉头一天的小半天、再去掉今天这个凌晨,他们刚好在这儿住了五天。 拉里特额头上冷汗刷一下就出来了,从薄薄一层很快汇聚成黄豆大的一滴滴。可他咬死了牙关,始终没吭声。简丹虽然面临**烦,却也分出闲心欣赏了一回他的硬气。 毫无疑问,在某些问题上,简丹的价值观与雇佣兵们很接近。 橘红头发冷哼一声,没再为难拉里特,转向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高级囚徒”金达:“那么你呢?” 金达是个中年人,鬓角有一点斑白,他也很镇定,甚至可以说比拉里特还镇定:“我服役二十二年,会开各种中小型战舰,在一线参战累计有四五年。你们或许用得上我。我不觉得瑞森军队能找到辛芒来。来的如果是吉路克人,无疑是要你们兔死狗烹;来的如果是博澜家,很可能要灭口----所以,我不想留在这儿。” 从星域地理上而言,辛芒之于吉路克,相当于南美洲之于美国。瑞森军队跑来辛芒,等于地球上俄罗斯的军队跑去南美。 所以金达有此判断。 橘红头发思考了小半秒钟,一挥手。金达身后的一架“乌龟壳”当即就押着他去了中年男人那边。 而后橘红头发转向了卢英与选拔生们这边,目光冰冷,徐徐扫过卢英与简丹:“现在轮到你们了,‘勤快’的管家先生,以及这位‘聪明伶俐’的年轻女士----在出发之前,我们总得把不必要的清理了,好为新的航程减负。” [奉献] 165、眼光 165、眼光 停机坪那边忙碌的人员已经开始减少。 警报已经被拉掉,多余的照明被熄灭,来不及带走的物资被摧毁、被埋下引雷暗弹。 入侵者还远在太空----警报是由卫星或者更远一点的其它侦查装置发射而来的。这类东西在自己家门口总是占便宜,这就好像游击队埋地雷----而杀二伤一押走第四个,橘红头发处置四个“重要犯人”,只不过花了一两分钟。 紧接着,便轮到余下的二十一个。 …… 卢英早在橘红头发转头看过来时,便已经蹲身放下了阿里安、重重亲了一下阿里安的额头,而后将他往简丹这边一推;等到橘红头发开口问话,卢英重新站了起来:“是我。丹阻止过我,我没听她的。” 阿里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边光线不算充足,他又被卢英挡住了视线,没瞧见贝迪与普德的尸体;他只是揉着眼睛趔趄出两步,顺着父亲示意的方向看看简丹;眼见简丹没看他,阿里安茫然了片刻,打着小哈欠转了回去,瞧瞧橘红头发,抱住了卢英的腿、藏到了卢英的身后。 卢英急了,骤然扭头看简丹。连吉尔与里奥他们都有些为此不安。 但简丹压根没管卢英那边,她甚至看也没看卢英。简丹明白卢英的意思----“我帮你撇干净,你替我照顾他”,瞧上去还挺公平的交易,如果不考虑谁惹出了这些事的话;而且,她也的确同情小孩子。 然而,简丹不会在自保尚且无能的情况下,接过照顾一个小孩的责任,也就不打算做成这笔交易。 因为……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再有同情心也无法改变这事实、也依然做不到 这种教训,尝过一次就够了 而雇佣兵在“接触人员”的选择上,其实与军队里一样。 有害的,清理扫除。 无用的,淘汰抛弃。 唯独有用的,才能获得一席之地。 哪怕带刺、扎手,也比没用的好。 所以简丹打算做的事,与卢英预料的完全不同。 橘红头发朝简丹晃了晃束光枪:“不说话了?你不是一向很活泼么。” 束光枪的枪口并不是黑洞洞的一个窟窿,相反它的枪口前端乃是纯净无瑕的人造聚光纤,瞧着好似玻璃或者水晶,却又比这两者更纯净璀璨,因为它在原子级别上是完美品。而不管是人造的玻璃还是天然的水晶,到了分子原子那一级,总有些地方排列不整齐。人的肉眼当然无法直接看到这其间的区别。但同样的光线通过,折射反射不同,光泽随之不同,这就能令人分辨了。 简丹此刻就看着那宝石一般的枪口,难得感到有一点紧张----嗯,很好,她果然是热爱生命的老太太 哪怕已经走过那么多血与火。 既然如此,何必介意多上今天这一回 “我的确看到不少----首先,你们这儿有四个中队,四队五人;第五个是未满编的后勤中队,包括两名顶用的机修师与半打不顶用的杂工;此外就是两个中队的新兵蛋子,天天基础训练。” 简丹娓娓道来,声音柔和平静,好像在给小孩子讲睡前故事----在场唯一的儿童阿里安就扭头瞅向了简丹。 “其次,你们‘牙齿’够用,‘爪子’还算平稳,但‘尾巴’呢?我只见过一台装着‘鹰眼’,仓库里最多还能藏两台,反正从不曾出来溜达。最后,最要命的是,你们四艘小型战舰,两艘备用,天天训练,短航次数却只占升空次数的五六分之一。 “就凭着这点家底,我很为你们担心,怎么跟你们那位‘大雇主’玩儿。博澜家若肯远途而来,派的也不可能是次品。” “四队五人”指橘红头发他们的行动中队,每个由四个五人小队组成。星舰升空动力是自备的,只要维护没出问题,那动力炉组可以一直用到星舰被淘汰;只有真枪实弹的战斗,才需要使用一次性能源储备。而一般而言,“升空-降落”的训练的确会比出航训练多一些,这就跟短跑田径运动员往往会额外练习起跑相似。但三比一已经绰绰有余。如果五六次“升空-降落”才出航一次,那么只能是因为驾驶组太嫩,嫩得连最基础的动作都还需加强训练。 而橘红头发留下了金达的性命,也说明了这一点。她不可能这么快相信金达,更不该在这种时候留下一麻烦,除非他们迫切需要这方面的人手----选拔生们容易控制,并且是唯一可能带来转机的“牌”;但服役二十多年的瑞森老兵却没“护身符”的效果,还不好对付。 …… 橘红头发瞪着简丹,面无表情。她高挑健美的身材,她橘红的齐耳短发与恼怒之下几乎喷火的双眸,令她格外美丽,几乎仿佛希腊女战神。 简丹几乎是欣赏着这一幕----上辈子她搞定的刺头们也是如此:无节制的愤怒令人扭曲;但被自制力束缚的愤怒,却会令女人愈发美丽、令男人愈发英俊 毫无疑问,对军人们而言,前一种愤怒并不经常发生,而后一种愤怒在,却实在是很常见…… 尤其当他们遇到一个喜欢捉弄部下的长官时 上辈子简丹就以拍打她的属下们为乐,连带这辈子跟唐劲玩儿。也因如此,这会儿简丹一步步走向橘红头发,与平常一样挺拔,目光分毫不避,还微微地笑了,真正地笑了:“或许我该称你中队长?对了,忘了说了,姆弗能活到今天,是你的功劳----你亲自为他搜的身。” 简丹看到停机坪那儿的中年男人转过了身来,对通讯器匆匆说了句什么。而橘红头发垂下了束光枪,同时却是一靴子踹向简丹。 简丹没全力躲,只是略一偏身避开了腹部、并且抬手格挡。 当然,即使躲了也有可能躲不开,毕竟她的身体目前只是健康而已…… 不过,更重要的是,眼下情况如此,雇佣兵对囚徒们态度可好不到哪里去,她又刚刚刺了橘红头发一顿,所以挨上这一记、让人泄个愤会比较有利。 这一脚踹得简丹几乎倒飞开去,狼狈跌在地上。但即使几乎亲吻大地的时候,简丹心中却依旧冷冽平静,一如古井。 里奥几乎冲上来扶起简丹。吉尔“恍然大悟”,突然道:“我想起来了,那件外套姆弗盖在尸体上的那件外套他真奸猾”李飒紧紧抿着唇,一字未发,牢牢扣着王岚的小臂。 真是拙劣的演技……不过机敏可嘉,勇气难得。但是,太鲁莽了。没准帮不上什么忙,还把自己搭进去。 简丹站起来,低声谢过里奥,撩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擦破的大块油皮。 狼狈的卖相多少会引来轻视,同时也就能消除一定的敌意。 有利于给个台阶接着谈,有利于此后的同舟共济。 虽然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此刻他们乃是同一条线上的蚱蜢 …… 八分钟后。 六艘星舰满载升空。 其中第四艘“褐石”号上,主控舱,舰长台。 中年男人与简丹面对面坐着。 中年男人在忙着下命令,调度协调各部分。简丹则在闲闲打量星图。他们中间的星图。 星域地图。 乍一见之下很漂亮,细看大多数人都会头晕的星域地图。 光头坐在旁边,已经脱了他那身“乌龟壳”----作为新兵蛋子,他除了“乌龟壳”还驾驶不了别的。还好看押囚徒不需要预先训练。 等到调度告一段落,中年男人打量了简丹一眼:“丹是吧,好好看,看看你又能发现点什么。” “我会的。我一点也不想变成太空尘埃。”简丹坦然得很,她说的字字实话呀,“对了,你知道我的名,我不知道你的----你叫什么?” 光头担心地看了一眼中年男人,可简丹一点也不担心----首先,中年人火气远没年轻人那么大。其次,雇佣兵在争风吃醋的时候、在吃喝玩乐的时候,固然是很要面子的,可以为了一杯酒一个ji女拳脚相向甚至酿成流血事件,然而一旦性命相关,他们就不要面子了…… 所以他们大多能没脸没皮地赖着高手学这个学那个,还能痛哭流涕地求人饶命----那不是演戏,他们诚恳得很 当然有朝一日拳头大了找到仇家报复来,也恣意放肆得很。 也所以,只要她简丹表现出价值,她就是安全的----她已经被橘红头发“教训”过了,这个中年男人若非护短过头或者气量极小,就不会再为之前那通直白之言为难她 而护短过头与气量极小的人,均缺乏领袖特质,不可能掌握三位数的桀骜人士,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的指挥官。 简丹与中年男人隔着星图对视了一秒钟。 而后中年男人继续看星图去了:“兰奇。” 简丹打蛇随棍上:“噢,那么,兰奇,我的手有一点疼。” 光头瞪大了眼睛。兰奇一挥手,光头忙忙去拿药品了;兰奇看也没看简丹,波澜不惊:“还有别的吗?” 简丹微微一笑:“暂时没有了。谢谢。” 啊,她可不会白干活----她是个“爱哭爱闹要糖吃”的小孩 [奉献] 166、一年(上) 166、一年(上) 阳光慷慨洒下柔亮的金色,从几十层的商务楼之上,到毛白杨高高的树梢、到平房,一直到垃圾堆、下水沟。 徐风潇洒卷过,毫不眷恋,带着来处的气息,往去处去。 又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依然是这个城市最好的时节。 可惜,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在这个时节里,感觉良好、心情愉快。 …… “----啪” 清脆的巴掌声。 崭新的装修,色调明快的家具----房子收拾得舒适整洁,整洁得与军营有一拼。 然而这里面的一对男女,却远不如他们的居室和谐。 “滚给我滚”杜馨菁气得面孔通红。这一巴掌其实不重,只是听着响----不是她手下留情,是唐劲偏头躲了……还没彻底睡醒,居然也能躲得开? 人心都是肉长的,要是这一巴掌打实了,杜馨菁的火气也去了大半,接下来八成就要肉疼了。可唐劲一躲开,无异于火上浇油。杜菁抓过床头边的衣服,劈头盖脑砸去唐劲头上,一指房门、声色俱厉:“出去你给我出去滚出去----滚” 唐劲只觉耳膜微微生疼,皱眉看了眼杜馨菁,一言不发下了床,闷头闷脑套了沙滩裤,抓着自己的t恤,找了钱包、手机与钥匙,出去了,胡乱带上了门----没用力摔。 真要打,十个杜馨菁也打不过他。 可是唐劲觉着吧,他…… 他也算活该。 说起来他们一大清早就吵架,并不是因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只不过他昨夜里睡得不大好,辗转反侧好不容易迷糊了一觉,到大清早的时候,浅睡惊觉,居然梦见…… 梦见丹丹满身是血、睁着眼、身体冰凉----死不瞑目 那不是真的。 ----至少不是他亲眼所见 因为梦见的人固然是丹丹,但梦中的所在地却是川藏高原----是他第一次失去战友的那个地方。 他亲眼看到过战友负伤,不止一回;他亲自经历过战友临终,不止一次;而且,了断在他手上的人命里,也的确有那死不瞑目的,同样不止一个…… 但他压根不曾见过丹丹最后一面 只不过,他会做这种梦,真没什么好奇怪的。 像他们这样儿的,在役的时候,身边都是兄弟、都很会闹腾,嘻哈咋呼,一刻不停,加上每天又被训练耗尽了体力,倒也不容易做什么噩梦----身体没有多余精力。 可一旦退下来,从他们那种相对单纯的部队单位里、融入到社会这个大染缸中,不可避免地需要一个过程,其间多少与人有些格格不入,体力有余、休息充沛之下,偶尔梦见一点什么,实在没什么值得意外的…… 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那已经过去了。 全都已经过去了。 统统都已经过去了 问题在于,噩梦太重,唐劲在梦里死命挣扎了半天,一头的冷汗。杜馨菁好心摇醒他,而他刚一睁眼就给喊了出来…… 他可以编个理由混过去。但面对杜馨菁的恼怒与质问,不知为何,唐劲只觉倦怠,连吼人都嫌累,干脆直接承认了。 …… 正因如此,唐劲只是心烦,压根没想跟杜馨菁动手,甚至都没回上几句嘴。 再说了,这要是换成丹丹…… 给他一巴掌算轻的了,扎他一刀……呃,应该不至于吧?但把他揍一顿踹出门去,那是绝对免不了 是,丹丹悟性虽好,底子太浅,怎么也打不过他…… 可抵不过丹丹能赚钱呀 有钱能使鬼推磨 中华大地藏龙卧虎、皇城根儿下各色人物 那些家伙一对一光明正大挑不过他,四五个一块儿下黑手还搞不定他么……丹丹买几个打手黑麻袋一套给他来个鼻青脸肿、猪头猪脑,实在是太容易 小事一桩,皮肉轻伤,哪怕去报案,派出所只会填表登记,都不会管、也没法儿管----警力不足。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唐劲好歹也跟简丹动过一回真火----尽管就那么一回,但阴差阳错之下,实在令人心有余悸,还印象深刻----所以一方面呢,唐劲觉得杜馨菁这样儿的,尚且称不上过份,甚至压根不能叫生气,只能算作“使性子”、“挠痒痒”;而另一方面呢,唐劲又嫌杜馨菁闹得难看,太难看。 丹丹就算生气,也……也好好看 所以唐劲什么也没做,对杜馨菁也没多少恼恨----尽管他刚刚被这个娘儿们从自己崭新的房子里赶出来----唐劲只是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戳在门口胡思乱想了小半晌,而后他套上t恤,没精打采踱下了楼,埋头埋脑走回家去了。 半天的时光很快过去。 唐静干了五件事:做早课,洗澡,吃早点,上网看视频,发呆。 唐劲转业之后紧接着考过了体术六级。他那单位里又没什么事,也没几个钱,又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可他的鸡肋、别人眼里却是养老宝地,结果那家人居然打听到了唐劲晚几个就要走,托了唐劲的直属领导送了礼来让唐劲早点腾出空儿…… 居然还带上了小半年的薪水 有诚意。很有诚意。 既然如此,唐劲干脆成*人之美,直接辞职回家了;正好他也多点儿时间,每天练功、切磋,看网上的对战视频,就等十一月份,与祁栋一块儿出发----去米隆。 唐劲好歹也是干这一行的,尽管他干的是武装行动,不是情报……但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去年秋末那会儿,唐劲看了各路新闻,当即就模模糊糊有了一个大致概念----简丹出事,瑞森与吉路克两边都算不上干净 所以那两个地方,唐劲均不想去。只是这北京城里,唐劲也不怎么想呆…… 他想换个地方过上几年,散散心。 正好二零零六年元旦一过,地球上忽然变得热闹起来了,选择也多了。唐劲拿出他所有的战略素养,在诸多去向里挑挑拣拣:一要与地球不远不近,远了来回不方便,近了容易兵戎相向;二要条件过得去,至少不能比瑞森差了。 这样下来,最后还剩下两个。唐劲本来想抓阄,可韩青扬觉着米隆好,唐劲无可无不可,就选了米隆----米隆也是个二级中期的文明,离地球不远;米隆的军事实力不怎么样,可它背后有一个准三极文明,琪雅,所以米隆不容易挨欺负,同时也没什么能力去欺负别人。 加拿大没人敢惹,因为它是美国的后花园。米隆也差不多,它是琪雅的后花园……之一。 其实唐劲心里头明白,天下乌鸦一般黑。 但至少眼不见为净,可以过得舒坦一点儿。 至于祁栋,他对去哪儿无所谓,差不离儿就行;他在乎的是“酱油”----麻将“将友”。唐劲去米隆,米隆条件又不比瑞森差,祁栋也就敲定了米隆,连带他们圈子里的几个一身“自由”的,统统瞄准了米隆。 至于“不自由”的,不是有家族安排,就是与黎老板蔡老板那样的走到了一块儿,选择去哪的时候,考虑的不仅是体术一事,那可没办法了。 故而唐劲现在在等祁栋。 说来凄惨哎祁栋被他老爹抓了差,帮忙去了,得到十二月才能脱身。 …… 而保定唐门下,眼下考过体术六级的有八个人:五个本家,三个外姓徒弟。 这其中,唐劲是第一个,唐启松是第四个----拳怕少壮,唐启松生在新中国,又没像唐劲那样儿当过兵打过仗,老胳膊老腿的,全是靠着功夫精湛、靠着五十几年半个多世纪的积累,才闯过去的固然被自己儿子压了一头,可在他那年龄的圈内人里,还是顶呱呱头一份儿 所以唐启松对此很得意。 其实今年六月份唐劲一次通关时,唐启松也十分高兴。当时唐启松虽然自己没过,却是喜大于悲,念叨了一回“长江后浪推前浪”,就得意去了;得意完了唐启松回头习惯性要骂骂唐劲、去去唐劲的傲气,却发现唐劲压根没半分笑影儿…… 结果那一回,唐启松对着自己儿子,生平头一次没能骂出口,干瞪眼瞪了小半天,末了只剩无声一叹 但这又能怪谁呢? ……怪老天不开眼 去年秋末,唐劲熬完二十天“黄金人质拯救期”,那头渺无音信。 当时唐劲犹不死心。 ----黄金没了……不是还有白银么 然而,等到白银化水、黑铁烂透,元旦过了、除夕也过了……人还是没回来,只有不妙的线索。 唐劲渐渐开始灰了心。他毕竟是干这一行的,对这种残酷的事,不会抱有多大幻想。 而新年里元宵一过,正月十六,瑞森终于把那艘商舰弄到了手里。紧接着,复原表明,之前劫犯一登舰,就开始了屠杀。 消息传来,唐劲死心。 也是那会儿,唐劲终于懂得,失去心爱之人,是个什么滋味。 是,他也“送走”过战友,但那又不一样。 战友同袍,同过生共过死、有共同的人生目标,因此,谁要是不幸去了,余下的人悲伤归悲伤,可依然还有并肩作战的伙伴----哪怕青山白骨,却是英烈永存悲伤之外,也有壮阔豪迈 即使到了垂垂老矣的那一天,总有后来者、总有年轻人,前扑后续、继承遗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也就聊可告慰 然而,没了丹丹,悲伤之外,怎么也豪迈不起来,只剩心痛。 那可真疼呀…… [奉献] 167、一年(中) 167、一年(中) 疼得叫人几乎哆嗦。 原来,所谓“人生三大悲”,“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并不是空口白话…… 那会儿,丧妻大恸之下,唐劲心灰意懒;再念及父母鬓角的斑白,他最终决定退下来。 ----是,丹丹的“自欺欺人”是玩得比谁都顺溜……可其实丹丹压根就是他媳妇儿啊媳妇儿啊媳妇儿 唐劲做出这个选择时,休假已经结束了,他人在老营里。当时唐劲环顾自己呆了那些年的地方,瞧瞧兄弟们,并无内疚,只是眷念不舍。因为真要论起来,他十八岁入伍,先前三四年还是新兵蛋子,后面五六年可是最好的突击手----好吧,最好的突击手“之一”----保家卫国,流血卖命,跟旁人比一比,忠孝忠孝,“忠”字上头,一百分没有,六十分怎么也是有的了 所以唐劲扪心无愧、坦对天地。 而杨队当时只问了一句“决定了”,眼见唐劲点头,什么也没劝,更无留难,直接同意了;又亲自帮着唐劲去孙头那儿说情----自家兄弟,志不在此,他又何必非得把人榨干才肯放?简丹他也是见过的,好好一小姑娘……天妒英才书读得好也有风险 要是简丹当初没能考上,这两人还不是原样儿----打打电话、寄寄东西;吵吵闹闹、甜甜蜜蜜。 而他们干的这一行,医疗引进方面的消息,自然听说过,有一阵子更是传得有鼻子有眼儿只是一时三刻还拿不到自有技术,只能进口,成本太高,所以近期之内军队里尚且供不起。 事实摆在眼前,简丹为什么一心要考出去,谁还能不明白? 所以杨队琢磨着,唐劲这一蔫,可不像以前那么容易缓过来了……他放唐劲走人、让唐劲换个环境,多少总能有点缓和。何况唐劲短处在那儿摆着,走不了“往上升”这条路,早不退晚也得退。既然如此,早点下来也好。 再说了,唐劲与他又不同----唐劲是独生子女。唐家两老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唐劲回去安安稳稳多陪陪父母,可比塞多少补品红包都强 …… 结果唐劲归队没几个天,又回家了----他们零五年第四季度,任务频率又降了下去、恢复了以往的水平。而杨队一旦腾出手来,那是雷厉风行、动作极快“嚓嚓”打通关节,叫唐劲赶上了十一月底的退伍 而唐劲眼下做什么都觉着没意思。他又没什么志向与目标,所以唐劲一点也不急着走,干脆多留一段日子,好好陪陪爹娘、慢慢练练功夫,等他这个发小一块儿出发。 只是祁栋被抓差,也是无可奈何----祁家到祁栋他们这一辈,大多数练是练了,却练得马虎。如今机会大好,好几个想要仔细雕琢雕琢,不管出去还是在这边给人授业,都是不错的出路。 这是好事习武之人最最梦寐以求的一桩事,莫过于将自家功夫“发扬光大” 那是对自身价值的肯定。现在日子好过,老百姓温饱小康大多都有,可不是正该追求自我价值了嘛 当然,人各有志,不排除有例外的。可祁栋他爸就不例外----一点也不例外 祁栋他爸是他那一辈的诸多亲兄弟、堂兄弟里头,功夫最好的。所以祁家凡是想在此上更进一步的,几乎都托到了祁栋他爸这儿。 于是祁栋他老爹忙坏了。 但祁栋他爸身手再好,毕竟年纪大了;祁栋既然在小一辈里独占鳌头、功夫漂亮,尤其是已经考过了体术六级“吨拳”大关,那总得帮着些,顺便也当当榜样,起个带头作用。 要祁栋一直帮到底,当然不可能;但一开始最忙乱的这半年六个月,祁栋怎么好意思躲懒…… 于是祁栋就这么被“抓了差” 他们父子俩加上祁栋小伯三个,得把一大帮半生不熟的都“炖熟”了;甚至有几个学错了学歪了的,还得大费力气把他们扭过来。 这活儿当然不是白干的,有钱拿。只不过亲朋好友嘛,少不了打个八折六折。 相比之下,唐劲在此上就轻松多了。他家也就唐启松需要去帮点忙,轮到唐劲头上,管好他自个儿、有空儿琢磨琢磨怎么精益求精就行了----因为他们老家有一尊“老爷子”坐镇。不是别人,正是唐启松那个规矩很大的叔叔。 按以前的算法,这位唐老爷子与唐劲隔得不算远,还没出“五服”----唐启松的爷爷是老人家的父亲。 但以现在的情况,早就各过各的了。不遇上红白喜事,难得一聚,过年都未必串门贺喜。 唐老爷子规矩是很大,大得叫他的儿子孙子们头疼;可他人也老当益壮,心明眼亮----徒子徒孙一日日的课业,尤其早上的早课,都是他亲自盯着。 所以与祁家不同,唐家子孙,要么不练,要么练得踏踏实实。 练得踏踏实实,不论资质如何,至少基础打得扎实;在此之上,也有好几个功夫不错的。 至于那些个徒弟,是跟着唐家人一起练的村里人。因为乡下地方,农村孩子,习武是一门不错的技艺。学得好一点,若是文化课也过得去,考个体校军校警校什么的,乃是颇为不错的一条谋生之路;哪怕文化课过不去,给人打工或者出去做点小生意,身强力壮,总是占了便宜的;再不济,只算算那一辈子省下来的医药费,也很是值得了。 关键在于,习武要吃饱、吃好,还得吃得起肉来摄取蛋白质、满足肌肉生长所需----这放在几十年前,就远不是一般人家能供得起的 然而现在这年头,家境不论好坏、儿女不论多少,通常而言,吃饱吃好那是没问题的。 当然,中华之大,情况不一,不能一概而论----但至少保定唐他们那几个村子里已经没问题了。 而唐老爷子规矩虽大,在这上面却是十二分地开明。全村的人,连带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每天大清早都可以去他家稻场上跟着学----学最基础的。稻场上只有最基础的。免费,爱来就来,要走就走。 而后唐老爷子瞧着那人品好的,学得扎实的,会同意再多教几手。到此为止,称为“学生”。 学生一般会给唐老爷子送些年节礼品。礼品不在于厚薄,而在于敬意。家里不容易的,弄一点儿意思意思也就行了。毕竟都是一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的,谁家的情况不知道,要是“打肿脸儿充胖子”,唐老爷子会给送回人家里去,所以也没人那么做----唐老爷子不稀罕 唐家祖上来历已经说不清楚了,解放前乃是地主;解放时从至交好友那儿得了消息,赶着把镇上的商铺给卖了,地也卖了大半。所以,等到了土改“丈田量亩”的时候,唐家的成份不是“工商地主”,而是“富农”与“中农”……几个堂兄弟并不全一样。 之后唐家就务农为生。不过改革开放那会儿,有出来做生意的,起手时带了点本钱……这本钱怎么来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而如今唐老爷子年纪一大把了,每个月拿着农保呢,下面儿子孙子又大把。况且老人家闲不住,练功之外还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些菜、养了一窝鸡,所以唐老爷子怎么也轮不到要靠学生徒弟来养活。 这“徒弟”又与“学生”不同。要是学生之中,有人还想更进一步,那就得正式拜师了,这些才是“徒弟”;这些徒弟未必拜在唐老爷子座下,大多是拜在唐劲堂伯堂叔那儿的。而拜师之后,徒弟们练的东西就要进院子里去了,轻易不许外人旁观----一者是门户有别,二者是避免功夫流入心术不正的人手里,避免助纣为虐。 …… 唐老爷子老当益壮,当然是好事,只是唐劲有时候宁可跟祁栋换一换,或者去给他老爹打打下手也好。 因为有事儿干的时候不觉得,闲下来才发现,有些人有些事,实在不大容易搁开、放下。 唐劲没钻牛角尖,也没跟自己过不去,可他时不时会无意识地想起来。 那些短暂的绚烂的甜蜜,在拥有的时候并不曾挤满他每一天每一夜,然而一旦失去,它们却突然变得刻骨铭心、无孔不入、萦绕不去。 哪怕他相亲、他与不同的姑娘试着相处、他跟女朋友上床。 人果然爱犯贱 唐劲不后悔。 真不后悔。 后悔有什么用? 人死万事空、后悔没有用 但说句老实话……他并不是从不曾后悔过。 祁栋收好了家么,眼看另外几个小子那边也拾掇得差不多了,回屋掏了外套兜儿,拿手机给唐劲打电话,商量午饭----近段时间,他们两个老在一块儿吃午饭。有时候去唐劲家蹭刘澄红的手艺,有时候唐劲来他这边混大锅饭,也有时候哥儿俩出去吃小馆子。 不是因为他得瞅着唐劲才能下饭,是因为他乃唐劲的哥儿们。 [奉献] 168、一年(下) 168、一年(下) 哥儿们是虾米东西? 这个答案呐,因时而异 你需要人陪了,哥儿们就是那狗皮膏药----打不走、骂不掉 你需要独自舔伤口了,哥儿们就是那车牌隐形液----保证照不见、拍不到 祁栋毫无疑问是个“地道货色”:唐劲去年年底到今年开年,几乎没跟祁栋联络,祁栋也没多问,有聚会了叫唐劲一声;出了农历二月里、从开春那会儿起,唐劲渐渐找祁栋喝了几回酒,虽然是最最无聊的闷酒,祁栋却每每一呼就到。 所以眼下这个时节,祁栋实在乃大忙人一个成天跟陀螺似的 他早课晚课在那儿摆着,日日不辍,一天不能少,如今自己做了不够、还要带一帮子人----这可比带体育课累得多了 再加上中午归哥儿们、晚上归女朋友…… 噢,对了,他快要出远门了,女朋友一起去,爹妈却不是,所以他还少不了在两老跟前端端盘子洗洗碗、倒倒垃圾捶捶背。 ----多尽点儿孝 那啥,说真的,祁栋乃独生子女,又是个爷儿们,又生在门风传统的武术家庭,从小一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到这年纪依旧不大会干家务活儿----倒垃圾他还倒得干净,洗碗却是一不留神就要他老妈返工…… 可反正他祁栋不是赚大钱的料,他爹娘也不是靠他养,所以就卖卖狗腿好啦~ ~\(≧▽≦)/~ …… 大忙人祁栋打了电话,一听那边刘澄红去唐劲外婆家了,当即一力坚持与唐劲出去吃小馆子----他偷偷懒,唐劲散散心;末了挂了电话,祁栋踱出屋来,四下扫了一眼,指了两处没收拾利索的吆喝着让“小的们”返工,自己脚下一寸不动、舒舒服服伸了个大懒腰。 懒腰伸完,祁栋瞅见门口进来一姑娘。 短发黑亮细柔,茶色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浅咖啡的套头卫衣,深灰色运动裤----腰上还缠着根十分漂亮的装饰腰带。 祁栋第一眼发现这是个美女尤其腿型,本来就出色,再被那上好的运动裤一裹,漂亮得能要了爷儿们的命 他手搭凉棚逆着光仔细瞧了一瞧,方才认出来人;这一认出来,祁栋顿时大乐,同时赶紧轰走了那点儿绮念:“哟,稀客稀客,大稀客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回来探亲啊?” “回来办点事。今天晚上,或者明后天请你吃饭,你挑时间。”夏晓雪踏上低桩,腾挪跃转、前奔旁突,一路走向高桩。 祁栋一乐,立马叫唤:“哪能你买单” 咱一大老爷儿们,你一姑娘家那多丢脸 不过祁栋并不是没让夏晓雪请过客,当然祁栋也请过夏晓雪,所以祁栋此刻也只是嚷嚷了…… 那啥,师父远远算不上,可他们好歹不打不相识,互相指教学习了不少,所以吃饭会账有来有去也是寻常----最最要命的是,夏晓雪出手买单干脆利落,他再要面子,他拦得住吗他? 没把握呀成败四六开 他们去年秋冬季私下里比划过许多回,他赢面占了大头,大约八成不到点儿;可夏晓雪打得束手束脚、不敢尽全力,他祁栋怎么也没法儿装作看不见 再说了,夏晓雪愿意不辞辛苦赏脸出去吃饭的地方都很有趣,有几个地方还是正常买单的,可另外几个地方压根不是用现金会账甚至不是用钱会账 所以夏晓雪一说“请客吃饭”,祁栋就又喜又悲,小心肝七上八下、胡蹦乱跶…… …… 夏晓雪脚下略一停,冲祁栋微一耸肩:“问题是那儿认熟不认生,头一次去的,怎么也只能当客人。还算好玩,真不去看看?” “怎么个好玩法儿?”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夏晓雪想了想,“最好能赶上吃午饭。还有,别带你那家属。” 是人都有猎奇心,尤其年轻男人。这“禁带家属”的去处,听着就藏着诱人的香艳刺激,令祁栋一听便心动了 只是祁栋日子过得规矩,声色犬马之地,还真是头一遭去,这就有些犹豫:“听着好像……有点儿危险啊?” 祁栋家这四合院住着宽敞,用来练武就局促了,只不过低中高三度桩。夏晓雪此时已经走到了高桩这一头,闻言微微一乐:“您慢慢斟酌;斟酌完了不妨再反悔个两三回。反正不碍事。” 她玩过这一趟温习,心情颇为愉快,一矮身稳稳落地,含笑走到了祁栋面前:“你有唐劲的手机号码不?” 祁栋惊悚,眉毛齐齐一抬:“哎?” …… 不能怪祁栋大惊小怪----夏晓雪跟他处得不错,却与跟唐劲两相看不对眼。 去年十月下旬刚认识那会儿,祁栋一开始还为此奇怪来着;奇怪之外也得意…… ----因为在娘儿们那儿,唐劲向来比他占便宜 他们都打小习武,身量身板上差不多,可是抵不过唐劲那娃娃脸儿长得讨喜哎…… 只不过唐劲自己在这上面比祁栋糊涂----唐劲上学那会儿成天介地忙着逃课、忙着练功,还忙着跟他老爸斗气捣蛋,精力所限,男女情愫的事开窍不免晚了点;等到好不容易开了点窍,却去了部队,那是想“深造领悟”也没地儿悟了 祁栋对此只有幸灾乐祸,没有可惜的 是,哥儿们是狗皮膏药可哥儿们这种生物,还有一个禀性…… 能踩你两脚绝不踩你一脚 所以上学那会儿,前头唐劲惹得女生鸡飞狗跳他自己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后头祁栋看戏喝茶偷着乐…… …… 不过到了去年年底那会儿,祁栋知道夏晓雪与简丹要好,便有点回过味来了----原来是夏晓雪看唐劲不顺眼;而唐劲一向直筒筒地不待见任何一个看他不顺眼的人。 所以就免不了两相不对头了。 而祁栋琢磨明白后,暗叹一声,怎么也没法儿怪夏晓雪。 一者呢,夏晓雪在面上没带出来,瞧着如常,只是不爱跟唐劲说话----确切而言,唐劲不冲夏晓雪开口,夏晓雪压根不与唐劲说什么,只当唐劲是盆景、是墙壁、是空气;而唐劲若是跟夏晓雪开口,夏晓雪也回得温和,不过客套得很。 这样儿待人诚恳当然算不上,可到底远没到打人脸的地步,祁栋自己又与夏晓雪合得来,结果祁栋想计较也计较不起来。 二者呢,将心比心,那啥,说句童言无忌的实在话,要是唐劲哪天大大发扬人民子弟兵的精神见义勇为救了个小姑娘自己却不小心给翘了…… 那他祁栋也看那姑娘不顺眼 怎么着都不顺眼 再漂亮也不顺眼 死活不顺眼 所以祁栋只剩肚子里无奈,一直没管这两人。 由他们去罢。 再说了,哪怕他多管闲事一回…… 他又能咋办呐,啊? 也所以,此刻祁栋惊悚莫名,意外万分他瞄了一眼西厢房房顶----太阳明明不在那儿嘛 “……有什么事吗?”祁栋难得惴惴。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夏小雪懒洋洋一掸手,“回头你自个儿问他去。” 祁栋犹自挣扎在最后一道防线上……绝不能出卖兄弟哇所以祁栋胡乱打岔,病急乱投医:“你来找我不会是为了唐劲吧,啊?太叫人伤心了” 夏晓雪偏头打量了祁栋一眼,唇角一翘,什么也没说,掏出手机按了一条短信,发送。 祁栋手机短信提示音当即响起。他摸出来一看,正是夏晓雪的短信----唐劲手机号,报上来 …… 祁栋悻悻然抓抓头,不情不愿地交出了号码:“好啦好啦,我知道不是了……” ----要是为了个手机号,何必特地上门来 夏晓雪悠然一颔首:“还算孺子可教。” 祁栋拼命翻了个大白眼可到底兄弟的身家性命要紧,祁栋顾不上跟这娘儿们斗法----关键是斗法他也未必能占到上风----忙忙打破沙锅问到底:“你找他到底要干嘛呐?” 夏晓雪眼神微微一锐,道:“吃饭。” 祁栋更不放心了:“那正好----我跟他中午出去吃,你一块儿来” 夏晓雪却摇头:“中午我有约了。”说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过去了。” 祁栋亦步亦趋跟着夏晓雪走:“我送你我送你。” 两人这样的交情,祁栋没事儿的时候才不会这么客气。所以夏晓雪止步看了祁栋一眼,无奈摇头,解了装饰腰带抛给祁栋:“借你玩两天,回头还给我----过期不候” 祁栋一接,腰带上不足寸方的小块彼此碰撞,轻轻作响,清脆空灵。祁栋这才发现,这腰带压根就是个视频集:数码照印出来,就成了照片;全息视频一段一段,也可以刻入载体里,能直接看、反复看。 而眼前这些漂漂亮亮的小块儿就是其中一种,清晰度很好,外观又漂亮,挺贵的,属于工艺品了。相当于地球上印制精美的婚纱照合集。 最致命的是,腰带是古典造型,金属扣上铭刻着一行小字,祁栋虽然还认不全,却在网上看到过截图----这腰带是米隆虚拟体术二级联赛的决赛入围纪念品 这可比网上流传的视频----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盗版的火种是不灭的----金贵了一百倍、一千倍 贿赂这是贿赂 赤luo裸的封口费 还有啊,怪不得夏晓雪随身带着这累赘----就跟手机游戏似的,等车等人时解闷儿用的 所以祁栋抓着腰带,瞅了小半晌,好一番左右犹豫万分为难,末了毅然递出去----冲夏晓雪一挥作别 “谢啦” 腰带在阳光下轻轻作响,闪烁着柔和的流光。 夏晓雪一摆手,莞尔出门。 祁栋乐颠颠奔回屋、赶着瞧新鲜去了。 那啥,还是那个童言无忌的大实话----兄弟一命换一命救下来的姑娘,他固然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可也不至于下手做什么。 同样的,简丹生前心爱的男人,夏晓雪再迁怒,也不会真地动上一根毫毛。 所以夏晓雪是真的找唐劲有事……吧? 大不了……大不了回头请唐劲一起看嘛 [奉献] 169、思念 169、思念 祁家小院胡同口,商业街。 湘菜小馆。 祁栋点了菜,又吆喝:“老板,上酒啤酒啤酒。” 正是中午客人最多的时候,老板忙得分不开身,闻声只是指了指墙角堆着的饮料箱,祁栋便奔过去自己提拎了四瓶。 唐劲不解,瞅了祁栋一眼----祁栋歇过晌午还得忙呢:晚课他们做来又比早课随意了不少,下午、晚上都行;不过,因为带着“小的们”,眼下祁栋祁少侠的晚课固定在下午…。 可唐劲情绪不高,又琢磨着祁栋这小子大约是春风得意、跟那个叫邱琳珊的女朋友如胶似漆,以至于发起了酒兴,就懒得吭声。 祁栋也没说为什么喝酒,只是瞧瞧唐劲,当先在桌上一磕开了一瓶搁到唐劲面前,很有一些狗腿殷勤的意思;而后第二瓶才轮到他自己。 ----这是心虚 唐劲开始相信自己猜对了,却也没心情问;当即吹了小半瓶解渴,因为有酒没菜,又搁下了。 哥儿俩扯了几句闲话,一个字也没提娘儿们;而后菜上来了,他们吃菜喝酒,一人扒掉一海碗米饭。 吃完祁栋飞快会账,接了零钱,看看唐劲欲言又止,最终丢下一句“有事找我啊”,几乎逃也似地溜了。 唐劲更觉着不对了,几步追到了店门口,莫名其妙瞅着祁栋小跑远去,戳在那儿足足目送了小半分钟。 可是那样的噩梦是多么耗人心力的东西。唐劲这半天下来,已经缓过来了,却还是没心情闹腾,当下摇摇头也不追,自顾自去了玉泉营立交桥。 花卉市场。 买花。 …… 鲜花。 要新鲜。 要颜色明艳漂亮。 要开到四五分、五六分。 还要多、要热热闹闹一大捧。 满街的花;可这样的高标准,唐劲走了大半条街,才算挑中一捆。 是金色的郁金香。 店家接了钱,进屋找零。 唐劲小心拨拨花,嘟哝:“挑剔,挑剔真难伺候。” 可是,明亮的光线下,这娇嫩而明艳的花儿、碧绿青翠的叶子,多么漂亮多么多么漂亮 拥在臂弯里,仿佛搂住了凝缩的阳光,满满的勃勃生机。 丹丹客厅里的茶几上,总是有大捧鲜花。最多的是非洲菊、郁金香,间或也换玫瑰与康乃馨,以及其它。反正什么瞧着好就上什么,但不要那些香气太浓的品种。 他们每日一个电话,难免无话找话,购物清单也成了话题之一。唐劲知道的就那么几种花,说一个“玫瑰”倒还好,再说一个“香水百合”,却被简丹调侃,什么“香到了发臭的地步,有碍食欲,有助减肥”。 唐劲那会儿可真不曾瞧过几眼那些花;然而现在,唐劲望着郁金香,却看见了令人屏息心疼的美丽。 他果然是犯贱…… 犯贱 下午二点二十多。 墓地。 唐劲放下花,蹲了下来。 “生气了?” 贴塑照片里,女孩眼眸明亮,笑容朗朗,唇红齿白,短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永远凝固在十九岁的年纪。背后是宽阔的水面,远处有尖顶圆拱的教堂。 那是在欧洲拍的。夏晓雪拍的。 连唐劲也不得不承认,这镜头抓得极好,人、背景、光线的角度,甚至还有那吹起发丝的过路风,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如此融洽,仿佛这个女孩天生就该站在那儿、天生就该那样笑----虽然唐劲想起夏晓雪那娘儿们就觉着左脸火辣辣的……那婆娘比杜馨菁凶多了 “不许再吓人啊。”唐劲点点女孩,说完想想以丹丹的脾性,恐怕不会这么好说话,只好割地赔款、让步了,“玩儿就玩儿----不兴那样儿吓唬人的啊” 没人回答。 “听见没?” 依旧没人回答。 “不说话,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噢。” 照片里的人还是不说话。 唐劲也不再说什么。他蹲得腿酸,干脆席地坐下来,倚着墓碑,点了一根烟。 想当初头一回抽烟时,他还在念小学,为此被唐启松揍得半死;中学里逃课,买了劣质烟叼着在街口走过,已经开始觉得没意思,就这么个味道;之后当了兵进了老营,不再拿抽烟当成熟,只是空闲虽少了、想家却多了,所以还是会买几包;不过等到碰上韩青扬那龟毛得跟和尚似的家伙当了室友,抽烟都得跑去屋子外面,这就渐渐断了----却也没什么不舍。 算算烟龄,也快二十年了。 二十年,一眨眼。 再二十年,依旧一眨眼。 人一辈子,也就三四个眨眨眼。 他原以为,这个女人,会陪他一起过上几个二十年。 没料到,老天爷都妒忌他,到头来竟然阴阳两隔。 四点四十六分,唐劲离开。 五点刚过,来了夏晓雪。 夏晓雪依旧是那一身,只不过背了个背包,还添了个鸭舌帽----压得低低的,挡住了面孔。 她一进墓园,看过指示,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简丹的墓;而后她瞅瞅四下,眼见无人,当即手一翻甩出一抹幽黯的锋刃,“嚓嚓嚓嚓”四刀、再戳进去一撬,削石如泥,当即照片到手;末了夏晓雪收刀,骤然发力、一脚踹下去 墓穴应声崩塌。 夏晓雪将照片丢进背包,低头瞅瞅,眼见墓穴里有个箱子,当即搬开石头、打开看了看,把里头的东西统统捞出来,也装进背包里。 做完这些,夏晓雪背包甩上肩,抱起唐劲留下的那束花,脚底抹油,溜了 …… 因为这里较为偏僻、以至于以前出过刑事案件,墓园里安了几个监控,但没人注意到夏晓雪偷花砸墓----门口值班室里的两人正玩棋。 何况摄像头里瞧不见坟墓的情况,倒是捕捉到了夏晓雪抱着花、背着包走过的身影,奇怪虽然奇怪了点,却无人在意----来墓园带着花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哦,带走啊 哪又怎么啦? 死人的东西都有胆儿拿……那就拿呗 唯独看门老伯的四岁小孙子正戳在值班室门口,周末偶尔一来,瞧什么都新鲜,发现了一点端倪----他咋看着这束花儿眼熟啊? 夏晓雪上车点火,迷彩吉普低低咆哮一声,倏然启动、马力十足,一溜烟儿飞快跑了 幼儿园小朋友瞅着那车子远去,呆呆地抓着他的喜之郎吸吸冻兀自吮啊吮。 葡萄味的果冻不一会儿便统统被吮完,小朋友意犹未尽地呷呷嘴,把吸吸冻吹胖了、倒过来仰头抖了抖,吃掉了最后一点果汁与果冻,眼看什么也没有了,这才丢开手。 这一丢开手,没好吃的分散注意力,这位四岁小帅哥终于想起来了----那束花,那束又多又漂亮的鲜花是刚才一大哥哥抱进来的,这会儿被这大姐姐抱走了 他赶紧撒腿奔去他爷爷那儿 唐劲在地铁上的时候,他手机响了起来。 是杜馨菁。 唐静看着显示屏,没接;他揉揉眉心,只觉耳膜又隐隐刺痛,干脆直接一卸电池板、扣上,没再开机。 他与杜馨菁都不是彼此第一个,说不上什么负责不负责的。是,他对杜馨菁是不如对简丹上心,杜馨菁又何尝对他有多满意,吃个饭一多半的时间在冲他皱眉头。 他只好把丹丹那范儿端出来。 这种小事,本来也没什么。大家都有过去,谁也别埋汰谁,磨合磨合,日久生情,日子慢慢儿也就过出来了。 可今天早上吵成这样儿,唐劲实在深感疲惫,还厌烦。 他们不是第一次吵架了。 上回是上个礼拜的事。贺明刚刚被抽调到北京不久,韩青扬则是去年八月份进了医院,养了几个月后就来了这边做测试。好不容易那俩大忙人对上了一天功夫,他们三个聚了一次,难免多喝了些酒,结果回家里,也吵了一回。 还有上上回、上上上回…… 唐劲吐出一口气,下地铁。 …… 路边的理发小店放着歌。 唐劲进了小超市,跟老板两块钱买了个纸箱子,出来时正好听到,一时站住了。 “没有你,世界寸步难行 我困在原地,任回忆凝集 黑夜里,祈求黎明快来临 只有你,给我温暖晨曦 走到思念的尽头我终于相信 没有你的世界,爱都无法给予 忧伤反复纠缠,我无法躲闪,心中有个声音,总在呼喊---- 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你快回来,生命因你而精彩 你快回来,把我的思念带回来 别让我的心,空如大海 ……” 太悲悲切切了 唐劲可不喜欢这个调调,却不知为何,站在那儿听完了。 店里面的歌还在接着放,只是换了一首。 唐劲听了两句听不进去,就回他的房子去了。 一进门,唐劲直接收拾了杜馨菁那寥寥几样东西,搁进纸箱里;又想了想,估摸了一下国庆时候杜馨菁给他买的那几件衣服的价格,多加了点,装了一信封的钱,也放进箱子里;而后唐劲寻出装修时剩下的胶带,将箱子牢牢打包,招了个快递发出去。 做完这些,唐劲去厨房看了看冰箱----里面没什么东西;唐劲没心思弄饭,开了手机给刘澄红打了一个,回家了。 只是走在路上,唐劲总觉得哪儿有一点不大对头。 走啊走,走啊走,一直都走到家里楼下了,唐劲掏钥匙,目之所及,忽然想起他还拷了人家房东两把钥匙没还、跟着想起去年正月里两人吵架那一回,终于恍然大悟 你大爷的 ----他被丹丹附体了 唐劲摇头失笑,一步一步上楼。 他还真不怕这个。别的鬼还没准索命,丹丹又不会怎么了他,也就欺负欺负他了。 所以昨天夜里做噩梦? 可他跟人约会、跟人上床,又不止这一天了,先前怎么不冒头? 生气? 得了吧丹丹不是那种人他好好儿努力往前走,丹丹只有夸他的份儿 那么…… 莫非路太远? 对啊八成就是这个了 …… …… 拐弯就是最后一条楼梯,唐劲一抬眼,大惊失色:“您干啥?” [奉献] 170、寻补 上 170、寻补上 是夏晓雪。 坐在扶手转弯处,腰背端正、晃悠着小腿,手里握着一个两寸左右长宽的便笺本,就着唐劲家门口的感应灯,钩钩画画,很快翻过一页又一页。 这要是简丹如此行径,唐劲只会冒星星眼;可这是夏晓雪,唐劲瞧着就不顺眼了:“哟,稀客” 听话听音,同样是“稀客”,这跟祁栋可截然不同。 夏晓雪却不在意:“你手机打不通。”她合上便笺本,看向唐劲,“我有笔生意还不错,想问问你的意思----不过,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居高临下,对在低处的人而言,这架势可不算舒服。眼下的新仇加先前的旧恨,唐劲就很没好气,更不肯说实话、嫌丢脸:“有啊你消息很灵通嘛”唐劲慢吞吞往上走,冲夏晓雪假笑,“干嘛,突然发现爷儿好了?我都要结婚了记得送红包啊您” 夏晓雪一言未发,静静端详了唐劲片刻,倏然笑了:“没问题,我会给你包个厚的。只是你既然有家有室,我这买卖就不合适了。”说着她便下楼了,走到唐劲面前还剩两格台阶时,脚下略顿了一顿,直视唐劲,“对了,记住你今天自己说的话” 唐劲一懵,直觉不妙。 夏晓雪却没耽搁,就这么一眼,又往下走了。 两人擦肩而过。 唐劲趁机睨了夏晓雪一眼泄愤 夏晓雪蓦然迎上了唐劲的目光 唐劲一惊忙别开眼装无辜;因为被抓了个现行,到底有一点悻悻然。 夏晓雪并没纠缠,径自转过了弯角,下去了。 唐劲虽然看夏晓雪不顺眼,但夏晓雪到底是简丹的姐儿们,唐劲睹物思人……好吧,睹人思人,不大乐意夏晓雪如此来去匆匆;加上刚做了坏事被逮着了,有那么一丁丁内疚,所以唐劲扳了扶手追着多问了一句:“哎,你回来干什么?” 要不要帮忙呀? 要帮就开口嘛看在丹丹的份儿上 夏晓雪头也不抬一下、脚下轻快不停,丢下“抓药”两个字,回答犹在,人已经一溜儿下楼去了。 真没礼貌 前文后文都没有,唐劲就没听明白。他十分没好气、又一头雾水,摸摸自己的左脸,肚子里唾了一句“流年不利”,直摇头,开门进屋。 ----他长到这么大,就被两个人打过脸都是女人,今天还都给赶上了 …… 次日。 二六六零年,十月二十三号。 霜降。 祁栋自个儿做了早课、吃了早饭,瞅瞅也过了七点了,估摸着夏晓雪应该起来了,就忍不住了,赶着打了电话过去----首先他想去玩儿;其次他内疚、他担心:他好歹比唐劲知道夏晓雪,所以他虽然明知不会,却还是怕一夜之间,唐劲被夏晓雪拆得骨头都不见了…… 而因为祁栋之前帮工帮得兢兢业业,所以他偶尔开一回小差,他老爸一句话也没有,还让祁栋把车开过去了。 时针走过九点半。 三辆车前后驶入停车场。 祁栋跟在最后面。夏晓雪那辆花花吉普在中间,不过她在副驾驶座儿上,没自己开车。开车的是虎子。 另一个人称“老四”,开了一辆崭新的欧宝在前头开路。 虎子与老四,祁栋都算是认得,但姓名叫不全。这两个均是夏晓雪拉起来的那个“包包”工作室里的人。骨干。 对“包包”这种名字,祁栋彻底无言,但他又能说什么呐?还好里头是真有货色,祁栋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而先前祁栋跟夏晓雪互通有无时,夏晓雪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调剂设备使用时间,祁栋少不得直接与工作室那边联络,所以也算与这两人混了个脸熟。 只是那会儿两边都各自有事,尤其这几个,那是狠命抢时间,结果祁栋与他们相处不多、并不熟络。 …… 车子入位。 夏晓雪与虎子说了句什么,下车朝祁栋走了过来。 虎子与老四就从侧门先进去了。祁栋看这架势知道他们另外有事,也没问,与夏晓雪一同入内。 夏晓雪带路从正门走,经过五层楼前的庭院。 祁栋看看四下,发现这里花木普普通通,压根没有一株名贵的,但伺候得好;加上四下里宽敞高阔,收拾得非常整洁,让人一见之下,就心神舒爽。 两人拾阶而上,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隐约有乐响。 夏晓雪惋惜了一声“居然晚了”,微微无奈:“八成又是外宾。” “外面”来的人不稀罕本地的工业产品、农业产品,可是稀罕第三产业里的一些特色文化产品。ktv他们没兴趣,但“人工剧种”,就是歌剧啊京剧啊黄梅戏啊之类,他们乐意瞅个热闹。 “这么热门?” “点唱的人多。” “唱得好?” “好坏我不知道,反正花样儿多。” “怎么个多法儿?” “比如你点个‘夫妻双双把家还’,有四个版本可以选。” “哪四个?” “黄梅戏原版,现代流行歌曲版,rap版。” “还有一个呢?” “真人包厢版。” “……” 感应门无声无息滑开,门童欠身引路,两人进了大厅。 东北角的舞台上,正唱得热闹。唱的三个人行头简略,椅子之类全部是台下直接拎上去的货色,不过妆容上好、衣饰精致,加上认真投入,这就令祁栋暗暗点头----他听不出唱得好还是坏。 这个时间,客人居然也有三成左右。 祁栋不是死撑的人,并不介意旁人听见他是头一次来的生客,正好他进门前眼角瞥见了门口的梅树,便拾起话头接着问:“那我要是点个‘梅花’呐?” “不是很清楚。不过,至少有李香兰的梅花、邓丽君的梅花、唱的梅花三弄,以及古曲梅花三弄。” “李香兰?听着好像耳熟。新起来的歌星?” “旧上海红伶。” “噢厉害。不愧是熟客。” “不算熟。是上一次来的时候,部队里出身的一个老板请吃签字酒,花花轿子众人抬,我只好点了‘梅兰竹菊,松柏杨桦’。” 祁栋恍然乐了----原来夏晓雪也会拍人马屁哈 “都有?” “都有。” “嘿” 祁栋屁股还没挨着沙发,却已经觉着玩得很高兴了。 所以说他喜欢跟夏晓雪请客来请客去看热闹、找乐子又有趣、又有度 夏晓雪做东,随祁栋高兴;祁栋就选了一个较为靠前、又四周无人的侧位----瞧得清楚,又好聊天闲扯。 两人入座。 夏晓雪让祁栋选喝的。祁栋扫了一眼饮料单,自觉喝不出碧螺春的妙处,就点了他家里惯泡的***茶。 侍者上茶。用了精致的玻璃壶、玻璃杯。好不好喝不知道,至少占了很好看这一桩。 祁栋对这些无可无不可,确切地说他基本上没接触过,所以没有喜恶;不过正因为以前没碰过,这会儿瞧着就有几分新鲜,所以祁栋听着那咦咦呀呀的、瞧着那举手投足的做派,饶有兴致地看热闹。 夏晓雪也是看个热闹的,悠然闲坐,取了一杯茶暖手,伸开腿、舒舒服服晒着玻璃窗外透进来的太阳。 而后祁栋找夏晓雪当google去了----他听得明白眼前这几句,但不知道前后文儿。 “这到底唱的什么?” “《双官诰》。碧莲版的。” “讲的啥?”祁栋之前切磋多了,已经大致摸到了夏晓雪的性子,知道这娘儿们其实压根不介意细枝末节,言谈之间早不拘束了,当下毫不客气,“说话别说半句,咱就一介武夫” 夏晓雪从善如流:“男人出远门,因为有仇家,加上狗血巧合,误传了消息回家,说是人死了;于是老婆和小老婆改嫁,而通房丫鬟守节,并养大儿子、供其读书;结果最后父子都当了官,两份官诰都归了那丫鬟。” “……你会爱听这个?” “听着玩儿的。也不是没一点儿看头。” “这能有什么看头?” “首先,文采不错,作为封建社会宣传主流价值的洗脑作品,比我们小时候读的雷锋故事好一些----而且雷锋是纪实文学悲剧作品、它至少是个浪漫主义的喜剧。” 祁栋莞尔,当即捧场:“有道理谁要看悲剧啊” “那是。”夏晓雪应得自然极了,“其次,这说明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女人靠男人没准儿就下场凄惨,要靠娘家、靠自己----你看那俩改嫁的都是有娘家的。何况人生在世,别说就那么两个官诰了,哪怕二十个二百个,又怎么抵得上几十年天伦之乐?只是可怜那当丫鬟的,有卖身契捏在主人家手里,想再找一个也不行,压根没得自己选。何况她这样儿的身份,再嫁也没好的。剧本里对这个避重就轻了。” 祁栋洗碗是洗不干净,可他心地又不坏,所以祁栋听了失笑:“是该改嫁,守着太造孽。不过,其实那男的也是身不由己。” “你想多了,我又没说他坏。” “唔。还有再次不?” “再次?有啊。还好我没生在古代----‘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多么幸福。” 祁栋大乐:“那是” …… 他们两个在那儿闲扯还没完,一个二十六七、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过来,欠身打招呼,恭谨而热情。 “雪姐,好久不见您来。中午还是老四样?” 夏晓雪朝祁栋一示意:“那些有点腻了。把单子给这位。” 祁栋在一旁忙着恶寒----这个男人明明比夏晓雪大,这一声“姐”居然叫得出口 男人看了看祁栋,微微犹豫了一瞬,重又望向了夏晓雪:“四色单也拿来看看?” 夏晓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甚至都不曾将目光从台上收回来,只是道:“阿齐,你有心了。”嗓音温和,听不出什么怒意。 然而,就这淡淡六个字,却仿佛有千钧重----阿齐惶然低下头去,脑门上“唰”冒出了一层薄汗。 祁栋瞅得清楚,目瞪口呆。 [奉献] 171、寻补 中 171、寻补中 这是秋天 十月下旬 凉爽得很呐 祁栋心下不忍。 很不忍格外不忍 ----人高马大一爷儿们多没脸儿 可祁栋又不知道那“四色单”到底是什么,不好贸然解围,所以祁栋不知道怎么办了。 幸而夏晓雪说完只是转了转手里的茶杯,不过一秒半的功夫,便再次开了口:“算了----这次头一回,你也端人饭碗。” 端人饭碗,归人管、受人气,还免不了为难。 阿齐透出一口气,祁栋瞧着他是想道歉说“谢谢”之类,夏晓雪却已经略一竖手,预先止住了阿齐:“行了。” 阿齐重重一颔首,去取了菜单来。 …… 菜单印刷精美,但没有照片,只有名目。除了主食炒菜等寻常分类,另外又有“素斋”、“清真”两个类别。后两者下面花样不多,不过请客没问题。 祁栋翻了翻,点了两个他中意的,又问夏晓雪;因为夏晓雪觉得祁栋点的就很好,祁栋也不推让,接着去翻菜单了。他看看少了个素的,忽然就想吃醋溜白菜……于是便三个了,再凑一个就很丰盛了。 但最后一个祁栋一时真没中意的,就来了一句“随便配一个”。 阿齐想了想,推荐了鸭子汤:“正好解秋燥,也滋补。” 他说完,看夏晓雪。 夏晓雪正喝茶,察觉了,抬眼瞧了阿齐一瞧,回了一个字:“好。” 这是给了面子了。 阿齐放心了、笑了笑,向祁栋客气过一句,收单下去了。 但祁栋不知内里,看在眼里,却是另一种理解----怪不得这个阿齐一上来就问夏晓雪中午吃什么:这么一罐子汤,得花几个钟头文火炖出来,这会儿开始备起来招待熟客,还真不早了。 …… 祁栋目送阿齐离开,深感自己的工作好哇----虽然不管是以前的中学生、还是眼下的“小的们”,统统都捣蛋可至少不用丢脸。 “什么‘四色单’?” 夏晓雪失笑:“就是你猜的那种。” 祁栋脸皮远没厚到当着夏晓雪的面儿召小姐的地步,家风没那么随便,胆子也没那么大----他是典型的“想过很多次,但还不曾去”----不过贫嘴祁栋是很乐意的,何况眼下怎么也得打个岔:“你咋能拦着我的桃花运那” “我才不管你的私事儿呢。”夏晓雪撇清,“可我不能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失了身,那就对不起琳珊姐了----好歹我也吃了她那么多饺子排骨夫妻肺片。” 其实邱琳珊是警觉、是吃醋、是盯梢、是突击临检…… 是嫌那会儿夏晓雪与他呆一块儿的时间太长了 祁栋对此心里有数。只不过邱琳珊方式得体,所以祁栋不反感,还颇有些得意罢了。 但此时此刻,祁栋当然不好说实话,当即嚷嚷:“你就记得吃” 夏晓雪回想了一秒钟,十分确定、万分严肃地告诉祁栋:“每一回,你都吃得比我多。” 祁栋:“……” 瞧瞧,瞧瞧,这年头的娘儿们,个个彪悍 简丹点子扎手,很有几根骨头几根刺,偏偏坐端行正、小狡黠大气度,这就叫人恼不起来,还心生亲近钦敬。像钱曦那丫头,到现在还记着简丹的好,还会偶尔不小心念起来。 而眼前这位,不愧与简丹乃俩姐妹,实在是表里不一得很----貌似温柔娴静,其实截然相反 所以啊,还是他老婆最好 温柔、漂亮,会做饭 ~\(≧▽≦)/~ 之后阿齐又亲自送了好大一个水晶果盘上来。 不是名贵的东西,就三样----樱桃与白枣,以及山竹。 前两者是本地的,正当季,新鲜得很,又大又甜;后者从海南而来,选的上好货色,已经掰好了,露出了晶莹白洁的果肉,中间一小杯水晶小签子。 祁栋开始嗅出些八卦来了----这个阿齐很殷勤啊可又不像是他自己在追夏晓雪。那么,难道说…… 幕后boss? 祁栋好歹也是看过金庸小说的人,当下浮想联翩。 可他怎么能问呢?夏晓雪虽然乃娘儿们,可也是他兄弟不打不相识的兄弟 所以祁栋只好卖力对付水果…… 卖力卖力再卖力 …… 夏晓雪吃了三四个山竹;祁栋消灭了一大捧樱桃,另外两样也尝了几个。 而后虎子过来了,跟夏晓雪低声说了一句“后头准备好了”。 祁栋耳聪目明,听见了他好奇得要命,心里头猫儿挠似的;只是这是夏晓雪的事,祁栋瞧了瞧夏晓雪,按捺下来又吃了个白枣;可他还是没法儿完全忍住,又瞧了瞧夏晓雪 夏晓雪莞尔,跟祁栋道:“我开个小差。” 祁栋应了一声。 夏晓雪起身绕过沙发,突然一拍祁栋肩、探近身问:“要不,一起去看看?” 祁栋都已经打算抱着果盘在这儿终老了……闻言祁栋大喜,立马弹了起来,还忙忙表态:“我就旁边瞅个热闹” 夏晓雪婉然一笑:“你还是能帮上忙的。” 祁栋只以为这是客气,却不知道夏晓雪说的乃是实话,大实话 ----打心底儿里的大实话 他们去了四楼走廊西头的一个客厅。明清风格的陈设。 客厅门敞开着,祁栋人还在走廊上,老大远地,就看到里面二三十个齐刷刷站着----全都是二十冒头的年轻男人。 祁栋大惊:莫非今儿挑面首? 可是,若真是那样儿,夏晓雪应该不会让他来看热闹……吧? 但也说不定哥儿们一起**买ji很寻常,祁栋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不过娘儿们在这上头,应该不太一样……吧? 结果祁栋破天荒中气不足了:“这是……干啥呀?” “那边都是机器,签两个家政,添点儿人气。” “……家政?” 听着就让人想到“小保姆”…… 某些时候,那等同于女主人预备役 所以祁栋胆怯了:“要不,我去下面转转。” 夏晓雪眉眼一弯:“胆子怎么这么小----不是我自己招人,给我一姐妹的。她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我既然回来办事,顺手签几个老家的小帅哥过去,等于聘些个家庭护士、本土厨子。何况说真的,这里能找到的人,解闷可以,入不了她的眼。” 祁栋松了口气:“那还差不多。” 夏晓雪失笑:“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男人唷。” 祁栋叫冤:“瞧你这话说的大半还是好的想归想、做归做”再说了,男人风流点又怎么了?不过这一句,祁栋可不敢当着夏晓雪的面儿吐出来……会很惨的 夏晓雪看了祁栋一眼:“我知道。不过,这份理直气壮,现在说来嫌早,得到了七老八十那会儿再提,才算是时候。” 祁栋一怔,顿时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夏晓雪却已经进了厅。 …… 旁边的太师椅里坐着老四,见了夏晓雪,当即就站起来了:“雪姐。” 夏晓雪微一点头,祁栋大大恶寒----这两个男人明明有三十出头,比夏晓雪年长这么多,竟然却也叫夏晓雪“姐” 丢脸儿忒丢脸儿了 丢光了爷儿们的脸面 他之前咋没发现这两人这么狗腿? 可是祁栋的腹诽不顶用----叫的人与被叫的人都很理所当然:前者的恭谨由衷而来,后者的泰然毫无心虚。 夏晓雪长驱直入,径自走向上首的太师椅,走过一大半才发现祁栋落在了门口,当即招呼祁栋:“坐。过来坐。站在那儿不累吗。” …… 旁边有一个服务生站着,但老四亲自动手开始沏茶。 虎子递上一叠简历。夏晓雪一份一份浏览,间或抽出一张搁去旁边。 老四沏的是盖碗茶。 第一盏奉向祁栋----客人最大。 祁栋连忙半起了身双手接过、道了谢,复又坐回去。 第二盏给夏晓雪。 夏晓雪忙她的,坐在那儿稳稳不动,老四也没请,只是轻轻将茶碗放在了夏晓雪手边木几上。 第三盏、第四盏,老四随手搁到自己与虎子的座椅边。 而后夏晓雪翻完了简历,将两叠都交给了虎子:“让他们分开,站两边。” 虎子取了简历就去分队了。 夏晓雪则端过茶,掀盖拨了拨,还没喝先笑了:“让你学出来了。” 老四闻言,明明得意,嘴上还要谦虚:“应酬功夫,附庸风雅而已。连您的一半都不到。” 夏晓雪呷了一口:“不止,可以出师了。这也不是吃饭的家伙,何必殚精竭虑?你也劳逸结合结合,有空儿多陪陪小孩什么,不好么。” 老四听了“出师”两字就笑了;听到最后一句,他略为意外,而后微微动容,点点头、又点点头,缓缓乐了;而这一乐,他眼里的笑意就没褪过。 夏晓雪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喝了几口茶。 祁栋在旁听得清楚,没抬头没看热闹,肚子里却是暗赞一声----“包包”的人,在夏晓雪手下服服帖帖,实在不是没道理的有本事、有眼光、有胆魄,还知道什么人要的是什么、因人下碟。他就是例子之一如今看来,这娘儿们还活得明白 只是夏晓雪自己呐? 他们这边说话间,虎子那边已经完事。 夏晓雪也没过去,依旧端坐,只是搁下了茶。 “这次招的是家政。做饭、清洁、修剪花木、照顾宠物,诸如此类。不会的,可以学。但心不甘情不愿的、觉着男人干这些丢脸的,我这儿不收。好了,现在----没问题的,上前一步。” [奉献] 172、寻补 下 172、寻补下 一席话落地,一半左右的人朝前迈了一步。 夏晓雪并不多等,只是两三秒而已,便道:“十四个。” 虎子当即示意其余的人出去。 左边第一排两个、右边第一排一个、右边第二排一个,这四人犹豫了一些、慢了一点,此时看虎子开始清人,到底往前蹭了上来。 却已经在“十四个”之外了。 所以虎子转头以目光询问夏晓雪。 夏晓雪略一摇头,虎子当即将这四个也请出去了,而后掩上门回来。 祁栋曾经参加过面试、也给人面试过----他头一回做面试官是武术兴趣小组招成员----但没见过这么快、这么残酷的。故而祁栋暗道“可惜”,觉着那四个慢了一两秒便被淘汰实在有点冤。不过他是看客,所以只剩一言不发,只是喝茶、瞧热闹。 走了一半之后,客厅下首空了许多。 虎子示意他们站开一些;而后虎子跨立在他们前方,肃然将人扫视了一遍:“脱脱了衣服。” 掷地有声,人人听得清楚。 祁栋几乎呛着。老四咬牙。夏晓雪微微失笑。 祁栋强自顺过了气来。 这真没什么 征兵体检多严肃多神圣的事儿,也得脱呢 问题是,当中央的正主儿、今儿面试的老板,是个女人 娘儿们 而这挑的人,全都是男人 个个年轻健壮、模样少说也是端正 所以…… 男人们挣扎了。 有的是装模作样,有的是恼怒羞愤。 一时间,有打量夏晓雪的,也有打量祁栋的。 只是,前两拨的教训明晃晃摆在那儿----犹豫不决、踟蹰不定的,出去 所以他们能挣扎的,也就是几秒种的时间。 右边第二排右数第一个看看夏晓雪,开了口:“要不还是……回避一下?” 虎子冷哼一声,没回答。 这人出列:“那我放弃。”走向了门口。 又有两人先后走了出来。 这三人神情间失望、释然、鄙夷、忿然,什么都有,复杂得很。 而祁栋放下茶碗,搁下一句:“去个洗手间啊。”也跟着逃了出去。 夏晓雪与老四望着祁栋的背影乐了一回。 而后夏晓雪问老四:“那个哪家的小崽子?” 老四无奈:“老庄的人,说是堂侄。找了永哥出面托,实在却不过。” 其实,“出去”固然有很广阔的天地,但站稳脚跟也极不容易。想想“对外劳工”就知道了,那些在非洲的、南美的、中东的、日本的、欧洲的。 这些也是类似。有一技之长的还好;若是卖体力的,哪怕后面可以渐渐学起一手本事,起步阶段,却是道不尽的辛苦。 而夏晓雪这儿招的人,就要好得多:过去直接有落脚点;老板是老乡,小有口碑;提供正规合约。 所以抢手。 不过托人情仅仅只能换到一个机会,过不过,还是要看自己。 …… 夏晓雪摆摆手没在意:“老永身体还好吧?” “不错。比先前好多了。” “那些东西,你看着给他带点儿过去。” 老四动容:“雪姐……” 夏晓雪看看老四:“好啦。你自己的,大半已经替我做了人情了,对吧?我也不常回来,派个土特产有什么。” 老四讪然,却也坦荡,承认了:“瞒不过您。” …… 他们说话的时候,没走的十一个开始下拉链、解衬衣、脱t恤。 到底年轻,虽然做了决定,大多依然抹不开脸,磨磨蹭蹭;只有三四个,动作还算利索。 虎子冷眼看着。 这些人时不时觑向夏晓雪。有羞愤的,有不安的,有乖巧的,有能维持平静的,也有露骨的。 夏晓雪与老四聊谈之间,偶尔一眼扫过去,饶有兴致。 左边人少,第一排走了两个,此时只剩下一个平头了。那平头面色变幻不定,先红又黑,十分精彩。他站的地方既好又不好,此时前面也没有个榜样示范“拖”字决,回头看显然是不行的,结果平头脸颊微抽、眯眼一狠,刷刷脱了衬衣与背心,往脚前一扔,接着探手去解皮带。 他动作极快,后发而先至,竟然第一个裸了上身。 虎子眼看着平头打开了扣儿,悠然道:“上衣就行了。” 这话一出,余下十个动作都快了;平头愕然,旋即大怒,狠狠剐了一眼虎子,却没吭声、更没做什么,只是兀自咬牙。 他飞快扣回皮带,站在那儿一时间没事干,脸色慢慢红到了脖子根。 夏晓雪莞尔瞧了平头一眼。 老四挤出四个字:“没个样子”骂完却掌不住失笑。 夏晓雪一派欣慰:“消消气----他会幽默了哎。” 老四睃了夏晓雪一眼,笑得更厉害了,忙转开了身去、整个人直打颤;又碍着正在面试外人,不好纵声大笑,十二万分地辛苦。 因为隔了段距离,他们这边闲话,虎子那边只能隐约听到。 结果平头脸更红了;虎子用力清了一下嗓子。 而后虎子让他们站成一排:“要走随时可以走。”看了一眼平头,缓步踱到了最右边,搭上那人的肩,一抬那人的下巴阖上他下颚…… ----骤然脱了那人左胳膊 这一道关,直接有三个人放弃。 第四个眼看着虎子走到他面前,闭了眼战战兢兢;虎子一搭上他肩膀,他就叫了出来----虎子还没动手呢。 虎子很无奈,松开手,眼看这人还闭着眼,只得道:“睁眼。” 结果这一个睁开了眼看了看,再也没勇气尝试,颓然放弃了。 第五个是被淘汰的。他痛晕了过去。 夏晓雪意外,当即起身过去。老四与虎子忙把人安顿在椅子里。 这人不等凉水风油精上来,自己很快就醒了----可虎子替他归位时,他又晕了一次 昏厥是人体面对强烈刺激时的一种自我保护。所以,这一个要么娇惯得不行,要么体质比较特殊、对疼痛格外敏感。 夏晓雪无奈了,安慰了两句;老四便亲手送了这一个出门,塞了他一个信封----就是最普通的平信信封,薄得映出了里头票子的粉红色。 “喝杯茶压压惊,好好休息几天。” 此时祁栋溜达回来了。 他刚才在外面走廊里打发时间,听到惨叫声、看见人出去,才知道自己想差了。 可是这又能怪谁? …… 还剩六个。 这六个里面,有三个狼狈,但不管怎么样撑过来了。 两个硬气,咬了牙一声不吭,自始至终笔直地站在那儿。 第六个很轻松----他肩膀习惯性脱臼,再脱一次并不那么疼。 虎子当即就发觉了:“你这已经成老毛病了啊。”这人自己也知道这不是正经过关,冲虎子与夏晓雪他们三个讪讪然,却并没直接走----等老四的“茶水钱”呢。 平头属于第二种,左边就剩他了;还有一个硬气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圆脸,脸都没长开,只怕二十岁也不到,看模样儿怎么也瞧不出来。 夏晓雪点了平头出来,让圆脸到另一边等,又招手叫出习惯性脱臼的那个,对老四道:“不能算过了,可也不是他作弊。你那儿给他个试用吧。” 老四应了一声。 夏晓雪瞧瞧余下三个,转头对虎子一乐:“来,说个笑话。” 老四忍笑。虎子面无表情了片刻,指了那三个人:“你、你,还有你----笑一个” 夏晓雪莞尔。老四笑了出来。圆脸“扑哧”一声。其他人神经一松,也笑了。 这三个里面,夏晓雪指了一个左颊上有酒窝、牙齿好的,让他站到平头那边;余下两个,夏晓雪摆摆手,老四就给他们信封,送他们出门。 而后夏晓雪望向圆脸:“那谁,你凑的什么热闹?” 圆脸立马哀叫:“我不想去给人当炮灰求你了,小雪姐”他一边说一边一溜儿凑到了夏晓雪跟前,弯着身腆着脸连连拱手,跟个q版拜年小熊似的,模样儿狗腿得不行:“我什么都能干真的不会的我学起来也很快” 虎子看得眉头一动。祁栋也是愕然骇笑。老四倒是失笑。 夏晓雪抬手就摸他头:“嗯----手感不错。” 圆脸大大皱脸;因为有求于人,不敢逃。 夏晓雪揉了两把,一拍圆脸的脑袋,丢开了手,正色道:“借你一张船票不是问题。不过,我那儿已经满了,这回招的人给我一姐妹的。丹丹可一点儿也不好惹,她也没时间照顾你,而我嘛----”夏晓雪脸色一肃,目光一锐,直逼圆脸,“你知道的,我不招待你们家的人。” 圆脸意外一愣,抬头看夏晓雪、迎上了夏晓雪的目光。 夏晓雪一弹圆脸脑门:“去我那边,跟这回招人一样,什么都要靠你自己了----你想清楚了?” 圆脸揉着额头,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怎么都成总比哪天变成太空垃圾的好” 夏晓雪听了只是一笑,并不说什么;虎子与老四俱都感慨----少年人,从没离开过家,都是这样儿:只看到家的不好之处,却忽略了家的好处。 祁栋则是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小雪,你刚才说----丹丹?哪个丹丹?” [奉献] 173、义气 173、义气 夏晓雪转头望向祁栋,忽而眉眼一弯,却不曾开口回答。 祁栋瞧瞧还有外人在,就没有当即追问夏晓雪,只是他心下却动个不停----如果不是那一位,只是重名,夏晓雪何不直说;可如果是那一位,为什么不告诉他…… 是了 昨天刚问了唐劲的手机号儿 明明看不顺眼,明明来去匆匆没有空儿…… ----却问了唐劲的手机号儿 当然当然,简丹的消息,他当然得排到唐劲的后面去 所以祁栋琢磨了不到一秒钟,当即大喜,忘了他自个儿刚刚还鄙视圆脸的狗腿,凑向夏晓雪乐道:“您忙您的,回头我们慢慢儿聊啊?” 虎子不忍睹目,转开了眼。老四又失笑。而祁栋眼看夏晓雪含笑点头,当即美滋滋去喝他的茶了。 …… 虎子已经捡出了这三人的简历,当下递给夏晓雪。 夏晓雪依次翻过,挨个认了人:“刘亮军----”平头,“于泰----”左酒窝,“冯腾----”圆脸。 老四从公文包里拿合同出来。 夏晓雪签了甲方,问圆脸:“小冯,这个你要不要签?” 冯腾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签当然不” ----他之所以来这儿,就是为了免除这种合约如今吃了苦头好不容易过关了,谁还签啊? 夏晓雪欣然颔首:“正好这儿也只备了两份。”将合同递给刘亮军与于泰,“那你回头分期付款罢----船票也是要钱的。” 冯腾正意外呢,闻言大惊:“哈?”立马又狗腿上了,直往夏晓雪面前拱过去:“小雪姐~” ----不要这么小气哇 夏晓雪重重一弹冯腾脑门:“你既然叫我一声‘姐’,我总要教你一招----就教你怎么省钱吧。对了,你满十八周岁了没?” 冯腾死心了,捂住额头哭丧了脸:“我八七年的”又抗议:“你咋不教我怎么赚钱呐?” 夏晓雪满意了:“谁让你不肯签呢。” 与此同时,刘亮军已经“刷刷”写下了大名,看也没看条款。于泰却是有些犹豫,翻了翻合约,一时间却看不明白;他眼见刘亮军完事了,又瞧瞧老四,一咬牙也签了。 夏晓雪一边与冯腾贫嘴,一边将这些尽收眼中----这合约应聘的人根本没有谈价格的余地,要么走人、要么签。既然如此,何必犹豫 所以说,这两人的性格,并不完全同----于是适合干的事情也不同。 老四给夏晓雪两个信封,比之前的厚了一两倍。 夏晓雪亲手交给刘亮军跟于泰:“好了,去医院挂个号,从虎子手下过一回可不轻松。另外,有什么不方便的,现在尽管说。” 刘亮军恭敬道谢,没有下文。 于泰也是道谢,又开了口:“能不能……多支点安家费?”他虽然局促窘迫,这回却没犹豫。 夏晓雪直视于泰眼睛:“要多少?” “七万五。家里的债,还有我妹子的学费……” “那就十万。还有几天,你回去家里安顿安顿。” 之后老四把这三个人带走了。压惊茶与安家费,冯腾当然没份儿----安家费来自签约,他本就没有;至于压惊茶,他的被夏晓雪没收还债去了----而他身上没几块钱了,偏偏夏晓雪临别时特地叮嘱了老四“别给他钱,你辛苦点,押他去配个药;还有,别惯着他”…… 冯腾当下就蔫了。老四好笑,让冯腾去“包包”的员工宿舍将就几天,出了门一拍冯腾道:“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转不过弯来了?照顾你,才会打磨打磨你。” 冯腾没精打采瞅了老四一眼,想说什么、嘴唇嗫嚅了一下,最终没说,依旧蔫巴巴的。 老四压根没看到,当头下楼去了。 而虎子留下来开车。他这一次会跟夏晓雪过去----虎子差一口气就能考六级,但身上有旧伤,留在这边练不出来。 其实夏晓雪一出去,“包包”下面几个骨干,无非两条路:留下来守成,轻松一些,大小也是个老板,但新市场尘埃已定,瓜分完毕,不管怎么折腾,格局有限;跟出去发展,当然辛苦,还有风险,若是退回来那就只能吃点红利、八成没有位置了,不过“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吸引力自然是不一样的。 老四有家有室,再说他本来就是管人的,所以不走了;虎子光棍一条,手上功夫也有一些,借一把东风,选哪条路都没问题,所以趁现在还抓着青春的尾巴,先过去几年,至少把旧疾彻底养好了,到时候吃嘛嘛香 至于回不回来,相比健康这头等大事,又有什么要紧?看情形再说了。 …… 三人回一楼去侧厅吃饭。 还在走廊上、楼梯上呢,祁栋就等不及了:“她回来了?怎么回来的?咋样儿了?” 夏晓雪故意道:“谁怎么样儿了啊?” 祁栋没好气:“还能谁,简丹呗” 夏晓雪莞尔:“噢,不错啊。” “……不错?”祁栋既想信、又不大敢信。 “是啊。”夏晓雪眉间愉悦,尽是欣慰与赞赏;她特地转头看祁栋:“怎么,你听了这消息,不高兴?” “哪儿跟哪儿啊”祁栋急得大叫冤枉,“可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她什么时候回来看看不?” “她回来过一次了啊。” 祁栋惊得倒仰:“我咋不知道?”⊙o⊙? 夏晓雪冷冷一哂:“这事新闻上能出来么?她是自己回来的,一报道,打那两边的脸呢再说了,拿点封口费也不错。不过关键是,她没空儿玩这些。” “噢,这样儿……倒也是。”祁栋琢磨了一回,点头,又大奇,“可她没找唐劲?还有,这啥时候的事儿?” “应该刚刚走。至于唐劲那边,这个你得自己问她去了----”夏晓雪话锋一转,缓缓笑了开来,“对了,你准备出多少红包?” “……啥?”祁栋深感不妙 他见过夏晓雪这种笑容可他还是头一次自己首当其中 夏晓雪回答得颇为高兴:“唐劲结婚啊。” 祁栋一脚踩空幸而他底子好、反应快,顺势几步冲下去、在拐弯处站稳了。 “你听谁说的?不可能” 夏晓雪乐滋滋走到祁栋身前,一偏头:“他自己亲口说的。” 祁栋惊悚:“啊?真的假的?” 夏晓雪下了最后一道楼梯,脚步轻快得几乎蹦蹦跳跳:“千真万确。” 祁栋眼前一黑只觉乱风卷地、乌云罩顶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跟着夏晓雪下了楼梯:“唉,这……这这----我打个电话” 夏晓雪悠然一引----您随意----丢下祁栋进了餐厅。 虎子一直跟在后头默默地听,此时用力拍拍祁栋的肩,特地叹了一大口气,也进了餐厅。 祁栋冲虎子的背影狠狠比了个中指,却也顾不得更多了,贴着手机忙着听那边的铃声。 这要是换别人,将信将疑之下,没准儿也就搁下了。 可祁栋压根不相信 一点儿也不信 唐劲跟前后那几个相亲的姑娘处得怎么样,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这压根不用开口问----瞅瞅唐劲那模样儿就明白 唐劲虽然常跟他爸对吼,但遇上他老妈那一套,会让步----关键是,自己的亲妈,当儿子的,不说彩衣娱亲,至少不能叫她伤心啊要不那还是男人吗? 先前唐劲压根就是个闷嘴葫芦。唐启松毫无用武之地;刘澄红出马,哄了又哄,哄七八月份那会儿,唐劲就松了口。 于是马上开始相亲 一个一个吃饭,却没一个有下文的;好不容易有一个约了两回,过几天又不见了;末了直到杜馨菁----听唐劲说,是他约会迟到,结果这娘儿们上来就指着唐劲的鼻子骂了一顿…… 唐劲反而有了点精神。 祁栋旁观者清,总觉着唐劲自觉不自觉是在杜馨菁身上找简丹的影子;还有啊,简丹那气度、与杜馨菁骂人的泼辣爽利,怎么也不是一回事他祁栋别的不清楚,可钱曦这一桩事,就够看了 但祁栋琢磨着唐劲若能“有了新人忘旧人”,是好事。人死不能复生,他总是希望他这哥儿们过得好的,所以祁栋没吱声。 可这个女朋友,唐劲却从没带过来让他们看过 也不是不情不愿,说到过两回,却拖着拖着就搁下了----说唐劲没上心吧,他提了应了,不是敷衍;说他上心吧,他又拖拖拉拉给耽误了…… 再说了,要是处得好,唐劲怎么会成天跟他混一块儿 别的不提,简丹那会儿,唐劲好不容易休个探亲假,就丢下他们这几个哥儿们玩消失了…… 唯独一次去一回吴大头那儿,还是显摆去的瞧那得瑟的小样儿猪鼻子里插大蒜 再以他自个儿为例----想他乃一多讲义气的纯爷儿们可开春那会儿挥别了如花美眷、应诏去陪唐太子喝闷酒的时候,他心里也惦记得很呐…… 现在? 现在老夫老妻了又好多了…… 所以啊,天地阴阳、人伦大礼不可小觑啊不可小觑 也所以啊,为了哥儿们的终身…… ----哪怕唐劲眼下、此刻、这会儿正在结婚,这消息也得递到了 …… “喂,栋子?” [奉献] 174、勿怪 174、勿怪 小区里有人吹着鸽哨。 哨子不知是旧了还是磕了,破了音;那放鸽人却不在意,一声又一声照吹不误,节奏自在、收尾悠扬。 鸽群从窗外一掠而过。扑棱棱的扇翅声尚在耳边,白的灰的鸟儿们已经轻快而去。 电脑屏幕上的“双刀vs双刀”的对战视频正放到精彩处,音效关了。虽然像素不高,但动作基本上瞧得清楚。 却没人看。 …… 直到祁栋挂断电话,唐劲都不大明白----他听到了、听懂了,但还反应不过来。 唐劲只是握着手机,坐在椅子里发呆;又无意识地转移阵地,躺去了床上。 然后唐劲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不是四月一号。 那是就算是四月一号,栋子也不会开他这种玩笑 手机不知哪里沾来好多水……汗? 唐劲胡乱擦擦干净手机,缓缓盖住了眼。 他……喝醉了? 不对----他没喝酒。 难不成血压过低? 就像以前被送医院那会儿。 头昏脑胀。太阳穴突突乱跳。耳边充斥着自己的心跳声,“嘭嘭嘭嘭”快得异常…… 有那么一会儿,唐劲只是躺在那儿。 他听到自己的呼吸。 他听到机箱风扇低微的“嗡嗡”声。 他听到楼下的空地上有两个老太太、一个老头子在拉家常----白菜正便宜,刚好腌一罐,草莓又贵了,可抵不过孙女儿爱吃…… 鸽群又绕了回来,呼啦啦从东边那幢楼的楼顶掠过;同一幢楼的楼下,一个四五六岁的男孩子跟他老爸使劲儿歪缠,童音清脆,也不知为了玩具还是动物园…… 而后唐劲笑了。 起先生涩,渐渐绽开,末了酒窝大大一冒 唐劲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拨号码 拨了夏晓雪的号码。 ----却被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 其实夏晓雪没关机----她只是把唐劲的手机号儿屏蔽了。 “出去”的人,回来探亲时用的“手机”,其实已经不是地球产的东西了。只不过可以保留原先的本土手机号,设定为呼叫代号,开通一个临时服务,供原先手机通讯录里的亲朋好友用罢了----“外面”的人也能通过同一个“手机”联络他们,但自然不会用这个代号。 通过星网呼叫的个人通讯器,一般都有这个功能,此外还有选择性针对屏蔽等各种功能。 因为这是私人通讯用品。而商家体贴地认为,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人,你不仅有权让某个人知道你在哪儿,也有权让某个人不知道你在哪儿;你不仅有权让某个人知道你开了机,也有权让某个人不知道你开了机。 所以唐劲打了两回都是一样。 唐劲奇了,忙忙拨给祁栋。 祁栋接了一听,当即瞧夏晓雪。 夏晓雪立马冲祁栋恶狠狠一笑 祁栋头疼了,起身走了开去,去了清净点儿的窗边,兜着手机低低问唐劲:“你是不是……得罪她了?” 唐劲也头疼了,脸儿一垮:“还不是昨儿晚上……” “你说你要结婚?那不是气话么。这样,她又不爱计较,你过个半小时再打过来,估计就差不多了……嗯,还是四十分钟吧,正吃饭。” “哎……算了,别千万别你别去劝她了。” “……你还说了啥?” 唐劲飞快否定:“没啥” 祁栋好奇心大起:“骂了什么难听的?” “没哪能呐” “吵架了?” “……算不上。远远算不上。” “我说,你到底说了啥啊?” “啊呀----你就别问了我挂了啊。” 那边唐劲说挂就挂。 这边祁栋不甘地瞧瞧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结束”,几乎抓耳挠腮,悻悻然了一会儿,给唐劲发了个短信,说了他们所在的地址,回去了。 “他打不通你的手机。” “嗯。”夏晓雪理所当然应了一声。她当然不会提醒祁栋,唐劲只需换一个号码就能联络到她----当然她也能拒绝接听、接着屏蔽----那不是自找麻烦嘛 祁栋明知无用,还是多了一句嘴:“那啥,你好歹先给他个准信儿啊。” 给了准信还剩下什么好玩的 夏晓雪抿了一勺鸭子汤,瞥了一眼祁栋,自顾自又舀了一勺----眉眼却忽而一弯 虎子看得清楚,差点噎着了。祁栋默默无言了三五秒,突然乐了,高高兴兴扶起筷子,胃口大好:“行行,我不说了,吃饭吃饭。” ----哎,兄弟呀,你自求多福吧 说真的,祁栋很高兴简丹没事儿----虽然他起先就觉得简丹比一般小姑娘厉害多了,但如今竟然能这样儿峰回路转,还是叫他大跌眼镜、喜出望外----而比这更令祁栋高兴的则是,瞧眼下这情形,既有简丹归来的主旋律、又有唐劲吃瘪的小插曲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糖糖哟、糖糖嘿咱们俩谁跟谁啊,对吧? 哥儿们支持你坚定不移支持你 当然当然支持你绝对绝对支持你 所以您排除万难,上刀山下火海,放心往前冲吧有咱替您看着大后方呐----端把椅子,上一碟花生米、再一碟猪头肉,吱溜吱溜儿下小酒儿 吃饱喝足,吹吹号儿、摇摇旗儿、擂擂鼓儿 瞧,多够意思 多么多么够意思 ~\(≧▽≦)/~ 从这顿午饭开始,夏晓雪与唐劲玩起了捉迷藏。 整整四天,夏晓雪明明没有躲起来、明明是在正常处理事务,却愣是没让唐劲逮着她半个影子 祁栋第一天还踌躇满志地给唐劲通风报信,后两天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情报了。 二十三号午后,夏晓雪吃了饭歇了一会儿就走了,没等唐劲,留下虎子陪祁栋:“你们俩刚好去看看热闹。” 虎子当即就叫祁栋去后头的练功场:“沾光沾光。” 祁栋没明白,不过他忙呢----他大叹了一口气,给正在半路上的唐劲打了个电话----而后祁栋就丢开了、去瞧热闹了。 后头是个以武会友的地方。过了六级的,才准入内。 当然,有资格入内的,可以带一两个圈内人、或者男女朋友之类,进去开开眼界。 ----怪不得说什么别带家属这么狠,珊珊见了吃不消 而唐劲记得清清楚楚他自己冲夏晓雪说过什么,知道没这么容易揭过去,咬咬牙,当即回家了,跟父母说消息去了,连带准备行李。 当天晚上,祁栋请虎子吃饭。 虎子没推;不过不让祁栋在中午的地方请,出来吃馆子。 祁栋见他不像是客气,就痛快改了地方;而后两人还在路上、在车子里,祁栋就忍不住开口问了:“小雪她什么时候出发啊?” 虎子乐了:“二十八号下午。二十七号晚上老四请客。” 祁栋当即记下了;晚上回家,他就把这一条消息转给了唐劲。 而与此同时,唐劲去了简丹家。 去看简芳与孙兴华。 祁栋说的,简丹已经回家看过父母了,却没联络他…… 唐劲等不及了;而他想来想去,除了夏晓雪那个娘儿们,也就这么一个地方可以打听了。 之前两家都怕触景伤情……见面伤情,所以谁也不想联络谁。现在却没关系了。哪怕简芳还是不待见他。 简芳的迁怒移恨,唐劲先前并不是没察觉;然而那会儿,唐劲有口无言。 而当时孙兴华并没劝简芳,只是拍过唐劲的肩:“这事儿不怪你。你也别怪她。她带大丹丹不容易。” 唐劲只有点头的份儿。 那是个当**。 他自己也是有老**。 再说了,丹丹从不曾告诉这对父母,他干的什么行业;轮到他唐劲,他又哪里有脸儿分辩一个字。 也是那会儿,唐劲渐渐明确了一点----为了他身在老营,付出代价的,不止他自己,更有他的家人。 他自己,他扛得住,他无悔;然而家人,他…… 于是开始萌生退意。 先前唐劲并不是一点儿没意识到;但贪图之下,忽略了大半担忧。 …… 这一次上门拜访的情况,比唐劲预料的好得多。 简芳态度温和真诚,没有了之前的怨尤,可也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欣慰与欢喜。 唐劲试着要简丹的居住地址与联络号码,简芳当即给抄了一份。 但唐劲问简丹的近况,简芳只知道简丹“不错”、“很好”,然而对于这一年间的事,却说不出多少详情,只有个梗概----唐劲听着就问号一堆堆 末了简芳无奈笑叹“她翅膀硬啦,早不听话了,我也不懂那些,你要知道,只能自己问她去”,却也欣慰欢喜。 唐劲这才明白,简芳知道简丹删略得厉害,只不过女儿不爱说的,当**就不问而已。 而唐劲清楚简丹不会与父母说危险的、可怕的事,也就没问,当下点点头,转开话题问起了茶几上的花。 敦厚的水晶瓶,金色的郁金香。 满满一大捧,正正开得好。 “这花真漂亮。哪儿买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人送的。小雪送的。” “……” ----好你个夏、晓、雪 唐劲回家时,孙兴华送唐劲下楼。 唐劲忙让孙兴华留步;后来发现孙兴华是有话要说,唐劲就没吭声了。 …… 路灯在两人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秋天的夜,沁凉宁静。 孙兴华不知道说什么,走了好一段路才道:“丹丹能回来,实在是老天保佑。我们当爹**,也不求别的了。” 唐劲一头雾水。 孙兴华看着唐劲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拍拍唐劲的肩:“那事儿不怪你。你也别怪她。她能回来不容易。” 唐劲莫名其妙,忙忙道:“怎么会”高兴还来不及呢 孙兴华却没接话,只是又拍拍唐劲:“回去吧。”---- 请多多支持吧~~~ o(_)o~ [奉献] 175、兄弟(上) 175、兄弟(上) 因为孙兴华的话,唐劲隐隐不安。 他本来还左右为难:一边恨不得插了翅膀飞过去、早点儿问个清楚,一边又琢磨着得沉住了气,绝不能让夏晓雪那娘儿们看笑话 切,看谁捱得过谁横竖简丹安然无恙,他就不信了,夏晓雪还能再给他来上一巴掌不成 所以唐劲好为难呀~ oo 结果孙兴华那么一说,唐劲小心肝开始七上八下;再一想祁栋提到的那两个帅哥,唐劲肚子里就犯起了嘀咕。 他没在哀怨夏晓雪那娘儿们看他不顺眼,谁又稀罕那娘儿们看顺眼啦? 何况哥儿们嘛…… 最高境界,哪怕各自的老婆都换了一茬,也依旧是哥儿们 照此推理,姐儿们也是一样……所以他不怪夏晓雪 真不怪 千真万确 他还替丹丹高兴呐 他只是突然发现,他他他…… 他嘴贱 犯贱犯贱太犯贱 偏偏如今杨队远在千里之外,再也没法儿给他擦屁股鸟~ ----呜 …… 二十四号,早上。 唐劲打了个电话预约了票,去米隆的票,最近一班是二十八号的----真巧,丹丹就在他想去的地方 虽然不是一个行星、一个城市。 问题不大嘛反正都差不离儿。去哪儿不是去,他可不在乎,栋子也不会介意。 他却不想想,星域位置在那儿摆着,大致的战略分析又不止他一个人会做;而且简丹亲身经历,比起他,更不可能对瑞森与吉路克有好感----所以,简丹如果回来,可以落脚的地方也就那么两个选择 不是左、就是右这概率有百分之五十,很大了一点也不巧 …… 而后唐劲又拨了一回夏晓雪的号码,还是打不通。 这也是意料之中。唐劲就拨了祁栋的。 祁栋还真无所谓,只是骂了唐劲几句“重色轻友”;末了祁栋想想有唐劲打前哨,他再去就方便多了,又给乐了。 而后哥儿俩琢磨了两句,祁栋在家里找了小半天,翻出“包包”工作室新搬的地址给唐劲。 唐劲按图索骥找过去,正好看到那辆骚包的吉普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这车他认得化成灰也认得 唐劲立马一溜儿追了下去。 看你能往哪儿跑 吉普熄火,驾驶座上下来一男人。 唐劲脚下一顿,怔了。 是老四。 他们也是打过几回照面的。祁栋与夏晓雪的交易刚开始的时候,唐劲还休假、还没跟夏晓雪结下梁子,就跟着凑了几回热闹、看了看稀罕,还瞅着空子玩了几把----那会儿工作室还没搬来这儿。 所以两边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 而后唐劲也不耽误,硬着头皮问:“这车……归你啦?” 老四失笑:“老板瞧着我那车不错,换了开去玩玩,试试手感。” “那是你那车没话说。”唐劲忙应和了一声;应完才想起来,他压根没见过老四开的什么车先头工作室刚起步,只添了一个二手面包车跑腿。 老四打量了唐劲一眼,也不说破:“欧宝不是什么高档车。只是在它这价位上,性能很不错了。不过油耗大,维修也贵。” 唐劲讪讪。 老四大乐,重重一拍唐劲的肩:“加油啊我先上去了。” 唐劲臊了:“您忙您忙。” 老四走出了一小段,忽儿又倒退几步、转头冲唐劲一脸诡笑:“对了,我们出去聚餐,十次里**次照顾了棒子的生意。没办法,老板喜欢点烧烤跟石锅饭。” 唐劲:“……”oo 不要哇这误会太可怕了啊啊啊啊 老四眉头一动,不怒而威:“知道了吧?” 唐劲勉强扯开一个笑,脖子僵僵地点了下头。 老四这才满意,去了电梯。 留下唐劲戳在原地,只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谁稀罕那婆娘 然而这话,他是万万不敢当着老四他们的面儿说出口的。 一个老四他没放在眼里,加上虎子他也不怕----可老四远不止虎子一个兄弟 哪怕拉上栋子二胖他们,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哇 关东好汉他惹不起 他还要留着这条小命去找丹丹呐 老婆要紧…… 老婆要紧 …… 回去的路上,唐劲翻出夏晓雪的手机号儿,死死盯了好几秒,没拨----他只是跟这娘儿们开个玩笑……好吧好吧,猥琐了一点儿 结果今儿陪上了一世清誉 一世清誉哇 唐劲摇摇头,吐出一口气,翻翻通讯录,打了韩青扬与贺明两个电话。 临出发之前,能聚总要尽量聚一聚。多年战友,一世兄弟,同过生、共过死,下回再见面,却是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别说往后了,如今还能够得着的,数来数去,就只有这两个了 贺明手头正做一个项目,整个技术组全部封闭攻坚,出不来、也没时间。 韩青扬那边已经结束了一开始的摸索期,进入了每天按部就班的重复性阶段;他们的任务有一部分是集体协作,另一部分则比较灵活;另外他们是轮班,休息不按周末走----所以调一调,二十六号白天能出来。确切而言,上午一大清早,到下午四点。 这天下午唐劲被刘澄红逮着收拾东西。 一定体积、一定重量之内的行李,是免费的,偏偏这限额还颇为宽裕。结果刘澄红本着“浪费可耻”的精神,往唐劲收拾的行李里添了好多。不止衣服鞋袜与感冒药之类,还有电饭煲、擀面杖、筷子、成打的签字笔与便笺贴等等杂物,吃的更是带了一堆,末了瞧瞧还有空儿,又去超市买了一大捧。 唐劲眼睁睁瞧着他的行李翻了番、又翻了番,彻底傻了眼。 偏偏这几大箱子运到机场就算完成任务了,因为那边交通方便得多,压根不会成为累赘;而这边家里有车…… 唐劲找来找去,发现他压根找不出理由说个“不”字 “妈……” “咋啦?” “没,没啥” “说吧,我还不知道你嘛。” “……真没啥,就是突然觉着……那边儿挺远的。” “嗨,远一点儿有什么,你又不是去当兵” 原来,不是不怨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唐劲只剩点头。 …… 行李直到这天晚上,才全给收拾完毕了。 唐劲拨拨夏晓雪的号码,依旧不通;唐劲肩一垮,也就不管了。 最坏的情况,不过是二十八号上了船再逮人。 次日,十月二十五号,星期三。 唐劲从早到晚在刘澄红面前卖狗腿,期间照着三餐拨夏晓雪的手机号儿,不出意料一无所获。 而后一眨眼就到了二十六号。 一家人吃早饭。 昨天的剩饭煮的稀泡饭,楼下买的大饼油条,还有一碟乳腐。 再简单不过;可是落进肚子里,也是再熨帖不过----很难说吃得好,却吃得舒服。最最舒服。 上班高峰地铁拥挤,韩青扬为了避开人流,赶早班车过来。 所以唐劲吃完早饭就出门。 …… 唐劲干掉碗里最后一口饭汤,一摸进口袋里抓了车钥匙、又顿住了、空空如也地腾出了手来:“爸,车子我开走了啊。” 唐启松在他的老位置上端坐如钟,正慢条斯理咬大饼油条,闻言“嗯”了一声。 唐劲换了鞋下楼去了。 刘澄红失笑;看看她家老头子,乐得更厉害了。 唐启松喝了一口饭汤,瞧瞧他老伴儿,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他过了小半晌才,总算回过了味来:“这小子” 以前唐劲会直接摸了车钥匙走,却鲜少开口跟唐启松说。而唐启松平时开惯了车,唐劲休假回来时临时兼任几回“偷车贼”,唐启松难免时不时不留神没注意到,结果有一回临到末了才发现,上课火烧屁股,唐启松不得不叫了个出租车赶去学校 那一次刘澄红开了口,让唐劲好歹打个招呼。 从此唐劲摸了车钥匙之后,就多了一道程序----拎到唐启松面前,晃上那么一晃 …… 唐劲去地铁站接了韩青扬,在北师大那一片儿找了个饭馆儿多的地方,停了车,两人下车逛荡、扯闲话。 好吧,是无趣了点儿,可他们又能干什么呐? 难不成还执手相对泪眼? 因为没有明确目的,两人九十点钟就开始物色饭馆。闲坐吃饭两不误嘛。 唐劲左右瞅瞅,看中一家“陕老大风味小吃”----他不清楚陕甘宁到底有什么特产,纯粹是瞧中这名字;韩青扬却指了旁边不远一个顶着韩文招牌的店。 韩青扬难得对吃什么坚持一回不同意见,唐劲当然听他的。 不是周末,客流一般,两个人进了包厢。 唐劲已经跟韩青扬说了简丹的消息,这会儿又提了一回。 韩青扬微微笑了,欣然又听了一回,摸出烟来点了一支,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这不是他脾气好,也不是他多纵容唐劲;这是由于他自己喜欢听这个----至少这第二遍,还远没到听厌的地步。 因为他们送走过太多战友。伤退的也就罢了,不算在里面;然而永眠在狭江县那片名叫“烈士陵园”的荒芜山坡上的,大活人过来小小木匣子里回去的,甚至连尸骨都带不回来的…… 一个一个又一个。 一个一个又一个…… 所以,这一回的事,别的不提,仅仅简丹能自己回来这一样,韩青扬就由衷敬佩,还从中得到了一种莫大的满足---- 粉红票20加更送到o(_)o~ [奉献] 176、兄弟(中) 176、兄弟(中) 他们那么多战友、那么多兄弟,再也没有回来…… 而简丹回来了 那个小姑娘,她回来了 如此坚强 如此能干 如此幸运 不足以弥补,但足以作为安慰。 而唐劲也说得很带劲儿。 因为这上面,只有韩青扬他们能懂。祁栋他们不懂----祁栋替他唐劲高兴自然不带掺假,然而祁栋没有这种共鸣。 …… “厉害。很厉害。”韩青扬一磕烟灰缸,难得同一个意思说了三遍,“小嫂子了不得。” “那是”唐劲得瑟得不行,十二万分地与有荣焉,提起白瓷壶、翻过白瓷杯,给两人倒上了大麦茶,“也不瞧瞧她是谁” ----是你媳妇儿成了吧? 韩青扬失笑。 唐劲无意识地瞧了眼韩青扬手里的烟,突地一怔,下一刻唐劲醒悟过来了,登时大奇:“啥时候你都开始抽烟了?” 哎哟妈呀天要塌啦 “也不算。别人送的,一不留神给拆了。”韩青扬掏出烟来丢去了唐劲面前的桌上。 是软玉溪。包装都已经皱了。 唐劲两个指头捏起烟来,瞅啊瞅,瞅稀罕:“我说,这一包你抽了几个月了,啊?还有一大半。” 韩青扬一弯唇角,回想了一瞬:“国庆送的,怎么也没一个月。”看看那可怜的包装,也有点好笑,“还好这边干燥,不会潮。” 搁在老营里,搁在四川,早不成了。 唐劲摇摇头,弹出了一根。韩青扬摸出打火机抛给唐劲。唐劲点上了烟。 这烟重而不浊,唐劲觉着不错,试了一点,深深吸了一口。 两人吞云吐雾,一时间都没再说话,只是各自倚在各自的椅子里,分享这宁静与惬意。 各奔东西有什么关系?安然无恙就太足够,离别又何必介意 瞧瞧,有阳光,有饭馆,有烟有茶有兄弟。 还有那聪明骄傲的小姑娘,破开生生死死的险局,在星星之间闯出一条路,跑回到家里 仙女算什么东西?他们这姑娘才是了不起真正真正了不起 多么幸福…… 多么多么幸福 中午韩青扬给他自己点了石锅饭与牛肉汤。 唐劲瞅了瞅菜单里彩印的石锅饭,来了个照葫芦画瓢;牛肉汤一碗就够了,他又点了些烤肉。 东西上来时,唐劲习惯性去扶碗,结果被那石锅烫了一下。好在他运动神经发达、缩手反射极快,所以只是“呼呼”吹了两口,就没事儿了。 …… 石锅饭滋滋叫,唐劲开始看它不顺眼了:“还要拌,真麻烦” 韩青扬已经熟门熟路开动了,闻言抬眼看唐劲:“不好吃?” 唐劲瞅瞅韩青扬,发现还是说句好听的比较团结友爱……哎,这是兄弟唐劲当即给自己来了一勺满的:“唔,味道是不错啦。” 韩青扬就垂下视线忙活去了:“那不就结了。” 其实像他们这样儿的,要求还真不高----四肢健全、无病无痛,还能张嘴吃饭,就觉得很不错、很满足了,哪还管吃的什么特色什么菜 …… 两人扫荡完毕,韩青扬点了一支烟。 唐劲摸过烟,又推了回去----他烟瘾本来就没多大,这几天突然更小了。 于是唐劲喝了两口大麦茶,开始给韩青扬叨叨他去米隆的事儿,少不了顺带将夏晓雪拎出来批判了一通、埋汰了一回,却没好意思说先前那一巴掌的事儿,还把夏晓雪二十二号晚上找他那一节压缩了又压缩。 末了,唐劲愤慨总结:“你说,咋能有这种娘儿们” 韩青扬并不在意,只是听----唐劲懵头懵脑得罪的人还少么?怎么也不差这一个。别的不提,四川武警特战队,不管男队还是女队,有点儿资历的,都牢牢记着他呐其实唐劲没在男队犯什么错儿;但在那种性别比例下,又是讲团结的地方,唐劲得罪了女队,可不等于得罪了所有人嘛…… 一直听到唐劲收尾,韩青扬摘了烟去掸灰,开了口:“她叫什么?” 唐劲埋汰了一路“娘儿们”,这才发现自己还没介绍夏晓雪:“夏晓雪。春夏秋……” 烟灰猝然掉在了烟缸外。 唐劲蓦然止音,当即看向韩青扬。 “你认识她?” “……” “不是吧?” 韩青扬狠狠吸了一口烟,差一点烧到自己手指----是了,那样儿的女人,能与简丹姐妹相交的女人,能有几个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沉默等于默认 所以唐劲眼睛噌一下亮了:“阿面?” “……” “女朋友?” “……已经过去了。” “已经过去了?这都已经过去了,我咋还啥都不知道呐,啊?”你居然隐瞒不报 “……你说,她蛮横刁钻,还坑了你?” “呃” 那只是发泄啊发泄 唐劲蓦然发现----他果然嘴贱 …… 韩青扬不是夏晓雪。 韩青扬与唐劲交情深厚,远无旧账、近无新仇。 所以韩青扬没生气。否则他早被气死在一一零八了。 不过既然唐劲被抓了现行…… 韩青扬当即决定,他没有必要交代前因后果了。 本来就不打算交代只是本来还少个理由。 结果唐劲抓耳挠腮,几乎抓狂 而后唐劲很快转移了攻坚方向----问不出来以前的,那先搞定以后的总行了吧? 瞧你这烧烟的速度…… 杨队侯政都退避三舍的“活动禁烟区”,居然 哼哼,说你没惦记了,忽悠忽悠外人还成,咱可不信 “那你现在到底----到底什么打算啊?” “……” “咳咳咳咳她二十八号要过去了。” “后天走?” “是啊去送她不?” “去个头。” “……哎,那你知道哪儿能找到她不?我要跟她问丹丹的事。她跟我躲猫猫呐” “……” “你知道?你居然知道?” “……” “你果然知道。” “……” “说啊” “……” “阿面~” “……” “拉兄弟一把啊~” “……” “丹丹回来过,可却没找我又过去了我先前那会儿……你也知道。你说我能放心吗?” “你那个……那个指着你鼻子骂的,刚刚分手?” “早……嗳?也是赶巧了哎呀,反正有没有丹丹都已经不成了” “所以你赶着追过去?” “不是,不是为的这个。哎呀,好吧,这个不是。我觉着吧,丹丹没那么计较我不是说她不在乎……我是说,她知道了这个,没什么奇怪的;可她……哪怕她为着这个再不想见我了,总会通个信儿报个平安怎么也不会一声不吭啊这可不像她一点儿也不像” “……” “你说呐?对吧反倒是‘你家那位’找来了一回----”唐劲瞅瞅韩青扬,见韩青扬只是垂眼看着烟、不曾抗议这称呼,眉头登时齐齐一抬不过唐劲忍住了窃笑、没有立即说出来:“我一开始也没觉出来,光顾着高兴了;现在瞧着,怎么都不对所以我要快点过去。” 韩青扬拧灭了烟头:“去祈年殿看看。天坛祈年殿。” 包厢里宁静了片刻。 唐劲利索掏了钱包抽出一张一百的、大力拉起韩青扬:“一块儿去一块儿去一块儿去啊----你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我咋能丢下你不管呐” 韩青扬一胳膊撞开唐劲的手。可他心存犹豫、还身手不如,结果韩青扬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就已经被唐劲逮了起来、连拉带拽拖出店外、倍儿麻溜地塞进了副驾驶座儿 唐劲还能腾出一手来把饭钱塞给服务员、胡乱摆摆示意不用找零了他掼上车门,疾步绕过车头。 韩青扬盯着唐劲、摸上了门把,却没有动;他转开眼撤了手,扯好拍平被唐劲蹂躏过的外套。 唐劲跳进驾驶座,飞快点火倒车。 老大众调好了头,“呼”一下蹿了出去。 韩青扬慢慢儿软进了椅背里;片刻后,他摸出烟,点了第三根。 唐劲憋着不敢笑出声儿来,却乐得酒窝直冒。 战友啊战友兄弟啊兄弟 ----这不就同甘共苦了嘛 他绝对绝对不是拉韩青扬做挡箭牌 那啥,男子汉大丈夫,咋能婆婆妈**呐?阿面什么都好,太好好到龟毛他忍了很久了 再说了,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 他就不信夏晓雪能当着韩青扬的面跟他唐劲张牙舞爪 …… “她在祈年殿干啥?” “拍个广告。” “哈?” “她是百川初晴。” “**” 韩青扬缓缓侧目。 唐劲连忙扯起嗓子嚷嚷:“我要签名” 《身临其境》公测后,命名规则接近现实。 而百川初晴作为全球大榜上的中国高手之一,一开始就惹了点小争议,因为听着像是个哈日族。 后来随着百川初晴的排行越来越高、实录视频卖得越来越多、名气越来越大,这个争议也开始吵得沸沸扬扬。 等到争议者们掐成一团的时候,当事人出面发表了一则不足百字的申明,澄清她的游戏名,是取了“海纳百川”以及“雨后初晴”这两个意思;还提供了一小段绝美的游戏视频,解释了取名的灵感来源。 那视频乃“百川初晴”在游戏中的出生地的景色----视频时间在正式开放前,为公测期间。 这个连唐劲都知道 因为唐劲好歹也下载了电脑版《身临其境》、激活了对应的论坛账号,虽然唐劲几乎没玩。 因为网上一度将这个名字的问题上升到了“卖国”与否的地步…… 还因为那段视频实在是很美,令人惊艳、令人陶醉----关键在于,与其它同类视频不同,它免费 “所以,其实是‘晓雪初晴’喽?” [奉献] 177、兄弟(下) 177、兄弟(下) 车子里安静了一瞬。 而后韩青扬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她很喜欢她自己的名字。我小时候总是觉着自己的名字不好听,一般人都这样儿,可她相反。” 唐劲自己也属于后者,当即大力点头:“自恋” “好像……”韩青扬凝思,“也不是。” “不是就不是。”唐劲不以为然,但马上让步----谁跟阿面较真那是自找麻烦“那段视频说什么‘百川初晴,千山乍霁。万里峥嵘出九州,不尽风流一碧天’。”好酸酸死了可是----“还真名副其实,那风景真漂亮” 韩青扬略眯起了眼:“是啊。很美。” 唐劲哼哼了一回。 以至于老子犯贱,看了那么多回看得都背下题词来了 早知道是谁的东西,打死也不……呃,不不不,看看有什么难得一免费的正版哇 再说那会儿正天昏地暗……瞅见了这样儿的东西,当然要多看几回。 至于押韵不押韵,平仄不平仄,唐劲是搞不清楚的,他得问百度。 不过,难道这年头,大家还计较那些?那不啥----“现代诗歌”,懂不 …… 有一会儿,这兄弟两个俱都各有所思。 而后韩青扬难得先开了口:“游戏做得太漂亮。那场面,见过忘不了。” 唐劲斜了韩青扬一眼----真是因为游戏做得太漂亮?真不是因为某个女人? 不过唐劲没空儿穷追猛打。一者,他开车呢;二者,他忙着回味。 他们都吃过ya热带丛林的苦头,经历过高原、跋涉过雪山,等等等等。所以他们之中,哪怕读书最少的,也懂得大自然的美丽与威严,知道欣赏,知道敬畏----那样的能力学得快学得慢,与考试几分无关,而是取决于人本身的某种特质。 原始的、本能的、埋在人体深处的、令人类世世代代得以在残酷的自然淘汰里生存下来的特质。 所以唐劲肚子里嘀咕过一回,缓缓点头,撇开了他跟夏晓雪的新仇旧恨,就事论事道:“壮阔,心旷神怡。” 两人没说话了,一起等待前方的红灯。 不过,唐劲想知道的事儿,还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哇 所以过了路口没开出一百米,他又有问题了。 “那你叫千山?” “……鹰十二。起名统一,代号。” “……忘了这茬儿了。虎豹鹰狼?这能当姓吗。” “虎豹狮狼,鹰、鹫、雕、鸽,鲸、鲨、鱿、豚,麒麟蛟龙凤凰。游戏承认。那里面远不止百家姓。” “不保密?这都告诉我了。” “不保密。龙凤麒麟一出,谁还不知道谁。‘熊’没用上,就是因为北边那家太多熊了。” “哈”唐劲一乐,快活地埋汰,“熊窝窝一家” 韩青扬微有笑意:“归根究底,这游戏大得没副本,有什么行动人人能看到。那里面跟外头不一样----那里面大家都往荒山野岭里跑;而且你要是拉个禁区占个地盘,系统不承认、不给保护,闯的人只会更多。白天黑夜的,花样百出,没完没了。他们捣蛋捣得开心,过把瘾睡大觉去了,丢下我们一片狼藉。就算夜里两…行动,也有夜猫子。何况,最厉害的玩家大多不是上班族,夜猫子人少,可是扎手。” “哟,这还了得抓起来统统都抓起来” “说得轻巧。这是总军区,又不是地方政府,搞什么截访、跨省追捕。况且这游戏是成熟产品,规则完善,上头想插一把手,压根没借口。借口没有,来硬的又搞不过。你不知道谁是谁,还得先去跟那公司拿它客户的id与ip数据,赔上老脸儿都没未必成----人家压根不鸟你它服务器都不在我们境内,就一个办事处。再说这事儿,这整个游戏,是我们求着‘他们’。所以办事处的人高兴了招待你一杯茶,烦了直接把你轰出去再再说了,它跟很多公司有合作,你知道那些老板,都手眼通天,人面很广,到头来我们这些下面的小兵兵小头头,两头不是人。” “官商官商,没法儿的。那里面抓人呢?” “里面抓人就要pk清场,另一种麻烦。因为大多数人开的古典模式,一流高手不多,二三流还不好找?给你来上一群,这就很难搞。现实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游戏里他是人猿泰山那兄弟系统判定下,我们一点儿也不占便宜。” “完了,人民战争的汪洋这仗没法儿打,咱们接不下。” “是啊,所以我们一出动,就被人看猴戏。” “不是吧?这还了得清场清场” “还真不能动他们。人家只是瞧个热闹。有些压根就是观光玩家,老头老太,不练功的,不能打怪也不会被怪打,他们把游戏当电视看,当国家地理频道当动物世界坐在那儿嗑瓜子也有人浑水摸鱼占便宜,还有人拥军爱民,会帮着你把捣蛋的赶跑了。可你要清场,那就统统都跟你打起来了。” “……这年头” “所以,左右大家都在拿数据,上头就有点试试顺便‘宣我军威’的意思。看看能不能‘发动群众’。” “哈可又束手束脚?” “嗯。嫌外头的广告公司太不严肃了。而政宣部那调调儿……没几个爱看。本来先前还计划在里头排个‘八一’、‘十一’的阅兵,这个是我们的老节目了,但那游戏里面的npc也有军队,出征开战、凯旋献俘,那都是大场面。我们又不可能统统跑进去忙这个,怎么也赶不上。所以最后,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我看过一个。npc的。好像是凯旋,献俘上千了,听说杀敌十几万----那居然也收费” “那是玩家拍的。要九州天地人榜的高手,才有资格上点将台观礼;你说的那个规模,地榜还未必上得去。那位置好,视野可不一样。所以啊,能不卖钱吗。” “这样儿……” “也就几块钱咯,你还会舍不得?” “网银麻烦。我没去认证绑定。反正要走了。” “哦。” “我说,那广告公司又怎么了?海对面那家征兵,不也做广告嘛。” “能搭上的广告公司,都走门路。你知道的,就那些事情呗。顶尖的几个榜上高手,自己拉起来干。那会儿这个市场整个儿崭新,大家都忙着抢蛋糕,别人拍马屁的时间,足够他们赚上几个来回了,哪里会跟你唧唧歪歪。” “档次不一样。比如----百川初晴?” “她冲得更快。她那个工作室不算大,一开始是给她做后勤的几个动了心,她就搭了一把手,不是主业。” “可我看他们很是敬着她。” “她招人很挑,要求很严,跟不上的立马踢去打杂。带人不藏着掖着,对外人狠、对自己人慷慨。人家是大哥吃肉小弟喝汤,她是小弟不要,只要大哥,统统吃肉。业内有名的。” “精兵路线” “不止精兵了。应该叫悍将路线。她只带大哥,那些大哥下面带的小弟,她压根不管。” “看不出来啊” “嗯。而且很痛快。手下的大哥想要拉出去单干,她不计较,还送人一程,好聚好散,回头有买卖照旧合作----这个多少大男人做不到;跟她挖墙角玩花样的,她墙角踢开,锄头砸个稀巴烂,然后摸去那锄头的老窝摘了人家的桃子。” “一点也不像……” 韩青扬看了一眼唐劲,浅浅勾起了唇角:“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人敬一尺,我敬一丈;人犯一寸,我还十里。” ----这是在骂他活该? 偏偏他还真的是活该…… 所以唐劲郁闷了:“别掉书袋了” “那是她复仇宣言,先前很有名的,你真没听说?她把人家吊得风声鹤唳,都秣马厉兵、都瞪大了眼睛朝外面盯着,其实她已经蹲在了桃子旁边----用系统公告嚷嚷完了,就搂了桃子杀了出来。增援围堵的人刚跑到门口拉开阵仗,又火烧屁股地跑回去,前后脚扑了个空。” “声东击西”唐劲听得高兴,“你咋知道得这么详细?来来来,坦白从宽” “那视频也挂出来了,几块钱就能看。” 唐劲无法;不过,他马上又找到了新目标:“对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韩青扬言简意赅:“合作过。” 唐劲酒窝大大一冒:“别打岔,我是说游戏外”好不容易占了个上风哇 “……前头到了。” “噢。” 找车位花了一小会儿,而后唐劲突然想到另一个重大问题:“哎,对了,她知道你名儿吗?游戏名。” 韩青扬没回答这问题,只是开门下了车,又点了一根烟。 唐劲瞅着韩青扬背影,觉着不妙,抓抓头无措了一回,就没追着问了,跟着下了车。 韩青扬突然掐了烟:“我不进去了。” “哈?” “你自己去。” “这都到了” “……” “啊呀别撑了”唐劲推韩青扬、扯韩青扬、拽韩青扬,就只差没把韩青扬当萝卜当白菜----拔起来扛着走了“死要面子活受罪你没看你自己----一提到她,话就变多了嘛?这一路过来,都赶上往常三年的份儿了” 可是这回韩青扬铁了心不去,光比力气,两人七上八下半斤八两,唐劲还真不能把韩青扬怎么了 动拳头呢,这好歹也是去见嫂子,哪能先给兄弟上一对熊猫眼呀 所以唐劲折腾了一回,没成;唐劲当即一搭韩青扬的肩,改学侯政去了:“你想想啊,你以前吃的苦受的累,都够死上好些回了,追个女人还能更比那更难不成?走吧走吧走吧快走啊” 韩青扬没吭声,只是试图摔开唐劲的胳膊。 唐劲死搂着不放,韩青扬技不如人,挣不开,黑了脸不动。 唐劲瞅瞅韩青扬,突然放开了他,狗腿道:“要不,我给你找个八五狙儿,壮壮胆儿?” 八五狙之于他这兄弟,一如奶嘴儿之于小娃娃----能提供莫大的安全感 因为可靠。 当然,奶娃娃还喜欢尿布摇篮拨浪鼓来着,但是阿面就那么一八五狙了 [奉献] 178、姐妹(上) 178、姐妹(上) 韩青扬被这句话逗出一点笑意,而后他一拍唐劲推人出发:“再不去他们就收工了。” 唐劲无法;他卖力气卖智慧折腾了这小半天,却一无所获,唐劲也有些恼火了:“你大爷的咋这么磨叽?死要面子活受罪” 韩青扬没看唐劲,挥挥手赶唐劲走人。 唐劲又急又恼:“小心后悔过了这村儿没这店了啊” 韩青扬还是一言不发,又挥挥手让唐劲快走,自己转开身,重又点了一根烟。 唐劲眼看这般样子,只得自个儿一个人过去;一开始他边走边转头看了几次韩青扬,还不肯放弃、还挣扎不休、还试图鼓动;等到转弯,一回头瞧着韩青扬还是不动,唐劲只剩摇头了。 而后唐劲走着走着,步子快了起来。 …… 还真叫韩青扬说中了----片场已经在收拾东西。 片场的白线内,一片忙乱;白线外,则拥着好多看热闹的人,有天坛管理处的,有游客,也有粉丝。因为不是周末,还不至于人山人海。 唐劲伸长脖子四下瞅瞅,没找见正主儿,倒是看到有一个摄像师在用机子的显示小屏回放刚刚拍下来的摄影,旁边围了一圈的人看得目不转睛----商业运作成本第一,如今的广告还离不开传统方式。那些全息的都卖钱;盗版出来的统统是传统视频,没法儿与之相比。 《身临其境》的幕后者懒得管这个。因为影响不大。全息视频,主要是个视觉享受,这与盗版小说又不完全相同----后者读者看过就算了,前者的观众却不会:全息播放器如今很便宜,有消费愿望与消费能力的,看了视频之后,若是喜欢,大多忍不住再去看正版,更有那看了再看的;至于没有的消费能力的,不给他们看盗版,他们也不会去买正版。 唐劲也不例外。他在电脑上看别家的武术视频,大多扫过就算,因为唐劲在这上面眼界儿高,轻易瞧不上;但偶尔发现一个有水平的,唐劲就会付费下载去了,然后拉上窗帘、关了灯,用播放机放出来,瞅桌子上两个小人儿对k。 所以这会儿的片场,除了一些周围看护重重、使用者小心翼翼的设备,也有好几台摄像机。 唐劲好奇心起,就挤过去瞄了几眼。 结果这一看,唐劲目不转睛,还不得不承认,夏晓雪的确当得起高手之称----他先前虽然鼓动韩青扬过来,却是因为他替韩青扬想,他自己心底里总觉得自家兄弟大亏本、太亏本 现在嘛,唐劲琢磨着吧,夏晓雪配他家阿面……也算可以 …… 等到草片放完,唐劲若有所失,吁出一口气;而后唐劲一抬眼,瞧见了虎子。 那海拔,显眼 虎子刚刚帮着卖了一把力气,正拍着灰往一边几辆厢车去----那是设备车与化妆车。 唐劲训练有素,眼尖,还旁观者清,结果唐劲绕着跟了几步,立马锁定了虎子旁边的一女孩儿。 那女孩儿素面朝天,扣着个鸭舌帽,坐在一辆厢车车尾,翻着个便笺本,有一笔没一笔划着,晃悠着小腿,轻松惬意、怡然自得,瞧着活脱脱一个躲懒的打杂小妹----一身的t恤、拉链卫衣、运动裤,破破旧旧,洗得发白,早没样子了 唐劲当即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趁人不注意,跨过白线、混了进去。 可是,这儿的保安特别尽责,看着唐劲面生,当即伸手拦了唐劲,问他是哪个部门的----一般片场没管这么严,但这里有昂贵的新设备,他们不得不小心:这设备是租来的,保安也是跟着设备而来的。 因为出租设备的公司,其实最最不愿意设备出点差错----大多数客户赔不起法院告赢了有什么用?宣布破产有什么用?执行不下来 所以设备公司连带提供保安出租,捆绑买卖,俗称“抬班费”:他们自己的人,自己好好训练、好好管理,这设备租出去,也就更妥当一些。 …… 唐劲装着不耐烦,一指虎子那个方向:“刚替虎哥送了点东西,来回个口信儿。”说着直接就走了过去。 那保安刚刚也瞧见了虎子往那边去;而且他到底是外人,只不过认了虎子、老四他们的脸儿,不清楚谁手下有谁。结果他犹豫了一瞬,唐劲已经过去了。 那保安就没追上去拦,只是还跟着唐劲、盯着看。 唐劲背对着人,一边若无其事地走,一边既得意又懊恼----他居然成了虎子的小弟那岂不就是百川初晴的小弟的小弟? 不要哇 …… 虎子一看见唐劲,就失笑了,冲后头还盯着的保安点点头挥挥手,转而又看了唐劲一回,跟夏晓雪道:“我去看看他们要不要帮忙。”走开了。 夏晓雪瞧了一眼唐劲,又低头翻她的便笺本去了。 唐劲自己本就拉不下脸儿来,还替韩青扬气不过,眼看夏晓雪又当他空气,更恼了,当即下巴一指记者与粉丝:“嗨,要不要替您跟他们打一声招呼呀?” ----您这模样,能见人吗? 威胁。赤luo裸的威胁。 夏晓雪却不见怒意与恼火,只是好笑,抬头上下扫了唐劲一眼:“你订了票没?二十八号的。” 唐劲一头雾水:“啊?订了。”他直觉不妙。但这又瞒不过一旦登上航班,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会儿否认有什么用? 夏晓雪一笑:“那你尽管喊人好啦” 唐劲奇了;眼看夏晓雪油盐不进,唐劲骑虎难下,狠狠心,缓缓扬起手、做势就要喊。 夏晓雪悠然道:“到时候他们问起来你是谁,我就说你是我前男友----去年暑假里与我分了手,后天跟我同一个航班。” 唐劲胳膊一僵、脖子一梗,卡了 恶毒太恶毒了 唐劲也算领教过狗仔队的厉害…… 他还记得那混到家属等候区套他话的小报记者呢 所以唐劲听着就悲愤、就背上发凉、就寒风瑟瑟----这么富有联想的料子一抛出去,他他他…… 被人肉 被骚扰 被快递送粪便 家门口被泼鸡血画大字 …… 唐劲缩回手,大喘了一口气:“你咋这么不要脸?” 夏晓雪眉开眼笑:“哪里不要脸了?这叫‘轰隆巨响,蛇走白亮,满天鸦鸦乍一现,遍地黑黑倏然光’----打个响雷,昭告天下。反正外头传的多了去了,怎么也不少你一个。我要过去啦,亲口推一个出去,让他们有话题可炒,也算是与各路兄弟这些日子的交情。” “……”唐劲很想就这么跟夏晓雪拼个两败俱伤----看谁光棍得过谁 只是一时痛快之后,夏晓雪拍拍屁股走了,他自个儿也离开了…… ----可他还有爹娘那 所以唐劲只能憋着气当闷嘴葫芦。 夏晓雪一歪头,乐滋滋瞅唐劲:“哎,这主意不好吗?” 唐劲死命压低了嗓门:“不好,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夏晓雪粲然笑了:“可我觉得很好啊。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好不好呢?你不是要热闹嘛,咱们就好好儿热闹热闹。” 谁跟你“咱们” 还有,果然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我、只、是----”唐劲不得不低头,一字一字往外挤,“开、个、玩、笑” “噢,这样儿啊。”夏晓雪无趣了,掸苍蝇似地一挥手,“那你的笑话说完了?说完就回去吧。” 唐劲彻底无奈了:“我找你有事。正事” 夏晓雪看了唐劲片刻:“行,我们找个地方聊聊。”说着收腿起身,进了车厢。 唐劲跟着爬进车厢,差一点被里面浓郁的化妆品香气呛了个喷嚏;而后唐劲看到夏晓雪拨开挂着的彩旗之类,转身出来了 唐劲干瞪眼。 夏晓雪失笑:她肩上多了一背包,手里则多了两瓶激活,刚翻出来的。 原来只是拿东西。 夏晓雪抛了一瓶给唐劲、冲唐劲一示意车外:“你进来干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走吧。” 唐劲反射性接了饮料,打头出去,眼角却瞟见夏晓雪手里的便笺本上,有他的名字。 唐劲就缓缓站住了。 夏晓雪一看便笺本,阖上了递给唐劲:“要看就直说啊。婆婆妈**。” ----你才婆婆妈妈那 唐劲用力瞪夏晓雪,可他到底一把扯过了便笺本,所以这一句,唐劲就没脸说,只好硬生生咽下去了…… …… 夏晓雪打头,两人溜出了片场,出了祈年殿,去天坛的绿化之间闲逛。 唐劲一边打着把夏晓雪拐去见韩青扬的好主意,一边瞧着四下没有可疑人员,就开始翻便笺本。 第一页:空白。 第二页:“人员”两个字。 第三页:“潘静”两个字下方,被划了几条横线。 唐劲动容,之前跟夏晓雪那点斗气全泄了:“你去找过潘静了?拉上她过去陪丹丹?” “发个旅游请柬又不难。”夏晓雪答得随意,“不过她不行。她性子很好,但被保护得太好,不合适。至少眼下还不合适。” 第四页:“霍俊”两个字下方,也被划了几条横线。 “霍俊呐?” “他性格坚韧得很,可惜不算乐天达观。还太嫩了。” 第五页:“唐劲”两个字旁边打了个五角星,却又连名字带星星被一起圈掉了。 不仅如此,旁边还有一个批注 [奉献] 179、姐妹(中) 179、姐妹(中) ----“渣子”。 这可比前两个糟多了 唐劲脸一僵:“我又怎么着了您了?” 夏晓雪劈手夺过便笺本,没让唐劲看后面的,一派理所当然道:“你说你有女朋友了,要结婚了。那你自然就没用了。我本来想把你当补药抓去给丹丹,却没想到这药已经成了渣子啦。哪怕人参渣子,灵芝渣子,既然成了渣子,也就只是渣子了。” 一大串的“渣子”下来,唐劲脸儿彻底垮了:“我不就开个玩笑吗” 夏晓雪既不承认她明白,也不装糊涂说她不明白,只是一笑:“那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唐劲好生无奈:“喂,太不够意思了吧” 夏晓雪理直气壮:“我跟你够什么意思,你是丹丹的人。‘兄弟妻,不可欺’,非礼勿视、非礼勿行,不管丹丹跟你怎么样儿了,我都得避着点儿你呢。” “……”唐劲哑口无言,又急中生智,“我是说你对丹丹不够意思” 夏晓雪神色一正:“我的确认为你要是能过去陪她,对她会有好处。不过----”她歪头瞅瞅唐劲,“这是我个人行动,不是她托给我的,所以我爱谁谁,哪来的‘不够意思’。而这世上比你更加英俊可爱、温柔体贴、坚韧乐观的男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算多;少你一个,也不算少。” 唐劲又给恼了:“那能一样吗?” 夏晓雪好笑:“人跟人,自然是没有两个一样的。可是,这情份与情份,有没有不同,那是看人的。”说着抬眼看唐劲,微微一叹,“丹丹比你骄傲。她不屑于拿谁来疗伤。她爱一个人,那就是真的爱了。所以,对她而言,你唐劲也好,以后那谁谁谁也好,都是一样的。” 唐劲脸热,又懊恼又冤枉:“我没想着拿谁疗伤,我只是……” 夏晓雪轻轻道:“你只是还没准备好,却仓促上阵了。这也是人之常情。”语音温和,并无嘲讽责怪的意思。 唐劲无话可说,还更惭愧了。夏晓雪要是骂他,他内疚还会减轻一点,可夏晓雪这样儿宽和的态度,唐劲登时觉得自己……他没做对不起良心的事,天意弄人罢了----可他好没用 左没有多等一年半载,右没有彻底投入新的感情 不上不下不阴不阳 唐劲无言以对,夏晓雪也没开口,两人静静走了一段路。 唐劲没精打采,忘了引路;夏晓雪带头拐了个弯儿。 前面豁然开朗,阳光扑面。 原来他们左拐右绕,已经到了西配殿。 夏晓雪扣扣鸭舌帽挡日光;唐劲没帽子,只能眯眯眼。 而后唐劲突然想起先前的一句话,忙忙申明:“哪来的‘以后那谁谁谁’我可告诉你啊,没门儿窗子都没有” 夏晓雪婉然失笑。 唐劲看得清楚,忽然就觉着,他家阿面还真不愧是他们那会儿的一狙----眼神儿很毒嘛;紧接着又发现他们走错地方了----他的拐人计划哇 阿面还在停车场呢 …… 可唐劲马上又给气着了。 因为夏晓雪一笑之后微微摇头:“这不是你说了就能算的。” 只是丹丹来了不见他也就算了,却没报个平安…… 唐劲还真没法儿放心,惴惴问:“她到底咋啦?” 夏晓雪没直接回答:“你以前出了任务,回来之后,你们的头儿都会安排个空档,下一回叫别人出去;另外,也有心理小组支援。对吧?” “啊,没错儿。” 夏晓雪一时没开口,沉吟。 唐劲瞅瞅夏晓雪,一边惴惴,一边还忙着腹诽。 怎么一个两个都知道这年头的女人也太可怕了不过……还好还好,都是清华的----清华一年也就那么几百女生 搁在中华大地的数万万人民里头,翻不起一个小浪花儿 不过,丹丹是在书店见了他腿上的疤明白的,莫非这个也一样?那到底是衣服穿得少见着了,还是“坦诚相对”见着了? 是了是了,阿面从杨队那儿拿的最后一次休假,在零五年两三月份、农历过年前后----那会儿天气冷着呢九成九是后者了 然后夏晓雪开了口:“唐劲,如果让你连着一年出任务,你估计,回来之后,你需要调整多久?” 唐劲一怔。 夏晓雪补充道:“不是护航任务那种‘集体出国旅游’的强度,就是让你连轴转。” 唐劲使劲思索,想得皱紧了眉头,末了老老实实承认:“不知道。半年……一年吧?不好说。总要休个长假,再训练几个月。”不是他胆子小,正是因为他了解,所以他不敢妄言。 夏晓雪颔首,肃然看唐劲:“记住你自己今天说的话。” ----又来了 前车之鉴还在眼前,这回唐劲可不敢小觑了:“你到底啥意思?”又担心,“她去……当雇佣兵了?” 夏晓雪蹙眉想了一想:“我不清楚。” “哈?”唐劲只觉被忽悠了一大把。 夏晓雪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没问。问了只是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她刚回来,最需要的是休养。所以就不问。” 够坦白、够直接,还够意思----对丹丹,不是对他 唐劲由衷起敬,又马上收起来了…… ----他跟这女人还结着梁子呐 “那她啥时候回来的?” 夏晓雪走上最后两个台阶,转身望向殿前的空阔地、望向来路,思索了一瞬:“按这边的日子算,大概十月**号这样。可能十号?也是巧了,刚好一年。” 忽略几天之差,正是一年。 …… 唐劲也走上了台阶,找了个柱子倚了,瞄瞄夏晓雪。 他直觉夏晓雪知道的不止这些。远不止。 可是,人家摆明了不打算说了,他该怎么问呐? 让唐劲开口跟人相求…… 若是他老妈,没问题。若是杨队郑头,成若是丹丹,也可以。但换成眼前这一位…… 那是怎么着儿也不成的 所以唐劲琢磨了小半晌,有了个主意…… 他清了清嗓子 “咳” 夏晓雪看唐劲,见唐劲一时间没开口,就开了手上的饮料。 唐劲豁出去了,先攀交情、奠定理由:“哎,我们也算认识吧。” 夏晓雪喝了一口:“是啊。” 唐劲鼓起气势翻旧账:“那你好歹吱一声儿啊事分轻重缓急,就算我真要结婚了,你怎么也该告诉我她还活着、她囫囵回来了啊就为了一句玩笑,连这么大的事儿都不提了?” 夏晓雪好笑,也不说破,只是道:“如果只是给你通个消息安个心,丹丹自己都不告诉你,我又为什么一定要说?我找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够直接直接得令唐劲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所以唐劲恼羞成怒,忿忿了:“你还屏蔽了我手机号儿” 夏晓雪失笑:“我是陌生来电统统不接,不是单单屏蔽你一个。反正栋子不是给你通风报信了吗,还用我跟你说什么?当然要把你的号码拎进小黑屋啦。”说完看看唐劲----你还有下文不? 她说得平常坦然,似乎这举动一点儿也不无礼一般,压根没有不好意思,更不内疚 所以唐劲明明想指责什么,却是小狗拖乌龟----无处下嘴唐劲不由哑了一瞬;而后他一把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你还跟老四换了车耍我呢” 夏晓雪一乐,眉间一绽,温柔宁和,望向殿后的绿树与蓝天,似乎喜悦又似乎缅怀:“欧宝的确是好车啊,开去玩一玩兜兜风。你去找过我了?老四没说啊。有什么事吗?” 老四打的那算盘……当然不可能说了 唐劲寻碴找借口失败,默然收兵;他将夏晓雪那神情瞧得清楚,在肚子里又嘀嘀咕咕了起来。 ----阿面分过房子领过票子,但绝对没有买过车子 所以那“玩一玩、兜兜风”,绝对与阿面无关…… 唉,任务艰巨、任务艰巨拿下目标,很不容易啊 …… 一小会儿之后。 唐劲试探着问:“哎,您还在生气那?”小气果然小气 夏晓雪失笑:“自作多情。” 唐劲一哽,几乎没给噎死 他收回前言,这婆娘压根就是一恶魔恶魔 大恶魔 超级大恶魔 夏晓雪眺远、喝东西,安安静静;唐劲气过短短片刻,随之安静下来。 而后唐劲没找砝码了,老老实实直接问:“我说----她还好吧?” 夏晓雪不满,瞥了唐劲一眼:“什么叫‘她还好吧’,你以为她怎么了?” ----以为的多了去了 可唐劲这个也怕那个也怕,不敢问,胡思乱想了一肚皮,末了道:“你也说了,她自己不想给我报平安……为什么?” “我们是十月十七号到这儿的。那会儿你不是跟杜馨菁同居么,告诉你了,高兴过一通,见是不见?见了之后呢?” “……所以她就决定不见了?” “好像打算晚一点,让人传话吱一声。这是她自己的事,我没问。她在家里住,我忙我自己那些呢,去蹭了几顿饭而已。不过,你觉着她会乐意跟杜家姐姐抢唐某人?这天下帅哥又不是只剩你一个了。” 恶魔 “那你又咋能背着她通风报信呐,啊?”---- 粉红票60加更送到o(_)o~ [奉献] 旁观者不清(小番外一) 旁观者不清(小番外一) 特约嘉宾:老四 采访者:小三- 小三(擦汗):“老四啊,那天在停车场里,你为什么要告诉唐劲‘烤肉、石锅饭’呢?” 老四(架起腿点了根烟):“这还用问吗,你这么聪明的小姑娘,怎么就不明白呢?” 小三(腹诽----我不是冯腾啊):“我知道你是推了唐劲一把。只是,你为什么要推唐劲一把呢?” 老四(无奈):“这还不明白?论公,叫老板一声雪姐,我老四心服口服;论私,说句大实话,年龄摆在那儿,咱当她自家妹子。唐劲那小子吗,光看模样儿,是不大着调儿了点,可人不坏,身体好、心底儿好,踏实,是条汉子。这样儿的男人,靠得住反正老板自己有房子车子,找个男人,就没必要看那些了;那小子吗,当兵的油水是少了点,可他家底不坏,不是图老板的钱。所以啊,既然他有这心思,还磨磨蹭蹭的,我怎么能不推一把?” 小三(无语凝噎):“……” 老四(掐了烟坐正了):“嗳,你别不信我十五岁出社会,这点儿眼力界,怎么也是有的” 小三(深深换了一口气):“我没说唐劲不好。只是,你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们两个有情况的?” 老四(喝了一口茶,摆开架势长谈):“咱们班子刚拉起来那会儿,一对上时间,祁栋就会过来。他带的体育课,没课了溜出来容易,所以来得不少。而且他功夫好,有的地方也能与我们搭一把手。这样儿的客人,虽然不是自己人,大动作不能拿他当主力,可怎么也要管他一个好吃好喝吧?唐劲呢,十回里头**回跟着一块儿来溜达,也就顺便招待了。有几次老板过来带队----你知道吧?游戏里面紧要关头,上线下线也是个技巧。我们是做生意的,那会儿竞争激烈,ts就是个软件,上面不保险,打电话又麻烦了点儿,而且有时间差,所以得把人集中到一块儿。” 小三:“我明白。有时候千钧一发。” 老四:“是啊。就那会儿,两边碰上过。有那么一次,还一块儿吃了一顿饭那两个一见面就不对眼,一说话就像吵架,打个招呼都绷着脸,可不正是冤家而且我告诉你啊,那顿饭吃得----啊哟我的娘哎那两个就光顾着瞪来瞪去了,从头斗到尾我看老板那眼神,几乎要吃了唐劲,都能杀人了肯定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可老板放着咱们这么多人,没拉起来套个麻袋扁那小子一顿……你说,这还能是为啥呢?男人跟女人,不就是那点儿事吗” 小三:“……” 老四:“哎呀,我真不骗你。这世上各色夫妻多了去了,不止一种。同样是感情好的,有那一辈子从没红过一句脸的,也有那吵吵闹闹一路斗嘴斗到棺材里的。这有什么要紧?” 小三:“你不知道那会儿唐劲有主儿吗?” 老四:“啊?” [奉献] 180、姐妹(下) 180、姐妹(下) “为什么不能?”夏晓雪奇了,“我又不是她。跟你关系不一样,于是立场不一样、角度不一样,取舍也就随之不一样。所以我可不管那么多----我只知道,你至少还是比潘静他们好用了一点。” “……” “我呢,不喜欢看着丹丹操心,还是让你来操心比较好。把消息告诉你、把皮球踢给你、由你来拿主意,这事情也就归你解决了。” “……” “你有意见嘛?” “……” “有我也不管。” “……” 夏晓雪喝着饮料,晒着太阳吹着风,轻松自在、怡然自得,一如唐劲在片场找到她那会儿。 唐劲好一会儿才终于能开口,有气无力地承认:“我没意见。” 无可奈何得要命,偏偏又心甘情愿。 一边七窍冒烟,一边又五体投地。 他知道,其实大家都这样儿,都偏心、都有亲疏远近。他就有,杨队阿面,栋子二胖,统统都有。只不过有些人藏着掖着,有些人不大好意思说,而这个娘儿们一针见血罢了----人家就是能把这些事儿做得坦坦荡荡、理直气壮,你又能咋样儿呐? 夏晓雪一笑,看向唐劲:“你能努力振作,这是莫大的优点;而她也一样。你好像太小看她了。这一回过去,如果你认为只须吻一下沉睡的公主,就万事大吉,那可大错特错了。童话里的那个王子,胜在运气好、时机恰当----他闯进去时,一百年的诅咒已经过去;在他之前,多少王子在王宫外的荆棘之中死去。可丹丹并不曾沉睡,你也等不起一百年。” 唐劲眨巴了下眼,望向夏晓雪:“她……到底怎么了?”以简芳与孙兴华的情况看,丹丹不像是出了什么大问题啊 夏晓雪没有直接回答;她微抿起唇端详了唐劲片刻,面色审慎,缓缓道:“我找你,是希望你能让她轻松些、而不是给她添负担。” 唐劲立马瞪回去:“这还用你操心” 夏晓雪眉毛一扬,不置可否地转开了眼:“你也不用逼着自己怎么样儿。顺其自然吧。没人会怪你。” 有一小会儿,没人说话。 而后唐劲照搬了夏晓雪的逻辑:“我才不管你怪不怪我那----我只管丹丹怎么样儿”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孩子就是这么学坏的。 夏晓雪失笑:“她不会的。” 唐劲一句“你咋知道”梗在嗓子眼里半天,到底吐不出来。 虽然压根说不清楚为什么,可他就是知道,他家丹丹不会。 的确不会。 所以过去这一年里,他从来不怕丹丹夜里飘来找他,甚至还隐隐期待;他只是对噩梦有意见----很有意见 ……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不过行了才一小段,两人对选哪条路,产生了分歧。 唐劲自己的事儿办完了,一门心思忙着把夏晓雪领去见他家阿面。 结果夏晓雪偏偏就在路口刹住了脚步 夏晓雪上上下下打量唐劲:“我车子的确是在那边,可你为什么这么殷勤?”她说着就乐了,摆摆手直接往前去了,“反常即为妖,还是避开的好。” 唐劲:“……” 什么叫弄巧成拙,这就是 唐劲豁出去了:“哎,你认识阿面……你认识青扬吧?韩青扬。” 夏晓雪脚下不停、头也没回,只是点了点。 唐劲大喜,卖力嚷嚷:“你想不想见他呀?” ----想不想、想不想呀?想就快来求小爷儿我呀 夏晓雪好笑地转头看唐劲,冲唐劲挥挥手,径自往前走。 唐劲急了,顾不得卖关子了,追了过去:“他就在这边就车子那儿。他跟我一块儿来的。” 夏晓雪转过身来,温和而无奈:“他还好吧?” 唐劲既想从夏晓雪那儿替他家阿面赚点同情分、好把人拐去见他兄弟,又不想太丢了兄弟的面子----离了这娘儿们,他家阿面照样儿能好好儿的 所以唐劲斟酌了好半晌,眼看夏晓雪不耐烦了,才给了四个字:“还不错吧。” “我是说----”夏晓雪说到一半,看着唐劲掐断了,“算了。”转身就走了。 唐劲一怔,忙忙跟上:“啊呀怎么能算了呐,你到底要说什么呀?别这么婆婆妈妈啊一个两个都这样儿……” ----正好天生一对哇 夏晓雪回头看看唐劲,好笑:“我怎么婆婆妈妈了。我只是瞧着你也不知道,那还说个头。” 唐劲死缠烂打:“你不说说看,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呐?” 夏晓雪懒得纠缠,直接问了:“他那块骨头怎么样了?” “肩胛骨?手术挺成功啊。”唐劲说完琢磨着来点儿软的,就接着道,“只是碎成那个样子,虽说拼上了,累着了变天了,还是免不了要作疼,这也是……”说到这里唐劲蓦然惊醒,“啊?你什么意思?” 夏晓雪丢给唐劲谑然一眼----你果然不知道 然后她就径自走远了。 唐劲戳在原处,又“喂”了一回,只换来夏晓雪一个一摆手。 唐劲一头雾水,还嗅到了好大的情况,自己跟自己一叉腰。 …… 几分钟后。 停车场,老大众前。 阳光遍地,车子来了又去,满得七七八八。 唐劲老大远就盯上了韩青扬,缓缓踱步往前,睨了一眼地上的烟头,瞪韩青扬:“抽了不少,啊?” 韩青扬在副驾驶座里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不解地看唐劲。 唐劲哼哼假笑:“没给我留一根?” 韩青扬就摸了口袋掏出了烟盒,结果里面还真已经空了;他将烟盒揉成一团又揣了回去,略想了想,问唐劲:“没找到人?”否则干什么跟点了炮仗似的。 “找到了还聊了半天儿”唐劲坐进驾驶座却不点火,“你是不是‘还’有事儿瞒着我?” 韩青扬看了一眼唐劲,看前面去了:“说开了就好。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唐劲只觉证据确凿,哪里肯这么放过韩青扬,当即照搬了夏晓雪的问题:“喂,我说----你那块骨头,怎么样儿啦?” [奉献] 181、践行 181、践行 铁一般的事实证明,当韩青扬下定决心当闷嘴葫芦时,唐劲是压根没有办法的 唐劲无可奈何,把韩青扬送到地铁站,回家去了;他也没生气,连懊恼都不重,毕竟他这兄弟一向这样儿。 当年,唐劲会知道韩青扬家里父母离异,不是韩青扬自己说的,是唐劲去拿他老妈打的邮包,帮着同屋的兄弟捎了一回家信,无意间发觉的。 那会儿正赶上韩青扬快要过生日,一左一右来了两封信,一个男的,笔力遒劲张狂,姓韩,显然是韩青扬的父亲;一个女的,字迹漂亮飞扬。 所以唐劲当时就眼睛亮了他们虽然住老营吃食堂,小卖部还是有的嘛…… 于是回到一一零八,唐劲把前一封丢给韩青扬,抖着后一封不给,快快活活敲诈勒索:“阿面,瞧瞧,这是谁来信儿啦?我弟妹吧,哈你说你该怎么谢谢我呐?” 结果韩青扬不解,望了一眼信封正面,哭笑不得:“那是我妈” 唐劲“噢”了一声,顿时无趣了,甩手将信扔给韩青扬;可唐劲回头没走两步,突然就戳在那儿了 你说好好儿的一对夫妻,给儿子道一声生日快乐,哪里有分开写的道理 明信片儿还有可能是单位工会搞什么活动给发多了,于是你寄一张我寄一张合起来再寄上一二三四五六张----刘澄红这么干过,横竖搁着也是浪费,祝语都是她写的,唐启动就只管签下大名了----家信可不会 所以这一回,唐劲连挫败感也省了。 他只是免不了担心。 他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心里头跟被山蚂蚁咬似的。不算疼,真的。正月末收到坏消息那会儿,木了一回,之后才疼。 只是那滋味,太折磨人。 他瞧着吧,他这兄弟这么婆婆妈妈,总有那么一天要后悔。 …… 二十七号,晴;早晚冷,已经得加外套了。 唐劲除了做早课,就是窝在家里啃《日常口语一百句》。 这些东西成套的,早就领到手了,印刷精美而价格便宜,能气死新华书店----因为不用支出渠道商的费用,而渠道商的费用占了书价的大头。 不过,它们之前统统被唐劲丢一边儿去了,现在才得以重见天日。 而后手机响了。 唐劲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啥事儿呀?” “啥事儿?”祁栋听上去很没好气,“吃饭,你请客” 手机那边隐约传来唐劲熟悉的说话与嬉笑的声音,显然不止一个人。 唐劲乐了,当即嚷嚷:“践行酒还要我买单?” 这一天晚上,唐劲跟祁栋他们聚餐,末了被祁栋跟刘迅联手制服 而后祁栋摁着唐劲,刘讯恶狠狠掏了唐劲的兜儿----这分工也是有讲究的,刘讯单他自己一个,摁不住唐劲,得祁栋才成----先数数到底有多少大米,而后得意洋洋拿钱买单 唐劲其实带了钱了,只是他还要挣扎。 首先,不大相熟的同事熟人,为着面子,会抢着结账;但皇城根下长大的娃儿,心宽皮厚,不是死要面子的,至少唐劲祁栋都不是----他们跟谁熟了,就开始吃大户了:也即谁收入高,谁多出血。男女不论。 其次,有战友偶尔来一次,地主儿自然该招待,而且唐劲那些战友又与寻常战友不大一样,有那样的交情在,要么aa要么抢单,哪样合适就哪样,不会推来推去推个热闹不下手,没有虚的。 最后,他们这些见过彼此穿开裆裤的,平时不用说,就是轮着来,偶尔吃大户;等到某某某的接风宴、践行酒这些,到底是正主儿出血,还是小的们凑钱,那就不一定了----失意的人最大,赏几个钱安慰安慰他;得意的人最该踩,活该破财 毫无疑问唐劲这回是得意。 太得意。 所以刘迅买了单还不够,摔着余下的票子嚷嚷:“接下来去哪儿?啊,去哪儿?” 唐劲瞅着他那钱包被刘讯随手丢在杯盏旁边、沾了油腻,舍不得了,偏偏他还被祁栋摁着:“嗳,管你去哪儿----先把钱包还我” 他不说还好,一说刘迅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两个指头捏起钱包来:“哟,我瞧瞧----这也能当个几百吧咱们再凑凑,去‘天上人间’得儿了” 祁栋幸灾乐祸:“胖子哟”唐劲大仇得报:“二胖儿嘿”钱曦一脸同情:“胖哥……”贺明伟直摇头。钱佳芸抬手揪了刘讯耳朵,乐呵呵一拧 …… 与此同时,夏晓雪正在老四家里吃家宴。 这是聚餐、兼散伙饭、又兼定盟宴。 聚餐嘛,是夏晓雪跟大伙儿。来了小半个月,前头就特亲近的几个聚过,这回临走,总要大团圆一次。 散伙饭呢,说的是虎子跟大伙儿。毕竟,他这一去没准儿就不回来了……咳,咳咳咳 最后定盟宴----这个说来话长 …… 这一回吃饭,来的都是当初打天下的老兄弟。不仅有现在仍在“包包”的,还有自己拉出去单干的两拨。 夏晓雪在这边的时候,“包包”有王牌,稳坐钓鱼台;夏晓雪出去之后,虽然做了安排,但包包少不了学会自己跑,这两拨人跟老四这边不是没有争过。只是因为夏晓雪的关系,结果到了现在,三家之间,比一家远,比别家却亲近得多。 这里面,不仅仅是情面的问题。 当初第一拨人出去时,夏晓雪并不介怀,而且为此放下了明话。 老四他们念着兄弟旧情,一听夏晓雪这个意思,只有感激敬佩的;至于自己的那份看不惯,不管气大气小,最多翻翻白眼,却不会说出来----说了是跟老板对着干,而且也显得你太没肚量 上面这样,于是底下想着“表现表现”的小弟,也不敢吭声了。 而另一边,分出去的那些个,更不好意思闹什么。老四他们说话声音粗了点,他们也当做没听出来算了。 这是第一拨。 第二拨瞧着第一拨没事儿,前后脚跟出去了。 当时老四他们很是翻了一回白眼,开始忍不住了。 但夏晓雪却依旧,只是一笑,把忍不住的拍了拍,丢他们去干那些忙得要死累得要命同时又有油水的活儿----于是这几个不但不好意思说了,也没空儿说了;至于旁人,也闻言知雅,闭嘴了。因为苦活儿累活儿都有油水,轻省活儿都没油水。平时他们是轮着来的。赚了钱也要有力气花、有时间花。连轴转可不好受哇 这还没完。夏晓雪很快弄了一笔大动作,连踢带踹赶得老四他们统统忙得脚不沾地。 结果等忙完了有空了肉吃饱了,老四他们愈加佩服夏晓雪;而他们那肚子里的气,时过境迁,也已经平顺了,还得意还窃喜----瞧瞧,好买卖,出去的没份儿啊 这些留下来的人里头,一者最不安份的已经走了,二者经了这一截,更加心服口服,有点跟着风头意动的也熄了。所以那之后,没再出过想单干的。 因为这样两相无事,兄弟之间就没翻脸,“分家”那一道坎,便过去了。 之后夏晓雪有“包包”忙不过来的事,找了分出去的那两拨下单子。当时这虽然不是救命之恩,可也是雪中送炭----他们自己拉起了山头,才知道做老板不容易,才知道打开局面的艰辛,不由加倍佩服夏晓雪这肚量、加倍感激这份照顾,心怀激荡之下,咬牙拼命要做出个样子来,誓不能丢人。 这世上能叫人拼命的,有仇恨,也有恩义。夏晓雪无疑用的后者。 如此等到夏晓雪出去的那会儿,出去的两拨也已经大致站稳了脚跟,该有的好好坏坏都有了,赚多赚少的区别而已。而这世上的人,禀性都是一样儿的,“仓禀足而知礼仪”,得了小康小富,绝大多数人就不至于穷凶极恶。所以他们跟“包包”抢过生意,但不曾跟“包包”交过恶。 这一方面,是老四宰相肚里能撑船。他本来就豪爽,何况夏晓雪在前面摆着----有时候气不过了,老四想想夏晓雪,自己跟自己骂两句“那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老子本事不如,肚量还能不如吗”,“让人说‘包包’的新老板不如前头的女人,老子这脸儿还要不要那”,也就长吐一口气,就事论事去了。 另一方面,出去的两拨,还没那么不要脸 他们不仅是面子却不过,也是招牌的问题。因为,除却那些小头头新员工之间漫天飞的绯闻乱传不去谈它,老板们之间对“信誉”两字,其实都有一笔自己亲手记下的肚里账----这在这个国家的生意场里特别重要。没办法,相对来说,这里还是诉讼难、执行难,无论干什么,还是有比较多的灰色成本。于是老板们以私交看生意对象的性格、据此辨别交易安全的大小,就是必要程序了。 所以,那些做一锤子买卖的人不去提他们,要想长久生意,就不能自坏招牌。 而且三方斗了几回高下,小弟们渐渐开始置气,带头的几个瞧着,心中一凛,想想当年的情份,再看看当初一起起来的另外几家,有那多年兄弟闹得四分五裂、老死不相往来的,不免开始心下戚戚----钱再多,孤家寡人一个,又有什么意思? [奉献] 182、定盟 182、定盟 手下是手下,老婆是老婆,兄弟是兄弟。 前两者代替不了最后一种。 于是这帮人冷飕飕缩了脖子,回头面面相觑一番、瞧瞧自己老兄弟这边,当下就没那么多计较了。 多年的兄弟,首先情份在那儿,其次谁喜欢个什么调调儿、谁是什么脾气、谁吃软谁吃硬谁软硬不吃只讲道理,彼此都一清二楚,能请来调解的老资格也是同样的那么几个老大哥,何况他们本就没撕破脸,多方面相加之下,既然有意更修一层好,那还不容易吗? 于是花花轿子众人抬,你好我好他也好。 所以现在,他们生意归生意,不过彼此间守着规矩,不会赶尽杀绝、不会来阴的----虽然他们从不保证不跟别人来阴的----这笔单子你赢了那笔单子我胜了,有笔大的一家吃不下两家三家还合作一把,就这么来来去去,哪怕有什么置气,一杯酒也就揭过了。 而且同一个市场,业务细分又有几个不同方向;而不管哪个方向,生意是做不完的。故而他们开始避开彼此的长处,往不同的方向下水磨功夫、做精做强。 这是一种默契。难得的默契。珍贵的默契。 经过了一轮兴衰荣辱、分分合合才得来的默契。 短短十几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长得仿佛过了十几年。放眼四顾,几个人有他们这般的幸运。 所以为了这种默契,这些老兄弟更佩服夏晓雪了…… ----五体投地自叹弗如 再考虑到老板是个女的,传统的大男人思想作祟,五体投地自叹弗如之外,这班人还要再加上一份深深感叹。 这年头,果然他**的阴盛阳衰 不信? 不信看看中国女排刚刚过去的雅典奥运会,三大球男女六赛,就这么一枚金牌 到了如今眼下,这一块市场开始大鱼吃小鱼。而他们都是一块儿白手起家打的天下,没什么大靠山大背景,关系网也是新拉起来的,投别人不知凶吉,谁能保证笑脸背后不是刀子? 老板重情义肚量大,真心肯放他们单飞----但这样儿的老板,你以为满天下都是? 别人可未必。还没准卸磨杀驴。 何况论本事,他们是有;但别家能站住脚的,也都有几把刷子,都不比他们差。不是独门绝技,不足以独善其身。 结果看过了这一轮兴衰,才发现外面处处陷阱;唯独自家这边,风景独好。 年纪越大,身家越大,胆子越小。所以还不如自己老兄弟联手,知根知底、知道性子。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再说了,老板虽然出去了,可前途远大嘛,也没丢开他们不管----回来探亲还不忘给他们带“土特产”。 当然,他们手下有头角峥嵘的年轻人,先前也推荐了几个给老板。 唉,他们格局有限,池小水浅容不下注定跃龙门的鲤鱼……年轻人嘛,有本事有志气,那他们酸溜溜归酸溜溜,怎么也得烂在肚子里、怎么也不能拦着人耽误了人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可这前浪,死也是要面子的 当年老板没拦着他们,现在他们也不会拦着别人。 何况,说句实在的,与其等这些人做大了、自己呆不住了,主动跳槽,不如他们先下手为强,把人送给老板。 这点小事,他们没脸跟老板邀功。不过呢,光在年轻人这边而言,也是有好处的----前者猝不及防搞不好还出幺蛾子,后者至少混了个知遇之恩 留得住的,留;留不住的,堵不如疏啊 这也是老板亲手示范过的。 那时候只知道感激庆幸,如今自己做来,才更觉了老板不起 …… 所以这一晚,老四家的客餐连厅里,十人的圆桌开了两席。 算上四嫂、老四的两个女儿,一共是二十五个人。 四嫂要忙厨房的事,每桌多加了两个位置就行,也不挤,热热闹闹坐下了。 菜是家常菜与家乡菜,四嫂的拿手菜、看家菜。冷碟热盘、山珍海味、荤素搭配自然不用提,其中最得大家交口称赞的三个,乃是高汤珍菌,溜腰花,还有酸辣白肠。 之前二十二号,老黄历“宜定盟”,他们已经敲了个大合同,也是三家之间的关系翻开新一页的重要合同;而后晚上在酒店里摆了三十多桌签字酒,三个公司全体员工大聚餐----那合同夏晓雪不用写大名,但无法说与她无关,至少先前谈了好些天,她一回来很快就敲定了……其实也是火候到了。所以当晚夏晓雪自然得去吃一杯酒,也所以她那天傍晚实在没空儿与唐劲歪缠。 而且那一杯酒,还真只是一杯酒。老板最大,小的们敬酒没问题,夏晓雪也来者不拒,只是……她毫不客气就给自己上果汁了 因为之前已经吃过签字酒,这一晚,固然是定盟,却不用谈生意,专门给老兄弟们叙旧情的。巩固巩固彼此交情,抒发抒发“人参”感慨。 此外,这顿饭,说起来,一送老板,二送虎子。 不过,论参与度,那是一送虎子,二送老板。 因为大伙儿都乐得跟虎子划拳,却不爱跟老板划。 他们刚拉起来“包包”工作室的时候,划拳谁输多了,有一句经典戏语,叫做“赢我算什么,有能耐你赢老板去” 猜拳啊划拳啊,不就图个热闹。那会儿他们还没现在这么毕恭毕敬,瞧着老板年纪比他们大多数人都小,还是个女人,当然要多热闹几把……他们没想着把老板娶回家,就是联络联络感情 可老板一者懒得嚷嚷,划拳就不成了;二者还身手太好,心明眼亮出手快,不上划拳一换猜那“石头剪刀布”,百分百必胜 这样儿,谁还要玩啊?那不找虐吗 还好老板爱瞅热闹,时不时还给他们出点彩头,否则一聚餐,他们就得规规矩矩扮小学生,那还不憋死了。 而这一句戏语,老哥们几个也好久没说啦。因为他们跟如今各自公司的人一聚餐,是不会说这个的。否则那些后来新进的人听了,统统一头雾水----什么叫“有能耐你赢老板去”,这划拳的两个人里面,其中之一,不就是老板吗? 结果这天晚上,这帮人你一回我一回,把这句话温习了三五回,感慨万千之下,干脆硬生生推出虎子,逼着他去挑战夏晓雪----除却已经过去的几个不算,虎子在他们里头功夫最好。 老四好笑至极,虎子冤枉得头疼。 夏晓雪坦然接招。 气氛正好。老四他们几个年纪大些的,没喊,只是围看。八个年轻的卖力吆喝,还夹着两个关东妹子泼辣爽快的脆嗓子:“石头、剪子、布” 虎子豁出去了,猛然出拳,只当打沙袋。 夏晓雪硬是先发后至,出手如电,给了个“布头” 哄堂大笑,四嫂笑得腰都软了。 马上有人递过酒来,催虎子认罚。 虎子一饮而尽,一亮杯底,摇摇头呷摸呷摸味道,忽然破天荒有感而发,问夏晓雪:“拳头再硬,不如布头。所以叫包包?” 布头能包起来、能容得下东西。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一大半的人没听懂虎子的逻辑。夏晓雪则是失笑:“忘啦么,我那些收购东西的论坛马甲,一开始叫什么。” 他们就是因为接那些收购单子,才认识的,才有后来的合作,怎么可能忘记。 “小白的急救包,小白的野餐包,小白的武器包,小白的衣物包,小白的收藏包。” “所以----叫‘包包’?” 好几个摇头,更多的憋笑。 “不好吗?”夏晓雪奇了,“工作室的名字,是给客户喊的。这个名字只要合作过一次,就忘不了。而且别家也不大会起重复相近的。” 这话一出,老四乐了,另两个新老板恍然对看了一眼。 一开始,所有人统统都觉得这名字太小姑娘。等到出去时,他们两拨豪情万丈雄心不小,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儿,一个霸气一个吉祥。 但到如今,他们才发觉,霸气的也好吉祥的也好,外头均有相近的,而且听了一次未必记得住。 之后那边一堆人侃大山、玩划拳,这边夏晓雪腮帮子一鼓一鼓,忙着对付白肠。 四嫂听着客人门奉承她的菜,自然高兴;见夏晓雪这么喜欢她的拿手菜,更是得意。 此时单子上的菜目都上得差不多了,电饭煲也跳到了保温,最后还有一个汤,一些饺子面食等,要等这帮人闹够了,再下锅,也就分分钟的事儿。所以四嫂有空,就给收拾了一大包白肠,让夏晓雪带回去。 老四见了无言,还有点头疼,只觉得女人事儿多----老板要什么没有 不是老四不殷勤,是老四知道夏晓雪这次回来,采购了一大堆东西----天南地北五大洋,虎子揽总,跑腿小弟还是他出的呢:东西当然不是一个个跑去产地买的;但那些东西一共装了好几个一人多高的冷箱,光是网订电订代理商,海运空运收货签字,就很麻烦了。 [奉献] 183、老四 183、老四 不过夏晓雪却是欢欢喜喜谢过收下了,一点儿也不客气。于是四嫂更高兴了。夏晓雪瞅瞅那边划拳的,又招呼四嫂坐下来吃饭。 之前也有人喊过,但时间太早,四嫂掌勺呢,只是彼此客气而已。这会儿却正好。所以四嫂当即欣然应了一声:她之前垫过东西,但忙了帮天早又饿了,就去下了一大碗面朵儿,随便占了个位置大口吃得香。 还有老四跟大山,两个都奔四的年纪,没那么爱闹了,在夏晓雪这桌慢慢吃。酒足饭饱,大山点了一根烟,虽然夏晓雪不介意,可这到底是老板,天下小弟,哪有当着老板喷圈圈的?大山敬着,就避去了虎子他们那边。老四抿的小酒,加上他是主人,要陪着客人,就没挪窝。 然后老四去夹白肠,发现盘子空了,只剩汤了……明明刚才还有两大截 老四不由瞧了夏晓雪一眼----果然,刚把最后一截咬了一口 老四身体好着呢;只是再怎么好,他到底不是练家子,吃的比动的多,所以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开始感受到体力的下滑了,怎么也没二十上下那会儿的胃口了。所以老四讶然之外,还有那么一点艳羡。 于是瞧着没什么人注意,老四压低了嗓门悄悄调侃他老板去了:“不减肥啊?” 夏晓雪咽下东西看了老四一眼:“我正长身体呢。” 这是反戈一击,还不满。果然,老板吃饭的时候,天没塌下来,就千万别去扰他怎么给忘了呢? 所以老四摇摇头失笑,接着吱他的小酒去了。 不过…… …… 等到宴收客散,老四下去送了人又回来,忽然若有所思,在自家客厅里琢磨。 四嫂从厨房出来,嫌老四挡路:“一边去,没见我收拾呢。” 老四皱眉凝思,一手在自己下巴到胸前比划高、比划低:“我怎么瞧着……” 四嫂也跟着有点儿担心了:“瞧着什么?” 老四很不解:“老板好像长高了?” 四嫂大没好气,气得笑了,横了老四一眼,收了餐布去厨房,丢下一句应和:“那是,她才二十出头呢。” 这话有点酸,也不是疑心什么,只是羡慕人家年轻。 不过老四没听出来,他光顾站在那儿美了----他当年就特爱四嫂这一横。情人眼里出西施,别人瞧着是白眼,老四瞧着是媚眼现在么,他开车路过街上,是会瞧瞧那些年轻姑娘,还有出去应酬的时候……咳咳但十几年的老婆,同甘共苦还生了两个小孩,这自然是不一样的,压根不能比,十个百个也不换 因为这世上如花美眷取不尽,但会不离不弃,陪你一同走到老死的,只有这一个。 没见过生死聚散的男人,一时运气好赚了把钱,就精虫上脑冲昏了头,只觉得天下老子第一,狂妄之下忘了本,也是寻常;可老四却是见过的,所以老四怕,老四审慎。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 人生在世,总有起落。今天得意,不能忘形,也得兢兢业业,才能有明天的接着得意。 所以老四承认,天下之大,他老婆不是最漂亮的;可同时老四却认定了,女人无数,他老婆最好----因为天天晚上身边睡着这女人,他才能安心 老四知道自己并不是特别特别聪明,也不是怎么怎么天纵奇才,他只是肚量不小,记性不坏,记吃、也记打:学的东西,不敢忘;见过的教训,不敢以身相试。 而今晚这一顿饭吃得舒服,老四心情畅快、还酒意上涌…… …… 所以老四站在那儿把四嫂那一横回味了小半晌,跟去了厨房:“我说,这也晚了,明天再慢慢儿收拾吧。” 四嫂忙着洗盘盏,头也不抬:“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她动作快做事麻利,相应地,活儿就称不上细致,所以此刻厨房里一片杂乱。 老四却不管这杂乱,小心着脚下,走了进去。 茶道那玩意是附庸风雅、是应酬功夫,他老四就一大老粗,认认真真学几天,学得快学得好当然值得自豪、值得跟老板炫耀炫耀,但还真能洗骨伐髓了不成?何况那些大门大户出来的,有的也太不是东西,做事阴损不积德,他们看不起他,他老四难道就看得起他们? 所以老四走在这样儿杂乱的厨房里,却自在得很。他顺路轻轻一脚踢开半颗白菜、两个萝卜,踱到四嫂身后看了一会儿,撩起一缕鬓发替四嫂别好:“明天打电话叫钟点工啊,你搁着那号码当好看吗” 四嫂微吓了一跳,又乐了。老四挤了一大把洗洁精,搂着四嫂洗手。四嫂无声笑。老四本来就笑意浓浓,此刻抬眼瞧瞧洗碗槽后的玻璃窗上映的两个人,捻上了百叶窗,又低头看看,也笑开了。 两人少年夫妻到如今,再熟悉不过,也再默契不过。厮摩之间,这手洗得越来越慢,洗了老半天还没完。倒是老四已经牛喘粗重,四嫂面红耳热。 老四鼻子蹭四嫂颈子:“这什么味儿?” 四嫂重重给了老四一下。 老四已经埋了下去:“做了这么多菜,我闻闻都有什么……香,香喷喷的,牛奶么……”说话间早已解了四嫂围裙。 ----晚餐哪来的牛奶 所以四嫂又给老四来了一下,可惜已经开始发软了…… …… 二十八号,崭新的候舰大厅。 老四他们送夏晓雪。 四嫂当初就是四嫂了,所以也与老四一起去了。 夏晓雪瞧着老四与四嫂面色红润、精神舒畅,莞尔乐了----人生有钱难买的几桩莫大财富,健康是一样,家庭和睦,又何尝不是另一样。 而后夏晓雪让他们早点回去了。 她并不是一个人出发,老四他们不矫情,也就回去了。 …… 夏晓雪与老四他们别过之后,又过了没几分钟,唐劲跟父母几乎是草草“再见”,也逃进了候舰厅----刘澄红不知怎么眼圈儿红了。她一向多爽快多麻利,极难得这样,所以唐劲受不了了束手无措只觉得天塌了 而唐启松一边琢磨着他也考过了六级……一边开车载着他媳妇儿回家去了。 冯腾在工作室困了这几天,最多也就给人端茶倒水换点小吃喝小玩笑,还有就是跟着去跑了几样夏晓雪的购物清单。所以此时一放出来,冯腾兴奋雀跃,跟夏晓雪狗腿、缠着问这问那。 夏晓雪懒得理他,被缠不过,也就丢一句两句,而后加上一个“去了就知道了”收尾----这么“冰山只露小小角”,冯腾登时被吊得更难受了 刘亮军与于泰也好奇,不过他们都不是刚工作的人,有雇员的自觉,这就只是听。 而虎子与唐劲其实也想问,可他们两人瞧着冯腾这个下场,到底忍住了没开口----两人隔着好几个座位对看了一眼,不知为什么,一时间突然发现,他们彼此还是……挺亲近的? 同病相怜 而后图兰也来赶航班。今天有体术选拔生要过去,他们的航班则轮到中国首发,所以是他带队----他们在整个地球上,不止一个体术督导,大家交替领选拔生过去…… 谁乐意老出差啊不仅麻烦,还没准儿有危险 虽然如今添了军舰护航。 瑞森的航班已经增加到一天一班了,虽说很少满客,虽说很大一部分乘客并不是地球人、甚至没准儿大部分不是,但六七成的载客率还是有的,所以隔天一班已经不够了。 …… 夏晓雪与图兰一见彼此,都乐了。一个走过来、一个起身迎上去,两人说了几句前些天最近的一次彼此切磋,以及各自所属地各类体术比赛的现场观摩感受。而后图兰看见几张他相熟的面孔,怕被缠上----老有人找他做兼职、当教练----就溜了,溜去了驾驶组的休息室。 那儿一般乘客进不去,但图兰与驾驶组的人熟。这航班就相当于地球上的长途公交车,开车的就这几班人,图兰坐多了能不熟么。 唐劲与图兰也认识,也与图兰点了个头算是招呼了一声;而后唐劲找夏晓雪说话去了。 只是,虽说他们前天达成了一定理解,可前头还有好大一个梁子呐…… 结果唐劲头一句还好好的,第二句就满是骨头了。 “这回回来,你去找他了?”找了他却不找咱家阿面 夏晓雪欣然点头:“嗯,好好儿打了一架。” 唐劲没好气了:“你没去瑞森,他不揍你?” 夏晓雪不以为然:“得了,你以为瑞森的公民就很喜欢那些庞然大物么。” 这倒也是。利益集团归利益集团,中产出身的公民还是占了大多数。再说了,以武会友,交情在那儿,设身处地想一想,又哪里会计较那些不相干的事 唐劲就点点头默然了短短片刻,而后他若无其事一般随口问:“哎,米隆比瑞森好吧?” ----这问题 跟冯腾的歪缠有什么本质不同吗? 夏晓雪看唐劲,倏然乐了,一掸沙发大赞道:“不愧是‘练’过的啊”训练,不是武术。专业训练情报训练你还真活学活用呢哈 唐劲装傻:“你在说啥啊?” 夏小雪更乐:“夸你本事好呀” 这是反话 唐劲:“……”他当初那科目是学得不咋样 获取情报的能力有很多方面,有潜匿、审讯、乔装等等。套话是审讯下的一种。不同的人擅长的不同。唐劲凡是“动手动脚”的都很好,动嘴动脑的就不行了。所以他轻松混得进天坛的广告片场,当初电话里却栽在了丹丹手中…… 那会儿还能说为情所累,唐劲认了,没啥不甘的。 可他今天却又栽在了这儿 这能甘心吗? 虎子则很无言,撑了把额头摇摇头----不愧是栋子的哥儿们,一个两个都这么没脸没皮 不不不,能屈能伸 [奉献] 184、最大的胜利 上 184、最大的胜利上 上船之前,乘客们先要办理必要手续。 安全检查与验证身份是不用说的,随之乃是听取保险事宜、勾好保险受益人、签名。 说“勾”不说“写”,是因为那受益人可以填人名,也可以划掉空挡,那就跟着法律默定顺序来了。 …… 唐劲抄起电子笔,大大一勾。 夏晓雪拾起电子笔,潇洒一划。 虎子、于泰和冯腾拿起电子笔,“刷刷”填了名字。 其中冯腾写得短,瞧着只有一个人;于泰写得长,肯定有两个人,没准是三个四个;虎子写得更长,怎么也有四五个了…… 这五人都省掉了附言,即遗嘱----谁会把这个当一件大事来办啊,毕竟那概率小着呢 最后一个刘亮军,面色严肃,也填了一个名字,而后还写了两三行附言。 唐劲心怀期待,瞧什么都新奇,早哼着小曲上去了。虎子好笑,跟着走了上去。冯腾兴奋得很。于泰也兴奋,而且有意无意凑在冯腾身边套近乎。冯腾不算喜欢于泰,可他又少个人说话,左右也不是头一次遇到了、也没多少讨厌,于是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夏晓雪优哉游哉目送这四个上去,回头对刘亮军道:“附言即是遗嘱。填过一次,如果不改,以后乘坐航班,会默认生效。” 刘亮军意外,慢了一拍才笑了笑:“是这样。老板您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夏晓雪没说话,只是看了刘亮军一瞬,而后目光一低若有似无地扫过显示屏,悠然走了。 刘亮军仓促去看显示屏,却发现保险文本已经收起来了,谁也瞧不见什么。 夏晓雪没回头。 她其实不需要知道刘亮军填的受益人是谁。她只是需要看看这人的态度。 面试当天,左边的人与右边的人,当然是不一样的。之所以让虎子把他们分开,本身就是一个敲打。 只不过从优而录嘛,需要敲敲打打的,未必不能得用。否则这世界上,能用的人还剩下几个? 能进面试的都是聪明人,可惜他们也都还年轻----当时左边的那些人看懂了敲打,却没几个明白真正的选择,其实只在于他们自己。所以他们好几个犹豫了,或者主动退出了。 最后唯独这一个留了下来,却不知道,到底是她夏晓雪看走眼判断错了、是这一位真正聪明、是这一位脸皮特厚,还是人家小伙子实在被逼无奈? 哪怕安全所需,隔绝了对外视野,对第一次飞出大气层的乘客们而言,这依然是一个十分新奇的过程,也令人不安。 而等到离地距离变大,大到足以将整个地球囊括到视野里时,观景舱舷窗前那一段挤满了人,其它地方空荡荡,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 照片、视频,等等等等,与这亲眼所见,毕竟不可同日而语----或许技术能令视觉享受无比接近真实,接近得叫人类凭他们的肉眼能力无法分辨,但亲眼所见时,那心理上的满足感,永远不是技术能解决的。 …… 云层缭绕,格林兰岛白雪皑皑,北大西洋偶尔一现,蓝得醉人。 欧亚大陆连同非洲大陆,往东,往东,再往东…… 唐劲蹲在窗前、扒在玻璃上,占了个绝佳的好位置。起先唐劲还忙着乐,渐渐屏息凝神、目不转睛。 ----地球真地成了一个“村” 与他同样行径的,还有一个十岁不到的男孩、一对五六岁的同卵双胞胎姐妹。只不过人家年龄小,那男孩不用蹲下也不会挡住人……而那两个双胞胎还需要踮起脚、还需要他们的父母抱他们起来。 再别人,就没有这样儿的了----像虎子,看当然也看,窗户是绝对不扒的;像一位伦敦口音的中年绅士,固然也难掩激动,却是自然而然就会让一让女士们,并无不舍。 唐劲好一会儿才看够了,他乐呵呵一转身钻出来,抬眼瞧见夏晓雪,都觉着这娘儿们顺眼了许多…… “你不去瞧啊?” 夏晓雪微微一笑:“这里也看得到;而且一路上,一直有得看。” 唐劲不屑:“那怎么一样” 这是故乡 夏晓雪只是又一笑:“你喝东西吗?” 而后两位驾驶助理来请人。 …… 因为部分乘客没有接受过星际航行的应急培训,进入航程的平稳阶段后,通知滚动播放,让这些乘客集中到观景舱;接着两个驾驶助理过来,点了人请去跟着他们参观星舰----驾驶助理是拿到了“小证”的人,能开私人星舰、但不能开载客的公共星舰;他们需要跟在驾驶组里向“大证”驾驶员学习,攒足飞行小时数,才能转正。 这与公交车司机、飞机驾驶员其实高度类似----担负着许多人性命安全的职业人士,总该是这一行的老手。 这种参观,唯一的重点,在于介绍应急舱。其它统统都是附带。 不曾培训过的乘客必须到。各地法律细节上总是各不同,而在米隆这一条航线上而言,这些乘客要亲笔在电子屏上签下大名、即时发送,包含在船票票价里的基本保险,才会从“有限生效”转为“完全生效”----唐劲虽然没花钱买票,但那是考虑到固有因素,米隆政府替他们这些引进人才出了。那船票还是归唐劲的,保险随之归唐劲所有。 其余的乘客,则欢迎跟着认个路----认一认从星舰上的个人舱室、以及各个对客开放的公共场合,赶去救生舱的路线。 其实到处都有指示牌,而且商用载人的星舰都大同小异,就像公交车大多前后两个门…… 但认一认路总是更熟悉些。只不过,大多数乘客偷懒赖掉了。 …… 夏晓雪没跟着去。唐劲与虎子也算熟,走在一块儿;于泰和刘亮军跟在后面一些。 那两个驾驶助理干这差事儿干多了,实在是勤快不到那里去----他们一路领头而去,自顾自聊天;而后他们打开通道正对的救生舱,激活救生舱分系统的“高级电脑”,滚动播放应急提示,让需要签名的乘客们一边听、一边进去签了电子大名,其它的就不管了。 有人签了名、听了一遍,就回去了;有人试着照提示的“一二三四”做了一遍。大多数人均发现救生舱有限载上限,所以这星舰上不止一个救生舱,左右都是;少数人把别的救生舱也去瞧了瞧,甚至还试着用了用----目前情况安全,驾驶组那边权限锁定,他们只能试用,也可以试用:情况危机之下这么干,早弹射出去了。 唐劲在后者之中。 一者唐劲好奇----没事儿他还要折腾一下新鲜玩意儿呢 二者唐劲毕竟干过那一行,职业习惯使然,对这些知识就比旁人更认真、更重视,愿意学、有耐心学。 所以唐劲选了救生舱编号越来越大的那一头,一路走过去,直到最后一个。 这一条通道上,一共二十个。看救生舱门上的紧急图可知,救生舱在整个星舰上不是集中布置的,是对称分布----分开分布,有利于乘客逃生,毕竟一旦发生什么,距离远近没准就是生死之分;对称,则是为了便于记忆,因为人在生命威胁下,处理复杂事务的能力会大幅度下降。 这艘乃是中小型载人星舰,满载人数四百九十二人。 而救生舱一共四排,舰体前方两排各二十个,后方两排各三十六个,每个可载乘客十二名,共计六百七十二个逃生舱位----这不是造舰厂慷慨大方,这是因为法律明文规定,救生舱舱位数,必须比满载乘客人数多三成或者以上,这些预留的救生舱称为“空载舱”;另外还需要百分之五的备用舱,又称“损耗舱”。 所以这艘星舰准备的救生舱,正乃最小数目。 因为紧急情况下,舰体都不能正常航行了,你不可能要求救生舱还个个安好,没人能在灾难临头时保证这一点,“损耗舱”正是为此准备的;另外,人都怕死,所以你也不可能要求先抵达救生舱的人,能够坚持等到舱内客满,才下令弹射。 所以其实,救生舱怎么也不嫌多。 然而它们不是白来的----它们占用空间与资源,得花钱,所以就只好取一个平衡了。 这上面的法律,各地区略有不同。不过这两项,一般都有;不同之处,只在于数字大小。 …… 唐劲一边翻着《常识手册》,一边打量着墙壁地板天花板、照明岔道指示牌,就这么踱去了后舱。 而后唐劲把这一片的三十六个救生舱挨个瞅了一遍,瞅得“啧啧”有声、瞅得心满意足----瞧瞧,他坐的这艘船,哪怕撞上了“宇宙冰山”,也成不了泰坦尼克号 走到最末的a56号救生舱前,唐劲翻过最后一页相关介绍,随手打开了门----他还没试一试条例呢。总要演习演习。 唐劲相信演习、相信模拟,相信反复操练,相信有备无患。 结果门一开,唐劲大大意外,脸儿顿时垮了:“您又干啥那?” [奉献] 185、最大的胜利 中 185、最大的胜利中 救生舱提供很多东西,其中当然包括照明,而它的分系统里还有音乐、视频,乃至游戏。 但夏晓雪却什么都没开。 夏晓雪只是一个人站在那儿。 站在舱中央、站在一片漆黑之中。 站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仅仅与救生舱分系统待机指示灯的微弱光亮为伴。 …… 唐劲一开门、一嚷嚷,夏晓雪转头看唐劲,扫了一眼唐劲手里的册子,奇道:“这话该我问你吧,没见门上显示舱内有人吗,你哪个不能用,非得选这个干什么。” 唐劲倒退一步抬头一望,果然有个显示 好吧,是他开错门了…… 但唐劲怎么会道歉,何况这还是夏晓雪唐劲也就走进去激活了分系统,随手选了一个全系视频播了出来:“一个人站着干嘛啊。我说,这儿怎么还有电影跟游戏?” 那是各地风光片。公益作品、宣传作品,兼旅游广告----关键是,到处都能免费下载,不用付版权使用费的。 唐劲刚看了一个开头,夏晓雪却一个指定手势关了那全息视频。 唐劲蓦然一凛,不过开口依旧吊儿郎当:“又咋了?” 夏晓雪没看唐劲;夏晓雪点了系统指令,关上了舱门。 她面色平静。太平静。 所以唐劲这回晃荡不起来了:“什么事?” “你听。” “……听啥?” “有什么声响?” 救生舱用来容人的空间只占它全部体积的一小半。作为一个能在太空里独立保护人类的舱室,它的密封当然很好,层层保险。所以门一关,音乐等等又没开,除了两人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声音。 也所以唐劲聆听了片刻,开始有些惴惴:“没。”他脚下一动,结果那平时微不可闻的摩擦响格外明晰得冒了出来。唐劲顿了顿,又道:“就听见你喘气儿了” 夏晓雪眼儿一弯,轻轻一挑眉:“你说,要是我不在这儿,你自己一个人这样子呆上几天,会怎么样?” 唐劲骇笑:“那还不疯了”此话一出,唐劲自己先被吓了一跳,忙忙又马上否认:“不可能就算救援来得慢了点儿,这不还有东西可以看嘛……你的意思是,因为这样儿,所以要有音乐游戏啥的?哎,您就不能好好儿说吗,人吓人吓死人” 夏晓雪没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唐劲,微微一笑,温和里含着戏谑;而后夏晓雪转身开了门出去了。 唐劲小心肝七上八下,戳在原地一小会儿,转身跟着追了几步:“哎,你啥意思?” 夏晓雪没回头,摆摆手:“我去吃饭了。”径自走了。 唐劲一头雾水,还没好气----他重新发现、又一次发现、不知第几次发现,这娘儿们很可恶太可恶了 但唐劲心下着实不安,所以他气了一回,犹豫了一瞬,还是追了上去:“站住哎,站住你给我说清楚了” …… 事实证明,当夏晓雪不愿意说的时候,唐劲什么也挖不出来。 唐劲吸取教训,没再试图讲道理、找砝码,直接问了,却一无所获。 末了唐劲无奈至极、无力至极,一下下戳着吃的、用力瞪着对面的夏晓雪,忿忿嘀咕:“不愧是天生一对”阿面也是这德性 夏晓雪瞧了唐劲一眼,面上莞尔,压根不问。 唐劲彻底没办法了。 而后虎子他们也进了餐厅。 这里的餐厅不算宽敞,为了节省空间,桌子十二人一席,六个对六个。 冯腾抢着凑到唐劲旁边、夏晓雪侧对面,一脸的“我有话说、我有问题、我有要求”,可惜夏晓雪只当没看出来。于泰挨着冯腾坐下。虎子隔了一个位置坐在夏晓雪右手边。刘亮军坐在了于泰另一边。 结果这顿饭,只有两个人吃得舒坦。夏晓雪老样子,虎子也没什么,唐劲却心里有事,冯腾则没精打采。另外两个当着新老板的面儿,比平时斯文了好几倍,也就免不了拘谨。 而这一顿饭,几乎乃是他们这一路的缩写。 冯腾年龄小,与上面的兄姐断开了好几年,在家里很得宠。他爷爷奶奶不用说,他伯伯叔叔姑姑婶婶,他老妈这边,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姨妈姨丈,也都宠他。他老爸虽然怕宠坏了孩子、时时记着要当“严父”、该要求的从不放松,其实同样宠他;从上到下,再到司机到勤务兵,统统都宠他,就没一个不宠的。 冯腾呢,他会走路那会儿就知道,冲着爷爷甜甜一笑,有糖吃妈妈拦不住爷爷偷偷给 再大一点,冯腾又知道,打翻了杯子泼湿了桌子上写满字的本本不要紧,冲爷爷甜甜一笑,再端杯茶、捶捶腿,包管乌云尽散、老脸放晴 所以冯腾越笑越讨喜,越来越会卖殷勤。结果长到现在,就成了这么一个狗腿嘴甜的性子 可这里谁会捧着他? 夏晓雪虽然不讨厌他,却隔着旧仇,态度不算亲热,有点儿爱理不理,一理还每每动手摸他头 虎子则当他小孩子,彻头彻尾。 刘亮军话少沉闷,无趣;于泰的讨好太明显。 勤务兵偶尔有小事相求,比如想去看什么热闹拉上冯腾当理由啦,偶尔也会拍冯腾一个马屁什么。但那些一年两年定期换茬儿的勤务兵,一者是精挑细选的,一个个长相不同,却有相同的性子开阔、手脚勤快;二者天天给首长们跑腿打杂,环境使然,见过首长招待在外头能上新闻的客人,一惊二咋三不动,见怪不怪,也算开了眼界了,这就又跟于泰不一样了。 幸而少年不识愁滋味,冯腾虽然有失落感,倒也不至于脾气暴躁。 他只是往夏晓雪面前蹭得更殷勤了……没办法啊,这几百号人,他那甜嘴儿有点用武之地的,也就这么一个了 更重要的是,夏晓雪虽然欺负他,可他却反而觉着自在----比跟于泰混一块儿自在 夏晓雪呢,则乐得摸摸冯腾的头,然后寻出一个冯腾想要的视频或者游戏,再随便找一点任务,有时候是跑腿打杂,更多的时候是《口语一百句》里的几十句,让冯腾去背----背完了来领赏 这么一来,冯腾就跟唐劲凑一块儿去了。 因为唐劲也啃语言呢。 但唐劲不是为了“糖果”,他是因为心里不安,找点儿事情干才踏实,于是几乎把这个当训练、当模拟了----他们在战场上能保持镇定,是因为自信,而自信则来自于平时的积累。他们的训练有明确的针对性,不仅考虑了身理、而且考虑了心理,专业水平顶尖,份量没话儿说。所以他们这样儿的,一旦出了头一次任务,只要情况顺利,就会发现他们自己其实已经具备了这种能力。于是他们就会拥有足够的自信来面对接下来的一次又一次。 当然,毕竟是杀人,也有人迈不过去这一道坎,刚刚正式成为老营的一份子不久,就不得不离开退走的。 而冯腾不同。冯腾才不想啃呢他抱定的是到了地方“现学现用”的主意,偏偏又被夏晓雪的“糖果”吊住了,这就啃得痛苦无比----他很想对夏晓雪的“糖果”表示不屑,但除却那些,在这航班上,他还有什么能玩的啊? 看风景? 狗屁风景 外面太空太空还是太空、星星星星还是星星 况且这会儿与刚离开地球那会儿不一样。这会儿星舰的速度高,人的肉眼直接看已经跟不上,能观赏的其实已经是处理后的画面----删除了近处的景物,只留了远处的。 因为远处的看着“动”得慢,人们还能接受;近处的就不行了。 坐汽车时,乘客盯着嗖嗖过去的水泥马路,最多也就是一点头晕;乘星舰的若也这么干,一般人会直接双目发直、白眼一翻,滴溜溜儿倒下去…… …… 结果冯腾背一句,三心二意丢半句,还时不时翻一个白眼。 唐劲在对面瞧着,就好笑,还亲切----老子当年也这个样儿呀 唐劲则是早上二十句、下午二十句,晚上温习温习,余下休息。 加上启程前啃的那些,两天不到,唐劲啃完了《一百句》。 所以第三天早上,唐劲拿“独指神功”摁着词典,开始瞧阅读理解。 这东西是提供给所有外来人员的,既是语言训练,也是文化熏陶,还是常识普及。所以阅读理解下又有分类。 有“千奇百怪-自然风光”----当然这不仅限于一个行星,这里的“自然”包括了太阳系那样的基础恒星系统,甚至整个宇宙;有“妙趣横生-大大小小的生物”;也有“各个不一样,样样皆不同-日常生活”等等。 唐劲首当其冲先看怎么“坐公交车”,所以他选了《日常生活》,深吸一口气,翻开来 说实话,唐劲这一瞬抱的是“董存瑞炸碉堡”的态度----他豁出去了 他真地头疼读书…… 结果里头的文章短小精悍,态度中肯,用词浅显;文末一两句表达作者立场时,也轻松诙谐,加上配有简明扼要、幽默夸张的全息图,唐劲还真看进去了。 一篇《公共航班与公共航班》的常识阅读看完,唐劲摸摸头----他发现他头不疼 而后唐劲拇指摩挲着册子,难得出了神…… 这书令唐劲想起了简丹的小说。 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的连环画小人书,唐劲能看得进去的,也就他家丹丹的小说,还有眼前这阅读材料了。 他果然不是读书的料哇…… 此时冯腾早不知道溜哪里去了;倒是夏晓雪,做完了她的事儿,与前两天一样,来观景舱喝东西,见了唐劲与语言教材,随口招呼:“你在看这个啊。” 唐劲回神,卖力叹了一口气:“我小时候要是考这个,怎么也能有个九十分啊” 夏晓雪略一耸肩,不以为然。 唐劲又气上了:“咋了,你不信?” ----你大爷的,书读得好了不起啊? [奉献] 186、最大的胜利 下 186、最大的胜利下 夏晓雪微讶,旋即失笑,了然一摇头。 唐劲立马瞪夏晓雪。 “这教材是好。不过----”夏晓雪在唐劲对面坐了下来,取了一册阅读材料翻了翻,“你要是不学武,把花在武术上的心力花在学校里,九十分有什么难,一百分也没有问题;你要是放不开武术,那你能考九十分的卷子,别人都九十几一百分了。名次一排,你还是免不了倒着数个位数。” 唐劲一怔。 夏晓雪徐徐抬眼看了一看唐劲:“不对吗?” 唐劲一时间没吭声。 “教材好坏是很重要,不过它影响的是学习的过程富有多少乐趣。但考试作为一种选拔方式,与学习有关系,却不能完全等同。考试这种方式的实质,不是让你跟教材比,而是让你跟别人比、跟你的同学比。所以成绩好坏的关键在于----你下的功夫和你的同学相比,哪个更为够质够量。” 唐劲眨巴了下眼,还是没吭声。 夏晓雪阖上东西轻轻放下:“人的精力都有限,你既然把它们都花在了学武上,要想同时再把考试也抓起来,当然不容易了,因为负担很重。非常重。” 唐劲垂下了眼,瞅着小小的全息投影,沉吟了。 夏晓雪摆摆手走开了:“不信?不信你去问丹丹好了。”也不在意,拿饮料去了。 不是他不信…… 是他一时消化不了。 因为他从没听过这样的话。 从小时候起,他只有被骂笨、骂没出息的,连带打屁股,甚至皮带扫帚追着抽。 听着听着、挨着挨着,渐渐的,唐劲不等别人说,自己先就承认了----他是笨他是没用 直到当了兵。 直到拿下全军大比武的单项总冠军。 直到进了老营。 他才发现,他还是有点儿用的。 然后他又发现,活着真好,不相干的人说什么,相比之下,实在是压根无关紧要。 所以唐劲舍不得老营。 在那儿,他是最好的格斗高手,顶呱呱的突击手,他有大把兄弟;离了那儿,他屁都不是 然后他认识简丹。 然后他家丹丹说,他有好多优点…… …… 唐劲发了一会儿呆,瞧着夏晓雪已经快到了壁式饮料机那边,抓抓头不知道说什么,末了他起身招招手引得夏晓雪看他、一指自己鼻尖比了个喝水的手势----哎,给我也带一杯啊 夏晓雪点了下头,转眼选饮料去了;唐劲缓缓坐下来,悄悄乐了。 或许…… 或许这娘儿们说的没错…… ----他不笨哦? 夏晓雪取了两杯回来,搁下饮料,没在唐劲对面坐,选了同一张桌子挨着窗下的位子。 唐劲把自己那杯饮料摆摆端正,酝酿了一下,若无其事跟夏晓雪道:“谢啦。” 他是谢饮料绝对是谢饮料他这不没给夏晓雪钱嘛 夏晓雪意外,转头瞧瞧唐劲,“扑哧”失笑,眼儿乐滋滋弯了起来:“举手之劳。” 可恶恶魔 唐劲立马就想挪窝走人可惜他东西铺开了一大摊又有饮料、仓促收拾了离开只会狼狈所以唐劲只好闷头闷脑装傻,肚子里却早已重重飞起一脚、又加鸳鸯腿腾空二连踢、把夏晓雪重新给踹到“仇恨名单”里去了 米隆是琪雅的“供血地”,是琪雅的原料提供地和成品销售地,坏处自然不用说,整个文明缺乏独立性;好处则是米隆这么多年来发展比以前迅速得多,外部环境也平稳得多,以及它的技术更新速度远超同等文明。 所以米隆的“公交车”很快。也所以这一路虽然比去瑞森还略远了些,时间却更短了一些。 譬如在瑞森,能达到这个速度的星舰动力组,就还仅限于用在军事上,尚未投入民用----所以瑞森人对此感觉复杂。 抢是不要抢的,因为这技术他们有;艳羡自然不会少,更快一点、更方便一点,很多时候就占了优势;鄙夷与自豪也有----他们可不是供血地 唐劲在那篇《公共航班与公共航班》阅读理解里,了解到了这种差异。 而因为这个缘故,他们这一路而来,只两天半就到了星域边界,在边防站内暂停,检人检货检疫。 米隆的星域不大,可以普遍住人的行星,也即行政星,一共只有四颗,而且两颗在同一个基础恒星系统内,另外两颗所属的基础恒星系也离得不远,所以它采取的是“入境检疫制”。 还有一种是“登陆检疫制”:边防站只负责军事任务,只是偶尔抽查;任何人登陆任何一个行政星,都要做正式检查。 这种制度一般由星域较大的文明采用。因为它们自己的行政星一多,大多数日子里,不是这里、就是那里,总有什么地方在流行传染性疾病,再不就是闹泄露闹污染----一个地球一年还要来上几回流行感冒呢,外加切尔诺贝利核泄漏、加卡平地核事故等等,以宇宙之大、以细菌病毒种类之多,这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所以,他们同一个文明内、在不同行政星之间穿梭的旅客,也要检疫。只不过来的地方不同,危险级别不同,做的检查繁复程度也不同罢了。 地球的检疫评定乃“有害、无危险”,这个级别要做的检疫项目不多。但毕竟是跨境航班,考虑到恐怖分子,按规定,有一串项目是必须做的,无论这航班来自评定级别多么安全的行政星;此外,旅客除了全体做普检外,还要抽查一定比率做特检。 所以航班在边防站呆了小半天之后,才得以通过。 六人之中,冯腾不幸“抽中了签”。冯腾对此本就十分郁闷,只是无可奈何;而那项目实在不少,边防军人的态度当然也算不上温和----对真正的旅客而言,这只是不必要的麻烦;但对他们而言,这项工作曾经令他们的战友殉职。 所以冯腾回来后又烦又恼,直翻白眼、一个劲儿摇头:“多事,真多事哪来的恐怖分子” 唐劲幸灾乐祸。夏晓雪悠然看冯腾闹,不说话。 冯腾一口气埋汰了好半天。唐劲是听惯了刘澄红嘀咕他的,还不觉得有什么。夏晓雪也没反应。虎子却听得越来越烦,忽然就摸上了冯腾的头:“行了,小子他们也是有备无患。从荆轲刺秦王,到本.拉登拉起基地组织,哪里有矛盾,哪里就有这个。”说完摸完,恍然大悟,看向夏晓雪,“手感很不错啊” ----怪不得老板您好这一口 头不能乱摸,何况是这个年龄的大男孩。冯腾气急偏偏他身手不如虎子,还真没能耐躲开挣开所以冯腾只剩怒目相视:“去你大爷的荆轲怎么能跟**比” 虎子知道冯腾是在骂他,不过并不往心里去;他也不是小气的,见冯腾怒这样儿,眉一动不曾火上浇油。夏晓雪看了冯腾片刻,摇摇头失笑。唐劲则想了一回,点点头----是一样。换做当年冯腾这个年纪那会儿,他还会觉得不一样;但现在看去,的确是一回事。 刘亮军眼见神仙打架,当即一声不吭。于泰瞧瞧两边,小心翼翼试着打岔递台阶,找了一个东西让冯腾看:“看这则新闻,说什么‘最大的胜利’……” 可冯腾对于泰的观感不算坏却也好不到那里去,当即甩了他一个冷脸:“看个屁”霍然起身走了。 夏晓雪笑容就收了。于泰又窘又气,满脸涨红。夏晓雪当即点拉过电子报纸,飞快扫了几眼,正色道:“这个人的确很了不起。于泰,你或许还不清楚,米隆人崇拜生命,所以他们特别看重这个。这种幸存者,有一大堆奖金拿的。”说完起身走了,“吃饭吃饭。吃饭最大。” “一大堆奖金”一出,四个人都有了笑意。于泰因为老板亲自给他台阶,感激应了一声。老四跟着起身了,拍拍于泰肩:“我请客。没想到害你受气了。”于泰急急忙忙道:“哪里的事。”老四又招呼了刘亮军与唐劲:“一起来一起来,今天都算我的。” 刘亮军马上道谢:“谢谢四哥。” 唐劲没这么拘束,当即嚷嚷:“吃不穷你” 他们四个手头都不算宽裕。于泰跟刘亮军两个最局促,口袋里只有一点零用钱,还是预支的,要连本带利息从他们以后的收入里扣除。老四拿的钱不少,只是他存了给家里老娘捎“土特产”的打算----他自己的,有夏晓雪发----这就用得不多了。而唐劲领的东西里,除了证件、翻译器、翻译墨镜、“高级手机”,各色资料,还有一笔安家费。 其中“高级手机”是通讯商提供的基础款型产品,它等着以后赚唐劲的通讯费呢;翻译器翻译墨镜是米隆政府送的,安家费则是其提供的免息贷款。唐劲新到那边,安顿下来之前,基本花销够了。 但唐劲与前三个不同的是,保险什么都得自己来,还得留点儿应急,同样不敢多用。 所以唐劲乐得老四请客。不过,临去前,唐劲看了两眼新闻,瞧着生词多、一时间读不下来,当即把那报纸拷贝走了。 ----他这几天突然发现,他还是挺喜欢读书的 …… 这顿饭夏晓雪也没替老四买单,只是给他们添了一个特色菜肴。 那盘子端上来时好像一堆小篝火----是真地在燃烧不过其实就是烤肉串儿。那火焰不是烤肉被点着了,是一种燃点较低的香料,撒在烤肉上面。烤肉乃下面的“柴禾”部分,搭在一起。 烤肉吃完,唐劲总觉得哪里不对…… [奉献] 187、初来乍到 上 187、初来乍到上 唐劲一扫四下,豁然发现烤肉签子数目不对 不是对不上,是不对头 瞧瞧,他三根、虎子三根,于泰两根刘亮军两根,夏晓雪五根? 这娘儿们 读书比他厉害,赚钱比他厉害,打架胜负也两说,可吃肉他难道还比不过吗? 他们那拨以武会友的开裆裤兄弟之间,吃大户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而在被夏晓雪气了这么多回以后,唐劲虽然还记着梁子,虽然几番收回前言,可他也已经跟夏晓雪很熟悉了----熟悉到可以吃大户了 于是唐劲酝酿了一下,冲夏晓雪酒窝一冒:“味道真不错。” 夏晓雪一眼看穿:“还想来一盘是吧?” 唐劲重重一点头----您猜对了 夏晓雪失笑,又点了一盘。 于泰跟刘亮军都有些不好意思。虎子看看唐劲,无言转开了眼,倒也已经习惯了。 唐劲则暗暗摩拳擦掌,等着抢肉吃…… …… 因为唐劲吃饱了好吃的烤肉,他回去消食不想动脑,于是就把那个拷贝来的阅读材料给忘去了脑后了。 烤肉抢完,一觉睡醒,早课做完,次日中午,也是地球上的十一月一号中午,他们登陆目的地----米隆的“绿纱”星。 也是其首府所在的行政星。 当然这个是中文译法,但原文太长了,有七个音节,叫“布拉班特梅利特”,意思是“树木很多很多的地方”。所以译成绿纱,也算不错。 老四不用提,刘亮军与于泰的保险等雇员关系挂在夏晓雪那里,先要办些手续,而后才去简丹那边上工。 只有一个冯腾,夏晓雪帮他办的是“自助游”入境,只提供给成年人的打工自助旅游签证,其余统统让他自生自灭,当即就可以跟唐劲走。 夏晓雪把这些事务与唐劲一说,唐劲假笑着胡乱应了,又抢着丢下一句,“也不用分两拨了,干脆让他们一块儿吧”,匆匆逃走了。 最好一块儿呆在你那儿不用来了永远都不用来了 简丹落脚于夏晓雪所在的城市,朗明市。这也是中译名。原名音译为“朗德里亚伯森卡斯”,全意为“一年到头阳光普照的高山脚下”。 这里四季分明,春秋两季不用说,往年气象数据显示,这儿的冬季长度平均占全年的百分之二十二到二十三,略少于四分之一,更是远远短于中国北方;夏季凉爽,加上面临内海、森林覆盖面积大,气候十分宜人。 不仅如此,朗明乃典型的科教城市,高等学府多、技术中心多、专利创新多,产业附加值高,是一个“脑动力”城市。 所以结合气候与社会条件,朗明乃绿纱上公认的宜居之地,也得到了许多游客的青睐。那中译者定了这么一个译名,也算是形神皆在。 …… 唐劲出了航运中心,排队半分钟,招了无人小飞车,按着简明扼要的图标提示,使唤了服务机把箱子都装上去,自己也跳进去,地址条儿展开摁到小光板上让它一扫,确认无误,划钱。 而后车子一飞,唐劲吹了吹风,一回头瞧见了那车费显示,四块两毛多一点,不由糊涂了,不知道这到底是便宜呢,还是贵----北京起步价就不止这个数了,但这币种可不一样……谁能告诉他换成*人民币是多少来着?算美元也成啊 幸而唐劲不爱刨根究底,弄不清楚的问题,他很快丢开不管了,看风景去了。 可这一看,唐劲更糊涂了。在航运中心那儿,唐劲还觉得那建筑够大够亮够先进够……够科幻这一出了航运中心、进了市区,唐劲蓦然发现,整个儿的调调儿都变了 这里一点也不像科幻画报里的那些未来之城,这里倒是很像他们家乡下老宅外的池塘与后山 只是若是细看,还是会发现许多不同。这里的房子布局更舒适,规划更合理。居民的素质也更高。这一路而来,随地吐痰丢垃圾的没有,前凸后翘的美女好多……身材一流、阳光灿烂的帅哥也很多 唐劲高高兴兴饱了一回眼福,又马上感到了危险----这一路看去,他忽然发现,夏晓雪砸他的那句“这世上比你好的帅哥多了去了”,原来不是夸张 他家丹丹那么厉害那么好,还那么爱玩胆子肥在这里又是异国风情一枝独秀瞧中哪个,百分之一万手到擒来 想当初他们俩从见面搭话到如胶似漆,也就那么几天的事儿。而这一回,丹丹悄悄来这边,已经一礼拜 一礼拜七次晨练最坏的情况……认识七个帅哥 呜…… 这车子咋就这么慢呐? ~~~~(》_《)~~~~ 车到地方,把箱子挨个吐在路边,一溜烟儿跑了----附近有人召车,它离得最近,公交控制系统命令它马上赶过去。 唐劲刚下车,正忙着校对地址、打量房子,等他一转身去拎行李,就只见箱子整整齐齐排在他身后,而两百米开外,那送他来此的车子,尾牌一阵急促闪亮、屁股潇洒一甩、倏然转弯消失,徒留一条拱枝如盖的绿荫大道,笔直整洁,空荡荡一无它物。 唐劲无言了一瞬,找到了门铃,拍了一下。 不知是,还是房子隔音太好,听不到。 唐劲等待。 没人应。 唐劲又按了一回。 还是没人应。 唐劲掏出“高级手机”,也就是接入仪,就着小小的屏幕,手动拨了简丹的号码。 却被提示:“有事忙碌,请勿打扰。特殊情况转拨紧急呼叫。” 紧急呼叫很少动用;撞了车进了医院什么的,才会拨一次。当然上司有重大临时任务找下属,也会用这个;可相应地,开会时如果属下的紧急呼叫响了,当上司的也得体谅,否则会被认为冷酷苛刻。 要是换以前,唐劲早就拨了----他被关在家门外,这还不够紧急吗? 再说了,他家丹丹大方,最多为了这个揪揪他耳朵…… 显然,比起在门外干等,还是揪耳朵吧。 但这一回,唐劲犹豫了一瞬,没拨。 他没把握。 …… 朗明市的季节,正值仲春。 林荫大道两边的树也不知叫什么,花儿一串一串,刚刚开了一两成,还没到盛放的时候。那花朵大体洁白,只在花瓣尖有轻轻的淡红浅黄,绽放在今春碧翠的新叶间。风一吹过,卷满了清香。 这里的路边大树后,是矮墙,矮墙后是院子,院子后才是住房。 唐劲在四下略略溜达了一小圈,踱回来站在树下抬头瞧那叶与花。 简丹还没回来。 唐劲拨一拨号码,还是“有事忙碌”。 唐劲吁出一口气,走到矮墙前,小幅度活动开了身子,习惯性一打量,蓦然发现这一臂宽的矮墙两头、那攀援植物的叶丛中、有左右相对的金属枪头……红外线?还是传说中的激光枪? 唐劲悻悻然打消了他的好主意,无奈看看矮墙,却跟一团浅灰色的小东西对了个正着----大眼瞪小眼 然后小东西“唧”一声蹿下了矮墙不见,矮墙后应声响起“唧唧唧”一片。 用枪的人最清楚枪的威力。唐劲很忌惮那高科技防盗用品,不敢探过头去,踮脚往里瞅----只见灰的白的黑的、褐的黄的花的,足足四五十个小东西,挤成一堆圆滚滚胖乎乎,好像荷兰鼠,却比荷兰鼠还圆一见他,马上一哄而散,往院子那一头乱蹿,很快统统消失、一个不见。 它们虽然滚了泥尘沾了草屑,却掩不住一个个的毛光油亮,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唐劲摸摸鼻子,又拨了一回号码。 仍旧是“有事忙碌”。 唐劲跳着蹦着摸高拽树叶;拽腻了,拨号码----“有事忙碌”。 唐劲坐在树根上瞅蚂蚁;瞅腻了,拨号码----“有事忙碌”。 唐劲倚在矮墙前哼小曲儿;哼腻了,拨号码----“有事忙碌”。 唐劲躺在行李上打瞌睡;睡腻了,拨号码----“有事忙碌”。 唐劲靠在树干上数房子;数腻了,拨号码----“有事忙碌”。 唐劲胡吹口哨踢墙根儿;踢腻了,拨号码----“有事忙碌”。 唐劲……;…… ……;…… 太阳渐渐西斜。 小东西悄悄冒头,见唐劲没发觉,蹑手蹑脚爬上了矮墙。一个两个三四个。五个六个七八个。九个十个一大溜儿。 唐劲实在百无聊赖,偏偏他忽然想起有一个民间传说,讲“望夫石”的那一个,脸就垮了。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掉进了街那一头的树梢,开始有人回家。 唐劲来了精神。 东边来了一个,不是;西边来了两个,也不是。 唐劲站直了,摸摸短发,低头瞧瞧他的t恤、休闲长裤与运动鞋----都是好牌子、好样子噢 耶 整装待发 可是,直到东边西边回来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太阳落下了远山,直到两边的、街对面的房子都亮起了灯,还是不见简丹的影子。 唐劲开始琢磨要不要动用紧急呼叫。 只是,保不准儿他家丹丹只是逛街去了、吃饭去了呢?紧急呼叫一响,丹丹生气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这时,矮墙后响起一片“唧唧”乱叫,兴奋得很。 唐劲闻声回头,一时间戳在了那儿,傻了。 [奉献] 188、初来乍到 中 188、初来乍到中 那是个…… 帅哥 不止帅哥,是英俊的男人。 一米八十六七,身量健壮精干、行动灵敏舒展。面容英武,眼睛明亮,一口白牙。 唐劲伫立在夜风里,小心肝儿拨凉拨凉 …… 那男人端着一大盆切好的鲜草出来,草上面还压着一盘浅粟色的谷类。 小东西们,也就是俗称“毛果”的绸鼠,一拥而上。 男人将草盆直接放在了地上,把谷类往上头沙沙一撒,随意拌了拌,跟着蹲了下来。 有的绸鼠奔吃的去了,有的绸鼠围到了男人面前,好奇地打量他。 男人缓缓伸手一摊,绸鼠们审慎地退了一点。等了片刻,有一只褐毛白耳的绸鼠往前走了几步、又几步,凑了上去。 男人轻轻巧巧捉起它来,把它放在手掌上,给它挠挠两耳朵间,一路沿着脊背挠下去;而后男人从领口拔下一支别在那儿的小刷子,给那只绸鼠刷毛,刷了脊背、翻过来刷肚皮,边刷边跟它玩儿;刷完又拍拍摸摸了它几下,眼看它想下地,这才把它放下了。 那只绸鼠一溜儿去吃东西了,其它的绸鼠开始凑上去。 那男人一个一个逗它们,挨个替它们刷干净毛、挠挠痒、顺顺毛,而后搁回到地上。 有几只绸鼠蹭过了一回,疯闹一通,吃两口东西,又挤回来蹭,他也不管,照旧捧起来摸摸刷刷挠挠。 而后他发现了唐劲。 之前瞧身形动作,这个男人让人觉得很年轻,不过此刻抬眼看人时,他的额头上显出浅浅的两三道纹。 “你找人?” “嗯……” 那男人笑了,大乐,揉揉挤在他面前“唧唧”发急的几个小东西、飞快将它们挨个亲了一下,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进屋去了。 一大半的绸鼠习以为常,忙着吃东西去了;一小半的绸鼠闹哄哄跟了进去。有些个畅通无阻;有些个被门口的机器一把逮住、丢进网格小笼子里。 那小笼子有个小小的通道朝着屋子,刚好能让一个成年绸鼠通过;通道口的盖子是机控的。绸鼠挤挤攘攘往前去,机器一次放出一个,将其硬生生刷理一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连带四个爪子,“嗖嗖”飞速搞定,而后放行。 唐劲听见那个男人很快活地喊人,简直幸灾乐祸。他嗓门不小----没准故意喊给唐劲听----翻译器被触发,勤勤恳恳开始工作。 “丹你在哪?快来看,丹,外面有只‘蒙利特亚原种’瞪着我拖家带口、风尘仆仆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始乱终弃的事儿啊” 翻译器解释“蒙利特亚原种”乃是绸鼠的一个品种,皮毛为泥土般的褐色,个子中等偏大,学习速度中等,性情温和热情,抗病力强。 唐劲眼神儿多好,一眼就瞧见了那一群绸鼠里头,好几只“蒙利特亚原种” 唐劲彻底无言…… 却也大松一口气 之后有个女人回答了一句什么,随后那两人交谈了几句。 唐劲辨得清楚是简丹的嗓音,却一时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他们说的不是中文,是琪雅语。琪雅语是米隆官方第一语言,也是使用人数最多的语言。这就类似于美国人、澳大利亚人说英国语,都是历史原因。 而后说话的两人走向了门廊,翻译器又开始工作了。 “洛西的胳膊怎么样儿了?” “没问题,就是少不了养几天。我说,你还有杂活儿吗,我实在不想他去找那个光头。上回是脑袋,上上回是膝盖……恒星在上” “毫不留情、全力出手,对他学体术有好处。” “我明白。不过洛西正打算提前选天体物理系的课程,体术他只是爱好,不是专业。” “现在没有,等那个铺子开起来吧。刚雇了两个人过来,就这几天了。” “太好了,那儿两个人可忙不完。谢啦” “客气。” 男人出了院门,顺带冲唐劲耸起眉毛咧嘴“嘿嘿”一笑。戏谑八卦,却并无恶意,甚至还和善。 唐劲本打算回他一个恶狠狠的假笑;看到简丹,又顾不上了。 他家丹丹…… …… 长大了。 长开了。 以前那个清丽大方的年轻姑娘,如今已经是雍雅从容的年轻女人,顾盼之间,甚至有一抹若隐若现的锋利与野性。 以前,简丹也不是不好,只是唐劲以他自幼习武养成的标准看去,总觉得简丹身体单薄了些,虽然能归入“健康”一类,却仍然留有先前底子单薄的影响,气血不够充盈、人也纤瘦了两三分,而且还肠胃不怎么样,以至于需要每天三餐两顿、少吃多回。 而现在,她的容貌身姿配她的气度,已经没有任何不匹之处。 这令唐劲大感欣慰,却也酸涩。 当初他总惦记着简丹“多长点肉”,为着这个,不知叨叨了几回“吃得好点”、“多出去玩”、“别那么忙”;如今简丹张开了,他却已经错过了----错过了这个过程。 简丹走到院门口,止步:“你怎么在这儿?” 唐劲眨巴了下眼,没敢立马说他是来找他媳妇儿:“我那边二十八号的航班,今天中午到的。” 牛头不对马嘴。简丹眉梢轻轻一扬。 唐劲本来准备接着好好儿叨叨他等了多久,见状一卡;他顿了顿,忙忙冲简丹指了指行李箱----看看,这么多东西……先让我进去啊? 有一小会儿简丹只是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就那么看着唐劲,依然身姿挺拔、依然雍容大方、依然无畏坦然,一如他们在站台离别时一样;却不再眉目含笑,只是平静。 唐劲望着简丹,又熟悉又陌生,又喜又悲,七上八下,滋味莫名,一时间连酒窝都忘了冒了。 掰着手指算算,他们其实分离了不止了一年----他们已经一年八个半月没见了。 此前最后一次见面,正是一个送一个上了火车。 而后简丹无奈摇摇头,转身回屋去了。 没关院门。 唐劲又高兴又失落,瞄瞄他的箱子,瞅瞅简丹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没喊。 四个箱子。 唐劲跑了两趟才完事儿。 第二趟进去,前两个箱子已经被挪到了西边的房间门口。 唐劲瞅了瞅,没吭声,将后两个也提拎过去并排放好。 简丹跟唐劲指了指矮柜上的水壶,自己去了西边的房间。 唐劲倒了一杯水,跟去了西边的房间,走到门口,发现简丹正在给机器设置指令,一条接着一条选中。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我没看见你。”不要告诉我你看见我了却没叫我 “那是后门。” “……可车子把我丢在了那儿” “后门更靠近航运中心。” “噢。”唐劲顿了顿,若无其事问:“刚才那人叫什么?” “奈洛。” “他在你这儿干活?” “工作?不是。” “打点儿零工?”还是献殷勤? “嗯。” “他下了班还这么勤快?”还不是献殷勤 “也不算。” “……什么叫‘也不算’?” “打零工的是洛西;洛西胳膊摔了,他来顶一顶。” “洛西是谁?” “奈洛的儿子。” ----儿子都有了 唐劲马上抛开了老子,但立刻又惦记上了儿子。 “洛西几岁了?” “十**,二十这样。” “长得跟他爸一个样儿?” 简丹完事了,抬眼看了唐劲一回,摇摇头微微失笑:“有机会你自己看吧。”而后就出去了,“这是客房。” 唐劲失落,却也并不意外。简丹经过房门。唐劲“哎”地叫住了简丹。 简丹出了房间,才止步转回身,正对唐劲:“怎么?” 唐劲直望着简丹,小半晌之后方才道:“你能回来……真好。” 简丹点点头转开了眼,没有笑意,只有遗憾:“也是侥幸。” 唐劲又难过又庆幸,不禁抬手抚向简丹的面颊:“丹丹……” 然而简丹走开了:“我吃过了。厨房里有东西,你自己料理吧。” …… 唐劲吃了东西、洗了一个澡。 而后唐劲抓抓头,在房间里埋头埋脑、驴子拉磨似地兜了两圈,肚子里琢磨了一回,蓦地抬头----这样儿不行 他当即去了东边的房间。 房门关着,唐劲吸一口气抬手敲门,手臂上蓄了一股劲儿、有些硬邦邦。“笃笃笃” 一小会儿之后,门开了。 简丹看唐劲:“少什么东西。” “不是。”唐劲直视简丹,清清楚楚道,“我跟她分手了。”他不曾违背自己的良心、自己的本心,所以并不内疚惭愧,但是未免感到挫败与沮丧,说完气一泄,垂下了视线。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简丹安慰了一句,顿了顿,又轻轻添了一句,“不过其实,你不需要跟我说这些。” 唐劲蓦然抬眼、瞅住简丹:“你什么意思?” 简丹无奈转开脸,瞥了唐劲一眼,懒得开口。 唐劲恼了,又不敢吼,忿忿嘀咕:“说了的,又给我绕弯子……我特地改了目的地、就是来找你的我告诉你啊,咱现在跟别的女人没关系了哼”“砰”一下拉上了门。 [奉献] 189、初来乍到 下 189、初来乍到下 门内,简丹神色不惊了小半晌,缓缓失笑----表白她经历过很多次;但是今晚这样儿的,还是头一份儿 而后简丹耸耸肩回去看比赛了。 星战联赛。 门外,唐劲瞅着关上的门怔了一怔,缓缓举起自己的右手到眼前、缓缓打量了一回,而后…… ----“pia” 唐劲左手飞快打了右手一记 接着唐劲懊恼了一小会儿,抛开了;他抓抓头,想想能做的事儿已经做了、能说的话也已经说了,就睡觉去了。 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 唐劲深夜里被门铃吵醒。 他恼火起身,胡乱套上条沙滩裤;走到客厅,却马上不恼火了。 简丹已经在看监控,平底软拖鞋,一袭睡衣软裙……虽然一点儿也不透明,可里面好像啥都没穿 唐劲登时心花怒放悄悄偷着乐 而后简丹打着哈欠回房去了。 “咋回事儿?”唐劲瞧了一眼全息投影,顿时意外,“唷,这小子怎么这个时候敲门?” 简丹晃悠悠止步:“认识?” “冯腾啊,小雪没跟你说吗?” “她说雇了两个,附送一免费小刺头。这就是那免费的?” “呃……”唐劲瞅瞅小小的“冯腾”,难得同情了一把。 简丹转过身,朝后门去。 ----咋能这样儿给别人看呢冯腾虽然毛还少了好些根、尚且称不上男人,可好歹也是个公的 所以唐劲忙忙喊住简丹:“我去我去。你睡去吧,啊?” 简丹撑撑眼,慢了半拍,一点头回房去了。 唐劲只觉简丹这会儿迷糊得可爱,乐呵呵目送简丹;直到门自动滑上、人瞧不见了,这才去开门。 这儿的路灯不高,瞧不见灯泡,光照均匀,并且方向控制得很好----所以外面的路上,三米多以下,一片柔和的明亮;而与此同时,各家各户的院子里,却只有星月的光华----看不到青白的或者橘黄的路灯。 唐劲往后院院门走去,院子里的感应照明随着他的脚步柔柔亮起。唐劲玩心一起,放轻了脚步,猫儿般无声无息,可那照明依旧亮了起来;唐劲眼瞧着以他这样的武术造诣、军事水准也躲不开了“监视”,不大甘心,突然试着跺了一脚 他身边的照明更亮了一级。 唐劲讶然,乐了,击掌一记 他身边的照明又更亮了一级、身前身后的则亮到了第二级。 ----多棒的舞台效果哇 唐劲还想玩,冯腾哭笑不得:“先给我开了门啊” 唐劲忙给了个抱歉的手势,过去开门:“今天就过来了?”真讨厌“怎么是这会儿到?” 冯腾拖着步子进院门,几乎有出气儿、没进气儿了,咬牙切齿:“她、不、给、我、车、钱” 唐劲牢牢记着他跟夏晓雪的梁子不过,就事论事而言,唐劲认为夏晓雪挺待人大方的,吃喝穿着买车之类的消费,则讲个实惠,只凭喜好、不玩排场。所以唐劲一听奇了:“你咋了她了?连车钱都没给你。” 冯腾哭丧了脸喊冤:“别提了我们路过航运中心外面那自助区,就那东西很多的地方。她突然给我五块钱。我正好买了个娃娃似的果儿,她却说那是我车钱,然后就再也不肯掏一个大子儿了还说什么这是她教我的第二桩事儿,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虎子他们你也知道哇----统统都听她的” 唐劲更好奇了:“那之前,你干了啥了?” 冯腾更冤枉了:“我啥也没干啊” 唐劲上上下下打量了冯腾一回:“你肯定哪里惹着她了。” 冯腾悲鸣:“咋能这么说话……你干啥站在她那一边啊?” “怎么会”唐劲立马否认,“我站在事实那一边。” 却忘了这句话压根就是从夏晓雪那儿照搬来的。 …… 两人穿过院子回屋,但他们走到屋子门口的时候,铮然一声提示音响起,血红的直线拦在了他们面前。 唐劲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冯腾。 冯腾瞪大了眼:“生化危机……来真的啊?” 唐劲瞅瞅冯腾,退了一步拍了门边上的家居通讯钮----让人可以在客厅里跟厨房的人说话的东西,跟门铃一个系统多个功能。 “丹丹,防盗线是吧?跳起来了。” “没客房了。” “……让他跟我挤挤好了。” “一定要我直说?这儿不是收容所,不留陌生人白吃白住。” “这么晚了,总不能让他睡大街吧?” “毛果棚后头,有个屋。” 冯腾无语凝噎。 唐劲无可奈何,左右一看,带了冯腾过去。 那是个木匠屋。很小,四平米不到,里面没有现成的睡觉的地方,倒是有不少木料,三四卷吊床,还有帆布与给绸鼠准备的一袋半干草料等杂物,搭个铺儿没问题。 冯腾垂头丧脑跟着过去,见了不由皱起了眉头。 唐劲其实也觉得他家丹丹太冷酷了些,只是这事儿或许与夏晓雪有关----那娘儿们跟他唐劲虽然有梁子,对丹丹却很够意思。所以一码归一码,若是丹丹为着夏晓雪不待见一个不相干的人,他唐劲没有意见,一点也没有 何况唐劲什么地方没睡过,这里好歹挡风遮雨有盖的,虽然不算舒适,却也可以了。 所以此刻唐劲见冯腾嫌弃他家里的地方,心下并无招待不周的歉疚,相反开始不爽…… 唐劲当即假笑了一下,一派大爷地慷慨道:“今天这半个晚上那,就先算你免费好了。” ----难道明天还收费了? 冯腾愕然抬头 唐劲已经转身出去了,心底里头那个爽歪歪。 他总算知道了 知道杨队的滋味了 怪不得杨队训他们、削他们、虐他们的时候,老爱笑眯眯、笑眯眯、笑眯眯 以前唐劲跟着杨队去选人,功夫固然绝顶,管理上却是大大的短板。哪怕摁上一个教官的头衔,一下子也改变不了什么本质,唐劲仍然是唐劲----他自己还时不时惹个事儿、还得杨队替他收拾呢 那种感受就不明显。 可这会儿,以十年左右的差距,俯睨冯腾,唐劲终于找到了感觉 至于杨队,他那会儿当然头疼,可他还是要用唐劲----每次都用,一次不落。 因为凡是被唐劲每天亲手“喂一顿”的战士,一期选拔下来,不管好坏,功夫都能“刷刷”长一截。但再往上就不好说了,要看个人情况了。可是能够参选的那些苗子本就是佼佼者,只要能长这一截,格斗这一项,就足够过关合格了呀 第二天早上。 设定时间到了,窗子就无声打开了。晨风滴溜溜钻了进来,卷满了清香;外头天色渐明,全是婉转的、激越的鸟叫。 唐劲昨晚歇得早,虽然半夜被打扰、虽然倒了一点时差,还是休息得挺好,被这天然闹钟一叫醒,他赖了一会儿觉着浑身是劲、躺着没意思,干脆一翻下床、去了盥洗室----他本来就习惯做早课,这天只是更早了一些而已,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客厅的小小全息监控上可以看到,木匠屋没动静----冯腾还在睡;院子里很热闹----绸鼠喜欢清晨、喜欢傍晚到刚天黑那会儿,因为凉爽,在这两个时段最为活泼。 唐劲出来没两分钟。 简丹一身整齐,也出来了;见了唐劲,一点头:“早。” 唐劲乐了:“早。” 晨光明媚。 有地儿住,有吃的。 心爱的姑娘就在眼前,没病没灾,气色这么好,还跟他打招呼 这就是幸福哇幸福 至于他们之间天意弄人拉开的距离,唐劲不怕 一点儿也不怕 …… 简丹出了后门,开始跑步热身。 唐劲跟着出了后门,跟着慢跑起来。 简丹止步。 唐劲跟着止步。 简丹转身面对唐劲,瞧了片刻,大拇指一别身后:“这边归你。”又一指前方:“我去那儿。” ----啊? 居然嫌弃小爷儿我…… 唐劲小心肝沉沉一坠:“嗳,一块儿不好吗,啊?” 简丹一摇头:“节奏不一样。还有,我是训练。” 他们以前也不是并排跑,一个绕顺时针一个绕逆时针,只是重在作伴儿啊作伴儿 可简丹说这话时眉宇间并无犹豫,甚至有一抹烦恼,唐劲瞧着就没再开口说什么了,眼巴巴瞅着简丹跑远了,转回来摇摇头又摇摇头。 这一大清早的…… 诸事不顺诸事不顺 等等 莫非…… 是“每个月那几天儿”? …… 唐劲顺着大路而去。 一路上好多晨练的人。各个年龄段的都有,从幼儿园那岁数的,到满头银丝的,几乎是全体出动。 遇见了对面有人来,大都会笑一笑、点一点头。笑容不大,不是露齿八颗的标准微笑,不过真诚舒缓。 唐劲起先意外,很快习惯了,乐呵呵回以点头,酒窝一冒一冒。 晨练的人之中,很大一部分瞧着尤其身形矫健的,活动开之后,不少陆陆续续往一个方向去。 唐劲已经左饶右弯,踩了地形,连带兜了一圈,当下瞅了两个人跟着走;结果末了唐劲发现,离他家不足五百米的路,有一个露天的健身场地,小广场一般。 四通八达,没人看门没人收钱,免费。 专业器械。基本的专业器械。每一样不止一个。 而后唐劲看到了简丹。 [奉献] 190、事多钱少离家近 上 190、事多钱少离家近上 阳光绚烂,花树如织。 简丹气喘未平,大汗淋漓,左手支着腰,缓缓走向休憩区,从那儿取了一大杯清水,找了个空着的木凳坐下来休息;她徐徐喝了一半水,起身去归还杯子,一边走,一边将余下的水统统浇在了头顶上。 而后简丹抹了把脸一甩水珠。 那么不羁,那么恣意,甚至狂野。 是他从未见到的简丹。 唐劲站在树荫下,一时间忘了开筋走拳。 不是不美,不是不喜欢。相反,美得惊心动魄。而他唐劲是男人,并且是自幼习武的男人,人长得挺拔结实,审美观随之长得挺拔结实……从不以瘦弱为上,一向对林妹妹那一型的敬谢不敏,怎么会不动心?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儿呢? 是什么…… ----让简丹变化如此之大? …… 就在此时,一个右胳膊挂在脖子上的小伙子走向简丹。 两人彼此招呼了一声,聊了起来。 那小伙子眉目与奈洛相似、运动员身材……是洛西 唐劲立马忘了先前的那些了 昨天唐劲还庆幸那老子比他年长了一大把,今天唐劲却突然发现,跟这儿子比,他一点儿也不年轻了(liao)~ 只是那两个人交谈愉快,尤其是简丹,轻松自在,不像昨晚看到他的时候。 唐劲看在眼里固然不高兴,却不知道有什么合适的理由过去打扰,也不忍走过去打扰…… 资格? 资格他当然有 男未婚女未嫁,也没固定的男女朋友,争一争有啥不行?输就输赢就赢最怕不出手坐等馅饼天上掉蠢透了白活了 其实,简丹能回来,他意外、他狂喜、他欣慰、他敬佩,他也很满足啦。 可是,人心总爱得陇望蜀。 唐劲犹豫了一回,闷闷不乐转身,沿着来路回去了。 “丹,那个就是昨晚来找你的老乡?” “是啊。奈洛改行当生活版记者了?” “他?哎,他兴奋了半天呢,今天肯定会带一份‘大礼包’给你。” 简丹略一抚额表示无奈,失笑。 洛西乐了;乐过一回,他望着简丹期待道:“那龙喉山你还去吗?” 简丹微微一笑,并无犹豫:“去。当然去。” …… 这儿街道宽敞开阔,两边的房子整洁明亮,加上大树高耸、绿意盎然,令人心旷神怡。 何况某人的禀性在那儿摆着…… 所以唐劲不高兴了一小会儿,就重新好回来了。他找了一片路边空地,把早课做完,接着走回家去;只是不知为何,他肚子里酸溜溜的,真不是滋味。 而后唐劲碰上了奈洛。 奈洛显然也没闲着,头发还有些汗湿。他吹着轻快的口哨,拎着一个藤织的篮子,里面满是新鲜的水果、蔬菜,一种面食与烤肉,后两者还热腾腾的----这般行径,实在太颠覆唐劲对如此一条精壮好汉的印象 可唐劲在那儿忙着大开眼界,奈洛却再自在不过,冲唐劲挑挑眉:“嗨~” ----蒙利特亚原种 唐劲应得就有那么一点儿勉强:“嗨。” 奈洛指指前头:“回去?”一起吧。 唐劲一点头。 两人一块儿走了一段,互通了姓名。 奈洛表示唐劲的名念起来有点困难,唐劲对“奈洛”这个名后面跟的一串姓十分无奈幸好平时压根用不到。 两人就此交换了“谅解备忘录”…… 而后奈洛接着吹起了口哨,时不时略一停给唐劲介绍一句这里住的谁。 …… 转弯的时候,唐劲忽然想起了那空荡荡的客厅,问奈落:“哪里有花卖?” “鲜花?”奈落了然微笑;他想了一小会儿,摇摇头,“附近还真没有卖的,得去商业中心。不过,院子里的不够用吗?” ----院子里? 唐劲糊涂了。 “剪一把不就好啦?”奈洛下巴示意面前的院子,“我到啦。对了,我家的翎兰颜色最全了,你喜欢自己来剪就是了。至于别的……”他一指前方,“看见那门上挂着红绳结的院子了没?我想也用不着了。” 那是一对长盘,挂在院门矮墙两侧。十六乘十六,用比大拇指更粗的红绳打成;下面缀着九九长盘,接着是六六小长盘收尾。没有流苏。 那家院子里花开得正好,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唐劲意外,又不意外:“没想到她连园艺也会。” “丹?”奈洛一摇头,看向唐劲、明确纠正,“那是洛西打理的。”语含自豪。 唐劲缓缓转回头来、看奈洛家的院子 ----把别人家的照顾得那么好,自己家的却不管? 奈洛随之看去,一耸肩:“噢,这可没办法了。他小时候喜欢水球喜欢野斗喜欢星战,那会儿他把我们家院子弄成了整条街最漂亮的;可他现在喜欢自己上了、喜欢超级大‘球’了” “他从小给你打杂?” ……苦命的娃儿 “啊,是啊。”奈洛应得自然,“你知道的,我是体育竞技版工作者。纪念品啊签名啊什么的。” 他说着随意一挥手告别,进院子去了。 唐劲回了挥挥手,忽然乐了,走向那挂着一对长盘的院子。 唐劲挑中了一种花,只是叫不出名字来。从机器那儿一查,唐劲才知道它们俗称“盏盏花”----是挺像,个头、花形、颜色种类接近郁金香,不过花枝却是与铃兰一个长相。有点清香,不浓。 根据非洲菊与郁金香可知,丹丹喜好这一型的----无非花朵大方、颜色明艳、花香不刺鼻嘛 所以唐劲找了把剪子,踌躇满志地开工了。 只是,又要不影响花丛外观,又要花枝好,这还真不容易…… …… 简丹回来时,带了早餐。 三份。 唐劲已经摆好了花,冲过了澡;他很想把,可惜唐劲还不得不送一份去给冯腾。 冯腾还没醒。唐劲搁下早餐、取了一小条面食当报酬,带上门就出了木匠屋。他吃着东西回屋,食物的香气惹得绸鼠们几乎一路粘着他脚、紧紧追着他“唧唧”叫。 还好简丹端了一盆草料连带一盘面食出来,唐劲才得以解放。 唐劲到了客厅,却发现洛西来了----他已经在家里吃了早餐,拎着把小花剪,单手修剪前面院子里的花木。 唐劲可不乐意见到这一幕,只是他也没办法。趁着简丹还在后头,唐劲就去跟洛西说话:“伤员不用这么积极吧?” “你放心啦,这有什么。”洛西头也没抬,“一天修两三丛,刚好十来天修一遍。这个季节长得疯,不修不成样子。这几天我都挑花丛修就行了,灌木留着。” 唐劲只好吃早餐去了。 …… 洛西忙完,自己熟门熟路到客厅里、门旁边取水喝。 简丹喂完宠物回来洗了澡,此时刚出房间,当即招呼洛西坐下吃水果。 洛西这一坐下,就看见了那束花,不由哭笑不得:“嘿,丹,你怎么又给忘了?盏盏花要剪那些一朵开、上面最多三个苞的小花枝----它插在瓶子里摆不到第三天这么多花苞都没机会开了,多可惜” 唐劲听见了,看看那花,看看洛西,看简丹。 洛西察觉了,看看那花,看看简丹,看唐劲。 简丹看看那花,谁也没看,做到了窗下的餐桌前:“它为什么只能摆两天啊?” 这问题问到了洛西熟悉与擅长的东西,他当即打开了话匣子:“这个说来有点长了。有分析说是它体内一种酶的关系,可也有的说是那一种酶、甚至几种酶。据我所知……” …… 等洛西的“据我所知”说完,他上课去了。 唐劲正想跟简丹聊聊,冯腾按了门铃。 木匠屋虽然小,但有冲洗供水以及洗涤剂之类----给绸鼠洗澡、打扫绸鼠屋、清洗帆布用的。 这天气还成,冯腾将就着冲了一个凉水澡,把衣服洗了,换上了他仅有的两套换洗衣服之一,打理打理干净,来问简丹他的工作内容----他离家的时候没带东西只带了钱,可那钱他自己也不清楚花到哪里去了,反正没买衣服。这两身还是老四给他置的,从t恤到内裤到袜子鞋子。只是夏晓雪的话搁在那儿,老四当然不会给他多买,在小商品市场找的:料子结实,耐穿吸汗不容易破,但没什么样子。 简丹给了冯腾一个地址,让他去“看着办”,别的什么也没说。 冯腾来之前准备了一堆话、设想了各种可能,却没料到这一种,不由惴惴过去了。 …… 唐劲好笑,幸灾乐祸目送冯腾出门。 简丹吃完了早餐:“你呢,你打算找什么工作?” “唔?”咋就轮到咱了?⊙o⊙? 体术六级与选拔生又不完全一样。 选拔生出发之前,就拿到了奖学金等项目,经济条件确定、专业确定。否则压根也没资格被叫做“选拔生”。只是学校自由度大,课程通用,所以他们可以“试用”学校,可以半路转学,甚至可以一边旅游一边上学。 只要你能保证你的成绩与名次。包括试验课。 而考了体术六级过来的人,先有二十周的语言衔接期,之后是十五周的择工择学期,要么找到工作,要么考取学校并且解决经济来源。 这以后还可以延长十个周;要是仍然没有着落,就只有两个选择了----第一个,从政府推荐里选一项工作,只是那些推荐大多是星内作战、外太空采矿等没人爱干的活儿;第二个,被遣返,并且在五年内不得以同一身份再次入境。 [奉献] 191、事多钱少离家近 中 191、事多钱少离家近中 后者也就是说,这五年内,除非你在体术上的造诣更上了一个大大的档次,或者你有了别的什么能力,又或者你累积了过人的财富,欢迎你再来;除此之外,没门儿。 至于五年之后,若有人想再来试一试,可以。不过,得先看免息贷款还清了没有…… 关于时间的规定,各地并不完全相同。譬如气候酷寒的地方,为了吸引人口,就大多将条件不同程度地放宽了。但安排方式是类同的。 而在朗明市,唐劲只有四十五周。语言周开始前,还有几天时间,最多十几天。这取决于最近一班政府开办的语言课什么时候开始。 那语言课不仅免费,还倒贴一点----上课每天发一点午餐费,不去的人没有;末了通过的有结业奖,优秀的有优胜奖;如果一课不缺,则还有个全勤奖。奖励包括纪念品与钱。 这些奖的奖金都不多,意思意思而已。但对还背着免息贷款的初来乍到者而言,还是不无小补----可以出去玩一两次。 …… 唐劲去看了他的语言班时间,登记了目前的居住地址,摁着词典挨个瞧说明。末了唐劲直摇头:“干嘛还每天发一次午餐费,直接供餐不就得了。” 简丹倚在椅子里,望着窗外的满院的花:“那可是为你考虑。” 不直接提供午餐劵,是为了健康起见。食品计量收费,有利于就餐者保持适中的身材----毕竟凡是人,都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理。所以那些一块钱任吃饱的食堂,固然慷慨,长年累月下来,却往往会令就餐者摄入过量、逐渐肥胖,进而导致一系列代谢病。 而发午餐费呢,这钱已经到了你口袋里,等到吃东西的时候,就是花你的钱----于是人们自然而然就开始节约了…… …… 唐劲还真吃这一招而且这种被政府周到考虑、细致关心的感觉挺不错。所以唐劲叨叨过一回,最后表示支持。 “你呢,丹丹?你的课上完啦?” “直接考试,五星难度。拿奖金,一共五笔。” “这样儿都行?没上课都能有奖金?” “我是特殊类移民;你还拿着工签都有这个福利,我为什么没有。” 这话冲,还冷。唐劲一听高兴不起来了,还不解----以前丹丹可不这样儿。哪怕硬邦邦地说话,那语气、那调调儿不一样,明摆着玩他。所以…… 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没生气,他只是难过。 …… 唐劲抬眼瞅瞅简丹,低头摁下一条说明去了:“是该有,一视同仁。” 简丹察觉了,揉了揉眉心,放下手,再开口,语调已经缓和:“语言班的目的,乃是让新来者尽快适应新的语言。跟老师同学一起学是学,网上自学也是学,它统统都承认,所以结业奖与优胜奖只看测试成绩。至于午餐费与全勤奖,那个侧重又不同----那两样是为了鼓励新来者出门去上课,促进他们与人交流,促进他们适应当地生活。” 还肯安抚他就好。唐劲听完又高兴回来了。而后唐劲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更没问为什么----他只是搬了椅子凑简丹侧边儿去了:“丹丹~” 简丹看着唐劲片刻,略往后让了一点:“怎么?” 唐劲见状一本正经摊开便笺本、翻过新一页,写了“工作”两个字:“语言课只上半天,还有半天可以打工。手册建议里说,趁着打工的机会,应该尽量实习一下自己想要的工作。因为‘各地情况大不一样,同一个工种之间,或许存在较大差别,以至于仅凭以往经验去选,没准会感到失望,甚至产生信仰、习俗上的冲突’。所以----你说我选啥活儿好?” 简丹兴致缺缺:“这个取决于你自己。” 唐劲一脸无辜:“可你对这儿比我熟啊给点儿建议总成吧。” 这一招他从简丹那儿学的。所以简丹瞅唐劲,有一种哭笑不得的诡异错觉。“那你想要什么样儿的工作?” “离家近一点----”否则哪来的时间追媳妇儿唐劲抛出了第一条,卡住了,觑了简丹一眼,“丹丹,你……” “我什么?” “你赚的够用吗?” 简丹盯了唐劲一眼,转开了目光:“这问题放在这儿,因人、因文化、因宗教而异。有的喜欢谈,有的视之为避讳。你刚来,最好不要主动问。” “噢。”唐劲乖乖儿应了一声,“可我赚几块钱,你统统都知道啊你一点儿都不告诉我,我觉着不公平” “……” “至少给一个够不够,啊?” 简丹有些无奈。她有一百种方法辩明这“很公平,再公平没有了”,但这是微末小事,简丹懒得纠缠,更懒得为这个甩脸子吵架,当下抛出两个字:“够了。” 果然 唐劲当即放心了:“那就离家近,别太无聊,但也不要太累----没了” 简丹谑然看唐劲:“不要找‘钱多事少离家近’?” 唐劲摆摆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多钱少离家近’还没准儿。” 简丹莞尔,唐劲一乐----他十八岁当兵开始领补贴,工龄十一年啦这点小忽悠,还看不透么? …… “考体术过来的,最多的是选矿业。因为矿业很赚钱,辛苦个三五年,看够了星星,有了点家底,找个喜欢的地方定居,寻一份过得去的工作就行。 “军队里薪水更高一截,但危险高了一大截,而且必须完全服从命令,不是说退就能退的;不像矿业,除去一开始两三年的合同期,一旦吃不消了,随时可以辞职。” 唐劲高高兴兴听简丹给他讲,而后高高兴兴抱怨:“都说了不要离家远的了。” 简丹并不同意:“工作不仅为了钱,而且事关个人发展。好的机会难得。找到了搬过去就行了。很方便的。” 唐劲肚子里悲鸣一声,却也不意外。所以唐劲当即瞅住了简丹,一指西边的房间:“这儿不能租给我吗?” 简丹瞥了唐劲一眼----你白痴吗? 唐劲装傻。 简丹只好开口:“那是客房。招待客人的。” 唐劲跟简丹打商量:“哎,空着多浪费,收俩钱补贴家用嘛,啊?” 简丹一摇头:“用不着。” “我带了好多东西过来。”唐劲换了个方向,“电饭煲、高压锅、米醋酱油胡椒粉,厨房里都没有嗳。这儿的东西,我吃着,一天两天还好,日子长了不大习惯。所以----我开伙,一半归你,怎么样?” 这回简丹迟疑了微微一瞬,唐劲立马抓紧机会“战略转移”:“除了挖矿当兵,还有什么?” 简丹考虑了一秒多,而后顺着唐劲的话头往下说:“这两类往下,是健身教练、体育老师。不过这两类需要能与客户、学生流畅交流,并且对他们负责,所以一般会有一个过渡期,累积语言能力、专业知识。也就是得先做健身陪练、教师助理之类,而后考资格证。只是过渡期情况不稳定,经济上捉襟见肘,容易出问题,最后搞不好还是去挖矿当兵。” 唐劲当即拍板:“那就当老师好了” 当年祁栋刚刚当了中学老师的那会儿,哥儿几个吃饭时,少不了淘一淘他们上中学时的臰事、再把祁栋说来取笑几回。 可事实上,唐劲打心底里觉得祁栋那行当不错,挺不错----应付一帮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那烦恼再怎么大,也比送走战友的滋味要好。 好得多。 “选定了?” “嗯”唐劲干脆利落一点头,又瞅简丹去了,“对了,要是万一我那啥,青黄不接了,你借我点儿?” 简丹没说话,打量了唐劲一回,有些糊涂----她记得当初唐劲不是不在意她赚得盖过他的,还害得她哄了半天,好在唐劲心宽放得开。可如今唐劲这脸皮……怎么突然变厚了? 唐劲装着若无其事:“肯不肯啊?” 简丹一句话破了唐劲的套儿:“你有那么不中用吗。” “当然没”唐劲明明知道这是激将法,却中也得中、不中也得中“可万一天有不测风云呐?你就忍心看我去挖矿嘛?” “这么说来----”简丹神色无波,“我该多攒几份钱。” “……干嘛?” “祁栋他们也快过来了。祁栋万一‘不测’,自然有小雪周转;但另外那几个,小雪又不认识。” 唐劲无语凝噎。 ----他能说不吗,啊? …… 事实证明,当他家丹丹不乐意的时候,他连死缠烂打都没门儿 不过反过来,既然他之前赖住了,那就说明,他家丹丹还算乐意。 慢慢儿来,慢慢儿来。 心急喝不了热粥。 饭是一口一口吃的,一天三顿六大碗儿;功夫是一天一天练的,练了二十八年喽 这里附近有一所基础学校,三所“深化”学校,其中后者有一所目前没有教师助理的需求;此外,还有一个复健疗养院需要导引师,也属于同类职业。 基础学校类似于地球上的小学加初中,“深化”学校相当于高中、技校与大学的结合体,两者一般情况下是任何一个公民都会去就读的地方----因为生产力发达、教育资源充沛,这里的升学考,以唐劲的标准看来,几乎等于不存在…… 但这并不是说学生之间不会彼此竞争。互相比较是人类的天性之一。山顶洞人通过比较来选择异性;比他们更高等的现代人,只不过比的项目更多了而已。 …… “真幸福哇” “他们也有他们的烦恼。” “身在福中不知福……” “人都一样。”简丹起身,走向了前门,“好了,你也选完了。” ----去哪儿? 唐劲吞了回去没问:“午饭想吃什么?” 简丹没回头:“外面。” 唐劲挣扎:“晚饭呢?” 简丹转头直视唐劲:“外面。” 唐劲蔫了,觉着委屈可又不甘:“那……哪儿买菜?” 简丹慢了小半拍,最终选了快刀斩乱麻,径自走了:“上网查。” 唐劲四肢一摊、趴去了桌子上。 [奉献] 192、事多钱少离家近 下 192、事多钱少离家近下 这个上午,唐劲整出了行李里的衣物,将客房牢牢占了;不过他看着宽敞明亮、几乎一无它物的厨房好一会儿,没敢把电饭煲往外放。 而后唐劲出去踩点……不,找菜场了。 这里地势较高,往东边去则渐渐走低。高处低处的房子,各有各的好处----高处视野更远,低处则有水道,水风水景水声随之而来:那水道不是死水,更不发臭;是活水,原生态河道。 就在高低过度的斜坡上,有一条短短的小街,基本上只有食物卖----日常三餐的食物要新鲜,同一样东西,出炉一分钟的与十分钟的,味道可大不一样,所以外卖落了下乘,邮购更是不行。 别的日用品,什么不能在家里网选?拟真度高,尺寸可以尝试,色彩也不会失真。手指点点,机器给送上门,又方便又便宜。 至于非必需品,那就去商业中心,享受服务员的殷勤与热情。 …… 唐劲饶有兴致逛了一遍,末了他不得不承认,这儿虽然瞧着很像他们老家的村子,其实却已经不是在地球上了。 ----瞧瞧,这鱼都长成了这模样儿 这儿明明是淡水,可这鱼却像海里的带鱼。 而从解剖学上而言,那更接近于鳗鱼…… 唐劲瞧够了稀罕,选了一条。 鱼摊老板二话不说捞起那条鱼搁进旁边的小盆里,而后将一个喷枪似的东西伸入盆内、摁了一记开关。 只是一瞬,那鱼就翻了白肚皮。 老板飞快捞出鱼来搁进保鲜盒,阖上盖子开了“冷冻”。 这里的保鲜盒是透明的,而且兼具冰箱与保温的功能。唐劲就亲眼目睹了那条鱼在里面、在十来秒内,被冻成了雪白的冰雕。 只是…… ----他买的可是活鱼 所以唐劲眉头一歪哭笑不得:“用不着吧?我拎回去自己杀不就成了。” 老板正忙着找钱,闻言不解;他抬眼打量了唐劲一眼,了然笑了:“那可不大好。由不熟练的人给它来这一下,没准会令它很痛苦。” “……”您关心的真多 这天中午唐劲查着烹饪攻略做了饭,先做了前半条吃了,焦了五分之一,没饱;而后又做了后半条,这回盐放多了…… 之后唐劲在院子里四下打量了一回,跟几只精力过剩的绸鼠们玩了一会儿----大多数绸鼠这个时间懒洋洋找个地方窝了正睡觉----回屋睡了一个午觉。 一觉醒来,唐劲在餐桌上摊开东西,看阅读资料。 客厅虽然点缀了一束花,但也只有一束花,别的都是必备用品,瞧着空荡荡的。 唐劲心里也有点儿空荡荡的,从尚且陌生的字里行间读过,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而后门铃响了。 唐劲蓦然望向监控,却在转头的同时醒悟过来了----他家丹丹是回家不是做客,怎么会按门铃 …… 是一个男人。 瞧着三十不到,但平均寿命的关系,年龄唐劲估不准;穿着休闲服,看上去那衣服挺不错,格调优雅而闲适。 ----那一个还没解决,这儿又来了一个 唐劲吐出一口气,起身去开门。 “你找谁?” 男人看到唐劲有些意外,旋即微微笑了:“我找丹。丹.简。她是住这儿吗?” 唐劲一点头:“是的。” 男人坦然:“抱歉,不过,或许你愿意告诉我----你也住这儿?” 唐劲没让开门口:“对。” 男人乐了;又看看唐劲,缓缓有了一抹莞尔之色:“真好。我很高兴她添了一个伴儿。” 他是由衷而发。这令唐劲意识到这家伙并不是对简丹有男女之意;于是唐劲放松了,还冒出了些不好意思:“呃,你是----” “哦,我是她的……”男人不知为何突然沮丧了,“私人医生。” 唐劲不解,同时肃然起敬 他敬佩医生----他们的伤是医生治好的;甚至他们有些个兄弟的命,也是医生拉回来的。十几个小时的手术,那从来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 所以唐劲立马对这个男人好感大增;不过同时,唐劲也开始担心了----医生找简丹? 他还没开口,男人已经看出来了,当即按按手,安抚唐劲:“你放宽心,我找她不是因为她需要我的专业能力。” 唐劲松了一口气,一乐。 “一个医生上门拜访总是难免令开门的人感到紧张,我明白,我已经习惯了。”男人耸耸肩,“我只是为了一点个人事务。呃,我可以进去等她吗?” 唐劲当即点头:“当然。当然可以。” 他们互通了姓名,唐劲得知医生叫卡德恩。 而后唐劲向卡德恩询问简丹的情况。 但是卡德恩拒绝了;态度语调都温和,不过也立场明确、坚定:“这是她的私事。如果你想了解,得取得她的允许----而不是我的。” 唐劲明白了,点点头没再说这个。 两人有一点无话可说。 而后卡德恩找了个话题,问起了唐劲家乡的文化传统、风俗情况,人们通常的生活轨迹。 唐劲中学的历史课要大量背诵年份年代,他怎么可能喜欢,仅仅及格过的那么几次还是抄同桌前桌的。所以唐劲说不上多少来。 不过他们只是闲聊打发等待的时光,卡德恩一边聊一边可以查看星网上的资料,所以压根不在意----唐劲只是补充一点新鲜调料、直观感受,不是所有的资料来源。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他们说起了吃人的话题…… …… “往前数一百五十年之内,非洲还出现过吃人的事,结果遭到了报复。你们的家乡那儿呢?” 唐劲正在尝试简丹放在鲜花旁的水果:“易子而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还是天葬?那是让鹰鹫把去世的人吃掉,是丧葬习俗。” 卡德恩缓缓点点头,而后他突然一颤,蓦然看向后门。 唐劲察觉不对、随之转头,正看到门一开、简丹回来了。 …… 她步履如常。 但随着她一步步走进来,客厅里的气氛逐渐绷紧,卡德恩甚至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唐劲大感不妙,往沙发里退了退,挤出两只酒窝来:“咋就走后门,吓人啊?” 简丹冲着唐劲哂笑了一记,走向餐桌:“你管得着吗。这是我家,我爱走门走门、爱跳窗跳窗。” 唐劲一缩脖子,不吭声了。 简丹翻过一个杯子。 卡德恩艰难开口:“丹,我……” 简丹在桌上磕磕空杯,拎起了水壶:“你的门诊没人看了吗?什么时候他也成了你的病人了?连诱导都用上了” 唐劲不明白“诱导”是什么,但至少听懂了卡德恩对他用了手段,当即瞪卡德恩。 卡德恩看看唐劲:“我、我很抱歉,其实刚刚……” 简丹压根没看卡德恩,自己给自己倒水,很不耐烦:“行了” 唐劲一动不敢动,只剩眼珠子瞅来瞅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卡德恩努力想争取什么:“但是,但是帕多他……” “答案我早就告诉你了你看不懂不是我的问题”简丹倒完了水,拿在手里没喝,站得笔直,“现在----出去” 唐劲忙忙冲卡德恩示意门口。然而卡德恩还试图挣扎:“我……” 简丹蓦然转向卡德恩,目光锋利、喝令冰冷:“滚” 卡德恩顿时骇然僵在了那儿唐劲从不曾见过这样的简丹,他们唯一一次吵架那回跟眼前这样儿差得远了去了所以唐劲不由暗暗心惊。不过唐劲好歹见过杨队阿面他们与人性命相搏、孙头大动肝火摔帽子,所以唐劲还能行动自如,赶紧推着卡德恩将人送出去了----直直送到院门外。 卡德恩一出了院子、看不到简丹了,说话就恢复了流利、就开始恳求唐劲:“请你务必帮帮我我的两个病人快要崩溃了,他们还那么年轻可丹不同她遇到了同样的困境,更严重她解决了,她很好非常棒我需要她给我一点建议求你了” 唐劲很没好气儿,死命翻着白眼睨卡德恩只是,毕竟人命关天;何况,在失去过那么多战友以后,唐劲瞧着每一条人命都觉着珍贵 所以唐劲狠狠白了卡德恩小半天,却是硬生生忍住了,没转身而去。 卡德恩低头别开了眼,而后讪讪笑了笑,时不时望望唐劲等待。 而后唐劲怒气冲冲开口了:“到底啥问题,啊?” 卡德恩毫不犹豫就摇头:“我不能说。说了很可能会给丹造成困扰。我不可能为了两个还没痊愈的,把一个好好儿的给拉下水。” 唐劲嗤之以鼻:“你这样儿还不叫把她拉下水?” “我的确打扰到她了,不过这对她不是问题,不能叫拉下水,只是溅湿了鞋子。”卡德恩认真道,说着说着居然欣然颔首,赞赏了起来,“你看,她骂我的时候,精神十足,不是吗?那么凶,那么有精神” 唐劲古怪地看着卡德恩,悄悄倒退了一点、又一点----这家伙不会是受虐癖吧? 卡德恩察觉了,当即解释:“生气、愤怒,与快乐、高兴一样,都是正常的、强烈的感情,都需要‘心灵的能量’。一个人若是遇到重大打击、消沉下去了,会连生气都生不起来。我就是解决这种问题的,已经见得太多了。而这些支出,对她而言明显是小意思。所以你看,她压根就不需要我。” 唐劲又忍不住翻白眼睨人了----这都什么逻辑 “你不是她的私人医生吗?” “噢,那是菲丽丝奖指派的,他们照章办事,推定丹需要我。然而事实上,我只有一件事可做----” [奉献] 193、陪伴 上 193、陪伴上 卡德恩拖着长音看着唐劲。 唐劲没好气,又好笑,只得接口:“什么事儿?” “签字”卡德恩手一劈,笑了,“在她的健康鉴定上签字” 唐劲忍不住一乐。 “人都希望自己被需要,我也不例外。说真的那天,喔……我把自己看得太有用了。”卡德恩甩甩头,“不过----那是我执业六年来出具的最棒的签名” 唐劲笑容收敛,缓缓点头----他明白:在枪林弹雨间他与他的兄弟们依靠彼此,有时候你“欠”他“一次”,有时候他欠你一次。那感觉很好。欠人和被人欠都很好。“被人欠”尤其好。 类似的,医生治好一个病人,也有“被人欠一次”的成就感。不管病人是否善于表达感激,那一刻,身为医生,这满足无以替代。而卡德恩遇到简丹,大概是他头一回“没得被欠”。 再说了,丹丹刚才的确很有精神…… 唐劲自己经历过,所以唐劲知道,卡德恩至少说对了一部分----一个人如果消沉了下去,只觉什么都没意思,想气也气不起来。 所以唐劲不置可否,换了一个问题:“那么,诱导是什么?还有菲丽丝奖。” “菲丽丝奖授予那些遭遇了‘蒲氏星航空难’,仍然活着归来、神智健全、并且不用进监狱的人----他们很了不起。”卡德恩欣然道,“至于‘诱导’,则是肢体语言、口语语言、精神力三者的结合,有的时候还会加上环境、道具等等。是我们让患者放松用的一种手段。比如车祸幸存者……” 诱供? 唐劲眉头一动。卡德恩注意到了唐劲的神色。 “噢,你这是什么眼神?放心,诱导无法改变人的记忆,只是有助于他们释放恐惧、倾泻不安、排解怨恨,然后他们就能很快恢复正常生活。” 唐劲点点头:“你是心理医生?” “比那个范围广一点。私人医生。”卡德恩看看唐劲,诚恳试着道,“我很抱歉,我刚才的确对你动了不符合职业道德的念头……其实她进来的时候我才刚刚开始,你还没回答一句话呢。” 唐劲已经气过了、气完了,摆摆手想了想,回到了卡德恩所关心的问题:“她说答案已经告诉你了,那就一定是告诉你了----她不是在开玩笑,何况她知道你为什么找她。”毕竟是人命。 卡德恩困扰至极:“她一开始就这么说,可是我……” “找不到?” “不是,她说的----”卡德恩有些颓丧,还很苦恼,皱紧眉头凝神思索,“的确,我不明白……” 唐劲模仿着卡德恩的语调、若无其事地、轻轻地接了一句:“什么不明白?”杨队作证,他这次发挥得多好 “她说,那不是人,是----嘿嘿嘿”卡德恩蓦然惊觉,霍然转头看唐劲,发现新大陆似的,“同行?未来的同行?” 唐劲无奈,一摇头:“不是。” “刑事警察?内务军人?”卡德恩耸耸肩,伸手相邀,“好吧,不管怎么样,一人一次,我跟你扯平了?” “退役军人。”唐劲一点头,痛快打了一下卡德恩的手,“扯平了。” ----的确扯平了:他们均坑了对方一次;均都没能坑成。 卡德恩失笑摇头,看了下时间:“那我先回去了。” 唐劲点点头。 卡德恩走出没五米,突然又止步、回头:“对了----” “嗯?” “别跟她玩这一招。” 唐劲不解,含混应了一声:“噢。” “真的,听我一次。”卡德恩不放心,走了回来,“你跟我不一样。我是她的客人,普通客人;而你是她的----更亲密的人。她现在在休息,懒得应付这些。所以你瞧,她直接骂我,把我赶出来了。她以前脾气没这么大吧?” 唐劲困惑:“我以为那是这一年里的关系……” “是啊,所以她现在才需要休息啊而比起我,她认识你更久、对你更多了一些容忍。但是凡事有利也有弊,危机正是潜伏在这里面----她什么时候忍不下去了、不想忍了,就会彻底跟你闹翻。到那时候,事情就麻烦了。相对的,她对我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只要我没踩她底线,这点冒犯……呃,这个,我承认,今天的情况有点失控。不过我想,下一次见面……最多下下次,就没什么了。” 唐劲突然发现,卡德恩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听起来……好像有一点道理。” “喔”卡德恩失望,还不满,“有‘一点’道理?” “唔,你没准儿说对的----”唐劲想起了早上简丹眉宇间的烦恼,以及其它那些,“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跟她谈谈。摊开来谈谈。直接问。做好准备帮她分担,告诉她这一点,告诉她你会陪着她;但是,不要逼她跟你倾述什么----尤其是,务必不要因为她不愿意说而失望。你肯定也有很多事情,乃是她所不知道,不是吗?” 唐劲略一点头,又摇头:“那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什么?有什么不一样?”卡德恩十分不解;不过他看看时间,摆摆手匆匆走了,“我真得过去了。回头见。” “回头见。” 唐劲目送卡德恩片刻,摇摇头往回走。 那怎么会一样? 他们这样儿的大老爷儿们,想想短兵相接的那些时候、想想险险捡回一条命那几次,其实也会胆寒、也免不了后怕…… ----何况他家丹丹一个小姑娘 唐劲穿过院子、走进屋里时,简丹早已回了房间。 唐劲想了小半天,想到了冯腾,当即去敲简丹的门。 …… “那小子怎么办?” 简丹手往衣兜里一戳:“那边有住的地方。每天的钱我会算给他。” 唐劲点点头:“唔,还没吃晚饭吧?” “我带了东西回来。” “……是什么?” 简丹有片刻没开口,而后她从口袋里抽出了两手,一抱臂:“唐劲。” “啊?” “你搬出去吧。” “……” 简丹直视唐劲:“我不想回家时客厅里冒出一个我不想见的人。” 他不是你私人医生嘛…… 可简丹是认真的,唐劲眼下哪里敢提这个:“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简丹蹙眉,瞧着似乎还想说什么。 唐劲忙忙道:“我去弄吃的了。”一边往厨房挪了一步、一边绷紧了头皮瞅着简丹。 简丹看着唐劲一秒半,最终没再开口,只是摇摇头,带上了门。 唐劲松了一口气,马马虎虎弄了点东西吃;吃完唐劲将余下的事儿丢给厨房助理,回屋查阅“菲丽丝奖”。 …… 那是一个深化学校的系统学老师设立的奖项。 她的丈夫,与她志同道合的同学,一个技术奇才、商业巨子,数项专利的拥有者,米隆版的比尔.盖茨或者杨致远,在频繁的商务航班中,遭遇了空难。 那个男人由于独自一人处于救生舱内,失去了理智,进而造成了他自己的死亡----而按救生舱准备的物质条件,坚持到救援绰绰有余。 这对菲丽丝与两个孩子是个重大打击。所以菲丽丝设立了这个奖项,用这种方式来帮助愈合此事带给他们的创伤。 菲丽丝本来打算用她丈夫的名字来命名这个奖项,但那位技术奇才、商业巨子被认为是输给了他自己,用他的名字命名兆头不好,所以菲丽丝最后用了自己的名字。 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人们普遍认为,越多的人记住这个奖,越多的人记住一件事----当你身陷困境时,你的家人在盼你平安归来。 请为他们坚持下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其实并不能责怪那个男人。 要知道救生舱与加加林所乘的火箭并不相同----后者与地面中心一直有联络,即使火箭运行的某几个阶段,由于技术限制的关系,信号无法接驳,那个空白时间也并不漫长;而前者虽然会发射信号,但在它与救援取得联络之前,是得不到回音的。 孑然一身、独自一人,漂泊在寂静无声、浩瀚无边的太空里。 看不到结束。 是的,有吃有喝有空气,有游戏,有音乐,有书有画有各种娱乐----但人类并不是有这些就能够生存了的。 他们还需要同伴。 在地面上时,很多人也会独自一人呆在家里、呆在某个地方,但这并不一样----窗子外就是邻居,就是街道,就是行人。哪怕隔音效果再好,只要你愿意,你就能打开窗子,你就能看到、听到。 你知道他们在那儿。 哪怕孑然一身流落在荒郊野外,当你抬头望向蓝天,你同样确信无疑,就在同一片天空下,还有很多与你一样的人类----虽然你目之所及,看不到他们。 你知道他们在那儿。 又或者,在外太空探索、采矿、军演,乃至战斗。那些情况下,你的肉眼看不到同伴,但仪表上显示着他们的位置,通讯频道里传来同僚的调侃、吵闹、起哄,当然还有咒骂;传来长官的命令,多么苛刻、多么不合情理真是该见黑洞去 不管怎么样,你知道的,他们就在那儿。 然而漂浮在太空里,与以上三者都不同。 第一个小时,你相信你会获救。但第二个小时呢? 第一天,你相信。但第二天呢? 第一个十天,你相信。但第二个十天呢? 在浩瀚的宇宙里,恒星也显得渺小,何况如此微末的一个救生舱 [奉献] 194、陪伴 中 194、陪伴中 唐劲看完这个,忽然想起了来的路上那篇新闻。 唐劲翻了翻,当即找出了他在星舰上拿到的拷贝。 这其实是一篇旧新闻。所以唐劲当时看到的那会儿,已经开放了拷贝权----当天的电子版新闻,一般情况下需要付费,不会开放这个权限。 《最大的胜利》 “她叫丹。[注1] “在与搜救队取得联络之前,她已经独自一人在太空中漂泊了八百二十四点六小时。 “在抵达边防站不足一天之后,警察与医生结束了他们的使命,移民局从星网上通过了她的申请,‘菲丽丝奖’刷新了它的纪录,其委员会迫不及待地发送祝函并颁布了奖金。 “因为她健康、安好,而且清白。 “她并没有在边防站久留----她在拿到身份后当即搭乘过路航班,对新的太空旅行毫无担忧与畏惧。 “此后她顺利登陆绿纱----既不用进医院,也不用进监狱。 “她进了自选厅。房产自选厅。[注2] “让我们为她庆贺让我们为她祝福 “欢迎回家丹 “以及每一位 “[注1、注2]请原谅,就像众所周知的那样,为了她平静的生活,这里略去她的姓、她所选的城市。” …… 这个是第一篇报道。因为抢了时间、抢了“第一”,这就顾不上搜刮内部详情,篇幅也十分简短。 唐劲看完大乐,倍儿得意,自豪得不行,又找了几篇来看。 他也不耐烦再查阅生词,直接用了翻译功能;而后他趴在床上看,边看边笑,笑得有点傻。 却也在笑与笑的间隙里,难得感到惆怅。 他好些战友…… 没能回来。 “我打赌,今年的“感动米隆人物”,肯定会有这位年轻女士的一席之地;今年的新生儿命名排名,“丹”这个奇特的单名,将成为一匹黑马----同时,作为一个可以进行组合的音节,它无疑将被父母们更广泛地引用,进而很有可能会占据统计榜前列的某个位置 “她的名在她的母语里,意味着一种‘明亮的红色’。譬如早晨初生的太阳,又譬如熊熊跳跃的火焰……” 这篇时间不早了,就从其它角度切入,在立意新颖上做文章。 唐劲无语,继而扯了个鬼脸,酒窝一冒,翻过看下一篇。 《菲丽丝纪录被刷新》 ----还奥运会纪录呢 唐劲扫了眼标题,直接丢开,接上了下一篇。 …… 这些新闻为了保障幸存者的生活不被打扰,一概只发布了简丹的名,没有姓,更没有照片----这不是特例,这是业内惯例了:以前的幸存者也是一样的待遇。 唐劲翻啊翻,翻翻看看,看到次日的新闻时,发现了不同的声音。 《八百小时之前的真相:另一位幸存者,为何消失在救生舱?》 唐劲一怔。 《恶意谋杀抑或正当防卫----警方发言人官方澄清,监控全记录当场解惑》 唐劲豁然坐起身 次日早晨。 唐劲早早收拾好了,坐在客厅沙发里等,两肘支着膝盖。 简丹老时间出来,见了唐劲这架势,一奇:“干嘛?” “早安。”唐劲正色,“我们----谈谈?” 简丹无奈:“早。什么时间不行,偏要这会儿?我得去训练。”说着已经走出了客厅。 唐劲追了两步,冲着简丹背影喊:“哎,你结果了几个都没关系不止正当防卫也没关系为了食物为了水、为了复仇,都没关系统统没关系----我只知道,你回来了” …… 简丹止步,而后她整个儿转过了身:“本来就没关系----你干的那一行,我并不认为你手脏,难道换一换,轮到我为了活下去、为了回家而动手清理障碍,你却要嫌我手脏?你凭什么啊?” 唐劲十分意外,旋即彻底无力,还有些气虚:“我不是那个意思……” 简丹却不领情:“那你什么意思?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概况起来不就是八个字----‘我原谅你、我不在乎”吗?” “我……”唐劲哑口无言,末了赶紧拉回正题,“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你不理我了” 简丹闲闲问:“我怎么不理你了?” “咱们别吵架行吗?”唐劲有点儿抓狂了,“我就是……” 简丹一耸肩,走回客厅里一倚餐桌:“你就是觉得,我对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唐劲赶紧点头。 “那是难免的。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 “可是,可是我……” “可你不想这样。” “唔” “这不是谁想不想的问题;这是现实,只能接受。” “……好吧,行。这也没什么”唐劲换了一口气,“我今天只是想说,我陪你。我在这儿。” 简丹有片刻没吭声,而后她看了唐劲一秒,垂下视线揉了揉眉心:“有人陪当然好,但是----说句真的,你要的那些、你所期待的那些,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唐劲眨巴了下眼。 简丹很无奈:“你大概也看出来了,这一年……长了点,谁也没法儿当它不存在。” 唐劲想摇头却没法儿摇头,就没吭声。 “期待也会给人造成压力。”简丹一摊手,“最典型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而我现在只想休息。” 两人有一会儿没说话。 而后唐劲郁闷了:“我还不如小雪吗?” “小雪对我没有这样那样的期待。她来了,就是单纯聚一聚,吃个饭什么。彼此做个伴,解解闷。她对我的改变没意见,惊讶了两下就没了;她也有担心,但她只是担心我得个忧郁症什么的,所以她很高兴我开个店----而你对此感到不满,你希望我变回去问题就出在这里。” “……是她告诉我的,你在这儿。” “她坑你。她没挑明了说?” “说了。” “她就是喜欢赤luo裸的阳谋。”简丹给了个“果然如此”的无奈手势,“你来的时机不怎么样。早一点,我会很高兴有人照顾我一些;晚一点,我至少能干脆利落给个答案,行或者不行,尝试或者算了。但现在,我没法儿考虑这些。” “……因为杜馨菁?” “你能振作很了不起。虽然你有点勉强你自己了。但是,不是因为她。这个说来话有点长----我想,你大概不知道,当初我对我们之间最大的期待,不是跟你结婚、不是与你白头偕老,而是你可以囫囵回家,可以完好退下来,最好也别缺胳膊少腿的。” 唐劲望着简丹,惊讶又震动,说不出话来;而后很快,几乎是一瞬间,他懂了----因为他也类似。他们都类似。 他们不在乎战友退了几个,谁军衔升得更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最大的企盼,是大家都能好好儿的。 好好儿活在这个世上。 “我明白了。”唐劲点点头,有些失笑,“我知道。我们的要求都不高。” “是啊。都说‘生离死别、生离死别’,其实比起死别,生离实在是其次的其次。生命是最珍贵的东西。”简丹眉间一舒,“而这一年发生了不少事。我身边死了不少的人,我也亲手干掉了不少人。所以,回去的时候知道你交了新的女朋友、同居了,我固然有点失望,但实在没多少不快。事实上,以我的推测,你正该是那个状态。” 唐劲无奈摇头:“我就这么容易被看透?” “坦率在我看来是优点。不过其实,是因为我跟你一样----我也会那样儿。”简丹平静而坦然,“唯一的问题是,这样一来,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报平安。打扰你们不好,瞒着你也不好。幸亏我在qq群里----就是《身临其境》的游戏群,他们没删我这‘死人’的qq号----我在那儿看到聊天,说你跟栋子他们几个十一月底到零七年一月上旬,就要来米隆了。” “于是你决定到那时候再说?” “嗯。那会儿会比较合适。如果你与杜馨菁一块儿来,俗话说‘相依为命’,这消息就算令你一时激动,也不会……” 唐劲恼火:“你就这么想把我推给别人?” 简丹忙摆摆手:“你不是一个东西----不是一个物件。那固然是阴差阳错,老天捉弄,但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听上去很像话。” “好吧。我的确不会跟女人抢男人。不擅长,不曾熟能生巧,也认为划不来。”简丹冲唐劲谑然一挑眉,“一个大老爷儿们,他要是不愿意,莫非还能被女人拖去谈恋爱、拖着丢上床不成?所以与其抢这个,不如去找一个没主儿的。” 唐劲彻底无语,却也不得不承认事实如此;末了唐劲恶狠狠一叉腰:“反正‘天下帅哥那么多’----那么那么多是不是?” 简丹莞尔,应了一声:“小雪的口头禅。她打击你了?她其实一点也不像她长的那模样儿。你绝对不是第一个上当的。” 唐劲气得哼哼;气了一小会儿,也乐了。 简丹轻轻道:“就这样吧。至少我回来了,不是吗?” [奉献] 195、陪伴 下 195、陪伴下 唐劲点了下头,又点点头:“那就先这样儿。”而后他瞟了一眼简丹素净无物的左手:“不过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清楚----我是先跟她分手、后知道消息。” “哦。”简丹有些茫然,“可是,其实----” “你不用跟我说这个。” “我不用跟你说这个。” 简丹哑然。 唐劲伸手就去捉简丹:“就知道真是难伺候” 简丹盯着唐劲的手袭到她肩膀前上方。 唐劲卡住了,没法儿抓下去;他若无其事收回手:“我跟她不合适。处不来。老是吵架。” 简丹失笑:“你跟我就不吵吗?” 唐劲当即摇头:“不一样。那可不一样。”他想了小半晌,“我们吵的是----是我们之间的问题。相处上的。无非退一步让一点的事儿。可她老是对我、对我这个人、对我这个人本身有意见。我吃饭,她有意见,我只好学着你那样儿;我穿衣服,她有意见,买了一堆我不喜欢的。 “光这些也就算了,至少她也算是在关心我,想让我‘带得出去’。可那会儿我已经辞了职,她看着栋子帮着祁伯带人,就觉着我也该带学生----最开始,她不知道那些学生不可以乱收。那报酬是很好看,可那些学生,跟栋子他们家的小一辈,怎么会一样?那些学生教着教着,我就不能来米隆了。跟她说清楚了,她面儿上点头,稍有机会还拐着弯子劝我她就觉得不来米隆也挺好去另外的地方也不错还嫌我没上进心上进心能这么用吗?” 简丹有点无语了,给唐劲倒了一杯水。 唐劲接了水,察觉自己嗓门大了,忙收小了声儿,不过他依然接着叨叨:“还有啊,北京的军区总医院脑科好,连带脊神经那一块。队里有个腰上挨了弹片,挺麻烦的,搞不好就瘫了,转了过来。我总要去看看;看看瞧着人家不容易,塞了千把块钱。她跟着去,跟着去就跟着去吧。可为了这个,当场就变了脸色结果回来又吵了一回。” 简丹摇头:“她不知道你们那些事吧?不知者无罪。她主动跟着你去,就是为了了解你。” 唐劲却气急:“我知道,所以她让我接了她下班一块去,我也大老远地跑去接了----可她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她是怕我以后还要出这种钱” 也就是说,去看战友那会儿,已经同居了。简丹上下打量了唐劲一眼。 唐劲动了一下。 而后简丹不由奇怪:“不该啊,你是不是从来不给她买东西?” “不是……那之前她见过戒指。” “你看”果然有原因。 “她说留着干什么,我没答理。她嘀咕了好几句,我都忍了” 简丹理所当然:“那本来就该你忍。” “成成成”唐劲无法,“我活该还不成吗----可换成你,你会问嘛?”你压根就不会 简丹没直接回答:“不能把前后两个男女朋友做比较。这最犯忌讳了。人都是各有优缺点的。” “我不是没说啥么。” “没说也不行。你的心态摆在那儿,不够真诚、不够投入,对你们的关系不利。” “她就很真诚、很投入了切” 简丹无语了----那你们还恋爱个屁凑合凑合过日子? 唐劲接着吐槽:“然后她爸过生日,好好儿的事,又给吵了一回” 简丹了然:“给她爸买礼物的钱,不如给战友的多?” “也差不多了吧?四百还不够吗,她那会儿赚得比我多,自己也就掏了三四百。再说了,这能一样吗?她爸每年一个生日,又不是过了这回,没有下回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营养品,买了有什么用可手术就这么一次,前前后后都要花销,正是最用钱的时候,能不帮一把么?救急不救穷” “一个是她父亲的面子,一个是你战友的交情,各有各的立场。那些营养品,营养是没有,但心理安慰却未必。老人家很可能就吃这一套。我说,你干脆给她爸也出一千不就得了?她八成不是真要你花那么多,她只是希望你愿意掏得多点儿。” “不是,你不认识她,她是真的想我多出钱。而且我估摸着,要不是我过了吨拳,她肯定看不上我。这也没什么,也是该的----可我的钱,我乐意怎么花怎么花,我又不是不给她爸买东西” 唐启松的钱可都在刘澄红那儿,上缴工资领零花。当然,他们那会儿,钱上面,说合起来合起来了,说没合起来也没合起来。 所以简丹突然发现唐劲被她带坏了,不由有点儿头疼了:“何必为了这个吵架?刚谈的女朋友,哪怕只是好好儿捧她一回面子,不成吗?回头再让她帮你从日常家用里省钱不就得了。反正你来了米隆,这边兑过去一点,怎么也够抵了。” “那可不成,有一就有二”唐劲直摇头,“再说了,其实……我那会儿手头没钱了。” “哈?” 唐劲没好气:“还不是你都叫你给我留个小头了,可你咋就让我妈知道了数儿?她几乎全提了去、做了定存只留给我四千多一点” 简丹讶然:“她管得这么严?” 唐劲声音一下子小了:“其实,那些份子钱,我没跟我妈说过,都说是下馆子了、买东西了,所以她老担心我乱用。” 简丹冲唐劲一摊手。 “我那会儿就靠每个月那点工资重新攒起来。没退的时候没地儿花,绰绰有余;等退了,钱少了一大截,还有地儿花了……那可凄惨了” “那是你太浪费了。” “我怎么浪费了?吃饭都去小馆子,抽烟最贵二十一包每个月取一千二百块钱,搁在抽屉里,花到月底。一律不许超支” “哟,我错了。你很节约嘛?” 唐劲哼哼。 “我还以为你卡里没钱了;既然有,那你再去取一些不就得了?” “取了一回还不够啊?” “千把块跟四百块是有区别的。很有区别。” “不说这一截了----连我跟鱼片儿阿面好不容易聚一次,喝两杯酒说说话,她也有意见” “你肯定喝多了。”简丹毫不客气,“酩酊大醉了?还吐了?” “怎么会我才没醉呢”唐劲不满,“是多了两杯,可照旧走路开门上楼梯----哎,你这什么表情?我说,换成你,你也要为了这个跟我吵?” 简丹想也不想:“跟酒鬼争什么?白费力气,还不讨好。我直接把你踢到卫生间去。” 唐劲怪叫:“这么狠心?” 简丹理直气壮:“你不是说你没醉吗?” “那……”唐劲语塞了一下,“那要是醉了呢?” “先泼冰水醒酒,然后踢卫生间。” “……” “还吵了什么?” “没什么了。别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口角。” “那----晨练去?” “哦。” 简丹就出门了。 “哎”唐劲喊住了简丹,“我们----等祁栋他们过来吧。” “等他们?”简丹止步回头,“怎么了?” 唐劲走到门口:“你现在想休息,那就休息。到那个时候再考虑,给我一个答案。不行,或者……再试试,嗯?” 简丹一怔。 “也就这一个两个月,不是吗?” 简丹考虑了一瞬,望向唐劲;而后她点了点头。 唐劲酒窝一冒又马上被他赶回去了:“我今天去就找房子。上课前搬出去。” 简丹顿时一阵轻松,随之又有一些空落落;她一点头,重新打量了唐劲一回,颇为感慨:“你长大了。” “什么话”唐劲几乎跳脚,“什么叫‘长大了’,啊?这话要说也该我来说才对,怎么也轮不到你啊” 简丹虚虚捂着耳朵倒退了半步:“算了,我还是收回这一句吧。”摇摇头出去了。 唐劲乐了,冲着简丹背影吆喝:“哎,哎哎,你给我站住说清楚了不带这样儿的~喂” 简丹头也没回,出了院子,走在树荫下,忽然忍俊不禁。 唐劲瞅着简丹出门,挠挠自个儿脸儿,酒窝明晃晃跑了出来。 …… 搬出去有什么要紧? 他会搬回来的 想当年他小时候,刘澄红也回过娘家还捎着他 那会儿小唐劲还不明白,只是记得那回他在姥姥家住得特别长,家里大人有点怪怪的;而后又亲眼看着他爸来接他**,拎了特别多的东西给姥姥----还破天荒跟姥爷聊了半天 都不让他听 唐劲只是一个人,又不养宠物也能承诺不带女朋友回住处,所以房子很好找。他当天下午就在东边一点找到了,离简丹住的地方也就步行五六分钟的路。 是一对老夫妻。他们身体硬朗得很,可孩子统统不在家,这就嫌闷,于是出租客房,租金挺合理的。 这个距离不错,当然如果在隔壁那就更好了……所以唐劲偷着乐;乐完他把客房里的东西搬过去了,四个箱子却有三个扔进了简丹的地下室,理由是那边房东不让用厨房----其实唐劲压根没问。 而后唐劲登陆的第五天,当地时间暮春的第二十八天,夏晓雪带着一大盒夫妻肺片来跟简丹吃饭。吃午饭。 [奉献] 196、来客 上 196、来客上 夏晓雪是一个人来找简丹的。 至于刘亮军跟于泰,刚刚被她领到店里去了。 …… 这两天,唐劲也就每天傍晚去简丹那儿报到。 傍晚这个时间,简丹肯定在家;还有洛西,他只是“偷懒”两天就恢复了原来的工作强度----并没什么重体力活儿,都是一些杂事。 洛西打杂,其实乃是他用他的时间,换简丹的时间。他给简丹照料院子,简丹做他的陪练。三份不到换一份;活儿干得快了,也会接近两比一。 唐劲琢磨了一下,他能包了洛西干的那些事儿,可他不需要简丹陪练;唐劲又琢磨了一下,他能帮简丹“教训”洛西,可洛西觉着简丹的专业水平很好,对他则完全陌生。 所以唐劲只剩在客厅里蹭吃蹭喝蹭玩乐。 空闲一多,唐劲瞅人的时间就多了;这一多瞅,唐劲发现,简丹很轻松。当初他们如胶似漆那会儿,他总觉得简丹绷得太紧了,好像在追赶什么;之前那个傍晚,他把行李箱拎进这儿时候,简丹并无勉强,却也没有欣喜----那只是妥协。 这令唐劲又失落又新奇。 而这一天,夏晓雪一来,唐劲到得晚了一些,结果他蓦然发现,简丹更轻松了 瞧瞧,居然懒洋洋跟夏晓雪窝在沙发里,一人占了一边儿,就这么说话儿 他从没见过他家丹丹这样儿 以前简丹大方、无畏、精神抖擞----可是人绷着腰背那一段,总是笔挺 除了他们在床上的时候,在刚刚冲上巅峰之后、那懒洋洋什么都不想干的一小会儿里…… 所以眼瞅着简丹哼着小曲煮罗宋汤去了,唐劲看看夏晓雪,又看看夏晓雪,厚厚脸皮,搭话套经验去了。 …… “哎?都办什么手续那,用了好几天?” 夏晓雪瞧了唐劲一眼,眉眼轻轻一弯:“你当这儿是北京?手续分分钟的事,航运中心那边都有。这几天主要是基本法律法规、日常常识、基本民俗,以及基础礼仪,这四块东西的强化课程。” “……员工培训?” “也算是吧。”夏晓雪想起什么,爬起来转朝厨房喊,“对了,丹丹,我跟他们说清楚了,人头挂我那儿,钱是你给他们开。” “图个方便?”唐劲恍然,肚子里暗赞一声----怕简丹不好使唤那两人吧?谁给钱谁是老板。 夏晓雪随口应了:“是啊,上保险什么的,反正我那儿一堆,多两个不多。”那边简丹点点头、拎出汤勺冲锅里甩了汁儿,转过来勺儿一递高高兴兴送了夏晓雪一个“汤勺-飞吻”。 夏晓雪刚剥了一颗浆果的硬皮,说完就吃了那果肉,此时当即美滋滋回了一个“壳儿-飞吻”。 唐劲连连摇头捂住眼睛,又从指缝里偷看;而后他放下手乐坏了,嚷嚷:“拉拉,你们两个拉拉” 简丹听见了,懒得提起嗓门回家,转过去继续照看她的汤去了。夏晓雪窝回了沙发里:“背背山,你们一大群的背背山。” “你又没见过” “游戏里见过,龙虎鹰鲨,好多好多。” “哎,那你认识几个?”唐劲往前凑了凑,“几个龙几个虎,几个鹰,还有几个鲨?” “好些个,一下子数不清。游戏里联络靠好友名单。” “……都怎么认识的?” “有的合作过,有的抢过boss。” 唐劲倒仰:“抢boss?” ----好你个80后,居然跟解放军叔叔抢boss? 夏晓雪打量了唐劲一眼,笑眯眯的:“对啊。” 唐劲暗暗抓狂:“你不知道他们是谁吗?” “知道啊。” “那你还跟他们抢?” 夏晓雪奇了:“我为什么要让着他们?” 唐劲憋着了:“你……你怎么‘敢’跟他们抢,不怕被抓吗?” “抓什么抓,你社会新闻看多了。政府要的是数据,不仅自己打,也收购玩家打出来的----boss啊,任务啊,给各种东西。其中譬如‘幻境令牌’,其实就是一个训练房的钥匙,有明确指导,也有时间限制。那就是‘数据’的一种。很重要的生物数据。我用得上的自己用,用不上的都给了他们折扣竞购权,够意思了。” “折扣竞购权?” “游戏里有拍卖行,功能很体贴。比如你卖一个北京烤鸭,你给丹丹百分之十的折扣竞购权,丹丹会收到特别的消息提示;然后别人把价格推到了九十八块,丹丹想出一百块压过他们,那么她只要付九成,也就是九十块,就行了。” “这样儿……”唐劲来了精神,“你只给他们一家折扣?” “不止,看合作情况了。” “那有什么意思” “那怎么没意思?那是钱啊。不过,其实大多还是条件交换----大家合作,按劳分配;配合惯了的老搭档,也会按需分配,求个总体平衡就行。但他们替公家干活,需求一切数据,这就不能跟他们按需分配了,只好算前一种。” “合作?不是说抢东西吗?” “一码归一码。” 唐劲竖起耳朵:“那你跟他们里头谁合作过,没准儿有我认识的那” “狼字头、鹰字头、鸽字头、豚字头的比较多。” “……”太多了“那都干啥呢?” “狼字头的,喜欢搞大包抄,也擅长那个,有时候包起来的肉骨头太大,他们自己啃不下、卡喉咙,就叫我去戳两下;鹰字头远程很好,有些boss很强又弱点明显,我单挑处于劣势,请上他们掠阵容易创造机会;鸽字头跟豚字头,主要是送信送东西的,他们到处跑,运气好就碰上了,我看他们有时候闲着也是闲着,就请他们捎带点东东啦” “……跑、腿?” “捎带。我怎么可能去使唤他们。不过他们收拾回去时,包里还有空儿,干嘛不替我送回去一点,这不互利互惠吗?” “我说,这里头高手不少吧?” “高手?狮字头、虎字头的有几个好像是跟你差不多的。没合作几回,还都是临时的,不清楚。” “别的呢,远程的呢?比如鹰字头的。说说怎么掠阵吧。” “就是先去试探一下boss,而后准备了必要的东西,叫上他们一块儿去,给他们分负责区域,让他们去摸地形;等他们找好了点儿,我就开始干活啊。” “狙击?” “对。” “那要多少人?” “一般三四个,六个封顶。特殊地形,有时候一个两个就够了,也有时候可以放二十几个。不过他们时不时会多来几个,回头他们自己好照搬这一套。反正分东西不是按人头算,这个我也不管----他们还能帮我录像呢,学费也在了。” “这里头,有没有谁特别厉害啊?”肯定有阿面阿面肯定阿面 “鹰四很稳,但遇到什么变速转向,那一瞬间的判断他比其他好几个人弱,我估计他只打过靶子,大概运动员什么的;鹰十二射击没弱项,单论水平第一了,可他不那么稳定,这不确定性就大了,麻烦。” “……怎么个不稳法儿?” “他大概年纪小,没见过多少女人。” “这话……怎么说?” “游戏里有气候设定。玩家有的时候穿的多,有的时候穿得少,我也不例外。其实另外几个一开始也有这问题,我治了他们一回就好了。可他特别严重。” “您咋给‘治’的,啊?”不会每一个抱一下亲两记吧?阿面唉……o(》﹏《)o “出发前,让他们去街上看美女啊。” “……形象人民解放军的形象全毁您手里了” “有茶楼酒肆的好吧。”夏晓雪送给唐劲“你脑子哪去了”的一眼,“一楼雅间,视野很好的。” “……” “你问了这么多,我也有个问题----那鹰十二是你什么人?” “嗄?” 夏晓雪望着唐劲,婉然微笑:“你在套我的话。” “……”唐劲往后让了开去。 夏晓雪笃定:“你认识他。” “……”唐劲又挪开了一点,连带飞快觑了一眼厨房的简丹----夏晓雪这娘儿们跟他过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他怕丹丹生气 夏晓雪若有所思:“而且我也应该认识他,在游戏外。否则你不会特地问。所以----”她恍然,看唐劲。 ----兄弟哇,咱对不住你啊 唐劲悲愤了,一骨碌儿起身去了厨房。 他脚步太急,简丹小曲一顿,被打扰了,便看了一眼唐劲,莞尔回头望向夏晓雪;而后简丹就了然乐了。 “还有啥活儿,要帮忙不?” “不用。就一个汤。” 唐劲偷偷瞧客厅;夏晓雪正端水杯,当即察觉了,目光一扬与唐劲对了个正着;唐劲当即若无其事转回头,往简丹身边蹭了蹭:“哎,别客气啊?” 简丹好笑:“要不,再洗几个浆果吧。” 午饭就两个菜:夫妻肺片,罗宋汤。 下白米饭。 夫妻肺片有两叠蘸料,罗宋汤微微酸辣。简单而美味。 之后,夏晓雪直接去了客房;简丹回自己卧室。都是睡午觉。 唐劲自己同情了自己一回,往沙发里一倒。 …… 尽管待遇不佳,这一天傍晚,唐劲回家时,却觉着天很蓝、云很白、树很绿,花儿很好看。 还有吹过身边风,那么那么轻快。 而后到了晚上,唐劲呼韩青扬去了。 [奉献] 197、来客 中 197、来客中 去报告夏晓雪的近况。 够意思吧? 哇哈哈 …… 韩青扬他们那儿有设备。但由那儿往外拨号儿,花费太贵;与此同时,同样的联络,由唐劲这边打过去,便宜得让人不敢相信吃顿最普通的快餐两三块,而四块不到一点钱就可以聊一个小时 没办法,这种星际通讯,大头不是渠道费、不是信息传送费,是“过境信息费”,也就是人为的壁垒----但从米隆往地球打,技术差距的关系,“过境信息费”等同于虚设:明明能白拿到手的东西,谁肯付钱?哪个通讯服务提供商业协会愿意支出不必要的成本? 不过“过境信息费”这个费用,本来就是相当的文明之间才能起作用的壁垒。属于软壁垒。像瑞森对玛西图卡,前者不得后者允许,压根拿不到任何信息----这就是技术缘故了,乃硬壁垒。 而且地球上数据一抢,有一个微妙的情况:如果韩青扬用设备跟国外联络,很犯忌讳;可如果是借用一下,跟“出去”了的战友通通近况,反倒没什么,别嚷嚷就行了。 因为前者之间有竞争关系,后者没有。 当然前者之间也有合作关系,可那样的联络是公事公办,不是私人私下。 所以唐劲快快活活给韩青扬打电话去了。 …… 他们通话能见到对方的虚拟人物,就好像面对面一样;不过有信号延迟,不到两秒。所以倒也可以将就将就,直接当作讲视频电话。 唐劲上来先跟韩青扬说了一通夏晓雪的事儿,韩青扬基本上没吭声。 但没吭声就说明他在听说明他不烦这叨叨 否则韩青扬会打个岔、会找个事儿把唐劲勾开。 唐劲对此心中有数,再明白不过了,于是唐劲呱啦呱啦全说了;末了才提到简丹。 而韩青扬也终于开口了:“小嫂子还不错吧?” “挺好的。只是很久不见了,一下子陌生了些。这个没啥,多跟她聊聊就好了。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 “咋说呐,其实也没什么----”唐劲想了一想,终于找到了词,“脾气变大了。好像比杨队还大了,都朝孙头那样儿去了” 这参照对象找的 韩青扬就有了一抹笑意:“那还真没什么。她能杀回来很不容易,只是脾气变得暴一点,小意思。小意思里的小意思。” “是啊。”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多好“哎,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消息?” “这边新闻上没办法,压力大,封了口;但里头的,还是知道的。我听说了。” “哟有啥感想不?来,说说看。” “没有。”传的版本很多,外号诨号随之很多,好听的当然不少,但最公认的乃是“女魔头”----这能拿来说自家兄弟的媳妇儿吗? “真没有?”明明有嘛 “真没有。” “操,太没劲了你”闷嘴葫芦 “孙头倒是有一点。你知道吧?他给调这边来了,总算是‘一麦一’了” 一麦一,也即一对麦穗一颗星,少将军衔。孙头是一路管人带兵上来的将领,有实权,但相应的,和平年代打仗少,军衔就蹿不上去了,基本上只能依靠熬资历。 在唐劲看来,这样儿的将军,与文艺将军相比,这份量当然不一样;与科研将军相比,份量一样了----科技强兵哈----但无疑更威风得多。 所以唐劲听了大乐:“终于哇不过……他说了啥?” “听好了----‘果然西风压倒东风唐劲那小子,孙猴子落下五指山,想翻身,再等几百年咯’” “……到底谁姓孙那?” “这话你敢当面说不?” “那哪能呀好歹人家也是将军不是吗,咱们要敬着点儿。嗯嗯。” 唐劲说完自个先乐了。韩青扬一翘唇角。 “对了,你回头记得给他打个电话。”随之过来一个联络id。 “啊?不是吧,你大爷的”当面检讨?犯不着吧就一调侃嘛,以前说得还少吗? “有正事。” “……啥正事儿啊?阿面,你还不知道我吗,太‘文’的活儿我压根干不来”千万可别是发展老部下去做间谍吧?恶寒剧抖 “你都想的什么。就是……反正你打个电话。” “哦,好。” 等到好兄弟两个说完了挂下了,唐劲瞅瞅北京时间还早,就拨了过去。 结果一接通,老头头跟老兵兵聊过了几句近况、说到了正题,唐劲才发现,这压根就是韩青扬的活儿 …… “就你一个?一个人来的?” “啊,是啊。您有事吩咐我?韩青扬说的。” 孙头明白了,摇摇头,闷不吭声递了东西。 唐劲二话不说接了----服从命令哇 而后唐劲看了看;这一看,唐劲当即就明白了。 是个名单。带联络方式。 是老营以及几个兄弟单位的伤残退伍兵名单,他们团的。 按规定,特种兵退伍后不能互相联络----这是防止他们进入社会后适应不良,心理落差之下,“一时冲动,为害人民”----但伤残的,团部里当然有一份名单。逢年过节送东西是地方政府的拥军工作,这个他们不能管也管不了;但若团里出去的老兄弟真遇到什么大难题了,他们说不定能帮一把。 而退伍后,大多数的兄弟,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偶尔几个回来看看,也没什么余力。不过其中那少数几个当了老板、赚到了钱的,却会需要这份名单----他们人到中年老年,开始想着回报社会,开始琢磨着留下点什么。 这一考虑“上哪里去捐款”,当年的兄弟,过得不容易的兄弟,大多是头一份儿的。 不仅因为过命的交情,也因为他们在怀念自己的青春年华。与所有人没什么两样。 …… 唐劲睁大了眼睛、对着孙头用力瞅啊瞅----您这是美人计啊? 还甭说,他家阿面长得可不赖 他唐劲这样儿的,叫“帅哥”。然而,这年头呀,男人只要精神点、身材好一点,没一个不“帅哥”的----上回他去逛街,在耐克还是李宁那店里,亲眼看着一四十来岁的小啤酒肚大叔进来,都被导购小姑娘甜甜地喊了这么一声儿 泛滥泛滥太泛滥了哇 而且是吴侬软语的调儿。那姑娘江南来的。 但他家阿面不一样----他家阿面那是英俊英俊 到了老营外面,阿面穿得跟五十年代老干部、九十年代老农民似的,又成天绷着个脸儿,那么走在大街上,还真瞧不出什么来;但他们训练的时候,同样一身迷彩一身泥,同样晒得黑不溜秋的,摸爬打滚完了往那儿一歇,一溜儿的炭头白牙,挨个儿瞅看过去,阿面绝对是头一号儿的 ----排除干扰、凸出对比,才现真相 阿面之下,就是食堂那老张了。老张虽然发福了点,可当年铁定迷倒一大片巾帼听说张嫂就是这么被拐到手的…… 除此之外,柳磊都不能比。他唐劲也就在一中队排个第三了。 …… 孙头被唐劲看得老脸挂不住,重重一清嗓子:“我脸上有花?” 唐劲忙摇头:“那我把这名册给夏晓雪去?” “嗯----你先问一问青扬。要是他不方便,你就自己递过去吧。” 唐劲乐了。 孙头瞪唐劲;瞪了一小会儿,突然想起这小子已经不是他手下的兵了、犯不着震慑敲打了,也忍不住别开脸、乐了出来,继而笑骂:“你说说,他怎么就能那么迂” “东风西风”什么的,说归说,练归练孙头当年追媳妇儿的时候,虽说谈恋爱先读一段**语录……可年轻人的情怀有什么不同?古今皆如是他也是绞尽了脑汁啊也是小心肝七上八下啊这有个什么名目、有个机会接触接触,还不立马紧赶着上了,哪管那么多 唐劲乐得不行:“他脸皮儿薄着呐” “是么?那小伙子,瞧着是条硬汉----”孙头疑惑,转而不满,“我都拉得下这张老脸,他竟然还给我害臊” 真正的硬汉,不是练出两块肌肉就能算了的真正的硬汉,仗要打得,老婆也要追得要勇于面对各种考验、面对人生的挑战事业家庭、家庭事业,攘内安外,“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唐劲更乐了,乐歪歪了,一边腹诽一边乐:“哎呀,他就是那样儿就是那德性没法儿改了” 孙头失笑。他带兵这么多年,各种各样儿的都见过,而部队里固然直筒筒的粗豪小子占大头,但人一多,内向寡言的当然也不少。只是几年的兵当下来,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不再那么内向而已。所以孙头不觉得奇怪;看着唐劲乐得高兴,跟着好笑。 唐劲乐得差不多了,总算收起来了大半:“夏晓雪她做这个生意?我只知道她有个公司还是什么。” “不是生意,她有人脉。那边有个游戏,叫‘野斗’,《野地角斗场》,她打出了不小的名气;现在她自己不打了,但手下的几个已经开始起来了。那是一个竞技游戏----网上的、虚拟的、即时的,竞技游戏” 孙头年龄在那儿摆着,是一页一页地啃了资料、红笔圈圈划划标出重点,而后硬生生将这“三个特点、一个名称”背下来的……所以这一句,孙头用力咬着字儿、务求准确无误;之后,他就说得轻松了。 “野斗每一场都是在大自然的环境里厮杀。那游戏比《身临其境》做得更好,好了一大截。各个行星、各种地貌地形、各种动物植物,都有。许多人喜欢看。就像我们这儿的足球篮球。他们有他们的‘世界杯’、nba。” 唐劲讶然:“您也看?” [奉献] 198、来客 三 198、来客三 “看怎么不看?那里头出色的选手,全跟你小子一样。所以家家都买了资料研究。买都买了,搁着白白浪费” 唐劲又乐了。 那么那么贵,多看几次,才算够本----对吧? 孙头从军区首长那儿是如何挖资金、抠东西的,他们这些老兵油子,怎么也风闻过一些版本;而孙头对他们的照拂,他们更是亲身领受。 所以唐劲怎么不乐? …… 唐劲敬送孙头结束通话、自己随之关闭了虚拟房间。 而后唐劲想起一件事。 孙头说,那即时游戏中出色的选手,都跟他唐劲一样儿? 而夏晓雪……打出了不小的名气? 唐劲脸儿一垮 完了完了 阿面…… 他家阿面…… ----完、蛋、了 唐劲又联络了一回韩青扬。可韩青扬只有一句“你不是拿到了吗,转给她就行了”,唐劲也没办法。 次日傍晚。 唐劲比前两天提早了半个小时左右,捧着名单去了简丹那儿。 ----他才不要去求夏晓雪那娘儿们 他也不会像阿面,白白放过机会 **同志,**同志,工作聊着聊着、活儿干着干着,就志同道合了嘛 再说了,这是多棒的一桩大好事 积德的 …… 唐劲把东西拷贝给简丹,两个酒窝一冒一冒:“丹丹,替我把这个给小雪,好吧,啊?”快答应呀 “这是什么?”简丹看了一眼唐劲,眉头轻轻一抬,狐疑打开文件,“你想给小雪挖个什么坑,嗯?我来检查检查----嗳,果然不让人省心。这名单怎么来的?” “哪里哟”唐劲大叫冤枉,“就是给她找点儿事做。” “那这主意谁想出来的?”简丹关掉了文件,“肯定不是你。东西给她不难,她理不理却难说了。” “你也忒瞧不起我了”唐劲瞄瞄简丹短袖下肌肤光洁的手臂,快快活活拿胳膊肘撞过去两下----现在不能摸,蹭蹭也好哇“孙头,孙头让我转的。她怎么会不理” 这便宜占的 简丹哭笑不得,重重一记拍开唐劲:“孙头?你们那孙头?” 唐劲瞅着简丹、给自己揉揉:“还能哪个。” 简丹失笑,抓了个靠枕砸去唐劲怀里:“孙头无缘无故为什么找小雪?既然这样,那这个事儿----你自己跟她去说,她怎么处理都是她的决定;我不能过手,过手就变味了。” “啊?”唐劲搂住抱枕、有点转不过弯来,慢了一小会儿,突然脸一垮,“哎,我说,你想多了吧?他们打交道又不是头一回了” “怎么能怪我想多了?谁让你不说清楚。”简丹理直气壮,“不是头一回打交道?” “嗯。我觉着不是。” “怎么说?” “那会儿----”唐劲想了想,略给了个时间,“零五年夏天那会儿,阿面背上半边儿给轰了个稀巴烂。肩胛碎成了好几瓣,肋骨断的裂的,韧带肌肉,还有烧伤。皮肉都好说,肋骨也好说,肩胛那片儿伤这么重,养好了,也没法儿干了。” 简丹缓缓颔首:“脊椎没问题?运气很好了。” “是啊。”唐劲也这么觉得,“退下来本来是去原籍公安,武警特警刑警什么的,再不成狱警司法警察。他这年龄也下来得挺早,学历又不错,能顶事,当头头的一般都喜欢。看安排了,跑跑人面儿,总有事儿干。不过那会儿刚好开始做测试抢数据,两边都可以选,他不喜欢回兰州,就去了北京。” “不喜欢回兰州?”简丹不解,很不解,“回家不好吗?” ----瞧瞧,她,为了回家,遇神杀神佛挡弑佛多不容易人家居然不稀罕…… “他爹妈----”唐劲难得叹了一口气,打量了一下简丹的脸色,接着往下说,“很早就离婚了。他小学的时候。又都再婚。” “这么多年了,都工作了、自立了,他还惦记着?看来当初闹得很厉害。”简丹还是有些不解,“不过,跟爹妈谈不来,还有同学、朋友啊。而且兰州那么大一个地方,不想见谁,那还不容易吗?” 唐劲抓抓头:“他们催他相亲结婚,他实在是烦了。” 简丹无语了一瞬:“这事----叫人说什么好呢。相亲结婚没什么不好,问题是,谁跟他提都行,就那两个不大合适。他们是觉得对不起自己儿子?那也该慢点来,或者找个亲戚朋友出面。” 唐劲用力点头:“就是啊他们给阿面介绍个姑娘,人家女方家长问起家常来----光这兆头就不好啊” 简丹失笑:“是是是,得‘全福太太’才成。好了,说正事。韩青扬跟这名单有什么关系?” 唐劲一乐:“阿面那骨头已经好了。我瞅着吧,肯定跟小雪脱不了关系” 简丹有了些兴致:“嗯?从头说。” 唐劲说不大清楚他为什么这么认为,想了小半天才接着道:“要是没好,我提起阿面的时候,小雪不会问起‘那块骨头’;我问阿面的时候,阿面也不会那副样子。” 简丹兴致更浓:“什么样子?” “一声不吭,还----”唐劲瞅瞅简丹,最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兄弟留点脸面;一琢磨他家丹丹不是夏晓雪那娘儿们,就不管了,“还死撑” 简丹失笑,唐劲一乐。 简丹略一想,开始搜索新闻:“你知道小雪用的哪条路子不?” 唐劲摇头,凑过去看。 “是这个吗?基因库项目。各行星各地区各民族。它的数据库,付费使用,各个学校公司的研究所研究部门通用的。搜集工作也是那些研究者自己做的。常规项目。” “这个不能治病啊” “是的,这个不能。但按这边的一般情况而言,基因是个人**;采样了志愿者的基因,提供点医疗,也算公平交易。” “这么好心?” “不是好心,是成本。基因收集有很多手段;可无论什么手段,都逃不过一个花钱多少的问题。去地球上搜集样本,特工倒还用不上,但哪怕派高级保镖抓了人来偷偷采集,也是不小的支出。还不如索性开个医疗舰过去,大大方方找地球官方,免费提供一些基础性的医疗,同时要求采集病号数据。这样所需经费少;而且前前后后都有人打杂,也更省事。 “而这种事你不要、他愿意,总有人会答应。小雪在野地角斗场里成绩出色,她的虚拟形象的广告身价不错,同时也会参加一些公益活动。所以小雪只需找一条人脉,换一个人情,从那项目里要一些名额,带到北京总军区去----而后在军区那边点名指定几个谁谁谁,还不是随她高兴?我看这事儿,小雪压根不用找首长,将军甚至大校就搞得定。毕竟军区管得再严,人家身体不好、寻医问药,你总不能拦着不给去吧?至于基因,相关立法都还没有。” “她对阿面蛮好噢?绕了这么大一圈……” “她之前在北京拉起的几拨班子,一大半的小兄弟没过来,留在那儿发展了。现在她这边需要人了,大多是从那些小兄弟的手里要现成的。所以小雪拿了这个,去给那些兄弟铺一两条人脉,也是寻常----下面的局面打开了,她才能不断地、有好的人手用。所以我看啊,青扬的事儿,小半念旧情,大半顺手而为。” 小、兄、弟…… 顺、手…… “她有了男朋友没?” “我没问。” “那就问问啊?” “有机会再说吧。但你也别----”别这么多管闲事“别太执着了。他们的事,顺他们自然吧。你想想啊,我们那边,有些经济条件好的男人,比较讲旧情,在离婚的时候,一者心里头过不去,二者传出去面子不好看,会尽量把前妻安置好。人都是差不多的。小雪只怕是类似。不过,她的小兄弟们,并不知道青扬的事,故而面子上的缘故不大。” 唐劲咔吧了下眼:“那就是念着咯?” “……”简丹无语,一拍自己额头,“与其说念着,不如说,是出于旧情,是举手之便小雪若是铁了心把人搞到手,韩青扬怎么还可能安安静静窝在那儿做测试----早被提拎过来了” “你当阿面小狗啊”唐劲话一出口自己先一怔他们了解军犬。老营虽然没有成规模的饲养,任务中却配合过好些回。所以唐劲很清楚,那些训练有素的大狗,扑咬目标起来凶悍勇猛,可其实对训导员十分依恋,平时也温驯得很,有的害羞有的活泼……所以唐劲又赶紧加了一句:“还是外头那些毛果?” 简丹没争辩,只是问唐劲:“你说,北京那么多有权有钱有人脉的老人家,都嫌自己身体不够好呢。那名额怎么多也不多,如何落到他头上的,青扬心里真就一点没个数儿?” 唐劲一哑。 “那你再说说看,他那个人,对这样儿的事儿,会是个什么反应?” 唐劲眨巴了下眼。 “得意、感激、尴尬、恼火,还是羞愤?” 唐劲眨巴眨巴眼,又眨巴了一下。 “其中哪个又占了大头?” 唐劲大感不妙,牢牢抿紧了嘴。 “你不是问过他了吗?” “……” “怎么啦,凭你们的交情,这都不知道?” 唐劲脸儿垮了:“他到底是倒霉催的呢,还是运气好?” “这就见仁见智了。不过----”简丹笃定看唐劲,“能把身体养好,哪怕只是提早了一年半载,难道不是一桩大好事儿吗?” “这话是没错。只是……” “这又不是小雪偷的抢的,也不是青扬骗的诈的,一个愿意送,一个的确需要,说白了,只是个礼物而已,小雪也不至于拿这个砸他脸上,有什么不成的----换你你会怎么样?”---- [奉献] 200、来客 四 200、来客四 “太重了,过意不去。不过嘛----”唐劲鼓鼓脸慢吞吞睃了简丹一眼儿,“有个姑娘惦记着,那还不好吗?” ----怎么着儿也比没有好哇 这就是在幽怨了?简丹忍笑:“是,没错。至于那点不自在,过段时间也淡了;以后找个女人结婚养小孩,渐渐也就放下了。” 唐劲对后面一句很不待见:“说啥呢,啊?” “其实,能以合适的态度对待他人的帮助,也是一种能力。”简丹岔开了,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倚了窗棂望了片刻院子里的花,转头看唐劲,“他年轻了些,会羞愤也是寻常;等到阅历到了,也就好了。” 唐劲承认,这话说得没错,可是----“老气秋横说得跟你比他还大似的” 简丹一笑不语。 而且唐劲对“羞愤”这个词儿有意见很有意见一肚子大大的意见 可惜唐劲不得不承认,他家阿面……其实就那德性 他记得那。记得清清楚楚 当年阿面刚进老营的时候,还不是“活动禁烟区”。那会儿阿面射击虽好,作为一个狙击手与杨队单挑,却仍然差了一大截。 那主要是经验的问题----各种地形下的狙击点选择、备用点考虑、进退转移、意外处理等等。 结果杨队瞧着阿面是个狙击的苗子,倾囊相授;而阿面一声不吭死死扎了下去。 虽说他们训练期常搂着枪睡觉,都把枪当家里养的猫猫狗狗、当自己兄弟、又或者当媳妇儿,好多还给起了名儿,可那是培养枪感所需,为了尽快尽可能地熟悉武器,为了如臂使指、了如指掌,为了对手中的家伙积累起足够的信赖。 熟悉,熟悉,还是熟悉。再熟悉不过,继续熟悉。没有最熟悉,只有更熟悉。 真正达到、甚至超越了那等境界的,也就阿面。 阿面看他那八五狙的眼神儿,就好像那铁跟木头做的家伙,是个会喘气儿的…… 唐劲在一旁瞅着,背上就凉飕飕的 然后阿面就压过了杨队。 只是,仅限于狙击射击一个单项。全加在一块儿算,阿面还是不如杨队。 当时也有人以为阿面雄心不小。可阿面除了这个,没干别的。他只是过个四五月半年,就找杨队单挑。 于是胜率从六四开慢慢往上爬,到七三开、到八二开。 但是杨队经验丰富。而狙击手单挑对决,与远距离的狙击射击又不是一回事----对决不止趴在那儿击中目标的问题,还有环境、心理、体能,等等等等,是运动战、游击战,综合因素、综合作用。 所以即使阿面别的项目也练上去,杨队仗着经验、仗着他比阿面早生了几年……就这单挑,十次里面怎么也能得手两三次。 结果阿面就跟这剩下的两三次卯上了。 追求完美。 或者,确切而言,苛求完美。 杨队考虑过故意放水,可阿面这么较真,彼此实力又心里有数,放水容易弄巧成拙,杨队就没干;杨队也不是没找过阿面谈话,意思是他这上面已经够好了,可以考虑花点精力在别的方面,以后也好帮着分担分担,连带往上提拔提拔----阿面是高考进的军校,96届的大专生,年份儿早,这学历不错了,至少不像唐劲的是硬伤;而对杨队而言,能独当一面的兄弟,怎么也不嫌多;何况老营里,想要个突击手或者狙击手,都不难,能独立带队行动的指挥官却难;最后,特种兵的狙击手,责任本就是支援一到两个小组,得纵观全局,阿面既然能成为老营的一狙,虽然他狙击射击顶起了一大块,可也已然足以负责七八人规模的行动、已然有底子,接着熏陶熏陶,往上培养,也比较容易。 阿面当面不吭声,回头还是照旧。 默默的抗议…… 非暴力不合作。 非暴力无语言不合作。 杨队无力挥挥手,放他去了。 唐劲记得,当时杨队说的是,“反正你年纪还轻,别的可以慢慢学,这两年精益求精这一项,也不是坏事”。 而自那以后,谈话是没了,不过杨队遇到忙的时候,直接就分了杂事儿丢给阿面…… ----“官大一级压死人”,软的不行硬的上 而阿面也了不得若是有空,他不会吭声,让干嘛干嘛;可若是不幸跟他的射击加训撞车,那他就能丢下杨队的事儿自顾自去喂子弹 那一头,杨队骂了两回没效果,开始见缝插针、避开阿面的加训安排给他找事儿…… 这一头,阿面眼瞧着他的杂事儿越来越多,当即把他喂子弹的时间加长了、翻倍了…… 后来杨队只挑还过得去的事儿让阿面替他忙,报告之类自己打了,也减少了抓差次数。 阿面就不抗议了,他喂子弹的时间随之往回缩了缩。 ----那两人达成了妥协。 剩下唐劲一个近水楼台却“不得月”、没戏看了,在一旁无聊得几乎要仰天长嚎。 所以说啊,杨队压根就没死过心从来没有 至于他家阿面,想不开、超级高标准、执拗、龟毛,总而言之----就是闷骚 太闷骚 活该被调戏 唐劲忙着腹诽他家阿面的时候,简丹已经把名单转给了夏晓雪,短短几句话说清楚了事情,就让唐劲自己跟夏晓雪谈。 唐劲这才想起来要溜 却已经晚了…… 幸好夏晓雪那边不知在干什么,没空儿吊唐劲胃口,干脆利落、痛痛快快:“回头有合适的,我负责约人,你过来见见,一起聊聊。之后的细节,你那边自己安排。怎么样?” 这么好说话? 唐劲酒窝一冒,当即没口子答应。 简丹探身取了水杯,看了唐劲一眼,唇角缓缓勾起了戏谑的弧度,轻轻一摇头。 唐劲刚结束通话,见状觉得不妙了:“干嘛?干嘛笑成这样儿” “她做慈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前几天在北京拍的广告就是公益的。这类项目,是人大多少不了优惠优惠自己的老家。”简丹晃悠晃悠杯子,意有所指地瞧了唐劲一眼,“如今呢,又添了个免费的跑腿小弟,真正是不错呀。” 唐劲无语了一小会儿,末了还是忍不住乐:“有啥不好各取所需。” 简丹一乐,举杯敬唐劲:“对,共赢” …… 之后唐劲还有一天空档。 唐劲奇怪简丹白天成天在外面干什么----不是说休息么? 不过唐劲按捺了没问。 但唐劲也没闲着。他去简丹的店里看了一次,结果发现那是个花圃、绸鼠饲养园,兼儿童游乐场。 不大。比简丹自己住的房子宽敞了四分之一左右而已。 绿纱的平均生育率堪堪大于二,险险足以保持人口,这还是多方努力的结果。这一点,再加上平均寿命长,大部分夫妻一生中,身边并无小孩相伴。 也就是说,一个拥有小孩的家庭,很可能前后左右的邻居都没有孩子。哪怕住在“时髦区”----那儿的建筑风格与简丹落脚的这个区截然不同----再加以上上下下的邻居,给孩子找玩伴儿依旧是件需要特别留心的事。 所以,在家里开派对,让自家小孩与邻居家的一块儿游戏,固然听起来很好,但实际情况所限,这么做往往凑不到玩伴。 这类店就是针对这种情况而生,专门用来招呼“小上帝们”的。比起为小孩子们提供的家庭聚会,它的好处是位置固定、长时间开放,更容易累积起人气;一旦借地举办生日会之类,又有人帮忙看顾、负责事后收拾,主人家负担轻。 刘亮军和于泰对自己变成了“花匠、动物园工作人员,兼幼儿园叔叔”的情况颇为无语,但也并不反感,因为来之前,他们是预备当保姆、伺候人的,眼下这工作,虽然实质上也是伺候人,但说给别人听好歹比保姆更体面些;尤其刘亮军,他比于泰更喜欢这工作----至少是更有干劲。 冯泰则很头疼。他整理地方的时候还新鲜、还有成就感,地方整出来了、只剩日常重复劳动了,他就开始腻味了。 唐劲袖子掳上肩帮他们打了点杂,顺带在店里逛荡了两圈,很快识破了简丹的真正目的----这儿有个小小的休息间,是简丹留给她自己专用的,窗外景色正正最好,可以看到游戏场地。 那休息室除了正主儿谁也进不去,唐劲也不例外,可唐劲扒着窗户好好儿瞧了一回。 回去的时候,唐劲一路看花看草看虫子,看路边跳开去瞅他的小鸟,吹口哨、哼小曲儿,还动不动就乐。 他家丹丹喜欢小孩子。 他也喜欢哎。 这里没有计划生育,他们可以生两个。 或者三四个? 此后唐劲开始上课,时间便过得快了一些。 他每天傍晚去简丹那儿呆一会儿。两人有时候聊天,有时候只是静静分享一段闲暇。 简丹颇为享受这样的时光,唐劲也十分喜欢,除了一样----打杂小工洛西。 不过洛西对唐劲却随和友善,跟他父亲奈落如出一辙,结果唐劲想找茬儿也没处下手,只好盯紧点。 一眨眼就到了上课第四天。 下午唐劲去了基础学校,面试助理的职位。 [奉献] 200、来客 五 200、来客五 朗明这样一个各方面条件均颇为宜居的地方,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移居至此。因为追求更好的生活,几百万年来一直是人类前进的原动力。 这些像水一样流来的人之中,不仅有绿纱公民,更有境外的移民。结果就是,特定的、适合新来者的一些工作职位,竞争尤为激烈。 体育教师助理正是其中之一。 所以唐劲只是打算去碰碰运气,熟悉一下这儿的面试。他甚至都没去服装店问问这里的正装。 瞧瞧,他会说的单词才那么几个,而且他从来没有当老师的经验,还有他的学历也不高----事实上,太低太低了…… …… 可唐劲被录取了 主考官因为学生的突发*况晚到了大半个小时----他带的低年级,孩子年龄小,这种突发*况几乎每天都有好几桩;而推迟的面试开始后,只考了一些日常用语----唐劲至少背完了《一百句》,这几天又学了几个新的句子,所以这个难不倒他。 结果唐劲就被选中了。 通过网上资格申请、来此参加面试的一共十四个人,被留下的只有唐劲一个。 唐劲很意外,压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彻底糊涂了,一时间都忘了高兴。 更意外的是一位褐发女郎,茜露。 连唐劲都不得不承认,这位茜露女士的条件要优秀多了,现场发挥也同样好了一大截----衣着更体面、口语更流利、举止更优雅。 虽然她的衣服料子看上去远没有丹丹那些每天被汗湿透、跟床单一起丢给机器洗的运动服好…… 显然茜露也认为她自己比唐劲好多了,所以她向老教师交涉----另两名考官一名是住在学校附近的老太太,另一名是学生家长。他们当然不需要助理,他们只是在关心自己社区的教育情况,为此来这里见证一下面试的公平性。所以面试一结束,他们就签名,老太太略与老教师聊了几句,两人先后离开了。 …… “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我真地很需要这份工作,另外我之前有四年的相关经验,我教的孩子包揽了地区比赛的一二等奖,这里是合影……” “教?”老教师接过合影看了看,微微皱眉,而后他望向茜露,温和地责备,“教什么?我们不需要你来告诉小公民他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们需要的是有耐心的照顾者,陪伴他们、看护他们。” 茜露一顿,而后她转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唐劲一眼。 她的目光几乎可谓锋利;唐劲知道比起她来,自己穿得不怎么样,太休闲太随意----根本就是做早课晚课的t恤与大裤衩嘛因此唐劲有点不自在,站在那儿没动,只是拿眼睛瞧瞧她,又瞧老教师。 “那么,请让我知道我哪儿做得还不够----对,我想知道,他哪里比我更好?” “他刚才很有耐性。我耽误得挺久,你们都着急了,他没有。” 唐劲酒窝一冒----他的确不着急,在中国的西南丛林里趴过好几天的人怎么会为这点等待着急? 何况还有座位、有饮料 而且从刚才他们等待的地方,可以看到学校的操场,可以看到这里的小孩子在玩什么…… 也就是说,可以看到他跟丹丹的孩子,以后会玩的东西。 o(≧v≦)o~~ “耐心?这个我也有。尽管这里不需要,但是我能教出这样的成绩,本身就是证明。” 老教师叹了一口气:“不,向小孩‘教授’你们那些‘成*人裁判标准’的耐性,与单纯的等待的耐性,是不一样的。前者你在满足自己的支配感,后者你没有那个。这是很关键的区别。此外,他会最基本的口语,足够用了。而这次我们需要的是低年级的老师,比起耐性,语言要求并不高。” 送走茜露,老教师向唐劲介绍了他自己的名字,乌克。而后乌克带唐劲去他的班级。另外一位中年教师,佩欣思,正在那儿代班。 佩欣思见到乌克就回去了;乌克向她致谢,并为她与唐劲做了介绍。 …… 而后操场这一带就剩下一个班级----十一个孩子。 以及他们的老师----两个男人。 “这是您带的班级?” “是的。哦,叫我乌克;还有,用‘你’。这样就可以了。” “乌克。你这里有,呃……十一个学生?” ----好少太少了 “对啊,两位数了,所以我需要一个助理。” “……” “嘿,看护十一个小淘气可不是那么轻松的事儿。” 祁栋上一节课得看五十多个 “那么,我们做什么?” “陪他们玩。如果你不大感兴趣,在旁边瞧着就行了。不过他们会邀请你,那种时候就好好跟他们玩一会儿。此外,注意他们的安全,注意他们在干什么,不要阻止他们但是照顾好他们----他们还小,有时候会弄伤自己。” “就这样?” “就这样。” “不用……”唐劲更糊涂了,还奇怪,“不用教他们做游戏什么的?” 乌克更奇怪,反问唐劲:“他们正在游戏,不是吗?” 唐劲望向孩子们;而后唐劲发现、唐劲不得不承认,乌克说的没错。 “玩泥土跟玩别的有什么两样吗?你看那个白衣服蓝短裤的男孩子,他叫杰里。他正在观察草的根须----很好奇、很专注。不是吗?我们有必要塞给他一堆令他兴致缺缺的积木吗?或者打扰他、叫他跟着我们做这个、做那个?” “没有。”唐劲无言以对,很快又失笑,“的确没有。没有那个必要。” “是的,没有。那对他不好----有损他的好奇心,也有碍注意力集中的培养。他这个年龄的小孩,注意力一次能集中这么长时间,非常不错。噢,回头我会给你一些资料,你可以去看一下。” 唐劲点点头。 “我大致了解,了解从你的家乡到这里,你面对什么样的不同。”乌里克微微一笑,“其实,每个孩子就好像一株小树苗,生来就有一种充满活力的天赋----健健康康地长大,长成参天大树。我们只要别让虫子咬坏了他们、别让狂风吹折了他们,就好了。” 虫子、狂风? 唐劲有点懵:“然后施肥、浇水?” “不不,他们的父母给予了他们生命,给予了他们足够的能量。而这个世界无垠无限,只要他们愿意,他们能以自己的双脚走到任何地方、能以自己的双手与大脑胜任任何工作、创造任何东西。何况,你不是他们,你认为是‘肥料’的事物,未必对他们有利,甚至会限制他们。嗯,不要俯看他们----” 老教师蹲了下去,还拉拉唐劲;唐劲茫然,不过他当即跟着照办了。 视角一低,一切好像不同了。那些孩子站直的时候,比他们还“高”了。 “你瞧,他们跟我们一样,两个眼睛两只手,一个鼻子一张嘴。他们只是还没长大,力气不如你大,阅历不如你多。所以,注意了,别因为你早出生了几十年,就仗此去支配他们、控制他们----那是很危险的。那只是放纵你自己,不是在照顾他们;你只需要陪伴他们、看护他们,保证他们有一个安全的、充沛的的成长的空间,这样儿就好了。” 乌克说到这里,由衷笑了:“你永远想不到他们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惊喜----我有很多学生已经长大成*人了,从校友录上,我看到了一大片森林。有一天你也会的。” 而后乌克被一个小女孩拖走了。她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唐劲,不过她更急于跟乌克分享她的新发现----那是一只咬着丝从树上吊下来的黄绿虫子正随着微风晃悠在离地面两尺高的半空里 “它吊在那儿半空中” “噢” “它头上有一根丝” “一根丝。” “很细很细,透明的” “跟你的头发比怎么样?” “不知道……我们去比一比?” 唐劲很惊讶----这个小姑娘不怕虫子 乌克陪着小姑娘观察,还贡献了一根他的头发。一分钟不到之后,那小姑娘得出了结论:乌克的头发最粗,她的头发在中间,虫子的丝最细。 最后那小姑娘与另外两个刚过来看虫子小男孩商量了一会儿,决定把虫子送回树上去。因为他们讨论得出的结果是:虫子是吃树叶的,它看起来没法儿顺着它的丝爬回去,因为随着几阵风吹过,它越来越低了;所以如果他们不这么做,这虫子就会落到地上、饿死了,还可能在饿死前被他们无意中踩死…… 瞧,那边就有已经被踩死的虫子 噢,好凄惨…… 要是这只小虫子也那样,就太可怜了 于是乌克光荣地领到了一个任务----抱人:抱起小姑娘来,这样她就能够到最低的树枝了。 唐劲在那儿蹲了好一会儿,一直看着孩子们与老教师玩----他发现乌克说的并不多,乌克也很少诱导什么,乌克只是倾听,只是回答一些被问及的问题,偶尔提出差不多水准的问题…… 乌克只是在孩子想干什么的时候,当一个助手。 同时乌克还注意着另外八个学生的安全。 挂不得…… ----乌克说两位数的学生就太多了 接着唐劲索性坐到了地上;再后来,杰里想把他拔起来的那棵草水养起来----那样他就能天天看到那草的根了 于是唐劲的第一桩工作开始了。 这天唐劲去简丹那儿的时候,把他的好运气得瑟了一回,又把他的工作讲了一遍,末了道:“乌克还给了我一大堆资料,他说我了解得越多,就会越有使命感----”唐劲耸起肩,“不就陪小孩玩嘛” 简丹翻着唐劲带来的资料:“应急手册不用说。心理学,教育学,这两样第一,而后是人类学、历史、文化、人体学,哟,还有法律?嗯,社会学的东西差不多都在了,还跨到了自然科学的领域。” “就是啊”唐劲把脸埋进了沙发里,“这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啊” “应急是必须的,而且得熟练掌握。”简丹拣出一份来,“其余的你可以找这些书的书摘,网上有人共享,了解个大概,然后挑感兴趣的慢慢翻。我想这一些,他不是要你背下来,他只是希望你了解一下。” “是的,他只是要我了解一下。”唐劲有些无奈,“只是这也太多了。” “供你尽情选择。不好么?” “得儿,没什么不好。”唐劲翻了身,头枕着自己胳膊,“乌克跟我小时候的老师一点儿也不一样。” 简丹失笑:“那是自然的。” 唐劲嘟哝:“我那些小学老师可不这样儿。” 这令简丹意识到唐劲在不满。 简丹轻声道:“他们只是受传统影响。” 唐劲恨恨一拍沙发:“封建残余” 简丹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了,末了道:“封建也不坏。” 唐劲意外,盯住了简丹。 简丹正在嗅今天她新剪的鲜花,起先没发现;而后简丹察觉了,无奈又好笑,只得解释:“当然,我也不是说封建好----我的意思是,那是与当时的社会生产力相适应的社会制度、文化特征。我们只是出生得晚了一些,所以不用面对那些问题。但我们也有我们的问题要面对。” 一下子跳这么大,唐劲干瞪眼。 简丹莞尔,想了想,道:“简而言之呢,封建不封建,其实就是个大家靠什么养老的问题。” 唐劲来了点兴趣:“养老问题?” “人都不喜欢死掉掉。对吧?” “对。” “年轻时一般有能力工作,也就可以养活自己;年老时随着身体衰败,这变得困难,对吧?” “嗯。” “封建社会、农业社会,生产力阶段决定了社会财富主要来自农业。而天生的体力区别,决定了男性是劳动主力。此外,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又没成熟的保险可买,所以大家都看重血缘宗族,平时投下精力、时间,去帮别人的忙,以求事到头来能得到帮助。这就是人情来往。所谓‘人情债人情债’,它的确也是债的一种。虽然不是现代合同,但当时的社会规则是保障它的。这样便有‘养子防老’而非‘养女防老’,另外又有‘远亲不如近邻’。这两句话里面,都包含着经济利益的交换----人一辈子都要倚靠家族、倚靠左右邻居;老了则要倚靠儿子来养活。 “于是相应地,就产生了‘男尊女卑’、‘一夫多妻’、‘嫡庶’、‘宗族’等等,这些都是为了家族,为了儿子,为了养老;文化上,则有‘以孝治天下’,因为提倡‘孝’能提供足够的理由,让整个社会去谴责、去惩罚那些不孝的人,进而保证人们的晚年生活----毕竟,当一个人老了,他是打不过他儿子的,故而如果违背孝道没有社会成本压着,很多人出于生活压力所迫,会把年迈无力谋生的父母赶出家门。 “你看,这整个社会生活的模式,都是由当时的经济水平决定的。忠孝,三从四德,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只是人在其中,身不由己罢了。” 唐劲听着觉得不舒服,却又不得不承认:“是这样没错。” 简丹微微一笑:“进入了成熟的工业社会,人们的养老就倚靠社会了。社保社保,就是‘社会保险’。如此一来,封建社会的构架当然随之崩溃、淘汰----同一幢楼里面的邻居,十几几十年不认识也没关系,也不会妨碍正常生活。虽然冷漠,但也给了人们更多自由空间。更重要的是,人们养孩子不再是为了自己的晚年有饭吃,而是出于情感需求,为了小家庭的完整、而非宗族的延续,为了体验有孩子相伴的生活、而非担心自己老来无靠。更纯粹,更人性。 “同样地,作为孩子,关爱父母,更多地成了一种情感上的自然回应,‘孝’渐渐开始去掉道德化、去责任化、去社会化,开始本质化、感情化、私人化----所以,你为什么要紧张?我又没说孝敬老人不好。” 唐劲大松了一口气:“就是那” “其实封建时代,人也是人,人性也是一样,也是有感情的,只是----他们的选择受到生活资源本身的束缚,他们最本质的人性在生存的负荷下被压抑。而工业时代,人们有条件更多地专注于关切孩子本身、小家庭本身,他们不再那么介意自己的小孩以后干什么工作,收入水平如何,因为这不会决定他们的晚年生活;他们更多地关心自己的孩子过得开心与否----概而言之,有条件了,才能去追求。 “所以这个阶段开始,男女渐渐变得平等。因为他们小时候从父母那儿得到的关心不再天差地别;他们长大后能赚的钱、能供给父母的关怀,也一样了。 “这样,等他们自己做了父母,他们的孩子当然就更平等了。是吧?” “没错。” “一代一代的人因此拥有更多个人自由,整个社会就这样一步一步变得更有创造力。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就进入了脑动力阶段----就是你眼下在找工作的这个地区、这个时代。” “这里?” “对,这里。这里物质充沛,资源广袤,倚靠发明发现驱动产业增值、社会进步----所以你说说,这样一个社会、这样一个生产力阶段,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教师把各种各样的小孩推进一个模子里去压制、去毁掉他们与生俱来的不同潜力?” 唐劲缓缓点头:“你是说,那样的教育不符合这个社会的需求?” “对啊。所以,感谢历代的无数先辈,感谢过去千年万年的生产力累积----” 简丹冲唐劲缓缓举杯。 唐劲瞅着简丹,竖起耳朵等下文。 简丹一敬唐劲,坏坏一笑:“今天,你唐劲的这份工作,注定了就是个‘**’” 唐劲脸一歪 “不是吗?”简丹欣然抿了一口水,“陪吃、陪喝,陪着玩儿” 唐劲捂住了眼睛,假装害臊。 简丹一乐:“现在你找到一点‘使命感’了没?” 唐劲失笑,大声嚷嚷:“有”他倒进沙发里、腿往沙发背上一翘,琢磨了一会儿,大乐:“还真让你说对了哎,没办法,我生的时候儿好哇”得瑟了一回,又转头瞅住了简丹:“你连历史都学得这么好?清华不是工科吗。” “少拍马屁。”简丹失笑,“我只知道个粗略的梗概。你要是想了解得更详细些,可以去听历史课。这边两个深化学校在,申请旁听很方便。” ----历史课? 唐劲立马摇头,用力摇、连连摇。 简丹好笑:“你怕什么,这课又不是以前那些----不用你背诵、考试的旁听听过就好了。” 唐劲反应过来了:“也对噢----不过,嗯,我现在对学这些……还是没什么兴趣。” “上学上得反胃了?”简丹记起了一小抹同病相怜,“可是为什么要‘学’?那不是任务。你喜欢就去享受它,不喜欢就回家,或者出去玩儿。” 唐劲点点头,末了还是意犹未尽:“生在这里的小孩子真幸福。”他的童年就凄惨多了 “得了吧,与生俱来就享有的东西,很少会令人觉得幸福。”简丹一摊手,“人都犯贱。” 唐劲立马坐起身瞅住了简丹:“是啊是啊,要好好珍惜才对啊” “你有点时间概念好不好?”简丹哭笑不得,“祁栋他们到了吗?” 唐劲无奈倒回去:“没有。” 简丹坏笑了一下,收起来一本正经道:“对了,我明天去龙喉山。跟洛西他们一块儿。” 唐劲酒窝一僵:“啊?” ----不是吧? “喂,要不要我陪你去啊?” “你好好去上课吧。全勤奖哦。” “……龙喉山有什么好玩的” “还行吧。而且重点不是去哪儿玩,是跟谁玩。” “你真要去吗?” “当然啦。我不是在同你商量,我只是跟你说一声----免得你过来,白跑一趟。” ……呜嗷 ~~~~(》_《)~~~~ [奉献] 201、来客 六 201、来客六 唐劲知道简丹说一句算一句;而且,这龙喉山也不是简丹与洛西两个单独去,是一小群人一块儿去。 可他就是…… 不乐意 一小群人,好些个年轻人,男的女的…… 危险、危险太危险了 在他把他的媳妇儿追回来之前,太危险了 ----呜 …… 所以这天晚上,唐劲找韩青扬控诉去了----跟丹丹控诉没用丹丹现在主意大了……话说回来,丹丹本来就主意很大……可丹丹现在更不听他的了 韩青扬一声不吭地听;听完了,沉沉一叹:“她当初就不该对你那么好。” “啊?” “那会儿,你手上打夹板那会儿,小嫂子特地请了假、买了机票飞去看你,陪了你一礼拜,对吧?”这事儿在老营也够得上众所周知----韩青扬一贯地不曾说;杨队、鱼片儿不知为何,也没提;唐劲经了抢照片那一回儿,有点怕了,宁可憋着也要藏宝,同样没嚷嚷;但还有一个柳磊啊,这就给说出去了。结果,那一阵子,多少光棍瞧着唐劲那得瑟的小样儿不顺眼“入奢容易入俭难,现在她不那样儿了,你就受不了了。可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你又为她付出过什么,凭什么她要一直对你那么好。” 唐劲无语凝噎,还奇了怪了:“阿面,你到底站在哪边儿啊?”不带这么打击兄弟的哇 “你这边。不然干什么忠言逆耳。”韩青扬理由十足,进而下定结论,“再喜欢你,也不是欠了你。你这就叫恃宠而骄。” 唐劲脸儿大大一垮 韩青扬斩钉截铁:“彻头彻尾的恃宠而骄。活该” 唐劲直瞪眼,转而悲愤了:“得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啊?” 然而唐劲却不得不承认,还真叫他家阿面给说中了 一针见血、直指关键 所以唐劲只剩一声吼:“咱这不正追她吗?” 韩青扬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 两兄弟结束通讯之后,唐劲长吁短叹了一回,彻底没办法了,连先前对简丹那点儿恼火,这会儿也消失无踪、不知去了哪儿了…… 唐劲只剩扒过被子捶上一顿泄愤,滚来滚去一回,孤零零睡觉去也。 第二天傍晚,唐劲吃完饭,温了会儿早上的语言课,突然又给跑去了简丹家----花木一天不照管没关系,可那些绸鼠呢? 丹丹,你百密也有一疏哇 咱当然不会怪你笨,咱只是要动用紧急呼叫啦 结果唐劲还没到门口,就看到刘亮军跟于泰两个刚刚出来…… 其中刘亮军还在接二连三地打喷嚏----鼻腔被绸鼠的落毛给刺激到了。前几天洛西也打过这种喷嚏。 好吧,他家丹丹大小还是个老板有两个小弟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唐劲悻悻然回去了。 …… 第三天早上。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早晨的空气格外凉爽清新。 唐劲起来时,房东老夫妻两个已经在做柔韧操了,一贯的----老人家睡眠少,醒得比年轻人早多了;而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身体的灵敏与柔软尤为重要,因为这两者令他们在脚下一滑、磕磕碰碰时,能自然而然调整姿势、减轻他们受伤的程度,是保证他们安然无恙的关键。 唐劲与他们点点头打了招呼,出门时瞅了瞅湿漉漉的地面,又瞧了瞧滴着水的树叶,开始担心简丹。 他的确妒忌…… 可他还是希望简丹玩得高兴。 只是,千万千万别跟那个洛西发生什么 与往常一样,唐劲沿路跑去,同迎面相逢的人互相点头致意;而后唐劲看到了前面的奈洛。 奈落拎着空的菜篮子,看来正往小斜坡那半条食品街去;他一边走一边在旋转腾挪,尝试一种奇怪的舞步。 然后奈落“噗通”一下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 唐劲失笑。 奈落轻轻松松爬了起来,脸上也没什么懊恼之色,好像不是第一次尝试失败了;而后奈落看到了唐劲:“嗨,早上好。” “早上好。”唐劲只觉偷看被抓包,有些讪然,“你在……呃,玩儿?” “是啊。”奈落压根没有丢脸的自觉,欣然应了,等着唐劲跑过去,“你们的训练方法真有趣。” 唐劲耳朵一尖,当即止步不跑了,跟奈落一起走:“你说----我们的训练方法?” “不是吗?” “我不会这个。至少我不会。” “噢,那么是我想错了。”奈落并不介意,“丹会。丹的训练方法很别致。” 唐劲印证所想,开始吃醋了:“她教给你的?”都没教过我 “她教给了我们。”奈落看看唐劲,眼里滑过一抹莞尔,说得详细了一些,“昨天晚上我们玩得挺不错,好些人表演了一点什么助兴,唱歌啊,讲个笑话,跳个舞啊。你知道的,你跟丹在这里属于少数民族,很多人好奇丹的文化特色,所以他们推丹也来一个。结果丹说她什么都不会,只好走这个‘五五奇步’给我们看。然后----” “然后怎么?” “然后我们全绊倒了,摔成了一堆” “哦……” 丹丹,果然 ----你还是这么坏太坏了太坏太坏太坏了 奈落很开心;他瞧瞧唐劲,有一点不解:“嘿,你怎么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又没人怪她----她说过这个不好学,是我们自己要跟着跳的。摔跤有什么,谁在健身的时候不曾跌上几回。丹她真的是个又酷又神秘的小女孩,不是吗?而且,这个虽然有难度,但对身体控制与平衡感挺有用。伯里德说的。” 小女孩…… 那他岂不成了“小男孩”? “小男孩”唐劲无语,犹自不曾忘了追踪关键人物:“伯里德?” “瓦布学院的体育老师,教格斗的。他家就在我们前面的前面那排。”奈落了然好笑,故意添道,“跟你一样,是一个阳光灿烂的的棒小伙子。” “……”你大爷的你也故意了 奈落大乐:“那么我去买早点了,回头见。” 唐劲有气无力:“回头见。” 而后他们一个去小斜坡的食品半条街了,一个则去了露天器械场。 …… 对了…… 这么说,奈落也去龙喉山玩儿了? 现在奈落回来了…… 那丹丹也回来了? 结果这天早上,唐劲晨练完就跑简丹家里去了。 简丹果然已经在了,正把买的早餐摆上餐桌,见唐劲一身大汗地敲门,讶然一挑眉。 不过简丹还是给唐劲开了院门。 “你干什么呢,衣服都没换。出了什么事儿?” “没没事儿。”唐劲开始找理由,“这天热死了,你这里近……好吧,我就是来看看你回家了没。” “现在你看到了。” “都不请我喝杯水吗?” 简丹好气又好笑,无奈指了客厅。唐劲就奔进去了,灌了一气水回头看看简丹。简丹正悠然穿过前院,唐劲当即就给蹿进了客房:“借我冲个澡啊” 简丹微微一摇头,也没说什么。倒是唐劲脱了圆领体恤,又冒头出来问简丹:“对了,奈落几岁了?” 简丹刚刚走进客厅:“六十上下吧,怎么了?” “那么老了?”唐劲悚然,“他瞧着才四十不到” “人均寿命一百六七十,当然不显老了。” “洛西不是二十上下吗,那他们四十这样才生小孩?那不是对小孩不好吗?” “运动充分保养得好,没辐射没污染,卵子**活力好,四十岁生小孩,一点也不晚啊。”简丹在餐桌前坐下来,尝了一口饮料,“衰老固然因为时间,更因为生活环境与生活习惯。” 唐劲听着不大妙:“哎,你不会也想到那个年纪再生小孩吧?” 简丹刚掂起一个夹着蔬菜与肉的小面卷往嘴里送,闻言只得慢了一慢;所以简丹转过头来冲唐劲坏坏一笑:“你尽可以放心啦----到时候,我会跟我的孩子的父亲‘好好儿’讨论这个问题的。” 唐劲:“……” …… 这样的日子轻松自在,过起来特别快。 为此,唐劲肚子里倍儿替自己当时的建议得意;只是如今的唐劲也有如今的烦恼----他一旦小小试探一把,总是被简丹拍回去。 唐劲很想说服自己简丹只是在端架子,但唐劲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一点----他家丹丹喜欢个什么,不用抢的就已经是客气了,怎么会往外推…… 不过,这对于唐劲而言,只是一点小问题。 祁栋他们就要到了,不是吗? 唐劲开始前所未有地企盼他这好兄弟的到来:两次联络间,都催促祁栋早日出发。 隔着茫茫太空,远在光年外的祁栋哪里知道唐劲这份格外的热情好客是怎么来的…… 祁栋感动了一把、自得了一把----哪里都需要他哇 而后祁栋真地把启程时间往前提了提,提了十天----地球到米隆的航班,目前乃五天一次。 就在祁栋他们出发的那一天,唐劲傍晚去简丹家里报到时,发现简丹正准备出门。 …… 抓地运动靴;运动长裤,极好的料子与裁剪;紧身短袖体恤,外面套一件半袖蝙蝠衫。 瞧上去休闲雅致,可也随时能大打出手…… 唐劲暗叫不妙:“这是----去约会?” “刚接的通信,正要联络你呢。”简丹歉然一点头,示意唐劲出门,“今天抱歉。” [奉献] 202、亲吻 一 202、亲吻一 唐劲不敢置信:“居然赶我?” “对不起。”简丹给了一个讨好的假笑,“明天请你吃晚饭,怎么样儿?” 吃饭当然是好的。不过作为赔偿,唐劲深觉还不够:“这是……去哪儿?” 简丹看了唐劲一眼,还是回答了:“航博馆。” 唐劲瞅着简丹,尤不甘心,慢慢儿试着再问上一句:“见什么人呀?” 简丹嗓音硬了一些:“唐劲。” 唐劲忙忙耸耸肩,投降出门。 …… 郎明的初夏,夜里凉爽得很。 唐劲一个人走在路上,想想明天的晚餐,悄悄一乐,酒窝齐齐冒出来;再想想简丹现在在干什么,他脸就黑了,“蹬蹬”几步吓得路边的小鸟齐齐飞上树梢。 小鸟瞅唐劲。唐劲瞅小鸟。 小鸟一撅尾巴,扑棱棱飞走了;一坨白糊糊“啪嗒”落地。 唐劲没伴儿了,自己一个往前走。 虽然简丹不像是去会情人、倒像是有什么事儿,但这还是太打击人啦 就不能换个时间嘛…… 或者带上他一起。 唐劲歪七歪八走了一段路,突然立定、徐徐转身。 ----嘿,他好歹也是个侦察兵特种作战老家伙 “不存在”的王牌。 航博馆即航天航空博物馆,在时髦区南沿。 从这儿坐车过去,唐劲一个人,要两块六毛多。 航博馆的知识蕴含丰富,无愧于它科普的职责;不过单看外表,它就像个大型游乐场----感谢这个物质丰富的时代,它彻彻底底地做到了“寓教于乐”。 它所拥有的东西,尤其是历史物品与资料,很大一部分是郎明市各个院校与公司捐赠的。 把纪念品摆到一块儿,看的人也多一些,不是么? 整个航博馆免费开放。小孩子来此有纪念品与儿童饮料可以领:饮料在入口处;纪念品针对幼儿、儿童、青少年不同的理解能力,各有一套,看完一个馆区单独领,集全了非常漂亮。 以后每次来,儿童饮料一直都有。这就是个诱惑。 成年人来此,也常常会得到一杯饮料,不过那是广告商提供的。 …… 唐劲一进门就看到了向他齐齐微笑的饮料先生跟饮料女士----唐劲还估不准这里的人的年龄。 唐劲点头接了饮料与附带的广告,致谢一声;而后唐劲四下一望,没有找到简丹,就试着去问发饮料的女士。 飞车喜欢跑最近的路线。或者确切而言,程序默认如此。上次他就是这么被丢在简丹家的后门的…… 而这一次,简丹若无特别指定,应该也是在这个入口进门。 “请问,你见过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年轻女士从这儿走过吗?黑色的长裤与靴子,浅绿色上衣。” 饮料女士想了一想,摇摇头。 倒是男士有些不确定:“黑头发黑眼睛的没有,浅绿色上衣的年轻女士倒是有。蝙蝠衫,半袖的,对吗?” 女士不解:“可她的头发不是黑色。” 男士看唐劲:“是的,她的头发不是黑色。是暗灰。又或许炭灰。” 暗灰?炭灰? 唐劲奇了:“你们看我的头发与眼睛是什么颜色?” 女士干脆利落:“灰色与褐色。头发暗灰,瞳仁深褐。” 男士琢磨了一下,补充道:“头发好像也带一点褐色。” 唐劲彻底不解:“那么,什么样儿的颜色是黑色?” 男士一耸肩给了个“这还用说吗”的表情,饮料女士指了指上方。 唐劲抬头----这一段是人造景观,太空穹顶。 无垠的星空。恒星与星云,陨石与流星。 因为没有大气层,也就没有恒星的光照穿越大气层时漫反射造成的蓝色。 只有黑,无尽的、深邃的黑。 “她往哪儿去了?” “左边。”“右边。” 两个人两个回答。唐劲无语。 “呃,抱歉,她过去有一会儿了。” 唐劲:“……” …… 自此唐劲再没找人问过路。 侦察科目之下,他本来就不擅长询问,如今加上语言障碍、文化隔阂,实在是太不妙了 其实比起北京,总体而言,这里的人热心肠多了;可热心肠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够准确地给出唐劲所需的讯息----他们又没受过训练,怎么会记得几分钟前某个年轻女士往哪边去了? 倒是记着半袖蝙蝠衫这种没必要的细节…… 唐劲一边在肚子里咕哝,一边迅速沿着航博馆的主干通道走----这个通道连贯了整个航博馆的所有展区,唐劲决定将它们挨个“清扫”过来。 结果唐劲遇到了麻烦…… 他迷路了。 …… 唐劲站在随处可见的指示模型前仔细琢磨,心烦意乱,又无奈又无辜。 他背了地图。可他背的地图一向是二维的,不管多少大街小巷,也就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最多不过加些个斜坡、降落点之类,又或者一幢楼的内部建筑结构;而这该死的航博馆太大了,并且是三维的,东南西北上下六个方向 路都不是平的不是直的,是立体的弯来绕去 只不过因为建筑水平的关系,整个航博馆十分庞大,人走在其间,并不会感到压抑,相反只觉开阔宏伟,而且新鲜奇妙。 可惜唐劲过去所受的训练,在这儿就失去了绝大部分功能,只剩一个临时记忆还有点用。 所以唐劲迷路了。 …… 唐劲对着指示模型整理自己的记忆,逐一排除那些已经“清扫”过的区域;而后唐劲不经意看到了指示模型旁所显示的当前时间。 唐劲一怔。 那是绿纱计时,他还不大习惯,不过似乎……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 唐劲抬腕从接入仪上看了看小时计时。 他在这儿花了一个小时四十多分钟,眼下乃晚上九点零四分。 唐劲一下子泄了气。 得了,简丹到得比他更早,还雷打不动晚上十点睡觉,这会儿很可能已经回家了。 唐劲摇摇头,找了最近的休息区,走了过去。 去休息最短的路是一条透明的楼梯。楼梯从高空横过,除了扶手的材质有五彩的颜色,其余部分全部透明,仿佛不存在一样。走在上面、俯瞰下面,令人头晕目眩、两腿发软。 唐劲也不例外。他受过跳伞训练,但跳伞训练又不会令唐劲变成咸蛋超人……那只是教会了他们怎么处理空中的情况。所以唐劲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到扶手上----这就能如常迈步了。 而后唐劲一顿。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唐劲按着扶手,望向侧下方。 那条走廊。靠窗有伸缩桌椅供人休憩的走廊。 浅绿色的上衣。 简丹就在那儿,坐在那儿,背对这边。 她的对面是一个男人。 年轻,整洁干练,沉静而自信。瞧他观望窗景与品尝饮料的样子,有点严肃过头了,不大爱笑,笑起来还羞涩----可女人会喜欢,不是吗? 唐劲按捺了,略换了个站姿继续看。 那两人的交谈告一段落,陆续起身……该死的,身高搭配刚刚好 简丹轻碰桌椅让它们缩回墙内。男人又说了一句什么。简丹抬头看他。 而后他们拥抱,他们互贴面颊,他们低声细语,他们…… 接吻? “嘿,你还好吗?” 有人轻声询问,声音温和。 唐劲转头,是航博馆的工作人员。一个与奈落差不多年纪的男人。 “需要医生吗?” 唐劲摇头:“不用。”他看向走廊----那儿只剩别人。简丹与那个男人,都已经不见了。 “这几条桥常常令尝试它们的人感到不适,你不是唯一一个。这没什么,这很常见。经常发生。来,到这儿来休息一下就好了。” 唐劲谢绝了:“不用,用不着。我去那边休息。” 那人不放心,他一直目送唐劲直到唐劲走到桥对面,而后他冲唐劲笑了笑,走开了,走向了他的同事。 “怎么样?” “没事,又是个爱逞强的小男孩。” …… 唐劲找了个照明柔和、角落的、不易引人注意的位置,调出椅子,将自己扔了进去。 他什么也没做。 既没有拨简丹的号码、把简丹吼一顿,也没有砸东西。 他只是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与表情。 他有些…… 累了。 因为这儿陌生的语言,陌生的生活,陌生的文化。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国度,陌生的星球。 还有陌生的简丹,以及陌生的情敌。 唐劲不大记得他是怎么上车回家的了,反正等到飞车抛下他一溜烟跑掉的时候,唐劲才发现,自己又被丢在了简丹家的后门门口。 ----他选错了地址。 东边的卧室里亮着灯。 这令唐劲喘过一口气来:至少简丹不曾跟某个家伙“通宵未归”,不是吗? 可谁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也在这儿…… 唐劲在那儿站着聆听了一会儿,或许几秒,或许几分钟,没有任何收获;而后唐劲四下看看,利索爬上了院外的大树。 [奉献] 203、亲吻 二 203、亲吻二 可是…… 看不到。 窗户开着,夜风进出无碍,但是,里面的情形外面看不到。 ----该死的高科技 唐劲缓缓鼓起了脸。 就在此时,灯忽然灭了。 唐劲当即抬腕一看----晚上九点五十八分。 现在去敲门? 好主意 可唐劲琢磨了一下,发现他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出现在这儿…… 卡德恩的下场犹在眼前,唐劲最终决定,明天再来。 …… 这天晚上,唐劲总忍不住想起那个吻----那是他的他的 丹丹居然…… 怎么可以? 怎么敢? 结果唐劲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唐劲早早跑到了简丹家门口,一路琢磨着怎么算账。 可简丹不在。 唐劲就近找了个地儿做了早课,又等了好一会儿,却一直没等到简丹回来;末了唐劲没办法了,去上课、去打工,到傍晚又来。 这回简丹在了。 连带两份晚餐----刚送到的外卖,还装在盒子里,就那么随意摆在桌上。 唐劲瞅着那晚餐,还没吃呢,一肚子的气就饱了:“买的啊?”居然不下厨做 “嗯。”早上没换鲜花,简丹此刻正在剪,闻言应了一声,“海鲜炖蔬菜,所有材料从海里上来、从田里下来不超过九十分钟。这里的法律严格,广告不能夸张。所以,或许值得一试。” 哼 唐劲在那儿咬牙切齿,用尽了力气才让嗓音听起来不那么异常:“昨天的约会怎么样儿了?” “能怎么样,就那样儿见一见呗。”简丹走进屋里,将一大束盏盏花插入透明的水晶花瓶,略整了整它们,手上一顿,“不同的人,走不同的路。” 她望着花。唐劲望着她。 简丹最后理了理花,缓缓放开了手,目光一敛,几不可闻地一叹:“同过生死又怎么样……再相见,但愿不是敌人。” “哎,还不吃饭吗?”唐劲忽然嚷嚷了起来,他挺起肚皮摸了摸,“我饿了” “你不知道厨房在哪儿吗?” “你说的----你请客啊” “于是你就等着我把饭送到你嘴里?” “当家做主请客的,至少也要动手摆个碟子吧?” “奇了,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这两个盒子还完好无缺,嗯?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咬上去。” “还不是跟你学的婆婆妈妈” “嫌婆妈为什么还要学呢?” “……喂,你到底上不上菜----你想饿死我啊” …… 或许因为饭前吵嘴消耗了不少,这顿晚餐两人都觉着不错。 只是唐劲遇到了一点小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吃饭了 起先,唐劲坐正了,无声咀嚼,处处拘着,就像他在杜馨菁面前那样儿----他其实还能做得更“合乎典范”,但吃饭呢,谁乐意已经够给面子了 简丹略有些意外地看了唐劲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唇角微微一挑。 唐劲看见了、不自在了,于是他就趴下去了,大口扒饭。 简丹又看了唐劲一眼,还是什么也没说。 唐劲却还是不自在,他调了两回姿势都觉着不对,只好又直起来,这回坐得笔挺笔挺,端端正正。 简丹失笑:“你怎么啦?这架势,跟谁吃饭呢?” “跟孙头”唐劲没好气,挺挺胸膛,“这架势,这架势怎么啦?” “很标准啊。哪个培训班里学来的?” “学什么学咱从小就会” 唐劲脱口而出,而后他怔住了。 “从小就会?”简丹戏谑看唐劲。唐劲羞恼成怒了,正要吼,简丹掐了时间开口:“这我信,跟你打拳的架势一个样儿。” 唐劲一下子泄气了:“我爸,我爸他……”可背后说自己老爹实在不大好,只剩用力戳饭。 简丹拿膝盖猜也猜得到:“他处处管你,然后你跟他对着干?” “嗯……”唐劲被说中了,现在回过头去想想,难免臊了,又愤懑,“管我也就算了,还老打我” 简丹失笑:“所以你现在老妒忌你那些学生?” “谁说的”唐劲立马否认,嗓门够大却气势不足。简丹莞尔,没再说什么刺激唐劲。唐劲还有些恼火,恼着恼着掌不住笑了,直摇头:“小时候我爸是大爷,现在他们是大爷咱就一辈子当孙子的命” 简丹幸灾乐祸。 之后他们喝茶闲话。 唐劲趁着气氛正好,问起他心头大患来:“丹丹,昨天你去见的那人……男的女的?” 够经典简丹一口清水正抿到一半,失笑:“男的。” 唐劲仔细瞧简丹:“他英俊吗,还聪明?” 简丹好笑地看了唐劲一眼:“英俊,算是吧。聪明,颇为聪明。他学东西很快,从不会令----”简丹的目光渺远了一瞬,“人失望。” 唐劲直觉这里面有问题:“从不会令你失望?” “嗯。”简丹轻轻应了一声,搁下杯子,往后倚进了沙发里,腿往茶几上一架,望向了窗外的夜色,怡然自得,洒脱不拘,“至少迄今为止、从来不曾。至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不,不是这么简单…… 还有什么在那儿?一个谁? 唐劲隐隐约约嗅得到,一时间却无法揭开迷雾,这令他几欲抓狂;然后唐劲决定结束这一切试探----他从来不擅长这个从来不 唐劲“蹭蹭蹭”挪了过去:“丹丹。” 简丹意外看唐劲,往旁边让了一点:“怎么?” “栋子他们已经出发了。” “哦。” “你答应了我的----给我一个答案。” 简丹有些不解:“不是说等他们过来吗?” 唐劲瞅着简丹,缓缓一点头:“是啊,他们已经启程了、在半路上了啊。” ----博大精深的中文 简丹无奈瞥了唐劲一眼,不过她懒得争辩;简丹思索了一瞬:“我还不知道。” “不知道?” “这种事,又不是推理题。这种事,交给这个----”简丹一按唐劲右心口,“去回答。所以,你原先说的截止日期还没到,我的答案还没生出来。” “那就现在想啊” 简丹没好气,一把撑起身俯向唐劲:“行,我来试试。” 唐劲还没反应过来,简丹已经捉着了他。 一个吻。 唐劲僵在了那儿。 简丹放开唐劲,眉头缓缓蹙到了一块儿:“你心里----有别的。” 唐劲没吭声。 简丹缓缓推开唐劲,力道坚决:“那你为什么还要说什么‘试一试’?愚人节?” 唐劲压根不知道说什么,只来得及抓住简丹的手。 简丹端详了唐劲一小会儿,叹了口气,抽出手、一拍唐劲的肩,嗓音低柔:“你不欠我,唐劲。没必要内疚,那不是你的错,从来不是。让它过去吧,好吗?哪怕杜菁……馨?那个谁,不合适,这世上总有合适的人。”她推推唐劲,“就这样,嗯?” 唐劲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只是赶紧翻腕扣住简丹的手。 简丹缓缓地、坚决地抽回手:“晚安,不送。” 这是逐客令。 而且,这一次的逐客令,长期有效。 唐劲无奈至极,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 简丹耸耸肩倒回了沙发里:“嗯哼,在跟我接吻的时候控制不住去想另外一个女人。” “……” “听我一次。”简丹一半建议一半嘲讽,“别错过她。” 唐劲不知道该怎么揭过这一节去,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怎么分辩,所以他不得不亮出底牌:“不是女人,是----”是男人?更不对“那个男人是谁?” 简丹不解,转而目光一凛、直逼唐劲:“哪个?” 唐劲头皮发麻,避开了视线:“航博馆。” 简丹豁然坐直、缓缓起身:“你跟踪我?” 谁才是债主啊唐劲肚子里不满,嗓门却越来越弱了:“他是谁?” 简丹压根没理唐劲的问题:“我是你的敌人?” “……” “是、或者不是?” “不是。当然不是。” “那么你凭什么那么做?” “我只是,只是因为……” “因为妒忌,担心,诸如此类其它的什么。” “……对。” “可我问的不是‘为什么’,我问的是你‘凭什么’----你哪里来的这个资格?” “……” “你越界了,唐劲。我与你一样,是一个人,独立的人你没有权力对我这么做----不管你怎么想。你可以问,但你不能似乎用那些手段。” “……” “你是个职业军人,你应该明白,军队里教你的那些,是让你对付敌人的,不是让你拿来用在我身上的----不是让你用在任何一个非敌目标身上的” “……” “现在,出去。” 唐劲急了:“丹丹” 简丹深深换了一口气:“出去。” 居然赶他走人 唐劲心口发闷,试图赖在沙发里;而后他发现简丹也并不好受,这令唐劲突然明白过来了:“你当他是朋友?” 没有回答。 “你们只是……‘试试’?就像刚才你一样?你是----学的他?” 客厅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简丹站着。唐劲望着简丹,他忽然探手去扣简丹的手,若无其事道:“让我说中了吧” 可简丹避开了。 唐劲一阵惶惑不安:“丹丹……” 简丹看了唐劲一眼,坦坦荡荡,却也冷淡疏离。 而后她转开了目光,望向了前院的夜色:“你给我的戒指,我一直戴着,直到回到北京为止。然后,你提议的尝试,我去做了。而今天,你要的答案,我也可以回答你了----不行。” “丹丹?” “的确,那些事你我都不曾希望它们发生,但不管如何,我已经摘掉那个戒指了。之后我们也努力过了。而我憎恨被人跟踪----我受够了”简丹闭了闭眼,眉宇间终于泄出了疲色,“对你,我已经尽力了。” 她指了指门口,之后也没管唐劲,径自回房间去了。 [奉献] 204、夏日 204、夏日 那天晚上,唐劲花了好长的时间,敲门唤人。 却没有回应。 唐劲只得回去了。 他一点也不介意赖着过夜来着,可那八成会火上浇油。 这一夜与前一晚相反,一开始唐劲睡得不错----情敌压根不存在嘛;而后唐劲辗转醒了,闷湿难当。 要下雨了。 唐劲开了干燥换气,倒回床上。 然后他睡不着了。 或许,或许丹丹生气一晚上就差不多了。 而后唐劲第二天去,发现简丹不见了。 …… 唐劲早上去,不曾看到简丹,只以为简丹又出门了;而后唐劲傍晚再去,还是没见简丹,这就觉得不妙了。 洛西依旧按时过来,照顾花木与绸鼠。 唐劲眼瞅着洛西在,招呼了一声,走进了院子:“她怎么还不回家?” “她去旅行了啊。” “旅行?” “怎么?”洛西不解看唐劲,“去旅行不是很好吗?” 唐劲有气无处撒,胡乱踢了两下修剪下来的枝梗:“你觉得很好?” “还用说吗,旅行可以看到不同的风景、遇到不同的人,多开心啊----”洛西从花丛里抬头,看了一看唐劲,忽然笑了,“当然,我这么想,是因为我不是她的情人。” 唐劲突然发现,洛西的笑容跟奈落的一样可恶 两天后,唐劲去航运中心接了祁栋他们三个----本来就祁栋与邱琳珊,临时又添了个薛刚。 薛刚家里与“大老板”搭上了。可薛刚年近三十,习武而言,岁数大了,不是重点培养对象,最后家里的意思,是让他去经营生意。 有背景有门路的生意,打理打理、应酬应酬,平心而论,乃是肥差,投入产出的比例令人眼红。但问题在于,薛刚不爱那些,他对全国各家各派的绝活儿如数家珍,可论起物质追求,他就是一瓶二锅头,花生米、猪头肉要不夫妻肺片与猪皮冻也挺好。 当然物质追求可以培养,然而将近三十年的秉性呢? 薛刚从来不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 所以让薛刚做生意,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喂牛吃肉。他忍啊忍,忍了这大半年,“吨拳”一过,收拾收拾,事情都交接出去,人也跑这边来了。 …… 祁栋目光四下逡巡了两回,瞧了瞧唐劲面色,什么也没问,只是一搂唐劲重重拍了拍。 可惜还有一个薛刚。薛刚并不像祁栋那么清楚简丹的事儿----他与祁栋唐劲住得远,平日里各有各的小圈子;薛刚也不是八卦消息灵通的人,他压根就不知道唐劲的女朋友当初考过选拔生,更不知道当初新闻报道的死难者里有自己兄弟媳妇儿的份儿。偏偏薛刚清清楚楚记得上上回过年,他在吴大头那儿难得与唐劲碰过一次面,彼时唐劲正为他的小女朋友得瑟万分…… 打小棋逢对手,手上功夫都差不多,工作他钱多了几块但唐劲那行当乃真爷们儿的活儿,于是剩下的,可不就比比老婆孩子嘛 所以薛刚一看唐劲一个人,闲不住了:“怎么就你一个呀?”问得两分关切,十八分高兴。 可恶唐劲睨过去一眼,不吭声。 薛刚幸灾乐祸,上下瞄瞄唐劲:“被人给甩啦?”太棒啦 唐劲本想一梗脖子丢回去一句“您猜错了,小爷儿我甩了她”,然而话一出口,不知为什么却是软的:“为什么不是我甩她?” “这还用问?”薛刚大乐,“你太老了” 唐劲没好气,恨恨撸起袖子。可薛刚哪里会怕唐劲?他们两个棋逢对手、将逢良才,薛刚巴不得呢当即脱了外套一团,亮出无袖紧身的t恤来,冲唐劲勾勾手。 路过的五个十四五六的女孩子刚好见着了,一个吹口哨,两个鼓掌,还有两个笑得花枝乱颤。五个都背着、拉着包,不知哪里野营回来;五个都抓紧机会大饱眼福。 唐劲与薛刚闻声一怔,齐齐转头看那些半大姑娘;又齐齐回头,哥儿俩面面相觑----他们身材有型那是当然的,可小姑娘见了,不是该害羞的吗? 不是吗,啊? 薛刚忽然就觉得----此地风水不妙哇唐劲倒是又好得多,毕竟他认识这么大胆的小姑娘不是一天两天啦 邱琳珊忍笑,也趁祁栋没瞧见瞄了两眼。祁栋看看那路过的女孩子,看看这两人,又头疼又好笑,趁机卡到这两人之间,一手推开一个:“行了行了,我说你们----也不看看地方” …… 祁栋他们的住处是星网上订的,又有唐劲亲自去看过,确认妥当、代付押金。所以他们三个一到,直接入住,十分方便。 当天晚上唐劲跟薛刚好好比划了一回,很有些过火了,一个差点给卸了胳膊;一个挨的一脚再重点就伤了脾脏。 这架打完,唐劲心头郁愤发泄了大半;薛刚连叫痛快,十分尽兴。 只剩一个祁栋,兴冲冲下场,却发现他没份儿了 没办法,唐劲跟薛刚收不住手,这会儿两人均没几成体力了。 祁栋只好一人屁股上印一脚了事。 而后三个人喝了不少酒。只是第二天唐劲不是休息日,他早一些回去了。 祁栋送了唐劲出来。 “她跟你……闹脾气了?” 唐劲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摇摇头:“算是吧。她出门玩儿去了。” 这都抛下人自己出门了 “先前不是好好儿的吗?”祁栋瞧着唐劲脸色,替唐劲憋气,还觉着不值----他祁栋的兄弟当然天下最好啦什么时候轮得到一小姑娘来糟蹋?“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啊?” 唐劲又没吭声。 “你就非她不可啦?” “……” “太丢份儿了” “……” “没出息” “……” “忒没出息了” “要是换你,换高盈,你也搁得开?” 揭人不揭短祁栋立刻恼火,恶狠狠丢给唐劲一个中指,转身即走:“那你慢慢儿熬吧你” 唐劲目送了祁栋片刻,咧嘴假笑了一下,摇摇头又摇摇头,回去了。 …… 也是这天晚上,唐劲忍不住联络了夏晓雪。 夏晓雪没为难唐劲;然而,这或许只是由于她也不知道简丹去了哪儿…… 因为夏晓雪压根不在朗明这边。她以前的手下、现在的一支独立团队打比赛,她跟着去了----她与对方一名主力、以及另外两支有可能碰撞的队伍中的三名成员曾经打过单人赛,了解那四名选手的性格与长短,能给出一些建议与支持。老交情在哪儿,既然兄弟们开了口,夏晓雪自然跑这一趟。 作为即时竞技游戏,野斗比赛平时通过星网进行。但重大比赛,或者宣传赛表演赛之类,还是会将选手集中到一块儿。 首先,是为了方便监管、杜绝作弊;其次,有些时候,也为了大批选手集中出现的经济价值----说白了就是个商业活动。 夏日的流光金红灿烂,却是倏然就过去了。 初夏眨眼就盛夏,盛夏眨眼又夏末。 唐劲每天晨练,都会经过简丹家门口。有时候傍晚做晚课之前热身,唐劲也会跑过去一趟。 主人家还是没回来,洛西依旧三天两头打理那些花丛。 …… 而后夏末的有一天夜里,下了雷雨。 次日清晨,唐劲照旧路过,望着洛西调动机器清理被雨打落的落花与落叶,突然觉得可惜:“你这么勤快干什么,花开了都没人看。” “怎么会,你不就看到了吗。何况我是在照顾这些花儿----我喜欢它们。”洛西看看唐劲,“再说了,依约办事。她教了我不少东西,这是我的份内事儿。我还等着她回来再学一些呢。” 说到这里,洛西略打量了一下唐劲,很快剪了一小束花递向唐劲,各色均有,都开得六七分:“给。” 唐劲意外,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借花献佛?谢谢。呃……嘿,你就不怕你的雇主不满吗?” 洛西失笑:“别人不知道;如果是你,我想她不会的。” 唐劲不大信,不知为何还心酸:“是么。” 洛西接着修剪枯枝烂叶去了:“那天,我们在龙喉山那天晚上,她拒绝了----或许我还是保留那个男人的名字?我不是故意看到的,我跟玛拉先到的那儿。我只是想说,她对你不一样。” 唐劲嗅了下香气,垂眼看着这些他甚至叫不全名儿的美丽花朵:“以前是。” 声音很轻,他又用的中文,洛西疑惑地回了一下头,见唐劲没说什么,也就没问了。 …… 之后没几天的一个傍晚,唐劲撞上了卡德恩。 卡德恩依旧是一身的雅致闲适。 唐劲见了这家伙就无奈了:“你又来了?” 卡德恩拎着个盒子,正探头看院子里的绸鼠:“是啊,我来道谢。她不在家?” “嗯,不在。”唐劲瞅瞅那盒子,“道谢?” “她给的建议挺有效。”卡德恩转向唐劲,“她什么时候回来?” 唐劲不高兴了:“我也不知道。”说完继续往前跑去了。 卡德恩却叫住了唐劲:“等等我来了两次了,她老不在----这个你帮我转交吧,行吗?” 唐劲回头,看了看盒子,没吭声,看卡德恩。 卡德恩走上两步,把东西递给唐劲:“我要进修去了,得三个多月。替我告诉她,帕多与阿娜曼都好过来了。” 唐劲迟疑间接了。 卡德恩一放手就笑了:“我可不说谢啦----我想你能有个理由去找她也挺好,不是吗?” 他说完就乐着走了,还冲唐劲使劲挥挥手。徒留下唐劲孑然一人站在树荫下、站在傍晚最后几把阳光里,一身洗得开始褪色的运动汗衫、运动短裤,手里却捧着个精美典雅的浅绿色礼品盒。 ----可恶 [奉献] 205、无奈 205、无奈 期间夏晓雪联系了唐劲两次----履行诺言,为唐劲牵线。 慈善出款人一般是兼职此业,但工作人员并不是。这对他们就是一份工作。收入颇为一般,贵在有给予感----不少人认为自己的生活无趣,从而精神困顿,享受甚至需要这种感觉;又有些是本身遭遇过事故、有心理创伤的,通过帮助类似境遇的人来正视伤害、弭平伤害。 后者固然在帮助别人,其实也是在帮助自己。帮助过去那个自己,从而让现在的自己得到释然。 所以唐劲与他们谈事情并不难:一方有计划份额要完成,一方需要一些名额,而且彼此都不是对方的唯一选择,说不上谁求着谁。大家既然出来商谈接洽,举止都合乎社交规则,温文有礼;加上唐劲衷心希望办成此事,诚意动人,这就颇为顺利了。 何况夏晓雪已经敲定了意向,等到约唐劲出面时,只剩细节问题。 事实上,统计医疗援助可知,绝大部分支援,并不是去了战地,而是去了落后的、和平的地区----因为做慈善的人也是人,也有人的弱点,小部分尤为勇敢、格外悲悯,但其中大多数,还是更乐意选择一些安全、稳定的地方…… 地球近无战火----本土冲突不怕,怕的是星际规模的战争----又无黑子剧烈活动,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 唐劲见到夏晓雪,再怎么忍,总是忍不住问起简丹。 第一次见面,夏晓雪直接给了一句“不知道”;第二次见面,唐劲再问,夏晓雪只是含笑不语。 这就是知道了 唐劲已经孤零零过了大半个夏季,正是灰心丧气的时候,当即巴巴瞅着夏晓雪不放。 夏晓雪好笑:“你又不是没有她的号码。” “她屏蔽了我。”唐劲说出这一句,只觉丢脸,又疲惫;他抹了把脸,“我想知道她在哪儿。” 夏晓雪轻轻反问:“知道之后呢,去找她?” 语言课、打工,都不是说搁下就能搁下的。 所以唐劲哑然良久,末了道:“至少,至少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夏晓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别逼得她连刚买的房子都卖掉。” “我没逼她” “你让她觉得累。你还把自己弄得很累。”夏晓雪无奈,“先前,她那么辛苦、你那么难过,你们好不容易能够再见面,就不能过得开心一点吗?” “我……”唐劲心烦意乱,倒进了椅子里,“我没想让她不开心。” “可你的确----”夏晓雪忽然打住了,“好了好了,抱歉,我不说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唐劲沉默,夏晓雪看旁边的路人去了。 唐劲闷不吭声了片刻,顺着夏晓雪的视线看去,发现那是个帅哥……不,英俊的男人唐劲立马不忿了,当即打断:“哎,你说,我该怎么办?她好像变了不少。” “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觉得。”夏晓雪一摊手。 唐劲瞪夏晓雪。 夏晓雪看看唐劲,很无辜:“我真不觉得。因为我跟你两个人,在丹丹那儿,角度与距离不一样,没有可比性,不是吗?彻头彻尾的两回事。你想想栋子跟丹丹呗----你能把他们划等号吗?” 唐劲泄气。 “不过----”夏晓雪有点儿犹豫,然后她下了决定,“如果你确定你等她回家,我可以告诉她。” 唐劲倏然看夏晓雪。 夏晓雪很认真:“你确定?”她微微笑了,笑得调侃戏谑,“这次你陪‘金芽’的人回去,不趁机相几个亲?” 唐劲狠狠白了夏晓雪一眼:“不相”又不敢置信,“你没跟她说?” 夏晓雪缓缓一摇头。 唐劲几乎要吃人了:“为什么?” 夏晓雪比唐劲更不解:“你没提啊。我有那么爱管闲事吗?” ----那又是谁跑去找他、还给丹丹拉了三个帅哥来着? 唐劲憋着了:“你还不管闲事儿?”你大爷的,你就是个事儿妈 夏晓雪望了唐劲片刻,一摇头失笑:“我有时候的确喜欢玩。可这是你们俩的----”她两个指头对了对,浅浅一笑,却别有深意,“私事。” 唐劲一滞 因为是朋友的私事,所以避让三尺? …… 这天晚上唐劲有点儿睡不着。 夏晓雪一提,简丹应该就快回家了吧? 只是,回来之后呢? 他要怎么说? 如果他什么也没做…… 如果他好好地等待他们约好的日子…… 唉,丹丹以前没这么多刺儿啊 不过话说回来,以前他也不曾对简丹做过这种事。 倒是很久以前,最开始的时候,卢盛那小子出过这主意。 结果…… 被丹丹嘲讽了。 宽和的嘲讽。 可也是嘲讽。 所以说,这一招搁在丹丹那儿,一向很蠢咯? 唐劲懊然一拍额头。 这一拍,唐劲的思路蓦然转向。 他不明白,他怎么就非丹丹不可了呢? 瞧瞧,这么大的脾气 唐劲想啊想啊,想得脑仁疼;而后唐劲突然爬起来,联上星网,找东西去了。 之后唐劲跟“金芽”的人出发,回去了一趟。 唐劲只是个牵线认脸儿的,把人拉过去给双方彼此介绍一番,唐劲的任务就完成了。具体事务,有孙头兜着呢。 孙头也不是亲力亲为,老部下们乐意干这个的多了去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孙少将之上,有人对此保持沉默,还有些观望的意思。唐劲年纪轻,又没有老爹老哥在中南海打滚,雾里看花朦朦胧胧不明白,但老部下里面有明白人,跟孙头提过----有人拿孙头当探路石那。 只是孙头当年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看得更明白,还豁达放得开:“又不是违法犯纪的事,好好坏坏,还能把我老孙毙了不成再说了,这事儿就是吃螃蟹----总要有人第一个上咱们早到早得” 早几个月康复,都是好的 而孙头调到北京后的位置,听着光鲜,其实是二线乃至三线,乃退下来之前、预备养老的标准配置。既然如此,有些事,他做起来自然没了以前那么多顾忌。 另外,外面也有说风凉话的,孙头老样子处理。 只是项目低调发布的当天,天涯论坛上冒出一个帖子,实实在在把唐劲给呛着了----“金芽”在地球的亲善大使是“百川初晴”,也就是说这个慈善组织有权用夏晓雪的游戏形象进行非盈利性的宣传,这也是夏晓雪给他们的非物质捐赠;而那帖子不知那里查来了夏晓雪上一次带来的名额,把孙头也翻出来,进而将两边扯一块儿了。 游戏人物拍广告,自然用游戏形象。天坛那个广告,是夏晓雪唯一真人出镜,因为那个广告要宣传的乃是体术六级“吨拳”的现实性,不过彼时夏晓雪也戴着面具、挡了脸儿。 所以那帖子把“百川初晴”以往的经典玉照拉了出来,旁边是…… 孙头年轻时的入党照 …… 平心而论,这帖子的主题乃“百川初晴”,立意也以推崇居多。 只是它八完开头一段最新的慈善活动,就开始罗列“百川初晴”的绯闻男友----从篇幅看,这是帖子的重点。 如今人人都有随身的无线电脑,其中唐劲乃顺了他老爸的用两天;而孙头是得他女儿孝敬,有一个最新的折叠款:磨砂黑,巴掌大,皮夹一小半厚。 那玩意儿挺结实的,打开来四格,也就是四倍面积。所以,足够孙头这样儿的轻度老花眼读新闻了。看视频,功能所限,一般的可以,跟电视还不能比;看图片、看帖子,一点儿没问题。 唐劲这两天跟孙头碰面多,孙头招呼唐劲搭他的车,唐劲受宠若惊了没半秒钟,就给钻进去了。两人出发得早,唐劲路上闲来无事,搜“金芽”的新闻,结果搜到了这个,顿时不知该什么表情。 孙头凑了一看,起先好笑,笑了两声想起韩青扬,他就卡了。 两人对看一眼,默然片刻,唐劲关了机子,孙头却给开了自己的:“年轻好哇唉,老了” 唐劲:“……” 而后一路只有几句闲话,直到进了包厢。 服务员斟茶,孙头看着茶满,一点头挥挥手让她们下去了。服务员退去了包厢的茶水房。司机年轻,但能给首长开车的士官,哪个不是人精,见状当即说了一声“出去抽根烟”,也随之不见了。 偌大一个包厢,只剩空荡荡两个人。 孙头招呼唐劲在装饰画下的沙发里坐了。 唐劲老老实实坐下。 “唐劲。” “哎” 孙头却不知怎么说,顿了一会儿才道:“咱们自己家组了几个队,青扬他们----要去米隆打比赛。” 唐劲瞧孙头。 “鼎兴文化公司的成老板牵的线。” 老四?唐劲“噢”了一声,咀嚼不出门道来。 “上头的意思,要处处开花,所以也不是只有米隆。但目标一多,筹码不过那么几个,下注就散了。这事儿----”孙头眉头一皱啧了下嘴,没细说,“能成当然是好的。” 唐劲还是不明白,静待下文。 “万一不能成……”孙头眉头更紧,“你要是得空儿,去看看青扬。” [奉献] 206、残酷 206、残酷 “这还用您说吗?”唐劲失笑,旋即意识到不对了----孙头当然不会无的放矢“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孙头点了根烟。 唐劲趋近孙头:“有……问题?队伍有问题?” 孙头眯起眼狠抽了一口,没说话。 这是默认 枪林弹雨之间,身边的战友不能信任,那太可怕了 唐劲深感不安,还不解,忙忙凑近去:“既然去打了,就全力打出成绩啊” “成绩?”孙头一嗤,“成绩他们当然要可他们要的不止这个----他们最看重的,不是这个”孙头长吐了一口青雾,看唐劲,嗓音有点干涩,“人民利益、政客利益,这两者不一样,知道吧?比赛到底不是打仗。” 唐劲明白一点,可也只明白一点:“那就……没办法吗?” 孙头无声苦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闷闷抽烟。 唐劲望着孙头没吭声了;他头一次发现,孙头已经上了年纪了。 曾经罩着他们,让他们好吃好喝、好枪好弹,还次次都有好苗子选的孙头,如今却也挡不住暗箭了…… …… “金芽”的人顺利开始工作,唐劲抓紧时间回家当了几天乖儿子,正好也算过了个年;而后唐劲匆匆赶回朗明,开始上下一阶段的语言课。 树上的花儿开完了,留下嫩绿的小果串藏在叶丛间。 枝叶一日日愈发茂盛,树荫浓郁得滴出水来。 初秋的一天傍晚,唐劲又一次热身跑过简丹家门口,习惯性扫了一眼,突然发现不止院门开着,客厅的门也开着。 前院大半的花丛已经开过了,正长叶子,碧翠满目。不过院墙上爬的五爪藤,却开得正好。米粒大小、四瓣白色的花儿,藏在叶子下,静静散发微微的清香。香气让这个季节的风一卷,轻柔沁人。 唐劲一步一步走过院子,然后他看到客厅里,简丹半躺在沙发里,赤脚跷着腿吃自制的碎果冰棍;夏晓雪正埋头从茶几上的盒子里挑拣什么,欢快自在、毫不客气。 夏晓雪先看到了唐劲,笑了,一脸鬼鬼的:“嗨~” 唐劲胸膛里难得饱胀酸楚,就这么被搅了一个七零八落。简丹随之回头,看见了唐劲:“嘿。” 唐劲望了简丹一会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转身跑了:“等一会儿,我有东西给你马上” …… 唐劲回去拿了东西,卡德恩的与他自己的;然后唐劲刚要出门,突然又顿住了,低头嗅嗅身上汗味,东西一搁冲进盥洗室半分钟冲了个战斗澡,出来又挑了一身好样子的衣服换了。 唐劲再次到简丹家里时,两个女人都发现了他的变化。 夏晓雪波澜不惊,拎着个小袋子起身跟简丹告别、与唐劲如常一点头,擦过唐劲身边走出客厅----只是在交错而过那一瞬,突然发现新大陆似地丢下一句:“哟,这身打扮不错呀”而后她走过院子,“噗嗤”失笑,继而哈哈大乐,头也不回、快快活活出去了。 唐劲恼羞成怒,冲着夏晓雪的背影恶狠狠地瞪;可等到唐劲一转头看到简丹也在笑,他就泄气了。 简丹意识到自己乐过头了,敛了笑容坐起身:“坐。” 这么客气…… 唐劲把浅绿的礼品盒抛给简丹:“卡德恩进修去了,他让我转交这个。”他把自己的文件袋搁在茶几上,推过去,“我说,你帮了他大忙?” 这般语气,几乎审问。简丹缓缓抬眼看唐劲。 唐劲立马蔫了,犹自不甘,咕哝:“我就是想知道……” 简丹突然笑了:“你真想知道?” 唐劲僵了一下,硬着头皮往后坐了坐:“啊,是啊。” 简丹倚进沙发里、伸开腿:“救生舱一般会有充裕的食水与空气储备,但太空并不是个安稳的游乐场,很多情况都会造成额外的损失。跟我同一救生舱弹射的那个男人,叫姆弗。我跟他之间的账算不清楚,他一开始造成过不小的麻烦,但后来也与我互相欠过几次。” 唐劲一点头。生死攸关,“欠一次”就是欠一条命。既然欠来欠去几次,前面无论谁给谁惹的麻烦再大,也都搁开了。 “只是太空里那么小的幽闭环境,给人的压力很大。弹射一周半后,他濒临失控,意图在唯一的旅伴身上寻找发泄途径。如果只是**女爱,这对我保持情绪平稳也有利。但他喜欢玩刀子。所以我只能杀了他。而为了令有限的环境保持整洁,也为了以防万一,我把他冰冻了起来。就搁在膏体储备箱里。没想到最后真的用上了。 “卡德恩那两个小病人,情况也是类似。只不过他们本来是想把死去的同学带回给其家人,是友非敌,所以他们受的刺激更大些。” 唐劲:“……” 唐劲不知道详情。他只知道简丹干掉了那个人。因为警方固然在发布会上公开了监控记录,但他们这一动作本身就是需要简丹授权同意的,记录中简丹的容貌身形也被马赛克了,所以警方无权也不会允许记者们发布详情。 每个参加发布会的记者都是正式受邀,在业界有一定的名望与地位;又都签署了封口令----这就保证他们不会莽撞,不会做出不恰当的举动,不会给简丹造成麻烦,不会继续质疑警方。 因为违反封口令,意味着诚信记录背上可怕的大污点,以后贷款、大宗交易,都会遇到障碍,也意味着记者生涯的终结----至少是在米隆及琪雅境内的终结。而简丹的新闻虽然有值得挖掘的地方,可即使独家头条,也还没昂贵到让人那么不顾一切的地步。 …… 简丹说完,看唐劲,目光审视而警惕:“现在你满意了?” 唐劲望着简丹;有四五秒那么久,他只是望着;然后唐劲喃喃:“你挺过来了。” 简丹轻轻一扬眉梢。 “你居然能挺过来……”唐劲长出了一口气,合上眼倒进了沙发里,“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那么做。可我没把握。学校里给小孩子开的应急培训,我跟着顺便上了其中几样,那模拟舱我去试过了。一个人。乌克说只有十几分钟,我却觉着有一个多小时。” 简丹默然。 唐劲有一会儿没动静,而后他调了个舒服的姿势看向简丹,眼睛明亮,讶然而欣喜:“哎,怎么做到的?” 简丹转开了目光:“我也糊涂。或许与冥想有关。冥想入定,一天也只不过一瞬间。航行手册的应急建议里有写。只是真到了那地步,没几个人做得到罢了。” “得道高僧”唐劲嘟囔,继而探身覆上简丹的手,“至于那个……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你回来了。” “轮不到你说这个”简丹收手撑起身,狠狠白了唐劲一眼,“那又不是人,那是尸体” 唐劲无语。又来了,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可是没什么不好他家丹丹幸亏有这一招,才能安然完好到今天、才没疯掉 “人死万事空。火葬场还卖人骨给药厂做钙片呢你以为尸体烧完真就那么一点骨头,小小一盒子全能装得走?”简丹瞪唐劲,“又譬如二战的时候,战场之上,多少死去士兵的尸体,被还活着的士兵拉来挡子弹,也挡住死神。我只不过拿它做了一样的用途,为什么要内疚?” 唐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简丹微微一笑,宽和了然而嘲讽:“你面前这女人很可怕吧?冷酷、变态。这下你知道了。” ----似曾相识历史重演 他才不是卢盛 唐劲不知说什么好:“呃,卡德恩让我转告,他说他谢谢你。我说,你最后还是帮了他?” “或许吧,但更是帮了我自己。那毕竟是人类的尸体----”两人对视。唐劲望着简丹的眼睛,没有躲。“不是牛啊羊啊猪啊什么的。”简丹缓缓说完,眉目间渐渐柔和下来,一耸肩,“其实我也恶心了好几天。” 唐劲摇摇头一笑,趁机挪过去,挪到简丹身边去了:“卡德恩那两个病人怎么治好的?” 简丹看着唐劲如此行径,最终没说什么,只是往旁边让开去了一些:“帕多容易,醉虾。卡德恩请帕多品尝了一盘醉虾。不要醉得太深,得吃到嘴里还会跳。” 唐劲有点明白了:“噢” “帕多请求卡德恩把它们换成了烤虾。”简丹拿过礼品盒,抽开丝带,打开来----里面是一幅小小的手工画。艺术品。画的是一朵盛开的花,花瓣尖上挂着露珠,露珠上映着金红的阳光。题为《晨曦》。“那是刺激疗法,风险较大。卡德恩也是没办法了。不过,活的与死的,毕竟是不一样的。帕多从小到大又没少吃肉,有什么好矫情的。他只是没亲手杀过鸡鸭鱼虾而已。至于阿娜曼,她又麻烦一些----她是素食者。家庭传统的关系。从小就是,全家都是。” 唐劲探头瞅瞅画,又蹭过去一些:“那怎么办?” 简丹看了唐劲一眼,唐劲立马不动了,就跟小时候玩“一二三木头人”似的。简丹丢出三个字:“做算数。” 唐劲不解,去拿简丹手里的画,顺便继续找机会缩短距离:“算数?” 简丹松手给了画,盯着唐劲。唐劲屁股抬起来、又落回原处。简丹不禁莞尔:“计算一个行星上,几百年下来,有多少人回归天地的怀抱,有多少人类的排泄在这个生物圈里流通。结论就是,她从小到大,每一次呼吸,每一口饮水,都会摄入曾经属于祖先的、属于别人的分子----换而言之,也可以说是细碎的尸体。” [奉献] 207、恐惧 207、恐惧 唐劲瞅着《晨曦》,咔吧了一下眼。 “从这个角度而言,她这次遭遇事故,只是被迫摄入了一点‘浓缩品’。”简丹耸耸肩,“然后沿着这个解释,不断强调理智。再加上祷告,她就好起来了----祷告对她效果尤其明显,毕竟她从小就跟着父母信教。” 唐劲把画放到了茶几上:“什么教?” “我也不清楚。”简丹一边思索一边道,“好像称为罗西教。反正俗称‘大树教’。崇拜大地,珍视动植物。但凡庆典必然在露天绿地里举行。有点像欧洲的德鲁伊。” 唐劲趁着简丹说话,捉了过去:“丹丹……” 简丹让开了,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唐劲,我一开始申请选拔生的考试,固然考虑到你的职业风险,但也是为了我们两个人----对半分一分,这里面,至少有一半为了我自己;而在那之后,我更是发现我自己喜欢那个,因为它通向更广阔的天地。所以,你不必内疚。放下它,让它过去,好吗?” 唐劲忿然,狠拍沙发:“内疚?谁跟你说我是内疚了” 简丹有点儿头疼:“你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我们不是试过了吗?” 唐劲恼火了,差点从沙发里跳起来:“你还说你居然还有脸说我不就----你大爷的你也跟踪我好了” 简丹无语望着唐劲。唐劲哑了,慢慢儿泄气了、瘪了下来。简丹摇摇头:“我才没那么无聊。” 唐劲小半晌没吭声,然后他瞅住了简丹:“要是咱们换一换、换成我呢?你就真那么那么大度,一点儿也不在乎?” “不是,是方式不同----”简丹坦然,“我相信你,一定程度内;如果我觉得不安,我会问;要是实在不行了,那就好聚好散。情份在前,就算往后陌路,又何必当仇家。” 唐劲看着简丹,突然乐了。 简丹奇怪:“笑什么?” 唐劲酒窝直冒:“你现在还这么想吗?” 简丹有那么一瞬默然,而后她无奈了:“我一向这么想。”可却不好说“我一向如此,你不是例外”。太惊悚了。 唐劲大喜,立马凑过去:“丹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这家伙认错从来这样。 简丹轻柔地嘲讽:“下次绝不再犯,嗯?” 唐劲卡了一小会儿,别开眼嘟嘟囔囔:“下次,下次谁知道呢……” 简丹气得乐了,直摇头,末了无奈:“好吧,至少你还诚实。” 唐劲一乐;继而瞧着不对,抓抓头,一努下巴:“那个你看看那个。” 简丹瞧了一眼茶几上的文件袋,没动;唐劲一把抓过来绕开线扣,掏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照片。印刷的照片。 …… 是2003年“十一”期间的照片----英雄纪念碑,绿草地,年轻的短发女孩,手里扣着帽子。 端正平直,脊背如松。 没有军装,却是军姿。 还有《国庆**采风》的主题帖,打印版。 简丹端详了片刻,翻翻帖子,看看照片右下方的日期,瞧瞧唐劲。 唐劲得瑟万分,胳膊肘儿捅捅简丹:“缘份天注定这下知道了吧” 简丹无语,到底忍俊不禁:“怎么来的?” “拉了‘金芽’的人回去,任务完成,在孙头那儿打听打听,居然找着了那个拍照的。就是那个‘红旗牌1973’。跟他要了拷贝。高清的内网上的东西不能乱拷,帖子是在孙头那儿打的----置顶呀,精华区里搁着呐” 果然。内网与外网的物理隔绝不止是“少一根网线”的问题,还有文件格式,甚至有些接口也是专门设计。简丹再熟悉不过,也就没有新鲜感:“孙头张罗的那事儿怎么样了?” “哎,你真扫兴!”唐劲撞了简丹一记,“那事儿上面看着,情况好跟着学,情况不好动静也不大,就当没干过了。不过毕竟是头一次,里头做宣传的那些个,少不了过来跟孙头聊聊,我问了几个就给找着了。” 简丹微微颔首,看看照片。 唐劲挨了过去:“丹丹?” 简丹看看唐劲,没吭声。 唐劲眉头一错:“你还在想个啥?” “只是有点不明白。”简丹声音轻轻的。她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以及为什么喜欢,可她不明白唐劲----“你为什么就非我不可了?” 不是唐劲不好,而是她变了。于是唐劲之前的小毛病,搁在如今,她没有心力一笑置之了。 过去那一年,她能闯过来,固然是因为她外嫩里焦,但也有运气在里面。那一切并不轻松----那种事从来不轻松。到眼下,她的原则没变,脾性却难免受到影响。再与唐劲相处,摩擦就多了。 所以,她不想继续了----勉强唐劲容忍她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偏偏她自己做不到更好。 那样太累了。还会毁掉他们之前的美好记忆。 不如就此罢手。 “我不知道。”唐劲苦恼,“我琢磨过,可能……可能我胆小吧。” 简丹大奇:“胆小?”唐劲胆小不奇怪,谁都有害怕的事儿,从乞丐到总统,从婴儿到彭祖;然而唐劲承认他胆小,这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两人对瞅。 唐劲愤然:“怎么啦,很奇怪吗?” 简丹忙按按手:“不是,不奇怪。我只是----我以为你不会承认。” 唐劲憋了一瞬,恼得跳脚,恨恨别开头:“还不是你给逼的” 简丹无语。 唐劲挤过去,试着握简丹的手。简丹瞧瞧唐劲脸色,没抽,扣了他的手。唐劲瞧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皱了眉头慢慢儿开始说:“当初刚进去的时候,带我的是桩子。他是我们排首攀。那儿跟外头编制不一样,一个排四个班,一个班四个人,三四个排一个连,后来改叫中队。首攀就是攀援领路人,遇到墙啊峭壁啊,打头第一个往上爬的人。没有他上不去的地方。他上去了,绳儿一挂,钉脚在那,再差的也跟着上去了。所以大伙儿都叫他桩子。可那回,那镇子里……没墙要翻,却有狙击手,就一枪,血怎么按都按不住,喘了没半分钟,人就那么没了。我抱着他,他说他后悔了,他后悔没对嫂子好点儿,他问我他能不能没事儿,我……我说能……然后他就那么没了。你知道么,那样儿,就那样儿,一下子软了,没动静了……” 简丹紧紧唐劲的手:“我知道。” 唐劲一怔,旋即惊了:“你知道?” “李飒就是那么咽气的。”简丹垂下眼,又看唐劲,“我也说了‘能’。” “嗯……”唐劲应了一声缓过来了,而后他突然警惕,“李飒?那又谁啊” 简丹无奈又好笑:“选拔生。一个航班的。还是个孩子。” “噢。”后面一句很有效,唐劲立马丢开了,回归主题,“这还没完儿,他老婆一听信儿,压根没过来接----”接骨灰盒与遗物,“隔天就跟人跑了,搁下两个娃儿,都还小他爹娘年纪又大了。队里是出了份子钱,可那能有多少用处……” 简丹一针见血:“他打老婆?” 唐劲顿了顿,声音低了两个八度:“他薪水都寄回去了。” “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里里外外都要靠他老婆撑起来吧。家务活儿就不是活儿了吗?那他往回寄钱也是该的,凭什么打人。他老婆也是人;要是不嫁他,换个男人,一起出去打工,怎么也能过得不错。” “他老婆……”唐劲慢了好一会儿才叹出来,“外头有人。那次我们去交流,回来前吃了顿饭,他给喝醉了。” “因为他常年不见人影儿,叫人守活寡,有病有难又搭不上手?”简丹只剩摇头,“那笔账可算不清了。那两人……干什么还生小孩” “就那么生了呗。”唐劲拿脸儿摩挲摩挲简丹的手,望着简丹,“你不会,不是么。我可不要找个女人冲着房子来的。那样还不如打光棍儿你瞅着帅哥当糖果,你天天翘尾巴,你胆子忒不小了,你还老爱欺负人,可你就算----就算嫌我常不在家、不要我了,怎么也会带上孩子。” 简丹哭笑不得,抽手拍拍唐劲的脸儿:“你到底是找战友,还是找老婆,嗯?” 唐劲倒向简丹合手拢住,先赖住了,这才想了一会儿;而后他没想出来,不解,瞅瞅简丹没愠色,小声嘟哝上了:“有啥不一样?都是一辈子的事儿。” 简丹难得哑口无言了一瞬。 的确如此。 的确都是一辈子的事儿。 所以,共过生死,并不等于是战友----战友还得天生立场相容,还须彼此一世忠诚。在此之上,今天你冲我显摆显摆这个,明天我跟你得瑟得瑟那个,吵吵嘴闹闹意见,都是小事了。 唐劲趁机滑下手去搂简丹的腰。 简丹按住了唐劲的手、不让他动:“老桩出事儿那会儿,你几岁?” 唐劲有些记不清了:“刚进去,二十吧。打完比赛,侦查团先呆过一阵儿,然后参选……二十一?那会儿天已经开始冷了……二十一。”---- 好久不敢看书评区了,听说暴动了…… 捂脸 砸吧砸吧砸俺吧,只是记得留一口气让俺回去码字…… 这里冒出来解释几句,不过还是不敢去看书评…… 鞠躬 ----申明---- 这文是童话 但再美的童话,也有残酷的地方。 比如睡美人:最后那个王子吻醒了公主;可在他之前,多少王子死在城堡外的魔荆棘之中。 丹丹运气不好,固然辛苦,但这一番折腾,却也是他们往后携手并肩的坚实基础。 失而复得,才知珍惜。 [奉献] 208、选择 208、选择 简丹回想了一瞬她那个年纪在干什么、遇到的最大的打击是什么,愈发心软,放柔了嗓音:“你现在差不多三十了。” 唐劲瞧瞧简丹,收紧了一点胳膊:“噢。” 简丹拍拍唐劲的手臂:“你也不再干那一行了。” 唐劲不吭声了,只是更搂紧了一些,瞅着简丹牢牢盯着。 结果简丹发现,在唐劲这样的注视之下,她没法儿再说什么拒绝的话----无论措辞多么委婉柔和。 唐劲眼瞧着简丹没再开口了,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慢慢儿亲过去。 简丹轻轻偏开了脸。 唐劲眼睛一黯:“那事儿,我们都不想,可是没办法。你不是说让它过去么……那就让它过去啊我们----从头试试?” 居然这么理解? 简丹犹豫了一瞬,转头看唐劲。唐劲屏住了呼吸。两人目光相对,简丹有那么一两秒只是望着唐劲。 而后简丹别开了眼:“我现在承受压力的能力处于低谷,遇到问题容易产生敌意,对个人界线尤其敏感。你也瞧见了。这样的状态,很难与人建立亲密的关系。” “你本来就脾气大。”唐劲咕哝,“先前只是不大露出来。” ----这意思是说她之前装模作样、现在原形毕露吗? 简丹无语了,彻头彻尾哭笑不得,却也无话可辩----领兵打仗的人,脾气能好到哪里去?对自己在意的人会体贴会纵容而已真遇到了什么事,快刀乱麻那是轻的,雷霆万钧那是常态,地震海啸也不奇怪。而她这辈子虽然退休了,可刚刚又在血与火之间走了一趟,这能不本性复发吗? 她也是人 她从没指望过唐劲十全十美----她同样没指望过自己十全十美 …… “再说了,咱俩又不是刚认识,谁还不知道谁么。”唐劲小声嘀咕,一边转过简丹来,瞧了一瞧,又慢慢儿凑了过去。 简丹轻轻按住唐劲,看着唐劲思索了一瞬----他们现在这样儿,要么就跟唐劲彻底了断,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要么就试试。 二选一,没有第三条路。 唐劲瞅着简丹没动。 简丹发现,她固然对后者没有充足的信心,却讨厌前一个选择。 于是简丹松了手。 唐劲酒窝一冒,又叫他给赶回去了----**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哇 简丹瞧得清楚,眼角眉梢轻轻一弯,就有了温和的笑意。 他们一点点接近彼此,缓缓抚摸彼此的脸颊鬓角。呼吸轻浅,指下细柔。小心翼翼,无比珍惜。 既然尝试,那便绝无敷衍。因为这一刻,这个机会、这个资格,这骨肉相拥、这气息相闻,来得太不容易 实在实在不容易…… …… 一个浅吻。 并没有多么热烈,倒是眷恋缠绵。 唐劲突然酒窝一冒,大乐,牢牢抱住了简丹 简丹胡乱拍了唐劲一下,失笑。 “热。” “哦。”不放。 “你不热吗?” “唔……有点儿。”不放。 “我还没吃饭。” “噢。”依旧不放。 “松手啊。” 唐劲没吭声,狠狠亲了简丹一串又拿下巴乐滋滋蹭了一顿,再伸过脸去直到简丹啄了他一下、又一下,这才给放了。 简丹起身去厨房找吃的,一边走一边总觉得刚才那一回亲来蹭去似曾相识,好像还变本加厉了……只是她也喜欢这样儿,什么锅配什么盖,一个搭一个,刚刚正好,所以也就犯不着埋汰唐劲了。 唐劲扑在沙发里欢欢喜喜瞅着简丹背影;等到简丹一进厨房不见,他忽然起身跟了过去,一口气跟进厨房、坐到了宽敞的料理台上,看着简丹倒麦片、加水:“我也要” 简丹好笑,明知故问:“你还没吃?” “又饿了不成吗?” “我这儿只有麦片……” “----跟牛奶?” “嗯,还有点腊肠。”简丹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盒子,“小雪刚拿来的。” 唐劲伸长脖子一瞅:“就六根?还这么细太小气了。” 简丹不满:“怎么小气了?这叫因地制宜。六根腊肠够我吃十来次了,还少啊” 那香肠一挂两根----每两根同一条肠衣、中间系了白纱线簕开。 唐劲拎出两挂:“这不还有我呐” 简丹一本正经点头:“也是。你可以打个电话过去让她再送点过来。” 唐劲一本正经摇头:“那影响多不好”跳下来去把腊肠给烤上了。 简丹莞尔。 唐劲瞧瞧剩下那两根,琢磨着要不要全烤了:“哎,不是我说啊,她先前回去拉过来几大箱的东西这才这么一点。” “她那是员工福利第二,给她自己解馋第一。十天一次聚餐,家乡特色风味。她出料子,小的们动手。再就是来一次,随手给我捎一点。”简丹轻松道,而后她微微一怔,“不过,好像都是肉?” 唐劲不得不承认,夏晓雪对简丹够意思----很够意思“她不是自己吃?” “她现在吃这个不好。” “为啥不好?” “营养跟不上。” “切咋就那么娇贵了” “她正二度发育。” “啊?” …… “她体术过了九级,进了四档了。长年的锻炼乃至训练,加上这边优异的天然环境,激发了隐藏在人类基因深处的潜力----所以你看,基因技术管得这么严,不是没道理的。” 唐劲悲愤了:“这就是说----我打不过她?” 简丹瞧唐劲,坏笑;瞧够了笑够了才道:“零五年十一月前后,她就已经过了‘吨拳’那一关了。” 唐劲一怔:“怪不得那会儿图兰见了她,就跟猫见了腥似的” 简丹好气又好笑,踹了唐劲一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没下力气,所以唐劲压根懒得躲,胡乱揉揉就算意思过了,只在那儿琢磨:“原来栋子说的是真的” “栋子说什么?” “他说他----从小雪那儿获益良多。” “那是好事啊。以武会友。” 唐劲不大甘愿地点了一下头,突然想到了更重要的一件事:“哎,你呢?” 简丹比了一个“六”。 唐劲意外,旋即大惊失色,脸都垮了:“完了完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儿还叫不叫人活了” 简丹好笑,一脸无辜凑到唐劲面前去惹他:“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你就是有意----”唐劲突然卡了,“你……怎么练的?” 他家丹丹再聪明、悟性再好、学东西再快,入门前后在那儿摆着,没个五六年的日积月累,压根赶不上他啊 除非,除非跟老营里那样折腾,甚至更折腾…… …… 简丹看了一眼唐劲:“你猜得没错。” 唐劲说不出话来了。 简丹平静地把话题岔开了:“要不咱们找个时候玩玩儿?切磋,你赢面儿还大一些;要是来真的……谁知道呢。” 唐劲没好气了半秒钟,忽然失笑:“我输。” 简丹意外。 唐劲望着简丹,拉了她坐下来:“我没你狠。” 简丹看向唐劲;两人目光相接之间,简丹静静望了唐劲一小会儿,突然别开了眼。 她有一点混乱。 直接动手,她不知道答案,她也不会允许----三十六计七十二变一百零八种妥协之外,还有“脚底抹油”这一招;但另一方面,她的确做过大义灭情的事儿。 那不是她想要的。是两个人身份所致----他们各自所属的利益集团关系改变,他们彼此之间的立场也随之改变。 她不得不二选一。 她愿意做一个妻子并为此彻底改行,但是不愿意做一个政治装饰品。 类似的,那个男人乐于把他珍爱的海耀宝石切割制成两人低调的订婚首饰,但是不愿意割裂他与他家族的荣辱与共。 所以他们只能天涯陌路,从此各自为战。 …… 唐劲捉了简丹搂怀里,亲一下:“咋啦?”再亲一口,“怎么了嘛。” 简丹轻轻一摇头:“没有。只是----你喜欢狠心的女人?” 因为桩子?因为失去过不止一个战友,所以喜欢厉害的、遇到什么都能对付的、无畏无惧、有能耐一直活得好好儿的女人? 人之常情,不难理解。男人也是人,也需要安全感。只是像唐劲这么长的男人,很少会说出来,甚至不大肯承认罢了。 “什么叫‘我喜欢狠心的女人’”唐劲忿忿一晃简丹、再一晃,“我有那么犯贱吗?”虽然他常常犯贱,可怎么也没到那程度“明明是‘我喜欢的女人好狠的心’谁叫你就这样儿”怪你怪你都怪你统统都怪你 ----彪悍的逻辑 简丹绝倒一下子忍俊不禁。 “笑什么?”唐劲听着觉得不妙,“我说错啥了吗?我说你笑什么啊” “没错。”简丹丢开了那些事,掐了唐劲的腰回晃了他一下,顺带小摸了一把,“你就是个倒霉的家伙,一不小心叫我给逮着了。” “谁说我倒霉了。”唐劲痒痒得酒窝一冒,想了想,忍不住给乐了,搂着简丹摇来摇去,“哎,说真的啊,不是跟你开玩笑啊----我爷爷的爷爷的坟,风水挺不错来着。老家叔叔伯伯他们,每年清明都会去上香。前两年还给整了整,我爸也出了份子钱的。” 这该说是“封建迷信”呢,还是“长期的、集体的、积极的心理暗示”? 简丹一念闪过,莞尔失笑,两者都没提----她亲了唐劲一下。 结果招来一个吻。 这个吻只是开头,开了头就没完。唐劲孜孜不倦,软缠硬磨,将简丹的晚饭彻底改造了一回。 他们腻在一块儿胡乱吃了东西,仓促转去了卧室。 [奉献] 209、渗透 209、渗透 清清朗朗的月色无声无息,倾泻了一地;唧唧吱吱的秋虫躲得密密实实,唱个不休。 唐劲只觉自己滚烫滚烫,都快熟了;肚子里又不满,不满简丹的温吞。 换做以往,他家丹丹早扑上来了,亲他啃他玩他…… ----是他不好玩儿了吗? 为啥?是不是为了那个谁谁谁? 唐劲咬唇停了下来,捧了简丹的脸儿瞅简丹的眼睛。 简丹不解看唐劲,趁着唐劲挨得近,啄了他一口。 唐劲安心了,重新吻去简丹鬓下耳末,啃得更卖力了,留下一串印子。 简丹抚过唐劲胸膛,有点儿被那热度骇着了:“糖糖?” 他们重逢再见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这么叫。 唐劲以前一直抗议这叫法儿;抗议不成,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了而已。可现在,同样的两个字落在耳中,却让唐劲几乎打颤。他“唔”应了一声,呼吸愈发火烫,掀起眼睑望了一瞬简丹,阖了眼埋头一路吮了下去。 简丹微微意外;很快轻轻一扬颈子,叹息一般泄出一缕呻吟来。 …… 说句实话,唐劲长到这么大,碟儿既然看到了“心中无*”的境界,那“五姑娘”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再加上前后两个女人,他怎么也不算生手了。 可是,不一样。 他能令那一个尖叫,同时也能从中赚到一些成就感。但他在那短暂的快活里,总是找不到曾经的极度愉悦;而其后的精疲力竭之间,他心底空荡荡的,好像有个无底洞似的,没有着落。 那种时候,他几乎厌弃自己。最开始只能什么也不想,匆匆睡觉;而后他也忍不住试过闭上眼睛把那个想成这个,但成了一两次之后,就再也不行了,毕竟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毕竟嗓音形貌大不一样;再后来渐渐习惯了,也就点一根烟,而后翻下床去看技术视频----全神贯注于从小浸yin的武术,能让他暂时忘掉身边的一切。 那会儿他已经认了。 认命了。 凡事总有代价,入奢容易入俭难,有丹丹珠玉在前,一朝失去,往后凡花入不得眼,也是没法儿的事。 谁让他当初太贪心? 妄以什么都不舍掉,就能两全其美。 所以剩下大半辈子,也就那样儿了。慢慢儿养上几年,总会好些。只是,恐怕别想再有机会去爬那珠穆朗玛峰了。 可现在,现在…… …… 简丹渐渐跟不上了。唐劲冲得太猛太快、几乎濒临失控,简丹想叫唐劲缓一点,启了唇却没顾得上唤人,脱口而出的乃是一小串低咽。 就这一声落地,一切已经晚了。 一阵僵硬滚烫的痉挛。 唐劲好一会儿没动,而后他缓缓放软了身体,睃了一眼简丹,揽紧了简丹往自己肩窝里一按、拿下巴扣着简丹头顶,不让简丹瞧他面色。 不过片刻,唐劲脸儿涨得通红通红。 简丹只觉过山车开到半路突然失重,空落落不适了片刻,实在好笑。只是唐劲从头发到脚趾,唯一一根纤细敏感的神经,只怕就长在这上头…… 所以简丹没敢笑也舍不得,只是搂着唐劲的腰背抚过去,结果抹了一手的细汗;同时指下掌间,缎子一般光滑结实的肌理,还在细细微颤。简丹心里就有七八分明白了----过热了。 唐劲慢慢儿翻了半个身,让简丹睡得舒服点。 简丹装着什么也没有发现,乖乖儿抱着唐劲----嗳,腿上好像还有点儿抽筋? 唐劲咬牙舒开右腿,一点点勾起脚尖。 简丹没去看;而是略调了下姿势,选好角度、藏好表情,开始酝酿睡意。 可她搁开了,唐劲还记着。 唐劲刚刚搞定他抽筋的小腿,便匆忙亲了简丹一记,而后倏然一滑、鱼儿一般溜了下去。 这不像是唐劲爱干的事儿,他们以前不过短短几段相聚,也从未试过,所以简丹有些担心。 只是肌肤摩挲之间,一抹温热甜美的颤栗已经涟漪般扩散了开去,还愈演愈烈,那点儿担心也就散了、融了化了、消失了。 他们草草擦了擦,拥在一起小睡了一觉,才去洗浴。 而后简丹回来,倒头接着睡;唐劲回来,支起身对着简丹瞧着了一回,倏然一乐,慢慢儿凑了近去。 简丹被搅醒了,哭笑不得,眼睑都没掀起来就踹了唐劲一脚----明明你自己激动过头,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吞枣了,干什么又拉着人补课 可将睡未睡、将醒未醒的时候,这一踹软绵绵轻飘飘,压根就是**。 唐劲扣住简丹大腿,摩挲着往下摸到膝弯,轻轻唤着简丹,往自己这边拖带。 他嗓音暗哑低醇,愉悦而渴望,卷着热气落在耳朵里,令简丹小小打了个颤。 与彼此信赖、彼此喜爱的人肌肤相亲,总是让人安心让人愉悦。这在度过了那么多有今天未必有明天的日子后,尤其珍贵。 所以简丹没再用力踢,只是踩了一记唐劲的小腿。 唐劲慢慢儿挤了进去。 简丹半睁了眼喘息,由着唐劲抱起她来,在亲吻之间找了个机会咬了一回唐劲的舌尖。 却换来更多的吻,更深更绵长。 简丹手臂一收,搂紧了唐劲的肩颈,脸儿贴着脸儿,下巴扣在唐劲肩头,安然阖上了眼。 我们都还活着。 真好。 …… 第二天早上这两人起晚了,慌慌忙忙赶去晨练。 简丹遇到了洛西。所以她自己练完之后,又开始向洛西兑现报酬----上课;如此一来,回来就比唐劲晚了四十来分钟。 结果简丹发现,就这么一会儿,唐劲已经搬回来了,牢牢霸占了客房 不止如此,还占了她卧室里两个抽屉一小半衣柜----简丹没什么东西,家具是按她喜欢的样式订的,机械加工的货色,里头大半都空着。 当天傍晚,唐劲与他的房东夫妻说明了缘由、结清了账目;而后,唐劲付了同样的房租给简丹。 简丹对此无所谓;不过唐劲既然主动缴付,简丹脑海中冒出了“自尊心”与“不拿白不白”两块口号牌牌…… 于是她就收了。 结果唐劲瞅着钱过户,立马乐了:“丹丹,我是你房客了噢?” 又要干什么?简丹看着唐劲等下文:“是啊。” 唐家脸儿用力一板:“钥匙拿来;还有,记着----你可不能再赶我了啊” “……” 原来如此 …… 之后唐劲又跟简丹要回了六成的房租,自己添上同样的一份,合在一起宣布作为两人的伙食费。 简丹起先没在意,一口答应了----唐劲嫌弃她的麦片牛奶牛奶麦片远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既然这家伙愿意操心,她正好偷个闲。 结果不出两天,简丹发现她吃什么统统都归唐劲管了 又过了半天,简丹瞅见了唐劲往他的抽屉里丢着一个新开没几天的笔记本,专门用来记他们的日常花销。 ……家用账? 唐劲做晚课去了。简丹除了早上,其余训练随意,最近为图洗澡吃饭方便,都安排在下午…,此时已经完成;所以简丹当即看看唐劲在院子热身瞧不见这边,就拉开了抽屉,拿出那本子瞧了瞧。 而后简丹放回东西,出了小半天的神。 一丛丛的树叶开始染上了一抹抹的红。 又过了四天,夏晓雪过来看简丹。 她早跟简丹通过话了,探问了唐劲的状况----是从此“严禁提起”了,还是“登堂入室”了;所以她知道如今主人家变成了两个,便带了好大一盒梅鱼鱼干来,足足五六斤----这是干重,鲜重得翻个四到六倍。 …… 那鱼干闲吃、放汤、下酒、煮粥,怎么都成。而且是渔船到岸了贩子们直接批去晾的,鱼肉纤维分明,鲜美中带着天然的微甜。 唐劲上完课要去打工,中午不回来;两个女人剔了鱼肉煮了粥,撒了细碎的小葱,然后配蔬菜沙拉与烤肉。 沙拉与烤肉是她们逛去斜坡街上时,顺手现买的。 而后吃饱喝足,夏晓雪够过餐桌上的水晶烛台把玩:“人造的?天然的?” “人造的。” “反正很好看。”夏晓雪搁下烛台,打量客厅,“我说,你这儿总算比之前好多了,早该添些东西。” 简丹顺着夏晓雪的目光看去,突然发现她的客厅----大不一样了 餐桌墙上多了一对水晶灯台,直接就是装饰也可以用来点蜡烛;厨房那边的墙上挂了《晨曦》;茶几下层多了好几个罐头与盒子,里面都是零食;监控台下面新塞了两个“苹果凳子”----就是苹果形状的垫子,圆墩墩的桶状。一般而言,小孩子会喜欢。 最后,插鲜花的水晶瓶换了一个更大号儿的----原来那个去了卧室。 夏晓雪瞧了一遍客厅,指指卧室;眼看着简丹点头,夏晓雪这才去张望了一回,也没进去,一下子就笑了,转回来对简丹幸灾乐祸道:“渗透战术。” 简丹轻轻抬起眉毛,又把她的客厅看了看。 夏晓雪一奇:“你没察觉?”顺手一指餐桌上的烛台,“天天都能瞧见。” 简丹回想了一下:“他说----买点蜡烛,万一停电,应急必备……”---- 加更送到。 还是不敢看书评区……捂脸 解释一下,是因为俺的情绪容易被影响。 基本上看到三个砸砖的帖子,俺就不用码字了。 ~~~~(》_《)~~~~ [奉献] 210、管家 210、管家 “那么蜡烛呢,去哪里啦?”夏晓雪瞧着简丹乐了,“还有,这里停电的概率是多少?我怎么听说这里停电跟我们那边闹罢工一样稀罕。” “好些年没停了;而且这个区的房子这个设计,院子里都综合了小型处理系统,大多自带小功率发电。” “所以,你被忽悠了。” “嗯哼。” “对了,那买苹果凳子的理由是什么?防洪水?还是防夏娃。” 简丹想了想,一摇头:“他没提。” “哎?” “我只是瞧着好玩。” “他就送你了。” “不算吧……他管钱。” “耶?”夏晓雪惊讶,继而大乐,眉飞色舞地调侃,“这么快要不我提前把红包给了吧?迟到可不大好哎” “只是伙食费。” 夏晓雪含笑瞧住了简丹,一脸的“我看你嘴硬”。 简丹由衷笑了,舒开腿去倚进了沙发里:“好吧,不愧是他老本行。” …… 简丹还是由着唐劲管,只不过开始留心观察唐劲在添置些什么东西。 买菜的藤篮。院子里纳凉的藤椅、小木几。内衣,以及装内衣的纳物盒----分隔成了小格子的盒子。 此外,唐劲再问“想吃什么”,简丹不再答“什么都好”、“荤的”、“素的”、“甜的”,而是开始静心冥想片刻,而后明确指定一个。 其实简丹之前并不是没有发现唐劲的期待,可她真觉得吃什么都不错,所以懒得管了----一者,她上辈子辗转多地,天长日久,习惯了许多种特色,进而学会了享受任何风格;二者,旅行调整令她恢复过来了一大半,现在她又渐渐有精神了,并开始对劫后余生感到窃喜,以至于每一天早上醒来、每一次坐下来吃饭,简丹心中都抱有感恩的欣悦之情。 她还活着。身边还有一个唐劲。 真好啊…… 她很满足了。 问题是唐劲不这么认为。他一点儿也不喜欢简丹说“什么都好”----一点都不 然而有些事要慢慢来,前车之鉴还不远,唐劲不敢再冒进了;何况简丹胃口不坏,并不令人担心,所以唐劲就没说什么了。 结果简丹一点菜,唐劲只觉**前进了一大步 只是,简丹的点菜方式,令唐劲侧目,又好奇。 “干啥呀,这又干啥呀?点个菜而已,你还练功” “先把杂念清理一空,而后问问自己想吃什么。这时候给出的回答,是最好的。” “你怎么知道?” “最好的,就是你的身体最需要的----食欲食欲,乃是对食物的**,那是身体的**;而肠胃,大脑,血液肌肉骨骼,这些乃是一个整体,所以哪里缺了什么,你的身体自己知道。”简丹站了起来走到窗前,自然跨立,挺拔而舒展,“你信赖它,它就会向你敞开;你认真问它,它就会诚实地告诉你答案。” 她说完,阖上了眼睛。 唐劲眨巴了下眼,跟着走过去、照样儿站好,闭上眼。 简丹只不过在十来秒之间,呼吸就平缓了下去,变轻变长,变得几不可查。 唐劲合着眼,眼皮下眼珠子动个不停;而后唐劲悄悄掀起一点眼睑偷看简丹。 气色饱满,恬然宁静。 真好看…… 而且最近脾气也好多了。这就是开始养回来了吧? 简丹轻轻睁开眼,唐劲飞快闭上眼 简丹瞧向唐劲,端详了一会儿,微微笑了,走过去,踮起脚亲了亲唐劲的唇。 唐劲酒窝一冒,搂住了简丹。 他们在窗前拥吻。 …… 简丹冥想轻车熟路。 至于唐劲…… 他点菜本来就不用冥想。 如此,两个人你要这个我要那个,加起来就是二个菜,足够了;偶尔荤素撞车,再另外搭配一个,便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也有的时候,他们不做饭,做面食。 而后唐劲去斜坡街买东西,简丹也跟着去了几次。 结果简丹惊悚地发现,唐劲居然会讨价还价 “你砍价?你居然会砍价” “还不是你” “干什么又怪我” “装吧,你就装吧你自己干的好事儿你自己清楚” 简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两人一开始的时候,她曾经支使唐劲去干这个…… 其实唐劲怎么可能勤快到连买菜都像买衣服那样砍价,可他毕竟从刘澄红那儿耳濡目染,真心诚意地认为省钱乃是天大的好事儿 只是先前唐劲在役的时候,自己掏钱花的机会太少,没摸到门道,不知道怎么省;后来刚退下来的时候,唐劲则是没心情细管,月初取了钱扔在抽屉里,看着点花也就是了----每次拿钱的时候,瞧瞧日子瞧瞧剩下的钱,多了宽松一点、少了卡紧一点。 反正那会儿,唐劲管了自己就行了,跟祁栋下小馆子是一顿,买俩包子馒头是一顿,回家蹭饭同样也是一顿。 但到了现在,唐劲想省钱了 于是唐劲下手买东西之前,总会来上一句,“老板便宜点啦”之类。而他最近心情好,时不时就乐,还年轻----在这儿而言----这就招人喜欢,结果常常能如愿以偿。 唐劲尝到了甜头,于是就习惯了、就习惯成自然了。 不知不觉,唐劲缴了第二次房租,而简丹掏了第二次伙食费。 唐劲结账,发现还剩下一小笔----不过,这不是因为他能省钱,而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把伙食费订高了…… 他们这里地段好、小区好,房租在整个朗明而言,属于中上,唐劲之前租的卧室朝向、窗景什么都好,家电与隔音等等那是必备条件,不用提的,唯独面积小了点,得四百六十;可吃的又不会跟着涨那么多,唐劲却订了每人出二百八,一共五百六。 其实按简丹原先那样儿,天天外面买新鲜的现成货儿,整个初秋,也就是大约一个月,两百三四十就差不多了;再加上五六天出去吃一次好的享受享受,只要不选奢华的餐厅,三百也能够用了。 而小份食品总是不如大份的合算,所以两个人同样儿安排,四百冒头就颇为宽裕了----何况唐劲坚持晚上自己开伙,这就用得更少了。 至于他买的东西,都是日用品,再不就是小装饰,所以并不贵。譬如那苹果凳子,六块钱一个,一对还给优惠,只须十块。又譬如茶几下层那些零食,一共也就十块多一点,十一块都不到。至于人造水晶的烛台与大花瓶,两样合一起一共二十九块。 这些东西加起来,花的钱还不如一幅壁画《晨曦》----可偏偏壁画是卡德恩送的谢礼。 …… “哎,还剩六十七。对半分了还是攒着?” “都行啊。” “要不,我们去逛街吧?” 唐劲一言既出,突然一顿,而后好不唏嘘----兜里揣着个两位数就敢说“逛街”……这是他少小时候的事儿了 而简丹去过一顿饭几毛钱的地方,也去过一碗汤要几万信用点的地方,这就没什么感觉,只是瞧瞧唐劲,跟着好笑。 于是两人就去逛街了。 他们闲看玩儿第一,买东西倒数第一。 不过最后那钱还是花了出去----唐劲瞧中了两件卫衣,情侣装。 简丹其实没多少喜欢那卫衣,而且她也不缺衣服;不过简丹瞧瞧“顶天立地”的穿衣镜里那两个人,觉着不错,就什么也没说。 只是一回家,简丹逮了个空儿,背着唐劲又去瞅唐劲的账本了。 她老妈,上辈子的亲妈,也记这个。 简芳同样记,但草略得多,比如去了超市一趟多少钱,就写一笔,但不会分写粮油、水果与零食;倒是孙兴华时不时代劳,落笔更详细一些。 刘澄红想来是记的,而且九成九十分详尽;而唐启松就悬了,恐怕看一眼都难得,只管缴了工资要零花。 简丹稀罕这个。 不仅因为“唐劲记账”这个事实本身,让简丹一想起来就发笑,还因为简丹曾经立志效仿她老妈,然而却从不曾记过----谁让上辈子那会儿,她单身,上无负担下无幼小,又恰逢大变之际、高速通胀,又是部队里供给制内养的驾驶员之中最顶端的一小群之一呢? 那薪水,搁在外面跟矿业金融业的人比,不能说高;但不用管衣食住行医疗保险退休养老,这就丰厚了。而她除了孝敬父母的东西与一处单身公寓的房贷,活脱脱的有钱没处用,所以手头的零花钱自然宽松。 那会儿,钱不花攒下来搁银行,等于烧钞票,很亏何况说不定哪天没准就给壮烈了,到时候眼馋的东西一样没买过、留下的钱又大幅缩水,那岂不太冤枉 至于这辈子,更不用提了。 简丹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账目清清楚楚;因为时日尚短,才几页而已。简丹很快翻过一遍,又翻了回去;而后简丹合了本子,往床上一倒,拿本子顶顶下巴,望着天花板。 结果简丹在那儿走神,唐劲做完晚课回来洗澡,撞了个现场 唐劲本来压根没想到要计较这事儿,他搁抽屉里没上锁的东西,怎么会怕简丹看;结果他发现简丹对此不好意思,灵光一闪,反而板起了脸立马哼了一声扑过去压住简丹“查账呢,啊?” [奉献] 211、私房 211、私房 简丹摇摇头,瞧瞧唐劲,含笑讨好,殷勤地亲了唐劲一口。 唐劲掌不住乐了,破功 简丹微微一笑,把本子塞还给唐劲:“只是没想到你会记账。” 唐劲再端架子算账,已经不成了;不过他也没想端就是了----他抱着简丹心满意足,还不忘咕咕哝哝:“还不是你” “怎么又怪我头上了?” “你不管了。”唐劲脸儿贴着简丹的,蹭了一回,“我只好管一管。” 简丹戳了唐劲脸颊一记:“我从来没管过你这个账吧。” 唐劲被戳出了两个酒窝;他瞄瞄简丹,开始诱拐:“哎,要不要收回去呀?” 简丹瞥了唐劲一眼:“那你上缴工资?” 那样儿有点儿没面子;只是唐启松一向就是那么过的,所以唐劲并不觉得有啥不对。他只是肚子里埋汰了一声,当即乐滋滋冲简丹一点头。 简丹失笑;打开本子看了一眼,摇头:“太麻烦了。”有这记账的时间,她能赚回来刚刚花出去的钱。 唐劲立马没了笑影儿。 简丹看他这样儿,忙温言软语去哄他:“你管着不挺好的吗?一直管着好了。” 后面一句中听 唐劲就给缓过来了,只是仍旧没好气儿,使劲儿睨简丹:“那你上缴?” 简丹考虑了一瞬,当即道:“行,现在开始我上缴,怎么样?” 唐劲乐了,继续睨简丹:“还要留个私房钱儿?成啊”旋即他意识到了:“哎,不对,你不是在休息吗?” 简丹没觉着有问题:“是休息啊。每天在星网上玩一会儿,打打悬赏。” “悬赏?” “星战的悬赏。” “游戏?” “是啊。但又不仅仅游戏,相关产业很多。你可以把它看成足球,足球也是个游戏,体育游戏,却带起了赞助商、广告、赛季、足彩,等等等等。” “那悬赏怎么说?” “一般的玩家之间打比赛,输赢只是算算积分;挂悬赏的,大多是职业选手、军校生,他们需要更好的对手,所以出钱等人打上门----我去打,输了扣积分,赢了有钱拿。”简丹解释完,摸摸唐劲的脸儿调戏他去了,“听说过孤独求败吧?他们也一样的,都是为了追求更高的水准。” 唐劲捉住简丹的手玩手指,快活埋汰:“吃饱了没事儿干” “怎么能这么说呢。要是有人功夫练得好,强过你一截,又肯教人,只是收钱----你去不去讨教啊?” “得他们干的是正事,正儿八经的大事儿” “行啦,就是个日常训练。” “要不我也去试试。” “注册id免费的。不过,揭悬赏得先攒够积分,或者挑战系统生存模式,打出高度评价等级。总之,证明你通晓星际战争的战术指挥课程,是个有价值的对手。” “有门槛?” “否则大家都去找他们,他们岂不正事儿没解决、免费给人当陪练了。” “不就是个游戏吗。” “也是演习。真的演习不可能便宜到天天打,那东西做得很不错了。” “这倒是……”唐劲忽然意识到----他家丹丹可没上过那个课 “怎么了?” “我在想----”不用问了,肯定是先前那一年里头学会的直接从战场上学的“你是东方不败?” 这打岔打的…… 简丹没揭穿,只是看唐劲。 唐劲亲了一下简丹额头:“不是这个id啊~那叫什么?” 那一个吻的触感还留在额头上,简丹声音就放轻了:“杀人利器。” 唐劲一怔:“不好听一点不好听” “也算合适。” “说正经的----”唐劲一把扭开话题正好,他早想问问简丹成天在干什么了。“这个怎么接,赚钱吗?” “分玩儿跟干活。要是跟人练练,那就上校id起,价格倒在其次,好手纯粹对练的也有;干活儿的话,我只接一百块以上的单子……” “哟,还挑肥拣瘦了” “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反正你赚的都归我啦----”唐劲快快活活漏掉了一个“管”字,瞄瞄简丹,等她反击;可简丹没在意,只是胡乱拍了唐劲一记;唐劲不满了一下又马上大乐“赚了多少快,坦白从宽” 简丹想了想:“不是很清楚。反正每天睡觉前打一双。” “一天两百往上,一个月就是六千起,唷----”去你大爷的乌克的年薪也就六万多点儿他当助理在试用期基本没钱,转正了才三万左右不过这差距比原先那会儿小,所以唐劲才不在乎了,只是啃了简丹脸颊两口。“够了,太够了啊不用再多了。” “再多又怎么样?”简丹缩起脖子,“你真该属狗。” 唐劲属蛇。 “不怎么样。”唐劲立马变节,“所以你每天就干掉敌人、洗洗睡觉?” 简单纠正:“数数钞票、洗洗睡觉。” 唐劲直乐:“心满意足、睡得特别好?” 简丹一点头:“嗯。” 唐劲“嗯嘛嗯嘛”卖力亲简丹:“财迷小财迷” “还算不上吧。”简丹惬意地接了那些劈头盖脑下来的亲吻。她现在特别眷恋喜欢这种被人爱的感觉,说话便更坦白了:“就是一种自我调整。” ----睡前干一点让人愉快满足的事儿? 在战火中穿梭一年之后,在和平的地方安稳的日子里,每天晚上搂进来一小笔钱,数一数,睡觉去也…… 唐劲明白了,不禁收紧胳膊,脸儿蹭简丹的:“你就一定赢?” “偶尔也输。输了也不坏----能学点东西,而且不扣钱。不过还没碰上连输两场的。” “不是有职业选手吗?你可以去打了。” “那个太累了。” 唐劲耳朵立马一尖。 ----累? 换以前,他家丹丹每天忙活那么多事儿,什么时候喊过累还精神抖擞呢 还有啊,上次说累,转天就丢下他跑了…… 所以唐劲当即开始说正事儿:“那你少打点儿就是了。对了,这房子贷款每个月还多少?” “没贷款。”简丹舒开身体,转身搂了唐劲当抱枕,一腿还架去了唐劲腿上,“奖金,买了房子跟那个铺子,还剩四成不到----我得说这奖金比诺贝尔奖还丰厚一些。按购买力算。” “噢。”唐劲立马丢开了。乌克的收入,足以供养一对夫妻加上两到三个孩子,所以既然这房子没贷款,他的薪水就够他们两个人用了。而后唐劲开始肉疼了,因为----“我说,这里的税不低吧?” “好像。反正我赚的钱,季末预收税,要被划去两三成;我是单身,一个吃饱全家不饿,供养系数最低,年末退不了几块。不过那里面包含了一整套的保险。至于这种奖金,它是特例,跟彩票所得不一样,跟大多数奖金不一样。它免税,完全免税----”简丹看看唐劲,故意接着强调,“这个免税,意味着政府对幸存者的表彰,意味着社会对生还者的赞美,意味着公民们广泛推崇生命价值。” 唐劲一个翻身压住简丹,望进简丹的眼睛里:“这样儿。” 体温与体重加在一起,简丹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刺儿,又给莫名其妙软回去了……她瞅了唐劲一秒半,别开眼小小一咕哝:“你重。” 唐劲失笑,大大亲了简丹一口,滚下去了;而后唐劲侧身望着简丹摸摸她的头发,再揉了两把,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宁愿没这笔奖金、没那样儿的一年。然而这话,说了等于白说。 简丹看看唐劲,合上眼重新把唐劲当了抱枕。 当抱枕自然很不错 唐劲当即回拥,轻柔小心,密密实实。 只是他家丹丹以前远远没这么黏他,却更爱玩儿他踩他欺负他……这样儿的此消彼长之下,唐劲心口涨涨的。隐隐酸涩,隐隐生疼。 唐劲管帐,别的都好说,他既然有耐心拆枪保养擦子弹,当然有耐心记账……只是怎么处理富裕部分也即闲置资产,实在叫他头疼。 好在这里以过去五年十年的情况看,银行利率减掉通胀率,基本等于零----也就是实际利率大致为零。所以钱存银行虽然不会增值,但也足以保值。 于是唐劲就让简丹余下的奖金继续在银行里躺着。说真的,他可不大喜欢用那个钱,能不动挺好的。 不过出于好奇,唐劲划帐的时候,去瞅了瞅。 简丹有且仅有一个账户,只不过这里的金融服务功能体贴,账户下面又可以分小账户,方便用户理财的。小账户能另设密码。 简丹的账户下,就分了五个----“赏金与陪练入账”,“奖金”,“日常支出”,“非日常支出”,以及“游戏费用”。 前四个没有另设密码,可以拉到一起看、可以直接划来划去----因为这种划帐,银行根本不用动作,它相当于储户变更一下自己的记账格式,所以想怎么分怎么分;最后一个则设了密码,唐劲看不到里面的数额。 私房钱 唐劲一鼓脸,盯着好奇了五秒钟,一撇头不管了。 他切到自己帐户里看了看款项,又查了商场的网点,登出星网,去买东西了。 这里时值仲秋;不过按照地球时间算,刚刚进了公历三月份。 [奉献] 212、千金 212、千金 绿纱的官方节假日安排,季节性很强。 地球上,大部分地区之所以一星期七天、周六周日休息,是与“上帝七日创世”,以及欧洲殖民扩张在全球所造成的影响力有关;中东地区则是星期五休息,另有斋月与其它节日。前后两者,均属于宗教性比较明显的安排方式。 而绿纱这边,平时工作四天休息一天;每个季度固定有三次比较集中的小假,称为“换季假期”,法定是四天,刚好能把前后两个休息日连起来凑成六天,足以出游一回;另有年假,这个各行各业差别就大了。 这个仲秋的换季假期,唐劲就订了度假。由于航博馆在前,唐劲对“够科幻”的地方暂时没有任何兴趣,所以他不着痕迹地问了问简丹,最后选了“望海庄”----这是星网系统翻译的中文名儿。原名太长,简称“米宫”,即“米白宫殿”,是个度假山庄,位于大海边的高崖之上,风景极好。 不过,虽然订度假有套餐,十分方便,但另一头,唐劲却遇到了麻烦。 …… 唐劲花了两天的时间,瞅着简丹不在的空儿,把简丹的东西翻了一遍,却怎么也找不到----找不到那个戒指。 去哪儿了呢? 丹丹说的是“摘下来”,不会给扔掉了、卖掉了吧,啊? 不会丹丹才不是那么冲动幼稚的小女孩儿跟那些门票什么的丢一块儿还差不多 当日记……留着老了看 当年他不明白简丹抢他的颐和园门票做什么;后来知道了,只觉好笑;再后来,看着那些东西被装进盒子、葬进衣冠冢、埋在了瑞森那边赔付的墓地里,心头只有钝刀子割肉的痛;而到了如今,他忽然发现,这主意这习惯----还真挺不错 夏晓雪早已经把那些“随葬品”给简丹带来了。因为官方不肯出具证明----防着简丹拿了证明去找记者----恢复身份的手续又被推来攘去需要好一段时间,当时简丹回北京时,与墓地管理处交涉就挺麻烦。 结果简丹直接丢开不管了,因为她有米隆的身份,探亲没有问题;简芳有女万事足,一点儿都不着急;孙兴华把能跑的手续跑了,慢慢儿等。 而夏晓雪干脆去做了一回盗墓贼…… 衣冠冢砸了之后,简芳与孙兴华只要别出钱修复、直接卖掉墓地就行了。管理处当然不会自掏腰包去修那个衣冠冢,只会顺水推舟,墓地也就转手出去了。 那钱孙兴华大嫌晦气,简芳倒是一笑而已,最后被那夫妻两个做水陆道场念经祈福用掉一小部分、大部分捐掉积德去了。 当然,唐劲指天发誓,他绝对不会感激夏晓雪那女人绝对绝对 不过,这并不妨碍唐劲翻看夏晓雪“盗墓”所得的日记。 但是---- 还是一无所获,倒是忙出了一身急汗。 唐劲吐出一口气,歇在了地板上。 而后他突然轻轻失笑。 第三天,唐劲请乌克代了班,趁着简丹与洛西下午去标准体术馆,溜回家来了。 唐劲抱臂跨立在院子正中,瞅着屋子努力思索。 卧室已经找完了。客厅、客房没有简丹的东西。厨房也已经排除了。地下室同样没有。 存银行? 不大可能吧…… 那戒指在简丹眼里固然珍贵,但绝不是什么需要防贼的奢侈品。 不过唐劲还是登上去查看,结果发现简丹的账户有一个保险箱。 免收费用,但没有启用。 这服务真是殷勤 因为菲丽丝奖? 一笔足以买三个好房子的钱存进去,有这个待遇,固然殷勤了些,但也不算奇怪了。 唐劲登出星网,使劲摸着下巴继续琢磨。 一群尾巴比身体还长的雀子一起一落、一起一落地飞过院墙,散落在了屋檐上,晒太阳。 它们的身形矫健灵巧,它们的羽毛油光滑亮。尤其是那漂亮的小尾巴,随着它们的行走跳跃,在阳光下,摇曳出流水一般的明亮。 唐劲瞧得赏心悦目,继而灵光一闪。 ----屋顶? …… 这房子是有阁楼的,只不过梯子也是高科技产品,平时收起来了。 唐劲一找就找到了开关----与监控在一块儿。 梯子缓缓伸展下来、自动打开。 轻巧而坚固。 唐劲拍了几下试过那金属材料的手感,“啧啧”两声,登了上去。 阁楼里空荡荡的,只在角落有一个手提保险箱。因为这里也配了个机器,日日打扫,箱子并未积灰。 保险箱是再普通不过的机械锁,没有长长的电子密码需要破解;箱子不大,而且低调,典型的哑光处理,哪怕被手电筒照到,也不会明晃晃地耀眼。 唐劲踱过去,蹲到了箱子前,“嘿嘿”一乐。 但是---- 密码密码 八位数的密码 会是什么呢…… 唐劲拨着锁盘,试了一九八六零三一二,不成;零三一二一九八六,不成;一二零三一九八六,还是不成。 唐劲眉头一错,没抱什么指望地试了自己的生日,同样换着格式来了三回----同样不成。 唐劲往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摊开腿撑着地瞪保险箱,使劲想啊想,脑仁都疼了 而后唐劲突然重重一拍自己脑门 ----笨死了 账户密码 银行账户的密码。 零零八四零八一二。 不成。 那就换一九八四零八一二 这回成了。 唐劲一边拨一边腹诽----你大爷的这又是谁的生日啊? 前男友? 他之前接管账户的时候,因为前两位是零,没联想到“出生年月日”去,这会儿才给意识了。 就在唐劲的腹诽之中,保险箱“咔哒”一声弹开了。 唐劲酒窝一冒,迫不及待地掀开箱子。 而后唐劲怔住了。 里面有两个小盒子。 小一点的那个唐劲再熟悉不过----当初他们买戒指时候附随而来的首饰盒。一打开,丝绒中央,静静躺着那枚铂金素戒。 唐劲揣起来,目光一转,盯上了剩下的那个。 大约他一个巴掌大。 唐劲缓缓端起盒子,打开。 里面是个挂坠。坠子大致是水滴形。不过比起天然的水滴,上部偏细下面更圆。 也不知什么材料,链子天蓝,坠子也天蓝。 但又不仅仅是挂坠。 身为曾经的职业军人、曾经的老营一员,唐劲对武器一直保持了比较高的关注----他来这儿之后,挑挑拣拣浏览过米隆的武器百科全书。 所以唐劲知道,这是个致命的东西,能用;但因为体积所限,用完就残废了,需要专门的设备进行补充。相当于一次性的、装满子弹的手枪,但比手枪威力大多了。 唐劲拎起它来,缓缓转到背面,瞧编号----是他不认识的文字与计数。 唐劲用接入仪扫描了编号,用星网的“图形取阅”功能,也即“从图形中选取阅读文字与数字”的功能,提出了这一串文字与计数。 而后进行查询。 搜索引擎转眼给出了答案,唐劲发现这挂坠的境内资料寥寥无几。 倒也足以了解个大概了。 因为这个东西,并不是米隆产的军火,也不是琪雅或者琪雅控制下其它附庸文明所产的。 它是吉路克的。 是吉路克两年前的首航日所发行的纪念品之一。因为收藏价值不错,流出市面的不多。 “首行日”是纪念“首次星际航行”成功的日子,再详细点,就是“首次跨基础星系载人航行返航日”----那航行的成功,意味着一个文明有了最基本的自保的能力、最基本的探索太空的能力,也就有了在银河系独立发展的真正资格。 吉路克民族诸多,若论民族独立,那纪念日可就太不相同了…… 而且你的独立日,他的分裂日;你的胜利日,他的战败日;你的自卫反击战纪念日,他的大屠杀纪念日。 庆祝起来,意见不一、十分尴尬。 所以他们过这个节日。 相当于一个独立民族国家的国庆日,或者建军节。 …… 唐劲盘起腿,沉沉把玩那挂坠。 他现在才明白,简丹赶他走人的那天晚上,说的“一直戴着”四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一年里不仅有血火艰难,也有患难与共、彼此欣赏,对吧? 可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曾令丹丹摘下戒指。 一诺千金。 千金一诺,一诺千金。 直到千辛万苦回到家里。 直到他令她失望、令她尴尬,令她进退两难。 哪怕如此,也没有埋怨谴责。只在动怒的关头,才漏出了那一句----“你给我的戒指,我一直戴着,直到回到北京为止。” 直到回到北京为止。 难怪夏晓雪一见了他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有事没事老要糟蹋他几脚 是该他为难。 是他不配……不,是他不够好。 他会更好的。 唐劲缓缓合上盖子,轻轻放回了挂坠盒。 而后唐劲迟疑了一瞬,掏出戒指盒子,又打开看了看,也放了回去。 就让它们呆在这里吧。 没必要让丹丹知道他翻了她的东西。再吵一架,想想就太不妙了;而且这个挂坠背后的那个谁谁谁,对丹丹而言份量肯定不小,还特殊---- 否则这挂坠就会跟门票躺一块儿而不是呆在这里与戒指作伴 他敢打赌,那肯定是个男人 所以那就更糟糕了…… ----那不是把人往外推嘛? 他家丹丹从不曾移情别恋,又已经把这东西丢进了阁楼,不是吗? 他再翻出来,那是吃饱了撑的 唐劲钻出阁楼,下了楼梯,收起了梯子。 当初丹丹不是说,戒指是流行、是私人事务么----有的年轻人标新立异,用钨钢用不锈钢;而另外一些传统些的人,年年结婚纪念日,年年换戒指。 所以…… 再买一对不就好了。 正好他除了房租与伙食,没什么花销,免息贷款在那儿,加上助理的薪水,怎么也够了。 [奉献] 213、戒指 213、戒指 换季假期,一年有十二个。 一般而言,人们选了其中几个出去玩玩,就觉得足够了;余下的,用在亲友相聚、整顿家居、购物闲暇上。 这样子,再加上绿纱人口密度低,所以每逢假期,外出旅游的人固然比平时多了不少,却远远算不上井喷。 而度假套餐的服务,是从游客的家门口开始的。 六天假期,乃是从仲秋第二十七天到第三十二天。 所以仲秋第二十六天的傍晚,六点四十分整,飞车到了。 它负责把人送到航运中心。 …… 唐劲早早做了晚课,吃过饭就等着呢,一见车子立马拎了包丢上去了,又催简丹:“走啦走啦嗳,这回总算是正门儿口了” 简丹出于打扫战场的习惯,最后扫了一眼客厅,取了当天的鲜花丢给机器处理掉,免得回来看到一丛蔫巴巴的东西;而后她从客厅里往外一看,正瞧见唐劲乐得酒窝圆溜溜儿----明明是夜幕已降、星子闪耀的时候了,这家伙却阳光灿烂 简丹不由失笑:“这么高兴?” 唐劲嚷嚷:“这不服务好嘛----瞧瞧,准点儿出租车就不该用来让人站在路边伸手摇啊摇~”说着转过点儿身、在简丹看不到的角度悄悄摸了一下他的裤子口袋----嗯,很好,安然无恙 简丹点点头,如此方便快捷,她当年刚刚接触时,也大感新鲜痛快来着。 他们当晚九点二十不到,入住望海庄。 望海庄景色朗阔,而唐劲呢…… 他是从两人的“非日用支出”帐下订的套房,拿自己攒下来的钱买的东西。 说白了,唐劲瞧着日用帐那几百块一个月的钱用来旅行捉衿见肘,于是充分行使管家大权,花了简丹的“每日睡前收入”订的套餐 所以他们的套房是这里窗景最好的房间之一。 最好的房间有大有小。唐劲从星网上悠哉悠哉看过一回稀罕,逐一浏览过大的,包括那些已经订出去了的。这里面,富丽堂皇的有,简洁优雅的有,甜美娇俏的有,大刀阔斧的也有,风格各异。 只是那些房间,华美固然华美,两个人住却太过空荡荡了,没人气儿。故而唐劲选中了小的,让简丹点的装潢风格。 小的套房,占据空间不大,设计布局中就方便。结果其中一部分,所处的位置比最贵的、唯一的那套大师套房还高。 故而两人一进门,唐劲就扑窗口看夜景去了。 …… 低头是错落起伏的山庄,抬头是璀璨无垠的星空。 而在这天与地之间的正前方,乃是广阔无边的海洋,直到不尽的远方。 直叫人心旷神怡。 “星星真漂亮。”唐劲在家看不到几颗星星,在老营看到的要多得多,但与眼前的相比,还是大为不如。 “嗯。”简丹惬意应了一声。两人胳膊相挨之间,简丹觉得唐劲的体温真是叫人感动……在那么多人冰冷冷永眠去了之后 于是简丹就搭了唐劲肩膀;没过片刻,干脆趴唐劲背上去了。 唐劲已经习惯了简丹黏他、把他当会喘气儿的抱枕;只是每每这种时候,他免不了心底下隐隐作痛。唐劲当即揭下简丹来搂了,开了落地窗,亲了一口简丹倒进了沙发里:“这里不赖吧?” 简丹懒洋洋一“嗯”。 唐劲不满,摇了简丹一下。 保住沙发要紧简丹当机立断,马上投降:“不赖。” 唐劲从鼻子底里哼了一声:“咱眼光好吧,啊?” 简丹失笑:“好。好极了。”一边摸到唐劲大腿根,往髋动脉那儿戳了一下。 这是军事演习 威胁威慑、震慑震撼 唐劲就闭嘴了,只是有点不甘心,于是重重亲了简丹一口,又拿下巴蹭简丹头顶。 两人静静看海。 而后唐劲发现海面上浮起了浅浅的荧光。 起先并不明显,在粼粼的海浪间,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一闪而过的错觉;渐渐地,越来越多,越来越盛,越来越明亮显眼,再也不容忽视。 仿佛天上的星河倾入了海中。 “那是什么? “水母潮。” “介绍上说的那个?” “我想是了。” 大自然的景色壮阔又神奇,总能叩开人的心门,打开人的胸怀。 所谓心旷神怡。 大概因为这个,这一晚,两人在缠绵之间,格外如鱼得水,甜美自如。 一夜好眠,酣甜深沉;倏然一转眼,已经是清晨了。 …… 简丹朦胧醒转,翻个身继续睡;手一缩,却带进毯子底下一抹微凉。 什么东西? 简丹小小一嘟嘴、懒懒抬起手,发现是一枚戒指。 银色。 典雅简洁。 一样的风格,却不是原来那一枚。 简丹不确定材质,送到齿间轻轻咬了一下。 卢博石,奢侈品。二级天然石,品质上好,只是不知到底几等----天然石是真正能宁心静气,延年益寿的好东西。地球上所产的珠宝玉石,有极小一部分也有这功效。其中最基础的乃“一级品”,二级更属少见。所以这戒指在朗明这边,也属于昂贵。 简丹翻手,正反两面端详了一回戒指。然后简丹上了账户去看了看价格。结果价格没找到,却找到了更重要的情报----她的帐户里没这笔支出。 简丹微微无奈,甜蜜而好笑----在她的概念里,对戒的钱,两个人应该一人一半才是。 简丹转头看看唐劲,合眼静心,凝神聆听了片刻----唐劲呼吸绵长、心跳平缓。 不是装睡。 简丹眉眼往下轻轻一弯,俯身过去瞅唐劲。 唐劲睡得正好,眉眼间一片平和舒展;加上侧躺时肉肉都往一边去的关系,右边脸颊上给压出了小半个酒窝。 简丹瞧了一会儿,不禁一笑,掀开毯子,看了看唐劲的左手。 果然,也有一枚。 是一对。 …… 这天早上他们下了山,去了海滩。 海滩这一片也属于望海庄,不过不像山庄里有人工服务;但机器可不缺,早餐饮料之类,均是自选自取,十分自在方便;另外救生员及设备二十四小时值班待命,安全无虞。 唐劲做他的早课;简丹没跑步,晨泳了一气,回来冥想。 结果唐劲一转头瞧着简丹盘腿坐在礁石上,脊背挺拔神色安详,跟……菩萨似的嗳,那不是出家人变的吗? 唐劲立马打心底里看不顺眼,大步过去、搅合简丹。 简丹没好气,站起身从礁石上踢唐劲;唐劲扣了简丹的脚踝,一把拉下简丹来。 他本来预备来个温香软玉满怀抱,当然尖叫那也是免不了的 可惜…… 简丹猝不及防中招,然而她倒仰跌落之时,拧身一撑礁石,半空里已然变劣势为攻势,凌空横身、直踹唐劲心口。 好狠哇 唐劲慌忙让开,简丹安然落地。唐劲哀怨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他家丹丹已经见过血了 呜 早知道就该多多地教几次,好好享受当初的花拳绣腿 ~~~~(》_《)~~~~ 两人拳来脚去,开始还有五六分认真,很快变成了打打闹闹;末了滚了一身的沙子,去更衣室淋浴;淋浴完了,换上机器已经清洗烘干的衣服,拖着沙滩椅出来,吃早餐。 太阳刚升起不久,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又不热。 两人吃饱喝足,陷在沙滩椅里,静静吹海风。 什么“饭后站着比坐着好”,那是运动不足的白领,为了控制体重,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瞎折腾。他们这样儿运动充分的,免了吧吃完东西,就该休息,免得血液供应四肢、去不了胃里。 有利消化,有利养身。 所以这两人就在那儿挺尸…… …… 大约四五十分钟后,一个寸头男人沿着海滩走了过来。他一身松松垮垮的沙滩裤、无袖圆领的t恤,赤脚;老远就冲简丹懒懒一挥手。其后还跟着一个红色头发、容貌明艳的年轻女人,也赤脚,一手里拎着两人的鞋子----男式跑鞋,女式凉鞋。 简丹笑笑回了一招手;唐劲瞧见了那男人的做派,含糊咕哝了一声,看看简丹,捂了一把眼----不可想象…… 他家丹丹给他拎鞋子? 不拿鞋子敲他头就很好了 “早,丹。” “早,安廉。” 安廉本来要直接走过去了;但他打量了一眼唐劲,目光轻轻滑过唐劲与简丹的左手,登时意外,止住了脚步,目带询问看向简丹:“这么巧,你也来这玩儿?” “度假。”简丹坐起些身,跟安廉示意唐劲,“唐劲。”又跟唐劲示意安廉,“安廉.宾兰。” 唐劲跟安廉点头一笑:“嗨。” “嗨。”安廉回了一笑,与简丹微讶道,“名字还是----与你一样,单姓在前、单名在后?” 简丹回视安廉,含笑道:“与我一样。” “这样?”安廉一挑眉,“金?” [奉献] 214、假期 上 214、假期上 简丹看着安廉,轻轻一摇头:“劲。” 安廉又跟了一次:“进?” 简丹不摇头了,直接纠正:“劲。” 安廉无奈转开了一下眼,略吸了一口气,正色对简丹道:“再来一遍。” 简丹从善如流,坐直了身,望着安廉,朗朗开口:“劲。” 安廉缓缓迸出来:“劲” 简丹倚回了椅子里,微微地笑了:“早一点认真不就好了嘛。” 安廉不满:“是这发音太奇特了” 简丹笑容更大了:“我不觉得啊。” 唐劲在旁看着,起先觉得没必要,而后忍俊不禁;只是安廉这么辛苦地学,唐劲就瞧着他还不错啦,至少有诚意。到了此时,唐劲眼看这两人几乎有吵起来的苗头,肚子里好笑,起身一伸手:“安廉,对吧?” 安廉几不可查地慢了一线:“对,没错。”握了唐劲的手。 红发女人巧笑嫣然,安静乖巧;在唐劲瞧不见的角度,挑眼打量了一下简丹。 简丹回望了她一眼,眉宇舒展,神色无异。安廉揽上了女伴的腰,小幅度抚了一把,暧昧亲昵。红发女人就转开了眼。 两个男人松手之后,闲聊了几句海滩,而后安廉带着红发女人告别,临走前对简丹道:“起个米隆名不?别老折腾我们了。” 简丹一脸诚恳:“相信我----这是为了让你们省心。” 唐劲瞧见简丹这幅样子就警铃大作,当下眨巴眨巴眼瞅着,不吭声。他拿不准该不该信,但至少印象比平时深刻了不少。 而安廉则冲简丹一翻白眼,摇摇头,携着红发美女走了。 …… 唐劲重新坐下来,看着安廉与他的红发女人走出一段距离了,转头跟简丹奇怪道:“他为什么不介绍他的女朋友?还是----那是他女朋友吗?” “不是。他只怕自己也拿不准那女人的名字。”简丹随意一摊手,“所以啊,他总不能告诉我们‘这位是甜心’吧?” 唐劲意外,眉头就往上耸了起来:“花花公子?旅游那几个月里认识的?” ----他家丹丹居然认识这种货色 不过,风流倜傥唉……他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嗯。只是,也不算是花花公子……至少不仅仅是你想的那样儿。”简丹呷了一口山泉水,“他十六岁独自驾驶原始帆船完成环球航行----那船有全球定位之类,但动力只能倚靠天然的风力;然后他又干了一打类似的事。二十四五六开始,结束旅行或者说流浪,开始接手家族生意。” 唐劲眉毛一挑:“那么了解这是说,他乃贵族精英咯?” 你最好不要点头 “小新闻上都有;我认识他们的时候,大略翻了一下。而我只是想说----”简丹好笑,“他们也有他们的无奈。他一出生就含着钻石勺是没错,但他也有他的责任。他们旅行的时候,一般不会用家里的钱。打点短工,顺便在一个地方停留一段时间,看看那儿的风景,而后去下一站;钱用完了再找个地方停留,打短工。而他们的圈子里,之所以流行这种做法,本身就是为了认识各种各样的平常人、积攒阅历,为了学会感恩与珍惜、珍惜家族给予他们的一切,为了真正说服自己去接受那与生俱来的、旁无二选的责任。” 唐劲望向简丹,很是不解,片刻后道:“你在同情他吗?我瞧着他们那样儿,虽然压力是大了点,但也不坏啊。” 简丹微微一怔,一点头:“是不错。”她刚才只是在遗憾。见到安廉,睹人思人,勾起了一缕遗憾。 唐劲不大明白简丹怎么了。吃那红发女人的醋?显然不是。同情?也不是。唐劲糊涂了,可他至少确定简丹情绪走低;于是唐劲瞅瞅简丹,从碟子里选了一颗最好的金提子,支起身过去喂简丹。 简丹眉眼一弯含了。 唐劲眼看着简丹吃进去了,“嘿嘿”一乐,一个熊抱搂住简丹、撅起嘴就堵了上去。简丹猝不及防,好气又好笑,拍唐劲、揪他耳朵戳他胸膛捏他脸颊。唐劲不管不顾,牢牢巴住,硬是吮回了半个来…… …… “你抢什么,吃口水啊” “又不是没吃过。” “……” “这么小气。好啦,我还给你。” 唐劲叼了一颗,又去喂简丹。 简丹骇然失笑,不过并没有躲。 两人就这么干掉了小半碟提子,结果擦枪走火、情不自禁,匆忙去了更衣房,占了最里面的小隔间,一个多小时没开门。 唐劲满怀欣喜与热忱。失而复得,彼此调整适应,重又渐渐契合,他别无所求了。 简丹则迷恋唐劲的身体、更迷恋唐劲的热忱。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充满了勃勃生机。最重要的是,这一切来自一个她喜欢、她信任的男人----这种出于立场的信任,说易得易得,可说难得,却也极难得。而有了这些,她才能彻底地放松、真正地享受。 享受这样的亲密,原始而坦白的亲密。 这样儿的亲密,直接给予她鲜明生动的快活,令她尽情舒展让她极度愉悦,帮她洗涤之前的残酷与阴翳,令她觉得…… 活着真好 结果这顿早餐,这两人吃到肚子里的,还不如折腾出去的多。 他们淋浴收拾,重新套上又一次烘干的衣服出来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 两人便撤了。走过沙滩,登山回去。 一开始,他们徒步;而后瞧瞧越来越热了,就坐了车。山庄提供的游览车。路边的照明隔一段就有一处装着召车按钮。 坐车而上,往上瞧是山崖上的米白宫殿,衬着蓝天如洗;往下看乃居高临下的山景,错落起伏,一览群坡矮;往前有海,一望无际;往后是大缓坡,花海无边,树丛簇簇,还有三大一小四拨与他们一样的游客,行于其间。 四面皆景,真正赏心悦目。 快到山庄大门的时候,简丹突然开口:“小心恶作剧。” “啊?” “他本来就喜欢捉弄人----而他遇到过那么多人,肯定碰到过合适的;但是,他身边一个都没留住。还有,他三十四五六七了。” 比你老了好几岁。 唐劲明白过来了:“你是说,他会妒忌我?” 这话歪了。一贯地被唐劲得瑟歪了。但是,未必没有歪打正着----十分不能说,两三分可没准儿。否则简丹又何必提醒 所以简丹瞥了唐劲一眼,失笑应了一声:“是,妒忌你。” 唐劲好笑,咕哝了一回“倒霉催的”,又乐了:“嗳,那为什么不冲着你去?” “栋子跟琳珊吵嘴,你帮哪个?” “……两个都不帮” “倒也是。总之----你懂的。” “明~白” 然后唐劲就歪了脸儿用力错眉头。 简丹看看他,忍俊不禁。 唐劲瞅瞅简丹,酒窝一冒,又立马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他骄傲得意,又担心苦恼,所以他十分为难,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真的。 真是好为难呀 太太太太太为难啦 …… 简丹说过就搁开了----唐劲没那么娇嫩,唐劲皮实得很。 她会喜欢唐劲,这一点也功不可没而优点不拿来用,岂不太浪费? 所以她等着看热闹就成了。 而唐劲呢,他第二十七天中午还记挂着一点儿;到了下午,他就给忘去脑后了。 不过,直到三十号中午为止,两人并未再碰上安廉,也没碰到那红发女人。 他们尽情享受了他们的假期。 …… 他们出了海,海钓、跳水;又坐潜艇下去,看深海鱼群,看巨鱿与鲸鱼搏斗。也潜了水,逗鱼弄草,从珊瑚养殖区挑喜欢的折了一对。 他们逛了花田,追逐嬉闹,从坡上一路滚到坡下,末了从坡沟里的灌木丛那儿摘了一小兜儿鲜果野果,又挑着喜欢的采了雨伞那么大的两捧鲜花回房间,一捧扯了花瓣洗澡玩儿,一捧摆了看----花田规模大,由机器照料,每个游客每天摘走一车也不碍事。再说了,这个花田与养殖区的珊瑚一样,本来就是为了让游客有花可采才种的…… 否则“米白宫殿”凭什么成为度假胜地? 他们还尝了新鲜的蜂蜜,试着与蜜蜂亲近----这里有个老养蜂人,百十年饲养蜜蜂,别的昆虫并不了解,但在蜜蜂的事儿上,实在是绿纱数一数二的专家。按着他说的去做,洗净香水等人工的刺激性气味,换上宽松的衣服,放松身心,游客可以享受与蜜蜂“零距离接触”…… ----也就是让蜜蜂爬满你的手臂,乃至全身 另外,这位老爷爷还能指挥上千万的蜜蜂群在空中“呼啦”一下九十度大转弯 说真的,前一个节目并不是每个游客都想要尝试的……有些人看着就怕,另外有一些则脱光光了彻底“零距离接触”去了,大部份人处于这两种极端之间;但后一个节目,就是人人都乐意看一看了。 简丹尝试了一下,成果非常好----手臂上、前胸后背上挂着成千上万只蜜蜂,她还能缓缓走路,把老养蜂人乐得望着她直笑,慈爱至极。 唐劲一开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干;但他其实稀罕,只是小时候在老家调皮捣蛋被蛰过几次,有些小阴影而已。所以唐劲在旁边看,眼瞧简丹玩得开心也没被蛰,他就忍不住了…… 于是唐劲苦了脸狠狠心,也凑了过去。 [奉献] 215、假期 中 215、假期中 这一去,唐劲做好了“挨针”的准备。不过老养蜂人的确很有一套,唐劲一步步按照老养蜂人说的做,结果蜜蜂没有一只蛰他的。 只是…… 唐劲好不容易才凑到四位数的“小客人” 跟简单差太远了。 至于其余的蜜蜂,它们正忙着采蜜----没看太阳已经老高老高了吗? 唐劲瞅瞅简丹的、看看自己的,就去跟简丹打商量:“哎,分点儿给我啊?” 简丹一乐:“这也能分吗?” 老养蜂人比了个捧东西的手势:“可以的。慢慢地来就行,别吓着它们。” 简丹当下尝试了一回。她从身上轻轻地拢起了一大把蜜蜂,缓缓捧过去、放到了唐劲的肩膀上。 那些蜜蜂十个里面四五个爬了一会儿,飞走了;三四个爬了一会儿,飞回了简丹身上;只有两三个留了下来。 唐劲脸儿就垮掉了。 简丹莞尔瞧瞧唐劲,跟老养蜂人指了唐劲。 老养蜂人也是失笑,又捧了好大一把给唐劲,同样十个里头只留得住两三个。 唐劲瞅了下简丹,抬头望向那些飞走的小蜜蜂们,好不哀怨。 简丹乐得更厉害了。老养蜂人望着这一对,慈爱得不行,与唐劲道:“人跟人的气味不一样。你可以试试吃素。吃上几天,它们就会更喜欢你一些。” 唐劲放慢动作一点头,瞅瞅自己身上的蜜蜂,酒窝一冒:“这也有两三千----两三千啊我才一个人。够了。” 而简丹则有点儿不适应老养蜂人的慈爱。可这落在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眼里,却是害羞…… …… 他们也去爬了山、攀了岩----米白宫殿面海的那一面,有天然的攀岩路线。几百米高,十分陡峭。 感谢这里的高科技因为安全措施好,凡是能走路的人,都可以去爬一爬…… 只是能独立完成全程的,这就少了,一百个里面没有七八个。 而这两人爬得很过瘾。爬上去,歇一歇,爬下来----这是第二十九天下午。 之后他们冲浪,他们夜游:在漫天的星光下,去海里游裸泳。 到了第三十号早上,他们换成了“爬下去、歇一歇、爬上来”。 而这天上午攀了岩之后,简丹哪里也不想去了----明天她的例假就到了,内分泌的作用下,她难得有一点犯懒。 简丹说得坦然。唐劲一听这理由,无语望天 然后唐劲推着简丹去了套房的小阳台:“那这儿怎么样?” 阳台虽小,视野上佳,风景怡人,还有吊床挂钩----此刻吊床不在,挂钩上头钩着几挂盆的藤蔓植物做点缀。 简丹就点了头,回去房间里取吊床。 唐劲跟了过去。他认为一卷大的够了,简丹要两卷小的。唐劲摸摸鼻子,肚子里咕哝了一声“每个月那几天”,让步了。 海风拂来,简丹把她的吊床抛给唐劲,又去拿了毯子,披在肩上整个儿裹了自己走出来。 唐劲一边忙一边回头看,见状奇怪了:“你觉得冷?” “嗯。” “这会儿温度不低啊。例假的关系?” “嗯。” “……你会肚子疼吗?” ----他老妈会 以前会;现在更年期都过了。 简丹挑了背风处的吊床,理好毯子,合眼往上面一倒,晃悠晃悠,晒太阳:“以前有点儿,现在一般不会。”前主儿敏感多思、内向忧郁,再加上不到体育课不运动,于是瘀血滞气,肝脾走弱、消化不好,随之导致挑食,进而营养不均衡,这能不难受吗? 等到了她手里,调养一期就好一截 前几个月重新又有一点不适,是因为之前那一年压力太大,加上负了伤手术之后又没时间好好养回去,血气亏损。不过到了如今,又教她养回来了----健康是最重要的,她可不会亏待自己 …… 阳光温暖,海风轻柔。 简丹朦胧了一会儿,浅浅地睡着了。 唐劲坐在吊床上望着简丹好一会儿,才躺下去,瞧了一会儿蓝天白云,合上眼,心头说不清楚什么滋味。 以前他从没问过。 而现在,他问起来,他家丹丹抛出轻飘飘两句,连眼睛都不睁。 …… 唐劲的惆怅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留下了一个后果----他愈加腻乎了。 简丹上午睡觉的结果,就是中午精神抖擞。 所以简丹叫了客房服务送餐、吃过午饭,倚去床上看书----《米隆地理》。实体的,收藏品兼装饰品。不过对简丹而言,就是一本书。 这床大得可以开筋走拳做早课。唐劲跳上床爬过去瞅了瞅封面,哀哀呻吟一声,“噗通”往后一倒,摊成了“大”字型。 简丹失笑。 唐劲爬起来,在床侧调出一块靠背,捉了简丹的脚,捏。 简丹开始还以为唐劲跟她玩儿,胡乱轻踩了唐劲大腿肚子几下。唐劲捏来捏去捏不住,烦了,一把牢牢扣住:“不许动”简丹这才意识到唐劲在干什么,不由意外看唐劲。 “你不是每天晚上都泡脚吗。” “啊。” “那就多按按。” “噢。” 简丹还没适应眼前这状况,唐劲又给得瑟上了:“怎么样儿,我的水平比你好吧~” 简丹失笑,考虑了一瞬----打击这家伙好呢,还是捧一捧这家伙好? 两个选择都不错哎 然而就这么片刻,唐劲已经等不及了,他抬眼瞧了一下简丹,“哼哼”了一声,手指一弯,挠挠挠挠挠 挠挠挠挠挠 简丹痒痒得直笑,胡乱踹唐劲。 唐劲回踹,接着挠痒痒,越挠越往上去了。 两人滚成一堆。 他们嬉闹了一顿,玩够了,简丹重新爬回去看书。 唐劲起先躺在那儿没动,然后唐劲突然一挪,搂过简丹小腿,摸了两下,咕哝:“怎么跟冷血动物似的。” 简丹没在意,刚闹过不想动,就送唐劲一个小小的假笑。 唐劲一把按住了简丹小腿、按在了自己腰边上,揉了揉:“哎,给你当热水袋还不好吗?” ----你最好不要嫌弃 简丹从书里抬起目光看唐劲,很意外。 她不需要,否则早弄了一个真正的热水袋之类来取暖了。而唐劲,也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男人。 至少从前不是。 可是很舒服。不知是生理周期的关系,还是男人脂肪少肌肉多于是产热比率高的关系,又或者离心脏越远供血速度越缓的关系……唐劲手热;腰腹大腿那儿,也比她小腿与脚更热乎一些。偎着真是舒服极了。 所以简丹眉眼轻轻一弯,跟唐劲摩挲了两下,调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唐劲也调了调姿势,不动了,肚子里暗松一口气----他长到这么大,冲人卖笑是不少,可今天之前,还从没狗腿到这地步所以刚才他…… 他其实紧张。 两人就这么一人占了一头,各干各的。 简丹倚在几个枕头里看书,唐劲四仰八叉躺在那儿捡了个片子看,间或摸一把简丹的腿、搅合搅合简丹,并且赶在简丹被搅得踹他之前收手----滑滑嫩嫩唷,白白放过那也太傻了 天花板上可以放映东西;音效可以外放,也可以戴两个小小的无线耳塞,自己一个人听。 简丹在看书,唐劲自然跟机器拿了一付耳塞。 事实上不止卧室的天花板,卧室、浴室、小阳台,四面的墙壁、地板,都有这个功能。有些墙上因为开了窗或者有壁挂装饰的关系,屏幕较小罢了。这些屏幕不用的时候与旁边的墙壁没什么两样;另外它们全部属于同一个系统,处处装是为了方便----看的时候未必全屏使用,可以根据需要调整大小、方向与中央定位点。 其实一般人家也会装几个,只是通常没有这么多、这么全。不过这里是度假山庄,装潢上自然奢侈得多,追求一个高度享乐。 而这天下午,唐劲打心底里发现---- 高科技还是挺不错的 …… 到了下午…四十多,唐劲的探险片子看完了,他也窝在这屋里大半天没动了,就想去把晚课做了。 刚好下午茶,简丹便搁了书跟唐劲一块儿去----唐劲打拳,她看。 之后两人消磨到傍晚,正要去吃饭,大堂侍应持着一个大信封走了过来,欠欠身。 “两位,打扰一下。” 简丹懒懒没开口,唐劲应了一声:“什么事儿?” 侍应递上了信封:“有人让我将这请柬转交到两位手里。” 这种差事,送请柬的人自然会给小费。侍应顺利完成任务,心情颇好,又欠欠身,优雅倒退开去两三米,这才转身走了。 信封没有封口。唐劲取出东西:“宾兰……是安廉送的?仲秋拍卖会……唷,还是包厢” 简丹抽过请柬垂眼扫了一眼,忽然就笑了,看向唐劲:“如此盛情,我们怎么也该去看看” 这是去寻仇吗? 唐劲呆呆瞅着简丹,慢了一拍才“噢”了一声,继而无奈了----娘儿们这就是娘儿们 每个月那几天,果然情绪诡异、波动剧烈 [奉献] 216、假期 下 216、假期下 拍卖会是例行的,一年十二次,均在旬末。 拍卖场则位于千鸟岛上。千鸟岛乃赤土群岛里最大的岛,不过并不是鸟类最多的----它面积大,易于活动,大家都喜欢去,所以它占到了一个好名字。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翻译系统给的中译名。 而望海庄这儿,则有一条路线,由海空两栖游艇负责,专门来往两者之间;那边也有接待人员,为望海庄的客人提供一些服务。 作为一个度假山庄,望海庄还远远没到拥有一整个群岛的地步,也不曾富裕到独占千鸟岛。但是,来度假山庄的不少重要客人,会去参加旬末拍卖会。而这些客人,正是望海庄最大的利润支柱,望海庄自然竭尽所能满足他们的需求,所以才有这一条游览路线、以及人员安排。 …… 两人吃完东西,散步下山。 夜幕初降。此刻的水风,不仅带着大海的咸腥味,也带着海水所保留的太阳的热度,吹在人身上,滋润爽朗。 又走了一段海滩,简丹再次犯懒,他们就召了车,乘去港口,登上了游艇----游艇不需要停泊在港口。港口及其长桥是供客人们岸钓、跳水等等所用。只是港口的位置上佳,风景随之好,而这条路线总需要一个启航点,这就定在了那儿。 他们两个穿着休闲。然而一上船,迎面却看到十几个男男女女,精致的晚装,闪亮的首饰,还有熠熠发亮的眼睛,优雅得体的言谈之间,流淌着一股兴奋的味道。 唐劲眨巴了下眼,低头瞅了下自己的运动裤----嗯,很好,已经旧得没样子了 “要去换吗?” 简丹莞尔,小小小小声喝令:“向右看----齐” 唐劲睨了简丹一眼,“嚓”一下一撇头往左 简丹一乐,拍了唐劲后颈一下:“娘西皮临阵抗命,老子毙了你”说完就走向了通往二层的小梯。 她发音不伦不类,偏偏颇有气势几分,而最后又带出了隐隐的笑意,三者相加,这听起来就很搞怪了 唐劲酒窝直冒:“学谁呢,啊?这德性” 简丹悠然上楼梯:“蒋介石。不像吗?” “哈?”唐劲一怔,继而直摇头,跟着上去,一边走一边顺便看了看右边----趁简丹没瞧着他。 那里也有一小群人,才六个,都是休闲服,轻松舒适。料子不错,模样儿也不错,大多数比他们两个的好,但也有几个的疑似地摊货…… 这一小群人并不曾精心打扮;另外,他们轻松惬意得多,没什么兴奋之情。 简丹突然转头 唐劲一卡,整个人都不动了,斜抬眼瞄向简丹。 他们差了几格台阶,简丹刚好轻松去摸唐劲的头:“嘿” 唐劲想躲又不想躲,别扭了一下,决定不躲了……换成用力瞪简丹 简丹摸完,高高兴兴上去了。 唐劲缓缓扭回脖子,抓抓自己后脑勺----他咋觉着,他越来越犯贱了呐? 他家丹丹当然摸过他头,不止一次;可从没有像今儿这样的,偏偏他居然觉得不赖 是他犯贱,还是因为…… 丹丹在那段日子里,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年,年龄没赶上他、但心理上赶上他了? 一念至此,唐劲的小心肝儿又给抽紧了 因为他懂。 因为亲身经历,所以牢牢记得、深深懂得。 ----懂得那样儿的迅速成熟,是怎么来的、会付出何等代价 两人趴在二层的栏杆上,看风景,也看人。 唐劲好奇,时不时瞥一眼两边。 衣装精致的那些人之中,也有一男一女穿着随意的。没一会儿,那男的邀了一对青年男女走了,三人一边走一边不知在谈什么事,说得情绪高涨,彼此竞相发表意见;那女的也很快离开,带着一个面庞英俊、眉目爽朗的褐发帅哥。 唐劲起先还看了几眼美女,而后他忽然意识到,这个褐发帅哥与安廉的红发女人一个情况 唐劲顿时没兴致了。他在地球上也听说过帅哥傍富婆,可是…… 这地方这风水 风水啊~~~ 之后陆续又有人上来,情况各异、性质雷同,唐劲统统丢开不管了,忙着跟简丹大叹:“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又奇怪,“那些个穿这么骚包干什么?” “这船住山庄的都能上来,但拍卖场得有请柬才能进去。另外,或许有些人的请柬来之不易,以后未必还有机会。” “而另一边就是寻常聚会,一年十二次的?然后两边各取所需。” “有些各取所需,有些各取所欲。**不等于需要。” “差不离儿啊” “不一样。” “好吧,好吧……哎,那你说,我们如果卖了那帖子,卖给那群骚包,他们肯出多少?他们不是有目的吗,那就先投资” “卖不掉的,包厢认人。” “咋能这样儿呐反正又不买东西,白白看掉……”唐劲肉疼了,“包厢往下,能卖的帖子,一千块一张,有没有?” 简丹还真不清楚,一摇头坦然道:“我不了解。”而后她目光一转,侧脸望了一眼刚登上船来的年轻女人,倏然笑了,眼底里划过一抹锐利。 唐劲随之探头望去,没发现帅哥、倒是看见一个天然鬈发的小美女的背影,登时不解;他望向简丹,发现简丹好像又不大高兴了…… 每个月那几天? 唐劲摇头,揽过简丹,压低嗓门怪声道:“我们两个----冒牌货哈” 简丹有片刻没吭声,而后她轻轻问:“我们的钱不够用吗?” “啊,够了。” “那你羡慕他们什么?每天游玩,同时应酬不同的人?有所得必有所失。至于权势,这些个,年纪还轻,也还没抓到手,刚开始学,有个机会而已。何况,权势有多大,责任就有多重。” “唔……至少他们能拍东西” “这个啊。他们也就这点儿消遣了。跟你对功夫的喜欢换一换,你干不干?” “我又没傻”唐劲斜睨了简丹,“不过,两样儿都有那不更好。” “这倒是。可你急什么----”简丹望向海天一际的海平线,“海阔天高,星辰无限好好珍惜你所喜欢的,继续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功名利禄都是最识抬举的,到了时候,它们自动就来了,任你挑选。只是,它们并不是最重要的。”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唐劲不解:干嘛突然说起这个?还搞得好像毕业赠言、战前动员似的他懵然一点头:“是啊。本来就是。”而后唐劲琢磨了一回,眉头挤到了一块儿,压低了嗓门问,“你说----我还有指望赶上小雪不?” 简丹失笑。 唐劲恼火:“笑什么哎笑什么说你呢” 不回答也就算了…… ----还不吃醋不吃醋 讨厌太讨厌了 简丹笑意更大,探手搭了唐劲肩转过身。唐劲当即就伸过脸儿去了,偏偏还牢牢绷着简丹眉眼一弯,亲了唐劲好几口,坏坏一笑:“到了岸,我们去做个标准测试,你先赢了我再说吧。” “哎?”唐劲惊悚,几乎跌倒,忙忙一把扣住栏杆,“你不六级吗?” “是啊。”简丹一派理所当然,“可我最近训练顺利,应该有点阶段性成果了,打分肯定不会坏。” “打分啊……”唐劲松了大半的气,又担心又喜欢担心简单丹超过他、喜欢简丹这般坏笑----多么难得 自从他们重新开始,这样儿的时候,一只手数得过来…… 所以唐劲撑着栏杆在那儿望着简丹无语,心脏一半在温泉里、一半在沙子里,甜蜜酣畅,也硌人磨人。 …… 标准体术测试,千鸟岛上就可以做----岛上没有标准体术馆,但是有健身区,标准测试的设备惯例有两套。 唐劲卯着劲儿考了一回,他当年高考也没这么卖力 而后出来跟简丹一对定级打分,唐劲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在限区躲闪、定点奔跃这些技巧性项目上,比起简丹,只有小小的优势了;可身体素质项目、模拟格杀项目,要好上一大截。 只是身体素质的力量方面,体术九级之前,男性一直有先天优势。这一优势,六级开始逐渐减弱。故而唐劲自己也无法以此为荣。 而模拟格杀……这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唐劲固然认同这部分实力,但他怎么也不会跟简丹得瑟这个----本来就太沉重了点儿,何况又有先前那一年 这样一来,唐劲赢是赢了,却赢得没有一丁点质量 所以两人比完数据,唐劲憋了半天,冲简丹迸出三个字:“等着瞧” 简丹望着唐劲微微一笑,打头出去了:“走吧。” 她享受眼前这一刻,她也期待----如果他们能走到那一天。 唐劲一怔。 又来了又来了 又是这种风清云淡 他追上去一把捉了简丹狠狠亲了一顿,末了干脆索了个深吻。 两人腻了一回,走去拍卖馆----其实是个综合馆,能作许多用途;不过今晚,它只用来拍卖。 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安廉与天然鬈发的小美女。 唐劲第一反应是安廉换了女人而后唐劲立即又意识到情况不对----简丹在船上看的,就是这个女人 之前不关注红发女人,今晚又怎么会特别留意红发女人的继任者? 安廉讶然:“真巧,两位也来了”一引手跟唐劲道,“我妹妹,安米。” [奉献] 217、隐患 217、隐患 简丹缓缓一摇头,眉眼含笑:“不巧,一点也不巧。我们能来这儿开开眼界,还多亏宾兰家下的帖子。” 唐劲与安米彼此点了个头,安廉歉然:“我还真忘了这一截----”他转头问安米,“你给的?” 安米白了安廉一眼:“还能是谁?”笑吟吟问简丹:“喜欢吗?” 简丹的笑容愈发明亮,且又从容:“当然。” 安米一乐,看了她哥哥一眼,跟简丹道:“喜欢就好。玩得愉快。” “有热闹瞧,怎么会不愉快?”简丹答得笃定,又跟安廉道,“你瞧,你妹妹多周到你跟她一比,可就差远了。” 安廉并未生气,当即笑笑应下了这话:“下回一定改进。” 之后四人一路过去,三个相谈甚欢。唯独一个唐劲,心不在焉,总是忍不住去睃简丹那笑靥;连兄妹两个与他说话,他也答得敷衍。 不知为何,他就是头皮发紧 …… 他们快到综合馆时,兄妹俩遇到了他们的熟人,两边就分开了。 这一边,一对两个往入口走;那一边,兄妹俩与人打了招呼、互叙近况。只是寒暄之间,安米有些心不在焉,侧脸瞧了简丹这边两回;安廉倒是谈笑风生。 安米第二次望过来时,简丹忽然转头看她。 安米慌忙别过了头 唐劲察觉简丹动静,随之望去,正好捕捉到那一瞬鬈发小美女仓促的背影。 也就一瞬。随之便恢复了正常。 但这已然够了----加上简丹的突然动作,足以惹得唐劲疑心大起。 “那两人……有问题?” 简丹回过头,没有开口。 唐劲皱眉,正要再问,迎面涌过来一群人,八个,四男四女。 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笑得很疯,可也恣意快活。 唐劲起先看了几眼稀罕,也看了几眼胸脯与大腿,可下一秒,他目瞪口呆----这些人,他们在彼此**。不仅男与女,也有男与男、女与女。 所以…… 从人数上说,这是四对男女;但从关系而言,他们…… 其中一个银色头发的男人看到了简丹,直奔了过来:“嗐”他打量着唐劲,摸摸下巴“啧啧”一声,“你又来啦?这是哪里找的‘阿皮拉果’?”阿皮拉果,外硬里软,味道很奇特。喜欢的人嗜若性命,不喜欢的人退避三舍。 唐劲整个儿僵了。 简丹一摇头:“这次不是。” “噢”银头发意外,打着哈哈胡乱扯了一句“今晚天气不错”。他身旁的金发女人刚刚从疯笑中喘过气来,正想跟简丹说什么,银头发一把扯了人走了,大声招呼了另外六个,朝海滩那边去了。 这些人就像来的时候一样,一阵风似地席卷而去,留下两人站在原地。 唐劲只觉空气几乎凝固了。 简丹一耸肩,抽出请柬一看房号,走向入口。 唐劲蓦然盯上了简丹的背影;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最终也走向了入口。 …… 包厢门一关,外面的声音被隔绝,里面的两人顿时陷入了沉寂。 好一会儿之后,唐劲先开了口,嗓音沉哑:“我不知道你是那种人” “哪种人?”简丹挑眉看唐劲。 唐劲一哑,半晌才挤出来:“你……你以前……” “你的想象力真丰富。”简丹哂笑了一声,没看唐劲了,将请柬丢去了桌上,“那是这辈子头一次。” 唐劲深深换了一口气:“旅行的时候?” “对。” “……发泄?” “放松。我需要彻底的放松。” 唐劲有一瞬间无话可说;可他蓦然又火了:“跟一群垃圾?” 宁愿跟那些人鬼混,也避着他不回家…… ----他居然输给那样儿的货色? 简丹瞥了唐劲一眼:“那八个里面,两个是做星际勘探的,出去三年多刚回来,恐怕会调整个一两年;一个在周游朗明,绿纱乃最后一部分;余下五个,之前没见过,不知道。” 也就不是垃圾。 星际勘探,简而言之,乃是宇宙时代的哥伦布。当然做这一行的人,未必都像哥伦布那样青史留名了。 然而毋庸置疑,一个文明的发展,离不开这些先锋。 唐劲颓然找了个椅子坐下了,而后他若有所悟----从晚餐前收到请柬开始,简丹就有一点奇怪 “你知道来这里会碰到他们?那为什么还……我宁愿不知道” “很可能会碰到。我没想瞒着你。今天不知道,明天呢?总有那么一天。”简丹转身走向椅子,一下子将自己扔了进去,“到那时候,你就会认为我骗了你了。” “可至少----至少----” “那么,你说个时间?” 唐劲发现他说不出来。 简丹一摊手:“今天的确不合适,但也没有哪天更合适。” 唐劲凶巴巴瞪简丹,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不明白…… 丹丹不是该认错吗? 至少也该愧疚 “你们……你喜欢他?” 简丹一贯地坦然,只是眉宇间多了一抹冷然严肃:“喜欢一个人有那么容易吗?简而言之----在我而言,那会儿并不对你负有承诺;同时,我需要放松,或者就如你说的,发泄。” 她说完,看唐劲。唐劲仓促别开了眼,抹了把脸,更混乱了。 如果他没那么早过来,如果他晚一点……但他若是没过来,丹丹可不会等他 简丹起身走到唐劲面前,端详了唐劲片刻,试着去摸唐劲的脸。 唐劲一偏脸躲开了。 简丹蜷回了手指:“如果你受不了,那就受不了吧。” 她说了这句转身要回去,唐劲却又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简丹站住了。唐劲用力太重,简丹手腕那里生疼。不算严重,然而却已经足以…… 令她怒意大盛 有一小会儿,他们只是那么呆着。唐劲一直没有抬头看简丹,简丹也没再说什么。 而后唐劲丢下一句:“让我静一静。”起身蹿出去了。 简丹看着门合上,捻捻手心,回到椅子里一躺,当即拨了通话----不是直接拨,而是先接入星网、再拨通话。 这样她就不用开口说话了:这个包厢是别人送的,又没有进行过安全检查,不适合口头谈论要事。 …… “小雪,你上次说,赤土群岛是你老师的地盘?” “对。你来不?” “已经在了,千湖岛。我需要一个足够可靠的人看着唐劲,可能得今晚一整晚。” “我也在,今天‘超市开门’。这个好办……只是,你们怎么了?” “宾兰家的小孩踩过界了。应该不会玩大的,但是谁知道呢。以防万一。” “然后呢----你都叫他‘唐劲’了” “好吧,我们俩吵架了。” “谁家不吵吵闹闹。搞定两个保镖,身手不怎么样、职业水准不错,老搭档,加起来四十年经验。今天好多人,备用的人也多……不用白不用,要不要再给你家糖糖来点儿?或者去盯着那坏小孩?” “那就盯着宾兰家……不,还是留心一下南边那四家的人吧。也不用管别的,看看他们一起喝茶吃夜宵不。” “这个容易。只是,这四家要是面谈,还是在外面匆匆忙忙地谈……那绿纱的天,可就塌了一大半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回礼。” “什么东东?” “一粒‘花生米’。” “我很好奇那‘花生米’乃何方神圣……‘晴空’这里今天就我一个人,你过来吗?” “我在小包厢。不过----我去你那儿吧,‘卫生’有保障。” 包厢里面也分大小好坏。这里最好最大的是大师包厢。“晴空”仅次于它。 此外还有“碧海”、“飓风”、“山浪”三间包厢,与“晴空”不分上下,只是内部风格不同。 简丹到的时候,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孤零零一个夏晓雪。 两人打过招呼,简丹找了个舒适的躺椅,接入星网。 她们在虚拟客厅里碰面,那客厅跟晴空差不多大。 简丹摇头:“真浪费。” 夏晓雪在看拍卖目录单:“老师不在,老师的老师也没来,这里能有几个人。” “不找个帅哥陪你玩儿?” “这次我看上了一个东西,买得到再玩,买不到就哭去了。” “这么想要?”简丹翻开目录,很快翻到最后一页,扫过一遍,沉吟了片刻,圈出了两项,“在这两个里面吗?要是在,不够的我来。” 夏晓雪睁大眼睛:“真的?” 简丹正色颔首:“真的。” 夏晓雪翻了个白眼:“苍天在上你已经被气昏头了,居然跟钱过不去” “不是,我怎么会跟钱过不去----”简丹笑了,明丽不可方物,“跟他们过不去。” 夏晓雪恍然,一看目录,当即大乐:“噢耶就是那个石头。‘无光石’。” 简丹并不问夏晓雪要那石头做什么,只道:“号称‘无坚不摧’的那个?” “嗯。” “这玩意难得一见,他们铁定不会放过----他们家主业是造船,这么有硬度的材料,对他们而言,不是用钱能算的。” “我也这么想。而且我查过啦,去年有过一块,他们追抬了一路,最后却没拿到。” “谁得手了?” [奉献] 218、报复 218、报复 “被我老师的老师拿去玩儿了。” “体术大师还愁没更好的?你就没扑上去讨?” “我是挺想来着,可惜打不过。” “谁让你跟德西动手了?去跟他摇尾巴呗” 夏晓雪万分遗憾:“摇尾巴倒还能试试,但我打不过其他人呀。” 既然打不过其他人,哪怕要到了手,也会被哄抢。 所以只能自己买----真金白银买来的,别人可不好意思抢。 两个女人失笑。 而后夏晓雪想了想,拉开虚拟的抽屉,找出了一个账户给简丹。 “这是公众户头,大家不想露面的时候用着挺好。” “主人家不好意思跟客人抢东西?” “其实拍卖只是借个地方,这边赚个场地费。但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说起来不好听。偶尔碰上年轻气盛的刺头儿,就会惹麻烦。” 简丹莞尔:“于是你们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就借着老师的名头,开了一个公用马甲?白英不知道,还是不怕客人们去烦他?” “他知道,他也烦那些,可他一年到头有几天在这儿?” 借个名头,是为了避免被哪个气急败坏、没买到东西的客人指着鼻子骂----客人不会为了这点事去骂夏晓雪的老师白英,哪怕那些客人明明白白知道是小兔崽子们在“扯虎皮、当大旗”。 一者白英体术十四级,雄心勃勃、勤练不休,常年在外历练,这里几乎见不到他;二者,白英的脸面,来这儿买东西的人,哪个也不敢打。 因为朗明就一个体术大师,德西。而德西早在他还一文不名的二三十岁,就去了琪雅。所以德西不仅入了琪雅籍,与朗明的牵涉也几乎没有。 这样一来,白英等人其实就代表了朗明体术的顶尖水准…… 虽然名义上是德西大师,但事实上,的确是白英他们这一小批体术十四级的人。 更难得的是,一方面,白英得到了德西的帮助与指点----考虑到德西毕竟出身朗明,这事儿理顺成章得很;另一方面,白英又与这边保持了良好而密切的关系,因为他有几份早年冒险时候积累下来的产业。 所以朗明各方对白英均奉为上宾:既看好他的未来,又希望通过他,打开一条通往德西的人脉。 …… 简丹接受夏晓雪的邀请、进入公众户头时,其下已经有两个临时分户在活动了。 一个是夏晓雪的,临时账户名为“老天保佑”;此外那个开户的人,夏晓雪告诉简丹,叫展奇。 展奇的账户下有客人三位,而他的账户名,更是极长----“已锁定‘踏圈圈’,欢迎合伙购买、共同学习,现有四人;另,师姐,你拍完弹药有多先借给我们周转一下呀?” 简丹见了,心中一动:“什么‘踏圈圈’?” “六级开始可以学的一个步法,一百二十八步,刚好首尾衔接、成一个圆圈。听说长期习练很有效。具体我也不清楚,展奇知道。”夏晓雪打开她的账户给简丹看,里面赫然八亿七千六百二十万,“应该够了吧?上次的成交价是‘五块’不到一点,但这一回,东西更好一些。” 简丹缓缓一点头:“怪不得安廉亲自来这儿。我说他那么多事儿,怎么突然就有空了”也拨过去八个亿----从她账户的“游戏费用”下。“你问问展奇,我也入伙一份。今晚上的东西,宾兰家真正想要拿下的,也就这两样了。” “噢,他们肯定乐意”夏晓雪发起了一个多方会话,招呼展奇他们进来,“其实今晚就这两个好东西,其它都是小玩意儿。” 所以,宾兰家家族成员的个人喜好不去提它,整个家族会竞拍的,只有这两样。 …… 展奇他们四个人,已经凑起了八亿两千多万。 夏晓雪只接了通话,展奇暗骂夏晓雪的朋友“大牌”,但有些竞拍者不愿露面也是常有,所以展奇并未细究,上来就开始介绍他搜集到的一手资料。 简丹听而不语;直到那边展奇口干舌燥了,方才请夏晓雪出面,一声不吭,直接拨过去三个亿----比展奇他们四个的平均数略高一点,但也高得不多。 她这会儿多出一点无妨:没用到,之后自然会退回来;用到了,展奇他们会还。 损失的是利息。 又或者,不能叫损失,叫投入。因为这并不是没有回报的----简丹自己参加抬价,出不了多少,对宾兰家无害;给展奇他们锦上添花,这价格就能抬得高了,至少能让宾兰家多出点血。 一切为了抽干宾兰家的现金流 而且,如果拍下来了,简丹有五分之一的使用权,也是值得:她体术六级啦,再往上,她自己固然“一回生、二回熟”,但对外而言,总要有个理由。 这种训练秘籍就是很好的理由。 而其实说是“拨过去”,钱仍旧还在简丹自己的户头下,并没离开开户银行,只是签了保证书,被锁定了----锁定也是通知开户银行,即将发生巨额提款。锁定后,既能向拍卖方提供竞拍资金证明、也方便开户银行随时支付。 …… 钱一划过去,展奇登时大为狂喜 师姐这个朋友真不错哈 夏晓雪的同门里,远远不是每一个都这么有钱。展奇他们四个也是从小一个小圈子里的,今天一块儿联手之后,再想找个能凑钱的人,就很不容易了…… 而他们四个事先打探了能打探的一切消息,做过估价,结论是九亿四千是个分水岭----之前他们才八亿出头,那把握还真是渺茫 此时拍卖已经开始,只是刚到前面的部分。这部分东西,正如夏晓雪所说,都是“玩意儿”。而展奇那边四个人来了精神,拼命抓紧最后的时间到处拨通话,看看能不能再凑一点。 至于夏晓雪,她买的东西又不能与人分享,所以她没找人凑钱,早早设好了机械叫价----每次有其他人喊价,都会进行最小加价,一直到她的预设上额为止。 这会儿,夏晓雪只是改了一个上额,便万事大吉。 而后两个女人彼此瞅瞅、又瞅瞅,都很好奇。 好奇对方的钱是怎么来的…… 如此巨额的现金存款 她们对瞧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失笑。 而后夏晓雪婉然一笑,先开了口:“之前每次比赛,我都会把五成的现金拿去下注,买我自己赢。结果就这个样儿了。” 她说完,引手一请简丹----该你了。 简丹失笑:“刚回来时状态不大好,不得不找点事儿做。分析星战联赛的队伍,买它们的博彩,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事不算难,又有趣、又有工作量。起先是两万不到,后来不知怎么就这样儿了。” “大市赛、地区赛、全球赛、米隆总赛,一路赢上去,当然了不得”夏晓雪乐了,“说起来,我们俩这些钱,都是一条路子来的。” 这两样都是赌博,合法赌博。 星战联赛、野地角斗场,都是成熟产业,并且形成了产业圈,有输赢可以押、有博彩可以买----类似的,地球上也有足彩、赛马,澳门赌场。 赌博实在是一个古老的行业。 …… 两人一同好笑过一回,夏晓雪想起了一个疑问:“你在北京时,瞧上去挺不错啊?” 简丹沉吟了一瞬,坦然说了出来:“那会儿我弄了点‘巧克力小糖果’,提神的。” “小糖果”就是软毒品。“提神”,就是兴奋。这个东西视各地法律而异,未必不合法,但长期服用肯定对身体不好----就跟香烟似的:抽的时候提神,也不至于立时就病了死了,可每一支对身体都是有害无利。 夏晓雪一点头没问那是什么“糖果”,她只是不解,劝道:“可是,那毕竟是你父母,何必硬撑?” “不是因为他们----另外那几个一起出发的、没回来的,总要给人一个说明。这些交涉花了不少精力。另外,还要给人摸摸路。” “里奥?他回家是不能让人知道。我说,你既然有些吃不消,干什么那么早回去……”夏晓雪忽然想到了唐劲,眉头一蹙----那是简丹最需要他的时候夏晓雪当即转开了话风:“算了,那会儿你也没法儿在这休息。” 简丹淡淡一笑,转而问夏晓雪:“你呢?你相信自己每一场都会赢?” “输赢从来没人知道。关键是----野战毕竟是虚拟比赛,与真正的厮杀不一样,差得远了。而且,我总把它当《身临其境》、当网游,比赛打多了麻木,时不时就找不到竞技的状态。押自己一笔,是为了加大压力,也即动力。” “更接近生死之际,让自己全力以赴?” “对。” …… 她们聊天之间,简丹搜出一张银行列表,翻看了一会儿简介,选了一个叫“伊寻发展”的银行,从她原先的账户下,把剩下的“游戏费用”六多个亿统统拨了过去,一分不留。 而后简丹打开了新户头的证券功能,拉出图表,选好几个参数,用系统功能,开始机械操作,卖空宾兰家的股票----朗明的股市是可以卖空的。 夏晓雪看着简丹忙;等简丹完事,不解问:“你到底哪边做主场?” [奉献] 219、遗憾 219、遗憾 “都不是。” “哎?” “我自己一个,有一把‘花生米’而已,怎么可能与他们一个家族对抗。不过,这里的反垄断法,你知道的,哪怕最大的股东,直接持股比例也有个上限,还有其它那些限制。所以宾兰家对他们的家族船厂有巨大的影响力,但却不能随心所欲。这样子,股价一跌出正常波动,他们的神经就绷紧了----如果小股东们失去信心,他们家的对手场外交易,出个好价钱收走小股东们的股票,比例一高,董事会里就会有外人强硬插手。他们绝不想看到这个。” “所以?” “所以,如果调‘几块钱’过去,预备其中一半打水漂,可以给他们找点儿事做。” “噢,这么点子弹就够了?” “作为子弹,不够;作为信号弹,绰绰有余----我想,宾兰家的敌人不会全在打瞌睡吧。” “这倒是别说瞌睡,就是好梦正酣,也会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 资产不等于现金。尤其对做实业的家族而言。宾兰家家族资产规模近万亿----还差一点才到----可哪怕集结全力,同一时间,也调不出百亿的现金;勉强而为,早就伤筋动骨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若真地那么做了,别家是不会放过那么好的机会的。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 而后夏晓雪问简丹:“要操盘手么?我认识一个不错的。” 简丹一举杯衷心致谢:“就机械操作吧----操盘手虽好,这事今儿晚上完不了。他们家刚刚拿下了一个新矿区。” “啊哈,上游产业、原料命脉”夏晓雪眼睛亮了,“正在扩张?愿闻其详” “嗯。这里仲夏的时候开始做基础投入,这会儿还没开始回收成本。那矿不错,储量丰厚、稀有关键的矿种也有好几个,就是位置敏感了一点;而他们家筹资的时候,比较贪心,股份除却反垄断法法定必须出售的比例,没抛多少。其它部分的资金,用的债券。债券筹资跟股本筹资不一样----买债券的人,可不是与他们家风险同担的合伙人,而是要他们家资产抵押的债主这样一来,他们压在肩上的担子,也就重了一点。” 夏晓雪幸灾乐祸:“所以,他们家瞧着风头正劲,其实处于上一步台阶的关键时刻咯?危险也随之大了‘两点’----这种时候,你的‘花生米’哪怕打不死他们,也会逼得他们吐出一部分肥肉,从而减小负担;加上盯着他们那个矿、盯着他们家的老对手们……哎呀呀,你玩大了” “也所以,这里一旦开始,什么时候收场、怎么收场,可就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了。” 夏晓雪直摇头,感慨道:“真是冲冠一怒,溅血千里” 简丹冷笑一记,杀气腾腾:“他们欺负的人还能少么?这回竟然踩到了我头上……活该” “没错你就是个大地雷炸不死他们”夏晓雪大乐,“不过----你不洗个钱?小心让他们查到。” “伊寻发展是玛丽玛最好的佣兵银行,它就靠保密吃饭。何况我们这边无论干什么,怎么也不关玛丽玛的事----它是个小小的三极文明,离琪雅有一段路。很珍袖,小到没有自己的军队、只有警察,也没什么风景,因此它只能发展金融服务业。为了这个支柱产业,它干什么都保持中立,只要不危害它的保护者。而它的保护者跟琪雅的关系,实在不算友爱。” “这个银行真不错,我记一下。”夏晓雪摘了名字,扔进抽屉,“那么,这次就当我们做了个小小的白日梦好了----做完、忘掉。” 免得招来宾兰家的报复。 毕竟,惹出这么大的事情,简丹又没什么背景,夏晓雪也根基太浅,这就足以令宾兰家动用雇凶杀人之类的手段,追杀她们俩。 不过,也不用怕,反正就她们两个知道----宾兰家那么多对手,马上就要一拥而上,宾兰家怎么查得清楚? 那些对手之间,关系又错综复杂,有时候是合作者,有时候彼此也是对手甚至敌人,所以它们从不曾互相坦诚。 也所以,宾兰家根本弄不清楚是谁开的第一枪,只能推测 至于星网这条线…… 琪雅那边想查,花下大把力气,应该查得到。但琪雅对它的附庸文明的工业乃至军工业,可从来不会有任何好感 这就像日本三菱若是哪一天轰然倒下,为此弹冠相庆的,不止中国、还有美国 而星网信息流太大,几句寻常谈话几个合法操作,就像江河中的一朵小浪花----今晚不查、明天不查,等到晚一些的时候再想追,可就找不到痕迹了 …… 简丹看着夏晓雪收起“伊寻发展银行”的链接,摇头失笑:“我以为你会说小秘密,烂死在肚子里。” “你拿这小秘密,还能哄一哄你家糖糖;我闷声发大财,弄到东西就好,留着有什么用。” “还是你的主意好,足够彻底----做完、忘掉。” 夏晓雪白了简丹一眼:“我是在建议----建议你叫他过来看现场” “强扭的瓜不甜。” “随你。不过我瞧着,他放不下。” “或许吧。但关键是----他能不能过得了自己那一关。” “也是。”夏晓雪思索了片刻,忽然就颇有同感,直摇头,“男人真麻烦” 简丹被后面一句逗得一乐,而后她微叹,竖起左手瞧瞧戒指,凝望了一小会儿,放下了手:“顺其自然吧。” 夏晓雪笑笑一点头:“顺其自然。” …… 之后这两个女人打游戏去了。 有什么好看的呢? 她们又没钱。 没钱买前面的小东西…… 夏晓雪玩的“搬运工”,在房间里推箱子。简丹打的星战,还是接“求败”悬赏的单子。 玩过一会儿,夏晓雪饿了,退出星网,去叫夜宵吃了;简丹结束手头这一盘,点了点今晚两盘赚到的二百八十块虚拟钞票,“吧唧”亲了一大口,随之下线。 她才不会跟钱过不去…… 钱是多么忠诚啊哪怕主人咽气,也会按照遗嘱的指示,去往主人生前所命令它去的地方 一往无前、毫不犹豫 哪怕伤痕累累----购买力贬值 哪怕粉骨碎身----货币体系崩溃 作为军人,她欣赏这品质 瞧瞧,现在那数以万万计的钱,就在为她冲锋陷阵 为她前仆后继 为她报复 夏晓雪叫的夜宵乃海鲜。 白米碧丝的细苔粥,圆溜溜的珍珠蛤,还有红彤彤的白煮螃蟹腿。 卖相极好。 配了一个六格的小菜盒。盒里是当季的蔬菜、水果、腌虾籽酱,以及三个经典甜品。 最后还有一个海带汤。 简丹出来见了,摇头调侃:“白英真可怜,他在外面辛苦赚钱,防不住你们这群小蛀虫背后吃光光。” “又不是白吃他的了。”夏晓雪正忙着拆螃蟹腿,拆出肉来,咬了一大口,“他给我们打个折而已。” 简丹也取了一个螃蟹腿开始拆:“原来是要付钱的,怪不得这么小。” “这你就不懂啦”夏晓雪摇头,“大的肉粗,小的肉细。凡是大过了两手的那些个品种,都得下料子煮,没法儿就这么入口的。这个呢,天然本色,蘸蘸酱油就好了。” “这季节不是有膏了么,怎么只叫了大腿?” “那个要下在盐水里,新鲜腌半天才好吃。白煮了也就那样,还不如大钳肉。反正我这么觉得,你想吃自己点呀。” 简丹懒得再点:“我还真就吃定你的了。” 其实,她最初吃的海鲜,正是酒店里的龙虾青蟹之类。烹饪自有一套、环境富丽堂皇,但太过华美,并不是适合天天入口的品种----不养人。 后来又跟着人吃过家常海鲜,那会儿才开始懂味道了…… …… 蟹肉新鲜,肌理分明,一丝一丝,鲜甜鲜甜。只需一点最普通不过的酱油,就能令人倾倒。 的确是无上美味。 夏晓雪干掉一小碗粥,一碟十几个珍珠蛤,四个螃蟹腿,心满意足摸摸肚皮,而后她发现简丹神色缅怀:“怎么了?” 简丹拿空蟹腿敲了敲碟子,往里头一丢:“男儿到死心如海” 夏晓雪眨巴了一下眼:“不是‘心如铁’吗?” 简丹一笑不语;夏晓雪没好气,翻了一下大眼睛,却也是失笑,并不再问了。 而后夏晓雪悠然在躺椅里消食,偶尔摇晃一下。简丹慢慢儿喝粥。 她们悠然惬意的时候,清脆的系统提示响了起来。 是无光石。 竞拍失败了 东西没到手,夏晓雪狠狠一噘嘴,随之却是大乐:“他们真是钱多得发烧这价格太离谱啦,没拍到也好,我还是另想办法吧。” 简丹轻轻一挑眉:“看来他们志在必得,迫切想要开发新材料----安廉再年轻气盛,一两个亿他能添得上去,七八个他怎么弄得到?” 成交价乃十六亿七千六百三十万----夏晓雪的机械叫价一路追到十六亿七千六百二十万的位置,终于没钱了。 其实机械叫价用的不多。这功能虽然方便,但很多人亲自观看竞价现况,忍受不了,会按暂停、会改设定。 而像夏晓雪这样从头至尾机械叫价的,实在太明显,利弊皆有。 这样做,固然会令更多人趁机抬价捣乱,但如此势在必得,也会令对手、令抬价者面对很大的压力----真正想要的对手不用说,只能硬抗;在抬价者而言,万一抬了一次恰好到了预设上限呢? 那太可怕了 要知道,机械叫价平稳无波,谁也无法从系统的合成声音里判断出举牌竞拍者的情绪,也就无法据此推测他的资金情况 这就是机械叫价与亲自上场的最大不同。 当然,若是德西在这里,才不会用机械叫价----他一旦开口竞拍,别人一听是他的嗓音,只要不是非要不可的东西,都会让出来了。 简丹当即将八个亿划去了“伊寻发展银行”的户头里,改了几个参数,继续卖空股票。 此时已经有其它资金进场。有的跟着砸的,也有护盘的,还有浑水摸鱼的。交易量比起之前,正迅速放大。 简丹看了看交易量,与往日的数据比了一比,又找了历史上几个波动较大的时段比了比,满意一点头,关掉账户,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 夏晓雪则划了四个亿给展奇----但与简丹不同的是,她不是参加合伙购买,而是借给展奇。 老规矩,帐户里留一半。 此时夏晓雪望向简丹,有些担心:“不看了?那早点回去也好。” 简丹一摇头:“不看了。”与夏晓雪目光一对,心头一暖,又道,“回头去你那儿吃烧烤。” 夏晓雪略一思忖:“后天怎么样?” “好。”很合适,明天未必有聚餐的心情,后天就该振作了。 毕竟,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唐劲选了放弃。 可唐劲又不是第一次放弃 她也不是第一次失去他。 同样的阴差阳错,同样的彼此无奈,再来一回,还能比第一次更糟不成? 何况她现在的状态比回北京那会儿好得多了去了。 “说定了?” “说定了。晚安。” “晚安。” 简丹出了包厢,独自行过走廊。 还有什么好看的呢? 无论那套步法有没有拿下来,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夏晓雪,以及展奇他们四个,三方都是彼此借势、各取所需。 像展奇,他临时账户名称那么长,可不是无的放矢 他其实不仅指望夏晓雪买到东西了还有子弹富裕…… ----更指望夏晓雪没拍到东西、成全他们一把 不过后面一个坏念头,那自然是不敢明晃晃说出口的…… 可两边都对此心知肚明就是了 只不过,简丹所瞄准的猎物,比另外两家都大了一点。 但她出的力也最大,不是么。 …… 简丹刚出拍卖场,夏晓雪的消息就追到了。 ----杜纳与坎特吃夜宵去了,另外两家的三个小孩也跟着去了;技术类的拍卖开始了。 杜纳是哈尼家的人,坎特是南迪鄂尔家的人。两人都比安廉年长些,不是家主,但能做个接洽代表;小孩则指还没开始学习、接手家族事务的年轻人,像安米那样儿的。 这毕竟是每年十二次的拍卖会,老家伙们很少过来凑热闹。要买什么东西,其他人出面就是了。反正资金实质上乃是握在家主们手里的。 至于亲自见面,是因为星网上的会面,可以设置社交模式----就是让虚拟人物代替你做出动作。 优雅无比,也死板无比。 而人类尽管拥有许多种文字语言,但身体语言所能表达的信息,一直远远多于从嘴巴里吐出的发音。故而一旦有重大洽谈,双方亲自见一见、谈一谈,依旧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步骤。 星网因为可以人为修饰,而缺乏让人信赖的基础。 所以简丹看完消息,微微一笑。 夜风爽朗,也沁凉。 简丹拉上了外套、竖起了领子,叫了车,在原地等。 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同时到的,还有夏晓雪第二条消息。 ----你家糖糖在日出台,他不会是想跳下去吧? 怎么可能 简丹没好气地回了一条;不过她犹豫了片刻,上了车,查询了日出台所在的位置,选为了目的地。 她并不担心唐劲做傻事,一个从枪林弹雨之间活下来的战士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可她想去看看。 只是看看。 日出台朝向东边,但它并不位于千鸟岛的东部:它离综合馆不远,离白英的私人别墅很近。 快到的时候,简丹按停了车,跳了下来。 日出台上没有亮着照明,不过星月朗朗,台上也能看个分明。 那儿有三个人。 两个男人在台子北角,吃吃喝喝,享用夜宵,偶尔短短聊个一两句,轻松惬意。 余下一个唐劲,站在台子南角,倚着栏杆,望着他面前一望无际的大海出神。 饶是心中惆怅,简丹也不由勾了勾唇角。 夏晓雪找的人,果然很有经验,连扮背背山这种事都干了出来……又或许,真的是一对儿? 而后简丹转眼望向唐劲。 月光流淌而下,勾勒出了那面庞那身形,雕像一般宁静沉默,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唐劲。 简丹叹了一口气,倚在了车上。 如果当年唐劲就答应了她早点退下来…… 如果当初她没去考或者没有那么早去考选拔生、或者她搭的航班早一个月或者晚一个月…… 如果她回北京的时候,唐劲身边没有女人…… 如果唐劲刚来朗明的时候不是查得那么紧,或者她的状态不是那么糟糕…… 如果唐劲没有跟踪她,或者她不曾因为这种事失去太多…… 如果唐劲不是选了米白宫殿度假,如果安廉与安米没去那儿…… 然而,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而且,哪怕当初唐劲退了,他们也可能在日日相处之间消磨了感情。 哪怕她去读选拔生的事一切顺利,他们也可能因为漫长的距离、巨大的生活差异而分崩离析。 所以…… 简丹无声呼出一口气。 她并没做违背自己本心的事。她赶唐劲走人的那天晚上,已经是彻底放弃了----若不是当时只觉心力交竭、什么都不想管,铺子那边又牵涉到刘亮军和于泰的生计,住房这边则得跟洛奇他们好好解释,那两个房子,她早就出手卖掉了 同样的,她也从不认为唐劲做错了什么亏待了她。 她只是觉得遗憾。 可活着的人,谁没有遗憾? 星子皓月之下,山山水水,巍巍浩浩、坦坦荡荡。 却也冷清寂寥。 简丹最后看了一眼日出台上的人,上车回去了。 [奉献] 220、默契 220、默契 秋露深重。 宁静的卧室内,横竖都能打滚的大床上。 简丹睡得安详。 而后门无声打开,有人进来,简丹蓦然醒了。 唐劲踢了鞋子、走向卧室,脚步沉重拖沓。 简丹听得清楚,心下微叹。 ----又要吵架? 简丹按了片刻眉心,半坐起身,给自己背后垫了个枕头,倚在那儿,安静等待。 唐劲抓了睡衣去了浴室。门一阖,水声一点儿也听不到。 简丹探手伸出床头,比了个指定手势。床侧十来步外的落地窗,轻轻打开了遮光层。 唐劲出了浴室,一抬眼,蓦地就看到简丹静静倚在床头,眉目清冷、面色平静。 很好看。 可是…… 好像够不到。 …… 简丹转脸看向唐劲。 她一动,唐劲忽然觉得轻松多了:“吵着你了。” 简丹有些意外,一时间没开口。 唐劲坐上床,爬过去端详了简丹片刻,突然往简丹身上一扑 这情况简丹不知如何反应,看着唐劲,眨巴了一下眼。 唐劲调了调姿势,把简丹压了个结实:“我要吃饺子。” “噢。”简丹还是有些茫然,不过饺子嘛,那还不容易,“好啊。” 她应声间推了推唐劲,嫌重;唐劲却一把收紧了手臂:“别给忘了” 简丹无可奈何收了手,到底心软了:“回了家就包?” 唐劲低头把脸埋进了简丹肩上的枕头里,脸儿蹭蹭简丹的鬓角。 简丹搂了唐劲,而后摸上唐劲的后脑勺,转脸亲了他一下。 亲在面颊上。 唐劲揉了简丹一顿。 简丹不知道说什么,便没开口;倒是唐劲,揉着揉着,忽然唤了一声。 “丹丹。” “嗯。” “丹丹……” “怎么?” “你……” “说。” “你那会儿,回北京那会儿……小雪陪着你?” “她来了我家几次。有爸妈呢,还有乐乐。” “她不是跟你很铁吗?” “她有她的事。老四那边三家要联手,事关几百号人的生计;再说了,她这边的团队也靠那边供应人手。” “那时候,你不难过吗?” “难过?” “……唔。” “你是说----” “……” “你退了伍,是个好消息;有了个女人,是个坏消息。不过至少,没有发生我最不想看到的事儿。至于其它的……挺遗憾。” 唐劲翻到了一边,侧脸端详简丹的神色:“遗憾?你就不吃醋?” 简丹并不讳言:“有吧。” 唐劲皱眉:“什么叫‘有吧’?” 这话题他们说过了。简丹对此微有倦意,不过还是说了一遍,把所有原因都说了一遍:“首先,我有心理准备;其次,那个时候,我没什么精力妒嫉,感受不明显;最后,对比别人,譬如比起里奥、劳拉他们两个来……你懂的。” 唐劲声音低了下去:“里奥跟劳拉?” 简丹合上了眼,仰陷在枕头里:“嗯。劳拉死了。太空里,失压,就那么‘噗’的一下。里奥也已经回过家了。不过劳拉对他而言,跟李飒他们姐弟俩对我而言,并不一样。所以,小卒子的鲜血并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他正在努力,为了攥取更大的力量,去宰了那个策划者。” 唐劲望着简丹,而后他探手搂了过去:“以后,我们就算再吵架----” 简丹睁眼看唐劲。 两人目光一触,唐劲静了片刻,突然恶狠狠一晃简丹:“你也不许一个人去旅游”说完一把抱住了简丹。 简丹哭笑不得。平日里吵个架而已,怎么会令她彻底放弃?不过这会儿沉默是金,何况那会儿的事双方都有责任,而两人对此心知肚明。 所以简丹便缓缓回拥了唐劲:“嗯。” “大声点儿。” “……好。” “听不见” 简丹没开口了,啄了唐劲面颊一下,又一下。 唐劲斜眼睨了简丹一会儿,突然躺下去一掀毯子卷了两个人:“睡了” 简丹弯身看看唐劲,又亲了唐劲一下,滑下去睡觉。 次日早上。 清晨开始下雨,气温骤降。 唐劲照旧做早课,还拉着简丹一起去----不训练,那就看 简丹其实懒得动;不过眼下唐劲的心情不算好,而简丹对唐劲能回来颇为欣喜,便多迁就了一些,当下裹得密密实实,跟着出门。 可没走两步,唐劲突然一个转身,回房收拾了东西。 简丹跟着回去,看着唐劲把他们的换洗衣物塞进包里:“干嘛?” “回家吃了早饭就回家” “房间还没到期。” “没到期就不能走了?你留着想见谁那安廉?” “见见有什么。他的脸色肯定很有趣。” 唐劲听了前一句刚要火,听了后一句就奇了,转头看简丹,大为不解:“有趣?” “是啊。”简丹倚着门框,微微笑了,“你没看今天早上的新闻吗?” “别卖关子” “他们家遭到狙击。” “死人了?” “那倒不至于,可又比那更严重----金融狙击。” “金融狙击?” “后面跟着一群狼,趁机咬肉吃。” 唐劲“哦”了一声,更疑惑了:“你跟他不是……还算谈得来吗,怎么,怎么这么幸灾乐祸?”说着说着开始替安廉不平了,“哎,他好歹送了你一张请柬” 简丹冷笑一声,走进房内,关上门:“他真要对我有足够尊重,那种请柬,又何必送我” 唐劲一头雾水。 简丹眸光一锐:“那拍卖会上卖的东西,可不是我们的消费水平能承受的,所以那请柬压根不是什么合适的礼物。他都三十多了,家族后辈,自小耳濡目染、常常在外应酬,这点人情世故还不懂?上次就没这么多事当然,那东西说是安米送的;可安米才二十上下,拿了家族常年包订的包厢去送人,安廉就在她身边,还真能不知道?装傻糊弄谁呢骗鬼去吧” 唐劲眨巴眨巴眼,又眨巴了一下:“你是说,安米在,在对我们挑拨离间?” 简丹一耸肩。 唐劲奇了:“为啥?吃力不讨好……”突然看简丹,“安廉喜欢你?” 又来了又来了一个没个消停 简丹依然一耸肩。 唐劲不满:“喂,吭气儿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旅游的时候碰上的,那会儿谁知道谁啊。冲浪胜地,天气不合适,一大群人窝在酒店里玩战棋,他们那边输给我们这边。连着输。他不服,出来要单挑,又输给我。”简丹还是耸耸肩,“至于喜欢……谁知道呢,也可能是安米看上了你----”唐劲听得一翻白眼,简丹冲他摊摊手,“好吧,好吧,可也没准是安米喜欢我,又或许她纯粹吃饱了没事儿干,戏弄人、看热闹。” “请柬到的时候,你就知道?那你们昨天晚上……还聊得那么投机?” “演戏谁不会” “演戏?” “是啊。” 也是之前那一年里学的么…… …… 唐劲对此直摇头,可火气也跟着没了;他拎着包、拉着简丹下楼去了;先是做早课,而后去吃早餐。其间唐劲时不时就东张西望一下。 简丹好笑。 不过,两人没碰上安廉、安米两兄妹,倒是遇到了昨晚船上那对衣着精致的男女----衣着精致、而后跟着一个男人离开,一路还不停争辩的男女。 是在吃早餐的时候碰上的。 两边的位置其实斜隔了一张桌子,但那对男女不知在讨论什么,越说越兴奋,逐渐争辩起来了,嗓门也高了 唐劲就听见了,可是听不懂:“什么什么场控?” 简丹凝神听了听:“他们有个专利,在网锥场控这一块。这个技术,属于这里的飞船动力系统,是其中一环。具体不知道。” 唐劲睨简丹:“您也不懂啊?” 简丹白回去:“你当我狗皮膏药----万能啊” 唐劲奇了:“那他们昨晚在船上……” “大概找投资人吧。” “看他们这么高兴,八成是得手了。”唐劲对此感到很欣慰,“也不是个个都那么无聊嘛” 简丹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但这已经足以令唐劲不满:“喂,你说呢?” 简丹看了唐劲一眼,闲闲开口:“一个出售智慧,一个出售青春,都是换取钱财与地位,有什么本质区别么?交易成不成功、合作顺不顺畅,关键不在于他们卖的是什么,关键在于他们的诚意与为人。” 鸭子怎么能跟技术新贵比? 唐劲给气着了。简丹还要倾身过去调侃他:“我说,管他们做什么,你什么时候成了事儿逼啦?” 唐劲恼火:“去你大爷的你才事儿逼”正好他们的车子到了,唐劲一把拎起简丹推着往前:“走回去给我包饺子” 他们回到家之后,唐劲花样百出。 先是吵着要简丹包饺子。 简丹包了。 他们中午就吃了饺子。 两人饱餐一顿之后,唐劲又强烈要求把后院改成练功场,为此首先就得把绸鼠送去店里。 简丹不曾亲手照料过那些绸鼠几回,没什么舍不得的;而店才开了这几个月,那边的绸鼠还不够;何况店里场地大,对绸鼠也有好处。三者相加之下,简丹并无犹豫,当即同意了。 小东西们一送走,唐劲就将后院踱了一遍,盘算完毕,拉了洛西做帮工,当天傍晚就开工了。 洛西一听绸鼠送去店里了,还为他的杂活儿少了一项而高兴;可惜高兴没到两分钟,一切急转直下 还好,唐劲为此给他开了工钱,而洛西想多上几节简丹的课,还想攒点钱跟玛拉出去玩,当即答应了。 …… 仲秋的最后一天早上。 两人起来的时候,简丹便跟唐劲说她要去夏晓雪那儿。 唐劲听了立马就要抗议,简丹忙道:“三十号晚上约好的。” 唐劲一顿,就没提了,只嚷嚷:“那我午饭呢?你看着办吧” 简丹无言。 这天早上九点多,简丹包好饺子、调好蘸料,连醋碟儿也给装好,瞅瞅乱糟糟的后院、瞅瞅唐劲跟洛西,暗地里摇摇头,去了夏晓雪那儿。 夏晓雪已经回家了。两人一碰面,夏晓雪一看简丹神色,登时笑了,饶有兴致地问:“他怎么样了?我还以为你会下不了床。” 简丹失笑:“我打不过他么?” 夏晓雪煞有介事地打量打量简丹:“来真的不知道,闹着玩儿你机会不大。何况,他这回既然表现不错、没又令人失望一次,你总要让让他。”她说完抽抽鼻子,“你是不是……” “狗鼻子”简丹一点头,“没错,例假。” 夏晓雪一皱鼻子:“什么‘狗鼻子’等你到了我这地步,还不一样” 夏晓雪的家在市郊;与简丹的家一样,同在市中心的东北边。两家之间,召个飞车,来回只需二十分钟不到。 事实上,简丹当初买房子时,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她认识的人不少,有望当一辈子知己的不多,反正人生地不熟,落脚哪里都一样,所以那会儿简丹压根就没想离夏晓雪家里太远。 夏晓雪的房子并不大,但乃货真价实的别墅----座落在小山坡上,视野极好。 而且,以这房子为中心,周围两到四公里的整块地,均属于夏晓雪。 这么大一块地,当然不会白白空着,否则一者浪费,二者寂寥。 所以这片地里,有一个小农场,出产新鲜的蔬果、奶类,与小型家禽家畜,是夏晓雪从地球上拉来的一对青年夫妻在经营。独立经营。 夏晓雪出农场,他们出劳力,两边分成。那对夫妻双双当劳工,互相有个扶持照应,到目前为止,工作干得很不错。 此外的空地,则被建成了“野斗”的室外训练场。主要是有一些地形障碍,没什么危险性。 因为是郊外,加上小有入项,再加上夏晓雪在她带出来的团队里有股份,合理避税之下,这里的出产足以缴付不动产税,以地养地,不需要再另外投入。 …… 秋天的阳光,暖洋洋的。 她们两人在房顶平台上烧烤,眺望四方的景色。 夏晓雪翻着“骨肉相连”:“你今天过来,他肯放人?” 简丹无奈又好笑,把唐劲干的好事儿说给夏晓雪听。 结果夏晓雪乐得直打跌:“小狗小狗” 简丹不解:“为什么?为什么说是小狗。” 夏晓雪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划了个圈:“你没发现吗?他在占地盘。撒尿画圈圈占你的地盘” 简丹凝神思索。 “当局者迷”夏晓雪摇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紧张?” “三十号那天,碰上我旅游时一起玩的人了。” “怪不得他发现你并不是非他不可,于是没安全感。” “好像是……” “你慢慢儿想吧。宾兰家的小孩挖的坑?” “嗯。” “没察觉?” “猜到了一点。不过,早晚的事。晚不如早。” “这话没错。可我还是要说,你够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也是没办法。”简丹长叹,倒进了椅子里,“现在捅出来,总比以后爆发的好。到时候,事情就复杂了,还没准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不管结果是什么,都没办法。” “是啊。都身不由己。”夏晓雪也是一叹,而后她转开了话题,“对了,那步法拍到了,叫《天仑踏》。” 简丹一撇嘴:“口气不小这名字。他们欠了你多少?” “一亿四多点儿。” “真惨,这钱还好还,人情债怎么还?” “急什么,我还没想出来。到是你,怎么跟你家糖糖说?别告诉我你不打算叫他去。” “唔……” 夏晓雪乐滋滋一翻肉串:“加油想哈” 简丹无语,望天。 夏晓雪撒上配好的调料粉:“还有,宾兰集团的股票,你打算抄一点吗?那帮想吃肉的家伙手脚还真不慢,你开枪一诈,他们一窝蜂就上了,前天一大早赶着放出了重磅级消息,还一环套一环,紧紧相扣,砸得价格连连击穿了两个关键低位,正往低处震荡,这几天刚好可以寻机下手。我得说----显然,他们早有准备。” “宾兰家扩张急了点、风险大了点,这点儿东西,我一个旁观者都瞧得出来,何况他们积年累月的老对手?早有准备,一点儿也不奇怪。只不过到了他们那地步,牵一发动全身,当然谨慎,一时间没找到好时机,瞧着脓疮没烂熟,所以都趴在那儿、都没有发动、都等着旁人开第一枪罢了。哪像我们,意外横财来得轻松,于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夏晓雪婉然一笑:“你那还花了不少功夫,我可实在是没办法。” “是是是,是人家逼着你发财我么----”简丹思索了片刻,“我还是避一避。玛丽玛那边,之前设定了买些个工业指数什么的,能捡回几粒花生米。” 夏晓雪深嗅了一口肉香:“那我入场了,回头弄几艘船开开挺不错。可米隆的政治经济我没琢磨过,补课太慢啦,董事会的事儿,你说我站哪一边才好?” “哪边都行。他们都是米隆人,自己家固然想要做精做强,但米隆的军工集团,他们是不会想要令其伤筋动骨的----因为宾兰家做得很不错。在这一行,它论资产规模,第四;论技术,第二;而就绿纱而言,它的各项排名全是业内当之无愧的第一。所以,谁给你开的价格好,你就跟谁玩儿。” “论价格,那肯定是南迪鄂尔最大方。”夏晓雪沉吟了片刻,遗憾微叹,“可惜,它那民族主义太激进了,有理想、没战略,中看不中用当敢死队是很好啦,搞实业做金融博弈抢夺话语权,就欠了一把火候了。” 简丹考虑了一瞬也找不出合适的,便当即把夏晓雪的话还了回去:“那你加油想哈” 夏晓雪哈哈大笑,拎起烤好的骨头相连来,“呼呼”一吹,“啊呜”咬了一口。 这天两个女人吃烧烤、喝香槟,把绿纱乃至米隆各方拨拉着数了一遍。虽然没有明确制定什么计划,但已经定下了方向、达成了默契----其实事情总是瞬息万变,做了计划,也会赶不上变化。 傍晚简丹回到家里时,轻松惬意,心情愉快,一会儿吹口哨、一会儿哼小曲儿。 不过一进院门,她的小曲儿就停了,因为她听到客厅里放着音乐。 简丹穿过前院,而后她看到客厅里,唐劲躺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地听,好像睡着了。 那是流行乐。歌手是男的。 “美梦总是容易碎,时光总是将人催 平常之心淡如水,笑看人间是与非 红花绿叶晨花蕊,枫叶满山雨纷飞 好事成双求完美,人生难得有几回 一生一世有多少辛酸滋味 不是什么都可以轻易挽回 爱人总是要学会给予安慰 欢喜悲伤不要都说无所谓 一生一世会有多少夜不能寐 把握机会要懂得只难不退 心碎疲惫时要执着去面对 就会拥有属于自己的陶醉 一生一世有多少辛酸滋味 不是什么都可以轻易挽回 爱人总是要学会给予安慰 欢喜悲伤不要都说无所谓 一生一世会有多少夜不能寐 把握机会要懂得只难不退 心碎疲惫时要执着去面对 就会拥有属于自己的陶醉” …… 简丹站在客厅门外,听完了一整首。 而后音乐重新响起,还是这一首。 简丹没出声,只是查了星网、用歌词搜索。 是李春波的。《一生一世》。 唐劲反反复复一直听,简丹就立在那儿静静看。 直到第四遍之后,音乐切换间,唐劲略翻了个身,眼角瞟见、若有所觉,转头一看:“回来了啊。” 简丹点点头,进去坐在了沙发里。 唐劲关掉了音乐,坐起身,两肘往膝上一支,正对简丹:“丹丹。” “怎么?” “我们来谈谈----” “谈什么?” “谈谈你的----” 简丹想起了夏晓雪的话,就有了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我的什么?” 唐劲瞅着简丹,缓缓吐出三个字:“私房钱” [奉献] 221、韧性 上 221、韧性上 简丹望着唐劲好一会儿,倏然笑了出来,干脆利落一个字:“行” 唐劲憋足了劲儿结果没地儿用,差点往前一头栽倒不过马上,唐劲酒窝一冒,乐滋滋搓搓手,两眼放光。 他家丹丹的私房钱…… 几百块几千块那是肯定不止的 几万块也嫌少 几十万? 还是…… 上百万? 别别别,他没想着要花,他真没那打算可他看看就高兴 ----好大一笔巨款哇 …… 简丹去了卧室,拿了显示板,无线连接接上接入仪,登录银行账户、打开“游戏费用”的分帐户。 唐劲跟着去了卧室,盯着简丹输入密码,牢牢记了,而后抬眼瞅账户。 这一看,唐劲眉毛一错:“哈?” 零点六四…… 帐户里就剩下大半块钱了 简丹重重拍了一记唐劲的肩,失笑,往窗前的单人沙发里一坐。 唐劲对着账户无语了半天,抓了显示板追去问简丹:“哎,你是不是给转移了?” 简丹笑得更厉害了。 唐劲朝简丹横比划、竖笔划:“说坦白从宽” “牢底坐穿?”简丹托着下巴打量了唐劲一小会儿,眼看唐劲要扑上来了,方才悠然乐道,“我花了一点儿,买了个东西,还借了人一些。” 唐劲很好奇简丹花哪儿了、买了什么,不过他最紧张的是----“您借给谁了呀?” 简丹往后一倒倚进沙发背里,闲闲看唐劲:“展奇。” 唐劲挑眉:“男的?” 简丹一乐:“嗯。” 又来了 又是男的 唐劲虎了脸一叉腰:“帅不帅?” “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吧’?” “我没见过。” “啊?” “合伙买了一个东西,小雪搭的线、出的面。” 唐劲放心了,这就有空好奇了:“什么东西?” 简丹坏坏一笑:“不告诉你。” 唐劲一转身坐在了沙发扶手上:“咋能这样呐?” 简丹瞧瞧唐劲,一乐不开口。 唐劲捅捅简丹:“哎,说呀” 简丹含笑一摇头。 唐劲扣了简丹的肩推着摇了摇:“快说啊” 简丹还是一摇头。 唐劲琢磨了一回,使劲一清嗓子,义正严词:“丹丹,咱们说好了的----我管帐快,报上来” 简丹失笑:“留着给你当生日礼物。” 唐劲大喜,乐没半分钟却又给急了,犯愁了:“那还得两个月?” 简丹装模作样地掰掰手指,末了总结:“两个月不到。一个月半吧。” 唐劲软缠硬磨,硬磨软缠,无效;最后唐劲一拍脑门,搞了一个四菜一汤的晚餐出来…… 简丹一坐下来刚要开动,唐劲却飞快撤走了简丹面前的碗筷碟子,摊手冲简丹缓缓勾了勾 简丹瞅瞅唐劲,瞅瞅小葱炒蛋,五根肉筷发动----手抓 唐劲眼明手快,“啪”一下将简丹拍了回去。 简丹好不无奈,面对热气腾腾的饭菜,终于变节投降,乖乖儿掏出密匙,捧给了唐劲…… …… 体术训练方法的拍卖,有各种保密方式。而像这一回的《天仑踏》,给的是五百个密匙----每一个密匙,可以观摩一次完整的示范。 只是一次。 一共五百次。 不过,每一个密匙,均可以随时暂停,不必一口气看完。 而学会之后,习练者有权传授----事实上,哪怕规定了没权,也挡不住人私下传授,所以索性将版权也明文写了进去,从而顶起了一大块价钱。 毕竟,《天仑踏》能帮助三档体术者,也即六到八级的体术者,突破**大关、进入四档。如此效果,足以形成盗版市场。 由于高高的技术壁垒的关系,出售人并不担心购买者破解密匙----说白了,有实力破解这密匙的,也犯不着这样儿购买体术训练的方法 从星网地址可知,观摩示范的站点,在玛西图卡境内。显然,由此可以推知,《天仑踏》绝不止这一次在米隆卖出了五百个密匙。 虽然从汇率而言,米隆的十几亿,到了玛西图卡那儿,要缩水上千甚至近万倍,但卖得多了,也是不错的生意。 感谢星网 卖者与买者都要感谢星网。 而这五百个密匙里面,简丹要了六十个,展奇要了一百四十,另外三人分别是一百个、八十个、六十个----这与他们的出资能力,也即家族支持力度有关。 而简丹要得少,则是因为没必要。 她其实一个也不需要,可惜烟雾弹必须得放。所以最少的那个要了六十个,简丹也就要了六十个。再少,也不妥了。毕竟,这般功法,正常情况下,没有谁是看一次就能领会贯通的。 夏晓雪则单纯只是借出一笔钱给展奇他们周转,一个不要,所以还剩下六十个。 而这六十个,将由展奇他们出面,卖给闻风而来的人。 不过…… ----这卖出去的价格,可就要好好儿谈谈了 拿捏着谈 因为同样的资金,在不同的时间点上,价值并不一样。毋庸置疑,后来者并没有在最紧要的关头出资,是拍卖结束了、大家手头都宽松了,才凑了凑钱来捡现成的……对竞拍成功的贡献,一丁点儿也没有所以,绝不能与他们五个合伙竞拍的合作者,享受一样的待遇 否则一者气不过,二者,下次谁还与你合伙、谁还与你齐头并进? 都等着捡现成去啦 也所以,大约还要二十天左右,展奇他们才能总结帐目、结清尾款----那六十个能卖多少钱,要看他们四人侃价的本事了 不过他们这番忙碌,也不会是白白付出。收回一笔资金、减轻欠款压力之外,扩展人脉、赚取人情,都是隐形的收获。 也所以,唐劲问简丹“这多少一个”的时候,简丹摇了摇头:“还不知道。” “啊?” “还没结帐,还有点儿找零。另外,合伙拍下来的五个人一分,分得差不多了,还多出一小把,正在出手。” “二道贩子”唐劲一乐,“那我上去啦?哎,为什么说要用专业理疗舱?” “真实度高、紧迫性强,只用接入仪,人体不能放松,会从躺椅里蹦起来,容易受伤。” 他们家里没有专业理疗舱,那设备太大,一般家庭都没有。唐劲等不及了,当即跑去学校,刷了身份使用体育馆的理疗舱;他自己去了还不够,还拉着简丹一起去。 简丹可不想现在学会把唐劲打击惨的。她简丹要真是天才,那也算了,身边的伴侣必须得承受这样的压力、唐劲不得不过这一关;可她明明是一回生,二回熟,这就太欺负人啦 何必呢? 所以简丹懒洋洋坐在了旁边,不肯动。 唐劲问了一回,也没勉强,嘟囔了一回“娘儿们”,摇摇头,熟门熟路去点了饮料,端了一杯热牛奶回来给简丹;而后他捉着简丹亲了一口,摸摸简丹的头,自己换了专用服,蹦进理疗舱里去了。 …… 深秋开始没几天,语言课第四次考试、也即最后一次考试结束了,唐劲成绩优秀,拿到了奖金。 他用这一小笔钱请简丹出去吃了一顿。 本来唐劲是想搞个小聚餐来着,可祁栋与薛刚正忙,邱琳珊一个人不愿来当电灯泡,唐劲就改两人约会了。 而后唐劲报了五级的课程----他家丹丹考了五级来着 为了这五级考试,唐劲天天早上看新闻,顺便也瞅瞅宾兰家的状况,幸灾乐祸。 好惨呀哇哈哈哈哈 谁让你欺负人? 报应了吧 活该 活该 简丹对此又好笑又无语,倒也没提她盛怒之下干的好事,只是问唐劲:“你就不怕我是神经过敏、想多了误会好人?” 唐劲头也不抬:“你过敏?你还能过敏你那神经比电缆还粗海底电缆” 简丹不喜欢这比喻,好在也不讨厌:“何以见得?” 唐劲刚好看到下一条新闻消息,哇哇怪笑。简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开始吃早饭----饺子。这段时间,应唐劲的要求或者说软缠硬磨,他们一大半的日子,早上吃的饺子。 唐劲吃不腻这个;但简丹不成。幸好饺子花样儿多,否则简丹早受不了了。 等到唐劲终于乐够了,一抬眼,正好看到简丹端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吃东西,端正优雅,从容舒缓。 还是老样子,最初的老样子,也依然不介意他坐着趴着横七竖八。 唐劲突然起身过去揽住简丹,亲了亲简丹的脸颊:“就凭你能回来。”说完阖上了眼、静静贴着简丹,有片刻没有动。 这短短一句和缓深沉,带着由衷的庆幸与眷恋,与平时大不一样。简丹不由意外。 而后唐劲坐了回去,又觉得空荡荡。他看看自己面前的盘子,瞅瞅简丹,干脆端着盘子转移阵地、过来跟简丹抢椅子。 简丹无语。 她坐得端正,唐劲扬腿抡过椅背、轻松挤进了简丹身后,盘子往简丹面前一搁,环了简丹,张嘴:“啊----” 简丹转头看看唐劲,瞧瞧唐劲嗓子眼,失笑,忙忙夹了个饺子搁调羹里,兴致勃勃来喂唐劲。 唐劲蓦然瞪大了眼睛,牢牢闭紧了嘴 [奉献] 222、韧性 中 222、韧性中 简丹不解。 两人对瞅。 唐劲用力瞪简丹,简丹一头雾水。 唐劲一见不成,当即冲桌上使眼色,拼命使眼色。 简丹随之看去,搁下饺子,舀了一勺饺子汤,送到唐劲嘴边。 唐劲往后让、简丹往前递;唐劲继续让,简丹继续递;唐劲再让、简丹再递 唐劲让无可让、靠上了椅背,终于忍不住了,直翻白眼:“醋蘸醋谁要汤啦” 简丹恍然大悟一脸的醍醐灌顶 唐劲没好气儿:“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呐,啊?” 简丹坏坏一笑,大大香了唐劲一口:“哟,变聪明了呀” 唐劲一把掐了简丹的腰前后左右晃悠:“去你大爷的”偏偏酒窝直冒。 …… 简丹重又夹了饺子蘸醋去了,唐劲摇摇头,脸儿摩挲摩挲简丹的、亲了简丹一串儿----哎,他家丹丹就这样儿 除了他,谁受得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在这树叶烧红的季节里,唐劲的小日子过得那个滋润 语言关过了,工作适应了,有吃有喝有功夫学,老婆也从前所未有的可怕低谷里恢复了过来。虽然有些波折有些遗憾……可那都过去了嘛 人的眼睛为什么长在脑袋前面? 就是让你向前看的 而后国家队出发过来打比赛了。 唐劲早盼着这一天啦,当即巴巴地去提醒简丹。 …… 简丹听了无语:“他们那入场证根本就是小雪那团队给申请的好吧?小雪现在是不管了,让那几个谁谁接手了,可她毕竟有出资在里头,之前又是战绩优异的资深选手,少不了关心关心自己的资产,做做战前特训、当当临时保姆,怎么会不知道。” 唐劲放心了,又奇怪:“那小雪干啥去了?” “忙正事儿去了。” “正事?这还不是正事?” “以前算吧,现在不是。这本来就不是她的目的。顺手而为而已,借个力借个势。时机一成熟,当然甩给小弟们。” “又是顺手而为……那她到底有啥目的啊?” “她----怎么说呢,她好奇。” “好奇?” “好奇自己的极限在哪儿,好奇自己的身体变化。” “……就是说搞体术咯?” “对。在北京的时候,她赚钱接广告,是为了买特供食品,是为了出来;出来后继续打比赛,是为了挑战自己。而现在,野斗这比赛,早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唐劲缓缓颔首,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审视了一回夏晓雪。 ----原来,都是武道中人 《野地角斗场》对选手的体术水平有限制:没有规定下限,不过一般而言,一旦双方发生近身接触,没过“吨拳”那一关的选手会很吃亏;规定了上限,上限为八级。 夏晓雪既然突破到体术九级,当即就自动失去参赛资格;而因为选手中不允许有体术九级的人,那些体术九级的高手,也没办法再从“野斗”中汲取经验、获得体悟就是了。 这是由野斗的市场定位决定的。毕竟,野斗乃是一个全民性运动游戏,面向大众,所以,首先就得让每个观众都看得清 而九级高手,出手如电,天天得放慢镜头怎么也不适合现场直播…… 而后第二天早上,唐劲在例行的“幸灾乐祸”节目时段里,看到一条重磅新闻----宾兰家的恒航重工,股票持有发生一系列重大变更,董事会因此重组…… 晓雪.夏赫然在新董之列 唐劲目瞪口呆,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 而后唐劲冲卧室嚷嚷。 “丹丹丹丹” “干嘛呀,看见毛毛虫了?” “少给我扯说小雪怎么成了恒航重工的股票了?她跟宾兰家搭上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捡个便宜而已。有钱就买呗。银行里搁着,总不如投入领军产业的好。” “她哪赚得了这么多?我见过她的广告,六位数最多七位数她水平再好、表现再厉害,抵不过时间短一匹黑马、一个新星而已还快进快出简直流星又不是天皇巨星” “是啊。不过,她习惯在比赛前下注买自己。你知道的,博彩业。” 唐劲无语了,瞪着那新闻,老半天没动静;末了,唐劲琢磨了一回,决定瞒着韩青扬。 本来就压力不小,再加上这个,他家阿面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简丹洗完澡换了衣服,悠然从卧室里出来了:“我说,你为什么总是惦记着把他们俩送做堆?强扭的瓜不甜。” “他们在一块儿不好吗?咱们一桌四个搓麻将多棒”唐劲踌躇满志,“再说了,阿面不赖吧?”说完盯住简丹。 你最好不要摇头 “青扬那个人……”简丹沉吟了,“怎么说呢,人是不错,可他有他的问题,他父母也真是的,养孩子又不是养小猫小狗,给点吃的就成了而且他跟小雪遇到的时间不对,只能有一段,走不下去。再说了,他现在在北京有房子有票子,弄个车子也不难。这样子,找个小女人不好么?小鸟依人、仰望他、崇拜他、把他当天的那种,正好填补他的自信心。” 唐劲干瞪眼,瞪了半天,摇头晃脑来了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简丹失笑:“得了,这话哄哄小女孩还差不多。” 唐劲睨简丹:“那就是阿面没遇上更好的阿面放不下阿面死心眼儿阿面犯贱行了吧?” 简丹坐下来掀开盘盖、倒豆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唐劲愤然 “我是说,算不上犯贱,你没必要跟吃了火药似的。这世上谁没有过?结局不同而已。”简丹取了一个包子,“我说你啊----还是那句话,小雪真不想放,早把青扬提拎过来了能不能成先不论,她既然没动手,那就是嫌麻烦;既然嫌麻烦,那就是没那么喜欢。” ----能放得开手,是因为没那么喜欢? 唐劲望着简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简丹尝了一勺豆浆,察觉不对,看唐劲:“怎么了?” 唐劲垂下眼摇摇头,心不在焉地抓了个包子,一大口咬下去 却被馅儿给烫着了嘴里疼加上心里疼,一下子眼泪汪汪…… “吐出来啊”简丹奇了,起身去倒了杯水给唐劲,“想什么呢,到底怎么了?” 还好,烫归烫,这包子毕竟在桌上放了有一会儿了,只是一点小意思。 唐劲吐了包子,只觉狼狈丢脸,接了水胡乱灌了一气。 简丹摇摇头,煞有介事:“可惜了,这么好的包子。” 唐劲又含了一口水,拼命翻了个大白眼 简丹落座,重新开始吃早饭。 唐劲缓过来了:“哎,小雪眼下到底什么情况----别说您不知道” “还惦记着?”简丹哭笑不得。 “说不许打岔” “来这儿之后,有过一个,应该是一个吧……我们度假那会儿没有;至于现在有没有,我还真不清楚。” 唐劲缓缓点头。 简丹看看唐劲:“你还不死心?” “那不现在没有吗” “我说你真是----吃力不讨好” 唐劲哼哼了一回,没吭声。 谁说他吃力不讨好了? 他们俩共同的朋友虽然不止一个,可真在简丹那儿说话有份量的,也就夏晓雪了。偏偏他跟简丹吵嘴,夏晓雪只有冷眼旁观的份儿前事在先,有空没空还时不时踩他一顿 这太不妙了 而要是阿面跟小雪堆一块儿,不仅好兄弟能常见面,而且以后吵架,怎么也能有个拉架的 人生得此,夫复何求? 再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接下来的休息日,韩青扬还在路上,唐劲与祁栋他们打了几个电话,聚了一次。 薛刚与祁栋他们租一块儿,是二层楼的一楼。房子不大,两套卧室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隔了狭长的厨房与半露天的茶厅,也归他们用;楼上另有厨房,大客厅则常有楼上的租客进出。 唐劲与简丹过去时,邱琳珊身为女主人,在厨房里掌勺。 薛刚跟祁栋他们俩搭伙,出饭钱、不动手,这天也是类似----祁栋请客,薛刚多多买了些饮料,还有一大篮子水果,五个人怎么也吃不完的。 简丹去给邱琳珊帮了一把手,利索剁了排骨又切了一堆菜,跟邱琳珊聊了几句闲话,夸了夸邱琳珊的头发、衣服与菜单,再往深却谈不上什么了,兴趣实在不一样----邱琳珊说的新鲜风景,简丹可没新鲜感,只剩附和;邱琳珊说的哪儿买食品日用又好又便宜,简丹应了、赞同了,其实一头雾水。 因为她从没比较过价格。况且现在东西大多是唐劲在买,当然每天吃什么也归唐劲决定。 对简丹而言,还是那句话,有这时间有这精力省钱“节流”,不如拿去“开源”,能赚回好些倍的钱 至于星战悬赏单之类的事,简丹没跟邱琳珊提----这姑娘毕竟不是唐劲,这事儿一出口,一个开头会扯出后面许多解释,而那些解释太血淋淋,所以并不适合拿来说。 结果,邱琳珊说过一通、简丹听过一通,两个女人没得聊了。 还是邱琳珊另起了一个话头:“对了,听说你们俩上个月月底去玩了,怎么样?” “不错啊。挺不错。” “去了哪儿呀?” [奉献] 223、韧性 下 223、韧性下 祁栋既不想去当兵也不愿去挖矿,至于到学校里教书、给人当体术教练,那是跟一群水平稀烂的小屁孩混儿,他也腻烦了。所以祁栋选了职业竞技这一行----一者与体术结合紧密,二者钱也好看。 他不想老了后悔,后悔年轻时没有去搏一搏自己的梦想。 他有潜力,但刚入行。训练之类有夏晓雪介绍牵线,但成绩得靠他自己打出来,所以祁栋目前还没得赚,这两人现在手头只有免息贷款,再就是祁栋给人做陪练赚的几个钱。 因为祁栋主要精力不在陪练上,这就做不多,只是临时接接别人忙不过来的单子,捡几个漏。 简丹大致知道,于是简丹便省略了地名,只道:“海边。那地方名字好长。”原文名当然长“他选的地方、订的房间。反正去哪儿玩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跟谁一起去。” 邱琳珊一笑点头:“那是没错。” 而后两人又没话题了…… 邱琳珊就赶简丹去歇着。 简丹看看没她能干的活儿了,于是就出来了;又瞅瞅祁栋他们三个正惬意,也就没过去打扰“男人会议”,自己找了个电影抱了看,看得高兴----那是地球产的电影,好莱坞新出的动画片儿…… 薛刚点了一支珍藏的烟----从地球带过来的烟,可不是珍藏品嘛正闭着眼在沙发里吞云吐雾,没察觉。 祁栋见了简丹出来,回头看看厨房里的邱琳珊,故意冲唐劲缓缓一摇头:“她现在呆家里是吧,还赚得比你多?唉,人跟人不能比啊。” 这固然是夸简丹,可也更是踩唐劲。他们哥儿俩以前不是没在一块儿琢磨过老婆,莫非要温柔漂亮大方贤淑而简丹这样子,贤淑肯定没影儿,温柔只怕也算不上 还好,还剩下漂亮与大方。 唐劲看了一眼祁栋,没吭声,掂了个炒豆子丢嘴里嚼----他前些日子刚刚才发现,对简丹而言,不止逗他是玩儿,连下厨也是玩儿 结果呢,他在家里做晚饭,要简丹搭把手是没问题,就是得去捉人 想吃饺子,更得拎着简丹押到料理台前 像今天拿过来的两盒饺子,那面是他揉的----家用厨房机器功能简洁有限,不会揉手工面----馅儿是他拌的有一大半还是他包的 至于皮子,那是机器吐的 简丹就只包了一小半 模样儿是比他包的好啦…… 可是只有一小半 所以啊,简丹刚才主动去帮着干了一堆活儿,这表现已经很好了 家丑不可外扬 不可外扬哇 …… 唐劲是没说,可偏偏祁栋跟他太熟,见状琢磨了一回唐劲的脸色,试探道:“怎么,还没搞定?”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唐劲睨了祁栋一回,“就不能想着点儿好的” 祁栋明白了,当下大乐,还得意:“你完了完了夫纲不振” 薛刚被吵到了,跟着冲唐劲来了一句:“妻管严”却又感慨,“不过,总比我这样儿打光棍的好。” 唐劲刚瞪薛刚,一听这句,这就瞪不下去了,幸灾乐祸了。祁栋哼笑:“之前不是有,有那谁么?谁让你跟她分了。” 薛刚假笑了一个,笑容讥诮:“不是我跟她分,是她跟我分好吧?”摇摇头:“我们算个球。”继了一根烟狠抽了一口,又接着假寐去了。 祁栋想了想:“哎,小雪你见过的,怎么样?” 唐劲急了。薛刚睁了一回眼,又闭上了:“她什么都不错,就是太厉害了,我服她,可我吃不消她。” 唐劲松了一口气。祁栋却是越想越觉得他这主意、他这配对,很是不赖:“厉害点又咋了?” 薛刚眼睛都没睁:“她那样儿的,没男人也能过得很好,不大会把你当回事儿。” 祁栋一听,生怕唐劲炸,赶紧瞅瞅唐劲、又瞄一眼那边的简丹眼看一边没动静,一边正看电影看得高兴、压根没留意听这边的话,祁栋就放心了,嗤薛刚去了:“那你就好好练功、天天向上什么时候来一回英雄救美,咋样?” 薛刚眼睛还是没睁,直接朝祁栋这边踢了一脚。 而唐劲往后往椅背里一仰,有片刻没吭声,此时缓缓道:“要人把你当回事,你总要先能顶个事儿。什么都要指望你的,是把你当回事儿了、很当成一回事儿了,可你能看得上吗?” 薛刚睁开眼,搔搔头:“那不累吗?最好找个跟我差不多的。实在没有,指望我就指望我呗,也凑合了。” 唐劲无话可说,祁栋倒是突然来了一句:“说实话,还真得找个差不多的。否则累不死你,压力大。” 唐劲与薛刚对了一眼,都看祁栋。 恰在这时,那边简丹看动画片看到妙处,吃吃笑,转而按着肚子大笑,几乎要滚下躺椅去。 三个男人无语了。 那么痛快那么恣意 唐劲乐了。祁栋作势一捂额头。薛刚瞧了一眼,摇摇头好笑,一勾唐劲的肩:“这个我也服气。辛苦你啦,兄弟”唐劲一把摔开薛刚的胳膊,又望了简丹那边一眼,到底忍不住一溜烟凑了过去:“看的啥,看的啥呀?” 剩下两个目送唐劲过去,齐齐哑然薛刚斜过去一眼:“叛徒”祁栋连连摇头,冲唐劲背影送了一中指 而后薛刚看看厨房那边,跟祁栋低声道:“急什么,她有时候多说了两句,也是担心你。” 祁栋苦笑:“回家没个清净” 薛刚就住在对面,近在咫尺,再清楚不过,便没多提了,只是一指唐劲那边,出了个主意:“现在那两人又好了,你让她多跟简丹玩玩?庄姐那边年纪是大了点儿,聊不到一块儿去。” 他其实与祁栋类似,也选了跟祁栋一样的路子;但他与祁栋不同的是,单身没有家属。这样儿,固然没人暖被窝、没人嘘寒问暖,可手头紧巴巴、工作压力大、生活不安稳,也不会招来抱怨。只要咬咬牙,一头扎下去,挺住了就成。 至于孤独,薛刚倒也不觉得。一者新入行,很多东西要学,忙得要死,二者他在这边,总还有两个兄弟,以及虎子他们,一起喝喝酒,都挺不错。 六菜一汤端出来的时候,唐劲正跟简丹闹,简丹当然不会跟他客气,结果两人压根没注意到这边。 薛刚好笑,祁栋也好笑,吼过去一嗓子:“开饭了” 唐劲奔过来分了筷子,一坐下来就夸那糖醋小排:“这排骨真好,切得好,味道也好” 这话有够偏心 邱琳珊忍俊不禁,当即看简丹;祁栋跟薛刚则又把唐劲鄙视了一回。 偏偏简丹还大言不惭、当仁不让、得瑟万分:“那还用说吗”而后她吃了一筷炒菜,又尝了一勺汤:“琳珊,你这汤什么做的?挺爽口的。”至于炒菜,说真的,大约臂力的关系,不如唐劲抡锅爆的。 她这一开了头,三个吃货都想起来了,少不了合力将大厨奉承了一通。 …… 这天两人告辞回去的时候,邱琳珊很是不舍。 祁栋多送了唐劲与简丹几步。邱琳珊送到院子门口,回去收拾东西了;而简丹瞧着祁栋这么殷勤,以为他们哥儿俩有私房话要说,走前面叫车去了。 祁栋无奈,还好跟唐劲提也一样,他就把薛刚的主意说了。 于是两人回去的时候,还在车上,唐劲便跟简丹打商量:“哎,你有空多跟琳珊玩玩儿啊” 简丹正闭着眼趴在那儿吹风,闻言睁开了眼睛:“啊?” 唐劲把他刚从工作里学来的循循善诱用上了:“她一个人挺寂寞的。你每天在家里也一个人,叫她一起不好么。” 简丹白了唐劲一眼:“洛西陆续介绍了他三个朋友,学校里的,都是爱好体术,他们认为我教得‘安全’、‘有效’;还有体术馆那边找上门来的。我之前考了这里的教练证,这会儿已经通过了实习阶段了,正式执照了。除了这些,还要打打悬赏,看看比赛,瞧瞧新闻,玩玩游戏。偶尔去店里转一转,去小雪那儿吃饭,再就是逛街看展览。” 这些节目够多的还跟邱琳珊不对口 唐劲瞄准了两样有希望接口的:“玩游戏、看展览?” “一个网游啊,古老的原始社会背景----其实就是个幽默大全,很搞笑的。这里的博物馆之类,我差不多都去过了。下次再有新展览,我叫她。”简丹往后一倚,依旧吹风,“她没上语言课吗? “上着呢。” “那就出去打工啊。” “赚得不多,还辛苦,何况她还要给栋子做饭。” 简丹缓缓一点头,又摇头:“他们刚来,关键不是赚多少,是接触。” 唐劲琢磨了一回:“反正她要做饭,管栋子一个人是管,管多些也是管……哎,小雪那儿要厨子不?” 简丹失笑:“你忘啦,这里做饭其实机器就行,日常工作餐大都是那样儿来的,成本低。聚餐乃是一种福利。所以啊,总不能叫小雪平白给她开一份薪水。” 唐劲摸摸下巴,斜眼看简丹:“喂,那你那店里呢?” [奉献] 224、多赢 上 224、多赢上 “他们俩干得不错,我跟他们签了分成,三年约,用人不归我管了。不过,推荐一个没问题。而冯腾这几个月下来,已经把朗明附近都走遍了,他不喜欢冬天,准备出远门,去赤道走走,去南半球看看。他在店里,是打零工,半个伙计,忙的时候帮个手,主要在休息日、在换季假的时候。琳珊要是愿意,接了他的活儿,倒也不错。” “那就这个了” “只是,这里面还有个问题----祁栋跟你是兄弟,现在你让他老婆给你老婆打工,好吗?他这人我见过三次,瞧着大咧咧,其实挺要面子的,何况他从小顺顺当当,除了练武,没吃过其它的苦;琳珊就见了这一次,她的性子我还拿不准,可神经怎么不算粗大吧?” 这考虑不是没道理的。兄弟之间,只要生活在同一个圈子同一个阶层里,钱多几个少几个没什么大不了的,艳羡一把敲诈两顿也就揭过了。可若掺合了老板与雇员的关系,味儿就容易变了。 所以唐劲苦恼了。 简丹一摊手:“要我说,还是那句话,先别想着赚钱,先去熟悉适应这儿的环境最要紧。左右他们俩万一周转不过来,有小雪垫一垫呢。栋子底子在那儿,不求大红大紫,出个头还是有把握的。这样,回头我找些活动券送他们----怎么样儿?” 唐劲缓缓点头,忽然乐了,转身一撑椅背圈住简丹:“我老婆哦?” 简丹没反应过来:“啊?” 唐劲贴近了去,美滋滋香了简丹一口:“老婆你自个儿说的” 简丹明白了,失笑。 唐劲整个儿搂住简丹:“总算承认了,真是够磨叽” 简丹抬眼望了唐劲一眼,啄了他一口。 …… “啥时候?” “什么?” “什么时候承认的?” “米宫那晚上。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喂,有点儿信心啊” “现在有一点。” “才‘一点’?” “那两点好了,翻倍。” 唐劲哼哼。 简丹一笑不语,没说什么了。 唐劲心底里明白----简丹那会儿对他不抱期待、没有信心,并不是没有缘故的。 因为当初简丹回北京时,他没能站在简丹身边。 是,没错,他们谁也没有做错什么,他们都努力了、也都尽力了 一个尽力往前走,一个尽力杀回家。 只可惜世事弄人。 然而感情这种事,从来无关对错,只是失望与否。 简丹回来了,令他喜出望外;他却在简丹最需要他的时候没资格给予简丹支持,令简丹失望。 当然,那不是他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 所以唐劲并无后悔,只是遗憾。 与简丹一样。 因为他们都是从血火间活下来的人,都是笔直笔直往前走的人。 也所以此时此刻,唐劲便没说什么了,只是揽了简丹不动了。 有些事,说说不顶用。 有些事,得身体力行去做。 简丹说干就干。她路上答应了唐劲,回家就找了四个活动。 等到唐劲炒了一个菜煮了一个汤喊简丹吃晚饭,简丹已经把东西发给了邱琳珊、并且与邱琳珊那边选定了其中一处、敲定了聚会时间----简丹顺便给自己与唐劲也来了一份,还问了问薛刚凑不凑热闹。 薛刚乐得去,于是便成了五个人的聚会。 两人在厨房小桌前坐下来时,简丹将战果汇报给唐劲。 唐劲大乐,当即夹了一大筷青椒爆牛柳,堆去简丹饭碗里:“乖乖,赏你了” 简丹忍俊不禁,学了唐劲的骂:“去你大爷的” 这种活动券之类,其实星网上很多。而因为展奇他们开始结帐还钱,资金陆续到帐,银行那边依然将简丹计在大额储户、高端客户、重量级用户名单里,所以简丹额外还有些“赏秋会”、“品鲜会”之类的请柬。有些免费,有些缴费。 只是简丹以前在星网上买东西、订餐券、约位置的时候,属于那种只挑货色、不看价格的主儿……仍旧是那句话,她与其费心比较各家的价格,还不如省下这精力去赚钱 对简丹而言,打悬赏单可比货比三家有趣了一大截 而今天唐劲这一提,简丹就留心了一下打折优惠推广之类,将价格控制在了每人十五以下,真正的物美价廉。 …… 韩青扬他们到了。一登陆休息了一天,当即开始封闭训练,备赛换季假时的“秋狩赛”----这个比赛安排在秋末,本身就是为了吸引眼球,促进周边产业的销售。 夏晓雪他们的团队,是正式注册的公司,叫“银币竞技”----这是夏晓雪起的,不是没人抗议过这名字。事实上起名的时候,几乎人人抗议,夏晓雪也没花力气镇压,宣布大家自由讨论、自由投票。可问题在于,当时他们绞尽脑汁,却找不到其他名字了。 “开拓者”、“先锋”、“冒险者”、“探险者”? 被注册了。 “必胜”、“长胜”、“天佑”、“幸运”? 也被注册了。 “地球”、“蓝星”? 还是被注册了。你以为就地球瞧上去蓝蓝的啊?米隆除了绿纱,另外三颗行政星,都是海洋占了大半面积至于“地球”,这个词翻译成米隆语,简略而言,为“行星”;详尽一点,前面再加上文明编号。 “隆盛”、“兴业”、“瑞远”? 开典当行呢?这像是竞技公司的名字吗? 结果在一番折腾之后,一大帮人精疲力竭、口干舌燥,互相看看,默默地转回目光、投向了“银币”。 这个在中文里好记,意思也算不错----银币嘛,有钱哈;而在米隆语里,有一个解释乃是“古老的护身符”,这就和幸运沾边了。 打比赛,实力要紧,运气也要紧 结果夏晓雪的笔名就那么翻身一跃,成了公司注册名…… …… “银币竞技”在选手方面,人员比较充足,有参加单人赛的、双人赛的、六人团体赛的;教练方面人手足够,但老资格的欠缺了些,所以夏晓雪时不时要去帮个忙,当然她不会忘记拿一份临时聘用的薪水;医疗、法务这两块是外包的,这上面除非大型职业竞技公司,否则大多如此;场地则是租赁为主,毕竟他们这公司还小;最后,广告接洽商谈、选手签约转会与新人培养遴选、财务,均有专人负责,总计三大副经理。 经理是霍应东,负责管理层的人事招聘,连带总领全局。主要是并密切关注成熟选手的情况。除了三大副经理,还有总教练与后勤组长,直接向他负责。 这公司没上市,股份在三方手里:一是夏晓雪,二是霍应东他们这些跟着打天下的管理层、成熟选手,再就是后来在绿纱这边聘请的总教练----那是个资深教练。 至于同样在绿纱聘请的签约经理,重要性不一样,有分红没股份,要拿股份得等干出成绩。 霍应东当初与老四一样,乃“包包工作室”的骨干,夏晓雪手下虎将,也一直不曾改换门面;与老四不同的是,他那会儿单身,年纪也轻些,而且手上功夫不赖。 老四大名任志成,霍应东诨号“狐子”----因为他在《身临其境》里的游戏形象,有一把大胡子,偏偏行事慎密,做买卖谈价钱不会捞过界却又抠得很,跟狐狸似的,这就被人取了一个谐音。 而韩青扬他们固然是国家队,可也是与银币竞技签了约的----一方出来回车马费、出训练场地、出专业教练、出对手情报,包办了一切;一方出人员。 双方合作,收益分成。 对银币竞技而言,这是一次尝试,有可能好好儿赚它一笔。那样子,后续就算不能续约,也有好处----米隆的竞技市场很大,他们身边多一个老家来的国营公司,互通有无之下,利大于弊,故而乐见其成。 当然,也有可能所有投入都白费。 对韩青扬他们而言,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如果能打出成绩,后面就好办了。不论是继续签约、争取更好的分成,还是说服上面拨款、自立门户,总有一条路走得通了。而要是不能一炮打响,下次再来就难了。 加上他们毕竟是军区的人,跟“八一”军体代表队似的,老作风老传统,出发之前上级讲话、政委动员,各支队伍人人都签下了军令状,这就不仅是比赛,还是政治任务----“只需成不许败” 所以韩青扬他们压力很大。 结果之一就是,唐劲与韩青扬通了信,却暂时没时间聚。 不过一时间没得聚有什么? 唐劲又没闲着。 他除了早课晚课、上班伺候小孩,还有学校里同事聚会、准备五级语言考试、跟祁栋他们聚餐、把后院整成练功场、管帐做晚饭,连带敦促简丹包饺子做早餐。 “别这么懒哇” 简丹很无语,上辈子她那会儿平日里全指望机器,后来则是专厨:“搁着那个不用白不用。” 唐劲大感不平,立马嚷嚷:“不成要不一人一边儿,要不我也不干了----你自己选吧”---- 囧。 中段修改较多,但修改后章节为三千一百多字,提示字数少于原来的三千二百多字,结果就不许替换…… 于是,咱们来撒一撒祝福吧。 祝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大大小小一起玩,老老少少都开心 全家健康欢乐长存,阖府顺遂幸福永在 ^_^ [奉献] 226、“多一点” 226、“多一点” 简丹这小半年并没停止训练,按部就班、保质保量,只是不再像之前一年里那么狠,也不曾再遇到以命搏命、千钧一发的事儿了。 可她进步的速度,就是比唐劲慢了一些。 所以说,在体术上,唐劲天生骨架比例恰当,加上打小浸yin,到如今,实在已成了难得的良才美质。 而她资质平平,上辈子靠一帮高手长年累月带着带出来、辛辛苦苦喂招出来,这辈子仗的则是“一回生、二回熟”。 人与人呀,果然是不同的 各有所长 …… 标准体术馆离他们家略有一段路,不过并不远,所以叫车也行、走路也行。 两人这天刚刚忙完、不赶时间,就选了步行。 回去的路上,唐劲一路走在前面,直冲简丹打转。 简丹悠然瞧着唐劲得瑟。 “丹丹。” “嗯。” “丹丹。” “怎么?” “我厉害吧” “是啊。” “听不见” “是啊” “很厉害吧” “没错” 唐劲止步,望着简丹走向前、走向他,走到他面前停下来看他。 而后唐劲亲了亲简丹。 我很好吧? 所以你多相信我一点,好不好? 多一点。 多一点。 再多一点…… …… 秋末的大树叶子落尽,只剩三两黄叶挑在枝头。不过那些遒劲有力的枝桠,依旧指向蓝天、依旧拥抱蓝天。 秋末的夕阳温暖宜人,从树枝之间洒下,落在身上,舒服得叫人想叹气。 两人在家门口,在高高的拱树下拥吻。 秋冬交接的换季假期快到的时候,唐劲结算帐目,总算想起来要去看看简丹的私房钱…… 说不定又攒了点余粮呢? 简丹每天雷打不动,接两个悬赏求败单,可她偶尔不是也会多来一两个的嘛 结果这回一打开“游戏费用”的账户,唐劲茫然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位数?” 唐劲倒过来数。 “一双、两双、三双、四双,一个。小数点后面还有两位。是九位数,没错。” 唐劲无语了半晌,一个一个掰手指头:“个、十、百、千、万----”右手用完了,“十万百万千万亿?**” 因为《天仑踏》的最后六十份密匙卖得比平均单价贵了些,简丹的六十份,花了一点四亿多一点。所以展奇他们结帐完毕,简丹这边一共有一亿五千八百四十五万的资金回位----其实后面还有零头,不过展奇他们没好意思也没精力准确到那地步,直接给弄了个整万。 反正充当利息也是该的:三个亿的资金,几十天的短期借贷,一万块钱做利息,还不够呢。 唐劲瞅着那数额半天,点点头:“嗯,这钱是多了一点。” 声音没有起伏,无波无动。 他麻木了。 要是几万,唐劲喜滋滋;要是几十万,唐劲乐歪歪;要是一百万,唐劲也能把这笔钱安排好,花在该用的、得用的地方,好好去享受生活;哪怕一千万,唐劲也搞得定----除了自己花,还可以资助几个山区学生嘛 可上了亿,实在超出了唐劲的概念。 何况这货币的购买力坚挺----外面吃顿机械快餐,营养完美口味任选,两三块;他们这房子,如此地段如此社区,也就六七十万而已 所以唐劲又瞅了半晌,翻翻历史记录,翻翻入账记录,关上了“游戏费用”的分帐户,鼓鼓脸儿,发了一回呆。 而后发呆完毕,唐劲还是把他的日用帐记了,照旧收好。 …… 这天晚饭的时候,唐劲炒了两个菜,额外准备了一瓶香槟----抓来“砰”地一声,扎扎实实顿在简丹面前 “丹丹” “唔?” “我看过你那账户了。” “噢。” 唐劲喟叹:“钱真不少啊……” 简丹端详了一下唐劲的神色,瞄一眼香槟,乐了。 唐劲直摇头:“你可真沉得住气啊”隐瞒不报 简丹坏坏一笑:“小意思啦!”她干的“好事儿”多了去了这个算什么?小拇指而已 唐劲斜睨了简丹一回,却拿简丹没办法,偏偏还止不住地喜欢:“怎么会想去买星战的彩票了?” 简丹小小一耸肩:“啊,买着解闷,就是玩儿。” 唐劲看过资金的入账时间,此时一想起来、当即明白,所以他就没提这个了,只是肉疼咕哝:“五十多亿,收了税只剩十七亿多点儿了……七成上下的税,真黑” 简丹乐了,抓过香槟给两人倒上,安慰唐劲:“博彩业抽重税那是当然的,毕竟,虽然要分析选手水平、竞技状态,有脑力劳动,可投机性仍然占了绝对的比重。你想想我的本金呀,那才多少;还有时间,也就玩了短短几个月。其实也是那金额滚得大了。如果赢个几十万的话,也就会抽两三成、三四成的税。各地不全一样。” 唐劲对此只剩摇头。他在桌上顿顿杯,朝简丹一敬:“解闷玩儿都玩成了这个样儿,叫我说什么好----哎,你打算拿这钱干什么?” 简丹略伸了一个懒腰:“养老啊。”也端起杯子,“来” 唐劲无语了,与简丹碰杯,喝了一点,琢磨了一下,道:“助理我目前还不会辞,不过等教练执照正式到手了、这行入门了,可能会考虑转过去。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之前是图个稳定,但既然有这么多钱在那儿,当教练也没什么关系了。” 唐劲之前选职业的时候,不仅考虑了他自己,也考虑了简丹----他是从两个人的角度做出的选择。 简丹当然明白,可当时她并没有把握----她无法保证自己会回到唐劲身边。 所以那会儿,简丹只觉难以承受。那份期待太沉太重,偏偏唐劲做得那么明显,直令她喘不过气来。 可到了现在,再想起来,却已经被时光筛除了其它,只剩感动。 所以简丹呷了一口香槟,静静听完,望着唐劲微微笑了:“你喜欢就好。” 温柔而从容、由衷而喜悦。 唐劲探手抚上简丹的脸庞,拇指摩挲摩挲,酒窝一冒,再不肯退场。 虽然背后有这么大一笔钱垫着,唐劲管帐的松紧却依然照旧----掏房租、拿回来一大半当日用。 他还要攒钱给老爹老妈买点补品呢《天仑踏》是丹丹的,他的也要有 还有岳父岳母。 哎,这能不省吗? 唯一的不同,就是唐劲在订酒店时,慷慨了一把,弄了个豪华套房 不是最大的,最大的跟宫殿一般,唐劲瞅了瞅,觉着实在太大了;是中型的,设施毫不逊色,就是房间个数少,适合两个人度蜜月。 其实那价钱,唐劲很肉疼…… 不过他想试试 试试当国王的感觉。 毕竟,这么大一笔钱躺在银行里,哪怕不做半年六个月的定存,买买短期有保底的产品,那利息一年也是几百万…… 他们两个人,只要脑筋没短路,怎么享受生活也花不完 所以唐劲下了狠心,一闭眼,订了 要试试 一定要试试 简丹对此没意见。她对这些都熟悉,所以她自己没什么感觉,只是看着唐劲那样儿,好笑之外,跟着“同喜同喜”了一把。 曾经位高权重、见识多广,就是这点不好----不管干什么、享用什么,极难有惊喜,只觉习以为常。 此外,唐劲瞅着那九位数,还想了想他爹妈。 不过这事,唐劲琢磨了片刻,又给放下了。 首先,唐启松那个年纪,又一向爱热闹,离了住惯了的地方、离了一帮老友、离了一帮徒子徒孙,实在寂寞,只怕每天都要黑着脸了 风景重要,圈子更重要。生活水平到了中产以上,吃喝住行的东西,好一点坏一点,影响就微末了;能提升生活品质的,变成了精神追求。 那啥,边际效应 这个唐劲没学过……可他听说过 何况两老又不是没退休金、没薪水,他们这边也不是缺人带小孩。 更何况,唐启松也是过了“吨拳”的,要是有出来的意思,他这当儿子的,工作步入正轨之后,家电家信里也不是没问过。就算唐启松不吭声,刘澄红早就提了,至少也有个口风----这种事得早早计划。而老人家学外语,更要多花功夫,提早六个月一年开始着手,怎么也不算多 其次呢,简丹没考虑接她爸**事儿。而唐劲呢,他花简丹两个钱去豪华旅游一趟还高兴,花简丹的钱去补贴自己的爹娘,他就不乐意了 他有手有脚 所以两者相加,唐劲想过一回就丢开了。反正他们每年会回去看一次,再请爹妈过来玩几个月,目前而言,这就绰绰有余了。 至于以后,以后谁知道呢。 此外,简丹划去伊寻发展银行的款项,唐劲问过一句。 简丹还是没提她干的好事,只说:“那笔钱啊,现在大半换成了这边的蓝筹股跟工业指数什么的。因为金额大,改个头换个面好一点,低调一些,还可以伺机入主一些产业。别的不提,弄些过期专利回去,总是有的。你不是说,那比慈善还慈善吗?” 唐劲不清楚绿纱乃至米隆对外资的规定与对本土资金的有没有不同、有何不同,但唐劲知道“财不露白” 而且能惠及乡里,当然是好的 是很好很好的 所以唐劲没意见:“那是这些我不在行,你看着办吧。”说着凑过去了,“丹丹,阿面他们要打比赛了” “噢。” “那边风景不错……” “然后?” “我订了酒店,咱们过去旅游吧?” “顺便当一当啦啦队?” “啊,不好吗?” [奉献] 227、暗箭 227、暗箭 简丹对唐劲的执念很无语。 当然,出去旅游挺好的。不过,冒充啦啦队、伺机牵红线就不大妙啦 为什么唐劲这么想做月老呢? 是因为太闲了吗? 对了,她也是闲过头了,差点忘了----地震。 上辈子还在读直博时,捐过款的那地震…… …… 于是唐劲宣布行程的次日晚上,晚饭、晚课后,两人坐在被窝里的睡前闲暇时光,简丹传给唐劲一份资料。 唐劲刚注册了简丹玩的那号称幽默大全的游戏,还没登进去呢,漫不经心瞟了一眼:“啥啊?” “费庞科技的资料。费庞科技有限公司。之前它的执行官闹了个丑闻,不过研究中心没有跟着地震,所以我接了它一成多的股份。从外面那账户上接的。” “……干嘛?没到控股啊。” “是不控股,但它现在急需稳定,股价、人事,都经不起折腾了,故而不会希望董事会再发生变更;何况一成多也不少了,是大股东了----两者相加,跟它签买一些非核心技术的使用权,与它合作几个外援项目,它不会拒绝的。” “……然后?” “他们是做行星活动监控的,有一套专利……呃,那名字挺长的。” “所以你忘了?” “唔。”简丹这回是真的无辜。她上辈子接受科普时所学的知识体系,并不是米隆的,要用专业符号翻译过来,所以让她记米隆的这类专业名词,跟唐劲一样,只觉拗口,长一点就很容易忘掉。“反正能用来预测地震、预算降水----就是监控地震、海啸、火山喷发等地壳运动,以及飓风、台风、洪水、干旱之类极端气候。很准的。” 唐劲来了精神:“这可不能错过” 简丹挠挠脸儿:“我也想啊。然而那成本……” 唐劲脸儿歪了,直嚷嚷:“这个您都要赚一笔呀?多好的事儿就当积德了” “不是亏钱的问题----至少亏欠不是主要问题。竞技博彩这个东西,分析固然有用,运气更要紧。所以之前那么大的赢利,以后并不可复制。我再去赢个几万几十万,努力一把,没问题;想要赢那么多,那就真的是买彩票的概率了。” 简丹冲唐劲摊摊手。 “所以,要是这个成本拿不回来,捐了一次两次三五次,钱用完,往后就没了;而要是能正常赢利,就可以建立良性体系,彼此互惠、彼此循环,生机不断----你决定吧。” “那当然是后一种” 简丹一点头,滑进了被窝里,预备睡觉了----再十几分钟就到晚上十点了。 “讨价还价你比我厉害多啦,哦?何况你又认识孙头。” 唐劲睨了简丹一眼,酒窝一冒应了一声,一挺胸膛深吸一大口气;而后唐劲去翻那资料了,可他看了没几行,重重一垮肩膀 哎,他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道好远啊啊啊啊啊 简丹翻了个身,戳戳唐劲髋侧当作打招呼:“差点忘了,法务、谈判什么,可以找专业的。这边找比较好,立场中立、生活水平高、职业规范健全,不容易被策反威胁、也不容易受贿拿回扣。至于你,你只要拿定主意把好舵就行了。” 唐劲一怔,旋即丢开接入仪挠简丹痒痒去了:“不早说不早说叫你不早说” 简丹被闹得吃吃笑,一边笑一边反攻唐劲。 而后玩着闹着,两人不知怎么就缠到了一块儿。 …… 屋外一片夜露沁凉。 屋内两个呼吸滚烫。 唐劲低声唤着简丹;简丹应了几回,迷蒙间睁眼望了望天花板,又阖上了。 二零零八。汶川。 她上辈子杀孽无数,虽然她从不后悔、从不犹豫,也从不为此噩梦连连,但如今能“积点德”,也是好的。 说到底,不管是杀人、还是救人,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都是守护。 都是军人的天职。 她眼下终于找到了退休的感觉……不过,享受每一天的同时,关心一下老本行,也是发挥余热嘛 这一次度假,唐劲订的房间与上一次截然不同----富丽堂皇。 倒也不是贴金镶银地显摆,而是华贵低调。 可低调这东西,有的时候,就是炫耀的一种。 不过在同一价位的房间里,这一套的风格已经很温和的了:搭配的色彩敦厚饱满,布局的线条明朗流畅。 简丹觉着不错。虽然她可不想把自己家里弄成这样儿……不过度假嘛,享受一下与家里不同的风格,挺好的。 唐劲也觉着不错----本来就是他选的嘛 只是唐劲去找了找虎子,才知道夏晓雪没过来。 因为刚刚开了董事会,所以这次不来当教练、做保姆了。 恒航重工的董事会 …… 唐劲为此长吁短叹,一边叹一边睃简丹。 简丹好笑得不行,坚持只看他、不理他----不开口、不搭话。 “丹丹~” “这事儿,我不拖你后腿,你也别拉我下水。” “啊?” “咱们意见一直不一样,所以各自保留,好吧?” “……哦。”唐劲有气无力。 简丹微微一笑,凑过去一左一右亲了唐劲两下安抚,打着哈欠午睡去了。 这补偿倒也差不多;何况打完比赛,总要聚餐什么,也还有机会。所以,既然眼下一时间没办法,唐劲摇头晃脑遗憾了一回,到阳台上晒太阳去了。 这里挨着森林,温带原始森林。一大半不落叶,在这个季节里,依旧郁郁葱葱,绿得深沉。 而度假酒店的豪华套房,无疑视野极好、景观无敌,正正俯瞰林海。 唐劲远眺了一回,心旷神怡,用力伸了个大懒腰,把他家阿面的事儿彻底放到一边儿去了…… 之后,简丹午睡结束,两人便趁着一天里最暖和的时候,下去走了走。 他们踩了一趟林间大道,刚好享用下午茶。 除了自选的茶点,还有一盘正当季的浆果、坚果,新鲜上好,诱人得很。 为他们服务的侍者是个年轻的小帅哥,说不上多么多么英俊,但是精神阳光,笑起来也有酒窝。看年纪大约还在读书,来此打工补贴学费、赚零花钱的。 简丹多看了一眼。老规矩,好好欣赏、绝不失礼。 唐劲哼哼:“这都当着我的面儿” 简丹坏笑了一下,轻轻挑眉、瞄瞄唐劲----你能拿我怎么办? 她每次干这种事儿的时候,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眼睛特别明亮。唐劲小心肝都酥了,刮了一下简丹脸儿,四下找找,找了个打扮甜美的女侍者,也看了两秒钟…… 然后转回头来冲简丹一扬下巴 两人都乐了。 而后他们看到霍应东他们六人急急讨论着什么,匆匆穿过室内长廊。除了银币竞技的四人,国家队带队教练及其助手也在其中。 这位带队教练姓章,四十多岁发福的年纪,挺着一个啤酒肚、急出了满满一脑门的油汗。 简丹看了一眼,不忍睹目地别开眼,瞧了瞧唐劲、想了想唐启松的身材体型,偷乐了一下,信手捻了一个坚果来剥。 唐劲目送他们过去:“咋了?” 简丹正剥果壳,望了那边一眼,接着剥坚果去了:“出问题了呗。” 说了等于白说 唐劲没好气。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简丹闻了闻果仁,享受了一下它天然醇厚的香气,“这下你可如愿了。”说完将果仁送进嘴里。 唐劲一怔 可不是吗…… 夏晓雪虽然已经将管理事务交给了霍应东他们,可她毕竟是大股东,最大的股东。这边重要比赛在前,却发生非常规情况、面临危机公关,她自然要过来。 唐劲抓耳挠腮,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可不八卦只是国家队的教练急成那样儿,他家阿面岂不危险? 简丹失笑,看了一回热闹,好心道:“这边的房间都满了,我们那客房给小雪住吧?也免得她麻烦。” 唐劲一喜,大赞这主意,没口子答应。 还真别说,爱好野斗的人,大多没什么背景,譬如洛西那样儿的。可也有生来就享有极好的物质条件的年轻人。而他们的安排,实在比唐劲高明不到哪里去----追着赛季度假,顺便旅游观光、小圈子聚会,连带冒充啦啦队,以及伺机瞧一瞧选手们在星网下的真实形象,还满足一下好奇心与优越感。 一举多得 …… 夏晓雪到的时候,银币竞技长约聘请的律师也带着助手,前后脚到了。 其实律师在路上的时候,已经通过星网办理了一些事务。 而夏晓雪一到,唐劲催着简丹招呼夏晓雪去他们的套房里住,“客房空着也是白白空着”,顺便听了两句情报。 ----是药检那一关出了问题。 这倒也不是首发特例。有比赛的地方,就有体检、就有违禁,就有药品问题。而银币竞技的律师是专精竞技类业务的,见惯了这类情况,当即申请复检;同时又安抚他的客户,将各种可能的后续情况逐一做了交代。 而后选手们那边,只能耐性等待。 不过夏晓雪与霍应东他们,却有正事要干。 ----查缺补漏 因为银币竞技两支团体赛队伍、一组双人选手、四个单人选手,及一些险险过关、头次来此的新人,都顺利通过检查;唯独国家队,却几乎全军覆没。 [奉献] 228、明抢 228、明抢 夏晓雪来是来了,瞧上去却跟没事儿似的,神色温和无波。 律师一派例行公事,说好听点叫理智镇定、叫专业素养,说难听点,叫置身事外。 结果章教练看得火上浇油,又急又气,只觉胸口一阵阵发闷,摸了摸口袋里的降压药:“怎么偏偏我的人出了事” 霍应东本来一直沉稳镇定,此时一听这话,蓦然嗓音一沉,冷道:“前期费用都是我们出的,成本还没收回一分钱还有,一开始我们安排了统一的封训场地,是你们担心提前撞车,要求另选。” “提前撞车”就是一个公司的不同选手在资格赛里彼此之间遇上了。 野斗的比赛安排,只看选手、只看队伍,不看公司,所以同一个公司参赛的不同人员,也有可能在前期撞车。 其实,国家队人少,还“只许成不许败”,章教练小心谨慎,也是应该。何况他的担忧的确有可能发生,并非多余。 只是此时拿这个来说事,就过了。 …… 夏晓雪一直抱臂站在那儿没吭声,此时分手虚按了一按,淡淡道:“好了,我们大家谁也不想看到这局面。” 章教练自觉失语,正尴尬,有了这台阶,连忙应了;霍应东见好就收,也不多说什么。 夏晓雪看霍应东:“现在的关键,是检查药源。样品送去了吗?” 霍应东当即就道:“已经送去了。” 夏晓雪悠然一点头;章教练意外:“那这费用----” 夏晓雪没开口;霍应东接得痛快:“我们出。” 章教练一顿,就没说什么了,闷声发大财。他并不死要面子,怒火一降,当即跟霍应东致了歉,两人便彼此和气了几句;之后章教练又与夏晓雪寒暄客气了两句,便先回房间去了。 夏晓雪看着章教练离开,问霍应东:“那边居然斗成这样儿了?” 霍应东也不清楚:“老四他们安稳得很;我只顾着这边,好些日子没看了。” “老四他们的生意,在上头眼里只不过芝麻一粒,当然不会有事。”夏晓雪笑了,“只是,他们斗也就斗罢,居然砸我们的饭碗……做了初一、莫怪十五” 霍应东也笑了,一看四下、确定无碍,小声道:“咱们----把人挖过来?我看过他们的训练记录,还挺不错。” 夏晓雪耸耸肩:“除了挖人,还能怎么办?让他们赔钱,他们又做不了主;做得了主的,不肯掏。” “那还是老样子?”霍应东乐了,“我这就去,去好好儿敲一敲边鼓。” 夏晓雪想了一想:“这次换一换吧。他们以后毕竟要叫你一声‘老板’,印象僵了不大好,和气生财。” 霍应东点点头,又摇头:“不过----不是我说啊,你这么漂亮,那一堆又都是男的、就一个女的,这白脸还真不能你来留着上红脸,才不浪费。” “多谢夸奖”夏晓雪一乐,“倒也是。” “不过,我去也的确不大好……要不,这样,咱们找罗尔来搭把手?反正那合约是他签的,说起来,他辛苦一场,这会儿生气也是该的。” 体检的地方有设备提供物检,所以检验结果出来得很快。 是香烟里被添了点“佐料”。 与薛刚一样,这批人过来的时候,行李里带了烟,而且是好些条烟----因为绿纱卖的此类产品不大一样,买起来还要用外汇,太贵了。 而吸烟这个事儿,没几个男人不会,区别只在于是否常抽。可哪怕平时不抽的人,遇到压力大的时候,一伙人在一块儿吞云吐雾,这时候,只要有人递上一支,也多半会点起来。 所以,除了唯一的女选手刘佳玲,余下的男人们全中招了。 其中,余磊、韩青扬、廖智勇,这三个人程度较轻,还有希望通过复检----因为人体的天然排毒功能,加上医疗、按摩等辅助手段,可以在复检之前的这几天里,将违禁药品排出体外。 只是比赛在即,而很多医疗手段所使用的药品本身也属于违禁之列,用起来真成了驱狼吞虎,这就无法施展。 于是只好三管齐下。 首先是能服用的“对解剂”,对应解毒药剂。 其次是针对性饮食,包括饥饿疗法、大量饮水,以促进代谢。 最后,则是物理手段,加快体内水份循环的物理手段----运动、桑拿等等。 毫无疑问,这方法十分折腾人;尤其在赛前,几乎无法不影响状态。 所以唐劲担心得很 …… 夏晓雪借了简丹的客厅“开个小会”时,与会者一共三人----除了夏晓雪,也就霍应东,以及罗尔。 罗尔是负责选手签约的副经理或者说部门经理,绿纱人。他年轻干练有冲劲,对这边的选手市场有足够了解,但不清楚地球那边的事儿,所以对这次的计划外情况,罗尔只知道正常程序怎么应急应对,但不懂得如何解铃、如何彻底处理,此时便只是坐在旁边听,静候示下。 唐劲招待了这三人一壶茶、尽完地主之谊,就让去了阳台上,老大远盯着夏晓雪沉吟了一回,摸着下巴、来回踱步。 简丹在躺椅里喝茶,看唐劲一脸苦大仇深地思考严正问题,哑然失笑。 而后夏晓雪他们商量完毕,三人起身。 夏晓雪轻松一笑,一拍霍应东的臂膀,与罗尔握手,跟他短短说了两句话;罗尔莞尔,重重一点头。 而后霍应东与罗尔出去了,一边走两人一边商量了两句,都笑了,霍应东拍拍罗尔的肩。 夏晓雪喝着茶走向阳台。 唐劲早已止步,看着夏晓雪走过来,清了清嗓子:“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呀?” 夏晓雪在简丹手边的几上搁下茶杯,抓了两个小馅饼,一口咬掉半个,看了唐劲一眼,望向阳台外郁郁葱葱的森林,走过去趴了石栏上,腮帮子一鼓一鼓,含糊丢下一句:“按规矩办咯。” 唐劲用力翻白眼。 你丫个盗墓贼……这话谁信 唐劲就冲简丹指了指夏晓雪----你问问问呀 简丹看看夏晓雪在吃东西,便没提,而是跟唐劲解释:“规矩对我们有利,当然按规矩办;规矩对我们不利,那就要设法规避,甚至打破它、重建它。再不济,也要尽量减少损失。现在主动权在我们这边,所以呀,急什么。” 唐劲一叉腰 他能不急吗,谁赚谁亏他不管,问题是,阿面在里面啊 夏晓雪解决了两个馅饼,拍拍干净手,跟简丹道:“客房哪个?连轴转了二十多小时了,困死我了。” 简丹当即指了方向,夏晓雪就晃悠悠过去了。 剩下唐劲冲夏晓雪的背影直瞪眼。 他瞪过一会儿,累了,“呼啦”一下转过来,改为瞅着简丹不放。 简丹起先假装没有看见;抵不过唐劲坚持不懈,倏然莞尔,拍拍椅子:“这事儿又不是青扬挑起来的,他只是被卷进去了。债有头儿、冤有主儿,何况前面情份在那儿,你瞎操心个什么。” “我知道。”唐劲缓缓走过去,在简丹旁边的躺椅上坐下,重重往后一倒,望着遮阳伞与蓝天白云、一鼓脸儿,“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废了。” “那要看他自己。复检通过,比赛照旧可以打。” “关键是他的状态” “对啊。所以说,看他自己的了。” 唐劲无奈一点头。 而后他们便没说话了,一起晒太阳。 简丹阖了眼悠然假寐;唐劲有一口没一口呷着茶,时不时瞅一下客房房门,肚子里琢磨来琢磨去,不肯消停。 次日早上,在自助早餐厅里,唐劲推着简丹,跟夏晓雪坐一块儿去了。 然后唐劲就跟夏晓雪叨叨他家阿面的倒霉、打听他家阿面的情况。 夏晓雪起先还应了两句,后面就只是看看唐劲了。 这态度唐劲很不甘心很不满,偏偏又不肯放弃。 简丹在一边好笑,哪一个也不帮。 霍应东他们几个来得更晚些,一见夏晓雪,也过来坐了。其中章教练也在,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听了唐劲那些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简丹撞撞唐劲:“别说了,那些烟是批发的吧?这里面能做手脚的环节多了,谁防得住。” 唐劲跟着一看,发现了,“噢”了一声,埋头吃早餐。 之后他们各干各的去了。霍应东他们有事要做,夏晓雪却是一身轻松,于是和简丹一起去玩。 半开放的休闲厅里。 唐劲摸着下巴琢磨战棋----他家丹丹玩这个很厉害? 杀得安廉拜倒在石榴裙下…… 威力巨大 魅力更大 不就是个游戏吗,到底有什么稀罕的呢? 唔,可得好好儿琢磨琢磨 夏晓雪信步踱去了廊下,闲闲跨立,两手戳在裤兜里,欣赏初冬的森林。 简丹三言两语给唐劲解说了战棋最基本的规则,与唐劲打了一个最简单的示范局,走向夏晓雪那边。 唐劲看了看,肚子里笑了一声“妇女会议”,便没跟过去,自己跟系统打难度最低的小局。 [奉献] 229、不屈 229、不屈 夏晓雪头也不回,就知道简丹到了:“你家这个真是有够执着。” “一根筋?”简丹一笑,也看那浓绿深沉森林,“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不过现在瞧着,他只怕在打小九九。” 夏晓雪微奇,看了看简丹:“什么小九九?巴不得兄弟们都住得近一点、隔三岔五能聚个头么。” “好像不止这个。反正不会害人,管它呢。” “也是。” “对了,你打算要小孩吗?” “……到时候再说吧。” “不是现在要不要,是这辈子要不要。” “那总要养几个。” “养小孩,最好备齐‘四大件’,车子、房子、票子,还有奶爸。” “……完了,你被你家糖糖拉过去了。” “我像是墙头草么。”简丹失笑,“只是,说真的,我们现在这样儿,要想找一个既妥当、又合自己心意的,并不容易。有看中的,不要放过。这边这个不行的话,之前那个也不行吗?” 夏晓雪缓缓一摇头,轻吐了一声儿气:“认识的时候,只知道他是军队里的,内务方面,情报分析师。到以后,如果能往上升,写写参谋报告、做做战略评估。虽然不大自由,但是够稳定,也出不了几个远门。后来才知道,他还是南迪鄂尔家的人。他一开始没说也就算了,问题是他家族太大了,而他与家族里的关系又太紧密了。我有我想做的事儿,不打算花大半的精力去八面玲珑。他么,也是差不多,不可能辜负了家族的期望来迁就我。” 这世上,看对眼的男女却分手的原因,无非那么几个。 简丹听了不由叹息:“其实,你继续往前走,他们不会硬拦你,也拦不住。南迪鄂尔虽然民族主义浓烈了点,但那是一个家族的经营定位,并不至于哪一天剑走偏锋。” “但前期、中期会有很多牵制,哪怕到了白英那程度,也很麻烦。得德西那样儿,才能与他们平等互惠,才有足够的自由度。毕竟是那么多人组成的固有的利益集团,来同化我一个。而我并不知道,我能走到哪个程度----归根究底,跟一个家族结婚,固然能获得其大量的资源与人脉,可也关系复杂,最致命的则是太被动、没什么自主权,这一点影响很大;除非你背后也有一个家族,与之平衡。” 的确如此。 简丹不禁又是一叹:“那就没办法了。” 夏晓雪无奈一笑:“是啊,没办法了。” 而后夏晓雪没说话了。 简丹也没说话了。 点得这么明白,绰绰有余了。 而她既然已经提醒了,夏晓雪自然会考虑。 至于考虑的结果,那个可不归她操心。 …… 这一天傍晚,唐劲去看了看祁栋、薛刚与韩青扬。 只是前两个作为业内新人,珍惜他们大把汗水容易争取来的首次机会,正在全神贯注准备下一轮比赛;而后一个忙着排毒,不能吃饱还累得要命…… 所以,唐劲都没久呆,甚至都没多说几句话----何况比赛之前,非专业人士的参与,哪怕亲朋好友,都容易影响选手状态。 等到比赛结束,大家一起吃饭聊天,倒是很不错。 他仅仅是去“看看”而已。 而后唐劲回来,又跟简丹叨叨,叨叨他家阿面…… 简丹瞧瞧唐劲,捂住脸,直挺挺硬邦邦往后一倒。 唐劲见状一哑。他自己其实也有点说得腻了,当即拍了简丹一把:“得儿我不提了。”他说搁下,还真就搁下了;而后没过五秒钟,唐劲想到了另一桩事:“哎,咱们泡温泉去吧” 温泉是森林里的温泉,汩汩袅袅。因为富含地下岩层的矿物质,带着一点儿泥土与岩石的味道。特别,但不刺鼻。 住在酒店里的客人想泡温泉,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在酒店里享用浴池,里面有引过来的温泉水;另一个则是去温泉旁边,那儿有一串儿森林小屋。 唐劲说的“泡温泉”,当然指后者。 简丹欣然应好,两人次日早上就去了。上午过去、下午回来,连着在那儿消磨了两天。 温泉泡久了会令人乏力,所以他们除了下温泉池,还干了许多别的事。 在木屋里吃饭、品酒,烤火、午睡。 在几人合抱粗的大树间张了高高的吊床,爬上去看书、看电影、看新闻。 悠然散步,四下赏景。寻找小动物们漏下的野果。 酒店的这片森林赶跑了猛兽,同时又禁止打猎,所以林间的小动物并不怕人,遇到了游客,总是隔着一小段距离,呆呆地傻傻地看。两人碰巧抓到了一只笨林鼠,逗了两下给放了。 又趁着天气好,在林间湖上泛舟晒太阳,享用下午茶。 还捕了鱼。垂钓,撒网,渔叉,换着招儿试。 那渔网什么都好,就是网眼很大,小鱼儿一条也捞不上来…… …… 而后复检结果出来了。 余磊、韩青扬和廖智勇三人顺利通过了。 而此外的那几个人也不肯放弃,他们私下商量了一下,跟着做解毒疗程,而且加倍折腾。 这些人全都坚持下来了;不过当初的摄入量有大有小,所以最后一检查,并不是每个人都通过了----但是,至少又有两个人,杨兆锦、王敏恒,也拿回了参赛资格 这样子,加上一根烟也没抽过的女选手刘佳玲,一共有六个人可以参赛。 消息乃夏晓雪发的。 唐劲是大清早刚起床、还没做早课,洗了漱正刮胡子的时候接到的。 他高兴极了,关了剃须刀就跑出来,隔着宽敞的客厅就冲简丹嚷嚷:“看见了吧,看见了吧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绝地反击” 简丹盘坐在窗前,脊背挺拔、全身舒展。夏晓雪的消息是群发,所以简丹也已经收到了。她看完微微一笑,此时正接着圈点绿纱实业界的情况,闻言失笑。 军人,铁骨,就是临危不惧死战不屈 打仗是危、救灾是危,可这种情况,又何尝不是? 唐劲没等到简单跟他斗嘴,有点不习惯,奔过去又来了一句:“哎,我说,厉害吧” 简丹转眼望向唐劲,拉了拉唐劲卫衣下摆。 唐劲就蹲了下去:“干嘛?” 简丹抚上唐劲脸,端详片刻,手指一滑,捉去了唐劲颈后。 而后她吻了唐劲。 唐劲意外,转而乐了,撑着地卷了进去。 这与他期待的不一样 可是,很好啊 再好不过啦…… 说是当“啦啦队”,这天上午,比赛开始时,两人并没有去看现场----参赛选手在同一个场地里:虽然有星网,但星战联赛也好、野地角斗场也好,一旦过了最初的选拔,之后的比赛都是集中的 不为什么…… 只为方便检查、杜绝作弊 两人为免打扰选手,只在房间里瞧了瞧直播。 当天上午的比赛,均是单人赛。 银币竞技不止一个选手有比赛。不过唐劲等着看的只有一个----祁栋的。 至于韩青扬与薛刚,他们抽到的场次乃下午的。 祁栋的对手也是个新人。二十三岁,甜美青春的女孩子,业余选手,十九岁开始打比赛,拿过一些小奖金,还没到拍广告的程度。实力均衡、功夫扎实----跟祁栋一样,自小训练,但没见过血。 事实上野斗的参赛者绝大多数如此:年轻,好动,喜欢体术,于是来玩一票。 如果玩得还不错,就不用另外打工赚零花钱了。 祁栋在实力上略胜一线,但心态上不好说----野斗是以选手的虚拟人物你生我死来分胜负的。或者俘虏也行。 因此,关键在于祁栋下不下得了手。 而野斗的拟真度太高了,人物死亡也没有模糊处理----这两点上,野斗与《身临其境》有很大差异。 所以唐劲担心了,在沙发里倒来腾去,几乎坐不住:“辣手摧花,辣手摧花……这个太困难了咋能跟个姑娘家动粗呢?完了完了,栋子完了,麻烦大了” 简丹却一点儿也不担心;眼看唐劲叨叨得厉害,一脚踢过去、踹唐劲屁股:“瞎操心有小雪呢。你想想啊,在这上面,原先那几个老手不比祁栋好多少,现在不也打得很顺溜。夏氏独家训练秘方,银币竞技代代相传。” 唐劲蓦然想起了夏晓雪在《身临其境》里,是怎么给鹰字头的人“治害羞”的…… 他一下子哑然,连简丹这一踹之仇都忘记报了 哥儿们,咱替你抹把辛酸泪哇 …… 因为这个缘故,直到祁栋赢了这一场比赛,唐劲都有点走神,肚子里忙着琢磨栋子“遭了什么罪”,瞧是瞧了,基本上没看进去。 “嘿,祁栋赢了。” “噢……” “想什么呢?” 唐劲摇摇头,选了回放,把祁栋的比赛重头开拨。 简丹心下好笑,也不再问,只提醒道:“不过去恭喜他?” 唐劲一怔,“啪”一拍自个儿脑门,一把拉了简丹把她从沙发里扯起来,忙忙奔出门 [奉献] 230、婚约 230、婚约 两人到比赛场地外的休息区的时候,银币的教练助理等已经恭贺过祁栋了,正忙着关注与服务公司里接下来要上场的选手。 而夏晓雪并不在,她只是给祁栋发了个消息贺喜。 所以祁栋挺闲的。 他的确高兴,可他也浑身不自在,时不时小搓一把手,看看休息区角落里的一个年轻女人。 那女人身材极好,手臂线条优美。只是她眼下难过得很,对着角落坐着、在抹眼泪。 祁栋踟蹰着想过去说点什么。然而他又能做什么----道歉?太假了安慰,你显摆那? 简丹隔着一段路,就把祁栋那犹豫的模样儿看了个分明,轻轻调侃:“唷,这还怜香惜玉了” 唐劲瞅得高兴,还幸灾乐祸,奔过去大力拍了拍祁栋肩背调侃他:“怎么样,怎么样,有啥感受?”边说还边一个劲儿望那角落里看,就只差没手搭凉棚了 祁栋回神,没好气地给了唐劲一脚。 唐劲当即报以老拳。 两人打打闹闹回去,简丹悠哉悠哉跟在后面瞧热闹。 祁栋知道唐劲这回订了“国王套房”,只是他之前没空,还不曾空儿参观,这会儿就起哄了两句,闹着去看了看。 …… 他们一边看房间,祁栋一边骂唐劲:“败家败家” 唐劲不乐意了,跟祁栋争辩:“就这一次下回打死我也不干了那啥,三十来岁奢侈一把,跟六十岁了再奢侈一把,那感觉,可不一样”说完看看简丹,酒窝一冒----这是简丹的逻辑当初他升衔儿那回,买xo的时候。唐劲深觉很有道理,这就记下了 没办法,唐劲自小受他老妈熏陶,省钱的本事没学到一两分,花钱时的肉疼倒是全继承了所以他家丹丹给他买好东西,唐劲乐呵归乐呵,还得有个理由说服自己,才能理直气壮否则他就要睡不着觉 可惜简丹说的时候是为了哄唐劲,或者说忽悠……说过早忘了她见唐劲冲她乐,莞尔一拍唐劲的背,闲闲来了一句冷幽默:“打死你还是要干的。” 祁栋就转身去羞简丹:“你舍不得,噢?” 简丹痛快一点头,还瞅着祁栋一派坦然地反问:“怎么啦,不行吗?” 这脸皮厚得 祁栋一时间哑然,玩笑开不下去了;唐劲更乐了,眉飞色舞。 参观开始的时候,祁栋好奇居多,还有一些艳羡;而等到参观完毕,祁栋眉宇间多了几分坚毅与决然。 他们三个点了饮料,坐下来歇了一会儿,闲聊过几句,而后祁栋就回去了----他后头还有比赛呢,喝杯东西可以,彻底放松可不行 他要赢 他一定要赢 简丹将祁栋神色间的变化看得分明,望着门一开一合、祁栋的背影消失不见,微微一叹:“琳珊怎么没过来。” 一个往前冲、雄心勃勃,一个却呆在家、没有参与,这可不好 她是喟叹,然而唐劲听成了疑问,当即奇了:“要钱的啊路费、住宿费她又不是银币的人之前那天仑踏一学,栋子没功夫接陪练了,手头更紧我不跟你说过了吗?我塞过他一点先周转周转,可他不要”一边说一边还睨了简丹好几眼----你大脑短路啦?还有,你什么破记性 简丹淡淡一笑,没有解释。 唐劲瞧着简丹笑成这风清云淡的模样儿小心肝就不踏实,肚子里随之不乐意,于是他当即一个腾跃过去扑倒了简丹 简丹嫌重,让了一点,可也没全躲,就让唐劲压了右手胳膊,就这么乐滋滋跟唐劲玩儿:“干嘛呀?” 唐劲扒住简丹亲了简丹一口:“丹丹。” 简丹惬意应了一声:“嗯。” 唐劲瞧着近在咫尺的简丹,鬼使神差脱口而出:“咱们结婚吧。” “啊?”简丹意外,这太突然了“现在这样儿不好吗?” 唐劲一出口自己也愣了一愣,可他马上忙着对简丹的回答大为不满去了,连带想起了“四大账目” 一九八四年八月十二号生日的那位 患难与共送纪念版挂坠的那个 花花公子安廉贵族精英 还有洛西说的那个在龙喉山跟简丹表白的男人----去龙喉山是他们那一片几户玩得好的人家结伴短途野营,所以那男人肯定住得离他们很近 威胁太多了哇 所以唐劲立马拉下脸儿,恶狠狠咋呼:“你不乐意?” 简丹连忙否认:“不是啦,可……” 唐劲立马截断:“那不就得了” 简丹瞥了唐劲一下。 唐劲瞅着简丹不放。 简丹琢磨了一瞬,忽然坏笑了起来:“有你这么求婚的吗?” 唐劲睨了简丹一眼,抬头四下一找,滚下沙发奔去了玄关,从那儿的鲜花插景里一把抽出一支红得最正、模样儿最好的,一溜烟跑回来,就着他那身卫衣运动裤,学着西装革履的绅士正儿八经单膝跪下、挺直腰板,“嗖”一下将花塞到简丹怀里。 简丹本意是想气一气唐劲、先糊弄过这一回,此时见状,简丹不由意外,从沙发里坐起来,接了那支花,有一点茫然。 “嫁给我啦”唐劲催促,拉起简丹的左手,与自己的一并,给简丹看,“喏,戒指你都戴上了” 简丹:“……” 罪证确凿是么? “还琢磨啥呢好不好?” “……好。” 唐劲心下大定,不等简丹拉他他自己就给起了身挪上沙发去了,还一把搂了简丹大腻特腻:“冬天回去,咱们刚好把事儿办了。” 简丹倚在唐劲怀里,合上眼嗅了嗅那支花,尽情享受了一下它甜美的香气:“先办费庞那些事儿,再办我们的婚礼。”如果唐劲承受不了那种压力,婚礼也不用办了。 唐劲哪里知道简丹考虑的什么,他对这个次序问题压根无所谓:“成,都听你的”一转眼又得瑟了,“哎,你说,要那样儿,我们能收到多少红包?一百个肯定打不住” “做什么请外人。” “啊?” “亲朋好友就够了。” “倒也是”唐劲一点头,又有些犹豫,“不过----热闹一回也挺好的,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简丹也有点儿犹豫了。她还“两辈子就这么一次”呢 “再说了,我们年纪轻,怎么都觉着不错,可你爸妈能同意嘛?反正啊,我爸也就算了,我妈那儿我可没办法……要不你去?” “要去也该你去,否则制造婆媳矛盾呢。” “哦。对哦……” 唐劲搔搔脸儿。简丹瞧瞧花儿。 两人瞅瞅对方。 而后简丹理清了思路:“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吧,然后约个星网会议,六个人商量一下。” …… 说是商量,其实两人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 唐启松爱热闹,不过他还没退休,何况近来带了不少学生,这就不爱操心。 刘澄红也爱热闹,而且她还闲得很,又是独生儿子办喜事、盼了三十年的,又不差那几个钱,这就精神抖擞、摩拳擦掌 别忘了,唐劲的定期存折还在她手里呢说是“小头”,但那是相对房子的贷款而言的况且但凡办婚礼的,都是红包进、费用出,两者大体持平。所以呀,这回就算办得好些,又贴得了多少? 孙兴华与简芳则很听简丹的;然而,他们两人毕竟岁数在那儿,女儿办喜事,总要图个热热闹闹,所以这听也听得有个限度,席面若是太少,他们也不乐意。 另外,刘澄红与简芳认出了对方,大叹缘分,这就聊得更投机了。 就是哪里做新房,有一点问题。 …… 刘澄红起先自然把新房定在唐劲名下的房子里。一者,这是简丹嫁她儿子;二者,那房子装修崭新,又因为预备唐劲今年带简丹回去探亲,并不曾租出去,这不刚好呢 唐劲眼见不对,连忙给刘澄红发了一条私聊 刘澄红回过味来,就没提了。 简丹与唐劲之间又没延迟,所以简丹当然察觉了。不过简丹并不在意,便只当不知道。 等到两个当**催着简丹选酒店、定酒席规格,孙兴华兴致勃勃凑热闹,唐启松就瞅着空儿问唐劲:“她知道?” “嗯。”唐劲应了,“所以啊,肯定不会乐意去。” 唐启松点点头;顿了一会儿,又问了一句:“那她跟你闹没?” 唐劲摇头:“她没怪我。” 是的,他们俩之前差点完蛋,但那并不是简丹在闹。 那是因为之前那一年太长了。 实在太长了…… 唐启松欣然颔首:“当初吃饭,我就看着这小姑娘不错,有大将风度” 唐劲冲他老爸咧嘴假笑:“您还真说对了” 唐启松并不知道简丹在韩青扬他们那儿流传甚广的丰功伟业,也就不知道唐劲是心疼是难过、是不高兴提这个,所以唐启松只以为儿子跟他顶嘴呢,当下摇摇头懒得说了。 唐劲则看了看他老妈,又瞧了瞧他老爸,肚子里直犯嘀咕,末了忍不住了,开了个私人频道,拉进唐启松来。 “爸。” “嗯?” “我妈当年为啥回娘家?” [奉献] 231、输赢 231、输赢 唐启松不习惯跟儿子聊天,可他其实愿意聊一聊,结果唐启松顿了顿,才平平板板接道:“什么回娘家?” 唐劲也不习惯,于是他说话的速度就比平时快了一些,还给叨叨上了:“我三四岁那会儿,还是五岁?住了好些天儿不是么。” “……你记得?” “嗯哎,说说看,您儿子都要结婚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决不能重蹈覆辙呀” “……” “您瞧瞧丹丹----她这脾气,大方是大方,但那样儿都能回来……这能好惹吗?骨子里硬气着呐真要哪天她也回了娘家,我还追得回来吗?那您就没儿媳妇儿了” “……” “爸?老爸?” “……周阿姨知道吧,你差点成了她的儿子----” “打住赶紧打住您要真跟周阿姨结婚了,那生个儿子咋会是我呐?” “……” “言归正传哈,您到底干了啥?” “……她丈夫是军官,对越自卫反击战里没了。两个孩子,很不容易。” “然后捏?您悄悄给他们家送了点东西?” “嗯。” “啥东西?” “菜油。” “不就几瓶儿油吗” “年份儿不一样。” “噢……干嘛瞒着我妈,她肯定会同意。我妈钱是管得紧了一些,可她心肠挺好的。” 唐启松闭紧了嘴不开口了。 唐劲看看他老爸,也没再问了,只是琢磨了又琢磨,在那儿想个不停,末了一拍自个儿大腿,斩钉截铁:“这事儿就该我妈出面” 唐启松看一眼唐劲,扯了一扯嘴角算是笑过了,没点头也没摇头,更没说什么。 是啊,现在回头看去,的确是该这样做。 然而到底不一样。 心情不一样。 所以当初,他做贼心虚。 那感受唐劲不懂。因为他儿子的姻缘命比他好----虽然折腾了点,可毕竟抱得美人归,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不过,他的也不坏。一路磕磕碰碰,总算都过来了;眼下这把年纪,也都还身体不错。 到了如今,老夫老妻的,都大半截埋进黄土的人了,相濡以沫大半辈子的老太婆,早已重过了当初惦念的那个。 …… 两个当**热情高涨,还好两个正主儿这边要吃午饭,这个星网会议总算不曾一口气开上半天。 两人一退出来,唐劲就想要庆祝,可他一时间又想不到节目----下午还要看韩青扬跟薛刚的比赛呢中间这段时间太有限。 简丹心情不错,自告奋勇做午饭----他们的套房什么都有,包括厨房。 结果唐劲一听,当下斜睨简丹:“包饺子?在这儿包饺子?” 小小挑衅,简丹哪里放在眼里,照盘全收:“随你开----你想吃什么?” 唐劲琢磨了一下,“嘿然”乐了,大大一叉腰:“龙肉” “没问题” “哈?不许拿飞龙充数那就是山鸡” “你当我什么人那” 绿纱出产一种海中巨蟒,琪雅语里的学名太长,不去提它,翻译成中文,叫做“绞浪”。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地球上的森蟒同样很大,而以“万年”为时间单位看,绞浪与森蟒在进化分支上很接近。 只不过这种爬行动物像地球上的鲸鱼一样,适应了海洋里的盐度与水中的呼吸方式,成了海底一霸。 简丹拉出照片给唐劲一看,唐劲不得不承认,这个算得上龙了,没角没爪的幼龙。 简丹就踌躇满志地点了绞浪的颈肉,野生的,以及一堆其它食材,种类多多份量小小,让酒店送来。 这种时候,就真正看出豪华套房的与众不同了。 一位年轻的助厨亲自推着餐车而来,没用机器。他进门之后,首先向两人致歉----擅长做这类菜的大厨,正在为另一场奢侈而精致的聚餐服务。所以,如果客人希望资深的大厨亲自过来,需要等一会儿。 简丹一挥手,挽起袖子推着餐车进了厨房。 唐劲跟着一起进去了,一路拿东西看。 助厨当即明白这两人图的是亲自动手的乐趣,不由大感轻松;但也不敢就这么回去了,依旧站在客厅里,等候召唤----这年头,机器包办一切,有几个住豪华套房的人真地会做菜?顶尖美味就算了,可他至少得保证这两个外行做出来的东西还能当午餐吃啊 否则就太失职会大损酒店的形象、甚至失去慷慨的客人。 …… 简丹洗手,让机器煮上米饭,而后解冻了肉,看过肌肉纹理方向,斜着下刀切。 唐劲也跟着洗了手,从简丹那里扒拉了两片切好的,对着光瞅了瞅:“为什么点颈肉,最好吃?” “嗯。最鲜美。” “原来跟鸭脖子一样。” 简丹切完,又洗了一种深绿碧翠的蕨菜,葡萄拳;然后她让位给唐劲:“炒一炒。” “就这么炒了,不用别的?” “不用,盐也不用。炒得嫩一点。” “噢” 唐劲掳起袖子,抄家伙上 简丹则趁这个时间,切了好些种时令蔬菜。 而后唐劲炒完了,掂了一片肉沾了点盐尝了尝;简丹则煮了浅浅一小锅热水,等到沸腾,改文火,分开肉片与蕨菜,将肉片倒入汤内,接着便开始往锅里丢蔬菜,先硬后软、先柄后叶;期间还洒了两种香料粉。 唐劲起先还看,后来就记糊涂了,懒得管了,拿了个水果先啃了----汤闻着鲜美,他闻得饿了。 末了汤汁收小,简丹盖上锅子焖一会儿,舀起一小勺尝了一尝,满意颔首,撒盐,出锅。 至于那蕨菜,也可以吃。浇点喜欢的酱汁,还很爽口,因为它的土腥与绞浪的海腥刚好对冲,而炒过一回,又吸收了颈肉的鲜美。 两人摆开桌子吃饭。助厨闻着他们端出来的东西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最多忘了放盐或者太咸了、哪种蔬菜搁早了煮黄了或者搁晚了没煮熟----就放心了,推着空荡荡的餐车回去了。 一个水果能抵什么?唐劲早等不及了,吃了几口味道好,干脆盛了一半的肉汤,拌了一海碗的饭,然后舒舒服服拿调羹一勺勺舀泡饭----反正简丹不会挑剔他这些。 简丹调侃唐劲:“龙肉什么味道呀?” 唐劲瞅了下简丹,找了筷子夹起一片单独尝了尝,摇头晃脑:“跟鸡肉最像了,土鸡。比土鸡还鲜。这么一点肉,大约等于两只土鸡加在一起。好吃” 这评价 简丹失笑:“晚上再来一顿?”明天他们两人就回去了。 “好啊。还是这个,还是换着花样儿做?” “都行,也可以去试试这里大厨的手艺。” “那就去尝尝人家的绝活儿” …… 下午的比赛,韩青扬的在前。 因为两人午饭吃得晚了点儿,韩青扬准备入场的时候,简丹刚睡下。 唐劲也没去叫简丹,自己摊在客厅沙发里,舒舒服服看。 而后比赛开场了。 直播刚给了一个俯瞰全地形的镜头,夏晓雪两手戳在衣兜里,进来了,回了客房没一分钟,背着双肩包出来,照旧两手戳在衣兜里,往门口去。 唐劲起先没在意,还以为夏晓雪回来看直播,只是瞄了两眼;等到这会儿,唐劲一见,不由奇了怪了,还发急,一转身喊住了人:“哎,你这是----要回去了?” 夏晓雪应了一声:“嗯。丹丹在睡觉对吧,你帮我跟她说一声吧。” “干嘛,心虚了?这会儿回去” “干嘛,你少个电灯泡?”夏晓雪止步,冲唐劲哂笑了一下,“我那边还有事。” “什么事这么急?好歹你也是大股东最大的股东怎么也该出席庆功宴” “这边庆功还早着呢。而且那边我也是股东。份额小了点,资金更大些。” “……喂,阿面刚开场,真不看啦?” 夏晓雪神色平静,语气平常:“他会赢。” 唐劲大乐:“您确信?” “八成半的把握。” “八成半?怎么说怎么说?” “实力差不多,各有所长;但状态、战术是青扬好。” “……你帮他做的分析?” 夏晓雪微微一笑,没回答,转身走了。 唐劲大喜,又大急,一拍沙发,蹦起来追过去绕到前面拦住了人 夏晓雪抬了抬眉毛,看唐劲。 唐劲几乎要抓耳挠腮,结果给迸出一句:“你不是还念着吗?” 夏晓雪失笑:“我念着的人多了去了。”说着绕过唐劲,径自走了。 唐劲还不肯放弃,跟着走:“老四虎子他们?那咋一样呐” 夏晓雪头也没回,更没停步:“不算他们,也不少。” 唐劲哑然,脚下一滞,就没动了,站在那儿干瞪眼, 等到他想起去看比赛,比赛已经结束了。 韩青扬果然获胜。 可唐劲却觉得他这兄弟输了。 唐劲去恭喜了韩青扬。 只是韩青扬本就不多话,而他这场既然赢了,明天上午马上就要进行下一轮,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肆意庆祝。 而唐劲心里有事,也没有多聊的**。 [奉献] 232、“狗腿” 232、“狗腿” 结果这两兄弟碰面之后,一起坐了会儿,喝了点东西,彼此拍拍肩膀胳膊一挥手,就各自回去了。 前后说的话,加起来远没到一百字。 不过老营的人向来如此----出任务前没有豪言壮语,欢迎回来的兄弟也不用欢呼与掌声。 在那样的时候,他们只是用力拥抱、只是一拍肩膀,偶尔短短几个字,大多数时候,并不开口。 无言的默契。 如今韩青扬面临重要比赛,两人自觉不自觉把那当成了任务,谁也没觉得不对。 …… 唐劲回来时,简丹已经起床了。 唐劲就跟简丹把夏晓雪“临阵脱逃”的事儿嘀咕了一回。 简丹听唐劲叨叨了一通,末了道:“你是说,小雪帮青扬做的分析,可能还调整了状态,但没看比赛就走了?” “是啊。反正我问她,她没否认。” “她那边有事儿。” “还能差那么几分钟吗? “那就是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了----你觉得小雪是那种人吗?” 唐劲一怔,想了一会儿,干干脆脆一摇头:“不是。” 简丹伸了个懒腰,去盥洗室了:“那问题就在你那兄弟身上,盯着小雪有什么用。” 唐劲哑了,坐在那儿琢磨了一会儿,蔫了。 简丹出来一见唐劲这样,过去一拍唐劲肩推推他:“行啦,你尽力了。” 哄小孩呢 唐劲瞅了简丹一下,起身换到对面坐。 简丹跟过去坐下,瞧瞧唐劲。 唐劲斜睨简丹,不吭声。 简丹忙抬手一按唐劲心口,大大亲了唐劲一口:“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的。” 这福利还不错。唐劲表示勉强满意,不斜了、继续睨简丹:“我又咋了?说清楚” “心胸宽阔,达观坦荡。” 这个唐劲喜欢听 “换而言之,神经大条。” “……” …… “你就可劲儿欺负我吧” “你不就好这一口么。” “……哪个告诉你的?” “哟,还嘴硬” 唐劲牢牢闭紧嘴巴,瞪简丹----论嘴皮子利落,他就搞不定这女人 可瞪了没一会儿,唐劲倏然乐了。 他果然犯贱 果然犯贱啊~ 然而,比起无贱可犯,犯贱还真不坏。 次日两人回到家之后,唐劲开始准备回去的礼品清单。 他翻开活页本,执笔在手,正儿八经问简丹:“你爸妈那边,这回带点啥?” 简丹在翻新闻:“首饰上次回去,已经买了。那个对身体不错,早买早好。” “买的什么?” “乐乐一个颈圈;我爸是挂坠,别的他肯定搁柜子里当收藏、不会戴出去;给我妈选了一个云石珠三件套,另外就是让她自己去挑合心合意的----来往的航班都带货舱,这类不涉及技术封锁的小东西,运费没几块钱,从星网上选购很方便。” “都全了。那这回就带吃的?” “嗯。少买一点吧,我给家里留了点钱,他们吃的东西不坏。” 也就是说特供品了其实就相当于这边最普通的食品,甚至还不如,可地球上绝大多数食品并不符合其标准。 所以唐劲缓缓一点头:“哎,我也想给爸妈塞点红包。” 简丹当即应了:“好啊。” 唐劲瞅瞅自己的存款,有些担心:“你上回给的多少?” 总不能差太多吧?否则两边四老一交流,他可就要丢脸儿了…… “五千。一年的钱。不过,小孩子吃的东西贵,你爸妈两个人,一半就差不多了。” 唐劲大讶:“就这么点儿?” 不提那“游戏费用”,你账户里还躺着几十万呢 “是这边的钱。毕竟要走地球上的银行,外汇管制,给多了怕横生枝节。反正用完了就汇呗,又没什么不方便的。” “……这就够了?我们俩一个月伙食费也得四百上下,地球上那些‘特供品’不是很稀少吗?” “够了,绰绰有余。同样的食品,价格按照汇率折算一下,地球上的比这边的要便宜一大半。” “怎么会这样?” “决定特供品价格的,是当地市场能供应多少,是人们愿意为它出多少钱、多少劳动时间。决定汇率的,则是星际市场对这个文明的估值、对其劳动者的估值、对其综合实力的估值。” 简丹从新闻里抬起眼来,看向唐劲:“或许,在地球上,人们愿意为‘特供品’付出三天的全球平均薪水;但星际市场认为,一个地球人十天的劳动所创造的平均价值,不如绿纱人一天所创造的。” 唐劲若有所悟:“你是说----” “这个比例不准。我只是举例。” 唐劲一点头,缓缓迸出七个字:“地球便宜,绿纱贵” “对。” “哎,那我怎么没听说出口‘特供品’?不去换外汇?” “洼地效应,‘爬坡’损耗----星际航行在那儿摆着,密度小算体积,密度大算重量,这运费就便宜不了。所以,如果出口,特供品到了这边,价格就会比这边出产的、同样的食品高上许多了。” “噢”唐劲明白了,摇头晃脑,“那是,首饰跟吃的不能比。” 一个云石珠三件套,小小一盒子,价格几百到几千,买的人既然成心出这个钱了,再加几块十几块乃至几十块运费,大多不会在意;而收购商仗着主动权,也完全能够压低收购价、将运费成本转移给出售方承担,甚至额外争取更多的利润空间----这正是地球上天然石市场的现状否则又不是地球独有,哪个会乐意特地跑去收购? 然而,一盒同样大小的鸡蛋,总价一两块,再加上那么一笔运费…… 这就不成了 “那首饰是那边便宜吧,你为什么买这边的?玉不是挺好吗。” “这边产业成熟,方便。更重要的是,那边摆在外面的只有挑剩下的;但凡天然石,统统进了拍卖,那可太张扬了。” “那我也这边买” “这次不同。你要乐意,那边买也一样。反正这回回去,你低调不了----有六个单子要出手呢。” “哈,不是一个项目吗?费庞的。“ 简丹很无辜:“我又买了些别的股票。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 “费庞那个公司不小了,又正值危机,股票跌得厉害,我捡它便宜呢。其余五个一个规模差不多,四个小一些,我也就要几个小项目,没当它们的大股东。” “……噢。” “反正这些东西那边都缺。咱们也不能让谁一家独大,那样儿不好。” “听起来----也有道理。” “就当分肉骨头了。总得敲开来撒,别全喂了一条狗。” “说啥呢”唐劲转向简丹,“哎,说正经的----我想喊喊价,然后那把个给孙头他们。” “成啊。可我也没说错啊。政府就是人民的狗,军人就是狗牙牙、狗爪爪” “……你才狗爪呢” 简丹微微一笑:“我这回的确很‘狗腿’。”不是为主人撕咬御敌,而是为主人四下奔忙。又摇摇头:“奴性难改啊” 唐劲还以为简丹说的他,彻底无语了;可简丹承认她自己也是“狗”,语气又亲昵欣然,唐劲就不恼,还乐呵,当即丢了清单扑过去揉简丹。 简丹起先还调整了一下姿势、享受了一小会儿;唐劲一看不成,下了几分重手,简丹就给跳起来了。 结果两人抄了枕头打架,“蓬蓬”乱拍一气。 …… 之后银币竞技开庆功晚宴。 这次他们虽然不能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却也是超计划完成任务----这就太够了 公司已经过了创立初期的快速上升阶段,到了眼下这一阶段,至高目标、核心主旨,乃是保持良性发展,缓缓上坡、做精做强。 这是夏晓雪定的。 霍应东他们那批老兄弟里面,虽然有几个像中国大多数老总一样,想要拓展业务,但对这个主旨也没有异议----因为这里不是地球,“做大做多”他们做不了 庆功晚宴固然为了庆功,可维护人脉也是必不可少的内容。 而简丹既然是夏晓雪的朋友,又是同乡,瞧着也口袋里有货色,这就不可错过 所以霍应东特地问过夏晓雪,给唐劲与简丹也签了一份请柬。 精美华贵,邮递上门。 简丹清楚晚宴上会有些什么节目,也知道夏晓雪进入恒航重工董事会后,来捧场的将有多少人、什么人,对此就没多大兴趣。 可唐劲看见帖子,只觉看到了大好机会----把他家阿面跟夏晓雪送做堆的大好机会所以他立马拍板接下了。 简丹也就跟着去了。 她对唐劲这股执拗并无反感,只是无奈好笑。 没办法,以简丹上辈子那么长的阅历看来,执着是一种莫大的优点----因为这世上诸事,只有“肯不肯”,没有“能不能” 唐劲武术上的造诣,就来自三十年如一日的肯流汗、肯下功夫肯学肯练肯用心 多少人不够坚持,于是半途而废。 虽然有时候,唐劲一根筋起来,的确有点儿叫人头大……譬如这回。 毕竟,人的感情不是一件“事”,它要更复杂微妙得多。 可人不能要求一个事物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要利大于弊,那就是好的。 出于同样的道理,简丹明确提醒自己,不能要求唐劲的某种品质天天用在合心合意的地方,从不歪七斜八开小差。 所以简丹放任唐劲忙乎他的。固然不支持,却也不打击。 …… 不过,等到两人购置服装时,唐劲对“西装革履打领带”犯愁儿了…… [奉献] 233、训练 233、训练 唐劲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穿过 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军礼服虽然相近…… 可到底不一样 而且军礼服,唐劲也就穿了那么三回 那衣服有规矩,平时不能随便穿。而老营的人从来没有宣传任务、庆典任务。 国庆那什么特种兵方队是侦察营侦察团的人。这类建制各个军区每个都有,各大集团军也差不多家家具备。 那些单位平时训练虽然也很苦,但不用出任务,偶尔有大事儿了,拉出去包抄一下外围。至于苦练的功夫,什么负重越野、攀岩上下、低空跳伞,一般也就碰到重大灾情了,才会有个用武之地。 所以那些特种兵可以露面----而他们不行 至于当年比赛授奖,胜负当场立分,唐劲领牌牌时还一身迷彩服呢 之后破格授衔少尉一次、升衔中尉一次、升衔上尉一次----就这么三次 一次不多、一次不少 …… 所以两人在星网上试服装时,唐劲西装一上身,就只剩在那儿站军姿。 要么就硬邦邦直挺挺,要么就歪七斜八没形没状。 要他从容优雅、轻松闲适、举重若轻,唐劲怎么也找不对路子 而且唐劲对着镜子折腾半天,转头一看旁边简丹----小立领的白色衬衫,午夜蓝的外套与长裤,点缀一朵淡金的小巧胸花,最后则是与外套同色的坡跟皮鞋。就三四厘米的跟。 毋庸置疑的地球风格东方风格 优雅知性,传统干练。 更要命的是…… ----天生的范儿 唐劲就更找不到感觉了 “不戴个首饰?” “累赘。” 唐劲就没提了,继续照镜子去了,越照越觉得不妥当。 简丹看得高兴。很高兴。 唐劲没好气儿。很没好气儿。 简丹眼见唐劲快急了,方才道:“那是庆功晚宴,气氛活跃得很,八成还有游戏节目呢。你选个自己喜欢的模样儿就行,用不着一本正经。” “不早说”唐劲如蒙大赦他恶狠狠瞪了简丹两眼、又用力“嗯嘛”了简丹一口,左右瞅瞅,当即奔一套浅灰色休闲西装去了。 简丹莞尔。 不过其实,她还有一个原因没提。 ----庆功宴气氛活跃固然没错,可另一方面,冲着夏晓雪恒航重工股东身份而来的那些捧场的人,背景不小,在银币竞技这样一个小公司的宴席上,难免自傲身份,怎么也不肯一身恭谨严肃。 当然也不至于失礼就是了。 …… 系统功能很方便,换装可以手动,也可以直接点菜单。 等唐劲换上这一身,一回头,发现简丹调出了一个系统美女。 简丹还没选鞋子,美女尚且赤脚。 浅棕绿的超短紧身的连衣单裙,下面接深褐色贴身长裤。长裤膝盖上面儿一半紧身,膝盖下面儿一半却是小喇叭型----明明同一块布料,却有不同的垂感与弹性 此外,还扣了一个六七寸宽的黑色皮腰封。 关键是,那单裙料子虽好,也厚而暖和,却是半透明的…… 而这美女,没穿内衣 能看到双丘,以及丘顶的晕圈与葡萄 美丽性感、极度撩人 唐劲目瞪口呆。 简丹随手给系统美女添上了一双与衣服同色的皮鞋,又下了指令让那美女款款行走。 “干啥呀?” “他们的服装很大胆,有的还崇尚天然----”简丹缓缓走向唐劲,手儿轻轻一按唐劲胸膛,倏然滑了下去,手指动动,笑得又坏又调侃,“这里有个家伙,好像需要先训练一下?” “……” “当然,咱们不去也没事儿。” “不就是训练吗?告诉你啊,我要是不用训练,这会儿你就该哭了” “谁说我会哭?帮你寻医问药才是正经。” “……” 接下来几天,唐劲上班练功买菜做饭之外,还添了睡前一课 简丹在旁看热闹,不过也鼓励了唐劲几句----上辈子礼仪课里,但凡男性军官,都得过这一关。她虽然不是亲眼看见,风闻之下,倒也知道几句“口诀”。 唐劲对这事儿只剩嚷嚷:“毁灭人性啊看过了有碍夫妻生活” 简丹乐得不行,乐完丢出三个字:“自制力。宴会就是社交游戏,如今这游戏不仅要衣服漂亮、姿态漂亮、言谈漂亮,还要自制力漂亮。” “有这么折腾人的吗?” “不是折腾。究其根本,这里女性的地位与男性的一样。你看高收入者、科研、议会、实业家、金融家等等,这些群体的男女比例,都是对半开。也就军队里,六级体术以下的单位,男人还占了大多数。所以遇到晚宴,女人爱怎么穿怎么穿,男人只有适应的份儿,欣赏不了也得学着欣赏----当然,反过来也一样。” “可这也太暴露了” “时尚界、服装界、新闻界,话语权一半在女人手里。她们不这么认为,你怎么说也没用。” “那还有一半呢,统统不吭声?” “控制不住的,被嘲笑为‘兽性脱缰’。所以一般男人不愿意唱反调,一不小心就会自贬身份。除非有充分的宗教上的理由。” “……” “好啦,男人也有这么穿的。” “哈?” “就是上面直接一休闲外套,里面背心衬衣什么都没。长裤,而后下面赤脚穿鞋子。” “……” “那鞋子很舒服的。材料与设计的关系。又有机器洗刷。” “……咱们也去买一双试试?” …… 唐劲起先还担心自己,随即他发现这个并不难----只要想想杨队、想想孙头,再想一想被简丹一脚踹到川藏高原的冰浆雪水里,会是多么“**”…… 立马就“一切尽在掌握”了 于是,两天后的晚上,唐劲拉着简丹一起,上星网订了赤脚穿的鞋子----给自己当奖励。 鞋子是现成的,不像之前订的晚装乃手工制作。故而次日清早,唐劲一开门,发现鞋子已经送到了。 唐劲当即拿回屋里换上,试着走走跑跑、蹦蹦跳跳,出了客厅去后院,踢踏蹬扫,冲刺、上墙 简丹寻去的时候,就看到唐劲站在木匠小屋的顶上,叉着腰,瞅瞅自个儿左脚、又瞅瞅右脚,乐呵。 “怎么样儿?” “真不赖特别轻巧,跟没穿鞋子似的可是落地触感挺好,发力也好对脚的保护很到位。就是不知道硬度怎么样,能不能踹东西。” “肯定可以。” “跟军靴比呢?” “不会比你穿过的差。当然不能跟这里的军靴比。” 唐劲矮身跳下木匠屋,沉吟了:“噢。” 简丹不解:“要相信科技呀” 唐劲倏然望向简丹:“丹丹,要不你再收个鞋厂吧?” “……”原来如此 唐劲酒窝一冒:“咋样儿?” 鞋厂的事儿没一分钟就被两人搁开了。因为一查星网就知道,这技术地球上已经引进了。 他们在“狗腿”,别人也没闲着。这鞋子的技术只涉及两种新材料与一种构造三个专利,又是到处都有的小技术,引进不算难。 这一天早上,唐劲做早课的时候,倍儿顺溜。 两人速度不一样,热身时各跑各的,而后在露天器械那儿汇合。 唐劲收尾,抓抓头走向简丹,不大确定道:“我怎么瞧着,这步法繁复了一点,还能精简精简?” 简丹闻言,心跳不快血压不高,只是坦然给来了一句大实话:“啊,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精简一袭武术套路,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总要去芜存菁吧?总不能去菁存芜吧 所以唐劲虽然得了简丹的赞同,却没立即动手。他十分清楚这里面的难度,更清楚自己还不成。 武术造诣还没那么高超,对这套步法的掌握还没那么精深。 有待提高,有待咀嚼。 …… 初冬第八天,两人赴宴。 简丹不急,她一点也不介意准点到场;不过唐劲急,急着见见老兄弟好哥儿们。 这种微末小事,简丹一旦遇上唐劲,三逗两弄就会放弃决定权。结果他们两人挺早就到了,租的会场里还空着一大半,酒店提供的侍者都还没上岗,倒是东西准备好了,而银币竞技的人到了六七成,三三俩俩在聊天。 霍应东已经在了。身为主人,今天他们几个注定从头忙到尾。 夏晓雪还没来。她早已经退出了管理。或者确切而言,一开始,她的重心就不在公司,只是因为她自己的比赛打得好,赚得不赖,看着情份也看中潜力,为银币竞技出资不少。 所以这种宴会,夏晓雪固然是主人,但也是半个客人。 唐劲一扬请柬交给门口银币竞技的小助理,大步走进会场。 小助理无奈,看看简丹,甜甜微笑了一个,递上了一双硬币大的银色小领花----背面贴有号码,玩游戏抽奖用的。 “这是您的与那位先生的。” 简丹悠然接过,莞尔一点头,不徐不疾踱进了会场。 唐劲左右一看,瞧见了韩青扬他们;再四下一扫,又找到了祁栋与薛刚,还有虎子。大名于虎。 韩青扬离门口近。唐劲冲他招招手,径直走了过去。 [奉献] 234、晚宴 上 234、晚宴上 韩青杨与王敏恒、廖智勇在一块儿,在西墙边。 那儿就他们三个。 后两者正低声商量着什么,还小有争辩。一个眉头紧缩,神色不愉;一个摸出烟来,又塞了回去----会场禁烟。这里的公共场合都禁烟。 而韩青扬并不开口,只是倚在墙上听。他两手戳在裤兜里,半垂了眼,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地上,面无表情抿着唇,有点儿走神。 此时韩青扬一见唐劲,一拍廖智勇的肩跟他们俩说了一句,迎向了唐劲。 唐劲上去就重重一抱韩青扬,重重捶他的背。 韩青扬唇角一翘,也拍拍唐劲。 两兄弟放开彼此,唐劲酒窝一冒,韩青扬微微失笑。 而后他们终于开口聊天…… 简丹在后面失笑,远远与霍应东彼此颔首致意,一边走向唐劲那儿,一边随手将两朵领花别在了自己的胸花上方----上辈子戴勋章的习惯。 唐劲这么高兴,不是没缘由的。 绿纱全球赛区,当季总榜积分,韩青扬第一百七十四。 当季新人榜排名,韩青扬胜负第五、积分第十四----按输赢的场次算,他与十一个人并列第五;按获胜场次所耗时间、失败场次所拖延时间算积分,他在第十四。 至于人气,又低一些,在当季新人榜二十**徘徊。因为韩青扬近身是短处,擅长的乃狙击----野斗游戏提供冷兵器,系统限定的是材料数据,重量、强度、弹性等。选手可以任意自制,当然也可以选默认设定里的现成货色----所以韩青扬打法稳健、处理冷静,相应的,可看性就比别的选手略逊一筹。 不过广告这个东西,不同风格的选手,适合面对不同的消费群体。故而,只要韩青扬能继续这个好的开端,打出成绩,别的并不须担心。 唐劲贺完喜,“呼啦啦”去了祁栋那边打招呼。 丢下简丹与韩青扬聊天。 简丹诚挚恭喜了韩青扬。 而后韩青扬找不到话题聊了,只剩问问简丹在这边“还习惯吧”之类。 简丹逐一回答,转而问起了韩青扬的行程安排----他这成绩已经出线了,出了绿纱全球赛区的线,会参加接下来的米隆总赛。 当然,这个成绩并不靠前,中上游而已。所以到了总赛阶段,很快就会碰到另外三个行政星来的、排名靠前的选手,并不好打----商业比赛,为了可看性,为了拉住粉丝人气,一向不会让各地区的种子选手提前碰撞。 …… “杨兆锦、王敏恒、我,跟银币的人一起走。廖智勇还没跟银币签意向,还不知道。” “霍经理跟北京那边协调好了?” “差不多。” “这次倒挺顺利。” “合约里有条款,食品中毒是我们那儿的责任,如果不给出让步,这边一提交法院,信用评价会有污点----政府在这儿的信用评价,会有污点。” 简丹调侃:“还好专业合同、足够详尽,否则民告官,哪里有门儿呀” 韩青扬略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简丹端详他片刻,问得直接:“你不乐意?” 韩青扬意外,有一小会儿默然,而后他摇摇头,扯了一扯嘴角:“感情我们几个就是傻瓜。” “你不是也签给银币了吗?” “是。” “银币说了以后要扣你的分成去抵债吗?” “没。” “那要是你不签,他们是会扣下你,还是会让你回去?” 韩青扬看简丹,没开口了。 答案显而易见。 简丹抛出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又或者,你以为银币真地会提交控诉?” 韩青扬缓缓一摇头:“不至于。任老板他们还在那边。何况,到底是华人公司,没道理较这个劲。” “是啊。”简丹轻叹,“这些事儿,是个人就想得明白。” 韩青扬不吭声了。 而简丹转开了目光,望向了霍应东那边。那边几个管理层已经开始招待客人,忙着寒暄应酬。 “只是,银币能有今天,是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很不容易。所以,怎么也不能让人白欺负,无论那是谁,否则就是‘割肉喂狼’至于北京那边,有人希望你们打出成绩,也有人想要你们掉链子,这事儿一旦捅回去----你说谁了占主动?” 韩青扬看向简丹。 简丹直视韩青扬:“我不信你不明白这些。你既然愿意签过来,为什么还不高兴?” 韩青扬不大习惯,转开了眼。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简丹,单刀直入、咄咄逼人----不过,当初简丹在北京招待他时,安排行程,干脆利落痛快得很;到了后来,更是有那么一年。所以,现在这小嫂子变得凶了一些,也没什么奇怪的。 简丹哪里管韩青扬在找什么理由:“还是,你在怨谁?” 韩青扬一惊,蓦然看简丹而后他别开了目光:“没有。” 简丹略一耸肩,不再说什么了。 韩青扬却是心烦意乱,想找个地方一个人静一静,一时间又找不到理由开口,这就不免有些局促尴尬。 简丹倒是替他找了个借口:“我去琳珊那边看看。” 这边韩青扬刚刚应了一声,那边唐劲拉了祁栋和邱琳珊,以及薛刚、于虎过来了,奇道:“聊什么呢?” 韩青扬、祁栋、薛刚这三个,如今在单人赛上是竞争对手……也就唐劲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把两边往一块儿拉 所以简丹失笑:“聊大好前途。” 唐劲压根不信;不过他之前老大远就看到简丹徐徐说了几句、而韩青扬哑口无言,于是唐劲就没细问了:“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 于虎失笑:“又不是不认识韩青扬,对吧?” 唐劲一乐:“那不算”正儿八经摆开架势,清了清嗓子。 于虎过来之后先养身体。训练压力大、负荷大,他调养期间没法儿参加,进而也打不了比赛。因此于虎倚靠夏晓雪与老兄弟们的人脉,在银币接了一份助理教练的工作,辅导选手们体术----他走的路子刚猛直接,入门容易,十分适合没多少武术基础的男选手。 同时,于虎还要上语言课、补充专业知识;另外野斗上面,他毕竟入行晚,很多东西要向人学,这就免不了给人跑跑腿换些个小人情----塞香烟没有用绿纱这边请的几个教练就没有一个抽烟吸**的 这样下来,于虎说是养伤,其实一点儿也不闲。 不过于虎心甘情愿。 一者,身体旧伤渐渐痊愈的感觉真是棒极了为此从头辛苦几年,也是值得,横竖他又不是没辛苦过。 二者,那些教练年纪比他大,经验比他丰厚。所以啊,这跑腿小弟当得,一点儿也不冤枉 于虎之前跟祁栋认识,又跟薛刚一样是光棍,有不少“娱乐节目”可以同去,故而祁栋、薛刚过来后,于虎因为祁栋的缘故,跟快就与薛刚熟了,混到了一块儿;而之前短短一段日子里,由于替银币的教练们跑腿,于虎跟国家队的人也全认识了。 所以,有于虎跟唐劲在,气氛不错,韩青扬与祁栋、薛刚很快熟络,之后他们还过去廖智勇那儿,王敏恒那儿,一块儿聊天。 只是邱琳珊听不懂他们的行话,又插不上嘴,除了一开始的介绍寒暄,后面就只剩微笑;笑得久了,脸色就有些僵硬,笑容便消逝了。 祁栋正与韩青扬他们谈系统提供的一款经典短弓,没有注意到。 简丹取下了一朵领花给唐劲看了号码,替他别上,而后简丹就在那儿看热闹听热闹;此时见状,简丹便与唐劲说了一声“我去喝点东西”,又招呼邱琳珊“你去不去”。 唐劲一乐,飞快从后面掳了一小把简丹的短头发----真乖真听话 简丹瞥了唐劲一眼,探入西装后摆、摸了一把唐劲的后腰,手指挠挠。 唐劲痒得往前跳了一小步,简丹与邱琳珊走向了饮料台。 一路过去,简丹一路赞美邱琳珊的晚装。 …… “这裙子真不错,很衬你。” 至于料子啊样式啊,这些简丹夸不出口----她见过太多更好的,那样说不免违心。 邱琳珊低头看看,笑了笑,兴致不高:“还行吧。” 韩青扬与祁栋才刚打了一轮,露脸不够多,还没到接广告的时候。但出线的选手,都有小笔的奖金。根据名次分段,金额有所不同。 所以简丹就玩笑着取巧了一句:“他拿奖金给你买的吧?“ 邱琳珊笑容变得有点儿勉强:“是我原先那几件,压根没法儿穿出来。” 先前的不够好,如今买了又新又好的不就行了吗,是人都会高兴吧?难过个什么 除非是买新衣服的时候,起了口角…… 简丹不好说什么了,当即转开话题,谈起了《天仑踏》的事----祁栋与薛刚也出线了。只是他们擅长接近对手后再肉搏,这就比韩青扬吃亏一些,所以他们虽然有打小的一身好功夫垫着,名次并不高。可不管如何,既然接下来的日子,祁栋与薛刚要准备比赛,步法的发售一事,主要就落在了邱琳珊身上。 [奉献] 235、晚宴 下 235、晚宴下 而因为潜在购买对象群体小而集中,邱琳珊做这个并不需要到处开拓市场----她要做的是通过祁栋、唐劲、薛刚他们几家,把消息放出去,让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让一部分圈内人士背后的那些“合作者”也知道,而后跟想买的人谈一下价格,回笼款项。 这款项里不仅会有钱,也会有天然石等物资,甚至其它条件。 至于盗版,有密匙呢。地球上各国最好的巨型计算机,什么“魁首”、“天河一号”,都敌不过。 至少那些计算机运行个六年半个月,没有指望破解。而如今时间就是优势,谁等得起那么久? …… 两个女人选了饮料,找了个人少些的地方坐下了,谈起了计划步骤。 邱琳珊对这事儿缺乏经验,不过很有热情,也肯下功夫----因为按照合约,卖出去一份,他们抽“十分之一点”的钱,也就是百分之零点一、千万之一;而底价之上的溢出部分,归功于邱琳珊谈判能力,所以抽得更高,乃“半个点”。 别看比例小,远远小于卖保险的卖衣服的,但抵不过总价大。 况且,这是垄断的独门买卖,不像其它做市场的,需要到处拉生意。责任轻重不一样,提成当然也不一样。 简丹同样很高兴。大家各取所需,合作多赢,还有比这更好的生意吗? 所以她们聊得投机,气氛渐渐惬意起来。 而后唐劲急吼吼过来了:“丹丹,我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 “我也想打比赛” 简丹乐了,一点头还没开口,邱琳珊眉眼唇角的笑意却消失了。 唐劲与简丹都发现了,两人略交换了一个眼色,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邱琳珊又笑了笑,却是有些勉强;她端起饮料喝了一口掩饰,跟这两人道:“我去栋子那边看看。”不待回答,就起身过去了。 简丹连忙应了一声,目送邱琳珊走出一小段距离,转而对唐劲道:“你喜欢就好。做教练打比赛,哪个都一样。” 唐劲酒窝一冒:“噢,我就说嘛----那个能跟很多人交手,挺好的。我先前怎么没想到?不过不急,慢慢来,先玩一把试试,看看效果。”说着坐下来,端过简丹的饮料喝了几大口,“她为什么不高兴?难道怕我跟栋子竞争,伤了和气?不至于吧” 简丹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那边邱琳珊走到了祁栋身旁。因为祁栋、薛刚与王敏恒正说得热闹,邱琳珊插不上话,结果又只是站在那儿。而后祁栋跟邱琳珊说了一句什么,又与王敏恒讨论去了。邱琳珊慢吞吞折身走向饮料台,脸色并不好看。 其实让同居女友拿个饮料并没什么,问题是态度如何。 唐劲侧背对那边,没看见;简丹正对,瞧见了,心中一动,问唐劲:“祁栋当初选这一行,跟琳珊商量过么?” “这我咋知道。” 唐劲脱口而出,说完却突然一卡。 “怎么了?” 唐劲看了一眼祁栋那边,又看了看刚刚取了一个托盘的邱琳珊,没吭声儿了。 简丹也就不问了:“不去跟栋子他们聊?” 唐劲犹豫了一瞬,一摇头:“坐一会儿。”顿了顿,又强调,“看你可怜巴巴的,‘先’陪你一会儿。” 简丹失笑,心下倒也一甜;她握了唐劲的手,玩唐劲手指:“要不,你去帮琳珊端盘子吧?” “啊?”唐劲脸一歪,不敢置信看简丹,“你叫我干嘛?” “栋子不是你好哥儿们嘛,你与其在这儿担心,不如去给他提个醒儿。” 唐劲明白了:“有道理”看看简丹:“那我真去啦?” 你好歹吃个醋呀 简丹含笑亲了唐劲一口。 这待遇不错 虽然又跟预期的不一样,可是这样儿更好。 唐劲就起身一拎领子顺了顺休闲西装,又冲简丹拨了拨额发。 简丹乐了。就那还没到一寸长的头发,理个什么呀 正在这时,夏晓雪进了会场,一袭无袖翻高领的连身短裙,针织竖条文,纯粹深邃的黑色。同色的贴身袜裤。坡跟皮靴蹬在脚下,浅绛红的大披肩挽在臂弯里。 胸前两圈项链,浑圆的云石珠子,串等腰三角形的铂金镶碎钻,大大小小、错落有致;耳上一对贴耳耳环,是等腰三角形的铂金底子镶云石半球;最后,靴子上的扣搭乃是与项链、耳环一样的料子与形状,只是大小不同。 她皮肤天生就好,练体术的关系,身体的线条又流畅美丽,这么一穿,低调华贵,偏偏又干脆、神秘,韵味别致。 此时,再过七八分钟就到点了。霍应东正与一位早到的客人交谈,一见忙引了客人过去。 唐劲见了,欣赏了一回,跟简丹建议:“不去跟小雪聊聊?你们俩刚好作伴。” “回头你刚好带着青扬过来找我、找小雪,对吧?” “当我什么人那不过----这主意不错” “得了吧,今晚她闲不了,我可不要去添乱。” …… 唐劲还真去帮邱琳珊端饮料了。 简丹过去与夏晓雪打了招呼,也跟霍应东短短聊了两句、认识了一下那位早到的客人;而后眼看到点了、大牌儿们开始抵场了,简丹就想脱身:“我去看看吃的。” 这理由明显是借口。这种宴会,谁敢真的吃东西?胃部会凸出来的。 不过简丹一身套装,又没应酬目的,倒可以例外一把。 夏晓雪并不在意:“你也不帮帮我。”而后侧身与简丹轻声道,“我在东海买了一个小岛。” “……中国的东海?” “嗯。五十年的开发权。以后投资什么,总要有个落脚的桥头堡。” “你居然占岛为王……然后?” “过两天我要跟老师去琪雅,体术协会的集训;如果顺利,接着会去上面。要是那样,大约七八个月没空儿管了,搞不好一年多。” “所以?” “帮我把个舵?事情都有人做,就少一个压寨的。反正你把那步法卖了开去,也清净不了,两件并作一件,干脆就一起办了吧。” “……好处费呢?” “钱?股份?地皮?喜欢什么。” “呃……” “那海岛上有两座山,海拔两百米不到的那种小山,你要不要拿去建个别墅?市中心再弄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做公馆。” “行。我挑一座,再占一个办公点。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简丹这边敲定了一笔交易;唐劲那边对祁栋的提醒,却压根没收到任何效果 而后主持宣布开场。 致辞后,霍应东上去,先总结了阶段性成果,接着欢迎新人、鼓舞士气、展望未来,最后宣布因为秋狩赛成绩好,有个季度红包,只差没报数目了。 此后是抽奖。 特等奖乃是赤luo裸的红包,三万;一等奖又含蓄一点,乃是最新的高档接入仪提货单,价值一万六千。 其实特等奖、一等奖都受到控制,是在对公司有不小贡献的成员间产生,这些人不是兢兢业业的老资格,就是利润主力。余下二等奖、三等奖、幸运奖,才是真正的全体随机。 不过胸花精致,单独去买大约要四五十块一朵,本身就是一个小红包,所以没抽到的倒也有个安慰。 抽奖之后,就是自由活动了。应酬的应酬,玩儿的玩儿。 乐队开始奏轻快柔和的曲子,可以走近点跳舞,也可以走远点交谈。 从这时候开始,夏晓雪一直没空儿,唐劲就没好意思过去打扰。 他虽然对此不满,可也没勉强什么,叫上简丹四处转了转。 应酬的人固然应酬,玩的人也不少。 后者主要是教练、选手,也有几个奔着夏晓雪而来的人----不过他们自成一小圈。 之后祁栋喊唐劲去玩足球机,唐劲把简丹拉上了。 这足球机不是运来的,是银币竞技的人在这边网上订做的。拷贝了式样、机械生产部件,买回来自己组装了一下。所以与日常用品一比,差不多价钱,贵不到哪里去。今天庆功,银币的人高兴,不知那个提议,他们就把公司休息室里的几样经典地球玩具也运过来了,反正花不了几块车马费。 简丹不会玩这个,只是见过,瞧着稀罕、看得高兴。 唐劲叫简丹玩,简丹懒得动;唐劲自己其实也不大会,他没机会碰呀玩了一小会儿,薛刚看不过去,当即把唐劲赶到了一边。 唐劲无奈当了看客。简丹好笑,搂了唐劲腰当了无尾熊。 唐劲大感安慰拧着身揉揉简丹头发,直到简丹不堪骚扰、一把放开他。 一旁于虎也在,此时就砸给唐劲两个字:“显摆” 薛刚跟了一句:“臭屁” 王敏恒接上了:“得瑟”说完没听到下文,看看左前方的韩青扬,不抱指望,就冲自己身旁的人一勾手,却没得回应;转头看去,发现是祁栋……王敏恒当即摇头了,倒仰开去让祁栋跟唐劲落一块儿:“这两个是一伙儿的” 唐劲乐了,不还嘴,闷声发大财。简丹又不在意这些,也没反击。 祁栋一笑,左右略看了一下,有些疑惑,不过没说什么。薛刚应了一声“就是啊”,抬头一看祁栋,“嗳”地奇了,也是左右一看:“她人那?” [奉献] 236、蹭饭 236、蹭饭 祁栋摇了摇头:“不知道。”说着前后张望了几眼,没找到,就有些烦了,“管她呢这么大个儿的人,还能丢了不成。” 薛刚与王敏恒隔着足球机对看了一眼,没开口。于虎只当没听见。唐劲当即推了祁栋一把:“还是去找找吧。” 韩青扬退开几步,选了个视野好的点儿,扫视了一遍会场:“在廖智勇那儿----” 祁栋不由眉头一皱,顺着韩青扬的视线望去。 …… 韩青扬却是转头看向了祁栋,不急不慢地接上了后半句:“还有刘佳玲跟余磊。” 王敏恒“噗哧”一声没忍住。 祁栋看了王敏恒一样,很没好气,但到底还是过去了。 简丹瞧着他走得够远了、听不见这边动静了,就捏了捏唐劲腰上的软肉:“不愧是老搭档”唐劲一推祁栋,韩青扬立马加了一把火。 韩青扬勾了勾唇角没说什么;唐劲得意了:“那是啥叫默契,这就是默契” 简丹只是微微一笑,没接这话----她又不是不懂 唐劲将简丹这笑容瞧得清楚,又给想起了阁楼上那保险箱,不由吃了一回小闷醋;转而想到他们等学校放假就要回去结婚了,心下大安,于是丢开了。 当天晚上回去后,简丹把夏晓雪托付的事儿告诉了唐劲。 结果唐劲颠了,当即找出那岛的地图来看:“丹丹,你咋不买个岛呐?咋不买个岛呐?” “没想到呗。”简丹直接承认,坦然得很。 这么老实? 唐劲一噎,继而乐了:“现在也不晚啊” “晚了要是小雪没买,我们这会儿就去买一个;可她已经买了,我们还有必要么?” 回去投资、引进技术、报效乡里的桥头堡,一个就足足够了。 两个是重复建设、是资源浪费、是效率低下。 “也对”唐劲点头,坐下来拨了拨地图琢磨,“那有座山也不赖。哎,这座高,这座靠近海边,这要挑哪一座才好?” “靠海的朝哪边,能看到海上日出不?” “日出啊,不错不错,我瞧瞧。离海边最近是这一边儿,连一条直线……东偏南三十几度,够近了,也够高了,肯定能那就它了” …… 两人日子照旧,只是简丹不怎么玩她那“幽默大全”了,空出来的时间与夏晓雪的代理人联络。大多数时间只是听听报告,偶尔才需要解决一点儿问题。 立场问题。 因为夏晓雪的目的,是开辟一个崭新的温床,孵化星际时代的创新源泉、产业头脑。 长江三角洲的头脑,中国的头脑,甚至整个地球的头脑。 那岛被夏晓雪命名为“四季岛”。岛上的户籍壁垒被完全砍掉了,名存实亡。无论是谁,均来去自由。凭实力站稳脚跟、占据一席之地。 这会很残酷,但也会很有效。 而这样的定位,与地方政府希望自己“先富起来”的朴素目标,有一定错位;与各大国企企图“先到先得”的想法,更是出入不小。 可这事儿,是当地政府乃至北京求着夏晓雪,不是夏晓雪求着他们,所以先期条款,几乎是夏晓雪怎么开、条文怎么写。 这不是因为那些彬彬有礼、喜怒不动声色的市长们部长们变得好说话了,这是因为当时,选址的时候,夏晓雪不仅在中国的海岸线边儿上,圈定了八个岛,从渤海到南海都有,还在南亚、在西非、在北欧、在南北美洲,在世界各地圈定了二十来个。 她只要一个,可她让代理人曼宁从各国政府、从世界著名的几位海岛商人那儿,要来了二三十个岛屿的详尽资料 要知道,在加拿大、在新西兰,在很多国家与地区,海岛是可以永久买卖的。不像中国东海,政策再怎么宽裕,也只能拿到五十年“地皮使用权”。 所以,那是赤luo裸的威胁与恐吓 然而,如今地球上出去的人虽多,但最好的也只不过能够拉回几个鞋子上用的专利而已。有能耐引进一系列关键技术、并且想要报效乡里的,也就这么一位 两者相加之下,哪边认输就不用提了。反正这是个双赢的合作,即使认输,也依然赚了。 夏晓雪拿到条款就勾了东海的四季岛。 不过,她在新西兰也买了一个,而且与四季岛同期开工,开建度假山庄…… 一者,她在四季岛上会被烦死,所以总要有个回地球时落脚的私人领地;二者,备用威慑。 代理人曼宁少小时候是个促狭的机灵鬼,调皮捣蛋恶作剧;现在人到青年了,做事当然稳重了许多,看上去更是诚实可靠……他不用夏晓雪嘱咐,就在夏晓雪回地球签字的当天、就在夏晓雪与当地政府一把手鲁市长交换文件并握手的时候,一边站在他们身后欣然鼓掌、一边不经意地把这个消息放给了身旁的几位副市长与秘书。 还代表夏晓雪邀请他们“有机会去玩玩”。 那几位明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只能笑眯眯地回答“好,好”,“一定,一定去”,诸如此类。 于是曼宁就更欣慰了。 也因如此,现在曼宁那边诸事顺遂,明的暗的统统都顺利。 而简丹也随之一切轻松。 一眨眼又是一个休息日。 两人在家里腻了半天。唐劲试着玩了几盘野斗,简丹花了半个下午烩了一锅炖肉。 炖肉味道很好,不过唐劲直到吃完也没弄清楚里面到底有些什么----还好,厨房机器记了菜单,他想吃可以调用那个。 而后休息日过去,次日早上,唐劲上班。 简丹也摘了外套要出门:“我去小雪那儿。她快要出发了,我今天可能会呆久一点。” “晚饭那边吃?” “回来吃。不过你别等我,留一份儿就好了。” “哦。等等……你刚才说,‘她快要出发了’?出发个什么?” “体术协会提供的集训。” “哈?我怎么不知道?” 简丹不解看唐劲:“我没说吗?她不是把曼宁丢给我了么,就是为了这个。” 唐劲一叉腰:“你只说她让你管一管四季岛的事儿,没提她要出门” “啊?”简丹难得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了,为自己的记性,“我漏了。” 唐劲无奈,倒也不恼,甚至还觉得欣慰----他家丹丹也有糊涂的时候“忘了这个就算了,别把‘重要的事情’也给忘了啊”摇摇头上班去了。 简丹瞅了一下接入仪里的定时提醒,唐劲的生日赫然在列。 还有家用机器里,也设了一个备份。 而两者同时出故障的概率,小得就像行星上的一粒灰尘。 所以简丹放心了,出门了。 …… 两个女人在一块儿,并没商量什么重大事情。 事实上大半个上午,她们都用来下厨了。 悠然做着玩儿,玩得饿了刚好填饱肚子。 自己的劳动总是令食物更美味。 简丹用机器烘了鸡蛋饼,切了五素一荤的料子。黄的翠的白的紫的红的蓝的,光是码在那儿,就极好看。 夏晓雪合面摊饼。 先将面揉熟了,擀成圆圆一张,拿擀面杖挂起来、铺进平底锅,文火滑一滑、手一振翻个面儿,就成了,可以出锅了。 两毫米厚的面饼。均匀轻薄、柔软韧劲。 而后夏晓雪贡献了一瓶她自己腌的虾籽儿酱,简丹做了一小锅京酱肉丝。 朝阳的餐厅里,东西逐一摆出来。 简丹愉快地欣赏了一下,有些疑惑:“料子好像太多了?” 夏晓雪一点儿也不犯愁,快快活活地坐下来取了一张饼:“吃不完我晚上也来一顿,再吃不完你打包带走。” 简丹欣然一点头,也坐了下来,给自己包了一个蛋丝黄瓜圆白菜,上了点儿京酱肉丝。 她们第一卷面饼还没吃完,客厅里的门铃响了。 这是夏晓雪的客人,简丹就没管。 夏晓雪接起了系统,看了一眼,慢吞吞望向简丹。 简丹查觉不对,瞧向全息显示,发现唐劲正冲着监控“嘿”然乐个不停。后面于虎一脸严肃,王敏恒嘻哈直乐,两人一左一右押着中间的韩青扬。 两个女人无语了一瞬,俱都失笑。 夏晓雪开了门,说了一声“我们在一楼餐厅”,没有起身过去,关了系统问简丹:“他不用上班?” “要上。估计调班了,上次也调过。也可能午休跑出来的。” “你怎么不给他布置一些任务。” “你觉得他会放弃目前这个任务么。” “倒也是。” “他们还真勤快,老大远地过来蹭饭。” “哪跟哪儿,在这边做室外训练。” “这样儿。”私人领地,夏晓雪能放客人进来。所以简丹来的时候,坐飞车径自坐到别墅门口,并不知道银币的人在这边。“至少你的晚餐可以吃新鲜货了。” 夏晓雪点点头,吃掉手上最后一口卷儿,又极为麻利地包了四个,齐齐放在自己盘子里。 此时唐劲已经一马当先到了餐厅门口:“哟,刚好吃饭呐”后面三个又慢点。 简丹一看面饼只剩四张了,连忙也取了两张搁进自己盘子里。 [奉献] 237、客人 237、客人 唐劲放着公盘里的面饼不理,伸手抓向简丹盘子里…… 简丹忙忙拍他手:“洗手去” 唐劲脚下不动,还抓。简丹见状眼儿一瞪,出手顿快,使上了“点雪手” 不是“点穴”,是“点雪花”。雪花轻盈,随风而动。而点一朵两朵不去提它,要想点得又多又快,速度就得快,出手不免带风,这就会改变它们的飘落轨迹。所以,要想点准雪花,可比点准雨滴、小冰雹难多了。 六级体术与七级体术在神经反应速度上有差距,但并不是天差地别。何况简丹也六级后期了,更何况这手法精妙。 再说了,唐劲总不能真地拿出十成十的力气来抢一个面饼…… 结果唐劲三试两试,无法突破简丹对盘子的封锁,顿时悻悻然:“那给我留着噢”去洗手了。不过他走了两步突然醒觉,蓦地回头:“你那什么招儿?” 简丹取了一个面饼包甘蓝与黄瓜:“吃完饭再讨论武术吧。” 唐劲狠狠一点简丹:“居然还藏一手”眼看盘子里只剩一张面饼了,一溜烟去洗了手,一溜烟回来抢了吃。 他们这边玩儿,那边于虎不敢动夏晓雪盘子里的,只是看了一眼,拿了一张尚且没有主儿的。 王敏恒则赶紧拎起最后一张,看看一声不吭的韩青扬,撕成两半,分了…… 于虎包了一大卷东西,三下五除二几口吃光了,又看了一眼夏晓雪,赞道:“这手艺绝了可惜来晚了,才塞个牙缝。” 夏晓雪慢条斯理吃她的,闻言动也不动,冲于虎一指厨房。 于虎就过去了----去开机器。 …… 机器摊的面饼也很好吃,还更薄、更软、更均匀,而且出饼速度快。唯独因为不是手工揉熟了的面,没有那股劲道。 还好简丹的料子切得多了一些,可以用来下面饼;何况再不济,香喷喷的面饼,蘸一蘸鲜咸的虾籽儿酱,就足以令人胃口大开。 四个男人都不是挑食的人,风卷残云,干掉了一大叠柔软的面饼。因为料子少了,结果连京酱肉丝的汁儿,都被唐劲拿饼儿抹干净、消灭掉了。 其间于虎嫌肉不够,还从食品柜里找补充。 夏晓雪只是跟于虎说了一句“下面那柜子里有火腿,金华火腿”,自己没过去。 于虎开了柜子,当即一声欢呼:“唷,绍兴黄酒?” 在这边,酒,一点儿也不难得。难得的,是从家乡运来的酒 所以,这虽然不是于虎他们最爱的白酒,此刻也变得极招人眼馋。 可惜的是,下午训练的训练陪练的陪练,中午不能喝酒。 …… 于虎让机器切了火腿,切成半透明的长条薄片儿,而后一蒸即熟。 这火腿端出来,人人都尝了一点。咸香鲜美,味道极好。 他们吃完东西,唐劲捅捅简丹。简丹一想这只是普通套路,效用不似天仑踏,当即就教了。 “点雪手”凝练简洁,一共十二招。也可以说二十四招,因为它是单手为招,左右手皆可以练。 它的重点在于肘关节、小臂、手腕、五指。当然,这是指简丹坐在那儿时用到的部位。若是起身施展开来,那是需要全身协调、步法配合的。 这十二招五个人一学即会,可也只有夏晓雪、唐劲两人,形神俱到。 于虎也摸到了一两分神韵;但这功夫精妙,与他擅长的不是一路风格,他使着毕竟不大顺手。 韩青扬与王敏恒则是形到了、神没到。 因为先是吃饭后又学东西,加上唐劲跟简丹是一对、于虎敬夏晓雪却早不客套了,而王敏恒又好说话、自来熟,气氛倒是不错。韩青扬几乎没开口,可并不尴尬。 而后于虎连使了两遍,巩固了一下记忆,琢磨了一下,道:“我练着有些别扭。僵硬。” “那就说明这个能提高你的短板,更该多练练。”夏晓雪右手一翻,流水一般打出十二手,“你再往上走,缺的不是力量,是灵巧。” 于虎看得心驰神往,当即一点头,自己又使了一遍,而后他不由摇摇头。 王敏恒也将这两人的对比看得清楚,顿时就笑了。 …… 等到午休结束、要回去时,于虎看看夏晓雪,一指厨房。 夏晓雪一乐:“留到聚餐都等不及?”挥挥手。 于虎当即大乐,喜滋滋去抱了一坛子酒,还生怕夏晓雪后悔一般,走得脚下生风。 他人高马大,搂着一坛子酒往门口逃,难得有了一点猥琐的模样。夏晓雪看得好笑,冲于虎背影丢过去一句:“小心明天起不来扣全勤” “怎么会” 这一坛酒当然不可能独吞,只怕当天晚饭时就要去掉一大半。 唐劲还真是调了班跑过来的。他也不全是来闹韩青扬的----那边三个男人回去忙了,这边两个女人午觉睡醒,唐劲就从躺椅里滚下来、结束晒太阳,跑到客厅沙发里坐好,拉着简丹跟夏晓雪问了问体术协会的事儿。 有什么要求、提供什么资源,等等等等。 夏晓雪找了份章程给唐劲,几句话简明扼要地说了一说没写在章程里的关窍,其它的让唐劲自己看。 简丹对这些颇为熟悉,何况她其实不需要,于是在旁边懒洋洋听音乐。 唐劲起先说了简丹一句“你也看看”;后来见简丹那么惬意,他也就不提了。 反正这种事儿,两个人有一个明白就够了。 不过唐劲的章程还没看了四分之一,夏晓雪又有客人到了。 这回是霍应东亲自陪过来的----霍应东之前不在这边。在这边室外实训的是选手,以及教练助理。公司在不远的地方租了场地,住宿、办公都在那儿。至于市区办公室,他们没有租,因为没必要。毕竟,野斗是个星网产业,所以其相关广告的洽谈,也往往是从星网上开始。等到签约阶段了,才需要会面。 …… 夏晓雪拨过系统显示一看来客,就问简丹:“你们俩要不要也去见一见?” “怎么?”简丹关了音乐走了过去,“什么来头?” 霍应东之外,还有四个人。夏晓雪指了刘佳玲:“她父亲现在升了中将,二炮副司令。”又指了一个精神奕奕的男人与他身边的中年男子:“这个是孙烨。他跟的母姓,父亲那边姓王。旁边这个,孙烨叫一声‘柳叔’,是他自小的保镖,也兼武术老师。”又一点最后一个男人:“这个是黎亮,他父亲姓曾,母亲姓李。父亲的职业关系,小孩低调,两边的姓都没有跟。” “冯曾王李?” “对,李飒跟王岚比他们小一辈。孙烨的爷爷是那兄妹俩的曾外公,黎亮的外公乃是那兄妹俩的曾爷爷。” “见见吧。早晚得见,早见早了。”简丹伸了一个懒腰,咕哝,“三户人家,离婚两家……真是的。” 夏晓雪轻轻一叹:“不止。孙烨的母亲……总之不要提才好。” 唐劲此时已经丢开章程、赶到了简丹身后看,听了夏晓雪这话,心有戚戚又有些好奇,慢吞吞一点头;接着唐劲觉着眼熟,凑近去瞅了瞅,想起来了:“这个我见过----这不那黎老板嘛丹丹,你还记得不,去大头那儿那回吴大头这人跟一个‘蔡老板’一块儿到的。” 简丹翻翻眼睛回忆:“好像是……没什么印象了。就记得一骚包防弹车。” 夏晓雪一奇:“骚包防弹车?” 简丹倒还记得牌子,因为那会儿她刚刚由唐劲普及了车标常识…… “宝马防弹。” 夏晓雪缓缓颔首,微微冷笑了一声儿。 简丹见状就道:“那车也可能是蔡老板的。” 夏晓雪一点头:“物以类聚。看看吧。”说着按通了对话钮儿,“应东,我这里乱,你请客人们去花房坐吧。” 霍应东应下了,看向安控镜头的目光里滑过一抹不解;但他并没有露出异色,当即领路请了人过去了。 夏晓雪松开按钮,跟两人道:“我去换个衣服。”走向了衣帽间。 唐劲不解:“怎么了?她这一身不挺好么。” 简丹一耸肩:“看不顺眼,不喜欢这些客人呗。所以要穿得正儿八经,拉开距离。” 唐劲更不解:“为啥?不就一车子么。” 简丹很无辜:“我怎么知道。不过,是因为那个车,但又肯定不止因为那个车。” “绕口令……哎,给我说清楚了” “黎亮他们的生意,倚靠关系居多。是个人,处在他那位置上,十个里面八个能做得出来。而国产防弹车其实性能不赖,就是模样儿差点,他们也买得到。所以他或者那蔡老板,那么花钱,固然不能说是犯罪、不能说是缺德,但是让人看不顺眼,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唐劲点点头,又摇摇头,搔搔脸儿:“其实,那会儿他跟我聊的时候,也不见怎么怎么了。而且,男人嘛,哪个不爱好车” “他瞧着是谦和。不过一面之缘,不足以看出品性来。至于好车,谁不爱?我还喜欢呢”简丹微微不耐,“哎呀,你别猜了,说不定小雪有亲朋好友,碰上贪官污吏吃了大亏,所以她特别讨厌那些事那些人呢” 唐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夏晓雪刚好出来,听见了,脚下一顿。 简丹察觉了,唐劲也察觉了。两人缓缓转头,看向夏晓雪。 [奉献] 238、喜好 238、喜好 夏晓雪望了简丹片刻,目光一转,看向了客厅大门:“还真让你说中了。”她略一顿,微微一叹:“现在说一说也好,免得某人不满我太苛刻,呆会儿撬我台脚----我上小学那会儿,暴雨连着三四天,水漫教室,而后学校就塌了。” 唐劲刚要抗议,一听这个,就哑了。 简丹静静望着夏晓雪。 夏晓雪一理衣领,又左右整理袖口:“那校舍建成也就六七年。我小时候,亲眼瞧着它造起来的。” 唐劲略动了一下,瞅瞅简丹。 简丹轻轻开口:“那天是周末么?”唐劲跟着抓到了一缕希望,忙看夏晓雪。 可惜夏晓雪的回答却很残酷:“不是。所以死了几百人。” 唐劲闭紧了嘴。简丹也无从安慰了。 夏晓雪极些微地勾起了唇,讥诮而冷酷:“不过,报纸上说是两位数。至于那造房子的钱,县教委、县领导班子,还有上面,分了个大半。算下来,差不多千把块一条人命。当然,房子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造的,那会儿的人民币,比现在的,购买力强多了。” 唐劲彻底默然了。皇城根儿下,不容易的人家,穷归穷困归困,谁敢如此欺凌?去中南海上访就那么几块公交车钱 所以这种事,唐劲只是看报纸看到过。在老营里的时候,他也去过小孩儿没一双好鞋的穷山沟,可那又不一样。 简丹好一些,再不平的事儿,她也见过经过;只是,这种事落在夏晓雪的童年时代……简丹到底不由叹息:“后来呢?” “后来?”夏晓雪缓缓走向门口,停了下来,“后来我就讨厌红色贵族了。不过,也有例外。譬如孙烨那样儿的。他主业是纺织,不是房地产、飞机发动机进口之类现成捞钱的行当。关键在于,他从接手国营老厂开始,一直做到在香港上市----不是不问资质、让‘国家队’圈钱的沪深两市。” “那很不容易。人脉固然功不可没,可也绝少不了实打实的辛苦在里面。” “是啊。” 简丹就没问校舍坍塌的后续了,只是应了一声:“我明白了。”又道,“其实,人有喜好偏颇本就是自然。谁没有呢?再说了,其它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干成过实业的人,合作起来总是更省心一些。” 夏晓雪一点头,走出了门去。 可简丹不问,唐劲却突然冒出一句:“那些贪污的人,后来怎么样儿了?” 夏晓雪没有止步、没有回头,丢下一个笔直的背影与淡淡的三个字:“你说呢。” 唐劲一凛他默然了小半晌,嘟哝了一声儿:“送进监狱了,对吧?” 简丹微微哂笑,一拍唐劲肩膀:“这话你自己信么” 唐劲摇摇头,又摇摇头,含糊咒了几句,直摇头 他们枪林弹雨从不退缩,是因为他们心存信念----人民 他们生死擦肩从不后悔,是因为他们心甘情愿----保卫人民 可他们用鲜血用生命所保护的人民,却一下子死了那么多…… 这太可恶了 不不止可恶…… 去你****奶奶的 混帐浑球 生儿子没** 简丹其实也是同样感受,只不过火气小了些罢了。所以简丹摸摸唐劲脸儿,阖上眼与唐劲贴了片刻面颊。 唐劲揽了简丹,也闭上了眼;很快,他收紧了手臂,牢牢收紧。 简丹回以同样的用力。 他们拥抱。沉默的拥抱。 而后简丹先睁开了眼,推推唐劲:“走了。” 唐劲亲了简丹一口,放开简丹。 两人一同出了门。 …… 前面夏晓雪绕过屋前,沿着花园里的拼石路,朝东边去。 她走得不快,缓缓而行,显然在等后面两人。 唐劲忽然步子一顿、一把拉住简丹,低声问:“那个孙烨……是小雪什么人?” 狗鼻子 简丹一乐:“我不知道。” “说快说坦白从宽” “真不知道。我也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就是了。” 唐劲无语了。 夏晓雪止步回头望向他们,了然抬了抬眉毛。 唐劲一见,直觉不妙了:“听见了?这都能听见?” 简丹清楚体术九级意味着什么,当即目测了一下距离,冲唐劲一点头;夏晓雪也是跟唐劲一点头,又转过去接着往前走。 唐劲讪讪;可他讪讪了没两秒钟,忽然大步往前、追上夏晓雪,直接问了出来:“哎,你认识那孙烨吧,同学?朋友?” 夏晓雪转头看看唐劲,望向前路考虑了一瞬,对唐劲道:“前夫。”说着继续往前,并不停步。 唐劲却是脚下一滞,木了 简丹莞尔,不急不慢走到唐劲身边,拍拍他胸膛:“覆水难收。所以你少操心,犯不着盯着人家、跟人家作对。” 唐劲:“……” 花房里一大半是盆栽植物,点缀室内用的;一小半空着,用“顶天立地”的透明软帘一隔而开,布置成了茶室。 夏晓雪这边别墅只是二层,并不大,屋外又满是绿色,故而这些花用在这边的不多,只有寥寥几盆;大多倒是供给银币竞技,跟着花期四季轮换,装饰宿舍与办公室。 而夏晓雪的别墅里,自有茶室,事实上好几个房间阳台适合喝茶,所以花房的茶室她很少来;倒是银币竞技的人来此室外训练时,会过来休息休息。 也所以,在这儿招待人,实在算不上“热情好客”。 不过,花房的茶室典雅明快,又处于半山腰,可以俯瞰坡下,光论环境,那是挺好的;而霍应东来这边看训练时,常在这儿与教练们开个小会之类,熟悉得很。 所以等夏晓雪到时,客人们已经舒适入座,霍应东早熟门熟路上了饮料----绿纱的茶与果汁。 而夏晓雪一到,霍应东自然起身,结果客人们也都重新站起来了。 之后两边问过好,孙烨与简丹、唐劲点点头,当即轻松借着夏晓雪,跟三人介绍道:“这是柳叔。带了我十来年了。可惜我没学到几分皮毛。” 简丹看向那柳叔:“杨柳的柳?” “对。柳强军。强大的强,军人的军。” “湖南永州双翅子?”这名字好记,上辈子的柳四更了不得 “不错。怎么,听说过?也是练的?” “练。不过,是这边的科班路子,不是家传的。你家里,还有兄弟吧?” “没错,四兄弟三姐妹。我在兄弟里头排行第二。强国、强军、强民、强华。” “功夫好、名字好,只要听说过一次,想不记住也难。” 唐劲听得明白,打量着柳强军,心下开始蠢蠢欲动,眼睛就有些发亮。 而柳强军比唐劲好不了多少,也是将唐劲从头到脚看了一回,只是人到中年,外露得少些而已。 孙烨乐见如此,跟夏晓雪道:“这两位可对上眼了”说着让了让黎亮,介绍道,“这位是黎亮。黎明的黎,明亮的亮。”问夏晓雪,“先前也见过两次,还记得不?出海钓鱼那会儿。” 夏晓雪还真给想了想,而后歉然一摇头:“我倒是记得那鱼肉。” 简丹莞尔失笑。霍应东与刘佳玲也有笑意。不过霍应东此刻恭谨低调;而刘佳玲之前不知在与那柳叔说什么,这会儿还没完全回神。至于唐劲,他这才意识到夏晓雪出来之前给他们介绍的,乃是情报……此时就不由仔细看了夏晓雪一眼。孙烨则乐了:“生鱼片?那我今天可是把大厨带到你眼前了放钩子老胖最厉害,玩刀子还是他。”又报上了黎亮的两个主要公司,少不了带着几分含蓄的矜持之意。 黎亮给三人递了名片。 唐劲没管那全名,但他北京生北京长,上面的八卦风闻得多了,对有些词儿耳尖眼尖,这就抓住了开头的“北京”,与后面的“置业”、“华源”二词,不由腹诽:果然是央企,“候补央企”干的还是房地产和能源…… 地产也就不用提了,就是不知道那能源又是怎么回事? 黎亮阻了孙烨后文,谦道:“惭愧,就是仰赖余萌而已。”说着看了看夏晓雪,又看了看简丹:“压根不是自己闯出来的,算不上什么。” 简丹微微一笑谢了这马屁,没有开口;夏晓雪也是微微一笑:“黎老板说笑了。只是不大好意思----我没名片。”简丹无辜了:“我也没有。”黎亮忙道“没关系”,孙烨很无奈:“上次就这样,还不去印一点?”夏晓雪没答应,只是道:“反正你已经把号儿给黎老板了,不是么?” 而唐劲到这会儿才意识到,黎亮跟简丹说的那话,固然是自谦,但更是奉承…… 唐劲不由在肚子里直叹气----说话都带拐弯,累不累啊? 幸好他早早跟他家丹丹约法三章 有远见真是太有远见啦 啦啦啦啦啦~ 而孙烨无奈至极,用力一板脸:“叫名字就行了----”说着笑了,“要不然,我们也叫你夏老板” 这威胁 唐劲乐了。简丹多瞧了孙烨一眼。夏晓雪横眼看孙烨。 而孙烨也不等夏晓雪开口,马上冲唐劲、简丹一努下巴:“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夏晓雪就搁开了,一引手:“简丹、唐劲----”挨个一望孙烨、黎亮,连带刘佳玲,“真要我唠叨么?” [奉献] 239、“运气” 239、“运气” 刘佳玲庆功宴当晚也算认识唐劲了,连带简丹,此时便是一笑。孙烨无奈了,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偷懒的。”但也没说什么,默认了他们来之前做足了功课,知道简丹也知道唐劲。黎亮也是一笑,当即与唐劲一点头:“巧了,我们见过一面。” “没错,见过一面。”唐劲此时回头看去,再无遮蔽,不由暗暗嘀咕----那真是巧合么?还是有意可怜吴大头……“黎老板好功夫” 黎亮轻轻一摇头:“这话要是别人说,我也就厚颜收下了;你这么说,我可不敢当。”又看向简丹;静了一瞬,颔首致意:“久仰。” 简丹回了一点头:“哪里。” 而唐劲直到这一声“哪里”落在耳中,方才反应过来黎亮那话是自谦连带奉承他,肚子里不由又抽抽了一回…… 太累了太累了 跟这黎大老板说话真是太累了 …… 之后他们坐下来聊天,孙烨与夏晓雪关系融洽,两边气氛随之不错。只是黎亮一与夏晓雪谦和,夏晓雪就跟他客气。 不过有霍应东,还有刘佳玲,倒也没什么。 只可怜唐劲,一开始就觉着受不了,这会儿听了一会儿又没听出什么正事,干脆放弃了,坐在那儿百般无聊,看了几回柳强军。 柳强军也瞧了两次唐劲。 他第一次瞧唐劲之后,唐劲瞅瞅右手边的简丹,俯身靠了过去:“我说,我在这儿也就是个摆设……” 简丹失笑:“怎么会,这叫‘观摩演习’。不过----想去就去,能有什么事儿?” 唐劲就乐了,酒窝一冒,转而冲柳强军一别大拇指、指了指外面。 柳强军也是一乐,没笑出来而已;与孙烨示意了一下,当即起身,与唐劲一前一后出去了。 简丹换到唐劲的位置上坐,倚了左边扶手侧望,刚好可以看到外面两人。 他们试探了一小会儿,交上了手。拳脚生风,真是比武打片还好看。 这两位大小怎么也是武术家。而地道的武术家过手,招式并没武打片里那么花哨。可动作更利落,身形更流畅,力度充沛、反应敏锐,不考虑学习借鉴,只是单纯欣赏,就十分不错。 所以简丹看得津津有味。 至于腾空踢人的鸳鸯连环腿之类,那是没有的……至少唐劲他们这会儿,那种动作还不好用。因为人一旦起跳,身在半空,无处借力,招式不能后继,这就缺乏实战性。只能平时拿来练练弹跳力、控制力。 柳强军经验更老、见识更广了许多;唐劲体能更好,反应更快一线。 两人出手一样凝练。 所以他们一开始旗鼓相当;到后来,唐劲摸清楚了柳强军的路子,渐渐就占了上风。 但圈子里的人讲究情面。所以唐劲虽然能赢,却不下狠手,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就找了个机会收了手。 而柳强军虽然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可也颇有受益,这就高兴。 他们交换了几句,重又比划起来----不是交手,是彼此提问、彼此讲解,互通有无。 等到这两人尽了兴,想起回来喝杯茶,太阳都已经斜向西边了。 此时,夏晓雪他们早已经谈完了。夏晓雪、刘佳玲与黎亮在看,孙烨与霍应东在低声聊天。 …… 之后夏晓雪请客人们吃饭。 孙烨直道“随便吃点儿就好”,夏晓雪却没有就坡下驴在家里请他们,只说“远道而来,怎么能怠慢了”,坚持出去做东,选了上次办庆功宴的酒店。孙烨就没说什么了。 唐劲喜欢新鲜玩意儿,对吃饭品尝这边的美食呢,也就有点儿兴趣----因为是夏晓雪请,他不大乐意,所以只是有“一点”兴趣;但对跟这几位吃饭,就兴趣缺缺。 简丹更懒得去。她问了一下唐劲,两人一拍即合,当下就告辞了,只说是第二天“还有事”。 也没撒谎呀唐劲要上班嘛。 回去的车上,唐劲就问简丹“谈了什么”。 简丹很无辜:“我没听,光看你们俩打架了。” 唐劲乐了,乐完道:“哎,回头咱们回去了,那些单子,还是你去谈,好吧?” 简丹不依:“说好了的,你砍价。” “啊?”唐劲犯愁,“那怎么成?孙烨也就算了,黎亮说话,我要晚上小半天才明白他什么意思那还不被人坑了” 简丹坏坏一笑:“这还不容易。到时候备下茶点,好好儿招待他们就行了。他们说什么,你都别应下来,只管请他们尝东西。他们磨得不耐烦了、等不及了,自己就会报上条件来,把话挑明了讲。你听听可以了,点个头就好啦。” “还能这样?”唐劲狐疑,“那你干嘛不自己上?” “他们求着你,又怕别家抢了去,当然好料理。至于我----那大都是些老头子。换成了我,他们瞅着赏心悦目,耐心好得很,那可要谈到什么时候去” 唐劲:“……” “搞不好还有咸猪手,那我可不会忍着到时候人叫我废了,项目还做个屁” “……” “还是你想叫我当‘淑女’?” “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我去侃价,啊?” “噢,真说好了?” “那是您就歇着得了。” “我研究股票买专利,也很累的,不该休息吗?” “该该该再该没有了”活该“对了----” “怎么?” “万一来了个老太太呐?” 简丹哑然望向唐劲,大为失笑,倒进了椅背里。 糖糖哟,老太太已经来了嘿 唐劲跟简丹呵了一回痒痒,敲定到时候男人他负责,女人则归简丹。 而后唐劲问起了黎亮的公司。 “房地产不提了,他另外那个北京什么什么‘华源’公司,又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他吃的肥肉从哪个地方来,但我知道那是什么肉。” “什么肉?” “‘华源’是个控股用的公司,这公司乃是某个‘电力三产’集团的大股东。‘华源’本身,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好些人的钱合在一起,所以注册公司。份子明确,少了争议,大家好出力。他或者说他们家,应该是在其中占了个大头----不过,也有一定可能,他只是一般的股东,只是替更大的老板出面。” “电力三产集团?” “第一第二第三产业,第三产业就是服务产业。很多企业,外企民企国企,做到了一定规模,都会开办给自己服务的子公司之类,降低成本、减少环节、增加利润。取‘服务’的意思,这些子公司、副业辅业,就叫‘三产’。所以这‘三产’的称呼,其实是相对而言的,定义不严格。比如恒航重工有冶金,之前又进军矿业,那么冶金、矿业也可以说是它的‘三产’,产业链上游的‘三产’。相对的,‘电力三产’是指我们那儿垄断国企电力行业的‘三产’。” “噢。做煤炭做运输?” “这两个有。更常见的,是电力检修、电力专业设备制造之类,这些是专业相关的、离得近的;不相关的、离得远一点儿的,则有餐饮、房地产等等。” “……这些怎么了?” “这些不怎么了,有些还做得很好,尤其是相关类的,因为有技术依托。然而关键在于,黎亮他们是怎么拿到那个‘电力三产集团’的股份的。” “……怎么?” “三产一开始,不少是靠电力系统的职工集资参股办起来的。这要从头说起。电力系统主业,分为两块,电厂跟电网,前者发电,后者运送电。电网大多不错,但电厂买进煤炭、卖出电,都受到政策严格限价,总体而言,其实是亏本运营,很仰赖国家补贴。所以,早先九几年那会儿,用电不够,国家拿不出钱,地方政府更不肯投这种亏本买卖,电厂要扩建增产、要参加电力系统内的‘创业活动’,参股三产,又拿不出利润来,怎么办?结果就是,叫职工集资。有的地方,还凭自愿;有的地方,不给钱就滚蛋。你没听说?” “听说过。交三五万交十来万,不交的,优先下岗。那会儿钱值钱,我老妈那边就有一个亲戚,跟谁借了还是怎么的,凑上了。后来好像分红不错。” “对。不过,那是其中运气好的。这些运气好的职工,他们出的集资款,主要是拿去做了小型水力发电站等发电企业。等到零几年的时候,国家整顿收购,职工们么,分红也拿了不少年了,照文件办事,股份卖给上面,最后赚一笔,就此收手。也有剩下几个不相关的副业三产,继续弄点儿年终奖的。” “那运气坏的呢?” “运气坏一些的职工,集资款投的不是发电企业,分红还没拿几天、国家还没动手整顿,他们的股票就早早被收上去了,大多是净值收----关键就在这里。你说他们的股份,落到谁的口袋里去了?” [奉献] 240、道不同 240、道不同 唐劲哑然了一瞬:“黎亮他们?” 简丹微一耸肩:“不错,正是他们收走了。” “这桃子摘得” “并且他们不是自己露面,而是打通关节,间接找人代理。跟职工集资的时候一样,由上而下,统一行动。” “……能量很大。” “是啊。不过,‘能量’再大,那些做到国企高层的,也不是白痴傻子,不会给他们白干活。政治利益之外,也有要经济利益的。你说,他们既要各方分润,又要吃到肥肉----这些耗费、这些入账,都从哪里来呢?总不可能天上掉下来、地上冒出来。” “吃亏的是电力职工。” “嗯。相当于强制定价、强制收购小股东的股份。又或者,换个角度而言,强制借贷。不过,大约比存银行又好点儿。可那是国家定的银行利息更低,不是他们给的利息合理。” 两人望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路景,静静无言。 而后唐劲不解:“电力系统的,不是收入挺好么?” “不是挺好,是最好,总体而言的最好----从收入待遇上看,他们占了资源垄断的优势,处于国内顶尖。说得大一点,乃改革开放以来第一批次的得利阶层、中国有史以来最体面的劳动人民。然而即使如此,从权益上而言,他们跟小雪的小学同学,处境也没什么两样” 唐劲默然。 简丹见他这样,连忙话头一转去安慰他:“当然,全国那么多省份,那么大的电力系统,并不是个个都这样儿的、处处都如此的。” “是啊。” “但有那么几个,就已经够了。太够了。” “……”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实业老板没安全感,喜欢改换国籍做外国人;为什么民法学的教授总是在喊‘保护私有财产’。” “……” 简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打击唐劲了,难得感到一缕惭愧,当即换了个焦点:“你对黎亮印象怎么样?” “还成。” “我打算离他远一点。” “因为小雪不会待见他们?” “这是一点。更重要的是,他有很好的背景条件,完全可以像孙烨那样去闯一闯拼一拼,把一个老旧过时的企业做精做强,做成业内龙头;哪怕失败了没达到目标,吃喝玩乐也不会缺。可他却没走这条道儿----赚钱从来不是坏事儿,坏就坏在放着正路不走走邪路。所以,我不看好他。” 唐劲缓缓颔首:“我也不喜欢。他没犯法,只是----哎呀,就是看不惯” 简丹两手交叉,绕了绕食指:“怎么说呢。搁在我们那儿不犯法,搁在这边,早进监狱了。八成还会被流放。” “流放?” “他侵害利益的对象,不是一个人,是一大群人,甚至是整个中产阶级,政治影响大,对社会安定不利,一旦提起公诉,罪名不可能是轻飘飘的‘不当得利’,而是‘妨害公众发展权’。这个罪仅次于‘妨害公众安全’。再算一算涉案金额,几十几百亿。这样子,不流放,还要纳税人养着他?门儿都没有。” “管得这么严……” “不过,并不全是他的责任。社会发展阶段不一样。他真要生在这边,只怕也办不成这个事儿。” 唐劲一点头,琢磨了一回,复又摇头:“主要还是他自己。同样在我们那边,同样背景深厚,也不是全跟他一样。” 两人到家了。 简丹一掸衣角,下了车:“总之呢,‘道不同,不相为谋’。” 唐劲跟着下了车,想开开玩笑,说夏晓雪一句“小心眼”、黎亮“运气不好,撞了枪眼”之类。 可他发现,他说不出来。 于是唐劲就换了一个目标:“那孙烨就是好人了?” “什么好人坏人”简丹失笑,“孙烨肯定也打过擦边球。不可能没有但他的擦边球是手段不是目的,是为做好企业这个目的服务的。在香港上市并且不被取缔,国有银行、石油矿产什么的还容易,国转民的纺织企业,可不容易这是对孙烨最好的证明----市场承认他,投资者承认他 “而与之相反,黎亮一开始选的方向就斜了。这就是他们两人最大的不同之处----奇兵是技巧,可以并且只能用在战术上;战略上必须端端正正,才能站得稳” 而她上辈子到了那个地步,经过了很多事,非常清楚一点----只有孙烨这样的同胞,才是他们真正的大后方才是与他们并肩前进、奋斗在不同领域的袍泽 黎亮不是 …… 唐劲听得有点不甘心,不甘心简丹这么肯定孙烨----这对他家阿面不利“说不定黎大老板以后也会走正途大道呐,不要一棍子打死人呀” “空口无凭,端看他怎么做事。等他证明给大家看了再说吧。”简丹顺路一拨茶几上的鲜花,走向厨房,“晚上吃什么?” 这倒也是唐劲就不提了:“火锅,我买了羊肉那肉真精。还好羊尾肥些----也买了,明天炖汤。” “那是羊么?” “反正味道差不多了,模样也差不多。就是个子小了一点儿,角尖了一点儿。” 两人一起做了火锅。 其实是唐劲在做。简丹听他指挥,打了点儿下手,做了几样杂事。 唐劲对简丹“拨一拨、动一动”的懒散颇为无语,可又很好笑,还喜欢----真听话赶紧趁机多使唤两回。 要知道,等到包饺子了,就轮到他被简丹使唤了…… 还真别说,在简丹眼里,这世上就没什么料子不能包进饺子里去而唐劲最习惯的,还是猪肉白菜。可简丹搭配的料子,味道都很好所以唐劲对此举双手双脚支持。 他们在厨房里悠然干了半个钟头左右的活儿,其间唐劲说了两桩他班里小孩子们的趣事,简丹听得直乐。 而后两人摆桌吃饭。 也不端去客厅餐桌了,在厨房床下拉出小桌、打开椅子,面对面刚好。 等到唐劲一手筷子一手调羹从火锅里“搜捕”最后几片碎羊肉的时候,简丹的接入仪提示有通话请求。 是孙烨打过来的。 简丹接了,侧了身说话,也没起身走开。 唐劲支起耳朵听,听了两句只听见简丹措辞温文嗓音柔和,却听不出说的什么事……唐劲就不管了他好滋好味地吃掉肉,又悠哉悠哉喝了一勺汤,眼看简丹结束通话,一抹嘴直接问:“这谁呀?” 简丹就给唐劲看了“最新通话记录”。 唐劲眼睛一瞪:“他干嘛?” “他们吃完饭,他刚知道小雪要出门,四季岛的事丢给我了,打招呼、探口风呢。” “那你----” 简丹收拾碗筷:“我太极拳打得还不错吧?” 唐劲一怔,恍然大乐:“那是,名师出高徒呀无形无痕上善若水” 简丹当即笑纳。 两人吃饭也就那么几个碗碟,简丹没开机器,随手洗了。 唐劲没去客厅,擦了桌子收了,倚在窗前琢磨。 简丹完事一转身见了:“想什么呢?”去了客厅。 “想孙烨那个人----”唐劲出了厨房,兜兜转转,转转兜兜,末了一叉腰,“不成大爷的追人都追到这里来了” 简丹好笑又无奈:“那是因为这边局面凑巧打开了好吧?有利可图,所以来;何况来的又不止他一个。” “那也不成”唐劲一屁股倒进沙发里,“说句实在的,那家伙长得还算不错----小心美人计” 简丹哭笑不得:“不至于吧。”夏晓雪对男人的标准在那儿明摆着嘛健康,脾气软和,讲道理。还有一条隐性的,工作不危险、不用总是出远门。所以呀,才不至于中什么美人计 “美食计”倒是说不准…… 再说了,孙烨论精神抖擞,那是有;论英俊,怎么也没有 唐劲却不放心:“谁说不至于”----很可能用连孙头都用呢论正直,孙烨、黎亮之类,怎么可能比得上孙头? 他却不想想,孙头好歹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讨经费都能软缠硬磨成那样儿,这“正直”两字,“正”是有了,“直”可实在不好说 两人想的不在一个点上。 不过简丹没在意,应了一声“好吧好吧,至于,很至于”;而唐劲忙着对这敷衍翻白眼,也没深究。 而后简丹倒了热水呷了一口,闭目养神,漫然听系统读新闻标题,选重要的按了放正文。 唐劲则在那儿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搜刮了小半晌,忽然灵光一闪抓到了一个主意,却又嫌丢脸太丢脸 他在那儿踟蹰了小半晌,一狠心:“丹丹,我有一桩事儿,得跟你说一说” ----听着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事儿 所以简丹没睁眼,倒是有些莞尔:“什么事儿?” 唐劲板了脸儿,严肃宣布:“你那好姐妹的事儿。” 简丹还是没睁眼:“噢?小雪的事儿。” 唐劲没法子了,只好蹭过去嘟哝:“哎,她……她打我” [奉献] 241、生日 上 241、生日上 “小雪?”简丹睁眼看了看唐劲,拍了拍唐劲安抚他,“打回去不就是了。今天不行,还有明天呢。你们俩自己当裁判,我不会来吹黑哨的。” 唐劲哑口无言。 简丹掩嘴打了半个小哈欠,又给合上了眼:“怎么了?我说呀,你别害怕呀要对自己有信心----她不就比你早来这边儿么。加油哈,我看好你。” 唐劲登时咬牙切齿,一小半对夏晓雪,一大半对眼前这个女人 但是…… 目标目标目标第一 “可她给了我一巴掌没听说打人不打脸吗?” 简丹半掀开了眼睑:“咦?” ----这什么表情?这什么反应? 唐劲悲愤了:“我还骗您不成?” “不是。”简丹睁大眼睛瞧瞧唐劲,一乐,“我只是想不出来----你做了什么‘好’事儿?居然逼得小雪动手。” “喂”唐劲气了个倒仰一佛升天、二佛出窍“喂喂喂你耳朵哪儿去了?是她打我不是我打她” 不带这么偏心的啊啊啊啊 简丹起身凑了过去,讨好道:“好啦,说说看嘛。” 唐劲倒挪:“哼” 简丹又凑:“我给你们评评理。” 唐劲再挪:“谁稀罕” 简丹停了:“可是真的很奇怪啊。那个孙烨,小雪上回提起他的时候,还琢磨着给他来上一巴掌呢。” 唐劲也停了:“您啥意思?又拐着弯子说话” “我没啊。小雪那会儿被搅得烦了,她的原话是----‘天哪,这家伙原来是个事儿逼当初真不该忘记送他几个左右开弓多多地送’” “这不就结了吗你看,她连前夫都不打、却打了我” “是啊,她离婚时都不打花心大白菜,居然就打了你这个新世纪好男人----”简丹飞快去戳唐劲酒窝,“哎,快交代,你做下了何等人神共愤的大事儿啦?” 新世纪好男人哦? 这个虽然调侃,却是真心话,所以唐劲爱听他就让简丹摸了他脸儿,连带说话也悠了不少:“您到底站在哪边儿,啊?” “我站在事实那一边。” “……” “要不,我自己去问她?” “别啊”o(》﹏《)o 咱再凄惨,也还没沦落到打小报告的地步啊 “你又不肯说,不问她问谁。” “……你问她,她还以为我要你跟她算账那” “有道理噢。可你不就是在告状吗?” “不是哪儿跟哪儿那啥,你看,她给了我一巴掌----一巴掌火辣辣的一巴掌” “嗯。然后?” “打人不打脸儿啊~” “所以呐?”你到底想干嘛? “让她给我贺个三十大寿,补偿补偿,不算过份吧?” “生日?”简丹查看了一下日期,发现唐劲的生日赫然卡在夏晓雪启程前就隔了一天“哟,你打的好主意” “就此一回从此一笔勾销咱说话算话绝无二言” …… 简丹不由感慨:“你还真尽心,这机会都不肯放过。” 唐劲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哪里。这不今天中午,他们两个瞧着还不错嘛。”一半固然替兄弟打算,一半也是替他自个儿。 “话都没说两句,不错个头。” “就是没说话,才说明还在意啊” 简丹无语了。可这种事,旁人是雾里观花,怎么看都各有道理;只有当事人清楚,到底怎么样儿。所以简丹没争论。 唐劲瞅简丹;瞅了一会儿,整个儿望向简丹:“喂,到底好不好啦?” 简丹端详了唐劲片刻,隐约觉得她忽略了什么,却抓不到;而后她习惯性进行战术分析,倒过来逆向考虑这事儿,当即发现唐劲过生日,本来就免不了让夏晓雪知道…… 简丹便点了头,马上编写短信:“我给她发个消息,告诉她你问她要生日礼物。” “别呀就说你请她呀” “绕弯子她能不明白?还不如明说,好歹有几分诚意。” “……噢。” 唐劲生日刚好碰到休息日。 最早到的,乃是刘澄红的电子贺卡,头一晚就抵达了。 唐启松老样子,在且仅仅在末尾亲笔签上了一个大名。 因为星网上有毛笔,那字端正遒劲,瞧着模样很好。 不过,刘澄红在邮件里告诉唐劲,祝词他老爹挑剔了半天,签名他老爹练了小半天,擦了前头四个,才落得这一个…… 唐劲就乐了,傻笑;笑了一会儿蹭蹭过去扒了简丹胡乱亲:“还好还好,你跟我爸不一样。” 简丹一头雾水:“这能比吗?” “怎么不能?两个都是又臭又硬的脾气----” 简丹拍了唐劲一记,不重,也不拦着唐劲说。 “还好,你至少有什么说什么,可他死要面子”唐劲拉过简丹的手给自己揉揉,“谁知道他什么意思呀” 简丹替唐劲揉揉,看看唐劲:“你真不知道?” “现在是知道了----”唐劲晃晃头,不堪回首,“可小时候不知道啊” 简丹莞尔,香了唐劲一口:“他是不是打你骂你呀?” 唐劲睨了简丹一眼,不吭声了。 “我猜他小时候也被你爷爷打。棍棒底下出孝子,很多老派人信这个。” 唐劲闭紧了嘴。唐启松的确说过“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之类,还拿他自己做了正面例子。 “他只是看着葫芦画瓢儿,学了过来。” 唐劲往回挪了挪。 简丹搂着他腰黏了过去:“再说了,他也手把手教你武功,省吃俭用替你买婚房,不是么?” 唐劲看了简丹一眼,不动了。 简丹趴上唐劲胸口,瞅瞅唐劲,去摸他脸儿、耳朵:“糖糖。” “……干啥?” “我有优点也有缺点,你照盘全收了,是吧?” “是啊,还能咋滴。” “那你爸也是人,男人,寻常人普通人,你为什么要指望他十全十美呢?” 唐劲怔了。 “小时候归小时候,现在归现在。”简丹一翻身滚回去睡觉了,“他是个不错的父亲。” 唐劲伸手就揉简丹的头,用力揉:“还用你说” 简丹没反抗,只是往被窝里缩了缩----晚上九点五十七分了。 唐劲揉着揉着,挨过去搂了简丹的腰、抱了简丹睡觉。 简丹略调了两回姿势,依然嫌唐劲的胳膊重,沉沉地压在腰侧腹部、妨碍睡眠,于是掀掉。 唐劲不依不饶,又搂了上去。 简丹再掀。 唐劲再搂。 简丹翻过身看看唐劲,重重一把抱住唐劲的腰 她是“其人之道、其人之身”,可唐劲翻了半个身、朝天一摊,捉了简丹的手玩玩手指,觉着这样儿也很不错,就没动了。 灯熄了。夜色渐渐深了。 …… 这一晚唐劲一觉好眠,安稳踏实。 第二天一早,唐劲给爸妈回了信,特别重点提了一提唐启松的签名。 他是调侃取笑,可那边唐启松哪里知道刘澄红都跟儿子说了什么取笑他,还真给得意了一把…… 当天上午的客人,最先到的乃是祁栋与邱琳珊,以及薛刚。 他们住得近。 之后,银币竞技又到了十一个:霍应东、于虎;韩青扬、王敏恒,以及杨兆锦、廖智勇,余磊、余轩、汪力海、曹翰、成文裕。 后面七人与唐劲在庆功晚宴上认识。廖智勇最终还是签了;他之后,余下五个也签了。 当时霍应东连章教练都邀请了,免得他回去难做,更免得这边几个选手心下戚戚。反正银币竞技新进了这拨人,教练本来就需要增加聘用。 只是章教练老婆孩子都在那边,还有父母,银币竞技论风险比体制内大,他又奔五了,所以他踟蹰了一回,到底婉谢了。 唯独刘佳玲,一方面考虑到她自己是偏向技术不是偏向竞技,只是身为军人、服从命令,才会来这边打比赛;另一方面也考虑到这特殊时期里她父亲的政治前途,还是决定不签了。 杨廖他们七个与韩青扬是队友,一同合作、一同训练,交情都不错,而战友的战友等于战友,唐劲与他们因为韩青扬而彼此青眼有加;加上以前都当过好些年的兵,还都是野战部队的----否则他们也不会有机会到北京训练这个----训练科目相近,聊起来一见如故,这又更亲切了;再加上这边华人圈子小,他乡遇老乡,无形之中又再亲近了一层。 三者下来,这回唐劲当然没拉下他们,他们也乐意来。 夏晓雪又晚一些。 她到之前,唐劲已经跟简丹嘀咕了一回“不会是怕了吧”。 简丹对此报以一个小小的嗤笑。 唐劲就找霍应东问去了。 霍应东在前院门外,环顾四下,仔仔细细看,缓缓斟酌,跟于虎道:“这里房子不错。” “那就买一个啊。”于虎懒洋洋跟着看了看,“你也差不多了。”存款与信用差不多了,贷款部分也供得起。 唐劲还没走到他们身边,就看到飞车倏然而来。 车子开了顶篷,只留前面的挡风板。 夏晓雪契在椅背里悠然漫看街景;瞧见了他们,微微一笑;笑容温婉之外,还有一抹明亮。 与这季节的阳光一样。带着枝影落下来,灿烂却不刺目。 唐劲懵懵懂懂若有所悟,回头一扫院子里----果然 他家阿面在看王敏恒他们打牌……关键是,那么大一块地哪里不能摆椅子,却独独挑了背倚院墙的角落。 [奉献] 242、生日 下 242、生日下 夏晓雪下了车,与霍应东、于虎一点头,笑眯眯走过他们、走向唐劲:“这么猴急?”说着甩出手里的方形扁盒,“为了个小小礼物,都伸长脖子跑到门口来啦?” 霍应东、于虎大乐;而唐劲很想大怒只是夏晓雪出手时带了暗劲,唐劲不得不先全神贯注接了飞来的东西。 这略略一慢,足以让夏晓雪进了院子。 唐劲冲她背影嚷嚷了一句“你说谁呢”,就顾不得了、忙着看手上东西去了----居然是体术协会内部资料 经典实战实录、附带技术分析 要花钱买的 这东西合心合意,唐劲就乐了。 而于虎探头了瞧了瞧,也给乐了,搓搓手跟唐劲道:“这东西不是一次性的,让我也开开眼啊?” …… 到此为止,唐劲请的客人都到了。 夏晓雪是银币的大股东,王敏恒他们是银币的职业选手,两边这就隔了一层拘谨;又分别是同行业内的先锋与老资格,彼此就有认同感,后者对前者更有一分敬意。 所以,说他们关系远吧,远;说他们亲近吧,也亲近。 两边点头招呼过了,夏晓雪顺路去看了一眼祁栋的牌,摇摇头丢下一句“我看你还是去洗个手”,就穿过院子,直奔厨房去了。 唐劲将盒子递给了于虎瞧目录,不着痕迹盯着夏晓雪跟韩青扬那边,见状没吭声----王敏恒不知怎么嗅出了一点,另外几个并不知道韩青扬跟夏晓雪的事儿 厨房里邱琳珊在帮简丹的忙,两人一边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简丹前两天就做了饺子,而后列了个她能料理的四菜一点一汤的单子,结果唐劲还要蛋糕 蛋糕简丹不能算会做,可她觉得挤奶油玩儿挺好的…… 于是简丹就让机器烤了蛋糕底子、搅拌了各色奶油,此时正在厨房里玩儿。 夏晓雪一进去,讶然扫了一眼料理:“哟,大厨洗手做羹汤也就算了,弄了这么多,要当贤妻良母啦?” “我做得了么”简丹对此毫无信心,不过她也不在意----她才不指望自己十全十能“这才万里长征第一步。” 她们三个聊了一会儿,简丹拿饮料与水果支了邱琳珊去祁栋那儿。 夏晓雪洗了手,四下看吃的:“对了,最近有个刚注册的地球公司,拉着这儿的费庞有限,在吉路克跟他们的种植公司谈项目,谈清污工程用的植物种子----”夏晓雪挤了一点浅红色的草莓奶油在指尖,尝了尝,“听说了没呀?” “那地球公司什么名儿呀?” “裕盛高科。” “噢,听说过。我还听说,它准备在四季岛安个窝儿。” 两个女人都乐了。 而后她们隔着窗户,看到院门口又有人来。 刘佳玲、柳强军。孙烨、黎亮。 孙烨老大远就跟唐劲笑骂:“唷,大寿星生日都不叫我们一声,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黎亮只是一笑。 刘佳玲还年轻,不请自来有些不大好意思。柳强军已经人到中年,不好意思倒没有,只是难免有些歉然。 唐劲冲孙烨假笑了一下,热情引了柳强军往里来,连带招呼刘佳玲,用第三等的态度招待两个正主儿。 柳强军失笑,迈入了院子。 霍应东忍了笑,上前与孙烨、黎亮打招呼,寒暄着与他们一块儿进了门。 厨房里,两个女人看得清楚。 夏晓雪大赞:“小霍霍脾气好多了,居然肯趁机卖人情了” “这名号你敢当着面儿叫他么?” “以前就这么叫啊。只是后来他小弟多了,居然叫我给他留点儿威信……唉,我真不想答应” 那你还不是答应了 “……对了,刚才孙烨那调调,怎么听起来耳熟?跟那谁呀,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怎么了,忘记收他版权费了嘛。说起来----”夏晓雪幸灾乐祸,假模假样地叹息,“我这还没出门呢,他们就盯上你了” 吓唬人谁不会啊 简丹就对夏晓雪道:“孙烨知道青扬不?青扬知道孙烨不?你闯大祸了,快去救火” “闯什么祸。孙烨是好聚好散,他后来也交了女朋友,有什么要担心的。至于韩青扬,他再打几轮比赛,也就行了。”夏晓雪琢磨了一遍料理台上的东西,掂了一条炒腊肉吃----唐劲抄好供简丹煮汤用的。“我还是别出去了。我不在,他们装糊涂也容易点。” 可这话落下没一会儿,唐劲安置了新来的四位客人、跑进厨房来了;他看看夏晓雪,找跟简丹商量菜单。 统共六个花样,这菜单能有什么好商量的? 夏晓雪一笑去了客厅,把厨房留给他们俩说话。 唐劲就嘀咕上了:“老子又没请他们还送东西钱多得没处烧啊?谁稀罕” 简丹换了淡黄的柠檬奶油:“这还不容易----那就‘请’他们走人” 唐劲吓了一跳:“我只是说说” 简丹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将奶油挤成了一个三角塔,仔细收好最上面的圆尖儿。 唐劲就顿了顿----他咋瞧着他家丹丹不是在开玩笑呢?危险“哎,来者是客,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简丹端详端详完工的蛋糕,欣然一颔首,又一嘟嘴:“我做的东西,才不给他们吃” 居然是为了这个 唐劲暗暗抹汗,又稀罕简丹难得露出这么一点娇憨,多瞧了两眼,忙忙劝道:“不就是一个蛋糕么----”眼看简丹眼神转向不善,赶紧又改口,“他们才几个人,能吃多少。呆会儿我给他们切小点儿,就小小一角,你只当可怜了门口要饭的,别计较了,啊?” 简丹瞅着唐劲琢磨了一瞬,指了三角塔对面的一块儿:“那你记得给他们切这里”说着还在那一带的边沿上添了一条柠檬奶油波浪做标记。 “噢。”唐劲应了,应完忽然意识到不对,“埋了什么?说原先打算招呼谁呢” …… 那里六分之一的蛋糕,在烘烤过程中,喷入了菲菲粉。 菲菲粉是一种香料,入口酸辛,让人皱脸;但如果马上含一口盐水,就会尝到一种奇妙的甘甜滋味,带一点酸,爽口开胃。 唐劲问了个清楚,还真给孙烨跟黎亮切了……就是没给他们解说。 另外唐劲自己也手握一杯盐水,切了一点准备试试。 唐劲那偷着乐没完全收好,孙烨与黎亮都瞧出来了。黎亮神色不动,只是刮了勺奶油先尝着,没碰蛋糕。孙烨却不管----唐劲还能给他下巴豆不成?更不用提毒药了 所以孙烨切了不大不小一口,慢吞吞送了嘴里,细细品尝。 这一尝,孙烨脸颊微微一抽,倒也没有露出别的来。 唐劲不由对孙烨生出了一分另眼相看当即吃了一口蛋糕、喝了一口盐水 孙烨立马明白,赶紧抢过唐劲的杯子,喝了一大口 而后孙烨觉得不错:“这是什么东西?” 唐劲悠哉悠哉吃菜:“呆会儿我送您一包带回去。”别急哈 黎亮无语,取过孙烨手里的杯子,往自己的汤碗里倒了一些,这才尝了小小一块蛋糕。 这六分之一个蛋糕,最后人人都尝了一点玩儿。 而因为这个,气氛也活跃了不少----前后两批客人,背景之类差太远了,说不到一块儿去,先前就有些冷,基本上全靠霍应东与柳强军兜着。 至于夏晓雪…… 刘佳玲找她说话,她倒是聊得不错;刘佳玲拉她去看牌,她就没去了。 结果刘佳玲看看外面,也没出去了,在夏晓雪身边坐下了,一起看片子。 一群男人本来就两不相干,少了刘佳玲这个两边都认识的“天然缓和剂”,中间那地带,更冷了…… 以至于唐劲头一次发现,他家的院子也会显得小 明明平时很够了啊 …… 午饭后,孙烨他们四个就告辞了。 夏晓雪与他们挥挥手,简丹送了他们到前院门口。 孙烨脚下走得慢,正好与简丹说了一会儿话。 唐劲还真送了孙烨一盒菲菲粉,此时就没管那头,忙着招呼兄弟们玩儿。 简丹回来没有进卧室去睡,去了后院,在躺椅里盖着帽子毯子、晒着太阳假寐了一回。 夏晓雪跟简丹一样。 而邱琳珊在一群大男人堆旁深感无聊,去看了她们一回,见状就没叫人,又转回了客厅里。 而后下午两点多,夏晓雪接到一个通话,与简丹说了一声,又找唐劲道了别,先走了。 唐劲瞧瞧韩青扬,韩青扬看看唐劲,转开了眼。 唐劲就直想叹气,而后他赶上了夏晓雪。 …… 唐劲陪夏晓雪在门外等车。 夏晓雪不解:“你又打什么主意呢?说吧。” 唐劲叫冤:“咋能呐就是……就是替他送送你。” 夏晓雪微微一摇头:“我只当这是你自己那一份儿。” 唐劲无法:“好吧。正好后天我上班,就不去了。” 夏晓雪一点头;过了片刻,叮嘱了一句:“丹丹就交给你了。” [奉献] 243、送别 243、送别 “那还用你说”唐劲吃不准夏晓雪这是认真的还是拿他开刷呢只能嚷嚷。转而一想他家丹丹那每天吃机器食品的德性,立即深觉任重道远了:“放心啦,我会好好儿看着她的。” 夏晓雪微叹:“是该好好儿看着。” 这话似乎别有故事? 不过,够中听 所以唐劲乐了,格外友好了一回:“哎,早点回来啊。” “晚点儿才好吧?” “那么狠干什么,悠着点儿呗。” 夏晓雪打量了唐劲一眼,只是一笑,并不揭穿。 唐劲就有些心虚,想了想,诚心儿道:“不是说这边平均寿命三位数么?日子长着呢,慢慢儿来。” 夏晓雪又看了看唐劲,这回一点头给了两个字:“谢谢。” 而后车子到了。 …… 夏晓雪一走,唐劲就不怕让夏晓雪看到听到了,就找韩青扬嘀咕去了。 “喂,你到底怎么想的?” 韩青扬起先只是垂眼玩茶杯,唐劲磨了他半晌,他被缠不过,才开了口,也没抬眼:“等她回来再说。” “啊?”唐劲一懵,旋即反对,“怎么能等她回来要说就该趁她还没出发啊” 韩青扬只是一摇头。 唐劲立马拉韩青扬起来:“听我的,谁知道她这一去会遇上谁得那么久那” 韩青扬挣脱了,又坐了回去:“你不懂。” 唐劲恼火:“我怎么不懂了?”丹丹动了真火跑去旅游就差点不回来了 韩青扬只是沉默。 唐劲恨铁不成钢:“死要面子活受罪上回我就说了,你还不改……” 他唠叨开了头,后面一大串。韩青扬听着听着心烦,突然止住了唐劲:“你别管了。当初她叫我陪她过来,是我错过了。中间隔了那么多,现在再提----哪有那么容易。” “当初?你在医院里那会儿?” “……嗯。” “那你----干什么不答应?” 韩青扬没回答。 唐劲琢磨了一下:“你觉着她在可怜你?” 韩青扬垂眼转了转茶杯。 “你成天想些什么呢”唐劲一脚踹在韩青扬的椅脚上,韩青扬晃了一下,没当回事----他早年习惯了。唐劲咬牙切齿:“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可怜你好了医院里躺那么多人,她不可怜别人,单单只可怜你----这还不懂吗?再说了,那会儿你伤成那样儿,不让她可怜你,难道还要她替你鼓掌放鞭炮?” 韩青扬手一顿。 唐劲没好气,夺过韩青扬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接着数落:“更何况,万事开头难,头一批到这边的,多不容易她又是最好的冲在最前头、无人比肩、独苗苗儿一根难不成你以为她说‘陪她过来’只是安慰安慰你?你大爷的,还真当她是个神仙了她再厉害,怎么也是个人一半赶上了一半肯拼命,那能轻松得了吗?丹……”四下一瞅,压低了声音,“丹丹先前刚回来的时候,脾气坏得要命呢是,她夏晓雪是有一帮小弟----可那又不一样,搞不好压力更大这不明摆着的事儿你咋就犯糊涂那?” 韩青扬没吭声,不知不觉去摸自己口袋,后知后觉发现没有烟。 唐劲瞧着他这样,喘了口气,又喝了两口水,闭嘴无言了;过了小半晌,重重捣了韩青扬肩窝一拳,无声叹了一口气。 他家阿面这德性…… 害人害己 至于夏晓雪…… ----有胆魄 一个女人,居然跟一个男人求婚 真可惜,婚都求了,干啥不来点软的硬的明的暗的? 他家阿面就是这样儿碰碰不理、拉拉不动、推着才走、拎着不挣 不过,那会儿只怕没时间,来不及。 到了现在,可怎么办呢? 最要命的是,那女人后来又移情别恋了 余下的时间,唐劲缠着韩青扬问“秋狩赛”前调整状态的事。 “她以前碰到过一个一条路子的。那两人一个教练带出来的。” “谁问你对手分析了?我是问‘状态调整’” 韩青扬就死活不开口了。 他越不肯说,唐劲越好奇,磨得越厉害。到后来唐劲勾肩搭背捉着韩青扬折腾,而韩青扬没好气、用力挣唐劲。论技巧韩青扬远不如唐劲,论力气韩青扬差不了多少。唐劲玩得疯了、韩青扬挣得恼了,结果两人滚了一地。 王敏恒他们好笑。因为知道这两人交情格外铁,也不过来掺合,只是丢了几颗坚果砸人。 简丹更是乐滋滋瞧热闹,只差没喊“加油”了。 祁栋瞧见了,被提了个醒儿。正好午饭也消化了,他就拉起唐劲过手去了。 …… 到了四点左右,大家散场。因为客人们明天还得训练、上班,所以连祁栋、薛刚他们也没留。邱琳珊倒是不舍,不过也回去了----她还得去给两位大爷做饭呢。 唐劲整了礼物逐一拆了,又看简丹:“哎,今天收了一堆东西。” 简丹失笑:“恭喜恭喜。” 唐劲勾勾手招呼简丹过去:“你不跟着意思一下吗?” 简丹哭笑不得:“我不是已经‘意思’过了吗?” 唐劲悻悻:“好吧。” 简丹的礼物,真论起来,早已经预支了。 不过唐劲不高兴了事情就麻烦,麻烦简丹最不爱了。所以简丹又给备了一份儿。这会儿眼看唐劲真给惦记上了,简丹摇摇头,去卧室里拿了东西:“吃了西瓜还不够,还捡芝麻----那,接着” 唐劲一喜:“还真有啊?” 简丹一摆手:“别这么高兴,这份儿是明年的。”万一她明年忘了,也算有了个预付啦。 唐劲胡乱点点头----他才不管这一句 唐劲扒了包装就无语了。 那是半打内裤。 按说他们两个谁给谁买内衣没任何问题,可关键是,那些裤子都顶着个卡通图案 “怎么买了这个?” “瞧着挺合适。” “……当我几岁啊?” “不喜欢?那就别拆,可以退货回收的。” 唐劲睨了简丹一眼,把那透明盒子翻过来倒过去瞧了一回,三下五除二拆了,拎出来挨个看看,嘿然乐了:“这不是你前些天看的那动画吗?在栋子家那回。订制的?” “唔。”简丹应了,拿了一条比着唐劲瞅瞅,丢给唐劲,“滚了一身泥,正好去洗澡,洗完换上给我看看。” 唐劲接了裤子,装模做样:“不成,这事儿我得考虑考虑。” 两人一顿嘻哈。从客厅沙发里闹去了浴室浴池里,又从浴池里到了床上…… …… 次日的次日。 简丹去航运中心送夏晓雪。 其实白英的千鸟岛上有起飞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这次出发的人,不止白英与他的学生们,而是集中了绿纱的大批好手,尤其年轻一辈。所以为了各方方便,大家还是在航运中心集合出发。 至于会选朗明的航运中心,乃是因为朗明这座城市离白英的私人领地最近。白英毕竟份量重学生又多,没有让他费时多跑的道理,哪怕只是几个小时。 简丹一袭纯黑的大衣,纯黑的裤子纯黑的靴子,纯白的高领毛衣,只围巾乃是米色与深浅咖啡交织的大格子,带来一抹柔和大方的明亮。 夏晓雪正与展奇他们一处,偶尔闲聊一两句。看到简丹,眉眼一绽,迎向了简丹,又一奇:“不是不爱送人么?” 简丹轻松道:“送你去‘郊游’有什么----我胆子小,不喜欢送他上火车、去部队。” 夏晓雪明白了,点点头:“没人会喜欢。” 简丹不由感慨:“是啊,没人会喜欢。” 她们静默了一瞬,互相拥抱了一个。 “好运。” “谢啦。” 分开的时候,简丹看见左边有个军装常服的男人望向这边,久久不曾移开目光。 他的长相只能说是顺眼,与英俊无关。但长年节奏紧张、极度规律又锻炼充分的生活,令他精神奕奕、目光坚毅,令他比那些英俊却苍白的家伙,不知耀眼了多少 军装穿在这样的人身上,最为相得益彰。有力、可靠,沉稳而坚定。 简丹不由一乐:“那儿有个帅哥望着你,去试试不?只是,怎么看他那模样,像是旧人……” 夏晓雪随之看了一眼:“他来送他们家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但那个男人走了过来。 步履并不特别快、也不特别大。但迈出第一步之后,就笔直向前、再无犹豫。 “看来他不那么想。”简丹莞尔,微微促狭,“我去拿杯饮料,你要么?” “不用啦。”夏晓雪无奈拍了简丹一下,转身看看那个男人,缓缓迎了过去。 脚下从容,也是笔直。 …… 简丹啜着热茶,在自助区随意看饮料看食品,没有立即走回去。 她并不盯着那两人看…… 可她拿眼角余光留意 她选了合适的角度、把机器光洁的外壳当镜子 说起来,这两招上辈子她学了好久呢 他们那批地球军官外派那会儿,情报军官跟舰长预备序列的军官权限不同,很多地方进不去。所以他们这些驾驶员,免不了学一点“副业”,干些点点数目、记记型号之类的小活儿。 结果三个情报官教她一个,居然都嫌累…… 那边两人说了几句,拥抱。 简丹眼睛一亮 他们分开了。 简丹微微失望。 两人又说了几句,那男人抬手抚向夏晓雪的脸儿。 简丹睁大了眼睛 夏晓雪不急不慢扣住了男人的手。 简丹好不失望。 那两人改为握手,握手之间彼此凝望了片刻,而后松手挥别。 一个转身走向来时那群人,一个走向白英他们那边。 夏晓雪一边走,一边小幅度冲简丹这边比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简丹忙把饮料交给机器,略一举双手“投降”,快步走了过去。 …… “可惜赶不上你的婚礼了。” “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简丹想了想,她总觉得一旦准备要结婚了、就会出事……这是有心理阴影了“我去跟他说说看,看看能不能改订婚。” “他会肯么?我看他是安全感不足,想要拴住你、在你身上挂个铭牌----‘唐某人专属’。” “或许,可以先登记,生个小孩……而后再穿婚纱?” “生小孩?你放心了?” “嗯。之前的确有点担心。倒要谢谢你那两位客人。看他对那两个,也就是说不到一块儿,别的都搁得开。论起来,比我还好得多……”简丹不由感慨。她是经历过与那些人的斗争,亲眼见过战友的鲜血白流,难免厌恶憎恨,到如今,多少还有些迁怒。而唐劲固然知道许多不平之事,但却没直接吃过亏。结果就是,真要碰上了孙烨那样儿的,两人里面还是唐劲脾气好、立场中肯。“所以这回回去,也没什么要操心的了。” “恭喜。” “说得跟‘抱歉’似的。怎么了?” “羡慕你。还妒嫉。”夏晓雪一噘嘴,“不行吗?” 简丹微微失笑,琢磨了一瞬,试探着道:“韩青扬真不成吗?” 夏晓雪略一摊手:“不能陪我往前走,至少得能握着风筝线扯一扯。他自己的问题都没解决,哪样都不占。” “我懂了。总会遇到的。我也没想到之前回来,他还能留在我身边。说不定这次‘郊游’里就会碰上。” “借你吉言。” 简丹再次拥抱了夏晓雪。夏晓雪在简丹肩头轻轻合上眼,微有倦意。 而后那边白英结束了与一个老家伙的聊天,拥抱别过,当先开始登舰。 两个女人听到了响动。简丹最后紧了一紧手臂;夏晓雪睁眼抬起目光,放开了简丹、一拍她肩膀:“走了。” “保重。” “你也是。” 简丹望着夏晓雪转身而去,挺拔如松却孑然一身,心下怜惜,还深知其味,朗声道:“回头见别忘了给我带红包回来” 夏晓雪旋身回首,婉然失笑:“回见,贪心鬼。”挥挥手倒退着走了几步,又一个转身往前去了。 汇入了展奇他们之间,大步向前,不再回头。 [奉献] 244、造人 244、造人 接下来的日子,唐劲忙得团团转。 准备回家的行李,语言五级考试,职业证考试,还有期末 体术教练也好,专业选手也好,都是很好的。 可职业考试唐劲之前报了名儿了,缴了费了,资料课程也看了大半了,所以啊…… 还是考一个呗 换以前,唐劲能不考,早乐坏了;不过最近半年六个月,唐劲渐渐发现,读书啊考试啊什么的,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嘛…… 而学校的期末,体育课倒是不用考试,做个健康测试就行了----小孩子们长得快,身高、体重,协调性、握力,心脏、肺功能,等等等等,要全面检测一回,记录一下。 可是,唐劲挨个回答家长们的问题,也需要大把时间。 搁在唐劲小时候,那是班主任的事,最多语文数学两科老师忙一点,跟体育老师有什么关系? 但这里不一样,这里体育老师一点也不比班主任清闲 事实上,就没哪一科的老师清闲的。 幸好唐劲跟乌克学的,做了详细的上课记录。这个东西一拿出来,首先家长们就觉得,嗯,这老师虽然年轻,可也够敬业的而后唐劲照着记录回答问题,也不怕记忆出错,把两个学生的事儿弄混了----唐劲倒也不烦记录,不就是勾勾小格子、画画小标记嘛 老营里他们一大帮职业军人,还天天掐表数环呢 在家里管钱,他还天天记账呢 …… 这天下午,家长会兼联谊活动结束,而后老师们一起吃了晚餐,学校闭校。 星光之下,唐劲竖起大衣领子,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活动场地,还真有点不舍。 下学期他就未必在这里了 而后唐劲回家去了。 简丹陷在沙发里打她的“睡前两笔单子”,天花板上放着星战联赛。因为是全息投影,没有缩减,战局从天花板“垂”下来,占了八个立方米左右大的空间。 唐劲脱了大衣挂了,抬头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头开始晕……于是唐劲不瞧了,顺路拍了一下简丹,去冲了澡,换了舒适的睡衣,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喝,也坐到了沙发里。 等简丹打完这一局,唐劲赤脚推推简丹小腿:“丹丹,行李准备好了么?” “准备什么?” “衣服啊那六套礼服还有我买的那些东西。我告诉你啊,结婚就是结婚,订什么婚请客都要请两次,多麻烦,没门儿” “……还真叫小雪说中了。” “她又说我什么坏话?” 简丹说话间已经开了第二局,闻言好笑:“你哪只耳朵听到她说的是坏话了。” 唐劲一噎,眼看开局的倒计时跳完,就没问了。 这可是钱啊 不过此时不提,到了临睡前,还是要提的。 结果简丹很不解:“礼服跟礼物不是有包装么,收拾几件换洗的就行了。” “衣服不试一试?” “不是试过了么?还不止一次。”在星网上选款式的时候,在去店里拿成品的时候。 唐劲有片刻没吭声,而后他开了床头的照明,就着那些微的柔和的光亮,去看简丹:“丹丹。” “嗯?” “你好像……不高兴?” “啊?没吧。” “你的确不大高兴。为什么,我们结婚不好么?” “我只是没有对这个欣喜若狂。” “也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也对。”唐劲想起他怎么求的婚,心里没底----毕竟是赖皮赖来的那会儿还觉得自己机灵,现在却不同了。“喂,你不想结么?” “不是不想。只不过,结了婚,也还是一样,跟现在一样,不是么?” “……唔。” “那不就是了。”简丹关了照明。 唐劲倒回去枕了手臂,有一会儿没吭声,而后他在一片漆黑里看着天花板:“为什么?是因为……我不好么?” “什么‘为什么’?你不错啊。” 只是“不错”? “那怎么样才算好、很好?”莫非得像送你挂坠的那个男人那样儿? 简丹静默了一瞬,手一探一滑就伸到唐劲小裤里去了,还捏。唐劲几乎弹起来简丹便乐了:“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啦” 唐劲赶紧一把扯出简丹的手、往后让了一尺半,有些气急败坏:“别玩儿了我跟你说真的” 简丹抽回手:“我又没说假的。” 唐劲不吭声了,躺了回去。简丹看看他,调了个姿势,合上眼准备入睡了。 唐劲一看不成,又“忽儿”一下翻了半个身,背对简丹----然后使劲儿拱过去 不给说清楚,不许睡觉 简丹无法,又好笑,忙按了唐劲的背:“我要掉下去了。” 唐劲就不动了。 简丹缓缓搂住唐劲,唐劲哼哼了一回,不过没掀简丹。简丹不由更好笑,还心软,想了想,轻轻开了口:“其实你不用特地怎么样儿。” “……” “就这么过,过个三五年,我就会觉得你‘很好’了。” “……” “别心急。” “……谁跟你急了”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嗯?我要是不喜欢你,我们两个,这会儿怎么会睡在一张床上。” 唐劲又没吭声了,不过他往前挪了一些,而后翻过了身来,拥了简丹。 这一夜两人安然无梦。 …… 次日一大早。 冬季日出晚,简丹时间安排自由,于是推后了晨练的点儿。 不过生物钟的关系,简丹早上还是醒得挺早。她也不浪费,赖在被窝里看会儿新闻。 唐劲的学校一切围绕小孩子转,而小孩子每天需要十个小时左右的睡眠,所以学校早上上课本来就晚。加上唐启松不在这边…… 唐劲就跟着简丹赖床。吃吃豆腐,看看资料。还别说,大清早学东西,头脑清醒,效率很高。 饶是如此,他们起床的时候,还是挺早。 这一天也不例外。 晨光刚刚照亮了整个大地,唐劲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了。这里的冬季室外最冷也就结个冰,不似北京,所以早课热身,唐劲还是爱跑林荫道,嫌室内场馆小----能不小么,相对这片市区横平竖直的林荫大道而言 可就在出门前一刻,唐劲突然道:“我们要个小孩吧?”说完看简丹。 简丹哈欠打到一半,也没受影响,打完给出两个字:“好啊。” 这什么态度?听清楚了没唐劲有点恼火:“我是说‘生、小、孩’” 简丹很无辜:“我说好啊。难道你要听‘不好’?” 唐劲盯了简丹一秒,忽儿肩膀一松,摇摇头失笑。 [奉献] 245、探亲 上 245、探亲上 初春的北京,乍暖还寒。 简丹登陆之前,联络了她在北京的办事处----裕盛高科就是这个办事处注册的----通知他们来接人;末了又取消了,只是给了秘书与司机酒店住址。 因为孙兴华开着车来接他们,还搞惊喜 临到末了,就四五个小时的时候,才告诉他们 简丹哭笑不得。没办法,比起让老爸白跑一趟,那当然还是叫属下白跑一趟的好 唐劲与简丹每人两个大箱子,孙兴华帮他们搁好了东西,三人上车。 …… 简丹在副驾驶座里坐稳了,才问孙兴华:“爸,你今天不当班?” “当班?”孙兴华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复杂,“我辞职了” 简丹看得清楚,当即安慰道:“辞职不好么?早跟你说啦,长途车要倒班,太折腾。闲不住就弄个出租车牌照,白天自己开开,晚上月租定得便宜点,包给别人去做。终于想通啦?” 孙兴华摇摇头:“没想通也得通了唉。” 简丹一吐舌头:“公司里有人找你麻烦?” “那倒没,没几个人知道,知道的也就是你严叔叔他们几个。他们只是开开玩笑、敲几包烟的事儿。”孙兴华长叹,“是我那大侄子----不提了,反正我跟你妈商量好了,等你的喜酒办完,我们马上就走” 简丹点点头:“安家费在你们俩的户头里躺着呢,什么时候走都成。”又看看孙兴华,“真不等乐乐长大点儿了?” 孙兴华沉默了一小会儿,末了又长叹了一口气:“算了,就叫他做个外国人得了” 唐劲在后座拿psp玩《烈火战车》----简丹当初从欧洲给他们俩买的那对psp。简丹的带去瑞森,结果跟行李一起没了;他的还在,那会儿不爱睹物思人又舍不得扔,最近才刚翻出来用,东西还新着呢虽然款型落伍了……可赛车游戏嘛,怎么也能玩。接入仪一切入,要么游戏半透明,要么周围环境什么都不知道,唐劲不习惯,只觉得还不如这个方便----听到这里,从后视镜里看了孙兴华一眼,又看简丹。 简丹察觉了,也看了唐劲一眼,接着与孙兴华聊去了:“晚饭哪里吃?” “当然家里吃。菜都买好了你妈跟你婆婆两个人,凑在厨房里小半天了”孙兴华摇摇头乐呵,“好多的菜就七个人,还一个小的,哪里吃得了。” 简丹一点头乐了:“好久没尝到我**拿手菜了。”一边给秘书发了条短信,“明天下午之前不要安排日程”。 唐劲也乐了----他也好久没尝到他老**拿手菜了 …… 简芳单位里分的房子不错,但在四环外,所以孙兴华与简芳如今住的是简丹考了选拔生后买的房子,北二环的那个----那房子与大多数新房一样,乃是期房,签约付款的时候刚开始造呢。而当时出事时,瑞森那边眼见越是拖着、对手提及越多,地球上关注的人也越多,负面影响越大,于是果断选择了快刀斩乱麻,才会宣布选拔生全部“推定死亡”、随后按照保险给予赔偿。而地球这边受到瑞森压力,则不得不全盘承认瑞森的“勘察结果”,随之宣布法定的失踪公示程序结束,简丹等人被推定死亡。 这些程序一走完,简丹名下的财产,便由孙兴华与简芳继承。继承之后过了大半年,那房子才造完。 那会儿,简芳压根就当那房子不存在孙兴华也就搁下缓了缓,没立即提;又因为忙着照顾儿子,孙兴华连装修都没管了。 不过没几天,简丹却回家了 于是简芳忽然就发现,那房子还是存在的还地段好、户型好 孙兴华则立刻开始挑选装修设计了…… 简丹那会儿在家,还跟着一起参考了一番,并且点了她自己的卧室风格。 所以这次回来,简丹在家里有个卧室。不过,在酒店,两人也订了套房----套房是白天去工作用的。否则在家里招待客人,那客厅可就不够用了 至于买别墅,倒也没必要。因为四季岛那儿不久之后就会有一个宅邸,北京这边再买,实在是浪费。 而因为酒店订了套房,唐启松肚子里嘀咕了两句,刘澄红嘴上唠叨了几回,而后他们也就眼不见为净了----儿媳妇儿总算是有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儿子怎么就让儿媳妇儿压了一头呐? 不过,他们儿子中间交过一个同居女友…… 还是他们催的。 所以啊,也是难怪了。 这事他们行端坐正、问心无愧;可如今再看到简丹,还是免不了有点儿歉然。 哎,儿孙自有儿孙福,由着两个小的去吧。 他们管不了啦 孙兴华掏钥匙开了门,四个箱子三个人一进客厅,首当其冲就看到唐启松在书房兼儿童室里逗孙乐乐----玩挠痒痒。 老人家都喜欢小孩,唐启松也不例外,一老一小在地板上玩得高兴,一个呵呵乐,席地坐在那儿直咋呼;一个格格疯笑,乱爬乱打滚。 唐劲还没见过他爸这样儿,不由就呆了一呆。 孙兴华推推简丹:“去,叫声‘爸’。” 唐劲又是一怔,而后缓缓看孙兴华----丹丹改口,他当然也改口。可他跟孙兴华,才差了一轮左右吧,啊? 简丹一点头取了茶杯。孙兴华见状给简丹指了指搁茶叶的百宝格。简丹就泡茶去了,顺便酝酿一下----孙兴华她都能开口叫,唐启松也一定没问题 简芳闻声从厨房里出来,听到了;见了唐劲那样儿,乐了。 孙兴华一看唐劲,明白过来了,不由好笑,忙想了想,小声儿跟唐劲道:“我看,叫叔叔吧,丹丹以前也叫我叔。” 刘澄红跟着出来了,举着两手湿面粉:“那怎么行,没这个道理”说完一看孙兴华,估摸着年龄,不由怔了怔:“亲家公是……几几年的?” 孙兴华很不好意思:“六五年。” 刘澄红:“……” 唐劲:“……” 简芳赧然在那儿笑。 刘澄红又好奇又担心,胳膊肘儿撞撞简芳,压低了嗓门问:“哎,那你六几年啊?” 简芳脸上就有点儿红了:“六二。” 唐劲:“……” 刘澄红:“……” 此时简丹已经泡了两杯茶,托盘端着拐过来冲孙兴华来了一句:“女大三,抱金砖”朝书房去了。 孙兴华脸上一热,又窘又好笑,还乐呵:“老话还真没错哈。”忙忙去书房抱了孙乐乐,免得小孩打翻了热茶。 简丹走到书房门口,看看唐启松,指指客厅沙发与茶几,又看看刘澄红----他们的书房算不上大,又放了婴儿床,所以只有写字台,没有办公椅。 唐启松摸摸口袋,乐呵呵出来坐到了沙发里。 简丹推了一把刘澄红,刘澄红醒悟过来,朝沙发去;走了两步,又忽然四下一看,从餐桌椅子上取了她的挎包,这才过去坐在唐启松身边。 简丹跟到茶几前,搁下托盘,取了一杯,欠身递茶:“爸。” 膝腿笔直,腰板笔直,正色肃然----压根没有娇羞的意思,倒是一等一的礼仪典范,彻头彻尾的军旅作风 孙兴华暗暗觉得奇怪,但一时间没明白过来;简芳微微一怔,又给心疼了一回。 倒是唐劲,瞧着很习惯、很顺眼,压根没觉着有哪里不对了…… 唐启松看看简丹这样儿,意料之外又意料之内,当即接了,啜了一口,将茶杯搁在了茶几上,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保养得很好的旧锦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糖糖奶奶的一个旧东西。老人家一生平平顺顺,沾沾她的福气,以后你们两个也一直平平安安的。” 这话一出,刘澄红眼圈儿就红了。简芳也是别开脸抹眼睛。孙兴华无声一叹,孙乐乐本来还有点儿兴奋,在他爸爸怀里扭动;此时被气氛所感,就抓着他爸爸不吭声了。 唐劲极为意外,又大为愧疚:“爸……” 简丹愧疚倒是没有,只是感慨万分。她略看了简芳一眼,双手接过盒子来,直视唐启松,郑重道:“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如果再来一次,她不会那么急切地出去了。 唐劲可以等,等不了两人分手也没什么。像夏晓雪那样,分手之后、羽翼丰满了,再照顾一下旧情人,也不错,也仁至义尽了。 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让父母担心了。 …… 唐启松很满意这回答。 倒是刘澄红,看到了简丹那一眼,心下有些疑惑;不过马上,这点疑惑就被媳妇茶冲走了。 她“哎”地应了简丹那一声“妈”,喜滋滋喝了两口茶,掏了包,拿出一个崭新崭新的盒子来,递给简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小玩意儿,开过光的,搁家里辟邪。” 孙兴华乐了,简芳微微失笑。这两人先前也曾经做过水陆道场、请过和尚念过经,所以他们笑归笑,其实还挺认同这红包,觉着蛮不错。 唯独唐劲,一捂额头无语了。 简丹双手接了,刘澄红直接打开盒子让简丹瞧----是一对白金小老虎。 [奉献] 246、探亲 下 246、探亲下 简丹肖虎。 这辈子肖虎。 所以简丹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不由莞尔,连忙表决心做补救:“回去搁床头柜子里去----老虎乃百兽之王,原先就小鬼不近,如今开了光,那可更好用了” 唐劲哼笑:“回去,回去得好些天我看你到时候还记得不” 简丹转头望了唐劲一眼,笑了,拨拨盒子里一节拇指大的小老虎:“就算我不记得,那不是还有你么。” 这回答够妙四个当爸**都乐了。唐劲早识穿了简丹真面目,可也不由一乐。 之后轮到唐劲了…… …… 按说没有女婿敬茶的规矩。但女婿给岳父岳母亲手倒上一杯茶,搁在哪个年代不成了?而眼下都什么年头了,简丹这么郑重,唐劲没有表示,说不过去 于是唐劲摸摸鼻子上了。 而与简丹敬茶时的喜气洋洋不同,唐劲敬茶的时候,无论哪边的父母,都是笑意居多。 唐劲很无奈,可是没办法。谁让他老爸老妈出生早结婚晚、他岳父岳母出生晚结婚早呢? 咦,不对,岳母早,岳父也不早了 哎呀,反正就现在这样儿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如此,他跟简丹也没法儿碰上了。 所以唐劲囧归囧,其实也高兴。 而改口的红包,孙兴华与简芳都有准备。并且简芳探过刘澄红口风,准备的东西与唐启松夫妻俩的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结果孙兴华送了唐劲一把上好的藏刀,布达拉宫的喇嘛加持过,也是辟邪保平安的…… 孙乐乐还小,简芳开车白天还挺不错,晚上走夜路就不大行了……所以孙兴华虽然辞了职,出远门却不放心妻儿,这东西是他托长途大卡跑拉萨的战友从庙里“请”了,而后快递过来的----还得快递是因为那战友家住昆明而非北京。 孙兴华则汇过了钱去;钱没多给,不过另外快递过去两条好烟。 赞美万能的物流也赞美qq群。他们若不是早年赶时髦,一人牵头大伙儿响应,通过qq保持了联络,退伍之后,天南地北地,早散光了人气了。 而简芳则送了唐劲一个翡翠坠子,二级天然石。 是“路路通”的款型,“铁龙生”的料子。 按说铁龙生这等的品相,论底子种水不透,只是颜色看着明亮讨喜,以往一向价格便宜,可奇怪的是,这一块却偏偏是个天然石 还二级 只能说造物主多神奇,压根不屑于附合人类渺小肤浅的审美观了…… 东西是简芳拿外汇拍的----如今出现天然石的拍卖会比之前多多了,专场的增加则更快,门槛也比以前宽泛了,不认身份,有钱就能买。同时大珠宝店里也开始供应,只是品级差一些。而中国论富裕还不行,论有钱人,不比欧美少,何况很多老板喜欢“藏富”,平日一身地摊货的也不少。所以简芳悄悄去拍了一回,孙兴华亲自当司机,两人在那些人里头,既不出众也不垫底,亦不是唯一的生面孔,一点儿也不起眼,更没有碰上熟人,所以并没什么。 之后唐劲开了箱子,将两人买的礼物取出来孝敬给四老……不不不,两对父母----他爸妈还能说“老”,孙兴华与简芳还真不能用这个词 这天的晚饭吃得热闹。 不过主角与其说是两个回家探亲的,还不如说是孙乐乐。 小孩子大多人来疯,孙乐乐也不例外。一开始他还有点认生,爸妈三哄两哄,加上简丹掏了一水晶罐子精致漂亮、栩栩如生的动物糖果,唐劲送了他一个点来点去有图案有声音的儿童阅读板,他就乐了,“哥哥姐姐”叫得崩脆蜜甜。 刘澄红看着心痒,吃完饭她就瞅了个空儿问唐劲:“也是时候生一个了吧,啊?” 唐劲酒窝一冒:“急什么呀就这几个月了。” 刘澄红大喜唐启松明明好端端地坐在一旁喝茶,突然也乐了。 …… 到了晚上八点多,家宴散场。 因为今晚难免喝一杯,唐启松没开他的新车子过来,两老叫出租车回去。 孙兴华、唐劲与简丹送了他们下来。简芳管着孙乐乐,晚上外面冷,小孩子受凉了麻烦,就只送到门口。 孙兴华与唐劲去招车了。 简丹趁着唐劲没看见,挽了刘澄红的胳膊,不着痕迹地把一个四折的牛皮纸信封塞进了刘澄红手里:“妈,这个您管着。有了空,记得去我们那儿玩玩。” “好”刘澄红乐得嘴巴都合不拢,略一捏信封,只觉卡不卡钱不是钱的,心里不由十分好奇,但她没打开,直接塞了包里;而后她看了眼前面的唐启松,又跟简丹埋怨,“这不是走不开嘛----你爸他‘老当益壮’,越来越忙了你说他这把年纪,还折腾个啥” 这绝对不是赞美,是嘲笑。只不过老夫老妻,又是老式作风的夫妻,这样儿的嘲笑,与年轻情侣间的打情骂俏,也差不了多少了…… 所以简丹不禁失笑,并没说唐启松折腾好还是不好,只道:“爸走不开,妈您先去一趟也成啊。要是不放心,住短住长,来来回回,还不是您说了算?何况,别的不提,地球全景,就很值得看一看。” 刘澄红动心了。唐启松担心了----他的一日三餐唉 要不,跟着一起去? 三人上了楼,简丹陪简芳说了一会儿话,各自早点歇了。 唐劲揪着简丹就问:“你给我妈塞了什么?” “瞧见了?” “那当然也不瞧瞧我是干啥的” 侦察兵。特种侦察兵。历史缘故加兵种缘故,在中国,特种跟侦察,侦查跟特种,压根就割不开。 当然唐劲他们的作训内容跟以前小米加步枪的时代,早已大不一样了,可建制继承在那儿,铁骨连铁骨营之类的荣誉传承在那儿,怎么也不能忘记历史哇 简丹好笑了一会,凑过去问唐劲:“你妈一直管帐,对吧?” 唐劲懵然一点头:“啊,是啊。” “你那新房,你当初说,是你妈相中的?” 对简丹这种骄傲的小姑娘,那房子实在是不要提的最好。所以唐劲应得短,短得不能再短:“嗯。” 简丹放心了:“那就没错儿了。” 唐劲琢磨了一回:“红包?” 简丹坦然:“零花钱。” “游戏费用”是九位数,这“零花钱”三个字,跟着就叫人觉得不妙 所以唐劲惴惴了:“多少,啊?” 娶媳妇儿不是该男方买首饰备房子吗?到他这里倒过来了……太丢份儿了 可是,他家丹丹给他老妈塞孝敬呀 哎,他到底该脸热呢,还是该高兴? 唐劲往床上一倒,摊开手脚对着天花板咔吧咔吧眼,好生为难 …… “不告诉你。” “哈,还不告诉我了?” “这是娘儿们跟娘儿们的事。”简丹勾着日程,“那个什么,婆媳问题。所以呀,你还是别掺合的好。” “什么歪理”唐劲无语了。不过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要是知道了,他八成得蹲墙角画圈圈去之前他自己攒给自己爸**“营养费”,只不过四位数……所以唐劲没继续问了,又奇了怪了:“哎,你哪来的钱啊?我没见‘游戏费用’有动静啊。私房钱?不是说都投出去了么。” “是啊。分红。” “分红?” “股票的年度分红。秋末初冬就给了。有些更早。” “这么好哪支股票?” “正常经营、健康盈利的公司都会给股东派分红的好吧?你想歪了----不是那边发分红的股票太多了,是这边发分红的太少了。” “噢……”唐劲不懂股市里的问题,可他知道这边的股市被股民们骂死,另外他还记得一件事,“所以你那会儿,早先那会儿,宁愿麻烦些、专门去香港开户买港股?a股不赚钱么。” “沪深两市不是不能赚钱,是情况复杂特殊。它主调子不按市场规律走、按政策走,‘国家队’开主场。市场与政策既对抗又合作,监管不足、信息不对称、报表造假泛滥,再加上国企的小动作,影响因素很多。”简丹合上了记事本,“我不清楚这里面的关窍,所以避开。不过也有如鱼得水的。像潘静她爸爸,人家买a股就赚得不错。无它,内行不内行而已。” 唐劲应了一声,望着简丹移不开眼。 他家丹丹就是这样,坦坦荡荡。 喜欢的讨厌的,不藏着不掖着;知道的不知道的,不客套不忌讳;长处短处,不遮遮不掩掩…… ----甚至杀人搏命,都理直气壮 有时也把他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可更多的时候,却叫他目不转睛。 简丹后知后觉望向唐劲:“怎么了?” 唐劲一惊他才不想让简丹知道。简丹现在对他不如以前,他却陷得深了,这算什么……剃头担子一头热丢脸 所以唐劲当即转开了眼,拿盒子去了:“没啥。哎,你完事儿了没,开红包了” [奉献] 247、长寿年金 247、长寿年金 两人坐在床上“吃果果”。 唐劲对他收到的东西很有些不解,之前只是称谢没有细问,这会儿一翻出盒子底下的鉴定书瞅了瞅,更不解了:“好东西我说,这也太重了吧?” 简丹也不明白;不过等到她一打开唐启松给她的那份儿,两人就恍然了。 那盒子是檀木的。本就雕工精心打磨细致,加上年份长了,摩挲得多了,光华温润如水。 而里头正红的锦绒上,静静躺着一个翡翠福瓜。 玻璃种,祖母绿。色泽温润饱满,仿佛一掐就会出水一般,看着就叫人爱不释手。 也是天然石。二等的。 以往就是难得的上品,如今更是有价无市。 “怪不得。不是我爸妈选的东西太重了,是你爸这东西太重了。” “敢情他们通过气了……” “本来给红包最方便了,可现在红包不成了。他们也是没办法了。” 唐劲一见就想起来了,三分回忆七分夸张:“对了,这东西我小时候见过,还跟我奶奶要过这个,她不给”说着去捏简丹鼻子,“说是要留给孙媳妇儿。” 简丹莞尔,也不揭穿唐劲----你奶奶又不止生了你爸一个还有你伯伯你堂兄呢论长孙长媳,哪里就轮得到你了明明是老太太偏疼唐启松,而唐启松当大学教师干的公职又赶上了计划生育的年份儿,所以只有你这么一个独生的儿子、这么一个儿媳妇儿,结果今天不当见面礼,还能留给谁去? 简丹只是拎出来瞧了瞧,由衷赞道:“真漂亮。” 可唐劲见状,这就不满意,放开了简丹道:“哎,回头我们去上柱香吧,也跟老人家说一声。” 简丹仍旧没说什么,一点头干脆利落:“好。” 唐劲高兴了,又遗憾,就给埋汰上了:“早这样不就好了当初要是去了,还能让我奶奶见一见那。” 简丹手一顿,搁回东西,稳稳阖上了盖子:“那事儿我们还没说明白么----哪怕当初就给了这个,我还是不会去,更不会接东西。” 日光灯明亮,勾勒出简丹的眉眼,沉静之下,就有一抹冷硬。 唐劲一怔,轻轻碰了碰简丹脸儿:“如果真能再来一次,我会答应你----那你还是不肯去吗?” 简丹不解:“答应我什么?” “忘了么,那会儿,初五那天晚上。你问我能不能早点退下来。” “初五晚上,我问过你那个……”简丹糊涂了。 她既然喜欢一个人,也就包容支持那个人所选择的职业,那一晚实在是一时软弱,才会开口请求唐劲早点退下来,故而说的时候就没抱什么指望、说完也就丢开了;而且她又不像唐劲,之后被悔恨折磨过、好不容易才放下,到了现在,简丹怎么可能还记得 她只记得当初她的确希望唐劲可以早点转业,只记得唐劲不是看不出来、而是装了糊涂,只记得她自己默认了唐劲的装糊涂。 自己选的,所以不怨。 仅此而已了 …… 唐劲端详了简丹片刻,发现简丹是真的不记得了,心头酸涩,又懊恼自己给说了出来。 可既然说了出来,那就只好追问下去、问出个叫人满意的答案了 唐劲小心翼翼啄了简丹一口:“是啊,你问过。要是我答应了,你就会去了,对吧?” 简丹一开始想要顺势应上一声,而后她发现自己不愿意----不愿意为了哄唐劲而勉强自己的本心。简丹抬眼看了看唐劲,转开了目光,扣了唐劲的手,拉了下来,终究含糊了一句:“会吧。” 唐劲不乐意了:“什么叫‘会吧’?” 简丹有点烦了。她声音不大,吐字却明确坚定,并无迟疑:“我们现在讨论这个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世上其实从来不会有‘如果’。” 唐劲胸口一闷:“丹丹……” 简丹微微蹙了蹙眉头,垂眼把玩了两下盒子,没开口。 唐劲也小半晌没了声音。 不一样了。 他家丹丹对他,到底是不一样了 还喜欢他,可是…… 简丹又开了盒子,把玩了一小会儿福瓜,而后她收起东西,主动亲了唐劲一下,推倒他、给两人拉好被子,又亲了唐劲一口:“睡吧,不早了。” …… 唐劲躺在那儿,说生气吧,没到那地步;说没生气吧,难免闷闷不乐。 结果一时间睡不着。 末了,唐劲转过脸儿,就着窗帘缝里漏进来的光亮瞅瞅简丹。 简丹呼吸均匀和缓,眉眼间一片宁静。 唐劲一抿唇,当下摸了过去 慢慢儿地、悄悄地,朝重点目标摸了过去…… 熟悉的指掌滑过脊背、滑向胸前,游走揉捏。 同样熟悉的滚烫的身体贴了上来,摩挲挤蹭。 体重与体温,呼吸与心跳。 还有亲吻啃噬。 肌肤相亲,酥麻战栗。 半梦半醒之间,简丹逸出低低的鼻音,而后是一串呻吟。 呻吟一出,简丹被自己的嗓音搅醒了,不由恼火,可也已经热了起来:“干嘛……唔……” 唐劲高兴了、得意了,早把先前的闷闷不乐抛去了天边:“你说呢” 简丹彻底醒了,当即咬了唐劲一口,用力啃了唐劲一串,末了吮唐劲右胸前去了,又恶狠狠探手捉去唐劲腿间。 唐劲喘息蓦然粗急,忙忙扣住简丹手:“谋杀亲夫啊。” 简丹手一拧就滑了下去。 动真格了?唐劲大惊:“轻点儿” 简丹回他哼笑与亲吻,手上倒真地放轻了,却灵活刁钻。 以前简丹不是没“凶”过。那会儿是玩儿,是坦率是真挚是喜欢是热爱;今晚是恼火,是报复是挑衅是炫武是耀威 唐劲知道。 然而这种反应太熟悉太叫人怀念,他还是被烫着了。 偏偏简丹仍然有一分清明、仍然记得一件事:“隔音。这里……隔音不好” 也就是不能弄出大的响动。 而论忍耐,唐劲怎么比得上简丹 两人彼此折腾、战争不断升级……结果到了末了,简丹倒是没咬唐劲,唐劲却咬了自己手臂 有那么一瞬间,唐劲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后味觉首先恢复了过来。 汗是咸的,血也是咸的。 …… 深夜。 万籁俱寂。 家里的创口贴就最普通的邦迪防水,一指宽,没有小巴掌型。 唐劲一口气用上了四个,软软倒回被窝里:“明儿还是住酒店吧。” 简丹已经快睡着了:“唔。” 第二天早上。 外面太冷,简丹不爱出去,将床单被罩丢了洗衣机,在卧室里玩“杂技”热了身,做瑜伽。 唐劲只剩一个人,兜兜了一圈,摇摇头,也懒得出去了,跟孙乐乐玩了一通,两个大呼小叫,十分快活。 简芳在厨房蒸包子、拌凉菜,煮小米粥,听着不由好笑。 孙兴华乐呵呵打了点下手,乐呵呵探头看看,又乐呵呵回去帮忙。 …… 九点四十,司机来接。 两人去了酒店。 酒店套房宽敞,唐劲补做了早课,而后瞧着简丹正与秘书一条一条对事儿、没留意他这边,就给他老妈打了个电话----打听简丹给刘澄红塞的红包。 他还是好奇 结果一问才知道,那是年金债券。 很多人喜欢称之为“长寿债券”、“长寿年金”。 这是一种记名购买、在持有人死亡之日到期的债券。 由米隆政府发行。持有者不可将债券赠送给他人,债券本身不可继承,政府不可赎回债券。 如果持有人死于意外,将另行结算,返还剩余部分。 同一年购买,购买同样份额的年金利息,年龄不同的人,需要付出不同的价格----是根据购买者岁数与其对应的预期寿命来计算的。 米隆政府会一直向购买者支付利息。利息比银行利率要高,每年根据通胀指数调整----简而言之,用货币面额计算,每年的利息会有变动;但若用鸡蛋个数来算,每年的利息是一样的。 购买者活多久,这利息就领取多久。 活得长,领得多,那就赚了 活得少,领得少,那就亏本…… 很多人喜欢买这个。因为它虽然没法儿增值、只是保值,但稳定可靠,十分适合用来补充养老金。 而且等到垂垂老矣,每次领这个钱,不仅有“老子还活着”的喜悦,还有“又赚了一笔”的得意,十分不错。 它已经存在了几百年了。在各种政府发行的非政府发行的债券里,销售量实在不算高,但很稳健。 简丹买的时候就是送给唐启松与刘澄红的。 这种“馈赠购买”在米隆远不是首例,手续比买给自己复杂一些,有时候要等待几天。此外在米隆境外,有的地方人均寿命等必要的统计数据不足或者不准又或者不被米隆政府承认,当地人随之不被允许被作为馈赠对象。倒也没别的不便了。 …… “我查过啦,今年一人可以领两万八千多,合起来上了五万七千了别说去玩一趟,都够我跟你爸在那边一直住的了。本金得几百万那哎,这事儿,你不知道啊?” “没说呢。她留着给我当‘惊喜’”简直惊吓 “那要不,糖糖,你就当不知道吧。” “……为啥?妈,谁是你亲生儿子那” “什么呀她是怕伤你面子,你别到头来反而去怪她” “得儿,我知道了” “你真明白了?这跟年年给个大红包不一样,那样你爸先不肯收更不用提一下子给个几百万了。丹丹选这个,兆头又好,又是干脆利落一劳永逸的事儿。我可告诉你啊,你别给好心当成驴肝肺----说到底,她这么替我们俩费心,还不是冲着你” [奉献] 248、谈判 上 248、谈判上 唐劲一迭声答应着,到底带出了些不以为然。 刘澄红听着就不放心,又把唐劲从头到脚给数落了一通 唐劲无奈,乖乖儿聆听懿旨,肚子里只觉得他老妈胳膊肘往外拐…… ----有了儿媳妇儿,就不要儿子了 幸而刘澄红深知唐劲,说着说着突然一顿:“哎,你在嘀咕些什么呢?” “哪能呢” “还跟我嘴硬糖糖啊,你妈我好不容易盼到你娶媳妇儿了,我不念着她的好,难道还去挑她的不好?你想想啊,要是哪天我跟丹丹两相看不顺眼了----那你可就真地凄惨喽” 唐劲一想可不是这才觉得好点儿了,就应了一声。 “总之呐,人家对你好,你得心里有个数儿,别没头没脑的。” 唐劲有点恼了:“我有那么不知好歹么?” 刘澄红还不放心:“再说了,你们俩多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今天……反正呀,千万别跟你爸学死要面子,后悔一辈子” 唐劲耳朵一尖:“妈,我爸干了啥了?” 刘澄红失笑:“唷,想知道?” 唐劲卖力应:“嗯想” “问你爸去呀” “……”您就逗您儿子玩儿吧从小到大,还没玩够吗? “我去看看午饭做啥。你知道就好,我挂了啊。” …… 刘澄红说挂就挂。 唐劲无法,看看简丹还没空儿,又把这事在肚子里琢磨了一回,这才有点呷摸出味道来了。 这跟每年给红包不一样。 毕竟不是自己父母,每年给钱,虽然走账户不走现金,总是伤面子。 而他爹妈都是正经传统的老人家,老式思想,年年拿儿媳妇儿的孝敬,心里摆不平,到时候难得见一回面,只怕还要有些尴尬。 跟一下子给个几百万也不同。 还是那句话,毕竟不是自己父母,一下子给那么多,身为公公婆婆,怎么收得下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年金债券一买,一锤定音永无二言 哪怕以后,万一他跟丹丹不好了…… 他爸妈那边,一不会断了零花,二不用考虑退还余款。 不会影响生活质量。 …… 唐劲突然叹了一口气。 这事做得有点绝。 不是坏事儿,是好事儿。可是…… ----太狠了 然而简丹一向狠,对自己尤其狠,唐劲无话可说,连抱怨都生不出来,只剩隔着鲜花与摆设,隔着宽敞的客厅,望向沙发里的简丹。 秘书大约头一次直面大老板的缘故,有点紧张,坐在那儿,背部绷得笔直笔直,一大叠的文件一份接一份介绍,而后按照简丹的示意,分开来放,仔细搁整齐。 而简丹同样是腰板笔挺,却是有条不紊、从容不迫。 唐劲看得清楚。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心疼。 秘书交代完文件、对完日程,先告辞了。 唐劲“哧溜”过去,往简丹身旁的沙发背上一趴:“哎,我刚跟我妈打了个电话。” “噢。然后?” “怎么就不跟我商量一下?” 简丹挨个看了看右手边只有三份文件的那一叠,从中取了第二份,往扶手那儿一倚,一边翻开东西,一边冲唐劲一翘下巴:“我的钱,我爱怎么花怎么花。” “喂你这什么态度,啊?”唐劲一按沙发背就跳了过去,落进沙发里,“说好了的,我管账” 简丹看唐劲,谑然一笑:“问题是,要是跟你商量了,你会同意吗?” 唐劲哑然。他还真抹不下脸点头 或许,等生了小孩、过个一两年什么的,能行吧? 简丹看东西去了:“这不就得了。” 唐劲还要垂死挣扎:“咋能这样呐” “不是跟你说了吗,星战联赛的彩票,运气占了大头。这种钱赚得可一不可二,既然撞上了一回大的,那就先尽点儿孝心,把爸妈都安排好。至于投的股票,拉技术是首要目的,收益上风险难免大一些,别看今天赚,明天说不定还亏呢。” “不是股票分红买的么?” “本来要动账户里那笔钱。刚好分红到了,就用分红了;也免得你拦着。” “……敢情我就里外不是人” “什么话。” “哼” 简丹看看唐劲:“你觉得不自在,也不奇怪。换成我,我也得背上发痒。” 唐劲立马气势大涨:“那你还搞这一招?” “问题是----”简丹略一转身,搁下文件,正面对上了唐劲,“我不买年金债券,你就会乐意了?只怕更要不高兴了” “……”唐劲瘪掉了。还真给说中了 简丹一击致命,当即收工,又接着看文件去了:“瞧瞧,我才里外不是人呢” “哪儿呀。就是……”唐劲想来想去,想不出来,只剩咕哝,“干嘛不悠着点儿。” 简丹送了他一记哂笑:“真是不好伺候” 唐劲不满:“你才难伺候咱好养着呐” “这么不舒服?”简丹思索了一瞬,“那要不,你给我写个欠条吧。” “哈?” “回头还我。” 唐劲开口要应,却总觉得哪里膈应他琢磨了一下,一时间没想出来,就给来了回横的:“不写” “嘿?” 唐劲略一想,胡乱寻了个理由:“谁同意你花那么多钱了?再说了,我上哪儿赚去啊” 简丹没好气,当即一把推了纸笔给唐劲:“这个可不归**心” 唐劲直往后缩:“就不写” 简丹奇了,还无奈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么样儿啊?” “一家人还写欠条……”唐劲咕哝着一个纵扑,逃到对面的沙发里去了。他这一咕哝也就明白自己觉着那里不对了,当即舒舒服服稳稳当当坐了,摇头,使劲儿摇头,坚决摇头:“老子才不干” 简丹失笑。 唐劲琢磨了一回:“要不这样,你给我开工资吧?” “呵?” “不是说,老头子统统让我去谈么----就按你那秘书的价” “……这不一样吗?” “不一样。我又没跟你要钱,只是投桃报李嘛。他年薪多少?” “二十上下。税后。” “买债券用了多少?” “三百左右。” “十五年哇?”唐劲直挺挺倒在了沙发里,又“忽儿”转脸问简丹,“到底左还是右?” “记不清楚了,跟我爸**一起买的。有个零头……” “零头?咳,抹了抹了抹了吧,啊?” “行啊。”简丹乐得不行:“可是,秘书可比你忙多了。” “那可不能比”唐劲爬起来,冲简丹直摇头,一脸肃然,“性质不一样我干的活儿比他的重要多了。再说了,秘书一抓一大把,开了这个,只管外头找去可谈判这事儿,我不上,你还能找谁呢?没个合适的” 简丹一本正经点头:“我开始对谈判更有信心了。” “那是”唐劲得瑟了一回,忽然跳了个话题,“五万七,三百多万……那得领它五十多年才够本?” “是啊。” “五十多年啊~” “嗯。” “哎,你说我妈现在开始学功夫,还来得及吗?” “……五禽戏,或者太极?” “太极她会一点,可她就喜欢逛街” “逛街也是运动啊。还有老姐妹一起聊聊天,身心舒畅,挺好的。练功夫的人无疑容易长寿,但长寿的那么多人,绝不是全靠练功夫练出来的。说到底,心胸豁达最要紧。” “绕口令不过倒也是。我妈那性子----哎,想亏本也难啊” 简丹翻完文件,翻回去划了几处,末了打开阅读板,找了个系统软件提供的样本,做了个打分表格。 她速度极快,第一份文件出第一张表格还花了十几分钟,第二、第三份也各自花了十来分钟,后面就两三分钟一张了。 一个小时不到,完事儿。 唐劲跟着看了看那些文件,发现----简丹没划的地方,他看不懂;简丹划了的地方,他看得懂 …… “我说----这一块讲什么,你看得懂吗?” “那是专利使用领域的介绍,我怎么可能懂。反正是个好东西,好到吉路克那边也想弄一份参考参考。”简丹找了另一份文件递给唐劲,“所以你看,他们卖我们种子,卖得这么痛快” 唐劲翻翻这个,翻翻那个:“哟这都能弄过来?不是技术封锁么。” “封锁的事儿,一向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你看美国不肯卖给朝鲜的东西,一转头却会卖给韩国”简丹磕磕文件壳儿,“这是民用技术,又不是最好的、又不是往自己邻居家去,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旦出了初级作战半径,大家都神经粗壮了一大圈儿何况明面上,不是做技术输出,只涉及使用权----在这里开一家援助公司,搭建一套这个系统,收集行星数据,提供预警服务。这服务能够最大限度地保障这个行星上,每一个人的生命安全,令其免受行星运动与恒星活动的不良影响,在各类输出技术里面,占了‘人道主义’的高评价,审批上有不小的便宜。” “听起来真不错……费庞肯答应?” [奉献] 249、谈判 中 249、谈判中 简丹一奇:“为什么不答应?” 唐劲戳戳文件:“这不技术么,哪能卖给外人啊” “它就是个公司,宗旨是持续地获取盈利,手段是提供服务。战略问题,以它的规模,的确要顾及,但不用管这么远,也管不了。” 唐劲点头:“远交近攻” 这评价是站在米隆的立场而言了。 简丹的立场却不同:“也可以说以邻为壑。” 唐劲掸掸文件:“讲那么难听做什么。我说,这个买过来花了不少力气吧?怎么谈的?” “没花什么力气。我是大股东,对自己的财产有支配权,所以很多内部资料有权看到。这样子,它跟我谈买卖,先天就处于劣势。” “好可怜……”唐劲“啧啧”同情了一把,翻到前面扉页看了看费庞公司的标志,幸灾乐祸,“被你整得亏本了吧?” “怎么会。那样儿也不成,它会拒绝。其他股东也不会同意,因为那样伤害他们的切身利益。” “倒也是。那到底怎么样了?” “只是拿了个优惠价。” “优惠啊----”唐劲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儿,“看来还是欺负得挺惨” 简丹摇头:“不,多赢。它以优惠价卖掉了一整套的中低端产品,可这价格虽然优惠了,也是有得赚的。少赚、薄利而已。况且合同又签在它的危机阶段、低潮时期,这份量自然也就比平时的合同,要重了好几倍。此后它只需按照履行合同的常规程序,外派工程设备与技术人员。这些人会得到正常的报酬与补贴。它没损失呀,还有点甜头。” 唐劲来了兴致:“具体怎么谈的?给我说说。回头我也谈那” “唔,开会的时候,新的首席执行官提出了应对建议。其中一条,是希望股东们尤其大股东们,发挥人脉,共渡难关----其实就是叫我们拉生意。不过话说得漂亮,先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再请求大家同心同德。” “你就表露了一点兴趣?” “一点点。” 唐劲望着简丹,定定望了小半天,大乐:“我说,他们现在是不是还对你感恩戴德那?” 简丹失笑:“在商言商,不言恩德。不过,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你看,我是新股东,又是逢低收购;不像原来那些股东,承受了很大的账面亏损,心情难免不好。一赚一亏之下,他们对我的态度就审慎,于是少不了有个融入的过程。” “你这架子端得”唐劲感慨万分,又奇怪了,还不满,“签这合同……我怎么现在才知道?” “我跟你说过了啊。” “什么时候说过了啊……带果冻那回?” “嗯。” “你说,去公司开个会,午饭也那边吃了,晚饭看情况,大半来不及,让我在学校吃点儿算了----”唐劲回忆了一遍,“没说签合同” “就只是开了个会啊。而后下午跟执行官谈了谈,初步达成意向。合同什么,虽然有格式范本,但那么大的工程,涉及的东西多,各套系统技术指标又不同,这些都会在合同里涉及,所以最快也得过两天才备齐。然后我这边,也要叫律师去谈一谈审一审,律师又要叫技术机构看一看专利部分。好大一堆程序都走完,才能签。哪那么快了。” 唐劲才不管这些,捉了简丹乱揉:“还嘴硬” 简丹胡乱踹唐劲大腿。 …… 两人嬉闹了一通,腻在一块儿亲昵了一会儿,结束休憩,继续工作----主要是唐劲继续工作,简丹已经完事儿了。 唐劲翻翻文件,没怎么看进去;他装了没半分钟,眼睛看着文件,耳朵朝简丹这边一支:“哎,下回再去谈生意,记得告诉我。” 简丹刚从果盘里揪了一个澳洲提子,正百无聊赖地在那儿琢磨要不要剥皮----提子的皮不好剥,这里没机器,她手工干不了这个活儿,可是不剥又不如剥了好吃----闻言不解:“这么无聊的事,你也感兴趣?” “怎么无聊了” “那成,下回告诉你。”简丹将提子丢回去了,拿了个小芒果----这个皮好剥“你跟着看几次,我也可以解放了。” 这是又要甩手偷懒了? 唐劲心里没底可还是咕哝:“反正得告诉我。”至于打工……他可没答应 简丹答应了,咬了一口芒果,而后她若有所觉,微微一顿,转头看唐劲。 唐劲忙扯开话题:“这边做这个----不怕招间谍?” “整个地球就一套,除了恐怖分子,没人会傻到毁了那东西的。至于恐怖分子,那个也不用我们操心。 “还是瑞森、吉路克?他们有。瑞森这个技术挺不错,不会稀罕;吉路克那边还指着费庞给他们参考呢,不过他们参考的是另外一套,费庞卖的东西可不止一个号儿,所以吉路克也不会动这一套。而我们这里,乃是米隆过来的外资,上面罩着个琪雅,那两方都不会乱来的,怕得罪那‘大哥大’。 “至于另外几个,它们离地球更远,那就更不会强出头了。有好处还能越过前两个去,何必给人做嫁衣?多管闲事还不讨好 “又或者,那几个跟咱们一样的?间谍会派几个吧,但这边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能搞出什么花样儿。” 简丹把所有相关方划拉了一遍,想想没了,摇头一叹:“另外,说到技术……说真的,我很想摁着他们学” “悠着点儿,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唐劲失笑,架起腿儿晃晃,而后他对着涉及款项的条约,疑惑了,“这东西是你出钱?好像不是。” 简丹倒在了沙发里,枕了手臂看天花板:“的确不是。我只是暂时垫付第一期的款项,而后大家一起凑份子。” “‘大家’?” “嗯哼。” “不止这儿?” “不止。” “为什么?” “众志成城呗。” “去你的,谁信啊” “好吧,反正都感兴趣,就看他们诚意有多少了。他们要是推推攘攘----往后翻,那个截止日期。赔付订金,中止合同。” “那----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成么?” “吃不下。单这里一家,要吞十来年。等不了那么久。” “要不,就出了这个钱算了?反正也是彩票……” “而后呢?” “……一锤子买卖” “是啊。再说了,彩票赚来的钱也是钱。更况且,小恩是恩,大恩成仇” “唉” 简丹一下子又坐了起来:“唐劲。” 唐劲吓了一跳,忙忙看简丹:“干啥?这么严肃。” “我的确多管闲事,想做点什么……”简丹直视唐劲,“但再怎么样,牵个线做得来,别的,干不来”上辈子已经壮烈了一次了,还不够么? 唐劲一怔,旋即摇头:“谁说你只有一个了”他丢下文件,飞快一挪,挪到了简丹身边,一把抱住简丹“还有我呢” 简丹拍拍唐劲,搂了他蹭了下,颇感惬意。 唐劲却给顿了顿,而后他不甘不愿道:“好吧,还有那夏晓雪。” 更要命的是,那娘儿们只怕还排在他前面 简丹失笑。 唐劲亲了简丹一口一紧手臂:“这不是挺好的事儿么,为什么不高兴?来,笑一个” “谁叫你胳膊肘往外拐” “哪里有了看我杀他们的价” “说起杀价----”简丹一滑溜了出来,拉过阅读板,招呼唐劲,“这个,价格评分表,我已经做好了。” 唐劲怀里一空,顿时狠拍了一记沙发。 简丹将阅读板往唐劲手里一塞:“有几斤几两,都抖出来吧” 唐劲立马咋呼:“瞧我的” 第一张表格。 唐劲卯足了劲儿琢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条件,拿到a等,一个算三分,b等算零分,c等算负二分,d等算负五分,是最底线。有两个d等就不用谈了,换人;最后小于十分也不用谈了,也换人----哟,变复杂了啊?” 简丹点头:“是啊。哪能跟买一双鞋子比呢,相当于逛一回商场了。” “那倒是”唐劲仔细瞅瞅,“第一个条件,股权百分之六十五是a等,百分之五十六是b等,百分之五十二是c等,百分之五十d等……那百分之六十呢,怎么算?打几分?” “你输入看看。” “怎么是一分还不到点儿啊?越往上越难?” “嗯。” “换成百分之七十呢……”唐劲清除数值,重新键入,“咦,还是三分?喂,给个十分还差不多吧?” “六十五就极难了。七十,人家早不跟你谈了。除非他在玩花招。” “什么花招?” “譬如先哄着你,拖时间;又譬如,给他的对手恶意抬价。” “……这么复杂?” “不用管那些。只管挨个讲了价,记下来就行。有些要分开谈好几家,看看哪家给的条件好,择优而取。” “不用管最好” “反正啊,要赚钱,我们也不会做这个。讲价,只是挑选有诚意的合作对象----诚意不是空口说白话、开会念报告。夸自己有诚意,谁信?得拿出真金白银来。” “是得看真金白银。我说……我们吃饭去吧?这都快十二点了。” “好。” “下午我谈买卖,那你干嘛?” “曼宁会过来。可能去打高尔夫。” “……” “怎么了?” “没啥” “你那什么表情。打球就是要跟人谈事情,不好玩。但愿不用去,那就喝个茶。” “跟曼宁?” “嗯。” “那你们俩----还是去打球吧” “损人不利己” “谁说的” [奉献] 250、谈判 下 250、谈判下 两人吃完饭,歇了午觉,而后兵分两路。 吃饭睡觉的时候挺不错,可等到换西装的时候,唐劲就开始不大高兴了。 是简丹与曼宁只是工作往来,压根犯不着吃醋 可是…… 他们就要结婚了啊 新娘子不看婚纱不订鲜花不排菜单不挑喜糖……好吧,婚纱已经没必要看了。可这不是还有别的嘛 居然去跟一个青年男人喝茶 哼 想当年简丹请了假搭了飞机千里迢迢跑去驻地看他…… 现在一脚踢他去当苦力 自己还溜号儿 哼哼 可是没办法。老天弄人。 正如简丹所说,他们需要时间。 需要用时间,来温养感情。 当然,他多做点什么,总不至于没用处 所以唐劲不高兴归不高兴,换装还是干脆利落。 西装是他们带过来的,配了鞋袜领带与领扣。都按地球这边的正装订的,不算在六套结婚用的礼服里。 同样是订制,那边的西装好处是面料奇妙加工手法也奇妙,坏处是没有什么百年老店的历史底蕴,讲不了故事。 不过唐劲也不需要讲故事。他直接当穿了一身军礼服。 秘书翰格他们等在客厅里。眼看唐劲从试衣间出来,翰格起身,向唐劲介绍了律师劳蒂,以及天蓝有限的执行官奥克,而后引路。 …… 天蓝有限是简丹注册的公司,用来管理裕盛高科等公司的股份与注资。北京这个办事处,也是在天蓝有限的名下。 这是为了方便,也是降低成本----金钱是成本,时间也是 贯彻目标过程中的延误与周折,同样更是。 天蓝有限的执行官、法务等,用的均是绿纱人,团队规模小,直接对简丹负责,有利简丹切实掌握第一手情况。 而裕盛高科等公司的高层,一个公司的,固然还不多,但加在一起,总人数怎么少不了。简丹要想逐一理清,麻烦,还会忙个半死。 另外,这些公司,刚开始的时候情况不一,但不久的将来,都会移交出去,所以干脆一开始就创立一个天蓝有限,用来监管它们。 唐劲对省钱十分赞同,但对“天蓝”这名字深感无力 不过生米煮成熟饭,唐劲就没说什么。 会面安排在酒店的会议室里。 唐劲只是从套房下来,拐了个弯儿,走过了一段走廊。 他们进去时,对方已经在了----不是他们迟到,是对方早到了一小会儿。 双方彼此介绍,握手问好,而后重新入座。 对边前后两排,谈判桌旁坐了六个,清一色中老年男人----唐劲不得不承认简丹推他出来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后面还有八个,里头有两位三四十之间的女士。 这十四个人,是两个公司。民企,资质可以但规模不够,所以前面,它们携手才得以胜出。 两个公司的高层,今天下午可谓倾巢出动。 而这边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位是劳蒂的助理,一位是奥克的秘书----翰格是简丹的秘书。他与奥克不是上下级,责任区域不同,两人之间需要的是互相协调。他只是挂在天蓝公司,方便领取薪水与安排培训、购买保险等事宜----再加上唐劲他们三个,统共也就五个人。 …… 这一次谈的合同并不是最大的,是接入仪的技术。 之前地球早已经自产接入仪,但那是核心元件来料组装的,高仿货并没出,因为一时间仿制不了。 直到最近,仿制、倒推连出成果,第一批再粗糙不过的山寨版出现,握着核心技术的那些公司,这才开始松口,慢吞吞表示可以放出技术。 所以近期这类谈判不少,但进展仍然十分艰难。 没人会把赚钱的买卖送人。 除了今天这个搅局的----米隆的过来卖接入仪,星际运费昂贵,没有优势,所以只要技术标准没高到禁售线,米隆的接入仪生产商倒是不介意卖给大股东简丹一些过期专利,意思意思收两个钱,随便简丹拿去干什么。 可它们也懒得自己派人跑来出售这个技术。 为了蝇头小利,却要千里迢迢…… 当他们吃了饭没事儿干呢?连差旅补贴都没准儿不够 在别人那里,这合同草本或者其摘要是什么模样,不去提它,反正在唐劲这里,就是一个表格,六个条件,满分十八分。 …… 这场谈判的气氛十分严肃。 一方面,唐劲心情不好绷着脸儿,还坐得笔直笔直,简直杀气腾腾…… 另一方面,奥克锋芒毕露----他是做足了功课,对这个地区的信贷落后、诚信缺位有充分了解,深知要想保证合作从头到位都顺利,得抓住对方这两个老板,所以铁了心先给他的监管对象们来一个赤luo裸的下马威 结果也就一个半小时,两边敲定了这笔总额达到千亿的合同,再次握手。 唐劲还算满意----他挣到了十五分 奥克也颇为高兴,唐劲跟他配合得太好了,多善解人意哇 所以他就问唐劲要不要一起去咖啡厅或者酒吧坐一坐,顺便聊一聊接下来几桩生意。 他们两个倒聊得不错。 唐劲在生人面前,一点儿也不难伺候;而奥克有意从唐劲这里换个角度去了解一下简丹来此投资的主旨----他知道个大概,但对大老板的心思的了解,总是不嫌多的----言辞间便格外用心。 两下相加,这气氛自然不错。 可惜,咖啡厅里人来人去,他们坐在那儿才小半个钟头,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过来,递了名片。 唐劲一扫名片,见“黄国盛”三个字下面,是“中”字打头的集团,当即就明白了。 奥克了解招标门槛与合约条件等内幕,负有保密义务,在一切敲定前与相关利益方接触,是犯忌讳的----他干这行十几年了,这信誉怎么能让人给坏了? 何况还有唐劲在场。 所以奥克非常不悦,维持了基本的礼貌,收下名片,马上致歉告辞。 黄国盛比奥克年纪大,讲话也比奥克无趣,虽然此刻没在做报告,还是带着点儿唐劲最腻烦的官腔----不是措辞,是发音、停顿上的习惯。 结果奥克一告辞,唐劲也不想呆了,仗着眼明手快,抢先招待了对方一杯饮料,而后应付了几句,什么也没谈,就回房间去了。 不过能当领导的绝不是草包。就这一点时间,黄国盛也没浪费。结果唐劲还是有了一个疑问。 于是唐劲一进套房,就给简丹打电话。 “怎么了?” “为什么选了两家民企谈?国企资质更好,我看他们也有意思。” “开价不一样。” “可资质也挺要紧的。还有盈利能力。他们的毛利润与净资产收益率都挺好,总体而言,比今天那两家都高。” “这个不能只看最后数据。民企的盈利能力,的确一直弱于国企----但是,为什么呢?” 简丹起身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说话,行走之间,旁边隐约传来有水声。 唐劲不由暗骂简丹喝茶还要挑地方,当下哼哼:“少来,还‘为什么呢’你那儿风景不错啊?接着说” 简丹没在意唐劲的挑衅,只是无奈一笑:“论生产能力,民企国企都一样。你想想他们的工人呗,能差得了什么。国企之所以利润高,去除那些能源垄断的不提,是因为它们在管理资源、营销资源和金融资源这三大块上,有优势。制度壁垒造成的优势。这三大块,也是在一个公司的成本里的。有优势,成本低,剩下的利润自然就高了。 “而那份合同在输出技术与设备之外,还会输出一些管理----这是必须的,否则有设备也用不了几天,都要提前报废了----这么一来,第一块优势就没了。 “资金方面,因为有那些专利,这边的大银行很乐意给。天蓝的注册地在米隆,所以它出资的子公司,能接洽的不止国内的银行,政策上的歧视不存在。所以第二块也没了。 “最后一项营销,则会走网购模式。这个模式,之前美国的戴尔公司做得很好。这边的网络发展比美国那边落后几年,目前在这儿,刚刚兴起到一半,掺合一把正是好时候。那个《身临其境》的周边网站上,有个接入仪排行榜。眼下看技术,只要产品一下生产线,我们就能冲到第一。 “三方面下来,我们不需要‘老大’。我们需要的是,一、厂房,二、合格的工人与中低层管理人员,三、如果能有本地老板愿意转做高管,去处理一些‘本地特色问题’,那是最好。而这几样东西,他们两家合在一起,足以提供。” “那倒真没必要了。”唐劲还是不解,“可上面就肯让你找民企?” “他们要价高,怪得了谁。” “我是说----不是说这个技术目前最好了么,怎么可能放手。” “不放奥克打算去巴西、去印度接洽。” “……一个两个都跟夏某人学坏了” “这是我授意的。” “德性……” “你以为我乐意?我巴不得这边足不出户,什么都能搞定呢” “好吧。那现在呢?” “公司选定四季岛注册。厂房嘛,这个合同一敲定,公司组建起来了,让他们自己去谈。反正着急的不是我们。” “……厂房又怎么了?四季岛这么厉害?比香港特区怎么样。” “厂子涉及到元件制造技术与核心生产设备,是关键。四季岛跟香港,那是天差地别。一个是历史问题,一个是新的开端。一个是海洋时代不同文化的民族之间冲突集中的港岸,拿回来是因为全球化的民族独立潮,大势所趋。能够提振一个民族国家的自信,也是一个难得的战略口岸。另一个则是冲向星辰之间的起飞点,划出来才是第一步,往后事儿还多着呢。” “呵、呵----给我说点儿实的” “实的你真不知道吗?这里面的问题,不是外资内资独资合资,也不是民企国企,关键是----垄断。走出去,报团合作,能争取更大利益;但在家里报团垄断,那就是消灭竞争,消灭自己的创造力了。之前这边儿还能一步一步往前走,现在如果再不冲破,这个民族,就永远没机会了----不出一百年,再无华夏;不出三百年,汉语灭迹” “别吓唬人啊” “不,不是吓唬人。翻翻历史书,最近的一个例子,乃是英语。然而在17、18、19世纪,国际通用语言乃是法语,跟英语压根无关。更早的时候,法语还统治过不列颠诸岛数个世纪呢。到了20世纪之后,先有英国、后有美国,先后崛起为第一强国,英语才高贵了起来----所谓高贵,从来就离不开实力” “……” “这一点,只怕没人比你更清楚了。” “……哪又咋啦?” “往前还有很多例子。那些语言比英语更惨,不是灭绝,就是几乎灭绝了。而现在,技术的更新换代,比那会儿快多了,一个民族或者一门语言,兴起与衰亡的过程,也快多了。故而眼前乃是唯一的机会。这次如果不成,往后就不用折腾了。我们如果活得长一点,还能看到一整代压根不会说汉语的年轻人。” “……”囧 “所以,四季岛不仅是小雪想做的,也是中南海很多人想做的。当然,同时反对的也很多。” “你也想做,对吧?” “我其实……不看好它。太理想主义了。” “别啊没做怎么知道不行” “前期没什么问题,中后期----没有战略空间。” “这不还早吗刚开个头呢。” “的确刚开个头,可是也很快的。” “我说----不管怎么样,这个岛批出来了” “是啊,批出来了。” 这一句说得几乎像叹气。 唐劲往沙发里一倒,也跟着想骂娘了 可是,金色的天花板色调柔和而华贵,身下的沙发舒适无比。转个眼儿,从一尘不染的大窗望出去,直接就能俯瞰这座城市。 他出生、长大的地方。 这里是王府井的希尔顿,总统套房。 不管做什么、面对什么,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么? 他们好不容易活下来,好不容易有今天…… 哪怕明天就死翘翘了,眼下也要好好过----那才够本儿 所以唐劲果断转了个话题:“你现在在哪儿呢?” “游泳池这边。” “……那还喝什么茶,喝池水得了” “我不下水,只是闲看。” “你大爷的”原来又去看帅哥了“我也过来了” “噢。” “不许跑啊” 简丹莞尔应了一声。唐劲也乐了,扯开领结,飞快换掉西装踢了皮鞋,匆匆出门。 [奉献] 251、民俗与风水 251、民俗与风水 唐劲到的时候,简丹果然在喝茶,手边还有一盘精致小巧的中式点心。 福禄寿双喜,招财、进宝、如意,各种头发表情的娃娃脸儿,“人”字猫狗脸儿----这些均是圆点心的花色。 圆的居多,方的长的也有一些。还有十二瓣儿的“向日葵”,能看得到馅儿,一瞧就知道是玫瑰豆沙。 唐劲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嗖嗖嗖”一口一个吃掉了半碟点心,眼看简丹瞧着他好笑,理直气壮丢过去一句:“看啥,没见过人饿了啊。”说着自己先酒窝一冒,“咕嘟咕嘟”喝了小半杯茶,伸开腿换了个最最舒服的坐姿,又拿了一个点心。 这一回慢慢品尝。 唔?居然还是酒皮儿的。 而后唐劲发现,简丹的确没下水,可有人下水了----是曼宁。 曼宁上岸,从服务员手中接了浴袍,拦腰一系,直接走了过来,遥遥就与唐劲点了个头打招呼。 唐劲回了颔首,一边翻了个杯子给曼宁倒了杯茶,一边小小声跟简丹嘟囔:“你就这么看着?这还当着我的面儿呢。” 简丹正啜茶,眼看唐劲说一套做一套,唇角不由弯了:“你的打击面也太大了。他压力有点大了,接下来又得忙,所以聊聊天游游泳,放松一下。” 她与曼宁有一小部分乃公事关系,更多的却是朋友。毕竟他们之间没有雇佣关系,又有相同目标,又是同一立场----当然,曼宁处于这一立场是出于职业经理人的操守;不像简丹,乃天生的。 此时曼宁走到面前,谢过唐劲,坐下来捧茶喝了好些:他游的时间长,还真有些渴了。 唐劲一乐,笑话曼宁:“哎,被你老板压榨狠了?” 曼宁一奇。 简丹无奈,解释道:“他问你为什么游泳,我说你压力大了点。” 曼宁点点头:“是啊,不是很习惯这里的,唔……民俗。” 唐劲不解:“民俗?” 曼宁看看唐劲,略一犹豫,试探着道:“他们总是请我去‘天上人间’,以及另外几个类似的地方。” 简丹莞尔。唐劲狂汗如果简丹不在,唐劲很想问问那儿到底什么样儿;可惜简丹在唐劲就胡乱打岔:“捧着你还不好吗?” “怎么说呢……”曼宁选择着措辞----他在这里能随意聊天的人不多,很少,而他需要这份放松;但同时,他也不想刺伤唐劲的乡土感情。“我承认,很多时候,他们如此盛情的招待,令我的虚荣心得到了额外的满足。” 唐劲失笑;曼宁微微一笑:“只是环境差异这么大,作为一个人,身处其间,时间长了,难免有一些压抑。精神上呼吸不舒畅。”他摇头一叹,“关键是,同行的没有女士,他们都很放松。嗯,很放松……太放松了。” 什么放松,这是说放浪形骸吧唐劲瞅瞅简丹,瞅瞅曼宁,突然就无语凝噎----他是想起了接祁栋他们那回…… 那回他跟薛刚两个,在航运中心,被一队小姑娘吹着口哨看 唐劲登时直摇头。 哎,民俗啊民俗 风水呀风水 风水哇~~~~~ 简丹安慰曼宁:“告诉他们你更喜欢高尔夫与骑马,大约会好点儿。或者海钓、冲浪之类。” 曼宁有些无奈:“我正在努力,情况正在好转。只是之前一时好奇……目前而言,他们背地里还是在叫我‘色鬼’。” 简丹乐了,唐劲大奇:“你怎么知道?” 曼宁略一耸肩,神秘兮兮给了唐劲一个“无可奉告”的表情。 简丹解围:“那是商业机密。”曼宁点头。简丹又逗唐劲:“所以他现在就跟你去了摩梭族一样。” “那不是母系社会吗?这儿是父系社会----末期”唐劲抗议,“怎么会一样呐。” “母系社会?”曼宁倒是来了点儿兴致,“摩梭族?有机会去看看。”他瞧了一下唐劲,又道:“其实母系父系都在其次,简而言之,就是不习惯。” 三人就此转了个话题,聊了几句高尔夫与海钓。 结果唐劲很无语地发现,曼宁正逐渐养成一个小习惯----用高尔夫来筛选他的合作对象。 曼宁早年不仅捣蛋,而且爱冒险。绿纱科技发达,安保完善、救援得力、医疗便宜,结果,像他那样的半大孩子,简直就是有恃无恐所以曼宁擅长好几种极限运动,还一不小心体术八级了…… 唐劲对此一肚子悲愤 到了现在,只要曼宁愿意,他总能很快赢得那个“十八洞”游戏,这就可以用相对较为体面的方式来控制打球的时间长短,也即相处时间的长短。 这其实不符合高尔夫这个绅士游戏的潜在规则。 问题是,曼宁在计算点差与击球的时候,只是“随便玩玩,活动四肢”;当且仅当他想要快点摆脱球伴们时,他才会发挥出全部实力----二杆标准的球洞,他总是一杆子搞定;三杆四杆标准的球洞,他永远二杆进洞;哪怕五杆标准的,他也很少用上第三下 而高尔夫到中国之后,与肯德基麦当劳一样,也被本土化了----北京再好的高尔夫俱乐部,球场里都不禁止使用手机等电子产品。这一点与其发源地不同。 于是曼宁不高兴的时候,就干脆利落击球,而后到一边打打电话看看阅读板,处理一些小工作,消磨时光。 至于第“十九洞”的主控权,谈判双方的实力关系,这个一向在曼宁手里。 …… “商务游戏就是为商务服务的。”曼宁并不觉得他这么做有什么不妥,“而从球场上了解一个人,比从谈判桌上快得多。” 简丹坏坏一笑:“从天上人间会更快。” “不不不”曼宁烦恼了,略一皱眉,又舒展了开来----他找到了反驳的理由“你看,那只是生意伙伴、合作对象,不需要了解得那么----那么深刻” 简丹莞尔点头:“这倒是。” 曼宁若有所指地将唐劲与简丹连起来看了一眼:“是啊,又不是人生伴侣。” 唐劲恼火----你丫的挑拨离间呢 简丹却是失笑:“你这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一句用的中文。翻译器解释这个花的时间略多了一点,曼宁顿了顿,才道:“噢,其实说真的,光脚的往往羡慕穿鞋的。” 简丹一乐,唐劲也不恼了。 接着他们又玩笑了几句,而后曼宁与两人告别,去淋浴换衣了。 唐劲本来还想游泳----他口袋里塞着自己的泳裤。不就小小一团么。可惜唐劲此时看着那池子比他学校里上课用的室内泳池小得多,就没什么兴致了,只是瞧了回装饰;加上刚吃了点心不好剧烈运动,两人又闲坐片刻,便回套房去了。 余下那半碟点心,简丹本来想让服务员送上去,结果唐劲直说简丹懒,自己捧了上去,路上又给尝了一个小的…… 简丹倒也不是节约粮食,只因为这些点心乃她自己喜欢,又突然想吃,特地买来的,所以珍惜----点心并不是酒店的,是她差了司机跑的稻香村与仿膳饭庄,而后在这边装了一下盘。 其实小点心,只要料子手艺没问题,很难说哪家比哪家高明多少。最关键的还在于,跟点心联在一块儿的那些记忆。 小时候吃过的,总是味道最好。 所以简丹有些疑惑。 …… 两人进了套房,唐劲盘子往茶几上一搁,去窗前看夜景了。 日暮西山,夜景尚未全绽,但灯火已经亮起了两三分。 简丹则坐进了沙发里,瞅着盘子里的点心,微微出神----她上辈子喜欢的点心里头,可没有这些 “晚餐我们叫房间里吧。”唐劲说着一转身,就看见了简丹在那儿瞪点心,不由一奇,“又琢磨啥呢?”哪家要倒霉啦? 简丹回神,揉揉眉心倒进了沙发里:“我在想,我是谁。” ----好一个哲学问题恒久亘古 唐劲顿时无力,走过去坐在了简丹身边:“还能是谁----丹丹”说着胳膊肘儿胡乱捅捅简丹:“干嘛那,脑壳儿坏啦?” 简丹微倦:“没准儿……” 唐劲无语了,转脸端详简丹片刻,拍拍简丹手,又仔细看看,干脆揽过简丹来啄了啄她面颊:“我看你是累了。好好儿歇歇。” “唔……” “不是吧,叫你休息都要考虑考虑?这么好的事儿……” “也对”简丹蓦然睁开眼,截断了唐劲,“现在、眼下、这一刻开始,我放假反正讲价的事儿,已经统统归你了” “……” 这态度也转得太快了…… 再让人哄上两句怎么啦? 简丹说休息,立即就休息了。 当晚两人就着夜景吃了点东西,一起消磨了会儿时光,而后老规矩,做晚课。 次日一大早,简丹亲了唐劲几下,而后丢下唐劲,跑回家跟她弟弟玩儿去了。 将近中午,唐劲这边完事,给简丹打了个电话,两人碰头,去刘澄红那儿吃饭。 礼物之前两人已经给了,不过简丹这回还是随手带了点小东西----票子。 [奉献] 252、问题 252、问题 电影票子。 日场的。 加上不是周末,还促销打折。 简丹请爸妈、弟弟,还有婆婆下午去看电影。是好莱坞新上市的动画片儿。 唐劲对此只剩无语凝噎 隔了一会儿又几乎想拍桌子 因为----他跟简丹都没看过电影呢两个人的电影 偏偏他下午有事儿 是费庞科技的事儿。太重要,所以走不开 刘澄红本就乐意,十分高兴;一见儿子吃醋,笑得更厉害了 至于唐启松,他中午在学校,傍晚才回来,所以压根没瞧见,错过了。 ……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忙碌依旧,不过轻快了不少。 唐劲以三天五场的速度跟进合约谈判。 按日程,第一天是下午一场;次日上午有一场半正式的,下午空闲;再接下来一天,则是上午、下午各一场。 此后情况不等。 奥克次日早上,见唐劲酒窝一冒一冒,还担心唐劲给他泄了底儿----他知道唐劲手里有东西;但没见过唐劲那阅读板上的表格。 因为偷瞟唐劲的东西可不好。 这倒不是奥克有多么诚实多么正直,这是因为,一则,唐劲体术好,很容易发现他的小动作;二则,一旦发现,很可能会影响大老板对他的信任。 要是对手有这么一个表格,奥克早下手了…… 但既然是唐劲的,那就不动为上。 何况拿来又有多大用处?只不过满足好奇心 他尽职尽责就行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唐劲照着阅读板在讲条件,奥克还是看得出来的。 谁都看得出来。 不止奥格,还有谈判桌对面的人。 唐劲也知道,不过他不在意,甚至有点儿得瑟----怎么样儿? 你们能把小爷儿我怎么样 东西收好不就行了。 而奥格担心的正是这一点----人一高兴,忘乎所以之下,容易粗心大意,要是一不小心没收好东西…… 不过奥格很快发现,唐劲心情越好,那阅读板他看得越紧。 而且杀价也更狠了 奥克对此疑惑不解,一头雾水。只是效果好就行了,原因奥格才不会深究----关键在于,眼下他压根没空儿深究 唐劲则一点儿也不别扭。他精神好,所以更卖力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至于阅读板…… 那是枪是军刺是雷管,这能给外人碰吗? 至于简丹那边,她再怎么休息,也无法完全抽身。 目前而言,主要是合约签订后,物色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与首席财务官----控股的关系,高层的正职归简丹他们先选,次要职务与副职才归合作方。 至于首席运营官,一般会优先考虑考虑首席执行官推荐的人,以便他们工作中合作流畅,所以聘人任命的时间,又稍稍往后一些。 跨国公司职业经理人有成熟的市场,奥克他们已经完成了先期物色,一般两到三个候选人一个职位,人选之间说不上排名,只能说是各有优劣----可以说有最合适的,但没有最好的。 但简丹还是要看一看,面谈一下,最后拍板。 没错,她的确是把这些团队扔给奥克领总了,的确不打算亲自盯着,可也不能两眼一抹黑连人都不认识,至少要大致有个数儿。 …… 而后很快,刘澄红翻了老黄历,择了“宜婚嫁”的日子,让两人去登记。 他们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不过现在,他们不得不以涉外婚姻进行登记。 因为唐劲拿的还是中国身份、工作签证。可简丹却是米隆人----由特殊类别的难民直接宣誓成为了公民。 至于简丹在这边的身份,由于有几道手续需要她自己亲自去跑而搁下了。事实上简丹压根不打算去----因为,考虑到中国不允许双国籍,简丹如果要恢复她在这儿的身份,那就要放弃米隆的身份,或者改为永居。 这并不现实。首当其冲就是出行不便----米隆的优质股票是全境流通的。对于投资者而言,这一条反过来也成立:是否拥有全境流通的资格可以用来大致评断一个股票是否优质。 所以简丹如今涉股的公司,它们的总部,有四个并不是位于绿纱。 这样一来,也就是说,简丹要么现在废弃她的身份;要么将身份跑下来,而后再废弃。 毋庸置疑,简丹选了前者。 只是,她对此颇为感慨。 上辈子身为军人,虽然为别人卖命换取过国家利益,虽然辗转数地多年外驻,拿过各色各样的护照,国籍却一直没动;待到了后来,则是不需要动了。 唐劲则对简丹的感慨颇为不满 临睡前如此肃穆,小心失眠 …… “想啥呢,这么不高兴?那你换回来不就得了。” 简丹搁开了。比起性命,拿什么护照做哪里的人一点也不重要。反正她就是她“算了。回头去四季岛办个居住证。唔,要永久的。” 唐劲汗 “执念你这都成执念了话说回来,这边儿也能办啊,暂住证。只是,有永久的吗?” “那儿手续方便,不用跑。没有就让小雪订个五十年的。” “滥用职权……”唐劲咕哝,“不提这个了。哎,咱们什么时候去做婚检?” “婚检?我不用,在米隆边境查过一个,从头发到脚趾,除了轻度营养不良,好得很。” “……那我也不去了学校里有教职工体检。” 简丹略掀起了一线眼帘,又懒洋洋阖上了----就到十点了,她开始困了。“项目不一样。” “得儿,明儿还得自个儿去。”唐劲半侧了身,望了简丹一会儿,酒窝一冒,探过手去,缓缓覆上了简丹小腹,“哎,说不定呀,咱们已经有儿子了。” 简丹蓦然睁开眼 唐劲吓了一跳:“干嘛?” 简丹目光一转,看了看唐劲,没吭声。 唐劲琢磨了一回,恍然:“女儿也一样啊。”这可是大忌唐劲赶紧抱了简丹用力亲了一口:“说不定咱们已经有孩子了,嗯?不就是那么说着顺口嘛。那啥,从小耳濡目染,环境所致要怪也不能全怪我呀那,给你打一下?” 他胡搅蛮缠忙着叨叨,简丹眼睑一合,还是没开口,只是拍了一记唐劲,又亲了亲他。 压根没用力道也就是说没往心里去。唐劲便放心了,揉了一把简丹的头发,收工闭嘴。 简丹转向唐劲,按上唐劲心口搁了片刻,手指一蜷,睡觉。 唐劲有一点莫名其妙,不过他正忙着趁机搂了简丹找个舒服的姿势----简丹总是嫌他胳膊压在身上沉,老是掀,偶尔才让抱着睡一次----偷来的糖特别甜,这就没多想。 而后唐劲也阖眼找周公下棋……不打拳去了。 心满意足,酣然好眠。 第二天,唐劲下午自己一个人去做婚检----这道手续刚刚改为自愿了,简丹不去也不会妨碍登记。 简丹这个下午本来打算去学校看看,顺便打打霍俊的电话,看看能不能蹭一顿食堂;唐劲与她一说安排,简丹就没打电话了,让司机送唐劲过去----套房有专车服务,但自己的司机毕竟更好些,她手里也有司机的号儿,可以直接联络----自己取消了行程,做了训练,在套房客厅里听音乐、看书。 连酒店的咖啡厅之类也没去。 …… 下午四点四十多。 太阳已经斜向了西边,即将落入这个庞大的城市西边,落入矗立的灰蒙蒙的楼群之间。 唐劲回来了。 门一响,简丹便转脸望向门口。 唐劲不算黑着脸,却难得露出了一些疲倦与沮丧。 他弯身将病例袋搁在了茶几上,站在那儿瞧了瞧简丹。 两人目光一对,简丹没躲,唐劲移开了,而后又看简丹。 简丹还是没躲:“怎么了?” 唐劲慢慢儿开了口:“丹丹,我们----晚两年再要孩子吧?” “嗯?” “我以前接触过……辐射源。现在还生不了。” “那就晚两年。” “**数量少。以后也未必改善。不过朗明的医生,应该会有办法。” “当然有。” “……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 “之前过了一个排卵期,我们恰好连着两天都做了,可是没动静。” “怎么不说。”唐劲挨着简丹坐下了,又奇了,“我没见你做记录啊?” “说什么?一次还拿不准。至于体温,有接入仪呢。”简丹倾身过去,亲了亲唐劲面颊,“用它盯着就行了,又不用自己来。” 唐劲搂了简丹,有半晌没吭声,而后他突然失笑:“这么大……这么个事儿,怎么到了你这儿,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有什么。”简丹又亲了唐劲一下,“养养就能好的呀。医生说了什么?” “他说,人体自身就有恢复能力,如果还没超出三年,还有希望自然痊愈。但现在最好避孕,因为就算有小蝌蚪,质量也不大好;而后等到要孩子之前,再做一次**活力检测。” “哪怕超出了三年也没关系,我们那儿食品好,又有细胞恢复液,可以综合食疗。此外,还有小雪那个二度发育,你记得不?那个附带的也会促进身体愈合。” 唐劲应了一声,摩挲着简丹的面颊。 简丹拍拍他。 “你不介意,嗯?” “会好的。” 偌大的套房。两个人,一片宁静。 而后唐劲突然轻轻开口:“要是到了三年,用了食疗还不好,功夫又没练到那地步呢?” [奉献] VIP卷 走下去 vip卷走下去 简丹拥抱唐劲,温声道:“那就动手术,组织再造。那个技术,搁在生殖系统上,虽然一直有点儿争议,但实际使用,还是挺多的。” 唐劲不依不饶:“要仍旧不好呢?” “不会的。那是用你自己的细胞诱导发育,得到的……噢,你不想整个儿换掉?那只换内部的一点点组织也行了。微型机械都能清通脑血管呢,这手术不算有难度。” “万一那?” “找**库捐赠。” “那……要是ed了呐?” 简丹一把撑开两人,盯了唐劲一眼,狠笑了一记:“那不是还有手指跟舌头么”说着一手缓缓贴上了唐劲肚脐。 唐劲也发现他问过头了,还不承认:“干嘛?” 简丹“咔”一下解开了唐劲的皮带扣:“干嘛?验货” “喂”唐劲慌忙抢回皮带头,却也乐了,“喂喂喂” “试一试就知道了” “不许乱来” …… 两人闹了一顿,简丹“开箱”成功,货没验到----唐劲逃跑了 简丹也不追,趴倒在沙发背上冲唐劲坏笑。 唐劲蹿到卧室门口,听听后面没脚步声,又停了脚步、回头张望。 简丹瞧了个清楚,不由失笑。 唐劲那两个酒窝就冲出来了,当下跟简丹一指浴室:“我洗澡了啊” 简丹更乐了;不过只是乐、没有动。 唐劲拿了换洗衣服,眼看简丹还在沙发里,抓着衣服就出来了,冲简丹抖了抖:“我真洗澡啦” 简丹刚收了些笑,又忍俊不禁她冲唐劲悠然挥挥手----去吧去吧自顾自笑得滑下了沙发背、滑进了沙发里。 唐劲一叉腰,乐得不行,又无奈,只好自己去了浴室;不过很快,唐劲又出来了,直奔沙发,拦腰一把抱起简丹 简丹大乐,飞快团身,侧盘了唐劲腰搂住唐劲,拧过去亲他。 两人都是身手好的,可以尽情玩儿。唐劲一颠简丹、略调了个角度,就将亲变成了吻。 而后唐劲发现,这个吻尤其甜美**。 **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甜么,唔,甜得好像小时候生日,姥姥买给他的冰糖葫芦 长大后他不是没买过那零嘴,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没那么甜了…… 客厅宽敞要走好几步,再加上接吻,他们花了几乎四分钟才进了浴室。 嬉笑落在一尘不染的地砖、瓷砖上,明亮畅快,仿佛珠落玉盘。 …… 套房的浴缸----或者确切而言,浴池----自然是很好的。 是极好极好的…… 两人都这么觉得。 不过很可惜,简丹压根不知道那成套的浴室设备乃什么牌子,她也没想要关心。 唐劲倒是关心了一下----他琢磨着在家里也弄一套。 他照了图片、上星网“图形搜索”。结果搜出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唐劲跟那串字母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拷贝下来往个人登录大厅里一丢,断开网络就给忘记了。 …… 第二天,简丹发现,唐劲有些不一样了。 叨叨得少了点儿,咋呼得少了点儿。 高兴不高兴的时候,还是要折腾,但没那么上蹿下跳了。 乐起来的时候,依旧一对酒窝;而看文件的时候,多了不少耐心,多了不少宁静与专注,几乎赶上做早课晚课的时候了。 这令简丹又一次想起夏晓雪的话。 他们两人能重新开始,对她而言,是意外之喜,近似于天上掉下来的;可对唐劲而言却不是----在唐劲的角度而言,他为此付出了大把努力,结果还差强人意。 所以之前这几个月,唐劲的确少了些安全感。 直到他们商量着要个孩子,才好了大半。 而昨天的事儿,成了契机,令他们再度酣畅自如、不再滞涩。 他们走过来了。 又一次磨合得默契。 而后,还会接着走下去。 会有婚礼,会有孩子。也会有未知的新麻烦,乃至危机。 可他们会走下去。 [奉献] VIP卷 一 vip卷一 唐劲这个事儿,简丹这边倒不难----简丹自己当家作主不止一日了,简芳也好,孙兴华也好,都习惯了。偶尔寂寞之下唠叨两句,也被孙乐乐小童鞋搅得没了时间。 反倒是唐劲那边,没这么轻松。 倒不是怕两老大发雷霆,而是唐劲自己难以开口----并非忌病讳医、羞于启齿,而是因为,当年他少年意气逃家去当了兵,累及父母担心多年不说,如今好不容易安生了,老爸老妈正盼着孙子孙女儿,结果又给翻出来一笔旧账…… 他心里愧疚。 所以唐劲没在电话里说。 次日晚上,他拉上简丹,两人又去蹭了一顿刘澄红的手艺。 …… 简丹一到,自觉自动地进了厨房----反正她上辈子就是个打下手的命儿,怎么也不缺这一次 唐劲瞅着简丹那乖乖儿的模样,暗暗好笑,又摇头。不过简丹肯在他的爹妈这儿、在他哥儿们那儿献献殷勤,总是好的。虽然今晚算不上“家丑不可外扬”,但也没必要戳破嘛 而刘澄红瞧着简丹择菜干脆、刀法利索,显然干惯了厨房的活儿,就很高兴----年轻人出门在外的,儿媳妇儿手艺好,儿子就吃得妥贴呀 不过很快,刘澄红一个劲儿将简丹赶出来了…… 因为她发现简丹穿的宽领毛衣极好,裤子也极好 这哪是进厨房的衣服?哪怕系了围裙上了袖套,也没准粘点儿肉沫子那就糟蹋 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心疼好东西 简丹哪里管这个。唐劲也不在意这些:简丹在家不是没穿过这一身,他一样拎了简丹去包饺子。 所以简丹一头雾水,唐劲莫名其妙。 至于唐启松这个进了厨房只知道筷子调羹在哪里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三人糊涂了一顿,唐启松招呼简丹陪他下棋。 围棋。 “会吧?” “会是会,可也就入个门。”简丹实话实说,“爸您跟我下三五下就赢了,没意思。” 唐启松听了并没有犹豫,还是招呼简丹坐他对面;唐劲在一旁大乐,跟简丹笑话他老爸:“那正好,他就是个臭棋篓子” 唐启松脸一沉就要骂,偏偏眼瞧着面前这个初来做客的儿媳妇儿,突然想起要给儿子留点儿面子…… 他这一犹豫,唐劲早已经蹿进厨房,蹭到他老妈那儿去了。 …… 唐启松让简丹选子。 他是随口说说,结果简丹还真不跟他客气,瞅了瞅两罐棋子,捧过了白的:“这个亮堂。” 唐启松一乐,暗道一声“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当即掂了一颗黑子,“啪”一下扣在了盘上。 简丹随之落子。 下这棋,倒不是唐启松要考简丹什么、看什么心性品格,他只是…… ----憋得慌 棋瘾犯了。 因为最近大半年,他们俩老口要好的老邻居里,给搬走了三户----其中一家有几个钱的,是老头子前两年没了,儿子侄女四处忙活,又帮老太太找了一个老伴。老头老太搭伙儿过了大半年,挺不错的,这边这房子便腾出来、租掉了。 另外两户,均是当父母的给自家孩子腾结婚的新房----老人家退休了,不用上班;年轻人正工作,住这儿上下班就方便,免得乘一个多小时的地铁。 其中一家搬得远,去了五环外;另一家近得多,不过是个单身公寓。 两老口儿住,一个屋子自然够了,只是商用楼,物管水电的费用,要比住宅楼贵些。 房价高企,物价飞涨。 所以唐启松对简丹嫌弃新房的行径挺无言的----唐劲会跟他们两个老的提,还不是简丹的意思 可他这儿媳妇儿有钱 而唐启松自认为,儿子赚的钱怎么花,他还能说两句,儿媳妇儿赚的钱怎么花,他是无处置喙的----男人动媳妇儿的陪嫁,那是没脸;做公公的,更没有道理去问儿媳妇儿的嫁妆 何况这富贵来得殊为不易。要是能选,简丹自己只怕也不想要…… 唐启松就要六十啦,别的不知道,打仗的苦是知道一点的----他记事的时候,解放了一回,土改批斗,好不折腾;之后不提边境冲突,光全国动员的战争,就有抗美援朝,与对越自卫反击战 所以唐启松什么也不说。 由他们去吧。 儿孙自有儿孙计,儿孙自有儿孙福。 这一头对弈的,黑子白子一子接一子;那一头唐劲溜进厨房,却已经没什么活儿要干了。 于是唐劲就看他老妈掌勺,递了回盘子,拎了两根火热出锅的肉条儿吃。 连带听他老妈唠叨,“嗯嗯”胡乱应。 刘澄红说了个痛快,心情舒畅,忽然意识到唐劲以往可不会在厨房里呆这么久,这就失笑了:“糖糖,你是不是有啥事儿要说呀?” 唐劲瞅瞅他老妈,摸了口袋掏了单子:“妈,咱们……还得晚点儿才能要孩子。” 刘澄红一听这话,第一反应是简丹年轻、还不想生,眉头微微一皱一时间却也没说什么;待见了唐劲那单子,明显是医院里的,不由面色一凝:“这是----咋了?” …… 与此同时,简丹落子越来越慢了。 不大妙 太不妙了 她快赢了…… 可怜这黑白世界,简丹也就堪堪能说是入了门。 但她上辈子多年征战在那儿摆着,论突击抢险小规模行动,她还不怎么样儿,还只是一流不是顶尖,然而论运筹帷幄,战争战役,却是胸中自有丘壑。 另外,星图复杂远甚于围棋,多年训练的缘故,“走一步”,简丹自然而言就能算到之后的五、六步。这还是她不熟悉这智力游戏的缘故。 三者相加,要简丹输棋,容易,找个比她厉害的对手就是;要简丹赢,也容易,譬如眼下这会儿。 但要简丹不着痕迹地让棋…… ----那就难咯 她不会 她没那个能耐 偏偏她这公公的性子在这儿摆着 上辈子,简丹是很乐意有年轻人赢过她的:那样的年轻人,值得多注意一点。多给点儿机会,也多敲打敲打。 然而在唐启松这儿,简丹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她最好输 只是唐启松还真是个臭棋篓子,眼下大局已定,接下来只剩收宫了…… 唐劲那头说完,溜达了出来。 简丹一见,忙小小一招手,叫唐劲过来救场。 唐劲一奇,还乐了:“怎么啦?” 简丹让了座位给唐劲,小声跟他道:“我上个洗手间。可能要久一点。” “噢。”大解是么?唐劲就没说什么了。 老房子隔音不行,简丹进了洗手间就开了水龙头,丢了个牙刷杯子让水花溅着水声响着,自己坐在马桶盖上,左右无事,上星网看新闻去了。 唐劲一开始听见了水声,还以为简丹害羞,当下好笑,调侃唐启松去了:“爸,别老板着个脸儿啊,看你把她吓的。” 唐启松虽然是个臭棋篓子,但毕竟下的日子多了,棋谱也琢磨过几本……简丹大局上占了稳稳当当的优势,他大致有个数儿,此时就看了唐劲一眼,没吭声,对着棋盘沉吟良久,落了一子。 “轮到白的了?”唐劲坐下来,瞅了瞅盘中,掂了颗白子找了个有白有黑的地儿就去围黑子。 唐启松忙伸手拦了唐劲:“去,少捣乱” 唐劲忿忿,无奈将白子丢回罐子里,眼看唐启松收了手,忽然出手“呼啦”一划就把盘中棋给搅了:“不下了不下了,这都吃饭了” 唐启松大恼,张嘴就要吼儿子,刘澄红端出两盘菜来摆桌子、连带假笑着瞥了他一眼,他一窒,气势就泄了一半…… 而唐劲一击得手,早蹿去厨房拿筷子了,出来了又冲着卫生间喊:“丹丹,吃饭了别浪费自来水了” 唐启松不甘心地闭上了嘴----还是得给儿子留点儿面子 臭小子 两人来时放了司机假,自己开的车。 回去的时候,夜幕已降,车窗外灯如流火,一盏盏拖出长长的亮影。 “跟妈说了?” “唔。我爸那儿我妈会说。” “你自己不开口?还搞差别待遇。” “哪就是差别待遇了就是……” 简丹失笑:“就是斗得太久了,不知道怎么说。” 唐劲随之失笑,想了想,道:“回头我去场子里看看。我爸在那边带着人。” 简丹莞尔:“顺便父子切磋,过两手。” “不好么。”唐劲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对了,我妈问了我半天----你怎么不问?” 简丹无奈:“问了你会说吗?” “……不会。”按规矩,还是得保密,虽然已经退下来了。 简丹合上眼养神:“那不就得了。”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十一那会儿的事吧。升衔那次。零……零四年?” 唐劲一怔,慢了两拍,应了一声儿:“零四年。” “核弹?核料?几斤白粉还轮不到你们操心。” 唐劲沉默了一瞬,开了口:“一开始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后来陆续退了三个。几个月的功夫,前后进了肿瘤科。是护送技术兵那个班。” “没有白给的上尉。”简丹睁开眼,“要不,我们帮他们找一下医生?” “一个没了。两个还好。之前孙头的名单里有他们。”前头红灯,唐劲探身捉了简丹狠狠亲了一口,合上眼摩挲摩挲,一时舍不得松手。 简丹微有笑意,回蹭唐劲。 而后红灯跳绿,唐劲却没留意到,结果惹得后面的车不满地按了半记喇叭。 [奉献] VIP卷 二 vip卷二 六周后。 初春乍临,大树新芽。 院子里的花,有一丛早的星星点点开了。 嫩黄的花,青翠的芽,赏心悦目。 …… 唐劲摘了外套,走过沙发,跟沙发里的简丹贴了贴面颊。 简丹正琢磨一条当地时间昨日深夜出的重大新闻,有点儿心不在焉。 唐劲不满,一卷阅读板,瞅简丹----那板是柔性材料,虽然不能任意揉捏,但可以像字画一样卷起来。 简丹一瞧不对,连忙补亲了唐劲一个,又两下。 唐劲满意了,出门去学校上班了。 简丹又接着看了大半个小时新闻,也起身出门了。 去标准体术馆。 在地球上登记与宴客后,他们回到这边,又办了一次登记与婚宴。 因为两人早年有恋爱同居的历史,不是刚刚结婚几周,时间符合要求,提交了证明之后,唐劲便当即可以入籍。 唐劲也对他原先的身份有些不舍。 好在绿纱容许多国籍,这边又没中国公安,所以事实上,唐劲可以自己留着中国的身份证,归国入境时,身份证、护照两者都可以用,甚至还能用这个身份证回去开银行卡、办理各种手续----直到两边信息对接、戳穿他为止。 可那不还早得很嘛 所以唐劲暗笑了一下,宣誓成为公民,随之享有相应待遇。 首当其中,就是细胞恢复液。 有了这个,唐劲的综合食疗已经开始。 不过,毕竟自己还没法儿要小孩…… 这令唐劲决定,他还是多做几天老师算了。 也好跟小孩子们多混一段日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些小学生这么这么可爱呢? 至于切磋什么的,可以放在课外时间。反正精力所限,他就算不上班,也不可能一天切磋十场。 何况要是顺利,过几天他就可以升职了 因为职业考试全部通过,还拿了“杰出”或者说“特优”,加上上学期的实践,唐劲已经能够提交申请,申请摆脱“助理”头衔。 只要这一升,收入几乎翻倍 当然跟他家丹丹是不能比啦…… 但那又怎么啦?简丹不是也有一大堆短处嘛 这天傍晚,祁栋打电话找了唐劲,没提别的,只说让唐劲与简丹一块儿过去。 唐劲听着不大对劲,忙联络简丹。 …… 来朗明的配偶陪同申请,不需要法律上的婚姻关系,事实上的婚姻关系就行----也即同居。效果一样。所以祁栋与邱琳珊来之前并没摆婚宴,来之后才登记,比他们早了几个月。 而在他们回到朗明后,祁栋与邱琳珊总算有时间也有钱操办了,便宴请了在这边的所有认识的人,顺便庆祝祁栋闯入当年的新人百强榜----薛刚更是杀进前三十 可惜算上韩青扬他们,新入行的,没有一个有缘总榜百强,更不用提前十了…… 幸好银币两个单人赛主力选手,保持了百强榜内的位置,排名各有浮动。 而四个行政星,总榜百强哪怕最后一名,也是个洲际小明星了初来乍到,哪有那么容易 所以这个目标,还是留到今年、明年吧----夏晓雪那女人,打着打着就发疯甚至突破的家伙,不在此例 这一次小规模婚宴结束,邱琳珊回去跟进、敲定销售事宜;而祁栋在这边休假几天,又接着训练----他们三人前期并没闲着。这边用星网便宜,前期很多接洽已经通过星网完成了。 到了前天,邱琳珊刚刚忙完回来。而今天,祁栋就打了这么一个电话…… 这算什么? 唐劲心下不安。 简丹那边还在带人,唐劲想想也算半个顺路,就拐去了标体馆等简丹。 两人到的时候,祁栋脸色很不好看,邱琳珊眼睛鼻头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但神色平静,平静之中有一抹决然。 她一见唐劲与简丹到了,就去请了薛刚过来,而后五个人坐下来,邱琳珊当即拿出了帐目,对唐劲与简丹道:“你们信得过我,我也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薛刚眼见不对,想打个岔,被邱琳珊拦了。唐劲给祁栋打眼色,祁栋却当没看到。 …… 帐目一清二楚。之前邱琳珊每一笔生意没一份合同,都给简丹发过邮件,所以现在汇总,没几句话就交代明白了。 而后她看了祁栋一眼,忿然转开了目光:“我们离婚。” 祁栋大恼,恨道:“你闹够了没别丢脸了” 邱琳珊气得倒噎了一记,眼泪一下子盈满了眼眶。她仰面眨眨眼,将眼泪逼了回去,过了片刻才气息稍平,只是声音哽咽:“我在闹?姓祁的,你别欺人太甚那个女人叫威娜对不对?我那边累得去了半条命,你倒好,在这里风流快活----你当我死了啊?” 祁栋一滞。 邱琳珊冷笑:“这边也有私家侦探他们自然认识黑客” 薛刚不知道说什么好;唐劲也不知道,看看简丹。 简丹已经悄无声息起了身:“我们还有点儿事……” 邱琳珊却截断了她:“我已经订了自助旅馆了。丹丹,你陪我收拾下东西,好不好?” 关键不是收拾东西,关键是,简丹陪着,祁栋还怎么说话? 所以简丹不想留:“这是你们两人的事……我还是去外面等吧。” 邱琳珊没看祁栋:“我已经跟他谈过了。” 简丹与唐劲对换一眼,看祁栋,祁栋转开了脸。 …… 薛刚搂着祁栋肩出了房间。唐劲走在后面,瞅瞅简丹,打了个眼色,虚掩了门。 薛刚开了他的卧室房门招呼两人坐;自己却呆不住,摸了摸口袋,去了院子里抽烟:狠吸一口,长长吐出来。 长得像叹气。 唐劲站在门边听了片刻,没听到什么,走到薛刚房间里坐了;他想说祁栋一句什么,看看祁栋那脸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剩沉默。 而后房间里蓦然传来哭声。 三个男人齐齐一惊。 起先压抑伤心,声响不大;到后来渐渐放了开来,嚎啕大哭,好像要把一切发泄个干净。 薛刚看看唐劲,唐劲看看薛刚。两人为难了一会儿,一起望向祁栋。 唐劲刚想推祁栋过去,门“咔哒”一声,自己滑动、关上了----是被下了指令。 [奉献] VIP卷 三 vip卷三 隔音太好,什么也听不到。 然而有些时候,听不到,反而令人心焦。 门开的时候,出来的是简丹----去厨房拿冰。 冰敷眼睛。 唐劲想让祁栋送冰块进去,薛刚也觉着这主意不错。简丹虽然不看好,但她一向的习惯,这年轻人----她眼里的年轻人----分分合合的,再自然没有了。既不是她跟唐劲之间的事,也说不上是什么生死大事,只不过这次落在了身边熟人的身上…… 所以简丹由着唐劲折腾。 祁栋却有些犹豫。 唐劲夺过简丹手里的冰塞给祁栋。 可正在此时,门豁然一开,邱琳珊拖着箱子出来了,扫了一眼四个人,什么表情都没有。 唐劲讪讪,简丹向邱琳珊歉然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上前帮她拎了箱子。 …… 邱琳珊出了门就执意没让简丹送了。 唐劲叫了车,与简丹一起回去。 路上唐劲对简丹不满:“你干嘛呢?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简丹也不满了:“我又没说祁栋什么。” “那她怎么哭了?” “那是因为祁栋好吧又不是因为我。” 唐劲一噎,嘟哝:“歪理” 简丹知道他这样其实是认了,也不在意,寻常道:“什么歪理,明摆着的事儿。” “你真没跟她说一句什么?” “我跟她说了两件事。一是,卖东西的事儿,辛苦她了,结果挺不错的,卖了那么多,比我预计的要好了两成。” 唐劲有点儿急了:“说这些干什么?” 简丹瞥了唐劲一眼:“那说什么?他们俩的事,我能说什么何况,凡是人,遇到这种事,自信上肯定大受打击,心态也会失衡,搞不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所以我特地肯定她、鼓励她,不行吗?” “……那另外一个呢?” “第二件事,虽然这桩买卖之所以会叫她挑担子,是因为她与祁栋乃夫妻、是因为祁栋与你所处的圈子有人脉,但一码归一码,哪怕这是最后一次合作了,这一次她的那块儿报酬,仍然是她应得的。那是她的辛苦钱。至于往后,不管她怎么选,同为女人,我只希望她能越过越好。” “什么叫‘越过越好’?” “如果她觉得分了好,那就分;如果她觉得不分好,那就不分。” “说了等于没说。” “你想劝和?” “难道劝分?” “我只是不左不右。这种事,只有他们自己能做决定。再说了,我听她的说的,她知道这事儿,早不止回来后这两天了;而且她在那边时已经探过她父母口风了,结果她爸的意思是忍,他**的意思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父母都没替她出头的意思,她心里委屈你知道她哭到后来,跟我说什么吗?她说天下男人一个德性,要是换成她妈做出这种事,她就不信她爸能忍得了又说她好歹比他**强点儿,离了祁栋怎么也能养活她自己” 唐劲沉默了。 车到门前,唐劲没下车,琢磨了一下,轻轻道:“哎,我看她挺听你的。要不,你这几天多去陪陪她?” 简丹有点儿烦了:“胳膊肘往里拐那是该的,可祁栋是个人,邱琳珊就不是人了、是个物件儿了?你倒是想想看,她遇到的什么事儿她才二十四岁也是独生、也是爹妈捧手心里长大的还有,你当我什么人了?我实话告诉你,今天要是换成我,这婚离定了扇上俩巴掌算是轻的自己都忍不了的事儿,又怎么去劝别人?”说完跳下车径自进了屋。 “我又不是非得----”唐劲跟进了屋,心烦意乱,“唉,我就是瞧着……瞧着不好受。” “我也瞧着不好受,可这又没办法。而且,说句实在的,祁栋犯了这种事,琳珊就算咽下去了,她还能信祁栋吗?而夫妻夫妻,没有信任,还过什么日子” “其实……其实栋子人真不坏。” “他人是不坏。但是,有些东西,毁了就是毁了。你是没见琳珊有多伤心。我还以为祁栋会进来呢,结果琳珊直接就把门给关了。”简丹吐出一口气,“人的感情最经不起耗了。琳珊之前就憋了好些天了,又忙又没得到家里的支持,孤零零一个人,已经是强弩之末;祁栋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跟她吵的,你也看见了,肯定是没认账。结果叫她哭成那样儿……人心这东西,叫一个人伤透了,然后就对这个人免疫了。所以,我看他们是没什么指望了。” 的确如此。 所以唐劲只剩默然。 简丹看看唐劲,突然道:“我想吃水煮鱼。” 唐劲回不过神来:“啊?” “辣子多放一点。” 这是什么情况? 点菜? 还是…… 撒娇? 唐劲呆了片刻,忍俊不禁,转而一乐,又板起脸诈唬:“我还想吃手擀面呢” 简丹失笑:“那个我会是会,可是切了面条得晾干,现在手工做,要过一两小时才能好。” “那就拉面” “你以为拉面拉一拉就好了?拉面得揉上十几回,再醒面,也要一两个小时----要不,机压一个?” “谁稀罕”唐劲哼哼着去厨房了,“咱允许你推迟到明天早上” 简丹好笑,跟了过去;走了几步,挂唐劲肩上去了。 唐劲半背半拖着简丹进了厨房,刚开了食品柜,忽然又转头跟简丹道:“哎,先下个拉面吧” 当晚简丹做第二天吃的手擀面。 唐劲还跟简丹嘀咕:“多做点,多做点。” “搁久了不好吃。” “明儿,唉----明儿我去看看栋子。” 简丹就没说什么了,当即榨了蔬菜汁,添了一小团绿的,一小团橙的。 当然,还有原来那团白的。 唐劲一开始旁观,后来帮着揉了最大的那团面。 等到简丹收工,唐劲对着那三兜儿面条,一边嚷嚷“当我幼儿园小朋友啊”,一边乐滋滋估了估----哇,省着点,够吃两天两夜的了 不过两人一起吃早餐,又不是在酒店自选,鲜少会折腾成两个花样。他吃面,简丹也跟着吃面,其实只能顶三顿。 …… 次日早上。 两人早课做完,一起逛去买的菜,少不了唐劲想吃的料子。 回到家里,唐劲指着料子叫简丹下了面,吃了个心满意足,撑了个肚皮溜圆。 他们起得早,吃完早饭的时候,出门上班还嫌早,还能悠然喝一杯咖啡。 所以唐劲就给摸着肚皮歇在了那儿。 简丹瞧着乐呵,探过去也跟着摸了一回。摸得唐劲痒痒,还摸出了小半打饱嗝儿 不过余下的面条唐劲就没份儿了----他拎着盒子去上的班,中午在学校吃的自选,精确称重、自己付钱的自选,下了班当即去了祁栋那边…… 结果没吃饭、空着肚子就给回来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唐劲不算黑着脸,也没在生气,但心情不好。 简丹见他这样,瞅瞅时间还算早,就凑过去问唐劲,要不要试试手工拉面。 唐劲自然没像昨晚那么馋着面了,不过他家丹丹既然献宝,这拉面咋能不吃呢? …… 面的汤与料子是唐劲做的。 至于简丹,她光忙着对付面了。揉面什么利索,但拉开来的时候,还颇有点儿手忙脚乱。 唐劲起先笑话了两句,后来瞧着他的晚餐危险,很危险这就闭嘴不吭声了。 不过,面一出锅,抖水入汤,料子一盖,唐劲赫然发现,最出色的还是那面条儿 又细,又劲道。 雪白光洁,流畅如水。 滑入浅碗里,盘成一堆,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几乎令人不忍下口。 唐劲吃了一口,瞅了瞅面,留了个影儿,还冲简丹来了一句:“藏着干嘛?早该露这一手了”这才开动。 简丹一点也不在意,笑纳了这硬邦邦的夸奖,又解释:“我刚学的。之前刚刚从小雪那儿学的。她那一手才叫绝活儿呢,跟头发丝一样细” “你就吹吧你”唐劲稀里呼噜喝汤吃面之间,还有空儿琢磨,“小雪会这个?那她跟谁学的----阿面?” 这执着简丹无语。 唐劲嘀咕:“也不知道什么回来。” 简丹会想学拉面,乃是当初她跟唐劲吵架时、在夏晓雪书房里吃的那一小钟拉面的缘故----味道那么好 那么那么好 所以简丹还记着一点夏晓雪对那两钟面的态度,此时一听,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小雪会的多了。面饼……” “那不也是面食儿吗” “可她石锅饭、烧烤也绝了,照你这么说,她喜欢的男人岂不是韩国的?而且,我看她最喜欢的,只怕还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 “没准儿是……海鲜。” “怎么说?” “你分得清海里的螃蟹种类吗?还有那些虾啊,贝壳啊。” 唐劲摇头。 “她很在行。” [奉献] VIP卷 四 vip卷四 又过了四天,邱琳珊跟祁栋去找了律师,办了离婚。 祁栋其实只是网恋。 问题是,技术发达所致,星网上的网恋…… 能做的,与现实中去旅馆开房间,也差不了多少了。 而因为祁栋有明显过错,邱琳珊之前是在做家庭主妇、处于经济上的弱势,她的语言课又跟上了,再加上她有足以支撑自己生活的存款,律师顺利替她争取到了工作签证----基于一种朴素而普遍的同情,另一方出轨的全职主妇或者主夫,往往会得到法官在裁量权范围内的一定倾斜。祁栋是这个签证,而邱琳珊与祁栋早在祁栋取得这个签证资格之前,就有事实上的婚姻关系,所以法官认为,邱琳珊也可以得到这个签证,以保证她不会因为祁栋的行为而彻底失去原先的生活。 否则,新近移民来此的夫妻,持有工作签证的一方,将有恃无恐;持有陪同签证的一方,将处于一个迫于现实、不得不忍耐的弱势地位,这不符合基本的公平原则、有悖于人道主义。 反正,这只是给个机会,最终能不能留下来,还要看邱琳珊自己。 而这边的婚姻,如果没有特别公证,婚前财产均是各归各的;婚姻其间,绝大部分也是各归各,不过对承担家庭支撑工作较多的一方,则会有补偿----家务劳动也是劳动。 而这补偿,是按照市面价格算的,一点儿也不低 所以,如果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想跟全职太太离婚,那他一般就得净身出户了。 而若一对夫妻,在婚姻期间,丈夫事业有成,为家庭累计了上千万的财富,那么离婚的时候,弱势一方怎么也能成为一个新的百万富翁----但也不会多太多了。 祁栋认了账,这意味着他要付出经济上的补偿。 他的律师委婉劝过他,可祁栋没管。 结果最后,他与邱琳珊就财产分割这一块,达成了协商合议。 之前的款子,邱琳珊本身分到二成----余下八成并不是全归祁栋与薛刚了,还有人脉要打点----所以她并不紧缺钱用,也就没要那些钱。 但她要了三个季度的“家政服务费”。 这态度也很宽和,姿态漂亮,不比祁栋的差。 结果,到分手的时候,这两人虽然彼此不怎么说话,但也不是一见面就跟见了仇人一般了。 …… 唐劲对这结果只有无语,无语到末了,跟简丹道:“合不来趁早分了也好,至少还没小孩。” 简丹什么也没说,只是搂了唐劲、啄了他几下。 而后唐劲作怪了:“我说,婚姻期间的财产,怎么不判一人一半呢?”说着还睨简丹。 “那是保护那些在婚后创造了巨大财富的劳动者。”简丹无奈拍了唐劲一记,“其实,并不是人人都能单打独斗赚到大笔钱的。事实上,大多数白手起家的百万富文、千万富翁,夫妻感情不错,那财富是他们合作而来的,哪怕离婚,也是两个五百万、两个五十万。” 唐劲瞅瞅简丹,黑了脸给简丹看:“我们就不是” 简丹无奈:“‘游戏费用’你不是能划么,都转走好了。那样儿,至少数量级一样了吧?” 唐劲怔了小半晌,酒窝一冒狠狠大亲了简丹几口,亲完又立马教训简丹:“你也太不上心了,要是换个没良心的,这没准儿就人财两空了” 简丹失笑不语----在千鸟岛那天晚上,她一怒之下,差不多损失了四个“花生米”。那固然是因为安廉与安米的恶意和窥探,但也算因为唐劲。既然如此,再给唐劲一个半“花生米”,又怎么了? 唐劲怎么也比安廉加安米更重要。 她对唐劲的喜爱怎么也比对那兄妹俩的愤怒更重要。 唐劲揉了简丹一顿,不再提这个了,只是感慨:“说真的,钱多了也未必好。栋子他们两个,最辛苦的时候都过来了,结果却这样儿。” “那不是钱的错。”简丹也很惋惜,“他们只是磨合的时候,没处理好……其实谁也免不了磕磕碰碰。真是可惜了。如果换成在北京,祁栋朋友多,能玩儿的地方多,未必就会弄出这种事。另外,你说的没错,祁栋的确人不错。恋爱的时候,两人总是表现出最好的一面;等到同了居结了婚,好的坏的全出来了;若是离婚,则往往会拿最坏的一面来招待对方。他们离婚也算平和友好了。所以这两个人,人都挺不错的。” 唐劲无语了半晌:“我咋瞧着----那会儿,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你就原形毕露呢?” “那会儿我们不就同居了么。” “……算是吧” …… 之后邱琳珊在南边一些的市区寻了租房,开始上四级语言课----之前她只上了前三极;不久,又找了一份照顾老年人的护理工作。 简丹私下里让她有事尽管说,邱琳珊感激谢过,也将自己的新地址新号码给了简丹,不过并未主动联络简丹。 独自在异乡很不容易。 所以简丹设定了提醒,每个换季假期结束时,跟着提醒,给邱琳珊发个邮件,简短问候。 邱琳珊回倒是回了,还在一两句话之间,跟简丹分享了一些音乐影视、餐馆景点。 但一直没要求任何帮助。 而祁栋的训练,比起之前,有些不在状态----这是薛刚告诉唐劲的。 其间唐劲去跟祁栋切磋了几回,完了两人又喝酒。 头一回祁栋喝醉了,唐劲也差不多了,到了家走路都扶墙……他还记着简丹说的那“踢浴室”的待遇呢这就没敢说什么,只是瞅瞅简丹,瞅瞅再瞅瞅。 简丹还真把唐劲赶到浴室去了,只不过给放了热水,又煮了醒酒汤。 醒酒汤在厨房里的时候,简丹还抽空去问了问唐劲:“要不要吐?” 唐劲胃里很难受,一听有点儿心动…… 他还琢磨着怎么抠嗓子眼呢,简丹已经递给他一个嗅盐盒让他闻。 一股…… ----无法描述的味道难闻至极 唐劲当下抱马桶去了。 “……那啥东西?” “香料啊。混一混就这样儿了。” “……物极必反” 简丹给唐劲调了一壶苏打水漱口----这水弱碱性,可以中和一点儿胃酸。 唐劲刷牙洗脸,又倒了半杯喝了两口,还对嗅盐盒儿心有余悸:“那配方你哪里学来的?这么冲……”这么狠一贯的作风 简丹好笑,又无辜:“我哪里懂这些。是机载配方----有好些个日常配方,买机器时就附送了。” 唐劲对此非常欣慰:就说他家丹丹不是万能的了 而后唐劲淋了个浴,泡澡。 简丹煮了一点白粥,加海带与火腿丁,还撒了一把胡萝卜丁调色,陪唐劲吃了一小碗。 唐劲又不挑食,这粥素是素了点,可怎么也有肉嘛何况色香味俱全。 结果他干掉一大碗还想要。 简丹好笑,真给盛了----只不过换了最小的碗 …… 这一晚唐劲睡得不错,虽然因为贪嘴吃多了粥,半夜爬起来去撒了一回尿。 之后几次喝酒,闷归闷,唐劲与祁栋却没再醉了。 唐劲也就没再求助于那“香料混合物”。 而后过了没几天,唐劲看到简丹与邱琳珊又一次互通邮件,这就忍不住埋汰:“她倒是事事顺利” “怎么可能没一点儿麻烦”简丹哭笑不得,“明明是她外柔内刚、嫌你跟祁栋太要好”说着不由一叹,“她这是不想再跟祁栋再有任何关系。” “……够绝的。” “又怪她。你说说,除此之外,她还能怎么办呢?” “……我就是说说。” …… 这一次之后,简丹再没让唐劲看到她与邱琳珊联络。 唐劲知道简丹并没中断通信,不过他也没再问了。 说句实在的,没什么事儿还好;要是有个急病急痛的,总要伸一把手。 若不是因为他哥儿们,这姑娘怎么会独自一人落在这边、无路可退? 回去,太丢面子;不回去,免不了几年的寂寞辛苦。 所以唐劲觉着吧,简丹态度中立、不偏祁栋,也有不偏的好处。 要是换个跟着他偏祁栋的,这会儿邱琳珊那边,只怕什么消息都断了。那万一要有个什么事儿…… 栋子得内疚一辈子。 天气转暖,花儿越开越多,树叶由葱绿转向浓绿。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唐劲的申请批下来了。他当即掏腰包请客,包了一个大包厢,叫上祁栋、薛刚,叫上韩青扬、王敏恒他们,狠狠闹了一顿。 顺便泼了祁栋一身啤酒香槟,美其名曰替他去去晦气…… 而后简丹的体术七级了。 唐劲冲着简丹大惊失色,转身又广发“英雄帖”,大请了一次客。 只不过换在了家里,自带吃食、大家聚餐;而且客人除了老乡外,也比上次多了。 洛西是不用说的,还有他的父母、妹妹----他还有哥哥姐姐,但已经成家立业,并不在这边。 此外,简丹带的体术学生还来了两个;唐劲学校体育组的老师来了住得近的三个;还有卡德恩----这家伙很高兴看到自己的画被挂在客厅里靠近厨房的小块墙壁上。 这是个轻松的家庭派对。 …… 而后过了没两天,简丹与夏晓雪例行通了近况、交换了工作备忘录,结束之后,简丹斟酌了一瞬,找唐劲去了。 [奉献] VIP卷 五 vip卷五 “怎么啦?” “小雪新交了个男朋友。” “……” “比她小两年。” “……” “我瞧着她蛮喜欢那人的。” “……” “青扬那边,你决定吧。我不会跟他提的,我只是跟你说一声。” “噢。” …… 唐劲踟蹰了一回,最终没提。 而后野斗的春祭赛开打----春祭、秋狩只是虚拟环境的主题。毕竟野斗中,取自各个行星的不同大自然是一大看点,不能浪费,得尽情发扬。所以除了动植物,还要弄些季节变化、原始文化做点缀。 过了市赛与洲赛之后,全球赛地点按规矩是各洲轮流,各市竞争。这回中标的乃著名的冲浪圣地,观海、潜水的顶尖好去处。 于是唐劲又拉着简丹去当了一回拉拉队----不过也就这一回。之后米隆决赛不是在绿纱举行,唐劲就没去凑热闹了,跟奈洛他们一家人一起,野营短游。 这一次,韩青扬、祁栋、余磊齐齐杀进了总榜百强 这成绩固然很好,好得出乎意料,但也不算令人大跌眼镜。因为他们打这个有优势----韩青扬不用说,祁栋对冷兵器的熟悉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而余磊则是两边都占了一点。 同样是军人,米隆这边,操纵的武器压根不一样。就算去过前线,退了伍入这一行,除了心性果敢坚毅,也没别的便宜了。 而薛刚运气不好,碰到了上一赛季的亚军,掉出了二百外。 但薛刚懊恼了一下,当即闭关琢磨录像去了----这次遭遇战,令他前所未有地深刻了解了自己的弱点;而且这个高手的战术、各项技术水平,也给了他不少启发 杨兆锦差十六个名次就进了百强。王敏恒在一百五十九。 廖智勇与另外几个人,唐劲就不清楚了,简丹则压根不会去打听。他们连带余磊原先是一个系统的----所以当初廖智勇一签,其他几个也签了----而现在,他们知道简丹“有钱”后,与唐劲相处间不大自然,渐渐就有点远。 唐劲除了敬着孙头、服着杨队,除了肯让简丹玩玩儿,哪里耐烦捧着人?当即随他们去了。 这也是没办法。 …… 韩青扬之前的短板是近身格斗。有专业训练,又有老营里摸爬滚打的狠劲,加上有唐劲这么一个随叫随到的私人教练----祁栋、薛刚他们毕竟也是选手,虽然在同一个公司,但彼此间有竞争,所以韩青扬不好开口,开了口尴尬----半年的时间,他积累了不少。 等到比赛一打,到了总决赛段落,遇到了各路高手,与人拼得胜负难分,战况激烈之下,“吨拳”那最后一层薄纸,就给捅破了 那场比赛韩青扬输了。 但总决赛不是两两对决,是小组积分制。所以韩青扬摆脱了短板之后,虽然不能说是将短板变成了长处,之后的比赛,却是成绩斐然。 而祁栋刚离婚那会儿,心不在焉了几天,结果被教练找去谈话…… 然后祁栋就发了狠劲,还给搬到公司去了。 害得薛刚直骂娘,也跟着搬了过去----他一个人住外面没意思。 至于住哪边,各有各的好处。费用是租房略贵一截,但上语言课什么的,是外面这房子方便;有家有室的更是外面自在。而既然要在这边扎下来,那五级就算了,四级总是要过的 …… 与去年秋狩赛绿纱全球赛之后一样,银币照旧办了一个阶段性的庆功晚宴。 唐劲与简丹去凑热闹,结果两人亲眼看着韩青扬中了特等奖----有资格进特等奖、一等奖的“随机名单”的,并不止韩青扬一个人,这里面还是有点运气。可也有百分之六七八的概率,怎么也不小了 日子流光一般倏然而去。 米隆总决赛还没打,唐劲体术八级了。 唐劲大喜 可惜兄弟们都在备赛的最后阶段,封闭训练呢,他没几个客人可请…… 结果休息日一番小小庆祝完毕,唐劲意犹未尽,又从简丹那里敲了好几顿吃的。 这么一点小要求,简丹自然满足。 结果唐劲一天两样,早一个晚一个,变着花样来,足足敲了四天。 而后又一个休息日到了,唐劲也终于想吃米饭与炒菜了…… …… 与此同时,霍俊去了夏晓雪的“明远”运输公司实习,参与了一个导航系统方面的数学模型设计与调试项目,结果表现优秀----以他的年龄与知识储备而言----从而获得签约推荐,来了绿纱进修,可惜不在朗明。 “签约推荐”俗称“卖身合约”,包四年的学费与基本生活费,毕业后服务十年。违约金很高。 当然,霍俊可以不签,他已经考了选拔生的资格,正准备拿了毕业证就去留学----之所以大一大二没考,是因为他父亲身体不好,手术治疗的费用倒是有医保,但家里就三个人,他若是早早出了远门,自己不放心家里,父母也牵挂他,所以霍俊推迟到毕业。 而这一次,权衡之后,霍俊选择了明远运输。 …… 韩青扬他们出发去打米隆总决赛的时候,贺明来绿纱公办,赶着换季假期期间,提早到了几天,特地拐来看唐劲与简丹、看韩青扬----可惜没看到。 此外,贺明还亲自给唐劲带来了孙头的口信----问唐劲要不要看二零零九年的六十周年国庆阅兵。 唐劲讨价还价的事儿干得多了,今非昔比,嗅觉敏锐,一听这消息明明很高兴,却还记得要审慎,斜睨着贺明问:“白看?” 贺明微微一笑,蓦然从果盘里随手抓了一个、朝唐劲砸过去:“先前那些还不够啊?难道还能叫你买门票不成” 唐劲眼明手快接了水果,大乐 …… 贺明此行,乃是瑞安监测公司,派来费庞进修的技术员之一。 这也是瑞安监测与政府合作的一个项目。 唐劲自然要留贺明住几天,在朗明这边玩玩儿。 简丹也乐意。而且她与贺明聊得很不错;在有些话题上,比唐劲跟贺明更有共同语言。 唐劲对此有那么一点点吃醋。只是经过了这么多事,唐劲才不至于因为简丹有个谈得来的男性朋友而跳脚……他听到不感兴趣的地方,摇摇头丢下这两人在客厅,自己去厨房做饭了。 贺明见状,促狭了一回,笑唐劲乃“家庭煮夫”,结果被唐劲三下五除二逮进厨房、逼着贡献了一个菜 简丹跟在一旁看热闹,看得兴高采烈。 …… 这顿午饭吃完,大家各自午歇。 唐劲故意砸给简丹一句“你们俩聊得很开心嘛”。 简丹忙搂了唐劲亲他,一边斟酌了片刻,邀了霍俊过来,连自助旅馆都给订好了。 唐劲嗅着有内幕,压低了嗓门恶狠狠问简丹:“你干嘛呢?” 简丹微微一笑:“他们俩肯定聊得来。多个朋友。不好么?” 唐劲不信:“那也犯不着特地叫人过来吧?霍俊不是在读书么。” “贺明----”简丹说到一半咬住了话头,“你不知道?” 唐劲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这事不能瞒着唐劲。简丹捧了唐劲脸瞅瞅他,小心问:“你没恐同症吧?他们两个,都不喜欢女人。” 唐劲怔了半晌,末了迸出一句:“你居然拉皮条”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创造一个小小的机会而已。” 霍俊过来玩了四天,果然与贺明相处不错。 而后两个客人各自告辞了。 唐劲十分好奇这两人有无进展,只是他还装着不知道贺明的“秘密”呢,又跟霍俊不熟,这就没法儿打探;简丹则是不问,连唐劲推她,她也不动,只说:“顺其自然。真好上了,往后我们少不了会知道。” 之后简丹与夏晓雪又一次惯例联络。 …… 事情说完,闲聊了一会儿,两个女人告别。 简丹退出星网,正要去找唐劲,却蓦然发现唐劲正坐在她旁边等着。 简丹失笑。唐劲看看简丹。 “那个人的身份也没问题了。” “喔……” 唐劲光顾着替他家阿面操心,没注意到简丹说的是“没问题了”而不是“没问题”。 简丹也没提醒他:虽然之前不一样,但现在的结果,又有什么不同? …… 这一次,等到韩青扬他们回来,唐劲不待庆功宴,逮着个休息日到的时候,唐劲找韩青扬他们吃饭去了----总决赛之后,市场部签广告的经理很忙,连带霍应东也分不开身,所以选手们教练们的小派对早在决赛地就开过了,公司的庆祝则要等到广告合约大致签完。毕竟前者庆祝的就是比赛的胜利,而后者庆祝的则不仅有比赛成绩,还有生意利润。 银币竞技的餐厅有一套卡拉ok。不是什么好牌子,最大众的型号,音乐发烧友肯定嗤之以鼻,但对银币竞技这帮人来说,足足够了。 其实平时大多只用来放新闻……但十天一次的聚餐,这就有用了。 所以这顿饭一帮退伍兵划拳赌酒,还吼了他们熟悉的歌,十分热闹。 其间唐劲什么也没说,只是尽兴玩儿;末了酒足饭饱,曲终人散,兄弟俩在韩青扬的卧室----宿舍一人一间,还挺大的,郊外嘛;共用走廊与客厅----里坐了闲聊,唐劲才说起了夏晓雪的事。 却没提男朋友,仅仅说了近况。 唐劲说完,韩青扬也没开口,只是给唐劲递了烟。 唐劲玩着烟没抽,替韩青扬高兴:“这下可好了这回的合约,有七位数吧----那,我家前头有人卖房子就隔着一条街。” [奉献] VIP卷 六 vip卷六 韩青扬唇角一翘:“他们还在谈,不好说,看运气了。毕竟新上去的,名气还要靠累积。房子,我说你成天就----”就琢磨这点儿事?就想着把人圈在一块儿? 韩青扬无奈看唐劲,唐劲无辜看韩青扬。 唐劲天天耳濡目染,到如今,他使这一招,已经深得简丹的精髓。而且不得不说,他那娃娃脸很适合干这个 所以韩青扬看着就失笑,改了口:“我明后天去看看。” 唐劲满意了,又感慨:“哎,百万富翁”他一年才五位数 韩青扬摇头:“你再练一两年,上了台阶,翻几个番,还不是小意思?” 唐劲点头一乐:“有道理”钱他倒不缺----当然也不多----可关键在于,到时候就能生小孩啦 “我们这一行,起伏大,这路还长着呢。而且----”韩青扬长吐了一口气,目光一狠,“门口那记录,你也看见了……谁能刷得上去” 银币竞技虽然论规模只能说是个小公司,却有米隆数一数二的记录----夏晓雪留下的。 唐劲看看韩青扬,难耐心中不解,琢磨了一回,慢吞吞问了出来:“阿面,你说杨队怎么样?” “什么?” “他比你厉害吧?” “那是。” “服不服?” “废话。” “那鱼片儿呢?他进来就是上尉,比我们都高。” “那不一样。我们要是运气够好,平平安安十几年,也就熬上一个中队长,撑死了接杨队的空儿。鱼片儿有技术又干过‘活儿’,紧缺人才,他还不止脑瓜子好,人缘也好。别说一个上尉了,往后如何,谁说得准----怎么突然说这些?” “论读书论赚钱,丹丹比我厉害,小雪也比你厉害。她气焰嚣张?” “……没有。” “那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盯着她的记录?” 为什么想要压她一头? 为什么不喜欢她比你强? 就因为她是女人、是女朋友,不是男人、不是战友? 唐劲当年觉得简丹比他赚得多,伤他面子。可也只是伤面子----这么好的小姑娘喜欢他,他肚子里还是很得意的 韩青扬沉默了,良久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抽烟。 唐劲也没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岔开了话题。 星子满天,夜虫唧唧。 韩青扬送唐劲出去叫车。 两人等了一分多钟,车就到了。 唐劲正要上车,韩青扬突然开口:“你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事儿?” 唐劲转身望向韩青扬,而后他摇了摇头,钻进了车里:“没什么。” 现在归现在,以后谁知道呢。等到夏晓雪回来,说不定如今那个又分了呢----之前不是就有一个例子么 韩青扬看着唐劲片刻,没再问什么,一挥手告别。 …… 秋狩赛的时候,唐劲终于没去当拉拉队了。 他若有所悟,所以趁着假期,静下心来整理体悟。 而后他突破了 唐劲狂喜冲简丹叫嚣:“回头我可得找小雪练练那,你自己说了的----不许吹黑哨” 简丹只是乐,乐够了,才坏坏一笑,缓缓问唐劲:“你确定你要找她练练吗?我没告诉你么,她已经了更上一层楼了。” 唐劲也想起来了,无语了半天,有点儿恼火了:“就不能让我多高兴一会儿?” 简丹笑得更坏了:“还有呀,不知哪个说过‘一笔勾销’、‘绝无二话’,这会儿又给忘啦?” 唐劲:“……” 简丹大乐:“我看,你还是精简精简‘天仑踏’得了” …… 唐劲本来就这么计划的,只是被简丹一说,免不了闹一顿。 简丹乐意奉陪 两人痴缠了两三天,唐劲终于开始静下了心来。 现在回头看去,面临**大关的体术者,其实身体上的数据都达到了标准,少的乃是心性。这临门一脚,关键则在于“生死”二字。 人们恐惧死亡,偏偏又往往浪费生命。 这样的人,哪怕各项指标测试结果再好,也是过不了这一关的。 而唐劲不。 他在老营里时,与死神擦肩来擦肩去,还打了几个招呼……他那会儿,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怎么去的老营、为什么留下来,并且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这是破死关。 之后,简丹的坏消息传到,唐劲能用力往前走,能坚持早课晚课、精益求精,过“吨拳”大关,这也不是人人能做到的。 这是出生门。 死关,是对死亡的无畏,是安宁寂灭。是矢志不渝,是甘于无名。 生门,是对生命的贪婪,是欣悦知足。是希望不绝,是得瑟不止 唐劲在体术协会“老鸟”才能进的小论坛里看了看别人的交流贴,跟简丹贼笑:“看我把这些抄下来、送回去” 简丹含笑摸摸唐劲脸儿,悠然戳了唐劲一记酒窝:“没用的,听说是听说,经历是经历。” 唐劲一想也是,遗憾了一声,就丢开了;不过他忽然想起了一桩事:“你呢?好久没测了吧。” “我的身体数据还没达标。不过----”简丹掳了一把唐劲的头,摊手看看:两根短短的落发。 唐劲觉着不对劲儿了,跟着摸摸自己的头,瞅简丹----干嘛?你要干嘛? 简丹手腕一振、翻手一送 唐劲捕捉到两道细微的气流 茶几上的鲜花微微一颤,纷纷扬扬落下了几十片花瓣。 简丹无奈:“速度不够快,力量也不够。” 唐劲瞅瞅简丹,慢吞吞凑过去看,赫然瞧见花束下方的茎杆上,戳着两个小小的洞 唐劲扒开花束,讶然发现他那两根落发笔直刺穿了前后好几支花的茎杆 唐劲掂起头发----依然是软的,没变成钢针啊 简丹给他解释:“等我身体数据达标了,力量足够,这‘暗器’的初速度够快,花就不会颤了。” 唐劲瞪大了眼睛 “飞叶封喉,落花碎石”简丹瞧着唐劲这模样可爱,忍俊不禁,凑过去香了唐劲一个,“这就是九级体术的能耐” “……” “这就是小雪当初为什么被赶出野斗比赛。” “……这里真是朗明?” “怎么?” “真不是鹿鼎记?” “不是。”简丹失笑,“不是说‘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么?星辰广袤,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几本武侠小说而已,写得再好,想象力再丰富,也是九牛一毛” 唐劲捻着他自己的头发在那儿琢磨了小半晌,倏然乐了,大乐 这一刻,他从打小习练的武术之中,窥见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广阔无垠 精彩万分 以前并不是没听说…… 但不曾身临其境、不曾亲眼目睹,总是不同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倏然过去。 这一年里,因为唐劲今非昔比,韩青扬得到的指点也更深刻了,结果他的体术,终于在汗水之间,从“不是短板”更上一步,爬到了“良好项目”。 兄弟不言谢,唐劲自己赚的一般,可他家里又不缺钱,韩青扬知道给唐劲钱反而会坏感情,就多送了唐劲一些各色好酒、美食----他出去比赛,在当地买回来的。 唐劲很无语地发现,他喝酒喝不醉了 哎,这世上,有所得,必有所失呀~ 其实唐劲不止韩青扬一个学生。 祁栋到了八级后期巅峰,薛刚也八级后期了。而**大关是天堑,比六七、七八两关难得多,要靠自己,以唐劲的水平,对他们这一阶段无能为力,只能隔三差五陪着切磋切磋。 不过,银币竞技另外一些选手,唐劲偶尔也会去指点指点。财务按着外聘教练给他开课时费,他也收,还数得欢 唐劲并不是闲得没事儿干才做这兼职。他通过带选手们训练体术,观察记录这些学生们的水平、所缺所需,进而将天仑踏一百二十八步,精简成了六十四步----这步法毕竟是给体术六到八级的人用的,唐劲除了回顾自己当初的情况,也需要参考这一阶段的人。 六十四步,并不能令唐劲彻底满足----他只是阶段性感到满意。 因为唐劲直觉认为,还能再少、再精简;但他水平不够,一时间还做不到。 简丹在一旁点头附合。 唐劲倒也没指望简丹帮大忙,他只是会找简丹讨论讨论,主要还是自己完成这个精简工作。 没办法,简丹毕竟管着天蓝公司那一块,又要练体术、又爱打悬赏,又时不时去爸妈家里蹭顿饭、带孙乐乐出门玩儿,时间有限,不可能样样顾及。 而且简丹最近半年,操办了好几次家庭聚会,既邀请韩青扬、祁栋薛刚他们,也邀请她自己在这儿新认识的年轻人----这些客人聚一块儿从来不会无聊,因为他们至少有一个共同话题:体术 单身的自己过来,有伴儿的携伴过来。 唐劲看在眼里,勤勤恳恳帮了两回忙,而后终于硬起心肠跟韩青扬透了口风。 [奉献] VIP卷 七 vip卷七 韩青扬并不吃惊:“你上次特地跑去公司,就是为了这事儿吧?” 唐劲点点头,不知说什么好,还担心。 韩青扬看唐劲这样,翘了一翘唇角:“什么表情,这又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那会儿……有问题没摆平。”说着摸了烟。 两人面前的院子里,绿叶如织、繁花似锦。 唐劲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现在知道当初在天坛祈年殿,他家阿面为什么情怯了。可他还是觉得,那会儿----该去 就是该去 哪怕硬撑,也得去 换成他…… 他不是撑过来了么?否则今天他与丹丹早已陌路 感情这事儿,就跟别的事儿一样,免不了起落,怎么可能一直一帆风顺?好比练功夫----有顺手的时候,也有扎手的时候;要是一扎手就丢开了、就换套路去了,那什么也精通不了。总要咬咬牙扛过去,才能更进一步。 只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尽管他家阿面如今话不那么少了,也没那么闷骚龟毛了…… 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 而唐劲这边“小天仑踏”一出,简丹当即联系了展奇。 展奇的家族里,也有体术好手做了精简。同样精简到了六十四,也同样想进一步精简到三十二----却不行。 鉴于简丹当初是合伙拍卖人之一,鉴于唐劲自己完成了精简----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他们愿意与唐劲敞开来互相交流,多个朋友,多一份人脉。 于是这一年仲秋的换季假期,两人去绿纱最好的专业体术学院做了一次客。 他们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是三个人…… 那第三个还小,还在简丹肚子里。 唐劲颠了 他辞掉了银币那边的教练兼职,放弃了学校里一个外出进修的机会,推迟了回去看四季岛那山顶别墅的安排,守着简丹,每天早课晚课,上班下班,买菜做饭…… 等着当爸爸 简丹好笑至极,可也甜蜜,于是也就没劝唐劲接受学校里的进修机会----唐劲体术到了如今的地步,这类机会虽然不能说多,但并不缺。譬如体术协会那边,就能随时提供,只是得花点培训费。 与这好消息前后脚到的另一个,也是好消息:夏晓雪的归期终于定了下来。 还有小半个月。 …… 夏晓雪回来的时候不是休息日,唐劲跟同事调了班,请了假陪简丹去航运中心接人。 其实简丹压根没觉得她自己去会有什么问题,可问题是,唐劲不放心…… 他到现在,进了航运中心,还要看指示牌,而且对那宏伟的建筑,唐劲打心底里有一种敬畏,对科技力量的敬畏,再加上那儿人流量大,唐劲就害怕有个万一。 所以,为了图个安心,唐劲坚持陪简丹过去。 …… 夏晓雪的男朋友叫哈恩。 他们两人辞过诸多同伴,一同走向唐劲与简丹。 简丹由衷绽开了笑意。唐劲一半乐意一半不乐意。 夏晓雪介绍了哈恩,哈恩与简丹握手,看向唐劲,笑了,张开双臂迎上来,当即就是一个大大的熊抱。 唐劲怎么可能看哈恩顺眼?只是却不过,只好回以拥抱。 旁边简丹冲夏晓雪轻轻一抬眉毛,给了一个疑惑的表情----他不知道? 唐劲跟韩青扬交情深厚,夏晓雪别的不用提,但这一个不打预防针,很容易出篓子。 夏晓雪婉然一乐,回了简丹一挑眉----你说呢? 那就是知道了。 简丹失笑。 这个拥抱并没令唐劲改变看法,只是令他不好明着来。 而且,唐劲无奈发现,哈恩这厮年纪比他小得多,可脸皮比他厚得多 哈恩并没找工作,他一登陆就跟夏晓雪去登记了,然后开了一张卡,每个月有两万块的零花钱,每半年到一次帐----这些不需要夏晓雪亲自拨款,是帐户里设定一下就行了。 这些钱,一小部分被哈恩买菜买日用品了,更多的则是买了些他需要的体术资料、支付了陪练费用,偶尔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开销,外出吃个饭什么的。 余下的一般还有一半多点儿,哈恩既不花,也不投资,就那么攒着。 哈恩体术刚刚八级。他一安顿下来,就去体术协会登记了一下,很快陆续认识了一些爱好相同的人;而后他每日里除了练体术、做饭,就是捣鼓种花----目前而言,种死的比种活的多。 不过哈恩不在意这个。他之前数年,住的地方在极寒地区,植被少而单一,所以他看到各种植物就很高兴,能由着性子摆弄这就更高兴了 夏晓雪更不在意。 不就是一些种子么哈恩又没糟蹋她的花园。 退一万步说,糟蹋了花园又怎么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 有叶堪摘也该尽情摘。 …… 简丹去夏晓雪那儿做客时,唐劲也去了。 简丹与夏晓雪在露台上晒太阳喝茶。花房里到了几个新品种,夏晓雪问简丹想不想要,简丹有些意动却懒得挪窝,唐劲摇着头去选两盆,拿回家做点缀。 刚好哈恩正在花房里玩得高兴,唐劲看不过去,笑话哈恩被女人养。 可是哈恩压根没听明白,错愕看唐劲----他知道唐劲在笑话他,但不知道唐劲为什么因为这个而笑话他 哈恩试着跟唐劲讨论这个问题:“阿雪不缺钱,她有很多。我花她的那点儿钱,对她而言,不是负担。” 唐劲斜睨哈恩:“你还好意思说” 哈恩更不解:“我如果现在去赚钱,一年**万、十几万,有什么用呢?而且占据精力,耽误体术训练的黄金年龄,得不偿失。” 唐劲无力了:“那你就吃她的喝他的?” 哈恩这回没吭声了,瞅了唐劲一会儿,道:“我想想。”继续捣鼓他的那几个花盆儿去了。 …… 他们这天中午吃烧烤。 夏晓雪的烧烤的确是一绝。而哈恩端出了他做的水果布丁献宝。 简丹很喜欢。唐劲尝了两口,不得不承认味道很好。 然后哈恩跟夏晓雪道:“我们家十次里面**次我做饭,唐劲说,你应该给我开工钱。” 唐劲大惊“我哪里说了?我没说过” 哈恩看定唐劲:“你不是那个意思----那你什么意思?” 唐劲哑了 简丹见了唐劲这样,顿时恍然,好笑拍了唐劲一记。 夏晓雪也没看唐劲,只是乐了,对哈恩道:“你不是学过餐点吗,就按餐点师的中位年薪算,好不好?” 哈恩正往嘴里送布丁,闻言点点头,压根没在意。 夏晓雪接着道:“不过,既然这个算钱,那房租你也得缴了。还有搭伙费、水电啊什么的。”说着看向唐劲。 哈恩也看向了唐劲,乐了:“那是当然。减掉这些,刚好等于零,对不对?” 夏晓雪煞有介事:“怎么可能那么精确,差不离吧。” 简丹乐不可支。唐劲无奈至极。 你大爷的二对一 还有个好老婆,看戏不帮忙 唐劲只好光棍了一把:“吃饭吃饭,算什么算” 傍晚,两人回到家里之后,简丹就冲唐劲摇头。 唐劲还以为简丹对此不满,忙献殷勤打岔,给简丹端了一杯热牛奶。 简丹没想喝,接了端着暖手:“你跟哈恩作对----” 唐劲愁眉苦脸瞧瞧简丹:“喂~”您都已经接了牛奶了,别提了吧? 简丹失笑:“怎么不先查查他的背景?捣蛋也要摸摸情报啊。” 唐劲奇了:“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 “……他背景怎么了?” “他好歹也是琪雅人,虽然是难民后代,但从小生活的环境在那儿摆着,‘男尊女卑’这个词儿已经消失很久了;而且他是孤儿,私人士官学校出来的。那种地方,大多数半工半读。” “……私人士官学校?” “不是真正的士官学校,非公立,严重偏科,偏向体术与安保科目。经费全部或者绝大部分靠家族赞助。学生毕业后一般会进入家族敏感部门,做值守、押运之类----一般的部门用人不需要从小培养。那种学校很辛苦,也很磨砺人。” “洗脑教育?那他对小雪----” “怎么可能。这都什么年代了,信息封锁根本行不通。是从小培养利益共同体、让他们有感情归属。他体术好,争到了学校的名额去参加对口的集训。那儿都是年轻人,小雪跟他相处愉快,两人看对了眼,于是他选择了另外一种生活,毕了业跟小雪到这里来了,不是很正常吗?” “好吧。” “所以你笑他吃软饭,他一是听不懂,甚至认为你说话没逻辑;二是懂了也不会在意。” “……” “不提这些了。我租了点服务器,做了个地球移民站点,印了点宣传海报----回头你去青扬那儿了,记得往他们餐厅里贴两张。” “……你个拉皮条的,还上瘾了” “怎么?” “我是说好极了还超级有效率” “嗯哼。” “话说,他们俩----鱼片儿跟你那同学,怎么样儿了?” “一起出去玩了几次。” “还说不打听” “是没打听啊。他们都跟我有邮件往来,彼此会交换渡假的好去处。结果他们两次去了一个地方。这还不明白吗?” “……那你还要装着不知道?” “我没装,通了气儿了。只是,贺明在这边五个季度,而霍俊得四年,这往后的事儿,可不好说,所以我看这事越低调越好,你就不要跟人提了----包括青扬。” “阿面不是那种人。不过----行。” …… 接下来一个休息日,唐劲屁颠屁颠跑去银币竞技贴了网站的宣传海报。 大家对这个很感兴趣,连霍应东也不例外----他在这边交过一个女朋友,一开始如漆似胶了几天,而后……掰了。 确切而言,他被甩了。 他那女朋友对他的脸蛋儿身材、床上功夫,都很满意,然而随着交往的深入,却开始嫌弃他性格不好----虽然做事有毅力,但不懂得体贴,而且太看重金钱、不尊重人,自大傲慢。 吵了两次没什么效果,就“拜拜”了。 霍应东最初的确为他的收入自傲,相处间隐约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等到他意识到那女人是冲着他的模样儿、而不是冲着他的钱而来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 唐劲起先担心他家阿面会尴尬。 不过很快,唐劲发现,他多虑了。 韩青扬什么异常都没有,训练专注,做事投入,就是更狠了一些。 王敏恒嘴很严;于虎也没透一个字,而且他伤好之后,没有进入职业竞技这一行,而是啃下了资格考试,去了一家福利学校----这里聋哑可以手术治疗,但弱智大多数并不能----做体术教师,眼下正忙着谈恋爱;所以韩青扬并无舆论上的困扰。 另一方面,夏晓雪动不动就会去千鸟岛住几个月,连带哈恩也跟着一起去,住在别墅的时间其实不多。 他们未必是在千鸟岛本岛上。 其中夏晓雪常会去小型的无人荒岛,一呆就是三个礼拜----这是跟着生理周期安排的训练----唐劲笑之为“修行”;哈恩有时候一起去,有时候则会加入白英门下同一阶段的学生们,做一些危险的极限训练。 比如捕杀鲨鱼。 只给一把匕首。主要是锻炼冷静果断的品质,当然水性是个基础。 比如环岛泅渡。 在天气不大好的时候出发。主要是冲击体力与忍耐力的极限。 还有保留项目----魔鬼十日。 这是以上两类项目的综合。 …… 等到简丹的小腹凸出来的时候,夏晓雪匆匆忙忙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哈恩,他倒是不匆忙,可他面无表情 简丹没有亲眼看到,不过她接到夏晓雪的通话请求。 “怎么提早回来了?” “……我怀孕了。” “嗳,不好吗?” “计划之外。” “计划之外?” “他去瓜子岛找我的时候,忘记带套套了。” “……他没做切阻?”输精管切阻。与地球上的切断输精管不一样,术后随时可以恢复,休养几天就能要孩子。唐劲因为文化关系,生孩子前不会考虑这个。但哈恩不该啊。 “没做。他小时候母亲还在的时候,跟着信过几年教----现在的问题是,这孩子怎么办?” “这个不要问我哎,问你自己,问他。” “他想要。我们本来说好了,再过两到三年,等感情更稳固一些。” “你们在一块儿多久了?” “一年半这样儿。” “要生也可以了。” “我得想想……” “他让你觉得不安、不妥?” “那倒没有。是----我自己没心理准备。” [奉献] 哈恩 一 哈恩一 这件事的结果,乃是夏晓雪决定要这个孩子,而哈恩去做了小手术,免得再出乌龙。 他其实早不信教了,只是因为怀念母亲,还留着一些小习惯。 要知道,琪雅并没有富裕的仁慈:它向自己的公民提供的待遇,与向难民提供的,差别很巨大。 当然它十分欢迎后者之中有能力为它创造价值的那些人,也愿意欣然接纳他们成为前者。 然而不幸的是,哈恩的母亲并不是那样的女人。 她年轻时,乃是一个能源巨头的情人。 说哈恩的父亲是“巨头”也不确切,或许“土霸”这个词儿更合适----因为站在扶植他的政权的立场上,他的父亲只是趁乱而起的枭雄,并没有在本土得到被广泛承认的社会地位,也无随之而来的保障。 那个政权只是在它境外势力的所及之处,暂时需要那样一个角色来维持秩序而已----暂时 之后么,如果这个家伙有足够的敏锐,当然欢迎入境入籍,毕竟也为民族利益作出了贡献,又有了资产、人脉与门路;但如果不识好歹,抹掉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 很不幸,哈恩的父亲犯下了绝大多数人会犯的错误----因为先前的成功,让自己的自信膨胀成了狂妄。 所以他走向了灭亡。 …… 哈恩五岁前,看见的享有的,是不尽的荣华富贵。 虽然他的母亲并不享有名正言顺的地位,虽然他的父亲一共六个孩子。 但另五个兄姐年纪大了,不是出门上学去了,就是初初懂事,被各自的母亲教唆着替她们争宠,落在他父亲眼里,一点也没有小孩的样子;而哈恩的母亲,这个年轻美貌的情人,虽然实在怯懦了些,可至少没那么招人厌恶,何况哈恩也正是最可爱、最好玩的年纪。 那时候,他们三个,感情融洽,温馨得几乎就是一家人。 也因如此,在哈恩父亲的王国颠覆沉没之时,哈恩的父亲秘密将这个最小的儿子与他的母亲抛上了开往琪雅的过路星舰 他的母亲并没有擅长的专业技能,无法,至少短时间内无法,通过琪雅划定的门槛,走出难民区、拿到工作签证、争取成为公民;但她以极快的速度,实现了一场“邂逅”----她恳求老板,以包食宿不给工钱的待遇,争取到了在警察局门口的百货店打工的机会,同时在极端的时间内学会了基本的琪雅语。 结果,不出半个月,她yin*到了难民区的一个巡警中队长,一个离了婚的中年男人 然后她就带着哈恩,搬了过去。 不得不说,哈恩的母亲很了解男人。如果她仗着美貌直接勾引,很可能会得到一时的怜悯。但琪雅的文化决定了,即使有经济能力供养,男人们本质上也并不喜欢依附他们的女人。那么,如果那么做,在不久的将来,在丧失新鲜感之后,她将面临失去宠爱、毫无尊严,甚至是被扫地出门的危险。 或者说,她唯一擅长的生存技能,就是像蜘蛛一样无声无息编织一张网,然后逮住一个撞上来的男人 貌似守株待兔,其实谋划细密。 这一切很顺利,只除了一点----哈恩的母亲漏算了一个男人……确切而言,男孩。 她的儿子。 灾难令人早熟,小哈恩那会儿已经懂一点儿事了。而他的母亲当时正为改变自己与儿子的命运而奋斗,压力巨大,在跟儿子单独说话时,没有掩饰没有斟酌…… 后果倒也不算严重。 只是,至少,哈恩一辈子也忘不了他的蛋糕…… …… 那一次,小哈恩瞅着妈妈领到了薪水----在她熟悉工作、掌握了基本的语言之后,她跟杂货店老板讨价还价了一次;老板为了留住员工,同意给开一份低廉的薪水----于是,在母子俩回家的时候,小哈恩指向了橱窗里的蛋糕。 “妈妈,我要吃那个” “对不起,哈恩,对不起……今天不可以。妈妈没那么多钱。妈妈需要新衣服新鞋子,还需要一条发带之类……下次好吗?妈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你就会有两个蛋糕……不,十个蛋糕很多很多蛋糕不要哭,哈恩,我保证” 为什么妈妈有了新衣服,哈恩就会有很多蛋糕? 小哈恩满心委屈,还满脑袋问号。 可他忍住了。 他没有哭。 因为在来这里的一路上,小哈恩发现,哭没有用----以前他一哭,父亲就会满足他的愿望,有时大笑,有时拍他的脑袋取笑,有时候不耐烦地骂他“小鬼”,不管怎么样,最后总会命人把他想要的东西端到他面前。 然而上了星舰之后,哭就没有用了。 再也没有用了。 而后小哈恩看到了。 看到了有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盯着他的妈妈看。 看到了那个男人与他的妈妈在百货店的储物间里黏在一块儿。 看到了那个男人带着一些水果与一个盒子,傍晚来找他的妈妈。 看到了虚掩的门后、昏暗的灯光下,那个男人粗喘不已,而他的妈妈娇笑着…… ----推开了那个男人 给了他一巴掌又响又脆 哭着骂着发疯一般把礼物砸到了他身上 …… 小哈恩吓得逃走了。 可令他糊涂不解的是,几天后,那个男人帮他们搬了家,成了他的第二个父亲。 而后小哈恩就有了很多蛋糕,多得每顿饭都可以选一块不同的口味做甜点。 新家一开始一点儿都不新,什么都没有。 机器抹得掉灰尘,却抹不掉那种空荡荡冷冰冰的味道。 小哈恩跟着妈妈搬过去的第二天,放了学,听从妈**嘱咐,乖乖地跟着顺路来接他的父亲回家。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门开的那一瞬,都惊呆了。 “妈妈,这是我们家吗?” “当然” “怎么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噢,这是女人的魔法” 这种魔法不仅令小哈恩感到奇异,也令他的第二任父亲感到惊喜。 所以这个父亲虽然不像前一个那么神通广大,但他也乐于实现小哈恩的一些小小心愿----除了蛋糕,还有布丁、巧克力、肉松、精致得栩栩如生的小动物糖果,以及新衣服、新鞋子、新玩具,乃至游乐场、野营、划船、爬山,等等等等…… 甚至于一只叫卡布的小狗。新年礼物。小得可以藏在外套里一起去上学。 小哈恩对此很满足。 因为他已经尝到过挨饿的可怕滋味。 也因为妈妈很满足。 然而…… 一切毁于一场难民暴动。 …… 小哈恩对那个晚上的印象,是由卡布的凄叫开始的。 尖尖的,细细的,那么脆弱,没叫几声,最后一声还截然而止 但卡布是小哈恩最亲密的小伙伴,因此这动静已然惊醒了小哈恩。 一片漆黑中,照明突然亮了。而后小哈恩看到他的妈妈冲进了他的房间,披头散发、焦灼惊慌。 那一晚,他的母亲将他推入了通风管,最后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推他、催他沿着管子爬出去。 那管子真长。漆黑漆黑,好像要把他一口吞下。 之后的一切,小哈恩记不清了。 又或许,只是本能地不愿意去想。 他只知道,第二天报纸上的死难者名单里,有他的母亲与继父。 而因为他的母亲与他的继父只是同居关系,在两人死后,他并不能继承他继父的遗产----那些财产属于继父的父母与兄弟姐妹。 于是小哈恩被难民区的福利院收养。 小哈恩的继父生前人缘还行,所以他的同事例行巡逻时若是遇上了小哈恩,心情不错的话,会问他几句近况。有那么几次,恰逢节日前后,也有顺手给他买顶帽子买件衣服之类的。 因为这个缘故,福利院的院长与职工们,从不敢欺凌他。 但另一方面,这令福利院里的大孩子们、令街上的混混们看小哈恩不顺眼----同样是难民,你小子倒好,抱上了大腿 所以小哈恩不得不拼命打架。 那些年,他孤身一人,靠两个拳头乃至一口好牙保住自己大半的救济金----小半不得不上缴给混混流氓,独自一个跟街上的规矩作对、跟一大群人作对,是不明智的----咬牙念了个不错的成绩、争到了私立士官学校的录取,跳离了难民区。 尽管那个学校位于极寒地带。而那里的气候,令绝大多数人不愿意长期居住在那儿。 尽管那个学校的录取要求实在不能说高,但那对于难民区的学生而言,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在出来之后,哈恩也是靠自己,一边打工,一边念书。 辛苦总有回报。这种紧张局促的生活,随着哈恩长大而渐渐改善。 然而,一切直到他体术六级,才真正开始好转。 从那会儿起,哈恩做陪练赚的钱开始能在开支之后剩下不少盈余,他的时间也宽裕了许多。 于是哈恩就去学了厨师。 [奉献] 哈恩 二 哈恩二 ----那是哈恩小时候的梦想。 在来往琪雅的一路上,那十分短暂而又格外漫长的一路上,所诞生的梦想。 厨师有很多好吃的,不对吗? 当然,报名厨师班时,哈恩对此已经只剩微微一笑。 然而他又能干什么呢? 他对攥取钱财与地位不感兴趣。他的目标止于小富,止于琪雅的中等水准。 因为初初记事时所见的繁荣富贵、与此后同母亲相依为命的窘迫处境,继父的高大强壮与警察身份、以及死于一场暴动的结局,这两对事实之间强烈的对比,摧毁了哈恩对地位与权势的信赖----那些东西貌似强大,其实并不稳固,倒下的时候也快极了,不是么? 比起那些,他更愿意相信自己。 比起站在聚光灯下,他更愿意泯然众人。 再然后,哈恩在读的最后一年,他参加校内赛,凭着长年不懈而来的扎实积累与自幼在街头打架的那股狠劲,得到了一个名额。 琪雅体术协会全境集训三档成*人组的名额。 …… 三档,意味着体术六到八级。 成*人组,一般女性十**往上、男性二十往上,年龄并不固定,是以身体发育是否完全来分的----这个项目在体术者的专业体检中乃基础项目之一,以骨骼生长情况为主要指标。 因为身体若还没长开,那么有些项目,训练之时就不能强度过高,否则难免有些损伤,一两天还看不出什么,长年累月下来,就是麻烦,影响往后的发展。 这个集训时间为半年;自身进步速度优秀的人,之后还能额外参加一个交流,也要三个月左右。 所以作为学生若去参加,需要休学一年----课程固然可以通过星网跟上,但人的精力有限,那么做只会集训、学业两头不讨好。 琪雅十大士官学校的学生,如果体术出色,自可以向学校申请,从而获得专业的军事体术训练,八成看不上这等机会;但身为一所不上不下的私人士官学校的学生,参加这个集训,对毕业后的去向,会有不小的好处。 所以哈恩欣然前往。 好好参加集训。 回来完成学业。 拿个优等毕业,在鲁维家的银行保安部里找个工作----比起研发部门、天然石店,银行是最安全的地方。当然,也是保安人员升迁途径最少的地方。 之后,他或许可以寻一个女人恋爱生孩子…… 从而有一个家。 集训在体术协会的大本营----热带沙漠。 一望无际的沙漠。 集训并没有年龄的限制。三档的人里面,既有享有良好条件、自幼训练、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女,也有中年人,乃至老年人。 但最多的还是年轻人。 与往年一样,男性略多一点,百分之五十七八这样。主要是二档成*人组性别比例不大均衡----那个组人数最多,其中士官学校的低年级学生又特别多,而琪雅的军官男女大致均衡,但士官还是男性占绝对多数;别的组都差不离儿。 这么多年轻人聚在一起,令酷热的沙漠也变得春意盎然。 很多人抱怨这里的阳光刺目,几乎耀瞎人的眼。 哈恩却觉得不错----他在那寒带呆久了,彻底晒一晒也不坏,何况还有这么多身材一流的美女可以看。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一个女人。 漂亮。 很漂亮。 非常漂亮。 漂亮极了…… 停止够了想想你来这儿的目的去你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可是,那么漂亮…… 那么那么漂亮…… 唔…… “哈恩,明天记得穿身好的。” “什么?” “晚上有个小聚会。明天晚上。我们迪拉的。为了激励我们,为了促进交流,为了给我们一个机会与那些手里握着机会的人勾搭----听着,那个蓝格子裤、白汗衫、褐色头发的男人,他是鲁维家的人,四十八岁,我们那个‘半小时’工程的总设计师。” “你不想去认识他吗,为什么告诉我?” “我欠你一次,而现在开始扯平了。” “这样儿。” “你在看哪里?哈恩,哈恩?不是那边----喂?” “噢。你认识那些人吗?” “那些?不认识。不过左边那一对谁不知道?米泰星域的矿业巨子与军火巨头,青梅竹马,分手三十多年后,又给凑到了一块儿。简直就是门当户对的典范你在看那边?那边除了米泰的,就是米隆的----哪个?那个阿姨?不是吧哈恩?咦……还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妞儿?” “……” “真是那个妞儿?呵?你盯着她看了多久了,完了,完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好笑?” “不,一点儿也不就是----娜伊要伤心了” “她跟我有关?” “咳没关系,压根没有。原来你喜欢这一型的,怪不得了。嘿,我得出发了。看在恒星的份儿上,祝你好运,老兄” “谢了。” …… 那一小群人不是过了**大关,就是在另外的领域内独当一面----有的仰仗家族积累,但也少不了自身表现出色;有的全赖自己奋斗,白手起家。 在他们眼里,他就是个大男孩。 贸然上前搭讪并不是个好主意。 所以哈恩坐在那儿看。 只是看。 那小群人说了一会儿话,分头走了。 哈恩全身僵硬、心跳蓦然乱了一拍 因为那个女人转头看了他一眼 毫无征兆 直视他的眼睛 平静无情 然后她的目光与眉眼温和了下来,略打量了一眼,移开眼走了。 与两个同伴一起走了。 哈恩缓缓放松下来,擦擦手心的汗,轻轻吐出一口气;又坐了片刻,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他很像商业间谍吗? 还是说私家侦探…… 为什么那个女人的警惕心那么高? 好吧,好吧,至少情况不坏,这女人体术过了**大关----否则不可能在这么大的露天花园、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在这么多人之间,精确地发现他的注视。多看了他们几眼的、乃至盯着他们之中某一个看的,可绝不仅仅他一个 这样子,有一个共同话题,接近起来总能容易一点…… 可是,还是很难。 很难很难。 得好好儿想想…… 好好儿想想,好好儿把握,哈恩。 好机会才懒得敲谁的门----它更喜欢看着人们为它打破头 …… 为了好好儿想想,哈恩从星网上搜集了一切他能搜索到的信息,结果把自己弄得既疲惫又亢奋,毫无睡意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从米隆的花边新闻里,从三流记者们所热衷的“单身贵族”排行榜上,看照认人,找到了那个女人的两位同伴的名字----一个是展奇,一个是茜岚。 因为睡不着,晚上十点多,哈恩去了餐厅。 看星星。 这个时候,这里极少有人。想吃夜宵,又用不着亲自过来。 落地窗。 六米多高、与墙一样长、无一隔断的落地大窗。 哈恩倒在落地窗前的椅子里,仰望浩瀚无垠的星空。 这令他渐渐平静下来。 而后哈恩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他转头望去,正好见到照明一路跳起,那个女人悠然走向自助区----自助区有供人亲自动手的古老火坑。白天还有石烤:用被沙漠阳光曝晒得滚烫的石板,来烤嫩肉片儿,或者煎个蜥蜴蛋之类。 均是这里的地方特色。 哈恩被一股狂喜击中。 他深呼吸,然后起身走了过去。 “嗨” “嗨。” 那个女人认出了他,止步停了下来。 哈恩只觉自己的心脏要跳出胸膛:“你也来弄吃的?” 他学了厨师,不是吗? 至少不会丢丑 好机会才懒得敲门 可它偶尔心血来潮,蹦来跳去,也会跌到人头上一回 接下来,他们一起烤了点肉,就着机械提供的新鲜的蔬菜水果沙拉,就着饮料,吃了一点东西,同时闲聊了几句。 气氛不错,于是互通了名字。 晓雪。 至于姓氏,哈恩没有问----或者说没敢问。 因为,若是问出一个赫赫有名、经常见报的姓氏来,他怕自己会失去勇气。 哪怕的确是家族乃至世家出身,至少……至少集训这段日子,可以当作不知道。 至于往后如何……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出身,那肯定可以从新闻上看到,不是么? 不会像他的父亲、母亲、继父那样,一别就成了永别…… …… 然后他们离开了餐厅,回宿舍。 宿舍都一样,只是位置不同。哈恩的更远一点,于是他正好有借口绕上几步,送晓雪到她房间门口。 “明天有时间吗?” “下午有。” “那……我们一起吃午饭?” 然后哈恩看到他一见钟情的女人婉然失笑,了然而欣悦。 她会答应 哈恩眼睛亮了。 “好。换个号码吧。明早十点这样,我这边能完事儿。你呢?” ----噢耶 [奉献] 哈恩 三 哈恩三 当天晚上,哈恩辗转反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睡在那儿,却莫名其妙就乐了 这么几次之后,哈恩起身去洗了一个温水脸,试图让自己放松与平静下来。 结果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熠熠发亮的眼睛。 哈恩捂住额头 看来这一晚注定失眠了。 不过事实上,后来他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还睡得很好。香甜酣畅,彻夜无梦。 而后一觉醒来,精神抖擞 …… 此后的几天,一切顺利得几乎不像是真的。 两人一起吃饭,一起闲聊休息,一起嘻哈玩闹。 也一起去欣赏夜晚的沙漠里那广袤荒凉的景色----白天室外太热了 静谧,无垠。 星月灿烂的光华下,天幕与荒漠在不尽的远处、在深沉的夜色间,上下相汇,成了一条地平线。 隐隐绰绰。盯着看,看不清;反倒是眼角扫过,能够瞄到那一线。 在这样的夜色里,他们尝试着接吻。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两人吃了晚饭去玩沙子,一直玩到十点多才想起要休息。 方向的关系,这一次哈恩的宿舍更近一点。 夏晓雪并没径直回去,绕了点路。他们在门口说了一小会儿话,依依吻别。 哈恩靠在门上,目送夏晓雪走远,拐弯不见,傻乐了一回,一转身开门进了房间;可没几秒钟,他又开门出来、飞奔而去,追过拐弯。 夏晓雪察觉了,止步回头,望向哈恩。 “嗳” “嘿。” “嗯……你那儿有饮料吗?” “有。想喝什么?” …… 饮料当然可以让机器送到任何一个房间。并没有哪一个忘了这一点。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借口。 两人进门之后,当即缠到了一块儿,扭股糖似地腻了半天。 而后他们终于想起要先洗个澡,至少是冲一冲。 冲去沙漠里干燥的细尘。 夏晓雪点了一杯饮料,去浴室往浴缸里放了热水,重又出来;哈恩不仅点了饮料,还要了一点小东西。避孕的小东西。 夏晓雪看到了,不禁奇怪:“你信教?我可没有宗教信仰。没关系吗----你面前这个是异教徒。” 哈恩莞尔,旋即笑容消失了:“我……母亲信教。” “什么教?” “基拉教……的一个分支。我闹不清楚。那会儿还小,嘴巴跟着她祈祷,心早飞到外面去了。” 那会儿闹不清楚,现在还不清楚吗?夏晓雪听出了不妥,抬眼望向哈恩。 哈恩偏脸避开了注视,坐在了沙发前端:“她去世了。和继父一起。暴动。” 夏晓雪点点头,还有些疑惑,但没问,只是走近了些,探手覆上哈恩的手。 哈恩抬头看夏晓雪:“你不问是什么暴动吗?” 两人视线相交,片刻的沉默。 而后夏晓雪轻声开了口:“什么暴动?” 闭嘴 不要谈这种扫兴的事 难道你忘了娜伊那反应了? 你们只是聊起了以前的学校 她仅仅知道了你出自难民区 可是哈恩听到自己说了下去:“瓦辛的达斯喀难民区。我八岁生日前。说好去月亮上看一看的。” 夏晓雪又一次点点头,握住了哈恩的手。 哈恩反扣。 “我是地球人,刚移民到米隆不久。”夏晓雪坐在了沙发扶手上,“靠自己的努力,从难民区出来的,无一不令人敬佩。”她说着抚上哈恩的脸儿,摩挲片刻,倾身亲了亲他的面颊,“我曾经遇到过一些嘴碎的家伙。可我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理他们?他们妒忌,才会非议。” 她说这些的时候,温和了然,有着一种过尽风雨后的达观与平和,显然看出了哈恩的局促。哈恩不由赧然:“是啊,的确不用理。”心下却是蓦然宁静了下来,当即捉了夏晓雪的手啄了一下手心,只觉脸上发烫,于是催夏晓雪去浴室,“水好像满了。” 夏晓雪微微笑了,并不揭穿,只是又亲了哈恩一记;而后她从善如流,起身去了浴室。 哈恩往后坐进沙发里,朝沙发背上一倒,肩膀与背部缓缓放松下来。 彻底放松。 这令他整个人慢慢儿陷进了沙发里。 沙发真是舒适。 似乎比他房间里的好多了? 这一夜滚烫缠绵,又宁静沁凉。 第二天早上,两人与平时一样的时候就醒了,却不起来,只是在床上聊天。聊到一半,哈恩忽然想起来了,就问了夏晓雪的姓。 等他们起身时,已经晚了点儿,去得有些匆忙。 好在三档组以上,并没有统一的训练方法----《天仑踏》那样儿的东西,这里怎么可能免费提供----对过了五六大关的人而言,所谓集训,主要是让大家彼此交流。当然如果一个六级体术者与一个十四级高手相处甚欢,后者教了前者一些套路与技巧……协会也是乐见其成的。 两人的场馆不同;一同出了宿舍区之后,就告别。 哈恩望了夏晓雪片刻,抿抿唇转开目光,走向他们的场地。 自从过了五六大关之后,他这几年是有点儿懈怠了…… …… 之后的日子,两人如胶似漆。 夏晓雪并没专程带哈恩去见展奇他们;可碰上了、坐下来聊天喝一杯的时候,也并不避着哈恩,会大大方方给两边做介绍,坦然得很。 因为她这样儿,加上哈恩记得儿时的事情、后来还专门查阅了一些资料,结果,虽然展奇他们的态度得体里隐隐疏离,更年轻的几个甚至审慎中带着敌意,哈恩却不觉得有什么。 ----了不起啊我父亲当年麾下,你们这样儿的家族有半打末了还不是轰隆隆倒塌…… 哼 所以,哈恩回以同样的得体与疏离,一转身就将展奇他们抛去了脑后。 他只是仔细记住了展奇他们的名字。 为了应对下一次的碰面,为了让晓雪不用介绍第二次,为了给他的恋人长长脸儿。 除此之外,哈恩专心恋爱,专心训练。 这样的日子过起来很快,半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哈恩争取到了加训,那是一个“秋令营”式的野外集训。 但夏晓雪却要离开了----她如此年轻又过了**大关,琪雅体术协会准备送像她这样的人,去玛希图卡开开眼。 要一年。先是一个活动,而后是一系列参观。 哈恩十分高兴,又隐隐不安。 为夏晓雪高兴,为他们的未来不安。 不过两人的约定打消了这不安。 ----他们说好了,一年之后见。 …… 这一年里,因为延迟的缘故,他们只能通信。每天一封。未必是文字版的,也可能录音。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从百十字到几千字不等。 夏晓雪的琪雅文还可以,但并不能说好。她的口语不错,但词汇量什么的积累不够,只考了三极,平时看新闻、看电影,还依赖翻译器。 而哈恩毕竟从小在琪雅的学校上学,到如今,母语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能简单会话;倒是琪雅语,流利流畅,一如土生土长的琪雅人。 所以哈恩会帮着夏晓雪改信、发回去,顺便嘲笑一下。 前几回夏晓雪没反应,这可不好玩,哈恩不乐意了,嘲笑得更加用力;然后夏晓雪不耐烦了,回信里丢给哈恩一句“以目前的情况看,这门语言我未必需要用上一辈子,学好学精,没准儿浪费”。 ----所以没必要下功夫 所以不分精力给它、而是集中全力往前冲 哈恩一凛又点头又摇头,又乐又叹气。 瞧瞧,就这么一句话里面又有个词儿用得不大妥当…… 然后哈恩训练得更卖力了。 再然后,“秋令营”结束,哈恩的体术八级了。 再再然后,夏晓雪回来了,在哈恩的学校旁租了一套小公寓,住了一小段日子。在此期间,哈恩将夏晓雪介绍给他仅有的两位好友;末了,夏晓雪参加了哈恩的毕业典礼。 而后两人回米隆,登记结婚。 哈恩没有亲人可以邀请,那两朋友天各一方,过来要好几天,所以他对婚宴并无要求,将一切交给了夏晓雪选择。 夏晓雪同样没有亲人可以邀请,朋友倒是有,不过聚餐两顿也足以搞定:一顿是老乡这边,一顿是展奇他们那边。 结果这两人旅游蜜月去了。 夏晓雪觉得这样儿很好,哈恩也觉得很好,只是他另有一个小烦恼…… 为什么他的妻子有一种奇怪的能力----与前夫、与前男友和平分手之后,还能继续友好相处? 一个有生意上的往来:与人们通常会有的故土之情没什么两样,他的妻子报效家乡,租赁了一个海岛,做了大手笔的投资----大得不仅涉及经济,还涉及政治与战略;而这位前夫有政治背景,乃这笔投资的关键人脉之一。 一个与他的妻子所创办的公司签了约,是冉冉升起的职业竞技明星。而且与他的妻子最好的朋友的丈夫,关系极为亲密 哈恩对此无语 [奉献] 哈恩 四 哈恩四 但哈恩也只是无语。 他既没生气,也不恼火。 因为这些事儿,不会比他亲生父亲那个“大家庭”里所发生的一切,更复杂了----要知道,那宏伟的宅邸与广袤的私家领地里,除了一个男人,一个妻子、三个情人与半打孩子,还有总管与侍卫总长,以及下面的大管家、小管家、卫队长,各色的仆人与侍卫。 而他的母亲固然因为美貌,才被人引荐,从而成为了他父亲的情人,但那位妻子与一位较为年长的情人并不是。 她们是家族出身,她们的家族在他父亲的麾下分别排在第一与第四。 另外一位,他不清楚。 类似的,管家与卫队长们,不少也有家族背景。 结果就是,派系林立。一会儿这个与那个合作;一会儿又掰了。 大人总爱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所以小哈恩看到了听到了不少,还坐在父亲膝盖上亲眼目睹了几场好戏。 这种待遇只属于受宠的小孩子----他的兄姐之中有受宠的,但不小了;他的母亲是成年人。 那会儿,小哈恩听不懂具体事务,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受到了一些熏陶。 所以到了今天,哈恩一点儿也不认为他面临什么复杂局面。 他只是认为,他有必要留心一下这两个人。 不过,夏晓雪与他的父亲不同,夏晓雪喜欢把复杂的事情弄得简单,而他的父亲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复杂----他要什么东西,常常逗他半天才肯给;又或者,明明只是一次露天野餐,到后来却会变成临时会议…… 于是哈恩直接去问夏晓雪。 而毫无疑问,比起多半时间住在地球上、并且正在谈婚论嫁的前夫,近在咫尺的前男友是个更具威胁的问题。 …… 哈恩开门见山:“唐劲喜欢跟我作对。因为我的前任?” 夏晓雪也有些无奈:“不止你,还有我。我这儿也算事出有因,以前修理过他一次,那会儿难得气坏了;你那儿乃无妄之灾----他们两人一同服役数年,出生入死不止一两次。” “你跟那人分手的时候……简丹没劝和?”这是关键。唐劲固然会带来麻烦,但论对夏晓雪的影响力,他可远不如简丹。 夏晓雪瞅瞅哈恩:“不是他们介绍的,旅游的时候撞上的。” “这样。”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不过随即,哈恩酸着了:“然后对他一见钟情?那么多人” “错了,几乎没人。”夏晓雪失笑,“是过年的时候。我们那儿过年,大多呆在家里,乃合家团聚的日子。小部分出门旅游,也是一家人一起。那次有个小朋友‘借’了我几块钱,他把人家抓起来了。” 哈恩不吃醋了,转而却是有点恼火:“他对你一见钟情?” ----为什么跟他一样? 夏晓雪瞧瞧哈恩,缓缓道:“我想不是。我跟他会认识,怎么说呢……那是在火车上,要坐好些个小时。因为过年,人不多。他抓了小偷来还钱包,因为很久没与年轻女人相处了,不大知道怎么说话;我么,有点儿无聊,而且养神养到一半被叫醒了,所以跟他开了点儿玩笑。” 哈恩忍俊不禁,他开始同情那个男人了……当然,同情潜在的威胁是不明智的。此外,哈恩还好奇:“很久没看到女人?” “我们那儿的军队,上前线的战士,都是男性。” “歧视我抗议”哈恩又好笑又不解,挪过去,捏捏夏晓雪、亲亲她,“你们让男人去送死?太坏了。肯定是你的主意” 夏晓雪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修了人类史吗?火器时代末期,电磁时代中期,核能初期。父系社会的传统还没消弭,科技还不够发达,对接触性作战而言,体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那课我‘睡觉’了……” 两人开始忙着“睡觉”。 “我明明记得你吃了五个茶叶蛋,丢了四个蛋黄。” “反正我没有听” “噢~” “下次唐劲要还是看我不对盘,怎么办?” “丹丹才不管这种事。” “你呢,你管不管?又或者,要不要我添上你那一份儿?” “他一般也就找点儿小乐子、捅个小娄子,只是偶尔一次很可恶……不过,我跟他签了‘和平条约’。你明白的。” “明~~~白” 之后的日子平静、忙碌而愉快。 他们都孑然一身,他们都想要一个家。 他们都迷恋对方,虽然表达方式不同;他们还都脾气不大,虽然多少有点儿----没办法,身为体术高手,必须强于自制,必须深深懂得如何约束自己。 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走到这样的程度。 所以这两人磨合得顺利而迅速。间或小吵小闹拌几句嘴,却从没红过脸儿。 直到他们商量要小孩的事儿,才遇到了他们之间第一个真正的分歧----夏晓雪认为卡在她三十岁之前就好了,她不打算做高龄产妇,哪怕乃地球标准的;但哈恩希望是现在。 两人因此发生了争论。 …… 这一场争论,在别墅坡下的林荫道里开始,结束于卧室的大床上。 而后,当第二天的太阳重新升起,当明亮的晨曦透过窗子落在床尾,两人在呢喃耳语之间,达成了协议----他们取了一个折衷的方案。 两年半之后要小孩。 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那是在千鸟岛。经典的“水下节目”,“深蓝十日”结束后。 白英收学生有硬性标准,但他亲自设定的、由资深教官为他的学生们服务的一系列训练课程,却没硬性门槛。所以既然夏晓雪是白英的学生,那么夏晓雪的家人、家族成员、朋友乃至关系户,都可以报名参加----只是名额有限,外人得排队,自己人可以插队。 毫无疑问,家人不算外人。 所以哈恩与展奇他们一同训练,逐渐彼此熟识,也彼此欣赏----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十分努力。故而随着一个又一个折腾人的训练完成,他们的关系已经比以前改善了许多,日渐友好。 到了“深蓝十日”结束,他们成了朋友。 故而训练结束后的烧烤派对,哈恩也去参加了。 当然,烧烤并不是什么登得了大雅之堂的菜目。可是,最重要的,从来不是吃什么,重要的是与谁一起吃。 与新的朋友一同,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哈恩玩得痛快,结果时间就有点晚了。 而另一边,哈恩与夏晓雪约好了当晚见。 十几天没见面,哈恩很想念夏晓雪;此外,他还对迟到感到小小的忧虑…… 看,瓜子岛是一个无人荒岛,如今更是夏晓雪的私人地盘,没人会管那上面发生了什么;而他约会的对象固然是他的妻子,可也是个体术高手…… ----他或许会被温柔地扔进海里 所以哈恩草草收拾东西,匆匆出门。带着背包,还有笑容。 他很期待今天晚上。 噢,天那 晚上 他忘记小套套了 哈恩止步转身。 可他转到一半,停住了。 他忘了拿了,不是么?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想起来 …… “你忘记带了?” 哈恩整理着他们的食品,没抬头:“嗯。” 夏晓雪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不吭声了。 哈恩忙完了,看看夏晓雪,过去亲她。 起先夏晓雪像一根木头。 这令哈恩尴尬。 而后夏晓雪捏了一把哈恩的脸儿,开始回应。 哈恩认为得到了默许了,十分欢喜,又不敢露出太多,免得嚣张过头、招来打压,于是只是愈发缠绵。 可到了他们入睡前,夏晓雪又懊恼了:“但愿不会怀孕。否则----” 哈恩看向夏晓雪的眼睛:“否则怎么样?” 夏晓雪眼儿一眯:“有你好瞧的” 哈恩失笑,松了一口气。 其实,没有小套套,也不是不能缠绵的。他们尝试过,还挺不错。故而,若仅仅为了这点小疏忽,夏晓雪不会这么生气。 所以,他是被看穿了…… 明明看穿、却没拒绝,也就是说,他的妻子犹豫了。 那么…… ----恒星在上,赐予他们一个孩子吧 至于他“好瞧”不“好瞧”…… 嘿,对于他的妻子这样的家伙而言,说出口的威胁,只是个玩笑,或许随之会有一些捉弄,但并没什么好担心的;要来真的了,才不会说出口,甚至还可能笑容和煦。 这一点,他四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的父亲处决那个卫队长的时候,那神色那姿态,真正是令人如沐春风 恒星回应了哈恩的祈祷。 结果就是哈恩开始了他既甜蜜又烦恼的日子。 …… 起先并没什么,除了夏晓雪替他报名了“魔鬼十日”----两期。中间休息四天。 哈恩摸摸鼻子去了…… 这可是要钱的 反正他不去自己也得安排训练。 但接下来,确认怀孕之后,情况急转直下。夏晓雪情绪开始波动,甚至想要放弃这个孩子 哈恩只好陪着她。 仅仅陪着----因为劝说并没有什么用。哈恩发现,他的妻子真的吵起架来,逻辑严密、扬长避短,口才极好 哈恩几乎要鼓掌了……如果不是用在他身上的话 [奉献] 哈恩 五 哈恩五 他们度过了极为折磨人的两天。 那是他们认识以来最糟糕的日子。 哈恩又生气又疲惫又沮丧又懊恼。很明显,夏晓雪并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 早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还不如等两年 而后夏晓雪取消了接下来的日程安排,回家了。 哈恩怎么可能放心尽管难过,也跟着回家了。 可一回到家里,夏晓雪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哈恩揍了一顿训练房的拳壁而后他做了晚饭,去敲门。 “我只是想静一静。” “至少吃点东西。” “不饿……放着吧。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 “别勉强了。才四周,趁着还早……”流掉吧。对身体伤害小。 “……让我想想。” …… 这一晚,哈恩独自躺在床上,睡不着。 而后深夜的时候,他听到书房门开了。 接着,厨房里有响动。 之后是浴室。 不久,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回到了床上。 …… 哈恩搂住夏晓雪。 头发只是擦了擦,还带着水汽,入手沁凉。 这令哈恩又心疼又恼火。他起来取了吹风机,给夏晓雪吹干了头发,而后他亲了亲夏晓雪的额头:“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夏晓雪有片刻没吭声,而后她卷了被子:“不困么。” 决定一下,失望之外,是轻松与释然,是踏实与平静。 所以哈恩又亲了两下他妻子的额头,拥着人睡了。 第二天早上。 哈恩朦胧醒转的时候,夏晓雪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开了一小半窗帘,在看外面的景色。 哈恩一动,夏晓雪察觉响动,转头看看哈恩,突然一脚踩在了哈恩屁股上,缓缓地、坚定不移地,将哈恩推向床外。 哈恩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只以为夏晓雪嫌他睡的位置太偏了、挤得没地方了;而后他发现了自己的处境,蓦然清醒了:“干什么?” 夏晓雪眉开眼笑:“你说呢” 话音未落,她突然发力 哈恩猝不及防,“噗通”一声掉下了床 ----这调戏 哈恩爬起来就扑了回去 “干嘛?”夏晓雪拉高被子,瞅着哈恩,“我是孕妇。” 哈恩呆了一呆 “我要吃煎鸡蛋,六分熟;还要生煎跟馄饨。” “……噢。” 生煎是哪个?那种放在平底锅里煎熟的肉包子吗? 那馄饨呢?皮薄薄肉少少的,还是皮厚厚肉多多的? 他不会做,但没关系----机器会。 哈恩走到卧室门口才意识到那句“我是孕妇”到底意味着什么,一时间甜蜜至极,又恼火,还哭笑不得他回头瞅了夏晓雪半天,最终摇摇头,决定不跟孕妇计较----医生说过,女人一旦怀孕,内分泌会变得与平时不同,脾气也往往随之发生一些变化 但这还没完。 …… 之后的几天里,夏晓雪陆续扔给哈恩一堆文件。 哈恩大感不妙 “我不懂这些” “那就学。” “学不来” “有点儿自信好吧。我看好你----你的选修课里,政治课分数挺高的,数学课也不错,经济学基础也上过了。” 哈恩无奈。显然,夏晓雪已经做好了当母亲的准备,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出够了气;而另一方面,这些事情的确需要一个人来处理。 无疑,比起让妻子继续跟他置气,乖乖儿辛苦几天乃更好的选择。 所以哈恩开始啃文件。 只是文件啃多了,哈恩头晕脑胀。 于是哈恩决定,他得找点他自己喜欢的“好事儿”做。 正好,简丹开了一个移民站点,用唐劲的话说,是“做红娘上瘾了”…… 既然如此,他何不出点力呢? 他不仅学了政治、数学与经济学基础,他还选修了美术基础----为了学素描。 素描对安保人员而言,是很好用的一技之长,可以画下目击到的人。 哈恩对素描并没有多大兴趣。他画了几十张颅骨透视图,几百张眉毛鼻子嘴巴耳朵等各色五官,就这样学会了画人脸----但也仅限于人脸。 真正学素描的人,怎么也要画熟人全身的骨头,而后还要画各色动物骨头,以此来积累功底。 不过除此之外,美术基础还涉及到平面画、动画、全息视频的润色与剪辑。最基本的那些。 尽管只有最基本的,内容也十分丰富。好在并不要求学生们逐一涉及----他们所要交的作业,是多选一,可以自己决定。 这些东西,哈恩学得比素描更好。 哈恩自告奋勇替网站的“鹊桥板”剪切“个人秀”的视频。 免费。 因为效果不错,版主很高兴地将每一个征婚者的视频均交给他润色。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十天过去了,二十天过去了。 而后哈恩等到了他的目标----他妻子的前男友的 哈恩抱臂陷在椅子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视频中,拍摄者简短指挥了几句,哈恩认出了那个声音,不由狠笑 哼哼…… 或许他该感谢唐劲? 没有那家伙孜孜不倦的努力,这东西恐怕还得过半年六个月,才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居然跟唐劲合作了 唐劲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气个半死 而后哈恩花了足足一个晚上,额外精心地制作了一份“个人秀” 绝对精品 接着,在将这一批的视频交给版主之后,哈恩辞去了这份无偿兼职。 五天后,哈恩的杰作出现在了版面首页的“人气榜”上。 十二天后,它坐稳了第一。 哈恩大乐 接下来,他只需要坐等好消息了。 …… 他们的孩子开始能摸到胎动的时候,哈恩看到了一条好消息----人气榜第一的资料被撤下了。 这意味着征婚者与人确定了固定的恋爱关系。 哈恩美滋滋了一回,去找夏晓雪。 夏晓雪正吃棒冰。自己做的棒冰。榨了果汁、倒在模子里,加一根木签,而后冻成冰就行了。 “你看地球移民网吗?” “没。有什么新闻?” “某人恋爱了。” “谁?噢……我明白了。” “有感想吗?” “真快啊。” “这么感慨?” “嗯,好几年了啊。他现在身价不错,应该……哎,他在踢我” “哪里?” “这里。” “……又踢了?” 哈恩正全神贯注,夏晓雪突然踹了他一脚。哈恩猝不及防,倒滚了两个半跟斗,这才卸去冲力。 哈恩气急败坏爬起来:“干什么?” 夏晓雪眉开眼笑:“你儿子踢我。”说着又吮了一口果汁棒冰。 哈恩哭笑不得:“所以你就踢他爸爸?” 夏晓雪欣然点头:“聪明答对了。” 哈恩无力他想起了他尚未完成的文件工作,投降了:“那也不用这么狠吧。” 夏晓雪摆摆手:“我只是想‘轻轻地’来一下,为了感谢你特地来与我分享好消息。可惜没控制好力气大小。” ----身为体术四档十级的家伙,绿纱第一流的高手,居然有脸说她没有控制好力气大小 哈恩无奈直摇头,走过去,一屁股在夏晓雪身旁坐了下来,瞪夏晓雪。 夏晓雪想了一想,一伸冰棍递到哈恩嘴边。 哈恩“喀嚓”咬了一大口而后“咯吱咯吱”嚼着冰,继续瞪 夏晓雪莞尔,点点哈恩鼓起来的腮帮子,还摸了摸。 哈恩忍俊不禁,一笑之间,碎冰都掉了两块出来,险险兜住、重新吃掉。 好吧好吧…… 他的那点弯弯绕绕,从来瞒不过他的妻子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最重要的是,他的妻子并不会为这个生他的气。有的答应了,有的拒绝了。像孩子的事儿,就是答应了。只是让步多了,难免不忿,所以跟他开开玩笑、拿他出出气而已。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或许小时候的缘故,又或许跟母亲学的,还可能有多年孤身一人的关系…… 其实以前更厉害----在离开难民区之前,在毕业录上,他被一个匿名的同学评价为“阴沉” 到了现在,已经好多了,并且还在好转----跟自己的家人耍手段,论短期,往往不错;但论长远,其实不妙,会破坏信赖。 所以哈恩并不打算纵容自己。 不管怎么样,他爱的人能够包容他这一点。 恒星在上,这是莫大的幸运。 半年后,他们的孩子出生。 一年后,夏晓雪收到了韩青扬的婚宴请柬。对此,夏晓雪饶有兴致,但哈恩坚决不去 结果夏晓雪投降,两人去了千鸟岛。 哈恩临行前,按照当地习俗,准备了祝贺新婚的小礼物,邮寄给简丹,请她带去。 唐劲很不解:“唷,钱多得发烧呐?” 简丹好笑:“我看他是在炫耀。炫耀他对小雪的影响力。” “哈?”唐劲听得几乎无语凝噎,“我还以为----他不在意。” “青扬?”简丹搁开邮包就看新闻去了,“他当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小雪。所以他有点警惕,或许还有点吃醋。” “你怎么知道?” 简丹望了一眼唐劲,乐了:“男人嘛,天生对地盘敏感。” 唐劲狐疑:“你说谁呢?” 简丹含笑不语。 唐劲直觉不妙:“喂----给我说清楚了” 一旁午睡的唐杉小朋友差不多到起床的点儿了。唐劲嗓门一胖,唐杉就被吵醒了,扁扁嘴要哭。 唐劲忙去哄儿子,检查尿不湿、喂他喝水,然后又被唐杉缠了坐在地上陪他玩儿,没空儿再追究了---- 【番外一、二完】 [奉献] 序、在异乡的最后一天 序、在异乡的最后一天 一对对一尘不染的六角水晶灯,整整齐齐地悬挂在花纹繁复的青铜柱上,立在花岗岩铺就的大路两旁,投下稳定而昏黄的微弱光亮。 两排路灯之间,是中央大道;两排路灯外侧,各有一条辅道。辅道没有铺设任何材料改善路面,宽不及中央大道的十分之一。 毋庸置疑,这些精致的水晶艺术品与其说照亮了地面,不如说标出了禁区----这里是妲可佛艾芙,这里位于地下千尺之处,这里的居民憎恨阳光,还有…… 一个未成年的男性卓尔抱着一个粗皮货包,在辅路上观望良久之后,终于开始飞快地横穿中央大道。 可惜这一次,他选错了时机。 一队地蜥骑士风驰电掣而来。全速行进的同时,肃静无声。 地蜥行动轻巧敏捷,但它们的体重是成年卓尔的数倍;而能被选为战场坐骑的,更是普遍达到八至十倍。所以,当一队战蜥疾速奔跑时,大地也会微微震颤。也所以,小卓尔在最后关头察觉了异常。 他尖尖的耳廓微微一抖,扭头一看,登时惊恐万分,拼命撒开两条腿。 然而,中央大道有九十多尺宽;然而,作为男性,踏上中央大道,已经足以十恶不赦;然而,小卓尔再快,也快不过战蜥。 女骑士遽然加速、一鞭抽去。小卓尔应声腾空飞起,重重摔在了辅路外,一声未吭,也没有流一滴血,只是脖子扭出了不自然的角度----他睁着眼睛,胸膛紧贴着大地、双臂拥抱着泥泞,鼻尖却朝向上方。 包裹滚出四五尺,散开了。崭新的衣裤沾上了肮脏的泥浆,包裹皮内面角落上的徽记随之露了出来:血丝裁缝店。 女骑士率队而去,看也没看一眼,更不用说缓速乃至停顿;她身后的骑士随之两个两个经过,整整六百精锐,没有一个向路边的尸体投去一瞥。 两个在附近巡逻的城市议会卫兵匆匆赶过来,胡乱收拾了包裹、往尸体背上一丢,而后一人抓起一个脚,将尸体拖离了大路、拖到了旁边一条小巷里不起眼的墙角下。之后一个守着,另一个找清洁工去了。 四个法师学徒正好路过,年龄尚小的两女一男有一点受惊,为首的女学徒更年长些,眼睛都没多眨一下,相反她下巴一翘扬出矜持而傲慢的弧度,向身后的学弟与那具尸体无不鄙夷地吐出了两个字:“男性” 这里是罗丝女神的领地,这里是卓尔精灵的城市,这里的祭祀只能是女性,而一个家族中最强大的祭祀会成为其族长,一个城市中最强大的八个家族会组成议会。 最后,这里的中央大道,只有祭祀、战士、法师、工匠,或者女性可以踏足;两边的辅道才属于男性----违者,死 什么? 你说这意味着大多数卓尔男性终其一生只能在他所出生的、被道路圈划出来的城区里生活? 蠢货 “没有证明就没有犯罪” 所以,如果某一块城区的某一个男性平民,某一天出现在了路对面的某一家酒馆里,那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 凯布家的大门后,是平整的花岗岩广场,清一色漆黑如墨。广场中央有个喷泉,活水清澈----但遇到进攻者,喷泉中央的八手女卓尔雕像会慷慨地送出一枚枚酸箭。 广场那一头是一格格宽大的台阶。台阶尽头,宏伟精致的家族议事厅,敞开着左右两扇大门。 地蜥骑士们在大门口勒缰,牵着坐骑步行进入,在广场上集结成整整齐齐的队伍。只有为首的女骑士一直到台阶下才翻身落地。她把缰绳往迎上来的家族卫兵一抛,快步走上了台阶。 不过女骑士的地蜥一向不喜欢除了它主人外的任何家伙。它摇头摆尾,于是两个卫兵手忙脚乱,另外四个不得不上来帮忙----这还算是好的了自从四年前这家伙被凯布家的武技长带回来,家族会议厅门外台阶下的十二个岗哨,便上了大家私下里流传的“危险工作排行榜” 台阶下,六个忙着安抚一个。 会议厅内,女骑士已经大步走到了族长的面前,单膝点地,目光注视着脚前的地面:“您召唤我?” 主母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坐在华贵的高椅上,继续抚摸着手中的鞭柄,缓缓低头,打量自己这个女儿。 当时这个孩子一出生,她只看了一眼,马上鞭杀了所有的侍父【1】 但已然于事无补----她的第五个女儿,她珍贵的孩子,这辈子永远摆脱不了八分之一的卡拉图人类血统 幸而这个女儿足够努力并且足够聪明----她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家族的武技长,并且对骑兵的战术应用作出了创造性的改进,甚至令罗丝女神也微有赞赏…… 若不是因为她身上那八分之一的脏血,女神只怕已经降下恩宠了 此外,她并不与她的哪个姐姐过从甚密,她效忠于并且只效忠于家族。 这是一个明智的立场。没有哪个主母或者下一任主母的竞争者会想要砍断自己家族的左臂右膀----在强敌环伺的妲可佛艾芙,那无异于自取灭亡。 因为血统,她的这个女儿,不可能参与竞争、角逐下一任主母的宝座;也不可能在合适的时候自立门户、从而成为新的贵族。 那么,既然她值得,就给予她更高的地位以及名望 在主母的角度而言,这对整个家族有利;在母亲的角度而言,这对她这个女儿自身有利…… 毕竟,是她的一时疏忽,才会让卡拉图的脏血玷污了凯布家的后代 “去红松湾,把他们的最新成果----给我带回来” “是母亲”---- 【1】:主母不清楚女骑士的生身父亲是哪个,加上泄愤,所以全部杀掉了。 妲可佛艾芙城:thecityofdark-forver,永恒黑暗之城。 罗丝:rose,蜘蛛女神。 卡拉图:“被遗忘的国度”的设定中的一块大陆,包括了蒙古和日本文明的东方文化的大帝国,位于费伦东方。本文借用此概念。 [奉献] 01、面目全非 01、面目全非 太阳东升,朝霞绚烂。 街道狼籍,丧尸蹒跚。 这是一座沦落的城市。 在三周之前,与这世界上很多其它城市一样,几天之内淹没在丧尸里。 …… 幸好,与《生化危机》里的不同,这些丧尸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它们不知疲倦地追寻一切温血动物,但并不懂得扑上去撕咬抓挠。 加上它们行走笨拙、爬行缓慢,威胁性并不大。只要注意不要一头冲进丧尸堆里,性命无虑。 所以,在最初的惊慌过后,局面已经初步得到了控制。 城市里的人们不曾幸免于难,是因为这种可怕的病变乃是空气传染性的----广播里的病毒学专家这么说。 中央空调那点可怜的杀毒功能,显然对它不起作用。 而到了现在,但凡活下来的人,不管运气好坏,都拥有一定的天然免疫能力----就像同处于流行性感冒肆虐的季节,同在一个教室或者办公室内,也不是人人都会发烧的一样。 总有些人安然无恙。 这病毒也是类似。 目前间或也有一两例突发病变,这是病患的免疫系统扛不住空气中的病毒所致----广播里的免疫学专家这么说。 对此,人们已经见怪不怪,所以那并不会再引起什么骚乱。 幸存者们只是戴上了白口罩,并且往口罩上喷洒医用酒精溶液、米醋、盐水,以及大蒜汁或者其它什么…… 一支军车车队缓缓行进在长江大道上。 十一名士兵散护在车队四方,城市迷彩,全副武装。 更多的士兵在车上。 车队最前方是一辆昨晚刚刚加入车队的奥迪q7,载着四名士兵----这辆q7的车窗外焊了防护栏杆,顶上则添了一个货架。栏杆与货架均粗糙而结实。原主人在天有灵,见了不知会是什么感想 车队首尾分别有两辆装甲车,若需调整方向,随时可以变队尾为队首。 通讯车与四辆厢式运兵车则被护在中间。 其中通讯车上,高音喇叭在循环播放通知,孜孜不倦地呼唤着幸存者;运兵车上目前大半还是物资,只载了二十来个幸存者,其中有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长江大道是这座城市的主干道,也是当地政府的形象工程。八车道的机动车道,中间还有一条宽敞的绿化带。虽然在最混乱的那几天里,在这里发生了一些车祸并且无人清理,但总体而言,依然可以通行。 不过,这一行军人的任务,并不是逛一逛长江大道。 各国政府----确切而言,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大多已经瘫痪----在严重打击后恢复了基本的秩序。 虽然好些个国家的总统或者主席因为“健康原因”一口气换了许多个,虽然政府规模大幅度缩水…… 但至少还存在。 至少还能维持卫星定位系统的工作。 这对幸存者是个好消息。 此外,军队与警察中的感染比率较低。尤其是体能要求高的野战部队、特警部队。 这对幸存者也是个好消息。 再过几个月或者半年一年之后,恐怕大多数军人得解甲归田----没办法,已经没有那么多纳税人能供养得了他们了;但目前而言,依靠储备物资,更多的军人有利于更快更好地展开搜索幸存者的工作。 …… 通讯车后座上的一名三极士官打开了军事地图。 军事地图被划成了一格一格的区域,人员也分成了一小支一小支的车队。 搜索工作据此展开。 大多数地区的手机尚未恢复通讯功能、并且在可预见的未来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恢复信号系统,所以他们必须用这种地毯式搜索来寻找幸存者。 在用定位系统与这份地图进行双重确认后,士官拎起了自己领口,对其上的通讯器道:“陈队,前面左边岔口就是了。江南路。” 走在装甲车车旁的上尉收到了,一指方向:“前面左拐开工了开工了,精神点儿” 奥迪q7的司机打了一声唿哨作为回答,旋即q7一甩屁股,“哧溜”一下了蹿进了江南路。 这四个人的任务是探查前方情况,免得令车队陷入大群丧尸之中。 那会很麻烦。 很麻烦很麻烦…… 装甲车坚实可靠、马力强劲,两辆并行,足以从城市中心密集的丧尸群里开出一条路来----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带了这么多装甲车----但作为侦查车辆,掉头太过笨拙;通讯车上面的设备重要而金贵,不能犯险;而厢式运兵车上的油料、食品与药品,同样不能出漏子,何况如今坐了人。 探路小队是从路边拣的这辆车,之后开到修车店捣鼓了一通,又从那么多无主小车的油箱里搜集了两桶油----军车都是油老虎,而在最混乱的那些天里,九成九的加油站与超市都成了重点受灾区,尤其前者,大多数都爆炸了。故而整个车队的储油再多也不算多,用量受到严格的控制,以免物资告罄。 所以,作为探路小队,懒得徒步行走当然可以,但得自己解决车辆与油料的问题。 江南路是四车道的,被“遗留物”一堵,车队不得不收缩队形,蜿蜒前进----还好,如今这四个车道统统都归他们了。 今天他们要搜索这儿的八个小区。因为上头下了死命令,得“挨家挨户”地查看,所以任务很紧。 一个小小的好消息是幸存者们也能帮些忙,跟士兵们混搭了干活。 q7上传回来的情况不算坏----前面有丧尸,不过可以用“免费的路障”困在河边。 丧尸怕水。 这个消息到时,车队也在第一个小区外停下了。 牡丹小区。 上尉去与幸存者们商量,安排他们干活。 毕竟是老百姓不是军人,很快就将进入定居区、恢复正常生活,何况劳累有碍免疫系统、会加大提高突发感染的可能,两者相加,上尉并不能命令他们做什么,所以态度温和,也没有强制命令。 人员分派完毕的时候,上尉身边的二级士官抬头望向了小区临街的楼房房顶:“陈队。” “什么事?”陈队转头看士官,而后他随之望去。 此时另外几人也发现了:“看” 一个人坐在前面一幢楼的楼顶边沿。 七层老式小楼。上个世纪末期的建筑。 那个人朝着东方,喝着一罐可口可乐,正看日出。一身宽大的黑色卫衣,兜帽低得遮住了整个额头,不过并没能够彻底掩去窈窕的身体线条,也没掩住下巴优美的弧线。 通讯车副驾驶座上打盹儿的中尉大喜,探出头来扯起嗓子嚷嚷:“那不是活死人,那是个妞儿” 那女人听到了响动,偏头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废话 在场的人十个里面七个这么想。 ----小子 剩下的三个看穿了中尉意图。 可他们也不禁失笑。 当然当然,男女平等。 不过在这座死气沉沉的城市里,能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还健康安好、无伤无痛,甚至有闲心看日出…… 实在令人精神一振 [奉献] 02、楼顶裂缝 02、楼顶裂缝 中尉见女人看他,更来劲儿了,下了车:“哎,太阳好看吗?下来吧” 卫衣女人看向中尉,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一指她那幢楼东侧的楼梯,冲中尉摊手一竖,飞快翻了十几次;又指了中间的楼梯,竖手,翻了六次;最后指了西侧的,斜斜一劈。 中尉不解:“什么意思?” 陈队也不解,不过他听到了一点什么,若有所觉地望向楼道。 坐在装甲车顶上的一名二级士官突然端起了步枪,瞄准了中间的楼梯:“有情况它们下来了十几个……不,几十个”说着调整姿势、瞄准、扣动了扳机,个个爆头。 是楼道里的丧尸。之前大约是追着那年轻女人上去的,现在又冲着他们下来了。 他喊话之间,两个士兵聚向他身边,此时同样开始点射、同样一手好枪法。 “东边五十个以上、中间三十个西边怎么了?”陈队恍然,又不解,看看楼顶的女人,女人没说话。陈队此时没功夫问她,忙着下命令:“二班,东边能堵就堵了三班,中间,清理干净,上去接那小姑娘四班,西边看看” 正围在一起分配目标楼栋的士兵们纷纷端枪开始行动,没分到任务的也去帮忙了,眨眼就只剩下管地图的通讯员。 通讯员也没闲着。他迅速收起东西,小跑着从通讯车上拎下一个工具箱,开始剪断路边自行车、电动车的车锁,撬开小轿车的门、破除防盗警报、捣毁车锁、接上发动机线路。 中间楼道的交战很快结束。帮忙的士兵垂下了枪口,三班的四个则开始进入楼道,娴熟地展开了掩护队形----第四个跑到第一个前面,轮流探路向前----零星两次开枪后,没有再遇到什么。 东边的楼道口被倒下的丧尸堵了,四五支枪压制,另外几个停止开火,跑回来推了通讯员搞定的自行车、电动车奔过去。车队里闲着的人也帮他们抗“障碍”。 如果可以,他们更倾向于将丧尸困起来。 没办法,这儿是城市,以前人口密集、现在丧尸密集,枪声的响动太大,很容易吸引更多丧尸围向他们,多得足以令弹药告罄。 所以他们不能久战。任何战斗,从开火到停火,最好控制在一分钟之内。 “哎,你别担心我们就到楼顶了”中尉两手拢成喇叭,冲那女人喊了一句,摸摸下巴跟陈队道,“怪不得这段路这么干净。” 陈队一点头,还没开口,步话机里传来声响:“我是四班,我是四班。西边四层往上困了些东西,四五十个。清理还是加固?” “加固。” 陈队话音刚落,卫衣女人探身看看他们,指了指楼顶,冲中尉与陈队这边摇摇头。 陈队一凛,赶紧冲通讯器喊:“上去的人注意上去的人注意楼顶有情况楼顶有情况小心点儿。” “收到。” 中尉朝女人喊话:“楼顶也有东西吗?” 卫衣女人点了一下头。 “她倒是镇定。”中尉失笑,又扯起嗓子问,“多少个呀?” 卫衣女人回头看了看,向中尉竖起了食指。 中尉有些疑惑:“就一个?” 卫衣女人手圈成了“0”形。 “十个?” 卫衣女人翻了一下手。 “一百个?” 卫衣女人指了指上方天空。 中尉瞅瞅蓝天,不解。 此时通讯机里传来了三队的声音:“我是三班,我是三班。我们推不开雨水盖。上面有东西,数量不少。是否使用手雷?” 现在的居民楼里找个梯子不容易,他们搭了人梯去推顶楼的雨水盖子,当然力量有限。而用个手雷炸掉点房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没人住了;问题是,爆炸的响动比枪声更吸引丧尸,故而一旦使用,安全起见,整个车队就需要转移。几百米的小转移。 所以才要请示。 陈队斟酌了一瞬:“回来,从外面上。” 中尉转身就去取了射绳枪。 …… 中尉抛射挂索。卫衣女人看了看,帮着调整了一下三脚锚钩吃力的位置。陈队检查了一下作战手套,正要开爬,卫衣女人已经拎起一个双肩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件一模一样的黑色卫衣,背包甩上肩,又背起一个一人多高的长条布袋,而后她用卫衣裹了两手、一抓绳索,“哧溜”就下来了。 陈队赶紧让了让,眼看卫衣女人下滑的速度极快,不由悬心:“慢点” 到三楼时,卫衣女人开始减速;在二楼一楼时,她踩了几下墙,速度更缓,而后稳稳落地。 裹绳子的卫衣早磨破了。卫衣女人抖开看了看,小噘了一下嘴,丢掉了它。 中尉把她兜帽下的表情瞧得清楚,不由好笑,瞄了一眼女人的背包与布袋,多放了一段索绳,一左一右、一左一右地抖起了绳子,乐道:“收工啦” 卫衣女人忽然开口:“上面还有人。” 她的声音柔媚明亮,很好听;发音有些生涩,隐隐带着奇怪的口音,不过吐字清晰,所以落在男人耳朵里,反而添了一种别样的魅力。中尉就呆了一瞬,偏巧此时三脚锚钩松动了一下…… 中尉抓狂了:“干嘛不早说” 陈队也无奈:“还有几个啊----” 卫衣女人毫无愧色:“五个。两男两女,一个小孩。一个男的发烧厉害,一个女人崴了脚。” 中尉不解:“怎么没见他们探头看看?” “小孩跟病号在睡觉,他们不喜欢丧尸的声音,用了耳塞;剩下两个在值班,他们走不开,而且听不到。” “聋哑人?” “嗯。” 中尉一扬眉毛:“那你就这么自个儿下来了?” 卫衣女人看了中尉一眼:“对啊。怎么了?” “没啥,没啥” 只除了生性凉薄 他们从不放弃战友 所以中尉突然一改前观,开始看女人不顺眼了。 六分钟后。 中尉重新发射了锚钩、打头爬上了楼顶。 结果他一看之下,哑然无语。 他后面还有两个队友也爬了上来,见了楼顶的情况,也齐齐无声。 …… 楼顶不知被什么东西劈成了两半。 这边这块较小,一个丧尸也没有;对面那块较大,面积大约三分之二,其中中间楼道的雨水盖上方,压着十几具脖子耷拉的丧尸----它们的颈椎断了。 怪不得推不开,这么多加在一起,都有一吨半重了。 两块之间,是一条两米左右宽的“大沟”。 “大沟”由两条交叉的裂缝而成。裂缝上水泥板破损碎裂、四下溅射,可以看到下面被砸得一片狼籍的七楼居民房;缝沿上则露出了一茬一茬的钢筋。 中尉“啧啧”称奇,留心查看了一下钢筋,讶然发现它们一条条都朝下弯曲----这意味着造成这破坏的力量来自上方,而非下方。 两米的距离,一般而言成年人助跑几步,都能跨过去。但这对丧尸而言,就是天堑了。 很多丧尸掉进了“大沟”里,来回徘徊、仰头低嚎,却不知道怎么爬上来。 中尉大略估算了一下数目,这些丧尸有一百五十到两百个。 还有六七十个在对面。 “大沟”远离街道的那条裂缝较窄。在那儿的楼边上,用一块三角形水泥板搭起了一座“小桥”----宽的一段在对岸,窄的一头搭在这边。而且这边一头垫了几块小水泥板,比较高。 这桥对人而言不算难走,但对丧尸而言就很容易跌下去了。 那对年轻的聋哑恋人就守在“小桥”这一头。 女的手执一根铝合金窗窗杆,盯着“大沟”下的丧尸,免得它们偶然间踩着同伴爬上来;见到两个军人,她笑了,朝男的挥挥杆子。 男的手持一捆三支束在一块儿的塑料晾衣叉,转头看见了来者,也笑了。 正在此时,有两个丧尸上了“小桥”,歪歪斜斜走向这边。 中尉忙示意,男的随之看去,不慌不忙用晾衣叉顶住走在前方的丧尸胸部、推了它一把----丧尸一滑,从七楼楼顶摔了下去 顺便将后面一个也带了下去。 片刻后,楼下传来“砰砰”两声闷响,紧挨在一起。 中尉走到边上,探头朝楼下看了看…… ----好一堆垃圾 女聋哑人冲中尉一歪头,抿嘴乐了。 中尉轻轻缩了缩脖子,目光一转,看向了两人身后、离他们不远处。 那儿,一张地铺上,挤睡着两大一小三个人。 …… “大沟”对岸还有七八十个丧尸,大都追逐着活人、拥挤向小桥;小部分被同类挤下了裂缝。 无疑,它们将被推下楼去。 丧尸笨拙,以眼前的速度看来,这活儿至少还要花上大半个小时,才能收工。 比起开枪,当然麻烦得多。 好处是体力几乎没什么消耗,危险性微乎极微,响动也不那么密集。 中尉背着小孩滑下楼来,解开固定小孩的背包带,仰头等待。 接下来,楼顶两个军人用锁扣将女聋哑人固定在绳索上,而后缓缓放了她下来。 中尉上前帮着女聋哑人松开锁扣,顺便就将睡眼惺忪的小孩交给她照顾。 而后中尉转身走向卫衣女人:“楼顶那陷阱是谁的主意?还有啊,你知道那楼板是怎么回事儿吗?” 毫无疑问,五大一小里面,这个是最容易交流、最容易了解情况的;另外嘛,刚才他好像反应过敏了…… [奉献] 03、各有保留 03、各有保留 卫衣女人看了他一眼,微微好笑,没有回答。 中尉有些讪讪。只是他刚才虽然态度不好,但仅仅在心底骂人,这会儿也就没法道歉,同样的,也没法儿再追问下去了。 陈队之前忙着跟各组确认情况、分配接下来的任务,见状过来支开了话题:“这是红缨枪吧?你身手挺好,学过武术?” 卫衣女人笑容一敛,看向陈队,缓缓开了口:“不是红缨枪。” 中尉插嘴道:”那是什么枪?” 卫衣女人没回答。 这反应很明显存有戒备。 陈队无奈挠头,想了想,掏了他的军官证递给女人,“这是我的证件。” …… 女人接过证件,看了看正反封面,这才打开来。她瞧得很仔细,还将照片端详了半晌,害得陈队都有点害臊了…… ----那照片拍得不好上面他整一个愣头青 “陈浩?” “哎”陈浩有点儿夸张地应了一声,趁机伸手要回了军官证,“你叫什么?” “……晓雪。” “小雪?” “夏晓雪。夏天的夏,拂晓的晓----” 中尉插了一句:“白雪公主的雪?” 夏晓雪看了中尉一眼:“暴风雪的雪。” “呵。”陈浩失笑,一拍中尉的臂膀推他去忙了,当即换了一个话题,“我们已经搜了两天,找到了十八个人。喏,都在那儿了。今天大早上就碰到你们六个,运气真是不错。要不要上车去歇歇?” 夏晓雪回头看了眼车队,略顶起兜帽把军人与幸存者挨个扫视了一遍,又放下了:“不用了。” 她还是戒备。 陈浩不由微微一烦,正琢磨着要不要说什么,楼顶两个军人已经将另外三人也放了下来,男聋哑人打头,四大一小走向了他们。 通讯兵此刻已经把街边能利用的“路障”都搞定了,再远的他独自一个过去并不安全,所以他的工作告一段落。此时见有新的幸存者加入,当即迎了上去,招呼他们去运兵车。 四个人都看夏晓雪。只有那小孩,几乎在女聋哑人怀里睡着了。 夏晓雪一指运兵车,挥挥手赶了他们过去。 他们就过去了。 其中男聋哑人好奇地看了一眼陈浩;另外三个,一个顾着怀里的小孩,一个皱着眉一瘸一拐地走路,最后一个头晕脑胀,都没看陈浩。 陈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如果只是夏晓雪一个人,陈浩还能搁开她不管,反正也就相处几天的时间,就算夏晓雪不帮忙可至少也不会捣乱,不是么? 但这五个人显然视夏晓雪为首,不搞定这个小问题,队伍里就有六个人对他们存有疑虑。 这可有点儿麻烦了。 所以陈浩不再试图聊天,而是跟夏晓雪开门见山:“你不相信我们? “啊?”中尉又回来了,递给夏晓雪一包军用压缩饼干、两根火腿肠、一瓶矿泉水,“给,早饭还没吃吧。” 夏晓雪转脸看了中尉一眼,接了火腿肠、压缩饼干与矿泉水:“谢谢。” 中尉摆摆手:“不谢不谢。”又指了指压缩饼干,“这玩意儿别吃多了,一块就差不离儿了。” 但夏晓雪没拆,而是转头直视陈浩,道:“你们一半是军官。”而且余下的人里,没有一级士官。 显然不是通常的军队会有的情况。 …… 这么敏锐 陈浩忙道:“你不知道,我们这单位本来就军官比例高。” 中尉附和:“是啊” “部队跟部队,重要性不一样、技术含量不一样” “是啊” “你看那车,那装甲车,造价得几百万一辆----美元别不信,那装甲可不便宜,里头的设备更贵” “就是啊” “你说,这么金贵的设备,新兵没经过考验,怎么能让他们摸呢?” “对吧?” 夏晓雪有片刻没吭声。 然后她将食物与水搁进了背包侧面的半开放式网兜袋儿,看向中尉,开了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当然。”中尉一乐,“柳磊。柳树的柳,光明磊落的磊。” “柳磊。”夏晓雪伸手邀握。 柳磊意外,裤子上抹了抹擦干净手,站直了一挺胸膛,与夏晓雪握手。 陈浩不大明白,只好在一旁笑自己“不懂娘儿们”。 而后两人松手那一瞬,夏晓雪突然一搭柳磊手臂、抬腿就是膝撞 陈浩又惊讶又好笑,一时间倒也没插手,只是在旁边看----一者,他知道柳磊的底子,挺放心的;二者,两个男人对付一个女人?那比还挨上几下还丢脸 夏晓雪与柳磊一眨眼就过了四个回合 柳磊挨了两记,夏晓雪被柳磊绞住了手臂。 柳磊恨恨,一边好奇衣袖下的肌肤手感,一边用力紧了紧只是这到底是个女人,柳磊没好意思发力扳折,怕真把人给伤了----上哪儿找药去啊?他们那医疗兵?治个发烧拉肚子还差不多 夏晓雪没管她的手,抬眼直视陈浩的眼睛:“看来,你们的单位的确‘重要性不一样’。”顿了顿,又强调,“很不一样。” 听话听音,柳磊咬牙苦笑,摔开了夏晓雪的手腕。 陈浩也哭笑不得,还恼火:“那你总算相信我们了?” 夏晓雪答非所问,转了转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让你们来搜寻幸存者,真是大材小用。” …… 她说完就走开了,踱去了树荫下。一边走一边摸出那压缩饼干,将包装上的说明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而后才撕了开来,取了一份,再撕开透明的独立包装,对着光瞅了瞅、送到鼻子底下深深一嗅,这才咬了一口…… 那模样,好像还很陶醉? 留下陈浩跟柳磊在原地久久无语。 ----**,这娘儿们刚怀疑完他们的身份,又怀疑上了他们的目的 可是…… 唉 不问就好,不问就好 接下来陈浩又留心了夏晓雪一会儿,瞧着并没什么过激行为,跟别的幸存者没什么两样,就没管她了。 任谁在这样的灾难后活下来,对人都免不了戒备,这女人显然是六人小队伍的头儿,责任重大之下,刺儿随之多了几根,也是寻常。 因为过去三周里,除了丧尸,还有更可怕的打砸抢。 丧尸已经不是人了,打砸抢却是人对人的暴力。 而且某些地方,地方政府与驻军的行为……一开始倒也算尽职尽责,到了后来却有陷入疯狂的。 这也怪不了他们。 或者说,换成别人在他们的位置上,绝大多数也未必能做得更好。 没办法,政府公务员也好,当兵的军人也好,也都是人,也都有人的弱点。当素有威信的长官与上级、当大半的战友和同僚陆续发病倒下,剩下的几个人很难继续保持理智,何况他们还占有枪支与弹药…… 武器总是令人自信膨胀,膨胀成狂妄。何况一般的义务兵一年也就打两次靶----那意味着,他们并不真正懂得控制自己手中的枪。 控制枪,可不仅仅是“百发百中”。 …… 一早上很快过去。 中午十一点,车队这边开午饭。 食品分配完毕,柳磊捧着他那份凑夏晓雪身边去了。 其余的暗骂了一声,等着看好戏,睃着眼瞧。 队伍里目前一共有六个女人。六六大顺阿弥陀佛。 不过,这六个里面,三个是四十往上的大妈,不得不承认,这些每天做工的农民工,身体抵抗力比大多数白领好多了;一个三十多,是男孩的妈妈----他们一家,外公、妈妈、小孩都没事,看来是遗传的关系;而今天刚来的崴了脚的女人瞧着以前是个白领,只是不知道遇到了什么,眼神狠厉闪烁,安全之后就一直在运兵车上睡觉,恹恹的,所以暂时还没人去搭讪;剩下两个里,聋哑女人与聋哑男人显然是一对儿…… 看看柳磊实在是捷足先登 这小子皮还真厚刚刚打过架,都能黏上去 夏晓雪之前从路边的理发店里找了些供顾客消遣的报纸杂志铺了,坐在人行道上一棵幸存的树下----病毒对植物并没什么影响,但混乱破坏了不少树木----柳磊过去跟她说了一句什么,夏晓雪仰头看看柳磊,让出了一半地方。 柳磊高高兴兴坐下来,开了午餐肉罐头,先递向夏晓雪。 夏晓雪接了,尝了一口,在背包里找了找,掏出了一板巧克力给柳磊。 柳磊大乐拆了巧克力,瞧了瞧,还隐蔽地冲陈浩他们晃了一晃,这才咬了一口。 陈浩他们又好笑又觉丢脸,更多的却是羡慕。 两个装甲车驾驶员在车外透气兼放哨,此时坐在车顶上一边吃一边聊天。 他们眼神儿好,其中一个盯着那巧克力看了一眼,认出来了:“德芙,牛奶丝滑” “这附近还有超市?” “当然有了。” “能进去的。” “什么地方进不去。” “我是说她能进去的” “没看人家背着一杆枪嘛。” “这倒是。哎,你说,是她那枪厉害,还是猴子的‘枪’厉害?” “谁知道。反正猴子的没她的长。” 两个家伙低低笑了起来。 …… 夏晓雪瞥了两个驾驶员一眼,小刀一动,又割了一块午餐肉。 柳磊刚炫耀完,心虚,忙问:“怎么了?” 夏晓雪叉起肉来:“你的战友都很活泼啊。” [奉献] 04、不要放过 04、不要放过 柳磊一头雾水,跟着看了看,胡乱应了一声:“是啊。” 而后夏晓雪不说话了,细嚼慢咽。 柳磊看她吃东西很专心,也就没急着攀谈,大口吃他的了----他们班四个昨天晚上值了夜班,今天白天休息、晚上睡觉,明天白天才重新加入搜索任务。所以柳磊有整整一天时间可以花在夏晓雪身上,不差这会儿功夫。 两人享用了一顿不错的午餐,如果不计前方远处晃荡的那几个丧尸的话…… ----丧尸视力很差,人看得到它们的距离上,它们看不到人,不会过来。 结果等吃饱喝足,柳磊摸摸肚皮,懒得说话了,直接躺在了地上。 夏晓雪忽然开口:“今天几号?” “过糊涂了?四月二十一。” “这些东西,最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连这都忘了?三月二十八。” “新闻上未必是真的。”夏晓雪别有深意地看了柳磊一眼,“我想知道内部消息。现在还要保密么?” “哎,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瞒得住”柳磊并未躲开夏晓雪的目光,也没说他们一向讲真话,只是苦笑,“这又不是一个地方出了点事儿,全世界都这样儿了……北京时间,三月二十八号,下午七点五十几分,伦敦、纽约、东京,那些大城市,包括我们的北上广,一下子就出事了,简直跟定时炸弹似的。然后很快就扩散了。很多人上传视频,一开始被删了,后来删都删不及。你没看吗?” 夏晓雪一抿唇:“没看,我回来晚了。到这儿时,网络已经瘫痪了。” 柳磊不解:“在学校?”那也不该没网络啊 “在----”夏晓雪轻拍了一下手边的长布袋,“学这个的地方。” 柳磊点点头。他们一开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被通知紧急待命。因为他们那儿,只有军队的“内网”、没有互联网也即民用的“外网”。直到几天后,几个战友突然病逝,他们才明白…… 这女孩儿有那么好的身手,显然不是什么三流武校出身,而是正儿八经学习了一些东西的。而如今城市里地皮都贵,鸟笼似的套房也不便练功,那么她呆的地方,八成较为宽敞,也就恐怕有些偏僻。电应该是有的,不过网吧与网线就未必了。很多农村地区都这样儿。 柳磊正琢磨夏晓雪与她那杆长枪时候,夏晓雪扳着手指仔细数了数:“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一到二十一。一共二十四。”她眉头一蹙,转头问柳磊:“晚上车队去哪儿宿营?” “下午开去前面点儿,晚上回长江大道,那儿开阔,视野好,安全。” 夏晓雪点点头,没说话了。 柳磊瞧着她眉头并未舒展开来,坐起身安慰道:“犯什么愁,有我们呢。” 夏晓雪不置可否。 “唷,还不信”柳磊哭笑不得,“你看那俩大家伙防护甲板----呃,这么说吧,来个手榴弹,坐在里面的人只当听摇滚还有啊……” …… 接下来,柳磊摆开架势,给夏晓雪上了一趟军事普及课----没数据,大众版的。 夏晓雪起先还听了几句,后来她看看柳磊,从背包里掏出一只好丽友蛋黄派、撕了包装一把塞了柳磊的嘴:“那,这是你因材施教的报酬。”说完倚着树养神去了。 留守车队的军人们、帮了半天忙回来休息的十几个幸存者们、新加入队伍的两个幸存者,大多饶有兴致留意着那边,此时一片哄笑。 柳磊朝他的战友们翻翻白眼,美滋滋吃了蛋黄派,也躺下睡觉了。 十二点的时候,车队沿街往前开了一段,与侦查车辆q7汇合。 q7上两个人在车里睡觉,两个坐在车顶放哨,啃泡椒鸡爪喝青岛啤酒,胡乱看《瑞丽》与《山海经》,连带撕了杂志当卫生纸擦手擦嘴----吃的喝的还有杂志,都是他们补充汽油的时候顺手捡到的。杂志虽然很无趣,至少印了几个女人,或者有几句故事,比尸体、垃圾遍地的街道好看。 q7前方,五十米开外,一堆各色汽车将三四百个丧尸堵在了河边的绿化地里。这数目不算被汽车撞坏的。 柳磊一直走在夏晓雪旁边,此时道:“到了,接着睡吧。” 夏晓雪扫了一眼车队附近唯一完好的树----安全考量,离开车队不是好习惯----看柳磊。 柳磊跟着看去,发现那树树根被浇了一注水----瞧那形状与高度,明显是有人撒了一泡尿 柳磊咕哝着骂了句娘。因为端着“风度”,没骂出声儿来。 夏晓雪冲柳磊无声哂笑了一下。 柳磊摸摸鼻子,四下一望,过去跟陈浩道:“陈队,对面有个小超市。” ----要不要去搜刮搜刮呀? 陈队扭头看那超市,还没回答,q7车顶的一人扬手丢出一空啤酒罐:“那超市?都在这儿了。” 啤酒罐飞出高高的弧线、尚在空中,柳磊已经助跑几步一踏车前盖蹿上了q7车顶,一拍两人的肩,瞧瞧他们身边的东西,捡了一个鸡腿一个卤蛋扔给夏晓雪:“嘿,接着” 另外一个擦干净了手,恨恨:“他**的你小子,借花献佛” 不过,兄弟追女人,他们总要支持支持,不能拖后腿,否则成什么了。所以这两人就没阻止柳磊,只是一个踢了柳磊一脚,一个给了柳磊一下。 夏晓雪起先两个接得利索,一左一右。 柳磊见她这样,嘿嘿一笑,连着丢出第三个鸡翅、第四个鱿鱼丝 夏晓雪拎起卫衣下摆一兜 看见的几个人都乐了。柳磊瞧瞧剩下几个不是啤酒、就是要热水冲泡的方便面,就抓了啤酒问夏晓雪:“喝不喝?” 夏晓雪摇摇头,左肩一矮脱出肩带、探手到背包里摸了摸,掏出一个直径四寸左右的塑料圆盒抛上了车顶,随后将柳磊给的东西扔进背包,冲柳磊笑了一笑,转身走向了运兵车。 柳磊接了东西在手,瞅盒盖上的字:“肉松蛋卷仔?” 丢啤酒罐的劈手抢过来掂掂份量,拆了封口当即尝了一个:“唔,这买卖还挺划得来。” 另一个一下子就拿了三个吃,幸灾乐祸撞了柳磊一胳膊肘:“她跟你换呐,猴子。什么时候不跟你换了,那才算成了。” 柳磊一听可不是,于是不乐意了,夺过盒子,盖子一盖、收了起来。 另两个怎么肯放过他,齐心协力抓人抢东西。 柳磊一见不对,忙忙逃下了车顶。 地方小,下午的太阳也有点儿晒,另外两个笑骂了几声,也跟着下来了。 …… 这天下午的搜索工作跟前两天一样,没什么新鲜的。 留守车队的人们也没玩出什么新花样----陈浩故意点了正跟夏晓雪聊天的柳磊,再加上柳磊他们班的孙志高、钱旭,四个人去了街边的一家当铺,撬了地板与家具,将那些木板打包捆扎,扔上车顶的货架。 晚上烧篝火用。 老规矩,晚饭总要吃顿热乎的,连带惠及早餐。 剩下一个周辉早上没睡着,这会儿正四脚朝天打鼾,陈浩就没叫他。 到了傍晚完事儿收队的时候,军人们又带回来七个新找到的幸存者。 四个男的,其中一对做木匠活儿的本地兄弟,他们第一时间买了食物与水,一直躲在他们装修的新房里,结果一起做活的三个人死了,这对兄弟幸免于难;余下两个是一个健身教练跟他对门上小学的男孩子。男孩子受到病变后的父母的惊吓,很黏他的邻居叔叔。 三个女的,乃一个母亲与她一双上小学的孪生女儿。 六个、两个、七个,今天的收获一共是十五个,远远高于前两天。 所以陈浩亲眼瞧着通讯员做完登记,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别的男人----除了柳磊以外----不大满意。 好不容易来了俩姑娘,却还是祖国的小花骨朵儿…… 这叫他们怎么搭讪啊 难道说他们唯一的精神生活就是眼睁睁看柳磊追夏晓雪? 不要哇~~~ 不管士兵们在心里哀叫什么,他们所控制的车队还是一贯地利索,变尾队为前队,离开了这片城区,开到了长江大道上。 这座南方城市有个好处,多水。 在一拧笼头就有自来水的时候,没几个人会想到这一点。但当一切瘫痪之后,这就令人庆幸了。 长江大道这一段,就挨着河----确切而言,规划长江大道的时候,这一段就是沿河而建的。 这条河比城区内的河道大。最深处不过三四米,倒是宽敞处,足有五六十米,颇为开阔。 近几天没下雨,不曾混浊了河水。而往日排泄不停的城市下水道,又已经停止了倾吐。故而河中的水比平日里清澈不少,拎上来,撒了消毒粉,沉淀一下,煮熟了喝,不比某些地方的自来水差劲----中国之大,各地自来水水质不一,不要跟好的地方去比就成了。 三个大妈白天休息,这会儿开始忙乎。出于感激,她们前天晚上就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炊事。昨天获救的男孩的妈妈,也是一样。 聋哑女人亦去帮忙。崴了脚的那个下车去河边洗了把脸,发了回呆,被蚊子咬醒,逃回了车上,还是缩着。下午刚找到的孪生女孩的妈妈同样加入了厨师的行列。 夏晓雪袖手旁观了片刻,踱向了河边,望着水面出神。 周辉见了,就去笑话柳磊:“那是独生女吧?十指不沾阳春水哈” 柳磊正跟钱旭说话,闻言回了一坏笑:“别,千万别妒忌” “没事,反正猴子手艺好着呐。”钱旭回了一句,装模作样瞅瞅柳磊,“噢?柳大厨” 一顿拳来脚往。一开始两个对柳磊一个,没几下就乱了。 而后柳磊脱了身,丢下还在玩的周辉与钱旭,捧着一管药膏一溜儿去找夏晓雪。 夏晓雪察觉了,看了眼柳磊手里的东西,顺着柳磊来的方向看去。 那儿有个黑黝黝的少尉正揉着帽子瞅着这边,身旁还有一个战友搂着他嘻嘻哈哈乐。 [奉献] 05、爱情条件 05、爱情条件 见到夏晓雪望过去,那少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咧出一口白牙,挠挠头,转到装甲车后头去了。 柳磊跟着看了看,乐道:“那是我们班的,钱旭。” 夏晓雪了然,微微失笑。 …… 病毒对男人女人的杀伤率没什么不同,但病毒引起的混乱与暴动却大大不一样----在那些情况下,力量与体能起到决定性作用。当然,女性更能忍耐饥饿与干渴,也有其一定的性别优势。但这个优势相对较小。 结果就是到了现在,幸存者中,男性较多。不过还好,女性也没少到“珍稀动物”的地步。官方数据,男女比例,大约是十二到十四比十。这里面还没剔除儿童----幸存者中,男童与女童的数目倒是差不多的。 这数据柳磊他们并不清楚。但他们直面一线,任谁都能察觉出一些来。别的不说,目前车队里的情况就是活例。 另外他们开始搜索之前、总动员的时候,那个三十多新上任的政委跟他们说的是:“挨家挨户,一个都不能漏还有,找到美眉,也不要放过”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没人。 …… 所以柳磊就找夏晓雪去了,既有了话题,又帮兄弟牵线,一举两得:“哎,帮个忙,替他把这药给那扭了脚脖子的姑娘送去,行吧?还有啊,那姑娘叫什么呀? 夏晓雪无奈看柳磊:“不知道。” “啊?” “牡丹小区东门有个小超市。昨晚我从那儿出来时,遇上了他们。没问名字。” “噢。”为什么不问名字啊?“那要不,现在去问问?” “他自己不能去么。” “嗨,哪有你方便----你们都是女的帮个忙啦” 夏晓雪瞥了柳磊一眼。 柳磊意识到了点什么:“怎么了?”他们不是很看你眼色么?这什么表情 他正想换个话题,夏晓雪已经开口了:“我不打算认识她。”说着转头朝钱旭那边看了一眼,对柳磊道,“那小伙子瞧着不错,与其追那女人,还不如多照顾一下哪个小女孩----等个几年,也能当老婆了。” 柳磊哑然无语,风中凌乱了 夏晓雪撇下柳磊径自走向了水边。 柳磊药膏往口袋里一揣,追上了夏晓雪:“唉,昨晚发生了什么?” 在过去短短的那些天里,柳磊见过各种各样的例子,所以倒也不认为夏晓雪是在无的放矢。 “你认为呢?”夏晓雪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反问过一句就岔了开去,“前面那片也是城区?以前不是这样儿。” “你多久没回来了?往那边去是新城,城市扩建计划的。” “好些年了。” 她吐出这四个字时,怅然萧索,柳磊听着不大乐意,就卖力找话说:“我不是这儿的人,具体也不清楚。不过呢,分地图的时候听他们说,好像这个区的新城是零五、零七年做的规划。现在还有很多工地,小区里十户空着七八户。搜索起来容易,归这里的武警负责。他们推进得快,已经往南边儿去了。” 说完这一大通,柳磊看看夏晓雪,小心试着问,“怎么,你家在那儿?” 夏晓雪有片刻没吭声,而后她轻轻道:“我没有家了。” 柳磊默然了片刻,缓缓道:“我有个姐姐,还有个弟弟。大姐跟爸妈在老家,全没了,连带两个侄女儿;小弟没有消息。三月底才听他说,谈了个女朋友,本来准备过年带回家给爸妈看看的。” 夏晓雪轻轻一点头。 两人静静站在夜色里。 偌大的城市再没有灯光,只有星月的光华笼罩其上。 他们的面前,河流蜿蜒缓行,虫子唧唧乱叫。 而后夏晓雪开了口:“你呢,谈过女朋友吗?” “谈过。”柳磊无奈,不过并没隐瞒,也没迟疑,“嫌弃我啦?” “我在想,要是你没谈过,要不要亲你一下----免得到了明天,你还不知道女人的味道。” “哈?” “现在看来不用了。” “……” 夏晓雪转身走向了篝火:“开饭了。” 的确开饭了。柳磊看了看篝火那边,摇摇头甩开夏晓雪这诡异的想法给他造成的思维混乱,跟了上去。 …… 晚饭是白米饭。 米饭里撒了大把大把的金华火腿块,喷香。 菜是小拇指大的腌黄瓜,管够。 还有一大锅紫菜虾米汤,任君自取。 这才第四周,各色储备粮富足得很。加上这支车队的士兵们战斗力强悍,所到之处的超市一律搜刮一番,于是又额外补充了好几样。 伙食中,大米、午餐肉、压缩饼干、紫菜,是出发前配给的----主食、肉类、蔬菜,全了。 金华火腿、各种牌子的火腿肠、腌黄瓜、虾米,则是他们自己的收获。 噢,对了,还有各种零食,一箱子一箱子堆在运兵车里的座位底下。 军人并没吃零食的习惯,何况搜索任务的时候,总是能发现一些食品,进得多出得少,所以他们偶尔打发时间,才会去拿一两个。那些东西,主要是提供给幸存者的。 啊呀,他们也想不出别的招儿了啦 有的吃,总会高兴点儿吧?情绪好点,那队伍里也就气氛好点;气氛好点,那大家也就压力小点;压力小点,干同样的活儿,那体力消耗就会小点、还有低级错误也不容易犯…… “军心”是很重要的。 反正这些东西,怎么说也是食物,特地搜刮未必去,当面看见了却不顺手收拾起来,还是太浪费。与此同时呢,搜寻幸存者的任务并没有要求顺带搜集食物----因为死亡率太高了。到了现在,每个省市的国家战略储备点所贮藏的食品物资,足以供养当地的幸存者三四年 至于三四年后,早该恢复生产了。而且不管什么粮食、什么零食,过了那么久,也都坏了----大多数食品的保质期也就一年两年。他们的军用压缩饼干是四年的保质期。与之相对的,市面上的压缩饼干以两年的居多,三年的也有。 当然,现在新鲜食物稀缺,尤其蔬菜。不过如果肯去郊外找一找,也不至于失望而归。 夏晓雪回去之后,领了饭,就到她的枪那儿去了----枪搁在运兵车的货架上,夏晓雪就倚着运兵车席地而坐。 那对聋哑人跟了过去,女人坐在了夏晓雪身边,男人挨着女人。 柳磊赶紧占了另外一边。 聋哑女人察觉了,看看柳磊,恍然,一笑起身,招呼聋哑男人换了个地方。 柳磊回了一笑,乐了:“哎,他们俩叫什么,也不知道吗?” 这一次夏晓雪态度温和许多:“没时间问。”眼看柳磊不明白,又解释:“昨晚凌晨一点多上的顶楼,而后换班、休息。” “那之前呢?” “困在小区那条街旁边的别墅里。” 这小区虽然地处市区黄金地段,却有一小部分乃是三层楼的独栋别墅。因为小区建造的年份早,那会儿房地产还没热起来。后来的开发商就很少这么规划了。 柳磊点点头,大口扒完火腿米饭,跑去跟那对聋哑人展览了一回自己的军官证、还点点军官证上的“姓名”一栏。 那一对乐了,当即投桃报李。 柳磊瞧着他们在地上划了名字,又去盛了大半碗米饭,回来划给夏晓雪看:“女的叫丁雯,男的叫关亮宇。” 夏晓雪正咀嚼,略点了下头。 柳磊怀疑夏晓雪没听,就盯着夏晓雪,眼看她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正去挟小黄瓜,连忙考试:“哎,他们两个叫什么呀,这回知道了不?” “丁雯、关亮宇。” 柳磊满意了,又有点无趣,于是埋头吃饭。 夏晓雪吃东西看着悠哉悠哉,其实速度并不慢。柳磊这一耽搁,夏晓雪先吃完了。 她坐等柳磊放下空碗,才道:“那个发烧的男人,他休息的地方怎么安排?” “腾一辆运兵车归他呗,我们本来就打地铺。喏,上面,那些货包,是帐篷跟睡袋。车上能睡几个人。手脚伸不开,第二天起来浑身不对劲儿。”柳磊听着“你们”不顺耳,不过他正好面朝着篝火那边,看得见崴了脚的女人,所以柳磊就没提,换了个话题,“哎,去洗澡不?” …… 洗澡说来香艳,其实柳磊也就背对河水在岸边等。 站站岗、放放哨。听听水声、拍拍蚊子。 而后两人换了一换。 柳磊倒是不介意夏晓雪看来着。他也会害臊,不过他瞧着吧,对上夏晓雪这种油盐不进的家伙,色诱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柳磊洗着洗着,就在河里吹起了口哨,边吹边往岸上瞄。 ----却发现人不见了 “喂,站岗的,跑哪儿去了?” 滨河是绿地,不过养护得不如市中心的公园精心,长草丛也有。 就从那些蓬勃的植物间,传出了回答:“你还怕被人看不成。这里有马兰头跟荠菜。” “……”野菜居然比他这大活人有魅力 “还有黄花菜。他们种了这个当观赏植物。” “能摘多少?回去一人一口都没有” “晒干了收起来。” “……小气鬼” “是啊。” 夏晓雪应得很快,柳磊无语了,洗完擦干上岸,找了过去:“生气了?” “啊,没。我的确很小气。”夏晓雪折了两支串串红,递给柳磊,“吃不吃?”而后朝大路走去。 柳磊接了花,见状忙喊住夏晓雪:“衣服还没洗吧?” “直接丢掉。” “……这么懒” “这叫爱惜东西。那么多新衣服,搁着搁着也就坏了,多可惜。我尽量多穿几套。” 柳磊失笑。不过他们的作战服可没那么多,所以柳磊还是要洗:“等我一会儿,我把衣服搓了。”说着尝了两个花,把花递还给夏晓雪。 夏晓雪就站着等,又寻了几支串串红摘了来,一个接一个揪花朵,悠然吮吸花蜜。 柳磊刚擦了肥皂到一半,看到夏晓雪丢在岸边的那团衣服,瞧上去挺好的料子,一时间觉得可惜,于是起身过去一把抓来也给搓了 他们每天要训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少说也有三百六十天滚了一身泥,天天得洗作训服,还要刷鞋子,这压根不算什么 部队里讲的是艰苦朴素。越是一线重要部门,越是如此。后勤、驻地方的部队,往往条件又好一点。他们近两年宿舍里刚添了洗衣机,以前压根没那玩艺儿,他手洗都十多年了闭着眼睛也麻利得很 结果夏晓雪呆了呆,捏着一朵串串红忘了吃,对着柳磊在那儿傻住了。 从今天早上遇上夏晓雪、到现在这会儿八点出头,夏晓雪一直我行我素,还不好接近,就此刻露出了一点破绽。加上眼睛大、皮肤好,瞧上去傻傻的 所以柳磊十分意外,旋即大乐他没说什么去刺激夏晓雪,就是可劲儿瞅了一回,三下五除二干完活,而后收拾了东西,一把拉了夏晓雪回去。 ----还好,还会害羞 还有得救 两人走回车队去,哨兵见柳磊拉着夏晓雪,当即送了他们一串戏谑的口哨。 夏晓雪突然开口:“柳磊?” “哎” “你小心点儿,不要死得太早了。” 太破坏气氛了 柳磊有些恼火,又舍不得放开夏晓雪的手,就故意捏了捏:“为什么啊?” “有五个人给我洗过衣服----可能还有些偶然一次的,旅馆服务什么,那些不算……你应该听得懂我的意思。”夏晓雪还没完全回神,以至于多说了几句废话;而后她顿了顿,嗓音恢复了平静,“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说完,抽回手,仔细看了柳磊一眼,拍了一拍柳磊的肩:“要我喜欢你,你首先得活得长一点。”说完走了。 剩下柳磊独自一个人在原地木了小半天,掰起手指数数儿:“爸爸、妈妈,还有三个?” 他望了夏晓雪那边一眼,自己跟自己直摇头:“亏了,我才谈过一个” 但柳磊的烦恼还没结束。 还有晒衣服的问题 夏晓雪什么都没拿走,卫衣、运动裤,还有内衣…… 统统都在他这儿 [奉献] 06、灵魂哀嚎 06、灵魂哀嚎 柳磊甩下背后成片的狂笑疯笑,黑红着脸抓着一兜衣服去找夏晓雪。 他脸皮还没那么厚 是,内衣是可以晒在卫衣里面。但他们住的帐篷这边,路边行道木上拉的绳子上,清一色晾的城市迷彩 他往上面挂夏晓雪的衣服…… 会变成笑柄的 会被大伙儿惦记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就现在这样,他已经叫钱旭跟周辉取笑得不行了 还有孙志高,那小子乐得跌在睡袋上直打滚招得隔壁班的人都过来问了 围观围观啊 丢脸太丢脸了从没这么丢脸 刚才回来的路上,怎么就忘了把这女人的衣服还给她了呢? 不过,唔…… 那罩杯是不是c啊? …… 夏晓雪不在分拨给女幸存者的两个帐篷里。 柳磊不由奇怪。 丁雯看见了柳磊,了然笑了,笑得调侃又暧昧,当即指了指运兵车的方向。 柳磊“谢”了一声,才想起丁雯听不见,于是冲丁雯抱抱拳,找了过去。 夏晓雪在最后一辆运兵车车顶上铺了个睡袋,跟队尾装甲车的炮口就五六米远。柳磊找过去的时候,她正擦枪。 那枪一点儿也不反光,在夜色里格外沉黯幽黑,连缨穗都是墨色的。枪尖不是左右对称的扁刃,而是三棱锥,开了血槽;枪杆上有繁复的花纹,凝练而华美。 柳磊大为意外。 这杆枪是见血凶器、是杀人利刃,不是练功的器具 夏晓雪并未遮掩什么,但被打扰显然令她感到不愈:“什么事?” 柳磊听出来了,不知说什么:“呃,你忙,你接着忙。” 夏晓雪搁下了枪,看柳磊。 “我就是来----”柳磊突然发现他真是太小题大做了,“你的衣服。我那边晒不了。” 夏晓雪无奈,略一耸肩,跳下来接了柳磊手里的衣服,朝路边一看,往女人们的晾衣绳走了过去,胡乱一挂:“好了。” 柳磊瞅了瞅,也无奈了,忙重新帮着晾了一回,用卫衣遮了内衣:“哎,注意点啊” 夏晓雪瞥了柳磊一眼,唇角微微斜翘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径自回车上去了。 这是讥讽? 柳磊大感不妙好像之前的那点儿亲近,就这么一下,又给拉远了。柳磊一头雾水,看看手表,见离就寝还有点儿时间,就没回帐篷,跟了过去,跟着爬到了车顶上。 而后柳磊一抬头,被夏晓雪的神色微微吓了一跳,结果福至心灵、隐隐猜到了:“你不会是……想踹我下去吧?” 夏晓雪让了一点地方给柳磊:“这车是你们的。” 也就是说,的确想咯? 柳磊无语凝噎 夏晓雪翻翻背包,抓出一包烟抛给柳磊。 柳磊接了一看,是熊猫:“你也抽烟?” “不抽。” “……所以送给我了?” “不要就拿来。” 柳磊连忙揣起了烟:“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跟人一屋睡不好。” “车顶上就睡得好了? “嗯。” “呃……你学枪多久了?” “好些年了。” “多少年?” “两位数。” “谁教你的,师父吗?” “师父?没有。野路子。” “野路子?” “嗯。” “噢……那这枪怎么来的?专门定做的吗?” “对。量身打造。” “这年头,什么地方居然能打这样的枪?” “大家不知道的地方多了。” “哎?” “反正现在打不了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柳磊赶在熄灯前回去了。 这一晚,车队里与前几晚一样。 站岗的站岗,睡觉的睡觉。 东方鱼肚白的时候,夏晓雪便醒了。 露天睡觉就是这样----光线没有遮拦,天一亮就知道。 夏晓雪下了车,拎着水壶去河边刷了牙洗了脸,便回来取了枪,跟哨兵说了一声,去了车队后方几十米外的大桥上。 这个距离在车队昨晚安顿下来时“例行清理营地四周环境”的范围内,所以哨兵并没有拦。 夏晓雪并没花费体力练枪,只是耍着枪玩,熟悉枪感。 而后,第一道阳光落上大桥的时候,她望向了东方。 那儿,金乌初升。 随之升起的,还有哀嚎。 无边无际的哀嚎。 灵魂的哀嚎。 夏晓雪回头望向车队。果不其然,一个个与平常一样。 没人听到。 除了她 而后车队发生了小小的骚动。 是幸存者。 他们的帐篷里乱了。 响起的尖叫还没落地,站岗的军人已经急急吹响哨子、同时冲向了出事的帐篷。 睡觉的军人们也起来了,当即挎枪冲出他们的帐篷。他们没时间穿迷彩服,大半是迷彩t恤加裤衩,还有赤膊的,甚至赤脚的。不过,形象虽然可笑了点,反应却极快,而且有条不紊、不惊不慌。 夏晓雪没再看车队,她转回头望向了河面。 运气不错。 如果碰上了不可靠的同伴,她还不如一个人游荡。反正一两年之内,城市里食物充足。 至于一两年之后…… 想那么远干什么。 一只白鹭翩翩飞过水面。 又一只。 前方稍远,是第三只、第四只。 而后桥下掠出了第五只。它穿过桥洞,乘风滑翔,飞向同伴。 第六只一直停在水中的竹竿上。那是承包河段的养鱼人插入河底、固定鱼网的竹竿。 轻风吹过,白鹭的羽梢微扬,水面上细波粼粼,岸边的三叶草轻轻摇曳。 夏晓雪拄着长枪,静静望着这一幕。 柳磊一边拉上外套拉链一边小跑赶到夏晓雪这边,几乎抓狂:“你还有心看水鸟没听见吗?”说着跟着望了一眼水上,这一望却一怔,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很漂亮。” 蓝天、大河,白鹭、岸边草,还有眼前这个女人,让柳磊感到宁静。 久违的宁静。 在过去三周半里,久违的宁静。 “我回去能帮上什么忙?”夏晓雪轻轻一耸肩,揽枪向车队走去,“这些水鸟么,它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既然它们还飞得好好儿的,那就说明,尸化还没扩散到动物身上。” 柳磊一激灵,用力拍了下自个儿额头:“这事我得去跟陈队说一声----城区里面有猫狗那些宠物。现在都成了流浪猫、流浪狗” 夏晓雪轻轻一点头。 柳磊赶上几步,又去抓夏晓雪的手:“走” 夏晓雪貌似无意地侧了一步,看向柳磊:“走啊。” 柳磊谋算落空,瞅瞅夏晓雪,而后他无奈失笑,打头朝车队、朝通讯车大步过去了。 …… 车队里并不混乱,只是气氛沉重,另外有两处小小的变化:幸存者们近距离受到了惊吓,惊魂甫定,准备早饭的工作由军人们接手;站岗的人数翻了一倍,变成了两个班,并且两两搭档。 骚乱是因为崴了脚的女人与目睹父母的小男孩,突然病变。 前者一直缩在角落里,又精神委顿,是个人都看得出她遭遇了什么,因此分帐篷时大家将小女孩儿都安排在另外一个帐篷里了。与她同一帐篷的均是成年人。而活到现在的成年人,多少都解决过几个丧尸。所以那三位舍友只是又添了一个战绩,当然难免受到一些惊吓。 至于后者,它被健身教练按住了。健身教练一时间下不了手,代价就是他的手臂被抓伤。哨兵没开枪,就着健身教练的桎梏,一枪托砸断了小丧尸的脖子。而后医疗兵给健身教练打了抗生素。 倒是那个发高烧的男人,烧退了一些,身体虽然虚弱,但并没遭遇最可怕的结果。 按说至少军人们不是第一次遇到突发病变的事了,虽然不是好事,可并不该这么影响车队气氛。 但这一次不一样。 今天早晨的这两个丧尸,都表现出了攻击性。尤其那个小丧尸,头颅虽然耷拉在一边儿了,嘴巴却还在一咬一合。 军人们见状,用最快的速度把它拖走了,拖到了通讯车附近,马上摄像并向指挥部发去报告,同时还阻止了幸存者的围观。 …… 柳磊到时,陈浩忙倒是不忙,就是眉头皱得死紧,站在装甲车头上、握着个望远镜在观察城区里的情况。他一听柳磊说了动物的事,沉吟了一瞬,当即让通讯员请示指挥部。 不到五分钟,上面传来今天第二次回讯----“一旦遇到,尽量格杀”。 只要发现动物,不管感染与否,统统点射解决。 这还不到一个月,病毒就发生了一次变异,就算今天动物不会感染,明天呢?后天呢? 下个月呢?下下个月呢? 以动物与人类的体型、体能来看,动物丧尸可比人形丧尸更可怕更防不胜防 是,那些失去主人的宠物是挺可怜的。但全城的宠物加在一起,搁在陈浩眼里,搁在军人们眼里,都比不上一个人 子弹枪支造出来是干什么的? 是保护人的 他们这些人形兵器训练了是干什么的? 是保护人民的 另外,指挥部还指示,如果情况允许,希望陈浩带队去动物园清理一下----更重要的是,看看那儿灵长目动物的情况,要是能装笼子里带回去就更好了。 灵长目,也就是猴子、大猩猩、黑猩猩之类。 因为这些动物,基因与人类最相近,对病毒、药物的反应,也与人最相近。 在临床医学上,它们是人体试验前的最后一类试验动物。 所以,指挥部希望能够保有几只灵长目动物,作为观察病毒变异情况的间接风向标。 而且,等过几天全国幸存者汇总完毕、情况大致稳定下来、生产生活基本恢复,这些猴子或许还会成为研究所需。 [奉献] 07、来龙去脉 07、来龙去脉 车队开早饭的时候,车队前西北方向,有几十只丧尸距拢了过来。 “那些东西怎么跑过来了?” “今天刮的东南风,那边是下风口,它们闻到了吧” “它们还能‘闻’吗?” 两组四个哨兵急急跑了过去,打开保险、抬枪瞄准 步枪吐出“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的一串串怒吼。 片刻后,一切归于宁静。 与昨天一样,军人打的是丧尸的脑袋。而且几乎百发百中。 大多数幸存者并不喜欢看军人打丧尸,因为那些丧尸太恶心了;不过这一次,他们从头到尾看完了这一切,而后齐齐松了一口气。 两组哨兵往前搜了过去。他们需要清理出一段距离,确保车队不被打扰。四五个离得近的军人放下早饭抓起枪跟了上去支援。 男孩的母亲以前是在团委工作的,当下连声招呼大家吃饭:“有他们当兵的在,没事。”又去安慰那对孪生姐妹与她们的母亲。 好几个人纷纷应和,对来火堆旁盛饭的军人笑得热切殷勤。 夏晓雪看了那边一眼,吃东西的节奏不变,解决了东西,去路边收了衣服。 南方的空气湿度大,而卫衣全棉、吸汗吸水性好,只是晾了一夜、没晒过太阳,此刻还很潮。夏晓雪一摸衣服就无奈了,可是总不能扔了吧? 柳磊的战友肯定站在柳磊那边。昨晚士兵们的帐篷那边那样的嘻哈大笑,夏晓雪听得一清二楚;她现在要敢扔了衣服,挨打倒不至于,因为是女人,但百分百会被瞪死…… 这是长枪解决不了的问题。 所以夏晓雪只好取下衣服,拎到火堆旁烤干。 男孩的母亲一直没跟夏晓雪说过话,见了当即打趣夏晓雪,又问夏晓雪原先住在哪里啦,亲友有没有消息之类。 夏晓雪淡淡看了她一眼,一个字都没说。 男孩的母亲讨了个无趣,又说了两句,“我看那男的还不错,又是个军官,现在他们待遇肯定最好”之类,瞧着夏晓雪还是不开口,终于问不下去了。 军官? 军官的危险性是最大的 地蜥精骑六百,几千万人口之中的顶尖精锐,一年里不计战争,光“常规巡逻”就要死残二三十个,更替上百头坐骑。只有在鲜血与尸堆中挣扎到百骑长那个实力,才有较稳妥的把握在劫掠与冲突中活下来。这样的骑士,六百之中不足五十 …… 夏晓雪烤完衣服的时候,幸存者们也吃完了饭。 陈浩又接到指挥部最新指示。他与副队长严鑫松一边看地图,一边草草解决了他们的早餐,而后两个上尉走向了幸存者。 夏晓雪看了这两人一眼,当即知道了他们的来意,也不在意----变异给防护工作增加了很大压力,城区里面的情况,已经不合适带着幸存者进去了。最妥善的解决方法,是先汇合,集中一部分兵力护送所有幸存者回指挥部,另一部分则轻装上阵,搜索其他幸存者。 凡是有基本战术素养的指挥官,均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陈浩宣布消息后,幸存者们围上去追着两人问了一堆问题。 夏晓雪没问,背上背包、检查肩带,而后是鞋子。 有什么好问的呢?决定权整个儿在当兵的手里,问了这么一堆,不过是寻求一点心理安慰而已。 柳磊抽空小跑过来找夏晓雪:“哎,一路顺风。回头我去找你。” 夏晓雪抓起长枪:“你看看能不能帮我弄一条迷彩裤。最好一米六五,大一号小一号也能穿。店里卖的我看过了,质量不行。” “哈?” 柳磊还没回过神来,夏晓雪大步赶上了陈浩与严鑫松:“等一下我跟你们一起去。” 严鑫松刚才被问得烦透了,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安抚几句;此时一听这个,顿时气得笑了:“别胡闹了” “…。一、之前我能一个人活下来,还有余力帮人一把,现在也不会增加你们多少负担。二、我熟悉这片城区,尤其十年以上的小街小巷。三----” “第三什么?” 夏晓雪看了一眼几米外的幸存者与军人,朝旁边远离众人处一努下巴。 陈浩还有好多事要安排,也不耐烦了:“说吧” 夏晓雪望向陈浩,唇角斜翘了起来:“这里不是北京,也不是上海,也没什么重要的军工厂、研究所。你们这样的部队,为什么在这里?保护什么人,还是----在找什么东西?” 陈浩起先皱眉,张口要打断,听到后来,飞快竖手止住了夏晓雪。 而后陈浩与副队长对看了一眼,两人招呼夏晓雪走到一边去了。陈浩低声问:“你看到过……‘什么东西’?” “裂缝。” “裂缝?” “确切地说,不是眼睛看到的。现在电都断了,城市里的晚上没有灯光的漫反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总还有星光跟月光。可那个地方、那个时候,突然连星光都没有。这就显得特别黑。比夜里的天空更黑。还往外面掉东西。” 陈浩一凛,压低了声音:“掉什么东西,你捡了没?” 夏晓雪好笑,一耸肩:“我还不想死,逃都来不及”说着目光一转,直视陈浩:“你们为什么要找它?” 副队长严鑫松当即低喝:“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一想不对,“谁说我们在找它”陈浩无奈,严鑫松也随即意识到了----夏晓雪都已经猜出这么多了,怎么可能没猜到余下的部分于是严鑫松顿了顿,沉声道:“别说出去,对你没好处” 夏晓雪看了严鑫松一眼,又看陈浩:“你们不怎么吃惊。难道说----”夏晓雪神色一凛,“那‘裂缝’并不是第一个?” 两个军人止步,交换了一个眼色----见鬼从逻辑上来说,他们刚才的确该摆出吃惊的样子可他们又不是演员 夏晓雪随之止步,脚踵轻轻一转,转到了两人的正对面。 严鑫松一挥手示意夏晓雪回车队去,重重道:“行了这不是你该问的” 夏晓雪转开了眼,轻声道:“知道么,我一直不明白,好好的世界,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她突然迎上了严鑫松的目光,“之前的裂缝里是不是也掉出来了什么东西?上头命令你们做了什么?把它们带回去?搞试验、开发新武器?” 严鑫松目光一闪,但仍然坚持直视夏晓雪,沉声怒吼:“不该问的不要问” “那是你们的规矩,我又不是军人。再说了,就算平时不该问,可到了现在----”夏晓雪面无表情、目光冰冷,逼视严鑫松与陈浩,冲两人一指西边的城区,“现在这会儿看,那就是‘成果’都这样了,在那儿长大的人,连问的资格也没有?” 默然。 死寂的默然。 两个上尉说不出话来。既无言反驳,也无法说什么,只能闭紧了嘴不开口。 夏晓雪也没再说什么。她只是挨个瞥了两人一眼,眼神刀子一般。而后她一个转身走向了车队,丢下陈浩与严鑫松默然戳在原地。 严鑫松摸了烟点了,深深一口烧了一大半。陈浩突然狠狠一脚踹在路边的绿化树上踹得树皮刮落、露出了浅白的木质 又一脚 再一脚 夏晓雪走回车队,抓起背包与长枪,快步走向通讯车,长枪往车顶货架上一系,跳上副驾驶座、摔上车门。 通讯兵潘亮眨巴了下眼,瞅瞅绿化带旁死命抽烟、死命踹树的正副两个队长,没敢说那位子是陈队专属。 夏晓雪压根没注意到潘亮,她忙着皱紧眉头回忆。 那天晚上那个法阵 那个直径两百来米的庞**阵 那个遽然失控、撕开时空裂隙将她卷入、把她丢到这见鬼的像是故乡却不是故乡的世界里来的法阵 ----到底祭放了什么东西? 该死 该死的红松湾 该死的法师 去你** [奉献] 08、部署改变 08、部署改变 陈浩与严鑫松缓过来之后,凑头商量了一小会儿。 而后严鑫松回前面的装甲车去了,他兼任排长。陈浩则走回通讯车旁,叉腰站在车门外瞪夏晓雪 照陈浩的打算,他好歹也枪林弹雨这些年了,手上人命不说三位数,半百总是有的,这么一瞪,夏晓雪怎么会不害怕 谁知道夏晓雪看了陈浩一眼,见陈浩没有开口的意思,当即当陈浩不存在了,相反还怡然自得地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而后就闭目养神了。 这要是个男人,陈浩当即拉开车门、一把抓了提拎出来 偏偏夏晓雪是女人,还年轻而陈浩他们一向被灌输了保国卫民的信念,干的也是这样的事,手上再厉害,为人处事上,也跟横行无忌的黑道打手有本质区别,这就下不了手、连当面大骂都开不了口----毕竟只是个车上的座位,不是什么大事最多只不过让兄弟们笑话一把、乐子乐子而已…… 另外,因为柳磊已经在追这女人,陈浩都不好说什么调侃的话----兄弟妻,不可欺他们大看热闹笑话柳磊,这些都很好很嗨皮,但是,不可以动夏晓雪一句 要是换一般的部队,未必有这么讲义气。然而他们是过命的交情,这战友之间,就不一样。 结果最后,陈浩酝酿了半晌,用力敲敲车窗:“那是我的位子。”话刚出口,陈浩在心底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么温柔干啥,啊?吼啊吼这娘儿们 夏晓雪睁开眼看陈浩,摇下车窗:“借我两天。” 既不谄媚讨好,也不冷淡高傲,就好像关系不错的老熟人,跟你借十块钱一样 就好像几分钟前他们压根不曾冲突 陈浩顿时深感扎手面无表情了一秒半,挤出两个字:“下、来” 夏晓雪眨巴了一下眼,微微往后一仰:“不是吧,这么小气?” 陈浩差点没给气疯了重重拉开车门,一指地上:“快下来听见没?” 夏晓雪稳坐不动,轻轻朝前方一努下巴:“就差你了。” 陈浩一看前面开路的两辆,可不是,已经整装待发就是车盖开着,一辆车一个班四个人,这两辆车,居然有五个趴在车顶上看热闹 陈浩暗叫不妙,再一瞄后边的车队…… 统统都在看热闹 不止他这帮玩闹惯了的战友,甚至还有那上小学的小姑娘 饶是陈浩风吹雨打日日晒的脸皮,这也扛不住了当下骂骂咧咧钻进了后车厢----设备关系,这通讯车是前面两个驾驶座,后面开厢门----顺带赏了闷笑的潘亮一个后脑勺又连踹了驾驶座两脚 司机赫建新扮了个鬼脸。夏晓雪一乐,带上车门。 陈浩恼了没半分钟,突然乐了,低声幸灾乐祸:“操猴子完了” 这女人归柳磊那野孩子操心不关他的事 一个两个都喜欢占他的座儿,还一个比一个嚣张…… 可不刚好是一对 …… 当天上午,车队沿着长江大道以最快的速度向南而行。 他们的目的地是地图上所标的“东五区09号地”的东侧。 在那儿,他们将与负责搜索长江大道以东新城区的三支武警部队汇合。 地毯式搜索就是这样,要分成很多小队,一起推进。 一路上,路边不远处游荡的丧尸,都朝车队摇摇晃晃扑了过来。 “它们能发现我们的距离变大了。” “速度也更快。” 军人们面色肃然,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 之前几天搜索幸存者的时候,他们已经从最初的可怖打击中恢复过来了一些、鼓起了一贯的乐观精神;然而现在,他们又一次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 一开始,车队还点射解决“活动路障”。但没开出五百米,军人们发现枪声会招来路旁更远处的丧尸,这些丧尸重新挡住了道路,除非他们停车下去清理出一片来,否则并不能起到清理道路的作用,再考虑到之后进城需要更多子弹…… 开路的两个班请示,陈浩同意,车队就停止了射击,直接用装甲车撞过去、碾过去。 两辆装甲车足以清出一条路来,可是却并不足以干掉每一个丧尸,总有漏网之鱼。 而装甲车之后,通讯车首当其冲…… …… “砰咯吱咯吱……” 一个丧尸被拦腰一撞,滑落在地,被车子碾了过去。车前盖上顿时沾到了一片暗红。车窗玻璃上也溅到了一些。 “砰砰” 又是连着两个。 赫建新开了雨刷。 陈浩突然狸猫一般探身过去、关了雨刷,又瞧着撞了四五个,车窗上已经“五彩斑斓”一片了,轻轻一拍夏晓雪的肩膀。 赫建新一吐舌头,无声乐了。夏晓雪从闭目养神之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车窗,转头望向陈浩:“什么事?” 赫建新与潘亮憋笑。陈浩无语了:“睡吧睡吧,睡你的吧。” 夏晓雪盯着陈浩不放。潘亮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浩又恼火又好笑,一边给了潘亮一脚,一边摸了四个口袋,找出一包烟,犹豫了一下,递向夏晓雪:“来一支不?” 夏晓雪微微失笑,接了烟弹了一支出来,余下的丢还给陈浩,而后从背包的外层小袋里摸出一盒口香糖,倒了两颗丢嘴里,撕了烟纸,将烟丝也丢嘴里,一同嚼了起来,接着闭目养神。 三个男人有点好奇。陈浩只是拿眼角瞄瞄,潘亮比陈浩年纪小多了,也不用维持什么“长官的威严”,这就压根没装了。赫建新看了两眼,问潘亮:“大头,你有口香糖吗?” 潘亮摇摇头。夏晓雪也没回头也没开口,整盒口香糖往后一抛,正好掉潘亮怀里。赫建新高高兴兴吹了一声口哨,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陈浩,重新打开雨刷。 一分钟后,车上四个人嚼着烟。 潘亮不抽烟,工资全往家里寄,只是试着好玩。赫建新认为不错。陈浩嫌味道淡了。 接下来一路无事。早上八点二十这样,他们顺利与负责“东四区”的武警部队汇合----这支武警部队晚上也是在长江大道上扎营。毕竟这种八个机动车道的大路不是哪片城区都有的,旁边又有一条活水河可以取水,如此方便的地形,没道理不利用。只是因为“东四区”比“东五区”推进得快,所以晚上宿营时,两支队伍不在一块儿。 其实按照安排,他们一周左右,就能顺利大会师----所有搜索部队,从北边撒开后,拉成一条东西走向的直线,齐齐向南推进。中间的啃硬骨头,搜索总面积较小;外侧的啃软骨头,而搜索总面也就更大些。 其中,东部外侧的部队,搜索完东部新城与东部城郊之后,向西转,扫荡南部城郊的东段;同样地,西区外侧的部队则向东转,扫荡南部城郊的西侧。 到时候,东西部内侧的部队,也完成了城区中心地带的任务,正好在城南郊外汇合。 当然,要想各个小队南进的速度完全一样,也不是做不到。但问题是,每一个小队,均必须保障一定的战斗力,否则就不安全。 这“一定战斗力”,不是死看人数的。同样的装备供给,陈浩他们五十来人就太充裕了,但武警----确切而言是非特勤武警----却不行。 至于“混搭”,想法固然好,眼下却是蠢事。毕竟共事了好几年的战友,彼此熟悉,配合起来较为默契。而且不同水准的军警,做事节奏不一样,快的跟慢的放一起,结果只能是快的吐血、慢的也吐血:一个是被拖得吐血,一个是赶得吐血。两边都难受。偏偏这会儿,没有时间可供磨合 早一天,就能多搜救几个人 类似于两个特勤排搭两个排的非特勤武警,倒是没问题。但更细的,眼下就不行了。 至于非特勤的民警,就是要抓捕犯罪嫌疑人了才填写表格、申请佩枪的那些公务员……都在指挥部大本营呢 站岗守物资、连带抓紧时间打靶,还有加强体能训练【1】 腆着个“怀胎六月”的啤酒肚、跑个一千米心率就超过一百五的家伙,就算他主动申请去参加搜索任务,指挥官还不肯放人呢 因为眼下,人口乃是第一财富 死一个少一个哇 哪怕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以后九成九娶不到老婆,这不是还能种地吗? 训练统统拉去训练 什么,你不去? 不去也行啊,正好要大规模裁员,这就提早开除吧物资也不用领了 咱们也不会饿着你,只不过一天三顿白粥 至于幸存者,统统都是老百姓,不能用枪逼着人训练。 不过,可以yin* 早跑,女的三圈,记十分;男的五圈,记十分。啤酒嘛,六分一听。冰冻猪肉呢,十四分一斤。 闲着也是闲着,来不来啊? 生产生活一下子还没法子立即恢复,这换点东西回去搞烧烤,也不错嘛是不是? 什么,分数不合适? 后勤的,拿去算算,定个分数啊,还有,成*人组、少年组、儿童组,分个不同标准出来跑得多,还可以加分 …… 幸存者们并不知道大本营等待他们的是每天出早操的日子。 武警的车队更庞大,幸存者也更多。因为城郊之前居民虽然少,但同样大小的城区里,幸存者却不比中心城区少。 没办法,一个白领可能比一个建筑工人更有抵抗力,但十万个白领跟十万个建筑工人比,那就不行了。 中央空调与长年缺乏运动,可能还有熬夜,降低了他们的体质。 陈浩这边的幸存者们起先还不太情愿离开----军衔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都清楚,但陈浩他们人人一手好枪法,他们可全瞧见了。 此时看到接纳他们的车队更庞大,瞧着很有安全感,这些幸存者才算是高兴了。 而后两边的队长们聚一起商量了一会儿,武警那边腾过来八辆吉普,连带一些弹药补给;陈浩这边则将三辆运兵车与改装的q7交给了他们----因为这边接下来要进入城区,免不了时时开火,而且道路情况不佳,车辆灵活一些更好。 这边的侦查小队本来也有个军用吉普,可惜搜寻的第一天早上,就给废了,换回一个幸存者。 至于最后一辆运兵车,则是给医疗兵留着用的。万一有人受个伤什么的,吉普上睡不舒服,得运兵车才够宽敞。 而武警将在长江大道上等待东边两支队伍过来汇合,之后他们会再次分兵两路,这一队武警将带着幸存者,沿着长江大道一路往北,而后上国道,回大本营,接着再运送补给过来;另外两队,则会合并成一支队伍,接着回去进行搜索----是的,指挥部的命令,是优先保住这些幸存者 为此不惜减慢接下来的搜救进度。 而他们这回去的一路上,运兵车只管跟着装甲车往前冲就是。装甲车能把小汽车压成铁皮其后的运兵车开过去时,只不过颠簸两下,没有任何其它问题。 …… 队长们交换车辆、调度弹药的时候,丁雯与关亮宇来找夏晓雪告别。 丁雯没问夏晓雪为什么跟着陈浩他们一起入城,她只是紧紧拥抱了夏晓雪,而后塞给夏晓雪一袋子糖----糖体积小,热量高,而且几乎不用消化,刚吃下肚子,就能狂跑。所以,糖是这个时候最好的食物。 这是他们两人身上所有的糖。 夏晓雪翻了翻背包,抓出两个鸡腿鸡翅看看,胡乱丢在了一边,而后又翻了翻,从底下掏出两包卫生巾递给了丁雯----还有一包套套。 丁雯掩嘴笑得花枝乱颤,当下接了、飞快塞进自己包里。 旁边的人没看清楚,关亮宇离得近,怎么会漏过?又乐又不好意思,直摇头,走开了两步,瞅瞅前后车上忙着分配弹药、清点总数、检查枪支的军人,突然就觉得这些当兵的……到底是运气不错呢,还是很倒霉? 而后还在发烧的男人也撑着过来道别。 夏晓雪见到他有些意外,没有主动开口。 男人也有片刻没开口,而后他伸手相邀:“我叫彭立。你的枪法很好。” 夏晓雪击了一下他的手:“夏晓雪。你车开得不错。” 彭立一乐:“是吗?以前还真没那么开过。可惜了我那车。欧宝的。欧宝安德拉2011。” 夏晓雪坦率道:“汽车牌子我不懂。” 彭立更乐:“不是什么高档车,不过在它那价位上,性能还行。” 彭立跟夏晓雪道别的时候,钱旭找柳磊去了:“哎,看那边” 柳磊正忙于点数物资。吃喝的不缺,进城了还能补给。子弹也容易,数数有几箱,拎起几条来瞧一瞧就知道了。能让武警带出来的,也都是保存良好的。主要是清点手雷、迫击炮炮弹,以及照明弹之类的数目,这些东西要心中有数。此时柳磊忙碌间张望了一眼:“管她呐” 钱旭琢磨了一下:“也是,反正那男的就要回去了。”周辉凑了过来:“猴子,不是我灭自家兄弟的威风啊----那男的比你帅多了” 柳磊当即朝周辉屁股上踹过去一脚:“叫排长” 他们的编制,同样的级别上,人数比兄弟单位的少得多,一个排才十二个人,别家一个班都没准有十二个了。这么紧凑的结构,他们的排里自然没有排指挥组。倒了连一级才有指挥组。柳磊是二排排长,兼任二排一班的班长。而一排排长三周前没了,他们招人很不容易,偏偏一连二班三班的班长资历均很浅,是之前战友牺牲了才顶上来的,所以现在副连严鑫松带着一排。 不过,大家平时才不叫排长,也不叫班长,就叫外号。所以,柳磊这是恼了 于是周辉、钱旭、孙志高就嘿嘿乐了…… 他们三个活儿已经干完了,这不看着柳磊检查呢。 柳磊骂了句娘,匆匆跑去检查二班、三班的接收情况。等他忙完,车队前面两辆装甲车已经开始缓缓转弯、预备领队开拨了。 柳磊奔去通讯车,一把:“哎,去后面不?” 夏晓雪不解:“去后面?” 陈浩十分赞成:“是啊是啊后面的车上宽敞舒服” 潘亮又没忍住笑,又挨了一下。夏晓雪了然看了这两人一眼,抓起脚边的背包甩上肩,下车摘了货架上的长枪。 柳磊没料到夏晓雪这么干脆,怔了一下,不过转眼就乐了,而后想起了那个什么绅士风度,学着道:“我来拿吧。” 夏晓雪没给:“不重。” “这枪瞧着挺沉的。” “包不重。至于枪,你会把武器给人么?” “……好吧。我说,你以前每天?是不是还去地下世界打擂台啊?” “干过几次。” 柳磊哑然了,进而彻底无语了----因为夏晓雪没上他们班的吉普,直接上了空荡荡的运兵车。 周辉、钱旭刚刚跑去了二班、三班的车上,见状又跑回了他们班的吉普车上,还笑话了柳磊一通。 车队出发。 夏晓雪隔着车窗看了柳磊一眼,往座位上一倒,睡觉。 她没直接拒绝柳磊,但并不是说她就赞同柳磊的提议。 两个地蜥精骑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为了一个男性“争风吃醋”----当她们想要杀死对方、却又少一个角斗的借口时。 这些当兵的也一样。他们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开罪兄弟。 所以,柳磊既然公开追求她,不管她什么回答,在这帮男人眼里,她夏晓雪就是柳磊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柳磊的一些提议,谢绝得委婉一点才好。 拒绝柳磊,在某种程度上,等于拒绝这帮自信的士兵、拒绝这个团体。 那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开开玩笑捉弄捉弄人什么都没关系,他们还没那么小气;但拒绝,不行。因为拒绝有损他们的骄傲,会令他们恼怒。 是的,骄傲。 他们信赖手里的武器,信赖身边的兄弟,信赖自己,因此他们有资格骄傲---- 【1】武警中,有特勤武警,简称“特警”;隶属民警的公安系统里也有特勤,简称同样是“特警”。 查了一下资料,最简单的区分方式是看警衔标志:将、校、尉、士、兵是武警警衔,佩戴这些标志的特警是武警;警监、警督、警司、警员是警衔,佩戴这些标志的特警是公安。 [奉献] 09、“的确容易” 09、“的确容易” 车队进入“东五区09号”地块之后,直奔这块城区里最宽敞的中兴广场四周。 “中兴”广场全国不知有几个。商业的,美食的。这一个是个小型商业楼盘。北边是一幢“h”形的商务楼,南边则是一个地上五层的购物中心。 两者之间只是一条街,不过购物中心南边、商务楼北边,都有一段楼间空地。所以这一块地方,比较宽敞,回旋余地大。 两辆吉普互相照应着出去跑了一圈,通讯器里一联络,陈浩选了行道木较小不碍事的南边。 装甲车横冲直撞,撞飞、碾扁了一堆丧尸,连带报销了一些小汽车,将广场四面的街道都清理得通畅了。 步枪开火,军人们迅速清理出临街的店面房。 通讯车与装着医药物品的运兵车开到最里面的店门口,四辆吉普掉头、倒退,结成半圆形的防御队型,挡在两辆设备车外。 点射清理附近最后几个丧尸。 而后军人们下了车,以班为单位,开来附近的小汽车----顺便搜刮干净了这些小汽车的汽油,免得爆炸----在车队两旁,堆起了两道弧形的堡垒。 均是二十米左右长、由上下两层汽车组成。 第一层的小汽车直接开到位,车头车尾挨着一停就行了。上面第二层的麻烦点儿,因为他们没有起重机也没有铲车。不过经济型的小汽车也就一吨上下,又不用往车顶上搁,十来个人喊着号子一抬,“一二三”,发力丢到下层车辆的车盖车尾上,不过小事一桩 四辆装甲车菱形结队,在东侧屏障外等着。 四个吉普车临时司机聚在一起,陈浩与严鑫松跟他们说了地图,四辆吉普车两两一组,一组东一组西,跑了 不到半分钟,跑出去的吉普车那边,步枪开始怒吼。 大约两分钟之后,两组四辆吉普车分别从广场东西的街上回来了。 后面跟着无数丧尸,几乎挤满了整个街道…… …… 引丧尸的吉普车,“哧溜哧溜、哧溜哧溜”蹿进“汽车墙”的缺口。 里面四辆吉普车往前开,堵上了缺口。车顶上的军人们打开了枪支保险。 四辆装甲车启动,马达沉吼、履带滚滚,迎向了丧尸群。 至于冲向吉普车这边的漏网之鱼,交给火力。 陈浩上了通讯车顶,叉腰看了一会儿,见一切顺利,就回车里重新录制了一段喊话,打开了高音喇叭。 这些搜救用的车辆,哪怕是最轻便的吉普,早在开出大本营之前,车前车后的保险杠、车窗车门上的护栏,统统都齐全了。 所以跟丧尸“近距离亲密接触”时,车内的人安全很有保障,只是“视觉享受”免不了刺激了一点。 因为情况遽然恶化,他们已经没法子“挨家挨户”搜救了,但弄出响动、让幸存者们知道救援到来,而后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地找人、接人,还是能做到的。 至于这么清理丧尸,恶心是恶心了点,可胜在省事、高效。 如果不尽量引出来,进了小区遇到密集的丧尸,弹药消耗太快,物资会跟不上,也比较容易出麻烦。 …… 八辆吉普刚好轮流出去吸引丧尸,连发动机都可以充分休息。 柳磊出去了两趟,看看手表,估摸着眼下这第四趟的回来,就该午休吃饭了……也就是说,他没什么事了。 于是柳磊去找夏晓雪了。 夏晓雪在运兵车里睡觉。中间出来看了一圈热闹,进店面房找了卫生间用了一回,而后吃了一点零食。 陈浩他们对此齐齐无语 这女人真是懒散,也不知道给他们递个水什么的……好吧,他们这念头更无聊 不过这样的动静、满街的黑血臭肉,这女人居然还能泰然自若、还能吃得下东西…… 也算难得了呀 柳磊打开车门:“哎,这也睡得着?” 夏晓雪掀掉盖着脸的兜帽,白了柳磊一眼:“不睡干嘛?” 还真没事可干 柳磊略一琢磨,当即乐了:“下来下来,去打两枪” 夏晓雪眨巴了一下眼。 柳磊一看有门,蹿进车厢拉了夏晓雪下车:“走了走了,很容易的” “这是保险栓。枪口不要对着人,万一走火可就完了再好的枪都有走火的概率。不瞄准就垂着,朝地面。试试看,后坐力大,小心点。” 两人站在车顶上。柳磊教夏晓雪用枪。 柳磊很想“手把手”来着,可惜夏晓雪拎起步枪来一点也没有吃力的意思,也没什么兴奋的样子,加上众目睽睽之下战友们都在看热闹,柳磊到底没好意思硬凑上去。 ----他可没兴趣表演 结果柳磊说着说着,倒认真教了起来。 夏晓雪开开关关捣鼓了几下保险栓,瞄准了一个趴在“汽车墙”外想往里爬的丧尸。 “砰” 丧尸应声而倒。夏晓雪缓缓扭头看赫建新。 “好……呃?”柳磊夸了半个字觉着不对,跟着看赫建新。 赫建新若无其事地吹了吹步枪口莫须有的青烟,冲两人一乐 柳磊一叉腰。夏晓雪只是莞尔,当即垂下枪口观察了一会儿丧尸群,缓缓抬起枪,开始连着点射。 “砰、砰、砰砰砰砰、砰” 第一个丧尸,胸膛、肩膀、左脸 第二个,嘴巴 第三个,额头眉心掀翻了天灵盖。 第四个第五个,眉心还是眉心 丧尸要破坏它们的神经中枢才行,所以爆头最佳,断颈其次。 但爆头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是移动目标,需要练习。 结果夏晓雪这七个点射下来,军人们面面相觑。 而后赫建新大乐。周辉眼睛一亮:“快赶上我了”钱旭摇摇头幸灾乐祸:“猴子惨了,人家天生的神枪手,更不好搞定了啊” 夏晓雪垂下枪口,含笑跟柳磊道:“我刚才以为你在哄人,原来的确很容易。”她说得诚恳真挚,只是那笑意怎么看怎么调侃。 柳磊无语凝噎了两秒钟:“你是不是以前打过靶子?” “没有。” “真的?” “不信就算了。” “怎么会就是……”太打击人了 旁边几个人嘻嘻哈哈乐了。稍远一点的因为高音喇叭的关系,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不过瞧哑剧也能瞧明白**分,一样高兴。 夏晓雪突然转头,随之抬枪就是一个三发连射 [奉献] 10、祸不单行 10、祸不单行 是二楼的窗口。 那儿有个丧尸爬了出来,被夏晓雪爆头,当即一个倒栽葱掉了下来,“碰”一下砸在运兵车车顶上。 夏晓雪微微懊恼:“不是吧。” 柳磊起先不明白,整整两秒钟之后灵光一闪、恍然大悟,这就幸灾乐祸上了:“你的床超豪华kingsize露天大床哇报废喽~~~” 夏晓雪横了柳磊一眼,旋即失笑,也懒得说什么。 柳磊还指望斗嘴呢,这下无聊了。 不止这一个丧尸聚到了窗口,上面几层还有。旁边几人转身抬枪点射,很快解决了。 至于旁边上方的,爱跳不跳摔下来还能省个子弹哈。 经此一事,陈浩点了两个人专门注意后方。 …… 不久之后,他们午休开饭。 吃饭的时候,陈浩接了指挥部那边的通讯。是告诉他们最新的直升机接应情况。 直升机也好飞机也好,目前都是设备多、人员少。所以在之前的搜救行动中,直升机只能起一点辅助作用,因为疲劳驾驶太危险了如今情况突然恶化,少不了突击加班。毕竟,在情况刚刚恶化的最初一两天里,是抢救幸存者的黄金时间。再晚,幸存者只怕要出现大比例损伤。 午饭后,装甲车里的跟外面“兜风”的换了个班----装甲车威风是威风,可是里面太闷热,容易中暑,反正眼下不用炮不用机枪,会开就行----又干了三趟,中兴广场四周已经引不到几个丧尸了,于是车队出发,挨个小区去找幸存者。 夏晓雪吃完饭又开了几枪,换着左右手,还试了试扫射;之后换了几款手枪、微冲----这些枪是车队备着室内用的,斗室之内,枪械灵活轻便为上,另外子弹反弹也是个麻烦----了解了一下它们之间的不同优劣;又在理论上学习了一番使用手雷、操纵机枪的要点;等到车队出发,刚好钻回运兵车里睡觉去了。 柳磊亲眼看着夏晓雪在小半天里从枪支小白进步到百发百中----当然就维护拆洗而言还是小白一个----回车后私下里跟他自己班里的兄弟表示很有鸭梨。 周辉则向柳磊表示很高兴多了一个“天生的神枪手”,并期待切磋,最好能来点赌注。 “赌注?赌什么?” “我赢了让我亲一下,我输了让她亲一下” 这种话周辉跟夏晓雪不会说,但拿来刺激柳磊却是再好不过 结果柳磊狂踢周辉。周辉回踹柳磊。钱旭捡了几个烟蒂乐呵呵丢这两人,当作助兴。孙志高叼着半支烟看戏。 而后? 而后该干活儿了 柳磊他们的干活时间,无疑是夏晓雪的休闲时间。 不过这一回夏晓雪并没睡觉。她取下长枪,横放在膝,端正盘坐、细细擦拭。 擦到一半的时候,车队开拨了。城区里的道路本来平坦顺畅,如今因为“路障”多,难免颠簸。但夏晓雪泰然稳坐,身体随着颠簸自然起伏,手与枪之间却不曾因而滑动。 运兵车的驾驶员是医疗兵,叫朱明贵。他见了就有些稀罕,不过忍着没问,只是把车开得更稳了,直到夏晓雪完事收工,才好奇道:“你练这个很久了吧?车子震都不碍事。这可是真功夫都能水上狙击了。” “水上狙击?” “嗯,船上不像陆地,那不在海上么,风稍稍一吹就有浪,突击艇会跟着起起伏伏。而且你的船在颠,目标所在的船也在颠。要想命中,那可不容易。再加上抢救人质……呃”朱明贵突然卡壳了。他不确定再说下去,是不是涉密了。 唉,以前他从来不会跟战友以外的人聊这个如今世界大变,松懈了松懈了这可不好 “这倒是。比如索马里海盗。”夏晓雪莞尔一笑,“而且救人的时候,往往要一声令下、同时解决好几个目标,免得干掉一个剩下几个屠杀人质,那就得数个狙击手同时开枪,密切合作,更是难上加难。” “就是”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所以朱明贵用力应了一声,不过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这枪你用了很久了吧?” “是啊,很久了。” …… 这天下午车队没找到一个幸存者。 陈浩百无聊赖地翻着登记薄,翻过来又翻回去,翻回去又翻过来。而后陈浩丢开登记薄,忽然有点后悔把夏晓雪赶到后面车上去了 那啥,他没心情不好,他没想逗乐子,真的没 不过,唔,他妹子也就这么大…… 而且永远不会再长一岁了。 当然,他妹子比这女人勤快多了可爱多了脾气也好多了 ……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车队在“东五区09号地”的西北角停车过夜。 这里也有活水河道,所以适合宿营。 河边的街上有小型旅馆,在临街房的三楼与四楼。旅馆房间多,清理了可以睡个好觉。所以就选在这里安顿了。 结果车队一停,发现旅馆四楼一个窗口伸出了一支白床单做的旗,上面是蓝色油漆的“sos”。 陈浩一喜 全队同乐 这种在沦丧的城市里找到幸存者的愉悦,是语言无法描述的。 但四分钟后,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 那个房间里是两个加起来七十多岁的男人,还有一个被他们糟蹋了的少女。 军人们一进去就呆了,然后飞快脱了外套丢给那姑娘。他们很想毙了这两个男人,却不能那么做,还得在这座满是丧尸的城市里保护这两人。 于是打头的两个互相看了看,当即抡起枪托开揍 严鑫松听着声音就知道情况不对,起先他加快了脚步,而后他明白了,便放缓了脚步。 直到打头进去的几个暴揍完一顿,严鑫松才出现在门口,一清嗓子。 揍人的不用命令,自觉收手。 严鑫松一扫屋内,眉毛直跳,不由自主摸上了腰间的手枪,强忍着没有拔出来。他结婚早,二十二,女儿上初中了,身量与这姑娘差不多 结果一帮迷彩服没有上级命令,只能面无表情站在那儿。瞧上去凶神恶煞,其实心底不仅愤懑尴尬,还有些茫然无措。 因为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连看都不敢看那小姑娘。 说真的,他们这帮人,*片是看了不少,“五姑娘”也很熟悉,但一大半还没结婚,还是处男…… 这一点也不奇怪。部队里作风一向严肃,尤其重要单位。 而眼前这种事,之前几周里,他们听说过,但还不曾直接撞上过。因为在这次搜救行动之前,他们执行的是另外的任务。 如果可以,他们宁愿碰上十次敌人,不想碰上一次这种事。 陈浩跟着到了,一看好心情全完了,恨恨一劈手:“绑了关起来”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楼梯那儿有个杂物间” 四五个军人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将这两个男人绑了起来还塞了嘴,拖出房间拖过走廊一脚踹进杂物间,抓了个扫把带上门,扫把朝门把里一杠----是,他们不是警察不过那啥,发现犯罪分子,“扭送”公安局 老百姓能“扭送”,军人就不能? 不能也没啥他们帮着这小姑娘“扭送”还不行吗?嗯? 然后陈浩也犯愁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那小姑娘 六七个大男人在房门外默然了片刻,没人敢进去,因为进去了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 而后有人冒出了一句咕哝:“要不,叫她过来?” 陈浩一听可不是,当即点头。只是这事跟夏晓雪开口也不容易。噢,冲一个二十冒头的姑娘说,“上面有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被两个男人那啥啥啥了我们不能枪毙他们只能把他们关起来你去安慰安慰那小姑娘开导开导她”? 还真不好出口 于是陈浩就找了柳磊点名叫他去。 至少熟一点,不是吗? …… 夏晓雪下车的时候,室内已经清理完毕。她背着包扛着长枪拎着个塑料袋,悠哉悠哉去了旅馆的厨房。 两个做饭的军人见了,嘿嘿乐呵了一把----oy有人帮忙。还是个女的。 结果夏晓雪东西朝桌上一放,给他们两人递了烟,就往桌上倚着坐了:“今晚吃什么呀?” 好吧,不帮忙聊聊天也不错。 “火腿饭。金华火腿,东北大米”够可以了吧 “菜呢?” “小黄瓜。紫菜汤。” “换个榨菜咸蛋汤不?”夏晓雪从塑料袋里拎出几包牌子不一的榨菜与咸蛋晃了晃----是从运兵车那些零食箱子里搜刮来的----又拎出一大袋香脆青豆,“还有这个,把这个跟饭一起煮了吧,好歹是绿色的。豌豆火腿饭。” 两个大厨无语----感情你是来点菜的啊 不过他们火腿饭吃了三天了,能变一变小花样也是好的。 哎,女人就是心细。 还嘴馋 “这主意不错”“来来来,你剥咸蛋。” “噢。” 结果咸蛋没剥两个,夏晓雪就被柳磊叫走了。 …… 柳磊慢吞吞领路:“我们在四楼找到一小姑娘,十六七这样,也可能十五六……” “然后?” “……还有两个男的。那个……” “两个男人,还是两个咋种?” “咋种” “明白了。” 柳磊大舒了一口气,招呼着夏晓雪上了楼:“你去劝劝她,啊?” 夏晓雪也头疼:“你们不知道怎么劝,我就知道了?尽力而为吧。” 夏晓雪一到四楼就瞧见足足一个排戳在走廊里,摇摇头,当下跟柳磊道:“要一个干净的房间,这房间不能叫她住了;还有洗澡的热水,干净的衣服;最后,是避孕药跟测孕棒。事后避孕药,检测怀孕的试纸。” “啊?” 陈浩倒是明白了:“还不快去”当即点了一个班打扫房间,一个班去河边提水,还有一个班去找衣服与药品。 没人抱怨这额外的任务。能做点什么,令这帮扛枪的家伙齐齐舒了一口气。 夏晓雪看着三拨人都出发了,跟陈浩轻声道:“另外,问问朱明贵,如果有撕裂跟出血怎么办。” 陈浩眉头打着结下楼去了。 房间是最先打扫好的,紧接着热水也好了----两个炊事员把还没下料的汤先给挪上来了。 夏晓雪取了一袭干净的薄被,给那女孩裹了,也没急着问她名字,试着拥抱论了她。 那女孩没哭,只是咬唇。她在夏晓雪怀里呆了两三分钟,而后她动了动。 夏晓雪缓缓放开了她:“我们换个房间,嗯?” …… 新房间是精心选出来的:没人用过,没有丧尸留下的痕迹。 浴缸旁边搁了一大叠白毛巾,旅馆小香皂,崭新的脸盆----附近小超市拿的----然后就是一大不锈钢桶热水与五桶桶装饮用水。朱明贵明确指出在有外伤的情况下,所有用水必须经过消毒,最好是凉白开。桶装饮用水也不错。于是旅馆前台、餐厅里的桶装水就被拆了来。另外还找到三桶存货。毕竟旅馆用水快,一般都略有储备,不像小家庭里,用完一桶才叫一桶。 “洗澡不?” “……” “你不洗让我洗算了。” “……” “现在可没自来水了,今晚就这么点儿热水。他们洗澡都是去河里。” “你洗吧。” “真的?” “……” “那我不客气了。” “………………” 夏晓雪冲了个澡,花了五分钟,用掉三分之一不到的水,裹着浴巾出来了。 女孩看了两眼夏晓雪赤luo的肩膀与小腿,有点儿不好意思,却也松懈了一些。 “洗澡不?” “……” “你不洗那水就浪费了。” “……” “他们烧了半天的。” “没衣服。” “他们会弄来的。我这里也有。” “……” “这套先给你。新的。” “谢谢。” “客气什么,反正也不是花钱买的。对了,你要睡哪张床?” “都一样。” 女孩进了浴室,不一会儿响起了水声。 夏晓雪听听没什么异样,走去窗边看了会儿外面,就近往床上一倒。 而后敲门声急急响了。 浴室里一静 夏晓雪无奈,冲门口大喊:“我换衣服”扒了浴巾三下五除二穿戴完毕,去开门,对浴室道:“可能叫我们晚饭了。”只是,吃晚饭何必这么急? 门口是周辉,脸色焦灼。 夏晓雪猜到了三四分:“什么事?她还在洗澡。” 周辉小声道:“猴子给抓了一下。你……”说着不知所措起来。 他知道怎么干掉对面山头的敌人,但他不知道,眼下这种情况,他该不该叫夏晓雪过去。 “怎么回事?” “服装店里有只小狗。那店老板早不行了,小狗没吃的,结果……” [奉献] 11、一夜之间 11、一夜之间 小狗被困在店铺二楼矮小的储物间兼套房里,出不去又打不开冰箱,几天没吃的,饿得急了,便啃主人的尸体。 一楼只有挂出来的样品。既然动手拿衣服,总要多取几件存货备着换洗。上了狭窄的楼梯,开门的是钱旭,当头两枪搞定了那个丧尸。柳磊随后在旁,眼角瞄见旁边低处有条黑影掠过来,本能地扑倒战友,结果背上被抓了。 这还亏得那小狗只是夺门而出,无心攻击军人。孙志高跟周辉花了两打子弹才搞定它,发现血是红的。但这小狗浑身溃烂,又丑又发臭,从表面看,跟丧尸差不多了。 夏晓雪陪那女孩吃了晚饭,将陈浩拿来的药品都交给她,才与她说要去看个伤员,而且今晚不睡这边。 罗芳低着头接了药:“那个人……喜欢你?” 夏晓雪一耸肩:“算是吧。”确切而言,柳磊是刚好值完夜班休息,闲极无聊黏上了,然后当着这么多战友的面,开弓没有回头箭。 罗芳捏紧了药,紧得手指泛白:“是不是……因为我?” 夏晓雪摇摇头:“不是。” 罗芳豁然抬头:“我都听见了” “瓦罐不离井边碎,将军难免阵上亡。生死由天,怎么能说是因为你。”夏晓雪还是同一个回答,说着蘸水写了名字,“我叫夏晓雪,你呢?” “罗芳。” 夏晓雪一点头:“罗芳。你放心,这些当兵的是正规军。”而后又将她所知道的大本营与幸存者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一说,主要是点出国家机器还在运作,秩序依旧存在----这也是陈浩他们能让人安心信赖的原因。失去了信念信心,再刚强的军人也会堕落。但只要人民在,国家在,希望在,他们就是最可靠的。 罗芳垂下眼,摆弄着药盒子:“你说,现在判了刑,还有监狱吗?” “不知道。” “你……你这么好看……” 夏晓雪看向罗芳:“你想问我碰没碰到过咋种?” “……嗯。” “碰到过。” “那……” “你想问那些人怎么样了?” “嗯。你会武术。” “那帮人,我也不清楚他们一开始有几个。反正好几个男人,三个女人。因为尸化的关系,我撞上的时候,只剩男的三个,女的两个。干了一架,杀了两个男的。剩下那个男的是主犯。那俩女人告诉我,原本还有一个是十岁上下的小女孩,小学五年级。所以我绑了那狗咋种,塞了他的嘴,砸了他两个茶叶蛋,然后一刀一刀片了他的油条。他在地上整整扭了两个小时,终于死掉了。” “……” “然后我把他的头割下来,祭了那小孩,也免得他尸化。” “…………” “这故事不大适合睡前听。”夏晓雪在包里掏了掏,找出一本巴掌大的《机器猫》漫画,“给。” “谢谢。谢谢你。那个……那两个女人呢?” “一个在路上没了。一个今天早上突然尸化了。” “也是今天早上……” “怎么?” “本来不止我一个。” “活下来就是胜利。” “……嗯” “我过去了。有事找我。” “好。” …… 柳磊住的房间也干净得很,不比指给两个女人的那一间差。 病号嘛,优先待遇。 柳磊趴在里侧的床上合眼假寐。伤口已经清理过了,抗生素也打过了。但事实上这些都不是关键,种种措施,安慰作用远大于药理作用。 钱旭眼睛又红又肿,抱着枪坐在靠窗的床沿,守着柳磊----守着很可能尸化的伤者并不是一个美差,你必须在异变发生的当时扣动扳机。朝曾经的战友,朝如今的活尸。 夏晓雪是背着包揽着长枪抱着一卷被子枕头进去的,进去就把被子枕头往地上一抛,又搁了包倚了枪,一边跟钱旭道:“委屈你啦。” 钱旭一点头,挪到地上去了。 柳磊听见说话声,睁开眼一瞧,正好看到夏晓雪倒在床上试了试铺子,好像还挺满意;而钱旭转移阵地睡地铺去了柳磊咔吧了一下眼,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来。 夏晓雪看见柳磊有动静,拖了被子一倚床头:“饭吃了没?” “吃了。” 夏晓雪点点头:“那好好睡一觉。” “我知道。” “你信教吗?信的话,祷告一下会好得多。“ “谁说的?” 他这话说得很冲,而夏晓雪更硬,一挑眉:“我说的” “你是神仙啊” “不是,可我亲身经验”见得多了 “……你也给抓伤过?” “是啊。”抓伤多了去了,不过不是被丧尸。 “在哪啊”柳磊不大相信,“给我瞧瞧” 夏晓雪拍了一下自己右大腿根外侧:“这儿。你想看?” 柳磊怔了一下,转而一想自己未必瞧得见明天的太阳,这就豁出去了:“对没错” 夏晓雪下床抄起床头柜上的杯子、蹿过去重重敲了一记柳磊后脑勺:“想得美” 这才像是夏晓雪 本来我行我素的人一下子对你特别优待,只能说明你死到临头了所以人家怜悯你、迁就你 柳磊眼下最怕收到怜悯,故而他挨了一记反而舒服了,摸着后脑勺趴在那儿,说话也轻松多了、随便多了,还无赖多了:“今天不给看,明天给也看不到了”这是柳磊心底里最大的担忧与恐惧。之前他与战友们都小心翼翼不敢提,眼下对着夏晓雪,却反而带出来了。 “你要是明天就完蛋,今天更不能给你看”夏晓雪理直气壮,“多赔本啊,连利息都收不回来” “……那我明天好好儿的,你就给看?” 夏晓雪又砸了柳磊脑袋一下,再一下:“拿话套我呢,嗯?胆子不小”砸着骂着瞅瞅柳磊赤luo的肩膀,突然搁了杯子摸了摸。 肌肤相触,柳磊大惊失色 夏晓雪大乐,摁了柳磊的肩,俯身凑到柳磊耳边取笑他:“有贼心没贼胆。” 说话的热气都拂到脸上了柳磊脸“刷”一下通红,一时间懵在那儿,找不出话来。 夏晓雪才没管柳磊,当下在床边坐了,掀了半截被子,仔细观察伤口----纱布上渗出来的血色,以及伤口的肿胀情况。 柳磊终于想起了挣扎,可惜姿势不对,夏晓雪能用自己的体重加上力量摁着柳磊,柳磊要么拼命,那么伤口先要崩裂;要么只能徒劳无果。 所以柳磊努力了一回,放弃了,趴在那儿恼羞:“干什么?你干什么?” “看看呗。”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有你这样儿的女人吗?” “我不就是吗。事实胜于雄辩。”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哟,原来是羞~涩~了” “去你**……” 这一句前两个字有力饱满,后两个字气势大泄。 但还是换来了报复----夏晓雪没回嘴,只是手轻轻一动,按在了柳磊背上的纱布上,细细摸了摸,缓缓加重了力道。 柳磊忙忙叫道:“不许虐待病号” “也对。”夏晓雪抄起杯子又砸了一记柳磊脑袋,“那就记账。” 柳磊咕咕哝哝,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没再骂出口。 “哎,柳磊。” “怎么?” “我突然发现----” 柳磊有心不接话头,可夏晓雪又按到了纱布上,还缓缓加大了力度。柳磊闷闷投降:“发现了什么啊?” “你皮肤好好哇” “………………” 钱旭瞅着这两人,眨巴眨巴眼,脑袋里一片混乱,实在不知道该阻止夏晓雪吃豆腐呢,还是该给夏晓雪加油以玉成好事一时间倒也忘了担忧难过。 “来,让我摸摸。” 柳磊悲愤了:“有完没完?” 夏晓雪乐滋滋摩挲了一把柳磊的后腰:“你说呢。” 柳磊浑身一激灵,咬牙切齿:“不要脸” 夏晓雪又摸了一把,不紧不慢回嘴:“你才不要脸。” “色狼” “你才色狼。” 接下来两人吵了半天嘴,不管柳磊说什么,夏晓雪都不温不火还给他,压根不动脑筋。 结果柳磊自己先给气倒了,趴在那儿装死不说话了。 反正他是男人,不吃亏 可为什么他觉着很吃亏呢…… 夏晓雪看看柳磊,接着掀被子。 柳磊吓得心头狂跳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柳磊赶紧一把抓住被子:“睡觉睡觉了,听见没?” “噢。再摸两下。” “不行” “那一下?” “滚” 夏晓雪偏头瞅柳磊。 柳磊哭笑不得,虎着脸瞪了没三秒钟,掌不住给笑了出来。 夏晓雪趁机大占便宜,足足摸了六七把。 柳磊有气无力,直翻白眼,又好笑:“够了没啊?” “唔----”夏晓雪考虑了一下,“好吧,先睡吧。” “……”什么叫“先睡吧”?暂且放过你? 夏晓雪往床上一倒,面朝窗子,还真就睡觉了。 柳磊瞄瞄夏晓雪,抓了手纸爬下床弓着身去了卫生间。 或许是死亡迫近的不安与恐惧令人太过疲惫,或许是抗议夏晓雪的无耻骚扰消耗了太多精神,又或许是在卫生间里花了太多精力……柳磊出来后,狠瞪了夏晓雪一回,转脸一趴,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这一夜,夏晓雪合衣而睡。 这一夜,钱旭抱枪躺在两张床之间的地毯上,倚着床尾雪白的墙,强迫自己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到了后半夜,孙志高进来跟钱旭换了班,好说歹说推了钱旭去睡觉了----不休息等于加大危险。 柳磊没醒。倒是夏晓雪醒了,不过听声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夏晓雪就没出声。 而后天亮了。 …… 柳磊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钱旭坐在他床头冲他傻乐。 而后他看到对面床上,夏晓雪半盘了腿坐在床沿,又在擦拭长枪、温习手感。 还有孙志高,搂着枪倚着被子倚着墙,脑袋一点一点;以及周辉,站在窗边倚着窗帘与墙大咬特咬火腿肠。 柳磊乐了,揉揉眼翻了个身,结果压到了背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能熬过第一夜的人不多,很少;但一旦熬过去了,之后只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便不会有事。 所以柳磊一出房间,几乎被每一个人摸了几把、搂搂抱抱了一回。 陈浩更是使劲揉柳磊的头,揉完还夸张地亲了一口柳磊的寸头、又用力拍了一下----这野孩子没少给他添麻烦,这不又害得他提心吊胆了一回,此乃他应得的福利 一伙人全乐了。 然后就有人捏着嗓子起哄柳磊与夏晓雪:“亲一下,亲一下” 钱旭起先跟着起哄,然后他突然灵机一动:“摸一把摸一把” 旁边俩当兵的一怔----那也太过了吧?小心这女人翻脸 钱旭没注意到,他已经冲上去掀柳磊上衣了:“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哦?别逃了,猴子我知道你乐意得很,来来来” 原来是柳磊给夏晓雪摸? 唔,这主意不错 很不错非常不错 但是看戏的这么想,柳磊可不这么认为当着人的面儿跟私下里怎么能一样?柳磊逃蹿挣扎。偏偏周辉这一次胳膊肘往外拐,眼睛熠熠发亮,笑得跟一朵花儿一样,帮着钱旭抓了柳磊、将柳磊押到夏晓雪跟前而孙志高提心吊胆了后半夜,眼下心头一松就困得厉害,拖着枪出来,在旁边倚着墙哈欠连天看好戏。 柳磊恼羞成怒“你们叛徒叛徒” 夏晓雪大乐从头到脚打量了柳磊一回,摸了把柳磊脸儿,一把捏住柳磊两个腮帮子、往两边一扯还要挑剔:“胡子该刮了。” 柳磊人动不了、头也转不了,只剩下翻白眼:“哇哇伊哇呜呃哇”统统给我等着瞧 哄堂大笑。 而后他们发现少了一个人----罗芳。 “还在房间里?” 夏晓雪去叩了门,没人应;又叩了一回,开门一看:“没人。” “那人呢?” 没人回答。肃静之间,杂物间那边隐约传来了令人不安的微响。 “咦,那门杠谁给撤了?” 用来杠门的扫帚,此刻被丢在了一边。 …… 一拉开门,两个身经百战的军人,脸“刷”一下白了 罗芳走了出来,看看两个盯着她的军人,丢下小美工刀,走进旁边的房间,片刻后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一条白毛巾,皱着眉头仔仔细细擦着手上的血迹----没水。刷牙洗脸的水在三楼厨房餐厅那儿。这儿只有毛巾。 两个开门的军人并没拦罗芳----显然这女孩是在报复,又丢了武器,对别人并没威胁----他们只是对看一眼、掩上门,转头望向陈浩与严鑫松。 夏晓雪没跟过去,不过她看到了迷彩裤之间、军靴之下,地上鲜红的血,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夏晓雪就无奈了:“我果然不是讲故事的料。” 柳磊一头雾水:“什么?” 夏晓雪喟叹:“害人做噩梦啊。”这帮可怜的兵娃娃,好歹也同为男人……而且他们虽然抓到敌人也刑讯逼供,但八成没切过“茶叶蛋与油条”。今天亲眼目睹了杂物间里那情形,以后哪天晚上睡不好了,做起噩梦来,肯定会重温。 柳磊还是不明白,望了那边一眼,瞧着不是什么好事,就没叫夏晓雪过去,岔开了话题:“昨晚上----”他现在一想,有点回过味来了,心存感激又嫌说“谢谢”太疏离,还害臊,正在那儿斟酌词句,却听到杂物间那边“砰、砰”两声枪响 柳磊吓了一跳:“枪毙了?” 夏晓雪耸耸肩:“给了个痛快吧。” …… 不得不说,职业军人捆绑俘虏是很有一手的。 所以罗芳虽然手无缚鸡之力,那两个男人却是任她宰割。 并不是每个人都见到了杂物间里的情形。但这件事在早饭前就传遍了整个车队。结果在餐厅吃早饭的时候,罗芳那一桌没人敢坐----夏晓雪还陪着柳磊在朱明贵那儿换药。 如果说之前军人们单纯将罗芳视作一个需要保护与照顾的小姑娘,那么如今,他们带着背上几丝飕飕凉意,开始正视罗芳了----就算仇家毫无抵抗,也远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狠的 罗芳瞄了一下四周,低头自己去盛了饭,而后端到桌前,低头安安静静吃。 严鑫松与陈浩最犯愁。 陈浩认为吧,这事还是得按规矩办。 严鑫松觉着呢,一个小姑娘被非法囚禁连带糟蹋了这些天,干出什么事一点不奇怪;而且那俩咋种押回去一审,好几个罪名又情节严重,不是枪毙就是终生监禁,如今提早报销,也差不多,干脆就示意封口,大家统统不要提了。 他们两个商量了一通,还躲着手下的兵在楼梯转角那儿争执了一小会儿,最后陈浩让步了。因为陈浩自己也很想毙了那俩咋种。弹压属下不赏那俩人一颗“花生米”是极限了,让陈浩做证说罗芳故意伤人,没门儿 而后两人盛了饭去了罗芳那一桌。为免令这小姑娘紧张,隔了一个椅子坐了。一边吃,一边与罗芳谈了谈。 没提之前的事,只是说让罗芳坐运兵车,跟夏晓雪呆一块儿。 接着换药的三个也来吃饭了。柳磊瞅了一眼罗芳,也觉得凉飕飕的。夏晓雪好笑,虚踢了柳磊一脚赶他去钱旭他们那里,自己盛了饭在罗芳另一边坐了。 车队按时出发。 一个小时二十多分钟后,按计划与搜索“西六区”的部队汇合。 [奉献] 12、生蛇大餐 12、生蛇大餐 西六区、西五区的部队与陈浩他们是同一个单位的,也是各一个连。 之前这两个连同样赶往了城郊地带,将幸存者集中交托给兄弟单位,而后一起折回市中心。但因为老城区街道狭隘地形复杂,好几处车队走不通,被迫绕路,来回花的时间更多些。 另外,搜索“西六区”的二连,副连长刚提拔没几天,指挥经验略有不足;而连长则是三月中旬休探亲回了老家,结果就没法儿归队了,于是在老家那边找到当地部队临时充当教官。 故而营长没跟一连走,跟着二连。其实他什么都没干,只是给副连长充当定心丸了;当了这几日,今天也能功成身退了。 两支队伍一汇合,几个上尉中尉与一个少校商量了几句,少校跳上了陈浩这边的通讯车,而后陈浩他们这一连直接开往“西六区10号地”的动物园;二连三连则一起掉头北上,去继续搜索幸存者。 动物园内的道路倒是颇为通畅。因为除了凑巧撞进来的,没人会逃往这里。 车队一路前行,时不时一阵点射,没遇到什么问题,还找到了专门运送动物的铁笼车,装上了猴山的猴子与黑猩猩院子里的一对黑猩猩----唯一一头大猩猩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已经饿死了。 军人们忙着把猴子装车的时候,潘亮下了通讯车,跑到运兵车,拍了拍窗,跟夏晓雪一指通讯车:“卢营叫你过去。”或者说卢大队长。他们的编制称呼刚从营连排改为大队中队小队没多久,还不习惯。 罗芳听见了,抬头看看夏晓雪,微微抿了唇,没说话。 柳磊有一点低烧,伤口的正常反应,一早上都趴在长凳上,睡得七七八八,这会儿朦胧听见了:“怎么了?” 夏晓雪拍拍屁股,空手下了车:“大人物召见。” 听话听音,潘亮不敢吭声了,只是领路。 …… 通讯车里,卢少校旁边,陈浩与严鑫松一左一右。 潘亮没跟上来,司机也下车抽烟了。 这是三堂会审,还是下马威? 夏晓雪好笑,往那儿一坐,并不开口。 陈浩眼看两边比那憋气的功夫,无奈了;等了小半天还没人开口,陈浩只好胡乱打了句岔:“现在找那个,还有意义吗?” 卢少校瞪了陈浩一记,转开目光没吭声了----他也想问这一句但他不能对着属下问出口。 夏晓雪翻了翻白眼,一勾手指:“地图。” 严鑫松看了卢少校一眼,抓过地图,摊开,拍在了夏晓雪面前。 夏晓雪一点“西四区08号地”内的一个商场:“这里。地下停车场。” “那儿是什么情况?” “黑乎乎的。噼里啪啦砸下来一些石头。” “还有呢?” “没了,光顾逃命了。” 三个头儿研究路线,夏晓雪下了车,伸了个懒腰。 他们这一个营会滞留在这边,也是无奈。 当地大本营的指挥官的确希望得到更多的人手支援,但光是这样,陈浩他们还不可能接受搜救幸存者的命令。 关键是,他们之前被划归一个只有代号不知名字的保密单位直接调度,受命赶到这边,在数个城市里搜寻“特殊情况”。 尸化病毒刚爆发的时候,他们还接到强硬命令,要求抓紧时间不惜代价完成任务,所以他们没参加搜救工作,只是干自己的事;但到了第十六天,那个单位就再也联络不上了…… 他们自动回调,归于原先的单位指挥。未完成的任务也进入冻结状态。 原先的单位里,老上司已经不在了。另外这事一出,世界一片太平----确切而言,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局部冲突”全停止了,恐怖分子也变乖宝宝了,因为谁也没那个人手了 结果新上司压根没有什么任务叫他们干。 而大量死亡引起各个系统瘫痪,包括航班,所有仅剩的人力资源都被调动起来搜救幸存者,无论军用民用。 偏偏陈浩他们的重要性大降,新上司是同性质的单位里横调提拔上去的----他们这种单位不可能一路直接往上升,否则那简直成私军了;从小兵兵到班排连营没问题,但再往上,要横着挪人过来以保证纯粹性。 所以他们的新上司,指挥作战一流顶尖,但打官腔比起那些老家伙来实在是太嫩了,没人脉没人情,一时间“抢不到”飞机载他们回驻地去…… 当然,开车回去不是不行,但是以现在的公路状况而言,他们只怕要走上两三个星期。要知道国道大多数路段可绝没有长江大道这么宽敞,而病毒刚刚爆发的时候,很多人开着车想要逃离人口密集的城市、逃去乡下避难…… 所以陈浩他们还不如协助当地干一点儿活儿呢活儿干完之后,搜救工作结束,飞机也有空儿了。 正好这边的指挥官借人,于是那边就同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看准了陈浩他们一时间没什么事干、回驻地的“机票”还有些儿麻烦,这边的指挥官也不会开口借人。 现在么…… 这里人手不够,倒是物资,还是很够的。 卢少校联络了新上司。保密的关系,新上司压根不知道他们之前的具体任务内容,只是看着任务级别很高,于是马上往上汇报,至于回答,还得晚些时候;而在新的命令下达之前,行动由卢少校自主决定。 卢少校与陈严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车队沿路搜索,搜去“西四区08号地”看看。 之前的任务的确要考虑,可毕竟完成了也没用了;眼下,幸存者才是第一位的。 夏晓雪听了,微一皱眉,不置可否。 陈浩瞧见了,他是听柳磊汇报过夏晓雪当初看日出的楼顶的情况的,这就问了一句:“怎么,你认为不妥?” “我认为不妥有用么?” “说说看吧。” “病毒已经变异了一次,谁知道什么时候第二次。而且第二次恶化,会成什么样儿,更是猜不到。解铃还需系铃人,去那儿看看,没准能找到关键。” “谁说会有第二次变异?而且,救人要紧啊” 夏晓雪耸耸肩走了。 陈浩无语了一瞬,有点儿气着了:“喂?你这么什么态度” 夏晓雪头也不回:“侥幸心理,当断不断。” 陈浩正要说什么,负责清理的士兵跑了回来:“报告蛇馆被破坏了玻璃被撞了一个大洞,那些蛇,都----” “都怎么了?” “都被吃掉了生吃到处弄得乱七八糟” 夏晓雪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回运兵车上去了。 [奉献] 13、半夜离队 13、半夜离队 蛇馆内情况的确奇怪了一些。但比起外面满街走的丧尸,这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卢营跟陈浩去看了看,不解了一回,没管了。 严鑫松去都懒得去,只是倚着车摸出钱包,呆呆瞅了一会儿里面的全家照,收起钱包摸了烟。 这天余下的时候,一切照旧:中午吃饭、午休;下午撞碾丧尸、搜寻幸存者;到了傍晚,找了个有水源的地方,清理安置。 这天没有找到一个幸存者。不过,自从病毒变异开始,这种情况也在预料中。所以车队的气氛只是有点沉重,但不算低迷。 而由于当晚休息的地方是店面房,“先期打扫”的两个班顺手收拾了几身女式衣裤。这几个家伙彼此一个眼色打打气,选出两人,将东西大咧咧拿到了夏晓雪跟罗芳面前:“做饭去这是工资。” 夏晓雪连着三下飞踹人家小腿骨,那二级士官见夏晓雪出脚速度快、力度大,虽然不是全力,但估计挨了会有乌青,这就不敢硬接,只好躲。夏晓雪瞅了个空劈手夺了东西。那二级士官当然不会反击,一摊手扮个鬼脸,看还拿着衣物的同伴。 罗芳艳羡地瞧着夏晓雪当了一回强盗,而后老老实实去帮厨了。 那少尉把东西递到罗芳面前。罗芳看看他,伸手去拿;少尉飞快一缩手 罗芳不理他了,径自朝临时厨房去。少尉倒退着又递了两次yin*,罗芳一概当作没看见。 休息的军人们嘻嘻哈哈取笑他们的战友,却不说两个女的什么----夏晓雪,他们看柳磊的面子;罗芳,他们瞅见了只觉后颈发凉,不由自主想夹起腿…… 不管怎么样,虽然这俩女同胞都不够可爱,经了这么一闹,至少那点沉重都烟消云散了。 卢营在一旁嗅着烟跟陈浩乐:“耗子,你们可真有福气。”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那是” …… 当晚十一点四十八分,通讯车上的小红灯一闪一闪亮了,伴随着“滴滴”的轻叫。 夜里站岗的四人分两组,一组在屋顶,一组在车子上;每组又分明哨、暗哨,彼此有个接应,也是互相监督。当然,现在这个时期,不管明哨暗哨都是荷枪实弹,不搞“枪弹分离”了。 车队这边的明哨顺带守着通讯车,以备有紧急消息过来,见了当即冲吉普车那边晃着灯打了信号,进屋去叫了潘亮、卢营、陈浩与严鑫松。 潘亮操作,卢营接了通话;片刻后,卢营领了命令,下车一挥手,当头朝屋子里去了。 丧尸对声音并不怎么敏感,但紧急集合的哨声在半夜里还是太明显了。所以陈浩并没吹哨子,四个人分头去叫醒战友。 他们在室内走廊上集合。 罗芳拿出了最快的速度,不过,她还是最后一个到的。 好些战士不解地看向罗芳。罗芳张口欲言,卢营已经不耐烦了:“还有一个那?” 罗芳往后让了让,低下头:“她走了。” “走了?”卢营火大,当头冲进了房间,只见被子隆在那儿,豁然一掀,里面却是枕头与背包 陈浩想起午前那不算争论的争论,心中一动:“她说去哪了没?” 罗芳摇摇头。 陈浩一想到任务内容,自知可能错失了最宝贵的几个小时,也恼火了:“真没说什么?你想想” 罗芳忙忙摇头。 陈浩还想问,严鑫松一把拉住了他:“行了,那个什么脾气?谁拦得住。”说着示意罗芳往外去,“你先上车吧。” 罗芳就往外走了,走了几步回头瞅瞅严鑫松,小声补充道:“她下午一直在擦枪。我问她擦那么多次干什么,她说,‘不快也光’。” 柳磊听得清楚,恨恨一踢墙----他下午也在运兵车上,低烧的关系,昏昏沉沉歇着,看见了听见了,没仔细想。 卢营出了房间,看了陈浩一眼,一挥手:“出发”眼看战士们都小跑出去上车了,才问陈浩:“怎么回事?” 陈浩跟着卢营忙忙上了车,将下午的争议交代了一遍。 卢营皱眉:“胆子真不小她有几条命?” 陈浩与严鑫松对看了一眼。 “还有什么瞒着我?” “不是,我们之前也认为不可能。”陈浩连忙摆手,而后将碰上夏晓雪时,那幢楼楼顶的情况说了,重点是钢筋的异状。 卢营不信:“怎么可能” 严鑫松没吭声。 “老严,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严鑫松指了指驾驶座前方的车窗外,那儿一只丧尸朝车子扑来、被保险杆拦腰撞翻,“这世道,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能不可能。” “……”“……” [奉献] 14、楼顶相汇 14、楼顶相汇 车队出发的时候,“西五区09号地”的最高点,二十七层的恒浩大厦楼顶。 夏晓雪倚在栏杆前,长枪在手,一下一下敲击着脚侧的地面。 那是大楼的支撑立柱之一。上达顶层最高处,下抵地基最深处。浑身的钢筋铁骨。 这“砰、砰”的钝响,传出不远便消弭在夜里,连大楼下的丧尸都打扰不到;可与此同时,这节奏稳定的敲击,却渐渐引起了钢筋的共鸣,而这共鸣则沿着上百米长的支撑柱,传递到了大地深处。 月光清冷。 夏晓雪心中一片空明。 她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但今天晚上,在这异乡的故乡,在这死寂的城市里,却若有所悟…… 武力,不仅仅是子弹的速度、手雷的冲击波,不仅仅是长枪的锋利、指匕的出其不意。不仅仅是个人的勇猛、同伴的配合。 还有节奏。 夏晓雪忘了自己敲了多久。或许几分钟,或许几小时。 而后,一条首尾五六米长的黑影,从西南角飞掠而来。 它在房群间蹿扑,庞大的身形轻巧无声;它冲下大楼前的广场,撞进丧尸群里,犁开一条笔直的大路,直接爬上了大楼…… ----一头撞向了夏晓雪 夏晓雪旋身躲开,顺手一枪抽在大黑影头部 “大乖乖,你又淘气了。” 大黑影摇头摆尾拱着夏晓雪,拱得夏晓雪连连倒退、又拿枪敲了它七八下,才算安份下来。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那么多血。还有那道乱流。” 大黑影用力甩了一下长长的尾巴。 “唷,换了条新尾巴这一招真好。一条尾巴半条命。” 大黑影摇头晃脑,小幅度甩甩尾巴。 “对了,你来这儿几天了?太阳出来了几次。” 大黑影抡起尾巴拍地,“啪啪啪啪啪”拍了五下,一顿,又胡乱拍了一气。 “比四个爪子加一条尾巴更多,所以你已经记不清了?哈,好啦,我知道了。上次教了你数脚趾头,你又搞混了是不是?” 大黑影拱了夏晓雪两下,又一下。 “好好,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得怪那道裂隙,把我的大乖乖吓坏了----走,我们去来的地方看看。” 大黑影“呼啦”调了个头。 “害怕了?放心吧,不稳定的总是趋于稳定,那么狂暴的力量,折腾不了多久。我们今晚只是去探探路。再说了,不通过那儿,没法回去,难道你打算吃这些臭肉?这边可没有飞蛇。” 大黑影晃了晃身子。 “我还以为能回到故乡呢。谁知道,却是个似是而非的地方,还成了这个糟糕的样子…… “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不希望看着这儿剩下的人死光光 “他们不知道那些亡灵巫师喜欢‘缓缓前戏,突然**’么。传说中的‘秽天活祭’。换成在那边,早就被剿灭了。无论哪一方,都不会容许自己的领地内发生如此大规模的人口损失,哪怕是最低廉的奴隶。这边也真是的就算再陌生再不了解,也能瞧出不对劲啊。真不知道那帮人蠢到了什么程度,居然…… “第一次太阳升起之后,第九次,第二十五次,第四十九次,还有第八十一次……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只能自保;到了第八十一次日出之后,连自己也保不住。不过,如果我们能回去,那就意味着打通了那条裂隙,根据均流原则,‘生’的界力便会随之席卷过来,那么这个世界,‘生’与‘亡’的力量就会逐渐达成平衡……” 大黑影用力甩了一下尾巴。 “啊,好吧,是我不好”夏晓雪用力拍拍大黑影,“这对你而言太复杂了。简而言之,如果我们成功,我们就能活下去,在第八十一次日出后活下去;而且,不管我们是冲到一个新的地方、还是被卷回来,总会有美味的东西可以吃的,像飞蛇那么美味。只要我们----到时候还活着。” 大黑影抡起尾巴拍地,又拍地。 “啃着臭肉度过生命里最后的五六十天,还是为了有飞蛇的好日子拼搏一回,你选吧。” 大黑影小幅度急甩着尾巴,而后它沉吼一声,突然掉了个头。 夏晓雪拥抱了大黑影:“主母说的没错----解决一个比你孱弱的家伙,用你手里的武器;解决一个乃至一群比你强悍的家伙,用他们心中的**。” 大黑影撇了撇头。 “你在怪我yin*你?我们一起。这还不够吗?” 大黑影安静了片刻,拿头蹭了蹭夏晓雪,又用力拱了一下。 “那个家伙利用了人们的**。不过他自己的**更大。而这给了我们机会。唯一的机会。 “那儿有很多可爱的晶莹剔透的小碎石。我不知道是哪个咋种把这里弄成了这个样子……但那个家伙肯定会去 “将这里搞成了这个样子,那么过来的,不可能是一本法术书----这边没人能在缺乏文化参照的情况下翻译那么高深的术文就像我虽然知道核裂变,可去了那边,也造不出原子弹 “而在我们跌入那个法阵之前,可没见到里面有半个人影。也就是说,那个混蛋----没有身体,又经过了空间裂隙 “既然如此,到了这边之后,那咋种必然面临溃散,也就必须夺取一具**去维持灵魂而在那之后,我们亲爱的咋种很可能不得不用了一些法术…… “瞧瞧,瞧瞧饱经创伤的灵魂、压根不蕴含‘亡’之力的孱弱**,那可真是太不妙了 “所以,他急需那些小碎石稳固自身” 夏晓雪利索翻身骑上了大黑影。 大黑影飞快下了陡峭的楼体,在六楼往前急蹿,落到了前方四层高的商场上。 夏晓雪伏低了身,贴在了大黑影背上,仿佛一片天生就长在那儿的背鳞。她的影子融化在大黑影里,她的呢喃融化在夜色里:“走吧。悄悄地,悄悄地去。就像捕捉飞蛇那样儿。” 大黑影无声无息蹿过商场楼顶,垂直奔下楼面,穿过街道。 街边七八米之远,一具丧尸若有所觉地转过身,却已经慢了。 它面前只剩下冷清的月光,静静照着狼籍的路面。 [奉献] 15、三败俱伤 15、三败俱伤 当车队放弃搜救工作、埋头赶路时,行进的速度并不慢。 凌晨零点三十四分。 傍晚冲洗干净的车辆,重又披上了一层黑血臭肉。 它们在商场的停车场出口外熄火停下,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卢营坐镇通讯车。陈浩与严鑫松亲自带队行动。 医疗兵的外科处理能力只是个特长,一旦动手,跟战友一样能顶事。朱明贵迅速检查自己的冲锋步枪、子弹、手雷等,一边跟罗芳道:“呆在车子里,别下去” 罗芳点头,眼看朱明贵打开了车门,突然道:“小心点。” 朱明贵意外回头,旋即冲罗芳笑了笑,脸庞黝黑牙齿雪白:“没事,别怕”他略一想,摘了手枪抛给罗芳:“拿着” 罗芳接了手枪,回了微微一笑。 朱明贵掼上车门小跑去集合了。罗芳打开套取出枪,拨了两回打开保险、小心扣住扳机,而后她持枪在手、轻轻挪到了车窗边,就着车外的月光,扫了一眼七八十米外游荡的三四个丧尸,微一蹙眉,望向了黑黝黝的建筑。 失去了父母同学,捱过了那么糟糕的事,又亲自品尝过复仇的滋味,她虽然没有一下子变得像这些当兵的一般孔武有力、坚韧冷静,却在一夜之间无所畏惧了,再也不会那么胆小了…… 夏晓雪是女人,夏晓雪宰个咋种轻描淡写,那她为什么不能? …… 军人们按人配发了夜视仪与照明,按小队配发了热成像。因为商场旁边、里面不见一个丧尸,情况明显有异,加上上一次任务的经验,他们没有直接开车进去。 他们这次没有这里建筑图,还好…… ----谢天谢地,这些商业楼盘总是一个模板长得好像孪生兄弟从来没有创新无非大一号小一号最多商场与商务楼换换位置 两小队进入商场,分头控制了停车场通往商场内部的东西两个楼梯、自动扶梯出口,以及西北角的货梯出口。 第三个小队进入商务楼,控制了停车场在商务楼内的两个楼梯出口、两个电梯出口----与商场内不同,商务楼内的这四个出口集中在一起,挨得较近,冲锋步枪的火力足以覆盖四个出口。这支小队在一楼大厅找了三个掩护,大的归两个负责机枪的,小的一人一个分了。 停车场出口比较开阔,第四个小队左右分散消失在各自的掩体后,交叉成火力网;第五个小队无声无息没入阴影里。 第六、第七两个小队沿着停车场入口,散开队形,悄无声息摸进了停车场。 他们背后,是装甲车的炮口、吉普车的机枪。不过后者其实摆设居多,没有足够的人手全额操作。 这七个小队并非满额。因为有两名狙击手沿着商场楼梯去了顶楼。周围建筑有丧尸,狙击点再好也只能放弃。人手不多,短时间作战,没有观察手自己观察 ----围一缺三 不管停车场里的家伙往哪边跑,都会受到“热烈欢迎” …… 罗芳就着星月的光辉,看着军人们行动。 她毕竟紧张,姿势僵硬,坐在那儿看了一会儿,腿就有些麻了,于是略略调了个姿势。 然而这一动之间,罗芳眼角瞄到了什么,当即骇住了 罗芳缓缓回头----不知何时,车后七八十米外的丧尸统统不见了 一个不留 只剩月光落在水泥地上一览无遗 罗芳贴到窗前瞪大了眼睛竭力望去,只隐约看到两个丧尸逃蹿的背影,罗芳愕然旋即扑向驾驶座、翻寻通讯器。 没有、没有 还是没有 去哪了?一路上不是一直在联络、在应“是是是、到到到”的吗? 带走了? 罗芳咬咬唇,看看通讯车那边,翻身爬进驾驶座,贴着车窗玻璃观察了一下外面左右,拧开车门,溜下了车,飞快跑向通讯车。 起先一小段,安然无恙;但是紧接着,身后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罗芳拼命飞奔 地下停车场里。 这里低矮局促的天花板裂了个四五米宽、二十来米长的口子 口子附近,钢筋水泥的顶板、支撑柱、各种管道、地面,好像奶油一样,被搅得乱七八糟。 水管与下水道在最初的喷涌之后,早已歇息了,只剩下一点余留,缓缓地“滴答、滴答”。 地面积水烂臭,遍是砖块地石。 水洼里,倒映着一角月亮。 是的----从这儿抬头往上看,隐隐可以瞧见一隙天空。 一个月不见排放,晚春的夜空繁星灿烂,月色如洗。星月的光华慷慨洒向大地,一视同仁地洒遍东南西北,也洒在了这个破败的地下停车场里。 一个伛偻瘦小的人在砖石堆间笨拙地拨寻着什么,丝毫不顾自己趟过了臭水洼。 他遍寻不着,烦躁地换了一处、胡乱推开面前的石堆,却突然盯住了自己脚旁。 他退开一步,扑下身去抠起了什么,捧在手里,似哭似笑地喃喃着,如珍似宝一般将那东西捂在了胸口。 而后他发出了古怪的呻吟与叹息。 …… ----就是现在 停车场内,出口北部,十七八米处。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夏晓雪一按胯下的大黑影,缓缓提起了长枪。 人贴着大黑影的脊背,枪贴着人 但大黑影没动,相反往后缩了缩头,无声无息竖起了鳞片----一片两片绷紧了张开,三片四片斜斜隆起,五六七**十十一十二微微一翘,十三、十四又绷紧了张开 夏晓雪手腕儿略一转,指尖在黑暗里滑过这些竖立的鳞片,当即恍然 是车队 重骑二、马车二、轻骑八、重骑二。 也即装甲车二、厢车二、吉普八,再加上装甲车二 夏晓雪轻轻一抚,按平了鳞片----知道了。不是敌人,不必紧张。 只是…… 来的真不是时候 夏晓雪微一蹙眉,听着外面车子刹停,而后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夏晓雪在心底里无声叹了一口气,略看了一眼停车场出口----是的,没有声音,身手一流 但她能看到那里有人进来了 地底世界的光线,比这里更少 另外…… 不止她能察觉到 那伛偻的人霍然望向停车场入口,月光照亮了他的面庞----脸颊枯萎溃烂,眼睛却明亮深邃,与活人没什么两样 他笑了。 咧开嘴笑了 而后他伸出了手,干枯的食指冲着黑暗处点了一点 …… 通讯车内。 “201----被发现了202、203、204、被发现是一个活人?活尸?他在……冲我们挨个勾手指。” 卢营端坐在车内,盯着小屏幕上的夜视仪图与热成像红外图,两手不知不觉攥紧了拳、死死抵着自己膝头:“201,尝试接触;其余的,准备掩护。” “是” 通讯车外。 一声枪栓响:“不许动罗芳?” 罗芳听出是车队里的军人,心头一松、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但罗芳此时却压根顾不得这些:“后面后面的丧尸都跑了全都跑了” 这说话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哨兵迅速望了一眼来路的方向,讶然发现那里的街道上一片空荡荡哨兵定了定神,一把搀起罗芳去通讯车。 停车场内,伛偻的黑影侧耳聆听 夏晓雪用力一摁大黑影 ----就是现在 大黑影尾巴一推背后的地面,炮弹一般蹿出 “报告发现夏晓雪” “她在干什么?哪里进去的?” “她在……冲锋?八点钟方向” “401汇报情况你们怎么搞的?” “到她比我们早埋伏在车子后头热成像看不到她……不,不现在看得到了” “什么?” “对,现在看得到了……” “201?” …… 伛偻的人影倏然转头,仰天张嘴,发出了无声的尖啸 仿佛一支火把扔进了炸药桶,这尖啸点燃了整个城市的夜空 四面八方,响起了无边无际的尖啸 这些回应仿佛被巨大的漩涡吸入,席卷向这个地下停车场 罗芳应声软倒 所有军人只觉血液倒涌、胸口炸裂、眼前漫红泛黑 饶是他们训练严苛、身经百战,这一刻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连摸都摸不到 什么都做不了 201、202、203、204首当其冲,没到一秒,倒了四个。 每一个军人都以为自己这回挂了。 每一个军人都在心底大骂“操” 同时他们每一个都握着枪支、死不肯放 大黑影身形微微一滞 夏晓雪遽然扬身掷出长枪 长枪当胸贯穿了伛偻的男人,拖得他连退了四五步 无声的尖啸截然而止。 夏晓雪伏身贴回了大黑影背部,大黑影冲得更快了 但除了它,别人一时间还恢复不了行动力。 男人握住长枪末端,往胸口狠狠一推 长枪穿过了他的胸膛,落到了地上。 男人恢复了行动自由。他蹒跚倒退,喃喃着比划了几个手势,一个青白的光球凭空诞生在他两手间、扑面飞向夏晓雪 光球的速度并不快,但它半路撞上的一束斜刺里垂下来的楼板钢筋,在它经过之后,消失了一截…… 夏晓雪右手拔下一片鳞片,握在手里朝手腕倒扎 锋利的边缘割开了静脉,鲜血沿着鳞片淌落 光球近了 夏晓雪甩出鳞片 …… 带血的鳞片旋转着击中了光球、“笃”一下扎去了水泥柱上 光球被带得一拐,也砸在了水泥柱上 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腐烂。水泥柱倏然塌落出一个大洞。 又一个光球 又一片鳞片 第三个光球 夏晓雪遽然一蹬 一大一小突然分开 大黑影一拧身、一尾巴拦腰抽飞了男人,尾鳞在水洼上的月光下划出青墨的暗哑流光----那是一头巨大的蜥蜴 夏晓雪扑向长枪,抓了武器就地连滚,背后拐弯追来的光球一头擦在了地上 光球追向了大黑影。大黑影一甩尾巴奔向了水泥柱子。 “真是漂亮的身手”男人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几乎断成了两截,“老乡,你的躯壳归我了” 夏晓雪趔趄着爬起来,身体筋挛打颤但她没有停顿----她拖着枪,跌跌撞撞冲向男人 “那是‘亡者之触’。哟哟哟,还能挣扎。嗯,看来我的运气很不错” 一步,两步,三步…… 节奏 四步,五步,六步…… 节奏 男人那枯萎的脸缓缓凝固了,明亮深邃的眼睛里是不敢置信的惊怖 夏晓雪抡起长枪、当头劈下 破空声里,漆黑的长枪带起了一袭漆黑的光 [奉献] 16、三败俱伤 ^^ 16、三败俱伤^^ 大蜥蜴绕着柱子打掩护。 可它个子太大,那些柱子太细,光球总能拐过弯去。好不容易三番五次擦着,光球终于溃散,而柱子也坏了。 商场楼底裂隙两旁的水泥楼板失去支撑,开始坍塌了下来。倾倒、碰撞,带起了连锁反应。 大蜥蜴一溜烟飞快奔向停车场入口,尾巴一挑捎上了夏晓雪。 夏晓雪搂着枪落在大蜥蜴背上,勉强稳住了自己,轻轻拍了拍大蜥蜴左颈----那边还有人 商场四壁的支撑墙大多没有损坏,201、202、203、204还没被殃及,但接下来就不好说了。 大蜥蜴小甩了一回尾巴,突然一拧身 夏晓雪猝不及防,被甩飞了出去、滚出了车场入口,又因为入口的车道坡度,回翻了半个身。 而后夏晓雪挣扎着爬了起来,拄着枪倚在了车道旁的斜墙上。 大蜥蜴转眼就出来了,背上叠了四个人,胡乱冲后面小队的两个一颠,也不管这六个人砸在一起成了什么模样,直奔夏晓雪,却是又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 夏晓雪没穿卫衣,只是一件黑色的紧身短袖。 明月当空,夏晓雪低头看去,正见到自己的右手乃至臂膀,已经成了枯尸一般。 而这可怕的变化,还在蔓延。 往心脏蔓延。 …… 卢营耳边“嗡嗡”作响、视线模糊、头晕目眩,脚下好像踩在棉花里。 他推推罗芳,没反应;一摸颈动脉,有心跳。他使劲眨眨眼,看得清楚了一些,可还是比平时模糊许多,就跟近视眼似地;他朝通讯器大吼,没回应。 车载夜视系统雪花一片。卢营按下软重启纽,发现它们恢复了工作、还能通过卫星转发直播。 卢营当即戴上夜视仪、配上臂载热成像,一把拔出枪,推开车门下了车,走向停车场入口。 他知道前面是死亡。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他走得跌跌撞撞,然而毫无犹豫。 商场楼顶,水泥围栏的阴影长长。 阴影里,两个狙击手会了头,面对面轻轻磕了两下耳麦。 ----怎么不回答? 而后他们一起指指各自的耳朵,又一起摇头。 ----**也聋了。 两人看了一眼楼顶中央的坍塌,面光的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我是三极士官,你是二级。服从命令 背光的没有耽搁,掏出“口香糖”递给面光的,一拳捣在面光的肩窝上----回头见----当即矮身退开,蹑手蹑脚消失不见。 面光的沿着阴影转移了一段,走了出来,走到了巨大的裂隙旁。他看看裂隙下暂时没动静,当即搁下狙击枪,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将“口香糖”,绕着裂隙黏了几处,退开几步站在月光下----既是火力,也是诱饵。 按计划,他们一人一个,分别控制停车场出口、入口。刚才的尖啸,他们也遭了殃,但情况轻微得多,像是被砖头拍了两记后脑勺。 等到坍塌开始、裂隙扩大,他们才发现,楼顶板原先有一道小缝隙,下通楼底----那裂隙不到一米长、宽约一手。楼顶铺设的防水隔热板天长日久、变形隆翘,小裂隙隐藏其间,不走到跟前察觉不了。 这是民用建筑又不是恐怖分子的地盘,他们两个上来时没时间地毯式搜索,扫视之间只确认了空无一人,结果漏过了。 …… 卢营半途发现一个属下横倒在地----是暗哨。本来趴在车顶的货包上。这下子摔得满脸是血,右边小臂也不对了,还好有钢盔。 卢营一摸颈动脉发现有心跳,心头狂喜。摔伤情况不明,不能贸然搬动伤员。卢营轻轻转身,改了方向,去找其他人员。 …… 夏晓雪挽着枪,左手按在右胸上,无声喃喃。汗水顺着她的面颊滴下来,然而人却纹丝不动。 在她白净的手指下,那种可怕的变化遇到了看不见的对手。入侵者虽然占据了整条手臂、并且愈演愈烈,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长驱直入。 尽管如此,那种可怕的变化仍在蔓延。 大蜥蜴绕着夏晓雪打了几个转,一头冲进了停车场,冲进了废墟的砖石楼板间。 …… 楼顶的三极士官不知怎么,想起了一个成语----万籁俱寂。 他盯着裂隙。 夜视仪里空无一物。 热成像也没有动静。 布下的地雷亦没有反应。 可是…… 三极士官缓缓往左边走了几步,略往裂隙西南角看去一眼----突然转身朝裂隙里东北角开了一枪 在这一刻,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里有一股阴冷的寒意 401、201的热成像连夏晓雪都看不到,不是吗? 寒意更甚、扑面而来 三极士官飞快往后倒退,同时不顾距离、连着两枪击中了他黏下的口香糖----那是烈性炸药 轰轰 寒意大减,裂隙口凭空出现了一大团淡淡的灰光它被高温热浪与冲击波推得飘向裂隙东侧 太近了 三极士官只觉巨大的锤子迎面砸来,鼻腔里一股温热、喉咙底下涌上腥甜,腿一软坐倒在地。 阴影里蹿出一条人影、扑倒士官连着两个翻滚去了一边,紧跟着飞快投出两个手雷 轰轰轰轰轰轰轰 手雷引爆了炸药。 二级士官放下挡在头前的手臂,推开爆炸掀来砸在他们身上的隔温薄板,抬眼看去 只见那灰光碎成了许多黯淡的小团,遽然四射 …… 爆炸掀起的细砂碎石飞出几十米,又沙沙而下。 听不到声音,这点动静实在很小。但却已经足以提醒商场楼下的军人----楼顶发生了交战。 而后他们看到了那些光团。 卢营当即眯着眼扣动了扳机,同时拼命大吼:“开火” 没人听到。 除了夏晓雪。 不过这些军人统统选择了开火 哪怕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也咬牙抬枪、扣动扳机 …… 可惜,他们人太少了,压根没对商场形成包围圈;而灰光四逸得太快了。 百十团灰光,大约有五分之四左右成功逃逸,其中三分之一完好无损。 这还是他们枪法极好。而眼下虽然视野模糊,但因为懂得配合、懂得扫射,火力网交叉之下,总体而言,准头比一般人还是要好上许多 卢营咬牙,脸颊上肌肉直跳,忙忙走向了停车场入口。 而后他看到了夏晓雪。 卢营惊呆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奉献] 17、收费的吻 17、收费的吻 持枪的军人们静默一片。 谁也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人,是活尸,还是其它什么。 甚至前几天那个安静懒散、刁钻难缠的夏晓雪,到底是跟他们一样的人,还是别的什么,此时此刻,他们也无法确定了。 然而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经此一役,他们跟这女人是战友 柳磊把枪交给了身旁的人,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哎,你……”你还好吧?显然不好“小雪?” 夏晓雪微微抬起了脸。 柳磊忙走近去。 卢营急忙喝止:“别靠近回来”旋即他又一次意识到眼下谁也听不到,赶紧上前拉回柳磊。 柳磊退了两步,挣开了卢营的手,将卢营往后推了推----指挥官不能以身犯险----自己站住了。 他看到夏晓雪在笑。 唇角微微斜翘……讥讽? 每次他说了什么令这女人不想开口接话的时候,这女人都是这么笑的 柳磊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他一叉腰:“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夏晓雪缓缓抬起了右手。 那瞧上去压根不是活人的手。博物馆里的干尸才能与之媲美。 卢营忙又扯了柳磊后退。军人们缓步倒走、散开,抬起了枪口戒备。 ----中指 那手朝柳磊比了一个中指 “……” “……,……,……” “你什么意思啊?” “小雪----不是你叫的” 很不幸,柳磊听不到。很幸运,在语言方面,他们不仅每人一门外语,还掌握了最最基本的唇语。 所以柳磊当下假笑了两声,故意作对:“小雪” 夏晓雪又重重冲柳磊比了一回中指,而后她冲军人们挥挥手、示意大家退远点;接着,她沿着墙滑了下去、跌坐到了地上。 柳磊笑容凝固卢营一把搂了柳磊的肩强把他带往了后方。柳磊这回没有挣扎,他只是低头别开了脸。卢营用力拍了拍柳磊的肩。 柳磊没忍住,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却发现夏晓雪望向了停车场入口、笑容越来越灿烂了? “呼” 一个巨大的黑影冲到了夏晓雪面前。 军人们反射性瞄准,又缓缓垂下了枪口。 那头…… 大蜥蜴? 大蜥蜴吐出一块半个拳头大的石头,用它的尾巴尖把那石头推到了夏晓雪左手边,轻巧而准确。 夏晓雪一把按握在了石头上 她是那么用力,以至于被石头尖锐的棱角刺破了手掌。 鲜血沿着石头流了下来。敞亮的车头灯之下,那血明显是黑红的。石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化作灰沙,最后消失 而随着石头的缩小,那血的颜色渐渐转为了暗红。 军人们瞪大了眼睛,一个个死盯着看 他们惊诧万分,旋即又狂喜。 自从第一桩尸化发生以来,他们从没听说过有什么能克制这种可怕的转变过程----但是今晚,他们看到了 看到了 看到了希望 严鑫松瞧得清楚,怔了片刻,当即暴吼:“还愣着干什么?” 没人听见,连严鑫松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严鑫松也没管身边是谁,胡乱踢了两人,带头冲向了停车场 他这会儿走得稳却还跑不稳,车道又是斜坡,结果严鑫松走出照明范围、走入黑暗时,因为眼前短暂的不适应、一个趔趄摔了进去 大家全跟着明白过来了,鱼贯而入。 不过,有一道黑影后发而先至,比他们更快----是那头大蜥蜴 卢营眼疾手快抓住了陈浩与最末的一个少尉,一指商务楼与商场----行动结束,去把控制楼梯口的人叫回来 …… 大蜥蜴带回第二块石头后,就守着夏晓雪、堵着停车场入口不动了。 因为它忙着充当“质量检测员”。 军人们带回来的石头,有的被大蜥蜴一尾巴扫去了天边,有的被大蜥蜴拨到了自己肚皮底下,七八块里头,只有一块被大蜥蜴推到夏晓雪手边。 卢营跟陈浩在车灯旁写字讨论情况。 “石头跟石头不一样?” “看来是了。弄些样品带回去。” “怎么拿到手?” 两人看向那边。 一个灰尘扑扑的三极士官带着一块石头出来,看看大蜥蜴,往夏晓雪面前递了递示意,大蜥蜴一摇脑袋;士官就想把石头拿到车子这边。可惜他没走出两步,却被大蜥蜴一尾巴撩了个跟斗 跟斗倒是摔得不重,但石头也掉了。大蜥蜴照旧拿尾巴一拨石头、拨去了它的肚皮底下。 “他**的,还是个守财奴”“操什么德性” 卢营跟陈浩齐齐爆粗口,又齐齐听不见,只剩无语对看了一眼。 而后两人无奈笑了。 ----他们有九十九种办法剁了这畜生 可眼下这五条腿的家伙,显然是盟友,而且还是难得的盟友…… 所以两人对看一眼,瞧向了夏晓雪。 那可怖的尸化已经褪离了胸膛中央、褪到了右肩下。 三四分钟之后,夏晓雪将尸化压制到了右臂,而后夏晓雪拄着枪加入了搜寻废墟的行列。 大蜥蜴摇头摆尾跟着去了,打头开路、好不兴高采烈。 剩下卢营与陈浩对着空荡荡的地面瞠目结舌,无语凝噎,哭笑不得----那些石头哪儿去了? 他们刚才之所以什么也没做,就是等着那大蜥蜴挪了窝好“扫地”呢 这下好了 商务楼里的小队出来后,陈浩手一挥,叫他们去干活儿了。 商场里的两个小队也出来了。 他们虽然遭受了重创、无法联络,却不曾擅离职守。 卢营写写画画,命令他们汇合停车场出口的两个小队,进入停车场、收集那种特殊的石头,然后避开大蜥蜴,带着石头从出口绕回来 两小队的人领命而去。 陈浩一乐,从入口跑了进去,去帮忙了了。 卢营也是一乐。 然而下一刻,他笑不出来了。 少尉背着一把步枪两把狙击下了台阶,一理枪带、踢开脚边的购物车,转身帮扶后面的二级士官----他背着一个软趴趴的战友。 是楼顶的。 …… 夏晓雪寻找那种其貌不扬、手感温润的特殊石头,仿佛在黑子里面寻找白子一般,十分迅速准确;而大蜥蜴简直就是个挖掘机,还无须操纵、灵巧万分;军人们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帮着清理清理、帮着掏一掏大蜥蜴的尾巴勾不出来的石头就行了。 这样一来,速度眨眼间快了许多倍。 只是,除了最先的两块,之后的石头都不大。麻将牌那样的个子就很难得了。大多跟小胡桃差不多。 大约十分钟后,夏晓雪就从停车场里出来了。 此时,朱明贵正守着三极士官。 但近距离爆炸之下,造成的内伤,压根不是医疗兵加医疗车能解决的。要马上进行大型手术,才有抢救回来的希望。 眼下压根没有这个条件。 所以朱明贵所做的,就是给战友打了一针吗啡。而后他抹着眼泪呆坐在旁边。 卢营冲着通讯器吼了一通,却连回答都听不到。幸好还有电码。 上面的支援命令已经下来了,但最近的当地大本营,直升机驾驶员全都超负荷连轴转了几周,现在能维持白天的搜救飞行已经勉强,这会儿无法给他们提供帮助。要等支援从军用机场过来。 卢营下了车,狠踢了一脚轮胎,却也无法可想。 夏晓雪走到了卢营面前。 卢营察觉来人,看看夏晓雪。 夏晓雪右手一摊:“拿来。” “什么?” “石头。” 卢营本就没指望能瞒过夏晓雪,只是搜集样品是他们必须做的事,所以卢营斟酌着词句----却一时间说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眼前的手干尸一般 卢营看看夏晓雪的面庞,看看夏晓雪的手,却是不敢看夏晓雪的眼睛,咬牙没说话。 若是要他自己的东西,哪怕这条命,给了也就给了----反正若不是这女人,他现在早交代在这儿了 可是…… 而后夏晓雪看向了停车场出口那边。 卢营随之望去,发现他不用烦恼了…… …… 大蜥蜴追着军人。 军人们四散,分头跑。 但是,跟大蜥蜴相比,他们跑得太慢了。 军人们抡起枪来砸。 很可惜,这等于挠痒痒。 有一个军人试着冲大蜥蜴拉了一下枪栓,朝天鸣了两枪,恐吓它。 大蜥蜴冲他沉沉一吼 旁边的战友忙按下了那军人的枪口。 大蜥蜴一尾巴抽倒了这俩人 因为之前的关系,军人们并不曾真地开枪。扑上去抱四肢、拉尾巴,花样百出。 大蜥蜴也不曾下重手,它甩着尾巴抽人,抽得很温柔----抽得人飞起来、摔倒在地,连带打几个滚而已。 绝没有像那个伛偻的男人一般断成两截 最后一个站着的战士见抵挡不了,忽然把手里的几块石头往嘴里一塞,也不等大蜥蜴抽他,自己直挺挺往地上一躺 卢营失笑,看夏晓雪----却发现夏晓雪笑了 卢营顿时大感不妙 那边大蜥蜴凑到了那战士跟前,脑袋一歪,突然红线一闪 那战士一怔 又是红线一闪 这回卢营看清楚了----那条红线从大蜥蜴的嘴里吐出来、直射那战士的嘴里 那战士一个翻身,“呕”一下吐出了两块石头 “别啊,不就是亲个嘴吗?” “它收费**……” 这一问一答之间,夏晓雪乐不可支。 红线又是一闪,吐在地上的两块石头不见了。大蜥蜴摇头摆尾跑到了夏晓雪面前。 军人们自己听不到,只是看情形也明白过来了,有的无语凝噎,有的捂了额头翻白眼,有的干脆摊开四肢休息,也有在地上滚来滚去狂笑不已。 “哎,饼子,那是不是你初吻呀?” “谁说的?” “啥子味道?” [奉献] 18、一手半城 18、一手半城 大蜥蜴吐了四块石头给夏晓雪,一调头又冲进了停车场。 从高高的地方砸下来的水泥与钢筋,它还不想挨;但已经坍塌的楼板,它可不在乎。 夏晓雪扛着长枪走向了运兵车。 卢营直摇头,想了想,进车抓了纸笔,跟着夏晓雪走了过去:“它把其它的石头吃掉了?” ----刚刚抢的就不止四块 如果吃掉了,那就要从现在开始收集这大蜥蜴的排泄物了,搞不好还要下泻药,而且这都不是最坏的情况……要是上头命令…… 夏晓雪一摇头。 “那是哪儿去了?” “藏起来了。” 卢营盯着夏晓雪的口型,见了心头一松,又确定了一遍:“藏起来了?” “是啊。” 夏晓雪钻进车厢搁下枪,熟门熟路拉出座位下的药箱,却发现朱明贵坐在车厢地上、眼睛红肿,不由意外,当即看向了躺在长凳上的战士----那战士呼吸困难,口鼻里有血沫冒出来。 “他怎么伤的?” “离爆炸太近了。内伤。” 夏晓雪摊开左手看看已经小了一轮的石头,又瞅了瞅自己干枯的右手,小叹了一口气。 “名字?” “啊?” “他叫什么名字?” “池亮。” 夏晓雪从医疗箱里取了个刀片,在池亮身边坐了下来,抓起池亮的手,一把扯掉战术手套,“嗖嗖”两刀,在那满是老茧的掌心割了个十字叉。 鲜血涌了出来。 夏晓雪硬生生将石头塞进池亮手心的伤口,而后她以干枯的右手合了上去,紧紧握住。 朱明贵看看池亮,看看夏晓雪,跪坐起身来,小心翼翼挪过蓄电灯,打开;卢营屏息盯着看,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打断了这一刻。 …… 不到两分钟后。 朱明贵数了池亮十五秒脉搏,傻笑了一回,而后他抓抓头瞅瞅夏晓雪,凑到池亮耳朵边,又瞅瞅夏晓雪,见夏晓雪没有阻止的意思,唤池亮:“梅花,梅花?” 夏晓雪松开手看了看,扯了绷带胡乱一缠池亮的手、打了个结,退后坐在了池亮对面的长凳上,抽过卢营的纸笔写了一句:“梅花?” 卢营瞧了,一摇头:“我不清楚。”将纸头递给了朱明贵。 朱明贵一看那纸上的问题,乐了:“这家伙布诡雷可厉害了。他刚来那会儿,咱们在看一小说,武侠的,叫----”说话间发现夏晓雪腿上鲜血淋漓,尤其右膝下方,扎了一片细小的碎石,血肉模糊,赶紧拖过医疗箱,开始忙碌,“我想不起来了。他也一起看了,还说他布的那是什么‘梅花九宫阵、梅花八卦阵’,从此就落下了。” 夏晓雪莞尔。 朱明贵治别的不能说拿手,处理这种外伤,却是最有经验,加上感激夏晓雪拉回战友一条命,这就格外小心仔细----比给他自己处理伤口还要轻巧 卢营瞅着夏晓雪缠的那绷带,无奈摇摇头,替池亮重新包扎手掌,却发现伤口里的石头还有两块,只是已经很小很小了,加在一起也就一颗瓜子儿那么大。 卢营以目光询问夏晓雪:“这些?” 夏晓雪一边说一边刷刷写,免得听不清楚:“给他留一个,另一个随意。这种的全在这里了。” 卢营缓缓点了下头,看了一眼夏晓雪的手----干枯已经褪到了手腕那儿。 夏晓雪一笑,又写了四个字递过去。 ----“杯水车薪”。 卢营还是一点头,没吭声,取了一块出来,从医疗箱里找了个塑料小袋装了,搁进口袋里,而后仔细给池亮包了手。 这里剩下的固然是杯水车薪,但花在池亮身上的,难道也是杯水车薪? 严鑫松回来找卢营商量怎么对付大蜥蜴的“抢劫”,结果知道了池亮的事。 他当即狠狠熊抱了一回卢营,而后给夏晓雪找了瓶矿泉水、找了压缩饼干与牛肉干,又脱了自己的半指作战手套给夏晓雪:“先用着。”好歹能遮一点干枯的右手。接着还找了个身量与夏晓雪差不多的战士,抓了人回来,解了行李下来,挑挑拣拣,取了人家一套最好的迷彩服送给夏晓雪。 这迷彩服自然是旧的,不过干干净净。 他在那儿忙得高兴,卢营先看不过去、替他害臊了,跟夏晓雪解释:“他当班长那会儿,池亮刚进去,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夏晓雪点点头,失笑。 而后严鑫松回去忙了。 没一会儿,换陈浩跑回来了…… …… 陈浩蹲在池亮身边瞅了一会儿。池亮要水。 然而陈浩因为担心内部出血的情况,还不敢喂池亮水,只拿棉签蘸水给池亮润了润嘴唇、喉咙,而后陈浩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就笑了,转头问夏晓雪:“前天晚上,你那是----?” 夏晓雪看了陈浩一眼,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那会儿不便解释,眼下则无须解释。 所以就不解释。 反正那里头的一点隐瞒,眼下两边都清楚,都不会提及,也都不会介意就是了----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金贵? 陈浩也没追问,直摇头:“还说没捡东西?” 夏晓雪伸出右胳膊,给陈浩看了看小臂上两道血衣还没脱落的小伤口,刷刷写道:“那是飞射过来扎到我身上的。就一点点。之前柳磊那种情况,底子好、感染量小,可以试一试运气。” 陈浩无奈了,也对夏晓雪的秉性有所觉悟了,不再讨论捡没捡东西的话题:“之前那女人跟小孩不行?” 夏晓雪摇头:“不够。远远不够。浪费。” 陈浩点点头,又问:“那些石头,你怎么一找一个准?” 夏晓雪抬眼看陈浩,唇角一勾坏坏笑了:“如果你尸化了一部分还保持了清醒,你也会一找一个准。” 陈浩不解,还有些不信。 夏晓雪继续写道:“打个比方,那就像快饿死的人,闻到了吃的。” 卢营一直在旁边看着,此时接过了话头:“你是怎么抵抗尸化的?” “很难。” “说有办法就好。” 夏晓雪看看朱明贵搁在一旁的步枪、卢营身上配的手枪,写道:“好好练功,练到一击之下有相当于手雷的威力。手雷的一半也差不多了。” “……气功?” “不知道。” “你自己练的功,怎么会不知道?” 夏晓雪顿了片刻,面色开始不大好看,不过还是接着写道:“我只是那个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我想这个世界上应该没人比你们更明白我在说什么了。我知道你们在琢磨抽我的血去研究。不过那没什么用。除非到那个地方去呆上几十年。腌渍效应。” “什么意思?” “久闻芝兰,不知其香。呆久了,会被同化。” “……那些石头藏去哪里了?” “你们能弄到肉吗?” “肉?” “好吃的肉。生肉。跟它换。” “你不知道它藏东西的地方?” “你会告诉我严鑫松或者陈浩的私房钱藏在哪里吗?” “……不会。那你拿不过来?” “它要是发脾气了,我也没办法。所以我从不惹它。那太蠢了。” 骂谁蠢呢? “成,猪肉很多。冰冻猪肉”储备物资之一 “它挑嘴,不吃养殖货。而且要新鲜的。最好是活的。” 卢营头大了,恼火之下半真半假道:“它不怕子弹?” “开枪谁不会。不过之后呢?” “……” “好了,这份亲笔口供正好拿去上交。” “……” 夏晓雪边说边写。 朱明贵听了个全场,憋着笑处理完了最后一片伤口。 而后夏晓雪谢过朱明贵,抓了迷彩服,跳下车找了个空吉普拉开车门进去,换了裤子。 与此同时,两个兄弟连到了。 生力军的加入,令打了一仗的军人们得以从翻寻工作中解脱----新来的,打仗你们没赶上,打扫战场你们还是赶上了的 柳磊跟战友一同回车队休息,正好看到夏晓雪跳下吉普、掼上车门。 紧身黑短袖,两寸宽的灰腰带、银方扣,迷彩裤,黑靴子。 短发,大眼睛,肌肤细腻白净,有点儿招风耳。 英气勃勃,清秀柔美,还可爱。 柳磊踱了两步,倚在车子的影子里,站在那儿看。 这女人还活着。还能乐,还能嘲笑他,以及……冲他比中指。 谢天谢地 而后柳磊挠着下巴,有点儿懊恼----他突然想起前天早上夏晓雪跟他要过迷彩裤。 那会儿他没当回事,后来夏晓雪也没再提。 钱旭不见柳磊,四下找了找,发现了柳磊;他顺着看了一眼那边的夏晓雪,转头端详了片刻柳磊的神色,大步走到柳磊身边、一搭柳磊的肩:“猴子,你完了” 两人都听不见。 可是夏晓雪听得见。 夏晓雪转头看了他们俩一眼。钱旭乐了,推推柳磊。 就在此时,卢营匆匆领着二连三连的连长,走向了夏晓雪。 “我们一路上来,没看到一个活尸----全成了死尸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吗?” 夏晓雪点点头,摘下了右手的手套,给他们看:“一半在这里了。” 饶是两个连长跟死神常常见面,第一次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夏晓雪重新戴上了手套:“如果我出了问题,它们又会站起来。所以,最好尽快焚城。” [奉献] 19、再次开溜 19、再次开溜 四十几分钟后。 军绿色的直升飞机接走了池亮与罗芳。 罗芳心跳呼吸都有,之前是卢营自己触觉、听力大幅度减退,所以没摸出来、没听见;然而,罗芳到现在还没醒。 余下卢营他们,虽然也需要就医检查,但飞机舱位远远不够;而伤员们不便之外,基本的行动没问题,战斗力也还有,索性一起回大本营。 至于夏晓雪,卢营本来建议她跟着先去医院,却被夏晓雪一摆手否决了:“我现在是不错;但这就像两军交战,下一秒的状况,谁也没法保证。而且你知道的,丧尸对麻醉剂没反应。七位数的丧尸,提纯、浓缩,再爆发出来----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所以去医院,太危险了。对医院危险。” 卢营沉沉一点头,岔开了话题,转而催夏晓雪睡觉休息去。 夏晓雪却没立即睡觉。她去了商场里,寻了内衣与短袖,上楼到超市仓库,找到了几箱提桶装的农夫山泉----超市早就被人翻过好些次了,但重灾区是高档商品,名酒、进口零食之类,尸化扩散得太快,快于自来水系统瘫痪的速度,所以矿泉水之类还剩许多----搬上商场上货用的小车,拉去商场女士卫生间洗了个澡;而后又拖着两箱半的水下来,一桶桶搁上车顶,爬上去给大蜥蜴浇水。 一开始还是开了盖子倒,而后换了更痛快的----抛起一桶一枪劈开,“哗啦”浇在大蜥蜴身上 再然后夏晓雪只负责抛了,大蜥蜴自己拿尾巴抽,抽得桶破水绽、抽得兴高采烈。 军人们不缺饮用水,不过这里附近没有河,今晚他们搞不了卫生。好在他们也不在意,野外训练几天一两周都是家常便饭,不洗澡太正常了;他们只是对夏晓雪的好兴致深感无力,顺便看了看热闹。 被大蜥蜴抽过的军人里,有三个离得近,瞧得清楚,互相看看。 一个突然发现,大蜥蜴还是很可爱----对他们挺好的嘛 一个摇头暗叹夏晓雪太刁钻----什么人养出什么狗 最后一个颇为艳羡----他也想养一条…… …… 日出东方,晨光明媚。 一群灰的白的鸽子从蓝天下飞过。 “哒哒哒哒哒哒哒” 卢营一梭子扫下来五只。而后卢营使劲儿掏掏耳朵,乐了----他发现自己能听见一点了。刚才起床时还没意识到。 临时炊事员见了响动,小跑过来:“有鸽子汤咯” 卢营捡起鸽子,看看炊事员,丢给他一只。 炊事员接了鸽子,意外又不解:“啊?” 卢营走向了通讯车,拍拍车身:“小雪,小雪?这个行不?” 宁静的城市,宁静的早晨;偏偏卢营自己的耳朵还有问题,与所有耳背的人一样,他说话时嗓门无意识地放大了,结果就是…… ----这响动实在不小 两个连的兵黑线、冷汗。一个连的兵没听到。 一个跟身旁的战友八卦:“卢头看上那女的了?”又一个知道点儿的悚然:“不是吧?” 完了完了,他们英明神武的头儿怎么能跟柳磊那小子抢女人呐? 女人抢他还差不多 钱旭凑巧瞧瞧那边,瞅瞅柳磊,又苦恼又同情:“猴子……” 柳磊没看到卢营那边,却看到了钱旭的模样,顺着钱旭的视线望去,正好瞧见夏晓雪揉着眼睛,迷迷糊糊从车顶探出头来。 “鸽子啊?有毛不行,得料理干净了。” 然后她又倒回去睡了。 柳磊“噗哧”乐了。钱旭深深忧虑了。 卢营无奈,将鸽子们开膛破肚烫了毛,拎了走向大蜥蜴。 大蜥蜴不理卢营。 卢营晃了三五下,没见大蜥蜴舌头来卷,不耐烦了,将鸽子往大蜥蜴头前地上一丢 “啪” 大蜥蜴一尾巴抽飞了卢营,顺带转了个方向,继续趴着歇了。 附近一下子肃静。只有锅子里汩汩的水响。而夏晓雪应声弹起、抄枪在手 而后夏晓雪望着卢营跟大蜥蜴片刻,赶紧下了车顶,顶着一头翘得乱七八糟的短发,一溜烟跑去冲卢营讪笑:“那个,它不吃别人给的东西” 卢营早已经爬起来了,面无表情。 很好 很强大 还防人投毒? 跟军犬一样警惕 接下来,夏晓雪洗脸刷牙净了手,将鸽子捡去冲了冲,硬骨全剔了,肉剁成泥,脑浆敲出来,而后捏成拳头大的肉团。 卢营起先还有些恼火,可他站在旁边看着,看着夏晓雪做这些、看着夏晓雪白净柔软的左手与干枯灰暗的右手……那摔了一跤的恼火一下子“嗤嗤”灭了个精光。 夏晓雪这么一加工,四只鸽子也就三个肉团。 三个肉团抛给大蜥蜴,大蜥蜴小甩了甩尾巴,“噗”一下吐过来半个麻将牌大的石头。 夏晓雪接了石头,递给卢营。 卢营瞧得无语,拿了东西瞅瞅,头疼不已:“这得喂到什么时候去?” “其实它喜欢蛇。蛇骨是软的,不用剔,剥皮开膛就好了。”夏晓雪掩嘴打了个哈欠,“另外,黄鱼、土鸡、海参、乳猪、小牛什么的,也行。” “它就没把你吃穷?” “这些是点心。三餐它自力更生。” 卢营失笑。 他并非急着拿到东西,只是看到了鸽子,于是顺手试一试。此时确认了样品能用鲜肉换到,卢营心下大定,也不忙着做什么,去看早饭了。 而后医院那边有消息传来。 罗芳醒了。 …… 因为这边还有一大群同类型伤员的关系,那边医生第一时间给罗芳做了全面体检,并通报消息。 而罗芳除了头晕,没有任何不适。视力、听力、平衡感、触觉、握力,等等等等,统统都没问题。头部检查也完成了,结论是近似于轻度脑震荡。 卢营见了替罗芳欣然,转而又艳羡上了:“她没聋,我们怎么都聋了?还近视还协调性不良” 夏晓雪仔细给卢营解释:“她没受过训练,没有下意识地抵抗,所以没被镇压。你们强撑着保持清醒,于是惨遭毒手。” 听着真不妙 “……那你呢?” “我抗得住。” “抗得过去就没事?” “也不是。” “……详细说说,啊?从头说起那到底什么妖蛾子?” “那是‘死寂之歌’,也叫‘灵魂尖啸’。换一种说法,就是对生物的大脑产生破坏性的冲击。可能是电磁波,也可能不是,我不清楚。反正墙壁、装甲车之类,都挡不住。它的作用范围不大。昨晚那个,高十米以内、直径五十米以内是主要作用区域,我想你也发现了,控制商务楼、在商场楼顶的两拨人,受损较轻。 “‘死寂之歌’的意思,一是带来死亡,二是没有声音。事如其名,如果没有及时中止它,那么在它的作用范围内,抗不住的人都会死亡;如果中止了它,但凡在中止之前保持住了自我意识的人,都能活下来。但之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 “能治吗?” “修养一年,恢复到原先五六成是没问题的,余下四五成就不知道了。康复速度因人而异。如果有那种石头,只要带在身边,就有助于恢复----既有助于恢复的速度,也有助于恢复的程度。” “罗芳那样的,能醒过来几成?” “那叫‘死寂之歌’----既然是歌,怎么也能唱上两三分钟吧?最长我听到过四分钟左右的。还有更长的。罗芳才挨了几秒钟,离得也远,问题当然不大。” “怎么中止它?” “看录像。” “它转头看你开始,屏幕上就雪花了。” “噢。那会儿它开始唱歌了。要中止它,就干扰它。一个人用刀砍的力度不够。一块水泥板砸过去差不多了。枪要看威力大小,还要看点子扎不扎手。手雷、火箭筒没问题。另外,如果有那种石头,扔一块过去也行。” “扔石头?” “那东西瞧着像石头,其实远远不是石头能比的。就像烈性炸药,炸药是固体形态,但一般的固体比如泥土木头,哪里有炸药的威力?那种石头是,怎么说呢……这么说吧,如果那石头是浓缩的水,那么唱歌的时候,就是着火了。水一上去,火就乱了----不过,最大的问题在于,一旦开始唱歌,扛不住的人,感官都失效,很难扔得准。” “什么样的人能抗得住?你----怎么训练的,能不能说一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习惯了。” “……” “跟你们一样。跟你们武装泅渡、硬气功、吊索射击什么的一样,习惯了。” “……” “至于什么样的人较为抗得住----意志坚定、想法单纯的人。注意,不是‘头脑简单’,是想法单纯。” “怎么说?” “一个小孩子肚子很饿想吃鸡腿,他这时的想法就很单纯;或者,一个研究工作者全神贯注地在琢磨一个难点,他这时的思考内容对大多数人而言太深奥,但就他自己而言,他的想法也很单纯;不过,如果一个政治家在盘算怎么搞垮对手,他虽然也思考得很专注,想法却不单纯。” “要集中注意力想着一件事情?也不对……” “要专注于事物本身,暂时忘却它附带的利益、忘却自己的**。最好能物我两忘。” “……去少林寺找和尚算了” “有个小口诀。有一点点用。一点点。” “说啊别卖关子。” “不是,就是----适合我的,未必适合你们。” “到底是什么?” “去死去死去死,统统去死。” “……” “不要想着一旦成功打断它,能让自己活下来,或者能救回战友什么的;集中全部心神,让它去死。” “……那本来就是死人” “不。它们有智慧,能使用工具、语言,能创造发明搞研究。就是代际繁衍的方式,跟我们不大一样。” “……” “那是一种智慧生物。” “那个炸开四分的光团呢?” “那是‘咖茄之果’。意思近似于‘蒲公英的种子’。换一种说法,是将大脑光波化后、拷贝多份、四下发射,寻找合适的载体。载体一般是身体强壮但没什么大脑的动物或者亡灵。你想想球形闪电。那差不多就是把人脑转换成了球形闪电。能思考的球形闪电。” 卢营难掩讶然:“怎么听起来跟玄幻小说似地?”又恍然:“所以要尽快焚城?” “对。这也是原因之一。昨晚没说,是因为我认为你比我更清楚应该告诉谁、不应该告诉谁。” 的确。卢营点点头。他倒没有瞒着战友的不适感。他们就是为了这些不能公之于众的事才汇聚到一起、才成为战友的,保密早已渗透到了骨子里。 夏晓雪肃然接着道:“那儿只是走了一条不同的文明之路,不是原始部落。瞧着像是冷兵器时代,其余远远不止。两个截然不同的体系,各有长短优劣。” 卢营一点头。 “千万不要轻敌。” 这一回卢营重重一点头,而后他缓缓问出了:“怎么消灭它们----这些东西?你知道办法吗?” “三月二十八号之前,有。” “……现在呢?” “没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还要赌一赌运气。” “退而求其次?” “说来话长,回头我写一份给你。” “好不过,那不是病毒?” “病毒一说,压根没经过完善的验证,你也相信? “不信。可是……” “厉害的病毒,能够让人大批死去,这不奇怪;引起人一定的变异,也不奇怪,毕竟蛋白质是细胞基础;但你真觉得病毒能改造人的尸体、令它们重新站起来?” “那是什么?” “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东西。” “但已经出现了。” “是啊。” …… 之后夏晓雪就在运兵车里写东西。 为了尽快焚城,卢营一口气吼了一小时多的电话。 由于这个城市里的丧尸都死了,各支部队的进度变得飞快。事实上,在消息得到验证、命令明确下达之前,就有两支队伍已经拆分成了小队。 卢营对此又喜又恼,直骂“不要命”,但他管不了兄弟单位的事。 忙忙乱乱一上午,吃饭的时候,卢营发现,夏晓雪不见了 …… 因为大蜥蜴一直在车队旁打瞌睡,卢营也好,陈浩也好,都没想到夏晓雪会又一次溜走 但夏晓雪的确留书一封,溜了带着长枪,还顺走了朱明贵的军用背包,留给朱明贵一块两寸方圆的厚树皮说是平安符 明明是路边梧桐的新鲜树皮刚削的刀痕都数得清楚 卢营攥着夏晓雪留下的信,黑着脸大步冲到大蜥蜴面前,却一时无语,生生憋了个半死----你能对一头畜生说什么? 大蜥蜴掀起眼鳞看看卢营,突然一调头飞快跑了眨眼就拐弯消失在楼房后别说开炮了,连开枪都来不及 陈浩愕然 卢营瞪着地上----那儿有一小堆石头。 远远少于大蜥蜴昨晚抢的 怪不得那女人今天早上这么配合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配合得甚至有点罗嗦 卢营恨恨骂娘,三下五除二拆开信。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接下来几周的事,我帮不了你们,因为我必须先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没有精力去处理其它事务。 “如果一切顺利,在第八十一次日出之前,我们会去这里的大本营找你们;若是去大本营的只有西多,它也能助你们一臂之力,或者说各取所需。 “你们想了解的并且我知道的东西,都在下面了……” [奉献] 20、五峰新城 20、五峰新城 一个多月后…… …… 五月二十九号,五峰山新城。 这里是本省六个幸存者大本营之一,也是全国一百五十四个新城之一。不大,连军带民算上警犬、再加上后勤部队刚刚攒起来的一千多只鸡鸭鹅与两百多头猪牛羊,堪堪才八万活口。 新城西倚青山,东南部、北部分别有一个小型水电站----新城之所以会选址在此,也是因为这里有水有电----往南三十五公里直线距离,则是原先的市中心。 新城的屋子,除了外围的防御工事,绝大部分是临时工房、临时仓储用房。最典型的是白棚蓝顶。缺点是隔音不佳、冬冷夏热;优点则是街道横平竖直、规划整齐,上下水道齐全。 两周前,情况进一步恶化,丧尸表现出了初步智能,开始懂得合作捕猎。 就像野狗群。 不过,这个新城,并没有因此受到破坏性打击。 因为驻军应战得力,因为预先措施到位。 到目前为止,正常的生产生活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小学四周前就重新开始上课,但是中学与大学的变动很大----因为人手紧缺。 十六周岁以上的,无论男女,政府鼓励其参加工作,一边当学徒,一边拿各行各业的资格证书。授课安排随之进行了巨大的调整,以适应目前的局势。 谁也想不到,困扰这个国度许久的教育体制问题,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打破…… …… 早上九点三刻。 宽敞的主干街上,看不到几个人,店铺也只开了三分之二。因为目前加固防御工事、建造固定房屋等基础工作,乃是第一位的,商业买卖还没从萎缩中完全恢复过来,以物易物乃是主流。 而由于天南地北的运输线成本俱增,很多先前随处可见的东西,如今也消失了----海南的西瓜、新疆的羊奶葡萄,都过不来啦 不过本地杨梅还是有的。 还很新鲜。 是老农从新城西部的山上摘的。那儿现在划归部队后勤种菜养鸡。不过杨梅树是原先这儿的农民种的,五峰山下几个村,家家户户都分了山地,差不多均有杨梅树,所以到了如今,幸存的一些个农民还是照摘不误。 两个老农结伴在店铺门柱前的阴凉地里搁下担子的时候,夏晓雪扛着布裹的长枪、长枪上还挑着两只灰毛野兔,悠哉悠哉走向了新城南门----也是新城的正门。 她的素描像在门岗里。画像下方,门岗这边的哨兵班长抄了命令,让当值的见了人直接放进去,拨所摘的电话号码通知领导,同时注意做好群众工作。 门岗一边拨电话,一边瞅着最后一句满头雾水;而后电话打完,他喊了个班里今天上午休息的小列兵给夏晓雪领路。 小列兵本来是义务兵,两年时间能打上五十发子弹就不赖了。可如今形势不同,他虽然只守过防线,却也已经磨砺出了一手好枪法。大男孩嘛,会开枪可是了不得于是说话也大声了,胸膛也挺了。此时,小列兵见是个比自己大不了两三岁的年轻女人,模样儿还挺不错,一路上便没话找话:“你怎么一个人过来啊?” “没啊,不是一个人。” “那要不要等等你朋友?” “不用。它比我到得早。” “你们两个人过来的?路上怎么样?市区里的丧尸是没了,可郊区、镇子上,还是有不少两人很危险” “没碰到几个。”就跟老鼠见了猫似地,丧尸一感到她接近,统统都跑了。没跑的,不是断了腿,就是折了腰。 “运气真好以后还是人多点儿一起走吧。或者再过一两周。到时候,我们这儿附近的丧尸就能清理完了。全国最早多亏了那把大火,还有这里的特种兵。他们可厉害了那次排长拉了个养伤的,来指点我们格斗……哎,真的是特种兵” “我没不信啊。” “……” “路上看到过他们料理的丧尸,全都是爆头。” “就是啊”小列兵适应了夏晓雪的淡然,于是接着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两人通过防御带,进了城区,走上了主干道。 夏晓雪停了下来:“我买点东西。” “啊?噢……” ----那俩兔子难道不是捎给首长的吗? 老农瞧见了那兔子,很是高兴,殷勤拨开竹篓上遮太阳的蕨草。猪肉早吃得腻了,有个兔子多好,给孙女儿解解馋。没办法,物资储备的关系。冰冻猪肉是国家控制物价的主力品种,所以现在新城内凡是荤菜,尽是猪肉----就这一味牛羊肉极少,鸡鸭鱼什么的也难得一见。 “尝尝吧,早上刚摘的,甜着呢。一篓换一只,怎么样?” “这是红的。有白杨梅吗?” “没有,那个现在摘不到了,在防线外头,不让去。” 夏晓雪随意取了两颗杨梅尝了尝,一点头,摘下了一只兔子。 还没等她拎起竹篓,一辆吉普风驰电掣冲了过去,“吱”一下猛然刹了车,又“哧溜”一下倒了回来。 上面架了机枪。钱旭开车,周辉在枪位上,孙志高在后座陪着手雷跟子弹带。 柳磊从副驾驶座上挤着钱旭跟夏晓雪打招呼:“嗨,小雪” 夏晓雪盖上蕨草遮灰,拎起竹篓挂枪上,回身送了柳磊一个中指:“说了几次了,小雪不是你叫的” 钱旭乐了,捏着嗓子学:“小雪才~不是你叫的。” 柳磊压根不怕,嘿嘿一记:“小雪小雪小雪” 夏晓雪无语,当即从老农那儿取了两个杨梅,手腕一甩 钱旭只觉有个东西撞过门牙往喉咙里去,他骇然之下本能一咬,发现是杨梅,于是吃了。柳磊正乐呢,喉咙口什么东西一梗----是杨梅柳磊呕了一下呕不上来,只好囫囵往下一咽,然后煞有介事道:“嗯,还挺甜的。” 与此同时,又是两辆车追过来、刹在了后头。 “小雪,回来啦?”“哎呀,小雪,怎么变黑了?”“是啊,差点认不出来了小雪”“买杨梅呀?小雪,让咱们也尝一个呀” 一个排的人帮着柳磊喊小雪,兴高采烈、幸灾乐祸。小列兵看得又惊又笑,卖杨梅的老农呵呵乐。 夏晓雪:“……” 最初,夏晓雪刚开溜的时候,这帮当兵的远没有多愁善感到想念她。他们第一反应乃是犯愁----好歹也曾共患难,难道要枪口相向、追捕缉拿? 命令一下来,说抓就得抓,他们不能手软、也不会手软。 可是心里头堵得慌 确认不用之后,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就舒服了,瞧着他们的头儿吃瘪瞧得高兴,背地里偷着乐。 不过,第一周受命在五峰山新城养伤、进行恢复性训练、准备下一阶段任务的时候,他们枯燥无聊之下,开始有点儿怀念有女人随队的日子…… 于是照着一日三餐调侃柳磊 待到第二周,池亮归队,精神抖擞、连旧伤都全好了。这帮人顿时狂喜还颠了开始翘首期盼夏晓雪进城。 因为之前池亮的消息封锁。除了卢营、陈浩、严鑫松、朱明贵,其他人只知道池亮保住了性命,不知道情况好坏。可是同样是保住性命,差得远了去了。他们退下的战友里,有一个耳朵听力不行的,有少了几个手指的,也有高位瘫痪的…… 而这一次,爆炸距离在那儿摆着,少尉孙腾龙、二级士官黄鑫,都是亲眼见过池亮伤势的……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能问,可是没说不让庆祝啊 所以池亮一回连里,就被大伙儿从头到脚搓*揉了好几顿 一群人艳羡得不行,恨不能以身相替 没办法,扛枪这些年,谁没个伤病旧痛?他们之中,服役年限长点儿的,止痛药简直就是当糖豆吃。所以呀,吃一回苦头,从此一身舒畅,这是极合算的买卖 ----那谁谁谁,给咱们也发点福利啊?别小气呀,好歹也是你家男人他兄弟 这当然是玩笑。虽然不能问不能讨论,但他们都奉命搜寻过那些特殊的石头,又是当场瞅着夏晓雪用那些石头将尸化控制到手腕以下的,还有几个当时瞧见了夏晓雪进了运兵车----进去时候右手是枯的,出来时右手还是枯的。 他们清楚,夏晓雪只是懂得怎么使用。他们清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这不耽误他们笑话柳磊。而且因为池亮承了个大人情,他们的确开始想念夏晓雪了。真心诚意发自肺腑 之后第三周,外面的情况恶化,他们不由担心上了。 接着第四周,他们从卢营那儿,嗅出了点味道,知道夏晓雪未必能回来,默然无语之下,私下里开了个赌盘。 一开始是赌夏晓雪“能不能”回来,结果都押“能”。于是下注的齐齐侧目,七手八脚、踹得推得傻蛋庄家滚去了一边。 而后换了人开盘,改成赌过几天回来。 所以到了如今这第五周,一见夏晓雪,人人都觉得----好亲切呀 …… 夏晓雪上了后座,柳磊转头一趴椅背跟夏晓雪说话。 “恢复得怎么样了?” “体能什么都不错,协调性平衡感练练也就好多了,只是听力跟视力不大妙。我现在两个眼睛才一点二。” “日常生活没什么妨碍。” “哎,那是日常生活少说也得一点五好多个原先二点零呢。” “这倒是。” “你……有办法吗?咱们现在只能转转圈扫扫地,都快憋死了。” “我知道好几个办法,但没一个有条件。” “……” “都写给卢营了。有了条件,你们肯定是第一批。第一批试验品,顺便占点便宜。” “那什么时候能有条件呢?” “等我走了之后。” “嗳?” [奉献] 21、生死之牌 21、生死之牌 “你是说真的?” 夏晓雪缓缓一点头。 柳磊没吭声了,盯着夏晓雪看了片刻,转回身往座椅里一陷。 钱旭暗叹,忙岔开了话题。 …… 车到营房,过了岗哨,刹在了一排崭新的水泥平房前。 柳磊有那么一瞬没动,而后他开门跳下车:“走吧,卢营天天念着你那。” 夏晓雪略有意外,旋即欣然,下车取了长枪,没拿兔子也没拎杨梅。 钱旭松了口气,与孙志高在后视镜里对看了一眼,都是无话可说。 周辉之前只听到了呼啦啦的风声,没听到车子里的话,此时倒是逮住了车外头这一句,就从枪位上下来了,一屁股落在孙志高旁边吃吃诡笑:“到底谁天天念着呢” 没人应。钱旭无奈笑了一笑。孙志高摇摇头。 周辉瞧着不对,又一头雾水,抓抓头下了车。 小列兵刚从后面一辆车上下来。夏晓雪冲他轻轻点了个头,一挥手告别。小列兵忙回了一点头,然后看看眼前的这些军人,又兴奋又不知所措。 周辉见了,左右无事,干脆招呼他去打靶子了----人家好歹替他们的贵客领了路,参观不行,打靶子也算“特产” 柳磊走得并不快,夏晓雪也不急。 “不拿东西?” “拿了干什么。” “不是给卢营的?” “他还缺个野兔吃?” “哎,心意” “给他备了份‘大礼’,何必再添零头。” 柳磊一奇,不过没问是什么‘大礼’:“到了。” 条件简陋,一个大房间隔成两半。外面是警卫室兼休息室,里面是卢营的办公室。办公室门大开,卢营刚沏了两杯茶。 柳磊见状讶然,故意从头到脚打量了夏晓雪一眼。 卢营见了夏晓雪乍然间有点不知说什么,这个一是女人,二不像他接触惯了的战友那么豪爽外向,三还从他眼皮子底下溜了两次而后卢营略一想,给掏了军官证:“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卢宇翰。” 夏晓雪婉然失笑,接了看过姓名栏,赞道:“好名字。不过,你怎么就投笔从戎了。”说着与卢宇翰握手。不是社交礼仪的女士半个手、轻轻一摇,是整个手,简短干脆。 卢宇翰轻松了,请夏晓雪入座:“我入伍那会儿也没想到后来。环境造就人。” 夏晓雪没有客气,引手回请,坐了下来:“第三条缝算出来了吗?” 柳磊正往外走。卢宇翰略看了柳磊一眼,想到他们的任务正是这个,没再耽误:“算出来了。” 夏晓雪眉间一舒,从背包里摸出一个一手大的黑皮记事本抛给卢宇翰:“还好,总算不是走投无路。” 柳磊听见了,明白了几分,不过他依然没问,加快脚步蹿出了办公室、带上了门。 “第三条缝在冲绳岛以东,得出海。到时候,我们跟兄弟单位会送你过去。” 夏晓雪定定看了卢宇翰一眼,微微一摇头:“我只需要时间与地点,你们不如留在这边。” “……不止你,还有设备什么的。” “好吧,这个你们决定。不过,这么说来,第一条缝,九成是在内蒙与甘肃那一带了?在我们境内。” “是。”卢宇翰应得干涩,“我们那会儿以为……” “以为能开发出新的战略武器。他给你们看了什么?” “没找到人,只找到一些杆状的容器,能放出灰白色的光球。很小,速度不快,但腐蚀性很强,装甲钢板都吃不消,悄无声息就是一个洞。” 夏晓雪点点头。 “然后,不到一个月,另外几家就都有了。” “他是故意的。” “那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他想干的事儿没什么复杂的。很多人都试图达成。” “很多人?” “开枝散叶,富贵荣华。子子孙孙,千秋万代----他想当皇帝。” “……还皇帝一堆臭肉” “等到转变完成,那就是无数的仆人与侍卫,什么享受弄不到,造个宫殿小意思。而且真让他得逞了,翻手**,毁城灭池,移山填海,那不是你现在肯相信的。总之,两边不一样,同样是王者,御下之外,我们历史上的帝王远远没有那种个人力量。相比之下,这边的皇帝其实很无奈。儿子死在战场上,也束手无策。” “……”这是说谁呢?还一脸感慨人好歹也是开国元勋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事情谈完,卢宇翰锁了记录,招呼夏晓雪去吃饭。 这次行动五峰山新城的驻军无权干涉,只是配合,由上面直接下命令。卢宇翰也不是最高指挥。 不过,之前他们并不确定夏晓雪还能不能出现,而且有很多准备工作要进行,尤其是仪器与人员的调集,所以负责人没在这边等;眼下刚得了消息,那边还没完事,要晚点才会到。 两个完好无损的连如今忙得很。那晚逃逸的光团在周边城镇里占据了一些丧尸的大脑,并且通过不断掠夺同类的力量来加强自己----一如当晚那个伛偻者的尖啸令整个城市的丧尸倒下一般,只不过慢得多----这些“臭骨头”都需要他们找出来、啃掉。 一个连全体在休养,不过休养也不是光躺着,那样只能浑身发软,休养也要活动,于是安排一些恢复性的轻度训练,在新城周围干点轻活,“转转圈扫扫地”之类。 干这活儿的不少他们这点儿人,故而一有了消息,柳磊他们说回来也就回来了。 给柳磊通风报信的是潘亮。潘亮干了这好事儿就躲着卢宇翰了、就跑去找池亮了。 池亮如今好得很,但整个连就只有他好得很,对战斗力无济于事,所以池亮跟着没什么事儿,结果就老被人拉去对练。 …… 潘亮推着池亮过来,朱明贵推着潘亮。他们高兴,所以闹着玩。 陈浩跟在后面:“猴子他们已经去食堂了。”卢宇翰点点头,故意一瞪眼,潘亮一溜烟跑了,跑去了食堂。卢宇翰好笑。 池亮没跑,冲卢宇翰讪笑了下,瞧瞧夏晓雪,“谢谢”两字却是嫌太轻飘飘,说不出来,可他跟夏晓雪之前又不熟,闲聊也找不出话题,结果支吾了片刻,看到夏晓雪右手露在半指作战手套外的指尖,蓦然乐了,冒出一句:“唷,你的手好了?” 夏晓雪并没开口回答,只是微微一笑,摘了作战手套给他看。 与左手没什么两样了。 池亮大喜:“那就好,那就好” 卢宇翰略看了夏晓雪一眼,没有说话----事情没这么简单。不过……那些都是保密内容,所以他就配合一下吧。 朱明贵跟着问:“那大蜥蜴呢?” 夏晓雪一指背后,西南方向:“它不好走大门,从那边绕去了。八成在路上看到玩的了。” 陈浩先是一点头没在意,而后慢了几拍,眉头缓缓皱到了一块儿:“那边……” 夏晓雪望了陈浩一眼,没接口,却一脸期待。卢宇翰之前去了军区司令部,刚来新城这边才几天,顿感不妙:“怎么了?” 朱明贵与池亮也明白了,两人憋笑。 “那儿山上是后勤的养殖场。连带山脚水塘。”陈浩瞪了朱明贵与池亮一眼,“刚弄起来的,上周才孵化了一堆小鸡小鸭----老曾说了,‘八一’过节,猪肉一边儿去,给大伙儿上宫保鸡丁脆皮烤鸭” 夏晓雪眨巴了一下眼:“它喜欢小崽子,这回可得乐疯了。” 卢宇翰头大如斗,大步冲回办公室,一把抓起话筒,又忙忙翻了号码,还吼跟在后面走回去的夏晓雪:“不是说有毛不行吗?” 夏晓雪走进了办公室,懒洋洋倚在了门口,用一种“一加一怎么会等于三”的表情瞅了瞅卢宇翰,无奈一摇头:“你那鸽子死的,小鸡小鸭活的。” …… 五个人匆匆去了西山。确切而言,四个当兵的担心出事儿还担心他们的伙食,匆匆忙忙;夏晓雪跟在后面悠哉悠哉乐。 西山坡脚,从放养场到水塘,乱得一地鸡毛,笼子里空了,挤着五分之二左右的鸡鸭,瑟瑟发抖。西南角,十几杆枪逡巡着防线外的林子----电话是接到了,可大蜥蜴早跑了。 卢宇翰先给老曾砸下一句那蜥蜴动不得,这里上面的命令而后就陪笑说好话。天气热,卢宇翰跑得出了急汗,抓了帽子猛扇了一通,夹在胳膊下,给老曾他们几个派烟。 四五支烟点起来时,夏晓雪终于走到了。 陈浩无语直摇头。池亮暗叫“大牌”,不过要不是这女人他早交代了,所以夏晓雪架子再大,池亮也瞧得惯。朱明贵则是个看戏凑热闹的,悄没声息在池亮背后乐。 夏晓雪抽了卢宇翰夹在手里的帽子;卢宇翰不解,但他正忙着,一时间顾不上这点小事。夏晓雪一望四下的林子,走向了北边,随手捡了三块小孩拳头大的石头,掂了掂,缓缓拉开身,蓦地投了出去 林子深深的柴草“哗啦啦”大动 又一块 再一块 三块石头都砸中了同一种东西,发出砰砰的低响。而后大蜥蜴冒了出来。 两个班忙调转枪口、全副戒备。 夏晓雪指了指地上鸡毛鸭毛:“好吃吗?” 大蜥蜴冲到了夏晓雪面前,尾巴一甩、甩出一截东西。 夏晓雪一抄手抓了----是半截虎尾蛇有两寸半粗,头跟前端一大半没了,还剩下一米来长----夏晓雪乐了:“给我的?真乖。”掸掸帽子,朝大蜥蜴一亮帽兜儿:“只是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蛇就算了,来,给他们发几个石头。” 然后一帮人就看到红线连射,帽兜里很快多了一些小石头。 卢宇翰脸黑了 ----这都是从他们手里抢的本来还想着两麻袋野味就能换回来,几个人山上走一趟的小事儿,也不算什么麻烦,至少比动粗的强,结果连人带蜥蜴就那么给溜了 老曾哪里知道那是什么石头,见卢宇翰脸色不好,不由暗暗幸灾乐祸,肚子里直好笑,“你们这群大爷,打靶练功要掐尖,吃的喝的也要掐尖,成日里尾巴翘上天,想不到也有今天”,当即一挥手大度道:“收了收了,端着枪围着自己人,像什么话” …… 回去的路上。 夏晓雪递给卢宇翰一帽子石头:“那,辛苦费。” 卢宇翰直瞪眼,一把夺了过去。 夏晓雪婉然一乐,耸耸肩;旁边的三个偷笑;卢宇翰又虎了一小会儿脸,也不由摇头,无奈笑了。 而大蜥蜴跟在后面,突然红线一射 夏晓雪拎在手里的蛇就短了一截----而那一截,也没见落到地上去。 中午一连的人加上卢宇翰与营教导员张兴业----连指导员没了,一时间实在没合适的人补上----开了三大桌。 柳磊把杨梅跟野兔都给拎过来了。杨梅装了水果盘,野兔变成了红烧兔肉。客人只有一个,领导加熟悉些的凑一桌。所以柳磊他们一桌空着五个位置。 柳磊见夏晓雪他们来了,冲夏晓雪一指那俩菜,故意道:“多谢了啊” 孙志高坐在柳磊旁边,几乎要捂额头----天那,人家姑娘要走了,你还跟人家作对 夏晓雪一乐,扬手就把那半条蛇甩给了柳磊:“正好,还有一个添菜。” 柳磊忙忙一接。他怕倒是不怕,生的都吃过可是迷彩服给弄脏了 周辉呵呵乐。钱旭同情了柳磊一眼,几乎趴桌子上去了----猴子唉,你这回是遇上五指山咯 …… 第三道裂隙出现的时间,经估算,为六月十四号。不过舰队预计在十二号抵达海域。 余下这些日子,夏晓雪将与卢宇翰、陈浩两人讨论战术----确切而言,是夏晓雪提供她所知的具体情况,卢宇翰他们进行记录分析,双方合作,制定出具有可行性的战术方案。 这将在以后的战斗中,为他们减少流血牺牲、奠定更多胜利。 如果能有机会用到的话…… 是的,如果裂隙不出现,如果裂隙出现了但运气不好,第八十一次日出后,就是末日的开始。 因为那一天日出之后,丧尸们将能够掠夺同类力量,从而得以进化、得以成为真正的生物----现在具有这一能力的只有那么些个“种子”,剿杀干净即可。哪怕杀不干净,也只是多了个强敌,还不至于全世界跟着完蛋。 由于基础规律不同、知识体系陌生,这个世界上没有克制尸化的东西。或许研究个半年一年,能得到一个好的成果,但以眼下的情况来看,没有这个时间。 所以他们需要扩大那道裂隙,引入能应对尸化的陌生力量,从而攥取时间。 没人能保证这么做就能成功。 这只是最后一搏。 搏一张命运之牌。 生死之牌。 夏晓雪知道,卢宇翰知道,陈浩不知道。柳磊他们更不知道。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让他们知道。 [奉献] 22、谁的房子 22、谁的房子 这天午饭吃完,卢宇翰带夏晓雪去住处----是军产房。只不过乃搭起来的临时用房,简陋得很。 房子就隔成了三间。客厅宽敞,足以容纳大蜥蜴睡觉,兼作餐厅与厨房,还摆着洗衣机----洗衣机倒是好货色,西门子的中高档产品,原先怎么也要七八千----卫生间用拉门隔开。 屋里必要的家么备齐了。干干净净,简简单单。 因为夏晓雪在留信里提到过最好让大蜥蜴与她住一块儿,还有大蜥蜴听到动静容易折腾,需要较大的活动场地,需要足够的水源以作清洁,这一套是整排房子最边儿上的,临河,望得到河对面的防线;面河那边卸了半面墙板,装了个拉门;屋外挖了个大地窖。 此外,门外不远,有个小型的高压水泵,带了个室外笼头可以用。 这水是直接抽河里的,没过滤没消毒,但给大蜥蜴洗澡足够了。 一卷崭新的水管就在门旁墙上挂着。 “你先收拾收拾、休息休息,反正我一天到晚在这边。” “好。我中午习惯睡一会儿,下午一点四十,去你办公室,行吗?” “行。我们也是一点半,刚好。” 两人都干脆利落,说定时间安排,卢宇翰当即回去了----却省略了午休,因为要加班,加班琢磨刚到手的黑皮笔记。 那里面是这几周里,夏晓雪闲暇时陆续整理、补充的一些详细情况。之前的留信匆匆写就,只有最精简的摘要。 …… 这天下午,一个又一个的沙盘推演、讨论争辩、整理记录下来,卢宇翰与陈浩头昏脑胀,一个烧了一包半的烟,一个太阳穴突突跳。 等他们收工的时候,已经过了六点半。 夏晓雪却是寻常。她争论的时候嗓门不曾大多少,这会儿脸上也不见疲惫。一听“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当即起身,伸了个懒腰,走了。 剩下两人对看一眼,不由苦笑,又摇头暗奇。 “人跟人不能比” “体质关系?” 他们声音很小,夏晓雪已经开门走了出去,却听到了,倒退了几步、回头瞧了他们一眼。 陈浩不由有些讪然;卢宇翰命令在身,却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尴尬咳嗽了一声:“那个,要不你什么时候抽个空,去做个体检?” 夏晓雪一摇头:“别贪心。” 卢宇翰不解,还想说什么,夏晓雪已经接了下去:“如果一切顺利----不要让过来的人知道克隆技术。那会刮起可怕的风暴,不是如今这边这点人口能承受的。当然,最好能销毁。不过我瞧着,你们不可能同意。” 两个军人对看一眼。迄今为止,夏晓雪给了他们很多助益,立场也明确;但之前的事令他们心有余悸,每逢重大问题,他们额外坚持独立思考;更关键的是,这么大的事情,决定权压根不在他们手里。 夏晓雪没再看他们:“知道么,那个只是个流亡者。我的家族里,好几个人有护身示警的首饰,其核心材料之一,就是用他们炼制而成。” “……你的家族?” “噢,我乃族中异类。我是混血,跟她们长得很不一样,做的事情也很多不一样。” “那种首饰你有吗?” “本来有一条。经过裂隙的时候坏了。” “咱们两个连正在扫荡那些硬骨头,要不要……” “没用。要将它蕴含的某种无形能量抽取出来。这边办不到。” “怎么抽?” “不知道。只知道,是利用了它们对有生命的智慧生物极为敏感的特点。丧尸视听嗅都不行,却能老大远就发现活人,不是么?它们嗅到的是‘生命’。” 而后夏晓雪走了。 剩下两个,连饿肚子都忘了,忙着把这些信息摘下来,而后在那儿琢磨,琢磨得头疼。 “她母亲是这里的人?”和亲?被掳走了? “有没有可能跟她的家族合作?” “我瞧着悬。很悬。你看这一句----‘做的事情也很多不一样’。” 卢宇翰与陈浩在那儿忙着苦恼、忙着把东西归档的时候,夏晓雪去了食堂吃饭。 食堂的孔师傅中午被柳磊塞了几句好话,给夏晓雪留了一截虎尾蛇,丢在大冰柜角落里。这会儿见了夏晓雪,招呼了一声,开火炒了一小盘三鲜蛇丝----而后给柳磊那边拨了一个电话。 夏晓雪挺喜欢,扫荡干净,夸了一句,刚好孔师傅的女儿做完了家庭作业、抓着盒飞行棋来找爸爸,夏晓雪便摸了裤子口袋,给了那女孩儿一条细金链。 她送得随意,结果孔师傅还以为鎏金的小玩意儿,现在这种东西贬值得厉害,所以他并没在意,当下谢了一声,替女儿戴上了,而后搬了三个小凳小椅,搁在弄堂风口,陪女儿下棋,连带乘凉----他是抚顺人,农村户口,当兵入伍后分过来的,家里父母双全有兄妹,为了转业后留在这边、不再回农村,找了个本地姑娘结婚,一直不大习惯南方女人当人面就敢揪丈夫耳朵的作派、还嫌南方男人没气概,恋爱时尚且不错,婚后夫妻感情很一般,想要儿子又没达成,在家里也鲜少陪女儿玩。 如今却只剩与女儿相依为命了,自然不一样了,陪吃陪喝陪玩,还给仔仔细细检查家庭作业;闲下来一有空、对着越长越像老婆的女儿,夜里清晨、摸到身边空荡荡的半张床,也不是不懊悔的。 他倒不是觉得女人揪男人耳朵就有理儿了,他只是一下子觉得,何必跟自己老婆计较这点小事;随之蓦然发现,他一贯看不起的南方男人,在这上头,原来竟比他更大度 所以柳磊一托,孔师傅好笑之外,也怅然;怅然之外,答应得痛快。 …… 夏晓雪才不知道这些。她走出食堂,回头望了一眼下棋的父女俩,回去洗澡了----这里没浴池;不过可以接了水管,跟大蜥蜴打水仗,也很不错。 所以柳磊到河边的时候,就看到夏晓雪跟大蜥蜴闹得一塌糊涂。 水龙飙射,白花飞溅。 身姿轻捷,笑靥如花。 柳磊没出声,只是站在那儿看。 夏晓雪却察觉了,看了柳磊一眼,收了些笑,过去关了水龙头。 大蜥蜴不乐意了,拧身一尾巴抽翻了柳磊、抽得柳磊摔进泥水里,自己一溜烟冲进河里玩儿去了。 柳磊自知追不上打不过,脸上又沾了泥水开不了口骂不了人,干脆也不急了,坐在地上恶狠狠冲大蜥蜴的背影比了个中指,这才起身。 夏晓雪大为失笑拧开水龙头,把水管递给了柳磊。 柳磊头发短,三下五除二冲了头洗了脸,而后他瞥了夏晓雪一眼,唇角一勾,缓缓撩起了t恤,一把扯脱 又来了 色诱 够野的 ----在这边而言。 夏晓雪偏头瞧了柳磊片刻,失笑,在情况变得不可遏止前,指了指屋子:“里面有莲蓬头。还有毛巾肥皂。”说着走过去直接关了水龙头。 釜底抽薪你狠 柳磊慢吞吞进屋去了,趁着夏晓雪背对屋子,送了夏晓雪一个中指。 夏晓雪没回头,只是无奈一笑。 …… 夏晓雪随后进了屋,在卧室里擦干了,换了一身衣服,拍拍浴室的门:“你宿舍在哪儿?我去给你拿衣服。” “不用了----柜子里有。” 夏晓雪一奇:“我这里有你的衣服?” “新的,好几套。” “噢。”夏晓雪开了衣柜,发现里面挂着两种衣服,一边是迷彩服,一边是运动裤、卫衣跟紧身t恤。成打的内衣搁在下面。夏晓雪轻轻一扬眉,翻了翻迷彩的号儿:“一米六五,你能穿么?” “将就呗。” “就这么直接穿?” “……还用问吗” 六分钟后。 夏晓雪坐在餐桌上,晃悠着小腿,无语看着柳磊光着上身、趿着拖鞋,一条迷彩裤,走过来、走过去,开这个、拿那个。 很显然,柳磊对这房子显然比她这个主人更熟悉。 熟悉得多。 柳磊把衣服统统丢进洗衣机,拉开橱柜下的柜子,拿出洗衣液,看看说明开了封,倒了一盖子进去,开了洗衣机;而后他拉开橱柜,没动碗筷,从下面的零食堆里抓了筒薯片,跟夏晓雪指了指零食,开着柜门没关就去了卧室,蹲下身,从床底下拖出饮料来。 床底下有一箱王老吉、一箱可口可乐、一箱雪碧----不是搜集的散货,是没开封的原包装,整箱干干净净。 柳磊用钥匙撩开塑料封包,自己拿了两个王老吉:“你喝什么?”问着打开了床头柜,取了盒李字蚊香,小心拆出一盘来,点上了。 夏晓雪刚跳下桌子去瞧了眼橱柜下的柜子里有什么,正瞅橱柜里的零食,闻言倒退几步,望了一眼卧室里那饮料:“雪碧吧。”而后又回去瞅瞅零食,拣了一个泡椒猪皮、一个红烧猪手。 柳磊又抓了两罐雪碧,起身出来了。 夏晓雪已经坐在桌上啃猪手了,猜到了七八分,跟柳磊大为称奇:“这里真是我住的、不是你的?” “这排房子本来就是我们搭的。就是给你添了点家么。” “你们什么时候肯干这种活儿了?” “闲得无聊。”柳磊开了饮料,“我还算恢复得好的了。一开始,有几个视力才零点几,打靶先要配眼镜,能干什么?去西山养猪喂鸡?臭个半死还不如来这里搭房子。” 夏晓雪失笑,环顾了一下,指着洗衣机,乐得更厉害了:“还有那个,真是蓬荜生辉啊” 这房子连个地板都没有,柜子桌子床椅不是东搬西来的,就是崭新的木头钉的,可远远算不上美观。 所以那么一台崭新又上好的洗衣机放在屋子里,特别醒目。 “那是卢营搬过来的。” “唷?他什么时候这么待见我了我还以为他记着我开溜的帐呢。” “你也知道啊他是记着----”而且不止那一个还有陈浩还有……“可谁让他犯错误了。” “什么错误?” 柳磊盯着手里的罐子,转了转,冷笑了一记。 夏晓雪更好奇了,当即开了薯片递给柳磊卖殷勤:“说吧?” 柳磊大为意外,看看薯片看看夏晓雪,突然之间就理解了陈浩----理解了陈浩那天被夏晓雪占了副驾驶座时,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奉献] 23、恋人未满 23、恋人未满 之前柳磊他们在这边忙活或者说偷懒的时候,卢宇翰不在,听说了也当不知道。 后来一帮闲来无事的家伙越搞越热闹、越搞越过份,居然开始琢磨着装修了…… 而卢宇翰在第四十九次日出后,彻底确认了事情的严重性,忧虑之下心烦气燥;又见这群家伙偷懒偷到了这份儿上,这就不止又好气又好笑了,一时没忍住,给骂漏了嘴:“折腾个屁谁知道她能不能回来” 这话一出,养伤的一整个连齐齐默然;他们不能问,他们也没问----只是人人都看卢宇翰不顺眼! 虽然一边是下级,一边是上级,但这样的情绪问题,军衔再高几阶都没用。 卢宇翰自知犯了众怒,于是就把二连回新城修整时捎来孝敬他的洗衣机搬这边来了…… 其实这玩意儿二连远不止拉回来一个,齐齐一排搁宿舍里给大伙儿公用。另外仅有的几个拖家带口的兄弟,则送过去一人一个。给卢宇翰的那个,只是从其中拣了特别好的。 没办法,二连三连除了追剿“臭骨头”还得搜集物资,回城从不走空。毕竟新城虽然水电都有,空地也有,房子家么却需要一点点垒起来----以钢筋为例。没看大家宿舍、办公都乃平房么?那是因为钢筋还没法儿恢复生产,得从外面拉回来 而目前交通不便,找到库存、组织运输、拖回新城不容易,这就紧张。 所以先满足防线所需,此外还要储存一些备用。 …… 夏晓雪听得莞然。 柳磊倚坐在桌沿,望着夏晓雪的侧脸,而后他瞧了一眼夏晓雪的右手:“手好了?” 夏晓雪微微一笑,又一次没开口、只是抬手给柳磊看。 柳磊欣然,突然飞快抓了夏晓雪的手----还没来得及庆祝得手,表情蓦然凝固 这是活人的人手吗? 彻骨的寒意 不是温度低的冰凉,是发自身体深处的寒意。就像那次,那次他右胸中了个弹片,躺在手术台上,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冷…… 夏晓雪抽开了右手,左手一扣柳磊的手:“不要乱占便宜,会亏本的。” 寒意换成了暖意。柳磊却仍然觉得冷,一时间只是怔怔地看着夏晓雪,说不出话来。 夏晓雪放开了柳磊,拍拍他脸儿:“回魂了。” 柳磊眼睑一扇,没问是怎么回事,也没精神抗议调戏,只是转开眼几口喝光了手里的饮料、捏扁罐子朝屋角的垃圾桶一砸,又拉开一罐喝了一大半----却不知为什么,给呛着了。 夏晓雪没说什么,轻轻拍了拍柳磊的背。与其说是顺气,不如说是安慰。 两人一时间沉默。 而后柳磊开了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夏晓雪一奇,旋即明白了,“不知道。” “不知道?” “嗯。” 换以前,夏晓雪这么应,柳磊就不会问下去了,就会转个话头----但这次不 “什么叫不知道?” “给不出答案。没准不回来了。” “……哎你是不是在生气?” 这回夏晓雪彻底不明白了:“生气?” 柳磊搁下了喝的,盖上了薯片筒,转过身正对着夏晓雪:“一开始,我----是我态度不对” “说不上什么对不对的。”夏晓雪重新打开了薯片筒,掂了一片“嚓”咬了一小角。 这态度…… 柳磊皱眉:“你真没生气?” 夏晓雪正喝雪碧,闻言看向柳磊,轻轻一摇头:“真没。” 柳磊还不信:“真的?” 夏晓雪无奈好笑:“真的。瞧着合眼缘,于是黏上了,顺带解解闷,调剂调剂气氛。如果我是你,也很可能那么做。” 柳磊听着只觉不对,恼火了:“也很可能那么做?” “是啊。” “你----” 夏晓雪回视柳磊:“我怎么了?” 这女人一向如此 柳磊想起他被半尸化的小狗抓伤那天晚上,夏晓雪那种态度……既从容又无耻从鬼门关拉了他一把顺带也调戏了他一顿……突然就泄气了:“没什么。” 夏晓雪端详了柳磊一下,突然失笑。 柳磊心头一慌,暗道不妙:“你笑什么? 夏晓雪摇摇头:“没什么。”说是这么说,笑意却没褪。 柳磊咬牙切齿,又恼又气,还脸热----是,他是玩火自残了还被看出来了 “先头那些,你真不生气?” “嗯。” “那剩下这几天----”柳磊当即接了下去,“我们……” 夏晓雪轻轻一摇头,截断了柳磊的话:“剩下没几天了。” 柳磊一窒 夏晓雪又喝了一口雪碧,细细端详了一回罐子:“六月十四号就要走了。估计早几天就得出发了。” 柳磊有一小会儿没吭声,只是望着夏晓雪;夏晓雪却没看柳磊;柳磊怒起,深吸一口气,突然径直朝门口而去。 …… 但柳磊显然忘了某些事…… 所以他在门口刹住了。 夏晓雪好笑:“哎,衣服不要了?” “……” “还有鞋子。” “……” “衣服算了就算了,至少换个鞋子,再夺门而出。” 柳磊僵在了门后,低头瞅瞅自己脚上的拖鞋与不合身的迷彩裤,硬邦邦转过头,狠瞪夏晓雪。 他是杀过人的,此时正在气头上,神色就碜人。 可惜夏晓雪压根不在意,看看柳磊,无奈道:“我包里有几册小漫画,你要不要看?洗衣机快好了。” 柳磊憋得内伤,几乎吐血,突然就颓了 夏晓雪跳下桌子,回了卧室拎起背包找漫画书。 柳磊一头混乱,搓了搓自己脸,恨恨一叉腰而后他跟了进去。 夏晓雪正把小本的《机器猫》往外掏,一本接一本搁在床头桌子上,并排挨个儿放好。 她这事做得悠哉悠哉。柳磊见了,心头忽然安静了下来:“小雪。” “说了不许叫我……” 柳磊抢断了夏晓雪:“小雪。” 夏晓雪转头看柳磊,两人目光一对,夏晓雪无奈了:“好吧。”自己拿了一本,取了余下的递给柳磊。 柳磊接了书:“其实你不该告诉我。” “保密?我又不是军人。” “那也……” “我也没有这里的身份证。” 柳磊无语。 夏晓雪拿着书去了客厅。 柳磊也去了客厅。 而后夏晓雪坐在了桌子上,晃悠着小腿,看漫画、啃猪手、喝雪碧;柳磊也跟着坐在了桌子上,却没看进去。 “哎,我问你个事儿。” “唔?” “你是不是讨厌我?” 问完柳磊就后悔了----真够无聊还没水准 但夏晓雪回答了:“没有。” “那你----”喜欢我么?有一点点喜欢我么? 还好柳磊强忍住了。 夏晓雪瞥了柳磊一眼:“我怎么?” “那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同伴。” 柳磊点点头,也看漫画了。 他其实依然没看进去,但吃零食、喝饮料,就是不说话了 坚决不说话了…… [奉献] 24、出千VS耍赖 24、出千vs耍赖 这一晚,柳磊呆到快十点才回去----他们养伤,统统是病号,虽然全住在宿舍里,作息倒也没卡得像平日里那么严,何况柳磊没出营区。 洗衣机早结束了工作,衣服都烘干了。 柳磊换了衣服,回到桌子上,接着看漫画;他还是没怎么看进去,可又不想走。 夏晓雪在两个小故事之间,抬头瞅了柳磊一眼,并不说什么。 倒是柳磊被这么一看,有点儿尴尬了,没话找话:“你这儿有啤酒么?” 夏晓雪无辜极了:“不知道。” 柳磊更尴尬了:“没有……” 夏晓雪帮他接了一句:“可乐行吗?” 柳磊闭紧嘴、一点头。 夏晓雪直接把那箱可乐端了出来。 柳磊骇然失笑:“这么客气” “借花献佛。” 而后夏晓雪继续悠哉悠哉吃零食,看漫画;柳磊慢慢儿喝着可乐,看两眼漫画看一眼身边的人,又不说话了。 …… 第二天,夏晓雪发现,这一次与之前截然不同。 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昨晚柳磊在她那儿----除了钱旭、周辉与孙志高。 不过这三个都不吭声。孙志高只是对着柳磊叹气,一脸的“你完了”;周辉装着没察觉,偷偷乐;钱旭帮着柳磊打掩护,敷衍别人的八卦。 这令夏晓雪默然了一瞬。 然后…… 然后她就去干活儿了。 这天上午,夏晓雪瞧着卢陈两人那势头,没再肯陪着加班。她八点开始工作,十二点一到,拍拍屁股走人;中午照旧休息;下午倒是跟着卢宇翰与陈浩勤恳了一把,从一点半一直辛苦到六点;但六点一到,不等卢宇翰说吃饭,她又自动起身走了。 卢陈两人拿夏晓雪没办法。抓起来审讯?这工作需要主观能动性,需要自愿配合。何况一天八个半小时,很不少了所以这两个只好背地里骂个娘,而后晚上还要忙----他们比夏晓雪辛苦多了 同样是这天晚上,夏晓雪又跟大蜥蜴打了一回水仗,柳磊带着一堆玩的来找夏晓雪。 扑克、象棋、军棋、飞行棋、大富翁,还有弹子跳棋。 老天作证,柳磊没花心思搜集这些东西。这些是他们一帮人解闷玩的东西。病号呢,现在是好多了,之前能干啥?大早上趁着凉快建房子,其它时间一点恢复性训练,余下时间还不得寻点乐子打发打发。 柳磊只是“每样儿借了一个”。 这回夏晓雪跟柳磊点了个头,没停;所以大蜥蜴只是甩了柳磊一串水花当作打招呼,没抽柳磊。 之后夏晓雪冲了个凉,柳磊什么都不说,夏晓雪也不提,两人把客厅的大餐桌当地板,盘坐在上面,佐着饮料与零食,下棋玩儿。 夏晓雪只会不用动脑的飞行棋,与稍微要动点儿脑筋的弹子跳棋。 柳磊得意了,迁就夏晓雪,跟她下弹子跳棋。 一盘,柳磊输。 两盘,夏晓雪赢。 三盘,柳磊输。 这令柳磊大感无趣,赶紧换了军棋----这个他最娴熟,玩了多少年了……肯定能赢 先是柳磊花四分钟教了夏晓雪规则,解说连带示范。 之后夏晓雪花十分钟赢了柳磊两盘----这两盘恰好还很好地实践了规则所述的两种胜利方式:第一盘扛走了柳磊的军旗;第二盘推得柳磊成了光杆司令、无棋可走。 更要命的是,夏晓雪出手极快,几乎追着柳磊落子。 柳磊可没这么快。好在夏晓雪并不催他。 但夏晓雪不催,并不意味着柳磊没压力----他刚移动棋子,夏晓雪就跟着“啪”一下……任谁遇到这么一个对手,都会紧迫感大涨 所以柳磊输得忿忿 换 赶紧换 这回换象棋。 柳磊一分钟讲了规则,光说了各子儿的走法,不示范开局了。 夏晓雪驱车走马、推卒架炮,十分钟逼宫三盘。 柳磊被将得几欲抓狂 再换 换大富翁 大富翁既有策略,又要投骰子,柳磊开局手气不错,总算占了一回上风;可惜这无济于事----他只是多撑了一会儿。 柳磊恼了,又换 换扑克 …… “两个人打牌?” “比、大、小” 夏晓雪乐了。 柳磊瞧得心头一跳,却想起这女人马上要走了,悸动蓦然成了酸涩,不敢多看,连忙发牌。 比大小纯粹是手气好坏,自然有输有赢。柳磊终于顺过气来了。 这一顺过气来,柳磊就想起了个好主意----贴纸条。 贴就贴呗。夏晓雪当即同意。 不过,柳磊前两次还贴得规规矩矩,后来就顺带揩油了,点一点夏晓雪的脑门儿、蹭一下脸儿之类。 夏晓雪没说什么,他们牌也出完了,夏晓雪合了牌洗了分发。 这一局再开,柳磊就输惨了。 夏晓雪当即回敬柳磊,拍脸儿、揪耳朵,揉头发挑下巴,又戳又捏,花样百出。 柳磊起先只以为自己运气不好,他又不是不肯让夏晓雪玩儿,换以前还要回本赚利息,如今却顾不上亏不亏本了,因为没几天了……所以没多想;后来柳磊终于觉出不对了----连输几回还能说是走背运,可输成这样子,概率太小了,都能中彩票了 柳磊看看牌,看看夏晓雪,再看看牌,将他们之前出的牌扒拉回来、复原了对比一看----夏晓雪的牌比他的好了太多 柳磊恍然大悟:“你出老千?”洗牌的时候有猫腻 夏晓雪眉开眼笑:“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我来洗牌” “行啊----先打完这一把。” 柳磊亲手花式洗牌、反反复复一共四遍 可惜也没用,夏晓雪还是赢。 结果柳磊彻底郁悴了,想起昨天吃的暗器杨梅,自知要想抓住夏晓雪做手脚,除非安装摄像头,当即半路丢了牌:“不玩了不玩了” 夏晓雪没有异议,随之放下了牌,只是特地摊成了扇形给柳磊看----除了两个大的,清一色小牌。 柳磊一怔,忙捡起他自己丢的牌来瞧。 这一把与上一把不一样,这一把两人的牌差不多好坏----可是夏晓雪之前尽出了大的 这是虚张声势 空城计 夏晓雪去卫生间了,伸了个懒腰。 剩下柳磊在那儿咬牙切齿、兀自悲愤 ----到嘴的鸭子啊,就这么飞了 …… “打个牌还作弊” “谁看见啦?” “……去你**” “哟,胆子不小。” 但这次夏晓雪只是说了一句,并没动手。结果柳磊说不清失望还是欣慰----失望没了福利,欣慰夏晓雪斯文了一点。 “对了,后天我生日。” “六一儿童节?” “嗯。哎,有没有礼物呀?” “礼物?你想要什么?” “让我亲一个?或者亲我一个也成”柳磊丝毫不觉他剽窃了周辉的创意。 夏晓雪还真考虑了片刻,而后她摇头:“我不玩火。” 柳磊默然了小半晌,突然灵光一闪:“那你是喜欢我了?” ----太好了嗷~~~他总算不是血本无归 “我喜欢身体健康、没有臭脾气,并且脑子清楚的。”夏晓雪掰手指给柳磊看,“你占了前后两条,中间一条也不算最糟。而且我们比较熟。” “……什么意思?” “我不想喜欢上你。” 柳磊呆了片刻,突然扑过去亲夏晓雪 结果被夏晓雪一把摁在脸上、蓦然推开 她用的是左手,所以柳磊并没什么事----只不过趔趄了两步。 柳磊这才发现两人刚见面那次交手,夏晓雪并没出全力,不由大为光火:“姓夏的” 夏晓雪横过去一眼:“干嘛?” “……后天我生日” 夏晓雪眨巴了一下眼。 “我、生、日” 夏晓雪瞅瞅柳磊。 柳磊深吸一口气:“听见了没要我说几遍?” 这是耍赖。 夏晓雪无奈了:“好吧,给你做个长寿面。” [奉献] 25、再见 25、再见 长寿面被迫提早了一天。 因为五月三十一号早上,卢宇翰接到命令,六月一号去舟山定海港。 东海舰队的基地之一。 …… 夏晓雪当天下午休息了六次----去食堂揉面。 拉面要细顺、要劲道,那面和了之后,就得揉了醒、醒了揉,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把面揉熟了。 因为夏晓雪大多是挑卢陈两人忙着整理、记录的时候悄然起身,加上那两人年长数岁、是过来人,对柳磊那小子怎么回事心中有数,他们倒也没说什么。 卢宇翰只是调侃夏晓雪:“这么用心,给谁做呢,我们有份儿不?” 夏晓雪微奇:“你们也生日吗?” “……”“……” 卢宇翰只是开个玩笑,想看夏晓雪害羞,结果换来了这般反应,当即大感无趣,接着干活儿了。 而到了收工的时候,这两人并没有去看热闹----人家临别前最后一天相聚了,掺合什么呢 柳磊特别安静。 安静得不像柳磊。 夏晓雪都发现不对头了,想了想,安慰柳磊:“生日可以提前过,不能事后补。” 柳磊一点头。 “怎么了?” 柳磊摇摇头,指指面团儿。 夏晓雪彻底不明白了,看柳磊不打算说,也不想了,当即揉了面一拉,抖开来。 对半,对半,再对半…… 那面条越来越细;待到下锅时,细得能从针孔里过去。 汤与料是孔师傅帮着准备的,所以夏晓雪下了四碗面----三大一小,小的归孔师傅的女儿。 一小一大先出了锅,孔师傅端了与女儿去了厨房前面窗台后。 而后是两碗大的。 柳磊没出去,大厅里人多,这会儿虽然已经过了高峰期,还是容易被打扰;柳磊在料理间里搬了两个凳子,擦了个小桌。 夏晓雪对此没什么意见----尽管旁边就是净菜生猪肉之类。 “这手艺绝了。” “那是。” “你从小家里学的?” “不是。做来玩儿的。” “玩儿都玩到这种地步,那你还让不让天下厨师活了?” “没办法。” “没办法?” “时间太长了。” “时间太长?” “玩了一百多年了,熟能生巧。” “……别费劲儿了,你没幽默细胞” “算了,你以后会懂的。” “懂什么?难道我能活一百多岁?”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唷,那我可得好好儿谢谢你。” “谁指望那个。你不怪我就很好了。” …… 这一顿晚饭之后,柳磊没回宿舍,跟夏晓雪一起走去河边。 却是一路无话。 他们在门口站住了。 柳磊看夏晓雪。 夏晓雪看柳磊,但并没开口请柳磊进去。 片刻的默然之后,柳磊微叹:“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夏晓雪瞅着柳磊走了,开门进了屋。 大蜥蜴就趴在客厅里----卷帘门夏晓雪没锁,它尾巴尖一拉一推,自己就能开开关关。 夏晓雪坐在了桌子上。 大蜥蜴调了一点方向,把脑袋凑到了夏晓雪这边。 夏晓雪弯身摸着大蜥蜴的额鳞:“大乖乖,你说他怎么就玩火自残了呢?” 大蜥蜴略晃了下脑袋,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没动了。 夏晓雪小叹了一口气:“我本来还以为,这次来这里,虽然免不了被抓差,可也能赚几天帅哥。谁知道他居然……害得我亏本” 人的感情是最微妙的东西。柳磊既然真心待她,她也没法儿保证自己不动情。 可是搏命在即,最须冷静与空明、最即贪恋与慌乱。 所以忍痛割爱为上。 …… 次日一大清早,他们告别。 卢宇翰和张兴业都过去。夏晓雪随之出发。 执行护航任务的只有三连。 柳磊他们还得休养,日常值守防线是没什么问题了,高强度作战的能力却大打折扣----这种情况下,让这些富有经验却带伤未愈的老兵上前线是大亏本的买卖,让他们干轻活、当教官,才是上选。 此外,二连意外陷入了鏖战,刚刚呼叫了驻地部队的后勤支援。 而海军港那边,除了舰艇操作部队,还有一支两栖特种兵队伍,随舰出发。 “保重。” “当然。你也保重。” 柳磊点点头,抿了唇望着夏晓雪:“你----” “怎么?” “尽量回来,嗯?” 夏晓雪无奈了:“说了那不是----”然后她瞧着柳磊的神色,呆了一瞬,突然明白过来了,“等等,我没回来不等于我死了。” “嗳?” “我没说吗?” “没” “噢。那个说来话长,我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反正这两个不是一回事。差远了。” 柳磊拼命瞪了夏晓雪一通,而后他乐了,冲夏晓雪掸掸手赶人:“滚,快滚吧” 夏晓雪失笑,拍拍柳磊的脸儿,不等柳磊怒起,重重一按柳磊肩膀,转身走了。 柳磊目送夏晓雪上了直升机,目送直升机起飞升空、渐行渐远,在蔚蓝的天空下微微眯起了眼。 他们都会努力活下去。 他们都有希望活下去。 这就很好了…… …… 四个半小时后。 定海港的医院里。 夏晓雪伸出右小臂搁在桌上,看着一个白大褂给她抹碘酒消毒。 其它检测项目已经结束了。 卢宇翰陪同在侧,不仅尴尬,还有点儿歉疚,而且心底极度不安,跟那白大褂叨叨:“轻点儿轻点儿。轻点儿,啊?” 白大褂比卢宇翰还年轻几岁,因为是医学院研究生毕业入伍,如今已经是少校,不比卢宇翰军衔低。他不解又不耐,斜看了卢宇翰一眼,不满道:“要不换你来?” 卢宇翰噎着了 白大褂说归说,下手倒是极为轻柔小心。 夏晓雪看了这两个少校一眼,唇角斜斜翘起了极些微的弧度。 白大褂忙得专注,没发现;卢宇翰若有所觉,望向夏晓雪。 夏晓雪偏开脸看窗台上的阳光去了。 …… 完事儿之后,卢宇翰给夏晓雪开门,很有些殷勤弥补的意思。 那白大褂乐了,口罩都遮不住他的笑。 卢宇翰知道人家是误会了,可这又怎么解释?只能咽下去。 两人走在走廊里,卢宇翰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不是说----不同意吗?” 不同意取样。 夏晓雪悠然道:“如果我坚持,你们会不会拿枪逼着我来?” 卢宇翰一下子哑口无言,脸都涨得红了,才讪讪笑道:“不至于闹到那地步吧。” 夏晓雪轻轻嗤笑:“那是我懒得跟你们计较。”一群大男孩年轻的小崽子。老家伙倒是有,可惜思维跟不上变化了。 卢宇翰绝倒当下大大深呼吸一个,应了:“是是是,你大人有大量。”又道,“其实,我们只是希望能----” 夏晓雪瞥了他一眼,也不在意,只是略一摆手截断了卢宇翰的话:“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刚才已经听那‘长官’同志说了一遍了。” “那不就结了” “我还是那句话----不要贪心,那不是你们现在能承受的风险。” “……那你还同意?” “我又没同意。我只是觉得吧,坐船出海会比较舒服。那点血,就当我的食宿费了。” 卢宇翰一奇:“难道你还能自己去?” “你说呢?” “……要不,再去聊聊?” “免了,我怕看到他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给他来上一下。” “他只是----脾气直了点儿。当兵的都这样。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至少你唱的红脸。” “……我承认我唱的红脸。那再给红脸说说呀?” “唷,还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 “你说,让一帮大学生去研究原子弹,会怎么样?” “没那么严重吧?我们调了最好的人做这个。” “你又不懂,你怎么知道你们最好的研究人员就行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也不内行,我只是大略知道那有多危险。” “你要相信他们。” “嗯嗯嗯。” “这什么态度?” “信不信都一样。反正我要走了,谁管你们怎么折腾。” “这么----”冷血“潇洒?就不念念老乡?” “老乡?这里又不是我故乡。” “哎?”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里是我老家了?” “那你----” “只是有点触景生情、物伤其类。” “……那柳磊呢?” “哟,这么早就翻底牌了?” “……我就不信你一点儿也不在乎” “谁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不过,你们本来就是杀人利刃,冲在最前面,很危险;后方大本营多一个炸弹,也不会令你们更危险了。说不定呀,还能有点儿好处呢。” “……” 柳磊的半个月后。 特级病房里。 柳磊、池亮与朱明贵三人闲得发霉,于是玩扑克。 柳磊走了背运,连输了两把。这令柳磊突然想起了夏晓雪,一下子心烦气燥:“该死娘儿们不玩了不玩了” 池亮当时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鬼门关,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只是无力说出来而已。那滋味,实在不好受。所以池亮对“捡回一条命”的喜悦比柳磊感受更深刻,这会儿虽然同样因为“体质特殊”成了小白鼠,也就比柳磊放得开,当即调侃柳磊:“有你这么忘恩负义的吗?”说着捏了个花生米丢嘴里嚼。 柳磊喝了口闷……水。他们今天早上刚刚接到命令、来了这儿,为了保持血液的成份健康,不能喝酒。 朱明贵嘿嘿乐。 “笑什么?”柳磊没好气,又不解,“你怎么也进来了?” “那条链子碎掉了。” “啊?” “就你们昏过去那会儿。动静太大了。” 池亮幸灾乐祸:“倒霉催的” 朱明贵挠挠头:“其实也不是白给。我肩上好了。”他点点自己左肩,“这儿让子弹穿过洞,平时没什么,变天了总是发酸。” “唷”池亮讶然,“这么神?那不就一条银链子么,商场里到处是----哎呀,障眼法她那是障眼法” 他们休息时凑热闹,传看过夏晓雪跟朱明贵换背包的护身符,还大肆批判过一通“忽悠”、“冒牌货”。可批判归批判,回到五峰山新城后,卢宇翰还是拿走了,送上去做检查,到现在一直没送回来----但那条银链子乃商场里的货色,士兵收到的一点小礼物是士兵的个人财产,所以就留着没动。 朱明贵呵呵乐。 柳磊却是没吭声了。 “怎么了?” “那东西怎么就碎了……” “大概是----变天了吧。来路打通,那边的东西涌过来了。” “是啊。”池亮看看柳磊,把那一小包花生米递给柳磊,“放心,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是没看见齐高山提起她来时那模样儿。还有卢营,就这小半个月,出了一趟海,添了好些白头发。他才比我们大几岁?这能是老的么,还不是被某人气的。” 柳磊失笑,一点头掂了个花生米丢嘴里,又摇摇头,连连摇头,而后柳磊一亮头顶心、问这两人:“哎,我头发白了没?” …… 夏晓雪的半个月后。 中国湖北。一所乡镇医院。 “呜哇~~~哇” ----为什么啊?难道因为刺了那一枪? 可惜婴儿发音能力不全。 母亲精疲力竭,听女儿哭得嘹亮,想起老人家的话,说是刚出生的孩子,若是能哭,那就有一副好身子骨,心头一松,抵不过疲倦,昏昏欲睡。 父亲原本很期待有个儿子,只是没明说而已,此时一听护士说“是个女儿”,不是没有失望的;然而当他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捧过小小的皱巴巴的女儿,看着着沉甸甸的小肉团卖力嚎啕,胸膛里很快被新奇的热流充满,傻笑得合不拢嘴。 “张捷颖就叫张捷颖,身体好,脑瓜子聪明阿静啊,好不好?” “好。” 十年后。 雨后晴空。 “今日起,再无张捷颖,只有夏晓雪。”半大的女孩站在山顶东南,俯瞰山下的村子,俯瞰那一片被暴雨与泥石流肆虐后的狼狈,冷酷而平静,“当然,我会替你报仇的,颖颖。谁让我占了你好大一个便宜呢。” 接下来,这个平静的地方还没从学校塌楼的慌乱中恢复过来,又连发命案。 县政府主管教育文卫的副镇长秦守义、教育督导室主任王树人、副主任李忠,一夜之间,全都死在自己家中;科员张恒强、包工头张恒富、校会计罗显祖,次日夜里跟着丧命----一律是割断气管、窒息而死、痛苦无比 这是大案 市公安局刑事科连忙派了专案调查小组下来。 凶手作案手法残酷老练、干净利索,凶器都是就地取材,分别为菜刀、水果刀、剃须刀片,裁纸刀、剪刀、小刀。其上均没有指纹,就丢在现场。 这割断了通过追查凶器下落来寻找凶手行踪的可能。 唯一的线索,当地老百姓人人都知道----这帮人吞了工程款 这所学校新建的教学楼乃是希望工程的项目。但工程款远未全部到位。结果建楼不满六年后,连日的罕见暴雨,令教学楼坍塌。 农村里亲戚间走得近。失去孩子的家长们在七舅八姑的簇拥下,抱着遗像,用花圈塞满了镇政府大院,哭骂,骂累了静坐。其中胆子大些的,直接阻挠专案小组的调查工作。更多的当地人当着警察的面不怎么作声,只是冷不丁吐个唾沫,背地里却是拍手称快。 专案小组压力巨大。不仅背负上级领导下达的死命令,还要面对当地群众的冷眼与抵制。 他们临时住的宿舍门口,三更半夜被人丢了鸡头、狗头、泼粪尿。 就在专案小组焦头烂额的时候,另一个调查小组陷入了恐慌。 那是事故调查小组。 他们也是市里派下来的,来得还比专案小组早,但工作一直没什么进展。 而在命案之后第五天,人人都以为凶手远遁它乡、大家稍稍松口气的当儿,他们的地址被印了传单,撒发了几千份----每个人的姓名、照片、单位地址,均在其上。 更令调查小组心惊胆战的是,他们在临时住处门口捡到了一个信封,里面有一份更详细的。那上面不仅有他们的详情,还有他们丈夫的、妻子的单位、儿女的学校,以及照片 而且这种信封,好些学生家长都收到了。 这是一九九四年年初。 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的人们,从不曾听说过“人肉搜索”。 调查小组态度大变他们本来只求能交差,心里也不是没怨气的----摊上这种差事,实在是倒霉,真不知道得罪了谁他们也只是小百姓,能有什么办法? 但这一回,他们被迫竭力安抚当地群众。 由于涉案人员已死,调查小组只能就赔偿问题作出让步----反正用的是政府的钱。什么,不让花这么多?成啊,老子全家你养 而专案小组当即收集了传单样本。 是打印的。 他们马上以案发地为中心,排查所有的打印店。 这年头打印店还很少,镇子上只有一家,纸张与墨痕均不符合。所以这一排查,第二天查回了市区里----打印店老板去老家乡下了,伙计没见过那客户,街对角的包子店老板凌晨来和面备活儿,倒是瞧见打印店的灯亮着。据此推测,乃是凶手盗用了机器。 与此同时,刑事科接到了又一桩大案----市希望工程办公室主任伍鑫在出差途中死于火车上卧铺车厢内,也是被割断气管。 因为与希望工程有关,杀人手法又如此一致,专案组当即参与调差此案。 他们到伍鑫家搜寻线索。发现书房书柜旁的地板被撬开了,而后在拉开写字台中央的大抽屉时,看到了一抽屉百元大钞。 上面一张白纸,只有短短一行字----“这就是买命钱?好,钱我留下,命你纳来” 字与标点是从书房的《新华字典》里剪下来贴上去的。 经检测,这张留言条上只有伍鑫的指纹。 这解释了伍鑫为什么突然出差。 他是逃命。 …… 这桩案子最终没了下文。 没有见报,也没有破获。 公安局里悬案案卷不少,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专案组的人为此挨了几顿劈头盖脑的训。不过这种案子本来就吃力不讨好,没破获也不奇怪,除了组长,余下的人只是抱怨了两句,很快又忙上了,没空儿想了。 组长王安国是军转干部,当年也是人人翘个大拇指的侦察兵,干事儿不服输。他心底怀疑这么老练的手法,乃是退伍兵干的----退伍特种兵。只是这怀疑不好说出口也不愿说出口:一方面,政治不正确,很难受到重视;另一方面,有悖于个人感情。 所以王安国在封卷后,偶尔有空,抽了几回闷烟。 有一回路过那家打印店,又进去坐了坐。 结果碰上了老板,一个老头儿,人称赫老大。 虽然已经封案,可王安国出于职业习惯,还是问了问赫老大为什么在调查取证时刚好不在。 “那天夜里,一小鬼来我的店子里做客,叫我去给我老爹老娘上柱香,我就去了。” “小鬼?” “是啊。一个小女鬼。” “哪来的鬼” “怎么不是鬼?才十来岁。不是鬼?不是鬼这么大一小姑娘,能三更半夜到处逛荡?” “那你就不怕?” “怕什么?我赫老大别的不敢说,活到这把年纪,没做过半桩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王安国听了一怔,突然释然。他给老头儿递了烟,两人吞云吐雾侃大山。 直到bb机突然叫了起来。 王国安摸了一看,当即告别。 赫老大看着王国安匆匆远去,微微嗤笑。 这帮干公安的,还真当自己是神仙了,该查的不查,不该查的咬着查……不过一群衙门皂衣,下九流的玩意儿……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赫老大见过日本鬼子,见过汉奸,见过青天白日徽,见过五星红旗,还是信这一条。所以那小女鬼叫他去给爹娘上个香、避避风头,他就去了----他可不打算挡路碍事 又是二十多年后…… …… 望海小庄。 唐劲生日。 唐劲喜欢热闹,但不喜欢应酬。所以他过生日,以他今日的体术造诣与身份人脉而言,办得实在不能说盛大,却也不算小----大大小小都算上,有近百位客人。 其实就是两打左右携伴甚至拖家带口的朋友战友,然后加两打左右单身的。 像夏晓雪,一来就是四个。除了她自己,还有哈恩、小赖、小米。 小赖的中文名为夏小赖,琪雅语名则是赖德。 小米中文名为夏小米,琪雅语名则是米杜。 之前夏小赖的名字刚定下来的时候,唐劲为此嘲笑过哈恩----嘲笑他夫纲不振。 当时…… …… 哈恩垂下了眼:“我没有姓。” 唐劲狠狠一怔:“那个,我是说……” 简丹跟夏晓雪对看一眼,当即把这两个拉开了。 简丹幸灾乐祸:“你又不做功课,活该吃瘪。”唐劲有点回过味来了:“他不是有姓吗?”简丹一耸肩:“他父母的姓太特别了,兆头也不怎么样,他不喜欢,而且在展奇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听来,往往会联想丰富;继父那边,则是没相处几年,感情又不深厚,加上若不是他继父没有真正地替他考虑,他后来读书那些年也不至于那么艰辛,所以在他而言,还不如用小雪的。” 夏晓雪则有点无奈:“很好玩?” 哈恩只是乐:“踢轻点。” 夏晓雪彻底无奈了,转而失笑,捏起哈恩腮帮子亲了他一口:“小无赖。” 所以像今天这样的时候,唐劲与哈恩有意无意避着彼此。 ----为免砸场子。 想过招?平日里多的是机会。 简丹跟夏晓雪坐在树荫下,喝茶,休憩,偶尔简短交谈一两句。 哈恩肩上坐着小米到处疯乐了一圈,小米闹得口渴了,哈恩就来了夏晓雪这边,给他女儿倒水喝。 唐劲刚好过来,见状止步不走了,冲简丹勾勾手指,指指他战友那边。 夏晓雪婉然失笑。简丹微微莞尔,有三五秒没动静。眼看唐劲急了、用力招手,简丹知道拖不了了,这才懒洋洋起身过去了,特地丢给哈恩一句:“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这是调侃。哈恩一乐。夏晓雪也乐了,目送了那两人几步,而后她看到了柳磊----军方派来这边进修体术的。攻尖人员。 哈恩给小米擦了汗,随之看了一眼那边,而后他顿住了,又转回眼来瞧瞧夏晓雪,突然把小米往夏晓雪怀里一丢 抛接游戏天天玩 小米快活尖笑“再来,再来妈妈再来” 夏晓雪搂了女儿亲了一口,丢回给哈恩:“我们去旅游吧?” 小米一屁股墩掉在哈恩怀里,闻言当即欢呼 哈恩定定看了夏晓雪一秒钟,倏然莞尔:“我正想说呢。” “去什么地方?” “让我----”哈恩仔细打量了柳磊一回,“考虑考虑。” 夏晓雪一耸肩:“好吧好吧,你慢慢儿想。” 自从韩青扬结婚那回两人在哈恩的坚持之下去了千鸟岛,他们渐渐形成了惯例----哈恩一旦认为他发现了潜在威胁,马上就会拉了夏晓雪出去一趟。有时候单纯是旅游,但更多的时候不是,总免不了训练交流、或者处理公司事务。 一开始夏晓雪对此感到好笑,只是这节目不算坏,何况是哈恩点的,又能给予哈恩他自小缺乏的安全感,于是纵容;现在夏晓雪已经习惯了,并且乐在其中---- (《故乡》完。下接《翻天》) 简介: 贼老天 竟逼得你走投无路…… 那我就将它掀翻了去 [奉献] VIP卷 全一章 vip卷全一章 柳磊能有机会来凑这个热闹,唐劲十分高兴。 另外四个与柳磊一起来的培训生,虽然以前与唐劲不是一个单位、不是一个军区,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加上都是扛了好些年枪的,脾性对胃口,共同话题也多,没几分钟就熟络了。 何况细数早年的军演,唐劲与他们之中的两位交过手,与其中一位还打过照面----只不过彼时脸上全是油彩,连眼皮子与嘴唇也不例外,只剩两个眼睛眨巴眨巴,再就是一开口两排白牙…… 所以这会儿认出本尊就花了点力气,靠的是报年份、回忆地形。 …… 这五个培训生在这边的学习为期一年。再过四个月,他们就要回去了。 而一个月前,柳磊突破到九级。之后一直忙于调整稳定。今天他们坐车一个多小时,从绿纱背面跑来,给唐劲过生日,也正好放松一下。 说来辛苦,他们当时一登陆就进入训练,别说到处玩儿了,今天之前,都没坐过长途航班、不曾俯瞰过绿纱有名的“四海”----大海、林海、草海与花海。 所以柳磊他们加上唐劲与韩青扬,七个人聊得开心。 而后那四个去拿饮料吃东西了,留下这三个老战友好好儿叙旧。 唐劲对柳磊能有这样的收获非常高兴:“回去他们怎么也要给你个一等功吧?” 柳磊却很感慨:“没准儿,说不好。也是侥幸。”望了一眼大树花丛,笑了笑,“我也就体术了。” 后面这一句说得萧索,唐劲一时接不上来,韩青扬更是无言,简丹当即带开了话题。 之后有一对晚到的客人来,是简丹的朋友。比唐劲年长;与唐劲一样,以前当过兵。 关键在于----他们两个均是男人。 季挺、杨宁。 唐劲之前为着简丹,接受了霍俊的事实,其后又有他自己的老战友贺明,所以唐劲与他们初次见面时就没磕碰;后来熟了,还时不时切磋切磋----但朋友却算不上。 因为唐劲与他们相处时,人多时没什么,若是独处,多多少少,总有那么一点点不自在。 夏晓雪与季冲在简丹介绍前就认识了。他们先是生意关系,买卖来往一直不错,彼此就有一份认可;后来发现两边乃老乡,这就更有一份亲切之感,随之成了通家之好----夏晓雪不在乎那些。而哈恩从小就不知道“男女男女”跟“男男女女”有什么区别。在他的概念里,那相当于喜欢蓝眼睛还是喜欢褐眼睛的偏好,对吧? 所以夏晓雪与这两人在简丹这里碰面时,两边都乐了。 韩青扬也是认识的,来看唐劲时见过三四次面,但并不算熟----他与唐劲类似。与唐劲不同的是,韩青扬不在意人多人少。只是,说说话没什么,递东西时,韩青扬会小心避开对方手指。倒也不是怕被传染,而是在心底里,韩青扬总觉着吧,这两人乃是“异性”。 而这里的本地客人对季挺与杨宁并无“另眼相看”。偶尔一两个看不惯的,也不会说出口。因为一旦说出口,他们自己先要被侧目、先成了被社会主流排斥的“问题人士”。 ----但柳磊呢? 所以简丹没直接给柳磊介绍他们,自己过去打招呼了,丢下唐劲陪柳磊与韩青扬。 …… 柳磊起先没在意,只是看了那边一眼,便冲唐劲幸灾乐祸:“唐大爷,你是不是很有压力呀?” 韩青扬了然,微微翘起了唇角,看戏瞧热闹。唐劲一抬眉毛:“压力?怎么说?” 柳磊冲那边一扬下巴:“精品男人老婆认识这么多精品男人” 唐劲没好气:“他们都够丹丹叫一声‘叔’了” “真的?”柳磊煞有其事,“我怎么瞧着,那两人也就三十冒头?” 这是唐劲三十七岁生日。 所以唐劲大没好气,只是他很清楚柳磊在干什么,这恼火之外,也就很好笑:“什么三十冒头,人都奔五了” 柳磊张嘴撑眼,一脸惊骇呆滞。 韩青扬忍俊不禁,来了句中肯的:“四十出头。” 唐劲点头:“那个光头,季挺,四十一;杨宁比他大一年。” 柳磊闻言一怔。 唐劲得意了,乐道:“怎么,傻了?” 柳磊胳膊一搭唐劲的肩:“季式二十七式,你知道么?” “那是什么?” “硬气功。你没看过?上次不是交换了吗。” “噢,我想起来了。看过,不大适合我,就搁开了。东西是好东西。不比天仑踏差多少。可惜记载不全。怎么,那是----”唐劲有些明白过来了,“季挺?” 柳磊缓缓一点头,面色是难得的郑重。 唐劲大为意外,不由转头看了那边一眼:“我没听老爸他们说有哪一家硬气功出货色。” 韩青扬也意外,不解道:“我们那会儿没练过吧?” “练过一点。” 唐劲不解:“哪里有?难道是那个----‘狗爬操’?” “狗爬操”当然是戏称。那是训练硬气功的五小组动作,节奏就跟广播体操类似,“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但负荷量天差地别。其中四组不是四肢着地、就是背部着地,加上捶泥、碎板、开砖,每一回训练这个总逃不过一身泥水狼狈,所以得名。 柳磊点头:“那是入门。东西是他整理的。三式为一段,一共九段。当初他只整出来八式,前面四式大伙儿都能练,第五个你也知道,已经看人了,余下几个就他自己吃得消;后面那些,是零九年回去看阅兵时,送孙头的寿礼。” 韩青扬不解至极:“那----” 唐劲已经连珠炮轰了出来:“那他怎么退了?他可比我那会儿强多了。我就操练操练,他能整理出东西来----这里面差远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当年他一个战友出了事,他就退了。” “出了事?没了?” “不是出任务没回来,是携带枪支、擅自离队。” “那后来呢?” “听说杀了十几个人,而后吞了枪。” “怎么搞的……” 唐劲与韩青扬齐齐默然了,又齐齐看向了那边儿。 那边简丹将两人引去了夏晓雪那儿。 季挺缓缓变了个小魔术,变出了个亮晶晶的翠绿色小玩意儿来。那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有趣了,季挺给小米演示了两回,而后往杨宁头顶上一放,冲小米打了个眼色小米“咯咯”乐疯了,连“爸爸妈妈飞飞”也顾不上玩了,一骨碌下了夏晓雪的膝盖,摇摇摆摆冲过三四米的空地,扑到杨宁膝盖上,手脚并用爬了上去、接着往肩上进发。 杨宁哭笑不得,却也高兴,于是小心兜着小米,任由她折腾。 余下四个大的看着他们乐。 小米才刚过了一周岁没两个月,杨宁明显是军人的习惯,此刻坐在有靠背扶手的藤椅里,姿态舒展却也挺拔。小米站在杨宁大腿上,脚丫子下不是平地,歪歪倒倒地,扒着杨宁肩膀,伸长了手也够不到他头顶。 哈恩给小米加油。杨宁想低个头让小玩意儿滑下来,季挺阻止了他。 小米又试了两次,不成。结果小米偏了小脑袋想了想,小手抓了杨宁耳朵、很卖力地香了他一口,而后乐滋滋冲他一摊手 季挺虎下了脸,一把抱了小米送回给夏晓雪。小米忽然腾空,呆了一呆,转头冲着哈恩就要咧嘴哭杨宁飞快把小玩意儿拿下来塞进了小米手里。小米抓了东西,考虑了一瞬,扁扁嘴还是要哭。 还好此时小米已经落进了夏晓雪的怀里。夏晓雪接了女儿,眉开眼笑连亲了好几口,冲她翘起大拇指、还夸她,小米就高兴了。 简丹畅笑,哈恩乐得不行。季挺直摇头,回去重新坐下了。 杨宁说了季挺两句什么。 季挺没在意,随口应了一句。 杨宁瞧瞧小米,又说了点什么。 季挺闻言,徐徐转头看杨宁,缓缓笑了。 那笑容令这边的唐劲浑身一凛 杨宁显然也觉出不妙,忙轻声跟季挺说话。季挺只是听;听了小半晌,回了杨宁短短几个字。杨宁顿时脸色微变,抿紧了唇不开口了 夏晓雪乐了。简丹吃吃闷笑。还是哈恩有风度,当即大声招呼十几米外小赖他们去喝水。 正好孩子们玩得渴了,没人叫这帮小家伙不知道,一有人叫,当即一窝蜂涌去树下喝水。 唐杉跟唐柏找到了简丹,接着找唐劲。两兄弟四下看了一圈,发现了目标:“爸爸,爸爸” 唐劲酒窝一冒,问柳磊:“过去不?” 柳磊重重一点头:“去,怎么能不去”边走边跟韩青扬感慨,“小孩子多好玩,你们怎么还没动静?生一个吧。” 韩青扬苦笑。唐劲无奈,替他解释了一句:“他老婆压根就是个----扮猪吃老虎” 柳磊大奇,不过忍住了,没再问下去。 倒是韩青扬自己道:“也不算。当初是我没在婚前私人财产,于是她也没报了。结果----” “结果她比你还有钱?” “岂止。九牛一毛。” “噢。可这跟生小孩有什么关系?” “钱多就忙。她说现在没精力,等退下来了再考虑小孩。” “啊?” “她是做勘探的。星际勘探。” “长期出差,而且危险性高?” “危险不会比我们那会儿更大了。他们那一行,一般是干一两年,休息一两年,而且大都预先存了卵子**,防止太空病影响下一代。” “那----她还多久退休?” “不知道。少说还要三五年。现在她是上升期。高速上升。” “要不抽个空儿生了,不是一休息就一两年么?总不能这么干等着。” “我跟她提过,她说,‘就算你乐意既当爹又当妈,我还舍不得我小孩受这罪呢’。” “那,那怎么办?” “凉拌。” “唉” “我这也算是报应。” “话不能这么说” 但是又能怎么说呢? 柳磊总不好劝韩青扬“离了婚换一个”,所以他沉默了。 唐劲知道韩青扬这一句“报应”不止一层意思,所以他更是沉默了。 他们踏着白砂石子路,走过花繁叶茂的灌木丛,上了缓坡,到了树荫底下。 唐劲将柳磊介绍给季挺,弯身亲了简丹一下,瞅了唐杉与唐柏一回,决定不与这两小子吃醋了----尽管简丹对他们比对他还好 但比起难兄难弟来,他还是幸运了太多。 [奉献] 楔子 前世 楔子前世 今天是个好日子。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收藏~顶*点*书城 地面上四级飓风正摧天动地。 听起来比最棒的交响乐还棒。 但在这个地下基地里,这会儿正是阳光明媚、温暖如春,轻风里送来鸟鸣与花香。 都是活的。不是虚拟。 只不过,这些小东西跟我一样,从不曾见过真正的蓝天。 就在我记录下这一句话的时候,“碧蓝五珠”迎来了一场盛大的洗礼。 美丽的线条场扭曲的能图竟是如此壮阔妖异漂亮的黑洞串儿 干杯 他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一个沉迷于星网模拟人生的“生物半脑”,会干出“报复”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 说真的,我以前也没想到。不过模拟人生的玩家给了我灵感----与其苟且千年,不如波澜百岁。 我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哎,还是有人发现了? 真是聪明的小孩……咦? 他什么时候已经这么大了 好吧,大帅哥。 但愿他不会被炸得太难看。 看来我得提前出发了。 至于留在门口的“小鞭炮”,那些都归他了。 存储区防御程序导入…… 反破译装载…… 反催眠装载…… 反干扰装载…… 完毕。 存储区自销程序导入…… a方案植入…… b方案植入…… c方案植入…… d备用组植入…… 完毕。 数据转移读取…… 压缩…… 保存…… 完毕。 “飞跃星空”旅行计划,发射倒计时,现在开始 六、五、四、三、二、一 go ----“砰” [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