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若卿》 1 怀璧其罪 上 青青碧野,高天流云。 初秋刚至,风光正好,以往萧珉会和小怜在田野里追逐打闹,而此时她只是和小怜安静地背靠背坐着。 萧珉偏头看着小怜,自那日后,两人已经互换了装束。 萧珉扮作宫女,而小怜扮作公主。 萧国贫弱,不过仍是仿照后唐宫装做了几身衬头衣服。 小怜穿着瑰红锦绣长裙外罩明黄丝绸大氅,窈窕身材显出皇族贵胄的气派,翡翠花钿玲珑玉佩恰到好处地修饰出优雅高洁,少女的心字型髻衬得容颜如玉,目似明星,一种天生的风流妩媚从眉宇间泄露出来,低眉敛目亦是风情万种。 小怜委实比她曾经见过的他国公主以及她自己都更美丽,更像公主。 她看着小怜问道:“小怜,你心里怨我吗?” 小怜一愣,随即意识到萧珉所指何事,轻轻摇头,回给公主一个微笑。那笑容甜美柔弱仿佛带着小雏菊的芳香,让萧珉也禁不住呆了一下。 小怜本不多话,但是公主近来情绪低落得厉害,不像以往爱笑爱闹爱教她看书写字,总是一个人在烦闷,夜里又常常被噩梦惊醒,满身冷汗,却咬紧牙关从来不说她梦见了什么,也不让告诉大王王妃。 她有点担心,趁着公主问,连忙用能想到的原因来试探。 她偏着头说:“公主,你是快要嫁人了吗。” 公主这么反常是因为那卦言吧,虽然她还有一年及笄,但是出嫁也不是不可能的。 女孩子要出嫁前总是有点心神不宁,她如此猜想。 萧珉的身子一震,果然那卦言不胫而走,传得天下皆知,连小怜也开始打听了。 她轻轻地摇摇头。 小怜却继续说道:“‘得萧氏女者得天下’,公主这么好的命,全天下的国王都要抢着来提亲了。” 萧珉咬咬牙,纸里包不住火。 温文尔雅连死刑都废除的父王,别无选择地亲手杀了天机先生,一直沉浸在愧疚之中,以为能把那骇人消息掩埋于地下,却不知怎么还是张扬得天下皆知。 有一种恐惧是逐渐加深的,乍见血腥的萧珉当时抑制着没叫出来,甚至冷静地捂住小怜的眼睛,怕她惊动其他人。其实她已经深深受了刺激,无数次午夜梦回,那道骨仙风却满面鲜血的天机先生缠着她索命,惊出一身冷汗,却倔强地不吐露半字,就为让这惊天秘密牢牢封在心底,只是该来的还是会来。 小怜继续笑着问道:“若是几个国家的国王派使者一起来提亲,公主你怎么挑选好呢?” 萧珉眉头一皱,得萧氏女者得天下,作为萧国唯一公主的她的确炙手可热。 得天下难,当今乱世,诸侯纷纷自立,实力以穆楚最大,但是并没有强大到能一举兼并天下,对后唐天子取而代之。 但是得萧氏女易,萧国既不富庶也不强大,原本只是贫县而已,在这乱世中微不足道,周边强国要灭萧简直如风卷流云,不留痕迹。 小怜想着天下国王遣使提亲是多美好的事啊,如果她也能像小怜一样单纯质朴,她就会快乐得多。 可惜,她清楚地知道,这个卦言是她和萧国天大的祸患,卦言一出,群雄虎视眈眈,谁愿意大张旗鼓地娶她,不怕犯下众怒,惹得其余国家围攻吗。 不能明娶,可以暗夺,天机先生言无不中,这萧氏女的滋味谁不想尝试一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卦言传得沸沸扬扬,国内反倒愈加安静,只有明智的人才能察觉这平静下暗藏的险流。 不过萧珉不想和小怜说这些,快乐的人原本不多,何必再减少一个。 她看着小怜,打趣道:“怎么,你很想嫁给国王吗?” 小怜粉嫩的脸上飞起一抹红云,害羞地反驳道:“难道嫁给国王不好吗?可以吃最好吃的东西,穿最漂亮的衣服,身边的人都听你的……”她顿住了,毕竟没做过王妃,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萧珉看着她轻轻一笑,很多事情并不点破。 父王对她的教诲,与男孩无异,从小到大经史子集兵书战策随着她的兴趣看,所以她知道嫁人尤其嫁给国王不一定会幸福,也许正是不幸的开始。如果你嫁的国王夫君是大腹便便行将入土的老头如何,或是个杀人如麻风流成性的暴君如何,如果你身边的人整日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的害你如何,如果你突然之间国破家亡,敌方军队杀入你居住的宫中又如何? 不过萧珉只是想,不会说。 她看着小怜,继续问道:“小怜,你可知与我互换装束是什么用途?” 小怜点点头,如果遇到危险,她就是萧国公主萧珉而不是婢女冯小怜,她喜欢公主,希望能为她分担一些,何况公主的命运被说得这么好,最多是被人抢走而已,绝不会丧命。 既然有那样的卦言流传,到了哪里也是好吃好喝或者也能成为宠妃,她不太确定,也许会不自由,可是国破家亡流离失所随时都有危险的难民逃生就好过吗。 小怜自幼父母双亡,幼年逃难历尽艰险,心里远比外表成熟早慧。她也许不像公主那么知书达理,但是她并不笨,她不去想太多,但是她做出的选择却永远是现实中最合理实用的。 萧珉看小怜一脸坚毅,不再说话,又再陷入沉默。 现今的局势,萧国束手无策,只能等待而已。 父王已派使者骑最快的马向穆、楚求亲,只望他们其中一国或有意愿保萧国和萧珉平安,只是山高水远,路阻且长,却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了。 萧珉正陷在沉思中,小怜突然惊慌地叫道:“公主,快看。”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拉着萧珉向她面朝的方向看去,远远的萧国宫殿上空有火苗窜动,初时并不显眼,很快就火势熊熊,还有刀剑等兵器相交的声音,有哀求和斥骂的声音,初时很弱小,但是渐渐的近了。 萧珉心头大惊,出事了,她的父王母妃都在那里,她拔腿就跑,却被小怜死死拉住。 萧珉转头看着小怜,冷冷说道:“松手。”不用声色俱厉,自有公主的威严。 小怜看着公主明澈异常的眸子,一片寒冷,心头一惊,却强自鼓起勇气不肯松手,她向地下一跪,眼中已含泪说道:“公主现在回去不得,那里乱作一团,回去也帮不上忙的。若是大家都太平,我们躲过一阵再回去也能找得到人。” 小怜能想到的事情,萧珉如何想不到,但是那火光冲天的地方,正在奋战的是她的血亲,那刀剑声传来之处,受难的也许是她的娘亲。 她抬手猛掀开小怜,恨不得马上飞回宫中去看看情形,面上强自冷静地说道:“你放心,我不过是宫女打扮,会小心行事,你找个地方先藏好。” 小怜仍然不肯松手。 两人稍一僵持,已听见远处传来男人粗砺沙哑的嗓音:“快来,这里有两个小妞,可能就是萧国公主。” 2 怀璧其罪 下 一大群男人高壮的嗓门回应着,纷纷向这里齐集。 小怜赶快站起来,拉着萧珉想要逃跑。 来不及了,不要说赶去宫里查看,现在连完全脱身也不能。 一大群手持兵器的蒙面人已经将她俩团团围住,他们的刀剑和衣服上还有淋淋血迹,那是不是她萧国百姓的血?萧珉紧紧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仍未感觉到疼痛,强自压抑着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会不会还有她爹娘的血,他们还活着吗? 萧珉冷冷地看着他们,果然如此,这些疯狂的野心家,不敢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强盗一般来毁家灭国,烧杀劫掠,来抢能助君主得天下的萧珉。 她狠狠地捏紧拳头,冷眼看着这些人。 最先现他们的那个蒙面人向着一个领样的人拱手一拜,用手指着公主装扮的小怜,禀报道:“将军,那个可能就是萧国公主,是我先现的。” 他只顾着向上级领功,却没注意已经泄露了身份,那个蒙面将军冷酷地瞪了他一眼,他立时改口道:“领……,领,那个可能是萧国公主。” 果然是军队乔装,萧珉悲愤地想,记住蒙面人说话的口音,将周边国家轮番猜测了一遍,如果是你们,总有一日,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领一挥手,向着手下人说道:“把她们先绑起来,回去再说。” 萧国乃是非之地,说不准多少路人马即将汇聚其中,只宜战决。 几个蒙面大汗手持刀剑和绳索向着两人威逼而来,萧珉正要动作,小怜已经猛地抽出一把匕比在咽喉,冷冷地说道:“谁也不准过来,否则我就自尽,我要是死了,你们谁也交不了差。” 几个蒙面大汉本来心存轻视,乍见小怜亮出匕,不过嘻哈大笑,小怜将匕狠狠地比在喉咙才傻呆呆地站住。 萧珉也是一愣,她从来没想到小怜会随时藏着匕在身上,她也没想到小怜会如此坚决勇敢。 蒙面领先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宫廷女子多是色厉内荏,锋利的匕不是闹着玩的,难道她真敢向自己脖子砍下去吗。 女人有这样的勇气,他还从来没见过。 所以那几个蒙面大汉回头向他讨主意时,他轻轻使了个眼色。 手下人看明白他的意思,嘴里说着安慰放松的话,脚下却试探着向前移动。 “别过来”,小怜厉声喝道,柔软美丽的脸庞却是果断坚毅之色匕向着雪白的颈项猛力一划,一道鲜红的血迹顺着那细致优美的脖子流了下来,迅染红了明黄色的衣衫。 萧珉心中一痛,小怜这一刀比刺在她身上还疼,她狠狠地捏紧拳。 小怜继续说道:“你们站在那里别动。我说完话,自会乖乖跟你们回去。” 那鲜血滴落之时,蒙面将军连同他的手下已经全部惊呆,惊惧交加,震惊看来那么柔美的女子有那么大的勇气,恐惧的是,那伤痕看来不浅,虽然现在不伤及性命,可如果拖延治疗,萧国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身家性命也别想要了。 蒙面将军提声说道:“公主你有什么要求,赶快提出来,只要我能做到的,全都答应。” 小怜向着萧珉一笑,那笑容充满诀别之意,萧珉素来坚强,此刻快要落下泪来。 小怜向着那些蒙面人喊道:“她只是我的婢女,我跟你们回去,你们放了她吧。” 蒙面将军向着萧珉打量,普通的棉布衣服,别无饰物,除了一双异常明澈的大眼,姿色平平,回去路上也要快马加鞭,不带她还省些麻烦。 他赶快叫道:“就依公主,只望她手脚麻利些,不要耽误公主的救治。” “我还要和她先说句话。”小怜一手握紧匕,比在咽喉之处,一边靠近萧珉的耳朵,轻声说道:“公主,你保重。” 萧珉心里一酸,小怜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小怜顿一顿,又飞快地说道:“小怜一定设法为萧国报仇。” 萧珉的眼泪轰然落下,她看着小怜,突然跪倒在地,向着小怜恭敬地一拜,才站起身来。 小怜先是一愣,不知所措得浑身颤抖,随即明白了公主的意思,她这一跪,是叩谢自己给萧国报仇。 两人目光交错的一瞬间,都有眼泪。 公主你保重,小怜不能在身边照顾你了,小怜一定不负你的嘱托。 小怜,记住报仇,一定要报萧国的血海深仇。 蒙面将军见不得她们婆妈,害怕时间太长萧国公主失血过多,连忙叫手下人闪开一条道路。 萧珉从容地走过那个缺口,回头再深深看了小怜一眼,就压抑着满腔热泪用尽全力地奔跑,只有她安全逃掉,小怜才会放下匕让人给她治伤。 所以她只能拼命地快跑,快跑,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她尽力地奔跑着,只能用疯狂耗尽体力来泄满心的伤悲。 一路上有逃难的流民想拉着这伤心的女子赶快离开这里,可只有她和逃难的众人逆向奔跑,没有人拉得住她,她着急地向城门方向跑去。 城门已经越来越近,她疯狂地想要去看看城里的情形,却害怕看到城里的情形,不知道会悲惨到如何难以承受。 地上一颗石头绊倒她踉跄的脚步,她趴倒在地上,突然疯般地大叫起来,啊……啊,绝望悲哀的声音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穿透了整个山林。 然后她所有的体力突然被抽光,颓然地趴在地上脏脏的泥土里,眼泪滚落下来,混成了泥浆,她却全然不在乎,越哭越伤心,再也止不住,像个痛哭流涕的孩子,她一直不停地哭着,直到迅急的马蹄声传来疾风一样地骤停在她的身前。 她立刻止住眼泪,警觉地抬起头。 那是一匹全身火红到像燃烧的炭火一样红的马,皮毛油光亮没有一丝杂色,健壮挺拔,四肢矫健,马蹄嗒嗒地踏在地面,仿佛敲击着战鼓,随时准备一跃而起。 在战乱年代,坐骑甚至比兵器还要重要。马通人性,能带着主人征战沙场所向披靡,也能在关键时刻救主人于危难。萧珉看着这匹马,突然想到神骏二字,这样的马价值连城,一个萧国也换不来。 有这样的马,要有什么样的主人。 她仔细地看向马背。 3 天衣无缝 上 马背上端坐着一个高大威武的人,明光铠甲,纯黑披风,长未束随风飘散。他带着银质面具遮住大部分脸孔,隐藏他的真实面目。但是露出的嘴唇和下巴形状极为美好,气质飘逸。 萧珉看着他,他深邃清澈的眸光也直直地射向萧珉,让她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这个男人和刚才那些蒙面人不一样,他威势逼人,不可一世,虽然端坐在那里,安然不动,却仿佛天下尽在掌握,一切成竹在胸。 他高坐在马背上,冷冷地打量着萧珉,红唇轻轻抿起,似乎正在估量她。 这个男人像个黑暗的帝王,天还亮着,但是他一出现,那纯黑披风带来遮天蔽日的感觉,好像周遭一起黯淡下来,漆黑一片,而他正是那不可预知的漆黑的主宰。 萧珉不喜欢这种感觉,刚才被一群手持利刃的男人围住,都没有像现在一样感觉难熬。 他高高在上的感觉,好像她是一个猎物,而且是绝对无法逃脱的猎物。 她刚才已经逃过一劫,现在还能再逃过一劫吗,她不知道。 她狠狠捏紧拳头,她还不能出事,至少她要回宫去先看一下。 “你是谁?”那男子出冷冷地审问声音,清脆悠远,犹如玉击。 他是谁呢,和刚才的蒙面人一伙儿,还是另外的来路,萧珉还不太好判断,可不管他是谁,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能暴露。 她抬起头,装作害怕地说道:“我是公主的婢女。” 那男人眼眸一亮,萧珉顿时掩不住悲愤,果然还是为着她而来,这些人都有贪婪的狼子野心,又行事鬼祟,怕别人认出,带着面具面罩躲躲藏藏地掩人耳目。 真是令人恶心。 那男子看着萧珉悲愤的神情,那瘦弱的身子伏在地上,充满戒备地微微弓着腰,像一只受到挑衅的小猫,清澈明亮还带着泪水的眼睛,看起来有几分动人,她的神态想要装作屈服讨好,可是那双眼睛已经泄露她真实的想法。 这样才对,被毁家灭国的人应该有点骨气,若是贪生怕死摇尾乞怜才令人讨厌,倏忽间,他倒是对这眸子的主人起了一点点兴味。 “公主呢?”他不动生色地问道。 萧珉向自己逃来的方向一指,嗫嚅着:“被一群蒙面人劫走了。” 她已经断定这个男人和那些蒙面人不是一个来历,而不管是谁得到小怜都不会伤她性命。这个男人貌似平静神秘的外表下,仿佛藏着一头嗜血凶残的野兽,冷酷无情,如果给他追上那群人决不会放过一个。萧珉想象到那群蒙面人在这男子的佩剑下呻吟丧命,恨不得他立刻飞马过去,杀个痛快。 “我凭什么信你?”那男子看着她眼里的恨意,冷冷地嘲弄道,微一扬手,风声呼啸,柔韧的长鞭凌空抽出向着萧珉的腰间一卷,持鞭的手又轻轻一抖,居然将萧珉整个人甩向马背,然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将她托住,面对面放在马背之上。 萧珉大慌,一只结实有力的大手将她的腰牢牢掌住,那个男人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她被泥浆模糊的脸,带着调侃的笑意。萧珉想到自己此刻的样子,狼狈不已,肮脏不堪,不禁又羞又气,她虽然不太重视外貌,但贵为一国公主,干净整洁总是要的。 今天落到这个地步,被这神秘男人嘲弄地一笑,立刻觉得羞怒万分。 那男人收起长鞭,一只手在怀里取出一方棉巾,先将她眼泪擦干,说道:“哭有什么用。” 萧珉冷冷地转过头,却被他用手粗鲁地扳过脸来,用棉巾擦拭掉脸上的脏污,然后随手丢掉。 那双眼睛如此明澈,含着泪水时,坚强与柔软不可思议地同时存在,让他这铁石心肠也稍掀涟漪,他原本对这泥污下的脸有几分期待。 谁料想擦拭干净,只是一张秀丽清颜,倔强地快咬出血的红唇,愤愤不服的神情。 他走南闯北,锦衣玉食,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这女孩子实在不算国色天香,只是她这双眼睛实在是太明亮,仿佛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都凝聚在这一双眼睛里,足以弥补了她不够出众的姿色。 但还是稍稍遗憾,若容颜再美丽些不是更好。 萧珉何等灵慧,马上察觉这男子心中所想,心下暗暗冷笑。 全天下的男子,就算再桀骜不驯自负聪明如眼前之人,也还是以貌取人的,这样也好,否则小怜扮她如何成功,她又如何能逃掉。 也许她真不是公主,男子想道,既然是天命之人,总该有几分姿色。 但是他思虑极为细致,他看见路上一个孤单女子,先要怀疑,然后要仔细检查一下才行,否则若任着公主从他眼皮底下溜走,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他按住萧珉,让她靠在身上没有办法移动,萧珉气得喷火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全然不在乎,嘴角上扬,勾出一抹令人动心的弧度。 他先是拉起萧珉的手察看,那双手虽然没有老茧,但不太细致柔滑,如果说是公主身边的婢女,没有办法好好保养,也不用做什么粗使活,倒是说得过去。 随即他仔细地搜寻萧珉的身上,他细长灵活的手指放肆地翻找着萧珉身上毫不避忌状似轻薄。 别说男人,便是女人也从来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搜索翻找过。 恼怒委屈袭上萧珉的心头,她恨不得拿出匕杀了这个男人,有屈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拼命挣扎,可她弱小的力气在男人手下根本不值一提。 可那挣扎激起那人更大的禁锢,那伸向她身躯的手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且带着戏玩之感,似乎对她不听话的惩罚。 没有贵重饰物、家族徽记和印章之类东西藏在身上,男人确定。 他顿了顿,却又猛地掀开萧珉的外衣,萧珉气得尖叫出声。 男人皱皱眉头,里面的亵衣也是粗棉布,颜色灰旧。 如果是临时换装,不可能内衣也是旧的粗棉布,这女子应该真的只是公主的婢女,想来不会出差错。 他却没有想到,萧珉在九岁之前只是清廉县令萧若理的女儿,是萧若理被手下人强推为王,才成了公主身份。从小开始并不养尊处优,一双手原本就不细嫩。他更没有想到萧若理自天机先生事后,便命令萧珉和小怜从里到外的换装,连日常事项也是换着做,不要说查看衣物,就是考察宫女的日常事务,萧珉也是一样不露破绽。 4 天衣无缝 下 萧若理为保全萧珉,早已做得天衣无缝。 神秘男子疑心已除,放松了对萧珉的钳制。 萧珉手一自由,立刻自靴筒抽出匕,向着男人狠狠地刺了过去。 是的,她也随身藏了匕,就像小怜一样,虽然她们彼此并不知道,却做了同样的事。 她随身藏匕,是为着一旦被捉,和敌人同归于尽也不愿臣服的刚强,小怜藏起匕的心情是不是和她一样,她不知道。也许乱世中的女儿不管什么身份,每个都是心内忐忑,惶然不安的心情只能靠身藏凶器才能安然入睡。想到小怜,萧珉的悲伤更加抑制不住,刺向男子的匕更加迅急。 男子刚才并没有搜靴筒,也许他锦衣玉食,不习惯接触那些污秽不雅之所,怀中女孩突然拔出匕相刺,他猛地向后一闪。 匕划过他的面部,锋芒掠过系着面具的丝绳,银光一闪,面具掉落。 匕堪堪擦着他的脸颊过去,他的右脸之上有一丝凉意,那是匕的锋芒微掠过,一丝微细的划痕,渗出淡淡的血迹。 他有一瞬间的茫然,仿佛看过很多年以前一个悲愤的男童也曾经这样袭击过别人。不过他的恍惚很快消失,然后他的眼睛倏地更加冷了。 面具后那张惊为天人的脸震住了萧珉。 剑眉朗目,玉鼻朱唇,孤绝高傲的气质。萧珉从来没见过这样俊美的人,身边没有,书中没有,画里也没有,用尽力气想象也想不出有人会生得这样美。他就像是最高明的画家画出一张叹为观止的完美画像,最杰出的雕刻家用晶莹剔透的珍贵玉石精心雕刻,美得不像真人,可是天神却把最敏锐智慧残酷的灵魂灌注其中,于是他活了,存于尘世却脱尘世,成为天神在人间的一个化身。 萧珉一愣,随即注意到他眼中凛冽寒冷的气势,当下毫不犹豫,狠狠地拿起匕再刺下去。 他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抬手捉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剧痛传来使得萧珉不由自主地松手,匕掉落,他伸手接住。 猛地一掀,一股大力已经将萧珉击出,飞出一两丈远,狠狠地摔在地上。一种身体快要四分五裂的剧痛传来,萧珉拼命忍住疼痛的呻吟,爬起来,倔强不服输地狠狠盯着男子。 男子正在仔细查看匕,亮闪闪的普通锋刃,没有涂过毒液,匕上也没有任何特殊印记,就是市场上买来的普通匕。 他目色平缓,随手一掷,匕叮地落地。 两个人一个居高临下目似寒潭,一个强撑着疼痛站在地上站得直直的,对峙着。 远处扬起一阵尘暴,交杂着整齐有力的马蹄声,飞地移动过来。 那团飞扬的尘雾,快到两人身前时,顺着风继续向前飘移,呛得萧珉忍不住咳嗽。 可尘雾里的十几骑人马倏地停住,隐然成品字形,如一支利剑,进可披荆斩敌,制敌千里,退可联守,三五成群,尾呼应。 萧珉看那些马匹,虽不如神秘男子的马是为神骏,却都是全身乌黑四蹄雪白,除此没有一点多余杂色,身姿矫健,膘肥体壮,一看就是日行千里训练有素的良种马匹。 萧珉再看那些人,全部都是高大健壮,腰挎长剑,纯黑披风遮住里面的盔甲,黑巾覆面,整齐的装扮,同样高大的身形,从外形上竟然完全看不出区别。只是自他们身上又隐隐透出一股浓重的杀气,那是久经沙场之人深入骨髓的杀气,把他们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分开。 这十几骑人马如此突然停住,马不长嘶人无喧哗,队形齐整,纪律严明,都安静地看着神秘男子,似乎等待着他号施令。 萧珉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知道挑选训练出这十几人来,也许比训练一支万人军队耗费的时间精力和金钱还要多,难度更大。 从种种迹象上判断,他们正是传说中的死士,单人可以一敌十,而团队集合在一起,则抵得过千军万马,最关键的是,他们忠诚无二,即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永远不会背叛他们的主人。 而军队里大部分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从心里是不愿意上战场的,以杀人为乐喜欢打仗的人毕竟寥寥无几。 所以这十几个人的队伍是绝对不容小觑的,萧珉又看向那个神秘男子,他到底是谁,究竟是什么人才有如此能力培养出这批人。 那支队伍的人正在等待他们的主人话,神秘男子说道:“报。” 声音不大,可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为的黑衣男子大声说道:“蒙面队伍三百人,掳着公主装扮的人奔向寒水河,一旦渡河,我们无法追击。” 他用词极为精准,而且还强调了情势紧急。 寒水河正是刚才萧珉给他指的方向,萧珉并没有骗他。 “追。”他简单地下令。 十几骑人马绝尘而去,旋风一般,萧珉转头去望时,只能看见他们余下阵阵尘烟,而他们的身影已不在视线之内。 她转过头,两个人还没动。 神秘男子和向他报告的黑衣男子,萧珉心中一沉,他们是留下来处理她的。 黑衣男子向着神秘男子请示:“主人,她怎么办?” 是的,她怎么办?虽然黑衣男子在请示,他持着宝剑的大手已经青筋绽起。 只待一个杀字,便将她一剑劈于马下。主人冷酷无情,所过之处不留活口,这个萧国女子居然意图行刺,而且掀开了主人的真面目,伤了他,还差点让他暴露身份。 主人绝不会留他活命。 萧珉的心仿佛瞬间沉在冰冷的河水里,透骨的冰凉像一只巨手紧紧攫住她的心脏,要被捏碎一般惊恐。 黑衣男子凛冽的杀意从他握剑的手散出来,让她恐惧。 她恐惧的不是死亡本身,怕死的人不会随身准备匕,随时准备捍卫自己,和敌人同归于尽。 她恐惧的是死亡方式,她只是不能在小怜牺牲自己换回她的自由之后,这么容易的死掉,且死在两个连身份都不知道的人手里。即使要死,她也得赶回萧国宫殿,知道那里的情形后才有资格死。 萧珉害怕了,可是她倔强地不服输地盯着神秘男子,努力把她的恐惧藏得再深一些。 神秘男子看到她明亮的眸子,这双眼睛生的真出色,他从来没看过这么明亮美丽的眼睛,也没见过这么倔强勇敢的女孩子,她高傲的眼睛时时像在宣战,可你又会对她眸底深处的痛楚绝望心软。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却又像藏着高深莫测的秘密,谁也不能知道。 他看着那双眼睛,简短地下令:“放。” 短短一瞬,他的想法也许百转千回,也许什么也没想,只是毫不犹豫地下令,但是不管是惊讶的黑衣男子还是萧珉都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端倪。 黑衣男子深感诧异,但他的服从性就是从不质疑,执行勇往直前地执行,他不一言,甚至没有再多看萧珉一眼,催马加鞭追赶前面的队伍。 萧珉呆呆地看着神秘男子,他温润如玉却冷酷如冰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想法,一扬马鞭,跨下的火红骏马早就等得不耐烦,飞驰而去。 萧珉呆站在那里,男子如击玉一样悠扬的嗓音散落在风中,她仔细辨别着。 似乎有“凶狠地活着”,这些话是对她说的吗,萧珉不敢确定。 神秘男子绝尘而去,地面上一个华贵的锦袋,萧珉走过去捡了起来,除了一把金叶子,里面没有多余物品。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粗心大意地遗落东西,还是他故意留给她照顾以后生活,可是他有那么善心吗。 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萧珉迷茫了,也许那男子转瞬间眼睛曾闪过一瞬的温情,但是她已经捕捉不到。 寒风吹过,萧珉才现自己的体力早已透支,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又逃过一劫,可谁知道她跌宕起伏的前途还有多少劫难要度过。 ____________ 5 义结金兰 上 萧国灭了,萧宫的火势逐渐减弱,剩下的是一片残垣断壁。 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每天陪着她的人,她熟悉的人,全都被杀了。 爹娘也死了,两具尸体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深深相爱即使死也要死在一起,可是她呢,她怎么办?谁来陪着她。 她仿佛能想象出那群凶狠的蒙面士兵冲进宫内,见人就砍,见人就杀的凶残,宫内守卫很少,只是一个贫县的老百姓为着活路将清廉恤民的爹爹强推为王。而爹爹在这乱世里,靠着给周遭国家每年收缴一点粮食来维持着国内短暂的安全。 可这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安全如此不可靠,稍微有点利益引起觊觎时,就土崩瓦解。 萧珉失魂落魄地倚坐在宫殿没烧完的柱子上,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哭到眼泪流干,才慢慢地止住哭泣。 她用手拼命地刨着地面,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她也感觉不到疼痛。 她的疼痛在看到这满地尸时,已经全部用光了,似乎再没有任何事能让她感到疼。 除了掩埋尸体,让这些她熟识的人不再受日晒雨淋,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小怜说,我一定设法为萧国报仇。 她相信,而且相信小怜一定能成功。 在这个乱世中,美丽妩媚的女人想要报复一个或一群男人远比男人们想象的容易得多。国王当然会安排个英雄救美灭贼报仇的假桥段后,才和小怜相认。但若小怜哭诉那些绑架她的恶贼曾经对她不轨,色迷心窍的国王未必不信。即使国王一次不信,十次百次总能叫他起了杀心。即使这个国王是个明君,不受女人摆布,小怜也可以放出消息自己所在之处,这国家立刻便成了众矢之的,也许很快就会重蹈萧国的命运。 小怜她是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并且努力在这种命运下活得更好吧。 萧珉想象着小怜柔弱坚强的笑容,眼泪慢慢滑落下来。 了无牵挂,她人还在呼吸,还能够掘墓,可是她的心已经死了,满地的死人,横七竖八地躺着,她却觉得她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要她完成手里的工作,也许就要去找他们了。 皇宫里还有没烧毁的地方,那里有食物饮水,可是萧珉并不去寻找。 她不吃不喝,不躺不睡,有力气就开始挖那个大坑,没有力气就安静地坐在那里。 如果不是两天后天心白突然来此,萧珉的一生也许就此结束。 可那个女孩子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 萧珉靠在宫殿的柱子上,头昏眼花,她已经没有力气,身体虚弱地不能动作,她甚至快乐地想,终于要去找他们了,也许很快就能见到爹娘。 这时,宫殿的残垣断壁里来了一个外人,一个十六七岁猎户打扮的美丽女孩子。 她看着尸横遍野似乎很是害怕,犹豫了一会儿,却并没有轻易地退出去,而是壮着胆子又走进来。她蹲在那些尸体旁,搜刮着衣服里面的东西,如果有贵重些的,她就掏出来,仔细擦拭干净,装在自己的身上。 萧珉勃然大怒,可是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阻止她,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她。 可是,那个女孩子走着走着,走到她身边来了。 她伸手要去拉萧珉的爹娘,萧珉大怒,终于狠狠地叫出声音:“不许动。” 女孩子吓了一大跳。 然后恍过神来,蹲在萧珉的身旁,诧异地问道:“你是活的?” 她看看萧珉,奄奄一息,看起来离死亡不算太远。 考虑了一下,还是掏出身上的水袋,递到萧珉嘴边。 萧珉的嘴唇已经干裂得一道道裂痕,但是她倔强地将头费力偏到一边。 “你不想活了。”女孩子好奇地问道。 萧珉不理睬她,动也不动。 女孩子眨眨眼睛,移到她偏头的方向继续蹲着,大声问道:“你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断子绝孙?” 这句话太恶毒了,萧珉本来以为自己将死,毫无力气,动也动不了,可是却被她这句话气得变成头小狮子,一下向她扑了过去。 萧珉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女孩子利落地向后闪步,轻易就躲过了她的攻击,而她则力气衰竭狠狠地摔在泥地上。 女孩子哈哈一笑,拍拍手说:“还是我有办法,看看你此刻多么有活力。” 萧珉静静地趴在地上一会儿,然后突然拿起女孩子搁在地上的水袋,咕咚咕咚地灌进喉咙。 沁凉的水流流进她干涸枯萎的身体,仿佛久旱的大地终于遭逢到春雨,又仿佛一个将要流尽血液的人,被灌注了新鲜的血液,开始重新焕生机。 萧珉知道这个女孩子不管说了什么,都是善意的,而且是聪明有效的善意。 有时一句切中要害的话比千百句不着边际的安慰话还要管用。 这个女孩子很聪明,萧珉的确不能死,再没有任何话比这句话更能激励人了,不只对萧珉管用,对这世界上大多数孝顺的人都应该管用。 萧珉想着要道谢,一张嘴却是不受控制的一句:“还有吃的吗。” 幸亏她的脸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否则就会被人看到大红脸。 精神与**相辅相成,萧珉有了求生**,身体马上就出求生信号,渴了饿了累了……,种种需求表明人活着是如此的真实。 女孩子不但聪明还很厚道,假装没有注意到萧珉脏脏脸上的红云,也没有注意到萧珉肚子里饿得咕咕叫的声音。 她掏出怀里的布帕,里面包着肉干和馒头,她用手撕下半个馒头递给萧珉,同时小声地解释:“并不是我小气,你饿了那么长时间,吃的太多人会难受,而且肉干不太好消化。” 萧珉点点头,坐在地上,一口馒头就一口水吃起来。 她自幼接受礼仪训练,用餐礼仪是极为重要的一项,所以即使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用餐的度虽快,却还是斯文有礼,好像吃的是珍馐美味。 女孩子在一旁看到萧珉吃饭的姿势,啧啧称奇,却并不点破。 萧珉吃完东西,又从水袋里倒出点水轻轻洗干净脸手,没有手帕,就着身上的衣服揩了一揩,然后才不疾不徐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看着她如此做派,终于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萧珉立刻意识到自己当公主时,虽然待人随和,但是话语中的命令语气总是去不掉的。虽然现在毁家灭国,一不提防,居然又带出了命令的口气。 她警觉起来,赧然一笑,尝试用更柔和恳切的声音说道:“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有机会我要好好报答你。” 女孩子笑笑,她容貌也是格外美丽,一双眼睛笑意俨然如天边新月清新雅致,眉眼之间却是女子少见的英朗之气,微笑起来,嘴角边两个小小的漩涡,看起来盛满了甜蜜快乐。 萧珉的心情也跟着慢慢开朗一些。 女孩子笑着说:“我叫天心白,天心白月水中莲的天心白,你呢?” 萧珉乍闻一下觉得很好听的名字,就听见天心白将问题丢了回来,当下略一思索说道:“我叫肖玉,是公主殿下的婢女。” 既然从今以后,世人眼中的萧国公主萧珉就是冯小怜,那么她萧珉就更名为肖玉。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她再不是萧珉了,也没有必要向别人提及自己的真实身份。 另外萧珉虽然无比渴望接近别人,希望自己不再孤单,但是现在心中对陌生人的警惕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高,她感激天心白救她,心中对她却还没有完全信任。 天心白笑着点点头,不疑有她,继续说道:“玉儿,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萧珉微微一愣,随即想到,这是自己给自己按的假名字,自己竟然还不习惯,这可不行,以后说不定遇到多少风浪,必须心中也认为自己已改名才行。否则身后有人一叫萧珉,自己匆忙回头或不小心答应了,怎么办? 她既已想好,不再细想,强迫自己接受肖玉的名字。 然后她看着天心白说道:“萧宫中人对我极为宽厚,尤其是大王和王妃。我不管做什么,都要先掩埋了他们再说。” 天心白看到她十分诚恳,也跟着点点头,说道:“我帮你。” 天心白简直像老天派给萧珉的福星,埋人的深坑若是萧珉自己来挖,恐怕月余也不能完成。而天心白来了之后,这项工程的进展则快了很多。 两个人边工作边交谈,萧珉这才知道天心白原来是这附近山林的猎户女儿,从小父母双亡,跟着兄长长大,可是不久前,她的兄长也在去庄国街市上卖猎物被强征去当兵了。而天心白来到萧国卖猎物,才现萧国人迹罕见,萧宫焚烧殆尽,这才进来查看。 萧珉也曾跟着爹爹在这附近山林打猎,有些地段颇为熟悉,于是和天心白谈起山林趣处。说的少,问的多,悄悄地试探天心白到底是否真正的猎户。 6 义结金兰 下 可天心白侃侃而谈,对山林熟悉万分,说起哪里有树洞,哪里有瀑布,哪里有野果竟然比她还熟悉,萧珉渐渐安心,心中为怀疑天心白深感歉意。 她几日未眠未食,身体十分虚弱,挖了几下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天心白大感心疼,将她扶到一边靠着柱子坐好,自己却是边挖边和萧珉说笑。 就这样,萧珉偶尔帮几下忙,大部分是天心白在动手,两个人就在宫殿内休息,困了休息一会儿,饿了就在宫殿未烧毁的房间里找点食物,奋斗了几昼夜,终于挖好两个葬坑。 大坑是要把所有人的尸放进去,而那个小很多的坑,是萧珉不用天心白帮助,自己亲手所挖,准备葬她爹娘。 坑成之日,两个人恭恭敬敬地把所有尸放在大坑之中,又把萧珉爹娘的尸摆在小坑里,扬土埋葬他们的时候,萧珉早已没有眼泪,只是一次次在心里立誓,若将来腾达之时,一定要回来将爹娘和宫人们厚葬。 埋葬完毕,萧珉在大坟前恭敬地鞠躬,在小坟前恭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头,就随着天心白离开了。 萧珉随着天心白回到山里的住所,原木小屋,茅草屋顶,自制的木床木桌木凳,屋壁上挂着打猎用的工具,看着虽然简陋,住起来却还算舒服。 天心白也是孤身一人,两人决定相依为命。 天心白担心萧珉经此打击和折磨身体虚弱,前些天并不让她做什么活计,只是领着她上山看着自己设捕兽夹、挖陷阱或者下河叉鱼。萧珉看得津津有味,有时主动询问天心白一些事情,而天心白也慢慢地教给她。 天心白每天给萧珉熬着鱼汤,慢慢地滋补身体,半月过去,萧珉身体慢慢复原,便跟着天心白学些猎人的粗浅技能。 到一个月时,萧珉设下的捕兽夹竟然套住了一只狼崽子,两个人都大为兴奋。 晚饭过后,天心白和萧珉坐在房外一起看星星。 天心白思考了一下,向着萧珉说道:“玉儿,你觉得这山里怎样。” 萧珉看着满天繁星,只觉得天空无比干净清透,繁星若棋子遍布天空,闪闪烁烁,星空下的人,即使有满怀愁绪,也全部消散了,轻轻地回道:“我很喜欢住在这里,谢谢你,阿白。” 她是真的喜欢这里,这样的生活曾经是爹娘最想要的,隐居山林,一家人自耕自种,自给自足,不用和凡尘俗世打交道。可惜爹爹抛不开萧县百姓,用一己之力苦苦地撑持几年,终于还是没逃过乱世倾覆的命运。 天心白叹了口气,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迷人梦幻的光彩,脸上充满向往地说道:“我却有些腻了。我自幼打猎,也跟家人学了点武艺,常常想着能不能尝试做些非同寻常的事。” 萧珉眨着眼睛看她,等着她安静地说完。 结果天心白犹豫一下,说道:“其实我的梦想是当一个女将军。” 女将军,萧珉目瞪口呆地张大嘴,不知该崇拜还是该诧异地看着天心白。 天心白看到她这种表情,面上一红,娇羞如花,轻声问道:“怎么不可以吗。” 萧珉摇摇头,历史上有名的女将军有很多,都很出类拔萃,冼夫人,平阳公主,梁红玉,秦良玉,女人做将军不是开天辟地的事,但毕竟是罕见之事。 曾经萧珉身边的女孩子都是想做女官,做女诗人,也有像小怜那样想嫁国王作王妃的,可是做女将军这样的梦想,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看着天心白,她也是一个女孩子,而且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子,为什么她的想法可以这样不同。她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想做女将军。” 天心白笑笑,如同刚毅美丽的君子兰般让人心折,她认真地说:“我就是想啊,谁说女人只能窝在家里呢。我的梦想就是找到一个我认为是当世明君的人,为他征战沙场,攻城掠地,助他一统天下。现在天下百姓这么苦,可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出来,他们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她说完,突然醒悟到什么,向着萧珉的脸上查看,看见她的脸色如常,方才松一口气。 萧珉凝望着夜空,天心白的话好像一颗小石子在她平静的心里激起了涟漪。她是天机先生口中的天命之人,现在这种情况,她是应该窝在山里消磨一生呢,还是该积极出世,试着做些事情。 天心白继续说道:“原本兄长被强征入伍时,我就想出去闯荡一下了。可是苦于身上没有盘缠,不过这次在你们萧国宫殿里攒够了。我想要下山去看看。” 她看着萧珉没有反应,似乎担心萧珉因为此事生气。继续说道:“这一个月你已经对山里熟悉了一些,如果你不愿意下山,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我会给你留些银钱,再带着你去见见附近的猎户,他们都很热情,会乐意照顾你。” 萧珉这才领悟到天心白为什么要扒死人身上的钱财,原来是为了筹措路资。 她向着天心白说道:“我和你一起下山。我虽然不像你一样会武艺,好歹锻炼了一个月,也算身子骨结实。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总是多个照应。” 天心白高兴地说道:“玉儿,你愿意和我一起下山吗。” 萧珉坚定地点点头,然后埋怨道:“你若缺钱,怎么不早和我说,我这里还一袋金叶子呢。” 天心白一下子听见两个喜讯,惊喜地跳起来,抱了萧珉一下,叫道:“玉儿,你真是太可爱了。” 萧珉难得看见天心白如此高兴,也开心异常,两个女孩子兴高采烈地蹦跳了一回儿。 天心白搂着萧珉蹦蹦跳跳,突然冲动地说道:“玉儿,不如我们结拜吧。” 萧珉眼睛一亮,说道:“是像刘关张那样桃园三结义吗,好啊。” 天心白点点头说:“差不多,不过我们只有两个人。” 萧珉摇摇头说:“我还有个好姐妹,虽然现在生死未卜,但是我知道她还好好的活着,我们也把她加进去吧。” 7 借刀杀人 上 天心白和萧珉报出各自的年岁,天心白比萧珉和冯小怜大两岁是大姐,小怜比萧珉大三个月行二,萧珉排在最小的末位。 皎皎明月下,灿烂群星前,两人虔诚地跪倒在地,骈出三指向着天空异口同声地立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天心白,我冯小怜,我肖玉愿结为异姓姐妹,休戚与共,同生共死,如背此誓,天人同戮。” 萧珉嘴里说着誓言,心里面将肖玉换成萧珉,誓言完毕,和天心白相视一笑,突然觉得从萧国被灭之后从未有过的可靠踏实,仿佛这世界上真的有了骨血相连的姐妹。 第二日一早,两人打点好行囊,为掩人耳目,都扮作山里的少年猎户。 天心白拿出一块黑黑的木炭,细心地将两人眉毛加得粗且长些,看来英爽不少。又用黑黝黝的燃料把两人原本白皙的小脸涂黑些。并把准备好的衣物和晒干的猎物放在一起一段时间,使衣物上沾染了猎物的腥气,好能盖住两人身上女孩子香香的味道。 别的尚且勉强能够忍受,唯独这衣服上的香气,熏得萧珉简直想吐。却想到这样也好,自己都受不住,别人更加不愿意忍受,肯定离得两人远远的,倒是安全。 临下山时,萧珉想起毁灭萧国那些蒙面人的口音和赵国人的口音有些像,于是提议两人先到赵国看看。 天心白看着她眼睛里透出的悲愤难解,点头同意。 两人背着行囊依依不舍的作别了山中的猎户小屋,晓行夜宿,一路来到赵国都城郢。 一到赵国境内,萧珉就听出那些蒙面人正是赵国人。 赵国在当今乱世中,国力远远不能和武、成、康、昭、穆、楚、庄七大诸侯国相比,但是和微不足道的萧国比却强盛很多。 还没到城门,远远就见到城门下聚集了一堆百姓,指指点点。 两人急忙奔了过去,只见城墙上垂下一条绳索,绳索上像穿糖葫芦一样穿着一串人头,不知挂了多长时间,早被风雨侵蚀得面目全非。尽管乱世中死人常见,萧珉和天心白已经对死人有点麻木,胆子大了很多,乍见此景还是有点心惊胆寒。 萧珉看着那些人头,觉得喉咙一阵难受,完全没胆量挤到人群去看个仔细。 正要继续进城,突然一眼看见人头旁还悬挂着一条明黄色丝绸制的衣裙,不知过了多久,丝绸的颜色稍褪远不如崭新时明丽,丝绸衣物上还有暗褐色的斑痕。 她一阵目眩神迷,那是和小怜分别时,她身上穿的衣物,她是活着还是死了,萧珉激动地手微微抖,随即又考虑会不会小怜报仇已经成功,这条明黄绸裙是挂在这里想让有心人看的。 她看到不远处有城外过往行人小坐休息的茶摊,急忙拉着天心白到茶摊去,并小声说了一句:“打听情况。” 天心白偏头看她脸色苍白,神情激动,也不乱问,立刻拍拍她的手,陪着到了茶摊。 萧珉要了两杯茶,和天心白大口喝着,然后大声说道:“还是赵国好啊,现在这乱世,附近几个小国都乱翻天了,整天打仗,老百姓一不小心就被强征入伍,押着上战场。” 天心白附和道:“是啊,所以才叫你来这里陪我,还是赵国好啊,随便种点地,不财可是饿不死人啊。” 卖茶的老汉看着他俩,又看看周围,小声说道:“二位小哥,这是刚来赵国不知道情况,现今哪有安宁的地方,前几天赵王才杀了几十个山贼,这不现在脑袋还挂着呢。都快烂了,也不让摘下来,真是惨呢。而且,表面说是山贼,听说原本是赵王一位得力将军,不知得罪了哪位贵妃,被诬陷个罪名斩示众了。” 萧珉握住茶杯的手指都用力到泛白了,天心白机智灵慧,此刻也联想到萧国公主的事情,当下装作憨憨地一笑,说道:“您老人家胡编排吧,赵王还能为个妃子把大将杀了。一个女人能有多大本事啊。” 茶摊老汉见自己的话受到质疑,他摆摊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消息可谓灵通,当下不服气地卖弄道:“女人有多大本事,得看受宠不受宠啊,这新来的莲妃都被赵王宠上天了,听说她喜欢莲花,可现在都快入冬了,早错过时节,我们的赵王为讨她喜欢,特地用羊脂玉雕莲花,用翡翠雕成莲叶和花杆,作了几百朵专门装点在莲花池中。” 天心白故作惊诧,萧珉已经拿钱结帐,拉着就跑出了茶摊。 萧珉快要压抑不住心中激动之情,那莲妃应该就是小怜,看来她已经得到赵王宠爱,才能杀了那帮恶贼,又把衣裙挂出来。 刚走到无人之处,她就小声说道:“是公主,那些人头应该就是蒙面人,他们终于伏诛了。” 天心白明白她的激动,看着她强忍激荡的心情,胸膛还在上下起伏,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萧珉眼睛里亮起一抹奇异的色彩,明澈的眼眸处烧起一股火焰,她说道:“现在只是杀人凶手得到惩罚,而真正的罪魁祸还逍遥自在,我想留在这里做点事情。” 天心白轻轻点头。 萧珉继续说道:“萧国公主是因为天机先生的预言才被抢来的,只要有野心的君主都会想要得到她,说不定现在各国都在寻找她的下落。我们只要把她在赵国的消息放出去就行了。自然有人来找赵王的麻烦。” 天心白的眼睛也是一亮,提议道:“那我们回到茶摊散播消息,那里可是传流言最快的地方。” 萧珉想了想说道:“这样有点危险,这不是一般消息,我想好一个办法,你看可行不可行。” -------------------- 富人怀璧, 且歌且行, 匹夫怀璧, 战战兢兢, 天命萧女安能抢, 秋水玉莲开几重? 两天时间,这民谣已经在郢城流传开来,这就是萧珉和天心白的计策,把萧国公主被抢到赵国的消息放在民谣里,随着民谣散播至天下。 当逢乱世,流民越来越多,亡国之民或被战胜国捉着做奴隶,或逃难到其他国家,找些下等粗使活,找不到生计的只能三五成群聚在各处乞讨为生。 乞丐越来越多,散布越来越广,萧珉正是编了这歌谣,教会城中乞丐,以金钱诱惑让他们流散乞讨时传唱。 这民谣琅琅上口,乞丐们到处唱,调皮的孩子们就跟着唱,大人们听见也很好奇,很快就在郢城流传开了。 郢城的老百姓见面都要偷偷讨论此事,暗自疑心是否萧国公主真的被劫到了赵国,又会不会给赵国带来战乱。 天心白看看萧珉,神色忧虑说道:“民谣散播已成气候,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萧珉点点头,目的已经达成,再停留下去确实危险。 她拿出三片金叶子,这是她想到三人结拜时,没有信物,一进郢城就找了个金铺,拿出来让金匠在上面分别凿了眼,且各自镌刻了三人姓氏,背面则刻了月日义结金兰为证。 刚好今天金匠把这金叶子做完了,取回来用红绳穿好,萧珉将天心白的交给她,又把小怜和自己的穿在一起,挂在脖子上贴身带着,准备以后有机缘再交给小怜。 天心白把金叶子珍惜地挂在脖子上,心里充满珍贵的姐妹之情。 两人收拾好行囊在柜台结帐退房,便到城墙角落去找吴老三,他是城里的一个小乞丐头目,把最后一笔事先说好的酬劳交给他,便离开赵国。 她们走到城墙角落,远远看见吴老三像往日一样斜躺在墙角,懒洋洋地晒太阳,便摇摇头笑着走了过去。 天心白走到那里,笑着叫道:“吴老三起来拿钱了。” 吴老三睁开眼睛看到是她们,眼睛里闪过一溜狡烩,慌不迭地爬起,说道:“二位小哥真是守信用。” 天心白向着他笑笑,伸手将一袋铜钱递了过去。 吴老三一手接过铜钱,另一手却猝不及防地拽住天心白的胳膊,大叫大喊:“我抓住他们了,几位官爷,不关我的事,那歌谣的事都是他们让我做的。” 萧珉悚然一惊。 天心白另一只手已经扣住吴老三的手腕,掐住脉门猛地一翻,连带着整个胳膊反背过去,将他向后一推,恰好挡住了从角落里突然蹿出来的二十来个赵兵。 巷道很窄,吴老三张皇失措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正好把路封住。 天心白拉着萧珉,叫道:“跑。” 萧珉只觉得心里扑通直跳,脑子里一片空白,脚下已经跟着天心白拼命地向前跑去。 天心白边跑边操、起路边水果摊卖的甘蔗,找准机会就向后面追过来的赵兵捅过去,那些赵兵手持长矛,本是很有威力的武器,却不料天心白挥动手中的甘蔗又狠又准,专门敲在他们手腕上,让他们哎呀痛呼,手中的武器纷纷落地。 萧珉边跑边觉得天心白甚是厉害,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天心白的胜利鼓舞了她,也找着街道旁能用的东西向着身后的赵兵砸过去。 天心白着急起来,只有她一人好说,玉儿是个不会武功的,这是在赵国都城,真要是拖住时间,赵兵越聚越多,真的逃不掉了。 8 借刀杀人 下 天心白叫道:“我挡住她们你先跑。” 萧珉哪里肯抛下天心白一个人走掉,说道:“我给你帮忙。” 天心白大叫道:“你想拖我的后腿吗,出城,我一定去找你。” 萧珉眼看天心白用一根甘蔗打那些赵兵,如同戏耍孩童一般,这才想到天心白的武功绝不只普通猎户那么简单,当下没有时间细问,一个人向着城外的方向拼命跑。 几个赵兵好不容易越过天心白向着萧珉身后急追,无奈萧珉已经跑得比较远了,只能向着她跑得方向继续寻找。 萧珉气喘吁吁地跑向城外,好在她甩开身后的赵兵较远,他们来不及通知城门处的赵兵,那里的赵兵虽然觉得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些怪异,倒是没有往逃犯上考虑,让她顺利出了城。 萧珉跑出城来,四野茫茫,到处无遮无蔽,她已经跑不动了,心中还挂念着滞留城内的天心白。当下焦虑万分,回头看去,那几个赵兵已经可以看见踪影,她真恨不得自己也具有绝世武功,转过身去亲自收拾那几个紧追不舍的赵兵。 此时官道上行人已是不多,萧珉猛一抬头,却见不远处一行长长的商队,最前面是迎风招展威风八面的大旗,上书一个“楚”字。后面又有一面稍微小些的旗帜,写着鸿运商行。 两面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下方,是队列整齐披坚执锐的几百名骑兵,排成阵列,分成前后左右保护着中间的马车和驼满东西的长长的骆驼队。 萧珉看着后有追兵,前无去路,咬咬牙,向着车队冲了过去。 萧珉猛地冲到车队前方,不顾那些士兵可能立刻将她捉起来,向着那辆马车大声喊道:“我知道萧国公主的下落,我知道萧国公主的下落。” 萧珉冲撞车队,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楚国是当今乱世实力最强的国家,并不是所有的国家之间都开放通商,但是楚国的商队可以行走天下,畅通无阻。除了楚国遣使和各国商定过此事之外,楚国一直派兵护送行商也有很大的原因。 此时此刻要想安然无恙躲过追捕,只能寄望于得到楚国商队的庇护。 萧珉赌的是楚国商人不只行商,还要帮国家顺便搜集情报,萧珉赌的是楚国国主也急于知道萧国公主的下落,萧珉赌的是这个车队能做主的人就在马车之中。 她不顾一切地向着马车大叫大喊。 幸运的是,她全都赌对了。 萧珉乱喊了几声之后,那马车车厢上帘栊一挑,一个低沉清晰的声音说道:“让他上来。” 萧珉看着车厢里端坐的那名楚商,看起来一团和善,眼神之中却暗藏精明狡猾,正在静静地估量她。他端坐在那里,身上所穿的衣料比以前爹爹朝衣所用的衣料看起来还要光滑名贵,手指上带着一只柔亮的翡翠扳指看起来更是价值连城,楚国果然是很强大,一个商人都有这样的气派。 萧珉赶快装作惶恐地说道:“小人冒犯。小人知道萧国公主的下落,因此被几个赵兵追。” 她不能说的太清楚,也不能说的不清楚。 说的太清楚,这名楚商很有可能知道消息立刻把她推下马车,进城后自己派人去调查。 说的不清楚,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可能不会替她打那几个赵兵。 那名商人只盯着她看了一眼,锐利的眼光像一把剑刺向她,判断出这是个有脑子的乡野少年,不会在得到庇护之前说出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又挑起帘栊,看看外面,果真是只有几名赵兵在追,看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又放下了帘栊。 楚商傅鸿运正是楚国太子的亲信,一个月前尚在武国做生意的他已经接到太子飞鸽传书,要调查萧国公主的下落。而他改变行程了途经几个国家,居然一点线索没有,如今听到萧珉的消息当然是正中下怀。 他叫来车外的随从,耳语了几句。 商队继续前行,萧珉听到前面一阵扰攘,那几个赵兵追来了。 其中一个赵兵说:“让开,让开,我们在追逃犯,我好像看到那逃犯藏到你们马车里了。” 楚商的随从轻蔑地一哼:“哪里闯来不开眼的东西,没看到这是楚国商队。你们还敢冲撞商队,都不够我们楚兵挑几下枪尖的。另外,楚商向来畅通无阻,你们冲撞车队,小心赵王治你们个影响两国外交的罪名。” 那几名赵兵原本就是硬着头皮上来查问,先有楚兵横眉立目,杀气凛然,后有侍从出言恐吓,当下心里害怕,只觉得走也不是,留又不敢,都傻愣愣地站在当地。 此刻,马车里传出一个和善的声音,说道:“弟兄们当兵也不容易,过来查问是职责所在,你们若是看见逃犯就给指个方向,干什么难为人家。另外弟兄们受了你的气,你出些钱财就当给弟兄们买两瓶酒赔罪了。” 车外随从连连称是,胡乱指了方向,说看到一个人向着那里跑去,并从怀中掏出几小块碎金子递给几个赵兵。 那些赵兵何曾见过这么多的钱,当下眼睛也直了,当兵能赚几个钱,何况也打不过人家,就算真有看见萧珉上马车的也装作没看见,提也不提,拿着金子千恩万谢地假装向着随从所指的方向追去了。 楚商看着他们走远,眼睛里流露出轻蔑不屑之色,然后向着车外大声喊道:“这就是赵国的士兵,无胆无谋,贪财怕死,我们楚国的好儿郎,赤胆忠心,绝不是他们那般模样。” 他的声音稳稳地传了出去,车外几百名楚国士兵和随从精神振奋,居然齐声喊道:“威武大楚,天佑大楚,大楚定能安天下。” 几百人的喊声响彻行云,震得城门上的赵兵都探头探脑地观看,竟然没有人敢来阻止。 这些楚人在赵国都城外,居然这么气势磅礴地喊着这些话,一点没有回避之意,让萧珉一惊,又想起刚才看见车队那些士兵神采奕奕赤胆忠心的样子,不禁也暗自佩服楚人的忠诚勇敢,同时暗赞楚国的强大,想着有朝一日要向楚国去转上一转。 楚商看见萧珉神情,满意地一笑,缓缓道:“说吧。” 萧珉立刻头皮麻,怀疑自己闯到商队到底是幸与不幸。此人心计手段不知道比那几个赵兵高出多少倍,现在想来此刻的情势竟比刚才凶险。 萧珉突然想到还不如跑到无人处,先拿出金叶子贿赂试试,即使真被抓进去了,赵国还有小怜,想个法子通知她,也有希望获救。 现在只能打起千万般小心应对,别让这个老狐狸看出破绽才好。 她想到这里,向着楚商讨好地一笑,然后把流传的民谣重复了一遍。 楚商听完,向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萧珉赶快仔细地解释:“这歌谣的意思是说,有钱人带玉,可以兴高采烈,四处炫耀,而穷人有个宝贝也没有能力保护反倒害怕遭别人抢。萧国公主就是被赵王抢来也只能躲躲藏藏不敢公之于众,即使是这样也给赵国惹来了祸患,赵国的国运不长了。” 她看着楚商,又加一句:“听说赵王为讨公主的欢心,用玉作几百朵莲花栽到池塘里,最后一句是说,看看这么荒唐的事,他还有时间能做几次吧。” 傅鸿运闭上眼睛微一思索,嘴角里带出一丝轻蔑。 然后猛地睁开眼睛,问道:“不过一歌谣,你这就叫知道楚国公主的下落,我进城之后,一样能听得到。” 萧珉心头紧,继续说:“不只这样,我和兄长是灭国之后逃难来的萧国人,萧国是被一群蒙面人所灭,而他们的口音和赵国人是一模一样的。” 傅鸿运心头一颤,紧逼着问道:“那些赵兵为什么追你。” 萧珉情急之下,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又担心傅鸿运对她起了疑心,派人搜身。 当下半真半假,将怀里的金叶子掏出来,向地上一掷,情急地说道:“大人明察,小人不敢骗大人。小子们贪了不义之财,逃难的路上,遇到一个骑红马戴面具的男子,给我们这袋金叶子,让我们到赵国把这歌谣传开,我们原本不想,可那男子看起来很厉害,我们也不敢不从。到了赵国,这歌谣刚刚传开,我们却被赵兵现了,我和表兄刚才在逃跑时跑散了。” 萧珉这番话有真有假,边说边看傅鸿运的反应。 9 大漠狂沙 上 萧珉衣着寒酸却身怀巨金,外地人口音却在赵国都城被追缉,种种疑点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只能半真半假地糊弄,同时这楚商如此厉害,说不定还能帮她找回天心白。 所幸她幼年时经常躲在衙门堂后偷看爹爹审案,看惯各式刁钻人物的做派,也看过老实人如何过堂,小小年纪就有机会领略社会各个阶层人们遇到危险时的反应,加上她胆大心细,毁家灭国后孤注一掷,无所畏惧,竟然初次表演就能以假乱真。 傅鸿运看着她,突然问道:“那黑衣男子可有手下。” 萧珉心里一动,看来那戴面具的男子也是大有来历,这楚商才会如此询问。 她想了想说道:“也许有吧,他和我们说话时,身后有十几个黑衣人骑着马一下子就从身边跑过去了。” 傅鸿运暗暗点头,那黑衣男子十有**是巨盗狼拓,只是萧国公主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干系呢,他想不出来。返程路上正要经过赤焰沙漠,那里是巨盗狼拓经常出没劫掠商队的地方,这个小子既然见过狼拓,也说不定能派上什么用场。 他又反复思索一遍,想不到什么疑点,当下捡起锦袋,掂掂里面的金叶子,说道:“这钱。”表面上装出一副要收归己有的样子。 萧珉知道他测试自己,想到他轻视贪财之人,立刻做出一副万分不舍又绝对不敢抗议的委屈模样说道:“大人救我一命,小子无以回报,钱当然是归大人。” 可她神色之间的不甘不愿不敢不能活灵活现,真把傅鸿运这样的老江湖也能骗倒。 傅鸿运看他如此表现,方才释开疑心,将他当成一般小子。 傅鸿运呵呵一笑,将钱袋抛回给他,说道:“这钱你自己收好,和我一起进城,我看能不能帮你找到表兄。” 看来楚国在赵国埋下的眼线众多,赵王想抓而抓不到的人,傅鸿运居然随意答应帮萧珉找找看,萧珉看他说来虽然随意,眼睛里却是成竹在胸,不足挂齿的样子。 萧珉跟着傅鸿运带来的士兵随从在郢城休息,傅鸿运倒是没难为她,没让她和那些人一起在大房子睡通坑,给他找了个清静简朴的小单间。 萧珉明白这种安排看似放松,私下里说不定危机四伏,楚商的手下正暗中监视自己,因此绝不肯行差踏错,也没有尝试轻易逃跑,做出真心相信傅鸿运的样子,就老实在房间里等消息。 ------------------------------------ 萧珉战战兢兢地过了两天,担心天心白的安全,每日寝食难安。夜里梦到天心白被赵兵抓住,押在城墙要砍头,那刽子手抽出行刑的森冷大刀向着天心白砍去,她竟然尖叫一声惊醒过来。 这恶梦吓得她一身冷汗,痛彻心扉,只能跳下床来,推窗望月,想起结拜时的情景,萧珉将胸前的金叶子拉到手中,一遍遍地祈求神明保佑天心白的安全。 第三天天亮,天心白被傅鸿运的人领着出现在萧珉的房门外,萧珉一看天心白,毫无伤,倚门而立,脸上挂着关心,眼睛露着想念,略带得意,微笑着看她。激动得一把冲上去搂住天心白,眼睛里的眼泪几乎要立刻流出来,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傅鸿运的手下正站在旁边监视。 于是按下满心的激动,拉着天心白的手,粗声说道:“表兄,幸亏你没事,真要多谢傅大人帮我们。” 天心白聪慧异常,眼睛一转,已经想到其中有玄机,也不多说话,只是轻拍她肩膀,慢慢地抚慰。 萧珉担心地想到,还没有告知天心白自己编出来的故事,若是傅鸿运撇开自己,再独自询问天心白,必然是漏洞百出。只是看来傅鸿运已经相信她编的话,并没有私下询问,连忙找机会和天心白把谎话又串了一遍方才安心。 两人说一会儿话,便一起去找傅鸿运辞行。 傅鸿运看着这兄弟二人,虽然年纪小,行为举止却很老练,尤其是天心白能在近二十名赵兵的追捕下毫无伤,可见身上功夫不弱。又想起途经沙漠会遇上巨盗狼拓一事,便热情地邀请二人加入他的商队。 萧珉考虑到跟随商队,两人极易暴露身份,本意想要拒绝,却不料天心白偏头想想竟然答应,也只能和她一起留了下来。 ------------------------ 一望无际的荒漠。 从两天前进入赤焰沙漠开始,萧珉的眼里就只有单调的流沙,苍茫寂寥到让人绝望的流沙,偶尔风吹动流沙一层层的飘走,露出不知是动物还是人的嶙峋白骨,才表明这是一个极恶劣且危险的地方,不知吞噬过多少生命。 除了他们这一行长长的商队,看不到别的人烟和生命。越过一个又一个荒芜的黄色沙丘,只有响亮的慢悠悠的驼铃声能稍微缓解一点乏味。偶尔见到几株沙棘和仙人掌,萧珉总是要盯着看很长时间,缓解眼睛的疲劳。 干燥炙热的空气让嘴唇干裂,明亮的太阳挂在头顶上,强烈的阳光仿佛能穿透衣服晒得身上到处是伤。她从小到大没有骑过马,加入商队却每天坐在马背上行走,一连骑了半个月,虽然骆驼行走缓慢,马匹也不用奔跑,她的两条大腿还是被磨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萧珉沉默地忍耐着,任大腿处传来的疼痛钻心,也不声张一点。她努力将过去生命中养尊处优的日子统统忘掉,没有萧国公主,从今之后活在世上的只有一个坚强独立靠自己的萧珉。她是女孩子,天心白也是女孩子,天心白能吃的苦,她也都能承受。 天心白将她的隐忍坚韧都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对她格外佩服,只能在暗中对她多照料一些。 远处的沙漠传来一声高亢的唿哨,惊醒了马背和骆驼背上昏昏欲睡的人们。 萧珉抬起头,只见沙漠尽头快袭来一股黑色的旋风,声势惊天动地,旋风裹挟的烟尘如利剑出鞘的杀气,劈开两旁黄色的沙流,飞快地冲了过来。 巨盗狼拓,萧珉听见身旁的士兵低声说着这个名字,声音里的厌烦畏惧如同诅咒。 不过护送商队的楚国士兵也都是身经百战,千里挑一的好手,虽然知道来的是劲敌,却并不慌乱,在士兵领的指挥下列好队形,张弓搭箭,瞄准了那快移过来的黑云。 傅鸿运看着那来势凶猛的黑云,心中暗暗戒备,他的兄长就是丧生在巨盗狼拓手里,并被劫走了金额庞大的商货。但是上次楚国派出的军队只有一百名步兵,而这次是五百名精锐骑兵,目的就是在狼拓来时,拼尽最后一个人,誓死也要除掉这沙漠里的祸患。 马贼自古都有,沙漠里更是马贼横行的地方,但是除了狼拓别的马贼都不敢招惹楚国行商,只要这次杀掉狼拓,楚商就可以真正在天下畅行无阻。 眼看着黑云进入了军队的弓箭射程,士兵领一声令下,几百支弓箭如满天飞蝗一样射了出去,这些骑兵都是射术精准的射手,度快且瞄准精确,眨眼间已经飞快地射出了四五轮弓箭。那漫天的箭雨,去势凶猛,傅鸿运本以为至少能将几人射下马来。 却没想到那团黑云里的人似乎比军队士兵更清楚弓箭射程,快到弓箭射程之时,那些马匹先是顿了一顿,待第一轮箭雨将落,又突然加前冲,如肋生双翼,卡在几轮弓箭射击的空当中冲了过来,将其后的箭雨都甩在身后,弓箭纷纷射空,陷落在他们身后的沙漠里。 傅鸿运倒抽了一口凉气,巨盗狼拓和他的旋风十八骑远远比他想的更加厉害。 士兵领眼见黑云越来越近,号施令说:“准备搏杀。” 士兵们齐声答道:“是”,已经来不及因为射箭失利的事情沮丧,战场上只有全力以赴,没时间分心,他们听着领命令,迅调整好阵型,持着手中长矛向着黑云袭来的方向作好进攻准备。 萧珉呆呆地看着,她这还是第一次历经战争场面,看得目瞪口呆。 两人都在骆驼队里,和赶骆驼的随从们在一起,天心白悄悄靠近她,小声说道:“一会儿乱起来,你要注意躲在我的身后,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不是士兵,他们的目标是劫走货物,战决,不会要每一个人的命。” 萧珉轻轻点头,这战争场面她只在书中的描绘看过,如今亲眼看见,只觉得既紧张又刺激。 那团黑云疾驰而来,如风卷狂沙,势不可挡,越来越近,却在十丈远的地方突然整齐停住,人无喧哗马不长嘶。 萧珉看着那团黑云行动时快如闪电,停止时静如磐石,突然觉得在哪里见过。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灵犀一闪,她向着那团黑云看去,烟尘渐渐散去,可以将他们看得清晰。十几骑高大威猛从外表上看不出区别的黑衣人,安静地坐在马上,气势沉稳如山,引而不的杀气如同地下宫殿的旌旗部队,仿佛他们身后就是地狱之门,正在缓缓地开启。 10 大漠狂沙 下 为的那一个黑衣人,骑着一匹红如火焰的骏马,脸上带着银质面具,只露出形状美好的嘴唇和下巴,冷傲地立在他们的最前方,像是高山上孤傲的顶峰,高不可攀。萧珉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一张媲美天神的脸孔,冷峻孤绝,不可一世。 是他,萧国被灭后追击蒙面人想得到萧国公主的那个人,是侮辱她搜她身却嫌她长得不够漂亮的那个人,是在紧要关头莫名其妙放过她给她一袋金叶子的那个人。 原来他是马贼。 他怎么会是马贼?马贼不可能有那么雄厚的实力训练这样一支队伍,马贼也不应该四处追踪萧国公主的下落。 他到底是谁? 萧珉呆呆地想着。 此时,那个神秘的男人已经向着他身后的同伴们挥了一下手,他的手下们从身后整齐地拿出一个个仿佛藤编的草球。 傅鸿运和楚国士兵们都楞楞地呆住,他们没见过这种东西,不知道他们拿出来的是什么。 神秘男人挥手令,萧珉只见他的嘴角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十几个藤球被远远地抛了过来,越过士兵们高举的兵器,直直地掉落在骆驼队中,砰地炸响,火苗四射,巨大的声响和火光使得运货的骆驼受了惊,队形散乱开始向四周冲散。 猝不及防之下,萧珉被身旁突然转向的骆驼撞了一下,险些摔到马下。 藤球还是不断被扔过来,不断响起巨大的声响,冒出惊人的火光,骆驼群受到惊吓,不停控制地四处逃窜。它们虽然性情温驯,可毕竟身材高大,阵型一乱,间接着影响了守在外面的士兵阵型。 骆驼群乱冲乱撞,几处士兵的守卫圈被撕开口子,而驼着贵重货物的骆驼就此跑了出去。 神秘男子向前挥了挥手,那些黑衣男子如猛虎下山一样冲进了楚国士兵当中。 这些楚国士兵原本的阵形彼此呼应,以守代攻,对敌非常有利,而此刻被骆驼冲散,则只能混战成一团。 这些都是百里挑一的楚国士兵,无数次征战沙场,死里逃生,战功赫赫,均不是等闲之辈,即使混战也保持着高的战斗力。 可是那群黑衣男子根本不像人间的队伍,在马背上闪转腾挪,异常灵活,如在平地,不用长枪,只使宝剑近身搏杀,劈刺削砍,好像专门特训过的杀人机器,楚兵的鲜血溅到他们脸上连眼睛眨都不眨。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虽然楚兵人数多于黑衣人几十倍,但是在他们面前显得不堪一击,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而楚兵虽然强干也不过是普通的武夫,两相交战,强弱立分,楚兵哀号不断,而黑衣人却几乎没有伤亡。 而那个黑衣男子就在不远处带着笑意的观望,仿佛这不是生生死死的战场,而是一场他兴之所致的打猎游戏。 萧珉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她看着一个又一个楚兵在她面前被劈下马去,被乱马践踏,或者被宝剑刺中心窝,鲜血飞溅,惨叫连连。 好多的鲜血,当真是命如草芥,乱世中,百姓黎民生灵涂炭,即使是手握长矛的士兵也逃不过这一劫。看着这混乱残酷的战局,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萧宫里那一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眼前成了一片血色,她突然很想蒙住眼睛,捂住耳朵,离这里远远的,什么都看不见。 她坐在马上,不断地仓皇后退,直到天心白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她的眼睛也透着悲怆,这是萧珉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她带着了然无奈的口吻说道:“玉儿,乱世就是这样,有战争就会死人。” 萧珉悲伤无助地摇了摇头。 天心白突然面色一变,举起手中长刀向她身后劈了过去,萧珉仓皇转身,那是一个黑衣蒙面男子冲进商队当中,左砍右闪,有不少随从已经死在他的剑下,他刚好走马到萧珉身旁,毫不犹豫地劈出一剑,而天心白帮她挡了开去。 萧珉稍一犹豫,又一支沾满鲜血的锋刃向她迎面砍来,她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血刃到了眼前,竟然忘记要躲闪。 眼看萧珉要伤在那宝剑之下,天心白格开原本对手的攻击,转身举起长刀架住宝剑,向着她喊道:“快躲开。” 萧珉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地向旁闪开。 天心白和那个蒙面男子刀剑交锋,她虽然功夫不错,可是比起黑衣男子以杀人为主的致命剑法仍然是柔弱一些,即使硬碰硬,她的力气也相对亏欠。两个人缠斗在一起,她只是勉强应付,而她原本的对手在她的身后,战场上本不在乎偷袭,提起宝剑就向天心白的后背扎了过去。 天心白不知道后面有人偷袭,来不及躲闪。 萧珉眼睁睁看着那一剑狠狠地刺穿了天心白的后背,血花四溅,持剑的人猛地拔剑,天心白的鲜血从伤口处溪流一样汩汩而出。 如同萧珉自己的心被戳了一个大洞,她悲怆地大喊着:“不”。 和天心白正面交锋的蒙面黑衣人却趁着天心白后背中剑分神的一刹那,向她的胸前猛刺出一剑,天心白拼命闪开,仍被伤在右臂之上。 她腹背受敌,左支右绌,失血过多,身子摇晃一下,已经摔落下马。 萧珉不顾一切地催马跑去,大声叫着:“阿白”,却听不到她的回应,她向着那里奔跑。 还没到那里,却被一个人在后面把她猛地揪住,她仓皇转头,是谁拉住她,不要阻碍她去救阿白。 那个人紧紧拉住她,用擒拿手一反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的马上,扭着她向外面跑去。 萧珉用尽全力也不能挣开,她绝望地用眼睛寻找天心白的下落,又转过头看着扭住她的那个人,傅鸿运。 萧珉疯狂地叫道:“傅大人,你干什么,赶快放开我。” 傅鸿运已经被眼前一败涂地的场面震惊的心神俱乱,压着萧珉向神秘男子跑去,却在快接近的地方停了下来,向他喊道:“狼拓,你看看这是谁?” 11 雕栏玉砌 上 此时此刻,傅鸿运已经无计可施,想起萧珉和狼拓有一面之缘,竟然妄想用萧珉来威胁他。 萧珉被傅鸿运扯住头,悲伤欲绝的脸上,明澈悲伤的眼睛远远地望着那名神秘男子。 狼拓向这个方向看来,他先是眯起眼睛,然后他眼睛里射出冷酷的光芒。 是的,他认出了这个女子,虽然她改变装扮,但是那双明澈的眼眸不管在什么样的脸孔下,他都能一眼认出。 在萧国城郊,他好心放她一次,并给她足够金钱可以不受寒苦。想不到她却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还落在他敌人的手里妄想来威胁他。 她见过他的真面目,随时可能使他的真实身份曝光。 所以,放了她一次,不能放她第二次,这次不能再饶过她了。 那女子决绝悲伤的眼光让他稍微踌躇了一下。 随即,他轻轻一笑,可惜了,那样一双明澈的眼睛,今日过后,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长着这么明亮眼睛的人。 傅鸿运本意要威胁狼拓,尽管不知道能不能威胁成功,只是病急乱投医的尝试。 却见那个男人嘴角上挂着冷酷的微笑,从身后拔出弓箭,张弓射箭,毫不留情向着萧珉的眉心射来,另一支箭则紧跟着射向了自己。 萧珉看着那支向自己射来的箭矢,急如闪电,而自己被傅鸿运紧紧扭住身子,动弹不了,无处躲藏。 她费力地想去看天心白,不知道她伤得严重不严重,还能不能逃出去,可惜却看不到。 萧珉气得大喊:“傅鸿运,我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然后轻轻地闭上眼睛,绝望地等待死亡来临那一刻,想象着那支锋利的箭射中眉心溅起鲜血是怎样的痛快彻底。 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她好奇地睁开眼睛。 视线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片流云,在这混乱的杀局中,鲜血与黄沙充满的空间里,突然间就多了一片干净随意的灰色。没有人知道到他是什么时候飘进来的,一个像灰色流云一样的俊雅男人,宽袍广袖肆意挥舞,轻易就左右了战局。他所过之处,不管是黑衣人还是楚兵的兵刃都失去了方向,软软地垂着手好像失去了战斗能力。 连那支射向萧珉的箭矢也是被他轻易击落。 萧珉正想看仔细那个男子,傅鸿运却将她猛地一推,然后自己跳下马逃命。 萧珉猝不及防从高高的马上摔下来,却没有摔在地上的疼痛,她睁开眼睛先看见一双温和雅致的眸子,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潇洒,向着她温文一笑,嘴里却打趣道:“咦,这里还有女人?” 正是那片灰色的流云在她要摔落地上的一瞬间接住了她,然后足尖轻轻一点地又像朵云一样带着她飘回了马上,让她轻倚在他的怀中。 萧珉正要问他为什么说她是女子,才现自己的头不知何时已经飘散,乌泼墨般散开,立时女态毕现,柔弱如一朵血腥沙场上盛开的莲花。 她却没时间理会,男也好,女也罢,只要赶快帮她救天心白是要紧的。 她正要开口求救,又有几支箭向这里射过来,灰衣男子伸出流云广袖轻轻一拂,那些箭矢如同射在铜墙铁壁之上,纷纷地掉落在地上。 灰衣男子和她同骑一马,只是让她靠着,却并没有禁锢她,萧珉和他在一起不必担心安全,用眼睛四处找寻天心白的位置。 她转了几圈,却没有看见天心白的身影,脑海中突然升起不好的念头。 她猛地跳下马,不顾四周还在混战,不顾被别人伤到的危险,四处去找天心白。 看不见她在哪里? 萧珉想到她为救自己身负重伤,还要和两名男子搏杀,心中剧痛。 她疯了一般掀起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一个个察看,死者身上的血迹染红了她的衣服,可她全然不顾。只是一个个毫无遗漏地翻看他们的脸,她翻遍了所有的尸体,费力地把他们掀开,却还是没有找到天心白。 天心白失踪了。 天心白失踪了,这个世界上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相依为命的人,她却不见了,生死未卜。 那个笑着激励了她斗志的天心白,那个把馒头掰给她让她慢慢吃的天心白,那个让她休息自己挖坑的天心白,那个和她在星空下结拜盟誓的天心白,那个说好陪着她闯荡天涯默默照料她的天心白,那个在战场上舍生相救的天心白,她的结拜姐妹天心白失踪了。 萧珉颓然地坐在地上,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命运对她的打击。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次次夺走她身边重要的人,到底是她的错,还是这个世道的错,还是老天在故意考验折磨她,她很想向天大叫,可是她却默默流下泪来,原本以为眼泪在萧国被灭时已经流干,却原来人的伤心是没有尽头的,只要还活着,就会感到疼。 当眼泪滚落在她的手背上,像一滴炙热的火焰燃烧着,她的拳头慢慢捏紧,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她一定要变强,从今而后,再也不会让老天这样任意地欺负她,再也没有人能将她宝贵的东西夺走。 ------------------------ 萧珉坐在沙漠中,整整十天,没有移动过地方。 她没有看到天心白的尸体,天心白就一定还活着,天心白还活着就一定会来找她。 人都走*光了,商队在这一场劫掠中损失殆尽,如果不是灰衣男子突然现身,打乱了狼拓的部署,如果不是狼拓的手下已经将骆驼群聚在一起赶走,抢劫成功,那么也许商队所有人都会丧命。 劫难中幸存的人各有各的去处,没有人关心萧珉,她也不关心别人。 唯独那个救了她命的灰衣男子,带着温文笑意竟然留了下来,陪着她守在原地。然后用带着鼓励的眼神给她拿来食物饮水,让她适时吃些东西,好能够支撑下去。 “你在等谁呢?”他问道。 “我的姐姐。”她回答。 他随意地坐在她身旁,明明是一片荒漠,可是他坐下的地方却好像是一片绿洲,萧珉眨眨眼睛,才能确定只是因为这男子身上的气质太令人舒服,所以产生了幻觉。 “你还要等多久呢?”他问道,脸上带着一抹了然,有时人们愿意为他们重视的人,在明知没有希望的情况下,长久的苦苦等待。 萧珉茫然地摇摇头,举目一片风沙,这风沙里没有天心白,她到底哪里去了。 她看着灰衣男子,求证似的说道:“她还活着,我知道她一定还活着吧。” 男子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应该还活着。” 萧珉得到安慰,感激地看着灰衣男子,比起他这么多天无偿提供给她食物饮水,他对天心白生死的断定,让她更加感激。 他接着说道:“但是她一定已经不在这里了。” 萧珉垂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眼睛里的伤心。 “你没想过要为她做些什么事吗?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做的事情?”灰衣男子试图鼓舞她的士气,帮她找到下一步的目标。 萧珉慢慢抬起头,说道:“她想要做一名女将军。” 灰衣男子也有点诧异,询问道:“女将军吗,这是一个很好的志向。不过,她为什么想要当女将军。” 萧珉想起天心白在灿烂的星空下,带着期待说出梦想的样子,缓缓说道:“她想要找到一个当世明君,然后为他攻城掠地打江山,让天下统一,让老百姓不再过战乱日子。” 灰衣男子也沉默一下了,说道:“一个女孩子竟然有这样的胸怀志向。” 萧珉点点头,问道:“你的武功这么好,能不能传授给我,让我也成为一名女将军,替她实现理想。” 灰衣男子有点错愕,随即说道:“这个世界上,武力不是最无敌的。能操纵武力的人更厉害,智谋第一的人才能平定天下,你口中的阿白说要当将军,归根结底是为了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换句话,是希望天下统一。” 萧珉点点头,说道:“我希望能为她做些事。如果我有武功的话,就可以帮助她,不会让她一个人扛住所有的危险。” 灰衣男子看着她明亮的眸子蒙上一层阴翳,说道:“若你没有别的去处,跟着我走如何。我们先离开沙漠,然后找个地方再慢慢说。” 萧珉看着他,他白皙温文的脸实在看不出来是个武功高手,明朗的眸子灿若明星却带着疏离,偶尔有不过分的调侃。他的气质干净清透,他的衣着简单但是讲究,他经常挂着笑容,有人因此认为这个人很随和很好接近,但是试着和他接近以后才现,只能到这个程度而已,不管是谁,都很难摸透这个人。 这个人其实很神秘,但是不管怎么样,萧珉愿意相信他是个好人,因为他身上有一种和天心白一样能让她安心的气质。而且他是一个强者,现在的萧珉需要和强者在一起,这样自身变强的机会会更多。 她终于轻轻点点头,灰衣男子安心地一笑,将她抱到马上,随后两人共乘一骑离开此地。 萧珉这才想起,这么久时间,还欠人家一条命,却连救命恩人的名字都没有询问过。 灰衣男子正试图牵马的缰绳,头离得她很近,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拥入怀中。 萧珉猛地转过头,嘴唇不小心擦着他挺直的鼻梁掠过。 她心怀歉意,立刻想着自己的问题,说道:“我能问下你的名字吗?” 萧珉的嘴唇很软,灰衣男子的眼神微微凝结一下,墨瞳如韶。 然后他看着她轻声回答:“燕前尘,我叫燕前尘。” ---------------------------- 12 雕栏玉砌 下 燕,后唐天子姓氏。 燕都,后唐五百多年二十六代皇帝的定都所在。 萧珉跟着燕前尘来到燕都,城门外边官道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官道旁摆满了茶摊和小吃摊位,来自天南海北,操着南腔北调打扮大不相同的往来商旅在那些摊位处休憩。 仅从城外,燕都的繁华已经不知道过赵国都城郢多少倍。 这远远出萧珉的想象。 她原本认为后唐天子势微,天子皇权名存实亡,诸侯各自为政,则燕都也应该如后唐皇朝的气数一样,消沉不振备显萧瑟。没想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便是它的主人不可和几百年前的强大同日而语,沉沉积淀了几百年历史的帝都早已成为中原大地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不是可以被轻易取代的。 远远就看见巍峨连绵的城墙,像一个坚不可摧的巨人铁臂护卫着燕都之地,走到城下,高大庄严的城门,忠于职守的士兵,城墙上垂下来一串串巨大的火红灯笼作为装饰。城内街道干净整洁,正街两旁装修精美的老铺一家挨着一家。略带优越感的燕都人穿着也比别处新颖一些,脸上带着类似燕前尘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意。 萧珉将震惊都压在心底,面带微笑骑马跟在燕前尘所骑马匹的后面。 她跟着燕前尘穿过一条条长长的街道,最后在一座开阔壮观的府邸前翻身下马。 她抬头看那座府邸,壮观的朱红色大门,正有士兵守卫,门旁两座威武的石狮,朱红色的大门上方的牌匾是遒劲有力铁钩银划的大字“逍遥王府。” 萧珉心中一动。 守门的士兵一眼看见燕前尘,齐齐跪倒在地,惊喜地叫道:“王爷,你回来了。” 原来他是王爷,一路行来,萧珉早就注意到他然洒脱的气质,来历必然惊人,也注意到他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吃穿住用行无不极其讲究。 心中不由对他突然现身荒漠,并陪她在荒漠中苦等十天,产生疑惑。 但是萧珉经过几次大的劫难,心思玲珑细腻,心中疑惑,并不轻易询问,照旧每日和燕前尘说笑着来到燕都。 燕前尘向士兵轻轻点头,回头看到她眼中一点慌张,伸手拉着她走进府中。 萧珉拉着他递过来的大手,掌心温暖柔软,温度轻轻传来,仿佛一道暖流轻轻流进心里,润物无声。虽然她尚有一些疑惑,但是她即将面对一个陌生世界的不安和惶惑已经先轻轻地融掉了。 ---------------------------- 雕栏玉砌的逍遥王府和简单朴实的萧王宫不可同日而语,占地远比萧王宫宽广几百倍,豪奢几千倍。 曲转回廊气势恢宏的王府庭院之中,忠于职守的巡卫队按照精心编排的路线和时间巡逻其中,容貌妍丽的侍女们衣妆秀美,举止娴雅胜过豪强富户家的小姐,袅袅婷婷地各行其是。 燕前尘将萧珉交托给府人细心照顾,便先自离开。 一个容光照人的婢女引领着萧珉走向后府内院,一路上觉得雕梁画栋奇花异草目不暇给,经过一片碧波荡漾,只见碧水中一座飘渺小岛,两只雪白仙鹤翱翔其上,更觉妙不可言。可突然转念一想,又不知这气派奢华的王府花费了何许巨资,折成银两可以抵过多少农户几辈子的血汗,心下慨然,反倒没有了观赏的心情。 秀美的婢女将萧珉引领进一间雅致房间安顿好,方才要告辞离去。 萧珉想想,礼貌地问道:“谢谢姐姐领路,我可需要做些什么?” 婢女点头微笑说:“小姐叫我绣玉就好,三餐洗漱我都会定时过来照料,您在此处休息等待王爷的安排就是。” 萧珉只能轻轻点头,眼看着绣玉即将走出屋子,终于忍不住说道:“绣玉姐姐,我是被王爷从大漠里救回来的。” 不知道能再问些什么,只能说出她的处境,希望绣玉明白她忐忑不安的心情,和她多透漏一些情况,多指点她一些。 绣玉快要走到门口,又转身过来,笑着安慰她道:“王爷常年游历四海,助人为乐,经常也会带一些投缘的人回府,至于如何安排都会尊重他们的意愿,从没有刁难人的。” 萧珉点点头。 绣玉继续说道:“王爷刚刚回府,事务繁忙,也有可能三五日内不见小姐。王爷带小姐回来,小姐便是王府的贵客,这府中景致和好玩之处很多,小姐无聊时可随意出去转转。” 萧珉又再点头,终于忍不住问道:“请问王府能看书的地方我也能去吗。” 绣玉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抿嘴一笑,说道:“从这间屋出门小径左转两百步附近有一座藏书楼,小姐可以去看看,不过能不能进得去,却看那个看门的老夫子给不给面子了。” 萧珉连连道谢,绣玉转身离去,她一个人坐在房中,只觉得近来的事就好像一场接一场的幻梦,真盼望那天机先生从来没有出现过,睁开眼睛仍然是父慈母爱,生活在纯朴充实的小小萧县之中。 只是这才是不可能的幻想吧,萧珉淡淡地想。 绣玉把王府的情况说的轻松,她只是心里稍安。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逍遥王府即使再家大业大,也不会白白奉养一些不相干的人。逍遥王游历四地带回来的人,也许是觉得他们身上有可用之处。而她有什么呢,难道他知道她是萧国公主,她心中一惊。又仔细思想,事情过去那么久,相关的人早已流云四散,她的身份早就已经被黄土掩埋,应该不会是这样,萧珉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么她对逍遥王有什么用处。即便燕前尘真是慷慨大度,不在乎养几个闲人的钱财,她也不能白白享用这些,便是为奴为婢,也得凭自己的劳力本事挣一份吃穿用度。 只是她哪里能真的安静地做一个婢女,这世上她并不是孤身一人,两个结义姐妹天心白和小怜,阿白为救她性命,身受重伤,生死未卜,小怜为让她脱身,被困赵国,虽贵为宠妃,她也希望有朝一日能面见小怜,亲口向她道谢,看有没有能帮到她的地方。 可是她现在的身份地位,怎么才能做到这些,怎么才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阿白,救出小怜。她告诉自己要变强大,但是如何变强大心中没有明确的答案。萧珉轻轻握紧拳头,不管怎样,她现在身处王府,总比流落民间困顿度日要多些机会,而她一定要把握机会行事。 ------------------------------------ 藏书楼,明鉴室。 通顶的红木书架放满了历朝历代的史书。 萧珉全神贯注手捧书册,席地坐在暄软的红毯之上,背靠在身后结实的书架,和煦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射在红毯上投下斑驳光影。 好久没有如此舒适惬意地读过书了,她从小爱书,手不释卷,可自从萧国被灭之后,几经劫难,再没有机会品味阅读的快乐。如今一进到这藏书楼中,见到燕前尘收藏的各种史书,大部分看过,还有很多没看过的史书批注,立刻如获至宝,兴致勃勃地读了起来,忘记了时间的流转。 燕前尘走进书室,便是见到萧珉靠坐在书架上孜孜不倦的场面,她专注的样子极为沉静智慧,那是同龄女孩子中绝无仅有的,微侧的脸颊莹白如玉,卷翘睫毛如扇随着牢牢注视文字的目光而不时轻轻扇动,秀丽的脸庞因书中的内容偶尔不自觉地变换着神情。 不想吓到她,燕前尘轻拍书架后,又轻声咳嗽了几声。 仍是吓到了她,萧珉被这声音吵得从书册上抬起头,卷翘的睫毛用力地眨了几下,明澈的眼眸一瞬间有点埋怨和惊奇。 然后她快地恢复正常,有礼地笑道:“王爷,你来了。”同时放下书册,想要站起来给燕前尘施礼。不过她维持同样的坐姿太久,双腿酸麻,竟然还没有站起来就要再狠狠地跌坐回去,幸亏燕前尘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萧珉抱歉地一笑,燕前尘揽住她轻盈的身子,亦坐回地毯,拉住她的双腿放在自己膝上,双手轻轻按摩她的膝盖。 萧珉只觉得燕前尘推拿的力道即刻缓解了双腿的酸痛,并有两股热流从膝盖处缓缓流进双腿,舒筋活络,血流似乎也畅通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自从燕前尘揽着她坐下,萧珉已经起了羞意,可是她看向燕前尘低头认真的推拿,温文随和的脸上未见异常,当下强捺住心头异样的感觉,表现大方。 燕前尘一边用内力加快萧珉腿部的血流畅通,一边抬起头随意问道:“你喜欢读史?” 萧珉兴奋地点点头,说道:“各类书籍中我最喜欢读史,历史展自有脉络,读史可以明智,揣摩历史往事,也可以推断出未来展大势。” 燕前尘看着萧珉兴致盎然的眼睛笑问道:“岑夫子必是狠狠难为你,才肯放行吧。” 萧珉点点头,突然想起看门老者的模样,禁不住笑靥如花,说道:“老人家给我出了三道难题,必须对答案满意才肯让我进来看书。” 燕前尘轻轻挑眉,等着萧珉细说。 13 小荷才露 上 看守藏书楼的岑夫子原本是昭文馆大学士,学贯古今,才华横溢,只因对朝廷积弱不满,才辞官在他府里做了夫子。藏书楼收藏着许多珍贵孤本,又有他亲手批注的史书,原本高楼深锁,无人能进。是岑夫子说服他,书籍亦有灵性,需要聪明博学的有缘人经常探望,方不寂寞,并自愿宿在藏书楼,日夜看管,只有能通过他考题的人才能进入。 只是岑夫子的考题刁钻古怪,有些便是极为博学之士也回答不出,放眼逍遥王府,也不过两三人能进入楼中,却也要偶尔吃瘪。萧珉小小年纪能轻松进入楼中读书,燕前尘心中自然好奇。 萧珉一侧笑脸,说道:“这第一题是极为简单的,你觉得老子如何?” 燕前尘眉头轻轻一挑,此题其实相当危险,不在于问题难回答,而在于问题的答案没有标准,一百个人眼中有一百个老子,萧珉的评价自然和岑夫子心中无法一模一样,只怕她说出来,就会激得岑夫子和她辩论,那么此题的争论就难以轻易结束了。 他正想着,萧珉继续说:“我回答他,小女子才疏学浅,不敢对前辈大家妄加评论,但记得唐名家白居易曾有一七言绝句评价老子,诙谐幽默,所以借来一用。’言者不如知者默,此语吾闻于老君;若道老君是知者,缘何自著五千文。’” 此语一出,连燕前尘也禁不住慧心一笑。 老子曾言“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却还是在骑青牛过函谷关时,留下了五千字的《道德经》,正是如此,白居易才写出这七言绝句讽刺老子的自相矛盾。 虽然白居易玩笑之言,也不可深究,但是萧珉表明是借用,自己不敢评论,却算一妙,封堵了后面可能出现的争辩。 燕前尘轻轻点头,等着萧珉说出第二个问题。 萧珉说道:“岑夫子第二个问题,便是叫我七步成诗,集句题梅。” 燕前尘看着萧珉轻松之态,面上不动声色,微笑看她,心中却也倒吸口冷气。 所谓集句诗是要截取前人或当今名家诗词中的诗句,拼集成诗,但切题顺意押韵缺一不可,难度远胜当场赋诗。集句往往要受到触动灵感迸才能得到,如若限时吟咏,即使千家诗词烂熟于胸,仓促之中也难成就。 萧珉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惊人才赋可七步集句,燕前尘也颇为震撼。 萧珉看着燕前尘眼中震动之意,心中轻叹,听到岑夫子所出第二题,她曾经考虑过是否作答,如果才情大露是否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可如果深藏不露,自甘平凡,她又如何谈到变强大,难道她真的要在王爷府当一个普通奴婢,那她何时有能力寻找阿白,搭救小怜。 萧珉心中主意一定,当下决定施展才华,一鸣惊人,好让燕前尘刮目相看。 她稍微沉静,将当时震惊岑夫子的集句诗轻声背诵出来: 一树寒梅白玉条,梦里清江醉墨香。霜禽欲下先偷眼,不肯低头在草莽。 燕前尘读书破万卷,熟读诗词歌赋,萧珉诗刚刚吟咏结束,他已经听出,这主题歌咏梅花的诗,第一句出自唐朝张谓的《早梅》,第二句出自宋朱熹的《墨梅》,第三句来自宋林逋的《山园小梅》,第四句出在唐李颀的《送陈章甫》。七步成诗,难得切题押韵,更难得是寥寥几语就生动的勾画出一幅雪压寒梅,暗香浮动,禽鸟欲落梅枝不想随意栖身而仔细查看的灵慧画卷。 燕前尘轻轻点头,再看向萧珉的眼中已兴起欣赏赞美之意。 萧珉心中一动,继续说道:“这第三个问题,便是两小儿辨日。” 燕前尘表情微微诧异。 萧珉继续说道:“孔子东游,见两个小孩辩斗问他们原因,一个小孩说,早晨太阳刚升时离人近而到中午则距离人远,因为太阳刚升起时大如车盖,而到中午时只像盘子大小。另一个小孩认为刚好相反,太阳初升时感觉寒冷,而到中午时,则感觉温热,所以太阳初升距离远,而到中午时,距离人近。孔夫子不能答。” 燕前尘闻听,只觉得前两个问题他尚能回答,唯独这第三题,突然间也一筹莫展。他感到暗暗头疼,这个连孔圣人回答不出的问题,岑夫子自己也未必知道答案,却拿出来难为萧珉,的确刁钻。 可是萧珉却过了关,不由让燕前尘也好奇起来。 萧珉微笑着说:“我请岑夫子拿出两张宣纸,一张涂满黑墨,一张则保持雪白,动手在两张宣纸中撕了同样大小的圆洞,然后站在不远处举起两张宣纸,让岑夫子说哪个洞看起来大些。” “自然是墨纸上的洞看起来大些,白洞黑纸对比太过明显。” 萧珉点点头,说道:“太阳初升也是这个道理,太阳血红,四周一团漆黑,烘托得太阳看起来很大,而到了中午,太阳光亮刺眼,周围的天空也很明亮,太阳边缘很难区分,看起来就小了很多。” 燕前尘微微点头,这样说也有点道理。 萧珉继续说:“再比如拿一个滚热的铁球置于一锅冰水中,初时铁锅边缘的水是冰的,可是时间长久,铁锅边缘的水也热了,但是铁球并没有移动位置,只是时间长了,铁球的热量传得远些罢了。” “太阳初升和日中时,人感觉的冷热也是这个道理,初升时,太阳的热度还没有传到人所站的地方,而日中时,经过半天时间,太阳的热度到达人所站之处的原因。” 燕前尘继续点头。 萧珉笑着说:“由此看来,两小儿的论据都是有问题的,自然不能用这论据再来得出结论。但是小女还是斗胆说出自己的想法,请先生指教。太阳初升之时和邻近中午与我们之间的距离相差无几。” 萧珉继续说:“他自然是问我理由,而我说,夸父追日经年累月直到累死也没有能到达太阳,可见太阳和我们的距离是无穷远,既然早上也是无穷远,中午也是无穷远,都是想象不出来的遥远,那距离自然是差不多的。” 燕前尘微张了两下嘴,表情难得滑稽,却是没有出声。 萧珉突然大笑起来,说道:“岑夫子目瞪口呆,吹胡子瞪眼地说:‘你说距离一样就一样,这么两个小小的把戏就能证明了吗。’” 燕前尘彷佛能想到岑夫子不服气的样子,瞪得滚圆的老眼,也是止不住笑意。 萧珉哈哈大笑,眼睛中带着调皮的捉弄说道:“我说您老人家说不是,不如测量一下看我说的对不对,你要是不量,那可就是我对了。” 燕前尘想到萧珉机智幽默堵得岑夫子哑口无言,再看她明眸皓目别蕴神采,方才叉起腰学岑夫子的模样惟妙惟肖,调皮可爱,也禁不住哈哈大笑,一时间倒是忘记了很多烦扰俗事,眼中那一刻当真只有她明媚璀璨的笑颜。 两个人笑了半响,方才作罢。 萧珉随着燕前尘起身,才赫然现窗外天色已晚,墨黑一团。 她好奇地看向室内,仍然是光亮如常,仔细打量却原来顶梁间隔着悬下十几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将室内照耀得熠熠生辉,她专心看书,只觉得视线未受影响,竟然在此处不知不觉中度过了整整一日。 她夜间也常常读书,此时看那夜明珠倒真是好宝贝,至少不会有油灯燃烧的烟油味,也不会随微风飘摇不定。但她随即想到普通一颗夜明珠也要价值连城,这里经年悬挂十几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不知道要多少金银,心下黯然,只觉得穷富生活有如天上地下,苍天悯人,如果普天下人人都能安居乐业该有多好。又想到天心白的宏图大志,想到自己的天命预言,只希望自己也成就一番事业,能尽力帮助天下百姓就好。 她仅仅轻扫一眼,眸中神色数变,燕前尘看在眼中,却未出声,只小心护着她向楼下走去。 ---------------------------- 清晨第一道曙光从雕花窗棂射进室内,清脆的鸟鸣也不断飘进萧珉的耳朵。 很久没有在这么舒适放心的环境下睡觉,居然一夜无梦,睁开眼睛后觉得神清气爽耳清目明,是暌违已久的欣欣向荣的感觉。 萧珉拥被而起,柔滑的丝被摩擦着光滑的皮肤,十分舒服。 她静静地会儿呆后,刚刚穿好衣服,就听见有人轻轻敲房门,绣玉好听的嗓音在门外叫道:“小姐奴婢来服侍您起床。” 萧珉赶快跳下床去,把门打开,向着绣玉歉意地一笑:“劳烦绣玉姐姐了,您把东西放下,我自己来就好。今天您给我说下打水的地方,以后我自己就知道了。” 绣玉抬眼看萧珉清早神采奕奕的模样,格外清新秀丽,笑着说道:“奴婢本就是来伺候您的,您不必客气。不但洗漱三餐,您有事随时都可召唤奴婢。今天,总管就要把奴婢安排住您附近的房间,方便您随时召唤。” 14 小荷才露 下 萧珉轻轻一怔。 她心思极为细腻,虽然绣玉表情动作和昨日没什么不同,她却注意到昨日绣玉对她尚称“我”,今日已是自称“奴婢”。 萧珉细思绣玉,容貌极为妍丽,举止进退分寸有礼,应该不是王府里的一般婢女,看话中之意却似跟定了自己,自然是受到上级的指派。想来和昨日自己展露才华给燕前尘留下深刻印象有关。 只是她一来对王府极不熟悉,借重绣玉之处甚多,二来她自幼生长萧县,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且平易近人,本不习惯别人自称奴婢。 当下赶快笑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若绣玉姐姐以后一直能伴着我,在王府里我可是多了一个知心人,你若总是奴婢奴婢的,玉儿可不敢当,你也不必叫我小姐,叫我玉儿便好。” 绣玉低头笑道:“谢谢小姐,礼不可费,小姐称绣玉直呼其名即可,绣玉称小姐自然还是小姐。” 她抬头看萧珉还有话要说,当即转换话题说:“小姐这么大的才能,有空要多教导一下绣玉,让绣玉也长点学识。那岑夫子的藏书楼,这王府里能进去的都不过三个人,小姐居然来去自如,府中人仰慕小姐的不知道有多少,各个都羡慕绣玉能来服侍呢。” 萧珉略一沉吟,昨日一鸣惊人之时,她已经考虑过以一个萧宫婢女的身份却有如此惊人才赋是否惹人怀疑。她对燕前尘所说身份来历自然还是和告知天心白时的一样,是萧国公主的婢女肖玉儿。 昨日燕前尘目露赞赏之时,她也曾起念给自己的学识做个合理解释,却担心此地无银三百两,显得轻率,暂时压下这个念头。可她想到燕前尘心机颇深,性格沉静机智,也许心存疑虑但不直接查问,如今不如借绣玉之口略作解释,他若有心,自然会知道。 当下萧珉笑着说:“哪有多大的才能,只不过父亲是教书先生,自幼爱看书,入萧宫之后,萧王和公主也爱看书,藏书丰富,又平易近人,没拦过玉儿读书库的书,有不会的,还会亲自指点,所以显得比别人多喝点墨水罢了。” 绣玉笑着点头,只赞萧珉当真蕙质兰心,便是别人真的读了那许多书,也不一定会用的。 两人口中言语,手中都是忙个不停。 绣玉伺候萧珉梳洗打扮结束,便用一个精致的食盒去灶房领来她的早点,那是几样精致点心、开胃小菜以及热气腾腾的百合红枣粥。 简单几样早餐色彩搭配却极为艳丽丰富,看得萧珉食指大动,非要拉着绣玉一起用餐。 绣玉原本已经吃过,却被萧珉拉着推辞不得,只好坐下来拈了一块点心,陪着萧珉用早餐。只是萧珉看着对早餐跃跃欲试,吃起来就极为细致文静,行为做派远胜一般大家闺秀,绣玉心中又是暗暗称奇。 其实萧珉和天心白混在楚国商队穿越大漠之时,一个多月的时间,早就练得吃饭飞快,只是现在事过境迁,她又有意在绣玉面前展露涵养,不知觉就显出了公主般的养尊处优。 吃完早餐一切收拾妥当,绣玉这才不慌不忙地对萧珉讲说:“王爷请小姐一切妥当之后,去书房相见。” 萧珉闻听,心头一急,绣玉到现在才这样说,若是她一早便说出此话,方才吃饭收拾的度岂不是要快上许多。折腾到现在这种光景,不怕耽误事情吗。 萧珉正待开言,却见绣玉脸上欲笑不笑,眼中一抹观察神色的望她,当下心生警惕。绣玉本是极知进退之人,想来不会故意拖沓延误自己拜见的时间。若是贸然开口责备,只怕还会落下话柄。 萧珉随即开口笑道:“你真是体贴我,若是一早来便说明,只怕我连早餐也吃不安生了。只是现在也不知道会不会误了王爷的事。” 绣玉低头抿嘴一笑道:“王爷特地叮嘱要等小姐一切妥当才说,免得影响小姐早饭。” 萧珉暗自庆幸自己转圜的早,没有轻易出口责怪。 绣玉只是听从命令暂听自己调遣,本谈不上忠诚和替自己考虑,虽然未必安坏心,若说像小怜那样一心一意地呵护自己是做不到,只希望有机会再慢慢收服吧。 逍遥王府清晨自有另一番气象,暮霭之下,壮观雄伟的景象更加沉静大气,萧珉跟着绣玉一路向王爷书房走去,一面欣赏庭院的清晨景致,一面和偶遇的王府中人微笑相应。 燕前尘的书房里一张宽阔的紫檀书桌,文房四宝外摞着几摞厚厚的折子,燕前尘正在专心地批阅奏折。 萧珉一眼看到满桌奏折,心内微微诧异,奏折不是应该皇帝批阅,怎么逍遥王在批阅奏折。她面不改色,微一思索,随即释然。后唐先帝燕纪驾崩前曾遗旨托孤,将不足三岁登基的幼帝托付给现在的皇叔逍遥王燕念。 她初时听到燕前尘的名字,并不知道前尘只是他的字。 初一入府,也没有细想逍遥王正是皇叔燕念,直到此刻看见燕前尘提笔批阅奏折,心中才豁然明朗。 虽然后唐天子对各诸侯国已经没有实质上的约束力,但是皇权天授的想法在普通百姓心中还是根深蒂固。而且还没有出现一个拥有绝实力能短期内一统天下的诸侯国,所以各诸侯国和后唐皇朝之间还维持着表面的虚礼尊重,以免一步行差踏错,给其他诸侯国以借口,以天子之命纠集其他国家讨伐叛逆。 这一段时间,天下间的势力在不断微妙地变化,也在不断寻找新的平衡点,这也给衰败的后唐皇朝以缓冲的机会。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古史上不乏朝代中间经过变故却有明君应时而生,平乱开国,又将一朝统治延续数代百年的,唐玄宗李隆基和汉光武帝刘秀便都是这样的乱世君主。即使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东周,也在复杂的局势中苟延残喘了4oo多年,若是及早出现有道明君运筹帷幄,力挽狂澜也未必不可。 几个念头在萧珉脑子里飞一闪,来不及仔细思考,她已经看见燕前尘自一堆快淹没人的奏折中抬起头来,眼中一抹明亮,和煦地笑道:“玉儿,你来了。” 那抹挂在清俊脸颊上的笑容格外明亮,如晨曦之露,带着小小的欣喜清亮得沁人心脾,如流云高天,广阔开朗。 萧珉满脑子天下大事,顷刻间被这笑容冲击得不留分毫,只记得大漠狂沙里那一片干净随意的流云一出现就救了她的性命,然后像绿洲一样在环境恶劣的大漠之中守护了她十天十夜,保她周全。 只记得这个男子于最危难之时,天神一般出现拯救了她。 绣玉已经轻轻退了出去。 萧珉低头轻轻一礼,说道:“王爷久等,有事尽管吩咐,民女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经过大漠之中一个多月的磨练,萧珉的赤诚报恩之语,不像一般深闺佳丽那样婉转其词,反倒如热情坦荡的汉子一般不加掩饰。 燕前尘看到萧珉真诚面色,一笑说道:“粉身碎骨是不用的,只是我身边原来的侍读告假一段时间,你有没有兴趣来顶替一段。” 燕前尘口中问着“你有没有兴趣”,处在下峰的人却知道这是真正的客套抬举之词。 燕前尘以皇叔之职在皇帝年幼之时代行皇权,虽然后唐天子的权利不若以往般天下奉行,但仍然是不可小觑。而天子侍读的人选不管封不封官品,都是天子近臣,几乎形影不离,向来是天子所倚重的人物。燕前尘的侍读需要帮他处理很多奏折朝政,也会知道很多朝廷机密,是极为重要关键的差使,短短一段时间,燕前尘居然能对萧珉委以如此重任,只有对她的能力人品都极为信赖才能做出。 萧珉微微一愣,她抬眼望向燕前尘,那是一双鼓励温和的眼睛,莫名地让她心中一暖。 她深知侍读的职责重要,来王府第二天便升做燕前尘的侍读是她没有料到的,不过燕前尘话中之意也不乏考量,若她真是达不到侍读的要求,想必几日之后,燕前尘告假的侍读就会归来。 她脑海里突然出现天心白和小怜的身影,她若成功一分权势大一分,便多一分寻找她们的实力和机会。还有那普天下的黎民百姓,既然她那么希望他们都安居乐业,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也许她位卑言轻,但是她毕竟已经能为他们说些话了。 她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要做好这个侍读,一念及此,萧珉向着燕前尘轻轻一拜,说道:“玉儿定将竭尽所能。” 燕前尘看着萧珉,清丽容颜上挂着自信坚强的微笑,明眸中散出引人入胜的光彩,那是暂露峥嵘的小小欣喜,也是即将施展家国抱负的跃跃欲试。 而她还不知道,对于来说,一切的一切则可能是刚刚开始。 15 青云直上 上 王府大宴。 小月如钩,并不明亮,而逍遥王府前灯火通明车如流水马如龙。 金碧辉煌的朝堂,华丽鲜艳的红毯,满座高朋贵客,豪奢饕餮的宴席。宴席上的珍馐美馔山珍海味,客人轻尝辄止就被撤了下去,换上更加昂贵美味的菜肴,绝世美酒刚斟入杯中,甘洌醇厚的浓香就飘在空中,和穿梭如云的美女们身上飘散的芬芳混在一起。 美人如玉在宏大乐队的伴奏中翩翩歌舞,舞姿若仙,欲乘风去,另有佳人巧笑嫣然倚入宾客怀中,软玉温香里,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这是她没见过的世面,和这雕栏玉砌的逍遥王府相比,萧国王宫简陋得如同一个笑话,好比皓月萤光,不可同日而语。可她宁肯在萧县和一群勤劳朴实的人日日劳作,认认真真地过生活,也不喜欢这虚有其表的气派豪奢。 好一派繁华盛景,看不出半点国运衰败的迹象,萧珉冷眼旁观,却觉得越热闹越悲凉,这满堂的欢声笑语,不过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后唐盛景不再,这繁华热闹延长一日算一日,势单力薄的皇族,兵强马壮的诸侯王国,不知何时,就要改朝换代,到时这满堂的人不知又要往何处去。 萧珉看向她身前的燕前尘,朱红朝衣不尽奢华,放、荡不羁地斜倚在锦绣玉枕之上,他探出白皙修长的手握着一只精雕细琢的酒壶,高提着向喉咙倾泻而下,狂放肆意,一扫塞外大漠时的雅致柔和,只是那一双眼睛,既没有醉意也没有笑意,清冷地注视着殿下的众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珉心头一动,众人皆醉我独醒,燕前尘他到底有何打算。 侍读之职她已经履行了近十日,越是这样她越认为燕前尘不是一个痛饮狂歌醉生梦死之人。当初在明鉴室时,她读他在史书上的批注,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一个打算放弃努力随波逐流的人,绝不会投入如此多的精力读史明智,以古察今。这近十日来,除了休息,她几乎和燕前尘形影不离,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落在她的眼中,她更加可以肯定他是一个胸怀天下之人。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明明还有很多重要事项需要处理,却在这里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她看向桌上的菜肴,任意一道也许都够一户百姓吃上一年。 珍馐醇酒美人,摆这豪奢盛宴,逍遥王到底有什么意图。 萧珉静心下来,看着燕前尘那清冷的眼睛在宴席上醉态毕现的众人面上扫视,突然想出了燕前尘摆宴的目的。 既然楚国能派行商傅鸿运打探各国情报,其他有实力的强国也会派出探子打探别国的虚实,各国之间互相打探军情,又怎么会错过犹在挣扎的后唐皇朝,便是在座的朝臣之中也可能有早被收买的奸细。 燕前尘胸怀大志励精图治却是绝不能让诸侯强国知道的,否则定生祸端。诸侯强国可以在羽翼未丰之际,奉承讨好一个花天酒地碌碌无为的逍遥王,却绝容不下一个励精图治妄图重振后唐的逍遥王。 燕前尘个人武功机智之强和后唐的朝力之弱,让他只能以这种假象来迷惑诸国。群虎环伺之下,想要振作本来就难,后唐却还要示之以弱,实则渐强,真是难上加难。 萧珉看向燕前尘那清澈清冷的眼神,心中渐渐涌起钦佩之情。 美酒正酣,殿堂外走来一个急匆匆气冲冲的威武老者,径直向坐在大殿之上的逍遥王走去,他的到来如突然吹进来一阵冷风,让沉醉在酒意中的群臣都是不由自主浑身一震,突然有了几分清醒,看着那刚直不阿的老者,显出一些惧意。 燕前尘的嘴角边噙起了一丝玩味的微笑。 老者已经冲到他的身边,毫不遮掩怒气地说:“老夫来晚了,险些没赶上这一场为欢迎王爷归来的盛宴。” 燕前尘轻轻一笑,带着玩世不恭地态度回道:“龙将军来了就是本王的荣兴,来人给将军摆席。” 立刻有王府下人在离逍遥王席位最近的下摆放好桌椅,接着是不断的珍馐美食。 龙将军仰面朝天,从鼻孔中重重哼出一声,方才走到自己的席位,猛然坐下。 两名窈窕貌美的侍女端着美酒袅袅婷婷地走向龙将军,正要将酒斟给龙将军,像给别的朝臣劝酒一样向龙将军劝酒,这名威武的老者将那充满杀意怒气的眼睛向着两个美女身上一看,那锐不可当的杀气竟将一名执酒女子吓得魂不附体,手中一抖,将酒壶掉在了地上。 她缓过神来,才现自己刚才几乎吓破心神,竟摔掉了酒壶,当真是给王爷闯祸丢脸,赶快跪倒在地,求王爷责罚。 燕前尘随眼看去,笑说道:“龙将军威武神勇,岂是你等能轻易近身的。暂时退下去吧。” 龙将军昂头看着燕前尘说道:“只怕老夫来了,不但不给王爷助兴,反倒会给王爷扫兴。” 满堂欢声笑语尽皆沉默,略带醉意的群臣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出声阻拦。 自古就有诤臣不惧生死直言敢谏,这位龙将军不但是诤臣,还是战功卓著的武将,后唐尚能勉强维持,留有一席之地,与这位能征善战善于治军的龙将军牢牢守住燕都边城四野郡密不可分,而且后唐现在尚可治军的将领悉数是此老门生。若此老黄袍加身,后唐可谓立时土崩瓦解,只是此老世代忠良,绝不会做出背叛后唐之事。 萧珉看着燕前尘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龙老将军如此态度确实让燕前尘有些进退两难。 她在陪同燕前尘批阅奏折时看过此老的奏章,真是满纸忠心,力透纸背。龙将军主张大练兵马,武力收复诸侯国,他认为只要将附近的诸侯国逐渐收复,其余的看清形势在皇权的感召下,自会重新归附。 萧珉曾经亲眼看见楚国护商的军队在赵国都城外面呐喊国威,响彻行云,赵国士兵不敢答言。也曾经亲眼看见巨盗狼拓几十个黑衣手下就让骁勇善战的楚国骑兵死伤一片,而巨盗狼拓说是巨盗,但从他出现在萧宫要寻找自己一事看来,狼拓的来历绝没有那么简单。 萧珉前段时间颠沛流离,倒是因此看到天下诸侯强国实力已经不同一般。 龙将军主战之势,若节节胜利,可能逼得几个诸侯强国联手,那么后唐也很难抵挡。若是龙将军战败,也有可能遭到趁火打劫,总之稍有差池,立刻就断送了本来尚能维持的后唐朝廷。 燕前尘微微蹙眉,他心中计划雄图大略需要时间筹谋,对此老不能言明也无法言明,但是此老咄咄逼人,每日倡议养兵主战,且谏他碌碌无为,奢侈糜烂,若是一再忍他,只怕诸侯探子起疑。疑心朝廷要按他计策养兵宣战,将要重用于他,会使人暗害他。 若不忍他,论罪责罚,这样的忠臣能将,灭了他一腔热血,只怕今后再也没有可用之臣,就是这朝堂上满朝文武也抵不过一个龙老将军。 他微笑着说道:“今日乃欢迎本王的私宴,龙将军要谈公事,何不到朝堂之上再说。” 龙将军险些拍案而起,说道:“原来这是逍遥王的私宴吗,天子年纪尚幼,逍遥王总摄皇权,后唐安危系于你一人之身,后唐兴亡系于你一人之身,这天下间还有你逍遥王的私宴吗,还有你逍遥王能拒谏的时间吗。” 龙老将军赤胆忠心,想要为国尽忠拼死沙场却屡屡被拒,所上奏折被轻描淡写地批回,而这个封号为逍遥王的摄政皇叔果真逍遥,三五、不时消失不见,一个人天南海北地游历游玩,刚刚回府不久,就大摆宴席豪宴群臣,难道真等着各路诸侯打到宫门外,逍遥王才知道要振作自强吗。 龙老将军何尝不知道现时言战,胜负各半,但是现在犹有能力一战,天下大势已经逐渐明朗,若再拖延下去,坐等后唐积弱更甚,诸侯强国实力再强,则挡无可挡,只能束手就缚。 龙老将军乃赳赳武夫,宁可壮烈战死,却绝不愿苟且偷生,忍辱而活。 他积蓄已久的不满,一但得到泄渠道不再压抑,他越说越气,已经要拍案而起。 满堂寂静。 群臣噤口。 豪宴上的众人,心思不一,表情不一,但全部选择了沉默。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逍遥王的脸上,等着看他如何回应。 朝堂里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地说:“老将军说的对,后唐安危系于王爷一身,后唐兴亡系于王爷一身。所以这里是以王爷为尊,王爷设宴,老将军您姗姗来迟,不管是公是私,有错在先,即使要讨论朝政在这宴席之上,也要先罚完酒再说方不失礼。虽然设宴无谓大罚,但是无论怎样自罚三杯总是要的。” 16 青云直上 下 随着那声音,在燕前尘身后的一个小小偏桌之旁,站起一个文弱清秀的书生,身材虽然瘦弱却挺拔高直,一身沉静傲岸的气质,让人不可忽视。 他一手执壶一手执杯,不慌不忙地走到龙将军桌案之前,挑眉笑问道:“将军你可认罚?” 在座众人齐齐替这文弱书生捏了一把汗。 龙老将军一拍桌案,怒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人,也敢来教训老夫?” 书生继续着同样不卑不亢的音调,说道:“我是王爷新任侍读,虽无官品,也行官责,算来和将军同为王爷的臣子,不敢教训将军,但是和将军说句话,还是说得上的。” 群臣从未见过有人敢如此对老将军说话,一时间不知老将军会何等暴怒。 老将军向天冷笑,转过头来,讥讽地说道:“好一张伶牙俐齿。” 他紧接着一声怒喝,旁边的人都禁不住心神震动,他随后看向那个走过来挑战他的人问道:“也罢,老夫就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说一次,老夫错了吗。” 他一字一声,双手绽露青筋,面色严厉,眼中难掩怒气杀意,比刚才随意看执酒侍女那一眼又何止严酷百倍,那双杀人无数的大手似乎一旦听到逆耳的答案立刻就会将对手那软弱纤细的颈项掐断。 只是站在龙将军面前之人,身量不高,身材瘦弱,容貌清俊不够坚毅,但是稳稳地站在那里,眼神清澈明亮,坚毅自信,不逃不闪,直直地安静地微笑地注视着他,彷佛从来没有激怒过他,只是向和普通人说话一样,那手稳稳地拿住酒壶酒杯,正等着恭敬地递给他。 他沉稳地站在那里,雪崖青松,疾风劲草,自有一股让人心折的力量。 他正是做书生打扮一直跟在燕前尘身边的萧珉。 她看着龙老将军,冲冠之怒,的确惊人,但是她心正目明,未存恶心,则无所畏惧,她也相信一代忠臣良将再怎么暴躁也不至于草菅人命。 她看着龙老将军,清楚地说道:“错了。” 难道他一腔热血忠君爱国是错,难道他尽心竭力保卫后唐是错,难道他一心想振作朝廷是错,竖子可恶,竟敢颠倒黑白,龙老将军气血上涌,恨不得生生掐死面前说他错了的这个书生。 看他的眼神清撤明亮,温而不燥,雅正无私,临危不惧,倒让他顿了一顿。 他口中说着他错了,他眼神里也有淡淡地不赞同,龙老将军慢慢压下火气,倒要听他如何自圆其说。萧珉继续说道:“老将军乃护国良将,若今日之事流传出去,不知道各诸侯国对王爷和将军之间的关系做何评论?” 话中有话,她要表达的不只这些,话中有话,他听到的也不只这些。 不管两个人心里所想能否重合,但意识到宴席上生的事瞒不过各诸侯国的眼睛,是能达成的共识。 龙老将军看着萧珉手执的酒壶酒杯,乜斜着老眼,问道:“你这酒壶酒杯是给我准备的?” 萧珉轻轻点头。 龙老将军仰天大笑,然后看向萧珉,向他伸出手去。 萧珉心中暗喜,急忙将酒壶酒杯恭敬地递了过去。 龙老将军的袍袖猛地一扫,萧珉手上的酒壶酒杯砰然落地,浓香的酒液洒满了红毯,酒壶和酒杯掉落在地上,乒乓地滚了出去。 龙老将军怒目而视。 萧珉悚然一惊。 朝堂之上众人也禁不住屏住呼吸,静得能听见针落地。 龙老将军却又继续大笑着说道:“老夫何曾这么小里小气,使这些娇滴滴的小酒杯,便是罚酒也要用海碗豪饮,那才痛快。”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下人看着燕前尘的眼色,去拿了千峰翠的青瓷海碗来,慢慢将酒斟上。 三个海碗的甘冽醇酒,一般人不要说一口气喝下去,萧珉便是闻上一闻,也有醉意。 萧珉看着龙老将军痛快淋漓地将三碗酒一饮而尽,面不改色,气不长出,因征战沙场而略显粗糙的年迈老脸上挂着自豪随意的笑容。 如此年纪有这般酒量,让她不禁也感到心寒。同时又想到龙老将军摔酒杯那一幕,他是故意的,这个沙场老将即使听懂她的提醒,最终不甘不愿地按照她的想法行事,也仍然要突出奇兵,吓她一吓,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全盘皆输。 如此龙将军,萧珉心中轻叹,若能驰骋沙场不知道如何英雄豪壮,万夫莫当。 可征战厮杀,难道不是应该在没有任何其他方法能解决的情况才生的吗,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龙将军身后有多少普通士兵和敌方士兵的灵魂在哭喊。 萧珉想到此,对龙老将军竟不知该做何想,倒有点呆呆怔住。 龙将军将三碗酒饮尽,看着萧珉说道:“小书生,如此老夫可是能向王爷说话了?” 萧珉眼见龙将军自愿罚酒,心中稍安,只是老将军如此固执,非要执意在宴会上理论一番,少不得只能继续依计行事。 想到此,她才感觉到大腿上传来的疼痛,她刚才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龙将军身上,此刻精神稍微缓解,立刻察觉到大腿上的疼痛,只是接下来要做的事,还真不能缺少这疼痛支持。 萧珉躬身轻轻一笑道:“老将军稍等,虽然小生可以和将军进言,但将军功勋卓著,小生和将军进言,总是冒犯,小生愿向将军敬酒一杯以示赔罪。” 是的,她没有别的办法,想要拦住老将军在宴席上的一番理论,唯有将他灌醉。 这是笨主意,也是她能想到于各方都不损伤的唯一计策。 只是她绝没有那个能力将龙将军灌醉,她心里十分清楚,论酒量出来十个萧珉也喝不过龙将军,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 大腿上的疼痛隐隐传来,她紧咬牙关,脸上却是自信地一笑。 龙将军正眼看向萧珉,这个书生真打定主意不让他在这宴席上言吗,他可知道老夫正是要在这宴席上借题挥,让那些包藏祸心的诸侯国君知道龙老儿不惧一战,渴盼一战。 但是他看向萧珉,那倔强清颜一副云淡风轻,故作文人雅士的淡然,眼睛里却像火一样燃烧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持。 龙将军心中暗道,这小书生看似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练就伶牙俐齿,锦绣文章,可骨子里却有股不折不扣的豪侠气,燕前尘身边如能收得此等人物,也许不是表面上看来那般不济。 不就一杯酒吗,就是再喝上一百杯,难道龙老儿会醉在你这小书生手下。 他看着萧珉,说道:“看小书生你有如此胆色,受你一杯,又何妨,只是老夫不会用小酒杯喝酒。” 萧珉闻言,立刻拿起酒瓮向着千峰翠的青瓷海碗里倾倒了满满两碗,晶莹剔透的酒液倾倒在青瓷碗中,异样澄澈,而扑鼻的酒香迎面而来。 萧珉擎起一只青瓷海碗,豪气地说道:“谢老将军成全,肖某先干为敬。” 那只青瓷海碗举到嘴边,仰面倒酒,竟是快要盖住她整张脸庞,可是她毫不犹豫,大口大口地喝着,平日里,便是这么多的水她也不能一气喝完,这闻起来甘冽,一入喉咙却像一把火在烧的醇酒就更不可能去尝试。 那把烈火在她体内焚烧着,随着入口的烈酒蔓延,流淌到那里就燃烧到那里,仿佛充塞到所有血液中,全身都如火在烧。 龙将军一口一碗的烈酒,到了萧珉这里,足足喝了一会儿,方才喝完。 她用手揩揩嘴,将酒碗重重地放在酒桌之上,豪气地说:“好酒。”只是她的嗓音已被烧哑快说不出话来,说完就拼命咳嗽起来,而她的眼睛已经模糊了距离感,只将酒碗放在酒桌边缘,险些要摔落。 一直冷眼旁观的群臣禁不住一阵哄堂大笑,随即却噤若寒蝉。 燕前尘和龙将军都没有笑。 逍遥王紧紧盯着龙将军和萧珉那一张酒桌的情形,面色若常,可眼神冷峻,这次的清冷便是距离很遥远的臣子也感觉到了。 龙将军也没有笑,武将最喜欢和欣赏倔强有风骨之人,战死不降的敌人令他们敬佩,苟且偷生的俘虏却只能受他们的歧视侮辱。 龙将军面色平和等着萧珉。 萧珉看着龙将军端坐在那里,如分身术般不断变换着身形,三个,五个,两个。 她张嘴欲笑,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醉了,若是笑出来,便显出酒醉的轻浮,她用手握住那样早准备好的物什,不断加重大腿处的疼痛,终于唤回了清醒意识。 她向着龙将军郑重地一笑道,“龙将军,请。” 龙将军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问道:“你可还有话说。” 萧珉身子快要摇晃,索性坐下来在龙将军对席,说道:“肖某往日常听王爷提起将军赞不绝口,对王爷仰慕已久,今日有缘,望能再敬将军一碗。” 大腿疼痛阵阵传来,酒意渐弱,萧珉继续编织着敬酒的借口。 龙将军轻视地一笑,不管是谁,都看出萧珉打得什么主意了,龙将军说道:“就凭你,还想灌醉老夫吗?” 17 刺股之痛 上 萧珉想到这计策浅白,本是瞒不住人,何不大大方方地表示出来。当下说道:“难道龙将军还怕在下的酒量。” “肖玉!”燕前尘沉声唤道,他的眼神极不赞同,简直是胡闹,她的酒量根本就碰不过龙将军,何必自取其辱。 随着那一声召唤,他看到一双清亮明澈的眼睛缓缓地转了回来,丝毫看不出沾染了酒意,似乎这扰攘纷杂尘世中唯一安静清醒的明眸,温柔稳定地看向他,告诉他,要相信,要相信。 他原本想要阻止,可不知为什么,张口却变成了“你就帮本王好好陪将军几杯。” “臣遵命。”萧珉轻声回复,弯弯的嘴角挂上淡笑,燕前尘心中蓦地一动,他怎么了,难道真的受了那眼睛的蛊惑,相信凭她就可以灌醉龙将军。 萧珉觉得全身都在火烧火燎,可头脑却奇怪地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尘封已久的一些画面原本在记忆里褪了颜色,此刻却在脑海里一幕幕地重现,压抑不住的情绪浮上心头,让她悲喜交加,想要又哭又笑。 而另一个她又分明潇洒端坐在酒席之中,高谈阔论,饮尽美酒。 龙将军初时判断这文弱书生的酒量不过寻常之辈,便是再好些,也不过一般武夫的酒量,却想不到那瘦弱的身躯,第一杯喝酒难过如饮毒药,第二杯喝酒战战兢兢如饮沸汤,第三杯慢慢吞吞如饮苦茶,多喝了几杯之后,竟然饮酒如饮水,似乎彻底适应了那烧烈的感觉。 初时龙将军还抱着一点看笑话的态度,喝着喝着,已是真正开始贪杯,渐渐也有些醉意。 萧珉感到自己在分裂,一个她觉得飘飘欲仙,迷迷蒙蒙地快升上天堂,另一个她却觉得痛苦不堪,头痛欲裂,嗓子如火烧,四肢百骸也被一股难受的火热控制着,燥闷难忍。 一个她,冷眼见世间事看得无比清透,只觉得对万事灰了心肠,另一个她却升出雄心壮志,要救小怜救阿白,救天下黎民苍生。 她知道自己已经醉了,醉到只能假装清醒,随时随地,她都有可能向后仰倒,任别人千呼万唤犹然不醒。 而她不能醉,她不是在喝酒,她是在打仗,哪怕实力相差再悬殊,她也是在打仗。她醉了,就输了,可是她不能输,她已经输了太多次,从今之后,她一次也不能输,她再也输不起了。 她拼命地使大腿处疼痛加剧,直到疼痛裂骨,让自己的意识因疼痛清醒过来。 而龙将军却真的有些醉了,他以箸击碗,唱和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他的语调不胜悲凉,一代名将最不能见得就是家园被侵,有心无力,飞将军李广威震敌名,而他可还有那一日。 萧珉等他唱完,也是学着他的样子,唱起王翰的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一老一少,都已有醉意。 两个人频频举碗,相碰之后,一饮而尽。 一老一少,都心有不甘,一样凄凉。 老者是名将白头,苦无征战报国机会,而少年是身世飘零,哀叹沙场亡魂,一老一少,两样心肠,一男一女,两样心思。 座中众人此刻真的看出两人已醉,不会生出大的风波,继续依香偎玉,饮酒作乐。 萧珉环顾四周,只觉得人生如梦,更是附和龙将军放声大唱:“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生。” 龙将军向着萧珉醉眼笑道:“好,好啊,老夫今日交定了你这个小酒友。”随即哈哈大笑后,趴在酒桌上沉沉睡去。 他先醉倒了,那么她赢了,一念即起,她已经身体向后直直地摔倒过去。 -------------------------------- 燕前尘被眼前景象深深一震,他墨瞳如漆,沉沉地凝视着萧珉大腿外侧深深的伤处血流不止,随即袍袖狠狠地一甩,奢华尊贵的卧房内除了萧珉所躺的雕花床,其他梳妆台木柜等家具随着那突的劲力碎如齑粉,顺着燕前尘袍袖的方向,纷纷地砸在墙壁之上。 两名跟在身边侍候的侍女从来没见过燕前尘如此怒,只觉得在扑面而来的劲风中难以立足,慌忙跪倒,哀声连连请王爷息怒。 燕前尘这才现自己刚才怒气攻心,竟然不由在袍袖中施展了内力,以物泄气。 他面色作缓,赶快让侍女去拿最好的金疮药来。 他牢牢看着床上躺着那个瘦弱倔强的身形,面色青,那是饮酒过量,内脏承受不住所致。卷翘的睫毛在柔弱的脸庞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虽然醉得晕倒过去,昏迷之中却并不踏实,睫毛偶尔受惊地颤动,两片干涸弱小的红唇难过得轻轻翕动。 燕前尘将手掌贴住她后背,感到那后背的单薄,心中一疼。他先用内力封住她伤口处血流,然后将内力轻轻送到她的体内,将她体内的酒气引导在一起,并用内力缓缓逼出她的体内。 燕前尘内功精湛,将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地运送到萧珉体内,助她排除酒气。 现在知道醉酒的滋味了吗,他看着萧珉疼痛稍缓微现安宁的小脸,嘴角不禁微微勾起,若不是他的内力能助她消除酒气,那种难受才真的好好折磨她一段时间。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时,是那么柔弱无依,比寻常女子看来更需要人照顾,等她睁开眼睛,那一双世界上最明亮的眼眸,仅仅凭那一双眼眸,她却能掩盖所有的柔弱,瞬间坚强自信起来,且让他人深深信赖她的这种坚强自信。 想起她的倔强自信,燕前尘轻声喟叹,天下大事,玩笑之间,若认真计较起来,今日宴席之事,龙老将军真说出不可挽回之话,事情必然难解决。她的方法是对的,看来简单,却有实效。 只是他现在才知道,她那不染酒意的明亮双眸,竟是借着刺股之痛来维持。大腿外侧的伤口深至可见白骨,可以想见,随着酒意越来越浓,要刻骨之痛才能使她保持清醒,才能使她压制住那欲呕的酒意。 鲜血早湿透了萧珉整条暗红色的裤子,若不是宴席散后,他抱着她着急解酒,他竟没有现她有如此坚韧如此心肠。 她委实比他想的还要强韧,不管是才情机智信念,都远远出他的想象。 他真的要送她去那里吗,可是她不去又有谁能去呢? 除了她这样的才赋性情智谋计略,还有谁能当此大任。那里是他所有大计中最关键的一环,能派她去吗。 他深深凝视着萧珉。 床上的萧珉在昏迷之中,似乎也有念念不忘的事情,她费力地翻转着,口中喃喃而言,燕前尘眼睛微微一凝,附耳在她唇边,才听清那反反复复几个字,竟然一直是“小怜,阿白,我一定救你们,救你们。” 萧珉在昏迷之中,只觉得一阵温暖直入体内助她驱走了痛苦,还有一个清凉柔和的怀抱在接近她,令她更加舒服,当下自动向着那阵清凉微微移动,弓身如柔弱小猫。燕前尘乍见萧珉向着他靠过来,眼神微微一滞,随即却变得柔和,躺在她身边将她轻轻揽在怀中。 -------------------------------- 莫非男女体质大不相同。 遑论李白斗酒诗百篇,相传西晋阮籍为拒司马昭联姻连醉六十日,而他的好友刘伶也曾五杯杜康醉死三年。为什么那么多人醉酒都没事,引以为傲,传为佳话。 而她只不过和龙将军喝酒醉倒,却比死了还要难过。 她不知自己昏睡了多长时间,只觉得浑身虚软无力,腹内如同火烧,头晕目沉,嗓子干哑,生平从未经历过如此难受滋味。 萧珉刚刚费力地睁开眼睛,已经听见一声惊喜的呼唤:“小姐,你醒了。” 绣玉一直在床边守着,看见萧珉微微睁眼,喜不自胜,一边扑上去召唤,一边让其他人去告知王爷。 萧珉睁开眼睛,看着绣玉担心的神情,抱歉地微笑了一下,虚弱地问道:“我这样躺了多久。” “五天五夜。谢天谢地,小姐你总算醒了,不说王爷每天昼夜不息的陪着你,便是龙老将军也打人来问了不知道多少次。” “龙将军?” “是呀,老将军醉了一天醒了之后,便打人来王爷府询问您的情况,知道一直醉着没醒,着急起来,每天打人来问一次呢。” 萧珉想到,龙将军醉倒之前笑着说,老夫今日倒是交了你这个小酒友,面上浮起一丝微笑,经此一醉,只怕以后是再没有勇气陪着他这般放量豪饮了。 萧珉正想着,房门已被猛然推开。 萧珉向那里望去,只见燕前尘倚门而立,儒雅清俊,面如冠玉,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洞明澄澈的眼眸正轻轻凝视着她,并未说话,却似诉尽千言万语,一点戏谑,一点责备,一点欣喜,一点宽慰。 那目光直直看向她心里,萧珉竟不由自主烧红了脸庞,又想起刚才绣玉说过王爷昼夜不息的守着,心头一暖,如被三月柳丝轻轻拂过,刹那之间春暖花开。 18 刺股之痛 下 何德何能,被他这样照顾与重视,萧珉连忙挣扎着想要起床施礼。 燕前尘长袍轻轻一拂,一道柔和的力量将她轻轻倚回床边,轻声问道:“头可是还有些晕。” 她轻轻点头,燕前尘走过来在她床边坐下,周身流转着令人安心的气质,另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松竹香气。 萧珉心中一动,竟是不由向床内躲了一躲,恨不得离燕前尘越远越好。 五日五夜沉醉未醒,想必是蓬头垢面,馊气满身,自己想来也是厌恶,恨不得赶快拿被子将自己整个裹起来,免得丢人现眼。 燕前尘抬眼一望,哈哈大笑说道:“你怕本王闻到你这个小酒缸吗,早在你醉倒之时,本王已经闻够了,还有那……”他故意顿了一顿,不肯说完。 萧珉果然大为着急地问道:“还有什么,王爷你快说。” 燕前尘继续说道:“还有那研磨细碎混杂在一起的珍馐佳肴配着飘香的美酒也都洒了本王一身,本王是躲也没躲开的。” 萧珉大窘,燕前尘哈哈大笑,屋内侍婢则低低窃笑。 终究绣玉出来解了围,说道:“小姐现在是干净清爽的,绣玉每天都有帮小姐整理过。” 萧珉窘,连忙道谢,说道麻烦绣玉照顾,又想到把话岔开,看见所处的室内并不是自己的房间,大上几倍,精简粗犷,奇怪的是除了一张床,没有其他的家具,而墙壁上似乎被器物砸过,凹凸不平,满是划痕。 她赶快向众人询问原因。 燕前尘的笑意却是止住,一双眼睛若有所思,略带宠溺地看着萧珉,而绣玉早已扑哧一笑,说道:“那是这屋子的男主人,看到心里重视的人在自己的腿上钻了个血洞,一时气愤,将这满室的家具都用功力毁来泄愤了。只是那人儿一直昏迷不醒,不能让人来整修打扰了她休息,所以这屋子就一直是这样。” 绣玉虽没有点名就是王爷和萧珉,可这话儿再笨的人也清楚了。 燕前尘低头轻声说:“那天太过着急,本王不知道你屋子在哪里,便直接抱你回来了。” 萧珉看向燕前尘眼里的关怀重视货真价实,可是还有些别有深意的东西,她却看不分明,听绣玉说完,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是讷讷作笑。 作下人的原本要察言观色,说主人心中所想,讨主人喜欢,绣玉见萧珉昏迷这几日,燕前尘昼夜不离的守候,对待萧珉的关心照顾细致入微,心中认定燕前尘对萧珉极为特殊,当下趁着玩笑之际,把燕前尘对萧珉的重视说了出来,原本认为不知不觉中能得燕前尘的欢心,做了件讨好主子的事。 她话音刚落,却见燕前尘轻轻看她一眼,眼中没有笑意,也看不出是赞许还是责备,心中竟然一慌,暗自怪自己不该试图揣测主人心意,固然有可能讨好,但也有可能弄巧成拙。 她当下强笑道:“灶房里正热着给小姐准备的养胃汤,奴婢这便取来,让小姐食用。” 她一边说着,一边使个眼色命其他侍女和她一起退下,将房门轻轻拉好。 偌大房间里,只剩床上的两个人,屋内气氛一时暧昧难明。 萧珉眼看着燕前尘向她伸出手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该躲不该躲,犹豫之间,燕前尘已经将手掌贴在她的后背,立时一股暖流缓缓流入,行经四肢百骸,如一双温柔的手,所过之处,立刻驱走了她身体的酸痛。 五天五夜,她虽然身在昏迷之中,却并非毫无知觉,时常会有一阵暖流进入到她的体内,助她驱走体内的难过之感,而她则在不知觉中向着那暖流来的方向靠近。现在想来,那暖流便一直是燕前尘用内功来帮她消除酒力。萧珉想到睡梦之中,似乎紧紧依偎在一个温暖结实的怀里,难道竟然是燕前尘。 绣玉轻轻敲门,转身端进来一罐中药熬煮的养胃鸡汤,那是自萧珉昏迷后,大夫开方配药便一直准备好的,每天熬一罐新的,就为了萧珉醒来能立刻喝到。 燕前尘接过鸡汤,将萧珉扶起靠在他的怀中,抬手便轻轻掬起一匙鸡汤,细心地吹好后,喂了给她。 倚怀而喂,这动作何等亲密,萧珉只觉得与燕前尘怀中接触的后背如同火烧一样敏感,心中羞涩,可他侧脸如玉,不温不愠,只是轻轻吹拂鸡汤的动作也让人觉得窝心异常,动作轻柔自然,无一丝一毫逾矩之处。 他专注地盯着她,看见她将鸡汤咽入喉中,便是赞许一笑,笑意缱绻,令人惊艳,也让萧珉根本尝不出鸡汤的味道,只是那滚热的鸡汤,顷刻之间就少了大半碗,若是她自己喝断没有这么痛快的。 萧珉轻轻靠在他身上,初时紧张羞涩,慢慢被燕前尘安静自然的感觉所染,也渐渐沉静下来,只觉得无比安心,喝了鸡汤,感觉疲累不已,慢慢地睡了过去。 ---------------------------- 那沁人的松竹之香,一直将她紧紧包围着,使她的睡梦里也是一片宁静安详。 青青碧野黄花香,高天流云,她和小怜犹自天真年少,不知愁滋味地在田野里追逐嬉戏,突然之间,小怜不知道怎么变成了天心白,一双笑如弯月的眼睛充满痛楚,两支利箭插在她的身上,鲜血四溢…… “阿白!”萧珉惶急地推着缓缓倒下的天心白,着急地叫喊起来,几乎要失声痛哭。 弯月如钩,照进室内一片清辉,她猛地一下坐起来。心中被巨大的伤恸压着,她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才能渐渐平复下来。 她将脖子上挂的金叶子拿出来,两片金叶子碰在一起,叮叮作响,她轻叹口气,不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你们,我一定会找到你们。 她轻轻躺回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想着三人结义时的情形,却再也无法进入梦乡。这时,她突然听见寂静夜里,很细微的人声在轻声交谈,她环顾四周,这里是燕前尘的卧房,她原本不熟悉构造。 此时细心观看却现屋中原有两道门,第一道正是白天婢子们通行的房门,而第二道应该和墙壁一模一样,白天不易现,只在夜深人静之时,里面有光亮透出,极微弱的光线显示出密门的边缘。 萧珉走到地上,走向那道密门,许久未下地,她一阵眩晕,几乎要跌倒,却立刻扶住桌子小心站稳,慢慢地向那里走去。 她走过去,俯耳在上面,那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压抑着声音,低低沉沉,听不出内容。 她试着轻轻将门向里面推了一下,细细地裂开一道缝,她向里面看去,原来是燕前尘和一个黑色夜行装的男子在交谈,燕前尘高坐在椅上,而黑衣男子在跪在地上,恭敬地向他报告事项。 看不到黑衣男子的面貌,只听见他称燕前尘为“主人”,向他一一报告各诸侯国的情势,当今乱世,交通并不达,只有车船马鸽而已,尤其是各国割据,四处战火,消息的传递比后唐鼎盛时期的畅通无阻又要慢了许多。 可奇就奇在,黑衣男子向燕前尘禀报的事项绝少过十日,那是要相当精准快的情报运营系统才能达到。 萧珉听了一下,黑衣男子搜集的情报比较详细,各国的政经形势军事外交动态都有涵盖,燕前尘的谍报人员搜集的信息如此广杂,可见他在这方面投入金钱精力之深。 她原本就料定,燕前尘不会随波逐流,任后唐积弱到诸侯逼宫那一天,黯然落幕。可是仅只搜集情报一项他就能达到如此程度,还是令她感到惊讶。 她屏息静气地偷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晕脑沉,担心燕前尘现,正要转身离开。 却听到燕前尘随口轻声一问:“赵国情势如何。”便牢牢地如钉在地上,再也不能移动,只等着黑衣男子的那一个答案。 赵国,掠走小怜的赵国,不知道她在赵国好不好?她和天心白曾经在那里散布民谣,意图将其他想要寻找萧国公主的国家引向赵国,不知道成功了吗。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小怜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止了。 黑衣男子恭敬地说道:“赵怀王之子指责父王昏庸无道,滥杀无辜,已经领兵造反,冲入王宫,弑父自立为幽王,并强占了怀王莲妃。这莲妃就是传说中的被掠去赵国的萧国公主。不过其他诸侯倒是暂时安静,可能是在观望,想要渔人得利,却并没有什么动作。 而怀王的公主是当今武召王妃,为替父报仇,已经说服武召王出兵,替天行道,讨伐忤逆。但武王极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莲妃。武赵两国交战,赵国节节败退,如无意外,两月之内,赵国必亡。” 弑父自立,强占莲妃,武赵交战,两月赵亡。 萧珉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子纳父妃,小怜遭受的是何等侮辱,赵国两月必亡,到时不知道她又要流落何处。她心中巨痛,也深深内疚,原本这颠沛流离朝秦暮楚的命运是她萧珉的,可是小怜以身换她,成就她了置身事外,自己却要受尽折磨。 她必须得救小怜,她不能不救小怜。 她冲动得要冲进去向燕前尘求救,可他们继续说下去的话,让她停了下来,在那里安静地倾听。 19 秦/晋之好 上 只听得燕前尘向着黑衣男子问道:“我让你找的一个名叫天心白的女孩子找到了吗?” 萧珉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突然好怕听到阿白有什么不测。 黑衣男子说道:“暂时还没有下落,只凭一个名字属下们很难找到人,如果她改名换姓,则更是没有去处。若是主人能给出一幅画像,也许会好找一些。” 燕前尘轻轻点头,说道:“我过一段时间拿给你们。”他略一停顿,突然听到空间之中,有属于第三者的细微呼吸,当下喝道“什么人?”而灵活有力的长袖已经向密门之处袭击而来。 萧珉看着那长袖推来的劲风,锐不可当,她想起沙漠之中燕前尘的长袖所过之处,犹如铜墙铁壁一般,所向披靡,遇到之人丢盔弃甲,知道自己无法拦阻,只能出声向燕前尘求救。 若是等她出口求救只怕早已伤在燕前尘内力之下,幸而燕前尘及时想起,只有萧珉留宿在他的屋内,有可能是她醒了,一念及此,这才停住攻击。 萧珉眼见着长袖如刃,呼啸而来,又在到她面前时,软软垂下,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轻轻推开门,说道:“玉儿起床听见有人声,顺声寻来,听到了王爷的隐秘之事,请王爷责罚。” 她向着室内看到,那黑衣男子自她推门进去,已经消失不见,想来屋内不只一个出口或者通道。 燕前尘目光如炬,看了萧珉一眼,说道:“你也疲累,先去休息吧。” 萧珉已经跪倒在地,向着燕前尘说道:“玉儿承王爷救命大恩,也要感谢王爷帮助寻找结义姐妹天心白和公主殿下,玉儿无以为报,希望能为王爷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珉贵为萧国公主,虽然不是强国豪族,可是从来也没有跪过别人,只是此时听到小怜情景堪忧,不再顾忌身份地位,只是一介普通女流想要请燕前尘全力帮助。 燕前尘深深看她,长袖一扫,萧珉已被一股大力稳稳地托扶起来。 燕前尘看着她,说道:“天心白本王会尽力帮你寻找,你明日画出一副她的画像给我。至于萧国公主,现在是众矢之的,一时之间急切不得。” 萧珉何尝不明白燕前尘话中之意,虽然各路诸侯尚未动手,可萧国公主的下落各国都在虎视眈眈,若是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小怜救出,没有一个妥善方法,则她到哪里都会引来战乱,是一个烫手山芋。 萧珉想到自己的性命原本就是燕前尘救回,如今还要恳求他全力寻找阿白和小怜,真是万死无以为报,只能一再表明态度,欠王爷大恩,但凡王爷驱策,无所不往。 燕前尘一挑朗眉,轻笑一声,说道:“本王自当尽力帮你,你却不用放在心上。你年龄尚幼,不知供人驱策赴汤蹈火的含义,不要随意出口承诺。” 萧珉看着燕前尘正色说道:“玉儿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昔年,貂蝉西施为报主恩,以美色周旋敌中,以全主人恩义。也有高渐离、荆轲置生死于度外,行千里以刺秦王。玉儿报效王爷,自当不计个人生死荣辱,不弱于前人。” 燕前尘轻轻一震,只见灯光之下她明亮的眼睛充满坚毅,那不是一时兴起的殷勤之语,竟然是自肺腑。 他大袖一拂,皱眉说道:“你只知道貂蝉西施渐离荆轲,可知道这世上还有庆忌要离吗?” 萧珉低头轻轻思索,要离是吴国勇士,与吴王阖闾定下苦肉计来刺杀吴王敌人庆忌。要离假借散布不利于吴王的言论,和其妻被捕入狱,自废其身逃出监牢投奔敌人,而吴王下令杀死其妻。要离经此家破人亡的苦肉计,终于得近庆忌之身,将其刺杀后自刎身亡。 燕前尘之意,所谓效忠,便是心中再无二主,妻子儿女都成了效忠者的附属品与道具,为着主人的利益,随时可以抛弃。 萧珉轻轻一震,以往她读史,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如此。只是她现在孑然一身,若不是燕前尘大漠搭救,早就没了性命,以后的生命便是为这一个念头也无不可。 她轻轻点头,这每点一下头都重逾千斤,有些人视诺言为儿戏,玩笑间可轻言许诺,有些人一言九鼎,不轻易出口,便是微一点头,践诺之时不惜一切代价。 燕前尘将她凝重表情看在眼中,心中轻轻一顿,此女关系重大,若她真能完全臣服于自己,是否后唐气数未尽,尚可一振。 他心中大喜,看向萧珉的眼光中明亮异常,多少时间他没有这么自真心的高兴过了。 萧珉看着燕前尘眼中喜悦之情,想必他也知道对于萧珉来说效忠和一般的听命大大不同,侍读不过是一份谋生差事,而答应效忠则是全部生命已属于一人。只是她生命之中太多牵挂必须捋清楚,而她也有自己执着的信念。 她看着燕前尘,明眸中流光溢彩,却睿智平静,光风霁月,顶峰翠松,别具风骨,波澜不惊,她继续说道:“只是我还有三个条件。” 燕前尘想到萧珉精灵古怪,前面誓言声声,后面却突然生出三个条件,心中好气又好笑,但是他知道萧珉其人事关重大,才赋异秉,当然不可能如此简单就驯服。当下佯装不悦道:“玉儿,何不一次把话说完。” 萧珉不慌不忙,继续说道:“第一,请王爷尽全力助我寻找结义姐妹天心白。” 燕前尘不置可否。 “第二,请王爷尽快搭救萧宫公主莲妃。” 燕前尘不动声色。 “第三,请王爷保证,我辅佐的必须是好皇帝。” 燕前尘微一蹙眉,说道:“皇帝尚在年幼,并未亲自行权,何谓好与不好。另外好皇帝的标准又是什么?” 萧珉抬头一笑,清秀至极的小脸居然有些揶揄,说道:“我心中的皇帝有德有能者居之,并无皇权天授的想法。我既追随王爷,王爷奉为皇帝的人便是我心中的皇帝,小皇帝也好,王爷也好,王爷以后另立明主也好,只要是好皇帝均无不可。至于好皇帝的标准,很简单,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老百姓口中的好皇帝便是真的好皇帝,其余统统不管。” 她这一番看似只向逍遥王表忠心,其实大胆至极,只要皇帝是好皇帝,便是你逍遥王造反我也跟着,好皇帝不在别人评说,公道只在百姓心中。 燕前尘看着萧珉清秀容颜上一抹骄傲神情,明眸之中自信若定,唇角边挂着轻松肆意的笑容。皇帝谁做都行,只要对百姓好,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想法在她口中如此轻易说出,天下大业她尚未施展,就有这样的理论信念,让燕前尘心头一惊。能臣择主,便是她真的降服,让这样一个才赋天纵的人永远臣服也是一项大的挑战。 只是她稳稳地立在那里,如一块异彩已现的原石,虽然未经剖开,不知腹内名堂,但是善于掘的淘宝人早就判定那是一块奇质美玉,便是堵上身家性命也不肯放开了。 燕前尘轻轻一笑,说道:“你只说好皇帝,好皇帝,可知很多好皇帝都不是好人。” 燕前尘此言不虚,汉高祖刘邦反抗暴秦,开创汉朝,登基之后,修养生息,安民恤农,凝聚民心,也为汉朝强大打下基础,可谓百姓口中好皇帝。可是他为巩固皇权,却大肆打击战时有功之臣,先杀韩信再贬萧何,对朋友臣子来说可谓不是好人。 唐太宗李世民一代明主,也曾有玄武门之变,为夺皇权诛杀亲生兄弟。 如此例子,历史上不胜枚举,燕前尘话中之意正在于此,萧珉聪慧异常,一时无语。 灯火通明的内室之中,两人静立无语,萧珉看到光明无处不在,而影子却始终独占一处,一时也生出几番感慨。 ----------------------------------------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萧珉轻轻倚靠在莲花汤的池畔,后唐景阳宫飞霜殿建造之处正好临近一个天然温泉,滚烫的温泉水被引至殿内的汤池,已经变成适宜温度,萧珉浸泡在其中,周身都熨帖起来,浑身没一处不舒服,没一处不透彻。 萧珉所在殿内的莲花汤,汤池用白玉砌成莲花形状,她轻轻靠在白玉池畔,雾气徐徐蒸腾的池面,她微露的香肩比光滑细腻的白玉还要洁白,池面上洒满了鲜红娇嫩的玫瑰花瓣,因为池水的温度,清雅的玫瑰花香缭绕在整个室内,她小巧挺直的鼻子轻轻嗅嗅,将馥郁的花香吸了个够,才轻轻翘起比花瓣还红润的嘴唇调皮地笑了笑。 燕前尘知道她心中的忐忑吗,还是说单纯是公主才能享受到的好待遇,她不去细想。不管怎样,这舒服的汤池也许会让一部分人醉生梦死,却是让她心情变得愉快,连带着充满斗志,对接踵而来的挑战和变故总是多了勇敢面对的信心。 泡得已经够久了,她缓缓自池中站起。 殿内微寒的空气让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却挺直了身体,直直走上岸。 拿起池畔放在金盘中的纯白棉巾,她擦拭好身体,又擦上宫内秘制的玫瑰香露,穿好抹胸和亵衣,检查妥当,这才轻声唤道:“绣玉。” 20 秦/晋之好 下 绣玉和八名侍女一直恭敬地守在殿外,细心听里面的动静。原本她们应该进去侍候萧珉入浴,只是她很害羞,硬是下令将她们撵了出来。 此刻听到里面一声轻唤,绣玉轻叩下殿门,立刻带着八名侍女走进去为萧珉梳洗打扮。 绣玉一边为萧珉打扮,一边在心中暗暗赞叹,萧珉初来王府时,只是个长相清秀身材干瘪的小姑娘,可在王府短短一个月的调养,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她看着镜中那美如初荷的少女,不由脱口赞道:“公主真是越来越美,稍微一修饰,就让人看得转不开眼睛了。” 一声“公主”,恍如隔世,萧珉微微一怔,随即想到此公主非彼公主,她现在的身份是后唐和玉公主,当今天子的胞姐。 她随口笑道:“绣玉太夸张了,不过比平日强些。” “绣玉没夸张,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用来形容玉儿此时此刻再贴切不过。”殿门推开,燕前尘缓缓行了进来。 乍听见燕前尘的声音,殿内众女都是一惊,几名侍女纷纷向燕前尘行跪礼,萧珉也慌忙站起来,转回身向燕前尘施礼。 惊鸿一瞥,燕前尘竟然移不开眼睛,入目之中,满是惊艳。 亭亭玉立的少女,朱红色的宫装,纤腰一束,显出玲珑窈窕的身形。白瓷般光洁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红晕,深潭似的眼睛雾气蒙蒙,因着一回眸的惊诧瞬间掠过一点惊慌,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翩然若蝶。少女独有的娇羞如一泓清泉瞬间漫过他的心田,纯净清澈透明的感觉微妙而陌生。 萧珉乍见燕前尘,一时流露刚出浴的羞意,随即恢复平静,微笑叫道:“王爷。” 稚气已脱的萧珉楚楚动人,雍容大方,身着朱红色宫装的她别有一股威仪,眉眼之间天然流落出皇族贵胄的神韵,她惯常的坚强自信使她的笑容更加耀眼,明亮到阳光也要退避三舍。 周围人点头啧啧轻叹,只是这一切便是再美又怎敌那一回眸的娇羞,动人心弦,燕前尘压下心头失落,抬眼笑道:“本王特地来接你去赴宴。” 萧珉轻轻点头。 绣玉说道:“王爷稍候,只把式做好就行了。” 燕前尘看着那垂顺的青丝,自然地洒落着,不由伸手抚触,光滑如缎,轻轻说道:“用最简单的式吧,即使这样也很美。” 绣玉乖巧地点头,和梳的侍女给萧珉做了简单大方的心字型髻,又插了一个红玛瑙花钿做修饰,方才作罢。 燕前尘轻轻拉住萧珉,边行边问道:“准备好了吗。” 萧珉一阵怔忡,准备好了吗。 一个月前,当今世上实力最强的诸侯国楚国,遣使向后唐要求联姻,希望楚王之子能和后唐公主联姻。她想起燕前尘难掩兴奋的眼神,说道:“楚国要求联姻,这是一个好机会,本王想要一个人能掌握楚国的局势,真正的和玉公主她做不到,你可以吗?” 她蹙眉,微微沉吟,想起赵都城外英勇无敌的楚国士兵,想到奸诈狡猾的楚商傅鸿运,楚人如此,想必楚王更是难对付的角色,楚国出于政治目的联姻,却不会让后唐公主参与政治,想要掌握楚国政权,难度何啻于登天。 如果她答应却做不到,岂不是耽误燕前尘一步极为重要的棋路。 可是不管出于对燕前尘尽忠,还是她自身的考虑,她又必须尽力一搏。 燕前尘看着萧珉轻笑道:“不用担心,玉儿的师傅各个都夸没见过你悟性这么高的学生,楚国不是龙潭虎穴,以你的资质,只有他们来担心你。” 萧珉听燕前尘的话,也禁不住轻轻一笑,天知道,这一个月他都安排她学了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课程,有些真的是难以启齿。 燕前尘看她侧颜如玉,如雪地寒梅,冰肌玉骨,身上更是若隐若现地传来一阵清香,情不自禁地压低声音说道:“全身而去,全身而退,能动你的人不在楚国。” 他的声音很低,彷佛在嗓中轻轻逸出,萧珉没有听清,抬头向着燕前尘问道:“王爷,你说什么。” 燕前尘一闪神,不去回答她的问题,却继续说道:“楚国内部传来消息,这次楚王两位公子带着使者来燕都求亲,是楚王给两子出的考题,结果可能会决定楚国的王位继承。” 萧珉一挑眉,说道:“这样说来,如果我们选对了人,我就有可能是楚国将来的王妃。或者说我们选定的人,就可能是未来的楚王。” 大部分诸侯国现在对后唐皇朝都是敬而远之,阳奉阴违,如果说楚国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联姻之事看起来距离尚远,那个楚王到底有什么打算呢。 燕前尘点点头说:“长公子楚泰为人宽厚,志大才疏,二公子楚安出身卑贱,但剽悍善战,才能一般,但是识人善任,手下一般能臣异士。听闻楚王有意立楚安为王储,但是楚泰乃王妃所生的嫡子,母系家族显赫一时,族人多占据楚国要位且统领兵马,想必楚王也有顾忌。” 萧珉点点说:“听起来各有所长,势均力敌,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两位公子前几日已来到燕都,想必都已拜会过王爷,王爷对他们看法如何呢?” 燕前尘转身看萧珉说:“一会就要在懿德殿宴请他们二人,何不等你见过之后,再来讨论。” -------------------------------- 懿德殿。 燕前尘大肆宴请楚泰楚安的场所。 照旧的珍馐玉馔,席如流水,美女如云,穿行其间,后唐的朝臣坐陪。 显示尊贵的高台之上,燕前尘居右,萧珉略微向后居左,分两席而坐。燕前尘与席中众人说笑周旋,而萧珉则打量着两位楚国贵客,楚王公子楚泰和楚安。 若不是开席之时,两人已经做过介绍,萧珉可能会将两人刚好认反。两位楚国公子,同是楚王的骨肉,却没一点相似之处,一个高瘦身材,面容勉称俊秀,神色略微冷漠,在座席之中不太言笑;一位中等略胖身材,相貌同样不出众,只是一直豪爽的大笑,看起来和周围人极为熟络的样子。 萧珉原本认为中等身材略胖者,外表随和可亲,可能是宽厚著称的大公子。没料想,听完开席前的介绍,才知道一直大笑的人竟是以剽悍善战著称的二公子楚安,而面色冷漠者才是以宽厚著称的大公子楚泰。她禁不住在心中暗叹,果真古人的话有理,人不可貌相。 萧珉年纪尚幼,经过多次劫难,原本对男女情事不感兴趣,只希望能报效燕前尘并在他面前拥有一席之地,可以实现自己的一些计划。和楚国的政治联姻,虽然她将要嫁人,心中难免忐忑,仍然安慰自己,既然此生注定跌宕起伏,不可能找到像爹娘般那样恩爱的人,不管嫁给谁,并没有本质区别。 可她眼看见这一对她将要嫁的楚氏兄弟,还是忍不住暗暗叫苦,这一对不管是兄长还是弟弟,都远远乎她的想象。 萧珉自幼看见温文尔雅的爹爹和娘亲恩爱异常,逃亡之时,又和天人一般的巨盗狼拓有所交集,更被潇洒儒雅的燕前尘所救,即使她暗自告诫自己不挑剔任何男人,她的眼光已经不知不觉中变得极高,寻常男子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何况这两位楚国公子,兄长楚泰看起来几分阴沉,弟弟楚安则看起来不免粗鄙,她心里已是大大失望,认为两人还不如那赵国城外的楚商傅鸿运看来出众。 萧珉正自暗地叫苦,大公子楚泰已经离席,向前行礼道:“泰从楚国来,山长路远,不能奉献很多礼品给公主,只带了一个小小礼物请公主过目。” 宴席中人不由慢慢安静,楚国为当今实力最强的诸侯国,楚商行遍天下畅行无阻,楚国国富民强,楚宫内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与后唐皇朝不惶多让。这楚国长公子虽然谦虚说奉送一件小小礼物还是让人禁不住期待。 楚泰眼见喧闹的宴席此刻鸦雀无声,冷漠的眼中禁不住带着一丝得意看向萧珉。这位后唐和玉公主虽然不是国色天香,但是极为清丽娟秀,且眉宇之间有一种天然的威严尊贵,令他极为满意。 虽然是政治联姻,为了楚国和自身利益不得不做的事,楚泰仍然对面前的和玉公主非常满意。他想到临行前,楚王对他二人的种种嘱托,分明有娶回后唐公主便能继承王位之意,这一次的求亲他正是势在必行。 未到燕都,他已经重金收买了逍遥王的贴身下人,打听到燕前尘的喜好。刚到燕都,他已经按照燕前尘的喜好,送去价值连城的重礼,与一会儿送给和玉公主的可谓不相上下。 两件无价之宝分别送给掌握决定权的逍遥王和和玉公主,加上和楚安想必相貌、家世上的优势,他想不出楚安还有什么本事来赢他。 他略带得意的看向萧珉,却看到一双波澜不惊的明眸,不由微微扫兴,可想起即将献上的礼物却兴奋莫名,当下朗声说道:“来人,把礼物呈上来。” 21 舞名胡旋 上 两名随从应声搬上一把古朴的五足香几,通体髹红漆,造型简雅,雕工精致,五足弧度优美,分别刻凤凰展翅的云纹,向上托着高束腰连几面,向下凤尾云纹翻卷着踏圆珠立在台座之上。几面是洛神图,中心打槽,嵌五彩珐琅成栩栩如生的绝世美女图案。 这香几一经抬出,宴席之上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一名大臣略带激动之情的说道:“这莫非就是明熹宗为悼念早逝的宠妃,亲手制作的洛神几,而那洛神形容就是按照熹宗宠妃的容貌雕出。”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激动的走到香几旁边想要查看。看看楚泰没有反对,将手在自己朝服上狠狠擦拭了一下,方才用手在香几的背面触摸,摸到“由校”二字的图样,又激动地说:“果然不出臣所料,明熹宗一生喜好匠人工艺,手艺精湛,他亲手制作的木工流传下来本就稀少,这洛神几是精品中的精品,这么长久的时间竟然完好无损,简直是稀世奇珍,老夫有生之年能得见这样的宝贝也是一件幸事。” 萧珉也知道明朝有个不理朝政不懂治国,喜欢亲手做木工给别人使用的木匠皇帝,想不到手艺精湛如此,还有精品流传下来,不禁也感到有趣,想着宴后要好好赏玩一番。 楚泰眼见众人惊叹,心头得意,口中却轻描淡写地说道:“大人过奖,这也不算什么稀罕物,只是我要献给公主的礼物缺少了原配的架子,便把它拿来当个搁架。” 他口气虽然平淡,其实骄狂之际,故意以这极为珍贵的木器来衬托那真正要进献给公主的宝贝,眼见众人更加好奇的表情,也不再卖关子,佯作怒道:“来人把礼物呈上,做什么耽误这许多时间,险些引起误会。” 楚泰的随从明明是被主人冤枉,不敢有丝毫怨意,赶快呈上一个用红缎包裹的盆形物体。 随从将那物体小心翼翼地放置在香几之上,轻轻打开红缎,方才悄然退下。 众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红缎滑落之时,露出一个洁白莹润细如凝脂的莲花玉盆,大小与一般脸盘相当,却是用一整块晶莹无暇的羊脂玉雕成,造型优美简单,却无比尊贵大气。 刚才赏鉴香几的大臣还未退下,此刻一见这白玉盆,面色激动,连手也禁不住轻轻颤抖起来,他向着楚泰一鞠躬,礼貌地询问道:“老夫可能查看下公子的玉盆?” 楚泰看他神情,知道他见多识广,已经看出玉盆的来历,乐得他主动为众人讲解,献宝遇上懂行的人总比遇上懵懵懂懂不识货的人好。只是他仍然故作姿态,向着那位大臣说道:“大人不该问楚泰,此刻玉盆的主人是高台上的明玉公主。” 大臣面色羞红,向着高台上的萧珉一鞠躬,说道:“请公主批准老臣查看下这玉盆。” 萧珉正好奇这玉盆的来历,也希望这位大臣多给众人讲解些典故,轻挥袍袖,客气地说道:“大人请。” 老臣擦擦手,用红缎把手遮住,将玉盆小心地举起,向着殿内光线最强烈之处一照,只见玉盆散出柔和高贵的光彩,通体温润,光线照耀下整块羊脂玉近乎通透,而且偌大的玉料之中竟然找不到半点瑕疵,羊脂玉内流光溢彩,宛如琼浆玉/液在内缓缓流动。 众人啧啧称奇,老臣将玉盆小心地放回香几,说道:“座中不乏赏鉴玉器的高手,老夫虽然学识浅薄,只是见到这稀世的好宝贝,忍不住卖弄一下。这羊脂玉是和田玉中的极品,细腻温润,光泽如脂肪,硬度仅次于翡翠,羊脂玉有山料和昆仑山下的玉河捞取的仔玉。山料粗糙,而仔玉中又容易生饭渗,纯净无暇纹的极为罕见。而这么大块羊脂玉,水头色泽质地表现绝佳几乎就是无价之宝,可遇不可求。从古至今,只听说一块如此完整的羊脂玉器,不过到底是不是传说中那一块,老臣还要验证一下。” 众人都紧紧盯住那玉盆,便是再不懂玉器知识,只看那玉盆放在那里晶莹剔透,纯白无暇,泛着高贵柔和的光彩,也能看出它价值连城。 老臣说道:“打点清水来。” 两名随从应声取来清水,无色的清水缓缓倒入玉盆中,竟然慢慢变成了牛奶一样的色泽,众人揉揉眼睛,疑心是玉盆质地的映衬,使清水看起来像是乳白色,却又不能贸然上去查看,只好安静等待。 只见那老臣环视殿内,在大殿装饰鲜花之处,轻轻折下两枝红艳的海棠,一枝含苞待放,而另一枝则已盛放多时,盛极而衰,已有枯萎凋零之意。 老臣将两枝海棠插入玉盆那牛奶色一样的液体之中,红花白玉,忒是好看。 少顷,一枝海棠花破蕊绽放,如晓天明霞,明媚/艳丽,另一枝将欲凋零的海棠,却回光返照,花开似锦,盛放当时,两枝海棠的枝叶花瓣上都缓缓流动着一种华贵绚烂的光彩,艳丽无俦,仿若有了生命一般。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那老臣已经叩地拜倒,说道:“恭喜公主,若老臣判断无误,这是唐朝武则天取自玉河底亿年生成的羊脂玉灵雕刻成春不老的玉盆,普通的清水注入盆中都有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的功效。” 众人一时道贺声不断。 世人都想长生不老,越是享尽荣华富贵的人越是渴望长生,这春不老在众人眼中已经成了一件仙物。 萧珉一直也兴致勃勃地盯着那春不老玉盆,只是她虽然机智无双,却到底孩童心性,看着那两枝海棠在玉盆中犹然娇艳欲滴,明艳不可方物,心中暗暗喜欢这春不老玉盆。不过想着要用这几代以前的人用过而且中间还不知道多少人使用过的玉盆净面,她却不禁犹豫迟疑。转念一想,此一时彼一时,她现在风华正茂,自然用不到这保养容颜之物,可自古名将白头美人迟暮是人间一大憾事,说不准她将老之时,也会觉得此等宝贝珍贵异常呢。 在她心中,燕前尘也是极为注重养生之人,这样的东西他不会不感兴趣,也许这宝贝还落不到自己手中,不必为用不用担心。萧珉毕竟孩童心性,想到这里,便偷偷去观察燕前尘的表情。 燕前尘将楚泰一幕幕表演看在眼中,楚泰送给他的也是千金难求的无价之宝,此时此刻他考虑的不是楚泰,而是楚安,楚安也去拜会过燕前尘,言辞恳切,却并没有用礼物来打点他,这有点出乎他意料。 楚安如果想传来的消息一样精明能干,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如今,宴席之上,楚泰拿出如此惊人的宝物送给萧珉,那么楚安拿什么来和他竞争呢。 宴席上众人想法大部分和燕前尘相同,包括楚泰,他眼见众人都被两件宝物震动,燕前尘和萧珉眼中也露出感兴趣之色,心中自认联姻之事十拿九稳,当下朗声说:“楚泰将要送给公主的礼物已经进献完毕,二弟你也是远道而来,打算献上什么宝物给公主做信物何不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 楚泰话中有话,他刚才还让老臣问公主是否能查看春不老玉盆,此刻却说是将要送给公主的礼物,又指明楚安送给公主的礼物是信物,两人同为求亲而来,楚安送的礼物被定性为信物,那么楚泰的礼物也是信物,如果后唐拒绝楚泰的求亲,这信物是不能随便要了。 这一番话,席中众人都听得分明,萧珉不动声色,心中却不过冷笑一声。 楚安已经当席站了起来,向着燕前尘、萧珉施礼后,说道:“王爷、公主,楚二受父王之命来求亲,心中实在很高兴,想着无论如何也该给两位带份礼物。可是,楚二没什么家底,拿不出来兄长那么好的宝贝,把家里搜刮干净也没个像样的东西能拿出手,也不敢随便拿些差的充数,所以就这样来了。” 他话一说完,楚泰眼中得意之色更浓,楚安不过是宫中婢女所生,原无积蓄,按月领些俸禄罢了,说到底也是穷酸,父王虽然高看他一眼,正要争起来,楚二又拿什么来跟他争。 萧珉细看楚安,他说话看似粗俗,其实坦诚豪爽,此时此景,一般人说出这番话必然是红头涨脸,心中羞愧,而他胸有成竹,态度不卑不亢,平静坦然,这份镇静确实无人能及。 她看向楚安,心中一动,这人话虽如此,却必有后着,只是看他要怎样表演。 楚泰听楚安说完,心中暗笑他厚脸皮,嘴里却说道:“你没钱,便该找我来商量,怎么也不能空手来,让王爷公主看我们楚国失礼。” 楚安淡淡笑道:“楚二是空手来的,但却不是没礼物,楚安就是礼物,先跳个舞给各位助兴再说。” 楚安话音一落,满场哗然,这个楚二公子真是太能胡闹了,空手来求亲不说,竟然把自己当定亲信物,而且还想要当场跳舞。 看着他其貌不扬,肥壮身材将军肚高高突起,真要跳起来不知道是怎样风雨大作的情景,一些大臣已是心中欲呕,真是倒霉才要看这胖子跳舞,这宴席上随便哪一个美人拎出来不比看这胖子跳舞好。 22 舞名胡旋 下 楚安不管众人面上尴尬之色,召唤随从取出一面手鼓,走到宴席中间,说道:“大哥,赶快把你的绝世宝贝先收好,楚二粗手粗脚地跳起来给你碰坏了,可是赔不起。” 楚泰不知道他什么打算,只能悻悻地叫人挪下那两件宝物,把场地留给楚安。 楚安向着众人一施礼,说道:“跳个胡旋舞。” 胡旋舞是盛唐时极为流行的舞蹈,会跳的人很多,但为后世人津津乐道,却是因为大腹便便的安禄山在玄宗杨妃面前能旋转若风,并一把年纪做了杨玉环的干儿子这个典故。 楚安一拍手鼓,如春雷乍响,牵住了众人的心神。鼓声清脆节奏明快,伴着欢快急的鼓点,楚安双脚/交叉一手擎鼓一手叉腰快地旋转着舞动起来。他身材粗壮,将军肚高高/挺起,跳起舞却极为轻盈灵活,舞姿矫健,极富感染力,如同北地胡儿打猎归来围火歌舞,欢欣狂放。 众人看惯柳腰轻折霓裳羽衣,顿觉这粗犷矫健的胡旋舞极为新奇有趣,而楚安跳的更是极好,举手投足意态潇洒,那一声声急促悦耳的鼓点好像就响在耳畔,让人骨子里涌起一种骚动不安也不由自主想跳动起来,席中有些性情开朗之人已经随着楚安兴致勃勃地打起拍子。 楚安趁机舞动到宴席之中,向着那些陪酒的侍女出邀请,那些能歌善舞的侍女看到楚安表演早就技痒,但顾忌身份不敢出场,却被身旁的大人们知情识趣鼓动着她们上台。 于是终于有几名同擅胡旋舞的舞姬跳着同样迅疾欢乐的舞步舞在楚安身旁,一时间花团锦簇美女如云中,衬托出一个豪放不羁善舞胡旋的楚安,看得人眼花缭乱,艳羡不已。 一舞终了,楚安深施一礼,众人比刚才看见春不老玉盆还要目瞪口呆,楚泰进献稀世奇珍又怎么样,这个楚安可是个活灵活现不折不扣的大活宝。 楚泰忍住气看他跳完,出声责备道:“二弟,你跳舞出丑成何体统,不怕损了我们楚国的颜面。” 楚泰话中的轻蔑,让宴席中大半侍酒美女蹙起娥眉,楚安不急不恼,走回自己座位,到了一大杯狂饮而尽,才向着萧珉说道:“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傍身,楚二没读过几天书,但是精通几样实实在在的技艺,不管用不用楚国公子的身份,都能养老婆孩子,不会让她们挨饿受苦。” 楚安一番话宴席中大部分女子心生向往,世间女子很多时候只求一个踏实真心的男子罢了。 萧珉默不作声,看他兄弟二人暗中较劲,这世上不凭借功名利禄,用一己之身能够养家糊口的男人很多,并不是非楚安不可。这楚安虽然是个活宝,若想一舞胡旋就赢过楚泰却是不可能的,他还有什么杀手锏。 萧珉正自思想,听着楚安继续说道:“楚安这次来向公主求亲,没有珍贵值钱的信物,只有一颗诚心。今日楚安在此立下重誓,请逍遥王爷、楚泰兄长和席间各位大臣做个见证,若公主肯下嫁给楚二,楚二终生以公主一人为妻,绝不另娶纳妾。” 众皆哗然。 楚安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他日若违背誓言,使其他女子与公主争爱,”他四下环顾,面色肃然,将手中酒杯狠狠向地上一摔,粉身碎骨,碎片无数,一字一句:“若违此誓,有如此杯。” ---------------------------- 芳华殿。 萧珉和燕前尘对坐在紫檀凤纹条案旁,萧珉一挑秀眉,问道:“王爷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燕前尘唇角轻勾,笑着反问:“玉儿心中属意的人是谁?” 两个人心中都已有数,却再试探对方的想法。萧珉玩心大起,明眸带笑道:“不如我们分别写出来,看看心中所想的人是不是同一个,可好?” 分别在纸上写好一个人的名字,两人同时将宣白宣纸拿出,果然是同一个人的名字,安。 萧珉略一思索,沉吟道:“楚安外粗内细,竟然想到用终生不纳妾一条来做交换,再珍贵的珠宝玉器当然也比不上永远得到保障的权势。若按他誓言,他日我嫁给他,便是他永远的正妻,一旦他即位楚王,我就是楚国王后,我和他的孩子就是未来的楚王。” 既然她嫁过去就是为着利益,当然先想到的也是这些,绝不是寻常女子想到的夫妻恩爱那么简单。 燕前尘听她说到孩子一词,神情间飞快闪过一丝不悦,却极力掩饰,解释说:“即使楚泰想到同样的主意也不能用,他已经和王家的表妹暗订婚约,只为和本朝联姻之事才隐瞒着向后延迟。楚泰母亲出身楚国王家,王家扶持楚泰也是为家族利益,自然还要有自家女儿执掌后宫才能放心。楚安母亲出身贫贱,楚安既没有世家力量的支持,却也不必受这股力量掣肘,反而能孤注一掷。” 萧珉轻轻点头,想想问道:“虽然宴席上,楚泰楚安没见过真正的和玉公主瞒了过去,但是要去楚国还是有些担心。” 燕前尘看她烦恼地微微蹙眉,安慰道:“和玉与你年龄相仿,从小长在深宫,见过的人寥寥可数,我自会安排妥当,你不必担心。你苦恼这个,不如苦恼那个春不老玉盆收不到手中,如何是好吧。” 萧珉笑容又起,不以为然地说:“什么大不了的宝贝,我若真有本事执掌楚国,还怕拿不来一个玉盆吗。只是这东西给我,我还不一定肯用呢。” 燕前尘看她孩子心性,继续说道:“你这次去楚国,任重道远,身边必须带着得力的人。绣玉从你进府就跟在身边,便继续跟着你去楚国。深宫内,身边没个武功高强的人,也不安全,本王身边有一个极为信赖的人,让他跟着你去。” 萧珉听着燕前尘说完,已经笑得眉眼弯弯,道:“还是王爷想的周到,只是不知道他武功有多高,能不能交给玉儿几招。” 燕前尘不理她胡闹,轻轻拍手,让等在殿外的人进来。 绣玉和一个黑衣长袍挺身玉立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身材伟岸挺拔,一股森冷的杀气自身上隐隐透出。只是他的脸上黑衣覆面,只露出一双充满寒冷杀气的眼睛,看不出长相。 两个人走到殿内,向着燕前尘和萧珉拜倒,齐声说:“参见主人和公主。” 燕前尘笑道:“从今以后你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和玉公主,听从她的命令,帮助她在楚国行事,对待和玉公主要比对待本王还要忠心。” “属下定当竭尽所能,帮助公主成事。” 萧珉明白这便是燕前尘派给自己的助手,必是对他极为忠心之人,急忙站起身说道:“两位赶快请起,玉儿以后要多多仰仗二位了。” 她对黑衣蒙面男子十分好奇,当下说道:“绣玉照顾我多时十分熟悉,这位却不知怎么称呼,能不能把面巾揭开看看你的真面目呢?” 她初时一见这高大的黑衣男子,森冷的杀气,突然想起巨盗狼拓,但是又想起燕前尘正是自狼拓箭下救了她,当然不会是一路人。而随着这男子越走越近,有一种孤独落寞的杀气,却不是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更加肯定不是一个人,却挥之不去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黑衣蒙面人沉声答道:“卑职无锋,相貌丑陋,若露出真容怕吓坏了公主。” 萧珉轻声说道:“人的内心比外表重要,多少人外表和善,心中歹毒,丑不丑没关系,只是见识一下罢了。” 黑衣男子答道:“无锋遵命。”随手揭下面巾。 那张脸上不知有多少狰狞的疤痕,有刀伤烫伤还有貌似被蛇咬过的伤痕,竟然找不到一块完整光滑的肌肤,导致做不出一个像样的表情,唇角每一牵动,都是僵硬扭曲的神情。萧珉一眼望去,险些惊叫出声,幸亏她定力极强,才只是面色泛白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而身旁的绣玉已经忍不住轻呼出声。 无锋苦笑一下,立刻将面巾覆好,说道:“卑职失礼。” 萧珉心中歉然,不由自主关心道:“是谁这么折磨你,你的仇恨可报了。” 萧珉如此反应,无锋感到诧异,仍然是恭敬回道:“谢谢公主关心,无锋大仇已报,了无遗憾,此生只欠王爷大恩大德,万死不辞。” 萧珉轻轻点头,看来也是一段凄惨不堪回的过去,她不忍揭人疮疤,当下笑道:“听王爷说你功夫极好,不嫌我笨的话,找时间教教我。” 无锋点头称是,心中五味杂陈,除了燕前尘,萧珉是第二个看见他容貌后,还能不露嫌弃,真心关怀之人。 燕前尘看着三人,开朗笑道:“你们不必如此客气,慢慢自会熟悉起来。此去楚国路途遥远,时间久长,几日后就会出,绣玉和无锋先把手里的事情处理一下吧。” 两人应声告退。 燕前尘看着萧珉,这才正色说道:“他们二人极为忠诚可靠,你在楚国有任何事情都可以交代他们去做。” 萧珉轻轻点头,心中不以为然,他们只是受命听令与她,若是让他们在燕前尘和她之间选择一个,必然是站在燕前尘一边,只是她已决定效忠燕前尘,并不介意此事,这个念头像蜻蜓点水一样,一闪而过,马上就不留痕迹。 23 步步惊心 上 十里长街用灯笼彩绸装点一新,黄历吉日宜嫁娶,明玉公主的送亲仪仗绵延不绝,看得街两旁拥挤的燕都百姓目不暇给。 朱红色盛装打扮的公主端坐在凤辇之上,双凤翊龙冠垂下珠帘挡住了颜容。送别的百姓们一边说着吉祥祝福的话语,一边私心盼着天降一场大风掀起那碍事的珠帘,好一睹公主芳容,仪仗队中的凤辇马上就要出西城门,若是再不起风,这送亲的队伍出了燕都城,可就没机会再看了。 萧珉一身普通士兵装扮端坐在高大的马匹之上,回望着,巍峨雄伟的燕都城,城墙上送行的燕前尘等人已经成了无法辨别的一个个小点,她仍是深深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回过了头。 同为普通士兵装扮的绣玉看着萧珉,安慰道:“公主舍不得燕都吗,王爷会接我们回来的。” 萧珉灿然一笑,不想人看清眼底一瞬间的落寞,别离复别离,她摆脱了萧珉的身份,却仍然摆脱不了颠沛流离的命运,她笑着说:“是你自己舍不得吧,放心吧,过上几年,我会想方设法带着你们回来看看。” 本来行在几人前方的龙老将军慢慢和几人平行,向着萧珉说道:“老将参见公主,王爷宴席之日,不知公主乔装成王爷侍读,多有失礼。” 萧珉忙回一礼,笑道:“老将军不怪我胡闹,我就安心了。” 龙老将军朗声笑道:“本朝有王爷和公主,是本朝的福气,只是老夫一直好奇公主年纪轻轻,看似没有习过深厚武功,怎么斗酒就能赢得了老夫。” 萧珉面色一讷,绣玉已经在一旁代为答道:“公主用匕刺进大腿,用刺股之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一碗碗喝下去的。” 萧珉看了绣玉一眼,赔罪道:“希望老将军不嫌弃我作弊。” 龙老将军看一眼萧珉,俊秀婉丽却不失坚毅的面容,直爽地说道:“老夫原本担心公主养尊处优,难以忍受乔装成近卫的辛苦生活,现在想来既能忍受刺股之痛和老将斗酒谈笑,这种坚忍平生少见,便是送亲的路途再凶险艰苦也不用担心公主难以支撑了。” 萧珉喜欢老将军直率,玩笑着说:“只要不用再陪将军斗酒,再凶险的路途我也撑得过。” 两人同声大笑,虽然仍遵守君臣之礼,可老少之间已有一种忘年交的默契。 萧珉向着龙将军请教道:“我们走多久出本朝的势力范围。” 龙将军略一思索,回答道:“七日之后,便到成国境内封里郡,再过荥阳、莱阳,按照现在的度,行十日可到楚国边境。公主嫁入楚国一事,已经传遍天下,现在局势微妙,恐怕其他诸侯国会伺机生事,路途中想必不会顺利。所以找人假扮公主,让公主假扮老将的近卫,也是老将的下下策。” 萧珉摆摆手,说道:“兵不厌诈,老将军这招偷梁换柱使得好,只是这一路辛苦,劳烦将军了。” 龙将军说道:“老将早已手痒,只盼没有倒霉鬼撞到老夫手里。” ---------------------------- 几日里骑在马上,萧珉不见一丝疲累抱怨,龙将军对她愈加刮目相看,而绣玉和无锋对此也是暗暗称奇。尤其绣玉自认身体健康,几天下来累得腰酸腿疼,一想到这奔波之苦还要再忍受二十几日,恨不得立刻昏倒,找人把她用担架抬去楚国。 她每日累得筋疲力尽,偏偏萧珉神采奕奕,边走还兴致勃勃地和龙将军讨论兵法,绣玉自然不敢叫苦,不幸中的万幸,萧珉知道骑马会磨伤大腿内侧的皮肤,提早命她给两人准备了软垫,否则更是苦不堪言。 萧珉席地而坐,面前的布巾上放着无锋随身携带的干粮,这几日,除非无锋自己身上拿出来的干粮,不管是随行伙夫做的伙食,还是进城里酒楼购买的吃食,无锋都会先行查看是否有毒,才让她食用。 萧珉接过无锋递来的干粮,看着无精打采的绣玉,笑着说:“绣玉赶快吃,我们中午休息的时间可不多,明日就到成国封里郡,给你找个舒服地方好好歇歇。” 绣玉连声道谢,萧珉看着无锋若有所思,说道:“无锋,你也赶快吃啊。” 无锋没有回答,似乎侧耳倾听着什么,突然趴在地面听得更为仔细,萧珉锁住眉头,无锋抬起头来,静静说道:“五十里外,有大批骑兵来到,度很快。” 无锋能听到五十里外的骑兵,武功之高耳力之强匪夷所思,但是萧珉不做任何怀疑,立刻向着绣玉说道:“把无锋听到的事情告诉龙将军。” 她看着绣玉爬起身跑着去通知龙将军,微皱着眉头,此处还在后唐的势力范围,明日送亲车马才能到封里郡,这帮来人也忒胆大了一些,难道说来人就是成国的人马,故意选在临近成国边境之处动手,方便进攻撤退看起来又和成国扯不上关系。 她没有时间仔细分析,正想再细问问无锋,却见他此刻反倒浑然无事,照旧坐在那里吃干粮。 她看着无锋,正想说话。 无锋突然说道:“公主继续用餐吧,我会一直守住公主,即使护送军队全部战死,无锋一人也会将公主送到楚国。”无锋面覆黑巾,看不到表情,但是声音很柔和安静,谈论生死只若等闲。 萧珉一顿,说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我们的人若没有伤亡,不是更好,难道这么多人因为我死掉,我心里能过得去。” 无锋沉默不语,他有心安慰,但是不善言辞,只能作罢。 萧珉正要起身去找龙将军,她脑海里想起大漠之中楚商护送军队的惨状,她不希望后唐的军队也落得如此下场。 龙老将军已经匆匆行来,向着她说道:“公主得到消息不虚,老将散在四周的桩子已经回来通报,的确有千人骑兵队向这里包围过来,应该是我们的敌人,此刻大概不到三十里了。” 萧珉眉头一皱,说道:“千人骑兵队,龙将军你带着两千人的军队,纪律严明,兵强马壮,敌弱我强,只要敌人不用炸药火攻,我们必胜无疑,只是还要胜得容易些才好。” 龙将军听着萧珉提到炸药,心中一动,想不到这个长在深宫的公主也知晓炸药,不过他这些天和萧珉无所不谈,早现她知识广博,也没有觉得特别意外。 萧珉站起身来,正欲上马,向着龙将军说道:“如此我们便准备战斗。” 龙将军摆手说道:“公主且慢,我们就保持这样席地休息的松散状态,这样敌人来袭时,才会以为占了攻其不备的便宜,我们诈降他们才会相信。” 萧珉皱眉不解,龙老将军哈哈大笑,一再叮嘱萧珉只管席地休息,敌人来袭时,装作猝不及防,赶快四散逃走即可。 少顷,无数奔腾的马蹄之声渐近,萧珉想起大漠那场恶战,心中突然想着会不会是巨盗狼拓的队伍,又考虑到狼拓两次出现都是十几骑人马,来犯的敌人人数众多,不是狼拓的一贯风格。想到来者不是狼拓,又觉得心中庆幸,否则狼拓那一般人,如地狱来使一般,实在不是普通兵将抵挡得住的。 萧珉正想着,那些来犯的骑兵已经毫不停息地起进攻,他们一路奇袭过来,自认秘密无比,而后唐送亲军队正在午饭休息时间,毫无防备,那些骁勇的骑兵如入无人之境,在马背上挥起长矛见人就刺。 萧珉眼看着一个骑兵向她冲来,慌忙站起来拿刀准备将那骑兵挥舞的长矛隔开,可她还没有来得及拿起刀,已经有一只大手从后面捞起她将她放在了自己的马背之上。 她转回头,是无锋,那些骑兵冲来之时,无锋身子一晃已经到了马上,长臂一伸已经把她揽在马上,萧珉看向前面,刚才冲来的骑兵不知道中了什么兵器,已经栽到马下。 萧珉立刻说:“无锋,找找绣玉。” 无锋沉声道:“龙将军的近卫已经带着她向外面冲出去了,我们也出去。” 萧珉听无锋一提,这才注意到此刻战势,送亲军队恍然大悟有人袭击,拿起兵器匆匆上马,队伍不成行列,溃不成军,士兵们和敌人惊惶交战,胆颤心惊,没打上几下就纷纷转向逃走。只急得龙老将军边打边呵斥士兵不要逃跑,孤军奋战,最终被几个贴身近卫硬是拉着马向外逃去,徒呼奈何。 正犹豫间,围在无锋马前的敌兵已经越来越多,萧珉暗暗心惊,而无锋将她护在身前,拿着一柄长剑,连砍带劈如使大刀利斧一般,杀死敌兵如同切菜一样轻松。萧珉眼看着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敌兵,到了无锋身边却不堪一击,眨眼间成了剑下亡魂,而他们伤口喷出的鲜血不断溅在她身上脸上,居然心底浮起一丝痛快的感觉。 她刚一感到自己的异样,立刻扪心自问,难道她在一次打击磨练中竟然冷了心肠转了心性,竟然不再觉得杀人是罪孽,而是慢慢变得以杀人为乐。 她不由得心慌意乱,却听见无锋说:“公主我们逃出来了。” 茫然间,萧珉环顾四周,现已在后唐护送的军队之中,分散的军队都已经进入战场旁的密林里。 她四下寻找,看见绣玉坐在一个士兵的马上,毫无损,心中一松。随即看见龙老将军在不远前方若有所待,便想叫无锋上前和龙老将军打个招呼。 突然之间,是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夹杂着无数哀嚎,而一股巨大的热浪从他们逃出来的地方扩散开来。她抬头看见龙老将军神情振奋,举起长剑下令:“敌人已经中伏,龙家军向回冲”分散在她四周的士兵们立刻精神抖擞,如下山猛虎一般,向着逃来处冲杀回去。 24 步步惊心 下 龙家军气势逼人,拨转马头就向逃来处冲去,士兵们举起长矛,杀声不断,震耳欲聋。 萧珉稍微一愣神,只听见又是一阵惊心动魄的爆炸声,紧接着袭来的热浪不只炽热无比,还带着强大的冲击力,连地面都跟着摇晃起来。无锋的马不安地放声长嘶,猛地抬起前蹄。萧珉一个摇晃,险些要掉下马去,幸亏无锋及时扶住她的身子,又轻轻松手。 萧珉看着无锋,并没有拨转马头,询问道:“我们不跟着回去吗?” 无锋稳住胯下马匹,轻道:“敌兵中了龙将军的计谋,龙家军英勇无敌,一定会全歼他们,不需要我们帮手也可以。” 战场厮杀的声音和刚才敌兵的鲜血,已经激起无锋骨子里嗜杀的凶性,可是他刚才听萧珉说不想看见护送军队有伤亡,知道她尚不能接受战场上的一切,便不想让她看到战场上的厮杀场景,只在原地等待。 萧珉心思玲珑剔透,听到无锋解释,已经想到他心中所想,她轻轻一顿,还是说道:“我们回去看看。” 无锋一愣,随即一扬马鞭,快马狂奔着来到两军厮杀的阵地。 长长的陪嫁车队已经炸得粉碎,空气中充满血腥气和浓重的火药味,硝烟弥漫,沿着车队外围散落了满地鲜血和敌兵的残肢碎骸,这些敌兵看见后唐军队不堪一击、溃不成军地逃散,以为偷袭得手,便围拢去查看陪嫁车队和公主凤辇,想不到却中了龙老将军的计策,那一箱箱不是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却是催魂夺命威力无比的炸药,早已设置好机关,一旦猛地开启,就会接二连三的爆炸。 龙家军的士兵们和龙老将军一样,多年没有征战,苦守戍边,如今压抑多年的厮杀**一被挑起,出手便绝不留情。来袭的敌兵被炸药炸得魂飞魄散,损兵折将,惊魂未定之时,已经被英勇的龙家军反扑回来。 龙家军一个个杀红了眼,刀刀不留活口,他们本来就占有人数气势上的优势,此时在半途之中交战,不可能带着俘虏上路,也不想留下活口再生事端,竟有将敌兵全歼之意。 剩下的几百名敌兵眼见无法活着逃出,一多半的兄弟都在此丧生,将心一横,绝了生存的念头,没有一点顾忌,奋不顾身的血拼,只盼着临死之前,多杀几个龙家军够本。 萧珉站在战场外,看那一场遮天蔽日的厮杀,触目满眼狰狞的面容和飞溅的血红,有敌兵的鲜血,也有龙家军的鲜血,战争就是一场不停进行着的毁灭。也罢,在这个乱世之中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她拖着无锋旁观,便是对不起惨死在战场上龙家军的弟兄。她强压下心头的不适,冷冷说道:“无锋,我们也上去帮忙。” ------------------------------------ 经此一役,龙家军全歼来袭一千名骑兵,不过龙家军也损失了几十名为国尽忠的战士,另外一百多名士兵挂了彩。 龙将军命令搜查来犯骑兵的身上,看能否找出来历,但是一无所获,萧珉沉吟道:“看来幕后操纵者虽然不愿本朝与楚国联姻,但是还不敢明面上开罪,所以行事十分小心,不想露出破绽。” 经过一场恶战和战后清理救治的工作,时间已经耽误下来,夜色已沉,士兵们点起篝火围在旁边,为死亡的弟兄们唱起苍凉的送别歌声。 那雄浑凄凉的歌声一散入寂静的田野就远远四散开去,萧珉看着面前跳动的篝火安静地低下了头,龙老将军看她难过,却不知如何安慰,他征战沙场已久,见到伤亡士兵仍然郁闷难言,何况她初临战场,就见这么多人丧命,心情难过也是可以理解,与其出言安慰不如让她慢慢想通。 老将军只能继续话题说:“正如公主所说,因为他们不想暴露身份,想必不会派出大批人马来阻截送亲。现在本朝与各诸侯国间并没有明显壁垒,本朝兵力虚空,只能凭借着山水屏障,再派驻兵把守在重要关口,所以才会有这少数骑兵越界却没被现的事件。老将已经派人通知本地官员和驻军加强防范,并随时准备接应我们,但是明日到了封里郡仍然要加倍小心。” 萧珉轻轻点头,龙老将军起身告辞去营地巡视。他准备这炸药机关原本打算应付成国境内的麻烦,不料想还没出后唐势力范围就遭到强敌进攻。 营火点点,龙家军健儿们围在篝火旁休息,老将军略带点心事巡视着营地,突然听到身旁副将叫道:“不好,有刺客。” 老将军回过神来,只见路边密林之中一道黑影飞一闪,随之一道寒光直奔他胸口射来,老将军急忙向旁闪开。 身旁的副将举起钢刀挡住那道寒光,刀光与寒光接触之时,突然一串火花炸开,那道寒光竟然碎裂成千上万片直直向老将军射来,龙将军的亮银盔甲竟然挡不住那暗器,被它直直射入。 一旁的副将见状,深悔自己不知那暗器的厉害,竟然用兵器格挡,他连忙搀住老将军,惶急地询问道:“将军你怎么样,多怪末将毛糙,暗器是否有毒。” 暗器一射入体内,老将军就感觉胸中气血涌动,嘴里有腥甜的味道,暗器应该有毒,他顾不上这些,赶快吩咐:“加派人手保护公主,陈副将带着精锐营搜索刺客,其他士兵不要慌乱,加强戒备,原地待命。” ---------------------------- 绣玉刚才正在询问萧珉陪嫁车辆都已炸毁,没有陪嫁到楚国应该怎么办。萧珉这才想到临行之时,燕前尘给她一张数额巨大,足以买下一座城池的银票,这才醒悟原来她的嫁妆都在这银票之中,燕前尘一早和龙将军定下炸药的计策,却是没有和她透漏半点风声。 她刚一想到这里,突然又想起一事,没有回答绣玉的问题,反而问道:“糟了,不知那扮作我坐在凤辇里的女孩子怎么样了?” 这问题一问出来,绣玉也是惊叹一声,无锋在旁边回答:“公主不用挂心,那个女孩子出了燕都城就找个机会离开了,那凤辇拉下帘子后,就一直是空着的。” 萧珉这才放下心来,绣玉继续说道:“这样也好,那些人看见凤辇炸了,说不定以为公主也遇难了,便不会继续为难我们。” 萧珉轻轻一笑说道:“公主遇难了,送亲队伍自然不会继续前往楚国,可是我们现在仍然向前走,敌人自然也会想明白的,只怕还会来捣乱,规模还会越来越大。” 几个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前面营里一片混乱,隐隐听到有刺客的声音,迷茫间,萧珉连忙让无锋去看个究竟,无锋沉稳地坐在那里,一身黑衣使他和暗夜浑然一体,轻声道:“越是这样,无锋越得守在您身边。” 萧珉正要打别人去看,已经有士兵将前面的情形如实汇报,萧珉看着四周同时增加了很多守卫,密林中火光点点,那是陈副将带着士兵们正在搜索刺客,她心情渐渐揪紧,既担心龙将军的伤势,也希望能捉到刺客。 无锋身子没动,却是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递给报信的士兵,让他赶快拿给将军服用,说道:“这是百花解毒丸,只要不是世间罕见的巨毒,都可以抵挡一阵,祛除毒性,赶快送给将军服下。” 士兵看到萧珉不断点头,连忙拿过去给龙将军服用了。 绣玉听到龙将军中了暗器就有点紧张,她正四处张望之中,突然看见路旁密林中黑影一闪,一道寒光向着这里射了进来,当下叫道:“刺客,公主小心。” 几乎同时,无锋也动了起来,将两人向远处一带,那道寒光已经射空直直进入燃烧的篝火之中,炸出一团火花,随即没入土内。 无锋足尖一点,已经向密林中奔去,那一刻他把那刺客出手看的极准,心里存着必定能捉住他的把握,便赶了过去。 他一起一落,身形已经完全融入漆黑的密林之中,萧珉看着无锋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中,暗暗担心那刺客武功高强,无锋贸然进去会吃大亏。 士兵们也已现刺客正在无锋进入的密林之中,陈副将擎起火把,召唤着其他搜索的士兵将那片密林紧紧包围起来。 只听见士兵们一阵欢呼,出来了,出来了,萧珉也不禁露出一阵喜色,抬起头来,只见无锋一手提着一个黑衣人从密林中走了出来。 火光照耀之下,众人不断欢呼,无锋却是没什么反应,好像他一出手就制住刺客也没什么高兴,众人围拢过去,他沉声说道:“我出手太慢,居然给他自尽了。” 然后他就蹲在那里,在黑衣人身上不断搜索,找出了黑衣人的暗器和一个瓷瓶,他倒出瓷瓶中的药丸,抹在那奇形怪状的暗器之下,看见暗器上的青光渐渐消散,出一阵扑鼻清香,这才略带些高兴的语气说道:“幸好能找到真正的解药,赶快拿去给龙老将军服下。” 25 瓮中捉鳖 上 萧珉看着无锋找到解药,心中一喜,随即凝眉问道:“这个刺客用的暗器十分古怪,不知道有什么来历,既然你已经制住他,不知道他又是用什么手段自杀的?” 无锋早已看出这刺客不是一般诸侯国豢养的杀手,而是来自江湖中一个极为神秘莫测的杀手组织,他不想引起众人恐慌,只回答说:“他牙齿中藏有巨毒,一旦被俘,便咬破自尽了。不管他来自哪里,既然一击不成,也许还有其他的招数,我们只管加强戒备即可。” 萧珉点头称是,连忙起身去查看龙老将军的伤势。无锋想到那刺客不知跟着这支送亲队伍多久,虽然萧珉扮成普通士兵,还是被现真正身份,意图行刺,只能加倍小心,守在萧珉身边寸步不离。 中了暗器的龙老将军此刻已陷入昏迷之中,萧珉伸手一探老将军额头滚烫,面色青紫。她看向正在照料老将军的随军军医,军医说道:“老将军虽然服用了解药,解了暗器之毒,没有性命之虞,但是他伤势严重,一定要好好修养调治才行。” 萧珉略一沉吟,送亲路程漫长艰险,老将军根本无法养伤,成国封里郡吉凶未卜,若是有什么变故,只担心会连累了老将军。 她向身边人询问:“陈副将,不知道这里离最近的驻军有多远路程。” 陈副将看一眼萧珉,低头回答:“要一日距离。” 萧珉皱皱眉头,她有心把老将军送回最近的军营在那里好好养伤,可担心万一路途中有什么不测,则是好心做了坏事,如果带着龙将军上路,路途奔波艰险还要二十多日才能到楚国,若老将军伤势加重,也是难办的事情。 她一时愣在当场,那陈副将看她神情,已经嗫嚅着问道:“公主可是打算将龙老将军送回军营。” 萧珉面上作难,说道:“这样可能会对老将军的身体好些。” 她话音未落,陈副将已经跪倒在地,大声疾呼道:“公主万万不可,龙将军一生从未在战场言退,刚直不阿,宁可沙场战死也不后退半步,若是龙将军清醒过来,现自己在昏迷时被护送到军营养伤,而没有完成王爷交付的使命。只怕龙将军不顾病体也会追到公主,而末将等也会被将军责怪,恐怕要被永久逐出龙家军了。” 陈副将一跪倒在地,他四周能听闻到此事的士兵都随他跪倒在地,虽然担心惊动昏迷的龙将军没有出声,却都抬起头用期望诚恳的眼神看着萧珉。 萧珉看着那齐刷刷跪倒的士兵,脸上还残留着厮杀后的血污,却没有白日里战斗的冷酷,满是对主帅的信赖儒慕关切担心,赤子之心溢于言表,不由得既佩服又感动,龙将军在昏迷之中犹有如此多士兵知他心意,为他说话,可见他平日治军严谨,体恤士兵,在龙家军士兵们心中威信之高。 她向着整个营地看去,虽然经过一次突然的战斗,人员有所折损,主将负伤,但是营地整齐有序,巡守的士兵们兢兢业业,休息的士兵们也是按照队形枕戈达旦严阵以待,没一丝放松。 她不由得心中一动,后唐能坚持到今天,各方面原因都有,但是这群尽忠职守舍身报国的龙家军无疑是极为重要的一个因素。 前途漫漫,龙老将军昏迷不醒,她蓦然觉得肩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起来,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带领着这些龙家军平安到达楚国,尽量减少伤亡,她轻轻咬住下唇,她一定要想一想,再好好地想一想。 -------------------------------------------- 时近傍晚,天边正燃烧着灿烂的火烧云,绚烂多姿。 如此美景看的人心旷神怡,萧珉也格外喜悦,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封里郡,不枉今日一早天色未亮就开始赶路。 萧珉骑着军马走到送亲队中仅剩的三辆马车旁,挑开其中一辆车厢的轿帘,向着里面问道:“绣玉,老将军伤势如何。” 这马车是昨日车队里离炸药比较远的一辆,只上面部分有点七零八落,下面车轮都很完整,不影响使用,几个善木工的士兵连夜将马车修理了一下,匀出几匹马拉着马车,将龙将军放在了马车里,而绣玉和其他几个侍女也坐在马车里,照顾着龙老将军。 绣玉听到萧珉询问,立刻说道:“公主,龙将军的体温好像更高了,脸色也不好看。” 萧珉心下惶急,也只能安慰道:“还有一会儿就到封里郡,到那里让龙将军好好休养一下,我们再上路。” 几个侍女连连点头称是。 前方已经能看到封里郡的城墙,在火烧云的映衬下,结实坚固的城墙显出几分雄浑,萧珉询问陈副将得知,封里郡只是个人口稀少的小城郡,但是位于后唐和成国边界,成王在几年前派兵将封里郡的城墙修筑一新,又派了军队驻守,看起来十分坚固气派。 萧珉看陈副将神色,知他不满成王擅自修筑城墙,颇有和后唐平起平坐之意,但是后唐今非昔比,也只能忍这一时之气。 她正思索中,提前去封里郡送后唐过境文牒的士兵已经折返,向着萧珉说道:“公主,封里郡守和驻守将军已经在城门处迎接。” 萧珉轻轻点头,她已经提前命令绣玉恢复女儿装假扮明玉公主,而她继续士兵装扮,带着无锋跟在陈副将身边,见机行事。 陈副将听着返回的士兵来报,面色一喜,说道:“各诸侯国虽然对后唐皇朝阳奉阴违,这表面的虚礼还是要遵从的,诸侯王毕竟还是要臣服于当今天子。” 萧珉看着陈副将喜形于色,冷静地说道:“具体情况还要看看才知。不入城我们到不了楚国,如今入城却要提防成国有异心,若是不留神被人家瓮中捉鳖,则龙家军和后唐的名号就全毁了。” 萧珉知道陈副将把龙家军荣誉看得高于一切,所以只得时时提醒,实际上辛苦奔波了几日,又经一场恶战,她也希望能在封里郡中好好修整一下,但是她天性中的谨慎又让她不能掉以轻心,是以出言提醒。 陈副将点头称是,当即传令下去,到封里郡中的一些纪律,士兵不得脱离队伍,不得解盔卸甲,若封里郡有款待送亲队伍的酒宴,务必要检查清楚才能食用,不得喝醉等等。 萧珉只简单提醒,陈副将立刻就颁下这许多命令,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陈副将看着萧珉憨厚一笑说:“这其实是龙家军的老规矩,只是毕竟多年未临战事,所以再强调一下,但是龙家军令行禁止,这点公主可以完全放心。” 萧珉点头称许,看见不管是陈副将还是普通士兵听了这啰嗦束缚的命令却神色如常,未见抱怨,心中立刻觉得稳妥不少。 行至城门,只见封里郡守和驻守的将军远远地侯在那里,神态恭敬异常,无比热情。封里郡守陈翰之向着着装华贵的绣玉深施一礼,口中说道:“公主驾到,小臣有失远迎,希望公主不要怪罪,公主一路行来辛苦,封里郡奉成王命特地为公主和各位将士接风洗尘。” 萧珉站在不远处冷眼观看那郡守陈翰之的言行并无不妥之处,言辞恳切之极,心中暗道,若是这陈翰之当真遵守君臣之礼,便是一个古风君子,若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这真诚谦恭之态,却做的太逼真了,则今日之事恐难度过。 绣玉按照萧珉提前告知的,虚应两声便带着两名侍女和陈副将以及陈副将的近卫包括萧珉和无锋等人入了宴席,而私下里早已有一名精明强干的近卫去城中请大夫入到营中给龙老将军看病抓药。 萧珉一入宴席房中,便看到满桌飘香的饭菜,离开燕都至今,每日风餐露宿,食物粗糙,难得遇到这么可口的饭菜,便是绣玉也装不出公主的威仪,悄悄咽了几下口水。 陈翰之和驻守的马将军将众人反应看在眼底,乐在心中,只向着站立在陈副将身后的无锋、萧珉等人说道:“兄弟们一路行来辛苦了,这宴席位子众多,何不坐下来一起享用。” 陈副将听他们说的有礼,转身说道:“你们几个也辛苦了,两位大人不介意,你们便坐下来一起吃吧。” 萧珉和无锋等人应声落座,无锋看着面前飘香美酒,也不让众人,便倾倒杯中,一饮而尽,陈翰之和马将军看到无锋如此,连忙说道:“这位兄弟不客气,大家也快吃快吃吧,哈哈。” 陈副将等人豪爽大笑,拿着一双长筷逡巡却迟迟不落筷,美酒倾入杯中也不急着入口,而此时无锋已经猛地站了起来,向着地上一阵呕吐,顷刻间宴席之中一股臭气扑鼻。 宴席中众人都变了脸色,陈副将已经勃然大怒,拍桌而起,怒道:“无锋,你目中还有没有我,傲慢无礼,举止粗俗,好好一顿酒席让你吐得一塌糊涂,臭气熏天,来人呀,把他给我绑下去军法伺候。” 26 瓮中捉鳖 下 面上却可作初春暖阳,不知真相者真要为他感动死了。 她又细细思想,想来两人官位不高,只知道要对付后唐送亲队伍而已,整体计划却未必知晓,这样也好,借着这个战役让他们提前心存恐惧,知道龙家军的威名,不敢轻举妄动,若能多拖延一会儿,也给无锋多争取些时间。 萧珉轻轻一笑说道:“昨日中午遇到一千名骁勇的骑兵突袭,被我们龙家军全歼了,我们也折损了几十名兄弟,无锋的弟弟便是其中一个。” 她话音刚落,马将军一看她略显清秀的面容,已经怀疑说道:“小兄弟,我看你们队伍之中有伤员,且车马破损,你说你们昨日经历一场恶战,本将军相信。可你说你们只折损几十名兄弟,就全歼了一千名精锐骑兵,却太过吹牛了。两军正面交锋,伤亡人数一般相差无几,一比五已经堪称精锐之师,而你说的战果吗,本将军还从来没亲眼看过。” 萧珉心中一乐,看这马将军说话,只怕也不是个精通兵法的将军,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举不胜举,何况龙家军以逸待劳诈降用炸药攻击,人数上也是袭击者的二倍,便是取得这样的战果,也十分正常。 她含笑不语,不想和马将军解释整个战斗过程,而陈副将已经朗声笑道:“请问马将军你城中驻军多少人?” 马将军看他一眼,认为没有隐瞒必要,傲然说道:“封里郡城中驻军三千人。” 送亲队伍入城时,他亲自在城门处迎接,心中已经有数,龙家军此来大概是两千人,听得他们昨日恶战一场,损兵折将,心中更加有恃无恐,是以不加隐瞒。 陈副将看他得意神情,直接说道:“依你看,封里郡驻军多少人可敌我龙家军一人。” 马将军听陈副将如此问话,也是傲然答道:“龙家军只闻其名,本将军领兵之后,却从未亲眼见证龙家冾?家军的战力你是小看不得,来人,动手。” 他前面一番话,话意虽然严厉,语气却是和气平缓,让人以为不过是玩笑话,直到那两字动手说出,犹如甩出一支令箭,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他身后的几名近卫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了马将军、陈郡守和他们的亲随脖子上。 萧珉这才觉得心脏从嗓子眼回到腹中,虽然这是几人入城前商量好的方案,但是能不能一击奏效,还是打草惊蛇,另生枝节,萧珉心中没有一点把握。 直到看见自己这方的士兵已经将钢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她才松了一口气。 陈将军却是心中有数的,他身后这几个近卫,不是能征善战的普通士兵,而是武功高强的王府高手,直接听命于无锋,若不是有他们在,恐怕无锋也是断然不愿意离开公主半步的。 马将军被按倒在桌子上,引颈待戮,愣了半晌,破口骂道:“我们好心款待你们,你们却偷施暗算,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边厢陈郡守已经出了满头满脸的热汗叫道:“陈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不好吗?” 陈副将不理他们二人,向着萧珉恭敬一礼,然后说道:“公主,接下来请您指示。” 萧珉清清喉咙看着马将军说道:“你可知罪吗?” 马将军已经骂道:“原来你这个小子才是真正的公主,老子还以为公主都是国色天香,想不到却是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干瘪小子样,老子好心好意招待你们有什么罪?” 萧珉看着他,不浪费多余言语,轻轻吐出一个字:“杀。” 杀字落地,那按住马将军的近卫将钢刀向下一抹,眨眼之间,还在嚎叫不停的马将军就去见了阎王,那钢刀锋利无比,向着伸长的颈子一抹,那怒睁双眼的人头骨碌碌滚落到桌上,正停在陈郡守眼前,和他对视。 陈郡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何曾见过如此场面,禁不住尖叫起来,和绣玉等几名侍女的惊叫声混在一起,激起陈副将等人的讥笑。 人头滚落之时,萧珉也骇了一跳,她虽然历经磨难,毕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但却不能露出惊吓,只不经意间转了一下头,又继续说道:“陈郡守,你不要叫,惊动了这厅外面的人,我可保不了你的性命。” 陈郡守哆哆嗦嗦,勉强抑制住颤抖,萧珉处死马将军那一幕太突然太利索,引起他心中极大惊惧,深恐自己一句话不对萧珉心思,也立刻做了刀下亡魂。 他却不知道,萧珉杀马将军是觉得武官性格粗豪,难以控制,即使表面服从,若行事之间突生变故,便会连累众人。而在他们没离开封里郡之时,不能两名官员都失踪,所以留下陈翰之为掩人耳目,突然杀了马将军正是这个原因,也是为了震慑陈翰之。 萧珉看他战战兢兢,总算达到目的,不枉她杀了一条性命,她轻声询问陈翰之宴席之事,陈翰之不敢丝毫隐瞒,立刻将两人打算和盘托出,只是将出主意的人推诿给马将军。 萧珉深深点头,这才说道:“你可知道你们两人便是计谋成功捉住我们,也不会升官财,只会尽早丧命吗。” 27 草船借箭 上 陈翰之抬眼看这个令人出其不意的后唐公主,一副普通士兵装扮,眼神明亮,眉眼间英气飞扬,细看下却长得极为清丽娟秀。想到她以公主的尊贵,居然混在一帮男人里谈笑风生,更是眼睛都不眨的就解决了马将军,不由得暗暗叫苦,早知道来了这么难惹的主顾,说什么也不会想出这缺德愚蠢的主意。 他面色苍白,额头带汗的看着萧珉,求饶道:“微臣一时鬼迷心窍,微臣愿向公主效忠,请公主饶一条狗命。” 萧珉见他已经怕到听不清自己的问话,口中求饶之词一点气节也没有,心中十分看不起他,表面上却是柔和的一笑,容貌更加秀美,循循善诱道:“陈郡守,成王命你酒宴款待我们,接风洗尘,你却在酒中放毒,是何原因,难道不怕成王找你们算账吗?” 陈翰之大声抱怨,叫道:“公主冤枉,微臣岂敢谋害公主,微臣是奉了成王的旨意。” 萧珉一皱眉头,说道:“旨意在哪里?你若拿得出来,今日便饶你一命,你若拿不出来,我便要追究你挑拨后唐与诸侯战乱的罪行。” 此言一出,陈翰之已经是神魂俱裂,他也是聪明人一下子悟出萧珉最初的说法,即使计策成功也会尽早丧命,他颓然叫道:“公主明察,小人真的未存害公主之心啊,小人是奉了成王的口谕才敢这样行事,小人是万万分的错了,求公主饶命。” 他的头被人按在桌案之上,却惶恐地不住在桌面上磕着,砰砰作响,萧珉却继续说道:“后唐与楚国联姻岂是儿戏,若我们一行人在你这封里郡失去消息,本朝和楚国岂会善罢甘休,怎会不逼着你们成王给个交待。你便是百般推脱,重则栽你个通敌卖国挑拨邦交,轻则治你个管理不善的罪名是少不了的。别说你没有任何凭证,便是有一份成王诏书真的拿出来有用吗。” 陈翰之至此已经万念俱灰,一头冷汗,向着萧珉说道:“小人错了,小人罪该万死,请公主饶命。” 萧珉正要说话,无锋已自厅外走进来,将一个东西向桌案上一掷,出铃铛般清脆的响声,说道:“公主何必跟这种小人多费口舌,若愿意一切听从我们安排就罢,若是不愿意,给他和他全家一个痛快了事。” 无锋一走进来,看见萧珉安然无恙,再看场中局势,心头放下,口气也轻松许多。 萧珉看见无锋走进来,心中一喜,无锋办事极为稳妥,武功高深莫测,有他在身边,心中奇异地安定下来。 她问道:“事情可都办妥当。” 无锋恭敬地一礼回道:“公主,全都办妥了,已经派了两个行事机敏可靠的侍卫向着逍遥王爷和楚国分别报信去了。外面的兄弟也察觉到酒水中有问题没喝,不过饭菜倒是好的,吃的正高兴,至于陈郡守的家人已经在我们手中,那刚满月的宝贝还在哇哇啼哭呢。” 陈翰之一看到桌上的东西正是自己儿子脖子上挂的长命富贵锁,已经忍不住挣扎起来,他家眷也有几个人护卫,不应该如此简单就落入别人手中。 萧珉一个眼色,押着他的人放他站起来,他看着那熟悉的金锁,背面还刻着儿子的乳名和生辰八字,眼睛里快要急出泪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不是他总想着升官财,担心送亲队伍不进城被擒住,则功劳都被马将军一个人抢去,想借这个机会讨好成王,也不会想出这个害人害己的计策。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但没捞着好处,还将自己和全家老小都陷入险境之中。 他强压下心头万般悔意,向着萧珉说道:“请公主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但凭公主差遣,只望公主能饶了我一家老小。” 萧珉看他此刻真情流露才稍微把他看在眼中d?士兵尽忠职守,便带着几十名亲随骑马向城中走去。 陈郡守早已在城门处迎接,远远看见冯将军过来,已经热情的寒暄。 冯奎德看到陈翰之在城门处迎接,拱手道谢后问道:“谢谢陈郡守来接我老冯,只是陈郡守都来了,这老马怎么不出来露个面?” 陈翰之脸色在黑暗中有点不自然,说道:“老马和后唐送亲的将军一直拼酒,自己却也醉了,不能来接你。” 冯奎德啊了一声,继续问道:“老马不来也罢,怎么徐副将、张副将没一个来。难道他们也都喝醉了。” 陈翰之略微楞了一下,赶紧说道:“他们也是醉了,方才失礼没来。” 冯奎德总觉得陈翰之言语之间躲躲闪闪,不甚自然,他心中起疑,立刻试探着大叫:“陈翰之,你骗我,他们明明不是好酒之徒,封里郡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翰之乍听冯奎德如炸春雷的一声,心神一懵,随即想到两位副将的确爱饮,冯奎德是诈他的,他神态恢复正常些叫道:“冯将军,你多心了。” 已经晚了,陈翰之没有说出这些话之前,他身后跟随的近卫已经行动起来,这些近卫正是无锋带来的逍遥王府近卫,扮作了成国士兵,跟在陈翰之身后,等待时机准备生擒冯奎德。 领头的近卫听到冯奎德高声一喊,以为事情败露,立刻行动起来意图活捉冯奎德。此时才刚刚走进城门,冯奎德高声一喊后便准备应变,一见近卫行动起来,立刻拨转马头向城门外逃去,他身后的亲随跟着他身经百战,忠心耿耿,拼死了拦住后唐这方的近卫。 双方刀剑相交之声传出,深夜之中格外刺耳,双方兵器上的刀光剑气也在夜里闪耀起来。 看守城门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想要关闭城门,一来要将冯奎德一干人留在城里,二来封里郡外的大营已经察觉到城门处生的骚动,大营内沸腾起来,营中负责的副将已经催马打算来查看究竟。 那城门巨大士兵们蜂拥去关城门,而马上的冯奎德已经拼了老命到了城门前,他一把长刀耍得密不透风,在城门即将关闭的刹那一刀将左面士兵劈成两半,在他鲜血喷溅之中,从城门缝里挤了出去。 尽管如此,他身上却被守在城门处的士兵砍了几刀,刺了几矛,虽然有盔甲护身,伤得不算严重,但也是鲜血淋漓,而城墙上已经箭矢齐,天罗地网一般向他疾射而来,他将长刀舞动在背后拨掉了许多,可有一支又准又恨的箭却一下子射中他的后背,射穿盔甲,险些要穿透前胸,一阵巨痛袭来,冯奎德掉落马下。 无锋眼见射出一箭正中冯奎德背心,这才缓缓放下弓箭,向着萧珉说道:“公主,冯奎德中箭,即使不死,伤势也必然十分严重。” 这时,陈翰之和那几名近随已经上来覆命,陈翰之怕担责任,早早把事情陈述一遍,那几名亲随已经跪在地上,异口同声地说道:“办事不利,请公主责罚。” 萧珉抬头看天,月暗星稀,若是今夜成军攻城,对他们还是有利的,无论如何,要撑住,只要支撑上一两日,后唐的军队一定会来救援。 如果能生擒成军主将,对这场战斗的帮助很大,如今既被他逃了出去,生死不管,已经注定这封里郡必是一场恶战。 28 草船借箭 中 萧珉低头看看,跪在地上的近卫们眼露惭愧,他们也清楚能生擒冯奎德则今晚形势将大不一样,她抬起头看到无锋眼睛里已经起了杀意,那是将严惩近卫们办事不力的前兆。 萧珉看着他们,弯腰将他们扶起,明眸中一丝体谅安慰,如常笑道:“今日之事侥幸之处太多,哪能处处被我们掌握。大战才刚刚开始,大家打起精神,自然还有你们找回颜面的机会。这样也好,就和他们大战一场,让他们见识到我后唐军威,不敢再做轻视态度。” 萧珉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神色振奋,打仗虽然有牺牲,但是龙家军将士压抑已久,如果能以少胜多,大破成**队,的确是大涨威风志气。 萧珉又将陈翰之唤到身边,向他交代了一些事情,陈翰之诺诺点头,心生佩服,赶快下去照办了。 陈副将看着陈翰之匆匆离去,好奇问道:“公主,这陈郡守急匆匆地干什么去了。” 萧珉回眸一笑,调皮地说道:“现在说了不灵,等下便知。” 陈副将看到萧珉温润如玉的秀颜在城墙火光映衬之下朦胧绰约,夺人心魄,竟不敢直视,低下头回道:“一会儿成军攻城,公主还是暂且回避的好。” 萧珉站在城墙处,看向此刻沸反盈天的成军大营,一排排营帐行列整齐,成军士兵此刻都已涌出营帐外,在如蝗的箭雨之下,成军士兵总算将大将冯奎德和其余几人抢了回去。 她轻叹一声,向陈副将问道:“如此情势,我又能回避到哪里,便是和你们同在一起,方能安心一些。你领兵打仗经验丰富,且说说,这封里郡我们能不能守住,又用什么方法守。” 陈副将一鞠躬恭敬地回答:“说起来,这封里郡的城墙虽然是几年前修过的,堪称坚固,但是却没有什么额外的守城设置,护城河水已干且没有配套的陷阱,城防上也没有太多可用之物。” 萧珉抬起头,问道:“那这城能不能守得住?” 陈副将自龙将军昏迷之后,事事和萧珉商议,早已现萧珉才识机谋远胜常人,常令他自愧不如,此刻看见萧珉问话,实话实说道:“末将认为城能守住,但是还有几个地方需要注意一下。封里郡守军三千人,群龙无,不明真相,虽然被郡守陈翰之出面将疑问压下,把城防的主要关隘都交给我们把守。毕竟不够安稳,恐怕不会真的和我们齐心守城,若消息走漏还可能倒戈一击,让我们腹背受敌。” 萧珉点头,耐心地听着陈副将继续说下去。 陈副将继续说:“除此,城防所用之物不多,如成军强行攻城,我们能用的只有夜叉擂、石灰和士兵的弓箭而已。我刚才查了兵器库,那弓箭的存量却是不多,恐怕抵御一轮进攻就要用光了。” 陈副将说完这些情况,自觉有点忧心,却见萧珉面色如常,只带着一丝自信柔和的微笑安静地等他说话,于是继续说道:“不过,成军从封外郡来,急行军,提前又没作攻城的打算,也未必携带了很多攻城的机器。我们努力守上两天也许是没有问题的,等到王爷派兵来救援,则攻城之忧立解。” 萧珉想想说道:“攻城守城之事,我并不懂,全凭陈副将安排。不过将军所说的前两件,我倒是提前做了安排,只等陈郡守回来便知。” ------------------------------------ 冯奎德鲜血淋漓地被成军士兵拖回大帐之中,又怒又气,恨自己险些中了暗算,还没开战就被人俘虏。 军医走到帐内,替他拔出后背的箭矢,鲜血喷溅,疼的他几乎要昏厥过去,青白脸色涌出豆大的汗粒,却来不及等军医诊治完,就吩咐副将道:“命一组嗓门大的兄弟向封里郡城墙上喊话,告诉封里郡的兄弟咱们就是成国大军,希望原来的成军替我们开门,不要自相残杀。” 冯奎德心中怎么计算,送亲队伍也只比他们早一点到达,这么短的时间,双方如果真的争斗起来,送亲队伍不可能把全部守军吃掉,所以他认为还是城中出了变故,总是要先向城里的成**队,表明来意,才能进攻。 一名副将领命出去,冯奎德忍住钻心的疼痛,继续命令道:“张副将,传令下去,所有士兵做好准备攻城,精勇精勇两营兄弟留在稍微后面一点,等城守供应不足,防备松懈时上。” 张副将听完冯奎德的吩咐,说道:“将军,你是打算半夜攻城吗,我们没带什么得力的兵器,而且这夜色太暗,对我们攻城不力啊。” 冯奎德看着副将说道:“时间紧迫,必须在逍遥王援兵来前攻破封里郡,否则我们这一万人就全埋在这了。” 他也知道围而不攻,死困敌人为上策,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只希望城里的成军能明白真相,城里若先乱起来,城外就好办了。 他在大帐之中已经听到外面的士兵向着封里郡喊话,心中稍安,隔了少顷,却听到副将仓皇回报说:“将军此法不可,我们兄弟喊话,封里郡没有成军反应,倒是有几个神射手将我们喊话的兄弟射死了几个。” 冯奎德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想到指望城里有人接应已经落空,也罢,他大怒道:“攻城。” ---------------------------------------- 攻城守城比战场直接厮杀还要惨烈,尤其是攻城的士兵性命贱如蝼蚁,轻易丧生。直接攻城就是一名名士兵前赴后继地踩着同伴的尸体要攀上城墙。 萧珉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外成军拼命攻城。 喊杀声震耳欲聋,成军大营的火把好像火龙一样律动起来,几十名不畏死的士兵推着战车猛烈地撞击着封里郡的城门,里面的人则用粗壮的原木紧紧地顶住,每一次撞击,城墙都好像跟着摇晃起来。 陈副将专门安排了一组神射手,射击负责撞门的士兵,萧珉一边感到城门在动,一边不停听到成国士兵的惨叫,心中虚空得难受,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好过一些。 数不清的成军如蚂蚁般密密麻麻搭着云梯向城墙上攀登,只是大多数还没有攀上几步就被城墙上洒下来的石灰迷了眼睛,被乱箭射了下去。 有些身手好运气也好的成军,上得高些,却到了夜叉擂的攻击范围,那是两三人粗的长原木,上面装满一排排锋利的铁齿,远胜豺狼虎豹的尖齿利爪,随着城墙上安装好机关的转动,一收一放向攻城的士兵撞击过去。被它撞上的士兵,顿时身上就是一个血窟窿,纷纷惨叫着直直地从云梯上跌落下去。 空气中已经弥漫着血腥之气,乌云蔽月,眼前一切好似人间地狱,萧珉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陈副将看着她问道:“公主先回避一下。” 他终于知道萧珉所说前两件做了准备是怎么回事,刚好在城外敌人喊话之前,陈翰之带着一位成王使者到此,宣读了成王旨意,成国乃后唐属国,理应尽忠职守,保护明玉公主,而在此次战争表面优异的士兵都将论功行赏云云。 陈副将一看已知必是萧珉安排陈翰之所做,偏巧陈翰之极富文采和鼓动力,将成王诏书写得漏*点澎湃,倒真是激起守城成军一腔热血。 想来这假传圣旨也是有破绽的,成国王都也相隔甚远,成王哪里就知道封里郡的形势,还这么快就洋洋洒洒地下诏抗敌。但是匆促之间,很少人会考虑如此周密,而且成军主将副将不在,士兵们唯陈郡守马是瞻,谁也不愿意主动质疑,惹火上身。而城门城墙等主要关卡早已换了龙家军的士兵,他们便是想要里应外合也没有那么方便。 只有一名成军头目心思细密为人直耿,梗着脖子询问马将军和两位副将的下落。 众人色变,陈翰之竟不知如何应对,萧珉笑着缓缓走了过去,说道:“这位兄弟说的也有道理,换做是我,如此危急情况下不见主帅也要着急。只是马将军和陈将军拼酒喝得烂醉如泥,没有办法上来城墙指挥作战。至于两位副将,倒是奉着成王的旨意,带着几位亲信士兵出执行秘密任务了。” 那名成军头目还要说些什么,萧珉已经笑中含着威严道:“你也不用婆妈,若是不信,便去郡衙看看,只是城防事紧,望你也能快去快回,莫误了军人的职守。” 萧珉既如此说,连笑带嗔,倒弄得那名成军头目十分过意不去,只是赔罪谢恩,努力安于职守,免遭他人口舌。 事情告一段落,萧珉方才不慌不忙地询问陈翰之说道:“我要的草人扎好了吗?” 陈翰之眼见萧珉谈笑之间就化解了一个危机,更加佩服,当下一指身后百姓搬运上来的一大堆穿好黑色衣服的草人说道:“准备好了,五百个一个不少。” 萧珉俯身去看草人,一个个扎得极为结实,喜笑颜开地赞道:“陈郡守果然管理有方,这须臾间就动百姓把草人扎好了。” 陈翰之略微红了下脸,认真答道:“城里的百姓家都备着干草做燃料,家家都有不是稀罕物,原料不缺,做几个草人就是痛快事。” 萧珉轻轻点头,陈副将在一旁问道:“不知公主准备这些草人做什么?” 萧珉看看深沉的夜色说道:“你不是说兵器库里的箭矢不多吗,待会儿他们歇下来我们也学诸葛亮来个草船借箭,他们若上当还好,若不上当,就给他们尝尝更厉害的。” 29 草船借箭 下1 暗夜依旧,月亮已整个躲入乌云之中,夜风凛冽,不断钻入冯奎德的怀中,他不顾亲随的劝阻按住伤口,坚持站在熊熊的营火旁观战。 正面攻城的士兵们伤亡惨重,冯奎德眼看着数不清的士兵从云梯上惨叫着纷纷掉落,攻城没有丝毫进展,而城墙下士兵的尸体却摞了一层又一层,禁不住心急如焚,他搓着手,不停向封里郡东面城墙张望。 还有机会,只要张副将带领的精锐营、精忠营能攻开小东门旁那相对薄弱的城墙守备,将封里郡的城防撕开一个缺口,让他的士兵能冲进去,封里郡的敌人就少了居高临下的优势,面对面厮杀,一切都还有机会,正面进攻吸引敌人主要兵力的这些士兵就没有白白牺牲。 等待异常漫长,每时每刻都有士兵不断在伤亡,冯奎德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到封里郡和敌人一决高下,却只能安静地等待,东面城墙踉踉跄跄跑回来一个士兵,叩地便拜,冯奎德一把将他拽起来,一下挣开了自己的伤口没感觉到疼,用力大到把士兵的肩膀快要捏碎也没现,只焦急问道:“怎样,攻下来了吗。” 士兵已经难过地哭出声来,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那么多的兄弟,那么多的兄弟啊,那年纪尚小的士兵说道:“将军,我们没用,没攻上去。” 冯奎德觉得眼前一黑,颤声询问道:“没攻下来?” 那士兵泣不成声道:“那城墙上备着一桶桶滚烫的热油,瓢泼一样浇下来,洒了攻城的兄弟满身,然后是一支支火箭……兄弟们都被活活烧死了。” 冯奎德勉勉强压下嗓子一股翻涌的鲜血,颤抖问道:“张副将呢?还有没有其他人。” 那士兵说道:“张副将身先士卒第一个向城墙上面冲,已经以身殉职了。其他的兄弟已经杀得红了眼,不肯撤回来。” 冯奎德猛一松手,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向天咆哮道:“冯某与你们势不两立。”只是他除了知道陈翰之外,居然连真正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勉强撑住一阵阵昏眩的感觉才说道:“都停止攻击,加强戒备。” 鸣金收兵,清脆激越的声音破空而出,预示着激战后片刻的宁静。 冯奎德的副将指挥攻城的士兵们撤退,同时要各营的领尽快报备人数,救治伤员,具体数字不会这么快报备上来,但是他心中粗算,恐怕折损的人员要到三成。 他向着将军大帐方向望了一下,冯将军被利箭穿心又因为担心战势,一时昏迷过去,张副将英勇殉职。这一次攻城失败,成军损兵折将,此刻营帐之内为他最大,各营领或者代领不断来回话请示,立刻繁忙起来,但心中总是觉得不安,他望着帐外黑漆漆的夜色有点忧虑。 突然一个士兵紧急来报道:“将军,封里郡的守军似有动作,好像要出城偷袭我们。” 他赶快出帐瞭望,暗夜之中,封里郡城墙上的灯火比先前熄灭了许多,一切行动在夜色掩盖之中便看不分明,影影绰绰的似乎许多黑衣人顺着绳索沿墙而下。 他勃然大怒,他们如此胆大妄为,真当我成军营中无人,欺人太甚。 他立刻吩咐道:“来人啊,射箭,给我狠狠地射死他们。” 帐下的士兵得令,立刻准备妥当,飞箭如雨如蝗,密密麻麻地疾射而去,几乎要让沿墙而下的守城士兵万箭穿心。 那弓箭狠狠射了一阵,帐内突然传来冯奎德的声音,原来他已经醒转过来,正在询问战场的情形,他把各营损失情况报告完毕,方才说了封里郡守军突袭被箭雨袭击的事情。 冯奎德疲惫地闭了一下眼睛,伤亡太多了,无颜见江东父老,随后听到他所谓偷袭事情,突然一拧眉头,问道:“那弓箭可射下来偷袭士兵没有?” 他摇头道:“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可是刚才一阵箭雨都着落在他们身上,想必也是伤亡不少。” 冯奎德忍不住骂道:“糊涂。”他忍住身上巨疼,腾地坐起来就向帐外走,但见昏暗的夜色中确实看不清楚城墙的具体情形,他向着旁边一个弓箭手说:“射火箭。” 那弓箭手那一块布蘸了旁边营火铜盆中的油脂,包裹在箭尖之上,又将箭尖点燃,向着城墙处狠狠射了过去,只见那燃烧着的箭矢风驰电掣一般奔向城墙,一箭射穿一个黑衣人,随后却哄地一下子燃烧起来。 那火焰似乎遇到易燃之物,燃烧得极为痛快,红通通的火光照亮了周围一片,冯奎德一看那绳索上系着的黑衣人,再看那燃烧殆尽的黑衣人,气得几乎再次背过气去,狠狠叫道:“快停,你们上了人家的大当了。” ---------------------------------------- 陈副将喜不自胜地看着那数不清的箭矢咻咻咻地落在垂下去的黑衣草人身上,刚刚说抗击成军用光了箭矢,他们就主动送回来了,他抬起头,向着萧珉说道:“公主真是神机妙算,这招诸葛武侯的草船借箭用的好啊。” 萧珉轻轻点头,今晚夜色黑暗,光线不明,对方看不清楚,才会中了这个小计策。 她击退攻城又达到借箭目的,占了上峰,心里却并不舒坦,总觉得那成军也是爹生娘养活生生的人,这样送命实在可惜可怜。可是她又不能起怜悯之心,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要带着龙家军的兄弟活下去,就必须用尽全力。 她看着火光闪耀人声鼎沸的成军大营,心中默想,这纷乱的天下封里郡的战斗不过算其中微乎其微的一次,便是血流成河,尸堆成山。如果天下不统一,群雄争霸,烽烟不断,大大小小的战争打下来到底要死多少人,真是数也数不清。只希望她能尽力助燕前尘早日天下归一四海升平,到那时,一定请他盖一座度的宝塔,为这些战死的士兵度,希望他们能在地下安息,欣慰他们的亲人不必再受战乱之苦。 陈副将看着萧珉站在城墙的光影之中,神秘高贵别有一番威严,机敏秀美的脸上更是一副悲天悯人之色,不敢再出声打扰,只得将计谋成功的满心喜悦压了下去。 这时,那大营的弓箭手却突然射出一枝点燃的火箭,一射中草人立刻就着起火来。 “露馅了,快收草人!”陈副将命令守军赶快将垂下去的草人都急收回来,草人身上插着密密麻麻的箭矢,拔起来堆成几座小丘,收获丰厚,他痛快一笑,说道:“又够用一阵子的了。只是被他们识破了,这招数恐怕用不下去了。” 他指使一般嗓门大的士兵向着城外大营叫喊道:“多谢了,明日你们攻城我们又有箭可用。”那些士兵们得意地喊了许久,对面又狠地射了几箭,方才作罢。 陈副将这招却不是得了便宜卖乖,也是攻心计,便是让那些成军越悔越乱越方寸大失。 萧珉看着城外,说道:“等他们稍微松懈一下的时候,还要继续这样做。” 陈副将不解地看着她,却对她的话不敢质疑。 萧珉向内城看看,陈翰之还没有上来,也不再言语。 城上的守军果真遵照萧珉的命令,隔了半晌,就将几百个黑衣草人吊了下去,可成军不再上当,用一支火箭试探一下,就不再理睬。 萧珉也不着恼,但是叫城里的守军隔上一段时间,仍旧把几百个黑衣草人放下去,对方便再是一支试探的火箭。 如此几次三番的折腾,时光空度,不但对面的人烦了射箭时有点不情愿似的磨蹭,便是城里的守军也有点不豫之色。 陈副将终于忍不住,问道:“末将愚钝,能否请公主告诉一下这是什么计策。” 萧珉正要说话,陈翰之已经带着一大堆百姓抬起很多瓦罐走上城墙,萧珉眼色一亮,说道:“陈郡守,好快的成效。” 陈翰之此时已经对萧珉佩服的五体投地,当下说道:“郡里两座油坊的油被征用了不够,又把百姓家里的油都拿了出来。” 萧珉看着那些风尘仆仆,辛苦一夜的百姓,预言又止,良久却是深鞠一躬。 那些百姓平日里被官府劳碌惯了,何尝有人好言一句,今夜虽然有些麻烦,捐草捐油,出工出力,却也不是大事,只见那个被众人称为公主却是士兵打扮充满美丽威仪的少女向着他们深鞠一躬,都有点受宠若惊,连连憨笑着说不敢。 萧珉不再多话,转身命身边近卫拿出足够的银两,交与陈翰之要他详细算清,分给出力的百姓,务必使百姓不要有损失。 陈翰之带着百姓告退下去,萧珉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启明星,夜色想必不能持久,再过一段时间天就要亮了,她命无锋召唤过来刚才那些近卫和一些早就命令在旁边休息的精锐士兵,轻声说道:“胜败在此一举,接下来看你们了。” 30 草船借箭 下2 月黑风高,萧珉向着城墙外的成军大营瞭望,熊熊的营火在火盆中燃烧,灯火通明,值夜的士兵仍在兢兢业业的巡视营帐,但是营帐已经由初时的沸腾扰攘变得越来越安静,看来除了少数值夜的士兵,大部分士兵都已经开始休息,也许进入了梦乡。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萧珉心头一凛,随即却告知自己放硬心肠,转身向着士兵们布置早就想好的连环计中的后着。 草船借箭,若成军大营的人无法识破,就当多收获点箭支,若他们已经识破,不予理会,则无中生有,草人变真人,偷下城墙纵火袭营。 萧珉将这个计策交代下去,两百名士兵已经齐声呼喝誓死完成任务,龙老将军受伤昏迷,龙家军将士心中忐忑,想不到这年少公主机智谋略层出不穷,让他们对胜利又充满了信心和渴望。 那生擒冯奎德失败的近卫们也在其中,齐声立誓道:“不惜一切完成任务,誓死报效公主信任。” 萧珉听到誓死二字,缓缓垂下头,半晌才有声音低低回道:“我要你们死做什么呢,只盼着你们都能好好回来。” 两百名士兵换好夜行衣,又在胸前绑好装满油的瓦罐,虽然行动不便,但是那油才是能火烧连营的关键,若没有助燃物火势不强,则没有放火的必要。 萧珉转头看着守卫在身边的无锋说道:“无锋,你也去吧。” 无锋眼看逍遥王派来的王爷近卫和龙家军的精锐战士都被选出执行着偷袭任务,实在不敢离开萧珉,怕她生出意外。 萧珉笑着说道:“哪有意外,你们这里偷袭成功,成军大营不毁也毁了,千万人中取将帅级的任务,我只相信你,他们放火你杀人,只要将那主将副将全部杀了,给我们信号,这里便击鼓喊话,投降者不杀。这一切便只能靠你。” 无锋皱着眉头,他不想离开萧珉身边,可他又知道萧珉的话很有道理,当下一看萧珉坚毅神色不容抗拒,只能默默地换装和他们一起出了。 夜色如墨,封里郡城墙上又悬下无数条绳索,两百名士兵混在黑衣草人之中一起向下,一支燃烧着火焰的箭矢快似流星射了过来,噗地一声射中了一名士兵的身上。 萧珉猛地捂住嘴,不敢出声,两百名士兵混在五百个草人之中,竟然如此之巧就试探的一箭,正射在真人身上,旁边的士兵要拉那被射中的士兵上来,陈副将沉住声音说:“别动,一旦对方看出真相,乱箭齐,外面的兄弟就都葬送了。” 萧珉低头看着,那被射中的士兵一动不动,稳如磐石,人都是血肉之躯,他是怎么挺住的,萧珉眼角湿润,轻轻将头转了过去。 被射中的士兵正是逍遥王府的一名近卫,那包着油布的箭矢并没有射中身体很深的地方,但是火箭点燃衣服,一下子蔓延开来,烈火炙烤后背钻心的疼痛和心慌,恨不得马上挣扎起来扑火,他趁着脑海中的清明立刻封住自己周身穴道。 宁可被火烧死也不能动一下,只要他一挣扎,对方乱箭齐所有人全部没命,只穿着轻薄夜行衣的血肉之躯根本挡不住锋利的箭矢。 烈火炙烤的疼痛烧到骨子里,还好,还好他已经不能动,他的视线渐渐模糊,随着火势烧到绑在胸前的瓦罐,哄地一声,犹如火上浇油,摇曳的火魔将他全部吞了进去,他的脑海里模糊地想起,那张清丽秀美的容颜不肯抬头看他们,只低低说出:“只盼着你们能好好回来。”,便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 成军大营,排列齐整的成军营帐外除了不定时巡视的士兵,还有守在各营帐前的值夜士兵。那路巡视的卫队刚刚走过去,几个黑影夜魅般从密林边的灌木丛爬起,为的?,看来龙家军藏龙卧虎,能人辈出。只是让他们两败俱伤才对我们有利,让后唐轻易胜了,却没什么意思。” 他缓缓站起身来,命令道:“你们去把封里郡城墙缺口打开,帮助成军大营的人突围后,引他们从缺口攻进城去,让他们正面厮杀,拼个胜负。” 十几名黑衣男子领命而去,为黑衣人见他们的主人也是飞身上马,那是一匹火红的骏马,随着主人上马微微一动,好像在密林中又燃起了一团跳动的篝火。 他想想问道:“不知主人要往何处去,与我们在哪里汇合?” 面具男子一抹笑意说道:“我到城里去看看热闹,顺便找找公主,你们完事就在这里等我吧。” -------------------------------------------- 无锋眼见火势越来越猛,连绵的营帐陷在一片火海之中,偷袭烧营已经成功。当下不顾火势凶猛,冲进烟火弥漫的大营之中。 成军士兵眼见无锋冲了进来,看他一身黑衣,已经想到他必是敌方人马,有些士兵便不顾逃生,追着他砍杀过来。 无锋顺手夺过一名士兵的武器,在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挡我者死,出手狠辣,一招毙命,那些士兵从满心愤怒想要取他性命到被他杀得心生怯意,竟然一帮人围不过他一个,被他硬生生地杀到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之中,冯奎德已经被熏人的烟火呛醒,副将和一帮忠心的士兵在他身边保护,冯奎德一看大势已去,几乎要闹意气地和成军大营共存亡,只是那一帮忠心之人苦守着他,让他知道自己若不肯逃出,这帮忠心的士兵万万不肯自行逃生,当下只能随着他们向外逃出再做打算。 他们刚走出中军大帐,已经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前面火海阻隔之中若隐若现,随即到了前方,冯奎德一看那个黑衣蒙面人,已经叫道:“火可是你放的,你们到底是谁” 无锋只冷冷看他一眼,不一言,举起手中长刀。 那一堆人已经尽数涌了过来,无锋横刀而来,突然闪电般出手。 好似过了很长时间,刚才还留着半壁的中军大帐已经整体燃烧了起来,无锋安然而立,身上沾满成军的血迹却没有流血的伤口,眼看着身前身后倒下的一片尸体,正是冯奎德和一群拼死保护他的人。 倏忽间杀了这么多的人,他心里似乎也有点空虚,轻轻呼吸,被烟熏得咳嗽起来,才好像返回到人间,他赶快掏出信号弹,向地上一摔。 一个金色的亮点笔直地窜向天空划过一道锋利的亮线,又在天空中猛地炸开。 随着那道光点炸开,封里郡上火光大盛,城墙上所有的火把和铜盆灯都被点燃,灯火通明,威武雄壮的鼓声隆隆传来,震人心魄,在成军营帐处可以听得分明,更有无数士兵齐声喊着:“成军主将副将已死,普通士兵投降不杀。” 任务完成,无锋足尖一点,就向火海外冲去,公主独自留在城墙上他实在无法放心,当下便要尽快回到封里郡中。 成军士兵拼命冲出火海,就要四处逃散,无锋眼看成军一败如山,已不足虑,心下也暗自高兴,却忽然听见几名成军在那里叫喊着:“封里郡的城墙缺口已经打开了,这么多兄弟不能白白丧命,我们要去给冯将军报仇,冲进城里和他们杀个痛快。” 31 针锋相对 上 成军大营被困在一片火海之中,接连遭受打击的成军士兵听到封里郡城墙上的喊话,知道主将副将已经阵亡,更加没有斗志,只想着赶快逃出火海。 封里郡城墙鼓声响起之时,城门缓缓开启,萧珉派出一支军队团团包围了成军大营,冲出火场的士兵措手不及就被外面包围的龙家军砍死砍伤,只有束手就擒才能得到活路。 就在此刻,想不到几名成军士兵喊出封里郡城墙缺口已开,要大家跟着他们去报仇的口号。成军士兵中并不都是贪生怕死之徒,也有一些因为同生共死的伙伴在攻城中丢了性命,耿耿于怀,此刻听见有人挑头,已经不顾自身生死存亡,大声附和。 顷刻间那挑头的成军士兵身旁就聚满了人,他大手一挥说道:“大家不要乱,兄弟们跟着我们几个闯出去。”为的成军士兵马上要冲到火海边缘时,隔着那一人多高的熊熊火焰,看到外面围满了龙家军,当下探手从身旁地上抓起几个成军尸体向着火焰外面抛了出去,登时吸引了外面士兵的刀剑,他趁着龙家军那一闪神冲了出去,和几名反应过来的士兵战在一起。 龙家军骁勇善战配合默契,那被为成军扯开断档处立刻补上来几名龙家军,却和随后涌出来的几名士兵站在一起,这几个人武功极为高强,出手狠辣,刀刀见血,远非一般士兵可比,一冲出保围圈,就牵制了很多龙家军的兵力。 那断档不断被补充,龙家军人手不够,补得了这里,那里却缺了人手,跟着那几名成军的大群士兵立刻冲出火焰和龙家军的包围,真正得了自由。 那几名成军叫道:“我们在这里收拾这些龙家军,兄弟们从小东门旁的城墙缺口冲进去,和他们杀个痛快,最好把那劳什子公主生擒活捉,若不是她我们也不会损伤这么多兄弟。” ---------------------------- 无锋初听到几名成军在呼喊之时,已经觉得事情不好,虽然龙家军此刻占了上峰,毕竟成军在人数上还是占着绝对优势,只能打击他们的斗志让他们逃跑或投降,若是给他们鼓舞斗志,纠结起来,那么外面的龙家军兄弟只怕要损失不少,还胜负难分。 虽然他担心公主,可是还要先把这几个挑头的成军先杀掉才行,蛇无头不行,没人带领,普通成军人数再多也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这个念头一升起,无锋就拔腿向着成军纠集处跑去,一路杀了几名成军方才看到那几名挑头者,正在和龙家军士兵们杀得难解难分。 他冲过去对着为的成军就是致命一刀,刀光闪烁快似闪电,令人防不胜防。无锋武功并非来自军队教头传授的一招一式,而是来自江湖中一段奇缘,传授他武功的是一位武林奇人,一身功夫在一流高手境界,追随逍遥王后更得到他悉心指教,技艺更强,多年行事,未遇敌手。 他一刀劈出,原意取为成军的性命,想不到那为成军也是身手不凡,竟然在电光火石间闪躲过去,两人都是微微一惊。 无锋想到成军大营中竟然隐藏着这样的高手,心中已经觉得不对,再抬头望向封里郡城墙,只觉得那里危机四伏,恨不得战决,赶快回到公主身边,免得她生出意外。 一念即此,他立刻不存轻视之心,使出绝招攻击为成军,两人甫一交手,无锋已经感觉对方武功虽然高强,却远在自己之下,不出几招也能将他斩于刀下。却不料,那为成军刚一躲开,无锋的四面八方同时受到凌厉攻击,功力都和那为成军不相上下,几个人同时配合,那威力已经远远过几个人攻击的合力。 无锋心头一乱,如此高手居然同时出现了几个,他现在已经怀疑他们绝不是成军,如此厉害人物不该只是普通士兵打扮,而且成军中真有这么多厉害人物,攻城可另想他法,不必白白牺牲了那么多血肉之躯。 他心头大乱,想到此处出现这么多高手,不知城墙那里会是怎样的情形。 ------------------------------------------------ 萧珉安静地站在城墙之上,火把上的光焰随着夜风飘摇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投下光影,高贵神秘冰清玉洁如昙花夜放,蘅芷清芬。 陈副将偷偷地觑着公主,只盼她带些笑容,此刻纵火连营已经成功,无锋的信号弹冲上天空,可知敌军主将副将已死,成军一盘散沙无人带领,战势已定,必胜无疑,可公主脸上却是一反常态的沉默严肃,不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当然也不敢冒冒然地去问。 萧珉揉揉眉头,虽然战势喜人,她的心中却是隐隐不安,还有前途茫茫之感。 想要到达楚国必须取道成国,否则就要绕经武国、穆国、康国、昭国和几个实力不强的小国,情势必然更加凶险。可如果取道成国,成军明火执仗阻止楚国和后唐联姻之事,不知道成王下了多大的决心,是事情败露就此收敛呢,还是有各国的暗中支持,要就此和后唐和楚国开战,前路愈加艰险。 她微皱眉头,联姻之事,骑虎难下,却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看来只能等到逍遥王的重新部署了。 她正在沉思之中,忽然听到身旁的士兵厉声质问道:“什么人,居然敢擅闯城墙,赶快报上名来或者就此退下,不然我们就射箭了。” 萧珉身上一震,士兵向着喊话的地方不是城墙外面,而是城墙里面郡守陈翰之几次带领百姓送东西上来都要经过的楼梯。 萧珉向着那里望去,只见一个高大威武的男子,明光铠甲,纯黑披风,长风未束随风而散,带着一枚银质面具遮住面容,牵着一匹红似火焰的宝马良驹,旁若无人闻所未闻地拾级而上。 萧珉的心颤了一下,巨盗狼拓,如此场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他的十几名手下又在什么地方,会不会对战局产生什么影响。 这些问题的答案她一个都没有想出来,已经冷冷地命令道:“不用多话,放箭。” 她希望他不是敌人,但是她知道他必是敌人,潜意识里这个傲如孤鹰的男子不会臣服于任何人,即使权势鼎盛如逍遥王者也不会,即使和别人平起平坐只怕对他来说也是侮辱。 萧珉一声令下,飞箭如蝗交织成天罗地网铺天盖地的笼罩着他,即使如此,狼拓的那种悠闲自得目空一切没有改变,而萧珉好像也早有心理准备这些箭雨奈何不了他。 她只是想给自己争取点时间,他出现在这里要干什么,他也要阻止联姻之事,她要怎么对付他。 狼拓抽出一支玉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笛声清亮悠扬高亢华丽,顷刻随着夜风送到每个人耳边。而那激射出的满天飞箭,却像遇到无形的气力阻挠,纷纷在他面前一尺跌落下来,不管是他还是他的马仍然是意态萧然。 守城士兵眼见满天飞箭到他身边自动落了下来,无不惊诧,几乎疑为暗夜鬼魅,萧珉心头一惊,却知道那不过是极为高深的内力融合在笛声中阻挡了那些飞箭,只是不知道他的笛声厉害,还是逍遥王的袍袖更厉害一些。 陈副将当然也看出来人武功高不可测,可他职责所在奋不顾身,当下提起大刀就要冲过去,“***,老子不信你也不怕刀砍。” 萧珉轻轻一拉,明知道城墙上所有人在他面前不过是送死,当然不会做此徒劳,她轻声说:“别急,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狼拓眼睛四下一扫,朗声说道:“成国士兵不要再受蒙蔽,成王下令要活捉后唐公主,阻止后唐和楚国联姻,防止两方联手对位处两国中间的成国不利。封里郡守将马将军已经被后唐人马设计谋杀,郡守陈翰之叛国投敌,封里郡外的军队并不是你们的敌人,也是成**队,奉成王之命和你们并肩作战活捉后唐公主的。希望你们不要再自相残杀,合力制服后唐龙家军才是。” 狼拓声音不大,可是融入内力,平稳清晰地散在风中,就像在每个人耳畔处诉说一样,封里郡城防上下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有什么证据?”他话音刚落,最初听完成王旨意起疑询问的成军头目已经直接问道。 狼拓轻笑一声,将挂在马身上一个东西轻轻摘了下来,稳稳地掷到成军头目手中,成军头目定睛细看手中之物,险些惊得魂飞魄散,那正是马将军的头颅,怒目圆睁,鲜血直流,似乎正在诉说他的不甘冤屈。 他大叫一声:“马将军,是谁害了你。”然后愤怒地转向萧珉说道:“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陈副将眼看被黑衣人将他们计策揭穿,也不多想,就打算挥起长刀先将这成军头目杀死,再做打算。 萧珉伸手一拦,轻声说道:“陈副将你且慢替马将军报仇,还要看仔细才行,刚才马将军还在郡衙内醉酒熟睡,怎么说死就死了。” 32 针锋相对 下 陈副将福至心灵,幸亏公主这一阻拦,否则那黑衣人随便一说,自己就露出马脚了。 萧珉心思机敏能言善辩,当此紧要关头,反而格外冷静,决不能承认狼拓所言是实,否则两千名龙家军如何敌得过近万名成军士兵,难道因为狼拓突然出现就要他们全都葬身在此? 她看着巨盗狼拓,不急不恼地质问:“你说的事情便是事实吗。我是后唐皇朝明玉公主,成国是后唐属国,封里郡守将和郡守奉成王之命迎接送亲部队。马将军多喝几杯醉倒在郡衙之内,怎么好端端就被人给砍了头。至于你面具遮面鬼鬼祟祟,深夜到此,挑拨离间不知有什么目的,若是光明正大,何不露出真容,报出身份来历让众位将士分辨清楚。” 萧珉没有内力,她话声不大,但却铿锵有力,附近的成军士兵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又产生了疑惑,尤其是对狼拓来历产生怀疑,当下举棋不定,只看向狼拓还有什么说法。 狼拓向着那突然言的小兵看去,深沉夜色中,每个人都藏在黑暗里,看的不甚分明,唯独她只是普通士兵装束,却别具风采,格外引人注目,她生得极为清秀可爱,唇红齿白,一对灿若星辰的眸子在夜色中熠熠生光,明亮坚毅。 那双明眸真是令人记忆犹新,他一顿,朗声说道:“是你,你何时成了明玉公主?” 萧珉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何时见过我,我怎么不记得?” 她自然不会忘记,前两次相会都在她人生最低谷的时段,被他看到她前所未有的狼狈。她就是不承认,等着看狼拓会不会说出自己马贼的身份。 狼拓见过她三次,每次都是终生难忘的情景,第一次,她是一个干瘪瘦弱的婢女,趴在地上痛哭失声,一身泥泞狼狈,如同一个受伤的小兽。第二次,他们相见于荒凉大漠,她被楚商压着来威胁他,却遭到他毫不犹豫地一箭射去,欲取她性命。第三次,便是在这烽烟滚滚的封里郡战场上,她女扮男装奇谋迭起,将原本充满胜算的成军打得落花流水。 都说女人善变,显然她是个中极品,狼拓被挑起兴味,很是好奇她的遭遇,他随口问道:“上次救你的那个男人是谁,有机会可以和他切磋一下。” 萧珉一挑眉毛,装作糊涂。 没有人能对付狼拓,只有无锋或可一战,既然他愿意浪费时间说些无谓的话,她借此拖延时间等待无锋也是好的。 狼拓看看萧珉,又看看满城的成军士兵,笑道:“反正事实我已经告诉你们了,相信不相信,如何反应是你们的事。和女人辩论是我绝对不做的事,劳力伤神还得不到好处。至于这个公主吗,你们确定她就是要和亲的明玉公主,那我就把她先带走了。” 他自然不会当着满城守军面前自己袒露马贼的身份,那样刚才的话便全部白说了。 他话声一落,陈副将已经当先跃到萧珉面前,大喝一声:“保护公主” 四周的龙家军汹涌而出,手持刀剑,将狼拓团团围住。 城墙上的成军士兵不名所以,被萧珉和狼拓两人的对话搅得稀里糊涂,索性站在各自岗位一动不动保持中立。 萧珉眼看龙家军将狼拓团团围住,心中一凛,看来她是无法将时间拖延到无锋归来,而龙家军的士兵也许能抵挡狼拓一阵,却必定伤亡惨重,现在战局形势未明,多了狼拓就生出一份变故,而如果侥幸除了狼拓,有陈副将和龙老将军在,也许能挽回颓局。 大漠一战,她深知狼拓手段毒辣,当下不愿龙家军士兵多做牺牲,心中决定能帮逍遥王除去此人,也算有所报偿。 她毅然转身爬上城墙,站在高高耸立的城墙上,夜风劲吹,仿佛随时能将她单薄的身子掀了下去。她向着城墙外成军大营眺望,只见火光冲天之处,喊杀声震耳,影影绰绰地一大群士兵正在厮杀,想必成军大营那里也生出了枝节,否则无锋早就该回来了。 ------------------------------------ 无锋被几名扮作成军士兵的武林高手团团围住,此刻他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回封里郡城墙保护萧珉。 可是那几个高手似乎看出他的打算,将他牢牢困住,就是不肯让他脱身。 成军大营中的士兵多数逃了出来,他们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两三名成军围攻一名龙家军,龙家军兄弟们也都陷入苦战之中,腾不出人手帮无锋解围。 火光冲天,杀声阵阵,无锋突然听到城墙处传来一阵惊呼,他急忙向着封里郡方向看去,却见一道人影从城墙上直接跳了下去,两地距离遥远,他原本看不清那跳下去的人是谁,可脑海中却突然生出萧珉微笑的模样,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他猛然嘶吼道:“公主。” 随即他将长刀舞成一条血龙,拼着受伤不管,向其中一名成军狠狠地劈了下去。 -------------------------------- 萧珉爬上城墙,迎风而立,她这一举动,不要说陈副将和龙家军,便是成军士兵也是心头一紧。一夜之间,明玉公主的温柔笑容和指挥若定给了他们很多鼓励,即使因狼拓的话对她产生怀疑,也抹杀不了对她生出的深深好感。 陈副将和龙家军士兵急着冲过去,却害怕惊动她,不敢过于接近,他们说道:“公主,不可,我们誓死也要保护你,公主万万不可。” 其他的成军士兵,也紧张地盯着她,生恐她真的跳了下去,绝世佳人香消玉殒。 萧珉站在城墙上,似风中摆柳弱不禁风,可她仍是笑容如常道:“因明玉联姻之事,两军相争死伤人数太多,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明玉不想连累大家做无辜牺牲,龙家军和成军士兵都是我后唐子民,谁有伤亡都是后唐的损失,他想擒我一人,便随他去吧。” 萧珉此话说完,龙家军士兵恨不得冲上去将狼拓千刀万剐,只是不敢离开萧珉,担心她跳了下去,而成军士兵则心生歉疚,被她一番话说的再度动摇起来。 狼拓眼看萧珉一番作态就将众人态度再度改变,心中好气又好笑,他讽刺道:“公主千万小心,夜里风大,不要真的被吹了下去,那就事与愿违了。” 萧珉挑衅地看他,冷声道:“谁跟你开玩笑,有本事,带着我的尸体走吧。” 话音一落,她不等任何人回答,已经转身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了下去。 风声呼啸风驰电掣般从她耳边吹过,刮得生疼,浑身血液好像都沉到了头顶,五脏六腑不知移位到哪里,心里也一下子空了,忽悠悠地。眼看着要命丧黄泉,萧珉暗道失算,看来那个家伙武功还不够高,至少不能保她活命,早知道便让士兵们阻拦他一阵,等无锋回来再作打算。 一道人影从她身边一闪而过,远远快过她,伸出一只手将她猛地一拉,把她轻揽在怀中,又用足尖在城墙上点了一点,用力改变了两人头朝下坠落的方向,使着千斤坠的身法带着她稳稳地向城下坠落。 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贴着她的耳边说道:“我说要带走的人,阎王爷也不敢收。” 他果然来了,狼拓,萧珉灿然一笑,艳若桃李,美不胜收,狼拓被那笑容微闪了眼睛,她应该是一副惧意,怎么笑得如此明媚得意,随即感到一柄锋利的匕已在他一愣之时全部没入了他的小腹之中。 行刺如此顺利,萧珉也是呆了一下,她吃惊看着匕手柄处不断涌出殷红的血液,染红了两个人的衣衫,却立刻松了手。 狼拓咬着牙问道:“你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就是为了制造机会刺我一刀吗。” 萧珉竟不知如何答他,这本是她考虑好的计策,既可以解封里郡龙家军的危机,使龙家军不用伤亡,又帮助逍遥王除掉了潜藏的一个厉害敌人,而她个人死不足惜。 只是没想到,她真的刺出那一刀后,连手也握不住匕,她并没有亲自杀过人,那血液一流出来已吓得她袖手,而狼拓眼神中的镇静错愕也让她不知如何面对。 她脑海中出现两人初见时,他骑在马上的高傲威武,想起他绝尘离去时,那掷在地上的钱袋,突然不敢面对他。只是她这种复杂心理,却不想给狼拓知道,听到他问话,只是将头狠狠地转过去,不予理睬。 狼拓只觉得自己万分窝囊,居然被人这样给暗算了,他继续使着千斤坠的身法,拉着她稳稳地落在地上。 萧珉一落到暄软的地上,一脚高一脚低,险些摔倒,而狼拓已经恶意地说道:“成军士兵的尸体很软是不是,这些都是拜你所赐,尸堆成山呢。” 萧珉一想到原来正落在攻城丧命的成军尸体上,恨不得跳到狼拓身上,却倔强地强压住心里害怕,不一言,牢牢站住。 此时城墙上已经吵吵嚷嚷,乱作一团,封里郡守军迫不及待地打开城门,来寻萧珉的下落。 萧珉正要张嘴喊出自己的位置,狼拓在她身后已经点了她周身穴道,说道:“如此情况,我岂能让你脱身。” 33 身不由己 上 城墙上的龙家军眼看着萧珉从城墙上跳了下去,大吃一惊,可是已经来不及拉住她,与此同时,狼拓惊鸿而起,迅若游龙,从众人头顶掠过向着城墙下直冲过去。 众人齐齐趴在城墙上向下望去,只见那神秘莫测的黑衣男子在半途中追在萧珉前面将她反转过来,稳稳落地,不由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听着陈副将的命令快冲下城墙,打开城门沿着城墙根去搜索两人踪迹。 陈副将下令之后已经看见那匹红若火焰的宝马,恢恢直叫,似乎没想到主人就这样丢下了它。 行军打仗者极为重视兵器和坐骑,爱如珍宝,这火红宝马一望即知是绝世无双的好马,那黑衣男子虽然不顾一切地飞身下去拉住公主,一定也还会想尽办法找回这匹坐骑,一念到此,陈副将立刻下令:“把这匹红马牵走,锁起来。” 狼拓的火红宝马已通人性,乍见主人坠楼而下,有点惊慌地大叫,此时被众人团团围住,反倒安静,只把两个后蹄在地面上踏踏地踢着,火红的马鬃迎风飘扬倒像一位英勇的战士。 一名自恃力大无比的士兵走上前去,想要牵它的缰绳,电光火石之间,那红马高昂起头,恢恢长鸣,两只铁蹄高高提起向下一甩已经狠狠地踏在那名士兵的胸口之上。 它一踢倒那名士兵,毫不犹豫向着挡在它前方的两名士兵狠狠地冲了过去,两名士兵没有料到它突然起跑,躲闪不及,被它狠狠撞翻在地。它瞄着那半人多高的城墙,略一停顿,随即加快度冲了过去,到了城墙之前,高高跃起,四蹄腾空交错在空中一甩马鬃,嘶嘶长鸣,就这样跳了下去。 -------------------------------------------- 萧珉踩在成军尸体上心中十分害怕,却勉强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这时封里郡城墙上已经乱作一团,龙家军士兵直冲下来打开城门在城墙根处搜索两人踪迹。 萧珉听着龙家军士兵们大声叫着她的尊号,越来越近,心中一喜,正要开口答话叫他们过来搭救,却被狼拓从后面伸手点了她的哑穴和周身穴道。 狼拓身怀绝技,自认千军万马中可来去自如,无人能挡,取人级也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却不料三次见萧珉,两次都着了她的道,这次更是身负重伤,心中愤怒无法言语,只是他现在情况,却不能硬拼,只宜暂避锋芒。 他伸手点倒萧珉,心中也是一时犹豫,城墙根面积虽大,但是龙家军人数众多,慢慢总会搜索过来,即使躲藏在成军士兵的尸体下面,只怕也掩藏不住。 他听着越来越近的龙家军搜索之声,认真思考着躲藏的方向,一手搂住萧珉,一手戒备地紧握住玉笛,突然觉得上空掠过一团红色的火焰,像一道陨石轰地砸在他的身旁,他猛地回,眼中泛起激动神色。 “赤焰!”他惊喜叫道,拖着萧珉向着自己的坐骑走去。 赤焰落到地上,踉跄几步,险些四蹄跪了下去,好在它也是落在高高的成军士兵尸体上,有了一定的缓冲,加上它来自特别珍稀的品种,根骨极为结实,四蹄犹如铁打一般,竟然硬生生地将坠地的冲击力承受下来。 赤焰柔顺的眼睛牢牢地看着主人,点了点头,向着他微微探下身子,示意他坐到马背上,狼拓轻轻摸它马鬃,面色安慰。 萧珉虽然被狼拓点了哑穴,不能说话,却把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狼拓看来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可他抚摸这匹赤焰之时,情深温柔宛如良师益友,手足兄弟。 萧珉不能说话,否则定要说他一句,怪胎,对马比对人还好。她想是这样想,可她看向赤焰之时,目光也禁不住柔和起来,动物很多时候比人要忠诚勇敢得多。 狼拓运气提神,硬撑着抱住萧珉跃到马背之上,纵身之际,小腹的伤口一经扯动,血流不止,刀子剜在**之中,疼得他一皱眉头。 他轻拍赤焰,叫道:“走。” 赤焰接到主人命令,它身材矫健,极有耐力,虽然经过一夜的折腾,又背负着两个人的重量,却只若等闲。它走出城墙根尸体堆积之处,向着狼拓所指的方向,四蹄飞扬,放开度冲了出去。 搜索的龙家军士兵看见一团红焰向着远方奔走,度惊人,急忙翻身上马紧追了过去,其他的龙家军士兵则急忙取出弓箭瞄准射了出去,只是那团红色度如飞,那射出的箭矢没有射中都没入红云后面的土地之中。 萧珉听见龙家军现了赤焰,心中五味杂陈,既想能在龙家军手中得救,却也不希望龙家军真的伤了这赤胆忠心的赤焰马。正自感慨间,却现赤焰已经驮着两人跑出很远,风声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景物飞快的后退。 萧珉不能言不能动,却现狼拓的伤口因为骑马的颠簸被不断撕扯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已经染透了他的衣服,也染湿了她的。 她被狼拓抱在怀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浑身肌肉紧绷,想来是忍受疼痛所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来到一片密林,狼拓回头看看后面的骑兵杳无音讯,不知道被赤焰甩在了哪里。他精神一松,让赤焰缓缓放慢了度,来到一片平坦的地势,赤焰停了下来,狼拓想要抱着萧珉翻身下马,却再也提不起真气,带着她从马上摔落下来。 两个人从高高的马背上摔落下来,紧抱着骨碌了几下方才停下,都摔得身体酸痛。 萧珉睁眼正看到狼拓强忍痛楚的神情,他的银质面具已经摔落在地,露出那张英俊绝伦的脸,此刻痛得面白如雪,额头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泅湿了他的头。 狼拓没有再带回面具,汗如雨下,带着面具极为憋闷,他看见萧珉一闪而过的内疚,和不忍再看闭上眼睛的神情,讽刺问道:“怎么愧疚了?” 萧珉被说中心事,暗自庆幸自己被点了哑穴,不用理他。 下一刻,狼拓已经解开她的哑穴,说道:“问你就回答,别装哑巴。” 萧珉看着狼拓忍疼四处边拣干枯树枝,边继续问话,赌气说道:“内疚没再用些力气,给你个痛快。” 狼拓大怒,转身看着她:“你说什么?” 萧珉闭上眼睛,既然落到他手里,与其受尽折磨,被他拿着威胁燕前尘,还不如激怒他求个痛快。 狼拓审视着萧珉神情,清丽娟秀的脸上一抹倔强,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她的矛盾,他轻轻一顿,说道:“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说话间,他已经燃起一堆温暖的篝火,将萧珉和他都靠在篝火前,方才继续审问道:“你怎么成了明玉公主?” 萧珉不理会他的问题,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抓我?” “大漠里救你的那个男人是谁?” “你受谁的指使来阻止联姻之事?” “后唐和楚国联姻的目的是什么?” “指使你的人给了你多少钱?” “真正的萧国公主在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总要用面具遮着脸,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 “……” 狼拓问一句,萧珉说一句,不论狼拓问什么,萧珉都不告诉她答案,反而不断地质疑他。 狼拓大怒,却不想真的杀他,也没有习惯亲自对女人用刑,一时间竟然奈何她不得,只气得自己肝火大盛。 他不再理会萧珉,轻轻靠在篝火旁,本来想等到和下属汇合再处理小腹的伤口,可是血越流越多,再不处理伤势却要更加严重了。 他咬紧牙关,猛地一拔匕,鲜血喷溅而出,他封住小腹四周的穴道,掏出怀中的止血药,却见萧珉脸色苍白,已经闭起眼睛不敢再看。 他心中一动,朗声说道:“我把你穴道解开,你给我上药。” 萧珉心中暗暗皱眉,嘴里冷笑道:“你不怕我故意捣乱吗?” 狼拓也是答非所问地随意说道:“我那十几名兄弟却是很久没沾过女人了,不知道他们喜欢不喜欢公主殿下。” 萧珉自然听懂狼拓话中威胁之意,脸色也变得雪白,她骂道:“卑鄙无耻。” 狼拓闲闲说道:“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自己呢,对救命恩人狠下毒手,真的是卑鄙无耻。废话少说,他们快过来了,你自己考虑。” 萧珉无奈道:“你先把我穴道解开。” 她已经想好,穴道解开之后,她就要找个机会逃跑,绝对不会帮狼拓处理伤口,不管他的死活。 狼拓过来解开萧珉的穴道,萧珉起身就跑,一只胳膊却被狼拓紧紧拉住,他虽然已经身受重伤,仍然是臂力惊人,此刻嘲笑道:“果然卑鄙,幸亏我没有解开你腿部的穴道,想跑你就爬着跑吧。” 萧珉猛地转回头,明眸愤怒如火紧紧地盯住狼拓,狼拓也狠狠地回视萧珉,眼睛深邃不可到达之处一簇火焰熊熊地燃烧起来。 34 身不由己 下 两个人都恶狠狠地紧紧地盯着对方,视线的交战好像使寒冷的野外深夜都灼热起来。 萧珉看着他英俊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薄唇紧紧抿住,燃烧着愤怒之火的明眸深处隐隐透露出孤傲倔强不甘,眼前突然闪过初次见面他端坐在赤焰上的威武神俊,想起他面具被匕挑落那一刻的惊艳,想起他将一袋金叶子扔给她的情形,她不知怎么心就突然软了一下。 她不言不语地低下头,俯身仔细检查他的伤口。 他是来历神秘的敌人,虽然第一次侥幸放过她,后面两次却都对她不利,身陷大漠之时还要张弓拉箭射死她,为什么她要对他起怜惜之心,她的本意是要取他性命替逍遥王除掉一个潜在的敌人,为什么此时此刻会软了心肠帮他处理伤口。 她心中犹豫,却还是忍不住用匕割开了他伤口处的衣服,一个念头闪过,如此情形他未必设防,如果她再给他一刀,他是不是真的就要死在她的手里,她咬紧嘴唇,手微微地颤抖,还是将匕抛在了一旁。 她看着那深深的伤口四周已经被磨得血肉糜烂,深吸一口气,一路骑马而来,那伤口不知道会疼得如何厉害,难得他一动不动将她揽得紧紧的,难得他摔下马来还若无其事的四处拾柴生火,萧珉将自己的衣服撕下一块小心地把他伤口四周的血迹擦干,轻轻将药粉倒了上去。 狼拓牢牢盯住萧珉,他为泄愤让她过来处理伤口,突然想到此刻又将性命交到了她的手上,想到这里他眼神一暗,一只手已经凝聚了仅有的真气,一旦现她有何不对,立刻将她劈在掌下。 他的确是要绑架后唐公主回去的,但是他决定要杀了她,也不用怕给任何人交代。 他戒备地盯着萧珉的动作,只看她小心温柔的将药粉倒在伤口上,那药粉见血即化,她却小心地又倒上一些,随即下意识地向着伤口轻轻吹了吹。狼拓的眼神柔和下来,她柔软的丝随着她的动作在他的脸上不断轻轻划过,害得他痒痒的想打喷嚏,乌黑如墨的青丝下露出一小截细致白皙的颈项,皮肤光洁如瓷,一股淡淡的馨香充满了鼻端,害他心猿意马起来。 短短时间不见,她倒是从一个干瘪瘦弱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楚楚动人明媚清秀的后唐公主,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狼拓正低头监督着她,她猛地抬起头,那柔软的嘴唇就擦着狼拓的脸颊滑了过去,狼拓抚住脸一笑,轻佻地问道:“你在勾引我?” 火光之下,他俊美的面容上泛起了一丝潮/红,唇角上勾,要笑不要笑的样子,黑宝石般璀璨明亮的眼睛里无比邪肆撩人,一伸手将她轻轻拉进怀中。 萧珉刚刚将狼拓身上的伤口上药包裹好,想不到无意中却出现了这样的事,也是深深一愣,她心头慌乱,便猛地推开狼拓。 只是那男人虽然重伤在身,却仍是铁栅栏一样的手臂,将她禁锢在怀中,就戏弄地上下打量。 萧珉努力挣扎,只觉得那被缠好的伤口又隐隐透出血来,却见不到狼拓皱一下眉头,禁不住又气又怒地问道:“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伤成这样还要轻薄人?” 狼拓在火光下看她,只觉得这个几次见面都用冷漠骄傲武装自己的女孩子难得露出一丝羞意,这少女的羞怯里有一点倔强有一点委屈,带着不自觉的撒娇,立刻变得娇俏动人,他想着几次见她情形,一时居然兴起捉弄之心。 他紧紧箍住她,低头凑近她的颈项,闻着淡淡的少女清香,放肆地说:“你不知道男人是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萧珉心头一慌,这个狼拓果然不能用常人来衡量,一般人身受重伤落难荒野肯定要愁眉不展,至少也该苦心思考对策,而他却有心情不?,看着她不由自住颤抖起来,满意地一笑,贴在耳边问道:“果然稚嫩,这样就受不住吗,我要再亲昵些你又要如何?” 萧珉大慌,他还要做什么,狼拓灼人的薄唇已经落在她的红唇之上,萧珉左闪右闪仍自不能摆脱,他轻轻地吸吮/着她的红唇,留恋辗转,舌头不断在她红唇上舔舐,萧珉心中大惊,正要痛斥他,已经被他趁势而入,他强硬地侵入到她的口中,灵活如蛇寻找着她的一起舞动,她惊慌地不断躲闪,却被他逼得无处可藏,唇舌辗转,她的生涩软弱退却迷茫,却激起更加疯狂的需索,步步紧逼,直到她退无可退,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身不由己地随着他舞动,忘记周遭一切,只余唇齿之间相依相偎的感觉…… 狼拓猛地放开萧珉,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大口地呼气,原本只是想逗逗她,那一刹那之间,他却险些动了真情,差点就抑制不住地更进一步。 他看着萧珉突然被推开略带茫然的脸,手里轻柔地自她光滑白皙的脸颊滑过,嘴里却嘲讽地说道:“怎么感受到其中的乐趣了吗?” 萧珉回过神来,才现自己方才的反应给了他嘲弄的借口,羞愧难当,此刻捡起扔在旁边的匕就像他狠狠辞去,狼拓看她举动早有心理准备,岂会让她真的刺中。 萧珉眼见被他拦住,知道没有办法再刺中他,将匕狠狠扔在旁边,冷冷说道:“本公主曾经学习过男女床笫之事,只是没经过训练,原来不过如此,也要多谢你经此一次,以后这种事我倒是知道如何应付了,至于你吗,刚才之事,你休想再有第二次。” 萧珉机敏异常性格刚毅,刚才竟被情/欲迷惑,心中十分懊恼,竟然说出挑战男人尊严的话,岂不知将自己推到了更加危险的地步。这种事情如果生在别人身上,她或许沉着面对,出个聪明绝对的主意,只是她毕竟年龄尚幼,初次受到如此冲击,一时被迷惑竟然视为奇耻大辱。 狼拓本来听她言之凿凿的休想再有第二次,已经被挑动心火,就想将她就地正法,突然看见她在火光下郑重其事的清秀容颜,结合着女人明事前致命的吸引和少女的性感娇憨,不由得心中一软,只是侧脸问她:“你道男女情事就这么点程度?” 萧珉一时愣住,随即想起那授课内容还有更多不堪入目的画面,她看着狼拓在火光映衬下侧颜而笑,明澈眼底一丝笑意,轻柔注视着他,不知怎么那画面上的男人都变成了狼拓的样子,当下一愣,面上羞红,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眼神中一丝苦恼之意没有瞒过狼拓眼睛,心中大笑,随即听到不远处传来马蹄之声,他略一凝神,俊颜上跃出一丝欣喜,说道:“他们回来了。” 萧珉不明所以,远处传来马蹄声就一定是他的手下吗,说不定是为解救她追寻而来的龙家军。 35 还施彼身 上 少顷马蹄声越来越近,萧珉看见前方来了十几骑在篝火前都恭敬地翻身下马,不由得大吃一惊,竟然全部是成军士兵。 她怀疑地回头看狼拓,他不可能是成国派来的人,如果成**队有如此厉害人物,根本不必用血肉之躯强行攻城,让那么多普通士兵都做了枉死鬼。 那么为什么他们都是成军士兵打扮,她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刹那间对狼拓的怨恨之心大盛,只是还要听他们禀报完毕才能确认。 十几个人来到两人身前,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为男子恭敬地拱手回报:“主人,你安排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萧珉看他们动作整齐,态度恭谨尊敬,和狼拓之间尊卑分明,犹如君臣,根本不是一般盗贼匪类的作风,她心中暗自猜测狼拓的来历,究竟是哪国在背后暗暗支持他们。 狼拓看着他们跪倒在地,眼神一暗,询问道:“十七呢。” 旋风十八骑来历神秘,管理严格,彼此之间只称呼代号,风一听到主人询问,低下头去强自镇定地回道:“十七战死了。” 狼拓紧跟着问道:“死在何人手里。”他声音平缓,与平时没有区别,可萧珉离他很近,还是察觉到他身体微微一震。 风一抬起头,看了一眼萧珉,迎着通红的火光,萧珉这才看清他的长相,高大英武的身材,剑眉星目,明澈深沉的眸子蓝若深海,轮廓很深,鼻梁高高挺起,肤色也远比一般人都来的洁白,难道他竟是异族人。 风一注意到萧珉对他不着痕迹的打量,心头恼怒,低下头说:“十七一组去成军大营带着成军士兵突围之时,碰到一个蒙面的龙家军,武功十分高强。初时似乎想要杀了十七一组人,后来现不容易成功,急于突围回城,十七一组考虑到主人您正在封里郡行事,就拼命困住他。想不到那蒙面人拼着受伤一刀斩了十七冲出缺口逃掉了。” 萧珉心头一震,他们所说的蒙面人一定是无锋,龙家军中只有无锋蒙面,不知道他伤的重不重,此刻人又在何处。她一听到十七一组带领成军突围,又想到这些人都穿着成军士兵,立刻想到若狼拓诸人来自其他国家,自然见不得哪方大获全胜,总要出手制造混乱,让双方人马两败俱伤方才开心。 想到精心策划的获胜之计毁在狼拓手中,而龙家军和成军交战不知道战况如何,萧珉刚才升起一点对狼拓的恻隐之心立刻九霄云散,只恨得牙齿痒痒,早知如此就该多刺他几刀送他一命归西才对。 ---------------------------------------- 城郊的土地坑坑洼洼,即使风十八驾车的技术很好,马车仍然不时的颠簸一下,正走着,马车又狠狠颠簸了一下,他担心地回头看车厢里,一贯的安静,这才放心地转过头来,专心赶路。 车厢里正坐着狼拓和萧珉,两人都已变成富家公子小姐打扮,假扮成一起出远门省亲的兄妹。 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原本闭目休息的狼拓身子摇晃了一下,轻轻睁开眼睛,萧珉看着他犹显苍白的脸色,半晌有点不情不愿地问道:“你没事吧。” “还死不了。”狼拓咬着牙答道,小腹的伤口还没有愈合,马车一颠簸就拉扯得伤口开裂,可能是抵挡伤口炎的缘故,身上滚烫的热,软绵绵地使不出力气。 萧珉看了他半晌,突然叫道:“来人,来人。” 狼拓瞪她一眼,没有答话,而风十八已经挑起车厢的轿帘没好气地问道:“大呼小叫地干什么?” 萧珉瞥他一眼,知道他是压着怒火跟自己说话,如果不是狼拓隐瞒了旋风十八骑受伤的真正原因,可能旋风十八骑会一怒之下将自己杀掉。即使如此,想到为了抓这个女人,主人身受重伤,旋风十八骑里的人都对她没有好脸色。 负责赶车的风十八在众人中资历最浅,被派来给两人赶车,孤单单地没个人陪着说话,小心赶车还要时时担心马车颠簸挣开了主人的伤口,心里积压了十二分的不满,听到萧珉叫喊,立刻就没好气地向她吼起来。 正闭目养神的狼拓突然睁开眼睛,清亮的眼神扫了风十八一眼,十八立刻胆颤心惊,压低声音道:“主人,你有什么吩咐。” 狼拓并不开口,萧珉在旁边说道:“给我把穴道解开。” 风十八此刻知道不能随意开口,只是静静地听候狼拓吩咐。 狼拓并不说话,恰似没听到一样。 萧珉看一眼狼拓假装闭目养神,其实正在等她的理由,继续说道:“我知道他们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呆在车厢里,才点住我的穴道。可是你现在需要人照顾,虽然其他人都远远地跟着,难道有什么事,十八一个人还治不住我。” 风十八听见萧珉跟着大伙儿一起直接喊他十八,不爽地皱了几下粗/粗的眉毛,却碍着主人在旁边没有说话。 “何况”,萧珉想了想说:“车厢里地方这么大,我坐在地上就行,也许你躺一回儿会舒服点。” 狼拓嘴角挂上一丝讽笑:“事若反常必为妖,你想干什么不如直接说,我可不信你会担心我的生死。“ 萧珉一顿,不管不顾地说道:“谁担心你,我是怕你死了,你的那些手下不会放过我。” 狼拓深如寒潭的眼睛在萧珉涨得通红的脸上扫了一下,看到她明澈的眼里带着一丝恼忿嗔怪,吩咐道:“把穴道给她解开吧。” 十八闻言诧异,却不敢反驳,心中埋怨风一他们各自去乔装成农户、猎户、商人等在附近保护,却偏偏轮到他做车夫,主人的话不敢反驳,可主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他们要围过来扒了他的皮。 他解开萧珉的穴道,说道:“你可不许搞鬼,否则我饶不了你。”当下和狼拓报告完毕,转身出去继续赶车。 经过这一个小风波,车厢里再不是刚才的静谧无声,萧珉站起来把狼拓扶着微微躺在车座上,又找了点东西将他的腿垫起来搁着,方才在狼拓对面的地上坐下。 她一坐下看见狼拓亮晶晶的眼睛盯住她看,面上一红,嗔道:“你看什么?” “我看你想捣什么鬼?”狼拓似笑非笑,他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萧珉,不过,路途遥远寂寞无聊,就看她表现当解闷也好。 萧珉不置一词,随手撩开左侧的帘子,向外面望了一下,不远处就要进城,只是不知道要进什么城,既然都没有经过大的过关检查,应该还在成国境内。 隔了一夜不知道封里郡的战况如何,龙家军的兄弟能不能保全,龙老将军的伤势怎么样?逍遥王和楚国不知是否得知她失踪的消息了,会不会派人四处找她?成王会不会知道她们还在境内,设关卡追捕他们。 她心里有千头万绪,却被困在这里,不知要去往何方,她微微一顿,不论如何总算初步得到了自由,下一步是逐步得到他们的信任,让他们放松警惕她才有机会脱身。 想到这里她转过头来,半真半假地偏头说道:“那你就好好盯着,可别再上了我的当。” 狼拓轻松地一笑,勾勾手指说:“你过来。” 萧珉蹙眉,问道:“做什么?” 他一勾嘴角露出璀璨夺目的笑容,眼睛里一些戏谑,命令道:“过来。” 萧珉没办法走了过去,狼拓一伸手将她拉倒,刚好坐在他身前的地毯上,萧珉心中警铃大作,想要推开他还是已经晚了。 狼拓一勾手搂住她的脖子,和他躺下的高度相当,便向着那红润的嘴唇牢牢吻了上去,萧珉怔住,那嘴唇仿若昨天般故技重施,在她唇上不断流连,遭到拒绝后,另一只手却来到她的腋下轻轻骚动,她禁不住这种痒意张嘴欲笑,立刻被他唇舌攻占进来。 萧珉心中一愣,想起昨夜对他说出没有下次的话,她自然可以挣扎,还可以向着他的伤口猛击一拳,不信他不疼得放开她。 但是那样就算厉害了吗,情/欲不是大事,在情/欲里保持清醒才是重要的事,如果他要玩,她就奉陪,只要她的心不失落,神智不迷失,让他信任她,找机会逃走让他再度栽在她手里,那她今天所受的屈辱才叫加倍奉还给他。 她一念及此,已经决定改变策略,她原本在逍遥王府接受过专业培训,只是没有亲身练习过,现在既然当此情景,不由想着老师教过的东西缓缓动作起来。 她小小的灵舌主动地去触碰他的,随即又灵活地躲闪开来,稍一停顿,又试探着向他起进攻,不断躲藏着逗引他的兴趣,她的尝试虽然大胆,技巧却是生疏,心情中终究还是摆脱不了少女的羞怯,于是乎躲躲闪闪之间格外引人。她只轻轻几下,狼拓的肌肉已经紧紧绷紧,明亮的眼神包含着**暗沉下来,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更是牢牢地将她掌控住。 36 还施彼身 下 两个人缠绵吻在一起,狼拓睁眼看她,只见那桃花粉面上一双明眸充满好奇和些微的迷茫看着他,不由得心中一动,伸出手来将她的双眼阖上。 那一只纤纤玉手将他一只大手拉住在她眼前,将他的掌心拉在那里,用卷翘的长睫毛在他掌心轻轻扇动,一股微痒的感觉顺着掌心轻轻地滑到他心里。 稍停,两只藕臂紧紧勾住他的脖子,温软的身子也向他身前轻轻贴了过来,灵活的舌尖带着香甜蜜/意紧紧地将他的勾住,一下一下的搔弄,如同一个肤如凝脂白玉妆成的少女,在碧波潭中轻轻向身上撩水沐浴,意态天然,呼之欲出,引人欲狂。 他心头一热,脑海中幻化出无穷无尽的美景,灵活的舌头追着她的,一起缠绵共舞,一双有力的大手向着她胸前的柔软探去。 她轻笑出声,不肯就范,身子轻扭,将嘴唇移开,两只手仍然紧紧揽住他的脖子,臻低垂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喘息,隔了一会儿方才抬起小脸,笑着问他:“如何?” 她面色绯红,挺秀的胸脯随着喘气一起一伏,精致秀丽的小脸上神采飞扬,明澈闪亮的眼神柔媚欲滴,带着一丝骄傲的意态。 狼拓自烈焰焚身中回过神来,忍不住轻轻愕然,他常年流连花丛,见惯闺阁佳丽深好此道却故作清高装腔作势的,也见惯青楼女子为勾引恩客故作娇媚豪放的,却从来没见过萧珉这样,似乎把这男女情事当做一样技艺,不肯输给他要来比试的。 她那一句如何带着三分俏皮三分自信三分妩媚和一分傲然,看得他心痒难禁,几乎忍不住将她在揽在怀中,却露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斜着凤眸戏谑道:“你不怕被楚二知道吗?” 这世上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到处留情,越风流越惹人艳羡,对女子却要求十分严苛,三从四德,处处掣肘,出嫁的女子更要小心稍不留意就犯了七出之条,身败名裂,被逐出家门。萧珉虽是皇族,并不因此就会被宽待几分。 萧珉听着狼拓说话,突然呵呵笑了起来,答道:“男人真是没道理,男人可以随便调戏女子,女子便要像被占了天大的便宜呼天抢体寻死觅活地表示清白,女子若存了一样的心思或者只是稍稍开朗点,便是大逆不道吗?” 狼拓眼波流转,一勾她的下巴,轻轻吹气道:“这样说来,你刚才是在调戏我。” 萧珉挣开他的大手,两只白皙柔软的小手捧住他的俊脸,婉转笑道:“那倒说不上,只是老师教过我关于此种的知识,放在你身上体验一下罢了。” 萧珉自幼萧若理就没有让萧夫人像一般母亲那样用女德女红女言来荼毒她,每日像男孩子一般培养,兵书战策经史子集拓宽了她的视野,身经巨变追随逍遥王后,更是绝了男女情爱之念,心中所想是天下归一,拯救结义,并没有太将这些男女情事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狼拓对她已存玩弄之心,越是羞愤软弱越让狼拓得意,若她把这男女情事也当作行军打仗一样,和他站在平等地位一争高下,则他反而会有所收敛,而且她也可以逐渐放松他的警惕,伺机逃跑。 尽管如此,她捧住狼拓的双手还是忍不住轻轻颤抖。 狼拓感到她不自觉的颤抖,心中一动,只把她小手轻轻握在大手之中,笑道:“你找我体验,以后可是再看不上其他人了。” 萧珉秀眉一挑,正要笑他太过自负,听见十八挑开车帘说道:“主人前面出了情况,封城了。” 十八远远看见开阳县关口外站着一长队成国士兵,对来往行人检查得极为仔细,旁边贴着告示,赶快向主人禀报,想不到主人正握着被俘公主的手,两个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脸上一红,低着头等主人的吩咐。 狼拓略一思索,说道:“让风二一组先去打听情况,我们在这里先等等。” 萧珉原来的路线是从成国经封里郡向西走到楚国境内,而他们现在的路线是从封里郡向北走,经过前面的小县城开阳,就要到达成国和武国边界相临的封外郡,成王就是从那里抽掉了一万兵马赶赴封里郡,准备围攻送亲的龙家军。 十八将马车停在路边大树旁,假装下车歇脚,同时向远远坠在后面扮作农户的风二一组做了几个手势,风二几人已经心领神会好像看热闹一样快步跑着去前方查探消息。 萧珉挑开车帘,向外面张望了一下,看不出什么端倪,向狼拓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狼拓略一沉吟,说道:“我们先向北走。” 萧珉略一思索,成国北方有三个颇有实力的诸侯国,康国在正北,穆国在东北,昭国在西北,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地要去哪里。 她暗自盘算,现在成国境内,狼拓身受重伤,一行人要小心行事,她还有逃跑的机会,要真到了狼拓的地界,只怕想要逃跑更加不易。 不知道前面开阳县城生了什么事,如果遇到混乱,也许有她逃跑的机会也说不定。 十八一挑车帘,年轻的脸上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说:“风二问明白了,封外郡被武国占领了,郡里的成国人都逃到开阳县了,现在县城里人满为患。” 萧珉疑惑道:“若真是武国攻占了封外郡,成国人何必逃到小小的开阳县,这里不是一样危险。” 开阳县城夹在封里郡和封外郡之间,势力单薄没有什么凭护,费力逃到这里来也没有什么,武国既然攻占了封外郡,说不定顺路派出一支人马就占领了开阳。 十八听到萧珉问话,正要不耐烦地驳斥他,突然看见狼拓要坐起来说话,萧珉站起来轻轻将他搀扶起,调整好坐姿,小声埋怨道:“你说什么话,躺着不就好了,坐起来还能声音大些。” 狼拓不以为然地笑笑,说道:“成国人也不是想逃到开阳,不过是向往封里郡去,那里虽然驻扎军队的人数少,但是毗邻后唐皇朝,却是近年来最安宁的地方,只是他们不知道封里郡现在也是在混战之中。” 狼拓一句话说出现在局势,除了后唐皇朝安守在燕都及其附近的几座城池,其余各国之间都是局势紧张,老百姓也是人心惶惶。 提到后唐,萧珉轻低下头,燕前尘现在也许收到了她派人求援的消息,只是现在情形又有变化,不知道燕前尘何时才能知晓。 狼拓看她低头不语,知道她心中所想,也不多话,向着十八吩咐道:“进城。” 既然封外郡被武国所夺,则局势又有变化,他要尽快赶回国内应对,只是封外郡被武国占领,那一片地区想必是硝烟弥漫,局势复杂,便是绕路也没有那么好走了。 ------------------------------------ 一行人按各自假扮身份依次进入开阳县城,果然到处是流民充塞,好在有钱行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即使如此人满为患,三人仍是在开阳县城最大的客栈两间较好的上房安顿下来。而旋风十八骑其余人则各自散在城中,分头行动。 晚饭时分,十八进来禀报,狼拓便询问封外郡是如何被攻陷的,萧珉经封里郡一战,对各地战势也十分好奇,便听得非常仔细。 十八清清喉咙说道:“按理说成王调封外郡一万守军去往封里郡是十分隐秘的事情,却不知道怎么被武国边城的守将知晓了,趁机攻城。成武两国向来交恶,封外郡的城防守备森严,城防建设远胜封里郡,即使走了这一万兵马也难以轻易攻下。” 两人轻轻点头,算起来,封外郡守将调防也不过两三天时间,这武国守将的消息不但灵通,攻城也很有手段才是。 十八继续说道:“风二他们在城里打听,从封外郡逃出来的人说,前天夜里睡到半夜就听见外面喊杀震天,武**队突然就进了城,好像长翅膀飞进来一样。” 萧珉和狼拓微一对视,都不由自主地点头,想来武国对封外郡虎视眈眈,一直派遣了内应在郡内,趁着这次好机会里应外合才是。 不过一般平民很难接近城防,那个内应不知道什么身份,怎么把武**队放进去倒是匪夷所思。 萧珉凝神细想,脑海里瞬间划过很多可能,狼拓看着她笑说:“何必苦想,我们没看到那里形势,自然想不出攻城的详细方法,若是放在眼前,说不准比那武国守将攻得还要快。” 萧珉不理他,抬头问十八道:“可还有别的线索。” 十八看她一点没有见外之意,清秀小脸上难掩兴奋,明眸闪闪光,心中一动,却粗声粗气道:“女流之辈管什么行军打仗。” 萧珉眼看十八虽然憨厚老实,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不敬,更说出这种让她极不入耳的话,当下秀眉一挑,已经决定好好教育他,让他再不敢轻视女人。 37 兵不血刃 上 萧珉信步走到室内的桌案之旁,客栈之中没有准备笔墨纸砚,她用手指蘸着茶水在黑漆桌面信手画了一幅地图。 风十八轻轻哽了一下,想不到她胸有成竹,寥寥几笔就能画出当今局势,十八随着主人和旋风十八骑南征北战行遍天下,微一打量,那地图标志却是和他记忆中半分不差。 萧珉一指被各国围在中间的成国,像一个狭长的扁担贯穿南北,恰恰被后唐和几个实力较强的诸侯国围在中间,萧珉点点靠近后唐的一个位置,说道:“这里是封里郡。” 向北微微挪动一点说道:“这里是开阳。” 继续向北挪动一点说道:“这里是封外郡,现在已经被武国攻陷。” 她抬起头来问:“如果你是成王,现在要怎么样呢?” 十八一愣,看着茶水印迹下的各国江山,看似泾渭分明,可局势复杂难懂,萧珉这个问题还真的让他无法回答,他一抬头推脱回答:“我管成王怎么做干什么?和我没一点鸟关系。” 萧珉灿然笑道:“你不关心,你家主子也不关心吗。” 旋风十八骑称呼狼拓不称领而称呼主人,对他毕恭毕敬,形如君臣,一行人分工明确,秩序井然,向着成国北部行进,看来背后势力必是北方实力较强的大诸侯国无疑,萧珉略一思索,他们极有可能是康国或是穆国人,只是有待逐步确认而已。 狼拓看到萧珉信手画图,心中一惊,想来便是各诸侯国王也没有这么清楚天下大局,即使各国的常胜将军只怕也没有她这种胸中丘壑。 他暗暗思索,想到萧珉在封里郡大破成军,又看她行事做派,随手能画出天下战局,既感到萧珉的机智灵慧到达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又联想到她是逍遥王方面的人,只怕逍遥王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安于天命,不过是韬光养晦等待时机罢了。 他暗中考虑要对逍遥王加强戒备才行,本来他认为天下大势已定,虽然现在纷乱,能成为敌手的不过是西南楚国,现在想来若是逍遥王存有振兴后唐的心思,倒是决不能小觑。 萧珉信手画下地图,既为震撼十八,不要小瞧女子,也有试探狼拓的心思,却没想到狼拓已经想到了逍遥王的振兴大业上。 她笑靥如花向着狼拓望去:“你说呢。” 狼拓爱看她窈窕妩媚的样子,半晌才说:“成国既得罪了后唐皇朝,又被武国乘机占领了封外郡,加上它地处各国包围的中间位置,一个处理不好,几个诸侯国便会打着听天子号令平叛的旗号群起攻之,而整个成国灭亡,参战的各国多增加几座城池而已。” 萧珉轻轻笑道:“这样还是不好吧,穆国和成国隔着龙江天险,没那么容易进攻,真要如此的话,只怕下手不利,和别国相比吃了亏呢。即使侥幸占领了几座城池,和穆国本土隔着龙江,防守起来也颇为吃力。” 十八脸色一变,似有不同意见,正要抢白萧珉,却见狼拓向他使个眼色,笑着回答:“说的也是,估计对目前的穆国来说,成国还是存在好,否则楚国和后唐可就挨上了。” 萧珉眼见风十八就要说出什么,也许就能判断出他们来历,却被狼拓阻止回去,狼拓本人说话却是不偏不倚,萧珉虽然疑心他们和穆国有关系,却也不能断言。 ------------------------------------ 月华如水铺进室内,狼拓躺在床上静静休息,萧珉支着胳膊坐在临窗的桌案旁,风十八坐在桌案对面,看守犯人一样盯着萧珉。 夜风正冷,萧珉想要起身关窗,看见原本有些困意的风十八立刻圆睁了眼睛,问道:“你干什么?” 萧珉看他浑/圆大眼,心中暗笑,她如果想要逃掉,必然是计划周密一次成功,而不是十八稍微打个盹的功夫,只怕她还没逃出房门外就又被抓回来,反而以后都没了机会。 她看着十八,一本正经地逗他道:“我看看街上有没有人,若是跳下去不摔死,有没有机会逃走。” 十八愕然,紧张地向楼下看看,认真地说:“我们跳下去没事,你不会武功,这样跳下去恐怕活不了了。” 萧珉想要继续逗他,没有开言时却禁不住扑哧一笑。 狼拓在床上翻身坐起,说道:“十八,你点她穴道,然后回房休息。” 十八闻言听令,点完萧珉穴道就走,萧珉气得大叫:“十八你个笨蛋,点穴道之前让我现调整个舒服姿势啊,就让我这样过一夜吗。” 狼拓从床上下来说道:“十八不懂怜香惜玉,我帮你调整个姿势吧。”他边说边走近萧珉。 萧珉本来想十八在室内,狼拓不至于做太过分的事,想不到十八还是给了他这个机会。 她暗中思索对策,此情此景,若给狼拓碰到,只怕不像白日那样容易过关。 狼拓刚走到萧珉身边,十八已经哐地一声推门回来,愕然道:“主人,你有什么事要下床,让我来吧。” 狼拓不可置信地看着十八,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去取被褥啊,主人你身受重伤没办法保护自己,我不在屋里万一生什么意外怎么办?”十八理所当然,将被褥放在地上。 萧珉看着狼拓一脸豫卒,心中大乐。 十八才将被褥放在地上,突然外面街上想起一阵阵吵闹的人声和马蹄声,十八打开窗户探头一望,只见一长队人马走在街上,马匹旁的人打着大大的旗帜,迎风招展,在明亮的月色下隐约可以看清,正是一个“武”字。 “武”军进城了,没听见兵刃相交之声,萧珉想道,想必开阳县城太小,势单力薄,不敢抵挡,直接就投降了。 她想要十八把穴道解开,也看看下面情形,想不到十八居然转回头来便点了她的哑穴,萧珉心头狂气,知道是这傻小子怕自己喊叫,引来武国士兵,这样一想,这傻小子却也不傻。 狼拓走到窗前,身子微侧看下面情形,一长队披坚执锐的武国士兵,四人成行,时值深夜,不露一丝疲色,站得笔挺,队伍绵延很长隐约到街头尽头还有士兵。 他略一估算,想必这一队武国士兵不会少于五百人。 武国士兵前面是两名武**官,并骑而行,下面的亲随手持两面铜锣,边敲边喊:“武军入城,武军入城,军队自有纪律约束,不会惊扰民众,各位父老乡亲不必惊慌,各行其是即可。” 长街两旁的民房商铺一阵混乱,只听见男人女人的叫声,孩子的哭声,和门窗开关的声音不断响起,深夜里传来都是格外响亮。 那敲锣的士兵便又照着原样边走边喊,开阳县城的百姓本来半夜听见武军入城,胆战心惊,但是听到敲锣的人不断那样说,士兵们也确实只是安静地通过街道,没有生入户抢劫杀人的事,那鼓噪的声音就逐渐微弱下去,只是居民们虽不出来,仍旧是提心吊胆的,一夜好觉怕是没了。 正在街道两旁逐渐安静下去之时,在街角处窜出来一个粗壮的汉子,指着骑马的武军军官骂道:“你这个走狗败类,领着武军进了我们封里郡,现在又是开阳县城,你难道还想领着武军到封里郡,你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这个粗壮汉子,原本是封外郡逃过来的成国人,和一群逃难的成国人无处安身,便挤在街角过夜,这时看见武军军官中有一个竟然是原来封外郡城门酒馆的掌柜,立刻想到是他做内鬼,偷放武军进城,当下忍不住愤怒骂了起来。 同行的武军军官听到粗壮汉子骂他的同僚,立刻便要挥手叫士兵将那汉子捉起来痛打一顿,他的同僚摆手拉住他,向着粗壮汉子说道:“你说我是走狗败类,你可知道我并不是成国人,是带着任务隐藏在封外郡,我做的是我应该做的,并没有什么不对。至于攻城,我用点计策引武军进城,兵不血刃,不管是武军还是成军都少了很多伤亡,有什么不对。” 那粗壮汉子听他做了对不起成国人的事,还振振有词,骂得更加厉害,便是他跳出来的人群中也有人跟着喝骂,街道两旁的屋内门窗开关之声又不断响起,想来这些成国人都想偷偷看看这个内贼长得什么模样。 武军士兵听着那噪杂骂人声,各个面色愤怒,几乎想要杀人泄愤,那军官高坐马上朗声说道:“乡亲们怎么骂我无所谓,只希望你们知道成国这一场灾难并非无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管我们是成国也好,武国也罢,都是当今后唐天子的属国。如今,后唐与楚国联姻,明玉公主的送亲队伍从封里郡通过,竟被成**队袭击,激怒了当今天子,武王这才奉命袭缴成国。各位要怨就先怨成王,是他先不顾君臣之义,惹下这场灾难。” 开阳县城和封外郡的老百姓们只知道武国攻击成国,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如今听武**官说起,才知道事出有因,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后唐天子即使再没有实力,在普通老百姓心中仍然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是天下的九五至尊。 38 兵不血刃 下 客栈楼上雅间的三人一直留神倾听外面的声音,此刻听到那武**官说出事情原委,都大吃一惊,想来封外郡守军赶赴封里郡不过两三天内生的事情,后唐天子怎么就会知晓的如此迅,还下令给武国平叛呢。 三人一时怔住,萧珉听到武**官一再提起明玉公主的名讳,心中激荡,恨不得向楼下叫喊她就在这里。 狼拓贴着窗边向街道上观望,月色清亮,恰能看清街道中武**官的长相,可能是身穿军服的缘故,想不出他曾经乔装酒店掌柜的样子,国字脸庞,浓眉剑目,别有一番威风凛凛的样子。 那粗壮汉子继续喊道:“你说怎样就怎样,你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街角人群中一阵熙熙攘攘,显然被粗壮汉子说中心事。 那武**官见此,也不愿和他多作解释,摆摆手道:“你信与不信,我并不在意,只是要告诉在这里的成国人,武**队不会伤害老百姓,逃难出来的人可以回到封外郡,像以前一样生活。” 萧珉在旁边眼看狼拓和风十八认真看下面情形,自己却被点住穴道牢牢坐在椅子上,简直又气又恨。 武**官说完这番话,便不再理睬那跺脚叫骂的粗壮汉子,带领着武**队继续向前走,一时间街道上又恢复了寂静,只剩武国士兵整齐的脚步声。 良久,等到街道上彻底恢复了宁静,街面上空无一人之时,狼拓才解开萧珉穴道。 他笑看着萧珉问道:“怎么,听见下面有军队经过提到你的名字,心里痒痒了。” 萧珉心中怒火冲天,却不理睬狼拓和风十八准备看她笑话的表情,用双手揉揉腿站起来,走到风十八在地上铺好的被褥,舒服地一趟,说道:“睡觉。” 风十八看见萧珉如此作为,一下子着急起来,叫道:“你躺在那里。让我怎么办?” 萧珉一挑秀眉,要笑不要笑地说:“我管你?”随即拉起被子,闭上眼睛,做翩然若梦状。 风十八苦哈哈地看着狼拓说道:“主人,我是一定不会放心你和她在一起睡的,我留下来,你也不会让我睡地上吧。” 旋风十八骑在狼拓面前都是毕恭毕敬,换成其余人早就睡在地上再不多话,偏偏风十八性格憨直,年纪又轻,狼拓和他在一起偶尔能露出真本性,导致十八对他也会随便些。 狼拓看着萧珉睡在十八被褥上,心里懊恼十八搅了他的**,眼看十八说出如此话,心中警惕,正要向屋外撵他,却不料十八已经将他搀扶上/床,然后和衣在狼拓外侧一卧,嘀咕道:“我就在你床上凑乎一夜吧。” 狼拓还从来不曾和男人共挤一床,大为懊恼,可十八已经装鸵鸟地转过去不看他,不给他作和拒绝的机会。 狼拓只能郁闷地作罢。 时间慢慢流转,不多时,床上传来一重一轻两个男人的呼噜之声,萧珉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担心惊醒了他们,心中却何尝有一点困意。 狼拓绑架她到底要做什么? 只为阻止后唐和萧国联姻,他大可以杀了她,不必这么费力千里迢迢地带着她赶路,他打算利用她来做什么呢?萧珉设身处地一想,又觉得从她身上延伸出去可以做的事情太多。 他们真的睡着了吗,萧珉暗自猜测,紧张得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就这样又过了有半个时辰,萧珉听着那一重一轻两个男人呼噜声始终很正常自然,终于决定轻轻翻了个身试探一下。 没有动静,一切如常,难道会有这么容易逃脱,她不相信,可是她又怎能一点不尝试。 她轻轻地站起来,明亮的月光下居然也有影子投射在地上,她听着两人鼾声不止,蹑手蹑脚地向房门挪去,她拉开房门很轻的一声,站在那里等了一下。 没有异常,她轻轻地溜出了房门。 室内的男人鼾声仍在响着,只是床上却轻轻坐起一个男人。 狼拓眼看着萧珉一阵动作,心中微觉好笑,直到她溜出去才安静地坐起来。 风十八鼾声大作,狼拓鄙夷地耸耸鼻子,狼拓如果和十八躺在一起能睡着觉的话就不是狼拓,他轻轻翻身推开门尾随萧珉走了出去。 十八等着两人都走出门去,这才舒服地翻了一个身,谁说十八不尽责,十八是打着呼噜睡觉也要睁开一只眼睛盯着的,否则怎么够格成为最年轻的旋风十八骑呢。 只是大晚上的他们两个不睡觉,想要折腾就好好折腾去吧,顺便给外面执勤的兄弟找点节目,否则一个晚上埋伏在外面却没事生多么无聊啊。至于他十八,当然是好好睡觉了。想不通啊想不通,无数花容月貌的美女主动向主人投怀送抱,也没看到他有多么激动,想不到居然中意这种干瘪酸菜的小妹妹型。 -------------------------------- 萧珉蹑手蹑脚地走在前面,拉开客栈大门又回头看了一眼,才走到街道上。 狼拓轻手轻脚地跟在她身后,看她回头赶快向墙角处一闪,然后才走出来继续跟着她。 街道两侧的房顶上同时出现了两个黑衣人向着狼拓作揖,那是旋风十八骑里负责值夜的兄弟,狼拓轻轻摆手,两个人消失不见,但狼拓知道他们就隐藏在附近偷偷跟着,遇到危险会随时出现,而一个信号,其他的旋风十八骑都会立刻出现。 想到这里,他既觉得安心却没了继续跟踪的情绪,本来想吓吓她,看她如何反应,现在还是战决。 狼拓紧走几步,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萧珉身,突然出声说道:“大半夜,你在这里干什么?” 四下寂静无人,萧珉又一直担心狼拓等人追出来,一直提心吊胆的,此刻听到狼拓突然出声,吓得她一声尖叫,随即看到是狼拓,心中暗暗叫苦,表面上却如同平常,娇嗔道:“你怎么出来了?” 狼拓看着月光下,她清秀小脸吓得有些苍白,明眸中憋着一股气闷,故作正色道:“应该是我问你吧。” 萧珉眼睛一转,回答道:“我要上厕所,总不能你们两个大男人在屋子里,我也在那里上吧。” 狼拓伸手将她一拉向客栈走去,故意说道:“没错,我还知道你要说,你不是想要逃走,你是忘记了客栈内有如厕的地方,你不和我们打招呼是不想影响我们休息。你说我说的对吗。” 萧珉手心冒出冷汗,嘴里客气道:“你说的是,你真是善解人意。” 狼拓拉住萧珉走回客栈,街道一段突然出现一队巡逻的武国士兵叫道:“深更半夜的,什么人在外面游荡。” 萧珉心中一喜,转眼间看到只有一小队武国士兵,心中却又惶然。 虽然狼拓重伤在身,没有先前那样的莫测武功,可是旋风十八骑也不是他们这么点人对付得了的。 她眉头轻皱,她要不要抓住这次机会求救,错过今天狼拓会对她看守越来越严,她该怎么办? 她正想着,那一小队士兵已经疾奔过来检查。 萧珉看着狼拓伸手要拂向她的哑穴,抢在前面出口说道:“各位当兵的大哥,你们别误会,这是我哥哥,他是个哑巴,我们本来要往楚国去,遇到封里郡出事这才转向开阳的,我们都是好人,就住在天福客栈天字三号房。天福客栈的掌柜可以给我们作证。” 狼拓正要点萧珉的穴道,想不到却被萧珉抢先编排他是哑巴,心中气怒,却不便张口反驳萧珉的话,以免引起武国士兵的疑心。 为的巡夜士兵小头目听到萧珉一大堆不知所谓的话,狐疑地看了狼拓一眼,说道:“你们站好,不要乱动。” 一众武国士兵已经将两人团团围住,用长矛对准两人,稍有异动,就是长矛穿心。 弄得萧珉也紧张起来,担心狼拓突然动作,会连累到她,求救不成,先被人戳了个透心凉。 为的士兵小头目吩咐道:“去请卓将军,这两个人从封里郡过来,知道那里的形势。” 一个士兵已经应声跑去。 狼拓向着两侧房顶上一看,负责执勤的只剩一人,须臾间,两侧房顶上多了十几个黑衣人,向着他微一露头,就有隐藏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狼拓眼睛一转,不能再等他们叫来武**官,萧珉已经萌生逃意,若是他不当机立断,事情只怕越来越糟。 他一声响亮的唿哨穿透了夜空,右手向着空中一划,这是下令旋风十八骑行动。 两侧房顶上应声疾射出十几枚暗器,破空而过向着那一小队士兵射去,那暗器又快又准登时就射死了几名士兵,其他士兵慌乱起来,两名士兵继续用长矛对准两人,其他几人向着四处叫道:“有奸细,快抓奸细。” 趁乱之时,萧珉低头躲过士兵的长矛,转身就跑,大叫道:“我是后唐明玉公主,他们是马贼。” 狼拓比她还快,一掌拍掉对准他胸膛的长矛,伸手就向萧珉抓去。 街道两侧的房门有窸窣声,萧珉转身就向有响动之处跑去,拼命地敲门。 狼拓又一声响亮的唿哨,伸手向萧珉捉去,眨眼之间,街道两旁已经围满了武国士兵。 39 泥足深陷 上 狼拓两声响亮的唿哨划破夜空不久,天福客栈的大门被应声撞开,赤焰像划破夜色的火红闪电出现在街面,马蹄达达迅疾地向着狼拓飞奔过来。 赤焰的到来太过突然迅,武国士兵们手足无措,已经被它的铁蹄连连踢中,只能不断向后躲闪,又胡乱向赤焰身上戳着长矛。 萧珉眼看一个长矛在赤焰身上划出一道血痕,赤焰昂起马,嘶嘶长鸣,禁不住微微一愣,狼拓抓住她的手猛一用力,在赤焰擦身而过的瞬间带着她飞身骑到马背上。 街道两旁的武国士兵都向此处集中过来,夜空中又有响亮的唿哨响起,萧珉知道那是旋风十八骑在召唤他们的坐骑,那些跟着他们身经百战的骏马被他们假装马队带进开阳县城,此刻一经召唤,都从藏身处狂奔而来。 那十几匹狂奔的骏马突然飞奔而来,如不可阻挡的汹涌狂潮,威力非同小可,武国士兵站在街道上,看着那些骏马狂奔而来,哪里还拿得住长矛,纷纷退避,即使如此也有几个闪避不及的被卷踏在乱蹄之下。 十几匹骏马倏忽间就冲到了狼拓身边,旋风十八骑从屋顶上跃下,坐在各自坐骑之上,一起向着开阳城外冲去。 开阳县城早已关闭,一队武国士兵守在城门旁,为的风一和风十八自怀中取出几个藤球向着城门狠掷过去,萧珉一眼看出那是旋风十八骑在大漠之中用来攻击楚国商队的藤球,随着藤球掷出,连续几声轰隆巨响,开阳县门被炸得四分五裂向外面飞去,硝烟未散,旋风十八骑护着狼拓踏着守门士兵的尸体向外飞奔而去。 ------------------------------------ 旋风十八骑这次突围干净利索,让武国士兵措手不及,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敌手,被他们在包围中直冲过去。 武军两位军官带着武国大部队骑兵刚到战场,已经看见旋风十八骑飞身而去,左军官问道:“卓将军我们追不追。” “追。”卓将军正是那位藏身在封外郡做内应的将军,他国字脸长相十分威武,向着身后士兵一挥手,一马当先在未散的硝烟中冲出城去,另一位将军和其他士兵赶快紧紧跟从。 卓云路用力夹/紧胯下战马,努力让它跑得更快一些,他不能确定士兵禀告说,那女子说自己是后唐明玉公主是否真实,封里郡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按理说,明玉公主即使没有被龙家军保护周全也应该落在成**队手中,不应该落在一批马贼手中。 但是他又看出这并不是一群普通的马贼,事情便有了这方面的可能。他身负重任,决不能错过,如果真是后唐明玉公主被劫持,他就是拼上性命,也必须救他脱险。 那批贼人的马匹都是难得一见的神骏,恨不能一日千里,夜色正深,他们马飞快,很快完全沉没在夜色之中,卓云路同来的将军说道:“看不见了,不如退兵。” 他心中想法简单,不知道这些马贼什么来历,他们另有任务在身,实在没必要因为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明玉公主冒险犯难,毕竟武国和后唐之间只是一些面子关系而已。 卓云路目力奇佳,看见很远的地方似乎有红芒一闪,他凝神静气,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之声,向着那里一挥手说道:“兄弟们跟我追,救回明玉公主,武王必然重重有赏。” 他唯恐同来将军有异议,向着他低声说道:“黄将军,你可知道若救回真的明玉公主,那是何等的大功吗,只怕武王和后唐楚国都要一番隆重交涉呢。” 黄将军听得不甚明白,但是他知道这个卓将军忍气吞声在封外郡埋伏几年,一举攻破易受难攻的封外郡,不是等闲人物,而武军元帅对他青眼有加,言听计从,当下点头称是,随着一起继续追去。 卓云路看着旋风十八骑奔驰去的方向,追了一会儿,突然轻轻笑道:“好拉,此事有希望。” 黄将军不明所以,问道:“卓将军,你说怎样有希望。” 卓云路兴奋地问道:“黄将军你可知道他们逃跑的方向是什么地方。” 黄将军摇头不知,他本是土生土长的武国人,怎么会知道成国开阳县城附件的地理情况。 卓云路肯定地说道:“他们逃去的地方是一片沼泽,夜色深沉,他们马又快不会提防,想必会陷进去。” 黄将军半信半疑地问道:“卓将军何以对此处地形如此熟悉。” 卓云路说道:“我潜伏在封里郡,自然把这附近地形摸得极为清楚,以备元帅进攻有朝一日攻占成国之用。” 他心中欣喜,只吩咐下面士兵和他一起加快度追去。 -------------------------------------------------------- 皎洁的月亮高挂在天空,群星闪闪,四野一片寂静,只有虫儿咕咕叫声。 如此夜晚颇有点诗情画意,却因为萧珉这一番事故,旋风十八骑护着狼拓亡命逃窜,风一向着身后一看,早就不见追兵踪迹,想叫众人放慢度休息一下,风十八瓮声瓮气地说道:“还是再多跑一会儿,我总是听见后面还有追兵声。” 狼拓也向身后一望,示意众人稍微减缓度,赤焰已经受伤,跑得太快,只怕让它伤更重,但如此情况下,也没办法彻底停下来休息,只能稍微跑得慢些而已。 十八听着狼拓示意,稍微减了度,却突然觉得一脚踏进了云中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力道,连马带人向下面沉了下去。十八一看身旁几人都是同样情形,又看到前方地面在月光照射下隐隐泛着一点水汽,当下心头一凛,大叫道:“糟糕,是沼泽,后面的快勒马。” 十八几人的马匹一陷在沼泽中已经惊慌失措,恢恢长鸣,挣扎着向上,却偏偏陷在沼泽地中最重要保持镇静,越是挣扎就陷得越快,十八初时感觉不过马腿陷在沼泽中,经过几下挣扎,淤泥已经没过了马肚子和十八的小腿。 行在中间和后面的狼拓等人见状,纷纷强行勒住马匹,又有几个没有勒住也陷了进去,狼拓拼死勒住赤焰,总算在沼泽前稳稳停住。狼拓当即命令道:“你们几个赶快跳出来再想法救马。” 十八感觉越陷越深,淤泥几乎要没过他的腰,沼泽几乎要吞没了他整个爱马,他咬咬牙,浑/圆的大眼中几乎有晶莹在闪动,却还是在最后一刻猛地一跃,在马背上轻轻一点跃上了岸边。 其余几人也只能如此做,只是心头都是万分不闪,这战马跟了他们好多年,南征北战,闯过无数险境,想不到却要丧生在这沼泽之中。 狼拓不假思索地命令道:“赶快用树枝拉出在边上的马匹。” 此言一出,已经深陷在沼泽中的马匹便是保不住了,十八等人咬着牙,不一言,立刻去砍附近的树枝,接成长绳,而几个尚未深陷的马匹主人在沼泽外面遥遥安慰着马儿不要乱动。 众人将长绳拴在外边的马匹上又套住沼泽中的马匹,和着人力的帮助,终于将陷在沼泽边缘的马匹拉了出来。 十几个人费力得把沼泽中陷着的马匹拉了上来,都累得气喘吁吁,倒在地上呼呼喘气,十匹幸免于难的骏马在旁边不停踏来踏去,也是惊魂未定。 萧珉看着场面终于安静下来,这才想起赤焰是受过伤的,这样一番折腾不知出了多少血,她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条,轻轻地替赤焰擦开血迹,赤焰前蹄高高昂起,向旁边闪了开去。 萧珉微微楞了一下,十八走过去一把推开了她,大声喝道:“你这个假惺惺的女人,不是你,也不会白白死了这么些马,不用你碰赤焰。” 萧珉被他一推,狠狠地摔倒在地上,月华如水照在她瘦弱的身上,向一朵无所依从的小小野花。她安静地爬起来,将手中的布条递给十八,说道:“我不碰,你给它把伤口绑上。” 十八猛地打掉了她手中的布条,说道:“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 此刻十八心中亦有悔痛,若不是他贪睡好玩,想看她和主人之间的热闹,在她站起想要逃走时就出声阻止,今夜之事也许就不会生。只是他心中苦闷无法言说,便将这一腔怒气都泄在她的身上。 萧珉俯身将布条捡起,递给他,命令道:“去被赤焰绑上。” 她看虽柔弱,明眸之中却别有一股威仪,语气坚定不容反驳,十八想要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拿着布条走到赤焰身旁,给它细心绑上。 萧珉这才冷然地向着狼拓说道:“我知道你也怨我,我很抱歉。事情如果再生一次”,她顿了一下,坚定说道:“我还是会选择逃走。” 洁白的月光下,两个人对视着,在狼拓强压愤怒的眼光中,萧珉没有一分退却,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两个敌对的位置再也无法调和,就不用继续粉饰和平了。 十几个人安静地躺在旁边,冷冷地注视着主人和萧珉,依照主人的脾气,只怕要用她的命来赔偿,虽然她是公主,也不会例外。女人在主人心目中,从来都没有一点分量。 狼拓向着萧珉一步步走去,萧珉不由自主想要颤抖,却倔强地挺立在那里。 40 泥足深陷 下 狼拓向着萧珉走去,他心里第一次产生了矛盾,她是被他强掳来的,她要逃走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还是有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 他看着萧珉在月光下,眼若含星璀璨闪亮毫无退让之意,倔强坚定地站在那里,如在月华中枝叶舒展的凤尾竹,秀丽中是让人无法忽视的柔韧,令人神往。 他冷冷问道:“你并不是真正的明玉公主,你到底是谁?只要你愿意真心诚意地投靠我,逍遥王给你的一切我也可以。” 萧珉静静地望着他,她不怀疑他说的话,虽然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想必也是来历惊人,说不定是哪个诸侯国的皇亲贵胄。她眼前掠过两个人相互戏弄的场景,他们之间除了戏弄就是生死相见,不是她要杀了他,就是他要杀了她,真是解不开的孽缘。 她昂起头,温柔却坚定地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就是明玉公主,我的目的是去和楚国联姻。”如果和他相知在逍遥王之前,也许情况会不一样,只是现在一切已没有可能。 狼拓举起玉笛,萧珉抬头看一眼柔亮月光,和阿白小怜结义那一夜的月亮也是这样明亮皎洁,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狼拓凝神听了一下,面色沉了下来,这些武军士兵如此不屈不挠居然在深更半夜真的这样追了上来。 他一瞬间竟然松了口气,他该杀掉她的,可是居然下不去手,他大声命令道:“赶快上马,两人一骑。” 他看一眼萧珉,冷冷命令道:“十八带上她,一会儿想必有大用。” 想必有大用,萧珉轻轻闭上眼,嘴角挂起了一丝嘲讽的笑。 十八愣了一下,随即将萧珉拉在马上,和众人一起向外奔去。 这片沼泽是一个诡异的口袋形状,好像天然为围困敌人所准备,狼拓众人想沿着沼泽南北方向出去,却没奈何走来走去还是在口袋里。 狼拓看一眼面前隐隐泛着水汽的沼泽,在月光折射下微微亮,看起来漫无边际,这片沼泽不知道面积有多大,也不知道是否都是同样的表面,一行人不敢尽力驰骋,只能缓行,而此时离天亮的时间不多了。 狼拓看着来时宽广的大路,看来只能从这里退出去,大路两边是黑黢黢的密林,风吹叶动,隐秘之极,如果武国士兵埋伏其中根本看不清,而他们刚才逃出沼泽已经费了太多时间,碰上一个厉害的将领有足够的时间布置埋伏。 ------------------------------------ 武国士兵果然都埋伏在路旁的密林之中,黄将军眼看着狼拓一行人在路上盘桓来去,就是不肯走上这条道路,心中急,恨不得命令军队冲上去。 他看看身旁的卓云路,说道:“他们这样磨蹭,一会儿天亮,我们的埋伏就要暴露了。” 卓云路摇摇头说道:“黄将军不用着急,他们很快就会走上这条路。这个沼泽地形如口袋,你我二人运气好,他们进去的地方是口袋入口,不从这里经过就不能出去。至于担心天亮吗,他们比我们更着急。” 卓云路眼见大鱼要上钩,压抑不住心头喜悦,却仍然叫来传令兵叮嘱道:“通知各路伏击队伍,按照本将军的计策办,千万不可硬拼,让他们冲破一线退一线,到第十道防线听我号令一起围攻。” 狼拓果然只能走这条明知会有埋伏的来时路,他向着旋风十八骑吩咐道:“小心绊马索,不要浪费火弹,看准才掷。十八紧跟着我,听我号令行事。” 十八心里一沉,看看身前端坐的那名女子,主人的意思他已经明白,这是他们最后的凭恃,关键时刻刀架萧珉脖子逼着武国士兵退开。 他看一眼萧珉,洁白月色下面含清辉,花容月貌美得如同仙子下凡,十八一时有点恍惚,一会儿主人要逼着他下手吗,他狠狠咬牙,想起惨死在沼泽地的爱马,将手中长剑握得更紧,紧跟在狼拓马后向前奔去。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向着来时路冲去,旋风十八骑合作多年,彼此十分默契,当下分为四组,前后左右将狼拓和十八圈在其中。众人心中都有数接下来将是一场恶战,他们征战多年,再恶劣残酷的环境也面对过,并不觉得难熬,只是主人负伤、十七战死、心爱战马丧生沼泽让他们心中多少都有些沉甸甸。 卓云路眼看着狼拓队伍慢慢过来,暗暗皱眉,一看他们队形度就是极为难打的部队,这样想来他们手中也许是真公主也有可能。 虽然他们难打,卓云路仔细想想自己的计策,也算满意,封外郡攻陷的比较容易,没什么成就感,就让他打一场硬仗提提神。 他轻轻一抬手,两边密林中涌出武国士兵手持长矛向着狼拓队伍冲去,武国士兵得到卓云路指点,并不去攻击人,矮着身子远远地用长矛去刺旋风十八骑的马匹。 众人原防备着绊马索,度很慢,没想到居然冲出一些步兵,专门攻击胯下战马,旋风十八骑各个武功高强,使用长剑作战,所向披靡,此刻遇到这种攻击倒是有点鞭长莫及,不提防间,几匹战马被长矛戳伤,昂起前蹄,恢恢嘶鸣,结实有力的铁蹄也不断向武国士兵踏去。 卓云路在密林之中看着被第一道防线围攻的旋风十八骑,十分擅长协作,乍遇攻击,前后左右四个小组已经是各司其职,前面一组负责冲锋,只管强硬砍杀所向披靡,而两侧和后方小组负责掩护,马背上的第二个人都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将手中长剑挥舞得车轮一般,向着武国士兵冲杀过去,刀刀见血,一剑毙命,饶是卓云路心中早有预料,也是被他们凶神恶煞般的杀气一惊。 幸好,他早命令那些士兵不可硬拼,见势不对立即撤退。 武国士兵眼看着旋风十八骑不可匹敌的气势,身旁同伴血肉横飞,心惊胆战,纷纷退回密林之中。旋风十八骑想要追杀过去,被狼拓轻声制止。他眉头深锁,武国士兵如此轻易的退回,说明后面还有不断厉害的杀着,对方有意多设置几道关卡消磨他们的意志和体力,只是明知如此,也只有一个闯字。 狼拓轻声道:“节省体力,防车轮战。” 果然被他料中,走了不久,前面杀声震天,又杀出来一队武国士兵只向着他们骑马的人来攻击,旋风十八骑奋起杀敌,还没有过瘾,那些武国士兵便又退回林中。 狼拓眼看着两轮厮杀,旋风十八骑呼吸声开始粗重,这一夜劳顿并不轻松,便是铁打的人如此折腾此刻也要乏了,他想想轻声吩咐道:“准备火弹。” 一行人向前狂奔,风一留神听着路边密林动静,突然说道:“来了。” 负责投掷火弹的两名兄弟默契地对视一眼,做好准备,风一长剑劈空而过,两名兄弟将火弹同时掷出,轰隆作响,还没有踏出密林攻击的武国士兵就炸翻了十几个。而旋风十八骑挥鞭快跑,还没等他们掩杀过来,已经冲了过去。 卓云路在密林中也随着狼拓的度向前行走,眼见第三道防线没有用上,被两枚火弹就晃了过去,心头大惊。 第四道第五道防线也是如此就被旋风十八骑突围过去,黄将军急躁地问道:“卓老弟,你这十面埋伏的计策到底好用不吗?死了这么多兄弟被他们逃出去,你我可就吃不消了。” 卓云路心中何尝不急,他一抹额头汗水,安慰道:“这些人如此厉害,他们绑架的人定是公主无疑,火弹虽然厉害,终究会用光的,若抓住几个活的,问明这火弹制造之法,恐怕不比救出公主的功劳小。” 骑虎难下,黄将军也没有办法,只能听卓云路号令,希望他能大获成功。不管如何听他如此说,心中又燃起希望。 旋风十八骑继续向前,风一小声禀报:“主人,火弹已经不多了。兄弟们还有力气,不如再冲杀一阵。” 狼拓点头,叮嘱道:“不要恋战,突出重围就好,留下力气,硬仗还没来。” 卓云路看着第六道防线,旋风十八骑很快冲过,眉头轻轻一皱,叫来传令兵向前急急传令道:“前面几道防线,要严防死守,尽量缠住旋风十八骑不让他们过去。” 黄将军大惑不解地问道:“卓老弟你一开始不是让兄弟们不要死战,遇到强力冲杀就赶快撤退吗。” 卓云路点头说道:“攻战之计在于攻心,这群悍匪协作默契,武功高强,直接围攻正撞在他们兴头上,只怕是一场恶战,伤亡很大。我设计十道埋伏线,便是通过一次次的冲杀磨灭他们的信心斗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前几道防线他们憋着劲,若是死战伤亡太重,若是轻易退却,反而让他们锋芒渐散,而这几道关卡吗,既然他们着急冲杀,则反而要死死缠住他们,让他们不能遂意。就是这样不断消耗他们的体力和斗志,让他们心浮气躁,我们最后一道围攻和埋伏才能起到加倍震慑的作用,让他们彻底崩溃。” 41 胜负难定 上 狼拓在心中数着一行人已经冲破了六道防线,说是防线也不恰当,因为他们只是象征性的拦一拦,恶意的骚扰阻挡一下,却总是在血战之前就撤退回去。 路越走越长,前方不知还有多少埋伏,狼拓心里稍微生出一点倦怠,立刻就警醒起来,如果他都有灰心丧气的想法,那么旋风十八骑的气势可想而知。 他一念及此,立刻想到必须激励旋风十八骑的斗志,否则今夜必败无疑。 他边放慢度,他朗声问道:“今日之战为何,何为大胜,何为惨胜,何为平,何为输?” 旋风十八骑也跟着主人放慢脚步,他们脑海中疲态已生,突然听到主人问话,不知为什么,已经是精神一震,注意力从机械疲劳的突围行动中暂时跳脱出来。 “十八你说。”狼拓现旋风十八骑的变化,继续问道。 十八一愣,心中气愤主子欺负他年轻,难题总是先丢给他,让他出洋相,却不能抗命,只是瓮声瓮气地说道:“今日之战当然是为了这个女人。” 众人一阵大笑,萧珉坐在十八马前身子微微一震,难道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一件货物或战利品吗。 十八挠挠头,继续说道:“至于输赢的判断吗,当然就是这个女人最后到了哪一方手里。大胜就是我们损失极小带着这个女人突出重围,惨胜就是我们伤亡极大带着这个女人冲出去,平就是”,十八顿了一顿,萧珉坐在他的马前,身体挺得笔直,一动不动,但他知道她必然已经是十分难堪伤心。而他下面的话,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但是战场之上没有人情可讲,他一时大意贪玩就让众人进了十面埋伏的境地,对于主人和旋风十八骑来说,没有任何人能比他们彼此的情谊默契更重要。 十八稍微一顿,就毫不犹豫地继续说道:“平就是我们安然撤退,而这个女人死了,谁也没得到。”他打了个哈哈,大笑着说:“实在到最后,这个平就交给我了,保证一剑下去,和他们打个平局。至于输吗,当然就是不管我们冲没冲出去,这个女人被他们夺了过去,但是有我十八在,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十八说完仰天大笑,旋风十八骑也跟着爽朗地笑了起来。今日之输赢不在他们死活与否,而在于这个女人最终落在谁手中,而十八是绝不会让这个女人活着落到武国士兵手中。 风一大笑拍着十八的肩膀说道:“十八啊十八,主人的难题你是从来也没有回答对过,想不到今天却出息了一把。” 风二笑着骂了句脏话,朗声说道:“靠,既然是绝对不会输的战斗,还担心个鸟。” 反正是绝对不会输的战斗,那还担心个鸟,风二这句话一说,众人心中大石落地,男儿好汉哪个怕死,只是不愿意这么不死不活不冷不热不知道何时是最终战场的被拖着。 一直沉默的风三骂了一声,说道:“你们就知道吹这些没用的,可知道刚才我宰了几个?” 旁边人问道:“你的剑倒是使得快些,不知道杀了几个?” 风三竖起四根指头,旁边的人心中小惊,却故意气他道:“哇靠,四个人也值得你比一下手指,还要脸不要?” 风三恨不得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到马下,牛气哄哄地说道:“你个龟儿子,老子杀了四十个,你能不能杀到我这一半。” 众人哄笑出声,也许那人的确是旋风十八骑中武功相对弱些的,被众人一笑有点恼羞成怒,红着脸骂道:“你敢瞧不起老子,老子也杀了三十来个呢?不信的话,再有武国士兵来送死,咱就比比,我若是输了,给你风三当马骑。” 风三哈哈大笑道:“哪个要骑你,要骑就骑漂亮妞。” 风一大笑出声道:“何必就你们两个比,除了主子和十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一起比,这件事后,输了的请赢了的好好爽一爽。” 众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只是精神头更足了。 卓云路和黄将军隐藏在路边的密林之中,额头上汗流不止,刚才这些人气氛沉重,他觉得自己的计策都快要成功,想不到那领头的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那些人竟然你一言我一语的嘻嘻哈哈大笑起来,全然没有刚才严肃低沉的感觉,轻松肆意,仿佛一群刚刚狩猎归来的欢乐猎户。 卓云路皱了皱眉,攻战攻心,他们斗志昂扬,全然置生死于度外,一会儿事情就棘手了。 他继续皱眉,旁边的黄将军也现事情不对,想要和他说话,他向着嘴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凝神听那些人都在说些什么,却听到一个男人说他刚才杀了四十个人,而那帮男人一会儿要进行一场杀人比赛。 他强忍住不去叹气,继续听他们说些什么,却是一群人不断在回忆以往的战斗经历。一个人回忆,上次打劫昭国的商队,他们主力扑空,只有他和另一个负责放风的兄弟碰到了正主,结果两个人打两百个,本以为会哭丧着脸回去交差,没想到那些人战力弱胆子小,才死了几十个人,剩下的居然就吓跑了。 旁边又有人说道:“上次不小心中了一伙马贼的埋伏,被人家捉了回去,绑在柱子上用大刑折磨,用了多少种刑具,硬挺着跟玩一样,死活不愿意认输服软,最后连他们老大都下去手了,说大哥你留下来吧,兄弟们跟着你干。” 一群人里就爆出笑声,有一个骂道:“就是你笨,咱兄弟还没人落在别人手里呢。” 又有一个也骂他胡吹,若不是兄弟几个深夜摸上山,放火烧了那山寨,杀了山寨老大和几个副寨主,你老弟连命都没了,还有脸吹。 他们嘻嘻哈哈,吵吵嚷嚷,越说兴致越浓,仿佛将沉沉夜色危机四伏的战场了当成了酒肉飘香胡吹海侃的宴席,只是缺了大碗美酒才不够尽兴。 卓云路越听越心惊,这些人哪是人啊,一个个简直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却又武功高强,意志如铁,他心头一凛,随即想到他若是如此,只怕武国士兵的心胆早已吓破了。 卓云路看着黄将军,只见他面色青,似乎在暗暗懊悔听了他的话,追出城来,队伍有了闪失不知如何交代。他又看看身前的传令兵,目光闪躲,恐怕真要打起来,也不肯冲在前面,要偷偷向后面躲的。 这样不好,他心中暗道,让他们继续胡吹下去,只怕丧失斗志的倒是自己手下这些兵了。 他叫着传令兵问道:“你和朋友喝酒时,会不会显得自己厉害,拼命吹牛皮。” 传令兵不知所以的点点了头。 卓云路厉声喝道:“那不就成了,他们故意吹牛来吓你,你们还当真了,传令下去,所有武国士兵唱军歌,把气势唱出来,堂堂的武国正规军队,这么多人,还会怕了区区几个马贼,说出去给不给你们爹娘亲人丢脸。当兵的还能怕死,怕死的当什么兵,死都不怕,怕他们干鸟。” 卓云路这几句话一吼出来,不论是黄将军还是传令兵的脸色都缓了回来,当兵不就得准备一死吗,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大路两边的密林中武国士兵同时唱起了军歌,在旋风十八骑的身前身后整齐划一地响了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武兵歌声一起,十分雄壮有力,经过林中回声的渲染,好似有千军万马在密林中埋伏一般,武国士兵也就起了雄心壮志,那歌声也是越唱越嘹亮整齐,听得旋风十八骑煞是郁闷。 十八悻悻道:“靠,这帮孙子,这是和咱们比嗓门大吗。” 他的声音虽然也是很大,可在那歌声的对比下几乎被吹散在风里。 狼拓皱了皱眉头,看来那个武**官不是善与之辈,想到这里,他朗声说道:“你们和他们比什么嗓门,若不是你们胡咧咧以前的那点事,吓着了他们,他们也不用大半夜的唱歌壮胆了。” 他这个声音一出,双方人马都是大惊失色。 卓云路一方是被狼拓武功所震惊,那不大不小的悦耳声音像一柄锋利的匕,豁开武兵歌声的屏障,如在他们耳畔轻声响起,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想到那群人里居然有人武功如此之高,卓云路心头又是一震。 旋风十八骑也是大惊失色,主子重伤未愈,此刻硬撑着内力传出这番话,想必是为了威吓敌军,只是这样恐怕对他身体更是不利。 风三几人也跟着狼拓修习过内功,虽然不能像狼拓那样传音千里,但是让附近的人听见说话却是没有问题,他不假思索地接着狼拓的话说:“管他那么多,反正一会儿打起来,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我风三吗,怎么也要杀他百八十个才够抵,谁先撞过来谁就倒霉吧。”他一番话就是要故意说出,让武国士兵在战斗中都心存惧怕,不愿向前,则他们就都了一些机会。 42 胜负难定 下 风三话声一落,风一继续说道:“靠,你别胡咧咧拉,你这话把精明的都吓回去了,一会儿那真心实意够义气的人都冲在前面,岂不是好人都要死光了。” 又有一个人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可积点口德吧,都是爹生娘养的,有几个真心打仗,还留着命回去娶媳妇生娃呢。” 几个人一阵轰然大笑。 风一的内功比风三还要精进些,所以他的声音也传得更远,大半的武国士兵都听在耳中,只是他们不知道风一的声音能传多远,只认为和狼拓一样,所有人都能听到。武国士兵的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若是自己不怕死向前冲,可其他的人都怕死,躲在后面,自己岂不是白白送了一条命,何必挤在前面送死,如果能躲在后面捡便宜不是更好。 卓云路亲耳听见这几个人说话,心中又气又怒,刚才那几个可能真的只是闲聊,让自己这么一激,倒是变成赤/裸裸的恐吓了。人谁没有七情六欲,这帮人先激起别人的恐惧心理,再激起别人的私心,他们的攻心计使的可是一点不比他卓云路差啊。 卓云路一挑粗眉,将传令兵叫来说道:“他们武功虽然高些,却是寡不敌众,经过这么长时间冲杀,力气应该消耗了大半。传我令下去,一会儿两军交战之际,只要能用刀捅上去成功的,不论是人是马,一刀奖赏三十文,如果能杀死他们,一颗人头两片金叶子,决不食言。” 传令兵得令下去,传到所有武军士兵得知,那军歌之声更加嘹亮。 黄将军轻声问卓云路道:“卓老弟,你临时定出这奖励的规矩,真要有士兵找你领奖,可拿什么给他。” 卓云路听着那逐渐高亢的军歌之声,豪气地一笑道:“这件事我自会奏明元帅,就算最后元帅不出这笔赏钱,用我老卓自己的俸禄,也绝不会少兄弟们一分一毫。” 黄将军眼看卓云路言谈行事,无不成竹在胸,老练豪迈,也爽朗笑道:“卓老弟有前途,以后迹可别忘了我老黄,不过区区赏钱,最多我老黄和你卓老弟一起出了,保管不让你老卓赌得只剩了裤子。” 两人相视大笑,至此双方人马都有了准备战斗的勇气和漏*点。 ---------------------------------------- 狼拓一行人看着不断逼上来黑压压的武国士兵,和前六道防线的感觉明显不同,如凶狠的狼群将人团团围住,稍有松懈,就要葬身在他们尖牙利齿下。 风三大笑一声道:“老子是穷鬼,只能在比赛里赢东道了,可没有那个闲钱请哥们去爽。” 他此言一出,旋风十八骑其他诸人都齐声骂了起来,叫道:“靠,你是穷鬼,老子也不富裕。” 风三抢先跳下马匹,留在马上的那个人叫道:“你这家伙太狡猾,我也想跳下去杀人,你跳马去了,我倒是还要照顾这马,杀人不如你爽利了。” 他口中虽然如此说,却将一柄长剑舞成旋风一般,不但护住自己和马匹,也阻挡住想冲散旋风十八骑队形的武国士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武国士兵听闻卓云路下令,想到这旋风十八骑冲过六道防线而来,不过强弩之末,这畏惧之心就弱了,虽然也有躲在后面不太敢进攻的,却也不乏自恃武力惊人争着向前冲的勇猛之士。 萧珉坐在十八的马匹之上,身在战局的最中心,居高临下,将整个战势看得十分清楚,所有人都在厮杀,苍凉的月色下武国士兵蜂拥而至,如涨潮时一层又一层的海浪不断冲上前来,却在旋风十八骑的长剑之下,又退了回去,有些躲闪慢的武国士兵又如同退潮时被留在沙滩上贝壳小蟹,却是再没有了回去的机会。 旋风十八骑已经杀得兴起,杀红了眼,若不是风一在前面不断向前冲锋,带着队伍向前,那些人恨不得就留在原地杀个痛快,根本不再去想突围之事,外围负责掩杀的几个人的盔甲上已经溅满了鲜血,风三每杀一个人,就会高声叫出一个数字:“一、二、三……十三……”,终于围在风三旁的武兵看着身旁的人一个个倒下,而那个男人血红双眼谈笑风生没有一段困顿畏缩之意,终于忍不住向后退去。 萧珉看着战局,再看着狼拓,皎洁月光下,他端坐在马上,追她出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带上银质面具,洁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身上,俊美如神祇。其他一切都是活动的,而他则有点像静止的,只有偶尔窜到他身边的武国士兵,被他一剑毙命,才让人感到他静默的可怕。萧珉咬咬牙,想到他口中的胜负理论,他太小瞧她了,到最后关头,她才会让他知道有她在,他绝不会赢。 -------------------------------- 卓云路看着厮杀的惨烈,向着传令兵吩咐道:“**道防线全部退到第十道防线,按照我的吩咐,做好决斗准备。” 然后他轻拍战马,如箭飞射向着第十道防线的地方奔驰而去。 狼拓一行人冲破了第七道防线,前面很是安静,旋风十八骑边走边讨论着刚才比赛的胜负,狼拓没有参与其中,留神倾听着四周的动静,路两边的密林影影绰绰,参天高树的枝叶随风摇动,总觉得会有厉害的杀招突然出现,让人防不胜防,局势似乎越来越艰险了。 可是走了很久,按照狼拓的推算,早就该有武军士兵的伏击,偏偏安静地出奇。 十八叫道:“该不会他们害怕,夹着尾巴跑了。”说是如此说,他也知道那些武国士兵不过暂时躲起来,一会儿会有更残酷的厮杀。 狼拓转回头说道:“十八,记住你说的话。” 不想留意,但他还是禁不住看了一眼萧珉,月色中,她安然不动,似乎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 她在想什么,狼拓轻轻想着,随即他苦笑了一下,她想什么,此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决定要杀死她了。 风一驱马走在众人前面,突然战马一脚踏空,直直向下摔了下去,难道又是沼泽,风一惊慌失措,随即醒悟过来,大叫道:“小心埋伏,陷马坑。” 卓云路果然老到善战,时间不算长,他却在最后一关准备充足,风一掉进陷马坑的同时,身旁两三匹马也摔落进去,战马痛苦地长嘶一声,想来是摔落的刹那骨头都摔断了。 几个人咬咬牙,无暇再顾忌马的情形,在马背上借力跳了出来,还没有站稳,密林之中却射出漫天箭雨,如铺天盖地的大网将众人笼罩在一起。 十八正自担心前面风一出了什么状况,与此同时,地上升起几条绊马索,将十八几匹马绊倒在地,十八刚摔落在地,立刻一扯萧珉到他怀中,将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说道:“你不要乱动。” 萧珉转过头来看看十八紧张的神情,突然展颜一笑,说道:“十八,你很尽责。” 那漫天箭雨向着众人身上呼呼飞来,众人一边挥舞着宝剑将箭矢纷纷打落,一边想要跳到陷马坑下躲藏箭雨。 狼拓运内力向武**队喊话道:“明玉公主在我们手中,你们这样射箭她也要被射死了。” 话音传出不久,那箭雨就渐渐弱了下去,卓云路领着数不清的武国士兵将他们层层包围,向着他们喊话道:“把公主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狼拓看着那众人簇拥中的武**官朗声说道:“这里是你做主吗?” 卓云路看着贼人之,朗声回道:“不用多言,放回公主,饶你们不死。” 十八压着萧珉站在众人面前,说道:“想要公主活命,就乖乖听话,否则我一剑杀了她。” 卓云路冷笑着看十八道:“杀了她你们还想活吗,我一声令下,乱箭齐飞就要了你们的命。” 他话音没落,身旁附近火光一闪,轰隆声响,幸亏他反应机敏,躲开了火弹攻击,只是被稍微波及,可他身旁的那些武国士兵已经被炸得血肉横飞。 卓云路想不到在如此情况下,旋风十八骑仍然这般难缠,心头大怒,便想叫弓箭手乱箭齐射向他们。 狼拓冷声笑道:“今夜一役,不知道武国士兵死了多少,若是公主因此丧命,只怕你们苦劳变罪过了。” 卓云路压下火线,只见风十八用长剑压在一个女子的脖颈上,只要一下便要了那女子的命,而那个被胁迫的女子半点惧色没有,一脸平静看着场中战局,明亮的眼色中不乏坚毅之色。 她就是公主,他蹙眉思索,果然有公主的威仪,临危不惧。 卓云路向着萧珉拱手说道:“请问可是明玉公主,让你受苦了。” 萧珉没有回话,十八说道:“就是她。” 他将剑向萧珉脖子上移得更近一些,恐吓道:“赶快给大爷们准备十八匹快马,让大爷们离开,不然就先杀了这个女人,再和你们杀个痛快。” 卓云路心中焦灼,杀了明玉公主,这一夜等于白死了这么多兄弟,可是给他们准备快马放他们出去,和明玉公主被杀有什么区别。 他沉默不语。 十八面露得意之色,萧珉用手将十八长剑微微推开一些,手指触到长剑剑刃上滴下鲜红血滴,看得卓云路等人提心吊胆,十八诧异道:“你干什么。” 萧珉浑然无事地看一眼十八,命令道:“剑移开点,我有话说。” 43 兵不厌诈 上 十八将信将疑,看着狼拓在不远处微微点头,这才把长剑轻移开一些,嘟囔道:“也好,你就快告诉他们你的身份,让他们老老实实听大爷们的吩咐。” 萧珉不理会十八言语,向着卓云路道:“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卓云路赶忙拱手道:“末将卓云路,在武国元帅武元庆帐下效命,末将定当竭尽全力助公主脱险。” 十八见他们啰啰嗦嗦不入正题,心中不耐,将长剑向着萧珉脖子上一压,命令道:“说的快些,没那么多时间给你们寒暄。” 萧珉抬头冷笑觑了他一眼,那清亮的眼神看得十八心头一寒,却是将头向旁边一摆,不再看她。 萧珉笑着询问道:“你们说今日的胜负关键在我下落归属,知道不知道,便是杀了我,你们一样输定了。” 十八诧然,旋风十八骑诧然,连不远处的狼拓也微微挑了一下眉头。 萧珉不理他们,向着卓云路和众多武国士兵说道:“我乃后唐明玉公主,出嫁楚国途中,途经封里郡,成王不顾君臣之义,命人劫持送亲队伍,阴差阳错又被这帮马贼劫持。今日幸遇各位冒死搭救,不胜感激,现在他们以我一人性命,要求逃脱。卓将军和众位士兵不用理会他们言语,将我和他们一起乱箭射死即可,只是他们并非普通贼人,背后另有主使者,请卓将军务必留着他们的尸,找出他们来历,禀明逍遥王,携同诸侯国主为本公主报仇。” 卓云路轻轻地楞了一下,他原本担心公主贪生怕死,命他退兵,想不到他说,让他将这群人一起射死,然后找他们的来历。 他向着萧珉看去,只见她长身玉立,没有一点惧色,漂亮明澈的眼中满是从容机智,似乎料定旋风十八骑不会硬拼到底。 他向着狼拓和旋风十八骑看去,只见那俊美异常的黑衣男子眼角突然跳动了一下,似乎明玉公主所言戳中了他的痛处。 狼拓一愣之下,恢复了平静,向着卓云路喊话道:“我要十八匹快马,赶快准备好,否则立刻杀了她。” 萧珉笑着转向他,说道:“你们不怕死,我也是不怕死的,只是我死了,会有王爷和诸侯国主为我复仇,而你们死了,留下痕迹,只怕会给你们背后的国家引来祸患。” 狼拓面上不动声色,他们的确不怕死,却怕死后的麻烦,尤其是他身负家国大事,决不能让人认出身份。 他向着萧珉看去,却见她俏皮的一笑,掀动嘴唇轻轻做出一个字的口型,正是他的国家,狼拓心头震撼,他们在言谈中并没有露出破绽,她是怎么看出了众人的来历。 卓云路眼见双方打哑谜一般,知道公主可能也有这些马贼避忌的东西,因此更担心这帮马贼直接杀了公主。 他一忖此刻局势,虽然旋风十八骑没有了马匹,那些男子仍然是一个个手提青锋,凶神恶煞一般,而且他们手中不知还有多少火弹,只怕硬拼下去,不但公主不能保全,他带领的武国部队也是所剩无几。想到此,他选择和局,他朗声说道:“今日之事,和则两相保全,拼则两败俱伤,众位虽然武功高强,却也是血肉之躯,我武国士兵再不济,却是人多势众,终究占诸位的上风。不如,各退一步,你们放回公主,我给诸位准备马匹,诸位就此脱困去吧。” 卓云路此言一出,旋风十八骑之中爆出一阵嘲笑,卓云路却不恼怒,只看向为的狼拓如何表态。 狼拓面色接连变了几变,在明亮的月光下,看向安静在侧的萧珉,若不是她那句话,他根本不在乎生死,可是她那句话一说,却让他不能不有所顾忌。也罢,暂时和他们虚与委蛇,只是这女子,他看一眼萧珉清秀雅致的面容,洁白如玉的肌肤泛出淡淡光彩,像一尊不可侵犯的美玉佳人。他想到这两日来她的表现,此时被她逃脱日后必成大患,必须除掉她不可。 他眼前划过她靠在他胸前桃花粉面,明眸含羞的一幕,心中微微一痛,如此佳人,若能相知相伴,乃是人生乐事,可他责任重大,不能有一点差错。 他一抬头,沉静回答:“如此说来,请将军准备快马十八匹,放我兄弟众人出此埋伏,我便放回明玉公主给你们。” 狼拓此言一出,卓云路面上一喜,他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容易。而旋风十八骑众人面上都是不解之色,只是他们惯于服从,对主人的决定不会提出半点异议。 卓云路紧接着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说我们怎么做。” 狼拓高声说道:“你们派出一个武功高手压着我,十八压着公主,我们到包围圈外,双方一起放手,各走各路。” 卓云路点点头,他目力很好,已经看出为之人受了极重的内伤,当下命令手下人准备了十八匹快马,自己驱马等候那为男子来到身边束手就缚。 黄将军一拉卓云路道:“老弟,小心安全。” 卓云路轻轻点头道:“黄老哥,放心,老卓还要和你一起升官财呢。” 旋风十八骑眼见狼拓竟然要以自己做抵,换取众人脱身,纷纷要求自己前往做替身,不让狼拓前去,狼拓轻轻摇头说道:“不是我有内伤在身,只怕那卓云路也不会耽误的如此爽快。” 旋风十八骑乘着十八匹快马,十八长剑架在萧珉的脖子上,卓云路的钢刀架在狼拓的脖子上,两骑跟在后面并列而行,那重重包围的武国士兵默默地闪开一条道路。 旋风十八骑骑马缓行到武国士兵包围的外侧,卓云路叫道:“停。” 众人缓缓停了下来,旁边的武国士兵凝神戒备,大气也不敢出,防备着随时生的变故。 卓云路看看外面地势开阔,再向前走就不是武军能控制的范围,朗声说道:“就在此处吧,你我各自松手,保证人质安然无恙。” 十八看着狼拓,两人一对视,彼此之间已经有了默契。 当下,卓云路和十八同时叫道:“一、二、三。” 一二声音中,卓云路手中钢刀微微抬离狼拓颈项上,似乎就准备离去,三字一落,他的一只手探向十八马背去抓萧珉,另一只手持着钢刀却是向狼拓颈项上猛地一架。 三字一落,十八已经将长剑向着萧珉脖子上猛地一划,若不是卓云路提前防备着将萧珉向旁边一拉,则萧珉的项上人头就此落下,饶是如此,萧珉被卓云路使劲一拉,已经摔落在地。 而狼拓在两人数到三的同时,运起内力挣脱卓云路控制,将身子向下一矮,卓云路的刀正擦着他头顶过去,刀锋的寒芒直侵入肌肤。 十八看到主人险些中了暗算,骂道:“你耍诈。” 卓云路气愤地冷笑道:“你又何尝不是。” 狼拓矮身躲过卓云路的钢刀,却是回手一掌攻向卓云路面门,卓云路将刀向外一递,封住他的攻击,却看见萧珉正要自地上爬起,十八探手再要抓她,他急忙一手将萧珉向远处扯开,一刀却向十八的马屁股狠狠削去,却因为如此,卓云路的背部完全空给狼拓,被他一掌击在背后,也掉下马去。 卓云路跌落下马,立刻护住萧珉向武军阵营中躲藏,而周围的武军士兵已经蜂拥而上,以图再度围住十八和狼拓,十八胯下战马被卓云路一刀削中,巨痛难忍,早就飞驰而去。狼拓眼看被众人团团围住,却全不理会,飞手射出一道寒芒直奔躲在武军中的萧珉,卓云路用刀一拦,将那道寒芒击飞,却紧跟着第二道寒芒奔袭而来,正中萧珉的胸前。 狼拓直到看见暗器射中萧珉,这才一拨马头要冲出重围,只是那战马忠心认主,并不听狼拓指挥,在空中跳来跳去,不肯向前,还想狼拓从马背上摔下来。狼拓心头火起,正待用玉笛打它的马头,身旁左右轰地炸响,围着狼拓的武兵被炸出一个缺口,正是旋风十八骑掷出火弹来支援狼拓,硝烟滚滚中,那十几骑人马又杀了回来,狼拓飞身跳到十八马上,朗声说道:“撤。”旋风十八骑已经快马奔腾,很快消失在武兵的视线之内。 卓云路眼见萧珉被暗器射中摔倒,万念俱灰,只觉得今日所做种种努力都已白费,颓然坐在萧珉身前,伸手去查看他的伤势,只是他手还为沾到萧珉身上,却被一双纤纤玉手给推了开来,卓云路微微愣住,却听见一个悦耳的声音说道:“不劳卓将军费心,本宫安然无恙。” 萧珉此言一出,不但卓云路愣住,连身旁围着的武国士兵俱已愣住,众人都眼看着那道寒芒射进萧珉胸前,怎么会安然无恙。 萧珉缓缓站起,除了胸前略有起伏,面色如常,妍丽如昔,众人一时呆住,萧珉正要摸向自己胸前伤口,却想起了什么,向武军要了一些布条,然后才从胸前缓缓摸出一枚火红的赤铁钉。 萧珉仔细看了一下,才将这暗器连着布条一起递给卓云路,问道:“想来就是这个射中了我,卓将军你先看看有没有毒。” 卓云路满心狐疑,难道公主身上穿了什么刀枪不入的宝甲,他却不便问,公主安然无恙对他已经是天大喜讯,否则一夜损兵折将劳苦无功,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44 兵不厌诈 下 开阳县衙之中,萧珉端坐上位,卓云路和黄将军坐在她下座位,三人正在交谈。 没有召唤近卫,卓云路起身恭敬地给萧珉茶杯中续上茶水,同时鼻端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他略一抬眼,看见搭在桌上萧珉洁白的纤纤玉手,又略一抬眼,看见她晶莹如玉的脸颊,黑宝石一般明亮的眸子正看向他微笑,不由得面上微红,恭敬地低头坐回原位。 这位公主果真明艳照人,秀美绝伦,更难得远一般女人的坚强睿智,寻常女子经过如此劫持恐怕要修养数日才能恢复心神,而她不过在房中略躺了躺,就叫两人来谈话,谈笑风生,恍如无事。 黄将军看着明玉公主,热切地一笑,说道:“开阳县城简陋,委屈了公主。公主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开口,黄某人定当竭力照办。”营救明玉公主一事是老卓全权主持,这公主营救回来了,他自然也要好好奉承一下,虽然这公主不是武国的公主,但她可不是个常人,谁知道哪天会尊贵成什么样子呢。 萧珉客气的微笑,回道:“多谢黄将军,想来我在这里也叨扰不了几天,一切如常即可,二位将军军务繁忙,不劳为我费心。” 黄将军听她如此回答,便是探问让他们将她送回之意,不免心里打了个突,虽然他们拼死把她救了回来,可是不能直接把她送回后唐,所有事情要禀明大元帅奏请武王下令处置,他们擅自送走明玉公主,恐怕反而会遭到武王的责罚,至于武王怎么和逍遥王以及楚国交涉,那就不管他老黄老卓的事情了。 只是这番得罪人的话,他老黄却不想说出口,于是拿眼睛悄悄地看卓云路,让他来答话。 卓云路诚恳地笑着说道:“禀报公主,武国元帅听说我们请来了公主,正要赶来参见公主,以全宾主之意,请公主耐心等待几天,给武元帅一个叩见的机会。” 听卓云路说完,黄将军暗叹不如,明明是留人家在这里软禁,看看人家老卓话说的多有水平,这个卓老弟有前途,以后还要多跟他学着点。 萧珉心中冷笑,自己此刻好像一个宝贝,谁弄到手里肯轻易还回去,只怕武国也想和后唐讲点价钱。她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微微挑眉露出不快之色,让席中两人看见,免得他们心中以为她软弱可欺。 卓云路看她面露不快之色,也只是殷勤的将茶水填上,继续说道:“公主足智多谋,巾帼不让须眉,送亲队伍三千人居然可以先占封里,再烧成军大营,实在让我等佩服不已,希望公主和我们切磋切磋。” 萧珉听他说完,心中一动,这些武国人消息倒是灵通,封里郡的事情他们打听得那么清楚,但是她却不想此刻露这个英名,抬头笑着说道:“卓将军哪里得的消息,龙家军骁勇善战,陈副将能征善战机智多谋,我是一直躲在旁边看他们打仗时害怕来着。” 卓云路知她有意隐瞒,哈哈一笑,也不戳穿,他们率领武军从那帮悍匪手中将她救出之时,那等危险凶恶的境况,她可曾露出过一点慌张。 萧珉一顿,轻轻问道:“不知封里郡现在情况如何。” 卓云路抬头看她,只见她状似平常问话,然而眼神里还是露出了一丝迫切,想来十分关心封里郡龙家军的境况,却不肯轻易表达出来。 他淡淡说道:“封里郡现已在龙家军控制之下。” 萧珉轻轻一震,她坠楼之时,看见成军大营一阵混乱,想来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顺利,似乎有些成军挑头继续向封里郡进攻起来,而封里郡原本的守军在狼拓的挑拨下,也有可能反戈一击,不知龙家军如何控制了封里郡。 她心中既惦记龙老将军的伤势,又惦记无锋绣玉,心中一时激动,牢牢看向卓云路。 卓云路看着她面色激动,想到自己行事微微得意,但却不便在此刻说出,只能继续解释道:“听城里的龙家军兄弟说,冲出成军大营的成兵被几名武功极为高强的人带领着攻破了封里郡的东门外的城墙,冲进城中,而封里郡原本的守军也倒戈相向,形势十分危急。” 他略顿了一下,却看见萧珉眼中压抑不住焦急之色,便不忍心卖关子,继续说道:“就在此时,封里郡附近后唐驻守的军队领着一支五千人的队伍突然赶到,帮忙稳定了局势,从大火中逃生的成军原本是凭着一股怨气攻了上去,看见后唐军队又来了强援,又无人带领,当然四散逃命去了。” 萧珉掩饰不住惊讶的问道:“后唐最近的驻守部队离封里郡也要一两天的时间,只有和封外军的守军同时向封里郡出,才能差不多同时赶到,问题是封外郡的守军开赴封里郡,后唐军队怎么会立刻知道呢。” 卓云路眨眨眼说道:“若是封外郡中也有后唐的眼线,在封外驻军将要出之际,就将消息出,而后唐军队日夜兼程急行军也是有可能的。” 萧珉轻轻点头,即使如此,也是快了将近一倍的度,一点耽误的时间也没有,才能做到,既然后唐军队及时赶到,想来众人应该还是安好。 她有心再询问一下卓云路城中情形,却听见他说封外郡也有后唐的眼线,禁不住微微一愣,只见卓云路看着她的眼神中别有深意,一时咽下了问题,略一思索回答道:“那也有可能,如此说来要多多感谢那封外郡中之人了。” 黄将军浑然不觉两人之间暗流涌动,插话道:“说起埋伏,谁能比得过我们卓老弟,我是真佩服,在封外郡改姓埋名了好多年,这才一举立了奇功。” 萧珉也十分好奇封外郡攻陷时的情形,不由得问道:“我也听说当时封外郡军民睡到半夜,外面喟?两人,却是和卓云路两人起身告辞。 两人推门出去,萧珉缓缓走向后堂坐在床头,虽然被武国士兵救了回来,却还是不能马上回到后唐,向来武王这里不知会对后唐和楚国提出什么条件。她看着外面把守的士兵,看着谦恭有加,实际却和软禁一样。只是她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也不把这愁苦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暗自想些计策,找机会脱身吧。 她掏出贴身佩戴的金叶子,那是她和天心白、小怜的结义信物,她保管着两枚,她的和小怜的。她轻轻摩挲着金叶子,唇边带笑,那金叶子自怀中掏出,还带着她的体温,淡淡的温热却很快消失在寒冷的空气里。她的金叶子平滑如旧,可小怜的那枚金叶子上却刻了一道深深的痕迹,那是狼拓向她射向的暗器,却恰巧被小怜的金叶子挡住,又救了她一命。 她轻叹一声,是冥冥中自有神明保佑,还是小怜在保佑着她,她也不知道,一边好笑地想着,难道天机先生的预言没错,得萧氏女者得天下,这天下未定她便是怎么也死不了的。 她正自胡乱猜测,却听见有人轻轻扣着窗户,她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人。” 窗户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压低说:“公主把窗户打开,让我进来说话。” 45 惟妙惟肖 上 萧珉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起身将门闩好,这才转过身来打开窗户,轻声说道:“卓将军,请进。” 来人正是卓云路,他从窗外翻身进来,小心检查门窗关好,一下子单膝跪倒,恭敬地说道:“属下卓云路叩见公主。” 萧珉似乎并不惊讶,自从她接到卓云路别有深意的眼神,心中已经有了这种感觉,此刻卓云路突然出现不过是验证了她之前的猜测。但在此种情况下,有自己人相认仍然让她心中惊喜,赶快搀扶起卓云路说道:“多谢卓将军救命之恩,时间紧急,将军不必多礼。” 卓云路点点头,抬头看着萧珉轻快地说道:“属下是王爷设在武国和成国之间的暗线,负责监视武成两国边界动态,成国封外郡守军开拔前夜,属下就从守城的副将那里知道了消息,当即设法告知逍遥王爷和后唐临近封里郡边境的守将。” 萧珉点点头,问道:“即使如此,恐怕王爷下令边境的守将出兵也来不及。” 卓云路轻声说道:“王爷担心消息传递不及时,耽误边防事务,特赐属下兵符,可以调动后唐与成国接壤的驻兵。” 卓云路虽然是轻声说出此言,语气之中却是一股深深的自豪,作为一个潜伏者甚至可以说是眼线,居然拥有调兵遣将的权利,可见逍遥王对其信任之深。 萧珉听完卓云路此言,心中深深一震,勉励地笑道:“可见卓将军深得王爷信任,才能委此重任,若我后唐真有一日能够重新振作,则全赖将军这样的人才效忠所致。” 她口中虽然如此说,心中却飞快地闪过四个念头,第一,从卓云路围攻旋风十八骑的计策来看,的确是善于用兵的良将。第二,逍遥王爱才好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第三,逍遥王这种安排灵活机动,保证边关守将和卓云路都有调兵权,防止了因两人意见不一而贻误战机。第四,看到逍遥王在成国边境如此安排,可以推想他在其他国家的布局,也可想而知后唐和各国之间的局势暗地里也十分紧张,才让逍遥王对边境局势有如此部署。 卓云路略微一顿,诚恳地说道:“王爷对属下恩同再造,不管命令属下做什么,属下都是万死不辞,不敢居功。” 萧珉心中一动,正想向卓云路详细打听封里郡的情形,卓云路迅说道:“属下不宜在此停留太久,武国元帅一旦从封外郡到此见公主,则公主更加不易脱身。请公主今日白天好好休息,今日夜里,属下就安排送回公主事宜。” 萧珉轻轻点头,看着卓云路翻窗而出,才又安静地躺回床上。 只是她满腹心事,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想到今夜就能回到封里郡心中隐隐兴奋,觉得十分想念龙老将军和无锋、绣玉等人,又觉得她和这些人也终究隔着一层,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是这样想念她,心中期望着有朝一日再见到天心白和小怜叙叙姐妹情深。 她思绪混乱,越想越难以入睡,却因着晚上要逃出开阳,必须有足够的精力体力应付,硬逼着自己平静思路,终于沉沉睡去。 等她再睁开眼睛,已经是黄昏时分,黄将军派人来请她晚餐。 一桌丰盛的酒席,看得萧珉食指大动,按照宫廷惯例,黄将军和卓云路实在是不应该和萧珉共进晚餐,只是开阳条件简陋,行军打仗不比燕都条件,能准备那许多精美食物来任萧珉浪费。而且黄将军有心借着晚餐时间和萧珉攀谈,套套近乎,装作不懂宫中规矩,只当王子般的贵客拼命招待。 萧珉经历了许多的磨难,心中并不在乎那许多繁文缛节,也不吝于赴宴,只是席中故作焦急询问送她回归封里郡之事,不得结果则显得有些怏怏不乐。黄将军眼看着卓云路不太多话,少不得自己拼命讲了许多笑话来哄萧珉开心。 酒足饭饱之后,卓云路说要巡视城防,早早告辞,黄将军则殷勤地将萧珉送回房间,恳谈几句,才姗姗辞别。 萧珉端坐屋中,期待中略有点焦急,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她轻轻推开窗户,一弯闪耀的新月已经轻轻挂在枝头,洁白的月色下庭院中守卫森严,她的房门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一队武国士兵按照时辰在庭院内来回巡逻,她心中暗想不知卓将军怎样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走。 她留神查看了一会儿,尤其仔细看了下庭院中守卫的位置,以备一会儿逃跑时需要,便关上了窗户。隔了一会儿,窗外有人轻轻敲动,她打开窗户,卓云路从内室窗户轻轻跳了进来,他递给萧珉一套士兵服装,说道:“公主赶快换上。”说罢便回避到外室之中。 顷刻之间,萧珉便将士兵服装套在身上,心中暗笑自己扮男人时总是要扮作小兵,何时能扮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才真正过瘾。 她轻车熟路,动作迅地换好衣服,顺便将手在床底下摸了一把灰尘在脸上一抹,将脸全部涂黑,又仔细检视了一遍全无疏漏,这才打开内室门走了出去。 卓云路在外室中焦急不安地等待着,他也不是没见过姑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公主面前总是有些脸红心跳,此刻想到她正在内室中换衣服,他在外室中等待,竟然是浑身不自在。 萧珉换好衣服,走出门外,看着卓云路站在窗边,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卓云路听到她声音,转过身来,看见一个灰土土的小兵,禁不住一愣。 萧珉灿然一笑,翩然地转了一圈,调皮地问道:“卓将军,你看我扮得像吗。” 卓云路眼看着那张黑乎乎的小脸因着那灿烂的笑容立刻生动妩媚起来,柔亮得能滴出水来的眸子翻涌着灵动俏皮,禁不住微微一呆,整颗心都被那耀眼的美丽灼得疼了一下,赶快掩饰道:“当然像,公主扮什么像什么。” 他定一定神,将安排好的计划说出:“公主请马上叫唤进来一名门前的守卫,属下把他打晕,公主便顶着他的位置出去,门前另一名守卫是我的心腹,一会儿马上换岗,他便领着你出城,开阳城外自然有人接应。” 萧珉听他说完楞了一愣,说道:“卓将军你的心腹引我出去后可还回来,我这样逃了出去,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卓云路听她这样问完,心中一暖,缓缓答道:“公主不必担心,末将安排妥当,自然不会有事。” 萧珉点点头,卓云路看她安心神情,也禁不住笑了一笑,能不能瞒过黄将军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他接受王爷命令在敌营中潜伏,便随时准备有被识破的一天。送走公主之事势在必行,就算真的被人现,他也不会犹豫。 萧珉隔着房门来叫唤门外守卫进来问话,房门左面的守卫向着右面的守卫小声说道:“你进去看看公主要干什么,我这个人老实,一见女人就说不出话。” 门右面的守卫呵呵笑道:“你这个没出息的,看我去。” 他转身轻轻叩门,听到里面说了一声“进”,便推门而入,刚走进屋内,只觉得脑后一阵巨痛就晕倒在地人事不知。 卓云路看到守卫被自己打翻在地,便示意萧珉继续假装问话,与自己一问一答,让庭院外的守卫能隐隐听见,一边将晕倒的守卫口中塞上棉布绑在内室的床头。 他抬头看看萧珉,说道:“公主保重。“ 萧珉看着卓云路眼中隐隐不舍之意,心中十分感动,这个男人将她在旋风十八骑的手下救了出来,又冒着被识破丧命的危险将自己送出去,当下深施一礼,说道:“多谢卓将军,卓将军保重。” 萧珉又假装说了几句,让守卫出去的话,便看看卓云路毅然决然地走出门去。 她走出门外,只见庭院里的其他守卫都向着这里张望,想来在好奇公主叫人进去问了些什么,便粗声粗气地模仿着先前听到的声音说:“公主是想回封里郡想疯了,竟然叫咱个小兵蛋子进去问东问西,咱哪里知道那些事呢。” 旁边的守卫大声地呵斥说:“别那么多话,好好站岗,别给弟兄们找麻烦。” 幸亏他那样一说,否则她倒装不下去了,院中又回归寂静,萧珉就那样和其他士兵一样安静地站着。 月华如水,萧珉边安静地站着,边体会一个普通士兵的辛苦。 梆子敲响三更天,萧珉已经站得两腿麻,才看见院子里走进来一队士兵和现在值夜的士兵换防,两名士兵和他们换防后,旁边的守卫故意慢腾腾地和她走在后面,走出院子时,才向前面的士兵喊道:“你们回去吧,我和老赵先去躺茅厕。” 萧珉脸上一红,还好夜色之中视物不清,两人又慢慢地拖在后面,没人注意,前面的士兵混乱答应两声,那旁边的守卫便带着她掉转了方向。 旁边的守卫见四周没人,低声说道:“公主见谅,请快跟着我走。” 萧珉点点头,想想又问:“他们怎么称呼你?” 那旁边的守卫心知肚明地回道:“见到人时,喊我韩老六就好。” 萧珉点头,随即跟着韩老六迅地向后院走去,正向后院走着,前面突然经过一队值夜的士兵,看着两人盘问道:“深更半夜的,你们干什么去?” 46 惟妙惟肖 下 两个人心中一慌,赶快站定,韩老六样子随便地回道:“上茅厕,我说兄弟们查得也太认真了。” 那领头的士兵一丝不苟地说道:“该问的就得问,上茅厕还两个人。” 韩老六在部队里也混得久了,从来没见过这么轴的小头头,别人都说上茅厕了,还那么多屁话盘问,可他又不能现在翻脸,毕竟他身边跟着的人不是真正的武国士兵,而是后唐公主,现在露了身份,不管是他是公主还是卓将军都要有大麻烦了。 萧珉站在他旁边,眼珠一转,突然猛地搭在韩老六的身上,粗俗地说道:“哎呀,韩老六,我是憋不住了,你们慢慢说,我,哎呀,……。”她猫着腰,扑哧一声一个响屁崩了出来,然后猛地蹦起来双手捂住屁股一溜烟向着巡夜小队的身后跑。 韩老六被萧珉这一出弄得一愣,傻傻地站在那里,他没听错吧,这位是后唐的明玉公主吗,就算是装的,她也装的太像了一点,而那些巡夜的士兵早就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韩老六回过神来,佯作恼怒骂了一声:“他***,跟他一起出来真他娘的丢脸。”随即悻悻地走了,只是再也没人拦他。 剩下的一路两人走得极其沉默,气氛有点尴尬,虽然萧珉是为了脱困才那样假装,可她毕竟是公主,可假装这种事情就是个普通姑娘也极为羞愧的,萧珉沉默不语,气氛便压得低低的,韩老六觉得心中都像压了一块大石。 隔了一会儿,萧珉轻轻咳嗽一声,叫道:“韩老六!” 韩老六心中一惊,忙不迭地答应:“是,公主。” 借着夜色的掩护,萧珉满面通红,硬装出几分尊严说道:“我命令你将刚才的事情忘了,和谁也不许提。” 韩老六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说出来就没事了,就怕她不说出来放在心里,他佯作不解地问:“公主说的什么事,刚才不就是正常走路了吗。” 萧珉知道他为人机灵,装傻充愣,心中一松,禁不住扑哧一笑,不再说话。 两人又走了一段,到了院墙附近,萧珉又有点疑惑,既然要出县城,总要先出这座大宅院,怎么走到院后的院墙来了,不远处还飘来一阵臭味,难道韩老六是真的要如厕。 韩老六站在院墙旁,神情有点复杂,顿了顿,终于硬着头皮说道:“那个,公主,我们就从这里出去吧。” 萧珉略微有点狐疑,心中却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果然,韩老六看看四周没人,哈着腰在院墙根处将一堆杂草移开,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他看着萧珉,有点抱歉地说道:“公主我们就从这里出去吧。” 萧珉看着那个洞口,那大小尺寸位置,怎么看怎么怪异,终于浮现出一个答案,难道是狗洞? 韩老六知道萧珉看出了端倪,也压抑住心头奇怪感觉,虽然是救人,不过这被救的人既学放屁又钻狗洞,只怕恨死他和卓将军,根本就不想领他们这个救命的情了。 好你个卓云路,真是和土地爷关系好上了,不是挖地道就是钻狗洞,萧珉又笑又气,想着有朝一日,地位显赫手握实权之时,说不定来这里故地重游一番,还要把狗洞想个名堂出来让世人膜拜参观。不过她只是搞笑的想想,钻狗洞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但是安全地逃出去更重要,想到这里,她用手点点韩老六,摇了摇头,不说一句废话,趴在地上,从那狗洞里钻到了外面。 韩老六看到萧珉这么痛快利索就钻了过去,虽然意外也觉得心头轻松,也急忙钻了过去,别说钻狗洞这种小事,就是再严重的事情,为了活命,人也得干,识时务者为俊杰吗,老六为自己也能拽一句文辞深感自豪。 ------------------------------------ 月芽儿在云彩间半遮半掩,山林之间树影幢幢,韩老六举着火把走在前面,萧珉在后面跟随。两人不能光明正大走出开阳城门,便从韩老六事先查看好的山间小路绕过去,风吹草动,韩老六想起兵营里有士兵讲晚上山中遇鬼的事情,心里总有点寒嗖嗖的。 他转头看萧珉,却见她只是低头赶路,偶尔抬头看看月亮,一脸欣然之色,心中暗自嘲笑自己还不如女流之辈胆子大,当下稳稳地在前面带路。 萧珉边走边问:“韩老六,不知道接应我的人在哪里?这里到下山要走多远。” 韩老六微微皱眉说道:“这座老爷山不高,从现在的地方到山下的开阳城外也没有多远,不过即使这样也要走一个时辰。接应公主的人应该就在山下。” 萧珉点点头,两人继续赶路,韩老六摸摸头说道:“奇怪今天总觉得心头怪怪的。” 萧珉哈哈笑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有什么好怕的,真要是出来女鬼,我命令她给你做媳妇。” 韩老六看着萧珉果然是无所畏惧,想什么说什么,没一点忌讳,只能在心头默念阿弥陀佛,正念着突然觉得身旁林中有异响,他向林中看出只见几点绿油油的亮光,邪恶的鬼火一般,他“妈呀”尖叫了一声,随即喊道:“公主,有野狼,快跑有野狼。” 萧珉心头一惊,向林中看去,见到六只泛着绿光的狼眼,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硕大的身材借着树木的掩饰缓缓前行,也不知跟了他们多久。萧珉第一次遇到这种野狼,也不由得毛骨悚然,但是她也不能听韩老六的话要快跑,想来是韩老六举着火把的缘故,两人身上又别着长刀,那些野狼并没有一下子扑过来,竟像人一样懂得暗暗缀着,不知道打算怎样进攻。 萧珉稍一冷静,立刻吩咐道:“老六,你可把火把举得稳些,若是掉在地上,恐怕他们立时便扑过来。” 韩老六点点头,随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太缺少男子气概了一点,当即壮着胆子豪气地说道:“公主,你放心,若是它们扑过来,都交在我老六手里,拼着我一条命不要,也绝不让它们伤了你。” 萧珉轻轻点头,不管韩老六有没有那个能耐,最起码有士兵的担当和忠诚,她紧紧盯住那三头恶狼,说道:“我们不能表现出害怕,动物也通人性,我们不把它当做一回事,它们也要踌躇一番的。现在慢慢向路边的大树上靠,若他们真的扑过来,我们就觑着机会爬上树。” 爬树?!韩老六看着山路另一边的参天大树,公主她确定说的是爬树,就这么一会儿接触,他对她还真是心生佩服,那树可是不矮,枝杈虽多,生得都高,一般的生手很难爬上去。 两人抽出长刀,慢慢地靠着路边的大树向前走,那三头恶狼却不再跟从,反而向着他们扑了过来,两人背靠背提着长刀,看见野狼扑了过来,韩老六将萧珉向着树上一推,说道:“公主你先上,我抵挡一下。” 萧珉向旁边一闪,闪过一头狼的攻击,随即将手中长刀狠狠挥出,紧紧追着恶狼,刀光竟然险些削断了它的尾巴,韩老六一面狠狠劈出两刀将另两头正面来的野狼逼退,一面说道:“公主上树,不要和它们纠缠,小心受伤。” 萧珉闻言,也不啰嗦,两只胳膊抱着树干就要向上爬,只是那树干太粗,枝桠又很高,手脚找不到支点用力,确实很难爬上去,韩老六将手中长刀又呼呼抡了两下,把三头狼逼退一些,后背靠在树干上,两腿微蹲,说道:“踩着我上。” 萧珉看看那三头虎视眈眈的恶狼,不能再拖累老六,于是蹬着他的大腿上到肩头,右手拽住高处的树枝,借着老六将她举高的力气猛地攀了上去。她刚到树上落稳,就俯下身子接过老六的火把,说道:“老六你小心些再防它们一会儿,我用火把来帮你。” 老六已经无暇回话,只能点点头,三头恶狼互看一眼,一起向老六狠狠扑了过去,老六向旁边一闪,勉强躲过旁边恶狼的攻击,同时将手中长刀狠狠地一头恶狼捅去,萧珉眼看另一头恶狼就要扑到老六身上大惊失色,禁不住向下探着身子将火把向那只恶狼抡去,那狼看见一道火光烧过来,险些烧到它的皮毛,连忙向旁边躲开,老六的危机再才得以化解。 萧珉身子一晃,差点从树下摔了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立刻把周围干枯的树枝都掰断下来,用火点燃向三头狼扔去,树枝火光熊熊,燃烧着火焰如利箭一样射向三头恶狼,便向后退了少许。 萧珉眼见奏效,便将着火的树枝接二连三地投掷下去,老六得了点空,她立刻叫道:“赶快上来。” 老六赶快上来,只是那树实在太高,手忙脚乱之间他竟然也是攀不上来,萧珉将火把别在树枝上,伸手去拉老六,老六借着她的力气,总算也攀上了树枝,正悬空之时,地下一头野狼猛地一窜,竟然一口咬在老六的屁股上,就那样吊在那里。 47 月明风清 上 老六只觉得屁股上一阵钻心疼痛,禁不住哎呀一声,拉住萧珉的手也疼得猛地撒开,就要向下坠去,幸亏萧珉一惊之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服,这才没有摔下去掉在两头嗷嗷嚎叫的狼嘴里。 只是萧珉毕竟力气有限,稍微拽住老六衣服挡了一下他下坠的趋势,立刻就拉不住他,幸亏老六马上反应过来龇牙咧嘴地抱住树枝,否则不但他自己连带着萧珉也要摔下去。 萧珉一看老六已经抱住树枝,连忙拿起火把向着咬在老六屁股上的野狼抡去,那头野狼咬住老六屁股后定了定神,伸出爪子就向老六身上抓去,幸好萧珉的火把抡到,炙热的火焰刚巧挡在老六身前,将它爪子燎了一下,它嗷地一声吃疼地叫起来,松开了老六的屁股。 老六欣喜若狂地摸着失而复得的屁股,只摸到满屁股湿湿的液体,想来是鲜血直流,正要破口大骂几声出气。突然闻见一股焦味,原来萧珉的火把不但燎着了那头野狼,也烧到了他的衣服,此刻已经着起火来,老六手忙脚乱,在树枝上立足未稳,又向下一头栽倒,萧珉急忙要去拉他,却不料扑了个空,一时失手也从树上跌了下来。 那三头苦守在树下的恶狼一看两人掉下来,立时扑了上去,萧珉摔在地上,浑身疼痛欲裂,还来不及用手揉揉,只见一头恶狼迎头扑来,连忙向旁边滚了几下,爬起来就跑,只是她这样一跑,却是离树更加远了,两头恶狼嗷嗷叫着在她后面紧紧追来。 萧珉眼见无处可躲,两头恶狼在身后狠扑过来,猛地回身抽出长刀就向一头恶狼砍去,夜色之中,她的眼神犀利凶狠,迅疾的一刀竟然将扑在前面的狼头上削去了一只耳朵,那头狼吃疼地嗷叫,深沉夜色中格外瘆人心慌,萧珉全神贯注在它没扑过来时,又向前紧追着狠狠一刀捅在它身上,野狼嗷地一声,萧珉猛地拔刀,看着它鲜血四溅,就着狠劲再捅了一下,还来不及拔刀,另一只野狼已经扑到她身上,将她一下子扑倒。 情急中萧珉举起两臂紧紧抬住那野狼的两只爪子,躲着它要咬下来的嘴,森白的狼牙闪着阴恻恻的光,狼嘴里的涎水不断哗啦啦地滴下,几乎要吓得人全身软。萧珉咬咬牙,硬抗住那野狼使劲凑过来的狼嘴,将两条腿猛地向那野狼肚子上一蹬,那狼晃动一下,继续向下压着要咬她。 她身上气力越来越弱,眼看着那阴森的狼牙就到了眼前,她攒足力气又狠踢出一脚,那狼被踢得向后倒了一下。她正要再站起来跑走,被她捅伤的那头狼却向她扑了过来,正挡在她的面前,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像她的脖子咬去。 萧珉避无可避,两只手也来不及去挡,一时间愣在当场,眼睁睁看着那血盆大口向她脖子上咬来。远处却突然飞来一颗石子,穿透了那头狼的脖子,狼血喷了萧珉一身,那头狼嚎叫一声,直直向后面摔倒。 萧珉面上一喜,明眸立刻闪耀出绝世光芒,全身充满力量,她猛地一蹬身上方那头狼,却现蹬了个空,那头狼被一股大力一扯,凌空飞了出去,远远地不知落在哪里,呜呼一声,便没有了声音。 如此神勇,还能有谁,萧珉看着那个将她从狼嘴里救下的人,刚杀完两头狼就垂手而立,恭敬地叫了一声公主,禁不住一咬下唇,硬生生地压下一股泪意,笑着说道:“无锋,我就知道是你。” 无锋射出手中最后一颗石子,把正和野狼搏斗的韩老六解救出来,立刻跪倒在地:“公主,属下救驾来迟。”还好,还好她毫无损,知道她坠楼的消息开始,无锋无时无刻不在后悔那天离开她的决定,一直在外寻找。若不是得到开阳县城卓云路的消息,他的心不知道何时才能平静下来。不是这样,知道她还安好的消息,他也无法平静下来,直到亲眼见到她,这颗心才能回到原处。 无锋跪倒在地,双手扶住地面,激动得微微颤抖。 萧珉看着他,突然出声命令道:“抬起头。” 无锋闻言不解地抬头,却在看见那张绝色容颜之后,猛地一窒,又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 一瞬间,萧珉已经看到那双充满感情的眼睛,那是不见的担忧相见的兴奋还有及时来到的庆幸,萧珉心中感动,终于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抱怨的说道:“这样就好,原来你们也想我。无锋你不要总是低头,低头会让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低着头的无锋身子震了一下,却仍然只是恭敬地答道:“是,公主。” 萧珉不满意地撅了撅嘴,终于决定不在重逢时刻和他计较,以后慢慢再来。 萧珉命令无锋站起,不远处的韩老六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哎呦哎呦地叫着,萧珉看他衣服被狼爪子扯成一条条,脸上身上还有几处擦伤,想来是和野狼搏斗所致,再加上屁股后面的伤口,鲜血直流,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伤兵。 这种情况原本该让人同情,只是老六的表情太过滑稽,萧珉忍不住扑哧一笑。 韩老六听到萧珉笑声,禁不住苦着一张脸,只是他也不敢抱怨,那个黑衣蒙面男子立在公主身旁,好像两扇巨大的黑色羽翼将她完全笼罩住,即使是玩笑的抱怨,韩老六也不想尝试。何况那个男子显然对他办事不利非常不满,看向他的眼神之中充满杀气。 韩老六打了个哈哈,向着萧珉说道:“公主,既然接你的人到了,那我韩老六就告辞了。” “等等。”萧珉叫住他,柔声问道:“老六你弄成这样,回去怎么交待?” 韩老六身子顿了一顿,没想到公主会这么担心他,一时有点呆住。 萧珉继续说道:“总要想好才行,不能为了救我,把你和卓将军搭进去。” 韩老六哈哈笑道:“公主,你放心,把我韩老六搭进去,也不会搭进去卓将军。” 萧珉眼带忧虑,说道:“我并非此意,不如我们想个周全计策再分手。” 韩老六心中一暖,摆了摆手,这个小公主虽然相处时间短,却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让他印象非常深刻。他韩老六是个久混兵营的老兵油子,要不是欠了卓云路太多的人情,绝不会来趟这趟浑水,不过这趟浑水趟完吗,他倒是一点没后悔。 他向后摆摆手,不再去理他们,公主没到封里郡就不算安全到达,不用再耽误他们时间,办法是人想的,他韩老六都混了这么多年肯定有办法继续混下去。 ------------------------------------ 皎洁的月亮挂在山头,洁白的清辉洒满大地,还是一模一样的夜,可在无锋眼里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不同,无锋来时,那夜寂静阴沉危机四伏,而当他返回时,因为肩头背负的那个小小身影,山夜已经变得宁静明朗带着微微的柔情,树木草地野花好像一切都在月亮的照射下出柔和的光。 无锋轻轻地走着,眼底带着柔和的笑意,萧珉趴在他的肩头,轻声说道:“无锋,你知道吗,经过今天,我想我以后什么都不怕了。” 她的声音很轻,近乎呢喃,刚一出口就散在风里无影无踪,不知道是说给无锋听,还是自己说给自己听。 无锋的耳力极好,将那一小缕一小缕的细微声音都收在耳中,却只是安静地听着,连呼吸也放轻,不想打扰到她。 萧珉继续说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老天对我这么坏,一直夺走我身边最重要的人。” 她的声音轻轻飘落,萧珉的眼前不断出现一个个亲人的画面,爹娘,小怜,阿白,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了出来,滑过白玉一样的脸庞,湿了无锋的肩头,让他心头猛地颤了一下。 萧珉轻声问道:“无锋,我们算不算自己人?” 无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是坚定地点了下头。 萧珉看他总是很拘谨恭敬的样子,禁不住出声笑道:“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想小小的泄一下。”她说完就从无锋的背上跳了下来,背上突然一轻,让无锋心里突然一空,转过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只见洁白月光照耀着她,灵动清秀如月下仙子,灿烂明澈的眸子明亮得令星月相形失色,风华绝代的容颜上一抹令人心动的倔强坚定,突然用手指着头顶苍穹,向面对面指着不共戴天的仇人,抬头向天叫着:“贼老天,我恨你,我恨你,但是我再也不会输给你。你看着,我再也不会输给你……。” 她再也不会输了,自从她在封里郡指挥龙家军火烧成军大营,从她刚刚什么也不想的搏斗恶狼,她知道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需要别人保护的萧珉,她的身体里不知有什么新的东西破土而出,在她骨头里生根芽,向她无所畏惧坚定勇敢,终于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一直到喊完,她软软地摔倒在地,和野狼搏斗加上刚才声嘶力竭的叫喊,让她彻底虚脱,无锋赶快走了过去,看见她躺在草地之上,慵懒无邪如夜色精灵,朱唇皓齿轻轻一笑,娇憨地说道:“我在疯,你看过,就忘了吧。” 无锋微微一愣,如遭电击般呆住,她灿然一笑,天真之中暗藏妩媚,芳华绽放无以言表,刹那之间星月无光,所有光芒都集中在她那双笑眼之中,让他无法答话,只是心底知道,这一切他是想忘也忘不掉了。 48 月明风清 下 萧珉和无锋还没有到达封里郡,封里郡已经是张灯结彩,灯火通明,龙将军、陈副将、封里郡守陈翰之和绣玉等人都焦急地等在城门处迎接。 萧珉刚刚抵达城门,龙老将军已经迎头拜倒,连称:“老将无能,让公主受苦。” 她连忙将龙老将军搀扶而起,只见须皆白的龙老将军面容激动,虽然是威严的老将,此刻却又慈祥同祖父一般,只是就着她的手将她仔细地打量,看见她的确安然无恙,威武有力的老眼中才泛起喜悦安慰之色。 萧珉心中感动,却见到龙老将军的面容之上多了几分憔悴,想来是伤势没有痊愈所致,连忙叮嘱老将军注意休息。 刚刚和老将军说过话,陈副将和陈翰之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被绣玉抢到前面,一下拉住萧珉的手,眼中泛着泪花说道:“还好公主没事,真是让我们担心死了。” 萧珉看着绣玉,毕竟都是女孩子,在龙老将军面前掩饰的激动在绣玉面前却快要掩藏不住,急忙微笑着点头,将头偏过去把那阵流泪的冲动压了下去,才拉着她的手好好说话。 众人一一问候过后,边说话边进入城内。 无锋眼中再无旁人,只寸步不离守在萧珉身边。 是夜,萧珉稍事休整之后,和绣玉说了说体己话,便又和众人在议事厅商议接下来该如何行动。继续前往楚国,在成国境内还要走十几天路程,如果成王贼心不死,这是极为冒险之举,另外封里郡的归属也是个问题。 此外逍遥王和楚国的使者都没有回音,众人商议决定在此等待数日再看情况,只是要加强戒备,防止成王再派军队来攻城池。 余下两日,龙老将军被众人强迫着好好休息,萧珉则每日跟着陈副将巡视城防,也趁机问了很多攻城守城的知识。负责守城的龙家军很多人都见识过她的胆略智谋,见到她随着陈副将前来巡视,感觉格外亲切,后来赶到的后唐援军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萧珉那日的神机妙算,却不断听人提起,已经是耳熟能详,眼见公主如此绝色佳人,有如此本事,心中更是佩服。 无锋一直默默地守在萧珉身后,状似如常,只是萧珉第二日傍晚见到绣玉说要去帮无锋换药,心中讶异,跟着绣玉一起去这才现,无锋的衣服里包扎着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那是那夜成家军大营外无锋着急脱身去救萧珉硬挨了旋风十八骑一刀,萧珉眼见无锋身上疤痕累累,加上为她硬挨的一刀,想起他刀伤未愈便独自去开阳县城接她,背着她走了一夜回来,禁不住又难过又心疼。 只是无锋看见萧珉和绣玉同来,打了个照面,便找借口躲了起来,免得尴尬,萧珉无法,只能在平日里命令他好好休息,又让封里郡的大夫帮他精心诊治。 如此这般在封里郡等待了四日,一切平静,成王没有再派军队前来攻城,第五日一早却迎来成王使者带着成王旨意和三车金银珠宝。 萧珉在议事厅接见了成王使者,那名口齿伶俐的使者见到萧珉叩头便拜,口称:“公主恕罪。” 萧珉见状,心中好笑,知道成王此事刚一开端,不但损失了上万人的军队,还连失两郡一县,加上周边几个强大的诸侯国虎视眈眈,颇有借此事兵之意,已有悔意,派使者前来赔罪示好。 她秀眉一挑,轻轻掩饰住心中得意,却要看看成王怎么圆缓这个局面。 成王使者说道:“公主的送亲队伍在我成国境内受到攻击,让我们成王大大的惶恐,不知道是哪国的军队冒充成**队陷害成国,好在封里郡守陈翰之忠心护主,帮助公主击退了敌兵,成王的心这才安了下来。” 萧珉听他如此说辞,虽然心中好笑,也觉得不失为一个可以混过去的借口,只是想到那些在攻城中惨死的成军居然被诬陷推脱成敌**队,心中不免替他们暗暗难过。 她还要前往楚国联姻,前面还要在成国境内再行十几日,也不方便和成国彻底决裂,当下笑而不言,看着那成国使者还有什么表现。 成国使者继续说道:“成王知道公主的嫁妆遭遇匪兵,已经焚烧殆尽,特命下官送来三车珍宝,希望公主不嫌弃,可以充作嫁妆之用。” 萧珉微微点头,说道:“成王真是善解人意,请你替我谢谢成王。” 那成王使者见她全没推辞,眉宇之间掠过一缕焦急之色,随即又宣陈翰之接成王旨意,大意颂扬他在封里郡中攻城中的表现忠勇,保护公主措施得力,立下大功,为国争光之类,并擢升其为成东刺史,赏赐良田百亩,仆从百人,总领成国东部封里、封外、封阳、开源四郡云云。 成王旨意读完,庭中众人面色不一,萧珉心中暗笑成王厚颜无耻,居然将已经被人占领的封里郡和封外郡都封给陈翰之管辖。若萧珉对他旨意没有异议,则萧珉为守城而占领的封里郡变成是郡守陈翰之主动助她退敌,封里郡的归属刀枪不动地又回到他成国境内。现在想来成王哪有如此大方,那三车珍宝不过是想变相赎回封里郡的赎金而已。 萧珉淡笑不语,只有陈翰之暗暗着急,这旨意他到底接是不接,他从萧珉脸上迟迟得不到答案,只能跪倒在地接旨谢恩。 成王使者眼见自己该说的都已说完,萧珉除了一句感谢的话,再没有多余表示,心思数转,婉转地询问,众人决定何时动身前往楚国。 萧珉灿然一笑说道:“此事不急,我龙家军在封里一战中消耗过大,多歇息几天也不为过。此事楚国已知,楚王担心我的安全,已经派出军队前来迎接,我便在此等候也不为过。” 萧珉信口说来,却将成王使者吓出一身冷汗,坐立不安。当下婉言劝道:“封里郡山恶水寒,实在不值得公主多加停留。”他还要多说什么,萧珉轻轻摆手说道,“先别说这些话了,先生远道而来,不如先休息一下,慢慢再谈吧。” 她当即派人将成王使者强行请了下去,庭中众人却是相视一笑。 她命令绣玉带人去清点成王使者带来的珍宝,自己却在厅中和龙老将军等人议事。陈翰之眼见萧珉和众人谈笑风生,自己却是满腹心事没有办法倾诉,只能暗暗沉默等到有机会时再询问萧珉。 夜深时分,绣玉帮着劳累一天的萧珉解开长,泼墨般的长轻轻垂散看来柔美无比,绣玉用墨玉梳子一边轻轻梳拢萧珉的长,一边笑道:“成王使者这一来,公主的嫁妆可是齐全了。” 萧珉身上本来就有燕前尘给她一张巨额银票充做嫁妆,但是钱多不扎手,何况金光闪闪的三车珍宝带到楚国确实是风光,她心中也有几分欣喜,禁不住随着绣玉的话微笑起来。 绣玉看着萧珉映在镜中的笑靥,娇俏如花,灵秀如玉,黑宝石般的眸子中泛着柔亮的光彩,将人深深吸引住,不舍眨眼,由衷得叹道:“公主,你真是越来越美了。” 萧珉斜飞绣玉一眼,天然而成的妩媚竟然让绣玉一个女子也禁不住脸色一红,她才笑道:“绣玉,你这张小嘴真是越来越能夸人了。”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轻轻敲门,萧珉示意绣玉将门打开。 绣玉拉开门一看,却是封里郡守陈翰之,当下一愣说道:“陈大人,公主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何不明天再说。” 陈翰之也知道深夜造访实在冒昧,他拱拱手道:“麻烦绣玉姑娘帮助通报一声,下官实在有事要面见公主。” 哪里还需要绣玉通报,萧珉在内室已经听见两人言语,说道:“绣玉,你去让灶房给我炖个暖胃汤,陈大人有事进来说话。” 绣玉知道萧珉要和陈翰之说话,故意支开她,不满地瞥了陈翰之一眼,向着灶房去了。 陈翰之连忙走进屋内,候着萧珉出来。 萧珉已经穿好外衣,将头随便拢住,走到外室见陈翰之。 陈翰之见到萧珉几次都是男装,尤其初见那个长相清秀的小兵眼也不眨地就命人砍了马将军的脑袋,封里郡守城时那种指挥若定安然冷静连寻常男子也不如。在陈翰之心目中,萧珉便是一个冷硬机智的角色。此时夜晚的灯光下,她身着女装走出来,身段窈窕妩媚,纤腰一束不盈一握,青丝如云,秀美无比,看的陈翰之心跳也慢了几分,险些神魂不知所踪。 萧珉秀眉轻挑,明眸中自有威仪不容人忽视。 陈翰之回过神来,暗自责怪自己失礼,连忙深施一礼,想起自己的来意说道:“公主救我。” 萧珉淡淡一笑,她白日观察陈翰之的表情,便知他必然来找自己,这样也好,可见他也不是个糊涂人。 她笑着说道:“恭喜陈刺史,不知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陈翰之眼看自己心急如焚,萧珉还要打趣他,心中烦闷,负气说道:“公主不要再取笑下官,求公主指条明路,不要让下官死无葬身之地才好。” 49 夜色撩人 上 萧珉却不肯接他的话,只偏头看他,让他自己将话全部说清楚。 陈翰之叹了一口气,直接问道:“公主,这封里郡归属你到底要如何,是从此就归了后唐还是要就此还给成国。” 虽然燕前尘的音信没到,萧珉对此事心中已有了打算,只是没想着这么快对陈翰之揭开底牌,当下故意问道:“怎么成王让你升官财,你还起了异心不成。” 陈翰之知道萧珉故意逗她,继续实话实说道:“我已经违抗了成王旨意,现在迫于各方压力,成王表面对我擢升表彰,实际上恨我入骨,公主你带着龙家军去楚国,连我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来说去,陈翰之不过担心成王找他秋后算账,萧珉听着他哀怨的口气,终于开口说道:“我既然收了成王的赎金,封里郡不还给他便说不过去。” 陈翰之曾经想着萧珉不把封里郡还给成国,那么他还在此处做郡守,自有后唐龙家军驻守保护。如今听她口气,竟然打算将封里郡还给成王,禁不住暗暗诧异,经过那么惨烈的战斗,死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占了一座城池这么容易就还给成国。如果真还回去,那他全家老小便不能在这里待了。至于落脚的地方,当然要让萧珉给他指明。 陈翰之长叹一声,说道:“下官愚钝,请公主赐一条明路。” 萧珉红润的唇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封里郡还回去又如何,龙家军此刻对封里郡城防了如指掌,按照封外郡的法子,此刻在封里郡多安插几名眼线也是十分方便,做好充足准备,真有需要攻城的一天,那是指日可下。 相反,如果现在和成国撕破脸皮却对后唐没有实际好处,成国被诸侯国瓜分后,徒然增长了远处几个诸侯国的实力,那些有野心的家伙可就把手伸到后唐天子的脚下,说不定会出来个胆大的想立刻翻天。 萧珉轻笑一下,走到内室拿出一封荐信递到他手中,说道:“这是我给逍遥王的亲笔信,后唐正是缺乏人才之时,便让一队龙家军护送你全家老小一起去燕都,希望你能成为我后唐的栋梁人才。” 陈翰之眼见那信封之上龙飞凤舞的清奇笔迹,心中暗叹她原来早就准备好,却不动声色只等他送上门来,心中禁不住又惊又喜,想不到这年纪轻轻的绝色女子有如此心机,又想到她在封里郡的那些表现,此事也在意料之中,当下言谈举止更是恭敬。 ------------------------------------ 第二日一早,成王使者去拜访刚被擢升的刺史陈翰之,他也知道陈翰之在封里郡攻城之夜,被萧珉恐吓得成了她的守城助力,但是他来到被龙家军掌控的封里郡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他商量。 谁知道他来到郡守府,被府中下人引领到陈翰之的书房,才现房内的书桌上压着一封要求辞官的信,而写信的人早就不等批准带着全家老小离任了。 那成王使者满头大汗,赶快将此事禀告给萧珉,询问该如何处置,怎样尽快追回陈翰之查他不辞而别之罪。 萧珉看着成王使者气急败坏的表情,心中实在好笑,她当然知道昨天夜里龙家军已经连夜护送陈翰之全家前往燕都,不过表面上却也做出一副震惊之色,对成王使者好生宽慰。 成王使者再提萧珉等人何时启程的话题,却被众人一阵打岔将话题转了过去,而封里郡众人迟迟不动身就是在等逍遥王和楚国的消息。 当天深夜,龙老将军经过多日休养,已经康复泰半,正在书房内研读兵书,烛火闪耀,老将军正看得入神,听见门外的近卫禀报:“将军,逍遥王的使者来了。” 老将军答应一声,喜上心头,众人等逍遥王的消息可是等了许久,他急忙命令士兵领使者进来。 房门一开,老将军看见进来一个长身玉立的人,银灰色的斗篷遮住全身同质地的帽子几乎遮住了整个容颜,当下微微一愣,这个使者怎么如此神秘。 不过既是逍遥王使者,必有逍遥王令牌,是他贴身近卫都检查过的,老将军并不怀疑,那人走到室内在座椅上稳稳坐下之后,轻轻除去斗篷和帽子,向着老将军淡淡地一笑。 老将军这才看到那使者的真容,一个极为清隽雅致的人物,丰神如玉,一双温和的笑眸中带着漫不经心的潇洒随意,所谓使者竟然就是逍遥王本人。 龙老将军叩头就拜,说道:“老将无能,让王爷千里奔波,所幸公主足智多谋,天命庇佑,在封里郡有惊无险。” 逍遥王燕前尘一看到龙老将军行此大礼,立刻将他搀扶起来,他虽然长途奔波,旅途劳顿,可白皙俊雅的脸上没有一点风尘之色,两眼熠熠有神不现一丝疲态。 他搀扶起龙老将军,这才略带歉意地真诚说道:“此趟真是有劳老将军,将军劳苦功高,实在不应该为此事奔波。” 龙老将军自封里郡之事,萧珉谈笑用兵,对后唐皇家能力的信任凭添许多,对逍遥王更是信服,深信此两人不会任后唐运势继续颓唐下去,心中自藏了雄心壮志恨不得有生之年助此二人重振后唐,对逍遥王不复先前的敌视态度,恭敬了不少。 两人秉烛夜谈,探讨当前局势,燕前尘听闻萧珉有让回封里郡之意,点头称是,说道:“如此还不够,虽然成国还不到破灭之时,但也不能让他就此宁静。我已经派人买通成国宰相凌宇通,力主作战,定要以武力从武国手中讨回封外郡。” 老将军微微颔道:“如此一来,这两国之间就要开战了,这是这趟水如果能搅得混些就更好了。” 燕前尘抬起一双明亮有神的眸子,在老将军:“穆国和成国武国两国都接壤,这两国肯定都会派出说客去求援,只不知道穆国会出兵助谁。”他又一指成国北部的康国,说道:“还有康国的动向。”一指成国的西部,说道:“还有楚国和昭国的动向,都是我们要关注的。” 龙老将军看着燕前尘手中所指地域,那些地方都是他龙家祖先征战过留下威名的地方,到他这一代,却只能守在燕都附近苦苦撑持,再没有人能比龙老将军更渴望能将那些地域重新收归后唐皇朝。 燕前尘注意到老将军微微激动的双眼,诚恳地说道:“龙将军,一定要保重身体,总有一定本王让你重上战场,收复失地。” 两人就着成武局势又谈了一会儿,龙老将军这才恍然想起道:“公主还不知道王爷到来,不如我叫人去将公主请来。” 燕前尘眼神微微一凝,笑道:“不劳老将军,如此深夜,想必玉儿已经熟睡,明日再说吧。”他虽然如此说,却是以夜深为由,请老将军好好休息,自己告辞出来。 他看着老将军送他出来的身影折返回书房,这才按照士兵们的指引来到萧珉房外,虽然两人分别不过短短几日,燕前尘却觉出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禁不住心头苦笑道,想不到那个小丫头的魅力这么大,几日不见已经开始想她,现在是要分开几年呢,要怎么办。 他静静走到萧珉门前,轻轻叩门,过了许久,才有一道娇美的声音带着睡意问道:“谁啊,公主已经休息了。” 燕前尘嘴角噙起一丝笑意,并不答话,只是轻轻地又扣了几下门。 等了一会儿,那道房门缓缓开启,穿好外衣的绣玉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前,看见眼前那个微笑的男人,猛地捂住了嘴,一脸不敢置信,随即揉了揉眼睛,正要叫出“王爷!” 那个爷字没有出口,她看见燕前尘将修长的手指比在嘴唇上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用力咽回口中的轻呼,点了点头。 燕前尘轻声说道:“我来看看她。” 绣玉低下头乖巧地闪在一旁,燕前尘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没有看到她低头之后眼中涌起的复杂神色,信步走进室内。 绣玉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终于走出门外,安静地守在门前。 燕前尘压抑不住心中喜悦,虽然是萧珉离开却好像是他长途归来,一步步回到家中,打算给家人一个惊喜一般。 他安静地走到萧珉熟睡的内室,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若有若无淡淡的清香,室内很静谧,只有萧珉熟睡后轻微的呼吸声。 萧珉睡得正香,他微笑着坐在她的床畔。 细微的月光碎银一样洒在她的枕旁,室内并不算光亮,但燕前尘的目力极好,将她柔美香甜的睡姿看的十分清楚,婴儿一样光滑的脸蛋染上一层淡淡的胭脂色,卷翘的睫毛翻飞如蝶,随着轻微的呼吸偶尔颤动,红润的小嘴微微翘起,嘴角边带着香甜的笑意。 也许是感觉到他目光的重量,她睡得不十分踏实,向着外侧翻了个身,洁白的亵衣露出丝被,一截雪白的藕臂向外伸了出来,燕前尘会心一笑,伸手向着她脸上抚去,却在中途改变了方向,将被子拉好给她轻轻盖住。 大家快来给我的书微评吧,只要2o字,有可能赢得13o元欧。 有没有搞错?2o个字?元! 告诉你,完全没有搞错。从3月15日开始,在为期7天的时间里,只要你在书评区布一条不过2o字的书评,就有机会获得我们为你准备的3ooo点纵横币奖励,更有机会进一步获得价值1oo元人民币的纵横币大礼包。同一个不限制参赛数目,也就是说得书评越多,你获奖的机率越大。不过如果的都是重复内容的话,就只记一条哦。 哇,区区2o个字就能够换来13o元的双重丰厚奖励,还不赶快行动! 详细地址请查看: p/ 50 夜色撩人 下 只是想不到,燕前尘刚刚将萧珉的被子盖好,她又像淘气的小猫一般不老实地蹬掉了被子,大红绸被只拦在腰间,洁白如玉的小腿和小臂都露在外面,姿态欲舞,如一株在皎洁月光下盛放的睡莲,亭亭玉立,宁静幽雅,散神秘纯洁的光吸引着人们进到她藏身的仙境探索。 燕前尘目光炙热的看着眼前美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年龄虽然还小,但是那倾城绝艳的气质已经是喷薄欲,令男人目眩神迷,只是想摘下这朵稀世奇葩却不是容易的事,楚二吗,他眼前浮现出那个跳胡旋舞的肥胖身影,他还没有那个本事。 想到楚二,他的眉头蹙了一下,随即不在意地解开了,他的目光再投向萧珉,情不自禁地柔和下来,俯下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那如玉的人儿去却突然挣扎了一下,说起梦话。 “狼拓,”燕前尘的面色沉了下来,眼前出现大漠狂沙里那个地狱阎罗一般的男子,带着银质面具彷佛只手遮天的放肆,他和萧珉有什么交集。 他的眼光牢牢盯住萧珉,看着她继续说道:“狼拓,你杀不死我……” 燕前尘的目光愕然了一下,随即看着她睡梦中犹似与人赌气的秀容,又有些失笑,狼拓,他喃喃自语,看来是要仔细调查一下这个人的底细了。 他看着萧珉不知梦到什么突然绷紧的小脸,凝眸思考了一下,在她床边轻轻躺下,将她揽在怀中,而她在熟睡中没有任何提防,像曾经醉酒时那样慢慢靠在他的怀里,温顺如一只小猫,燕前尘满意地闭上眼睛。 房顶瓦片上一点轻微地异响,好像一只野猫不小心踩到了坏掉的瓦片,夜晚很快就复归寂静无声。燕前尘轻挑了一下眉毛,他知道那不是野猫,是无锋,自从他轻敲萧珉房门时就在暗中窥视保护的无锋,知道是他后没有现身,而看见他躺在萧珉床上后已经悄然离去。 无锋的轻功已斟上乘,怎么会不小心出声音,燕前尘眼神一凝,除非他看到自己躺在萧珉床上太过惊讶,以致一时没控制好内力,出了声响,而他不生不息地离开已经说明了他的心情,燕前尘淡淡一笑,被他看到这一切也好,萧珉在楚国还要靠他保护,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才能避免行差踏错。 萧珉的身子弓了弓,燕前尘清冷的眼神复又温暖,轻轻拍她的肩膀,看着她重新安然入睡,这才慢慢地看着她入眠。 -------------------------------------------- 晨曦透过窗棂照射进来,萧珉美美睡了一觉后,看着伺候她的绣玉略带倦意忍不住地打呵欠,心中微微讶异。 绣玉看见萧珉诧异的神情,赶快抱歉地说道:“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失礼。” 萧珉轻轻一笑,说道:“绣玉你也太拘谨了,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这点小事何必放在心上。” 她说完偏着头又说道:“也真奇怪,我昨夜居然梦见王爷了。” 绣玉闻言暗地做了个古怪表情,说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来公主离开燕都时间长想念王爷了。”晨星刚起,燕前尘已经悄然离开,绣玉便不知道是否该说出燕前尘昨晚来过这里呆了一夜之事,也不知道两人在里面生了什么,只能装作一无所知。 两人正说着,无锋已经像每日一样安静地守候在门外,萧珉向着外面一探头说道:“无锋,用过早餐没有,不如进来再吃点点心。难得这几天安静,我们便是不四处乱去,坐在屋里聊天也行。” 无锋微一躬身,连回话也不曾,径自在门外守候,萧珉只觉得他刻意回避自己的眼神,心中愕然,正想再多问他两句。门外有士兵进来禀报,龙老将军请萧珉过去一起用早餐,顺便商谈去楚国的事。 萧珉点头答应,尽快收拾完毕,便带着无锋一起赶过去。 一路之上,她主动和无锋说了很多话,他很是沉默只用寥寥几字做答,并不看她的眼睛,萧珉皱皱眉只觉得和无锋之间那种亲切融洽的感觉似乎戛然而止,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变得冷漠恭谨,比之初见时还不如。 萧珉正想着拉住无锋问个究竟,却远远听见议事厅里传来清朗悦耳的男声,恁地熟悉,她心中一动,压抑不住心底泛起的惊喜,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向着议事厅走去,全然忘了要向无锋问话,无锋看在眼里,更加沉默。 萧珉快步走进议事厅,一眼便看见众人的上端坐着一个身穿朱红朝衣的男子,颜若朝华目似明星,淡然的气质泰山崩于前则波澜不惊,看见她快步走了进来,止住言语,向着她展颜一笑。 “王爷!”萧珉惊喜地叫道,果真是他,他竟然亲自来了。 “玉儿。过来坐在身旁。”虽然昨夜已经见过她,今早再见仍然是心情愉悦,他一指身旁座位,见到萧珉乖巧地坐在那里,唇边的笑意更深。 他看向萧珉身后垂手而立的无锋,微笑说道:“无锋。” 无锋恭谨地说道:“王爷。属下保护公主不利,请王爷责罚。” 燕前尘朗声笑道:“你已经很尽心了,本王不在她身边,到了楚国,她还要靠你照顾。” 无锋恭谨地回答称是,萧珉在一旁说道:“无锋很是尽责,也是不要太过恭谨,另外以后真的要教我一些防身之术,让我能保护自己。” 燕前尘在旁边连连称是,两人在旁边和龙老将军、陈副将又说了些话,便说道:“楚国局势未定,楚泰回国之后对楚安诸多刁难,你们要早日到楚国才能襄助楚安一些。封里的局势就按照玉儿的想法办,今日午后你们便启程吧。” 龙老将军点头称是。 萧珉乍见燕前尘,只觉得满腹心事想要和他说,又觉得无法开口。他将她从大漠狂沙中救下,是她心目中除了现今世上除了天心白和小怜之外最亲近的人,以前迫于地位尊卑,她对于他是高山仰止,不能过于亲近,如今她既然假作她的皇侄女,心中便亲近了一些,在他身边,不自觉地生出一些小女儿的娇态,想不到他刚刚来此已经迫不及待地要送走她。 她脸色乍变,自见到燕前尘后嘴角挂着的欣喜便暗淡下去,突然听到燕前尘向着她问道:“玉儿,你觉得如何?” 萧珉听见燕前尘问话,已经掩饰住心头失落,明眸中神采奕奕地微笑答道:“王爷说的是,早日到楚国才能安心。” 她神情掩饰如此之快,瞬间便换上了一副笑颜,除了燕前尘和无锋两人,其他人竟然全没有注意到。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要分头去准备午后出事宜,纷纷向燕前尘告辞,萧珉也站了起来,燕前尘却说道:“玉儿,你留下来有事商量。” 萧珉毕恭毕敬地留了下来,众人散去,议事厅中只有二人。 她低头不语,状似恭敬地等待燕前尘命令,他们并不是真的血亲,他只是要利用她努力控制楚国的政局而已,她见到他实在不该如此失态。 燕前尘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装作不知她心中想法,朗声说道:“玉儿,你不必太挂念萧国公主了。” 萧珉诧异地抬起头,随即明白他说的是小怜,难道王爷又有小怜的消息了,她抬起头,紧张地盯住他。 燕前尘心中略带得意,早知道提到这两个人她必然无法保持冷静,他继续说道:“赵王子虽然篡权弑父,对她却是极好的,而且赵王子到底年轻英俊一些,便是品行也强过老赵王许多,两人现在倒是般配。” 萧珉抬头连声问道:“她现在过的好吗?上次不是说武国派兵讨伐赵国,现在战况如何?” 燕前尘一笑回答:“这名新即位的赵王文武双全,熟读兵书战策,武国的十万大军还没行到赵国境内就被他用计策分化了,这都是题外话,总之赵国这次有惊无险,虽然侥幸打胜,赵王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派人去想武王求和,现在两国之间已经相安无事。” 萧珉听到燕前尘口中的赵王如此了得,也欣喜小怜终于嫁了个如意的君王,心里希望她的幸福能够长久,却觉得乱世之中长久的幸福是种奢求,尤其是小怜背负着她天命的传言,只是目前的结果总是让她心安的。 燕前尘看她如此欣喜,继续说道:“还有那个天心白……。” 他稍微一顿,萧珉立刻追问道:“阿白怎样,王爷你找到她了吗?” 燕前尘轻轻摇头,看见萧珉眼中失望之色,却又继续说道:“有人在昭国见过与她面貌相像之人,我会派人继续查访,要有确实消息,立刻就通知你。” 萧珉面现喜色,由衷地说道:“多谢王爷,玉儿愿为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燕前尘打趣说道:“怎么现在不怨我一来就要送走你了吗?” 萧珉面色赧然,说道:“玉儿不敢,玉儿一切都是王爷赐给的,没有王爷,玉儿是大漠狂沙中白骨一抔。” 燕前尘看她神色严肃,不怨继续这个话题,向她招手说道:“过来,我给你一件东西。” 萧珉过去,只见燕前尘在书桌上展开一张白缎,缎面上写着很多人名,人名之间有丝丝缕缕的牵连,她定一定神,问道:“这难道是楚国朝廷里的派系图。” 51 初来乍到 上 燕前尘点点头,将这张白缎交给她说道:“正是,楚国皇族朝廷大员之间的人脉关系这上面都有记载,一目了然,你去楚国初来乍到,必须因势利导才能在那里站稳脚跟。” 萧珉点头称是,这张白缎看着简单却不知道燕前尘花费多少心血才能得来,对她大有帮助,她把白缎细心收好,燕前尘又拿出一本书册交给她,萧珉略略一翻,里面写满了工整的蝇头小楷,详细记载着楚国皇族和几个显赫家族鲜为人知的秘密。 她轻轻将手册收好,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向着燕前尘说道:“王爷,你可听过狼拓这个人?” 燕前尘心中一顿,面上却不动声色,笑望着萧珉说道:“是不是在大漠中用箭射你的那个马贼领。” 萧珉见燕前尘还记着狼拓,继续说道:“那伙马贼叫旋风十八骑,在大漠之中很是勇猛,也抢劫了不少国家的商队,便是楚国几百人的骑兵也被他们毁于一旦。” 燕前尘轻轻点头,耐心地等着萧珉说完。 她继续说道:“他们虽然乔装成马贼行事,行事做派实在不是一般马贼所能比拟,恐怕身份背景都不简单,只怕背后另有诸侯国主使。” 燕前尘充满兴味地说道:“说来听听。” 萧珉继续说道:“如果玉儿没有判断错的话,他们应当都是穆国人,王爷不妨顺着这条线索摸摸他们的底细,将来应该是会有用的。” 燕前尘轻问道:“你怎么判断他们是穆国人。” 萧珉心中一顿,她和燕前尘说话虽然谦虚,可实际上她知道狼拓和旋风十八骑必是穆国人无疑,当日狼拓和卓云路对峙中,萧珉正是做了一个“穆”字的口型,便使得狼拓改变了初衷,由此她坚定了这种想法。至于萧珉如何想到他们是穆国人,想必狼拓也是疑惑的。 萧珉笑着说道:“因为旋风十八骑绑着我去的方向,正是北方,那里有实力的诸侯国不过穆康昭等国。一路上我时时留意他们的生活习惯和口音,也没有现异常,辨别不出到底是哪个国家的人雇佣了他们。” 她想到和狼拓等人在一起的日子,略微有点恍惚,稍微一顿才继续说道:“直到那日,卓云路带领武国士兵围住他们解救我之时,他们双方为了震慑对方都使了些方法。卓云路命令武国士兵唱军歌震动山野,旋风十八骑这方的人则用了内力吹嘘自己如何杀人如麻来恐吓武兵。我细心听他们言谈之中提到打劫的诸多国家,却唯独没有穆国。” 燕前尘点点头,说道:“这样来想也有道理,马贼在沙漠劫掠,各国只知道都被抢了,却不会额外去注意哪个国家的商队没事,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萧珉说道:“那个狼拓气质不凡又有手段,也许是穆国王子一类的人物。现今世上穆楚实力都不容小觑,如果真是如此,我们倒要小心他。” 燕前尘听她前面提到狼拓气质不凡,眸中一抹锋利划过,听到后面“我们倒要小心他”,禁不住眸色柔和了许多,向着萧珉说道:“这件事我记在心里了,如果他真贵为王子,却做马贼劫掠的勾当,只要掌握了证据,便能够制止住他。” 萧珉轻轻点头,抬头时却见燕前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明眸之中别有深意,不由得一怔,问道:“王爷?” 燕前尘示意她到身边,萧珉刚刚走过去,他却将她轻轻揽在怀里,安心舒心地抱着。 萧珉愕然,只觉得心慌地厉害,颊飞红晕,不知如何应对却也不敢推开她,只怔怔地由他抱着,却险些沉溺在他温暖结实的怀抱中。 燕前尘将那温软细致的身形搂在怀中,下颌轻压在她光滑的丝上,鼻端嗅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笑着问道:“很意外?” 萧珉的头被他压得靠在他宽厚结实的肩膀,让人沉醉的舒服,闻言老实地点头。 燕前尘轻笑出声:“抱抱就意外,以后有更夸张的怎么办?” 还有更夸张的是什么,萧珉脸上的红晕渲染的越来越大,从耳朵根一直烧到雪白的颈项,滚烫一片,燕前尘察觉到她的羞涩,唇边的笑意更深,继续问道:“说啊,以后有更夸张的怎么办?” 萧珉额头已经渗出一滴滴汗珠,嗫嚅说道:“请王爷明示。” 燕前尘搂紧她抱怨地说道:“你这个笨丫头,老师授课的内容让你忘到九霄云外了吗。” 他提到老师授课,萧珉眼前不知道怎么出现了荒郊野外和狼拓两人独处时的亲吻,突然间怔忡失神,赶快说道:“玉儿不敢忘。” 燕前尘用一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胭脂色的脸颊,秋水盈动的双眼,说道:“玉儿,你看着我,送你去楚国是权宜之意,我在燕都等你,五年够不够?” 萧珉一怔,他是什么意思,她心中隐隐明白,却担心自己会错了意,一时间沉默不语,只是将如平湖秋水一般的明眸望住他。 他快要沉溺在那秋波之中,良久才继续说道:“也许我不应该让你去。” 萧珉心中一动,他擎住她的脸颊,说道:“五年,我只给你五年。” 萧珉心中郁闷地轻叹,这男人如此霸道,明明是他要将她送走为他谋夺天下效力,此刻听来倒像她作了什么不应该的事非要主动离开他一样,她轻轻点头说道:“玉儿定不负王爷使命。” 燕前尘这才满意地一笑,低头在她香腮边一吻道:“五年仍长,若快些更好。” 萧珉低下头,更快些吗,如果她真的努力,也许可以达到。 ---------------------------------------------------- 一座固若金汤的灰色城池就矗立在成楚边境,楚国边界的第一重镇马丘,因楚国整个版图像一个骆驼,马丘的地理位置恰巧在形如驼峰之处因此得名,马丘偏北的城镇在另一座驼峰的位置上,得名比丘。 萧珉和绣玉坐在豪华舒适的轿辇之上,虽然长途跋涉了十几日却比刚从燕都出来乔装成士兵骑马要舒服得多。 成王为表诚意也担心出意外,加派了一队士兵跟随保护,在两国交界处成军将领完成任务向龙老将军等人告别,龙老将军遣人告诉轿内的萧珉,前方就要抵达马丘城。 绣玉闻言挑了挑轿帘,那高大的城门楼,看起来极为坚固结实,城墙上守卫的士兵站得笔直,远远看去像一颗颗挺拔的白杨,禁不住轻轻地赞道:“公主快看,这马丘城如此气派,看起来比封里郡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萧珉一直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一笑道:“楚国是现今天下最强大的诸侯国,岂是成国能比得了的。”她曾经在赵国郢都见识过楚人的气魄,心中有所预料,虽然是笑着答话,语气倒是淡淡的。 绣玉看着萧珉说道:“公主嫁入这么强大的诸侯国,也是后唐之福。” 萧珉半晌不语,绣玉的这种想法恐怕不只后唐百姓的心里会想,楚国的百姓也会如此想,她如果开始镇不住局面,只怕楚国人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勉强当做炫耀国力的资本罢了,何谈参政掌权。 她慢慢点头,轻轻掀起轿帘,那高耸的城楼好像她即将要融入的楚国皇族,看起来高不可攀牢不可破,萧珉不过轻轻一笑,像成军那般强行攻城横冲直撞的下下策有几个人会用呢,如果攻城当然要讲究点手段。 萧珉正想着,龙老将军来到轿辇前,恭敬地说道:“公主,我们到了,老将早已经派人将关牒送入马丘,城门处却只有一个守城的副将迎接,并没有看见他们的郡守和主将。” 龙老将军恭敬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压不住的怒火,提前将关牒送入马丘就是为了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如今他们要迎接的是后唐公主,也是他们未来的王子妃,按理讲应该城门大开,三里彩绸仪仗,红毯铺地,城内所有官员出城恭迎。 可如今的马丘城安静如昔,没有一点装饰喜庆的气氛不说,城里的主要官员连个照面也不肯打。 萧珉略一思索,安慰道:“龙老将军不要动怒,我们先看看情形再说。” 龙老将军骑马在前引领,后面跟着萧珉的轿辇缓缓行到城门之前,看见一个红脸膛的军官问话道:“轿中的可是后唐明玉公主?” 绣玉一挑轿帘,一边说道:“公主就在轿中。”一边拿出逍遥王令牌和萧珉身份的印鉴交到那红脸军官手中。 那红脸军官仔仔细细地查看了,这才略带些恭敬地向着轿中说:“末将特地在此迎接公主,请公主进城。” 绣玉眼看着两扇高大的城门紧紧关闭,几排威风的士兵尽职把守,城门旁的两个偏城门人群川流不息,鱼龙混杂,忍不住抢白道:“请公主进城,怎么进城,你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便进城了吗。连个正城门也不肯打开,让我们走偏门偷偷摸摸地进去吗,我们公主是你们王子亲自到燕都求亲才下嫁过来的,你们这样哪有一点恭迎公主的意思。” 纵横微评达人大比拼,2o个字?元!从3月15日开始,在为期7天的时间里,只要你在书评区布一条不过2o字的书评,就有机会获得我们为你准备的3ooo点纵横币奖励,更有机会进一步获得价值1oo元人民币的纵横币大礼包。同一个不限制参赛数目,也就是说得书评越多,你获奖的机率越大。不过如果的都是重复内容的话,就只记一条哦。哇,区区2o个字就能够换来13o元的双重丰厚奖励,还不赶快行动!详情点击:p/查看 52 初来乍到 下 那红脸膛的军官受绣玉一顿抢白,面色数变,却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话来回应,只能是坚持着陪笑,说了一大堆借口。 他何尝不知道绣玉所说在理,只是几天前镇国大将军王若弼率兵到此停驻不走,将马丘守将和郡守天天唤在身边陪着。镇国将军王若弼正是当今大王子楚泰的亲娘舅,执掌楚国大多数部队的兵权,也是朝廷一等一的大员,他们这些地方上的官员哪敢轻易得罪。 今日马丘城两位大员正陪着王将军大摆酒宴,就接到后唐明玉公主抵达的通报,虽然他们和二王子楚安不是一条线上的人,但也想做些面子上的客套,不料王将军故意压在那里,自己不来,也拖着两位大人不能过来迎接,更别提准备迎接的仪仗了,两人大人只能私下打他前来赔罪。 绣玉眼看那红脸军官理亏模样,继续说道:“赶快重新去通报你家大人,就说我们公主驾到,让他们赶快打开大门出来迎接。” 那红脸军官听着绣玉这番说话,额头上满是热汗,轿辇里的公主一直没有开口,他便不知道这番话是绣玉的意思还是公主的意思,不敢开口反驳,他抬头向轿辇旁战马上坐着的龙老将军看去,希望他能出言缓和一下。 老将军早就气愤填膺,不便和他作而已,如今见到绣玉是个会说话的,心中正感痛快,怎么会替他说话,反而继续说道:“城门还是要打开的,不打开,城门外的几千龙家军如何进城。” 红脸军官一听说还有几千龙家军要进城,禁不住一个头大了两倍,王若弼带着两万人马在马丘城内驻留了几日,整个马丘城内变成一个大兵营似的,处处可见执坚披锐的士兵,城中百姓都有些紧张。所幸王若弼虽然嚣张跋扈,治兵还算严谨,几日来才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可如果再有几千名龙家军进了城,他不敢想象这局面会乱成什么样子。 他一时愣在当场,讷讷答不出话来,若他们坚持如此,他只能跑回去请示了,虽然要挨一顿骂,却也是没办法的事。 正在他犯难之时,突然听见轿中传出一道如丝竹般悦耳的声音,和缓地说道:“不要难为这位将军了,龙将军你先命令龙家军的兄弟委屈点在城外安营,带着一队亲兵跟着我们走进城去,坐在轿子也是很闷,我们下来见识一下马丘的繁华也好。” 那红脸军官乍听萧珉说完话,如奉纶音一般,连连点头,顺便讨好地笑着看龙老将军和绣玉。 轿帘一挑,先下来一名花容月貌凡脱俗的年轻女子,身段风流窈窕,月芽白的丝缎宫装,精美的玉兰飞蝶花纹,亭亭玉立站在面前似洛神仙子一般。 红脸军官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若不是刚才这美如仙子的美女先抢白了他一顿,暴露了公主婢女的身份,他真要误会她就是公主,即使如此她也远比楚国那些贵族女子娇美,那女子看他惊叹神情,不在意地轻瞟了一眼,虽然是嗔怪之色,他却觉得半边身子都酥麻起来。 他充满期待地看向那美女恭敬地搀扶出来的女子,先看到一双震人心魄的明眸,立刻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很像每次突然见到上峰的感觉。一支完美无暇的白玉簪挽住乌黑光滑的长在肩后轻轻垂下,朱红色的宽袖朝衣,斜襟上绣着金黄色的凤凰展翅,肤如凝脂,绝世风华。她看着他轻轻点头,不怒而威,让人不敢直视。 红脸军官心想皇家的威仪果然厉害,日常所见的楚国贵族就没有这般的神采。 萧珉从轿中下来缓缓步行入马丘城,身边跟随着龙老将军、绣玉、无锋、红脸军官等人,身后带着两列整齐的龙家军近卫军,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步入城内。 此刻马丘城正热闹,街上百姓乍见到一个貌若天仙的红衣女子步步生莲般走入城中,全都不由自主驻足观看,互相打量,终于知道这就是后唐和楚国联姻的明玉公主,满城沸腾,恨不得都挤到她身边看个究竟。 红脸军官紧张不已,公主若坐在轿辇中,百姓最多以为什么达官贵人,看一眼就过。 偏偏她这样步行入城,却是太招摇了,尤其是马丘的百姓从来没亲眼见过皇族贵胄,此刻都好奇地不得了,渐渐将街面围了起来,举步维艰,他只能指挥手下将围观的群众隔开一定距离,保证他们不要冲撞到公主。 围观的人群不断传来噪杂的赞美之声,传入众人耳中。 “快看,后唐的公主果然生得俊俏,好像画上的天仙一般。” “就是连她身边的丫鬟也美得不像真人。” “皇家公主就是不一样,你看人家那仪态,走步的样子多么好看。” “……” 萧珉听着人群中溢美之词,只是谦虚亲切的向围过来的百姓笑着招呼,安静地继续向前走,百姓见她如此美貌又如此亲切随和,便很是雀跃,在被士兵隔开的外围亦步亦趋地跟着,形成了满城居民夹道欢迎的样子。 红脸军官心中暗暗叫苦,城中大员不来迎接,公主心中怪罪,玩了这么一出亲民,这满城人头涌动抢着过来看她,赞美她的美貌竟比城中大员亲自欢迎还要热闹,还要风光。 只是苦了他们这些士兵,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千万不要有意外才好。 在那赞美声中,却突然传来极不和谐的挖苦之语:“再漂亮又怎么样,还不是到我们楚国来和亲,不是担心我们打他会这样吗。“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士兵打扮的楚军,想来正是王若弼手下的士兵,知道些各国局势,便张狂地胡言乱语。 萧珉等众人面色一变,尤其龙老将军已经狠狠捏住宝剑。 红脸军官当然也听见了这句话,那人说的倒是实话,关键是有些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他看萧珉众人神色,真担心场面立时就乱了起来。 萧珉站住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红脸军官,眼色却是逐渐严厉,他心中长叹一声,也罢,只能先将这人捉起来再说,他命令手下士兵将那没眼色的士兵捉起来,吩咐将他先投入大牢之中。 那士兵却不肯束手就缚,冷然说道:“你凭什么抓我,我是王将军的亲随,谁敢动我?” 红脸军官略一踌躇,将熊兵窝囊,他既然一犹豫,他手下的几个士兵就不敢真的动手。 眼见那楚军士兵猖狂之色,萧珉淡淡一笑道:“无锋。” 无锋颔走上前去,那士兵眼看无锋冷峻的眼神,用手推搡着无锋道:“你干什么?” 无锋一侧身,一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腕,将他胳膊反向一抬一压,那士兵不由自主跪倒在地,厉声叫喊。 萧珉示意无锋将那士兵交给马丘守将,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那士兵犹自厉害叫喊,萧珉转头笑着问他:“你可不服,我且问你,你说这番话,可是经过王将军同意了。” 那士兵已经明白自己冒失,自然不肯将此事再扯到王将军身上,狠狠地转过头不语。 萧珉继续说道:“你叫嚣楚国攻打后唐,是不忠不义不孝,你可明白?” 那士兵悍然地盯着她,萧珉略一思索,四周到处围着楚国百姓,就趁此机会多说几句,以正视听,她继续说道:“说你不忠不义不孝,你必然不服气。让我告诉你,楚王敬天子而你不敬,可谓与主相悖,是为不忠;王将军用你做亲随,你却因不慎言可能给他引去祸患,此为不义;你可知道天下间没有一个爹娘希望自己的孩子上战场,你出言狂妄,随时有杀身之祸,罔顾爹娘,此为不孝。” 萧珉把话说完,那士兵已经是大汗淋漓低下头去,四周的楚国百姓对萧珉所言初时尚有芥蒂,听完不孝一词之后,却是说中心思,沉默不语。 萧珉眼见周遭气氛沉静下来,明白此刻怀柔比树威重要,她既然借题挥把想说的话说完,不如大方一些,做个人情放了他。继续灿然一笑道:“你既不言语,便是心中有悟,我也不为难于你,便让这位将军放了你,只是希望你能将我的话放在心里。” 那些百姓眼见她声色俱厉对那士兵一堆教训,心中本来担心她要于那士兵不利,却见她将这个士兵放掉,不由得都面露喜色,对她观感较之前更好。 萧珉见众人神情变化,心中暗喜,继续诚恳地向众人说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既然嫁来楚国,便也是楚国人,万望各位不要将我视为异类,让我在楚国难处。” 萧珉此言一出,不要说四周的百姓听着舒服,没想到来自后唐皇族高高在上的公主能够这么随和亲近,将楚国人视为自己家人,便是那负责迎接她入城的红脸军官看惯了官场的虚伪作态,也有点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不知她是真是假,暗中疑惑起来。 求收藏,希望走过路过没事来遛达的各位顺手点一下收藏本书,不胜感激。 53 隔墙有耳 上 马丘的行馆之中,绣玉小心地伺候萧珉梳洗扫除旅途劳顿,却一直沉默不语,萧珉一见她微微蹙眉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她是因为自己步行进城且轻易放掉那个楚军士兵生气。 萧珉抬头看着绣玉,笑问:“我们这么辛苦到了楚国,你怎么不开心?” 绣玉和萧珉一起经历过生死,关系远较之前亲密,听她问完直爽地回到:“婢子不是不开心,就是想不透公主这么委屈地就进了城,想不通随意就放了那个楚军。” 萧珉轻轻一笑道:“绣玉,我何尝不知道委屈,但是韬光养晦,一鸣惊人。我既然要嫁进楚国,自然要先学会和他们和睦相处,初来乍到,楚国民众对我印象再好,却也敌不过他们对自己国家一个普通士兵的同情心。” 绣玉愤愤地说:“给老百姓留个好印象有什么用,他们又没有权势。” 萧珉见她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通,用这种态度问出口,禁不住皱了皱眉,绣玉一眼看见她不悦的神情,心中警醒,立刻乖巧地答道:“绣玉也听过‘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婢子只是不想看公主受委屈。何况,让他们派出盛大的迎接队伍,并不是要为难百姓,是他们当官的做事所失分寸。” 萧珉听她如此说完,方才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恐怕尚有缘由,马丘一个小小守将决定不了的,我们刚到楚国,行事一定要谨慎低调,以免给人落下口舌。” 两人正在答话,听见有人轻轻叩响房门,萧珉想到房门外一点脚步声没有,突然就响起敲门声,只有轻功高强的无锋才如此,立刻笑道:“无锋打听消息回来了,我们先听他如何说。” 绣玉开门,无锋走进来将城中情形报告给萧珉,原来那楚军口中的王将军正是大王子楚泰的亲娘舅王若弼,领着两万大军到马丘已经驻扎了几日,马丘的守将和郡守没来迎接便是在陪着她。 萧珉偏头问道:“那王若弼领着两万大军要去哪里?做什么事?” 无锋见她侧颜如玉,明眸如一泓湖水闪动着微波,无比灵动,心中一震,连忙低头答道:“做什么事倒是没听说,那是听见几个士兵讨论他们是要去成国的,却一直在这里驻扎不知道什么原因。” 萧珉一听,心中了然。不只萧珉,无锋和绣玉其实都已心中有数,想来这王若弼领着两万大军正是要到成国去给萧珉他们解围,只是那王若弼既然是楚泰的亲娘舅,当然恨不得萧珉在成国出了意外,不能嫁到楚国,这样才对楚泰更加有利。所以一路拖拉到了马丘更是迟迟不兵,拖延时间,变相助成国将萧珉置于死地。 萧珉却想到更多一层,楚王明明知道王若弼可能会在暗中捣乱,却派出他来解封里之围,到底是什么意图,是不想她嫁到楚国,还是想借此挑起她和王若弼之间的矛盾,毕竟她身后是尚未完全没落的后唐皇族支持,实力也不可小觑。 萧珉正要说话,突然间无锋凝神细听,用手一指窗外,只见窗外一道人影一闪随即不见,可能正在窗下偷听。 萧珉灵机一动,突然想到王若弼现在处境,当下笑道:“王将军领兵到马丘肯定有特殊任务,我们刚到楚国,不便干涉也不便多问。马丘两位大人陪着也有各自缘由,我们只管照顾好自己也罢。” 绣玉听她如此说,正要反驳说出王若弼不进军的真正原因,却见萧珉指着窗外,轻轻摇头,心中透彻,连忙附和道:“公主说的是,婢子遵命,以后不搞那些虚无的排场了。” 萧珉又大声命令道:“既然王将军和马丘两位大人都是公务繁忙,我们也要着急赶往楚都,你们好生休息一夜,明日一早我们便继续出。” 绣玉闻听一愣,情急地问道:“明日一早就走吗,可是龙家军都还驻扎在城外,公主你想好他们怎么进城和我们一起出吗。” 萧珉轻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既然嫁到楚国,便是楚国人,哪能让龙家军保护我一辈子。他们将我安全护送到楚国境内,就是完成使命,接下来都在楚国境内,如果遇到意外,当然是由楚国士兵负责保护我。” 绣玉知她说的有理,也知她说这番话要给窗外人听有她的用意,却还是有些黯然神伤,说道:“是的,公主,我们这就打点行装。” 无锋听到萧珉如此说话,心中疑惑,仔细想想,知道她为何如此,却又暗暗佩服她的心思缜密,当下补问了一句:“公主,我们临行前是不是要到王将军和两位大人那里辞行。” 萧珉听到无锋突然说话,眼中透彻之色,心中暗赞他思路清楚,嘴里答道:“几位大人公务繁忙,我们和他们又不熟悉,就没有必要专去辞行了,临行前派两名亲随给他们各送辞行书信便是。” 三人又说了些收拾行装,准备用具的闲话,隔了一会儿,无锋突然说道:“公主,偷听的人已经走了。” 萧珉长出一口气,呵呵笑道:“真是有趣,装了这么长时间,可是累死我了。” 绣玉问道:“公主,我们真要向你刚才说的那么去做吗。” 萧珉看她舍不得的神色,说道:“也是也不是,不那么说王若弼怎么会自己送上门来。” 绣玉疑惑不解,无锋肯定地说道:“若是公主的计策奏效,想来今晚王若弼就会登门拜访。” 绣玉疑惑地看看他们两人,只觉得两个人说话好像打哑谜一样,不由得又有点闷闷不乐。 -------------------------------------------- 萧珉言出必行,吃过午饭便去向龙老将军说明接下来的安排,龙老将军听她说在马丘便要分别,心中极为不舍也不愿。 萧珉在他耳畔附耳说了几句,老将军禁不住连连点头,只是仍然千叮万嘱无锋一定要保护好公主。萧珉犹自舍不得,跟着龙老将军出城到龙家军营寨,亲自向几千龙家军士兵辞行并感谢他们一路守护。那些龙家军士兵保护她一路行来,几经恶战,历经生死,朝夕相处月余时间,感情颇深,见她亲自来辞行,也是群情激动,大声唱着燕地歌声为她送行。 萧珉眼见那些忠诚热血的燕地男儿齐唱离歌,心中涌起千万种离情别绪,说离别道离别,此刻终于真正的到来了,绣玉已经哭红了眼睛,萧珉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始终微笑和众人告别,却在回间现无锋如往昔一般寸步不离地守候,心中才真正安定下来。 萧珉带着无锋、绣玉等人和龙家军等人一起吃了篝火晚餐,一些粗豪的龙家军士兵兴致盎然地围着篝火跳起燕地舞蹈,晚餐时分的快乐将离愁别绪冲淡了许多。萧珉破例又喝了几杯酒,和龙老将军一起回忆起初次见面斗酒的场景,两人都是朗声大笑。 酒过三巡,萧珉坐在中间,请搂住无锋和绣玉的肩膀说道:“老将军不必担心,你走了,我还有无锋和绣玉,他们会照顾好我的。” 绣玉已经是醉眼朦胧,不断地点头。 无锋被萧珉搂住肩膀,身体一僵,便想要将她推开,随即看见她酡红的脸颊,轻轻靠在他的肩头,湖水般澄澈的眸中折射出柔美的星光,动人心弦,不由得一怔,始终不忍心推开她,任由她在他和绣玉两人身边放肆。 萧珉毕竟醉过,知道宿醉的难过,又加上她夜间自有打算,因此只喝得微醺,便注意节制。 直到新月如钩时,萧珉这才兴尽而归,她坐在轿中时,已经喝了绣玉提前备好的解酒药。绣玉却是喝得稍多,吃了解酒药又得无锋用内力给她驱除酒力,方才逐渐清醒过来。 萧珉让无锋看她和绣玉两人都清醒如斯,看不出酒醉之态,这才让轿辇继续前行回到三人下榻的行馆。 刚到行馆不久,便有人前来通报,镇国将军王若弼在外求见。 萧珉低头轻笑,终于忍不住了吗,主动来求见,只是既然来了,什么时候见就由不得你了。 绣玉正要出去,命人令他进来。 萧珉已经止住她,说道:“急什么,先沐浴更衣。” 镇国将军王若弼听完在行馆偷听的人回来报告,萧珉不打算辞行,已经决定明日一早就继续出,心急难安。 他领兵两万出了楚都正是奉了楚惠安王之命,到封里郡接应萧珉一行送亲队伍,只是他维护大王子楚泰的利益,恨不得萧珉命丧封里郡,自然不敢快出兵,便一路拖沓前行,在马丘更是驻扎几日,只等着传来封里失守萧珉被俘或者丧命的消息。 想不到等来等去,不但没有传来好消息,反而他心心念念盼着明玉公主安然无恙地到了马丘,等着他们出城迎接。他延误战机,迟迟不去救援,本有些心虚,便按住两位大员,只命令开偏城门将萧珉放入,将龙家军阻隔在外。 他给萧珉这一道下马威,料定萧珉入城之后,为放龙家军入城事宜,必然亲自拜访他和两位大员。此时萧珉便落了下风,他便可以趁势提出些条件,捞些护持之功。想不到那萧珉不但亲自送走龙家军,还要独自启程,他心中便叫道不好。 他此次出来便是为保护迎接萧珉,若是萧珉和他在马丘相逢,却不声张地一个人赶到了他的前面回楚都,叫他如何向楚王交差。 他左思右想,命人守在行馆前面,一见到公主回来就通知他前来拜访,却想不到他苦守在行馆前,心浮气躁地干等了快一个时辰,前去通报的人还没有出来给个回音,让他心头怒火一寸寸高涨,眼看着时近三更,他越来越怒,终于忍不住闯了进去。 求收藏,请注册后在书评里留言的筒子,帮忙收藏一下,具体操作就是点简介下面的“收藏本书”。 感谢,十分感谢,抱抱你们。 网站正在开展2o字微评赢13o元大礼活动,希望各位踊跃参加,标题栏的评论在2o字内,内容框写些感想即可,操作简单,大家不如尝试一下吧。 54 隔墙有耳 下 王若弼带着近卫亲随就向行馆里面直接走去,行馆的守卫礼貌地拦住他,他眉头一皱,身后的亲随涌过来将行馆的守卫士兵推在一边,就跟着他闯了进去。 行馆的守卫慌忙跟在后面一个劲地阻拦说道:“王将军,王将军,你再等等,我们已经进去通报了,你千万不要硬闯。” 王若弼满头怒火,说道:“赶快滚开,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将军硬闯了,我是来探望公主殿下。” 行馆守卫还在一个劲的阻拦,王若弼看见行馆内灯火通明的一个房间,说道:“是不是那里?” 行馆守卫轻轻点头,说道:“王将军,你轻声些,我们再去通报一声。” 王若弼哼了一声,站住不动,那行馆守卫总算松一口气,连忙再去禀报。只是他去了许久仍未回来,王若弼怒火上扬,看来你这个小小的明玉公主是真为将本将军放在眼里,居然让本将军苦等了一个时辰,看我今日如何作罢。 他不再等候,径直向那房间的跨院走去,却在刚一进院门时便被人大喝一声,说道:“什么人,擅闯公主行馆。” 跨院门口守卫着一名黑衣蒙面的高大男子,眼神森冷,身后站着几十名精明强干的近卫军,拦在他面前,不让他再进一步。 王若弼冷哼一声,仰面朝天,他是堂堂的镇国将军,萧珉来到楚国是人在屋檐下,即使贵为公主见到他也一定要毕恭毕敬,至于她的守卫更没有必要放在眼里,由他来亲自答话。 他傲岸的默不作声,身后的亲随已经代为回答了他的身份。 那黑衣蒙面男子状似客气地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在外面多等一会儿,若公主召见,你们再进即可。” 他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还要让他再等,便是楚王也没有这么大的架子,他理也不理,示意身后亲随给他向前开路。 无锋眼见他要硬闯,心中一阵暗笑,公主正是要借此机会打击他的嚣张气焰,想不到他真的送上门来,无锋身后的近卫都是逍遥王武功高强的侍卫,一般士兵远非对手。 王若弼的亲随向来飞扬跋扈,一听主子命令,便涌上前去打算向对付行馆守卫那样将人擒住,无锋不过微微侧身,将那些人轻轻闪过,他身后的近卫军已经闪电般出手,轻易制服王若弼的几名亲随,将他们反被双手牢牢压住。 眨眼之间,胜负已定,王若弼的那些亲随一时失手不由得大惊失色,连王若弼也心中一惊,想不到明玉公主的近卫如此难以对付,一时之间倒是不敢小觑。 他看着面前那黑衣蒙面男子,虽然刚才和他说话是客气有礼,但一双眸子射出森冷杀气,不带一丝感情,连他这个久战沙场的老将也一时心寒。 他踌躇一下,带着威严地慢慢说道:“我乃镇国将军王若弼,亲自登门拜访公主,苦侯一个时辰不得相见,还要被你们擒住亲随,是什么道理?” 无锋心头一阵失望,看来这王若弼也不是草莽一个,识时务知进退,他这样说话,无锋倒是少了很多折辱他的机会。 此时房门打开,王若弼只见柔和阑珊的灯火中缓缓行出一个美似神仙的窈窕女子,向着外面娇嗔道:“无锋你们那里吵吵嚷嚷的什么事?” 无锋不及答言,王若弼已经扬声道:“我是镇国将军王若弼专程来拜访明玉公主,请公主赶快相见。” 绣玉听闻,缓缓走到王若弼身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礼貌地说道:“不知道将军可有印玺等身份证明,或者是和马丘的两位大员同来。” 她容貌十分妍丽,态度十分温婉,偏偏问题却十分刁钻,我后唐的人又没见过你王将军的样子,你说是镇国将军便是了吗。 若是别人问这样问题,王若弼非得气得暴跳起来,偏偏美丽女子的刁钻总是让人不能苛责,何况绣玉一双柔美的眼睛带着笑,在他面前忽闪闪的跳动着妩媚的光彩,他捺下性子,将随身携带的印鉴交给绣玉仔细查看。 绣玉佯作仔细检查完,向着王若弼抬头一笑,不着痕迹地逢迎并解释道:“果然是王将军,我看将军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的样子,也绝不会是假冒。”说完含羞一笑,再说道:“麻烦将军再等等,公主刚才正在沐浴更衣,让我去催催她。” 她说完转身边走,对王若弼格外客气逢迎,也是公主的吩咐,她和无锋一热一冷,让王若弼拿捏不定,才好让公主和他交锋。 王若弼生平最是好色,一见绣玉国色天香温柔解语,心中怒气已经消了不少,当下便乖乖在外面又等了一会儿。 少顷,房门大开,绣玉站在房门处娇声说道:“公主有请。” 王若弼精神一震,将亲随留在外面,随着绣玉走进房内。 房内正中端坐着一名女子,身着后唐皇族专用的朱红色朝衣,宽大的袖口,身上展翅欲飞的金色凤凰,容颜秀丽绝色,明眸如星,眉眼间自然流露出皇家的庄严华贵。 王若弼深吸一口气,这女子小小年纪,竟然比自己那做了多年皇后的姐姐还有气势,他来之前想好几种应对她的方法,却被她折腾得一时忘记,乍一见她,还是有些气不顺,扬头大声说道:“我是镇国将军王若弼,特地来拜见公主。” 萧珉灿然一笑,大度说道:“王将军快请坐,不知将军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王若弼听她问完,暗地调整了一下态度,轻声说道:“本将明日将要率兵回楚都,特来邀请公主同行。” 萧珉暗笑,我都要走了,你想要继续留在这里也不行了。嘴里却是婉拒道:“本宫也想和将军同路而行,多个照应,只是将军公务在身,我实在不便打扰。若给楚王知道,只怕怪责我年幼无知,耽误军政。” 王若弼心中暗想,本将的公务就是保护你啊,只是他既然专为迎接萧珉而来,却拉住两位大员闭门不见,怎么也说不过去。眼看着萧珉年幼懂礼,不知道她对实情知道多少,还妄想着遮蔽过去。 他看着萧珉,朗声说道:“公主还是和本将同行,此去楚都路途遥远,不胜艰辛,公主乏人保护,出了意外,则我楚国举国上下颜面无光。” 萧珉暗笑看你能撑到几时,说道:“将军说的有理,那就同行,回到楚都我便禀明楚王为将军请功。” 王若弼暗暗苦笑,你不替我请功,我倒是有功,你若替我请功,我反倒有罪了,也罢,先邀请她同行,路上再慢慢地沟通吧。 他客气地笑道:“保护公主是本将的职责,本将不敢居功。”随即状似随意地说道:“不知公主从成国过来,有什么新鲜见闻没有?” 萧珉听他想一句话蒙混过关,暗笑不语,再听他问题,心思一动,难道他对成国状况一无所知,他即使不出兵,成国那里出了大乱子,他总该派个探子打探一下,难不成就呆在马丘拖延时间不成。 做将军如此不负责任,可怪不得别人陷害了,萧珉灵机一动,试探着说道:“本宫从封里郡而来,我在成国时受到攻击,封里郡守将想要阻挠后唐和楚国联姻来暗害我,已被处死,,而龙家军正驻扎在封里郡维持治安。” 王若弼倒不是没派人去打探消息,可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迟迟未归,他听着萧珉说话,完全不疑有他,轻轻点头。 萧珉见状,心中暗笑,继续说道:“成王将封外郡的主要兵力调去攻打封里郡,封外郡城防空虚被武国的人知道,正在率兵攻城。” 她表面和王若弼交流各国战势,实际上已经偷偷下了两个套,她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不是最新生的结果,即使王若弼现消息有假,怪不到自己头上,她只推说自己知道这么多就罢了。只要王若弼贪图省事,不再派人去勘察,将这些消息直接报告给楚王,那就别怪他铁定要栽个大跟头。 -------------------------------------------- 楚都。 晴空如洗,一碧万里,天高云淡。 远远从楚都城外的郊野上,便看到楚都城墙上飘扬着五颜六色的彩旗,由大王子楚泰和二王子楚安率领的楚国群臣早早在城门外列队迎候。远远见到萧珉等人,城墙上四十九面大鼓敲动起来,威风八面,伴着鼓声,是楚军士兵一声声的整齐呐喊“迎明玉公主入楚,迎明玉公主入楚,”喊声响彻行云,一声声向着城里延伸。 萧珉端坐在华贵高雅的轿辇之上,那是楚王从楚宫里派出的十六人轿辇专门用此迎她入城,高坐在轿辇之上,萧珉微笑着看向繁华的楚都正街,街两旁人群熙攘,争相一睹后唐公主的风采。 沿着笔直的正街到尽头是富丽堂皇的楚国宫殿,殿下的汉白玉台阶高高砌起,台阶两旁有成排宫人擎起庄严的楚国仪仗。那高耸宽广的汉白玉台阶不知道有多少阶,衬得壮观的楚国宫殿无比雄伟高贵,衬得没登上石阶的人渺小如蚁。 求收藏,希望来看书又已经注册的朋友,在登陆状态下收藏本书。谢谢。 55 牛刀小试 上 萧珉端坐在高高的轿辇之上,穿过整条宽阔洁净的楚都正街,走进楚国宫殿壮观宏大的宫门,穿过坤阳殿下方的士兵队伍,才终于到达了那高高的汉白玉石阶。 石阶下上万名盔甲明亮雄赳赳气昂昂的楚国士兵,整齐地站在红毯两旁,彷佛等候检阅一般。萧珉微笑看着威武的楚军士兵,这才缓缓地从轿辇上下来,拖曳着盛装的裙裾一步步向着坤阳殿走去。 坤阳殿内端坐等候的楚王、王后、王妃等人早已从各自舒适华贵的座位上站起,到殿门外迎接,萧珉看着那些人众星拱月一般围着一个威武高大的老者向她走来,知道一路行来楚国迎接她的是极为盛大的欢迎礼,而当中那个威武慈祥的老者就是当今楚惠安王楚洪度。 楚洪度带领着众人走到萧珉面前,深揖一礼,说道:“楚洪度拜见明玉公主,祝公主安康。” 萧珉没料到楚洪度竟然如此隆重,那一礼竟然好似君臣一般,她心中吃惊,却是雍容沉稳地受了他这一礼,不露丝毫慌张,之后才平静地以晚辈见长辈的礼节还礼。 见面礼结束之后,萧珉平复了刚才略带紧张的心情,此刻才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当今最强大诸侯国的执掌者,也是影响她在楚国命运的人。 她抬头看向楚洪度,这个威武的长者就是执掌当今最强大诸侯国的王者,也是影响她在楚国命运的人,高大魁梧的身材,藏蓝色的织锦王袍显得十分威严,面色似铁,显得黝黑结实,一双颇具威慑力的眸子此刻正慈祥亲切地注视着她。从长相来看,大王子楚泰更为接近父亲,可萧珉一眼就看出楚安的眼睛和老楚王的眼睛十分神似。 目乃神窍,两人既然眼睛相似,想必秉性也有诸多相似之处,楚安看似粗豪,实则心细如内有乾坤,这老楚王必然比楚安还要难对付,萧珉略一思索又想起他派出王若弼来接应她,心中更是存了很多疑惑,只亲切有力地回视着老楚王,心里暗暗揣测此人心事。 在她打量楚洪度之时,楚洪度也在暗暗打量着她,萧珉当然知道,只能尽量表现出落落大方,不过从他神情来看,想必对她尚属满意。 楚洪度略一打量,便叫身后两名打扮华贵的女子前来见礼,当前一人容貌丰美,仪态高贵,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敌意,显得十分冷淡。 稍后一人,穿着也极为高贵,只是外表大为逊色,身量不高,且极为丰满,神色和煦地看着她,虽然长相不甚出众,却因为那真诚的笑容使人如沐春风一般。 萧珉和两人见过礼,已经心中有数,此二人必是楚泰和楚安的生身母亲,容貌丰美的是当今楚后王丽华,而神色和煦之人就是楚安的生母,明妃曹长乐。 这两人都是极为重要的人物,萧珉用心观察也尽力表现希望给她们留个好印象,却扬头现他们身后的楚国皇族还有很多人,只能打起精神努力地一一记住。 ------------------------------------------------ 萧珉被安置在宫内的韶华殿,除了她带来的无锋、绣玉以及二十名近卫和八名婢女,宫中又按照宫制配备了相应的人手。 吃过盛大的欢迎晚宴,经过一天应酬,萧珉只觉得脸也笑得僵了,浑身酸痛,才和绣玉一起回到韶华殿。 绣玉看着萧珉疲累的样子,说道:“这楚宫规矩真多,把人累死,公主我命人给你准备水入浴解乏吧。” 萧珉摇摇头,说道:“还是再等等。” 绣玉有点疑惑不解,萧珉便拉着她说些体己话,绣玉询问怎么管理殿内这些宫人。萧珉也一概不管,全交给她管理,只吩咐到要注意留心哪个忠诚哪个是宫内的眼线,让后唐来的人说话做事要小心谨慎,不要把不必要的消息或者闲话让人传了出去,另一方面,却要尽可能的从宫中派来的人嘴里多打听些有用的消息。 绣玉连连点头,她在逍遥王府那么多侍女当中被挑选出来侍奉萧珉,当然有过人之处,而且逍遥王府内也是人数众多,等级森严,复杂程度绝不逊于这楚国内宫,萧珉所说的她自然心中有数,也极为擅长。 萧珉眼见绣玉是个中好手,心头轻松不少,内宫之中争斗复杂,有个贴心能干的人的确是很大的助力。 两人正说着,有侍女来报:“二王子楚安求见。” 萧珉立刻站起身来,略整仪容,又用手拍拍脸颊,打起精神,向着那侍女说道:“快快有请。” 绣玉这才知道为什么萧珉如此疲惫,却不肯沐浴休息,原来是在等二王子楚安的到来。 二王子楚安满心欣喜步履轻快地来到韶华殿外求见明玉公主,少顷已经被几名容貌秀美的婢女恭请进去。 他一边走一边思量,父王今日迎接明玉公主摆出如此盛大隆重的仪仗,可见心中对明玉公主极为重视,这使他对争夺王储一事增加了很多信心。 胜者王侯败者寇,虽然是同胞兄弟,能否登上王位却是天差地别,成功者高高在上,九五之尊,失败者俯称臣,仰人鼻息。何况他自认为比楚泰更有壮志雄才,所期许的远不止楚国的疆土,只是这一切却要他登王位才能做到。 他不论在家世财力容貌才学上均比不过楚泰,唯独迎娶公主一事,他扬眉吐气的赢了楚泰,他想到里面那位国色天香血统高贵的未过门妻子,又反复回味着父王今日迎接明玉公主时的场景,心中轻快,深眸中隐隐透出一股喜悦之色。 他正向里面走,却看见一个黑衣蒙面的高大男子一闪而过,眼神森冷,他心头一顿,随即记起他是明玉公主的贴身近卫。那男子从他身边经过,居然没有一点请安问候之意,让他略带不快,但是他是城府很深之人,自然不会在此刻作,只是默默记住此人,决定以后再考虑如何对此人之事。 他走进韶华殿中,看见萧珉起身在殿门外迎他,心中不胜喜悦,连声说道:“公主一路辛苦了,楚二白日里便想和公主招呼,只是场面混乱,实在没有机会。” 他白日里便想和萧珉说上几句,只是两人远远隔开,居然没有面对面的时机,实在遗憾,只能在深夜前来探望。 他看见萧珉面色含笑,在阑珊柔美的灯光下更显得容颜如玉,绝世娇美,禁不住意乱情迷,他虽然尚未成亲却是花间老手,只是面对萧珉却唐突不得,心头痒不自禁,想要更加亲近,面上反而更加守礼。 萧珉看着楚安坐在那里,虽然也不失英伟,尤其酷似楚王的眼睛充满雄浑气色,但是她到底见过狼拓和燕前尘那两个天仙般的男子,心中难免计较,想到这楚安就是自己要嫁一辈子的男人,心中着实有几分不甘。 只是她受命而来,有自己的任务必须完成,却不能计较这些,心中虽然十分不甘愿,面上却是乖巧亲切,和楚安谈笑风生,相谈甚欢。 楚安原本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来探望一下,以示关心。说了一会儿,见萧珉已露疲态,便不忍心再多叨扰,只一再叮咛,有任何需要务必叫人找他,不必客气云云。 萧珉连声道谢,起身送他之际,装作不经意间想起什么事却欲言又止的样子,楚安见她如此,连忙询问。 萧珉心中暗笑,事情我帮你做了,能不能悟到却看你自己吧,原来萧珉想起告诉王若弼假情报之事,便想通知楚安看他能不能做出些文章,但两人并不熟识,也不能把话说透,便用了点心思遮掩。 她见楚安相问,便抬头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是我和王将军一同归来之时,他向我打听成国局势,我便告知他封里郡仍在我后唐龙家军手中,而武国知道成国将兵调到封里郡,正在借机攻打成国封外郡。” 萧珉说完,抬头不经意地查看楚安的眼睛,却见他满眼惊奇。 楚安听萧珉说完,心中疑惑,楚国收到萧珉自封里出的求援信息之后,他已经派自己人前去查看,在楚国朝堂上则力促父王兵救援。虽然他不知道父王因何派王若弼前去,但是他自己的几名得力手下却是日夜兼程的赶往封里郡,途中遇到王若弼的探子,还给顺手解决了。 只是当他们到达那里,形势早已分出胜负,封里郡被龙家军占领,武国也攻陷了封外郡。萧珉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却为什么说出那些话呢,他一忖,抬头看着她明眸中神采飞扬,满是快乐的狡黠之色,难道她是故意放假消息给王若弼。 他干掉王若弼的探子本来就有意图刁难他,想不到萧珉还顺便帮他把王若弼那里的事情也做了。 楚安心头大乐,若是如此,这公主的心思真是机敏,还没有嫁过来已经知道敌我分明,同仇敌忾。 他心中虽然有此猜测,却不便明说,只能含糊其辞。 萧珉见他神情也不是个愚人,继续说道:“说了这些也没什么,只是后来听见我的侍卫说,其实武国两日内就攻陷了封外郡,而龙家军也是绝不会占住封里郡不还的。”她假装叹了一口气说道:“想来我好心帮助王将军,却提供给他过时的情报,只担心误了他的事或者害他被大王责罚就糟糕。” 楚安见她那副样子,慧黠可爱之极,心中全部了然她的小心思,恨不得抱她起来猛亲一口,却是勉强压抑住,一语双关地说:“公主不必忧心,楚二明白,定将此事做好,不让公主的心思白费。” 56 牛刀小试 下 刚入楚宫,萧珉虽然想起前途种种辗转反侧,没有休息好,第二日还是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后按照规矩去向宫中的后妃们请安。 惠安王并不是过于贪图美色的君主,只有一后两妃。 萧珉一早过去请安,楚后王丽华自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傲慢,她也不放在心上,反正拜访她不过是走个过场,若她格外热情,萧珉还要小心应对。如此这般,只要稍事停留就可以离开真是再好不过。 到访明妃所在的忘忧殿,也就是楚安生母曹长乐的起居之所,萧珉却是略微吃惊,楚王楚洪度居然是在忘忧殿过夜。楚安的眼睛像楚王,可是长相却十足继承母系,明妃其貌不扬,身量不高且十分丰满,加上年近五旬,不论怎么看都不像能常伴君侧的宠妃。 偏偏萧珉见楚王似乎对明妃十分呵护,言谈亲切随和,两人相处恰似寻常老夫妻,不由得心中暗暗称奇。曹明妃见萧珉一早来拜访,很是喜悦,对于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百看不厌,连忙命萧珉入席陪着楚王和她一起用早点,她却之不恭,便随意吃了点小点心,席间和两位老人谈笑风生,伶牙俐齿将他们逗得十分高兴。 席间萧珉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人,现和明妃待人周到真诚,相处十分轻松容易,而楚王和她谈话之中总隐隐含着考校之意,萧珉心头一动,小心应对,楚王似乎真的对她有点不同,难道真有传位给楚安的意图才会如此。 从忘忧宫出来,萧珉又去拜访了张丽妃,正当锦绣的双十年华,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出身名门,进退有度。有这样一个贵妃,她这才觉得楚王像个普通男人。 作为女子,萧珉当然希望世间男子专情,不计女子容貌的真心相爱,只是她知道那是太难的一件事情,何况君王重色思倾城,后宫佳丽如云,任君王予取予求,想让君王专擅专宠简直难如登天,所以楚王对明妃如此已经十分难得,而明妃也必有过人之处。 张丽妃则是膝下无子,安于现状,也不愿意搅在关于未来王储的争夺战中,楚后和明妃两个,一个有家族权势在背后撑腰,一个有君王敬爱长年不衰,她只要在宫中安享属于自己的荣华即可,因此对她萧珉的态度,不冷不热,简单说两句客套话来虚应,两人便含笑作别。 萧珉一行人走出来,行在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之上。经过一片桃林,中无杂树,初春三月,千树万树的桃花在枝头绽放,深红浅红浓淡相间,如织云锦,微风轻拂,落英缤纷。 萧珉和绣玉见此美景,浑然忘我,欢呼一声,提起裙角踩着碧绿的芳草徜徉于花海之中,无锋站在旁边,看着那红衣女子在绚烂的花雨中翩跹若蝶,巧笑嫣然,人面桃花,相映生辉,一时失神观望。 楚安远远走来便是看见这幅人间仙境,飞花似雪,随风而落,两名桃花仙子在灿烂云霞中嬉舞,似被一片光芒笼罩,楚安不由自主地站住,揉了揉眼,方才确定那不是幻觉,而是明玉公主和她的婢女在桃花林中玩耍,不由得大笑着加快了脚步。 他随即看见不远处痴痴立着的无锋,不知眼光紧紧纠缠在谁的身上,他皱了皱眉,随即装作浑然未觉的样子走到桃林之中。 他一走过去,站在无锋身后的宫内侍从立刻跪倒在地叫道:“二王子。” 楚安慌忙摆手,却已经来不及,侍从尊敬的声音惊动了萧珉,她自桃花林中缓缓走出,看到是楚安,粲然一笑,人比花娇。 楚安连忙施礼问安,原来他一早已经去韶华殿探望,知道萧珉去拜访各宫后妃,在殿内苦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她归来,便一路寻了出来。 绣玉禁不住扑哧一笑,萧珉赶着给楚宫各后妃问安,唯恐失礼,这二王子赶着给公主问安,唯恐冷落佳人。 楚安看见绣玉打趣的笑容,想起自己跑得太勤,一时也是有点赧颜,不过他生性粗豪,所幸豪爽的地说:“绣玉姑娘你莫笑,不管是谁找到公主这样的心上人也要晨昏定省,一次不误的。” 萧珉见他如此说,反倒是有点不适应,也不方便责备,只好笑着询问楚安的来意。 楚安初一试探,看不出萧珉心中所想,脸上没有恼意,却也见不到暗藏欣喜的娇羞,不由有点失望。转念一想,她千里迢迢来到楚国嫁给我,不管怎样,也是诚心一片,也罢,男女相处要么是一见钟情要么是日久生情,一见钟情我的长相是不指望了,这日久生情总是要努力达到的。 他呵呵一笑,将刚才一幕就此揭过,继续说道:“今日是楚地的桃花节,公主初来乍到,宫中无聊,我便想着邀请公主出宫到稷山下的青龙寺赏桃花。” 萧珉闻言,脑海中突然掠过燕前尘交代的几处联络地点,似乎便有青龙寺一处,当下转头询问着绣玉:“绣玉,你可想去玩吗?” 绣玉一见萧珉眼中兴致盎然,星光点点,暗含赞许之意,立刻不胜雀跃地答道:“二王子带公主去玩,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份呢?” 楚安眼见绣玉娇靥如花,心头一动,笑答道:“公主身边的人自然都要去的。” 他又转向无锋说道:“无锋当然也不例外。”他伸手亲昵在无锋肩头拍了一拍。 无锋眉头蹙起,恨不得运气将那只猪爪震掉,却只是低头恭敬地说:“无锋紧跟公主。” 萧珉看着无锋和绣玉都没有意见,点头道:“如此便有劳二王子,只是还要向大王王妃等人禀告一声。” 楚安自然明白她话中何意,虽然两人即将大婚,毕竟还有些时日,而且她暂居宫中,外出走动总要告知宫中掌权者,不能擅自行动。 他连忙点头,一口答应道:“公主喜欢就好,一切包在我身上。” ---------------------------------------------------- 华贵的轿辇之中,只有萧珉和楚安两人,萧珉本想着和绣玉两人乘轿,却见楚安眼中大有深意,悟到他可能有话说,便叫绣玉守在轿辇之外。 楚安看看近在咫尺的玉人,心神荡漾,却唯恐她看低自己,坐得稍微远些,才笑着说话:“公主不必在挂心王将军的事情,父王并没有责罚他。” 昨天深夜,父王和几个心腹朝臣讨论成国局势,问到王若弼成国事情时,王若弼果真答了萧珉告知他的一番话。当然他不会说出消息来源,堂堂镇国将军却要从本来寻求保护者那里得来消息,他这将军做得未免太不称职。 萧珉转头看一眼楚安,心头诧异,嘴上诚恳地说道:“那就好,我还着实担心了一阵。” 楚安见她不动声色,心中暗赞,继续解释道:“王将军的确向父王禀报了公主提供的信息,而兵部侍郎徐进则向父王禀奏了最新的消息。” 萧珉略挑挑眉,兵部侍郎徐进,楚安势力一脉的重要人物,只是在兵部尚书王清友的打压下,手中实权不多,有名无实。而兵部尚书王清友则是楚后王丽华和镇国将军王若弼的生父,自然不肯放权给徐进,以免楚安一派实力渐长。 楚安不多解释徐进此人,继续说道:“徐进家中有亲友从封里郡逃难而来,将封里和封外郡的情景说的很详细,却也同时汗颜,我楚国情报收集还不如一个逃难的百姓来到的快,可见疏漏之处。” 萧珉挑挑眉,果然是另辟蹊径,绕过儿子直接在老子头上开炮了。只是那徐进家中亲友,想必是两人暗自撒在外面的探子,却假借这个借口提出。 楚安见她沉默不语,只是认真听他说话,当下决定将话全部说完,再看她的反应,说道:“徐进同时提出兵部改进十六条,父王认为很有见地,并着令徐进亲自督办,定期向父王回禀,以观后效。” 萧珉低头思忖,楚安等人也算准备充分,突然之间难并一鼓作气说出这不知道准备多久的十六条。 想必徐进的十六条建议归根结底还是为兵部的实权分配,借着督办十六条,以此掌握更多实权,加上楚王的直接干涉,应该会有效果,也算楚安一派实力大增。 只是楚安将这个话明白地告诉她,说到底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也是一种邀请的姿态。 明眸如星闪耀着澄澈的光华,萧珉说道:“徐侍郎年轻有为,颇具二王子行事作风,徐侍郎得到楚王重用,也是楚国之福。” 楚安见她答话,知她心中了然,不再多说,只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心包裹的锦帕递给萧珉,说道:“楚二上次空口一句就令公主远嫁,实在过意不去。这里有一个芙蓉玉簪,并不名贵,却是我母妃自幼带在身边的,我一直爱如珍宝,今天献给公主,希望公主不要嫌弃。” 他将玉簪递给萧珉,那精致繁巧的芙蓉玉簪,上面雕刻着一簇簇逼真圆润的粉色桃花,花瓣闪动着可爱莹润的光泽,十分美丽。 57 满目芳菲 上 萧珉将那桃花簪拿在手中,爱不释手,仔细把玩,这桃花簪是用普通的芙蓉玉雕成,虽然不算名贵,但是雕刻手法十分有难度,样子很精致耐看。 她将桃花簪收到手中,心里知道这便算是楚安给她的定情之物,奇怪的是她虽然不喜欢楚安,但是这小小的桃花簪却十分讨喜,她将簪子小心收好,向楚安道谢。 楚安见她将桃花簪子收了,这才露出爽快的笑容,他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远处隐隐传来钟声振聋聩,人深省,立刻说道:“想必我们已经到了稷山脚下,青龙寺的钟声才能听得如此清楚。” 萧珉点头,轻挑开轿帘,只见宽广的山道边摆满了山里人的小摊,卖些茶水和山里的特产,山道上游人如织,男女老少穿着新衣说说笑笑地进山拜佛赏花,还有一乘乘轻快舒适的小轿也夹杂在游人中一同进山。 萧珉嫌轿子憋闷,便和楚安两人商量着下轿步行上山。 刚一下轿,萧珉就情不自禁深深了吸了一口空气,空气中满是馥郁的芳香,从四面八方传来盈满口鼻,香甜如蜜。 她一抬头,远处青山隐隐连绵起伏,近处青翠的高山拔地而起,几座奇峰耸立入云。 山道边溪水淙淙,清澈见底,欢唱着汇聚到不远处的深潭,湖面如镜,波光粼粼。山脚下几座质朴的民居掩映在一树树正当时的梨花树下,梨花开满枝头,丛丛簇簇如千堆雪。山腰上的野桃林,繁花似锦,开得漫山遍野,起伏跌宕,放眼望去,满目芳菲。 萧珉自幼生长的萧国,正是北部的平原地区,少有高山,一般是地势稍微拔高点的丘陵土坡,根本不能和眼前情景相提并论,一望之下,兴致盎然,当下催促着众人赶快向山上走。 楚安看她兴致奇高,心情也不由得十分痛快,向一座极高的山峰一指,说道:“早知道公主这么喜欢,要多做准备再来才好。那山顶上还有一座湖泊,湖水极蓝,湖边开满一种巨大的洁白花朵,湖面洁净无染,有一种金黄色的小鸟会不断飞来飞去把湖面上的水草衔走,我们都叫那种鸟为净水神鸟。只是我们衣衫过于单薄,今日是没法登临到此处了。” 萧珉听他一说,向着那山顶望去,峰顶白雪如在青翠山峰上缠了一条连绵的玉带,那是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想必是极为寒冷,要穿着寒冬时衣物才能上去,她笑道:“都说‘一山观四季,十里不同天’,今日算是见识了。反正我们就住在楚都,离这里不远,以后定然要爬上这山顶,看看那天然湖泊。” 众人一起点头,燕都也是少山,因此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如此奇景。受到萧珉的情绪感染,众人都有些跃跃欲试。 楚安又告知那山腰上若隐若现的半山亭可以歇脚,有山民自己制作的桃花酒、桃花茶、桃花粥、桃花饼和桃花酥糖等在售卖,虽然不如宫内制作的精细,但是味道却比宫内制作的更加新鲜可口。 楚安这番话一说出,众人都口生津液,着急起来,尤其萧珉自两次醉酒后,竟似慢慢染上了酒瘾,遇到高兴之事,就想小酌一番。此刻听到有桃花酒,肚子里的馋虫却是犯了,恨不得一步就登了上去,品尝是什么味道。 众人争先恐后的登上过程中,也没忘记了将萧珉护在正中,无锋紧紧地跟在她身后,楚安几次三番觉得他碍眼,却无法出声。 而无锋显然没有自觉将萧珉第一保护人的位置让给楚安,一旦到了狭窄只能容一两人通过的险路,便紧紧跟在萧珉身后,伸手护持,楚安想献殷勤却是没有机会。他心中恼怒,看见萧珉笑靥如花,对无锋和绣玉又及其和善,只能暗自隐忍,走在萧珉前面开路。 众人正自登山,只见前面山路上几名状似凶横的家丁追着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跑来。萧珉一惊,看那女子身上衣物多被人撕毁,满脸泪痕,只叫着救命。 她面上一肃,说道:“姑娘你不要惊慌,生了什么事?” 那名年轻女子说道:“我本来是良家女子,前几日才卖身到傅老爷府上做奴婢,却不知道今日说赏花却要把我送给人**。” 萧珉面色一沉,楚安说道:“公主不必恼怒,且把这个女子留住,我倒是看看楚国境内谁敢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萧珉默默点头,绣玉一面拿出自己的手帕将那女子的眼泪擦干净,一面说道:“公主,二王子决不能轻饶了这帮人。” 那几名家丁已经吵吵嚷嚷地追了过来,萧珉和楚安手下的护卫当前一立,那几名家丁并没有立刻动手,为一名带头的人跋扈地问道:“你们是哪里的?赶快把人送过来,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楚安一皱浓眉,假意说道:“你们又是哪里的在这里欺压民女,不怕撞上楚国官员吗。” 一个家丁闻言嗤笑一声,说道:“什么官员能比我们轿子里的官大,我们把他捉回去是给未来楚王的。” 为的家丁责怪地看他一眼说道:“不要胡言乱语,赶快把人交过来,否则有你们麻烦的。” 那家丁一说到“未来的楚王”,未来的楚王不是楚泰就是楚安,楚安就在萧珉身旁站着,那这些家丁背后的人想必就是楚泰了,楚安和萧珉眼睛同时一亮,若是轿子中的真是楚泰,又能把这件事传扬出去,楚王和王家那里楚泰都不好交差。 楚安狡猾地一笑,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打着大王子的名头出来犯法。” 那几名家丁看着楚安侃侃而谈,已经不耐烦,他们的主子在楚都权势熏天,因此这些家丁也是极为霸道,几句话对不上,已经没有耐心,上前动手抢人。不过他们又怎么是萧珉近身护卫的对手,几个照面全部被打翻在地,一个家丁一瘸一拐地回去请求救兵去了。 这些家丁正是和楚泰一起随行的傅府家丁,他们的主人就是楚国第一官商傅鸿运。 傅鸿运的靠山正是楚国大王子楚泰,在楚泰势力的支撑下,傅鸿运在楚国内经商无往不利,各地官员大开方便门,在各国行商也有楚**队全程保护,且还负责帮助楚国收集各国情报。 他的身份正是半官半商,官商结合。他上次在大漠之中被狼拓旋风十八骑劫走的货物,不全是他傅家之物,也有楚国官府的货物,跟随他去的骑兵几乎全军覆没,他的货物又损失殆尽,本来要获罪贬官,却因为楚泰念及他以往功劳一力保全,只是终于因为这个大的过失,不像以往一般重用。 傅鸿运为了讨好楚泰,在桃花节陪楚泰登山拜佛赏花,更加府中新买来的丫鬟献给楚泰,想不到那小丫头不识时务,居然奋力挣扎跑掉。 他派出几名家丁去追,等了半晌,只见一个家丁一瘸一拐地回来,不由得很是吃惊,听到家丁描述刚才过程,更是气的随手给了他一个嘴巴。楚国民风淳朴,楚王尚俭好德,如果大王子此事被他们传扬出去,只怕大王子也会受到楚王的责罚。 他深恨几个家丁不成事,却命人将轿子悄悄抬到那些人附近,掀开轿帘,查看那些人是何来路。 他一掀轿帘先看见长相粗豪的楚安,小心翼翼地陪着两名年轻貌美的女子,他们正在询问那逃走奴婢说话,傅鸿运皱皱眉头,只怕今日事情不成,还要有些麻烦。 他略一皱眉,想想叫来一个管家,叫他去请手下商号的掌柜来此处,无论如何不要说出他和楚泰在此之事,而且要想尽办法把那几个被擒的家丁要回来。 他吩咐管家,便命令轿子赶快前进,临行前,却又看了那名身着朱红朝衣的秀丽女子,他略一思索,总觉得在何处见过此女,到底是什么地方呢。楚都之中的名门闺秀他几乎都见过,没有如此美貌与威仪并重的。 他犹豫了一下,听到楚安向她恭敬地施礼,大嗓门附近的人都能听得到,楚安管那人叫公主,公主,傅鸿运顿了一下,原来这就是明玉公主,难怪如此出挑。 正在此时,明玉公主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向着轿子这里一扫,她那双明亮坚毅的眼眸如骄阳一般闪耀,让人不敢直视。 傅鸿运脑海里灵光一闪,出现大漠狂沙之中如莲花一般盛放的女子,狡黠聪明,曾经骗过他的眼睛,让他不辨雌雄。 他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又紧紧盯着那张绝世容颜看了半晌,没错就是她,虽然时隔几月,她脱胎换骨一般,从干瘪青涩变得艳丽无俦,但是那双眼睛仍然是让人过目难忘,还有她的轮廓和嘴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狠狠地又看了几眼,恨恨地命令手下将轿子抬走,他的时运来了,如果他能揪出明玉公主的身份或者过往,肯定是大功一件。 ------------------------------------ 求收藏,求建议,如果筒子们对哪些内容感兴趣可以留言给我,不要默默地掉收藏,偶的个心哪。 58 满目芳菲 下 萧珉和绣玉在一旁安慰着那个遭逢意外的婢女,详细询问她事情经过,楚安眼见那些家丁已经被萧珉的侍卫擒住,也过来一同询问。 那婢女抹抹眼泪继续说道:“都听人说傅大人待人宽厚,傅府下人只要认真干活便能吃穿无忧,谁知道还有这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萧珉听她口中说到“傅大人”,心中一顿,总觉得有几分熟悉,还没有反应过来。 楚安已经在一旁说道:“傅鸿运吗,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表里不一,不只是你,恐怕很多人都被他骗了。” 萧珉一听傅鸿运三字,如遭雷击,蓦然想到大漠之中旋风十八骑将楚国商队洗劫一空时,那名领头的楚国商人傅鸿运曾经押着她妄想从狼拓手中讨便宜,她心中一凛,若是傅鸿运真的出现此处,不知道会不会识破她的身份。 她想到此处,已经不由得向四周看了一看,不远处刚停了一乘华贵舒适的轿子,萧珉心中一动,楚安看她面色不对,立刻询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萧珉不想楚安看出她的不安,随意问道:“听说那傅鸿运是个经商的,怎么会和大王子在一起,而这个姑娘又为何称他为大人。” 萧珉问的有理,如果不是有官位在身的富人,称呼员外、老爷也就够了。 楚安听他如此问,便将傅鸿运官商的身份给萧珉详细解释,当然也明确表明他是大王子楚泰的心腹。 萧珉心中更加警惕,如果傅鸿运是这样的背景,即使今日两人没有照面,只怕日后也会相见,以防万一,这个傅鸿运倒是要尽快找机会除掉他。 两人正在说着话,身边的侍卫来禀报,那些家丁的主人要来领走他们。萧珉和楚安一起向那里望去,一个极为富态的老者,言称自己姓傅,是楚都傅家钱庄的掌柜。 他开口便称自己管教不严,请求把几名家丁领回去严加惩罚,又口口声声给那个女子金额补偿,还她自由之身。 楚安一见,已经知道楚泰、傅鸿运必然暗中现了自己,急于脱身,才找出傅鸿运手下的掌柜来顶罪。他心有不甘,有心找几名被擒的家丁来对质,哪知道他们闭口不言,而见到老掌柜之后,却又不论他说什么则通通点头称是。 楚安无法,用眼睛看向萧珉。 萧珉淡然一笑,今日之事只怕就这样不了了之,既然他们找了人来顶罪,事情便没法追究下去。若是对着那几名家丁用些酷刑,只怕他们现在肯说实话,将来见楚王时却不知道会不会翻供,好在那姑娘已经被他们救下,事情绝不会只如此。 她笑望着傅家老掌柜说道:“你们要放这姑娘自由身吗。” 傅家老掌柜连声称是,并表示愿意赔偿姑娘一些钱财。 萧珉拉住那年轻姑娘的手,冰凉一片,不由得轻轻拍她肩膀安慰着她,然后说道:“如此说来,便给你们一次机会。这姑娘的卖身文契恐怕还在你们府中,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让她和你们一起去取,你现在就取来纸笔写下白纸黑字还这个姑娘自由,并且把补偿她的金额写上当场给付,以免以后再生事端。” 傅家老掌柜闻言,略一思索,点头答应,命令家丁拿来纸笔按照萧珉要求写下字据,又将补偿的金额当场交给姑娘。 那名年轻女子含着眼泪接过这些东西,向着萧珉等人千恩万谢地走了,然后萧珉才命侍卫将傅家的家丁放回,那老掌柜一揩额头上的汗连忙道谢着走了。 萧珉转身就像无锋使了个眼色,轻声说道:“无锋,找人把那位姑娘请回来,我有话和她说。” 楚安虽然没有办法,心中却寄希望于萧珉,只见她帮那姑娘争取了自由和补偿的金钱,就放他们相继离开,心中略略失望,直到见她命令无锋将那姑娘找回来,心中醒悟,这才感到自愧不如。 他想要出自真心的夸奖两句,看到萧珉脸上亲切自然的神情,又不敢冒失,只能在旁边讪笑两声。 那年轻姑娘很快被无锋带回,脸上又有些惶惶,不知萧珉一方生出什么变故。 萧珉看着她亲切地微笑,拉住她的手,慢慢地说:“就这样将你放走了,也没问问你家里还有人没有,要往何处去,是否需要几名士兵送你一程,万一那些坏蛋跟着你去而复返,我就又害了你。” 那姑娘眼见萧珉和她年纪相近,秀美的脸上尽是担忧挂怀的表情,心中感动,尽力压抑难过,将自己身世简单讲述了一遍。 她姓柳名琼章,父女相依为命,爹爹是个没功名的寒儒,一月前她爹生了场大病,抱恨西去,欠下了一大堆的医药钱,丧葬费也没有着落。她孑然一身,没钱给爹爹下葬也没地方去投靠,这才经人介绍卖身到傅家,用卖身钱葬爹爹入土为安,没想到刚去了几天就遇到这样的事。 萧珉见她答话清楚,进退有据,容貌也十分乖巧,竟有几分小怜当初的模样。心中确实升起了怜惜之心,她想起自己也曾经捏造身世,说是教书先生的女儿,想不到真给她碰见一个,却如此凄凉。 最初她叫琼章回来,确实想收留她在身边,只是心思却不单纯。今日的人证那些被擒的家丁出于种种原因她只能还给傅家,但是这姑娘带着那老掌柜亲手书写的字据在身边可谓是人证物证又回到了她手里。她现在不急于难,但真到用时,也许这就是压垮楚泰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再见到琼章,见到她眉眼之中依稀有几分小怜的神韵,她反倒淡了那份利用的心思,且行且看吧,总要将她留在身边善待方才心安。她看琼章衣服破损,命令几名侍卫将她先护送回宫,而众人继续前往青龙寺。 这一小段变故过去,萧珉兴致不减,众人继续在楚安的引领下,向着半山亭行进。 在逶迤的山路上行了一个多时辰,萧珉累得香汗淋漓,终于一睹半山亭的真容。 山腰上一块平整的巨石探身而出,好像一把巨大的匕插在山腰,半山亭就建在岩石上,宛若凌空。众人在亭外的山路上买了山民新酿的桃花酒,绣玉喜欢甜食,还要吃桃花酥糖,而楚安命人买了山上所有用桃花做的特产,摆满整整一桌,让众人任意取用。 萧珉自己提了一壶桃花酒,坐在半山亭的栏杆之上自斟自饮,半山亭凌空而起,她向外坐在栏杆上,晃荡着双腿,山风不断扬起她朱红色的衣角,好像一团飘摇的火焰。 向远望去,是一片数之不尽的连绵青山,郁郁葱葱,不知道存在了几千几万年。天地之间,人之渺小如沧海一粟,看之忘忧。向下望去,是深不可见底的山谷,山风呼啸,一失足则一坠千里,神魂俱灭。 楚安一看萧珉那样的坐姿,立刻觉得头晕脑胀,他调整好心绪再看时,无锋已经手提着一壶桃花酒肩并肩坐在了萧珉身旁。 他一看两个人的背影,怒火万丈,正要也凑过去,绣玉突然在旁边向他请教着稷山的一些民俗,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 萧珉边看着江山美景,享受涤荡的山风,感觉人要成了仙,随时能乘风而去,边自斟自饮山民自酿的桃花酒,酒液透明略带点浅粉色,像漫山遍野的桃花一样可爱,入口之后一阵甘甜,入喉觉得一股暖流冲进身体,三口之后,已是微醺。 无锋坐到她身旁时,萧珉斜睨眼笑着望他,如玉的肌肤沾染一层粉红,无锋心神一震,只能借着饮酒掩饰失态。 萧珉轻轻一笑,转过头去。 他安静地坐在萧珉身旁,并不多话,只是那种无微不至的保护让她深深觉得窝心。 萧珉饮完一口桃花酒,突然一阵山风吹过,不知吹落何处的桃花,缤纷的花瓣从亭前飘过,如一场绚烂的花雨,美不胜收。萧珉抬起手去接那晶莹的落花,纤细的玉掌上接住了几瓣桃花,正要送到眼前查看,身子向前一斜就要栽下山去。 千钧一之际,无锋一下子拦住萧珉的身子,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无锋脸红心跳,隔了一会儿才猛地推开萧珉,她灿然笑道:“无锋,你用力轻点,小心把我推下去。” 无锋又慌忙再拉住她,只是一触到那光滑细腻的玉掌,又轻轻一顿,转而拉住她两只袖子。 萧珉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禁不住轻笑出声,说道:“如果我要跳下去,你可陪我吗。” 无锋看她一双明眸星光闪烁,绝美的面容上似笑非笑,心神一动,低头说道:“公主不要开玩笑,后唐子民和”,他略微顿一顿,继续说道:“和王爷还在等公主凯旋而归。” 提到燕前尘,萧珉垂眸轻说道:“我自然是开玩笑的,你却太不会讨人欢喜了,难道你说一定陪公主跳下去,誓死保护我到底,我便会真的跳下去吗。” 59 洞房花烛 上 韶华殿,自从青龙寺赏桃花回来,萧珉便一直乖乖地待在楚宫之中,每日给宫中后妃请安外,并没有什么多余之事。 明妃偶尔命人唤她去忘忧殿说说家常闲话,剩下时间便是绣玉等人陪着她默默地准备些大婚要用的物品,便是楚安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并不常来。 绣玉一边做女红,一边瞥一眼萧珉自顾自埋在:“公主,您别只顾看书,二王子可是几日没有过来请安了。” 萧珉正自看得出神,没有留神听绣玉言语,随意嗯了一声应答,绣玉看她入神模样,好气又好笑,走到萧珉身旁说道:“公主,二王子几日没有过来了。” 萧珉眼看绣玉不达目的不罢休,只能将:“也许他有事情在忙,不天天过来也是情有可原。”其实萧珉情愿楚安不要常常出现,她在殿内默默读书,乐得轻松自在,可在绣玉面前也不能那么说。 绣玉咬一下嘴唇,犹豫着说道:“公主,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萧珉一怔,两人旁边一直安静研磨的琼章起身说道:“不如琼章先去花园里摘几枝花来插在殿内花瓶,让韶华殿也进来些许春意。” 萧珉看看两人,小心翼翼的神态,深知绣玉小心是因为将要出口的话可能会犯忌讳,而琼章正担心这一点,主动要求回避。 她朗然一笑,说道:“你我三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开,不必如此。绣玉要说什么,我大概心中有数,你说出来,我自有应对。至于琼章你虽然跟随我时间不长,却应该感觉我待你和绣玉一般无二,已经将你视为自己人,不论说什么,你也不用回避。” 琼章见她如此说,只能安静地站在一边,绣玉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奴婢就大胆直言。自从青龙寺赏桃花回来,二王子便很少过来,是不是那日在半山亭无锋和公主坐在一起,并且为了救公主还抱了公主一下,犯了二王子的忌讳。” 萧珉最初看绣玉的吞吞吐吐,料到她要说出此话,轻声笑道:“二王子的确从青龙寺赏桃花回来就来的少了,但是他态度变化却不是从半山亭,而是在青龙寺。青龙寺的主持智圆大师给我看相之后,便拉着二王子说了几句,之后他的神色便有些不对。” 绣玉偏头想想,看着萧珉说道:“这样一想好像是的,半山亭后二王子也还是有说笑的,不知道那老和尚说了什么,二王子居然放在了心里。” 萧珉笑着说道:“正是如此,不知那智圆大师和二王子说了什么,但是我不会去问的,时机成熟,二王子自然会说出来。” 绣玉又想到再有月余时间,公主便要和二王子行大婚,突然想起临行前逍遥王曾经交给她一个封好的信笺,让她在大婚前日才能交给公主。她抬头看向公主巧笑嫣然,有心现在和她交待一句,又看见旁边站在琼章,还是让自己作罢。 萧珉继续说道:“你和无锋跟随我从后唐过来,便是我身边最亲的人,可谓兄弟姐妹,若是二王子因为这些小事疏远我,但是显得他没有接纳之心了。” 绣玉正想接话,忽然看见无锋自殿外缓缓进来,便闭口不言。萧珉见无锋回来,心中几分欢喜,她正是要无锋去联络逍遥王布置在楚都的几处联络点,不管是打探青龙寺智圆主持的底细,还是设计除掉傅鸿运都少不了他们在楚宫外的行动接应。 ---------------------------------------- 七日后,楚后王丽华的寿筵,萧珉担心在寿筵之上,可能会遇到傅鸿运,如此场合,却又不能推辞不去。 她左思右想之后,带着献给楚后的礼物和绣玉、琼章一起赴宴。她让琼章跟随她一起赴宴,并站在她的身后,有心给楚泰和傅鸿运施加压力。如果傅鸿运认出是她,认为掌握了她的把柄,那么琼章也是萧珉掌握住两人的一个把柄,要让傅鸿运即使认出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萧珉虽然想到傅鸿运可能会认出他,到底认为以傅鸿运的老辣不至于没有一点真凭实据就敢在楚后寿筵之上戳穿她的公主身份,引起轩然大波。 果然在楚后寿诞之上,当楚泰将萧珉介绍给傅鸿运,萧珉看见傅鸿运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惊奇,知道傅鸿运已经认出了她,但是楚泰一脸自然,想来傅鸿运并没有将认出自己的事实告诉楚泰。 萧珉皱皱眉头,自己是楚安一脉的重要人物,如果能扳倒自己,对楚泰来说有天大助益,傅鸿运不可能错过这个立功机会。他既然如此隐忍,想必是要做好充足准备,此人是自己的心腹大患,不能不除。 萧珉暗中命令无锋联系楚都中的联络点,寻找时机刺杀傅鸿运,无锋看向萧珉的眼中有不解,却是什么都没说就下去安排了。 还有二十日便是她和楚安大婚,萧珉便是命人准备在她大婚之日刺杀傅鸿运,任谁也不会想到那出刺杀指令的人竟然是大婚当日的明玉公主。 距离大婚三日,萧珉正在韶华殿中独坐,想起前尘往事不胜唏嘘,对于即将来到的大婚也有一丝恐惧,即使并不喜欢楚安,即使为了谋夺楚国的权势,她已经做好牺牲自己的一切准备,随着那一天越来越近,她还是止不住的莫名慌张。 想到要和楚安大婚,也要共度洞房花烛夜,萧珉心中止不住的惊慌,禁不住夜夜辗转反侧,却又不能就此事和绣玉、琼章倾诉,只能在黑暗之中睁眼等到天亮,偶尔沉入梦中,却总是梦见封里郡外那一团熊熊的野火,狼拓那邪肆的眼神,风神如玉的脸庞,缠绵悱恻的吻。 怎么会梦见他呢,两人几次三番相逢,不是他要杀她,便是她要取他性命,世间再没有更敌对的仇人能如此。 萧珉正暗自思量,绣玉缓缓走入殿内,问道:“公主,你在想什么,近来却是愈见憔悴了。” 萧珉淡然一笑,并不想和绣玉讨论此事,绣玉看着殿内空无一人,突然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公主,这是王爷让我交给你的,也许能解决公主你忧虑的事。” 萧珉将信将疑地接过信封,正是燕前尘狂放洒脱的字迹,她略一低眉,匆忙拆开信封,仔细看了里面内容,却禁不住扑哧一笑。 绣玉看到她笑容,十分好奇,萧珉却是不避忌地将信封也递给她,绣玉接过来,看了一会儿,却是自己也没有忍住,低着头害羞地笑了起来。 萧珉抬头看着绣玉,疑惑地问道:“你说王爷的法子可行吗?” 绣玉乖巧地回答:“既然是王爷的吩咐,绣玉一定配合公主努力的试一试,以王爷的脾气,不废徒劳之功,必然还有巧妙安排,我们照做就是。” ------------------------------------ 大婚前日,楚安婚前最后一次来探视萧珉,那韶华殿外值班的侍女见到他连忙要进去通秉公主出来迎接,楚安摆了摆手,独自向殿内走去。 韶华殿门半掩半闭,楚安正要轻轻嗓子推门而入,看见四周无人,却停留了一下,从门缝向着殿内张望。只见绣玉正在伺候萧珉梳妆,萧珉乌黑似墨的长在绣玉灵巧的手中柔顺无比,两人正在说着轻声说体己话。 佳人如玉,又是一副正自梳妆的镜头,楚安心神微漾,嘴角边溢起笑容正要推门,却听见殿内的绣玉问:“公主,你真的不告诉二王子吗。” 楚安眉头一挑,顿了顿,继续站在远处倾听。 萧珉看着镜子随意地答道:“还是不说,所谓相师卦言都是无稽之谈,若是告诉了二王子,说不定他怀疑我故意欺他。” 绣玉一顿,低声说道:“是无稽之谈还好,万一那相师说的是真的,你和二王子行房,二王子若因此早逝,公主你岂不是……” 萧珉已经站了起来,转身向着绣玉道:“你说什么?” 绣玉连忙低头,说道:“绣玉知错了,请公主不要介意。” 萧珉并不肯轻易饶她,厉声说道:“我一向将你当姐妹,想来却是娇宠了你,让你什么话也敢说出来。” 绣玉已经低头红了眼眶,说道:“公主恕罪。” 萧珉冷冷地道:“我不是你的公主,现在楚国,楚国的主子才是你的主子,没有我什么关系了。” 绣玉赶紧跪倒在地,继续解释道:“奴婢实在是真心为公主着想,想来公主并不是一直不能和二王子在一起,只要过了双十年华,尽可以随心所欲。” 萧珉笑道:“我的话竟然都是你的耳旁风,我让你不要说了,你偏偏要一直说出来。还用我动手,你狠狠地自己掌嘴吧。” 萧珉话音一落,绣玉已经向自己的脸庞狠狠抽去,一下下很是用力,顷刻间那雪白的脸蛋上已经都是鲜红的五指印,楚安在门外看得心中不忍,正要推门进去,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转身退了出去。 他原路返回,那殿门外值班的侍女看到他出来,诧异地询问。 楚安抬头笑道:“公主正在休息,我不便进去打扰,你们便不要提起我刚刚来过。” 殿外的侍女都是楚宫原来的宫女,闻言都齐声低头称是,楚安这才匆匆离去。 60 洞房花烛 中 四月初四,后唐明玉公主和楚国二王子楚安大婚之日。天色刚蒙蒙亮,通往楚宫的楚都正街上华贵的车辆已经是络绎不绝,那是来参加婚典的楚国贵族和高官显要,还有早些天已经陆续抵达楚都的各国使节。 流水一般的车队缓慢有序的前行,突然出现了一点堵塞,那是两国使节驾车的马夫不小心生了摩擦,却不知道怎么非但没人调节,反而矛盾越来越大。两伙人动起手来,阻挡了后面马车的行进,整个楚国正街很快就挤得水泄不通,塞得紧紧的马车队列向前不行,向后不能,只能都干耗在正街上等待。 后面等待的车辆中间,有一辆格外华贵的马车,马车外站着两名高大英挺的护卫,一个轮廓极为清晰,肌肤雪白,蓝眸如海,是极为少见的异族人。另一个年少英俊,长不羁的飘散,眉宇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爽朗英气。 车辆迟迟不前,马车上的人有几分不耐,挑起轿帘,那露出的手修长白皙,如上好的白玉精心雕成。那人顺着轿帘向外面望望,挑眉说道:“展行,你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 声音如远山凤鸣,十分悦耳,口气中命令之意却是毋庸置疑。 那名蓝眸护卫恭敬地回道:“是,公子稍等。” 他还没有动身,另一名年少英俊的护卫已经抢着说道:“公子,展行外貌太过显眼,还是拓跋去打听消息吧。” 马车里的人轻轻笑了笑,说道:“也好,只是你不要太冒失。” 拓跋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谨称遵命,动作灵活滑如游鱼一般向前面吵嚷的地点挤过去,少顷返回,恭敬地说道:“公子,是成国武国的使节因为一点小事吵起来,这两国正在开战,在楚都狭路相逢,互不相让,竟然大打出手。” 马车里的人颇有兴味地“奥”了一声,感兴趣地问:“不知道哪国使节能赢?” 拓跋鄙夷地回答:“我看他们半斤八两,纠缠在一起,一时分不出胜负,要是我和展行过去,三下五除二全部搞定。” 马车中人一挑轿帘,从马车上缓缓走了下来,周围人只觉得一阵清风扑面,无比清爽雅致,一袭纤尘不染的雪白长袍,如高山白雪,见之望俗,秀美绝伦的容貌,世间很多美丽的女子都要自愧不如。 他缓缓走下马车,说道:“看样子,等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步行进楚宫。” 两名护卫恭敬地点头遵命,一行三人向着楚宫慢慢走去。 他们步行出,不受阻滞,很快就走到前面,也有其他的人等待不及,下车带着随从步行,一时间在那阻滞的车流中有人迹穿插流动起来。 那些高官使节当中,有些认得那白衣公子的,远远地热情相迎,高声寒暄,以识得白衣公子为傲,不认得的人听见别人称他做“贺兰公子”,想起了他的来历也都不敢怠慢,向着他纷纷作揖。 这白衣公子正是当今穆怀王小公子贺兰藏,貌比潘安宋玉,文有苏轼之才,武有李广之功,文武双全,人品出众,是各诸侯国公子中的拔头筹者,他的名声四处传扬,加上背后穆国强大的实力,正是各国争相结交的对象。 贺兰藏一路行来,不断有人向他热情地招呼,度便渐渐慢了下来,他却没有一丝不耐,很有大国公子的风范。 他带着展行和拓跋继续向前走,终于走到成武两国使节大打出手之处,此刻紧跟在两国使节马车后面的楚官已经下车来调节纠纷。 拓跋低声道:“怎么会有人愿意来管这闲事?” 贺兰藏不答拓跋的话,想来刚好在附近的楚国官员担心楚王怪罪正街上生拥堵事件,影响婚礼庆典,连带怪罪附近的楚官不知劝阻,所以出来走一下过场。 他抬眼向那劝架的楚官看去,外表和善,眼神中暗藏商人一样的精明狡猾,衣着华贵,手上的翡翠扳指也是名贵异常,十分难得,这个人有几分面善,他一掠眉毛,想起曾经一次见过他。 他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问两名护卫:“我们见过那劝架的楚官,你们想起来了吗?” 拓跋皱眉苦想,展行一怔后,轻声说道:“公子,这人莫非是大漠中被劫的楚商。” 贺兰藏轻点一下头,此刻拓跋也想起来,皱眉说道:“怎么遇见这个人” 贺兰藏三人站在人群中,默默看着楚商傅鸿运在两国使节中间打哈哈劝架调停,他压着满腔不耐烦,满脸堆笑,无比真诚,总算把两国使节说的心动,要暂时止住干戈。 那两国使节下属打在一起的人群中,却突然有一人向着傅鸿运射出一枚暗器,贺兰藏一挑眉,脑海中灵光一闪,用脚尖挑起地上一颗石子疾如流星,拦在那暗器之前,将暗器挡了下来,救了傅鸿运一命。 那刺客一见行刺失败,飞身跃到街边高高的房顶,向着远处逃走。傅鸿运手下护卫反应过来,连忙抄着刀向着那刺客追去,另有一些护卫紧紧围住傅鸿运,防止有人继续行刺。 傅鸿运大吃一惊,若不是那颗来得巧妙的石子,他就此一命呜呼,还来不及责怪两国使节手下人中有想要刺杀他的刺客。他厉眸向四周一扫,看见贺兰藏等三人含笑而立,波澜不惊之色,心中一动,走过去深施一礼,问道:“可是公子对下官施以援手,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贺兰藏亲自踢出一颗石子救下傅鸿运的性命,却不肯承认,向着展行一指,说道:“多亏展行眼疾手快,大人要谢便谢他吧。” 傅鸿运眼见三人飘然出尘,尤其是贺兰藏风度气势贵不可言,存心接纳,当下简单交待完手下彻查两国使节下人中有刺客行刺一事,就客气地陪着三人步行入楚宫,路途中慢慢地与贺兰藏慢慢的结交。 -------------------------------------------- 豪华盛大的楚国婚典。 盛装打扮的萧珉,身着朱红色的龙凤长袍,头戴金龙翠凤冠,挟着同样盛装的楚安之手,在高高的祭祖台上跪拜,按照礼俗先祭拜楚国的祖先。 祭祖结束后,楚王当着所有参加婚典的群臣和使节面前,宣布萧珉的封号,楚王怀安世子妃,赐金印、朝衣、凤冠。也同时宣布楚安的封号,楚王怀安世子,赐金印、朝衣。 楚安紧紧握住萧珉的玉手,掌心满都是热汗,心情激动,他一直被人叫二王子,却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楚泰生来就有的封号,直到迎娶萧珉,才能扬眉吐气。 萧珉侧头看见楚安激动的眼眸,和平时直爽粗豪不同,看着他紧握的双手,萧珉向他鼓励温柔的一笑,心中不乏安慰之意,两人交流时间不长,但是从今之后却要紧紧被绑在一起。两人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两人视线交流的时间不长,也没时间说话,接下来吉时一到,很快就是热闹忙碌的迎娶仪式,萧珉的粉面被遮在大红喜帕之下,被尊贵的轿辇抬着向楚安居住的沁阳殿走去。 她低着头,眼睛中觑到早已装点一新的楚宫格外喜气洋洋,从坤阳殿到乾阳殿的御道上一路红毯铺地,两旁的栏杆整齐地悬挂着硕大的红色绸花,张贴着大红喜字,有些地方还悬挂着巨大的红色吉祥结。 她心中忐忑,随着轿辇行进前些时日才渐渐平息的紧张慌乱又悄悄涌上心头。 一直到了乾阳殿,被喜婆引导着执行一系列的奉迎仪式,捧苹果,手捧宝瓶,跨马鞍等,萧珉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众人搀扶着她进了乾阳殿,楚安早已等在那里,和她相对而立。 欢庆的鼓声中,行九叩礼,萧珉被众人指引着一下下叩拜下去,心中竟然也起了异样的感觉,她仍然不喜欢他,但不知为什么仍然是感觉亲了几分,也许这自古相传的神圣婚礼自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行礼的两个人紧紧相连。 按照喜婆的要求,萧珉按照习俗又被折腾了好久,楚安被众人簇拥出去,房内才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一个人等待楚安回来挑开她的盖头。 时间如流水一般安静流过,萧珉等得不耐烦,白日里一番折腾她并没有食品果腹,此刻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 她试探地叫了声绣玉,琼章,没人回应,她暗暗恼怒,也不知道她们是被人叫到了什么地方帮忙。 她从喜帕向下看,四周空无一人,而喜床上放着的红桌上有习俗准备的点心水果,她犹豫了一下,探出一只纤纤玉手,就向着桌子上的点心拿去。 却有一样东西轻敲了一下她的玉手,一道悦耳的声音略带嘲讽的响起:“好贪馋的新娘。” 萧珉一惊,那声音十分熟悉,梦靥一般,曾经很是折磨了她一段时间。 她不敢置信地要掀开喜帕,看是什么人偷闯进洞房,却还没来得及动手。 感觉一道身影坐在她的身边,一股熟悉的气息立刻盈满四周,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持着一柄玉如意猛地挑起了她的盖头。 61 洞房花烛 下 大红喜帕被玉如意突如其来的挑起,挑喜帕的男子只觉得眼前一亮,那张绝世颜容经过装扮,格外妩媚动人,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微扬起巴掌大的小脸,眼波盈盈地向着他看来,那种夺目之美,竟然撞得他心头猛然震动一下,隐隐作疼。 果真是她,她还活着,他心头百般滋味,难以言表,最后剩下的只有欢呼庆幸。 他压下心头悸动,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拘的笑意,高雅迷人,若无其事地招呼说:“这么饿的话,不如我们先喝过交杯酒,再用点心。” 萧珉一见那美如新月的熟悉男子,不羁的笑容,不自觉地叫道:“狼拓,你怎么在这里。” 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差点害她失了心神,真以为自己是和他拜堂,回过神来,才想到这个可恶的家伙儿大摇大摆出现她的新房,大模大样的要和她喝交杯酒。可上次分手时,他却狠心地向她射出一枚暗器,若不是脖子上挂着的金叶子挡住了暗器,她只怕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自己跳楼时向他刺出的一剑,也罢,都是身不由己,谁也怨不得谁。 她压住心头杂思,沉下脸,冷声说:“你自己送上门来,可怪不得我。” 说完,她不理会他,起身便要去喊人捉拿刺客,可他早看穿她的想法,抢先一步将她拉在怀里,一伸手捂住她的嘴唇,贴在耳边威胁道:“我被抓住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我知根知底,也不怕戳穿你的身份,害你做不成世子妃。” 萧珉用力地挣了一下,心头浮起一丝委屈,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要欺负她到什么时候,可她沉默不语,向狼拓捂住她嘴的大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狠力地咬下去,直到唇齿间尝到一丝血腥,那手仍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那双邪魅的凤目只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她身上熟悉的馨香盈满了他的口鼻,她眼中的愤恨委屈他看在眼底,想起两人之间种种孽缘,心中默然,若换一种身份背景,两人之间是否有另外一种可能,她咬在他手上的地方已经渗出血来,疼痛钻心,他却硬忍住疼痛,只牢牢盯住她,任她泄不满。 她心中巨痛,只觉得更加委屈,却不肯表露出来,别转眼睛,不再看他,冷冷说道:“大不了同归于尽,只怕你的身份更见不得人一些。” 他恰逢楚国大婚时,白衣胜雪尊贵高雅的气势出现在楚宫里,恐怕也是受邀宾客之一,如果她安插在楚都的耳目回报没错的话,他的真实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她略一低头,说道:“贺兰公子,代我向风一和风十八问好。” 受她指令,逍遥王布在楚都的眼线格外注意搜集穆国来宾的情况,当她听到人回报穆国来使是俊美绝伦的小公子贺兰藏,身边两名护卫一个是雪肌蓝眸,一个是长飞扬,已经隐隐猜到这个人可能就是狼拓,而两名护卫正是风一和风十八。 只是她忙着应付大婚庆典的事和除掉傅鸿运,还没去找他的晦气,他却主动寻上门来。 贺兰藏眼见萧珉一下子戳穿她的身份,眸色一深,她果然手段高明,如果能为他所用,他不再想下去,明明已经知道她誓死效忠燕前尘,他心中叹气,嘴上说道:“公主耳聪目明,也有手段,既然要在楚国长期展,想必碍眼的人要早日除掉。只是为什么不派个武功高强的刺客,让那傅鸿运又白白地溜掉了。” 萧珉听他说完,秀眉一挑,眼中现出杀气,问道:“你说什么?” 她安排刺客在今日伺机行刺傅鸿运,只是婚典忙乱,还没有机会听到手下人回报此事,难道竟然失败了吗,只是贺兰藏又怎会知道此事。 贺兰藏看她动怒,知道说中她的心事,一手勾住她的纤腰,面上带笑,不怕死地继续说:“想来也没有失败的道理,只是刚好我路过,顺手救了傅鸿运一命。” 萧珉面带薄怒,正要开口训斥贺兰藏,门外隐隐传来喧闹之声,她面色紧张,催促道:“有人来了,你赶快走。” 贺兰藏哈哈大笑,说道:“你担心我被捉吗。” 萧珉皱皱眉,狠命地推他,说道:“你要死就死远些,千万不要连累我。” 贺兰藏轻轻一笑,迅疾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说道:“你这样心虚,会让人误以为我们在偷情,可真是有点冤枉。” 萧珉见他没正经样子,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到了门前,更加着急,贺兰藏一转身躲在帐后,轻声说道:“我绝不走,倒要留在这里看看公主的洞房花烛夜怎么度过?” 他身形刚一隐没在芙蓉帐后,房门已经被人们大力撞开,先是绣玉清脆的声音,说道:“公主,世子饮酒回来了。” 萧珉将喜帕盖在头顶,慢慢地平复心情,而一大群人已经簇拥着志满意得的楚安走了进来。 萧珉心中紧张,不知道躲在帐后的贺兰藏会不会被人现。 好在新房内人数众多吵吵嚷嚷,楚安在众人的鼓噪声中,手持玉如意挑开萧珉的喜帕。 他一眼看见那芳菲妩媚的女子,如出水芙蓉一般楚楚动人,眼波之中难得一股羞意,美目流盼,不由得呆呆怔住,胸中涌起一股温柔,轻声说道:“公主今日受累了,楚安日后绝不让公主受苦。” 萧珉一怔,楚安对她有情,她能感觉出来,想起自己嫁他原因,心中稍微泛起一点内疚。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语。 喜帕挑落之时,众人先是惊艳,然后看见两人神情便爆出嬉笑之声,天作之合,花容月貌的夸奖声不绝于耳。 随即便闹着两人做洞房前的过场,楚安并不着恼,喜庆之日不论尊卑,顺着大家的要求无一不满足,只是格外护着萧珉不让他受到一点委屈,让绣玉和琼章两人也暗夸楚安粗中有细,体贴细致,不失为一个好丈夫人选。 闹了半晌,萧珉提心吊胆,担心贺兰藏没有耐心闹出声响被众人现,楚安现萧珉面色微沉,以为她经过一天忙碌感到劳累,向着送入洞房的领头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虚应几句带着众人离开。 绣玉和琼章留在最后,又向着两人说了几句吉祥的祝福话,才关门离开。 房中一时寂静无声,只有描金的龙凤喜烛摇曳着火光,天色已晚,想来这热闹盛大的婚典足足举行了一整日。 楚安只见烛光下的萧珉细致清丽,愈显娇艳,轻轻坐到萧珉身旁,说道:“公主,累不累,是否要先吃点东西。” 萧珉看楚安如此,心中一动,她明知贺兰藏躲在帐后,恼怒她和楚安两人一举一动将落入贺兰藏眼中,却不知为什么格外想要对楚安温柔些,故意激怒贺兰藏。 她一看楚安,低头轻笑后,落落大方地说:“世子,要用点心,也要先喝过交杯酒才成。” 楚安一愣,萧珉一直对他温柔有礼,但亲切处却暗暗隔着距离,他原来猜想过新婚之夜她的反应,想了千种万种,却没想到她这般温柔大方,一时受宠若惊。 他连连称是,取过两只酒杯倒入美酒,将一只酒杯恭敬地递入萧珉手中,萧珉向着他轻轻一笑,动人心弦,两个人交杯换盏正要饮尽。 却不知怎么燃烧的好好的龙凤喜烛竟然摇曳了两下,便自灭了,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楚安愕然,萧珉咬了一下嘴唇,知道定是贺兰藏暗中搞鬼。 楚安正要找出火石将蜡烛重新点燃,萧珉拦住他,柔声地说:“世子,今夜月光皎洁,便是推窗望月,室内也足够明亮了。” 那一只纤纤素手刚一搭在楚安的臂上,半边肩膀已经酥麻,楚安连声答应,走过去将窗户推开,却听见窗户下面一阵窃笑之声,两人赧然,这才想到那些闹洞房的人原来一直躲在窗下没走,幸亏两人没说什么,否则定要被他们笑了去。 那群人眼见楚安推开窗户,知道无法再掩饰行藏,一边说着:“奴婢们知错,不打扰世子和世子妃**一刻。”一边笑着渐行渐远。 萧珉轻轻站起,走到楚安身边,说道:“世子,我服侍您更衣。” 楚安临窗而立,萧珉走过去,纤纤素手拉着他的衣服,轻柔地将他外衣脱下折好收在一旁,他身体微微颤抖,压抑着心中激动,不想吓坏萧珉,但是萧珉又走回来,却一下子拉住她的玉手,嗓音低哑地叫道:“公主。” 萧珉一怔,楚安拽住她的手十分用力,他粗豪的眼睛中涌动着奔放的情怀,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 楚安将萧珉揽在怀中,轻贴在萧珉耳边吻了下去,他浪迹花丛阅尽春色,不知道和多少女子欢好过,可他此刻激动的心情竟然难以压抑。那具软玉温香的身子倚在他的怀中,他俯头下去轻轻吻在那柔滑如丝缎的长上,热烈的嘴唇不断移近,找寻着萧珉的嘴唇。 求收藏,页封推的喜悦中,希望大家支持收藏。 62 洞房花烛 下2 萧珉禁不住颤抖起来,身体紧张的绷紧,她不是没有和男子亲近过,在封里郡外,她和化身为狼拓的贺兰藏不乏亲密之举,唇齿交缠之间,心中尚能起争斗之念。 可楚安抱住她,想要一亲芳泽,她紧张的不知所以,心中竟然起了厌恶之念,压抑不住想要用力推开她。她知道自己不能如此,于是低下头闪开他的嘴唇,轻声抱歉地说道:“世子,我稍微有点饿,可否先吃些点心。” 楚安恋恋不舍地放她回到床上,却不肯松开她的手,萧珉慢慢将点心放入口中,思索脱身之法,原来她竟然真的没法接受别的男人吗,还是说这是女人的必然经历,不管对方是谁她都要紧张,她没时间思考出所以然。 她想到燕前尘的信笺中,让她和绣玉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可是这样真能解脱她在洞房花烛履行夫妻之礼的义务吗。她和绣玉假意说出那一番话,故意给楚安听见,引导楚安相信她命中克夫,若是不到双十年华便夫妻同房,那么丈夫就会英年早逝。而过了双十年华再夫妻同房,则有很强的帮夫运,可以令对方心想事成。 这种无稽之谈,楚安怎么会轻易相信,萧珉暗中愁,想来她和绣玉那一番话并不管用,必须有其他的助力才能令楚安相信,只是那份助力在哪里,王爷已经安排好了吗? 她正暗自失神,抬头见楚安火热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竟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迫切,她心中一紧,含羞低头,又担心楚安看出破绽,便拿着一块点心柔情地递到楚安嘴边,喂他吃下。 楚安就着她的手吃下点心,不肯松手,将她的纤指放入嘴里,轻轻的啃噬。 萧珉心头颤抖,楚安已经偎到她的身边,轻声道:“公主,累了一日不如早点休息。” 她看到楚安靠过来的身子,几乎要紧张出声,而帐后一点异响,萧珉知道那必是贺兰藏出的警告。她想要推开楚安,又不知有何借口继续拖延,看着他庞大的身子慢慢靠过来,便要覆在她身上。 突然窗外一阵声响,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响起,说道:“世子,明妃有急事唤你前去。” 萧珉松了一口气,随即愕然,明妃便是再有什么急事,也不至于将楚安自洞房花烛之中唤走,明妃是个十分明理慈祥的老人,她如此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安面色着恼,没有及时回答。 窗外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请世子务必和老妇即刻觐见明妃。” 楚安顿了顿,黑眸中一抹狼狈一闪而过,歉疚地看着萧珉,萧珉不知生了何事,心中为得到解脱暗暗庆幸,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不解的神情。 楚安站起身来,含糊说道:“母妃她太过小心了,今日怠慢了公主,楚安明日必给公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萧珉顺从地点头,殷勤的将楚安送至门边。楚安依依不舍,临出门前将萧珉飞快地揽住,想要在她唇上一吻,萧珉避无可避,愣在当下,却被一股力道轻轻撞了一下,向旁边偏过头去,楚安的嘴唇便落在她的秀之上。 楚安一愣,以为萧珉不满他新婚之夜突然离开,心中亦是无法,只得又真诚的赔礼几次,看见萧珉面色和缓,方才放心地关门出去。 房门甫一关闭,萧珉被一股大力向后猛地一拉,便被拉入一个热切结实的怀抱。 萧珉险些惊呼出声,随即意识到楚安刚刚出门,不敢惊动他,只能低声责问道:“贺兰藏,你要干什么?” 她话音未落,已经被贺兰藏推倒在床上,提起两人未及喝的交杯酒灌入口中,随即俯头在她唇上狠狠碾过,启开她柔软温润的嘴唇,将甘冽的美酒尽数灌入她的口中,溢满唇齿之间。 她拼命挣扎着,他却狠狠地压着她,紧紧箍住她的身子,将她狠狠地搂住,像要嵌进身体里面。她抬眼望他,月华如水,他俊美如玉的脸庞,怒焰如火,牢牢地盯住她,容不得她一丝逃脱。她狠狠挣扎,向着他在口中搅动的舌头狠狠地咬了下去,血腥味掺杂在酒液之中,她迟疑了一下,看着他墨黑幽深的眸子牢牢盯住她,那种霸道占有的神情似乎出现在过她的梦中,她心中一痛,竟然再也使不出力气。他察觉到她的退让,吻得越来越深,察觉到她无法承受,将推拒的酒液轻轻咽进喉中,才趴在她耳边说:“交杯酒只能和我一个人喝。” 萧珉紧咬住嘴唇,偏过头,讽刺地说道:“楚安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敢出来?” 贺兰藏覆在她的身上,闻着那熟悉的馨香,笑着反问:“你想他死吗?我若出来,必然杀他灭口。”他玩笑说着,眼中杀气大盛,刚才看到他们两个卿卿我我,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想动手杀了楚安。 萧珉不以为然地说道:“是吗,杀了他,这深宫内院你如何逃掉?” 贺兰藏抚着她光滑的脸颊,轻声说道:“怎么进来怎么出去。”他顿了一顿,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已经后悔,刚才不该放他走。” 萧珉看他说的认真,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眼眸,眸底深处燃烧起熊熊的火焰,仿佛倒映出两人相识到现在的过往,视线纠结在一起,贺兰藏贪恋地看着她柔亮的眼眸,盈盈然如秋水,突然俯头温柔地吻了上去。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这样牵肠挂肚,他为什么千里迢迢来到楚都,说尽千万种理由,也许只是为了再见她一面? 他不愿去深想,只贪恋她的馨香,越吻越深,萧珉被他的温情执着点燃,想起封里郡郊的野火,慢慢地阖上眼睛,依偎在他的怀中,竟然不由自主地温存回应。他欣喜若狂,向着她做更多的探索,双手紧握住她的纤腰,柔软的嘴唇在她的颈项上轻吻,惹起她怕痒的抗议,面色可爱的绯红,他终于忍不住贴在她耳边要求:“跟我回穆国。” 她不可置信地抬眼望他,他眸中是认真的神色,萧珉顿了一顿,眼眸逐渐平静,他和她都有不能推卸的责任,几次三番仇人一般机关算尽想要取对方性命,明明是不可能,她怎么会意乱情迷丢失了镇定。 她不去回答他的话,反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下来,轻轻吻上去,如果是放肆,那么就这一回,今夜过去便是过眼云烟。 贺兰藏心中诧异,执着于还没有得到答案,又欣喜于她的主动,矛盾之间还是选择先温存再说。两人紧紧抱住,深深地吻在一起。贺兰藏伸手去解萧珉的外衣,却被她拦住他的手,正在这时,有人轻轻敲门,一个轻柔的嗓音叫道:“公主,你睡了吗,我是绣玉。” 萧珉顿了一下,催促贺兰藏离开,他并不理她,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萧珉知道他不会让她为难,直接出声回答:“还没睡。” 绣玉继续说道:“奴婢有事禀报。” 萧珉轻轻从床上下来,回头看去时,贺兰藏已经赌气地将被子拉开整个人钻了进去,她心头一动,竟然掩饰不住笑意。 她打开门,绣玉走进来,施礼后轻声禀报:“绣玉已经知道世子为什么会离开了?” 萧珉轻轻挑眉,绣玉继续说道:“刚才绣玉看见一个老嬷嬷带走了世子,便叫一个伶俐忠心的侍女在后面跟着他们,听听他们路途中的对话。原来青龙寺的智圆大师那日见到公主前,已经从明妃那里知道了公主的生辰八字,却也得出公主克夫的结论。智圆大师告知世子,世子才会有些魂不守舍,很少到韶华殿来。世子原是有些不信的,但是智圆大师和明妃渊源很深,明妃年轻时得到过智圆大师的点化,对他的话奉为纶旨,所以才在今夜坚持叫走了世子。” 萧珉轻轻一笑,如此说来,倒不是她们那日故意误导楚安的话只起了一点微小的作用,关键还在这个智圆大师。 绣玉轻声说道:“这个智圆大师好生奇怪,难道他也是王爷在楚都的眼线不成,否则怎么会和王爷告诉我们的说辞一样,还起了那么关键的作用。” 萧珉眸色一暗,绣玉的想法也是她的想法,只是这智圆大师并不在联络名单中,这个生辰八字是燕前尘提前告知她的,可能原本就是有问题的生辰八字,并不是智圆大师的问题。还有另一种可能,她心思沉了一下,智圆大师也是王爷的人,只是王爷却没有告知她。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有些许不悦,她一掠而过,不再多想,顺着绣玉的话,笑着说:“也许智圆大师没有问题,我生来就是克夫命也说不定。” 她故意朗声说道,知道贺兰藏躲在被里倾听,想要吓吓他。 绣玉看她如此玩笑,心中过意不去,正要再说话,萧珉已经将她轻推出门去,叫她好生休息,不要多想。 63 前程未卜 上 萧珉阖上门后,听见绣玉走远,才转身走到床前,看着早已经懒洋洋躺在上面的贺兰藏,冷声说道:“人都走*光了,你还不快离开。” 贺兰藏看她站在床前,清丽秀美的容颜上凛然不可侵犯之色,心中暗笑她翻脸不认人,笑着说:“难怪燕前尘舍得让你来楚都,原来安排了这么一出假戏,只是楚安真够可怜,被你们蒙在鼓里。” 萧珉面色一沉,说道:“你当我真不敢叫人来捉你。” 贺兰藏看她真的已经动怒,翻身坐起,正色问道:“你愿不愿意和我回魏国?” 他漂亮的凤目不复见平日的不羁调侃,慎重钟情的注视着她,月光照进屋子,萧珉想起初见时他面具掉落那刻的惊艳,险些不自觉地点了头,转头清冷地说道:“你快走吧,下次再见又是你死我亡。” 贺兰藏还想再说什么,萧珉已经背过身子站直如石像,看到她坚定如此,一时间难以动摇她想法,贺兰藏从后面拥住她,贴在耳边说道:“我在楚都还要停留几日,必有再相见的机会,你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只要你想和我离开,再艰难也办得到。” 萧珉咬咬牙,沉默不语,贺兰藏在她秀上轻吻一下,随即身后冷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已不知所终,萧珉愣愣站在当地,只余一室清冷月光在身边。 ------------------------------------------------ 一夜睡得不安,过往一切自梦中一一浮现,清晨醒来,脑海中还有那些清晰的画面。 心情微闷,只是不能让人看出来,新婚第二日无论如何也得有个喜气精神的小脸,萧珉用力揉揉眼睛,掐了两下脸颊,自镜中照见些红润,才开门唤绣玉、琼章进来给她梳洗装扮。 自有楚宫的老嬷嬷进来收拾被褥,看见洁净如昔的床面,不由得面面相觑,不敢做声,绣玉正要说话解释,楚安从门外进来,笑着说道:“公主醒了,昨夜辛苦。” 他一面站在萧珉身后,看着镜中芙蓉玉面,眉梢还带着一点责怪,不由得满面陪笑,一面对着那两个老嬷嬷,叫她们出去,自有他心腹手下等在门外向她们交待清楚,拿给她们能交差的东西,只是绝不会是真相,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若两人没圆房的事情被楚后知道,也许会生出事端。 新婚燕尔并未同眠,两人之间都有些小心翼翼,谁也不想加大那看不见的裂痕。 萧珉低头略思,这才笑着抬头说道:“世子,我们这边一起去请安,好吗?” 楚安见她展颜一笑,心头大石落下,拍着胸脯说道:“谢天谢地,公主总算笑了,否则楚二战战兢兢的,在你身边出气都不均匀了。” 他夸张做作的表情,落在萧珉和绣玉、琼章眼睛里都禁不住跟着笑起来,三个美女笑语俨俨,室内立刻阳光明媚柳暗花明。 楚安放心下来,口中嚷着还没有用过早点,就是请安也得填饱肚子再去。 萧珉和他相对而坐,看他粗豪大气的吃相,动作幅度虽然很大,并不显得粗俗,而津津有味的吃相,显得食物格外美味,萧珉心中一乐,楚安其实自有魅力,如果不是做丈夫,而是做个朋友,也是个很好的人选。 匆匆用过早餐,两人一起去翔云阁请安,今晨是婚后第一日,楚后、明妃、丽妃也都等在楚王所在的翔云阁等着两人。 楚宫清晨格外清爽,御道边花园里姹紫嫣红,盛开的花瓣托着晶莹剔透的晨露,两人边赏美景边去往祥云阁,楚安略在前面,萧珉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楚安走了几步,停下来等萧珉,并伸手拉住她的纤纤素手。 萧珉犹豫一下,没有抽回手任他牵着,楚安的嘴角边一直挂着满意的笑容。 到了翔云阁,楚泰早已等在那里,看见两人到来,热情招呼,面上作笑,眼角难掩得意之色,萧珉抬头看见明妃面上一抹忧色,楚后面带喜色,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两人下跪请安并给众人一一斟茶之后,楚洪度开言道:“你们两人来了正好,刚才正在商议选定王储之事。你们的婚事完毕,这件大事也是迫在眉睫了。” 楚安听见王储二字,连心已经提到嗓子眼里,不敢开言,只能顺着楚洪度的话连连点头。 楚洪度呵呵一笑,说道:“自古长幼有序,本王只有你们两个儿子,楚泰是王后所生,一向谦恭仁厚,年龄上大些,经众位大臣推选,本王有意立楚泰为王储。” 楚泰听楚王说完,腰杆坐得笔直,心中得意万分,面上却滴水不漏,恭敬地回答:“谢谢父王信任,儿臣定当竭力报国,不负所托。” 楚洪度眼光一扫楚安,楚安的心中自娶到萧珉为妃,总觉得距离王储之位更进了一步,寄望着从此和楚泰在争夺王储的道路上放手一搏。新婚燕尔,他携着公主来此请安,正是志满意得之时,突然听到楚王如此宣布,整颗滚烫的心如同突然被扔在冰天雪地中,脑海中浑浑噩噩,嗒然若失,根本没有注意到楚王的眼神。 萧珉心中一紧,用手狠掐楚安让他回神,同时也漾起微笑应付,给他争取一点时间。 她抬头说道:“恭喜父王,恭喜大世子,择定王储是举足轻重的大事,如今尘埃落定,可喜可贺。” 楚洪度眼见萧珉眼中一闪而过失望之色,却调整得如此快,心中暗赞,同时提高声音问道:“楚安,本王立你兄长为王储,你有何话说。” 楚洪度声如洪钟,振聋聩,楚安一下子回过神来,他压下满心满腹的委屈不甘,恭敬地俯道:“楚安谨遵父王命令,定当尽心竭力辅佐大世子,永远为国尽忠。” 王丽华和楚泰掩不住得意的笑容,楚洪度看着楚安臣服,这才放松神情,和众人说笑起来。 只是苦了楚安在寒暄虚应中如坐针毡,度日如年,费尽心力熬着那一时一刻,尽力掩饰自己的失态。萧珉知他心中难受,她又何尝不难受,恨不得指着那个老奸巨猾的楚洪度骂上几声,也恨不得冲出屋子去喊出胸中郁闷。 她千里迢迢历尽艰辛嫁给一个不爱不喜欢的男人,不就是为了楚国未来的王位,那盛大的欢迎礼曾让她以为楚安必是王储无疑,再不济也是站在起跑线,两人激烈竞争一番,想不到她还没有开始参与,楚王已经定了胜负,让她如何不恨。 可是她反倒隐忍着,小不忍则乱大谋,她谈笑风生,一个幸福美满的新嫁娘模样,似乎全然不关心王储之位落在兄弟两谁的身上,暗中却伸出手去紧紧握着楚安的手,极力地抚慰他。 两人从翔云阁告别出来,楚安沉默不语,闷闷不乐,他以为娶到公主能赢得王位,想不到他还是输了。 回来时,萧珉走在前面,他慢慢地走在后面,她转回头看他阴沉模样,突然说道:“楚王身体可好?” 楚安见她突然问这么一句,心头疑惑,又担心她不敬之意,他虽然不满父王传位给楚泰,却不至于大逆不道诅咒自己的亲生父亲。 楚安说道:“父王身体康健,楚二惟愿父王长命百岁。” 萧珉看他戒备神色,知道他误会自己之意,笑着说道:“父王身体既好,头脑又清明,再勤政几年也是轻松事,几年中现有什么决定不宜及时修正都是寻常。只是事情若和他预想中一样,那么便再无更改的可能了。” 楚安一愣,他脑子不笨,明白萧珉是在激励自己,只要楚王尚在位,王储人选仍有可能更改,可如果自己灰心丧气,就此沉沦,则再也没有了机会。 他闻言说道:“公主说的是,楚二明白了。” 只是那灰心失望的感觉哪里那么容易扔掉,他说是如此说,眼睛里还是没有神采。 萧珉眼看楚安还没有充满斗志,心中暗暗摇头,若换做她是楚安只怕现在是另一番光景,有一系列着急的事情要去做,愁是没时间的,不如留在晚上。 她偏头想了想,笑着说道:“我们大婚这几日,各国使节齐聚楚都,正是热闹的好时候,不知道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楚安见她如此问,知道她是想转移他的烦恼,想起她刚才紧紧握住他的手,极力的安慰他,楚安心头一暖,笑着说道:“新鲜事不少的,成武两国在封外郡交战,成武两国使节也在楚宫外的御道因争路大大出手。恰好傅鸿运的车辆在他们后面,只能上前劝解,却不料两国使节的下人中不知怎么混进了刺客,射出一枚暗器要刺杀傅鸿运,却穆国小公子贺兰藏的侍卫展行给救了。” 萧珉听他说的头头是道,消息不算闭塞,心中稍安。 楚安叹了口气,说道:“那展行也是多管闲事,若是傅鸿运被刺杀了,楚泰倒是少一个得力帮手。” 萧珉听他提到贺兰藏的护卫,继续说道:“侍卫都是听主子的话,那个叫展行的想必也是受了他主人的命令才会救傅鸿运。一般使节来楚国恐怕都不会管这个闲事,那贺兰藏想必另有打算,穆国的实力不容小觑,穆国小公子在楚都有什么动静也要多关注些才好。” 64 前程未卜 下 楚安经过几次事件,对萧珉的眼光智谋已经有所了解,加上两人成亲已经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此时萧珉在他心中倒和心腹智囊没有区别,细比起来,还要更信任一些。 他看见萧珉提到贺兰藏,继续说道:“贺兰藏也是当今世上风云人物,来到楚都,他所在的驿馆每日宾客盈门,川流不息。若是穆国今后由他即位,穆国就是楚国最难对付的敌人。” 萧珉跟随逍遥王时日尚短,和贺兰藏几次三番交手,对他的底细却是不清楚,如今听楚安提起,心中十分好奇,听着他详细说完。 楚安看见萧珉饶有兴味,继续说道:“贺兰藏生母是穆国西北部西夷部落的公主,当时世间传闻星罗公主美貌举世无双,引起了穆怀王的觊觎,率兵攻占西夷部强占星罗公主并生下了贺兰藏。星罗公主生下贺兰藏后郁郁寡欢,在他四五岁时就辞世了。” 萧珉暗暗点头,难怪贺兰藏俊美无匹,原来是遗传自母系的绝世姿容。只是乱世中生得倾国倾城也不是幸事,容易招致祸患,贺兰名藏不知是否有此意。 楚安继续说道:“贺兰藏正是遗传了母亲的美貌,生得令世间大多数女子都要嫉妒,自愧不如。星罗公主死后,穆王十分悲痛,更加钟爱贺兰藏,将他交由穆国王后抚养,好生教育成才。” 萧珉闻言皱眉,这个穆王真是糊涂虫,想来那星罗公主生前万千宠爱在一身,不知让宫中多少女子妒忌,若是心地不善的只怕要将一腔怨恨泄到小小的贺兰藏身上。那穆国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子嗣,如果育有子嗣,担心贺兰藏和自己的儿子争夺王位,贺兰藏恐怕要受不少折磨。 她想到这许多,也没有说出口,轻声问道:“穆后对贺兰藏怎么样?” 楚安皱皱眉头,只因生母地位地下,即使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还过了很长一段忍气吞声受人欺凌的日子,那贺兰藏失去至亲,寄人篱下想必过的更是辛苦。他继续说道:“传闻穆后心狠手来,对小贺兰更是凶狠,还常常侮辱他的生母星罗公主。不过贺兰藏七岁时,穆后暴毙,外间传闻穆后死因蹊跷,朝中大臣纷纷要求彻查凶手,穆王经过调查是误食庸医丹药,将相关人等问罪处死,事情才暂压下来。” 萧珉默不作声。 楚安继续说道:“随后穆王送贺兰藏离开王宫,在东北雪山一位世外高人那里学艺。一别十年,重回穆国,举国皆惊,女子们远远看见他惊为天人的容貌,便倾心不已,而男人们仰慕他武艺高,战无不胜,自动集结起来不断地投靠他。他在穆国所出的风光无人能及,穆王大公子在他面前就像月亮和萤火虫不值得一提。” 萧珉见楚安对贺兰藏如此推崇,心中不知怎么微微高兴,嘴里却不服气地说道:“不过是长得好看,武功高些,便出了这许多风头,想来穆国人没见过什么出色人物,就连你也是。” 她说着低头轻笑,楚安见她笑容楚楚,心中一荡,随即又正色说道:“贺兰藏的确是人中英杰。他初回穆国时,穆国不过是个一般的诸侯国家,土地虽多,不过都是在贫瘠寒冷的北方,民众也少,国力不够富庶。贺兰藏归国后,先劝穆王划出燕云四州,专为收纳战争流民,不管从何而来,只要愿意在燕云四州安家落户,均受穆国保护,分给土地,不但不收赋税,还提供农具种子,奖励农耕。如此作为,燕云四州在天下间流民中的名声越来越响,纷纷赶往,便是有很多弱国富户为求庇佑,也举家迁了过去。如此两三年间,燕云四州大为展,百姓安居乐业,连带着四周的州郡都兴盛起来。” 萧珉默默点头,楚安继续说道:“燕云四州强盛富庶起来,让邻近五胡部族看了眼红,五胡领经常带领部众骑兵骚扰,穆王三番五次派兵保护,不过五胡人骑兵作战,抢了就跑到深山大泽中躲藏,让穆旺连续派出的将领都束手无策。幸亏贺兰藏亲自挑选了一些容貌清秀的士兵和他一起扮作女人,专等五胡人将她们劫走,带回老巢,才现出真身。” 萧珉一想到贺兰藏扮作女人,几乎笑不可抑,眉眼如新月一般拱起,说道:“那五胡领看到他显出真身,只怕失望死了,这么漂亮的人居然是个男的。” 楚安也大笑起来,说道:“那五胡领在老巢被贺兰藏和他带去的亲兵制住,却不肯服输,还要骂贺兰藏耍诈,贺兰藏便将他放开。两人比骑术箭法摔跤打猎,那贺兰藏无一不精,无一不远远过他,而贺兰藏精通的兵法战术诗词歌赋,五胡领当然是连听都没听过。既然如此,那五胡领只能俯称臣,一大把年纪向着初出茅庐的贺兰藏做小称兄道弟,而贺兰藏也是一仗扬名,从此不可收拾。五年里,亲自率军征服了周边八个小国,并有四个小国主动投靠,这便让穆国的疆土扩大了近乎一倍,成为诸侯国中的翘楚。尤其是近几年,穆国励精图治,国力大有紧追楚国之势。” 萧珉点点头,正想再问些穆国的事情,身后远远有楚国宫人追过来,想两人跪倒说:“二世子、世子妃,楚王请两位赶快回去翔云阁。” 两人刚刚出来,闻言都是一惊,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宫人如此着忙。 楚安看见那老宫人正是楚王身边的亲信,平日里他没少费心接纳,勉强算作说的上话,便询问道:“不知道父王急着叫我们回去,有什么大事?” 老宫人知道楚泰已被立为王储,不过他跟在楚王身边日久,老成持重,比往日更为恭敬地回答:“成武两国使节昨日在正街大打出手,今天一早都告到翔云阁,请大王要为他们主持公道,大王不胜其烦,也是请两位去是为打他们吧。” 萧珉眨眨眼睛,客气地问道:“大世子在吗” 老宫人恭敬地回道:“两国使节没到时,大世子已经告辞离开了。” 楚泰刚被立为王储,不找他去解决,反倒让楚安和自己来应付,楚王啊楚王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萧珉心中狐疑,嘴上并不含糊:“能为父王分忧解劳是我们荣兴。”,一边拉着楚安快走。 两人赶到翔云阁,看到楚王坐在上,而下面成武两国使节都在哭诉昨日长街之上被对方欺凌,成国使节胳膊上打着绷带,武国使节一条腿上打着绷带,两人看起来都是伤势惨重,异口同声地请楚王治对方搅闹婚典,不敬楚国之罪。 楚王不胜其烦,若是楚国自己的大臣在下面这般无礼,早就让士兵拖下去狠打一番,无奈两人好歹是诸侯国的使节,打着参加婚典的名号来访,奉上了名贵的礼物,也不能让他们表面过不去,因此坐在那里轻声劝解,谁知道两国使节得寸进尺,竟然险些要在他面前再度闹起来。 而他知道成武两国正在开战,两人前来只怕都想请楚国相助,这场仗楚王是一定要参与的,只是什么时候参战,帮助哪一方他还没有先观察一下战况再决定,对于两国使节的纠纷便不能明确表态,以免对有心人误会或者利用。 他一看见楚安和萧珉走进来,便打了个呵欠,说道:“本王今日身体欠佳,两国使节来到我楚国受到此等待遇,是我楚国的过失,你们有什么不满,可以向二世子诉说,他一定能为两位分忧,令你们满意。” 他看着楚安和萧珉进来,正色道:“楚安,两位使节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招呼好他们。” 他说完,侍从扶着他起身,掺着他扬长而去。 两个使节在他身后叫着大王,大王,也不见他理睬,只能回头向着楚安继续诉苦。 楚安听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觉得头晕脑胀,两个人满口咬文嚼字,之乎者也,互相攻讦,实在让人头大,他求助地看向笑着坐在一旁的萧珉。 萧珉眼见这两位使节说的头头是道,比比划划,虽然身上缠满了绷带,面上全无痛苦之色,正辩论到两国交战的事,态度亢奋。心思一转,难道他们没有表面上伤的严重,故意装成这样来陷害对方。 她笑着看两位使者,客气地说道:“不论如何,两位使者在我楚国都城受此重伤,都是我楚国招待不周,两位暂时休息一下,待我们请来宫中御医给两位诊治,确保两位确实没有危险,才能对此事讨论个子丑寅卯。” 她说着起身告辞,走到室外,向身边的绣玉耳语几句,绣玉低头笑出声来,便下去张罗了。 两国使节在翔云阁内稍坐,不多时,一个御医在外等候,将成国使节请到另一房中诊治。成国使节为使自己显得伤重,端住包扎好绷带的胳膊哎呦呼疼,有楚宫宫人小心地扶着走进另一房中。 65 欲拒还迎 上 萧珉安排的御医极其认真地检查成国使节,望闻问切之后,向着他说道:“大人看来伤势不轻,尤其是胳膊好像有点骨折。” 成国使节眼见瞒过御医,心中暗喜,连连点头。 那御医说道:“不知道大人现在胳膊能举起来吗?” 成国使节用一只手费力地托住受伤的胳膊勉强举到耳朵高度,御医同情地看他一眼,接着问道:“果然伤到骨头,受伤前能举多高呢。” 成国使节呼地将胳膊举过头顶,说道:“没受伤当然能举这么高。” 御医含笑看着他,萧珉推门进来,装作不知情地笑问道:“咦,原来大人胳膊无恙,真是可喜可贺,想来我楚宫御医也是药到病除。” 成国使节刚一举高手,已经后悔,看见萧珉恰逢其时地进来,知道一时大意中计。萧珉又说,武国使节伤势也不甚严重,已经回驿馆养病去了,希望两国使节能化干戈为玉帛云云。 成国使节装受伤被拆穿,又听见武国使节已经回驿馆,只能作罢,悻悻地回驿馆去了。 萧珉回到武国使节所在的室内,又命御医检查时趁武国使节不备,将一根尖刺放在他座位上,武国使节猛地一坐被刺疼得站起来,跳了几步,还仔细检查座位。几人连声恭喜武国使节身体无恙,萧珉又如法炮制,告知成国使节已经回到驿馆,希望两国使节能握手言和等等。 武国使节眼看着装受伤被拆穿,而成国使节已走,不会有人再陷害他,也就鸣金收兵,真的回到驿馆去养屁股伤了。 萧珉总算将两人斗殴之事糊弄过去,把他们打走,赶快命人通秉楚王一声。楚安看她随意就解决了一个难题,十分佩服,连连称赞,萧珉只是含笑不语,两人一起笑着牵手回到坤阳殿。 留守在殿内的琼章看见两人归来,就匆忙递上一张请柬,正是穆国小公子贺兰藏亲笔所写,笔锋雄奇,是要邀请两人赴晚宴。 楚安沉吟一下,用眼睛看向萧珉,萧珉笑道:“不如世子带我去见见世面,顺便看看贺兰藏想要做什么也好。” 楚安点头答应,突然又想到关于贺兰藏的传闻,抬头说道:“只是公主要小心,不要被他的外表蒙蔽,贺兰藏看起来是浊世翩翩佳公子,高山白雪都不如他晶莹高雅,实际上是恶魔心肝,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萧珉听他叮嘱,心中暗笑,她和贺兰藏两个人已经有过几次生死较量,她对贺兰藏的实际面目比他要清楚的多。但是她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郑重地点头答应。 楚安这才点头并让宫人去驿馆告知贺兰藏,两人将准时共赴晚宴。 他看看萧珉,突然苦笑道:“公主便在此好生休息,楚二要出去办事了,想来今日举国皆知楚泰被立为王储的消息,楚二费尽心力笼络的一帮朝臣恐怕就要转投楚泰。楚安要先告知他们这个消息,还能挽回些颜面。” 树倒猢狲散,另攀高枝本来就是人之常情,萧珉看着他落寞神色,笑着说道:“世子不必介怀,所谓大浪淘沙,不经过几次波折,如何分辨谁是趋炎附势,谁又是真心拥戴呢。想走的就随他们去吧。” 楚安听她所说在理,也是点点头,说道:“公主说的是,只是有几名心腹还是要去安慰一下,才能有信心,振作精神,继续支持我楚二。” 萧珉点点头,复又说道:“若世子能派个得力人在楚泰身边,消息倒是灵通许多。” 楚安明白萧珉是让他借此机会,找人假意投靠楚泰,暗中将楚泰的消息报告给他们。他抬头看见萧珉巧笑嫣然,对自己随口所说的话轻松自若,不免深深佩服,心底却有一丝惊惧的感觉。他点点头,转身告辞走了。 萧珉转回头,看见绣玉站在不远处,想想问道:“绣玉,无锋今日怎么没出现。” 绣玉面色一窘,良久才说:“无锋昨日大醉不醒,昨夜和今晨值班都委托给其他侍卫,公主若有事,我便去唤醒他。” 萧珉一听无锋喝得大醉,十分担心,正想要绣玉带着她到无锋那里探视,又醒悟到什么,停住脚步,只能叮嘱绣玉好好照顾无锋,帮他多熬些解酒汤,千万不要让他太过难受。 绣玉点头称是,看见萧珉走进殿内,转身去灶房上取来早就熬好的解酒汤,提着给无锋送去。 她推开无锋房门,满屋子酒气,阳光透过窗棂直射进去,灰尘在光线中飘舞,显得屋内有些杂乱。她走到床前,无锋和衣仰躺在床上,高大颀长的身上散出一股酒臭。 绣玉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无锋,她见过他被毁容后的容貌,令人心惊胆寒,可和他相处日久,又觉得这个人十分安全可靠,让人不知不觉地忘记了他的长相带来的害怕。 她看看他,脸上带着面巾睡觉,她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摘下无锋的面巾,仔细地打量他。 那张遍布疤痕的脸,并没有初见时那么恐怖,绣玉仔细看看他,无锋的轮廓清晰深刻,鼻子高挺,下巴方正,若没有这些吓人的疤痕,无锋也许很英俊。 绣玉看着看着无锋,轻叹了口气,疤痕并非除不掉的,何必总是带着一张面巾遮脸呢,她嗅嗅他身上臭烘烘的衣服,决定伸手帮他脱下来。 酒醉的无锋翻了个身,一把捉住她的手,将她拽入怀中,绣玉一惊,随即面色绯红,她用力挣扎却挣脱不开,骂了无锋几句也没有回应。 她只能在那怀抱里多停留了一下,听到无锋结实有力的心跳,不料无锋将怀抱收得更紧,绣玉面色更红,然后听见无锋在她头顶上轻轻地唤了一声“玉儿”,语意缠绵。绣玉楞了一愣,随即想起什么,呆呆地陷入沉思中。 -------------------------------------------------------- 穆国小公子贺兰藏的晚宴上,楚安和萧珉准时赴宴后勃然大怒,若不是他城府极深,几乎要压抑不住怒火拂袖而去。 想不到贺兰藏八面玲珑,不但邀请了他楚安,更加邀请了楚国王储楚泰。楚泰还得意洋洋带着兵部侍郎徐进一起赴宴,那徐进本是楚安的旧臣,居然在王储人选决定之时就转投了楚泰,气得楚安肝胆欲裂,而楚泰则是更加气焰嚣张。 晚宴还邀请了各国使节,席间不停地向穆国楚国两位新星贺兰藏和楚泰敬酒,川流不息,楚安眼见楚泰成了众星拱月的对象,一个人默默地喝着闷酒。 萧珉抬眼看见贺兰藏在人群中,卓尔不群,一袭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俊雅的容貌如美玉白璧,顾盼生辉。他一直在人群中高谈阔论,温文而笑,远远望去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而风一和十八站在身后,同样长身玉立,玉树临风,想起他们化身为沙漠中旋风十八骑时黑衣蒙面的样子,恍如隔世。 萧珉正微微出神,一个端盘的侍女却将一盘新上的菜洒了她一身,萧珉厌恶地皱皱眉,楚安已经勃然大怒,侍女忙着赔不是,楚安却是不依不饶。 萧珉正想要回去换衣服,突然看见贺兰藏信步走来,恳切地说:“贺兰的下人愚钝,弄脏公主衣物,请两位一定恕罪。” 萧珉满身菜汁,已经顾不上搭理他,只想赶快处理干净。 楚安心内本已郁闷,看见萧珉如此,更加不快,就差要掀开桌子不告而别。 贺兰藏拦住两人,言辞恳切,让几名美貌的婢女引萧珉去后堂换衣服,而他和身边一堆人则围住楚安敬酒赔罪。 萧珉由一名美貌的侍女引领到后堂,里面已备好偌大一桶雾气蒸腾的热水,温度适宜,水面上还飘洒着艳红的玫瑰花瓣,清香扑鼻。 美貌侍女拿来替换衣物,恭敬地说道:“奴婢在门外守候,公主有事可以随时唤奴婢进来。”说完便退出门等待。 萧珉默立一会儿,缓缓褪去外衣,光着雪白纤细的小脚进到沐浴的木桶中,热水立刻从四面八方将她紧紧包裹住,香气盈然,身上倦意一扫而光,无比惬意。她捞起水面花瓣轻轻扬落,花瓣纷纷如雨,有几枚鲜红落在她乌黑如墨的长上,又有两枚嫩红沾染在雪白的香肩。 她惬意地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红唇勾起一抹醉人的笑意。 忽然感觉到面前一道阴影,应该是有人站在木桶前挡住了光线,她睁开眼,斜睨着桶前站着男子,正是贺兰藏,一袭白衣,皎如玉树临风,俊美异常的脸上似笑非笑,乌黑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她面色绯红,却向他缓缓伸出纤纤玉手,贺兰藏握住她的手,随着她的力气,被那雪白的藕臂勾住脖子拉到她的面前。 面面相觑,气息交缠,她妩媚的明眸朱唇近在眼前,贺兰藏克制吻上去的冲动,将额头抵上去,亲昵的责问道:“你干什么?” 萧珉拉住他的脖子,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面色通红,如胭脂玉,高挺的鼻子已经触到她脸上,眼眸中有些狼狈,气息不稳,心跳得飞快,难得看到他这般失去掌控的羞涩样子,她笑着将嘴唇在他的红唇上面点了一下,偏头娇俏的问道:“你个登徒子,我在洗澡,你又进来干什么?” 66 欲拒还迎 下 贺兰藏一下懵住,他命令婢女故意将菜汤洒在萧珉身上,就是为了制造机会两人单独相见,还在后堂设下洗澡用的大木桶,肖想着有机会一睹萧珉出浴风采,只是他没想到不但没看见萧珉惊慌失措躲躲藏藏的羞态,反而被她搂住脖子拉到身前,一时间狼狈羞涩的人反倒是他。 他只是一瞬间有点失神就恢复神智,听萧珉娇俏的一问,随即答道:“我就是进来给你亲的。” 她面若桃花,光滑细腻,细看之下星眸深处还潜藏着少女的羞涩,贺兰藏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如此做,却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顺着她的力道便缠绵在她的脸上颈上,柔软的嘴唇沿着她雪白细致的脖子不断向下,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点点红晕,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顺着她的肩膀向水下探去。 萧珉一下子伸手拦住他,略带惊慌地叫道:“你要干什么?” 贺兰藏得意一笑,他喜欢看萧珉妩媚动人故意勾引,却还是更喜欢看她惊慌失措羞涩横生的楚楚样子。他双手向下探去,却被萧珉双手紧紧抓住,他也不着急,红润的嘴唇在她的脸庞上流连。 萧珉偏过头,躲着他的嘴唇说道:“你可知道,我现在大声呼救,会涌来一群人将你捉住,羞辱公主之罪你逃不掉,再也别想回到穆国。” 贺兰藏一顿,故作欣喜地说道:“牺牲你的闺誉来陷害我,莫非你看楚安失势,不想和他一起过了。” 萧珉听他胡说八道,知道吓他不住,一双手改为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嘴里面已经喊道:“来人哪,救命。” 贺兰藏一把掩住她的嘴,说道:“我不怕你叫唤人来,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萧珉嘴角溢出胜利的笑,一双明眸斜飞贺兰藏,示意他放手。 贺兰藏轻轻放开手,萧珉说道:“怕了就好。我今天来就是有事要你做,你若答应,我便作罢,你若不答应,我现在就大喊大叫,让人来捉住你这流氓,看看你还怎么回穆国。你若是现在将我打晕,我醒了便要向楚王禀报你的罪状,你若是现在把我杀了,我死在你的驿馆,你也脱不了干系。” 贺兰藏看她星波流转,仿似小儿无赖的模样,哪里舍得杀她打她,只想着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当下说道:“有什么事你可以说来听听。” 萧珉见他如此问,说道:“第一件事,便是帮我杀了傅鸿运。第二件事,便是帮助我们对付楚泰,让楚安坐上王储。” 贺兰藏低头笑道:“这有何难?只是要看我愿不愿意?” 萧珉看他一眼,正色说道:“你当然愿意。穆国和楚国国力只有一步之遥,楚国若一直平稳展,则穆国何时越楚国。正好趁楚国的王储之争,兄弟阋墙,穆国才有越楚国的机会。今日之事,若楚安做王储,楚泰身后王家坐拥楚国绝大部分兵权,楚国必乱。而楚泰做王储,楚安羽翼未丰,实力尚弱,只能乖乖地听命楚泰登上王储之位,若时间长久,楚泰在王储位上坐稳,楚国政局稳定,你们可是错过这个时机了。” 萧珉说完,突然深思到楚王命楚泰做王储的用意,她和楚安成亲,所有人都以为楚安要即位,楚泰背后的势力蠢蠢欲动,楚王这步棋一走,出乎众人意料,可算暂时安抚了楚泰方面的势力。 她思绪清明,一想到此处,便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贺兰藏深觉好笑地看她,果然是天生的政治人才,玩弄权术的好手,说到这些事,一双眸子熠熠光,满室灯火都要相形暗淡。 他心痒难禁,也知道萧珉所说话在理,实际上他今天请两人前来,便是有此结盟的打算,不过被萧珉抢在前面,嘴上反倒不肯饶她,调侃笑道:“怎么做不了未来的楚后,便想起要和我合作了吗?” 萧珉斜飞他一眼,继续说道:“就是这样又如何,不是正中下怀吗。你难道不动心?” 贺兰藏看着萧珉,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说道:“既然如此,作为楚国的儿媳妇,你要和我合作,便不利于楚国,你要忠于楚国,就只能做个世子妃。” 萧珉看着他,坚定的两个字,道:“合作。” 她是逍遥王燕前尘的人,他的目的是要统一天下,不管是谁的利益都得让路。 贺兰藏一看她神情,不由觉得震动,不愿看她如此决绝神情,贴着她狎昵地说道:“那么便合作,只是你的美人计是不是只和我一个人使?” 萧珉一怔,暗自责问,看着贺兰藏俊秀的脸在眼前放大,刚一张嘴已经被他亲了去,吻得如此缠绵,让她来不及抵挡就失了心神,她仰起脸接受着他的热烈的吻,完全沉醉。他越吻越紧,心里想要的更多,猛地伸手将她从水中拉起来,出水的微凉引起她的惊呼,他看见她从水中站起,身姿窈窕,笑她耍诈,知道他要来,在水中却并未脱掉内衣。只是那洁白的薄衫紧紧贴在身上,浑身上下水淋淋的,曲线毕露,纤秾适度,修长笔直的双腿,不盈一握的腰肢,饱满胸部上挺立的红樱桃若隐若现,待人采撷,她偏着头轻咬朱唇,而那双素日里骄傲的明眸悠悠地注视着他,水汽蒙蒙,略带惊慌茫然,比雾气蒸腾的水面还要湿润。 他心头长叹,猛然将她揽进怀中,让她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感受到那份充实,也感受到她颤抖如小兔一般。他狠狠地吻她,禁不住啮咬她雪白的肌肤,又担心真的将她咬疼,化作热吻,灵活的舌尖在她肌肤上轻轻划过,湿润的嘴唇来回浸润她漂亮的锁骨。 她瘫软在他怀里,不知如何应对,无助地反应着她,星眸微闭,嘴里不自觉地逸出好听的呻吟。 那股迷人的馨香如此熟悉,两个人第一次距离如此近,几乎裸裎相对,他心中怜爱心疼惜别千种思绪涌上心头,意乱纷纷,让他更加不拘一切想要和她一起。 微风拂过,她冷得轻轻颤抖一下,他紧紧搂住她,大手一挥,将围屏上挂着的宽大绸缎向她身上缠来,犹如大被将他们两个人卷在里面,一起倒向地上。 两人倒地之时,他掉转了方向,自己垫在下面,以免摔疼她,她被绸缎裹住紧紧趴在他身上,耳鬓厮磨,紧紧贴合,感觉到他身下昂然挺立,蠢蠢欲动,眼眸中满是羞意,喃喃地说道:“你……” 贺兰藏眸中一丝赧色,唇边漾出坏笑,邪肆性感,转而压到她身上,一双大手游弋着在被里掀开她的薄衫,攀上那两枚小小的红润,用粗糙的掌心来回摩挲。 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开始拼命挣扎,他却用嘴唇去玩弄她卷翘长睫,她拼命摇晃着头,不让他得逞,他用两条修长有力的长腿压住她,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他浑身散出灼人的温度,萧珉无处躲藏,又不能叫喊惹来别人,任着他在身上肆意摩挲,身子越来越热,竟然想要渴切他更深一层的探索。 她摇摇头,试图清醒,可是他好像着了魔,她只能假装叫道:“有人来了。” 他趴在她身上轻笑道:“说谎也没用。” 萧珉用眼睛向房门处看,安静下来居然真的听见门外有声音,两人凝神静听,美貌侍女说道:“世子不必担心,公主正在室内入浴。” 楚安大大的嗓门在外面响起:“公主出来换衣多时,还没有回去,楚二有点担心,想要进去查看一番。” 萧珉立刻慌了起来,她虽然和楚二没有夫妻之实,却有夫妻之名,不自觉地有些心虚。 她正在慌乱,贺兰藏轻笑一声,将绸缎解开,已经抱着她沉入木桶之中。 他在水中将她紧紧抱住,自己沉入水下,看起来只有萧珉自己在沐浴。 萧珉大慌,这样一来两人之间更加亲近,她正要撵贺兰藏躲在别处,却听见门外的侍女焦急地高声叫道:“世子,公主正在沐浴,您稍等片刻。” 楚安说道:“不妨事,我和公主已经结为夫妻,我进去探看,她不会责怪你。” 说着他已经将门推开,他推门进来,一眼看见水面上萧珉长垂散香肩微露,明眸中吃惊害羞之色,见他进来猛地沉入水中。 楚安乍见萧珉出水芙蓉一般娇艳欲滴,心头一动,随即客气地说道:“楚二等了许久,担心公主有事才会进来查看,既然公主无恙,楚二继续出去等待。” 萧珉垂下眼眸,轻轻点头。 贺兰藏在水下并不老实,她身子还是温热的,可是心却清凉一片,明知道不可能为何还想着沉沦。 房门关闭,贺兰藏从水中冒出来,两只手仍然紧紧搂住她,萧珉担心出声惊动外面的楚安,只能用冰冷的神色警告贺兰藏,让他赶快离开。 贺兰藏将她紧紧抱住,自己却也从漏*点中回复,贴在她耳边说道:“你可知道我就要走了。” 萧珉垂下头,沉默不语,少顷压低声音说道:“公子保重。”只这四个字就是离别。 贺兰藏看她神色,笑笑说道:“不论如何,至少我们现在已不是敌对的仇人。” 萧珉抬头说道:“现在不是仇人,却终究有拔刀相向的一天,江山秀丽多娇,英雄折腰,不过江山始终只有一个,能将江山揽入怀中的人也只有一个。” 贺兰藏轻轻握住她小巧的下巴,说道:“江山如画,世事多变,只要不是你自己想要江山,我们就不一定是敌人。” 67 远攻近交 上 自晚宴后不几日,穆国小公子贺兰藏便离开楚都回转穆国,他临行前特地去楚宫向楚王辞行,希望借此能够再见萧珉一面,却没有这个巧遇。 他离开之日,楚国的官员和尚未告别楚都的他国使节聚在驿馆门前为他送行,人潮汹涌,几乎堵塞了楚都街道。 他澄澈明亮的眼眸在送行人中扫视再扫视,却没见到萧珉在其中,便是世子府的下人也没有见到一个。他明眸微闪,面上仍是做出一副迷人高雅的笑容,突然他看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洁白衣衫,长身玉立,明眸如星辰日月,熠熠闪亮,那秀丽雅致的容貌正是他朝思暮想,却扮成一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怔了一下,看见那人向他笑着微微颔作别,心有所悟,并没有别的表示,只是他俊美的脸上笑容一下灿烂起来,神采飞扬,映照得周围人眼前一亮。 萧珉假扮成男子在人群中送罢贺兰藏便在楚都街道上闲逛,她身后跟着扮成书童的琼章以及几名侍卫,一眼看见路边当铺闪闪光的金字招牌“诚信当铺”,让几名侍卫在外面等候,便带着琼章大模大样地踱了进去。 当铺老板一见她这么大的派头,当即热情招待,萧珉却只是品尝着待客茶,直到快半个时辰,当铺门再次推开,无锋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箱走进来,她这才展颜一笑,向着老板说道:“老板,箱子里的东西,你给估个价吧。” 当铺老板打开小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宝贝看得他花眼,立刻笑得合不拢嘴。 无锋眼神一暗,不知萧珉当这么多珍贵的东西要干什么,他张张嘴,却一言不,稳稳地站在那里,琼章一看那满箱子宝贝就要当掉,惊呼了一声“公”,却在萧珉警告的眼眸下,及时改口说道:“公子,这么多东西你都要当掉吗。” 萧珉点头,看着当铺老板,让他尽快估价。 老板小心翼翼地拈起一个玉佩,雕工精致,白璧无瑕,一看玉的成色做工,就是一般的达官显贵也佩戴不起,而箱子里这样的东西还十来件,当下又仔细看看萧珉,踌躇地说道:“这位爷,您这东西来路正不正,我这小店可经不起事。” 萧珉一看掌柜的误会了自己的来路,连忙好语安慰,掌柜看她白白净净,秀美中透着华贵,着实不像坏人,这才端着小箱子,将里面宝贝一件件取出,细细检查估价,又等了很长时间才给出一个价格。 萧珉不擅此道,却知道老板必定压低了很多价格,于是和老板讨价还价许久,整体价格又向上涨了很多方才愿意。 萧珉在无锋和琼章的目瞪口呆中将老板给她的银票仔细叠好装在怀中,才得意地说道:“打道回府。” 回到坤阳殿,恰巧楚安正在殿内,萧珉进去看见楚安和绣玉正在说话,看见她回来,两人稍有些不自在,萧珉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让几人先退下去。 只剩楚安和她两人时,萧珉将怀中银票掏出,交给楚安。 楚安疑惑地打开银票,看见上面的惊人数字,立刻交回给萧珉,并疑惑不解地看着萧珉。 萧珉将银票塞回楚安手中,诚恳地说道:“这是我当掉嫁妆中一些东西拿回来的,宫中月俸按月补给,世子别的进项又少,既然要和楚泰斗,钱财方面的花销少不了的。” 楚安一愣,没料到萧珉如此无私助他。他也是豪气的人,并没有说些推脱难为情的话,只将银票仔细叠好揣进怀中,诚恳地说道:“公主待楚二的心,楚二牢牢记住,他日楚二做楚王,千百倍报答公主。” 萧珉并不答话,淡淡一笑,说道:“世子在外面忙大事,若有用钱之处,只管跟我说,玉儿身上还存着一些,不用在这里要用在何方?不过世子不妨也寻些生财的门路,如果钱生钱就能取用不竭。” 楚安其实早想开辟些生财的门路,只是楚国政治清明,他作为世子既不能卖官鬻爵,也不能利用职权贪赃枉法,只靠有限的俸禄却没有行事的本钱。如今有了萧珉这些钱,他倒是可以大展拳脚,开辟些合法的财路。 楚安粗犷的眼睛中露出一丝感激,但也勿需多说,只是再次点头,同时却又失落地说道:“那些朝臣果然都转投楚泰去了。” 萧珉眨眨眼睛,调皮地问道:“可还剩下几片金子?” 楚安知道她是所谓“大浪淘沙”的理论,也笑着说道:“只剩几片,不过也还够用了。” 两人相视而笑,萧珉一指自己,说道:“世子可不要忘了玉儿这一片,成色十足,说不准能顶上好几片。” 楚安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萧珉见他高兴,便说道:“世子不必过于忧心,说不准事情很快就会有转机。” 她将和贺兰藏说话时,突然联想到的事情告知楚安,说到楚王心思无法估量,也许楚泰当王储只是缓兵之计,楚安现在势力太弱,真想要传位给他,也必然遭到众位大臣的反对,而且王家手握重兵也容易有祸乱。唯今之计,楚安还是要尽快壮大势力才成。 楚安此刻也想到这一层,轻轻点头。 萧珉又提起成武两国交战之事,几个强国都牢牢盯着,看能不能多占些便宜。楚王必定也有此打算,朝中兵权都在王家手中,若是他们打胜了,自然是大功一件,若是他们打败了,楚王就回借机收回一些兵权。 楚安看看萧珉,说道:“我们楚国兵强马壮,士兵勇猛不畏死,就是普通将领带兵出去,也很少打败仗,王若弼也算一代枭雄,想让他在这上面栽跟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萧珉心中想,若是逍遥王和贺兰藏都派人暗中搞鬼呢,就算他是神仙下凡也打不赢,只是她有所顾虑,不肯说出口,淡淡说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哪有不败的将军,我看王若弼只能算个勇将,真要碰上个用兵如神的谋将就打不过人家。” 楚安哈哈一笑,称赞萧珉说的有理,毕竟他也不想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如此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两人便分头行动,楚安在外面秘密投资开设了一家铁器行,雇佣了很多手艺精湛擅作兵器的工匠。楚国以武尚国,还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经常采买兵器,未来对兵器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多。 萧珉看他选中此行,也没有多说,军队和兵器作战时缺一不可,楚安若能牢牢掌控兵器这条线,对楚**队的影响力也是举足轻重。而且他既然敢生产兵器,肯定是掌握了兵部兵器的采买权,她想到转投楚泰的徐进,心中一动,不知道他是不是楚安借此安在楚泰身边的眼线。 为免楚王看出她想要楚安当王储的目的,萧珉行事倒是十分低调,几乎都呆在宫内,每日和寻常妃子没两样。只是暗中命令逍遥王在楚都的眼线,紧紧盯着楚泰一方重要的官员,每日将他们的情况报告过来,另一方面,秘密地结交丽妃,暗中孤立楚后。 几日后,楚安从朝议回来带回成武两国的最新战况。近三个月的时间,成武两国的战势已经有了变化。成**队和武**队在封外郡相持数月,却在一个雨夜闪电攻城,而他们奇袭得回封外郡的方式竟然和武国奇袭得手的方式一样,都是走了城门酒馆的一条地道。 萧珉挑了挑秀眉,想到逍遥王埋伏在武**队的卓云路,成国与后唐接壤,成王虽然狡诈性格却不够硬朗,边境尚安。若是成国大败,国土被瓜分,只怕燕都的日子安静不了。这场战争中,逍遥王绝对会暗助成国的,成国奇袭封外郡,想必卓云路又出了不少力。而她既然在楚国,也要想方设法劝楚国出兵帮助成国才行。 楚安见她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武国已经派来使者,告知穆国、康国、昭国和武国已经歃血为盟,相约共同攻打成国,武国使者正在竭力说服父王和他们一起出兵,使成国被四面合围,顾此失彼,只能任人宰割。” 萧珉沉吟不已,若真是按照这样展,只怕成国难以抵挡四国联军,会一败涂地。 楚安见她默不作声,蹙着峨眉,明眸中几许凝重,疑惑地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萧珉看看他,笑着说道:“我有几点忧心。一、听说武召王和康理王曾经结仇,所谓四国之盟是真的已经达成,还是武国片面之词。二、成国都城和我们楚国最近,如果四面受敌,只怕主力会向着我们进攻。三、武国联合四国攻打成国,师出何名。” 她顿了顿,正要再说什么,抬头看见楚安眼中不赞同之色。 楚安说道:“公主之意我懂,只是自古以来都是远交近攻,我们派兵参加攻打成国正是这个道理,公主想那么多,难道还要我们反其道行之不成。” 萧珉看他不以为然,觉得此事必须和他探讨透彻,如果不能说服楚安,又怎么寄望他说服楚王出兵帮助成国。 她想了想,问道:“世子现在可有后唐地图。” 楚安摇摇头,兵部挂着一张后唐地图,地图是十分难得之物,尺寸又大,他怎么可能随身携带。 此事在萧珉意料之中,她笑笑,叫下人准备好文房四宝,将雪白的宣纸摊开,研磨挥毫顷刻间雪白宣纸上跃然一幅后唐地图,不但各个诸侯国家壁垒分明,一些主要的城郡和山川河流都有标注。 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您的喜好,为您奉送上更多更好的作品,特地举办了这次调查活动,填写完毕后,有意外惊喜等着你哦。p/ 注册的筒子就去接受调查吧,我做过了,被奖励了5oo积分欧。 68 远攻近交 下 楚安大大震惊,抬头看萧珉秀美的脸上一副平常之色,情不自禁问道:“公主怎么把后唐地图记得如此清楚。”难道说后唐皇族还想要将各个诸侯国重新纳入羽翼,振兴后唐,所以后唐子嗣将后唐地图了如指掌,熟记胸中。 他又想起萧珉平日对他所作所为,胸襟战略远过一般女子,心中不免起了疑心。 萧珉一看他狐疑之色,笑着说道:“这地图就挂在后唐书馆,来往宫人皆可见,想起后唐祖辈的光辉真是让我辈汗颜。只是时不予我,我又是个女流之辈,出嫁从夫,也无心无力效仿先祖。独独那地图有趣,你看各个诸侯国形状各一,楚国像个骆驼,成国像个圆饼,而穆国像个大布袋,不由自主就深深记下来。” 楚安心中稍安,想她说的也是实情,后唐不振已百余年,不是一两人力能回天的。 萧珉一指地图,成国居中,向北是康国、昭国、穆国连成一片,向东是后唐现在的势力范围,向西正是楚国,萧珉说道:“若是成国遭到四国围攻,先便要想突围之事,康国、昭国、穆国尾相助,宜守不宜攻,若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一定会将主要兵力用来和楚国对战。” 楚安点点头,说道:“即使如此,我楚国国力远胜过成国,也不会输的。” 萧珉一脸不赞同,说道:“狗急跳墙,兔子还能蹬鹰,我们有什么必要和成国这么硬拼。” 楚安搔搔头,惭愧地说道:“那也是,如此我们便等着那三国将成国打得无力还击时,再出兵即可。” 萧珉眼见楚安慢慢被她说服,心中高兴,却继续诱导他道:“这样当然也好,万无一失。可是对世子你却大大不利。” 楚安一怔,又似乎若有所悟。 萧珉继续说道:“当今楚国兵权悉数掌握在楚泰和王家手中,若是这种必胜的仗叫他们去打,只怕更涨了他们的威风,世子想要夺权更加不易。” 楚安蹙起眉头,萧珉继续说道:“成国被三国攻打,定然惊慌失措,必然也会派出使者向我们求助。借此时机,成国对我们必然是予取予求,只怕能落下不少好处。我们派大军随同成国抗击三国进攻,第一,军队在成国境内来去自如,可以趁机摸清成国底细,为以后作战方便。第二,军队派出去,还是要受我们将领的领导,是否出力出多大力还是走形势过场保存实力,都是可以由带军的将军掌握。第三,帮成国抵挡三国,便把战场划定在成国与三国边界,战火不会烧到我楚国边境,不会影响我楚国百姓过日子。不过,这样的出兵却是硬仗,王若弼他们想打赢,也是没那么容易。” 楚安听萧珉说完,佩服地五体投地,高兴地一拍大腿,突然又说道:“不好,若是我们和成国大胜三国,夺得了州郡,那里离我们楚国如此遥远,如何管理,难道都白白让给成国?” 萧珉听他说完,眼珠一转,笑着说道:“那有何难,派兵之前,和成国说好以郡易郡,若是我们出兵夺得三国的州郡,便让给成国治理,但是成国要将成楚边境的差不多的州郡交给我们管辖。当然三国的州郡交给他们之前,总要把那里的金银财宝搜刮一下。成国急着请我们相助,这么点条件不会不答应的。” 楚安听她说完,两眼放光,急匆匆站起,说道:“公主真是智多星,楚二现在就去禀告父王。” 萧珉看他兴匆匆的样子,一把拽住他,说道:“世子等等。” 楚安大惑不解。 萧珉犹豫了一下,说道:“现在楚泰和世子还有嫌隙,只怕世子说的再正确,他们也会全力反对。若世子想让此事对楚国有利,便不能自己提出这种建议。” 楚安一顿,面色渐渐阴沉下来,最后才说道:“为了楚国,我个人不出风头也没什么关系。” 萧珉便拉住他,温柔地笑了一下作为鼓励,向他询问朝中大臣情况。 两人商议来商议去,最终决定楚安去找朝中的中书令**安,其人刚直不阿颇有名望,受到楚王的器重,在楚泰和楚安的争权过程中又是中立派,不偏不倚不跟随任何一派。 楚安去找他说出自己不便上书的苦衷,请他帮忙将奏折奏请楚王,不但不会激起楚泰一派的反对,容易成功,也能给**安留下一个为国的好印象。 萧珉又问楚泰一派贪财忘义却受楚泰重用的佞臣,楚安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萧珉想想说道:“若为保险,能找人买通他,让他积极鼓动楚泰赞成此计更好。” 楚安想想,决定自己不出面,找人买通他鼓动楚泰赞成此计。 按两人商定计策,楚安几日里都出去活动,萧珉白日里在宫内闲得无聊,便悄悄去拜访丽妃。 她走到丽妃殿内,却见到一个酷似丽妃稍长于她的女子正坐在那里哭诉,而丽妃满面难色,两人突然见到她进去,却有一些慌张。 萧珉和丽妃已经结交了一些时日,在她百般询问之下,丽妃也就将心头难处说了出来,原来那哭泣的女子正是她的同胞姐姐,嫁给成国大臣为妻。 此次成武交战,成王听闻丽妃姐姐所嫁的大臣竟然能和楚王搭上亲戚关系,便命令他来向楚国求援结盟,只是大臣来到楚都两日,楚王竟然借口身体不适,一直不让他觐见。 丽妃的胞姐见不得丈夫每日长吁短叹,也担心丈夫办事不利,回国受到成王的责罚,便进宫来求丽妃帮助。但是丽妃生性本分,从来不干预楚王政事,听了胞姐的拜托,不敢直接向楚王言明,觉得束手无策,所以竟是满面难色。 萧珉听两人说完,心中暗笑,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她想了想,附在丽妃耳边嘀咕了一会儿,然后笑着看丽妃。 丽妃抬眼望她,说道:“世子妃所言甚是,只是这主意当真能行吗?” 萧珉点头笑着看她,坚定地回答:“大王对丽妃娘娘爱逾珍宝,这一点小事,娘娘实在不须如此犯难。” 丽妃看胞姐坐在那里,满面含泪,心头也实在不舍,只得长叹一声点头答应了。 萧珉又去和丽妃的胞姐说话,看她眼中盈满泪水,脑海中又生一计,拉着她的手,认真地交待了几句。 萧珉陪她们说了几句话,宽慰她们一会儿,便告辞出来,前往楚安生母明妃的长乐殿。 她到了长乐殿中,向明妃问安几句,便不经意间提到丽妃的难处,又说丽妃忧虑成疾。然后又婉转提到了她和楚安商议的内容,和明妃说了会子话,便告别出来,回到坤阳殿中不安地等待消息。 楚王下朝后便到明妃居住的长乐殿休息,他和明妃之间的渊源颇长,不是一两句能够说清,两人之间有情有义,一起度过许多劫难,感情如同民间老夫妻一般。除了偶尔去丽妃处过夜,他倒是很少去楚后那里,若非明妃时时劝着他到楚后处探望,维持住夫妻间的关系,楚王倒是很少去楚后那里。 近日成武两国交战之事,楚国应该派兵帮助哪国也是楚国朝议上争论不休之事,颇有名望的中书令和楚泰都主张出兵帮助成国,攻打武国,也有一部分朝臣主张要远交近攻,和三国联合起来瓜分成国。 双方各执一词,各有各的道理,怎么做都有风险和收获。楚洪度心头混乱,迟迟不能决定,便想着晚些日子再召见两国使节,于是连续几天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拒绝了两国使节的求见,只命令楚泰楚安两兄弟去应付他们。 他刚到长乐殿中,明妃陪他说了几句话让他心里舒泰后,就婉转提起丽妃抱病之事,当然没有提她生病的原因,并准备了一些东西,让楚王去探望丽妃,顺路把东西捎过去。 楚王虽然不算好色,但是老夫少妻,除了情爱还有宠爱和疼爱,加上丽妃容貌妍丽,性情可人,深得楚洪度的欢心,这一刻听到丽妃染恙,早就坐不住,急急去探望丽妃,拿着老妻准备好的东西,又感到老妻的温柔贤淑。 楚王来到丽妃殿中,只见她卧病在床,花容憔悴,一看之下,心疼不已。 他正要问丽妃病情,丽妃却是笑着说夜里睡觉着凉,感到一点风寒,丽妃身旁一名侍女几次张嘴欲言,却被丽妃看见,将她撵了出去。 楚王心头生疑,探望完丽妃之后,便着人找来丽妃身边的那名近身侍女,仔细询问,丽妃装病本来就是萧珉的计策,那近身侍女更是两人安排好要替丽妃说话的,当然一五一十将丽妃胞姐前来求助,去被丽妃娘娘以不干预政事为由拒绝的事情说了一遍。 又说丽妃娘娘虽然拒绝了胞姐,又担心胞姐一家因此受到成王的责罚,又担心伤害了姐妹感情,又担心成楚两国开战成楚两国的居民因此受牵连,因此上郁郁成疾。 那名伶俐的侍女看到楚王眼中似为丽妃贤良感动,最后又特地加了一句,说道:“丽妃娘娘还说,成楚两国相安无事几十年,两国边界的居民多有通婚,亲戚走动,一旦两国开战,老百姓是以国为先,还是以家为先,真是要难为死了。” 这一句却是萧珉看到丽妃和她胞姐情形临时想起来,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提醒楚王的,楚王听到侍女的最后一句话,想到几日来朝堂上的争论,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朗声说道:“如果真让边境的老百姓为难,倒是本王的不是。家国若分裂,以国为先,还是以家为先,都是忠孝难全,只有家国一体,才能让老百姓安乐舒心地过日子。” 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您的喜好,为您奉送上更多更好的作品,特地举办了这次调查活动,填写完毕后,有意外惊喜等着你哦。p/ 注册的筒子就去接受调查吧,我做过了,被奖励了5oo积分欧。 69 天高地厚 上 楚王想到要不动干戈地实现成楚两国边境居民家国一体,便是通过出兵帮助成国,在三国境内夺得州郡,然后和成国交换相邻的州郡,使和楚国人通亲连锲的成国人都成为他楚国的子民,受他楚国管辖,则百姓们不用再担心,成楚交战,为国尽忠,还是为家尽孝。 康国、昭国、穆国,他脑海中盘桓着这三个国家的将领,在想到穆国时,眼前浮现出一个白衣胜仙、矫若惊龙的人物,贺兰藏,这是个难对付的角色,穆国有此人在简直是如虎添翼。穆国实力已经不容小觑,隐隐有越楚国之势,不妨也借着这个战场假意比试一下。 楚洪度做出决定,便在朝堂上召见成国使者,听他说明来意后,不由得装作义愤填膺,向着成国使者道:“成楚睦邻友好几十载,两国百姓互相联姻行商都多,两国相互依存。康昭穆武四国的野心路人皆知,说是肃清叛逆,他们便是最大的叛逆。我们两国相互依存,成国如果灭亡,我们楚国也是危在旦夕,唇亡齿寒,所以我们一定会派兵帮助成国。” 成国使者听楚王如此说,心中大乐,不住连连感激谢恩,以为求援之事就此解决。 不料,当即便有大臣启奏说,今年楚国气候不好,粮食歉收,只怕筹措不出出兵要用的粮草。 紧接着又有主管全国财政的官员说,国库虚空,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兵饷。 楚王面色作难,成国使者一看如此情形,心中已经知道是楚国君臣做戏给他看,只是楚国也没有义务白白帮助成国。好歹楚国已经同意出兵,成国使者略一沉吟,便主动表态禀报成王,看成国是否能解决楚国出兵的兵饷和粮草问题。 成国使者又询问楚王有意出兵相助的人数,楚王略微思考,说可以先出兵十万。 成国使者连连点头,赶快派人快马加鞭禀报成王。 彼时,康昭武三国打着讨檄逆军的旗号,声称后唐公主在成国境内遇袭,成王有谋反之心,容不得成王解释,三路兵马齐攻打成国边界城郡。 成王紧急向后唐皇族求救,逍遥王燕前尘不慌不忙地派出一名使者,带着当今天子懿旨在两边居中调停,却没有收效。 成王眼见前线一天天告急,满朝大臣胆颤心惊,全无斗志,都认为以一敌三必败无疑,成王听闻楚王同意出兵,不论兵力多少,有什么要求,他和满朝大臣的胆气先就壮了许多。 因此成王一接到成国使者的报告,稍一思考,立刻按照楚王之意,命令朝中饱学之士写了一封洋洋洒洒龙凤华章的结盟契约,约定成国负责楚**队的兵饷和粮草,若楚**队在三国交界处夺得城池,便可以郡易郡,换成与楚国相邻的成国州郡。 契约写好,成王立刻盖上印玺,命人快马加鞭送到楚都。 楚王接到结盟契约,龙颜大悦,在朝堂上钦点王若弼为本次出征主将,楚泰为监军,领兵十万前往成国助阵。 十万楚军将行的一日,楚王率领朝中众臣在楚都城头为他们践行,系着鲜艳红绸的鼓槌在巨大的鼓面上敲动,雄浑壮丽的鼓声阵阵,斗大楚字十六面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十万飒爽英姿的楚国健儿盔明甲亮,队列整齐,绵延如海,不着边际,出征前齐声呐喊震撼军威的喊声响彻行云。 萧珉站在楚王和三位王妃的身后,身旁众人都是一副骄傲自豪之态,唯有她远远看着这一幕,心魂震荡,突然又有点感伤,这十万健儿今日一别,他日再见不知还剩多少。 康赵穆三国联合起来帮助武国攻打成国,实际上是以穆国的贺兰藏为统军大将,楚国士兵虽然勇猛,但是从带兵将领看以王若弼、楚泰对贺兰藏,胜算实在很小。 何况为借此战削弱楚泰背后的王家的兵权,萧珉早已派人通知逍遥王,务必让楚泰所率军队一败涂地,逍遥王也会暗中派人阻滞楚军的进攻。 明有贺兰藏,暗有逍遥王,此次楚军出征必败无疑。 借着这次战争,当今世上两个实力最强的诸侯国穆楚隐隐约约的比拼之势已经形成,只是楚国恐怕要有所折损,只希望楚王钦点的其余几位副将机智能干些,帮助楚军多保存点实力。 萧珉正在沉思,一旁的楚安低声说道:“公主,父王派了楚泰监军,想必是给楚泰更多建功立业的机会,十万健儿出征,肯定会凯旋而归。” 萧珉点头笑笑,轻声说道:“父王也许是这样想的,但是世事多变,战场上风云变幻,谁知道会怎么展呢。” 楚安点头,不过看向楚泰的眼中仍然有羡慕之意。征战沙场军功赫赫是多少男儿的梦想,楚泰因为家世轻易就能得到,而他只能在旁边艳羡而已。 萧珉看着楚安说道:“世子也要多做些准备,大世子离开楚都,世子在朝政上要多为父王分担了。” 楚安轻轻点头称是,楚泰出征,对他来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朝政上可以多分担些事情,在人才的招揽上也更加方便。 萧珉又看看志满意得骑在高头大马上,众星拱月一般的王若弼和楚泰,若不是为借此时机削弱楚泰势力,她绝不会用巨资买通楚安身边的佞臣鼓动他随军出征。这次征战绝不像楚泰想象中那般手到擒来,相反绝对会让他留下终生难忘的记忆。 -------------------------------- 旭日东升,坤阳殿外的御花园里,郁郁葱葱的花木迎接着温暖的阳光,叶片绿莹莹的着柔和的光芒,姹紫嫣红的花间摆放着休憩桌椅,微风穿过树梢,空气中满是花香和新鲜的芳草气息。 萧珉和绣玉琼章三个人正在御花园里休息。 萧珉永远是一成不变地端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琼章本就爱看书,跟着萧珉又有很多好书可看,于是两个人都成了钻在书里的书虫,绣玉正在一旁绣女红,本来想和两个人说说话,只是看她们看书看得浑然忘我,轻轻一笑,便不出声了。 这样的逍遥日子,自从王若弼楚泰率军离开,萧珉过了将近一个月。 因为楚泰不在,很多事情都要楚安去管,他变得格外忙碌起来,同时也在暗中壮大自己的势力,动作虽然慢,基础却比以前扎实许多,连一向中立的**安也对他另眼相看。 楚泰下朝回到御花园来,一眼便看到这幅人间美景,三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在花丛中姿态各异,美不胜收。尤其是萧珉,一手握书卷,一手支着下巴,秀眉轻快地扬起,嘴角笑着弯起,美如新月,楚安呆呆看了一会儿,恨不得自己变成她手中的那卷书,便能更亲近一些。 他虽然满腹心事,看到这样的情形,还是不自觉地轻松,放轻了脚步要先离开,恰巧绣玉抬头看见,扬声问道:“世子,你回来了。” 楚安笑着点头,说道:“你们在这呆着吧,不打扰你们。” 萧珉已经抬起头来,一眼看见楚安,对两人笑着说道:“你们在这里吧,我和世子出去说说话。” 她和楚安一起向着园中别的地方走,待两人走到寂静无人处,萧珉偏头问道:“世子有话和我说?” 算算楚泰出兵已经快一月,成国那里也该有战报传回,看楚安的神色,萧珉一忖,莫非传回来的是捷报。 她话音刚落,楚安点头说道:“公主,楚泰攻打昭国,凯歌连奏,已经旋风般攻陷昭国三郡,所到之处势如破竹。” 萧珉一皱眉头,贺兰藏带领的三国联军绝不会如此不济,胜利来的太容易,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她看看楚安说道:“世子稍安勿躁,战争才刚刚开始,想来贺兰藏绝不只这些本领,我倒是担心他们进入昭国地区这么深入,攻陷三郡后如果兵力分散,太容易被敌人各个击破了。” 楚安点头,说道:“现在的确说不准,我们先不去管他,还有另外一件事。” 萧珉点点头。 楚安继续说道:“西南的夷狄部落派来使者给父王送来一封信,信里的文字像蝌蚪一样歪歪扭扭,可能是夷狄文字,竟然没有人能认得。那使者说,他们久居山野,渴慕汉化民族的风采,但是不熟汉语,无法交流,若是楚国人能识得夷狄文字,便愿意归顺楚国,年年进贡,岁岁来朝贺,奉楚王为王,若是楚国人不能识得夷狄文字,则楚国僵化落后,闭目塞听,不配拥有那么多风调雨顺的天赐之地,他们夷狄也要派出兵马来抢夺这富饶丰美的地区。” 出兵成国之事尚未结束,西南夷狄又起事端,不过楚国和夷狄毗邻,一封书信而已,未必没人识得,她抬头向着楚泰问道:“倒是有趣,若我们认识这书信,便白得了一个属国。” 楚泰皱皱眉头,说道:“事情也没那么容易,这夷狄书信被父王接下来,便命人请夷狄使者去好生歇息,只是书信在朝中大臣中传来传去,没有一个认识的。” ---------------------------------------------------- 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您的喜好,为您奉送上更多更好的作品,特地举办了这次调查活动,填写完毕后,有意外惊喜等着你哦。p/ 注册的筒子就去接受调查吧,我做过了,被奖励了5oo积分欧。 70 天高地厚 中 萧珉皱皱眉头,想来这种夷狄文字生涩的很,她也没有看见过,不过事关楚国荣誉,无论怎样也震住夷狄部族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归顺楚国。 她看看楚安说道:“世子不必着急,官商傅鸿运行商遍布天下,手下有各地收罗的人才,也许便认识那夷狄文字。” 楚安点点头,萧珉这一招便是把事情推给傅鸿运,如果他手下有这种能人,那么楚国便能收服夷狄部落,如果他手下没有懂夷狄文字的人,那么让楚王因此失望,对傅鸿运的印象也要大打折扣。 萧珉看楚安领会了她的意思,不再多说,心中想到,这件事不能光推给傅鸿运,别人都解决不了,自己能解决才是本事,否则楚安是领不了功的。 她想想说道:“不知道那封信现存于何处,我能不惊动别人先去看看吗。另外世子还是要暗中找人查访能认识夷狄文字的人,多做一种打算。” 楚安知她生性谨慎,不愿在没有结果前张扬的人尽皆知,也确实想为自己出力才会如此,点头说道:“公主,我马上就去安排。” 一刻之后,萧珉化装成个清秀的宫人跟在楚安身后进了尚书房,那封难坏楚国朝中大臣的夷狄书信就静静躺在书案之上。朝中大臣都回到各自家中,四处查询能认识夷狄文字之人,即使自己不认识,能找到认识的人也是大功一件。 萧珉坐在书案旁,拿起那封书信,看到上面鬼画符一样的字体,看了一会儿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楚安看她笑吟吟的,眉宇间一股灵秀之气,迫不及待地问道:“公主,你认识这夷狄文字?” 想不到娶了这么才华横溢的美人,若是公主识得,对楚安来说可是无比荣光。 萧珉摇摇头,楚安的脸色失望地垮了下去,泱泱地说道:“那公主又笑什么?” 萧珉笑着说道:“世子抱歉,我也想像李太白一样来个醉草吓蛮书,青史留名,可是我确实不认得。” 楚安不管什么是李太白醉草吓蛮书,只看到萧珉笑意俨俨,想到她心中必是有了别的主意,总之不会让她失望,当下说道:“哎呀,我的好公主,你有什么打算,便告诉我楚二,让我心里有个着落。” 萧珉见他如此说,正色道:“世子既然这么相信我,我便尽力不让你失望。你稍微等等,我把这书信誊写一遍带走,我们路上再说。” 楚安点头,便专心致志地在一旁等着萧珉,他看见萧珉全神贯注照着那鬼画符一样的字体誊抄,只看一眼,便在另外一张纸上写出一字,大小样子分毫不差,心中啧啧称奇,便是这份过目不忘、下笔精准也是极为难得的。 萧珉抄写得极快,少顷一模一样的:“世子,我们再去那夷狄使者的住处看看,你提前命人引他出去看看楚都的风土人情,以免被他现。” 楚安点头,全都依从萧珉。 两个人又来到夷狄使者的住处,亲眼看见夷狄使者和他的侍从被楚安派出的接待人员引领着走出驿馆,便偷偷潜进使者的房间。 萧珉走到房中将夷狄使者带来的东西仔细查看一遍,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是有两本有些像书的东西,更加笑不可抑。 楚安看得满头雾水,却见萧珉忙着誊抄,也不能打断她,只能在旁边呆呆看着。 那两本书不算厚,字数却也不少,萧珉仔仔细细地把他们都誊抄完,白净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抬起头看着楚安说道:“事情成了一半。还要请世子将我安置在驿馆,负责侍奉这夷狄使者。” 楚安一惊,良久才说道:“公主莫非是要自己跟夷狄使者学习这夷狄文字吗。” 萧珉点点头,说道:“这夷狄文字其实也并不难,想来这夷狄部族开化不久,文字精深,哪能那么轻易就能造出的。他们使用的不过是画出来的文字,把看到东西的图形画下来就成了代表那个东西的文字。而有些抽象精深没有办法表示的文字,他们便直接照抄了我们汉字。” 楚安听萧珉说完,讷讷不能言,说道:“我们也看了书信,怎么没有看出来。” 萧珉扑哧一笑,不回答他这个问题,纤指一指:“你看这个字就是天字。” 楚安看着萧珉指的那个字,一个大圆圈里面有小圆圈和几个三角,目瞪口呆,冷汗涔涔,若是所谓画出来的话,莫非那小圆圈便是太阳,那几个三角是云朵不成。没有萧珉的指点,还真的是很难联想出来。 萧珉又一指隔了几行的字,说道:“你看这个像太阳一样,便是个日字,那个像月亮,便是个月字。” 这两个字倒还有些像,楚安点点头,萧珉又说:“你看那两个字,是不是跟我们的宇宙两字很像,只是上面多了个林字头。” 楚安一看果然如此,萧珉说道:“也许他们想给剽窃的汉字都留个标记,于是就加上了楚字的林字头。” 萧珉一看他滴汗神情,又扬扬手中两本夷狄使者带来的这两本是什么书?” 楚安纳闷地摇摇头,萧珉忍不住笑着说道:“这便是我们的千字文和三字经啊,这些夷狄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过去了,还翻译成夷狄文字教给他们的小孩子呢。” 楚安一看果然气结,说道:“想不到这帮子夷狄偷偷摸摸搞出这些所谓的文字,还来我们楚国耀武扬威,既然公主都看清楚他们的名堂,现在便叫那夷狄使者到朝堂上羞辱他们一番,然后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归顺我楚国。” 萧珉摇摇头,说道:“世子万万不可如此,我便是能猜出他们书信意思,却不够精准,而且会看不会说,不算识得他们的文字。我还要停在驿馆,想法和他学些夷狄语言,才能算做懂得夷狄文。” 楚安想到萧珉以千金之躯要留在驿馆做夷狄使者的侍从,心中老大不愿意,觉得委屈了萧珉,一时又想不出别的办法,时间有限,除了萧珉,又有谁能保证留在驿馆便能找机会学会夷狄话呢。 他思考良久,看着萧珉坚持态度,方才作罢。 萧珉又说:“即使我学会夷狄话,也不能羞辱夷狄使者。自古以来游牧民族都不算开化,但凡有领想要创建文字文化,便是思路清明的君主,西夏李元昊创立西夏文字就称帝号建立大夏,和北宋分庭抗礼。则夷狄领能动此心思,创立属于自己的文字,其宏图大志便不能小觑,只能用心将他收服才是上策。” 楚安点头称是,又问道:“公主打算怎样震慑他们,才是上策呢?” 萧珉看着楚安乐呵呵地说道:“这便要世子去准备了。” 萧珉便说出几件事情,让楚安准备,楚安一边听她说,一边忍不住连连点头。 两人刚刚走出驿馆,就有一名楚安的手下急匆匆地来回报,傅鸿运的手下果真有一个人懂夷狄话的,楚安一听,心头略略失望,既然如此,那功劳倒是要被傅鸿运抢在前面。 那名手下却又说道:“不过那个人和夷狄人做买卖,只是懂点简单的夷狄话,却不认识夷狄的文字,看到那封书信也是说不出来子丑寅卯,更不用提要使用夷狄文字写一封回信了。” 楚安闻言一喜,向着萧珉说道:“公主,我这就请父王下令,把傅鸿运手下的那个人派来给你,你会认字他会说,两相里一搭配,这个难题就解决了。” ------------------------------------------------ 夷狄使者来到楚都住了五天,在负责接待人员的带领下,将楚都的风土人情都一一欣赏完,关于书信的事情还没有结果,心中便认定楚国人都不能认识这夷狄文字,可以好好羞辱楚国人一番。 其实原本夷狄的文字很少,也是最近夷狄领想到向临近的楚国学习先进文化,才命令族里熟悉汉族文化的谋臣把夷狄祖先传下来的文字整理出来,又从汉字里偷师了许多文字,才创建了夷狄文字,使夷狄文字稍具规模,能成几篇像样的文章。 夷狄领一直心慕汉族农耕民族的富庶,灵机一动,便做了这封信,派使者来楚国,若是楚国认识,则刚好归顺楚国,向楚国多学习先进的知识和生产技术,若是楚国不认识,想来国中也没有什么能干的人,就打算派兵攻打楚国,抢夺一些富饶地区来安置夷狄族众。 他在驿馆中一连等了五天,将楚都风光都浏览遍,楚王还没有回复,认定楚国没有人能认识夷狄文字,心中骄狂,便打算去朝见楚王故意询问结果。 他正要出行,却看见驿馆对面商铺老板的孩子早早地便去学堂,突然灵机一动,想起领叮嘱过他,看一个地方国力是否强盛,就要看那里的办学情况如何。他被负责招待的人引领着,看了很多好看好玩之处,却是没有趁机刺探一下楚国的办学和军队的情况,还是应该先看了这些地方再去朝见楚王。 他一念及此,便请求负责招待他的人带着去看看楚都的学堂,想不到那人连连摆摆手说,学堂不再外国使者参观游览之列。 招待的人越是神秘的拒绝,越是勾引起了夷狄使者的好奇心,他既然能出使楚国,便也会说很多汉话,当即装着身体不舒服不能出行,打了专门招待的人,却换上了和楚国人差不多的衣服,悄悄地溜出门去。 ---------------------------------------------------------------- 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您的喜好,为您奉送上更多更好的作品,特地举办了这次调查活动,填写完毕后,有意外惊喜等着你哦。p/ 注册的筒子就去接受调查吧,我做过了,被奖励了5oo积分欧。 71 天高地厚 下 夷狄使者洛丘和他的手下打扮成楚都居民的模样,便离开驿馆向周围的民众打听路来到城南的楚都书院。 远远看见一片庄严雅致的建筑,高大的院门前偶尔有书生打扮的文人进进出出,一派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感觉。 洛丘看看这座院落气度不凡,隐隐有书香气透出,定然是他们要找的楚都书院。他快步走到院门处,果不其然,抬头见院门上的匾额刻着遒劲有力的金漆大字“楚都书院”,院门两旁是一副“惟楚有材,于斯为盛。”的对联。 洛丘轻轻点头,楚都书院不愧是楚国宫廷亲自出资筹办,果然气派,一个国家若是教育兴盛,利用好读书人,也能够长治久安。若是不重视读书人,将他们置为最下等,就像元朝,却也会很快就走向灭亡。 他带着下人安静地走入大门,一座雪白的雁翅影壁,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清奇大字“志于成*人。”落款是楚国洪度。 洛丘看到楚王长相粗豪,想不到写得一手豪迈的好字,这是胸襟大气魄也大,他也算熟识汉族文化,由此禁不住微微颔。 绕过影壁向里面走,一座座青檐碧瓦的建筑便显现出来,掩映在参天古木之间,通往后院的碎石小径旁树立着杆杆清秀的观音竹,绿叶丛生,青翠欲滴,还有隐隐的读书声从几座建筑里传来。 洛丘陶醉地凝神倾听了一会儿,轻声吟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两名随从虽然不知道他摇头晃脑吟咏的是什么,却也从这种肃穆悠远的气氛中感到了一种浓厚的文化气息,知道这是极高雅的地方。 洛丘留神听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奇怪,你们听那是什么声音?” 两名随从看他如此神情,也认真地听着空气里飘来的读书声,过了一会儿,一个随从叫道:“大人,好奇怪,我怎么听着是我们夷狄话。” 洛丘点点头,面色严肃,命令道:“赶快找找看是哪里?” 三个人循声找去,那一溜碧瓦白墙的宽大房间上写着“懵懂学堂”,学堂前立着汉白玉的孔孟圣人像,幼儿稚嫩的诵读声音整齐的从学堂的窗户上飘出,其中一座里面传来的正是夷狄话。 三人一惊,悄悄地踱过去,透过窗棂小心地向里面探看,却见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人正在教下面端坐的几十名黄口稚儿学习夷狄话,他在房间前的黑漆墙壁上用笔蘸水写了一个夷狄字,便用汉语和夷狄话的音教那些孩子们整齐地读一遍,读过五遍,便继续教下一个字。 有一个孩子请教夫子说:“夷狄文字笔划太多,实在记不清怎么写。” 那个中年夫子便指导他说:“这夷狄文字除了表示实物的字和实物图形相像外,其他的字和汉字里面对应的原字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要多加个林字头,你们若是看到其他笔划多的字,便想想对应的汉字,如此就好记多了。” 洛丘心头一惊,他正是参与造夷狄文字的大臣之一,只是想不到他们造字的方法早就被楚国人知晓,甚至还拿来教孩子。 他还没有做声,两名随从已经惊讶地要叫起来,创立时间不长的夷狄文字他们还都没有完全学会,而楚国人竟然拿来教孩子。 一名随从走到洛丘身边,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大人,怎么办?楚国人既然认识我们的文字,怎么迟迟不给我们回复。” 洛丘当然也在疑惑,他生怕随从声音太大,用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去查看其余几个窗口。 三人又顺着其他几个窗口查看,但见每个窗口在夫子教授的内容都不同,有两个也是外国文字,只是三人却都不认识的。 洛丘在窗口凝神听了一会儿,通过夫子和学生们的对话,才知道他们学的是远隔重洋的朝鲜话和远在藏西高原的藏西语言。 朝鲜和藏西这两个地方洛丘只是听别人提过两次,去也没去过,也没有见过那些国家的人,想不到楚国人竟然也在学习他们的语言,洛丘又是大大一惊。 洛丘听见一个学生问夫子,问什么要学习这境外的语言,夫子昂答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这些境外国家暂时并不如楚国强大,但是我们要时刻保持着警惕之心,才能永远越他们站在他们的前面。若是境外的那些国家能和我们安然相处,我们懂得他们的语言,也能够相互交流,互通有无。你们都是楚国千挑万选出来的学生,只有多学些技艺,才能更好地报效祖国。 这番话听得洛丘几乎失魂落魄,想到自己所在夷狄部落刚刚创立了自己的文字,就起了骄傲狂妄的心,妄想来侵占楚国,可是他们的文化和楚国相比多么不值一提。 他又去其他窗口静听,又有的房间里夫子正在教授天文和数算,有的在教授音乐,一个个窗口看下去,他越来越失望,越来越不敢小看楚国,反而生起了深深的自卑心理。 他来到最后一个窗口,看见那一个身材魁梧衣着利落的教书先生正在黑漆墙壁上画了一个个姿态各异的小人,并逐一讲解着演示,看到孩子们记得差不多了,便要带着一群孩子走到室外来练习,想来这就是汉人称之为武术的东西。 洛丘吓了一跳,担心被他们现,赶快拉着两名随从走出了这令他醍醐灌顶的懵懂学堂。 他想要就此退出去,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想看这里青年学生又要学习哪些内容,他带着随从快退出来,看到一座院落门前挂着“业精干勤,漫贪嬉戏思鸿鹄学以致用,莫把聪明付蠹虫”的对联,宽大的匾额上面写着“讲学斋”,便带着随从悄悄地走进去。 仍然是一派碧瓦白墙的高大房间,洛丘临窗而望,只见开设的科目和懵懂学堂差不多,不过科目内容精深了很多,课堂里坐满了文质彬彬不及弱冠的莘莘学子,朝气蓬勃,欣欣向荣之感。 他挨个窗户站了站,有些科目的内容他便是听也听不懂。 他又走到后面一个窗户,看见里面的夫子正在讲解《孙子兵法》,不由得站住凝神细听。听到夫子讲解到孙子兵法的谋攻篇“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尤其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那一句,一下子如巨大的鼓槌敲打在他的心上,让他猛然一震。他站在窗外安静地听夫子讲解,忘记了时间安静地听了许久。 两名随从只看见主人全神贯注地听里面讲课,大气也不敢出,只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年轻的争辩声从远处传来,还有不少年轻人的鼓噪。 两个人推推洛丘,让他回过神,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讲学斋,带着两人向争论之处走去。 那是书院里一片极为宽广的空地,聚集着一群衣冠楚楚的读书人,围着一年老一年轻两名文士打扮的读书人。 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众说纷纭,洛丘带着两名随从在人群中听了好久,方才听出了端倪,却觉得这两人争辩的事情实在难以解决。 原来那老者是本地一个极为有名的讼师,那年轻人曾向他学习帮人打官司的本领,两人约定:教授技艺时,年轻人只交付老者一半学费,另一半学费等年轻人学成后帮人打第一个官司打赢后再支付给老者。若是年轻人第一个官司输了,则说明老者教授的技艺不精,不用支付另一半的学费。 谁料到,那个年轻人学成后却又不想干讼师的行当,迟迟没帮人打官司,那老者等得不耐烦,便向衙门递了一纸诉状,要年轻人赶快付他另一半学费。 那老者的理由是,如果年轻人的官司输了,那么按照衙门的判定,年轻人要付给他另一半学费,如果年轻人的官司赢了,那么按照两人的约定,年轻人也要付给他另一半学费。 可是那个年轻人也是振振有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说,如果他的官司赢了,按照衙门的判定,他不必支付另一半的学费。如果他的官司输了,按照两人的约定,他也不用付另一半的学费。 这一个难缠的官司,连衙门里的大人也不能断定,只能打两人来楚都书院请各位读书人明辨是非。 围观的一群人也是众说纷纭,洛丘站在人群中想不到在楚都书院会遇到这等难缠棘手的事情,混在众人中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眼见围观的众人分裂成两个阵营,各有各的说法,谁也不能说服谁,争辩有越演越烈之势。 ---------------------------------------------------- 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您的喜好,为您奉送上更多更好的作品,特地举办了这次调查活动,填写完毕后,有意外惊喜等着你哦。p/ 注册的筒子就去接受调查吧,我做过了,被奖励了5oo积分欧。 72 天高地厚 下1 “各位稍安勿躁,小弟倒有一个主意能够解决这个争端,还能让大多数人满意。” 一道淙淙缓和如流水,温润如玉鸣的清澈声音从人群中传出,随即一个清秀雅致的少年书生排众而出,一袭白衣如天边白云,柔和悠扬,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那少年书生仿佛带着一股迷人的魔力,明眸如星,灿然闪亮,不但洛丘一看到他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听他说话,其余的人也安静地注视着他高雅俊秀的容貌听他能说出些什么。 那少年书生环视四周,礼貌客气地说道:“在下这里有个提议,不如安静下来让争端中的两位用一点时间再陈述一下各自的理由,然后各位便选择两位中的认为有理的一位来站队,支持谁的人多就是谁赢了如何?” 众人一时无语。 人群中一个:“你怎么知道支持的人多就是有理的呢,谁有理不在乎支持的人多少吧?” 人群中窃窃私语,少年书生的这个办法虽然新奇,细想起来却没有什么缘由。 少年书生早已料到必然有人对这个办法提出异议,抬起头向着那书生笑笑,秀气的脸上一丝和煦的笑容,暖如春风,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位兄台言之有理,不一定大部分人认为是对的就是对的。不过呢,现在这个事情已经陷入了两难的争端,双方各执一词,都有道理,用寻常方法再无法断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在下建议使用这个方法,却是因为在下相信各位都有一颗公正无私的心,做出的决定都会不偏不倚。而且这两位纠纷本就和辩护口才相关,就此看看两位的技能谁能说服更多的人支持自己,那另一半学费就当彩头也好。” 众人听他说完,心头齐齐叫好,少年书生的这个方法简直是闻所未闻,又想着他说众人公正无私也是有理,能说服大多数人同意就算他赢了又如何。 众人思忖到此纷纷点头,洛丘却忍不住喊了一声道:“光我们同意没有用,还要两位当事人也愿意才行。” 少年:“当然要问问两位的意思。” 众人围观的那两位,彼此对视一眼,反正事情衙门也没个断定,少年书生这主意对两人倒是极为公平,使事情尽快有一个了结也好。 如此便按照少年书生的方法,两人思考了一下,便各自准备言。 那名老诉讼的学生主要强调了两个人当初的约定,他所作所为都在约定之中,而老诉讼则详细讲述了前因后果,当年学生求学时,自己因为体谅他家境贫寒才只收取了一半学费,并做出了另一半学费,等到学生帮人打第一场官司胜时才支付的约定。 想不到那名学生学成之后,却迟迟不从事诉讼的行当,老者心头气闷这才起诉。 听老者说完,年轻人眼中已经略带窘意,却仍然说到做事要有章法,按照两人约定,他是没有做错的。 两人说完,便是要众人判定输赢的时候,少年书生的眼睛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一下,便第一个站到了老诉讼的一边。 他看着众人淡淡说道:“法律不外乎人情,这件事从法令上难以取舍,在下只能从情理上辨别,老诉讼师既然悉心教导了徒弟,就该拿到全额学资。” 他的话正是说到了很多人的心里,有些人便慢慢站到了老诉讼师一边。 也有人坚持认为,老诉讼师既然和徒弟有这样的约定,就应该遵守约定,徒弟既然学成后没有帮人打官司,谈不上输赢,便不用支付另一半学费。 众人各执己见,很快就各自在两人身旁站好,少年书生高声询问了几次,众人还有没有更改,见无人回应,便动手数了数两边各自人数。 站在老诉讼一边的人数有三十五人,站在他徒弟那一方的人数只有不到二十人,胜负立见,那徒弟困窘地垂下了头。 少年:“这事情便有结果了,请这位老讼师和您的徒弟一起回去取另一半学费吧,我派两名随从陪着您一起去。” 众人看他衣着高雅,谈吐不凡,身边又有随从跟着,想来也是有些来历的,判完事情还担心两名当事人不按照执行,竟然想到派两名随从去查看,心中更加佩服他的细腻。 只是那讼师的徒弟却满面通红地突然说道:“不用去了,我就是拿不出那另一半的学费,才会想到用那个约定来推诿的。师傅教我的确认真,我也心怀感激,只是我的确没有那么多钱。楚都民风淳朴,打官司的人太少,我是实在接不到生意,即使勉强接到一单生意,也不够支付另一半的学费。事情便是如此,众位如果不愿意,便把我拘到衙门吧,我可以坐牢抵偿。” 那少年书生看他面色通红,衣着简陋,粗眉犷目之中别有困窘之意,禁不住叹道:“原来如此,这位兄台另有苦衷。也罢,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在下身上尚有富余,你欠老讼师多少学费,便从我这里出吧。” 他说着便命人取出几片金叶子交给老讼师,老讼师摇了摇头,说道:“一片金叶子足矣。”却又对着那徒弟说道:“原来我也不想催你,只是就像你说的,楚都百姓和乐,官司稀少,老夫也是囊中羞涩,才会向你催要学资。” 师徒两人一时长叹,经过两句话,彼此之间的芥蒂倒是减轻了不少。 那洛丘听到楚都百姓官司稀少到讼师几乎要失业,心中对楚都管理严明百姓安居乐业又是感到心惊。 那少年书生既解决这学费之争,便要带着随从向众人告辞而去,那讼师学生急忙拦住他,口中询问他姓甚名谁,将来这一片金叶子如何归还。 那少年书生摆摆手,红润的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颜,说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兄台若有朝一日通达,多帮帮其他应助之人便算作是还我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洛丘眼看着那少年书生潇洒清俊的背影越走越远,心中惶急,禁不住叫道:“那位公子请留步。” 随着他的声音,那名少年书生缓缓的转过头来,明明是一名男子却比许多女子还要美貌,那回头时的刹那风华几乎让洛丘的心跳出胸膛,他压下心里奇异的感觉,正要张嘴,却想起自己只是看到他人才出众,想要结交一下,却是没有什么好的话题。 那少年书生秀眉轻扬,眉宇间光彩熠熠,笑着问道:“兄台叫的是在下吗?” 洛丘急忙点点头,想想也没有别的好借口,直接说道:“我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见公子谈吐不凡,有心攀交,请问公子有时间吗,能不能拨冗带着我等三人转转这楚都城。” 那少年书生正是萧珉乔装,自从那日在驿馆洛丘的住处誊抄了两本夷狄文翻译的《千字文》和《三字经》,便想到在学堂中加设外语和其他一些新奇科目来震慑夷狄使者。 她几日来忙着和傅鸿运那名会说夷狄话的手下互通有无,勤学苦练,费尽心思制订了夷狄文教材,赶忙着将那些科目安排完毕。就派人紧紧盯着洛丘等人的行踪,知道他来了书馆,便乔装打扮带着随从直奔而来,就为找机会挫挫夷狄人的锐气,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甘心臣服楚国。 从洛丘等一踏入书馆,便一直在她手下的监视之中,眼见洛丘不断的神情变化,知道自己在书馆的布置已经奏效,已经让洛丘升起自愧弗如之感。 只是这聚贤馆论辩却是在她意料之外,她正要找机会接近洛丘,看到洛丘和众人一样对这争端一筹莫展,她便主动站出来解决这个棘手问题,果然惹得洛丘对她刮目相看,主动搭讪。 她回眸一笑,诚恳地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兄台既然青眼有加,在下乐意做一回向导。只是不知道兄台来自何处,到楚都来所为何事?” 洛丘一顿,他和两个下人乔装而来,自然就是想要隐瞒身份,可这个少年书生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让人不想欺骗隐瞒他。 他看见众人的目光都想着两人围拢过来,想了想,笑着向萧珉走去,说道:“呵呵,多谢公子盛情,这里人多,我们不妨边走边说。”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走到萧珉身旁,拉着他并肩而行,萧珉看到他拉她的衣袖,面上一红,随即想到夷狄部落之人生性粗犷,也就不以为意,任他拉着衣袖快步向前走去。 一行人以萧珉和洛丘为,在楚都街道上边走边逛,萧珉向洛丘介绍沿途风光,而洛丘在迟疑下,终究不想隐瞒他的来历,便直接告知他的身份,他叫洛丘,正是现在楚国西南夷狄部落领洛山的胞弟,出使楚国,停留在此。 萧珉没想到洛丘为人爽豪,竟然如此信任她,一时倒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假意问道,他出使楚国的来意。 洛丘顿了一下,然后毫不隐瞒地说道:“我和我哥哥一直很渴慕汉族文化,仿照汉字创立了夷狄文字,并借此向楚国挑衅。”他说到这里,黝黑的面色上不明显地红了一下,萧珉一见,觉得他直爽可爱,禁不住暗笑了一下。 -------------------------------------------- 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您的喜好,为您奉送上更多更好的作品,特地举办了这次调查活动,填写完毕后,有意外惊喜等着你哦。p/ 注册的筒子就去接受调查吧,我做过了,被奖励了5oo积分欧。 73 非分之想 上 洛丘继续说道:“我们用夷狄文字写了一封信呈交给楚王,言称楚国人认识,我们夷狄部落就归顺楚国,楚国人若不认识,我们便要兵攻打楚国抢夺楚国的土地。” 他说到这里,担心地看了一眼萧珉的反应,毕竟萧珉也是楚国人,他们如此对待楚国,只怕萧珉也不会对他有好感的。 他看见萧珉面色如常,眼角也微微带着笑意,这才放心地继续说道:“楚王对此书信迟迟没有回复,我一直以为楚国人是不识得我们夷狄文字。谁料到今天偶然来到楚都书院,现书院的学童正在学习我们夷狄文字,我……” 萧珉笑笑地看着他,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们除了学习我们夷狄文字,还有朝鲜语和藏西语,还有很多新奇的科目,这些是我以往闻所未闻的,不由得对楚国生出了许多了敬畏之心,想到我和兄长用夷狄文的书信试探楚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举。” 萧珉心中略微有点小得意,却又对使计策欺瞒了这样一个赤诚的汉子,有些过意不去,只能沉默地听他说话。 洛丘继续说道:“只是我现在想到楚王迟迟不回复我们的书信,觉得既惶恐又疑惑,既然楚国人认得我们夷狄书信,为什么要故作不知呢,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公子你机智过人,能不能帮我想一下楚国人的用意呢。” 萧珉踌躇了一下,这才说道:“也许是楚国朝廷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才拖延回应。按照你的说法,可能会有一些大臣觉得太过无礼,想要直接攻打你们部族也说不定。不过出兵打仗不是小事,朝野上必然也有争议,所以迟迟没有回复。” 洛丘皱了一下眉头,不满地说道:“难道就因为我们出一封书信,楚国就准备直接攻打我们,未免也太霸道了。” 萧珉听他如此一说,心中想到这个人看似粗豪,却有些蛮不讲理,对人对己不用一个衡量标准,不趁此机会在道理上将他制服,更加难办。 她当下一双明眸笔直注视着洛丘的眼睛,面色一沉说道:“这位先生才是霸道,许你们夷狄部落用一封地宣称不认识就来攻打,就不许楚国觉得你们无礼,想要出兵攻打你们吗。自古胜者王侯败者寇,一切凭实力说话,哪有事情都从你们那里考虑,强时欺负人弱时就要讲求公平合理的。” 洛丘听她说完,已经是面带怒色,却看见她那一直温和带笑的眸子里精光闪闪具有无限的威严,让人望而生畏,顿了一顿,压下心头怒火,想到她说的也是事实。只能缓缓地道:“公子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楚国人也太不按牌理出牌,把我耗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想想又不服气地说道:“还有,这出兵打仗不是光凭读书人的几张嘴皮子,而是要真刀真枪的厮杀,若是我们只看过书楚都院教书育人就此被吓退归顺,倒显得太没胆气了。” 萧珉看着他说道:“你说的有理,自古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又说书生是手无缚鸡之力,汉末两晋之时也曾经有清谈误国之说。若你要想衡量和楚国是否一战,还是找机会看看楚**队的实力才好。” 洛丘看他一眼,心中突然开始怀疑起他的身份,莫非是针对他而来,他直接探问道:“公子说的是,洛丘也想看看楚**队的实力,只是一般军营是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入的,不知公子可有门路。” 萧珉看他一眼,知他心生怀疑,却毫不示弱地回道:“兄台你没有找错人,这楚都之中,你想去看何处,我保证都能把你带到。” 洛丘眼睛一眨,试探着说道:“听说楚国第一猛将王若弼和世子楚泰出兵十万帮助成国去了,只怕楚都附近兵防空虚,没有什么大的兵营可开眼界。” 光靠楚都书院的高深教育果然是不能将洛丘彻底驯服的,此刻提到行军打仗立刻又让他忘记了刚才的敬畏,生出狼子野心,那种贪婪的占有欲反倒比未参观过楚都书院前更加炽烈,如此楚都,人杰地灵,若能攻占起来,岂不是也可以就此建都,成就夷狄一番辉煌事业。 萧珉听他说完,心中暗叹,难怪夷狄部落偏偏挑在此时犯难,原来是看到王若弼带军出征,想看看能否趁机占点便宜。 她朗笑出声道:“依兄台之见,容兵多少的兵营可称为大兵营呢。” 洛丘轻轻一顿,他夷狄部族展至今,族众计有**万人,能征善战的壮年汉子大概三万人,若是楚都附近能驻兵五万人,应该就算不少了,他笑着回答:“容兵五万的兵营勉强可算大兵营了。” 萧珉轻轻一笑,走到山路边,向着远方说道:“这位兄台你顺着我的手看看,这样的兵营算不算。” 洛丘看她灿然一笑,不明所以,走到她所站在的地方,向她所指的方向,翘望去,原来萧珉带着他边走边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楚都城郊的稷山,正行在上山的山路上。 一行人虽然还没有行到稷山山顶,可是已近半山腰,居高临下将整个楚都都看在眼中,洛丘顺着萧珉手指的地方一望,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那坚固的楚都城池外,向着西南是一块块整齐的农田,绿油油的平整连绵如巨大的绿色织毯,他悚然一惊,这么大片连绵的农田太过少见,不知道是什么人耕种。 农田离开不远的地方,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灰色营房,星罗棋布被圈在一个无比广大的校场之内,校场之上一片热闹喧哗的场景,不同队列的士兵正在操练不同的内容,格斗、射箭、剑术和骑术。 洛丘目力奇佳,看到当中正在练习阵法的队列,人头密密麻麻从这里看去如同一群群整齐忙碌的蚂蚁,他也经常操练士兵,一眼看去已经心头震动,只那些在排练阵法的士兵至少有万人之上,遑论练习其他内容的士兵和兵营里轮值休息的人员。 他掩饰住心头震撼,向着萧珉随意地问道:“这个兵营看来的确不小,也不知道能驻扎多少士兵?” 他故作随意的神情,萧珉早已落在眼里,就是要让他们看到楚国的兵力强盛,才不敢起侥幸侵犯之心,心存敬畏甘心归顺,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 她假意向身后的无锋问道:“无锋,这个兵营里现在有多少士兵?” 无锋低头恭敬地回道:“禀报主子,应该有八万人左右。” 洛丘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说什么,这么多人守在都城附近,他们吃什么?” 萧珉看出他的震撼,微笑着答道:“自给自足,你看没看到那片巨大的农田,那便是专门规划出的军田,由兵营里的士兵负责耕种,所产的粮食足以养活他们,不需要老百姓格外负担。” 洛丘一震,不服气地说道:“那便是这楚都土地肥沃,我们夷狄若是也想要如此,却哪里有那么多能种的土地。我们生活在草原上,只能逐草而居,赶着牛羊马群,哪里的水草丰盛,就在哪里安营扎寨罢了。” 萧珉看他愤愤不服,颇有几分孩子气,笑着说道:“因地制宜,草原广大肥美,再也没有比那里更适合养马的地方。如今天下纷乱,各国都想积极的扩充实力,战马是不可或缺之物,夷狄族如果能和楚国合作,以战马换良田也不是做不到的。即使不交换,民族迁徙到更适合居住的地方也是可以做到的。” 洛丘哪里能听得进去萧珉的话,楚都的丰美富饶早就将他的心打动,一路行来,与他们接壤的楚国州郡土地也是十分肥沃,适合人居住。 但是游牧民族生性豪迈,崇尚自由,来去如风,若是让他们拘束在方寸的农田之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忙碌也是受不住的,因此他心头想到,若是能夺得楚国的土地,使楚国人给他们生产粮食美酒,建造舒适的房屋,他们尽情享受,想住在草原时便在草原,想在平原农地生活时就在平原生活有多么舒服。 萧珉冷眼看他一脸憧憬之色,可眉宇间又颇多忿忿,知道他尚没有甘心臣服,反而越想越多,格外贪婪起来,不由得暗暗好笑,看来不给他点教训,是不能彻底让他明白过来了。 她看着洛丘说道:“兄台,你在想些什么?也许这兵营只是外面看着气魄大,实际上士兵并不厉害,仗着人多势众罢了,真遇到精明能干的队伍,也许就不是对手。” 萧珉假意说出的正是洛丘的侥幸心理,他不知萧珉心思,还憨厚的呵呵一笑:“我也有此意,不知道公子有没有门路领我们进去看看,让我的两名侍从找机会和他们比试一下。” 萧珉看他还不觉悟,也罢,既然如此,就领他见识一下楚军兵营,让他一次性长个教训,再也不敢起觊觎之心。 -------------------------------------------- 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您的喜好,为您奉送上更多更好的作品,特地举办了这次调查活动,填写完毕后,有意外惊喜等着你哦。p/ 注册的筒子就去接受调查吧,我做过了,被奖励了5oo积分欧。 74 非分之想 下 萧珉带领着洛丘和他的两个随从行走在楚都城外的驻扎兵营之中,此刻几万人的士兵已经列队整齐,挺拔地站立着,从中间空出一条不到两丈宽的道路让萧珉一行人向兵营主帐行走。 那两边矗立的士兵如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也像一个铁桶合围一般将一行人紧紧箍住,那些彪悍高大的士兵里眼睛里都是挑衅之色,即使萧珉站在楚国一边,见到这样的场景也有点胆颤心惊,脚步软。 想来也算洛丘等三人陷入了千军万马之中,被一眼望不过去多到数不清的士兵怒目而视,尤其是对三个异族人来说,绝对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萧珉转头观察洛丘,面色如旧,谈笑风生,那双强悍的眸子一片自信洒脱之色,心头暗暗佩服,便是那两名随从也像是经历过许多大场面,表情虽然沉默却没有一点畏惧犹豫之色。 一行人走到中军大帐,萧珉带着众人禀报后被几名士兵客气地有请进去,一眼看见兵营主将刘伯陶,而楚安正坐在他的身旁,两人下还做了几位副将。 楚安盔甲整齐地端坐其间,威风凛凛,少了平日里着常服时的玩笑粗犷之态,是萧珉没见过的样子,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楚安却向着萧珉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让她心中哭笑不得。 洛丘进到兵营之中,心内受到的震撼何止在稷山上远观时受到震撼的千百倍,只是他也别有一番英雄气概,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仍然谈笑自若。 此刻看到萧珉果然能带他们入军营,且被请到中军大帐后予取予求,心中已明了和萧珉一番缘分绝对不是偶然,而是楚国人刻意为之。既然楚国人有意如此,他也乐得借此探明楚国真正的实力,好做打算。 萧珉说明来意,主将刘伯陶微笑同意,并主随客便,让洛丘来指定想要做些什么。 洛丘武艺高强,本非常人,就算他手下两名随从也是身经百战,他想想便要求和楚军士兵进行比试,他和两名手下有三个人便从楚军兵营中也挑出三人比试三场即可。 刘将军完全同意,如此一来,虽然他们提前准备想要震撼夷狄人的手段可能用不上了,但是他也想知道自己手下的士兵和夷狄士兵的战力到底孰高孰低,因此便任由洛丘他们随意挑选对手。 洛丘的两名手下顷刻间便在楚军士兵中挑选出了对手,出乎萧珉等人意料的是,因为夷狄人和楚军此战并不是为着输赢,而是真正有切磋比试之意,因此那两名手下全都没有在普通士兵里挑选对手,而是在刘将军手下的亲随中指定了两名看来极为厉害的对手。 刘将军眼见夷狄人如此直率不作伪,心中倒也赞赏,又询问洛丘自己要挑选何人比试,洛丘站在那里,微笑淡定地拱手说道:“洛丘不才,不是能否请将军赐教几招。” 众皆哗然。 洛丘此举又是出人意料,刘将军略一沉吟,善将将者本身不一定武艺高强,他之所以为主将并不是因为武功出众,而是兵法了得。若是由他以武力敌对洛丘,他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如此一来,即使他手下两名亲随赢了,他若输了,楚军今日的颜面也将被夷狄人踩在脚下。 洛丘便是故意如此,他和主将对阵,即使输了,他不过代表一名普通的夷狄使者,没什么丢脸,可若是楚军的元帅输了,那么外面几万名楚军都要跟着低人一头,而这楚军主将日后势必再也无颜领兵打仗。何况,他识人无数,一眼看出这兵营主将并不是一个擅长厮杀武将。 洛丘话一出口,萧珉已经将他心思全部落在眼里,当下不由得一皱秀眉,想不到这外表粗豪的汉子也有如此的蹊跷心肠。 刘将军略一沉吟,坐在他旁边的楚安大嗓门已经响起,粗声粗气地说道:“杀鸡焉用牛刀,你若要挑战,我来应对便好。你若真想和刘将军比试,也要先赢过我再说。虽然说是让你任意挑选对手,也应该有个尊卑之分。想来你既然作为使者来我楚国,便不是夷狄军中最能征善战之人,所以也万万不能让你和我军主将对阵。” 洛丘一看坐在那里的楚安,膀大腰圆,面色粗犷平平无奇,却又一股天生的威严之气,暗暗惊讶,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阁下莫非是楚王二世子吗?” 楚安眼见被他识破身份,心头一惊,嘴上却是客气地答道:“正是在下,不知道与我比试行与不行呢。” 洛丘爽朗地笑道:“久闻楚王二世子骁勇善战,勇猛无敌,今日有机会领教是我的荣幸啊。” 萧珉眼见二人就此达成挑战的协议,倒是吃了一惊,她和楚安在一起一段时间,从未见他舞刀弄榜,这洛丘一看就是个强手,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是楚安死在他的手里,自己成了寡妇,还怎么完成逍遥王交付的任务。难道苦哈哈地在楚国守一辈子寡不成。 她一想到此,不由得面露担忧之色,想要言阻止。 楚安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几人旁边说道:“如此,各位便到下去准备吧,三位需要什么盔甲兵器,都可以自行挑选。” 他看见萧珉担忧之色,心中感动,不由得站过来,轻轻拉了一下萧珉的纤纤素手,贴着她耳边轻声说道:“公主放心。” 萧珉大庭广众之下被他如此,也不能过多表示什么,只能面色一红低头作罢。 洛丘一眼看见两人亲昵之举,暗蹙眉头,汉族虽有很多高大男子,但也有些男子比较清秀。他初来楚国,只觉得萧珉清秀异常,并没有往女子乔装上去想。他远在夷狄之处,也曾听闻汉族之地有人好男风,常常不以为然,如今亲眼见到不免心中厌恶,又隐隐可惜萧珉神仙玉质一般的人物也好此道。 他一时心思无人得知,刘将军命人引他们下去准备,转瞬间三人换上了铠甲,挑选了趁手的兵器,一切准备就续。 众人走出帐外,几万名装束整齐的士兵一如他们进营时那般肃立,刘将军向着手下轻声吩咐一句,一名手下走到帐外拜访的红漆大鼓处,咚咚咚咚敲击起来,洪亮的鼓声威武地远远传开。 鼓手又抬起来鼓槌,鼓槌后面拴着的艳红丝绸随风飘摆,十分艳丽好看。他又铛铛敲了两声,好像号令一般,那肃立的士兵队伍各自整齐的调转了方向,向外面四散跑去,如海水一样一层层地消退,顷刻之间扩散成一个巨大的圆圈,远远圈住眼前巨大的校场,正是空出一片空地给他们比试。 洛丘看到楚军飞快地就腾出空地,整齐有序,心中又是大大佩服,行军打仗不是单靠一个人的力量,还有众人协作,因此队列阵法是一个很重要的训练部分。不过是腾出空地的动作,见微知著,洛丘已经看出这个兵营的楚军训练极为有素,军纪严明,绝对是一支精锐之师。 他心中暗忖,这不过是楚国的都城旁驻扎的军队,总揽整个楚国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部队,楚国的强大果真不愧为当今天下第一。 他心中暗想,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披肩执锐跨上战马,洛丘的随从和刘将军的亲随卫兵开始厮杀。 萧珉看着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楚安,他真的无所谓吗,她略带一点担心地看着他。 楚安以为她担心场里,压低声音说道:“这场比试双方都有吃亏之处,也算扯平,在夷狄人来说,他们所骑的战马不是自己骑惯的,和坐骑之间不够默契。在我们楚兵来说,骑术还是不如夷狄人,在马上作战也要吃亏一些。” 萧珉轻轻点头,在比试之前,刘将军问过洛丘是否要签生死状,洛丘回答刀枪无眼,生死由命,但是双方都争取尽量点到为止,落马为输。 萧珉听他话意比较友好,心中暗暗想到,也许夷狄臣服之事胜算较大。 楚安话音未落,场中已经分出了胜负,刘将军的亲随一枪将洛丘的随从挑下马来,如此就算楚军一方获胜。 洛丘眉头微挑,他随从的骑术武功他心中有数,却没有想到这么快会落败。 几万楚军一看己方获胜,已经是欢声雷动,刘将军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那些楚军却立刻安静下来,整个校场之上已经是鸦雀无声,气氛却格外紧张起来。 刘将军一见自己的手下刚一出战就将对方挑下马来,心中也十分欣喜,只是几万楚军一起喝彩,声音震天,气势逼人,对夷狄一方倒是太不公平了,这才阻止了他们,即使如此每一名楚军士兵的眼睛中仍然熠熠地出光彩。 第二场比试开始,夷狄士兵一上来便用尽绝学,催马舞动双刀向刘将军的另一个手下步步紧逼,刘将军的手下也不甘示弱,两人很快激烈的厮杀到一起。 萧珉只看见夷狄兵端坐在马上手中舞动两团银光纠缠住刘将军的士兵,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不但是她的心紧紧地提到了嗓子眼,便是几万楚军也都紧紧的盯着,没有一个人愿意眨眼睛。 萧珉见过燕前尘、贺兰藏和无锋等人的武功,他们都是修炼高深的内功和武功,而战场上普通的士兵则是以命搏杀,虽然功力不强,却格外惊心动魄。 萧珉聚精会神地看着,突然听到楚安轻声喝了一下:“小心。” 只见刘将军的手下已经被舞双刀的夷狄兵一下子砍在腰间,鲜血迸溅,萧珉心提了起来,那名士兵却是紧紧拉住马的缰绳,止住那一时的疼痛,继续和夷狄兵拼杀,绝不肯就此服输。 两人便又厮杀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看不出胜负输赢,可是刘将军的士兵伤势不轻,鲜红的血不断从伤口处涌出,已经染红了马的身体。 萧珉微微蹙眉,照这样打下去不止血,他即使不会输却一定是活不成了,终于还是一个输字。 她正想着,楚安已经飞跨上马,一人一骑飞奔到两人身前,一柄大刀猛地出手架住那夷狄兵的双刀,轻轻一挑,不知道怎么那两柄雪白的银刀便飞了出去,他大声喊道:“别打了,这场我们输。” -------------------------------------------- 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您的喜好,为您奉送上更多更好的作品,特地举办了这次调查活动,填写完毕后,有意外惊喜等着你哦。p/ 注册的筒子就去接受调查吧,我做过了,被奖励了5oo积分欧。 75 惺惺相惜 上 楚安飞马上前一刀便挑飞了夷狄兵的双刀,引起几万士兵的齐声喝彩,校场上一片惊天动地的喝彩之声,随即又安静下去,楚安并不引以为喜,只是向着那夷狄兵拱手说道:“得罪,这场我们输了。” 刘将军的士兵虽然羞惭不愿意就此服输,也知道楚安是为了救他一命,不想使他血流尽而亡,只能抱愧下去由军医疗伤。 两阵比试一胜一负,接下来楚安和洛丘的比试就是整场胜负的关键。 楚安向着洛丘一拱手,洛丘已经拍马上来,两人骑在两匹高头大马上在校场中间遥遥对立。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洛丘高大魁梧的身材披挂上盔甲别有一番气势,除了手执一把大刀外,肩膀上还背着一副牛角长弓,箭筒里插着十几枝长箭。 萧珉轻挑秀眉,心里不安的感觉更甚,夷狄人可以说都是在草原马背上长大的,各个骑术精湛,洛丘一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何况他一手执刀一肩背箭,显然在马上的射箭之术也十分了得。萧珉想起很多少数民族都有骑马比射箭的传统比赛,而楚军弓箭手和骑兵一般都是分开的,心头一惊,担心地向空地另一旁的楚安望去。 谁料楚安早知道她一定会担心地看过来,什么事情也不做,与她距离虽远,两只眼睛却一直深情地注视着她,守株待兔一般,看见她向着这里看来,便开心地一笑,扬扬手让她不必担心。 刘云陶坐在萧珉身旁,将两人之间情形全部看在眼里,误以为两人是伉俪情深,在旁边笑着安慰道:“公主不必担心,论骑马打仗,二世子可谓我楚国当今第一勇士。若二世子出马还不能取胜,则我楚国也无人能胜。” 萧珉将信将疑地看向校场中的楚安,威风凛凛地坐在马背上,但是总觉得比洛丘矮了一头,而且他第一勇士的头衔得来谁知道有没有猫腻,若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士兵和他比试,只怕不会和他全力相争。 只是她想归想,无论如何楚安已经出马打仗,她只能全神贯注地观看比赛希望他能大胜而归。 两个人静静地对峙,看似静止的场景充满着高压气氛一触即,一道凉风拂面而过,楚安等得无聊,又向远处的萧珉看去。 与此同时,洛丘猛地一夹马身,那楚国战马虽然不是他自幼骑惯的夷狄马,在他的胯下却十分听话,一得到他的命令,立刻如离弦长箭一般笔直地射向楚安。眨眼之间,洛丘的马已经到了楚安身旁,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洛丘手中的大刀向着楚安劈头砍去,风声呼啸,其气势凶猛如泰山压顶。 萧珉的心险些蹦出了嗓子眼。 可大腹便便的楚安偏偏无比灵活,身子向后一弯,堪堪地躲了洛丘这雷霆一击,那锋利的刀刃和他只差一点,楚安的鼻尖都感觉到了刀锋的凉意。 他状似惭愧的一缩脖子,洛丘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柄大刀快若闪电地向着他接连劈来,刀刀追魂夺命,一个不留神就要丧命在刀下。 萧珉只见洛丘手中的大刀如同自有生命一般,一刀接一刀,中间没有一点停息,一片刀光仿佛将楚安胖胖的身子全部笼罩住,只要楚安稍微迟疑一点,就要被那大刀削去一片血肉,然后被一片片削光。 萧珉再次紧张起来,两手紧紧握住,这两人之间的战斗比刚才凶狠了许多,看起来像以命相搏,哪有点到即止的样子。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转头向着站在身后的无锋,无锋的眼中一片冷静,她看看无锋,轻声说道:“无锋,你盯紧场中,若是一会儿世子有生命危险,你一定要设法保住他的性命。” 无锋一直在注视着场中,想不到楚安那个家伙在马上也有几分真功夫,看起来是每次都险些躲过洛丘的攻击,其实正是计算精确的恰到好处。他乍然听到萧珉的命令,看见她清秀美丽的脸上写满紧张,明眸中一股忧虑之色,心中仿佛被锋利的小刀刺了一下,隐隐作疼,却没有多余话语,低头回道:“是,公主放心。” 萧珉听到无锋如此回答,向着他粲然一笑,如花绽放,轻声道:“有你照应,我就不用担心,自然可以放松心情看比赛。” 无锋心中更是落寞,看到萧珉担心楚安他心中十分不舒服,不过他还是会听从萧珉命令,恪守自己的本分,紧盯场中情势,以防有变。 洛丘紧追着楚安,不给他喘息机会,一连向他劈出了十八刀,却每一刀都离他身上差一点点,洛丘到此时才知道楚安并非浪得虚名,因此加倍小心地应付。 而此时楚安稍微得了一点喘息之机,立刻架起长刀挡住了洛丘的攻势,呛的一声,两柄大刀交叉在一起,两人都想和对方比试一下力气,谁也不肯先撤力。两柄长刀摩擦的火花四溅,一会儿向楚安方向偏移一些,一会儿又向洛丘方向偏移一些。 两人心中都佩服对方劲力不弱,视线从刀身上移到对方身上,四目相对,洛丘笑道:“世子骁勇名不虚传。” 楚安笑着回道:“呵呵,这位英雄才是草原好汉。”他汉字尚未说完,已经猛地一撤力,大刀向下一压后从旁边撩了过来,正袭向洛丘的面部。 洛丘心中骂了一声“好狡猾的胖子”,却急忙向后一闪。 两个人便又打在一处,只是两人马上功夫都不弱,颇有些势均力敌,你来我往了几十个回合,还分不出胜负。 萧珉紧紧盯着场中,两匹战马驮着两个交战的身影在校场中来回奔跑,尘土飞扬,将两个人都裹在一片沙尘中。 突然楚安一刀挑飞了洛丘的长刀,洛丘转身拍马便逃,楚安拍马在他身后急追。 萧珉心头雀跃,便是坐在她身旁其他的楚军将领也都情不自禁地出赞叹之声,萧珉稍一高兴,突然想起洛丘身上所背负的弓箭,叫道:“糟糕,小心弓箭。” 已经晚了,洛丘座下战马扬起四蹄,很快和身后追赶的楚安落下了一段距离,洛丘借着尘土飞扬向后背度极快地将弓箭抄在手中,一转身,张弓射箭向楚安连射三箭。 这三箭却是大大不同,他和楚安打了一阵,熟知楚安习惯躲避的方式,第一箭奔着端坐在马背上的楚安胸口直直射去,第二、第三箭却是算准楚安躲避的方向射去,定要将他射下马来。 楚安用刀挑飞了洛丘的大刀,心中也是一阵欣喜,拍马紧追的时间里看见洛丘一枝长箭飞快地向自己胸口射来,不由得身子向后紧贴在马背上堪堪避过那枝长箭。而洛丘的第二枝长箭却射向他坐下的战马的马腹,那个角度极为刁钻,楚安眼看着长箭要射中马腹,只能向下探身去拦洛丘的第二枝箭。 那枝长箭来势凶猛,一旦射中马匹,这马匹恐怕再没有力气驮着楚安在校场里来回作战,楚安向下探着身子,好不容易才用大刀挑落了那枝长箭。只是如此他的身子已经向下伏在马身上,几乎要完全失去重心,偏偏在这个时候洛丘的第三枝长箭射到,楚安的整个身子完全暴露在第三枝箭下。 楚安的前两次躲避都在洛丘的计算内,因此第三枝弓箭笔直地射向楚安暴露的后背,尘土滚滚中,只见那支长箭笔直地射去,一下子射中楚安身上,便如一枚铁钉钉在了他的身上,而楚安手中的大刀嘡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萧珉猛地站了起来,不只是她,连她身旁的楚军将领全部都大惊失色,慌忙站了起来,便是刘云陶也紧张不已,若是楚安真在他的兵营出了事,楚王难免不追究他的责任。 楚安被洛丘的第三枝弓箭射中,手中大刀掉在地上,然后便趴在马上一动不动,众人惊疑,洛丘略一迟疑,也轻轻拍马过去查看。 他刚到楚安的身旁,突然觉得不对,楚安被弓箭射中之处紧贴腋下,并没有血液渗出。洛丘心中知道中计,正要拍马躲闪,楚安已经闪电般跃起,手持他刚才射出的第三枝长箭,向着洛丘的喉咙直奔而来,洛丘躲闪不及,险些被那枝弓箭刺中喉咙,可楚安劲力并未用完,只向着洛丘的喉咙一作势,便向旁边滑开去。 一闪念间,洛丘已经是一个生死轮回,他知道楚安有心让他,若是刚才他手中长箭向着他的喉咙再递前进一分,他便命丧于此。可楚安留了一分力气,从他喉咙前一寸滑过,在外人眼里,是楚安气力不继没有伤到他。楚安不但保全了他,而且在外人眼里给他保留了面子。 台下众人眼见楚安突然跃起,禁不住喜形于色,尤其是萧珉本以为楚安中箭受伤,心中正要埋怨无锋不及时救治楚安,这才想到一定是无锋眼力好现楚安伪装中箭,幸亏她没有贸然责备无锋,否则定要惹他不快。 众人眼见楚安跃起,正要射中洛丘喉咙,不料他气力不继,没有伤到洛丘,心中暗暗遗憾。正在此时,却见洛丘一愣,已经翻身下马,向着楚安拜倒,而楚安紧跟着也跳下马来,向着洛丘拜倒。 -------------------------------------------- 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您的喜好,为您奉送上更多更好的作品,特地举办了这次调查活动,填写完毕后,有意外惊喜等着你哦。p/ 注册的筒子就去接受调查吧,我做过了,被奖励了5oo积分欧。 76 惺惺相惜 下 洛丘见到楚安端坐马上向着他豪爽的一笑,立刻翻身下马,拜倒在地,口中说道:“多谢世子手下留情。”他拜楚安不只是谢他手下留情饶过他的性命,更重要是谢他在三军勇士前维护他的颜面,可是他也是一个直爽豪气的人,不愿意白承楚安的人情,是以翻身便拜。 楚安一见洛丘翻身便拜,赶快跳下马托住洛丘也向着他拜倒,口中说道:“我使诈在先,有违厚道。”他心中看到洛丘如此诚恳也是十分高兴,自己没有选择错误,与其将他伤于箭下,当然不如就此交一个意气相投的朋友。今日看来夷狄部族归顺楚国没有太大的悬念,夷狄部族能征善战,如果能和这部分势力交好对自己未来也大有帮助。 两个人相视大笑,手牵着手走向众人,整个兵营的楚军看到两人携手而还,已经知道今日之事是个和美的结局,不由得士气大振。 洛丘走来看向萧珉,说道:“这位公子,谢谢你今日将我引来,确实使我见识了楚国的强大,不管是文化还是军事,都是我夷狄望尘莫及的。” 萧珉眼见两人惺惺相惜之态,心中知道大事已成,十分高兴,向着洛丘点头示意后,又笑着看向楚安,赞道:“今日才知世子原来一身好功夫。” 楚安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他虽然娶到萧珉,两人之间彬彬有礼,实际总觉得萧珉美貌灵慧,出身高贵,有些高不可攀,在她面前一向是伏低做小。今日方才有机会在她面前露了一回脸,不管是马上厮杀的真功夫,还是刚才收服洛丘那一转瞬的胸襟,自己心中都十分得意,当下看着萧珉,直爽地问道:“公主嫁给楚二,今日才觉得不算委屈吧。” 萧珉一愣,心中嗔道,此人怎么不分时间地点胡言乱语,却也不能当众人面前反驳他,只能含羞一笑低头应过。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都叫着两人是天作之合。 只有萧珉身后一直默立的无锋,看着楚安骄狂的高兴样子,禁不住心中更加生气。 站在一旁洛丘听着众人说话,看着萧珉明亮的眼睛如一汪湖水般清澈动人,秀丽雅致的脸庞渲染出可爱的绯红,娇羞如花,轻轻低下头去,柔软蓬松的丝下一段细白如象牙的脖子,方才悟到,他心中那名绝世风华才华横溢的翩翩公子乃是一名女子装扮,还是一名公主,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他不由得紧紧盯住萧珉,心中一抹异样情愫,萧珉害羞了一阵,方才抬起头,一眼看见洛丘眼中吃惊的神色,不由得向着他抱歉一笑,又调转了眼眸。 那一笑却好像草原上野草野花都要仰面任它抚慰的微风,温柔悠长,妩媚中自有一股让人臣服的力量,洛丘不由自主地一愣,觉得心跳好像停了一下,只能呆呆地站着看她,移不开眼睛,随后却被楚安大力一敲他的后背,恢复了正常。听见他大笑着说道:“兄弟,公主好看吗,我第一次见到都喘不过气了。” 洛丘面色微红,想到这个楚安有时计谋百出,有时却藏不住一点话,真够让人尴尬。 众人寒暄几句,楚安等人便带着洛丘三人回到楚宫。 在楚国大殿之上,洛丘一见到楚王楚洪度便恭敬地下跪叩头,声称被楚国的文化军事震撼,自愧不如,愿意臣服楚国,永远和楚国修好,唯楚王马是瞻。 楚王难掩眼中的喜悦,赞许地看向萧珉和楚安,若不是萧珉的计策和楚安战场骁勇的表现,也难有今日收服夷狄的奇功。他赶快请洛丘起身赐座,并让洛丘先写信告知夷狄领楚都的实际情况再说,毕竟洛丘只是夷狄使者,而夷狄真正掌权的人是他的兄长领洛山。 洛丘微一迟疑,立刻叩头求罪,说明了原由。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面前之人就是夷狄领洛山,因为仰慕汉族文化,亲自出使楚国,却为了安全的原因,假冒是自己的胞弟洛丘,好便宜行事。 楚王见到夷狄领洛山说明实情,并拿出夷狄部族的领印章为证,更加欣喜,当下命令设宴款待洛山。 并择定吉日在坤阳殿祭祖台祭祖,昭告夷狄归于楚国的事情,划分夷狄所盘踞的兴化草原为夷郡,归洛山世袭管辖治理。楚王认洛山为义子,封作夷狄怀远王,楚王怀远世子,并赐金印、朝衣,同时赏农户、工匠、医师各二十人,经文、诗词、医药、农业等书籍六百部,谷物种子十斗等随洛山返回夷狄驻地。 洛山眼见楚王如此真诚大方,这些赏赐之物将对夷狄之地的展大大有帮助,喜之不尽,更加感恩,表示愿意每年上贡夷狄战马三千匹,以示归顺诚心。 宾主尽欢,洛山又在楚都盘桓了十日,十日里却是经常去楚安萧珉所在的乾阳殿游玩,三人一起玩乐,时间过得飞快。洛山在楚都有点乐不思蜀,奈何夷狄部族也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回去处理,只能在楚都又买了些需用之物,带上楚王赏赐和萧珉楚安送给他的礼物,依依不舍地辞别楚都回到他的封地去了。 这里洛山刚刚辞别,楚王就宣楚安萧珉觐见,两个人去拜望,才知道楚王正是觉得萧珉对楚都书院提的一些建议好,若不是萧珉把楚都书院的科目设置得那么实用有效,第一关便震不住洛山。 楚王看向萧珉的眼中不乏欣赏之色,笑着说道:“这次夷狄归顺一事,你和楚安出力良多,本王还没有好好赏赐你,不知你喜欢些什么?” 萧珉低下头去,掩饰住眸中的惊喜,复而抬头说道:“玉儿不求父王赏赐,只是对于楚都书院还有一些建议,可能有的过于新奇,只希望父王听完不怪罪玉儿就好。” 楚王大笑着说道:“但说无妨。” 萧珉抬头,轻轻说道:“先是楚都书院的生源,玉儿以为如果单单仅限于楚都附近的学子就太狭窄了。应该挑选各地郡守的优秀子女来楚都书院入学,一来可以保证让他们更忠于我楚国,二来那些学子学成回去也有利于当地展。还有就是应该预留一部分名额给民间有才名的少儿学子,能给人才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也能有一个重视人才的名声。” 楚王轻轻点头,等着萧珉继续说下去。 萧珉笑着说道:“还有就是教材。外语数算本是书院没有的科目,是我临时找来,教材编写的不够缜密,希望父王另选贤才重新编写。另外这教材既然已经编写好了,何妨多印一些,给民间的学堂使用,总之都是培养我楚国的人才,不算肥水外留。” 楚王笑着点头,问道:“还有没有” 萧珉脸色一红,想到自己确实话多,说道:“还有一条,书院是文人汇聚之所,何妨设立一个聚贤馆,广邀各国才人名士来此讲课,互通有无,也使他们了解我楚国。如果有人愿意留下为楚国效力,则我王招贤纳士的名声广传,便能引来更多的人才为我所用。” 她说到这里却不说了,楚王听她说话,心中一震,她居然想到要广为招贤纳士,当年战国时期,秦国地处偏远,之所以能灭六国统一天下,招贤纳士,重用商鞅李斯等等客卿正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此女心志之高,只怕不在一国而在天下。他不着痕迹地打量萧珉,口中笑着说道:“还有多少条也无妨,这楚都书院我本来就打算交给你了,做个书院院长你可愿意?” 萧珉一愣,她身旁的楚安已经不可置信地惊异起来,让一个女子做书院院长可是亘古未有,父王真是太相信萧珉了。 他正要敦促萧珉赶快接下任命,萧珉调皮地一笑道:“谢谢父王,书院院长玉儿可不敢当。” 楚安心中一疼,不敢相信萧珉把这大好机会向外面推。 萧珉看着楚洪度面上变色,有点不悦,却继续说道:“教育是一国兴盛的根本,为显得重视,再没有人比父王您更适合院长这个职位了。您挂名书院院长,玉儿负责跑腿累心的事,至于名头吗,你给我个副院长,玉儿都笑得不会合嘴巴了。” 萧珉此话说完,楚洪度朗声大笑,说道:“你这个娃儿的确会哄人开心,就照你说的办。” 两人告辞离开祥云阁,楚安看着萧珉满怀喜悦地东张西望欣赏花园里的美景,心头一喜,微微埋怨地说道:“公主说话大转弯,可是吓死我了,还从来没有敢那样和父王说话,不过他倒是让你逗得很高兴。” 萧珉看着楚安,微笑着说道:“世子提醒的是,我以后会注意分寸。” 她心中却很不以为然,父子之间相处总是严肃些,父女吗则没有必要,小女儿撒撒娇才更容易博得宠爱,不过她懒得和楚安争辩,口中随意答应就是。 楚安又说道:“公主你想要招贤纳士,就是说让其他国家有才能的人来楚国做官,这样岂不是得罪了楚国现有的大臣?” 萧珉看他终于想到此处,向着他问道:“是又如何?” 楚安讷讷道:“朝中大臣我本来就乏人支持,你提出这么一条建议,我岂不是更加没人支持?” 萧珉看着他扑哧一笑,终于忍不住,循循善诱地说道:“你在朝中乏人支持,是因为大部分朝臣都是王家的裙带门生,当然支持楚泰不支持你。如今我引来外国人才,先在楚都书院由我来现举荐,然后在朝廷上要和王家一派的大臣争权争势,你说他们想要在楚国站稳脚跟,要投靠谁,最后会壮大谁的势力?” -------------------------------------------- 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您的喜好,为您奉送上更多更好的作品,特地举办了这次调查活动,填写完毕后,有意外惊喜等着你哦。p/ 注册的筒子就去接受调查吧,我做过了,被奖励了5oo积分欧。 77 滴水不漏 上 楚安听萧珉说完,佩服得几乎要五体投地,只能讪笑着说:“全赖公主周全,我有公主您这位智多星相助,何事不可成?” 萧珉轻轻一笑,两人继续向前走。 迎面却是几道不善且充满敌意的目光,萧珉抬头一看是两个衣着华贵的年长嬷嬷,正是楚后王丽华身边的得力助手。自从楚泰被封为王储之后,楚后以及楚后宫中的下人更加骄狂,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见了楚安和她,往往连声应有的礼节也没有,仰面朝天的走过去。 她当然可以按照礼法将他们治罪,只是治标不治本徒然让人家笑自己小气罢了,萧珉佯作未见,任她们从面前无礼走过。楚安面色一变,正要张嘴呵斥他们,萧珉一把扯住他,说道:“不用和她们一般见识,我们有大事要做,小不忍则乱大谋。” 楚安闻言作罢,随即说道:“父王让你打理书院事宜,还没传到楚后那里,她若知道,只怕会给你添不少麻烦。” 萧珉听他如此说,轻松地一笑,说道:“父王是院长呢,楚后找我什么麻烦,我不过是个跑腿的小兵罢了。” 楚安看她洋洋得意的嚣张神情,这才知道她非要父王当院长的小心思,原来是想站在父王身后狐假虎威,好方便做事。 他看着萧珉那假装嚣张实则可爱的笑颜,眉眼弯弯,无比明媚,连灿烂的阳光都相形失色,终于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头,哈哈大笑起来。 萧珉领了楚都书院总监事的职位,除了楚王担任的名誉院长,整个书院便是她的职位最高,她又仔细考察了一遍书院,和书院中其他的监事和夫子坐下来仔细讨论了两天,总结出楚都书院改进的条陈,洋洋洒洒成文呈给楚王批阅。 楚王见萧珉如此认真,也知道和众人商量,集思广益,又仔细看了他们的奏折,非常实用有效,便大笔一挥同意,放手让萧珉去做。 楚后得知萧珉改进书院一事,果然便暗中收集萧珉的错误,指使大臣在朝堂上启奏给楚王,联名弹劾萧珉。所幸萧珉提前已经把所有的改进思路和原因都详细地呈报给楚王,楚王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便没有被他们混淆视听,还直接针对他们奏折中不合理之处当场驳斥回去。 楚后眼见大臣们在朝堂上的正面进攻没有奏效,便暗中指使楚王宠爱的丽妃在楚王面前说萧珉的坏话,可萧珉和丽妃表面上虽然并不来往,暗中交情颇深。因此丽妃只是口头顺从楚后之意,实际上却没有在楚王面前进萧珉的谗言,反而寻找适当的时机夸奖萧珉。 楚后眼见计策都不能奏效,楚王对萧珉信任有加,萧珉在楚都书院照样呼风唤雨,一项项措施已经井井有条地施行下去,尤其是招贤纳士那一条,很快地来自各国的名士便会被请到楚都书院讲学,有一些便会被楚王盛情邀请到楚国做官,如此势必影响到一些依附在王家的大臣,心中更加惶急。 她又看着因为楚泰领兵出征,楚安便承担了很多原来楚泰的职责,也负责帮楚王处理一些日常政务,根基一天天建立起来。楚后心中着急狠,便亲自相召国丈兵部尚书王清友,两人彻夜商定找人栽赃陷害楚都书院里的人言行不当的毒计。 次日,楚都书院的聚贤院格外热闹,几名新来的书生大声讨论了一会儿,突然将话题引到当今楚王立储一事,他们越说声音越大,不一会儿便吸引了整个馆内的书生。那几名书生眼见众人留意,也有搭话之人,神情更加张狂,口中说着王储楚泰种种不尽如人意之处,而尽多夸奖楚安,言语之中也颇有对楚王不敬之意。 聚贤馆里一有此等声音,立刻有人便去悄悄禀告了萧珉,原来萧珉想到楚后若要有心为难她,从她这里下手不成,一定找楚都书院的过错。而聚贤馆人多口杂,是一个最容易出纰漏的地方,因此在聚贤馆内加派人手,要他们随时留意馆内人员的话题,又暗中叮嘱馆内的常客,不要和人随意探讨禁忌话题。 因此,与那几名书生接话的人并不多,而他们刚说了一会儿,萧珉已经接到通报,悄悄来到聚贤馆的外面,她隔着帘拢向着里面小心探看,现是几张生面孔,心中一动,莫非楚后已经按捺不住,想找机会借此除掉楚都书院。 她略一沉吟,向着手下人低语几句,萧珉身边随从走进馆内,走到那几名:“几位先生论调新颖,书馆总监事有请几位出去说话。” 那几名书生本就是有人派来,眼见说了半日,搭话者极少,和他们相附和的人更是没有,正在郁闷,担心对主使者无法交差,听人说萧珉来请,以为钓不到虾米钓大鱼,精神振作,连忙向着馆内其余人拱手说道:“各位就此别过,我们兄弟几人就此见总监事大人去了。” 他们走出聚贤馆,只见庭院中一名白衣飘飘的俊秀男子负手而立,有人向前通秉后才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姿仪好像玉树临风,容貌又好像娇荷照水,一双清澈秀丽的明眸却隐隐带着威严,让人心生畏惧,不由得一愣。 萧珉虽然以公主身份任书馆的总监事,为了行事方便,却仍然是男装打扮,她向着几名:“几位高谈阔论,兴致高昂,本监事也想听听几位高论,不知还有这个荣幸吗?” 那几名书生知她正是楚安的世子妃,一见她惊为天人的容貌,心中暗暗仰慕,却又想起她的身份,料想她定然是听见他们为楚安鸣不平,心中高兴,于是便兴匆匆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萧珉连连点头道,好,好,几人犹迷惑在她秀美绝伦的微笑里,突然听见她高声问道:“他们几人的话,你们记下了吗?” 萧珉身后不远处走来一人,手持书册,雪白宣纸上笔墨未干,轻声答道:“报告总监事,全部记录在案。” 萧珉笑着说道:“好,如此,把他们几人拿下,连同你记录他们的言谈,一起交付楚都按察司审查。” 那几人只听萧珉笑眯眯说道“拿下”,便有几名高大的随从来到几人身旁,出其不意将几人胳膊向后压制住。他们都是细皮嫩肉的书生,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禁不住连连呼疼,为一人又连呼冤枉,询问萧珉何至于此。 萧珉冷哼一声,厉声说道:“如今王储在成国领兵作战,举国皆盼望王储得胜归来,世子在朝中襄助大王,亦是无时无刻不盼望如此。想不到尔等在聚贤馆大放厥词,挑拨王储与世子之间关系,希望楚国朝堂就此生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莫不是别国派来的奸细?” 几名书生已经吓得面上变色,萧珉这个罪名给他们的可是太大了,不管是谁,也承受不住。 他们连呼冤枉,萧珉硬起心肠,谁叫读书人不好好读书,偏要受人收买来参与政事阴谋,反正楚都按察司也在王家控制,他们是死是活如何定罪,就看他们自己的主人如何决定吧。可她如果心肠一软,一时失察,这楚都书院上上下下的几百口人只怕就免不了牢狱之灾。 萧珉面色一冷,直接说道:“少说废话,赶快押他们到楚都按察司。” 一行人便急匆匆地向楚都书院外走去,还没有出书院,只见书院大门处吵吵嚷嚷,一队人马不经过通报已经闯进了楚都书院。 萧珉心说,来的好快,若不是她布置及时,今天这楚都书院真要毁在你们手里了。 那一队人马进到楚都书院里面,已经是横冲直撞,被人引领着直向聚贤堂走去,萧珉心头怒火高涨,却是面上带笑,让手下人去喝住他们,叫那队人马里为的出来答话。 那队人马的领眼见萧珉身后站着一众随从,萧珉本人姿色秀雅,眉宇之间一股高不可攀的威仪,他并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赶快客气地回道:“来者不知何人,不要耽误楚都按察司办案,走了重要的人犯,你们担不了干系。” 萧珉使人答道,她便是楚都书院的总监事,问他们来抓什么人犯。 那小领想不到他如此倒霉,竟然就撞见萧珉本人,只能老实答道,有人举报,楚都书院聚贤馆内有人议论朝政,对楚王和王储不敬,要把相关人等抓回去审问。 萧珉心中更怒,若不是她拦在前面,给他们冲到聚贤馆,在里面胡乱抓人,把所有人都带回去,浩浩汤汤一行押送队伍,别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真以为楚都书院图谋不轨。以后谁还敢把孩子送到楚都书院来学习,谁还敢来楚都书院讨论政事,那个名士大儒还愿意来楚都书院授课,即使最后没什么牵连,只怕这书院的名声也是臭了。 何况他们根本不只于此,还想借此把她和楚安也拖下水掉层皮才能作罢。 萧珉心中越是愤怒,表面就越是不动声色,只客气地说道:“确有此事,今日聚贤馆中果真有人胡乱攻讦朝政和楚王、王储,不过我们现的及时,已经把人抓住正要送到按察司去呢。” 那名带队领听萧珉说完,不禁楞了一愣,他接到的命令是把所有在场的人都抓回去慢慢审查,而萧珉已经把犯人抓到了,他还怎么完成任务呢? -------------------------------------------- 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您的喜好,为您奉送上更多更好的作品,特地举办了这次调查活动,填写完毕后,有意外惊喜等着你哦。p/ 注册的筒子就去接受调查吧,我做过了,被奖励了5oo积分欧。 78 滴水不漏 中 带队领听萧珉说完,楞了一下,随即说道:“既然如此,便请总监事先将犯人交给我们。” 萧珉命令手下的随从将被缚的几名:“这几名书生言论应该是受人唆使,说不定是别国奸细,妄图传播不利言论,在我国引起内乱。” 那带队领哪里在意萧珉说的这些话呢,他出之前已经明白上峰的授意,是在楚都书院把事情搞得越大越好,如今就这样领了人回去,只怕要受到斥责。 他心中灵机一动,说道:“这人既然是总监事抓到的,只怕总监事也要和我们一起回去,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还有聚贤馆里其他的文士,都在现场,便是证人,也要一并带回才能彻查清楚。” 萧珉淡然一笑说道:“如此便要搅了楚都书院的清静,我这个总监事倒是无所谓,很想配合你的工作,只是影响了楚都书院的声誉,担心楚王这个书院院长会雷霆大怒。” 遇到这些人就要仗势欺人,不抬出楚王来吓唬他们,只怕他们就要一意孤行。 果然那领便踌躇不已,半晌讷讷说道:“我也不想搅扰书院的清静,可是总要能够交差才好。希望总监事给小人指条明路。” 萧珉见他如此说,方才满意地一笑,说道:“我这里有方才在场的人员名录,你们若是需要人证,便按照名录上随时请去,我保证他们随请随到,不会耽误你们办案,我本人也是一样。” 那领听她特意强调说出两个“请”字,便知道想把整个书院的人一网打尽,用驱赶束缚的方式绑到按察司绝无可能。 他烦恼地看着萧珉,却见她一双洞彻人心的明眸正牢牢地盯着他,秀美的脸上面沉似水,眼中不乏警告之意。那清冷的眼眸不容冒犯抗拒,他禁不住心头一寒,两位世子争储和他这个小兵头领有什么相干,自己把萧珉这些话说出,已经足以回去交差了,最多被臭骂一顿。若是真的拗她意思,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被她记在心头,日后算账,可还有谁来保他。 他一念及此,心头透彻,连忙笑着应承萧珉,领着那几名书生回去交差。 萧珉看着他带人离开楚都书院,方才轻呼出一口气。心中却又烦恼地想到,这件事还不算完,幕后主使者肯定不会站出来,想必那几名书生真的会被屈打成招成外国奸细。如此一来,楚都书院还是脱不了干系,楚后尽可以说聚贤馆容易惹是生非,关闭为宜。 萧珉为难地拍拍额头,转身向楚都书院里走去,却因为脑子里想事情,不小心地撞上了面前一人,钢筋铁骨一样,几乎让萧珉撞得头晕,抬起头来一看是无锋,立刻埋怨道:“无锋你站在哪里不好,干什么挡我的路,把我碰得头疼?” 无锋原本就一直跟在她后面保护,哪里知道她会突然回转方向,看见她娇嗔样子,知道她心中不顺,想来故意泄,只能暗叹自己倒霉,柔声问道:“公主想什么事,出神撞到我?” 萧珉见被他戳破,面上一红,抬眼看无锋好像反问一样说道:“若他们被认定是别国奸细,楚都书院也要受连累不是吗?” 无锋点点头,表示赞同。 萧珉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脑海里仍然在拼命地想主意,边自问道:“若是楚后没有被牵出来,想必她还是会反咬楚都书院一口?到底该怎么办呢?” 萧珉边自问边抬眼看无锋,无锋让她失望地摊摊手,萧珉不满意地撅了下嘴,无锋看她可爱神情,心中暗笑,萧珉自称天下第一聪明,她若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想着谁能给她出主意呢。最多不管她想出的主意多难,他都给她帮忙做到。 无锋正低头沉思,没注意萧珉眼中已经闪过了一抹调皮又狡猾的光彩,甜声叫道:“无锋,又有事要你去做。” 无锋故作烦恼地皱皱眉,看见萧珉向他勾手指,示意他俯头过来,只能乖乖地俯头在她嘴边,听她面授机宜。 ---------------------------------------------------- 日上三竿,天气逐渐转热,忘忧殿内却还是凉风习习,一片世外桃源的景象。 在楚国呆的时间长了,萧珉渐渐熟知楚宫事情,也慢慢体会到为什么楚安生母曹长乐既无权势撑腰又无过人的身材容貌,能得圣眷几十年,使楚王楚洪度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忘忧殿内。 除了楚王楚洪度自身不太贪色之外,长乐妃人名长乐,殿名忘忧果真是名不虚传,萧珉也说不出来忘忧殿到底有什么魔法,只是感觉每次远远地一要走到忘忧殿的范围就不由自主精神振作,走进忘忧殿中,只觉得建筑花草还有服侍的下人都格外顺眼亲切,不管有什么烦心事好像都没有办法带到忘忧殿来。 而且长乐妃其人也有一种本领,不见她和人多说贴心话语,也不见她待人格外殷勤热情,只用两只善良明澈的眼睛看着人,又有使人如沐春风之感。 萧珉打听到楚王此刻正在忘忧殿内纳凉,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更有几分信心。 她在忘忧殿外求见楚王,很快被楚王宣召进去,她走进殿内,只见两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在殿内对坐着玩纸牌,旁边水晶果盘中堆满了新鲜水果,水果上闪着水润的光泽,两人相处就像寻常人家的老夫老妻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两人在一起的情形,萧珉总是感动的鼻子有点酸,两人好像她亲生父母在世时一样恩爱。 萧珉突然很不想打乱殿内现在和乐融融的气氛,因此迟疑了一下。 长乐妃已经笑着招呼她坐下,说道:“玉儿,过来吃水果,书院今日事不忙吗?” 萧珉顿了一顿,还没有回答,看见旁边的楚王已经目光审慎地打量着她。 既然已经来了,楚王的神情气质已经在瞬间生了变化,她说与不说都影响了他们,就直接说出来吧。 萧珉恭敬地站起身子,跪在地上,诚恳地说道:“父王,母妃,不是书院没事,正是书院出事了,玉儿才特地来负荆请罪的,只是打扰了两位。” 长乐妃轻点一下头,便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楚王和萧珉。 楚王面色不变,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萧珉,说道:“楚都书院出了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萧珉便把早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陈述清楚,然后解释道:“即使那几名书生真是别国奸细指使,总是我书院的聚贤堂给他们这个机会。书生聚在一起议事,话题多杂,的确容易非议到朝政。” 楚洪度听她说完,冷声说道:“不用说别国奸细,难道你和楚安两人就没有非议过王储之事?” 萧珉一惊,随即告知自己一定要诚恳,楚洪度那种老狐狸,想要瞒过他,只会让他更加不高兴。她连忙抬头说道:“父王明察,未来国君的位子,天下人皆称羡,能有机会触及的不过是两位王子。要说世子和玉儿没有想过那个至高的位子,那便是欺瞒父王。但是我二人无论如何不会为此做出不利楚国之事,更不会愚蠢到在王储带兵打仗之时,在背后非议他,世子和玉儿实在不敢也不愿啊。” 楚洪度轻轻哼了一声,说道:“这还像句实话。” 萧珉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凉汗,继续说道:“书生聚众议事,免不了谈及朝政。玉儿当初建议设立聚贤馆,考虑不周,万望父王取缔聚贤馆,以免再有相同的事件生。” 楚洪度闻言,眼睛中一抹精光向着萧珉,想要看清她心中真正思想。 萧珉只觉得那眼光如利剑刀斧,锋利无比,就要看透她心底真正的想法。 听到楚洪度说道:“难得,楚泰和楚安怎么没有你这样的玲珑心肝。你可是担心此事一出,有人借题挥攻击书院,所以提前到我这里陈明原因,主动要求重罚,我若在此时说明与书院无关,则日后有人攻讦,我自然也不会改口。书院因此得以保存,我说的可对。” 萧珉想到自己的心思在楚洪度这个老狐狸眼睛里犹如透明一般,心里一惊,只是她不但掩饰住惶恐,反而抬头娇媚地笑着说道:“父王明察,我费尽脑子想出来保护书院的主意,到您这里一眼就被看穿了,说到玲珑二字,玉儿的心思远远不如父王。” 她想到若真是一副诚惶诚恐,好像真做了多么大逆不道之事,便是让你看穿,我就是一点小女儿护住心爱之物的心思,难道你还治我的罪名不成。 楚洪度一看她一张小脸微微扬起,艳若朝阳,明媚无双,那双秋水盈盈的大眼是楚泰楚安身上都找不到的聪慧灵动。他没有女儿,凭添了萧珉这个伶俐聪慧的儿媳,就好像老天赐给了一个贴心美貌的女儿。虽然他认为萧珉自后唐而来,又有绝世的才貌,心中对她不乏提防,还是禁不住一天天从心理对她喜爱起来。 他眼见萧珉如此说,展颜一笑道:“料你的鬼心思也瞒不过我。不过君无戏言,书院之事还没有察明,本王现在还不想如何处置之事,以免时候反悔难办。你既然来了,便把手头的事先放放,专心陪我们玩一会儿子牌,这才能放你走。” -------------------------------------------- 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您的喜好,为您奉送上更多更好的作品,特地举办了这次调查活动,填写完毕后,有意外惊喜等着你哦。p/ 注册的筒子就去接受调查吧,我做过了,被奖励了5oo积分欧。 79 滴水不漏 下 萧珉便静下心来陪着两位长辈玩牌,这种牌她以前倒是没有玩过的,只是她十分聪慧,长乐妃在旁边稍一点拨,就掌握了这种牌法的诀窍。她一旦掌握诀窍,便想着方法想让两个老人多赢些,好哄得他们开心。 不料却看见楚洪度一双透彻的眼睛,不是赞同之感,萧珉知道他生性豪爽,又自认明君,不管玩什么绝对不能输的,但是却也不能别人故意让他,一定要自己真实地赢了方才开心。 萧珉打起精神和两位老人玩牌,不由得大吃一惊,看楚洪度玩牌时的心计和计算完全不输于她,不由得也兴起斗志,和他们好好的玩斗起来。 三个人不知不觉地就玩了大半个上午,两位老人又挽留在萧珉在长乐殿吃午饭,吃过午饭,便有楚都按察司的人来请楚王。 萧珉灵机一动,知道定是楚都书院聚贤馆有书生言语不慎,攻讦朝政之事来奏明楚王,她轻轻一笑,既然时间已经过去一上午,以无锋的安排想必她交待的事情一定已经办妥,所以她便心地告辞出来。 萧珉出了长乐殿,便回到楚都书院,安排好书院正常事项,就看见楚安急匆匆地来书院找他。 她端坐在书房里看见楚安急匆匆地进来,以为他知道了书院的事情,着急担心才过来看看,赶快起身将他让到座上。命人沏了一壶莲心龙井,又递了一个丝绢给他擦汗,等他安然若定时,这才笑着望他。 楚安本来是有急事要说,看见萧珉举重若轻不疾不徐的态度,觉到自己的毛躁,不由得暗自收敛起来,将要说的话在心里盘桓了一下,才看着她,低声说道:“成国的消息传回来了。” 萧珉心中一动,原来他不是为了书院而来,隔了这么久才有楚泰的消息传回来,贺兰藏动手真是太慢了。她掀起盖碗看看茶杯上雾气氤氲,一片片绿茶在水中舒展开来,姿态优美,禁不住嫣然一笑,随意问道:“大世子还好吧。” 楚安看她如此能沉得住气,终于忍不住有些微的激动,说道:“他们败了,楚泰军队主力被贺兰藏率领的四国联军包围在昭国塞阳山,四面合击,折损近半,现在塞阳山附近苦苦撑持。其他分守昭国已经占领三郡的人马全部被贺兰藏吃掉了。” 楚泰终于输了,楚安的心中难以压抑的激动,如果楚泰赢了四国联军,战功赫赫,那么他在朝野之中再呕心泣血也比不过他的功劳,可如今他输了,就是他的机会来了。 他也想要平静地告诉萧珉这个消息,但是一提起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激动之色,他的心理甚至有一个隐约的念头,如果楚泰在战斗中不幸被四国联军杀了,那么王储之位再也没人来和他争抢,楚国的国君之位就是他的了。 只是这个念头太过邪恶和血腥,毕竟是楚泰是他的兄长,因此楚安小心地压抑着在萧珉面前也不敢吐露。 萧珉轻轻啜了一口碧绿的茶汤,齿颊留香,以贺兰藏的本事,他可以让楚泰全军覆没,甚至可以让楚泰这个人在战争中消失,没办法回来楚国。他只吃掉了楚泰一半人马,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楚安还在巴巴地看着萧珉,听见她问道:“是不是大世子写信回来向父王求援了,他还要楚国再派多少人,五万还是十万?” 楚安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珉,她虽然和他一样在千里之外,但是好像什么都知道,对战势十分清楚的样子。 萧珉看楚安神情,继续说道:“如此看来,贺兰藏这个人胃口很大。他以四国联军之力将楚泰困在塞阳山,想要使楚泰全军覆没,甚至杀了楚泰又怎么会做不到?” 楚安听萧珉如此说话,心中一惊,以为自己心底的念头被她看穿,连忙借着喝茶垂下眼眸,却听见萧珉继续说:“可是这样的话,父王一定雷霆震怒,只怕举倾国之力也要给大世子报仇,到时四国联军也讨不得好去。但是他让楚泰败得不痛不痒,就此退出,却打击不了楚国。所以他这一手,给楚泰留口气,让他继续向楚国求援,他再继续吃掉楚国加派的人马,他便可以借此机会重创楚国。毕竟当今只有强大的楚国是穆国的对手。” 楚安一顿,说道:“公主此言不妥,贺兰藏凭什么料定楚国一定派兵,我们是帮成国打仗,成国完全可以就近支援大世子的队伍。” 萧珉轻轻一笑,说道:“世子,你是成王的话,是借此机会要挟楚国更大程度地被卷进来,增加军队呢,还是用自己的精锐去救援别国部队。” 楚安一窒,成王当然是巴不得楚王再多派些兵,而且成国现在可能的确也是自顾不暇。 他一沉吟道:“难道我们要阻止父王再派兵吗?” 萧珉摇头,楚安也心中清楚,这个时候自己阻止父王出兵,只怕会让人误以为不顾手足之情,所以这些话是无论如何不能说的。 萧珉看着他,想想说道:“贺兰藏也并非战无不胜,只要父王能挑出个能干的将领去,也不一定非败不可。” 楚安点头,听萧珉一说,他心中已经明白,这件事他最好不要插手,父王要怎样便怎样,自己只管听命执行即可。 两人说完,萧珉见楚安不知书院生之事,在心中暗自想了一下,她交代的事情无锋应该已经做好,现在又正值楚泰兵败,朝廷上的注意力全部被转移,楚都书院的事情极有可能不了了之。 果然如萧珉所料,虽然楚王也知道贺兰藏难以对付,放楚泰喘息机会是故意引楚国增兵,这兵仍是不能不派。三日后,楚王再次点兵十万,派名将田桂晔为主将,急赶往昭国塞阳山支援楚泰。 而在楚都书院里妄议朝政的几名书生被查明是别国奸细,在按察司监狱里畏罪自杀,楚后指使几名大臣奏请楚都书院聚贤馆聚集书生杂谈,容易生事需要取缔,被楚王在朝堂上驳回。楚后因着楚泰兵败之事,不想进一步触怒楚王,便只是做一试探便罢,没有进一步在朝堂上逼迫楚王。 萧珉本来在楚都书院一事上埋了伏笔,有意借此为难楚后,也因为楚泰兵败一事,想到楚王心中烦乱,不愿在此时生事。反正楚后的气焰因为楚泰兵败被打压了不少,也算和楚安暂时相安无事。 楚都书院逐渐走上正轨,朝廷里暂时相安无事,萧珉闲下来便想起要和无锋学点防身功夫。她想想和无锋两个人练武,未免有点瓜田李下,惹人非议,便叫了绣玉、琼章和她三人一起笑拜无锋为师。 无锋委实推辞不过,只能答应下来。 他想想萧珉等人是女子身弱力轻,恐怕也没什么恒心,便精心制订了一套适合女子习武的方法。 他先教导三人练习调息吐纳等练习武功的基础入门,又将习得武功中以巧克敌,出奇制胜的招式精心筛选了几招出来,统一交给她们。 同时又寻找楚都内的能工巧匠制作出能藏于袖中的连珠弩,设计精巧,便于携带,也不需要极大的力气,适合女子使用,练习过准头后。若是真遇到敌人,不提防间也是杀伤力极强。 可惜无锋再怎么用心编排,习武始终是一件刻苦之事。白日里萧珉要忙楚都书院之事,只能在每日清晨起来闻鸡起舞练习那些克敌制胜的招式,又在每日入睡前练习呼吸吐纳。 如此一来,每日里披星戴月地练功,无锋这个老师无所谓,因为他自幼便是如此练功长大,绣玉和琼章两个可真是叫苦不迭。绣玉虽然是王府奴婢,身份却不比粗使丫鬟,只比主子稍差一等,根本就没有起早贪黑的干过活。琼章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养尊处优的小姐一名。最关键的两人本来就对练武不感兴趣,不敢拂逆萧珉的意思只能硬跟着练习,每日里赶鸭子上架一般为难。 虽然辛苦,萧珉倒是刻苦地坚持下来,不但是绣玉琼章,便是无锋也禁不住刮目相看,想到萧珉身上那一股子执着坚韧,倒是很多男儿都不如。 私下里琼章啧啧称奇,绣玉便给琼章讲起萧珉在燕都时,为了赢得和龙老将军的斗酒,能用刀子刺破大腿,忍着疼痛谈笑风生的和老将军拼酒。 两个人禁不住惊叹连连,说了一会儿,便互相埋怨说道,虽然没有娇贵小姐的命,偏巧又生了娇贵小姐的身子。 一个说,才练了几天武功,身上无一处不酸疼,晚上连床都要爬不上去了。 另一个赶快接着道,晚上做梦也梦见被逼着练武,恨不得自杀的心都有了,天下间再没有比这更苦的事情了。 萧珉无意中听到这两位暗地抱怨,心中叹气,看来强扭的瓜不甜,这两位虽然不如她身份高贵,可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却比她少的多,才不知道女人能自己保护自己是个多么骄傲自豪的事情。 她想起在大漠之中她和阿白混迹在一群汉子中间,一个月不洗澡,大腿内侧因为骑马磨得血肉模糊,面上淡淡一笑。 她微闭眼睛想起那个英气美丽的少女,笑容向天边新月一样美丽雅致,站在她面前说道:“我叫天心白,天心白月水中莲的天心白,我的理想是做一个女将军。” 她嘴角边溢出一丝笑容,果然是她要求太高了,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像阿白一样。 -------------------------------------------- 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您的喜好,为您奉送上更多更好的作品,特地举办了这次调查活动,填写完毕后,有意外惊喜等着你哦。p/ 注册的筒子就去接受调查吧,我做过了,被奖励了5oo积分欧。 80 滴水不漏 下1 萧珉站在后面听她们两人好不容易抱怨完,这才轻轻一挑珠帘,走了进去,展颜一笑说道:“你们处在深宫内院,楚宫又守卫森严,不练也罢,自明天开始,你们想怎样便怎样吧。” 琼章抬头一看萧珉眼中只有调侃没有恼怒,禁不住欢呼一声,直爽地说道:“公主万岁,我实在不是练武那块料,不说练武,说写字读书你怎样罚我罚我多少都行。你实在不解气,罚我绣女红也受了。” 萧珉但笑不语,绣玉偏头问道:“我们不练,公主你还练不练。” 萧珉说道:“我自己喜欢习武,自然要坚持下去,不想半途而废。” 绣玉闻言垂下头去,让人看不清她眸中所思,半晌说道:“既然如此,绣玉便陪着你吧。” 萧珉略一沉吟,直接说道:“你想怎样都由你,只是不要委屈了自己。” 月明星稀,启明星升起多时,月亮清亮的轮廓还挂在深蓝的夜幕当中没有消失,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一丝冰凉的晨风直直吹进萧珉单薄的衣裳,让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萧珉抬头一望,远处的空地一名高大男子负手而立,挺拔如松傲岸如崖,正是早早已在等候的无锋,只是站得稳如磐石,不管什么样的冷风也绝不能动他分毫的。 萧珉放轻脚步向着无锋走去,一不小心却被地面上的石子咯了一下,禁不住轻呼出声。 不远处的无锋听见萧珉惊呼,立刻疾风一样赶来将萧珉护在怀中,警戒地向四面查看。 萧珉偎在他的结实温暖的怀中,能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不由蓦地红脸,小声说道:“无锋,没事,我不过崴了一下脚。” 无锋查看四周没有异样,听她如此说,立刻蹲下去查看她的脚踝,用两根手指仔细探明她骨头确实无碍,才放开她,说道:“应该没有伤到骨骼。” 他抬头向萧珉禀报,却看见萧珉比天边启明星还明亮的一双眸子笑着望他,心神一荡,却强自抑制,沉声说道:“公主如果准备好了,我们继续学习昨天的美人四招。” 萧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无锋愕然地看着萧珉,她抱歉地笑笑,示意无锋开始演示,心里却更加想笑,无锋要传授给她的美人四招正是西施浣纱、昭君鸣琴、貂蝉拜月和贵妃醉酒。这四招从古代四大美女典故幻化出来的招式,听起来就很美,由无锋这个高大粗犷的汉子演示起来却是不伦不类,萧珉实在忍俊不禁。 无锋刚比划了一招西施浣纱,已经听到身后传来萧珉的忍笑之声,心头尴尬,他当然也知道他演示这个招法有点笨重。 萧珉在他身后问道:“无锋,你师傅传授你这种武功的时候有没有很生气。” 无锋一顿,默默无语。 萧珉一怔,立刻想到无锋是男人,他的师傅应该不会传授这种武功给他,然后试探着问道:“该不会这武功是你为了传授我们,自创的吧。” 无锋沉默不语,只是继续演示昭君鸣琴的招数,说道:“公主,请你仔细看好昭君鸣琴。” 萧珉仍然不肯放过他,笑着问道:“不回答我,难道是我猜对了。我说无锋,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有如此闲情逸致创造这种柔美的招式?” 无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说道:“我演示不好看,公主练起来会很美。” 萧珉一怔,看着无锋眼中柔和的光辉,听着他继续说道:“我创立这招式之时,脑海里就是公主在练的情形,姿态很优美也很容易练,对敌也有很大的效果。” 萧珉听着无锋如此说,突然不想看无锋的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下意识的逃避什么,只是嘴里简单地说道:“是吗,那我就好好练练,你再重新演示一遍,我用心记住。” 无锋注意到萧珉不自然的神情,压抑住心底的一声叹息,点头说好。 萧珉这次仔细地看了无锋的演示,便尝试照做一遍。 漫无边际的深蓝苍穹之上,只剩一弯新月几粒晨星,说不清的寂寥灵动,一个白衣若仙的女子在星月的清辉下翩然舞动,仿佛全身都散出耀眼的光芒,如从银河落下冰肌玉骨的九天仙子,如盛开在天池碧波上纤尘不染的美玉莲花。 她秀美绝伦的小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眉目如画,肤如白雪,似墨染,举手投足之间,轻巧无比,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流风回雪,日暮朝霞,无锋的心里被这样的美景猛地撞击一下,竟然自心底处疼了起来。 萧珉按照无锋的演示,将美人四招似模似样地模仿一遍,偏头向着无锋笑道:“无锋,快看我练习得怎样?” 她还摆着曼妙的姿势在那里,却突然回头笑着唤他,那回眸一笑的惊艳,便是貂蝉再生也难及万一。无锋一窒,看着那如花女子竟然说不出话来,萧珉不知他心头悸动,没有听到回答,又紧跟催促了一声:“无锋,我到底练习得如何?” 无锋这才回过神来,嗒然若失,只能走上前去和她继续练习。 不远处的庭院角落里,不知何时来到的绣玉并没有走到两人近前,她神色复杂看着萧珉无锋两人在一起练武的情形,耳中听着晨风送来萧珉清脆快乐的笑声,陷入自己的沉思,浑然不觉已经将身旁树枝上盛放的花朵揪下来,蹂躏得落红满地。 ---------------------------------------- 萧珉练完武功之后,一看天色已经不早,便去给长乐妃请早安。楚安也正陪着他的母妃用早餐,见到萧珉突然进来,连忙让萧珉坐下一起用餐。 萧珉边吃早餐边观察楚安和长乐妃在一起的情形,果然多大的儿子在娘眼睛里都是孩子,长乐妃不断地给楚安添菜,楚安也让长乐妃多吃,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看得萧珉心有戚戚焉。 吃了一会儿,长乐妃摒退左右,看着萧珉说道:“玉儿,洞房夜我把安儿叫来,你没有放在心上吧。” 楚安一听母亲直接问萧珉这种话题,险些没把含在口中的山药鸭丝粥一下子喷出来。 萧珉面色通红,不知道回答什么却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道:“母妃,您是说的哪里话?” 楚安好不容易把一口热粥咽下去,这才一下拉住长乐妃说道:“母妃,吃饭时不要说这些事。”话虽如此,他的脸色也涨得通红。 长乐妃眼看两人都如煮熟的螃蟹,更加兴致盎然,不理会他们二人神情,继续说道:“我早就想问下玉儿,可是每次你父王在这里,都很不方便。总算今天有这个机会,我也要把话说清楚,免得玉儿心里有疙瘩。” 萧珉心想,不用和楚安圆房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长乐妃不知道实情,还真以为让自己独守空房对自己抱愧于心。只是她还是不好表态,只能说些年龄尚幼之类的话来搪塞。 长乐妃看着萧珉面色通红,心中高兴,继续说道:“正是年龄尚幼的这个话,等待你到了二十,事情自然圆满。我年轻时受过智圆大师很多点拨,他的话一定不会错,你们若有什么只管忍一忍。” 萧珉头一低,楚安已经听不下去,猛地站起身,口中含糊说道:“母妃,我们吃饱了,改日再来陪你,我们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楚安说完,不等长乐妃回应,拉着萧珉就向外告退。 两个人走出忘忧殿,楚安才觉紧紧捏着萧珉的手,抬眼一看萧珉洁白如玉的纤纤素手上已经被他捏出了通红的印迹,连忙松手,抱歉道:“公主,母妃她说话直爽,你不要放在心上。” 萧珉摇摇头,她乐得楚安每日宿在乾阳殿内,两个人从来没有就不同房的事情交谈过,在她是乐得于此,只希望五年之内达成逍遥王的任务,完璧归燕。在楚安是不知如何开口跟她解释智圆大师的卦言,也不好说明自己的态度。 楚安看着萧珉低下头去,说道:“公主放心,我楚二说话,说到做到,绝不有负公主。” 萧珉抬起头,看着他说:“世子待我之心,我心中明白。只是世子也实在不必为我特别禁锢的。” 楚安一怔,看着萧珉的桃花粉面低垂下去,露出一截光洁如瓷的细腻肌肤,不知道她说的是不必担心她的事情,可以侵犯她,还是不必担心她的心情,可以找别人。 萧珉等着楚安回复,良久没有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楚安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脸庞,意识到楚安可能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加了一句:“世子正值壮年,血气方刚,便是在外边正有些什么,玉儿也能理解,只是不要动了真感情就好。” 萧珉心里说,楚安只要不骚扰自己,在外面想怎样都行,只是不要动感情留下子嗣,到时还要和我争权势地位这才麻烦。 楚安听她说完,心中一动,半晌才回道:“公主真是体贴。”其余的话他却是不想多说,只因为他心中也十分矛盾,一方面觉得萧珉如此大方善解人意正是所谓的贤妻,另一方面他隐隐觉得萧珉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心里,所以也不在乎他是否出去花天酒地。想到这第二层,他心中十分失落,也隐隐感到不痛快。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御花园里前面却走来一个急匆匆的年老宫人,看见楚安便施礼叫道:“世子,楚王宣你赶快觐见。” 楚安一怔,轻声问道:“什么事,公公这样急匆匆的。” 那名宫人恭敬地回道:“秉世子,不是好事,夷狄派使者求救兵,不知道又要和哪里开打了。” 81 毛遂自荐 上 萧珉听到那名宫人的回答,心中也是着急,想了想,便跟着楚安一起觐见楚王。 楚王在他书房之中品茶,除了惯常侍应在他身旁的宫人,房内并没有别的大臣,看见楚安和萧珉一起进来,眼神一亮,却淡淡笑着品茶。 两人站在那里静静等着楚王品茶,除了请安便是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只等着楚王询问,良久楚王才缓缓问道:“楚安,夷狄和草原上另一部族生冲突,派使者前来求助,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楚安从宫人那里知道消息便在考虑这件事,听到楚王一问,赶快说道:“儿臣认为夷狄刚刚归顺我楚国,只怕也有试探我们待他的诚意,不管怎样总不能置之不理。” 只是楚国现在正和贺兰藏的四国联军在昭国抢地盘,自顾不暇,要抽出兵马帮助夷狄也不容易。而且出兵夷狄比出兵成国又不一样,只能胜不能败,否则楚国接连败仗,于国力于民心都有损伤。 楚王听他回话,眼睛里露出不满之色,他膝下只有楚泰楚安两子,楚泰彬彬有礼但是缺乏攻击性,又被王氏家族操控让他不够满意。楚安嗜血尚武又能容人纳谏,本来勉强可作开拓强国的君主,偏偏从立楚泰为王储后,谨言慎行了许多,也许他心中也在暗暗不平。 他看着楚安,不满意地斥道:“说了等于没说,直接说出你的想法。” 楚安一顿,按捺不住性子,直爽地说道:“那就打,儿臣愿亲自领兵前往,现在我国正和四国联军开仗,不宜出兵过多。夷狄领洛山在楚都时,和儿臣多有交情,言谈中也曾提过门龙的情况,据儿臣判断一万兵马加上夷狄原有人马应能获胜。” 楚洪度看着楚安这样子干净利索地说话,眼睛里才有了一点笑意,只是却迟迟没有点头。 楚安大惑不解,楚泰领兵出征先带十万,后来又增兵十万,来来去去二十万人马派给他,难道他领兵一万助战夷狄,父王都不愿意吗。 他却没法问出这些话,只能静静地等着楚王答复。 楚王听完楚安话语,心中暗暗叹息,却不表态。 萧珉一见两人情形,已知楚王之意,说道:“父王日理万机,身边总要有一个王子代为处理日常政务,大世子已经领兵出征,世子如何还能带兵上阵,让父王在楚都担心呢。” 楚王之意也很简单,总要有一个儿子在身边,万一两人都去战场遭遇不测,他岂不是要后继无人,只是这番话幸亏萧珉点出来,否则楚安还在暗自狐疑。 楚安一听萧珉说完,心头惭愧自己胡思乱想,赶快低头说:“儿臣考虑不周,不过仗还是要打,刘云陶和洛山也算熟识,没有合适人选的话派他也可。” 萧珉听他说完,没有提到她想的事情,忍了一下,却怕楚王就此答应,一会儿再提起更是不好,还是轻声说道:“夷狄和门龙部族长久生活在草原,我们楚国人在平地长大,习性还是有些区别的。” 楚安一听她话语,知道是想问刘云陶是否熟悉草原部族,有没有带领骑兵作战的经验,却不便直接指出。 楚安禁不住向着她赞赏地看了一眼,复又说道:“我国大将之中当是田桂晔将军临战经验最为丰富,也和草原部族交锋过几次,各有胜负。其余人都是差不多的,只是田将军已经去了成国,余下的将领倒是刘云陶能堪大任。好在我们是去帮助夷狄,多听听洛山的意见也足够应付。” 楚王听他说完,默默点头,却又抬眼看了一下萧珉。 果然萧珉继续说道:“父王,玉儿有一个不情之请。” 楚王看着她,眼睛里一抹亮色,说道:“玉儿说吧。” 萧珉看着楚王,坚定地说道:“请父王派玉儿替世子出战监军,门龙和夷狄同属草原部族,都是能征善战,如今对他们征讨不如降服,若是门龙也和夷狄一样归顺我们,则我楚国的战力,天下诸国难望项背。” 楚王眼睛一亮,萧珉这句话才真是说到了他的心上,他看着萧珉那张兴致盎然的小脸,眉宇之间的坚定自信,暗道萧珉何为女子,楚泰楚安若有她一半的禀赋,则楚国称雄天下指日可待。 他压下心头遗憾,不能为子,能够全心辅佐楚安也是好的,他看着萧珉,平静地说道:“玉儿好大的口气!” 楚安心头大惊失色,萧珉突出此言,提前没有和他商量。虽然他知道萧珉去夷狄草原也是为了他的前途,她立功便是给他成功路上多一分砝码,她若使门龙归顺,则两支草原部族都可谓在他掌握之中,在争储时自会多向着他一些。 他正要说话阻止,却又不能在父王面前擅自言,她一个弱质女流,养尊处优,如何适应在草原的风吹雨淋,在马背上奔波劳碌之苦。更何况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是不小心伤了她又当如何? 他虽未说话,可是面上之色已经是大大的不赞同,不舍得。 楚王和萧珉都没有回应他的反应,楚洪度说道:“你要怎么做若是做不到又当如何?” 萧珉仰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楚王,说道:“玉儿现在也没想好怎么做,只能是见机行事而已。玉儿定当尽心竭力周全此事,若是做不到父王您要怎样处罚便怎样,不过玉儿是楚国人,即使做到了一点成绩,一样是父王您要怎样便怎样?” 萧珉一番话,听得楚洪度龙颜大悦。 楚安心头暗叫不好。 楚洪度笑了半晌,才慈爱地看着她,缓慢说道:“好一个聪慧的丫头,好一句便是你做到,也是本王要怎样便怎样。玉儿每句话都是深得我心,不过本王相信你定能完成此事,后唐人才辈出啊,拿出你在封里郡守城的本事,本王相信你在夷狄草原也应该是战无不胜。” 楚王话一说完,楚安和萧珉都是身上一震,楚安不知道父王所说萧珉在封里郡守城是什么意思,而萧珉则是没有想到楚王对她了解的这么清楚。 她微微一顿,随即说道:“那是玉儿幸运,照本宣科地搬兵法上的招数居然赢了。” 楚王摆摆手,萧珉到楚国之后,楚王便派出探子打探萧珉情形,原本听到探子回报萧珉在封里郡守城时种种情形,他心中不以为然,想来是百姓口口相传,加了许多夸张之语,现在想到萧珉的本事应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看着萧珉,掩饰不住目中的喜悦之色,说道:“就这样定了,刘云陶带兵一万出兵助夷狄,玉儿同行监军,此本王令牌一块,遇到紧急事情,有先斩后奏之权。” 楚安一顿,拉着萧珉领旨谢恩,却是怎么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矛盾。 ---------------------------- 萧珉又换上了利落的男装装束,看着落地铜镜里面映出她英气逼人的身影,自己也禁不住多欣赏几眼。 琼章在一旁将萧珉平日里喜爱穿的衣物一件件折好,忧心地说道:“公主,你真的不带我们随身照顾吗。” 萧珉摇摇头,她只能带无锋一人在身边照料。她和无锋都去,绣玉便必须留下,否则便没有人将楚宫中的消息及时传递给楚都里逍遥王的眼线。至于她不带琼章吗,实在是因为不想被她拖累,想想在马背上日夜行军的辛苦,萧珉还是不带琼章在身边。 萧珉看着琼章将一件件华贵的宫装都装进包袱里,挥挥手说道:“不要那些,再带几套亵衣和一套男装足矣。” 琼章犹豫了一下,撇撇嘴,又怕萧珉嫌她啰嗦,只能将那些折好的漂亮衣裳又从包裹中取出。 萧珉将包袱打好,又将早就藏在身上的匕和连珠弩仔细检查一番,方才说道:“琼章,再过一会儿时间我便走了,你们在楚宫中要照顾好世子和自己。只是绣玉怎么还没来给我践行?” 她将话说完,半晌不见琼章的回应,于是转过头好奇地看琼章。只见她卷翘的睫毛还湿湿的,两只眼睛红的像小兔子,却又知道这样不好看,拼命地揉眼睛想将眼泪压下去。 萧珉一顿,随即玩笑说道:“琼章,你可别哭,哭哭啼啼地送人上战场可不吉利。” 想不到萧珉这样一说,琼章的眼泪反倒压抑不住地纷纷滚落下来,抽咽着说道:“公主千万小心,战场上十分凶险。” 她自幼和教书的爹爹相依为命,后来遇到傅鸿运想要把她献给楚泰讨好,便是被萧珉从一干邪恶的人手中救下,一直跟随着萧珉,虽然名为主仆,对她却比亲生姐妹还好。如今突然要和萧珉分开,而且萧珉还是去刀光剑影的战场,心中十分不舍得,眼泪便忍不住流了下来。 萧珉看她哭得楚楚可怜,心头也是一酸,禁不住十分怜惜,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道:“琼章你放心,一个夷狄草原还伤不到我,非但如此我还要在那里立功呢。” 她边拍着琼章细心安慰,边觉得眼前情景有几分眼熟,曾几何时有一个人总是在她身边守护安慰,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她,想不到现在她也成熟硬朗起来,担当了这样的角色。 她轻轻安慰着琼章,看她破涕为笑,心中却是更加想念阿白。 82 毛遂自荐 下 萧珉正在安慰琼章,楚安一挑珠帘走进乾阳殿内,琼章见此情形赶快拭干眼泪,告辞出去,给这新婚不久就要分离的两夫妻留出告别时间。 殿内一时沉静,两人有点相对无言,隔了一会儿,楚安走到萧珉身边,说道:“有劳公主。” 萧珉摇摇头,她骨子最初的柔弱不知怎么随着一次次的颠沛流离化掉了,如今即将出征远方,不但没感到离别之苦,反而骨子里隐隐一股兴奋,想象着驰骋沙场之乐,又好像远方不知道什么至亲之人在等待她一样。 楚安走到萧珉身边,看着她如美玉无暇的脸庞,身上却披挂了男人的盔甲,清秀之中透出的英气,格外吸引人,犹豫了一下,猛地将她拥在怀中,问道:“你走那么远?可会想我吗?” 萧珉被楚安搂在怀里,心中一惊,不敢动也不好强自挣扎,良久才轻声说道:“世子,你能不能先放开我,还有些东西没有整理完。” 楚安正要放手,突然感到怀中的萧珉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心中一震。这个女子明明已经嫁给他了,心中却并没有他,对待一个侍卫都比对待自己亲密。两人之间没有过肌肤之亲,平时总是小心呵护,如履薄冰,今日即将离别,想到萧珉要带无锋一起去兴化草原,他心中更是嫉恨。 因此他不但没放开萧珉,反而猛地收紧手臂,激动地将嘴唇贴在她光滑细腻的脸庞,轻轻地说道:“公主,我们成亲多日却从来没有夫妻之实,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萧珉一惊,用力想推开楚安,只是她练武时间尚短,而楚安又是全力束缚她,竟然挣扎不开,而楚安已经贪婪地在她脸上不断亲吻,并逐渐落到了她的红唇之上。 楚安的嘴唇一接触到萧珉的皮肤,她突然感到无法抑制的厌恶,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拼命挣开。感到楚安想要更进一步侵犯她,萧珉猛地生出力气使出无锋交给她的招式,将他推开,冷冷地看着他。 楚安站在那里,看着萧珉的眼神,心底觉得无比滑稽,两人已经是夫妻,而她看他的眼神,却仿佛是看一个无端调戏的地痞流氓,他看着萧珉问道:“我们成亲了不是吗,公主这样排斥我,是根本不打算和我长久一世,还是心里有了别人?” 萧珉一顿,眼前不知怎么出现一张放肆绝美的笑脸,她不敢放任自己深想,冷冷地说:“世子觉得现在做这种事情合适吗?大军出在即,我行装未整,却和你在此卿卿我我。” 楚安原本期待她说出答案,又恐怕她说出真心话无法接受,此刻看她板着脸义正言辞的教训,反倒松了一口气。他心中念头数转,终究念及她是为了自己远赴战场受尽辛苦,不忍和她争吵着告别,笑着说道:“公主说的有理,还是先收拾行装。” 萧珉原本是色厉内荏,很怕楚安再问出她难以回答的话,见他如此,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突然想到马上要出,却还没见到绣玉,心中疑惑,正在这时,绣玉走了进来和她践行。萧珉微一看她,眼睛四周的皮肤有些红肿,好像刚刚痛哭过的样子。 萧珉笑着打趣道:“怎么,你也和琼章一样舍不得我走?” 绣玉清丽秀美的脸庞上一丝苦笑,明澈的眼中似有幽怨,顿了一下,才说道:“绣玉实在舍不得公主。” 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萧珉只觉她神色不对,并未多想。听到远处坤阳殿集结钟声敲响,精神振奋,轻拍她肩头,说道:“我去兴化草原,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和世子殿下。” 绣玉轻轻点头,和楚安拿着萧珉的行装走出殿外,看见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等待的无锋,却是冷着脸看也不看地将萧珉的包裹递给他,便低头和楚安一起送萧珉离开。 ------------------------------------ 兴化草原。 蔚蓝晴空一碧如洗,天空中低垂的云朵,雪白的软绵绵地轻轻移动着,和草毯上慢慢移动的羊群相映成趣。天底下是模糊柔和的绿色山峦,远处近处点缀着许多白色的穹庐,那是夷狄人生活在草原上移动的家,高大壮实的马群在清澈的河边饮水,清新空气中随着微风飘来逶迤不尽的草原长调,伴着马头琴悠扬辽阔的琴声,生生不息,连绵不绝,正如同眼前着一片欣欣向荣自由宽广的兴化草原一样。 萧珉骑在马背上,乍然闻听那古老逶迤的草原长调,心醉神迷,她粗通夷狄话,听清楚那是一个小伙子在唱情歌,听懂了他唱的歌词,让她更加陶醉。 “我俩相爱的心, 像一张洁白的纸, 有人想把它撕烂, 写着真金字的纸是撕不烂的。 我俩相爱的心, 像马尾做的绳子, 有人想将它扯断, 丝一样牢的马尾是扯不断的。 我俩相爱的心, 像一粒饱满的种子, 有人想将它装回仓, 了芽的种子是难还原的……” 那歌声越来越近,到了这里却戛然而止,萧珉一时嗒然若失,总觉得还没有听够那悠远辽阔的歌声,那歌声里不只有柔情还有低低的伤感,不知道唱歌的小伙子和他的心上人因为什么要被人拆散。 刘云陶端坐在马上用马鞭向前方一指,说道:“公主,你看前面那一片白色的毡庐应该就是夷狄族的聚集地,我们就快到了。” 萧珉微微点头,向着骑马领着楚军进入草原的向导巴哈里老人说道:“巴哈里大叔,刚才那歌可真好听。” 巴哈里老人看着萧珉,在草原上风吹日晒的皮肤笑起来聚在一起,如风干橘皮,哈哈笑道:“公主是不是还没有听够,我们草原上的歌就像这大草原一样迷人,别说你就是我这听了几十年的人还听不够呢。” 他看萧珉面露神往之色,向前一指说道:“公主还想继续听的话,到时再让哈扎布给你唱,他的嗓子可是我们夷狄族里面最动听的了,刚才的歌声就是他唱的。” 萧珉循声望去,只见前面一匹快马向他们奔跑过来,马上坐着一个高大英俊的夷狄青年,眼睛向天空宝石一样深邃,却不知道为什么藏着一点忧伤。 他来到众人面前,说道:“巴哈里大叔,领命令我来迎接你们。” 巴哈里大叔点点头,向着哈扎布说道:“这是公主和刘将军,后面的一万士兵都是楚国派出来帮助我们攻打门龙的。” 哈扎布看看萧珉和刘云陶笑着打招呼,便领着队伍向毡庐聚集的地方走去,萧珉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哈扎布似乎并不欢迎他们的到来。 萧珉一行人来到夷狄的聚居地,洛山早已经在那里迎接,看到萧珉,止不住脸上的笑意,说道:“公主,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萧珉等人连忙下马,她和刘云陶进到洛山的帐子里商议谈事,而其余士兵已经被夷狄人引领着安营扎寨。 自萧珉进入帐子,洛山的眼睛便盯着她一眨不眨,萧珉被热情的洛山看得有些尴尬,连忙问道他身旁长相略微有些相似的高大汉子是不是他的胞弟,洛山这才回过神来,将两边的人互相介绍了一下。 众人谈了一会儿,萧珉才知道夷狄和门龙交战的事情,原来洛山在楚国接受了册封心中高兴,回到兴化草原就告知夷狄部族,兴化草原已经被封为夷郡,他就是夷郡上最高的管理者。这却惹怒了另一支长期在草原上生活的门龙族领,洛山想想两支部族都在草原上生活,应该和睦相处,便邀请门龙族领相会,告知楚国册封之事,并说可以奏请楚王也给门龙族领封号。 不料门龙族领还是不愿意,并出言不逊侮辱洛山,说他对楚国卑躬屈膝,灭了草原儿女的英雄气概。两人不欢而散,从此两族在草原上相遇便要争战,洛山便想到邀请楚军来一举击败门龙,使草原归于和平。 萧珉和刘元陶带大军来到夷狄部族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众人坐在帐子里说完话,再走出帐篷来,天色已晚。 天边最后一抹火烧云熄灭,浓浓夜幕低压四野,长夜便开始在热气骤退的草原上流动。天地间只剩下黑暗里点点流萤,一团团篝火。 夷狄人已经团团围坐在熊熊的篝火旁,火堆上架烤着剥皮腌制好的羊羔子,窜动的火苗里烤全羊的外面已经烤得金黄流油,一滴滴油掉落到火里,便是滋的一声。 夷狄人端起盛满马奶酒的大碗,看着铁皮罐下跳动的火苗,热情地一起举杯,相互邀约。 洛山拉着萧珉也在篝火旁坐下,亲自切了一块羊腿肉递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萧珉看见此刻情形,想起在楚国边境马丘和龙家军践行醉饮之事,不由得兴致大动。 她接过洛山递给她的羊肉,一下子塞进嘴里,柔韧喷香的羊肉塞了满嘴,十分可口,她不由自主点头啧啧道:“这烤全羊真是好吃。” 她继续说道:“我爱吃,想来我们楚军士兵也都吃得惯的。” 洛山明白她的意思,抬头叫道:“哈扎布,哈扎布。” 下午迎接萧珉他们到夷狄部族的小伙子哈扎布听到叫声,从别的毡包前跑了过来,恭敬地回道:“领,你叫我什么事?” 洛山向着他问道:“楚军士兵的晚饭都安排好了吗?” 哈扎布恭敬地回答:“是的,领都安排好了,烤全羊和马奶酒早就叫人抬到他们的军营了。” 洛山赞赏地点点头,继续看着萧珉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马奶酒,随即面上苦巴巴地皱起来,看着洛山正在看她,才勉强将那口马奶酒全部咽了进去。 洛山看她漂亮秀气的小脸因为喝不惯马奶酒的味道难过的皱成一团,样子又可爱又滑稽,禁不住心中大笑,表面上却故意问道:“公主,我们草原的美酒怎么样?” 83 乍然重逢 上 萧珉自从上次和龙老将军斗酒之后,似乎也有了酒瘾,闲来无事也会小酌一番。可是这马奶酒和她平时喝过的酒完全不一样,乳白色的酒液,入口之后虽然也是甘醇清冽,但是味道之中有一股腥膻,不是很容易接受。 她碍着洛山期待的眼神,硬着头皮将满嘴的酒液咽了下去,听他又这样问,确实不好说出自己的感受,于是笑着回道:“刚出毡庐时,身上是很冷的,这酒一入口却浑身都暖起来,这酒可真是草原人的宝贝啊。” 坐在她身旁的刘云陶也觉得马奶酒味道有点怪,担心她的回答,此刻听见她回答得体也不显生硬,才放下心来。 洛山点点头,说道:“这马奶酒性子温和,我们在这草原上,气候恶劣,马奶酒可以驱寒活血,我们夷狄族以肉食为主,相对于你们汉人的食物不好消化,也要常喝这马奶酒才能健肠胃。” 萧珉等人连连点头,洛山又认真地说道:“你们初来这大草原,风餐露宿,水土不服,一定要多喝马奶酒才会不容易生病。” 萧珉认真听了,觉得洛山的话极有道理,草原上没有遮拦,夜风极大,她穿着尚厚,却好像有风吹到骨头里,只有大口地吃羊肉和喝马奶酒,才能抵御住这股寒冷。 她便又喝了几口马奶酒,说也奇怪,最开始觉得不适应这股味道,喝了几口之后,却觉得越来越好喝。 洛山见她适应性如此强,心中不知为什么十分欣喜,看着萧珉说道:“你不是喜欢听哈扎布唱歌吗,就叫他过来再给你唱个长调。” 此刻别的毡包篝火前,已经闹作一团,有些热情善舞的草原儿女已经围着篝火跳起舞来,还有一些老人拉着悠扬的马头琴伴奏,萧珉下午听到的马头琴是极为哀伤的,可晚上听到的马头琴奏出的乐曲却是十分欢快。 她眼看着别的毡包前,夷狄人围火而歌舞,突然觉得他们生活的艰辛一些,看起来却很简单快乐,尤其那生生不息连绵不绝的大草原给人以自由自在之感。 她在恍惚中,突然看到别的毡包前都安静起来,那些载歌载舞的夷狄小伙姑娘都安静地坐回篝火旁,支着下巴凝神向他们这里张望。 她还在疑惑间,万籁俱寂之中,一道悠扬婉转的马头琴声在夜空中慢慢地响起,琴曲如泣如诉,缓慢低沉却十分细腻感人,仿佛一个徒步草原的行者在边走边奏,而琴声穿越了无数的时间空间来到人们的心头,盘桓不去。萧珉一震,猛地转回头,却看见那奏琴者竟然是洛山,微闭着眼睛陶醉在自己的琴声中轻轻弹奏,萧珉出神地听着那婉转的琴声。 此时一个天籁般的歌喉在不远处响起,那柔情婉转的嗓音萧珉似曾相识,却是夷狄小伙哈扎布,那些围着篝火的夷狄姑娘都向他投去爱慕的眼光。 萧珉留神倾听哈扎布的歌声,辽阔的歌声中充满着对大草原的热爱,“咿呀嘿……草原啊,我的草原,悠扬的马头琴,甜醉我的心肠。我住在蒙古包,喝着马奶酒长大。我枕着羊羔睡,我骑着马儿跑,我穿着皮搭子,走过绿草场……咿呀嘿,奔腾的马蹄声,翱翔的雄鹰飞在天空,草原是我们的家,是我们魂牵梦萦的家乡……” 萧珉听得如痴如醉,沉浸在琴声歌声之中不能自拔,直到两个人都停止下来,周围人都爆出一阵掌声和唿哨,她才醒转过来,赞赏地看着洛山,洛山的充满野心的眼睛像雄鹰一样,牢牢盯住萧珉,问道:“怎么样?” 萧珉不由自主地深深点头。 随即他站起来,举起酒杯,洪亮广阔的嗓门响彻整片夜空,大声说道:“我洛山绝对不是草原的叛徒,我到了楚都,感受到那里先进的经济文化,我希望我们草原部族也能像汉族人那样生活 84 乍然重逢 下 萧珉悠悠地说道:“若是没有我,你可会喜欢绣玉。” 无锋默然不语,只是低垂的眼眸到底有些许不甘。 萧珉略一垂眸,前途茫茫就算她帮逍遥王取得楚国的实权又怎样,她身上要背负的东西太多,感情一事只怕没有办法奢望。她脑海中想起月夜下趴在无锋身上那时的轻松真实,也只能有一次。若是身边的人能幸福,也算她做了一件好事。 她压下心底苦涩,继续说道:“你们两个在一起,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她,我可是都放心了。” 无锋紧紧地夹着马匹,驮着两人的马匹吃疼,骤然加起来,在黑夜中快如疾风。 那夜风却突然刺疼了她的眼睛,豆大的眼泪就顺着她光滑的脸庞滚落下来,泅湿了无锋的衣袖,火一般烫,他长叹一声,几不可闻地说道:“无锋遵命。” 萧珉听到他如此说,心头一件大事放开,心中酸涩的感觉更加强烈,却抑制住不表露出来。 无锋继续说道:“前面有村落,也许我们就此获救了。” 门龙人的追击声越来越近,仿佛已经跟在了后面,无锋紧紧地抽了坐下的马几鞭子,便直奔进了那个小小的村落。 夜深人静,那村落被他们这一马两人闯了进去,狗叫声响个不停,深夜听来格外突兀渗人。很快一个个简陋的民房里都亮起昏暗的灯火,从窗户处透出微弱的光和晃动的人影。 无锋眼看着门龙人已经到了身后,马蹄声也响在村落入口,叫道:“公主你先下去,找一户人家躲藏,我去把门龙人引开。” 萧珉已经跳下马来,听见无锋的话,却不肯放开马匹说道:“要走一起走。” 不是她优柔寡断,门龙人要找的人是她,她和无锋一起走还有条活路,若是无锋一个人落在他们手里,只怕盛怒之下就会当场斩杀无锋,再没有相见的机会。 两人正在挣扎间,村里的住户已经陆续有开门声响起,有些胆大的壮丁已经出来查看外面的动静,一帮人聚在一起将他们围住。 两人还在挣扎间,却听见人群中一个清澈悦耳的声音响起,那是沉稳有力的命令:“二狗,带他们去你家藏起来,我去引开那些追兵,其余人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回去睡觉。” 萧珉一听见那声音,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亲切,那是一直被她珍藏在记忆中最深处的声音,呆呆地怔在当地无法动作。无锋见她呆的样子,循声看去,只感到一道掌风将自己推下马来,一个矫健窈窕的身影飞身上马,猛地一夹马腹,就向着村庄外飞驰而去。 他追赶不及,看着那一人一马飞驰而去,而萧珉就跟丢了魂一样,眼中盈满泪水,紧紧盯着那引开追兵者的背影。 显然那人的话在村民中极有威信,他刚一离开,一个憨厚的村民已经拉住两人,旁边的人则默默地回到各自屋中,只是有一个人小声说:“白姑娘不知道有没有危险。”他旁边的人却说:“白姑娘那么能干,一定安全回来。” 无锋这才知道救下他们一命的竟然是个女子,他一愣,看见二狗已经将失神的萧珉领进屋子,连忙跟了上去。 刚一进去,二狗立刻灭了烛火,整座村落就陷入黑暗的死寂。 无锋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和问话的声音,随即那些门龙人的马蹄继续向着远方追去了,想来那位白姑娘的确引走了他们,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平安回来。 萧珉呆呆地坐在黑暗中,紧紧地交握住双手,是她,的确是她,真的是她,是阿白,她的结义姐妹,虽然只来得及听到她的声音,没看到她的样子,她知道一定是她。 想不到在这里又重新遇见她,而且再一次救了她的命。她坐在黑暗之中,想哭又想笑,想赶快奔出去拉着阿白的手说话,却命令阿白就好。” 萧珉继续催促道:“无锋你动作快点,阿白想出了战胜门龙的好主意,要你们俩通力合作才行。” 无锋抬眼看着天心白,她回一个笃定自信的微笑给他。 二狗回到屋子里,招呼着说道:“白姑娘,早饭准备好了,你们赶快去吃吧。听说你要走,乡亲们都过来想和你说几句话。” 天心白咬了咬嘴唇,说道:“二狗,我这次和朋友离开,以后你们就要自己照顾好村落了。” 二狗点点头,声音很低,眼圈居然已经红了,天心白不过来了十几天的时间,可是村里的人已经都很喜欢和依赖她,二狗更是十分爱慕她,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是绝对配不上白姑娘的,但是她要就此离开,还是禁不住十分伤心。 三人吃饭之时,村子里的人便不断来告别,上至七十岁老奶奶,下至几岁的顽童,拉着天心白的手舍不得放开,看来天心白和这里的村民感情很深,无锋有很多疑惑,却没有办法现在就问,只能压在肚子里。 萧珉一直偷偷的拉住天心白的衣袖,担心她和村里人感情深,舍不得离开她,倒是不肯和她一起走了。 终于吃完饭,送走来告别的村民,天心白拍拍手到屋子外面找了几根长绳,笑着说道:“赶快过来吧,别耽误时间了。” 萧珉放下碗筷,走过去,让天心白把她仔仔细细地绑了,向着愣在一边的无锋说道:“无锋快过来让阿白把你也绑上,今天我们要打一个翻身大仗,看那门龙的金驰兰怎么跟我们求饶。” 无锋略微一愣,已经明白她们的主意,天心白把两人绑起来交给金驰兰,然后趁他不备将他制服,让他放了所有的夷狄人和楚军士兵,果然是好计策。 不过需要天心白的武功很高才行,毕竟他和萧珉一开始要被绑着的,后面还不知有些什么变故。 天心白看无锋瞬间就明白过来,赞赏地一笑,随即问道:“无锋,你的功力恢复了吗?” 85 恩威并施 上 ?,旁边的天心白、无锋心中着急,立刻便要出手阻止。 洛山急得大骂道:“金驰兰你若伤公主一分,我夷狄部族与你门龙族势不两立,我洛山说到做到,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金驰兰一愣,他拿着匕在萧珉脸上来回比划,看着洛山气得高低起伏的胸膛,着急担心的表情,突然笑道:“洛山你该不会看上这个公主了吧。” 洛山一顿,好像被金驰兰说中心思,更加破口大骂起来,他骂金驰兰骂得十分难听,骂得金驰兰恼羞成怒,忍不住过去一脚踢在洛山身上,让他闭上嘴巴。 洛山却是越骂越凶,要把胸中怒气都骂出来一般。 金驰兰被他骂得心头火起,正要再踢洛山一脚,却被身后的一个人用力地拦住了。 他回头一看,正是哈扎布,他不耐烦地大吼道:“哈扎布你干什么?” 哈扎布顿了一下,漂亮的黑眼睛里射出一股倔强的光芒,说道:“金驰兰,你可以杀后唐公主和将军,但是不能羞辱我们夷狄的领。” 被缚在那里的洛山看到哈扎布的表现,冷哼了一声,没有一点感激之意就别过头去。 金驰兰见此说道:“哈扎布你已经背叛了族人,还想继续讨好洛山吗?” 哈扎布顿了一下,眼睛里一点懊恼,拦住了金驰兰踢到洛山身上的脚,强调道:“金驰兰,你可以杀后唐公主,但是你不能踢我们夷狄族的领,我们的协议里规定你不能伤害我们夷狄部族的人,否则我绝对不会听你的。” 金驰兰狂妄地哈哈大笑,说道:“哈扎布,你可真是幼稚,你把夷狄人毫无反抗能力的放在我面前,还要我不能伤害他们,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哈扎布面上变色,脸上阵青阵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后悔听了金驰兰的话,迷晕自己的族众。他不一语,抽出身上长刀,守在洛山身边,冷冷说道:“金驰兰,你若违背约定,再动洛山一下,我便和你们拼命。” 金驰兰哈哈大笑,向着身后的族人一挥手,说道:“绑起来。” 他身后的几个门龙人便涌上来,哈扎布一看金驰兰如此不讲信用,别无选择,挥起长刀和那些门龙人杀在一起,刀光闪动时,他听见金古丽连连惊呼的声音,也无法回应,他已经背叛族人一次,不能再背叛洛山第二次。 只是他寡不敌众,几个回合就被门龙人押住,愤愤地跪在那里。 金驰兰看见哈扎布被捉,不以为然地瞅了他一眼,说道:“砍了他。” 几个门龙人听他命令,闪着银光的长刀便向哈扎布身上砍去,天心白听到金驰兰突然下令,也是十分意外,她犹豫间射向门龙人长刀的暗器便慢了一分,几柄长刀同时向哈扎布身上砍去,眼看哈扎布就要丧命在刀下,他的情人金古丽突然扑在他的身上替他挡住那些长刀,几个门龙人看到金古丽突然扑出来,急忙收手,却还是来不及,有两刀落在了金古丽身上,霎时间,金古丽的身上便中了两刀,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 哈扎布和金驰兰同时惊叫道:“金古丽。” 哈扎布还被人押着,没有办法查看金古丽的伤势,金驰兰一下子抱住金古丽,说道:“金古丽,你干什么?” 金古丽的鲜血已经汩汩地流出来,她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怨恨,咬着嘴唇说道:“阿爹,哈扎布为了我背叛族人,你怎么能想要杀掉他。” 金驰兰看着女儿的伤势,十分心疼,大叫道:“别说那么多,你先包扎伤口。” 金古丽却不理他,忍着疼痛,费力地转过去,用祈求原谅的眼光看着情人哈扎布,费力地说道:“哈扎布,……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假装要被阿爹抓起来,骗你……答应阿爹的话,希望你……能……原谅……我。” 86 恩威并施 下 金驰兰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萧珉,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的年龄不大,但是城府极深,尤其说出话来斩钉截铁。她的命令明明站在远处的洛山和楚国将军都不赞同,却没有一个人出声阻止,显见她在这些人中极有威信。 他又定了一下神,不对,楚王既然能派出这么一个年龄极轻的小姑娘监军,本是就是一件非同寻常之事。不过他转念一想,突然说道:“你放过我,也不算我欠你的人情,帐外所有的夷狄人和楚军士兵都在我门龙族人的控制下,我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全部丧命在我们人手下。” 萧珉听他说完,不但没有惧怕神情,反倒微笑着看他:“金驰兰,你当真以为外面还在你们门龙族的控制之中吗。” 金驰兰傲慢地一笑,看着萧珉说道:“那是自然,你们现在不过是用你们兵法的话,擒贼先擒王,想用我来要挟我们门龙族人罢了。” 萧珉禁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向外走了几步猛地掀开毡庐门帘,向着外面一指:“那么你便命令看看。” 除了胸有成竹的天心白和无锋,洛山和刘云陶都是一惊,来不及拦住萧珉,他们以为帐中行事不过秘密,想要以金驰兰来要挟其他门龙人,这样暴露出来,岂不是直接惊动了他们。 金驰兰见她如此大胆,吃惊地快步走到毡庐之外,连洛山和刘云陶等人也是着急地跟了出来,却见远近上百个毡庐前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门龙人,而那些原本被困在的夷狄人和楚军士兵都在原地安静待命。 金驰兰带来的门龙人有上千名,想不到没有一点动静便全部被制服了,金驰兰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族人毫无知觉的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心头一阵,大声叫着其中几人的名字,竟然是毫无回应。 他心头一震,指着萧珉,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把他们怎么了?难道你把他们都杀了?” 萧珉冷眼看他,不置可否地问道:“是又如何,你挑起草原两个部族的战争,战争肯定会有人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早死和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金驰兰看着那满地门龙人的尸体,激动地双手颤抖,怎么也无法相信昨日还跟在他身边的族人,今日就横尸遍野。他不管不顾地拔出身上的长刀便向着萧珉便砍去,说道:“事已至此,没有别的话说,我一定要杀了你给他们报仇。” 他的长刀还没有砍过去,萧珉身前一道黑影一闪,那是和她一起被绑进来的无锋,他一闪身挡在萧珉身前,对着金驰兰的银色刀光一夹一敲,那跟随了他几十年的长刀便从中折断。 金驰兰想到无锋刚才眨眼间制服几个手下的武功,想来这满地躺倒满地的族人也是他的杰作,金驰兰知道绝不是他的对手,一时愣在当地。 他回过神来,看见萧珉等人站在他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神色严峻,心中愤恨,便咬紧牙关一言不。 天心白见此情形,和萧珉相视而笑,走到一个躺在地上的门龙人面前,在他身上轻轻一拍,那个门龙人猛地站了起来,向着金驰兰叫道:“族长,我们没死,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拍了一下,就不能说话不能动了。” 金驰兰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妖术,向着萧珉说道:“你把他们都救过来。” 萧珉看看天心白和无锋,天心白甜甜地一笑,说道:“他们的穴道封住时间不长就可以自解。”她顿了一下,说道:“只是刀枪无眼,下次相逢便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金驰兰愣在当地,此刻逐渐地有门龙人的穴道自己解开,挣扎着站起来,却是面色张皇,心有余悸。 金驰兰咬咬牙,萧珉等人明明是从楚国来,怎么好像会妖术一样,他脑海中一片混乱,只能先离开此地再做打算,他走回毡庐,想命令族人带着金古丽一起走,萧珉看穿了他的打算,冷冷说道:“金古丽伤势那么严重,你现在要移动她只怕就活不成了。” 金驰兰顿了一下,向着逐渐恢复过来能行动的门龙人,说道:“我们走。” 少数夷狄人面色不服,站在那里挡住他们的去路,萧珉秀眉一挑,神色不悦,洛山向着夷狄人大声宣布道:“今日我们夷狄一族的性命都是公主所救,公主的话就是我们夷狄人要遵从的命令。” 那些夷狄人望着萧珉的眼中便充满了钦敬,向着旁边给门龙人默默闪开一条道。 金驰兰带着门龙人灰溜溜地从夷狄人和楚军士兵面前逃走。 萧珉等人将楚军士兵和夷狄人都安顿好,复又回到洛山的大帐之中,洛山看着痴痴守在金古丽床前的哈扎布神色复杂,看了半晌,粗粗的眉毛一挑,正要下令,一只纤纤素手拉住他的衣袖。 洛山转过头来,一眼看见萧珉向他轻轻摆手,说道:“金古丽需要人照顾,先饶他几天。” 洛山现在面对萧珉是又惭愧又佩服,拱手应道:“全凭公主吩咐。” ------------------------------------ 月色如钩,毡庐外寒风如刀在一马平川的兴化草原上肆虐,毡庐里温暖如春,一点寒风也钻不进空子来。 萧珉端坐在帐中看着兵书,天心白一挑门帘走了进来,她连忙抬头关心地问道:“阿白,金古丽的伤势怎么样。” 天心白看着萧珉,秀美的容颜上一抹甜笑道:“别担心,她伤口不深加上止血及时,过几日便能行动自如。”她顿一顿,问道:“她的情人哈扎布你打算怎样处理,我看夷狄部落的人都恨他恨得要命,只怕饶他也不容易呢。” 萧珉看天心白在她身旁坐下,便懒洋洋地靠在她身上,说道:“阿白,说真的,我倒是挺佩服哈扎布的。也许是我太理智,永远也不会为了一个人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所以他肯为金古丽背叛整个族人,我反倒很欣赏他。” 天心白听她如此说道,微微笑道:“怎么你也想为一个人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吗,他是谁啊。” 萧珉看着天心白打趣她,心中害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了阿白身边,就自动缩小几岁,当下回道:“那个人就是你呀。” 她口中虽然玩笑,脑海中却出现了为求逍遥王帮助她寻找天心白和小怜,认逍遥王为主,宣誓一生效命逍遥王那一夜,如今虽然阿白并不是逍遥王找回来的,却总是因为逍遥王派她到楚国才能再遇的缘故,而且还有小怜没有见到。 天心白宠爱地摸摸她的头,说道:“好乖的玉儿,也算不辜负我四处寻你。” 萧珉默默低头,无论如何她和阿白重新相聚,都是值得高兴的事,而且她现在的身份正好可以帮助阿白实现夙愿,也是妙事一件。 萧珉抱歉地看着阿白,继续说道:“阿白,这里没有条件,等回到楚都,我便四处寻找名医,一定让人把你身上的疤痕去掉。” 阿白在大漠之中被人砍伤,跌落马下,虽然被一位武林异人所救,身上却是留下了很深的疤痕,在雪白光滑的皮肤上触目惊心。她牵念萧珉的安危,便告别那位异人,四处寻找萧珉的下落,总算苍天不负有心人,两人在这里重逢。 提到那两道疤痕,萧珉心疼得很,天心白却没放在心上,继续说道:“那么是不是要放了哈扎布和金古丽,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萧珉顿了一下,良久才说道:“那就看他们的缘分了,金古丽能放,哈扎布不能放,这样才能让金古丽为我所用,全心说服金驰兰归顺。”她说完觉得自己有些攻于心计,抬头看着天心白说道:“阿白,你不会怪我吧。” 天心白轻打了一下她的头,笑着说道:“傻丫头,我们两个永远是一国的。” 萧珉一怔,看着天心白弯如新月的笑眸,被她这句话充满了感动,真好,找到阿白真好,如果以后能找到小怜,三个人聚在一起那就更加幸福。 在天心白和萧珉的精心照料下,不到几日金古丽就能站起身来,萧珉看她能够行动如初,便遣夷狄部族的人将她送回门龙族的栖息地。 金古丽漂亮的黑眼珠中充满担忧,向着萧珉跪了几跪,道:“公主,我不想再回门龙族,请你让我和哈扎布在一起吧。” 萧珉面沉似水,美丽的小脸冷若冰霜,轻声说道:“哈扎布背叛族人,夷狄人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他,还给他自由,一个人做错了事就必须受到惩罚。” 金古丽满眼泪水,抬起头问道:“难道你们要杀了他。”她在昏迷时明明一直感到哈扎布在她身旁照料,可是她刚刚醒转过来,就看见夷狄人将哈扎布五花大绑地押了下去,在草原背叛部族是遭人唾弃的死罪,难道哈扎布再也活不成了。 金古丽浸泡在泪水中的眼睛楚楚可怜,看的萧珉心中一软,却还是按照提前和阿白商量好的计策,硬着头皮说道:“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了,你回去给金驰兰捎话,让他做好准备,择日和我们决战。” 87 同舟共济 上 金古丽见萧珉话不容情,没有一丝情面,只能伤心地告辞出来,她身后紧紧跟着几名夷狄人便要将她送走。 她四处张望,终于看见天心白在不远处的毡庐前指导几名夷狄人练习武功,一下子飞奔过去,拉着天心白哀求道:“阿白姑娘,公主就要送走我,我还想再看看哈扎布,求求你,我真的很想他。” 天心白看着她如玫瑰一样娇艳的脸庞,眼神充满渴望,心中一软,面色十分为难。 金古丽痛苦地说道:“阿白姑娘,你这么辛苦照料我,将我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如果见不到哈扎布,我勉强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天心白看着金古丽哭成泪人一般,如雨落梨花,心中暗暗叹气,想着和萧珉两人商定好的计策,只能同意带她去看看哈扎布。 两个人并肩而行,还没有见到哈扎布的毡庐,远远就听见他哀伤的声音,那哀伤的声音不知道唱了多久,嗓音早已经嘶哑,不像原来一样辽阔明亮,却更让人心疼,“我俩相爱的心,像一张洁白的纸,有人想把它撕烂,写着真金字的纸是撕不烂的。我俩相爱的心,……了芽的种子是难还原的……” 不等天心白命令看守的士兵让开,金古丽已经冲进了毡庐,一眼看见哈扎布憔悴的面容,充满思念的黑眼睛,因为一直弹奏马头琴遍布血痕的手指,一下子扑倒在他的身旁,伸出双手怜爱地抚摸着他的脸庞,将头埋在他的膝盖上痛哭起来。 她狠狠地哭了一会儿,才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向着哈扎布问道:“哈扎布,都是我不好,你有没有怪我?” 哈扎布轻轻摸摸她的头,漂亮的黑眼珠充满了对金古丽的痴情,轻声说道:“金古丽,我从来没有责怪你,我心里对你的爱意就像兴化草原没有边际,也像草原上的风永远不会停息。” 天心白站在旁边,看见他们两人深情的依偎在一起,美丽的脸上情不自禁地出现了一点红晕,她看了一眼紧跟着进来看守哈扎布的士兵,示意他和自己出去,将毡庐内的私密空间留给两个相爱的年轻人。 天心白站在毡庐外静静地等待着,回味着哈扎布对金古丽说出的甜蜜情话,心头涌上一阵甜蜜,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只被爱幸福,深深爱着一个人,为他无私付出也是幸福的事,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张俊秀雅致的脸孔,嘴角上扬充满了笑意。 不知隔了多久,金古丽拉着哈扎布走了出来。 天心白诧异地问道:“金古丽,你怎么把哈扎布的绳子解开了,哈扎布背叛族人,这件事还没有解决呢?” 金古丽从身上抽出一把锋利的匕比住自己的喉咙,说道:“阿白姑娘,求求你,我不回族里了,求你帮我救出哈扎布,让我们一起离开,只要我们在一起,去哪里都行。你如果不帮我,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哈扎布也没料到金古丽会这么做,看她如此,担心地叫道:“金古丽,你干什么!” 天心白看着痴心的两人,心中一软,差点想帮助他们远走高飞,可是她身上有萧珉的重托,不得不硬起心肠。 她看着金古丽,充满歉意地说道:“金古丽,哈扎布背叛夷狄族人,是公主的命令,夷狄人才暂时没有杀他,你们不能那么自私一走了之。” 金古丽看见天心白不肯帮助自己,狠狠心,就像匕像自己的脖子划去。 哈扎布看着金古丽那样做,来不及阻止,惊叫失声。 天心白叹了一口气,举手一拂,一道劲力射出,金古丽手腕一麻,锋利的匕呛啷一声掉在地上。 金古丽痛苦地委地痛哭,哈扎布心疼蹲下身子将她搂在怀里,安抚地摸着她的头。 天心白看着他们,柔声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想和哈扎布有一个美满的结局,除非草原劫难能安然度过,门龙和夷狄两组化干戈为玉帛,否则你们走出去就能心安吗?” ------------------------ 门龙族栖息地。 金驰兰看着安然无恙返回的金古丽,充满安慰,想来后唐公主和洛山对金古丽还算好,让她伤好就安然返回。 金古丽看着金驰兰,犹豫一下说道:“阿爹,你真的打算和楚**队还有夷狄人作战吗?” 金驰兰看着金古丽,这也是他十分烦心的事,一万军队和骁勇善战的夷狄人,他本来就没有打赢的把握,何况楚军里还有能神出鬼没武功高到好像会巫术一样的人,只是让他就这样俯称臣,实在是不服气。 他反问道:“不打怎么样,难道直接投降吗?” 金古丽咬着嘴唇说道:“阿爹,你何必把事情想得难以接受,难道夷狄领洛山是傻子吗,难道他是一个昏庸无能的人,他归顺楚国,不是从楚国带回来很多农户匠人医生,帮助夷狄人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吗?难道楚王来奴役欺负夷狄人了吗,不过是用一些东西换走他们的马匹而已。” 金驰兰说道:“你懂什么,这不过是刚开始,我们像人家称臣,就要听人家的命令,现在天下这么乱,楚王到时让我们去打仗怎么办?” 金古丽回答道:“就算那样,如果他命令是对的,我们就应该出去,你怎么光想别人让你做什么。你怎么不想想夷狄人遇到麻烦,刚刚向楚王求援,楚王不是就派了一万军队来吗,我们遇到麻烦,他也会帮助我们的。” 金驰兰猛地一拍桌子,说道:“金古丽,不要为了你和哈扎布就没了志气。” 金古丽后悔听了父亲的话,骗哈扎布背叛族人,听到他的话,喊道:“哈扎布为我背叛了整个族人,现在生死未卜,我为他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你才不能为了你一个人的面子和私心,连累整个门龙族成为牺牲品。” 金驰兰愤愤地说道:“死又怎么了,战死也不能随便投降。” 金古丽看着他,猛地喊道:“死了又怎么了,死了就不能在草原上骑马唱歌。一个人只能死一次,你继续固执下去的话,上次你看到我们门龙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的情景就会再次出现,只是这次人家不会手下留情,躺下去就再站不起来拉。你好好想清楚吧,别让族人为了你的面子白白牺牲。”金古丽说完,气愤地一摔毡庐门,跑了出去,她本来是为了哈扎布想劝阿爹和夷狄和解,当她说完这番话,她才现她是真的不希望打仗,不管有没有哈扎布,她都不希望打仗。 金驰兰看着生气跑出去的金古丽,苦恼地抱住头坐在毡庐里,他何尝不知道金古丽的话在理,只是他实在拉不下脸来立刻投降给他们。 帐内的金驰兰正在苦恼,帐外的卫兵面色惊慌地进来禀报:“领大事不好拉?” 金驰兰猛地站起来,问道:“怎么拉,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那名卫兵说道:“领,大事不好拉,楚**队和夷狄人的骑兵已经包围了我们,只留了一个向北的出口。” 金驰兰猛地坐了下去,颓然说道:“只留北面出口,他们是想把我们赶出去。”兴化草原的北面只有连绵无涯的寒冷雪山,洛山他们留出北面的出口,是要将他们门龙族赶出草原吗,要不然就在包围圈里战死,可是雪山的气候被草原更加恶劣,迁徙到那里怎么活。 那名卫兵说道:“现在族人都被惊动了,我们要怎么办呢,是不是要准备战斗?” 金驰兰筋疲力尽地挥挥手,说道:“你先出去命令族人准备好武器马匹,随时准备战斗,准备就好,没有我的命令,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卫兵听到他的命令,急急忙忙地出去通知族人,只留金驰兰在毡庐内冥思苦想。萧珉从头至尾连让他归顺的话都没有说过,而洛山也没有再提这个由头,他要是主动归顺的话,连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哎,他长叹一声,觉得头越来越大。 楚**队和夷狄骑兵将门龙人聚集地包围起来,已经过三日,没有人送战表,也没有动攻击,就只是让人心慌地围着。 金驰兰走出毡庐外,远远地张望着那严阵以待的包围圈,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相比之下,门龙人的心里越来越不安,金驰兰所过之处,族人的眼光充满了疑问,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眼睛,假装忙碌着,不敢出声询问,金驰兰长叹一声,再这样下去,人心真的要乱了。 他向着北方眺望,难道真要迁到草原的北方那冰天雪地的雪山去,他向着那里眺望。突然看见远处天边乌云密布,彷佛从天上伸出一只灰色的巨手向地面上飞搅动着,他疑惑地眨眨眼睛,那灰色的巨手已经越来越大,以不可思议地度向这里移动,夹杂着隆隆的巨响,裹夹着地面上不生根的一切移动过来,金驰兰目力奇佳,看清那灰色的大手,是一个快旋转的巨大漩涡,漩涡里面有巨石、树木和草原上的野狼等等就像一颗颗灰尘一样被轻易卷到了空中…… 他一愣神,随即惊恐地叫道:“天呀,是龙卷风!” 88 同舟共济 下 金驰兰惊恐地叫到龙卷风时,其他的门龙族人和包围着他们的楚**队、夷狄人也现了远处天空中那可怕的景象。 此刻天压得很低,乌云密布,太阳消失,天色一下子阴暗起来,闪电不断地劈开漆黑的天空,闷雷阵阵从天际传来,风好像突然大了起来,草原上的劲草全被吹得弯腰紧贴住地面,而风强烈得要将草原人掀翻一样。远处的天空好像破了一个漆黑的大洞,龙卷风快旋转的巨大漩涡,像从黑洞里钻出的晃晃悠悠的巨蟒,张着血盆大口,直奔着地面扑来,所过之处不论是树木、房屋还是草原上吃草的牛羊都被它吞在嘴里。 草原上的战马都嘶嘶长鸣,焦躁不安地踏着地面,牧羊犬汪汪地乱叫起来,不安地扯着主人的裤脚,牛羊也在乱叫,却格外温顺地聚集在一起瑟瑟抖,人们被这异样的场景惊呆了,张皇地昂着头看着那快移动过来的龙卷风,不知该如何是好。 金古丽从族人当中挤到金驰兰身边,害怕地看着黑暗的天空,说道:“阿爹,怎么办,赶快带着族人避一避吧。” 金驰兰从镇静恐惧中回过神来,看着那狂风中摇晃的一座座穹庐,说道:“怎么避,我们走了,我们的家和牛羊怎么办?” 金古丽一跺脚,说道:“人都顾不了了,还操心那些东西?” 她声音没落,旁边有人说道:“金古丽说的对,这场龙卷风来势凶猛,不是能硬抗过去的,赶快带着族人向西躲避几公里,应该能够避过。” 金驰兰和金古丽诧异地看向旁边,才惊觉萧珉不知道何时来到他们身旁。 萧珉一现远处的异像,就是心头一震,她曾经在古书中读到过关于龙卷风肆虐的记载,知道龙卷风惊人的破坏力,此刻看到那形似巨蟒的龙卷风势头正猛,向着门龙聚集地和他们的包围圈袭来,立刻分辨风向,命令所有队伍加向西回避。 她安排好全体人马向西撤退,却现门龙人张皇地守在原地未动,担心他们的危险,立刻跑来告知金驰兰赶快率领族人躲避。刘元陶和洛山带着队伍撤退,无锋和天心白如何能让萧珉孤身犯险,立刻紧跟在萧珉后面和她一起冲进了门龙部族。 金驰兰一看萧珉,本来打算带领族人退避的心又犹豫起来,说道:“不用你干涉我门龙族的事。” 萧珉一怔,眼看着那龙卷风越来越近,身边的风像鬼哭狼嚎一般十分难听可怖,心中着急,担心门龙人的安危,继续劝道:“金驰兰,现在不是你赌气的时候,再不躲就来不及了。” 金驰兰看看萧珉,满头长都被狂风掀起,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以为我没见过龙卷风,最多是卷走几匹牛羊而已,风停住就从漩涡里掉下来了,我们门龙一个老汗还被龙卷风卷走过呢,后来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萧珉看他如此嘴硬,着急地说道:“风有大小,这个龙卷风来势凶猛,绝不是卷走几匹牛羊那么简单,我看光那龙卷风的范围都有几里宽,只怕从此经过,就能把这里夷为平地。” 金驰兰看着萧珉,他也觉得这阵风来的凶猛,可又不愿意向着萧珉低头,他正犹豫期间,金古丽眼看着那巨大的龙卷风高后面又出现了两个稍微细些的龙卷风,情势十分危急。 她看着族人惶急的样子,一把从金驰兰手中抢过他的族长手杖,跑到高处大声喊道:“这场龙卷风来的凶猛,大家赶快骑着马向西躲避。” 她是族长的女儿,门龙人本来都是心慌意乱,听到金古丽的命令,又看见她持着族长手杖,以为是族长的命令,已经抽打着马匹向西方跑去。 金古丽看着族人都已撤退,这才向着金驰兰说道:“阿爹,我们也赶快走吧,有什么事都逃过这一劫难再说。” 金驰兰没想到金古丽胆大包天,竟然抢夺他的手杖去命令族人,接过她递过来的手杖,狠狠地一耳光打在金古丽的脸上。 金古丽一怔,金驰兰对她极为宠爱,从小到大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如今她认为做了一件对族人有利的事,却被金驰兰打了一个耳光,当即楞在当场,随即捂着通红的脸颊转身跑了出去。 金驰兰气怒攻心,才控制不住打了金古丽一个耳光,随即已经产生悔意,却来不及拦住金驰兰,看着她一个人跑了出去。 就在几个人说话的时间,那巨大的龙卷风已经来到了门龙聚集地,呼啸的漩涡从门龙聚集地掠过,一座座穹庐拔地而起,支离破碎地被裹挟在风暴之中,还有草原上的牛羊也被卷到空中,张皇地嚎叫,它们的声音全被裹在龙卷风呼号的风声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跟着气流在漩涡里向上面旋转。 金古丽跟着金驰兰赌气,忘记了害怕,生气地掉头便跑,走到主帐穹庐,刚要伸出去拉穹庐的门帘,那穹庐已经呼地一声向后退去,啪地一声四分五裂随着风被卷到空中,面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灰色风柱,像个张狂凶狠的巨人,一股强大的吸力向她袭来,还来不及张口呼救,她已经像风筝一样被卷到那灰色的风柱之中,灰尘迷住了她的眼睛,她张嘴呼救,连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呼救的声音,数不清的物体狠狠地撞在她的身体上,分辨不出是牛羊、石头还是毡庐的碎片,她仿佛呼地一下到了半空,身不由己地随着飓风移动,只能用两只手紧紧地护住脸颊 数不清的疼痛让她无法思考,却又隐隐地觉得一个东西套到了她的身上,逆着龙卷风的力道将她向下拽。 金古丽生气地跑走,萧珉便追着她过来,看见金古丽被龙卷风卷走,危急之际把长长的马鞭向她身上卷去,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将她拉回来,那股强大的力道已经将她也带了起来,她的身子一下腾空,离灰色风柱越来越近,她心中暗道,我命休矣,难道要放开拉着金古丽的马鞭,任她去吧,可是她看着金古丽在飓风中痛苦的样子,又如何能见死不救。 萧珉紧紧握住拉着金古丽的马鞭,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抠住地面,眼看着要进到风柱里,风漩里的雨水和冰雹冻得她浑身哆嗦,突然觉得身子一沉,有两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向地面上拉。 她费力低头向地面看,无锋和阿白将马鞭也缠在她身上,两个人坐在马上费力地打马向西面躲避近在咫尺的龙卷风,他们的力量和龙卷风的力量方向正相反,两股巨大的力道都拉在萧珉身上,像要把她割裂一般,她却还是咬着嘴唇笑了。 无锋和阿白虽然躲在了西面,只能通过金古丽和萧珉间接感受到龙卷风的力量,仍然十分吃力,举步维艰,几乎要被一起拖回去。 龙卷风不受影响的继续向前,所过之处,摧枯拉朽,不断有新的东西被卷进漩涡中,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从萧珉身边经过,有的撞在她身上一片生疼,萧珉自己的马匹也因为无人能救,眼睁睁地看着它从自己面前飞过,被卷进龙卷风的漩涡中。 无锋和阿白费力地向前走,却感到越来越吃力,脚几乎无法踏在地面上,两匹马被拖得向后倒去,阿白费力地回头看萧珉,飘摇的身子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就要被卷进狂风中,担心得大叫,连自己泪水满面也不知道。 无锋回头看一眼萧珉的险状,狠狠地咬着牙,使出全身功力做千斤坠,只是那股力量实在太大,他一抬头看着愣在一边的金驰兰,想到正是因为他固执己见才害了萧珉,恨不得一掌将他拍死,却想到多一个人多分力量,一下子吼醒他道:“你是死人吗,赶快来帮忙。”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金驰兰看见金古丽被卷在漩涡中,萧珉被刮在天上,一时呆呆在那里连躲藏都已经忘记,幸好他站得地方比众人里龙卷风都要远才能够安然无恙,他一听无锋的呵斥,连忙回过神来一起帮忙,三个人三匹马的重量总算将局面稳了下来。 阿白抬头看那巨大的龙卷风已经渐渐过去,金古丽被几个人拽着留在了漩涡的尾部,而萧珉则留在龙卷风的外面,不远处洛山见他们迟迟不归,带着几个人冒险找了回来,一见到这样的情形,涌过来帮忙,萧珉和金古丽便被慢慢地拽了回来。 两个人落到地上,如同绝处逢生一般,金古丽向着萧珉千恩万谢之后,却还是父女情深,紧紧偎到金驰兰的怀中哭泣。萧珉看到金古丽脸上身上满是血迹,也不知道这场飓风会不会损毁了她的花容月貌,只抬头看着站在那里的无锋和天心白,禁不住抱歉地一笑。 她看着天心白泪流满面,笑着说道:“想不到阿白也有流眼泪的时候。” 天心白向来自诩刚强,想不到萧珉遇险她泪流满面,此刻萧珉化险为夷,心中觉得不好意思,便转过身子走出几步去擦眼泪。 萧珉看着她向远处避开人去擦眼泪,眼中忍不住带着调侃的笑容,突然她看到那两股规模小些的龙卷风风势减弱,一个巨大的东西从空中落下,向着毫不提防的天心白砸了下来,她一下子扑了出去,将她推开,自己来不及躲开,正被那个空中掉落之物砸中。 89 心悦诚服 上 刘云陶站在毡庐外,焦急地等待着,终于医生从毡庐里走出来,他一下子冲过去,着急地问道:“医生,公主伤势如何,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看着围过来的刘云陶和洛山等人,忧心地摇了摇头,说道:“公主被砸中头部,可能是淤血阻碍,不知道何时才能苏醒。” 洛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道:“什么叫不知道何时苏醒。” 医生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用了针灸,里面的无锋壮士和天心白姑娘也都用内力疏导在公主身体里,按理说她现在就该苏醒,却迟迟没醒,老夫也不知道公主何时能醒。” 两人同时一震,也就是说萧珉也有可能醒不过来了。 洛山想到若不是金驰兰一味固执己见,萧珉断然不会生今天这样的情况,已经飞身上马,命令近卫吹响了作战的号角,高声叫道:“夷狄的勇士们跟着我走,今天我洛山不踏平门龙族给公主报仇,我誓不为人。” 一直整装待的夷狄武士齐声响应,跟在洛山后面,便纵马向门龙聚集地飞奔过去。刘云陶一愣,随即点齐人马跟着洛山的夷狄部一起赶过去。 他心头一阵烦闷,若是萧珉真的醒不过来,只怕楚王也要责怪他,只能尽快取下门龙族,好歹算作大功一件,来折抵萧珉受伤的罪过。 -------------------------------- 龙卷风过后,草原上一片狼藉。 门龙人一边收拾混乱的聚集地,一边留着伤心的眼泪。大部分毡庐都被龙卷风席卷而去,里面的财产物品也都不知所踪,只有特别沉的大家伙,比如做饭的铁锅没被风刮走,却也不知道被风卷着摔了多少次,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只有极少数的毡庐完好,毡庐主人连忙取出里面的东西和族人一起分享,却也是愁眉不展。这场龙卷风几乎把门龙人辛苦积攒的一切都毁了,放牧的牛羊群也失散了许多,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门龙人都在愁今后的日子,却没有人去烦族长金驰兰,族长女儿金古丽差点被龙卷分刮走,受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族长心里已经够烦乱的了。 金驰兰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金古丽,狂风漩涡中的灰尘杂物把她身上脸上都刮伤了,一道道血痕,即使经过处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伤痕。他爱惜地看着金古丽,心头忧心的却不只是她的事情,门龙族遭受这么大的劫难,若是现在被夷狄和楚军攻击,毫无还手之力,只怕要全军覆没。 他担心地长叹一声,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急促有力的马蹄声,声势浩大,他将金古丽放好,猛地站起来,他们来了,真的是好快。 金驰兰不安地搓了搓手,门龙人都紧紧地盯着他,有些已经着急地去找武器牵马,有些则慌张地拉住小孩子不知该将他们藏在何处。 没等他们忙完,楚军士兵和夷狄人的队伍已经来到,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那旗帜鲜明威风凛凛的队伍一旦立住,马无嘶鸣人无喧哗,军纪严明。 洛山坐在马匹上,用长刀轻蔑地指着金驰兰,骂道:“金驰兰,赶快出来受死,今日绝不放过你。” 后到一些的刘云陶坐在马上,看着金驰兰,冷冷地说:“金驰兰你今日不降,死无葬身之地。” 金驰兰愣在当地,身子摇晃了几下,说不出话来,其余的门龙人有的低声哭泣,也有的觉得楚军逼人太甚,在这个当口趁火打劫,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牵着马匹高举武器站在金驰兰身后,面色不善地看着敌人,似乎不凛于决一死战,把对天灾的不满抱怨泄在敌人身上。 刘云陶等人当然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只紧紧地盯着金驰兰。 金驰兰走上前去,深施一礼,抬起头关心地问道:“请问刘将军,公主的伤势怎样?” 刘云陶一顿,还没有回答,洛山已经气怒地大叫:“你这个老匹夫,何必惺惺作态,若不是你,公主怎么会伤成现在这样,若是公主死了,我要你全族殉葬。” 金驰兰原本就想通过问公主的伤势来判断这些人的来意,如今听到公主伤势严重,有性命之虞,不由得万念俱灰,知道没人再能救他,洛山恨不得杀他报仇,而刘云陶要用这战功来抵罪。 他长叹一声,安抚住身后蠢蠢欲动的门龙族人,说道:“都是我一人的罪过,与门龙族人无关,你们要报仇只冲着我一个人来吧。” 他身后的门龙族人听他说完,着急地扯住他的衣服。 刘云陶眼看情形如此,朗声说道:“也罢,你就自尽以谢公主殿下,门龙族人另立领,臣服楚国,我们自然不会为难剩下的人。” 刘云陶话声一落,门龙人不安地骚动起来,草原民族最重义气,讲究团结一致,他们看见领金驰兰为了他们的安全,要一个人自尽,自然是不愿意的,便是连那些拉住小孩子的女人也不满意地直起身子,面露不忿之色。 金驰兰知道门龙人在这种情况下绝对打不过楚军和夷狄人,若是螳臂当车,只能自取灭亡,他回头制止族人的异动,走到刘云陶的马前,说道:“刘将军,望你不要食言,以我一人性命抵全部罪过。”他说完,看了洛山一眼,他是在担心他死后,洛山仍然不放过其他的门龙人。 刘云陶严肃地点点头,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取门龙全族性命,尤其是里面还有不少老弱妇孺,楚军士兵也下不去手。 金驰兰欣慰地点了点头,又回头留恋地看一眼金古丽躺着的地方,便抽出长刀向自己的腹部扎去,只是他还不来得及刺中自己,已经被人猛地推了一下,长刀一下刺偏。同时他身后的门龙人已经抢先向楚军和夷狄人起攻击,他一愣,随即高声叫道:“大家停手,大家停手,我们打不过他们……” 领着率先起攻击的一个门龙年轻人,一边向楚军士兵砍了一刀,一边回头和他说道:“族长,我们门龙人绝对不会只让你一个人送死。” 金驰兰楞了一下,随即热泪涌出眼眶,他想到金古丽曾经说的话,不要为了他一个人的面子连累全族,心情更加激动,他看着交战在一起的人群,若不是他也没有今日这么多的祸事,只要他死了,门龙人自然也就会放弃抵抗。 他一念及此,拿出手中长刀继续向自己砍去,千钧一之际,却听见一个娇俏清脆的女声喊道:“金驰兰万万不可,你们都赶快停手。” 他刺向自己的长刀毫不犹豫,却被一枚暗器打到手腕,刀锋偏了一下,从身旁擦了过去,虽然鲜血淋漓,但是错开了要害部位。 他抬起头,一个英姿飒爽的美丽女子骑在战马飞驰而来,还高声喊道:“公主有令,两边人马统统住手。” 她这一句“公主有令”,震撼了所有的人,尤其是洛山、刘云陶和金驰兰三个人,洛山将长刀望外面一架,封住门龙人的攻击,激动地问道:“公主醒过来了吗?” 来人正是天心白,看到场中情形,庆幸自己来的及时,郑重地点点头,说道:“公主醒过来了,正是她叫我来的。” 金驰兰看着还有动手的门龙人,向着他们喊道:“大家停手,听听公主有什么交代,是她牺牲自己救了我的金古丽。” 混战的士兵终于都逐渐停手。 天心白想到昏迷中的萧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醒来,用眼神询问刘云陶等人的去处,她据实已告后,她着急的情形,而萧珉想要的意图,于是继续说道:“公主已经醒转,她命令楚**队和夷狄人停止对门龙人的攻击。” 洛山和刘云陶稍微一楞,如果要攻打门龙,现在正是好时机。 天心白继续说道:“公主懿旨,门龙人经受龙卷风劫难,损失惨重,流离失所,此时攻击他们胜之不武。现从楚军行军帐篷中拨出帐篷两百个,送于门龙人安居,并请夷狄怀远王相助门龙族人解决十日的食物。” 众皆哗然,门龙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后唐公主会有如此宽广的胸襟来帮助敌人,天心白说完话,刘云陶已经知道萧珉想要以德报怨,务必借此使门龙人心服口服,心甘情愿的归顺,而洛山长叹一声,他想起楚都城中与萧珉几次交锋,知道她深谋远略,这样的行事的确是她的作风,只能俯说道:“公主懿旨,我夷狄部无所不从。” 天心白眼看着刘云陶和洛山听她口传萧珉命令,无一不从,终于放松下来,化解了两族纷争,就是解救了两族将要上战场上厮杀的人,功德无限。 她看着金驰兰,缓缓地说道:“金驰兰,你不必担心,公主绝无以此要挟你门龙族之意,你若不服,尽可以安顿好一切,择日再战。” 金驰兰听得天心白转述萧珉一番话,早已经是又羞又惭,闻言猛地跪倒在地上,惭愧地说道:“不用再战,我门龙族不愿再战,不敢再战,我金驰兰和门龙族连受公主大恩,若再不知好歹,大动干戈,一定遭人耻笑。我金驰兰愿意宣誓从此效忠公主,效忠楚王,天无二日,永无2心。” 他猛地跪了下去,所有的门龙人一愣,随即都跟着跪了下去,在地上叩头。草原儿女吃软不吃硬。若楚军硬以性命胁迫他们归顺,他们必然不能心甘情愿,宁愿战死不愿受人驱驰。可萧珉此举,让他们大受感动,终于顺从领,忠心臣服于楚国。 90 心悦诚服 下 皎洁的月亮大似圆盘,一片乌云也没有,晴朗深蓝的夜空中,银河似一条玉带载满明亮闪烁的星星横挂天空,草原上流萤似火,绕着一堆堆的篝火和载歌载舞的人们上下飞舞。 萧珉举起酒杯,酒杯里盛满了乳白飘香的马奶酒,向着洛山、金驰兰、刘云陶和无锋、天心白等人说道:“大家干杯,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草原,再次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今夜让我们不醉不归。” 众人齐声响应,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萧珉看向洛山和金驰兰,说道:“兴化草原是个好地方,以后二位就要精诚团结了。” 洛山和金驰兰虽然心中还存有芥蒂,可是草原儿女性情开朗,洛山年纪比金驰兰小很多,主动向着金驰兰碰杯,金驰兰连忙配合洛山的动作,两人相视豪爽地一笑,其中的恩怨便不言而喻,一笑泯恩仇了。 萧珉微笑地坐下来,看着远近欢乐的人群,幸亏自己及时醒来,而阿白赶去及时阻止了那场不必要的战争,否则哪有今日这么和乐的场面。 她一杯一杯的喝着马奶酒,在草原上盘桓了近一月,可是由不适应到喜欢上这种口味,明日离开以后想喝都难呢,想到这里她又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突然间觉得有人在拉她的衣袖,她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夷狄女子拉着,指着不远处的树林,说道:“公主,我们领请您去一下那边的小树林,他有话和您说。” 萧珉愣了一下,向着小树林那里张望,果然看见洛山在树林前向自己这里张望着。 她犹豫了一下,便起身和众人打过招呼,向着树林那里走去。 洛山正等在那里,一眼看见萧珉果真走了过来,掩饰不住兴奋,高兴地说道:“我们去树林里走走好吗。” 萧珉一顿,看见洛山脸上孩子似兴奋的神情,眼眸中有着难以启齿的恳求,微笑了一下,跟着他走了进去,明日一别,不知道何日再见,就算洛山想要和自己单独告别,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洛山看着她走进树林,便在前面快乐地走着,走着走着那脚步慢下来,在前面说道:“公主,你明天就要离开吗。” 他憋来憋去,只是这么一句话,萧珉禁不住哑然失笑,说道:“难道我能永远留在这里吗?” “为什么不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我可以不做夷狄人的领。”洛山没有回过头来,激动的声音已经响起。 萧珉轻轻一顿,洛山那高大的身影看来充满安全感,她脑海中突然想起,曾经也有一个男人叫她跟他走,离开楚都。 想到贺兰藏,她稍微失神,不知道贺兰藏和楚泰作战胜负如何,她原本知道他英勇无敌,不需要任何人的惦念,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很像那个讨厌家伙的眸子。 洛山没有听到萧珉的回复,知道自己的造次,他猛地转过来,一下子将萧珉抱在怀中,抱得紧紧的,怕她突然消失一样。 萧珉一愣,正要推开他,突然听到他在她头顶上认真地说话:“抱歉,公主我不该说这么一番话来烦你,我只是舍不得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舍弃一切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也许我们之间只能是友情,这样才能长久一些。” 萧珉一怔,连眸子都跟着水润起来,她听到洛山说爱她,爱这个字对她来说,多么奢侈无缘,贺兰藏没说过爱字,燕前尘没说过爱字,连娶了她的楚安也没有说过,就这样从洛山嘴里说了出来。萧珉很努力才能压下心头那阵悸动,几乎对洛山充满了一种感激的心情,是他让她体会到和其他一切都无关的爱,和一切都不牵扯的爱。 只是她无缘。 她安静地站着,柔顺地任洛山抱着,等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洛山,你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洛山听到她这样的口气,颇感失落,她竟然是没当真的。 没想到怀中那个佳人,向着他翩然一笑,眉若春山,眼含春水,眉眼盈盈似柳暗花明草长莺飞,别是一片动人的春意,洛山愣怔地在那片神秘惑人的春意里不知归路,而那肤如白雪的美人已经凑过来一张芙蓉面,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说道:“谢谢你,谢谢你,洛山。” 她亲完,再看他一眼,像灵巧的燕子一般转身,离开了树林,她的步伐是那样轻快,可她的眼神却带着哀伤,看得人心头一窒。 洛山茫然地站在树林里,一个人静静地站了很久。 树林的一角,天心白看着萧珉那样转身离开,心中叹了一口气,向着她身旁的无锋,说道:“她安全走了,你也可以回去喝酒了。” 无锋垂下眼眸,默默转身离开,不想让天心白看出他任何心底的情绪。 天心白又是摇了摇头,爱何尝只有一种,有些人能说出来,有些人却是可怜得连表达出来都不能。 她也是痴痴地站在那里一会儿,方才叹口气,回到热闹的篝火旁。 她刚一在篝火旁坐定,略带醉意的萧珉已经依偎过来,笑着闹道:“阿白,你去了哪里?” 天心白宠爱地一拍她的脑袋,哄骗道:“我一直在这里,谁叫你乱喝酒,都没有理我。” “是吗,”萧珉也分不清真假,听到天心白抱怨,连忙赔罪,然后以为自己声音很小实际上声音很大地问道:“哈扎布和金古丽还好吗?” 天心白看着萧珉,指着不远处的篝火,说道:“嘘,你小点声,他们正在不远处的篝火旁恩爱呢。” 萧珉醉眼朦胧地看着那堆篝火,那里附近都是一对对的恋人相依相偎,都是甜蜜的恋人,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是哈扎布和金古丽。她勾着天心白的脖子,嘿嘿笑道:“在一起就好,幸亏哈扎布不像一般的臭男人,若是他因为金古丽脸上有伤痕,就不要她,我一定要废了他,我一定要废了他。” 天心白听她声音如此之大,赶快捂住她的嘴,说道:“哎呀,我的公主,你小点声,人家本来好好的,别被你的话影响了。” 萧珉听她说完,乖巧地点头,却又大声说道:“我就是要天下有情人都终成眷属。就是要有情人都终成眷属,谁敢不听话?” 她口中大声的说着,似醉非醉,酒杯里的马奶酒上泛起了涟漪,那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滴滴在上面,天心白心中一痛,紧紧地拉住了萧珉的手,她的手已经是冰凉一片,她赶快用自己的手来暖她。萧珉的头轻轻靠在了她的肩上,嘴里还在念叨着那句话,天心白紧紧握住她的手,不知道怎么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湿了。 -------------------------------- 得胜还朝,萧珉和刘云陶不只得胜还朝,还带着门龙族主动敬献的门龙战马三千匹,金驰兰归顺楚国请求楚国册封的书信一封。 楚王龙颜大悦,立刻派遣使者到门龙族宣读给金驰兰封印的王令,和等同赏给夷狄人的礼物,命令金驰兰和洛山一起治理兴化草原,并让使者将深明大义的夷狄领洛山大大的安抚一番。 楚王并要大大的赏赐刘云陶和萧珉,刘云陶当着朝廷文武白宫的面前,说出门龙降顺全是公主恩威并施的结果,不肯居功,尽管如此,楚王还是好好奖赏了他。萧珉竭力推辞楚王的奖赏,言及儿女报效父母,是分内应尽之事,不须赏赐。 楚王也没有勉强她,只是心中将她看得更重,格外觉得萧珉他日能成大事。 萧珉代楚安出征,得胜归还,朝野震惊,那里楚泰带领楚军二十万深入昭国和贺兰藏带领的四国联军作战,也有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回来。 楚国二十万军队在昭国,被贺兰藏四国联军围住突袭,全军覆没,世子楚泰和大将王若弼自杀不及,被四国元帅贺兰藏生擒活捉,已经向楚王来信函,索要城池财宝,将他们二人赎回。 楚王先是不可置信,后是震怒,他一面欣慰楚泰还活着,总算放下心来,一面却觉得他和王若弼真真没有骨气,二十万楚军士兵全军覆没,他若真的要自杀怎么会没机会,还是贪生怕死,才会给贺兰藏拿住。心中又痛惜那二十万为国殉职的士兵,痛惜他楚国的士气就此被打击。 既然想到如此,楚王便不愿答应贺兰藏提出的条件,说到楚泰王若弼回来,也想要治他们的死罪,不如不赎回来惹他生气的好。 听到楚王的决定,楚宫里乱作一团,楚后亲自闹到楚王面前寻死觅活,幸亏长乐妃从中周旋,才没有真的伤到楚后。紧接着又有兵部尚书王清友在朝堂上聚集群臣苦苦劝说,楚王总算答应赎回楚安和王若弼两人,只是绝不同意贺兰藏的苛刻条件,将他提出的四座城池和索要金银的数量都减半,才写了回书。 楚王的口气措辞极硬,言及败军之将愧对家国,何须尽力营救,若贺兰公子愿意代为教训,则敬请随意云云。 楚安听到这件事,表面上不动声色,只和其他大臣一样开解楚王,心中却是暗自欣喜,恨不得贺兰藏斩钉截铁,拒绝楚王赎人的条件,直接处死楚泰和王若弼,使他们不能回到楚国来才好。 91 通情达理 上 萧珉眼见楚安自她归来后便心思不属,自以为看透楚安心思,想要贺兰藏不接受楚王赎人的条件,将楚泰置于死地。萧珉却不放在心上,想到以贺兰藏为人断然不会如此便宜楚安,并且如此开罪楚王,想必会接受楚王的条件,将楚泰、王若弼两人送回楚国,巴不得楚国两个世子争夺王位,斗争激烈,楚国越来越乱才高兴。 果不其然,贺兰藏使人传回消息,接受楚王条件,并派人接管楚国割让的城池和付出的金银。萧珉看到料中贺兰藏一举一动,心中既悲且喜,高兴的是他心思全在她掌控之中,悲哀的是,贺兰藏明明知道她希望楚泰回不到楚国,却仍然是以自己利益为重,将楚泰放了回来。 她趴在书案,边看那经书诗词,边考虑如何向楚王推荐天心白,使阿白能够一偿夙愿当上个真正的女将军,开疆辟土,征战沙场。 琼章在一旁服侍萧珉看书,咬着嘴唇,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引起萧珉注意。 萧珉总算看见琼章神情怪异,禁不住开口问道:“琼章,你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她略顿了顿,复又问道:“绣玉怎么整天见不到人影,从我回来,好像和她相处的时间倒是少了。” 琼章听她提到绣玉,神情更是古怪,想了半晌,方才说道:“公主,不管生什么事情,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萧珉心头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模糊联想到什么,略略稳住心神,和气地说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还能有多大的事情。” 琼章慌张地跪倒在地,眼睛里充盈着泪水,抱歉地说道:“琼章对不起公主,没有看好世子。” 萧珉听她话一出口,先就笑了,男人是要靠看守的吗,何况她本来也没有拴紧楚安之意。她正要再说话,帘拢一挑,绣玉不知道在外面听了多长时间,径直走进来,向着琼章说道:“不用你来告密,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来说。” 萧珉看着绣玉全然不同以往的样子,微笑着看她。 也许她心中早就了一点感觉,只等绣玉亲自告诉她。 萧珉的眼光温和睿智,仿佛已经看穿了她将要说的话,这让绣玉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有老羞成怒的感觉。 琼章还要开口,她狠命地瞪了一口琼章,直了直身子,鼓起勇气,说道:“我已经是世子的人了。” 萧珉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微笑的神情都没有变化,说道:“谢谢你替我照顾世子。” 绣玉琢磨不透她话中含义,咬咬牙径直说道:“你不在我替你照顾他,如今你回来了,我们也不会分开。” 琼章猛地站了起来,责问道:“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公主对我们这么好,你怎么能背叛她?” 绣玉拧过头,不理会琼章的话,一张秀美的容颜神情绷紧,只紧紧地盯着萧珉。 萧珉想起自己因为曾经不放心绣玉和无锋的未来,想将他们撮合在一起,还逼着无锋安全回到楚都后回来迎娶绣玉,此刻真是莫大的讽刺,绣玉她到底为了什么,好好的幸福不要,偏偏要趟进这趟浑水。 若是绣玉被楚安用强,想来无锋并不是那些世俗男子,会嫌弃她,可是看绣玉模样,事情并不是如此。 她心中长叹一口气,也罢,绣玉和她同属逍遥王手下,她跟在楚安身边,对逍遥王布置的任务并无阻碍。 她笑着说道:“谢谢你照顾世子,若是你们都愿意,我便奏请楚王,给你个名分,后面也有保障。” 绣玉听她说完,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胜利的喜悦,心头反倒十分失落,她指着萧珉说:“你怎么不生气,你果然,果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萧珉看她神色不对,正要拉住她说个清楚,绣玉已经转身跑了出去。 萧珉极为担心,连忙让琼章出去把绣玉找回来。 琼章跟了出去,远远看见绣玉奔回自己的房间,而无锋似乎站在绣玉门前等着有话要说,只能远远站住,等他们交谈完再过去。 绣玉一边向自己屋子急匆匆地走,一边快要流出眼泪,为什么,她费尽心机得到她身边的男人,她却毫不在乎,想要伤害她,却连她脸上微笑的表情都没有变过。 她越想越怒,越想越委屈,好不容易走回自己屋子,却看见无锋正等在她屋前,看到她伤心怒的样子,愣了一愣,关心地询问道:“你怎么了?” 绣玉沉下面孔,冷声说道:“不管你的事,你来干什么。” 无锋犹豫了一下,跟着她进到屋中,才缓缓地说道:“我想和你说件事。” 绣玉沉默不语。 无锋看着绣玉沉默的背影,答应了萧珉的话,他便要做到。若是他和绣玉成亲,能帮她多分担一些担心之事,他便愿意做。绣玉是个好女孩,亲如姐妹,并不嫌弃自己被毁容,他既然答应娶她,便要好好待她。 他终于下定决心,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嫌弃我,我们过几日便成亲如何?” 绣玉身子一震,回头看无锋的眼神认真清澈,还有一点点温柔,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询问道:“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临行前,我去问你我们能不能在一起,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不是连话也不肯说的吗。” 无锋一顿,那时他心中也是过意不去,他心中另有所爱之人无法表明,对绣玉既感激又抱歉,也觉得自己毁容配不上她。 无锋压下心头杂七杂八的想法,顿一顿,看着绣玉,拉着她的手,说道:“我们成亲,我便会待你如一,以往的事情我们不要再提。” 绣玉几乎要惨笑起来,若不是被无锋拒绝,她感到难堪,怎么会去想要勾引楚安,如今她和楚安之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又告知了萧珉,无锋却说想要娶她。 谁来告诉她,老天爷是有多么讨厌她,用这样的招式来惩罚她。 她觉得胸中一团闷气,快要压得她喘不上来,正要将无锋赶走,突然想到什么,看着无锋恳求地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无锋顿了一下,绣玉眼中含泪,伤心地说:“求求你告诉我真话,告诉你要娶我的真实原因。” 无锋本想要隐瞒萧珉命令一事,看见绣玉伤心模样,心头一动,不忍心继续骗她,说道:“我和公主落入险境差点没命,她要我答应,若是安全脱难,便回来迎娶你。” 绣玉一听公主两字,已经面上变色,原来又是她,如果没有她的干预,无锋根本就不会有娶她的念头,可是她不要她假好心的干预。若是没有她,不知道她现在会多么快乐,她狠狠地攥紧拳头,擦干眼泪,她就不相信永远都斗不过她。 ---------------------------------------- 萧珉看着楚安,他在她面前仍然像前几日一样过来早晚问安,甚至更殷勤了一些。 她微笑地看着楚安,问道:“世子,你没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楚安心里一惊,但他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萧珉没有那么容易就现他和绣玉之事,而且绣玉一径的乖巧,也不会主动暴露出两人事情。 他略点点头,说道:“有的,贺兰藏护送楚泰世子回楚都的军队,已经进入楚国境内,再有十几日,楚泰就要回来了。” 他期望地看着萧珉,楚泰此次回来,想必是垂头丧气,他应该怎么做,是继续隐忍一段时间,还是痛打落水狗,趁此夺权。 萧珉听他提到楚泰,心思一转,想起阿白的事情,随即说道:“楚泰此次大败回来,国人必然大大不满,军权倒是可以拿过来一些。我有一个结义姐妹天心白,文武双全,又想报效国家,不妨找些机会让她领军。” 楚安自迎接萧珉回来时,就见过天心白,他没有见过像天心白一样美丽智慧又武艺高的女子,心中也十分钦敬,但是提到要天心白领军打仗,授以军衔,他还是有些踌躇,自有楚国开国以来,从来没有过女将军,而且带兵打仗和单打独斗区别很大。 他略一停顿,萧珉淡淡地说道:“这次兵败,国人士气低落,你不妨和父王提议,举行一次武举科考,为国家选拔良将。至于阿白一事,你只要和父王请求不限报考武生的性别即可。” 楚安略一思索,说道:“公主好主意,这个容易办到。” 萧珉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表情,心中暗暗冷笑,突然又说道:“我身边的两个丫头,绣玉和琼章年纪都已不小,我想着也该给他们婚配,你手下有没有得力适龄的助手,配给他们,倒是能帮你笼络人心呢。” 楚安一惊,讷讷地问道:“配亲?” 他和绣玉正如胶似漆,如何能舍得将她配给别人,只是让他主动去戳破和绣玉的事,他却不愿意,他曾经在众人面前誓,一辈子忠诚于萧珉,怎么能自毁誓言,而且萧珉对他事业诸多助力,他实在不想惹她不快。 萧珉看他踌躇,不敢据实以告,心下替绣玉不值,面色不悦,挑眉问道:“难道世子嫌弃我身边的丫头不够资格吗” 楚安一惊,只看到萧珉两只明眸直直看穿他的心思,连忙垂下眼睛,说道:“当然不是,楚二正在用心想手下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又或者,等我大权在握的一日,能给她们找些更好的人家。” 他试探着问道,看不清萧珉眼中情绪是喜是怒,连忙找了个借口告辞出去,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92 通情达理 下 楚泰和王若弼狼狈万分地赶回楚都,他们灰溜溜地回来,楚王根本不想见到他们,只有楚安一人奉楚王之命将他们接回来,送到各自住所。 楚安城府极深,虽然心内对楚泰兵败欢喜若狂,表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的,一副兄弟和乐的景象,没有泄露出一丝半点幸灾乐祸的神情。 楚泰看着楚安,说道:“我先不回宫,我想去拜见父王。” 楚安一顿,谨慎地回答道:“兄长长途劳顿,何不歇息一下,待梳洗整顿好父王宣召时再觐见。” 楚泰看着楚安,压抑不住内心的惶恐,大声叫道:“怎么我连见父王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不让我见父王?” 楚泰向来斯文有礼,这一次经历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从死人堆来爬出来逃生,不知怎么性情都变得粗粝无礼起来,面对他突然的歇斯底里,楚安淡淡地一笑,说道:“父王现在心情不好,我是担心兄长受到责怪,若是你想去,我自然是拦不住的。” 楚泰勃然大怒,却碰了楚安不疾不徐的软钉子,怔了一怔,不一言闷头在前面向楚王居住的祥龙殿走。 两人一前一后地向着楚王宫殿走,前面却有一个人突然出现截住了他们的道路。 楚泰看着那个身段窈窕面容秀美的美人,似乎有几分熟悉,默默地站定,听着她说话,那美人却飘动一双幽怨的眼睛看向他身后的楚安,咬着嘴唇委屈地说道:“二世子,奴婢有话和你说。” 楚泰一怔,随即看向身后的楚安紧张得脸色都变了,佯作镇定地说道:“绣玉,你有什么事,莫非公主找我吗,我待会就去。” 绣玉一愣,她何尝不知道半路截人,极不应该,尤其是当着楚泰的面前截人是险中之险,可是她已经几日没有见到楚安,几次远远见他,便被仓皇的避开,她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楚楚可怜中带着不经意的威胁。 她听着楚安如此回答,说道:“公主让婢子一句话转达二世子,就此耽误世子一下,请附耳过来。” 楚安无奈地附耳过去,绣玉踮起脚,在他耳边说出石破天惊的几个字:“世子救我,奴婢已有身孕。” 楚安吃惊地看向绣玉,这可不得了,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心头惊惧,故作平静地回道:“好的,我已知道,你请公主放心。” 绣玉再看向楚安一眼,向着两人深施一礼,有点依依不舍地离开。 楚安一直看着绣玉走远,才向着楚泰一笑,继续赶路,楚泰看他神色极不自然,又回味着绣玉刚才的神情,总觉得两人之间非同寻常,他突然想起在昭国时,收到母妃的消息,公主也随军出征夷狄兴化草原,莫非楚安这厮趁公主不在和那宫女有奸情,他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楚安在后唐燕都宣誓此生只爱公主一人,若被人揭穿背誓,只怕公主不会轻易干休。 日上三竿,绣玉还懒洋洋地呆在室内,也许是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她近来做事格外的倦怠。自从那日在萧珉面前戳破她和楚安之事,她便没有再去见过萧珉,而萧珉也没有再召她服侍。 她也不知道萧珉所言会奏请楚王封她为楚安的侧妃,是否当真,也不想再去恳请她,越和萧珉接触的时间长,反而越没法估量她的心思,揣测她做事的意图。绣玉不想再去求她,便一心一意地在室内等楚安的消息。 她坐在桌案旁用着绷子绣两只鸳鸯,却是心思混乱,集中不了精神,不小心扎了一下手指,立刻冒出血珠来。 她将手指含在口中,突然听见室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她站起来,刚要打开门看个究竟,一群粗鲁的宫人猛地推开门,险些将她撞到,看到她,只喊了一声:“楚后命我们捉你去。”便用力地将她双臂一扭推推搡搡地走出门外。 绣玉大惊,也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羞辱过,挣也挣不脱,只能任人羞辱。 她妙目向四处一扫,总算看见这个庭院中还有一名公主的粗使侍女躲在一边偷看,连忙哀求地说:“姐姐,快告诉公主救我啊。” 她说完这番话,自己也是一阵慨然,她认为她是敌人,却想不到事到临头能求救的人唯她一个而已。 一个须洁白的御医替绣玉把了脉,当着众人面前向着楚后禀报道:“王后,这个宫女的确是怀有了身孕。” 绣玉紧咬嘴唇,她以未嫁之身珠胎暗结,被一众宫人知道,实在是羞于见人。 那里楚后已经施施然来到她面前,命人抬起她垂下的头,冰冷严厉的眼光好似刀子在她秀美的脸上刮来刮去,张口问道:“你可知道秽乱宫闱是何罪?” 绣玉紧咬牙关,不知该从何答起。 楚后看着她微扬脸庞,十分清丽可人,一双眉目眼波流动,惶然之中也是楚楚动人,心中更加认定楚泰说的没错,她和楚安有奸情,只要逼得她供出楚安,便能够让楚安难堪,不只是萧珉不会放过他,只怕楚王也会治他的罪。 她安排人埋伏在周围,本想等两人相会时上演一次捉奸在床,不料楚安十分机警,竟然没有来相会过绣玉。幸而她安排的手下,现绣玉有妊娠迹象,否则事情倒是难办了。 她看着绣玉一笑,说道:“你已经有了孩子,铁证如山,你承认不承认都无法脱罪。这件事你一个人做不来,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你的罪名反倒轻些。” 绣玉看着楚后美丽却狠毒的眼睛,如果是别人询问,她当然可以说出孩子的父亲,可是楚后是楚泰的生母,一心想要置楚安于死地,若是她供出楚安,会不会连累他。 若是楚安没有前程,她和腹中的孩子又能有什么前程。 她一念及此,便低头不语。 楚后没料到,绣玉居然如此固执,自被捉来便沉默不语,她皱下眉头,便大声宣布道:“来人,用刑,直到她招出奸夫为止。” 绣玉身子颤了一下,仍然是沉默不语,她平时待人宽厚有礼,那个侍女想必不会不帮着她传个话,只希望公主能快来,不管怎样,她是绝对不会损害楚安利益的。 楚后一声令下,那些宫人已经将她拖到堂下,楚后说道:“杖刑。” 绣玉被推在板凳上,随即那沉重的板子狠狠地打在身上,她疼得身子猛然抽*动一下,便疼出豆大的汗珠,禁不住呻吟起来,那恶狠狠的板子却不给她喘息的时间,便继续啪啪地大力打在她身上。 绣玉何曾受到这么大的委屈,板子打在身上,她无比疼痛,众人围观那嘲笑挖苦的眼神更让她觉得生不如死。她的眼泪如断线珍珠串串落下,牙齿咬破了嘴唇,却不肯张嘴求饶,只是心里激起了惊天的仇恨,若有一日,手掌大权,便要眼前这些人十倍奉还。 那行刑的宫人打了十几板子,再听不到绣玉的声音,向着楚后禀报道:“王后,这个丫头昏过去了。” 楚后一挑眼睛,说道:“难道还要我教你们吗?” 一桶凉水浇在绣玉的身上,寒冷的刺激,和水沁到伤口的疼痛,绣玉又醒转过来,她睁开眼睛看楚后,那种冰冷仇恨的眼光竟然将楚后看得脊背一凉,这个丫头若有翻身之日,只怕会对自己不利。 她想到此,也不管她招供不招供楚安,一心想将她置于死地,只是命令道:“好刚强的骨头,你们是饿着肚子没力气。” 那行刑的宫人听楚后如此说,不敢一丝放松,都尽全力,每一下都疼得绣玉要晕过去。 楚后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几名宫女张皇失措地进来禀报:“楚安世子妃带着人不经通报闯进来了。” 楚后一怔,随即笑道:“她来的正好,这是她的丫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原本就该她来审理。” 萧珉已经带着几名宫人从外面急步走了进来,她一眼看见绣玉趴在板凳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湿透,衣服上滴答地躺着凉水,心中猛地痛了一下,一下子捏紧了拳头。 她心中虽然激动,却是十分有礼地拜见楚后,问道:“玉儿有罪,不知道母后将玉儿的侍女压来用刑为的什么事?” 楚后看着她,冷哼道:“你的侍女尚未婚嫁,却有身孕,是为淫秽宫闱之罪,你也有失察之罪。” 萧珉淡淡一笑,说道:“原来如此,母后您误会了,我出兵夷狄时,命绣玉待我身侍世子,并且禀明父王,只等王储返回后,便要择定一日正式给她名分呢。既然是误会一场,就请母后让我将她带回去吧,她伤势严重,一会儿损了世子血脉,耽误父王母后含饴弄孙,玉儿真是担待不起。” 她一面说着,一面使眼色,让琼章赶快搀扶起绣玉。 楚后听她说玉儿担待不起,其实是讽刺自己担待不起,她想不到萧珉如此大方贤惠到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居然一点妒意都没有,但是她还是说:“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动?” 她看着萧珉笑道:“此事关乎宫廷声誉,不能凭你一面之词,你也许是好心,却不知道是不是另有蹊跷,楚国王族的血统是十分珍贵的,可不能被人钻了空子。” 绣玉听楚后此言,分明怀疑她腹中孩子不是楚安的,而且头头是道,此时的羞愧之心恨不得一死了之。 楚后说完,不管萧珉言谈,向着手下的宫人,喊道:“打呀,给我狠狠地打,犯人自己没招供,只凭别人几句话你们便停手吗,你们的主子到底是谁?” 93 治病救人 上 楚后雷霆大怒,宫人们不敢疏忽,每一板子打在绣玉身上都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萧珉看着绣玉的惨状,恨不得将板子夺过来将楚后按在那里打一顿替她报仇,却仍然是客气地请求道:“母后,不如先停下刑罚,我已经命人去请父王和世子,很快就来,等他们来了,若真是绣玉的不对,再罚她不迟。” 楚后冷冷一哼,只作没有听到,那些宫人自然不敢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施刑。 绣玉一直忍在那里,只是小声的呻吟,却没有向两人求饶,这时却突然叫道:“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我的肚子好疼。” 琼章眼尖,一眼看见绣玉不对,指着她身体下面说道:“别打,她下面流血了,她肚子里还有宝宝呢。” 绣玉挣扎起来,双手想去捂住肚子,两个按住她的宫人不肯松手,死死的压住她,她绝望地叫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让我看看我的肚子,我的肚子疼死了,求你们别伤到我的孩子。” 萧珉着急起来,赶过去用手拉绣玉,想看看她的伤势,那些宫人不敢再动,杵在那里。 楚后一把夺过他们手中的板子向着绣玉狠狠地打下,萧珉眼见无法护住绣玉,生生替她挨了这一下,满堂皆惊,楚后更是气怒,叫道:“给我狠狠地打,谁愿意挡在那里替她挨打,便是阻挡行刑,甘愿受罚的。” 宫人们硬着头皮不敢停下来,萧珉的身上生生地挨了几下,尽管宫人们不敢下狠手打她,手下减了几分力气,她仍然是身子摇了一摇,几乎要痛呼出声。 琼章一看情势如此不好,心中大急,转身就想通知留在外殿的无锋进来帮忙,她转身就跑,却是被楚后一眼看见,命人拦了下来。 萧珉挨了两板子,直觉得痛彻心扉,想到刚才绣玉受到的折磨,比现在不知道还要疼多少倍,禁不住怒火三丈。一直撑着的绣玉到了此时,似已有些神智不分,费力地转过头,眼中含泪,看着萧珉凄楚地说道:“公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会不会没了。” 萧珉伸手一抹她的眼泪,安慰地说道:“你放心,等下我就找最好的医生来给你诊治。” 不能再耽误了,绣玉的情况十分糟糕,萧珉站起身来,想要带着绣玉硬闯出去。 几个人正在楚后的淫威下,疑无活路,无锋突然自外面闯了进来,他在外面越等越心慌,总觉得放心不下贸然闯进去救人的萧珉和被楚后捉进来的绣玉,于是将守在殿外的宫人都点了穴道,一个人径直闯了进来。 无锋刚一进入殿内,看见被棍棒鞭打的萧珉和绣玉,萧珉嘴唇上带着鲜红的血迹,而她身下的绣玉已经奄奄一息,立刻冲上去拉开行刑的宫人。 楚后大怒,责问道:“本宫内殿,宫廷守卫禁止入内,你是什么人,胆敢擅自闯入?” 无锋答也不答,理也不理,几招将行刑的宫人制住,扶起受刑的萧珉,抱起绣玉,转身向殿外走去,萧珉一顿,心思百转后,扭头说道:“母后见谅,玉儿安顿好绣玉后就来给母后赔罪。” 楚后如何答应,大声呼喝,殿内的宫人和外殿的守卫全部蜂拥过来,将几人团团围住,无锋放开萧珉让琼章搀扶,一面抱住绣玉,一面抵挡宫人的进攻,向外面闯出去。 绣玉清醒过来,看见被无锋抱在怀中,呵护有加的样子,羞愧交加,无言以对,闭着眼睛,睫毛上却挂着两颗泪珠,无锋心头一疼,没想到自己的拒绝会让这个自负的女孩子走上这条路,深宫如海,就算楚安真的封她为侧妃,也不一定能保证她的幸福。 楚后内殿正是一片混乱间,外面隐隐传来鼓乐之声,萧珉精神一振,说道:“无锋停止,父王来了。” 几个人精神振作,楚后心里一惊,随即挺直腰杆,她倒要看看在这么多宫人面前,楚王如何处治这几个人,他们不按照礼法行事,从她这里截人甚至殴打宫人,按照宫规应当重罚。 外面鸦雀无声,随后楚王、长乐妃和世子楚安从外面相继走进来,一眼看见无锋站在内殿,被许多宫人团团围住,怀中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美丽女子,萧珉站在他的旁边,衣衫不整略带几分狼狈地被琼章搀扶着,地上还有一滩水迹和血污。 楚王脸色十分难看,他用目光询问楚安,无锋怀中的女子是否绣玉。 楚安看见绣玉受伤如此之重,心中也升起不舍感觉,他已经听人禀报,绣玉被行此大刑也没有供出他的名字,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楚王阴沉着脸孔,说道:“先救人。” 楚安走过去,从无锋怀中接过绣玉,她卷长的睫毛翕动了一下,睁开眼睛,虚弱地笑着说道:“世子,你来救我了。” 楚安低头看绣玉,面色苍白如纸,身上到处是血迹,娇小的身子十分虚弱可怜,突然之间涌现出很多歉意,真情流露,一边抱着她向外面跑,一边已经叫着:“御医,快请御医到坤阳殿。” 楚后眼见楚安抱着人就往外跑,看着楚王不满地说道:“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就让世子把人带走了。” 楚王心中大怒,他不算好色之徒,乍然知道楚安此事,心中也是对他不满,可他素来宽待下人,见到楚后对绣玉行此大刑,心中不喜她手段狠毒,只狠狠地道:“人命关天,事情可以查个水落石出,但是总要先救人,何况那个女子怀着我楚家的骨血。” 他抬头看一眼,站在旁边摇摇欲坠的萧珉,说道:“玉儿,你先退下去照看那名女子,一定要保住她们。” 萧珉点点头,不顾楚后出声阻拦,赶快带着无锋和琼章退下,先是她闯宫而来,不顾楚后命令,阻止行刑,然后是无锋不顾男女忌讳,闯宫而来,还动手打伤了楚后的宫人,若是楚后追着要治两人的罪,也不好脱身,连忙趁这个机会赶快离开。 至于整个事情来龙去脉,她早已禀告过楚王和长乐妃,就让他们三个老人在私下里讨论此事甚好。 ---------------------------- 宫内最好的王御医给绣玉把完脉,萧珉立刻问道:“王御医,她怎样?” 王御医摇了摇头,用眼神暗示萧珉走到殿外说话道:“公主,绣玉姑娘本身体虚,经这一番杖刑,身体损耗甚大,恐怕不能长久,还有她腹中的胎儿,只怕也留不成了。” 楚安本来站着听御医的消息,惊得一下子坐回座位,萧珉咬咬嘴唇,继续说道:“绣玉的命是一定要活的,她腹中的孩子也必须保住,王御医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王御医不意遇到一个如此要救情敌的女人,叹了口气,说道:“也许有活路,不过不在我的能力之内,绣玉姑娘内外皆伤,除了一般的调养外,还要用内功精深的人运功助她疗伤,不过老夫是不会内功的。” 萧珉听他说完,捉住绣玉康复的希望,说道:“王御医,内功深厚的人我身边就有两个,只要他们有帮助我立刻将他们请来。” 萧珉立刻请来天心白,而无锋早早就侯在那里,两人跟着王御医走进去,听着他吩咐施为,萧珉等人在外面等待。 楚安等了一会儿,十分焦心,又不知如何面对萧珉,便躲到远处去一个人静静站着。 萧珉站在那里,只觉得心急如焚,绣玉是她从燕都带来的人,尽管绣玉此举是一种对她不忠的举动,她却没有办法记恨她,相反宁愿她就此幸福,也算自己能对得起她和楚安。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暗暗地为绣玉求佛保佑,却突然看见,琼章满眼含泪,欲言又止,连忙出声安慰道:“琼章,你不必担心,绣玉她一定会没事的。” 谁料到,琼章一下子跪倒在地,哽咽着说道:“公主,我对不起你和绣玉,你治我的罪吧。” 萧珉一皱眉,拉起琼章,说道:“没事,琼章你有什么事慢慢说。” 琼章站起来,垂下头说道:“公主,你命令我转告绣玉之事,我没有转告,琼章看不过绣玉背叛公主,公主却对她那么好,便没有告诉她。公主已经禀报了楚王,同意他们成亲之事,只是因为最近事情多,要把婚礼之事向后推迟。琼章以为这不过是件小事,便没有告诉她,想着让她提心吊胆几天也好。” 萧珉眼神一凝,难怪她刚才隐隐觉得不对,若是绣玉对此事心中有数,大可以在一开始就说明一切,楚后也许不至于动刑,正是因为绣玉自己畏惧羞愧,楚后以为握住把柄,才会肆无忌惮地刑罚她,而她说出事情真相时,楚后也没有当真。 她心中如此想,嘴里只能继续安慰琼章,说道:“不是你的错,我去说了事情经过,王后也没有相信,何况是绣玉说出来。” 她自然知道事情从当事人嘴里一开始说出来又不一样,但是总要安慰琼章,她想到绣玉日后就是世子侧妃,如有子嗣地位更高,看见琼章哭得梨花带雨,觉得对不起绣玉,心中怜她,说道:“这件事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再提,就当没有生好了。” 这件事不知道绣玉是否会事后追究,若她真的记恨,就记恨她吧,至少她还有办法防备,若是绣玉记恨琼章,只担心以后她会对琼章不利。 94 治病救人 下 足足半天时间过去,无锋和天心白两人才跟着王御医从室内出来,两人神色虽然有些疲倦,眼神里却带着轻松欣慰。 萧珉心头放松下来,走过去拉着天心白的手,阿白的掌心一片冰凉,她紧紧地握住她的掌心,说道:“阿白,有劳你了。” 天心白展颜一笑,眼神里带着调侃说道:“你怎么还和我如此客套?” 萧珉赧然一笑,走进屋内探视绣玉,只见她安睡在床上,墨黑的长披散在枕上,面色雪白,看来十分憔悴,便不再打扰她休息,悄悄退了出去。 等她出去掩上房门,绣玉睁开眼睛神色复杂,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珉,也许她该感激她,是她从楚后的棍棒下将她解救下来,还让自己最好的朋友用内力替自己疗伤,可是她又很矛盾,如果她早就将她的后路安排好,为什么不告诉她,让她无言以对众人的盘问,受尽了屈辱。 她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只能轻轻叹口气,慢慢地阖上眼睛。 -------------------------------- 同样是婚礼仪式,绣玉嫁给楚安已经是完全不同的流程,不过是坤阳殿稍微布置了一些喜气的装饰,一顶轻乘小轿抬着身着红嫁衣的绣玉象征性地宫内转了一圈,便抬回坤阳殿。 坤阳殿的大堂上,楚王楚后和长乐妃、丽妃都在当场,萧珉也高坐于堂上,绣玉蒙着盖头拜过各位长辈后,还要拜见萧珉,两人的地位区分是截然不同的。 萧珉有些好奇,她没有想到楚后也会来出席绣玉和楚安的婚礼,毕竟楚后和绣玉两人有嫌隙在先,可能寻些借口便不来参加。 楚王、长乐妃原本不愿意来此,在他们眼中,楚安曾经于众人面前立誓一生只爱萧珉一人,却在新婚后短短数月就做出此事,有负萧珉。 萧珉有心帮绣玉好好操持,女人若嫁得草率,日后岂非要一直受苦。因此便求了楚王和长乐妃来参加绣玉的婚礼,这两位老人一为萧珉的面子,二为绣玉腹中孩儿,这才出现。 绣玉向着萧珉叩拜之时,突然从外面不动声色进来四名使女,走进来仔细看了看萧珉,趴在楚后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楚后的面色便越来越难看,随即狠狠地一拍桌子,说道:“放肆,后唐欺我楚国太甚。” 绣玉正要向萧珉行拜礼,猛听得楚后厉声一喝,一脚踩在裙角上,险些跌倒。 萧珉听清她说的是后唐欺我楚国太甚,心头一震,看着楚后身后站着的四名侍女,有三个人似曾相识,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点心虚不安。 考验终于来了,萧珉十分不安,双手便紧张想做点动作表现自己的镇定,她却压抑着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只抬起头困惑地说道:“母后,你所为何事?” 楚后王丽华自身后侍女附在她耳边说话后,认为证据十足,对萧珉再无一分一毫的客气,冷声说道:“别叫我母后,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配不配得上。” 萧珉知道必是楚后手里有关于她真实身世的证据,终于来啦,她心底苦笑一生,她们查找证据还真是度奇慢,她已经准备了很久时间。 萧珉看着楚后王丽华,继续迷惑地说道:“母后,你到底是何意?” 楚后王丽华趾高气昂地说道:“你不过是逍遥王府一个普通丫头,凭什么冒名顶替明玉公主嫁来我们楚国,难道我们楚国不配娶真正的公主。” 萧珉一顿,不知道从何说起。 楚王一挥袍袖,说道:“胡闹,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后今天要把事情说清楚。” 长乐妃警醒过来,命令贴心宫人将其余人驱逐出去。 绣玉呆呆地站在那里,红色嫁衣光华闪耀却不知道今日还能不能继续使用,若是萧珉有罪,她和无锋岂能独善其身,自然要陪着她一起入狱。 她正是王府中少数知道萧珉来历的人,她永远记得萧珉初次出现在她眼前,干瘪黑瘦,神色不安的模样,所以她对萧珉变成如今高高在上的公主是感受最深,也最不平衡的一个人。 她一直在嫉妒萧珉,嫉妒她轻易就被逍遥王选中委以大任,而她从小长在逍遥王府,从小就修习王爷需要的各种技艺,到头来不过是一个野丫头的随身侍女。她也嫉妒萧珉不费吹灰之力,就吸引了王爷、楚安的全部注意力,就连看起来绝情绝爱的无锋都对她情有独钟,她不服气,所以她像模棱两可的无锋表达爱意,曾经想过若是无锋可以和她一起,人生便就此圆满,不再奢望其他。想不到无锋在出征前,拒绝了她,原来他酒醉后口中的“玉儿”果真是她而不是她。 她绝望而愤怒,才会设法委身给楚安,想不到得到的仍然是屈辱。 她又想起被楚后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时刻,若她是真心为她好,怎么会提前不告知她真相。 楚后又继续说道:“你还不肯承认吗。” 萧珉抬起头,仍然是一径的困惑,问道:“母后要我承认什么?” 绣玉紧紧盯着她,那双眼睛到了这样的时刻还是那样的平静,微笑地回她一眼,那是信赖支持的目光,绣玉愤怒起来,她凭什么这样笃定自己不会出卖她,她凭什么这样肯定每个人都愿意为她隐藏真相,让她踩在脚下。 她感到胸中一团团怒火,燃烧一串串真相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楚王犀利的眼光在众人面前都扫视了一下,冷冷说道:“你们在闹什么?” 楚后冷哼一声,刁难地看着萧珉,长乐妃和楚安不安地面面相觑,楚安已经说道:“母后,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玉儿她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知书达理,气质高雅,怎么会是假公主呢?” 楚后向着身后四名侍女,说道:“你们说。” 这四名侍女中为一人,向前一步深施一礼,说道:“楚王、王后,婢子等人原本是后唐皇宫里的宫女,对宫中的公主、皇子十分熟悉,这位姑娘的确不是真正的明玉公主,而是王爷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人假扮的。” 萧珉还没有答话,楚安已经面色一整,审问道:“既然你们是后唐皇宫里的宫女,怎么会来到我们楚都,是谁千里迢迢把你们找来,想要陷害公主?” 对于萧珉的身份,楚安十分着急,他在楚国地位的改变始于迎娶公主,如果这个公主竟然是个假的,那么他的前程势必要受到影响。 绣玉看到楚安如此激动,心中更加嫉妒,这个男人在她委身之后,都没有为维护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连迎娶都是萧珉安排的,可是为了萧珉,公然顶撞楚国王后,萧珉和她在楚安心中分量犹如圆月萤火,她一想到此处,恨得整排牙都痒。 萧珉见楚安出声维护,便不出声。 绣玉看到她镇定的神情,更加气怒,她不由自主地向前挺了一挺身子。 她的动作幅度不大,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楚王却是注意到,紧紧地注视着她,说道:“绣玉,你来说。” 萧珉自信地看着绣玉,她的手心已经淌出汗来。 顷刻之间,整间屋子所有人都牢牢盯住绣玉,交错的视线好像无数小虫子在她的脸上爬,她正要张嘴揭穿萧珉的身份,却觉得嗓子里好像塞满了棉花,不出一点声响。 楚王看她异样神态,眉头一皱,继续说道:“你说。” 绣玉脑中念头百转千回,一幅幅画面像流云一般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想起封里郡燕前尘夜宿萧珉室内,一夜未曾离开。想起稷山半山腰的山亭上,无锋轻轻揽住萧珉不盈一握的腰肢,两人肩并肩坐着看花雨缤纷,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做了那么多不守妇道的事,却还是一副无辜清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眼前的景象最后定格在她被楚后施杖刑,身旁众人讥笑的目光,为什么她只做错了一件事,就要担负那么沉重的罪名。 她想到这里,越加不忿,楚王看她陷入沉思,继续催促道:“绣玉,你是她身边人,你说。” 她接到楚王的目光,那个王者目光从容镇定,却似乎有一点厌恶在里面,针对谁的呢,她用力地捏紧拳头,理清思路,正要开口将萧珉的真面目揭露于世人,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晕了过去。 众人全都激动地站起来,萧珉担心地说道:“她的身子太弱,还不能太激动。” 她看着身后的天心白,说道:“阿白,你先把她送下去吧,好好照顾,赶快请来王御医再看一看。” 如此情形,楚安绝对不能离场,绣玉将嫁楚安,也不适合由别人抱着走,天心白连忙命令几名女宫人合力将她搀扶下去。 楚后眼见绣玉就此下去,不当做一回事,那绣玉和萧珉一个鼻孔出气,想来也供不出什么有用的证言。 “你带着几个得力的人在身旁照应。”楚王沉声吩咐,他身后的一名带刀侍卫已经心领神会地带着一些武艺高强的侍卫,紧紧跟了上去。 萧珉轻轻一顿,楚王已经对她起了疑,派出近身侍卫监视天心白的一举一动,她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眸,没人知道刚才她在绣玉的眼中看到了背叛和玉石俱焚,幸亏绣玉刚刚晕了过去,否则以绣玉在她身边的位置,这件事真是难以挽回了。 95 新仇旧恨 上 楚安看着绣玉晕倒后被带走,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看着楚后大声说道:“母后,怎么会好端端想起去楚都找后唐皇宫的宫女来识别公主的身份。” 楚后冷笑一声,说道:“直接告诉你也无妨,是傅鸿运无意间见到公主的真容,在赵国见过他,乔装成小子打扮,还跟着他一起行商,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后来才失散的。” 楚安听着楚后说完,嘿嘿冷笑。 楚后看他不满神情,说道:“他现此事不敢怠慢,却也不敢直接告诉别人,担心影响后唐和楚国两国王室的声誉,调查了几个月才寻回证人,虽然还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是什么,总之不是真的明玉公主。若是还需要证据,傅鸿运本人也可以来作证。” 楚安看向萧珉,两个人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直接说道:“既然如此,母后便叫他来对质又如何?” 楚后点头说道:“那有何难,他今天一直候在外面,等我的传召入宫。” 他们既然想要趁楚安再纳绣玉之时拆穿萧珉的真实身份,自然一切准备就绪,先是四名侍女混进来参加婚仪,亲眼查看萧珉的真容,然后便宣召事件的证人也是始作俑者傅鸿运,他便一直等在外面。 只是他们的心思被楚王一目了然,却十分不悦。宫廷以和为贵,若是楚后不断做出事情来影响和睦,他自然不喜。 傅鸿运奉旨入殿,向众人见了大礼,便恭敬地垂等待楚王的询问。 楚王看着傅鸿运,说道:“傅鸿运,你既然与此事有关,便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傅鸿运看着楚王目光如炬,不敢有丝毫隐瞒,把在赵国都城外遇到萧珉替她解围,收留她和天心白入楚国商队再到大漠狂沙中萧珉被他挟持威胁狼拓,又被一个灰衣男子搭救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他将这一番事从头到尾仔细说完,然后躬身说道:“臣不敢鲁莽行事,便派人到后唐皇宫调查公主身世,找到亲自服侍过明玉公主的宫人来指认,若她们服侍的明玉公主和现在明玉公主不是一个人,就证明臣的判断没错,这个女子不知道什么来历,想要不利于我们楚国。” 楚安听他说完,哈哈大笑地说道:“傅鸿运,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这几个女子,便说是后唐皇宫里明玉公主的近身侍女,谁来证明她们的身份。我亲自在楚都和逍遥王、明玉公主一起用餐,大世子也是座上宾,公主被三千龙家军护送前来,一路历尽劫难,如此郑重其事有凭有据都被你怀疑,凭什么你说你的宫女是真的,我们就要相信。” 他说完这番话,面色大怒,说道:“傅鸿运,你今天不给我合理的解释,我便绝不会饶过你。” 傅鸿运没料到楚安的唇舌如此锐利,几乎被他说的冷汗涔涔,明明有理也要心虚起来,他待要作假,却无假可做,只能低头说道:“大王明鉴,既然两位世子在楚都见到的明玉公主便是眼前此人,则作假之事逍遥王也可能参与其中。这几名女子的确是后唐皇宫中的宫女,属下派人调查迟迟没有结果,便亲自去了一趟,遇到宫中采集用品的主管出宫来,用很多金钱笼络她,不过给了臣下一本到龄离宫的宫女名册,上面有他们原来的住址。臣下按照地址,一个个寻去,一个个探问,这才问出一点端倪。” 楚王不动声色地挑挑眉。 楚安更加恼怒,说道:“如此一来,你所谓的贴身宫女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了。” 傅鸿运垂头说道:“若是大王派人跟着我回到他们家乡,他们的邻人都会为他们作证的确做过宫女的。” 楚安一拍桌案,说道:“宫女和近身宫女也并不是一回事,她们愿意背井离乡跟你来,可见你是花了很多金银收买,难道就不能你是用钱收买她们,或者她们为了钱欺骗你吗。” 傅鸿运听完楚安说话,猛地跪倒在地,说道:“大王明察,卑臣一心想为国尽忠,绝不会作此污蔑行贿之事。若是大王真的有心继续调查,卑臣也可以尝试再将那宫中采买之人约来,请他作证。” 他想想仍然是不妥,索性跪在地上一径地磕头,继续说道:“若是逍遥王也参与此事,则对我楚国想必另有心思,请大王三思明察啊。” 楚王默不作声,傅鸿运最后几句直接刺到了他的心里,如果逍遥王是策划此事的主谋,那么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不言而喻,他越想越惊,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看着萧珉说道:“你怎么说?” 楚安看见楚王责问萧珉,神色一震,正要开口为她求情,萧珉轻轻摆了摆手,向着楚王施礼,回道:“父王,请容玉儿向傅大人问几个问题。” 她的神态不卑不亢,好像傅鸿运调查的是其他人,只是眼中有不着痕迹的笑意,笑着看向傅鸿运问道:“傅大人,我刚才听你讲的故事,有几点不能明白。” 傅鸿运看着萧珉事到临头,一张端庄秀美的小脸上,神色平静,从容不迫,不由得暗暗心惊起来,他知道自己绝没有认错人,却想不到那个人如此老辣成熟,根本不是那时的小流民样貌,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威仪,高贵典雅。 他沉静了一下心思,回道:“你问吧。” 萧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说道:“第一,你带着你所说的女子加入商队,是否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现她是女扮男装,而其他人也没有现告知你。第二,傅大人找证人何必舍近求远,找当时商队中其他的人来作证不是更好。第三,王爷何必派假公主来图谋不轨,若是居心叵测,派个真公主不是更便宜行事,忠于皇家。” 傅鸿运听她问完三个问题,又是大汗淋漓,说道:“当时我的确没有认出你是女子。” 楚安不客气地插嘴道:“你从她嘴里问萧国公主的下落,还帮她找表哥,接触时间不算短,却没认出来,你的眼力有待提高啊。” 傅鸿运赶快解释道:“不是卑职的眼力有问题,她当时只是商队的普通一员,我不用经常看见她。” 尽管如此解释,他很难自圆其说,连带着他指控萧珉,都被人怀疑起来。 他继续说道:“第二点,当时商队遭遇狼拓那帮马贼袭击,死伤无数,几乎没有幸存者,因此只能找后唐的宫女。”他有口难言,那一仗只有几人幸存,却都是失去了踪迹,无论怎样也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楚安再摇摇头,说道:“一个偌大的商队只有你一个人逃生,傅大人你逃生的本领真强啊。” 这句话连带讽刺了前些时日战败而回的光杆司令楚泰和王若弼,楚后不满地皱皱眉头,也是略带怀疑地看了傅鸿运一眼,她和父兄等几人当日听傅鸿运禀报此事,欣喜若狂,以为终于可以绊倒萧珉,想不到他们随便一指,便现了这么多的漏洞,不禁暗暗责怪几人当时心急疏忽。 傅鸿运面色一阵青一阵红,继续说道:“至于第三点,卑职也不十分清楚,也许逍遥王自有他的用意。” 他答完这三个问题,满头热汗,他明明讲述了事实,却遭人百般质疑,偏偏还难以回答,竟然像说谎一样尴尬。而那个说谎的人则面色平静地站在那里,面带讥笑地看着他。 一瞬间,傅鸿运突然怀疑他这样做,到底对是不对,他看向萧珉,安然立于他的面前,锦绣衣装,满头泼墨似的长,肌如白雪,唇若红樱,她站在那里冷漠时如月宫中高不可攀的嫦娥仙子,而微笑时,又仿佛一下子降落到人间,有了一些烟火气,更加迷人妩媚。 现在的她艳丽不可方物,和大漠时相比判若两人,可是他还是认出了她,因为不论如何变化,那双世间无以伦比的眼睛没有变过,永远是明亮锐利得耀眼,以至于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看着萧珉,向着他展颜一笑,缓缓地说:“傅大人,听完您的解释,我有一种感觉,就是这件事可能真的生过,不巧的是我和那个人有点相像,于是您认错了人,以为我是那个女子。还有那个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女子,只是长相秀丽的男子,碰巧头散了,你一时产生的错觉,一个女子混在商队一个月同吃同住,居然没有任何人现,我想还是不可能的。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而我觉得这种可能最接近事实,这些事根本没有生过,是你编造出来想要诬陷我,借此来打击世子。” 傅鸿运说道:“你胡说。我绝对没有造谣诬陷你。” 楚后听萧珉说完,也有点狐疑,担忧地看着楚王,猜测傅鸿运会否连累了她。 楚安大笑着说道:“父王、母后都请稍等,我派人拿一样东西过来,你们就知道为什么傅鸿运要陷害公主了。” 楚王面色平静,一双老眼射出炙人的光芒,向着楚安挥挥手。 楚安叫来手下,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那手下飞奔出去,须臾之间,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册走了进来,恭敬地呈给楚王。 96 新仇旧恨 下 楚王打开那本书册,稍一翻看,勃然大怒,将:“傅鸿运,你自己来读给本王听。” 傅鸿运战战兢兢地捡起书册,满头满脸的冷汗都不敢伸手去擦,轻声念道:“楚惠安王四年庚辰月,傅鸿运行商赵国采购米粮,以次充好,虚报买进价格,污公利一万金” 楚王一拍桌案,怒道:“大声些,让所有人都听见。” 傅鸿运手脚抖,只能加大声音,继续念道:“楚惠安王四年葵未月,傅鸿运送世子楚泰三千金,谋衡武郡赈灾御史职,污赈灾粮倒买,获三万金……” 他一边读一边颤抖,那厚厚的书册却怎么也翻不完,把他做过的事情一笔笔记载的十分清楚,他实在读不下去,突然将:“大王,饶命啊,请大王重新调查,不要让人冤枉了臣下。” 楚安冷哼道:“这本书册我早就掌握在手中,可不是临时拼凑出来的,我没向父王献上,只是想等父王过段时间心情好些再禀告,并且多查到一些其他的罪证,一次性肃清贪吏。想不到你知道我在调查你,竟然反咬一口,抢先诬陷公主的身份。” 楚后见傅鸿运出师不利,被楚安和萧珉两人节节紧逼,哑口无言,一直不占优势,又被人拿住这样多贪污的把柄,心中十分恼恨他。此刻恶狠狠地指着他,骂道:“大王对你如此信任,命令你担任这些重要职务,你怎么如此辜负大王信任,做出这些贪赃枉法的事情。来人,给我拖下去打。” 傅鸿运吓得趴在地上,连连求饶,只恳求楚王重新派人继续调查自己的案子,因为自己一向忠心于王储,楚安世子和王储对立,他调查的结果不可尽信。 楚后却怕认真调查下去,连累了她的儿子,不给他机会多说,便要叫人将他拖下去先关押起来。 一群宫人奉命进来,便要将瘫在地上的傅鸿运拉下去。 傅鸿运趴在地上,连连喊冤,叫道还有话要说。 楚王喝住那些宫人,看着傅鸿运还有何话讲。傅鸿运连连磕头,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声嘶力竭地喊道:“只望大王明察,臣下指认伪公主之事,确实一片忠心为楚国社稷。表面看来充满漏洞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假的,看起来天衣无缝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真的,逍遥王行事缜密,说不定商队的其他幸存者都被他除掉,臣下虽然无能,但是臣下的那些证据都是亲自寻访而来,只望大王能够派人去核实。” 楚王听他说完,眼中神色似有一动。 楚安冷冷地嘲笑道:“你这话真是奇怪,难道说话做事不讲究凭证,都是空口说白话诬陷别人也可以。” 楚后狠狠地命令道:“大王何必与他啰嗦,想必是他害怕世子察他罪状,才捏造凭证诬陷公主,现在事实已经清楚,不如先关押下去着人审理。” 以她王家在朝野的势力,只要傅鸿运被押下去,他是死是活,招供与否都在她控制之内,若让他继续留在此处,一会儿言谈中涉及了楚泰,触怒楚王,罢黜了他的王储,则大势去矣。 那些宫人便又要拉他下去,正要向外面走,楚王叫道:“且慢,还要用到他。” 楚后和楚安两人都是迷糊,以为事情确凿无疑,是傅鸿运担心楚安调查他贪赃枉法一事,想要抢先将他和公主两人搞倒,所以异想天开做假证诬陷公主身份。 事情已经了解清楚,还有何处用到他。 萧珉却是顿了一下,看着楚王清明的眼睛,不知可以轻易被蒙骗的人。她心中想起早已经被搀扶下去离场的绣玉,不由自主握紧了双手。 楚王心中盛怒更胜于楚后,却隐忍着,命令道:“把绣玉带上来,本王要亲自问问她。”她刚才神情明明有话要说,却突然晕倒,所幸他命人严密监视她,这里的人又都没有离开,应该没有人能干扰她的说辞,看她如何说萧珉身份一事。 -------------------- 绣玉在房间内悠悠醒转过来,眼前只坐着天心白,关心地看着她,说道:“你刚才着急地要说什么,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晕倒了?” 绣玉看着天心白,想到她和萧珉之间亲如姐妹的关系,不敢让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假装温柔地说道:“我是着急地想替公主申辩啊。” 天心白向着她温柔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是要替玉儿说话,你是她从燕都带过来的,王爷对你们这么好,遇到事情你不帮她谁帮她?” 绣玉总觉得天心白说话语气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她躺了一会儿,想到现在紧张的局势,便恳请天心白扶她起来,天心白依言帮她支起身子,她的手用力向后移动,却在身旁触到一枚冰凉的小令牌,她面色一惊,天心白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绣玉怕天心白看出她的异样,连忙笑着说到,不小心动了后背的伤口,又说不碍事,一面却用手指在被褥内仔细地抚摸那枚小小的令牌,她心中越来越惊奇,那居然是逍遥王神秘使者的令牌,而逍遥王在派她来楚都之前,曾经单独命令给她看过摸过那枚令牌的样子,告知她若遇到持有令牌之人,务必听其命令,持有令牌的使者拥有无上权利,必要时可以过萧珉。 她一直以为这个使者不过是一个虚幻的人物,楚宫中只有萧珉和她、无锋三人才是逍遥王的眼线,想不到那个神秘使者一直在他们身边,将他们一举一动地收入眼内,更能将令牌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她的床上。 她突然觉得害怕起来,她背叛萧珉,委身于楚安,不在逍遥王命令之中,不知道使者会不会因此责罚她,还有她远在燕都的亲人不知道是否会因此受到牵连。 她狐疑地看向天心白,为什么她刚好在屋子里,这枚令牌就出现了,她试探地叫了一声:“阿白姑娘?” 正在窗边给她倒茶的天心白转过脸来,窗棂外射进来的阳光使她整个人笼罩在光圈里,好像着柔和的光芒一样,微微一笑,一种罕见的明朗的美丽。 她笑着问道:“怎么了,喝茶吗?” 绣玉摇摇头,心中告知自己不可能,天心白和萧珉相识在萧珉遇到逍遥王之前,她怎么可能是王爷的神秘使者呢。 也许是哪个她没注意到的粗使丫头,偷取楚国高级的军事机密不容易,但是监督他们倒是十分容易便利。 她正苦苦思索间,突然听到外面又传来嘈杂声,秀眉紧锁,看来她是没有办法安心养病。 天心白听着外面的动静,说道:“楚王要让你去说出公主的真实身份呢!” 她说完,安静地看着她。 绣玉面色一红,她毕竟曾经想戳穿萧珉,与她同归于尽,刚刚醒转过来,已经吓出一身冷汗,自己是萧珉一派的人,若是萧珉有嫌疑,难道她能独善其身吗,何况一旦自己戳穿萧珉身份,逍遥王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和家人。 她本是聪明的伶俐人,这一刻头脑清醒,便想明白了许多,庆幸自己及时晕了过去,没有说出会后悔的话。至于她和萧珉的争斗,只要她成功嫁给楚安,生下孩子,自然砝码多多,可以和她慢慢的争斗,到时也许王爷也会高看自己胜过萧珉。 她思绪刚刚理清,楚王的卫兵已经来到门前,带着她去坤阳殿,审明事实真相。 绣玉站在楚王面前,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萧珉想要看看她的眼神,判断她心里的想法,无奈从她进到室内,她便没有看她一眼。 这让她心里有些忐忑,千算万算,漏掉了最不会出问题的环节,她和绣玉都是逍遥王派来的人,所以她从来没有提防过绣玉,绣玉竟成了能够最容易伤害她的人。 她心念飞快地转动,努力想着一会儿若绣玉戳穿自己身份,该如何应对,却是没有一点思路,手心里又出了满把的汗。 楚王严厉的双眼牢牢地盯住绣玉,若非她心志坚定,极可能被他看得心虚躲避,此刻却迎着他的目光,抬头说道:“绣玉可以作证,公主就是真正的明玉公主,没有假冒一说,我从小到大长在皇宫中,陪公主一起长大,公主一直是我在伺候的。” 楚王皱皱了眉头,他想起刚才绣玉那种决绝割舍的神情,绝对不是要说这番话出来,他一喝,问道:“这不是你前番想要说的话,你刚才想要说什么,现在招来,不许隐瞒,否则决不饶你。” 绣玉匍匐在地,身体不停地颤抖,半晌才抬头答道:“奴婢不敢隐瞒大王,奴婢上次不是打算说这些话。”她再抬起头,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说道:“大王恕罪,奴婢和世子私定终身,一直担心公主嫉恨,刚才借此时机,妄想利用奴婢的身份,说假话除掉公主,一时天人交战,心力交瘁晕倒过去。” 楚王看看她,猛然喝道:“那你现在为何又不想陷害她了?” 97 雷霆之怒 上 绣玉一怔,伏地哭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奴婢的主子坐牢,难道奴婢能舒服地安享清福。另外,主子对奴婢甚好,亲如姐妹,奴婢已经做错一次,不想再错一次,奴婢实在不忍心。” 她说完,已经跪在地上,痛哭起来,声音十分凄切。 楚王看着她,又看看站在一旁动容的萧珉,也涌上几分心酸,被绣玉哭得升起几分怜意,不忍心继续苛责她。但是他的心头不知怎么,总是觉得哪里出了问题,有隐隐的不安。 只是他也没有真凭实据,看着伏在地上的傅鸿运,狠狠地命令道:“来人,把傅鸿运扒去官服,关入天牢,交三法司会审,务必严查出所有罪行和相关人士。不论身处何位,绝不宽贷。” 他严厉的口气和肃贪的决心令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 楚后一怔,楚国之中只有特别重大的案子才交给三法司会审,三法司会审,刑部和都察院都是听命于王家的人在把持,控制他们倒是容易,唯独中书令**安刚直不阿,无党无派,在朝中也有很大的影响力,又深得楚王信赖,想要让他也听命王家,按照命令审案却是难事。 -------------------------------- 昏暗的监狱,潮湿的牢房,泥泞的地面上原本铺着干草,却已经变成湿漉漉的,躺在上面沁湿得身上十分难受。 傅鸿运从小生长在富贵之家,养尊处优,生活起居无不奢靡,此时居住在这等环境,虽然还没受什么刑,却比其他牢房里受刑躺在地上呻吟的人还要难过,简直是生不如死。 他看着牢房里放着的食盒,那是楚泰专门使人每日按时送来,刚出锅的滚烫饭菜飘着诱人的香气,让其他牢房的犯人羡慕不已,此刻他却没有想吃的念头。 受到刑部和都察院两位大人的关照,都是同属王家裙臣,平日里关系密切,这时受到王家的叮嘱,对他更是照顾。 他在受审理时没有受到酷刑,若不是他们两人照料,只怕刚入监牢的一顿杀威棒便会要了他的命。 他没有胃口吃饭,便躺在地上用心回忆自己在账本上亲笔记录的内容,他和已故的兄长在当今楚惠安王当政的二十多年里,的确是利用职权捞了很多,却是没有全进自家的口袋,至少用一半贡献给了楚泰母子和王若弼等人。 若不是持续给他们送上巨额钱财,他又哪有机会揽到那么多赚钱的好差事呢。 如今,他被捕入狱,楚泰和王家上下都很紧张,不停使人暗中告诫他不要胡乱说话,自会想办法搭救他出去,而他也的确不像其他犯人那样受到残酷刑罚。 但是他们的话可靠多少,他心中并没有把握,还是想办法捞根救命稻草。 他心中正在计算,突然听得牢门外有人叫着他的名字,而一个白衣胜雪绝色女子在众人簇拥下,向着她的监牢走来。 他一怔,是她,这时候来探监,所谓何来,难道是来耀武扬威的。 他犹豫间,被众人簇拥的萧珉已经走进监牢,上下打量着他的处境之后,面露同情之色,说道:“傅大人,让你在这样的地方呆着,真是委屈你了。” 傅鸿运自败给她后,次能这样全无顾忌地打量她,这个女子明明是假冒公主身份来到楚国,却履立奇功,被楚王信任有嘉,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他看着她倾城绝色的面容,如凡脱俗的仙子一般,可那双明眸闪露的神情,则在她手下那帮人背对的方向尽情的嘲弄他。 就是那对明亮的眸子,如此与众不同,锋芒毕露,要不是那双眼睛,他根本已经认不出她就是她,也不会想着要戳穿她的身份,来讨好王家人来巩固自己将要失宠的地位。 只是那双眸子越来越成熟老练,渐渐收敛了光芒,虽然依旧是明亮美丽,那种咄咄逼人的攻击性却藏匿的更深了,若不是她偶尔心念意动,那双眸子突然绽放光芒,露出破绽,她好像变成了懂得韬光隐晦的另一个人。 萧珉看着昏暗灯光下的傅鸿运,她原本想要派人杀掉傅鸿运,却被贺兰藏一句话触动,改变了主意。杀掉敌人何如利用敌人,诱敌入瞉,她联络逍遥王开始精心准备,就为等待这一天到来。 她暗示楚安想要扳倒楚泰,就要从他手下得力的人开始。傅鸿运是为官商,捞油水的机会极多,不可能清廉如水,楚安便私下找人调查傅鸿运,又在逍遥王派人暗中相助之下,果然查到他很多罪行,有些甚至直接和楚泰等人关联。 楚安查到傅鸿运的罪行后,萧珉又借口证据太少,一直拖到傅鸿运先动手戳穿她的身份时,才让他把那记录傅鸿运贪污罪行的书册拿出,呈给楚王,以分散楚王的注意力,并给傅鸿运“陷害”自己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她看着傅鸿运,突然很想轻笑,楚王不知道会不会派人去查那几个宫女的身份来历,若是去查只怕会更加责罚傅鸿运,那几名侍女全部是逍遥王安排好来引傅鸿运上钩的,根本不是真正的皇宫宫女,若是查出真相,傅鸿运就会多一条捏造罪证,收买假证人的罪名,可是如今看来,那一步棋未必会用得到了。 萧珉看着他,安静地说道:“傅大人,我知道那些事不可能是你一个人做的,父王让我来私下问你,你若肯招出幕后的主使者,便饶你一条活命。” 傅鸿运怀疑地眯眼看她,突然状若疯狂地向着她扑了过去,嘴里叫喊着:“是你,就是你害得我如此,你现在还想来骗我,看我不撕烂你的脸。” 他不是真疯,他是装疯卖傻想要伤害萧珉来出气。 萧珉匆忙间一闪,她身后的护卫已经冲上去对傅鸿运拳打脚踢,她眉头一皱,急忙制止了他们,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恨我。但是我可以保你一命,你若执迷不悟下去,才真的是死路一条,你一个人的案件牵连着那么多的人,他们如何能容忍你活下去。” 傅鸿运眼见伤不到她,不想再和她继续说话,转过身无聊地拿过那精美的食盒,取出里面喷香的食物胡乱塞在嘴里,说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你的话我绝对不信,我还好好吃我的饭。” 萧珉看着他背对自己不肯听她说话,或者就是装疯卖傻,心头微微可惜,若是能从傅鸿运手中拿到楚泰等人的罪证,接连几次重创,楚王一定会削夺王家权利,罢黜楚泰王储之位。 她看着傅鸿运装疯卖傻的样子,心头琢磨怎样才能撬开他的嘴巴,从他手里拿到楚泰和王家的罪证。 她看着兀自吃东西不理他的傅鸿运,心头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突然听见傅鸿运哎呀的叫声,随即转过身来。 萧珉等人唬了一跳,傅鸿运嘴角不断涌出血迹,向着萧珉说道:“你这个坏女人,又被你说对了。他们真要我的命。” 他边说,嘴角边淌出血来,面色也变得青灰,十分可怖,萧珉不由得向后一躲,大叫道:“快来人啊,赶快叫医生,这里有犯人中毒了。” 她一下子看着放在那里的食盒,向身旁的无锋吩咐道:“不许任何人动那食盒。” 无锋轻轻点头,却没有用手去动,只是十分留意身旁人的举动,不让他们触动那食盒,以免被有意无意地毁灭了证据。 萧珉看着嘴里还不断涌出鲜血的傅鸿运,突然心头灵光一闪,说道:“他们害你,你却没有什么东西来指证他们吗?” 傅鸿运嗓子中咯咯地响动,费力地说道:“阁楼……账……本。” 萧珉好不容易听清那几个字,示意无锋命令得力的侍卫马上去中书令**安府上,禀明情况,派心腹来守住傅鸿运的尸体和现场,并连夜搜查傅鸿运的府邸,一定要保证抢先一步得到账本。 她轻声吩咐完毕,就看见傅鸿运已经靠在牢房的墙上武力地滑躺下来,狰狞的面目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这种中毒的死相实在恐怖,她几乎要掩上眼睛,幸亏无锋在她旁边,紧紧地牵住了她的手,让她有了勇气不至于移开眼睛。 傅鸿运似乎有什么牵挂之事,却说不出来,不停地用手指着萧珉,她咬咬嘴唇,说道:“你可是对第三个问题的答案想不通?” 傅鸿运的眼睛费力得眨动一下,似乎萧珉说中了他的心思。 萧珉踌躇一下,简单说道:“聪明人比有身份的人更能成事。” 傅鸿运原本也是聪明人,听她一句话,明白她的意思是,虽然她是假公主,但是足够聪明能担此大任,而真公主则未必有此能力完成逍遥王的任务。这道理十分浅显,只是他一时没想到,竟被萧珉问住。 萧珉有些惋惜地看着傅鸿运,他曾经在大漠中劫持她,使她险些死在贺兰藏的箭下,又和阿白失散,她甚至曾经派人刺杀他,但是派人刺杀和人死在眼前毕竟是两回事,看是傅鸿运悲惨的死相,她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难受。 她回答完傅鸿运的问题,他的眼睛却仍然不肯闭上,说不出话来却带着一丝期待看着萧珉。 98 雷霆之怒 下 萧珉顿了一下,说道:“你放心,我和他们本就是敌对,一定会帮你报仇。” 萧珉这句话一出口,已经停止呼吸,身体冰冷的傅鸿运却是闭上眼睛,这才真正放心死去的样子。 萧珉最后看他一眼,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和无锋相携着离开。 ------------------------ **安接到萧珉侍卫的通知,不敢怠慢,立刻派心腹手下看守住傅鸿运的尸体和现场,并且连夜禀明楚王,得到楚王王令,即刻带人搜查傅鸿运的府邸。 他命令手下人查抄傅鸿运府中之物,仔细登记造册,他自己却是带着两个得力的人详细询问府中下人,然后便直奔傅鸿运收藏图书的阁楼。 **安和两名手下进行过整体的搜查,没有结果,便看着一排排高耸的红木书架,上面摆放着古今典籍,看数目有几千册,想来账本也许就藏匿其中。 **安禁不住暗暗叫苦,却是不能退却,向着两名手下说道:“傅鸿运记录罪行的账本可能就在其中,赶快一起翻看,若是现什么异样的书籍,尽快叫我。” 两名手下齐声称是,**安对着那一排排书架,划出每个人负责的范围,便都闷头找寻起来。不大一会儿,一名手下便拿着一本古籍,过来让**安看上面的手批注释,**安仔细看看,心头一闷,他平素很是轻视傅鸿运,想不到他也有几分才学,难怪会有这么多的书籍。只是却做了贪赃王法之事,没有好收场。 他仔细看那批注没什么特别之处,想想便放在一旁,不予考虑。 傅鸿运的账本肯定要有具体的日期,具体的事项,还要有人名和金额,字数多且杂,应该不会用在典籍标注来表示,那样太隐晦也太麻烦。他春风得意之时,只怕不会防范得过于紧密,应该全部用手书写才对。 他想明白这个道理,便告知两个手下,这样查看起来度就快了许多。等到鸡鸣之时,东方天色已经渐渐白,**安拿着手中最后一本书,仔细地翻看一遍,仍然不是,他的两名手下也是查完了自己分配的全部图书,却是一无所获。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夜的疲累让他们都有些无精打采,破案最关键的东西却还没有找到。**安继续在书房里巡视着,三人进来后第一时间已经把书房所有的犄角旮旯翻了一遍,连戳在画筒里的古画卷轴也一卷卷抽出来,查看是否有夹层,却没有现,这才会狠翻遍书籍,却仍然没有找到。 他们几乎把这里撅地三尺,却还是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安眼光在整个书房里继续搜查,突然之间看到书桌上一摞雪白的宣纸,叫道:“就在眼前,我们怎么忘了它,白费了半天力气。” 三个人面色喜悦,开始一张张地检查着宣纸却是张张洁白,都没有写过字的。 **安彻底模不着头脑,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来傅鸿运不会故意欺骗骗公主,为什么他会找不到呢。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先告知公主,她的聪慧遍传楚都,也许她有办法找到也说不定,如果她自己也找不出来,自己在楚王面前也好交差。 他既然如此想,就立刻遣人请了萧珉来,萧珉不敢耽误,立刻带着无锋等人来到傅鸿运的书房。 她也是先将整个书房布局位置梳理了一遍,又详细地询问了**安等人搜查的方法和步骤,并没有什么疏漏。 她一边命着几个人在四处敲敲所有木制的地板、书架等等家具,看有没有可以藏物的暗格,一边又仔细地在室内查看。 她一眼看见傅鸿运书桌上的龙形灯,灯盏里火光摇曳,灯火不是很亮,橘黄的小小火焰跳动着。这么大的屋子,这么一盏龙形灯可是不够照亮,她看着四面墙上壁盏里摇曳的灯火,有那么多灯火一起照亮,室内的光线才算差不多够用。 漂亮的彩绘侍女琉璃灯罩放在书桌上,没有罩在灯盏上。她轻轻一顿,小心地翻过龙形灯仔细检查是否有夹层,却听见**安在不远处喊道:“公主,那盏灯我们仔细检查过了,应该没有问题。” 萧珉轻咬下嘴唇,问道:“这灯罩是你们拿下来的吗?” **安答道:“那倒没有,来时便是如此。” 这盏龙形灯绝对是有古怪的,怎么可能这么漂亮的琉璃灯罩会不罩在灯盏上呢。她偏着头微微一想,脑海中隐约地闪过一个念头,又看见旁边摊着的一摞雪白宣纸,灵机一动,洁白如玉的小手在一张张洁白的宣纸上摸过,到最后两三张时,那宣纸表面却和其他宣纸感觉有一点点不同,她抽出来,看不出什么端倪,便拿着雪白的宣纸在灯盏的火苗上方炙烤,慢慢地那雪白的宣纸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 她面色一喜,又仔细浏览了那些小字的内容,绝对是傅鸿运的账本无疑,才欣喜地叫道:“张大人,你快来看,这些文字是不是就是账本。” **安几人都是惊喜地走了过来,驻足观看,证明是账本无误,佩服地叫道:“公主果然才智过人,见多识广,我等佩服不已。” 萧珉连连谦虚的摇头,表示愧不敢当。 **安看着她说道:“不知道公主怎么会想起来用雪白的宣纸在火焰上炙烤会出现字迹。” 萧珉微笑着回答:“我刚才看到那琉璃灯罩没有放到灯盏上,就想到可能有人用灯火直接烤东西,突然想起在一本古书上读到过,用奶液在白纸上写字,字迹干时,在纸上显示不出,但是用火焰炙烤,所写的字迹就会慢慢浮现出来。所以便侥幸试试,想不到歪打正着。” **安也是饱学之士,自诩读书破万卷,却从来没有看过萧珉所说的书籍,心中暗暗自愧弗如。 几人拿着账本,兴匆匆地便要进宫禀告楚王,萧珉顺手抽出书架上放着的傅鸿运亲手抄录的诗集,说道:“拿一本他自己抄写的诗集,也好给父王比对傅鸿运的笔迹,做个见证。若是父王书房里没有他新近的奏折,便不用费力跑回来再取了。” **安微微躬身,有礼地答道:“公主所言极是。” 在传闻中萧珉神乎其人,聪慧无敌,更难得随和亲切的态度,他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确实令人钦服。 -------------------------------- 楚王看着**安等搜查回来的傅鸿运账本,那上面的字迹正是傅鸿运的字体,和奏折上面一模一样,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傅鸿运行贿的记录。 日期事项受贿的人名和金额写得十分详细,他一边看,一边双手气得微微抖,那些受贿的人,不只有重要的朝臣,还有他身边最亲的人,他的长子,他的妻,用出卖楚国的利益来收受贿赂,中饱私囊。 良久,他抬起头,让人看不出他心中实际的感情,向着**安命令道:““搜查出账本之事,不能外泄,继续查明傅鸿运的死因和凶手。” **安抬头苦笑道:“今晨,天牢里的狱头禀告说,傅鸿运是在牢房里生活的不适应,感染恶疾而死。而公主昨日去探监,却说傅鸿运嘴角溢血,应该是中毒身亡。” 楚王的眼神更加冷酷,坚决地说道:“重新调查,查出真相。” **安面色凝重,一下子跪倒在地,恭敬地回答:“是,臣遵命。” 事实证明,只要想认真查案,就能查出结果。 傅鸿运之死并不是很复杂离奇的案件,仵作重新检验,查明是中毒身亡,正是吃了由世子楚泰命人送来的食物中毒。 下毒者也已经查清,接触过食盒的人,只有楚泰世子家的厨子、送饭的下人和看守牢房的狱头,张。林安看那狱头眼光闪烁,重刑之下,几套刑具没用完,就招供实话,口口声声地说:“是楚后派人让他毒死傅鸿运。” 他胆子小,不敢违抗楚后的命令,又有钱财可拿,便放开胆子去做,反正这种事在天牢里也生过不只一次。若是掌有实权者想要掩盖事实真相,总能盖得住,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觉得担心害怕。 **安单独向楚王禀报完初步审查结果,看着他面色沉重,胸膛剧烈起伏起来,连忙跪倒在地,说道:“大王息怒,依下臣看,这个审讯结果未必是最后的真相,收买狱卒的女子穿着黑衣斗篷,将自己整个遮住,那狱卒根本就分辨不出指令他的人,所以有人假借楚后之名,也未可知。” 楚王长叹一声,沉默了许久,不是她又是谁呢,除了他们一帮人还有谁心心念念盼着傅鸿运早死,免得牵连他们。**安所说的是假借,话中之意,已经认为是楚后一帮人行事,不管她知道不知道,那些行凶的人和她脱不了干系。 历代楚王都有一统天下的梦想,只是因为国力不够强盛,时不与我,无法成功,如今,楚国日渐强盛,国力远远乎其他诸侯国,看起来离祖先宏图大业的梦想接近了,却出现这么一群蛀虫。为今之计,不除不行。 他压下心底的叹息,面色冷峻,神色严酷地说:“楚后和楚泰世子软禁所在宫中,其余涉案之人,你亲自带得力人手缉捕归案,注意全部关押在隐秘场所,度要快,不能放走一条漏网之鱼。” 99 奇耻大辱 上 楚王面对**安从傅府中搜查出来傅鸿运亲笔书写的行贿记录,以及傅鸿运身中剧毒暴毙天牢的事实,痛心疾,雷霆震怒。中书令**安奉旨查案,雷厉风行,一日之间逮捕了傅鸿运行贿账簿上牵涉的五十三名宫员,当其冲便是当今权倾朝野炙手可热的王清友、王若弼父子,也是本朝的国丈和国舅。 **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行此动作,等相关众人反应过来,已经是尘埃落定,楚后和楚泰被软禁在各自宫中,一举一动受到楚王近卫的严密监视和控制,无力施展,而王清友等人已被秘密收监,隔离看管。 这个消息如生双翼,几日间传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楚国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深感当今楚王政治清明,楚国一统天下太平盛世之日不远。 朝堂中的众臣情绪则不像黎民百姓这样单纯,满朝文武锒铛入狱者近一小半,本就站在楚安一派,或者品行端正的大臣自然喜不自胜,曾经与楚泰一系交好的大臣们却不免忧心忡忡,还有一些骑墙派和中立派,也都觑着时机想要转投楚安,为未来展谋局。 于是曾经备受冷落的世子楚安突然忙碌起来,不断有人相邀赴宴,或者收到想要拜访的帖子,健健康康的楚安却一反常态地称病拒不见客,不接受任何邀请、来访或者别人馈赠的礼物。 偌大的坤阳殿中,日上三竿,楚安坐在萧珉面前,闷闷地说道:“楚安听从公主谏言,拒不见客,闷在宫中可是实在无聊,公主总要陪我说说话才好。” 萧珉抬起头,眼睛里盈满笑意,说道:“世子心焦吗,越是在这种时刻,越要沉住气。” 楚安赧然笑道:“我哪里是心急,公主神机妙算,听你的话自然没错,何况现在来奉承投靠的人,不过是见风使舵,没必要为见他们惹父王不快。只是你一直在看书,没有人理我,闷得快睡着了。” 萧珉听他一再抱怨,勉强把视线从面前书上移开一会儿,向着他甜蜜的微笑,如同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说道:“世子觉得无聊,不妨准备一下向父王提议开设武生科举,选拔良将的奏折,或者去探看一下绣玉,她这几日身体羸弱,饮食不佳,你去探视她自然能心情好点。” 楚安不安地垂下头,他和绣玉之事,他一直没敢主动和萧珉提起,甚至为避嫌疑还闪避多日不见绣玉,却原来公主早就知道两人情事,不但不计较,还主动玉成好事,甚至以身替绣玉挨了楚后的责罚。可是他却在公主给他机会,故意试探说要替绣玉配亲时,信口雌黄,现在想来实在汗颜。 他看着公主,低头说道:“她不思饮食,我去又有什么办法,我既不是医生,也不是厨子。” 他此刻对萧珉的心情是既敬且怕,对绣玉的心情也很矛盾,却是既怜又恨,怜惜她吃尽苦头也不肯供出他的忠心痴情,心底却又有点恨她轻佻引诱,使自己背誓,在萧珉面前更加抬不起头来。 萧珉秀眉一挑,神色有几分不悦,说道:“世子,绣玉与我亲如姐妹,为世子吃尽苦头,还望世子能善待怜爱绣玉。” 她的神情没有一点妒妇的踪迹,活像是绣玉的娘家人在责备他,楚安心头轻叹一声,萧珉看来未通情爱,好在一生尚长,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引导她。 他嘴里答应着,便起身离开去探视绣玉,萧珉抬头看楚安离开的背影,眼神中略带几分歉意,她一心要他对绣玉好,也是看出他对自己的情意,自己无法真正回报,心生内疚。若是他和绣玉能白头偕老,做一对神仙佳偶,有朝一日,她能脱身离开此处,也不用有太多的牵挂歉疚。 -------------------- 因楚泰兵败昭国,战败而回,又被牵连在傅鸿运一案中,楚泰一脉势力大不如前,相形的,楚安一脉的势力便有所提高。 同样是楚安纳娶绣玉,三日前情形冷清,三日后再次操办几乎可说是门庭若市。 坤阳殿中装点的上下一新,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虽然和萧珉大婚之日无法相提并论,但是比三日前已经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宫中负责筹备置办的宫人不断地进来请萧珉检视各处的布置情况,唯恐不够周到细致。萧珉倒是照例的随和有礼,更让人觉得她极其难得。 坤阳殿内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内含具名礼单的红锦信封厚厚地几摞,萧珉担心收下这些礼物,会引起麻烦,可是一一退回,却实在麻烦,也显得不通人情。 她看着那堆得小山似的礼物,突然之间灵机一动,在琼章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琼章连连点头,说道:“公主,你真聪明,我这便去告诉世子。” 盛大的酒宴之中,楚安身穿锦袍,意气风地和满堂宾朋高谈阔饮,萧珉建议他称病拒不见客,虽然是好意,却实在闷坏了他。而这个婚宴正是一个光明正大,让他显示自己春风得意,感受众人依附奉承的好时机。 琼章快步走到堂前,悄悄拽楚安衣服,附耳转告了萧珉要说的话。 楚安听完一皱眉头,不过是新婚礼品,公主未免谨慎太过,白白送来的钱财要拒之于门外。他略顿一顿,转念想到,他有今时今日,公主在背后出谋划策功不可没,如今刚有一点成绩,就不按她所言,必然惹她不快。何况这些和他想要追求的社稷江山相比只是微不足道之物,还是听萧珉计策为佳。 他想一想,看着满堂宾朋一一落座。楚王楚后等人各怀心思,均没有参加这宴席,因而楚安言行更加不拘洒脱,不像他们在场时表现的束手束脚。 他向着众人一举酒杯,说道:“感谢各位大人参加楚安的宴席,不胜感激,在这里先干为敬。” 众人齐声祝贺,笑声不绝于耳。 楚安继续说道:“楚安纳妾喜事,诸位捧场,不但亲自光临,还带了很多昂贵的礼物,楚安却之不恭,收下却心里难安。现在我军刚在昭国吃了败仗,损失惨重,国库空虚,楚安愿将诸位的心意都捐入国库,以备我朝有朝一日大振军威的军需。安有意如此,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他一番话说的在场各人心中五味杂陈,尤其是利用这个机会下大本钱讨好楚安的人,不但没达到目的,白白损失了巨额钱财,只怕楚王有幸见到那张捐赠名单,还要以为自己不知污了多少钱财。 可是也没人出声反驳,担心传入楚王耳中,更加糟糕,只能忍痛虚应地笑着。 只有**安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道:“好啊,可惜世子你没有尽早透漏,老夫穷酸只带了一卷自己画的山水画便来这里骗吃骗喝。既然世子有如此美意,我老张无论如何也要有所表示,这样吧,我就再捐五十金,聊表我对世子此举的支持。” 席中个人为楚安此宴,礼金出到上千金的也是大有人在,**安搏了性命,也不过捐了五十金。 席中诸人有的面露不屑之色,楚安却是大为感动。他和**安经过几件事,彼此已经熟络,他知道**安两袖清风,家中人口众多,除了官俸没有别的进项,这五十金已经是他的极限,倒不知道一家人要过多少天拮据日子。 因此楚安也不多言,只是感慨地搂住他的肩膀,一切都在心中。 -------------------------------- 酒足饭饱,那一群喧闹的大臣便簇拥着送楚安步入洞房,纳妾不同于娶正妻,礼节上随意了很多。许多大臣都想趁机到楚宫内看看热闹,因此借着酒意便跟着楚安来闹洞房,就连老朽如**安也聊少年狂,醉醺醺的跟着。 喜庆典雅的洞房之中,楚安在众人喧闹声中再挑佳人的红盖头,那红巾映衬下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含羞带怯的眼眸,美得如梦如幻,让众人眼前一亮,几乎失态。 楚安心头得意,正要用手指轻轻勾起绣玉的脸庞,让众人再次惊艳。 醉醺醺的**安,口齿不清地说道:“世子好福气,公主倾国矣,此姝倾城矣。” 好多大臣没亲眼见过萧珉,听到**安如此说,多为怀疑,眼前的女子已经美如天仙,那公主不知要美到何种程度。 **安书呆子气作,摇头晃脑地背起了洛神赋,说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又回味着说道:“美女之美,内神更胜外在,公主之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众人一阵哗然,都笑他酒气熏天,才敢说出垂涎公主美色。 **安抚住长髯,微笑着摇头。 绣玉害羞地地垂下头,掩饰住眸中的羞怒之色,两只拳头在红色的衣裙下却是越攥越紧,洞房花烛夜,这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却还是要输给另一个并不在场的女子,叫她情何以堪,如何忍受这奇耻大辱。 100 奇耻大辱 下 楚安眼前却忽然闪过,洞房花烛夜将萧珉紧紧揽在怀中的情景,那**的一搂,让他常常回味。不知怎么他今日特别高兴,竟然格外想念她,有满腹的话想要和她倾诉。 他掩住心头突然涌起强烈思念的感觉,得意的笑了笑,便向众人下逐客令。 室内转眼安静下来,只剩身着红嫁衣的绣玉和身着锦袍的楚安两个人。 红烛流光,绣玉白皙光滑的俏脸上也像涂上了一层羞怯的胭脂色,她给两人斟好合卺酒,先递给楚安一杯,自己又擎起一杯,说道:“世子,我们来喝合卺酒吧?” 楚安轻轻拦住她,责备道:“你现在有了身孕,怎么能沾染这种东西?” 绣玉轻咬住嘴唇,委屈地说道:“我也知道,可是洞房花烛夜,不能破例一下吗?奴婢不想和世子错过合卺酒。” 楚安顿了顿,原本有些意动,还是推辞说道:“一同饮酒的机会很多,你还是好好的休养身体,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绣玉听他如此关心自己,心内感激,正要拉开衣襟让他看看身上的伤处都已痊愈,只是有的地方留下了一些浅浅的疤痕,却没有多余的表示,只是继续说道:“你有身孕,今夜便独自休息吧,我改日再来。” 楚安说完,从喜床上站起身,绣玉在身后一下子拽住他的衣袖,轻轻咬住嘴唇,眼波流转,说道:“今夜是洞房花烛,即使不能行夫妻之礼,绣玉也希望世子能留下来过夜。” 楚安听**安刚才为萧珉吟咏洛神赋,脑海里满是萧珉的倩影,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把今日的意气风洋洋得意和她一起分享。 至于和绣玉的洞房花烛夜,既然已经提前经过了,何必急在一时半时。他拉开绣玉的纤纤素手,声音柔和地说道:“你这么漂亮,我留在这里难免心猿意马,你就听话,好好休息吧。” 他话一说完,轻轻拨开她的手,避开她的眼神,便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刚才的满室喧闹,艳红的嫁衣,红彤彤的喜烛,守着这一室的凄凉,立刻变成莫大的讽刺,绣玉看着楚安离去的背影,紧紧攥住拳头,世界上没有一个新嫁娘会像她一样在洞房花烛夜被讽刺不如其他女子美丽,没有一个新嫁娘像她一样在洞房花烛夜挽留不住新郎,独守空房。 绣玉的心被这两件事伤害的无以附加,她强忍着,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流淌下来,萧珉,**安,她喃喃地叫着这两个名字,随即便猛地将桌案上的喜烛推倒在地上,有朝一日,她若掌权,一定讨回今日所受屈辱。 -------------------------------- 楚安带有一丝歉意离开绣玉,从喜庆的洞房走出,被夜风一吹,也有几分解脱的感觉。 他着急见到萧珉的颜容,加快脚步向她所居住的内殿走去,刚刚向前走几步,突然被花园里一阵轻声笑语吸引,他凝神静听,夜风送入耳中竟然是萧珉细腻柔和的声音,他心生疑惑,循声快步走去。 新月当空,格外雅致秀丽,月色明亮,楚安便看清影影绰绰的花园中,各种争奇斗艳的花朵兀自开放,月光洒在上面,映衬得花瓣晶莹剔透。月光仙境中,三名神仙一般的女子正在一边谈笑,一边演示着各种动作,她们衣袂飘然,如同舞蹈一般,一名高大的黑衣男子站在不远处。 楚安一顿,没看到无锋站在一旁之前,他心中十分喜悦,看到无锋之后,心中涌起一丝不快。他随即想到,无锋作为萧珉的护卫,自然是无时无刻都要出现在她身边保护,也只能暗自压抑,不便流露出来。 他快步走上前去,向着当中最妍丽的女子,说道:“公主,如此夜深,你还没有休息。” 萧珉看着楚安回答:“我刚才正和无锋习武,阿白和琼章在旁边捣乱,越来越忍不住,和他们闹在一起罢了。”她突然想起今夜绣玉出嫁,心中疑惑,轻声问道:“世子怎么没陪着绣玉好好休息。” 楚安本来想说一声:“我想陪着你。”顾忌着身旁的天心白等人,终于羞于出口,只讷讷说道:“正要休息了,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要和公主商量,便出来寻你。” 萧珉点点头,问道:“世子有什么急事?” 楚安原本是临时胡编的借口,哪有什么急事寻萧珉,恰好看见天心白在一旁眼中带着打趣的笑意,急中生智地说道:“便是武举科考之事,还有三天便是开考之日,我想问下阿白姑娘准备的怎么样了?阿白姑娘文武双全,我也想奏请父皇,她便不用参加初选、复选,直接参加殿试终选即可。” 萧珉听他说完,面色欣喜,看向天心白征询她的意见。 天心白看着楚安,看穿了他的用意,原本要调皮应承,作势吓了吓他,才正色说道:“我寸功未立,不能让楚王下令特殊照顾,只怕引起其他考生不满,还是一步步参加科考便罢。” 楚安本来也是随意说说,看见天心白推辞,正中下怀,说道:“阿白姑娘太谦虚了,无论如何,阿白姑娘也是不用参加初选的。” 初选人多繁琐,天心白想想也觉得麻烦,便没有继续推辞。 楚安心头大定,看着萧珉说道:“公主,夜深了,你也回房休息吧。” 萧珉看他欲言又止,想来是有话和自己说,只能向众人告别,带着琼章回房,楚安沉默地跟在后面,随着萧珉走到房中。 萧珉看着他,这才略带责备的说道:“世子,怎么能在洞房花烛夜将绣玉一人留在房中。” 楚安垂头说道:“公主我已知错,不将她一个人留在房中,难道让你一个人独守空房。” 萧珉低头暗自做了个怪脸,复又克制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向来独自习惯了,不会因此介意的,绣玉怀了你的孩儿,一定要好好对她才行。” 楚安见她言语客气,自己在喜宴上又喝了很多酒,便借酒装醉想要将她搂在怀中,萧珉见势不好,便低头躲开。楚安却继续不依不饶地追着抱过来,萧珉有心厉声呵斥他,突然想到和无锋学了许久的功夫还没有派上过用场,不如趁此机会试炼一下。 她便不答话,只是在屋子里借助桌椅家具等的屏障,动作灵活地躲闪,让楚安连连扑空,不一会儿间,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楚安原本认为萧珉弱不禁风,自己借酒装疯必是手到擒来,想不到被她连连躲闪过去,不由得心中拗气,也不放松地紧逼过去。 萧珉又躲了一会儿,楚安始终抓不到她,却又不肯放弃,萧珉挑挑秀眉,明眸中涌起一股调皮的笑意,她故意露个破绽,等着楚安向前扑来,向着他柔媚的一笑,便转身闪到他身后,借势将他胳膊扭住。 楚安只看到一张美似天仙的俏颜在他面前一晃,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人一个反擒拿,捉住胳膊,他纳闷且不服气地想要挣脱,那钳制住他的一双纤纤素手,却是越抓越紧,他微微一挣,就是难以忍受的疼,让他忍不住哎呀叫了出来。 萧珉在他身后娇笑道:“世子,你可是喝醉了想要欺负我?” 楚安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后却变成了大红脸,他一直佩服萧珉的智谋,却没想到她武功也这般了得,做丈夫的打不过妻子,任凭是谁也觉得惭愧。好在楚安皮厚心宽,装着迷糊地叫道:“公主,你怎么抓住我的胳膊,楚安醉了,公主生气便罢,怎么能欺负我?” 萧珉闻言,稍微放松了胳膊,楚安继续说道:“公主你便饶了我吧。” 萧珉将他松开,他却借机反身就向萧珉狠狠扑去,在他心中一直不服,认为自己刚才手下留情,一时不察,才被萧珉制住。 此刻得此机会,便立刻偷袭萧珉,他正面迎向萧珉,姿势又快又恨,绝无不得手的可能,萧珉却向下一蹲,避开他的攻势,双手向后甩出,萧珉姿势又快又准,攻向楚安的双眼,他急忙向后闪避,失了重心,勉强稳住自己,萧珉的双手却又向他的膝盖攻去。 楚安躲避不及,只举得膝盖上狠狠着了两下,失去知觉,略一摇晃,扑通一声仰面朝天地狼狈跌倒。 萧珉双手抱胸,面上带笑问道:“世子,你服气不服气。” 楚安没办法继续装傻充愣,说道:“公主使的什么古怪招式,好生厉害。” 萧珉初战告捷,心中十分得意,态度便和缓许多,说道:“告诉你也无妨,这便是无锋专门为我设计的美人四招,刚才对付你的是贵妃醉酒和西施浣纱。” 楚安的表情傻愣愣的,他从来没听过这种招式,不由得问道:“还有两招是什么?” 萧珉轻扬着小脸,说道:“正是昭君鸣琴、貂蝉拜月,还要不要再尝试一下。” 楚安从地上爬起,拍打身上的灰尘,瓮声瓮气地说道:“还是不用了,楚安佩服。” 101 棋逢对手 上 萧珉抿嘴一笑,向着他催促道:“那你便回去好好陪绣玉休息吧,今夜不比寻常,你可不能冷落她。” 楚安经萧珉给他摔了个跟头,冷汗直流,一开始的绮思遐想,早已经飞到九天云外,勉强笑道:“公主说的是,我这便回去陪她,公主不用挂心。” 他便告辞出去,回到绣玉房内,绣玉见他归来,最初是喜出望外,看他灰头土脸的神色后,心中却猜出一二,虽然不便询问,面上作笑,却不由得更加恼恨。 尽管楚安最后和她共度一夜,因为中间种种插曲,绣玉早已没有最初的甜蜜,反倒更加嫉恨,只是她极有城府,表面上仍然是温柔软语地伺候楚安,却冷冷的将那种仇恨埋在心底,只图日后再算。 ------------------------------------ 万里晴空,一碧如洗,微微几朵白云在天上慢悠悠地飘荡着,晴朗透彻的天气映衬得稷山兵营格外威严有气势,微风带来一丝凉意,从宽广的校场旁排队等候的考生身边掠过,使得他们不至于因为漫长的等待太过烦躁紧张。 高高的校场看台上,三名清俊的公子坐在武举主考官大将军刘云陶身旁,一律纤尘不染的雪白衣衫,倾倒众生的浊世翩翩佳公子模样,正是前来观看的萧珉、天心白和萧珉的侍女琼章三人。 琼章看着校场上的准备初选的考生排起长龙一样的队伍,一吐舌头说道:“公主,这武举的考生可真多。” 萧珉轻轻一笑。 天心白在一旁说道:“这两日上街,到处都可以看见来参加科考的武生,南腔北调,不只来自楚国,也有很多来自其他国家。” 刘云陶听着众人话语,微笑着解释道:“这次科考的报考者的确各国都有,能吸引他们来的原因主要是公主主持的楚都书院向朝廷举荐掘了很多其他国家的人才,被大王委以重任。楚王求才若渴,重用人才的名声四处传播,所以当人们听说楚国武考不局限在楚国人时,才会有这么高的热情。” 他边说着,边看了萧珉一眼,继续道:“武举的整体设想都是楚安世子提出的,十分周到细致,楚王让我等几人修改,竟然找不出能够改进完善之处,实在是令人佩服。” 他虽然说是楚安提出的这个奏折,却十分清楚背后的操刀人是萧珉,此时流露的佩服之意也有奉承的嫌疑。 他是楚王钦命的武官,本来不甚参与楚泰楚安的王储之争。对楚泰楚安并有多少接触,也尽量一视同仁。 而此刻楚泰一派大多受傅鸿运一案牵连被捕入狱,楚安几个奏折连续获批,王储之位不断向楚安倾斜,刘云陶的心里也起了一点变化。他和萧珉在兴化草原出兵时相处了一段时间,萧珉不着痕迹地笼络,刘云陶心中早已察觉,而萧珉表现出来的智勇仁爱也让他十分佩服,不由得起了投靠之心。 刘云陶一边夸奖楚安,一边查看萧珉神色,萧珉微一点头,说道:“世子常常说,他在朝廷理事经验尚浅,还需要刘将军这样有才能的人多多点拨才行。” 刘云陶听她如此回答,心照不宣,当即恭敬地说:“云陶一介武夫,才疏学浅,能有为世子和公主效力之时,一定会不遗余力。” 萧珉心中一动,明白他话中深意,不由得喜悦地看着他,向着刘云陶轻声道谢。 天心白一见两人神色,知道借着武举初选相会之机,两人三言两语便不经意地达成了合作协议,刘云陶已经正式加入楚安的阵营。 她知道这个话题不用继续进行下去,出声询问道:“刘将军,不知道本次参加科考的考生有多少人?” 刘云陶略一回忆,答道:“准时来登记的考生有五千九百三十名。” 天心白略一点头,这次武举报考果然人数众多,说道:“听说,复选名额五十人,直接参选已占十名,殿试终选十人,如此说来初选已经不止百里挑一了。” 刘云陶轻轻点头,面带得意之色,说道:“为国家选拔良才理当如此,披沙拣金,人数越多,越有机会选出贤才。这次初选的文试和武试分别进行,然后各录取前面二十名,若有重合的,便补录所缺人数。考生在初选时,可以任选一样,也可以分别参加。” 天心白笑着说道:“这个方法好,简单方便,不易作弊,也能挑选出真正的人才。” 刘云陶点头赞成:“这也是世子奏折中建议的录取方法。” 萧珉听到刘云陶最初说的话,却偏头问道:“刘将军言及准时来登记的考生有五千九百三十名,似乎另有玄机,是否还有不能准时来登记的考生,人数多不多呢?” 刘云陶说道:“正是,有些考生知道消息的时间晚或者路途遥远有事耽误,来到楚都时,便错过了登记日期。至于人数,听说昨日就有几十个迟到的考生,想来是不少,尤其是一些来自其他国家的考生。” 萧珉美丽的小脸挂上一丝苦恼,摇头说道:“真可惜,他们千里迢迢赶过来,不知道会多么失望。” 刘云陶看她惋惜神情,试探着问道:“公主既然如此惋惜,不如本将军下令将迟到之人做个统计,也给他们参考的机会如何?” 萧珉略微一顿,想想才回答道:“考试时间都是提前规定好的,天下皆知,现在更改虽然体恤考生,却显得制度随意。不如请将军通知考生登记报名处,先不要撤销,继续接待,只是向来晚的考生说明武举报考时间已过,想要继续留在楚国的可以来楚都书院担任武学教师。我会命人在书院考校他们,现有才能的便挽留他们在那里供职,等待机会,若是家境贫穷武艺不精就贴补他们一点盘缠,让他们另谋出路也好。” 萧珉此话说完,众人都说这个方法甚好,不错过真正的人才,也能帮助那些贫寒的考生。 天心白向着场中一指说道:“说到有才能,我现在就现了一个。你们看那个白面武生,我打赌他三招之内能战胜他的对手,如无意外,轻松能进武考的复选。” 天心白一说完,众人便都向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整个校场已经被分成了二十个比试场地,一眼看去都是比手画脚的武举考生,场面纷乱,按理说找出天心白所说之人应该费些力气,却不知道怎么众人都一眼看到校场西边场地的一个考生。 萧珉笑着说道:“阿白,你说的是那个穿湖水蓝衣衫的考生吗?” 天心白点点头,琼章轻声说道:“那个考生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一表人才的,想不到武艺倒挺高。” 天心白轻轻一笑,琼章才反应过来,红着脸说道:“阿白姑娘太漂亮了,所以我才忘了你也是习武之人,说出这样失礼的话。” 天心白摇头微笑,并不在意。 萧珉回头向着无锋问道:“无锋,你和不和阿白赌?” 无锋摇摇头,说道:“这个武生功夫很好,阿白姑娘没说错,卑职不愿意和她赌。” 萧珉轻笑一声,转身问刘云陶,说道:“刘将军,你和不和阿白赌?” 刘云陶一直在盯着那个湖水蓝长衫的考生,然后拿起面前一本名册翻了半天,在一个考生名字上盯了许久,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他,怪不得觉得眼熟。” 他听到萧珉询问,笑着说道:“本将十分佩服阿白姑娘的眼光,只是这个人能不能进复选,本将军却不能赌,也许公主才知道答案。” 众人面色狐疑。 刘云陶继续说道:“本将刚才看到这个考生,总觉得几分面熟,但是不敢确定,在名册翻了半晌,找到他的名字才敢确定。” 他顿了一下,萧珉注目到他面前的名册,手指正指着三个字,王华溢,萧珉眼睛一转,道:“莫非他是王若弼将军家的亲人。” 刘云陶轻轻点头,并紧紧盯着她的神色,说道:“此子正是王将军的嫡子,自小在外学艺,很少归家,本将也仅在国丈寿筵之上见过一次,因其锋芒毕露,所以记忆十分深刻。国丈和国舅现在涉案入狱,他来参加武举也不知道合不合时宜?” 刘云陶语意暧昧,合不合时宜也许是萧珉一语决定,王华溢毕竟是萧珉敌对一面的人,也是现在王家有可能翻身的重要棋子,若给他机会参加科考,也许会对楚安不利。 萧珉略微一顿,笑着看向天心白是一脸轻松神情,知道她是有极大自信的,不在乎复选里多几个强手。而她则认为,与其放虎归山,不如将他养在笼中,以便暗中观察他的行动。 她当下说道:“考试也没有规定,国戚或者涉案人员的亲属不能报考,既然他有心报效国家,我们当然欢迎。” 刘云陶闻言轻轻点头,不提此话。 比试场中的暂露头角的王华溢这才躲过被暗中操纵的命运,继续他的科考之路,而众人则期待看到他真实的科考成绩到底如何。 102 棋逢对手 中 复选成绩还没有公布之时,经过中书令张.林安等不分昼夜的审理,受傅鸿运一案牵连入狱的王清友、王若弼父子已经被证实了部分罪名,只是下令狱头给傅鸿运投毒的那名女子还没有找到。 楚王并不急于找到下令毒害傅鸿运的凶手,张.林安心有所悟,楚王担忧会追查到楚后身上,也有意放缓追查这条线索。 傅鸿运行贿账簿上记录的事情绝大部分都被证实,傅家当其冲难以保全,全家老小包括奴仆几百人被配到兴化草原边疆处充作苦役。 其他涉案官员被斩示众者三十八名,其余罪行稍轻的被罚作苦役或贬为庶民,所有涉案人等都是收缴全部财产。王清友王若弼两人相对判的较轻,只被贬为庶民,所有家产罚没充公,家族相关人员也被褫夺官爵,一律贬为庶民。 与此同时,楚后和楚泰仍被安静地软禁在楚宫之中,不能与外界接触。 楚安等来等去,不见楚王进一步动作,心中焦急,便去询问萧珉。 萧珉见楚王处理结果,似乎有意对王家网开一面,淡笑不语,只让楚安去找直接负责本案的中书令张.林安去探探口风,问问楚王的真正意图。 楚安和张.林安较以前熟络,便去找他讨主意,张.林安对楚王十分忠心,也不愿和楚安讨论此事,因此顾左右而言他,楚安只能失望而回,张.林安看着楚安离去的身影才勉强松了一口气,此事牵连甚广,楚泰楚安都是楚王至亲骨肉,想必楚王也是踌躇难断,迟迟没有下最终决定。 萧珉听楚安说完张.林安不愿意透露风声一事,轻声安慰他耐心等待,仔细督办好武举科考之事。她心中却是狐疑,王家在朝廷上如此盘根错节,甚至有权大欺君的嫌疑,王家一个附庸之臣傅鸿运入案便能牵连朝廷上三分之一的大臣,且楚泰昏庸无能,出兵昭国一事连损二十万楚军,大败而回。而楚安近来表现抢眼,楚王还有什么原因不废楚泰而立楚安。 她想想,便使琼章唤来一直安插在楚后宫中的眼线,这才知道楚后已经绝食十日,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以死谏楚王,一饶过她王家父兄,二不废楚泰王储之位,而楚泰在楚后床前长跪不起,也不肯进食。楚王虽然一向不喜楚后,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而楚泰毕竟是他嫡亲长子,因此上踌躇两难。而王家当初极力扶持他即位也是功不可没,便不忍心彻底伤了他们二人,绝了他们的生机。 萧珉思前想后,总不能相信锦衣玉食的楚后楚泰能耐得住十日饥饿,便派人暗中调查宫中御厨,更派无锋夜探楚后宫殿,果然现两人偷用点心。萧珉乐不可支,叫无锋去御厨偷拿一包同样的点心在楚后殿内藏好,又让长乐妃去奏禀楚王,楚后身体虚弱再不进食有生命之忧,请楚王和她同时去探望。 可怜楚后不知萧珉害她,硬要从病榻上起床迎接楚王,却自被褥中掉出一包点心,楚王当场色变,腐朽而去,他的确不希望看到妻饿死,可是也绝不愿意被人蒙骗。 楚后不知萧珉动了手脚,只以为是楚泰没有将点心藏好,两人在宫中兀自埋怨,想要追着楚王解释,却被宫中守卫拦住不能出宫。 楚王回到祥龙殿,盛怒之中颁下钧旨,罢黜楚泰的王储之位,顷刻之间,便有人直奔楚后宫殿,向楚后楚泰两人宣读了这道旨意,楚后当即昏厥过去,这次却不是装的,楚泰呆若木鸡,直到此刻他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展得如此严重。 楚安听说楚泰被罢黜,额手相庆,萧珉但笑不语,只让他平心静气做好本分工作,自古天威难测,楚王罢了楚泰,却不一定会即刻册立楚安。 ---------------------------- 果然,不幸被萧珉言中,将敌手笼罩其中,不出三五招,便只能败下阵来。 陪着萧珉观战的琼章,边看边叫:“公主,阿白姑娘实在是太帅气了,如果她是男人,简直是迷死人。” 萧珉禁不住扑哧一笑,琼章天天守在她和阿白身边,正是越来越没有个女子矜持的气质了,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跳脚,也愿意学着两人扮男装。 她笑着问道:“习武的男子好看吗,你便等着,我改日专门给你寻个武艺高的女婿。” 琼章的俏脸上飞上两朵红云,说道:“公主,你不要笑话我了,我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琼章这样的想法,萧珉倒是从来没有想过,难道她还在乎自己的丫鬟身份,她略想想,说道:“你这个丫头哪有那么多的重心思,便要让你知道,我身边的姑娘要比那些豪门大户的闺秀嫁的好。” 琼章看她说来说去的不放过自己,只能指着场中说:“快看阿白姑娘连胜了好几场,快要打到最后了,咦,那个人不是那个王家的嫡子吗?” 琼章所说的人正是王华溢,他也连连取胜,转眼之间,他已经和天心白到了一组。 两个人站在场中,看到对方,都是不由自主地一愣,天心白向着王华溢微一拱手,嘴角勾出一抹可人的笑容,说道:“王公子,您先请。” 王华溢听着天心白叫出他的姓氏,不由得一愣,他此刻满腹心事,自然起疑,直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王?” 天心白当然不会被他看出破绽,眼睛里带着一抹打趣,将他上上下下看遍,才说道:“怎么,刚才考官叫着和我对阵的王华溢难道不是你吗?” 王华溢听她如此一说,神情放松道:“原来如此,您先请吧,不必客气。” 他话音刚落,天心白已经开始攻击,原来阿白算准他也要客气相让,便借机奇袭,又让他说不出话来。 她说到就到,森冷的剑芒逼到他的眼前,才轻声回道:“如此,遵命。” 王华溢向后急闪,想不到面前这个对手如此刁钻古怪,又会偷袭,不过他技艺高,并未将天心白放在眼里。 两人交手几招之后,心里都是一惊,知道遇上了深不可测的高手,不易取胜。 萧珉在场外,看见场中两个人缠斗在一起,一白一蓝如两只翩翩蝴蝶,上下翻飞,越来越快,已经看不清招数,只能转过头,关心地问无锋:“无锋,怎么样,阿白能赢过这个王华溢吗?” 无锋凝眉看着场中两人的比试情景,他也是直至今日才见到天心白的真正功夫,在他以往的观察中,他知道天心白的功力不凡,内力修为绝不是她这种年纪的人能达到的境界,今日见她在场中力斗王华溢,才现她的剑术也是如此精妙,只是那精妙的剑法隐隐约约有些熟悉,却是看不出端倪。 他不由得暗自比较天心白和自己的武功优劣,竟然对她没有必胜的把握。 他紧紧盯着场中,两人相斗,剑法的奇妙都是不惶多让,无锋一时看得呆住。萧珉的问话他当然听在耳中,可是这个问题他还不回答不出来。 103 棋逢对手 下 此刻看来两人不分伯仲,因此无锋回答道:“公主,卑职还判断不出阿白姑娘和王华溢之间谁能获胜。” 萧珉听无锋如此回答,不免忐忑,有些后悔她没有早日断了王华溢的科考之路,她担心地看着场中,说道:“若是他敢伤了我的阿白,决不能轻易饶过他。” 琼章本来也很担心,此刻看见萧珉说话时恶狠狠的样子,不由莞尔一笑,说道:“公主的保护欲太强烈了,还我的阿白……” 萧珉瞪她一眼,说道:“怎样,你还不是我的琼章,无锋还不是我的无锋。” 她说者无意,无锋听者有心,却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爱恋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便神色复杂地望着远方的校场,略皱了一下眉头。 而琼章已经指着场中,说道:“公主,你快看,阿白姑娘有危险。” 众人紧紧盯着场内,刀光剑影之中,王华溢一剑刺向天心白的头部,天心白略一偏头,却没有完全闪开。 萧珉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场中两个人停止了打斗,天心白没有受伤,却只是被王华溢的剑尖挑散了头。 一道白光闪过,天心白躲闪不及,正被王华溢的剑尖挑开了头,满头青丝倾泻而下,丝丝缕缕地落下,如令人惊艳的墨色瀑布,衬托出一张艳若桃李的甜美容颜,一双明亮若含春水的眼眸,一对盛满旖旎春色的酒窝,一张上唇略微翘起的红润檀口。 王华溢愣了一下,半晌才迟疑地说道:“你是女人?” 天心白已经压下惊异神情,一边快挽了一个髻,一边爽朗的笑着,眼眸中充满自信的英气,回道:“女人又怎么了,你该不会以为我就此认输了,举起剑,我们继续再比。” 她笑容之中的明媚刚强,像雨后彩虹,格外清新动人。王华溢轻轻一愣,不自知模仿她的姿势举起了剑,只是精神总是有些恍惚,迷失在那一刹那的惊艳里。 天心白娇诧一声道:“我先来。” 举起剑,就向王华溢刺去,招式仍然伶俐,完全没有受到刚才小事的影响,围观的人群原本现她是女子,全都惊讶异常,见到她此刻的表现,却又禁不住为她倾倒,喝起采来。即使有些女子因为她同为女儿身,心中微微失望,却也舍不得她输掉比赛,反倒比刚才更加热情地支持他。 相反,王华溢有些束手束脚起来,他似乎难以主动进攻,主要是防守天心白的攻击,几个回合下来,竟然险些被天心白刺中。 两人目光从相接的剑尖,移到对方的脸上,天心白惊奇地说道:“你怎么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王华溢苦笑一下,自己的定力何时变得这么差,难道就因为她是美丽女人,便无法全力施为。 天心白一撤剑尖,向着王华溢肩部刺去,他向后急闪,天心白运起轻功,直追过去,王华溢躲闪不及,肩膀的衣服被天心白划开了一道裂口。 两人正在比试之中,看台下却是一阵熙攘,萧珉向着那里看去,皱皱眉头,被贬为庶民的王若弼正挤在观看的人群中,他面色憔悴,哪有初见时威风凛凛的将军样子,此刻神色亢奋地向着王华溢喊道:“溢儿,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你绝对不能输。” 他的声音传入王华溢的耳中,勾起他对这几日巨变的反思,思路立刻纷乱起来,用招因此十分凶狠,剑法也变得凌厉。 天心白轻轻一笑,其心已乱,自然会慢慢露出破绽。 两个人重新狠狠搏杀在一起,情势无比凶险,天心白每每将要伤在王华溢的剑下。 萧珉看着场中情形,紧张地捏住双手,无锋这时却说道:“公主不必担心,阿白姑娘必胜无疑,若是王若弼不出声干扰他的儿子就好了。” 果然看到台上的王华溢,剑舞得越来越狠,越来越快,破绽也渐渐多了起来,天心白看准一个时机,狠狠地向他刺去,王华溢没法躲闪,天心白原本一剑可以刺穿他的肩胛骨,却不知怎么泄了几分力道,只是刺伤了他的肩膀,便继续和他打起来。 王华溢却停手不肯再打,用手轻轻按住肩膀的伤口,说道:“姑娘赢了,多谢手下留情。” 天心白轻轻点头。 王华溢看着他,问道:“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天心白笑着说道:“不敢当,我叫天心白。” 王华溢向她拱拱手,客气地说道:“多谢天心白姑娘赐教。” 他转身向场下走去,台下的王若弼还在大叫:“溢儿,你还没输,你不能走,重振我们王家就全靠你了,你继续打下去呀。” 王华溢面带一丝苦笑,沉默地走着,父亲过虑了,他就算是输给这位姑娘,也能进殿试终选,不过是名次差些罢了。 天心白战胜王华溢之后,又战胜了一个复选对手,得到了复选武试的第一名,萧珉高兴地走到天心白身旁,紧紧握住她的手庆贺。 无锋看着天心白,说道:“恭喜阿白姑娘,只是王华溢和你相遇太早,否则决不至于只得到第三名。” 天心白点点头,看一眼不远处湖水蓝长衫的王华溢默然地站在王若弼身旁,说道:“的确如此。” ---------------------------- 复选的文试,考题仍然是与领军打仗相关的内容,出题人是楚国五员当代名将,本来楚国被世人所知的名将有六名,还包括王华溢的父亲当朝国舅王若弼。 可惜他壮年出征,领兵二十万,大世子楚泰监军,却不敌穆国王子贺兰藏率领各怀心事的四国联军,惨败而归,二十万士兵全部阵亡。楚国出兵相助的成国,也因为此战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才能和四国求和,相对战前,仅能保留一席之地。 此战使他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也正因为王若弼主要的嫡亲部队在此战中损失殆尽,导致王家实力大伤。才会在之后的傅鸿运一案之中,被楚王逮住把柄,借机铲除王家势力,若是没有昭国一战的败北,即使爆出傅鸿运一案,想必也是另一种结果。 楚国的五名当世名将,在楚都的只有刘云陶,其余如田桂晔等人都镇守在楚国边疆,本次武举科考的主持者楚安早就按照奏折中所说,去信让五名大将联合出复选文试题,一旦考生答完试卷,便命宫廷书者不具名地誊抄五份,分送五名大将阅卷后再返回。 如此严密,如此审慎,可见楚王对这次武举选将的重视。 因此上,复选的武试成绩当天众人便已经知晓,而文试的成绩则过了近一月才公布出来。 楚王大殿之上,楚王高坐在殿堂的王座之上,下面的朝堂旁分列两排文武大臣,而中间跪倒参拜的十个人尚未着官袍,各自着装,正是武举复选中最终胜出的十人。 今日楚王在大殿上考核他们的才学后,便会当场点将,让他们为楚国效力。 此时的天心白已经换回女装打扮,她身段秀丽窈窕,身姿绰约,女子秀美的脸庞,甜蜜的小酒窝,眉宇之间却流露出女子少见的英气坚毅,一步入大殿,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之中,楚王也是最关注天心白,萧珉从兴化草原归来覆命时,曾经向楚王介绍过天心白,而且她居住在萧珉宫中,因此楚王对天心白也有几分熟悉。 他看着天心白,和蔼的问道:“天心白,听说你在复选中,文试和武试都高居榜,看来玉儿果真交了个有才能的好朋友。” 天心白恭敬地回答道:“多谢大王夸奖,阿白愧不敢当。” 其余九名考生伏低身子,听到楚王的话,又嫉妒又羡慕,偏偏那个战胜他们的女人,漂亮明朗,让人无法苛责她。 王华溢自从十人集合时,已经见到天心白换回女装的美貌,心中不由一动。此刻听到天心白文武双全,文试也取得第一,不由得刮目相看,他原本以为自己心思混乱,被她趁机战败,武功上不低于她,名次并不放在心上。他本来认为自己的文试一定能够居在榜,想不到又被她拔得头筹。 他抬头看着她喜悦的面色,不由得怔怔呆,既有不服输的挫败感,又充满了难以形容的震撼感觉。 楚王继续问道:“天心白,你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想到要报考武举当武将报国呢?” 天心白继续恭敬地回答道:“这是小女子从小到大的心愿,希望找到一个当世明君,为他守卫河山,开疆辟土,保护境内的老百姓都过安乐日子。” 楚王赞道:“你的志向的确与众不同,只是怎么有了这个志向。” 天心白面色一红,说道:“天心白不敢欺瞒大王,只不过是小时候听说书听得多了,什么花木兰、梁红玉让天心白好生羡慕钦佩,心心念念生出来的癔症而已。” 楚王哈哈大笑,又问道:“有趣,听说书听出来一个女将军。本王一定要考考你,只是要考些什么呢?” 楚王正在沉吟间,突然听见大殿之中,一个清朗的男声回道:“大王考校天心白姑娘一事,罪臣之子愿意代劳。” 104 棋逢对手 下1 楚王以及满朝大臣都向着那个长身玉立不卑不亢的英俊男子看去,他穿着一身湖蓝色长衫,飘然站在朝堂上,卓尔不群,正是因傅鸿运一案满门被贬的王家嫡子王华溢。 众人围观之下,他面不改色,笑着继续问道:“大王,可否请罪臣之子代劳。” 楚王看着出类拔萃的王华溢,想到他优异的科考成绩,心中几分矛盾,还是决定给王家一个机会,点头道:“你既然毛遂自荐,便不要让大家失望。” 王华溢点点头,看着天心白,她秀美俏丽的脸庞挂着自信甜美的笑容,没有因为突然生的事情产生一点变化。 他向着天心白点头致意后,张口问道:“请问天心白姑娘,武经七书中《孙子》、《吴子》、《司马法》、《李卫公问对》、《尉缭子》、《三略》、《六韬》,哪本最为重要?” 天心白轻轻微笑着答道:“都重要,最重要莫过于孙子。” 王华溢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为什么?” 天心白看着楚王说道:“孙子兵法洋洋洒洒十三篇,中心思想四个字足矣,慎战全胜,扩散开来就是战争是国家大事,必须有胜利的把握才可以动战争,要取得战争的胜利就要尽最大的努力,创造最好的条件,争取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度取得最完全的胜利。孙子阐述的思想君主可学,谋略将帅可学,天下兵法几乎源此而来。” 朝堂上众人听她娓娓道来,频频点头。 王华溢也轻轻点头,这一点上他的观点倒是和天心白不谋而合,他便继续提问兵法的相关问题,有些生僻之处,朝堂上众人闻所未闻,天心白却能侃侃而答。 朝堂众人渐渐对两人投向钦敬的眼光,王华溢心中高兴,他表面上针对天心白提问,与天心白针锋相对,激辩一场,实际上不过借此机会也展露自己的才学,让楚王看到他的实力。否则楚王已经弃用王家,虽然自己侥幸参加殿试,他却不向自己提问或者潦草带过,便错失了他原本借着殿试时机想要重新掌握楚**权的机会。 他眼看着时机成熟,这才抛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杀手锏。 他看着天心白问道:“天心白姑娘对兵法了如指掌,可否用所习兵法分析当今天下大势?” 众人心中一凛,当今局势犹如战国布局,只是后唐皇帝尚在,天下虽然纷乱,除后唐皇族尚无人敢谈一统天下,何况天下大势。 天心白心中一动,却一眼看见楚王眼中闪过的精光,此题恐怕正是楚王朝思暮想却无法询问的,若能答中楚王心意,何愁不能做楚国将军。 她想到此,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笑着问向王华溢道:“不知王公子要让我怎样分析天下大势?” 王华溢知她一心逼自己先说出禁语,暗下狠心,笑着说道:“自然是天下的归属,自古以来,五德轮回,朝代更替,我便是想请教一下姑娘,下面的朝代该是怎样?” 天心白略一沉吟,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国富民强,我看未来便以此看。当今强者诸侯,康昭成武赵穆楚,最先亡者,当属成武两国,成其事者,某过穆楚。”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不敢想象天心白敢在朝堂之上,纵论诸侯国的存亡,楚王的眉毛禁不住跳动几下,却强自忍耐听两人的道理。 果然王华溢惊讶地问道:“成国刚刚败给贺兰藏率领的四国联军,割地赔款,国力大伤,仅剩一席之地存身,姑娘说成国最先灭亡,本人并无疑义。可是武国刚刚战胜成国,收获颇丰,且武国人强悍勇武,姑娘何出此言?” 天心白轻轻一笑,说道:“我是根据各诸侯国亩制的大小、百姓税赋多少、军队强弱和官吏的贪廉来判断的。成**队损失殆尽,国力虚空,灭亡理由自不必说。武**队虽然勇武,但是各国之中,他的亩制最小,一百五十步一亩,我楚国是二百二十步一亩,武国采用五一税,而我楚国却是收取十一税,武国百姓种着比我们楚国百姓小得多的田地,却要交我楚国百姓两倍的田赋,武国百姓贫困潦倒,心中自然是极不满武国君主。武国国富民穷,亩小税重,官吏众多,武国国君穷兵黩武,好大喜功,每次出兵还要不断压榨百姓,一旦引起百姓反抗,周边国家就会趁机进攻,内外交困,是当今各诸侯国隐患最大的。” 朝堂上众人连连点头,王华溢心中惊奇,想不到她居然将各国的亩制税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不肯服输,继续问道:“那么谁又能兴旺达,纵论天下呢,只有穆楚吗?” 天心白不经意地看了楚王一眼,他的屁股情不自禁地微微离开王座,眼神期待地看着自己。 她笑着说道:“当今天下,楚国实力最强,天下公认。但是穆国也不能小觑,穆国和楚国的亩制一样,百姓税赋也相差无几。都是为上者励精图治,为下者尽忠职守,国富民强。 王华溢继续说道:“国家运势,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若论地利,我楚国地处西南,富饶肥沃,自然比地处东北的穆国,国土贫瘠,难耕难种,百姓艰难要强得多。” 天心白摇摇头,说道:“王公子,只看到他们种地艰难,怎么见不到他们在草原森林之中也有独到之处,成吉思汗骑着战马踏平中原的事情不是没有生过,所谓地利只是一部分,犹然比不过人和。” 楚王闭目沉思,没有言语。 天心白又继续说道:“但是现在看来大王设楚都书院和武举科考广招贤才,却是穆国不及之处,所以目前来看,仍然是楚国略胜一筹。穆国要想和楚国抗衡,只能采取战国时的连横之策,几个国家联合起来结成联盟,对付楚国。” 王华溢又摇摇头,说道:“诸侯国主,各有各的心思,哪有如此容易结成联盟。” 天心白说道:“事在人为,若楚国真的强大到他们害怕的时候,他们便会联盟。不过,楚国也可以想尽办法破他们的联盟,孙子也有用间计,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站在殿外一直凝神倾听的琼章,此刻看着楚王嘴角噙着一丝满意的笑容,也是心中喜悦,一面遣着下面的侍女继续站在殿外偷听,一面急急忙忙地跑着回去给萧珉报信。 萧珉正等在坤阳殿,边等边看书,看见琼章兴高采烈地快步走进来,不由得喜上眉梢,轻声问道:“怎么样,阿白被大王点将了吗?” 琼章费力地平复呼吸后,才回道:“还没,实在是阿白姑娘太有才了,琼章在那里听得瞠目结舌,佩服万分,这才忍不住回来给您学个舌。” 萧珉笑着问道:“考了些什么啊,赶快说来听听。” 琼章自幼读书,记忆力极强,当下便把朝堂中众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重复一遍,随后又继续说道:“阿白姑娘实在是太厉害了,怎么懂那么多的东西,读过那么多的书啊,她不是猎户的女儿吗,怎么比我这个教书先生家的女儿要强这么多!” 萧珉心中一动,压下刚才心中便隐隐觉得不妥之处,微笑着答道:“她不是遇过异人吗,既然是异人,肯定要多教她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琼章吐吐舌头,说道:“这个异人真厉害,连各诸侯的亩制税赋都一清二楚。” 萧珉皱皱眉头,终于什么也没说,抬头道:“你再去看看,有什么事赶快再来报告。” ---------------------------------------------------- 楚国朝堂之上,天心白与王华溢一番对答震惊四座。 楚王不露声色,又随意问到其余几名武举复选出来的人才,也都是宏图大志,文武双全,楚王心中满意,看着站在大臣中间的楚安,面色沉静,禁不住心中赞赏他做事周到,提出武举科考这件事,又办得如此周全。最关键是楚安的背后有萧珉这个出身名门智谋无双的后唐公主,能够帮他在一些关键时刻做出正确决定,若是将来再填一个钟灵毓秀的王孙,则楚国大业后继有人。 他心中这样想着,满意地目光却没有落在楚安身上,从殿堂下十名年轻的楚国精英身上划过,半晌才落在天心白秀美雅致的脸上,看着她的眼光和煦慈爱,威严地说道:“天心白听封。” 天心白压抑住心中喜悦,恭敬地跪倒在地,说道:“天心白遵命。” 楚王说道:“册封天心白为楚国平远将军,授将军金印。” 天心白叩头谢恩,随即楚王册封了其余九人,王华溢被封为平远将军的副将,其余八人有的被封为辅将,有的被封为先锋,却都归在天心白帐下,原来楚王有意让这十人暂时聚在一起,仍然要观察一段时间后,才肯将他们划到其他将军的帐下。 105 精兵强将 上 天心白率领众将叩头谢恩,楚王赞赏地轻轻点头,随即又说道:“便从稷山兵营拨出三万精兵归于你帐下,由你操练。” 天心白向下拜倒,诚恳地说道:“稷山兵营的士兵是刘云陶将军精心训练多年,作战经验丰富,实在不需要天心白再行操练。现在国富民安,楚国子弟都有心报效国家,为国征战立功,而我国目前也需要补充军队,不如大王命我招募新兵,天心白愿和帐下几位将军一起训练新兵,为国家效力。” 天心白不愿从稷山兵营中调兵,心中有自己打算,那便是老兵不好管理,而且在刘云陶帐下日久,未必肯服自己一帮初出茅庐的小将,不如招募新兵,自己训练,得心应手,士兵也能更加忠诚团结。 楚王听她说完,心中略略一想,昭国大战楚国损失士兵二十万,的确是需要补充新兵,当下说道:“也好,就如你所奏,只是要多少时间呢。” 天心白俯答道:“招兵一月足矣,操练三月,可以接受大王的检阅。” 楚王看她眼神明亮自信,成竹在胸,当下拍案说道:“好,你等先奉旨征兵五万,预支一年粮饷。四月之后,本王看你等训练的新兵,有功则赏有过则罚。”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想不到天心白刚刚上任便敢夸下海口,招募训练新兵,也想不到楚王会如此信任天心白,给予她权利放手去做,还预支粮饷给她。 楚王退朝后,天心白便召集帐下九位副将一同商讨,原本天心白拒绝从稷山兵营拨出的精兵,自己招募训练,她开始便行如此冒风险之事容易让人心生不满。偏偏这十个年轻人都是本次武举科考千挑万选出来的佼佼者,身怀绝技,壮志凌云,初生牛犊不畏虎,恨不得能有个机会露露脸。 所以天心白主动请缨做训练新兵之事,众人多半赞同,有一两个性格畏缩保守的,看见群情激昂,跃跃欲试,也不能泼众人冷水,便都随声附和着。 天心白并不耽误时间,领着众人回到驻地,便开始商讨征兵一事。 她和众人围坐一团,便笑着请众人对招兵一事畅所欲言,她容颜如玉,笑眼弯弯,让众人很难抗拒。她又命众人中一擅文墨者将众人讨论内容随时记录下来。 最初众人言还有羞涩,都不愿抢先说话,稍微隔了一会儿,在王华溢的带动下,很快气氛就热烈起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 天心白笑着看那热闹的场面,偶尔不经意地看向王华溢,见他浑然无事一般参与和众人的讨论,心中担忧渐渐放下,只是仍然提醒自己不可放松对王华溢的警惕。 她见众人快要讨论完毕,又提了两点建议,一是在招募时将有特长,如天生神力、跑步特别快、马术特别好或者练过武功的人特殊标注出来,便于筹建新兵中的精锐营。二是根据众人的家乡所在地来划分招募的地域,招募者熟悉当地情况,招募新兵更容易一些。 有人提出异议,担心招募负责人回到家乡招新兵会徇私舞弊,天心白秀美的脸上挂着笑容,眼光从众人脸上一一划过,正色说道:“诸位都是人才,想必诸位的亲友也非等闲之辈,若能介绍入伍壮大我们的力量更好。只是军队内的擢升都有考量,却不是一个人说的算的。” 众人纷纷点头,如此这般众人在一起出谋划策,十人很快便划分好各自要去的招募区域和人数,并商定今日朝上几名副将之间并没有高低排行,恰好可以按照本次招兵的数量质量安排众人名位,若要变动,除非以后再有立功之时。 等众人将各种事项一一定好,早已经是深更半夜。 天心白向众人笑着道别,她是女性,不方便和众人居住在一起,照旧回到萧珉宫中休息。 时值深夜,晓月如钩,她却仍然是神采奕奕,走回萧珉宫中时,看见萧珉室内尚有灯光,便轻轻敲门进去。 轻轻两下,琼章立刻从里面将房门打开,笑着说道:“阿白姑娘,你总算忙完回来了,公主一直在等你呢。” 天心白闪身进来,看着萧珉笑道:“玉儿,大王封我做了平远将军,还让我们亲自招募训练五万精兵。” 萧珉看着天心白笑得甜蜜的脸,这才放下心来,她虽然早就知道朝堂上生的大小事情,从阿白自己嘴里说出来,毕竟是不一样的。 她放下手中的:“真羡慕,总算你梦想成真。” 天心白不知想起什么,眼神不明显地黯淡了一下,随即又明亮起来,坐在萧珉的身旁,说道:“我算是梦想成真,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帮着你一起做到。” 萧珉闻言轻轻垂下头,琼章见状赶快告辞出去,萧珉和天心白两人感情非同寻常,很多时候两人说话,都要借故将她遣走,现在琼章有了眼色,看见两人之间要说体己话,便会找借口先避开。 琼章离开,萧珉低声说道:“我哪有什么梦想,只是我们还有个结义姐妹身在赵国,若是能见到她,知道她过得好,我便放心了。”其实萧珉早已经从燕前尘口中知道小怜受到新任赵王的宠爱,生活尚算满意,她心中也算放下。但是若问她有什么梦想,她却无法像阿白一样大声说出来,也许她真正想要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她模模糊糊地知道,但是不敢也不愿意去深想。 她的一切包括梦想,好像在自从那个夜晚请求逍遥王帮她寻找天心白和小怜时就应经全部交到燕前尘手上,这一切早就不是她的了。 天心白见她神色之间有些沉郁,拍着她肩膀,安慰说道:“不就是二妹吗,我现在领了兵权,早晚扫到她那里,把她接回来给你看看。” 萧珉禁不住扑哧一笑,嗔怪道:“你呀,说话也是越来越随意,什么叫扫到她那里,讲的自己好像土匪扫荡一样。” 天心白看她终于莞尔一笑,自己也露出轻松的笑意,说道:“总算笑了,谁叫你愁眉不展的,我这么晚来是有事情找你帮忙,哪有时间让你在那里感怀。” 萧珉抬头看着她,眼神中些微不解。 她神情有些羞意地说道:“玉儿,我想来想去,这招兵总要写个招兵启事,你文采斐然,只能请你来写了。最好把前段时间楚军惨败的事情和楚国强盛统一这些事情都写进去。” 萧珉诧异地瞪大眼睛,责问道:“你大半夜不睡觉,也不让我睡觉,便是叫我写这么个鬼东西。” 天心白也是睁大眼睛,叫道:“什么叫鬼东西,征兵启事多么重要,这个贴出去,百姓看到受到感召,才会想要报名当兵啊。” 萧珉看着她认真的神情,良久才无奈任命地摇摇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摊开一张雪白的宣纸在上面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斗志昂扬充满感情的招兵启事,本以为能得到天心白的赞扬,谁知道天心白读了几遍,指指摘摘地让她改了好几处。 萧珉自然不服,两个人争辩许久,才敲定稿子。 门外却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楚安一拉门走了进来,大笑着说道:“两位才高八斗,这么聪明伶俐的人居然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楚安话一说完,惹来两个美女的怒目而视,他不敢继续逗惹她们,直接说道:“应征入伍的士兵十之**都是目不识丁,写那么长的征兵启事谁看得懂,把人吓也吓得跑了。” 萧珉咬着银牙,神色薄嗔,天心白低下头若有所思。 楚安大嗓门继续说道:“这种事情我最有经验,便是四个斗大的字,招募新兵,下面注明兵饷就可以了。至于什么报效祖国,建功立业啊,这些是靠征兵的人用嘴说的,不是贴在那里让他们自己看的。” 萧珉垮下小脸,她牺牲一夜好眠和天心白磨了那么久嘴皮换来的一张心血之作莫非是无用的废品。 天心白全副心思都放在征兵上,听楚安说完,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是啊,我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萧珉已经将那张写了征兵启事的宣纸扔在地上,转身走进内室,天心白这才反应过来,安慰说道:“玉儿,你不用生气,这个也有大用,等到新兵入伍,给他们做思想教育用。” 萧珉走进内室,拿出来一个信封给天心白,说道:“谁敢生你平远大将军的气,这是我给兴化草原洛山和金驰兰的信,草原儿女骁勇善战,骑术精湛,若能应征新兵,你的骑兵可以说是楚国最出众的了。你带着这封信去,他们都会帮助你征兵的。” 天心白一把抢过信封,笑道:“有你给洛山的亲笔信,还是什么事情做不了?” 萧珉脸上一红,正要责怪天心白胡言乱语,天心白看到一旁站着的楚安,意识到自己言语造次,连忙说道:“还有金驰兰,也是受了你的大恩,两个人还不是任我予取予求。” 106 精兵强将 下 楚安听出天心白话中不对,却没有追问,只是笑着向天心白说道:“阿白姑娘,不知你事情可说完没有,我有事情要和公主说。” 萧珉看着他的眼神,泛起一丝不安,说道:“世子,有什么事尽管开口,阿白和我亲如姐妹,没有什么避忌。” 楚安的笑容有些古怪,随即又像解脱一般,看着萧珉说道:“是吗,我便是和你来商量,什么时候能让阿白姑娘当上真正的阿姨呢。” 他此言一出,萧珉和天心白的脸色都是大变,两人早已经商定好,萧珉二十岁前两人不同房,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故,楚安今夜要旧事重提。 虽然楚安语意隐晦,萧珉和天心白都已经明白他意欲何为,天心白替萧珉担心,向她看了一眼,却见萧珉也抬头看她,只是眸中自有深意。 天心白心下了然,向着两人笑道:“看我,这么夜深,还在打扰你们,倒是要先告辞了。” 楚安原本以为天心白必定会想法设法地阻拦,留在此地让他无法和萧珉单独相处,想不到他主动告辞,不由得几分喜悦,连声向她道谢。 房中只剩萧珉和楚安之时,她端坐在那里,默然不语,楚安原本想等着萧珉主动开口询问,却不料她不疾不徐地继续翻看着图书,既没有休息之意也没有开口问他究竟。 而他看着她低垂的眼眸,似乎泄露了一点紧张,不知道怎么心中一软,忍不住开口解释:“公主,不要怪我在阿白姑娘面前口无遮拦,这件事却是父王提起的。” 萧珉掩饰住心中慌乱,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楚安,忽闪的睫毛如扇,楚安继续说道:“父王已经知道稷山青龙寺智圆大师为你我二人卜卦一事,不以为然,提到了王储册立一事,暗示我们有了子嗣,便可以立我为王储。” 楚安源源本本地将事情真相告知萧珉,他的心中也是十分矛盾,既担心萧珉是为了楚国未来的王位才勉强栖身于他,那便不是真爱,又担心即使楚王用这种极具诱惑力世间难求的条件来诱惑,她仍然不愿意,那么他便真的失望到极致。 他盘桓许久,还是忍不住向萧珉道出实情。他却不知道楚王虽然出于自己的安排,当时要他们迎娶后唐公主,可他的心思中却对后唐来人存着一丝戒备。只是萧珉太过优秀,若有她做未来的国母,对楚安来说如虎添翼,一定能助他开创前所未有的事业。可是他无意中知道两人还没有肌肤之亲,心中暗自起疑,只有肌肤之亲和孩子才能拴住一个女人的心,让她无法背叛,所以便给楚安下了这道命令,看他们如何应对。 萧珉心中一苦,原来进到局中,就不可能独善其身,她何尝想不明白楚王的用意,她低垂着头,不让楚安看见她脸上的阴晴变化,若是她真的,真的如此做,那么将来她相助燕前尘夺楚国的王权,便是背叛了自己的夫君和孩子。 她想起当初向燕前尘宣誓效忠的誓言,心中惨笑一声,也罢,事到如今,还是要尽量拖延想些办法,若是实在没有办法,便真的要学要离庆忌,只是不知道天下一统之时,人们对她是毁是赞。 她低头沉思之时,楚安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用手扶住她瘦弱的肩膀,关心地说道:“公主,你在想什么?” 萧珉一惊,赫然现楚安近在咫尺,她眼中一丝慌乱落入他的眼底,那兴奋的眼中便涌上说不清的失望,稍微拉开些距离,向她问道:“公主,你知道楚安对你的心吗?” 萧珉双手紧紧握住,不自觉地渗出汗来,她该怎么办?阿白明白她的意思了吗,会不会想法来救她。 她想到这里,看着楚安,说道:“世子,我只是在想到底智圆大师的话到底要不要听,王位固然重要,要因此对你不利,实在是得不偿失。” 楚安看了她一眼,虽然知道她平静的外表下一定还有其他的想法,却仍然为她肯说出这样的话来哄自己,不至于过于绝望。 他看着萧珉坐在那里,禁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住她光滑如玉的脸颊,说道:“不管公主此言是真是假,楚安都是十分开心。” 那一双大手粗糙有力,抚上她脸颊上带着一阵颤动,萧珉心都要颤抖起来,十分努力才能压制住自己想要挣脱开的冲动,抬起头向着楚安微笑着,说道:“我自然是关心你的,怎么会说谎。” 这倒不是假话,她虽然不爱楚安,但对他也没有恶感,总是希望他能够好些。 楚安心中激动,正要进一步将试探着将她搂在怀中,门外却响起琼章惊慌地叫声:“公主,公主,不好了,绣玉肚子疼,下面还见了血,只怕是要小产了。” 萧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楚安也跟着惊慌地站起来,绣玉虽然及不上萧珉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但是绣玉腹中的孩子却是他的骨肉,父王和母妃都是极为爱惜,他也不能不跟着重视。 两个人急急忙忙赶往绣玉居住之所,还没有到她所居住的地方,就听见绣玉在里面难过呼疼的声音传来,两人奔了进去,绣玉在病榻上向着萧珉见礼,便娇弱地偎在楚安怀里。楚安看她满头大汗,面色苍白,一双小鹿似惊慌失措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不由得十分担忧,将她搂在怀中,也是不停的嘘寒问暖。 此刻御医也已经请到,仔细替绣玉把脉后,告知并无大碍,可能是吃坏了肚子才会如此,给开了一些安胎的药方,又要他们注意照顾好绣玉的情绪便离去了。 绣玉两只手紧紧攥住楚安的衣袖,片刻舍不得放开,萧珉见状,就势让楚安留在那里好生照顾绣玉,自己告辞出来。 楚安看见萧珉不用面对自己匆忙逃开的神情,心头失落,幸好怀中绣玉柔弱的依赖能让他感觉到自己尚被需要。他看着萧珉离去的背影,暗自叹气,事情既然已经告诉她,便给她几日时间准备一下也好。 萧珉出了绣玉居所,暗自松了一口气,既然躲过今夜,总归能想出办法继续躲过去。她又想想绣玉病的蹊跷,竟然像是专为给她解围一般,难道是阿白去通知绣玉如此。 今夜生如此之多的事情,让她再也没有睡意,月色十分明亮,她带着琼章走向阿白的住所,正轻轻敲门之际,阿白的侍女推门而出,告知天心白今夜还没有回来过。 萧珉十分惊讶,阿白告辞出来,不回居住的地方,倒是住了哪里。 她只能暗自奇怪地走回自己的住处,却看见天心白正焦急地等在屋子里,看见她回来,诧异地问道:“玉儿,你去哪里了,你没事吧,世子呢?” 萧珉说道:“从绣玉那里回来,她不太舒服,世子留在那里照顾她。” 天心白拍拍胸口,说道:“幸亏如此,让我担心死了,我看到你的眼色出房后还在想办法,后来便遣人去叫帐下的九名副将,说是楚安有急事找他们,若他们来了,楚安怎样都要出来应付。” 萧珉一愣,如此看来难道绣玉真是在此刻不舒服,竟然不是天心白告知她那么做的,她向阿白说出绣玉装病的疑问,天心白愣了一下,讷讷说道:“我的大公主,我说的话,绣玉怎么会听呢?也许她真的不舒服,也许她派人暗中盯着你,看见你们这里情形不对,便装病勾走世子也有可能吧。” 萧珉点点头,心中盘算要把身边的人暗自查一下,若真是生有异心,便得赶走,她身上秘密太多,容不得别人出卖。 她想想又说道:“阿白你可真胡闹,这夜深人静的,一会儿那九名副将都赶来可怎么办?” 天心白为难地摇摇头,说道:“我的确一时着急,出了这个馊注意,但以楚安的为人,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想来会将错就错,和他们畅谈一场,倾心接纳。” 萧珉点点头,笑道:“话虽没错,只是那九名副将的一夜好梦却是被你折腾没了。” ---------------------------- 如同两人所料,楚安虽然没有派人急招九名副将深夜相见,但是听说九人在外拜见,便立刻安慰好绣玉出来见面。楚安极为能笼络人心,不愿告知几人真相,强打起万分精神与九人彻夜畅谈,倾心相交。 九人虽然开始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谈兴正浓的时候,从楚安身上收获了不少为官做人的道理,也就捺下心头好奇,权当用一夜机会攀附权贵,毕竟楚泰失势,楚安几乎已经确定是未来的楚王。 略微有些微妙的是楚安和王华溢之间的关系,当家是当初楚泰一派重要的支持力量,王华溢和楚安之间应该是敌对关系。王若弼是楚泰的亲娘舅,这在楚国是路人皆知的秘密,其余八人以为两人之间可能会略有尴尬,想不到楚安招待王华溢比其他人还要周到热情一些,王华溢也是彬彬有礼,两人之间宾主尽欢,众人看在眼中,心里对两人面上功夫也是禁不住啧啧称奇。 107 如梦初醒 上 又是一室孤寂,楚安被绣玉装病急匆匆地引来,又被深夜来访的九名副将找出去,来去匆匆,注定今夜是难眠的一夜。 她慢慢地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着锦绣帐顶,楚安离开,锦床空了半边,她的心却是整个都变得空荡荡。只是她又不能放任自己什么都不想,事情太诡异了,那个逍遥王派来的神秘使者像生活在他们身边的幽灵,无时无刻不在暗中窥视着他们,一旦他们在楚宫行为有一点偏差,就会突然出现向他们示警,逼着他们走回原路。 今夜她原本一个人靠在窗边伤怀,却被突然掷进室内的令牌和纸条吓住,神秘的命令忽如其来,要她无论如何将楚安即刻引来。她震惊害怕,却又不敢不从,幸而她怀有身孕,装病将楚安引来也不是难事。 她皱皱了眉头,萧珉知道这个神秘使者的存在吗,还是只有她一个人有所察觉呢,她该不该告诉萧珉,她现在的情况,萧珉会相信她说的话吗。她满心疑问,又想到那神秘使者让她引来楚安的目的,看见楚安和萧珉两人一起急匆匆地进来,她心有所悟,似乎神秘使者有意保护萧珉不受楚安染指,要让她冰清玉洁下去。 她露出嘲讽暧昧的笑容,想起封里郡燕前尘在萧珉室内停留整整一夜,逍遥王到底爱她吗,处在楚宫之中,想要保全萧珉的清白有多么困难,不爱她,何必为一颗棋子的贞操费尽心力,先有智圆大师的卜卦,后有神秘使者不断现身保护。可是燕前尘若是真的爱她,又何必派她来做这么艰难的任务,将她守护在身边该有多好。可见在燕前尘心目中,萧珉远远比不上他的振兴大业。 绣玉想来想去,只觉得天下男子都是极端的自私自利,没什么例外,女人如果要活得好,就只能靠自己,她正愤愤地想着,腹中似乎有一点动静,她连忙将手轻轻按在腹上,柔声说道:“小家伙,别生气,娘亲说的不是你。” 她的肚子便安静了一些,似乎里面的小人能够听懂她的安慰,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立刻冲击了绣玉,她轻轻地捧住腹部,轻声地呢喃着,这是她的孩子,不管她以前为了什么,以后却要为这个孩子好好的活,好好的争,才不枉他投胎做自己的孩子。 ---------------------------- 翌日清晨,天心白和九名副将再度开会,将昨日商定的招募新兵的计划重新商讨了一遍,没有遗漏,便互道珍重,准备奔赴各自征兵地域去招募新兵。 天心白熟悉兴化草原,又有萧珉手书给洛山和金驰兰的亲笔信,自然是亲自赶往兴化夷郡招募新兵。她整理好行装,去向萧珉告辞,放心不下地询问萧珉可有什么好办法对付楚安的要求。 一夜之间,萧珉哪里想得到什么好方法,却不能因此耽误天心白的行程,只能笑脸相对,说道:“我和他本来就是夫妻,又有什么可以推脱,便是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楚安反正也是待我极好的,就算行夫妻之礼,也没什么。” 她面上笑得轻松,心中却是不知怎么极为难过,昨夜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的脑海中无数次一闪而过逃跑的念头,想要从床上跃起跑到阿白屋里,拉着她和自己一走了之,浪迹天涯,去投奔洛山也好,去投奔贺兰藏也好,就算不去他们两人处,天下之大也总有她容身之处。 只是她又想到燕前尘自大漠中将她救起的身影,想起她主动说要效忠燕前尘时,他质疑的话语和自己的承诺,想到阿白被楚王封将时亮晶晶的眼神,于是她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压在床上,不敢再去想那不应该却充满巨大诱惑力的念头。 天心白看着她,突然轻声说道:“玉儿,我们一起走吧,既然你不喜欢和楚安在一起,我们便一起离开,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处。” 萧珉不由自主震动了一下,看见阿白了然明澈的眼神,心思剧烈的摇摆起来。 “你是真的吗?”她迟疑地看着阿白,她刚刚被封了平远将军,那是她毕生愿望。 天心白顿了一下,原本她不是真的,她这样说只是想安慰一下萧珉,可是看着她期待躲闪的眼神,想到她见到她时情真意切的哭声,想到两人相濡以沫的过往,不知怎么突然起了摆脱眼前一切的念头,她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当然是真的,只要你想,我们就可以一起走。” 离开这里,摆脱两个人的梦靥。 萧珉整张小脸都亮了起来,看着天心白明灿灿的眸子,只看到一地艳阳洒在她一泓澄澈似水的眼眸中,好像有无数的银色光芒在闪耀,却让人更加看不清。 她拉住天心白的手,好像第一次在绝境中看见她时,她微笑着走到她的身边。 天心白紧紧握住她,感觉到她的颤抖,不知道怎么的眼睛里也觉得有湿意。 萧珉便不想多说,紧紧拉住阿白的手,又紧紧地握一下,便想自己去收拾行囊,突然间却听见外面一个沉着冷静的男声,说道:“阿白姑娘,你准备好了吗,外面的士兵在催。” 萧珉一下子失落下来,眼眸中难得有点张皇,阿白看着她说道:“怎么样,我们现在一起走。” 无锋的声音又开始在外面催促,他平时沉默似金,今天却似乎特别多话。 萧珉眨眨眼睛,逐渐恢复了神智,她拉着天心白的手,轻声笑着说道:“阿白你不要开玩笑,赶快出了,你已经当上将军,我也要当上王后才是有了自己的前程。” 她脸上挂着笑容,眼睛里却是极为失落,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若不是无锋出声惊醒了两人,让她心念回转,刚才已经和天心白想法设法溜出楚宫。从此之后,两重天地。 天心白看着萧珉转变过来的神情,轻咬了一下嘴唇,自己也如同大梦一场,对于萧珉的拒绝,她既有一丝说不清的失落,隐隐中又有一些解脱,似乎对她再没有亏欠。 她紧紧握住萧珉的手,再没有说什么话,便转身离开。 萧珉一个人站在室内,安静地站着,无锋走进室内,恭敬地站在她的身后,萧珉却好像没有看见他这个人。这还是第一次,她对无锋表现的如此冷漠,而无锋垂立在她的身后,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 天心白走了,琼章看着独坐在室内的萧珉,今日格外沉默。她坐在那里,呆了半晌,便站起身来向外走去,琼章紧紧跟在后面:“公主,你这是要去哪里?” 萧珉轻声说道:“我们一起去看看绣玉。” 绣玉的宫中,萧珉坐在绣玉的床头,温和地问道:“绣玉,你的身体好一些了吗?” 绣玉注视着她,柔顺地答道:“是的,公主好多了,都怪我昨日惊扰了你们。” 萧珉转过身来,说道:“还是我平时对你疏于照顾,才会让你身体有恙,我这次有一件事拜托你。” 绣玉继续柔顺地答道:“公主请吩咐。” 她虽然柔顺,萧珉却敏感地察觉到她不同以往,那种温顺不是刻在骨子里,而是浮在表面上,而温顺的下面充满了她未知的危险,可是她装作全然没有提防的态度说:“你该想些方法让世子多陪陪你。” 绣玉轻轻点头,不多问,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心知肚明的嘲讽。 萧珉继续装作没看到,转身出门,却在出门之后不经意地转过头来,说道:“楚王真是心急,明明已经有了你腹中的孩儿能够含饴弄孙,偏偏着急让我和世子也要留下子嗣,孩子多了,争斗就多,你说烦不烦?” 绣玉面色一变,安静地低下头去,萧珉知她明白话中含义,放心地转身离去。不想让萧珉也生孩子来威胁到她孩子的地位,绣玉你就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留住楚安。 萧珉这里点化完绣玉,心中却对楚安仍然没有办法,只是闷在殿中怏怏不乐。 是夜,楚安照旧来到萧珉住所,萧珉想了一天的办法,却都被自己一一推翻,看见楚安时,心里仍然一筹莫展。 楚安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略显憔悴的颜容,轻轻叹口气,说道:“公主,今夜你便好好休息,我再去绣玉那里探视一下。” 他便这样走了,萧珉不敢置信地看着楚安离去的背影,心头一片茫然,她知道楚安是喜欢他的,如今更有楚王命令和王储之位的缘故做借口,何以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她呆呆地站着,却不知道走出房门的楚安心中也是充满矛盾,他何尝不知道现在是使萧珉屈服的最好时机,可他又心有不甘,不愿意真心相爱的女人是屈服于他,而不是真心想要和他在一起。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楚安居然有这种高傲怪异的想法,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偏偏他就无法摆脱这种想法,自己也十分苦恼,借着绣玉身体不适的借口,主动逃开一天,决定理理思路,也让萧珉多些准备。 108 如梦初醒 下 楚安犹豫不定,连续两夜都是和萧珉打了招呼便告辞去绣玉那里过夜。 萧珉将信将疑,也拿不定主意,若是楚安死缠烂打或者强硬地逼迫,她还能理直气壮地加以拒绝,偏偏楚安极为宽厚纵容,给她充足的时间等待她的回答,反而让她难以启齿拒绝的话。 第四天夜晚,萧珉手捧着书本半晌不曾翻动一页,再过一会儿,又是楚安要来到的时间,不知他今天会不会主动离开,若他要留下,她又该如何 她脑海中想了很多权宜之计,却没有一个办法能一劳永逸,让她在楚宫之后的漫长岁月能独善其身。 正想着,楚安已经推门进来,面色绯红,眼中带着一丝朦胧醉意,萧珉闻到他身上熏人的酒气,微微皱了皱眉头。 楚安向着琼章一挥手,琼章看到萧珉同意的眼色,只能乖巧地退下去,她也想帮公主,可是她毕竟是楚国人,而且她势单力薄,人家两口子的事,她也实在无从插手。 楚安坐在萧珉对面,兴奋地说道:“公主,父王已经允诺明日宣告册立我为王储。” 萧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世子,此言当真。” 楚安用力地点点头,萧珉的脸上也现出大大的笑容,明眸如星,说道:“那真是恭喜世子了。” 楚安压抑不住喜悦,向萧珉拱手说道:“楚安能有今日,多亏有了公主。” 萧珉摇摇头,还是掩不住脸上笑容,既然楚王已经决定册立楚安当王储,那么就不需要以此为借口强迫两人圆房了。 楚安看着萧珉在灯光下笑靥如花,眉眼含笑,格外标致动人,嫣红的嘴唇柔软性感,彷佛凡脱俗的仙子来到人间与他相伴,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一伸手就搂向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他摇摇头,费力地站起来,说道:“楚安来说完这个好消息,便要告辞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萧珉伸手去搀扶他,一双纤纤素手刚一扶在他的臂膀上,他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一股若隐若现的幽香随着她走近的动作散出来,楚安挣扎一下,推开萧珉,说道:“没事,我自己去那里便是。” 萧珉此刻也现楚安有点异样,不太像单纯的醉酒,不敢再和他客气,只能回道:“世子多加小心,我就不送你了。” 楚安猛然回头,迷糊地问道:“什么,你要我留下来?”他看见萧珉吃惊的表情,才知道自己听错了产生的幻觉,急忙又说道:“是我听错了,我这就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地走向门口,想要逃避着什么,匆忙之间,险些撞在门上,他伸手拉门,门却拉不开,楚安叫道:“来人啊,开门,开门!” 他思路迷糊,只觉得一把滚烫的火从身体里面一直向外面烧出来,似乎就要汹涌而出,想要一把转过身去搂住萧珉,将她狠狠搂在怀里,狠狠地亲吻亲热。 他越来越急躁,不想自己被她看成借酒行凶,因此砸门的动作更加激烈,良久门外传来陌生侍卫的声音:“奉大王钧旨,世子今夜请歇息在此,明日再探望玉妾。” 门内的楚安和萧珉都楞了一下,萧珉心中一沉,楚安在地上转了两个圈,抬头说道:“公主,你离我远些。” 萧珉看他面色赤红,如同一把烈火在烧,不由得担心地问道:“世子,你到底怎么回事?” 楚安瞪着大眼,努力背过身去,命令道:“你先进去。” 他此刻已经想明白自己今夜何以如此异常,想来是父王在刚才的酒宴里下了药,想要助自己一臂之力,他几乎就想要趁着药性对萧珉不利,可是一丝骄傲却又撑持着她,不愿意这样得到心爱的女人。 萧珉闻言走进内室,她看见楚安如此情形,早已经猜中十之**,只是楚安应压制着药物的效力也不愿意侵犯她,又让她有几分感动。她安静地坐在室内,却听到外室不断传来楚安痛苦隐忍的闷哼声和衣服不断被撕裂的声音。 她在内室坐卧不宁。 楚安在外室备受药物刺漏*点欲的煎熬,初时还勉强能够控制,到了后面已经是禁不住摔打满室的物品来泄。 萧珉在室内听得担心,暗道这药物如此厉害,几乎要迷了人的心神,又暗暗心疼楚安,要以人力对抗药力,隔了一会儿,却听见外面没有了声音,不由得担心地出来查看。 外面的情景让她大吃一惊,楚安衣衫不整地躺在一室狼藉之中,浑身大汗,眼色通红,几乎忍到昏厥,萧珉着急地跳过去,将他扶了起来,看见他通红的眼色,顾不得男女之防,取来内室的茶水,将他搂在怀中,想把茶水轻轻灌进他的口中。 楚安已经迷失了神智,无论如何茶水也灌不进去,萧珉将他扶在床上,却是怎样也弄不醒他,不由得焦急起来。她想起初次见到楚安大腹便便的粗豪模样,她虽然没有将楚安看在眼里,他却一直待她极好,她犹豫了一下,将茶水含在口中,徐徐弯腰,向着楚安嘴里灌去。 昏迷不醒的楚安却似乎自有意识一般,萧珉开始想给他喂水时,怎样也撬不开他的嘴,俯头用嘴唇衔住他的嘴唇时,那嘴唇却一下子便张开了,让萧珉能够顺利地将茶水喂给他。一道茶水带着萧珉的甜蜜津液滑进楚安口中,他慢慢苏醒过来,看着萧珉所做的事,一下子惊异地睁大眼睛。 萧珉也是一惊,险些跳了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萧珉问道:“世子,你好些了吗?” 楚安没想到萧珉会用如此方法来喂水,心中一时激动,她心中原来是有我的,否则怎么会愿意用这种方法给我喂水,也许她只是年幼害羞,我何必与父王一起逼她。如果能守在她身边,慢慢将她感动,诚心待我不是更好。 他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萧珉早已经远远地站开,楚安闷声痛苦地叫了一下,萧珉着急地过来询问:“世子,你怎么了?” 楚安此时却是故意为之,见她关心的样子几乎要忘记自己中了春毒,他苦声说道:“这药真是厉害,险些要了我的老命。” 萧珉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一向坚强自信的明眸里涌起诸多犹豫。 楚安心中一软,几乎忍不住想要出声安慰她,却仍然装出强忍痛苦又要昏厥过去无法醒转的样子。 萧珉更加犹豫,讷讷说道:“要不,要不……”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所有的顾虑在看到楚安痛不欲生的样子时似乎在慢慢消退。贞操二字于她并不重要,她排斥楚安为着自己也摸不清的理由,也许只为不爱。可楚安的命摆在那里,萧珉知道自己这不是爱,是同情,可是她仍然无法对他置之不理。 楚安看她期期艾艾地说出“要不”二字,已经是满心欢喜,还有说不清的心疼,他说道:“要不然,你将我继续搂在怀里,也许痛苦就能轻些。” 萧珉想不到楚安会出声为她解围,她的初衷当然不止于此,她点点头,费力地将楚安拖到床上,搂在怀中。 楚安轻轻依偎进萧珉怀中,感觉她像一个小母亲在照顾自己,幸福地如同身在天堂,胸中仍然有一团燃烧的火,身体下面被**涨的僵硬,他却放任不理,轻声说道:“不如你唱个歌来给我听。” 萧珉一时被难住,却无法推拒楚安的要求,轻声哼唱道:“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芦苇高,芦苇长,隔山隔水遥相望,芦苇这边是故乡,芦苇那边是汪洋……” 这是一悲歌,楚安一时呆住,只觉得她满眼悲切,是从来没见过的样子,不由问道:“怎么这样悲切的一歌。” 萧珉抱歉的一笑,说道:“只会这样一。” 楚安继续说道:“我们还是说些高兴的吧。” 萧珉点点头。 楚安在她怀中说道:“你来我们楚国许久了,几乎都呆在宫里面,没去什么好玩的地方。” 萧珉打断他,插嘴道:“我去过稷山看桃花。” 楚安说道:“稷山顶上还有神湖,半山腰的桃花和那里一比只能算普通景色,以后我一定找机会令你去,看看湖面上飞翔的金黄色小鸟,若是我们以后有了儿女,便带着儿女一起去。” 萧珉一震,迟疑地看向楚安,楚安却继续说其他的话,好像没有提过那令萧珉震颤的内容。 就这样两人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了一夜,萧珉从来不知道楚安有那么多的话说,像个唠叨话多的孩子一样,可是她也不知不觉地被他吸引,慢慢变得多话起来。 两人彻夜长谈,谈到楚安身上的春毒都已失效,不知何时昏沉睡去。 东方天色白之时,楚安微微睁开眼睛,小心地将胳膊从萧珉头下抽出来,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温柔细心地看了一会儿,轻轻下床。 他推开门走出去,门外似乎有女声在询问什么,楚安关门进来,在室内环视一下,用刀子割下萧珉床上的布单,卷起衣袖,在胳膊上用力一划,将流淌出的鲜血全部洒在床单上。 109 祸起萧墙 上 楚安将胳膊上的伤处随意一缠,放下衣袖,从外表看不出异样,然后便拿起床单走了出去。 他关门之前,又想想走回萧珉床前,小心地将被子给她盖好,看看她还在熟睡,便轻轻地关门离开。 房门悄悄合拢,床上原本应该正在熟睡的玉人儿却睁开眼睛,神色复杂地看着帐顶,眼中没有丝毫睡意。 ---------------------------------------------------- 天心白等人招募新兵战告捷,正如同她所料,楚国现在国富民强,民心凝聚,虽然上次出军相助成国失败,二十万楚兵全军覆没,不但没有影响到楚国的根本,而且激起了很多楚国人的报效之心。 在大多数楚国人的心目中,楚国国力强盛,在这个乱世中是绝对的霸主地位,上一次的败仗不但没有让他们意识到战争的残酷残忍,反而想要找到新的机会体现出楚国的强大,为死去的楚兵报仇。 民心如此,天心白等人的招募任务完成的十分顺利,同时,楚国一直奖励战功,参军立功也是在楚国加官进爵裂土封侯的一个途径。所以十人所到之处,受到当地百姓的夹道欢迎,若不是出于名额限制,十人所招募新兵的数额也许要两倍于此。 天心白没有想到的是,十人成功招募五万人,还没有开始训练,楚王便要在楚都城墙上召见这些新兵。 整整齐齐的五万名新兵,虽然还没有经过艰苦有效的训练,队列仍然站得笔直,在楚都城墙下站成了一个巨大的军阵。 楚王站在楚都城墙上俯瞰军阵,满怀豪情,他的身旁站在怀远世子楚安,世子妃萧珉和一众楚国朝臣。 楚王一挥宽袍广袖,城墙上的战鼓咚咚地响了起来,激扬的鼓声随着飘扬的鼓槌红绸传扬出去,五万名新兵齐齐一震。他们来自楚国的四面八方,很多人还没有到过楚都,没看过那高耸雄伟的城墙,更别提亲眼见到楚国的大王。因此看见楚王站在城墙上,注视着他们,心中都难免有些激动。 楚王却没有讲话,他站在高大威严的城墙上,除非身负高深内力,否则他的声音根本没有办法被所有人听清,所以他向着城墙下五万名士兵深深一礼,让那五万人几乎惊得呆住,却看见城墙上,渐渐垂下一道宽广的绸布条幅,迎风瑟瑟地抖动,条幅上只有八个大字,却是极为振奋人心的八个大字:国之利剑,江山砥柱。 天心白大大一震,她原本已经想好要给这些新兵一场震撼的爱国教育,却没料到震撼教育的开场竟然是由楚王自己操刀。 那宽广的条幅一经垂下,八个笔惊龙蛇的大字,也震惊了下面的五万名新兵,人群中渐渐的骚动起来。新兵中不乏武举科考的落选者,很多人也是粗通文墨,都看明白了条幅的含义,也向身旁的人解释开来。 楚王面带微笑,和蔼中透出庄严,看着下面渐渐鼓动的人群,轻轻挥手。 随即他身后的几十名卫兵和声念出他的旨意,那是几十名士兵同时同声念出,听来如威严的吟咏,从城墙上一圈圈地震荡下来,如佛语纶音一般,仿佛有着无上的威严崇敬。 “楚惠安王二十年辛巳月,二十万楚国子弟殁于昭国塞阳山,举国皆哀,愤领军者泰弼两人苟活于世……,今罢黜两人,泰之懦者,难为国君,今世子楚安,德才兼备,礼贤下士……可继祖先安定天下之志,立为王储……楚兵者,为我国之利剑,江山砥柱,守我疆土,佑我黎民……望尔等戮力同心,以期洗雪塞阳山之耻,扬我国名,壮我国威。” 这篇楚王诏书写得很长,那几十名侍卫同声诵读了很久,城墙下的新兵却一点没有疲累无聊之感。 天心白长长一叹,她想要做的震撼教育,楚王几乎已经完成,以塞阳山之耻激励新兵为国雪耻。同时楚王还一举三得,借此宣告了罢黜楚泰,册立楚安为王储,以此平息民间因楚泰兵败产生的不满情绪,彰显自己的大义凛然,惩罚分明。 天心白举头望着楚王,心中涌出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她又看着站在楚泰身旁的萧珉,高雅秀美的脸上看不出特殊的情绪。为了楚安能当上王储,她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没人知道。 萧珉也正向天心白这里看过来,两人的目光交接,彼此都感到精神一震,不管楚王如何精明强干,老谋深算,楚王已老,而楚国的未来一定要掌握在她们手中。 她正在想着,身旁的王华溢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醒悟过来,楚王旨意颁布完毕,该轮到她们登场,于是她一夹马腹,带着九名副将向前一步,带领着五万名新兵共同呐喊着:“大王万安,楚国威武,臣等忠心报国,一雪前耻。” ---------------------------- 天心白招募了这五万名新兵,楚王在楚都西南郊划出一块地域给她做兵营,和位于楚都城外东南的稷山刘云陶兵营恰好成犄角之势护卫着楚国都城。 天心白归来之后,新兵训练任务繁忙,便驻扎在兵营之中,萧珉担心她起居不便,特地挑选了两名利落能干的侍女派到兵营照顾她。天心白考虑到整座兵营中只有她一个女人,确实不便,便欣喜地将两名侍女留了下来。 天心白招募新兵归来,萧珉每日里便有了去处,带着琼章乔装成两名天心白的近卫,经常混迹在兵营。天心白身边担任护卫的人知道,其余人却在天心白的隐瞒之下,并不知情。 此刻,萧珉跟着天心白穿梭在一座座营帐之中,见到天心白的士兵们都恭敬地叫道:“大将军”,便匆匆过去各行其是。 整个兵营有条不紊,只是现在正是各营轮流训练时间,有些训练完的士兵光着膀子就走出营帐,嘴里还叫嚷着热死人累死人之类的话,猛然撞见天心白等人,想起她是女人,便想尴尬地跑回营帐,又突然醒悟到在大将军面前不能失礼,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等天心白训话。 萧珉和琼章跟在天心白身后几乎都要笑得前仰后合,冷不防却被天心白伸出两只手将两人狠狠地各掐了一把,疼得要流出泪来,只能强抑制住笑意,假装面色严厉地站在天心白身后。 那里天心白还在义正词严地提醒士兵注意军容军纪,然后才带着几人从士兵面前走过。 刚一走过去,萧珉就止不住地叫道:“哎呦,好狠的阿白,掐的我疼死了。” 琼章不敢抱怨,却也是拼命揉着胳膊,一脸委屈。 萧珉继续轻声说道:“阿白,我可猜到你的心思了,难怪心心念念地想要当女将军,八成就是想来这兵营里看免费的男色,你看那光滑有力的肩膀和上半身,啧啧……” 这话一说完,连琼章都脸红起来,嗔怪道:“公主,你说什么呢?我可是什么都没看见。” 萧珉抿嘴一笑,说道:“这有什么,一个玩笑就受不了,只要心无邪念就不必放在心上。” 天心白冷着脸,严肃地说道:“这里是兵营,不是胡闹的地方,你们俩要继续这么说说笑笑,还是先离开吧。” 萧珉和琼章调皮地一吐舌头,萧珉正色说道:“知道是兵营,我就给你提个建议,士兵训练完,满身臭汗,打个赤膊浇个凉水,原本是在正常不过的事,被你碰见了还要教训个军容军纪,一次两次还罢,若是多上几次,只怕你的这些兵就要抱怨他们的大将军为什么不是个男人了,而是个麻烦的女人了。” 天心白静静地听她说完,点点头回答道:“你提醒的是,以后这种时间我尽量不到兵营里来,见到的话装作看不见走过去,另外我会尽快让他们忘记我是个女人。” 萧珉面色一寒,说道:“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恐怖,你这么漂亮,可别为了带兵,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样。” 天心白瞪了她一眼,不肯搭理她。 萧珉不以为然,大摇大摆地跟在她身后,随着她进了大将军营帐,大马金刀地坐在她身旁,这才说道:“兵营真是个好地方,我觉着真要是有烦心事,叫上几个士兵来摔上几跤,脑海里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她看着琼章站在一旁,命令道:“琼章,你去给我们找点酒来。” 琼章愕然,天心白安慰说道:“不必理她,你叫我的亲卫拿点水来,然后站在营帐外,不要让人在外面偷听我们说话。” 琼章点点头,听话出去,萧珉这才正色问道:“王华溢最近如何?” 天心白摇摇头,说道:“暂时没有什么动作,似乎楚泰罢黜,楚安被册立对他们没什么打击影响。” 萧珉低头沉思,说道:“肯定会有影响的,我不相信王家在楚国手掌重权这么久,会这么容易低头认输,楚王虽然贬黜了他们,并没有一举铲除所有相关的人,最关键是楚后和楚泰还在宫中,而依附于楚泰的人不会甘心就此退出。楚泰罢黜,楚安册立已经毁了他们最后的希望,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110 祸起萧墙 中 楚都城郊天心白大营。 一行浩浩荡荡的人马在前面护卫开道,仪仗队伍擎着五色旗帜,最前面也是最大的一面旗帜上绣着一个张牙舞爪威风凛凛的怪兽,后面是十六匹马驾着的豪华车辇以及长长的盔明甲亮的护卫军队。 随着车队在天心白大营中缓缓前行,两旁夹道欢迎的士兵,如一颗颗姿态雄伟高大挺拔的冲天杨,威严肃穆。远远看去,茂密如不着边际的密林。 萧珉站在天心白身后,三个月艰苦卓绝的训练,等得就是楚王阅兵之日,她看着天心白,英气逼人的俏脸上隐隐有一丝期望,却听见身后有一个是卫兵在轻声询问:“奇怪,大王车辇前为什么要打着一面怪兽的旗帜。” 萧珉有点怪异,按理说,楚王阅兵是十分严肃的事情,即使士兵心中有疑问,也会阅兵结束后再讨论,而不是此时此刻就窃窃私语。 她犹豫一下,还是转过身去,轻声解释道:“那是麒麟,上古神兽,在楚国只有大王出行才能擎麒麟旗帜,象征着祥瑞仁慈。” 那个人略带诧异地看看她,见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闭嘴不语。 ---------------------------- 楚王端坐在阅兵高台之上,王储楚安和长期驻扎在楚都的大将军刘云陶两人分别坐在他的下,其余的朝臣也被安排着一一落座。 楚王看着面前阅兵内容的事项,分列军容、军技、军学、军器、军阵、军律、军垒各项,不由得暗暗点头,又拿眼去看坐在身旁的刘云陶,只见他细心地看着整个兵营的环境,士兵蓬勃的面貌,眼中不乏钦敬之意,心中知道久经阵仗的刘云陶对天心白的兵营也是极为认可。 楚王正想着,突然一阵阵鼓声响起,宽广校场上星罗棋布的军队飞变动起来,形成一个整齐的方阵,鼓声停止时,方阵之间的士兵已经开始交战演练,十分精彩。 楚王精神一振,刘云陶在旁边说道:“闻鼓而进,鸣金而退,刚才的鼓声正是要集结军阵,然后厮杀演练,方阵是阵法中最基本的阵法,也是基础阵法,实战中运用多,训练成后联系别的阵法也能事半功倍。” 楚王点点头,仔细看去,这个大方阵又格外不同,正是一个大方阵里套着九个小方阵,九个小方阵又各自由九个小方阵组成,正是阵中有阵,变化无穷。 刘云陶看楚王看的出神,继续说道:“平远将军果然精明强干,能力过人,从基本的方阵里已经可以看出立兵伍,定行列,正纵横,短短三个月时间能操练出如此阵法,实在非同寻常。” 两人正在交谈,鼓声大起,下面军阵的士兵已经飞快跑动起来,形成一个个圆阵,彼此相隔较远,刘云陶说道:“这是圆阵,用疏阵的阵法排列,相隔距离较远,可以通过多树旌旗草人,使敌人迷惑,显示出比实际人数多的兵力。” 楚王点点头,鼓声再次响起,随着令旗不断变换,军阵中的士兵又依次排列出整齐的数阵、锥形阵、雁行阵、钩形阵、玄襄阵等等,无一不是训练有素,阵法严明,楚王连连点头。 正在此时,鼓声大作,催人奋进,校场上的军阵开始无穷的变化,时而是方阵,时而是圆阵,互相掩映着变化前行,战阵中的弓弩手和长刀手随着阵法的变化,神出鬼没,还有反光镜在战阵中出现,看得人眼花缭乱,楚王莫名所以,看向刘云陶,却见他也是蹙着眉,看的聚精会神,半晌才哎呀叫道:“末将才疏学浅,难道平远将军训练出的阵法居然是失传已久的诸葛武侯的八卦阵。” 楚王心中得意,想不到天心白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 刘云陶继续说道:“所有阵法都要在对敌时,结合当时的地势才能更加体现出威力,这套阵法现唟活情况。 楚王带着群臣,天心白和刘云陶护卫着楚王一左一右,簇拥着他向普通士兵的营帐走去,刚刚表演的楚兵随着楚王所过之处,整齐地退出一条宽宽的道路,楚王则一路走,一路向士兵们致以亲切的致意。 楚王连续看了两个营帐,看来兵营要求极严,两个营帐都十分干净整洁,楚王又笑着向里面的营帐走去,天心白跟在楚王身边,看楚王高兴神情溢于言表,可见今日阅兵十分成功,可她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几分忐忑。 这种心悸的感觉自从楚王走下高台就开始出现,随着楚王走向里面的营帐,越来越心慌,几乎难以自抑。 天心白看到楚王就要去掀面前的一个士兵营帐,鼻子敏感地捕捉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她一惊,突然伸手将楚王向后推开,与此同时,面前的军营轰隆一声巨响,被炸得四分五裂,营帐的残骸被炸得飞上了半空。 营长爆炸的火星四溅,若不是天心白及时将楚王推开,楚安等人连忙向后搀扶,只怕楚王等当其冲的几人都不能幸免。 刘云陶和天心白立刻退到楚王身边大叫道:“保护楚王。” 众人立刻警醒过来,楚王身后的护卫队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紧紧围住楚王,楚王大惊失色,看到站在外围的楚安,却是心念一动,伸手将他拉入众人包围保护之中。 此刻五万名楚军之中,已经乱开来,自从爆炸声响起,楚军新兵之中就冲出了一些伏兵,手起刀落攻向自己的同袍,三五成群为战,冲向楚王的护卫军。 这些叛兵各个武艺高强,又混在新兵中间,那些新兵猝不及防之下,死伤一片,乱作一团,虽经训练,却毫无应敌经验。那九名副将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急切之间难以寻见,新兵们群龙无,敌我不分,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任人宰割。 天心白看在眼里,疼在心中,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便要冲杀出去指挥那些士兵,越在此时她的心思反而越不能混乱,她仔细一盘桓那些叛兵,从新兵冲出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一片慌乱。 她向着刘云陶说道:“刘将军,赶快派人到你的兵营去求救,大王在这里,容不得一点闪失。” 刘云陶点点头,抽出怀中兵符,交于身边亲信,命令他赶快设法逃出去搬救兵,谁料到护卫兵外,一个黑衣蒙面人举手一箭,将刘云陶的亲信射死,狂笑着说道:“刘云陶你不必枉费力气,今日将你调来,那稷山兵营里便有了安排,你们不要枉作困兽之斗,交出楚王和楚安,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一会儿稷山兵营几万士兵攻来,你们便要埋尸荒野。” 众人大惊,楚王面色大变,群臣议论纷纷,想不到稷山兵营的士兵也会跟着一起造反。 正在此时,人群中却有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你是谁,不要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稷山兵营一直是楚王嫡系军队,若是刘云陶将军在,当然令无不从,今日刘将军在此,兵营中无人操持,就算你们在那里安排了叛将,至多拦住求援之人,不救兵,想要动稷山兵营的士兵们跟着造反,断然无此可能。” 111 祸起萧墙 下 狂妄的黑衣人被那清冷的声音说得哑口无言,举手一道冷箭射向突然话的人,却被那人身旁的天心白手疾眼快地打落。 楚王护卫队的人听到黑衣人的话,初时不知真假,虽然奋力抵抗,士气已经受到影响,听到那清冷的声音和刘云陶对黑衣人嗤之以鼻的声音,士气大振,坚决勇猛地团结在一起保护着楚王等人突围。 凶恶的叛兵如潮水一样涌上来,楚国的文臣们像一群瑟瑟抖的牛羊被裹挟在楚王护卫队之中,和楚王楚安等人一起艰难地向着天心白的将军大帐转移,那里在整个兵营的死角,易守难攻,护卫队可以集中起来在一个方向上抵挡叛兵。 凶狠的叛兵们已经看出他们的意向,所以杀得格外凶猛,有几个人正是刚才演练探查兵的士兵转眼之间已经成了催魂夺命的叛兵,挥舞着大刀冲在叛军的最前面,几柄长刀锋利的刀刃带着冷风从楚王面前掠过,若不是天心白等人在他身旁一一格挡开那些兵刃,将冲上来的叛军杀死,便要砍在他的身上脸上,楚王便要命丧于此。 楚王想到刚才还夸奖他们技艺高强,此刻却来要他的命,真的是无比讽刺。 那清冷声音的话者也跟着众人一起艰难的移动,边防边走,几个文臣不小心绊倒,便被叛军剁成几段,横尸当场,让其他大臣更加心慌。 那说话者一直观察着叛兵,突然间拽了一下天心白,说道:“阿白,你看那些叛兵的手腕。” 天心白循声望去,迎在前面攻击的几名叛军手腕上都系着一条黑色布带,她又看向校场中间乱纷纷的自相残杀的新兵,果然凶残狠厉者都绑着布带,迫于无奈反抗者和茫然无措者手腕都没有标记,她心中有数,布带便是这些叛兵的标示。 她看一眼此刻的情形,护卫队的士兵已经护着楚王到了将军营帐的死角,护卫军队拼死抵挡进攻的叛兵,虽然不断有伤亡,但是还能抵挡一阵,她高声叫道:“刘将军,这里先交给你,我去组织军队再来给你解围。” 刘云陶知道当前情况危急,仅靠一两百名护卫军死战只能勉强拖一段时间,根本抵挡不住叛军的进攻,必须把兵营的士兵组织起来,才有胜算。 他抽出随身大刀挥动起来,被艳阳映出一片血光,身先士卒迎向叛兵,一招力劈华山,长刀将一个闪避不及的叛军一劈两半,血肉横飞,鲜血溅了他一身一脸,才来得及回答天心白道:“赶快组织士兵,我们内外夹攻。” 天心白已经施展起轻功,向着校场西方的战鼓处奔去,她迅疾如鹰,一起一落便是很远的距离,手持一把雪银色的长剑,从厮杀的人群中穿过,每刺出一剑便刺中一个手腕系着布带的叛军,一捧鲜血从叛军的胸口涌出,便结果他的性命。 她一边赶往战鼓处,一边大声呼喊着:“手系布带的人为叛军,兄弟们跟着我”。 她俏丽的颜容冰冷如霜,连着刺死了几名叛军,已经有十几名士兵认出她是大将军而紧跟在她的身后奋勇杀敌,同时飞快地奔向战鼓处。 天心白跑到战鼓处,举起战鼓旁的鼓槌,鼓槌尾端的鲜红丝绸随风飘扬像天心白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一样,她砰砰砰地敲起战鼓,鼓声远扬,那是每日操练时的集合鼓声。 校场中遭遇巨变茫然无措的新兵,突然听到振奋人心的有节奏的战鼓声,仰起脸向那里看去,巨大的战鼓旁,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正在奋力击鼓,艳丽的红绸随着她击鼓的动作上下飞扬,就在战鼓台的下方,人群逐渐聚集起来,那是找到队伍的新兵们正在逐渐聚拢,而最先跟在天心白身后的十几名士兵则在大声地呼喊着:“手腕系布带的是叛军。”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陷在奋战中的几名副将,也梦醒过来,向着大部队集结,其中一名副将跃上战鼓台,接过天心白手中的鼓槌,奋力敲击起来,振奋的鼓声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士兵聚集,从上百人到上千人到上万人。 人群熙熙攘攘地看向站在高处的天心白,艳阳刺眼的光照下,看不清她的容颜,颀长秀丽的身形挺拔如神兵天将,镇定有力的几个字,出了作战军令:“列阵。长刀手在外,伤者居中,遇手腕系布带者杀无赦。” 列阵的鼓声响起,上万名士兵行动起来,伤残者居中,辅助作战,没有受伤的长刀主攻手等在阵列的外围,作为攻击的主力。 天心白举起手中长剑,眼前的阵形虽然不如平时操练那般整齐,可眼前队伍的心比以往更齐,她挥舞着手中长剑,高声叫道:“铲除叛军,保卫楚王。” 上万人的队伍已经追随着她齐声高喊:“铲除叛军,保卫楚王。” 在士兵们响亮有力回应声中,天心白飞身掠下高台,一马当先地站在队伍最前列,用她锋利的宝剑,引领着她的士兵们冲锋陷阵,开始对叛军的反击。 ---------------------------- 天心白武艺群,她一离开护卫队,刘云陶等人倍感吃力,叛军数倍于护卫队,凶狠异常,和护卫队绞杀在一起。 刘云陶看看身边的护卫军疲于应付,几乎要以一敌三,抵挡从四面八方刺过来的兵刃,喷溅着鲜血,一个个倒了下去,和叛军的尸体一样跌倒在被鲜血染红的泥土里。 偶然有叛军的漏网之鱼冲进了护卫军的包围圈,逮着大臣们胡杀一通,手无缚鸡之力的儒臣们虽然都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表现却不一样,有怯怯懦懦所缩手缩脚被叛军一刀砍死的,也有如**安等壮着胆子捡起倒在血泊中的护卫军或者叛军手中的兵器,守候在楚王的身边,用自己的生命来护卫楚王。 楚安手持大刀戒备地守候在楚王身旁,**安等人看见叛军来到闭着眼睛一顿乱砍,他却是手起刀落,鲜血四溅,将冲进来的叛军一刀毙命。 **安等在楚王身边,反倒因为楚安的勇猛,暂时得以保全。 刘云陶眼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不断有叛军冲进护卫军的包围圈,心中越来越慌,按照这样的趋势,不到半刻,所有的护卫军都会全军覆没,而楚王等人将全部落入叛军手中,任人宰割。 他眼前不断迸现出一团团血雾,有叛军的护卫军的,也有自己的,究竟是谁的鲜血在流,他已经分不清,只是不断机械麻木地挥动着手中的大刀砍向敌人。 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叫道:“刘将军,再坚持一会儿,你听鼓声,阿白已经集结好队伍,要杀过来了。” 他的耳边只有不断响起的惨叫声,若不是这清脆明澈的声音冲破那一团团血雾,在他耳边响起,提醒他,他真的忽略了那远处传来一阵阵振奋人心的战鼓声。 战鼓声声,校场上情势的变化都落在他的眼里,刘云陶立刻醒悟过来,大声叫道:“兄弟们撑住,天心白将军的大军马上就到了。” 那些死守的护卫军士兵也都看见了一丝希望,一步不退地守着,而进攻的叛军也知道迫在眉睫,若不赶快捉住楚王,就要全部丧生在天心白的大军手中。 双方都了急,用尽最大的力气,一攻一守,失败者就永无翻身之地。 楚安在一刹那之间,听到一丝极为熟悉悦耳的声音在提醒刘云陶,他看着离自己较远的地方一名俊俏的小兵挥舞着兵器,偶尔帮助护卫军,心中涌起又惊又喜的情绪,不可置信地叫道:“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他惊的是,她怎么在这里,如此危险的地方伤了她该当如何? 他喜的是,原来刚才连续三次出声的人便是她,她第一次说话,便说得黑衣人哑口无言,鼓舞了军心。第二次便提醒天心白叛军的标志,第三次提醒刘云陶天心白的救援队伍马上赶到。她三次说话,都在关键时刻,就像一个福星,有她出现的地方,一定能化险为夷。 萧珉搏杀之中,一回头看着楚安,心中一惊,还是被他们现了自己,禁不住尴尬地解释道:“抱歉世子,我只是好奇阅兵,扮作小兵来偷看。” 楚安说不出心中难以言喻的情绪,拼命挥着手,叫道:“公主,你赶快来我的身边。” 萧珉见楚安没有怪罪,秀美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容,向着楚安走来。 楚安心中一动,仿佛忘记了身在战斗之中,等着她走过来,将她纳入保护的羽翼之下。 他却突然看见萧珉面上变色,明亮的眼神中射出一股狠厉,抬起胳膊,从衣袖中射出几枝连环机弩,闪电一般射向他的身后。 他大吃一惊,来不及阻拦,几乎要昏厥过去,他的身后就是父王,公主的衣袖里怎么会装连环机弩,她为什么要射向父王,难道她真的是后唐派过来的奸细? 112 祸起萧墙 下1 几支锋利小巧的连环弓弩嗖嗖地划过犀利的弧线从楚安面前经过,他却来不及阻拦,以为楚王遭到萧珉的毒手,心头一阵撕心裂肺地疼,几乎掩住眼睛不敢去看身后,手中握着长刀当啷掉地,却被一双有力苍老的大手捡起来递在手中。 楚安转过头去,看见安然无恙的楚王,心有余悸地盯着他,他嗫嚅地叫了一声:“父王。” 楚王拍拍他的肩头,一指身后。 一名楚军士兵栽倒在血泊中,脸上和咽喉上还插着萧珉射出的利弩,鲜血不断涌出,十分骇人,楚安走过去查看,他费力挣扎着,手脚不断抽搐,一双手已握不紧手里的腰刀,仍然费力想要说出一些话。 楚安皱皱眉低下头去,俯耳在他的嘴边,却听到他不甘心地问:“她……怎么……知道?她……怎么知道……” 楚安想想,抬起他的手腕,那里没有黑布带,萧珉已经走了过来,一把撸开他的袖子,一根黑布带露出了出来,原来他的布带竟然是绑在衣服里面。 萧珉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地说道:“还好,还好我没有冤枉你,杀错了人。” 刚才她转头看向楚安时,现这名士兵提着刀走到楚王身后,表情有点怪异,他的刀锋不是冲着外面的叛军,而像是瞄准了毫无防备站在前方的楚王,但是他毕竟还没有动作,若不是萧珉灵光一闪,等他动手行凶,楚王一定会伤在他的刀下。 那个士兵原本是天心白的护卫,在叛乱时和护卫军一起保护楚王转移,因此没有人格外留意他的举动,他的眼白已经开始充血,仍然不死心地盯着萧珉,问道:“你……怎么……” 萧珉叹了一口气,说道:“刚才不就是你窃窃私语麒麟旗的事情,若非不将楚王放在眼中,怎会如此胆大轻率。” 也许就是他刚才大意给萧珉留下了印象,千钧一之际,萧珉敏锐的直觉判断出他是潜伏的叛军,及时挽救了楚王。 楚王站在三人身后,也已了然事情经过,刚才乍见萧珉射出连环弩的时刻,他一时间也误会了萧珉,认为吾命休矣,想不到是被萧珉救了一命。 他轻轻拍萧珉的肩头,以示鼓励。 萧珉转过头去,俏脸带着被众人现的狼狈,向着楚王道:“父王,玉儿出手太急,没和你提前招呼,是我的不敬。” 楚王不多说话,只是赞许地向她笑笑,说道:“情势危急,你们若有余力,便帮士兵们多杀几个叛军。” 他是一代诸侯霸主,心中担忧战势,也知道自己危在旦夕,但始终临危不惧,保持着一国君主的体面和威严。 楚安和萧珉连连点头,举起兵器一左一右站在他的前方,阻止突过护卫军防线的叛军进来厮杀,楚王看着萧珉在纷乱的战势中,亭亭玉立,面无惧色,想到楚安在她面前极尽呵护,又想起刚才那一幕,眼色不知怎么逐渐沉重起来。 **安等人被刚才生的一幕震惊地目瞪口呆,想不到叛军的杀手就潜伏在他们身边,若不是萧珉警醒机智,楚王只怕已经做了刀下亡魂,他们提着刀剑站在楚安的身旁,也是心有余悸不敢有丝毫大意。 振奋的鼓声冲破纷乱的战局,在远处遥遥影响着双方的士气,护卫军受到鼓励,拼死坚持着不让叛军全涌过来。 叛军越来越急躁,也越来越疯狂,战败是死路一条,还要牵连家人,没有退路的叛军在黑衣人的带领下,纷纷使出两败俱伤的招式,用自己的命来换护卫军的命。 一个叛军对护卫军砍向他的长刀不躲不避,任着那被血染红的刀锋砍进他的身体,面目狰狞地听铁器嵌进骨缝里的声音,在护卫军惊诧的刹那,用身体顶着护卫军的长刀向前,一抬手用锋利的长刀削去了护卫军的半边脑袋。 护卫军血肉模糊的半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伸手去摸残缺的头颅,叛军的长刀又砍向他抓满血肉的手,护卫军反省过来,紧紧地握住刀在叛军的肚子连续捅了几下,白色掺血的肠子流了一地,两个人疯了一般互相摧残,然后像两个血葫芦一样死死地搂在一起,栽倒在满地血泊之中。 萧珉几乎忍不住要呕吐出来,她已经多次见到战场的厮杀,看到很多她的敌人和士兵兄弟在她面前倒下,但是这种野兽似的进攻搏命的方式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她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向后躲闪着。 一柄叛军的长刀染满鲜血,向着萧珉砍来,她费力地将长刀架开,可是护卫军在叛军同归于尽的招式下,一个个倒下,更多的叛军冲进楚安、萧珉和一群文弱大臣组成的保卫圈,后面已经是楚王,他们无路可退。 楚王也顺手抄起了地上士兵的武器,戒备地站着,力所能及地帮着众人的忙。 萧珉跟随无锋练习一段时间的武功,以精奇为主,最适合在敌人毫无防备的情况施展才能有奇效,这样正面作战真刀真枪,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几乎到了她的极限。 一柄又一柄的长刀向着她砍来,厮杀之间,护卫军人越来越少,已经无所谓保护圈,叛军和他们交战在一起,乱砍乱劈的刀枪随时都会捅到他们的身上,萧珉费力地隔开两个叛军的刀枪,斜刺里一柄长刀又砍了过来。 那柄长刀攻击来的太快,萧珉眼前闪过自己被他看中血肉模糊的景象,恨不得自己先给自己一刀,也不想死的像刚才护卫军那样淋漓破碎。 一把大刀格挡在她的面前,一只大手将她一拉,躲在了他的身后,萧珉看着挡在前面宽厚的背,是楚安,现在多一个人休息就是少一个人战斗,楚安本来已经是战斗的主力,再保护身后一个她,承担的压力更大。 好在天心白的人马集结完毕,大军冲过来绞杀叛军,声势凶猛的新军经过变故重新集结,斗志昂扬,立刻就将叛军压制住。天心白更是身先士卒,抢在最前面,一柄锋利的长剑穿糖葫芦一般解决了楚安面前几个叛军,高声叫道:“大王恕罪,天心白整顿队伍,救驾来迟。” 楚王再度看见天心白,总算松了一口气,其余所有人看到这个大救星,提着的心也才回到原位,总算不太迟,再迟一步,这些人真的都要死在叛军手里了。 在天心白大军和精神振奋的护卫军合围下,叛军终于寡不敌众,逐渐败下阵来,黑衣人带着所剩无几的叛军想要从军营的东面冲出去,那里正是稷山,若是逃到山中或可有一线生机。 黑衣人和叛军的算盘,天心白等人何尝不知,她早早命令几名副将带着重兵把守住兵营东方的出口,此刻整个兵营宽广的校场仿佛成了巨大的狩猎场,而那些东突西突的叛军就是被围猎的野兽,和刚才穷凶极恶相比,天翻地覆,已经是两重天地。 楚王看住指挥军队围猎的天心白,将她唤到身边,低声吩咐。 天心白略略点头,将传令兵唤在身边轻声嘱咐了几句,少顷,整个校场的士兵们高声喊起:“缴枪不杀,只惩恶。” 缴枪不杀,只惩恶的喊声很快响彻校场的上空,天心白看着走投无路的叛军,嘴角噙起一丝冷笑,擒贼先擒王,这正是楚王的授意,若整个叛军的心都乱了,看黑衣人还有什么本事翻天。 叫喊声传入叛军耳中,立刻就有一个叛军丢掉兵器,向着楚军方向逃来,却被他身旁剽悍的同伴视为叛徒,从后面一刀捅死。 即使惩罚逃兵的手段如此残酷,也不能制止叛军投降的脚步,生命的宝贵在绝大部分人眼里岂非高于一切,尽管叛军中有几个武功极为高强死硬的人用残酷的手段处死逃兵,还是难挽颓局,大部分叛军放下武器,拼命地逃向楚军。顷刻之间,宽大的校场中间只剩下黑衣人和几个叛军,以及今日一战牺牲的人的尸体。 楚王在天心白等人的簇拥下,逐渐走到离黑衣人很近的地方,高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造反?” 那黑衣人只觉着手中长刀,大声叫骂道:“楚洪度,你这个老匹夫,只敢躲在人群之中,你若有胆量,可敢与我单独较量。” 楚洪度被他出声一骂,手微微颤抖起来,他心中已经知道背叛的头领是什么人,只是仍然不能相信。 那黑衣人话声一落,已经几个起伏,向着楚洪度猛冲过来。 天心白正要出去迎战,挡在楚王面前,士兵中已经有一个人抢先冲在她的前面,拦住了黑衣人。 天心白定睛一看,正是王华溢,今日一战中,一直没有看到他的踪迹,想不到在即将要水落石出时,他却出现了。 天心白双手抱住臂膀,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校场中的王华溢已经和黑衣人搏杀在一起。 113 命悬一线 上 护卫军和叛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广大的校场上,天心白大营上万人的士兵神情悲愤,将黑衣人和他仅剩的几名死党紧紧围在校场中间。 乌云压得很低,空气中凝固的几乎没有一丝风,黑衣人辱骂了楚王一番,便孤注一掷地向楚王扑去,其余几名爪牙也同时扑了过来,被其余及名副将拦截住。 王华溢抢先拦在天心白之前,截住了黑衣人的攻击,他一身湖水蓝的长袍无风而动,一柄剑身刻龙的逸龙剑和黑衣人的闪着血光的钢刀呛地一声碰在一起,王华溢的手颤抖了一下,看向黑衣人的眼神中充满矛盾痛苦。 黑衣人眼神凌厉,猛地将钢刀抽回,虚晃一下,向着王华溢的肩膀狠狠劈下,王华溢动作稍微迟缓,锋利的刀锋劈在王华溢的肩膀,立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露出肩部森白的骨头。 他看着黑衣人张嘴欲言,黑衣人恶狠狠地说道:“废话少说,把你的本事拿出来。” 王华溢提起精神开始应战,他自幼随同世外高人学艺,武功十分高强,一旦稳住心神步步紧逼,立刻就占了上锋,攻得黑衣人气喘吁吁,动作之间也显得凝滞。 两人身形交错刹那,王华溢耳边听到黑衣人很轻的声音:“给我个痛快,以后一切都靠你了。” 王华溢狠狠咬牙,齿缝间流出血来咽下去,心里全都是苦,他不甘心也不忍心,那黑衣人却陡然气力不济,卖了一个很大的破绽,王华溢咬着牙,那三尺青锋向前猛冲齐齐地没入黑衣人的胸前,血花迸溅。 他仍然狠狠地向前冲着,用长剑顶着黑衣人的身体连连向后退了许多许多步,直到黑衣人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和伤楚,插着他的长剑,向后狠狠地摔倒在地。 王华溢静静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形挺立不动。 须臾之间,其余几名副将也迅结果了自?,他却因为现自己弑父的罪孽,只求死。 围观的众人之中,禁不住响起轻轻地叹息,无能为力地看着眼前这场人间悲剧,楚王背负着双手,面沉似水,若弼我已经设法保全你,你为什么还要造反,为什么。 他想到还在宫中软禁的楚后楚泰,心下更加慨然,他还能保全他们吗,天空中越来越多的乌云积聚在校场上空,眼看就是一场暴雨,楚王背负着双手,没有理睬任何一个人,郁郁独行,只有**安等近臣听到他叹息似的一声:“厚葬。” -------------------------------- 萧珉的坤阳殿中,兵变的危险已经过去,兵变给人们带来的阴霾却仍然笼罩在楚宫的上空没有消散。 琼章早已经去休息,士兵动乱刚开始,萧珉查看情势不对,便要琼章装死倒地,然后趁人不备逃到兵营里面的营帐中躲起来,因此琼章虽然饱受惊吓却没被伤到得以保全。 萧珉在其他侍女的服侍下,泡在雾气蒸腾的汤浴之中,满脑子混乱,今天事情不论是生还是结束都太过突然,她总觉得哪里出了纰漏,到底是哪里? 她敲敲头,眼前闪过今日兵变的场景,仍然抑制不住难过欲呕的感觉。 帘拢一挑,侍女在外面禀告道:“公主,天心白将军来访。” 萧珉点点头,说道:“快请她进来。” 候在外面的天心白已经被侍女引领进来,萧珉示意侍女离开,只剩两人时,她看着天心白苍白疲惫的脸色,经此一役,她辛苦训练的新兵损失惨重,心中只怕也极为难过。 萧珉坐起来一点,关心地问道:“兵营那里料理好了吗?” 天心白略略点头,说道:“暂时把两面的尸体都埋了,军医正在诊治伤兵,我回来取些东西和你招呼一声,便要回去常驻在那里。” 她说完,转身就要告辞出去,关于这场兵变她们心中虽然都有很多话想要交流,可是她重任在身,没有办法多做停留。 萧珉看着天心白转身想要离开,突然出声问道:“阿白,你觉不觉得今天的事情好奇怪。” 天心白转回身,诧异地看着她。 萧珉说道:“我现在粗略估算一下叛军应该有五六千人,而你的新军有五万人,叛军和你的军队实力如此悬殊,怎么会有胆量在兵营起兵变?” 天心白一怔,看着萧珉向她求证的明澈双眼,疲惫地说道:“幸好如此,他们若再准备充足一些,我们都要死在他们的手里了。” 萧珉垂下眼睛,阿白心里并不好过,还是不要在此刻纠缠她讨论此事。 天心白看到她失落的神情,歉意地说道:“玉儿,抱歉我今天真的很累,兵营里还有很多事,我改天再来探望你。” 萧珉看着她苗条坚毅的身影匆匆地消失眼前,轻声叹了一口气。 她坐在汤浴之中,想着今日兵变种种莫名之处,想着王华溢刺死亲生父亲王若弼那一幕,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正想着,突然听见水晶帘拢轻轻一响,轻声吩咐道:“丹菁,是你吗,让我独自再呆一会儿。” 没有回复,萧珉诧异地转过头去,立刻瞪大了眼睛,一袭湖水蓝的长袍眨眼间到了她的面前,一支锋利闪着银光的长剑顶在了她的咽喉之上,向前一寸,便要她芳魂归天。 萧珉惊魂甫定,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杀机骤起的男人,强自镇静地问道:“王华溢,你要干什么?” 那个想要进来行凶的男人正是王华溢,他将剑尖有向前送了一分,看到在萧珉雪白的颈项上留下了一道血迹,冷声说道:“我要杀了你。” 萧珉心头一苦,早该知道王家造反,王华溢脱不了关系,可是却被狠下毒手杀死亲生父亲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她却不能再提此事来刺激他,只能将他怒火引到别处说道:“你杀我做什么,贬黜王家与我无关,平定今日的叛乱更与我无关,你有冤仇应该找大王和世子去报,为什么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王华溢冷笑一声道:“你是弱女子?若不是你在背后操持,我们王家会到今日的地步,真要清算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你。” 萧珉本来想将他引到楚王和楚安那里,他们身边护卫众多,王华溢自然讨不了好去,可是她转念一想,王华溢为了能逃出生天,给王家留下一条根苗,甚至能狠下心将生父杀死,当然不会再做自投罗网之事。 萧珉一边和他拖延时间,一边不着痕迹地四处查找能帮助自己的物品,却现自己沉在水里没有一物可用。 萧珉觉得脖子上一凉,伸手一触都是湿意,王华溢的剑尖又向前挪了一分,森冷的眼睛没有一丝怜意,满是憎恶,看着她冷冷说道:“我问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死我们王家?逼死楚后和大世子?” 萧珉一怔,问道:“你说什么?” 王华溢看着她无辜疑惑的神情,心中恨她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却能表现的如此,继续说道:“好狠毒的女人,你故意毒杀傅鸿运,栽赃楚后,大世子失势,你仍然担心他东山再起,和楚安争权,寻机暗害他和楚后,最狠毒的是,你明明知道我们今日有兵变,却能隐瞒不报,故意让两边拼得两败俱伤,你越来越怀疑你的来历,你到底从何而来,为什么要不断祸害楚国和王家?” 114 命悬一线 下 萧珉悚然一惊,强自冷静的问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傅鸿运明明是你们想要杀人灭口,才在食物中下毒害死他。还有今日叛变之事,我如果提前知道,自然要禀告大王或者主动回避,何必将自己放在那么危险的境地?” 王华溢神态憔悴,眼神中恨意让萧珉看了心中一惊,他厉声说道:“果然能狡辩,今日叛变之前,我早已在兵营食物中投毒,除非我们叛军内部的人,其余楚军新兵阅兵之时都要毒,可是他们浑然无事,不是有人提前将食物调换,又或者在食物中下了解药,岂会如此?” 萧珉心中的疑惑终于豁然开朗,难怪王家敢在兵营里公然造反,刺杀楚王,原来他们以为楚军新兵全部中毒,根本构不成威胁,却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没有成功。 她蹙起眉头,事到如今,王华溢当然没有必要来骗她,只是这背后的关键人物到底是谁呢,她脑海里所有人的形象一个个闪过,觉得几分迷茫。 王华溢知道楚王暂不治罪,只是权宜之计,他已经打算离开楚国,只是临行前一定要来杀掉萧珉,将事情问个明白。 王华溢看她表情,冷笑道:“怎么,你没有话说了吧。” 萧珉不知该如何解释,就算王华溢所说之事不是她布置的,王家衰败的确由她而起,王家是她完成任务途中的一个障碍,不得不除。 萧珉一边脑筋飞快地转动,一边问道:“杀了我,你还要做些什么?” 王华溢着急杀她报仇,不想和她啰嗦,免得被他人撞见,喝了一声:“告诉你也没用,去死吧。” 森冷锋利的长剑如灵蛇一样张着利齿向萧珉颈上啮来,不将她伤在剑下誓不罢休,萧珉急中生智,抡起早就在水下卷好的棉巾,猛地一甩,如一条蘸水长鞭向王华溢面上袭来,棉巾撩起水花四溅,王华溢眼睛不由得一眨,萧珉立刻灵活地从他剑下逃开,跳出水面,拉起挂在旁边的长袍就向室外逃去。 王华溢一击不中,快转身,探手去抓,正好抓住萧珉的胳膊,萧珉轻轻泄力,另一手骈起双指,直点王华溢双眼,王华溢向后急闪,萧珉双脚向着他连环踢出,一边高喊道:“来人啊,捉刺客。” 王华溢大为慌乱,手中长剑一抖,挽起一个剑花,向着萧珉胸口刺去,萧珉悚然一惊,无处躲闪,与此同时,木门砰地一声撞开,来人还没有现身,一道银光射在王华溢的逸龙剑上,推着他的长剑偏离方向,恰恰擦着萧珉身旁过去。 萧珉重心不稳,向后跌去,却没有跌倒地上,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扶住,一个令她心安的声音响起在耳畔:“公主,我来了。” 王华溢刚才一剑必取萧珉性命,却被闯入者的暗器扰乱,大为惊怒,只看见一个高大冷漠的黑衣蒙面男子挡在萧珉的身前,提着长剑向他扑来,无锋轻轻闪身,王华溢看起来气势汹汹的一招,却是虚晃一枪,从他身旁夺门而逃。 无锋怎能容他逃脱,身子一动,就要向外追去,却被一只纤纤素手拉住胳膊,他诧异地转过头,看见萧珉若有所思的神情,说道:“先放过他吧。” 萧珉的一声惊呼,已经惊动了楚宫中侍卫,都向着王华溢追击而去,她知道以无锋的功力王华溢必然难以逃脱,正想要无锋将他捉回来,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伸手拉住了无锋。 ------------------------------------------------ 无锋虽然没有继续追击王华溢,楚宫中的侍卫已经被惊动,追兵越聚越多,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王华溢一边逃跑,一边将牙根都恨得咬出了血,他恨不得转过身去,和身后那些楚王的走狗侍卫大战三百回合,杀个痛快,哪怕最后被万剑穿心而死,也好过这种忍辱负重的痛苦。可是他却不能,校场兵变事后,楚王一道旨意,王家满门抄斩,除了父亲献上一条命勉强洗脱了他的嫌疑,几日之间,王家将再没有别的活口。 他的命早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是全家上下几百口的,他刚才真的想扑过去和萧珉的侍卫厮杀一场,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利那样任性疯狂,只能佯攻逃出。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他飞跃上楚宫陡峭的屋顶,下面一排排弓箭瞄准了他,如飞蝗一般向他射出,奔跑中他被一支箭射中后背,硬忍着疼痛从高高的宫墙上跳跃下去。 宫墙外的草地,一个黑衣蒙面人昂而来,王华溢一惊,想不到他来的如此快,难道今日要命丧于此。他提着三尺逸龙剑,冷冷地看着黑衣人,说道:“你放马过来吧,我不会束手就缚的。” 那个黑衣人说道:“你误会了,我是来救你的。” 王华溢细看之下,这个黑衣蒙面人却不是突然现身保护萧珉的那一个,不等他回答,那个黑衣蒙面人已经拉着他躲到了宫墙外一个小小居室,那是楚宫的浣衣室库房一流的小屋子,平时堆放着杂物。 两个人躲了一阵,楚宫中的侍卫竟然没有进来搜查,听着声音竟然被其他人引到远处去了,王华溢缓缓站了起来,冷声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那个黑衣人说道:“我们是穆国贺兰公子手下。” 王华溢一惊,忘记了疼痛,猛地拔剑站起,说道:“你们是穆国的奸细。” 那黑衣人嘲讽道:“你这个中心耿耿的楚国世家公子,刚刚正是被楚国侍卫追杀,而正是我们这些穆国奸细救了你。” 王华溢胸中巨痛,无言以对,问道:“你们救我要干什么?” 黑衣人看着他,冷冷说道:“公子想要报仇吗,天下之大,无处容身,何不投靠到我们公子处。” 王华溢断然拒绝道:“楚国是我的仇敌,贺兰藏更加是我的仇敌,若不是他战败了我的父亲和大世子,我们王家怎么会落到今日地步?” 黑衣人看着他冷冷说道:“公子,此言差矣。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公子打败王将军,磊落光明,没有阴谋诡计,陷害王家。两军交战非私怨矣,而是各为其主。如今楚王愧对你们王家,你们王家不是楚国的臣子,便谈不到敌对的身份。而且天下之大,楚国势力强盛,只有穆国和楚国实力相当,穆楚相争已成定局,公子要复仇,只能往穆国去。” 王华溢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的脑海中闪过父亲惨死的一幕,楚王已经对我们不仁,我们又何必对他有义。 他站了半晌,心思数转,这才艰难地答道:“王华溢愿前往穆国,投靠贺兰公子。” 黑衣人眼神中露出喜色,说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安排公子出城往穆国,楚国虽然全力搜查公子,我们却是有办法送你出去的。” ---------------------------------------- 坤阳殿。 萧珉遇刺的消息早已经传遍楚都,天心白刚一听说,就放下手里的所有事情,急忙进宫来探视。 天心白看着萧珉安然无恙,才放下心头忧虑,问道:“何时能捉到王华溢,何时才能让人放心你的安全。” 萧珉看着天心白,两日不见,也许是忙碌的缘故,她显得清瘦了许多,只是眼神仍然熠熠有神,她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无锋在我身边,王华溢就是再来行刺也伤不了我。奇怪的是,这个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楚都掘地三尺搜查不到他,全国各地大街小巷贴满他的画像,悬赏重金捉拿,也没有消息。” 天心白微微蹙起眉头,说道:“王华溢此人实在深沉可怕,竟然能当场刺死自己的生父来逃生,而且他的文武才略,若逃到其他国家,以后肯定是楚国的心腹大患。” 萧珉略叹了口气,想到当时看见王华溢的憔悴面容,心中有点惋惜,说道:“他刺死王若弼,对王若弼来说也是好事,总比落到我们手里,受尽刑罚折磨要好。” 天心白也跟着点点头,接着问道:“听说大王已经下令再过几日,要把王家二百多口全部处死,那么楚后和楚泰怎么办?” 萧珉轻声说道:“他们已经死了。” 天心白一惊,这对楚安来说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是楚王怎么会把楚后和楚泰处死了,为什么她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萧珉看着天心白,说道:“大王不愿让天下人知道楚后楚泰牵连在兵变一事,所以将他们引到冷宫,饮鸩而死。” 天心白不知怎么心头也是一阵凄然,萧珉一直在静静观察她的表情,突然问道:“阿白,我记得你说过,以后要找到一个当世明君,为他征战沙场,攻城掠地,助他一统天下。那个人你找到了吗?” 天心白神色略微有点异常,随即恢复平静,笑问道:“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萧珉秀美的脸上一丝惆怅,看不出究竟,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就是突然间想起来的。” 天心白看向她,不加迟疑地说道:“当然有啊。” 115 攻城掠地 萧珉的手微微一颤,天心白继续理所当然笑着说道:“不就是你吗,你是太子妃,我为楚国打下来的江山不就是给你打的吗。” 萧珉拉住天心白的手,笑着看她的眼睛,天心白也是一瞬不瞬笑着回视她,只是笑意闪烁着掩饰了眼神中更深一些的地方。 萧珉靠在天心白的肩膀上,撒娇地问道:“阿白,你到底有没有事情瞒我?” 天心白心头一颤,却笑意俨俨地反问道:“玉儿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回答你也可以,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事情瞒我呢?” 萧珉心头一窒,抬眼看天心白笑着望她,想起她从来没有告知天心白她的真实身份,不由也有点心慌,连忙笑着说道:“阿白,你没有以前对我好了,问你点事情还要先审审我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再度靠在天心白的肩上。 午后阳光射进来,给两个精灵般互相依靠的女子投下了深浅不一的影子。 -------------------- 真是多事之秋,昭国塞阳山二十万楚兵全军覆没的惨剧刚生没多久,天心白五万新军在兵营事变中又损失逾万,两件事加在一起,使楚国的百姓的心头都好像压上一块大石,悲痛沉重。 由此而来的朝局动荡,也让人十分不安,不断有卷入兵变一事的大臣被收审羁押,他们的家人也被牵连入狱,一时间楚都大牢人满为患,楚都百姓不时在街道上看见官兵抓人,心中胆寒,都尽量避在家中,以往热闹繁华的楚都城也因此显出几分冷清萧索。 平远将军天心白眼见此种情形,在朝廷上负荆请罪,请求带兵出征成国,追讨楚国出兵相助成国时,成国答应却没有足额支付的兵饷和军粮。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天心白想出兵成国的一个借口,此刻的楚国仍然是国力强盛,但是民心浮躁不安,需要一场盛大的胜利来使民众振作信心,遗忘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当然也包括楚王自己。 因此楚王揉了揉眉头准奏,楚国要全力打好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 天心白跪地谢恩,退朝后就着力开始准备出征事宜。 她派士兵们到武器库领取武器,看管武器库的大臣想来跋扈惯了,尤其天心白是待罪之身,不但对领取武器的士兵百般刁难,而且给他们一些陈年兵器,把那些窝在库房之中不见天日锈迹斑斑的武器给士兵送回天心白大营。 天心白一看武器,勃然大怒,不与放武器的大臣理论分毫,直接参见楚王,禀告曰:“臣若此战失利,愿受大王责罚,千刀万剐之苦也没有抱怨,但是臣不能容同袍兄弟行骚扰无理之事,阻碍天心白整饬军。” 楚怒,立刻将看守兵器库的朝臣革职贬黜,另选贤能,而天心白一众士兵进到兵器库,任意挑选锋利精锐的武器,以备军需。 经此一事,朝野之中再无人敢小瞧这位因武举科考平步青云,招募新兵给自己惹来祸患,却又要求戴罪立功的天心白。天心白再行筹措军需,所到之处,各个衙司无不笑脸相迎,周到备至。 转眼之间,天心白出征在即,萧珉在坤阳殿中坐卧难安,想要偷偷出去与她践行,却无奈兵变之后,王华溢入宫行刺一事惊动了楚王,并且至今没有捉拿归案,楚王对宫人出行尤其是她的出行做了很多限制,防止她再遇危险。 楚王亲卫在宫中守卫森严,没有楚王的手谕,她不能像以往那样再溜出宫中,因此掐指算着天心白出征之日,苦闷异常。 今日正是天心白出征之日,她还没有想到出宫的方法,只能在宫中闷闷独坐,门外侍女惊慌地来报:“公主,大王来了,大王来了。” 萧珉阻止了侍女的惊慌神色,心中也有点狐疑,大王他怎么会来自己的宫殿,若有急事也是要找人来宣她觐见才是。 她整理好装束,恭敬地迎出殿外,见到楚王身后跟着楚安,面色稍微有点怪异,不由得一怔。 她深施一礼后,向着楚王道:“父王,有何命令找玉儿。” 楚王向来矍铄的面孔已经染上一层风霜,显得益苍老,她知道那是兵变之后,处死楚后楚泰,楚王心中痛惜之故。 风霜中的楚王却表现比以往要多的开朗乐观,不回答萧珉的问题,故意笑着问道:“你这么聪明,何不先猜猜看本王来这里干什么。” 萧珉只见楚王楚安都是隆重正式的宫装,又联想到天心白今日出征,心中一喜,笑道:“莫非父王和世子来带我一起出宫,给阿白大军送行吗。” 楚王笑着摇摇头。 萧珉神色一黯,来不及掩饰失望之情,恭敬地回道:“玉儿不知,请父王指点玉儿。” 楚王看看她,苍老的脸上满是父辈的慈爱信任,说道:“我们今天是要送行,却是送阿白和你两个人。” 萧珉愕然,偷眼一看楚安在一旁神色不豫,眼光中分明并非情愿,不由得问道:“是要我和阿白一起出征吗?” 她不知道楚王是何用意,可是和留在宫中相比,她无疑很渴望陪在阿白身边,给她出谋划策,助她攻城略地。 楚王点点头,宽阔有力的大手压了压她的肩膀,彷佛交过来一副千斤重担,说道:“只许赢,不许输,此仗再输,我们楚国就要衰败了。” 萧珉一愣,看着楚王郑重的神情,也体会到他一腔重托的含义,恭敬地跪倒地上。 ---------------------------------------- 诚如天心白武举殿试而言,当今强者诸侯先亡者成国。成国君主当时受人蛊惑,一念之差意图劫持萧珉,惹来四国联攻的惨祸,虽然侥幸请到楚国的二十万救兵,仍然没有逃脱兵败被瓜分的命运。 幸而后唐逍遥王居中调停,勉强从四国君主手中抠出了不到原来三分之一的土地保留给成王,成国却早已没有强盛时的面貌,国力因此大伤,苟延残喘,再也缓不过气来。 天心白率领十万大军,其中有她亲自训练出来的四万新军,还有六万名从刘云陶稷山兵营抽调的精兵,突袭成国。 天心白大军一路晓行夜宿,急行军,如插双翼一般到了成楚交界,新野郡满城守军在睡梦之中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城池失守,甚至来消息都没有来得及传递出去。 天心白又采纳萧珉的建议,命令骑兵先行到重镇越树,伪装民众入城,大军一到城下,城里城外里户外应,轻松就却得了越树郡。 天心白大军虽然攻克了成国的城郡,但是军纪严明,不欺压百姓,也不骚扰民众,又派出专门的人员告知和安慰当地百姓,是以所过之处的成国百姓便安下心来,没有惊慌失措的四处逃难,弄得远近皆知。 天心白帐下有八名能征善战的副将,身旁有足智多谋的萧珉作为监军和军师,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成**队猝不及防下,连连败退,天心白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到达了成国都城,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成国都城是成国最后的坚守,昏黄的夕阳下,两扇高大的城门紧闭,城墙坚固高耸,士兵们披坚执锐,在城墙上来回巡逻。整座城池看起来已经做了充足的备战准备,天心白和萧珉布置下去,让士兵做好准备强行攻城,一边决定先尝试对成王劝降,争取兵不血刃,攻克成国都城,免得两军伤亡太大。 天心白准备好了劝降书信,便要派使者入城说服成王出来投降,却被萧珉拦住,她要亲身前往,两人相持不下,奈何萧珉坚持己见,天心白终于拗不过萧珉,让她带着无锋亲自前往成国都城内招降成王。 坚固的城门缓缓地关闭见萧珉苗条的身影吞没进去,天心白坐卧难安,提心吊胆地在城外守候了两天两夜,无时无刻不敢合眼,担心变故陡生,成王会伤害萧珉。 成国都城里却没有传来一点消息,天心白几乎忍不住换上夜行衣亲自查探成国都城,却被众人死死劝止住。第三日清晨,成国都城上白旗飘扬,城门大开,成王带着文武百官步行出城,而萧珉和无锋陪在成王身边。 天心白一下子冲上去,紧紧拉着萧珉的手,两人不由得相视而笑。 天心白大军两月攻克成国,楚王龙颜大悦,举国欢腾,大军再接再厉继续收服了成国周边的三个小国,两月之间楚国版图不断扩大,而成国被楚国占领的消息传遍诸侯国,引起其他诸侯国主的不安。 而此时的王华溢早已抵达穆国,见过小公子贺兰藏,王华溢一心要消灭楚国为父报仇,和视楚国为对手的贺兰藏一拍即合。楚国势力强盛,两人商定与其他四个诸侯强国订立同盟,共同抵御楚国之计。 不料,王华溢出使其他四国,却连连碰壁,直到楚国突然出兵占领成国的消息传出后,订立同盟的事情才有了转机。 经过王华溢不断游说,而楚国突然出兵占领成国的行径引起了各国的警惕,穆国小公子贺兰藏倡导的五国同盟总算建立起来,五国约定,无论楚国与五国之间哪一国为战,五国都要同仇敌忾,守望相助。 楚国初战成国得力,的确想借助此声势继续开疆辟土,却因为五国及时订立盟约,不敢轻举妄动,天下间纷乱的局势反倒暂时安静下来。 116 自投罗网 上 昨夜一场大雨将宫殿上的琉璃瓦冲刷的格外干净,晨曦和煦的阳光照在飞檐上面闪着微光,楚安、萧珉、天心白等人站在绣玉的居所外,听着一门之隔里,绣玉一声接一声痛苦的惨叫,着急地不断搓着手。 萧珉骇得小脸煞白,想不到女人生孩子要这么痛苦,私心里巴不得自己永远不要有这么一天,天心白在一旁紧紧攥住她的手,样子并不比她好过多少。 绣玉突然大叫了一声,萧珉也跟着尖叫了一下,天心白赶快趴在门上听听没有异常的动静,安慰着萧珉道:没事,没事,也许是太痛了的缘故。 楚安站在一旁,埋怨了一声:绣玉叫这么大声,真是吓死人了。却遭到萧珉和天心白两人的白眼,若不是为了给男人传宗接代,女人何须这么痛苦。 楚安懊恼地搔搔了头,这时间等得也太长了,启明星没出时就开始等,现在太阳都升得老高了还没有动静,真让人等得心焦。 突然房门从里面拉开,产婆欣喜地叫道:世子、世子妃可以进来看了,是个小世子。 萧珉欢呼一声就冲向屋子,险些和同样着急的楚安撞到一起,她一进屋子,就怜悯地看着绣玉,关心地问道:你疼吗。 也许是生了男孩子的缘故,绣玉精神很好,萧珉正要和她寒暄几句,听到产婆在一旁叫道:世子,使不得,孩子不是你那样抱的。 萧珉转身过去,楚安还没有碰到孩子就被叫了一声,摸着鼻子说道:真是麻烦,你们派人去通知父王了吗。 萧珉凑过去看那襁褓中的孩子,丑的像个瘦皮猴,却不知怎么让人看了心情很愉快,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众人正忙着,只见楚王从外边急匆匆地走来,神色不悦,萧珉等人围上前去见礼,楚王看着那刚刚出生的孙儿,神色和缓了一些,说道:穆国太不让我们楚国放在眼里,召集四国诸侯在穆都订立同盟,共商对付我们楚国的计策。 楚安略想想,说道:父王不必大怒,若非我国傲视群雄,让他们心生惧怕,他们怎么会如此? 天心白看着楚王说道:五国联盟一事确实棘手,本来我们可以将他们各个击破,现在倒是不能造次。只是穆王励精图治,恐怕僵持的越久,给他们展时间,以后越难对付。 楚王面色也逐渐阴沉。 萧珉已经恭敬地拜倒,说道:玉儿恳请前去参加穆都联盟,五国各有各心,不过是乌合之众,只要稍有利益冲突,联盟就会土崩瓦解,请父王同意玉儿变装往穆国都城一行。 天心白和楚安吃惊地站住,萧珉这个想法没有提前和他们商量过。 楚王沉吟了一下,萧珉站在他的面前,小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坚持自信,他摸着胡子,说道:玉儿,你可知道你是我国的世子妃,根本不必亲身犯险,我自然会派人去离间五国。 萧珉看着楚王,说道:父王你心中有数,玉儿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而她的话是另外三人无法反驳的事实。 古朴大气的大厅,厅壁悬挂着晋顾恺之的山水画真迹。贴墙摆着一溜儿典雅的紫檀木几,每隔一段摆放一盆珍品兰花。泰山墨玉雕成的茶几旁,随意靠坐着一个白衣出尘的男子,略微偏头,乌黑卷密的睫毛遮住明亮深邃的眼睛,轻轻啜着甘香如兰的莲心龙井,一副陶醉迷人的神情。 穆国都城虽然在中原偏远,城里富人的吃穿用度,却比楚都更加奢华,无一不足。贺兰藏屋中之物无一不是稀世珍宝,可是在它们的高贵俊美的主人面前都成了不稀罕的东西。 王华溢是楚国世家公子出身,贵气天成,一身傲骨,但是在贺兰藏身旁不自觉就收敛了锋芒,毕恭毕敬地将生地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他。 贺兰藏听完王华溢的话,问道:还没有查到她的底细? 王华溢摇摇头,说道:派出去的人,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想来她的身世绝不像她自己说说的那么简单。 贺兰藏想想说道:听你所言,此人不可小觑,应该有很深的背景和来头,你若暂时没有方法,不如由逍遥王那里查查看。 王华溢点点头,他看着贺兰藏将茶杯放在墨玉茶几,这才又轻声说道:四国国主就因为这茶叶也闹了意见,说是公子厚此薄彼。 贺兰藏轻声笑着,红唇间露出新月形雪白的牙齿,尽管他是威风凛凛的男子,但是他的容貌比世间女子都要美丽,所以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也美得让人惊艳,他不以为然地皱皱眉,说道:怎么个厚此薄彼法,把我的莲心龙井给他们喝真是糟蹋了,你们就是太实在,给他们差不多的茶就行了。 王华溢点点头,说道:本来给四国君主送去的都是莲心龙井,康国和赵国的国君收到的却是普通龙井,而且还是去年的陈茶。 贺兰藏蹙眉问道:只有茶叶一事吗? 王华溢摇摇头,说道:最近驿馆里怪事不断,不是昭国的汤里被放了巴豆,就是武国的君主得了风寒,总之不得安宁。微臣想到可能是有楚国的奸细捣乱,可是彻查了两遍,也找不到那个人,穆国都城茫茫之大,微臣也想不出该从何查起。 贺兰藏正要说话,突然禁不住打了个呵欠,他脑海中出现一张古灵精怪的俏丽容颜,想了一会儿,说道:你按照我说的办。 王华溢莫名所以,贺兰藏让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王华溢一脸诧异,抬头问道:公子为何使用这个计策? 贺兰藏俊脸上挂着一丝笑容,眉眼间十分喜悦的样子,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是否如此,尽管试试吧。 王华溢抬头看着他,笑得如冬日初阳,不由得一愣,他投奔穆国几月有余,还从来没见过贺兰藏笑得如此开心。 穆国都城外南郊山坡,山道两旁是密密麻麻低矮的野枣树,逶迤零丁的枝干上开满黄色瘦弱的野枣花。一列护卫着中间豪华车辇的士兵,从山坡那边缓缓地攀了上来,最前面擎旗帜的士兵举着一面明黄色的旗帜,随风招展,离很远便能看清旗子上是两个斗大的字后唐。 想不到穆国都城的五国联盟会,居然惊动了远在燕都城的后唐逍遥王也来参加,可见穆国的号召力已经非同一般。 燕前尘的车辇上到山坡上,随行的士兵们赶路多时,终于可以坐下歇歇脚。 天气十足的闷热,幸而山坡上有个小亭,茶亭老头能给来回过往的行人卖点茶水,帮着解渴消暑。 长长的车队在山坡歇了脚,茶亭的老板便用一摞大海碗挨个倒上凉快的大碗茶,递到辛苦赶路的士兵手里,又掀开帘子向着车辇里端坐的人递了一碗。 士兵们坐着边说笑边喝茶,稍微缓过乏来要继续出,刚起来突然一个个向后倒去,原来那茶水竟然是有问题的。 茶亭老汉仰天得意的大笑,向着豪华车辇走去。 他掀开车辇的轿帘,向着里面不知道说什么,随即一个灰衣长袍彷佛失去知觉的男子被他伸手拽了出来,狠狠地跌在地上,他正要低头在轿中男子身上乱翻欧。 不远处一阵轻微迅的脚步声,一支长剑比在了老头的咽喉,一个高大的黑衣蒙面男子和一个英俊清秀的年轻男子威胁着说道:赶快把迷药的解药交出来。 来人正是在穆国都城潜伏了几日毫无进展的无锋和萧珉,两人听闻后唐逍遥王燕前尘也要来参加五国结盟盛会,心中一动,燕都的逍遥王和楚都的萧珉等人联系全靠信鸽,他们原本不知道燕前尘也要来的消息,萧珉乍一听闻有机会见到逍遥王,心中喜悦难以言表。 她和无锋便守在逍遥王进入穆国都城的必经之路等待,想不到却看见一个茶亭老头下蒙*汗*药迷晕了燕前尘和他的护卫军。无锋用剑比住茶亭老头的喉咙,萧珉弯下腰将灰衣男子转了过来,看见那张美丽绝伦的容颜胜过世间所有女子,眼神晶亮,微勾的嘴角边挂着阴谋得逞狡猾的笑容,那是她极为熟悉也知道极不好惹的穆国小公子贺兰藏。 冷汗溢出满额,她着急地向后退,喊道:无锋,快跑,我们上当了。 萧珉说完,转身就要逃开,却被那个灰衣男子飞快地拉住胳膊,笑着说道:公主,我等你多时了。 萧珉心中叫苦不迭,她和无锋远远跟着燕前尘的车队,担心中了埋伏,一直不敢现身,直到茶亭老头下蒙*汗*药,她眼看着老头从轿子中拽出灰衣男子,与燕前尘一般高大的身材,一样不羁潇洒的灰色长袍,信以为真,着急出来营救,谁想到竟然贺兰藏假扮。 她拼命想要甩开贺兰藏钳制住她胳膊的手,却不期然听到他低沉悦耳的嗓音说:公主,我想你很长时间了。 117 自投罗网 中 萧珉悚然一惊,一个高大少年的身影已经拦在王华溢的面前,深刻英俊的轮廓,面色不豫,冷声说道:主人说她留着有大用。 正是风十八,一直盯着王华溢,及时出现挡在了他的面前。 王华溢蹙蹙眉毛,压抑着心中不满,说道:不杀她,也要先抓起来。 他的话无从反驳,风十八板着脸,转向萧珉,年轻的脸上尽量不流露出多余神情,厉声说道:你赶快束手就缚,不要让我们动手。 两人距离她很近,萧珉衣袖中连环弩只要抬手便可取十八性命。只是她刚才一念之差,连王华溢都不忍心射死,何况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风十八,但是她也不想就这样被十八捉住,明眸一转,俏脸上挂着笑意,促狭说道:等你们主人赢了再捉又如何? 十八一愣,他是个极为伶俐聪明的少年,却不知怎么在萧珉身边常常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萧珉看着他,嫣然一笑,故意捣乱地说道:难道你认为你们主人赢不了,要先抓住我来威胁无锋,好有个保障。 十八满心不服气,却不知怎样才能说过她,愣了一下,王华溢在他身后说道:少和她废话,先抓住再说。 王华溢话声一落,便想要越过十八,探手向萧珉捉去。 十八闷声不语,身形一闪仍然拦在他的身前,王华溢心中激怒,抬手一剑,意图逼十八退开在一旁,他的剑势十分凌厉,若十八不退不挡就要伤在他的剑下。 萧珉一愣,风十八长身站在那里,还没有还手。 王华溢身后伸出来一把大刀架住长剑,刀锋处浅浅红斑是刀下亡魂刻下的陈年印迹。 十八松了口气看向后面,他不是担心打不过王华溢,而是不想和王华溢直接生争执,大刀的主人正是杀人如麻的风三,粗豪地笑着说道:大兄弟,怎么向自己的兄弟挥剑,你糊涂了吧。 旋风十八骑已经都慢慢围了过来,默默地站在十八身旁,十几人成半圆形不着痕迹地拦住了王华溢。虽然都听命于贺兰藏,十八骑出生入死多年结下的深厚情谊显然是王华溢远远不能比的,王华溢心中又气又怒,想不到贺兰藏的手下会如此护着萧珉。 他虽然不敌旋风十八骑合攻,却宁可放手一战,不愿向他们服软。 为的风一站在王华溢的面前,看也不看萧珉,冷漠地说道:王公子稍安勿躁,她反正也跑不了,等主人下命令再说。 幸而风一对萧珉的冷漠神情和中立态度,使剑拔弩张的王华溢慢慢平复了怒火,脸色虽然忿忿,手中的逸龙剑却是慢慢地放下了。 众人眼见一场风波化于无形,都松了一口气,凝神关注场中交战的两人。 贺兰藏俊美的容颜上仍然带着淡淡的洒脱笑意,举手投足之间意态潇洒,精妙的招数行云流水一般源源不绝,看不出一点破绽。他洁白如雪的长袍转动之间随风舞动,极为优美,手握一支长笛,和无锋手中的长剑相比毫不逊色,偶尔玉笛和长剑撞击在一起,呛地一声,火花四溅,但是两个兵刃都没有完好无损。 无锋的额头慢慢渗出些微细汗,一个贺兰藏比刚才十几个人合攻他还要难以抵挡,最可怕的是他感觉到贺兰藏没有全力施展,而他究竟用了几成功力来对付自己,竟然没法感知,此人武功的高深,当世之中,他只知道一个人能与之相提并论,那便是逍遥王燕前尘。 手中长剑显得沉重,招式施展的缓慢起来,即使如此无锋也不愿全力施展,今日的敌人众多且都是武功高强,他若想要成功地带走萧珉,只能趁其不备,突然爆,他还在等那个机会,贺兰藏是个很难露出破绽的人,或者说,他在等着萧珉给他制造机会。 只是萧珉被众人围住迟迟没有动作,想到她和贺兰藏一群人似乎关系匪浅,他的心中一沉,状似不经意间慢了一步,贺兰藏危险地一眯眼,手中玉笛一招横扫千军向着无锋脖颈处削来。无锋微微侧身闪过,贺兰藏手中玉笛改削为点,仍然笼罩着无锋颈项的要害之处。 风十八等人面露喜色,看出无锋无处可躲,必将重伤在贺兰藏笛下,电光火石之间,却突然有几缕细小风声破空而来,几枚锋利小巧的连环弩呼啸着成品字形向着贺兰藏正面射到。连环弩去势极快,贺兰藏悚然一惊,玉笛在面前轮得浑圆,护住心口,将疾射来的连环弩全都打得四处飞开。 风十八等人回过神来,十分气恼,十八想不到这么久没见,仍然是一见就着了她的道,冲过去捉住萧珉的胳膊叫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怎么又背叛我们? 萧珉心中一窒,正要反驳,她从来都不是他们那一边的人,却不知如何心中也有苦涩。 无锋暗中准备了许久的力量,趁着萧珉为他争取到的机会,突然爆,贺兰藏向后一撤,阻挡萧珉偷袭的连环弩,他立刻长啸一声,犹如龙吟,伟岸身形如黑龙一般飞掠而起奔向萧珉。风十八等人注意到形势不对,齐齐阻止他,可此时的无锋仿佛功力增加了几倍,威猛不可匹敌,剑身上贯注了极为精纯高深的内力,十八等人的兵器和他一碰,震得虎口一麻,险些兵器脱手,而无锋毫不停留,拉住萧珉的胳膊便腾空而去。 十八等人惊呼,无锋的轻功极为高深,带着萧珉居然也能纵起两丈多高,两道修长的人影,一起一落,就要在几丈开外,只是他们还没有落下来,又一道雪白的身影拔地而起,紧紧跟在他们的身后,在半空中玉笛一扫,向着无锋身后周身大穴扫到,同时一手去捉萧珉。 无锋刚才的动作可谓一气呵成,想不到贺兰藏如影随形来的如此之快,他反手一剑,将玉笛格挡开,另一只手仍然紧紧地揽住萧珉,她不会轻功提纵,若是无锋松手,立时便要跌落下去。 贺兰藏眸如冷冰,一击不中,玉笛中凝注了九成内力,整个笛子幽幽碧绿,通体生寒,向着无锋面门攻击到,无锋一手拉着萧珉,想要稳稳落地,下坠之中,对玉笛难以躲避,只能拼力向后躲闪,堪堪避过,贺兰藏冷笑一声,声音中的内力如可以焚金碎玉一般,让人听了极为刺耳,盛怒当中,更不肯留一点余力,在玉笛中贯注了十成内力,继续向无锋攻去。 无锋带着萧珉刚刚落地,那玉笛如跗骨之蛆跟随而来,无锋闪无可闪之际,萧珉用力一挣,向前挡在他的身前,贺兰藏盛怒之中的玉笛猛地一声拍在她的背后。 萧珉如一个断线的风筝,又如被猛地推出去的布娃娃,向着无锋身上撞去,嘴里的鲜血喷了他一身,她却借着这股力量猛地推开无锋,那是没人包围的方向。 无锋吃了一惊,心头如被雷击,放声大叫:公主。 萧珉面如金纸,勉强笑道:快跑,等你来救我。 事出突然,贺兰藏赶快向前接住萧珉向后瘫倒的身子将她抱在怀中,感觉她身轻如纸,气若游丝,嘴角溢出一丝鲜红的血液,心中巨痛,他又气又怒,想要继续猛攻无锋,却被那只纤纤素手拉住,说道:好疼,好疼 贺兰藏身子一顿,嘴里吼道:你死活与我何干。双手掌心已经紧紧贴住萧珉后背,暗自运功为他疗伤。 无锋想要冲过来,却被风十八等人挡住去路,他看着萧珉,萧珉却又转过头来,命令道:走。 无锋紧咬牙关,向着王华溢和十八等人紧攻几剑,随即身形暴起,一起一落远远逃在外面。 十八等人正要向他追去,听到贺兰藏在身后喊道:回府。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起落,如飞鹰一般消失在远处了。 贺兰藏坐在轿中,只恨不能插上双翼,带着萧珉飞回府中。 他看着怀中的萧珉,秀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喘息极轻,她的内腑已经被自己震伤,若不赶快救治,危在旦夕。 贺兰藏紧紧搂住她,白玉雕成的手紧紧捏成拳头,青筋绽露,恨声说道:替他死值吗? 萧珉神智已经有些迷糊,轻微地说道:什么值不值,死就死了,我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贺兰藏心中一痛,如万箭穿心,一面继续将内力灌注在她身上,护住她的心脉,一边贴在她的耳旁命令道:你给我挺住,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要是死了,我绝不放过你。 萧珉在他怀中轻声笑道:原来你也会着急,能再见到你 贺兰藏心急如焚,除了灌注内力给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紧地搂着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大声吼道:说话呀,你继续说话,千万别睡着。 萧珉被他从昏厥中吵醒,虚弱的一笑,全然不复往日精灵古怪的神气,轻轻说道:能再见 她的声音那么轻,以致于声音还没有到他的耳中就散了,贺兰藏伤心地将耳朵贴在她的嘴边,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还有那也许不到最后时刻绝不会出口的真心话:见到你很好。 贺兰藏微微一怔,随即一颗水珠从他的眼角溢出,掉在萧珉的胸前,不许你死,不把话说清楚绝对不许你死。 118 自投罗网 下 119 烈焰焚情 上 贺兰藏怀抱着萧珉,想紧紧地搂住她,又怕伤到她此刻脆弱的身体,小心翼翼但是度极快地回到府中,将萧珉放在他的床上躺好。 他的右手一直抵在她瘦弱的后背,源源不断地将内力灌注给她,一面向着身边跟随进来的风十八下了一连串的命令,十八看一眼萧珉苍白憔悴的脸色,细弱的呼吸,点点头,急匆匆地跑出去筹备。 萧珉安静地躺在床上,清丽秀美的小脸苍白如雪,卷翘乌黑的眼睫在下眼睑投下浅浅的阴影,软弱而温柔,和她清醒的倔强机辩完全不同,惹人心疼,贺兰藏轻轻伸出一只手,勾住她清瘦的脸庞,浅浅的呼吸便吐在他的手背上,痒痒的,贺兰藏伸出纤长的手指,蘸些水轻轻压在她干涸的唇瓣上,心里有个地方被轻轻撕开,疼得难以压制。 这个女人,他真想将她摇醒问问,她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刚才举着夺命连环弩射向自己,那机弩破风而来的时候,出其不意且凌厉异常,贺兰藏彷佛听见身体里面有个东西碎裂的声音,她居然用这么恶劣卑鄙狠毒的手段来偷袭自己后,躺在自己的怀中,用足以软化他意志的软弱,告诉他说,再见到你很好。 这是真心话吗,是她的真心话吗,还是故意折磨他的手段。 贺兰藏看着她熟睡中惹人怜爱的模样,苦笑了一下,提醒自己,胸怀天下,千万不可为一个女人乱了分寸。 深厚的内力在她体内运行了几个周期,畅行无阻,萧珉苍白的脸颊增添了少许红润,她应该性命无虞,贺兰藏想要起身离开,他不能在她身上倾注太多,她是敌人而已。 他正要站起身离开,萧珉却在床上不舒服地动了动,他立刻折回身来,轻声问道:你怎样? 萧珉没有回应,她还在昏迷中,贺兰藏自嘲地一哂,转身就要离去。 却突然看见王华溢双手抱胸靠在门上,一袭黑袍比无锋看来还要充满煞气,清冷的双眼中含带着一点邪肆,贺兰藏心中一惊,他刚才心神混乱,竟然没注意王华溢何时来到。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王公子,你来何事? 王华溢想起刚才看到贺兰藏眼中对萧珉的柔情,心中恨他怜爱自己的仇人,却是一笑说道:捉住楚国太子妃这么大的事情,需要不需要禀报大王? 贺兰藏心中一怔,面上滴水不漏地说道:王公子言之有理,我会禀告大王,不过先要等她病好了,若是轻易死了,可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王华溢恭顺地垂下头,心中对贺兰藏的话是出自真心还是随口敷衍他,却产生了怀疑。 贺兰藏面色和缓,笑着拉起他,说道:我们还有好多事情商量,没有时间停留在这里,你赶快跟我来。 两个人身影消失在院门处,贺兰藏向着暗中的旋风十八骑做了个手势,那是命令他们通知十八守住这里的手势。 上一刻还如同置身在火海之中,下一刻就处身在冰天雪地,极冷极热的折磨,让萧珉难过的张张嘴,几不可闻的声音:水水 立刻有两只大手将她扶起来坐着,又将一个盛水的玉碗捧到她的嘴边,清凉解渴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浇熄了身体被火烧到干裂的感觉,身体逐渐舒适一些,她点点头,那两只大手又小心将她放倒,便要带上门出去。 萧珉看着那少年挺拔的身影,叫道:十八! 十八冷冰冰地转过来,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没好气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萧珉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微弱地笑了笑,说道:谢谢你照顾我。 十八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萧珉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闭上眼睛,她何尝不知道十八为什么对她态度如此冷淡,因为她偷袭交战中的贺兰藏,一点情面也不留,若是他躲闪不及,必定会伤在她的连环弩下,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十八尚且如此,不知贺兰藏又要如何记恨她,只是她知道,他是能躲开的,她又费力地摇摇头,他们都是敌人,还管他们对她印象如何做什么? 她正静静地躺着,门又被轻轻地推开了,她的眼神充满喜色,轻声问道:十八? 没有回答,明明进来一个人,室内却陷入诡异的静谧。 萧珉费力地转身,睁眼,禁不住心中一寒,王华溢面色不善地站在她面前,她一惊,问道:你要干什么? 王华溢上下打量她,眼神十分放肆,说道:我看看你哪里有吸引人的地方,这些人一个个被你迷得七晕八素。 萧珉不知十八是专门留在这里照顾自己,还是有什么事离开,张嘴问道:十八去哪里了。 王华溢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灶房,去给你端滋补的药汤,这些人对你还真好。 萧珉心中安宁,如此十八很快就会回来,一定要多缠住他说一会儿话,不让他动歪念头,只要能坚持到十八回来。 她慢慢地寻找着办法,这个王华溢简直像她的克星一样,每次都要落在他手上,她轻声解释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王家的事情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王华溢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猖狂地笑道:和你有没有关系都一样,谁叫你要鬼鬼祟祟地来穆国自投罗网,放过这样的报仇机会,我不配为王家人。 萧珉着急地挑起眉,偏偏身上疼痛万分,一点力气也没有。 王华溢走到她的身边,猛地伸出两只手掐住她的嘴,在她的嘴里硬塞进一颗冒着奇异香气的药丸,萧珉不得已咽了下去,叫道:这是什么? 王华溢看着她,眼睛里冒出残忍的光,邪气地说道:如果楚国未来的国母被别人糟蹋一下,楚王和楚安世子的心情不知道怎么样?你们就要成为天下各国的笑柄。 萧珉经过上次楚安被下**一事,对这种事有了提防,立刻问道:你下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禽兽。 王华溢笑着摆摆手指,说道:别这么着急骂人,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和你只会让我觉得对不起王家,至于别人,不管是谁,只要不是楚安,我就觉得痛快。 看着王华溢被仇恨熏红的双眼,萧珉紧紧捏住拳头,心头突然有点伤心,她的脑海里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王华溢在武举科考的赛场上,一袭湖水蓝的长衫,潇洒如玉树临风,长剑轻挥,连战连胜。那时的王华溢还是一个年轻英俊阳光般的青年侠客,此时再看,被仇恨影响的变化刻在骨子里,原本明澈的眼中除了仇恨还是仇恨,早就变得丑陋不堪。 难道她真的一点责任没有,她帮助逍遥王夺权,是不是也间接害了很多人。 她不由痛苦地闭上眼睛。 王华溢一看萧珉如此,邪肆地大叫:你害怕了吗? 萧珉摇摇头,不再看他,悠悠地说道:我不怕,我见过能忍住**的人。你心里可以有仇恨,你也可以报仇,但请不要把报仇当做唯一的事情,变得一点快乐也没有。 王华溢听她说完,心像被一把刀子剜了一样,被敌人同情简直是莫大的耻辱,他却怒气冲冲地走出屋子,说道:你就挺着吧,这可不是一般的**,要么乱性,要么你就等死吧。 他狞笑着出去,刚刚踏出房门,眼睛却不知为什么潮湿起来。 他看看远处乌沉沉的天,不管不顾地向着远方跑去。 十八提着汤罐,远远地看见王华溢从萧珉房中表情奇怪地跑出来,心中极为不安,快跑几步跑回室内,看见萧珉安然躺在那里,才放下心来。 他将药罐一放,明明是关心萧珉,却不肯表现出来,粗声问道:王华溢来干什么? 萧珉看出他的孩子气,安慰地笑笑说道:进来骂了几句,没什么。 十八放下心来,嘴上仍然不肯客客气气地待她,不耐烦地叫道:没看见提了药汤进来吗?还不赶快坐起来。说是如此说,人早已来到床边,两只大手将萧珉扶起,又用个靠垫替她垫在后背,才舀了一汤匙黑色的药液,递到了她的嘴边。 萧珉禁不住想笑,又担心十八会恼羞成怒,便竭力忍住笑,表情十分怪异。 十八看她费力地咽下药液,好奇地问道:是不是很苦。 萧珉摇摇头,又乖乖地喝下几口药汤,十八终于忍不住,英俊的脸上露出佩服的神色,说道:杀人打仗我没事,这个药汤让我喝还真没有你痛快。 萧珉扑哧一笑,苍白的脸颊却越来越红润,如同染上了一层胭脂,很是艳丽,而她的身体也似乎有些寒冷,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十八担心地放下碗,用手一探她的额头,叫道:怎么这么烫,我去叫主人。 萧珉一下子拉住他的衣袖,说道:我没事,你别去。 十八一把甩开她,急步跑了出去,萧珉身体不适是头等大事,他绝不敢隐瞒主人。 萧珉看着十八急匆匆跑出去的身影,恼怒地咬紧牙关,不就是**吗,楚安能忍住,她也能忍住,谁也不告诉,她安静地捱过去就好。 120 烈焰焚情 下 贺兰藏将手放在萧珉的额头上,滚烫如火,他看下萧珉烧成酡红色的脸颊,关心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你是受了内伤,又不是得了风寒。 他坐在床边,英俊的眼睛里有点焦急,手掌放在额头上带来一点舒适的凉意,萧珉嘴里说道:你跑来做什么,我睡一觉便好。却禁不住像爱娇的小猫一样轻轻地向他挪了挪,这个姿势充满依赖,让贺兰藏的心不由得温软起来。 他看着萧珉,接触到她柔媚的眼神,心神一颤,转过头去柔声说道:很难过是不是,我让十八给你弄些冰块来。 萧珉点点头,身体内却像着了火一样,一双手在被子底下抓得紧紧的,才能控制住自己去撕开领口透气的**。 十八的冰块很快送到,贺兰藏用雪白的棉巾包裹住,放在萧珉的额头,冰块比他的手温度更低,可是刚才那奇异的舒服感觉却不见了。熊熊炙烤的烈火从身体里四面八方燃烧起来,四肢不由得微微颤动,脑海里她已经蜿蜒成蛇缠绕在他的身上,用肌肤互相接触摩擦来降低这种无可名状的燥热。 她知道这是**的作用,连忙扫开满脑子旖旎的遐思,催促着贺兰藏赶快离开。 贺兰藏看她脸颊和嘴唇都红艳艳,眼眸亮得如春日的湖水,隐藏着无限深意,而身上原本幽淡的香气不知怎样浓烈起来,*他的鼻端,扰乱心神,他坐在床边,打趣地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你的眼睛明明告诉我,你想要我留下来。 萧珉赌气地闭上眼睛,命令道:快出去。 房门轻轻地响了一声,良久室内陷入一片寂静,萧珉只能听到自己因为难过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她睁开眼,房门紧紧关住,贺兰藏已经不见踪影,她松了一口气,心中又有几分失落。 紧张感消除,体内难受的感觉越来越难以制止,她伸手解开领口,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在上面用力捉着,通红一片,仍然解决不了体内的燥热瘙痒,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血管里爬行,奇痒无比,难以忍耐,她难过地撕扯着衣服,痛苦地呻吟出声,却不知为什么听着自己的呻吟声,难过的感觉更加强烈。 她拿起床边的汤匙,用勺柄尖锐的那一端,向着雪白的手腕划去,疼只要疼她就能挺过去。 一道指风将萧珉手中的汤匙打落,贺兰藏暴怒地站在她的面前,冷冷问道:你这么急打我走,是想要自尽。 萧珉什么都没有听清,愕然地问道:你没走。 贺兰藏盛怒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英俊的脸紧紧地贴在他的眼前,叫道:你那么想死,不如让我把你折磨死好了。 他话意刚落,两片薄唇猛地落下来*萧珉红艳的小嘴,让她抗议的话无法说出口,他的吻来势汹汹,因为他渴望已久,压抑已久,一旦得到泄的渠道便再不阻止的爆出来。 萧珉狠狠地挣扎着,却被他越搂越紧,几乎将她整个身体要揉进他的身体里去,他辗转地吻着,灵舌在她的口中攻城略地,容不得她逃脱,纠缠她激烈的共舞。 萧珉被吻得喘不过气来,体内的燥热奇痒都变成麻*的感觉,浑身软弱无力,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贺兰藏,像是抗拒,又像是引诱。贺兰藏伸手阖上她的双眼,满足地一笑,贪婪地不肯放开她,良久直到不得不呼吸,才略放开她,将头搁在她细致的颈窝上深深喘气。 他紧紧搂住她,怀中充实心安的感觉,迟迟不愿意松手,萧珉的小手从后面环住他,纤细的手指在他的颈项上抚摸,身子一直靠在她的身上,贺兰藏刚想要制止她,突然现她浑身火烫,媚眼如丝,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轻轻推开她一些,她却爱娇地靠过来,喃喃道:好热好难受,不然你用小刀刺我一下。 贺兰藏将她推开一些,细细地看她,诧然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珉脑海中一片蒙昧,刚才费力抑制的药效,因为贺兰藏突如其来的吻已经被全部激,迷迷糊糊中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顺着本能,不断地挑战贺兰藏的底限。 她不断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似乎十分难受的模样,又扑在他的身上,掀开他的衣襟,在他的胸膛上啃噬,小巧的嫩舌让贺兰藏全身打颤,被她这种不自觉的动作勾引的心头火起,终于禁不住掀开被子,将她紧紧抱住,却现她的身上早已经被汗水浸透,**地如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显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他深知萧珉性格,其中必有蹊跷,只是她惹火迷醉的模样让他想起楚都出浴的一幕,禁不住喉头一哽,难以移开视线,贪婪地欣赏着。 他原本想搂着萧珉,他的确非常渴望征服萧珉,却不希望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可是他怀中的娇躯不可安分,软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身上不老实的摸索着,他终于克制不住自己,伸手轻轻褪去她**的衣服,接触到空气的凉意,让她着慌地抱紧了自己的身子,他拉开她害羞的小手,看见两朵秀丽粉红的蓓蕾在***的雪白上高高地战栗着,禁不住轻轻张嘴含在口中,萧珉浑身颤抖起来,贺兰藏心疼地拥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我都会轻轻的 浑身疼痛欲裂,萧珉隐约觉得昨天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在梦中,似乎有两具洁白如玉的身体交缠着,一起激烈的舞动。她摇摇头,甩开梦中羞于启齿的漏*点画面,睁开眼睛向四周看,这一觉似乎休息得很充足,脑海里很是清明。 她轻轻动动身子,却触到一片光滑的肌肤,她愕然一惊,抬眼看见一双熟悉漂亮的眼睛直直望进自己的眼底,她困惑了一下,随即慌乱地闪开。 一只纤长有力的大手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拉在自己怀中,贺兰藏舒扬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会不会很累,疼不疼,等下我给你准备热水梳洗 他活跃的指尖又再次跃上她的粉嫩,不老实在被子里抚摸她的全身,她几乎止不住要颤抖,那是身体对他喜欢的反应。 她压抑住自己,轻轻阖上眼睛,心中有点苦涩又有些甜蜜,良久才睁开眼睛,看着贺兰藏一字一句地说道:昨天的事,多谢你出手相助。 贺兰藏自清醒起温柔地守在她的身边,压抑住抚摸她的冲动,便幻想着她现事实后秀美的小脸上会出现的各种表情,害羞?愤怒?不知所措?不管怎样,他都要再次紧紧搂住她,柔情的安慰,可是他万万没料到,她是这样一副波澜不惊,好像替别人道谢一样的口吻。 他眼眸一冷,说道:这就是你要说的。 萧珉心中暗自咬牙,不允许泄露自己的软弱,反问道:你说呢,对于以身相许救我一命的人,我还能说些什么。 她的神态那样清冷,仿佛直到眼底都结了冰,贺兰藏心中一痛,问道:你恨我? 萧珉缓慢地摇摇头,却让人看不出真正的心思。 贺兰藏心寒起来,提前准备的好多想法都生生咽回腹中,猛地掀被坐起,快地着衣,他广阔结实的肩头上还留着淡淡的齿痕,那是萧珉在漏*点中留下的,她一眼看去,心中生疼,却是隐忍住一言不,看着贺兰藏神色冰冷地离去。 贺兰藏离开萧珉的室内,细想前因后果,能给萧珉下药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一直想要将她除之后快的王华溢,他的眼眸中布满阴霾。 王华溢意态逍遥地从外面回来,阳光下的脸孔却怎么也不见以往清俊爽朗的模样,他一抬眼看见贺兰藏,笑着问道:公子,昨夜过的如何? 他得意的脸上写着心知肚明,这件事是他做的,他既没有打算隐瞒也不想推卸,干脆直面各种可能的风暴。 贺兰藏站住脚步,仔细地看他,神情中没有异样,回道:我很好,你呢。 王华溢放下心来,想来贺兰藏对萧珉不过是所有男人都会对漂亮女人产生的心思,得到满足也有没有了牵挂,说道:华溢很好,谢谢公子关心。 贺兰藏突然笑起来,只是笑容中的眼神好像结了冰,抬手一掌,向他胸前攻到,笑着说道:那就好,因为从今天起你不会再舒服了。 王华溢猛然间被贺兰藏击中一掌,连着退出好几步,口喷鲜血,诧异地指着贺兰藏。 贺兰藏看着他,说道:没有任何人能替我做决定,包括你。 王华溢面色大变,这才知道自己为了报仇擅作主张,彻底开罪了贺兰藏,他不甘心受辱,想要和喜怒无常的贺兰藏拼个你死我活,却想到贺兰藏的武功高不可测,绝非自己能匹敌,他的命还有大用,只能忍着剧痛离开了贺兰藏的府邸。 121 如临仙境 上 王华溢跌跌撞撞冲出贺兰藏的府邸,苍白的脸色如纸,充满仇恨绝望的眼神让路人纷纷躲避,他的嘴角流淌出一丝鲜血,流下来染红了衣衫,不管不顾地向前跑着。 生命中前面的二十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武功高强,难遇敌手,可是王家的突然变故,从参加武举科考开始,他一再受挫,才体会到天外有天,强手如云,从天心白到萧珉的侍卫无锋到贺兰藏,每个人都令他相形见拙,他想要杀了萧珉,却一再被人阻挡,他想要投靠贺兰藏为王家报仇,仅仅出现一个萧珉,他就被贺兰藏弃之如敝履,像丧家犬一样被赶了出来,他好恨,既恨这些人,又恨命运不公,又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更强大一些。 他拼命地奔跑着,一袭黑衫被风不断吹起如一团充满仇恨的黑色火焰,迅疾地跑着,很快就出了城。城郊外一片茂盛的柳树林,枝条随风招展,枝头绽满新绿,长长的枝条垂在清澈的河面,几只野鸭在河中自在的游玩。 王华溢泄起来,挥动着水中的逸龙剑,将这生机盎然的一切砍了个乱七八糟,才趴在河边大口地喘着粗气,河水中的倒影面容狰狞,有几分可怕,他突然愣住了,拼命地撩起河水冲洗着自己的脸 刚刚停息下来,他便感觉五脏六腑难过的不停摇动,微微喘气都有几分疼痛,贺兰藏的随手攻击,居然能让他受到如此重的内伤,并且中不知不觉中内伤越来越重,他心中有点慌乱,却止不住真气在体内乱窜,头疼像被斧子劈开一样,他抱住头,猛力地挣扎着,终于倒在了河边 不知过了多久,王华溢才渐渐的苏醒过来,柔软舒适的大床,一张柔滑暄软绣着国色天香的大朵牡丹的锦被轻轻盖在他的身上,宽敞富丽的大屋,家具都极为名贵精致,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雅的香气,他掀开被子,赫然现身上穿着一泓湖水蓝的衣衫,他一阵恍惚,险些以为在梦中回到了王家灾难没有生前的某日。 他恍惚地躺在床上,终于回忆起昏倒前生的事情,戒备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前。 一阵轻微的脚步从门外传来,他立刻灵巧地躲在门后,门被轻轻推开的刹那,室内突然多了一种柔软的呼吸声,柔媚入骨的香气轻轻钻进鼻端,透过槅门的薄纱,映出一个女子窈窕玲珑的剪影,完美的侧脸,卷翘的睫毛如蝶翅一般,轻轻忽闪了一下,他突然就有点喘不过气来。 女子慢慢地走到床前,王华溢看着她粉红色束腰的薄纱轻衣,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浑圆的***,繁复的裙裾随着走动轻轻飘摆,颦颦婷婷的身影,微微摇晃的柔软腰肢,每一个细小的步子都像踩在人心尖上,让人心头一颤。 他楞了一下,还是迅关上门,跃到女子的身后用长剑比住她的咽喉,厉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 女子刚看到床上没人也是突然诧异地回头寻找,王华溢便望进一双蛊惑人心的眸子,明眸掩盖在卷翘的长睫之下,水水亮亮的,柔情万种的,只看他一眼,便让他举剑的手不由自主地向后躲闪了一些。 那女子看了看王华溢,没有被脖子上搁着的长剑吓到,平静地说:你醒来了吗,那便离开吧。 王华溢轻轻一怔,一般女子遇到如此情形,只怕早吓得花容失色,高声尖叫,从她镇定自若来看想必来历不凡,不只从她的态度,从她的容貌仪态穿着打扮,她也绝不是平凡女子。 他轻声问道:是你救了我? 女子眼眸低垂,如一朵洁白潋滟的莲花在澄澈的湖面兀自开放,让人惊艳,只是平静地答道:顺手。 王华溢震动了一下,继续问道:我要怎么报答你? 女子自顾自整理床上的被褥,纤纤素手,根根手指如白玉一般,轻声答道:赶快离开吧。 王华溢愣了一下,女子复又问道:缺钱吗? 他摇摇头,女子便说:那么请你离开吧。 王华溢不知再说些什么,转身便走,刚迈出几步,突然转过来激动地问道:不对,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穿湖水蓝的衣衫。 湖水蓝色是他最喜爱的颜色,可自从王家被灭,他只穿黑衣,只能穿黑衣,只想穿黑衣。 女子这次被他微微一惊,水眸飞快地扫了他一眼,有几分嗔怪,说道:这里只有这种颜色的衣服而已。 她说的是真的,王华溢呆了一下,失落地转过身,几不可闻地说道:那是我以前的颜色,我的以前 他的声音很低,低的像无声心语,女子愣了一下,看着他落寞的身影慢慢地走出去,穿过回转的院落,掩上院门,消失在视野中。 王华溢走出精致的小跨院,走到繁华的街角,还回头看了看那迷雾一般的小跨院,脑海中映出那女子柔媚入骨的样貌,感觉如遇行善的狐仙一般离奇,只是女子的倩影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难以磨灭。 他走到人来人往的街头,不知该去往何处,满头思绪又好像满心空白,只是信步走着,直到前面几个行人的窃窃私语中带着贺兰藏三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看大王子的府邸多么壮观?皇亲贵族的日子有多么好?一个行人羡慕望着路旁一座雄伟壮观的府第说道。 羡慕他们有什么用,大王子有什么好,处处不如小公子贺兰藏,也不被穆王重视,听说天天在府中解酒消愁呢。当个不牢靠的王亲贵族提心吊胆防备自己兄弟,还不如当个小老百姓舒服呢。另一个嘲讽地说道。 先前说话的那个人看着身后的王华溢直愣愣地看着他们,有点担心,说道:我们平头老百姓别议论这些事,赶快走吧。 两个人搂着肩膀迅地走掉了,王华溢呆呆地看着府第大门前威武的石狮子,眼睛里逐渐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向着府第前的守卫走去,朗声说道:我是来陪大王子喝酒的。 午后强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射在室内的地面,萧珉看着光柱中的浮尘上下飞舞,似乎一会也不肯停下来,不知跟着什么不停的移动,上一刻还在这里,下一刻已经飘荡到室外。 十八一直守在门外,暴怒的贺兰藏离开便没有再回来,萧珉的心空空的,软软的,不知盛放着些什么才能把它填满。 十八轻轻地敲门,提着精美的食盒走进来,关心地问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萧珉摇摇头。 十八忧心地看了她一眼,自从王华溢来过的那一天,到现在两天她粒米未进,也不肯服汤药让人十分担心。主子也是心情欠佳,难得会将他心中的愤怒整天摆在脸上,谁看了也要躲得远远的,十八再年幼无知,也知道这两人之间一定生了什么事。 倒霉的是,这两个人闹别扭,别人能躲开,他却躲不开,贺兰藏虽然在盛怒中,仍然要他每天去禀报一次萧珉的情况,听到萧珉绝食,满屋贵重的古董便在瞬间遭殃。而高大的十八在风暴中心尽量地蜷缩着身子,免得被主子爆的风暴扫到。 萧珉不肯吃饭,他只能出去继续如实禀告给贺兰藏。 少顷,一道飘逸出尘的洁白身影疾风一般撞开了萧珉的房门,贺兰藏一把揪住倦懒地坐在床前的萧珉,恶狠狠地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被他猛地撅住,胳膊上的疼痛让萧珉皱了一下眉头,却不愿意说话搭理他。 贺兰藏意识到如此怒于事无补,邪肆的双眼嘲弄地看着萧珉,说道:原来不过如此,就这么点本事,**一次就要死要活。 萧珉听到**二字,心中涌起苦涩,听到他嘲弄的口气,受不得气,禁不住反唇相讥:你说谁要死要活,你说谁将那件事放在心上? 贺兰藏见她被激怒,眼眸明亮得燃烧起斗志,心头一松,却继续激怒她道:反正不是我,我睡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会把和你的这件事放在心上。 萧珉气恼不堪,问道:你说什么? 贺兰藏继续说道:你只生过一次,念念不忘也是人之常情。 萧珉俏脸上飞过怒的红潮,冷声道:现在生一次,不表示以后不会生,以后和楚安生的次数多了,自然记不得你这次的耻辱。 贺兰藏听她提到楚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怒道:你说什么? 萧珉冷声道:我说我的夫君,你以为我说什么。 贺兰藏看她窈窕玲珑的身段,想到她乖顺地依偎在他怀中,在他身下的含羞带怯,他纵马狂奔时,她快乐满足的呻吟,心中醋意蒸腾,一下子压在她的身上,紧紧地贴在她的嘴边,狠狠地命令道:不许你提他。 122 如临仙境 下 萧珉挣扎想要推开霸道粗鲁的贺兰藏,却被他更紧的压制着,再次命令道:不许提他。 看着他认真吃醋的眸子,萧珉心中喟叹,忽闪着睫毛努力掩饰心中震动,贺兰藏已经飞鹰一般,猛地俯冲而下,低头擒住她软软的嘴唇。 萧珉躲闪不及,两个人便紧紧吻在一起,如同相隔万水千山流离辗转突然重逢的恋人,相见便不忍分离,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直接拥住心爱之人的长长热吻,两人拥抱在一起如胶似漆,贺兰藏柔软的嘴唇辗转的在她唇上亲吻,霸道地侵入进去,想要借此攻占那颗难以琢磨的芳心。 贺兰藏一边搂住萧珉,灵舌紧紧地纠缠住她,一双热情的大手已经向着她各处探索,急切的却是温柔的,珍惜的却是痴狂的,全心充满了对她的爱恋,渴望已久,自从两人吵架分开后,无时无刻不想冲进来对她这样做,却在此时此刻得以遂愿。 萧珉沉浸在贺兰藏温柔的亲吻抚慰当中,浑然忘我,身体内一团火焰被点燃起来,不由自主地回应他,揽住他宽厚结实的后背,用力地抚摸着,灵魂轻飘飘地不知身在何处。 直到一个煞风景的响声从她的肚子出,贺兰藏才轻轻放开她,深情明澈的眼睛牢牢盯住她,带着点欣喜的打趣,说道:怎么样,绝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吧? 萧珉回过神来,想到刚才贺兰藏突然放肆轻薄,自己不但没给他一个响亮的嘴巴打退他,反倒瘫软在他的怀里浑然忘我,满面通红,秀美绝伦的小脸如刚涂了满脸胭脂,却没好气的回道:你自己试试不就好了。 贺兰藏心情大好,俊逸容颜上神采飞扬,漂亮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熠熠光,不理会萧珉恶劣的态度,起身打开旁边精美的食盒,刚刚揭开盖子,食盒里可口的食物就散出香喷喷的味道,直接钻进萧珉的鼻子。 她暗自奇怪,这两天来十八也每次都会把食盒端到她面前,揭开盖子让她看,怎么都没有闻到香气,如今闻到香气,立刻觉得腹中隆隆,她看着食物的眼神稍微凝结了下,贺兰藏轻笑出声,拈了个水晶虾饺放在她的嘴边,萧珉一怔,贺兰藏已经把虾饺放在她的口中。 虾饺入口,萧珉猛地一呛,贺兰藏已经准备好一杯清水递到她的手中,笑着问道:我进来时,你在那里呆想什么? 自然是怎样才能逃出去?萧珉刚一说完,意识到自己和贺兰藏都不由自主轻颤了一下,室内轻松愉悦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 贺兰藏怔了一下,萧珉沉默地将食盒放回原处,他犹豫了一下,压下心头不满,故作轻松地道:怎样,想到办法了吗? 萧珉无奈地摇摇头:还没有。 贺兰藏眼神中出现一抹狼狈的喜色,笑着说道:这里防备森严,连只小鸟都飞不出去。 萧珉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我不会放弃的。 贺兰藏猛地转过来,紧紧地握住她瘦弱的双肩,看着她漂亮的眼睛,追问道:你到底在坚守什么,你为什么还想着要逃走,你和楚安什么也没有生,你已经和我有了肌肤之亲,你为什么不能留在穆国,留在我的身边? 萧珉一怔,因为她的全部生命早已经臣属于燕前尘,她答应他的事情,必须想方设法做到,否则便是背弃了自己的誓言。 贺兰藏将她轻轻搂在怀中,问道:你不问我接下来想要怎么办吗? 萧珉心中一动,她何尝不关心贺兰藏将她摆到何种位置,但是她不能张口询问,一旦她张口询问,表示她关心,她关心,贺兰藏便更不会容她逃开。 她冷冷地偏头,轻挑的黛眉透出一股倔强,说道:我不关心。 贺兰藏面含喜色,整张英俊的脸孔微微出幸福的光彩,正要张嘴说出:我要向父王如实禀报,请求他同意我娶你为妻。便听到萧珉的答复,心中一痛,面色阴鸷如孤鹰,眼神如北极冰雪般凌厉冻人,冷声问道:你真的不关心。 萧珉点点头,心如刀绞。 贺兰藏面色一寒,继续问道:还等着他来救你? 萧珉默然不答,快三日了,也不知道无锋顺利避过穆国都城里贺兰藏的耳目没,也不知道他想出方法来救自己没? 贺兰藏看着萧珉若有所思的神情,继续无情的说道:你的那个侍卫,前夜里偷入府第,被旋风十八骑现围攻,又被我的玉笛一招击中后背,负伤逃走,昨日清晨在城郊西河边现一具身负重伤的男尸,面容可怖,以前被人毁过容一样。 萧珉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贺兰藏,着急地说道:你骗我?! 贺兰藏看着她眼中的焦急慌乱,想到她为帮那个男人制造机会曾经用要命的连环机弩偷袭她,心中醋海翻腾,冷漠地说道:没必要。 萧珉怔在当场,激动地将嘴唇咬出了血。 贺兰藏神情更冷,那个男尸很符合萧珉侍卫的特点,他心中尚没有放松,总觉得那个黑衣服的家伙没有那么容易死掉,说不定是故设陷阱来迷惑他们,让他们放松警惕,不过不管怎样,他凝聚十成内力的一掌拍在他身上,都够折磨他一阵子的了。 萧珉咬了下嘴唇,面色苍白如纸,显出几分憔悴,轻声说道让我看看他的尸。 贺兰藏白玉一样的脸庞,冷漠如地狱之王,不愿意看萧珉为别的男人将要哭泣的脸,冷声说道:不行! 萧珉双手捂住脸,声音从手指缝里慢慢透出,说道:我恨你。 贺兰藏心中更加难受,也更加压抑不住嫉妒,一把捉住萧珉说道:你恨也好,不恨也罢,这次你到了我身边,绝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萧珉愤怒地看着他,而贺兰藏冷冷地回看着她,两个眼高于顶不肯轻易服输的人彼此瞪视着,明明有千言万语,却都不愿意先低头柔声和对方说话。 贺兰藏紧紧看着萧珉,萧珉暗自警醒,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他,才会这么在意他的言行,否则她最好的方法是虚与委蛇,让他放松警惕后再找机会逃走,而不是激怒他,让他更加注意看管她的行动。 门外传来士兵的扰攘声,这在贺兰藏府第极为少见,他的士兵亲随都像旋风十八骑那样,行动有,少见喧哗,他安静下来,注意聆听外面的消息。 十八在外面轻轻敲门,看见贺兰藏后压低声音说道:秦将军奉大王之命带人来搜查楚国奸细。 贺兰藏面色一变,他只是随口敷衍王华溢,并没有真的将捉获萧珉一事告知父王,他怎么会突然派人来自己府第拿人。 他一犹豫,十八机警地说道:主子你假装休息,我带着公主从后门离开。 虚掩的门缝有一寸宽,门缝里可以看见门外披坚执锐的一长队士兵在恭敬地等候,到府第来拿人当然不应该这么客气,可是贺兰藏在穆国炙手可热,权倾朝野,穆王身边的人也不得不卖他几分面子,只请十八先来通报,但是也仅此而已。 贺兰藏略一踌躇,还没有作答,萧珉已经大声喊道:我便是楚国太子妃明玉公主。随即推开了房门。 贺兰藏和风十八都是一惊,萧珉从两人身边飘然走过,推开门,向着门外的穆国士兵喊道:我是楚国奸细,快来捉吧。 那些穆国士兵一愣,随即冲上前来,将萧珉五花大绑地压走,压走前带着点歉意地看了看贺兰藏,他站在原地,室外阳光普照,而室内光线稍暗,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萧珉被压着,一步步离身后的贺兰藏越来越远,要逃先要离开贺兰藏,离开贺兰藏才有逃跑的机会,贺兰藏的府第机关重重,高手如云,不管楚国还是逍遥王想要派人来救都很困难,到了远离他的地方说不定机会还多些。 另一个她主动站出来的原因是,她不知道贺兰藏在穆王派人来捉她的事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若是贺兰藏没有犹豫或者略一犹豫将她双手拱上,任人宰割,也许她心里会更加难过,不如,选择逃离就由她先开始吧。 萧珉满腹心思,被穆王的近卫军压着一步步离开了贺兰藏的视野,她再没有回一次头,也没有看见贺兰藏站在原地愤恨不甘的眼神。 阴暗潮湿的石牢,地上铺着有点水汽的干草,每隔一段的石壁上就挂着两盏昏暗的气死风灯,旁边的几个监牢不知关着什么犯人,歇斯底里的作,拼命地喊冤,用力地撼动着牢不可破的监狱栅栏,然后因无人理睬绝望地咒骂着。 萧珉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隔壁监牢的人不知道在监牢里呆了多久,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眼色,烂成一条条,披挂在身上,衣不蔽体。 萧珉靠在监狱的墙角边,抱膝坐着,仿佛那样的姿势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保护。 123 土崩瓦解 上 萧珉安静地靠在监牢的墙角,从外表看不出来她内心的想法,若不是被穆**队突然逮捕入狱,她险些就忘记了和贺兰藏两人之间深刻的鸿沟壁垒,幸而如此,她压抑住心中莫名的空虚难过,集中精力想着怎样才能逃出穆国。 她正想着,阴森的监牢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从走廊那一端急匆匆地走来,他卓尔不群飘逸出尘的仪态和整个监牢环境格格不入,身后跟随的典狱长带着几名狱卒小心翼翼地侍候着。 他快步来到萧珉监牢的外边,站住,为眼前看到的一切,心疼不已,却只是冷声问道:你身体还好吗? 萧珉抬起头,乍见贺兰藏眼中涌上一股湿意,却硬生生忍住了,敷衍道:你怎么到这里来? 贺兰藏看着萧珉冷漠的神情,想要张嘴解释什么,终究旁边人多嘴杂,没有办法细说,他关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缓缓才转头对牢头交待道:这个犯人很重要,不能关在这里,你把她转到锦房中。 牢头答应不迭,锦房是关押违法的王族中人的地方,以示区别对待,在没有查清罪行最后定罪之前,都被独自关在锦房中,保持着监狱外的优渥生活,只是看守十分严密,被关押者失去了自由。 贺兰藏皱皱眉,想不到王华溢投靠了大王子,将萧珉被他擒获的秘密禀告给父王,若不是自己一再强调萧珉身份特殊,还有重要作用,只怕她的处境要艰苦许多。 不管是父王,还是萧珉现在都对他存着怀疑,他想要将萧珉收在身边的念头没有磨灭,但是行动却必须放缓慢了。 他看着萧珉,低声说道:明日我再来看你。 萧珉默然不语。 贺兰藏愣了一下,澄澈如秋水的眼眸怜爱地看着萧珉,说道:有我在一天,一定不会让你吃苦,你再多考虑一下,只要你想留下来,我立刻请父王为我们赐婚。 贺兰藏的话像一根尖刺,刺到她的心里,她几乎要冲动的问,如果让你放弃穆国,只有我们两个闯荡天涯,可以吗。 贺兰藏看她冲动的神色,心中莫名一暖,她心中终究也是有他的,他笑着看她,眼神十分和煦,说道:想到什么你不妨告诉我。 萧珉一怔,想起还在楚国担任平远将军的天心白,想起对她有恩的逍遥王,甚至想起了带她情深意重的楚安,将那种冲动硬生生压了下去。 贺兰藏将她神情变化都收入眼中,知道有些事不能急于一时,当下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拥住她瘦弱的肩膀,无声地搂住很久。 萧珉僵持戒备的姿势,慢慢放松下来。 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萧珉的头被贺兰藏拉住靠在他的胸前,坚实有力的肩膀,贺兰藏温暖的体温隔着衣服传递过来,沉稳有力的心跳让萧珉的心慢慢地安静下来。 贺兰藏悦耳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缓缓说道:需要什么,尽管命令外面的看守,他们绝不敢违背。 萧珉默然不语,若是能一直就这样抱着,她就不用再去想不开心的事。 贺兰藏在她额头上宠爱地亲了一下,依依不舍地走出门去,典狱长恭敬地迎上来,贺兰藏看着他,轻声说道: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否则杀。 他边说着,人已经翩然走远,那个杀字渗透的冷意,让典狱长心头一凉,这个犯人真是大麻烦,大王子在她入狱时,刚刚派人叮嘱过,要给她吃点苦头,小公子马上就来探望转监,一副宝贝模样,真是叫他左右为难。 深夜,万籁俱寂,萧珉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月华如水,月色沿着雕花窗棂洒落进来,一室明亮。 一道身影从窗前一闪,萧珉立刻警觉地坐了起来,可惜她的衣服里已经没有连环机弩,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她知道窗外布满了穆国侍卫,只要自己稍有响动,他们立刻会包围这里,那个人也会现身出来。 她从床上轻轻下来,屏住呼吸,还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如果是王华溢那种想要她命的仇人倒无所谓,若是无锋等想要来救她的人,现在惊呼可是害了他们。 她闪身在绣床的锦帐后,那个颀长挺立的黑影把窗子顶开,轻轻跃了进来,萧珉止住呼吸,黑衣人还没走到床前,已经现了床上没人,略一思索,向着锦帐之后走来。 萧珉看那人的身形不是无锋,心头一惊,随着那黑衣人越来越接近,悄悄抄起了旁边桌上的青铜烛台,随时准备给这不之客致命一击,迅逃到室外。 黑衣人一眼瞥见锦帐后隐约的影子,今夜月色明亮,萧珉双手举起铜烛台一副准备谋财害命的影子便影影绰绰地在地面上的光影里摇晃,黑衣人嘴角边挂起一丝不着痕迹的笑意,眼神一暖,脚步不停的向那里走去。 萧珉一再确认那黑衣人真的不是无锋,心中十分失望,看那黑衣人向里面毫不迟疑地走来,咬咬牙举起铜烛台就砸了下去,却不料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举着铜烛台向前面栽倒,刚好跌在黑衣人的怀里,黑衣人举起两手顺着她的手接过铜烛台,请放在一旁,不放出一点声响。 萧珉一击不中,立刻双手一撑,从黑衣人怀中挣脱,双手化掌为拳,向着黑衣人两肋下的破绽攻到,黑人轻笑一声,侧身让过她的攻击,顺势拉住她的双手向怀中一带,萧珉便又回到了黑衣人的怀中。 她还要再挣扎时,那黑衣人亲昵地贴在她的耳畔说道:怎么,无锋教你的就是这些三脚猫的功夫。 敢说她的功夫是三脚猫,萧珉娥眉一竖,正要怒,突然将信将疑地叫道:王爷? 黑衣人轻笑一声,揭下了面巾,皎洁的月光下,一张干净清透的脸,潇洒飘逸,带着一抹久别重逢的笑意,轻声招呼道:玉儿,你辛苦了。 正是自封里郡阔别之后,许久未见的逍遥王燕前尘。 许久不见,乍一见到,仍然是那时的风致,一般的淡然洒脱,只是眉眼间的神情仿佛有了深意。 萧珉轻轻一怔,连手指都轻轻颤动起来,低头回道:玉儿愚钝,被穆国人捉住了。她随即又诧异地问道: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逍遥王看着她,缓缓说道:你没和我商量,便带着无锋不顾危险擅闯穆国,我自然放心不下,只是收到他们的消息便动身,一点时间没耽误,仍是比你们晚了几日。要不然,也不会让你被贺兰藏设计捉到。 萧珉听他提到贺兰藏不知怎么心虚起来,她问道:您既然知道我们是被贺兰藏设计捉到,莫非是见到了无锋。 燕前尘点点头,眼神略有点不悦:我到了穆国,费了很多力气都联络不到你们,心中猜测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派人四处打探,结果前日夜里在护城河边现身负重伤的无锋,将他救了回去。 萧珉啊地一声,关心地问道:无锋他伤的很重吗? 燕前尘看着萧珉关心焦急的神情,想到无锋向他禀报萧珉被捉时的神情,心中掠过一丝不快,然后不在意地说道:贺兰藏好狠毒的手段,若无锋不是遇到我,一条命真的保不住了。 萧珉放心下来,只是听见燕前尘一再提起贺兰藏,不由得心中尴尬,却见他神情之中并无异样,看来不知道自己和贺兰藏熟识之事,她略略诧异,难道无锋竟然没有向王爷提及吗,她略一思索,不由得心中几分感动。 萧珉点点头,说道:王爷,你如何进来,我们出去会不会被外面人现。 燕前尘略一沉吟,低头看着萧珉,眼中略带几分歉意,说道:玉儿,你可否在这里多留几日,我定然能救你出去。 萧珉一怔,迟疑着问道:外面的守卫很森严吗?王爷你进来时很辛苦吧。 燕前尘轻拍她的肩膀,微笑着摇头,复又说道:并不是那样,而是我收到一个消息,穆国人已经决定以你为人质,向楚国提要求。 萧珉看着燕前尘,微微蹙眉不解。 燕前尘看着她,面色和煦地说道:你在楚国呆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事,难道不想借此知道你在楚国人眼里重要不重要吗? 萧珉心中涌起一团苦涩,浓浓的化不开,看着燕前尘的眼睛却是晶亮亮的,她在楚国人眼睛是重要不重要,谁最关心,是她吗,还是他?她不想让燕前尘看到她的伤心,笑着说道:王爷好计策,也可以顺便检验一下玉儿在楚国打下的基础如何? 燕前尘没有忽略萧珉眼中一闪而过的哀伤,却只能视而不见,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只要几日,耐心等待几日,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萧珉低下头,一颗心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疼得要命。 124 土崩瓦解 中 夜色已深,守卫严密的锦房在半夜里又来了探视的人,典狱长和狱卒满心埋怨,可面上还得带着谄媚的笑,挑着灯笼小心翼翼地跟在贺兰藏身后伺候,心中恨不得指着他破口大骂。 贺兰藏神情中有几分疲惫,着急看到萧珉的心情却更加强烈,他急匆匆地穿过锦房重重院落,来到萧珉的房外。 身后跟着典狱长等人都明显觉得他站在门外敲门时,表情动作不由自主地柔和起来,转过头来向他们交代,却还是冷淡的语气:你们先退下去吧,不必尽是跟着我。 贺兰藏轻轻地敲了敲门,半晌,房内传出萧珉冷淡的声音:什么事? 贺兰藏推开门走进去,说道:歇息了吗? 萧珉和衣在床上坐着,两只漂亮的眸子在灯火的映衬下有些清冷,贺兰藏不知怎么心中一紧,走到她身边,探手摸她的额头,说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萧珉挣开他的手,冷淡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贺兰藏坐在床边,英俊的脸上微带几分歉意,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她秀美的小脸,说道:这几日要忙着五国联盟的事情,白日里很忙,只能晚上来探望你了。 被燕前尘扔在这里,贺兰藏白日也没有出现,她的心情糟糕透顶,贺兰藏的话让她心里莫名舒服了一些,贺兰藏继续说道:忙过这几日,五国结盟,我便请父王放你出去。 五国联盟是当前最重要的大事,若五国盟约顺利缔结,他又立下大功一件,可以向父王提要求。 萧珉心念一转,冷冷说道:真的会放我出去吗?怎么会比从楚国那里换几座城池划算。 贺兰藏一怔,父王今日的确提出要以萧珉为人质向楚国交换,被他费尽口舌劝止住了,可是萧珉若没有表态愿意留在他身边,父王只怕终究还是要走这一步棋。 他略一迟疑,立刻被萧珉看出端倪,心中更恨,站起身来,说道:很晚了,我要休息,你回去吧。 他面色一怔,看着萧珉冷傲的神情,柔声说道:我明日里又要忙上一天,你便陪我多说几句话,又有什么? 萧珉面色一寒。 贺兰藏伸手去画她的秀眉,打趣道:好大的脾气,眉头皱得像座小山似的。 萧珉猛地挣开他,激动地说道:别用你的手碰我,我讨厌你。 贺兰藏一愣,雾蒙蒙的眼睛里涌上一层怒气,猛地捉住她的双肩,说道:你闹什么别扭。 萧珉抬头看着她,眼睛中充满愤怒一叠连声地骂道:我就是看不惯你这样假惺惺,何必一边说要和我成亲,一边联系楚国看我能给你们带来多少好处。你放心,和你生过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别想着你一举一动对我有多么大的影响,你便是出卖我,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贺兰藏听她说完,心中委屈,也想要大声的作,却一眼看见萧珉怒气冲冲的小脸上,眼中有一点泪光闪动,她正在竭力的抑制,一不小心就会有泪珠滚落下来。 他知道萧珉要强,总是眨着精明可爱的眼睛来算计别人,何曾看到她像今日这般委屈地快要掉泪。 他一把将萧珉拉在怀里,搂得紧紧的,轻声说道:你在不在乎,我也不会骗你,大王子有这种提议,我已经在父王那里阻拦下来。 萧珉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用手不着痕迹地抹去,贺兰藏知道她哭了,也知道她好强不肯被人看见,便装着不知道,只是紧紧搂着她,抚摸着她的后背,直到她将那极少的泪水都擦拭干净,不留痕迹,才轻轻推开她,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道:你相信我。 日复一日,眨眼间萧珉待在锦房里已经二十多日,逍遥王没有再出现过,锦房里守卫森严,想必进出多为不便,即使武功高深如燕前尘者也要倍加小心。 萧珉趴在桌子上,尽量让自己多接触到外面的阳光,同时津津有味地看着面前摊着的书本,锦房里负责的狱卒从来没看到像她这样能适应环境的犯人。锦房虽然生活条件优渥,毕竟是牢房,人只要失去了自由,都免不了心态浮躁,而她居然耐着性子承受下来,每日里小脸上的笑容都像阳光一样灿烂。 自从贺兰藏对她说过那些话之后,不知怎么的,她的心情就晴朗起来。 贺兰藏又每天夜里来看她,风雨无阻,萧珉居然渐渐习惯了他每日的探望,新月挂上枝头的时候,便开始期待贺兰藏的来访。 她想到贺兰藏昨天夜里赖着不肯走,直到缠着她,两个人缠绵吻了很久,才放开她,不由得面色绯红。 外面有狱卒轻轻敲门打断了她的绮思,她轻轻捂住脸,热热的烫人。 隔了一会儿才过去开门,是两个狱卒送饭进来,其中一个狱卒似乎有点激动,手微微的抖,将饭盒放在她的桌上,并不离开,萧珉纳闷地转过头,却看见其中一个狱卒慢慢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条黑色的面巾,除了眼睛将整个脸都遮住。 萧珉一怔,随即激动地轻喊一声:无锋。 无锋点点头,眼中也涌起激动之色,轻声道:公主,我们今日便走。 萧珉轻轻咬了下嘴唇,低头说道:王爷同意了吗? 另个狱卒抬起头来,说道:玉儿,让你受委屈了,楚国已经有了回信,愿意用五座城池来换你。正是燕前尘优雅***的脸上挂着一抹淡笑,眼眸里藏着对萧珉满满的关心。 萧珉面色惊喜,随即想到一件事,笑容一下子冻住了,贺兰藏说绝对不会骗她,却还是背着她和楚国谈条件,现在两国达成协议,若是没有燕前尘和无锋来救她,她是不是就要被蒙在鼓里,直到穆国人压着她回楚国。 无锋看到她神色不对,关心地叫道:公主。 萧珉摇摇头,冷静地问道:我们怎么出去? 她不去考虑燕前尘会让她被交换回到楚国去,既然他算到整个楚国最后都会落入他的手中,自然不会让楚国白白失掉几座城池。 燕前尘看着萧珉迅的神情转化,眼睛里淡淡地流露出什么,似乎是放心,也似乎是一点难以捕捉的狠厉。 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后唐地图,各个诸侯国之间壁垒分明,一张楠木长几旁坐着一个俊美出尘的男子,乌黑的长被一个白玉箍子高高束起,饱满的额前轻拂着几根柔软的丝,雕刻般精致的五官,粉红色的薄唇,正是穆国小公子贺兰藏。 他的座下分左右分别坐着武国、康国、昭国、庄国的使者,贺兰藏略略有点烦躁,五国缔结盟约之事的麻烦远远乎他的想象。自从五国要加盟的消息不小心传扬出去,楚国便一反常态,对各诸侯国谦恭有加,楚惠安王甚至给相邻较近的昭国也出了盟书,便用重金收买昭国的丞相,破坏五国联盟一事。 除此之外,楚国也在其他国家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因此五国联盟一事虽然早早就坐在一起谈判,消耗了贺兰藏很多精力和心血,进展却十分缓慢。 昭国使者看着贺兰藏英俊的脸上隐隐现出不耐之色,拱手说道:小公子,实在不是我们大王言而无信。所谓敦亲睦邻,楚国和我们是邻居,如今楚王主动派使者出使我国,献上重金和名贵的礼物,请求和我们结盟。若是我国参加五国联盟,岂不是愧对楚王。 贺兰藏心中一声长叹,冷声说道:这正是五国结盟的必要性,楚昭两国接壤几十年,楚王何曾礼待过昭国,正是因为他惧怕五国结盟的力量,才会如此做来分化我们。 昭国使者心中也明白贺兰藏所说的道理,但是昭王身边充满着被楚国收买的佞臣,他远在穆国,也是无能为力。 因此昭国使者虽然不反驳贺兰藏,却是着实长叹了一口气。 武国使者向前挪了挪身子,高声说道:结盟肯定是有百利无一害,我说你们昭国的国王就是见识短浅,给你点金银礼物又算什么,真要是被楚国攻破了,不还是楚国的。 昭国使者挂不住面子,怒道:你居然敢对我国大王无礼? 武国使者一瞪眼睛,武国国风尚武,武国人彪悍无礼成为习惯,武国使者也是如此,看着昭国使者怒,并不惧怕,抽出腰刀啪地放在桌上,高声说道:瞪眼睛算什么本事,要打就用刀,老子眨眨眼睛就跟你姓。 贺兰藏听他们两人越说越离谱,神色一寒,说道:诸位都少说一句,若要打斗,等正事谈完也不迟,我贺兰藏也可以奉陪。 武国使者眼看着贺兰藏身上出杀气,他知道贺兰藏的厉害,不敢继续放肆,只是说道:说到结盟,总要有一个领,我们武国兵强马壮,倒是愿意当这个急先锋。 125 土崩瓦解 下 五国联盟一事是穆国最先号召,穆国的实力也很强,其余三个诸侯国都以穆国马是瞻,但是武国国君认为武**队能征善战,却是不那么容易服软的。 贺兰藏不动声色的一笑,说道:我们将几个国家召集到一起,是为了共同抵御楚国,倒没有个高低之分,齐心协力罢了。 贺兰藏虽然嘴上这么说,心中已经将武国使者的倨傲和武王的用心看的十分清楚,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楚国对穆国五国联盟之事越重视,说明楚国的野心越大,只有五国联盟才能暂时阻挡楚国扩张的野心,为穆国多争取一些和他抗衡的时间。 同时,这也是楚国和穆国一次没有放在明面上的较量,五国缔结盟约,楚国输了,若是五国结盟不成,那么穆国就彻底落败。 因此贺兰藏收敛锋芒,耐心地陪着四国使者周旋,他话意刚一落,庄国使者岔开话题说道:不管怎么说,五国联盟总是好事,只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不只是楚国,还有一个人,楚国难以对付,这个人吗要是我们五国想对付,到时立刻可以办妥的。 众人齐齐看向庄国使者,五国之中庄国实力最弱,所以庄国是最渴望结盟成功的国家。但是他口中提到五国共同的敌人,让众人一时有点迷茫。 庄国使者捋捋胡子,说道:结盟之前,我们五国不如商量出来一个对付赤焰沙漠马贼狼拓的方法。 贺兰藏眼角跳动了一下,英俊的脸上不见一丝涟漪,冷声说道:我们商量对付楚国,提一个马贼领做什么?他不过是抢劫些财物,总不至于像楚国一样灭了我们五国。 庄国使者轻轻摇摇头,说道:小公子向来雄才大略,这次却是轻忽了。那赤焰沙漠中的马贼狼拓,哪个国家不是深受其害,这么多年来,光是庄国损失的商队财物都可用来建几座城池了。我庄国国力不算富庶尚且如此,何况各位大人的国家,只怕挖出狼拓的老窝,其中宝藏,富可敌国。 贺兰藏轻轻皱了皱眉。 昭国使者点头说道:大人的话言之有理,狼拓横行多年,劫财无数,伤人无算,我昭国王子也曾经伤在他的剑下,只是他神出鬼没难以捉摸,所以一直逍遥法外。楚国商队也在狼拓手中吃过很多次亏,却一直对他没奈何,若是我们能消灭狼拓,对楚国也是一个震慑。 贺兰藏眼神一动,笑着说道:两位大人说的对,这狼拓实在可恶,可是他不作案很久了,这冒冒然去赤焰沙漠寻找,只怕徒劳无功,被楚国耻笑呢。 贺兰藏话音刚落,武国使者大着嗓门说道:看来小公子确实不知道狼拓的厉害,便是我等动身前往穆国之前,我国的商队才刚刚被狼拓的马贼队伍劫掠过,除了一个生还者,其余人全部丧命,我们是举国皆哀,我国大王恨不得将狼拓捉住生食其肉。 贺兰藏身子一震,心中诧异,面上却不能有所反应,只跟着说道:这狼拓手段真有如此残忍,我们穆国商队也被打劫过几回,听说是只抢走了东西,如果不反抗的话,倒是不会伤人的。 武国使者眼睛瞪得圆圆的,说道:小公子此言差矣,商队的货物是商人辛辛苦苦去往各处花钱买来,遇到抢劫的,如何能不反抗?难道穆国的商队遇到打劫,不是奋起反抗,便要举手投降吗? 武国使者声音里也有愤慨,盛气凌然,贺兰藏却并没有向以往那样批驳他,反而怔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想些办法看看能不能先除掉狼拓也好。 他嘴里虽然如此说,眉头却是不安地皱了一下,有人假冒狼拓劫掠商队,杀人灭口,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穆国地处偏远,土地贫瘠,行商不便,贺兰藏为快充实国库,便带着旋风十八骑常年在赤焰沙漠假扮马贼,劫掠过往商队,他们一行人既然要抢劫别人辛苦赚来的钱财,遭到抵抗是免不了的,杀人也是免不了的,但是他们从来不会杀人灭口,一个不留。 到底是谁,手段如此凶残,他是想打着狼拓的旗号好办事,还是有心人想要陷害狼拓,狼拓本是一个马贼,别人谈不到要来陷害他,他眉头不禁一挑,难道是有心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针对自己而来,借此破坏穆国组织的五国联盟。 他想到此处,心中戒备很深,面上仍然是不动声色。 庄国的使者轻轻附和,说道:如此甚好。 武国使者高声说道:赤焰沙漠离穆国成国都很近,狼拓抢完钱财总要花出去,不然也就没有了意义,他每次消失得那么快,想必在附近的国家也是有据点的。 贺兰藏挑了挑眉头,一双厉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武国使者。 武国使者知道自己言语冒犯,面上一红,笑着解释道:小公子勿怪,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一个国家人口众多,真要潜藏进来十几个马贼也是常事。 贺兰藏只觉得危机一步步地逼近了他,心中暗自提防,却不能表现出来,他当下笑着说道:也有道理,我便布置下去,让各州郡秘密查访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一群人出没,再来禀告。 武国使者轻轻一笑,说道:小公子,不必那么麻烦了,想来狼拓等人是活该命绝于此,上次被他们打劫的生还者这次跟着我到穆国都城来,前些日竟然无意中在街上遇见了他。 贺兰藏心头一惊,面上诧异地问道:遇见了狼拓? 其余三国的使者亦是紧紧盯着武功使者的眼睛,他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他当时装死逃生,有一个马贼在他面前不经意地摘下面罩,被他记住了容貌,想不到天王恢恢,疏而不漏,居然就在穆国这样撞见了。 贺兰藏看着武国使者,心中知道此事绝难善罢甘休,只是不知道武国使者在这件事情里充当什么角色,是被利用的人,还是也参与其中的知情者。 他微笑着说道:如此甚好,想来你们定然是将那个人捉住了。 武国使者略略摇头,面色通红,说道:那厮轻功十分高,从面前一闪而过,等我的下属反应过来时,人都已经走没了。 众人不由得都有些丧气。 武国使者又是哈哈一笑,说道:那也无妨,因为我们画出画像,在穆国都城四处派人私下打听,把这个人又找到了。 众人紧紧盯着他,昭国使者埋怨道:你说的快点,有话何不一次说完,没完没了的卖关子。 武国使者大眼一瞪,轻骂了一声,说道:我本来是打算先把事情查明白,再来告诉各位的,刚才既然有人提到狼拓这件事,我便提前说出来,大家一起去,我不领这个功也罢。 昭国使者嗤之以鼻,说道:只怕你没那个本事,要借助穆国的军队和小公子高深的武功来保护你才敢去自己看看。 武国使者面上一红,笑道:在小公子的地盘上动土,怎样都要告诉小公子一声才行。 贺兰藏知道今日事情难了,他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武国使者现了狼拓的踪迹,我们便寻踪而去,争取将他们一网打尽才行。 他看着武国使者,镇定地笑着,而一直在他身后站着的风十八,冷汗早就湿透了内衣,面上还是一副镇定冷酷的少年人神情。 贺兰藏站起身来,直直腰,用手掸掸衣服,轻轻拉起腰间的玉佩把玩着,笑着说道:十八你去安排一下,我们这就陪着几位大人去捉狼。 十八应声而去,走出大门外,才现主人为了怕引起嫌疑,居然没有多叮嘱他一句,安排军队和武功高手当然好安排,只是这看起来充满危险味道的陷阱,他要准备些什么,又要如何应付。 他竟然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想起主人的眼神,充满和煦的鼓励,又想起主人指令他出来时,不断地把玩着玉佩,他脑中灵光一闪,脑海里出现一张聪明秀美的脸,后唐公主,主人正是常常唤她做玉儿。 他恍然大悟,向着监牢跑去,锦房,他要去锦房,旋风十八骑等人没有一个人比她聪明,她眼睛一转,准保能想出帮助主人解围的方法,说不定一眼就能看穿是怎么回事,是谁在捣鬼。 他快步向锦房跑去,监牢里的人天天见到贺兰藏和风十八向这里跑都习惯了,见面只是尊敬地向他叫一声:风大人。便不再对他问东问西。 风十八一路无阻地进到锦房的区域,走了两三进院落还没有碰到巡逻的侍卫不由有点诧异,他一直不停向里面关押萧珉的院落走去,直到走到萧珉的屋外,房门没锁,虚掩着,风十八轻轻推开门,房里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名锦房的侍卫。 126 土崩瓦解 下1 十八一惊,赶快蹲下身子去查看他们,用手一探呼吸还在,还好没有丧命,只是被点住了睡穴,他解开这些侍卫的穴道,却各个说不清所以然,竟然是连袭击者的样子都没见到便被人家点了穴道失去知觉。 他迅地在室内各个地方查看一下,不见萧珉的踪迹,也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线索,萧珉竟然凭空不见,感觉就像插翅而飞,就是不知道带走她的人,对她是敌是友。 十八皱皱眉头,直觉前方好像隐隐张开了一个大网,伺机对公子和他们不利。他略想了想,时间紧迫,只能立刻通知风一,把事情经过叙述一遍,让他们几人悄悄坠着接下来的行动,若是现场有什么意外出现,他们在暗中当机立断。 时值傍晚,夕阳给穆国都城高大坚固的城墙镀上了一层金辉,城门处的行人络绎不绝,有远来行商的各国商队,也有出去办事种田着急回城过夜的穆都人。进城的人多,出城的人也不少,有些城外的农民白天来城里卖点新鲜菜,也要趁着晚上关城门前出去。 因为贺兰藏等人也夹杂在出城的人群中,今日傍晚出城的人就显得多了点,穆都城防森严,城门处守卫的士兵瞪着大眼,观察着进出的人群,看见觉得不太对劲的行人,便要拦下盘问一番。 为了不打草惊蛇,贺兰藏等人可谓微服出访,武国使者看着尽忠职守的穆国士兵,称赞道:又没打仗,看得这么严,这些家伙真够负责的。 贺兰藏淡然一笑,漂亮的眼睛深处布满阴霾,听到十八报告萧珉失踪,他的心中压上了沉甸甸的大石,又有一层隐隐的担心,萧珉来到穆国的目的就是为了破坏五国联盟,又只有她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今天的事情会不会和她有关。可是她一直被囚禁在锦房内,怎么安排这些事呢,还是她用自己被擒的表象来迷惑他对周围一切放松警惕。 他想到萧珉趴在自己怀中强忍眼泪的模样,心中一紧,她是装的吗,她会是装的吗? 他思绪混乱,如果现萧珉是幕后的主使者,他又该怎么办?如果萧珉是无辜的,她是被坏人捉走了,他又该怎么办?第一次,贺兰藏无法保持冷静,心情矛盾,竟然不知道自己希望事情向着哪个方向生。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他不想看到的,但是分明事情就是这两种可能性。 他一边慢慢地向前走,一边握紧了拳头。 其余几国的使者也开始赞扬穆国士兵的忠于职守,十八笑了一下,仗着自己看来年少气盛,随意地向武国使者问道:这位大人,我们都走了好久,到底那些人藏在哪里,你早些透漏,我也好叫精锐营提前埋伏在那里,管将他们一网打尽。 武国使者眼睛一转,哈哈大笑地说道:不急,不急,就快到了。却不肯说出他们要去的地方。 十八只能佯作劳累又抱怨了两句,心中却暗骂道,武国使者看起来粗犷,却是个老狐狸,竟然不相信他们,不肯说出地点,要众人一起过去才行。 若是他肯提前说出,十八一定想法透漏给风一等人去提前查看,他抬起头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中间也隔了一个多时辰,不知道风一派出去的人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可是看武国使者的隐秘,想想穆都城里城外土地广大,只怕他们是没有头绪。 几个人慢慢地向城外山上的小径走去,小路越来越崎岖,几个人当先走着,而几个人的护卫四处散开,形成一个保护圈远远地保护着他们。 走了很久,武国使者才指着远处一座若隐若现破旧的山神庙说道:就在那里。 众人都呆了一呆,昭国使者随即笑道:方大人你确定吗,他们那么辛苦抢来金银财宝会住在这种破烂地方,穆都里面多的是销金窟。 武国使者摇摇头,说道:谁说他们住在这里,他们可能是在这里集会。 众人随意点头,表情却并不和善。 十八想到主子和自己一行人从来都不知道穆都附近还有这么个地方,现在却有一群人不但假冒自己,还要在这种地方集会,并且被人现踪迹,心中不由觉得有些滑稽。 武国使者站定,轻声说道:我们还是不要都过去,万一打草惊蛇便不好了。 刚才散布在远处的武国护卫此刻走到他的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他大声说道:我们埋伏在这附近的兄弟说,他们偶尔会过来,今天还没有来过。 几名使者表情有点怪异,难道让他们这些大人也露宿野外守着不成。 贺兰藏眼睛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说道:方大人的手下在这里坚守很久,又能看到他们集会,怎么不查出他们到底藏身在哪里。 武国使者说道:不是不想跟踪,而是跟踪不上,又担心被他们现,只能守株待兔了。 贺兰藏淡然地点点头,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他话声一落,足尖一点,如游龙一般向着远处掠去,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回过神时,那一道飘逸若仙的雪白身影已经变得很小,快要停留在破旧的山神庙前。 众人神情一凛,世人都传说贺兰藏的武功深不可测,他们只是耳闻,今天才是第一次得见,仅只轻功一项,贺兰藏的功力已经是骇人听闻。 众人刚回过神,十八一拱手道:各位大人,十八不能让主人独闯险境。 他话声一落,也是足尖一点纵了出去,强将手下无弱兵,风十八的轻功虽然比不上贺兰藏,也是度惊人,几个起落已经跟在荷兰藏的身后进入了山神庙中。 十八跟在贺兰藏身后进了山神庙,趁着四下无人,立刻轻声说道:主人,我已经和风一他们说,埋伏在这周围,遇到可疑的人当机立断。 贺兰藏犀利的眼神,轻轻一扫四周,山神庙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布置,点点头,说道:不论遇到什么事,沉住气。 十八点点头,山神庙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度极快,十八轻道:来了。 两人闪身在破旧的山神像后面,山神庙里进来一个灰布衣衫的人,躲在石像后面的十八一看,身子一颤,那个进来的人他十分熟悉,因为他们曾经朝夕相处了十几年,一起长大一起受训练,亲如兄弟。 他一时激动,碰掉山神像身上的一点泥土,那个人立刻向着十八躲藏的方向,机警地叫道:什么人? 贺兰藏心头也是一惊,他一时未及拦住风十八,十八已经激动地站了出来,叫道:十七,是我呀,你还活着? 那灰衫人乍见到十八,面上也是泛起激动之色,却并不自然,眼神有点慌乱,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十八这才想到今天的事情,连声问道:十七,你既然没死,怎么不来找我们? 这个人正是在封里郡战役中,众人以为不幸牺牲的风十七,想不到他还没死。 贺兰藏见到十八已经冲动地出去,也不能继续躲藏,从神像后面现身出来。 风十七一见贺兰藏,身子一震,眼神不由得胆怯,过了半晌,低低叫道:主人。 贺兰藏神色清冷,眉头都不眨一下,轻描淡写的问:阁下是哪位? 风十七身子一抖,长期对贺兰藏形成的敬畏,让他几乎想要求饶,却又顾忌着什么,勉强说了一声:主人,今天要对不起你了。 贺兰藏不动声色,继续说道:阁下尊姓? 风十七垂下头,十八眼中犹有不甘,贺兰藏笑着问道:怎么十八你认识他? 贺兰藏锋利的目光一看进十八眼里,他立刻知道自己的失误,十七叛变了,承认他的身份,承认他们相识,众人的身份便要被揭穿。 他一低头,说道:属下眼拙,属下不认识此人。 贺兰藏冷冷地说道:拿下。 四国使者就在外面,想必已经看到风十七走进山神庙,若是停留时间过长,便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十八和风十七动起手来,贺兰藏略一迟疑,决定作壁上观。 十七十八交战在一起,两人武功不相上下,打的难分难解,贺兰藏眉头一挑,心中暗叫不好,让两人一直打下去也不是办法,旋风十八骑武功都是她亲自调教,如出一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关系匪浅,师出同门。 他只希望暗中埋伏的风一能出手偷袭风十七,让十七没办法成为人证,而又不会让人怀疑是他和十八杀人灭口。 他正想着,山神庙外人影一闪,贺兰藏视力奇佳,看出那是风一,但是他继续装作毫不知情,等待风一动手。 风一没有让他失望,看见山神庙中的情形,也是略微一怔,十七没死,他怎么会叛变,他只是一想,手中却是停也没停地向着山神庙中出一枚暗器,偷袭搏斗中十七的咽喉。 127 反目成仇 上 十七和十八正在搏斗中,两人许久不见,十八功力长进不少,逼得十七步步后退,银光闪闪的长剑不断出现破绽,左支右绌,风一的暗器射进来,银星一点,直接洞穿了十七的咽喉,血花四溅,十八愣了一下,手里微微一抖,颤声叫道:十七! 十七身子一震,用手摸到脖子伤口汩汩冒出的鲜血,说道:是风大吧,他的暗器还是那么准!他勉强说完,已经向后扑通一声栽倒,十八过去搂住他,不甘心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你没死怎么不回来? 而十七已经气息皆无地瘫倒在十八怀里,再没有办法回答十八的疑问。 贺兰藏听到十八的声音,知道十七走了,手指抖了一下,却没去看倒在血泊中的十七,足尖一点,向着外面追去。 风一偷袭得手,便向远处逃去,贺兰藏追出去时,一前一后两道疾风,而后面的贺兰藏度更快,几个起落便赶上风一,到了他的身后。 风一作势抽出长剑,向着贺兰藏迅疾地刺到,嘴里却轻声地叫道:主人! 他湛蓝如海的眼睛里波澜起伏,贺兰藏知道他想要问什么,轻声道:他没痛苦。 风一很利索,十七痛快毙命,没有遭罪,风一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想问什么,却什么都没问,说道: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贺兰藏看着远处正要聚拢过来的四国使者和他们的护卫,卖了一个破绽,嘱咐道:注意安全。 风一轻声应是,向着贺兰藏的破绽一阵猛攻,如猛虎一般势不可挡,剑剑都是搏命的招式,贺兰藏连退几步,风一趁机向外面逃去,贺兰藏起身欲追,风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处的山野中。 四国使者围拢过来,看见贺兰藏阴沉冷酷的脸色,十八从山神庙里走出来,说道:主人,匪徒还是死了,十八没救活。 众人在山神庙远远看见这里的情形,知道贺兰藏十八与匪人搏斗中,匪人却被外面后来的匪徒给暗算了,只是里面的人什么样子,他们还不知道。 武国使者紧跑几步到山神庙中,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十七,先在他身上搜查一番,没有什么现,不由得丧气地在十七身上连踢了几脚,嘟囔着说道:真是晦气,守了这么多天居然一点现也没有就被人给宰了。 十八眉头一挑,拳头紧紧捏起,贺兰藏在他前面冷声说道:是我大意,不过他们既然着了相,便绝对跑不了,我这就下令全城搜捕。 武国使者不着痕迹地哼了一声,想来对贺兰藏不满,嘴里却说道:还要全赖小公子,毕竟这是穆国的都城,我等不好过多参与。至于这个匪人吗,就让人吊在城墙上示众好了,反正也被他们现,不如正面恐吓一下。 十八见武国使者侮辱十七的尸体,已经在强压着怒火,听到他还要让十七曝尸荒野,心中一寒,贺兰藏将十八神情变化看在眼中,冷声说道:方大人说的是,十八你去命令兵勇将这个人的尸体掉在城墙上,宣写告示,让来往行人都知道赤焰沙漠的马贼在我穆国被捉了,使那帮马贼不敢再放肆。 十八听到贺兰藏的声音,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太过冒失,恭敬地低头照办。 几名穆国士兵走进来,将风十七的尸体拖了出去,尸体拖过的地方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天色已暮,血红的夕阳缓缓下沉,很快便要藏到山后,白天飞出去觅食的鸟群也呼叫着三三两两返回山林的老巢,在血红的天边如同移动的墨点一般。 贺兰藏看看天色,说道:诸位大人,今日出师不利,现在返城可好。 众人都有些悻悻,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照办,当下众人便要启程回城。 萧珉看着无锋将锦房的守卫都点了穴道扔在她被关押的房间地上,神色轻轻一变,说道:我们怎么出去。 燕前尘说道:你换上守卫的服装,跟我们一起出去。 萧珉点点头,蹲下去要脱其中一个守卫的外衣,燕前尘轻轻制止了她,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萧珉,自己去脱穆国守卫的衣服,穿在身上。 萧珉轻轻看了一眼无锋,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她低头接过燕前尘的衣服,红着脸换上了,燕前尘轻轻一笑,眼睛里有几分打趣,亲自替她将腰带束好,才整理自己的衣着。 三人乔装成锦房换班的守卫正大光明地走出去,几乎没有遇到阻拦,只是离开锦房时被守门的头目问了几句,燕前尘不知从哪里知道穆国守卫的暗语,对答如流,三个人轻松地便离开了锦房。 走到热闹的街道,人来人往,萧珉禁不住长长地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锦房的生活虽然优渥,但是失去自由的滋味太过难受,怎样也比不了在外面自由自在的呼吸。 她笑着看燕前尘,说道:王爷,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燕前尘嘴边一丝玩味的笑,问道:你来穆国的目的是什么? 萧珉略一迟疑,面上笑容消失,轻声答道:破坏五国联盟。 燕前尘问她:想到方法了吗? 萧珉摇头,清秀的眉宇间有点赧然。 燕前尘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你这么聪明,不可能想不到。 萧珉略一低头,有一个方法在她心底压抑了很久,但是她一直没有真的那样做,她告诉自己难度太大,所以一直没有着手实施,但是真的只是这样,她竟然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如今燕前尘一说,她已经知道他说的必是那个方法,她脑海中出现了贺兰藏微笑深情的眼睛,想到两个人在被衿之中紧紧拥抱的身体,想到自己趴在他的怀里偷偷流泪,不由得心中一疼,躲也躲不过去,终究还是有这样一天。 燕前尘看到她变化的神情,眸中燃起了一团火焰,却是笑着装作不知情的说道:玉儿,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告诉我穆国小公子贺兰藏便是赤焰沙漠的马贼狼拓,狼拓在各国积怨已久,穆国公子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只要揭穿他的身份,这五国联盟还能够成功吗。 萧珉顿了一下,假装惭愧地说道:玉儿驽钝,居然忘记了这么关键的线索,既然这样,我们便设计来拆穿他。 燕前尘哈哈一笑,看着她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一切准备就绪,我不方便出面,这件事由你负责。 夜色渐沉,贺兰藏正要和四国使者走出山神庙,外面一声巨响,接连有他们的侍卫像被人扔皮球一样扔了进来,砸在地上,场面十分诡异。 众人面色一变,贺兰藏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向外面看去。 紧接着又扔进来一个全身被捆绑的黑衣人,和其他被扔的人不一样,其他人摔到地上都是哎呀疼呼,那个人也是被用力地砸在了地上,却紧咬着牙关一言不。 贺兰藏向那人看去,眼睛已经不自觉地眯了起来,风一,他被人抓住带回来了。 十八紧张地向前一步,却被贺兰藏看似不经意伸过来的手和风一冷漠的眼神所制止住。 破旧的庙门外显得益黑暗的夜色中,缓缓地走进来神秘莫测的三个人,为者一身穆国守卫的衣着打扮,但是身材窈窕纤细,秀美清丽的小脸上,明眸皓齿,在燃烧的火光映衬下,更显得肌肤如玉,红唇如娇艳的玫瑰。 她一看贺兰藏,神色一变,复又归于平静。 贺兰藏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竟然是她,萧珉。 萧珉身后跟着两名颀长身材的男子,都是黑巾覆面,纯黑长袍随着张狂的夜风不断飘摆,像两个黑暗之神一左一右地守护在她的身后,不可一世。 萧珉看到贺兰藏,两人的眼光在空中对视,一瞬间都起了波澜,却强行压抑下去。 武国使者看着萧珉吼道:你是什么人,擅闯这里。 萧珉看他一眼,秀美的容颜不怒自威,冷冷地说道:方大人,我是楚国的太子妃。 萧珉话意一落,四国使者都是十分震惊,面面相觑。 萧珉轻轻一笑,如夜色中突然绽放的昙花,倾城绝艳,照亮了人们的眼睛。 她客气地说道:我来这里给诸位帮个小忙,这个人便是刚才的刺客,诸位有什么不妨问他。 众人的眼光集中看向风一,风一低着头,武国使者过去抬起他的脸,映入眼中一双湛蓝如海的深邃眼眸,不由得手一松,说道:这家伙的眼睛怎么是这个样子。 十八轻轻握紧了拳,贺兰藏紧紧地盯着萧珉,凌厉的目光几乎要刺得萧珉体无完肤。 萧珉忍住心中剧痛,正要话,昭国使者问道:你用什么来证明你的身份,你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们五国正要联盟共同抵御楚国,你可知道你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她仔细地看看昭国使者,礼貌地回道:楚王派我来这里,正是要我揭穿穆国的真面目,以免各国上当,一个诸侯国的王子倘若扮成强盗来劫掠你们的商队来财致富,杀死你们的同胞,抢夺他们的财产,你们还想要和他们结盟吗? 萧珉此言一出,四国使者不约而同地回看贺兰藏,却看到一双冰冻到底的眼眸,俊脸上散出凛冽的杀气,不知为什么都是心中一寒,下意识里已经向旁边躲闪了几步。 128 反目成仇 下 寒冷的夜风从山神庙外拼命地灌进来,火光明灭地在夜风中摇曳着,贺兰藏轻轻一笑,如玉的容颜上端得是风华绝世,说道:公主好厉害,这么容易就从锦房中出来,之前呆在锦房里那么多天,倒是委屈你了。 萧珉默不作声。 昭国使者张嘴问道:小公子,难道她真的是楚国太子妃? 贺兰藏一点头,调侃道:诸位大人也可以借此请教公主,刚进穆都时,生的泻药事件、各位大人之间阴差阳错的误会都出自谁手? 萧珉面上一红,贺兰藏继续说道:公主来到我穆国都城便是为了阻挠五国联盟,只是办事不利,刚刚开始捣乱,便被我捉了。 庄国使者问道:既然生了这样的事,小公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贺兰藏斜飞他一眼,淡然道:告诉你们,便立刻缔约吗,还是多分心思来考虑这件事。 庄国使者不说话,如果知道楚国派人来阻止这件事,他们的态度会有变化也不一定。 贺兰藏心中就恨他们态度摇摆,既想对楚国设防,又不想楚国知道,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他冷笑着说道:五国联盟洽谈时日已多,今日正好有楚国太子妃做见证,诸位大人就此可以放心了。 萧珉一伸手,说道:慢,你们缔约可以,但是狼拓一事祸害各国,与谁也难脱关系,今天便要先查清楚再说。 武国使者的眼睛在两个人身上转转,打着哈哈笑道:让我先来看看这个人。 他又走过去查看风一,伸手在风一身上摸了半晌,掏出几枚暗器,对比刚才十七身上中的暗器叫道:看来杀人的真的是他。 他厉声问道:是谁派你来杀人灭口的。 风一雪白的脸上一股冷漠,毫不理会他。 武国使者被风一的傲慢触怒,掏出怀中的匕在风一的脸上比了比,锋利的刀锋划过他帅气的脸颊,几道鲜血立刻流淌下来,风一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冷冷地看着武国使者,眼神中满是不屑。 武国使者更加恼怒,用匕刺在他的肩上,刀尖旋转着向里面越刺越深,鲜红的血肉顺着他的动作掉落了下来,风一痛苦地拧紧眉,不哼一声。 萧珉心中咯噔一声,紧紧地捏住拳头。 她身后左的黑衣人走上前去,在风一的身上轻点了几下,说道:他的穴道被封住,你用刑他也不会说话的,但是现在可以了。 风一被解开穴道,冷漠高傲的蓝眸向着武国使者看了几看,含着血水的吐沫一口吐在武国使者的身上,说道:你爷不是娘们,脸上划几刀就怕了,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武国使者大怒,一扬手,银光一闪,整枝匕就要没入风一的怀中,贺兰藏随手一扬,武国使者的手便被一道力量拉着刺不下去,他转过头去,大声问道:小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兰藏面色平静地冷声说道:方大人,此地没有药物,只剩这么一个人证,你若要将他弄死了,事情就真的没办法水落石出了。 武国使者悻悻地扔了匕,却不解气地在风一身上踢了几脚,贺兰藏说道:想让他吃苦头也容易,穆国监狱里残酷厉害的刑罚多的是,我们回去大人可以慢慢尝试。 昭国使者向前一步,蹲在风一面前,厉声问道:你的同伙呢?你是马贼里的什么角色。 风一看他一眼,冷漠说道:我就是狼拓,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悉听尊便。他既然武功不济,被人捉住,也绝不能连累主人,至多一条命不要罢了。 昭国使者喃喃重复道:你就是狼拓。 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匪狼拓已经落到众人手中,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继续问道:你的同伙呢? 风一眨眨蓝眼睛,故意说道:到了你们昭国啊,正在你家屠杀你的家人为我报仇呢。 明明知道他在信口雌黄,昭国使者还是感到一股恐惧从心底冒了出来,几乎坐到在地。 萧珉的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右黑衣男子轻轻拍了一下手,说道:把他的同伙都带上来。 山神庙外漆黑的夜色中,行来一群如鬼魂般神秘的黑衣蒙面男子,双手都提着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直直地走进山神庙,将手中提着的人摔在庙里的地上。 那群被摔在地上的男子都咬紧牙关,哼也不哼一声,都是和风一同样的硬骨头。 贺兰藏看见那些被摔在地上的男子,面色微变,而十八已经忍不住低下了头。 昭国使者一眼数过去,地上是十六人,加上刚刚拖出去的一具尸体,他看着说道:这些都是马贼吗,听说赤焰沙漠的狼拓一伙,是十九个人,如果这些人真是马贼的话,还应该有两个人漏网。 萧珉眉头一皱,逍遥王果然手段高明,她以为他只捉到风一,想不到旋风十八骑除了十八跟在贺兰藏身边,居然全部落网。 她看着旋风十八骑在地上痛苦的姿势,手微微抖,难道她要用他们的性命来威胁贺兰藏,揭穿他的身份。 武国使者重新拾起匕,走到十八骑身旁,向着贺兰藏说道:既然有这么多人,应该不存在死无证据一说了,不如就在这里一个一个来审问。拖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夜长梦多。 他拿着匕便要向风三刺去,风一看在眼中,心念已绝,他不去看贺兰藏和十八的神情,向着旋风十八骑其余的弟兄,说道:事已至此,生之无益,若有缘,我们便来生再做兄弟。 风一既不能出卖贺兰藏和穆国,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十八骑的兄弟被别人折磨,看到他们受人摧残,那种痛苦远比加诸在他自己身上痛苦百倍, 旋风十八骑其余诸人进到山神庙,看到众人之中面色深沉的贺兰藏和风十八,心中长叹一声,他们长年在刀尖上打滚生活,早已经生死置之度外,可是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这般潦倒困难的情况,如此这样一死,心中竟是千百分不甘心的。 可即使不甘心,有些事也必须去做,这就是兄弟义气和担当。 风一向众人说那一番话,每个人都心中明白,风四高声叫着:老大,黄泉路你不会孤独,兄弟们陪你,一帮人到哪里也是热闹。 武国使者一听众人说话,心中大惑不解,想不到这些人居然如此不惧生死,尚未用刑竟然便想自戮,他冷笑一声:想死没有那么容易?说出你们的同党在哪里? 他话意未落,就得到了旋风十八骑的答复,答复是十几个人一起向他身上吐的口水,又狠又准,离他最近的风三更是直接吐到了他的脸上。 风三哈哈大笑,说道:你这个人,你这个人,我怎么觉得你比我们还要惨。 武国使者脸涨得通红,抬手抹掉了脸上的吐沫,张嘴说道:我就先拿你开刀。 他手中锋利的匕,银光一闪就向风三刺去,整柄匕没入风三的胸口,又猛地拔了出来,风三的鲜血像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萧珉微微一颤,看着风三那张长着络腮胡子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神一动,不忍心地看向了别处。 风四哈哈大笑道:老三,你好倒霉,都要死了,还要被狗咬上一口。 风三忍着剧痛,连连说:晦气晦气。 风一看着风三风四的豪情,心中难过的情绪也逐渐平复,若是人生有灵魂,他此去也不寂寞,路上照旧好多弟兄相陪,只是他性情收敛已惯,当下说道:你们慢慢说,我去给你们探个路。 风一说完,将穴道被封后身体里仅剩的一点力气运在上下的牙床之上,运足力气便向自己的舌尖咬去,他四肢被缚,只能用这种方法来了断自己。 风一话音一落,其他人也不甘落后,说道:风一,我们陪你。 眨眼之间,旋风十八骑十几条汉子便要同时丧生在自己的手中,武国使者吃过他们的亏,恨不得他们都立刻死在眼前,面上挂着阴险冷漠的笑,其余几国的使者看着楚国有萧珉,穆国有贺兰藏,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作壁上观。 萧珉看着风一的动作,想到他当时站在贺兰藏身后飘逸出尘的神采,海水一样蓝的眼睛就要失去光泽,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那是一个下意识的阻拦动作。 十八一直垂着头,他的自制力不像主人,已经不足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含在眼角闪烁着,他强迫它们不能滑落。如果可以硬拼,哪怕他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会有一点犹豫,可是站在兄弟们英勇就义的背后苟且偷生,虽然是为了主人和穆国,仍然让他难以承受,那一瞬间,在他心里对象神一样尊敬崇拜的主人也起了一丝怨怼。 贺兰藏还是没动,冷冷地站着,如千年石像。 萧珉身后的燕前尘,本想用旋风十八骑来威胁贺兰藏暴露身份,没想到他真的心冷如铁,看着出生入死的兄弟在他面前自戮,一点动容之色也没有,他眼睛一眯,此子耐力非同小可。 风一等的气力用在上下牙床上,向着舌尖咬去,眼看着便要血溅当场,燕前尘怎能看着费力捉来的人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就如此丧命,他袍袖一挥,一道劲力横空向风一等人冲撞而去,同时间,对面一个颀长的身形突然掠起,迅如游龙,向着他攻来,燕前尘微一闪神,糟糕,还是上了他的当。 129 心如死灰 上 贺兰藏突然掠起,锐利如鹰,手中闪着银光的长剑如老鹰锋利的长喙,向着无锋扑去,同时另一只臂膀如大鹏展翅掠到两人身前,挡在逍遥王和无锋之前,巧妙让过燕前尘射向风一等人的劲力,攻向他卖出空门的肋下。 贺兰藏这下突起袭击,出乎所有人意料,燕前尘虽然一直关注着他,也没有想到贺兰藏攻势如此之快,计算如此精妙,他的功力高深,若被一击而中,后果不堪想象,因此即使功力高深如燕前尘也要向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攻击。 只是那攻击竟然是虚张声势,回手极快,燕前尘和无锋两人一退,贺兰藏轻轻向后一旋,雪白的衣角随风扬起,刹那风华无可言说。萧珉尚在恍惚之中,已经被揽进他的怀中,一支锋利森冷的长剑准确地架在她的脖子上,阴森森的冷气沁进皮肤,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她的耳边响起贺兰藏的声音:别动,否则我杀了她。 萧珉冷笑一声,想起不久前两人之间的卿卿我我,心中无比滑稽。 燕前尘一时大意,让萧珉落到了贺兰藏的手里,心中有点懊恼,眼睛里却是不露声色,说道:小公子好伶俐的心肝。 贺兰藏看着萧珉身后右的人,突然说道:我知道你是谁。 燕前尘眼神微微一凝,说道:公子好手段,只怕你不想让我现出真实身份。 贺兰藏压住萧珉,嘴里说话,手中不敢有一丝大意,他知道对面的敌人武功之高平生仅见,他侥幸得手,不能再冒一点危险,他笑着说:只怕你自己更不想现出真实身份,和五国联盟相比,有一样东西对你更加重要。 虽然燕前尘乔装成萧珉的手下出现,但是他一现身,贺兰藏就敏锐地察觉到远远高于无锋不知道几重境界的吐纳,他知道萧珉身后右边的男人功力深不可测,绝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也许他便是萧珉真正的主宰。 风一等人想要自戮的瞬间,他强自忍耐不动,他在赌,赌那个人不了解自己的真性情,赌那个人不会让辛苦落网的旋风十八骑就这样自戮而死,所以他强迫自己全神贯注在他的身上,不去阻止风一等人,幸亏他赌对了,幸亏他的武功也很高,才能趁燕前尘分神,及时地将萧珉捉回手里。 燕前尘听完贺兰藏的话,难以察觉地蹙了蹙眉,这个贺兰藏年纪虽轻,行事老辣狡黠,果然名不虚传。他的确不宜露出身份,对贺兰藏来说,后唐仍是宗主国,不能在表面上对后唐王爷无礼,对于他来说,他暴露身份,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萧珉到楚国的目的便无法再隐瞒下去。 说起来,燕前尘比贺兰藏还要担心身份曝光。 燕前尘轻轻一笑,成竹在胸地说道:我的身份可以不曝光,你的身份却非揭穿不可。 贺兰藏眼神一凝,压在萧珉脖子上的长剑轻轻向前一送,无锋着急地向前一抢,燕前尘轻轻一摆手,说道:我知道你绝不会伤害她。 贺兰藏看着燕前尘的笃定,心中一紧,不知道萧珉是否把两人之间的情形也如实汇报,他想到萧珉就是为了效忠眼前的男子一次次拒绝他,不知道他们之间亲昵到何种程度,突然心生嫉妒怨恨,冷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向前来试试看。 燕前尘面带微笑,向前轻轻迈了一步,萧珉心中一声长叹。 贺兰藏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长剑向前一送,锋利的剑芒在萧珉雪白细致的颈项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淋漓,众人一惊,无锋徒劳地伸出手去。 燕前尘心中一惊,想不到贺兰藏如此狠厉,站住不动看他。 鲜血直流,萧珉嘴角勾出一抹冷笑,鲜血才能让她看清很多事实,比如贺兰藏,比如燕前尘,比如无锋,比如她自己,一颗玲珑剔透的玻璃心穿过纷纷扰扰倏忽之间变得坚硬,原来没有任何人值得信任,除了她自己。 贺兰藏感到萧珉的身子一震,他心中一痛,面上却是春风得意地向燕前尘等人命令道:不如,你们先离开,这里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燕前尘微笑以对,萧珉一瞬间的神情变化,他已经看在眼里,他本来就是为了让萧珉对贺兰藏绝望才迈出那一步,只是他忽略了他那一步,也让萧珉认识到他对萧珉的不在意。 萧珉的鲜血一直流淌,武国使者慌张地说道:小公子,还是先帮太子妃止血,我们接下来慢慢说。 其余几国的使者也是齐声附和,不能让楚国的太子妃死在他们的眼前,否则就会给他们的国家带来灾难。 萧珉苦笑一声,笑着提醒贺兰藏:小公子,四国的使者大人在跟你说话。 她玩世不恭的口气让贺兰藏心中一痛,你既然设计陷害我,还不许我捉住你自保吗,他心中也起了不忿,冷声说道:那又如何? 萧珉继续笑道:没事,小公子的确可以当听不清,不过好歹我也值几座城池,这样白白流血死了,你们可是什么都拿不到的。 贺兰藏听她言语,心中一震,他说过不用她和楚国谈条件,她又哪里值楚国的几座城池了。 此时此刻,他不能分心去想萧珉的话,冷冷命令道:将所有人押回都城再审问。 十八应声而去,萧珉说道:且慢,小公子,狼拓,在这里能弄清楚的事情为什么要回去,不怕你心恨,将四国使者全杀了吗? 贺兰藏眼神一窒,俊美的容颜上一丝恼怒,说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萧珉轻笑一声,一双柔夷不知道是何时放在他的右肩上,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扯,露出贺兰藏结实光滑的肩膀,也露出他肩头一个凶残狠厉的狼头纹身。 众人一惊,武国使者就在风三的面前,下意识地学着萧珉的动作,扯开了风三右肩的衣服,也露出一个明显的狼头纹身,和贺兰藏身上的一模一样。 四国使者慌张起来。 贺兰藏看着萧珉,眼神复杂难辨,问道:你怎么知道? 两个人欢好之时,是在黑暗之中,她怎么能够看清,如果她一早知道这个证据,为什么刚才不说出来,要到现在才说出来,难道她真的对自己死了心。 萧珉微笑着,秀美的小脸呈现出故作天真的笑颜,在火光下凭添了几分艳丽风情,轻笑着说道:我一直都知道啊。 只是直到现在才想要说出来而已,看着贺兰藏受到打击的神情,她眼睛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意,还有燕前尘也会借此知道她和贺兰藏有过肌肤之亲,她不用转过身,想到了他严厉的眼神,心中十分痛快,与此同时,那种深深的伤楚却被她狠狠地埋藏起来,不去理会。 贺兰藏没有时间多想,四国使者已经反应过来,指着他,说道:你,你就是狼拓。 贺兰藏不用再躲躲藏藏,也是一种痛快,索性撕下和善的面具,命令道:十八,一个也不要放过。 十八欢呼一声,向着山神庙外打了一个响亮的唿哨,霎时间漫山遍野亮起火光熊熊的火把,这深山之中已经在众人没有察觉之时,埋伏了成千上万的穆国士兵。 瞬时间,四国使者慌张起来,向着燕前尘身后躲去,贺兰藏要杀人灭口,只是这次的对象不再是刚才的旋风十八骑,而是他们这些刚才在查案的人。 武国使者十分后悔,自己多事,被萧珉等人利用攻击贺兰藏,现在却无处可逃。 他向着燕前尘走去,哀求着:求求你,救救我。 燕前尘冷笑一声,轻轻一抬手,一道凌厉的指风洞穿了武国使者的喉咙,血花四溅,武国使者不甘心地向后栽倒,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是死在燕前尘手上。 燕前尘看着武国使者向后栽倒,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说道:垃圾而已。 他凝然地站着不动,因为萧珉还在贺兰藏的手里,他不能轻易离开,将萧珉留下给他。 深沉的夜色之中,无数明亮的火把摇动着,喊杀声震天,兵器相交的声音在山林中回响,那是穆国士兵和四国使者的侍卫们在争战。 其余三国使者既不能逃向燕前尘,也不能躲向贺兰藏,满眼不可置信地瑟瑟抖向外面逃去,却被守在帐外贺兰藏的手下捉起来一刀杀了,连呼救声都没有来得及出口。 十八高兴起来,先去解风一的穴道,又去给他松绑,风三着急地骂起来:你个笨蛋十八,先来救我啊,我的血要流光了,你们都不死,我一个人可不想去阎王爷那里报到。 十八抱歉地挠挠头,跑过去给风三点穴止血,又给他松绑,风三站起来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胡乱缠在胸前,便帮着十八给兄弟们解穴松绑。 旋风十八骑一旦恢复自由,并不出去战争,只是安静地站在贺兰藏的身后,冷冷地看着燕前尘等人。 外面铺天盖地的厮杀声仿佛与他们无关,他们眼中的敌人只有燕前尘等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旋风十八骑在计划表,从十面埋伏该死一直幸存到现在,还是活着,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忍心,明明知道有死人更容易出情节*,还是不忍心。另外还挺喜欢有点杀人狂的风四,我想我也有点小变态。 明日六一儿童节,祝所有在成*人世界中还保持着一部分童心的大儿童,儿童节愉快,让自己好好过个节吧,另外没事多来本书支持一下。 节日快乐。 溪月5/31 130 心如死灰 下 兵器相交和厮杀中人们的惨叫声在山神庙外不断响起,搅动了整个宁静幽深的山林,山神庙内两伙人还在对峙。 燕前尘看着被贺兰藏长剑压住的萧珉,火光之下秀美恬静的脸上稍微有点出神,微勾的嘴角带着心不在焉的笑容,突然觉得有点心疼。 他轻声说道:冲。随即飞身而起,向着贺兰藏攻到,贺兰藏雪白的衣衫甩成一片飘逸的云霞,带着萧珉向后掠开,燕前尘足尖一点,继续向着贺兰藏攻到,贺兰藏身后静静站着的旋风十八骑突然向燕前尘起攻势,将他团团围在中间。 旋风十八骑心中充满了耻辱,这个神秘的黑衣男子怎么能让他们连面都没着,就中了他的暗算,将他们一网打尽,险些窝囊自尽来保护主人。旋风十八骑怒火燃烧,所以比平日更外卖力,配合得更加默契,却也没被怒火烧晕了头脑,比平日更加小心,集结好阵型将燕前尘框在他们的包围圈中。 燕前尘轻笑一声,长袖如舞,轻轻一甩手,衣袖内的劲风向着身旁的风四袭到,锐利如刀,风四躲闪不及,幸而他身旁的风三和风十八拦在了他的面前,陪他一起分担了燕前尘的攻击。 燕前尘并不着恼,随意轻弹两指,又有无数道强劲的指风向着其他人攻击,而他在旋风十八骑的包围中,轻轻的闪挪,意态潇洒,游刃有余。 无锋长吟一声,飞身跃入旋风十八骑的包围圈内,与他一同行动的还有刚才将旋风十八骑提进来的七八名黑衣人。 他们一杀入战团,情势立刻生了变化,那七八名黑衣人的功力竟然不比无锋逊色,都是燕前尘带在身边的一流高手,他们一经杀入战团,旋风十八骑立刻感到身边处处都是敌人的身影,应付有些吃力起来。 但是他们长年配合的阵型却是将他们每个人的功力都提高了很多倍,所以他们虽然很难战胜燕前尘等人,但是却能勉强困住他们。 贺兰藏将萧珉带开一边,立刻去查看她脖子的伤口,血肉绽开,鲜血直流,他立刻封住萧珉的几处穴道,帮她止血。 他撕开自己的衣服小心地缠在萧珉的脖子上,萧珉轻轻摆手。 贺兰藏已经冷声说道:别忘了,你还值几座城池,我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死。 萧珉长睫毛受伤地忽闪一下,垂下头,将手拿开。 贺兰藏掩住心疼,将她伤口缠好,便拉着她向外面走去,今天是两个男人的战争,他对燕前尘,而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绝不会让萧珉再次回到燕前尘手中。 燕前尘看着贺兰藏拉着萧珉向外走去,面色沉静,眼中已显焦急,他长身一纵,从众人头顶掠过,风三风四看出他的打算,拼着身旁无锋等人刺过来的兵刃不阻挡,也飞身一纵,将手中长剑向燕前尘背后刺来,燕前尘如背后生出一对能看见东西的眼睛,随手一拂,两道劲力攻击在风三风四持兵器的手腕。 两人疼得手腕麻,一咬牙,兵器已经掉落。 风三看着燕前尘即将冲出包围圈,心中着急,猛地一推风四,借着这股冲力,在空中连踏四五步,追到燕前尘身后,在气力不济时,猛地向前一扑,双手紧紧搂着燕前尘,两个人一起掉了下来。 贺兰藏拉着萧珉来到山神庙外,正要点住她的穴道,却看见萧珉眼中有盈盈泪意,不由得一愣,萧珉问道:你怪我吗? 贺兰藏眉头一皱,问道:你是不是早就安排了今天,却一直呆在锦房假装被捕? 萧珉凄清的一笑,说道:我知道你的底细,如果我要说出你的身份,需要今天这么麻烦吗? 贺兰藏一愣,想到两人在一起时快乐的日子,觉得千言万语无从说起,他不看萧珉,向着几名近卫交待道:不管这里的事,带一队精兵将她押回去。 几名士兵连连点头,贺兰藏看着萧珉,伸手要点她穴道,却不料想她一下子倚在他的怀中,他心中酸涩,两只大手却没有环住她,萧珉在他怀中说道:看来我们只能是今日这样了。 贺兰藏心中苦涩,一阵夜风吹来,胸前泛起一阵冰冷的凉意,不知何时,萧珉的眼泪竟然已经湿透了他的衣襟。 他不由自主想去擦她的眼泪,她却将头紧紧地藏在他的怀里,不知道喃喃说些什么,不肯让他碰到她不断涌出泪水的眼睛。 他那双大手垂在空中,许久,渐渐周遭一切打斗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能看见怀中女子轻轻耸动的瘦弱双肩,听见她伤心的嘤嘤啜泣。 他忍不住轻轻搂住她的纤腰,趴在她的耳边想要抚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一声长叹。 萧珉猛地抬起头,他来不及看清她红肿湿润的眼睛,已经被她一下子吻住,贺兰藏一惊,感到那柔软冰凉的嘴唇充满诀别的伤意,禁不住心痛如绞,任她放肆激烈缠绵地吻着,狠狠地搂住她,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身边传来旋风十八骑的一声惊呼,贺兰藏的身体绷紧,将萧珉推开,终于看到她哭得通红的眼睛,他欲言又止,她轻声说:救我。 贺兰藏一怔,萧珉垂头说道:杀了他。 贺兰藏身上一震,心中充满一种狂喜,继续听到萧珉低着头轻声说:杀了他,给我自由。 贺兰藏曾经怀疑萧珉和燕前尘之间有暧昧之情,此刻听到萧珉的请求,想到她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如此,心中郁闷消散大半,略一点头,山神庙里又传来旋风十八骑的惊呼,他不敢再停留,转身向山神庙内飞掠去,一边遥遥地命令道:把她带回我的府上。 风三向前一扑,猛地抱住快要冲出包围的燕前尘,两个人同时落回地面,燕前尘眉头一皱,身上运功,风三觉得全身都像被锋利的长针猛扎了一下,随即身上几十处穴道猛地气血聚集,像几十处引爆点,砰地一声炸了开来,血肉横飞。 旋风十八骑等人担心地叫道:老三。 风三觉得身上似乎四处碎裂,再也没有办法使力,燕前尘面色冰冷,他自幼养尊处优,又有洁癖,被风三这样一搂,实在难以忍受,立刻运功震伤他,此刻风三像个残破的血布娃娃,四肢无力,他想要轻轻一抖,将风三像破布一样从身上抖掉。 风三哈哈大笑道:想这么容易摆脱你爷爷,没有那么容易,爷爷手脚断了,也要缠着你。他却不知怎样张口便向燕前尘一咬,雪白的牙齿从后面咬住燕前尘的脖子,燕前尘没有提防之下,被他深深咬住,禁不住痛呼一声。 他武功盖世,从来没有遇见风三这样无赖的搏命打法,一时吃亏,风三身上的血腥味熏得他难以忍受,他不禁动了真怒,猛地运足内力,内力却比刚才略施惩戒提到许多,身上一震,风三的嘴好像被猛力重击了一拳,牙齿都像一颗颗暗器一样被击飞出去,而风三直直地从燕前尘的后背上飞了出去,在空中嘭嘭嘭地爆炸了三次,一蓬蓬血箭四射。 十八见此情景着急地喊了一声:三哥。 风三仿佛全没有了知觉,像个血人儿一样直直地飞了出去,就要高高地摔落在地上,一道雪白的身影飞掠进来,向着那个方向疾飞,一把抱住风三从空中稳稳地落下来,刚落地便在风三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风三费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说道:主人,想不到我一个人去给十七做伴。 贺兰藏眼睛里泛起激动神色,却只是冷声说道:我在你身边,想死没那么容易。 风三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贺兰藏将他小心地扶在墙边放好,大声叫道:十八,过来照顾老三。 十八闻言抡起手中长剑,狠狠逼退对手,其余旋风十八骑立刻上前补上了十八的位置,燕前尘眼看贺兰藏重新冲个回来,长吟一声,飞身向山神庙外追去,萧珉是他绝对不能丢失的人。 贺兰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持长剑飞身刺向燕前尘,燕前尘一身黑袍空中一个转身,向着迎过来的贺兰藏弹指挥出,两个人身形交错,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但是贺兰藏已经站在了山神庙门前。 燕前尘难以察觉地蹙了蹙眉,贺兰藏英俊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风华绝代,深邃的眼眸中带着嚣张的欣喜,挑着眉问道:想去找她? 燕前尘面沉似水,不肯回答。 贺兰藏轻笑出声,心情很好的样子,继续问道:知道她刚才跟我说什么? 燕前尘没有答话,冷冷的看着贺兰藏。 贺兰藏等不到他的回答,毫不在意,继续说道:她让我杀了你,给她自由。 他把后面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说完,心中喜悦气势如虹,也如意地听到燕前尘的吐纳随着他说出来的答案被扰乱了,沉静的眼眸现出一丝难以压抑的怒意。机会难得,贺兰藏手持长剑,雪白长袍在深沉的夜色中如一朵突然盛放的百合却带着锐不可当的锋芒向着气息紊乱的燕前尘攻去。 131 金蝉脱壳 上 贺兰藏飞身跃起,整个人如一柄锋利出鞘的雪白长剑向着气息紊乱的燕前尘攻去。他当然是故意和燕前尘说那番话,干扰他的情绪,以使自己有机可乘。燕前尘是他至今见过武功最深不可测的人,贺兰藏自负武功盖世,面对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尽管如此,他却不吝于一战,今夜,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他不信自己会输给燕前尘。 眨眼间,他锋利的剑芒已经到了燕前尘眼前,冰冷的剑刃将要触到燕前尘的鼻尖,燕前尘飞身暴起,如惊龙一般,左手向下一按贺兰藏的剑身,借着这股弹力,从贺兰藏身前越过。 燕前尘虽在盛怒之中,却仍然不想和贺兰藏缠斗,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追回萧珉。贺兰藏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透过剑身,直直施加到他的手腕,几乎要拿不住兵刃,燕前尘内力深厚出乎他的意料,他轻笑一声,顺着燕前尘的压力剑尖垂到地面,压成一道雪银色的弯月,然后唰地一弹变回一条直线,轻轻地向着燕前尘背后直刺过去。 燕前尘如背后生眼,脚下不停,在空中连踏几步,随手轻挥一支长袖,如灵活的长蛇一般卷在贺兰藏的剑身上,用力一带,想要藉此抢夺贺兰藏的长剑,贺兰藏轻轻一笑,眼睛里透出一抹狡黠的光辉,剑身微微一侧,锋利的剑芒暴涨,那是他用内力化出的剑气,剑气乍出,立刻透过层层包裹剑身的黑色袍袖,光芒大放。 燕前尘随手一挥,看到黑色长袍已经是千疮百孔,火光透过长袍的空洞刺疼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危险地看着贺兰藏,他向前的追势已经停住,从空中落下,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贺兰藏。 负责押解萧珉的近卫看着贺兰藏疾风般奔回山神庙,只能小心地将萧珉先押解回去,他看一眼萧珉望着贺兰藏背影的秀美小脸,泪意盈然,我见犹怜,低头客气地说道:公主,我们先启程吧。 萧珉垂下头,低声说道:好的,有劳您将我绑上吧。 近卫略一踌躇,小公子和她告别时分明已有和好如初之意,自己怎能再绑她,而且这一队精兵押解一个弱女子又能出什么意外。 他稍微一笑,说道:公主多虑,我们就这样走吧。 这一队精兵便压着萧珉连夜赶回穆国都城,漫山遍野的厮杀声,他们的主要任务倒不是防止萧珉跑了,而是变成别让混战中的人们误伤到她。 在崎岖黑暗的山路上走了许久,贺兰藏的亲卫看着萧珉累得有点气喘吁吁,又看看已经远离了混战的人群,四野寂静无人,向着萧珉商量道:公主若是疲累,不如先歇息一下。 萧珉点点头,席地坐在山路旁,山崖下一条汹涌的长河穿过这座山脉,在月色下,宽广的河面泛着银色的波光,她的眼睛也泛起了涟漪,随即说道:我也歇够了,不如继续赶路。 这队精兵便小心翼翼地围在她的四周继续向前走,狭窄的山路越来越窄,只能供两人通行,那名近卫看着山下闪着水光的河面,担心地说道:公主,你在里面走。 萧珉一低头,乖巧地答道:好。 这个好字一结束,萧珉已经灵巧地一侧身,向近卫攻出一掌,近卫猝不及防,感到那凌厉的掌风向面前攻到,怕被萧珉打下山崖,连忙身子一旋向里面避开,萧珉已经借此冲到了山崖边。 山崖下冰冷的河水咆哮着,不知吞噬过多少生命,萧珉略微一停,眼睛里出现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生之无趣,死亦何惧,她嘴角挂起一丝冷笑,纵身向下一跳,她身前的侍卫伸手一捞,紧紧拽住了她的衣角,她悬在山崖旁的空中,衣袂飘然,一时竟如凌波仙子。 几名士兵紧紧握住她的衣角,努力向上拉,拼命叫道:公主,不可,不可啊。 萧珉微微摇头,秀美清丽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凄苦神色,明媚如春,她手中银色短芒一闪,士兵们握在手中的衣衫随之而断,她猛地向下栽去,山谷中还回荡着她的俨俨笑声,那神仙一般美丽的女子已经消失在山崖下波涛滚滚的水面,手里只留下了她的衣角。 燕前尘冷冷地看着贺兰藏,贺兰藏好整以暇,微笑回视,庙内燃烧的火光映在燕前尘的眼中,他平日的淡然洒脱已不复见。他看着贺兰藏,想起刚才萧珉倚在他怀中的情形,心头大怒,双掌运足内力向着贺兰藏攻去。 贺兰藏长剑一摆,侧身让过燕前尘,燕前尘出的强劲掌力击在庙门上,轰隆一声,两扇破旧的庙门斜飞出去,山神庙大敞四开,呼呼的冷风灌了进来。 寒冷的山风吹起燕前尘的长,他的眼眸恢复了清明,当务之急是先去追回萧珉,若再被贺兰藏纠缠住,萧珉以后被藏起来,便是他武功盖世也难以找到她藏身的地方。 他看着被旋风十八骑围住的无锋等人,还有外面漫山遍野的穆国士兵,心中一凛,今日的阵势若是他一人,可以在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但是他悉心培养出来这些一等一的高手如果都折在这里,也不是一宗划算的买卖。 他心念已定,轻轻说道:走。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已经清晰地传到每一个手下的耳中,他们立刻加紧攻击向着庙门处冲来。贺兰藏面上一抹轻笑,长剑轻舞,漫天剑影如满天飞舞的雪花,让人眼花缭乱,自那纷乱的剑影中,却突然一道白光从中间刺出,令人防不胜防。 燕前尘猛地一闪身,自白光闪耀中探手抓住贺兰藏的剑锋,正冲过来的他的数名手下,齐声惊呼,王爷怎么能以血肉之躯来抵抗贺兰藏的三尺宝剑,连贺兰藏英俊的脸上都难掩惊诧,不由自主在剑身灌注了许多内力。 燕前尘嘴角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单手猛地用力,贺兰藏只觉得长剑向被铁钳紧*住一样,他如何愿意屈服,任凭一股大力震到手腕,反手一抖,也将内力灌注到剑身上抵抗燕前尘,同时另一只大手一扶剑柄,手中长剑旋转起来,如锋利的削器,想要搅得燕前尘的大手血肉纷飞。 燕前尘微微松手,避过宝剑的锋芒,却又是虚空猛地一掐,那旋转的宝剑不知怎的如同遇到阻力一般,再也无法旋转。 贺兰藏眉头一蹙,并不肯就此屈服,用内力催动着让宝剑继续旋转起来,燕前尘冷笑着也加大阻止的内力,长剑被两道相反的内力灌注其中,呛啷一声,一支锋利坚固的长剑在两人内力的摧残下,猛地迸裂成无数尖锐的碎片。贺兰藏立刻用剑柄轻轻一挥,满天的剑刃向着燕前尘铺天盖地袭来,眼看着到了他的面前,燕前尘轻抬衣袖,如布袋一般将剑刃悉数卷进衣袖,又猛地甩了出来,如密集的飞蝗向着贺兰藏反扑而去。 贺兰藏足尖点地,纵起三尺高,雪白长袍飘舞,探手一捉,纤长十指中夹满那些剑刃碎片,双手轻轻一掷,那些剑刃碎片在空中飞回撞到其他的剑刃碎片,都出清脆悦耳的叮叮声,余力尽失,掉落到地上。 燕前尘眼睛微微眯起,贺兰藏年纪轻轻名满天下,的确有独到之处,适才这一手暗器功夫,便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他对贺兰藏不再心存轻视,双掌注满内力,想要冲过去贺兰藏这一关,他不能再保留一点实力。 燕前尘向着贺兰藏冲去,贺兰藏的雪白长袍和燕前尘的一身黑衣姿态万千交战在一起,身形变化莫测,短短瞬间两人已经交手了十几招,分不出孰高孰低,两人身形交错,燕前尘拂出一指点向贺兰藏的太*,贺兰藏向旁边一移,抬手向上便要架住燕前尘的手指。 山神庙外急匆匆跑进来一名近卫,还没有看清庙内的情形,已经大声喊道:小公子,公主跳下山崖了。 他的声音向一道晴空霹雳,贺兰藏慢了一分,燕前尘的手指请拂到他的太*,贺兰藏一阵剧痛险些麻痹了半边身子,牙关紧咬,怒道:你说什么? 那名近卫喘着粗气大喊:公主跳下山崖,其他人正在寻找,我回来禀报您。 燕前尘身形一顿,贺兰藏已被他所伤,他向着贺兰藏胸口攻到,贺兰藏年少英雄,将来必成大患,不如趁此剪除,贺兰藏已经身形一转向外跑去,他本是着急去救萧珉,却偏巧躲过燕前尘致命的一击。 贺兰藏转身既走,燕前尘看着庙内混乱场景,轻声说道:撤。 无锋等人已经涌到他的身旁,无锋向着贺兰藏身后追去,燕前尘一把探手捉住他的后背,无锋只觉得巨痛钻心,他回头看着燕前尘。 燕前尘冷冷说道:撤。 无锋咬咬牙,说道:公主跳崖了。 燕前尘面中有压抑不住的怒气,说道:她不会死。 无锋一怔,燕前尘继续说道:她若是死了,便不是我要找的人。 132 金蝉脱壳 下 贺兰藏转身向山神庙外跑去,猖狂的夜风呼啸而来,吹得他满面生疼,他刚刚以为她已经决定和他在一起,想不到就接到她跳崖的消息。他嘴角逸出一丝苦笑,想着她含着眼泪亲吻他迷惑他,让他忘记点她的穴道,或者说不是忘记,而是不忍心,不希望在她刚刚投向自己时就封住她的穴道,惹她伤心。 却原来这一切只是她想要离开所布的局,夜风很冷,贺兰藏的心更冷,他不信她会死,她强韧如丝,绝不会轻易放弃生命,而他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狠狠地责问她,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自己。 贺兰藏赶到萧珉跳下山崖的地方,向下张望,陡峭的悬崖,幽深莫测,只有最深处才能看见汹涌的水光。 几名穆国士兵茫然无措地留在原地,看见贺兰藏面色冰冷的到来,惶惶然不知所措。贺兰藏看见几名士兵腰间系着绳索试探着一点点攀下山崖,萧珉跳崖已经这么久,他们还没有下到悬崖的三分之一处。 他眼神一凝,从地上拿起一条长绳,拴在自己的腰间,几名士兵挡在他的前面,叫道:小公子,太危险了,这么高的地方,公主掉下去只怕 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只怕人早就摔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了,贺兰藏紧紧咬着牙,不可能,她绝对不会死,她一定不会死,他一定会亲手把她抓回来。 他顺着悬崖飞地悬了下去,借着轻功和绳索飞快地下到崖底。 水面一片茫茫,落到悬崖底下的贺兰藏极目远视,看不到一点线索,他在河里拼命地搜索着,自始自终只有冰寒入骨的河水和河底来回飘荡想要缠住人的水草。他看着茫然无垠的水面,突然猛地击出一掌,河水像大浪一样炸开,淋漓璀璨的水珠从天而落,浇得他满头满脸,他大声的叫道:萧珉,我不会放过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贺兰藏含着内力的声音传入群山,群山回应,燕前尘等人突出穆国士兵的包围,走到附近的山中,远远听见山中回响,燕前尘一凝眉,将贺兰藏喊的话听得十分清楚,无锋停住脚步,喃喃说道:公主没死。 燕前尘想不到贺兰藏对萧珉用情如此之深,心中不适的感觉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另有原因,静静地站在那里。 无锋站住,向着燕前尘一揖到地,说道:请王爷让我留下来寻找公主。 一片彻骨的寒冷,萧珉从山崖下坠落,幸而被山崖岩石上横生的巨树枝桠刮了几下,落到水中时没有被直接摔晕,即使这样,落水时巨大的冲击力也撞得她全身骨架都要散开了,被树枝刮破的伤口浸在河水中,撕裂般疼痛。 冰冷的河水一片茫茫,月亮倒映在河面上,更显得清冷,萧珉按照星斗指示的方向向着北面游去,没有记错的话,那里应该是相对比较近的河岸。 浑身疼痛,她却拼着一股劲想要游到河岸,回却看见山崖旁一个雪白身影在快向下移动,那洁白如雪的衣服是贺兰藏,她一怔,他想要干什么,冲下来找她,何不就当她已经死了。 看着那道白影,她狠狠咬咬牙,没有停留,继续向北面游着,贺兰藏的那身雪白长袍在暗夜里无比清晰地展示出他的位置,萧珉侧,看见他落入水面,一次又一次潜进水中,一下子没有了继续游的力气,想要掉转头,游到贺兰藏的身边,扑到他结实温暖的怀里。 她在原地呆呆地许久,牙齿都咬出血,终于转身向北游去,只是她的眼睛却不由自主不断地回去搜索贺兰藏的身影。 她静静地游着,用力的游着,好像赌气一样的游着,却直到听到贺兰藏的放声狂呼,眼泪潸然而下。 哀莫大于心死,经过今夜,她再也不想夹杂在这些男人的阴谋中间,只想一个人离开,躲在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她舍不得贺兰藏,但是他们之间相隔着重重阻力,没有办法相守在一起。 她向前游着,身边的河水却突然湍急起来,猛烈地涌动着推着她拼命向前,萧珉尽量控制自己的度,但是却越来遇难,那股强大的力量很快带着她飞向前面奔去。她脑子里模糊地划过一个念头,悚然一惊,竭力向旁边移开,想要抓住一些能够帮忙的东西,来不及了,前面的河底便是一个很高的落差,萧珉猝不及防之下被狠狠地抛了下去。 又体会了一次那种跳山崖的感觉,心彷佛被一只手用力捏住没有办法呼吸,汹涌的河水带着她一起摔了下来,她的头猛地撞上一根河面上漂浮的枯树,哄的一下,失去了知觉。 启明星刚刚消失在天际,和煦的阳光透过乳白色的薄雾落在山间,山谷里回荡着清脆动听的鸟叫,山林中的一天刚刚要开始,薄雾中行来两名身段窈窕的女子提着木桶来河边汲水。 两人刚刚来到河边,行在前面的一名绿衣女子指着水面,惊慌地叫道:小姐,你看河面上有人,是不是被淹死了。 后面的粉衣女子,向着绿衣女子的手看去,卷翘的睫毛忽闪着,挺直俏丽的鼻子,侧面是极为完美迷人的轮廓。 平静的河面上漂浮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乌黑柔顺的长飘在水面,像一朵睡莲在盛开,女子仰面朝天躺着,面色苍白好像受了很重的伤,粉衣女子一眼看清女子的容貌,怔了一下,神情激动,随即不顾一切地踩着河水跑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少时间,萧珉缓缓地睁开眼睛,两个眼皮像压了千斤巨石那么沉重,顶棚是绣着花鸟纹图案的粉纱帐,鼻端闻到一股隐隐的香气,她费力地环视四周,现一名身段妩媚的粉衣女子坐在床前,也许是照顾自己太过辛苦,头埋在两只纤纤玉手中睡着了。 萧珉苦笑一下,果然自己就是死不了,想必是那粉衣女子救了自己,她轻声说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一点轻微的声音,那女子立刻抬起头来,倾国倾城的容颜,焦急担心的表情,秋水双瞳,似惊似喜地看着萧珉,叫道:公主。 萧珉一愣,随即千百般滋味涌上心头,难以言说,良久才挣扎着一把拉住女子白玉般的纤手,说道:小怜,是你吗。 冯小怜点点头,豆大的泪珠禁不住夺眶而出,萧珉也是泪眼朦胧。 小怜看着萧珉问道:公主你怎么弄成这种样子,你过得好吗? 萧珉费力地撑起身子,小怜过去帮着她扶起,萧珉着急地问道:别说我,你过得怎样?辛苦你了。 小怜垂下眼眸,卷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形成一排阴影,也形成一道屏障,萧珉立刻觉得小怜和以前不一样了,倾国倾城的容颜未改,除此之外多了一种女人的韵味,举手投足之间成熟妩媚,还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小怜轻轻放回萧珉的手,将她的丝被盖好,说道:公主,你刚刚苏醒,不要说太多的话,我的事并不着急,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们再慢慢说。 她假作无意忽视了萧珉殷切的眼神,轻声说道:公主,我去给你把药端来。 萧珉眨了眨眼睛,突然出声叫道:小怜。 小怜转过头,萧珉轻声说道:小怜,你叫我玉儿吧,以后再也不要叫我公主。 小怜微微一怔,睫毛轻闪点点头,但是乖巧地什么也没问,萧珉看着小怜向门外走出的娉婷身影,心中明白,时过境迁,她和小怜都变了,只是她想不管两人境遇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两人之间珍视的情谊绝对不会变。 小怜出去拿药,萧珉环视四周,宽敞精致的屋子,布置得极为雅致,看来小怜的环境还不算太差,只是她不是赵国的宠妃吗,怎么跑到穆都附近来过活。 她满心地疑问,心里也满是对小怜的担心,又想到不管如何,她总算找了小怜,她已经找到了天心白,也找到了小怜,看见她们都还好好的,她便觉得人生没有什么遗憾,她的心中甚至暗自后悔,说不定她早些隐居山林,还可以早些见到小怜。 她安静地等待着,却迟迟不见小怜返回,等了半晌,一名身着绿衣的女孩子,容貌很是秀丽,轻轻敲门进来,柔婉地说道:玉姑娘,你的药。 萧珉在床上欠欠身,说道:多谢姑娘,请问救我的那位姑娘怎么不见来? 她不知道小怜现在化名什么,又是什么身份,所以没有轻易说出小怜的名讳,绿衣女子欠身答道:姑娘,您叫我绿荷就好,小怜小姐现在有些事情不能来看你。你有什么事就吩咐我好了。 萧珉轻轻点头,便想叫绿荷坐在床边,问问她小怜的近况如何。 绿荷却是十分拘谨,不肯坐下,秀丽的眼睛中不知怎么总有些提防。 她只是恭敬地将药汤递到萧珉的嘴边,温柔地喂着萧珉喝下又温柔地退了出去。 133 一片冰心 上 萧珉只能任绿荷出去,她摸摸自己的脖子上和身上,到处缠满了布条,被裹得动也没法动,不由得暗暗好笑。 第二天清晨,萧珉正躺在床上,小怜轻轻敲门提着精美的食盒进来,萧珉行动不便,小怜便细心地将她扶起来,温柔地将早餐喂给她吃。 萧珉抬眼一看小怜,粉色梅花纹纱袍束起纤细的腰肢,湖水蓝的百褶如意月裙,走起路来,裙裾轻摆,显出一分弱不禁风的韵致。小怜抬头向着萧珉一笑,比清晨庭院里兰花叶片上的露珠还要清新,又带着一点醉人的甜味,萧珉心中一暖,小怜的这种笑容,她很久没有看到了。 小怜将汤匙里的参粥先轻轻吹了,才温柔地递到萧珉的嘴边,说道:公主,你试试烫不烫。 萧珉眼前突然出现她和小怜原来在宫中的情形,一时很多感慨,稍微一愣,问道:小怜,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小怜的手微微一颤,卷长的睫毛复又垂下,萧珉心中一凉,小怜不愿意和自己提她的事情,她面上没有了笑容,她是不是过的很艰难,才不愿意让自己知道。 萧珉又想起小怜没有问过她的近况,为什么不问,因为她不想让萧珉知道自己的近况,所以她也不问萧珉的。 小怜抬眼看看她,说道:公主。 萧珉打断她,说道:叫我玉儿。 小怜点点头,叫道:玉儿,你有没有想过要隐居山林。 萧珉嘴角边勾起一抹向往的微笑,说道:我这次便是专门想避世隐居的,找一个青山绿水的地方,自耕自种,逍遥地过一生。 小怜的眼眸闪亮起来,拍着她的手,下定决心地说道:你在这里安心养伤,我也用这几天时间安排好自己的事情,等你伤好,我们便离开这里,去找一个那样的地方隐居。 萧珉看着小怜拉她的手,两个人都是灿然一笑,其实有些事也不一定非要知道,只要两个人心里有默契,还相信彼此,便可以结伴同行,说不定几十年后白相对,现在难以启齿的事只做不经心的一句笑谈而已。 小怜说过要一起隐居之后,便显得有些繁忙起来,只是每日清晨过来探访一下,萧珉便专心一意地躺在床上养病,盼着伤好后和小怜携手归隐的那一天。绿荷照小怜的吩咐给萧珉准备了一大堆书籍,萧珉的日子便过得懒懒散散地,每日里睁开眼睛和小怜闲聊一会儿,小怜出去忙时,她便窝在房间里看书,看书累了,便在居住的小跨院里转转,帮忙照顾一下花草。如此虽然显得有些无聊,但是心境却是无比的轻松。 萧珉居住的小跨院很是宽敞,这里似乎地方很大,前面别有一方洞天,但是绿荷曾经婉转地表示过,请萧珉留在小跨院内,不要到其他地方去,萧珉眼眸略略一沉,稍一思索,便点头答应不迭。 这一日,萧珉看倦了书,便在小跨院中替兰花捉虫,前面传来一片喧闹吵嚷之声,萧珉皱皱眉头,继续专心地给兰花捉虫,她捡起一根树枝将绿叶上肉乎乎的虫子挑下来,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更大,她犹豫了一下,信步向前面的大院走去。 前院的布置和后院大相径庭,整体颜色浓艳很多,雕梁画栋,十分华丽,满园国色天香的牡丹盛放,姹紫嫣红,香气扑鼻,招惹得莺飞蝶舞。萧珉循声看去,大门处一大堆人在吵吵嚷嚷,不由得躲在回廊柱后观望。 小怜和绿荷站在门前,面色冰冷转身向里面走,身后跟着一个衣着华贵的胖男人妄图去扯小怜的裙角,被绿荷巧妙地拦住。 小怜面色薄怒,她前方站着一个衣着俗艳的女人,年纪在三四十岁上下,甩着手绢,捏着鼻子地叫道:哎呀,怜姑娘,我一向待你不薄,你怎么说走就走,你走了让花姨我可怎么办啊? 小怜咬住嘴唇,冷声说道:您的救命之恩,我早已经还完,我三日前已经告诉你,我要离开这里,只是要把一些东西换成钱而已,今天还有客人来,怎么办,你自己掂量吧。 老女人一跺脚道:我的好姑娘,向来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便要撇下我了,莫不是后院你救的那个姑娘捣的鬼,等我去找她。 老女人刚一转身,小怜面色一沉,冷冷说道:你说话声音小些,只要吵了她一句,我便拖着你一起死了也不足惜。 那老女人第一次自小怜温柔的脸上看见这般吓人刚烈的神情,跺着脚假哭道:姑娘这到底是怎么说话呢? 躲在暗处的萧珉,心像被锤子锤了一下,指甲狠狠地掐进拳头里,疼得懵。 小怜不理睬大门处站着的一群人,拧身向里走,那有钱男人听明白两人之间的对话,面色一喜道:怜小姐要从良,不如跟老爷我回家,我把家里的一群丑女人全部赶走,只专心侍奉你一个。 小怜默不作声,闻所未闻,继续向前走,胖男人推开挡路的绿荷,向前纠缠住小怜,他带来的一群壮丁上来围住了小怜,便要扯着她向院子外面拉。 萧珉气得胸中气血翻涌,眼前一黑,摇晃了一下,才稳住心神,她*院中的花铲,便要向前院跑去帮忙。 两扇大门被嚯啷一下推开,一队披坚执锐的穆国士兵闯了进来,院内的人都是一怔,其余人都有点战战兢兢,唯独小怜镇定自若,面色平静地看着大门外走进来的人。 穆国士兵都站得十分整齐,恭敬地迎接将要进来的人,小怜抬眼向那里望去,一个身着湖水蓝长袍,长身玉立的男子意态潇洒地走了进来,他的长高高束起,有几丝细随着微风拂过英俊的脸庞,明朗闪亮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小怜,停了一下,恭敬地作揖道:小姐。 小怜眼神微微一凝,怎么是他,重逢相隔时间不长,他现在神清气爽器宇轩昂和初见时的落魄潦倒天差地别。 小怜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说道:你来干什么? 王华溢看看眼前的情形,拱手说道:我专诚来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小怜面色沉静,轻声说道:举手之劳,你忘了吧。 王华溢对她的冷淡感到十分失望,还是礼貌地说道:至少让我先替姑娘解决了这群不之客。 小怜不再说话,回身坐在大堂雕花木椅上,王华溢使了一个眼色,不管是*,还是那群人都被王华溢带来的士兵押了下去,*放声大叫冤枉,却被王华溢的士兵硬是拖走了。 王华溢轻轻地坐在大堂上小怜的身旁,绿荷面上带着笑意,去张罗茶水。 萧珉站在回廊柱后,看见王华溢突然出现,替小怜解决了麻烦,说出心中滋味,犹如虚脱一般,一瞬间前尘往事在脑海里纷至沓来。 夜已深,小跨院的灯火还亮着,小怜站在萧珉屋前良久,激动的眼神慢慢归于平静,才轻轻地敲了敲萧珉的屋门。 少顷,屋门拉开,萧珉微笑着把她让进屋里。 萧珉看看小怜,微微一笑,问道:怎么今日晚上有空。 小怜垂下头,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捏了半晌,抬头说道:玉儿你的伤好了吗,我们可以出离开这里了。 萧珉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说道:真的吗,我马上便收拾东西,你稍等等,我很快的。 小怜看着萧珉在屋里忙碌地收拾东西,突然轻声问道:你怎么不问我? 萧珉顿了一下,转过头困惑地问:你说什么? 小怜咬住嘴唇,神情有些许激动,抬眼问道:绿荷已经看见你上午去了前院,你既然现了,怎么不问我? 萧珉低头搓着手,说道:抱歉,我 小怜眼中闪着泪光,已经一叠连声地问道:既然你现我不是你原来的小怜,你现我是青楼女子,你怎么不问我? 萧珉咬住嘴唇,半晌才说道:我是现了,那又怎么样,你还是小怜,我还是萧珉,我们还是曾经一起度过那么艰难的岁月,其实不管我今天去没去前院,我的心里已经早就有感觉了。如果你过得好,怎么会不告诉我你的现状,如果你有好的归宿,怎么会不让我见见你的夫君,如果你不是想隐瞒我,怎么会让绿荷叫我不到前面去。但是那又怎么样,不管你生过什么事,我生过什么事,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我们都已经要离开这里了不是吗,这里的一切以后再也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小怜看着萧珉,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晶莹如玉的脸颊上流淌下来,委屈地叫道:公主。 萧珉没有怪她这一声公主,脑海里出现两人离别这一刻小怜用匕划伤脖子代替自己被人捉走的那一幕,一把抱住她,哭着说道:小怜是我对不起你,你不是为了救我,不必受那么多的委屈,是我要谢谢你,我知道毁灭萧国的那些人已经死在你的手里。你从被捉到赵国到流落穆国,一定受了很多委屈,经过很多磨难。是我太自私,我不愿意看到你不幸福,因为我的心会无时无刻地告诉我,那都是我害的,是因为我造成的。 小怜呜地一下哭出声来,眼泪浸湿了萧珉肩头。 两个人抱头痛哭一场,直到这一刻相见才再无芥蒂,小怜拍着萧珉的肩膀,说道:公主,你别这样,一切是我愿意的。 萧珉摇摇头,小怜破涕为笑,说道:我们赶快收拾东西吧,趁着天黑不容易引人注意便出。 134 一片冰心 下 萧珉点点头,她孑然一身被小怜所救,本身就没有什么行李,只是这些天绿荷给她找来那些书籍不能舍弃,拿着包袱将那些书仔细收好。 小怜看她动作,扑哧一笑,人比花娇,说道:公主,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不论到哪里都将几本书当宝贝提着。 萧珉抬头一笑,说道:又忘记了,叫我玉儿,好了,我们这便出。 她看着小怜在灯火下娉婷妩媚的身影,敲敲头,说道:你要这样走吗,绿荷去不去? 小怜说道:绿荷一直和我相依为命,走到哪里,自然也要带着她的。 萧珉呵呵一笑,说道:我也挺喜欢绿荷,这隐居避世,幸亏你是遇上我,否则管保你藏到哪里也安宁不了。 小怜纳闷地看着萧珉,微微一蹙眉,眼波流转处无论怎样英雄气概的男儿也要醉死其中。 萧珉笑着一指她,说道:看没看见你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就是你不得安宁的罪魁祸。她一扯小怜,说道:找几身男装来,我给你们改改容貌。 小怜将信将疑,让绿荷从前面院落找来几件簇新的男装,萧珉来了精神,她扮男装已经是驾轻就熟,顷刻间就将两人装扮起来,还顺手从床底抠了一些灰尘在两人脸上抹了一抹。 小怜一照镜子,原本苗条的腰身被萧珉塞进几团棉花,变得略有些将军肚,簇新的衣服被揉得显旧,随意扎起的头被一只假玉环束住,不甚整齐,脸上被涂得黑漆漆,还抹了油光,显得大了不止一倍,眉毛弄得又乱又杂,这身打扮别说不会招惹坏人觊觎,就是扔到大街上,也很快消失在人群中难以寻见。 小怜和绿荷相互看看,笑得直不起腰,萧珉在一旁十分得意,小怜看一眼,突然又说道:竟然如此简单,我若早就如此,也不至于 萧珉看她神色,连忙把话题岔开,又给自己打扮一番,她这次却是搞怪,竟然将自己扮作一个老妇人,三个人一起倒像是两个寒门读书人和他们的老娘。 三人一看东西整理的差不多了,便推开大门,时值深夜,街道一片寂静,绿荷向外探头查看一下,四周无人,才小心翼翼的出门,向着等在后面的萧珉和小怜招招手。 两人刚刚跟着走出来,还没走出十步,从四面街道的黑暗角落涌出来很多的穆国士兵,将三个人围在中间,小怜和绿荷都有些惊慌失措,萧珉站在他们身旁,狠狠地咬着牙。 另一头的空旷街道,一个高大俊秀的身影穿着潇洒的长袍缓缓向这里走来,萧珉心头一紧,几乎以为是贺兰藏。那个高大的男人渐渐走近,明亮的月光照清楚他湖水蓝的长袍和俊逸出尘的容貌,萧珉心头一松,还好不是贺兰藏,她心中惘然若失,随即又紧紧捏起拳头,王华溢出现也会给她带来危险。 小怜看见王华溢出现,咬着嘴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王华溢眼睛在三个人脸上一扫,明眸中一闪而过一丝笑意,说道:小怜小姐,你要去哪里? 小怜直了直腰,冷声说道:我没有触犯刑条,想去哪里不需要先生你操心。 王华溢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伸出大手在小怜脸上轻轻一抹,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小怜妩媚若仙的小脸露了出来。 他看到小怜的真容,仿佛很满意。这才慢慢说道:那倒是,我只是想告诉小姐一声,你的麻烦我都已经替你解决掉,小姐可以大大方方生活在这里,我敢保证不会再有人敢打扰你。 小怜皱皱眉头,一把打掉他的大手,眼光中如藏着愤怒的星辰,坚持说道:多谢关心,但是我不想继续生活在这里。 王华溢却好像没有听见她拒绝的话,命令他手下的士兵:还不赶快将小怜小姐请回去。 整队士兵围了过来,萧珉不着痕迹地轻拉小怜的裙角,小怜只能默默地向回走去,萧珉跟着向回走,低垂的眼眸中却流露出一丝担心。 王华溢将他们三人送回院落,倒也不多打扰,便离开了,只是离开前,笑笑说道:明日再来,他还要报小怜小姐的救命之恩。 小怜掩上院门,略带愤怒地说道:玉儿,你怎么不让我和他理论,我救他一命还救出麻烦来了。 萧珉看看一旁的绿荷,笑了一下,说道:我们心意已决,至多多等几天,终究能遂愿的。 绿荷去帮助两人打水洗漱,萧珉这才拉着小怜坐下,趴在她耳边简述了自己的过往。 小怜忧愁的咬着嘴唇,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还要想个办法把他好生打走才行,绝对不能让你暴露了身份。 绿荷打水过来,招呼两人去洗漱,小怜走过去,萧珉仍然坐在原地,她的脑海里还在想着和小怜说过的话,简单几句把过往两三年的事情都带了过去,可是身在其中有多少惊涛骇浪。 绿荷请她过去洗漱,她略想想,说道:我便这样吧,免得画起来麻烦。 绿荷一愣,小怜略微一想,说道:玉儿现在很累,绿荷你就由她吧。 次日清晨,王华溢果然登门造访,提着香喷喷的小笼包和百合红枣粥,小怜几日前早已经将院中的仆人遣散,的确无人准备早餐。王华溢既然提了来,也不能轰他出去,只能将早餐分给绿荷萧珉,自己冷着脸坐在王华溢身旁,和他相对着吃了。 她心烦意乱间,险些被刚出炉的小笼包子烫了嘴,王华溢轻笑一声,拈起一个包子掰开,晾凉,递到她的嘴边,小怜一把将包子打开,王华溢也不在意,自己安静地吃完,便告辞走了。 小怜看着王华溢走出去的身影,隔了半晌,才气愤地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推到地上,绿荷站在一旁笑着说:这个王公子对小姐真是温柔,会不会是喜欢小姐呢。 小怜看见站在一旁仍然化妆成老太婆的萧珉,轻声嗔道:你别乱说。他不会真心喜欢我,我也绝不会上他的当。 萧珉看着小怜,温柔的晨曦照在她的脸上,细致如瓷的肌肤,淡淡一抹红晕,她心中一动,转身看着院中的兰花,眉间掠过一丝忧色。 王华溢投靠了郁郁不得志的穆国大王子,大王子在他的帮助下,向穆王密报了萧珉落网的消息,又怂恿穆王与楚王谈判,用萧珉交换几座城池,楚王看重萧珉,竟然全部答应穆国开出的条件。而贺兰藏与四国使者谈联盟功败垂成,萧珉也不知所踪。 因这一连串的事情,贺兰藏在穆王面前逐渐失势,大王子却日渐掌权,他志大才疏,能力有限,一切事情全凭王华溢做主,被操纵的如同傀儡一般。因此穆都中王华溢的风头也是一时无人能及。 他刚一得势,便找人查清了救他的人,正是小怜,小怜倾城绝艳的容貌留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能遗忘。 他替小怜解决了麻烦,却又不想放过她,将她困在原来的院落之中,每日里都去探望,也不说什么话,只是看她脾气却也成了每日必做的一件乐事。 小怜眼见王华溢每日前来,或者是一同用早点,或者送一些贵重的珠宝饰来,或者一起看看书弹弹琴,如此一来时间便过去了十几日,不多说什么话,她脾气也由得,只是每日里必来,却不管她怎么请求,绝口不提同意她离开的请求,不由有些心浮气躁。 绿荷对王华溢越来越客气,每日里面带笑容的殷勤招待,仿佛他是贵客一般,而萧珉就极为不便,每日里辛苦地装成老太婆,在院中照顾花草。 王华溢清早赶来,萧珉立刻弓下腰匆忙避开的样子,让小怜心中一疼。 她清亮的眼珠牢牢地盯着王华溢问道:王公子,我已经决定归隐田园,你如此每日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华溢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来看看你。 小怜轻轻摇头,面上一丝苦笑,走到他身边,拉着他说道:你随我来。 王华溢低头看着她轻迈步子,婉转飘摆的裙裾,心头困惑,抬眼看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雪白的贝齿轻咬住粉红色嘴唇,眼神里一股哀怨,心头如停了一只蝴蝶,别有缱绻之意。 小怜拉着他的手,他眼中便再看不见别的,只有她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卷长的睫毛碧潭似的秋水,说不尽的温柔神秘,他跟着小怜一步步到了她的房间。 不是他生病时住过的那间,但是布置极为相像,一股熟悉的暗香扑鼻而来,他砰然心动,柔声说道:小姐带我来此,有什么话要说呢。 小怜将王华溢拉着在床边坐下,自己站在床边,眼神如怨如诉,伸出嫩如春葱的纤指一颗颗解开了纱衣的扣子,露出洁白如雪的肌肤,王华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喉咙不由得紧。 小怜终于将纱衣完全褪去,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光滑盈软的身子展现在他的面前,臻轻抬,眼神飘忽,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们男人不就是想要这一具身子吗,就在这里,你想要就拿去吧,拿完以后,请你赶快放我们离开。 135 君子好逑 上 王华溢怔了一下,小怜雪白的肌肤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猛地站起来,小怜痛苦地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凌辱,柔滑的触感覆盖了她的肩头。她睁开眼睛,王华溢给她披了一条锦被,与她擦身而过,匆忙地如同逃避什么。 小怜咬住嘴唇,叫着:你到底想要什么? 王华溢脚步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小怜,欲言又止,还是将她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我想要什么,我到底想要什么,王华溢满心混乱,他走出屋子,看见院外站着假装打扫的绿荷和老妇人,快步走出院子。 屋子里传出小怜压抑的啜泣,绿荷停住,想要进去安慰小怜,却被从后面走过来的萧珉轻轻拉住,说道:让她独自呆一会儿。 艳阳高照,强烈的阳光照得院中的花草都有些蔫,萧珉弓着身穿着厚厚的老妇人的衣服在给兰花浇水,偏院门吱嘎一响,萧珉回头,一身湖水蓝长袍的男人信步走了进来。 萧珉心头一紧,转过头向着王华溢躬身一礼,假装继续给兰花浇水。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王华溢站在萧珉背后喊话。 萧珉的手把洒水壶攥得紧紧的,面上不动声色地向着王华溢走去,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她,萧珉面上一片茫然,王华溢仔细看着她皱纹遍布的老脸,暗中奇怪刚才怎么会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一定是看花了眼,他略带着笑意问:小怜小姐这几日怎么样? 萧珉暗暗叫苦,只能尽力将嗓子装得沙哑,正要答话,旁边一个屋门打开,小怜走了出来,正要叫道:玉看见王华溢站在一旁,急中生智改成了玉婆。 玉婆,你帮我去找找绿荷,怎么一早上就不见了人影。小怜赶快把萧珉支走,看见她安然无恙地离开王华溢的视线,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王华溢静静地看着小怜,几日没来,他现他很是想念眼前的女人,脑海里总是出现她小鹿一样会说话会谈情的眼睛,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她美玉无暇洁白柔软的娇躯。 小怜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眼神有几分热切,心中怒气竟然提不起来,只能冷声道:你看够了没? 王华溢也不着恼,轻声问道:你今天可有空闲? 小怜漂亮的眼睛盯住他,不由得几分戒备,说道:你要干什么?你才是穆国朝廷的大忙人。 王华溢英俊的脸上露出一股狡猾的笑意,一言不,拉着小怜的小手就向院外跑去。 小怜一愣,随即便想甩开王华溢的手,只是她力气太小,王华溢武功又十分高强,自然无法甩脱。她着急地后顾,看见萧珉生气地跟过来,立刻醒悟过来,她若是强行挣扎,萧珉就会不顾一切地来帮她,一旦泄露身份,她就会有危险。 小怜压下满心慌张,回头笑着安慰萧珉和绿荷道:我陪王公子出去转转,你们留在这里等我就行了。 王华溢等她交待清楚,脸上带笑,将她扶到院外等着的高头大马上,便搂着她纵马狂奔起来。王华溢胯下的战马在大街上飞驰起来,风声呼啸而过,小怜只能紧紧地抓住马的缰绳,却又被王华溢紧紧地搂在怀中不能出来,幸而燥热的午后,穆国街道没有什么行人,他们便一路顺畅地跑到了穆国都城的野外。 青山绿水绿树成荫,平滑如镜的河面上几只野鸭自由自在地畅游着,一缕凉爽的风从身边掠过带走两人身上的浮躁,王华溢飞身下马,随即也将小怜搀扶下马。 他将小怜扶下马来,便不再说话,自己向树荫下面一躺,两个胳膊支起头舒服地咬着一枚绿到透明的绿叶,他享受地闭起眼睛。 两人骑来的那匹战马也感受到主人的悠闲,在草毯上随意踏着四方步子,悠闲地嚼着嫩绿的鲜草。 小怜眼看着王华溢如此行事,心中又气又怒又觉得几分好笑,理也不理他,转身便向来时路走去,谁料想王华溢闭着眼睛,听力却十分敏锐,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将手中长长的马鞭一甩,已经缠到小怜的纤腰上,微微用力将小怜拉了回来。 小怜被拉到他的身边,他长臂一伸便将她搂在怀里,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小怜能看到他比女人还长的睫毛,红润的嘴唇,俊俏的脸庞像来自上天的精心设计一般,感受到鼻端呼出温热的呼吸,不由得红了脸。 这种距离让她有几分心慌,她挣扎着向后退去,王华溢猛地睁开眼睛,璀璨的眼眸澄澈如秋水一般,映出她略带羞怯的小脸,令人心慌地紧紧盯着她。 小怜一愣,心跳突然慢了几下,却强作镇定地问道:你到底带我来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就是静静地躺着。王华溢看出她的心慌,笑着闭上了眼睛。 小怜有点不知所措,耳边突然听到王华溢很轻的声音:我跟师父在山里学艺时,就总是一个人躲在山后偷懒享清闲。 他在做着舒服的事,但是他的表情却不像刚才那般轻松,嘴角边勾着一抹苦涩,小怜听过萧珉说,她和王华溢之间的恩怨,也知道王华溢的身世,想到王家满门抄斩,只能逃出他一个人,不由得心中生出几分怜惜,轻轻地躺在了他的身边。 她看着王华溢,轻声问道:你不是攀附权贵的性格,为什么要留在穆国,如果你回到和你师父学艺的山上,是不是会更快乐。 王华溢睁开眼睛看着她,眼神中有压抑不住的仇恨,直接问道:如果你身负血海深仇,你会一个人隐居世外,只求自己逍遥自在吗? 小怜一惊,她想要宽慰他几句,却终究不愿意说出违心的话,有仇必报,不管她和公主都是这样的人。否则公主不会在和她分别时,亲自向她下跪让她帮助报萧国的灭国之仇,她也不会在赵王面前使尽手段,说尽谗言,让赵王杀掉那些灭萧国的赵将和赵兵。只是报仇成功的滋味也并不好受,让心里更加空虚而已。 王华溢面上还带着冰冷的微笑,等着她的答复,一旦涉及到这个沉重的话题,他立刻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小怜摇摇头,说道:我做不到,我会想尽办法先去报仇。 王华溢的面色和缓下来,说道:所以,我一定要报仇。 小怜想到萧珉告诉过她和王华溢之间的恩怨,中间有很多谜案,而且王家和楚王之间的事情,谁是谁非也不是一句话能够断定,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王华溢眼中射出一股冷光,说道:我要让他们失去祖国家园亲人,流离失所,举目无亲,让他们亲眼看见亲人一个个惨死,让他们也体会到我的这种痛苦。 小怜轻轻一愣,说道:报仇可以,但是报仇之后的感觉并不好受。 王华溢轻轻一声冷笑,说道:那又如何? 小怜知道这样和他说不通,只能试探着问道:你的仇人是些什么人,难道很厉害吗? 王华溢因为回忆起往事,眼中射出的恨意,让小怜有点胆战心惊,他冷冷说道:是一个女人,一个很聪明手段很毒辣的女人,虽然我的仇人有很多,但她才是罪魁祸。 小怜知道他口中的女仇人就是萧珉,也知道萧珉在这件事中没有做王华溢以为的那些事,她轻声说道:好多事情,眼睛看到的和实际生的有很大差别,你报仇可以,但是一定要调查清楚,千万别冤枉了不相干的人。 王华溢猛地坐起来,一把抓住小怜的手,说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会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怜一惊,把被王华溢抓疼的手抽了回来,说道:你干什么,你抓疼我了。 王华溢看到小怜***的手背被自己用力抓得红,不由得一怔,稍微一愣,说道:小怜,抱歉,我只是一时失态。 小怜抽回手,抬眼望着王华溢,眼神又有点冷冷的,王华溢不由得有点歉意,小怜冷声说道:时间已经很长了,我们不如回去吧。 王华溢欲言又止,看见小怜不悦的神色,也只是轻轻点头。 他站起身来,召唤回兀自散步的战马,扶着她上马,自己也上马,将她又紧紧搂在怀中。 小怜努力挣扎了一下,王华溢轻声说道:我不扶着你很危险。 小怜冷着脸不再说话,两人向穆都城里飞驰而去。 他们的身影刚一走远,不远处林中的大树后出现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黑巾覆面,眼神森冷。他正是留下来四处寻找萧珉却没有头绪的无锋,他在穆都城中,看到王华溢载着一名女子飞驰出城,心中一动,尾随前来,看看能否从他们身上找到一点线索。 他躲在树后将他们的对话都听进耳中,原本以为能听到一点关于萧珉的消息,却一无所获。他把两人之间的对话又回想了一遍,他既然毫无线索,总归要盯着王华溢,以后能现什么也说不定。 136 君子好逑 下 一天一天地装成老妇人,萧珉几乎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快要变老了。 直到新月如钩挂在天际,满天星子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撒满整个墨蓝色的夜空时,她才回到自己的屋中改掉老妇人的装扮。 她打来一盆水轻轻洗去脸上的易容,露出秀美清丽的本来面目。 其实为了保险起见,她应该一直易容,谁知道那个王华溢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出现。 可是那样实在是太难受了,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里面光滑细腻的皮肤,故意做出老妇人的表情,调皮地笑了笑。 屋顶上有一点异响,她立刻想将易容的东西再抹回脸上。 来不及了,一支锋利的长剑从外面伸进来挑开窗户,萧珉闪身躲到锦帐后面。 她低头检查袖中的连环机弩,来到小怜的住处后,她便叫小怜帮她找工匠重新制造了连环弩,装在身上,防备意外。 她抬起袖口,对准窗口处。 两扇窗户打开,一个黑衣人动作敏捷地跳了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公主,是我,我知道你还醒着。 是无锋,清亮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投射在他高大颀长的身躯上,影子在地面拉得很长。 萧珉从锦帐后面走出来,面对着无锋。 无锋的眼睛里泛起激动的涟漪,叫道:公主。随即跪倒在地,诚恳地赔罪道:公主,是无锋保护不利。 萧珉眼中湿润,心里涌起了很多怨艾,当她被贺兰藏劫持时,成为贺兰藏和燕前尘两个人赌气的筹码时,他在哪里呢,他站在燕前尘的身后,亲眼看着那一切生。 她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冷声说道:我不是公主,你回去告诉王爷,就说找不到我,我已经死了。 无锋身子起了一阵颤抖,良久才说道:请公主息怒。 萧珉压下心头起伏的情绪,说道:无锋,你先站起来。 无锋这才站起来,明亮的眼睛贪婪深情地盯着萧珉,她失踪了多久,他便想念了多久,只是恩情难忘,他知道萧珉对于燕前尘的特殊意义,只能将私人的感情全部埋藏到心底。 萧珉一望进无锋的眼神,心中的寒冰不自觉地要消融,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无锋,我说的是真的,请你报告王爷就说我已经死了。整天生活在阴谋诡计中太累,我现在只想平静地隐居生活。 无锋看着萧珉,担心地说道:王华溢就在你身边,每日里出没,你怎么能够平静的隐居。 萧珉摇摇头,说道:他不足为惧,我的两个结义姐妹都已经找到,我没有别的愿望,只要一有机会,安全离开穆都,我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无锋抬眼问道:难道那名叫小怜的女子便是你另一个结义姐妹? 萧珉迟疑一下,但是她也不想隐瞒无锋,轻轻点点头。 无锋担忧地说道:她和王华溢那般亲密,怎么会甘心情愿和你一起隐居。 萧珉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冷声说道:无锋,你不必说那么多,我不会和你一起回去,现在我的想法已经不同于当初,若是勉强回去,只怕我不会再甘于做王爷的棋子,会影响王爷的复兴大业。 她说的客气,她何止不会甘心做棋子,只怕她还会施用自己的手段来报复。 既然男人们都把天下看得重于一切,她把天下抢来玩玩又如何? 无锋从来没有看过萧珉那么严厉的眼色,心中升起一股隐忧,他还要再说什么。 萧珉已经一摆手,自顾自和衣躺回床上,冷声说道:我绝不会甘心情愿和你走,你想带走我,就带走我的尸体吧。 无锋看着躺回床上的萧珉,已经怡然地阖上眼睛,卷翘的长睫毛好像一排浓密的羽毛扇遮住了她真正的心思,他怔了怔,说道:我不会离开的。 他话声说完,施展轻功从窗口离开。 室内一片寂静,萧珉慢慢睁开眼睛,月芽儿从窗口探头进来,透过泪光,由清晰变得微微的模糊,她紧紧地攥住拳头,绝不,这次她的命运不再交给任何人,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夕阳正好,金色的余晖洒在被微风吹起涟漪的河面上,闪着梦幻般的粼粼金光。 小怜站在远处,神色复杂地看着王华溢。 那个身着湖水蓝长袍的男子,面带着笑容,手持着一卷风筝线,线的另一端长长地连接到天空中,金色的霞光里,可爱的蜻蜓风筝缩小成一个不清晰的蓝色小点,看起来离夕阳很近。 这种感觉太不真实,小怜安静地看着他。 萧珉还在小院中等着他,每天这样和他在一起,什么时候才是终点。 最关键的是,感情可以像一道绚丽多彩的彩虹瞬间就让人惊艳,难以遗忘它美丽的身影,也可以像一粒细沙,你以为它从指缝中溜走不见痕迹,原来它落在地上,渐渐积少成多,变成让人无法忽视的沙丘。 王华溢抬眼看高高在上的风筝,已经很稳定地飞在空中,断然不会因为技术不好,便轻易摔落下来。 他在霞光里向着小怜挥挥手,说道:小怜,给你。 小怜怔在当场,他英俊的轮廓被金色霞光勾勒出一道金边,炫丽得惊人,可是她却不能接近。 他见招呼不过去她,却笑着走过来,一把将风筝线塞到她的手中,说道:你拉它。 她不肯,他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将线收紧一些,风筝便随着线绳收紧,向着她的方向靠近过来。 他说道:放它走远些。 他宽阔结实的胸怀就在她的身后,两只大手扶住她的小手,将风筝的长线轻轻放开一些,天空中的小蜻蜓便自在地飞远一些。 他开心地笑起来,悦耳的声音如清风一般掠过耳际,说道:怎么样,你自己来试试。 小怜接过风筝,在他期待的眼神中,终于忍不住一把将风筝线轴扔在地上,难过地叫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以为这样就能讨我的欢心吗,你知不知道曾经因为我喜欢莲花,有男人为我雕刻满池玉莲花,让它四季不败,因为我喜欢听戏,会有男人将最有功底的名伶,从海外请过来,因为我喜欢听玉碎的声音,便有男人为我摔碎了成百上千的玉璧,你以为你做这么点小事,便能讨我喜欢吗? 王华溢静静地看着她。 小怜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说不清缘由地恨着他。 他走过去将线轴捡起来,塞回她的手里。 她继续将线轴扔掉,他抬头看着她,眼神中一抹了解的纵容:你的心乱了。 乱了,所以恼了。 他偏着头,笑着说道:嗨,我做这些,不为讨你喜欢。 只为讨我自己喜欢。 小怜站在金色的霞光中,身子轻轻地颤抖起来。 小怜的房门紧闭,绿荷提着精致的食盒站在门外,忧心地说道:小怜小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吃晚饭。 萧珉站在后面轻轻扯住绿荷,说道:她若不舒服,便让她独自休息一会儿。 绿荷叹了口气,说道:怎么这个王公子出现之后,小姐经常会无缘无故的难过。 萧珉拍拍绿荷的肩膀,微笑着说道: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难过,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看看小怜紧闭的房门,你已经为我吃了太多苦,我不会让你继续辛苦下去。 灯火微摇,一张冰雪宣摊在摇曳的灯光之下,宣纸上一个栩栩如生的绝世佳人,秀如云,眉眼如星,略带一点妩媚的笑意倚花而立,宛若要从纸上走下与看画之人执手而立。 这幅画只看一眼便足以被画中的美女震撼。 若是多看几眼,赏画者的神魂简直要被画中美女吸引进去。 萧珉审视了整个画面,再挑不出一丝毛病,才将手中的紫圭小狼豪架在笔架上,她眼神稍微一动,复又拿起笔在这幅工笔仕女画的右下方题了一佚名人写的《鹊桥仙》。 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多应念得脱空经,是那个先生教底? 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闲,又那得功夫咒你。 她将整个图画又仔细看了一遍,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她偏头想想,走到院中,做出在花园中寻找东西的样子。 一枚细小的月芽儿挂在天空中,不甚明亮的月色很有几分楚楚可怜,萧珉在院中稍微停留了一会儿,便走进室内。 少顷窗户处一个迅捷的人影闪过,萧珉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窗户轻轻敲了两下,穿着黑衣的无锋推窗进来。 他果然一直未走,留在萧珉的身边暗中照顾。 他看着萧珉,问道:公主在院中找什么,我帮你找。 萧珉看着无锋说道:想找的已经找到了。 无锋眼色一暗,说道:那无锋不打扰公主,就此告辞。 萧珉笑着说:等等,你走了,我可就找不到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本书近期会上架,纵横币2oo包月更1o万。不足字数,退半款或者全款。 请亲爱的读者们继续支持,溪月一定笔耕不辍,让后面的故事更加精彩,来回报大家。 写到现在这个书的男主,燕前尘心机太深,贺兰藏身份太对立,楚安不够帅,无锋太隐忍,实在很对不起大家。 只能在王华溢身上弥补一些了。 137 偷梁换柱 上 无锋诧异地看着她。 萧珉俏丽的小脸带着一丝调皮,说道:我找的就是你,你走了,我不是找不到了吗。 无锋愕然,萧珉看他一眼,笑着说道:我当然假装找东西引你现身,难道在院子里大声喊你不成? 无锋点点头,心中为复见她的笑颜感到开心,随即问道: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萧珉拿起桌上的仕女画,交到无锋手中,轻声说道:我是想请你帮我个忙,替我把这幅画送到穆国宫中,放在穆王能轻易看见的地方。 无锋接过画,向着画中一看,诧异地问道:这不是小怜小姐。 萧珉点点头,只是那美丽的脸上却是没有了笑容,然后说道:贺兰藏武功高强,你这一趟去穆国王宫要小心,尽量避开他。 无锋略一垂眼,说道:贺兰藏早已离开穆国,我想不会遇见他。 萧珉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心里有点酸涩,一时沉默。 无锋顿了顿,见她没有拒绝,继续说道:贺兰藏因为五国缔约失败和公主你下落不明的事情,受到穆王的责罚。而四国使者被他全部杀掉,四国国王尚蒙在鼓中不知实情,贺兰藏为防止四国转而和楚国联手,已经先下手为强 萧珉的拳头紧紧握住,指甲掐进手心里,她居然又不知不觉地听了这么多外面的消息,难道她还放不下。 无锋要继续说下去,萧珉面沉似水,说道:无锋,你不要说了。 无锋安静地看着她。 萧珉看他一眼,平静冷漠地说道:你不用继续说了,外面生什么事,我全都不关心。 外面的酷暑炎炎无法侵入到室内,宽敞精致的内室,桌旁摆着金黄色的铜盆,里面盛满大块晶莹剔透的冰块,是王华溢专门命令士兵从穆都郊外的高山上采来,凉气袭人,上面还放着颜色鲜红亮眼的樱桃和荔枝。 小怜站在书桌旁,将荔枝壳细心地剥掉,露出里面雪白晶莹的果肉,轻轻放在王华溢身旁的玉碟里。 王华溢自低头奋笔疾书中抬起头来,拈起一颗荔枝放入口中,啧啧赞道:好甜。 他看着小怜站在一旁,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不吃? 小怜轻轻一笑,点点头,乖巧地拈起一颗荔枝也放进嘴里。 王华溢指指身边的锦座,说道:不累吗,为什么不坐着。 小怜点点头,坐在他的身旁,一股暗香钻进王华溢的鼻端。 他正要和她说笑两句,却看她坐过来的情形,不远却也不近,一个恰恰好的距离和一个恰恰好的表情。 他皱了皱眉,问道:你是怎么了? 小怜回他一个困惑的神情,轻声说道:王公子,不知道小怜哪里做的不对? 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她把最初相见那种真实的情绪反应全都隐藏起来了,表现的完美温柔,但是不真实。 王华溢紧紧盯着小怜。 她表情无辜妩媚的回视着他。 是谁说过她的心乱了,她又何必乱,只要将他当成以往的恩客不就好了。 她又何必多想,不如与他虚与委蛇,时机一到,自然和他天各一方。 他掀掀浓眉,她立刻温柔地伸手将他纠结的眉头抚平,不经意地问道:怎么这个奏折很难写? 奏折不难写,是她太难弄了。 王华溢想要说什么,却是厉声说道:你先出去,让我自己静静。 不客气的口吻,以为她会稍显受伤,小怜眼睛眨也不眨,转身找来一叠上好的舒砚斋宣纸放在一旁,温柔地说道:小怜先退下,王公子慢慢写,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随时送到。 她说完,便腰肢款款地走了出去。 王华溢看着她消失在房门处,轻轻掩上门,眼睛里仿佛还留着那绝色容颜上漂亮的眼中一抹被藏在深处的讽刺。 他试图聚精会神写完自己的奏章,原本才思如泉涌却变成思路阻滞。 他停停写写了一会儿,终于气得将笔掷了出去,将桌上的写满字的宣纸也团起来扔在地上。 他对着空白宣纸冥思苦想半晌,那雪白的宣纸上却出现了小怜妖娆绝美的脸庞。 他一时气恼,又团了几张雪白宣纸。 满脑子的文思像突然闯进来个小偷给偷光了。 他只能站起来,离开这个让他心绪不宁的地方。 少顷,小怜走了回来,看着满地狼藉,偏头咬住粉红的嘴唇,眼角溢出一丝笑意。 她捡起被王华溢扔在地上的毛笔和宣纸,细心地收好。 萧珉走进室内,看见小怜一脸得意,问道:小怜,王华溢今天怎么气呼呼地走了。 小怜偏着头,故作糊涂地说道:谁知道,可能这个家伙要写奏折,结果脑子太笨,写不出来所以气走了。 萧珉接过小怜手中被团成团的宣纸,轻轻铺平,看着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字。 她一目十行,看得度极快,却仍然是脸色变了。 小怜看她看的如此认真,也凑了过来,问道:他写得好吗,你看的这样认真。 萧珉复又将那宣纸团起,笑笑说道:也难怪他这么生气了,一个简单的奏折也写得前言不搭后语,的确没什么文采。 小怜拍拍手,却有点失落地说:果然是个笨蛋,不过世人的文章应该没有玉儿你能放进眼里的吧。 萧珉摇摇头,笑着说道:我拿去丢掉。 她走出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那宣纸又展开仔细浏览。 王华溢果然是文武双全的奇才,可惜流落到今时今日。 宣纸上的奏折虽然还没有完成,但是可看出一份向穆王倡导变法维新富国强兵的谏言书,文采斐然,且提出的措施有效新颖。 萧珉略略一皱眉,若是穆王肯按照王华溢上疏的方法变革维新,虽然会遇到朝臣和穆国贵族的很大阻力,但是三年之内,穆国国力可以和楚国并驾齐驱,甚至越楚国。 她抬头深思了一会儿,将王华溢的奏折小心地暂收起来。 夜色已深,萧珉的屋内仍然有明亮温暖的灯光从雕花窗棂中透射出来,无锋看看天上的月光,眼里出现一抹忧色。 他安静地站在萧珉门外许久,黑色的衣服几乎融进深沉的夜色里。 四下里一片寂静黑暗,连贪黑的猫儿都已经入眠。 他想一想,轻轻地敲了敲窗户。 里面很安静,随即萧珉窈窕纤细的身影映在窗前,并随手打开窗子。 萧珉看见无锋,似乎并不吃惊,抬眼笑着问道:你该不会每夜都守在我的屋子外面? 她本是随意说笑,无锋却是眼神一窘。 萧珉心中涌起一股感动,却又不想无锋现,低着头说道:我能够保护自己,你不用这么辛苦。 无锋不想回答她,关心地问道:公主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还没有歇息。你白天不是还要做很多事? 萧珉偏头想想,让无锋随她走到书桌旁。 书桌上放着一张揉皱的写满密密麻麻字的纸,一张崭新的纸,上面也写得满满当当。 萧珉指着两张宣纸,问无锋:你看像不像? 无锋目力极佳,光线虽然不像白日里那般强烈,却仍然将那些小字看得十分清楚。 他仔细看看,抬起头说道:看起来很像出自一个人的手笔,不过新的那张写捺时的力气始终是轻了一些。 萧珉赞许地说道:你观察的果然仔细,的确是写捺时欠缺了力道。 无锋看着萧珉略显清瘦的容颜,关心地问:公主,你一直在临摹那宣纸上的字迹。 萧珉看着两张宣纸,并不想隐瞒无锋,说道:那张宣纸是王华溢打算献给穆王的奏折。 无锋安静地站住,萧珉在灯光下的面容有几分倦意。 她如此辛苦,必然有她的用意。 萧珉继续说道:王爷在穆国重臣家里有内应吗? 无锋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萧珉看着无锋,轻声说道:我再临摹两天,后天晚上你来找我,把我准备好临摹王华溢笔迹的奏折草稿想法透漏给穆国的贵族知道。 无锋不解地问道:既是如此,公主何必这么辛苦,只要把这张王华溢的原稿交给我就可以了。 萧珉轻轻摇头,说道:王华溢这道奏折上,是想要借变法维新来帮助穆国富国强兵,的确会损害到穆国贵族和世袭大臣的地位权利。但是他聪明在对他们的势力鲸吞蚕食,并不容易让人察觉到他的企图。我只能对他的奏折稍作改动,把他的步骤打乱,把目的写的明确,才能让那些贵族警醒,想法对付王华溢。 无锋点点头,说道:没有问题,公主准备好东西,接下来就交给我来办。 萧珉挑眉问道:我利用王爷的渠道来做我的事情,王爷知道会不会怪你。 无锋微微垂头,轻声说道:穆国的实力强大,对王爷的计划也有影响,即使他知道此事,是为了对付王华溢,也不会过于责怪。 萧珉看他提到燕前尘,依然是忠诚到底的态度,却肯帮助她,心里也是轻轻地感叹起来。 感谢从挖坑以来一直支持的亲们,明天本书就要上架了,心情有几分忐忑。 希望亲们能继续支持,我会用更精彩的内容来回报大家,也希望对书中人物情节有建议意见的在书评区积极留言。对于书的留言不管是褒是贬,我都能感受到来自您的关注和鼓励。 本书加入的单本包月,操作非常简单,充值成功后,点击书页单本包月的按钮即可。2oo纵横币(2元)可以看订阅起后一个月内作者布的vip章节,不会低于1o万字,否则会退至少一半的纵横币。 纵横的充值也非常简便,手机短信座机银行卡等等都可以,大家可以去这个页面查看一下home.zonetm1。 单本包月的相关问题,感兴趣的亲可以点击这里查看:1。 再次感谢一路陪着走来的亲,谢谢你们。祝身体健康,心情愉快! 138偷梁换柱 下 金碧辉煌的穆宫内殿,一名白苍苍的威严老者坐在紫檀蟠龙椅上贪婪地看着一幅工笔仕女图。 作画者的技术极为高,画中的女子栩栩如生,倾城绝艳,威严的老者用拇指抚摸着画面,眼光一刻舍不得离开。 厅外一声禀报,老者坐正了身体。 进来的人跪在地上,身子伏得低低的,恭敬地说道:禀报大王,卑职又命人找了一遍穆宫所有仕女的辑录,仍然找不到此人的来历。但是 穆王轻哼了一声,禀报之人的身子伏得更加低了,他说道:如果宫中没有此女,怎么会出现此女的画像?看着画面颜色鲜亮,卷轴崭新,分明完成时日不久,你该不会禀告说,这名女子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禀报者骇得额头见汗,说道:卑职启奏,因为这画像来的蹊跷,所以卑职担心宫内找不到不好复命,也派人四处打探,终于给我查到这名女子的来历。 这名女子来历神秘,他自然启动了很多消息网络方才查到一点线索,但是在大王面前说这些是没有用的,不如简单带过。 穆王面上终于见了点笑容,说道:你做事向来是有分寸的。 禀报者不敢因穆王一句夸奖现出喜色,继续说道:按照画像中女子的容貌去查找,这个女人就是传说中天命之女萧国公主萧珉。 穆王的老脸上泛起一阵激动之色,强自镇定地说道:你详细说来。 天命之女源自几年前天下第一奇人天机先生的占卜,预言当今乱世,得萧氏女者得天下。 天机先生本来是秘密寻得萧国公主萧珉批出此卦。 却不知怎么消息泄露出来,不出一月,萧国灭国,而天命之女萧珉下落不明。 当时,穆王也曾经派出小公子贺兰藏到达萧国,想要劫走萧珉。 却不知被谁捷足先登,抢先掠走了萧珉。 这些年各个国家的君主无不在暗中寻找萧珉的下落,穆国自然也不例外,想不到却在此时现了萧珉的画像。 禀报者不敢隐瞒,直接说道:天下间有传闻,当时萧国被灭乃是它临近的赵国国君派出军队假扮成劫匪冲破了萧宫,杀人放火,萧珉也是被他们劫走。赵国君主为免引起其他国家觊觎,将萧国公主萧珉化名成莲妃,倍加宠爱,甚至为她喜爱莲花在冬日里制作满池玉莲花植于荷塘之中。赵王昏庸无能,被其子也就是后来的赵瑞王杀入宫廷,弑父自立,其间有人传闻,赵瑞王杀父自立,根本不为赵王无能,只为觊觎萧珉美色和天命之女的传闻。 穆王皱皱了眉,他年事已高,听到这种忤逆不孝弑父自立的自然免不了有点肝火。 穆王皱皱眉头,禀报者立刻噤声不语。 穆王敲敲桌子,说道:说下去。 禀报者点点头,继续说道:赵瑞王夺得萧珉没多久,不知道风声怎样走漏出去,在狩猎游玩时,被人行刺身亡,而萧珉也离奇失踪,人们都说是他强夺萧珉带来的祸患。其后不久,有人在离国宫殿现一名宠妃长相酷似萧珉,也是被离国国君宠爱备至,言听计从。结果不到三月时间,离国大将军范无忌造反,弑君自立,强夺那名宠妃。 穆王眼睛泛起一丝奇异的光彩。 禀报者心头一阵恐惧,继续说道:那范无忌也是好景不长,田国宣国打着为离国国君报仇的旗号,合攻离国,范无忌一败涂地曝尸荒野。而为了争夺那名宠妃,田国国君埋伏了杀手行刺宣国国君,宣国国君却在宴席中下毒,因此上一场酒宴,两国国君都是死于非命。 围绕着这名应天命而生的绝色女子居然生了这么多毁家灭国的事情,禀报者叙述着别人的故事,自己却已经是不寒而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你以为自己占有了一份宝藏,到底是真的拥有了这个宝藏,还是给自己引来重重杀机。 穆王眼中出现鄙薄之色,问道:还有吗? 禀报者摇摇头,说道:自那之后,那名女子便失去踪迹,生死不明。 穆王眼带笑意,说道:自然是还活着,那幅画像是刚刚画完不久的。 禀报者将萧珉一事说完胆战心惊,穆王却浑然不觉其中有什么艰险,禀报者犹豫道:大王,卑职觉得那名女子虽然说是天命之女,但是怎么 他犹豫着不敢说完。 穆王神色和煦,说道:但说无妨。 禀报者是穆王历来贴心的重用之人,说道:卑职觉得那名女子分明是不祥之物,得到她的人不但没有得到天下,反倒连自己的家园和性命都丢了,说不定那天机先生占卜一事,本身就是阴谋。 穆王听他说完,哈哈大笑,虽然年纪老朽,但是雄风犹存。 他的个性虽然霸气,却是能直言纳谏,所以禀报者才敢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他哈哈大笑之后,说道:天机先生卦言断不会有假,我年轻时得过他的指点,方才有此成就,他当时也曾经一直说想要找到天命之人。 他神色一正,继续说道:至于你说萧珉是不祥之物吗,哈哈,只能说是那些因此死于非命的人是不自量力,森林之中尚且弱肉强食,你捕获的猎物若是没本事保护,吃到嘴里也会被别人抢去,何况是一国国君。只是可怜了那名弱质女子,被一群人抢来抢去,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罪? 禀报者听穆王说完,身子伏倒在地,不敢继续多言。 穆王缓缓站起,双手扶住宽大的紫檀鎏金龙桌,眼睛里射出一抹烈焰似地明光,命令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要你们把萧珉给我找来。 梅花形掐丝珐琅饰盒里,放一支红梅映雪的簪华胜刚刚好,堆了几样珠宝饰,虽然贵重,看来立显俗艳。 小怜接过王华溢递来的饰盒,低头时掠过一丝怨艾,抬起头来眉眼之中却充溢着一股惊喜,向着他说道:多谢王公子。 王华溢挑挑眉,她不是这样爱慕虚荣的贪财女子。 他故意试她,她却毫不在乎。 他正要张嘴盘问,看见她婴儿般纯净无辜的笑眼,将腹中的质疑压了回去。 男人女人之间的微妙互动像一场战争,谁先表现出在意,谁便输了。 王华溢不想自己处于弱势,于是他翩然一笑,说道:我们出去转转,如何? 小怜已经随手将那支白玉红宝石的梅花簪在轻挽的髻上,墨黑的秀插上这精美的华胜,别致妩媚中透出一股清冷秀丽,加上小怜轻巧如踩在云间的莲步,好像一个凡脱俗的天上仙子降落到人间。 王华溢两步走到她的面前,低头说道:还要别的再低些。便一手托着她尖尖的下颌,一手就着她的秀轻轻调整了一下。 小怜来不及躲闪,整张小脸几乎都要被藏进他的大手之中,鼻端传来他手掌一股干净清爽的味道,小怜一闪神,小脸羞红了一下。 王华溢已经放开她,却顺便拉起她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手掌中,信步向院外走去。 因为长年握剑有些粗糙的手掌,握起来却格外有安全感。 小怜心中微微一动,手心中沁出了汗,却不愿意让他现自己紧张,只是故作大方地任他握着。 院外就是穆都的闹市,此时此刻来往行人不少。 他和她手拉着手并肩而行,男子高大英俊,女子貌美若仙,好像一对世外桃源走出来的神仙眷侣。 来往行人都投来艳羡的眼光,还有一些禁不住小声地赞叹几句。 小怜有点羞意,偷眼去看他,意外地现他***的脸上也飞起一抹红潮,禁不住心中好笑。 正走着,街道角落乞讨的老汉一下子拉住了她的裙角。 姑娘,可怜可怜吧,老汉两天没吃到东西了。瘦骨嶙峋衣衫破旧的老乞丐,看到两人衣着装扮,禁不住向小怜乞讨。 小怜看他一把年纪饿成皮包骨头,突然想起年幼时四处逃难的艰苦日子。 她临时出来,身上没钱,稍微一愣后,就拔下头上的白玉梅花。 不敢直接丢进老乞丐的破碗里,怕摔坏了,她蹲下身子,将白玉梅花轻轻地放进碗中。 王华溢的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 他不是吝啬小气,她将什么东西施舍给乞丐都无所谓,那堆饰里面唯独这白玉梅花是他提前画好式样,请巧匠专门制作出来的。 虽然没有特地告诉她,不代表这个礼物没有诚心。 他不想直接拦她,看她神色中也是有些不舍,倒不是刻意将梅花送人。 他从怀中逃出几枚金叶子,递到她手里,说道:给他这个就行了,玉梅花可以拿回来。 小怜接过金叶子,原本想将白玉梅花换回来。 突然看见他漂亮眼睛中的在意,心中一动,偏要他心头难过,谁说他送的礼物,她便非要珍惜不可。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谢谢订阅支持的各位,抱抱你们,谢谢。 139 重蹈覆辙 上 小怜掂掂金叶子,红润的小嘴一勾,几分调皮,说道:便连这个一起给他吧,多帮他一段时间,也省得老爷子在外面日晒雨淋。 她抿着嘴,将几枚金叶子扔在老乞丐的破碗里。 金叶子落在白玉梅花上,成清脆舒扬的叮叮的撞击声。 那老乞丐哪里想得到这样幸运,他何止是少要几天饭,简直是后半生都可以舒服过活。 他情不自禁地扑在地上,向着两人磕响头。 小怜一愣,哪里敢受他这样的大礼,拉着王华溢的衣袖便要走开。 走不了了,穆国街道两边都是周边小国躲避战乱跑过来的难民,无处可去,无钱住店买米穿衣,到了穆国都成了一批一批的乞丐。 贺兰藏迁走一批流民去建设边城,却又涌来一批。 一批接一批的流民,终于有不好安置的时候,拥塞在穆都城里成了乞丐。 这些乞丐看见小怜和王华溢这两个有钱又有同情心的大善人,早就一层层地围了过来,一张张饿得面黄肌瘦的脸孔,年老的,年轻的,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满眼凄苦,伸着黑黢黢的手,哭嚎着,乞讨着,密麻麻的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小怜一怔,随即解下了身上所有能解下来的东西。 手镯、耳环、簪、腰间的玉佩等等,直到再没有东西可解,那些密密麻麻的手却还剩下那么多。 王华溢看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宠溺,从怀中掏出一把金叶子。 一哄而散,一抢而光,而密麻麻的手不见少。 小怜看着他们,抱歉地说道:我身上的东西没有了,真是对不起大家。 那些没讨到的却十分不甘心,一些人仍然向他们伸长着手,另一些人却去抢别人的东西。 小怜大吃一惊,老乞丐破碗中的白玉梅花已经被人一把夺走,老乞丐哪里愿意,两个人争争抢抢,白玉梅花掉在地上,一下子碎成两半。 小怜吃惊地掩住嘴。 王华溢面色一寒,几掌拍出去,那抢东西的乞丐已经被他吓得逃走了。 王华溢不再犹豫,劈开一条道路,便拉着她跑了出来。 跑了好久,才甩开那些人,小怜累得气喘吁吁。 她一停下,就皱皱眉,问道:我们这样走了,那个老乞丐怎么办?岂不是被人抢个精光。 王华溢伸手擦干她额头的细汗,摇摇头,说道:他不会,他江湖经验丰富,怎么也能保住一点。 小怜听他说完,禁不住扑哧一笑,想想两人刚才真是狼狈。 两个人手牵着手继续向前走。 虽然没什么牵手的必要,但似乎谁也没有想起来可以把手放开。 临街的饭馆飘出饭菜的香气,安静的氛围里突然冒出一声古怪的异响。 声音是从小怜肚子里传出来的。 王华溢耳聪目明,立刻知道怎么回事,却装着毫无察觉的样子。 小怜仍是红了脸,轻声说道:原来早到了吃饭时间,我们不如赶快回去吧。 王华溢站住,打量着街边的酒楼,说道:这里离你住的地方还有很远,就在这里吃吧。 小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王华溢奇迹般地从身上又掏出一片金叶子,说道:不点特别贵的菜,足够我们两个吃一顿的。 小怜气愤地用手指着他,他伸出大手向小怜的纤指握住,笑着说道:再想帮别人也要先顾好自己。 小怜把手指猛地抽了回去。 王华溢又嬉笑着说道:何况,饿死我这样的善心人,以后就更没有人帮助他们了。 杏仁豆腐,香酥藕夹,蛋黄肉蟹,粉蒸排骨,色香味俱全的四道菜,盛放在精致的青瓷盘中,旁边放着两碗西湖牛肉羹和一盘颜色金黄的南瓜饼。 香气袅袅升起,钻进小怜的鼻子,让她不由得食指大动。 她钳起一个藕夹放在嘴里,看见王华溢有点神色不属。 她怔了一下,问道:王公子,你怎么不吃? 王华溢抬起头向她笑了一下,右手拿起筷子,左手却在桌子底下紧紧握住逸龙剑。 酒楼里有一点难以察觉的杀气,让他突然有点心慌。 他希望是自己的错觉,毕竟这是在穆国都城最繁华的闹市,穆国士兵随时都会重兵包围城里有变的地方,一般的匪徒不会选择在此闹事。 他不想吓到小怜,佯作无事的边吃边观察四周。 靠窗边坐着一对年迈的老夫妻,他身旁左侧的桌子上坐着一对父子,父亲是高大的中年人,儿子不过才十岁,不远处喧闹的一桌坐着十来个手持兵器的壮汉,听他们的言谈似乎是常年在外的走镖人。 这些人都是两人进了酒楼后不久,才陆续进来的。 王华溢心里的不安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小怜偏头看着王华溢,他真的是有点不对劲。 满桌飘香饭菜,他好像食不知味似的,眼睛也充满了提防随时留意着四周。 小怜看着他,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王华溢眼神一亮,像一只突然要苏醒的猛虎,桌子下面的手几乎要将长剑出鞘。 小怜看着他,笑了笑,说道:这里的饭菜似乎不太合胃口,我们不如回去再吃。 王华溢一怔,随即看出小怜善解人意的眼神,轻轻点头。 两人唤来酒店小二结账,站起身刚要走,那一桌十几个走镖的镖师围了过来,为的一个人络腮胡子,探手便向小怜的脸蛋捉去,嘴里呼出冲天的酒气,说道:好漂亮的小妞,过来陪大爷喝一杯。 小怜面色一变,王华溢一掌拍开大汉的脏手,将小怜拉入自己怀中,同时雪银色锋利的逸龙剑呛啷出鞘,快得人来不及眨眼,已经架在大汉的脖子上,冷冷地说道:让开。 大汉的脸色吓得铁青,连忙举起双手,连声叫道:公子饶命。 王华溢心里的不安稍减,原来只是这几个跳梁小丑。 小怜一拉他的衣袖,他斜飞的剑眉轻轻一挑,长剑归鞘,拉着小怜,说道:走。 已经走不了了,他的逸龙剑刚刚归鞘,那十几名镖师打扮的人持着银光闪闪的刀剑向他们身上砍来。王华溢剑眉一挑,拉住小怜,身子一矮,躲过身旁的几支刀剑,随手拿起方桌上的筷子筒,向十几名壮汉扬去,又飞脚踢起身旁的木椅,也向着那十几名大汉一下撞去。 上百支竹筷穿过十几名镖师团团舞动的刀光剑影,被削成无数小碎段,在空中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叮叮当当地如同下雨一般。只是未被削完的竹筷被王华溢扬出之时灌入了内力,余力不减,仍然向着那十几个人的脸上射去,他们有的闪躲不及,被竹筷射中,脸上现出血迹,哎呦地叫个不停。 小怜禁不住捂着嘴,扑哧一笑。 王华溢一看她,责备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怕,还笑。 小怜一吐舌头,眼神里露着天然妩媚,说道:你不是在旁边吗,有什么好怕。 王华溢心中一动,刀光剑影的场面,心情却是温柔的流淌起来。 他拉住她的手加大了几分力气,却并不看她,向着那些匪徒喊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居然敢在穆都城中闹事。 那十几个镖师并不理会,被竹筷射中的几人伸手将脸上的竹筷揭开扔掉,鲜血直流,只用袖子在脸上一抹,带出一道模糊的血痕,冷冷地看着他们。 王华溢掷出的桌椅到了他们面前,被利刃劈得四分五裂,断掉的木椅咔嚓掉地摔得粉碎。 王华溢并不惧怕这十几个粗汉,但却要防着他们伤了小怜。 他长剑挽出一道剑花,一收一放之时,锐利的锋芒带着凛凛杀气将周围的人逼开,拉着小怜便向酒楼外跑去。 呯地一声,坐在窗口临近酒楼门前的老夫妻站起来,向门前凌空一掌。 两扇高大的酒楼大门应声从里向外紧紧关闭起来。 王华溢拉着小怜及时站住,那鹤童颜的老婆子将重重的铁拐在地上一顿,客气地说道:这位公子,武功果然高强,老身等人并不是要为难你,只要你把身后的这位小姐交给我们,可以自行离去。 王华溢回头看看小怜,她的脸色已经十分苍白。 他皱下眉头,冷声说道:不可能。 老妇人用铁拐点点地,说道:好胆量,你想要护着她,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王华溢看着小怜,她红润的嘴唇快被自己咬破了,心中一疼,态度更加冷硬:我不需要知道。 老妇人看着他,继续说道:果然是年轻人,你放心,我们便是带走她,也不敢委屈她,送她去的地方也是将当天仙来宠,让她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能够呼风唤雨的。 小怜的脸色更白,过去生的一幕幕惨剧,在眼前又浮现出来。 难道她代替公主一次,就一生不能摆脱这种抢来抢去的命运。 她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 她抬起头,看见王华溢坚定地看着她。 140 重蹈覆辙 下 小怜身上渐渐战栗起来,曾经有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也这样牵着她,这样看着她,但是当着她的面被一群刺客杀死了。然后便落入数不清的纷争,每一次都会遇到一个费尽心思讨好她的男人,做尽一切事来讨她的一笑,她不喜欢他们,但是又能怎样,时间一长,她告诉自己,认命吧。可是每当她刚刚开始认命,那个让她想认命的男人却又突然死了,都是当着她的面,被别人生生夺走了性命。 她总算逃开那一切,便是做妓女强颜欢笑也比不断看刀光剑影生死离别要强。 却原来她逃不开,那些为了天下权势的人还会拼命地找她出来,抓她回去。 她轻轻甩开王华溢的手,平静地说道:没他的事,我和你们走。 王华溢的眼中一股怒意,将她的手拉了回来,说道:你做不得自己的主,我不让,哪里也别想去。 小怜眼光一暗,垂头说道:他们是有备而来,你让我和他们走,与你无关。 王华溢轻笑一声,说道:绝不。 他长剑出鞘,一道银光晃过,三尺青锋持在手中,剑芒暴涨,遥遥向着老妇人一伙人,一手轻轻拉住小怜,说道:冲! 话音一落,他拽着小怜一蓝一粉两道身影向酒楼门奔去,他们足尖一点,迅疾如燕,已经到了酒楼门前。 老妇人狠狠地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一顿铁杖,铁杖下的青石地砖顿时四分五裂,她飞跃而起,恰好挡在酒楼门前,一根纯黑的铁杖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两人兜头砸来,风声呼啸,吹面生疼。 王华溢在空中一顿,将小怜向旁边轻微一推,自己飞起一脚点在老妇人的铁杖上,借反弹之势,游龙一般潇洒地转身,向着身后同时扑过来的十几个镖师刺去,一道银光当空划过,快得人来不及眨眼,有七八名镖师应声而倒,脖子上一道血红的细痕,血还没有流出,人已经当场毙命,有些还在挣扎的人,双手痛苦地捂住脖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华溢一击奏效,没有停歇,不去看伤者和死者的情况,闪电般又向其余的镖师起了攻击,他手腕一抖,一朵耀眼的剑花,将另一个镖师裹在其中,轻轻一旋,只听见一声惨叫,一圈艳红的血花从剑花的银光中爆出来,那个镖师已经咕咚一声躺在地上。 剩下的几个镖师吓得面无人色,惊慌地四处逃去,老妇人一击不中,被王华溢轻易闪过,并趁此连杀**名镖师,心中大怒,叫道:小子果然有点本事,便向着王华溢的后脑勺便狠狠地敲了下去。 小怜吓得惊叫出声,王华溢却似背后长眼一般,轻松躲过老妇人的偷袭,并忙里偷闲地向小怜坏坏地笑道:多谢小姐关心,这个老太婆还伤不了我。 他轻松躲过老太婆的偷袭,看似随手向后的一剑,老太婆却觉得眼前一道银光,不管是角度还是度都极为刁钻,无处可躲,只能向后连退几步,笨拙的姿势如一只负伤的黑色大鸟,却还是没有完全躲过,被凌厉的剑光削去一半头,其余的头散乱地披散下来,配上她狰狞猖狂的面容,凶残的目光,十分瘆人。 王华溢剑锋一转,继续追着其余的镖师,想要将他们全部杀倒,老妇人等武功高强,不是他一招一式能击退,所以要先把这些容易对付的镖师撂倒,以免他们趁他对付强敌之时,偷偷对小怜不利。 他手中青锋吞吐着白茫茫的剑光,向着几名镖师追去,长剑追着一名镖师刺透他的身体,鲜血从他身上血窟窿中喷射出来,镖师向后摔倒。 王华溢眼中射出慑人的光芒,长剑一指,向着另一名镖师刺去,剑光一闪,那名镖师惊叫出声,王华溢的长剑却被一枝斜刺里伸出来的木杖挡住,两相交手,王华溢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木杖上传过来透到他的剑身上,震得他虎口麻。 他一撤长剑,刚才老夫妻中的老头子挡在他的面前,面有怒色,瞪着浑圆的大眼,说道:年轻人,惹恼了我的老婆子,话也不说一声,便想走开吗。 他说完话,带着沉沉压力的木杖向着王华溢攻来,他的木杖不知道是用什么树木制成,异常坚固,居然不惧兵器,王华溢微微一蹙眉,心中不敢大意,嘴上就调笑着说道:把你老婆子的头挑了,你就不依不饶,你们还想把我的老婆子捉走,这笔账怎么算? 他相貌英俊,说话之时,眉眼之间含着轻松的笑意,让人眼前一亮。 躲在墙角的小怜却被他话中一句老婆子,愣愣地站在那里。 老头也被他问的一愣,王华溢的剑光狠狠向着他的木杖削去,老头一笑,说道:小娃子,你不识宝贝,等着你的剑折在这里吧。 他猛地一抬木杖,不但不躲闪,反而向着王华溢迎了上去,存心以硬碰硬,要以内力相搏。王华溢轻笑一声,空中一个燕子翻身,湖水蓝的长袍旋转而起,宝剑去势不变,剑尖却微微上抬,顺着老头的木杖直接向前滑去。 老头本来为硬碰硬灌注了内力的木杖,反倒成了支撑王华溢在空中施展的滑竿,一支长剑向猛吐红色蛇信的巨蛇,向着措手不及的老头攻去。 王华溢连人带剑倚在他的木杖上,向着他刺来,他不管怎么躲闪,王华溢的长剑都会顺着他的力道刺中他,若是他就此松手,他跟随多年的宝贝木杖就要被王华溢随手夺去,老头暴怒,将木杖往后一拉,另一只手握拳,向着空中来的王华溢腰间击去,若是王华溢一定要顺着剑势来刺他,自己也要挨上他狠狠一拳。 王华溢轻哼一声,长剑在老头的木杖上一点,向空中一弹,犹如惊龙一般,在空中变化姿势莫测,向着老头兜头刺来。 老头慌乱之中,只觉得面前的高空中满天都是他的银光闪闪的剑影,真假莫辨,难以抵挡,不由得抬起木杖向空中挥去,王华溢却突然换到了左侧,迅疾地刺出一剑,正中老头的左肋。 老头自忖功夫高深,想不到王华溢剑法刁钻,智谋摆出,也伤在他的剑下,不由得怒气冲冲。 老妇人已经赶到他的身边,两人并肩在一起,向着他说道:你别以为自己是什么江湖老前辈了,守着那么多规矩,人家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不必再让。 老头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老妇人的话。 两个人两枝拐杖,一起向王华溢攻来,挟泰山压顶之势,王华溢立时感到吃力,他一边抵挡,一边用眼神寻找小怜。 她站在墙角,眼里担心地看着他,不由得心中一暖,一人独自对付两个高手,却不觉得落了下风。 小怜紧紧地盯着王华溢,脑海里还在想着他那句老婆子。 难道他想要和她在一起一辈子,像一般男子娶老婆那样。 还是只为了说话分散那老头子的注意力。 她无从得知,看着王华溢一身湖水蓝的长袍周旋在两人之间,衣衫被两人的杖风吹得随风抖动,仗着一支长剑,在两人之间见缝插针,游刃有余,不由得欣慰地一笑。 她笑容尚未落下,那几名镖师眼看着王华溢分身乏术,便又向她围了过来。 他们面容狰狞围了过来,小怜正想要逃跑,意识到自己无处可逃,当下面容一整,冷着声说道:不得无礼,你们的主人知道你们对我不好,想来不会轻饶你们。 她原本就是仪态万方,面色一冷之后,自然也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仪。 那些镖师原本就是宫廷侍卫假扮,自然知道要来劫的是什么人,劫了回去要做什么位置。 一时之间,居然被她唬住,停在当地,少顷,一个看来管事的镖师才说道:小姐是明事理的人,我们奉命在身,不得不办,小姐要体谅我们,只要配合我们,保证不敢伤小姐半根毫毛。 小怜正要说话,看见激战中的王华溢长剑稍慢,险些被老头的木杖砸中,她知道他必然是分心在自己身上,才会如此。 她当下心里着急,向着窗户处一点点移动,嘴里说道:你们别过来,否则我就从窗户上跳下去,让你们没法交差。 几名镖师一愣,小怜继续说道:若是我的朋友真的输了,我也只能乖乖和你们走,你们又何必急在一时。 几名镖师又是一愣,看着小怜的身后似乎有些犹豫。 小怜转过头去,眼神一惊,随即身子已经软软地跌倒在一个怀抱里。 她身体无力,意识却还清楚,难怪那对父子看酒楼中打得天翻地覆,能够安之若素,稳如泰山,原来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她用眼看着那个扛起她的大汉,他冷凝着脸向老夫妻,说道:那个小子就交给二老了,千万别留活口,这个女子我先带走,我们聚集地再见。 141 同生共死 上 小怜浑身无力,想要抬眼看看王华溢那边的情形,却是被大汉掉转了方向,想要张嘴告诉王华溢不必为她多费力气,只要他不死,她便被抓走也无所谓。 可是她偏偏不能动不能说,只能听见兵器相交的声音,心急如焚。 王华溢在全心和老夫妻打斗之中,仍然一直留神在角落中的小怜,自从小怜被那名大汉突然点穴浑身无力被他抗在肩头,王华溢已经看在眼中。 他看到大汉要带走小怜,长剑一挑,便想冲过去救小怜,却被老头的木杖以千钧之力拦了回来,老婆子的铁杖也紧跟着向他后脑打到,嘴里却嘟囔着说道:我们在这里拼死拼活,他却着急去领功,好像我们武功不济一般。 王华溢身子一侧,湖蓝色长袍如狡猾的游鱼一般从两人拐杖唯一的一点破绽躲过,笑着说道:你们武功并非不济,脑袋却是并不灵光,自己在这里和人搏命,却被人把大功抢跑了。 老婆子手中沉逾千斤的铁杖擦着王华溢耳边抡过,嘴里怒道:若是他一起过来,这小子支持得过三招吗? 王华溢身子在老太婆的杖风飘摇了一下,似乎有点难以抵挡。 老头知道王华溢狡诈无比,说道:你别那么聒噪,赶紧把这小子打了是正经。 老婆子听老头语气不客气,面色一怒,说道:你敢嫌我聒噪,你有本事就自己打,老娘不伺候了。 她说是如此说,当然不会真的把自己受伤的老公撇下独自对付王华溢,而是继续合力攻击。 然而即使如此,两人因为心中有怨气,配合得稍微差了一点,立刻被王华溢捕捉到破绽,长啸一声,飞身而起,向着扛着小怜的大汉扑去。 他足尖一点飞跃而起,剩下的七八名镖师拦在他的身前,他飞脚踢倒一人,在他头顶上一点又跃起连踩几人的头顶,直到那铁塔似的大汉面前,不一言,迅疾如一道闪电,剑光一闪,向着大汉刺去。 大汉只觉得眼前一道长虹似的剑光,难以抵挡,向后猛退两步,王华溢停也不停,长剑一摆,连刺几剑,正是刚才用来刺伤老头的那一招剑法。 大汉刚才作壁上观,没有觉出这一招的精妙,此刻身在局中,才觉满天剑影,锐利的锋芒闪烁其中,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大汉呼呼轮出几拳,风声扫荡得酒楼门窗摇摆,也冲破眼前的一些剑影,却仍然来不及,只见散去的剑影当中,现出一双自信坚定的笑眸,一道锐利的闪电从当中直射出来,他躲闪不及,被那道闪电当胸贯穿。 大汉铁塔般的身子摇晃,王华溢斜刺里伸手将小怜接过,大汉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老夫妻已经及时赶到,看他一眼,说道:怎么这般不济事的人也能派来和我们搭档。 王华溢接过小怜喜出望外,一把点开小怜的穴道,却看见她花容失色,第一句话便是:小心。 他当然知道小心护卫,还有三个人站在那里,他来不及回复小怜,将她推在身后,老夫妻的铁杖木杖已到,他连刺两剑隔开他们的攻击,却感到大腿处一下刺痛,他低头一看,脸上变色,已经听到小怜叫道:他不是真的小孩子。 他长剑一抖,将贴近大腿处的那个孩子逼远,一条腿已经变得僵硬无力,他向着那里看去,狠毒又幸灾乐祸的眼光,根本不是十岁孩子的眼睛,而是一个长相清秀故意装扮成稚龄孩童的侏儒。 那个侏儒高手看着他,嘲笑着说道:本来这里的高手就是我,不是他,哪有人会带着自己的孩子闯江湖玩绑架,这是多么危险的事。 王华溢揽住小怜,她着急地叫道:你怎么样? 王华溢摇摇头,微笑着说道:我还好。 他拿剑的手却忍不住想要颤抖,一股僵硬麻痹的感觉自大腿伤处迅扩散到四肢,他知道这是中毒的迹象,他凝起内力,想将毒性控制起来,面上却强自镇定。 大敌当前,胜负未分,他绝不能让他们看出他已经中毒。 那个侏儒已经说道:死鸭子嘴硬,你中了我的腐骨七毒,没有解药的话,连三天都活不过,就算是现在也应该四肢麻木,浑身无力才对。 小怜被王华溢搂在怀中的身子紧紧颤抖一下,王华溢抬头看她,她推开王华溢,拼命叫道:你把解药给他,我和你们一起走。 王华溢觉得气血一阵翻涌,说道:他骗你的,我没事,我不准。 小怜咬着嘴唇,漂亮的眼中闪过一点晶莹的光,却又被她强自压抑了回去,她说道:我的命逃不开的,何必连累他人,只希望你帮我照顾好绿荷和玉 玉婆。 王华溢紧紧攥住双拳,心念一闪,复又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说道:看你聪明伶俐,怎么如此好骗,你看我像中毒的样子吗? 他面如冠玉,眼神明亮,握剑的手坚强有力,站在那里向远处的青山一样沉稳,值得依靠。 小怜微微一怔。 难道他是生命中那个例外,真的可以在她身边,却不遇害。 那名侏儒冷笑着说道:你越是用内力压制这个毒,毒血在你体内流淌的就越快,恐怕你三天也熬不住。 王华溢剑眉一扬,笑着说道:我有可能是中毒了,也有可能是你下毒没成功,以为自己成功了而已,中毒没中毒,你不妨来试试。 几个人僵持住,那侏儒本来对自己自信满满,听他说话后,却起了一点犹豫。 那老夫妻拼命打斗了一会儿,老头左肋又有伤,也站在那里不动。 王华溢渐渐焦急起来,他中毒不浅,若是再拖下去,只怕毒血运行到全身,他剑法无法施展,也就无法再保护小怜。 他一念及此,不敢继续拖延,手持长剑向着老夫妻冲去,他刚刚向前一冲,老夫妻眼中已经现出喜色,那名侏儒叫着喊道:还不承认你中毒了?等等,我来帮你们,三招解决他。 他后面是向着老夫妻说的,现成的便宜,他当然不愿意错过。 王华溢脚步阻滞,剑芒微弱,和刚才相比不啻天壤之别,老夫妻相视一笑,举起手中拐杖迎了上去,兵器相交,王华溢踉跄了一下,正好退到那个侏儒冲上来的方向。 下毒的侏儒心中一喜,以为王华溢死期已到,笑着掏出一把闪着青光的匕,向着王华溢扎去,却不料电光火石之间,王华溢手中长剑银光一闪,眼角带出一丝狡猾狠厉的笑意,整枝长剑已经将他透胸穿过。 他胸前爆起一团血花,用手费力地指着王华溢,不可置信地叫道:你,你 王华溢猛拔出长剑,带出一道血光,冷声说道:你什么你,你一直算计别人,想不到别人也会算计你吗? 下毒的侏儒踉跄着向后退,王华溢已经不再理他。 老太婆叫道:好狡猾的人! 王华溢挥剑拦住老夫妻,连着截住他们身后的七八名镖师,向着小怜叫道:你赶快走,出了酒楼找穆国官兵让他们保护你。 小怜银牙咬碎,王华溢诈伤之后,刺中下毒的人,武功施展的确不如刚才灵活了。 小怜一眼看到他铁青的面色,不顾一切跑到倒在血泊中的侏儒身旁。 侏儒满身是血,小怜看着他奄奄一息,叫道:他的解药在哪里? 那个侏儒伸着手,向小怜来拉,小怜压住心头的害怕,问道:他的解药在哪里?你倒是说啊。 侏儒眼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闭上了眼睛。 小怜看他断了气,什么也顾不上,伸手在他身上搜索,手上都沾满了血,她着急地摸索着,却摸出来一大堆的小药瓶,她怔了一下,漂亮的眼神失望地蒙上阴翳,又赶快去看药瓶上有没有标记,结果所有的药瓶都没有标记。也许那个侏儒熟记自己怀中的药物,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标记,也许他只顾给别人下毒,根本就不准备解药。 王华溢还在拼命挡住老夫妻,只是脚步已经愈见迟钝了。 他挥剑的手有些难以控制,拼命催促小怜,叫道:你快走! 小怜将那些瓶瓶罐罐全都装好带走,又翻找侏儒身上没有别的解毒线索,向着酒楼大门跑去,叫道:我去找穆国士兵来帮你。 推开大门的一刹那,她猛地转回头,叫道:王华溢! 这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叫他全名,王华溢扭头看着她,她晶莹如玉的脸颊上带着一丝决绝,向来妩媚的眼神十分坚定,叫道:你不许死,你要是死了,我追下去也要羞辱你。 王华溢稍微一愣,随即笑意在英俊的脸上慢慢地渲染开,剑光大盛。 那对老夫妻眼看着小怜要跑出门去,又急又怒,老头子足尖一点,从王华溢身旁左侧越过,王华溢向后微闪,将老头重新拦住,老太婆从后面欺身过来,抡起注满内力的铁杖向着王华溢背心砸到,王华溢听见耳边风声呼啸,却没有办法迅躲开,被那一杖狠狠地砸在后背,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四射的血箭一般。 142 同生共死 下 王华溢被老太婆的铁杖扎扎实实地击在后背,胸中气血翻涌,禁不住一口鲜血喷射出来,顺着嘴角流淌出来的鲜血滴下来染红了他身上随风飘扬的湖水蓝长袍。 他大笑一声:好功夫,我中的毒可要被你老人家都逼出来了。 他面上笑着,暗地里却压住巨痛,运内力在体内运转。 老头见他受伤,足尖一点向酒楼大门追去,小怜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外,若是时间长了,给她藏入曲折的穆都小巷之中,又要费一番力气。 王华溢长啸一声,清越如龙吟,足尖一点,一起一落停在酒楼门处,笑着说道:老头子,别着急走,你的老婆子一个人可对付不了我。 老夫妻两人看他身中剧毒,受了内伤,还有这般功力,不禁也是愣了一愣。 王华溢当门而立,英俊的脸上已有些铁青色,却恍如未觉,眼睛里挂着一股自信轻松的笑意,将手中长剑一横,微笑着说道:来吧,今日我们不亡不归。 老夫妻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有些心惊。 小怜冲出门口,便用尽所有力气跑着找穆国士兵,王华溢是穆国重臣,那些穆国士兵一定会拼死力去救他。 她的眼睛在街道上飞地搜索,来往的行人当中哪有一个有官兵的样子。 难道一定要去城墙才行,还是必须回到她的住所,那里有王华溢派来驻守的士兵。 那些地方都太远了,若等她跑到,只怕王华溢已经凶多吉少。 她着急起来,拼命地叫道:救命,救命啊,酒楼里有强盗。 街上的行人不但没有人前来询问帮她,反倒是加快脚步躲了开去,也有一些好色之徒先是站在远处,迟迟看不见有其他人到小怜身旁,便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 小怜被几个好色之徒围住,想要上来和她动手动脚。 她一时恼怒,急得快要哭出来,她也暗恨自己没用,若是公主遇到这样的事一定要比她机智的多。 一伙好色之徒围上来,正要搭在她的肩上,小怜面色一冷,狠狠的一个嘴巴甩在其中一个人的脸上。 那些人看小怜长得一副温柔妩媚的模样,又是心急如焚,以为她软弱可欺。 没想到刚刚近身,就被她打了一个响亮的大嘴巴。 被打的人脸上立时浮现出一个红红的五指印,他面子上挂不住,对待小怜凶狠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猛地一拉,就开始骂人。 小怜面色一变,眼神凄楚,卷长的睫毛轻轻扇动,每扇动一下都像能勾走男人的魂儿一般,她向着其中一个看似带头的人哀求道:公子,救命啊。 那个带头的人被小怜如此一看,半边身子都酥麻起来,立刻让手下人把小怜放开。 小怜面上带笑,款款行来,如步步生莲,摇曳生姿。 几个男人谁也不忍再动手拉她,小怜走到他们面前,却在怀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玉瓶,笑着说道:公子,我这里有几颗珍珠。 那些人想不到今日是财色兼收,心情高兴到九霄云外,傻乎乎地看着小怜。 小怜笑着说道:你们伸手接着点,小心落到地上摔碎了。 被她看着说话的人,脸上浮现出傻瓜似的笑容,向着她伸出手来,小怜暗自咬咬牙,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就拿这个混蛋登徒子来做试验吧。 她拿起玉瓶,小心地揭开盖子,向着面前人的手上微微一倒,倒出了一些飘着奇异香味的药粉,小怜心中懊恼,难道刚巧拿了一瓶解药。 那人脸上挂着白痴般的笑容,却突然惊恐的大叫。 众目睽睽之下,他接触到药粉的掌心,冒起白色的泡沫,同时一种疼痛难忍的奇痒仿佛钻心般地难受,他啊啊大叫,骂道:这是什么? 他拼命的甩着手,想要甩掉那些药粉,已经晚了,那些药粉融化在他的皮肤上,倏地钻了进去,全身都奇痒难耐,那个接触药粉的手也只剩一把白骨。 其余的人惊恐的叫起来,四散逃去。 小怜刚才一听到那人的尖叫,已经知道她选中的是厉害毒药,向着那几个还没有防备的登徒子,洒了过去,药粉飘在空中,有的落到他们皮肤上,所以他们看见那药粉像巫术一般,把人的**瞬间变成枯骨,吓得如同见鬼一般跑走了。 小怜不再理睬他们,将玉瓶拿好藏在背后,转身就走回酒楼当中。 酒楼当中一片狼藉,满地是尸体、血迹和桌椅的碎骸。 王华溢湖蓝色的长袍上已经满是鲜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他面色铁青,却仍然带着一脸恨人的笑意,死死地拦住老夫妻两个和剩下的几名镖师,不让他们越过一步,跑出酒楼外去追小怜。 小怜站在酒楼门口都能听到他沉重而痛苦的呼吸,略一低头,掩住眸中动容之意。 老太婆眼神敏锐,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小怜,叫道:你怎么回来了? 她边说着,边向小怜的身后张望,这个小丫头出去搬救兵,不知道会不会带来什么厉害人物? 王华溢湖蓝色的长袍微微一抖,费力地刺出几剑,逼开身边的人,也跟着转回头看。 小怜向他微微一笑,颜容无比娇美。 这笑容却差点让王华溢崩溃,难以维持脸上的笑意,他沉声问道:不是要你走吗,怎么你又回来了? 小怜笑容中有一丝沉痛,缓缓说道:我不知道走去哪里?我这样的身份不管隐藏在哪里都会给身边人带来灾难,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回到我应该去的地方,珍馐美味,荣华富贵,金银珠宝,随我心意享用,我为什么不去过这样的生活? 王华溢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心里突然一痛。 老夫妻精神大振,木杖和铁杖呼呼带风,挟着千钧之力向王华溢步步紧逼。 王华溢咬紧牙关,一支长剑左支右绌,他一人独斗十几个人,其中的老夫妻和假扮父子的两人都是武林高手,加上中毒后强行运功厮杀,他的体能已经用到了极限,毒气也逐渐扩散。他勉强能够护住的只有心脉而已,却因为小怜突然返回,震惊地情况下,一时险些守不住最后的关隘。 他一步不稳,又被老头子的木杖敲在左肩,他身体一震,左肩的骨头一阵碎裂声,那只手臂似乎也无力抬起。 而老太婆的铁杖跟着到来击在他的胸前,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小怜惊叫道:不,不顾一切地向着王华溢跑去。 他踉跄一步,小怜的那声惊叫,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划过他的心房。 一直在旁边伺机偷袭的一名镖师,向前猛地一窜,锋利的长剑向着王华溢背后扎去,直直地穿透他的身体。 王华溢躲闪不及,被他正中背心,又飞起一脚,将王华溢踹倒在地。 不!不!小怜震惊地叫出两声,扑到了王华溢的身边。 她看着王华溢胸口汩汩流出的血,眼泪夺眶而出,说道:你别死。 王华溢看看小怜的泪眼,勉强撑起一抹笑,费力地说道:你这个女人,你又突然回来干嘛? 小怜紧紧抱住他,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王华溢想再和她说些什么,只是他的伤势太过严重,眼前一时模糊,意识消失,一下子晕了过去。 小怜含泪用手捂住他的伤口。 老太婆的铁杖呼地扫向王华溢,小怜猛地挡在他的胸前,说道:你们杀他吧,把我一起杀了。 那凶狠的拐杖到了她的面前,凌厉的杖风拂起她额前的秀,让她睁不开眼睛。 她坚定地挡在王华溢胸前动也不动。 斜刺里伸出一支木杖将铁杖架开,才保住小怜一命。 老头冷声说道:老婆子,你慢点,打死她,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老太婆冷哼一声,收住拐杖。 小怜看着他们,讥笑道:你们不是想抓我,我就在这里,束手就缚,你们来吧。 老太婆冷哼一声,老头正要动手,她说道:你让开,让我来。 她走到小怜面前正要点她的穴道,小怜却向后一闪,两只手向前面一甩,两只衣袖中甩出很多带着奇异香味的药粉。 老太婆没有提防,闪躲不及,有一些药粉便沾到了她的脸上。 一阵奇痒钻心,老太婆立刻捂住脸,叫道:上了这个贱人的当。 老头子向前查看,迎面却扔来一包东西,他一时不察,用手去接,摸到满手滑腻的粉末,随即也是奇痒钻心,那是小怜担心毒药只藏在袖子里,不够用,多准备了一个沾满药粉的丝绢。 老头和老太婆都痒得捂住脸,随着那药粉冒出白色泡沫,他们脸上沾到药粉的血肉被烧干,只剩白突突的骨头露在外面。 他们两人的情形十分可怖,那几名镖师心中大骇。 老夫妻两人变成如此,他们再也没有了强力的支持,一时躲在远处不敢过来。 老太婆疼得哎呀狂叫,将手中铁杖乱挥乱舞,四周被她铁杖砸到的东西都碎成齑粉。 老头提着木杖,叫道:我就是死,也要把你宰了垫背。 小怜一把药粉洒了出去,便全力拖着王华溢向酒楼门口走。 她人小力单,王华溢却很沉,因此只勉强拖着王华溢向后躲开一点,老太婆疯狂的铁杖已经落下来,将他们身后的桌椅砸得粉碎。 143 千钧一发 上 小怜用尽全力,总算将王华溢拖到酒楼门口。 面部受伤捂住脸,一时看不清东西的老夫妻狂般在酒楼内乱扔乱砸,桌椅的木屑乱溅,嘴里骂着小怜,让她赶快出来受死。 小怜看着酒楼门口射进来的阳光已经触手可及。 她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就让那两个疯子在那里乱砸吧,她要带着王华溢出去了。 小怜刚松一口气,那几名躲在角落害怕小怜毒药的镖师却不肯就此罢休,在角落里喊道:两位老前辈,他们到了门口。 老夫妻两人虽然一时看不见东西,大门的方位却还记得,提着手中的拐杖,如两只黑色的大鸟,跃了几下,已经到了酒楼门前。 小怜被他们封住去路,希望落空,禁不住狠狠咬住嘴唇。 两人狰狞的脸孔近在咫尺,她尽力掩住呼吸,拖着王华溢躲到一张饭桌后面。 她很安静,老夫妻两人侧耳细听也找不到她的位置。 不料那名镖师继续叫道:老前辈,他们躲在向左一步的桌子后面。 老头的木杖立时呼地从她面前扫过,老太婆的铁杖也猛地向着这里一敲,遮挡两人的桌子立刻粉身碎骨。 小怜看看身旁,面色铁青气息微弱的王华溢。 他刚才为了她不顾生死,她又何尝怕死,怕被人抓住。 她突然站起来转身就向酒楼里跑去。 老夫妻两人同时捕捉到了小怜的声音,她怕不能将他们吸引过来,还用话语来故意激怒他们:你们不是要抓我吗,我就在这里,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抓得到。 地上到处是桌椅残骸和刚才被杀者的尸体,她步伐轻快地踏过满地狼藉,窈窕的身形像一只轻巧的燕子,专拣难走和狭窄的地方经过。 老夫妻顿顿拐杖,顺着小怜出的声音,向着那里掠来。 小怜身子虽然轻巧,他们却有高的轻功,飞跃了几下,已经到了小怜身边。 小怜看他们过来,面容可怖,神情狰狞,可她没有时间害怕,向旁边高大坚固的紫檀柜台一躲,砰地一声,紫檀柜台碎成齑粉。 柜台的碎块纷纷砸在小怜身上,她忍着痛,又向旁边的衣帽架躲去,老太婆循声追去,小怜一把推倒衣帽架,向着老太婆砸来,右边的老头一脚踩在刚才洒的满地的菜汤上,小怜灵敏地从他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 老太婆将衣帽架向旁边一推,却撞在了老头子的身上。 两个人经此一战十分狼狈,站在那里,互相埋怨起来。 小怜扑哧一笑,她本来是很害怕的,现在放手一搏,才现很多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她的笑声又吸引着老夫妻来追她,她专拣障碍多的地方走,老夫妻眼睛不能视物,追赶她的时候,免不了继续磕磕碰碰。 那几名镖师躲在一旁,继续饶舌,不停地给老两口指点方向,恨不能让他们将小怜毙于杖下。 小怜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向着他们跑了过去,嘴中叫道:我就在这里。 老夫妻一再扑空,心中更加愤恨,怒气冲冲地扑了过来。 小怜却在马上要接近镖师躲藏之处,悄无声息,迅地转移了方向,那几个镖师看着小怜突然跑来,心中就叫道不好,还没有来得及跟着躲开。 小怜已经绕到了他们的身后,叫道:有本事你们就用拐杖砸死我! 两支重如泰山的拐杖朝着小怜的方向狠狠地砸了过来,前面挡着的却是那几名镖师。 其中一名镖师大张着嘴,还没来得及求饶,已经被砸得脑浆迸裂,鲜血流满一地。 小怜面容平静,轻哼一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既然想要害人,总要提防着别人也会这样的害他们。 几名镖师看着同伴惨死在自己眼前,事情太过突然,一时愣住。 老夫妻已经感觉到打中了东西,面色一喜,猛烈的杖风又扫了过来。 几名镖师当中又有人归西。 剩下的三个人,大叫着:老前辈,别打了,是自己人。饶命啊饶命啊。 老头子冷哼了一声,停住拐杖。 老太婆恶狠狠地说道:打死你们也不枉,一群废物,连个小姑娘也不敢捉,只能躲在这里指指点点,让我一杖结果你们倒也痛快。 三人闻言已经挤成一团,一个机灵点的忙说:我们能看见,马上帮你两位老前辈把那个臭丫头捉来。 老太婆一顿铁杖,沉声说道:就给你们一点时间。 那三个人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起身向小怜扑去,小怜抽身便跑。 只是她没有武功,那三个大男人眼明心亮,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已经将她堵在酒楼的角落。 她正要伸手掏出怀中的毒药,一个男人抢先一步上前,扭住了她的胳膊。 小怜一挣扎,那个男人使劲掰住她的胳膊,一声脆响,一只胳膊生生脱臼,小怜痛呼出声。 她抬头看见那个男人阴谋得逞的诡笑,知道他是故意这么用力,忍住痛,不一言。 那个男人叫道:老前辈,我们把她抓住了。 老头和老太婆兴冲冲地跃了过来,向着小怜说道:你这个贱婢,敢用毒药暗算我们,赶快把解药交出来。 小怜看他们一眼,情形的确很惨,却还是冷着声说道:我没有解药,你们中了毒,不如就等死吧。 既然再次落到他们手里,她没想活着离开,何必与他们客气。 老太婆大怒,说道:想来你也不知道解药,就让我先结果了你,再从你身上搜出来。 其余三名大汉,说道:老前辈,这是要献给我们大王的。 老头冷声说道:你们大王的钱财我会退还,这个丫头今天非死不可。 三个大汉,正要再阻拦,老太婆不耐烦地说道:再啰嗦,连你们一起打死。 小怜抬头看着老太婆,突然轻笑出声。 老太婆侧耳听到她清脆的笑声,说道:你笑什么? 小怜垂下头,三人只能看见她如白玉象牙般洁白细致的颈项,卷长的睫毛掩住澄澈的秋水双瞳,轻声说道:我是觉得你很好运,你长得那么难看,脾气又暴躁,还是有个老头子尽心竭力地跟着你,我生得这样漂亮,身边始终连个能托付的人也没有,被争来抢去,这样的日子,早死几天晚死几天又有什么区别? 她的声音像孤单的月色照在寂寥安静的池塘,说不出的清冷哀伤,带着淡淡的不甘,几个人听了也是心中一酸,禁不住有点动容。 老太婆也怔了一下,随即说道:这是你的命,也怨不得别人。 小怜莞尔一笑,想起她代替公主的那个午后,喃喃道:这是我的命吗? 她抬起头来,缓缓闭上眼睛,睫毛如蝴蝶羽翅一般翩然落下,掩住她心里最后的想法。 她轻启朱唇,平静地说道:命在这里,你们拿去吧。 混铁杖没有一点怜惜挟着猛烈地杀气袭来,老太婆怒诧一声,说道:拿就拿来,你可怨不得别人。 她的声音似乎突然被什么阻止,猛然停住,隔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响起别人两个字,气势音量都小了很多,十分微弱。与此同时,哐啷一声,沉重的铁杖在中途摔在了地上出巨响。 小怜等了一下,没有事情生,不禁睁开眼睛。 老太婆不可置信地看着腹部伸出来的剑尖,双手紧紧捂住腹部,鲜血顺着指缝流淌出来,老头子刚察觉到不对,未及挥杖,那支长剑猛然拔出,锋利的剑刃上闪着血光,猛然从背后没入老头的身体,激起一串艳色的血花。 小怜怔住,随即眼神一亮,老头老太婆向后倒下去时,一个男子铁青色的脸显露出来,一只手拄着地,一只手持着剑,眉眼憔悴,但是不减那股迷人的风采。 三个镖师瑟瑟抖起来,王华溢不给他们犹豫的机会,哗哗哗刺出三剑,三人的咽喉上爆出三蓬血雨。 三个人向后倒下,脸上还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王华溢余力用尽,看着仇敌都已归西,身子摇摇欲坠。 小怜赶快过去扶住他,有笑又有泪地问道:你怎么突然醒过来了? 王华溢眼角闪过一丝笑意,积攒了一会儿力气,才轻声说道:如果你被人拖在地上,头不停地撞在木桌腿上,也会痛醒过来。 幸亏如此,否则他也不会自昏迷中醒来,用最后的力气救回小怜。 小怜面色一红,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瘦弱的肩膀扶住他慢慢地向酒楼外走去,王华溢并不客气,大模大样地倚在她身上,感觉到她支撑不住却又逞强硬撑的样子,心里暗笑了几声,却尽力把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减少。 小怜扶着王华溢慢慢向外走,却总觉得头顶的那个人在偷偷忍笑。 她猛地抬起头,一下抓住他嘴边没来得及藏起的笑容,嗔道:受了这么多伤,你偷偷笑什么? 王华溢让笑声从嗓子里逸出来,忍住胸口的疼痛,才喘着气说道:我说,一个丑老太婆你有什么好嫉妒的? 小怜面色一红,恨恨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王华溢哎吆一声,小怜心中一软,连忙放开他,却再不肯和他说话,王华溢这才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说,也应该是那个老太婆嫉妒你才对,我总比那个老头英俊多了吧! 144 千钧一发 下 小怜一怔,痴痴地看着王华溢的笑脸。 她的眼睛也充满了笑意,只是泪水却流了满脸。 王华溢正要伸手去擦掉她的泪水,小怜却轻轻低下头,躲开他,继续费力地搀扶他出去。 两个人来到大街上,正赶上酒楼外边刚刚围满穆国士兵。 小怜刚才出来呼救,虽然没有人赶上前来帮忙,但是也有好心人赶着去通知了穆都官兵。 穆国官兵将这里紧紧围满,为一人看见被小怜搀扶着的正是当今炙手可热的人物王华溢,连忙走上前帮忙搀扶。 王华溢冷着脸,说道:里面那群匪徒见色起义,已经被我处治,先送我去一个地方,你们有什么事再来找我。 为的穆**官连忙答应不迭。 小怜垂不语,王华溢应该知道那些人来历不凡,却为了要隐藏自己的身世,所以将他们的出处也只说成是一般匪徒。 穆**官派车送王华溢和小怜上车离去,目送远去的车辇迟迟不语。 他的下属带着一群人从酒楼里出来,在他面前一礼,恭敬地问道:大人,里面收拾好了,看样子死者都是武林高手。 军官点点头,他的下属问道:大人,你一直盯着车辇,是不是他们有什么不妥。 有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只是一个新近红得紫的大臣。 穆**官摇了摇头,脑海里还在回味着刚才那位姑娘一抬眼,一垂的风情,细致娴雅的云鬓,略有几缕柔细的丝飘在饱满的额前,洁白如玉的秀丽面容,妩媚多情的眼睛是两弘盈盈秋水,不经意的一眼,就让人沉醉进去。 那个姑娘太美了,美得让他失神,却一下子想起前几天在大内总管那里看到的一幅画,画中的女子正是穆王现在倾尽全力要找的人。 尽管那幅画他只看了一眼,却可以肯定刚才那位姑娘正是画中人,因为除了她,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子有那般绝美的风致。 几名穆国士兵将复又昏迷的王华溢抬回到小怜居住的院落。 绿荷和萧珉围了上来,绿荷担心地问道:小姐,王公子这是怎么了? 小怜担忧地看着王华溢,向着萧珉说道:遇到一伙人想要带走我,他为了救我,受了重伤,又中了毒。绿荷,你不要说那么多,赶快去打点热水,帮他擦拭一下。 绿荷连忙点头,应声出去。 只有萧珉和小怜两人在屋子里,小怜拉过一条毯子轻轻盖在王华溢身上,萧珉问道:那些人还是为了天命之女那件事? 小怜看着王华溢,轻轻点了点头。 萧珉眸中一抹忧色,事过境迁,小怜却还是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她站在那里说道:小怜,一直是我连累了你,不过你的身份泄露出去,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必须赶快离开。 小怜点点头,看着王华溢衣服上面斑驳的血迹,垂说道:他为我中毒,我一定要先帮帮他。 萧珉心中一动,留神看小怜的侧脸,她表情平静,而萧珉还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小怜看着王华溢那温柔的目光,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她的心思更沉重几分,压抑得自己也不名所以。 大夫很快到来,普通医生不懂毒术,只能捋着胡子说道:他的体温很高,血液凝滞,脏腑伤的很重,他嘴唇铁青,中毒很深,若是不能及时医治,只怕是。 小怜心中猛地撞击一下。 她看看不省人事的王华溢,从怀中掏出十几个小玉瓶,向着大夫说道:这十几个玉瓶里应该有解药,您看看能不能找出来呢。 大夫接过玉瓶,随意打开一瓶,轻轻到一点在桌面上,仔细地观察,又小心嗅嗅,随即抱歉地说道:老朽无能,这些药粉很难看出成分,恐怕只有将它们制作出来的人才能分清。 小怜颓然坐回王华溢的床边。 大夫摇摇头,告辞出去。 萧珉安静地站在那里,正要说话,小怜站起来,猛地抓住她,说道:公主,你这么聪明,我知道解药就在里面,你一定能找出来,是不是? 萧珉一怔,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懂毒药。 小怜失望地坐回床边,向着萧珉说道:公主,让我独自陪他一会儿好吗? 萧珉转身出去,默默地关上门。 房门关上的一刻,房门里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声。 萧珉走回屋中,小怜她似乎对王华溢动了真情。 她该怎么做,是不是该放手让小怜独自和王华溢在一起呢,可是王华溢满心仇恨会不会辜负她?而且她已经让无锋去做对付王华溢的布置,那些布置应该快要起作用了。 她看着院中烈日下的君子兰,奄奄一息,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面前投下一个高大的黑影,她抬起头,是无锋。 为了不引人注意,无锋只在黑夜来找他,如今光天化日,无锋就这样出现,萧珉立时紧张起来。 无锋拉着她回到屋中,第一句话就说:公主,赶快收拾东西,穆国官兵就要来了。 萧珉抬头看着无锋,问道:怎么这么快! 无锋焦急地说道:穆国贵族知道王华溢提出的变法新政要对他们不利,便群拟奏折攻讦王华溢,碰巧今日穆王的人又现了小怜小姐在他的庇佑下,穆王已经下令捉拿王华溢,并带走小怜小姐。王华溢为保护小怜小姐,今日连杀酒楼中埋伏的十多名杀手,便是穆王藉此除掉他夺取小怜小姐的借口。 萧珉沉吟一声,说道:还有多少时间。 无锋焦急地说道:事不宜迟,穆王派来的人马很快就到,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狭窄的穆都街道,小怜紧紧跟在形色匆匆的萧珉身后。 越走越远,萧珉所说的旷世神医居住的地方还没有到,小怜心中不由起了疑惑。 她轻声问道:公主你既然知道那旷世神医,不如你独自去请他出山医治王华溢,他伤势太重,需要人照料,我回去看看他。 这番话,她委实想了很久才说出来,她已经决定要和萧珉一起隐居,王华溢和萧珉是仇人,她若对王华溢显得过于关心,又担心萧珉心里不好过。 可是越走越远,她始终挂着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王华溢,想要回去看看他才能放心。 萧珉站住,化妆成老妇的脸上,表情严肃,问道:小怜,你是否记得我们说要一起隐居。 小怜眼神一痛,说道:我记得,可是他是为了我,我不能扔下他不管。 萧珉安静地站在狭窄的巷道里,说道:现在正是好时候,我们离开他没有办法阻拦,他身负重伤,又身中剧毒,一定要专人救治,你留在那里,不但帮不上忙,一旦被别人现身份,反而于他不利。 小怜沉默下去,轻轻咬住嘴唇,良久才说道:可是我还没有看见他醒过来,亲口和他道别,还有绿荷,她也没有和我们在一起。 萧珉轻声说道:既然已经决定要走,是否当面道别还有什么意义,绿荷你不用担心,我派人去接她,她会和我们一起隐居。 小怜一时无话可说,公主就站在面前,她的话句句在理,只是她的心里却难过的刀绞一般。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 小怜的每一步都很沉重,脚上好像灌了铅。 前面的街道上突然人声鼎沸,小怜听到人群中有人提到王华溢的名字,立刻向那里跑去。 却听到两个人边走边讨论到王华溢的事,其中一个人还说:别的国家的人再怎么能干,始终不是我们自己人,所以才会这么放肆,在酒楼里杀了这么多人。 另一个人附和道:所以穆王下令抓他,真是大快人心。 先前的一个人继续说道:听人说,抓他的时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手到擒来。这样也好,他武功高强,若是他平时的功力,只怕抓他还要费一番功夫呢。 小怜一把拉住其中的人,惶急地问道:你说谁被抓了,是那个大臣王华溢吗? 那人吓了一跳,看见小怜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也就释然,好脾气地说道:不是他,又是谁,杀了那么多人,多大的官也得法办啊! 小怜猛地一松手,转头向着小院落跑去,萧珉在后面一把抓住她,摇头说道:现在回去已经晚了。 小怜盯着她的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你知道,你明明知道,所以你先以找神医的借口引我离开! 萧珉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轻声说道:你现在回去也是于事无补。 小怜看着她,突然轻笑出声,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萧珉说道:告诉你又能如何,我们都抵抗不了穆王的力量。 小怜轻轻摇着头,一连串的问道:他身负重伤,你让我一个人逃掉,看着他等死。穆王要抓捕王华溢,你怎么会提前知道?难道你派人每日盯着穆王的行动,或者说王华溢的被捕就是你设计出来的,他和你是仇人,你担心他对你不利,要想方设法除掉他。 萧珉一怔,想要解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怜揩掉脸上的泪水,冷声说道:你先走吧,我回去找他。 她不等萧珉回话,转身向着来时路跑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明天端午节,祝各位节日快乐!多吃粽子,绿豆糕,用点艾蒿水洗脸吧。 145 周而复始 上 萧珉一把扯住她,大声说道:我不会看着你回去送死,也不会让你再落入穆王的手里,过以前那种难熬的生活。 小怜一把推开萧珉,呜咽着问道:你也知道我以前的日子很难熬吗? 萧珉点点头,安慰地说道:你从一国的王妃,沦落至此,中间一定受了很多委屈,我一定不会让你像以前那样,继续受委屈。 小怜看着她泛起激动神色的眼眸,质问道:所以你就设计陷害王华溢,所以你就让我在这种情况下抛开他,你有尊重过我,问过我的想法吗。你既然说要隐居,却又做出这么多的事情,像你这样的人,自命不凡又自私,远离尘世的生活你真的能甘心吗? 萧珉一怔,轻声说道:我是为了你。 为了你们,为了找到你和阿白才会投奔逍遥王,臣服逍遥王,用智谋却取得本不应该属于她的东西。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过去那么多的岁月,小怜不快乐,她也不快乐,她只是向往新生活。 小怜冷笑一声,眼泪潸然而下,泅湿了整张秀美的脸庞,她倔强地说道:我不用你为了我,我有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你不必把这些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为我心里面难受。我当初代替你成为天命之女,除了尽忠护主之外,何尝不是想尝尝当公主的滋味,我几岁时就夹杂在流民当中逃难,我吃苦吃怕了,被抢去当公主,怎么也比再当难民强。只是我错了,原来被抢来抢去的公主,看着一个又一个将我抢去的人在我面前死于非命,还不如当一个难民快乐。 萧珉拼命地摇着头,叫道:小怜,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小怜用袖子擦干眼泪,看着她冷静地说道:话说完了,你不欠我的,不必再对我感到内疚,你和我之间谁也不欠谁。从今之后,我和你毫无瓜葛,我的事情不用你再担心。 她说完,转身就走,晶莹的泪珠却随着转身的动作散落在风里。 萧珉眼中含泪,只觉得心里像破了一个巨大的洞,不知道用什么还能填满,这种空虚难过的感觉,竟然比山神庙之夜,看到燕前尘、贺兰藏和无锋三个人都没有将她放在心上还要难过。 一直支撑她振作精神的友情,竟然是如此,让她要怎么承受。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不断流下来,看着小怜越跑越远的身影,却还是追了上去。 她追上小怜,听见她边跑边伤心的啜泣声,轻轻说道:小怜,对不起。 却猛地拍出一掌击在小怜的后颈上,小怜一阵巨痛,回头看见萧珉抱歉含泪的眼睛,问道:你你干什么?随即却昏倒过去。 萧珉抱住小怜软倒的身子,眼泪滴下来落在她的脸上,喃喃说道:不管怎样,我也不会放手不管你。 一天是姐妹,一辈子都是姐妹。 她的颈项间还挂着三人结义时的金叶子,而那金叶子她要等小怜苏醒过来,亲手交给她。 不远处的街道有人走过来,萧珉警觉地抬头看。 是无锋按照两人提前商定的,带着绿荷来汇合了,绿荷也是晕倒的,想来无锋也难以和绿荷解释清楚,情急之下,点了她的穴道带出来。 萧珉擦干眼泪,面色平静地说道: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穆王找不到小怜一定会不肯善罢甘休,恐怕会把穆国都城翻个底朝天。 无锋看着萧珉,心疼她脸上未干的泪迹,安慰地说道:公主,小怜小姐在气头上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萧珉垂下头,避开无锋的话题,抬头说道:人已经集合起来,我们现在就去你找到的安全地方。 无锋已经听到小怜的话,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会不会禀报燕前尘呢。 她不想那么多,扶着小怜跟在无锋的身后。 粉纱丝帐低垂,萧珉担忧地坐在小怜的床边。 小怜额头滚烫,卷长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映出一排阴影,红润的嘴唇干涸得裂出小细口。 她痛苦地挪动着身体,嘴里喃喃地说着烧的胡话。 萧珉拿一条热棉巾小心地放在她的额头,一直守在小怜身边照顾她。 酒楼一场厮杀让她耗费心力太多,加上王华溢被穆王抓走,她和萧珉一场争吵,急怒攻心,起了高烧。 无锋提着精美的食盒走进来,轻声说道:公主,你先吃点东西吧。 萧珉没什么食欲,满心都在想着小怜说的那些话,说道:谢谢,你先放在那里吧。 无锋将食物放在旁边,说道:你的苦心,小怜小姐以后会明白的。她只是烧,身体健康没有大碍,你不用过于担心。 萧珉垂下头,无锋静静地退出去,就在他离开屋子的时候,听到萧珉幽幽的声音问道:我是不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无锋转过身,肯定地回答:不是。 萧珉低着头,无锋看不见她的表情,却看见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他正要继续说话。 萧珉低着头,却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轻声请求道:你让我独自陪小怜一会儿吧。 小怜在床上难过的动了一下。 萧珉赶快去查看她。 她的表情十分痛苦,嘴里喃喃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萧珉将耳朵贴近她的唇边,来来回回听到的都是王华溢三个字。 萧珉一怔。 小怜却又轻声低喃起来,萧珉将耳朵凑过去,却听见小怜轻声地叫着公主。 她心中好像被一枚小针刺了一下。 小怜还在昏迷中断断续续地说道:公主,对不起,我胆子太小,我只有想着当公主能享受漂亮衣服,才有勇气在才能敢代替你 萧珉的眼泪轰然而下。 小怜和她都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子而已,凭什么就要求小怜牺牲自己来救她呢。 小怜只是用那些理由来说服自己在关键时刻牺牲自己解救她而已。 她看着小怜,睡梦之中,她憔悴的面容仍然十分甜美娇弱,只有她才知道小怜她有多么勇敢,为她牺牲了多少。 她轻轻拉住小怜的手,然后是越来越紧地抓住。 王华溢于后日正午要被凌迟处死的消息传遍了穆都的大街小巷。 王华溢身中剧毒已经是必死无疑,但是穆王还没有找到小怜,不能让他安静地死去,于是罗列了一堆莫须有的罪名,要将他凌迟处死,实际上是希望能借此引出小怜。 无锋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萧珉,也告知了他穆王的意图。 萧珉将自己锁在一个房间里,一天一夜守着小怜没有出来。 一天一夜后,她走出来,无锋现她的神情变得十分冷漠。 萧珉看着无锋,轻声问道:你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不是吗? 无锋沉默不语,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萧珉再也别想脱离是非圈,她的一生都要像现在小怜这样被热衷于权势天下的人争夺。 萧珉看着无锋,沉静地说道:你可以禀报逍遥王,这是大功一件,或许你已经禀告过了。 无锋眼中一痛,这个消息他没说,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想忠诚于王爷,但也不想出卖她,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做到对两个人都问心无愧。 可是,萧珉已经不再信任他了吧。 他略微沉默了一下,说道:最近事情较多,卑职还没有将这件事情禀报王爷。 萧珉怔了一下,随即说道:这个消息很重要,你赶快禀报给王爷吧。 只有燕前尘认识到她的重要性,她才能和他谈条件。 无锋身子一震。 萧珉继续说道:我想要见王爷。 逍遥王,萧珉眼前出现燕前尘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一副永远云淡风轻的神情,她感激这个男人,也恨这个男人,也怕这个男人。 但是现在的难题,只有这个男人才能帮助她解决。 无锋低下头去,她要见王爷,她已经放弃了隐居的决定。 他觉得心里沉沉的。 萧珉看着他,继续说道:只是他现在不在穆国,恐怕不是我想见便能见到的。 无锋轻声说道:我会按照公主的吩咐禀报王爷。 只是这一次他希望公主不能遂愿。 富丽堂皇的大厅,烛火摇曳,使厅中人的投射在青砖地面上的影子都跟着摇晃起来。 燕前尘紧紧地盯着在他面前拜倒的萧珉,也禁不住心中激荡。 一两月没见,她的容貌依然楚楚动人,只是清瘦了几分,那对向来明亮熠熠的眸子也变得冷硬起来。 他压抑住心情中的激动,说道:玉儿,你赶快起来,我找你好久了。幸亏,我也逗留在穆都寻你,否则不知道要延迟多久才能见到你。 燕前尘也一直留在穆都之中,无锋也是刚刚知道。 他用情报网络向燕前尘报告萧珉的近况,居然燕前尘傍晚就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也十分震惊,心中矛盾的心情竟然不知道是喜是悲。 146 周而复始 下 萧珉抬头看燕前尘。 时间相隔不长,她再看燕前尘已经是两种心态,她一施礼,恭敬地问道:王爷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吧。 燕前尘讶异于她的直接,却没有表露出来,轻轻点头。 萧珉继续说道:既然如此,玉儿不再多言,直接说出想要拜托您之事。 她的态度谦恭有礼,只是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生疏的墙。 燕前尘曾经有几次暗自想象过,萧珉死而复生,乍然重逢的情景。想到她可能会对他生气,却没有想到是那种不着痕迹的冷淡,一时心中也有了涩味。 他却装作浑然未觉,一径笑着拉住萧珉的胳膊,将她按在身旁的椅子上。 那温润的手轻轻拉住她的胳膊,一种温暖传递到她身上。 萧珉身子微微一颤,向着燕前尘客气地一笑,不着痕迹地挣脱开来。 燕前尘看着萧珉,***的脸上淡雅地笑着:你不要那么严肃,有什么事不妨直接对本王讲。 无锋恭敬地退了出去,安静地守在门外。 月色如水,窗纸上映出两个人交谈的身影。 无锋痴痴地望着那两个身影,洁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洒下了一层清冷的光辉。 艳阳高照,无情地炙烤着大地,炽热雪白的阳光刺得人眼前明晃晃的。 即使这样的大日头也没有阻止爱看热闹的穆都人,将菜市街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地透不过气。 人们用手在眼前搭着凉棚看向那个被吊在高台让烈日暴晒得奄奄一息的人。 那个人***着上身被吊在高高的绞架上,旁边一个络腮胡子的刽子手持着一把尖刀利刃,磨得锋利锃亮,气势汹汹地站在他的身旁。 毒伤、刀伤、在穆都监狱里被严刑拷打的伤,他的身上伤痕累累。 热得毒的太阳光照在那些***在外已经溃烂的伤口上,痛痒钻心。 如此折磨,王华溢早就从昏迷中醒来。 他狠狠地咬紧牙关,嘴唇被咬出血,才能忍住想要狂的举动,使自己保持沉默地面对这一切。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娴静如水,娇柔甜美的容颜。 她现在在哪里?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吧。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小怜会出卖他,如果她想要出卖他,就不必在脱离险境之后又回来救他。 他想起她偏头说话的样子,想起她以为将死时,说出对那个老太婆的嫉妒,不由得咧开嘴笑了。 那些围观的百姓,吃惊地看到那个受尽折磨的人,嘴角边溢出一丝幸福的笑意,不可置信地指着他,说道:快看,那个人笑了,他快要死了,还笑,莫非是疯了。 萧珉混在人群中,一直神色复杂地盯着王华溢。 看到他忘我的笑意,是谁是什么事能让他在此时此刻还保持着笑容,她随即想起小怜,禁不住轻轻一怔,垂下了眼眸。 阳光越来越烈,炙热的烈焰下,围观的百姓逐渐不耐烦地骚动起来,叫道:什么时候,还行刑不了? 监斩官看看日头,问着旁边的下属:什么时辰了。 下属躬身回答:禀报大人,已经到了午时三刻。 监斩官点点头,将令牌向地面上一掷,扬声说道:行刑。 高台上一面红漆大鼓被敲响三下,监斩官下面的一干衙役齐声喊道:行刑。 王华溢闭着眼睛,脑海里想着小怜,直如闻所未闻, 刽子手看了一眼王华溢,向两只手心里唾了一口唾沫,搓搓手,手持尖刀利刃便向王华溢咽喉刺去。 后唐的凌迟刑处中,刽子手第一刀必先剜去受刑者的咽喉,防止其受刑时撕心裂肺的叫喊。 刽子手的尖刀在烈日下闪着森冷的寒光,周围空气都仿佛因此寒冷起来。 四周的百姓熙熙嚷嚷着向前挤。 一个母亲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刽子手一手按住王华溢的胸膛,一手持刀向王华溢的咽喉刺去。 银光一闪,人群中疾射出一枚细小的暗器,先打中刽子手中的利刃,哐当一声,刽子手拿不住他的家伙,掉在地上。 那枚细小的暗器却又借反弹撞击之力,回射入惊慌失措的刽子手裸露的胸膛中。 一串鲜红的血花从刽子手胸膛爆起,他扑通一声向后摔倒。 人群汹涌起来,有人叫道:有人劫法场了,快逃啊。 声音未落,人群中跃出十几名蒙面人,冲向吊着王华溢的高台。 王华溢猛地睁开眼睛,他目光炯炯看向骚乱的人群。 却意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是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担心穆王杀不死他,特地来送他一程。 食指粗的麻绳紧紧地绑住他,他拼命挣扎着,不管怎样,如果他能趁乱跑出去,留得一命,就有机会完成他想做的事。 监斩官乍见人群中跃出十几名蒙面人,精神一振,说道:来人,捉住他们。 穆王安排这次行刑的目的,就是为了引来画中美女,这群人不顾安危来救王华溢,肯定和画中美女脱不了干系。 十几名蒙面人刚一冲向高台,就被守卫高台的穆国士兵团团围住。 他们没有丝毫迟疑,眼神中一丝不惧,手中长剑舞得虎虎生风,杀人如切菜一般利落,眨眼间围住他们的穆国士兵已经倒了一片。 围观的人群汹涌起来,拼命向外跑,以免受到牵连。 两边的街道突然出现盔甲整齐的大队人马,正是穆王命令提前埋伏好要捉拿劫法场之人的军队。 人群汹涌,向着街道两边涌去,穆**队不能屠戮穆国百姓,便被他们冲散了队形。 萧珉夹杂在人群中,看着提前假扮成穆国百姓,此刻在人群中造成混乱,带着百姓冲散穆**队的无锋等人。 时间等不及了,这种混乱能争取到的时间只有一会儿。 一旦百姓散去,穆**队和逍遥王的手下直接对敌,以众凌寡对他们十分不利。 那十几名蒙面高手武功虽高,遇到的阻力也十分大,一直接近不了王华溢。 萧珉看看高台,向那里冲过去。 她冲上高台,刚要接近王华溢时,几名穆国士兵手持钢刀向她砍了过来。 她轻轻闪过,抬手对准那几名士兵,十几支连环弩成品字形射了出去,在几名穆国士兵的胸口.爆出一连串的血花。 萧珉顾不上他们,几步奔到王华溢的身边。 捡起穆国士兵丢在地上的钢刀,割破了捆绑王华溢的绳索。 王华溢看着她,费力地问道:怎么是你? 萧珉沉默不语,三两下将王华溢身上的绳子拆开,过去搀扶他赶快离开此地。 王华溢浑身无力,挣不过萧珉,却不肯配合他顺着她的力道走,冷声说道:你这个女人有什么居心? 萧珉不理他,可是他更为执拗。 萧珉心情也十分复杂,说道:你不是想报仇吗,不留着你的命怎么报仇。还有今天这些人都是为你而来,你若死了,他们真是白白辛苦。 两人说着,那十几名高手已经纷纷中彩,穆国士兵武功虽然不如他们,却是人多势众,不吝惜生命,小小的高台上下,片刻之间已经躺满了尸体。 王华溢终于肯将身体重量压在萧珉的身上,嘴里却说道:就算你救我,我也不会忘记仇恨。 萧珉冷声说道:悉听尊便。 她搀扶着王华溢走到高台边,离地面有一两丈高,她一个人尚且能勉强上来,如今带着王华溢却是没有办法。尤其是王华溢现在的身体,只怕已经不起一摔。 她正犹豫间,身后涌过来几名穆国士兵,手持利刃向他们砍过来。 萧珉的连环弩已经用完,只能一手持着钢刀去应对。 只是她力气太小,钢刀与穆国士兵的钢刀一碰,虎口麻,兵器脱手而出。 王华溢侧眼看她,心中一时涌起难言情绪,不知道希望她能成功救出自己,还是和自己一起死在这里,就此也算报了仇。 萧珉兵器脱手,对面的穆国士兵十分得意,立刻抽刀再向他们身上砍来。 萧珉眼看着身后的高台,想也不想,带着王华溢向下跳去。 却迟迟没有摔落在地的疼痛感,空中似乎有一个柔和的力道护住他们,让他们稳稳落在地上。 萧珉抬眼望去,不远处,燕前尘微笑望着她,长袍舒卷,刚才定然是他助他们一臂之力。 他独自站在人群中,并不参与争斗,却也没有人能接近他的身边。 他就那样笑了一下,随即隐入人群中不见。 萧珉心头雪亮,燕前尘是不会加入厮杀中的。 他之所以不现身去救王华溢,只为了把这个天大的人情留给自己。 只是,她苦笑一下,王华溢是绝对不会承她的情。 她不去想那么多,看到不远处有拴在柱子上的高头大马,那是他们提前准备好的,专为救到王华溢的人撤退用。 她拉着王华溢走到马旁,冷声问他:你还行吗? 王华溢冷哼一声,拉住缰绳,踩住马镫,一下子翻身上马。 他用力过大,刚刚坐稳,身上的伤口绽开,疼得他冒了满头冷汗。 萧珉瞥他一眼,不一言,也跃上马匹,坐在王华溢的身后。 王华溢的弱者之姿如此明显,心生懊恼。 萧珉不理会他的心情,一抖缰绳,向着城外冲去。 两人骑着马绝尘而去,穆国官兵立刻奋马直追。 萧珉拼命抽*动马鞭,间歇时张皇地向后望去,远处一阵马匹的嘶喊,穆国士兵的战马纷纷倒地,那是追击他们的穆国士兵受到攻击。 随即远远有一骑尾随而来,风驰电掣的马匹上,端坐着温润如玉的一个人,淡灰色的袍子,流云一般。 是燕前尘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保护他们。 萧珉再无后顾之忧,放心地打马狂奔出城。 147 四面楚歌 上 月亮已经升上了天空,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 今天正是第三日,是王华溢在正午要被凌迟处死的日子,也是他要毒身亡的日子。 小怜静静地坐在屋子里,脑海里不知道怎么想起王华溢带她放风筝的情形。 她一生遇到过很多男人,用尽各种手段来讨好她,想不到最后深深刻在脑海里的却是这样一件简单的事。 她想起公主说过,王华溢在楚宫里曾有一次机会杀掉她,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却临时逃跑了。可是在酒楼里,王华溢为了救她,拼尽全力,如果他就此死了,岂不是再也无法为家族报仇。难道那一刻,他的脑海里竟然没有想那件事,还是他已经将自己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重要到报仇的事都可以抛开。 有些事,身在其中时,没有办法去深思。 事过境迁,仔细思量,才知道其中有多少深意。 只是,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死了,凌迟的人要活活受三日的刑,他若是能提前离去,也少受许多痛苦。 小怜站起身,她被萧珉软禁在此。 为了防止她伤害自己或者逃走,室内的所有的利器都已经被拿走。 她轻轻地笑了,一个人真的想死,又怎么会死不了。 王华溢已经上路,她若是此刻不去追他,只怕两个人错开,奈何桥上便没得重逢了。 她拉起锦床上的窗纱,将它们撕开连成长条,挂在房梁之上,双脚踏着木凳站了上去。 脖子挂在纱绳上,用力将木凳踢开,身子立刻吊在纱绳上。 忙碌了一个午后,燕前尘总算将王华溢的毒压制住。 萧珉立在旁边默默无语,燕前尘和无锋为了压制住王华溢身上的剧毒,运功替他逼毒,耗尽内力,此刻脸色都有些苍白。 燕前尘看着萧珉说道:他体内的剧毒暂时被压制住,这几日不会作,至于他中的是什么毒,如何解法,我自会安排,不管怎样,定可保他性命。 萧珉一眼看到他认真和煦的眼眸,不知怎样又躲了开去。 她心中不是不感动,可是想到让他们救回王华溢,是以她重新听命于逍遥王为代价,心肠又冷硬起来。 她早已经命绿荷将王华溢周身擦洗干净,给他溃烂的伤口上药包扎好。 昏迷在床的王华溢终于看起来没有那么惨,干净的衣裳,褪去铁青色变得苍白的瘦削的脸,因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 虽然孱弱,看起来却还有一丝生机。 她向着绿荷说道:看起来差不多了,我们去找小怜过来照看他。 绿荷乖巧地点点头,她不知道萧珉的真实来历,但是亲眼看见她安排好一切,又处处在帮助小姐,知道对她绝不能等闲视之。 两人相偕来到小怜的屋外。 室内灯火通明,萧珉突然看见窗纸上映出来一道吊着的身影,一掠而过。 她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一下子推开门,叫道:小怜。 却见小怜已经吊在从房梁上垂下的丝绳上,她心中着急,随后赶到的无锋飞掠上去将小怜抱了下来,放在床上。 萧珉面色如纸,着急地问道:她,她还活着吗? 绿荷早已经扑在小怜身上,伤心地哭叫着。 无锋伸手在小怜鼻端一探,面色凝重,单掌附在小怜的咽喉处,运内力将咽喉处来回疏通,又狠拍了她后背几掌。 小怜哎呀一声,手指微微勾动,胸膛开始微微起伏。 无锋松了一口气,说道:总算来的及时,小怜小姐没有大碍。 萧珉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娟秀的面容百感交集,她突然生气地叫道:你若这么喜欢他,讨厌我,你不如找我来报仇,你想杀我机会多得很,何必自己寻死。 小怜费力地喘过一口气,别过头去不看她,说道:你是知道我宁可自己死,也绝不会伤你半分的。 萧珉恨恨地一咬牙。 小怜仍旧不肯看她,倔强地说道:我若想死,你拦得了第一次,拦不住第二次。 萧珉看她半晌,想告诉她已经将王华溢救了回来,却又不想服软说出来。 她原本已经错了,若知道她真会行此途,她应该在出救人之前就告诉她这个消息,可是她终究碍着面子,暂时瞒着她。 因此上,险些酿成大错,萧珉心中对自己生气,若是晚来一步,后果不堪想象。 但是她也生小怜的气,气她轻生,于是她不和小怜多说,向着绿荷道:绿荷,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绿荷点头,萧珉转身走出屋子,小怜别过头不去看她,眼睛里却盈.满了泪。 绿荷轻轻拍着小怜的肩膀,说道:小姐,玉儿小姐找人帮忙把王公子救出来了,两个内功很厉害的人帮助把王公子的毒也暂时压制住了,还说要找人帮他解毒。 小怜不可置信地看着绿荷,绿荷肯定地点点头。 小怜跟着绿荷来到王华溢的房间,一眼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男人。 她坐在王华溢的床边,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和再见之时天壤之别,却又和初见之时,有几分相像,不由得心乱如麻。 她的手指轻轻地触动他的大手,轻声叫道:王华溢。 他还在昏迷中,没有回答,但是他的手却下意识的紧紧抓住小怜的手指,紧紧地握住。 小怜脸上泛出笑意,随即也同时泛起了泪水。 温润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王华溢的脸上,小怜也紧紧地回握着他的手。 室内只有小怜和萧珉两个人,她看见萧珉又扮成男装,眉宇之间增添了几分硬朗俊逸,如翩翩公子。 她想到等在室外的一大批人,惶然地叫道:公主,你要去哪里? 萧珉看着小怜***秀美的面容又清瘦了几分,眼睛下面有两道休息不足的青痕,冷声说道:反正他也是睡着不醒,你偶尔过去看一下就可以,何必衣不解带日以继夜地照看他。 小怜垂下头,掩住脸颊上两朵绯红,轻声说道:我在他身边,他是知道的。 萧珉心中长长叹气,有点嫉妒小怜对王华溢的好,轻声嘱咐:你要照顾好自己。 小怜点点头,突然抬头问道:公主你要去哪里? 萧珉一怔,笑着说道:当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小怜不放心地问:你不是打算隐居吗? 萧珉掩饰住心头凄然,笑着说道:那是和你开开玩笑。我是天命之女,天降大任,我去隐居,谁来救天下黎民于乱世水火。 小怜不肯就此放过她,问道:公主,你是不是为了救王华溢,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 萧珉果断地摇摇头,说道:我有自己的使命,和救不救他没有关系。 小怜不肯相信,她拉住萧珉的胳膊,一时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萧珉轻轻擦去小怜的眼泪,说道:我有两件东西要送给你。 小怜抬起头,萧珉自脖子上解下一直贴身佩戴的金叶子项链,说道:我代替你我和天心白结义成姐妹,这个是信物,这些天忘记给你,今天就此分别,却是再也不能忘记。 小怜含泪接过属于自己的那片金叶子,挂在脖子上。 萧珉又掏出一个玉瓶,递在她的手中,正色说道:我走了,不过我的朋友会一直保护你,送你们去想去的地方隐居。青山绿水,天涯海角,只要你想去的地方,他们都会护送你到达。 小怜感激地点点头。 萧珉继续说道:但是你想要王华溢心甘情愿地和你一起隐居,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身负血海深仇,即使心中再喜欢你,只要他活着,也无法放下仇恨和你离开。 小怜眼中一痛。 萧珉将玉瓶塞在她的手中,说道:瓶里是忘情丹,人只要吃了就可以忘记以前的种种,你小心收好。 小怜惶惑地向后退了一步,手一松险些将玉瓶掉在地上,萧珉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帮她镇定下来。 夕阳如血,壮丽绚烂的火烧云点燃了这个天际。 漫无边际的大草原,及膝高的野草随风摇动,草尖上都折射出红艳艳的颜色。 两匹迅疾如风的神骏一前一后从草原上疾驰而过,骑马者矫健的身影和这骏马、草原、落日形成一幅壮丽的画面。 马上的人正是隐居不成又要回到楚国的萧珉和她的护卫无锋。 萧珉端坐在马背上,看着满原欣欣向荣的野草,面上挂着英姿飒爽的笑容。 无锋看着她的笑容,心中一动,他似乎很久没有看到萧珉这样自真心的笑,不禁问道:公主,你用自己的自由换回王华溢,到底值不值得? 萧珉一扬马鞭,笑着反问:这种事,要怎么衡量值得不值得。 无锋能够继续跟在萧珉身边,心情兴奋,想多和她说两句话,又问道:公主,你现在不能隐居,又要回到楚国,为什么心情看起来还很好呢? 萧珉飞了无锋一眼,不明白这个向来惜言如金的人怎么突然唠叨起来,但是无锋难得如此,她一抬头,豪气地说道: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罢,既然老天不让我平平淡淡地过生活,我就回来,与天斗都不怕,与人斗又有何妨。 无锋看着她夕阳下炫目亮丽的笑容,震撼地移不开眼睛,想了想却继续问道:公主,你说小怜小姐会给王华溢吃忘情丸吗? 萧珉微微一怔,说道:我不是她,我不知道。 无锋得寸进尺地问道:那如果你是小怜小姐,你会给王华溢吃忘情丸吗? 萧珉一看无锋,不耐烦起来,猛地一抽马鞭,坐下的烈马突然加快了度,远远地萧珉清脆如银铃的声音被风吹过来,无锋,你今天怎么那么多话,想聊天的话,你先追到我再说吧。 无锋一怔,被那银铃般的笑声吸引着,也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148 四面楚歌 下 烈日高悬炙烤着大地,干热的夏日,一丝风儿也没有,只有官道上来往的行人马匹扬起干干的灰尘。 萧珉和无锋坐在官道边树荫下的茶摊上,卖茶的老汉掀开青花大碗上的盖碗,里面露出几颗冰糖、几粒红枣和几片绿油油的茶叶。 老汉从灶火上提起嘟嘟冒气的尖嘴茶壶,将滚开的水往茶碗里一沏,碗里的茶料立时随着开水翻滚起来,茶碗上雾气蒸腾,茶碗里红红绿绿忒是好看。 萧珉赶了半日的路,早已经口干舌燥,闻着淡淡的茶香,还没有喝到嘴里,已经禁不住赞道:好茶,闻着都有一股甜香。 老汉听萧珉夸奖,面上有光,回答道:这位客官是没有喝过我老汉以前卖的茶,那才叫好喝,这兵荒马乱的,做买卖不易,好多料凑不齐,一旦有的买了,又是很远的地方运过来,既不新鲜又贵死人,不如不放了。要不然这茶更好喝,以前我这茶里至少还要放甘菊花、枸杞子和桂圆。 萧珉也跟着叹了口气,关心地问道:这兵荒马乱的,老人家还摆茶摊,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老汉叹了口气,说道:再兵荒马乱也得吃饭,吃饭就得出摊。好在楚国强占了临凡地界,倒也没怎么欺压百姓,只是税高了些。就不知道,若是过段时间,武国占了这地界,是不是也能如此? 萧珉和无锋相视一眼,临凡本是成国的一个重郡。 成国被贺兰藏带领的四国联军打败后,又被楚国吞并,这临凡便被楚国占领。 萧珉笑着安慰老汉,说道:老人家,楚国兵强马壮,武国不敢主动来打楚国的,你不不用担心,只管继续卖茶。 老汉反问道:若是楚国主动攻打武国呢? 萧珉一怔。 老汉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 无锋压低声音,说道:公主,贺兰藏五国缔约失败后,一面向四国隐瞒消息,一面带着近卫假扮康国使者回康国,朝会康国君主时,当庭弑君,另立康国王储,使其对外宣称以穆为主,借此一夜之间,强占了康国。 无锋说的容易,萧珉闭上眼睛,却能想出贺兰藏一行人深入康国王宫,行此大事,其中的危机重重和惊心动魄。 她想到贺兰藏英俊的容貌闪现在刀光剑影之间,不知怎么心中一痛,不愿意继续想下去。 她看着无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无锋点点头,继续压低声音说道:昭国在康国王宫也设了眼线,及时将消息传递出去,所以贺兰藏想对昭国如法炮制之时,反倒中了昭国的埋伏。他带着十几名亲信陷在昭**队的千军万马之中 萧珉的心立时揪起,两只手紧紧地攥住,却不想让无锋看出他的在意,面色平静地看着无锋。 无锋啜了口茶,才继续说道:贺兰藏和他的亲卫武功高,于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击杀了昭军主帅。无奈昭军人数太多,他们也都受伤不浅,幸而穆王提前派出精锐之师暗中接应他们,所以他们虽略有伤亡,大多数也逃了出来。 萧珉听着无锋提到他们略有伤亡,心中一阵痉挛。 她和他们是仇人。 但是为什么她会这么担心他们的安危,她听到贺兰藏安全逃出松了一口气,但是听到他们略有伤亡,心情又揪紧起来,这个略有伤亡是谁,万一是十八,是风一,或者是豪气冲天的风四呢。 她紧紧握住青花大碗的手指白,掩饰地说道:这帮人倒是一直命大。 无锋点点头,说道:所以,现在穆国和昭国正在开战,以贺兰藏的领军才能,想来昭国支撑不了多久。 萧珉点点头,问道:这么大的事情,楚国什么反应。 无锋继续说道:楚王听闻贺兰藏五国缔约失败,便想要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率领四国攻打穆国。谁知贺兰藏早已修书一封,阐明当前形势,与楚国约定,两国各自攻打其余国家,先到者先得。两国之间的恩怨,等到乱世中只剩两国之时,再解决。楚王召集心腹商议,考虑到穆楚之间还隔着两个国家,有道是远攻近交。不如趁穆国攻打其他国家,楚国也多占周边国家,两军相遇之时,再争长短。 萧珉轻轻点头,说道:这也是道理,不过,率军假道武国,班师时顺路结束武国,也不失为一条计策。 无锋点点头,复又说道:只是武国国力尚强,并不容易对付。 两个人说完话,便静静地喝茶。 萧珉耳尖,突然听到邻桌喝茶的路人说道:我就说楚国这次必败无疑,自古都是男人上战场,楚国不但让女人上战场,还是领军的大将军,女人也能打仗,真是好笑,你看她这次是不是要领着那上万的楚军被武**队围死在临平。 楚国派出女将领,萧珉心头一紧,是阿白,她带军出征了吗? 她紧紧握住茶杯,无锋看她一眼,萧珉点点头。 无锋走到旁边的茶桌,坐在那里问道:这位兄台,你刚才说楚军女将军被武**队围在临平,是怎么回事? 无锋自怀中掏出几片金叶子,一笑说道:我的亲戚就在临平城里,我们正要去看他,听你这样一说,实在是担心。 那人满脸带笑,将金叶子揣在怀中,大模大样地说道:你总算问对人了。我刚刚从临平那里回来,要说那个楚国女将军呢,其实也不算没用,刚一去的时候,就把武国重兵把守的临平城攻打下来。只是楚军进驻临平城后,援军迟迟不到,而武国在附近城郡驻扎的援军飞赶到,将楚军牢牢围困在里面。我本来在临平城做生意的,幸亏临平陷落时,我尚在城外,因此知道的倒清楚。 无锋皱皱眉头,继续问道:你知道不知道,武军将楚军围困了多长时间。 那人挑挑眉,觉得无锋问的问题很麻烦,又担心他要回金叶子,想想说道:我在那里的时候,围了两天,走过来用了五六天,要是一直没有楚国援军赶到的话,那就是一直围着吧。 无锋看见萧珉满面焦急,又问道:楚军也算能征善战,不知道多少武军围着他们,竟然不敢出城,就躲在里面呢。 那个人摇摇头,说道:那我哪知道啊,反正我在远处山上看着武**队驻扎在城外的大营,是一座接一座,又密又小,像黑棋子似地,怎么也有几万人。 萧珉担心地皱皱眉头。 无锋想想,又笑着说道:那些楚军就惨了,那么多人被围在城里,也不知道带了多少粮草,说不定是饿得没有力气打仗了。 那个人一拍大腿,说道:你这话是说对了,临平城里没有粮仓,临平的粮都是由临眺调过去的,那么多楚军和老百姓挤在城里,若是他们自己没有粮食,想必几天就把城里的粮食都吃光了。你的亲戚在那里可惨了,那些大兵没吃的,肯定要抢老百姓。 无锋旁敲侧击问到这些消息,竟然没有一样有利于楚军。 萧珉坐在座位上,将茶水一口饮尽,粗声说道:无锋,我们该上路了。 无锋看想必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又看萧珉满面忧色,知道她担心天心白,赶快站起来,结了茶资,就跟着她向外走去。 萧珉急匆匆地走在前面,无锋跟上去,问道:公主,我们怎么办?我们赶快赶回楚都,向楚王搬救兵吧。 萧珉摇摇头,说道:不对,阿白不是草率的人,她既然有心攻打临平,肯定会安排好攻打下临平之后的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会让她孤军被围呢。而且等我们回到楚都,再搬来救兵,最快也要二十来天,阿白她哪里能撑住那么长时间。 她拼命地敲着头,努力想出究竟,却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无锋跟在她身边,忧心地说道:可惜王爷的眼线要到临凡城中才能找到,就算让他代为传递消息到楚都,也要一段时间。何况这里到进城也要两天路程,时间快不到哪里去。 萧珉又敲敲头,说道:我知道哪里不对了。 无锋看着她,萧珉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们上午经过一条大道时,看见地上有许多车辙印和马蹄印? 无锋点点头,说道:对,公主你还说,这支军队看起来人数不少,不知道是去执行什么任务的。又说地上的印痕很清楚,想必刚走过去时间不长。 萧珉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临凡已经是我们楚国境内,那么多人马自然就是我们楚国的军队,看他们印痕的方向不正是向着临平城的。 无锋点点头,眼中已露出喜色。 萧珉看着无锋说道:若是我没猜错,那些兵马想必就是楚王派来驰援阿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那么迟。 无锋看着萧珉。 萧珉直接说道: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我们追过去看看究竟再说。 149 临阵易将 上 萧珉和无锋按照记忆中的方向纵马狂奔,直到傍晚时,总算看见前面不远处驻扎着一个军队大营。营帐扎得结实,排布得十分整齐,军营前飘扬着楚军大旗。 无锋面色一喜,就要拍马过去。 萧珉稍微一看,叫住他,说道:不对,等等。 无锋转头看着萧珉神色凝重神色,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萧珉偏头问无锋,漂亮的眼睛中一抹狡黠,问道:有些不对,你注意到没有? 无锋仔细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说道:是有些不对,若不是公主提醒,无锋倒是心急了。 萧珉看他这么快反应过来,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看现在的天色,再行军两个时辰也不为过。可是你看这个营盘扎得十分整齐牢固,若是不花费一段时间断不能如此。也就是说这支本应该十万火急的驰援军队,不但没有快行军,反而是慢慢悠悠,天色大亮就开始扎营休息。而且他们正常行军时的度也不快,所以我们才能这么快便赶上他们。 无锋点点头,说道:而且,公主你看现在就炊烟袅袅,军营里笑声不断,整个军营军纪十分松散似的。 萧珉想起最初在赵国都城时,见到楚商的护卫军队尚且威风凛凛,气势逼人,而这支军队却是这种情况,不禁感到有点忧心。 无锋看看萧珉神色,安慰道:不管怎样,我们已经找到了支援军队,若是能利用得当,总能帮上阿白姑娘。 萧珉点点头,说道:我们先做些准备,再进军营见他们的主将。 无锋点头称是。 她顿了顿,转过头来,眼中一股严厉之色,说道:无锋,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听我口令行事,不要迟疑。 无锋向着萧珉恭敬地点头,说道:公主放心,无锋明白。 楚军的将军大帐。 将军桌旁,两个金黄的铜盆中火光熊熊,大将军黄锡富看着端坐在偏座的萧珉。 她化妆成男子的模样,秀丽的容颜既有女子的妩媚娇美,又有男子的英姿飒爽。 一个高大的黑衣蒙面男子肃立在她身后,长剑在鞘,身上却出一股森冷的杀气。 黄锡富偷眼看了一会儿萧珉,见她一脸怒容,沉默不语,打着哈哈,问道:不知道公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萧珉瞥他一眼,想着一会儿要做的事,因此上对他格外严厉。 她面沉似水,审视了黄锡富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怎么,你这里我不能来吗? 黄锡富刚一开口就碰了个软钉子,帐内还有他手下十名副将。 他面子挂不住,不由得争辩道:当然不是,不过末将奉命前往临平支援天心白将军,行程紧急,只怕没有时间陪公主太久。 萧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冰冷的眼光看着他。 两道眼光像两支利剑,笔直射向黄锡富,目光中不乏拷问嘲讽之意,黄锡富几乎要倒吸一口气,想不到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怎么能有如此凌厉的眼神。 萧珉看着黄锡富迟迟不说话,黄锡富有些心慌,正要再次张口。 萧珉拍地一拍桌子,众人都是一惊,黄锡富心头跟着一震。 萧珉已经厉声问道:黄锡富,我来问你。你说行程紧急,你带着五万楚军从楚都出行了几日到这里,不许说谎,你说! 黄锡富也没有办法说谎,帐内还有十名副将,并不都是他的心腹,他若说谎,随时有被拆穿的可能。 他低头说道:大概用了十几日。 萧珉一拍桌子,厉声又道:十几日?十九日也是十几日,不是二十日,你何不直接回答我,你从率军出到这里,今天正是第十八天。 萧珉入营见黄锡富之前,已经命无锋混入军中,找士兵将所有状况打听清楚。 她对黄锡富如此严厉,是真动了肝火,担心他拖延行军连累天心白。 同时也是故意给他下马威,方便后面行事。 黄锡富想不到萧珉将行军情况知道得如此仔细,一时额头见汗,喏声道:本将也想急行军,无奈一路行来,天气不好,度便慢了一些。 萧珉冷笑一声,说道:黄将军好借口。 她冷声问道:无锋,天心白将军从楚都出到达临平城外,用了几日? 无锋立刻大声答道:天心白将军带着士兵从楚都出到达临平城,一共用了十日。 帐内的黄锡富连同帐下的十名副将齐齐倒吸口凉气,有几名副将不满地看了黄锡富一眼,他们日日催着行军,黄锡富拼命拖拉,行军时间居然迟了快一倍。 黄锡富低着头,继续说道:本将带领的士兵人数多,还有押运的粮草,所以度稍微迟了一些,公主不曾领军,不知道领军的事情麻烦。 萧珉轻笑一声,明亮璀璨的明眸从黄锡富和十名副将的脸上飞划过,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笑着重复问道:本公主不曾领军吗? 黄锡富笑着说道:正是,公主不领军,不知道行军打仗情况特殊。 萧珉随即厉声说道:黄锡富,你大胆妄为,本公主出嫁时,领着三千龙家军智取成国封里郡,火烧成军联营时,不知你效力何方,本公主协同刘将军收服兴化的夷狄、门龙部族,不知道你又在哪里?你行军多年,难道不知道可以派人押运粮草缓行,你和其他部队加急行军吗? 她又轻笑一声,说道:还是你明知可以如此,却有意拖延。 黄锡富的额头满是冷汗,嗫嚅着:公主,你你 萧珉眼睛一瞪,寒光摄人,说道:黄锡富,大王对你信任有嘉,命你领兵协助天心白攻打武国。此刻天色尚早,你却早早安营扎寨就是罪证,你率领重兵,故意拖延行军在前,致使天心白被困临平城,孤立无援,上万楚军危在旦夕。你推脱责任,欺上瞒下,百般抵赖在后,如我问你,你老实认错说明原因也罢。偏偏如此行径,楚国当今危急之际,实在容不得你这种居心叵测之人。 黄锡富看着萧珉冷汗涔涔,只觉得她一张嘴犹如利刃一般,几乎将他割裂得体无完肤。 萧珉猛地喝一声:黄锡富,你知罪吗? 黄锡富被萧珉说的满头大汗,却心生警惕,更不敢轻易认罪,只说道:末将知错,请公主宽恕。 萧珉正色说道:错可以改,罪却不能饶。黄锡富你认罪太晚了,不知道还以为你满营之中俱是没血性的男儿,放任同袍兄弟在前方拼死拼活,自己在后面龟缩不出。行军打仗本是军营男儿最光荣的职责,也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偏偏你如此行径,只怕你这满营的将士跟着你这样的统帅,不但不能建功立业,还要跟着获罪于楚王,无颜面对楚国的家乡父老了。 萧珉一番话,有理有利有节,把黄锡富从满营士兵里分化出来。 她抬眼一看,帐内的十名副将表情各自不同,有几个人表情愤慨,想来是早已看不惯黄锡富的作风,另有几个人却是满头冷汗,神情惶惶。萧珉知道后者定是黄锡富本来的心腹,只是被她说的已经忧心起来。 她一看时机已到,说道:军令如山,违令当斩,黄锡富你知罪吗? 黄锡富一听萧珉话锋不对,立时叫道:我是大王钦点主将,我的话就是军令,大王不在,谁能治我的罪。 此言一出,连几名他的心腹面上都出现惨不忍睹的表情。 萧珉心中暗想,不知这黄锡富如何能当上主将,居然说出他的话就是军令的荒唐言论,她面带不屑,轻轻摇头,自怀中掏出一枚金黄色的令牌。扬声说道:黄锡富,你看这是什么,大王赐给我的令牌,可以调兵千里,先斩后奏,别说是你这个拖延军情的主将,便是王亲国戚,只要犯法,在我面前也难以脱罪。 金黄色的令牌一亮出,众人心头齐齐一震,十名副将齐齐跪倒。 当然没有人敢要求验证令牌,因为他们的确知道萧珉便是当今的王储妃,也被她刚才一番行事,深深折服,不敢提出验证令牌的要求来冒犯她。 萧珉眼看众人臣服,面上仍然严厉,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当然也可以先拿出楚王令牌,直接斩黄锡富,但是她个人没有威望,接下来如何能让这十名副将心甘情愿地听她的命令,同心同德救出天心白。 所以她只能先立威,震慑住众人后,再水到渠成拿出楚王令牌,名正言顺地接管楚军大营。 黄锡富不服气地叫道:你敢杀我,你们不要跪她,我才是你们的主将。 十名副将齐齐跪倒在地,无一人敢回应黄锡富的话。 萧珉看着黄锡富,冷声说道:斩。 呛啷一声,无锋长剑出鞘,剑华闪耀,刺痛了众人的眼睛,无锋站在原地不动,一道银光闪过,那是内功修为极深的用剑高手才能操纵的剑气,剑气划过,黄锡富的人头咚地一声离开身体,掉在地上。 他的眼睛还不可置信地大睁着,死不瞑目一般。 他的身体猛地趴在桌上,脖颈处的鲜血汩汩流出,像一条艳红色的小溪,淌满了整个桌面。 其中一名副将迟疑一下,站起来,将黄锡富的尸体搬开,割下衣襟擦干桌子。 他向着萧珉躬身,恭敬地说道:公主,请上座。 其余几名副将一起拜倒,恭敬地说道:公主,请上座。 萧珉站起身来,缓缓行到主将座位,将椅上还有几滴血珠未干,萧珉一眼看到,只如未见,沉稳地坐了上去。 150 临阵易将 下 萧珉坐在主将的位置上,将十名副将的神情收入眼底,面色和缓了不少。 她亲切的眼光从十名副将脸上一一划过,少顷,才缓缓说道:临阵易将实在是行军打仗的大忌。为了不让普通士兵心中揣度,黄锡富已死的消息只有我们帐内这些人知道就好,不必外传。我对他的刑处,等我和诸位将军凯旋而归时,再禀明大王,让大王亲自颁旨再宣布他的罪过。 萧珉此言一出,有几名副将的表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领军打仗的主帅,就是一支军队的军心,蛇无头不行,不管主将为人如何,贸然宣布被王妃处死,总是会引起士兵们心里的不安。 这几名考虑周到的副将,正是担心萧珉杀了黄锡富,便大模大样对外宣布他的罪行,自己取而代之,会扰乱了军心。 如今,他们见萧珉想到这点,看着她的目光中不由得现出赞成之意。 萧珉想想,说道:如今黄锡富已死,军中不可没有统军挂帅之人,我想要从诸位之中选出一位暂代黄锡富的位置,诸位彼此熟悉,不如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十名副将面面相觑,迟迟无人反应。 萧珉眼睛一挑,知道他们心思复杂,一来是和自己不熟悉,担心没有真正的实权,被自己操控,难得做主。二来,担心胜负难料,胜则被自己抢功,若战败只怕会成为自己的替罪羔羊。 她虽然看穿,却并不说破,这领军的主帅若是有太多私心,打起仗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微笑着说道:若是诸位没意见,那便由我指定了。 她看向刚才帮她擦将军桌椅的那名年轻副将,神色中有跃跃欲试之意,却因为没有人主动推举他,也不好出声。 她向他一指,说道:就由张清泉将军你来坐镇可好? 副将张清泉眼露喜色,借着迟疑地问道:末将不胜荣幸,只是公主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萧珉亲切地笑着说:选拔武将的武举科考,张将军于千万人之中脱颖而出,高中探花,阿白与你等几人都是国家栋梁,我如何能不记得你们。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处,张将军一身才学,正是显露的时候。 张清泉听萧珉说完,备受鼓舞,尤其想到他要解救的天心白正是当日武举状元,他若能救出天心白,却是一件扬眉吐气的大事。而且年轻一代中,第一名天心白是一名女子,第二名王华溢叛逃出楚国,青年将领中岂不是自己最有前途。 他向萧珉躬身说道:公主放心,清泉定当尽力而为。 萧珉点点头,从将军椅上走下,将张清泉请了上去,说道:那便各归其位。 张清泉见萧珉将自己让到主位,自己仍坐回偏座,一点细节已经显示出她平和体贴的作风,他又想到萧珉在楚国的特殊地位,心中起了投效之意,不过军事当前,先将这个念头暗暗隐藏在心底。 张清泉坐上将位,知道自己临敌经验不足,因此十分谦虚,立刻让众人都回到座位,便开始与众人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做。 将军帐内铜盆里的火把熊熊地燃烧,众人谈兴正浓,关于驰援临平城一事也是各有各的看法。 直到启明星升起,众人的行军会议才几乎结束。 无锋护送着萧珉回她的帐篷歇息,看着满天灿烂的星光,突然想起在同样美丽的星空下,她曾经指天立誓,以后再也不会输给老天爷。 他看看她行在身旁的俏丽身影,略显疲惫的面容,眼神微微凝结,似乎仍然在考虑着什么事。 他禁不住心中微疼,她的确按照她说的话一步步去改变,只是太过强悍反而更让人心疼。 她毫不迟疑地坐在黄锡富的将椅上,连上面的血迹也不在乎,他一震,她是真的不在乎吗,还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无锋正想着,已经到了萧珉帐篷前面。 他挑帘进去,查看一圈,没有什么不妥,轻声向着萧珉说道:公主,我在帐外守着,你若有事,只管叫我。 无锋,萧珉已经叫住他,问道:我突然想起,我们忽略了一件事。 无锋站住,不解地看着萧珉。 萧珉说道:我刚才着急处置黄锡富,却忘记了黄锡富身为领军大将,为什么要故意拖延行军,他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有人授意他这样做? 无锋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他拖延行军,被查出来也是死罪一条,肯定有什么重大的原因才会如此。 萧珉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不过在当时也不方便审问他,万一。 无锋接着说道:万一牵扯出什么不应该牵扯的人,那么多人在场,消息就会走漏出去。 萧珉说道:正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黄锡富若真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别人,总会露出蛛丝马迹,你找机会去问问他身边的亲随,看能不能查出原因。 无锋恭敬地回道:是。卑职一定查明来禀报公主。 无锋转身就走。 萧珉却又突然在背后叫住他,无锋。 他回头看到萧珉在灯光下有些坐立不安似的,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道:公主,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珉脸色微红,明眸之中有点羞怯,问道:无锋,你能否找一身新军装来。 无锋静静看她,眼神中一丝包容,说道:我这就去找。 他正要转身离去,萧珉却又叫住他,说道:现在大半夜的,你去麻烦别人也不好,若是让别人在背后说我难服侍,更加糟糕。 无锋忍住胸中笑意,他已经想到萧珉为什么想换衣服。 他们两人一路回楚国,几日不换衣服本是常有的事,萧珉虽然爱干净,却很能适应环境,不会非要每日梳洗不可。 她现在想换衣服,想必是因为刚才沾上了黄锡富的血迹,心中惴惴不安。 他默默地看着萧珉,说道:可惜,我们来时忘记准备多余衣服。我带了足够的钱,想着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去买,却没有提防到这一点。 萧珉看着他,嗔怪道:无锋你就是粗心大意,要是我和绣玉或者小怜在一起,他们一定不会忘记,什么都准备的好好的。 无锋看着她娇嗔的容颜,心头一暖,好脾气地说道:以后,我会叫绣玉列个单子给我,公主需要什么,我照单准备齐全。 萧珉面上一红,讷讷说道:也不能全怪你,男人总归是你这样子的,以为有钱什么都行。她坐在床边看了半晌,突然说道:把你衣服脱下来给我。 无锋愣住,萧珉偏着头,说道:没衣服,就把你的衣服脱给我。 无锋脸色一红,他倒不是舍不得,只是萧珉居然不嫌弃他穿过的旧衣服,令他心头有点微痒,他讷讷说道:可是,公主你的衣服,我恐怕穿不下。 萧珉看看他,假装嫌弃道:谁让你穿我的衣服啊,你出去随便找他们什么人的衣服来穿吧。 无锋愕然,萧珉继续笑道:不许得意,我不过是和你熟悉些罢了。 所以不嫌弃你的衣服,嫌弃别人的衣服。 无锋听明白她的话,想到带着他气息的衣服能带给她安心的感觉,心中充满了欣喜。 萧珉逞威斩杀了黄锡富,十名副将都看在眼里,私下里都各自统领的士兵都强调军纪和讲明接下来要加行军。 天色刚刚白,太阳还没露头,张清泉已经出号令,全军开拔。 说起来萧珉几乎没怎么休息,但是她想到即将见到阿白,精神十分振作,神采熠熠的样子让张清泉和几名副将大为吃惊,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大军行了半日,离临平城只有几十里的路。 张清泉命令大军暂时驻扎此处,昨夜他已经连夜派出精锐兵士到临平附近打探消息,将这里的敌军布置情况摸清楚回报。 大军刚刚驻扎,查探军情的士兵也赶了回来,将情况详细汇报给张清泉。 众人围在临平城地图前,张清泉按照探子回报的消息,在临平城周围都做好标记,仔细讲给众人听。 他指着临平城说道:天心白将军带着上万民楚军已经死守临平城十二日,武军还没有办法将临平城攻打下来,都是天心白将军守城有方,但是他们的兵力和体力都不容乐观。按照推测,他们应该是饿着肚子打了几天仗,幸亏我们能赶在今日能到达,否则真是贻误战机,无力回天。 他一指临平城外周围的地方,说道:临平城外,共有三支武军的部队,正北面是武军主力,有七万人,正西面三万人,东南面有两万人,总共有十二万人。 他眉头皱了皱,武军人数众多,骁勇善战,以逸待劳,这场仗不好打啊。 萧珉看看地图,突然问道:为什么东南面布兵这么少呢,他们不怕天心白从此处突围吗? 张清泉摇摇头,说道:围攻的武军也是三支军队,三个将军,按照他们本来领兵的人数来驻扎的,至于东南面用了人数最少的军队,是因为临平城东南面是一条很宽的临平河,天然屏障,天心白不可能从此处突围,即使突围出来,也无法渡河逃不掉。 151 出奇制胜 上 众人看着地图商议了一会儿,除了要派出一小队士兵偷袭武军的粮草之事达成一致。 其余战术迟迟争论不休。张清泉为的将领主张以主力对主力,吸引武军注意,使天心白有机可趁,突围而出,合兵攻击,又有几名副将,觉得以硬碰硬,一旦一击不下,损失太重,则后继乏力。 张清泉见众人争论不休,将目光投向一直沉思不语的萧珉,问道:公主,你有什么高见。 萧珉略想想,看着众人,说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敌军两倍于我,以逸待劳,唯今之计,我们只能出奇制胜。 众人一时愣愣看她,不知奇从何来,萧珉嫣然一笑,憧憬道:围了这么久的临平,久攻不下,武军应该很着急了。 张清泉听她点拨,不由得眼前一亮。 萧珉继续说道:我倒是想了个主意,只是要委屈我们的骑兵兄弟了。 炽热的午后,临平城正北面的武军大营。 大将候悬坐在将军帐内,想到久攻不下的临平城,内心焦灼,听说守城的楚将是一名女子,楚国武举科考状元天心白,他拍拍头,更加郁闷,想不到一名女子有如此才能,能让他们几次三番的强攻铩羽而归,最后因伤亡太大,只能围而不攻。 临平城内没有粮仓,天心白.带着上万名士兵驻扎在内,估计早就弹尽粮绝了。 他正在想事情,帐外一个气喘吁吁跑进来的士兵,满头是汗,激动地叫道:大帅,投投降了。 天气炎热,心烦气躁,他不由更想念武都城中舒服的候府,抬头没好气地说:有话慢慢禀报,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子。随即抬起头,震惊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兵擦擦汗,兴奋地说道:大帅,临平城里的楚军投降了,城墙上插的到处是白旗。 候宣激动地站起来就像外走,说:赶快去看看。 他走出帐外,果然看见面前高耸的临平城墙,城墙上歪七歪八地插着白旗,城墙上的士兵寥寥,仅有的几个人饿得东倒西歪,也如那垂头丧气的白旗一般。 候悬哈哈一笑,看见自己的谋士梁启言也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他叫道:老梁,你看他们总算是亮白旗了。 梁启言也是神情振奋,说道:总算没有徒劳无功。 候悬说道:我这就派使者进城,谈他们投降的事。 他说着又一怔,自言自语道:我看那天心白年纪虽小,又是个女娃娃,但是绝非软骨头想投降活命的人,怎么说投降就投降了,难道有诈。 梁启言点点头,说道:将军言之有理。 候悬命令道:你派士兵喊话,问清楚他们投降的原因。 梁启言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来回复道:将军大喜,的确不是天心白要投降,而是她手下的副将,至于天心白昨夜已经被想要投降求生的将领兵变,杀死了。我去查看过,城墙的旗杆上绑着一具尸体,隐隐约约倒真是个长相十分秀气的人。 候悬皱皱眉,神色有点阴沉,半晌才道:却也可惜,天心白才能卓著,若是能为我武国所用,也不失为一个帅才。 梁启言安慰道:将军不用那么多感慨,我们打了胜仗,应该高兴才是。 候悬这才哈哈大笑,说道:也罢,这些楚军困兽之斗,估计不会有诈。我们的探子出去这么久都没有现有支援的楚军到来,光凭他们这些饿得没力气的士兵,别说是真投降,就算他们诈降,也是自取灭亡。 梁启言点头,说道:听说楚王派黄锡富带着五万楚军来驰援,可是直到现在都看不见鬼影子,不知道为什么拖拖拉拉,故意把临平城还给我们似的。 候悬指着梁启言说道:那么梁先生就去看看他们投降有什么条件。 梁启言带着一些士兵来到临平城下,不到一会儿,却面有怒色而返。向着候悬说道:东南方驻军的方伟,太不把元帅放在眼里,他不过是个将军,领着两万人马,居然敢不和将军商量一声,就把路让开接受城内楚军副将的投降。 候悬皱了皱眉头,脸上也出现不悦之色。 梁启言继续说道:岂只如此,楚军副将的降表和楚军交出的宝贝也都被他弄去了。论等级,他不过是个将军,主公您是上将军,这次围攻临平城都要听您指挥。论人马,他领军两万,您领军七万,若是没有我们这七万人马在此坐镇,方伟他有本事令楚军出城投降吗。 候悬一摆手,说道:梁先生,你不用多说,本帅心中有数,你去到方伟军营,让他带着楚军降将过来见我。 梁启言听到候悬的命令,这才面色和缓,带着一行护卫,亲自往东南方方伟的驻地去了。 候悬独自坐在将军大帐之中,越想越觉得梁启言话中有理,只是他一把年纪不愿意跟年轻一辈太过计较,只要他乖乖过来,向自己请个罪,此事也就掠过不提。 他坐在帐内等了许久,迟迟不见方伟过来请罪,便是他派去的谋士梁启言也不见回来复命。 一个多时辰过去,候悬心中也起了怒火,方伟不过来,梁启言也不见回来,难道竟被方伟将人扣住了不成。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命令身旁的传令兵道:点齐护卫军,随本帅到东南兵营看个究竟。 他们一行人骑马走出北面的大营,快马加鞭行了快半个时辰,到达了东南方的方伟兵营,营口守卫一经通报,不多时,将军方伟已经来到军营外面恭敬地迎接候悬。 方伟躬身到地,说道:末将不知元帅来此,迎接来迟,快快请进。 候悬看方伟态度,心中掠过一丝不安,问道:你可见到了我的谋士梁启言来此。 方伟摇摇头,又问过周围侍从之后,疑惑地回答:怎么元帅派梁先生来找我吗?本将没有见过梁先生来此啊。 候悬看他神情不像作伪,心中一沉,焦急地问道:方将军,楚军的降将和降表都在你处吗? 方伟表情更加糊涂,说道:我适才看见临平城墙上插着白旗,正在高兴,派士兵前去查问,说正在和元帅你商量投降的事情,末将便等着元帅你传来消息才敢行动。末将虽然平日行事不羁,但是这样的大事也不敢擅自做主的。 方伟说完,候悬直觉得胸中一口气血上涌,他居然上了楚军的当,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催马向外,来不及多做交待,在马上喊道:传令下去小心戒备,楚军是诈降。 他话音未散,已经纵马跑出去很远,方伟在后面喊道:元帅,我送送你。紧跟着在他后面向营门口跑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营门,正要走出去,隐隐约约大地都在摇动。 远处一片密集的马蹄声如天际的雷声一样惊人,声音越来越响,向着这里冲锋而来。 候悬一抬头,惊得面上变色。 不远处一团移动的尘沙笼罩住移动的马群,铺天盖地一般,声势浩大,方伟说道:哪里来的骑兵,赶快戒备。 候悬经验更加老练一些,直接叫道:不是骑兵,赶快躲开。 来不及了,不管是候悬还是方伟下令都已经来不及,那群奔马的度远远过最迅捷的骑兵,眨眼之间到了眼前,一个个恢恢直叫,高抬着马蹄,马.眼赤红,上千匹受惊的战马像汹涌的浪潮一样瞬间将营门前的人淹没。 上千匹战马猛地冲过来,一下就吞没了营门前的守卫等人。 方伟的马匹在马群之中,被几匹战马接连一撞,猛地摔倒在地,无数的马蹄硬生生地从马身上踏过,他躲闪不及,也被马蹄踏了几下,痛疼欲裂。 他勉强站起身子,挥着手中长剑向那些战马身上砍去,马身上鲜血淋淋,却不肯退却,仍然是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几个沉重有力的马蹄当胸踢来,他躲闪不及,又摔倒在地,被数不清的马蹄从身上踏过。 候悬知道情况糟了,他及时调整方向顺着马群向大营里面冲,可是除了他,刚才他身边的人都被践踏在迅疾有力的马蹄之下,他看见方伟等人一下子掉到马群里,刚冒起一个头,又沉了下去,可是他竟然没有办法回头救他。 而整个马群,他定下神来才现,马尾处都烧着熊熊烈火,正是因为马尾着火,这群战马才如此疯狂,不顾一切地冲击,即使受到重击也不肯停下脚步。而他被马群带着,却是目睹了平生最残酷的一幕,无数的武军士兵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马群踢倒,然后被无数的马蹄踏过,尸体血肉模糊,肠穿肚烂。他的耳边不断响起哀嚎声,他的眼前是一片火海,数不清的马尾处的火焰在奔跑中点燃了士兵的衣服,军营的帐篷,整个军营成了一片火海,除了被战马践踏,仓皇逃命的武军也慌不择路,在蜂拥着逃跑躲避的过程中,武军士兵推倒了自己的同伴,又从他们身上踩了过去。 兵败如山倒,整个东南营就这么完了,他不可置信地拉住缰绳的手都在颤抖,又听见远处两声咚咚的巨响。无数手持兵器的楚军士兵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向刚刚逃脱的武军杀去,临平城东南门洞开,一片震天的喊杀之声,一个面容英气秀美的小将带着如猛虎下山一般的楚军士兵也从城中杀了出来。 152 出奇制胜 中 其余的副将已经按照刚才萧珉所说的计策,各自下去布置,将军帐内剩下张清泉和萧珉,反倒十分安静。 张清泉挑开将军帐的帐门,向外探头一看,时值正午,毒辣的太阳射出一串串光晕。 他回到帐中,看着萧珉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声问道:公主,无锋护卫似乎出去有一个时辰了。 萧珉抬头看着张清泉坐立难安的样子,嫣然一笑。 无锋负责把他们商议出的计策通知阿白,好来个里应外合。可是,从这里到临平城还有几十里的路,说近也不近,还要穿过楚军大营的重重包围,张清泉不了解无锋的功力,也难怪他会担心。 她微笑着拍拍将军桌的椅子,说道:清泉,你还是坐下来,保存体力,今天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 张清泉无奈坐了下来,他第一次统率这么多人的军队作战,虽然准备工作全部到位,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他看着萧珉平静的样子,问道:公主,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接下来的战势。 萧珉摇摇头,眼神坚定自信,说道:只要保证该做的都做了,便不用去多想。你不必着急,我想无锋就快回来了。 萧珉话音刚落,将军帐一挑,无锋走了进来。 张清泉一愣,他虽然心急,却也知道无锋能够现在赶回来,委实是神。 无锋进帐行了一礼,恭敬地叫道:公主,张将军。 萧珉站起来,神情也禁不住有些激动,着急地问道:阿白怎么样? 无锋笑了一下,说道:阿白姑娘的日子没有我们想的那么惨,我去的时候,她正和几名士兵在炭烤牛肉。只是听到你回楚国了,十分着急,也想要早点见到你。 萧珉一下子笑了出来,阿白果然是阿白。 张清泉咳了一声,轻声问道:我们的计划,天心白将军怎么说? 她全力配合,因为她相信公主的计划天衣无缝。无锋笑着看向萧珉。 萧珉拍拍手,说道: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出吧。 张清泉暗中狐疑,萧珉在大战前的轻松态度,好像身经百战似的,真是比他这个大将军还要老练。 他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就出,战场上刀枪无眼,公主不如留在这里等候佳音。 萧珉摆摆手,说道:东南营那里就交给你了,我和无锋去北大营,你们尽快解决东南营的武军来跟我们汇合。 烈日炎炎,晒得武军士兵都有些蔫,除了当值在军营附近巡逻的,其余的士兵都躲在营帐里不肯出来,在城外一驻扎就是十来天,人困马乏,还不如打一仗来的痛快。 萧珉跟着几名副将领着四万五千名士兵埋伏在北面军营附近的密林里,眼看着无锋狸猫一般轻轻跃进城北军营之中。 其中一名副将赞道:无锋侍卫好身手。 萧珉看看他,微笑着说道:无锋一身功夫,出神入化,当然不是这些普通士兵能比拟的,幸亏有他在,否则晴天化日,想在武军阵营里放火也没有那么容易。 几人正在交谈,看见城北军营驰出一队士兵,当前一人相貌儒雅,萧珉眼睛一转,命令道:派一队人马跟上,等他们离开城北军营的视野,就把他们抓回来。 一名副将领命而去,萧珉想想叫住他,叮嘱道:记住,宁可把他们杀了,也千万别放跑一个人,以免打草惊蛇。 那名副将认真地点点头,萧珉这才放心地继续等待城北军营的动静。 等了许久,城北军营里没有无锋的消息,那名副将却是将刚才从城北军营里出来的一帮人全都捉了回来。 萧珉欣喜地站了起来,迎过去。 那名副将赧然说道:末将本想将他们全部活捉,谁料有两个人性子烈又打斗的厉害,只能杀了两个人。 萧珉一脸笑意,拍手说道:做的好。一定要牢牢盯住武军三处军营,只要有人送信便捉回来,不管怎样,也要让他们成了瞎子聋子,不知道彼此的消息。 她走过去看着被绑起来的使者,笑着问道:这位先生,你要去哪里,给什么人送信哪! 梁启言受候悬的命令想要去东南营传方伟拜见候悬,想不到却被楚军捉住,尽管被五花大绑,却也有几分气节,他一拧头,沉默不语。 萧珉轻轻一笑,偏着头如天真烂漫的少女,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候悬听说方伟私自接受临平城的楚军投降,担心他抢功,叫你去训斥他对不对? 梁启言大吃一惊,他原也十分聪明,听萧珉一说,立刻想到事情有诈,着急地问道:难道你就是天心白,你没死,你们是诈降。 萧珉点点头,肯定地说道:就是诈降,我们楚国的军人是宁可战死也绝不会投降的,你们把我们看轻了。 她旁边的副将,继续说道:天心白将军活得好好的,只是她却还在城里,你面前的这位是我们的王储妃,也是后唐皇朝嫁到我们楚国的明玉公主。 梁启言面上变色,明玉公主出嫁时在封里城火烧成军连营的事情他也听过传闻,之后她落在一伙匪徒手中,武军大举围攻匪徒,损失惨重,才将她救了出来。武王原想借此捞点好处,想不到明玉公主在他们武军大营中再次神奇的逃跑,武王.震怒,重重责罚了相关的官员。 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有那么传奇之事,只是她尽管穿着军服,眉宇间有一般女子少见的英气爽朗,仍然掩饰不了她窈窕的身段和秀美的脸庞。 梁启言看着她,心中不免感慨,传闻中此女机智百出,神机妙算,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观察着萧珉,冷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大帅派我去干什么? 旁边那位副将钦佩地说道:这原本就是我们公主的计策,要怪就怪你们自己,什么事情都被公主料中。 萧珉已经不理梁启言,又走回原位,安静地看着城北大营。 等了很长时间,城北营门大开,一名铜甲长袍须髯皆白的老将军骑着战马带着一队士兵行出,向着东南营疾驰而去。 副将问道:公主,需要不需要抓住他。 萧珉摇摇头,看着被绑在身后的使者慌张的神色,说道:城北的主将居然亲自去东南营了,正是好时机,我们一会儿攻打城北营岂不是更加方便。 副将点点头,萧珉说道:你放心,张将军在那里,这个老将去到东南营会比留在城北营还惨。 副将附和道:公主说的是,想来那火马阵一出,整个东南营都要倒在成千上万的马蹄下,便是这个老将也逃不过去。 萧珉抬起头来,眼神望着远方,冷冷地说道:逃过马蹄,还有阿白和清泉,一定是把他活捉来帮我们攻打北营的。 梁启言禁不住打断他们问道:你们说什么,什么火马阵,你们要施什么歹毒的伎俩。 副将看着萧珉没有阻拦的意思,直接说道:火马阵也是公主设计的,将上千的军马马尾点燃,军马被火焰燃烧惊吓,便会拼命奔跑,不畏刀剑,比下山的野虎还要凶猛,到时整个东南营都要倒在马蹄之下,被它们的铁蹄践踏。 梁启言揪然变色,喃喃地说道:你好歹毒的心,居然想出这么狠毒的主意。 副将抽出长剑比在梁启言脖子上,厉声道:你说什么,你胆敢侮辱公主? 萧珉拍拍副将的肩头,示意他收回长剑,向着梁启言说道:两军交战,胜者为王,我能做的只是让我方的人尽量少牺牲。 梁启言也作不得声,隔了半晌才说道:你们的火马阵也是第一次用吧,我随便一想,破绽很多,马被火烧得生疼,难道还会整齐一致地去攻击我们东南营,说不定掉头攻击你们这些放火烧它们的人也说不定。 萧珉看着他,微笑摇头。 旁边的副将说道:你能想到的,公主早就想到了,你可知道为什么火马阵要攻击你们东南营,不只是因为那里人少,而是因为东南营的那一边有临平河。军马之中都有头马带领,而我们早就带着头马和几头大青马熟悉了这周围的地形,所谓老马识途,你可以说火马阵中的火马是要攻击你们,其实它们主要是想跑到临平河边,进到水里把火扑灭,不过你们的东南营却正巧挡住它们的去路而已。 梁启言听他说完,心中一声长叹,知道已经无力回天。 萧珉看着他说道:我想出这火马阵,但是能否奏效,我心中也没数,只是按理推断,应该威力无穷。反正你们将军到了东南营之后,清泉估计就要启动火马阵,我们就等着看结果吧。 正在此时,远处一片铺天盖地的马蹄声,一声声如踏在人的心上,迅如奔雷。 副将向着东南方望去,说道:开始了。 众人都向那里望去,顷刻之间,东南方的天际飘起浓浓的黑烟,副将说道:东南营已经起火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的浓烟。 杀伐声隐隐从东南方传来,声音并不是很大,不注意听也许就要任它消失在风里,萧珉向着那里望了一会儿,面上没有笑容,少顷才说道:无锋看到东南营那边的动静,应该开始要在城北营动手了。 153 出奇制胜 下 张清泉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上千匹被烈火惊吓的战马冲向了武军东南大营,心里也不由得起了一阵寒意。 上千匹疯了似的战马,如狂潮一般以风驰电池的度冲击着东南大营,营中的武军措手不及,大多数人还没来得及拿起手中的武器,已经被奔跑中的战马冲倒在地,被数不清的马蹄践踏而过。 几座高耸的帆布营帐被战马撞得摇摇欲坠,里面的士兵还不清楚生了什么事情,营帐已经轰地一声倒塌,将人埋在了里面。 也有些在东南营另一侧的士兵,反应过来,挥动着手中的兵器向战马的身上疯狂砍去,可是那些因为身上着火受惊的战马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和害怕,一心只想冲到大营那面的临平河里,满身鲜血也不减慢冲锋的度,疯了一般向前冲。 连续不断的战马不停攻击,拿起兵器的士兵如同螳臂当车,被一匹又一匹的战马从身边经过,铁蹄踏在胸口上,口喷鲜血,嚎叫着倒在地上。 剩下的士兵吓得胆战心惊,只能向着旁边逃窜,但是想要逃的人太多,都挤在一起,踩着自己人的尸体向外逃。 张清泉看着火马阵已经冲过武军东南营,如龙卷风过境一般,到处是倒塌的营帐和奄奄一息的武军士兵。他在马上猛地举起手中长剑,说道:兄弟们,时机已到,东南营已被火马阵重创,该到我们了。我们要战决,赶快吃掉东南营,进攻城北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楚军士兵振声齐呼,他们看到火马阵的威力,心中振奋,恨不得立刻提刀去杀个痛苦。 张清泉一声令下,一马当先冲向东南营,向身旁人吩咐道:大家要奋勇杀敌。 他身后上万名楚军士兵杀声震天,跟在他后面冲向东南营。 他这里杀声一起,城门紧闭的临平城突然大门洞开,一员长相秀美的小将领着如下山猛虎一般的楚军士兵从城里杀了出来。 张清泉看到天心白从城中领军杀出,连忙催马过去与她汇合,关切地问道:将军,你们还好吧,城里断粮几日,弟兄们受苦了。 天心白秀美的脸上清减了几分,笑容却还是神采奕奕,说道:清泉,我们还好,中间我偷偷溜出城弄了一点粮食,而且我们把城里能吃的东西都吃了,老百姓养的鸡鸭猪牛和药店里能吃的中药,现在才知道原来好多东西都能充饥,真是借此长见识了,你看我的这些兄弟像不像老虎一样,哪像饿着肚子的。 张清泉听天心白说话,心中暗暗佩服,人都有嫉妒心,天心白一个娇美女子却战胜了他们这些男人,成为武举科考的状元,难免有人不服气,可是他却对天心白打从心里佩服,只要有真才实学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应该有用武之处。 天心白一剑将涌上她身边的几名武军刺个窟窿,脸上笑容十分灿烂,问道:玉儿呢,她既然来了,怎么不在这里? 张清泉长剑挥舞,格杀了几名武军后,连忙答道:军情需要,公主让我前来东南营,她要领军等在城北军营。 天心白微一挑眉,嘟囔道:什么军情如此,我还不了解她吗? 张清泉又杀了一名武军,抬头问道:将军,你说什么? 天心白刚才在城墙上,亲眼目睹了火马阵冲锋陷阵的威力,也看到很多武军士兵死于非命的悲惨场景,心中震撼。 天心白一转念,已经知道萧珉虽然想出这火马阵的主意,却不愿意亲眼看到这残酷的场面,于是找借口留在北营附近。 只是她也不想和张清泉讨论这个,笑着说道:没什么,张将军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城北的主将,我们一定要活捉他,赶快去和公主汇合。 张清泉向着他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刚才那名突然来到的老将应该就是城北营的主帅,将他生擒活捉,城北营也不足为惧。 他们身旁,这些可怜的武军士兵刚被上千战马攻击完,还在失魂落魄之时,张清泉和天心白手下的楚军就联合动了第二轮攻击。 武军内心惶惶,有些人刚捡起掉在地上的武器,没来得及还手,已经做了刀下之鬼。 此刻武军士兵已经兵败如山,不堪一击,众多武军也如一盘散沙,无人指挥,既无阵型也有配合,被提前布置好作战阵型的楚军杀得没有还手之力。 只是不远处,在火马阵下幸存的候悬还在试图聚集士兵,他须皆白,嘶声狂呼,身边已经围了一些武军。 候悬高声叫道:东南营已经保不住了,老夫是城北营的主帅候悬,各位跟着老夫杀出一条血路回北营。 他话音一落,身旁涌过来一堆楚军,向着他座下战马砍来。 候悬冷笑一声,手中长剑摆开,凌厉如风,已经将他马下正在厮杀的几名楚军士兵拦腰截断。 张清泉将此事看在眼里,心中暴怒,向着天心白招呼道:将军,此人交给我了。 张清泉催马到了候悬身旁,一剑格开候悬的兵器,救了一名楚军,抬头向候悬说道:杀几个士兵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和本将较量较量。 候悬抬眼一看张清泉,看他装束正是领军的将军模样,激动得怒冲冠,叫道:好狠毒的手段,老夫今天就让你替这些惨死的士兵偿命。 两个人战在一起,身旁的楚军和武军也战做一团。 候悬悲愤交加,在马上一弯腰拾起一把士兵丢下的长矛,便向张清泉兜头刺来,张清泉向后一躲,催马上前,两马交错之际,手中长剑如灵蛇吐信向候悬咽喉刺到。 候悬伶俐地躲开,他年纪虽老,却是满身真功夫,一柄普通的长矛挥舞得满月一般,滴水不漏,虎虎生风。 张清泉稍不留神,他便猛地刺出一矛,迅疾如风。 张清泉在马身上左闪右躲,恰到好处躲开。 两马交错之际,张清泉猛地回身,银光一闪,长剑砍在长矛之上,削去了长矛锋利的尖端。 候悬将右手向上一扬,以矛做棍向张清泉头上敲下,张清泉向后一闪,候悬左手拔剑交于右手,将长矛掷在地上。 张清泉和候悬长剑相交,叮叮作响,候悬眼看身边的武军越来越少,相继倒在血泊中,心头又气又怒,手中长剑挽了一个剑花,漫天剑影将张清泉笼罩其中。 张清泉正要举剑格开候悬的长剑。却有一名武军士兵被楚军长矛刺中胸口,硬撑着一口气到了张清泉的身边,抽出手中钢刀,狠狠地捅向张清泉的战马马腹,又猛地拔了出来,马血泉涌一般喷出。 战马嘶叫一声,两个前蹄高高扬起落下,后蹄捞了个橛子,将那名武军狠狠地蹬了出去,然后倒在了地上。 一切只在眨眼之间,张清泉正要去挡候悬的长剑,战马痛疼得上身扬起,又落下,张清泉的长剑便改了方向,错过候悬的长剑,而候悬端坐在马上,冷声一笑,长剑向下一压,直奔张清泉的咽喉。 张清泉暗叫吾命休矣,候悬的长剑杀气凛然已经到了眼前。 斜刺里,一枚细小的暗器破空而来,正打在候悬的长剑上,将长剑的方向向后一推。 张清泉战马倒地,张清泉长剑在地上一弹,在空中犹如惊龙一般,向着候悬右肩刺去,直直没入他的肩膀,候悬手中长剑当啷落地。 他冷冷看着张清泉,张清泉欺身上来,想要缚住他,候悬双掌交错,出雄厚的劲力将张清泉逼退。他环视四周,武军士兵已经寥寥可数,被几倍于他们的楚军围攻,不由得心灰意冷,双掌用力向自己的天灵盖敲下。 张清泉身在远处,已经来不及阻挡,叫道:不可。 候悬双掌落下,张清泉心头一寒,空中掠过一道快似闪电的灵巧身影,落在候悬的马前,双手向上一脱,恰好赶来化解了候悬的掌力。 候悬一怔,那个长相十分清秀的将军已经伸出手在他周身大穴点了几下,说道:老将军何必轻生。 候悬看着天心白,颤声问道:你就是天心白? 天心白点点头,候悬将她仔细看了又看,一声长叹,闭上眼睛。 江湖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老了,武国也要完了。 张清泉走到天心白面前,说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那精准有力的暗器,除了天心白,别人没法出。 天心白看着他,摆摆手,说道:清泉你刚才也是意外,这里也差不多了,我们赶快带着他到城北,和公主汇合。 张清泉点头称是,飞跃到候悬的马身上,坐在他身后,方便看押他。 他又吩咐一名副将留下一少部分人清理战场。 他召集起大部队,看着士兵们杀得兴起兴奋的神情,高声喊道:汇合队伍,打败城北营,出。 上万名的楚军队伍开动起来,士兵们打了胜仗,志气十分高昂,希望能一鼓作气荡平城北军营。 154 出奇制胜 下1 毒辣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像在天上放了把火似的,负责巡逻城北军营的武军士兵绕着大营转了一圈,已经是浑身大汗。 领队的小队长用袖子揩揩额头,袖子被汗水湿了半截子,他抬头望望天,说道:我们再巡逻三遍就可以轮换其他小队去休息。 一个小兵嘟囔着,说道:这大热天鬼影子都没有一个,谁会出来,若是城里的楚军肯出来打一仗,那就好了,也不要我们这么辛苦地天天在外面熬着。 小队长一瞪他,说道:就你话多,做好我们份内的事情就行了。 两个人正在说话,旁边的一个士兵突然叫道:什么人? 众人都紧张起来,紧紧握着武器,向四周环视,却连鬼影子也没看见一个,面前还是骄阳热土和一座座静止的连绵的营帐。 众人找了半天,没有现任何异常,纷纷埋怨那个胡乱报警的小兵看花了眼。 那个小兵揉揉眼睛,刚才明明是一道人影闪了过去,从外面进了军营,怎么突然就不见了踪迹。 他一抬头,天上白花花的太阳刺痛了他的眼睛,眼冒金星,他脑袋一懵,难道真是自己看花了眼。 无锋轻巧迅捷地像狸猫一般跃进了武军大营,只是青天白日,他身法再快,还是被一个巡逻的小兵看到。他情急之下,跃到高大的帐篷顶上,那些人四处寻找一番,谁也没想到营帐上面会趴着一个身轻如燕的高手。 的确是身轻如燕,因为那些营帐顶都是柱子撑着的帐篷布,稍微一用力,营帐顶就会陷进去,下面的人就会现。 无锋屏息静气,等到下面巡逻士兵恢复安静,便想要回到陆地,可是这么巧,看见传令兵从帐子里出来,稍等片刻,便来了一个相貌儒雅的谋士。 无锋把耳朵附在帐顶,将里面候悬与梁启言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才知道这高大的营帐正是北营将军帐。他心中暗暗高兴,看来公主用的诈降和离间计都已经奏效,若是梁启言在外面被公主截住,候悬就有可能按捺不住离营,那就是他们的可趁之机。 无锋轻轻翻下来,一眼看见远处营帐外有个落单的小兵,足尖一点落在他的身后,将他击晕,然后把他的兵服扒下来套在自己的身上。 他在武军军营里小心地寻找,总算看见军营东北角的营帐前有几名士兵把守,他躲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断定这个地方就是粮仓。 无锋心中有些狐疑,若这里便是粮仓,武军主将只派这么几名士兵把守岂不是太过大意,他将信将疑,听到那几名士兵闲聊,才知道粮仓里已经是空空如也,十二万武军每天消耗的粮草惊人,大军带来的粮草也所剩无几,而从别的地方押运的粮草还没有来到。 武军也缺粮,当然是个好消息,可是无锋却有点犯难,他们来烧粮草,除了是攻心战也是因为粮草易燃,这军营里的火才能放得起来。否则他便是找好地方点起火来,没有助燃之物的情况下,也能被轻松扑灭,起不到扰乱武军的作用。 萧珉眼看着东南方向的天际冒起浓烟,一阵铺天盖地的马蹄声像雷声一样也响在天际,她翘向那里望去,但却沉默不语。 她身边的副将说道:公主,想来整个东南营已经在火马阵的马蹄下了。 萧珉笑着点点头,眼神深处却有一丝沉重。 她向着副将吩咐道:通知兄弟们做好准备,接下来一场硬仗要打,还有,一会儿打进北营,不要各自为战,布阵进攻,彼此做好照应,我们要尽量减少伤亡。 副将点点头,便下去布置。 萧珉向着北营看,连绵无际的北营营帐像一个沉睡的巨人,还是一团沉默。 无锋进去了那么久,还是无声无息,她虽然对无锋的武功十分有信心,此刻也难免有点担心他的安危。 副将回来覆命,萧珉正要和他说话,突然侧耳,说道:你听,他们来了! 东南方烟尘滚滚而来,漫天烟尘里裹着成千上万矫健的楚国健儿,骑兵队过了,后面紧跟着快行军的步兵,这群人还没到来,已经是声势惊人,那是一种势不可挡,信心百倍的渴望继续胜利的感觉。 萧珉向着那里看,一匹战马一马当先地向这里冲来,她看清马上的人,面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叫道:阿白。 那匹风驰电掣一般奔驰而来,快逾闪电,萧珉话声未落,已经到了她的身前。 天心白猛地一拉缰绳,猛地停住,飞身下马,一下子拉住萧珉,惊喜地叫道:玉儿。 两个人笑着对视,心中都有许多话要说,却知道此时正是最好的战机,不宜多话误事。 天心白问道:东南营没了,城北应怎么打? 萧珉看看那里,说道:看来只能硬打。 天心白问道:什么时候打。 萧珉踌躇了一下,无锋应该能看到东南营那里的信号,他到现在没有动作,到底是什么原因。 两个人正说话间,初战得利的楚军士兵已经到了这里汇合。 萧珉看着那些士兵的脸上有喜气得意,也像宝刀出鞘藏不住的锋芒,就是这种气势,不能受到阻滞,要让他们一股做气,乘胜追击。 她说道:现在就打,无锋也在北营里面,早打下来,也好知道他在哪里。 炎热的阳光下,一座座连绵的城北军营一如平日的沉默,除了无精打采在外面守卫和巡逻的士兵,绝大多数的士兵都躲在营帐中,避开毒辣的阳光。 萧珉的身旁,站着几十名弓箭手,拉弓如满月,弓弦上锋利的箭芒闪着银色的寒光,他们都是从楚军中挑选出来百百中的神射手,此刻远远地瞄准了几十丈外城北营外面的守卫。 萧珉轻声下令,射。 几十枝离弦之箭闪电一般向城北营在外守卫的武军射去,箭箭射中咽喉,爆出一小圈鲜艳的血花,在太阳下猛地炸开,那些被射中的士兵无声地倒了下去。 更多的弓箭手涌了上来,弓弦上搭着箭镞起火的弓箭,萧珉轻轻挥手,带着火焰的成百上千着弓箭满天下雨一般纷纷落在城北营的营帐之上,哄地四处起火。 城北军营的武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作战的鼓声响起,磨刀霍霍地楚军士兵从四面八方向着城北军营起了冲锋,而那些武军士兵才惶然地从营帐里探出头来便被一刀砍去了脑袋。 萧珉骑在马上,手搭凉棚向那里看去,她身旁的副将说道:公主,已经照你的吩咐,各营的兄弟都有排好的阵型,攻营之后,各司其职,公主请放心。 萧珉远远看去,楚军士兵如一支利剑插进武军营帐,坚不可摧,心中稍安。 天心白陪在萧珉身边,说道:玉儿,我们不是捉来了北营的主将候悬,到底能不能用上。 萧珉看着天心白说道:自然能用上,你们把他捉来,打起仗来,武军群龙无,乱作一团,本就是大功一件。 张清泉看着被堵住嘴绑在后面的老将候悬,问道:他们主将在这里,我们何不告知他们大将在我们手里,让他们投降。 萧珉摇摇头,也看了一眼候悬,说道:武人彪悍尚武,没吃到苦头,恐怕不会真正投降,而且他们现在人数太多,即使投降也容易生乱。不如多等一会,等他们伤亡惨重,没有信心之时再提出。 张清泉点点头。 萧珉回头看见被绑住的候悬拼命挣扎,激动地目眦欲裂,走过去,拿掉塞住他嘴巴的东西,客气地问道:老将军你有什么话要说? 候悬喘了一口气,激动地骂道:卑鄙。 萧珉面色平静,看着他回道:所谓兵不厌诈,我也想不战而屈人之兵,让双方都没有损伤,可是我还想不到这么好的主意,只能让我们少牺牲一点士兵。 候悬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卑鄙的楚国人,奇袭攻占了成果之后,又想如法炮制来攻占我们武国,只是我们武国实力要比成国强得多,绝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得逞。 萧珉淡然一笑,说道:弱肉强食,若你们武国有楚国的实力,也只会想要的更多,成国之所以被楚国吞并,也是因为被你们几国割据在先。 候悬见她平静回应,却是无懈可击,只能继续骂道:你们以为把我捉来,便能打败城北大营吗,我的帐下副将精明强干,我不在,他们也能带领士兵打好这场仗。 萧珉听他说完,眼睛里闪过一丝调皮,向着天心白和张清泉说道:哎呀,倒是候老将军提醒了我,我呆在这里很安全,你们不如也去北营走一趟,不必理会士兵,专拣那里的当官的来杀好了。 候悬亲眼见识到天心白的武功,听见萧珉这样一说,心中憋气,险些要气晕过去。 天心白和张清泉看着前方城北营厮杀成一团,早就心中痒痒,只是碍于萧珉在这里,需要留下来保护她的安全,此刻听萧珉一说,也不再啰嗦,提马向城北营奔去。 155 乘胜追击 上 天心白骑着战马挥舞着手中长剑冲进城北军营,在千军万马之中畅行如入无人之境。 四周武军军营一片火光,成百上千支火箭落下处点燃的大火,逐渐地蔓延到一起,布制的营帐上燃烧着呼呼的火焰,有些武军不明所以,还妄想着扑火,被利剑一样楚军军阵里的士兵一刀砍死。 天心白纵马狂奔,在千军万马的厮杀中如入无人之境,她锋利的宝剑闪着催魂夺命的银光,边走边砍,救了许多遇到危险的楚军士兵。 转瞬之间,她几乎将整个军营踏遍,却没有见到好像武军领军的将领,她心中狐疑,又在人群中细细分辨,拨转马头,看见张清泉尾随而来,向着她说道:将军,我把这里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武军将领。 天心白看着他颔说道:我也是如此。 张清泉向着她问道:将军你说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天心白看着张清泉虚心请教的样子,莞尔一笑,甜美爽朗的笑容让他眼前一亮,说道:清泉,你不必口口声声叫我将军这么客气,你这样一板一眼,岂不是逼着我和你一样。至于武军将领吗,我也想不通。 她看着张清泉,说道:不如我们就来比一比,看看谁能在乱军之中先现线索。 她话音一落,一拍马身跑了出去,空气中留下一串清脆悦耳的笑声,减淡了战场的血腥味道。 天心白转来转去,看不到武军将领的人影,心内狐疑,按理说,城北营被围攻,将领应该会现身出来组织反攻才对,她心中一动,一把揪住一个武军士兵,厉声问道:将军主帐在哪里? 那名武军看着她,一声不,抡起手中长刀刺向天心白,天心白向旁边一闪,武军士兵扑空,却不肯放弃连续向她砍来,闪亮的大刀上满是血迹,不知道他已经杀了多少楚军,染红了大刀,天心白一挑眉,长剑押在他颈项之上,冷声问道:赶快回答我,不然割断你的脖子。 那名武军也是年纪不大的少年,一脸倔强,看着天心白的威胁,冷声说道:谁要告诉你。他手中的钢刀想也不想便想他脖子上的长剑撞来,天心白目光一冷,长剑轻轻一送,他的脖子处一道鲜红的血痕,被天心白刎颈而死。 天心白看着他向后倒下的身躯,面上动容,一名年老的武军扑到他的身上,哭叫着:阿强,你醒醒,你还要回家见你爹娘呢,他们就你一个儿子。 天心白一怔,那名年老的武军扑到她的身上,想要用手掐天心白的脖子,天心白看他风干如橘皮的老脸,充血的红眼,向前刺出的长剑半途转向,从他身边擦过,她拍动马匹将他甩在了身后远处。 天心白又捉了几个武兵,逼着他们说出将军主帐在哪里,却接连遭遇了几个硬骨头,连着杀了几个人,直到遇到一个怕死的,才找到将军帐。 将军帐内也是火光四起,天心白一挑帐篷,看见里面情形,不由得一愣。 她身后一个人,出声问道:看来还是阿白将军先找到这里,这次比赛倒是我输了。 张清泉也想到要来将军帐看个究竟,却现天心白找到一步,是以有此一说。 天心白转过头,向着他轻松笑道:我想我和你一样,我们谁也没赢,都是输给他了。 张清泉一怔,天心白侧过身子,让他看见将军帐里的情形。 浓烟滚滚之中,几名身穿将领服装的男子都被嘴里塞住东西,五花大绑在帐内的柱子上,此时火光熊熊,烟熏火燎,看到有人来到,都拼命挣扎起来,看到两人的穿着后,又禁不住绝望起来。 天心白笑着说道:终于知道我们怎么找不到武军当官的,应该是被无锋早就抓在这里,只是他现在哪里去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说道:我在这里。他手里还提着一个人,将他扔在营帐中,说道:这是最后一个,候悬的副将都被我抓来了。 天心白和张清泉对视一眼,都向着无锋竖起一个大拇指,无锋窘窘地笑着说道:公主要我放火烧粮仓,他们的已经被烧了,我只能抓点人来干扰武军,希望没人出面管他,任他一团散沙吧。 天心白打趣道:原来玉儿也有失算的时候,这次全是无锋机智勇敢,我们回去要好好笑她一番。 萧珉看着天心白和张清泉两人奔向城北营,向着身旁的副将问道:西营那里有什么动静,做好拦截他们的准备了吗? 副将点点头,说道:公主,你放心,就是精锐营拼光最后一个人,也绝不会让他们过来增援北营。 萧珉看着城北营,忧心道:一定要这样,他们三个营只能各个击破,若是西营赶来和北营汇合,振奋他们的士气,我们的胜算就降低太多了。不管什么方法一定要拖住他们,拖到我们把北营的士兵招降。 副将坚定地点点头,整场战役全部按照萧珉的布置来执行,到目前为止都在她计划之中,而他们一定拼死也要做到她要求的事。因为这不是为了她一个人,而是为了整个楚军的安危胜负。 东南天际冒出一阵浓烟,随即那里铺天盖地的喊打喊杀声传到了西营那里,只是隐隐约约的声音,不一刻,北方上空也是浓烟滚滚,杀伐声隐隐传来。 虽然只是隐隐约约的厮杀声,还是传到西营主将刘长坤的耳中。 他向来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看着临平城竖起的白旗,眉头一皱,又看看那滚滚浓烟,着急地问道:怎么样,派出向候将军请示的士兵回来没有? 下属摇摇头,刘长坤眉头一皱,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难道出了什么事。 他皱眉思索一会儿,不知道敌人兵力多少,他们三个营分三个方位围攻临平城,若是敌人有增援,也极容易将他们各个击破。 他沉下心,下令道:让全体士兵做好准备,增援北营,即刻出。 北营是武军主力,加上西营人马总共十万武军,不管遇到什么对手,也是可以放手一搏的,而且这里赶往北营只是一条宽阔的大道,楚军比较难设伏兵。 他传令下去后,不到半刻,全体武军已经拿起武器列好阵型,全开动。 宽阔的大道上,时近傍晚,阳光虽然不像正午那么毒辣,仍然十分猛烈。 远处驰来一队浩浩荡荡的兵马,飘扬着武军大旗,度惊人地向着这里接近,前面打头的是几排度飞快的骑兵,他们胯下漂亮高大的战马四蹄交错腾空,飞扬的马鬃飘在空中,周身柔顺的皮毛被太阳光映得亮。 真是神骏,这些神骏正奔跑着却突然被路上升起的绳子一绊,嘶叫一声,纷纷摔倒在地,马上的骑兵叫道:绊马索,有埋伏。 来不及了,一连串的绳子突然在地面抬起,绊倒了后面的马匹,后面的马匹也有停不住脚步,撞在前面绊倒的马匹身上的。 眨眼间,武军打头的骑兵军马纷纷摔倒在地面上。 大道两边的野草动了一下,一个头顶顶着蒿草做掩饰的楚军士兵在战马刚摔倒的时候,就冒出头来,狠狠地敲下身旁士兵的头,骂道:你不会轻点,将军同意把这里俘获的马匹都补给我们,你要把它们都弄伤了,我们以后骑什么打仗,没有马的骑兵还叫骑兵吗。 那个被打头的小兵,说道: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和公主说去,叫她别用我们的马做火马阵,就会欺负我。 那个士兵又要打他的头,旁边一个严厉的声音说道:别吵,拦住他们是关键的,马的事是现在想的吗? 他向着远处一抬手,路前方立起一面面铜镜,恰好将太阳光反射到已经就地停住的武军身上,摔倒的武军士兵刚从地上爬起来,向前方一看,被那一道道强光灼伤了眼睛,眼前白花花一片,一阵箭雨飞蝗一般向他们射来。 刘长坤一看前面有埋伏,立刻稳住队伍,他高声叫道:稳住,他们只是想要拖住我们不能汇合,人数不会太多。 太阳快要落山,城北军营里的厮杀尚未结束,萧珉命令士兵们把候悬、谋士梁启言和候悬的几名副将半跪着绑在一排树桩上,下令道:喊话,劝降。 候悬等人被绑在树桩上,无比狼狈,候悬身为一军主帅,却受如此大辱,万死难洗刷这奇耻大辱。他怒睁着眼睛,嘴里却被塞住东西,无法说话,连自己求死也不能。 他恶狠狠地瞪着萧珉,萧珉不在看他。 楚军士兵里已经挑选出一些嗓门大喊话清楚的士兵齐声喊道:东南营和西营已经败了,你们所有的将领都被抓投降了,里面的武军你们赶快出来投降吧,饶你们不死。 候悬一听他们的喊话,激动地挣扎起来,整个树桩都几乎被他快摇出来。 萧珉看他一眼,立刻有士兵上前将候悬身后的树桩又狠狠地砸了下去,还用力踢了他两脚,让他保持安静。 萧珉走过去,安静地蹲在候悬的身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又在撒谎,觉得我很坏,我正是要他们完全绝望,才会出来投降,留住一条命。 156 乘胜追击 中 如蝗的箭雨射向想要去和北营汇合的西营武军,他们挥舞着刀剑抡成车轮一般,将箭支纷纷打落。 率领伏击的楚军副将,面色一沉,从旁边弓箭手中拿来弓箭,张弓射箭,弓如满月,小指轻轻一勾,长箭嗖地一声射了出去,正中一名武军的咽喉。他面色一缓,嗖嗖地又是连射三箭,一连命中几名武军的咽喉。 看着他们中箭后连一点声音也不出,直接倒地毙命,副将冷声说道:我们箭支不多,你们要又狠又准。 楚军的弓箭手看见将领如此神勇,各个不敢怠慢,刚才那名拉绊马索时打人的男子高声叫道:听见没有,今天谁射死的武军多,一会儿得了马就先让谁挑,射得最臭的人干脆也别领马了,每天就给我们大伙伺候马打扫马粪吧。 他话声一落,那些弓箭手一阵大笑。 笑过之后,各个脸上却立刻严肃起来,屏息静气的瞄准,嗖嗖的冷箭射了出去,几乎箭箭毙命,一、二、三的报数声不断响起,谁也不想当弼马温,同样也都想抢着第一个挑选坐骑,没有马的骑兵算什么骑兵,能骑上最好的马才能当最帅的骑兵。 武军前排的士兵接连不断的倒下,咽喉、胸口、眼睛都是要害之处中箭,爆出一团团的血花。后面的武军涌上来,手持盾牌树立在地上,一层层垒起来形成高高的铜墙铁壁,楚军继续射过来的弓箭撞在盾牌上,出叮叮的声音,便纷纷掉落在地。 刘长坤的眼睛都急红了,他怒吼一声,指着身旁的两名副将,骂道:他老子的,埋伏点弓箭手就想暗算老子的队伍,你们两个带着两支队伍从大路两边绕到他们后面,把他们解决了。 两人点头领命,刘长坤看看路两边,左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右边是一个不算太高的小山丘,皱皱眉头,叮嘱道:一定要小心埋伏。 这条道是必经之路,不管有没有埋伏都得闯过去,好在他对这里地形比较熟悉,这里能利用的东西太少,就是伏击的方式也是有限。 他看着周围的地形,下令道:我们时间有限,要赶着和北营汇合,盾牌手掩护,大家冲上去,只要到了他们身边贴身肉搏,他们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盾牌墙倒下,武军一手持着盾牌,一手持着钢刀,喊杀声震天,向楚军的方向起了冲锋,盾牌在跑动中无法完全护住他们的身体,一支支长剑凌空射来,大多数被盾牌挡住了,却还是有武军被不断射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刘长坤一挥手,叫着:兄弟们,打仗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建功立业,这次谁第一个冲上去,连升三级,重重有赏。 被刘长坤激励的武军士兵,潮水一样涌了上去。 萧珉命令喊话的楚军告诉武军,东南营和西营已经全军覆没,北营所有的将领都已经被俘投降,即使是谎言,她也要断了他们的希望,让他们失去战斗的勇气,心甘情愿地投降。 持续不断的喊话彻底瓦解了楚军的意志,大义凛然临危不惧的人当然有,但是只是极少数,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活下去才能呼吸吃饭睡觉,活下去才能有机会见到老婆孩子,活下去才能好好地照顾家里人。 有几名武军听到喊话,扔掉了武器,举高双手,满脸无奈心慌地看着楚军,被他们押了出来。投降也具有传染性一样,候悬心慌地看见越来越多的武军士兵扔掉了武器,被楚军押到俘虏挤在一起的地方。 很快就聚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候悬常年带兵,向那里看去,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面,足足有三四万人,也就是说至少有一半的人投降了,而另一半可能已经战死了。 武军俘虏人很多,几乎挤满了所有的空地,好多人就站在候悬他们的面前,离他们不到一步远的地方,他们低下头,不敢面对将领们羞愤的目光。 候悬拼命地挣扎,萧珉拿下了塞住他嘴里的东西,候悬大声地叫骂道:你们这些懦夫,你们不是我带出来的兵,西营还在,刘长坤如果带着人赶过来,我们就不会输。 原来他们还有希望,可是对生的渴望让他们轻易就放弃了,也许他们也曾经怀疑过楚军喊话的真假,但是活着的诱惑太大,没有人愿意继续打下去。 还是有些武军骚动起来,每个人的心思不一样,有些人投降是被别人的行动影响,听到西营还在,蠢蠢欲动起来。 可是已经晚了,他们被紧紧地挤在一起手无寸铁,刚刚一动,四周手持兵器的楚军立刻上前,用锋利闪亮的长矛对准了外围武军的咽喉,逼着他们退了回去。 候悬看着他们,老泪纵横,叫道:你们这群没用的家伙,你们怎么对得起武国,对得起大王。 萧珉转身刚要离开,听到候悬的话,神色冰冷地走回来,厉声说道:够了,你不要将失败的责任推在他们的身上。士兵的天职是作战,将领的天职是带领他们作战,论兵饷你的是多少,他们是多少,他们有什么对不起武王的。这场战役你们会失败,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你,如果你不是贪功冒进,丢下城北大营想去质问东南营的方伟,城北营不会在关键时刻群龙无,一团散沙,如果不是你手下的副将太没用,被无锋一个个抓回来,城北营的士兵也不至于不知所措,在楚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你不反思自己错误,反而将过错推在他们身上,你才应该为死去的几万个武军士兵负责。 候悬听着萧珉口中的数落,面色连连变化,张口预言,却又无法反驳,最后大叫一声气得晕了过去。 萧珉面上并没有喜色,这场战争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她看着张清泉,脸上有一些疲惫,吩咐道:清泉,北营这里的战争已经结束了,拦截西营的兄弟们怎么样了? 张清泉看着她的脸色,有些担心,说道:公主,不用挂念,我刚才已经派出一支队伍去接应他们了。 萧珉眉头一挑,心中觉得有点异样。 她抬头看看,残阳如血,担心地说道:这么长时间,他们还没有人来回复。 张清泉今日连打两场胜仗,志满意得,连带着对拦截西营一事也十分乐观,说道:公主不用担心,西营和东南营、北营相距较远,说不定根本不知道这里生的事,他们只是在这里抱怨白埋伏了一场而已。 萧珉无言,心中却是起了淡淡的隐忧,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东南营和北营的事情结束,但是还有西营。萧珉留了一些人马和几名得力的干将打扫战场,安置战俘,立即带着其余的人赶往西营到北营的那条必经之路,得胜的楚军士兵在夕阳下,都带着兴高采烈的笑容,打胜仗,接连的打胜仗,真是让士兵最骄傲的事情。 张清泉在前面催着快马奔跑,天心白和萧珉等人稍微慢了一些,后面几名稳重的副将着带着大部队快行军。 张清泉正在策马狂奔,突然看见前面有远远一骑跑了过来,他眼神一动,似乎是他派去接应队伍里的人,那人远远看见他,疯狂地打着马鞭,到了他的身边,却支撑不住从马上掉了下来。 张清泉心中一寒,赶快翻身下马扶住他,只见他满身鲜血,面色如纸,身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出血来,他嗫嚅着说道:张将军,见见到你就好了。 张清泉紧紧搂住他,问道:你受伤了,他们怎么样了。 那名受伤的士兵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中涌出眼泪,说道:全都死了,我们赶到时,伏击的兄弟已已经差不多全死了。 张清泉激动地叫道:你说什么? 萧珉等人也都陆续到来,见到这种情形都翻身下马,站在他们身后,萧珉一眼看到受伤的士兵,心中一沉,她蹲在他的身旁,抓住他的胳膊,着急地问道:西营队伍现在在哪里? 士兵看着萧珉,眼中一丝惭愧,费力地说道:临临平城。 萧珉握住他胳膊的手无力地松开,眼角涌起一点晶莹之意,天心白也跟着站起来,紧紧拉住她的手,两人对视一眼,想说什么,却又低下头,她们晚了。 张清泉握住士兵说:你说什么,他们怎么会进了临平城,你们的人呢,伏击的兄弟战死了,你们的人呢? 士兵痛哭出声,都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几千人啊,每天朝夕相处生活在一起的楚军兄弟几千人啊,就在他面前一个个的被杀死了,他说道:我们到的时候,伏击兄弟们已经快死光了,谁知道那些武军,看见我们就就开始撤退,将军带着我们追击,他们留下一支队伍殿后,双方的人差不多死光了,而西营的主力已经去攻下了临平城,退进了城。 张清泉心中巨痛,那名士兵费尽全身力气总算将话说完,脸色越来越白,张清泉见状说道:你不要再说话,我让他们给你治伤。 士兵摇摇头,紧紧抓住张清泉的手,说道:报仇,将军你一定要给我们报 他仇字还没有说完,握住张清泉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了下来。 157 乘胜追击 下 张清泉看着那名士兵死在他的怀中,神情悲愤,他抬起头来,强自压抑心中的悲痛,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西营的武军见到接应的军队,会开始撤退,为什么他又退回临平城里。 萧珉见到那名士兵死去,就已经翻身上马,她偏头看着远方,夕阳照在她的脸上,勾勒出一个完美的金色轮廓,却让人更加看不清她的脸色。 天心白拍拍张清泉的肩膀,眼神悲痛,但是仍安慰他说道:看来西营的将领是个很厉害的人,东南营和北营稍微有了点动静,便想到要和北营汇合,打完伏击的兄弟之后,看到接应的队伍,就想到北营已经落败,我们才会腾出手来派人接应,所以领军撤退了。他知道这附近一马平川,无处可躲,便趁城防空虚,攻回了临平城,只有这样才更有利于他的防守。 张清泉心中巨痛,原来是他的布置错误,如果他不是稍微提前一点派出接应队伍,而是等所有事情结束,率军一起赶来,就可以截住西营,不至于让接应来的队伍也被楚军吃掉。 他深深地垂下头,哪怕他能想到多派些人接应也好,如果他提前和萧珉或者天心白商量一下,也许事情就会不一样。 他狠狠地一砸头,天心白说道:清泉,你不要这样,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张清泉没有抬起头,双手捂住脸,有一些晶莹湿润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指流了下来,天心白拍拍他的肩膀,将头转向别处。 萧珉一个人挥鞭在草原上纵马狂奔,她跑了很久,远远看见一条宽阔的大道,猛地拉住缰绳,军马突然停住,猛烈的力道几乎要将她从马上掀翻下来。 她飞身跳下马,看看眼前伏击战后的战场,慢慢地走了过去。 尸横遍野,道路都被染成了红色,道路两旁散落着箭支和滚石,巨大的滚石下还压着几具武军的尸体,她咬咬牙,眼前仿佛出现刚才两军奋战厮杀的情形。 萧珉在上面踽踽独行,眼光从地上的尸体掠过,一颗心仿佛被紧紧攥住,想哭都哭不出来。 突然,她的眼光停住了,前面的一个士兵尸体旁,躺着七八具武军的尸体,他肚子上中了一刀,手中的剑却也狠狠刺进身旁的武军的腹中,两人之中不知道是谁先中了对方的兵器,却要死在一起,不能分开。 萧珉看他的侧面有几分眼熟,蹲下身子,慢慢地搬过他的脸。 俊挺的面容上还带着血迹,显出一丝狠厉,这个人她有印象,她提议用火马阵攻打东南营时,这个人一直紧紧地搂着战马不舍得分开,还从来没有人知道她是公主后,敢那么放肆,他敢,黑漆漆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略带嘲讽不满,她从骑兵营走过去时,听到那个人在她身后高声挑衅的叫道:我一定会想法再弄到一匹好马,没有马的骑兵还叫骑兵吗? 她当时莞尔一笑,好一个调皮胆大的小兵。 可是连他也是死了,她的悲伤更深。 她轻轻擦干净他的脸,又帮他把衣服整理干净。 一个高大的身影遮盖住前方的光芒,萧珉抬起头来,是无锋担心的眼神。 公主,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这几场战斗损失已经很小了。 萧珉站起身来,向着太阳,让无锋无法看到她的表情,轻声说道:他们跟过来了吗,留些士兵收拾战场,我们先到临平城查看一下。 无锋点点头,萧珉越压抑,他就越担心。 萧珉突然转过头,轻声吩咐道:对了,连武军士兵也一道埋了吧。 无锋一怔,萧珉已经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高大的临平城墙,萧珉等人站在城下瞭望,天心白用手指着临平给众人讲解临平的城防情况,她能守住临平城那么长时间不破,临平城客观条件也占了很大因素。 城墙上巡逻的武军现他们,一阵乱箭疾射下来,天心白连忙护住萧珉,将她们面前的箭支纷纷打落。 萧珉看看天色将黑,向着众人说道:我们回营再说吧。 萧珉陈述自己的意见之后,眼光向着众人面上划过,问道:听天心白将军所言,临平城易守难攻,我的建议是我们围而不攻,就让他们在里面多呆些时日。 众将沉默不语,经过今日一战,众人都知道了萧珉的厉害,听她说话,不知道她有什么用意,和她并不算熟悉,也不愿贸然开口问。 天心白虽然和她熟悉,看面上表情十分赞同她说的话。 张清泉抬头看着萧珉,问道:公主,目前我们气势如虹,临平城缺粮少食,西营楚军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我们何不趁此攻下临平城,好给兄弟们报仇。 他忘不了那些死在战场上的楚军兄弟,忘不了那名死在他怀中的士兵最后一个愿望是要报仇。 萧珉看他一眼,轻声说道:临平城周围的武军都是从附近武军驻地调来,人数众多,附近的城镇必然兵力空虚。他们都不知道临平城现在的情况,必然没有提防,我们奇袭过去,肯定能事半功倍,连战连胜,夺回武国强占的成国地盘。我想现在给大王修书一封,让他继续增兵,而我们今天休息一夜,明晨出,急行军,我要一举攻下临然、临夏等城。 天心白拊掌大笑,说道:公主,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这正是一个攻城略地的好机会,我们少留下一些士兵,还占用武军原来的兵营,让西营将领以为我们还围在外面等他投降,等他想明白上当,再想突围时,我们早已打完胜仗一招回马枪杀了回来。 张清泉面上变色,看着萧珉和天心白一唱一和,想到她们光顾着建功立业,却不想着给死去的兄弟报仇,心头愁闷,知道她们说的有道理,无法反驳,当下一个人低着头一个劲的灌酒。 新月如钩,萧珉已经洗漱干净,散开长,静静地躺在营塌之上,她很累,却越累越睡不着,眼前总是闪动着刀光剑影。 她正要坐起身来,披衣读书,突然听到帐外无锋着急的声音:公主,你睡着了吗,张将军要杀了俘虏的武军祭奠今天死去的兄弟。 萧珉心头一惊,猛地推开帐子,向外跑了出去,无锋看见她纤弱的身影未披战甲,长未束就在漆黑的夜里冲了出去,眨眼间要被黑夜吞没,也是一惊,不管遇到什么事,她也不会这么慌乱,她今天是怎么了? 无锋进帐内拿了一件长袍,赶快追了上去。 大营里已经乱作一团,张清泉手提宝剑,身后跟着一干楚军士兵神情都十分激动,挤在俘虏营前,大声地喊着:死去的兄弟们,你们在天有灵,看见我们给你报仇了。 他们手中持着长刀,向俘虏营那里冲去,那些手无寸铁的俘虏看着他们杀气凛凛,惶恐地叫道:我们已经投降了,你们不能杀我们。 张清泉满面醉意,眼睛血红,被脑海中报仇的想法冲昏了头脑,叫道:死了那么多人,你们投降就想算了吗? 他手中的长剑银光一闪,便要没入其中一名俘虏的腹中,他身后跟着的那些士兵长刀也在夜里闪着渗人的寒光,也向着慌乱的武军俘虏砍去。 住手!人还没到,冰冷有力的两个字从前方遥遥传来,随后一个身形苗条高挑的女子走过来,一袭白衣,长披肩,柔顺的丝被夜风吹起,十分柔美。 其余的士兵看到萧珉楞了一下,站在那里等着,张清泉眼中犹豫了一下,却想到萧珉一来,横生变故,将心一横,长刀便向身前的俘虏刺去。 呛地一声,斜刺里伸出一柄钢刀拦住他的兵刃,撞在一起,摩擦出了耀眼的火花,负责看守俘虏的楚军士兵低着头,不敢看张清泉的脸色,却低声叫声:将军,公主来了。 他原本就觉得张将军屠杀俘虏不妥,可是他是军营主将,他不敢阻拦,现在公主现身,他就必须遵照公主的命令。 萧珉大步走到了张清泉的面前,她已经气得身上微微颤抖,却顾忌在场士兵众多,不愿责难张清泉,冷声问道:清泉,你要干什么?我们明日还要奇袭临然,何不早些歇息。 张清泉看着月下的萧珉,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柔美的一面,只是这么柔美的女子怎么就能那样理智冷漠,他昂起头,高声说道:我睡不着,想到那些死去的兄弟我睡不着。 萧珉压下胸中怒气,幸亏她来的及时,这里没有人死掉,她不想再见到有人流血,至少今天不想。 她看着张清泉周围的士兵,轻声命令道:张将军喝醉了,你们搀扶他回去休息。 士兵们领命,张清泉一把挣开他们,叫道:这些俘虏不该死吗,武国人杀了我们那么多人,你不让我攻城给兄弟们报仇,我杀俘虏给他们报仇也不行吗? 他恶狠狠地盯着萧珉,嘴里喷着酒气。 无锋赶过来,看见张清泉的神情,眼神一冷,手按在长剑之上,萧珉伸手制止住他。 她看着张清泉,轻声问道:清泉我问你,楚国人不该死,武国人就该死吗,楚国人有父母兄弟,妻子儿女,武国人就没有吗?难道武国人就不是爹生娘养,难道他们死在战场上就没有人会哭泣吗? 张清泉不肯回话,武国俘虏中隐隐传来啜泣声。 萧珉看着他,声音不大,可是顺着夜风飘到所有人的耳中:你以为我不攻打临平城,是为了贪功冒进吗。你难道看不清形势,楚国将来是想要一统天下的,攻打这些城池的任务早晚要落在我们的身上。与其等到武国做好准备,我们再艰难攻城伤亡惨重,何不如现在趁着他们城防空虚,轻松取胜。 张清泉轻哼一声,他要取得是武国人的命,不想听她讲这些大道理。 萧珉看着他,缓缓地说道:清泉,你还没看清楚吗,只要天下不统一,没有一个强大的王朝来控管,征战就不会停止,不只会死楚国人武国人,还会死昭国人,穆国人,还会死很多很多人。想要终止这种局面,只有统一,即使这样需要以杀止杀 她说到这里停住了,所有人的心悬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答案。 萧珉轻声坚定地说道:我在所不惜。 无锋心头一震。 萧珉又看着张清泉,冷声说道:可是除此之外,我不希望看到还有人枉死,一个人也不行。 她斩钉截铁地说完,两颗亮如晨星的眸子紧紧地盯住张清泉,夜风拂起她的长,随风飘摇,衬得她晶莹如玉的容颜更加绝美,围在她四周的人都被那种决绝的美震撼的屏住呼吸。 158 乘胜追击 下1 两个多月时间,萧珉、天心白、张清泉等人率领六万楚军不分昼夜,马不停蹄,奇袭武国占领原属成国的地区。 十分辛苦,萧珉等人都累得清瘦许多,精神却很亢奋,因为形势正如萧珉所料,这些城池人员被抽调围攻临平城,因此城防空虚,而萧珉他们严密封锁了临平城的消息,这些城池猛然受到楚军攻击,猝不及防,闪电般被一一拿下。 萧珉端坐在战马上,向着远方眺望,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座高大坚固的城墙矗立在暮色中。 那里就是武国原来和成国边境相临的重镇封外郡,那里的布防想必不会像在原来成国的地区兵力那么少。 天心白看着萧珉眺望的神态,笑着问道:玉儿,怎么你还想继续向前攻击,只怕接下来的武国地盘没有那么容易被吃掉了。 萧珉转头一笑,眼睛里满是坚定自信,说道:无锋不是进城里打探消息了吗,到底如何还要看他探听回来的情报。 天心白笑着摇摇头,她从小到大的梦想是当一个女将军,那时玉儿还懵懂无知,想不到现在比自己更加善战,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恨不得一下子吞掉整个天下似的。 一匹马从远处飞驰而来,马上的人正是张清泉,看着她们两个人,说道:原来公主和将军离营到此来查探军情了,临平城有消息来了。 萧珉一挑眉,眼睛里跃上一层喜色。 天心白笑着问道:难道临平城里的武军投降了? 张清泉轻轻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们离开之后,负责守卫的将领每日里造饭便燃起很多炊烟,给城里武军造成还是很多人在围攻的假象,偶尔又佯攻一下,让城里的武军紧张紧张,将武军骗住,一直没有敢突围。等到十几天过后,大王的援军到达,武军在城墙上现原来下面没多少守军,气得七窍生烟,却也只能被死死困住那里。 天心白偏头问道:临平投降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张清泉回答道:大概不到二十天前,他们投降,就给这里来报信,这不报信的士兵刚刚到营里,我赶快来给你们告诉这个好消息。 天心白默默掐指一算,轻声说道:看来临平城里的西营守将也是个厉害人物,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城里的情况我清楚,他能坚持到现在也十分不易。 张清泉不知道想起什么,神色有些低沉,说道:那名楚军守将叫刘长坤,他在投降前已经自尽了,只是留书恳请大王善待投降的士兵,并且把他尽忠报国的消息传递出去,以免他在武国生活的家眷因此受到株连。 他原本十分恨临平城里的武军和他们的将领,听到这样的消息,却不由得唏嘘起来,也许是那天公主在临平城外的那番话打动了他。 萧珉将他们说的话都听在耳中,却一直眺望着远方没有说话,直到一匹骏马从远处驰骋而来,方才展露出笑容,说道:无锋回来了。 无锋远远看见三人等在此处,到了近前,翻身下马,与众人一一招呼。 萧珉看着无锋问道:怎么样,封外郡情况如何? 无锋轻轻一笑,轻松地说道:城里兵力不多,守备松懈。 天心白不解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无锋一顿,轻声回答道:穆国小公子贺兰藏打败昭国,径直攻入武国,连战连胜,已经逼近武国都城,大部分兵力都被抽调到武国北部迎战贺兰藏带领的穆军,所以武国现在反而是后方空虚。封外郡现在的守将是个志大才疏之辈,认为后方有候悬等老将坐镇,这里稳如泰山,对城防管理十分松懈。 萧珉听到贺兰藏三个字,心中一痛,面无表情地听着无锋继续说。 无锋说完,众人齐齐点头,天心白高兴地说道:如此说来,我们要好好商讨一下如何拿下封外郡。 萧珉略一思索眼前一亮,说道:我有一个好主意,你们附耳过来,只是还要再辛苦无锋一趟。 一芽小小的新月悬在墨蓝的天空,月色不是十分明亮,封外郡中一家贴近城门处的小酒馆,门轻轻地推开,随即涌出几十名身着夜行衣的高大男子,行动快如狸猫一般,一闪身就溶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这支队伍正是从城外楚军里抽调出来行动迅机警的士兵,由无锋带队偷偷潜入封外郡中。 无锋提前来过封外郡两次摸清地形,带着众人迅地来到城墙下,他一挥手,队伍中分出一组从台阶上悄悄地摸了上去,无锋这一组人从怀中掏出五爪钩锁,向上一抛,直直勾住上面的城墙边缘,试了试,挂的很结实,一排黑衣人便拉住绳索向城墙上攀登起来。 突然上面有一道强光,是守城的武军提着灯笼巡逻而过,无锋做了个手势,一排攀登的黑衣人齐齐趴在城墙上,如壁虎一般隐在城墙的暗影中。 直到巡逻的队伍走远,无锋抬起头,嗖嗖嗖地向上攀去,其余的黑衣人也都抬起头快向城墙上攀登,他们到了城头,轻轻一跃,跳上了城墙。 站在城门楼守卫处的武军士兵还浑然无觉,几十名黑衣人已经到了他们身后。 无锋看着众人都选好各自目标,做了个杀的手势,几十名士兵掏出怀中匕,一手猛地捂住身前武军的嘴,一手拿着匕一下子捅在他们的心窝,那些武军连惊呼都来不及出,身子便软软倒在了地上。 无锋挥挥手,几十名士兵换上武军士兵的衣服,向着城墙其余地方走去,不到一刻钟,整个封外郡的南城门全部在无锋等人的控制之中。 萧珉、天心白和张清泉等人骑着战马隐在封外郡郊外的密林之中,月色并不明亮。 张清泉看着无锋带着几十名士兵消失在夜色中,向着萧珉问道:公主,你怎么会知道封外郡有一条地道呢。 萧珉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洁白的月色透过稀疏的树枝照在她秀美的小脸上,有一点迷离,她说道:那一年,我从燕都出嫁到楚国,很是费了一番周折。成王不愿楚国和皇朝结亲,担心对他们不利,所以派人假扮匪徒追击我们,失败后,又命人在我们必经的封里郡设鸿门宴,他将封外郡的守军调去支援封里郡,却被相临的武国将领现端倪。趁着封外郡兵力空虚,通过一条事先挖好的地道偷进封外郡,一夜之间,兵不血刃的攻占了封外郡。我和这名将领恰好有一面之缘,他便告诉我详细攻城的经过。 想起前尘往事,竟好像相隔得十分遥远一般,萧珉压下心头千百种回忆,想起封里郡城墙上,她跳崖自尽诱使贺兰藏来救自己并被自己刺中一刀,一时恍惚。 天心白关心地看看她,她警醒过来,笑着说道:所以,我便让无锋按照那名将领说的地方找一找,想不到地道还在,我们刚好可以用上。 那一点神思不属在她脸上消失的太快,以至于看着她的张清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一道明亮的火焰窜上天空一闪而过,天心白精神一振,叫道:快看无锋的信号,他们已经拿下南城门。 张清泉也是面色欣喜,说道:我们现在就出。 他唤过来传令兵,命令道:让大家保持安静,我们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夺下封外郡。 两道高大的城门无声洞开,旗帜飘扬的楚军安静地鱼贯而入,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胜利骄傲的笑容,精神十分振奋。 一路凯歌高奏,没有一次像这次如此轻松,没有一点损伤就攻占了一座这么坚固的城池。 进入城内,萧珉四处张望,一眼看到靠近城门的那条街道,眼前出现自己从客栈中溜出,贺兰藏在后面偷偷跟随的情形,她会心一笑。 转身向着张清泉等人说道:派人拿下郡守府,将军府,一定要控制好北城门,暂时禁止百姓通行,以免把消息走漏出去。 天心白提醒道:我们一路行来,粮草已经所剩无几,一定要控制住城里的粮仓,若是还不够就把那两个府里的财物拿出来和城里的百姓再换些。 萧珉笑着点头,说道:说的对,孙子说,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我们远攻于此,粮草肯定要就地解决,只是不能让老百姓吃亏。 张清泉听萧珉话中含义,突然问道:公主,你这次攻击武国,有什么打算。 萧珉笑着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清泉,你可记得秦末时项羽刘邦的关中王之约。 张清泉一愣,萧珉轻轻卷起马鞭,战马带着她潇洒地向前走去。 张清泉静静地站在原地,秦朝末年,同归于义军领袖楚怀王帐下的项羽韩信,一支北上救赵,一支西进入秦,楚怀王与他二人相约,先定关中者为关中王。项羽兵多将广勇猛无敌,却要攻打巨鹿之战,遇上章邯军团和长城军团,而刘邦却避过了秦军主力,先到了咸阳。 他站在那里,目瞪口呆,隔了好半天,才明白萧珉的话,他吃惊地说道:难道,难道,公主是想借着穆国贺兰藏吸引武国主力军队之际,直捣黄龙,抢先攻下武国都城。 天心白还留在原地,看到张清泉终于悟出萧珉心里的想法,笑着反问道:哪又有何不可?随即也拍马转身离去。 159 直捣黄龙 上 几十名绝美的舞姬在红艳艳的地毯上旋转飞舞,柔软纤细的腰肢春风中随风舞动的柳条一般,让人心醉神迷。 飘香的美酒高高地倾倒在琥珀玉杯,席中的各位武将大声行令,大声喧哗,很久没有如此放松的心情,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他们应该欢乐。 他们带着二十万穆军跟着小公子贺兰藏东征西战,战无不胜,在武国北部的两次大战,分别战胜了四十万武军和七十万武军,连战连捷,在贺兰藏的指挥下,有如神助,终于离武国都城只有一步之遥。 武国的有生力量几乎被他们消耗殆尽,即使武国都城固若金汤,也不过是一座稍大些的城池而已,有贺兰藏在,不在话下。 几名将领对视一眼,纷纷举起酒杯,向着上座的贺兰藏一擎酒杯,说道:小公子指挥若定,武国都城必将唾手可得。 上座的贺兰藏面色如常,深邃的眼神,即使已经独饮了很多美酒,仍然没有一点醉意,向着众人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高不可攀的尊贵气质,洁白如玉的容颜,明澈的酒液顺着嘴角滴到他白色的长袍之上,画面绝美之极。 众将虽是男人,也不由得一愣,赞赏不已。 贺兰藏挥挥衣袖,众将坐回座位。 不多时,一个眸蓝如海的高大男子和一个英俊稚气的少年匆匆走了进来,两人神情冷峻,众将知道他们是贺兰藏最为倚重的两名下属,赶快停了歌舞,安静地等待他们回报出去打探回的消息。 风一尊敬地一拱手,说道:主人,武国都城已经被楚军占领了。 众将怒不可遏,如何不怒,假设你劈柴切菜,生火做饭,受了劳累和烟熏火燎,好不容易做好一桌美食,刚要食用却被别人端走了,如何能不怒,何况这还不是一餐饭,他们辛苦地打败一百多万武军,刀口嗜血,却被楚国人占了便宜,如何不怒。 贺兰藏略顿了一下,神色不变,冷声说道:早晚都要和楚国人较量,给他们个教训也未尝不可。 他城府极深,让众将都愤愤不平的消息,却看不出他有一点被激怒的反应。 风一看看十八,十八接到风一命令的眼神,继续汇报:楚国正是趁着我们牵制武军主要兵力,从武国西南部一直打到武国都城。听说,攻占武国都城时也是不费一兵一卒,是武国都城守将兵变,提前冲进皇宫绑了武王,将武国都城献出去的。 贺兰藏挑挑眉,问道:主动献城投降,有什么缘由吗? 风十八摇摇头,说道:按理说武国的兵力和楚国人尚可一战,可是那武国守将不知道为什么就肯献城投降。而那些武军都是他带过几年的,对他俯帖耳,居然肯跟着他背叛武国。那名守将叫卓云路,和咱们是交过手的。 贺兰藏眉眼如海,想起封外郡时,向他们使出十面埋伏来救肖玉的那个武国将军,也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人。 十八顿顿,终于硬着头皮说道:而楚国方面的领军人物是武举状元天心白,监军是后唐公主肖玉。他一顿,还是说出肖玉的存在。 原来她没死,不只没死还出现在这里,抢了他们到嘴的肥肉。可是除了愤怒之外,十八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心里也会有一种喜悦,那喜悦竟然像是知道一个久违的故人消息一般。 他不敢称萧珉为楚国王储妃,仍然称她为后唐公主,朝堂上一片寂静,十八抬起头,看向贺兰藏,没有自他的脸上看出多余神情。 他正在庆幸,却突然眼尖地现贺兰藏手中的玉杯已经被无声无息捏得粉碎。 武王一身锦衣和一群武国皇族大臣被五花大绑压上囚车,卓云路站在远处,面无表情。武王一眼看见他,大声骂道:卓云路,你这个乱臣贼子,枉我对你如此信任,让你守护武都,你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真是人人得而诛之。 萧珉回头看见卓云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命令士兵:把武王的嘴巴塞住。 随即又看着囚车上气得呜呜呀呀说不出话来的武王,冷笑道:该被杀掉的是你不是他,连身边人背叛自己都不知道,你这个大王当的真够失败。这一趟送你到楚都,你有什么话不如跟楚王去禀报吧。 武王囚车逐渐走远,萧珉走到卓云路的身边,他神情冰冷,眼神却十分复杂,萧珉理解他现在的心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入夜,刚刚占领武国都城的士兵高兴的举行庆功宴。 议事厅里,气氛却有几分凝重,楚军将领们围坐一堂,正在讨论如何应付贺兰藏带来的穆**队。他们虽然轻松占领了武国都城,在贺兰藏大军面前能不能守住,却是一个严峻考验。 贺兰藏自领军出征以来,用兵如神,不是那么好应付。 天心白看看在座的将军,叮嘱道:大军一路攻城略地,士兵们都十分辛苦,今晚喝酒作乐放松一些,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各位将军一定要提醒负责执勤的士兵,不能有半点疏忽,贺兰藏用兵奇诡,说不准我们立足未稳,便搞出一个突然袭击。 张清泉点点头,说道:本将听过他的很多传闻,如今和他面对面交锋,竟然有些跃跃欲试。 萧珉不知望在何处,平静地说道:你想要和他交锋吗,日后恐怕机会多多,如今天下除了后唐皇族那一片土地,其余大部被穆楚瓜分,穆楚争锋,只怕彼此间征战要连绵无休。 而她和贺兰藏之间也无法回避,终于要面对面的厮杀成为仇敌。 她想起贺兰藏跃下山崖,在冰冷河水中搜寻她的身影,心中一苦。 她心中一声长叹,不想让众人看出她的失态,接着说道:号称贺兰藏统领二十万大军,恐怕数字还会增多,他打败了一百多万的武军,怎样都会收编一些,想起来倒是来势汹汹了。 众将面色一变,他们却只有六万人,虽然占着城墙坚固的地利,但是还要做好充足准备。 萧珉一扫众人,继续说道:卓云路是武都守将,对武都守备情况十分了解,武军投降士兵也有几万人,若是能把他们利用起来,是再好不过,我已经叫人请卓将军来商议。 张清泉眉头一蹙,忍了忍,终于还是说道:公主,像如此轻易叛国投敌的人,只怕是朝三暮四之徒,公主难道不担心,大战一起,他看贺兰藏来势汹汹,突然调转枪头对付我们吗,那时内忧外患,事情反倒糟糕。 张清泉的顾忌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萧珉心中清楚卓云路一直是逍遥王布在武**营的棋子,只怕这武国都城的守卫职责也是他尽力争取来,只为给自己方便。他当然不会像背叛武王一样,再次背叛她。 她笑着说道:清泉,你不用担心卓将军的人品。他之所以投靠我们,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因为我过去和他有一段渊源,我们在封外郡现的那条地道,便是他告诉我的。我可以担保,他绝对值得信任。 众将面面相觑,公主担保他值得相信,还有谁敢质疑,难道还详细追问卓云路和她有什么渊源不成。 张清泉欠了欠身子,笑着说道:大王已经千里传书,交代军中大权全部由公主执掌,清泉绝对不会质疑公主的决定。 正说着,门外的士兵进来禀报,卓云路已经侯在帐外。 萧珉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帐门亲自去迎接,众将也连忙起身跟在她身后。 卓云路看着前来迎接的众人,心中一暖,他虽然是逍遥王安插在武**营的棋子,对武王谈不上要忠贞不二,但是楚军将领却不知道。 叛国投敌,他心中原本担心会受楚军将领白眼,想不到众将以礼相待,心中终究对萧珉的安排有几分感激。他友善的目光从众将脸上一一掠过,到了天心白之处却稍微一怔。 萧珉见状,笑着问道:怎么卓将军你认识天心白将军。 卓云路略一思索,平静地问答道:有些面熟,不过细细一看,应该是我老卓认错了人。 众人呵呵一笑,一一落座,继续讨论如何击败贺兰藏守住武都城之事。 众人商讨完毕,已经是月明星稀,启明星也从天际升起来。 萧珉看着众人散去,这才觉出几分疲倦,无锋送她回到屋子,她在房门前向着无锋一笑道:无锋,你也早点回去休息,这几日你可是比我辛苦的多。 无锋无语,只是示意她赶快回屋休息。 萧珉点点头,推开屋门走了进去,刚刚转身关好屋门,身上被人敲了两下,她要张嘴惊呼,已经不出一点声音。 室内烛火被点亮,风神如玉的雅致男子,俊逸的白色长袍,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她,粉色的嘴唇轻抿,眼睛里却似有千言万语。 在那目光的凝视下,萧珉整颗心都抽搐起来,呼吸之间都是疼痛。 160 直捣黄龙 下 萧珉说不出话,担心地看着他,难道他不知道这是楚军大营,周围埋伏着千军万马,难道不知道她惊呼出声,就会引来众多高手将他团团围住,居然能这么嚣张大胆穿着他雪白长袍出现在她的屋内。 她张口无语,但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紧紧地盯住他,神思复杂,似有千言万语。 高大的身影遮住她面前的灯火,毫无预警将她拉入怀中,结实有力的怀抱有极高的温度,把刻骨相思从瞬间飙高的体温中传递过来,搂得她浑身疼,疼得像要被生生嵌进他的怀中,疼得心里空虚的地方突然就被填满。 下巴被轻轻勾起,仓惶的神情倒映入他的眼中,越来越近,嘴唇一下子被他凶狠的压住,来不及反应,火热的吻已辗转反复在她的唇上,热力需索的灵舌轻易撬开她的嘴唇,钻了进去,缠住她放肆的狂舞。疾风骤雨一般的热情,让她气喘吁吁,心跳不止,忘记了不该这样。 良久,久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他才轻放开她,移到她的耳畔,轻声问道:想我了吗? 温柔的气息轻轻扑在敏感的耳端,从耳后到雪白的脖颈蔓延出一片粉红,心跳还在乍惊乍喜中难以平复,听到那温柔的一声,几乎要下意识回答一声想。 幸亏,幸亏被他点住穴道,不出声音,否则她真要名誉扫地,他却已经从她眉眼窥出她心中所思,一阵狂喜,连带着积蓄几月的怒气也平复些许,动作轻柔了许多。 萧珉抬眼望他,半遮半掩的新月一般,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相遇,贺兰藏长叹一声,禁不住又将她搂在怀中,细细密密的吻了下来,在她柔滑细腻的玉颈上烙下点点红痕。 萧珉微微挣扎,贺兰藏终于放开她,英俊的脸上一副餍足神情。 他火热的目光纠缠住她,情深万种,开口却是冷漠的语带嘲讽:公主,别来无恙。 萧珉的心一沉,随即想到两人之间尴尬身份,目光冷却下来。 贺兰藏看着她沉静的面容,心中一叹,恨不得晚点开口,让两人之间融洽和谐的气氛多停留一会儿,他眉毛一挑,俯身将她抱在怀中,不顾萧珉抗议的眼神,将她放在床上,随手弹出一道指风,将灯火熄灭,自己也躺在她的身旁。 萧珉紧张起来,难道他还想行什么不轨之事,整个室内,只有少许月光透过窗棂射进来。一切都是隐隐约约,偏偏贺兰藏目力极佳,将萧珉满脸羞红又急又怒的俏颜看得清清楚楚,禁不住心中情动,又想捉弄她。 他伸出一只手,向她胸口探去,她着急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看着萧珉想躲无处躲的羞愤,心中一乐,嘴角溢出迷人的笑容,反而随手解开她的穴道。 萧珉正要张嘴疾呼,贺兰藏解开她穴道时张嘴说的一句话,让她全部停住,吃惊地看着他。 公主,不,萧珉公主,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萧珉吃惊地看住贺兰藏,贺兰藏回看着她,她才想起自己已经能说话,于是她镇静反问道:你说什么?谁是萧珉? 贺兰藏眼中闪动两下,带着笑意,似乎在赞叹她的演技,见她不为所动。 他才缓缓说道:现在想来原来是我眼拙了,若我第一次就认出你,怎么会让你受那么多苦,投靠到别人手中。 他虽然是笑着说出来,心中的怅惘悔恨已经难以言表。 两人眼前一起浮现出初见的场景,萧珉想起不可一世的贺兰藏,鼻中轻轻一哼。 贺兰藏看着她,轻轻抓住她的手放在掌中把玩,继续说道:想不到当初那个小毛丫头竟然就是我在苦苦寻找的天命之女,而那个花容月貌的公主竟然只是她身边的丫头所装扮。更加想不到的是,我一时失察,竟然让流离失所的公主落到了逍遥王的手里,受他驱使。 贺兰藏口中语气虽淡,心中遗憾如波涛汹涌,若是他早一点认出他,何至于两人今日各为其主,要成为势不两立的对头。 萧珉心中苦涩不愿意显露出来,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贺兰藏轻声说道:小怜的身世不难确认,她倾国倾城,流经多国,想要追查她的底细十分容易,至于想要知道真相吗,那就很费了一番心思。 萧珉见他不肯说出到底如何知道她的身世,心头一颤,问道:小怜呢,你把小怜怎么样了? 贺兰藏见她如此紧张,本想蒙骗她小怜落入自己手中,诱拐她随自己离开,却不知怎么向来喜欢施用阴谋诡计,却又不忍骗她,只冷冷地说一句: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 他回到穆都,知道王华溢被劫法场一事,看到那幅绝世名画上的小怜,心中若有所悟,他去搜查小怜旧居室,无意间在一间屋内闻到很熟悉的气息。屋子里还剩几件老太太的衣服,衣服上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长久不散,一个真正的老太婆身上怎么还会有香味呢? 他和萧珉有过肌肤之亲,对那种气息记忆犹新,当下便疑心萧珉在那里停留过。 他原本就认为萧珉绝不会死掉,不知道跑去哪里,藏了起来,如今既然有线索,自然一丝不肯放松,仔细追查起来。 偏巧又在那屋中,现了画画所用的宣纸、小毫和颜料,和工笔仕女画中所用的东西丝毫不差,连宣纸都是翰墨坊出的同一批冰雪宣。 可是如果小怜想要逃开被争夺的宫闱命运,又怎么会给自己画一幅绝世美画,并流传出去呢。那一副绝世美女图又是怎样能进到穆宫之中,恰巧被父王看见。 他心中狐疑,向邻里打听,知道隔壁小院是突然就多出了一个龙钟老太,每日深居院中,偶尔才露面。 那个龙钟老太是不是萧珉乔装易容,可是她向来喜欢扮男装,怎么会那么辛苦扮一个老太,不过知道王华溢时时出入院落,他心中也就想清楚,萧珉自然要避着原来的仇人王华溢,仅仅扮成男装只怕瞒不住王华溢。 他又将房屋仔细搜查,在房梁上现了一点浅浅的脚印,他的脑海里于是出现一个绝世高手夜夜守护在房屋顶上,只为保护房中人的情形。也想清楚那幅美女图能进到穆宫的原因,若是有一个绝世高手,将一幅画偷偷放入宫中,倒也不难。 他又暗中命人查探王华溢入狱的原因,知道是几名皇族联名在穆王那里进王华溢的谗言,他亲自过府询问,皇族人深知贺兰藏位高权重,于是交出得到王华溢要求变法维新的手稿。贺兰藏又是心中惊诧,王华溢手稿与上疏奏折上的内容几乎全不相同,手稿中变革手段比奏折中要激进的多。他细细比对,竟然又给他现两个字迹不是出自同一人手笔,手稿中的字迹分明是有人模仿王华溢的字迹。 如此一来,分明是有人想要陷害王华溢,将小怜图画放入宫中,和那张假造的手稿传入穆国贵族手中,都是为了置王华溢于死地。 萧珉和王华溢是冤家对头,她做这些事情也并不奇怪。 只是法场之上,王华溢怎么又被会突然出现的一群盖世高手救走,这就让他有点匪夷所思。 幸而十八一句话,提醒了他,说道:穆都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么多高手,难道是上次山神庙那帮人一直藏着没走。 一句话点醒贺兰藏,心中不少疑团迎刃而解。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今日双更,下面还有一章。 161 兵临城下 今日双更,前面还有一章。 山神庙那帮人正是逍遥王燕前尘带来破坏五国缔约的一群高手,也和萧珉脱不了干系。 只是萧珉处心积虑要陷害王华溢,为什么又会找人救出他,让他心中疑惑。后来听说,王华溢为冯小怜在酒楼中诛杀十几名杀手,与小怜相携而出,心中又有所悟,莫非小怜对王华溢动了真情,萧珉只好让步。 直到此时,贺兰藏仍然没有对萧珉和小怜的真实身份起疑,直到十八喃喃自语道:这个逍遥王眼光真好,也真恰到好处,居然就能在赤焰沙漠中突然出现救了公主,恰巧又是这么个厉害有才干的人。 风一在一旁冷声说道:十八你糊涂了,逍遥王刚开始救她的时候,可不是公主,就是个小丫头罢了,幸亏是个厉害角色,才没白费了他那么大的劲?他倒是放心的很,就让这么个小丫头,替他做那么多事? 这两句又点醒了贺兰藏,犹如醍醐灌顶一样,让他把眼前的一切好像看的更加清楚了。 萧珉看见贺兰藏陷入沉思,冷声问道:你真的没伤害小怜,你没骗我? 贺兰藏看着她,心中气恼,突然问道:逍遥王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萧珉点点头,贺兰藏眼中眸色一深,萧珉继续说道:我前段时间主动告知王爷的,至于什么原因,你不必清楚。 贺兰藏看看她,突然冷笑问道:一定要你说出来,他才会知道吗?逍遥王日理万机,怎么会那么凑巧就到赤焰沙漠救了你。救了你也不稀奇,他手下能者如云,怎么就那么信任你,派你嫁到楚国。若他想要天下,楚国夺权便是他所有棋局中最重要的一步,他怎么就会如此信任,舍得把这样的重任交给你,彼时,你只不过在他身边呆了几个月时间而已。 萧珉看他质疑神色,勃然大怒:难道你以为我和他之间? 贺兰藏看她还不觉悟,双手握住她的肩头,看着她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只有一个解释,若是他提前知道你是天命之女,提前知道得萧氏女者得天下就可以解释。你知道我怎么会怀疑你的真实身份,就是燕前尘对你的态度,所以才故意问你,想不到一诈你就问出我猜测的事。 萧珉眸中瞬间气得亮起来,叫道:你诈我? 贺兰藏看着她,说道:我是诈你,但我只是关心你。而有些人在你身上才是另有所图,他们贪图你天命之女的身份而已。 萧珉挣开他,冷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天下你不想要吗,天命之女你不想要吗?若是我和你在一起,岂不是一样对你大大有利? 贺兰藏的脸孔霎时间气得雪白,他怒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今天本就是来抓你的,不过看你如此本事,不如给你机会施展一下,我们就战场上见。 他说罢,起身便走,萧珉心中一痛,却又莫名放松一些,若是他执意说服自己,岂非一样有嫌疑,两军即将开战,他执意说服自己,她怎么知道他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武国都城的事。 贺兰藏故意激怒站起,本就为回避她的疑心,他想想,将怀中一张绢帕扔向萧珉,说道:这是我无意中得来的,你想看就看,不想看就烧了吧。 他转身就走,萧珉在他身后怒道:你以为这里你来去自由吗,你难道不怕我喊人来围住你? 贺兰藏转过身子,邪肆地一笑,说道:你若会叫人来,我岂不是认错了你? 萧珉气结。 贺兰藏看她神情,怒气已经消了不少,轻声叮嘱一句:照顾好自己,除了你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萧珉几乎要脱口而出,问道:包不包括你? 贺兰藏却不给她问出这句话的机会,推门出去,萧珉追到门边,他一身雪白长袍,在黑夜之中如此显眼,怎样能逃过那么多值夜守军的眼睛。 她刚站到门口,贺兰藏却已经不见了,只剩一片漆黑的夜色。 萧珉愕然,看着窗外良久,心头浮现出一股复杂的味道。 她慢慢地走回床边,想起他拿出来的绢帕,点开了夜灯,她将那绢帕拿在手中,看完上面的内容,已经是面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难道她真是无一人可信吗。 晨曦初生,太阳还是一个小红车轮,没来得及攀上天际。 此时正是万籁俱寂静的时刻,连城里的人都还没有起床。 萧珉等人却已经早早起床来到武都城墙上视察城防,几个人站在城墙上威风凛凛,给守护武都的士兵们也增加很多信心。 张清泉一看萧珉的脸色大吃一惊,她双目炯炯,仿佛心里藏着一团火,雅致秀美的小脸雪白如纸,一夜之间清瘦憔悴不少。 天心白也是大吃一惊,关心地问道:玉儿,你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们即可。 萧珉迟了一下才回头,向着天心白,调皮地一笑,用手指在脸上狠狠捏了两下,掐出一丝红润,才说道:现在看起来如何,我昨晚上看兵书看的晚些而已。 天心白看她的样子,还是不信,却被她的态度弄得无法追问。 几个人正在说话间,一名守城的士兵惊慌地指着远方,叫道:快看,穆军,好多的穆军。 萧珉等人定睛看去,不由得一愣。 远远的山野上,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地到处都是穆军,快地向武国都城聚集过来。 他们不是来自一个方向,而是来自四面八方,穿灰色兵服的穆军像数不清的蚂蚁整齐有序地聚集过来。转瞬之间,已经兵临城下。 张清泉回身命令弓箭手准备,成千上百名弓箭手站在城墙上,举起一排排兽骨长弓,张弓搭箭,弓弦拉开如满月,全神戒备的瞄向远处的穆军。 那群快移动的穆军到了离城墙一百多丈的地方却都整齐停了下来,恰好以武都城为圆心,空出一个等距的圆形,那正是后唐军队弓箭手的一般射程。 张清泉眨眨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里三层外三层数不清有多少层的穆军士兵已经紧紧地围住了武国都城,而武国都城就像一块沾了蜜的糖,仿佛那些蚂蚁只要齐心协力的一使劲,就可以把这整座城抬起来运走。 162 兵临城下 中 黑压压的蚂蚁一样的穆军之中,却有一个醒目干净的白衣男子,端坐在一匹全身火红的战马之上,映得那成千上万数不清的穆军士兵都成了他的陪衬,成了他的背景。 张清泉第一次见到贺兰藏,向那里看去,只见一个眉目如画气质出尘的男子不披战袍,衣袂飘然,不知怎样心也猛地震动了一下。 萧珉向那里看去,伸手拿过身边弓箭手的弓箭,拉开弓箭,她虽然本身内力不强,却被无锋喂食了很多补内力的丹药。在众人震惊之色中,单薄瘦弱的萧珉竟将兽骨强弓缓缓拉开,拉弓搭箭,狠狠地一箭射了出去。 那离弦之箭闪电一般射向贺兰藏,天心白心中一惊,贺兰藏所在之处远在弓箭射程之外,若是萧珉箭到中途落下,两军将士面前楚军的士气先就低了一头。 她不假思索也要抬手一箭,却被萧珉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那支弓箭破空而去,疾风一般射向毫无准备的贺兰藏,直直地向他咽喉射去,穆军士兵骚动起来。 贺兰藏一挑浓眉,向武都城看来,伸出双手将弓箭拿在手里。 探囊取物一般,除了萧珉,其余的楚军将领心中都泛起凉意,简单一招,贺兰藏深不可测的武功可见一斑。 他轻轻一笑,眉宇间泛起迷人的神采,随手将弓箭掷回,不见他怎样用力,弓箭带着呼呼风声划破长空,疾射在武都城墙上随风飘扬的楚军军旗之上。 张清泉面色一变,几名将领叫道:贺兰藏欺人太甚,居然敢如此折辱我们? 天心白摆摆手,说道:诸位稍安勿躁,命令士兵们做好准备,防止他们强行攻城。 众将领命,眼看着城门处都用两人合抱的圆木加固顶好,城墙上的守兵五人一组守住各自的城墙垛口,投石机等守城的设备也都已经就位。 天心白还是心里没底,穆军整齐划一的指挥给她的震撼太大了。 号称贺兰藏的穆军二十万人,这来势汹汹的阵势,她随意一看,绝不只二十万人,也许要翻倍都不止。 紧张的局势一触即,楚军严阵以待。 天心白紧紧盯着贺兰藏平静的眼睛,不知道他何时会大手一挥,说道:攻城。这些蚂蚁一样的士兵就会猛地冲杀上来,她叮嘱道:若他们突然冲杀下来,直接射火箭。 负责射箭的守将连连点头。 正在此时,一道琮琮如击玉的声音从贺兰藏所坐之处传扬开来,贺兰藏将内力灌注其中,所以声音清晰响亮,城上城下的每个人都能听到。 城上的楚将听着,城防攻守死伤无数,本公子今有提议,你我双方各派出三名大将,捉对厮杀,三局两胜,以领军人的胜负定攻守的胜负,以免普通士兵无辜死伤。你们胜则我方就此退兵,你们负就交出武国都城,全军撤出,后退三十里,如何? 他的声音在空中传扬开来,远处群山应和。 城上的楚军武军和场下的穆军士兵,谁也没料到他会想出这样的主意,都是面色惊诧,心中却是雀跃,两支军队都是征战已久,频频立功,正该享受犒赏的时候。若是打过此仗,还能不能活着就很难说了,前面立的战功也没法领赏。 因此贺兰藏的提议,让所有士兵心中一动,连城墙上的武军士兵都露出向往之色。 天心白一看楚军将领,均是面有难色,贺兰藏武功深不可测,他身边的将领也不知道多难应付,他们只是骑马打仗的武人,若论真正的武功,他们只怕会输下阵来,要将武国都城拱手让人。 萧珉看着不远处的贺兰藏,他的主意出乎她意料,却让她有点欣喜,强行攻城,那种战争的惨烈,尸积如山,闭起眼睛,封里郡的一幕幕犹在眼前。 她沉静的回道:答应他,不过双方主将身份特殊,不能参与捉对厮杀,你让贺兰藏不能下场参加比试。 天心白点点头,扬声回答道:攻防死伤无数,我方主将亦有此意,只是双方主将身份特殊,统率千军万马,不应下场参加比试。 她的声音也远远传扬开去,沉静悦耳的女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士兵的耳中,穆军士兵心中一惊,怎么看起来,那名女子将领的武功竟然不弱于他们的贺兰公子。 天心白喊完话,额头已经渗出细微的汗珠,她装作不经意的回头,向着无锋点点头:多谢。 无锋收回暗自抵在天心白背部的手掌,若没有他一臂之力,天心白就要示弱于贺兰藏,对楚军士气也有打击。 天心白担心地问道:若是我也不能下场比试,我们这里岂非少了一个主力? 萧珉明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调皮地说道:谁说这里的主将是你,明明是我。 天心白脸上掠过一丝惊喜,用萧珉不上场换贺兰藏不下场,他们可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没有贺兰藏,他们心中胜算很高,萧珉更是十分了解穆军构成,想来贺兰藏身边侍卫高手如云,远胜过一般的穆军将领,若她没有猜错,出场的人应该都是旋风十八骑。 骄阳似火,明晃晃的太阳将大地烤得也仿佛要燃烧起来,正常来说,此刻矗立在阳光下的人都应该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那些穆军士兵没有,安静威严地站在日光下。 穆军集体继续集体后退十步,空出一个宽阔的场地给两军将领比武之用。 萧珉的眼睛从楚军将领脸上一一划过,她无法猜测出贺兰藏会依次派谁来出阵,而楚军方面很显然无锋和天心白才能出场,至于另外一人,她分别看看卓云路和张清泉,虽然卓云路对敌比张清泉老练,但是若论打斗武功,张清泉仅次于阿白和王华溢,尚可一战。 她打定主意,向着城墙张望,她对阿白和无锋很有信心,即使清泉输掉比赛,她们仍然能够多胜出一场。 城下的穆军严阵以待,在几十万穆军围观的战场上厮杀,萧珉沉吟一声,楚军出战的人心理必然受到影响,必须有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沉着才行,她沉下心思,转身说道:无锋,第一场你下去,我们在这里等你。 无锋点点头,神情坚毅,有萧珉在这里,他绝不会输。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今日双更,稍后还有一章 163 兵临城下 下 虽然双方商定以两军将领厮杀决胜负,萧珉仍然不敢大意打开城门,只垂下绳索,让无锋从城墙处滑下。无锋轻轻摆手,站在城墙上向下纵身一跃,如黑色巨龙一般直扑而下,衣袂飘然,却轻飘飘如柳絮一样落在地上,这一份轻功让几十万围观的穆军也傻了眼。 端坐在马背上的风一,蔚蓝的眼眸盯着无锋看了一下,眼底深处也溢出一点赞叹。 他看着无锋,问道:我们骑马还是在平地? 无锋轻声说道:都可,如果骑马,你们随便牵来给我一匹就行。 风一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说道:那倒是对你不公平,我们就平地来比。 风一跳下马来,向无锋一拱手,已经开始了攻击。 眨眼间,两个人已经战在一起,无锋和风一都用雪银色长刀,你来我往度极快,一时场面上只见寒光闪烁,衣袂飘然。 那些穆军士兵大饱眼福,连眼睛都不敢眨动一下,担心错过了精彩的画面。 突然之间,一道灰色的影子疾风般闪过,一片黑色的衣料在空中飘落下来,穆军士兵知道是风一占了优势,齐声欢呼,声势浩大,地动山摇。 张清泉擦擦额上冷汗,他在城墙上看的分明,刚才那一刀险些就从无锋腰间拦腰而过,若不是他反应机敏,轻功非同寻常,只怕此刻落下的不仅仅是衣服上一块布料。 天心白叹道:无锋,怎么会如此不小心。 萧珉面色如常,轻声说道:无锋一定会赢回第一场,你们不必担心。 天心白和张清泉看向萧珉,她不理会他们,一双明亮的眼眸只紧紧盯着场中情形。 无锋向后飞一闪,堪堪躲过风一的钢刀,身上的衣服却被他的刀锋扫到,一片衣襟落了下来,穆军欢声震耳。 无锋全神贯注,紧紧盯住风一,不因场外形势受到丝毫影响。 风一长刀飞快向前刺出,无锋长刀向上一架, 两个兵刃相交,呛啷一声,摩擦出耀眼的火花。 无锋看着对面的风一,轻声赞道:好功夫。 风一蓝眸如海,一抬眼看着无锋,答道:好定力。 无锋的长刀已经一抹一抬,身子在空中旋转,刀锋向上一勾,向着风一刺去,风一连退,无锋在空中毫不停留,如同被一阵劲风推着,继续向风一追击而去。 风一眼眸中蓝光一闪,他怎么突然如此厉害,他向后疾射而去,无锋一点地面,继续追击,手中长刀方向保持不变,紧紧追着风一要害部位。 场中穆军都被形势逆转,心头一震。 贺兰藏牢牢盯住两人,比武结果还没有出来,他已经知道风一武功不如无锋,从一开始,风一便倾尽全力,而无锋并未全力施展,似乎另有打算。 萧珉看着场中情形,向着张清泉说道:清泉,你可以仔细看下对方出战者的习惯,第二场你来应战,应战者应该都是贺兰藏的贴身护卫,武功都是贺兰藏亲自调教,武功招式应有相同之处,你不妨稍加留心。 萧珉一看无锋前后判若两人,知他心思要让后面的人多看看穆军的武功套路,连忙提醒张清泉。 张清泉连连点头,全神贯注在场中两人身上,不敢有一丝松懈。 贺兰藏看向城墙上略带喜色的萧珉,眼神不悦眯紧。 风一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而萧珉的侍卫无锋应该是由燕前尘调教出来的,若是风一输给无锋,岂不是等于自己间接输给了燕前尘。 他一念及此,眼神显得愈加冰冷。 风一被无锋紧紧追击,难以躲藏,突然听到耳畔有主人命令的声音,指点他躲开无锋。 他面色一窒,主人亲自插手,岂不是认定自己不如无锋。 可是他担负着代表两军交战的职责,绝不能只顾自己的自尊颜面,他平心静气,听着贺兰藏在耳边传音入密的指点,足尖一点,向上跃起两丈,双手交握手中长刀,劈头向无锋砍来,锋芒闪耀之处,角度极为刁钻,正是无锋不得不躲避之处。 无锋向后一避,心中大惑,不容他细想,风一手中长刀银芒大盛,吞吐着光芒,步步紧逼,看似随意一刀,已经让无锋避无可避。 无锋心知事情有异,心头一横,向左边一闪。 风一却似早料到他有此一招,长刀虚晃一招,早早到了左边,长刀横拦过来,无锋向左闪,竟然笔直向风一手中长刀撞去。 血花四溅,无锋的左臂已经撞在风一长刀之上,深可入骨。 风一一愣,想不到如此顺利伤到无锋,无锋微微一笑,左臂为屏,挡住风一的兵器,右手钢刀猛地抬起来,落在风一颈项之旁。 分寸计算得恰到好处,向前一分,风一就要血溅当场,向后一分,根本制不住风一。 他笑着向风一,说道:承让。 风一的蓝眸中盛满懊悔,刚才主人在他耳旁已经叫道小心。 他却没有及时领悟,上了无锋的当,他拼着血溅当场,也不愿意认输,因此手中长刀用力,继续向前砍,打算与无锋两败俱伤。 无锋自然不肯相让,手中钢刀已经向风一的脖子削去。 萧珉站在城墙上,看出风一打算,险些惊呼出声。 眼看场中两人就要同归于尽,却听见远远的贺兰藏的声音响起,第一回合,楚军胜。 满场几十万穆军士气一沉,武都城上惊喜的叫声一片,场中两人怔在当场。 风一的胳膊无力地松了下去,穆军已经输了第一场,不管他怎么做,结果都无法改变。 萧珉心中一松,想来贺兰藏是绝不会看着风一做傻事,丢掉一条性命。她远远看向贺兰藏,遥远地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贺兰藏指指胸口,萧珉神色一变,调开眼睛。 隔了一会儿,再去偷看他时,他仍然看向这里,目光炽烈,萧珉心中一酸,突然听到众人问候声,无锋已经回来,连忙丢开他去照顾无锋。 时值正午,太阳越地烤人,汗水顺着张清泉的额头流下,一直蜿蜒到脖子上,痒痒的像几条小虫子在那里爬。 张清泉动也不动,专注到忘记了身体的不适,只是专心的盯着对面的对手。 对手看来很年轻,稚气英俊的脸上带着少年人的傲慢,轻忽地看着他,问道:我风十八手下不死无名之辈,你叫什么,是不是楚军里面最弱的啊? 他是最弱的,武功远远不如无锋和天心白,所以他才要最小心最当心最专心。 他心里给自己提气,嘴里却笑道:你们刚才已经输了一场,你不如小心些,再输一场,第三人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了。 风十八气得面色一寒,他本来是想激怒对方,好有机可趁,想不到那个人却是脸皮厚的可以,反过来讽刺他。 风一已经输了,而他这一场绝不能输。 他抬头看看武都城墙上,那个苗条纤弱的女子一脸紧张望向这里,心头一松,还说不是他赢,刚才风一和无锋打时,她的表情可是沉静自若的。 风十八想着,嘴边挂着一丝微笑,向张清泉起了疾风骤雨的攻击。 张清泉立刻感到了压力,他刚才的确将风一和无锋两人打斗的招式都看在眼里,亲身上阵,才知道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很大。 那些招式他虽然想好要如何抵挡,偏巧功力和度都差了一些,风十八刚刚攻击,他已经不免左支右绌。 贺兰藏看着场中情形,胜负已定,那个男人注定不是十八的对手,他摸摸胸口,里面揣着一封信的坚硬感觉,心却变得柔软起来。 若是有一天立于城墙的那个女子,不再站在他的对立面,而是站在他的身侧,那又如何?他的嘴角渐渐泛起一丝迷人的笑意,虽然遥远,眼光却一直纠缠着那个城墙上看来冷若冰霜的女子。 天心白一看张清泉的架势,已经心知不妙,只是他们都认为他即使会输,总能多撑几招,不至于上来就乱了阵脚。 下一场就该要她上场了,她的眼光投在几十万穆军之中,不知他们还会派什么人来上场,却无意间看见那名俊如神祇的俊美男子一直盯着城墙,她追踪着那专注温柔的目光,现它直直落到身侧的萧珉身上,不由得心中一动。 风十八眼看着来对敌的楚军将领不堪一击,心头大喜,他步步紧逼,张清泉步步后退,眨眼间被他逼退到了赛场的边缘。 张清泉的身后就是站得铜墙铁壁额一般的穆军士兵,躲无可躲,风十八狂笑一声,手中长刀闪电般迎头向张清泉劈下,叫道:刀枪无眼,你自求多福吧。 164 相持不下 上 张清泉眼看着风十八手中薄利的刀锋,折射出明晃晃的光芒,刺得他睁不开眼,而刀锋迅疾的劈下,他已无处可退,他一咬牙,随手捉过身后一名穆军士兵,掷在身前。 那名穆军士兵不及躲避,被他一抛,身不由己踉踉跄跄地向风十八扑去,十八瞪圆双眼,却已经来不及收住刀势,眼睁睁一刀劈在那个穆军士兵身上,从头顶劈到胸膛,整个人刷地裂开,鲜血飞溅十八一身。 十八英俊的脸心疼得都有些扭曲,高声叫道:好卑鄙,看我把你碎尸万段。 单手拔刀,继续向着张清泉砍来。 张清泉将穆军士兵掷出后,已料到如此情形,十八一刀劈出,他已经闪到十八身旁,一刀刺向十八肋部,十八怒吼之时,张清泉的长刀也同时刺中了他的肋部。 穆军士兵骚动起来,实际上张清泉捉住穆军士兵当挡箭牌之后,已经触怒了他们,蠢蠢欲动,看见张清泉刺中十八,更是心头火起。 附近穆军几十支长矛对准张清泉扎了过来,张清泉背对穆军士兵,却敏锐地听到尖利的风声划过耳际,猛地抽出十八肋部的长刀,血流如注,刀锋上十八的鲜血顺着刀锋蜿蜒流淌。他长刀向后一拦,唰地一声削掉了十几支长矛的尖头,叮当落地,却还是有十几支长矛狠狠地扎在了他的背上。 背上好像同时绽开了十几处血花,疼痛难忍,张清泉猛地咬紧牙关,长刀在背后一轮,十几支长矛断刃而去,长矛尖头却还留在他的背上,他不顾背后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穆军,手中长刀一挽,向着措手不及的十八继续砍去。 只要能杀他取胜,他无论怎样都无所谓。 十八被张清泉一刀刺入软肋,正是习武者也难以抵挡攻击的要害之处,左肋下的脾脏脆弱易伤,张清泉一刀下去,十八只觉得巨痛钻心,似乎身体里的器官都碎了,额头猛地冒出冷汗,脑袋懵,险些晕了过去。 他紧咬牙关,面色白,刚反应过来,张清泉的长刀闪着寒光又到了眼前,十八猛地一架,两支长刀交在空中,擦出火花。 两支长刀狠狠地交叉在一起,持刀的两个人都用尽全力,不肯后退,也不肯挪开兵器,张清泉紧紧盯着风十八失去血色的脸,冷汗涔涔,他已经被伤了内脏,还能支撑多久。 张清泉猛地一撤长刀,右手一轮,继续向风十八脖子上砍去,十八用刀架住张清泉的长刀,大喝一声,如绽春雷,一鼓作气用长刀推着张清泉向后连退几步。 张清泉难以抵抗,被风十八推着向后,猛地撞在身后早已瞄准的十几支长矛之上,几乎要透胸而出,十八目光一寒,手中钢刀一抬,闪电般向张清泉兜头劈下。 张清泉眼睁睁看着锋利的银芒砍下,身后钻心的疼,他死不足惜,可是他却不想输。 他费力地举起手中钢刀,向着风十八正面迎了上去。 呛啷一声,一支利剑挡在风十八面前,长剑上的内力震得他踉跄退后几步,肋骨处流出的鲜血掉在地上,染红了他的脚步。 一个清冷的女声说道:够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战我们输了。 天心白长剑一挥,银光一闪,张清泉背后钉住的十几支长矛应声而断,张清泉挣扎了一下,长叹一声,说道:将军,你不该承认我还能坚持 天心白看着张清泉后背上的伤口,担心不已,柔声安慰说道:清泉,你做的已经很好,剩下的交给我们。 天心白出手拦住十八的长刀,亲口宣布本场穆军获胜。 十八如释重负,肩头上的千斤重担松懈下去,身子一震,剧烈的摇晃起来,随即向后倒去,一道雪白出尘的身影及时从后面扶住了他,贺兰藏现天心白按捺不住跃下城墙,前来支援张清泉,担心他对十八不利,立刻出手相助。 十八一跌进贺兰藏的怀中,他明亮的眸子一沉,十八伤势很重,他出手急点十八周身几个大穴,扶住他的大手不着痕迹地将内力灌注到十八体内。 天心白抬头看向贺兰藏,沉声说道:第三场稍后开始,我要先把张将军送回武都城。 贺兰藏微一点头,将主要心思都放在十八身上。 天心白扶起张清泉,他后背渗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天心白的战袍,她足尖一点,几个起落到了武都城墙下,一个竹筐等在那里,她抱着张清泉跃了上去。 萧珉一眼看见张清泉背后血流不止,伤势颇深,十分担心。 众人将张清泉团团围住,出战两场,出战者无锋和张清泉都身受重伤,而穆军身怀高强武功者,即使不算贺兰藏,只怕也还有十余人,萧珉心中忧虑,却不愿表露出来。 张清泉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军医看着他的伤势,庆幸地说道:幸而,天心白将军下去的及时,那些长矛尖若是再深一寸,只怕伤及张将军的心脏。 张清泉无法抱怨天心白现身救他,但是在他心中是宁可一条性命不要,也决不能认输的,他看着众人关切眼神,费力地说道:我还算是轻的,那小子被我伤了脏腑,只怕是活不成了,若是让我们都拼到底,只怕他的血比我先流干。 萧珉在张清泉身后,听到他说十八快不行了,心中不知怎么一紧,竟然会有些担心十八的伤势。 众人正忙碌间,城墙上传来咚咚咚咚的战鼓之声,那是穆军在催促第三场比试开始的战鼓。 萧珉转身回到城墙垛口向远处望去,那一面红漆牛皮大鼓旁,站着面沉似水的贺兰藏,双手持鼓槌,两根长长的鼓槌后面飘扬着鲜红的丝绸,跟着敲击的鼓槌一上一下,像跳动的鲜活的火焰。 萧珉心中一沉,贺兰藏神色冰冷,难道十八已经 随着那一声一声的战鼓,正南处的穆军潮水般整齐地退后,现出一个普通的穆军士兵,安稳地站立在空地之上,抬着头远远地望着武都城墙。 萧珉仔细地看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如果说他也是旋风十八骑中的一员,也一定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以至于她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留下。 所以她心里一沉,因为往往越是这种人越难以对付。 天心白整理好身上衣物,命人将骑惯的战马用竹筐吊了下去。 她的马上功夫不逊于陆地,但是她的对手没有骑马而是直接站在陆地上,所以她决定在马背上作战,如果那个人不善马战,她便占了一重先机。 最后一战,两个人捉对厮杀,胜负结果决定城池的归属,她的心头也不由得沉重起来。 她正要跃下城墙,一个人牵住了她的衣角,她转回头,是萧珉。 萧珉看着她轻松地一笑,说道:阿白,放轻松。 她本来是很紧张的,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的紧张不知道怎么跑走了一点。 萧珉看着她,调皮地说道:不知怎么,我觉得好像让了贺兰藏的当,真要是打攻防战,不管怎样,也是他们比我们牺牲的人要多。怎么被他巴巴地拐了我们来做这个赌局。 天心白微微一笑,撅嘴说道: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现在就开始帮我想后路了。 萧珉嫣然一笑,继续说道:被你看穿了,不过放心吧,不管怎样,都是好姐妹,还有我想下去,还没有你这个本事呢。 天心白看看她,扑哧一笑,举起手向着萧珉同时举起的手掌轻轻击去,轻声说道:等我的好消息。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今日双更,但会很晚,好好睡觉表等了。 165 相持不下 下 整个武都城上和城下静悄悄的,除了几十万人沉重的呼吸声,再没有一点多余的声响。 最后一战,一座城池,几十万人的胜负都关乎于此,所有人都紧张,紧张到不敢大声喘气。 萧珉抬眼观察贺兰藏,他正陪在一名躺着的男子身旁,似乎喂他吃了几颗丹药,便运功为他疗伤,看来应该是十八,萧珉心情放松一些,看来十八还活着。 但是从贺兰藏似乎对空地情形毫不关心的态度,萧珉又紧张起来,风一风十八出战时,他尚且紧紧盯着场内,此刻却漠不关心,难道他对那名男子极为有信心,知道他绝不会失败。 她调转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名男子。 天心白跨.坐在高大的战马之上,对面的那个人出乎她的意料,不管天心白在马上作战,他只是一拱手仍然安静站在陆地上,而且他手中没有拿任何兵器,看起来一高一低,一个手持长剑,一个赤手空拳,天心白已经占尽优势,她的心却越来越沉。 天心白知道这个男子一定极难对付,他既不通报自己的姓名,也不问天心白的出身来历,一言不,只是那一双沉静似水的眼眸,和内气充盈鼓鼓的太阳穴,显示出他不凡的内力修为。 担心也无益,不管实际情况如何,总要尽力施为。 天心白端坐在马上,向着对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个人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只是轻轻点头。天心白见他如此托大,俏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她一抖缰绳,战马猛地向他冲了过去,势如闪电,眨眼到了男子的面前,长嘶一声,马头高高扬起,两只抬起的铁蹄向他当胸狠狠踢来。 这两只铁蹄不啻有万钧之力,若被它踢中,五脏六腑都得移位,口吐鲜血而死。 而天心白从马上一跃而起,持着手中长剑,在空中一旋身,银芒一闪,向着男子兜头刺来,封住他躲闪的后路。 这个攻击一气呵成,极为漂亮,以致周围的穆军看到那个男子一动不动的身形,都担心地要惊叫出声。 那个男子不闪不避,高大战马到了眼前之时,他抬起右手,中指一弹射出一股指风,正中马颈下五分之处,只听马颈处喀喀喀几声响,竟像折了一般垂下头来,男子眼中带着得意的笑意,左手轻轻一推马身,战马像一座巨塔轰然倒塌。 他左手推完战马,又向空中弹出一道指风,击向天心白右手手腕,天心白知道他指风厉害,只得中途变向,身子向左一偏,避过他的指风。 她足尖在马身上一点,手腕轻轻一甩,挽出几朵炫丽的剑花,在令人眼花缭乱难辨真假的剑光之中,狠狠刺出一剑,角度极为刁钻,那名男子咦了一声,似乎怪自己轻视了天心白,左脚轻挪,身子一旋,躲开天心白的攻击,可是天心白算准他不肯移动退让,又是唰唰快逾闪电的几剑,将他所站之处的上中下三路全都封住。 男子眼睛一眯,神情不悦,在漫天剑光之中探手向天心白手中长剑捉去,天心白长剑一抖,犹如七彩灵蛇一般,紧紧缠住那名男子,却不肯让他摸清楚她的路数,真的捉住剑身。她的心中已经盛怒,这名男子居然想要空手来捉她的宝剑,未免太过轻视于她,她眼睛一转,心中已经有了对付他的计策。 男子探手捉来,天心白有意卖个破绽,男子手触到剑身之上,天心白微微一笑,长剑一甩,在男子手上轻轻抽了一下,借着那股力道,整个人如轻巧的燕子一般,轻轻跃起,足尖在男子肩头一点。 男子面色一寒,已经动了真怒。 天心白在空中鹞子翻身,已经杀了回来,锐利的银光笔直地刺向男子的面部。 男子轻蔑一笑,双手向宝剑握去,天心白却猛地松手,宝剑被男子握在手中。 天心白一缩身子,落了下来,在男子的怀中急点而去,即使男子知道上了天心白的当,也来不及拦住她,天心白食指用力快点住男子周身几个大穴。 然后闪身而走,男子也不甘示弱,双手将长剑向远方一掷,向着天心白连弹几指,天心白点完男子,心中庆幸得计,却没想到男子在被点穴前,指风已经出,跟在她身后,也封住了她两个穴道。 两个人一番搏斗之后,众目睽睽之下,都一动不动。 萧珉担忧天心白,着急地问道:阿白怎么了? 无锋左肩的伤口已经包扎好,站在萧珉身旁,回答道:此人内力深厚,远远胜过阿白姑娘和我,若非阿白姑娘机智,只怕早就败给他。 萧珉咬着嘴唇,说道:想不到贺兰藏身边有这么多高手,便是我不太懂武功,也可看出他的武功比旋风十八骑都强的多,只是现在要怎么办? 无锋苦笑一下,说道:只能等了,看他们谁的内力能先冲破穴道,行动自如,另一个人若还不能动,当然只能任君处置。 萧珉眉间一缕忧色,问道:你说他内力深厚,只怕他能够先冲开穴道了。 无锋摇摇头,说道:这却说不准,我刚才看得清楚阿白姑娘那一瞬间封了他周身八个穴道,而他不过是用指风余力勉强制住阿白姑娘,谁能够先冲穴成功,还不一定。 萧珉无奈地点点头,只盼阿白能够赶快冲穴,恢复自由给这个男子一顿乱砍出出气。 给几十万道目光紧紧地盯在身上,简直尴尬地像要身上着火,天心白表面上一动不动,其实运气周身,一直在试图冲穴,可是这个男子点穴方式十分怪异,虽然只是背后两个穴道,却偏偏很难冲开。 她很想回头看看那名男子的表现如何,也是无法回头。 冲穴是极为耗费时间的,天心白真气在体内一遍遍运行,穴道没有冲开,已经是心急如焚。 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夕阳一直向西边下坠,整个天空红成一片,天心白和那名男子也被夕阳染红了衣裳,两个人一动不动,竟如广阔的战场上宽阔的天地间两尊塑像一样。 萧珉着急地看看贺兰藏,看到他无声无息的微笑端坐在战马上,想来他并不怎么担心那名男子,可是萧珉却心疼天心白。 贺兰藏将萧珉不停张望的神色都收在眼中,心中知她想让自己先开口,略一思索,终于施展轻功飘然来到武都城墙之下,向着城墙上面喊道:第三场算平局如何? 萧珉心疼天心白,只得如此,当下命无锋喊话同意,并派人赶快将天心白接回。 贺兰藏的声音却又远远传扬过来,说道:今日平局,亦可明日再比。 萧珉看着城墙下那个不可一世的男子飘然远走,面色一苦,若是明日再战,穆军方面高手如云,楚军方面却真的没有武功高手可以继续应战,他们应该怎么办呢。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天心白扶回住处,她的身体都已经有些僵硬,无锋虽然有伤在身,却是坐在一旁帮助天心白灌注内力打通经络。 萧珉站在两人身旁,想着三个人都有伤在身,再想到贺兰藏大军压境,有点一筹莫展,连晚饭也没有心思吃。 正自和其余将领商议夜间加强城墙守卫之事,有卫兵急匆匆走进来报告,楚国都城有大王的旨意传来。 萧珉心中一喜,她早就写信向楚王继续请兵,若是大王援兵到达,将后面城池驻兵把守,即使真失了武都城,也不至于让人长驱直入。 她缓缓展开楚王信笺,心头一震,楚王病危,召萧珉回宫。 她想起那个睿智强悍的老者,想起她被困穆国时,楚国居然同意用几座城池来交换她,心中不由十分感动,挂念起楚王的病情,恨不得赶快回去探望楚王。 可是,她又迟疑地站住,她若是回宫,这里的一切该怎么办? 166 近乡情怯 上 萧珉满腹心事,打起精神将其余将领召集起来,仔细叮嘱诸将加强夜间城防要务,不可以有一点疏忽。白日三场对战,虽然勉强平局,但是天心白和张清泉的伤势仍然让诸将有点忧心,只是他们从萧珉淡定从容的微笑和神采奕奕的眸子看不出一点端倪,精神也跟着振作几分,简单碰面过后,便各行其是去了。 萧珉不敢耽误,立刻去找天心白和她说了楚王病危召她回去之事,又叮嘱她千万保密,以免引起军心动荡,便决定连夜动身赶回楚都探视楚王。 她回到自己休息的室内,将东西收拾整齐,看着灯光下墙壁上自己的茕茕孤影,稍有点恍惚,突然墙壁上多出一名男子挺拔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直到走到她身后,将她身影覆盖住。 她一怔,腰间一紧,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结实的男子怀抱。 萧珉猛地转过去,看见贺兰藏俊逸的容貌,一双明澈深邃的眼睛牢牢盯住她清秀的面容,心头一动,凝聚好的气势不知怎么弱了几分,还是生气叫道:难道你真以为我不敢叫人捉你,深更半夜,一个人当武都城是你穆军军营,来去自如? 贺兰藏轻轻一笑,魅惑地说道:你不是不敢,你是舍不得。至于你武都城的守卫吗,若是我愿意当真可以来去自如。 萧珉一咬嘴唇,冷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贺兰藏从怀中取出一个细小的纸卷,向着萧珉面前一晃,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等着我来回信。白日你将这小纸卷夹在箭羽上射给我让我做的事,我专程来告诉你,我会尽快查清楚告诉你。其实你即使不说,我也不会坐视不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他们中间。 萧珉垂下眸子,想到那方锦帕,心中一丝凄楚,问道:那锦帕你从何得来? 贺兰藏看她神情,眸色一沉,轻抚着她柔滑的丝,说道:穆都城外山神庙,五国缔约被你们捣乱搞垮那一夜,十八事后去那里检查现的,想来是他打斗时遗落的。 萧珉压住心头难受的感觉,最难过的是昨天,整整一夜,苦苦思索未眠,想要查清楚真相。只是她身边的人都是楚国人,或者是燕前尘派来的人,她还没有自己的势力,只能求助于贺兰藏。 贺兰藏看她神色,心中十分痛惜,问道:你收拾行李要去哪里? 萧珉略一沉吟,说道:我要离开此地回楚都。却不谈楚王重病之事,贺兰藏毕竟是敌军将领,若给他知道这个消息,只怕对武都城更为不利。 可惜贺兰藏心思如电,并不容易隐瞒,他眉毛一挑,问道:莫非楚宫有什么事?难道楚王有什么问题? 萧珉神色复杂地看着贺兰藏,他略一思索,说道:燕前尘处心积虑将你安插到楚国,如今你根基已稳,楚安又被立为王储,楚王老当益壮,燕前尘胸图天下,哪里等得那么长时间,只怕他要对楚王不利。 萧珉略一沉思,心中顿悟,她本是玲珑剔透的聪明人,只是慌乱中没有细想,听贺兰藏如此一说,不由得有些忧心。 贺兰藏在穆国时,知道楚王曾经想用几座城池来换被俘的萧珉,想必楚王对萧珉极为看重照顾,如果燕前尘真的和楚国大动干戈,只怕萧珉心中左右为难,难以取舍。 只是他却不想让她继续逃避,接着说道:当今天下,表面上穆楚争雄,后唐皇朝积弱不堪,幼帝不问政事,徒有一个皇帝的名衔,两国君主稍加威胁便可逼他禅让退位。实际上,穆国楚国势不两立,后唐逍遥王燕前尘暗中积蓄力量,妄图恢复后唐雄风。你无法置身事外,与三方都有关系,你不能优柔寡断,只能痛下决心,趁早做出选择。 萧珉心中不由有些混乱,低头沉默不语。 贺兰藏不忍心继续逼她,将她搂在怀中,轻声问道:你走了,武都城你要作何打算? 萧珉本来有心想请贺兰藏暂缓攻击武都城,却又很难开口,只能问道:你想要怎么办? 贺兰藏抬头看她,明眸中带着一丝狡黠笑意,问她道:明明是我先问你的。 萧珉面色一变,她本来有心请贺兰藏暂缓攻击,此刻看他眼中得意,竟然像占了上峰一般,不由得心中羞怒,赌气说道:你让我说什么,我说让你退兵,你可会听我的话。如今情势,我们楚军在城墙之上,你们穆军在城墙之下,你们虽然人多势众,我们却是居高临下,不见得就输给你们,至多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贺兰藏目光中一片诧然,说道:是吗,我还以为暂时休战一段,日后再做计较,想不到你是这样想的,也罢,就按照你的心愿,否则显不出你们楚军精明强干。 萧珉听他如此说,大为着急,追问道:你说什么,你愿意暂时休战。 贺兰藏看她惊喜之色,眼睛深处亮晶晶地闪动起来,笑着说道:暂时休战可好。 萧珉不敢相信地抬眼看他,英俊容貌上是忍笑神情,心中一动,今夜一别,再相见不知又是何年月有何变故,不由得低下头去,惜别之情溢满心间。 一支修长***的手指已经挑起她的下巴,一双认真神情的眸子望进她的眼中,说道:我可没耐心的无限期等下去,一个月,若是你不回来,我便攻破武都城,长驱直入到楚国去见你。 萧珉心头一震,贺兰藏已经狠厉的鹰隼一样落下来,噙.住她的嘴唇,流连辗转,整颗心都跟着他怜爱的亲吻柔软起来,她双手紧紧揽住他的脖子,主动地回应着他。 晓行夜宿,一路快马加鞭,经过一个又一个驿站,不停地更换快坚固的马车,仍然走了快二十日才到了楚国都城。 远远望见楚国都城巍峨高耸的城墙,一切如旧,并没有国丧重孝的装扮,萧珉才微微安心,楚王书信出已经一月有余,她真担心赶不及见到楚王。 现在想想,离开萧国的时间里,她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楚国都城度过,不管和楚安婚事为何,她也算作半个楚国人,因此远远行来,竟然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 四乘马车前挂着明黄的楚国皇宫令牌,一路畅行无阻,狂奔着到了楚宫。 萧珉急匆匆下了马车,来不及回到自己的住所换上干净秀雅的女装,便跑着到了楚王休息的翔云阁,早有宫人通报了进去。 萧珉走到阁外,楚安的母妃明妃、楚安、绣玉正站在翔云阁外,看见她远远过来,面色神情各异。 明妃向来***的脸上已经消瘦不少,看见萧珉回来,一把拉住她的手,眼泪已经扑簌簌地掉落下来,说道:玉儿,你父王怕是不大好了,只是一直盼着你回来。 萧珉心中也十分难过,拽着明妃的手,说道:父王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 明妃看着萧珉说道:自从你离开楚国,到穆都去破坏他们五国缔约,他就犯了咳喘的旧疾,后来穆国派来使者说你被他们捉住了,要用城池交换,他不知怎么就突然病倒了。你人却没有回来,失去踪迹,他便一直不太舒服,身体时好时坏,直到你前段时间派人捎信说你安全回来,他的身体见好,可是你再要求派兵支援时,明明是好消息的,他的身体却又撑不住了。一直叫着要你赶快回来,呆在他的身边。 萧珉点点头,被明妃感染的眼睛也湿润起来,却感到身上有两道炙热的目光紧紧盯着,她转过头去,楚安痴痴地盯着她,不肯移开眼睛。 她面上一红,想起贺兰藏,心中又有点惭愧。 她看向楚安身后紧紧贴着绣玉,如今已经大不一样,华美名贵的宫装,价值连城的珠玉簪在间,衬得容颜更加秀美。 绣玉看她的眸子有点怯怯的,又带着一点来不及遮掩的嫉恨,萧珉心中几个念头闪过,不肯再去看她。 正想着,突然御医从内室中走了出来,看着萧珉说道:大王听到公主回来了,精神振作起来,让公主赶快进去。 明妃等人答应一声,便要一同进去,似乎楚王已经知道众人都会进去看他,早已叮嘱过御医,那名御医说道:大王说,先只让公主独自进去,他说完话,自会叫明妃你们再进去。 明妃和楚安等人面面相觑,她们本来以为萧珉作为王储妃,大王生病,想让她回来探视,不足为奇,却想不到是真的有要紧话和她要说,竟然要瞒着他们,不由都有点狐疑。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若无意外,每月都会双更,月底完结。 167 近乡情怯 下 萧珉心中也有些惴惴,想不到楚王有什么话要向自己单独叮嘱,她向着明妃轻轻点头,走过去轻轻推开室内的房门。 紫檀蟠龙云纹床上,楚洪度躺在那里,萧珉一眼望去,大吃一惊,几个月不见,他竟然消瘦至此,只是那干瘦枯黄的面容上,一双刚强的眼睛还是充满威严,让人不敢忤逆失礼,萧珉轻声说道:父王,我回来了,你身体可好些。 楚洪度似乎直到见到萧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盯着她上上下下看了好久,命令道:玉儿,你把门关紧,把父王扶起来说话。 萧珉依言照做,楚洪度又命她坐在床旁。 萧珉看着对面的楚洪度,似乎每移动一下都要耗尽力气,他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才看着她说道:我快要走了 萧珉一下子紧张起来,楚洪度摆摆手,阻住她说话,继续说道:玉儿,整个楚国就是楚安和你两个人的了,掌控管理整个楚国,既是你们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是你们无法推卸的责任 萧珉心头一震,可是她是逍遥王派来夺取楚国的,她一时讷讷,恍惚想到贺兰藏让尽早决定,免得越来越为难,也许他早料到了会有今日情景。 萧珉当然可以假意答应,口不对心,可是她能在千军万马之中,谈笑风生欺骗敌人,却无法硬起心肠欺骗一个行将就土奄奄一息的老人。 她口中讷讷,楚洪度着急起来,他说道:玉儿,整个楚国都是你的,安儿对你言听计从,整个楚国的未来都在你身上。你答应我,答应我,一定照顾好楚国 萧珉看着楚洪度着急的神情,那一个好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楚洪度看着她良久,却是满意地笑了笑,与刚才的惶急态度大相径庭,萧珉疑惑地看着她,楚洪度继续说道:玉儿,不,也许我该叫你珉儿,我想我没有看错人,你虽然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到穆国,却始终做不出来真正背弃良心之事。 萧珉愕然抬头,楚洪度仍然是一脸病态,但是神情却十分振奋,问道:若是我向你偷施暗算,你会不会提防我这个奄奄一息的老头子呢? 萧珉摇头,有点哑然失笑,随即说道:父王,你若是想除掉我,何必亲自动手,只要一声令下,宫廷侍卫都会一拥而上,将我捅成马蜂窝。 楚洪度气力恢复了一些,说道:可是那样难解我心头之气,除了亲自动手,哪怕你被碎尸万段,也消不掉我心头之气。 萧珉听他叫自己珉儿开始,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不知为何被楚洪度识穿,只是她怕也无用,不如听他缓缓道来。 楚洪度勉强坐正身子,继续说道:幸亏我没有看错人,否则真的是死不瞑目。我一生只有楚泰楚安两个儿子,楚泰出身高贵,身后有王家根深蒂固氏族势力的支持,但是也要处处受到他们的掣肘。而楚安的母亲身份低微,连累楚安在朝堂之上也抬不起头来,处处被楚泰压制。但是若论资质,楚泰远不如楚安,楚国到了他们这一代,国力日盛,到了开疆辟土成就一番大事的时刻,楚安虽然谈不上经天纬地之才,但是却比楚泰更适合继承王位。 萧珉想起以前对楚王模模糊糊的感觉,果不其然,他对楚国王位早有安排。 楚洪度继续说道:楚国势力日盛,我便想到和后唐结亲,显示楚国的实力尊贵,同时命令楚泰楚安向后唐公主求亲。两人都以为求亲的事情是我都对未来设立王储的一个考验,卯足劲想要得到你的垂青,将你迎娶回来。只有我提前已经预知了结果,王家为巩固地位,早就决定将楚泰的表妹嫁给他作为正妻,必然会暗中阻挠此事,而楚安一无所有,能用来赢得公主也恰恰是他唯独能给始终如一的正妻名分,如我所料,公主果然选择了楚安。 萧珉摇摇头,说道:那倒是未必,若是后唐公主不看重权势,只是单纯结亲,就选择楚泰,毕竟楚泰的外貌家世远胜过楚安。 楚洪度咳嗽了一声,说道:不会的,燕前尘养精蓄锐,有这样好的机会,怎么会轻易浪费,必然要公主选择楚安。即使公主选择楚泰也没有关系,王家势力一定会暗中捣乱,楚泰要在公主和姻亲之间平衡,也要费尽脑筋。 萧珉将他身后棉枕轻轻调整好,笑着说道:父王,听起来,你好像在利用我。 楚洪度微微笑了一笑,继续说道:你来到楚都,果然利用逍遥王的势力帮着楚安和楚泰背后的王家势力抗衡,做了几件大事,令他扬眉吐气,最终还搬倒整个王家,令楚安当上王储。但其实我一直都暗中提防你,我知道燕前尘派你来此,不是助人为乐帮助我们楚国的,也有他的意图,所以我也暗中提防你。只是你才华惊人,我也动了惜才之心。 萧珉摇摇头,揶揄道:看来我不算聪明,做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还被你利用着遂愿。 楚洪度笑了一笑,说道:可是你出现之后,生的事情也太多了,我只是想贬黜了王家,而你出现之后,矫枉过正,竟然累得王家满门抄斩。还有傅鸿运指证你不是真正的后唐公主一事,你表面虽然毫无破绽,我却还是暗地派人去查,只是你的身份掩埋的太好了,直到前一段时间,我派出去的人才查出来你竟然是萧国公主,是天机先生口中的天命之女。 萧珉苦笑一下,无奈地说道:于是你就开始忧心,担心我出去之后不再回来,担心我被穆国捉住,被他们抢占了先机,即使用几座城池来交换我也愿意。 楚洪度面色一红,说道:我先是楚王,然后才是一个老人。 萧珉明白他话中之意,心中竟然也没有很失望,只是人的天性使然罢了,就因为知道她是天命之女,所以她失踪,才会心急如焚,她出现,才会欣喜若狂,她回来,才会一个人单独相见,但是面对一个虚弱的老人,她已经无法生气,也谈不上失望。 168 失不复得 上 楚王看着萧珉,***秀美的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释然,风尘仆仆,长途跋涉回来连衣服也没有来得及更换,就出现在他的病床前,不由得老怀欣慰,知道她心中对自己也有几分孺慕之情。 他继续说道:我已经知道燕前尘派你前来楚国绝无善意,所以故意在临终之时,以将楚国托付给你来试探,而你果然做不到狠心欺瞒一个快要辞世的老人。我没看错人。 萧珉轻轻摇头,说道:父王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意图,现在打算怎么办? 楚洪度认真地审视着萧珉,霸气地说道:我要把楚国交给你,你的命运是注定要统一天下的,你的才情能力也是无人能及,楚国交到你的手里,我才能真正放心,对地下的老祖宗也有个交代。 萧珉眼中一丝困惑,反问道:你既然知道我的来历,不担心我阳奉阴违。 楚洪度肯定地回答:我不担心,只要你答应我,我就相信你。 萧珉终于被他逼得忍不住反问道: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已经答应过别人,若是我轻易再给你承诺。我岂不是一个出尔反尔,不值得相信的小人,你凭什么还要这样相信我? 楚洪度看着萧珉的眸子,看出她的矛盾和难以取舍,笑着说道:两者并不一样,因为我不会要你去害人。 萧珉震撼了一下,哑然失语。 新月如钩,洁白的光辉洒在楚宫花园之中,四处寂静无人,只有萧珉主仆二人沿着花园中的青石小径,急急地向着楚王书房行去。 萧珉早已换回华美精致的女装,月光之下美得下凡仙子一般,琼章带着笑意,提着灯笼小心照亮前方道路,回头向着萧珉一笑,提醒道:公主小心些。 萧珉点点头,她离开楚都时,担心绣玉会因为以往一些小事对琼章不利,特地将琼章调到明妃身边当差,直到她回到楚宫,明妃担心她身边没有得力的人,又将琼章调了回来。 琼章见到萧珉,不由得喜出望外。 萧珉深夜出行,却不唤来无锋跟随,表面上对琼章说,是无锋身上伤口还没有好,需要多加休息,实际上却是她不想让无锋知道她来楚王书房找东西。 甚至她还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只是楚王那沉着老练的眼神,让她觉察到,他前面所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一种冠冕堂皇的铺垫,只有她要去找的那件东西才是楚王能放心将楚国交给她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停在楚王书房外面,稍微定定神,告诉琼章等在外面,自己轻轻地推开门。 高大书桌后一排排的紫檀书架,她按照楚王告知的地方,掀开《后唐年鉴》的上册,从头翻到尾,都没有找到楚王所说的信笺,她不敢大意,又将周围的史书都一一打开翻阅,仍然是一无所有。 难道是楚王故布疑阵,本来就空无一物,她摇头,蹲下来,仔细查看整个书架,无意中背部撞到书架前高大的书桌,砰地一声,书桌下面猛地窜出一个黑衣人。看来他刚才正在书房翻找东西,萧珉突然闯进来,他只能躲在书桌下,如今萧珉蹲下身子,马上就要现他的踪迹,于是赶快钻出来逃跑。 尽管萧珉胆大心细,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向后跌倒,她一眼看见黑衣人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信笺,大声叫道:你是什么人,把东西给我。 黑衣人猛地推开萧珉,便向书房外跑去,萧珉不肯放过他,一抬手几十支连环机弩向着黑衣人背影射了出去,却被他躲开,咄咄咄地成品字形全钉在书房门上,黑衣人向外跑去,将琼章手中的灯笼撞落在地,琼章吓得大叫。 萧珉也站起身跑出来,顺手抽出书房墙壁上的宝剑,擎在手中追了出去。 黑衣人施展身法就想要跃上房檐,萧珉追出来,一剑刺出,将黑衣人的身影又拦了回来,她唰唰连刺几剑,凌厉的银光将黑衣人周身裹住,那黑衣人似乎没有想到她如此棘手,又好像顾忌什么,不敢伤害她,因此上竟然被她拦住难以脱身。 琼章的惊叫已经划破了静谧的宫闱,远处火光闪动,人声鼎沸向这里赶来,黑衣人心中急,转身向她肩膀之处点到,萧珉向后一闪,那黑衣人却不肯放过她,双掌一合向她当胸击来。 萧珉一皱眉,却来不及躲闪,眼看着那黑衣人掌风已经到了面前,斜刺里伸出一双手接住了黑衣人的双掌,双掌一对,黑衣人踉跄一步,那双手掌分开黑衣人的双掌,猛地击在他的胸前,排山倒海的内力冲击而来,黑衣人踉跄一步,口吐鲜血,却也借着这股推力跃上墙头。 萧珉转身一眼看见,突然现身救她的人穿着普通宫人服装,可面容却十分熟悉,正是武都城下和天心白比拼第三场的穆军。 她一怔,楚宫的侍卫已经吵嚷着来到近前,那人低声说道:卑职晚上拜访公主。 萧珉尚未回头,那人已消失不见。 一群楚宫侍卫围了上来,带头的侍卫领向着萧珉深施一礼,说道:属下来迟,请问公主没有受到惊吓吧? 萧珉摇摇头,几名侍卫已经站在琼章面前,向她询问事情经过,琼章看见萧珉向她微微摇头,心中清楚,只是简单说了说,并没有提突然现身向公主施以援手那人。 公主,你无恙吧?楚安也被这里的事情惊动,专程赶了过来,眼睛盯在萧珉脸上便不再移动,担心的询问。 四周的楚宫侍卫都恭敬地给楚安施礼,楚安淡淡摆手,走到萧珉身边,继续确认着问道:公主,你怎么深夜出现在此处。 一句话提醒了萧珉,她找不到楚王让她寻找的东西,自然要赶快禀报给楚王。 一念及此,她抬头向着楚安说道:世子,我们要赶快去参见楚王。 169 失不复得 下 曲径幽深,楚宫侍卫远远地跟在楚安和萧珉身后,不敢过于接近唯恐打扰两人说话。 楚安看着身旁的萧珉,几个月不见,她在外面经历风霜之苦,不但看不出丝毫憔悴,反而更加美丽了,洁白的月光映照在她秀美无暇的脸上,映衬出耀眼的光辉,美得夺人心魄。 他低声说道:公主,你在外面受苦了。 萧珉抬头一笑,明眸如星,问道:不算辛苦,世子和绣玉过的如何? 楚安听她提到绣玉,有点窘迫,说道:还好,母妃体谅她照顾勤儿辛苦,给了她侧妃名分,不过,绝不会影响你的地位。 萧珉扑哧一笑,说道:孩子的名字叫勤儿吗,真是好听。绣玉始终是我身边的人,你对她好些,我才能心安。 两人下午相见时还有几名心腹大臣在场,萧珉把前方战况详细说明,众人便商讨起对策,后来萧珉便告辞回宫。他一直和那几名大臣讨论政事到现在,因此上,两个人相见到现在,竟然还没有机会说几句体己话。 此刻,楚安被她笑得心猿意马,时隔许久未见,明明心里十分想她,见到她却不太敢表露出来,他看着萧珉垂在两侧的纤纤玉手,边走边像个小女孩那样游荡着,不由得两只大手互相搓来搓去,想着如何才能将她手牵到手中,显出夫妻间那种许久未见的亲热劲来。 他略顿了顿,前面是个转弯的路口,他一边告诉萧珉,一边不着痕迹地想去伸手拉她,萧珉却抬头一笑,两只手随意拽了路边馥郁盛开的丁香花,揉碎了丢在风中。 楚安扑了个空,只好作罢,问道:如此深夜,想必父王已经休息,公主还去那里做什么? 萧珉想到楚王的事情终究也会让楚安知道,因此并不瞒他,直接告知要在后唐通鉴中找一封信出来,却被那个黑衣人捷足先登。 楚安皱皱眉头,说道:父王将一封重要的信藏在,那黑衣人又怎么会知道,还抢在你前面拿走呢,我已经派人大肆搜查整个楚宫,有可疑的人都会捉来询问的。 萧珉心中对楚宫侍卫能搜到此人一点不抱希望,毕竟他没有露出真容,她也没有本事在他身上留下记号,便是面对面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何况是一群和他连照面都没打过的楚宫侍卫。只是这些话她埋在心中,也没有说出来,搜查一下也好,总比那黑衣人以为就此无事,从此在楚宫中更加放肆大胆要好。 她默不作声,突然想起黑衣人如何能知道信笺藏处的问题,她略一回想,今日从楚王翔云阁内室中走出来时,绣玉正是站在门边上,她当时本来疑心绣玉偷听,却觉得明妃和楚安在一旁,她不敢如此放肆。 她想想,装作无意间问道:我今日和父王在里间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你们难道不好奇在谈些什么? 楚安面色一红,说道:你是我的妻子,父王想来叮嘱你好好照顾楚国和我的事情,我心中自然明白。母妃有点担心,父王突然身体不适,因此让绣玉在门边探探里面的情形。 萧珉心中一动,难道是绣玉听到楚王有东西要交给她,提前派人抢在自己面前拿走。 她疑心骤起,也不当着楚安面前表现出来,只是说道:父王宫殿就在前面,先派下人去通报一声,再进去拜见如何? 楚安点点头,一名宫人一路小跑到楚王宫殿先报信去了。 楚安和萧珉也加快了脚步,虽然还有一段道路,但是两人都有些沉默,萧珉满腹心事,无话可说,而楚安则是满腹话语,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闷闷地憋在心里。 两人正走着,那名抢先去报信的宫人却慌里慌张的跑了回来,叫道:世子,不好了,大王大王 前面的宫殿中,悲声大放,楚安面色一沉,已经快步向翔云阁跑去,萧珉心中一紧,也跟着快步跑过去。 里面已经哭作一团,还没到内室已经听到里面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楚安冲进里面,一眼看见明妃趴在床上父王身上,哭得昏天黑地,已知大事不好,也扑在楚王的身上大放悲声。 萧珉远远地站着,看到眼前的悲伤场景,如在梦中一般,中午还拉着她说话的老人,眨眼之间,就这么没了? 她呆呆地站着那里,渐渐地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团。 外室几名心腹大臣连夜赶到楚宫和楚安商讨楚王丧葬和楚安新王即位之事,楚王身体抱恙已久,这些事他生前早和几名心腹大臣有所交代。 内室之中,明妃丽妃绣玉等人哭作一团,萧珉擦干眼泪,总觉得楚王这样的英雄人物,不会事情交代不清就这样辞世,他还没有听到她答应要好好照顾楚国,怎么能放心松掉那口气。 楚王一死,她便无法知道他打算交给她什么东西,能让他那样自信可以改变萧珉的想法。她想起贺兰藏所说,楚安被确定为王储,自己站稳根基,燕前尘没有耐心等到楚王寿终正寝,不由得心中忐忑,难道楚王真是死得有蹊跷。 她隔着模糊的泪眼,去看绣玉,却正看向绣玉投向她探询的目光,不由得垂下头,决定调查此事。 楚王丧葬讨论之事告一段落,萧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住所,被琼章服侍梳洗之后,便上床休息。 今天生了太多的事,她难以入眠,又想起那名内力深厚的穆军说到无人时会来找自己,便起来抱膝坐在床上等着。 果然少顷,有人轻敲了几下窗子,不等她回复,便从窗口无声无息进到房中。 他看到萧珉抱膝坐在床上,恭敬地抱腕施礼,轻声道:公主。 萧珉在黑暗中,轻声问道:你能和我解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那名男子说道:是小公子派我尾随来保护你的,我已经混进楚宫,是个不引注意的宫人。 萧珉心中一暖,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风十七。 萧珉想到原来的风十七已经死了,这个风十七想来是贺兰藏找到补充进来,想不到却比风一和风十八的武功都要高强。 她点点头,问道:十七,那名黑衣人你能看出他的路数吗,他拿走了我很想要的重要东西。 风十七摇摇头,说道:属下赶来的晚,只来得及拦住他向您下手,倒是不知道你想要他手里的东西,如果提前知道,他的武功不是特别高,应该跑不了他的。 萧珉听到武功不是特别高这句心中稍微有点恍神,也许这个人不是燕前尘派来的,若是无锋一样的亲信,武功总是不会太弱的。 她想想问道:你是江湖人士,见多识广,知不知道有没有一种毒药,可以令人在睡眠中不知不觉地死去? 风十七认真想了想,说道:属下不擅用毒,倒没有听说过这种毒药,只是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便是比这种再奇特的毒药想来也是有的。 萧珉点点头,拿出一个**的绢帕,交在十七的手中,问道:你能不能找个用药的高手,看看这药有没有可疑。 这药是她走进去楚王内室,看到他床边放着的药碗,里面还残留了一些药汁,趁人不备将它倒在绢帕上带回来的。 十七接过手帕,说:光看这药汤的汁液,恐怕很难看出端倪。 萧珉略微一想,说道:的确是有难度,这样我明日再交给你一张药方,你帮我找人看看这药汤和药方里的药是否一致,这样应该会容易一些。 她心中已经决定,明日就找御医来,问问楚王长久以来的病情,再要来他给楚王看病开具的药方,若是两者一致,想来楚王被下毒的可能性不大,若是药汤和药方对不到一处,则楚王的死因确有可疑之处。 她看着风十七,两人又约定了以后联络的方法,便送走了风十七。 她躺回床上,脖子上挂的金叶子紧紧地贴在心间,她心中一动,这金叶子是她和天心白和小怜结义的信物,但是她当时身上没有贵重之物,因此就用了贺兰藏初见时留给她的金叶子穿凿而成,现在想想又何尝不是她和贺兰藏的信物。 她将金叶子掏出来,拿在手中,闭起眼睛,脑海中闪现出贺兰藏俊雅如玉的脸,骄傲含笑的眼睛,伴着窗外射进来的皎洁月光,慢慢地沉入梦乡。 一连几天,楚安都忙着处理楚王的丧葬之事,还要为楚王守灵,萧珉每日里见到他的时间并不长。 第二日,她便唤来给楚王治病的御医,和他交谈,现他也认为楚王的这场病生得有些奇怪,来得过于突然,生病过程中又时好时坏,很难控制。 萧珉将他的话记在心中,又拿了他开给楚王的药方,便转交给了风十七去查。 170 走漏风声 上 绮梦阁本来是楚王一个失宠故妃的居所,因为绣玉被晋升为楚安的侧妃,暂时掌管后宫的明妃就将这处宫院重新装点修缮后,赐给绣玉居住。 萧珉回来几日,终于决定去绮梦阁看看绣玉,因为她实在有太多话想要和她说。 她走进绮梦阁,负责守门的宫女告诉她,玉妃未在阁中,去给楚王送暖胃汤去了,萧珉一阵恍惚,随后才想起,楚王既死,楚安便是新楚王,虽然还没有登基大典,但是在人们的心中,他已经是新的楚王。 萧珉点点头,让宫女退下,带着琼章在阁中等绣玉归来。 两个人在内阁坐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内室传来婴儿清脆的啼哭声,萧珉和琼章对视一眼,站起身向内室走去。 只见内室雕龙画凤的紫檀大床旁,有一个精致可爱的红木摇篮,两人轻轻走过去,摇篮中一个未满周岁的宝宝正依依呀呀的哭,哭声细细碎碎,十分好听。 听见有人声,他睁开乌溜溜的眼睛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要抱,那个样子实在特别可爱稚嫩,萧珉心中一软,俯身轻轻将婴儿抱在怀中,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光滑的小脸上逗弄,笑着说道:勤儿,你就是勤儿吗? 勤儿迷迷糊糊之间,竟把萧珉的指头当成了母亲,张着小嘴随着她的指头一阵乱咬,像个着急找食的小鸟,逗得两人禁不住都笑起来。 萧珉向着琼章说道:看来小家伙儿是饿了,你赶快去找这阁里的宫人来,给他准备吃的。 琼章答应一声,便着急地向外跑去,还没有走出内室,绣玉已经急匆匆地跑回来,看见孩子抱在萧珉怀中,冲过去一把夺下孩子,口气不善地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萧珉不悦地皱皱眉,绣玉这种慌里慌张的样子,道行还不如以前了。 绣玉将孩子抢过来,看见他一切安好,才放下心来,只是仍然没有多少笑意,勉强问道:公主来干什么,若有什么事,叫人来召唤绣玉就是。 琼章面色一变,嘟囔着叫道:你那是什么态度,好像我们要害你的孩子一样。 绣玉低头紧紧抱住勤儿,说道:勤儿是我的命根子,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 琼章听她越说越离谱,叫道:你这叫什么话,谁要欺负你的命根子了? 萧珉却是看着她,眼神清冷,良久才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怎么你是做了太多亏心事,害怕被报复到你的孩子身上吗? 琼章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惊讶地蹙起眉头,萧珉看看她,说道:你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进来,我和玉妃有话要谈。 琼章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走了出去。 萧珉稳稳地坐在那里,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下毒害楚王? 绣玉一怔,身上一颤,狡辩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萧珉面沉似水,冷冷地说道:楚王不是生病,而是长期的慢性中毒。他临死前床边的那碗药汤里掺了毒药,是断肠草、夹竹桃以及其他几味毒药制成的,长期服用,人就会骨瘦如柴,萎靡不振,若是突然加大药量,服毒者就会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死去。 绣玉面带惊慌,却推脱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大王是寿终正寝,你不要编造谣言,搅得整个楚国动荡不安。 萧珉猛地站起身,大声说道:楚王是你毒死的,楚王书房中的信笺也是你找人抢走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是不是王爷命令你做的,那封信到底是什么内容?你必须告诉我。 绣玉挺挺胸膛,不肯示弱地叫道:是我做的又怎样,我都是按照王爷吩咐做的事,你不用现在来装好人,别忘了,我们一样,都是王爷派来在楚国做事的人。我们在楚国已经站稳脚跟,还要楚王在那里碍事干什么,难道你不想早点除掉他,好做王后。 萧珉清冷地一笑,说道:你做的事真的都是逍遥王吩咐过的吗,逍遥王也吩咐过你,让你密会黄锡富,让你联合黄锡富故意拖延援军度陷天心白于险境吗?你若真的事事听从逍遥王,我何妨向他求证一下此事。 绣玉面色雪白,她嫉妒萧珉,她知道天心白是萧珉的结拜好姐妹,萧珉远赴穆国,她想要借此对萧珉取而代之,先要砍掉她的左膀右臂。所以她用计说动楚安在楚王面前保荐黄锡富为援军将领,又在黄锡富出前,宴请拉拢黄锡富,只为让他助自己一臂之力,不着痕迹除掉天心白。 只是她想不到萧珉会突然回来,中途设计杀掉黄锡富,还带着援军帮天心白解围脱困,并一鼓作气,连战连胜,一直到攻占了武国都城。 对此她是又嫉又恨,却没有办法。 她微微抬头,声音不稳定地说道:你怎么知道?你没有证据,就不要血口喷人。 萧珉猛地一拍桌子,说道:黄锡富的近身侍卫跟着他一起参加你的宴请,看见你拉拢黄锡富的种种举动,黄锡富的书房中突然多了几件楚宫中流出的奇珍异宝,你要证据吗,我有大把可以给你,将你的罪名落实。 绣玉身子晃了一下,有点慌乱,萧珉已经清冷地说道:你好自为之,不要逼我动手对付你。 萧珉不是说笑,两人曾经亲密无间,怎么会不知不觉变得如此陌生疏远,互相提防,绣玉利用她去兴化草原的时间投身楚安的事情,她可以不计较,但是她不能容忍越来越自私的绣玉,自私到竟然想伤害天心白。 萧珉声音十分严厉,绣玉已经低下头去,她怀中的勤儿察觉到母亲的情绪,又加上肚子饿一直没有吃到东西,放声大哭起来。 绣玉心疼地去哄勤儿,低头之时的温柔让萧珉愣了一愣,她冷声说道:总之,你赶快把从楚王书房拿走的书信交给我,否则后果你自己承担。 楚王已经死了,而她一定要知道本来到底要告诉她什么。 你们这是怎么了?勤儿大声哭闹的声音中,楚安走了进来,一看两人情形,暗自皱了皱眉,复又轻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楚王突然辞世的事情已经弄得他焦头烂额,实在不想再为宫闱之事烦心。 琼章跟着跑了进来,嘴里还叫道:世子,你慢点,公主和玉妃在里面谈事情,看见这种情形也闭了嘴。 绣玉看见楚安走进来,突然之间数不尽的珠泪缓缓滴落,无尽委屈的样子,抱着孩子走到楚安身边,让楚安看她怀中勤儿哭得涨红的小脸,说道:大王,绣玉有事做的不对,公主来训斥我几句,勤儿饿着肚子没吃东西,所以哭得厉害了点。 在楚安心中,萧珉本来就是精明能干,无人能及的天赋聪明,他私下封绣玉为玉妃本就担心萧珉心中不悦,此刻看见她在绣玉宫中,不禁怀疑她来此兴师问罪。 他听到绣玉一声大王,见到她怀中的勤儿哭红的小脸,便想开解萧珉几句,可是他还没有开口,萧珉已经冷着脸站起来。 萧珉看见绣玉惺惺作态的演戏,连拆除她的兴致都没有,张嘴将楚安要出口的话堵了回去,冷声客气地说道:大王疲累,就在这里好生歇息吧,玉儿还有事,先行告辞。 她从楚安身旁冷冷擦身而过,竟然连看都没有再看两人一眼。 171走漏风声 下 为楚王守灵准备的全素宴。 明妃短短几天好像苍老了好几岁,本来***丰满的脸颊憔悴清瘦了许多,她拿起筷子刚夹好菜,还没送到嘴边,眼泪便又落了下来。 丽妃到底年轻些,即使难过却不像明妃和楚王厮守了几十年那样,一个人去了,另一个人要难过得伤筋动骨,久久不愈。 她看着明妃,心感其伤,便想用其他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她说道:明妃姐姐,这里的银餐具好肃穆雅致,的确用的有心思。 明妃擦拭了一下眼泪,提起精神说道:都是绣玉的主意,她说这样显得庄重,也能寄托我们的一点哀思。 楚安辞世,明妃过于伤心,将后宫中的事大多交给绣玉打理。 绣玉拿着长长的布菜筷子,帮着往每个人的碗里布菜,闻言轻声劝慰道:母妃,你再难过,也要吃些东西,如果你的身体垮了,父王泉下有知,一定会怪罪我们没有照顾好你。 一句话却让明妃又红了眼睛。 楚安轻咳一声,向着萧珉问道:公主,不知道武都城,我们能不能守住,后面还需要采取什么措施,如今举国皆哀,我不想武都城失守,让楚国人再经受一次打击。 萧珉点点头,其实这件事她刚刚回到楚都时,已经与楚安以及几名心腹大臣聊过,她心里清楚,楚安现在提起此事,不过想让明妃等人转移注意力,不那么悲伤。 她略算算,想起贺兰藏说过一个月内不会攻城,加上即使攻城,一个月的休战时间,武都城的守将可以准备更加充分,天心白等人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被贺兰藏旗开得胜,即使武都城最终守不住,也应该是又一个月的事情。 因此她回道:武都城两个月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贺兰藏虽然人多势众,我们楚军将领也不是易与之辈,当务之急,是尽快派兵,把占领原来的武国重镇都守卫好,不能出现当时武国那样,城防空虚,无兵守城,让敌人长驱直入。 楚安点点头,说道:若不是公主你当初提议武举科考,现在楚军的将领还真是会青黄不接。 萧珉想想说道:这次救援援军的副将当中,有一人叫张清泉,正是当时武举的第三名,资质不错,对楚国又很忠诚,找机会应该委以重任。 楚安点点头。 萧珉想想继续说道:父王驾崩可能会引起各个属国包括兴化两部族的反应,也许会有心怀叵测之人趁乱闹事也说不定,大王应该早日做好充足准备。 楚安点点头,萧珉远赴穆国之时,他已经代理很长一段时间朝政,对各项政务都很熟悉,勉强可算得心应手,楚王突然驾崩,他已经做好了一连串的准备。 他向着萧珉说道:周围的属国,都已经派了得力大臣去通报此事,并着力安抚,一旦事有不对,他们都会及时告知朝廷。只是兴化两郡当时是公主和刘将军去降服的,如今刘将军卧病在床,只能请公主代劳书信一封,送去给兴化两郡,以安他们的心神。 萧珉轻轻点头,说道:为大王分忧是我份内之事,大王有事尽管吩咐玉儿。 楚安眼中一暖,这次回来,他总觉得和她的距离更加的远了,听她这样一说,觉得距离拉近很多,他抬起手放在萧珉的手上,紧紧地握了握,说道:多谢公主。 萧珉一怔,却不便在这么多人面前推开他,只能假装害羞的低下头去。 明妃丽妃看着两人神情,十分欣慰,相视一笑。 绣玉跟着一怔,却是低下头掩住自己嫉恨的目光。 萧珉将她神情收在眼里,心中暗暗冷笑,只是又好奇她到底将那书信藏在哪里,她派风十七去她的绮梦阁找了几遍,却都没有找到。 几名侍女跟在绣玉身后随她回绮梦阁,一个聪明伶俐的侍女看着绣玉神情,乖巧地问道:玉妃娘娘,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外面太热,我给你扇扇风。 绣玉略一摇头,心中难过的感觉更强烈,连一个侍女都看出来她心中有事,楚安他却偏偏看不出来,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她的心情。 公主回来了,楚安本来就没有全放在她身上的心,此刻更是一点也不剩。 她想着绮梦阁中粉团似可爱的楚勤,下意识地狠狠捏紧拳,她绝不会放弃,整个楚国,未来的天下都是你的,我的勤儿,母亲一定会为你争到手。 她郁愤难平地回到绮梦阁,一眼看见绮梦阁门上多了一个特殊的标记,面色一变,对身边侍女叮嘱道:我有些累了,你们不必跟着进去,就留在这里吧。 侍女们连声应是。 绣玉推门进去,突然听见内室中有孩子天真可爱的笑声,连忙跑了进去。 一个长身玉立的灰袍男子站在红木摇篮前,双手高高举起襁褓中的婴儿,将婴儿举得高高的,逗得他开心的大笑。 绣玉的心被狠狠揪住,站在那里,吃惊地叫道:王爷。 那名男子缓缓回过头来,***儒雅的容貌上一抹疏淡的笑容,将一支手指比在唇边,说道:嘘,轻声,你看他笑得多开心。 绣玉看着被高举在空中的楚勤,犹不知危险的欢笑着,不敢擅自移动,轻声问道:王爷,你怎么突然来了楚宫。 燕前尘轻轻笑道:我来给楚王吊丧,他死了是我后唐的损失。 绣玉当然不会把他的话当真,却不敢提出质疑,只说道:王爷,你何不先把勤儿他放下来。 燕前尘轻轻一笑,眼神看来十分清亮,说道:要小心些,这可能是未来的楚王呢。可是小孩子太麻烦了,就算他不从高高的地方摔下来,也有可能遇到别的什么危险,绣玉,你说是不是? 绣玉垂下头,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才会亲自赶来,也罢,她拿了那件东西本来就是为了和他讨价还价。 燕前尘向着她一笑,继续说道:你说对不对,小孩子不会背叛人,会背叛人的只有她的娘亲。 绣玉抬起头来,说道:我没有背叛王爷,我只是想恳请王爷一件事。 燕前尘挑挑眉,问道:那是一封什么信,严重到我的绣玉要私自藏起来。 绣玉看着他,狠狠心说道:那是一封信,信上有名单和地址,而那些人知道当年天命之女传闻的真相,楚王若是把这个交到她的手中,她就会明白她真正的仇人是谁,再也不会替你卖命。 燕前尘不以为意地挑挑眉,问道:奥,那你怎么不交给她看看? 他的手还高高地抬着,楚勤被一直举得很高,动也不动,失去了开始的乐趣,哇哇大哭起来,绣玉心急如焚吗,正要走上前去,贺兰藏一个突然严厉的眼神就止住了她的脚步。 她颤声说道:绣玉不敢,绣玉只是想把这个信笺留着给王爷。 燕前尘一伸手,手指修长,指甲闪着健康的光泽,淡淡地说道:那就拿来吧。 绣玉跪在地上,一叠连声地说道:为什么王爷要用她来在楚国夺权呢,她对王爷并不忠心,三心二意,现在楚王已死,楚安即将登基,我也是楚安的妃子,我还有勤儿,王爷若是将注压在我们身上不是把握更大吗。 她想到她担心楚安也被人下毒,特地用了全套的纯银餐具却换不来他一点领悟,她对楚安曲意逢迎,殷勤小心却换不来楚安的真心,而萧珉刚刚现身,楚安对待她的态度就开始转变,她狠狠心,继续说道:就算将来楚安不在,勤儿登基,我也是他的母妃,楚国的政权只会落在我们的手中。和她比起来,我和勤儿更好操控不是吗?对王爷您成就大业更为有利吧。 172 稷山惊变 上 燕前尘听到绣玉说萧珉对他三心二意,眼眸一深,神情怫然不悦,只是绣玉低着头竟然没有看见。 她说完,充满冀望的仰起头,说道:王爷,你完全可以抛开她,我和勤儿就能够给你拿到楚国的江山。 燕前尘轻轻一笑,问道:如果我不呢? 绣玉伏低身子,同样倔强地说道:她如果知道真相,也同样不会帮您的。 燕前尘手指从楚勤的脸上划过,婴儿的肌肤真娇嫩,随意说道:你不会让她知道真相的,如果她知道信上内容,转而亲近楚安,你连一丝机会也没有了。 绣玉面色通红,这正是她把信藏起来,和逍遥王讨价还价的原因。 燕前尘看看跪在那里的绣玉,人为什么都要有私心呢,为什么有了私心就不听话呢,他暗自摇头,说道: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现在就把那封信拿出来吧。 绣玉低头沉默不语。 燕前尘神色一冷,握住楚勤的双手加重力道,楚勤稚嫩的身子怎样吃得住他这么大的力道,哇哇痛哭起来。 绣玉抬起身子,又不敢过去抢楚勤,担心燕前尘就将他这样抛下来,急声叫道:王爷,你不能伤害他,王爷,楚安若有意外,楚勤就是未来楚王,若是楚勤有个三长两短,难道你想让楚安和她赶快再生个孩子? 燕前尘挑挑眉,嫌恶似的减轻了力道,她和楚安有一个共同的孩子,不可想象。 楚勤经此一吓,已经越哭声音越大,几乎要哭得背过气去。 绣玉着急地扑了过来,燕前尘略带一丝嫌恶,一扫长袖,一道劲风击中绣玉的胸口,她被那股大力推着,身不由己地向后踉跄几步,撞到墙壁旁的半人高紫檀木柜,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一丝血迹从绣玉嘴角流了下来,映着她雪白的肌肤触目惊心,她抬起手,恳求道:王爷,你别伤害勤儿。 燕前尘一扬衣袖,绣玉又被一阵劲风猛地推倒,若不是顾忌别人现绣玉异样,此刻他已经扬起手来,噼噼啪啪地给她脸上留下记号。 把信封交出来。燕前尘已经淡淡的不耐,绣玉耽误他的时间够长了。 楚勤放声大哭起来,绮梦阁外的侍女在外面高声问道:玉妃娘娘,小王爷哭得很厉害,要不要我们进来帮忙。 绣玉急忙阻止她们:没什么,你们不要进来。 燕前尘的眸色越来越深,绣玉看出他越来越不耐烦,心中没了主意,只能说道:那封信,绣玉绝不会交给王爷,王爷若是杀了我们两母子,自会有人将那封信交到她的手上。 已经到了现在,交出去也是死,燕前尘绝不能容忍别人和他讨价还价,拿到信封,也会找机会除掉她们,不交也是死,既然这样,何如赌上一赌。 绣玉伏在地上不动,燕前尘眸如血染,已经动了杀机,他紧紧地盯着她,楚勤的哭声越来越大,远远地传扬出去,绮梦阁外的侍女们都不知所措。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整齐的请安声,然后是楚安粗声粗气的大嗓门:你们都在这里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小王爷哭得很厉害吗? 侍女们不敢回嘴,只能跟着楚安推门进来。 绣玉绝望地盯着燕前尘,若是他执意不离开,会演变成什么样的局面。 门外楚安的声音一传过来,燕前尘心念数转,终于将楚勤放回摇篮,袍袖一挥,人已经消失不见,绣玉快步跑到摇篮,将楚勤紧紧抱在怀中,泪如雨下。 楚安进来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幅画面,不由得一怔,走过去揽住绣玉和楚勤,轻声问道:你们怎么了? 绣玉摇摇头,眼泪已经像断了线的珍珠,纷纷滚落下来。 楚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如今公主虽然回来了,她却并非善妒无理的人,我也不是薄情的人,你不用担心受委屈,也不用担心勤儿。只要是我的子嗣,一定都可以享受荣华,衣食无忧,你不用想的太多,只管放宽心,照顾好勤儿就好。 绣玉眼泪更多,楚安一番话,让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看看襁褓中的楚勤儿,此时看着爹娘,也知道没有危险,小嘴咧着笑得极为香甜。绣玉心中矛盾起来,她一心想给楚勤争得将来的楚国江山,这样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勤儿他真的愿意当一个劳碌辛苦的君王吗? 她看着楚勤,心神恍惚,可是不管是楚勤还是楚安以后可能会有别的孩子,只怕都很难健康长大,燕前尘想要夺得楚国权利,怎么能容下这些楚国王室真正的继承人。 楚安看她继续呆,想起自己过来的正事,说道:再过几日,父王就要迁柩到稷山王陵,到时勤儿也要去参加下葬的大典,山中风大,你多准备些衣物,莫要把他吹着了。 绣玉这回听得清楚,她亲自安排下毒毒死老楚王,心中无不歉疚,只能在心中默默求菩萨保佑,若是有什么报应,都到她一个人的身上来,不要牵连她无辜的孩子。 灿若云霞的锦缎罗纱,用孔雀羽毛和金线捻成的纱线织成,又被巧手工匠缝制成光华灿烂的御寒长裘。 琼章爱不释手的摩挲着,说道:公主,大王对您真好,送来这样珍贵好看的长裘,只为了给您御寒用。 萧珉看看长袍,眼中闪过一抹忧色,太贵重了,做这一袭长裘不知道要死多少只孔雀,楚安刚刚登基,她并不希望他染上骄奢之风。 她向着琼章笑道:你喜欢,送给你了。 既然东西已经做出来了,终究就是给人用的,她并不喜欢这种过于奢华灿烂之物,若是琼章喜欢,便送给她,也算物尽其用。 琼章连忙摆手,大王送给公主的东西,她怎么敢要,若是被大王看见自己穿着他送给公主的东西在宫中乱晃,还不叫人把自己砍了。 萧珉也不为难她,说道:那你就先收起来吧,总之,父王下葬时,我是不会披这件长裘参加的,被其他臣子看见,只怕对大王有所误会。 琼章点点头,门外有人通报,大王驾到。 萧珉和琼章站起来,亲自去迎接楚安光临,琼章极有眼色,一看楚安来到,就找个借口回避出去。 偌大华丽宽阔的宫殿,只有楚安和萧珉两人,楚安抬头看见,柔和的灯光下映衬的萧珉晶莹如玉,娇美无暇,心中一动,但他知道自己尚在服孝期,因此上并不意图接近萧珉。 萧珉被他深情的双眸凝视,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想着最近无论如何也要从绣玉那里拿回信封,那信笺里也许就有她想要的答案,那时她若仍然选择留在楚国,便远走边疆,为出国开疆辟土,也不想留在宫中面对楚安。 楚安坐在她的身旁,问道:公主,最近为父王守灵,不能常常陪在你身旁,等到三月服丧期满,本王一定多抽时间来陪你。 萧珉一怔,努力掩饰心底的不自然,说道:大王,父王下葬大典结束后,我也要及时返回武都城,那里情势危急,我过去总能帮点忙。 楚安神色一动,牢牢盯紧她的眼睛,不容她回避,正色说道:公主不必那么辛苦了,我已经给田桂晔将军去函,让他到武都城去镇守边界。你毕竟是一介女子,我大楚万千男儿,实在不应该让公主奔波在战场之上。 他这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他这一番布置提前没有向她透漏分毫,萧珉一怔,楚安越来越有大王的态势,口吻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命令味道。 萧珉看着他,想起从武都城临行前,一个霸道傲气的男子揽着她说,给你一个月,一个月不回来,我便攻破武都城,长驱直入到楚国来见你,不由得微微失神。 173 稷山惊变 中 三日后清晨,肃穆青翠的稷山山麓,哀伤的送灵歌遥遥传来,雪白的纸钱雪片似的从进山的人们手中扬落,飘飘扬扬地覆盖了整个山麓。 山里的清晨确实有些寒气,萧珉紧紧衣服,转过身看着绣玉将楚勤裹得密不透风,才放心地转过来,只是她和绣玉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远远望去,逶迤婉转的稷水河绕着稷山山脉流淌,曲线似一条盘龙一样,高大坚固的楚国王室封冢在稷山山脉的众山环抱之中,风景秀美,风水也是得天独厚,正是建筑在山水龙脉的生脉上。 经过封冢外围的两道高大的围墙,一条宽阔笔直的青石路直通楚国王陵,楚国历代的君王后妃都葬在此处。 楚安扶着明妃走进楚王楚洪度生前已经为自己准备好的高大墓穴,丽妃萧珉绣玉等人也跟着鱼贯而入,几名抬着棺椁的士兵,将棺椁放在墓穴正中的莲花玉石圆台之上。 楚安微微摆手,那几名士兵知道要留给楚安等人和楚洪度践行的时间,沉默地退了出去。 楚安扶着明妃走到楚王的棺椁前,明妃还没有说话,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不胜悲戚。 楚安看看墓穴里原本驻守的一队士兵,摆摆手,示意他们也先出去等候。 那队士兵微一躬身,向墓穴.门走去。 那队士兵领从萧珉身旁经过时,她突然心中有一些惴惴,向着那士兵领仔细看去,他的头盔却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脸。 萧珉又仔细看了他几眼,没什么特别,不由得微一摇头,打消自己的顾虑。 明妃终于对着楚王的棺椁痛哭失声,抛开身份地位不谈,她也只是一个失去亲人的女子,其余诸人也跟着暗暗垂泪。 萧珉正想劝慰明妃几句,那名刚经过的士兵头领却去而复返,向着楚安走去。 电光火石之间,萧珉飞闪过一个念头,冲到前面猛地推开了正扶着明妃的楚安。 楚安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正在迷惑之时,他原来站立之处,那士兵头领手中一把锋利的匕刺出,银光一闪,刚巧扑了一个空。 楚安一愣,随即意识到生了什么事,大声叫道:来人啊,捉刺客。 他的声音已经来不及传出墓穴之外,整队士兵都是刺客的同党,刺客向楚安行刺之时,他们已经启动了封住墓穴的机关,吱吱呀呀的一块巨大条石落下,将众人都封在了墓穴之中。 刺客一击不中,面色大变,转身向身旁的萧珉刺出匕,骂道:臭女人,又是你坏了我的事。 他熟悉的声音让萧珉大吃一惊,看到那张虽然俊逸却被仇恨折磨变了形的脸,不可置信地叫道:楚泰,你没死。 假扮成士兵领的刺客正是楚泰,猛地一招匕刺出,萧珉在震惊当中,双手挡住楚泰持刀的手,用尽全力不让他刺下来。 眼看着寒光闪闪的刀尖逼近了萧珉眼前,楚泰狞笑一声,力气越来越大,萧珉渐渐支撑不住,楚安猛地过来,双手扭住楚泰持刀的手,用力一扳,楚泰不肯松手,两人争夺之间,楚泰手中的匕从楚安身上狠狠划过,划破他胸前的衣襟,割开深深的伤口,血肉模糊,鲜血呼呼地冒了出来。 楚安看着楚泰,激动的叫道:大哥,你没死,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泰冷笑一声,表情比哭还难看,曾经很英俊的脸因为仇恨已经变了形,叫道:我是父王的亲生儿子,父王怎么会忍心杀我,只是将我关在这里而已,对外人尤其是对你,才说我喝毒酒死了。 楚安看着楚泰疯狂的表情,再看墓穴之中,他的手下已经将明妃等人逼在角落,若不是几名忠心的宫人拼命抵挡,只怕明妃等人早已死在乱刀之下。 他叫道:大哥,你没死也好,我接你出去做王爷,为什么我们兄弟要自相残杀? 楚泰狂笑几声,好一句兄弟,害人不浅,自古以来皇家的兄弟就没有真正的手足之情,他持着匕继续疯狂地刺向楚安,说道:做什么王爷,杀了你,我就是楚王。 楚安抽出腰间长剑,格挡住他的匕,说道:你这个乱臣贼子,父王饶你不死已是大恩,还痴心妄想当楚王。 萧珉拾起死伤士兵掉在地上的武器,冲向明妃等人躲藏的角落,帮着几名宫人抵挡那些士兵的进攻,一边借此理清思路。 楚泰刚才说他是被楚王关在此处,那么是谁偷偷把他放出来,而且他们这一行人进墓穴前,她和楚安的护卫都被主持丧葬的法师要求留在外面,就连无锋也不例外,冥冥中就像该有此劫一般,又好像是有什么人早已在暗中安排好了一切。 她侧耳倾听,墓穴外面一片吵吵嚷嚷,敲击巨石的声音从外面隐隐传来。不由得面色一喜,鼓励道:大家撑住,外面的人已经在想法救我们,他们只有寥寥几人,外面的人一打开墓穴,他们都要被凌迟处死。 萧珉这番话既为给自己人鼓劲,也是想要打击楚泰的手下。 楚泰听完萧珉的话,猖狂地大笑道:你们不用再等了,这块条形巨石重逾万斤,我早已经破坏了洞口的机关,外面的人想要打开,没有两三日根本是休想。 楚泰的话一说完,立时一个宫人手一抖,露出破绽,被楚泰手下砍成一刀两半,鲜血四溅,丽妃尖叫一声昏倒过去,明妃不顾一切挡在绣玉前面,挡住早已吓得哇哇大哭的楚勤,不让他看见这血腥的一幕。 萧珉咬咬牙,她还有一个秘密武器没有使用,就是她衣袖中的连环机弩,但是她的连环弩只能射一次,现在还没到最后关头,不能使用。 楚安本就是武将出身,虽然久未征战沙场,武艺不算生疏,危急之下,也使出了真功夫,楚泰一时半刻并伤不了他,他看着萧珉和宫人挡在一群士兵前面,不让他们接近明妃等人,心中稍安。 当下动心思捉住楚泰当人质,威胁他那些手下停手,楚安想到即做,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吸引楚泰到了近前,一侧身躲过他手中的匕,一手揪住他一支胳膊,反向一扭,将他擒拿住。 楚泰拼命地挣扎着,脸色涨的紫红,叫骂道:楚安,你有胆子放开我,我们重新打过。 楚安看他样貌竟然已似狂一般,暗暗心惊,心里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毕竟他们是亲生兄弟。 他押着楚泰走到他手下与宫人打斗之处,扬声叫道:楚泰已经被本王抓了,你们赶快丢下兵器,本王可以饶你们不死。 楚泰疯狂地叫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的那些属下并不因为他被抓住就停下攻击,反而更疯狂地攻击,有一个士兵转过身就给楚安一刀,楚安险些闪躲不及,中了他的暗算。 楚泰狰狞地大笑。 楚安怒不可遏,一只手拧住楚泰,另一只手持刀来给萧珉等人帮忙。 萧珉一怔,叫道:你看好楚泰。 可惜她已经提醒晚了,楚安轻易制服楚泰之后放松了警惕,他有没忍心立刻杀了楚泰,楚泰已经挣脱开来,从衣袖中突然又滑出一把匕,猛地刺向楚安腹中。 楚安猝不及防被楚泰一刀正中腹部,鲜血直流,捂着肚子连退了几步。 而楚泰已经疾步上前,奔着绣玉怀中的小楚勤刺去。 173 稷山惊变 下 楚泰的匕快逾闪电向绣玉怀中的小楚勤刺去,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挡,绣玉尖叫一声,将自己的身子背了过去,却迟迟没有感到匕刺在身上的疼痛。 她转过身,明妃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腹部一个很深的伤口,血流如注,向着绣玉欣慰地一笑,费力地说道:就让我留在这里给你父王做伴也好。 绣玉失声痛哭,楚勤的哭声也猛然高起来,楚泰看见一刀捅死了明妃,歇斯底里地笑道:捅死你更好,你这个贱女人,若不是你,父王怎么会对母后那么薄情杀了你正好给我的母后报仇。 萧珉一怔,立刻赶上去挡在楚勤和绣玉之前,楚泰眼睛已经杀得血红,叫道:你这个女人三番四次坏我的事,我哪里不如楚安,你居然选他也不选我?你帮着楚安做了多么事,要是没有你,父王也不会要废黜我,都是你这个女人坏事! 萧珉看他已近疯狂,任他狂乱地大叫,理也不理,手持兵器向着楚泰连连刺去,楚泰却不闪不避,任萧珉的兵器砍在他的身上,溅出一道道血光,砍得心惊肉跳,几乎要下不了手去。 楚泰手持着匕不受阻挡地向着萧珉迎头刺下。 萧珉面色一变,奋力推开身后的绣玉母子,向后闪躲,抬头向着楚泰射出衣袖中的连环机弩,十几支锋利的连环弩闪着寒光带着呼呼风声迎面而来,楚泰仓皇间抬手一撩,两支连环弩撞在他的匕上,叮叮两声落在地上,其余的连环弩有的钉进他的胳膊,有的钉在他的脸上,鲜血直冒。 他的样子十分可怖,萧珉顾不得害怕,冲上前去,将手中的兵器向他的咽喉刺去,却被楚泰一把抓住。 锋利的宝剑被楚泰抓在手中,割裂他的皮肤,血肉模糊,露出白森森的骨头仍然不肯放手。 绣玉在萧珉身后吓得放声大哭,萧珉咬咬牙,想要用力抽回宝剑,可是楚泰此刻濒临疯狂,竟然力大无比,萧珉怎样用力也抽不回宝剑,抬眼一看他的神情面目,心中也是一惊。 楚泰一手握住萧珉的宝剑,一手拔下身上的连环弩,鲜血顺着弓弩的尖端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萧珉头皮麻,楚泰已经抡起连环弩向萧珉刺来,萧珉闪躲不及,当头一道锐利的银光闪来。 萧珉无处可躲,一手从楚泰身上也拔出一支弓弩,向刺到眼前的弓弩拦去,噌地一声,两下里激荡出耀眼的火花,萧珉手中的弓弩被楚泰手中的弓弩大力地撞击,虎口麻,一松手,弓弩向远处飞了出去。 而楚泰手持弓弩,满脸狞笑,向着萧珉胸口刺来,再也无处可躲。 楚安受伤后好不容易爬起,却被几个士兵拦在那里,一手捂住胸口一手厮杀,接连杀了几个士兵,看到楚泰就要刺中萧珉,心中一急,飞身扑了过来,挡在萧珉的身前,却被楚泰将那支弓弩狠狠地捅在他的背部。 楚安猛地一动,一口鲜血猛地溢出,还挣扎问道:公主,你没事吧。 楚泰拔出弓弩,按住楚安,狂般狠狠地一下一下刺进去,楚安口中吐出鲜血,说不出话来,萧珉眼泪一下冲出眼眶,疯了一般叫着,从地上捡起一支宝剑在楚泰仰天得意大笑时,直直刺了过去。 鲜血喷涌而出,楚泰伸手不可置信地指着萧珉,捂住胸口,向后仰面跌倒。 萧珉扑过去抱住楚安,他躺在萧珉怀中,口中不断呛出血来。 萧珉徒劳地按住他后背的伤口,无助地说道: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你,你不会死的。 楚安受此重创,已经知道自己必然逃不过此劫,费力地说道:公公主,我总算救了你,没让你伤在他 萧珉的眼泪喷薄而出,眼前还出现燕都王府之中,胖胖的楚安狂放不羁地跳着胡旋舞,在众人面前掷杯于地粉身碎骨,豪气地说道:楚二终生只娶公主一人为妻,绝不另娶纳聘,若违此誓,有如此杯。 又好像看见,他满面通红,强忍着宫中**,整整一夜将她揽在怀中,却不动她分豪,又好像看到他站在稷山上说:公主若是喜欢,以后准备充足,我们再来稷山。 她眼泪已如断线珍珠纷纷落在楚安的脸上,连声说道:你忍住,你还说我们要一起再去稷山。 楚安探手摸着眼泪,说道:你,你为我哭了啊,别哭 绣玉已经抱着楚勤扑了过来,楚勤哭得格外大声,楚安伸手去摸他小脸,向着绣玉说:好好待他 绣玉拼命地点头,萧珉已经泣不成声,为什么在关键时刻是她从来不肯放在心上的楚安会不顾生命来救她。 楚安看着绣玉,说:对对不起。 绣玉心中忽然明白他所说对不起的含义,那是从来没有将她放在心上的歉疚。 楚安的伤口血越流越多,萧珉拼命按也按不住。 楚安拉住萧珉,说道:你是我的我的妻子。 萧珉含着泪水拼命点头,楚安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说道:帮帮我照顾好楚国 他话刚刚说完,拉住萧珉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萧珉紧紧地拉着楚安的手,拼命地摇晃,楚安却是再也没有醒过来。 阴暗的墓穴,没有一丝光线能投射进来,原本洞穴中点燃的烛火也被萧珉熄灭。四周一片漆黑,这样也好,以免看见遍地的尸体,会感到害怕。 墓穴是密闭的,三个人不知道在里面被关了多长时间,渐渐地感觉到呼吸困难。 绣玉和萧珉两个人捐弃前嫌,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绣玉靠在萧珉身上,有气无力地说:公主,我想我支持不住了 萧珉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别说话,你听外面一直有声音,他们在想法救我们,支持住,我们一定能出去。 绣玉凄惨地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他们为什么选你了,我知道 她声音里有不服输,也有认命。 萧珉捏住她的手,轻声命令道:不许说话,保存体力,我们一定能出去,你还要照顾勤儿 绣玉却好像已经陷入自己的回忆,不顾萧珉的劝阻说下去,也许这黑暗闭塞令人狂,于是再也不肯藏住人心中的秘密。 她轻声说道:我是后唐皇族外戚家的女儿,从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被送到一个很大很华丽的院子里被挑选,里面有很多的女孩子,但是只有几个像我这样漂亮聪明的才被留了下来。那里就是逍遥王府,那个完美如妖孽的男人就是王爷,他请来名师教我们许许多多的东西,他对我们说,我们当中学这些东西谁学得最好,将来就派谁担任最重要的任务,派谁去 萧珉拦住她:绣玉,你不要再说了节省点力气 绣玉如闻所未闻,继续回忆道:为了做那个最出色的人,我一直拼命地学习训练,总算做的最好,王爷在府里的差事一向都是派给我。我甚至认为,也许有天王爷他可能会娶我。谁知道,他竟然把你领回来,一个干瘪瘦弱的小丫头,还派我来服侍你。 萧珉也垂头陷入了沉思,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逍遥王,没有被他领回逍遥王府,可惜一切都无法改变了。 绣玉笑道:我还一心以为王爷只是用这个任务来考验我几天,谁知道,竟然是真的,让我服侍你,让你这个小毛丫头假扮明玉公主,真的让我做你的侍女,陪你出嫁楚国 她狂笑着,笑得流出眼泪,继续说道:我不服,我好嫉妒,我努力了十几年,而你不过到王府短短几个月,凭什么你要在我的上面,凭什么王爷的目光就全给了你一个人,凭什么你就要比我强。 萧珉紧紧地攥紧拳头,心中同样也有许多不甘,她何曾稀罕,如果能如闲云野鹤般自由,她何曾稀罕这些 绣玉激动起来,声音禁不住越来越大,说道:我越来越不服气,越来越想不明白,凭什么他们都爱你,王爷爱你,无锋偷偷喜欢你,甚至连我费尽心机处心积虑夺回来的楚安,至始至终心里只有你 我想不明白,我不懂,我一直嫉妒你 她放声大笑,声音里几许悲凉,却有几分报复的快意,继续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哈哈,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比我更惨,他们只不过是利用你,只不过是因为你的命运被天机先生预言,所以他们要利用你,因为要利用你,所以才喜欢你 绣玉的笑声回荡在密闭的墓穴里,折射出恐怖的回音。 萧珉一下子拽紧她,激动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天命之女,你怎么知道,楚王留给我的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你快告诉我 174 稷山惊变 下1 绣玉得意地说道:楚王,呵呵,那只老狐狸他也不过是利用你罢了,他死就死,你干什么那么伤心? 萧珉激动起来,说道:你是不是看了那封信的内容,怕我拿不到信,直接去找他询问,所以下毒把他毒死了,那封信到底是什么内容,让你这么心狠手辣。 绣玉娇声笑道:关那封信什么事,你离开楚国,王爷已经命令我给他暗中下毒了,当然是慢性毒药,这样才可以操控过程,他就是死了,楚国人也只会傻到以为他生病死的。至于这么快就死吗,谁叫他给你留什么信笺,我怕你找不到信笺,直接去问他,只能多给他加点药量,让他早点上路。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老不死的,对你那么言听计从,若是他再年轻些,岂不是要和儿子抢老婆 萧珉听不下去,怒斥道:你胡说什么,你尊重一下死者,他就在躺在那里,你难道不怕他生气 绣玉哈哈狂笑道:人死如灯灭,我敢把他毒死,还怕他再活过来吗? 一道绿光诡异地亮了起来,飘飘忽忽地浮动着,一阵阵阴风拂面,绣玉正在得意,突然听到嘎地一声,好像棺椁盖子被猛地推开,随即让人脊背麻的冰凉声音飘荡在空气中,绣玉,你纳命来绣玉,你纳命来,本王来找你报仇了 绣玉一抬头,只看见中间的莲花玉台上,楚王从棺椁里缓缓地坐了起来,嶙峋僵硬的脸,面色如土,空洞洞的大眼缓缓地流出血泪来,僵硬的双手看来想要来抓绣玉一般。 绣玉连声尖叫,本来有些神志不清的脑海里更加混乱,她一抬头看见楚王摇动着想要过来,啊地站了起来,跑了出去,她吓得失心疯一般,连楚勤从她的怀里掉出去都不知道。 楚勤掉在地上,摔得放声大哭,绣玉全然没有察觉,还在边跑边叫道:鬼呀,鬼呀你不要抓我,你放过我 萧珉一把将楚勤捡起来,紧紧搂住,楚勤的小嘴四处乱咬,萧珉将自己的拇指塞在他的口中,他便胡乱地啯了起来。 绣玉绕着墓穴乱跑,跌跌撞撞,一不小心被地上的尸体绊倒,啊啊尖叫,一双冰凉的手攀上来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她呜呜地不出声音,挣扎着,拼命地挣扎着,却渐渐地没了气息 良久室内归于平静,绿色的荧光缓慢地移动着,渐渐地向萧珉身边靠过来。 萧珉紧紧地搂住楚勤,心仿佛被一双鬼爪紧紧捏住,却突然高声说道:丽妃娘娘是你吗。 那点绿光停住了,黯淡模糊的绿光映照出一团模糊的女子轮廓,披头散,看不清形容,鬼魅一般,比刚才感觉更为可怕。 萧珉一瞬不瞬地盯住那里,大气也不敢出,一手紧紧抱住楚勤,一手悄悄地握住身旁地上锋利的宝剑。 那团绿影站在那里,似乎向这里看着,良久才问道:楚勤是在你怀里吗? 萧珉点点头,随即想到她可能看不见,高声答道:是。手里却仍然紧紧握着宝剑,不肯放松。 照顾好他。女子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萧珉扬声道:丽妃娘娘你还好吗? 不好。丽妃冷冷答道,她一辈子心慈手软,在楚宫中与世无争,想不到刚才却扮鬼亲手杀了一个人,只是,她浮起笑容,到底是亲手为大王报了仇。 她一边将楚王的尸体重新摆好,将他的脸温柔地擦拭干净,一边扬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萧珉看不清楚她,却能猜到她在作什么,轻声说道:我也是胡猜的。复又说道:以前在你的宫中,好像见过你有一支大夜明珠镶嵌的珠钗,很漂亮,刚才看到那绿色的鬼火,不知怎么就想到了。 丽妃轻声笑道:即使这样,你也是够冷静够聪明,把勤儿托付给你照顾,我们也能放心。 萧珉听她话中不对,着急叫道:丽妃娘娘,外面的人正在想办法砸开墓穴,你过来和我一起等好不好? 丽妃将楚王棺椁放好,缓缓说道:大王和明妃姐姐都死了,我一个人独活也没什么意思,便留在他们这里,和他们一起说话解闷也是好的。 萧珉担心她做傻事,担心地大叫:丽妃,丽妃。 只见一团红色的血焰在空中炸开,一个窈窕的身影缓缓地倒了下去。 萧珉放声大叫:丽妃!丽妃!你还活着吗? 墓穴内一片黑暗沉默,再也没有一点声音,萧珉的心一下子沉下去,眼泪猛地爆出来,都死了,整个墓穴里的人都死了,只剩她还活着 她感觉出一片刺骨的寒冷,只想紧紧把自己抱住,或者她也 她握紧了右手中的宝剑,有时候兵器不只是可以用来砍伤别人的,也可以伤害自己。 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宝剑,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穿透了整个墓穴。 萧珉醒悟过来,紧紧地搂住楚勤,将脸贴在他的脸上,不停地叫道:勤儿,勤儿,还有你陪我 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一个在最后的黑暗桎梏当中让人坚持下去的力量。 萧珉紧紧搂住楚勤,可是他已经不满足被萧珉的手指头糊弄了,他饿了,他放声大哭起来,无比的委屈。 萧珉搂着他,笑了起来,笑完了眼泪又不断滴落,婴儿的生命力多么强,听到他的啼哭声,多么让人振奋。 萧珉拿起右手边的宝剑,毫不犹豫将手指割开一个口子,对准楚勤的嘴巴,塞了进去。 墓穴内复归于平静,只有楚勤吸吮的吧唧吧唧的声音。 萧珉紧紧搂住楚勤,心也归于宁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珉觉得呼吸也不够通畅,似乎墓穴内的空气真的不够呼吸了,外面一声巨响,石头霹雳巴拉地掉落下来。 明亮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照射进来,萧珉难以经受刺激地遮住眼睛,一群人呼呼啦啦地闯了进来,一个男子扶住她的肩膀,用无比担心无比欣慰地声音说道:公主,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175 君临大楚 上 强烈的日光照耀着稷山山麓,和墓穴里的幽暗形成鲜明对比。 萧珉向身后的墓穴看去,一群楚国士兵正在整理里面的情形,她早已叮嘱过,将明妃和丽妃都留在此处陪伴楚王。只是楚王若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妻子儿子一日之间都到九泉之下与他同行,恐怕也难以承受这人间悲剧。 她紧紧抱着楚勤安稳地站住,面色苍白如纸,食指上血迹未干却被楚勤啯得已经流不出血来。无锋在旁边担心的看着,她瘦弱的身体仿佛一阵轻风都能将她刮走,却有铁骨铮铮在里面硬生生地撑住。 萧珉紧紧搂住楚勤,轻声说道:回都。 她当先向墓穴外走去,那帮同来参加大典的老臣却傻傻的站在那里,**安看看眼前情形,老泪纵横,突然跪倒在地,叫道:叩见大王,叩见太后,望天佑我楚国,天佑我楚国。 其余的大臣都醒悟过来,随着**安跪倒在地,口中喊着大王和太后,喊着天佑大楚。几天之间,楚国接连遭遇不幸,如今能做大王的竟然只有襁褓中的一个孩子,让这班大臣心里都不胜悲伤。 萧珉略略一怔没有停留,抱紧怀中的孩子,坚定地走了出去。 楚王楚安既死,楚国众大臣以张临安为力主楚勤即位。 虽然他年龄极幼,却是楚王的嫡亲长孙,而太后明玉公主也是极为合适的暂代摄政的人选。 太后即摄政,钦点文臣**安,武将刘云陶为新任左右护国,朝中之事大半都交给二人打理。 襁褓中的皇帝却引起楚国其他皇族的不满,楚王旁系的子侄甚多,不由得各自打起了主意。萧珉担心他们生事夺权,使朝中大臣暗自去寻他们,假作有意拥护其中佼佼者为王,试探其真实心意。 试探之下,中计者甚多,萧珉又使人暗中挑拨,使心怀不轨者互相告,一时间纷纷入狱,**安和刘云陶二人知道这是萧珉使的手段,却已无法阻拦。 眼看着楚氏旁支的子孙纷纷陷在冤狱之中,好在萧珉一番拷问刑讯之后,也没有真的要他们性命,只是将他们都配到兴化草原,与草原两部族为邻,划地为限,使草原两部族的领代为监管被配过去的楚氏一族。 楚氏一族被赶出楚都城中时,萧珉也正站在高耸的楚都城墙上,目送他们离去。她看见那一群人中,不乏年老体弱的老者和嗷嗷待哺的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一时之间起了恻隐之心,又给他们的队伍补充了些粮食衣物。 琼章站在萧珉身旁,看着她孤寂落寞的脸色,摇摇头,沉默不语,只是帮她把身上的长裘系紧一些。 旁边抱着楚勤的宫女却慌张起来,那个小小的婴儿不知怎么哭闹不止,萧珉一挑秀眉,琼章将孩子接过来递到萧珉怀中,萧珉笑着去逗弄那孩子,却不知怎么,楚勤不像以往一般懂事,兀自哭闹着不肯停止。 风十七打量着灯光下的萧珉,一身洁白素服,素淡妆容,眉目之间十分沉静。 稷山王陵变故的情况他已经全部知道,并且立即飞鸽传书报告了小公子,眼见萧珉这一身装扮正是因为楚安身故的原因。 楚安身故,萧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扫清楚勤即位的障碍,这份雷霆手段,他置身事外看了也有几分心惊,难怪公子对她如此看重。只是在灯光下看来,她又是那样恬静,想象不出那些事都是她一个人设计出来的。 萧珉低头看着风十七,客气地说道:十七,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十七心中一惊,抬头推辞道:十七只是听公子安排,不敢在公主面前居功。 萧珉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回去时也要向贺兰公子表达我对他的谢意。 十七听着萧珉话中之意,微微一怔,直接问道:公主刚刚掌管楚国,危机四伏,身边需要人保护,十七不才,在暗中为公主效力还是可以的。 萧珉摆摆手,眼眸中流出一丝哀伤,回绝道:穆楚势不两立,而我在如今之位,绝不可能再与公子有任何的牵扯,你留在这里也多为不便,就请你回去告知公子我的心意便可。 十七头皮麻,让他告知公子她的心意,直接给他说,那个女人现在楚国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你不必痴心妄想,还能有所牵扯,我让人家给撵回来了。如果需要如此,他想想公子的滔天怒气,萧珉还不如在这里就砍了他的好。 十七讷讷站在那里,半晌说道:公主有事何不直接写封信让我带给公子,十七定当尽心竭力将信给公子带到。 萧珉明眸一眨,已知十七话中含义,唇边略带一丝笑容,将脖子上带的金叶子摘下来,用绸缎包好递给十七,说道:十七,请你帮我把这个交给贺兰公子,他就会明白什么意思。 十七将信将疑接过萧珉的绸布包,不方便继续探询,向萧珉告别后,看看窗外无人,跃上房顶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内室之间,传来孩子的啼哭声,萧珉匆忙地去探看,轻轻悠动着摇篮。 176 君临大楚 中 稷山山麓。 正是楚安死去三七的日子,萧珉要亲自到楚国王陵去吊唁楚安和明妃等人。 宁静青翠的山麓之间,一队长长的楚兵队伍肃穆安静地正在登山,队伍中间是一顶十人抬的华贵轿辇,萧珉正坐在轿辇之上。 轿辇突然颠簸了一下,萧珉一惊,轻轻挑开轿帘观看。 外面突然之间打成一片,几名黑衣男子手持银光闪闪的宝剑,冲杀过来,他们的武功很高,从远处冲击到轿辇前只是瞬间之事,在楚兵重重的阻隔之下,几个起落就到了轿辇之前。 侧立在轿辇旁的无锋,静如处子,站在轿辇前寸步不离,那些黑衣人刚刚拥挤过来,无锋摆起手中长剑,将他们拦在轿辇前。 那几名黑衣人的武功却非同小可,无锋能拦住几个人,却架不住他们人数也很多,武功都很高,眼看着一名黑衣人伸手掀开轿帘,无锋心头大急。 轿中传来一声惨叫,黑衣人向后仰倒摔了下来,胸前正钉着十几支锋利的连环机弩,无锋心中一安,想来是萧珉仓促之间出连环机弩,射中了黑衣人。 萧珉已经不顾危险挑开轿帘,那些黑衣人想不到她如此镇定大胆,倒是怔了一下,萧珉已经高声下令:格杀勿论,砍死一人者官升五级,赏金叶子千枚。 那些楚兵从来没想到萧珉一介女流会有如此胆量,赏金升官自然吸引人,可是轿帘掀开露出那张清丽绝色却坚毅自信的脸,更让他们心中震动,当下人人振奋不要命地向黑衣人冲去,黑衣人一时之间根本无法靠近轿辇。 无锋看着萧珉镇静的面容,心中稍安,随即长剑一挑,刺穿一个黑衣人的胸膛,足尖一点,跃到轿辇之上,站在萧珉身旁担心地问道:公主,你没事吧。 萧珉摇摇头,说道:你去帮忙,有你在,我们可以少牺牲一些士兵。 无锋点头称是,落在轿辇前,一支长剑拦住三个黑衣人,招招致命,让他们无计可施。 远处的黑衣人想不到在这里如此棘手,略皱了皱眉,一个领模样的黑衣人探手从怀中掏出一把棕灰色的圆弹,抖手向萧珉所在的轿辇丢掷过去,如漫天飞雨一般将整个轿辇罩住。 无锋鼻端闻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着急地叫道:公主小心,是硫磺弹。 萧珉陷在轿辇之中,还来不及逃出来。 一小颗硫磺弹落到轿辇顶上,啪地一声炸开,轿辇顶上的木头炸得四处纷飞,无数颗硫磺弹也紧跟着落了下来,整个轿辇都啪地一下炸开,四分五裂。 无锋心疼欲裂,第一颗硫磺弹炸开时,已经足尖一点,奋不顾身向轿辇飞扑而去,却来不及,轿辇整个炸开,一阵浓烟,他被爆炸的冲击力推得向后,几块破碎的木块,带着锋利的茬口狠狠地向他击来,他在空中连续击出几掌,将它们一一打落,随即又向轿辇冲去。 轿辇那里浓烟散去,现出一对紧紧拥抱着的人来,外面的男子紧紧护住怀中的女子,身上的灰色长袍鼓鼓地胀开,如充满气的皮球一般,却是坚韧又有弹性,将因爆炸四处纷飞的轿辇木板纷纷弹开。 正是那个男人用自身深厚的内力在瞬间形成了一道屏障,保护自己和萧珉完好无损。 无锋心头一喜,公主没有受伤,随即看到那男子灰色的长袍,清逸脱俗的侧脸,小心翼翼保护萧珉的神情,心中略略酸涩,只作未见,狠狠地一剑刺向身旁的黑衣人,和他们搏杀起来。 轿辇瞬间就炸开,萧珉来不及躲闪,随即却被揽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等她反应过来,浓烟已经散去,她略一抬眼,望进一双含笑明澈的眼睛。 王爷?她略带惊讶,不安羞涩悄悄爬上眼底,此情此景,好像那一年赤焰大漠之中突然现身救她的燕前尘,散淡如云,不羁似风,风轻云淡之后现出这个高雅淡泊的男子。 燕前尘轻轻放开她,含笑道:你没有伤到吧? 萧珉摇摇头,四下一看,眼神中已经有了一点疑惑,他出现的未免太过巧合。燕前尘将她疑惑神色收入眼中,亦不多话,扶她在空地站后,已经加入了战团,他长袍舒卷,却比任何锋利的兵器还要厉害,所到之处,黑衣人纷纷无力抵抗,哎呀倒地,被周围的楚兵擒住。 眨眼间,还剩下二十几名黑衣人都被楚兵擒住绑起,萧珉走到他们身边,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那些黑衣人紧咬牙关,将头扭向旁边,不肯答话。 萧珉一挑秀眉,眼神中露出一股狠厉,轻声说道:用刑。 旁边的楚兵点头称是,一个楚兵领手持钢刀,一刀一名黑衣人的胳膊,鲜血直冒,那黑衣人疼得惊叫出声,其余黑衣人只如未闻。 楚兵领面色难看,一刀捅在那名黑衣人的胸口,鲜血四溅,那名黑衣人明明痛彻心扉,却连哼也不哼一声。 其余的黑衣人也将头扭在一边,虽然全未开言,冷漠的眼中却流露出轻视。 燕前尘看着萧珉神情,轻声说道:不妨让我来试试。 他站在黑衣人面前,直接说道:有什么话,你们不如现在就说,免得一会儿吃苦。 那些黑衣人牙关紧咬,仍然不一言,但是眼神之中已经不似刚才那样满不在乎,只因为刚才的打斗中,他们都见识到了燕前尘高深的功力,这样的人一旦想要逼供,手段自然不能和普通士兵领相提并论。 燕前尘看他们不为所动,微微摇头,长袍一挥,被风呼呼鼓起,从黑衣人面前一一拂过,谁也看不清他袍袖中的手怎样动作,那些黑衣人已经禁不住地在不停颤抖,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上下牙床哆嗦着打架,如同经受着莫大的痛苦。 旁边的楚兵看见他们如此,都露出惊异之色。 那些黑衣人已经禁不住打起摆子,有一个人忍不住痛呼出声,其余人便再也忍不住跟着痛苦地呻吟起来,黑衣人领叫着说:求求你,给我们个痛快。 燕前尘看着他们,眼眸中看不出一丝怜惜,冷声说道:我要听实话。 其中一名黑衣人呻吟着,语不成声地说道:我们也只是受雇于人,并不知道幕后的主使者是谁。 被围得铁桶一般的武都城,几十万穆军将武都城围得水泄不通,两军相持不下,贺兰藏虽然承诺一月之内相安无事,但是也借此时间,将已经占得的土地好好整治一番,并且从附近的城池调来粮草。 武都城成了穆楚两军短兵相接的地方,不管是否进攻,贺兰藏都要将准备功夫做足,才能放心。 他正在将军帐内翻阅军书,风十八兴匆匆地走了进来,上次比试他虽然身负重伤,好在贺兰藏救治及时,保住他一条性命,功力也没有损伤。 他一进来,就兴奋地说:主人,十七回来覆命了。 贺兰藏眸色一深,缓缓抬头,英俊出尘的脸孔上没用高兴的神情,十七从帐外慢慢地踱了进来,虽然面无表情,眼底却有点担忧,说道:主人,公主命我回来给您送个信。 贺兰藏一挑剑眉,十七恭敬地走上前,将萧珉的绸布小包交到他手中。 贺兰藏打开绸布小包,包裹着一枚小小的金叶子,他拿起细看,除了上面有个镌刻的玉字,竟然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略微挑了挑眉,风十七立刻说道:公主说,只要我把这件东西交给你,你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贺兰藏又是挑挑眉,萧珉这是在和他打哑谜吗,他把金叶子反复看看,仍然没有线索,却不作声,继续问道:你在那里都帮她做了什么,临走时有什么特别事情生没有? 十七垂下头,将所有事情细细地想了一遍,不敢遗漏,良久都抬起头,说道:之前做过的事情,都事无巨细地给公子你飞鸽传书说过了,只有一件事,就是临回来的时候,公主让我帮忙请江湖中一个出名的杀手组织做事。 贺兰藏心中一动,问道:是什么事? 风十七垂头说道:我不知道,是带了个丫头和那些人接洽,那丫头怕我听见,居然是贴着耳朵和那杀手领说的。 贺兰藏眼神一冷,风十七知道自己办事不利,深深低下头,可是那个丫头是萧珉身边的人,十分聪明厉害,他办事不利也是碰到克星没有办法的事。 洁白的月辉洒在韶华殿的碧砖青瓦上,房檐处一溜半月形的琉璃瓦被月光一照,微微光,像盛了一碗碗月光一样,静谧华贵。 韶华殿内,高高的红烛摇曳,萧珉轻轻地将楚勤抱在怀中,哼着幼时听过的儿歌,慢慢地哄他入睡,看他进入梦乡,才小心地将他放在红木摇篮之中,盖好薄被。 燕前尘坐在内殿的紫檀椅上,看着萧珉投射在墙壁上苗条妩媚的身影,听她温柔款款的语声,心中莫名地温柔起来,这样的萧珉和平时不太一样,没那么聪明自信坚强,但是那淡淡流转的羞怯温柔正因为在她身上极少出现,所以格外引人,轻易就能触动人心中柔软的琴弦。 萧珉忙完,转过头向着燕前尘嫣然一笑,说道:对王爷失礼,要让你这样隐姓埋名地藏在这里。 燕前尘今天突然现身救了萧珉,对外却不便表露真实身份,以免引起楚国大臣们的猜疑。 而且深夜之中,萧珉的韶华殿内出现男人也于礼不合,所幸萧珉身旁俱是值得相信之人,而燕前尘又神出鬼没,所以消息不至于传扬出去。 萧珉看着燕前尘,明眸如星,笑着问道:王爷,今日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177 平分秋色 上 燕前尘经过今日给黑衣人逼刑,知道萧珉已不疑他,笑着说道:本王收到稷山王陵变故的消息,便连夜赶来,只怕你孤掌难鸣,危机四伏,想不到你处理的极好。 萧珉微微一怔,明眸中有点动容,随即低头掩饰地说道:谢谢。 燕前尘心中一动,眼前突然出现她在燕都更换新衣时如出水芙蓉的那一幕,那一刻像有烙铁一般将她娇羞如花的少女模样深深印进他的心里,她是他的,不管是贺兰藏还是楚安,只能是他生命中的短暂过客。 她脸上红了一红,抬起眼想说什么,他醒悟到他的眼神过于灼热,随即锋芒收敛,面色平静地说道:龙老将军和龙家军的那些兄弟们都要本王给你带着问好? 萧珉果然惊喜地抬起头,说道:龙老将军还惦记我吗? 燕前尘哈哈大笑:岂止龙老将军惦记你,整个龙家军都流传着你在封里郡火烧成军联营的传说,那些当时送你到楚国的士兵把赞美的如天神下凡一样,让没去的龙家军羡慕的不得了。 果然是很好的话题,两个人之间的隔阂瞬间便化解不少。 萧珉关心地问道:龙老将军身体还好吗? 燕前尘眼中笑意更盛,说道:老将军越活越健硕了,经常还要来找本王拼酒,只是本王没有那么好的耐力,宁可匕插在大腿上来制止酒力,也能谈笑风生的陪他斗酒。 萧珉面色一红,想到那时的岁月,心中却起了一种豪情,她边笑边和燕前尘回忆起很多的往事。 两个人谈兴甚浓,在不知不觉似乎恢复了往日的亲密信任。 韶华殿。 萧珉端坐在高高的锦座之上,平静的脸色等待**安和刘云陶两人回答她的问题,燕前尘更名为唐瑾,请他入楚国为官。 **安抬头看看唐瑾,玉树临风丰姿傲物,不卑不亢的态度,淡然的眼眸睥睨诸侯,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到楚国为官,他又抬头看看锦座上的太后,绮年玉貌,芳华正好,心不由得向下沉了一沉。 他拱手问道:不知太后打算让唐先生担当什么职务? 萧珉淡然一笑,回道:唐先生虽然在昨日的稷山山麓救了我一命,我也想要报答他,却不会用我们楚国的官位来报答。我昨日已和唐先生谈过,对他的才干人品十分佩服,所以才推荐给两位大人,不如两位大人亲自对他考校一番,然后告诉我,唐先生作什么位置合适? 唐瑾轻轻一笑,向两人深施一礼,客气地说道:请两位大人考校。 他看来虽然彬彬有礼,可是天生威仪却无法抹去,**安和刘云陶都感到一种缓缓的压力。 刘云陶略一沉吟,他已经听到昨日稷山山麓的士兵领汇报,知道唐瑾武功不凡,他状似随意地问道:不知道唐先生哪里人氏,昨日怎么会突然出现救了我国太后? 太后两字深深刺痛燕前尘的耳朵,他轻笑一下,掩饰住情绪说道:我是燕都城外的唐家庄人,家境尚可称富裕,自幼身体不好,我父便将我送入深山异人处习武,所幸习武二十年,也算小有所成。 刘云陶略略点头,不过他已经决定下朝之后,就派人去查查有没有一个唐家庄,又有没有一个这样的唐公子。 燕前尘心中暗笑,他长年游弋在外,化身千万,刘云陶他们想要这样就挖出他的底细,可谓不自量力。 他继续说道:至于昨日出手救太后吗,却是恰巧路过,本来我准备经过稷山到武都去。 刘云陶浓眉一挑,问道:唐先生本来打算去武都做什么? 燕前尘故意假作此说,就担心刘云陶不问,此刻安静地回答:听说穆楚两军在武都城两军对垒,我听闻贺兰藏小公子用兵如神,想去看看热闹,昨日恰巧救了太后,一番交谈,十分佩服太后的雄图大略,才决定留下来辅佐太后。 他这番语言狂妄之极,刘云陶等人虽然听他口中狂妄,本来未将楚国放在眼里,是和太后一番交谈,才转而投靠楚国,不由得心中皆有点怒气,可是却也想不起质疑燕前尘所说的理由,这也正是燕前尘故作狂妄示人的原因。 刘云陶面色一沉,**安抢在他前面开口,若是唐瑾表现的无懈可击,他反倒不敢用他,偏偏他那种傲慢狂妄显示出他明确的缺点,恃才旷物,为臣子者大忌,反倒降低了他的戒心。 他笑着说道:既然,唐先生想去武都城看场热闹,说明唐先生对这件事也知道的很清楚了。不知道唐先生对这场攻防战怎么看? 燕前尘轻松地一笑,说道:本来我认为这场攻防战,不管相持多久,贺兰藏必定会率领穆军攻破武都城,长驱直入,楚军连连败退而已。 刘云陶勃然色变,连**安的脸色也有点沉了下来,两人向萧珉看去,只见她神色之间,未被触怒,耐心地听他说完,才勉强压抑下怒气。 燕前尘却继续说道:可是现在想来却也未必,贺兰藏虽然厉害,毕竟不是穆国君主,若是有人釜底抽薪,穆军没有了贺兰藏自然不足为惧。 **安和刘云陶虽然都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心中却有点不服气,临战用间临战换将,擅长军法者都能想到,想到要将贺兰藏调虎离山容易,关键是怎样对贺兰藏调虎离山,毕竟贺兰藏在穆国也是呼风唤雨,执掌军权,所到之处莫可匹敌,穆王怎么会把他从前线调走。 燕前尘狡猾地一笑,说道:这也容易,听说穆王极其怕死,又听说贺兰藏是穆国第一高手,要是穆王受到惊吓,不知道会不会把贺兰藏调回去守着他。 **安和刘云陶对视一眼,他这个主意倒是比在穆国用间挑拨穆王和贺兰藏之间的关系,使穆王见疑于贺兰藏倒容易的多。 刘云陶沉吟一声,说道:此计甚好,只是穆国宫殿守卫森严,进去刺杀穆王却不是容易之事。 燕前尘轻松地一笑,纠正道:是恫吓,不是刺杀,要无所不在地让穆王感到恐惧,若真要杀死他的话,对楚国更为不利,穆王当政总比贺兰藏当政要容易对付,不过,他轻轻一笑:还可以想想办法,让贺兰藏无法即位。 **安和刘云陶面面相觑,这个狂傲的男子把恐吓一国之君说的玩笑一般,刘云陶想起士兵们禀报唐瑾武功高不可测,眉头舒展开来,正要问道:唐唐先生,难道你肯去做 燕前尘一抬手,截断他下面的话,说道:这个主意其实是太后昨日和我突然想到的,太后还说她身边高手如云,这件事很好解决呢! **安和刘云陶一起望向萧珉,萧珉略一低头,抬头平静地说道:的确如此,我会派无锋到穆都,伺机恫吓穆王,希望穆王会召回贺兰藏,临阵易将,给我们可趁之机。 **安和刘云陶面现钦佩之色,萧珉低下头掩饰住真正的心思,两人昨日根本没有提到这些,此时此刻燕前尘故意这么说,只不过变相通过自己操纵了一件事情,而自己却无论如何不能当着**安刘云陶的面前揭穿他的谎言,只能默认。 178 平分秋色 中 无锋沉默地打理好行囊,去向萧珉辞行,推开房门,燕前尘也在室内,两个人正说说笑笑地谈着什么,无锋压下心中微涩,看见屋内再没有别人,恭敬地向燕前尘一个大礼,说道:属下参加王爷。 燕前尘袍袖一挥,一股大力阻止无锋多礼,他亲切地说道:无锋,以后称呼我唐瑾,你若总是如此多礼,难免在他人面前露出破绽。 无锋沉默地站起。 萧珉站起走到无锋面前,水亮明眸深深地看了无锋一会儿,方才不舍地说道:你武功虽然高强,此去穆宫却是单枪匹马,一定要加倍小心。 无锋被她眼睛一看,面色微红,好在他向来面巾覆面,不至于被萧珉和燕前尘两人现。 燕前尘走到萧珉身后,笑着说道:还不快谢谢公主关心。 看着随意一句话,已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许多,无锋恭敬地回道:是,唐先生,是公主。 他抬起头想和萧珉再话别几句,一眼看见燕前尘站在萧珉身后,一双明亮内敛的眸子带着笑意瞬也不瞬的看着他,心头警醒,只简短地说句:无锋这就上路,两位静候佳音。已然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出门。 萧珉怔怔地站在那里,有点沉默。 燕前尘轻笑道:这个无锋总是那么干脆,也不让人多叮嘱几句,转身就走。 萧珉坐回桌旁,笑容已经有些神思不属。 燕前尘将她神情看在眼里,心中不悦,笑看着萧珉半真半假地说道:公主对无锋感情似乎很深,这样我看在心里倒是有些不快,本王一直以为,公主的心里,本王才应该是最重要的。 萧珉身子轻轻一震,一双澄澈如秋水黑白分明的大眼静静地望入燕前尘笃定温柔的眼中。 燕前尘和煦地一笑,将修长有力的手掌覆在萧珉的纤纤玉手之上。 既然楚国政局已在掌控,不能够再放纵她的心,那里面最重要的位置唯一的位置是他的,只能有他。 剑拔弩张的武都城,夕阳正好,金黄色的光辉洒在武都城墙上披坚执锐的楚兵身上连同巍峨壮观的城墙,如同一幅雄浑壮丽的剪影。 城下的穆军大营,一座座整齐排列的帐篷,炊烟袅袅而起。陪着贺兰藏四处巡视的风十八抬向武都城墙眺望而去,抱怨地说:这帮楚兵也真是的,一个多月了,天天全神戒备的样子,也不嫌累得慌。 贺兰藏也向那里望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楚兵并没有因为一个多月的平静就放松警惕,在城墙上来回巡逻着。 十八走了一会儿,不解地问道:主人,以往我们攻城都是雷霆万钧之势,风驰电掣一般,这次怎么一个多月,我们都无所作为啊? 贺兰藏略一抬眼,英俊的脸上一股调侃,说道:为什么不进攻,你刚才不说了吗? 十八一头雾水,仔细回想自己刚才的话,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楚兵一直严阵以待,我们还没有等到最好的进攻机会。 贺兰藏转回头看十八,略笑了笑,说道:十八,原来你也是有脑袋的。 分明是调侃,十八将它当成贺兰藏对自己的赞许,搔搔头,说道:多谢公子夸奖,不过我们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他们不论如何也不敢放松警惕吧。 贺兰藏点点头,解释说:我并不是再等他们放松警惕,只是再等他们出现状况,武都城和我们一路过来攻打的城池并不一样,楚国人团结一心,守城的将领天心白并不是易与之辈。若没有合适的时机,贸然进攻,只怕死伤者不计其数,就算让我们勉强攻下城池,却死伤那么多的弟兄,也不能够让我满意。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若是双方都损伤惨重,便谈不上胜利的快乐。 十八安静地点点头,难得主子这么有耐心和他说话,一声不敢出,担心打断贺兰藏,就不再继续讲下去。 可是贺兰藏已经陷入沉思,十八只能弱弱地问道:可是主人你在等楚军出什么状况。 贺兰藏看他一眼,继续说道:用兵打仗要顺势而为,若是没有事,也要造势,你看楚国守城的士兵兢兢业业,不会放松警惕,但是如果楚国内出了一些他们不喜欢的事情,影响了他们的斗志,让他们无心战斗,那就是我们的机会,我们的势。 他的面色稍微沉了一下,他本以为萧珉归国将会是他的势,他深信燕前尘没有耐心等到楚国所有继承者都寿终正寝,必然会暗施手段,暗害他们。他相信燕前尘在大漠之中救萧珉那一幕绝不是偶然,他相信萧珉已经有所察觉和怀疑,所有他想给她时间,也相信这段时间,楚国不会平静,国内一有波动,必然会影响到武都城的战局。 他在等着楚国的内部先乱起来,等着萧珉和燕前尘反目成仇,可是好像哪里出了问题,他预料的事情生了泰半,但是他期待的结果没有来临。 萧珉取得了楚国的全部实权,却似乎对楚国更加全心全意。 她捎过来的那片金叶子又有什么用意,难道她是想引诱自己抛开这里的一切,到楚都城找她,问个究竟? 十八看着主子的脸色突然沉了下去,眉头郁结,深邃的眼神中有淡淡的不悦,便不敢再问。 他继续边走边向四处打量着,突然一眼看见武都城墙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叫道:公主,她不是当了太后,怎么又回到武都城墙来了。咦,怎么还有他 贺兰藏恍惚中听到十八的叫嚷,抬头向武都城方向看去,立时再也移不开眼睛,高耸巍峨的城墙上,一个戎装打扮英气秀美的女子,众星拱月一般立于城墙之上,正在眺望城下的军营。 离得那么远,她看上去好不真实,像一个小小的人偶,但是分明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表情变化都能被他收入眼中,正是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人,萧珉,他的心里轻呼出声,将那个名字辗转在心里翻腾。 突然他的视线中挤进另一个极为意外的男子,走到萧珉身边,将一挂长裘轻轻披在她的肩上,两人相视而笑的侧颜,让他的眼神倏地变得冷硬,是他,怎么会是他?燕前尘。 贺兰藏的身体瞬间因怒气绷得笔直。 **安和刘云陶从来没见过如此博闻有才之人,两人在萧珉推介后的第二天,刻意请唐瑾在身边随同办事,以便考察他的能力,是否夸夸其谈之人。结果,平时让两人极为棘手的不少公事,也在唐瑾的点拨之下,迎刃而解,明明是一个纨绔大少,竟然比做了多年的官场老油条还熟谙为官之道。 两人不约而同都不太想用唐瑾为官,却并不是嫉贤妒能的原因。 在**安是因为唐瑾英俊倜傥,萧珉新寡,担心两人之间日久生情,淫.秽宫闱。在刘云陶却觉得他狂妄自大,非久居人臣之辈,并不是能够长久辅佐君主的良臣义士。 可是他们两人的想法只能限于私下交流,却不能给萧珉上报当做罢用此人理由,因此两人私下商定,推荐唐瑾做当朝少傅,官阶虽高,却没有实权,而且现在楚王年纪幼小,远未到教学年龄,也避免唐瑾经常出入宫中。 萧珉欣然同意了两人意见,封唐瑾做当朝少傅,等楚勤稍长时,教习他习文练武。 只过了短短几日,萧珉便提出要亲往武都城查看两国对峙情形,**安刘云陶百般劝阻不成,无锋不在,唐瑾因武功高深莫测得以随行。 179 平分秋色 下 萧珉站在武都城墙之上,向下眺望,几十万穆军将武都城围得铁桶一般,此刻连绵到远方的穆军军营帐篷上方飘出袅袅的炊烟,衬着夕阳落霞,给剑拔弩张的战场增添了一点静谧平和的氛围。 说也奇怪,她不喜欢打仗死人,但是偏偏极喜欢身处战场之中,每每看到军营队列总是凭添了一股豪情。 天心白正站在她的身旁,关心地问道:楚都形势稳定了吗,你怎么放心扔下那里又跑回来? 萧珉点点头,笑着说道:楚都有**安和刘云陶便出不了大乱子,而这里形势紧急,才令人担心。 **安刘云陶在老楚王在世时便是群臣领袖,办事四平八稳,他们既能压得住阵又对楚国忠心一片,楚都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这里有贺兰藏虎视眈眈,才是让她忐忑不安。 天心白顿了一下,轻声问道:无锋呢,跟在你身边来的那人是什么来历? 萧珉嘴角溢出一丝不明朗的笑容,说道:他叫唐瑾是楚勤的少傅。 她突然转头望着天心白,俏皮的明眸中含着一丝打量,说道:我看你第一眼见他时,似有些震动似的,怎么你们是故人? 天心白躲闪不及,险些被萧珉逮住她的在意和慌乱,回答道:不是,只是长得有点像,我一时认错人罢了。 萧珉轻笑一下,说道:原来如此,其实我和他之间还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等这几日找到空闲时间,我便告诉你。至于你和你那个故人之间有什么故事,你也要找机会说给我听。 天心白眨了一下眼睛,俏皮回道:那也要先看看你讲的故事精彩不精彩,是否值得交换。她说完,向远处一指,问道: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贺兰藏。 她手指指向远方,眼神里却慢慢地流露出一点哀伤。 萧珉向着天心白的方向看去,一下子愣住,连绵至远的营帐之间,穆军士兵人头攒动如一片汪洋大海,那个人一身白衣站在那里,抬头向这里看着,不过小小的一点,可是那锐利如刀深情如海的眼神一下子就和她的融合在一起,她看着那里,想起他丰神如玉,禁不住怔忡起来。 你在看什么?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转过头,一挂长裘披在她的肩头,男子修长***的手指细心地帮她把长裘系好。 这长裘正是楚安在稷山王陵大典前专程送给她的,当时她嫌弃过于奢靡华贵,专门收起来没穿,之后却一直带在身边,睹物思人。 她想起楚安,眼神微微迷惘,突然看到燕前尘身后的天心白向这里投来神情复杂的一瞥,禁不住笑着迎上去,乖巧地任燕前尘将她长裘系好,和他相视而笑。 夜空如墨,残星点点,如墨蓝棋盘上厮杀过半棋子已所剩无几,偏偏局势仍然晦暗不明,胜负难辨。 萧珉躺在床上,反复思量今日里城墙之上的状况,睡意全无。 突然旁边的房门微微一声轻响,萧珉立刻机警地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 她旁边的房间就是天心白居住的房间,而今夜并不是她当值,她静静地听着那轻轻地狸猫似的脚步声,快要消失在长廊的尽头时,才掀开一点缝隙,向外看去,天心白穿的不是威武的将军装,而是轻便简单的随身男装。 如此夜深,她出去和谁会面,她如此轻手轻脚又是怕惊动了谁。 她的明眸火一般的燃烧起来,随即又渐渐黯淡,可惜她武功不高,轻功更是差劲,否则她悄悄跟去,也许心中迷茫的一切便能迎刃而解。只是她拼命克制着,绝对不能露出破绽,打草惊蛇。 她在窗前站了许久,有些悻悻地转身回床,却不经意撞进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那人不知道站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等了多久,见她转过来,猛然间将她搂在怀中,她刚要张嘴惊呼,那个人已经低下头,用火热的唇舌狠狠吻住了她。 那紧紧箍住她腰间的胳膊越收越紧,两条笔直的长腿紧紧压住她,炙热的唇舌不知节制的攻城掠地,反复地不厌其烦地在她口中肆意狂放地索取扫荡。 贺兰藏,被那种熟悉的热烈的气息包裹着,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想要用力推开他,却已经没有力气,而双手已经不知不觉爬上他的脖子,紧紧搂住他,身不由己的回应。 他更加不满足,更加狠狠地吻着她,紧紧地压迫着她,随着越吻越深,两个人已经紧紧地贴合在一起,他仍然觉得不够,似乎要把她狠狠地揉进自己的身体才甘心。 他一点不放松地吻着她,他的气息通过口腔传到了四肢百骸,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 在她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的时候,狂风骤雨忽然停止了。但他并未结束,唇舌像安抚一般,轻柔地舔.弄着她刚刚遭受洗劫的领地。 良久,她整个人瘫软在他怀中,只能将全身都靠在他身上才不至于跌倒,他才轻轻放开她一些,蕴满波光的黑眸近在咫尺地火热神情地凝视她,问道:你想干什么? 她还有点迷糊,无力靠在他的怀中,星眸半睁,妩媚地看着她。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恐吓道:你如继续如此,只怕我们没有时间说话。 萧珉醒悟过来,眼神倏地清明一些,问道:你怎么还敢到这里来,燕前尘在这里,你不怕遇见他。 贺兰藏刚刚因为相思得偿消失的怒气,瞬间凝聚起来,邪气地问道:遇见他,难道他也会深夜出现在你的屋子里,像我这样对你。 萧珉一挑秀眉,贺兰藏阴谋得逞,才正色说道:只怕他现在没有时间在你这里,你不是听到天心白出去了吗,自然知道她是要去见谁? 萧珉眸中神色一沉,轻声说道:我们只是猜测,毕竟没有亲眼所见。 贺兰藏看她神情,嘲讽地说道:你是猜测,我并不是,我躲在暗处,亲眼见到他们在一起,才专程来告诉你一声。 萧珉冷声说道:既然如此,话已说完,你可以走了。 贺兰藏猛地一拉她的胳膊,说道:萧珉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明明知道楚王是被燕前尘派人害死的,你明明知道天心白和燕前尘之间可能另有隐情,你明明知道燕前尘当年救你可能是有意为之,并不是施恩不图报,你为什么还要和他们在一起?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萧珉猛地一甩手,说道:这些都不干你事,我奉劝你赶快离开,若是惊动了楚兵,小心你无法脱身。 贺兰藏仍然不肯放弃,突然说道:你这么聪明,这些事情你不可能想不清楚,只是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珉只是沉默不语。 贺兰藏盯着她良久,才缓缓说道:难道你只是在和他们周旋,可是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萧珉将头偏过去,不肯看贺兰藏。 贺兰藏扶住她的肩膀,说道:若是你需要对付他们,还有我,如果我们合作,他所有的想法都只能落空。 萧珉抬头默默地看着贺兰藏,缓缓说道:我不会和你合作,也不会放弃楚国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决定用我最大的力量,照顾好楚国和小楚勤。穆楚两国都想要取得天下,我不会放弃的,我们现在是不折不扣的敌人,你走吧。 180 平分秋色 下1 暗夜之中,萧珉晶莹如玉的脸庞,面沉似水,斩钉截铁说出上面那一番话,心中却开始绞疼起来。 贺兰藏平复一下心情,说道:其实楚国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萧珉抬起头,眼底深处一股悲伤蔓延开来,说道:楚王楚安虽然不是我害死的,但是我都脱不了关系。楚安他是为了救我才死在我的面前,他活着,我从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他现在已经死了,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就是照顾好楚国和小楚勤,我已经答应了他,便绝不会食言。 贺兰藏看着她,脸上是他不熟悉的悲伤,缓缓问道:你说楚安为了救你而死。 萧珉点点头。 贺兰藏冷笑出声,说道:楚安真是幸运,为你而死换来你的忠诚和愧疚,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危险来临时,能够不顾性命去救你的,只有他一个? 萧珉一怔,说不出话来,不管怎样,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室外已经有一个声音远远地开口,说道:这么说愿意为她死的人也包括你了,既然如此,就给你这个机会。 萧珉脸色一惊,燕前尘,不知道他何时回来,将两人的谈话听到多少。 贺兰藏挺直了身子,眼神酷厉,足尖一点向室外掠去。 微微的月光下,燕前尘长袍随风而动,站在那里等待着贺兰藏。 贺兰藏长啸一声,傲然而出。 燕前尘看着贺兰藏走出来,朗声笑道:小公子果然艺高人胆大,为了夜见美人,不惜深入敌营。 贺兰藏朗声说道:王爷也是好兴致,居然屈尊在楚国护花。 萧珉也紧跟着出去,深沉的夜色掩藏了她的神情,她喜欢贺兰藏,她受制于燕前尘,她想要从这两个男人手中夺得天下江山,却只能够让他们鹬蚌相争。 她正要走出门去,突然颈项上一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说道:公主,得罪了。 贺兰藏面对燕前尘不敢大意,他回手抽出背后宝剑,在月光下锋芒毕现,如闪动的湖光潋滟,轻轻一划,有龙吟之声,剑身上现出七色虹芒。 燕前尘抬头望月,负手而立,一派潇然之态。 贺兰藏身在敌营,不能拖延时间,轻声说道:请接招。 他足尖一点,旋风般掠起,洁白如雪的长衫旋转着如月下盛放的白昙,刹那芳华,令人惊艳,带着锐不可当的锋芒向着燕前尘攻到。 燕前尘等到他来到身边,猛地向后平移三尺,宽大的袍袖如车轮般旋起,如一张坚韧的屏障,直直立起。 贺兰藏剑眉一挑,手中长剑爆出三尺剑芒,锋利的长剑还没有触到燕前尘的灰色长袍,暴涨的剑气已经将他的袍袖向后顶出一个剑尖的形状。 燕前尘心中一惊,想不到贺兰藏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修为,他暗暗提升内力,被触动的袍袖渐渐鼓起,将贺兰藏的剑尖又推了回去。 贺兰藏一声轻笑,抬眼一看燕前尘,星眸中一抹利光闪过,长剑向左一滑,曼妙身姿如灵巧飞燕,向上斜冲,随即连人带剑向下直压下来,迅疾如风,势不可挡。 燕前尘向旁轻轻一闪,足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一鹤冲天腾空而起,在空中露出长袍广袖中的修长玉手,双掌一对平推而出,要击在贺兰藏的左侧腰间。 贺兰藏一看他姿势,长剑一挑,如风摆杨柳向后轻轻荡开。 燕前尘正要继续攻向他,耳边突然听到有人接近,厉声喝道:谁?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我们。 燕前尘略一停顿之时,贺兰藏一剑刺出,看着站在暗处那两人,不由得喜怒皆不是,是风十七和风十八两个人,他们不知何时也跟着来到武都城。 风十八手里压着天心白,风十七手里压着天心白,天心白一身简便男装,不知道是怎样被十七制住,满面羞怒之色。 燕前尘一怔,冷声说道:小公子原来早有埋伏,怪不得赶在武都城里来去自如。 贺兰藏并不解释,风十八叫道:别那么多废话,我们这就走人,先还给你一个。 十八话声一落,十七对天心白说声:失礼。便一把将被点住穴道的天心白将燕前尘猛地一推,天心白被封住穴道,无力挣扎,被推进燕前尘的怀中。 燕前尘伸手接住天心白,贺兰藏说道:王爷,两军阵前见。,就和十七、十八带着萧珉足尖一点,已经跃上了房顶,向城墙飞奔而去。 燕前尘眸色一深,轻轻在天心白身上拍了两下解穴,就跟在后面追了上去,天心白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和燕前尘说句话,已经不见他的踪迹,她咬咬嘴唇,漂亮明媚的眼中流过一丝悲伤,却二话不说,在他们后面跟着追去。 风十八抗着萧珉向城墙处跑,口中仍自说道:公主,你别迁怒于我家主子,他不知道我们跟来,不过幸亏我们跟来,否则他今日还不知要怎么脱身。 萧珉向贺兰藏一看,他面无表情,一双眸子冰封一样寒冷,不一言,四个人在武都城主街两边的房檐上疾行如飞。 风十八还在继续唠叨:公主,你年纪轻轻就做了太后吗。 萧珉一时气结,她被十八封住穴道,一句话不能说,十八却一直聒噪不停。 奔跑中的贺兰藏向十八冷冷一瞥,却并未看萧珉一眼,十八悻悻地闭上嘴,不敢再言。 四个人奔向武都城墙,抬头一看,武都城墙上早已经聚集了大量士兵,燕前尘当前而立,冷冷一句:放开公主。 十八面色一沉,压着萧珉一步步向前,围堵的楚军空出一个地方给他们,亦步亦趋地跟随,一点不肯放松。 十八用手比住萧珉脖子,向四周恐吓道:都离远点,不然掐死她。 那些士兵慌忙后退,十八等人已经冲向城墙垛头,燕前尘朗声说道:贺兰藏你是男人,就把她留下,不要伤害她。 贺兰藏看萧珉一眼,看到她眼中的希冀,眼神交错,生硬地转过头,向十八挥了挥手,当先跃下城墙。 灯火通明的城墙,他飞身而下,长袍随风飞扬,如白色的长龙一般。 十七跟着跃下,十八眼看着两人动作,只能无奈地将萧珉推开,也是一跃而下,楚军眼见萧珉被放回,无所顾忌,搭弓射箭瞄准三人,十八在最后,跟着他射来的利箭,嗖嗖的响声让人心惊,十八不敢怠慢,拔出宝剑在背后轻轻格挡,连连削断打掉射向他后背的弓箭,才安全落到城下。 城墙上纷乱急促的箭雨仍旧不肯停,贺兰藏等人不敢逗留,落到城下,施展起轻功,起落几次,回到穆军的大营之中。 萧珉被风十八猛地推开,站在远处的燕前尘眼看着萧珉要摔落下来,飞跃过去接住萧珉,轻轻在她身上拍了几下,担心地问道:公主,你还好吧。 萧珉轻轻点头,被点穴时间过长的双腿却是虚弱无力,燕前尘刚刚放开她,她已经无力地险些摔倒,燕前尘连忙扶住她。 萧珉轻轻地靠在燕前尘的怀中,晶莹如玉的脸上浮现一丝红云,逞强地说道:王爷放我在城墙上歇息一下,稍等一会儿,我力气就可以自行恢复。 燕前尘依言将萧珉放在城墙垛上,四周的楚兵都远远回避开去,萧珉坐在那里,燕前尘蹲下身子,为萧珉轻轻地按摩腿部,他双掌灌注内力按在她穴道上,酸麻感立刻减轻了好多。 萧珉面色微红,燕前尘抬头笑道:你记不记得,那一年在王爷书楼里,我也是这样给你按摩的。 萧珉一怔,眼波流转,痴痴地看着燕前尘,不远处赶来的天心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呆呆地怔在原地。 181 生死存亡 上 明晃晃的大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日头很足,武都城墙上站得笔直的士兵很快被晒得汗流浃背。 一名楚兵看着旁边的同袍兄弟,决定说点闲话,来打站岗值勤的难熬时间,他看看四周没人,小声问道:哎,你听说了吗? 被问到的楚兵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问道:听说什么? 那名士兵小声地说道:你听说了吗,大家都在说,最近一直跟在太后身边的那个男人是她的面,你说我们辛辛苦苦抛头颅洒热血的为了什么,说不定哪天她就把整个楚国拱手送给那个外姓人,你说我们这样子值吗? 那名士兵怀疑地说道:你别胡说,太后年轻漂亮,总是有人要嚼舌根。 传话的那名士兵冷笑一声,说道:反正他们两个总归不正常,有人闯城那晚,我亲眼所见,那个男人就在城墙处蹲下去给她揉脚,然后就把她背着回去了,他们之间的表情绝对 另一名士兵正要搭腔,一眼看见后面走来个当官的,连忙闭嘴,向同伴挤眉弄眼的示意,可惜他没有领会,照旧说的津津有味,所以被后面过来的天心白逮个正着。 天心白将他的话全都听在耳中,这种流言从贺兰藏闯城之后就蔓延开来,只怕是贺兰藏为了扰乱楚军军心故意散布的,军心凝聚不易,而一旦被破坏,坍塌也只在一朝一夕间。 她以往常常带笑的脸色阴沉下来,那名士兵立刻吓得一缩脖子,连连告罪求饶,而天心白眼神十分严厉,冷声道:妖言惑众扰乱军心者,斩。 她身后的士兵立刻就围了上来,想要把那名士兵拖下去。 那名士兵吓得失魂落魄,连声告饶,远近站岗的士兵都向这里探看着,天心白见此情景,才高声说道:大敌当前,我们要团结一心,决不能被敌人那里故意污蔑太后的谣言击倒,有再敢乱传谣言者杀无赦。 她故意高声宣布,就是为了让其他的楚军也长个教训,不敢再人云亦云。 那名士兵已经委顿倒地,吓得满头冷汗,天心白军威赫赫,绝不是容易糊弄的人。 他跪在天心白的面前,一再恳求,天心白冷声说道:也罢,就把你一条命暂时寄存,等你战后用军功向我来换,楚国现在风雨飘摇,大丈夫挺身而出,保家卫国,再有扰乱军心者,决不轻饶。 那名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天心白已经长剑出鞘,眼前银光一闪,士兵头盔上的璎珞已经掉在地上,她收剑归鞘,向着士兵冷冷一眼,继续向正前方巡视而去。 贺兰藏好恶毒的手段,十天左右时间,楚军里已经传遍这些谣言,今日是她出面制止,若是萧珉本人出面,说不定还会让那些士兵更不服气。 只是想到他们两人之间暗流汹涌的情形,天心白即使在毒辣的太阳底下,身上没有一丝暖意,仍然是凉冰冰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他计划好的在进行,可是她却越来越难过,她曾经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为忠诚服从让路,现在才知道原来感情不行,因为心会疼。 天心白心冷如冰,寒着一张俏脸向前继续巡视,突然听见城墙垛口守卫的士兵叫道:啊,好刺眼。 天心白不敢怠慢,飞掠向城墙,向穆军军营看去,猛地无数道耀眼的强光从那里反射过来,眼前顿时白茫茫地一片,影影绰绰,而城下的穆军军营已经杀声震天,喊杀声和成千上万人跑动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快地移动而来。 天心白眼睛被强光灼伤,双目不能视物,脑海里却明白过来,沉寂了多时的穆军开始进攻了,她转回头迅向身后的传令兵下令,说道:城墙上士兵加强戒备,后备弓箭手准备,注意防止眼睛被灼伤,先闭眼向下面射箭。传令兵命令全城各布防点做好防守的准备,赶快去通知公主和其他未在岗将领来城墙集结。 她一叠连声下完命令,听到身后传令兵干脆的回答,才稍微心安,转过头,面向着城墙外的穆军,上万人协同的脚步使大地都微微颤动起来,她眼睛看不见东西,听力反而格外灵敏,四周士兵们叫着眼睛疼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她强迫自己冷静,想不通穆军用了什么东西,能将光线反射的那样强烈。 她没有心思细想,向着身旁人喊道:第一弓箭队推开,第二弓箭队将眼睛蒙住,用尽全力向城下射击,投石机准备好,听我口令射。 她听到身旁的士兵连声应是,心头稍安,这些士兵跟随她和萧珉身经百战,机变异常,虽然遭遇奇袭,却还能够按照部署执行,不至于完全乱了阵脚。 终于等到正午阳光最强烈的时分,今日的太阳也是几天来最毒辣的太阳。 风十八崇拜的看着贺兰藏,白衣如雪,纤尘不染,在这样酷热的天气中也不见一丝焦躁,指挥着士兵们将手中的银面盾牌,一层层摞在一起,形成几面巨大的直立的镜面, 穆军士兵的盾牌表面都被新刷了一层银粉,仅仅一面盾牌做反光实验时,都能轻易灼伤人的眼睛,看着那几面高大直立的盾牌表面,想到他们惊人的威力,风十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贺兰藏看看整军待准备就绪的穆军士兵,用手轻轻指着武都城的方向,上百个盾牌组成的一排排镜面同时向着贺兰藏所指的方向移动,无以伦比的强光通过盾牌阵的反射,向着武都城墙上的士兵照射去,白茫茫的一片,像密集的数不清的无法阻挡的利箭,笔直地射向楚军士兵的眼睛,轻易地灼伤了他们。 越多的楚军士兵向这个方向查看究竟,就有越多的楚军士兵被灼伤。 贺兰藏冷冷地看着武都城墙上楚军士兵痛苦捂住眼睛的样子,冷冷地一声:冲。 几万名早已经急不可耐的穆军士兵齐声响应,向着武都城墙快的跑去,远远看去铺天盖地,令人胆颤心惊。 几万名勇猛士兵跑动的脚步令地面都开始颤,整个武都城墙也随着微微地晃动起来。 武都城墙上的武军很快就换了第二批弓箭手,为了防止灼伤眼睛,闭目向城墙下射箭,可是蒙着眼睛的威力到底和睁着眼睛射箭的威力不能同日而语,箭雨纷纷,如满天飞蝗扑向进攻的穆军,却被手持银面盾牌的穆军纷纷挡住,勇往无前的向着武都城冲去。 第一批穆军很快就到了武都城下,他们动作娴熟地架好云梯,就向武都城墙上攀登起来,另有一批穆军,上百人抬着一根几人合抱的圆木向着武都城门猛烈地撞击着,门的另一面,几百名楚军用早就准备好的圆木也死死地顶住城门,即使如此,门外的穆军每撞击一次,高大坚固的城门都剧烈的颤动一下,让人忧心。 无数的穆军士兵顺着云梯向上攀登,像数不清的兵蚁,密密麻麻,天心白看不清,但是能够听得到,她高声喊道:投石机。 无数早就准备好的巨石被安放在各处的投石机纷纷抛下,巨大的原石带着呼啸的风声砸了下去,正在云梯上的穆军被纷纷砸了下去,从高高的地方摔下去,惨叫声不绝于耳。 天心白不敢放松,那些穆军士兵摔下去,却又更多的穆军士兵不畏死地爬了上来,她从身旁士兵的手中接过长箭,向下面狠狠地射了下去。 182 生死存亡 中 贺兰藏眼看着武都城上的投石机开始阻止穆军士兵攻城,向着盾牌回光阵做一个手势,他们调整了一下角度,齐齐对准投石机的士兵。 楚军士兵已经尽量不去看远方的穆军军营,只是机械的装石投石,仍然受到反光的干扰,那些灼热的光线射在身上,穿过衣服都能造成一股刺疼,仿佛被火烧了一下,不由得度稍微慢了下来。 天心白闭着眼睛,听到成千上万的穆军士兵喊杀声震天,心中愈加着急,亲自挽了强弓向下面射去,她搭弓上箭,利箭呼啸,射向向上攀爬的穆军士兵,一箭一个,威力远远胜过其他的箭手,她向着其他箭手大喊一声:你们谁能赢过我,便给你们当一天将军尝试一下。 那些弓箭手虽然被回光干扰,难以瞄准,身上被火烧般到处疼痛,却因此大受鼓舞,犀利的箭雨纷纷落下,竟然比刚才的准头好了很多。 贺兰藏眼看着攻城的穆军纷纷掉落下来,眼睛危险的一眯,叫道:十八。 十八欣然领命,说道:兄弟们,终于到我们的了,早就手痒了。 他身后站着一排神射手,向着武都城墙纷纷瞄准,十八下令道:射。 上百支弓箭整齐划一地射了出去,破空而过,穿云烈日,威力准头远远胜过楚军的弓箭手。武都城墙上至少有几十名士兵被射中摔落下来,十八不满意地骂道:谁射的不准,回去喝老太太洗脚水去。 那上百名弓箭手中有人笑出来,有人却晦气地骂娘,第二轮射击便又精准了许多,贺兰藏向着风十八一招手,十八递过来一副兽骨长弓,贺兰藏看看武都城墙,视野中,那个身披戎装的窈窕女子最为厉害,已经有不少穆军士兵死在她的手中。 天心白,他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修长的手指轻轻松开了勾住的弓弦,弓弦上的利箭笔直地离弦而去,直奔天心白。 天心白正拉弓向城墙下射箭,突然听到一丝锐利的风声向着自己的咽喉射来,她一怔,想要向后闪身躲开,但是这支弓箭太快了,度乎她的想象,她只能探手一抓,想要将那箭矢抓在手中,却被那箭矢的力道冲得向后弯腰,随即站立不稳,前后晃了几下,从城墙上向下栽倒。 天心白向下直坠而去,有几名正在攀爬的穆军看着这刚才英姿飒爽凶神恶煞一般的楚军将领掉落下来,抽出手中长刀向她迎头劈去。 天心白人虽然向下栽倒,却没有失了分寸,在空中用脚一勾穆军的云梯,用力一荡,躲过两名穆军锋利的钢刀,挥出两拳,呼呼生风,打落那两名穆军,却有更多的刀刃向她砍来,她无处可躲,轻轻向后一退,却撞进一个结实有力的胸膛,一个熟悉的声音贴着耳边:阿白,我来了。 阿白,我来了。 阿白,我来了。 那熟悉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耳旁回荡,心旌神摇,想起那意态萧然的俊逸脸庞,淡定自信的眼眸,不由得轻轻地咬住嘴唇,全身心的依附于将她抱在怀中之人。 天心白所在的云梯被几柄钢刀同时砍去,应声而断,天心白惊呼一声,却想起正在他的怀中,脸上拂过一丝红云,安静地闭嘴。 云梯掉落之时,燕前尘怀抱着天心白,足尖借着向下摔落的云梯一点,身子向上一纵,散淡如云的长袍随风飞扬,飘杳如仙鹤一般。 贺兰藏眼眸一深,搭弓射箭,嗖嗖嗖地接连三箭射了出去。 燕前尘人在空中,三支凌厉的弓箭破空而来,他向着远方一望,看见贺兰藏冰冷傲然的双眼,轻松的一笑,心里却一丝不放松,伸出一只手打掉了一支箭,用了十成内力,身子向上,一鹤冲天,躲过另外两支弓箭,在上面轻轻一踏,重新跃回城墙之上。 城墙上的楚军士兵一片叫好之声。 燕前尘将天心白交给萧珉,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说道:你照顾她,让我来。 两个女人抬起头来,一模一样期待信任的表情,燕前尘稍微一怔,将两人神情藏在心底,说道:你们在这里,一切有我。 萧珉扶住天心白,轻声说道:小心。 燕前尘转回头,看看萧珉眼中一抹很久未见的依赖,好像又回到初相见时,赤焰沙漠的那一刻,怦然心动,轻轻抚了抚她的头,说道:我会,等我回来。 燕前尘向着下方一看,城墙下已经是厚厚一摞穆军和楚军的尸体,尸积如山,可是奋勇攻城的穆军没有一丝退缩,他长笑一声,接过旁边士兵的弓箭,向下面射击,他射箭既准且快,一箭便有一名穆军士兵胸口中箭,掉落下去。 他抬起头,看似淡然的眼向着贺兰藏所在之处轻轻地瞄着,过来吧,决斗吧,你不来我便肆意屠杀你的士兵。 他感到贺兰藏的目光,轻笑一声,取过一把弓箭,随意搭在如满月的弓弦之上,修长的玉手轻轻一勾,一把弓箭如一簇突然盛放的菊花,向着四面八方爆射而出,锋利的箭刃如钢刀利刃般插向几十名穆军,在他们的胸口上爆出一小捧鲜红艳丽的血花,将他们推落云梯。 贺兰藏眼神渐冷。 燕前尘又玩笑般勾起一把弓箭,向着穆军士兵轻轻一松。 贺兰藏叫道:十八,这里交给你行不行? 十八说道:没问题,主人你安排的所有事我都知道。 贺兰藏足尖一点,衣袂飘扬随风舞动,几个起落,转瞬到了武都城下。 他知道为什么要萧珉要如此做,因为贺兰藏只有燕前尘能对付,能对付燕前尘的也只有贺兰藏,他明白,萧珉在借助燕前尘的力量来对付自己,对付穆国,所以他更不能示弱,一步也不能退,要让她知道,不管是谁,最后的胜利者只有他。 贺兰藏到了武都城下,燕前尘轻轻松开那一把弓箭,如漫天飞雨般落下,便要有许多穆军士兵死在他的弓箭下,贺兰藏足尖一点,如一道耀眼的白光穿过天空,向上一跃,半空中一伸手勾在一条云梯上定住身子,随即足尖一点,在城墙上连点几下,身姿变幻莫测如游龙,将燕前尘射向四处的弓箭一一握在手里。 燕前尘看着他,他也是轻松的一笑,却突然出手,将接到手中的一把弓箭向上一掷,弓箭漫天飞雨般落下,几十名楚军被箭矢射中,连连惨呼,从高高的城墙上摔落下去,为那叠尸山又增加了高度。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贺兰藏和燕前尘对峙着,城墙上巨石不断滚下,箭雨纷纷却好像和两人全无瓜葛,无法靠近两人身边。 穆军士兵又抱着几人粗的圆木猛地撞击在武都城门上,整个武都城随之一颤,燕前尘眼神一动,向着贺兰藏攻到,他运着内力的长袍广袖轻甩,修长***的手掌笼在袍袖之中,呼呼地向着贺兰藏当胸袭到,雄厚的掌风带动周围的云梯都乱摇乱晃起来,云梯上面的穆军士兵又有些掉了下去。 贺兰藏身轻如燕,洁白长袍飞舞起来,在几个云梯间轻轻闪挪,让人目眩神迷。只是他所接触到的云梯反倒稳定下来不再摇晃,一块巨石从成城墙上轰然落下,贺兰藏眼神一动,双掌一推,将巨石向燕前尘推去,随即长剑出鞘,如耀眼的七彩虹芒,整个人连人带剑跟在巨石后面如穿梭一般刺了过去。 183 生死存亡 上 燕前尘一扬衣袖,霸道的劲风向上推去,双掌在巨石上一触,将那块巨石斜斜打开,碎如齑粉,纷纷扬落下来,碎石粒成了无数微小但锋利的暗器,狠狠地向贺兰藏和穆军士兵射去。 贺兰藏轻笑一声,周身如包裹着一层缓缓流动的光华,功力内蕴,将碎石粒纷纷弹开,连人带剑穿梭一般投向燕前尘因双手拒石出现破绽的胸前空当。 燕前尘看着贺兰藏锐不可挡地刺来,向左一摇身子,闪过贺兰藏的攻击,右手一弹,一道指风击在贺兰藏剑尖之上,那道七彩虹芒随之微弯。 燕前尘双掌一合,内力暴涨,一上一下平推,封住贺兰藏扑过来的上三路,贺兰藏一个转身,衣袂飘然,手中宝剑一弹一甩,剑气袭人,隐隐带着风声,让燕前尘的长袍全部向后飘起。 两个人势均力敌,交战在一起,飞沙走石,一灰一白两条人影,掌剑交加,姿态灵动,妙不可言,只是看似轻松飘逸的交锋之中却是步步危机,稍有松懈,就会败在对方的手上。 萧珉看看涂了药膏,视力微微恢复的天心白,她紧紧盯着交战中的燕前尘和贺兰藏,表情瞬息万变,出声问道:他们谁能赢。 天心白轻轻摇头,燕前尘内功要较贺兰藏雄厚,可贺兰藏的招式却更为惊奇,胜过燕前尘平平无奇的招数变化。若能够一直激战下去,时间长了,自然是内力深厚的燕前尘胜算大,若是贺兰藏突出奇招,燕前尘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就会吃大亏。 天心白轻轻摇头,萧珉略一沉吟,说道:我们不能再盯着他们,城防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 天心白点点头,看看城墙上的情形说道:若是按照穆军这样源源不断地进攻,城墙上的石头再用一时半刻就会用完,弓箭只怕也撑不到明天,我们的城门只怕也禁不住他们这样一直撞,总要用什么方法阻止他们。 而且,她看看城墙上防守的士兵,一名士兵被城下穆军神射手射来的弓箭射在胸前,跌落到城墙下,禁不住轻咬着嘴唇,说道:我们的人员损失也很惨重。 萧珉看看城墙上,负责防守的楚军士兵已露疲态,而城墙上向上攀爬的穆军士兵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远处的外围,还有几十万穆军摩拳擦掌,不由得狠狠皱眉。 天心白说道:看来今天想要度过难关,只能寄望于王爷的那道奇兵了。 两个人正在商谈间,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高声叫道:太后,将军,城北的偏门被攻破了。 两人都是一惊。 天心白用眼神制住士兵的慌张,问道:怎么回事? 那名士兵大汗淋漓地说道:那些穆军不知道怎样绕到我们城墙后面,从城北偏门那里假装送粮的楚军,骗我们的兄弟开了偏门,刚刚冲进来就是一顿厮杀,那些押解运粮车的楚军和运粮车上粮草覆盖下面的全是穆军,各个武功高,冲进来就占领了偏门,现在正和北面其他几门的士兵在激战。城北偏门已破,原本埋伏在附近的穆军也冲进来了,看守北门的张将军和他的副将现在都已赶到那里和他们激战。 士兵正说着,远处北门的上空砰砰地响起了几枚信号弹,明黄色的火焰窜上天空,萧珉心里一惊,这应该是穆军得手了,再给贺兰藏报信。 贺兰藏和燕前尘激战当中,突然听到几声信号弹响,抬头看见北方天空风一等人来的信号,心情大好,***俊逸的容貌现出一抹令人心惊的笑容。 他运用内力叫道:负责攻城的兄弟加把劲,城北偏门已经被我们占领了,今日我们必将攻下武都城,共饮庆功酒。 他的声音散在空中,远远地传扬开去,像黄钟大吕,飘扬在战场的厮杀声之上,振聋聩,对正在攻城的穆军士兵是一种无形的鼓励鞭策,却令守城的楚军倍感压力,连投石机旁负责装石头的士兵度都慢了许多,这也正是贺兰藏想要达到的效果。 他刻意令穆军正面攻城,却派风一等人率领一小队精锐,偷偷潜伏过去,到武都城的后方,假扮成给他们运粮的楚军,偷袭城北偏门,另有几万人埋伏在北门附近,等攻下城北偏门,就从那里一涌而进。 燕前尘趁着贺兰藏运用内力说话,袍袖一拂,一道暗劲直袭他胸口,向着他说道:胜负未分,你未免笑得太早。 贺兰藏身子向后一弯,躲过燕前尘的指风,长剑一摆,划过一道炫丽的虹影,向着燕前尘兜头刺到,顷刻间在他头顶的天空中,幻化出千百道虚虚实实的剑光,剑光闪烁当中,燕前尘一个不备,便会被那剑光吞噬进去。 燕前尘举手一抬,强烈的劲风已经吹去大部分的浮光掠影,双手举火烧天的姿势就想要和贺兰藏以硬碰硬,以内力相搏,虽然消耗人精力,却是对付贺兰藏这样难缠的剑术高手的捷径。 只是贺兰藏早早看破他的意图,向旁边轻轻一荡,从这条云梯度到那条云梯,姿态轻盈,绝不肯以已所短硬拼燕前尘之所长。 燕前尘看着贺兰藏,目光中一丝赞赏,在两人身形交错时,轻声问道:你行军打仗最怕什么? 贺兰藏剑眉一挑,不知道燕前尘何以突然如此问,轻声说道:你又怕什么? 燕前尘哈哈笑道:行军打仗,我怕很多东西,天时地利人和,我很多东西都担心,但是我是一国一军的统帅,我又什么都不怕,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再能够指挥我。 贺兰藏似乎想到什么,抬头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领军之人,当然以战场实际出,只要为国尽忠,何必管那么许多。 两人几次身形交错,便机锋争辩。 燕前尘抬眼向远处的穆军军营望着,看着那上空慢慢升起的黑烟,轻声叫道:奇怪,你那里看起来怎么像是着火了。 184 生死存亡 下1 燕前尘一生机谋善断,既然想要来守武都城,又怎么会放任几十万穆军围城而毫无作为。 他很早已经派人调动龙家军从后唐出,从穆军侧面包抄,只是他不方便过于明目张胆地相助楚国,所以只调动了两万龙家军,由原来护送过萧珉的陈副将现在升任龙旗将军的陈将军亲自带队,命他们趁穆军进攻武都城时,突袭穆军军营。 此刻他看到穆军后方起了骚动,举着一支暗红色旗帜的队伍正在冲乱穆军军营,正是他安排的龙家军以此为号。他心中略安,向着贺兰藏说道:你攻占了城北偏门,我却也包抄了你的侧翼。 贺兰藏站在云梯上,等高望远,向穆军军营望去,只见侧后方的穆军一阵骚动,似乎和一支队伍正在交战,不由得心头一震,却不露声色,向着燕前尘连刺几剑,说道:那又如何?不如我们就这样拼拼。 燕前尘看贺兰藏如此镇静,心中暗暗称赞,却听到城墙上萧珉等人的疾呼,面色一变,猛地拍出两掌,宽厚的掌风向着贺兰藏接连拍到,将他逼得后退几步,说道:改日奉陪。 他说罢转身,贺兰藏也悻悻收手,着急去查看军营的状况,燕前尘刚一转过身子,突然想起,贺兰藏年纪轻轻,胸襟手段武功都和自己不相上下,假以时日,必成自己统一天下的大患。 他一念及此,眼神一冷,转身回头,看着贺兰藏转身飞掠,未加提防,双掌一对,凝聚十成内力,猛地击向贺兰藏的后背。 贺兰藏猛然听到后背风声,心生警惕,虽然猝不及防,仍然向前连闪两步,未被燕前尘双掌击实。 他却还是被燕前尘的双掌印在后背之上,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汹涌而来,连着向前踉跄两步,他用力压下胸中翻涌的感觉,反手一剑,剑华闪烁,剑气暴涨七寸,向前伸缩吞吐犹如灵神吐信一般,七彩虹芒闪耀,剑光映得人睁不开眼睛。 燕前尘双掌击在贺兰藏后背,自忖用了是十成功力,料不到他应变如此之快,即刻便用奇妙无比的剑招反击,震惊之下,被他一剑刺穿了左肩,肩膀处爆出一团鲜红的血花,即刻染红了衣衫。 贺兰藏不肯作罢,手中长剑光华大盛,连续旋转起来,长剑一摆,向着燕前尘胸前刺去,燕前尘双掌一合,凝聚起内力,左肩处伤口绽开,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淡灰色的长袍。 他指尖用力一弹,指风连续击在贺兰藏的宝剑之上,宝剑轻轻颤动起来,悠远之音犹如龙吟。 那股内力传导在贺兰藏身上,他更是禁不住要颤抖,只是他知道决不能在燕前尘面前露出破绽,用尽全力压下.体内的震动,连摆剑势,用精妙的剑招攻击过去,燕前尘左肩负伤,他便一路攻击燕前尘的左方。 燕前尘眼见贺兰藏连受两次重击,浑然无事,而自己肩头负伤,心中一时迟疑,脚步一顿,向着武都城墙上飞纵上去。 贺兰藏看着穆军军营侧后方的浓烟,挑挑了剑眉,几个起落掠了回去,却在两个起落之后,忍不住胸中气血上涌,一口鲜血溢了出来,染红了雪白长袍。 燕前尘委实是狡诈百变,幸亏他反应机敏,否则可能已丧生在他的偷袭之下,虽然看来是燕前尘负伤,他心中清楚自己的内伤远远比燕前尘的伤势更为严重,只是他强行压抑,让燕前尘看不出端倪,否则依照燕前尘的个性,一定不会翻过除掉自己的好机会。 他强忍胸中气血翻涌,边走边快的调息,将内伤暂时压了下去。 来到盾牌回光阵前时,十八正在指挥神射队瞄准城墙上的楚军再射。 贺兰藏沉声说道:十八,军营侧后有人偷袭,我去查看,你照顾这里,风一已经得手,你的动作也要迅,再拖一段时间,一旦太阳西落,这盾牌回光阵的威力就大不如前了。 十八点点头,突然看见贺兰藏胸前衣襟上的鲜红血迹,担心地问道:主人你? 贺兰藏轻松地一笑,虽然面色苍白却神采熠熠,反问道:你以为那是我的血? 十八不敢肯定,又觉得主人神勇无敌,还没看见过他受伤,当下搔搔头,惭愧的笑了笑。 贺兰藏沉声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 风十八英俊稚气的脸上一抹郑重,坚定地点头,贺兰藏已经向穆军军营后方飞掠而去。 穆军军营后方已经乱成一片,上万名英勇奋战的龙家军不断向穆军起进攻,他们英勇无敌,团结作战,穆军士兵没有提防,不知道这支队伍的敌人从哪里出现突然进攻,被攻打得有些莫名其妙,一时之间,伤亡惨重。 而他们的身后就是穆军的粮仓,若是守不住,被这些人冲进来烧了粮仓,损失重大,几十万穆军顿时就没有了用以果腹的粮食。 贺兰藏赶到军营后方,远远眺望龙家军人数,剑眉一挑,将后方几路穆军的将领召集起来,说道:把他们放到军营中来。 几名穆军将领脸上齐齐变色,他们现在正努力对抗,就是怕他们冲进来影响到整个军营,怎么小公子反倒要让把他们放进来。 贺兰藏看着他们困惑的神情,说道:现在这种进攻的态势,他们用一支精锐之师攻打我们薄弱的地方,他们攻我们守,像用一个锥子锥鸡蛋,反倒成了我们弱势。我们兵力众多的优势也体现不出来,必然要被他们锥破。一会儿,后中路军佯败后退,引诱他们追击,左右两路军队保持阵型撒开口子将他们放进来,等他们进来,就封住口子,这样就完成了攻守易位,把他们包在我们里面,变成我们围着他们打,我们人数多的优势就会体现出来。我看了一下,他们不过两万左右的人马,我们几十万大军在此,轻松可以将它们吃掉。只是一定要注意向左引他们,把我们的粮仓远远避开。 众将在贺兰藏点拨下,这才茅塞顿开,满脸钦佩之色,纷纷领命而去。 陈将军率领下的龙家军奇袭得手,大喜过望。 他提前早就侦查好穆军军营里的粮仓位置,只待冲进去纵火烧掉穆军的粮仓,完成逍遥王交代的任务,就带着龙家军撤退回后唐地界。 穆军猝不及防被他们突袭,也被他们占了上风,损失惨重,他心中稍稍得意,都说贺兰藏用兵如神,在他看来和其他普通将领排兵布阵没有什么两样。 他正在得意间,眼前的穆军纷纷败退,他感到胜利在望,挥舞着令旗,带着全体龙家军追着穆军杀了进去,他们一直追着前面败退的穆军,度很快,和两翼穆军交战的龙家军士兵为了不掉队,也只能停止打斗,跟着追了进去。 贺兰藏站在瞭望台上看到龙家军完全冲进了穆军包围中,嘴角边溢出一丝轻蔑的微笑,微一挥手,两翼的穆军立刻按照他的命令联合起来,封住了龙家军的退路。 陈将军追着追着,突然现不对,四面八方已经都是楚军,他们陷入了楚军的包围之中,没进包围圈之前,是几名龙家军攻打一名穆军,至少也是一对一,他们远远地占了上风。 进了包围圈之后,情况反转过来,潮水一样的穆军涌了上来,几名穆军围着一名龙家军攻打,而穆军前进不能,后退不行,在队伍里面的穆军又不方便出来,整支龙家军被死死地卡在那里,硬生生地消耗,被一层层一圈圈地屠戮掉。 穆军锋利的刀剑几把几把地同时捅向一名龙家军,杀得他们遍体伤痕血迹,即使再勇猛的士兵也难以抵挡,陈将军眼看着身边士兵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地睁大双眼。 他不由得眼睛充血,嗓子干,像一头疯的公牛,越加的横冲直闯,而穆军的粮仓还根本不知道在什么方向。 他捂住脸,绝望地狂叫,终于明白因为自己一时的失误,带领全体龙家军陷进了绝境,他随即扛着雪亮的大刀冲进了穆军士兵之中,用他那把大刀开始疯狂的报复和屠戮。 一个个穆军士兵倒在他的刀下,他的脸上浮现出报复的快感。 贺兰藏冷冷看着陈将军因为绝望自责狰狞变形的脸,眼神嫌恶,冷冷地对身边一名将领下令:你去解决他。 领军打仗的将领最怕庸庸碌碌之辈,一个决策失误自己送命不算,关键是会连累成千上万的士兵失去生命,像陈将军这样的糊涂将领,死一百个也不足惜,只是可怜了被他引领的龙家军。 穆军将领冲到陈将军的面前,手持一柄大刀向他迎头砍来,风声呼啸,陈将军眼睛一亮,他若是杀死这个当官的,便又多捞回了一点,可惜这个当官的并不像普通士兵那么容易对付,他挥舞着大刀冲过去,被穆军将领轻松闪过,而对方的大刀闪电般从他的颈项上划过,那个没有智商的脑袋已经被砍下,瞪着不服气的大眼落到了遍地尘埃之中。 贺兰藏看看眼前已经没有悬念的战场,转头向着武都城眺望,这里又解决了,风十八那里到底怎么样了呢。 185 釜底抽薪 上 风一带着旋风十八骑中的好手和其他一队精锐士兵,从武都城外绕到武都城后方,埋伏了几天,总算遇见从其他城池押运粮草到武都城的楚军押运队。 他们骤起掩杀,那几百人的运粮队没想到在楚军占领的地界上能够遇到穆军精锐,惊慌失措,而他们本身的武功也远远不如贺兰藏手下的旋风十八骑,所以被那一小队精锐的穆军消灭殆尽。 风一想着自己眼睛颜色太过扎眼,便命令一脸平凡老实相的风十七扮作运粮小队的队长,并拿着他们的令符书信当做通关凭证,其余的士兵则扒下楚军士兵的衣服套在身上,衣服不够多,剩下没衣服乔装的人便隐藏在粮草车上。 他们收拾停当,派人给贺兰藏送信,贺兰藏便派来五万穆军埋伏在武都城北门的附近,只等风一等人得手,这几万名穆军士兵就从那里一拥而入。 风十七带着两名穆军进到城北偏门里,将通关的令符递到城北偏门守卫的士兵手中,士兵拿着去报告他的长官。 城北偏门的守将,看看令符不假,又看着城外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楚军士兵,一长连串的粮草车,点点头,正要将他们放进来。 他突然现负责押解的小头目十分眼生,随即问道:怎么看你如此眼生,你是哪个将军手下的士兵。 风十七一愣,他武功虽高,但是为人不太机敏,若是风一自己前来答话,一定可以瞒过去。 他略一犹豫,想想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名守将高声问道:你说什么? 风十七可又是低低的声音,含糊在嗓子里。 城北偏门的守将不耐烦起来,高声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他边说,边离得风十七的距离可是又近了些,风十七咒骂一声,双手扯住他伸过来的脖子,咔嚓一声,将他脖子生生扭断,对着那表情还停留着不耐烦的脸上说道:这回听清楚了吗,我说你找死。 风十七突然一下,城北偏门的楚军士兵大出意外。 城墙上的楚军士兵立刻吹响了示警的号角。 城墙下防守城门的士兵死死地扼守住城门,不肯退让一步。 风十七和他带进来的两名士兵,也是旋风十八骑中的兄弟乔装改扮的,手持着闪闪的钢刀如饿虎扑羊一般冲向守门的楚军,三人好像凶神恶煞,却又勇猛无比,手中的武器只几下已经是鲜血淋淋。 风十七和另外两名旋风十八骑的兄弟,武功非比寻常,虽然是三人陷在重重的楚军包围之中,普通的楚军士兵却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城北偏门的楚军士兵并不肯就此退去,他们早已经被训练过多次,遇到突袭奇袭该怎么办?顶住,继续顶住,他们虽然不小心放进来几个穆军,只要他们能顶住,不让他们把整个偏门打开,事情就没有到绝境,城墙上的士兵还可以放箭来助战。 所以这些突然失了守将领导的楚军并不曾乱,相反倒和风十七三人展开了激战,城墙上设置的弓箭手,也将弓箭都对准了混战中的人,觑着风十七等人放冷箭。 风十七一把钢刀将射来的弓箭纷纷折断,双手一震,抖手掷出几十截断箭,纷纷射向阻挡在城门前的士兵,随即在空中连踏几步到了他们近前。 守门的士兵举起钢刀向他扑了过来,风十七手中钢刀舞出一片银光,所到之处一片腥风血雨。 两名旋风十八骑的兄弟紧急跟进,唰唰两刀,结果了冲过来的两名楚军,走到城门旁,猛地打开城门。 早就等候在城门外的穆军,哗地一下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这股灰色的兵潮,正撞见张清泉听到报警号角从城北门带来支援的军队,两支军队在城中相遇,如两股不同颜色的洪水搅在一起,霎时就淹没了半个武都城。 张清泉带领的楚军,竭力地阻止住穆军,武都城正门还在激战,放任穆军军队过去,正门守卫的楚军在城内城外的穆军夹击下,必然无力抵挡,损失惨重。 武都城中的居民家各个关门闭户,胆战心惊的躲在屋子里。 不管楚国穆国都不是他们原来的武国,他们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国家来抗争,哪支军队胜利,哪支军队就来接管武都城,他们早已经学会听天由命。 于是武都城中的大街小巷,房梁屋顶,每一个角落都挤满了战斗的穆军楚军,厮杀,拼斗,肉搏,尸横遍野,整个武都城变成了红彤彤的一片,到处是人,到处是伤兵,到处是血。 在这种惨烈的战斗中,穆军仍然在一点点顽强的推进着,张清泉看看周遭的一切,眼睛里已经充满了绝望。 几人粗的原木被上百人抬着,轰轰轰地一次次撞上武都城门。 终于两扇坚实高大的城门吱嘎嘎地颤动起来,两扇城门再也禁不住内外两股力量的夹击,从门轴处裂开,向里面轰然倒去。 城里守门的楚军士兵惊叫起来,慌忙的逃跑,却还是有一些闪躲不及,被两扇大门压到了下面,拍成肉酱。 城外的穆军士兵欢呼一声,进攻的号角呜呜呜地吹响,成千上万名穆军士兵欢呼着奔跑着冲向武都城,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豪情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兵败如山倒,与此同时,一直在城墙上攀爬的穆军士兵终于翻上了武都城墙,在后面等待的风十八耐不住性子,早已跑到前线,亲自爬上云梯,领着一群士兵,第一个跃上武都城墙,随即是一场激烈的厮杀。 萧珉站在城墙上,到处一片混乱,混战中的穆军楚军近身相搏,刀兵相见,数倍于楚军的穆军,两三人围攻一名楚军,楚军士兵接连倒在血泊之中。 她摇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她自从封里郡历经战事以来,几乎战无不胜,还是第一次败得这样惨烈。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燕前尘已经到了她的身边说:玉儿,我们得走。 往哪里走?她回过头,神情冰冷,不愿不甘,这是她攻下的城池,难道如今就眼睁睁交给贺兰藏。 燕前尘看看她,神情了然,柔声但是坚定地说道:城墙已破,武都城中的楚军断然不是穆军的对手,你不下令果断的撤退,只能等着全军覆没。一城一池的得失是小,几万名楚军士兵的性命是大。 她迟疑地看着燕前尘,燕前尘坚定地点点头。 萧珉回过神来,迅理清思路,说道:即使撤也不能全撤出去,总要留些能干的士兵做将来的内应。 燕前尘点点头。 天心白从后面冲过来,提起刀杀了两名穆军,叫道:玉儿,我们得撤退了,穆军人太多,这样下去要全军覆没。 她的话几乎和燕前尘的一模一样。 萧珉看着两人点点头。 燕前尘居高临下,看着城中局势说道:北门、南门两处穆军最多,我们组织起人马从穆军人数最少的西门冲出去。 贺兰藏登临在武都城墙上,千军万马之中,一眼看见了萧珉望着城中局势怅然所失的神情。 千军万马突然都成了安静的布景,眼前只剩那一张苍白憔悴的俏颜,澄澈如秋水的眼睛。 他心念数转,正考虑要不要过去,燕前尘和天心白先后赶到,短短几句话,萧珉已经神色如常。 贺兰藏缓缓站住,他要让萧珉知道燕前尘不如他,不管她为什么借助燕前尘来对付他,都是错误的决定。 他看着身旁神情兴奋的十八,命令道:十八,西门穆军太少,武都城既然已破,楚军极有可能突围,你带人去把西门堵上。 十八立刻领命,说道:是。十八遵命,保证不放走一个楚军。 贺兰藏轻轻一笑,叮嘱道:燕前尘你拦不住,放他们打头的几个人走,其余的楚军他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十八领悟,贺兰藏眼看着萧珉被燕前尘和天心白两人护着突出重围,面沉是水,当她现无法打败他时,对楚国的忠诚还会那么坚持吗。 186 釜底抽薪 中 萧珉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她望望身后还剩几百名楚军士兵,欲哭无泪,或者说即使再多的眼泪也换不回被贺兰藏夺走的城池,也换不回葬身在武都城城内几万名楚军士兵的性命。 他们站在城墙上眺望城中形势时,明明西门处穆军士兵稀少,可等他们整顿好军队,向西门突围时,才现西门的穆军士兵不知道何时已经聚集了那么多,似乎正在等他们到来。 他们拼命的冲锋,却只有他们冲出来了,那几万人的楚军却被阻挡在武都城中,随着越向前冲,剩下的士兵就越少,等到他们终于逃出来,身后只剩了几百人。 几百人,还不到原来几万人的百分之一。 萧珉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子渐渐摇晃。 燕前尘驱马走到她的身旁,所有的人都情绪低落,他跟在萧珉身边随身照顾。 萧珉转过头看看燕前尘,眼底一丝哀伤,问道:若不是我不自量力,硬要守住武都城,那几万名楚军士兵原本不必死。 燕前尘笃定淡然的眼眸没有因为此战失利染上一点阴霾,继续说道:这一仗该打,不打不知道结果是什么。若都是弱的遇上强的就退缩,那世界便没有公理正义。 萧珉沉默不语,看向燕前尘的眼眸里却充满依赖。 她看着燕前尘眼眸如水,一汪深潭一样捕捞人心,缓缓说道:王爷,你能帮我把武都城夺回来吗,你能帮我打败贺兰藏吗,你能帮我照顾好楚国吗? 她的声音很柔软轻柔,在遍地烽烟的战场上充满了蛊惑力,燕前尘看着她渐渐地被迷惑了。 萧珉放心地一笑,随即身子一软,向地面上一头栽去。 燕前尘长袍一甩,将萧珉救了上来,抱在怀中。 其余的将领都围了上来,只看见萧珉面色如纸,眼皮赤红,眼睫毛不安地翕动,嘴里还喃喃地叫道:大王,我愧对你。 张清泉长叹一声,转身默默前行。 天心白从燕前尘怀里将萧珉接过来,一探她的额头,说道:太后可能是忧虑成疾,我们要赶快到前面的城池去,让她好好休息将养。 一行人快马加鞭加快了度,在夕阳照射下,拉出一条条血红的影子。 满堂欢歌,死里逃生又立战功的穆国将领和士兵举起一杯又一杯的美酒,一饮而尽,开怀大笑。 风十八和别人开怀畅饮时,还不时留意端坐在高堂之上的主人,雪白长袍,人淡如菊,默默地坐在那里,独自饮酒,英俊的脸上虽然不见沉郁,却也不见欢喜之容。 十八端着酒杯走过去,关心地问道:主人,你不开心吗? 贺兰藏闻言抬头,一笑说道:你们只顾着开心,我正在考虑怎么夺下更多的城池,让你们连战连胜。 真的吗,十八见主人不想和自己说,也不能勉强,只是眼前却出现那个特立独行智谋无双的女子,这女子让主人就是赢了她,还感觉不到开心。 众人正在饮酒作乐,大肆庆祝,穆王使者携大王钧旨到来。 满堂将领士兵匍匐跪地接旨,贺兰藏端坐在锦堂之上,一身洁白长袍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穆王使者也不敢托大,恭敬地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小公子,这是大王给您的密旨。 贺兰藏饮尽杯中美酒,才慢条斯理地展开密旨诏书。 若说是下旨奖赏功臣,他刚刚才攻下武都城,父王又没有先知之能,不能这么快。若说是激励军心的旨意,自然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读,也不必写成密旨。 他的脑海中想起燕前尘笑着问他:行军打仗你怕什么? 又想起他淡然地回答:行军打仗,我怕很多东西,天时地利人和,我很多东西都担心,但是我是一国一军的统帅,我又什么都不怕,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再能够指挥我。 贺兰藏静静地展开密旨,只有一行字,父命堪忧,归穆都。 贺兰藏将密旨收入怀中,饮尽一杯又一杯的美酒,他还想要留下来巩固武都城的城防,城池易主只是朝夕,武都城刚刚被攻破,城防工事破损不堪,需要修复重建,才能抵御楚国将来的进攻。 武都城后,大片原属于武国的土地,一览无余,他还想信马由缰,挥舞马鞭,率领着穆国勇士攻城掠地。 可惜,现在父王用密旨召他回去。 不回,他不忠不孝,功高震主,回,他辛苦建立的一切,很可能在燕前尘的精心策划下成为泡影。 他又饮尽一杯酒,难道贺兰藏当初和他说出这些话,是早料定了有今天吗。 萧珉躺在塌上,俏脸像火烧一样,满脸通红,痛苦不堪,少顷,又面色惨白,如置身在冰窖之中,承受极度的寒冷。 室内已经没有了外人,只剩站在一旁候命的天心白,和坐在萧珉床前运功替她驱除痛苦的燕前尘。 他两只温柔的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她,源源不断的内力输送到她的体内。 天心白用力的咬住嘴唇,咬得嘴唇都出了血,红艳艳的一片。 燕前尘虽然没有看她,却似把她一举一动都收在心中,轻叹一声说道:阿白,你有什么话不妨对我说,莫要继续咬你的嘴唇。继续咬下去,便要血流成河了。 天心白默默地垂下头,掩住满眼的情思,苹果脸上两个向来甜蜜的小酒坑都不见了笑容,轻声说道:王爷,你的左肩也受伤了,难道不需要包扎吗。 燕前尘轻声说道:你要不说,我险些忘了,不过是些皮外伤。 天心白已经拿来纱布和药酒,固执地说道:我帮你绑上。 燕前尘从萧珉脸上移开眼睛,看着天心白,轻声问道:你在外面飘泊了这么长时间,吃了很多苦,有没有想王府。 天心白乖巧地摇摇头。 她一直都是天心白,坚强活泼善解人意武艺高强英姿飒爽的天心白,只是在一个人面前,她就不由自主变了样,变成一个普通小女孩变成会害羞的天心白。 从小到大,没有一次例外。 她拿起剪刀剪开燕前尘的衣服,露出他结实光滑的臂膀,他看起来温文淡然,可是衣服下面线条分明的肌肉,精瘦结实的身材充满了男人的阳刚味道,天心白脸红红的将被贺兰藏用剑刺伤的伤口清理干净,涂上药膏,又扶住他的胳膊,一圈圈将伤口用纱布细心地缠好。 扶住他胳膊的手指滚烫滚烫的,天心白满脸通红,越像个成熟可爱甜美的苹果,燕前尘看着她靠近的侧颜,挺直的小瑶鼻,卷翘的睫毛轻轻翕动,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肩头,一阵微痒。 她吐气如兰喷在他的皮肤上,惹起他皮肤上一片片的绯红。 他含笑看着她,一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又伸出一支***修长的手指轻轻描绘着她的容颜,不描而黛的柳叶弯眉,光滑细腻的脸蛋,挺俏的小鼻子,最后落在她红润润的嘴唇上,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瓣。 187 釜底抽薪 下 天心白面色一红,想要躲开,却又很留恋那一刹那的美好。 床榻上的萧珉动了动身子,苍白的面色因为刚才燕前尘输入的真气,稍微变得红润,喃喃道:水,我要水。 天心白连忙走开去倒了水来,扶起萧珉的头,将水轻轻喂给她喝。 萧珉喝了水,又沉沉睡去。 燕前尘看看她乌黑的长披散在床榻间,如墨莲一般,晶莹剔透的皮肤此刻恢复了光彩,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蛋,又用手拂了她的睡穴,才转过头轻声问道:阿白,你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天心白想也不想,垂头答道:十四年。 燕前尘深邃澄明的眼睛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轻声道:抬起头来答话。 天心白抬起头,双眼默默,卷翘睫毛轻轻地翕动,千军万马之中没有一丝畏惧,唯独在他的身边就会紧张,从小到大如此,改变不了。 燕前尘看着娇润的脸色,心中想起许多往事,说道:阿白,我救过你多少次。 天心白想也不想,默默说道:三十五次。 燕前尘哑然失笑,说道:为什么你一到我身边就特别的好欺负,你知道吗,我只救了你一次,把襁褓中的你从山贼手中抢过来,就这么一次。其余救你的次数,都是因为我对你的历练,我派给你的任务,若是我不让你去做那些事,你也不会遇到危险,也谈不上需要我救你。 天心白看着他,倔强地说道:总之我记得是三十五次。 燕前尘抬头远远地看着天际,说道:我这个人真奇怪,别人想领我的情时,我便偏偏不想让人家欠我的。别人承了我的情,却不承认时,我却又要想方设法逼着她承认欠我的恩惠。你说我奇怪不奇怪。 天心白默默地看着燕前尘,这才是真正的燕前尘,玉儿她不管在燕前尘的心中有多么重要的位置,都没有机会见到王爷真正的模样。 只有她,只有从小到大跟在王爷身边的她,只有面对她时,王爷才会完全地放松下来,有时候甚至自说自话,而她就只是用温柔的眼睛看着,静静地倾听。 燕前尘看看天心白,继续问道:贺兰藏的确很难得,你也是个女孩子,我和他,你喜欢谁呢? 天心白不假思索指向燕前尘,说道:当然是王爷。 燕前尘笑了笑,回答道:你当然一定是会选我的,你从小到大一直都喜欢我,怎么可能会选别人。 天心白的俏脸一直红到了脖子。 燕前尘轻易就把天心白长久以来默默在做不敢表露出来的心意戳穿,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继续说道:要是都像我的小阿白就好了,玉儿、绣玉都像我的小阿白,我就可以放心她们,不必担心她们虚情假意地应付我。 天心白想起绣玉,面色微微沉默,绣玉心比天高,燕前尘派她去辅助萧珉,她却一直不服气,暗中和萧珉较劲。不但用美人计勾引楚安,还有一次妄想拆穿萧珉的身份,幸而那时她已经到了楚都,在暗中以王爷特使的身份阻止,否则萧珉的身份在楚国就会被提前拆穿。 她想起燕前尘和她提过,楚王在临死时给萧珉一封信,却被绣玉捷足先登得到了,并且以此为要挟,让燕前尘捧她做楚国未来的主人。 她抬头问道:难道主人还没有找回那封信? 燕前尘摇摇头,神情有点困惑,说道:我几乎把绣玉居住过的地方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你说会不会被玉儿藏起来了。 天心白表情诧异,看向熟睡中的萧珉,讷讷说道:若是玉儿知道那封信,只怕不会对王爷像现在这种态度。 燕前尘看着她,淡淡地说道:你当玉儿像你那般淳朴吗,她的玲珑心思,我尚且不敢说能够完全摸透,我只觉得最近她对我太亲热了些,她以前并不是这种态度,我担心她是看到了那封书信想要对付我。 天心白瞪圆了眼睛,明眸中一丝震惊,若是萧珉明明知道那封信,却还能如此对待燕前尘,岂不是说她将那件事看的很重,所以才会掩藏自己的真实心情。 她垂下头,心中一时狐疑不定。 燕前尘继续说道:当时我派你接近她,找机会带她来投靠我,每日暗地里看你们那么兴致勃勃,形影不离,感觉你和她在一起真的好开心,真担心,你不但不能把她拐回来,反倒被她拐跑了。幸好你,自始至终都不肯让我失望。 天心白想起初见萧珉那时,为了不在萧珉面前露出破绽,她提前一个月去附近的山林隐居,提前一个月苦练山林猎户打猎下套的技能,终于能够赢取她的信任。 随后在星空下两个人许愿结拜,她说的都是真话,想当一个大将军,帮助那个当世明君攻城略地打天下,只是她没有告诉萧珉,那个人她其实已经找到了,就是将她抚养长大的燕前尘。 后来在大漠狂沙之中,她身受重伤跌落马下,燕前尘突然现身救了她,却不许她继续出现在萧珉面前,看着萧珉在沙漠中苦守十日,不吃不喝,她苦苦哀求,燕前尘只是说,阿白,在你的心中是我重要,还是她重要。 天心白不再哀求,任何人任何事和燕前尘相比,都是微不足道,何况燕前尘说,萧珉已经报仇成功,要激励萧珉,唯有她消失,让她有所怨有所求才能努力振作。于是,她割舍了结义姐妹情谊,按照燕前尘的安排消失。 后来,萧珉在楚国打下根基,燕前尘觉得她可以适时出现,她又在赤焰沙漠现身,再次救了萧珉,得以陪在她的身边。 她歉疚地看着萧珉,如果她知道真相,她不敢想象萧珉能原谅她,因为萧珉正是为了她,才接受了燕前尘的束缚。 她又看看燕前尘停留在萧珉身上怜惜的目光,她知道燕前尘对萧珉是利用,因为她是天机先生指定的天命之女,但是绝不仅仅是利用,也许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她产生了情意。她轻轻地低下头去,当王爷用那种怜惜的眼神看着萧珉,她的心总是很冷很疼,但是她宁愿默默地退在一边等候。 燕前尘看看天心白说道:我忽然想起来该怎么知道玉儿她的心思了。 天心白沉默地看着他。 燕前尘轻轻地替萧珉盖好被子,说道:从楚勤那里试试怎么样?若是玉儿以后真的打算将楚国交给我,应该不会太在乎这个孩子,你说呢? 188 釜底抽薪 下1 楚军将领议事厅。 受到武都城失陷和楚军打败打击的萧珉,经过一天一夜的修养,已经稍微恢复,振作精神和众将一起商讨接下来的事项。 张清泉看着萧珉,询问道:太后,我们接到报告,贺兰藏接到穆王密旨,已经连夜动身回穆都去了。 穆军虽然强大,人多势众,没有贺兰藏指挥若定,用兵如神,却不足为惧,听说贺兰藏抽身离开,众将都觉得精神一振。 张清泉继续说道:武都城城防在穆军攻城时俱已损毁,守城无以为凭,我们要不要从后面城池调兵,兵贵神,将武都城重新夺回来。 萧珉沉默不语,这次武都城兵败,让她刻骨铭心,不自觉中变得更加锋芒内敛,力求谨慎。 她看看坐在那里尚未开言的燕前尘和武都城原来的守将卓云路。 她虽未开言,一双妙目向两人一瞄,明眼人已经知道是在征询他们的意见。 有燕前尘在,卓云路自是不敢擅自开口,因此上暂时沉默以对,而他的心中自从上次见到燕前尘化名唐瑾,亲自陪在萧珉身边出谋划策,也是十分震惊,只是他胸有城府,照常行事,不至于将心里的震惊表露出来罢了。 燕前尘见众将无人言,缓缓说道:依我看,暂时不宜快攻。 萧珉看他一眼,轻声问道:唐先生何出此言。 燕前尘向众人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贺兰藏此刻虽然离开,几十万穆军却还在此处。贺兰藏刚刚离开,想必对留守的将领谆谆叮咛,我们就算用什么招式也很难迫使他们就范,总要应对几十万穆军。不如,先将他们晾上一晾,等待时机再进攻。 张清泉看着他,不以为然地说道:照你的意思,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在这里等着,穆军可不是吃干饭的,说不定明天就攻打过来,强占我们的更多城池。 燕前尘不以为忤,笑着说道:张将军说的对,贺兰藏十有**会让留守的穆军将领以攻为守,率军继续进攻武都城后面的楚军城池,好让我们无暇惦记夺回武都城。所以我们当务之急,先是要准备防守,查探好武都城附近的地形,派精兵强将把守在险要之地,使穆军无法进攻我们其他的城池。 众将微微点头,连张清泉也觉得他话中有理。 这个唐瑾不过是初来乍到,刚来就得到太后的全权信任,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燕前尘继续说道:穆军几十万大军,武都城中驻扎不下,必然大部分穆军仍然驻扎在城外,武都城的情况我们都十分了解,粮草空虚,几十万士兵的军需粮草不是小数字,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就要从其他的城池运粮草过去,我们可以派小股部队专门劫击他们的粮草,使几十万穆军无法得到粮草接济。这种小股部队作战灵活,就只为骚扰他们运粮草,不用和他们的大部队正面为敌,所以我们需要派几个机灵擅武的士兵埋伏在穆军营外,他们有风吹草动能够及时报信,使小股部队能够避开他们的主力部队。 众人一一点头,张清泉继续问道:唐先生,你说来说去,还没说怎么攻占武都城呢? 燕前尘继续说道:只要我们做好这几点,时间一长,穆军急躁,自然会乱,他们乱便是我们的机会。 众将领点点头,一名将领问道:唐先生,若是我们不立即进攻武都城,只怕穆军会立即修缮城防工事,到时想要再进攻武都城可就难了。 燕前尘点点头,说道:穆军一定会修复城防工事,不过这次撤离前,我们已经安排了一些士兵潜伏在武都城,将来的进攻之法,也许不用强行攻城也未可知。 贺兰藏临行之前,果真是给穆军留守将领留下几条计策,其一便是要他们赶快组织进攻武都城后面的城池,趁楚军大败,士气颓废,尽快进攻。 他查看地图后,又用笔圈出白家口,那是武都城和其他城池之间必经之路,兵家必争的险要之地,进可攻退可守。 穆军将领不敢怠慢,立刻便派出精锐军队,打算占领白家口的地盘,却不料楚军在燕前尘的指挥下,先行一步,提前扼守在此处。 穆军和楚军都想占领此处地盘,因此在此地激战数日,所幸楚军先行一步,地势占优,因此上前来进攻的穆军被阻在白家口下,原本预定的进攻楚军城池的计划,不得不改成在白家口决战。 白家口地势十分险峻,易守难攻,因此穆军多次进攻死伤无数也没能攻下白家口,楚军也深感庆幸。 另一方面,楚军派出小股部队多次截击穆军粮草,穆军主力部队每次出动,却因为楚军迅的情报和明敏的度,每每扑空,因此上武都城中的穆军越来越急躁。 如此一来,经过两三个月,武都城中的穆军徒劳无功,心情急躁,守城的将领担心贺兰藏他日归来,责怪攻城一事进展缓慢,终于忍耐不住,派出军队继续在白家口佯攻,却暗中派穆军主力从另一处密林进军,妄图到达楚军城池。 谁料他一举一动都在楚军监视之中,燕前尘等人早已在密林处设伏,穆军淬不及防,被楚军四面合围,放火烧林,死伤不计气数,总算扬眉吐气,洗雪了武都城兵败之仇。 燕前尘又率领楚军一鼓作气,马不停蹄赶赴武都城,城中原本潜伏下来的楚军士兵里应外合,闪电度攻下了武都城。 至此,武都城之战,以穆军战告捷,主将贺兰藏中途调离,楚军反攻大获全胜,重新占领武都城为终止。 此后的一段岁月,两国之间出现了短暂的休战,也许因为两国实力相当,没有足够的把握,谁也不想再轻启战端,因此天下间倒是出现了难得的安静局面。 楚都城。 高耸的城墙遮住楚宫内的风光,一层层一叠叠的宫墙之后,一个宽阔敞亮的大花园,园中种满奇花异草,树木婉转成林,正是宫中的御花园。 一个三岁的孩子,嘴里依依呀呀地向着前面几步远的宫装女子走去,女子美丽温婉,向着那孩子招手,充满耐心地诱导着:大王,加油,大王,到琼章这里来。 那个三岁的孩子正是楚国登基却因年龄大小无法掌政的大王楚勤,正常的孩子早就能够蹦蹦跳跳,他走起路来却还不太方便,也不太能够说话,育看起来比同龄孩子迟钝了许多。 琼章再度拍拍手,充满耐心地等着小楚勤,等到他一步步挪到自己面前,向她露出一个要抱的姿势,弯下腰将他抱在怀中,亲密地贴贴他的脸,笑着说道:我的小楚勤真乖,真能干。 她本来应该称楚勤为大王,可是楚勤由她一手带大,心中十分疼爱,偶尔有些逾矩,也在情理之中。 她正带着小楚勤嬉戏,一个柔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琼章向着后面一看,笑道:公主。 萧珉点点头,两年时间过去,她的身材越高挑,充满了成熟的风致,她向着琼章一笑,接过小楚勤,抱着他在怀中嬉戏。 小楚勤比同龄孩子育迟些,她们反倒因此待他更好,萧珉更是暗中派人寻找天下神医名药想要治愈小楚勤的育迟缓之症。 两个人正在带孩子玩,左相刘云陶和右相唐瑾经人禀报走了进来。 因为**安年纪老迈,身体虚弱,早已经在家颐养天年,并不是时时上朝,在武都城之战中声名显著的唐瑾,也就是燕前尘在楚国化名之人便被萧珉提升,成了和刘云陶并列的楚臣领袖。 刘云陶一走进来,看看小楚勤见到两人,面露害怕之色,脸上现出一层忧虑,小楚勤的事情其他大臣不知道,他们辅佐的大臣却是心中清楚。 刘云陶看着萧珉,实施一礼,说道:太后,大王的状况可有好转一些。 萧珉看着小楚勤,洁白的小脸上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看着刘云陶说道:他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刘云陶不假思索跪倒在地,沉声说道:太后,微臣有一事藏于心中很久,如今为了楚国大计,却是不能不讲。 萧珉一挑秀眉,明眸中闪过一丝怒气,却隐忍着,说道:刘相是楚国栋梁肱骨,即使有所谏言也当是为楚国考虑,有话不妨直说。 189 天灾** 刘云陶跪在地上,又看看萧珉怀中天真烂漫的小楚勤,终于斩钉截铁地说道:太后,微臣恳请太后接回流放兴化草原的皇族子弟,从中挑选天赋聪明者代替我王,如此我们楚国才能江山永固,才能有一统天下之日。 萧珉脸色骤变,站在她身后的琼章挑挑眉,欲言又止。 萧珉终于压下怒气,冷冷说道:大王现在年纪太小,刘将军你不必过于苛责,你的提议,我心中明白,再等几年无妨。 刘云陶还要争辩,这个主意是他和身虽养老心仍牵挂楚国社稷的**安共同商定,由他出面禀告太后的,却不料萧珉一口回绝。 他不肯放弃,萧珉已经抱着小楚勤转身离去。 刘云陶看着萧珉离去,长长一声叹气,决定他日再找合适时机向萧珉重提此事---- 楚宫之中,琼章拿着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细心地一颗颗剥开,将里面的葡萄肉轻轻喂进小楚勤的嘴里,逗着他学说话:吃,楚勤赶快跟琼章学说吃。 楚勤张张嘴,却不出那个声音。 琼章轻轻一笑,笑容十分温婉,轻轻拍着他的头,说道:我知道你能说出来,不要着急。 珠帘一挑,萧珉走了进来,默然不语,走到小楚勤身边,一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琼章一惊,颤声问道:公主。 萧珉不做回应,将整个头藏在小楚勤的怀里,小楚勤被她痒得哈哈直笑,伸手去揪她的头,琼章却从没见过萧珉如此,心中越来越慌,担心地问道:公主。 萧珉闷声说道:兴化草原洛山使者来报,楚氏旁支居住的帐篷群,前夜突然生大火,烧死了近三百口,老老少少无一幸免。 琼章一惊,猛地坐到椅子上,觉得喉咙干,只能震惊伤心地重复着:三百口都被火烧死了? 萧珉抬起头,眼睛里火一般烧着,双手微微颤抖。 琼章紧紧握住萧珉的手,两只眼睛紧紧盯住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她。 萧珉颓然地倚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按住太阳穴,才能制止那股心里烧着一团火的憋屈。 宫外的侍女禀报说道:太后,左相刘云陶和右相唐瑾有急事拜见。 琼章一挥手,想要找个借口推掉他们,不用会面。 萧珉猛地坐起来,眼睛里的火焰越烧越旺,猛地掐了苍白的脸蛋,让她增添一点红润,抬头焦急询问琼章:有没有异样。 琼章摇摇头。 萧珉竭力恢复如常,坐正身子,威严地说道:传他们进来吧。 刘云陶急匆匆地走进来,还没见到萧珉,已经大声说道:太后,你可曾听说,兴化草原一场突来的大火把楚氏王族所有的人都烧死了。 小楚勤看着刘云陶严厉的态度,哇地一声吓哭起来。 萧珉和琼章连忙软声安慰他,萧珉已经缓缓说道:刘相你是一国栋梁,凡事要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若是动不动就大呼小叫,怎么能让哀家放心把整个楚国交给你打理。 刘云陶抬眼看着萧珉,只觉得她越来越陌生,和当年去兴化草原那个机智善良的公主判若两人,他沉声说道:太后到底知不知道此事? 萧珉点头,说道:洛山已经来信告诉我了,事出意外,也不是谁的责任,而且他们本来早就该被处死,是哀家念及楚家的情分给他们一条活路,想不到老天竟然不肯放过他们,也只能如此。 刘云陶看着萧珉,冷然自若的神情,看不出一点她心里真实的想法,是她吗,是她派人做的吗?难道她担心其他王族之子继位,会影响了她的地位。 她会变成为了巩固地位不择手段的人吗? 他紧紧盯着她,想要将她看清楚,却越觉得她笼在一团雾中,看不清楚。 于是他毫不放松地说道:楚国皇族一夜尽殁,并非一件小事,到底是天灾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不能只听兴化草原部落的报告,臣认为应该派人去彻查此事。 萧珉也不驳他,轻声问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你认为谁去调查此事合适呢。 刘云陶挺直身子,沉声答道:臣愿前去,自当用尽全力查出真相。 萧珉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悲喜交加,两年刘云陶依然忠诚于楚国王室,两年,他已经渐渐怀疑起她,不再相信她对楚国一片真心。 她点点头,说道:好,刘相愿去,所有事情自然能够水落石出,你可以准备妥当,随时前往。 只是一定要小心,若那人能置楚氏三百口于死地,也能轻易地将其他阻碍之人毁掉。 刘云陶和唐瑾一起步出楚宫,向着唐瑾拱手说道:唐相,我准备准备今日便动身赶往兴化草原,朝中之事就交给你,万望尽心竭力辅佐太后和大王,若有棘手事件,尽可去老丞相**安府里请教,管不会出差错。 唐瑾安静听完,恭敬地回礼说道:刘相,此去路途遥远,万望多加保重,朝中之事,唐瑾自会尽心竭力,不必挂心。 两人拱手道别,各自登上侯在外面的官轿,刘云陶刚刚登上官轿,听到一名轿夫轻声说道:奇怪。 刘云陶停了一下,皱眉问道:哪里奇怪? 那名轿夫想不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语竟被当朝左相听见,一时惶恐。 刘云陶不知道今日怎么生出对一个轿夫自言自语的好奇之心,继续问道:刚才你说奇怪什么? 那轿夫连忙松开抬轿的木杠,恭敬的跪倒,回道:小人是看见刚才和大人说话的那名大人,相貌十分英俊,和燕都里的逍遥王爷长得十分像,好奇天下还有如此相像之人,一时忍不住多嘴。 刘云陶转头看去,唐瑾的轿辇已经走远,佯作无事地问道: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有多像? 轿夫偏头想想,答道: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刘云陶陷入深思,少顷,才慢慢登上自己的轿辇,扬长而去。 190 软玉温香 上 韶华殿中,帘幔重重,妖娆淡雅的花草香气漂浮在殿内,闻者欲醉。 萧珉坐在紫檀木雕刻龙翔凤舞的梳妆台旁,抬手将一支芙蓉玉的桃花簪簪在间,铜镜里映出一张桃花粉面,澄澈双眼,嫣红的嘴唇,似笑非笑的神情,倾国倾城的容颜。 珠帘一挑,萧珉自铜镜中,看到走进来的男子,洒脱的灰袍,***俊雅的容颜,散淡优雅如云,轻轻站起来,转身叫道:王爷。 燕前尘走到她面前,轻笑出声,将她按回梳妆台前的锦墩,拿起一柄玉梳梳过她光华乌黑的长,看着铜镜中两人亲密的投影,笑着问道:你似乎很喜欢这支芙蓉玉簪,十次倒有九次都带着它。 那是她初来楚都游玩稷山时,楚安亲自送给她的,玉质虽然普通,雕刻却极为精细,自楚安死后,她便常常拿出来带。 她眼眸一垂,似有些羞意,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喜欢它颜色粉嫩,玉质通透,看起来漂亮。 燕前尘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将芙蓉玉簪轻轻抽掉,墨染一般的长垂泄而下,刹那间面前女人美丽不可方物,他深邃的眼神自她脸上身上一一划过,嗓音渐渐低沉,说道:玉儿,你渐渐的长大了。 虽然她早已名为太后,早已名为一个三岁孩子的母亲,却只不过双十年华,像春风中开在桃枝上灿烂缤纷的桃花,正当最好的芳华。稍早,带着少女的稚气青涩,略迟便被岁月变得成熟,失去那份恰到好处的甜蜜。 萧珉轻轻一颤,一只小手缓缓地捏住她的心尖。 她微一抬眼,肃然说道:王爷,楚安辞世尚未满三年。 燕前尘看着她,深邃明亮的眼眸中燃起一小簇火花,轻声说道:你不用提醒,本王自然记得。 萧珉神情稍安。 燕前尘一笑说道:答应你的事,本王自然记得,只是你今日这样甜美,我却实在等不及想要一亲芳泽了。 他刚刚说完,已经俯头准确地擒住那一朵桃花似的樱唇,辗转的抚弄着,双手紧紧揽住她的脖子,嘴唇微微用力,强迫似的命令她张开檀口,游龙似的火热的唇舌紧紧地压住她,吸吮她,却并不过分的狂热,缓慢地享受着那一种温柔的甜美。 萧珉的心渐渐空茫,彷佛站在空荡荡的宇宙洪荒,四野无人,有人轻声叫她的名字,她抬头一看,那个人轻轻站在那里,走过来吻住她,那样熟悉的冷傲的眉眼,一触之下,却是火热的温柔的。 她闭上眼睛,慢慢地回应着他。 燕前尘的眼睛温暖起来,纠缠住她更加温柔,双手横抱住她的身子,起身向内殿走去。 萧珉的眼前浮现出那光滑结实的臂膀上,傲然凶残的狼头图腾,心神恍惚。 燕前尘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她翩然若蝶的睫毛轻轻翕动,轻轻咬住嘴唇。 他探手去解她胸前的衣襟。 窗外野猫一声惊叫,萧珉似在梦境中被吵醒,睁开眼,雾气氤氲的眸中略带惊慌歉意,轻轻扑进燕前尘的怀中,将头贴在他的胸膛,轻声说道:王爷,稷山的桃花快要开了,我们过段时间去看稷山的桃花可好。 燕前尘怅然若失,随即哑然失笑,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颌,看着她满面绯红,说道:你在害羞吗? 萧珉不肯让他看,仍然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娇声说道:你说好不好,我们叫上阿白几个人一起去。 燕前尘轻轻点头,双手却紧紧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期待三年之期早日来临,尽享那一室春色。 红烛滴泪,点点滴滴。 燕前尘坐在桌旁,欣赏着天心白收拾屋子铺开被褥的身影,投映在墙壁上,腰肢纤细,丰胸长腿,可爱美丽的侧颜被烛火映照的微红,心头微痒。 燕前尘和天心白都住在楚宫之中,燕前尘是为方便教导小楚勤,而天心白则是为了陪伴萧珉。 天心白坚持每天在夜深之时,替燕前尘铺好床褥才离开,像在王府中当他的弟子和贴身婢女一样,燕前尘不许,她却像个绝强的小女孩一样每天坚持。 她将一切整理完毕,转回头,向着燕前尘恭敬地禀告:王爷,阿白告退。 久久等不到回答,天心白疑惑地抬起头,却望进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睛,眼底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烈火,紧紧地盯着他。 她惑然地叫道:王爷。 燕前尘邪肆地一笑,一手勾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在她反应不及时,火热的唇已经烙印上去。天心白紧张地站着,燕前尘轻笑一声,拉她坐在他的腿上,双手紧紧搂住她温软的身子,用力地揉搓着,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柔软滚烫的红唇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额头、眼睑、小瑶鼻、红艳艳的嘴唇,热情地深深地缠绵吻着,吻到她喘不过气,温柔的嘴唇便轻轻抬起,吻向她洁白细腻的颈项,在那里留下一点点艳红的吻痕,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欣赏着,又把嘴轻轻地烙印上去。 天心白星眸半睁半闭,柔情妩媚的眼波海水一样要荡漾出来,燕前尘心中柔情万种,爱怜地在她耳边,说道:留下来。 天心白的脸蛋轰地一下着起火来,闭起眼睛,困惑地咬住嘴唇。 燕前尘轻轻抱起她,放在床榻之上,看着她情潮初起,拉开她的双手,轻轻地覆了上去。 一夜好梦,似乎有蝴蝶轻轻落在她的全身,痒痒的,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望进一双深邃柔情的眼眸,是王爷? 她倏地睁大眼睛,心慌地现自己未着寸缕躺在王爷的怀中,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缓缓爬在她的腰上,倏地搂紧,柔软的嘴唇贴在她的耳边,笑着说道:阿白,你睡醒了。 脸蛋和全身都着了火,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抓起衣服,想要匆忙地换上逃走,却被她一把抢走衣服,紧紧搂住她,裸裎相对。 她趴在他的肩上,心头雀跃,却小心翼翼地不敢相信,轻声说道:王爷,玉儿,她 燕前尘轻笑一声,心中微微有点心疼,说道:怎么你也想和玉儿这样睡在一起吗? 天心白着急想要解释。 燕前尘已经用嘴唇封住她的嘴,辗转吻住,锦被下精瘦结实的身体更加不老实起来,轻轻压住她柔软的身体,在第二波活动开始之前,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嘘,别说话,我知道你是我的小阿白。 天心白心中一动,明明是开心,眼眸中却涌出晶莹的泪珠来。 新月如钩,深沉的夜色中,连御花园里的仙鹤鸳鸯都安静地休憩起来,琼章安静地站在假山的阴影里,看见天心白一抹白衫轻轻闪进燕前尘的房中,等了许久,才起身回到萧珉的房中。 接到萧珉询问的眼神,她肯定的点点头。 萧珉慢慢地坐回座椅,用双手轻轻地撑住脸,一双澄澈深沉的眸子看着烛台上跃动着的火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抬起头向着琼章问道:那个东西做的没问题吗。 琼章点点头,谨慎地说道:琼章亲自试过了,几乎闻不出味道,若是在专心的做事时,更加没法注意到了。 萧珉扑哧一笑,说道:你这个妮子,也学坏了,什么叫专心的做事时。 琼章扮了个鬼脸,说道:公主你欺负我不懂啊,告诉你,我也是认字看书的。 萧珉又是一笑,说道:敢用*****宫闱,看我明天不找人搜你的书房不? 琼章笑着求饶,萧珉和她笑笑闹闹期间,眼神却出现了一点怅惘,但是她很快便让这种情绪消失掉了。 月余时间,刘云陶从兴化草原匆匆而返,回来就去韶华殿拜见萧珉。 他跪倒在地,言说在兴化草原白白辛苦一趟,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想来确实是天灾所致。 萧珉看他虽然风尘仆仆,但是却安全归来,十分宽慰,笑着说给他一段时间假期,可以在府中舒服休养一番。 刘云陶仰头笑着问道:微臣若休息,朝中琐碎事多,太后要让谁去打理。 萧珉面色平静,轻声说道:左相休息,当然是右相代劳,唐瑾认真负责,多操劳几日,想必也不会累坏。 刘云陶不着痕迹地挑挑眉,却又抬头笑着说:太后所言极是,微臣多休息几日也是好的,微臣的偏房因为微臣突然跑到偏远的兴化草原,大娇嗔,微臣还真是要休息几日,好好地陪着她呢。 萧珉一挑秀眉,这两年君臣间已难得说些私话。她笑着道:左相大人你娶了那么多娇妻美妾,可不要亏待原配夫人呢。 191 软玉温香 中 刘云陶哈哈大笑,燕前尘也从外面求见进来,看见两人相谈甚欢,不由得诧异地问道:太后和左相不知何事如此开心。 刘云陶看见唐瑾进来,笑的更加高兴,说道:正说我那撒娇爱闹的小妾,过几日做生日要闹些排场,这样的事情不方便请太后给我做面子,右相你却是逃不脱的,就随便糊弄个镯子送去,当去我那里吃顿饭也罢。 燕前尘笑着答应不迭。 左相刘府,是楚都城中数一数二的华贵宅院,刘云陶是楚国排名第一的虎将,一生中立功无数,老楚王辞世后,更被当朝的太后钦点为辅政大臣,在楚都城中风光无限,风头更是无人能及。 这一夜,刘云陶的第三房小妾过生日,这在寻常人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刘府不但张扬得人尽皆知,而且整座府第张灯结彩,广大的庭院中,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如天上的银河,庭院中穿梭往来的侍女,各个容颜秀丽,衣袂飘然,显得整座刘府人间仙境一般。 满堂繁华锦绣,华席之上珍馐玉馔,朝堂之中一曲一曲的歌舞,伴着管弦琴铮泠泠之声,让席中之人如坠温柔乡里。 陪酒的美女娇俏善语,将一杯一杯的美酒送到燕前尘唇边,看着他一饮而下,***英俊的脸上染上一抹绯红。 一串婉转如溪的慢板,在曲苑回廊处轻轻响起,燕前尘透过朦胧醉眼望去,一个手执琵琶翩然若仙的女子踩着莲花碎步飘然在庭院之中,执着一柄琵琶且歌且舞,手中琵琶婉转曲调,声声有情。 一双流波妙目,顾盼生辉,不时向他瞥来,又不愿让他捉住似的,微微一触便灵巧的逃走。 席中其他大人看着燕前尘,用手笑着点他,却默契不语,美人垂青,艳福不浅。 何况此花一出百花杀,此女一出满园粉黛都失了颜色,沦落成庸脂俗粉。 刘云陶用手一直琵琶美女,又指着唐瑾,说道:来来来,玲珑既然有心,便陪右相唐大人好好的喝几杯。 燕前尘微挑醉眼,向着玲珑露出笑意。 玲珑一步一步走过来,步步生莲般,看得座中其余男子眼热心跳,玲珑已经坐在他身旁。 她擎起一杯美酒,向着他举起,说道:唐大人年轻有为,玲珑先干为敬。 燕前尘微微一笑,眸中星光闪烁不清。 玲珑举起第二杯酒,说道:唐大人百忙之中出现此宴,玲珑替刘将军谢大人。此为第二杯。 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玲珑方自举起第三杯酒,眼波欲流,看起来已经有些醉意,却仍然说道:唐大人鹏程万里,前途无量,玲珑此敬第三杯。 连续饮尽三杯酒,席中众人都对这女子刮目相看,玲珑才缓缓倒上一杯美酒,送到燕前尘唇边,说道:玲珑喝了三杯,才敢给唐大人敬一杯,看唐大人是否给我薄面。 满堂盯住燕前尘,连歌舞的舞姬都紧紧盯住,有些心不在焉。 燕前尘笑着接过酒杯,将酒一饮而尽,却猛地拉住玲珑向她唇上吻去,他紧紧地吸住玲珑的红唇,竟是想将刚才的酒液再灌回给她。 众人脸红心跳,紧紧盯住,这唐瑾也真是太过放.荡形骸,让人不敢直视。 淋淋落落的酒液自两人亲吻之中,顺着唇角滑落,流湿了玲珑的心字领口,显得她酥胸更加高耸。 玲珑被燕前尘吻住,辗转之间,酒液尽数滑落,她右手一举琵琶,向着燕前尘一勾琵琶弦,几根琴弦铮地一声像锋利的银针一般从琵琶上弹起,攻向燕前尘的后颈。 事出突然,席中其他人都是连声惊呼。 燕前尘修长***的手指屈指一弹,如背后生眼一般,轻轻弹开琵琶弦。 玲珑猛地一挣,总算脱出了他的禁制,俏面绯红,琵琶一甩,向燕前尘攻去。 燕前尘轻松一攻,将玲珑凌厉的攻击挡回去,笑着说道:这样一个美女,竟然心怀不轨,真是可惜。 玲珑一咬嘴唇,手下不停凌厉杀招,招招致命,步步紧逼,不服气地问道:你怎么识破我的,难道我不够美吗。 燕前尘轻松一笑,说道:来个美女我的骨头就都酥了,敬杯酒而已,直接敬给我就是,何必费这么多的招式让我非喝不可,可见酒中有古怪。 玲珑琵琶一扬,琴弦再次斜飞而出,说道:若是酒中没有古怪,你岂不是辜负了美人恩? 燕前尘笑道:美女虽好,命却只有一条,不能不小心。 两人的嘴上越来越客套,手下的招式却越来越狠,席中旁边之人都站起来远远地退避,也有的大人看出玲珑真的是刺客想要刺杀唐瑾,慌忙叫道:来人啊,抓刺客,快抓刺客。 刘府中却无人前来,刘云陶稳稳地站在那里,双眼紧紧盯着两人交战情景。 一位大人叫道:刘丞相,你到底要干什么,还不赶紧唤人过来。 刘云陶双掌合击,整座刘府庭院之中,猛然出现了无数的弓箭手,手持兽骨长弓,远远地瞄准了交战的两人,刘云陶沉稳命令道:放箭。 无数的箭矢嗖嗖嗖地划过夜空,向着交战中的唐瑾纷纷射去。 那名大人叫道:刘丞相,你这是要干什么? 也有其余的官员看到形势不对,纷纷向府门处逃去,却被刘府披坚执锐的士兵纷纷拦住,站在一旁。 稍等片刻,刘府士兵扶出一个白苍苍的老人,众位大臣一看纷纷惊诧,那竟是不问朝政已久的前相**安。 **安看着众位大臣,拱手问候,说道:各位达人,请听老夫道来,今日事情是老夫和刘将军一手策划,全是为楚国社稷,我两人连同刘府各位勇士万死不辞。 其余大人心中疑惑,说道:老丞相,你赶快说明真相。 **安用手一指和玲珑打斗中的唐瑾,说道:我和刘将军当年都上了太后的当,此人真名根本不叫唐瑾,也不是后唐燕都城郊人士,他的真实身份是后唐逍遥王燕前尘。刘将军前些时日表面上去兴化草原查找王族子弟被害真相,实际上却是去楚都查明此人来历。 众人看着交战中的唐瑾,人中龙凤一般,玲珑迅疾如风锋利无比的琵琶伤不了他,庭院中弓箭手纷纷射出的弓箭也伤不了他,被他用宽大的袍袖纷纷击退。 众人看着唐瑾,不由得将信将疑。 刘云陶朗声说道:逍遥王,你还不表明身份,你如此尊贵的身份,何苦屈尊我们楚国一个右相之位。我在燕都之中,可是把你的身份查的水落石出,后唐虽然是我们的君主国,乔装成我们的丞相却是让人心生不安。你妄想夺得我们楚国的百年基业,只要有我和张相在,绝不会让你遂愿。 燕前尘冷然不答,心中却越来越怒,散淡的眉眼之间涌现层层的怒意,刘云陶未免太自不量力,只布这么简单的局,就像将他置之死地,他手中运足内力向着玲珑一击而去,提升内力时,胸口却隐隐作疼。 他悚然一惊,刘府之前的饭菜中无毒,玲珑送过来的毒酒他也没有饮进去,为什么体内却出现了中毒的迹象。 玲珑琵琶一横,向着他当头砸来,燕前尘想要运内力格挡开她不成,食指微伸向着玲珑肘部一点,然后向后急急退去。 192 软玉温香 下 玲珑被燕前尘一指点中肘部穴位,胳膊一麻,险些将琵琶掉落,她左手一震,将琵琶弦抽出,向着燕前尘脸上一撩。 燕前尘空中一个旋身,踢掉弓箭手射来的弓箭,玲珑的琵琶又向着他攻到,他挑挑浓眉,眸中一股狠厉之色。 既然**安和刘云陶已经决定置他于死地,他不能再犹豫,周身内气运转,几处穴道血气凝滞,他不顾因此可能造成身体大伤,暗运玄劲推着真气运行全身,强行打通了所有阻碍。 玲珑本是江湖中一个厉害杀手组织的高手,出行任务无往不利,想不到眼前之人,武功之高,平生仅见,不由得心中慌乱。她却不知道,她所见识到的仍然不是燕前尘真正的武功,燕前尘若未中毒,深厚的内力远远胜过现在。 燕前尘下定决心,便不再犹豫,单掌划刀向玲珑凌空虚劈,刘云陶在旁边看着不好,急忙抢了身旁弓箭手的弓箭猛地射了出去。 长箭破空而出,威势无比,连燕前尘也要向后一步避开,但是他出的凌空掌力没受阻止地向玲珑攻击而去。玲珑看出那掌力雷霆万钧,不敢硬接,踉跄一步举起琵琶挡在面前,一阵琴音乱想,似有千万双手在抚动琴弦,随后啪地一声,玲珑手中的琵琶应声而裂,玉面的断口犹如刀割。 玲珑惊慌退步,燕前尘却已不容她退开,向着她虚空一指,玲珑身子飞纵,不退反进,扑在燕前尘的身上,用双手牢牢抱住他,叫道:将军,你快些。 刘云陶轻应一声,拉弓射箭如满月,嗖嗖嗖地连三箭,与此同时,其余的弓箭手不敢怠慢,都抓住燕前尘被玲珑制住的时机,将弓箭射出。 上百支弓箭离弦而出,如果都射中燕前尘,能将他射成刺猬一般,燕前尘眼看着弓箭射到,玲珑死死地抱住他的身子,眼中闪过一抹杀气,全身运满内力猛地一震。 玲珑惨叫一声,从燕前尘身上斜飞而出,直直的被内力推飞到墙壁上,猛地一撞,摔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无力地躺倒在地。 刘云陶面色一变,挥挥手,叫道:上。 刘府的府邸之中,从四面八方冲出早就隐藏好的楚国士兵,潮水般涌向燕前尘,燕前尘向四周一看,眼中杀气大盛,说道:挡我者死。 他袍袖轻挥,强大无比的内力盈.满衣袖间,两个涨满的衣袖像两根结实的铁棒一般,撞在楚国士兵的胸口,犹如锤击,数不清的楚国士兵口喷鲜血倒地。 他肆无忌惮的杀伐之姿,让庭院中的其他人毛骨悚然。 那些大人眼看着燕前尘杀人不费吹灰之力,鲜血在视野里蔓延开,尸横满地想,鲜血染红了地面,不由得瑟瑟抖,叫道:刘将军,怎么办?怎么办? 也有大臣想起太后,说道:太后,你派人去请太后。 刘云陶看着燕前尘制造出一片血雨腥风,心中暗暗震撼,他知道燕前尘武功高强,却没想到他高强到如此深不可测的地步,那些普通的楚国士兵到了他的面前,卑贱如蝼蚁一般就送掉了性命。 他大叫道:叫太后又有什么用,你以为太后不知道他的底细吗,太后来自后唐,燕前尘便是她的亲叔叔,太后任用他改名换姓,纵横我楚国朝野,其心路人可辨,其心可诛。我本来就打算诛杀逍遥王后,再杀入宫殿,让太后退位让贤。 众位大臣看他神情俱不敢答话,刘云陶今日所作所为,全凭他和**安一面之语,众人虽知道此两人一向赤胆忠心,但是他贸然提到太后,众人还是不敢全信,毕竟萧珉之执政将整个楚国治理的国力日盛。 燕前尘在那层层叠叠如潮水一样楚兵包围中,向着刘云陶一笑,缓缓开口,说道:你可知道聪明人都死得早。 刘云陶自忖绝不是燕前尘敌手,可是他身受老楚王恩典,一生忠心耿耿,既知事情有异,绝不肯为避祸装作不知,他高声叫道:兴化草原一案,可是由你做下。 燕前尘边杀死楚兵,边微笑作答:你不是去调查真相了吗,何必来问我?你既然问我,我就按照草原部族领的信笺来答你,难道他们不是被天灾意外所害吗? 刘云陶见他狡猾,事到临头仍然不敢承认,说道:罢罢罢,王爷好伶俐的口才,只要你今日能逃出刘府,我刘云陶就无法将你奈何。可是我刘云陶拼着一条命不要,也绝不会让你逃走。 韶华殿中,萧珉在宫殿之中坐卧不宁,苦苦等着琼章的消息。 珍珠帘拢一挑,琼章费力跑进来,叫道:公主不好了,刘丞相府里出事了,埋伏在外面的人说,里面一片打斗之声,可是府门紧闭不让外人进入。 萧珉站直身子,喃喃说道:他果然是现他的身份要动手,我看他这生日宴摆的蹊跷,竟然阻止他不住,若是他能多等几天,晚些动手也不必今日这许多牺牲。 她叫道:摆轿,我们赶快去刘将军府。 一直派人等在外面,就是担心刘将军府中出事,她急急忙忙上轿,只希望还能来得及。 尸横遍野,众位大臣胆颤心惊站在花园一隅,燕前尘站在刘云陶的面前。 刘云陶手持宝剑,肃穆而立,燕前尘站在他的面前好整以暇地盯着刘云陶,促狭冰冷的眼神犹如灵猫在玩弄恫吓老鼠一般。 燕前尘向着其余的大臣轻笑,***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刚才的嗜杀,散淡温文,笑着问道:众位大人,还认得我是谁吗? 众位大臣人人自危,沉默不敢出声。 燕前尘冰冷的眸子划过那些大臣的脸上,突然盯着一个大臣问道:李大人,你说我是谁? 李大人瑟瑟的抖,说不出话来。 燕前尘冰冷的眸子紧紧锁住他,杀意渐盛,面上却仍笑着:你想不起来了吗。李大人。 他眸子倏地收紧,袍袖微微一动。 李大人已经叫道:你是唐瑾,我们楚国的右相唐瑾。 滴滴答答的水声,燕前尘眸光如电,那李大人站立之处,一地潮湿,想来竟然被他几句话一个眼神吓得尿了裤子。 他笑着问道:你们说说,我是谁?我到底是谁啊? 那些大臣被他骇到,懦懦唯声地说:你是唐大人,唐瑾唐大人啊。 燕前尘仰天狂笑,忠臣自古以来都是绝少数,正是有这么多贪生怕死的庸臣,弄权把政的佞臣才凸显出那些坚贞不屈的忠臣。昔日赵高能在朝堂上指鹿为马,古人诚不欺我矣。 只不过若他掌权做天子,也绝不会用这样的庸臣佞臣。 他指着那些唯唯诺诺的大臣,向着刘云陶和**安说道:这就是楚国的大臣,这就是楚国的朝纲,楚国的栋梁,为了他们这样的人,你们值吗。 那些大臣面上一红。 **安严肃说道:逍遥王,你错了,他们不是楚国,也代替不了楚国,只有外面广袤无垠的土地和土地上辛勤劳作的楚国人才能代替楚国。民心向之,天下归属,你施用阴谋诡计,巧取豪夺,早晚会被世人知晓。到时你怎样得来就要怎样失去,也或许你还没有得到,就已经会失去。 燕前尘的脸色倏地变得很难看。 他袍袖一挥,直直地捅向**安,刘云陶拦在他的面前,手中宝剑向燕前尘灌满真气的袍袖削去,砰地一声如削在坚石之上。 193 山寺桃花 上 燕前尘冷笑一声,袍袖向上一抬,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到刘云陶的手上,手腕作疼,宝剑当啷掉地。 那双散淡的眼看着刘云陶,说道:事到如今,你到底悔也不悔? 刘云陶看着他,面上一片懊悔之色,轻声说道:我悔。 燕前尘轻轻一笑,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谁不怕死? 其余的大臣面上色变,却也不无释怀,充什么英雄好汉,死到临头,还不是和普通人一模一样。 刘云陶继续说道:我好后悔,当初就不该相信太后之话,引你入朝为官,我好后悔,低估了你的实力,没有多聘请一些杀手,我好后悔,学艺不精,没有本事一箭射死你,我最最后悔 够了!燕前尘一声断喝,面寒似冰,眼神宛如冰天雪地千年积雪,冷声说道:既然你这么多憾事,就向阎罗王面前仔细陈说吧。 他声音一落,坚硬如铁的袍袖向前一冲,从刘云陶胸前穿胸而过,鲜血四溅。 **安心如刀裁,惊呼道:云陶。 刘云陶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的血洞,又看向燕前尘,挣扎着一步步向前走,鲜血汹涌而下,地面上两三个鲜红的血脚印,他向前伸手,似乎想要去扼住燕前尘的咽喉,气力却始终不继,探着手,想要抓住燕前尘,却被他袍袖一拂,轰地一声仰面倒地,如一座铁塔崩塌。 楚国就此少了一位顶天立地的栋梁之臣,而他仰躺在地上,犹然双目怒视,仰望群星,不甘不愿等着看天会如何做罚。 读万卷书有什么用,通千家典又有何妨,他始终是百无一用的老朽书生,眼看着至交好友死在眼前也无法施以援手,**安痛呼一声,老泪纵横,一把抢过身旁人的佩剑,叫道:但进我十分力,能予你一道伤,老夫虽死无憾。 他向前踉跄几步,手中三尺青锋向着燕前尘全力刺去,燕前尘眼神一寒,这帮老不死的家伙,各个要跳出来和他做对,那他们就都去死吧。 他抬手一扬,晶莹如玉的手自**安手中抢过他的宝剑,扑哧一声透胸穿过,血花四溅,映红了众人的眼睛。 刘府的府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长队人跟在后面,叫道:太后,你当心。 一名华衣女子不顾众人的劝阻,提着衣裙奔跑而来,适逢**安被一剑穿心,那支长剑猛地拔出来,银光一闪,血雨肆意,**安向前扑倒在地。 华衣女子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夜风骤起,将两个人衣衫吹得鼓鼓涨涨,庭院中高大的树木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叶子一片一片旋下,充满了萧肃的杀机。 燕前尘看向萧珉,散淡的眼眸一成不变,只是眼底更冷了,冷冷看她,神情邪肆嚣张。 萧珉站在那里,复杂难懂的双眼看着眼前难以收拾的一切,紧紧握住双拳。 公主!随后赶来娇美知性的女子一眼看向院中情形,身子亦是微微一震,她将手中的长裘披在萧珉身上,叫道:公主,夜里风寒,你多披件衣裳。暗地里却借着披衣,紧紧握住萧珉凉的双手。 看来楚国的天下真的要易姓了。 刘府设宴暗藏杀机,**安刘云陶设计暗害唐瑾不成却反被唐瑾当场击杀,那一夜后,太后不仅没有怪罪唐瑾,反而对唐瑾更加相信依靠,唐瑾大权独揽,权霸一方。 **安刘云陶两府家人连同两府的下人几百口,一夜之后,锒铛下狱,受尽酷刑折磨,不知最后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这件事的消息已经无声无息地流传出去,却无人胆敢当面讨论,偶尔有人在就酒馆茶肆提起此事,刚刚说了个刘字或唐字,旁边的人已经自动闪避,也有人虽然不曾避开,却用手比个杀的手势,沉默不语。 楚都的朝臣心中,已辨别不清是非,但是他们熟悉**安的风骨和刘云陶的刚正不阿,对两人所说之事,犹豫不决,心中更倾向两人的说辞。可是再没有人敢去摄唐瑾的锋头,如果连国家最高掌权者的太后都站在他一边,上疏奏表又有何用,难道他们的势力实力能比过张刘二人,何必鸡飞蛋打,祸延家人。 所以楚国的朝臣中出现了两极分化,稍有点良心,对楚家有感情的,纷纷以各种借口请辞,而一心升官财的,准备巨额的资金和昂贵的礼品送给唐瑾,以期能够依附于他。 韶华殿内,如兰似麝的香气撩缭绕绕,一派安静悠闲,彷如萧珉根本不知道外面都生了什么事,也不在乎外面生了什么事。 张清泉神色复杂地看着萧珉,他曾经跟在她身边并肩作战,为她一个奇谋妙策,克敌制胜,也为了她一句软语激励,征战沙场,死不足惜。 可是,现在他却再也不愿守在她的身旁。 萧珉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张清泉,眼波泛起涟漪,轻声问道:清泉,你也要走? 清亮明澈的眼神不曾染一丝尘埃,怎么她行事风格却大相径庭。 刘府事后,他从塞外赶回楚都,也曾想登高一呼,纠集群臣问个明白,却终于顾念着萧珉那一份情分,默默地忍下,只是骄傲的心再也不愿看她依附于一个男人,受伤的不只是忠心,也许还有难以言明的爱慕之心。 萧珉看着他,继续问道:你当真要走,刘云陶死后,我朝中将才缺乏,如今穆国虎视眈眈,正是要用你效力之时。 张清泉看看她,心中犹豫不定,却一眼瞥到韶华殿常年设置的右相座位,怒从心起,说道:太后想要我留下来,也可,但是要依清泉三件事。 萧珉挑挑秀眉,俊脸上面容平静,看不出心思如何。 张清泉朗声说道:第一,将张刘两府的家人释放,城门失火,何必殃及池鱼。第二,请太后调查唐瑾的真正身份。第三, 他话还没有说完,萧珉突然出声道:清泉你不用再说了,待到你回心转意之时,楚国的将军位永远有你一个。 张清泉愕然,看着萧珉的眼中,那里风平浪静,可是平静的表面下似有惊涛骇浪正在酝酿。 他看着萧珉,她如此决绝,难道他在她心目中,一点也不重要。 张清泉拱手相向,直接说道:太后保重,清泉就此告辞。 琼章从内殿中走出,着急地叫道:张将军,太后现在独力难支,你何不留下来尽心辅佐太后。 张清泉看看萧珉,她端坐在锦座之上,看不出一点惜别之意,只有一个侍女来恳求又何计于是,他咬咬牙,毅然转身。 张将军,张将军,你何必如此倔强。那侍女竟然逾距来拉他衣袖,他诧然,柔滑纤细的手指却不着痕迹地塞过来一个细小的纸卷,已被汗浸透,他心中一动,看向萧珉,明澈的眼眸中光华流动。 他将纸卷紧紧攥住,心中如揣火炉,转身向外离去。 刚走出来,就看见唐瑾自前方缓缓走来,身后跟着若干官员大臣,奉承阿谀之态,虽远可见。 他怒气匆匆从一行人身旁擦身而过,唐瑾却叫住他:张将军何时从塞外归来,可有太后的命令。 张清泉冷然一笑,说道: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连夜赴考场,如今我既不为官,想来太后也不会管我身在何方。 唐瑾散淡的眸子盯着他细细一看,只看到满眼厌恶愤然之色,也不计较,转身悠然前行。张清泉看他离开,方敢伸手轻触袍袖中的细小纸卷,还在那里,不由得心头放松下来。 194 山寺桃花 中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丛丛簇簇的桃花沿着山路绚烂的盛放,衬得连绵起伏的稷山山麓钟灵毓秀,山林的桃花,不是庭院中栽种的三株两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当春时节,一开就是漫山遍野,争先恐后,艳丽得肆无忌惮,惊心动魄。 一阵清新的山风拂过,风中还弥漫着桃花的馥郁,路旁的桃树上扑扑簌簌,满树桃花随风飘落,花雨缤纷,让人迷醉。 萧珉深吸一口气,伸出纤手接住几瓣粉嫩的桃花,秀美小脸上满是轻松写意,说道:真是太美了,自从那一年初到楚都来看过桃花,竟然是一直没有闲下来,错过了几年的花期。 天心白和萧珉手拉着手,也是深深吸一口气,说道:楚都还有这样的好地方,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若是可以,以后真想要年年来此,看着这桃花缤纷,真是人间仙境。 她不着痕迹地看向走在前方的燕前尘,玉树临风,清逸除尘,不知不觉对以后的年岁带了希冀。 萧珉听她如此说,脑海中不知怎的想起崔护那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来,却没有说破,禁不住有些怔忡,若是明年能来此,不知此行众人中还能有几人。 她不想让天心白和燕前尘看出她的情绪,抬头一笑,只见天心白全心沉浸在美景之中,笑颜更胜桃花的娇美,不禁说道:阿白,你近来容光焕,可是有什么好事? 天心白心中一动,自从和燕前尘在一起之后,她日日心中充满甜蜜,揽镜自照,也比往日娇艳几分,嘴里却推搪道:不是有什么好事,而是你不让我去战场,日日守在楚宫中,皮肤倒是娇嫩了许多。 萧珉笑着说道:不是不让你上战场,而是时机未到,现在穆楚两国实力相当,总要等到穆国出现可趁之机,我们才能起战事。 天心白看她一本正经,微微一笑说道:好,但凭你做主。 燕前尘走在前面,看着路两旁摆摊卖桃花食品的小摊位,一时好奇,买了许多的桃花糖、桃花酒和桃花茶,纷纷递给两人。 萧珉接过燕前尘递来的桃花糖,还是几年前一样香甜可口,入口即化,脑海中想到当年的情景,带笑的眼睛中不经意流露了一丝怅惘。 她看着燕前尘说道:我上次来稷山观桃花时,还有无锋在身旁,转眼间他去穆国已经两年,王爷不知何时才想将他调回。 燕前尘***英俊的脸上一抹微笑,打趣道:等你不这么心心念念他的时候,我就把他调回来帮你。 萧珉面上一红,粉嫩的小拳轻轻击在燕前尘的身上,燕前尘一下握住她的纤手,轻轻牵住,将她带到怀中,说道:我不是开玩笑的,我希望在你心中我是最重要的。 萧珉一怔,轻轻低头,随即用眼示意天心白正在旁边。 有燕前尘在,根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所以三人是微服出巡。 虽然她已经和天心白说过,与燕前尘相识始末,毕竟没有在她面前如此露骨过,所以用眼睛暗示燕前尘收敛一些。 天心白笑着说道:我是个识趣的人,我什么也没看见。她转过身去,俏颜上已是带了点凄楚,若是有一天玉儿嫁给王爷,她还能够留在他们身边吗,曾经以为她可以微笑着为他们做一切,只要他们两人高兴,但是看到他们笑语俨俨,王爷将玉儿拥入怀中,心中的酸涩却难以言表,难道她真的做不到吗。 她默然不语,想到这段时间,她每日晚上流连在王爷房中,他的疯狂火热。用手轻轻抚在颈上,轻薄的春衫下,是点点艳红专属于他的烙印,她眼前出现他伏在她身上,用力吸吮她颈项的情景,俏脸一红,不管怎样,她已经拥有了这么长时间王爷,总该知足。 阿白,阿白!一双小手用力推了推天心白,萧珉看着她眼中带笑,面色绯红,笑着说道:你在想什么,春心荡漾的模样,看来我要给你赶快物色一个英俊体贴的相公,免得你蹉跎年华。 天心白脸色一窒,蓦地愣住。 萧珉一拍她的肩膀,说道:逗你玩的拉,走快些,王爷到了前面的青龙寺,今日中午我们便在那里讨一顿斋饭。 青龙寺的智圆大师和燕前尘是旧友,所以在萧珉初来楚国时,他曾经受燕前尘所托,暗告楚安以及明妃,不可和萧珉圆房之事,以免楚安有血光之灾,因此被萧珉逃开了很长一段时间,得以保持清白。 此刻智圆大师见到燕前尘,老友重逢,格外热情,这一顿的斋饭也格外丰盛,让萧珉等人连呼好吃。 智圆大师和燕前尘原本应该相谈甚欢,可言语之间,似乎顾虑重重,颇不尽兴。 燕前尘看着智圆大师,轻笑道:大师何故愁眉不展,可有本王能效力之处。 智圆抬头看看燕前尘,略一沉吟,随即说道:实不相瞒,老衲愁眉不展,不是为贫僧,而是为王爷,贫僧观王爷近日里将有一场灾事,只怕对王爷你不利。 萧珉心中一动,低下头饮尽桃花酒。 而天心白早已担心地看着燕前尘。 燕前尘看着智圆,一笑问道:大师天眼通神,能不能帮本王看到脱困后又会如何? 智圆大师双掌合十,说道:老衲哪有那许多神通,不过古语有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管是谁,若能脱得灾厄之后,自然都有一番好运气的。 燕前尘抚掌不语,良久笑道:本王吉人天相,英勇无匹,若是有人想要暗害本王,只怕他反倒引火烧身。 智圆大师乃方外之人,不多干扰红尘之事,见他如此,也不过双掌合十,连念佛号。 萧珉倒是放下碗筷,轻声说道:大师既然点化,王爷不可大意,我们本来说登稷山山顶之事,就此作罢,想来日后机会多多,实在没必要急在一时。 燕前尘转回头将她仔细看了几眼,不以为意地说道:这次就去吧,你盼望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能因此扫你的兴。 萧珉听他说话,抬起头看他一眼,却见他深邃有神的眼睛牢牢盯住她,像要望进他灵魂深处。 她柔婉的一笑,说道:王爷不必为我太勉强。 燕前尘摆摆手,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轻声说道:早些去吧,既然这是你的心愿。 青龙寺位于稷山山腰,正是山中最宜人的气候,从青龙寺再向上攀登,便是人迹罕至之处,山路变得格外狭窄崎岖,山中的温度也逐渐降低下来。 三个人都是穿着单薄的春衫,越往上走,山风越大,身上也越见得冷了。 燕前尘和天心白身上都有内功,尚还没有觉得,而没什么内功修炼基础的萧珉,已经是瑟瑟抖,面色冻得微有些苍白了。 天心白见状,走到她的旁边,抓住她的手,将自己的真气灌注到她的体内,助她保持温暖。 燕前尘眼睛一挑,将这一幕收入眼中,轻声说道:玉儿,你过来我这里。 萧珉轻轻走过去,燕前尘将她揽入怀中,他温暖的体温立刻缓解了她的寒冷,同时一股真气顺着她四肢百骸游走,也帮助她抵御寒冷。 195 山寺桃花 下 三人越往山上走,却越的冷了,阳光虽然强烈,被猛烈的山风吹着,已经没有了温暖的感觉。山岩地面上出现了一点点未曾融化的积雪,萧珉用手捧起一片积雪,一片冰凉,在她温暖的掌心中很快化成一滩水。 她抬头看看,遥远的峰顶一片雪白,山尖之上白茫茫的一片,想必那里是冰天雪地的世界,不由得担心道:今日准备实在不充分,不如我们打道回府,准备充足再登上山顶,在清澈的神湖湖畔欣赏神鸟。 燕前尘挑眉问道:你真的不想去了吗。 萧珉郑重的摇摇头,说道:并不是玉儿不信王爷的内力,只是这样再往山上去,只怕连阿白也坚持不住,到时候你一个人照顾我们两个,是大大的拖累。 燕前尘略一沉吟,看着远处一片银白,说道:只是灌输一些内力到你们身上,并不妨事。 天心白也笑着说道:我听玉儿你说到上面的情景倒是好奇,不知道那单薄的小鸟怎么就不怕冷,还有那么高的山上,冰天雪地,又怎么会有清澈的湖水,难道它上面都不结冰吗。 萧珉终于笑道: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若是我们真的登临到上面,现不是这样,以后可要好好地将上面的情景讲给别人听,免得骗那么多的人辛苦跋涉而来。 三人继续前行,山路两旁逐渐从偶尔见到积雪,变成到处是白茫茫的积雪覆盖,山中的树木也是越来越矮,叶子越来越细小,正是千万年来为了抵挡冷风严寒才逐渐进化成这样。 天心白的嘴唇已经渐渐苍白,哈气成霜,燕前尘握住她的手,一股暖流灌注进来,她恢复了体温,向着燕前尘微笑道谢,燕前尘神情大悦,轻轻拉着她们两人继续前行,三个人走在雪地上,出咯咯吱吱的声音,雪地上留下三行深深浅浅的脚印,十分有趣。 其实以燕前尘和天心白的轻功,完全可以做到踏雪无痕,却看见萧珉玩得高兴,也随着她将雪踏得咯吱作响。 萧珉觉得没那么冷了,便抽开燕前尘的手在冰天雪地之中跑闹起来,她衣衫单薄轻盈,颜色鲜艳,笑语俨俨,光彩照人,在这一片人迹罕至的银白世界之中,宛如下凡的仙子一般。 她快跑几步,突然眼睛现了前面的什么,转过头喜悦的招手,说道:王爷,阿白,你们快看,前面就是神湖。 两个人也赶快跟了上来,只见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一泓宁静澄澈的湖水逍遥地躺在那里,蓝的像最纯净的天空,蓝的像最清澈的海洋,水面一丝杂物也没有,有几只身材小巧全身金黄的可爱小鸟,飞来飞去从湖面上掠过。 湖水清可见底,水底下有调皮的小鱼游来游去,天心白蹲在湖边,美丽的影子映在湖面,那些小鱼就好奇地聚集过来,围着她的影子,游来游去,逗得她开心不止,萧珉站在她的身旁,撅起小嘴学着那黄衫小鸟的啾啾鸣叫,那黄衫小鸟不知怎么被她惹到,飞过来落在她的手上,对着她唧唧地鸣叫,复又见她美丽,低着头轻轻蹭她的手心,向她眨眨明媚动人的鸟眼。 两个女孩子不由得开怀大笑,笑一下就立刻放低声音,担心惊扰这一方宁静自在的仙境。 如此情景,连燕前尘也是心情大好,他笑着说道:湖水边的土地都没有积雪,想来那湖水下面或者是旁边是有温度的,才会如此。 天心白和萧珉连连点头,想要玩,又不敢过于放肆随意的玩,总是担心亵渎了这一方神圣之地。 天心白看着燕前尘望着湖水呆,眼中若有所思,不由得问道:王爷你在想什么? 燕前尘看着天心白,淡淡一笑,萧珉从远处过来,也站在她身边,燕前尘回道:你们一定不会想知道我在想什么? 天心白神情愕然,萧珉看着他注视湖水的专注目光,笑着说道:不得了了,一个堂堂王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偏偏要打起这小小鱼儿的主意,到哪评理,也饶不过你去。 天心白大惊失色,牢牢盯住燕前尘。 燕前尘哑然失笑,说道:你这调皮的玉儿,胡乱编排本王,本王是想这么美好的地方,还是不要轻易破坏的好,不如我们尽快离开。 他注视着萧珉,深邃有神的眼睛划过一丝光彩。 萧珉扬扬眉,正想要说些什么,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熊嚎之声,震荡着整片天地,三人脸色一变,湖面上的黄衫小鸟警觉地飞走了,湖边的游鱼一摆尾已经沉在了河底。 一头两人多高的巨熊从远处一步一步地动山摇的走来,萧珉神情一变,问道:这么冷的地方它怎么能够上得来,若是它常年居住在这里,如此寒冷的环境,它不是应该睡在洞中取暖吗? 天心白叫道:管它怎样,只要它不来攻击我们也就是了。 那头巨熊却并不让天心白遂愿,摇晃着身子向三个人面前攻来,燕前尘挑挑眉,这头熊来的实在古怪,搅闹了这宁静优美的天地。 它似乎被三人激怒一般,向着当前的燕前尘就是一爪,锋利的指甲如铁钩一般,搂头便来,燕前尘向后一纵身,避开它的攻击,它也不停步,转身向左方的萧珉攻到,萧珉乍见那两人多高的巨熊,铁塔一般扑来,向后轻闪,可是那熊的度慢,脚步却大,只一步锋利的爪子继续抓来。 萧珉踉跄后退,侥幸躲过它的攻击,那巨熊并不肯就此放过她,眼见一只巨掌迎头拍下,萧珉险些惊呼出声,斜刺里一支光华湛露的宝剑猛地拦在她面前,天心白看着萧珉被巨熊纠缠,施展开剑招,挡在她面前,向前一撩,银光一闪刺痛了巨熊的眼,可是锋利的剑刃斩在它的粗皮之上,竟然被那坚韧厚重的毛皮阻了一下,伤不了它。 天心白一怔,巨熊却被她的举动激怒,两掌对拍然后猛地向着天心白捉了下来,她一摆剑势,足尖一点,向上飞纵,在空中一摆长剑,光华闪烁看准它的咽喉刺了过去。 她的剑法迅疾如风,那熊的动作也是不慢,两只熊掌猛地收回来,握住天心白的剑刃,天心白看它如此运气内力,想要将长剑刺进去,长剑被巨熊握在掌中却是纹丝不动,天心白面色一变,运起身法,长剑旋转如风,终于将长剑从两只熊掌中拔了出来。 那只巨熊却不肯放过她,抬起一只巨掌狠狠地向落地后立足未稳的天心白砸去,掌风激起她身上的衣服随风飘摆,可是已经躲闪不及,正在这时,燕前尘及时赶到,两袖真气凝注如铁棍一般,向着巨熊胸中一捅,巨熊吃他一记重击,嗷地一声惨叫,隐藏在长长毛下的一双小眼露出凶狠痛苦的光芒,咚咚咚地向后连退三步。 燕前尘对巨熊一次重击后,胸中气血翻涌,他看向站在一旁的萧珉,面上惶然之色,又看看身旁的天心白,满面担心之色,继续向着那巨熊连环攻到,那巨熊十分棘手,若是给它喘息机会,更难对付。 他一步跃起,趁那巨熊立足未稳,两只两只铁棍似的袍袖向着熊眼捅去,那巨熊也知道这人不好惹,连忙要抬起双掌护住双眼,燕前尘哪里肯给它这个机会,飞起一脚,先向它左肩踹去,闪电之间,又踹右肩。 巨熊呼疼,两臂垂了下来,似乎关节已被燕前尘踹断。 它疼得连连直叫,燕前尘那两脚凝聚了十成内力,能碎金裂石,它筋骨再粗壮,也承担不住, 燕前尘提起两管衣袖,足尖一点,继续冲向巨熊,两支灌注内力坚硬结实如铁棍一般的衣袖猛地刺在它双目之上,鲜血顺着它的眼眶哗哗流下,血珠溅落洁白的雪地,一片触目惊心。 燕前尘并不肯就此放过它,猛地一脚踹在它的心口,巨熊的惨叫声震荡了整个天际,踉踉跄跄着向后退,倒了下去,震得湖面都泛起圈圈涟漪。 天心白看着那巨熊倒地,松了口气,走到燕前尘的身边,说道:王爷你没事吧。 雪光映衬之下,燕前尘的脸色也是一片雪白,他摇摇头,明澈的眼睛凝聚了一股凶狠之色,天心白要过来搀扶他,那已负伤到地的巨熊竟然又爬起,猛地扑了过来,燕前尘一下将天心白推开,自己却被那头巨熊紧紧搂住。 他浑身被那坚硬的熊皮挤在一起,巨大的力量要把他挤成肉饼似的。 196 山寺桃花 下1 燕前尘被那头巨熊紧紧搂住,浑身疼痛,好像要把他的血肉都从皮囊中挤出来。 天心白惊呼一声,抽出长剑向着巨熊刺去,却听见燕前尘大喝一声闪开,连忙抽身后退,燕前尘全身内力暗运,全部凝聚在右手之上,向那巨熊搂住他的熊掌上一搭,猛地用力,力拔山兮,将那只巨熊整个掀起,抡了一圈,向后面摔倒地上。 天心白和萧珉都现出不可思议的惊色,那只巨熊被这一摔,似摔碎了五脏六腑,大口大口地喷吐着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燕前尘安静地站在那里,面白如纸,少顷,鲜血从口中喷溅而出,将洁白的雪地染成一片血红。 王爷,天心白跑过去,赶紧搀扶着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安稳站立,不动如山,静静地调息着。 天心白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能歇息的山洞,叫道:王爷,我们搀扶你到那里去休息一下。 天心白和萧珉将燕前尘搀扶到山洞处靠着岩石坐下,天心白着急地看着燕前尘,燕前尘看着萧珉,又看看天心白,说道:我需要调息内力。 天心白连连点头。 三个人一早登山,爬上来用去几个时辰,到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挂在天边,变得昏黄模糊,四周一片寒芒,冰天雪地之中,说不尽的萧杀之意。 天心白看看燕前尘,闭目调息仿佛不闻身外之事,看看萧珉缩在山洞的一角,紧紧搂住自己,若有所思。她不由得心头忧愁,马上就要到夜晚,若是两个人一直如此无法下山,却如何能熬过那漫漫长夜。 风刮得更加猛烈,绝峰之上,一片萧杀。 一行黑色的小点由远及近,转眼之间在满天风雪之中来到了眼前。 是一群手持兵器的黑衣蒙面人,查看了周围情况,立刻奔向山洞。 天心白心中一冷,站起身来,手握长剑挡在山洞的洞口。 那一行黑衣人,都是黑巾覆面,看着天心白,说道:姑娘,刀枪无眼,请你让开。 天心白挺直身子,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你们可知道楚国之中,是谁最大,若是伤了洞中人,你们后患无穷。 她经过登山斗巨熊,内力已经匮竭不少,只能先出言恫吓。 为的黑衣人向着她一拱手,说道:在下不想和姑娘交手,只要姑娘把那山洞中的男子交给我们,我们便不予你们为难,还可以给你们取暖果腹之物,助你们下山。 天心白没有一丝犹豫,冷冷说道:你们想要伤害他,先打过我再说。 为的黑衣男子似乎隐约叹了口气,说道:姑娘小心了。 他话音刚落,一行黑衣人手持长剑,向山洞起冲锋,偏巧山洞入口十分狭窄,天心白紧紧扼守在山洞洞口,一支长剑舞动得银光闪闪,滴水不漏,为了维护山洞中的男子,她一人独力抵挡十几名黑衣男子的进攻,竟然完全忘记了她内力不继,完全忘记了害怕,全神贯注地阻挡住黑衣人的进攻。 为的黑衣男子说道:姑娘,你独力难支,这又何苦? 天心白想想说道:你说的的确是,只要不伤害那个姑娘,我便让你们进去。 她说完,便侧身一立,黑衣人大喜,向着山洞里掠去。 天心白身子也是飞掠,手中银光一闪,一支长剑已经架在为的黑衣人脖子上,冷声向其他黑衣人说道:退后,否则我就杀了他。 燕前尘在里面,她何曾想过一丝一毫的退让,不过想个方法麻痹黑衣人,她好一击得手,威胁其他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一时大意,中了天心白的计策,心中大怒,命令道:你们不必管我,进去杀了那个男人。 天心白怒喝道:你们敢。 同时她一手已经撕下了黑衣人的面具,惊叫道:清泉,你怎么在这里? 张清泉面色羞红,羞于向山洞中看,冷冷答道:要杀要剐,别那么多废话。 天心白虽然心中狐疑,却将宝剑紧紧压在他的颈项之上,不敢放松,继续命令那些黑衣人后退。 你把剑放下,否则我立刻杀了他。一个冰冷柔细的声音像雪落大地,轻轻柔柔,不过已经充满了杀意。 天心白吃惊地向山洞中看去,叫道:玉儿,你在干什么? 萧珉面沉似水,一双明眸看不出一点端倪,站在燕前尘的身旁,一支冰冷耀眼的匕紧紧比在燕前尘的颈后,若是向前一抹,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回燕前尘。 天心白惊讶地叫道:玉儿,你想干什么? 萧珉轻轻一笑,眼神有点嘲讽,轻声道:你既然知道我的真名,何必一直玉儿,玉儿叫得那么亲热,事到如今,直接叫我萧珉不是更好。 天心白面色惨白,眼中带着些许歉意,问道:你都知道了? 萧珉抬眼看她,轻声道:你想我一辈子被蒙在鼓中吗? 天心白看看萧珉,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珉惨笑一声,说道:是我太傻,才会傻傻沦为他的棋子,做了那么多的错事。 天心白眸中歉意无法掩饰,说道:是我骗了你,和王爷无关。 萧珉将匕轻比在燕前尘的脸上,眸中充满恨意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是在维护他,我和你的姐妹情谊,我为你卖身投靠燕前尘,居然不能引起你一丝感动,还想要骗我? 不是的,你听我说天心白惶急地解释。 说什么,说燕前尘知道天机先生会找到天命之人,派人暗中跟踪他走遍天下,追踪天命之人。说燕前尘知道我便是天命之女,想将我延揽在他的手下,又不想引起麻烦,便将天命之女的消息散布到天下,一石二鸟。使萧国引起各国觊觎,被赵国一日所灭,死伤无数。使我孤苦无依,年少失亲,孑然世上,使小怜顶着天命之女的名头被各国争来夺去,加那些国家的覆灭。说燕前尘派你如天赐的守护者出现在我的身边,骗取我的友情,骗取我的信任,最后假借失踪抛弃我,让我为了找你,心甘情愿投靠在他身边,受他指使。 天心白紧紧看着萧珉,已经说不出话来。 萧珉压制胸中难过,继续说道:还是你要告诉我,先设计毒死楚王,再设计在楚国王陵中叛变,将楚泰放出来刺杀我和楚安,最终使他们两兄弟同葬一穴。暗施手段祸害小楚勤,使他远不如其他孩童,以此来试我的忠心,来绝楚国之后。一把大火杀尽楚国王族三百口,一柄宝剑杀光**安刘云陶这些忠臣义士。这些事都不是他做的,是我疯了,栽赃陷害他。 天心白脸色如土,恳求道:玉儿,你不必在说了,王爷想要成就天下大事,只能如此。 萧珉惨笑一声,说道:好一句只能如此,我便是要让你看看,他筹划了一生,如今不仅得不到我的楚国,我还要他把整个后唐拱手奉上。 197 处心积虑 上 萧珉眼神坚决冷硬,不知道她将这仇恨厌恶压抑了多长时间,在今日爆出来才能这样的力度。 天心白眼中含泪,说道:玉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珉看向山洞外皑皑的白雪,覆盖着大地万物,就像她曾经用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熬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她说道:告诉你也无妨,自从绣玉死后我就知道这一切的事实,而在这之前,我就已经怀疑。 她自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掷在天心白面前的地上,天心白已经顾不上胁迫张清泉,只因为张清泉在萧珉心目中的地位远比燕前尘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低得多。 她俯下身去捡那锦帕,看到锦帕,哎呀叫了一声,脸上一片火红,叫道:这锦帕怎么会在我身上? 那锦帕是她自幼初学女红时,绣给燕前尘的,上面是一对并蒂莲花,落款是阿白二字,她当初绣完觉得丑,想要暗自毁掉,却偏偏不见了,想不到隔了快十年在萧珉身上见到。 她颤抖着拿着锦帕,问道:怎么在你哪里? 果然是你与他的定情信物吗,这是贺兰藏自穆都山神庙里捡到,他说应该是从燕前尘身上掉落的。他将锦帕交给我,我却不愿相信,担心他设计陷害你们,可是心中终究是有些怀疑的。 天心白却是另一番心情,燕前尘能够偷偷收起她儿时绣的锦帕,岂不是说他心中对她是很看重的吗,她看着燕前尘,眼中柔情百转,泪水盈然。 萧珉却更加生气,当今世上,她所信赖的人,天心白是排在第一位的,虽然两人重逢之后,不似初遇时事事依靠她,但是心里上她把她当成姐姐一般,甚至想到要和她一起携手归隐。 结果她却只是为了一个男人的野心私欲来骗她,萧珉心如刀绞,最疼的时候却不是现在,而是她看到绣玉留下的楚王书信之时。 她冷冷看着天心白双眶泪珠闪烁,心却越的冷硬起来,因为她都不是因为她,她即使知道不该骗她,却没有一丝悔意的。 天心白想要走到燕前尘身边,刚一移动步子,萧珉一咬牙,锋利的匕划过燕前尘的脖子,***的颈项上一道细微的血痕。 天心白惊呼一声,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萧珉继续说道:你不是问我怎么知道天命之女的消息是被燕前尘泄露出去的吗? 天心白抬起眼睛,说道:难道你找到了绣玉拿走的楚王信笺,可是王爷找遍绣玉宫所,都没有能够找到。 萧珉冷冷一笑,说道:那也不难,绣玉不过是把那封信藏到了小楚勤的肚兜夹层中,而我早就找到那封信看完便烧掉了。 天心白微微挑眉,说道:你果然,你居然能隐忍住两年,不动声色地和我们周旋。 萧珉怒斥道:你们又何尝不是,明明知道我现在如此是被你们害的,还不是谈笑风生若无其事的在我身旁。 天心白用手指着她,想要责备,却开不了口,有因才有果,若她是萧珉,只怕也不会甘心,也会想要报复。 天心白粉面上一阵苍白,轻声说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我只求你,他虽然散布你是天命之女的消息,毕竟不是他杀了你的家人国人,你有什么仇怨都抱在我的身上,放过他吧。 萧珉轻轻一笑,说道:想不到燕前尘卡狂傲一世,智谋无双,却要靠一个女人来给他求情,留下一条性命,真是可怜。可惜不管是谁来求情,我今天也一定要将他置于死地。 天心白心如刀割,只是紧紧盯着只要萧珉真的要伤害燕前尘,她便是不要性命,也要扑过去挡在他的前面。 萧珉看看燕前尘,垂打坐,像一座白雪雕成的雕像,眉眼安静不动,轻声笑道:王爷,我知道这外界的一切都瞒不过你的耳目,真是佩服你的定力,只是你不要白费心机,今日你便是再运功调息也祛除不了你体内的毒气。 燕前尘依旧是沉默,如泥雕木塑,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们所说的一切并不是他所作所为。 天心白身子一震,问道:他中了毒吗? 难怪杀一只巨熊费了他那么大的力气,会吐出一口鲜血来,竟不是被巨熊所伤,而是中毒所致。 天心白看着萧珉,她洁白如玉的脸蛋火烧一般通红,说道:你何时下了毒?你计划今天计划很久了吗? 萧珉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真相有多久,筹划这一天就有多久,我只是一直在等这一天,等到穆国局势稳定,等到他逐渐放松警惕,我只是想不到因为我筹备了太久,虽然连累死了赤胆忠心的刘云陶和**安。若是早知他们会贸然行动,我定然要竭力阻止。 你也不要想着燕前尘还能够有疗伤冲关,恢复真气的一刻,我不妨告诉你,他身上中了两种天下间难得的奇毒。一种被我特制在蜡烛中,你们每晚欢爱时不知不觉吸进腹中。那毒药原也有淡淡的味道,可惜你们温柔缱绻时却注意不到。 天心白脸色通红,原来她连他们两个晚上做什么也全都知道。 萧珉继续说道:另一种则是在青龙寺的桃花酒中,智圆方丈是燕前尘的朋友,他自然是不会提防的。 天心白茫然叫道:不可能,既然智圆大师是王爷的朋友,又怎么会下毒来害他?而且我也吸入了两种毒,为什么我没事,难道我就没中毒吗? 萧珉怜悯地看她一眼,说道:智圆大师是他的朋友,他寺里的小须弥也是吗?你没有运内力,自然还感觉不到毒药的滋味,这两种毒药原本就是内力越深厚,反噬的作用就越大。更何况,我深知他内力深厚,从上山初始便一直想办法消耗他的内力,你认为我登上真的想不起准备棉衣吗,我是故意衣衫单薄,好让他用内力为我们取暖,你以为那头巨熊真是突然出现的,那原本便是我命清泉搅扰了,引过来的,我身上有蜜糖之味,它找不到清泉他们,自然要来寻我们的晦气。 天心白怔怔站在原地,看着燕前尘面色惨白,头上青烟袅袅,此刻脸上已经出现痛苦神情,却强自压抑着。 198 处心积虑 中 天上不知道何时飘飘悠悠地落下雪花来,晶莹漂亮的雪花比山下冬天的雪花大很多,很快就覆盖了地上的血迹、脚印和刚才被杀死的那头巨熊,它躺在那里如一座雪白的小山丘。 张清泉站在一旁呆呆地听萧珉说完,已经暗自垂下头去,想不到她承受了这么多常人难以承受之事,真是自己太过没用,再次上了天心白的当,险些连累公主。 他略一拱手,直接问道:公主,现在怎么办?我们是把她们绑下去,还是就此把他们杀在这里。 萧珉好像没听见张清泉问话似的,呆呆地看着燕前尘,说道:他居然还是闻所未闻,我倒希望他能睁开眼睛,看看我怎么杀死他。当然就在这里,我选在此处动手本来就为封锁消息,我在后唐朝廷也颇有人脉,若是逍遥王死了,后唐的掌权者就是我。只要我将后唐和楚国的力量结合在一起,就不愁对付不了穆国。 天心白看着萧珉平静的神情,眼睛里火烧一般,身子一震,说道:玉儿,你想得到不是比以前多了很多吗? 萧珉看着她,冷淡地说道:既然燕前尘和贺兰藏一心都想夺得天下,我又何妨与他们抢抢看。 她半蹲在燕前尘身前,他眉眼微微眨动,想到那一年赤焰沙漠中那个天边浮云一般的男子,她神情微微恍惚,说道:若是不能让你明明白白的死,我真的很遗憾。 恨他锥心刺骨,希望能看见他散淡的云眸涌满失望和恐惧,那样才能了却余恨。 她举起手中匕,说道:既然你执意冲关疗伤,夜色已晚,我也不再等待。 她高高举起匕,银光一闪,就像燕前尘的脖颈处刺去。 天心白惊叫一声,张清泉跃前一步拦住她,她凝聚全身内力打出一掌正中他的胸口,张清泉踉跄一步退开,天心白向着萧珉匕挡去,那道耀眼的银光,到了她的眼前,她挡也不挡,缓缓闭上双眼。 斜刺里却有一阵指风向萧珉手腕一弹,一直端坐不动的燕前尘突然猛喝一声,如绽春雷,双掌一震,向两壁的岩石猛拍过去,一阵地动山摇,整个山洞出巨兽苏醒般的吼声,扑簌簌的巨石掉落,一阵烽烟漫过,三人藏身的山洞已经被巨石封住了洞口。 巨石封住洞口的一瞬间,燕前尘伸手一拉天心白,将她推开萧珉的匕之中,而萧珉的匕被燕前尘弹指一挥,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张清泉被天心白一掌推开,只觉得胸前一阵巨痛,等他闪过神来。 燕前尘突掌力,震塌了山洞,一块块的巨石已经将三人封在洞中。 张清泉咬咬牙,萧珉和燕前尘、天心白两人一起在洞内,他恨不得一头在山洞岩石上撞死,却没有时间给他后悔反思。 他看着身后的十几个兄弟,叫道:快搬开石头啊。 那些早已经被眼前一幕幕变故震惊的目瞪口呆的黑衣人这才反应过来,疯般的清理洞口。 且慢。一个清冷的声音自雪地山洞后传来,出来的一群人身上落满白茫茫的雪花,像披了一层雪白的蓑衣,不知道他们已经埋伏在那里多久。 当前的男人,长相十分平凡,是那种连续见过很多次下次仍然想不起的没有特色的脸,一身灰袍,从雪地那端轻轻走过来,雪面上平滑如初,一点脚印也没有。 踏雪无痕,张清泉紧紧地握住宝剑。 风十七安静地看着山洞洞口,他们早已在那周围埋上炸药,他的确是贺兰藏手下的旋风十八骑,但是他先是穆王让他秘密加入旋风十八骑的密探。 风十七和张清泉一对视,回头对手下人吩咐道:把炸药点上。 那炸药在几天前就已经埋在山洞洞口,被他们细心用积雪覆盖好,加上几日来下的雪,竟然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即使有凹凸不平之处,别人看去也当是大小不均的石头。 风十七的手下几个起落向着山洞炸药掠去,那些炸药足够将整座山洞炸毁,里面的人将被巨石砸成肉酱,楚国后唐的核心人物就此消失,穆国就此无敌于天下。 那些黑衣人不用张清泉吩咐,已经追过去纷纷阻拦。 两伙人在雪地上打斗起来,刀剑相交之声远远传开,黑衣身影和灰衣身影交缠在一起,暂时分不出胜负。 张清泉猛地崛起一块巨石,想要搬开,风十七一下抢在他的面前,一脚踏在巨石上,如万钧之力,张清泉猛地松手,抬手一剑向风十七刺去。 风十七猛地一旋身,满身的风雪像细小的石粒四射出来,纷纷刺中张清泉的身上,遍体生疼,张清泉一咬牙,挥舞着宝剑冲了上来。 他不怕死,可是他现这真的解决不了问题。 尽管如此,他还是冲了上去。 风十七看向张清泉的眼睛里有点怜悯,说道:你死心吧,你无法阻挡我。 张清泉怒喝一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行动。 风十七抬起头,看着白茫茫的雪原,轻声说道:奉小公子之命,我一直留在楚都守在公主身旁。 萧珉被燕前尘纠缠那日的野猫叫声还是他学的,他日夜埋伏在萧珉身边,当然将她的计划全部看在眼里,只是他奉穆王之命,伺机除掉燕前尘和萧珉,所以他就要愧对小公子了。 张清泉吼道:你既然也叫她公主,难道就忍心伤她吗。 他不理会风十七站在面前,用双手不顾一切地扒着石头,指缝里渗出鲜血, 风十七提着手中长剑,一时微微怔住,良久才说道:已经晚了,你何必徒劳。 张清泉痛苦地咬紧牙关,不停地扒着石头,不能死,不能死,她绝对不能死。 风十七看着张清泉,冰冷的眼睛闪过一丝动容,却还是说道:你找死吗,明明知道打不过我的。 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风十七抬起头,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雪地中,一袭湖水蓝的单薄长袍随着山风扬起,在这冰雪世界中格外清雅飘逸。 那个冷冷的声音正是他出来的。 地动山摇之后,山洞被巨石堵住,眨眼间山洞内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线。 天心白惊叫一声,一个温暖有力的身子迅来到她身旁,说道:阿白我在这里。 天心白伸手去摸,摸到燕前尘俊逸的两旁,喜极而泣道:王爷,你没事了吗。玉儿不是说你中了两种毒。 燕前尘呵呵一笑,柔婉的声音是解释给天心白也是解释给黑暗中的萧珉,说道:她说什么,你就信了吗。房中的蜡烛早就被我偷偷换掉,至于青龙寺的酒毒,我喝酒不多,只要慢慢逼毒,总会将体内毒气逼出来的,你不必担心。 天心白放心地依偎进燕前尘怀中,说道:王爷,想不到你竟然让我儿时绣的锦帕一直收着。 燕前尘静静一顿,似乎不愿天心白提起此事。 他丢失锦帕却没有告诉天心白,就是觉得难以启齿,如今见她主动提起,黑暗中苍白的脸色已经泛起了绯红。只是他看见萧珉一直安然无事,侥幸以为那锦帕掉在别处,想不到竟然真是在穆都山神庙处遗失。 他顿了一顿,将话题岔开说道:你不想知道,我怎么现蜡烛中有毒的? 天心白心中一动,难道是他现了味道不对,如此想来,他太不专心了。 燕前尘见天心白迟迟不答,轻声说道:那一夜在刘云陶府,我运内力时便现自己中毒,可是刘府之中似乎没有我中毒之物。我回房中仔细检查之后,终于知道是那蜡烛的古怪,每日暗中将蜡烛替换下来。也正是因为那蜡烛中的奇毒,让我知道原来萧珉想要暗中害我,遂起提防之心。 黑暗中的萧珉用力地咬住嘴唇,想不到刘云陶他们的暗杀计划,反倒暴露了她的计划。 天心白安静地点点头。 燕前尘继续说道:萧珉以为她登山之时,一次次欲擒故纵,激得我继续登山,却不知道我等这一天也等了许久。如今楚国只剩她和我在楚勤身后辅政,若是她不幸身故,整个楚国尽入我囊中。 他们两个竟然打的是一模一样的主意,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天心白颤抖着说道:你们两个明明也是有感情的,怎么会,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燕前尘一振袍袖,冷冷地说道:阻我得天下者杀无赦。 他就是这样一个性冷的男子,天下江山在他心目中重于一切,便是别人爱他十分,幸运的也许才能得他返还一分,对于女子,即使爱之入骨,若阻挡他夺江山,亲手将其毁灭时,不会挑一挑眉毛。 199 处心积虑 下 萧珉躲在幽暗的洞穴里一动不动,尽量放轻呼吸。 燕前尘凝神细听,仔细辨别她的方位,他虽然早就调换了蜡烛,可青龙寺桃花酒之毒,并不好对付。 他故意用尽最后力气将岩石震下,挡住洞口,将那些人拦在外面。 等他内力恢复后再出关解决萧珉的手下,而此刻山洞中只有他们三人了。 就算他身负重伤,萧珉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萧珉躲在黑暗中一动不动,胸口突然一阵巨疼,险些痛呼出声,那巨痛一阵阵地传来,撕心裂肺,她狠狠地扒住身边岩石,指缝抠出了血,呼吸终究逐渐粗重。 燕前尘轻笑一声,说道:你给我下毒,我也给你下毒,只是我有内力能撑住,你却撑不过去。 天心白在他怀中震了一下,担心地问道:王爷,你也给玉儿下了毒。 稷山山腰上,本王亲手买了桃花糖等许多小吃递给你们,递给她的桃花糖中便有下毒,只是下毒分量较轻,所以她到此刻才有感觉。 天心白轻轻一顿,说道:若是玉儿本来没想害你,岂不是白送了她的命。 燕前尘想不到此刻天心白还在为萧珉着想,其实他心目中,对萧珉何尝没有一点留恋之意,只是他容不得萧珉脱出他的掌控,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他说道:那也无妨,我趁她不备将解药给她服用便是。 萧珉的胸口越来越疼,与其这样,还不如和他同归于尽。 燕前尘一边和天心白讲话,一边留神洞穴中萧珉的动静,突然听到远处抑制不住的一声痛呼,燕前尘推开怀中的天心白,猛地提起一口气,向那里掠到。 萧珉躲在一块岩石后面,感觉到燕前尘就在前方不远。 漆黑的洞穴中,燕前尘静静地呼吸着,还是受到中毒的影响,明明知道她就在眼前,却找不到准确的位置。 山洞洞口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声响越来越大,厚厚的积石被不断搬开,一点光影隐约渗透进来。 燕前尘和萧珉同时看见对方,两个模糊的轮廓。 燕前尘向萧珉飞扑而去,而萧珉向后一闪坐倒在地,迅地抬起袖口,十几支连环机弩嗖嗖嗖地破空出,射在了燕前尘的胸前。 燕前尘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伤口,鲜血瞬间然后胸前衣衫,他说道:你。 萧珉抬起头,眼神中瞬间动容已分不清悲喜,她说道:你忘记了吗,即使快被巨熊扑倒时,我的连环机弩也还留着没有用。 燕前尘忍住巨疼,扑到萧珉身前,萧珉再也无力躲开,被他紧紧撅住喉咙。 她冷笑着看他,他不可置信的愤怒地看着他。 燕前尘手下渐渐用力,脑海前还出现她出浴时娇羞低头的情景,映衬此景此景,胸中百感交集。 萧珉无力挣扎,渐渐喘不过气,秀美的脸蛋却透出惊心动魄的美,她双手在地上摸索着,摸到一块石头,费尽力气举起,猛地向燕前尘头上敲去。 燕前尘猝不及防,被石头砸中,额角流下血来,冷笑道:玉儿,我的好玉儿,也许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萧珉握紧石头,撑住身体,继续向他砸去。 燕前尘哪里会给她第二次机会,一手掐住她的手腕,石头掉落在地,另一只手狠狠地扼住她的喉咙,说道:让我送你一程。 那力道格外大,几乎要掐断她的气管。 洞口中的光线稍微强烈了些,萧珉绝望地望住那里,若是她真不能活着回去,楚宫中还有琼章,她一定会接回楚勤,不会让楚国就此消亡。 她一阵恍惚,眼前闪过燕前尘的影子,迷糊地想到事情怎么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若是他不是想要利用她,而是真心救她该有多好,她眼前闪过天心白,想起和她跪在星空下结义,想起初见时她一颦一笑,几句话激起她活下去的勇气,又想起贺兰藏,想起他的替身狼拓,想起封里郡外两个人在野外的火把前相拥热吻 她渐渐地无法呼吸,却奇怪的想笑。 那倒未必。一身湖水蓝长袍的男子在冰天雪地的山顶突然出现,遗世独立,英俊的容颜上俊眼如冰,轻易敲碎风十七的笃定。 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 张清泉不管不顾地挖着石头,天地一片冰冷,他的后背却早已被热汗湿透,却浑然未觉,不能死,你绝对不能死。 若有来生,我愿学得绝世武功守候在你身旁,绝不像这一世,看着你身边强敌环伺,徒劳无功。 风十七看着眼前男子,他曾经是主人的座上宾,却因为暗中给萧珉施放**,被主人打伤,而投靠了大公子,经历重重波折,成为穆楚两国的敌人,天下之大,难找容身之所。 他诧异地问道:王华溢,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华溢看着他,说道:我是来找她报仇的。 风十七眼神稍定,缓缓说道:你的仇人都在山洞中,稍等片刻,炸药炸响,他们便粉身碎骨。你也是大仇得报。 王华溢俊俏的容颜上居然流露出一丝怅惘,说道:可惜,我不会让你杀死她。 那个女子身上居然也隐忍如此,可怜身世,却也的确不是坏人。 他不知道怎么,报仇的心反倒淡了,他来本是要报仇雪恨,快意恩仇,用一把逸龙剑割下那绝美而恶毒的头颅。为此,他辜负了那个日日照顾他陪在他身边水一样温柔美丽的女子。 你已经服了忘情丹,如果我不告诉你,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你是不会想起来的。 可是,我却不能瞒你不敢瞒你。 只因为忘掉过去,你已经不是你。 我只希望你能真正的对仇恨释怀,而不是被失忆蒙蔽了仇恨,她曾经对我说过,陷害王家的事情不是她做的,她不会骗我。 我相信她,你若是杀了她,便是杀了我,从今之后,我是绝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那个女子在尽心竭力地照顾他伤好,让他彻底恢复之后,才一字一句告诉他所有真相。拖了那么久,也许她一直在犹豫,却终于选择没有欺瞒。 他的仇人是她的主人,他要杀的女人是她的姐妹。 他如果杀了她,那个救过她两次拥有世界上最美笑容的女子,他深深心爱的女子便再也不会原谅他。 但他还是来了,只因为他流着王家的骨血,他是王家唯一活下来的男人,他可以死,可以失去心爱的女人,但是不能不报仇。 200 处心积虑 下1 张清泉浑然不闻两人之间的对话,脑海里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要把洞口的巨石移开,让萧珉能够逃出来。 风十七看见被不断扒开的巨石,洞口处,最后一层石头之间已出现缝隙。 他皱皱眉,手中长剑一颤,银蛇吐信向着张清泉攻到。 张清泉浑然未觉。 风十七的宝剑已经到了眼前,一支光华夺目的宝剑砰地拦住那把宝剑,呛的一声撞击,清脆悦耳犹如击玉。 风十七抬起头,问道:你要帮她? 王华溢眼底一丝犹豫,手中宝剑却绝不迟疑,说道:我还要问她几句话,容不得被你这样炸死。 风十七冷哼一声,王华溢虽然比张清泉扎手,他也不至于就怕了。 王华溢知道风十七加入旋风十八骑时间虽短多,却是功力最深的一个,也不敢大意。凝神静气,专心与他战在一起。 两个人交战的身影,在雪地里展开,如雪地里盛开两朵银光闪耀的巨大花朵,只是花朵盛开的不是芬芳,而是杀气,稍不留神,便有人负伤倒地。 风十七和王华溢两人武功不相伯仲,因此上打得难解难分,银光闪耀,宝剑相交声不断。 雪越下越大,扑簌簌的雪花迎着飞舞的剑光显得更加寒冷。 十七领,炸药的引捻点着了。远处风十七手下的声音传来,王华溢回头一看,张清泉带来的人已经死伤殆尽。 黑衣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倒在雪地上,鲜血染红了整片雪地,很快却被白雪皑皑覆盖,形成一个个微微隆起的雪丘。 那火药药捻经过特殊处理,长长的一条在雪中仍旧燃烧着,王华溢心中急,向着炸药处飞掠,想要一剑切开那条黑色火药捻,风十七看出他的企图,一转身拦在他的身前。 王华溢冲了几下都冲不到火药捻去,只能放声叫道:张将军,你的洞口挖开了吗,炸药快要炸了。 燕前尘紧紧扼住萧珉的喉咙,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也有些迟疑,她脑海中此刻在想什么,也有两人初相见的那些日子吗。 他紧紧用力,眼神中流露一丝惋惜。 洞口的光线比刚才更加明亮,若是萧珉的手下冲进来,他已身负重伤,只怕他无暇再对付萧珉。 他狠狠地一用力,手腕已经被两只小手用力向外掰,天心白终于借着光线摸到两人所在之处,此刻泪流满面,轻声叫道:王爷,你放了玉儿。 燕前尘一阵恍惚,徐徐问道:你可知道,她若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我们吗。 天心白轻轻点头。 燕前尘生出怒意,说道:那你还要救她。 他猛地一挥衣袖,天心白被他甩开,猛地撞在山洞岩石上,却又过来拦他。 燕前尘心中更怒,却舍不得再让她撞在岩石之上,她紧紧拉住他,说道:王爷,我们隐居好不好,就我们两个,我想了很久,你放了玉儿,我们去隐居,她找不到我们就无从报复。 燕前尘楞了一下,手中力道稍松。 他脑海中想起,第一次见天心白,襁褓中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娃娃,他一直将她当做孩子,却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孩子会长成翩翩少女,会死心塌地一片忠心地想要和自己在一起。可是她却是多傻,他看着她,心中第一次犹豫难断。 是谁在拼命的哭,萧珉稍微缓过一点气,感知到眼前的情景。 阿白在想法救她吗,在她心目中,自己还是她的姐妹,她已经奄奄一息 外面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洞口的岩石被掀开一个大口,张清泉叫道:公主,快出来,外面有炸药。 萧珉迷糊着,天心白叫道:王爷我们快出去。 岩石猛地掀开,一个身影到了眼前,一把推开燕前尘,猛地拉住萧珉,他们飞快跑向洞口,这时惊天动地的连串炸响,整座山都摇动起来,山洞顶上的岩石不断掉落下来,砸向两人。 燕前尘这才恍然觉得浑身无力,他拼命推着天心白,说道: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天心白目中含泪,说道:你骗人,要走一起走。 借着洞外的光线,她这才现燕前尘的胸前,钉着十几支连环机弩,鲜血早就染红了他半面衣衫,心疼的肝胆欲裂,狠狠地拽着他的手,说道:走,要走一起走,走不出去,我们就死在一起。 燕前尘想要挣开她,天心白转过头,眼泪潸然,说道:你若扔下我,我永远也不原谅你。 在他面前永远是小孩子的依赖顺从,生死关头,却再也不能退让,因为她要他们在一起,生,在一起,死,在一起。 萧珉被那道人影拽着,马上到了洞口。 短短的药捻已经烧完,山洞周围的炸药一起爆炸,整个山洞轰地一声倒塌,数不清的巨石砸了下来,整座山洞眨眼之间变成一座山丘。 而雪仍然在继续下着。 风十七皱着眉看着,眼神复杂,那三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倒塌山洞的洞口。 天上飘落的雪花很快就将他们掩盖。 炸药爆炸的瞬间,张清泉终于挖开洞口的岩石,冲进去拉萧珉,却迟一步,是王华溢拼着受他一剑不顾,冲过去将两人及时拉了出来。 尽管如此,山洞倒塌的碎石还是冲击到三个人,将他们砸晕了。 想要除掉他们,天赐良机。 关键是,他竟然,竟然下不去手。 几名手下站在他的身后,等待他的指示,他站在那里良久。 雪花一层层将他们盖严,还没有人苏醒过来,他对着属下说道:天色已晚,我们下山。 那几名手下面面相觑,却不一言,跟着他转身下山。 那个山洞已经埋葬了燕前尘和天心白,唯独一个萧珉也是生死未卜,这样在穆王面前已经足以交代了,至于萧珉,他看着山中漫天风雪,若是她能活下来,就当是天意吧。 一种彻骨的寒冷沁入心脾,梦境中好像回到断壁残垣尸横遍野的萧宫,不想活了,如果大家都死了,都抛下她不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个女孩子蹲到奄奄一息的她的身边,偏着头问道:你是活的。 你不想活了。她笑着下结论。 她眨眨眼睛,大声地促狭地问道:你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断子绝孙? 她暴跳如雷,像个小狮子一样扑向她。 她得意地抚掌笑道:还是我有办法,看看你此刻多么有活力。 仿佛有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将她吵醒,她猛地睁开眼睛,天地间一片茫茫,她整个人似乎已经溶在雪里。 她艰难地移动,四顾茫然,寂寂无人,好像天地之大,只有她一个人,一股彻底的孤寂寒冷袭来,难道还是在梦中。 突然她一眼看到前面那座高高的山丘,那是刚才的山洞坍塌形成的,她的眼睛猛地睁大,想起刚才的情形,他们还在里面。 她着急地向那里跑去,不小心被一个东西绊倒,她似乎趴在一个人的身上,她拂掉那人脸上的雪花,叫道:清泉快醒醒。 张清泉睁开眼睛,一眼望进那双明亮的眼睛,惊喜地叫道:公主。 萧珉爬起来,看到离清泉不远处,还有一个人,走过去打扫掉他身上的雪花,一下愣住,王华溢,最后有个人拼尽全力把她和清泉拉出来,自己却落在后面,受了最重的伤,想不到却是他。 他们不是仇人吗? 她不解,却再没有犹豫的时间,冲到倒塌的山洞那里,不顾寒冷,用双手拼命地扒开石头。 张清泉叫醒王华溢,两个人齐齐一愣。 张清泉叫道:公主,天寒地冻,我们应该赶快下山。 萧珉不管不顾地刨开石头,指缝流出鲜血,单薄的衣衫在瑟瑟寒风中冷得抖,却没有一下停下来,阿白当时是拼命拦住燕前尘,她眼睛微湿,两手使劲地扒着石头,你既然是我的姐妹,我一定要救你出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张清泉在后面拉住萧珉。 她头也不转,说道:我要救她,我要救阿白。 很久没有回应,他们走了吗,如此天寒地冻,他们受了重伤,不留在这里也是应该的,手下没有缓慢,但是心里还是感到孤寂起来。 一件温暖的外套从后面罩在身上,萧珉悚然一惊,猛然回头,现张清泉和王华溢都已经穿上厚厚的衣服,想来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王华溢递给张清泉两样东西,他顿一下,自己留下一个,那是生的温热的熊肉,张清泉犹豫一下,放进嘴里,囫囵咽下去,说道:这是大工程,我们需要热量。 萧珉接过熊肉,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塞进嘴里,腥膻的熊血充满口腔,她死劲忍住呕吐的冲动,拼命咽下去。 201 死生契阔 上 漫天风雪,淹没了天际夕阳最后一道红色光芒,天地间一片凄然,若是此时下山还有机会走到半山腰,或者找个能躲避寒冷的地方躲起来,也能在绝峰山顶苦熬一夜。 只是萧珉似乎什么也没考虑,径直地挖着石头,娟秀十指渗透出斑斑血迹。 张清泉实在看不过去,一把拉住她,将从死人身上撕下来的布条缠到她的手上,否则再挖一会儿,她那双纤纤玉手只怕以后别想要了。 王华溢静静地看着萧珉,即使知道天心白骗过她,现在仍然义无反顾地想救出她。若是小怜遇到困难,她又岂会坐视不理,这就是她救自己的原因吗,明明知道自己是仇人,却因为小怜,找人将他从穆国的法场上劫回来。 这个女子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但是不管怎样,有些事情他一定要问清楚再说。 他蹲在萧珉的身旁,面色平静,双眼隐隐激动,沉声问道:我找到你,只为问你一句。 萧珉身子一顿,小怜到底还是将过去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这似乎在她意料之中,世间的女子对于不爱或者痛恨的人,也许将他骗得忘记祖宗都不会眨一下眼,但是对于心中珍爱之人,却一丁点舍不得欺瞒他。 小怜自然是爱王华溢的,所以不管犹豫了多久,终于选择告知他真相。 她没有停止手里动作,说道:小怜呢。你这样出来,她怎么办? 王华溢看向远方难掩眸中失落,说道:她已经和我分道扬镳,因为她绝不会让我向你报复。 萧珉稍微一停顿,现在只剩穆楚两国争雄,贺兰藏和她都知道小怜的真实身份,只要她能够隐藏自己的美貌,应该能够平静地生活。只是她心中对她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心意,对她能和王华溢携手天涯的心愿终究落空。 雪无声落下,无比冰冷,但是比雪更冰冷的是人的心情。 王华溢转过头,终于直接问道:我想要知道,王家被罢黜之后,处处在暗中设计陷害王家,逼王家造反的人是不是你,偷偷将天心白军营中食物调换的人是不是你? 萧珉眼眸中积雪渐深,直接回道:是。 一直注意两人谈话的张清泉突然间一跃而起,隔在两人中间,举起手中长剑,说道:虽然你救了我,但是我不会让你伤害她。 王华溢被她那一声是弄得怔在当场。 他以为她没有欺骗小怜,只是他当时不肯给她机会解释,而今日他救了她,专程来亲口听他说一个他心中早就有了定论的答案,她却没有一丝犹豫就承认了那项罪行。 张清泉如临大敌,双手握剑,拦在他的身前。 萧珉安之若素,完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模样。 王华溢站在雪地之中,禁不住浑身颤动,忍了又忍,才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便要替王家讨回公道。我便帮你将这山洞挖开,算作我偿还你劫法场解我中毒的人情,挖开之后,你纳命来吧。 萧珉看着那被白雪覆盖的山洞,并不说话,继续努力,阿白,我知道你还没死,一定要坚持住。 王华溢蹲在她的身旁,沉默不语,而那挖掘的动作却了狂般,仇人,挖开这个山洞,他便要手刃萧珉,以告父母在天之灵。 当三个人快要冻僵,整个人只凭一股意念支持,才能僵硬的搬开石头时,终于在废墟里看到一角衣裳。 那是燕前尘的灰色长袍,萧珉怔住,她很恨他,不知为什么,看见他的衣角那样微微露出石缝,心中却颤抖起来。 她疯般的搬开石头,很快燕前尘整个人的背面便露了出来,衣服上的鲜血冻成冷艳锋利的冰碴,那身体诡异地成遮挡的形势,与旁边一个高大的山洞岩壁形成斜坡三角形。 她呆呆站在那里。 张清泉走过去,将燕前尘小心翻了过来,那身体已经被巨石砸成蜂窝,那散淡英俊的脸颊竟然栩栩如生,俊逸的嘴角上扬着,带着一抹欣慰的笑容。 他有什么可欣慰的,这个男人他到底有什么可欣慰的。 她居然想上前去拂住他的脸,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不让眼泪滑落下来。 阿白姑娘。张清泉一眼看见山洞岩壁上抱膝坐着一名瑟瑟抖的女子,惊喜地叫道。 那女子缓缓抬起脸,明澈的眼眸中是彻骨悲伤,嘴唇喃喃地说道:王爷挡在我身上了,王爷挡在我身上了。 萧珉一怔,走过去紧紧抱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继续喃喃说道:王爷挡在我身上了。 在洞外的雪光下,她一眼看见安静躺在那里的燕前尘,一下子爬过去,将他搂在怀中,纤手拂着他俊逸柔和的眉眼,温柔说道:王爷,我知道你对我好。 萧珉热泪夺眶而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不想阻止那痛彻心扉的痛, 天心白却抬起头,看到萧珉脸上闪耀的泪光,不解地问道:玉儿,你为什么哭? 萧珉摇摇头,天心白抬起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笑颜,轻声说道:王爷他只是睡着了。 那容颜是绝世凄美盛开如天山雪莲一般的如玉容颜,可是明眸闪着天真脆弱的孩子气,神情动作无一不与天心白日常举止相违背。 张清泉心中一沉,试探着说道:阿白姑娘,王爷已经死了。 萧珉心中一痛,来不及阻止他不要刺激天心白,却见天心白脸上漾起一抹调皮笑容,说道:清泉,你是王爷派来骗我的对不对,他绝不会死,他那么厉害,绝不会死。她边喃喃说着,边轻轻拉住燕前尘,他只是身体冷一些啊,用她的怀抱给他温暖就好了,她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萧珉紧紧握住双拳,她可以肯定,阿白真的是被燕前尘刺激到了,将自己躲进不肯面对事实的孩童灵魂之中。 她正要过去在扶住她,还没走到她身边,一支冰冷的长剑拦在了她的眼前,一个寒冰似的声音响起:她们救出来了,现在就解决你我之间的恩怨。 201 死生契阔 中 王华溢的长剑只离萧珉的咽喉一寸距离,森冷凛冽的剑气仿佛能刺透重重衣服,向前一寸,便要让她血溅当场。 她费尽心力诛杀燕前尘,费尽心力保存自己一条活命,就是为了照顾好楚国,做好当初对楚安的承诺,若是没了这条命,对楚国的照顾便谈不上了。 可是她看一眼雪地中紧紧抱住燕前尘的天心白,脆弱无辜的神情,瞬间成了需要人照顾的孩子,心中一疼。 王华溢紧紧盯着她,冷声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陷害王家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萧珉仰起头,天空中星辰不断眨眼,仿佛在嘲笑人世的荒谬,她说道:是我,只望你报仇之后,帮我将清泉和阿白安全带下山,然后去找小怜,我萧珉是死在燕前尘手中,和你王华溢毫无关系。 王华溢轻轻一颤,手中长剑抖了一抖,终于一咬牙,狠狠向萧珉刺去。 长剑即将穿喉而过,一个稚嫩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华溢你的仇人是我,干嘛欺负玉儿。 天心白抬头不解地看着王华溢要刺杀萧珉,偏着头说道。 王华溢一愣,斜刺里张清泉看准时机猛地冲过来,将王华溢的剑尖推开。 王华溢诧异地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萧珉快步走到天心白身边,命令道:阿白,你不要乱说。 是的,既然阿白是燕前尘派在她身边的眼线,阿白是军营的领袖,军营食物被人下药士兵们却安然无恙,背后之人除了阿白还能有谁。正因为想明白这一点,她才将这件事揽下来,因为阿白已无力承受其他东西。 天心白转头看萧珉,眸光闪亮,颇为不解,说道:玉儿,只将王家赶下台怎么行,王家在楚国根深蒂固,不除掉他们,岂不是随时卷土重来,王华溢以为在军营食物中下毒,能瞒得过别人,却怎么能瞒得过我。 王华溢目光冰冷,远胜此刻冰雪,想不到他一直误会萧珉,却原来是天心白,更加想不到天心白看起来阳光开朗,暗中却有这般手段。 原来他在冰天雪地之中,费力地掘开山洞,不是在帮助萧珉,而是在帮助自己。苍天有眼,父母在天之灵让他把不共戴天的仇人挖掘出来,可以受他一剑,在他面前血溅当场,让他心中无憾。 他眼中结冰,但是心中冒火,一步步向着天心白走去。 天心白看他过来,突然害怕起来,轻轻摇动着燕前尘,叫道:王爷,王爷,你快起来,有坏人要欺负我和玉儿拉,你快起来。 萧珉起身挡在天心白面前,歉意地看着王华溢,却坚定说道:你不能杀她。 天心白拼命摇晃着燕前尘,他却全无回应,她因此慌起来。 她摇晃地更加猛烈,燕前尘嘴角的笑容凝固不变,却是怎么也不肯答她,天心白着慌地转头问萧珉:玉儿,你看王爷他怎么了? 萧珉张张嘴,看着她荏弱依赖的眼神,泪水盈然,竟然说不出死字,轻声哄道:他太累了,先睡一会儿。 天心白放心地点点头,转身扑在燕前尘身上:王爷,阿白知道你绝不会抛下阿白。王爷对阿白最好了。 王华溢冷声说道:你在欺骗她。 她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她垂下眼眸,阿白她大概从来没有想过燕前尘会为了她失去生命,毕竟这个性凉的男子,人人只以为天下才是他心中之物。可是若真的如此,他又怎么会偷偷收起阿白儿时乱绣的手帕,又怎么会在最后那一刻全力护住她。 她心中有一些释怀,有一些酸涩,有一些艳羡,那刻骨铭心的恨意却消退了许多。 王华溢看着孩童般的天心白,瞬间想起校场上和他平分秋色,英姿飒爽的女子,心中恼恨,他一把将宝剑塞在她的手中,说道:天心白,你不要装疯卖傻,你站起来,你拿着宝剑,我们公平决斗一场。 天心白狠狠推开宝剑,自顾自地搂住燕前尘。 王华溢将宝剑继续塞给她,叫道:你不是很能打吗,你起来,我不想杀这样子的你。 你别这样。萧珉叫道。 王华溢已经不管不顾地大喊,摇晃着:燕前尘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拿起你的剑和我决斗。 这一连串的话语如雷声一般震动了天心白,她抱着燕前尘放声尖叫,震动了整个山林,紧急抱着燕前尘的尸体,拼命的摇头,拼命地摇头,泪水拼命地流下来,却无论怎样,也不肯接受王华溢的话。 天色微明,稷山脚下,出现了一个满身血迹的男子,他相貌英俊,手持长剑,紧蹙着眉头,失魂落魄地从山路上一点点走下来。 山里人淳朴,虽然好奇,看到他的样子,却没有人敢问,反倒是纷纷避让。 宽阔的山路上,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子正在向上攀登,她昨日就已经来到了稷山,当时天色已晚,她便住在山下,今日一大早便起来登山。 男子从山路上向下,女子从山路上向上,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心事重重的女子抬起头看了男子一眼,如遭雷击。 那顶遮掩容貌的斗笠掀开,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如水明眸涌动着苦苦的想念,她叫道:王华溢。 王华溢一怔,看见那名女子站在眼前,眸中立刻恢复了光彩,激动地叫道:小怜,你怎么在这里? 却又等不及她回答,一把将她紧紧搂入怀里,眼眶起了湿意,这个莲花一般的女子,总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出现,给他支持。 你怎么能找到我?他知道小怜绝不会让他向萧珉复仇,所以留下一封信,不辞而别,原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这个倾城绝色的温柔女子,即使见到她,她也绝不会原谅他。 却想不到千万里,两人能再次重逢,抱着她的感觉就像拥有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心中即刻安定下来。 你不告而别,自然是来楚国找公主报仇,我怎么也要寻到你,到了楚宫,听说公主和几个人来稷山登山,所以连夜赶来,等候在山下。 她赶来其实是想提醒公主小心,却不料先见到了王华溢,被他搂在怀中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绝不仅仅是为给萧珉报信那么简单,她也想再次见到王华溢。 想到这里,她猛地推开王华溢,俏颜上一抹怒色,说道:这位公子,我和你素不相识,怎么这样拼命搂住我。 王华溢一怔,知道她生气自己不告而别,正想要哄哄她,脑海中却想起一件事,说道:素不相识,不是你先叫我名字的吗。 小怜大囧,脸上飞起两朵绯红的云霞。 她抬眼一看王华溢,身上血迹斑斑,想到一件事,着急地问道:你身上怎么都是血,你找公主报仇去了? 王华溢想到那些情形,失落地点点头。 看在小怜眼中却是默认,她拉住王华溢问道:你杀了她? 王华溢牢牢看着小怜,深邃有神的眼眸复杂难懂,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小怜以为这就是他的答案,萧珉一直没有回宫,而王华溢满身是血,失魂落魄,事情还不够清楚吗。 小怜的心如同被几只手用力的揉.搓,想到萧珉已死,扑在王华溢身上用力打去,哭叫道:都说了你的仇人不是她,你怎么还能忍心杀她,她费那么大力气救你,难道是救了一个仇家,都怪我,我不应该告诉你。我绝对不放过你。 她只哭了几声,就强迫自己停下来,咬着嘴唇,眼中含着泪光,抽出身上的匕狠狠向王华溢刺去,耀眼的银光眨眼到了眼前,王华溢一挑眉头,一股锥心刺骨的痛。 原来我在你的心中,果真是比不过她。他单手制住小怜,那匕在面前摇晃着,却刺不到他身上。 那怎么一样。他是情人,可以相依相伴一生,她是恩人,是朋友,是姐妹,若她有一分义气情谊,也不能不帮她报仇。 王华溢猛地一用力,小怜被推倒在地,匕当啷掉在地上。 他英俊的眉眼罩上一层冷霜,心中愈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难以释怀,冷声说道:她已经被我杀了,你可以选择替她报仇,但是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也可以选择忘记这一切,跟随我浪迹天涯,过往之事,我们从此不提。 他紧紧盯着她,将所有热切的渴望都藏在眼底最深的地方。 小怜伏在地上,他从来没有如此对待过她。整颗心都跟着颤抖起来,浪迹江湖,神仙眷侣,那曾经是她朝朝暮暮日思夜想的美梦,可是,她怎么能忘掉萧珉,怎么能和杀掉自己姐妹的男人同床共枕,鸳梦重温。 她垂下头,眼泪不断地滴落下来,湿润了山路上的泥土。 他在逼她。 203 死生契阔 下 王华溢盯住痛苦委地的小怜,双手紧握,微微颤抖,果然在她心中,萧珉更为重要吗。如果这个世界上人人都不肯放弃仇恨,为什么要让他放弃。 小怜的眼泪清泉一样滚落,萧珉被他杀掉了,她应该毫不犹豫地和王华溢拼命,为什么心中却如此难受不舍。 她缓缓抬起头,满面泪水,正要轻声说话。 山路远处一座华贵轿辇急行而来,轿辇前后护卫着层层的楚军。 小怜一怔。 那座轿辇飞快地到了近前。 王华溢抬抬眼,一抹复杂神色映在眼底。 轿帘挑开,一个满身血迹的娇美女子走下轿辇,明眸如星,正是萧珉。 小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伤心地哭了起来,说道:公主,原来你没死,原来还好好的。 没死是没死,却不是好好的,从绝峰上走到稷山山脚,她腹中痛如刀绞。若不是琼章心中挂念,安排人连夜登山寻到她们,将她们接下来,只怕她此刻已经撑不住了,燕前尘下的毒,也许与峰顶极寒的天气相克,在峰顶之时没有感觉,乘坐轿辇下山,随着温度回升,腹中疼痛逐渐难忍。 萧珉面色苍白,乍见小怜的喜悦当中似强忍痛苦,小怜担心的望着她。 轿辇里突然传出一道温柔明澈的声音,阿白姑娘,你不要担心,我们就要回出宫了。那是琼章在安抚惊慌失措的阿白。 王华溢脸色一变,双手紧握成拳,压抑抽出宝剑的冲动,是的,他没有杀天心白,只因时至今日,她变得如此惨淡,他已经无法下手。 不只是为了给小怜交代,而是胸中仁厚,让他无法对一个经历巨变像个孩子似的女人下手。 可是他心中无法释怀,所以看见小怜,才会刻意地测试,他能够用仁爱之心,放弃报仇,而小怜能不能用她的爱情包容他做下的错事。 可惜他还没有等到答案,萧珉已经出现。 也许这正是幸运。 萧珉侧目看到王华溢表情变化莫测,心中微微一动,想不到她和小怜刚一见面,就要分手。王华溢能放弃向阿白寻仇已经实属不易,怎么还能让他和仇人的结义姐妹朝夕相处,若是小怜和他在一起,结义姐妹关系那根刺必然影响到两人相处。 午夜梦回,王华溢会不会将未能报仇的怅惘失落向小怜身上泄。 萧珉轻轻一顿,紧紧拉住小怜双手,泪水洗亮了眼眸,高声说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你我结义姐妹从此断交,恩断义绝,两不相欠。 小怜泪水含在眼眶,吃惊地看向萧珉。 萧珉一双眸子紧紧盯住她,却是善意的温柔的关怀的眼光。 小怜何其聪慧,已知她用意,萧珉和王华溢不可在她身边并存,萧珉主动退让,让她能够回到王华溢身边。 她紧紧握住小怜的手,掌心相对的一瞬间,心有灵犀。真正的友情又何必受名分的拘束,天涯海角,我惦记着你,不论在何方遇到何事,我都是你可以来投靠的港湾。 萧珉不一语,深深看一眼小怜,甚至不叮嘱一句,让王华溢绝不能亏待她。这样一个男子,何必用人多余的叮咛。 王华溢叫住她,高声说道:我还会回来报仇的。 萧珉轻轻一顿,沉静回道:随时恭候。 王华溢顿了顿,说道:我们的孩子会回来争夺你楚家的天下。他说着走到小怜身后,将她揽在怀中,小怜泪水轰然而下,紧紧地回握住王华溢的大手。 萧珉看着晨曦映照下,那如玉的一双璧人,含泪莞尔,轻轻上轿。 愿天下用情人终成眷属,相依相伴。 韶华殿。 甫一回宫,萧珉便拿出青龙寺毒药的解药,喂阿白服食而下。 萧珉和琼章费力地安抚好乱闹乱叫的天心白,才让宫中的御医为阿白把脉诊断。 御医把脉良久,走出天心白休息的屋子,向萧珉禀告:天心白将军,惊扰过度,神思混乱,身体并没有大碍。 萧珉放下心来,御医的脸上欲言又止,似乎极为难言之事。 萧珉追问道:王御医还看出什么,不妨直言。 王御医略一犹豫,事关重大,天心白将军痴痴呆呆,这件事是隐瞒不住的,只能请太后代为做主,当下狠心直言道:天心白将军她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 当真。 当真,老夫把脉奇准,绝不会有半点误会。虽然未婚先子不成体统,他却不敢隐瞒萧珉。 萧珉一怔,悲喜交加的矛盾感觉将她险些击倒,她旋风般冲进屋子,狠狠地摇晃着天心白,说道:阿白,阿白,你醒醒啊,你有孩子了,是燕前尘的孩子,你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给他一个交代。 天心白懵懵懂懂。 萧珉将她搂在怀中,轻声说道:你有他的孩子,你不是一个人,不要再逃避了,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们。 天心白的眼睛恢复了神采,眼泪纷纷滚落,轻轻靠在她的身边。 燕前尘所下的毒是天下奇毒,萧珉从稷山上下来,不时感到冰冻火烧一般,犯冷时如在万年寒窑,火烧时如置身苍茫火海,焚身欲裂。 宫中的御医推举出医术最高者,也不能诊断出她的病症,而张清泉派人四处寻找江湖中的神医,却又踪迹不定,难以找寻。 萧珉的毒症一日日作,终于难以支撑,卧病在床。 琼章守在她床前,愁眉不展。 她笑着叮嘱道:琼章,现在是时候接回小楚勤了,只是我们身边的这一个,到底是因为我们才变得如此,你总要照顾好他。 琼章点点头,说道:公主,你放心,我早已派人到兴化草原送信,不用几日,洛山领便会将大王亲自送回。至于我们身边的孩子,他从小由我一手服侍长大,心疼不及,怎么会亏待他。 萧珉费力地叮嘱道:要保密,楚勤回来之后,才可告知文武百官。 琼章点点头,而萧珉又在疼痛中沉沉睡去,似乎只有睡眠才能让她坚持下去。 琼章看着病床上,萧珉苍白消瘦的脸颊,暗下决心,尽管她不赞同,她也要这样去做,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救回她的性命。 204 妙手回春 上 经过琼章和张清泉商量,楚国重金悬赏礼聘医术高明和擅长用毒的杏林圣手,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天下。 因为萧珉现在已是楚国实际掌政人,楚国近来政局动荡,不能再承受风雨,所以两人并没有宣布萧珉中毒一事,也没有公布燕前尘的死讯,以免后唐方面会突然生变,让楚国措手不及。 即使如此,一直留心楚国局势的贺兰藏仍然从中察觉到不一样的事态,他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风十七从楚都来的消息,心中生疑。 与此同时,旋风十八骑的其他兄弟却在穆都无意间现了风十七的踪迹,贺兰藏大怒,命令旋风十八骑倾巢而出,将风十七从穆都之中找了出来。 此刻,风十七跪在贺兰藏的面前,已经将所有的事情一一告知燕前尘。 贺兰藏面沉似水,良久沉默不语。 风十七安静地等待着,贺兰藏越是沉默,他的心中越是忐忑不安。 贺兰藏抬起头,缓缓说道:旋风十八骑成立以来,戮力同心,想不到两个风十七都叛出组织。 他英俊的脸颊如白玉雕成,平静的眼眸和声音下,蕴藏着巨大的怒意,随时涌起惊涛骇浪,将风十七吞没其中。 风十七沉静地答道:旋风十八骑乃小公子一力栽培,舍生忘死不敢背负公子信任,小人身受大王恩典,和旋风十八骑身受公子大恩一样,所以情有先后,只能辜负了小公子。 贺兰藏一阵恍惚,父王他竟然安插人手在旋风十八骑中,权势面前,难道真是连父子之间也要有重重隔阂。 贺兰藏看着风十七,他在关键时刻却又放弃狙杀萧珉,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的缘故。 他正在犹豫之间,门外风十八匆忙进来,说道:主人,大王派人来讨要风十七。 风十七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将身子伏下,说道:十七背叛公子,有错在先,不管有谁在后面护持,十七都愿受公子责罚。 风十八本来鄙夷他背弃公子,听他如此说话,却又替他暗自担心,他不知道主人一掌便可将她置于死地吗。 贺兰藏略一沉吟,旋身而起,飘逸的白袍舞动在空中如游龙一般,猛地一掌击在风十七背上,风十七身子猛地一震,哇地一口鲜血喷溅出来,血洒庭院,用手揩了一下,垂头说道:十七谢公子不杀之恩。 贺兰藏已落回座位,看着十七向外走去,眼眸深深闭起,萧珉她还好吗,既然她能独自斗杀燕前尘,为什么他的心中却越来越不安。 韶华殿。 萧珉居住的室内没有一丝光线,帘幕重重将强烈的阳光阻挡在外面,自从她中毒之后,似乎一直沉沉睡着,只是偶尔醒来询问朝政之事。 燕前尘被刺一事虽然尚未传扬出去,萧珉已经派遣琼章和张清泉暗中请回几位忠于楚国颇有才干的老臣压阵,同时将一些奸佞之徒逐渐革职,楚国的朝政正在逐步清明,可是萧珉的毒症仍然没有起色。 张清泉和琼章张榜以后,每日里来揭榜自称神医之人数不胜数,幸而张清泉安排了几番考校,将那些存心来榨取钱财欺世盗名的伪神医,一顿棍棒轰走,才省却了许多麻烦。 连续等待十几日之后,终于来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神医,能经过张清泉的重重考验,他尤其是对中毒之症研究的极为透彻,能够分毫不差地看出中毒者所中之毒,并且调配出适宜解药。 张清泉和琼章满心喜悦,引领着老神医前往萧珉的寝宫。 因为张清泉是外臣,也不能够经常探望萧珉,因此上他也有几日未能见到萧珉,此刻琼章将萧珉轻轻扶起,张清泉一看她容颜极为憔悴,心中一酸,唯独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始终不曾被病症折磨的损失了光彩。 她微靠在紫檀床上,伸出纤纤素手,雪白的手腕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那老神医仔细询问了她一番病情,毒时的症状,问清楚一直以来,都服用哪些药物暂时克制萧珉的毒性,才缓缓说道:所幸,老夫识得此毒,此毒名百日醉,是一种逐渐侵蚀人神魂心智的慢性毒药。中毒者毒时如交替承受冰火两种折磨,毒症未作时,便是昏昏沉沉,犹如醉酒一般,却不会死亡,直到熬足一百日,灯枯油尽身亡。 琼章和张清泉相视一眼,这个毒药名称他们听其他医师提起过,只是找不出解法,既然他的看法与其他人重合,想来应是此种毒药。 老神医看着萧珉,继续说道:太后中毒尚浅,加上心智坚强,此毒尚算好治。 琼章和张清泉听他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心中大喜,当下追问道:到底该如何治疗? 老神医轻声说道:你们且退下去,只留一名女子服侍太后更衣,我要先用银针将她体内之毒引导在一处,然后在运内力将它们逼出来。总共需要七日治疗,又需要三十日调养,应该能够恢复如初。 张清泉与琼章微一对视,两人达成一致,琼章留在房中照顾萧珉,而张清泉守在门外。 房门啪地一声关上,琼章走到萧珉身旁,正要回头和老神医说话,却被老神医在她身上拍了两下,说道:姑娘,老夫得罪了。 琼章知道事情不好,却浑身动弹不得,直急得满头大汗,却没有办法给外面的张清泉示警。 老神医将琼章定住穴道,转过身对萧珉说道:太后,老夫有一事问你,真正的楚勤在何方? 萧珉冷眼看他,虽然身处弱势,却神色自若,问道:我便是此刻告诉你,你就不会取我性命吗? 老神医面色一红,想不到萧珉话锋如此犀利,说道:就算你不说,他一个稚龄孩童,我们想要刺杀他也是易如反掌。 萧珉一边和他说话拖延时间,一边分散他注意力,暗地里却将压在枕边的小铜盆扔在地上,咚地一声巨响,原来萧珉担心穆国高手如云,会暗中派人对她不利,早就将小小铜盆暗置枕边,专为报警之用。 铜盆落地之时,张清泉率领一群楚国侍卫冲了进来,将老神医团团围住,那老神医想不到萧珉在病榻之上仍然如此难应付,不小心上了她的当,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和张清泉等人斗了起来。 张清泉率人团团围住老神医,立刻有其他的楚国侍卫快步上前,掺着萧珉和琼章离开此处,潮水一般的楚国侍卫涌进屋中,一片厮杀打斗之声。 萧珉被掺出屋内,有一个侍卫走上前来,向着搀扶萧珉的侍卫说道:张将军让你进去帮忙。 那侍卫一愣,迎头过来的侍卫不容他反应过来,上前一指,将那名侍卫点倒,掺着萧珉就向远处走去,他的行动极快,当搀扶琼章的侍卫反应过来,开始叫人包围他时,他已经带着萧珉纵身一跃,到高高的屋檐之上。 数不清的弓箭纷纷射向屋顶,那人背后长眼一般,将无数锋利的箭支拨落,张清泉从屋子里面出来,一看见那些侍卫拼命地向上面射箭,着急地大叫:小心误伤了太后。 箭雨停止,张清泉纵身一跃,其余的侍卫也跟着他纷纷跃上房顶。 房顶上已经不见了两人的踪迹,张清泉恨得直咬牙,叫道:全城封锁,搜宫。 那个人一直背着萧珉,在房顶上如履平地的急行,走了很远,他跃下房顶,已经落在楚宫外围,他背着萧珉又在曲折的巷道里走了一会儿,推开一间房门走了进去。 他将萧珉放在床上,这才低头问道:你怎样? 早已经察觉他身份的萧珉,此刻被他解开穴道,看着那张英俊出尘的脸孔,冷声问道:贺兰藏,你如果想除掉我,不必费这么大的力气了。 贺兰藏看着她憔悴的容颜,想要抱住她,又觉得她现在太过孱弱,只轻声说道:你我许久未见,你没别的话好说嘛。 萧珉咬咬嘴唇,说道:你想要杀我,一剑而已。我若一死,只怕楚国是斗不过你们穆国了。 贺兰藏眸中闪过一丝怒意,看她眼波流转,不管怎样辛苦,始终没黯淡了那双明眸和明眸中的聪明倔强,心中一软,说道:我不是来杀你的。那个假医生也不是我派来的人。你若不惊动外面的守卫,我也会出手制住他。 萧珉不敢多看他的脸,担心泄露了自己想念的情感,扭转头,轻声问道:你把我背出来,要干什么? 贺兰藏看着她,只觉得上辈子不知欠她多少情债,这辈子用患得患失牵肠挂肚来偿还,轻声说道:你中的百日醉,我领你去找高人来解。 205 妙手回春 中 贺兰藏眸深如海,白衣如雪长身玉立站在她面前,完美俊颜仿佛午夜梦里不断重复的清晰梦境,萧珉只看一眼,冰冷的心已化作一池春水,不断涌动着涟漪。 她便调转眼去,轻声问道:穆楚势不两立,你若救我,穆王岂能容你? 一双玉手轻轻转过她的脸,不容她澄澈如秋水般的眼睛逃避,他轻声说道: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若能像我一样随心行事,也能快乐一些。 萧珉无法面对他此刻言语,轻声问道:那老神医可是你们穆国派来的,他怎么会知道楚勤之事? 想必是风十七将你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禀报了穆王。 萧珉心中一惊,若是果真如此,穆王会不会查明楚勤之事,在洛山送他回来的路上对他不利。 她抬眼望着贺兰藏,轻声说道:你将我送回楚宫。两国势同水火,现在关键时刻,我不能一走了之。 贺兰藏眸中已有怒意:为了楚国,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吗,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看似有些人权势欺天,肩挑重任,仿佛所有人都离不开他。实际上不管是谁离开,这个世界还是一样,楚国没了楚王有楚安,没了楚安有你,没有你自然还会有别人站出来,不会因此消失。 他一番话,像是说给萧珉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萧珉眸中一抹失落,咬着红唇抗辩道:怎么会一样,武都城穆楚交战,你在时,穆国可以大获全胜,你不在,楚国反攻得手,穆军伤亡惨重。对于目前来说,你在穆国的地位,我在楚国的作用,都是不可替代的,没有我们,穆楚仍在,但是方寸大乱。 贺兰藏紧紧盯着他,闪亮的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一直望进她的眼底,说道:那我们一起离开怎样,随便穆楚方寸大乱,随便他们干戈四起,我们躲起来,不再去管那些离乱之事。 萧珉一怔,不敢相信贺兰藏说出她心中盼望已久的渴望,只是为什么不能再早一些,偏偏要在她身受重托,楚勤一个稚儿,孤苦无依之时。 她偏过头,眼中水波泛滥,说道:现在我不能离开楚国。 贺兰藏眼眸中涌现出失望,将她脸转过来,复又温柔的说道:治好你的毒症再说吧,你现在身体虚弱,何必考虑如此伤神之事。 萧珉心中一软,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剑拔弩张,贺兰藏是很少这样好脾气的来哄自己,她轻轻点头。 贺兰藏目光柔和,俯下头轻轻点在她额头之上,温柔慈爱如呵护婴儿一般。 想不到时隔多日,她又来到这里,稷山绝峰之上。 一湾澄澈平静的湖水静静躺在洁白无垠的雪地上,金黄色的小鸟在湖面上飞来飞去,忙碌地衔走湖面上的草粳,一切仍然是那么幽静美好,只是萧珉深深记着这里曾经生过的惊心动魄的一切,早就没有初次见到神湖时的快乐。 连绵不断的大雪早就掩盖了一切痕迹,只是萧珉心里深深的伤痕还在。 她醒来之后,现自己突然置身在这里,一阵恍惚。 直到看见不远处站在湖边捉鱼的贺兰藏,挽起裤腿,扎着上衣,站在湖边上,两只手持着修剪笔直的树杈在叉鱼,心中蓦地一动,知道不是回到和燕前尘对峙的可怕梦境,而是正在贺兰藏身边。 贺兰藏将手中自制的鱼叉掷出,便叉上来三条鲜活的湖鱼串在锋利的树杈上拼命地拍动着尾巴,他一扭头,得意灿然的一笑,竟比攻占武都城还要兴奋,绝美灿烂的笑容映得整座绝峰晶莹的冰雪都相形失色。 萧珉心中一动,若是就这样和他隐居山林,酣眠而醒,触目可见他提拔身影,翘可见他灿烂温暖的微笑,人生又有何求。 贺兰藏提着几只膘肥的湖鱼走上岸来,向着萧珉一笑道:看我手段如何? 萧珉忍住笑,轻啐他一口,说道:做渔夫有这么得意的吗。 大概是这绝峰的极寒天气能够克制她身中的百日醉,到了这里,她立刻觉得精神爽利,不再昏昏沉沉,身体内也有了几分力气。 贺兰藏看看三只鱼,笑着说道:我打捞它们上来给你补补身子,却不知道清炖好,红烧好,还是烧烤好呢? 这里条件如此简陋,还说出那么多种方式,终究还是只能烧烤一途,何必拐那么多弯子。 贺兰藏将几条鱼杀掉剖开在湖水中洗净,他向来眼高于顶又有洁癖,想不到料理起食物来有条不紊,动作爽利,俊美英俊的脸庞多了几分尘世的烟火气,却更让人眷恋。 萧珉清清嗓子,终于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贺兰藏已经动作麻利地将洗干净的鱼架在篝火上,鱼肉在火焰炙烤下冒出香气,他才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鱼,是神湖里的桷鱼,功效可比千年老参,对你的身体很有好处。 他边说边将一条烤熟的鱼递过来,看着她将鱼肉吃进嘴里,才继续说道:而且,能救你的人就在这附近,等你吃完鱼,养足力气,我便带你去找他。 两个人行走在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中,萧珉早已迷失了方向,贺兰藏却好像胸有成竹一般,一手挽着萧珉,一手提着两串神湖里的桷鱼。 两个人看起来像一起走亲访友的小夫妻,而贺兰藏手中提着的鱼就是两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 萧珉将手从贺兰藏手中挣开,问道:你这样转来转去,到底要去哪里? 贺兰藏面上一抹笑容,向前一指,说道:到了。 萧珉向前一看,只见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地方竟然真的有一座洞府,高大的白玉门和白玉院墙,不仔细看还真的很难现,两人快走几步,白玉门上挂着巨大的匾额,神仙洞府。 好大的气魄,好逍遥的称谓,萧珉心中一动,正想要看看这神仙洞府怎生绝无仅有时,贺兰藏轻轻拍了拍白玉门,里面无人回应。 贺兰藏向着她笑道:神仙洞这般人虽然还没有修成神仙,却都染了比神仙还懒散的一身毛病。等我们自己把门推开。 他双掌用力,按在白玉门上,吱呀呀的白玉门向里面打开。 207 妙手回春 下1 贺兰藏手中长剑遥指黑衣人领,光华流动的剑身上暴涨出凌厉剑气,一双明眸含着森冷的杀气,冷冷逼问道:谁派你来的。 小人愿意说,请小公子饶命。黑衣人常年在刀尖上打滚,见惯生死,此刻却臣服在贺兰藏冷眼之下,那毫无节制的屠戮彻底摧毁了他的心魂,禁不住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你说,我不再动你分毫。 黑衣人大喜过望,没有注意到贺兰藏眼底一抹冷酷,着急地说道:是大公子,大公子知道你偷潜出穆国来找萧珉,密告穆王,穆王已经授权大公子全权处理。 他所言只是道听途说而来,未必一定是真的,贺兰藏心里仍然是稍微一凉。 黑衣人将内情和盘托出,看看贺兰藏果然冷笑看他,再无动作,不由得转身就跑,他刚刚跑出一步,身上却突然喷溅出几百条鲜血,脖颈处有一种被割裂的疼,鲜血涔涔而下,他费力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贺兰藏:你你,不守信用。 用字刚说完,他仰面朝天,死不瞑目,躺在雪地上的身体竟似有无数道缝隙,迅蔓延出的鲜血染红了整片洁白的雪地。 贺兰藏冷酷看着,他的确不会再动他分毫,因为他的剑气早已经将他割成四分五裂,他早就没了生机活路。 室内突然传来萧珉一声惊呼,贺兰藏悚然一惊,向室内掠去。 萧珉打量着眼前高大的紫檀书架,若她是这洞府机关的修造者,说不定便将那机密药库修建在机关暗道之旁,相依相傍,进一步则生,退一步则死。 她看着那排青花陶瓷碗,试着用手轻轻的抚触,有一个青花瓷与众不同,她秀眉一挑,那小道士面色大变,想要惶急叫道:不要!却因为被点住穴道,难以出声。 萧珉已经咔咔地搬动了那青花瓷碗。 脚下的地面突然摇动,刷地一声向两面闪开,露出一个幽深的地洞,地洞下闪着银光的一排排锋刃,齐齐对准了将要跌下来的人。 萧珉禁不住惊呼一声,幸而她下意识紧紧把住青花瓷碗,没有掉下去,但是身子已经悬在空中,那小道士却被地板滑下去,萧珉想也没想,一伸手拽住了他。 小道士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珉,目光紧张。 萧珉一只手握住青花瓷碗,一只手拽住小道士,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可是小道士那仿佛在叫救命的眼神,她又如何能松手。她紧紧攀住青花瓷碗,五指泛白狠狠抠住碗边,却支撑不住,带着小道士一起向下坠去。 两扇铁质地板没有二人搁在那里阻挡,立刻反弹回去。 与其如此这样摔下去,还不如因势利导尝试一下,萧珉顺着地板向上弹的力量,狠狠一撞,肩背生疼,带小道士摔了下来,咚地一声落在地上,那剑阵虽然没有铺满整个地面,却面积不小,萧珉拼尽全力想要落在别处,仍然擦着剑阵落下来,两支利刃擦身而过,刮破了她的衣服,将胳膊划开,深可见骨。 萧珉咬紧牙关,仍然禁不住一声痛呼。 好在那小道士被她护在怀中,却没有伤到,她松开手,那小道士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她,却说不出话来,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萧珉想着每次看天心白给人解穴的样子,在小道士胸前几处穴道重重按了几下,她虽然不会点指解穴,好在按的地方大致不差,一番用力,居然误打误撞地将小道士的穴道解开。 那小道士一被解开穴道,便掏出怀中玉瓶,摸索着将药粉上在萧珉的伤处,眼泪也哗哗地留下来,边撕下衣服给她包扎,边哭着说:我们无亲无故,谢谢你救我。 萧珉看他痛哭流涕,安慰他说道:你忘了,是我触动机关才连累你下来,我要是不拉住你,便是我把你害死的。 我刚才还想陷害你们。 你不是被坏人逼得吗? 萧珉一边哄着小道士,一边向四处看去,一团黑暗。 这机关只是雕虫小技,身边任何一人都不会当做一回事,只有她的三脚猫功夫才会因此受伤。 黑暗之中,那小道士将她包扎完,说道: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知道百日醉 萧珉突然闻到隐约的腥臭之气,似乎有什么东西摩擦着地面缓缓围了过来,大事不好,她嘘地一声,阻止了小道士的话,着急道:你身上有没有能阻止蛇蝎靠近的药粉。 小道士摸索着说道:只有一包能制药的雄黄粉,还没来得及装回药库。 萧珉来不及听他解释,一把抢过他手中雄黄粉,向着周围撒开。 嘶地一声,黑暗处亮起两盏血红的红灯,一股腥臭之气扑鼻而来。 小道童啊地一声惊叫,萧珉已经不停手的将手中药粉向四围撒去,撒成一个不算规则的圆圈,只是那药粉毕竟不多,最后竟围不成圆圈,有了个空隙。 萧珉叫道:小心。 小道童害怕地问道:这是什么? 萧珉一边冒险用手将两旁的药粉向空白处拨拉,一边说道:想来你们洞府主人利用这个地方豢养毒蛇,除了看守门户,跌下来的人也可以顺便充当蛇粮。 小道童吓得瑟瑟抖,恨不得紧紧挤在萧珉身上,叫道:姐姐吓死我了。 萧珉心中也害怕,却紧紧盯住黑暗中那两盏暂时不动的大红灯,不出所料,那应该正是毒蛇巨蟒的眼睛,此刻邪佞无情的窥视着他们。 看那巨大的蛇眼,想必这条毒蛇的体型会很是壮观。 蛇眼中一片贪婪凶狠之色,萧珉心中暗暗叫苦,既暗求老天让贺兰藏赶快出现解救他们,又希望那洞府主人不曾忘了喂养这地穴中的毒蛇,能让它不至过于饥饿,能多给她们一点时间。 萧珉一手揽住浑身直打哆嗦的小道童,一手摸出身上的匕,擎在手中。 那两只血红巨大的蛇眼,紧紧地盯着他们,来回地移动着,显然那巨蟒抬高头部,不停地变换着方位。 萧珉紧紧握住匕,咬紧牙关,自始至终,紧紧盯着那两只巨大的蛇眼。 动物也通人性,越是年寿久远的珍兽越狡猾,她不肯示弱,也是让那巨蟒不敢妄动,而她则坚持等贺兰藏的出现。 那毒蛇却显然等不及了,萧珉看着那两盏红灯倏地暗了一下,机警地向后一躲。 随即那庞大的蛇头已经到了跟前,血盆大口喷着腥臭之气,尖白的蛇齿垂下毒涎,嗖地一下到了近前,向着小道童张口咬去。 它窥伺已久,将身子高高抬起,越过了那药粉的包围,也看出那小道童比较容易得手,所以奔着小道童而去,血盆大口马上就要将小道童的脑袋吞入口中。 小道童啊地一声尖叫,向后躲着,萧珉翻身过来,锋利的匕向着那红通通的蛇眼刺去,巨蛇昂起头,向上一躲,粗长的蛇信向着萧珉的手舔到,萧珉心中一麻,几乎握不住手中匕,却猛地转向,身子向后一闪,匕向前一削,那长绳一般的蛇信竟然给她削掉一块。 巨蛇吃她这一刀,被深深激怒,探进圈中的身子狠狠一甩,已经将两人缠起来两圈,那粗大的身体只两圈已经让两人仅能露出头来。 幸而萧珉挥舞着匕的胳膊一直舞动着,没有被它缠住,尚能行动。 而她的身上已经被巨蛇不断收紧,两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捏着仿佛全身骨骼寸寸碎断,那巨大的蛇头带着伶牙俐齿向着他们撕咬而来,萧珉不假思索,向着那蛇头一阵乱刺,锋利的匕,银光闪闪,逼得蛇头一时靠近不得。 巨蛇眼看萧珉处不好攻击,转向小道童,他手无寸铁,吓得六神无主,而萧珉却是鞭长莫及,痛恨之下,猛地向蛇身上刺去,锋利的匕深深地没入蛇身上,那巨蛇吃疼地缩紧身子,蛇头向后猛地一晃。 萧珉已经拔起匕,又向蛇身上狠狠刺去。 那支匕再次深深没入蛇身中,巨蛇目如喷血,摇晃着巨大的头颅向萧珉咬来,而它全身收紧,硬如钢铁,萧珉的匕却是用力也拔不出来了。 锋利的蛇牙胜过两支锋利的匕,眨眼到了眼前,萧珉无处躲避,看着那两盏红灯,心中绝望地想到,该死的贺兰藏,你若是再不出现,也不用再来了。 她心中绝望的念头一起,头顶上却是卡拉一声巨响。 那巨蛇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高昂起蛇头向上望去。 只见挡住地面的两块铁板轰地炸开,瞬间头顶上光芒大放,随着那突然照亮周遭一切的光线,一个白衣如雪的男子从上面迅疾落下,衣袂飘绝如神仙下凡,光华流动的宝剑,包裹着一团雪白盈然的剑气,以势不可挡的姿势冲了下来。 208 妙手回春 下2 贺兰藏在空中长剑一舞,那巨蛇已经似受到重创,萧珉感到身上蓦地一松,那蛇身已经碎裂成几段,落到地上,只是那蛇头也是张着血盆大口掉落下来,萧珉心中一惊,这种剧毒之物,被它碰上一点,也是麻烦无比。 贺兰藏已经到了她的身边,将她一把拉入怀中,随手宝剑一扫,已经将蛇头远远击出,他凶狠地搂住萧珉,良久才压下心头的慌乱,若是他晚到一步,可还有机会再见到她的样子。 贺兰藏表面上威风无比,可心跳的很快,萧珉心中一软,加上死里逃生,竟然想要一辈子依靠在他的怀中。 贺兰藏抬起头,黑宝石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萧珉,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 良久,萧珉似乎都要融化在那眼光里。 贺兰藏突然厉声说道:你怎能如此莽撞。 萧珉知他说自己私自启动机关之事,心中也有后悔,若是贺兰藏不能及时赶到,不仅自己丧命,也连累了那小道童。 她想起那小道童,方才想起身旁尚有别人,连忙推开贺兰藏,转身向外走去,却被贺兰藏一把拉了过来,责备道:你怎能如此冒失。 萧珉一怔,随即看到那药粉圈外,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毒蛇,若不是贺兰藏及时拽住她,便要踏在那些毒蛇上。 那小道童侥幸叫道:姐姐多亏你把药粉撒开,要不然这些毒蛇早就将咱们生吞活剥了。 萧珉也暗自侥幸她闻到腥臭气,听到蛇腹擦地的声音,及时做出的反应。 不过心中却是真正后怕,她历经了无数劫难,千万人厮杀的战场都能够毫无损,若是葬身在这地洞中的蛇腹真是冤枉。 贺兰藏不理两人,他抬头看看上面的高度,轻轻夹起萧珉和小道士,说声:放轻松,我们就此上去。 萧珉只觉得整个身子被贺兰藏提得向上纵起,随即轻飘飘地落到了平地之上。 小道童落到地面上,还不可置信地出神,用崇拜的五体投地的眼光牢牢盯住贺兰藏。 萧珉这才想起一件事,抱怨道:我惊叫了那么长时间,你却怎么现在才到。 贺兰藏指着上面的:我冲进来时,你们已经不见踪迹,我想到也许那书柜另有古怪,便仔细查看,谁知道不小心触动机关,进到一条密道里。 萧珉叫道:难道他们这里还有害人的场所。 贺兰藏摇摇头,说道:想不到那里竟然是真正的机密药库。 萧珉一怔,贺兰藏说道:我一眼扫去,没有见到百日醉的解药,也不敢停留,继续查找你们的踪迹,只是无论如何没有线索,我见那书柜之上再无蹊跷,灵机一动,试探着敲击地面,唯独你们跌下去之处声音似有不同,却找不到机关,只能硬用宝剑将那铁板劈开,冲了下去。 萧珉点点头,小道童跑去搬萧珉刚才搬动的青花瓷碗,却无法搬动,想来不知如何那青花瓷碗的机关却是被损坏了。 贺兰藏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再去药库里仔细寻找可有百日醉的解药。 萧珉点点头,那小道童看见两人如此说,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三人在机密药库翻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百日醉的解药,贺兰藏面沉如水,眼底一片焦虑,若是真按照百日醉的毒性,中毒者一百日后会毒身亡,那么萧珉剩下的时间不足一月,关键是萧珉只有在这稷山的顶峰才能够如此,一旦下山,到了正常的环境,就会饱受毒的折磨且昏昏欲睡。 不管去哪里求医都不能很快地到达,而他对天下间能医治萧珉的地方,还没有把握。 他紧紧蹙起眉头。 萧珉笑着说道:这样也好,你可千万别带着我又四处求医,时日不多,就让我回楚国将后事安排好,然后随你上山,你不管有天下的事情,也都停下来,先陪在这里将我送走吧。 萧珉一番话说出来,贺兰藏勃然变色,怒道:我便是翻遍天下,也绝不会让你毒身亡。还有一句话,宁可失去我的性命,也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萧珉一怔。 贺兰藏紧紧搂住她,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只是顾虑她的身体,力道却又很轻。 萧珉轻叹一口气。 贺兰藏拽着她便要离开,转身向小道童问道:你山下可有去处,我们自然能将你安排好。 小道童轻咳一声,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有丝高兴,说道:我说你们不必下山。 贺兰藏冷冷看着他,眼睛不悦地眯起。 小道童立刻心虚,壮着胆子说道:不就是百日醉吗,这毒我能解。 贺兰藏倏地揪紧他的衣领,说道:刚才你怎么不说? 萧珉一拉他,说道:贺兰藏你轻些,他还是个孩子。 小道童摆摆手,说道:我要说很多次了,只是你们一直没给我机会。 月明星稀,在这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墨蓝天空上明亮的群星仿佛触手可及,萧珉抱膝坐在神仙洞府内的台阶之上,扬头看天,虽然身中剧毒,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后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萧珉知道那是贺兰藏害怕吓到她,故意出一点声音,果然那声音到她背后停住,一件衣衫罩在她的肩头,说道:外面这样寒冷,你怎么还不早点休息。 你忘了越冷,我的精神会越好吗。她转头笑道,眸中群星闪烁,亮若银河。 贺兰藏撩起衣衫,坐在她的身旁,说道:真不知道我们留下来是对是错,那个小道童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本事。 萧珉莞尔笑道:我相信他。 贺兰藏叹了一口气说道:还以为他真的知道解药,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还要翻箱倒柜的找医书。 萧珉说道:有医书指点他也是好的啊。 贺兰藏掩饰起眸中的忧心,治病救人,情况千差万别,用药用量用法哪一样不是极之讲究,怎么能够完全照本宣科,若是有一丝偏差,岂不是害了萧珉。可是他暂时又想不到其他办法,只能够靠着这个小道童。 209 妙手回春 下3 群星璀璨,山峰顶的夜晚格外柔情静谧。 贺兰藏看着萧珉,万分舍不得离开她的身边。 两个人肩并肩看星星,安静地交谈,在他心中是无比乐事,可他还是只能忍住,说道:那小道童自己在那里做解药,我放心不下,还是在旁边看着,免得他忙中出错。 他起身欲走,萧珉一伸手扯住他的衣角,柔声说道:相信我,有你这样的人在旁边怒目而视,他才真的会出错。 贺兰藏略一踌躇,英俊脸孔现出一丝尴尬。 萧珉拉住他,坐回自己身边,轻靠在他身上,澄澈如秋水的眸中漾着一点羞意,问道:如此良辰美景,你就没有什么更想做的事? 贺兰藏心尖微微一颤,剑眉微挑,眼看着萧珉秀丽如千山暮雪的容颜在眼前一点点放大,带着蛊惑人心的微笑,轻轻吻了上来,随即睁大眼睛,他居然反过来被她轻薄了,身为堂堂男子颜面何存。 墨蓝天空中,新月掩进云层,群星眨眼,仿佛也在暗笑暂落下风的贺兰藏。 贺兰藏看着小道童双手高高举起一个玉盒,盒中三枚乌黑滚圆体积硕大的药丸,出刺鼻腥臭的味道,皱眉说道:你三天三夜忙得黑白颠倒做出来的解药就是这个样子? 小道童点点头,黑白分明的大眼也有点羞愧,却直接说道:这也不怪我啊,这个解药制作过程那么繁琐,这三天我每次从药房出来想要找人帮忙,都看见你们 贺兰藏面上一丝恼怒的红色,说道:看见什么? 都看见你们卿卿我我,如胶似漆,你那只手永远没离开漂亮姐姐的身上,你那两只眼睛永远没离开漂亮姐姐脸上,你们两人除了吃饭,永远关在屋子里,房门紧闭,暧昧声音从门缝里一点点传出来,可怜我一个小小道童,天天被你们这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声音影响,还怎么能够健康茁壮地成长。 可是他一个字也不敢吐露,在贺兰藏威胁的目光下,改成:看不见你们人影,很多工作都是自己承担的,所以制药工艺粗糙了一些,但是药效没有问题。 贺兰藏仍然怀疑地看着那三粒大药丸,比毒药更像毒药。 用量你知道吗? 差不多。 差不多,百日醉的解法是以毒攻毒,万一姐姐服药过量,我也已经准备好了解药的解药。 换而言之,不知道用量,想萧珉以身试药摸着石头过河,贺兰藏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考虑得还真周到啊。 小道童害羞地摸摸头:哪里哪里,谁叫姐姐救过我的命呢。 贺兰藏剑眉一挑,正待怒。 萧珉一把拉住他,轻声道:我相信鹤年,我吃解药。 她拈起一枚解药,心中也暗暗叹气,果然是巨大了一些,笑问道:怎么吃。 和黄酒温服。小道童鹤年将早已准备好的温黄酒,递给萧珉。 贺兰藏紧紧盯着昏迷不醒的萧珉,脸色雪白,心头像被人狠狠捅了几刀。 他真不应该相信那个学艺不精的小道士。 他将掌心轻抵在她的后背,将内气灌注进去护住她的心脉,真气在她体内不断运转,萧珉却迟迟不见醒转。 鹤年刚起身一动,贺兰藏厉声道:你去哪里? 鹤年着急答道:你不用那么着急,她体内虚弱,刚服解药身体不适晕过去,也在意料之内,我自然是去找些能帮忙的东西来。 贺兰藏哪管他说话,只已一探手,没有触及到鹤年的身上,鹤年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无法行动。 贺兰藏探手一抓,鹤年被一股大力生生地拉了回来。 贺兰藏将他抓在手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萧珉,表情与对着鹤年截然不同,柔和许多,说道:若是她有一丝不对,我立时要你偿命。 鹤年着急去给萧珉拿药,贺兰藏却偏偏不让他离开。 两个人怒目而视,都是担心萧珉,却恰恰行为相反。 鹤年大声叫道:她救了我两次,跌下地道时,宁肯和我一起摔下来都没丢下我,我还会害她吗,我亲生爹娘都没有她对我这么好,把我送到这里就不管了。我怎么会害她。 他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已流出眼泪来,贺兰藏大手一松,心乱如麻。 正在这时,却听见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鹤年你的药很好,你哭什么。 刚一服完鹤年的解药,萧珉体内彷佛两股力量撕扯着,让她痛彻心扉,难以支撑的晕倒过去,在贺兰藏内力疏导下,悠悠醒转,听到耳边鹤年带着哭腔的声音,这才勉力出口打趣。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赶紧围过来,贺兰藏两只深邃如黑曜石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如释重负,如获至宝,两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萧珉看他担心神情,心中暖暖的,轻笑一声,说道:药物相克,有点反应也是正常的,想来是你太紧张了些。 贺兰藏点点头,鹤年已经跑出去,给萧珉去端滋补的药汤。 经过几日调理,在鹤年的解药和贺兰藏的内功帮助下,萧珉体内的百日醉已经被祛除干净,萧珉和贺兰藏整理好行囊,第二日一早便要下山。 墨蓝天空中,群星依然在璀璨的眨眼,明朗灿烂,依偎在星空下的两人,情怀却与几日前不同,萧珉未治好体内百日醉之毒时,两人日日依靠在一起,不用去考虑以后的日子,可如今萧珉体内毒性已清,对于未来两个人却同时迷茫起来。 何去何从? 难道真的扔下穆楚一走了之,萧珉轻轻靠在贺兰藏的怀中,轻声问道:若有一日我们能一起隐居。你喜欢去哪里? 贺兰藏明眸黯淡了一下,她说的是若有一日我们能一起隐居,而不是明日我们一起隐居。 你喜欢去哪里? 天涯海角,我哪里都想去,只要不是我一个人。 贺兰藏轻轻揽住她,修长有力的手覆上她小小的柔夷,说道:不管走到哪里,有一个地方却是我最喜欢的,若有一天你我失散,我哪里也不去,便在那里默默等你。 萧珉心中一动,正要问他是什么地方。 贺兰藏神情一变,厉声说道:鹤年你怎么鬼鬼祟祟。 萧珉立时从贺兰藏怀里挣脱出来,回头笑着说:鹤年,你快过来。 鹤年一步步走到两人面前,明天他们就要下山,他实在舍不得这个亲切漂亮的姐姐,想要偷偷地多看她一会儿。 萧珉拉着鹤年坐到她身旁,鹤年正要靠在她身上。 贺兰藏的眼中掠过一丝戾气,鹤年吓得刚想移开身子,转念一想,明日就要和萧珉分开,还怕他干什么。 他靠在萧珉身上,抬头问道:漂亮姐姐,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萧珉摇摇头,鹤年满心以为她是肯定回答,想不到她摇头,失望异常,两只大眼已是泪光闪闪。 萧珉笑着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你听我说完啊,我要带你下山。 鹤年环视四周,他舍不得萧珉,可是他也舍不下神仙洞府,他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就是他的家。 萧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这里,可是你现在年龄太小,医术也不够精湛,如何能照顾这整个神仙洞府,不如暂时将这里封住,等你长大有能力继承这里的一天,回到这里将神仙洞府光大门户。 鹤年轻轻一愣,其实萧珉说的也有道理。 萧珉又继续说道:姐姐想带你下山,也是有事情想要求助你,姐姐有两个亲人,他们都得了奇怪的病症,姐姐遍寻名医却治不好他们,希望你能下山将他们治好。 她说的正是天心白和她命琼章寻来代替小楚勤实施掉包计的孩子,他被从襁褓中抱来,甚至连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便成了小楚勤的替身,替他挡过被燕前尘暗算的劫数,却被暗中施药,导致身体智力都远远不如其他的孩子。 萧珉想让鹤年下山,一面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呆在深山里,一面却也是对他抱有希望,想要治好天心白和小楚勤的替身。 210 久别重逢 上 公主回来了,公主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这个消息像一只扇着翅膀翱翔的白鸽瞬间就飞到了大殿上,传到众人耳中。 殿中沉郁之气一扫而光,所有人的脸上都开出高兴的笑容。 一个高大又有气势的男子,以拳击掌,高兴地说道:我就知道,公主总有办法化险为夷,她是被苍天保护的精灵,是神的使者,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得到她。 琼章欣喜地点点头,向外面跑着迎出去。 还没有跑出大殿,一个窈窕娇美的女子,手里牵着一个清秀伶俐的小道士,向着内殿走来,同时高声宣布:我回来了,这段时间你们将楚国照顾的如何? 萧珉带着鹤年一路疾行,走到大殿,分别一段时间,她也十分挂念琼章等人。 她一眼看见琼章,她已经扑到她身上,喜极而泣。 萧珉拍拍她的后背,一抬眼望向殿中,突然之间怔住。 一个高大颀长气度不凡的男子,狂傲威严的气势如盘旋在草原上空的鹰,一身草原部族的贵族装束,腰间扎着象征草原最高权利的鹰翼腰带,惊喜的神情,专注热烈的注视,她惊喜地叫道:洛山。 洛山已经开怀大笑,张开臂膀,萧珉跑过去像老朋友一样和他轻轻拥抱了一下,叫道:洛山,你居然比我回来的还快。 洛山热情地拥抱萧珉一下才放开,仔细地打量着她,几年没见,她更加美丽,比草原的天空还要迷人,比玫瑰花还要娇艳,一双明眸像琉璃一样澄澈,开心地也打量着他。 萧珉抬头问道:洛山,兴化草原的朋友们怎样,金驰兰身体如何? 洛山哈哈大笑,说道:这个问题,你问我,还不如去问她们。 萧珉不解地一挑秀眉,一眼看见洛山身后不远站着一对神仙眷侣,难掩激动神情,微笑地望着她。 她惊喜地叫道:金古丽!哈扎布! 两个人笑着向她张开怀抱,萧珉过去和两人拥抱了一下,问道:你们还好吗,金驰兰还好吗? 两个人点点头,说道:都好。 萧珉紧紧握着金古丽的手,正要好好问问他们两口子的情况,突然听到一个细小悦耳的声音,叫道:阿娘,她是谁啊,怎么长的这么漂亮。 萧珉低下头,一个鹅黄色束腰服,肤如白雪的小女孩,轻轻搂住金古丽的腿,将一张秀美绝伦的小脸从旁边露了出来,深陷的眼窝嵌着一对琥珀色的大眼,忽闪的长睫毛眨呀眨的,一瞬不瞬的盯着萧珉。 萧珉抬头询问:这是你们的孩子,好漂亮的孩子。 哈扎布骄傲的点点头,说道:美莉莎,快点叫公主姑姑。 美莉莎听话地向着萧珉叫到公主姑姑,却抬起头调皮的问:我叫公主姑姑,那么央措海叫公主姑姑什么? 萧珉顺着美莉莎的眼光望去,一下子怔住不动,美莉莎的身后站着一个三四岁大的男孩,眼中带着一抹生疏冷傲远远地看着她,萧珉的手微微颤抖,他的轮廓像极了楚安,而闪亮乌黑的眼睛却像极了绣玉。 萧珉激动地看着他,想要张嘴招呼,却没有叫出声。 洛山体贴地走到她身后,轻拍着她的肩膀,向着央措海招手叫道:央措海,快来叫你的阿妈。 央措海虽仍然有点不情愿,但是洛山的话显然很有威力,走过来,不情不愿地叫道:阿妈。 萧珉一下子蹲下去将他搂住,把脸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 小央措海不太习惯萧珉的亲近,小身板有点僵硬。 良久萧珉才抬起头来,眼睛水水亮亮的,看得洛山心中一震。 萧珉问道:他叫央措海? 洛山点点头,说道:对,这是我们夷狄人的名字,翻译过来就是天生王者。 萧珉点点头,当年楚王和楚王相继殉难,她身怀重托,却无力对抗逍遥王,为了保住小楚勤只能趁着将楚国王族流放到兴化草原,把小楚勤混在其中,偷偷送走托付给洛山。 她站在城墙上,看着带走小楚勤的亲信,心如刀绞。 这个孩子是她在楚王陵死一般的孤寂黑暗中能坚持下的希望,为了保护他,却不能够不亲自送走。 幸而她如此行事,时隔不久,燕前尘果真暗中毒害小楚勤,若不是她提前用了掉包计,就是真正的小楚勤糟了毒手。 她紧紧搂着小楚勤,一时百感交集。 小央措海忍了一会儿,终于别扭地将萧珉推开了,洛山拍拍她的肩膀说道:这个小子害羞呢,别看他年纪小小的,可厉害着呢,虽然才四岁,可已经是草原上的孩子王了,摔跤打架没人比的过他,现在能骑小马驹,估计明年就能拉动强弓,比我小时候还要早。 萧珉看着小楚勤,欲言又止,洛山说道:你是不是要问他习文如何? 萧珉点点头,洛山看他一眼,又夸奖道:这小子简直是个天才啊,我给他请来的老师都快教不了他了。 萧珉欣慰地一笑,她总算无负于楚安和绣玉。 月亮像一个洁白的玉盘挂在空中,众星拱月,相形失色。 微风轻轻拂起,将花园草地上众人的笑声送到很远的地方。 楚宫御花园中,烟尘飘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肉的香气。 金古丽看着在花丛中兴奋的跑来跑去的小楚勤和美莉莎,笑得眼似新月,说道:虽然这御花园不如我们的兴化草原辽阔,但是这花园中的植物可比草原丰富的多,你看他们两个认花认的多么高兴。 楚宫中一个负责园艺的宫人正给他们两个讲解那些花的种类,美莉莎听得津津有味,央措海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在花园中捕捉起各种各样的虫子来。 萧珉自己斟满一觞洁白的马奶酒,叫道:洛山,你们的人是不是欺负我,怎么你们每年送来的马奶酒都不如你这次带来的好喝。 洛山看着她月下晶莹如玉的面容,呵呵笑道:都是一样的,你见到我们特别高兴罢了。 张清泉见萧珉一觞又一觞倾尽那浓香的马奶酒,吃惊地问道:公主,你不要缓缓吗,若是一会儿酒醉,想必身体会难过。 他此言一出,引起一阵笑声,萧珉的这些老友可都是知晓她的酒量和酒瘾的。 萧珉用匕从烤架上的烤全羊上,割下焦香流油的一片羊腿,无比清醒的对着张清泉树说道:清泉,你太不了解我,我的酒量啊,说不定比你还要高些。 她抬头望月,想起过往一次次酒醉,身边一个个故人,突然鼻子有点酸。 张清泉听她如此说话,眉间不知为何闪过一丝怅惘。 洛山等人提前已经听过琼章提起,关于刘云陶和天心白身上生的事情。 刘云陶、天心白和萧珉当时三人一起在兴化草原帮助两个部族和好如初,除了萧珉,便是属两人和他们最过熟悉,却想不到都生了那么大的变故。 刘云陶**安的家人,萧珉在下山之后,就吩咐张清泉找个借口从牢中放出来了,只是洛山等人却不便去慰问。 而金古丽等人去看过天心白,现那个女子已经辨认不出他们,只沉浸自己的世界之中,与从前那个聪慧坚强的女子判若两人。 211 久别重逢 中 夜风轻撼花园中的碧草琼花,除了沙沙的摇曳声,院中陷入了寂静,闭上眼仿佛就回到了一马平川的大草原。 老友畅谈结束,最想念的便是洛山哈扎布那直达灵魂深处的长调合作。 马头琴在洛山怀中轻轻一晃,便动情地唱了起来,能让人沉醉到骨子里的音调拖曳着不可思议的长度轻轻响了起来。 萧珉的心弦随着马头琴弦一张一弛,神魂立刻跟着琴声奔驰在辽阔无边的草原上。 洛山在草原时经常独自拉起马头琴,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翘望月。 哈扎布知道他是为了谁,所有草原人都知道,从洛山看着小央措海深情宠溺的眼光中,成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悠扬的马头琴一起,哈扎布跟着吟唱起来,天籁一样的嗓音在众人心间种上一朵朵洁白的莲花,张清泉和琼章都是第一次听到草原长调,却相见如故,神魂飘飞,即使本来闹着的那两个小小的孩童,都正襟危坐,听着哈扎布的长调,出起神来。 金古丽看着两个孩子紧紧依偎的身影,因为舍不得央措海,他们已经带着美莉莎跟随洛山将央措海送到楚都,但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两个小娃娃迟早要分开,只怕美莉莎还是要哭鼻子。 洛山的马头琴如泣如诉,金古丽抬眼望着萧珉,她可能听出那琴声中的真意吗。 月光明亮而温柔,轻轻洒在花园中奇花异草上。 洛山和萧珉两人肩并肩行在花园中,那是众人散去时,金古丽特别让洛山送萧珉回去。 洛山紧绷着身子,神情紧张。 萧珉不由得轻声一笑,打破沉默:洛山,几年没见,你还好吗? 洛山眼前仿佛出现那一年楚都学院里,白衣胜雪的清秀公子谈笑间出现在他面前,引他层层入瞉的样子,这一别几年,她好像变了,又好像全然没变,在让人无法碰触的内心坚守着。 他偏过头,问道:公主,你可想念草原。 洛山只叫她公主,从头至尾,从未叫过她太后或者王妃,那是因为别的男人冠给她的称谓,他只叫公主,眼里也始终是她初次相见时的模样。 萧珉闭闭眼,身旁有这个带着草原气息的男子,闭上眼,仿佛已经身在草原。 她点点头,轻声说道:很想,草原是个能让人无拘无束的地方。 洛山转过头,深深地凝视她,说道:公主,草原里永远有一个人会安静地等着你,楚国不会一直需要你,等到小楚勤长大,执掌楚国,希望你能够到兴化草原,那里有你爱喝的新鲜马奶酒,有最漂亮强壮的骏马,有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我可以天天给你弹奏马头琴。 萧珉一怔,洛山的眼睛很深,深邃坚定的眼底两小簇灿烂的花火。 萧珉想起两人相拥的那个草原之夜,心头一暖,既感动又惶惑,却是不想让他继续苦等下去,高兴地笑着说:草原,我一定会再次去的,还会带上我的朋友一起去做客。 洛山的眼睛暗淡下去,他牢牢盯着萧珉。 萧珉笑着看他,那笑容却坚持不了许久,就在他神情固执的眼光中土崩瓦解,禁不住投降说道:洛山,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我们是朋友,永远的朋友。 洛山看着萧珉为难的样子,朗声一笑。 他从来不想看她为难的,当下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只要你高兴,我们永远是朋友。 萧珉放下心来,洛山却猛地将她拥进怀中,用力且温暖,萧珉想要推开她,却感到那怀中的无奈和不舍,任他静静地抱着。 洛山宽厚的声音在她头顶上传来,说道:我明日就会回兴化草原去了。 萧珉抬起头,问道:怎么这么快。 洛山看她笑着说道:因为我想你,快些想念我们,快点到草原来做客。 果然,刚听他说完,萧珉的心里立刻充满了离情别绪。 萧珉推门进屋,洁白的月光从窗户洒进室内,桌旁紫檀木椅上端坐着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安静地陷入自己的沉思。 整个室内的情形和刚才花园中的热闹,众人之间的谈笑风生,老友之间的倾心畅谈,形成鲜明对比。 贺兰藏。 她在外面和朋友们饮酒作乐时,他却无法露面,安静地坐在此处等待她回来。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萧珉心中有点愧疚,有点心虚,轻轻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你等得烦不烦? 贺兰藏抬起头,英俊的脸上漾起一抹迷人的笑容,一语双关的说道:只等这么几个晚上,我还等得住,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打算让我等多久。 萧珉一怔,她曾经想过安顿好楚国,就和贺兰藏一起浪迹天涯,只要两个人一起消失,对两个国家是公平的。 可是她今天看到了小楚勤,他在兴化草原被洛山抚养长大。 他还很小,稚嫩的肩膀担不起楚国的江山。 他看着她生疏冷傲的眸子中分明也有一丝渴盼。 一旦洛山明日离开,她就是他最亲近的人,那样一个像极楚安和绣玉的小人儿,她怎么能够扔下他。 她看看贺兰藏,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睛已经泄露了她的心事。 贺兰藏长叹一声,将她紧紧搂住,把头靠在她的身上,说道:不知道我是不是也应该学洛山,明日就离开,或者我应该现在就走,也让你天天牵挂着我。 萧珉不知怎么有些心慌,问道:你看到了? 贺兰藏看到洛山抱住她,以他霸道的个性居然如此平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贺兰藏听她略微心虚的口气,看到刚才一幕的不快略微平息,萧珉心中有他,才会担心他误会,而他了解萧珉,知道她生性豁达,将那个拥抱视作对洛山的友情安慰,才能够压抑心中的不悦转为理解。 萧珉紧紧地搂住他的颈子,说道:我真的很舍不得他们。好几年没见的老友,刚刚相见就要分离。 贺兰藏抬起头,晶亮的眸子看进萧珉的眼中,缓缓问道:我有一个缓解你想念的方法,要不要试试。 萧珉看他点燃着深沉**的眸子,心中警觉起来,却已经来不及,贺兰藏猛地抱起她,放在锦帐之内。 你要做什么?萧珉望着他,气息不稳地问道。 贺兰藏将她紧拥在怀中,嘴唇准确地落在她的红唇上,随即抬起来,看着她还吃惊地睁大双眼,轻笑出声:你先把眼睛闭上就知道了。 神仙洞府之时,萧珉身体尚弱,其实两个人之间什么也没做,那小道士暧昧的眼神真是白冤枉他们了,可是现在他不打算再虚度**。 212 久别重逢 下 洛山并不是真的第二日便离开,美莉莎舍不得央措海,哭得眼睛都肿成红桃,央措海虽然不像美莉莎那样又哭又闹,但是紧抿着的小嘴,忧伤倔强的眼神也告诉人们,他舍不得兴化草原的人。 可是洛山族长从他小时就教育他,做个办事干净利落,为国为家的英雄,不可以像美莉莎那样经常哭哭啼啼,他才勉强忍住了。 即使是这样,当三日后的傍晚,夕阳沉在天际,彩霞满天。 小楚勤站在城墙上,看着洛山一行长长的队伍骑着高头大马向着夕阳的方向走去,好像要逐渐消失在天边,眼泪还是红了眼眶。 萧珉看在眼中,想要搂住他好好安慰一番,他小手一揩眼泪,避开萧珉,转过身就要回宫了。 夜深人静,萧珉走进楚勤的寝宫,守在寝宫外面的侍女盈盈跪倒,正要出声禀告。 萧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慢慢走进寝宫内。 到底是个孩子,楚勤已经沉沉睡去,他和假扮他的那个孩子睡在相邻的两张床上。 琼章守在床边,给他们两个分别盖好被子,看见萧珉走进来,起身施礼。 萧珉摆摆手,坐在楚勤的床边,看他像极父母的轮廓,轻问道:楚勤和保勤见过了吗? 琼章轻轻点头,说道:我告诉他保勤的来历,他对保勤便十分亲近,也很照顾。到底是个孩子,刚才还说了几句梦话,是叫洛山领的。 萧珉点点头,只望他能够和保勤好好相处,是个怜悯之心的孩子。 萧珉又和琼章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回到自己的寝室。 贺兰藏安静地坐在她房中等她,看见她柔顺的表情,开口问道:和楚勤相处的很顺利? 萧珉摇摇头:但是我相信,只要几天,他就会和我亲近起来。 贺兰藏偏头看她,一挑剑眉,晶莹如玉的脸上带着一丝怪怪的笑意,问:我从来没想过你会那么喜欢孩子? 萧珉略一沉思,她是喜欢孩子,还是希望能做好楚安的重托,她心中并没有数。 贺兰藏挨着她身边坐下,说道:如果你喜欢,以后我们也生好多个孩子。 萧珉悚然一惊,他在说笑吗,她的身份是楚国寡居的太后,生孩子?! 她垂下头,贺兰藏心头一沉,轻轻拉住她的手。 外面传来侍女禀报的声音,语调虽然柔顺轻声,在这深夜之中,仍然显得突兀:太后,张清泉将军紧急求见。 萧珉坐正身子,高声道:让他在外殿等候。 贺兰藏的面色也严肃起来,能让一个大将深夜求见寡居太后的事情,一定是军国大事了,只是不知道穆楚两国相安已久,哪里又生了严重的战事。 韶华殿外殿,描金高烛烛火摇曳。 萧珉一身朝服,端坐在殿中高高的太后锦座上,仪态庄重,态度却很和蔼,问道:清泉,生了什么事? 红艳艳的烛火衬得萧珉晶莹如玉的肌肤更加娇美,水亮亮的眸子明澈如星,张清泉心头一颤,想起她前几日举杯将酒一饮而尽的神态,心神略微恍惚。 他恭敬地说道:末将刚刚收到前方来报,后唐起兵攻击穆国和楚国了。 萧珉一怔,她正打算安顿好楚都的一切,便去后唐想法接受燕前尘的势力。 怎么会突然生这样的事情。 她静静心神,说道:清泉,你详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清泉恭敬答道:听说,后唐东南深山中有一个奇怪的部族,身高皮厚,孔武有力,名唤罗刹族。他们常年生活在深山中,所以擅长弓箭攀登奔跑用毒药。 他说了很多罗刹族,还没有提到后唐。 萧珉却不着急,慢慢地听着。 张清泉抬头看着萧珉,继续说道:这次不知道那后唐怎么降服了罗刹族,为他们打前锋,向两国起冲锋。说他同时向两个国家起冲锋也不确切,准确的说,后唐是利用罗刹族在抢夺原来武国被穆楚瓜分的地界。那些罗刹族士兵人高马大,皮糙肉厚却又极擅攀登,因此攻城时极难应付,这短短时间竟然就夺下了很多城池,毕竟我们的战报传回来也要一段时间,我已经连夜派兵出去支援,具体如何应付,还要来请示太后您。 萧珉略一沉吟,若是加上这段传递战报的时间,只怕那被夺城池的数字还要多上几座。 她抬头问张清泉:不知后唐此次由何人领军? 张清泉摇摇头,说道:没有人知晓他的名号,只是我军将士见到对方将营中有个黑巾覆面的将领极其果敢决断,似乎正是由他指挥。而从他的战略来看,似乎极为熟悉穆楚两军的情况。所行策略,每每占尽先机,算无遗策。 黑巾覆面,萧珉眼前出现一个高大坚毅的男子,身子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是他吗,他知道燕前尘的死讯了? 他是来替燕前尘报仇的? 在他心目中,燕前尘始终是他最重视最尊敬的人。 她轻闭下眼睛,觉得心中微微刺疼。 无锋,三年不见,你我重逢便要在战场上吗。 张清泉见萧珉神情,出声问道:怎么公主你知道那个人吗? 他本来口称太后,见萧珉神色变化,心中担心,情急之下便叫出公主二字。 萧珉也并不怪罪,看着张清泉说道:你可曾想过后唐的军队为什么会同时向穆楚两国开战,他不担心穆楚两国联手对付后唐吗? 张清泉摇摇头,后唐此招的确危险,穆楚两国若联手,天下可破。 萧珉顿了顿,轻声说道:你说他专门劫掠下原来武国的地界,可知他用心良苦,武国先被穆国占领,后被楚国占领,都不过是诸侯国之间的吞并,武国人无力也无法反抗。而后唐不管实力如何,总是当今天下名正言顺的皇朝,后唐天子是万民朝拜的天子,如今后唐攻打原来武国的地方,却不是吞并,而是收复失地,在武国人的心里先就亲近一层,原来武国的地界也有不少豪强大族和原来武国的部队,只怕会为他们所用。有了他们的支持,后唐占领武国后想要守住武国,却不像我们原先那样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 张清泉听萧珉一说,后背冒出层层冷汗,说道:如此说来,岂不是由现在的天下两分,变成天下三分,后唐又有了长久立足的依据。 萧珉点点头,清泉总算能看出后唐最后的目的。 无锋虽然平时在她身边沉默寡言,只有她知道无锋从来不是一个缺少计谋的人,若是和他刀兵相见只怕并不愉快。 她想起封里郡外,无锋背她回城月明风清的那个夜晚,心中一痛,无锋,难道真的是你吗。 前线战势刻不容缓,萧珉钦点十万精兵和张清泉整军待。 萧珉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墙外空地上盔明甲亮雄赳赳气昂昂的楚国士兵,心中充满豪情,她要亲自去看看领兵的将领是谁。 她出自后唐,与后唐皇族和龙家军都有旧谊,不愿看两军轻燃战火,希望在其中尽力周旋。 她整好装束,正想要转身下城墙,带着大军出。 一个幼小的身子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她的视野,琼章气喘吁吁的站在后面,叫道:公主,大王一定要亲自来送您。 萧珉看向那个小小的人影,他漂亮倔强的眼睛中一抹坚定,说道:我不是来送行的,我是要亲自上战场。 张清泉愣了一下,说道:大王,战场上非常危险,朝不保夕,又十分艰苦,您是一国之尊,年纪尚幼,还是留在楚都之中吧。 小楚勤抬眼看张清泉,眼神严厉,冷声说道:张将军,不妨先听过母后的意见再表你的意见。 他年纪虽小,却有睥睨天下之架势,冷冷的声音充满了威严。 张清泉一愣,面色通红。 萧珉不以为忤,看着小楚勤,问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去? 楚勤昂着头,看她道:儿臣刚刚看见母后,母后便要不辞而别,不是想儿臣再也不记得母后了吧。而且儿臣经常跟着义父狩猎,猎兽与猎人又有什么区别?如今,母后带着儿臣去见识一下战场又有何妨? 213 夜色如墨 上 夜色如墨。 一片一览无余的空地,坦荡如砥,萧珉率领楚国大军就暂时驻扎在此处。 一团团温暖的篝火燃烧起来,跳动着温暖着人们的心。 楚勤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新月如钩,如果往日在兴化草原,洛山义父一定会拉起马头琴。 萧珉拍拍他的肩膀,问道:楚勤,你白日十分辛苦,不如早点休息。 楚勤看看萧珉,近一月的朝夕相处,虽然都是急行军,两个人也没有过多交流,对她的依赖还是与日俱增。 他摇摇头,说道:我不累,我和狼护卫在一起,只要累了,他就会用内力灌注在我身上,立刻就有力气了。 萧珉看向楚勤口中的狼护卫,那是贺兰藏,他靠在一颗大树上,抬头望月,洁白的清辉洒在他的侧颜上,英俊的容貌,显得月色都黯淡几分。 想不到他真的会同意代为照顾楚勤,除非有他的允诺,她绝不敢把小楚勤带在身边。 一旦生战争,你要帮我照顾好楚勤,你能保证吗?千军万马之中让他毫无损。她带着乞求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无法拒绝。 所以他一抖马鞭,深沉悦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顺着风一丝不漏地灌进她的耳朵:我能保证,千军万马之中,毫无损,不只他,还有你。 楚勤走到贺兰藏身边,拽拽他的衣服,说道:狼护卫,你把帅气的上马姿势教给我好吗? 贺兰藏低下头,楚勤最初对他绝不像此刻这般礼貌客气,是近一月的时间,他的秉性武功和对小楚勤的照顾,才能赢得他如此。 他低头看他,冷峻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商量,说道:你长大些再说。 楚勤小脸一垮,求助地看向萧珉,萧珉莞尔一笑,抬头看向贺兰藏。 他深邃有神的眼睛牢牢盯住她,像要把她吸进去。 她垂下头,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并没有和贺兰藏说什么。 张清泉率领值夜的士兵走到此处,给楚勤和萧珉见礼后,随地坐了下来,开始禀报。 此处两三年前还是一片参天密林,距离武都城不到一百里路。三年以前穆军占领武都城之后,强夺白沙口不下,改道经此攻楚国,被我们在此处伏击,一把大火烧了三天两夜,从一片森林变成不毛之地,而几万名穆军在这里全军覆没。 张清泉回忆起当时情景,笑着说道:好在当时那片密林烧掉,否则今日在此处,我们也要提心吊胆,防止后唐的人来偷袭。 萧珉看一眼,不远处坐着的贺兰藏,见他抬头望月的姿势没有改变,稍微安心,继续询问张清泉其他事宜。 张清泉看着萧珉说道:明日,我们便可赶到武都城,只是关于攻城一事,不知道公主有什么想法。 萧珉眼中掠过一丝忧虑,她已经派人以她的名义到了燕都,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和平解决此事。 张清泉正要起身告辞,楚勤缓缓走过来坐下,问道:张将军,你还有要事吗,若是没事,不如坐下来,讲讲当年穆楚之间的战事。 虽然都是要求别人做事,楚勤对待张清泉的态度和对待贺兰藏的态度是两重天地,对待贺兰藏是一个孩子对待一个尊敬大人的请求,对待张清泉就是变成居高临下的命令,即使语气平淡,已经带了大王的架势。 张清泉点点头,开始讲起来,楚勤津津有味的听着,不时插几句话。 那个贺兰藏好奇怪,他几十万大军围攻武都城,为什么不大手一挥,派兵攻城,要派出将领来和你们单挑? 那个贺兰藏好奇怪,为什么按兵不动一个多月,等你们援军到来再攻城? 那个贺兰藏好奇怪,明明知道他离开,穆军就要失败,为什么要连夜离开呢,他不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 楚勤提出了一连串的为什么,让萧珉和张清泉都无法解释的为什么。 张清泉一脸尴尬,和楚勤在一起,他已经越来越习惯,不能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孩子。 萧珉偷眼去看贺兰藏,他怡然自得,似乎张清泉口中那个疑点重重的男子根本不是他,心中不由得也安静下来,随着他一点点把心事都放在欣赏月色之中。 嗖嗖嗖,突然无数道冷箭穿透黑夜从四面八方射过来。 一支弓箭嗖地射在张清泉的面前,无数箭矢同时射了过来,面前的篝火砰地炸开,火星四溅。 他一怔立刻抽刀出来去保护楚勤,一道迅疾如风的身影眨眼到了眼前,张清泉还没看清那是谁,已经着急地大叫:放下大王。 那道身影毫不理会,携起楚勤,立刻随手拉住萧珉,向着帐篷处奔去。 那道高大颀长的身影,矫若游龙,虽然带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张清泉暴起身形,追了过去,一把闪亮的宝剑从后面刺去。 背后长眼一般,那人向身后一推,张清泉的宝剑被震开一尺。 那人已经将萧珉和楚勤都放在营帐中遮挡好,萧珉出声叫道:清泉,他是大王的护卫,你快出去看外面的形势。 公主身边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武功如此高深莫测的护卫,张清泉一愣。 帐篷外面,楚军士兵的惨呼声不断传来,他连忙冲了出去。 他见到那些先放冷箭,然后突然冲进军营中来偷袭的人也是一惊,那些偷袭者,说是人却和正常人判若两样,高大细长的身子,赤身**全身漆黑,脸上画的如鬼魅一般,在夜色之中闪转跳跃,身体十分灵敏,尤其是恐怖的脸孔,在熊熊火光的映衬下,吓得人心惊胆寒。 罗刹族人。 张清泉一愣之后,反映过来,立刻对惊慌失措,以为是见鬼的楚军士兵叫道:他们不是鬼,是生活在深山中的罗刹族人,兄弟们不要惊慌,只用我们日常的对敌之术,便可以将他们打退。 有些楚军士兵听了,壮起胆子反击,可是那些罗刹族人常年在山林生活,艰难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他们强壮又灵活的体魄,一肩背弓箭,一手持长矛,远远地对准人刺去,极难防范,而他们之间,身姿极快,楚军士兵和他们单打独斗竟然节节败退。 转瞬之间,整座楚军军营已经炸开了锅,喧闹打斗声震动了整个深夜,红火的火光晃动起来,人影憧憧。 来偷袭的罗刹族人虽然不多,却让整座军营都陷入了慌乱的打斗之中。 214 夜色如墨 中 张清泉眼见罗刹族人极难应付,传令下去,短刀手和普通士兵退开,长刀手和向来负责侦查消息的猎豹营上前作战,弓箭手远处接应。 虽然是一片散乱,可是张清泉的安排毕竟挥了效用。 躲过最初的箭雨,萧珉和楚勤已经从营帐中走出来,两人身旁站着刚才那名侍卫,张清泉向他一看,总觉得那清俊的容貌有几分熟悉,不禁挑了挑眉。 三人都站在旁边观看,楚军士兵已经从最初见鬼的慌乱中镇静下来,想要在大王和太后面前好好表现。 罗刹族人虽然极难应付,他们配合密切,几个人联合起来对付一个,很快一个罗刹族人应付不来,腰间中了一刀,他伸手捂住伤口,肩膀上却又中了一箭,肩膀伤口处流下鲜红的鲜血,楚军士兵才松了一口气,果然和他们一样都是流红色的血。 那罗刹族人连中两下,猝不及防,猎豹营的楚军士兵将长长的绳索抛过去,将他套牢。 那力大无穷的罗刹族人挣扎着,几个人一拥而上,总算将他捆个结实,推倒在地。 张清泉厉声喝道:你们是不是罗刹族人,为什么要参与到后唐的队伍中来。 那罗刹族人呜哩哇啦地说了一大堆,张清泉挑挑眉,他竟然是完全听不懂的。 那罗刹族人却悲鸣起来,凄厉的长啸声,告知他的伙伴们,他被捉住了。 这个罗刹族显然是极为重视情谊,那些罗刹族的人都丢下自己的对手,向着被捉的同伴扑来,想要救出他,却因为太过心急,又有几名罗刹族的人被楚军捉住,绑了个结结实实。 萧珉站在那里,这些罗刹族人和他们语言不通,后唐是如何命令他们出征的。 楚勤看着那黑漆漆的罗刹族人甚是有趣,向前挪了一步,用手去捅他黑乎乎的身子,被他龇牙一吓,不由得向后闪了一闪。 突然之间,一道黑色的身影直奔楚勤,凌厉如黑色神鹰,那些罗刹族人都怪叫起来,肃穆之态如见神明。萧珉一惊,伸手去拉楚勤已经来不及,正要尖叫,斜刺里一双***的玉手拦在楚勤前面,双掌一翻,挡住那度极快的黑衣人。 两人电光火石的一番交手,黑灰分明,快逾闪电,那灰色身影的人在黑衣人胸前双掌一按,黑衣人身子摇了摇,一丝鲜血顺着嘴角边流下。 几个照面,贺兰藏就打中黑衣人,让他受了内伤。 所有人都关注着两人的交手。 萧珉一眼看见黑衣人,身子已经颤抖了一下,轻咬嘴唇,澄澈如水的眼眸紧紧盯住他。 楚勤看着狼护卫高深莫测的武功,轻易打退了黑衣人,崇拜地走到了狼护卫的身边,双手紧紧拽住他。 狼护卫却转头看向萧珉,深邃明亮的眸中神色复杂。 那些罗刹族人则如丧考妣,不断地悲鸣起来。 那黑衣人安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萧珉,强自压抑着深邃眸中的多情。 萧珉试探着叫道:无锋。 黑衣人一颤,不愿回答。 张清泉一愣,诧异地问道:无锋护卫? 自从上次武都城之战中,化名唐瑾的燕前尘命令他去楚国惊扰楚王,便再也没有出现过,难道他也是燕前尘的手下。 无锋安静地站着,三年未见萧珉,乍见到她的容颜,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只是两人之间是势不两立的仇人,逍遥王对他恩重如山,他费尽全力,也要给他报仇。 所以他深入后唐东南处的深山,施展绝技收服罗刹族人,又说服龙老将军和后唐天子出军强占武国原来的地方,只为了能帮助燕前尘实现抱负。 可是他一看萧珉,已经知道他没法报仇,即使真的有人把萧珉绑在他面前,给他一把尖刀,他也根本无法动手。 他只能强迫自己动手抢夺小楚王,却没想到被一个高手拦截,他向那个高手看去,那个人随意站在那里,在他的身边月色暗淡,烈火无光,仿佛全天下的光彩都在他一个人的眸子里。 贺兰藏,尽管他易容,能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同为高手的无锋。 无锋,萧珉看着他,这是她的朋友,他曾经在她身边守候过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她轻声说道:你知道,我的全家都是因他而死,他身上背着那么多人的血债。 我等你们明日来攻城。无锋颤了一下,冷声说道。 无锋闻所未闻,萧珉的心逐渐地沉下去,不管燕前尘做过多少事,在无锋和天心白心中,他都是最重要的神,为了他,他们都可以抛弃她。 无锋向着那些罗刹族人轻轻叫了几句,那些罗刹族人低垂着头。 无锋咬咬牙,转身即走,还没被活捉的罗刹族人都依依不舍地看着被捉的伙伴,却是跑跳着追随无锋而去,他们迅捷的身影就要融化在夜色中。 放了他们。萧珉看着张清泉下令,张清泉一愣。 他们不过是些局外人,放就放吧。萧珉丢下这句话,走向帐篷,孤单纤细的背影意态萧索。无锋和阿白都是这样,沉浸在燕前尘已死的悲哀中不愿承认,如果当初死的是她,他们是不是也要像对待她一样,来对待燕前尘。 张清泉看着萧珉,心里涌过一丝心疼,向着楚军士兵挥挥手,那些罗刹族人不敢想象这样就得到自由,眼中闪过几丝感激,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艳阳如火。 武都城墙上后唐士兵厉兵秣马,严阵以待。 城墙下,楚军士兵阵列整齐,摩拳擦掌。 张清泉偏头看着坐在马上的萧珉,轻声问道:公主,我们何时攻城? 她想要攻城吗,以往萧珉对战争看的极重,所有战事无不亲自过问,这次却交给他全权处理,似乎并不在意攻城事项准备的如何。 萧珉沉默以对,却示意众人继续等。 日头偏西时,彩霞满天,天边绚烂的火烧云一团团卷起。 一队人马从东南方缓缓而来,队飘扬的旗帜上绣着大大的燕字,迎风招展,后面是一排上古神兽的旗帜,那是代表后唐天子御驾亲临的车辇。 萧珉看着那车辇,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还有一些庆幸之意。 武都城墙上的后唐士兵却不安了,几名将领聚集在城头看着远远行来的车辇,面上惴惴。 龙老将军和无锋等将领跪接天子旨意,听着那代表天子的文臣一字字一句句地宣读圣旨。 天下之势,五德循环,朕夜观天象,后唐土德颓败,西南天星下凡,金德兴盛,当以楚代唐,顺天行事望诸将勿动干戈,勿逆天命,朝代交替,乃几万年间寻常事 龙老将军老泪纵横,他从来没想到在他有生之年,居然要看着后唐改朝换代,说是五德循环,不过是当朝天子贪生怕死,贪图安逸享乐的借口。用楚国封给他的土地和永世不变的爵位,卖了老祖宗的江山。 可是他能怎么样,不接旨,他立刻就是后唐的逆臣,抗旨不尊。 接旨,让他情何以堪,用什么面目去面对亲手打下江山的先祖。 龙老将军痛呼一声,命令身旁将领去接了那旨意,那文臣高声下令道:如今,天子既认楚国为君,被奉锦唐候,我们这些天子下的文武百官和臣民便都是楚国的臣民,谈不上刀兵相见,更加不需要守城。请各位将领打开城门,迎接楚国太后大王入城。 请各位将领打开城门,迎接楚国太后大王入城。 龙老将军一声长叹,那文臣却不理他,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楚后为君,他当然不敢怠慢她,让她在城墙下多等。 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城墙上的将令士兵们也是怅然若失,可是没有人愿意螳臂当车,如果能够健康和乐的活着,当然好过征战沙场。 一名将领将要下令开城,龙老将军一挥手,叫道:且慢。 众人齐齐看他,龙老将军已经缓步踱到城墙处,笑着说道:你们都是识时务的俊杰,老夫却是一个冥顽不灵的老顽固,你们要开城门迎接新主人,可以,等老夫看不到的时候再说。 龙老将军站在城头,抽出手中宝剑,架在颈边,最后看一眼后唐山河,便向着颈上抹去。 众人大吃一惊。 无锋一直紧紧盯着龙老将军,此刻见他如此,心急如焚,抬手一道指风弹向老将军的手腕,老将军手中宝剑当啷一声从城墙上高高掉下,深深地插进土里。 无锋走过去,拉住老将军,说道:老将军,你 他不善言辞,却又不知如何劝慰,而龙老将军已经老泪纵横,哭着叫道:王爷,若是你还在,何至于如此啊,何至如此。 215 夜色如墨 下 后唐运势颓败,实力不济,在燕前尘身后安享习惯的后唐天子绝对没有重整天下的雄心大志和雄才伟略。 萧珉明率十万楚军赶往武都城,暗遣能言善辩的使者携巨金往后唐燕都劝降,许后唐天子永世不变的土地和爵位,收买贪婪怯懦的佞臣,终于使后唐天子背弃了答应龙老将军和无锋的承诺,从收复失地变成将整个后唐拱手奉上。在他心里,这一切原本也只差个名分而已。 城门洞开,列队迎接。 萧珉和楚勤等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行队伍高贵威严地慢慢踱入,穿行于两侧笔直严肃的后唐士兵中间。 无锋扶着郁愤难平的龙老将军从城门处缓缓向外走,擦肩而过,龙老将军一眼看见马背上端坐的萧珉,神情激动,那是老将军看见忘年交一瞬间的喜悦和随即涌上的矛盾心情。 龙老将军从她身边走过,再无言语,如成陌路。 萧珉神情激动,拉住缰绳,只能叫道:无锋。 那道高大的黑色身影缓缓站住,并没有回头。 萧珉叮嘱道:照顾好龙老将军。刚才在城墙下方看见龙老将军险些自刎,萧珉心急如焚,总算看见他安然无恙。 无锋不语,龙老将军却突然转过头向着她吼道:你也是后唐的皇族,王爷送你去楚国是为了什么,你怎么能反戈一击,你也是后唐的皇族啊。 萧珉一怔,龙老将军还不知道真相,他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无锋和阿白都知道真相,仍然没有站在她身边,而满城的后唐士兵正看着龙老将军对她的指责,她不只是萧珉,还是楚国太后,若不能说服龙老将军如何服众。 这个世界上原没有千秋万代的事,唐朝何其强大,万国来朝,前后不过二百九十年,宋代何其达,士农工商,集镇繁荣,不过三百一十六年,而后唐先祖成就如何堪比唐宋,至今四百多年,已经是幸事。明明知道日薄西山,非要用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来换得一个末世王朝,何苦? 萧珉冷冷说完,这天下本来是无主的,为什么要捍守一个人的姓氏牺牲那许多人,至少也要被捍卫的那个人值得。 龙老将军默然不语,他所谓的荣誉忠诚,在她的眼里难道一文不值。 他垂下头,唏嘘不已,那些怅然若失的后唐士兵也更加迷茫。 萧珉看着无锋高大的背影,终于还是说道:阿白怀了王爷的骨肉,总算还有人继承他的衣钵。 无锋一怔。 萧珉不再看他,端坐在马背之上,腰背挺直,向着武都城里走去。 物是人非,无锋对她有没有仇恨,又能怎样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他们不同方向,始终要分道扬镳。 盛大的庆功宴,由原来后唐的文臣准备。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想要继续站稳脚跟,享尽荣华,当然要努力讨好新的主人。 只是那个华贵美貌的女子,一袭盛装,倨傲地居于高台之上,一杯接一杯饮尽美酒,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张清泉看着萧珉,轻声说道:公主,你不费一兵一卒就取下整个后唐,天下江山除了穆国,尽在掌握,为什么看不见一丝笑意。 萧珉低头,没有回答张清泉的问话,看向高台的另一边,小楚勤缠着贺兰藏,让他同意自己品尝一点美酒。 贺兰藏抬眼望望萧珉,眼神一动,将满杯美酒递给楚勤。 小楚勤自幼喝着马奶酒长大,对这陆地酿造的甘冽美酒尚不习惯,只啜了一口,辣的嗓子冒烟,看见狼护卫的眼中戏谑之意,却不愿被他小瞧,小脖子一梗,捏着鼻子赌气将整杯美酒灌了进去。 随即,小楚勤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贺兰藏也不安慰他,只是用手按在他的背心,暗助他呼吸顺畅。 小楚勤抬眼看他,明明只是一个护卫,却不论怎样也无法小瞧他。 贺兰藏弯腰抱起小楚勤,说道:我们去睡觉。 不去。我还想再这里多玩一会儿。楚勤执拗着,不肯同意。 那好,我先去睡,你一会儿和你娘一起睡吧。贺兰藏自顾自站起,向着楚勤说话没有一点客气,将他放回地上。 不要,我和你去睡。换他不肯从贺兰藏身上下来,他自幼习惯和洛山一起睡,想到要和萧珉一起睡,心中十分害羞,当下想也不想地顺狼护卫的意思去睡觉。 张清泉注意到两人的动静,心中诧异,那狼护卫对待大王只像个普通孩子,没有一点尊敬之意,而大王却甘之如饴。 烛火摇曳,红艳艳的烛光下,贺兰藏容颜如玉,一双明亮如黑宝石的眼睛紧紧盯着萧珉。 即使已经习惯他的美貌,每每见到他侧视而笑,心跳还是要慢了一下。 你怎么不去陪楚勤休息,却跑来这里?萧珉问道,今日见到无锋和龙老将军两人,形同陌路,她仍然耿耿于怀,连带着整晚的心绪不宁。 贺兰藏轻笑一声,说道:他喝得太多,醉醺醺的睡过去,不会过来捣乱。 你居然灌醉小孩子?她不满地蹙眉。 他走过来,一下抬起她的下颌,紧紧盯着她俏脸的脸庞,说道:不然怎样,怎么找到机会来质问你,我守在你的身边,你居然能为了别的男人而不悦。 萧珉一怔,贺兰藏的表情似真似假,让她琢磨不透。 他太过笃定,就是守在她的身边,也从来不曾半分乱了阵脚。 她有点心慌,轻轻将他推开,他盯着她,说道:你派人前往后唐联络这招走得极妙。 她面色微红,讷讷说道:我并非可以瞒你。 贺兰藏一摆手说道:你与后唐渊源不同,即使穆国也派使者去联络后唐,后唐天子却不一定相信的。你做这些,我并不在意。 曾经天下江山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事,可现在山河秀色还比不上身边女子一个楚楚笑容。 只是,你告诉无锋,天心白的情况,可曾想过后果?贺兰藏正是为此不悦,萧珉将这件事告诉无锋是为了让他心中好过,可她难道忘记了父业子承,若是无锋等人知道燕前尘留有子嗣,岂不是给未来的天下造成了一个极大的威胁。 不管穆楚谁夺江山,都要防备着燕前尘的后人狼烟再举。 萧珉默默垂下头,她也不知道那一瞬间,为何将压在心底的秘密突然说出来。 若她不说,阿白和那个孩子就可以平安地度过一生。 或许,在她的心里,也替燕前尘不甘,希望他的孩子能够成为一个不凡的人物。 只是她无意中,已经给小楚勤树立了两个厉害的敌手,想起王华溢拦着小怜走远前,向她说道,他们的孩子要回来夺楚国的江山。 她不禁轻轻皱了皱眉头。 216 杀机重重 上 贺兰藏将她揽在怀中,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轻声说道:后唐被你收服,我心中也是矛盾重重,照此看来,穆国更加难以和楚国抗衡,可是你好像更加难以离开楚国了不是吗? 萧珉心中一酸,她现在的确无法离开楚国。 天下还未平定,她却给小楚勤树立了两个敌手。 王华溢无锋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调教出来的孩子想必是天之骄子,若是她不悉心教导楚勤,他拿什么来守江山。 她自他怀中抬起头,轻咬嘴唇,眼波上一层不舍之色,问道: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再等我几年? 她知道这个要求难为,是以一个字一个字说的艰难,可是她又不能不说,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即使他不在身边的日子,她的脑海也时时被他占据。 只要能两全其美,她便是放低姿态又能如何? 贺兰藏脸色一变,眼中一抹宠溺之色,看着她笑道:果然是萧珉,什么样的要求也能提出来。 她面色绯红,追问道:你答应了? 说她自私也好,只要她既能保全楚国,又能留住他,有何不可? 贺兰藏不置可否,轻轻俯下头,辗转品味着那份甜美。 双手轻轻擎住那细致如瓷的脸蛋,那柔滑的触感直达心底,化成一片柔软,只因为他的心中也难以取舍,所以只是无言。 离幸福似乎只差一步,可是这一步却如此艰难。 小楚勤自酒醉中醒来,头痛欲裂,他四下环顾,不见狼护卫的身影。 他跳下床,推开房门,眼见隔壁太后住的房间尚自亮着灯火,他撅撅嘴,庭院一片漆黑,四下无人。 自他有狼护卫保护,所居庭院的护卫便全部减退,有狼护卫一人在胜过千军万马。 四处不见他的踪迹,他站在太后窗前,忽然听见里面有细微的声音。 难道是狼护卫和太后在商量什么事,他轻轻地趴在门缝上。 红艳艳的烛火,一个高挑傲岸的男子拥着太后深情的吻着,他的眼神热切绝望狂戾,英俊如玉的面容泄露出一丝痛苦,而他怀中的女子体会不到,犹自沉醉在甜美的热吻之中。 小楚勤如遭雷击,一下坐到地上。 他脑海中模模糊糊,却又像有几分明白,狼护卫正搂着他名义上的母后热吻,她不是父王的妃子吗,怎么会如此? 尽管他难以明白,可是却感到一种屈辱,对狼护卫的尊敬崇拜全部消失,对萧珉逐渐建立的孺慕依赖也消失殆尽,他呆呆坐在那里,只觉得天地之大,无处容身,他要怎样才能再回到兴化草原义父的身边。 他不死心爬起来,继续趴在门缝处偷看,狼护卫却突然一睁眼,向着门缝处看来,那冷厉的目光让他心头一颤,难道被他现了,他急忙夺路逃回屋子,伸手一触,面上一片冰凉,那是不知何时夺眶而出的眼泪。 萧珉被贺兰藏紧紧拥在怀中,感受他如火的热情,心思慢慢沉沦,她并不是要他无限期的等待,只要她能将天下安顿好,找到有才能的可靠之人辅佐楚勤。 她抬起眼,眼波水盈盈的望着贺兰藏,微笑道:不管是谁,在我心中都只是朋友,你尽管放心。 贺兰藏浓眉一挑,漂亮眼中满是打趣笑意,问道:是吗,那我又是什么? 贺兰藏眸子亮晶晶,像藏了两堆熊熊篝火,粉色的嘴唇略有点肿胀,那是被她刚才肆意咬肿的,萧珉想要说出什么,却又不甘心,笑着说道:他们是朋友,你当然是好朋友。 贺兰藏并不失望,揽住她的细腰,说道:你嘴上怎么说都无妨,只有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只有我一个。 他的音调突然低沉下来,萧珉心中莫名惊慌。 贺兰藏低声说道:只要你莫忘了,万一我们失散,你去哪里找我。 萧珉心一慌,轻拉住他的手,问道:去哪里找你。 贺兰藏却不肯说,低下头在她唇上点了一下,叮嘱道:记住。 他说完转身就走,临出门时却留给她一个深情微笑的凝视,站在不远处的烛火下长长久久地看她,似乎一个微笑就是永恒,有意要让她刻骨铭心。 萧珉心中不知怎么着慌,向着贺兰藏走去,他却毅然转身走出去,留下她莫名地满心酸涩。 贺兰藏悄无声息地回到隔壁的卧房,他目光如炬,虽然一片漆黑,床上的小人儿两行清泪全部被他看在眼里。 贺兰藏却既不打算向他解释,也不打算戳穿他。 漫漫长夜,两个人都无眠无语,楚勤毕竟是孩子,挂着两行眼泪不知道何时沉沉睡去了。 天刚蒙蒙亮,他乍然睁开眼睛,看见狼护卫已经收拾整齐,坐在紫檀木椅上安静地看书等他。 他面色一窒,他全然不知,和往常并无两样,楚勤这才逐渐放心,想来他没有露出破绽,狼护卫不会知道,他已经知道两人之间的事情,应该不会对他不利。 他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向往常一样走到狼护卫身边,笑着问道:狼护卫,我们早上吃什么? 贺兰藏静静打量小楚勤,这孩子长大也必是个人物,四岁的孩童竟然知道藏住心思,当真难得。 他在暗中观察着小楚勤,心中已经知道他将是两人之间的变数,楚勤再小,也有羞耻之心,必然容不得自己在萧珉身旁,若是他借题挥,大肆张扬,萧珉就只能和他一起离开。 虽然被众多人误解,可是他向来不在乎这些。 想不到这小楚勤,却如此能沉得住气。 他点点头,整整一天两人都在一起,即使有萧珉在一旁之时,楚勤也不曾露出破绽,相反越来越熟练,和贺兰藏相处极之融洽的模样。 萧珉眼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她面前如鱼得水,十分高兴。 哪里知道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心中已经恨煞彼此,却都能一丝不漏。 这样度过了两天。 第三日清晨,贺兰藏带着小楚勤去拜见萧珉,一起用餐。 刚一推门,就见到张清泉已经在萧珉房中,萧珉双眉紧锁,看见两人进来,已经对着张清泉说道:清泉,你先退下。 张清泉点点头,突然向着小楚勤兴高采烈地说道:大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穆王死了!我们楚国可以天下无敌了! 萧珉不拦住张清泉,心中一惊,向着贺兰藏脸上看去。 那一张震惊难过却想要拼命保持冷静的脸,英俊的容颜如白雪一般,萧珉当机立断向着张清泉命令道:清泉,你带大王出去练习早课,我有要事和狼护卫商谈。 张清泉只觉得他话一出口,室内气氛立刻凝重几分,太后的神情也十分紧张,她的态度自方才听到消息时就有些奇怪,不像高兴,倒像是担忧。 张清泉一愣,小楚勤拽着张清泉的手说道:我们先去外面等候。,边硬拉着他走了出去。 室内只剩萧珉和贺兰藏两人,萧珉看着贺兰藏神情,说道:我不是故意瞒你,只是想要怎么和你说。 贺兰藏面无表情,抬起头说道:我要回穆国。 萧珉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回楚国干什么?是不是回去接替穆王之位? 若是如此,从今以后,两人岂不是只能刀兵相见,哪里还能有在一起的时候。 贺兰藏抬头看她,那目光中却是一股透骨的冰凉。 萧珉想要过去拉住他,他轻轻一躲闪,躲开萧珉的手,轻声说道:记住我和你说的话。 张清泉被小楚勤扯出房中,正要带着他向庭院中走去,督促他练习早课。 楚勤站在那里,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冷声命令道:我们在这里听听他们说话,只是不管说什么,你却一句不能传出去,否则本王定斩不饶。 张清泉一愣,虽然定斩不饶四个字从小楚勤嘴里说出来没有萧珉嘴里说出那么令人畏惧,但是他吃惊的现,小楚勤的眉宇之间,已经带出了帝王般的杀伐决断。 他恭敬地点点头,两人站回门前,听到房中萧珉贺兰藏两人的对话。 小楚勤抬头问道:楚国的护卫怎么可能和穆国的大王有瓜葛,他到底是什么人? 张清泉仔细看着狼护卫,终于从那锋利绝美的眉眼认出一个矫若惊龙的天仙般的男子,心头大震,说道:原来是他。 217 杀机重重 中 贺兰藏颀长的身影,一步步走到门前,萧珉突然心中一疼,仿佛任那修长身影走出视线,今生难以再见,她猛地跑过去,挡在门前。 贺兰藏愣了一下,漂亮眸中一丝痛楚。 萧珉挡在门前,看着他,轻轻依偎入他的怀中:我不是想拦你,可是看你就那样走出去,心里很慌。也许今天过后,你我就要变成你死我活的敌人,再也没有机会这样被你抱着,你就让我多抱一会儿。 贺兰藏张嘴欲言,却有一团苦涩如鲠在喉难以说出话来。 只因他也不知道穆国现在是何情形,若是那个名义上的兄长继位,以他的才干,不啻将整个穆国拱手奉上。 而若是他放不下穆国,穆楚之间的对立,他和萧珉就是势不两立。 怀中的人影紧紧趴在他的怀中,眼泪无声无息地泅湿了他胸前的衣襟,所到之处像一团熊熊火焰灼烧得他难以抵挡,却只能强自忍耐,将她紧紧搂住。 良久,萧珉似是积蓄了足以支撑的力量,抬起头,清丽娇美的容颜上是坚强的微笑,眼角泪光强自压抑下去,说道:不论如何,你要保重。 贺兰藏心疼如绞,点点头,转身就走。 他拉开门的瞬间仿佛听见萧珉在他身后陈述爱意,他猛地转过去,却只见她强自振作的容颜,复又转身离开。 萧珉独自留在室内,他没听见吗,那倒也好,以免造成他的负担。 贺兰藏,你说他就是贺兰藏。小楚勤震惊地看着张清泉,可是,若真的这样,他就明白贺兰藏在攻占武都城时,愿意做出那些让步的原因了。 张清泉点点头,心中气愤和嫉妒交加,现公主身边日夜跟随的人是贺兰藏之后,他的心就被嫉妒的怪兽不停撕咬,他说道:尽管我只见过他几次,可是他那个人十分好认,因为再也没有人有那样凛冽的气势。 杀掉他,不能让他回穆国。小楚勤冷冷地说。 张清泉一愣,看见面前高度刚及桌面的楚勤冷冷说出这几个字。 杀掉他,他回到穆国,领兵打仗你是他的对手吗?小楚勤直接问道,和贺兰藏相处一段时间,他对贺兰藏敬佩的五体投地,所以说出杀掉他时,心底有点难过。 可是看到他和萧珉相拥,心中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恨,那恨似乎是父王种在他的骨子里,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萧珉不能属于任何男人,而是属于他父王的。 张清泉一怔,他将贺兰藏恨之入骨,却还没有像楚勤这样干净利落地说出一个杀字,可是想到萧珉依偎进他的怀中,想到两人说不定多少花前月下,他又嫉妒得要死。 他犹豫着说道:贺兰藏武功高深莫测 小楚勤看着张清泉,厉眼中有了一种轻视,说道:贺兰藏武功深不可测,我让你亲自动手了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就算再厉害,也敌不过成百上千的高手。 张清泉默默点头。 小楚勤继续说道:你原来说过贺兰藏还有一个兄长,现在穆国乱作一团,你说他希望不希望这么有才能的弟弟赶回国去呢? 张清泉震惊地一抬头,小楚勤还是一张稚嫩的孩子脸,只是森冷的眼神早就不像一个孩子。 他继续点头。 小楚勤继续说道:我看太后很是倚重你,想必你是个大能臣,不会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吧。 张清泉悚然一惊,恭敬地跪倒在地,坚定说道:大王放心,微臣宁可粉身碎骨,也会杀掉贺兰藏回来见你。 他一向自负,可是萧珉周围出现的男人燕前尘、贺兰藏、无锋甚至王华溢各个都是他望尘莫及,但是现在他们一一离开,能留下来的只有他,这是他的机会,有这个机会,或许他可以拥有楚国,拥有天下,拥有萧珉。 他志满意得地昂起头,他曾被授命做过很多事,却一项项全部失败,而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失败。 健马如飞,贺兰藏归心似箭。 残阳如血,将山路旁一河清澈的水面映照的波光粼粼,水面上反映着一轮薄暮的红日,半江瑟瑟半江红。 贺兰藏胯下的健马却恢地一声减慢了度,警觉地向前方查看。 十几名打扮怪异的江湖人士排成一排拦在不远的前方,夕阳照在他们身上,在地面投射出古怪诡异的身影。 贺兰藏停在那里,来者不善,显然有人不希望他回到穆国。 他侧目而视,微抿的嘴角勾出一个凛冽迷人的笑容。 是楚国还是穆国? 是萧珉?他心中一动,想起她偎在怀中哭泣的身影,心中酸涩,她不只是萧珉,还是楚国太后。 还是他那名义上的大哥,不管是谁,看阵容,派出杀手的人都没有轻估他的实力。 驮着贺兰藏的骏马来回踱了几步,那十几名杀手慢慢围了过来,为一人向着贺兰藏一拱手,客气地说道:小公子,我们是大王特地派来迎接你回去的。 是吗,所谓大王是他那不成材的兄长吗? 所谓迎接回去是找人来暗杀他送他下阴曹地府吗? 如果不是,为什么为者刚一开言吸引他的注意力,左面蓦然出现两支夺命金钩,后面一支长剑已经刷地刺了过来,反应稍慢一分,整条人命已经送在当下。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贺兰藏,他们刚一动手,贺兰藏在马背上旋身而起,雪白的长衫如盛开的天山雪莲,冷艳不可方物,整个人如出鞘长剑,锋芒毕露,迅疾的姿势中送出两道锐利的银光,刺向率先动手的那两个人。 溅出两道血光,夕阳被映得血红,两道人影随着血光喷射,向后倒去,倒在一地血泊之中。 传闻贺兰藏武功高深莫测,天下无敌,亲眼见到,真人比传闻中更加厉害。 为者不敢怠慢,招呼道:兄弟们,并肩子上,大家互相照应点,我们这么多人,他只有一个人,车轮战也要将他拖垮。 贺兰藏的武功和无情都出乎他的意料,他们本来可以组成一个天罗地网一般的阵法,十几个人配合,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逃脱,可惜这阵法中的两个人刚一照面,便被贺兰藏给宰了,连施展也来不及。 218 杀机重重 下 每次贺兰藏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有一群不识相的人送上门来给他屠戮。 就像在神仙洞府时,他刚看见老友的洞府之中,无一幸免,心中起了杀意,那些罪魁祸便跳出来挑衅,让他能够酣畅淋漓地给老友报仇。 而此刻,他适逢父死之疼,又有前路茫茫的感慨,心中的不平静早已燃成一团火,却又有一群杀手送上来让他泄心中郁闷。 贺兰藏的宝剑折射着夕阳血红色的光芒,化作漫天勾魂夺命的戾气。 锐利的锋芒在空中不断响起兵器相交的声音,那余下的十几人已经被贺兰藏铺天盖地的杀气惊呆了,只能团结起来,用尽全力的反攻。 张清泉带着重金礼聘的杀手追赶上贺兰藏之时,看到的正是这样情景。 看来穆国的大公子,不用别人通知,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样正好,他们可以黄雀在后,等待贺兰藏拼杀,等待贺兰藏力弱,等待贺兰藏受伤。 可是,血红的夕阳映衬下,广阔无垠的天幕,寂寥的山路,贺兰藏白衣胜雪,裹挟着一支宝剑,化成一条嗜血的巨龙,将那些江湖中不俗的高手,厮杀殆尽。 遍地尸骸,鲜血染红了山间的尘土,而贺兰藏站在那里,白衣如雪,纤尘不染,一张惊为天人的容颜,带着孤绝的冷漠。 张清泉身边的高手,面色微变,这个男子杀神一般,的确不好对付。 贺兰藏安静地站着,向着那泓仿佛血红色的湖水。 一道冰冷悦耳的声音如在众人耳边响起:既然来了,看完半天热闹,何不现身? 张清泉皱皱眉,他原来早已知道他们隐藏不远处的密林之中。 身边五十名高手,都是高手,江湖杀手榜上名列前茅的杀手,他站起来,他们围着他站了出来。 贺兰藏并不转身,轻问道:谁派你来的? 张清泉冷声道:不管谁派来的,总之是要你的命。 翘指轻弹,长剑颤巍巍地抖动,清越的声音宛如龙吟,贺兰藏转过身,绝美的容貌令众人一怔,那冷酷的眼睛却似夏日里的寒冰。 他垂下长剑,说道:快些,我还有事,不想耽误。 天上像下了一场血雨,地面到处是斑驳的血迹。 地面上每一个死者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还在想自己怎么能命丧于此。 张清泉从来没看过如此惨烈的场面,即使两军势均力敌交战后尸横遍野的沙场也没有如此可怖。 贺兰藏如雪的白色长袍上,沾染了数不清的血迹,像开满大小不一妖艳的猩红色花朵,他站在那里,洁白如玉的脸颊,沾染了几点血珠,黑曜石般的眸中流露出些许怜悯,整个人美得妖异且惊心动魄。 张清泉不自觉地后退,尽管他知道后退也无人接应,他还是禁不住一步步向后退去。 太可怕了,这个男人,他杀光了所有高手,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身上几处不要紧的伤。 谁派你来的?他翘着嘴角看似不在意的问道。 张清泉却知道,若是无敌的贺兰藏只有一个软肋,那软肋就是萧珉,只要提到萧珉,他就可以挫败他的锐气傲气。 于是张清泉拼命地叫道:是公主让我来的,你以为她真的喜欢你吗,她不过是利用你。 贺兰藏的脸色果然变了,漂亮的眼睛倏地盯紧张清泉。 张清泉的心被倏地攥紧。 你撒谎。贺兰藏冷冷地说。 我没有,你以为公主喜欢你吗,她是楚国的太后,怎么会放你回到穆国,她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你认为她会放过你吗。张清泉声嘶力竭地叫着。 贺兰藏轻笑出声,说道:你太用力了。 张清泉一愣。 贺兰藏笑着说:你太用力了,我本来以为是她,可是你太用力表演了,我才知道不是她。 原来不是她。他轻叹一声,脸上挂上笑容。 总算有个他亲近的人不曾为了权势来背叛他。 贺兰藏转身即走,张清泉看着他洒脱的背影,眼中闪过难以遮掩的恨意,拿起手中的宝剑,追上去,从后面刺向贺兰藏。 贺兰藏向后一挥,迅疾指风让张清泉手中宝剑当啷掉地,整个人跌倒在地。 贺兰藏深邃的眼眸不悦眯起,一柄耀眼的银光到了张清泉的颈前,却仔细看看他,放下手中宝剑,转身离开。 张清泉汗如雨下,他又失败了,他不甘心地放声大叫:你怎么不杀了我?你怎么不杀了我? 贺兰藏悦耳的声音散入风中,让张清泉面色大变,那是一种心灰意冷到绝望的死灰色,他双手捂脸躺倒在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不这样,他就会窒息而死。 萧珉坐在韶华殿内,突然觉得心中惴惴不安,一颗心猛烈的跳动似乎要跳出胸膛。 她猛地放下手中:公主,你怎么了? 萧珉摆摆手,面色苍白,双眸溢满不安,她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贺兰藏出了什么事。 她挥手道:琼章,叫人备轿,不对备马。 心中无由的慌乱,越来越急促,快要无法呼吸,她好好地呆在这里,便突然担心起贺兰藏来。 太后哪里也不要去,就在这里陪着楚勤读书好了。小楚勤推门而入,语气中的张扬冷静让萧珉一愣。 你们都下去,没有本王的召唤,谁也不许进来。小楚勤挥挥衣袖,让萧珉殿中的侍女都退下,琼章抬眼看萧珉的神色,便跟着也退了下去。 你想去吗?找贺兰藏吗,不必费力,他应该已经死了。小楚勤一看萧珉,眼睛带着一丝故作轻松的笑意,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独特的占有欲不知从何而来,就像刻在骨子里。 萧珉一怔,楚勤他怎么会知道贺兰藏。 小楚勤跳上萧珉对面的椅子上,苹果似的小脸,不同于年龄的老练,说道:你奇怪我怎么会知道是不是?你是我父王的妃子,怎么能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既然搂抱,又何必不遮掩好,让我现。那贺兰藏若回到穆国,手握王权,你觉得我们能对付吗,我派人击杀他,也是为了楚国大业。而这一切本应该是你这个太后做的。 萧珉诧异到极点,反而十分冷静,问道:贺兰藏武艺高强,你一定杀得了他吗。 楚勤眨眨眼,说道:武功再高,也怕高手围攻,除非神,没人能不死。 萧珉一怔,楚勤说道: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倾巢而出,我想贺兰藏死也不算冤枉了。 萧珉步出殿外。 不许去。小楚勤叫道,看见萧珉不为所动,跑过去拦在她的面前,不许你去。 萧珉挑挑眉,将他绕开。 来人哪。太后身体不适,让太后留在殿内休息。随着楚勤一声高呼,殿外进来了许多侍女和宫人,却不安地站在那里,没人敢上前。 他是大王,而她是太后,她在楚国苦心经营这么多年,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毛孩子,她厉眼环视四周,命令道:备马,大王年龄尚幼,你们照顾好他,不要让他随便乱跑。 快马如飞,萧珉不顾一切的放马狂奔. 如血残阳照在她纤细的身影,仿佛拖曳出一条血红的长线。她要见到贺兰藏,要知道他是不是还好,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终于她到了那一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满地都是尸体,死状凄惨。 她提心吊胆地查找,没有看见贺兰藏,不由得掩住胸口,似笑非笑,而眼泪含在眼眶,泪珠在夕阳光芒下晶莹剔透。 她轻轻拭去泪水,她知道贺兰藏绝不会那么容易被刺杀。 公主,公主。倒在血泊中的张清泉看见萧珉一骑而来,像看到下凡的仙子。 清泉,贺兰藏怎么样?萧珉疾奔过来,张嘴就探问贺兰藏的下落。 如同兜头一盆冷水,张清泉面色苍白,心中更加难过更加不甘,于是他张嘴说道:他受重伤走了。 重伤?她捏紧拳,这满地的血,谁说不能有他的。 重伤,五十名高手围攻,他只剩强弩之末,硬撑着离开这里而已。看着她痛苦的神情,他更加不甘心,宁愿让她以为贺兰藏已死。 他快要死了,不会的,她绝对不相信,萧珉的视线有些慌乱。 而张清泉继续说道:被围攻时,他曾经问我,是谁派我来的,我说是你派我来的,他当时就中了好几招。他本来应付的很好,那么多高手也奈何不了他,一听我如此说,他却中了好几剑,那鲜血向箭一样从他身上射出来。 他绝不要他们好过,骗不了贺兰藏,他要让萧珉就此死心。 贺兰藏奄奄一息,却以为是她派人追杀的,她的心被狠狠攥紧,一下就痛到无法呼吸。 219 一字之差 上 穆王既死,穆国大公子贺兰隐即位。 小公子贺兰藏不知所踪,旋风十八骑亦消失无踪。 贺兰隐志大才疏,醉生梦死无暇理政,穆国朝廷奸佞当道,百姓民不聊生。 间隔六年,穆国国势衰颓,如风中危阁摇摇欲坠,楚国起兵攻打穆国,不费吹灰之力,使穆国江山易主。 自此之后,整个后唐的江山已经完全被楚国揽下,后唐三百年盛世,一百多年乱世之后,终于建立了一个新的王朝。 威严华贵的高台之上,上百位臣子分列两班。 萧珉坐在尊贵的皇座之上,她的身侧坐着年满十岁的楚勤,年纪虽小,俊美的容颜已经初现端倪,漂亮的眼中时时透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威严冷傲。 以张清泉为的众臣叩头拜倒,三呼万岁后,各自回到所在的朝班。 一名大臣出列,请示建元国号,朝臣们议论纷纷,新王朝虽然以楚国而生,但是设立新的国号,却十分讲究,一时众人争论不下。 有一股暗流渐渐涌起,楚国能成今日事业,可以说当今太后萧珉密不可分,是以有大臣提议国号萧楚,有彰显太后萧珉功劳之意,也体现天命之女的机缘天定。 众说纷纭,楚勤的面上阴晴不定,自古以来,只有彰显开国皇帝之丰功伟绩的朝代,哪里有颂扬太后女子英姿的国家。 可是他却没法说话,朝堂上,一干重臣为萧珉一手提拔,来自后唐武国穆国的都有,这些大臣自然不希望一个楚字定了天下,朝堂之外,边塞的兴化部族、罗刹族,各地的驻军都是萧珉的嫡系部队,有一些甚至与她同生死共患难。 他想要反抗萧珉,但是他无力反抗。 萧珉的思绪飘得很远,十几年来悲欢离合辛苦历练一一浮现眼前,既然男子可以定国号,女子为何不可,既然她有这个实力,定一个国号又当如何? 众人仍自争辩不休,萧珉轻声一咳,寂静无声,她缓缓说道:不必讨论了,国号就定位萧楚吧。 金殿之上一片寂静,小楚勤紧紧握住拳头,殿下的大臣们已经齐刷刷跪倒在地:谨遵太后懿旨。 阳春三月,动工已久的萧宫王陵终于建成。 这个后唐乱世中最微不足道的萧国,一日之间被假扮土匪的赵**队所灭,却因为萧珉有了一座媲美楚国王陵的陵墓。 一座庄重洁白的王陵将萧珉和天心白当年埋葬众人的土坑圈在正中,以汉白玉修缮,整座王陵绵延数十里,依山傍水,俨然一处世外桃源。 负责建造王陵的官员亦步亦趋地陪着萧珉走在青石阶上,萧珉一眼看见那汉白玉砌成的陵墓,稍小一些的正是她爹娘的坟墓,而旁边那座大的便是整个楚宫人的陵墓。 萧珉的眼神瞬间迷离,过往重重浮现眼前,监造官跟着想要对陵墓多加赞美几句。 萧珉止住脚步,轻声问道:你退下去,晚上我就在这院子里住所守陵。 月华如水,萧珉半梦半醒之中,心口阵阵愀然,她翻身起床,洁白的月光洒在地面,仿佛铺就了一条梦幻之路。 她沿着月光走去,王陵消失了,萧宫变了旧时模样。 她顺着月光,看到前面就是父王的书房,房门虚掩,两个伶俐可爱的女孩正趴在门缝前商量偷听,她心中一动,那是幼时的她和小怜。 她看看她们,她们浑然未觉,她轻轻推开房门进屋,室内此刻应该正是天机先生预言她是天命之女的时刻,那一刻改变她的一生。 父王惴惴不安地站在一边,白苍苍仙风道骨的天机先生用蘸饱墨汁的狼毫在洁白的宣纸上,一字一字地写下她的命运。 萧氏女者得天下。 她一惊,她的父王萧若理一惊,惶恐地说道:先生,珉儿何德何能担此大任,你批错了。若是萧珉生在后唐皇族或者有实力的大诸侯国尚有作为,生在萧国得此一卦,是祸非福。 老夫所言不虚,这命卦定将在萧珉公主身上应验。 萧若理皱皱眉,这世界弱肉强食,欺软怕硬,哪有什么天机,与其让这老者的奇怪卦言毁了珉儿,毁了萧国,还不如,还不如 他向前一指,说道:先生你看那是什么? 天机先生不疑有他,转身看去,萧若理抽出宝剑,一剑刺中天机先生,他手指颤抖,费力地拔出宝剑,血流如注。 天机先生转头看他,睿智老眼让人不忍卒视。 萧若理不敢抬头,轻声问道:你若算得准,又可曾算到今日是你的死期。 天机先生栽倒在地,面上并无惊异之色,说道:合该命中有此一劫,老夫劫数已尽,可以仙归 萧若理看着剑尖上滴滴流淌鲜血,不胜凄然,天机先生伸出颤抖双手,说道:加,加一个得字。 萧若理不明所以,天机先生费力说道:一字之差,王爷你太性急了,不加得字,小姑娘的命卦人人得而诛之,加一个得字,天下王者趋之若鹜,悉心栽培,大事可成。 萧若理将信将疑,在那雪白的宣纸上加了一个得字。 得萧氏女者得天下。 他悚然一惊,哭叫道:先生,是我误你。 天机先生含笑而逝,小萧珉推门而入,一眼看见那满地血迹和呆若木鸡的父王,面前雪白宣纸上,一排大字墨迹未干,像张开血盆大口的凶恶谏言。 一字之差。 一字之差。 萧珉胸口一疼,猛地惊醒,室内一片空旷,虽富丽堂皇不掩凄凉。 她翻身坐起,方悟到刚才是真实无比的南柯一梦,她再想起当时情景,竟然无一不应验,那一排墨迹未干的大字,那一个得字,可不是笔锋与其他微有不同。 好一个一字之差,从天下霸主得而诛之到趋之若鹜,悉心栽培,大事可成,她的一生可不就是这一字之差中辗转。 她捂住胸口,翻身坐起,不放心一直睡在外室的琼章连忙推门进来,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萧珉摇摇头,一袭轻衣踏着满室洁白的月色,走到院中,轻轻蹲在爹娘的汉白玉陵墓前,久久地沉思。 220 一字之差 下 鹤年,多亏你医术高强。看着十岁的保勤终于有了十岁孩子应有的模样,萧珉心中一酸,若非如此,她和琼章心中便永远有对保勤的亏欠。 鹤年点点头,他看着萧珉,容颜娇艳正当其时,让他这个清心寡欲之人也不敢逼视,说道:公主,我想我可以回神仙洞府,执掌门户了。 鹤年已经从当年稚气可爱的小道童长成为年轻俊秀的道士,医术高深,保勤的呆弱之症,多少名家束手无策,却在鹤年长期的精心调养之下,逐渐康复。 她没有理由继续留他,但是,她说道:鹤年,你知道这里还有一个病人需要你。 鹤年微微一怔,对于天心白的病情,他到底应不应该告诉公主。 他略一沉吟,一个雪白粉嫩的男童推门进来,十分俊秀可爱,萧珉和鹤年的目光都柔和起来,萧珉静静地看着燕翼,眉眼酷似当年的燕前尘,她禁不住怔忡。 燕翼看着她,却似有几分疏离,看着鹤年说道:鹤年哥哥,娘亲似乎有点不舒服。 萧珉鹤年连忙随着燕翼去看天心白,轻轻推开房子,房中一股淡淡的花香,天心白坐在床前看书,看见几个人进来,明朗一笑,微弯的嘴角边绽开两个漂亮的酒窝,说道:燕翼小惊大怪,把你们都惊动来了。我不过是略有些头疼而已。 萧珉坐在她身旁,柔声问道:阿白你哪里不舒服都要叫鹤年来看? 燕翼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天心白。 天心白看着燕翼,笑道:燕翼,你那么小心干什么,是怕对我不好,你爹会责怪你吗? 萧珉咬了咬嘴唇,阿白她看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其实她的心里从来没有接受过燕前尘已死的真相。 她拉着天心白说了一会儿话,便随着鹤年走了出来。 伶俐的燕翼看见两个人出去商量事情的样子,紧跟着走了出来。 萧珉偏头问道:鹤年,你若是走了,阿白怎么办?我不相信别人的医术能够治好她。 鹤年苦笑一声,问道:公主,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萧珉面上不解,心中却有一丝忐忑。 鹤年继续说道:天心白得的是心病,她身体无恙,只是心里刻意回避燕前尘已死的事实。 萧珉转头问道:为什么? 心中却已明白,若是阿白想起燕前尘死在自己手中,是否要报仇,又或者她不愿意想起燕前尘是为了救她而死。 只要不影响她的身体健康,想不起来过去又有什么关系。 不要怪她自私,当年的朋友能留在身边的只有阿白一个。 那么多人离她而去,她真的很想留住阿白。 鹤年叹了口气,说道:恐怕不行,她头痛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作起来也较往日厉害,只怕都是她心里的下意识在作祟。而且她的明朗柔和都是外表的,若是心中拗不过那根筋,迟早会郁结成疾。 萧珉一时沉默,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的燕翼出声道:我要带我娘离开,不管去哪里,你们不用管。 萧珉吃惊地看着他,燕翼眼中没有一丝犹豫,说道:只要离开你,她就会康复。 娘亲每次见到她才会头疼作,其余的日子根本与正常人没有区别。 萧珉良久看着燕翼,那稚嫩的眼睛常常流露出燕前尘独有的清冷,她看着他,终于下定决心,缓缓说道:你想要离开吗,可以我送你们走,你们不能流落江湖,这世界上自然有你们该去的地方。 天龙堡,这几年间江湖上快崛起的一个武林所在,高手如云,势力迅扩散到萧楚王朝的东南边境。 世间人都以为天龙堡实力雄厚,只不过是个武林门派。 只有萧珉早就调查清楚,天龙堡的堡主就是无锋,整个天龙堡就是他集合后唐不愿意投降萧楚王朝的势力集结而成,天龙堡的中坚力量便是龙家军的精英分子。 萧珉一直秘密地观察着他们的展,却从未动用武力干涉。 而此刻,当燕翼说要离开这里,她便想到还有什么人比无锋更适合照顾燕前尘的后代。 飞鸽传书。 月余,楚宫里来了一群陌生人。 在萧珉的指挥下,他们畅行无阻,而萧珉只是沉默地看着。 那些黑巾覆面的人见到燕翼之后齐齐一怔,随即跪倒在地,口中说着:参见少主。 燕翼居然也没有吃惊的神情,小小年纪镇定自若,轻声说道:你们起来吧,东西已经整理好,我和我娘一起走。 萧珉心中蓦地一道刺疼,她看向屋子里走出来的天心白,含着笑,眼中已经渐渐湿润,终于还是留不住,最后一个老友。 只是她知道她被人很好的照顾,心中也是能放心。 天心白环视一周,很小的时候,她的生命中就有一个魔障,燕前尘,她的开朗刚强自信独立到了他的身边,全部都化为须有。现在她的生命中还有一个魔障,燕翼,他虽然小,却拥有燕前尘一样的本领,她只要一看到那双清冷散淡的眼眸,便不忍心拂逆他。 她看着萧珉强忍住胸口的起伏,走过去,轻轻趴在她的肩上。 玉儿,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姐妹,一直都是,不管生了多少事,我没有后悔过和你结义。她在她耳边笑着轻轻说。 萧珉胸口如被揍了狠狠一拳,阿白她到底是真的忘记了过去,还是假装忘记了过去,她再也无从知道,她知道那一颗温柔的心宁可时刻折磨自己,却没有愧对过一点姐妹之情。 萧珉压抑住心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沉重有力的视线压得她肩头好疼,她转过头,十几名黑巾覆面的黑衣人,难以分辨出他们是谁。 接过燕翼和天心白,那十几名黑衣人从她面前擦身而过。 最后一个人经过时,萧珉心中一涩,忍不住叮嘱道:无锋,照顾好她们。 黑衣人浑身一震,他刻意不想她认出自己,想不到她还是一下认出他。 萧珉站在那里,无锋怔了一下,多谢。 多谢她让她们母子回到应该去的地方。 也许千山万水相见只能停留一瞬,看到她还是不虚此行。 楚勤听宫人禀报,急匆匆赶到韶华殿,却始终未来得及阻止天龙堡的人。 萧珉坐在韶华殿中,好整以暇,抬眼看他的气急败坏。 你明明知道,天龙堡以后会成为本王的劲敌,还让他们带走燕翼,他不是后唐燕前尘的儿子吗,他们岂不会来夺我们的江山。楚勤看着萧珉,压抑住心头不满,尽量和气地说。 他越来越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她娇艳容颜下藏着一颗他总也猜不透的心。 若不是顾忌萧珉,他早就使人毒杀了那对母子,可是他终究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得知他们离开,他仍然禁不住心头火气,却只能装作平和的来问她。 那就怎样,江山本来就不好坐,没有他们是敌人,也许会出现更厉害的敌人。萧珉笑着看楚勤,有时候是敌是友只在一线之间,若他从小就有忧患意识,也许他就会成长的快一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楚勤低头拱手道:母后的话讲的有道理,儿臣回去好好思量。他一定要尽快地成长,他一定不能再被她控制。 萧珉微笑地看着他,仿佛能看穿他所有心思。 楚勤虽然是楚安和绣玉的骨肉,却比两人都要机智狡诈,没有楚安的粗粝,也没有绣玉的偏颇,为人处事常常让她想起老楚王楚洪度。 想来楚洪度知道他能有一个楚勤这样争气的孙子继承衣钵,真是可以含笑九泉。 四年弹指一挥间。 韶华殿内,春暖花开,花瓶中插着开满桃花的枝条,馥郁芬芳的气息散满在空气中。 楚勤身高拔得很快,转眼间已成翩翩美少年,他擎起酒杯,恭敬地举向萧珉说道:母后,儿臣今日又长了一岁,多谢母后过去一年的辛苦栽培。 萧珉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幸亏他成熟很快,她知道的懂得悟到的已经悉数传授给他。 若是他迟迟不能接手萧楚国事,她还要再等待多久。 那个不知道在天涯海角的人还要等待多久。 楚勤将萧珉面前酒杯斟满,递给她,说道:多谢母后操劳。 萧珉看着楚勤递过来的酒杯,粉色的唇角微挑,漾出一抹动人心魄的美丽笑容,就要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楚勤眼看着她要喝酒,眸中神色变换,一把打掉了萧珉手中的酒杯,说道:你明明知道酒中有毒,为什么还要喝? 终于要走到结尾了,其实心中很多感慨,明日结局写个后记来纪念。 尾声 大漠风沙起 (完结) 酒杯被楚勤猛地打翻在地,酒液泼在青石地面,溅起一层白色的泡沫。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收藏~顶*点*书城 酒中有毒,而她早就知道。 楚勤心有余悸,这个女人险些就死在她的面前,他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酒里有毒,还打算要喝? 萧珉缓缓漾出一个笑容,说道:因为我等着你阻止我。 小楚勤更加气怒,问道:你以为我所有的事情,你都能料中吗。 经过四年卧薪尝胆,他总算掌握了足以和萧珉抗衡的力量,如果要彻底掌权,就要除掉萧珉。 却想不到得知她已经暗中打点好一切,想要悄然离开楚宫。 怎能让她轻易的离开,她是萧楚的太后,是父王的妃子,何况她离开必是去找那个男人。 他亲设毒酒,假意招待萧珉,却始终无法看着她一饮而尽。 小楚勤冷声问道:你要离开去找那个男人。 萧珉淡然点头,黑宝石的眼中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说道:楚勤,你知道,我去意已决,你留不住我。我对你倾囊相授,你的才干本领足以担起天下江山。 我一直以为你有意夺萧楚的江山,却想不到你设尽机关,让我处处提防你,想要越你,在暗中筹建自己的势力,终于能够和你平起平坐,能够接掌天下,而你却拱手相让,只是想要离开这里去找那个男人。 楚勤难掩激动,心中怅然若失,说不出是失望气愤还是庆幸,还是留恋不舍。 萧珉轻笑一声,说道:我夺萧楚的江山干什么,萧楚的国号已经冠上我的姓氏,青史记载有浓墨重彩的一笔。我又何必夺萧楚的江山,难道这江山二字压得人还不够累。 萧珉想起因这二字生命中的过往不胜唏嘘。 她看着楚勤,继续说道:楚勤,没有人知道我是多么庆幸,幸而你是楚勤,得天独厚,可造之材。若是换了另一个不成器的楚勤,这副担子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卸掉。楚勤,谢谢你,让我能够早些放心地离开此地。而我之所以敢喝毒酒,是因为我知道你绝不会让我喝下去。 楚勤压住心中酸涩,不服气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既然本王可以担起江山,还要你何用? 萧珉笑望着他,众人眼中少年有为威风凛凛的大王,不过是她眼中的孩子。 虽然她和这个孩子一直在暗中针锋相对,她们从来没有像一般家庭那样真心地微笑过,玩闹过,他还是她的孩子。 她说道:因为你有仁心,一个帝王必须有仁心。杀伐阴谋若用来为光明正大救济天下的宗旨施行,便无不妥,若是为一己私欲卑鄙无耻的理由,那便不行。你是个霸道有能力的君主,并不是冷酷暴虐的帝王。我悉心教导你这么多年,你怎么会忍心杀我。 她既是解释也是最后的叮嘱,当天下权势集于一身时,楚勤切记不要忘记仁慈的本心。 楚勤身子轻轻一颤。 萧珉继续说道:更何况,我还是你的娘亲。 娘亲二字一出口,萧珉和楚勤心中都是微微一颤,一柄尖锐的刀刃划开了两人之间的隔阂。 萧珉看着小楚勤动容的样子,突然说道:你知道不知道,你救过我一命? 楚勤紧紧盯着她。 萧珉眼前出现楚国王陵一团漆黑时的景象,轻轻地讲给楚勤听:当时我身边的人一个个死于非命,我的手已经紧紧握住身边的匕,总想刺在自己身上。可是你哭了,我只能照顾你,把手指割开塞进你嘴里用血喂你,然后和你一起坚持下来。若不是你,我当时已经放弃,我们那样就叫做相依为命。 楚勤渐渐动容,掩饰住心中的彷徨无依,轻声说道: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不要离开。 萧珉坚定地摇摇头,说道:有一个人已经等了我十年。 楚勤冷声挑拨:那是你自以为是,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在等你,等你十年,也许他早就已经死了,也许他早就已经变心。 萧珉摇摇头,冷静地说道:他不会,就算他不等我,我也想去找他。 楚勤突然激动地叫道:可是父王是为你死的,本王绝不会放你离开。 这宫殿的四周埋伏着上千名高手,由张清泉率领着,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只听他一人号令,不效忠萧珉。 他冷眼看着萧珉,心中一腔怒火澎湃。 只要他一挥手,他们就会冲进来杀死她。 萧珉微笑地温柔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眸如春风轻轻地拂去他的燥怒。 楚勤慢慢地转过身,不让萧珉看到他的表情,说道:你走吧,不要等我改变主意。 楚勤背着身子,闷声说道:你知道这附近都是伏兵,我不杀你,不是舍不得,只是顾忌天下大势,萧楚的将领都对你有感情,本王不想因你一人之事,引起哗变 他说着说着,察觉到不对,背后无声无息。 难道她已经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他猛地回头,萧珉在他身后安静地看着他,将他瞬间的是失落不舍尽数收入眼中,轻轻搂了他一下。 十四岁的楚勤已经跟萧珉一样高,他尴尬地挣扎开,***英俊的脸庞上一团绯红。 萧珉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这次真的走了,从今之后,萧楚就交给你。请你照顾好萧楚,照顾好自己。 烟柳十里,在春风中轻微摇曳。 琼章远远地跟在萧珉和张清泉身后,这位现在权势熏天的重臣将萧珉从楚宫送到城门,从城门送到城郊,看来该说的话还没有说。 萧珉看着身旁的张清泉,轻声叹口气,说道:清泉,你也应该尽快娶亲了,不要让令堂担心。 张清泉一怔,原来他的心思,她一直都看在眼里。 他没有回话,轻声问道:你要去找贺兰藏吗,也许他当年已经 萧珉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很肯定,他还好好地活着。 张清泉手心满都是汗,难道她知道他那时说谎骗她。 萧珉继续说道:旋风十八骑在贺兰隐即位前就离开穆国不知所终,一定是和贺兰藏汇合去了,若是贺兰藏已死,旋风十八骑一定早来楚国闹的天翻地覆,他们会想尽办法刺杀我,可是你看他们多么平静。 张清泉一双手微微颤抖,他还以为他的谎言骗过萧珉,却想不到她早就判断出真相。 那又如何,我骗他说,是你派人刺杀他,这么多的误会你就能解释得清吗?这件事是扎在两人心头的刺,对于张清泉的信口雌黄,萧珉一直没再提起。 可没有人知道萧珉曾经想要处死张清泉,来泄她心中的不安痛苦,只是那怪罪终于随着十年时间渐渐磨平。 她淡淡笑道:见到他,我会和他解释的。 张清泉如被闷雷轰击,失魂落魄,一个蹩脚的谎言,他既没有骗过男主角,也没有骗过女主角,唯独骗了自己用十年等一个早就预料到的结局。 萧珉注意到他的非同寻常,关心地问道:清泉,你没事吧。 张清泉惨然笑道:是我太傻,自从我看到他的心,我就该知道,他那样的男子,你绝不会忘记。 萧珉一挑秀眉,听到张清泉话中之意,问道:清泉,你说什么? 当日我曾经骗他,是你叫人刺杀他,他轻笑不信。 当日我曾于他背后偷袭他,他将我制住,却饶我性命,我曾问他,为什么? 他的声音远远飘来,你也是喜欢她的人吧。 留一个喜欢她的人在她身边,总能对她更加忠诚吧。 萧珉身子一震,随即眼泪慢慢涌上来,似乎想要痛哭一场,却竭力忍住,果然是贺兰藏,果然是贺兰藏。 张清泉说完这一切如用尽全身的力气,再也压抑不住激动,大叫道:我隐瞒住这一切,就是想留你在楚国,想用时间冲淡你对他的感情,你不怪我吗,如果不是我,也许你们早已经在一起。 萧珉平静地看着他,一丝微笑浮上绝美的脸颊,轻声道:多谢。 张清泉怔在那里,他以为她会怪他。 萧珉笑中带泪地说道:多谢,多谢你在正确的时间说出正确的事。 若是他当日言明,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忍住找贺兰藏的念头。 若非他今日言明,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一定要找到贺兰藏。 所有一切正当其时。 红艳艳的天空,夕阳的红霞绚烂地燃透半边天,与天空接壤的是金灿灿一望无际的沙漠,连绵起伏的沙丘,风从上面划过,拂起一层一层的流沙,像沙金一般。 琼章从来没见过如此广阔无垠的地方,那种明艳到极致的颜色,触目一片金黄,让人目眩神迷。 公主,我真幸运能够遇到你,不是你,我终其一生也无法到达这么多的地方,开阔眼界,看到那么多神奇的东西。琼章看着萧珉,兴奋地说着。 她随着公主离开楚宫,历时尽一年,走遍大江南北,走遍了整个萧楚境内,她跟着萧珉去拜访了神仙洞府的鹤年,跟着萧珉去兴化草原拜访了洛山哈扎布,跟着萧珉回到原来萧宫附近的山里,下套捉狼,跟着萧珉到武国境内的瀑布沟看瀑布看映月潭,跟着萧珉走到东南边境深山老林中看罗刹族人对月起舞 她跟着她走了太多的地方,才明白以前的生命多么苍白无趣,天下世界有多么宽广。 萧珉苦着脸,掸掸身上的沙子,沙漠里风沙大,就算不起大风也是落得一身流沙,若是起大风,那就直接被活埋了。 你的确是遇到我,不遇到我,你体会不到在沙漠中迷路的滋味,呃,也许我们会被活埋。萧珉看看天色,不抱什么希望的说。 这是最后一站,她走遍了所有的地方寻找贺兰藏,这是最后一站。 赤焰沙漠是贺兰藏化名狼拓时出没之处,按她猜想,他应该会隐居在此处。 他一直没有告诉,两个人失散要在哪里等待?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绕开这里,找遍所有地方,只因为这里是最后一站,她在别的地方没找到贺兰藏,都还可以安慰自己说,没关系,最有希望的地方还没去,他不在这些地方,一定在那里。 可是如果她最先找到赤焰沙漠,没有现他,她只怕自己再也不能够,微笑着走完其他所有地方。 公主,我们真的迷路了。 呃,是的,很抱歉。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沙漠。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漫无边际的沙漠,尘沙满面,有点狼狈。 公主,其实我觉得死在这里也挺浪漫的。 呃,琼章我从来没现你还是个浪漫主义者,也许你该学着徐霞客,我现你适合当一个行者。 两个人已经走了许久许久,筋疲力尽地摔倒在沙漠上。仰望着漫天星光,如无数闪亮的眼睛。 公主,你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有的。也许那爱意打从初次见面,银质面具掉落,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容颜时,就悄悄滋生,又或者那一袋掉落的金叶子,显出他冷漠外表下的善良时,只是她当时茫然无知。 呃,琼章,那你呢? 有一个人,也许不算爱,可能只是好感吧。 呃,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黎明到来,朝阳缓缓升起,四周终于恢复了光明,两个人已经被流沙掩盖了身子,仿佛盖了一层厚厚的沙被。 公主,如果就这样死了我很遗憾,我要问一句,你为什么不租两头骆驼呢? 因为她想要在筋疲力尽山穷水尽奄奄一息时,等到她心目中的英雄一骑绝尘,从大漠深处,漫天风沙中来救她。可惜,太理想化了。 琼章,对不起,连累你了。 呃,公主,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没关系,公主,你听,什么声音? 遥远的沙漠深处,骏马的铁蹄声如春雨惊雷般炸起。 公主,公主琼章激动地叫着。 萧珉乍惊乍喜,费力地转动身子,向声音传来处看去,遥远的大漠深处,滚滚风沙之中,十九骑裹挟在风沙中闪电而来,马背上的骑士各个高大勇武神采飞扬,记忆中只有那一群人才有的神俊。 救星琼章傻傻地说。 是我的英雄萧珉轻声说道,翘期盼地向远处不断招手,看着远处一马当先白衣如雪的身影,笑中带泪。 ********************************************** *************************不留白的尾声**************** 风十八的苦恼 虽在大漠,比庐而居。 十九个坚固结实的帐篷,驻扎在秋水湖畔,一泓澄澈湖水如漫漫黄沙中一枚秀丽名贵的珍珠,四周风景如画,宛如沙漠中的桃源仙境一般。 一个高大结实的虬髯汉子从一座帐篷中出来,解开帐篷前拴着的高大骏马,翻身上马,看着从另一个帐篷里懒洋洋晃出来的年轻英俊的汉子,粗声说道:风十八,走,陪四哥去碰碰运气,看今天能不能给你劫个嫂子回来? 风十八伸了个懒腰,时隔多年,早已不是当时英俊少年,而是一个风华正茂的俊美男子,他摆摆手,说道:不去,没兴趣。 十八,你是不是男人呢,每天看着主人和公主卿卿我我,还有风十七和琼章姑娘到处秀恩爱,你心里不闹得慌? 风十八继续摆手:我心静如水,再说,风十七马上就要带琼章去外面游山玩水了吗,很快就不在你视线了。 风四有点丧气,说道:十八,你说琼章姑娘怎么就看上十七了呢,这些人里可是数他长得最不英俊帅气了。 风十八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四哥,你就死心吧,那么多年了,还要耿耿于怀。 风四摸摸鼻子,说道:不就是主人派他去保护公主的时候,日久生情的吗,若是派我去,说不定就是我的了。十八,四哥求你,陪我去劫个老婆回来。你看老大、老三他们都有了,我心里难熬啊。 那好吧。风十八勉为其难的摸摸鼻子。 不许去。一个帐篷一挑,缓缓走出来一个貌若天仙的小女孩,洁白细嫩的皮肤光滑如白瓷,比钻石还亮的眼睛透射出精灵古怪的光芒,红润的小嘴斩钉截铁吐出三个字。 风四自认倒霉地摇摇头。 风十八蹲在地上,小女生走过去自动自靠在他的怀里,说道:十八,你不许跟四叔去,干嘛一天到晚想要抢女人,我不就是。 风四呛了一下,风十八额头见汗。 贺兰雪从来不管他叫十八叔,看来他这个免费奶妈当得太失败。 爹娘又出去探险了,他们说我再大几年就会带我一起出去。贺兰雪略微有点烦恼,赶快再大几年就好了。 呃,是呀。呃,探险,好借口,不过是人体探险。 想到主人和萧珉担心贺兰雪打扰他们的兴致,一天到晚不知躲在大漠哪个沙丘上探险,一想到那种画面,他就喉头紧。 十八,我们不理他们,等明天你带我去探险。他们怎么探,我们也怎么探。贺兰雪靠在风十八的身上,信心百倍的说道。 风十八呛了一下,看着贺兰雪玫瑰花一样娇嫩的容颜,自觉地移开了些身子。 这个小妞老是这么缠着他,也不是个办法,总得给她找个合适的对象甩出去。 是萧楚王朝那个冷酷如铁的小子,楚勤呢? 还是天龙堡里散淡如云的小子,燕翼呢? 或者是风十七和琼章的那个小子,风天游? 他得想一想,真的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一般的书通常写到大漠风沙起那里的结尾就结束了,剩下的就留给读者自己去回味和想象。但是我每次看到那种结尾都觉得不过瘾,所以写了一个不留白的结尾,也算对众人的情况有个基本交代。 明天还会写个后记唠叨几句,快要养成坏毛病了,总是把书的序拖成后记来写。 各位晚安,祝你们好梦。 醉步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