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书院三两事》 千里梦惊魂 连绵的雨莹润而仔细地铺陈在长安城的每个角落。湿漉漉的青石板街道上一片寂静与萧索,沿途的商队也都早早地潜入紧闭着木门的客栈。每当这不多见的雨季,长安城都如同滑入沉密的夜,留在人耳畔的,唯有那座紧闭着金门的宫殿里,逢时而至的铛铳钟鸣,仿佛母亲那絮絮的叮嘱:整个大邺帝国的主人,正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屋舍里,享受着她最安然的沉睡与梦靥。 “何人?!”城门的侍卫尽量大声地冲每一辆进出城的马车训话,因为轰轰隆隆的雷声滚动在乌蒙厚重的云层里,有股骇人的吞噬力。 “出城做买卖的商贾。”驾车的男子高声吆喝着,雨水顺着他的斗笠滴溜溜的滑落,形成严实的雨帘,看不清斗笠下男子的神色,“今儿个雨大,出去麻烦些,但人少,生意定是十拿九稳能谈下来了!” “走走走,快走!”侍卫不耐烦地拿手在布满雨水的脸上抹了一把,啐了一口道,“妈妈的,这么大雨尽折腾老子!” 马车仿佛脱了弓的箭矢一般在雨中狂奔,马蹄溅起无数水花,门帘在微风的吹拂下瑟瑟抖动,时而显现出车里几个衣着华丽的身影。 “陛下,我们已经出了长安城了……再往前行驶一阵子便能遇到孔大人接驾,陛下定能安全逃离……”高寺说话的节奏因为沿途的奔波而略显慌乱,可那双眸子里却是死一般的冷静。他望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女皇,心里错综复杂地将每个角落考虑细致。这是一种习惯,从冯太后把他安排到女皇身边做太监的那天起,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南宫硕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受够了长安城连日的连绵阴雨,也受够了逆贼不分昼夜的禁足。那座华丽却阴暗的大邺宫,仿佛密不透风的沉重躯壳,严实地捂在心口,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白净的额头一滴一滴砸在身上华丽的庙服上,晕染,然后再干涸。南宫硕和疲乏地阖上双目,秀眉紧蹙。蟠桃轻叹一声,递上清香的帕子,一点一点仔细地擦去女皇额上的汗。南宫硕和张开眼,从她的手中轻扯过帕子,一面自己擦着,一面苦笑道:“蟠桃,你随朕这么多年,勤勤恳恳,朕却一直没有封你个什么,还一直把你绑在身边,你不怨朕么?咳咳……” 蟠桃秀气的脸庞唰地白了:“陛下,陛下您这是什么话。自打蟠桃遇到陛下,就像遇着了亲人一样,蟠桃哪里吃苦了?只要陛下满意蟠桃就开心了……” “蟠桃啊……咳咳……”南宫硕和艰难地坐起来,“等到咱们安定下来,朕就给你寻个好人家,你嫁过去,免得随朕一路颠簸吃苦……咳咳……你是个好女孩子家……” “陛下……陛下你不要再说了……陛下既然说好要带咱们一起走,那就不能撇下蟠桃……”蟠桃一面给南宫硕和顺气,一面从怀里掏出小瓷瓶,倒出两粒清香的药丸,塞进南宫硕和苍白的嘴里。 南宫硕和觉自己已经把药咽了下去,她浑身一个激灵:“这药……” “不瞒陛下,这药的确是陛下一直在服用的,也就是那位大人……可是陛下,蟠桃亲自尝过,绝对没有毒,虽然那位大人他……”蟠桃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淹没在窗外磅礴的雨声里。 “罢了……”南宫硕和低声一笑,“他以为朕气数已尽,断不会用这般低劣的手段来陷害朕……” 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高寺低声叹息着,却听见车头驾马的车夫“吁――”着,马车渐渐地停了下来。 车夫掀起车帘,雨水顺着他的斗笠吧嗒吧嗒地打在横栏上,他气喘吁吁地说道:“主子,前方就是悬崖了,小的一直按照您指定的路线走的,路上也不曾有半点耽搁。可是您瞧……这如何走下去……” 高寺随意地用袖子顺着额头擦了一下汗水,笑道:“崖边可是有两棵松树?” 车夫扭头往外瞅了一眼,回身道:“您还别说,还真有两棵松树。” “那便是了。”高寺转身对南宫硕和说,“陛下,这便是孔大人约好要来接驾的地点。若是那边的人从长安追过来,追到此便是崖边,他们也无处可寻了。我们在此静候片刻,孔大人应该马上就到了……” 高寺的话尚在嘴边没有说完,远处的马蹄声便由远而近,南宫硕和刚要起身,高寺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与蟠桃严实地掩住南宫硕和,将窗帘掀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往外探寻一番,而后面带喜色地对南宫硕和低声说道:“陛下,是孔大人,孔大人来了!” “咳咳……咳咳……”忍了许久的南宫硕和终究是忍不住咳出声来,蟠桃与高寺搀扶着她下了马车,车夫顺手把斗笠给南宫硕和戴上,遮住了那张惨白却秀丽的面庞。 从悬崖的左边一条不起眼的小路里走出一匹高大的骏马,马上的男人年纪与南宫硕和相仿,迎着光亮隐约可以看到脸上大大小小的印记。他一把扯掉头上的围帽,跳下马,跪地道:“臣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南宫硕和无力多说,只是示意他起来。高寺低声道:“时间紧迫,孔大人赶紧才是。” 孔大人点点头,他麻利地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卷帙,递与南宫硕和,道:“启禀陛下,这是皇夫大人的手谕。按照皇夫大人的意思,咱们以最快的度前往洛阳,自然有皇夫大人手下的人接济。还望陛下放心。” 南宫硕和接过卷帙,她清澈的双目流露出迷茫绝望的神色,惨白的双唇呢喃道:“皇夫……” 孔大人叹了口气:“陛下,我知道您与皇夫大人……然而事到如今,除了他,有谁还是您完完全全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的呢?” 南宫硕和沉思片刻,苦笑着点了点头。于是孔大人与高寺交换了个眼神,而后一把揽起南宫硕和,跃至马上。 南宫硕和惊慌失措地回头,她望向高寺那张冷静淡然的脸,断断续续道:“你们……高寺、蟠桃……你们难道……难道不随朕离开长安么……” 高寺与蟠桃齐刷刷地跪下,蟠桃低声笑道:“陛下且放心……奴婢与高公公不得不回大邺宫以助王爷一臂之力,否则这南宫氏的江山,恐是要沦入贼人之手……只是,奴婢自知能力浅薄,只想在最后一刻能报答陛下的大恩大德,还望陛下能平安抵达洛阳……奴婢要是有幸能活着回来,定第一时间赶往洛阳谒见陛下……”而后她扯着高寺的袖子,无声地磕了一个头。 南宫硕和的眼泪留了下来,夹杂在雨水里,不甚清晰。 “陛下坐好了……驾――”**的骏马迎着长空一声嘶鸣,四蹄奔走,疾抄着左手边不起眼的小路,踏着纷乱的泥淖,扬长而去…… …… 两个静谧的身影在雨中的崖边驻留了许久。 高寺轻甩手中的拂尘,望向身边的蟠桃道:“你可瞧见方才孔春手中的手谕了?” 蟠桃眼睛一眨,冷声道:“高公公此话何意?” 高寺轻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想瞒过咱家么?那上头可是将行程安排写得清清楚楚。” 蟠桃望着一脸蔑视的高寺凝神了片刻,突然了然一笑道:“那老匹夫果然算计到了么?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的能力……只不过……” “只不过你方才塞进皇帝口里的药丸子,是掉了包的吧?”高寺接过蟠桃的半句话。 “你这是何意?!”蟠桃怒目道,“莫不是你这逆贼还想把弑君的罪名加于我身上不成?!” “哈哈哈哈……”高寺朗笑几声,“究竟谁是逆贼,马上便知分晓了……”说着,那看似软弱的拂尘业已扬长而起,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你……卑鄙……”蟠桃揽起宽大的宫服袖子,露出藕白的小臂,一场厮杀就此开启。 …… 狂风怒号着滑过犀利的崖边。一炷香的时间后,两株松树间窜出一只扑腾着双翅的符鸟,划破长空,鸣啾啾地将那缕不断的思绪,带给她伟大的王。 ――以上是楔子,不是开始,亦不是结局。 第一话 秀贤回来了 “啪”地一声,我嘴里咬着的半个硬邦邦的粗米馒头以慢动作砸落在面前趴着几只绿头苍蝇的木桌上。 “十三娘!”我扭头冲着身旁正哼着小曲儿的女人吼道,“你瞧谁回来了?” 身材福的中年女人放下手中几匹刚从码头带过来的缎子,回过身来望着我,高颧骨的面庞上几多雀斑不愠不火地堆积在鼻梁的周遭。我伸手指了指店铺的门口,夏日清晨的阳光下,一个妙龄少女娉婷而立,乌墨色的直垂至腰间,质地上好的水蓝色裙襦微微摆动,柳叶眉下一双杏仁妙目正笑盈盈地望着我们。她的周遭仿佛笼罩着摄人的光华,就连一旁路过的小叫花子都托着个破碗驻足不前,纠结的乱下一双绿豆似的双眼正色迷迷地瞄着那少女。 这小叫花子我似乎在哪里见过,面熟得紧……啊对了,他叫阿蟮,据说是丐帮计划委员会的骨干人物。 由不得我深做探究,“啪”的一声,十三娘手中鹅黄色的布匹摔在地上,十三娘也顾不得那么多,肥大的身子箭步冲上去,一把搂住那少女,“心肝肉”地叫着。 “秀贤啊……”十三娘好容易恢复情绪,紧紧地握住那少女的手,声音颤抖地说,“提前回来怎么也不托人捎个信儿,你瞧娘这忙里忙外的啥也没准备……” “娘!女儿又不是出远门儿,怎么说来不都还是在长安城么!”佟秀贤咯咯地笑着把肩上的缎面包袱取下来,放在桌子上,几只绿头苍蝇一哄而散,“你瞧我给家里带什么来了?”我好奇地凑过去,佟秀贤笑着望了我一眼,而后把一个纸包放在我面前,“这是阿樱最爱吃的猪肉脯,我让东头的阿旺家给现做的,可香着呢,阿樱还不快趁热尝尝?”我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心说秀贤在相府的日子真是美得紧,便伸手拿了一块美滋滋地嚼起来。 秀贤接着掏了几个质地不错的簪子、璎珞一类的出来,说是要送给十三娘,十三娘嗔怒地说着秀贤又乱花银子,都一大把年纪的女人了还戴这些个姑娘家的东西做什么,可当秀贤讨好地把簪子给十三娘别上的时候,十三娘还是对着铜镜笑得花枝乱颤,雀斑美不胜收。 自打我能记事起,我便是住在十三娘她们家的。秀贤大我一岁,生得钟灵秀丽,蕙质兰心。十三娘据说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所以识得几个字,又颇为擅长女红,故而幼时十三娘便是我与秀贤的启蒙老师。同样的教育理念,结果却是大相径庭的。我的层次终于实实在在地停留在“识得几个字”的阶段了,可秀贤呢,不仅完美地继承了十三娘的衣钵,还大有将其扬光大的势头了。于是乎,我虽容貌上比秀贤差不了几分,然而气质修养方面较之秀贤便是远不能及的了。 秀贤在咱们这贫民窟也算是小有名气了,按照她的架势,只要不出意外,及笄以后嫁个有钱有势的大老爷做二房绝对是可以的了。当然,哪个做娘的希望自己的亲生女儿给人做小呢?可咱们是穷人家的孩子,为了过上好日子,十三娘也别无他法。 可弘光廿一年那会儿,家里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十三娘便忍痛让十岁的秀贤去了长安城东的丞相府做了丫鬟。做丫鬟可是签了卖身契的,万一遇到个不淑的主儿,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记得秀贤临走时候小脸满是忿然地问十三娘:“为何阿樱可以留在娘身边,秀贤就要被送去伺候人家呢?娘偏心!” 十三娘当时眼泪就哗哗地下来了,我鼻涕也下来了。十三娘泣不成声地告诉秀贤:“秀贤呐,阿樱的娘是我们佟家的大恩人,如今让她食不果腹已是我佟家的罪过了,还怎可将阿樱送去伺候人家呢?”秀贤也很是明白事理,听话地擦擦眼泪就上车了,徒留我一脸茫然地站在一旁。 好在老天爷似乎对咱们不薄的。听秀贤说当朝丞相大人秦楚源是个宅心仁厚的大善人,弘光十七年年及弱冠便才华卓然,颇受圣上赏识,官拜丞相,还迎娶了皇贵妃娘娘的胞妹慕容媛。不料想慕容夫人刚入门不过半年便病倒了,秦大人四处求医,终是挽回了慕容夫人的性命,不过慕容夫人从此双腿留下了痼疾,不得行走,身子骨也很弱。当年佟秀贤便是由于伶俐过人而被安排为这位命比纸薄的慕容夫人身边的丫头。 从此,秀贤凭借着她过人的智慧与善心而受到了丞相夫人的赏识,一路平步青云,终于成为了丞相府四个掌事丫头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这也便是我与十三娘的日子一天天缓和的原因了。秀贤虽然同在长安城,可回来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都会给我们带来很多银子。秀贤虽是掌事丫头,可每个月的奉银也不甚多的,我心里明白,这些银子可都是我家秀贤省吃俭用下来给咱的。十三娘用秀贤省下来的银子开了这个贤樱布庄,生意上虽然没有经验,但摸索着也就慢慢地上了道。布庄虽然不大,但每年除了补贴家用还是有些结余的,十三娘喜滋滋地说要留着为我与秀贤置备嫁妆。 日子一天天过去,秀贤终是出落成一个人如其名的少女,灵秀贤惠,于是去年秀贤及笄那年,慕容夫人找秀贤谈过一次话,委婉地表示了她想替丞相大人纳二房的想法。 说来这也是秦楚源大人被人称赞的另一个原因了。自慕容夫人入门,由于身体不好,膝下无一儿半女,但秦大人毫不嫌弃,不仅十年如一日地照看慕容夫人,夫妻二人相敬如宾,而且从未向慕容夫人提及过纳妾之事。 慕容夫人心中有愧,便主动向秦大人提及了纳妾之事,没想到秦大人当即拒绝,并说了一段在中原一带广为流传的名言:“贤者糟糠之妻不相弃,况汝知书达礼秀外慧中耶?执子之手,囹圄之境相濡以沫,予心不二!” 从此,秦大人的贤明便在民间广受褒奖,颇得民心。当然,也有好事者说丞相大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云云,但终究是无法占据舆论的主流。 听了慕容夫人的话,秀贤表示惶恐不已,自称身份低微,岂敢高攀丞相大人。 慕容夫人无奈地摇摇头,这件事便暂时搁下了。 当时秀贤把这些事儿告诉我的时候,我叼了根狗尾巴草在嘴里,笑道:“你们还真一个个都是傻子!丞相大人拘于礼数不纳妾都是暂时的,慕容夫人能为秦家延续香火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丞相大人终会倒戈。莫说是中原一带了,举目望望整个大邺帝国,像秦大人这样的善人哪儿找去啊?所以呢,”我从木桌上跳下来,吐掉狗尾巴草,双手搭在秀贤的肩膀上,“你要把握住秦大人啊,近水楼台先得月懂不?你若是真的嫁给了秦大人,名义上虽是二房,可手中握的却是长房夫人的权。况且你在秦府多年,大小事情也都轻车熟路,年把过后再添个儿子什么的,就算慕容那病秧子背后有皇贵妃撑腰,你也定是秦府半个主人了!” 秀贤当即气得脸都红了,又羞又恼地对我说:“阿樱,你小小年纪怎可如此心怀不轨!秦大人谦谦君子,岂是我等蒲柳之姿可以媚、媚惑的?……况且我佟秀贤有今日,夫人于我有恩,你怎可妄称她为‘病秧子’!……秀贤万万不可有此二心!” 我唏嘘一番,读过书的人脑子就是跟咱们不一样!秀贤也是,满口的仁义道德,我真真是不解,人生在世,活得快活便好,何必在乎那么些个条条框框呢? 我的建议虽然遭到了秀贤的反对,可我还是从十三娘那不动声色却饱含期待地双眼中领悟到了,十三娘是在精神上毫不动摇地支持我的想法的! 这次秀贤回来,也只是歇歇脚,过不了两日便要回丞相府上去。 十三娘如以往每次秀贤回来一样,笑呵呵地张罗了一桌好菜。吃过饭,秀贤放下碗筷,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们,朝廷里出事儿了。 朝廷里出事儿了?朝廷里能出什么大事儿?那位于长安城正北方向的大邺宫,那坐拥整个江山的大邺宫,哪一夜不是歌舞升平,哪一砖哪一瓦不是金碧辉煌呢? 秀贤拿帕子内敛地擦去唇上的油光,一脸凝重道:“我在丞相府内听人说,圣上已经……已经驾崩了……” “啊?!”我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秀贤郑重地点点头:“如今宫里的人已经全面对外封锁了消息……因为……惠帝骤然病逝,暂未现遗诏,而……如今宫中除了太子以外没有一个皇子皇女是惠帝的血脉。可……你我都知道……那太子只是名义上的太子,他……只是个痴儿……” 说来我“八卦樱”又要八一八宫里那些事儿了。 当朝皇帝,呃,我并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驾崩,他是我大邺帝国的第七位皇帝,邺惠帝南宫麒。邺惠帝生性宽厚,后宫嫔妃并不多,但也有过好几个儿子,除了三皇子南宫韶和是个痴傻之人以外,皆是一表人才。然而,自弘光十二年皇后娘娘意外小产之事起,从大皇子开始,一个个不是病死了,就是出意外死了,只留下一个三皇子命硬,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几位公主嫁人的嫁人,没嫁人的也病了――宫里出了这么些个晦气的事儿,民间就流传那座大邺宫中了蛊,有不干净的东西。 于是宫里的人请了最有名的黄衣道人做法,却毫无效果,黄衣道人只留下一句“无鬼,妖在人心”便翩然离去了。 这下好了,如果秀贤所言属实,圣上真的驾崩了,太子即位,那大权必然会落入其母窦淑妃的手中――而且太子亲政便也是不可能了,那么南宫氏的大邺江山,会不会只剩躯壳了呢? “所以,娘,”秀贤表情稍微轻松了些,“我提前回来,便是要通知你,这阵子布料除了素色的,就莫要再添货了。万一,万一圣上西去,市集上三月只可置白布,娘提前有了准备,那这次贤樱布庄的生意,可就要远远地胜了别家啊!” 啊?!原来秀贤心里盘算的是把握商机的事儿啊!这小妮子! 第二话 来者善不善() 事实证明佟秀贤这小蹄子果然是有先见之明的。 弘光廿七年夏的一个清晨,皇家驿卒急如暴雨的马蹄声打破了长安城的宁静,一道犹如晴天霹雳的急令彻底将人们正常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皇――上――驾――崩――了――”驿卒如是喊,“皇上驾崩,百姓三月之内,只可见白布,不可食肉,不可面露喜色,每户门前须挂白幡!违令者斩!” 哼哼,皇帝老子挂了,我们居然不可面露喜色? 荒唐!实在是荒唐! “呔!大胆刁民,皇上驾崩,尔竟敢在此满脸轻蔑之色,不怕斩么!”一道严厉的声音在我的头上炸开,说我呢?我抬起头,望向面前高高坐在马上的人,大太阳照得我眼睛睁不开,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可以清晰地分辨出眼前的人是个形容猥琐的驿卒。于是我面上的轻蔑之色更甚。 这个驿卒显然已经怒不可遏,他可能正在踌躇最近没有斩几个草芥之民以杀鸡儆猴,于是他一把拔出那把生了锈的小剑,对着我欲有什么动作,不料十三娘一把拉过我,连连向那驿卒赔不是:“这位官爷莫要动怒啊!我家傻妞生来如此,是个面瘫的可怜孩子,她也就这么个表情了!望官爷饶了咱家傻妞吧!” 诶?十三娘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有幽默细胞了? “哼!这次本爷暂且饶过你!”说罢这嚣张的驿卒便驾着马一颠一颠地走开了。 果然,当日,贤樱布庄的白布就已经脱销了,十三娘喜滋滋地继续置货,我还在一旁提醒她莫要面露喜色。十三娘笑呵呵地说我说得有理…… 当晚十三娘置完货回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秀贤回了丞相府,我便勇敢地趁十三娘回来之前备好了晚饭。我正与十三娘对着闪烁的烛光吃着我煮的黑漆马糊的“晚饭”,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十三娘日渐上了年纪,今儿个白日又忙着置货很累,可能是动作慢了点儿,没想到来人二话不说便把门给拆了!我与十三娘均是吓了一跳,匆忙间便瞧着一身华袍的王二老爷身后带着几个彪形大汉硬是闯了进来。 说到这王二老爷也是我们贤樱布庄的熟人了。前些年最困难的时候,那时候秀贤刚入相府,我与十三娘的日子实在是紧,逼不得已才向地下钱庄的王二老爷借了高利贷,而且那笔银子的数目还不小。十三娘以前没经验,不晓得高利贷是吃人的老虎,我那时候年纪也小,所以这笔钱一拖便是好些年。如今贤樱布庄置办起来了,王二老爷上门要过好几回账。可那时候十三娘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在布料上没有回笼,自然拿不出钱来还。 这么一拖便是六年,如今那笔钱恐怕已是天文数字了。皇帝驾崩,王二老爷这时候突然找上门来,不知道又在打什么算盘。 “唷,王二老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十三娘笑得捉襟见肘,她把手往围裙上擦了一擦,二话不说腾出个椅子来,“瞧这一大晚上的,您还顶着露水过来咱这寒碜的布庄,来来,快坐快坐,阿樱还不快去倒茶?” “诶,好咧!”我知道来者不善,但还是提着心去倒了杯茶,端给王二老爷,不料那王二老爷二话不说啪的一声打翻我手中的茶,我的手都被烫红了。十三娘惊呼一声,立马跑过啦帮我吹手,一面还嘱咐我赶紧去用冷水把烫着的地方冲一冲。 这王二老爷太嚣张了,可我们欠债在前,觉着理亏,我便默不作声地跑去舀冷水,只听见十三娘连连道:“哟喂我说王二老爷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咱家阿樱还小,这手啊以后还是要干活儿的……” “哼,我说佟掌柜,你也一把年纪了总不能老是昧着良心干事儿吧?”王二老爷从身后一个大汉手中接过一张泛黄的字据,“敢情你还记得当年从我这借走的钱吧?当初你家一贫如洗,我王二伸出援手救济了你们,如今你难不成想赖账?”他说着把字据摊开到十三娘面前,“看到没,快六年了,加上利息,我细细地算了一笔,一共一千三百五十两纹银,这零头就免了,你就还我一千三百两吧。”说完点了根烟斗抽起来。 十三娘的脸唰地白了:“这、这银子可是当初您借给咱的多少倍啊王二老爷……如今就是把贤樱布庄给卖了也没这么多银子啊……” “我说佟掌柜,这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我也不能因为你一家而乱了行上的规矩不是?……要不这样,我听说你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可那个最漂亮的好像入了相府吧?这相府咱惹不起,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二女儿,你看如何?” “什么?!”十三娘蹭地站起来,“王二老爷,我家阿樱还小,这万万不可啊,您能不能再给我老婆子几天时间,容我想想办法?”十三娘面露哀求之色。 “给你几天时间?!”王二老爷冷笑一声,“我都给了你六年时间了,难不成你还要再拖下去么?” “既然都六年了,”十三娘的声音有些打颤,“也不碍着这几日……不如您再给我三天时间,就三天……行不?” 王二老爷叼着烟斗,似有好笑地打量了十三娘一番,挑眉道:“那好,就三天!三天之后,有银子还银子,没银子……”他眼神瞥向我这边,“我准时来接你家的阿樱丫头!走吧!”说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着破烂的门板出去了,而十三娘也随即晕倒在地上…… 我跑过去,手上还麻麻的隐隐作痛。我扶起十三娘,又是泼冷水又是捏人中的,十三娘总算是醒了,醒了以后一直在叫唤命苦。我没了主意,这一千三百两纹银,就算把我卖了也没这么多钱啊?难不成真要我嫁给那糟老头子做他的第九房姨太太?!据说他的二姨太和六姨太被活活折磨死了,七姨太出家当了尼姑,五姨太整个就疯了,唯有年轻貌美的八姨太风光正好…… 把我弄过去跟那八姨太在一起过非人的生活?!想都别想……!! 那晚我一夜没合眼,十三娘也在房间的那头连连叹息。 难不成,难不成我和十三娘就这么给活活逼死? 直到夜里子时,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十三娘浑身一个激灵:“坏了!可是那王二又反悔了!夜里来抢人来了!” “十三娘!”我丢了她一个白眼,“你放心,你家阿樱还没那么大的魅力!这回啊,应该是夜里赶着来买布的客人,你可别忘了,这皇帝驾崩,哪家不用买大批的白布啊?” “唉,但愿如此吧……”十三娘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烛台走向门口,隔着门问道,“谁啊,是来买布的么?” “请问阁下是不是贤樱布庄的掌柜佟花花?”来的是个声音严肃的男人,好在不是王二老爷的声音。可奇怪的是他居然知道十三娘这恶俗的闺名,看来还真不简单。 “啊……正、正是。”十三娘微微一怔,“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在下奉命有急事要见佟掌柜,此处说话不方便,在下并非坏人,还望佟掌柜开门行个方便。”说话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一溜烟从床上爬起来,头都来不及绑,巴巴地跑出房间,一脸严肃地望着店门口。看来他们还不止一个人啊! 我尚未劝阻,十三娘已经把门打了开来,与来者简单耳语几句后,十三娘脸色忽地大变,她二话不说,三两步跨过来把我赶进里屋,不让我出来,还从外面把门给锁上了。 诶?怎么回事儿?难不成他们跟十三娘是旧识?怎么还不给我看?这就越地激起我的好奇心了,我把耳朵死死地贴紧门板,想听个究竟。 第三话 来者善不善(2) 嘿,这门啥时候这么长进,能把声音堵得这么严实了?我记得以前这门板可松了,我上回还直接从里面抽出一块来拍苍蝇呢!啧啧,准是秀贤这妮子趁我不在找木匠把门给修好了,真是个多事儿的丫头! 我在门的那一面记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整个人跟八爪鱼似的趴在门上,等到我终于听到了一句“不成!你们认错人了!”是十三娘的声音,“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佟花花,我家也没有叫阿樱的!”十三娘的声音很坚决,也很激动。 “可惜这事儿不是佟掌柜您能决定的。主子的判断是不会错的,即便佟掌柜您不同意也不成。主子要在下转告的事情在下业已悉数告知,明晚自有持此腰牌的人来此,那在下告辞了!”,而后便是哗哗啦啦的靴子、兵器、木门的声音――那帮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而我是任何有价值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我垂头丧气地拍着门,示意十三娘开门。过了好久,十三娘终于以龟到达门口,门一打开,我看到的便是十三娘那张平日里神采飞扬现今却愁云密布的雀斑脸。 “十三娘,出啥事儿了?”我凑过去,“那些人是谁?……您也不带把我锁屋里的啊!”我苦笑着,十三娘却自顾自地用手提起我脖子上的玉佩,嗟叹连连。 我脖子上的玉佩自打我出生起,已经任劳任怨地跟了我十五年了。通体莹亮的玉石上精雕细琢了篆体的“若兰”二字,是上好的和田玉,说是来自突厥那儿。在咱们最穷的日子里,十三娘都从未有过将我这玉当了的想法。十三娘告诉我,这玉是我娘留给我的,意义非凡,要我以后不论遇到什么都要保护好这块玉。 如今我是头一回瞧见十三娘看着我这玉露出这般忧愁的神色的。我正欲追问,十三娘却冲我摆了摆手:“天色不早了,阿樱快早些休息吧。”说完便径自去忙活了。 夜里热得不行,蚊子又多,我硬是被那该死的蚊子搅得清醒了,索性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现十三娘的床是空的,便套上鞋子,摸索着用火折子点上蜡烛。隐隐的烛光透过门缝挤进屋内,怎么,这么晚了十三娘还在忙活些什么呢? 我走过去,将那虚掩的门撤出一条小缝,果然瞧见十三娘点了根香,恭恭敬敬地跪着,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小姐啊,如今您让阿花如何是好呐?您临终前吩咐阿花切莫让阿樱步入那华丽的宫墙,可事到如今,即便是奴婢一再否认,圣上密旨在此,皇后手谕在此,奴婢也做不了主啊!” 我不由地将嘴张得老大,更加敛声,只听见十三娘继续说道:“小姐……你说过,宫里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可是,如今这样,您叫阿花还怎么瞒下去呢?……如果不让她入宫,那、那杀千刀的王二恐怕就要把她给带走!您让阿花怎么办呐小姐……小姐……”十三娘说着呜呜地哭出声来,似是有极大的苦楚,“小姐,我知道您想让我留住阿樱,可……可如今我怕是想留也留不住啊……小姐你可莫要怪罪阿花啊……”说完十三娘对着香炉磕了三个响头,便托起烛台向这边走来。我飞跳回床上,把蜡烛吹灭,心里却扑通扑通跟擂鼓似的――“让她入宫”,啥意思? 那晚我勉强眯了一个时辰,翌日醒来,却见床头的木架子上放了好几个打了包的行李,我诧异地翻身起来,刚好对上十三娘那张雀斑脸。 “十三娘……”我瞧着十三娘的脸色不对劲,有些怯懦地开口。 十三娘不自在地冲我笑笑,起身道:“快去洗洗吧,馒头和米粥我已经热好放在堂屋了。”说完就转身向店面走去。 整整一天十三娘都闷闷不乐,我问她那行李怎么回事她也不答,只是念叨着什么女儿大了终是要离家的云云。 怎么,难道十三娘真要把我嫁给什么那王二老爷不成?!我生辰还未到,尚未行及笄礼呢! 当晚,那帮人如约而至,然而来者的人数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有侍卫,有女子,还有太监,他们皆身着宽大的麻质宫服,那种衣服只有大邺宫里的人才可以穿,咱们这些普通百姓是穿不得的,我也只是幼时在惠帝出宫祭天的时候见过宫里的人。 小时候我觉得他们很是神秘,因为他们总是有着一成不变的表情、一成不变的梳妆与衣着。那些皇宫贵胄们总是穿着最最华丽的服装,有着高高在上的神情,卓尔不凡,不苟言笑。而如今,这么些“宫里的人”为什么会在我家的布庄里呢? 为的侍卫是个高大的汉子,他向十三娘出示了金质的腰牌还有明黄的布帛――据说那是当今皇后娘娘的手谕,而后与十三娘几句交谈后,那几个宫女模样的女孩子便突然向我走过来,手里还拖着大大小小的匣子。 “你们、你们干嘛?!”我猛地后退几步,小腿磕着了木凳子,我“哎哟”一声,便轻而易举地落入那几个宫女的手中了。为的女孩子与我年纪相仿,长得水灵灵的,她笑着说:“殿下莫要惊慌,奴婢蟠桃,特来此为殿下梳妆的,而后便护送殿下回宫。”说话间她们已经手脚麻利地将匣子打开,里面皆是我见都没见过的漂亮饰。 原来她叫蟠桃,我艰难地收回放在匣子上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两手揪着衣角:“叫啥‘殿下’啊,还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多不好意思啊……等等,啥?我我,我……”我难以置信地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蟠桃她们一个个都捂着嘴笑了,我望望十三娘,她眼神黯然地说:“阿樱,不瞒你说,你身上流的是先皇的血,今晚你就该入宫了……这事儿我瞒了你十五年,事到如今,不能不说了……” 我阿樱虽然在这邻里街坊的名声不大好,他们都说我是顽劣的疯丫头,可这几天十三娘的反应我多多少少能猜出来一点儿――我是皇室后裔,皇后娘娘派人来认亲来了!一定是的,我娘一定就是当今皇后娘娘,难怪我从来没见过我娘呢!我心里早已顾不上责怪十三娘,积极地回应回宫一事,那几个侍卫、太监看到我的反应都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唯有十三娘一脸凝重。 如果我真的是惠帝的女儿,那么我少说也是个公主啥的!这会儿这帮人来得正好,且不说我成了身份高贵的皇族,那欠王二老爷一千三百两纹银的事儿不也解决了么?如今的情况,我是不得不入宫了。我心里如打翻了的五味瓶一般纷乱不已,但却有种隐隐的庆幸感。如今宫里的人忽然来认亲,不恰好解决了咱家的困扰么?十三娘为何一脸的不开心呢? 简单的梳洗过后,我有些失望――我的头饰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嘛!蟠桃向我解释说如今是为先皇的服丧期,故而衣饰以素净为主,况且我尚未及笄,式不宜过于繁杂。 临行前我慷慨激昂地与泪水涟涟的十三娘告了别,风萧萧地坐上了豪华的辇,车轮滚动,碌碌的声音完全掩盖不了我内心的激动――小时候我时常做白日梦有朝一日成为大邺公主啥的,没想到如今竟实现了**分,岂不快哉! 我将头伸出窗外,贤樱布庄已经小的如豆荚一般,那熟悉而温暖的烛光久久不曾熄灭,我忍不住想,十三娘一个人住晚上会不会害怕呢? 但这种情绪很快便被我抛至脑后,我路上不停地构想,那座巍峨的大邺宫究竟是怎样的雕梁画栋,又是怎样的气势磅礴呢?我忍不住用手指摩挲着衣袖那上好的质地,心说这月白色礼袍可不比秀贤的差吧? 第四话 皇后非我娘 “站住,何人竟深夜入宫?!” “在下乃御卫军右翼麾下昭武副尉,奉皇后娘娘之命出宫办事,现已返回,此乃娘娘手谕,请过目。” “哦,原来是副尉大人,失礼失礼,快快请进。” “多谢。” 到了到了!到大邺宫了!我忍不住掀起窗帘,然而窗外一片漆黑,我华丽地错过了巍峨的宫门之景,不禁心头闪过一丝失落。 当晚我在蟠桃她们的带领下暂时住在一座名叫悠水阁的别院,一路上我左顾右盼,长这么大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地方,即便是在晚上,幽幽的月光下我依旧可以清晰地看见那琉璃的瓦,那冰冷的石阶,以及那波光粼粼的池水,只是那些无处不在的白幡,为这美丽的大邺宫增添了一抹萧索之色。蟠桃吩咐下人帮我打理好住所,一脸恭敬地告诉我今晚暂时在此歇脚,如若有什么吩咐,尽管随时召见她们。我口里堵着半块香喷喷的桂花糕,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好呆呆地点点头,心里却忐忑难安――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多多少少有些激动,宫里的东西都是我这样的老百姓没见过的。 比如那博古架上各式各样的宝贝,那四个角的大香炉,香炉为何要做得这么庞大呢,实在是浪费得紧,而且这青绿色的材料我没有见过,可重了,是用来做香炉的吗? 我忍不住伸手去戳戳,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太监的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丞相大人到――” 我的手不可遏制地哆嗦起来,皇后娘娘来了?还有丞相大人?是、是那个秀贤常提起的秦大人吗?想到皇后娘娘十有**是我从未谋面的娘亲,我紧张地咽了口吐沫,沾满桂花糕碎末的双手往裙上胡乱地擦擦,也不知道放哪里好了。余光瞥见一个身着素色朝服的女子进入,我二话不说扑通跪在她面前,头也不敢抬,诚惶诚恐地说:“草民阿樱见、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就是菩提巷甲字戊号贤樱布庄的阿樱?”一道庄严而不失清雅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仿佛静谧的夜里铛铳的钟鸣。 “正是草民。” “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你。” “是。”我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洁白如玉的脸,高绾的髻,华丽的凤钗,细密的刘海下是一双凌厉绝美的眸子,眼角微微上扬,有股摄人的魄力。那点缀在髻上的白花,不曾为她平添半分夫君已逝的悲悯。 原来她就是当今皇后娘娘?我跟她……嗯……鼻子长得还有几分相似……其他的……好像没了…… 她用深不可测的眼神细细地打量我一番,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她俯下身虚扶了我一把,笑道:“阿樱快快请起,今儿个本宫过来,是有要事要知会你的。”我直起身子,目光却无意中与玉立在皇后斜后方的男子相触及,我定神看了他一眼,那是一个约莫而立之年的男子,他身着玄色的朝服,额上系着白色的绸缎,剑眉下一双澄澈晶亮的眸子射出威严的光芒,气宇极为不凡,如果我没有猜错,这般相貌,定是秦楚源秦大人无疑了。啧啧,这么好的条件,整日里居然守着一个双腿残疾的女人,虽说是感人吧,但真的是……如果秀贤真的能够嫁给他,那确实是再好不过了…… 皇后娘娘瞧出了我的失神,她微微挑眉,回看了秦楚源一眼,秦楚源微微一笑,恭敬无比。 “看来阿樱对当朝丞相秦大人颇为赏识啊。”皇后娘娘定定地望着我,“不错,如今的朝廷上,秦大人的确是数一数二的忠臣了,阿樱,你颇具眼光,想必今后定是一个善用贤能的明君!” “皇后娘娘谬赞了,能为大邺效力乃是微臣的荣幸。” “诶?”对于皇后娘娘与秦楚源的对话我似懂非懂,忍不住反诘一句,唉,我此时的表情定然是无比白痴吧,真是的,怎能在皇后娘娘与未来的姐夫面前如此丢脸呢…… 皇后娘娘略带嘲讽地笑笑,在身边两个侍女的搀扶下在屋内的榻上坐下,她伸出纤长的素手托起茶盏,小指和无名指上戴着玳瑁嵌珠宝花蝶指甲套,随着她的动作反射出炫彩的光华。 她显然是有话要对我说的,可宫里的人,动作都是这么慢条斯理么? 左等右等,她终是结束了那口悠远漫长的茶,示意我在她身边坐下。我坐过去,她似乎没有屏退左右的意思,倒是吩咐一个小太监端上来一个神秘的小盒子,对我说:“这是先皇的密旨,想必那个佟花花已经告诉过你了,你的母亲便是当年被打入冷宫的兰婕妤。” 啊?皇后娘娘原来不是我的母亲啊?我娘只是个小小的婕妤?还被打入了冷宫? 太窘了。 皇后娘娘与秦大人对视一眼,而后接着说道:“不过,当年丙午门之变你娘欲趁乱逃出宫,不料被御卫军现,太医告知先皇你母亲已有孕在身,先皇仁厚,便放了你的母亲去了宫外,任其自生自灭。从此宫中的后妃名册上便再无兰婕妤。” 什么?放着有孕在身的妻子不管还算仁厚?这宫里的人可真是冷血! “那如今呢?招草民入宫又所为何意?”我的表情冷了下来,心头方才入宫的激动之情也被冷水浇灭了。 “你可不是‘草民’!”皇后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眼神不无嘲讽之意,“先帝的密旨上写得清清楚楚,念在本宫膝下无子,唯一在世的三皇子又是个痴儿,故而将你急召回宫继承大典。这话还不明白么?” 什么?继承大典?是、是把皇位传给我么?怎、怎么可能?!十三娘为何一个字也不曾向我提起?! “娘娘莫要拿草民说笑了,”我惶恐道,“大邺祖制,恐是只有皇子才能继承皇位吧?草民身为女子,又长在宫外,读书不多,身份低微,岂敢……” “规矩是人定的!”皇后打断我的话,双目冲我射出两把小李飞刀,我忍不住浑身一哆嗦,“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身在宫内尚未嫁人的公主本就所剩无几,加之东尚阁几位公主皆有病在身,先皇思维缜密,密旨上钦点你乃是权宜之计。再说了,书读得不多又何妨?长安城内有我大邺的皇家书院,秦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站在皇后身边的秦楚源微微一笑,颔道:“娘娘所言极是,殿下虽长在宫外,却是先皇的直系骨肉,又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定是巾帼不让须眉!” 哈!好个秦楚源,两句话就把我给捧上天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天资聪颖了? 我恍惚瞥见皇后的冰山脸上居然有了一丝自内心的笑意,再次定睛一看,便又是那张冷漠的面容了,我心底笑道,花了眼了不成? “阿樱啊,”皇后娘娘望着我说,“你这‘樱’字最多只可作为闺名,身为皇位继承人,必是要有个有气势的名的。本宫请武当山的虚夷道长为你取了皇室的名字,曰‘南宫硕和’,不知你可满意?” 她表面上貌似在征询我的意见,可实际上呢?我能不同意嘛?真是……还‘南宫硕和’?与那痴儿三皇子南宫韶和的名字只相差一字――呜呼哀哉……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草民……硕和知道了……” “那便是了。”皇后满意地从榻上起身,侧身对我说道,“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昭告天下之日了,清晨你须在先帝灵前受礼,加冕称帝,以及玉玺交接――仪礼之事,自会有几位嬷嬷来教与你。……啊对了,”皇后对门外唤道,“高寺,还不快来见过你的新主子?”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太监宫服的少年自门外入,恭恭敬敬地跪在我和皇后的面前:“奴才高寺,见过皇后娘娘,见过殿下。” “起来吧。”皇后抬手示意一下,“记得明儿个就要改口了,她可是新帝,本宫马上也便是太后了。”皇后定定地看着这个叫高寺的少年,“殿下刚刚入宫,很多地方仍是生疏得很,你自幼在宫中长大,又聪慧灵巧,本宫安排你在新帝身边执事,是对你的器重,你自己要多为新帝考虑,竭力相助。” “诺。”高寺站起身,“恭送太后娘娘,恭送丞相大人。” “嗯。起驾回玉坤宫。” “皇、皇后娘娘且慢!……”我忽地叫出声来,刹那间整个殿内的宫女太监全都错愕地望着我。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禁吐了吐舌头。 “硕和有何事?”皇后停下了步子,表情安然地望着我。 “硕和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尽量模仿秀贤平日里说话的模样,她久在相府生活,礼仪方面应该比宫里差不了多少吧。 “但说无妨。”皇后皮笑肉不笑地在嘴角撤出一抹弧度,冷漠地等着我的下文。 “那个……”我咽了口唾沫,“如果……如果我按照先皇的密旨即位,是不是就可以……” 话说到此,皇后的脸上开始显露疑惑的神色。 “是不是就可以……有自己支配银子的权力呢?……”我尽量镇定道。 “硕和不妨将话明说,”皇后终于伸手屏退左右,然而秦楚源和高寺依旧没动,“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有何好顾虑的?” “那好……我直说了啊!”我放大了音量,也顾不上宫中用语了,“我的意思是,十三娘……就是贤樱布庄的佟掌柜啦,她现在日子很不好过,她以前为了我的生活,欠了别人一千三百两纹银……我的意思就是,这笔银子能不能由宫里……” “哼,”皇后的冷笑打断了我的话,“想不到让你继承皇位,你居然敢跟本宫谈条件!实在是荒谬至极!”皇后脸上浮着冷笑,略显错愕地打量着我。 “草民不敢!……”我一时间语无伦次,膝盖软,不知道是不是该跪下。 “好了,这事儿自有宫里的人帮解决,不就是一千三百两银子么,难不成为此而丢了宫里的颜面不成!”皇后冷声道,“此事殿下尽管放心,早些为明日做准备吧。本宫告辞了。” 我话尚在嘴边,皇后便气势汹汹地拂袖而去了。 终于送走了皇后与丞相,屋里的气压陡然下降,我长吁一口气,颓然坐在榻上――太突然了!太突然了!明天我就要登基当皇帝?这、这怎么可能?!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殿下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奴才吩咐下人替殿下熬一碗银耳莲子羹?” 我抬起头,原来是高寺。他皮肤很白皙,长得很好看,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瘦瘦的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习惯被人伺候。 今晚恐怕又是个无眠之夜了,那传说中要过来教我仪礼的几个嬷嬷呢?怎么还不来啊? ************************************** 5555555555555~~~柚子要票票~~票票~~打滚~~眼泪汪汪~~俺还米pk,俺只要推荐票~~~o(n_n)o 第五话 大婚一块来?() 我面对着那面镶着金边的落地铜镜,望着镜子里的人。原本不修边幅的双眉如今在几位嬷嬷的手艺下细如柳叶,脸白得跟糊了面似的,唇上上下两点蜻蜓点水一般的绛色与其形成的鲜明对比。宽大的衣领衬得脖子修长,阔袖及膝,上印有质地上好的暗色龙纹,玄色的衣摆倾泻而下,轻柔地铺陈在光洁的地板上。 我甩了甩厚重的衣袖,笑着对一旁的高寺说:“你看我像不像戏班子里唱曲儿的?” 高寺惶恐道:“陛下该自称‘朕’,且陛下乃是九五之尊,怎能与市井里低微的戏子相提呢?” “我……朕……算了算了……真是无趣得紧……”距离登基典还有一个时辰,嬷嬷们依旧在不依不饶地盘弄我的头,这时,一个太监打扮的老者走了进来,高寺对我耳语说此乃敬事房的总管太监王公公。 王公公先是行了礼,而后弓着背说:“启禀圣上,太后娘娘传来懿旨,说今儿个登基大典上陛下须一同举行大婚仪式,说昨儿个望了知会您了,让您趁这几个时辰赶紧做好准备。陛下若是没有什么疑问,那奴才便告辞了。” 我处于石化状态,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慢着!……” 王公公以龟折回,堆着满脸假惺惺的笑意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么?” “什么什么,大婚仪式?!那是什么?!”我眼睛睁得如同鸡蛋一般,满脸的难以置信,“先皇的灵柩不是还安置于广德殿么?” “陛下有所不知,按照大邺祖上的规矩,新皇即位之时若是没有大婚,须是与登基大典一同举办的。”他说的不骄不躁,甚至面带微笑。而我此刻心里却已是火冒三丈,有种被愚弄的感觉,恨不得以先帝丧期之由治他的罪! 如果说要我嫁人,那为何不早说?为何不征求我的意见?!现如今……我扭头望向一旁几位太后派来的嬷嬷,她们一个个都是躲着我的眼神,啊~我明白了,太后恐怕不是忘记了,而是害怕我昨儿个听了不同意,事到如今距离大典只有一个时辰,我即便是不从也拿他们无可奈何了! 这个太后真是卑鄙! 我气得牙痒痒:“那么王公公,我……朕冒昧问一句,马上要与朕大婚的是谁?我……朕认识吗?”后面半句纯粹是废话,我认识的男的都是咱贫民窟的小叫花子们,还有衙门里几个侍卫…… “回陛下的话,今儿个要与您大婚的是镇北侯魏大人的小儿子魏如?公子。奴才不知您与公子是否有过交集,不过今儿个并非皇夫册封大典,大婚过后魏公子乃是位居上卿,官拜正一品,入住乾禧宫,一月后移驾和沁宫。” “完了完了,朕的脑子里一片浆糊,王公公你可否替朕解释一下,何谓上卿?何谓皇夫?”我急得头昏脑胀,恨不得上前一步把这笑面虎的王公公撕烂。 “陛下说笑了,”王公公望了高寺一眼,放低了声音,“由于您是我大邺帝国第一位女皇,故而……这后宫的品阶乃是借鉴前朝的制度。陛下可能不知道,前朝并非男尊女卑,故而出过数位女帝。效仿前朝乃是太后娘娘的命令,这皇夫就相当于皇后一级,至于上卿,应是相当于贵妃的品级了。”王公公顿了一顿,“太后娘娘考虑到册封皇夫一事关系重大,须另外斟酌,今儿个就暂且先册立上卿,方为权宜之计。” 王公公说了半天我差不多明白一点儿了,两个嬷嬷过来提醒我们时辰不早了,我点了点头,她们便开始向我补充大婚事的礼仪之事。 …… 登基大典如期而至,我由于过于紧张,险些踩到裙摆,幸好有蟠桃和另外一个宫女在一旁搀着我,我才没有在文武百官面前丢脸。 我在先皇的棺椁前接受了加冕之礼,并以新皇的名义承接了玉玺。 由于我所谓“年幼”,丞相秦楚源正式受封辅政大臣,他在先帝灵柩前以邺之剑起誓,誓死效忠我大邺南宫氏,并竭力辅佐新皇什么的。而后他一袭玄色朝服,长身玉立,携文武百官奏曰:“告祭礼成,请即皇帝位。”后来我便在诸位大臣的簇拥下登上龙椅,他们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震耳欲聋――虽说如此,我也不是傻瓜,有些大臣尤其是某些将军看我的眼神总是不对劲――那是一种类似于鄙视的眼神。 他们瞧不起我。即便是他们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一口一个“圣上英明”,可他们还是瞧不起我。不过他们似乎都是对秦大人十分敬重或者敬畏,故而登基大典上还没有生什么让我太丢脸的事情。 我相信我的即位绝非太后娘娘一句话那么简单的,在此之前朝廷上一定掀起过轩然大波,因为此刻我所在的广德殿有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 之后便是所谓的大婚之礼了。广德殿的垂帘放下,表示丧礼暂停。 我在右侧的亲王席上见到了满面荣光的镇北侯魏和涛,据说他曾与先帝统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与先帝情同手足,镇北侯的名号亦是先帝御赐,也是我大邺帝国唯一一位外姓藩王。 不过其他几位亲王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尤其是我进入他们视野的时候,他们脸上那种皇族特有的鄙夷神色与之大臣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他们都是有皇室血统的男子,其中有些人还是先皇的亲弟弟――如今先皇早逝又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等到这么一天,没想到冒出来一道密旨,而后皇位这个香馍馍便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毛还没长齐的野丫头――我,给夺去了。 我苦笑不已,几乎忘记了现在是在那啥大婚之礼了,因为我压根儿没看到那个即将与我大婚的魏如?! 千呼万唤始出来,在几个太监的陪同下,那个传说中的魏如?终于现身了。只见那人一身玄色朝服(呵,怎么都是玄色朝服,这些人难道都没有点儿创意么?!),身高比我高不了多少,背也不够挺,头也不够黑,声音也不够洪亮,关键是,这人居然那么脱俗地戴个铜制面具!――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啊…… 我浑身直哆嗦,长得普通不要紧,我本就一平凡女子,无福消受美男恩。只是,看这架势,难不成他是毁过容的?要不然为何神秘兮兮地带着一个面具呢?魏如?这个名字这么唯美,若他是容貌被毁,那还真是可惜了…… 魏如?被封为上卿,仪式并不繁杂,而后他便被领入后殿了。 登基大典结束,七十二个侍卫将先帝的棺椁由东正门抬出,皇室官府倾巢而出,六十四人于灵前引幡,高举万民旗伞;接着是皇帝的卤薄仪仗队,他们举着各种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样的纸扎或绸缎制作的“烧活”,浩浩荡荡,十分威风。走在棺椁后的面是全副武装的御卫军兵勇,然后是文武百官,我拖着长长的礼服艰难地跋涉于皇亲国戚和宗室的队伍间,车轿连绵不断,但按照礼制,新皇为表孝义,不可乘辇,必须徒步而行。 苦命啊,那灼热的日光曝晒着我们,毫不留情。我口干舌燥却又不敢做出任何有违礼数之事。 “陛下是不是累了?” 一道轻柔的声音自身边响起。 我回过身,恰好对上秦楚源满是关切的眼神。 我拿袖子擦去额上的汗,干笑两声:“不打紧,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 秦楚源笑笑,好看的眉舒展开来,让人感到如沐春风:“陛下既然如此想法,那臣下也放心了。” 我点了点头,继续前行,心里却在不停地盘算着――秀贤姐,我阿樱就算是颁圣旨,也要让你嫁给这个人。 第六话 大婚一块来?(2) 劳累了一天,我迫于礼数不得不在晚间的宴会上喝了酒。其实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多酒。小时候十三娘说女孩子不可以那么贪杯的,于是即便是好酒也顶多让我尝一口罢了。而如今喝酒乃是礼仪的必由之路,我强行灌了几杯,却早已头晕脑胀不知东南西北了。 宴会结束,蟠桃她们几个搀扶我回乾禧宫也就是历来皇帝的寝宫就寝。 我迷迷糊糊地随着她们的步子往里走,却无意听到蟠桃在我耳边吃吃地笑着。左右四下无人,我奇怪地望着她:“你在笑什么?” 她的双颊飞上可疑的红晕:“啊呀呀,陛下还真是……都是大了婚的人了,说话做事还是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陛下莫要忘记了,这一个月,魏上卿可是要留宿咱们乾禧宫的。”我本来因喝酒而绯红的脸此时唰地白了,我只顾着应酬宴会,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今晚莫不是要和那个戴面具的丑男……天呐…… 蟠桃她们停在了内殿的外面,恭敬地让我进去,并说会整晚守候在此,请陛下放心。 我央求道:“你们能否陪我一起进去?……” 蟠桃与另一个宫女对视一眼,笑道:“陛下莫要再拿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说笑了,奴婢们怎能做这般有违礼数的事情?” 礼数礼数,又是礼数。自从我入了宫,什么事情没有个礼数? 我突然开始怀念起贤樱布庄,怀念起每晚十三娘秉烛做女红,怀念起每次秀贤回来给我带这样那样的新鲜玩意儿……如此想想,入宫于我而言,似乎比想象中差太多。 我不禁黯然神伤,摇了摇头,心想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大不了今晚我到外殿凑合一夜。于是伸手推开了那镂空的华丽木门。 门刚一打开,一只手忽地伸出来,一把把我拉了进去!明黄的帷幔擦过我的脸,我尚未做出反应,身后的门已经嘭地关上了。此人怎么会如此大胆,皇宫里不是处处有礼数么?哪个人竟敢在登基之夜对当今皇上如此粗鲁的?! 慌乱中我定了定神,眼前的人也在我的面前渐渐地清晰开来―― 这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不,他看上去甚至比我还小。对,我确定这个孩子比我小。 那张线条依旧柔和的面庞上有着我所见过的所有人中数一数二的精致五官,水灵灵的大眼睛,莹润的嘴唇,粉扑扑的小脸,那银色的礼袍上有着和我的龙袍异曲同工的暗花龙纹……此刻他正笑盈盈地望着我,单纯无害。 我愣住了,他与今日大婚礼上戴面具的男子分明不是一个人,难道他才是真正的魏如??如此一来,这个魏如?实在是漂亮甚多,可是……呜呼!怎么没人告诉我这个魏如?简直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难道你们都以为我有恋童癖吗?! 我僵持的面庞露出绝望的神色,眼前的孩子伸手在我面前晃了一晃,用他那夹杂着童声的声音问道:“皇帝姐姐,你怎么了?” 皇帝姐姐?!听到没,这个孩子居然一本正经地叫我皇帝姐姐!都大婚了还在这装纯地叫我皇帝姐姐!你以为你是黄蓉啊?一口一个“靖哥哥”…… 见我没反应,又对他的话不予理睬,此小孩忽地一**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呜呜……皇帝姐姐不理韶和了……韶和特地跑来见见从没见过的皇帝姐姐,姐姐居然理都不理韶和一下……呜呜……” 我瞬间呆滞了,此人的行为动作简直是与其外表太不符合了!看上去最起码是个颀长俊秀的少年啊,怎么说话动作这么白痴呢?“等一下!”我忙伸手喝止他,蹲下来一脸诚恳地问道,“方才你说……你是……南宫韶和?!” 南宫韶和用一双纯稚秀美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我,抽泣着点了点头。 原来他就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傻弟弟,昔日的太子、如今的冀南王南宫韶和。 我顿时自责之感油然而生,伸手扶他起来:“莫要再哭了,是姐姐不好,姐姐之前并没有见过你……所以……” 听我这么一说,此小孩情绪转变极快,他破涕而笑,还嚷嚷着要我陪他做游戏。 我左右打量一番,找了些替代材料,带他玩了一会儿小时候常玩的“斗百草”,实在是感到无趣,他却自顾自地咯咯直笑。 怪了,新婚之夜新郎不在,房里却是弟弟,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恐怕只有我这么“幸运”能碰上吧。我心里觉得挺好,魏如?不在,那今晚就不会那么尴尬了,如果南宫韶和这小孩赖着不走也没什么,小孩子嘛,尤其是他这种智商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哄哄也就消停了。 我一把扯掉头上又高又重的皇冕,用簪子随意地将一头青丝盘结起来,索性与南宫韶和面对面坐在地板上,宽大厚重的裙摆垫在**下面,双腿盘坐,毫无体统可言,“专心致志”地玩着无聊的斗百草。我正寻思着若是夜深了就吩咐蟠桃她们准备宵夜,门外的说话声却打破了夜晚的平静。 “诶?……奴婢见过魏上卿。”是蟠桃的声音,有些猝不及防。 “怎么屋内似乎有人?”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少年声音,不愠不火,十分悦耳。 “奴婢失职,不晓得上卿大人未曾归来。只是问了守卫说看见有人提前进去了,奴婢以为是上卿大人,方才便……便让陛下入了房……”蟠桃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我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如果没弄错,来人便是魏如?了吧?可是,这个声音与今日广德殿上那个面具男的声音实在是相去甚远。 “皇帝姐姐,该你啦!”南宫韶和提醒我道。 “哦……”我敷衍道。就在这时,乾禧宫后殿皇帝寝宫的大门,也就是我面前的这扇门,打开了。 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闪入,他周遭似乎携带者摄人的光华,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感到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细细地打量着他―― 眼前的少年不过是秀贤那般年纪,一袭白色的长衫上挥洒着几笔水墨的点缀,外罩的银纱更是添了几抹飘逸的色彩。如墨的秀铺至腰间,脑后的青丝缠绕,用一根束银簪固定,线条优美的面庞上有着精雕细琢的漂亮五官,神情倨傲,腰间的佩玉更是为整个人增添了冷傲孤绝的光彩。 我这才意识到此刻自己的动作过于粗鲁,神情受南宫韶和的感染也变得过于呆滞。我尴尬地笑笑,一手撑着地板站起身来,虽然知道这个动作很毁形象,但是情急之下我显然是慌了手脚才如此的。 魏如?那双与镇北侯肖似的凤目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神色,他的眼神在我与南宫韶和之间逡巡一番,当然这些细节只不过都是一瞬间而已。他一掀衣摆,在我面前单膝跪下,冷声道:“臣魏如?,见过陛下。姗姗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他说的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有种为人臣子的忠心,然而,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都不难听出,他的话语中饱含冷漠与不屑,他向我行礼,完全是处于礼教的约束。 “皇帝姐姐不会怪罪你的!”南宫韶和抢着说道,他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跑到魏如?身边,把魏如?扶起来,亲热地叫着“如?哥哥”,我吃惊地看着这幅兄弟图,现魏如?看南宫韶和的颜色比看我缓和多了。 这里是我的寝宫,可为什么,我有种自己是外人的感觉呢? ===================== 哇咔咔~求推荐票票~求收藏!~~ 如果亲觉得还不错,就请放入书架吧!柚子谢过!~(*^__^*)~ 第七话 皇家有书院() 我承认我是没有见过魏如?这般俊秀的少年;我也承认我看他的眼神的确有那么点儿,呃,过于赤果果。可是,你也不要一副见了我跟见着瘟神似的样子啊?长得帅了不起吗?还不是要对着我俯称臣? 魏如?显然不愿意在这个房间继续待一刻。他主动提出近些日子他在外殿歇息,还用十分巧妙的借口把南宫韶和那小屁孩送去了他娘窦淑妃也就是现在的窦太妃那儿,而后不知道招呼了蟠桃她们几句什么,便出去了。 我长吁一口气,理由如下:一,我不用再玩斗百草那个白痴游戏了;二,魏如?不是面具男,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用替身参加了大婚仪式,但至少太后娘娘为我选的这位上卿的条件还真是不错;三,魏如?很识时务,自觉主动地去了外殿,杜绝了我今晚的尴尬处境。想到这,我嘿嘿地傻笑两声,七手八脚地扯掉那几斤重的礼服,几乎是扑上那张巨大的床。这个床是正方型的,大得犹如长安城南边那家有名的浴池。小时候我与十三娘根本没钱去那种高级地方洗浴。如今我一夜之间身价疯长,入住大邺宫才现,原来宫里随便一方浴池都是比城南那个要豪华百倍的。 那晚我难得睡得极好,翌日一早醒来,却现居然已是日晒三杆了! 我惊呼一声,不是说当皇帝每天早晨都要早朝么?那我登基第一天就把早朝给翘了,岂不是给了那些本就对我不服的大臣更多弹劾我的借口? 我大叫一声“蟠桃”,以蟠桃为的几个宫女就急忙小跑进来,齐刷刷跪成一片,诚惶诚恐地问我:“陛下有何吩咐?” 我自小在平民家长大,可受不了被一帮人当成菩萨供着,便连忙让她们起来。 “我……朕问你们,朕今儿个早晨不要上早朝么?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叫朕起床呢?” “这……”几个宫女面面相觑,蟠桃顿了顿,答道:“陛下有所不知,您尚未亲政,故而太后娘娘说了,这朝堂上的事情由太后娘娘垂帘听政,以及摄政王秦大人相辅佐,故而请陛下尽管放心。” “啊……”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太后娘娘想得还挺周到的。这么说来,直到我亲政以前,我的日子都可以这么悠闲,每天早晨睡到自然醒咯?真是不错,不像以前每天天不亮就得陪十三娘打理店铺。 洗漱一番过后,高寺走了进来:“陛下,太后娘娘吩咐您准备好了之后与魏上卿一同去慈宁宫用膳。” “哦……嗯,那个,魏上卿他人呢?”我佯作无心问道。 “上卿大人一早便带了几个御卫军练剑去了,方才刚刚回来……” “皇帝姐姐!”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打断了高寺的话,我险些跌倒,满脸黑线地朝门口望去,却见南宫韶和连蹦带跳地跑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御卫军服饰的年轻人。 “冀南王大驾光临,你难道不知道要通报一声么?”高寺冷冷地朝那侍卫问道。 “回高公公的话,小王爷特别吩咐了毋需通报,故而小的只好随同他一起进来。” 我无奈地望着一脸纯真的南宫韶和,真是拿这个弟弟没办法:“算了算了,高寺,你们先退下吧。” “诺。” 南宫韶和那小破孩嚷嚷着没吃饭肚子饿,我实在是没办法就拉着他一起,叫上魏如?,他练完剑回来刚换了一身颜色素净的礼服,更是显得卓尔不凡,却只是冷冷地打量了我一眼,佯作恭敬地随我一同去了慈宁宫。其实南宫韶和虽然心智很**,可若真是论年纪,恐怕也比我与魏如?小不了多少,甚至比我还要高出半个头。尽管如此,我仍是抵抗不了其死缠烂打招数,无奈与之同行。路上按理说魏如?应该与我同乘龙辇的,可是韶和那小破孩非要“跟皇帝姐姐坐一块儿”,出乎我的意料,魏如?欣然接受乘坐亲王辇。 …… “硕和啊,昨晚休息得如何?”太后一身雍容的皂下庙服,吩咐下人们上了满桌的华宴。趁近侍试毒的空挡儿,找起了话茬儿来。 我实在是不习惯别人叫我“硕和”,故而反应有些慢:“昨晚睡得很好,有劳太后娘娘操心了。” 可是我的反应延后似乎在被太后理解的过程中出现了差错,她凌厉的目光“唰”地扫向我左手边一副悠然自得模样的魏如?。 魏如?反应极快,出乎我意料地,他轻轻握起我的左手,导致我左手骤然麻痹,但他却跟没事儿人似的,如玉的面庞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对太后道:“娘娘有所不知,昨儿个父侯找臣下交代些事情,臣下回去有些晚,却现陛下竟坐在地上,似乎身体有些不适。臣下连忙走过去试探了陛下的额头,可能是白日里酷暑的缘故,陛下有些微的热,好在臣下身上带有避暑降温的草药,当即就让陛下服下,陛下也早早睡下了。”说到此,他修长的手指与我的五指紧紧相扣,我全身的弦立即紧绷起来,“有劳娘娘关心了。”说完他“关切”地用另只手抚上我的额头,笑道:“现在已经不热了,真是托娘娘的福。” “的确是如上卿大人所言么,蟠桃?”太后抬眼望向我与魏如?身后站着的蟠桃。 “回娘娘的话,确实如此。”蟠桃细声道。 原来如此啊,昨天魏如?恐怕早已料到今日太后所要问及之事,便提前向门口的宫女们交代了……我正惊叹于魏如?乎常人的反应能力,他早已不着痕迹地挣开了我的手。 我突然想起来身边还坐着个南宫韶和,昨儿个他可是在场的,万一他突然说魏如?所言为假,那岂不是糟了?我扭头望向南宫韶和,他正专注地盯着一桌好菜,似乎对我们的谈话丝毫没有兴趣,我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哟,看来我们的韶和怕是早就饿坏了吧,”太后望着韶和笑了,“来来来,咱们莫要难为孩子了,快快开始用膳吧。” 太后话音刚落,几个宫女便端了陶瓷的不知道是杯子还是碗的东西过来,上面还有漂亮的花纹,旁边还有沁着清香的帕子。 奇怪的是太后、魏如?包括韶和在内貌似都在等着我的动作――我想起来了,记得乾禧宫的嬷嬷们告诉过我,用餐时候皇帝身为九五之尊是要第一个开始的,其他任何人若是抢在皇帝之前动筷子便是逾越了。 我嘿嘿地笑了一声,伸长脖子望了望杯子里面,是水,但是上面浮着几片花瓣,很是漂亮,香气袭人。哈!宫里的人就是不一样,饭前还特地喝水啊! 刚好我口渴难耐,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端起那诡异的陶瓷容器,几乎是一饮而尽。我咕噜咕噜地喝着,然后看了太后一眼,她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唉,你们这些宫里的女人呐,就是没有我们老百姓豪迈!怎么样,没见过女孩子这么喝水的吧?我才不要一小口一小口地抿水! 哦对了,旁边还有准备好的干净帕子,擦嘴的对吧?我拿起帕子,对着嘴唇胡乱地擦了一番,把唇上的胭脂擦得干干净净。我笑呵呵地把脏帕子递给身后的蟠桃,却无意中瞥见魏如?姣好的面上鄙夷的轻笑一闪而过,有什么不对吗?不就是喝水吗? “陛下……”蟠桃畏畏缩缩地开口了,“其实……那水……” “蟠桃!”太后忽地冷声打断蟠桃的话,“陛下难道不懂吗?来人呐,吩咐下去,今儿个起,用膳前依照陛下的做法,先饮泉水。” “诺。” 我仍旧是一脸茫然,南宫韶和咯咯地傻笑着说:“皇帝姐姐真是有个性!这样真好!”说完学着我的样子端起瓷碗,一饮而尽。 多年以后当饭前喝水已经成为宫中皇族们不成文的规矩时,我无意中才从仪礼司的掌事那儿得知,那日早晨之前,皇室的规矩是,用膳之前是须得用清晨最新鲜的山泉泡的花瓣水洗手的,而那盈满清香的帕子,正是用来擦手的。 =================================== 哇咔咔~关于更新:柚子七月份正在为了下个月的pk而努力努力码字,所以七月这剩下的半个月是两天一更,有些慢哈~不过从八月份开始就会每日更新了,还会加更,希望亲多多支持啊! 求推荐,求收藏~~o(n_n)o~ 第八话 皇家有书院(2) “如?,”太后娘娘放下手中的银筷,一边拿宫女递上来的丝帕擦手,一边望着魏如?笑道,“镇北侯素来与先帝不分彼此,你如今亦是入了我南宫氏的门,那以后哀家便这么称呼你好了。”看到魏如?微笑着颔,太后继续说道,“哀家听乾禧宫的奴才们说,你昨儿个刚从清河书院赶回来?” 魏如?极为优雅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笑道:“不瞒您说,正如太后娘娘所言。臣下昨日刚得知消息,就向先生请了三日的休假,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如今宫里的事情平息了,那臣下后日方可回清河了。” “哦?”太后娘娘凌厉地双目中闪过一丝不满,却又极快地散去了,“虽说读书乃是人生大事,不过皇家子弟皆不是如那些布衣平民一般图个功名,你与陛下大婚刚过,有那么急着要回清河书院么?倒不如留在宫里,多陪陪陛下呢。想必硕和也是这么想的吧?” 听太后这么一说,正在喝粥的我险些噎着,扭捏道:“哪里……硕和……并没有勉强上卿的意思……”这话听着怎么就觉着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弃妇? 我恍然觉得身边的温度陡然降低了,扭头瞥了魏如?一眼,他面上的表情却不见有一丝变化,只是云淡风清道:“太后所言极是,那臣下就多歇几日。” “呵呵呵……”太后突然笑起来,吓得我差点喷饭,这老太婆怎么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 “其实,此事哀家与摄政王大人早有打算,那今日就正式通知你二位吧。”太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硕和,你初来宫里,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如果想早日亲政,造福百姓,自然是要习得很多学识方可。念在你在民间长大,年纪又尚小,哀家决定送你去清河书院学习一阵子。而这段时间,朝堂上的事情自有哀家与摄政王大人亲自处理。等先生说你合格了,你方可立即回宫,加冕亲政。届时你长大了,哀家与秦大人心中也有了合适的皇夫人选,册立皇夫一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不知硕和意下如何?” 等等……“太后的意思,是让我去魏如……去魏上卿读书的地方学习?” 读书?!我不要!我素来不擅长舞文弄墨,这么一来,岂不是强人所难? “陛下明白就好。”太后改了口,满意地笑笑,“陛下这么一说,也就是赞成哀家的提议了?” 你这是提议吗?!我难道有自主选择的空间么?! 我望了魏如?一眼,他只是事不关己地笑着。我暗骂一声,面上微笑道:“一切按太后娘娘的意思来办便是。” “那好,陛下且准备准备,女扮男装,化名南宫樱,自诩为先帝的远房亲戚,就随着如?所在的编制学习好了。这样一来,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问如?,生活上也好相互照应。” 什么?女扮男装?! “太后娘娘……您这是……”说话的不是我,因为我已经处于石化状态,而是身旁的魏如?。 我不能认同、不可认同、难以认同!我身为女子,怎可以男装示人,若是被人揭穿,岂不是有辱…… “怎么,如?有何高见?”太后仿佛没有看到我面上惊诧的表情,悠闲地抿了口五子茶。 “臣下以为,陛下身为女子,若是与那些男子同吃同宿,若是生什么不妥当的事情,臣下委实难以向太后娘娘交代。太后娘娘应当知晓,清河书院设有女子部,皆是皇族的名门闺秀,陛下若是同她们一起学习……” “学习女红刺绣是么?”太后打断魏如?的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至于陛下的安危,有如?在,哀家还有什么好担忧的。怎么说,你也是他新婚的丈夫不是么……” “……”魏如?顿了一顿,绝美的容颜再次恢复了平日里的柔和线条,“娘娘所言极是。臣明白了,臣定当竭尽所能,还请娘娘放心。” “啪”,我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蟠桃连忙给我递上新的,吩咐别人下去将那脏筷子清洗了。 …… 一顿有史以来最痛苦的早膳终于结束了,我誓以后尽量避免与那老太婆一同用膳,长此以往我定会精神崩溃的。南宫韶和顺便回了自己的府邸,而回乾禧宫的路上我与魏如?虽同乘龙辇,却皆噤若寒蝉,无话可说。 我暗自思忖着,男装入学之事仍旧没有理清思绪,又突然想起方才太后提及的册立皇夫一事。我满面愁容地瞥了一眼魏如?,他正悠闲地望着窗外的景致。想到我与他之间这怪异地婚事,我不禁疑问,难道太后的意思是,我以后还要“娶”别人?! 绝望的感觉油然而生。小的时候十三娘就教育我和秀贤说,身为女子便要淑德贤良,夫为妻纲,切不可做出有辱家门之事。况且自古以来一女不可侍二夫,如若太后不顾祖训而要我另立皇夫或是新添宠侍,那我情何以堪?! 我胡乱地甩了甩头,想哪儿去了?!眼下之事,应是随魏如?去那个什么清河书院读书才是吧?! 说到清河书院,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菩提巷的汪秀才提及过。当时汪秀才一脸得意地说,他以前某个上元节在清河书院的某教书先生那里参加过某晚宴,据说那儿可豪华、可戒备森严了。虽是同在长安城,却位于僻静的郊外,我这般凡夫俗子更是没得机会一饱眼福。 回到乾禧宫,我仔细地询问了高寺关于清河书院的事情。 高寺说,清河书院不同于普通的书院,更不同于市井里的私塾,它是皇家唯一一座钦点书院。清河书院每年从国库里就能得到一笔极为丰厚的饷银,其创建者是奉大邺开国皇帝邺高祖的圣旨而创办的,说来亦是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能在清河书院读书的一般说来皆是皇族子弟,极少数非皇室成员乃是受国家重臣的举荐方可进入读书的。 由于皇室成员一般有世袭的侯爵之位或是身份地位显赫,故而几乎没人会参加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当然,书院自有它的规矩,虽然不乏纨绔之徒,大多数弟子都是勤勉好学的。原本书院不收女弟子,然而时间久了,那些未出阁的皇家小姐们老是闷在家里亦是憋得厉害,故而自邺文帝起,书院设立了女子部,其讲学与生活与其他部门的划分是相当明显的,尤其是讲学的内容多为女红刺绣以及女诫、修养等等。 太后不乏为目光长远之人,我这才明白,如果真的想要学到东西,那就须得同那些个男子们一起骑马射箭,高谈政治军事,方可习得治国大略。身为一国之君,就注定不可与一般女子那样生活,难怪她要我女扮男装,化名入学。这个强势干练的女人,我心中对她稍稍改观了些。 三日后,清晨。乾禧宫。 “想不到陛下扮作男装,亦是个潇洒率性的少年呢!”蟠桃在一旁拍手叫好。 我望着铜镜里那个俨然一副暴户模样的假少年,心头不禁苦笑:蟠桃这妮子真是越来越会拍马屁了。即便我身着不管是做工还是质地皆是上乘的衣物,我那一副苦孩子出身的气质还是出卖了我。若是秀贤,恐怕不会像我这样吧。她永远都是比我有气质,比我吸引眼球,只可惜,如今这到皇家书院读书的绝好机会,竟是被我捡着了。 “朕让你的准备的折扇呢?”我问蟠桃。 “在这儿呢!”蟠桃从狭长的木匣子里掏出一把制作精良的折扇递与我手上,我哆嗦着甩了半天终于像别的富家子弟一般把折扇给甩了开来。 看到蟠桃那强忍着不笑的样子,我又恼又窘,嗔怒道:“你想笑就笑便是!何必难为自己!……还有,出去通知魏上卿,说朕准备就绪,出吧。” 第九话 清河樱芬芳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谋略部甲组教学斋前部正唾沫横飞高谈阔论的老先生终于感觉到他的右侧有两个人影出现。他以极为缓慢地动作转过头来,目光投向站在我前方的那个修长的身影,魏如?。 我内敛地低着头,因为我感到整个斋内几十双眼睛正越过魏如?而打量着我。 魏如?略整衣衫,拱手道:“弟子魏如?姗姗来迟,还望先生海涵。” 胡子花白的老先生抖了抖宽大轻柔的袖子,一脸讨好道:“哪里哪里,魏上卿如今已是陛下身边的重臣,能继续来听老夫的讲说,已是老夫的荣幸,快快就座……”说到这,斋内唏嘘声四起,有轻蔑的,有好奇的,也有艳羡的。说着这老眼昏花的老东西似乎意识到了我的存在,继续笑道,“莫非您身后这位清秀的小公子便是太后娘娘向老夫举荐的……呃……”老先生一手捋着胡须,“据说是先帝的远房亲戚,南宫樱公子,是吗?” 我点了点头:“阿樱见过先生。” “嗯……”先生拿手中的芭蕉扇粗略地往下面一指,“你就坐到如?……你就坐到魏上卿前面的位子吧。” “谢过先生。” 由于旅途劳累,我步履有些蹒跚地在众人的瞩目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胡乱地把几本之前魏如?说要用到的书掏出来,随便翻了翻,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好在我右方的座位是空的,这给了我一个喘息的角落。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老先生继续着他那些我几乎听不懂的讲说,春日早已过去,我却昏昏欲睡。 “你,叫阿樱?”左手边一个深邃而沉稳的声音及时地将我从太虚幻境中拉出。我蓦然回,明媚的阳光穿过窗外层层叠叠的树叶,在木制的窗棂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荡漾,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把王羲之亲笔题字的折扇,挡住了扇子后面的峨冠博带,我神情一阵恍惚,压低声音,颇具涵养地笑道:“是的,兄台可以这么称呼我。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哈~我叫孔春,阿樱贤弟,你这名字女气得很,我听着倒是稀奇。”说完“哗啦”一声收起折扇,一张布满青春痘的猪腰子脸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的面前;那反射着油亮光泽的髻上极为山寨地镶了一颗不知是真是假的红宝石;胸前的衣襟上绣着莫名的诡异花纹,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他咧着大嘴,稀疏的两颗门牙之间还夹了片在唾液的作用下业已萎蔫的韭菜叶――刹那间,阳光躲到云彩后面去了,光影没了,微风停了,王羲之的“真迹”成赝品了,我也清醒了。 我狭促地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想想身后魏如?的模样,再想想面前这位孔春同志,心里不禁嗟叹道,同是在清河书院读书的人,外貌的差距咋这么大呢?看来老天的确是不公平的。 整堂课我都在被动地听孔春同学喋喋不休唾沫横飞地描述着他的价值理念以及对于他自己那详尽的介绍。比如,他其实是洛河王妃弟弟的表姐的长子,比如自从他来了清河书院就有很多女子部的贵族小姐接二连三地向他示好然而他却高洁孤傲不予理睬等等。当然,其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对于此人,我虽表面上唯唯诺诺,但心底却是嗤之以鼻的。――有这么在人前不切实际地褒扬自己的么? 多年后我回想到在清河书院那浑浑噩噩的一阵子,不禁叹惋,其实孔春的确给我的少年时期增添了不少揶揄之乐事。然而初来清河出于地理位置上的相近而造成的与他的偶然交集,加之我与魏如?这般阳春白雪的人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导致我毫不保留地被他人归入与孔春一样的山寨贵族行列了。 初次坐在这般清静有意蕴的教学斋内,我环视四周,他们皆身着与我身上相同的白色汉服,外罩蓝色纱织外套,而孔春的那套,我后来才知道他是挥了想象力做了些许改造。除了孔春同学,一个个看上去皆是饱读诗书的儒雅之士,却又不乏皇族的贵气。据说这是邺文帝亲自设计的清河书院院服,我身上的这件乃是太后吩咐别人替我量身定做的。可为什么我穿着就这么一副暴户的模样呢?唉,这可能就是环境所决定的人的气质吧。 可能是我的格调与他们相去甚远,清河书院谋略部由于我的到来而流言四起,当天我随着魏如?回校舍的路上便听到别人议论,说什么如?公子这般纯净高雅之人为何会与那个什么樱的家伙那般熟悉呢?肯定是那个什么樱的故意缠着他罢了。还有人说什么那个南宫樱看上去没有半点咱们南宫氏的豪迈潇洒,像个女人一样扭扭捏捏。 人生地不熟的,我只好装作没有听见,乖乖地拖着行李,低着头,跟在魏如?身后直奔校舍。 驻足于一座连绵的豪华楼社前,我不禁长大了嘴巴。 皇家书院不愧是皇家书院呐,这里雕梁画栋,假山泉水,飞石流瀑,绿树成荫,连校舍都堪比宫殿的架势了。 魏如?停下脚步,回低声道:“陛下住在桃园甲组戊字舍,就在臣的隔壁,如果找不到就直接随臣走便可。”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温度。 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既然我已经来清河了,你就莫要称呼我陛下了,万一被别人听到……,所以就像别人一样叫我阿樱吧。还有你也不要自称臣了,我听着别扭得慌,呵呵……”看他微微点了头,我继续问道,“这里是每人单独一间校舍吧?”我幻想着一人独享一间豪华校舍,不用像以前那样与别人挤一间狭小的屋子,也不用像在皇宫里那般在一大帮宫女太监的监视下生活了。 然而魏如?的一句话却打破了我对于校舍所有的美好幻想:“不是。两人一间。” “啥?……”我愣住了,“那……你方才说你就住在我的隔壁……意思就是……与我同住一间校舍的,不是你咯?!” 魏如?一双清澈的凤目闪烁一下,仿佛我是个对他有不良企图的恶狼一般,他似有好笑地说:“自然不是我。” 我脑袋一瞬间两个大,我好像太依赖魏如?了,人家兴许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儿呢。从他一直恭敬地称呼我为“陛下”就能看出他刻意地与我保持距离,当然至于个中缘由我就不做深究了,可能是我气质不佳他瞧不上,也可能是他早就心有所属,与我大婚乃是出于父亲的逼迫…… 哎哎哎,想哪儿去了,我甩了甩头,笑道:“两个人,那也好,有个伴儿,呵呵。”说完只见他冷漠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身向校舍的入口走去,而我依旧紧随其后。 =========================================== 如果亲觉得还不错,请收藏此文~~柚子鞠躬~ 第十话 纨绔如斯夫 行至校舍入口,正要迈步,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猝不及防地撑在门框上,挡住了我与魏如?的去路。 “如?公子,哦不不不,该是魏上卿大人了,几日不见,你面色红润了不少啊,看来那女皇帝的功夫比咱们想象的要厉害的多嘛~”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杂乱的哄笑。 这句突如其来的讥讽之言让我一个女子羞得面色绯红。我压下心头的怒气,抬头望向出言不逊者。出我意料地,来人约有六七个,为的,也就是挡住我们去路的是人群中唯一没有身着院服的。他身材高挑,容貌气质皆与魏如?不分伯仲,一身朱色的缎面深衣更是衬得他卓尔不凡,入鬓长眉下一双鹰一般桀骜魅邪的眸子散出蔑视的光芒,柔软的斜分刘海细密地铺陈在白皙的额前,撑在门框上的手细长而有力,拇指上佩戴一枚紫玉扳指。他微微抬眉,以挑衅的姿态睥睨着魏如?。 魏如?精致的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怎么,如?回来,还有劳尚兮兄台特地出来远迎?如?还真有些过意不去。如果尚兮兄台没有什么事的话,还请让我们过去。”魏如?说话的时候语不算快,但话语中的隐忍与胁迫之意却是极为分明的。 被魏如?称为“尚兮”的高挑少年显然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双目流露出不悦的神色,上前一步,逼近魏如?,恶狠狠地说:“姓魏的,你竟敢用这样的口气跟爷说话?!你有什么好嚣张的?你那蛮夷子的爹不过是个战场上的粗野之人,仗着跟惠帝有几分交情混了个藩王罢了,想不到他儿子居然在爷面前嚣张成这个样子!哈,”他转身望向自己身后的一群跟班,讥讽道,“这男人不过是女皇帝的一个男妃罢了,还敢在我冯尚兮面前臭屁,你们说好笑不好笑?”说完又是一阵刺耳的哄笑。 我怒了,这个叫冯尚兮的人句句都是对魏如?的羞辱,连同他的父亲镇北侯也一并给骂了,真的是有点过分了。我望了身旁的魏如?一眼,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目已经浮上了一丝罕有的怒意,我替他抱不平,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步上前,抬手一把揪起那个冯尚兮的衣襟,魏如?见状轻喝道:“南宫樱!莫要……”我根本不予理睬,昂起头艰难地凑近那个冯尚兮,压低声音道:“你可别欺人太甚了!我不知道魏如?哪里得罪你了,可就凭你刚才那一番话,你就太过分了!” 冯尚兮显然是第一次有效地意识到我的存在。 他谨慎地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莫名地打量了一番,而后一脸嫌恶地拿折扇轻而易举地打掉我放在他前襟的手,固执地掸了掸衣服上方才被我揪过的地方,不悦道:“哪儿来的乡巴佬矮个子,弄脏了爷的衣服你赔得起么?!” 这个人,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我倒吸一口气,欲反唇相讥,不料生来非伶牙俐齿之辈,且面对冯尚兮后面一帮人的虎视眈眈我更是张口结舌了。可能是我的确没有什么存在感,冯尚兮继续将矛头指向魏如?,他脸上浮上那轻佻的笑容,讥讽道:“想不到如?公子成了身份地位显赫的魏上卿之后,交往的品味却大大降低,”他特地在“魏上卿”三个字上加了重音,斜睨了我一眼道,“竟和这般层次的人同流合污了。哦,你方才叫他什么来着?……南宫樱是不是?哈哈哈哈……瞧这名字,不阴不阳的,准是市井上的乡巴佬巴结上了皇室的贵人了才能来我们清河读书的吧?” 冯尚兮旁边一个长脸尖下巴的男子接着对冯尚兮一脸讨好地笑道:“爷,据说那新来的女皇帝以前也是个平民,我看哪,这小子指不定就是巴结上她了才能来清河的。” “桂三,你说的有理,也不知道姑妈是怎么想的,居然让那个丫头当了皇帝,说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冯尚兮依旧是口无遮拦,“这天底下还有让娘们儿当皇帝的道理,难不成就由她把我们这些堂堂男子汉都当马骑,当球踩着玩?” 面对这帮人的污言秽语,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望了一眼魏如?,他的眼神表明他生气了,他似乎不想事情就这么解决,我正要开口说些难听的话,这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冯尚兮一帮人的身后传来:“晌午时分大伙儿都休息了,你们还在这吵吵嚷嚷的做什么?” 冯尚兮一行人转身,我才看见说话的原来是一个约莫不惑之年的男子,他身着襦衣,头戴冠帽,手持一把羽毛扇,我暗自思忖道,他莫不是刻意效仿那三国的诸葛军师? “如?见过莫堂主。”魏如?拱手道。 原来他就是莫堂主?方才听魏如?说,整个校舍的大小事情都是由堂主统筹的。 那冯尚兮对他也有几分敬重,他竟不情愿地道了句:“尚兮有礼了。” “罢了罢了,”莫堂主慢悠悠地挥了两下羽毛扇,云淡风清道,“午休时间马上到了,你们快快各自回自己的校舍,莫要在这堵着了。” “既然堂主都这么说了,”冯尚兮扫了魏如?一眼,冷哼一声,“那咱们回去吧。”说完带着身后六七个弟兄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校舍的大门。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见莫堂主正望着我。我尴尬地笑笑,他却一副了然的样子道:“你便是太后娘娘举荐的那位南宫少爷吧?” “嗯,在下南宫樱,见过莫堂主。堂主以后叫我阿樱便是。”我学着魏如?的样子拱手行了个礼。 “好好好,”他笑笑,吩咐身边两个杂役将我的行李带走安置好,望了望我身旁的魏如?道,“如?是我们书院难得的优秀人才,阿樱既然与他是旧识,又是好友,那自然也是谦谦君子。” “先生过讲了……”我心里郁闷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与魏如?那般高层次的人是好友了? 几句寒暄过后,我与魏如?朝楼上的桃园走去。镂空花纹的红木双扇门前,挂着一方镶着华边的木牌,曰“桃园甲组丁字”,这便是魏如?的校舍了。 “方才那冯尚兮不好惹,陛……你以后尽量莫要与他多?嗦便是。你快回去早早做些整理罢,下午还要去琴斋上课。”魏如?面无表情地交代着,仿佛在例行公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进去了。” “那个……”我其实想问问那个冯尚兮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嚣张跋扈,然而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其实,我跟魏如?好像没有这么熟吧? “嗯?”他尽量温和地应着,停下了步子回头望着我。然而我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勉强,其实他一直都是很排斥跟我在一块儿的不是么?我们终究不是一类人。 “没……算了……不打扰你了,我告辞了。”我说完就以龟往隔壁的房间挪去,直到听见魏如?轻柔的关门声。我转过身来,自顾自地小声嘀咕道:“那个冯尚兮那么嚣张,怎么你魏如?也拿他没办法么?” 本来只当是自言自语,然而身后不出两尺的距离却响起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那冯尚兮本就是纨绔子弟,兄台又何必多做担忧?” =================================== 我汗⊙?⊙b,7月更新可能有点慢,1~2天才一更,收藏居然掉了两个。暴走滴娃啊,柚子现在是在为以后存稿啊,8月起每日必更,求收藏+推荐!~群抱~~ 第十一话 漏网之游鱼 我转身的动作有些慢,可能是有点难以抑制的倦怠之意吧。 只是眼前的少年却着实让我眼前一亮。隔壁戊字舍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少年修长的身子斜倚在门边,千篇一律的院服穿在他身上就仿佛量身定做一般,他腰带的系法很别致,引出的莹润佩玉在走道上并不算太亮的光线下散着别样幽然的光泽。视线停留在那张陌生的脸上,如果不是他高我一头的身高以及那眉宇间摄人的魄力,我可能会以为只有女子才会有这般秀美的容貌吧。他看上去比方才的冯尚兮稍显年少,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扬,竟给那张精致的脸平添了一分媚气,绝美的容颜本就雌雄难辨,让我有意无意地想起秀贤来。 “呃……”我定了定神,“不知这位兄台何出此言?” 他微笑着站直了身子,慵懒地招了招手示意我进去,我确定这该是我的房间没错,难道与我同宿一舍的便是眼前这个少年?可是按说同宿的应是谋略部甲组的才对啊,可是今儿个上午我好像没有在教学斋看到这个人吧?……我渐渐地开始确定没有看到这个人,因为他的外形实在是太突出了。 他伸手关上了我身后的门,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懒洋洋地朝一边红木的案几走去,我瞧他端起紫砂壶,原来是要给我沏茶啊。既然如此,那他是戊字舍的另一位同仁无疑了。 我呵呵地笑着:“兄台你作何这么客气……”我嘴上推辞着,双手却不自觉地朝他倒好的那杯茶伸过去。出人意料地,他竟然悠然地端起茶,自顾自地呷了一口,徒留我一双“纤纤玉手”傻瓜一样悬在半空中,只好又尴尬地缩了回来。 他好像没有现我方才的窘态,安然地坐在我一旁的藤椅上,抿一口茶,继续说道:“你既是刚来,那我也不瞒你。那冯尚兮是西洋部丙组的领导人,清河书院的人都知道,这西洋部丙组皆是不学无术之士。准确地说,山主为了不让其他弟子受那些人的影响,而特地将纨绔之徒皆编至西洋部丙组,亦是便于统一管理。虽说如此,冯尚兮的父亲乃是当朝太后娘娘的亲兄长,也就是肃国公。他们冯家的势力遍及整个朝野,据说太后的幼弟也在朝廷上当官,一路平步青云,如今已经升至户部书令史了。” “啊……原来他是太后的侄子……难怪方才他提及‘姑妈’……”我恍然大悟,却现眼前的少年正一手执杯,一手慵懒地搭在藤椅的扶手上,略带笑意地看着我。 我这才想起我到现在都没有做自我介绍:“……冒昧了,在下南宫樱,不知兄台尊姓大名?说不定你我还有亲缘关系……” 他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放下茶杯,笑道:“在下苏幕焉,出身平民,与皇族无半点瓜葛。” “哦?那为何在清河……啊,”我恍然大悟,“你一定是学富五车而后受到朝中官员举荐的吧!看来幕焉兄台乃是万里挑一的贤才了!”我此话不无拍马屁的成分,不过我考虑更多的乃是与同舍舍友处好关系的问题,毕竟来日方长…… “哪里算得上是贤才,只不过是运道不错,受人知遇之恩罢了。”他云淡风轻地说着,一面站起身来走向窗边,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幕焉兄过谦了……不过,你是谋略部甲组的么?” “自然如南宫贤弟一致。” “这么说今儿个上午幕焉兄没有去教学斋听讲咯?”想到上午我右手边那个空位,我了然笑道,“可以请假的?” “请假自然是可以,不过南宫贤弟可能不知道,我是很少去教学斋的。那些先生们所言乃是讲给你们这些皇族子弟听的,不是很适合我,故而我白日里不如在校舍歇着,方可养精蓄锐。” 这个人怎么老是刻意拉开自己与皇室的距离?我越觉得他是个怪人,笑道:“原来如此……幕焉兄如果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阿樱便可。” 微风鼓起窗前苏绣织成的帷幔,轻柔地扫过他的面庞。苏幕焉一手撑着窗棂,回媚然一笑,不愠不火道:“好,阿樱。” 多年以后,初次邂逅的这个画面仿佛定格在我的脑海里一般,久久地难以挥去。 那一年,是景和元年,十六岁的苏幕焉带着一分慵懒,一分另类,一分恰到好处的媚然,悄然与我的生活有了交集。只是那时候的我,依旧包裹着一分初年的纯真与无知,不曾想到,这个总是在我的面前强调其平民出身的少年,多年后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也不曾料想,他那脱世俗的微笑背后,掩盖了怎样显赫的身世之谜…… …… 下午要去琴斋,那苏幕焉竟出人意料地表示要同去。我正纳闷,他笑道:“丝竹可以修身养性,何乐而不为?”我觉着他说得有理,便和他一道过去,半途还遇上了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追上来的孔春,他笑呵呵地夹在我与苏幕焉中间,满脸青春痘激动得通红,还叽里呱啦地叙述着他今儿个晌午如何如何机智地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把先生布置的课业全都完成了云云。苏幕焉但笑不语,我点头称是。 “幕焉兄,待会儿你可要帮衬着我点儿,我以前连琴长啥样都不知道呢!”我嘿嘿地挠挠后脑勺,却现苏幕焉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他笑道:“南宫宗室怎么会没有琴?” “呃……”我暗骂一声,“那个……家父自幼尚武,对这些儒雅的东西不感兴趣,所以家里自然只有兵器一类了……” “阿樱!”孔春抢过我的话头,“你求幕焉有何用?他一年能来上几次课?倒还不如求求你面前这位翩翩公子……”他说着洋洋得意地打开那把伪王羲之折扇,一脸怡然自得。 我连连称是,心说古人云人不可貌相,孔春虽其貌不扬,但说不定在音律方面有过人的造诣呢? 我们仨来得有些晚,同窗已经大约在琴斋聚齐了,许是时辰未到,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抬眼望去,宽敞的琴斋内齐刷刷地摆了约莫三十余架古琴,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孔春赶在我与苏幕焉之前挤了进去,极为热情地像广大人民群众招手,大家也都是随意地瞥了他一眼,依旧如斯,冷场现象极为明显。可惜孔春同志似乎不以为然,他兴冲冲地招手示意我们进去,可我心里却没个底,这弹琴,可是我从未涉及过的方面啊。出乎我意料地,当我迈进琴斋的刹那,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在我的身上,那一张张仅在上午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孔,如今皆显露出惊诧之色。就连正与一位不知名的儒雅公子说笑的魏如?的表情也怔了怔,只是绝美的容颜瞬间便恢复了以往平静的神色。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担心有什么污渍,可是明明没有啊,那方才那些人的眼神,就仿佛我是什么异类一般…… 当我继续往里走时,我才现,我错了。他们的目光并没有随我而动,而是停留在我身后那位据说是教学斋的稀客的,苏幕焉身上。 我面露窘态,转身望了一眼苏幕焉,他正倚在琴斋的门口,双臂慵懒地抱于身前,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意,双眸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似乎没有进来的意思。正当我诧异为何他人对他的到来如此震惊之时,坐在前排一个高胖男子碎步走到苏幕焉身边,一脸谄媚地讨好道:“庞佳不知道今儿个公子大驾光临,稍有怠慢,公子快请进,快请进……” 话音刚落,几乎是同一时间,琴斋里七八个气质不凡的贵族少爷纷纷起身,有的为他专门擦拭一把好琴,有的特地沏了茶端到苏幕焉手上,皆是口口声声地叫着“公子”,苏幕焉接过茶盏,凤目流转一笑:“这还差不多。”而后便将手上崭新的琴谱扔给身边几个下手,精神抖擞地走到我与孔春身边,俯下身,拍了拍孔春的肩膀,笑道:“孔兄是不是迫不及待了?还不快为幕焉奏一曲广陵散?” “公子竟然称呼那小子‘孔兄’……” “也太抬举那小子了……” 同窗中唏嘘一片,似乎颇为惊诧方才苏幕焉对孔春的称呼,然而唯有孔春一人没有意识到他的特殊待遇,他拂袖在一架古琴面前坐下,诚恳与质朴如痘痘一般堆积在他酱紫色的圆脸上,他呵呵地冲我们笑着:“好咧!” 我下意识地朝魏如?那边望去,他面色安然,没有如那些人一般表现出讨好苏幕焉的神色,却亦没有为他人的行为表现出诧异,想来他已是见怪不怪了。 这个苏幕焉,我不禁叹道,看来,他是西洋部丙组的漏网之鱼啊。 ================================ 今日起,每日更新~~o(n_n)o~ 第十二话 流水觅知音 孔春的手指形似萝卜,不细也不长。但不可否认,这曲广陵散弹得甚好,比百花楼的头牌花魁花青青弹得还好。潺潺如流水般的韵律自那十根粗壮的手指下流出,抑扬顿挫间,萧杀之意直逼我的耳膜,仿佛回到了某个快意江湖的年代,一柄韶光宝剑,一支紫玉洞箫,劫富济贫,走遍天下,舍我其谁也……呃,好像有点扯远了…… 总之,我终于认识到孔春的无尽内涵了,他那严肃已极的面部表情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就连密集的痘痘也静默了,最后一个音符急转直下,拇指一拨,扣人心弦…… 一曲终了,我难以抑制内心的崇拜之情,连连拍手道:“好!孔兄弹得太棒了!举世无双啊举世无双!……” 诶?怎么周围这么安静啊?我环顾四周,现大家一个个都满脸黑线地看着我,我就纳闷了,你们一个个难道就没有被孔春这绝佳的琴艺所折服?抑或是难道我的欣赏水平跟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好!孔兄弹得好!”出人意料地,苏幕焉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他“啪啪”地鼓掌,我不解地看着他,可他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别人的反应,依旧是带着他的招牌坏笑,拍手叫好。 就当苏幕焉的赞扬刚收尾的时候,大家的态度生了极为戏剧性的变化,他们仿佛从苏幕焉那里而非孔春那儿领悟到了方才那广陵散的妙处,整个琴斋里掀起了不绝于耳的赞扬之声。 “好!弹得好!” “太棒了!孔兄好厉害!” …… 这帮人的作为在我看来实在是……唯有魏如?与他身边的儒雅公子对视一眼,嘴角浮上了不以为然的轻蔑笑意。 “原来大家这么早都到了,看来姬某人来迟了。” 我闻声回,站在门口的竟是一位长须美髯的中年男子,一身飘逸出尘的鸽灰色长衫上画有水墨的竹叶,乌黑的秀中竟夹杂着几缕显眼的银白色,不仅没有显得他老态龙钟,反而更添了几分神采。 “见过姬先生……”我跟着大家纷纷行礼,看来这位便是咱们的琴艺先生了,果然很有艺术气息,整个人充满了写意派的水墨风格,含秀于笔墨之内,让我的眼睛为之一亮,不知道衣服上的竹子是不是自己画上去的…… 他悠远飘逸的目光先是在苏幕焉身上稍作停留,双眉微蹙,仿佛在传递着我看不懂的腹语,而后他矍铄的目光望向了我,轻笑道:“你便是太后娘娘特地交代的南宫樱了吧?” 我点头称是,心说那老太婆还真挺周到,难不成整个清河书院与我有交集的老师她都一一交代了? 姬先生仿佛没有看到我的走神,他继续笑曰:“你刚刚来此,我亦不知你学习的进度。这样吧,今儿个你不妨演奏于我听一番,我出四个曲目,皆是不同级别,你四挑一,抑或是用同等级的曲目代替亦可。不过这四曲皆是名曲,樱乃皇族子弟,当了如指掌。” “可是先生我……”我大惊,何谓不同等级?我根本是全然不会,摸都没摸过,怎么弹? 姬先生没有在意我的反应,他双目微阖,怡然道:“以下四:汉宫秋月,高山流水,寒鸦戏水,诸宫调.思凡。樱请选。” 啥?这四中的寒鸦戏水倒是听戏班子的姐姐们弹过,可是我根本不会啊? 不管了,豁出去了。我咽了口口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本正经地坐到方才孔春演奏的琴架前,伸出双手悬于琴弦上方,微微蹙眉呈思考状,眼神却时不时地瞟瞟孔春――虽然这个人喜欢放大话而且做事总是不切实际,但他方才的一曲广陵散却充分地说明了其琴艺的高。我猛睁双目向他传递着求助的信号,然而他的反应却让我的心哪,拔凉拔凉滴啊――那厮真到上战场的时候就面露难色了,他不仅躲着我的眼神而且惭愧地低着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姬先生,看来阿樱有些紧张,不妨让学生带他一起吧。”苏幕焉难得摆出认真的表情。他的声音此刻在我听来犹如天籁,简直是雪中送炭,好在姬先生微微颔,表示应允。 苏幕焉走到我身后,俯下身子,双手各自握住我的手,我有些猝不及防,却听见他在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阿樱放心。”就这样,我坐着,他站着,我的手随着他的修长白皙的手在冰凉的琴弦上游走,轻拢慢捻间,一曲洋洋洒洒的高山流水便一气呵成。 那一刻,我离他很近,仿佛感到他的尖下巴即将贴到我的脖颈间一般。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苏合香,萦绕在我的鼻尖。身为女子,我多少有些羞赧,我甚至怀疑自己的脸是不是已经红了。如果被同窗们瞧见,他们会不会有些微词呢?我暗自告诉自己,苏幕焉自然以为我是男子,故而动作间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如果我连这点都承受不了,那还怎么与他做舍友呢?莫不是要学业尚未完成就因怕露馅而赶回宫?!如果太后那老太婆以此为由迟迟不让我亲政……那我何时才能颁布诏书将秀贤许配给秦楚源呢…… 我分了神,却陡然觉一曲已是终了。 周遭的人们神情有些呆滞,不一定是因为音乐过于美妙,更多的原因我认为可能是出于他们对苏幕焉的折服。果然,赞美之声四起。 我心中暗喜,原来,原来我的手竟然还能演奏出这般美妙的音乐!虽然……呃,虽然是借助别人的力量,然而一种满足感却在心头满眼,我感激地望了苏幕焉一眼。他狡黠地一笑,转身看向姬先生:“学生与阿樱一同完成了高山流水,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姬先生哈哈地笑了:“好好好,幕焉呐,我从来都是拿你没有办法,你虽然从未有听过我姬某人的课,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不再为难阿樱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阿樱呐,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吧。” 我站起来,不情愿地鞠了个躬,嘟囔道:“阿樱谢过先生了。” 座位在那一脸平静的魏如?旁边,我暗自懊悔方才演奏的时候怎么没注意一下他的表情,唉,真是的,疏忽疏忽。我走过去,他翻开琴谱,并未看我,状似自言道:“如?失职了,竟不知你不会弹琴。”他说得很轻,我却一个字一个字的听得很是清晰。我愕然道:“你是在……和我说话么?”他微微侧目:“自然是和你说话。” 我石化片刻,早就应该明白此人的行为举止也是比较诡异的,稳定情绪道:“不打紧,方才多亏了幕焉兄的及时相助……” 魏如?忽然扭过头来看着我,微微俯身,我注意到他莹润的指甲此时正缓缓地滑过流光琴弦,出尖锐的响声。他完全无视,影子投落在我身上,他用其他人根本听不见的音量,一脸严肃道:“陛下方才的行为实在是有些不妥。臣以为,陛下终究是女子,来此读书本是太后的懿旨,臣虽觉得不赞成,却亦无力反对。然而臣希望陛下明白,如若生什么有悖仪礼之事,臣无法向太后娘娘交代。还望陛下莫要为难臣下。” 魏如?素来不是惜字如金的人,他言语不乏恭敬却趋于犀利,这一点自打我认识他的那天起就深刻地明白了。与这个人似乎没什么有趣的话题可以讨论,这也是我们身为名存实亡的“夫妻”没有共同语言的集中表现之一。然而这次他却是第一次严正地指出我的不妥,我心下凛然,觉得他的话虽刺耳,却不无道理。 于是我默默地点点头,仿佛对待一个兄长般以细如蚊蚋的声音道:“我,我明白了,以后,以后会注意的。” 他换了个姿势站直了身子,仿佛觉得我的话有些好笑。他用正常的音量似笑非笑道:“这么说,会折煞我的。” 第十三话 莫名皮肉伤 “孔春同学,你给我站住!”下课前,我觉孔春收拾琴谱的度竟出奇得快,于是我算好时间在他跑出琴斋的顺价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孔春同学的身高并不可观,充其量不过高我一两寸,与苏幕焉他们比起来当真是逊色多了。 “呵呵……阿、阿樱……”他窘迫地回眸一笑,满脸的痘痘无处遁形。 衣领被我揪得变形,我恶劣道:“啊什么啊,你之前不是说,什么‘倒还不如求求你面前这位翩翩公子……’,敢问公子你为何关键之时没有出手相助呢?难道这就是你我,咳,一见如故的手足之情么?” 孔春面露惭愧之色:“那个……我其实……” “哼!” “啊,阿樱,好阿樱,阿樱贤弟,你可莫要跟我斗气啊!”孔春露出焦急的神色,“其实……唉,其实我跟你直说了吧阿樱,我、我其实只会那么一曲子……” “啥?”我愕然。 “其实……你也知道的,我素来说话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夸张,所以……呵呵,大家都知道我只会那么曲子的……哎,哎阿樱你怎么了,怎么要晕倒的样子,哎阿樱你没事吧……” “算了……”我一手扶额一手冲他摆了摆,“我心中嵇康的完美形象已经被你摧毁殆尽了……” …… 我忍痛面对着那张痘痘脸吃了晚饭,而后径直往校舍走去。孔春同学依旧阴魂不散地跟着我,我这才领悟到原来孔春同学平日里是没有什么好朋友的,难得遇到我这么个跟他有共同之处的“乡巴佬”,便粘着我不放了。我念在他认罪态度诚恳,只好与他一同回校舍。 食斋距离校舍路途很可观,要走很长一阵子,而且还要绕很大的一圈儿,设计为了美观导致很不实用,也很不合理。我正抱怨着,孔春却告诉我食斋与校舍之间有一片茂密的翠竹林,穿过竹林便是通往校舍大门的草地了,他英明地建议咱们可以抄小路。 准确地说,孔春每回都是抄小路的。 我大喜,欣然接受。 可惜不料想昨儿个夜里下了场雨,竹林的地面有些湿漉漉的泥淖,我和孔春走得比较慢,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把鞋子弄脏了。 “你说书院也真是的,这大夏天的,也不订做漆木屐给咱们。这布履不能沾泥不能沾水的,又不见得凉快,阿樱你说是不是?”孔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我前面,还一面回头跟我讲话。 “其实,咱脚上的布履已是精品中的精品了……你还要漆木屐,难不成在这儿还想过家里的日子?”我笑道,“我小时候家里穷的那会儿啊,连布履都穿不上呢,自个儿用手编草履来着。那可凉快了,你要不试试看?” “你家里穷的那会儿?!”孔春停下步子,看着我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怪物,“你家里怎么可能缺吃穿?拜托,你若是缺银子,手一伸,皇帝岂不是派人亲自把银子送到你家?”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马上改口道:“你听错了,我方才说的是一个伺候我的小丫鬟跟我说的,呵呵,我也纳闷呢,我也没见过别人穿草履的……” “哦……”孔春老实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唉,这种蹩脚的谎言恐怕只能诳诳孔春这样单纯的孩子了,若是遇到别人,恐怕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吧。 就在这时,岔路另一端的??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嘘……”我叫住孔春,“你可听见那边有什么声音了?可是这林子里的动物?” “瞎说!这竹林子这般单薄,哪儿来的动物?一定是同我们一样抄小路的。”孔春不以为然,继续往前。 “得得得,你说得对。”我随他继续向前走,“……等等,这声音好像就在前面嘛……”孔春听我这么一说,停下步子仔细听了听,随即表示赞成。我凑过去,顺出双手拨开面前层层叠叠的竹叶,一幅略带香艳的画面直冲我们的视网膜―― 一个身着女子院服的贵族小姐和一个未着院服的少年正在这翠绿的竹林与不绝的鸟鸣声中深情地拥吻,唇与齿的厮磨,舌与舌的温存挑逗…… 我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孔春的眼睛:“小孩子非礼勿视。” “喂喂喂!……阿樱你……”孔春显然表示十分抗议,他大叫着挪开我的手,却意料之中地打破了面前人美好的二人世界。 那少年不紧不慢地推开面前的富家小姐,那小姐仿佛知道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一般,竟娇羞地躲到那少年的身后。少年颇不屑地转过身,冷声道:“谁在那儿?” 我抬眼望去,那修长的身材,鹰一般犀利的双眸,如墨的青丝,这,这不就是那个整天都不屑穿院服的那个霸道的冯尚兮么?! 我和孔春缓缓地站起身来,孔春支吾着,我讪讪地笑道:“我与友人抄近路经过此地,不料刚好撞见你们……打扰了呵呵……”我一面说着一面揪起孔春宽大的袖子,低声道:“走了啦笨蛋……” “慢着!!”果不其然,那冯尚兮不是那么好惹的,他懒洋洋地抬起那小姐的小巴,轻浮道,“你先回去吧,我下次再去找你。”而后转过身对我们说,“你们俩,站住。想走?没那么容易。” 我与孔春连连道歉,冯尚兮仿佛根本没有听进去。那富家小姐仿佛不想走,扭扭捏捏地黏在他身边。冯尚兮不耐烦了,顺手推开那女的:“你以为你是谁啊?爷我给你点儿颜色你就开染坊了?还不快滚?” 那女子委屈的很,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楚楚可怜地望着冯尚兮,用细如蚊蚋的声音唤道:“尚兮君……”可惜那冯尚兮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径直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我心里唾弃道,呸,**女人的纨绔子弟,沾花惹草的花心大萝卜,浪费国家粮食的不学无术之士…… “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冷戾的声音自上方传来,那冯尚兮正阴冷地俯视着我,我尚未回答,他目光片刻闪烁,忽而了然道,“哈,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跟魏如?那臭小子在一起的那个……那个什么……” “南宫樱,阿樱。”孔春居然在一旁接了冯尚兮这恶魔的下半句。 我猛地瞪了孔春一眼,他知道自己失言了,缩了缩脖子,不再多嘴。 “对,南宫樱……你方才看见什么了?”他状似认真地问我,我打量四周确定对方的战斗力只有他一个人,桂三等人都不在,于是我干笑道:“什么都没看见啊,呵呵……不知冯公子能不能让我们回去了?” “回去?好啊。”他竟然不在乎地笑笑,就在我放松警惕的一刹那,他忽地抓住我的左胳膊,用力一拉,咔嚓一声,我大脑一阵恍惚,只听见孔春在一旁大叫:“阿樱!――” 我痛得跌坐在地上,低头望了望自己那苦命的胳膊,现方才冯尚兮那混蛋一个小动作,我的左胳膊就已经呈单摆状――脱臼了…… 冯尚兮冷漠地睨着我,冷声道:“这先是你们擅自侵扰本爷的惩罚。其次,你回去转告你那好兄弟魏如?,就说,那件事情一日不解决,本爷就会让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为他而受到伤害。”他转身瞥了一眼满脸惊骇的孔春,“……下次,可就不一定是这南宫樱了,也不会是脱臼这么小儿科的事情了……哈哈哈……”说完,他冷笑着往前走去,缎面靴轻踏在熙熙攘攘的竹叶上,仿佛什么也不曾生,徒留下一脸痛苦的我坐在满是泥淖的地上,和一旁不知所措的孔春同学…… ========================================================= 话说今儿个上午的日食实在是很赞呐~据说是18xx~23xx年最长的一次呢~大伙儿都看了吧? 对了,如果觉得可以,别忘了收藏本文哦~o(n_n)o 第十四话 你我的交易 “啊!……轻一点轻一点……痛啊……嘶……” “忍一忍就好了。这伤不打紧的。” “不是……你能不能……动作干脆一点啊……” “阿樱莫不是在怀疑我的医术?” “我哪敢怀疑您呐幕焉兄,……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不要动作这么懒散,这样会、这样会增加我痛苦的时间……” “嗯,好了,已经复位了。”苏幕焉笑眯眯地站起身来,仿佛完成了一件不错的作品,我暗骂一声,这人真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走到自己的案几边,从柜子里拿出几个大大小小的瓷瓶子,而后开始给我配药。 我心想此人果然不简单呐,且不说方才那绝佳的琴艺非凡人可敌,这医术、药理亦是样样精通,看来那么多人服他是可想而知的了。 我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胳膊,把袖子放下来,恭敬道:“多谢幕焉兄多次出手相助。那个……我觉得你琴技极好,你看我不曾习琴,如今恐怕是跟不上姬先生的进度。不如,平日里你就抽抽时间教教我吧?” 以苏幕焉的为人,这点小要求应该不过分吧。我正等着他应允,没想到他一面摆弄着各式各样的药膏,一面答道:“这个……恐怕不行。” “为、为什么?”我诧异道,大家好歹也是舍友么不是? 他回头,精致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不瞒阿樱,幕焉我,只会高山流水这么一曲子。” 啥?开嘛玩笑? “这……孔春不是……”我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今儿下午苏幕焉那在众人面前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样子,他只会一曲子?难不成跟那孔春一个德行?这清河书院的人,怎么尽喜欢做些表面工作?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的确不曾习琴。那高山流水是师傅喜欢的曲子,他闲暇时候教我的。可我自己,本就是懒散之人,又哪儿来的时间去研究那些东西。”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而后皱起秀丽的眉,一手撑着削尖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的瓶瓶罐罐,自言自语道,“糟了,这味药的配方我记不清了……是九曾花草,还是透骨花来着?……” 喂,拜托,你医术不是很厉害么? 我满脸黑线地看着他,只见他嘀咕了一声,卷起飘逸的袖子,把两瓶粉末倒在钵里,笑道:“既然记不清,那就两味药都加便是。” 天……看来我是高估你了…… 苏幕焉将配好的膏药递过来,我极为配合地卷起袖子,动作麻利地伸出胳膊,等着他给我上药,他嘴角抽搐了下,将膏药塞给我,而后懒洋洋地往藤椅上一坐,笑道:“你们皇室的人就是生来养尊处优,难不成还要我伺候你上药么?自己动手。” “呃……”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有那么点不合理,姑且自个儿认真地抹起药来,却瞥见苏幕焉一双凤目正笑盈盈地望着我。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少年啊真是的。我不屑地“嘁”了一声,却听见他问:“你这堂堂男儿身,怎么像女孩子家一般柔弱无骨?亏你还出身武学世家。那冯尚兮伤了你你也无力抵抗么?真是小女儿姿态……不过孔春那小子果真是没什么好指望的……” “喂,你!”我双颊热,仿佛被人揭穿了什么秘密一般,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才小女儿姿态!” 苏幕焉满脸错愕,哭笑不得:“我?” “哼!”我一面将凉冰冰的膏药涂在胳膊上,一面冲他嚷嚷道,“说的就是你,哪有男孩子眉眼像你这么好看的,哼,你不说话就没人怀疑你不是女孩子!” 这回换他不说话了。 我转身一想,诶,不对,我这是在夸他呢,还是在骂他呢? 我装作正专注涂药的样子来掩饰心中的尴尬,偷偷望他一眼,现他面上挂着一丝得意的笑。这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笃笃的叩门声。 “幕焉兄,您瞧我胳膊上有伤的,您坐的离门又近,就劳烦您去开下门好吧?”我心平气和道。 “好啊。”苏幕焉起身开门,我继续涂药。 “原来是魏公子,不嫌弃的话就进来喝口茶吧?”听到苏幕焉的这句话我立马集中精神,魏公子?是魏如?吗? “不了,我是来找南宫樱的,她在否?”果然是魏如?,我放下袖子,巴巴地跑过去,魏如?一看到我便说:“借一步说话。” “哦。”我回头看了苏幕焉一眼,他却好似没有接收到,嘴角带着其惯性笑容,优哉游哉地回舍了。 我随着魏如?去了隔壁校舍,却看见了平日里与魏如?时常在一起的那位儒雅公子。相貌平平,但气度不凡。 “这是我的舍友,庞绍庞公子。”魏如?例行公事地向我介绍着。我与庞绍拱手寒暄几句,那庞绍便借口说有要事,先出去了。魏如?这才关上门,开始沏茶。 “免了免了。”我有些快节奏地走过去,也顾不上礼节,“你都听说了?” 魏如?优雅地点点头,面无表情。 “可是那孔春告诉你的?” 魏如?再次点头:“你们一回来他就紧着赶过来把事情跟我说了。” 唉,这个孔春,真是嘴里藏不住事儿。他若是足够八卦,把冯尚兮那臭东西跟女人在竹林子卿卿我我的事儿弄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那冯尚兮岂不是要怪罪在我的头上? “那……冯尚兮要我传的话也不用我传了,那我走了?走了哦?”我说完颓废地转身欲出门。 “陛下且慢。”魏如?叫住我,我转身,却见他一掀衣摆在我面前单膝跪下,“让陛下受此等皮肉之苦,实乃臣之过。待他日重返大邺宫,还请陛下降罪。” “你这是做什么?”我上前欲扶他起来,不料匆忙间拉动了左臂的筋骨,我吃痛地叫出声来,魏如?连忙起身扶我:“陛下可还好?要不要去医馆看郎中?” “不用了不用看了,一点小伤,已经上了药了。”我看着魏如?深邃的双目,不禁莞尔道,“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吧……你我年纪相仿,又是同窗,以后真的莫要再‘陛下陛下’地称呼我了。你明明知道我出身布衣,从小没少吃过苦,不是那些个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磕磕绊绊的已是习惯……倒是你,我学识浅薄,这些日子你若不嫌弃,就多教教我书本上的知识,也好早日回宫,毕竟……没有哪个皇帝老是把大小事情堆给太后还有摄政王的……还有……”我低下头,“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够左右的,所以并非我本人的意思,你、你若是不乐意,也莫要怪罪于我。等我年长亲政了,自然会还你自由身……”这番话其实在我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了。我即便是傻瓜也能看出来魏如?对这番婚事有诸多不满,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这会子一股脑儿说出来,仿佛吐干净了咽喉里堵了许久的一口痰,彻彻底底地能够自由呼吸了。 魏如?显然没有意识到我会这么说。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的眼睛,良久,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仿佛绽放出往日的光彩,他直起身子,敛起面上的惊慌之色,恢复一片淡然道:“你说的极是。我明白了,这段日子里我一定竭力辅佐你,让你早日亲政。” 我与魏如?的交易,就此正式达成。那阻隔在我们之间的帷幔,也在三言两语间,似乎透明了起来。 我从魏如?的房间出来,脚步却出奇沉重。 忽然好怀念和秀贤在一起的日子。秀贤姐姐,你一定过得越来越好了吧,你那么聪明,那么漂亮,你可知道,你妹妹我,如今好似在跌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你可知道,我原本儿戏的东西,忽而变得真实了? 第十五话 汝何门何派() 风景如画,八水绕长安。 秦岭脚下,渭水之滨,东有潼关之固,西有散关之险。 夏日里的长安总是免不了一场场滂沱的大雨,清河书院那一间间雕梁画栋的斋舍,也在一场又一场的雨水中冲刷出了别样的清新与秀美。 我撑着硕大的油纸伞,臂弯里夹着一本《大学》一本《中庸》,身后跟着怀里揣着两壶水的孔春,灵活地躲着脚下大大小小的水坑,巴巴地往教学斋跑去。早晨起的有些晚,若不是孔春及时跑来叫我,我许是又要迟到了。 我离开校舍的时候,苏幕焉依旧在屏风的那边睡得安逸,他翘了一次又一次的课,哪天来了兴致,又会喜滋滋地在全组同窗们的友好注目礼与部分同学的周到服务下轻描淡写地听上那么一课。不过他来的那么几次书就带错了好几回,可怜那人高马大的庞佳一脸殷勤地把自个儿那皱巴巴的布满注释的《大学》供奉给苏幕焉。苏幕焉那厮倒是毫不客气地欣然接受了。 恍惚中我感觉到有人在踢我的脚,我不悦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脸继续睡觉。直到我感到作用在脚上的力越来越频繁,耳边好像还有人远远地叫我的名字,我这才不耐烦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孔春那张焦急的痘痘脸。我这才意识到我又在裴老先生的课上睡着了。 脸下垫着的《中庸》已经湿了一大片,我不好意思地擦擦嘴,却听见裴老先生那烟杆子抽多了的哑嗓子不紧不慢道:“南宫樱,这个问题,老夫已经抛砖引玉,汝不妨谈谈汝之高见?” “呃……?”我缓缓地站起来,隐约感觉到由于坐了良久,下裳已经被汗湿了些许,不知道从外面能不能看出来……可千万不能被后面的魏如?给看到了,否则就太丢脸了。 我焦急地求助于孔春,用口型比划道:“先生问些什么?” 孔春摇摇头,耸耸肩,指指魏如?,然后就什么都没说了。 这可恶的孔春,果然无法指望他半点! 可怜本应坐我右边的苏幕焉那厮此时恐怕睡意正酣呢。孔春的意思是……难不成让我求助于魏如??拜托人家坐我后面我怎么问他? 见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依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裴老一手抚着胡须,睁着迷离浑浊的双眼,问道:“南宫樱莫不是不知道老夫方才让尔等探讨的问题?” 我嘿嘿地装傻,算是默认了。 “很好。”裴老伸手示意我坐下,继续说道,“没有听也无妨。汝今儿个回去把《离骚》抄上十遍,明日晨交与老夫便是。” 《离骚》?那是什么?!长不长?! 我绝望地叹息一声,坐回位子上,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裴老的课决不再睡觉……就算睡,也要收敛一些、隐蔽一些,否则难不成以后任凭那老头子一会儿让我抄离骚一会儿让我抄离忧吗? 孔春告诉我《离骚》不长,行句皆浅显易懂,一时半会儿方可搞定,毋需多做担忧。对于孔春的话,我将信将疑,毕竟有前车之鉴,此人的话不可全信的。午间我因此食量大跌,早早地便撇下包着一嘴萝卜的孔春独自一人回了校舍。 “外头雨停了么?”这是我回到桃园甲组戊字舍苏幕焉同学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嗯,还没呢。”我说着把之前他吩咐我给他带的一包荷叶酥扔过去,苏幕焉一把接了个满怀,望了窗外一眼,笑道:“看来今儿个下午的户外武技课是去不成了。” “你在这瞎操什么心呐,反正你又不去。”我一面说着一面把踩上泥的步履换下来,“倒是我,今儿个下午恐是没个清闲了。” “武技课我不一定不去的。……不过你说你今儿个下午没清闲,此话怎讲?”他秀气地吃了一小口荷叶酥,略带笑意,媚眼如丝地看着我。 我全身一个哆嗦,忽地想起来,小跑到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一脸诚恳道:“《离骚》长否?” 他不假思索地答道:“从某种意义上讲,不长。” 我大喜,从自己桌子上抽出一张宣纸递给他:“那麻烦幕焉兄写一份底稿给我,如何?”我说着站起身来拱手道,“阿樱在此谢过了。” 他将剩下大半块荷叶酥放在一边,拿帕子慢悠悠地擦去手指上的油渍,望着我一本正经道:“阿樱莫不是被裴老头子罚抄《离骚》?” 聪明!聪明!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我连连顿:“你是如何知道的?” “那老头子素来喜欢罚上课睡觉的学生抄书,上回我手下……上回我有个朋友便是被那厮罚抄三十遍《古诗十九》。不过这《离骚》可是比《古诗十九》长的多了……” 原来如此,我嘿嘿地笑着示意他写下来,准备磨墨,苏幕焉见状叹息道:“我帮你无妨,只是……我可记不全《离骚》,顶多能背下一部分罢了。” 诶?你不是聪明么?你不是天才么?你若不是天才干嘛长一副天才的样子呢?! 亏得我还千辛万苦地给你带荷叶酥回来!你可知道整个食斋里有多少人在排队等着打荷叶酥么?天知道这清河书院的人都怎么了,一个个都那么喜欢荷叶酥的?就连不在同一食斋的女子部的几个皇家小姐们都不辞劳苦地跑来打荷叶酥……若不是孔春跟烧锅炉的胖大哥混得熟,我才有机会插队的,否则还不知道要排队排到猴年马月呢! 我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去求魏如?才弄了一份完整的《离骚》过来。 我这才知道周遭的人中学识修养最高的非魏如?莫属; 我这才知道魏如?的一手好字堪比书法大师; 我这才知道《离骚》根本不像孔春说得那么短,还真挺长; 我这才知道《离骚》压根就是吾辈从字面上理解不来的…… 天杀的裴老头子啊,我哪儿得罪你了,要我这么在阴雨连绵的日子里秉烛抄书,我捏着毛笔的手都捏出汗来了,那字是越写越丑,越写越像甲骨文…… “哟,阿樱你瞧,外面的雨停了。” 亏得苏幕焉的提醒,我才现雨果然停了,天边出现了淡得可怜的小彩虹,这意味着我下午须得参加那劳什子武技课,意味着我今晚可能真的要秉烛夜抄文了…… 说到武技课,与其他课不同,全校的男子是可以根据个人喜好任意选课的。以我们策略部甲组为例,由于我来得迟,所以我姑且跟着苏幕焉、孔春选了剑术课。而人高马大的庞佳选的就是拳术课,至于魏如?,好像是蹴鞠还是马球吧?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换上米色的剑术服,从孔春那儿顺了把手感还不错的剑,于未时和苏幕焉还有孔春一道去了习剑园,远远地就听见习剑园里面吵个不停,正纳闷呢,怎么会这么吵? 然而当我迈入习剑园的时候,视野里多出了一个十分扎眼的人物,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第十六话 汝何门何派(2) 不错,那个在人群中不论是样貌、身高还是衣着都十分惹眼的便是前日里把我可怜的左胳膊弄脱臼的冯尚兮。 我扭头,咬牙切齿地望着孔春,质问道:“你为何不告诉我,那冯尚兮也在这个班呢,嗯?!” 孔春嘿嘿地挠着脑袋:“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没想起来么呵呵……” 我白了他一眼,却瞥见冯尚兮旁边的桂三对冯尚兮耳语几句,果然那冯尚兮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咱们这儿来了。那傲慢轻佻的眼神再熟悉不过,想必他们那群人已经知道上次的事情了吧。我咬着下唇,准备承受他们的冷嘲热讽,然而出乎我意料地,没有一个人多说一句话,就连平日里在那群人脸上肆意的纨绔表情也不见了。 怪了。这群人难不成长进了? 只见那冯尚兮魅邪一笑,竟抬步朝我们这个方向走来,原本三三两两说笑的其他陌生的面孔此时也将目光投注在冯尚兮身上,徐步游走。这、这个人,他有何企图?莫不是又要把跟魏如?的私愤泄到可怜的我身上? 我尚在疑惑中,却见那冯尚兮眼神瞟都没瞟我一下,因为他的目光是平行的,与我根本不在同一水平面上。只见他笑着走过来,一把揽住苏幕焉的肩头,如久别重逢的兄弟一般笑道:“幕焉,久时未见,你也不主动来找我,怎么,如今竟和魏如?那群狐朋狗友一同出现,倒是吓了尚兮一跳啊!”说着与苏幕焉二人并肩往回走,苏幕焉倒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一般。看他俩的架势,只怕比我与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要熟络多了。桂三等人也都点头哈腰地等着他们。倒是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苏幕焉的背影片刻,而后一脸茫然地看着孔春,孔春诧异地回视着我:“怎么了阿樱,作何这样看着我?”而后用手摸了摸自己那张坎坷的脸,满面愁云道,“可是痘痘又起来了几个?” “没没没,”我连连违心地摆手,压低声音道,“我说孔春啊,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苏幕焉与那人那么熟悉呢?” “因为这是书院的人都知道的啊,有什么好奇怪的?”孔春道。 书院的人都知道? 这样看来苏幕焉与冯尚兮的确是关系不一般了。可奇怪的是,初次向我介绍冯尚兮的身家背景的人,不恰恰是苏幕焉么?况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他描述冯尚兮的语言,绝大多数应该是一种负面的态度吧。就连他当时的表情我都记得,那种他独有的漫不经心的神色里却掩饰不了一种轻蔑的态度,对,轻蔑。 这就怪了,冯尚兮与魏如?水火不容,而苏幕焉与魏如?之间的不算多的交流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如果苏幕焉和冯尚兮是一伙儿的,那魏如?与他为何从不互相干涉呢? 我突然有种莫名的紧张感。想起那次在竹林子,冯尚兮要我转告魏如?的话中,有句什么“如果那件事情不解决……”,这么说来冯尚兮与魏如?之间铁定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而且此事并没得到一个交代。可魏如?对此,对他与冯尚兮之间的纠葛,向来只字未提。至少在我面前是如此。太后派他与我联姻,又安排我跟他一起读书,实际上稍微往深处一想便知那老太婆实际上是派魏如?来监视我的无疑。可是魏如?本人的确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所以他同意了与我的合作。可是,他究竟是站在老太婆那边的,还是站在自己的立场的呢?总之他不是站在我的立场这一点我很明白,只是,他会不会把我的想法与老太婆通气儿呢? 看来魏如?根本不能完全信任。可是与魏如?想比,那苏幕焉简直就像个谜一般,我虽是与他同舍,却对于他知之甚少,更是不能信任。相比之下,我既然与魏如?有约在先,那就应该在一定范围内还是可以信任他的。 “阿樱,想什么呢?还不快练练剑,马上师傅要过来了。这周测试呢!”孔春拿剑鞘在我面前挥了挥,我这才回过神儿来,不禁在心底叹道,这孔春辗转在他们几个中间这么久居然毫无伤,唉,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身在清河书院却有一种在大邺宫的那种压抑与紧张感了。想到我还有七遍《离骚》没有抄我就头皮麻。不管了,今儿个剑术课我要好好泄泄!剑,不简单么?我虽然没有学过剑,但这跟我小时候舞着玩的棍棒应该没啥大区别吧?测试?测试就测试,怕个啥? “啪啪!”剑鞘敲击在石板上的声音让习剑园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个彪形大汉,不,彪形瘦汉,不对,总之很瘦但骨架子很大的虎背熊腰老男穿着一身亮黑色的绸缎对襟衫手持一柄优质宝剑进了园子。 “额说孩儿们呐,今儿个要测试,啊,额已经事先提醒过你们了,啊。时间够充足了,啊,那咱们就废话少说,开始啵?”此人一张口就是地道的关中口音,好似贤樱布庄外头五十米的阿强包子铺那阿强说话的调调。 我今儿个倒是浑身是胆,就算我没学过,可在街市上混,不会几下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难不成都像秀贤那样修身养性?哼,书院里教的东西,不过是文人骚客闲暇时刻用来打时间的花拳绣腿,哪儿有半点实际效果?莫说那冯尚兮,倘若他不是趁我不备,我们俩正面交手,他还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听孔春说师傅姓许,是弘光初年威武镖局总镖头许如长的二儿子。但这个二儿子比他的哥哥自幼聪慧许多,武艺出众人。后来许如长身患重疾,有意将镖局传给二儿子继承。可按照门族规矩,理应是由长子嫡承的,正当许如长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二儿子主动提出放弃继承权,愿闯荡江湖,自己干出一番事业。 果然,他的二儿子不负众望,短短三年内便成为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许头帮帮主,威震四海。而他的大哥默默经营着威武镖局,一直处于稳定状态,没有什么展。可是中途有一次复杂的变故,这变故孔春却是三言两语说不清了,总之威武镖局一夜之间被满门抄家,所有的壮丁被配大漠,许家衰落。 而身为帮主的许二,据说朝廷并不敢动他,而他却在一次蹊跷的比武后,隐退江湖,在清河书院教书,从此不问世事。朝廷也并未再追究下去。 当然,那位在朝廷里颁布这样那样诏书的,便是我那不曾谋面的父亲,邺惠帝。 多年后,当初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今已是年近半百,弘光年间的事情也已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如今,我却成了这个人的学生。我远远地看着他那张布满沧桑的脸,心想,这个男人背后经历了多少世事的变化,如今的他,竟然如此安然地在此教书……我正连连感慨,一声咋呼在我前方炸开―― “喂喂喂,那个小子,还在那呆瓜一样望着额干啥捏?还不快准备准备?!” 第十七话 汝何门何派(3) “诶?”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师傅是、说我么?” “不说你说谁捏?!你当额傻子啊!还不快站好!”他恶狠狠地冲我吼道。此人真是奇怪,他难道不知道我是太后举荐的人么?对我这样的态度,岂不是摆明了跟太后过不去? 我转身看到同学们都站成了两排,那冯尚兮还在漫不经心地与苏幕焉说说笑笑,完全不把许师傅放在眼里。孔春极为热情地向我招手,我走过去,被动地站在冯尚兮后面(可恶孔春那弱智东西还真是有才,帮我挑了这么个好位置)。好在冯尚兮个子很高,把我挡得严严实实,我成功躲过了许师傅那凶恶的目光。 整个习剑园都安静了下来,唯有啾啾的鸟叫还在我们耳边不曾散去。 许师傅一手握着剑,一手拿着名册走下来,挨个打量着我们。他走到冯尚兮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目光冷戾地望着一脸轻佻的冯尚兮,冷声道:“尚兮,几日不见,精神气好了不少啊。”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人莫名其妙,我以为以冯尚兮的脾气应该会当场不给他面子的,没想大那冯尚兮冷笑一声:“劳烦许师傅挂念了。”而后倨傲地与许师傅对视。这俩人火焰不低啊,看来他们又有矛盾? “不知肃国公大人近日如何?尚兮回去滴时候莫要忘了替额问候问候肃国公大人。”许师傅似乎话中有话,怎么好好地说起客套话来了。 “尚兮明白了。家父身子好得很,许师傅莫要牵挂。”冯尚兮倒是出乎我意料地没有爆粗口。 许师傅点点头,吩咐我们与以往相同,随机两人一组,按顺序进行比试,当场评定成绩。 我正琢磨着跟孔春一组(因为他看上去比较弱),没想到许师傅当场决定就按照现在各自站的顺序分组,前后两人一组。而孔春站在我的右手边,也就是说――我跟冯冯冯尚兮一组?! 刚还在思忖着如果我与冯尚兮单挑他不一定打得过我呢,现在倒真的要跟他单挑了,不会吧……孔春站在苏幕焉后面的,他俩一组倒是轻车熟路,毕竟平日里相处很久了。可这个冯尚兮……拜托,我胳膊的伤好还没多久呢! 许师傅让我们各组准备准备,比划比划,然后按编制的顺序来。话音刚落孔春就开始猴跳了,其美名曰“热身运动”。 冯尚兮好像是第二次意识到我的存在,之前不知道被他忽视过多少回了。他一手把玩着那上好的剑,一面高傲地望着我:“是你?!你以前在这个班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心想此人真是笨的可以,连我这么,呃,在清河这么沸沸扬扬的人你都不知道。我冷笑着说:“我前些日子刚入的清河,你不会不知道吧?” “爷我为什么要知道你的那些事儿?”他嘲讽地笑笑,线条优美的双眉微微上挑,“你的胳膊好得还真是挺快,这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不如这样吧,让爷我先试试你有几成的功夫……”话语间冯尚兮已经拔剑出鞘,寒光向我袭来,我猝不及防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心想此人果然是卑鄙无耻,好趁人之危、目光短浅、盲目自大…… 突然,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冯尚兮拿着剑的手腕,剑锋停留在我下颌前方一寸处,我心如擂鼓。 手的主人竟是一脸慵懒的苏幕焉。 “尚兮,”他状似无心道,“你这样的剑法,不是摆明了要伤他么?” 冯尚兮难以置信地望着苏幕焉,将长剑送入剑鞘:“怎么,幕焉为何阻拦我?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小子是那魏……” “哪里的话,”苏幕焉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冯尚兮,依旧是微笑着,“他是我新来的舍友,南宫樱。” “什么?”冯尚兮看看我,又看看苏幕焉,“你的舍友?这么说来你现在不是一个人独享甲组戊字舍了?荒唐!简直是荒唐!那姓莫的不想好了,竟然敢让这么个乡巴佬跟你挤一间……” 可恶,我给这个人留下的印象难道只是乡巴佬就没别的了吗? 姓莫的?难道他指得是掌管校舍事务的莫堂主? “尚兮干嘛动这么大的火啊。”苏幕焉轻描淡写道,“校舍宽敞得很,多个人也无妨。况且……”苏幕焉媚眼如丝地看了我一眼,仿佛在传达一种有效信息,但又很快收回了目光,其度之快,让我这个反应迟钝之人短时间无法领悟,“阿樱与我相处甚是愉快,我倒是要感激莫堂主让我有幸结识了阿樱这个小兄弟……” 我嘿嘿地笑着,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心想这苏幕焉有这么看好我么,我平日里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哦?”冯尚兮仿佛在竭力尝试着以一种全新的眼光审视我,那双犀利魅邪的眸子在我的身上肆意地游走,该看的地方看,不该看的地方也看,那种**裸的眼神立马让我联想当初他在林子里与那个皇族小姐热吻……哦不不,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思想不纯洁了…… 我心生鄙夷之意,脱口而出道:“看什么看,你这轻浮的汉子!”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原本吵吵闹闹的习剑园刹那间因为我这么石破天惊逗秋雨的话而骤然安静下来,人们纷纷以一种看到怪物的眼神望向我,让我无处遁形。唉,我这说话不经大脑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啊…… 冯尚兮怔了怔,用一种近乎荒谬的眼神睨着我,一脸嫌恶道:“‘轻浮的汉子’?哈,想不到你这乡巴佬门道还挺多,长得如此弱质就算了,说话也跟个娘们似的。不要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有那种嗜好!”看吧,冯尚兮的本性又暴露无遗了。 “什、什么嗜好?”我警惕地望着他。 他鄙夷地笑着,却没有继续搭理我的意思,而是一本正经地拉过苏幕焉,低声道:“你看这样吧,我今儿个下午亲自去找姓莫的,让他把这小子从你校舍调出去,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苏幕焉笑道:“尚兮,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误会阿樱了……” 苏幕焉的话尚未说完,许师傅便嚷嚷道该轮到我与冯尚兮了。 我带着佩剑,狠狠地瞪了冯尚兮一眼,走上场地的中央。 第十八话 此处有玄机 “可以开始了?”我弱弱地问许师傅,他不耐烦地点点头。 于是我和冯尚兮同时踏出右脚,与肩齐平,按照礼仪,我与他的右手本要击掌一下,不过那冯尚兮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顾虑,于是击掌只是一带而过,度快得我都怀疑是不是有碰到他的手。 “我们点到为止。”我尽量使自己声音听上去比较有气势。 他不无嘲讽地笑笑:“好啊。不过你不会是在等着我让你三招吧?还不快出招?” “哦哦……”我一本正经地用手握住剑柄,屏住呼吸,目光如炬,剑穗上的坠玉在我的面前轻轻地摇摆。 我用力向外一拔,咦,怎么没反应? 不会这么巧吧……我死死地握住剑柄,虎口抵着剑格,向外一拔,还是没反应! 方才处于防御状态的冯尚兮见状换了个轻松的姿势站着,一脸嘲笑地望着我。 “你等等啊……”我信誓旦旦地说着,可是那剑的确是拔不出来。我无语地看着孔春,这家伙未必也太不可信了,他明白了我的窘态,把自己手上的剑扔给我,我稳稳地接住。 “接招吧冯尚兮!!――”我怒吼一声,把上次受伤之辱以及方才窘态毕露之辱外加冯尚兮此人多日来对我等的冷嘲热讽全都化为手上的力量,剑锋陡然一转,势如破竹。 冯尚兮轻嗤一声:“白痴,连剑都不会拿。”而后长剑拔鞘而出,寒光四射,周围唏嘘声四起。我脑袋热,管它那么多呢,我双手紧握剑柄,向下用力一劈,却被冯尚兮的长剑挡得稳稳的,向前半寸已是不行。 “可恶……”我咬紧牙关,步步相逼,一时间与冯尚兮之间相隔不过半尺。他冷戾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满是寒意。 我貌似挥得还不错啊!哼,穷人家的孩子果然是身手比较矫健。我仿佛听到四周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不是说点到为止么?你还不快放手?”冯尚兮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说道。 “哼,不放就是不放,否则你这般卑鄙无耻之人,倘若趁我之危怎么办?”我毫不让步,倔强地昂着脑袋,恨自己怎么不长高一点。 “放。” “不、放。” “放!” “不放!” “好,南宫樱,那你可莫要怪爷我。”他敛声冷笑,“对了,你父亲是谁?我派人打听了,却是一无所获,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哈!笑话!”我感觉有汗顺着额头流下来,却抑制不住情绪的激动,“你也为别人都像你那样么?你以为你父亲是太后的哥哥就了不起了么?你平日里作威作福,自以为了不起,实际上你这人就是一败类!人渣!我呸!我呸呸呸!我连那老太婆都不怕,我还怕你了!!”我有种豁出去的感觉,然而却现面前那张俊脸怔了怔。 不过那只是一瞬间。冯尚兮显然怒不可遏:“南宫樱……”他咬牙切齿道,“你记着,是你先惹火本爷的……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莫要让你老子跑去肃国公府找本爷算账!!”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剑锋已陡然绕开,冯尚兮长剑挥舞,阵势分明,我完全无孔可入,无法伤其半分。没想到这小子用剑倒是有一手。见我一脸茫然,冯尚兮冷笑一声,反守为攻,恍惚间我只觉得四面八方皆有剑气紧逼,完全无处可逃。 糟了! 我胡乱地拿剑挡着四面夹击的剑法,哐当一声,剑的前半部分已然拦腰折断,重重地砸在地上。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情势不妙,连忙拿手护住脑袋,蹲在地上。可是――冯尚兮出神入化的剑法并没有伤到我,这就怪了,按他的脾气肯定是要杀我个片甲不留才是,可如今他居然能做到“点到为止”?这可能吗? 我心下一寒,看来这冯尚兮方才并没有被冲昏头脑,他思路还是很清醒的,此人真是太阴险了。不过现在的势头,我完全没有翻身的可能性了啊。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冯尚兮的剑仿佛不是刻意不伤我,而是被另外一种力量束缚着。奇怪了。冯尚兮意识到自己剑法受人掌控的诡谲之处,他暗骂一声,原本光洁白皙的额头渗出一点一点的汗来,这恰好给我营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我迅站起身来,抽出剑的瞬间,与生俱来的敏感让我注意到一个别人可能不会注意到的地方,我终于知道那个人是怎样控制冯尚兮的剑气的了――暗器!很小的暗器! 注意到这一点,我连忙挥舞起手中的断剑,佯装正与冯尚兮过招,而事实是,那人的暗器无形中让我与冯尚兮的剑根本无法触及,而那细微的距离,却骗过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如果不是自幼在市井上摸爬滚打,见过很多三教九流之人,我可能根本注意不到这种暗器,这种类似于银针一般细小而锐利的,按常理说,此种暗器一般是用来伤人的,可是眼下冯尚兮只是难以控制自己的剑法,并无半分损伤,由此可见,此暗器者,武功深不可测,对于暗器的掌控力也是一流。终于,最后一根毫不起眼的暗器出后,冯尚兮吃痛跌倒,我趁机将断剑直指冯尚兮的眉心,一本正经道:“冯公子,承让了。咱们点到为止。” 我“击败了”剑法精湛的冯尚兮,周围惊愕之声四起。 人们纷纷表示:“他那是哪门子的剑法,毫无章法可言,居然能破了冯公子的阵,实在是怪异……” 冯尚兮显然不相信自己会败在我的手下,他丢下手中的剑,迅起身,以俯视的姿态对我冷声道:“好你个南宫樱,你给我记着,以后,爷认得你了。”他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剑也不拿,便当着一众人的面儿拂袖而去。 “爷――”这可慌了桂三等人,他们根本顾不上测试的事儿了,也追随冯尚兮仓皇而出。 就这么胜的不明不白,摆明了是有人在暗中助我。如此武艺高强之人,如此精湛绝伦的暗器手法,而又可以不被行走江湖多年的许师傅现……可能性只有一个――我将目光投向在前方计分的许师傅,他棕黑色的眼睛里果然不自然地闪了一下。 我了然一笑。果然如此,一定是那老太婆事先交代给许师傅的安排! 总之胜了就是胜了,虽然不是我的实力,可是我又不是什么君子,哪儿来的那么多条条框框。我略显尴尬地走到苏幕焉与孔春旁边,把断剑递给孔春,他虽有种山寨贵族的架势,可好歹也是皇族,倒没有惋惜什么,只是向旁边的人借了一把剑。苏幕焉淡淡地笑笑,轻声道:“恭喜你啊,连冯尚兮都能胜,的确是深藏不漏啊。”我虽然有点吃惊此人在背后就称呼冯尚兮全名的两面派作风,但还是因为他的话有点羞赧之意,忙自谦着“哪儿的话,冯公子手下留情而已”,孔春却拉起苏幕焉的袖子嚷着下一组便是他和苏幕焉了。 孔春与苏幕焉之间的比试实在是没有什么紧迫感,两人似乎都挺轻松,几招过后,孔春缴械投降。话虽这么说,苏幕焉的剑法也高明不到哪儿去,比起冯尚兮还真是差远了。即便如此,比试结束后,居然有一众拍苏幕焉马屁的人拍手叫好,啧啧,什么世道…… 第十九话 提线之木偶() 早早地完成了测试,许师傅提前下了课,我们仨一道返回校舍。孔春依旧夹在我与苏幕焉中间,叽里呱啦地讲述着他方才的种种小失误才会败给苏幕焉云云。苏幕焉倒是悠哉,亦没有反驳孔春的大话。 到校舍的路途须得经过马球场。马球场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比赛,飞扬的马蹄踏起滚滚的尘埃,风一吹,便落得我一脸的沙子。本来准备拉着他们两个赶紧撤,无意中却在马球场上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风驰电骋的少年,褪去了湖蓝色的外罩纱,一身洁白如雪,**一匹黝黑的骏马,黑白相衬,惹眼之极,正是魏如?。风拂起他如墨的青丝,有些凌乱地扫过如玉的面庞,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满是认真的神色,正一丝不苟的在赛场上游走。 “在看什么呢?”孔春的痘痘脸突然蹿到我面前,吓我一跳。 我收回目光:“看到了几个咱们组的罢了。”我一语带过,这时,一个少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我认得他,他是经常在咱们校舍做事的小厮阿平。阿平一瞧见我就咧嘴笑呵呵地说:“南宫公子,书院门口有人来看您呐!方才听说您在习剑园,客人便在前头的柳阁候着呢,您现在要是方便的话,就赶紧过去吧!” “找我的?”我诧异道。 “可不就是您么!”阿平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小的知会到了,那小的就先告辞了,莫堂主还要我帮忙去呢!” “好,真谢谢你了。” 送走了阿平,我在岔路口与孔、苏二人道别,径直向柳阁的方向过去了。 书院本就是宽敞得犹如皇宫,我愣是饶了十几个弯子才找到那所谓的柳阁。 假山石水间,一个婉约别致的庭院在桃枝茂柳后舒展开来,门外的守卫面生得很,衣着也没见过,好像不是书院的人。一看见我,便行了大礼,我吃了一惊,他们恭敬地替我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刚一走进去,他们便无声地关上了门,遮住了门外明亮的光线。这时,一个人影从里间走出来,我定睛一看,这少年面如冠玉,一双眼睛明亮有神,透着睿智,竟是多日不见的高寺。他身着便服,倒还真是一表人才。 “奴才高寺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我尚未开口,高寺便行了个大礼。我很不习惯,连忙上前扶他起来。高寺笑着直起身子,看到我担忧的神色,十分恭敬道:“陛下莫要担心,门外的守卫皆是随奴才一道来的御卫军将士,陛下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我累得找了个椅子坐下:“高公公特地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奴才此次是奉太后娘娘之命来探望陛下的。陛下只身一人掩埋身份性别在此求学,太后娘娘颇为赞赏,也一直心系陛下。前阵子时常跟咱们几个奴才提起您,太后一直夸您孝顺明理,几位辅政大臣也说了,有您这样的明君,大邺前途不可估量啊。” 他这马屁拍得,我差点把一口茶给喷出来。笑死人了,还什么“太后娘娘颇为赞赏”,拜托,是她逼我这样的好不好?她若是不话,我才懒得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当,跑到这鸟不拉屎的郊外苦苦求学,跟一大帮大老爷们挤在一起……还有,太后娘娘那老太婆会一直记挂着我?算了吧,我是她昔日情敌的孩子,她若非膝下无子,恐早已把我斩草除根以除后患了吧?诶,我怎么会突然这么想……我被我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高寺装模作样地说:“呃……那个……近日,朕不在宫里,宫里一切可好?” “回陛下的话,宫里一切都好。上回裴太医奉命特地从五台山回宫了。哎哟,还是裴太医医术高明,他回来立即给淑仪公主诊了脉,开了几剂良药,不出三日,那整日咯血的淑仪公主就能下地了,现在身子骨啊,那是一天比一天恢复得好了。”高斯说着帮我的茶盏满上。 “哦?裴太医?”我笑了笑,“不瞒高公公,朕倒是没跟裴太医打过照面儿。” “裴太医可是咱长安赫赫有名的神医啊,只是近来年迈,年前回五台山修养去了,这会儿好些了,太后娘娘便下旨将他召回宫。至于淑仪公主,陛下您可能不知道,公主是先帝慕容贵妃唯一的女儿,先帝宠爱之极,不料大皇子去了之后淑仪公主就一病不起,可能是这兄妹俩感情太深了吧,唉……”高寺说着面露叹惋之色,“如今淑仪公主已是该嫁人的年纪了,好在先帝在天之灵看到了淑仪公主的苦闷,让她的病有了起色。” 我这回算是明白了老太婆为何要把高寺这个孩子放在我身边了。他虽然不过十六七岁,可阅历那是极为丰富。尤其是会揣摩主子的心思。比如方才我就在纳闷那个什么淑仪公主的事儿,他便把我心中的疑问猜了个正着,不等我问便解释了个详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既是朕血脉相连的姐妹,那朕回去定要探望探望淑仪公主,看来朕该替这位不曾谋面的胞姐物色物色驸马的人选了,希望她能待见我这个妹妹才好。” “陛下这是哪儿的话,”高寺笑道,“陛下体贴入微,淑仪公主定是感激涕零才是。” 哼,她不记恨我夺了皇位就已是万幸了,还感激涕零…… “那……朝廷里呢?朝廷里近来如何?”我表情更加严肃了,严肃得我自己都恶心了,“朕身为一国之君,竟不能时时在朝堂上为臣子们分忧,为此朕深感自惭。” “陛下莫要担心。有秦大人及各位辅政大臣在,陛下可以放一万个心,在陛下亲政之前,一定将朝廷打理得好好的,恭迎陛下回宫。” “如此,便甚好。”我笑了笑,心下凛然,看来朝廷果然是完全被他们把持了。我不禁怀疑,难道这些就是他们的目的?好在秦楚源清正廉明,身为丞相多年,如今又是辅大臣,才使朝廷上不至于乱了章法吧。至于那老太婆……我总觉得她心思放在太多事情上面,未免有些顾此失彼。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这次让奴才来,还是有些事情要交代的。”高寺终于切入正题了。 “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太后娘娘听说您与肃国公大人家的公子打过几次照面儿……” “你是说冯尚兮?” “呃……正如陛下所言……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冯公子并不知晓陛下的身份,若是稍有得罪之处,还望陛下海涵。其实肃国公与太后娘娘的关系想必陛下是知道的,所以陛下与冯公子算是有兄妹之名了,故而都是一家人才是。这个,是太后娘娘吩咐裴太医特地为陛下配的药。”高寺说着将一个绸缎的荷包递到我手上,我打开一看,那熟悉的香气,竟是治疗关节脱臼的良药。 笑。 迟迟送药过来,真的只是送药么? 我倒吸一口气,忍不住用手死死地握住荷包:那老太婆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呢,就算你是皇帝,你也稳稳地被掌握在我的手中,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休想有别的打算。就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任人摆布。 第二十话 提线之木偶(2) “陛下?”高寺现我走了神,轻声唤道。 “啊……”我直起后背,将荷包收起来,恢复端庄的神态,“高公公还要交代什么吗?” “奴才还有要事相告。” 乖乖,事儿还真多…… 转眼间,高寺这小子已经不晓得从哪儿摸出来一个包袱,变幻莫测,以致于我深刻地感受到他极有可能是戏班子出身。 他将那包袱放在我的面前,笑得极为忠厚:“启禀陛下,这是丞相大人府上的秀贤姑娘拖奴才交给陛下的。” “秀贤??!!”我惊呼一声。 不过,很可惜,我的音量完全没有震慑到面前这位阅历极为丰富的总管大人。高寺宠辱不惊地笑笑:“正是。秀贤姑娘得知陛下如今身在清河,却又苦于相府事务繁忙,不得脱身,故而只好吩咐奴才将这东西带给陛下。奴才深知陛下与秀贤姑娘情同姐妹,于是也不敢有半点马虎。” “哦……”我接过包袱,心里却暗自叹道,这小妮子不得了啊,连宫里的人都能被她拉上。 “秀贤姑娘还说了,如果陛下在书院里闷得慌的话,就写信捎给她。等相府里的事儿忙过去了,秀贤姑娘一定会抽时间来探望您。” 说来我还真的好一阵子没看到秀贤了,说不想念那是假的。只可惜我如今的境遇尚不明了,莫说是秀贤了,就连十三娘的事情我都一无所知,除了上回登基过后太后亲自给还了债那件事儿。不晓得十三娘现在过得可好,她一个人守着布庄,倒也是孤苦伶仃的。 “高公公这话说得倒是窝心。”我面部表情松懈了下来,“天色渐暗,高公公不如就在书院里稍事歇息吧,我…朕这就去通知莫堂主,让他给你安排个住处。” “陛下可莫要折煞奴才了,奴才一行人有命在身,须得立即回宫,多谢陛下好意了。不过……”高寺黑眼珠子转了转,“陛下,奴才今儿个带了几个御卫军,皆是精挑细选的骁勇将士,陛下不如留两个在身边,也好时时保护陛下龙体的安危。” 不如留两个在身边?难道还嫌我周围那老太婆的眼线不够多么?想把我捆死吗? “不用了不用了,高公公难道没看见,如今在书院里,带侍卫带小厮是很不流行的吗?你还嫌我的样子不够暴户吗?” “呃……”高寺这家伙的表情终于呆滞了一瞬间。 “哈哈哈哈……”我大笑几声,心想我就是喜欢耍你这种戏班子演技派的感觉,我伸手重重地在高寺那并不宽广的肩上拍了两下,“时候不早了,我《离骚》还有七遍没有抄,拜拜啦~!” “呃……‘白白’……?”高寺用很落伍的迷茫表情看着我。 “哦,我跟西洋部的几个公子们学的洋文,就是告辞的意思啦!哈哈……”我意味深长加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高寺一眼,拿起秀贤的包袱,转身扬长而去。 可恶,我一路回去一路骂,本小姐平生最恨你们这些腹黑宫斗派,做人难道就不能光明正大吗?把自己搞这么累,也把我逼得这么累,干嘛呢啊到底想干嘛呢?? 穿过食斋外阁的门廊,我没有进去,而是直接向前,此时我一个头两个大,高寺的一番话让我的危机感更深一层了,宫里的那些人形形色色我一无所知,还有那个刚刚恢复的淑仪公主,据说还是我的姐姐……此刻我绕过了男子校舍前方的假山池水,我还有七遍《离骚》放在那儿没有动,明日的早课就该交给那该死的裴老头子了!我没吃晚饭肚子很饿,可是现在是夏天天气热得慌我吃不下去!想到这我已经气势汹汹地走到了桃园甲组戊字舍的门口,我完全无视那门有没有开,一个猛子撞过去,好在那门居然是虚掩的,只是我动作过猛势如破竹,本以为会跟那云南的优质木地板来个亲密接触,没想到却恍惚间扑进了一个温暖而陌生的怀抱,有着熟悉苏合香,还搀着那么点儿草药的味道,隐约还有一丝食物的味道……看来我实在是饿昏了…… 我抬起头,映入眼帘的,竟是苏幕焉那张雌雄莫辩如今却是一脸错愕的绝色容颜。 我愣神了。 大概一瞬间吧。 显然苏幕焉是要往外走的。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我慌乱地站直了身子,从他的怀抱里逃出来,还把秀贤的包袱给掉在了地上,我来没来得及蹲下去捡,却见苏幕焉一双修长的手握住了我的双肩,他俯下身子,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与距离,一脸关切地问道:“阿樱,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若不是他此刻的表情诚恳之极纯稚无邪,若不是我现在可是个“爷们儿”,否则我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要不然他就是有龙阳之好。 “没什么事儿。”我泄气地嘀咕了一句,捡起了包袱,继续往里走,而原本要出去的苏幕焉却折回头,在我一旁坐下:“方才来的是谁?” “高寺呗。”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我又后悔了。我心虚地抬眼望了望苏幕焉,他面上一片淡然,没有什么异样表情。我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苏幕焉并非皇族之人,想来并不知晓高寺的名字吧。 “朋友么?”苏幕焉状似无心地问道。 “是家里的家丁,家母放心不下我,托他过来看看。对了……”为了避免在苏幕焉无心的提问下我说漏什么,也为了满足我沉秘已久的小小好奇心,我不得不岔开话题道,“幕焉兄独自一人在外良久,令堂曾来探望过你么?” “不曾。”他双目毫无波澜。 “哦~~~” “家母在我出生后不多久便过世了。”说此话的时候苏幕焉双目并无任何悲戚之色。 “啊……”我心下恻然,暗骂道,白痴,问了不该问的吧?不过想来他并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就像我一样,所以应该没啥好伤心的吧? “阿樱,看你的样子,是不是还没吃东西啊?”苏幕焉话题跳转极为自然,顺利解决冷场问题。 “呵呵……”我伸手捂了捂肚子,“是啊……” 苏幕焉悠然一笑,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精美是食盒:“瞧,刚好我顺路带了一些。方才出门,是准备去喊孔春一道的……喂,喂,阿樱,阿樱你慢点吃,别噎着,喂!本人可不负责端茶倒水哦……” ==================== 汗,本章的风格好活泼……活泼得我都感觉不像是自己写的…… 继续求推荐,求收藏~o(n_n)o~ 第二十一话 胆敢闯女舍 秀贤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 打开包袱,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我最爱吃的那家猪肉脯,然后还有各式的糕点。不过这妮子也真是的,大老远托人家高寺小朋友带东西难道就只有吃的吗? 哦,继续挖掘,居然还有一些女人用的饰!这个家伙……幸好此时就我一个人,否则被别人看到了那真的是百口莫辩啊,难道说让别人都以为我是变装癖吗? 还有!这妮子!这么久不见居然连封信都没有,搞半天就夹了张纸条,上面是一行隽秀的蝇头小楷,曰:“易行,淡定而处之。再者,小心魏如?。” 看来她已经知道我现在所有的情况了。 只是,什么叫“小心魏如?”?她如何知道我与魏如?之事的? 看来这里有丞相府的线人是无疑了。 我完全有理由相信秀贤的智慧,只是她既然要我小心魏如?,也就是说,魏如?不可信?到底哪儿不可信呢?既然秀贤给了我这个忠告,那就说明她曾经派过手下的人打探过魏如?的底细,而此底细是对我有所威胁的。 秀贤为什么不在信上把事情都说明白呢?丢给我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要我如何是好?我与魏如?有约在先,如若我现在因为莫须有的怀疑而违约在先,万一魏如?真的是不轨之人,那我岂不是惹祸上身?! 秀贤啊,你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内敛啊。 再内敛下去就要做没人要的老女人了。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人家魏如?到现在不仅没有伤害过我,反而帮过我好几回呢!我得快快结束在书院的修行才成啊,否则万一那秦楚源娶了别人呢?等我亲政了,我一定要封秀贤个一品诰命夫人什么的,否则怎么对得起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呢,嘿嘿…… 晌午,食斋西。 “唉,阿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拜托了拜托了……” “不行,要去你自己去。”我随手捏了个核桃仁塞进嘴里。 “哎呀阿樱,我孔春平日里也不求人,看在上回你败了冯尚兮用的是我的剑的份儿上,你今儿个就帮咱一回吧!”孔春依旧在一旁苦苦哀求。 “我就纳闷了,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我……人家有不得已的苦衷嘛……” “……” “……” “……好,我今儿个就帮你一回,下不为例!” 就这样,我带着孔春递给我的神秘小包裹,浩浩荡荡地前往我从未去过的女子校舍,去寻找他那位所谓的远房表妹郭如花。看孔春那个样子,这个名曰郭如花的小姐恐怕不是他的亲戚,而是他未婚妻或者心仪的女子一类,但孔春之前一定跟她有所误会,因为不好意思,如今才会劳烦我顶着个火辣辣的大太阳跑去那神秘的女子校舍。算了,我也欠孔春一个人情,就帮他这么一回吧。若真的是撮合了他俩,也省得孔春整天在我眼前晃啊晃,晃得我头晕。 哟,女子校舍果然是不同凡响,优雅婉约。 我驻足于一方翘檐亭廊前,金碧辉煌的匾额在繁茂的柳枝中若隐若现,提衣前行两步,方可看清匾额上的汉隶隶书,曰:繁花小筑。 趋步而上,映入眼帘的便是绣着梅兰竹菊的真丝紫檀木屏风,穿堂的左右有着不对称的回廊,蜿蜒而前,若即若离,遮遮掩掩。偶尔有几个脚步娉婷的院服女子悄然经过,见了我也都是掩面而去,毫不张扬。相比之下我是多么豪爽多么大大咧咧啊!唉,说真的,这些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皇族小姐吧。像我这样的,只能是市井上的野丫头,疯疯癫癫。看着这些个女孩子们一个个步伐优雅仪态万千的,魏如?这样自小在皇家礼教的约束下长大的大好青年娶了我还真的有够倒霉啊! 算了,好在咱们都还年轻,等我修炼合格能亲政了,第一件事就是放了他!现在不浪费时间了,我得四处问问那个郭如花住哪儿。 “喂!”我刚绕过屏风,还没走出穿堂,左肩就被棍状物敲了一下,“哪儿来的野小子,胆敢擅自闯入女子校舍!成何体统!”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干瘪的小老头,个子比我矮半个头,两个胳膊上还带着不一样的护袖,一脸严肃地瞪着我。 “哦~~~那个,呵呵,”我连忙堆了一脸谄媚的笑,殊不知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就是需要讨好的,“在下是策略部的学生,来此找我远房的表妹郭如花,这是家母托我带给她的东西。”我说着亮了亮孔春那个神秘的包裹。 老头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我,收起了棍子,冷着脸道:“哦,是吗?你,过来跟我登记一下。” “诶,好咧。” …… “姓名?”老头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个皱巴巴的册子,用手指沾了唾液翻开来,拿起毛笔问我。 “呃…孔、孔春。春天的春。” “你要找的人叫什么?” “郭如花。如花似玉的如花。” “部、组?” “策略部甲组。” “年龄?” “十……六了。” “说个姓名年龄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呵呵……可能是天气比较热吧……”我心里鄙夷之,这个老头真是艳福不浅,都这副德行了还能在女子校舍做事。 “你表妹郭如花住在柳园乙组甲字舍。喏,这是你的牌子。”老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刻着编号的木牌,递给我,“你拿着这个进去,遇到拦截出示一下便可。还有,切莫擅自与别的女学生搭讪,否则按秽乱罪处置,立即开除书院……还有,一个时辰之内务必返回,否则记录在案,交与人事部处置。” “哦,哦,”我连连点头称是,“学生谢过老伯。” 他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我心里暗骂道,这女子校舍规矩还真是多,这么麻烦。更何况我本来就是女子,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突然有些感激那老太婆没有让我念女子部了。 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周围的女学生来来往往果然很多。她们见了我一身男子服装,皆是面露惊诧羞赧之色,我郁闷呐,慌忙扯下一把刘海,尽量把脸遮住――要知道,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就算是我胸前裹了多层布呈太平状,也难免有些观察力仔细的女孩子能够看出来我的身份。若真是那样,那可就不好玩了。 为了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选择了沿墙边行走。 就在这时,前方喧哗的吵闹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抬眼望去,一大片身着红色女子院服的女学生们围在一起,仿佛在看着地上的什么――如此宏伟壮观不成体统的事情在女子校舍那可是颇为鲜有啊。出于我这罪孽的好奇心,我决定上前一看究竟。 第二十二话 极品小正太 春去夏来,蝉鸣不绝于耳。 “让一让让一让,这位姑娘麻烦让一让……” “啊呀,讨厌啦,这位小公子你撞到人家了!” “啊呀真是……这里怎么又一个公子,叫人家多不好意思……” “呃……对不起对不起……是在下的过失……”我一路谦谦君子地道歉,一路才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大家看见我是“男子”,皆敬而远之,但没有一个人有准备撤离的意思。 然而当我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那个人的时候,我这才明白,这群大家闺秀们为何都驻足不走了。 被众多女学生以约莫三尺的长度远距离包围的是一个身着与我相同样式却不同颜色院服的小少年,由此可见,他也是清河书院的学生,但是入学的资历比与我同级的各位譬如孔春等是晚的(我本人是个例外,准确地说,我是仗着太后权威的无赖插班生)。也就是说,他该是我的师弟才是。 然而年龄并不是吸引人眼球的主要原因,他看上去绝不过十四岁,也就是南宫韶和那样的年纪,秀丽精美的瓜子脸上一双纯稚清透的灵秀双目藏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下,小巧的鼻子底下是一张莹润的樱桃小口,可能是天气炎热的原因,他白皙的双颊有些微微泛红,指若葱根的双手略显疲惫地撑着地面,仿佛刚刚跌倒。而我顺着他背后的方向望去,那面洁白的院墙上印着几个十分显眼的脚印――由此可见,这个少年师弟之所以会出现在女子校舍,便不难理解了。 原来这个小家伙是翻墙进来的啊! 我忍俊不禁,自己长得就是比女孩子还媚惑人,居然还打别的女孩子的主意,竟忍不住闯进女舍来了!有趣!还有,武功差成这样,翻个墙居然还能跌倒!真真是极品傻瓜…… 小少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迫于别人灼热的目光,他尴尬而无力,索性坐在那儿了。 然而周围的女学生们皆是自小习女书读女诫的名门望族,深知男女授受不亲,故而只能做个旁观者,而非行动派。 “小公子,”一个女学生怯懦地开口了,“你还是赶紧离开这儿罢!要是被堂主现了可就难办了!” 这女学生说得有道理。身为在场除了该少年以外唯一一个身着男装的人,我当仁不让地上前一步,扶起小少年的肩膀,不着痕迹地揩了他的油,压低了声音一脸认真地问道:“这位小师弟,生什么事儿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小少年抬头望向我,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我一面暗暗赞道,年轻就是好啊,离这么近都看不到他皮肤上的毛孔,真是吹弹可破,细腻无比啊…… 我至今都在怀疑我当时是不是双目流露出yd的神色了,只见他面色一变,仿佛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皎洁的双目滑过犀利的神色。他坚决地推开我纤细的双手,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我这才察觉到他不是摔了那么简单,而是,有伤在身。若是苏幕焉在,可能一眼就瞧出来他伤在哪儿了吧。 我随他站起来,吃惊地现他竟比我高出半头。事不宜迟,我一把拉近他,用只有我两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师弟,你如今处境岌岌可危,而我又木牌在身,你不如与我合作,我不介意无偿帮你。” 他显然听得明明白白,略加迟疑后,轻微地点了下头。我扯嘴一笑,转身对现已退至五尺之遥然而依旧好奇不已的各位女同胞们无比谦逊地笑道:“各位,这是我的朋友,我们是一同过来找我一个表妹的,只是他年少顽皮,趁我不注意翻了墙,也都是儿戏罢了,希望各位姑娘们莫要见怪才是。”我从怀中掏出方才老头给我的木牌,“瞧,我们都是按规矩来的。大家没什么事儿的话,请容在下与在下的友人借过。” 大家闺秀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句交流一番,为的女孩子福了一福,柔柔地说:“小女子们失礼了。公子请便。” 我全身一阵**,但面上仍是很君子地笑着,然后扶着一瘸一拐的小少年,龟离开了人群。 “多谢师兄。”行至半途,小少年平淡无奇地开口,声音比我想象的要深沉冷静。 “呵呵,哪里哪里,行个方便罢了。”我拱手道,“不过……我很好奇,师弟你为何要翻墙而入呢?” 他表情怔了怔,仿佛在考虑怎样回答方合适。最后他冷声道:“恕在下难以开口。……敢问师兄尊姓大名,如果师兄有需要的地方,在下他日定竭力相助。” “呃……”我想了想,“在下孔春,来找远方的表妹的。不知师弟你姓甚名谁呢?” 没想到此话一出,小少年忽地停下脚步。 他似有好笑地望着我:“阁下莫不是那策略部甲组的孔春?” 诶?!厉害!想不到孔春这么有名啊,连师弟都认识他,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 我呵呵地笑着点了点头,却莫名地心虚起来。 “不瞒您说,”他嘴角扬起冷漠的笑,“在下姓孔,单名一个夏字。” “哦哦,孔夏,好名字好名字……呵呵……诶,等等,孔……”这回换我怔住了,“孔夏?” 至此,我的脸刷的红了。这名字多有玄机啊,听上去与孔春关系甚密。要不然,就是这个人编出的名字骗我的。 我的想法似乎被他尽收眼底,他笑道:“不知道阁下您为何要冒名顶替,然而孔春的确是在下的亲兄长。” 于是我第一次在孔夏面前的暴露就是这么生的。 有时候我多多少少会相信宿命一类的东西,就好比孔春从来不曾告诉我他还有个亲弟弟也在清河书院,就好比我至今都难以相信这两个在外貌上处于极端状态的人身体里竟会流着一样的血。 我将事情的经过以及有关“南宫樱”一类的东西都告诉了孔夏。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要找的人,也是郭如花。果然,那个郭如花并不是孔春所谓的远方表妹。我问孔夏为什么要来找他,他冷笑一声,道:“我是来阻止他嫁给我哥哥的!” “哦~~~~~”我明白了,“是你自己喜欢上你老哥的未婚妻了,所以呢横刀夺爱,就来棒打鸳鸯……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我贼笑着,完全没个师兄的模样,孔夏的脸唰的浮上淡淡的粉色:“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只是以为我哥他今天会来,可没想到是你……” 三言两语间,我们已经走到了柳园的门口。 “你当真不进去?”我问道。 他摇了摇头,白皙的肤色在炽热的阳光下愈显剔透。 “你还是随我一道进去吧,这么晒着会晒黑的。”我好言相劝。 “不会!”他语气坚决地说,“我又不是我哥,哪里那么容易晒黑!但是我一定要在这等着你出来!” “哦~~~”原来是天生丽质不怕晒啊,好好好,随你。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柳园。 ========================================================== 今天是pk的第一天,真的好紧张,对着屏幕脑海都空白了,……?。 希望大家能喜欢,有粉红票的就尽管砸来吧~推荐票票柚子也喜欢哦~ 向所有为我投票滴大大们鞠躬,……呃,最后要不要来一句:建军节快乐? 第二十三话 我是局外人 “烈日炎炎,有劳公子光临寒舍了。”硬邦邦的关中口音放在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口中不知为何便酥软了下来。她一手轻拂刘海,而后优雅地在我的推辞下帮我沏茶。 “哪里的话,呵呵,大家寝室的布局其实都是一样的。”我口不择言,笑嘻嘻地接过郭如花端过来的茶盏。 她笑盈盈地望了我一眼:“公子真是风趣幽默,能认识公子这般阳春白雪之人,真真是如花的福分。”她说着在我对面的木椅上坐下,姿态翩然,双目含笑。 我顿时汗颜,这女人说话有够肉麻:“那,在下就直说了。其实在下这次来,是受孔春孔公子之托,将这个带给郭姑娘您的。”我说着把包袱放在她面前。 没想到她脸色唰地变了,比翻书还快。她面色暗沉,双目阴冷,恶狠狠道:“让他自己来找我!畏畏尾算什么男人!” 我汗,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不是……”我连哄带劝,“郭姑娘您误会了……其实孔春他一直都在惦记着您的呵呵……只是他于心有愧,害怕您不搭理他……” “哼!他也知道有愧!这么久都不来看我!”郭如花说着将脸扭向一边,不看我。 看来这郭如花是真的喜欢孔春的啊,可是,孔春哪点好了,居然有这么漂亮的未婚妻! 我正准备开口,忽地门外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 “公子,如花正在和那位孔公子洽谈,您现在不能进去!”说话的是与郭如花同舍的,帮忙守在门外的一位女学生。 “你最好乖乖让我进去,否则莫要怪我不客气!”是孔夏的声音无疑。 此时,我捕捉到了如花那双妙目中一闪而过的异样神色。 怪了,这孔夏不是说不进来吗?此时为何要执意进来呢? 我还没想明白,那个叫孔夏的小少年已经出现在我与郭如花面前了。他薄薄的刘海有些凌乱,额上点点细小的汗珠,他身上有伤,呼吸急促,进来后便一手撑着墙面。 痛惜之色滑过郭如花的双眼,却只是一瞬间罢了。郭如花翩翩地站起来,直直地望着孔夏的双目,冷漠地问道:“不知孔公子此时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哼!”孔夏冷哼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把抽出佩剑,直指郭如花的咽喉道:“妖女!如果你再执意要媚惑家兄,那在下今日就是来取你性命的!” 哇!事情不要这么严重好不好! “哈哈~”郭如花大笑一声,却带着苦涩的意味,“莫说你现在这副模样了,就算是平日的你,恐怕也未必是我郭如花的对手!” 哇!这女的真是彪悍! “啊……你们……不要吵了呵呵……”我横在中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被他们华丽地忽略了。 郭如花长袖一拂,已然是专业的防御架势。 这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对视着,空气中的温度陡然上升。 不对!不对! 如果他们俩当中有一个人想伤害对方,那早就动手了!何必这么装腔作势!如今的境况,我分明是个局外人。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郭如花真正喜欢的人,应该是孔夏吧。然而出于别的理由,或者一些见不得人的利益关系,郭如花不得已要嫁给傻兮兮的孔春,而那些背地里的利益关系却被这个看上去尚年少的孔夏认的清清楚楚,他出于两方面都要阻止这场婚事,可是他自己也多多少少有些喜欢郭如花的,所以他根本不忍心伤害郭如花,但是他必须阻止她。 可是这场姐弟恋是注定没有结果的不是么? 唉……我心下恻然,站在这里,无疑是个无关痛痒的局外人。为什么我心里会这么凄凉呢?我是皇帝,日子过得好得很,我不愁吃不愁穿,我有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佟秀贤,我有医术高明(据说)的美男舍友苏幕焉,我有风度翩翩学识一流的夫君魏如?,我还有一个傻呵呵的青春痘死党孔春,犯不着羡慕别人!可是,可是为什么心里就这么难受呢?! 笑。我这算是哪门子的皇帝,手中没有任何权利,只是一个傀儡。整日分隔两地的秀贤,我对她的了解是不是只停留在小时候,我对她的现在,又知道多少呢?舍友苏幕焉,我和他离得最近,可心灵的距离却是相去甚远,我从未想过要了解他的内心世界,我也无法走进他的内心世界,而他对于我,也只是敷衍罢了。魏如??夫君?小时候我想过我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他可能是个中了科举的达官贵人,也可能只是个做买卖的,或者是在衙门做事的捕快,只是我从未想过,我和我的夫君某一天会达成一个冷冰冰的协议,他帮我,只为了让我放掉他。这种利益关系,甚至还比不上一个陌生人。孔春,我平日里虽然总是捉弄你,可是,你很单纯,也很善良,所以,即便他们说你是乡巴佬,我也不会瞧不起你,因为我也是个乡巴佬。可是,在郭如花的事情上你也对我有所隐瞒不是吗? 为什么呢?我现在怎么成这样了呢?为什么我对于谁都是个局外人呢! 我的心顿时凉到极点,在这么下去,万一哭出来,可就难看了。 “郭姑娘!”我提高音量引起郭如花的注意,“东西带到了,那在下告辞了!”说完我拱手行了个礼,转身向外走。 “师兄等我!”我尚未迈出门槛,左手的手臂已经被人牢牢捉住了。我回身,对上孔夏那双清澈的双眸。 “师兄,我与你一道回去吧。”他无力地开口,我这才想起来,孔夏还有伤在身。 我点了点头,没有回头看郭如花,只是领着孔夏走出房门,走出柳园,穿过繁花小筑,寻找着到男子校舍最短的距离。 “师兄,”孔夏忽然开口,“我方才瞧见师兄你的眼眶红了。” “哦?”我尴尬地别过脸去,“没、没有吧……我有午睡的习惯,可能是今儿个中午没有睡觉,太困了的缘故吧。” “可是……”他欲言又止。 我打断他的话:“我带你去我的校舍,我的舍友苏幕焉医术很好,你的伤需要及时看看。”我说得不重,语气却很坚决。 孔夏迟疑着点点头:“有劳南宫师兄您了!” ============================================================= 求票小角落:冯太后在广德殿上一坐,淑仪端庄道:“近日起点女频正值pk,前线的将士们前赴后继,鞠躬尽瘁,哀家以为,需以n张粉红票以及n张推荐票投往前线以助之,不知诸位爱卿以为如何?”丞相大人手持玉笏上前一步道:“臣沙。”兵部侍郎xx上前一步道:“臣板凳。”“臣地板。”“臣顶。”“臣也顶。”“臣再顶。”“……” ?rz。 希望大大们天天有个好心情~o(n_n)o~ 第二十四话 他要杀掉我 下午休息,太阳也恰时宜地躲入云层后面,我拉开窗前的帷幔,让屋里又明亮了几分。 可怜的苏幕焉其实是在午睡中被我硬是拖起来的。 话说他真的很懒,懒到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他,我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也只好咬咬牙用力扯他的衣襟,然而夏天衣服薄,直到把他扯得春光乍泄了我才知道尴尬地罢手,连一旁有伤在身的孔夏都看不下去了。 好在苏幕焉终究是被我轰起来了,他却是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答应帮孔夏诊脉。 于是现在孔夏安然地躺在苏幕焉整洁干净的床上,苏幕焉微阖双目,右手的食指与中指轻轻地搭在孔夏细嫩的手腕上,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吧,苏幕焉收回手,把孔夏的胳膊摆回原来舒服的姿势,他面色安然地站起身来,转身走向自己的抽屉开始寻找什么:“大致情况我已经清楚了。现在我要对你进行全身的检查,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的对策也基本成型了。”从苏幕焉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他也没有说孔夏伤在哪儿了。可是一听到他说要给孔夏进行全身检查,我本能的反应就是赶紧回避。不行,太明显了万一引起怀疑怎么办?我笑嘻嘻地站起身,趁苏幕焉找东西的空挡,温和地问孔夏:“你中午还没有吃东西吧?饿不饿呀?要不我给你去买点东西吃吃?” 孔夏无力地望着我,像个需要关爱的小孩一般,乖乖地点头。 我被他那楚楚可怜的眼神弄得母性大,忍不住伸手在他乌黑乌黑的头上狠狠揉了两下,在他一脸错愕地注视下转身往外走,却迎面跟苏幕焉撞了个满怀。苏幕焉的脸色也有些惊讶,糟了,我刚才的举动……他会不会以为我是变态啊…… 唉算了,我先赶紧离开吧。 我在食斋足足转了好几圈,买了一些我认为适合病人吃的点心,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慢悠悠地回了校舍。 开门的是苏幕焉。 “怎么样了?”我见他就问。 他轻笑一下,笑得淡然:“你倒是挺关心他的嘛。”说着接过我递给他的食物。 我嘿嘿地笑着:“没,关心一下后辈是应该的嘛!”说完随苏幕焉走进去,却看见孔夏紧闭着双眼,脸颊红,全身冒汗,眉头紧锁。 “他这是怎么了?!”我猛地看向苏幕焉,“方才还好好的!你对他……做了什么?” 苏幕焉一脸委屈地看着我:“你朋友我只不过根据他的伤用针灸治疗了一下,再亲自配了些良药喂给他。等他这阵子热过去了,伤自然也就好差不多了!唉,真是的,忙活了这么一阵子,还招来某人的白眼……”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冤枉苏幕焉了,尴尬地笑笑。 “南宫……师兄……”就在这时,孔夏开口了。 我转过脸,现他正直直地望着我,漆黑的双目中仿佛正向我传递着什么信息。 苏幕焉笑笑,我走过去把孔夏扶起来,孔夏似乎比方才稍有力气一些,他挣扎着坐在床边,在我耳边轻声说:“有劳……师兄……送我一程……我不方便再打扰下去了……”怎么,看来这孔夏待在咱校舍不习惯啊,是不是因为有苏幕焉这个惹眼的美男在的缘故啊?呵呵,真是美男见美男分外眼红啊! 我望向苏幕焉,询问式地说:“你瞧他现在回去成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记得按时上药。忌油腻辛辣的食物。不得饮酒。你这伤不打紧的。”苏幕焉面色冷清地招呼着,我点点头,扶着孔夏走出去。 走到桃园的楼道口,孔夏忽地停下脚步,他回头张望了一番,而后一脸凝重地望着我说:“南宫师兄……你可知道……” “嗯?” “咳……”孔夏咽了口唾沫,“方才你出去的时候……苏幕焉他……他要杀掉我!” “……”我怔了怔,随即笑道,“怎么可能?我与他相处这些日子,完全相信他的为人。他虽然很懒散,可待我们都是很好的。你可是热,产生了幻觉?” 孔夏缓缓地摇了摇头,澄澈的双眸里满是嘲讽:“我孔夏虽不是什么仁义侠士,然而却不会平白诬陷别人。” 我本能地维护着苏幕焉,用质问的口气说道:“好,那你说说,苏幕焉用什么杀你?别跟我说他拿剑杀你,他的剑术我可是见识过,很差劲的,比你那傻哥哥好不了多少!我的校舍里,也没有其他的武器了。” 孔夏绝望地笑了笑:“看来你对他的了解真的是少的可怜。你问问整个书院有几个人不认得苏幕焉,又有几个人不晓得他擅长暗器,尤其是银针呢?” 话说至此,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银针?方才苏幕焉不是说他用针灸治疗的吗?难不成孔夏这孩子连针灸都不晓得,以为苏幕焉要杀他? ……他看上去也没这么傻啊。 “他说了你这是什么伤了么?”我突然想到这个。 孔夏却别过脸去:“也、也就是皮外伤罢了。”可能是因为理由太蹩脚,孔夏声音里没有什么底气。 我从鼻孔里轻笑一声,难不成你以为我会被你纯稚无邪的外表迷惑,我真的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你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吗?况且,你现在的精神体力各方面,不都好了许多吗?如果苏幕焉真的要杀你,他为何还要治好你的伤呢?实在是可笑至极。 我冷漠地送他离开,二话不说,折回校舍。 …… “你猜他方才跟我说了些什么?”我在苏幕焉对面的藤椅上坐下,尽量用漫不经心、开玩笑地口气问道。 苏幕焉丝毫没有犹豫,只是语气中带着忍俊不禁:“他跟你说我要杀他,是不是?” 我被苏幕焉如此直白而兀然的回答怔住了,随即点了点头,笑道:“难道真如他所说?” “不错。”苏幕焉索性站起身来,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我的确很想杀了他。”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个一脸淡然的清秀少年,他精湛的医术,他蹩脚的剑术,他懒散的神态,他漫不经心的柔和笑容,无论如何我也难以相信他会有杀掉孔夏那个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孩子的想法。 “为什么?”我张开嘴,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为什么?!”苏幕焉似有好笑地反诘着,“因为他的伤根本不是什么皮外伤,也不是他口口声声所说的摔的!他中了鬼卜道人的九步失魂掌,九步之内必歃血而亡。正如你所说,他跌倒在女子校舍的围墙内,宁愿被现也不愿起来,为什么?因为他在凝聚内力,而他的内力强到足以压制住整个九步失魂掌的毒性!他绝不是外表上看上去那么柔弱,他的柔弱来自于他将内力全部用来制毒了你这个傻瓜!你居然还把他带到我这儿来让我治他!跟鬼卜道人相勾结的人,我怎可放过他!我今日不杀他,那么他日被杀的,可能就是我,或者你!” “那现在呢?”我从来没有见过苏幕焉的情绪如此激动,虽然放在别人身上这种情绪波动算不了什么,然而在苏幕焉身上却是再罕见不过了,我有些呆滞,“现在你却治好了他的毒?或者他的伤?” 苏幕焉大步走到我面前,离我再近不过,他猛地掀起右臂的衣袖,那原本白皙的小臂上赫然印着三道触目惊心的淤痕,渗着乌黑的血,边缘还有刚刚上药的痕迹。 我心里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疼。 “不是我愿意治他――我根本杀不了他,他手放在这里,用内力遏制着我的心脉,逼我给他配解药。如果我不听他的,那么你现在见到的我,恐怕就不能站在你面前遭受你的白眼了。”苏幕焉揶揄地笑着,而我却羞愧地无地自容。 “对不起。”我低下头,“对不起,幕焉,我不该这么盲目地不信任你,责怪你。” “阿樱,”苏幕焉凑近我,声音中仿佛含着伤痛,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梳理我额前的。而我却本能地以为他要打我,不禁缩了缩脖子。 “罢了。”他微微笑着,却笑得无比凄凉,他转过身,往外走,“也许关于孔夏,你可以去问问他的那位伟大的兄长。……不过,我想他知道的不一定比我多多少。” “幕焉,你要去哪儿?”我慌忙开口。 “去冯尚兮那儿,他之前要我去一趟,说是有事情要告诉我。”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很愧疚。如果不是我今天多事,他可能不会被孔夏死死相逼,胳膊也不会弄成那样…… 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那就是,银针。 善用暗器? 如果孔夏说的是真的,那么那次在习剑园我与冯尚兮的那场乌龙比试,有银针状的暗器在暗中助我,莫非,那个人不是许师傅,而是天天与我住在一起的苏幕焉? ========================== 嘿嘿,继续求粉红,求推荐~~ 第二十五话 秋日清河祭(400分加更) 景和元年的夏竟出人意料的热。 书院里防暑纳凉的工序实际上在整个长安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完备。只是那火辣辣的太阳似乎不曾领略我们防暑的决心,却是愈的灼热与闪耀了。 说来女子部已经取消了室外所有的课程,好多女孩子的日子都清闲得不得了。可即便如此,书院也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因为中暑或者别的原因而相继告假,说是回府修养,实际上也就是这些大少们想图个清闲,因为其中就包括那位孔春同学。 说来自上次在一起吃饭以后,我们已经将近半个月没见过面了。我知道他没有中暑,他只是觉得热,想回家。其间我们通过几次信,我在信上询问了他关于孔夏的事情,他口气羸弱地承认了孔夏的确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是这孩子常年不在家,完全不在他庶母的掌控之中,父亲事务繁忙,更是没有时间管教他。也就是今年才逼他入了清河,即便如此,这孩子逃课也是常有的事。我姑且选择相信他的说法,因为孔夏看上去的确是那种缺乏关爱的类型。 就是从前一阵子起,我开始注意苏幕焉的举动了。我虽没有当面问他有关暗器之事,不过我私下问过魏如?。而魏如?则表示苏幕焉的暗器的确是很有名的,至于他的剑术为什么那么差劲,魏如?也不知道。 如果那日暗中相助我的的确是苏幕焉的话,他仅用暗器便破了冯尚兮的阵法,殊不知冯尚兮的剑术在整个清河书院都是数一数二的。我那次的险胜则被其他所有人归结为冯尚兮的偶然失误。由此可见,苏幕焉的暗器还是非常具有杀伤力的。但是,学了一阵子基础剑法的我不禁疑问,如果对对方的剑术没有完备的了解或者宏观的掌控力的话,是很难破解其剑术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么说,苏幕焉对于冯尚兮的剑法是了如指掌咯? 看来此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几日后孔春不情愿地被他家的管家八人大轿送回了清河。我并没有再深究关于孔夏的事情,因为我们的经历完全被集中在即将到来的学术考上了。学术考的形式和科考是一致的,但却分为好几门。比如文学,比如西洋部要考西洋文,而我们谋略部(策略部)要考孙子兵法。于是大家伙近日全都专心致志地准备学术考。 而我的孙子兵法是出了名的烂,于是我央着全组屈一指的才子魏如?帮我恶补,魏如?谨守诺言地答应了下来。我大喜,故而多日之内兵法见长。 不过,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大家在烈日炎炎的酷夏钻研学术呢? 答案是秋季举办的一年一度的清河祭礼。 每年的清河祭礼在九月十五举行,是为了庆祝当年高祖皇帝建院的日子。所谓祭礼,除了例行的全院晚宴以及演出外,主要占据我们精力的,是每次祭礼期间的比赛。每年的比赛项目都有所不同,事关各个学部的荣誉,而且获胜的学部会有丰厚的奖励。加之清河书院背后有朝廷撑腰,所以清河祭礼每次都受到整个长安城的关注。甚至,我听孔春说,去年祭礼的时候,汉中与清河齐名的汉韵书院都派来多达百人的团队前来观赛。 然而,随着时间的展,以及清河祭礼越来越大的影响力,原本祭礼的宗旨已经生了严重的扭曲。以致于出现弘光年间影响颇为恶劣的贿赂事件。那次据说是礼仪部的领头先生巨额贿赂比赛的评审团,导致小小的礼仪部击败了精英的谋略部以及实力强的西洋部而意外在比赛中胜出。为此,惠帝大雷霆,革了清河书院数十人职,但是各个学部暗地里的较量并未自此停歇,反而愈演愈烈。因为比赛的结果不仅仅是成绩,而是关系到各个学部背后的家族利益及朝廷官员的新人任命问题,从而沦为朝廷上几个庞大家族谋取政权的政治手段之一。 比如,掌控整个西洋部,每年给西洋部大量资金支援的,便是冯尚兮所在的冯氏家族。朝廷上以冯太后与肃国公为,冯氏官员从一品公卿到九品捕头,遍布整个大邺江山。但是背后操纵谋略部的,正是南宫皇室的几个亲王。 “先帝在时,他暗中在清河书院布置了大量线人,与各位亲王相联合,南宫氏紧密联系,谋略部一马平川,势不可挡,即便是人数众多的西洋部也不能与之抗衡。”苏幕焉如是说,“然而,”他凤目流转,深深地望着我,纤长的睫毛扫过下眼睑,“自从先帝薨,新帝即位,竟是个柔弱的女子,而且在民间长大,诸位亲王颇有微词,南宫氏人心涣散,原本靠先帝联系起来的庞大集团也就一哄而散了。诸位亲王反而要迫于冯氏及丞相的压力,让那位年幼的女帝即位。所以我想,今年的清河祭礼,谋略部能够卫冕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小了。听了我所说的这么多,不知阿樱以为如何?”他坐在我一旁,若有所想地望着我。 其实自上回孔夏的那件事情以后,我与苏幕焉的关系就变得很微妙。虽然天天住在一起,却相敬如宾,说话非常客气。当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面带微笑,对我也很照顾,时不时地还与我讨论军事历史。我觉得他的很多见解都颇为有理,也暗自记下来不少。 “我……”我莫名地心虚起来,好像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误登基导致的,好像我被人揭穿了一般,我嘿嘿地傻笑,“我自然是十分期待今年的清河祭礼啊,但眼下却有棘手的学术考迫在眉睫……所以……等下个月再说吧!”我说着匆忙地站起身,捡起桌子上横七竖八的书本,逃离似的往隔壁去找魏如?补习去了。 ========================= 今晚老时间还有一更!~继续求粉红~8oo分再次加更~鞠躬 第二十六话 现实很残酷() 日子多多少少有些煎熬。好在孙子兵法测试的那日刚下过一场雨,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考场布置相对森严,据说当年是完全按照科举的贡院设计建造的。 当我和孔春、苏幕焉三人来到咱们书院后院那座只有学术考期间才对外开放的考场门前时,眼前考场那巍峨的大门共有五门,据说就连这点都和贡院是一模一样的。中间三门上有横匾,中门上题“天开文运”,东门上题“明经取士”,西门上题“为国求贤”。考场内的中路主要有明远楼、公堂、聚奎阁和会经堂等。东西两旁则是低矮的考棚,又叫“号棚”,计有9000多间,考场的四角还有了专门为监考官设计的?望楼。 咱们清河书院果然是财产丰腴啊! 前场考过了文学,考过了经义,终于轮到了我忐忑许久的孙子兵法。 魏如?帮我恶补的这多日的成果如何,可就看此一举了。 我把墨水准备好,统一点上香,明远楼的钟声响起,正式开考。 啧啧……难啊……难啊……有难度啊…… 啧啧……这个战场应用,怎么这么难啊…… 好在有魏如?之前把可能出现的题型及考试范围都告诉我了。当初我面对如此繁杂的孙子兵法,曾有想作弊的意向。而魏如?当即就打消了我与此有关的所有念头。咳,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是这么说的。 “我知道陛下起步比我们要晚,所以感到棘手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不过,考试的时候监督是十分严格的,作弊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不说,一旦被现了,可能面临的就是革除的危险。比如吧,当年礼部尚书的大儿子、大学士的小儿子乃至中书令的次子,都曾经被革除过。他们三个有个人直接就辍学了,还有个人需从最基本的开始重新读过,只有一个人,他父亲通过某些手段,才让他有了去汉韵书院读书的机会。……所以陛下,您虽是九五之尊,但倘若被现作弊,一旦被太后娘娘知道了,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您亲政的延迟。您觉得呢?” 他说的我一愣一愣的。是啊,不错,我万一因小失大,迟迟不能亲政,那你魏如?就迟迟不能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嗯,的确是关系重大啊…… …… 糟了!我居然在考孙子兵法的时候走神!真是不可饶恕! 我扭头望了一眼身边那柱火苗旺盛的香,已经燃了一半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可是……我才写了三分之一……那后面的岂不是…… 不管了,抓紧时间!我胡乱地挥动着小狼毫,字写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就在我奋笔疾书的时候,我忽地感到小腹一阵异样的感觉…… 呃,该不会是……哭!真是雪上加霜啊,算算日子,这几日也差不多是老朋友该来的日子了,虽然提早了些。我怎么这么粗心,明知道考试期间不准去茅房,竟然忘了带月事布!蠢!十足的蠢!难不成跟男孩子在一起生活久了被同化了?! 现在的我热的满头大汗,肚子疼痛难耐,疼痛度仿佛还在特定的情形下放大了!可恶,我背后已经湿透了,如果再不想办法,恐怕外衣就要染红了。怎么办怎么办……算了,先把这张试题解决再说吧! …… 我写……我写…… 终于在身旁的香燃尽的一瞬间,也就是明远楼的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刻,我勉强完成了孙子兵法的试题……我不求高分,只求通过,好让我能早日亲政啊! 收卷的考官经过我的时候诧异地看着我满头大汗的样子,他一定在心底嘲笑我吧――这什么菜鸟学生啊,考个孙兵都能考得这么激动――他一定是这么想的。我尴尬地笑笑,脚下却如同注了铅一般,寸步难行。 考生们三三两两地收拾好东西,络绎不绝地离开了考场,只有我还坐在原处,不敢轻举妄动。 我伸出右手的食指在我坐过的椅子上抹了一把,拿到面前一看,浅浅的红色。 果然。 这下真的窘迫了。我该怎么回去啊?即便等所有人都走光了再回去,怎么保证考场到校舍这么远的距离会没有人呢?还有啊,校舍里面还有个苏幕焉唉,万一被他现了岂不是也尴尬死……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拒绝太后那老太婆的白痴安排,我应该选择女子部才是! “咦?阿樱,怎么还不走啊?不去吃饭吗?”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满面春风的孔春。这家伙面带红光,肯定考得非常不错。可是,你要我怎么向你解释呢? “我……我还有事……”我咬牙切齿道。 “咦?阿樱,你怎么了?既然有事那还坐着一动不动?”孔春歪下脑袋望着我,“你怎么出这么多汗,脸色好苍白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莫不是中暑了?啊呀,别坐在这不动啊!回去让幕焉给你瞧瞧!”说完就跳过来很野蛮地扯我的胳膊。 “喂!你!!别碰我!!”我怒吼道,“你再碰我一下试试看!!” 孔春被我吓得不轻,整个人愣在那儿,跟雕塑似的。 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说:“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呃?”孔春顿了顿,连连点头。 “好,你应该知道魏如?在哪儿考吧?你赶紧趁他还没走把他叫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快!”我说着泪眼汪汪地抱拳,感激涕零道,“阿樱就此,谢过孔兄了!!” 孔春显然被我一连串的失常行为怔住了,但他还是很有诚意地点点头,包袱丢在我这儿也没来得及带走,就一溜烟地跑去找魏如?了。 事到如今,我不请魏如?帮我,还能求谁呢? 整个书院里知道我真实身份的只有他一个人,而且他最起码现在还是我名义上的夫君不是吗?况且我与他之前有达成协议,他有义务无条件帮我才是。 “唷,这不是阿樱么?怎么,大家都离开了,你怎么还一个人坐在这儿啊?”一道优雅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沉思,我抬头一眼,居然是几日不曾谋面的那位教咱们琴艺的姬先生。他依旧是一袭水墨长衫,凡脱俗,衣袂飘飘。 “我……我在等人……”我根本没有心思行礼,只得低下头,心里纠结着魏如?怎么还不来啊? 姬先生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我的窘迫与焦急,反而不紧不慢地在我身边坐下,笑道:“前阵子让你练的两曲子练了没啊?我怎么每次到琴斋都看不到你练琴的?” “我……我有练啊……呵呵,只是每次都抽人少的时候去罢了……”我声音颤抖地回答着,心想,姬先生,姬大老爷,学生求求您了,您就放过我吧? “那好,下次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你现在主要是基本功仍旧需要加强,在技巧方面不要过于强求,其实论琴艺,你们组的魏如?还有庞统他们学得都很不错,你也要虚心向他们学习才是啊……哟,说曹操曹操就到,原来阿樱在等的人就是你啊,如?。” 我抬起头,眼前的少年长身玉立,蓝色与白色相融合的完美搭配映衬着那一头如墨的乌。他微微有些气喘,仿佛是匆匆赶来一般。 “学生见过姬先生。”他拱手行了个礼,皎洁的目光却扫过我的脸。 第二十七话 现实很残酷(2) 晌午的太阳有几分力道,魏如?与姬先生寒暄了几句,姬先生终于表示要去吃饭,该走了。他起身时还不忘招呼我们早些离开,考场马上要关闭的。 望着姬先生走远,魏如?才凑过来,一脸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孔春急急忙忙把我叫来,也不说不清楚出了什么事儿。” “我……”我又开始难以启齿了。身为女子,我还没有那么豁达以致于能在一个不算熟悉的异性面前毫不脸红地说我来月事了,衣服后面染红了,你得帮我想想办法让我回去。 可能是看出我脸色不对劲,魏如?撩起我的刘海,将右手轻轻贴上我的额头。怔忪间,我感到他的手很大,也很温暖,指尖带着些许凉意。 “没有烧,”他将手抽回,顺带将我的刘海整理回原来的样子,“只是你怎么出这么多汗,脸色也很苍白,究竟是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吗?” “我……那个……”我试图能在尽量不尴尬地条件下让魏如?明白我的处境。 只是聪明如他,恐怕不需要我多做解释了。 他直起身子,了然地挑挑眉,迅将蓝色的外衣褪下,递给我。 “你这是……”我犹豫地伸出手。 他笑了笑,可能是天气比较炎热的缘故,这个笑显得不是那么轻松:“我的这件衣服可是干净的,你系在腰上,把后面遮住不就看不出来了?然后我陪你走回去。” 唉……这人脑子真的是很好使啊!面对这种他自己以前从没经历过的事情居然瞬间就能找到解决办法,我真是自叹不如啊! 我接过他的衣服,确定四下除了他没有别人,然后犹犹豫豫地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系好,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转过来我看一下。”他招手示意我出去。 “呃……?”我感到有血液涌上双颊。 “傻瓜,让我看一下后面能不能看出来了。”他语气很轻,却有种调侃的意味。 傻瓜?他居然叫我傻瓜?!我、我真的很傻吗?! 可是小腹还是很疼。我嘴里小声嘀咕着,不情愿地转过去一点:“行了吧?” “嗯,那咱们回去吧。”他说着转身要走,忽地看着我案上的东西,不解道,“这个包袱我瞧着眼熟,是你的吗?” 我往桌上一瞥,原来是孔春那个粗心的家伙丢下的包袱。 “是孔春的……呵呵……”额上豆大的汗珠还是吧嗒吧嗒地往下淌,我伸手拿起孔春的包袱,跟随魏如?走出去。 可是我实在是很不舒服,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得这么厉害了,只好走走停停。 好在魏如?也很有耐心,大中午的饭还没吃就得陪我这个拖油瓶在这暴晒,也没有抱怨什么。 走出考场中间的大门,我难受地蹲下来。 走在前面的魏如?面色凝重地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我。 “没、没事……”我对着他勉强扯出个无比难看的笑容,“一会儿就好了……” “罢了。”他双唇轻启,然后大步走过来,扶着我的肩膀让我起来,而后二话不说将我打横抱起。 “诶……”突如其来的平衡变动让我险些惊呼出来,我出于本能地抓紧他的前襟不放,“魏公子你这是……” 想想看在人流密集的书院里,一个男人用美人抱抱着另一个“男人”,而且怀里的那个“男人”还会脸红呈小鹿乱撞状,这幅画面是多么诡异啊! “你乖乖躺着别动,”魏如?面无表情地说着,炎热的天气让他不悦地蹙眉,“一会儿就到了。”他说着加快了脚步。 “可是……”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声音很小,“别人毕竟认为我们都是男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话说至此,我们所经的地方已经遇到不少书院的学生,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看到我与魏如?之后皆面露或惊诧或暧昧或鄙夷的神色。要知道,魏如?在清河书院也是很有名的,加之我经常与他或者苏幕焉等人混迹在一起,所以书院里认识我这个“暴户”的学生也不在少数。 这么一来,我们会不会被别人误以为龙阳之辈?那样可就糟透了…… 然而面对这些人异样的颜色,魏如?好像没有看见一般。听了我的疑惑,他低头睨了我一眼,而后似笑非笑道:“身正不怕影斜。你我明明没有什么,难不成还怕那些个闲言碎语么?” 他的这句话让我心头有种淡淡的凉意,仿佛激起了我心中某种尴尬的情绪。现实就是如此残酷。魏如?说得对,一点没错,我们明明没有什么,我还在这儿胡思乱想什么呢?他帮我,对我好,无非是出于我们的协定。而他最初的出点亦是他自己的自由。说白了他现在对我的好是为了换取一辈子能离我远远的,第一最好不相见。 “南宫樱,到了。” 我这才现我们已经站在桃园甲组戊字舍的门口了。我尴尬地从魏如?的怀中翻身下来,冷漠地拱手行了个礼:“阿樱多谢魏公子。”之前的尴尬也一溜烟不见了。 他点头,例行公事地招呼着:“哪里,赶紧进去吧,身体要紧。” 望着他白皙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小的汗珠,我心里有那么一丁点愧疚,毕竟我这么大个人也不轻,但这种情绪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望着他走进隔壁的房间,我才转身,却意外地觉我的寝室门是从外面锁着的。由此可见,苏幕焉这个家伙中午没有回来呢。 会去哪儿呢? 我摸出钥匙,打开门,果然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不是整天都宅在校舍的那种人么?如今学术考已经结束,他更应该闷在屋里不出去才是啊? 算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不在恰好给我提供了方便。 我将门关好,动作麻利地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一切打理好,身体舒服了,还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木盆里洗干净。对了,魏如?的衣服还在我这里呢。我把他的大号衣服一并洗得干干净净,在外面晒好。 正当我哼着小曲儿从露台回到房间时,一个声影不声不响地站在屋子的中央,正是苏幕焉。 “你你你……吓、吓了我一跳……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呵呵……”我站在原地,尴尬地笑着。 他收回放在外面魏如?衣服上的目光,潋滟的凤目对我媚然一笑,然后翻身在藤椅上躺下,笑道:“清河祭礼的比赛项目已经确定了下来,预选赛马上就要开始了,阿樱,这回你可准备报名谋略部的代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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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这样真的很过分诶,”我愤愤然,“身为皇帝,怎能如此骄奢淫逸,弃江山于不顾!一个好皇帝,就应以天下苍生的幸福为己任,怎可沉迷美色呢?!如果是我,我就……”我一腔热血还没有抒完毕,就现苏幕焉正一脸黑线地望着我。 “阿樱倒还真是有雄心与抱负呢……” “呃……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尴尬地摆摆手,“你继续,继续……” “成祖这般的行为,自然是遭到了朝廷上诸位大臣的不满与微词,大臣们纷纷奏请成祖,要他废了那个误国殃民的妖女,将其赶回西域。然而这样的做法只会挑起大邺与西突厥旧年的冲突,停歇不久的西征战役必将再次打响。这时候成祖身边的一个太监为成祖提了个主意,那便是让芭娜暂住在豪华的清河书院掩人耳目,对外声称芭娜病故,一来可以搪塞朝中大臣,二来西突厥也没有理由挑起战事。如此一来,成祖觉得此计甚好,便采纳了那个太监的主意,让芭娜住在清河书院。而成祖也常常以检查皇子们的学业为由,驾临清河。芭娜热爱打猎,成祖就陪她在后山的狩猎场策马狂奔。话说一日芭娜看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白虎,大喜过望之下就撇下成祖,策马隐入了后山浓密的山林中,为的就是追寻那只白虎。然而直至日落西山,芭娜妃子都再也没有出来过。成祖如疯了一般派人在后山细细地搜寻,然而终究是一无所获。” “真是红颜薄命啊……”我叹息道,“然后呢?成祖一定大雷霆了吧?” “不错,”苏幕焉端起茶盏,秀气地呷了一口,“成祖下令绞杀了当时清河书院的山主,还有那个提主意的太监,以及芭娜身边的几个侍女。成祖一夜之间从骁勇善战的帝王变成了杀人如麻的魔头,他自然不会这么罢休。三日之后,成祖御驾亲征,率领大邺七成的兵力,开展了邺史上第三次西征,杀敌无数,最终一举剿灭西突厥政权,东突厥当即俯称臣。于是,史上最著名的神川西征大捷,就是这样完成的。西征大捷后,成祖回到长安,一把火烧了原本的皇宫,正式将金碧辉煌的芭尔善庄园改名为大邺宫,也就是现在的皇宫。” 我瞠目结舌道:“没想到我们自幼便耳熟能详的神川西征大捷的起因竟是西突厥的一位公主!为什么我从未听别人说过?” 苏幕焉笑了,仿佛在嘲讽我的无知:“史官都是吃朝廷的饭的,如果把脍炙人口受人褒奖的西征大捷跟成祖沉迷芭娜美色的劣迹联系在一起,岂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还想多活几年呢!我们看到的历史是人写的,不可全信。” “哦……”我点了点头,“那……那个叫芭娜的女子,就真的消失在后山的树林子里了么?” “阿樱你真是太单纯了,单纯得像个女孩子,”苏幕焉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林子那么大,成祖不可能亲自去找。收下寻人这个任务的无非是当年的御卫军部下。然而御卫军的统领多半是受朝中大臣指使,在林中现了芭娜以后,当即杀之以除后患,而向成祖谎称芭娜失踪。因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朝中大臣多多少少对芭娜在清河的事情有所耳闻,所以那些有权有势的大臣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才设计了这出计谋,彻底铲除了芭娜。不过他们倒是没想到成祖会怒不可遏到歼灭西突厥,当然,这是后话。” “从此后山就封锁了?” “不。这只是后山荒废的原因。神川年间,也就是成祖在位时,后山成了禁地不错,然而成祖驾崩以后,66续续又有很多人去了清河的后山举行各种活动,包括打猎。真正被封锁,还是要往后到先帝邺惠帝。惠帝生性仁厚,憎恶打猎这种事情。他怕得对贵族们因而不好封锁皇家猎场,只好以芭娜之事为由封锁了清河猎场。” “原来是这样……”我暗叹道,原来是老爹封锁的啊,“那为什么这次又在后山举行比赛了呢?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比较自然,“当今圣上她,还没有亲政吧,应该不会下旨打开禁闭的后山的。” 苏幕焉扭头望着我,笑道:“那女皇帝自从登基就没上过一次早朝,纯粹是个傀儡皇帝。打开禁闭想来定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再这么下去,外戚专权,不知道女皇帝这岌岌可危的皇位还能维持多久……嘁……”苏幕焉轻笑一声,嘲讽地摇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脱口而出,“皇帝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可能是比较年少,可能是奉太后的旨意充实自己的学识,所以才会暂时将朝政交给太后及丞相打理!等她学成了,有能力亲政了,谁说她就比先祖们差?!这皇位她是坐定了!”我说得气喘吁吁,嗔怒地瞪着苏幕焉。 “阿樱你作何这么激动?”苏幕焉一脸无辜地望着我,“我只不过是说说罢了,也是有闲来八卦的意味。莫不是……你跟你那新登基的堂姐或者堂妹关系甚好,所以容不得别人瞎猜测?” “呃……”我愣了愣,感到自己失态了,只好尴尬地笑笑,“没,我跟她,没见过面儿……” “好了好了,”苏幕焉不再乎地笑笑,也没有深究下去,“你赶紧准备准备吧。我可不想在预选赛就瞧见跟我一个寝室的某人被刷下来,丢了我的脸哦?” ============================== 唉,粉红票票啊~…… 淡定……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继续呼唤各种票票,尤其是强烈需要粉红票支援……扶额爬走 第二十九话 晓前的黑暗 今天提前更…… 虽然跟前面滴大大有万里长征般的距离,不过俺还是要蛋定啊……倾俺所能为各位读者娃们奉上新滴章节,啥也不说了,上文! ------------------------------- 清河的夏终于接近尾声。 后山解禁的事情在书院里传的沸沸扬扬,导致整个清河的温度有增无减。广大同胞们的好奇心被完整地激了,我们这一辈刚好赶在弘光年间成长,没有人去过后山。对后山的了解也无非如苏幕焉那般从老人口中得知一二罢了。正因如此,众多学生们跃跃欲试,纷纷准备参加预赛。更有甚者,西洋部不知道是谁还大放厥词,曰,此次一定要击败谋略部,将谋略部的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打得落花流水云云。 不知道是谁不知天高地厚。 想也知道这番话十有**是以冯尚兮为的那帮整日在书院里作威作福欺负弱小的西洋部丙组的诸位纨绔子弟放出来的。不仅如此,就连一向在秋日清河祭礼从不参与的女子部的诸位淑女们都爆料本届极有可能派出代表队参赛。 不过我听有姐妹在女子部的同窗说,女子部不少女学生的家长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在外头抛头露面,觉得这有失体统,也就几位将军家的女儿比较积极。不过自从从女子部传出消息说赫赫有名的郭如花也要参赛以后这边的男学生们就更跃跃欲试了。不过这女子部代表队能不能达到预定的规模还有待观察。孔春同学为了捍卫其作为未婚夫的权益,也毫不犹豫地表示要参赛。当然这原因是我看出来的,他自己可没有说。 比赛的事情占据了大家的精力,于是那些关于我和魏如?有龙阳之好的传闻也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我认为主要原因还是我这个人不够出彩。如果那些好事者当日看到魏如?抱的不是我而是苏幕焉,那可就不一定能这么快就平息了。 言归正传,魏如?表示不愿参加越野赛。凭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是会考虑很多的。比如他虽表面上说不参加越野赛的原因是因为身体不适,而仔细一想便知,这越野赛西洋部与我们谋略部少不了一场高端的比试与较量。然而其背后所牵扯的有关政治上的利益关系也是苏幕焉很早就告诉过我的。魏如?担心的是应该是冯尚兮那帮人又多了借口来找他算账吧? 在朝廷上,魏如?的父亲镇北侯显然是南宫氏阵营的,虽说他与冯太后是合作关系,然而他与惠帝情同手足的情义就决定了他的立场。 魏如?的决定自然有着细致的考虑,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 “什么?!绕着蹴鞠场跑整整五里路?!这就是预选赛?!”我双眼睁得如同鸡蛋一般,吃惊地瞪着眼前正歪在我的床上毫不留情地吞噬我的零食的孔春同学。 “唔。”孔春塞着满嘴的点心,含糊不清地应和着。 “这……夏天还没结束呢,天气这么热……哪有这么折腾人的预选赛啊?五里也太长了吧?……喂,你这懒人,快给我起来!一身臭汗全扑在我被单上了!!”我一面说着一面扯起孔春的胳膊往外拉,他依旧嬉皮笑脸地不予理睬。 “堂堂七尺男儿!……”孔春说着有些噎着,抱起苏幕焉那精致的紫砂壶对着嘴就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我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决不再喝这个紫砂壶泡的茶,“七尺男儿……这点路途算什么?!再说了,这后山的广阔与复杂程度不是你可以想象的出来的!阿樱你去过东头的蜀栖山么?咱们后山跟那个可就是有的一拼啊!如果连在平坦的蹴鞠场上区区五里路都支撑不下来的话,你拿什么体力在后山支撑下来?!” “说的也是……”我讪讪地笑着。腹诽道,我可真的是小女子呢,我的体力的确是比不过你们呐。看来这几天得拜托他们几个帮我练练了。 苏幕焉果然是人脉遍布整个书院啊。他竟然请来了武术部的师兄,叫王虎的,来教我锻炼体能的方法。那王虎比苏幕焉高大半个头,又比他整整壮了两圈,要知道,苏幕焉这种高挑颀长的身材本来就很引人注目了。于是在这个壮如猛虎的王虎师兄的指导下,我开始了我为时两个星期的艰苦生活。 每天我被孔春和苏幕焉以“锻炼身体”为由扔给这个王虎,然后在专门的活动室跟个大老爷们似的做俯卧撑、做引体向上、拉韧带。再这么下去,等我再见到秀贤,估计胳膊得有她两个粗了。不过前阵子我跟秀贤通信,信上说秦楚源颇为赏识她的武艺,把她安排到夫人身边时时刻刻保护夫人,所以手头上的大小事情少了不少。的确,秀贤的武功一直是我自叹不如的。但是我还是在信上严正地指出,秦楚源是以赏识她的武艺为借口在削她的权。我想秦楚源应该看出来秀贤的能力了。于是我提笔写道:在人前还是莫要表现得过于聪明,免得招来祸端。表面上本分点儿,有付出必有所得。秀贤那小蹄子在回信上打趣儿说:“既然陛下都这么吩咐了,那小女子只好遵命咯。” …… “呼……”在连续做了二十几个俯卧撑以后,我很没用地败下阵来,整个人如同面饼一般紧紧地贴在地面上。 “我说樱伢子啊,”王虎师兄在我面前一尺处蹲下,摄人的庞大影子乌云一般笼罩在我的头顶上,“你只不过才绕着蹴鞠场转了两圈然后外加二十个俯卧撑嘛!怎么一下子就变得不行人事了啊?樱伢子?樱伢子?”王虎一边说着,我一边感到有肥厚的手掌在不停地摇我的胳膊。 不想动就是不想动!累死朕了!来人呐,把此人拖下去,先廷杖三十再说! “这家伙脑袋里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呢……”偏偏这个时候,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导致我全身的细胞都紧张起来。不错,来人正是苏幕焉。 “阿樱,”苏幕焉貌似蹲了下来,“阿樱,起来了,老这么趴在地上也不是个事儿啊?这儿可是经常会有女学生们经过的哦,你这形象可是糟糕透了哦~” “……”哼,糟糕就糟糕,反正我是女的。 “阿樱……”苏幕焉压低了声音,“还不起来?看来这新鲜的水果就我和你王虎师兄分咯……” “别!!”我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却刚好对上苏幕焉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王虎师兄一改训练时严肃的样子,笑得憨厚老实,伸手接过苏幕焉带来的新摘的杨梅。 我二话不说,扑上去,对着杨梅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我阿樱豁出去了!就不信进不了代表队! 第三十话 我该相信谁 这几日学术考的成绩下来了。虽然我的成绩跟魏如?不能相比,不过我还是很满意的。成绩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每个等级又分为一二三三段。 我的成绩是,文学乙级一段,经义乙级三段,剑术甲级三段,音律丙级二段,兵法乙级二段。除了音律以外,其他的都勉强还能见人。至于魏如?,我瞄了一眼他的成绩,除了马球是甲级二段以外,其他的都毫无例外地是甲级一段。不过后来孔春告诉我,魏如?他们班的马球先生是个颇为严肃的人,全班最高的也就是甲级二段了。 孔春说到别人的成绩就喋喋不休,等到问及他自己的成绩时他就噤若寒蝉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他的手中抢来了写着成绩布帛,摊开一看,哈哈,这个家伙兵法只有丙级三段,剑术乙级二段。苏幕焉的剑术是乙级一段,也好不到哪儿去。其他各门也都是一般一般,不过就连他根本不擅长的音律,他的临时针对突击法也给他弄了个甲级三段的优异成绩。由此可见,此人脑瓜是聪明得紧呐。 不过如果那次破了冯尚兮剑法的人真的是苏幕焉的话,那么他就是对自己的实力有所隐瞒了。 景和元年九月初的一个神清气爽的早晨,谋略部的所有报名参加预选赛的学生们纷纷集中到清河书院的蹴鞠场上,为即将展开的预选赛作准备。 “唉,孔春,你说我行不?”我一面做着弓步压腿,一面问身边的某人。 “嗯……这个……很难说……”孔春撇撇嘴,“你莫要这般紧张,紧张有何用呢?王虎师兄给你那般高强度的练习,依我看呐,你虽说细胳膊细腿儿的瞧着很羸弱,不过笨鸟先飞嘛!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不是?” “谢谢你的安慰。” “马上要分组了。咱们过去吧。” 话说为了公平起见,这个预选赛是按照身高分组的。而后根据跑步的时间挑选出前二十一名作为代表队参赛。要知道,整个谋略部报名预选赛的就有八十四号人。分为三组,这就是说,我需得跑到我们这一组的前七名才有资格进入代表队。 第一组是苏幕焉所在的组。我觉得他在体能锻炼方面并无所长,他整日督促我锻炼,不知道他自己能不能通过呢,哼。 比赛开始了。大家箭步如飞,苏幕焉这家伙由于反应度快居然一马当先。不过显然他不可能保持下去的,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就放慢了度。笑,就他那慵懒的样子,连跑个步这么紧张的时候都能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怎么可能不被刷下来啊。眼看第二名就要轻而易举地过苏幕焉了,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生了。第二名的那个男生我见过,是谋略部乙组的。苏幕焉微微侧,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嘴角上扬,于是那个男生突然乖乖地放慢了度,紧随苏幕焉身后,但偏偏就是不过他。不仅如此,后面所有跑步的人也都放慢了度,随着苏幕焉的步伐,苏幕焉加,他们才敢加。 怪了。难道那些人都心甘情愿放弃参加越野赛的机会么? 就这样,第一组以极其悠哉的度晃到了终点,苏幕焉不费一兵一卒拿到了进入代表队的资格。终点距离这边还比较远,苏幕焉正稍事休息。 “这不公平……”我嘀咕道,“那些人……根本就是……那些人根本没有拿出自己真实的水平。那些计分的教员们都是做什么的?难道他们都没有长眼睛吗?这里在场的学生们难道都没看到吗?”我心里有极大的不满。纵然苏幕焉是我的舍友,是我的好朋友,我也觉得这样的行为很怪异。 “怎么,南宫师兄以为,在这个书院,还有什么是公平的吗?”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冷不丁在我耳边响起,我猛地回头,却恰好看到身边一张白皙如玉的少年面庞对我隐忍一笑,说话的正是孔夏。 “孔夏?!你、你怎么在这儿?!”我惊讶于身边痘痘脸的孔春一瞬间变成了剔透如水的少年,却顺着孔夏抬起的胳膊望去,那只骨节漂亮的手,正状似轻盈地放在孔春的脖子上。然而那手背爆出的青筋即可知晓此时的孔夏只要一瞬间便可要了孔春的命。而孔春此刻已是大气不敢出一个,满脸的惊骇。 “孔夏!你这是做什么?他是你亲哥哥,你难道又想伤害他?!你莫要以为我忘记了你上次是怎样诬赖苏幕焉的!” “哈哈,南宫师兄真的是对幕焉师兄完全地推心置腹,令人咋舌啊。”孔夏漫不经心地说着,手却没有离开孔春的脖子一毫,“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假装不知道?整个第一组有多少是苏幕焉的人你知道么?你问问别人,苏幕焉是怎样的角色?你莫不是被他那雌雄难辨的颜迷了心窍不成?他之所以没有伤害你是因为他认为你无法对他构成威胁。有朝一日你若是真的挡了他的路,你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孔夏声音越的阴冷,“南宫师兄,你师弟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也是整个清河为数不多的有真性情的人。我奉劝你,早点离开这儿,最起码,要离那个苏幕焉远远地。” “你少跟我废话,”我潜意识地将孔夏放在敌对的位置,“快放了你哥。” “哈哈哈,”孔夏朗笑几声,我惊诧于眼前这个尚未舒展开来的小少年竟然会让我有不寒而栗的感觉。孔夏往苏幕焉的方向望了一眼,挟持着孔春对我说,“南宫师兄果然有情有义,不过他既然是我的兄长,我便不会伤害到他。师弟我只是有些家事须得同家兄谈一谈。告辞。”说完带着孔春一溜烟就不见了。 呜呼,这么好的轻功,若是他参加预选赛,一定是第一吧。 我不禁疑惑,这是怎样的家庭,身为亲兄弟,竟然相互不信任到连谈个话都要用这种方式。孔夏,我姑且相信你不会伤害我的朋友。 我蹲坐在草地上,望着孔夏远去的方向,眉头紧锁。 “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一缕轻柔的不经意间拂过我的面庞,我抬头一看,恰是苏幕焉。他微笑着在我身边坐下。 我心底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即便我告诉过自己无数次要相信他,可为什么我心里自欺欺人的感觉却越来越严重了呢?孔夏的话不时的回荡在我耳边。望着苏幕焉这亦真亦假的笑脸,我竟然迷惑了。 “刚才表现不错啊!!”我假惺惺地装傻道。 苏幕焉望着我,却没有将话接下去。 短暂的冷场后,他轻笑一声,拍拍我的肩:“赶紧准备准备吧,第三组可就轮到你和孔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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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是近乎精疲力竭了。整个人有些飘飘然,喉咙刺痛不已。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此如此拼命?为了参加越野赛。可我为什么要参加越野赛呢?好像是被孔春还有苏幕焉他们怂恿的吧?尤其是苏幕焉,他还很“仁慈”地找来武术部的师兄对我进行集中训练。可到头来孔春自己不还是没能参加成么?我自己呢?除了对成祖那位名叫芭娜的妃子抱有一些好奇以外,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如此拼命地要参加越野赛,如此如此急切地要去那座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清河猎场。 突然,一个连我自己都害怕的念头从我的脑海中浮出水面――我被利用了。 我被利用了?!是我多疑了还是我真的被利用了?! 不可能。我甩了甩头,除了魏如?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的身份。那么谁会利用我?在清河书院,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和大家一样的平凡贵族而已。如此而已。 心里的陡然松懈,只有这么一瞬间,已经有好几个原本在我后面的人“嗖嗖”地从我身边越了我。我心里猛地一紧,糟糕,关键时候怎么能想那么多呢! 心里这么想着,我咬紧牙关极力加,双眼死死地盯着终点处那些个熟悉的人影。苏幕焉、庞佳还有几个平时处的不错的同窗都已经在终点等着我了!我抛开一切杂念,感到自己受了极大的鼓舞,箭步如飞,很快便跻身入了前五。只要将前五保持下去,我就稳妥地有了入代表团的资格。 就在我拼尽全力疾步向前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的身旁高度越,我瞬间沦为处境危险的第六。正当我震惊之时,此人朝我蓦然回,粲然一笑,我张大了嘴巴――这这、这柔和的脸部线条,纯稚无邪的水润双眸,吹弹可破的剔透皮肤,不正是孔春的亲弟弟孔夏么?!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跑到我们谋略部的比赛中来了?况且他资历要比我们低好不好?! 孔夏对我意味深长地笑笑,那句“师兄加油啊”融化在我耳边的空气里,迅消逝。我张开嘴,温热的空气涌入我的唇齿间,我无力吐出哪怕是一个字来,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孔夏以轻盈的步伐连续过前面四个同学,率先抵达终点。 汗液蒸在灼热的空气里,我的耳边只有自己那急促不已的呼吸声。 嗓子好难受啊。 热到难以忍耐。 只是现在的我在和一群男孩子们拼体力、拼耐力。在这场原本就不公平的比赛中,我能否笑到最后,我能否和苏幕焉他们一起一睹那整整封闭了百年的清河猎场的风采呢。 又干又热。 好想回到校舍,不,好想回到贤樱布庄,大喝几口十三娘熬的绿豆粥,喝到撑得吃不下饭,然后惬意地仰卧在堂屋里的竹椅上,用破旧的芭蕉扇赶走周遭几个恼人的苍蝇,闭目养神,听着店面里十三娘絮絮叨叨地招呼生意,直到夕阳在天边洒满余晖与光华,直到耳边唏嘘的蝉鸣带走了夏日的燥热,直到我满怀欣喜地看到秀贤一身水蓝色的清透裙襦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秀贤,你一定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吧。咱们姐妹俩可是有好几个月不曾见面了呢。 当我以第七名的边缘状态距离终点只有一步之遥时,庆幸与激动、诧异的情绪交织在我的脑海,我没有心情对歇坐在一旁的孔夏多做考虑,我奔跑着伸出手掌,我迎着同学们鼓励的微笑,我以勉强入围的姿态与他们一一击掌,直到我满是汗的手心在风中飞扬到苏幕焉的面前,我面对的,却是一个青衣的俊秀少年,他微笑着朝我张开双臂,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他是我最熟悉的朋友,之前所有的猜忌与疑惑都在此刻随风而逝,仿佛事先有所约定,仿佛原本就如此契合。我的手臂在他的面前划过完美的弧度,化作一个意料之中的拥抱,脚下飞扬的尘土见证了我的极限度,突如其来的柔软阻截仿佛有股力道在我的身后将我送入这个溢满苏合清香的怀抱。 放慢的时间清晰开来,逐渐恢复到原本的节奏,耳边不断有这样那样的声音告诉我:“阿樱,你做到了。”“阿樱,你虽然比大家瘦,个头也不高,可是你成功进了代表队,你可以去成祖年间最广袤的清河猎场了。” 我抛开所有作为女子的矜持,仿佛此刻自己是和他们一样的男孩子,我没有任何顾虑地把头埋在苏幕焉的颈窝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没有力气,一点也没有。我只能借助着苏幕焉的力量勉强站起来。王虎师兄,你说跑完步不能蹲,好嘛好嘛,那我就这么赖皮地扑在人家怀里也行吗? 似乎过了顷刻,抑或是几个时辰,或者是顺风顺水的数个春秋,苏幕焉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我耳边温和地响起:“阿樱,还不起来啊?不是睡着了吧?”然后我周围便响起了哄笑声。 我长吁一口气,从苏幕焉怀里起来,对着周围关心我的同学们绽放了一个“我很好”的笑容,正要和大家拿了代表队的身份木牌一起往回走,却无意中看到一个小少年那倔强得几乎偏执的身影站在约莫一丈开外,那双亮晶晶的纯稚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让苏幕焉他们先回去,对苏做了个“请放心”的手势。苏幕焉凤目扫过远处的孔夏,然后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在庞佳他们的簇拥下,朝校舍的方向走去。 ======================== pk竞争极为惨烈,求各位大大帮我砸几张粉红票,急需!800加更~~~t_t~~~~~~ 第三十二话 春的绿帽子 天近晌午,夏末秋初的太阳还是很灼人的。孔夏优哉游哉地踢着地上细碎的石子,热浪滚滚的风鼓起他宽大飘逸的曲裾深衣,整个人透露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孤绝感。能轻松到穿着深衣就能来比赛的估计也只有他了。孔夏看到我向他走过去,伸手挡了挡顶上的日头,示意我到不远处的凉亭里说话。 我警惕地点点头,和他同时从两个方向迈步向凉亭走去。 “说吧,”我在他不远处坐下,尽量镇定无比地表现出师兄的架势来,“你把你哥怎么样了,你为何又会出现在我们谋略部的预选赛上。” 孔夏笑了,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身为弟弟,我只不过把兄长送回了校舍,不让他参加预选赛罢了。至于师兄你所疑惑的地方,其实我就是冒名顶替兄长来参加比赛的。”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冒名顶替呢?”我饶有兴趣地望着他线条精致的侧脸,心底暗叹年轻就是好啊! “我自己厉害有什么用?若是参与我们部的队伍,根本无法打败你们这些譬如谋略部或者西洋部这样的大团队,不还是进不了清河猎场?” “说白了你煞费苦心不过是想体会一下亲临越野赛的感受?”我忍俊不禁。 小少年面上浮现淡淡的红晕,他竟有几分怯懦地小声道:“可以这么说吧。” 多么单纯啊。亏得还把事情搅得跟多复杂似的。原来只不过是这个孩子想比赛,才要挟他的哥哥把名额让给他。 “不过……”我摸了摸下巴,“你个子比咱们第三组的身高要高出一些呢,而且,制审团的先生们难道没有认出你来么?” 孔夏笑嘻嘻地抬头看我:“师兄来清河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么,清河里面做先生的不都是唯利是图?” “你拿银子贿赂他们了?”我惊呼道,小小年纪竟会来这一套。 “不是银子,”孔夏得意地从衽里摸了一把金瓜子出来在手心里掂量掂量,“是金瓜子,哈哈,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我白了这个臭小子一眼,从座上起来:“算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大不了比赛的时候师兄我罩着你,总成了吧?” “就师兄您这小身板?” “喂,话不能这么说……” “后山不是问题,关键是那个苏幕焉……” 这家伙又来。 “幕焉好歹是你的前辈,你直呼其名也就算了,居然屡次在我的面前污蔑他。”我严正道,“他和我朝夕相处,是好人坏人,我心里自然比你清楚。你莫要看他常常和冯尚兮兄弟相称就以为他也是冯那种人。你错了,苏幕焉待我们很好,就连你兄长孔春也和他交情颇深。你为何不劝劝孔春,反倒时时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呢?” “可师兄你可知道……”孔夏的样子有些焦急,却欲言又止。 我等着他的下文没有等出结果,看他一副错愕不已的纠结样子又觉着好笑,心想莫要跟他计较了,姑且了结了这莫须有的话题,我笑道:“这事儿咱就暂且不做讨论了,你不饿吗?一起去食斋吧。” 孔夏乖乖地点点头,没说什么,跟在我的后面往食斋的方向走去。 我又累又饿,头昏眼花,忽地现居然忘了带银子。就连几个能买包子的铜板也没有。 恰逢我今儿个又虎口大开,特能吃,迫不得已让孔夏给我垫的银子。 由于所住校舍不一样,想来我平日里很少能遇见孔夏,浑身上下除了脖子上挂的那块象征身份的和田玉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唯有左手小指上的玉指环勉强值些银子。我笑着欲取下指环暂且抵给孔夏,就在这时一个人的声音终止了我的动作。 “唷,赫赫有名的南宫公子跟个小师弟这是在干什么呢?难不成是要私定终身吗?” 荒谬之极!所谓冤家路窄,我又羞又恼地抬头,现说话的正是冯尚兮。他一袭玄色深衣,行不见足,微微可见制作精良的玄武云头履。乌黑的长高高束起,用一根纯金的寒烟袅袅长簪固定,腰间垂下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出叮咚脆响。冯尚兮收起他一贯的迷离笑容,此时那双冷戾无比的眸子正满是寒意地睨着我,颇为轻蔑与不屑。显然他还记着上次在习剑园里我让他丢脸的事情呢。 觉冯尚兮的不怀好意,孔夏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已然将剑往外拔了两分,整个人处于警戒状态。然而真正让孔夏恼怒的,却是冯尚兮怀里抱着的可人儿――郭如花。 郭如花似乎被冯尚兮感染了,不穿女子院服不说,竟然胆大到光天化日之下与冯尚兮这般沾花惹草的人搂搂抱抱,堂而皇之地行走于男子部的食斋内。 郭如花身着月白色纱衣,宽大的衣领衬着松松垮垮的鲜红色亵衣,露出锁骨周围的一大片雪白的皮肤,秀色可餐。她媚眼如丝地娇笑着,依偎在冯尚兮的怀里。 眼前这两个形容精致的少年少女怎么看都不失为一对金童玉女才子佳人,然而那股腐糜不正的气息却亦是挥之不去。 孔夏晶亮的双眼已然被愤怒与鄙视所填满。我几乎都能感受到他握着剑柄的手正不可控制地颤抖着。要知道,郭如花与孔春可是正大光明订了亲的,郭如花怎么说也是孔夏的准嫂嫂,如今给孔春生生戴了个绿帽子不说,还在这儿大肆张扬。我若是孔氏兄弟,一定也咽不下这口气,只可怜那孔春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迷糊呢! 更何况……孔夏与郭如花暗地里的姐弟恋……我是不是要假装不知道呢? “呵呵,”我站起来,拱手行了个礼,皮笑肉不笑道,“尚兮兄严重了。不过据樱所知,现在和您在一起的这位,恐怕是人家的未婚妻吧?”话说至此孔夏已经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我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把他给硬是摁了下去。不是不信任孔夏的武功,他的武功连苏幕焉都不一定敌得过,故而没必要畏惧眼前这个纨绔。只是他年少易动怒,况且冯尚兮背后有肃国公乃至太后撑腰,得罪冯氏外戚终是不好。 “哦?”冯尚兮挑衅地扬了扬那双精致的剑眉,一手托起郭如花的下巴,以一种极为暧昧的距离,在郭如花纤长浓密的睫毛旁轻语道,“爷我就是喜欢如花这种调调,况且你以为你那位朋友什么都不知道吗?怎么,有人看不顺眼还是怎么着?人家自己的女人都不管,还轮到你了?” 我知道跟冯尚兮这种黑暗党派再多嘴下去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要怪只能怪这姓郭的女人不守妇道,孔春有这么个未婚妻真是他倒了八辈子的楣。 “樱不敢。”我恭敬地笑笑,扯了扯仍处于警戒状态孔夏,孔夏这机灵的孩子立马领会了我的意思,我略整衣衫道,“既然尚兮兄尚未用膳,那樱就不便打扰,告辞。”我说完带着孔夏从冯尚兮身边走过,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郭如花一双狐媚子的妙目在孔夏经过的时候闪过的一丝短暂却无尽的悲戚。 罢了,罢了。 “南宫樱!”冯尚兮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南宫樱你给我记着,我早晚会让你和魏如?知道谁是主子谁是爷!” 哼,我冷笑一声,没有理会,同孔夏一起出了食斋。 临别时,我把玉指环交给了孔夏抵一顿饭钱,孔夏起初还推辞,不过执拗不过我,便也作罢。 原本准备回去好好泡个澡的。 不行,我得去看看那位戴绿帽子的孔春同志如何了。 --------------------------------- 手机读者反映碎碎念有些多,形势所逼望理解。 俩字儿:求票! 第三十三话 孔春与如花(800加更) 站在桃园甲组辛字舍的门口,我犹豫了一下,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该安慰的话,终究还是一反常态地叩了叩门。 “进来吧。”是孔春的声音。 门是虚掩的,我推门而入。 整个房间里只有孔春一个人,他背对着门坐着,窗外的光线把他置身于一个阴影中。 迎着光线,我看到他的肩膀正在无声地抖动着。 啊?不会吧。因为这点小事就哽咽成这个样子啊,从认识孔春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他哭呢。 “啊……那个……孔春啊……”我犹犹豫豫地朝他走去,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比较治愈系,“其实呢……这个预选赛啊……没参加也没什么的……不就是个清河猎场么,去不去都一样,呵呵……再说了,你弟弟孔夏不是去吗?呵呵你们兄弟该是不分彼此才是啊……还有哇,孔春呐,我知道你向来是那种,呃,比较明朗的,所以呢,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什么打击,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快恢复好心情的,是不是?呵呵……”话说至此,孔春的肩膀仍在抖动,而且一句话也没搭理我,唉…… 我走到他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哈……你和如花……会和好的,呵呵……” 这时孔春突然回头迷惑不解地望着我,眼角一点泪花也没有,一脸的痘子在阳光下颇为闪耀:“我说……?……我吃东西噎着了……?……你赶紧……?……赶紧帮我倒杯水……?……” 啥?原来这家伙肩膀一抖一抖的是因为东西吃多了打嗝啊???? 可恶!浪费我感情!! 我气嘟嘟地把一杯茶水重重地放在孔春面前,孔春端起来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他拿绸缎袖子擦了擦嘴,一脸奇怪地望着我说:“阿樱,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刚才说那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什么啊?” 我哑口无言,只好在他旁边坐下:“我还以为你受打击了呢。怎么,看样子你心态似乎还好?” “说不受打击,那是假的。”孔春冷不丁来这么一句,颇有些看破红尘的味道。 “你是指……哪件事情?”我试探性地问道,毕竟关于郭如花的事情,孔春对我有所隐瞒。说真的我心里有点郁闷,毕竟大家平日里嘻嘻哈哈称兄道弟。可关键问题又对我缄默不语,有时候我都怀疑我与孔春究竟还是不是朋友,换句话说,我们是不是根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熟悉。 “阿樱。”孔春转向我坐着,“其实关于如花的事情吧,我一直没跟你说,你也不要误会……” “嗯。” “其实我和如花很早就认识了。大概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吧。她小时候可是很可爱很可爱的。”孔春说着说着笑了,这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绽放在那张被痘痘堵得水泄不通的脸上效果有些诡异,“家父与郭伯父算是至交,若不是因为如花是女子,我与她恐怕小时候得一起玩到大。郭伯父与家父达成约定,同让我与如花来清河读书,然后学成归去便迎娶如花为我的结妻子。为了得到保证,在我与如花来此之前,两家便让我们订了亲。” 我笑道:“这不挺好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呵呵。” “阿樱,事情不像你说的那样。”孔春摇摇头,表情竟出奇的严肃,“其实郭伯父在让如花与我订亲之前是犹豫了很久的。郭伯父在朝廷做官,想要与朝廷上的几位大臣交好,其中就包括掌握大量兵权的镇北侯魏大人。郭伯父听说魏大人有两个儿子,其中长子,也就是咱们清河的一位师兄,魏如?,他是可以世袭魏大人的侯位的。于是郭伯父有意让自己最疼爱也是最聪明能干的女儿如花嫁给魏如?。然而介于之前与家父的约定,便不好再做反悔,只好将如花的姐姐明月嫁给了魏如?。但是随着我与如花日渐长大,郭伯父对我的不满亦不是一朝一夕了。他觉得我胸无大志,天资也不够聪慧,生得不够高大,就连……” “放心吧孔春,等过几年你脸上的痘子会消掉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 “算了,”孔春继续说道,“那茬儿如花跟我还小,根本不懂男女之间啥叫喜欢。后来出来念书,你别看那女子部比较封闭,可小丫头还是见了世面,经常背着郭伯父跟几个富家公子鬼混,也越来越会吃穿打扮了。今年过年回去的时候,几个老妈子表面上说她越长越标致,可暗地里都说她长了张狐媚子的脸,穿得又露肉的。以前我劝她几句她还是会收敛的,可自从她认识了冯尚兮,一切都变了,我说什么她都不听。正因如此我才劝她说,咱俩断了吧,以后你也莫要嫁给我这个没出息的人了。可没想到如花竟死活不同意和我解除婚约,对此我也是纳闷得紧。我告她说,那冯尚兮最喜欢沾花惹草,身边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换,而且都是大户人家的清白闺女,我不希望她也被那个冯尚兮给耍了。可她偏偏说她与冯公子只是君子之交云云。这话说出去,就算我信,别人也不信呐。” 我叹了口气:“孔春,你消消气,莫要跟那姓冯的一般见识。” “我哪儿敢呐!”孔春缩了缩脖子,“人家可是有太后撑腰……” “算了算了,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动不动背后就是有朝廷上的人撑腰呢?依我看,只要你对如花是真心的,如花又表示愿意嫁给你,她还年轻,以后会明白你对她的好。” “真的吗?” “千真万确。” “阿樱你说得跟真的似的。那……”孔春压低了声音,一脸八卦地问我,“阿樱你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啊,说来听听?”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怎么可能?” “为什么?!”孔春诧异道,“莫不是……对了,我想起来了,阿樱,前阵子我听别人传你跟魏公子之间有什么?你莫不是喜欢男人?!”孔春说着警觉地向后挪了挪。 “听谁胡说的!”我提高了声音,站起来拍拍胸膛,“我可是个实实在在的男子汉大丈夫!别看我个子不高,……我、我这是短小精悍!!哼!”我说着把代表队的木牌往孔春面前的桌子上一砸,“看到没!你见过哪个女人能在男人里跑这么好的成绩吗?” 孔春一脸无语地望着我:“阿樱,我没说你是女人啊,我只是说……哎呀,你怎么动不动就往那方面想呢?” “我……” “……” ----------- 老时间照常更新 第三十四话 华丽的开端 那日以后,清河书院终于迎来了几个平静的日子。学术考之后便暂时不用上课,各个部的代表队都在优哉游哉地为九月十五的越野赛作准备。其他的学生们也在期待着一年一度的清河祭礼。 其实清河祭礼过去之后便是长达一个月的假期了。整个学院的学生盼星星盼月亮也就是盼着这一个月能好好休息休息。由于清河的学生都是有背景的,所以完全无视学校的规矩而提早回府亦不是一个两个。说实在的,就我个人而言,我倒是无所谓回不回去。甚至我有些不想回去。若是回到宫里,岂不是又要过那种整天在别人的监督下的拘谨日子?还得时时提防太后那老太婆的明枪暗箭。她每回说话都是话中有话的,无形中给我很大的压力。 这几天闲着没事干,这样那样的活动室都有很多人,就连习剑园都人气暴涨。我不太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一个字,热。最近就连苏幕焉都常常不在校舍待了。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多半是去了冯尚兮那儿了吧。 这一日是九月十五,终于是大家盼了许久的秋日清河祭礼了。所有的学生们都集中到书院礼台的空地上。书院想得很周到,虽然燥热已经过去,但还是为每个人都准备了座椅与茶水。所有的学生围着圆形的中央高地而坐,高地在南北方向各有一个延伸而下的汉白玉石阶,上头铺有红色的地毯,颇为壮观大气。高台的周边镶有金质的镂空华纹扶手,流光溢彩,高台的中央铺着一方绣着异族纹理的大毛毯,听魏如?说那是神川年间属国东瀛进贡给大邺的礼物,被当时的皇帝也就是成祖赐给了时任山主,只可惜那位山主后来被成祖绞杀了。这一点跟苏幕焉告诉我的还是一致的。 这时候台上响起了隐约的咳嗽声。我抬头一看,是一个身形如冬瓜的老头,他身着华丽的朝服,朝服上的花纹是我在朝廷中的大臣衣服上见到过的。虽然不完全一样,但也是大同小异。他头花白,但面色红润,腆起的肚皮看上去很突兀,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包装得很多金。尤其是我距离如此之遥,都能看见他左手那短粗得跟孔春有的一拼的拇指上套着一个碧绿碧绿的玉扳指。不过我小时候在长安集市的小商小贩那儿瞧见的假玉也多半就是那个样子。 记得我七岁那年在百花楼外头捡到一只特漂亮的玉耳坠,带回去准备给十三娘看来着。可那时候不巧被秀贤那小妮子逮到了,非嚷嚷着要我把耳坠子给她,不给她就把我以前偷吃蓼花糖的事情告诉她娘,我怕了,便乖乖地把那耳坠子给了秀贤,还眼泪汪汪着千叮咛万嘱咐地要她好好保管。没想到那小妮子手没长螺,不出三日便被十三娘现了。 那时候咱们家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十三娘就疑惑了,这耳坠子哪儿来的?秀贤就老实巴交地交代说是我在百花楼外头捡来的。没想到十三娘火冒三丈,二话不说跑过来给我两耳巴子,我哇地就哭了,据秀贤回忆我那时哭得可凶了,她那时候还担心着别把咱家的茅草棚给哭倒了就好。十三娘气得直哆嗦,说什么“你这不听话的小妮子,这点儿年纪怎么能一个人往青楼外头直转悠,还捡来这么个不干不净的东西”,然后就歪在地上呜咽起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听起来好像是“小姐,万一阿樱被那老鸨子给掳了去,你叫阿花如何是好啊……”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只要见到青楼,就得远远地避开。不过话是这么说,十三娘还是把那个耳坠子拿去洗得通体莹亮,自个儿戴在耳朵上转几圈子自赏一番,然后拿去当铺换了几两银子。 山主站在高台的中央,嘴一张一合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坐这么远模模糊糊地也听不清楚,只好在下头神游。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吧,山主高声大喊一声:“清河无量呼,汝有鸿鹄之志!”吓我一跳,然后他就走下去了,周围的人开始鼓掌,然后我也在毫不知情地情况下开始鼓掌。 掌声未歇,只见浩浩荡荡一群身着统一金色服饰的年轻男子齐整而上,红绸飞扬,击鼓鸣号,后台一群乐师齐奏乐。这大概是类似于群舞一类的东西吧。后面的一群乐师有几个我瞧着面熟,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音律部的学生们吧。不过跳舞的一群男子有好几十人,面孔都生得很,应该不是咱们书院的学生,况且咱们书院可没有舞艺部。倒是女子部有开设舞艺课的。 一群人下去以后,我尚未反应过来,人群中已经响起了充满赞美的惊呼声。与此同一时间,我左手边方才还情绪高涨的孔春同学已经很落寞地把头埋下去呈自卑状。我抬头往高台上一看,那妙龄少女一身鹅黄色的长裙,水袖舞动,扭着她那婀娜多姿的水蛇腰,舞步轻盈而优雅,变化多端,秀丽的脸蛋上浮着恰到好处的红晕,眉眼间风情万种,正是郭如花。配上身后那绝佳的丝竹之声,简直是赏心悦目之极啊! 台下一众正值青春年少的男学生们无不深长了脖子一睹女子部部花的绝代风华。当然人群中亦不乏几个正义之士轻嗤以示不屑的,不过绝大多数人还是暴露了本质,双眼冒出大大的爱心,垂涎三尺而不自觉。 孔春一脸慷慨激昂地握住了我的手:“阿樱……”他很做作地哽咽了一下,“虽然有小人传言你有龙阳之癖,不过……今天我孔春算是明白了,朋友之妻不可欺,你阿樱没有面露贪婪之色,你才是我真正的朋友啊……!” 我尴尬地笑笑,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把左手从他汗津津的手里抽出来,心说丫的这跟你是不是我朋友没有关系,你莫要再自作多情了…… 后来又上了几个节目,有杂技的,有唱曲儿的,就连西洋部的神秘外教,就是那个叫什么“死密丝”的蓝眼睛洋人也跑来表演了个节目,其名曰“魔术”。我不知晓什么是魔术,不过看了他穿着一身布满花边绣着花纹的奇怪衣服表演完以后,我就恍然大悟了,不就是变戏法么,还什么“魔术”。 表演到最后我都困得不行,再这么下去明儿个怎么去越野啊。尽折腾人。 后来几个部的先生代表上去巴拉巴拉讲了几句,内容我亦是记不大清了,然后还放了烟花,标志着这个所谓开幕式的结束。 第三十五话 我在期待着 “今天天气真不错。”九月十六的清晨,我从床上爬下来,对着窗外一片葱茏的绿意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苏幕焉似乎早已准备好一切,如以往一样,露台上的他正躺在他的御用竹椅上慵懒地浏览手中的书卷,一只手那骨节分明的漂亮食指正在以一种悠然的节奏轻叩竹椅的扶手,出细微而清脆的响声,蔓延在静谧的清晨,格外清晰。凉丝丝的微风拂起露台上晾晒着的几件洁白的单衣,夹杂着淡淡的皂角的味道,迎面而来,温馨得仿佛幼时依稀的记忆中,我躺在十三娘怀里,用一双最为纯净的眼睛来洞悉这个世界。 预选赛之后书院举行了各部代表队的初选拔,最终只有谋略部、西洋部、音律部、武术部四个部门进入了最后的厮杀。 今天便是最后一搏了,孰胜孰负,明日此时便知分晓。 可明明是大赛前夕,为何平静得如同一个悠远漫长的假期? 我不好叨扰了苏幕焉的清静,慢悠悠地钻了回去,慢节奏地洗漱一番,而后将包袱从柜子里揪出来,开始仔细考虑今天要带的东西。按照苏幕焉整理好的模式,我往包袱里塞了水、金疮药、纱布、绳子、小刀、少许干粮,至于罗盘,我是没有那玩意儿,不过反正苏幕焉有,我与他又肯定是同行,那就用他的好了。可是这么点干粮哪够我吃啊,想到这我俯下身在柜子里摸索一番,把我这几日储备的私家珍藏都罗列了出来,都是各式的点心,虽然跟宫里御厨的手艺是没得比的,不过既是清河书院食斋大厨的手艺,那也是无可挑剔。 只带这么些……怕是不够吧?再装一些…… 这个松花糕也带着吧,再不吃就变味儿了…… “阿樱,这是比赛,你莫不是把它当做踏青了?”一道忍俊不禁的声音自身边不远处响起。苏幕焉一袭青色的中衣,背风而立,衣袂飘飘。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可万一饿了呢……” “还有啊,”他走过来,拿起我包袱里的大水壶,“这么大一瓶水,你背着不得累死,到时候可莫要让我帮你承担。” “水不够怎么行?!”我正义言辞道。 “傻呀,”他轻轻在我脑袋上扣了一下,丝毫不用力,“后山树林茂密,地势复杂,就算没有像样的河流,山涧泉水自是少不了的。” “说的也是……”我挠挠脑袋,心说我自幼在外摸爬滚打数年,这点生存尝试怎么给抛至脑后了,真真是不可饶恕。是不是成了贵族就忘了本了,有了滋润的生活就忘了以前的苦日子?想想咱苦命的十三娘,虽然摆脱了王二老爷债务的纠缠,可终究是自个儿打理店铺,忙里忙外,如今我身在清河,她身边连个打下手的都没有。前些日子我让她花钱雇个肯吃苦的小伙子帮忙打理店铺,不料十三娘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说什么过惯了苦日子,这么多年都一个人扛过来了,她自个儿能行……想到这,我心中不禁有些酸涩,打定主意等我亲政了就下旨把十三娘接到宫里来住,让没见过世面的十三娘也过过好日子。 临行前,我和苏幕焉换上特制的谢公屐,据说穿这个爬山可带劲儿了。走起来轻飘飘的,很是舒服。等我们去了辛字舍,现孔春那家伙居然还在睡觉。苏幕焉倒是泰然处之,并无所谓,我却恨铁不成钢地把他硬是从榻上拉下来,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不中用的臭小子,就你这懒样,难怪人家郭姑娘不正眼瞧你!快给我起来!!” 孔春大臂一展,哗啦抹去嘴角那臭烘烘的口水,含糊不清道:“男儿……志在四方!……怎能为……小女子所困也!!” “做梦吧你!!快起来!若是迟到了还想被那姓冯的讥讽不是?……”我死死地拉住孔春的衣服不放,突然想起我身后还站着冯尚兮的“好兄弟”苏幕焉,便扭头对他说,“喂,那个,我刚才是无心之言,……你不会说的吧?” 苏幕焉诚恳地笑笑:“阿樱你竟会如此不信任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阵慌乱,转身继续敦促孔春道,“姓孔的,赶紧起来!……” ……一盏茶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咱们走吧。”我说着带着孔春还有苏幕焉走到桃园校舍门口。 咦,不对啊…… ……孔春参加越野赛的名额,好像被他那个好弟弟孔夏给夺去了吧? 我顿时呈石化状,一面嘿嘿地傻笑一面把孔春往回推。 孔春一脸错愕地用那双困意极深的迷蒙小眼睛望着我:“阿、阿樱,你这是作何?” “唉……”我叹了口气,“你的确是还没睡醒啊,你难道忘了,你的参赛资格已经被孔夏顶替了吗?” 听我这么一说,孔春恍然大悟地把嘴张成o型,猛地一拍脑门儿:“太好了……”说完就蹬蹬蹬往上面跑去。 那一日孔春在房里呼呼大睡,睡了整整五个时辰才醒过来。当然,这是后话。 孔春走后,我一脸埋怨地望着身旁一脸悠然自得置身事外的苏幕焉道:“喂,小子,你明明知道这一切,怎么还眼睁睁地望着我把他硬是叫起来,也不提醒我一下?” 苏幕焉倒好,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说:“许你忘记,就不准我忘记?唉,只准官兵防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什么世道啊什么世道……” 某人脸色铁青…… …… 我至今仍旧记得后山与书院交接处的巨型铁门打开时人群中爆出的欢呼声是怎样的震耳欲聋。那被盘桓交错的藤蔓所缠绕的铁门随着几十位书院侍卫的推动而极为缓慢地向里展开,带动其下那布满铁锈的链子哗哗作响,夹杂着刺耳的摩擦声,仿佛即将奏响最神秘的人间赞歌。 如果不是那高耸的石墙截住了我们的视线,我们可能会很早便被这传说中的百年清河猎场所深深吸引。 铁门打开,腾起的雾霭为石墙后那茂密的丛林增添了一抹诡异的神色,我看不太真切。 制审员从身边的侍卫手中接过一卷竹简,仿佛很久以前人们用来记在文字的古老卷帙,他伸手将竹简轻抖了几抖,冒出扑扑的灰尘。竹简打开来,制审员先生面无表情地对照着里面的内容,一手指着后山向我们示意着:“穿过这片林子,便是最广阔的主猎场了。主猎场平坦宽阔,并无难度,大家也莫要在上面逗留许久,一看而过也就罢了。穿过主猎场就是未知的密林,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那边地势复杂,情势险恶,有很多不可预知的状况会生。你们的堂主应该已经把信号弹分到代表队的每个成员手中了,一旦遇到不可抗的危机,就信号弹与我们联系,东易武馆的各位师傅们会立马进去救援,切不可为了比赛的胜负而失了性命,因小失大。比赛的胜负按照所得珍奇的数目来判别。书院长老们根据前人的记载罗列了后山的多种珍奇之物,包括药草、毒物、动物等等,已经悉数写在布帛上,分到你们每个人手中了。十二个时辰之后,各代表队于此地会和,清点人数并且决出最终胜出的代表队。好,现在各代表队在各自的位置站好,等到明远楼的钟声响起,比赛就正式开始。我说的,你们都明白了吗?” 第三十六话 林深深几许 平坦的主猎场与清河书院的主体之间由带状的林子相隔开。侧柏与黄连木浑生的树丛带自西向东伸展开来,横向被划出四个通往主猎场的入口,编号甲乙丙丁,也就是我们四个代表队进入清河猎场的地方。我们谋略部由最西边的甲入口进入,西洋部由丁入口入。 一切似乎业已准备就绪。阳光穿过清晨的雾霭,从最东方将金色的温暖与光明洒向那广袤无垠的后山。队员们纷纷回向明远楼的大铜钟望去,我知道越来越近了,不由地倒吸一口气,紧紧地抓住了身边人的袖子。余光瞥见身边人的脸向我这边看来,我一扭头,咦,怎么不是苏幕焉,这个人我好像见过,那次预选赛好像跟我是一组的吧,貌似是丙组的。我尴尬地放开他的袖子,向后仰,视线穿过人群,以极快的度捕捉到了苏幕焉的身影。 与以往那种轻飘飘的笑不同,此时的苏幕焉一脸凝重,他并没有像别人那样时不时地回头向明远楼张望,而是目无焦距地望着前方,两条秀丽的眉微微蹙起,仿佛正集中精力思考着什么,柔和的嘴角竟出乎意料地没有一丝笑意。 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看惯了苏幕焉一脸慵懒笑意地样子,他突然这么认真,我倒是很不适应呢。 桃园的莫堂主今儿个也来了,还穿着一身他的最爱――诸葛军师服。他开始满面笑容地为我们打气鼓劲,单薄的羽毛扇一会儿指天,一会儿指地,光看着就有够信誓旦旦了,还高声说着什么“谋略部乃经世济民之才,怎可输给西洋部纨绔之徒呼”,弄得大家斗志昂扬,气势高涨。不过西洋部那边也不甘示弱,大老远地就听见最东头的那帮人在齐整地呐喊着什么“陋扑萝卜了木(没问题)”,气势逼人。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耗了不少体力,我都濒临饥饿了。 “铳――铳――铳――” 明远楼的钟连击三下,守在各个入口处的制审员示意我们按秩序进入。 我犹豫地握紧了手中罗列着各种珍奇之物名称与图示的布帛,却突然现一件事。那就是,我好像并没有在队伍中看到孔夏。 “怎么了阿樱,不走么?” 抬头,苏幕焉双目略微有些不解的意味。 我笑着摇摇头,随着队伍走向那朦胧的树林。 穿过不深的树林带,我站在主猎场的边缘。本以为百年禁闭的猎场会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没想到却是另一番景象。碧绿而整齐的小草细密而仔细地包裹起这片广阔的原地。自西向东无限延伸,望不到头。我仿佛已经看到百年前众多皇族子弟们在这儿策马奔腾,仿佛已经听到他们呐喊的声音,仿佛已经看到了芭娜那个传奇的女子一袭红衣、一匹黑马,与英姿飒爽的成祖一起拉弓射箭。 与我们迎面的,便是复杂的未知区域了。队员们在庞佳的指挥下站在一起,身为队长的庞佳一脸严肃地交代了几句该注意的地方,大家权当作是例行公事。还表明我们队为了增加效率采取分头行动制,三两人一组,明日清晨回合。最后庞佳顿了顿,然后肥大的五官挤到一起,一脸谄媚地问苏幕焉:“苏公子可有什么需要向大家指点的?” 苏幕焉笑笑,摆了摆手:“庞队长随意便好。” 庞佳点头哈腰又拱了拱手,然后带着我们一行人踏着碧绿碧绿的草地,刚走过主猎场,便有几个人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冲了进去,其余的人也都三三两两地分头行动了。最后只剩下我、苏幕焉,还有高高胖胖的庞佳。 “兵法有云,逢林莫入,不料今日这林子,便是你我的主战场了。”苏幕焉悠闲地抱着双臂,嘴角的笑意显示出他对这场比赛的不屑。 “苏公子说的是啊,”庞佳连忙接话,“那既然如此,咱们就赶紧开始吧?虽然有整整十二个时辰的时间,不过对于这后面我们丝毫不熟悉的地方说来,似乎不算宽松呢。” “可是,庞队长。”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你难道没有现,咱们队里有个人没有来么?” 庞佳似乎对于我这个问题有些惊讶,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他那不大的双眼果然闪烁了一下,然后仿佛在求助一般看向苏幕焉的侧脸。只可惜苏幕焉不知什么原因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庞佳表情的变化,似乎也对我们的谈话并不上心。于是庞佳看着我,心虚地笑笑:“阿樱有所不知,我方才可是点了人数的,刚刚好。阿樱还请放心。” “可我好像真的没有看到孔夏啊。” “莫非阿樱是说……孔春的胞弟?”庞佳装模作样地问。 我佯作老实地点点头。 “呃……我方才好像看到他往那个方向去了……”庞佳伸手指向西北方。 “哦,原来如此,是樱眼神不好,叨扰了。”我向庞佳拱手行了个礼,抬眼望了苏幕焉一眼,而后迈步直接向林子里走去,不一会儿,两人便跟上了我。 哼,你们难道以为我是傻子么。难道你们使了什么低劣的手段不成?为何要在我面前遮遮掩掩呢? 算了,我还是不问苏幕焉的好,这家伙是不会轻易告诉我的。 林子里的空气很潮湿,扑面而来的气味夹杂着泥土与树叶的气息。林子里没有路,有的也只是泥土上留下的方才前行的队员们深深浅浅的脚印。继续往里走,便可见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树根交错繁杂,隆出地面,树冠直耸云霄,日光沿着雾气在重重的叶间蜿蜒而下,投落斑驳的光影。无数藤本植物错综攀附,如蟠龙附柱,盘旋而上,束缚着那茂盛的古木,汲取它的营养。其实那时的我并不知晓,当年的大邺王朝,就犹如那被束缚的古木,内忧外患,一个泱泱大国有着一个傀儡皇帝,朝堂上尔虞我诈,就犹如树心几近枯朽,虽然外表依旧繁茂不已。当然,此乃后话。 耳边一声鸣响,紧接而来的,便是双翅扑腾的声音,我精神一紧,立马展开手中的布帛,扫视一眼,而后抬眼向上,古木缠结的枝桠上,一直猩红色羽毛的阔喙禽正在树枝上磨擦着它宽大的喙。 我兴高采烈地指着布帛上一个名叫火烈鸥的图案道:“快看,一模一样!!” 说时迟那时快,庞佳已经抽出身后的箭矢,拉弓射去,火烈鸥展翅欲飞,却随着一声尖鸣,瞬间跌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厚厚的落叶层上。 庞佳两步上前,抓住火烈鸥的双翼,朗笑道:“阿樱好眼力,你我三人出师大捷啊!” 第三十七话 一失足于此 一行三人继续前行。草本植物生得极为茂盛,但逡巡了好久,也未再现任何与布帛上的珍奇相对应的草药。我用双臂挡开面前杂乱的丛草,却感到左臂上湿漉漉的凉意。低头一看,一个足足有拇指粗的青绿色肉虫正一股一股地沿着我的手臂向前,所经之处无不火辣辣的疼。 “啊――”我浑身一阵恶寒,尖叫出声,全身鸡皮疙瘩四起,长这么大我见过多种毛虫之类,唯独没有见过这么大的! 走在前面的两人闻讯而至,庞佳一脸愕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苏幕焉则是扑哧笑出声来,我惊呼着甩动着胳膊,可那青虫却牢牢地贴在我的手臂上,丝毫不为所动。苏幕焉冷静地掏出一个瓶子,里面满满的皆是草药,然后他扭头对庞佳说:“有劳庞兄用内力将这虫子放到我这瓶子里了。” “好、好咧。”庞佳点点头,走过来,单手运气,然后以最快的度将虫子从我的胳膊上“撕”下来,丢进了瓶子里。 什么嘛,即使用内力手指不还是要接触到虫子的么?我还以为有多神乎! 苏幕焉为何要用庞佳的内力呢?以他的武功应该丝毫不差于庞佳吧?不知道他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还有,这虫子又不是布帛上记载的珍奇,他收集这个干吗? 苏幕焉似乎领会到了我心中的疑惑,他淡然一笑:“这虫子我以前在医书上见过,是可以入药的,只有长安郊外的深林里才会有。”见我点点头,苏幕焉又掏出一个小瓷瓶,“可惜这虫子是有毒的,你胳膊上有伤口,得处理一下。”说着开始慢悠悠地给我上药。 “为什么不早说……”我鼻孔直冒烟,这个苏幕焉,为什么遇到什么事情都是这么慢悠悠的,难道他不担心我中毒暴毙吗?! 苏幕焉笑笑,丢给我一个“我就是这个风格,你奈我何”的眼神,熟练地为我上药。果然,不一会儿,方才虫子留下的红痕便消了肿。 我光荣负伤,开路的任务终于完全抛给他们两个了。回望去,之前的主猎场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看来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抬头望天,浓密的树冠遮住了太阳,于是也不知道大约是什么个时辰。就在这时,我们的路似乎被什么东西所阻挡。庞佳示意我们不要过去,他上前探探路,然后小跑着往前走去。看着他肥大的身子在错综复杂的林地里厚厚的落叶层上居然还能跳跃自如,我不仅暗自佩服不已。 不一会儿,庞佳招手示意我们过去。我与苏幕焉对视一眼,向前走去。 “这是一堵断墙。”庞佳一手捏着下巴道,“可是我很奇怪,这断墙怎么会出现在后山的荒林里呢?” 我沿着断墙望去,这堵墙高低不齐,横向也不过数丈,墙砖上也都是覆满了苔藓,显然是人工堆砌的。我蹲下来,仔细地观察着苔藓的分布,现苔藓的生长并不是全无规律的。我顺手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沿着苔藓的纹路细细地刮开,苔藓纷纷落下,还有一部分黏着在树枝上,渐渐地,断墙的墙砖上的花纹逐渐显现开来。 “快看,这里有图案!” 苏幕焉闻声而至,在我身边蹲下,若有所思地盯着我刮出来的图形。 图形不甚清晰,看上去至少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侵蚀。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来图上有人物,也有景物,却不是大邺的风格。 “看出这是什么了吗?”我小心地询问苏幕焉。 他思考少顷,摇了摇头:“这是我没有见过的图案,我想可能是当年成祖为了取悦芭娜妃子按照西域的风俗所建造的吧。……哎,庞兄,”苏幕焉站起来,走到庞佳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时候不早了,你们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歇一会儿,吃点干粮?” 苏幕焉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于是我们三人找了个干燥的空地坐下,开始了野餐活动。苏幕焉秀气地吃着糕点,举手投足间有种天生的贵气,不像我,大大咧咧的,狼吞虎咽。可恶啊,都是苏幕焉不让我带各式的点心,现在倒好,他自己吃得慢条斯理,我都已经把食物快消耗殆尽了。 “我说阿樱啊,”庞佳忍俊不禁,“你长得这瘦瘦弱弱的,吃饭咋比我这北方汉子还快呢?”我以前听孔春八卦说庞佳有四分之一的蒙古血统,他外婆出身在科尔沁草原,年轻时候嫁到长安城来的。 我嘿嘿地傻笑着,这时苏幕焉不紧不慢地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点心来:“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你拿去吧。” 真是丢脸,身为女子我居然比两个男人还能吃。我假惺惺地推辞着,苏幕焉却笑道:“你就先装着吧,万一咱们几个走散了,你可莫要一个人饿得嗷嗷直叫!再说了,火烈鸥那个大东西还是我背着的呢!”说得也是,找到借口的我笑呵呵地接过苏幕焉的点心,心里琢磨着这事儿要是给秀贤知道了,她铁定又要嘲笑我。 三人继续往前走。前方茂林更甚,光线极暗。 “慢着。”苏幕焉拦住我与庞佳,“前方有瘴气。你们把这个药丸子吞了,自可解毒。”说完从另一个小瓷瓶子里倒出三粒药丸,我们一人一颗吞下去,滋味清香微苦。这苏幕焉还真是有两下子,比个赛带这么多叮叮咚咚的药瓶子,真是考虑周全。 “咱们三个走得稍微分散一点,注意找找各种珍奇,这才是比赛取胜的关键。总共就那么多,莫要被其他人给抢先了。”庞佳提议道。 我们觉得不错,便走得稀疏些,寻得仔细些,但尽量保持三人是能互相看到的。 我走在最左边,旨在不放过所有可能的角落。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旁边一座大石上,爬满了紫色的蕨类,正是所描述的暗紫蕨。我整个人匍匐着爬上大石,转到另一边,因为这样拔暗紫蕨比较省力。我将采集好的暗紫蕨塞进一个布口袋,放进包裹,洋洋自得地准备向苏、庞二人炫耀来着。就在我准备从大石上跳下去的时候,脚下一滑,我顺着大石就滚了下去。这一滚不得了,原本从那边爬上来的,没想到这边的落叶层下面有个大窟窿。不,现在已经掉进去的我确定这不是个大窟窿,而是一个类似于地道的东西。 “幕焉――幕焉救我――”我大声喊道,然而任凭我如何挣扎,也无法扣住地洞的侧壁滑溜溜的苔藓,我如自由落体一般不断下滑,好在地洞有个弧度,我后来就完全是贴着洞壁往后滑的。 我惊恐万分,只能任由头顶上的光亮离我越来越远,只能听见苏幕焉那熟悉的一声声焦急的“阿樱”离我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 (莫要忘记了票票哦~) 第三十八话 冤家路很窄() 身体的疲倦让我的意识松懈了下来,我只好任由身子沿着溜滑的洞壁向下坠,原本死死地摩擦着洞壁的十指指甲业已被青苔塞满,胀胀的,很不舒服。腐朽糜烂的气味直闯我的鼻息,我有种近乎窒息的感觉,仿佛一种死一般的绝望,濒临在我的心头。我不敢睁开眼睛,其实我曾控制不住地睁开眼,却现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时常回忆起小时候的岁月,那时候我很顽劣,在咱们那个贫民窟都是皮得出了名儿的。我经常拉着秀贤一起爬高下地,她虽比我大约摸一岁,却没有我那般胆大,是典型的乖乖女。后来有一回,我和她在连月湖边玩的时候,小秀贤脚下一滑,跌进湖里了。那时候是初冬,湖水虽然没有结冰,然而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却是冰凉得很。好在一个路过的大叔听到了我的呼救声,便跳下水把秀贤救了上来。可怜秀贤那破烂的大花棉袄已经湿透,我二话不说背起秀贤就往家跑。我一路跑啊跑,大冬天的愣是跑了一身的汗。 把秀贤背回家,十三娘又是拍背又是掐人中的,可秀贤仍是昏迷不醒,脸憋得铁青,可把我跟十三娘吓坏了。十三娘二话不说当了她那对金耳坠子――那可是十三娘成亲时候唯一的嫁妆。十三娘男人死得早,嫁人没多久就挺个大肚子守了寡。十三娘请来的郎中开了几副药方子,总算是把秀贤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郎中当时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小姑娘虽是女子,却有将心,只是没有开窍,若是找个像样的师傅教她习武,将来定是成大事者。” 郎中这句话,我心服口服。因为从小到大,秀贤什么都比我强。 秀贤醒了以后,见着我眼睛就红了。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秀贤小脸苍白,冰凉的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就知道阿樱不会丢下我的……我就知道阿樱永远也不会丢下我的……” 可怜我家一贫如洗,哪来的银子给秀贤找习武的师傅啊。好在十三娘认识一些戏班子里头的人,便请了戏班子里头一个武生来教秀贤武功。没想到被那郎中一语言中,秀贤聪慧灵巧,对武艺的领悟能力乎常人,连戏班子里别的师傅都咋舌不已。秀贤学了武功就回来教我,可我在这方面没啥悟性,但秀贤小小年纪从来不会不耐烦。 我与秀贤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比亲姐妹还亲。自我有记忆时起,十三娘处处都是先为我想着,秀贤受了委屈也无半点怨言。直到十三娘把十岁的秀贤送去相府,我终于明白,我这一辈子,欠秀贤太多东西了,就像她小时候说的,我一辈子也不能丢下这个姐姐了。 光线隔着眼皮刺痛我敏感的双眼,把我从回忆里拉回。我猛地睁开双眼,现斜前方出现了洞口,而且越来越近。我心中顿时狂喜万分,这不是无底洞,不是无底洞就好!只是……我猛地拿脚蹬洞壁,企图能使自己停下来,或者至少度要慢一些,否则以现在这个度扑下去,万一洞口是石头而不是落叶层,我岂不是…… “啊……”尚未及我想出解决的办法,我已经以极其优美的姿态扑向了洞口…… 我本能地捂住自己的脸,理由是女孩子家家就算是断胳膊断腿儿也不能毁了容,尤其是我这种以后还要上朝,还要以这张脸面对天下苍生的人呢? 只是……咦……我扑在什么东西上了?……好像……不是石头啊…… 那好那好……可是……手背的触感……也不像是树叶啊……像是什么温热的东西有节律地扑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地,平静安然。 身子底下被什么东西垫着……软软的…… 莫非……我扑在什么毒物或者动物身上了????? 身下的不明物体好像因为我的坠落而吃痛地闷哼了一声。林子里特有的植物的气息萦绕在我的鼻尖。妈呀,不会真的是什么野生动物吧……我惊恐万分地睁开双眼,却现一张俊美之极的容颜近在咫尺―― 张扬的剑眉下一双眼角犀利的眸子轻轻地阖着,纤长浓密的睫毛软软地沿着精致的眼睑边缘铺陈,仿佛掩盖了眸子里的桀骜与魅邪。挺直的鼻子下两片水润的唇恰到处地微张,那轻扬的嘴角,即便是熟睡,也勾勒出一分不屑与轻佻。额前柔软乌亮的刘海顺着白皙的面颊铺散开来,隐隐约约能看到额上细小的伤痕,还残留着殷殷的血迹。 眼前这位无私地充当了我的肉垫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书院大多数人都嗤之以鼻的纨绔子弟,也是此次比赛我们谋略部最大的竞争对手的头目,冯尚兮。 我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由于方才一连串的事情使我受惊过度,一时间尚处于石化状态。 这个人,虽说平时很讨厌很可恶啊,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人的容貌的确是上佳。 就在我处于呆滞状态的时候,那双绝美而冷戾的眸子毫无预兆地、突如其来地,睁了开来,琉璃般的双眼错愕不已地望着我。 后知后觉的我这才意识到我现在扑在他身上这个危险的动作足以使我丧命。我惊呼一声正要从他身上跳开,不料未及我有所动作,他已经一脚狠狠地把我踢开。这一脚力道极大,刚好踢在我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胸口上,我足足飞出有五尺多远,重重地摔在一棵大树旁边,后背受到很大撞击,头顶上顿时无边落木萧萧下,我痛得直咯血。 “你……”我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伸出食指颤巍巍地指着他,脸上的表情呈悲愤状。奈何我身心俱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冯尚兮撑着旁边的石头站起来,举手投足间竟有几分鲜见的艰难。他满脸鄙夷地睨着我,恶狠狠道:“妈的,你这臭娘娘腔竟然敢骑在爷的身上,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若不是爷我及时醒来,”他厌恶地拿手指着我,“岂不是被你占尽了便宜?!你可莫要以为这世界上的男人都跟魏如?一个德行!”他说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这才长吁一口气,看来他也是从那个洞摔下来的,受了伤。否则以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你别跟着我!”他一面转身,一面警觉地盯着我,我想他还是误以为上次习剑园里打败他的真是我吧,“别让我再见到你!”他说完一手扶着旁边的岩壁,一面以龟向远离我的方向走去。 对于他污蔑我的话,我很气愤,可是现在却没有力气多做解释。我无力地靠在树干上,准备等体力恢复过来再放信号弹让别人救我――当然,如果这个洞把我带到的这个未知的地带还属于清河猎场的话。 我愤怒而无声地盯着冯尚兮缓缓远去的背影,恨不得把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盯出一个窟窿来。就在这时,那个远去的修长背影顿了顿,毫无预兆地,陡然向前倒去…… 第三十九话 冤家路很窄(2) 望着晕倒在地的冯尚兮,我不禁哑然失笑。 我全身松懈地倚着大树,无心在意我背后的树干上是否有蚂蚁,也无心提防我头顶的树枝上是否有毛虫。只是此刻的我是不是该效仿各位前辈们,不计前嫌地走上前,一脸老好人地把冯尚兮扶起来,不知为何总能在附近找到一间无人的茅草房,然后用内力给他运气疗伤(多半情况还得一脸严肃地把人家衣服给扒了,或者很诡异地两个人在木盆里泡花瓣澡),直到我损耗元气而吐血,然后冯尚兮的伤复原的差不多了,才泪眼婆娑地现是曾经记恨的人――伟大的我把他救了回来,然后感激涕零地一面呼唤我的名字,一面使劲地摇啊摇,最终我虚弱地睁开迷蒙的双眼,一脸期许地、以微弱的气息道:“保……重……”然后昏迷过去,冯尚兮心痛已极,从此带着我踏上了寻访江湖名医的颠沛流离之路…… 呸呸,我又在意|淫了。 我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内力,就算是有,也不会无私地奉献给这个目中无人、骄傲自大、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可是……转而一想,我在这荒郊野地的,目前我周围唯一一个能与我对话的生物,好像就是他了吧?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们书院的人。倘若遇到他手下的弟兄,我说不定能够回去。总之,这个人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想到这,我扶了扶背后的包袱,还在,便借着树一股脑站了起来,走向昏迷的冯尚兮。 “喂!”我狠狠地用穿着谢公屐的脚踢了他一脚,算是为我自己报仇,“醒了没啊?!” 没有反应。 难道伤得很重吗? 这时,我现冯尚兮的脑后有血迹,我蹲下身子,用手一摸,果然,伤口正在汩汩地流血。我走到方才洞口的位置,仔细观察一番。如此一来,如若我没有猜错,冯尚兮定是同我一样不小心坠入这个洞口了,可怜这家伙是后脑勺着地,所以才会伤得这么重。可是这样的话,问题就出现了。那便是我掉入洞口之前,洞口是仔细而自然地被落叶啊枯枝啊铺的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下面是洞口。然而冯尚兮同是参赛的人,如果他在我前面坠入,那么洞口的遮蔽应该被破坏才是,那为何我会丝毫没有觉呢?当然,对于自己的视力我还是信心百倍的。 所以,很明显的就是,这陷阱是人为的。在冯尚兮落入之后重新铺好了洞口。不一定是针对我或者冯尚兮,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有很熟悉这儿地形的人在附近,且此人是敌非友的可能性比较大。 至于昏迷在此的冯尚兮。如果我见死不救,那么即便是我得救了,也可能白背一个冷血的罪名;如果我救了他,至少行动上表现出我竭尽救他的样子,即便是他失血过多而亡,我与魏如?不仅少了个对头不说,我还能收到别人“高风亮节”的相关称赞。假如此人命大真的活下来了,我是其救命恩人,他不可能还那般嚣张吧?倘若他照旧,那么被舆论所指的众矢之的可就是他了……如此权衡一番,我决定救救此人…… 我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别人在场,便手脚麻利地将包袱取下来,从里面摸出纱布和金创药,粗糙地将其伤口处理了一番。我艰难地把他翻过身来,然后扶着他的脑袋,把药涂好,再用纱布扎好。很抱歉,我虽然经常跟在苏幕焉后头混,看他给别人包扎啊什么的,但是我却是没有学到多少,更无技巧性可言。所以最后冯尚兮的脑袋几乎像是顶了个奇怪的帽子,就好像上次咱们书院专门设宴招待的据说是中东皇家学院的友好使者。 把冯尚兮安顿好,我从包袱里取出信号弹和火折子,在湿漉漉的空气里点了好几下才点着,终于射成功。 不知道书院的救援部队能不能看到。于是我开始耐心地等待。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约莫两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过去了…… 在此期间我到小河边洗了手,吃了点干粮,喝了几口水,还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行了个方便。望望日头,已经火红火红地在天边晕染了一大片晚霞,然而负责救援的那些武馆的师傅们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见着。 说不焦急,那是假的。 如果一直挨到晚上我们依旧被困在这儿怎么办,后山无疑是有很多野兽出没的,否则枉为皇家猎场。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我并不知道我所在的位置,救援的人没有来,那么我很有可能已经不在清河猎场了。到了晚上,若是群狼乱吼……身边还有个半死不活的冯尚兮……我浑身一个激灵,心说不行,我必须挥主观能动性,这么干等着别人来救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 先我要确定我的位置,我在包袱里胡乱地找了一番,这才想起来罗盘装在苏幕焉身上了!太阳已经落下,如今我只能等星星出来来大致叛变所在的位置。可是,我对星象的识别能力,简直就是连基础级别都不一定能算得上…… 我一边拾了些干树枝,用火折子点上,一边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如今之计,难不成我只有丢下昏迷不醒的冯尚兮,自寻出路,然后对书院的人说我根本没有见到过他? 面前的火焰在旁晚微凉的风中跳跃,闪耀的光影头落在身旁冯尚兮的脸上,那张脸显得越的苍白。我眉头紧锁,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我伸手试了试他脖子上的脉搏,还在跳跃。看来他还活着。 怎么办呢?虽然我很讨厌他,但是,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如果苏幕焉在身边就好了。这样以他的医术,把姓冯的弄醒应该不成问题。而且……最主要的是,苏幕焉在身边,我就算是夜晚在荒郊野外,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原来我不知不觉中已经对他如此依赖。 可是我之前一直在怀疑他不是吗? 一直怀疑,却一直信任。 一面猜忌,却一面依赖。 白日里我坠入洞**的那一瞬间,我第一个想到的人,不也是苏幕焉么? 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认为他可以救我。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光亮离我越来越远,束手无策地,听着苏幕焉用从未有过的焦急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 我暗自决定先找个隐秘的地方安顿好冯尚兮,然后我再一个人去寻找可以逃出去的地方,或者找到可以救我们的人。 不管怎么样要保证他能活下去才是。我掏出水壶,却现水只剩一点了。我扣住冯尚兮的双腮,把剩下的一点水给他灌进去。然后带着空水壶,叮叮咚咚地跑到河边装水。 什么声音?仿佛身后有草木浮动的声音。,难道是野兽? 我全身的汗毛警觉起来,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然后用水把水壶清洗了一番,再装满。 光线比较暗,然而我却清楚地从水面的倒影看到我身后的黑影一闪而过。 ……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手脚感到有些僵硬。 直到一道金属的寒光无比清晰地由水面反射入我的眼帘,大事不妙!我猛地转身,眼前身长八尺的黑衣人高举长剑,正要刺向我,然而他的动作却在我能逃走之前停住不动,刹那间,带着金属落地的脆响,与飞溅的血迹,轰然倒地。那双眼睛睁得老大,在暗黑的傍晚,格外骇人。 我惊魂甫定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看向黑衣人的后方,自下而上。 那柄曾经与我在习剑园交手的剑上,暗红的鲜血正一点一点往下滴;一袭米白色华服上沾满了斑斑的血迹;青丝沿着面颊垂下,有些凌乱;头上那亲自出于我手中的印度阿三帽,突兀地遮住了他的眼神。 他什么时候醒的? 第四十话 男生女相者 我失神地坐在河边的岩石上,背后是汩汩的流水。 空气里夹杂着血腥的味道,我急促的喘气声在越浓密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别过头不敢看黑衣人的尸体,如果不是冯尚兮出神入化的剑法,可能现在躺在那里的,就是我了吧。 就在这时,冯尚兮剑锋陡然一转,扎入湿软的泥土里,他一手紧握剑柄,勉强支撑起身体。我稍犹豫了一下,然后立马翻身起来,走上前扶起冯尚兮的胳膊。 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猛地甩开我的手,冷冷地丢下一句:“滚开!” 我的双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然后窘迫地收回。 哈,若不是见你救了我一命,谁愿意扶你?! 我倒吸一口气,用手指着旁边的大树底下,尽量心平气和道:“那个,你,就在这儿好生歇着吧。我去附近找找有没有人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投宿的地方,然后再回来找你。”说完立马转身就走。 “慢着!”背后的声音有些无力,语气却不容违抗。 我没好气地转过身看着他:“何事?” 他缓缓地靠着树干坐下,无力地指了指黑衣人的尸体:“扔河里去。” 我全身的汗毛一阵此起彼伏。我真的,有点,害怕。心里不停地抱怨,为什么你自己不去,要我去。可转而一想,冯尚兮现在站起来都有困难,哪儿来的力气去抛尸呢? 我犹犹豫豫了好一阵子,仍未见动静。 “你莫不是……害怕吧?”黑暗中冯尚兮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我……”我做了个深呼吸,咬咬牙,走到黑衣人的尸体旁边,却现黑衣人的双眼大睁,好像在死死地瞪着我!我心头猛地一紧,本能地用手捂住眼睛,大叫道:“喂,冯尚兮!” 没有声音。 “喂!冯、冯尚兮!”我提高了音量。 “干嘛。”左手边不远处的回答声不大,却是满满的不耐烦。 “你、你可千万别死了!”面对一具尸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不管现在陪着我的是谁,是我的朋友也好,我的死对头也好,我都希望他是个活人! 冯尚兮无力地轻笑一声:“我不死。你赶紧把他扔河里去。” 心里仿佛被人注入一股力量,我内心稍显安定,弯腰拖起黑衣人僵硬的肩头,用力往河里推去。哗啦啦的流水盖过黑衣人的脸,冲散了他的漆黑头,鬼魅一般在水中游走。 “黑衣人呐……你做鬼可莫要来找我啊……谁要你想杀我的呢?不怪我啊……”我小声絮絮叨叨着,一面用脚使劲地把他踢进水里。直到尸体随着水流被冲走,一沉一浮地消失于无边的黑暗中。 我转过身来,看到冯尚兮正倚着大树闭目养神。 “我先走了。你乖乖地在这儿等我,不要乱跑。”我声音冷漠地说着,抬脚向东方走去。 “徒劳。”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成功地让我停下了步子。 “呵,”我疑惑地笑道,“冯公子何出此言?” 冯尚兮显然是没有力气。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绝非偶然。有人是冲着你来的,虽然我不知道你这种人有什么理由足以让他们如此大动干戈地来除掉你,但是他们很熟悉此地的地形。并且,你我现今所处的位置,根本不属于清河猎场。但被他们所掌控的范围,却远不止清河猎场。就我所知,这周围是没有寻常百姓家的,有的,只是敌人罢了。” 果然有人在预谋刺杀我。 如果冯尚兮所言属实,万一方才黑衣人的尸体在下游被他的同伴们现,那他们倘若逆流而上,岂不是会轻而易举地抓住我?到时候我寡不敌众,被杀乃是易如反掌。 “你还知道些什么?” “如此而已。”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冯尚兮也是他们一伙儿的,他这么说只是为了给他的同伴们争取时间,来个瓮中捉鳖?不,我很快推翻了这个可能。如果这样的话,方才黑衣人在背后偷袭的时候,他完全没有理由阻止。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的声音有些急促。 “哼,什么怎么办。谁跟你是‘我们’?你走你的便是,莫要管我。” 死鸭子嘴硬,都这样了,还逞口舌之快。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死的!”我正义言辞道。 “笑话,爷我好得很,再怎么样,也不需要你来同情!桂三他们不用多久就可以找到我。到时候他们管不管你的死活,可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哦。”他语气里满是轻蔑与不屑,我几乎都要被激怒了。可转而一想,他这么说无非就是想支开我。支开我又怎么样,在这荒郊野地的,若是桂三他们没有来,岂不是等死? 你想让我怒,我还偏不怒了。 “冯公子此言差矣。要不这样吧,我带你一起走,一路寻访看是否有出路。若是你那好兄弟桂三来了,大可不必管我便是。若此,不知冯公子以为如何?”哼,你那好兄弟若是真能来,还能当真见死不救吗? “带我一起走?”冯尚兮轻笑道,“南宫兄弟竟是如此明礼之人,尚兮佩服。”他话中不无讥讽之意,却是毫不为所动。 “喂,”我表情松懈下来,双手叉腰,“我到底哪儿惹你不爽了,你倒是说啊?” “哼,你跟魏如?那苟且之事莫要以我们都不知道。况且魏如?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自以为被封为上卿就了不起了么?那女皇帝见了我说不定还得叫我一声兄长……他有什么了不起……” “喂,你有完没完呐?你听哪个混小子说的?我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打断他的话,大步向他走去,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扶起他的胳膊,“总之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南宫樱今儿个就是要救你了!!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冯尚兮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你我好歹同窗一场,我怎能见死不救……再说了,把你带在身边,若是遇到什么歹人,你好歹也能抵挡一下……”我最后一句显然没了底细,声音细如蚊蚋。 “你说什么?”他借着我的力气站起来,有些抗拒地倚着我的身子问道。 “没、没什么……” “据我所知,你的剑术不是在我之上么?怎么,现在怕了?” 我终于明白了,让冯尚兮愈讨厌我的东西就是我击败了他一直引以为豪的剑法,严重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原来这个人表面上看上去很是不讲道理,喜欢恃强凌弱,没想到内心的想法竟是如此孩子气,甚至有些幼稚。 我笑道:“您哪,还在记恨上回习剑园的事儿呐?我实话说了吧,那次实在是纯属巧合,我的剑法根本连一般般都算不上,怎么敢与你相提并论呢?” 他突然停下缓慢的脚步,一副认真的样子道:“你莫不是在羞辱我?” 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这才觉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银色的光辉扫在参差的花草间,别样幽静典雅。冯尚兮一双琉璃般的眼眸虽是多了一分憔悴之色,却是在月光下越的光华照人。我诚恳道:“绝无半点妄言。” 他愣愣地看着我,月光将他的影子投落在我的身上。突然,他伸手撩起我前额的,我本能地往后一躲,却还是敏感地触及到了他指尖的冰冷。他那比平日里少了分犀利的目光在我的际游走,而后冷笑一声道:“难怪那魏如?与你耳鬓厮磨,我平日里怎么就没有现,你虽然举止有失贵族之气,却形容秀丽,的的确确的男生女相呢?” 我猛地一惊。什么耳鬓厮磨,什么男生女相,这措辞实在是有失妥当。我不悦地挡开他的手,冷声道:“樱不知冯公子何意。” 他体力似乎恢复了点儿,朗笑几声,幽幽地望着我道:“爷我平日里阅女无数,竟不知何为厌倦。长安城达官显贵之士多有好伶人者,我今儿个算是明白了,”他说着用胳膊箍住我的脖颈,俯下身来,一脸坏笑道,“摒弃那些个庸脂俗粉,试试如樱这般秀丽的伶人,也未尝不可。” 第四十一话 找个人陪葬(1200分加更) 近在咫尺的距离,清晰无比的呼吸。即便是伤痕累累,却依旧满是轻佻的语气。 九月十六的月光格外的明亮,我失神地望着银色的光辉下冯尚兮绝美的面部轮廓。 笑话,难不成你冯尚兮几句意味不明的话,我就要像郭如花那般小女子一样为了你前仆后继吗? 我不着痕迹地挣脱开他的手臂,稍大的力气使他的脚下一个趔趄。他不悦地望着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拱手行了个礼道:“樱权当冯公子所言皆是玩笑话。如今我们处境危险,先得找到离开林子的出路,才能早日回到书院之中。万一再耽搁下去,敌人可能就会完全掌握你我的行踪,你我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冯尚兮稍加思考,将双臂环于身前道:“若是那贼人完全是冲着你来的呢?我如今与你同行岂不是白白搭上性命?” “哈哈哈,”我笑道,“正如冯公子所说,我南宫樱无非是先帝一介远房亲属,并无显赫的身份,家父在长安城亦是没有什么影响力。冯公子又作何担心呢……” 话说至此,冯尚兮突然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适时地闭上嘴巴,冯尚兮有些艰难地走过来,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可听见我们身后有脚步声?” 我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便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看着他的眼睛嘲讽地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他一瘸一拐地跟在我身后,焦急道:“喂,南宫樱,你不信是不是?爷我是什么人,你这臭小子居然敢不信!喂!” 向前走了一段,我隐约听见身后的确是有沙沙的脚步声。但当我停下步子想要仔细听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与冯尚兮对视了一下,而后不约而同地向后看去―― 五个黑衣人一字排开,正目光阴冷地看着我们。金属的寒光盈盈,迸出摄人的冷意。身边的冯尚兮不由地握紧了剑柄。 果然是,果然是方才那个被冯杀死的黑衣人的同伙。 来不及多想,如今之计,只有逃。 我与冯尚兮二话不说,拔腿向前跑去,冯尚兮腿上有伤,意料之中地跌倒了。我粗鲁地一把把他扶起来,接着跑。 耳边呼呼的风声似乎与我内心的恐惧产生了共鸣,正无限地放大。身后不远处是冯尚兮吃力的呼吸声,我本能地抓紧他的手,出人意料地,他的手心竟是满满的汗水。 呼啸的风声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近。 遥远的地方似乎有滚滚的流水拍打岩石的声音。 直到我们的路被无情地阻截,我与冯尚兮才借着月色看到我们的前方不足三尺处,竟是万丈悬崖。 心脏仿佛要顺着喉咙跳出来。我从来不曾感到死亡居然离自己这么近。 依稀记得小时候,秀贤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好几次病的可厉害了,十三娘请不起郎中就去道士那儿求签,说能给秀贤驱鬼。我那时候也是将信将疑,因为道士来咱屋里倒弄了好久,秀贤还是紧紧地皱着眉头,小脸上全是汗。 可秀贤终究是秀贤,她总是能逢凶化吉的。用十三娘的话说,就是“命硬的金娃娃,将来定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秀贤病了,我一定会无时无刻地守在她的身边。那时候,在我小小的世界里,十三娘是最温暖的依靠,秀贤就是最知心的伙伴。一起走过的日日夜夜,饥饿也好,寒冷也好,两个幼小的孩子,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等待着流落街头的十三娘早日给咱们带来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我曾毫不动摇地相信,我这辈子,就算是死,也是会和秀贤在一块儿的。咱们永远是不离不弃的姐妹,这辈子如此,下辈子亦是如此。然而命运就是捉弄人的东西,后来秀贤成了相府备受重用的伶俐丫鬟,如今我却是个傀儡皇帝,连上朝的风光都没有尝过,就要白白葬送在这陌生的地界儿了。就连自己是被谁杀死的,都不知道。 更何况……我扭头望了一眼冯尚兮,他精雕细琢的面上,除了惶恐,更多的,是一种自内心的不甘。他不想死,他的骄傲,他的轻浮,他的纨绔,都是那么锋芒毕露。可是到如今,他还是不想死。 我在过去的十五年都不曾想到,我这一辈子,终结的时候身边居然只有一个昔日的死对头。 所谓的宿命吗? “我不会善罢甘休的。”身边的少年低语道。 瞬间,他抽出身上的佩剑,寒光四溢,似乎是拼着积蓄已久的最后力量,在我惊诧已极的注视下,冲锋而上。 五个黑衣人似乎不曾想到冯尚兮会困兽犹斗,他们稍稍迟疑了一下,才纷纷抽出佩剑,蜂拥而上。 此情此景,我是该闭眼呢,还是该趁乱逃走呢。明知道冯尚兮会死得很惨,我却束手无策。老天啊,为何我不是武林高手呢?记得以前听悦来客栈的说书先生说,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剑鬼司徒绝命剑法登峰造极,无论对手是谁,无论对方有多少人,都无法接他三招。那说书先生一脸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们,司徒绝命最高明的地方就是将剑化作气,剑气相溶,杀人不见血,夺命于无形之中。不过,江湖终究是江湖。说书先生说的话,大伙儿也都是一笑置之。可是到如今,我若是有传说中的司徒绝命那样高的剑法,也不至于白白丧命于此了。 “上弦锋?好剑法!”其中一个黑衣人不禁赞道,“可惜如今我们追溯至此,就是来取你二人性命的!尚兮小儿,接招吧!”说着持剑而上。 我大骇,此人不仅知道冯尚兮的名字,还明确表示要连我一起杀。看来我想趁乱逃走是不可能了,冯尚兮如今已是竭尽所能,内力消耗极大,被擒获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以我的菜鸟剑法,就算现在披头散地扑上去也无异于羊入虎口,我必须马上想出解决办法才是…… 正当我绞尽脑汁的时候,随着冯尚兮一声惨叫,他的剑砸落在地上,其中一个高个子黑衣人掌心携着一股白气陡然向冯尚兮的胸口袭去,我惊呼一声,大口的鲜血已经从冯尚兮的口中喷涌而出,随着那黑衣人一掌的力道,冯尚兮整个身子向后飞去,而后方即是万丈悬崖。 如果不是冯尚兮有伤在身且体力消耗,岂容得尔等在此嚣张!真是卑鄙! 眼看着冯尚兮要坠入悬崖,站在崖边的我却无能为力。就在这个时候,出人意料的事情生了。冯尚兮经过我的时候,敏捷地扯住了我衣服的下摆,我脚下一阵摩擦,竟随之向崖边跌去!我潜意识地抓住崖边的岩石,大半个身子却已经悬在崖边,而冯尚兮这个家伙却拼着微弱的力气紧紧地握住我的脚踝,借着我的力量,勉强悬在空中。 我全身冷汗直冒,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啊……” 可冯尚兮就算是体型偏瘦,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了啊,如此的重量让我不堪重负。我的指甲死死地嵌进石缝中,巨大的拉力几乎让我的指甲迸裂开来,锥心的痛苦由指尖蔓延而上。 “你、你这个坏东西……”我低头望向冯尚兮,一望无尽的空谷在他的身后悠远而静谧,“你放手啊,快放手啊,我、我快支撑不住了!坏蛋!为什么要害我也掉下去……”我声音带着哭腔,在呼呼的风中愈的不安。 几个黑衣人爆出一阵幸灾乐祸的哄笑,似乎在一旁观赏着我们最后的挣扎,竟不再有所动作。 “哈哈哈哈……”冯尚兮神经质地笑起来,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滑下,他的一头秀不知何时已经披散开来,在风中凌乱地飞舞,凄凉,悲愤,不甘,埋怨,他的双眼依旧桀骜,依旧犀利,却是自嘲不已,“爷我……好歹也是……名震长安的……风流少年……一世英名……竟……毁于此……于心不甘也……我就算是死……也要……找个人……陪、葬……”话说至此,我的手指已经耗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掌下的岩石碎裂开来,与我们一起,砸向最沉重的黑暗。我的身体,以从未有过的自由感觉,疾地下坠,带着几近荒凉的萧杀之意,奔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 今晚老时间照常更新 第四十二话 书院大事件 景和元年九月十六的夜晚,女扮男装化名南宫樱的南宫硕和与肃国公的长子冯尚兮意外遭遇黑衣人的围追堵截,由长安城郊外的绝命崖坠落,下落不明。在场的,除了五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外,别无他人。 当晚,几个黑衣人从河水中打捞出一具尸体后,将其安葬好。 他们齐刷刷地跪在新?前,为的黑衣人道:“银贤弟,对不住。那两个害你性命的贼人已经被弟兄们绞杀,坠入绝命崖,尸骨无存。我等这就向主上复命,你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说完,黑衣人从地上站起来,掸去膝上的泥土,转身对着四个依旧跪着的黑衣人,负手而立道:“你们的二哥已经去了。玉、竹,你二人随我去主上那里复命,石、木,你二人沿原路返回。若路上遇到不之客,皆杀之以除后患。” 四人一齐抱拳道:“谨遵大哥命令。” 说完,被唤作玉和竹的两个黑衣人随着他们口中的“大哥”,以轻功快离开。 距离清河猎场不远的地方有方严月池,一个身着暗黑色深衣的男子长身玉立,平静安然地望着严月池碧波粼粼的池水。乌黑的长柔软地铺至腰间,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庞,看不清他的神色。月华如水,幽幽地洒落在严月池的四周,仿佛饱含着人间最美丽的秘密。 男子身后的树丛中传来簌簌的脚步声,仿佛是一种暗号。男子侧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三个黑衣人便齐刷刷地跪在男子的面前:“参见主上。” “起来吧。”男子伸手示意他们起来,声音温雅,“金,你们的任务完成的如何了?” “回主上的话,”为的黑衣人垂道,“南宫樱与冯尚兮二人双双坠入绝命崖,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两人一起的?”男子稍显疑惑道。 “正是。” “想不到这两人之前水火不相容,如今竟一起丧命。可笑可叹。”男子的声音透出残忍的笑意,忽地,他语气陡变道,“且慢。金,你方才说,二人坠入绝命崖?” “回主上的话,的确是如此。”金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 “呵呵,”男子轻笑着,突然,他伸手袭上金的脖子,白皙的手指轻盈却有力地扣住了金的咽喉,他语气淡然道,“没用的东西。我留你至今,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以为那绝命崖真的可以夺人性命么?你难道连绝命崖下面是河水的事实都不知晓?怎么,你觉得我现在被他挟持的处境不够危急,非得那小子夺了我的权你们才满意是不是?……除掉他二人是他的意思,若是办砸了,你们如何给我台阶下?” 男子语气听似并无怒意,然而指间的力道却无半点松懈。 “回……回……主上的话……绝命崖……高万丈……即便是……河水……也……难以……活命……”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乌黑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溢出。 男子恰时宜地松开了手,金瞬间跌倒在地,奄奄一息。玉、竹二人立马上前搀扶。 “带你们的大哥赶紧找个医术高明之人疗伤。若是他死了,我唯你们是问。若是那二人没有死,我再找他算账。”男子轻描淡写地丢下这么一句话,长袖一挥,带着周身的光华,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六弟,你我赶紧带大哥去找赵郎中。”玉声音急促地对竹说道。 竹点点头,低头一声轻叹。 …… 清晨的光明渲染了天边的浮云,清河猎场与书院的交界处人头攒动,围了一群又一群的先生们、学生们,他们皆是等着钟声敲响,一睹今年的秋日清河祭礼的榜,花落谁家。 明远楼的钟声终于在众望所归下响起,前三下,后三下,昭示着越野赛的正式结束。 于是,那些参赛的代表队的成员们,皆是络绎不绝地从主猎场另一端的林子里显现出来,一个个无一不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有的外衣被撕烂几个大口子,有的掉了一只鞋,还有的两手空空面色悲戚,还有的笑容满面,满载而归。 “苏公子!苏公子!――”庞佳远远地就开始招手,他的头乱七八糟的披散下来,脸上满是泥土,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异种山鸡,挥舞得遍地皆是五彩的羽毛。一大群男学生们听到庞佳的喊声蜂拥而至,一看到远处一个衣袂飘飘的少年正向这边走来,便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 苏幕焉越走越近,他似乎并没有满载而归,虽然包袱里还是装了不少珍奇,尤其是草药。 “苏公子,你怎么了?脸色为何如此苍白?”庞佳愣愣地望着苏幕焉凝重的表情,眼珠子转转,然后嘻嘻哈哈地安慰道,“诶,不就是一场比赛吗,在乎那么多作甚。再说了,苏公子您找到的东西可不少了!” “你找到阿樱了么?”苏幕焉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庞佳的话,面无表情地问着。 庞佳脸色大变:“怎么,阿樱还是没有找到?!” 苏幕焉苦笑一下,绝望地点点头。 “出什么事了?” “南宫公子怎么了?” ……周围谋略部甲组的学生们开始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苏公子,你再等等吧,说不定过一会儿他就该自个儿回来了。”庞佳不自在地笑笑,“堂堂男子汉,怎么会失踪呢!阿樱他一定平安无事的。” “可是……”苏幕焉欲言又止,无力地点点头。 队员们66续续地到齐了,制审员开始清点人数,除了昨日放信号弹的四个人以外,统共少了三个人。西洋部那边已经炸开了锅,桂三带着一帮兄弟灰头土面地回来,手上根本空无一物,他们一群人平日里皆是跟随冯尚兮厮混的,这会子倒是在那儿歪成一地,哭爹喊娘。 他们说,昨儿个冯尚兮跟他们走散了,他们弟兄几个就开始找,愣是找了将近一天一夜也没有结果。那尖嘴猴腮的桂三哭的不成样子,一边哭一边骂着什么***这破赛不比了,比个赛把老大弄丢了,他们做手下的对不住啊。 有些人就嗤之以鼻了,说那桂三装得过了头了,他巴不得冯尚兮失踪呢,这样他不就成老大了? 最后秋日清河祭礼以两人失踪,一人弃权而告终。弃权的那个人是孔夏,这倒无可厚非。关键是失踪的两个人,一个是肃国公的儿子,当朝太后娘娘亲侄子,还有一个是太后娘娘亲自举荐的学生。这几宗罪让山主以及与祭礼相关的所有清河书院的先生心里惴惴不安,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岂不是把太后给得罪透了?这项上人头,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山主当即调拨清河书院所有的兵力进入清河猎场进行地毯式搜索,如果找不出人来,立即降罪。 苏幕焉看着这些人,恍然想到当年成祖大雷霆派人找芭娜妃子的情景。此情此景,他不知做何感想。 “苏幕焉。”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苏幕焉慵懒地转身,看到的,却是一身院服的魏如?。 “南宫樱呢?”魏如?二话不说,开门见山地问道。 苏幕焉自嘲一笑:“失踪了。” “你把她弄丢了?!”魏如?双目流露出鲜有的冷戾神色,提高声音道,仿佛心头有遏制不住的愤怒。 “是啊。我把她弄丢了。”苏幕焉脸上依旧是一贯的慵懒神色。 “你……你可知……”魏如?上前逼近苏幕焉,咬牙切齿道,“这不是小事,这可是杀头的罪……” “为什么。”苏幕焉迎上他的眼睛,双目平静无波。 “为什么?!……因为我见不得你这小子,都这个时候了,还这般冷静!”魏如?一把抓起苏幕焉的前襟,有要动手的架势。 苏幕焉不做反抗,任由魏如?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庞佳等人见状立马上前拦住魏如?。 “魏公子还请冷静,”庞佳一面从后面反抱住魏如?的手臂,一面好言相劝道,“阿樱没有回来我们都很焦急,苏公子与阿樱朝夕相处,他想必比你我还要焦急几分。山主已经动员所有的兵力搜寻,我们如今只能安心等着,再急躁亦是徒劳而已。” 庞佳的话不无道理,魏如?继而冷静下来,扫视一圈人,而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苏幕焉笑了,漆黑的双目随着魏如?远去的方向,精致秀美的脸上满是怪异的赞赏之色。 第四十三话 师兄非师兄 潮湿的感觉浸透了我的衣衫,凉意顺着我的肌肤蔓延。 无法呼吸的感觉,好难受。 只是为什么冰冷的凉意驱赶不了我体内的燥热。脑袋晕晕的,身子热的不得了。仿佛脾胃都要燃烧起来,就像吃了好多好多悦来客栈自制的红灯笼泡辣椒。我想我是烧了吧。 是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沿着我的额边轻盈地摩挲,**,只可惜不一会儿就被我的额头焐热了。 好热,真的好热。好想多吹吹野外的凉风。只是为什么,我的衣领这么紧。哦,我想起来了,太后那老太婆要我女扮男装在皇家书院读书。难怪身上的衣服衣领这么小。 不行,我快热死了。这么想着,我下意识地伸手开始解前襟的衣带,如此,我明显地感到原本在帮我擦汗的凉凉的布巾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地,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我的双手,刻意阻止了我,使我无法再动作下去。 “松手啊……”我不悦地呢喃道,不耐烦地想要挣脱那只陌生的手。 然而我没有得逞,因为那只手更用力了。用力到我感到我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只是,这只手,带着一些河水的湿意,凉凉的,手很柔软无骨,是那种只有少年的手才会有的柔韧。随着一声既熟悉又陌生的轻叹,那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扣住了我的手。这一连串细小的动作让意识在我的脑海里蔓延开来。 我在哪儿? 最后的印象是我与冯尚兮悬挂在崖边,那种濒死的心态,真切的仿佛刚刚生。那么现在的我,是不是在做梦呢。可如果是梦,那方才的感受为何那般的清晰与真实? 微弱的光线隔着眼皮映入我的瞳仁,睫毛有些粘黏。 我蹙起眉,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天蒙蒙亮,隐约可以听见潺潺的水声。身下是滑滑的鹅卵石,周遭的空气夹杂着水的味道,清新自然。瞳孔缩小,我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那个肤白如玉的清秀少年,有着清澈的眸子和长长的睫毛,有着比女孩子还摄人的光华和一身不俗的武艺。他比我小,他的哥哥是我的哥们儿。 孔夏这才意识到他仍然与我十指相扣。他猛地撒开我的手,略显羞赧地将头别向一边,手脚麻利地拾起旁边的布巾,轻声道:“师兄……好生……歇着,我、我去给你换帕子。”说着他慌慌忙忙地跳起来,三两步朝河边走去。 我的头好痛。我竟然没有死,我竟然醒来碰见的第一个人是没有来参赛的孔夏?! 只是,这孩子怎么了?他方才看我的眼神,为什么那么不自在。 我双手撑着地面,勉强坐起来。冷风吹过,我全身一个寒战。我低头一看,原来我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然而即使我再胸前裹了数层,现在被水一浸,我的性别完全暴露了…… 这么说,孔夏这孩子已经知道我是女扮男装之人了? 全身一阵无力,还好孔夏于我而言不过是个孩子。只要叫他保守秘密,我还是能够在清河书院继续待下去的。 “师兄……”我抬起头,看见孔夏有些迟疑地站在一旁,他似乎在苦恼眼神往哪儿摆,“你的衣服都湿了,要不要……把外面的衣服换下来,我来帮你……烘干……?” “你……都知道了?”我答非所问。 孔夏乖乖地点点头,白皙的面庞在晨曦中越的肤如凝脂。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惊讶。家母希望我能在书院多学到一点东西,所以我只好男扮女装混迹于此。你不必拘谨,以后莫要叫我师兄了,直接唤我阿樱便是。”我将外衣褪下,抖了抖,递与孔夏,“诺,劳烦你了。” 孔夏似乎还是那般拘谨,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我湿漉漉的衣服,在一旁生好的火堆上仔细地烤着。 我环顾四周,这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如果不是身处无人之境,倒是个踏青游玩的好地方。我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往一旁摸了摸,包袱还在,如果里面没有被水打湿的话,还是有一些干粮可以填饱肚子的。只是我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对了,冯尚兮哪儿去了?我四下望望,只有我与孔夏两个人,那么冯尚兮呢? “孔夏,你是如何救得我的?”我走到孔夏身边坐下,急切地问。 “不瞒你说,我早前便知道这次比赛有阴谋。”孔夏望着平静的河水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的眼睛:“其实昨儿个清晨我业已准备就绪。但临行前去了趟我哥那儿,因为这次机会原本就是属于他的。如果他真的也很想去的话,我干脆就还给他也没什么。然而当我到达我哥的校舍时,他竟然还在呼呼大睡。我上前一看便知道,他是被人下了昏睡的药了。由此可见,那个下药的人就是认为我哥可能去救那个即将被害的人。跟我哥关系不错的人,除了苏幕焉,不就是你了吗?” “哦,原来如此。”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疑惑不已,如果那人对孔春下药当真是为了防止孔春救我,那为何冯尚兮的几个哥们儿没有被下药呢?再说了,就孔春那三脚猫的功夫,就算是他大无畏地想救我,也无济于事。 孔夏所给的理由,究竟是他的真实想法,还是借口呢? 算了,我不必管那么多,他总归是救了我一命,我没有理由连他都不信任。 “那么,你可看到冯尚兮了?” “冯尚兮,那个家伙?!你怎么关心起他来了?”孔夏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呵呵……我……不瞒你说,我是同他一起坠入河里的,之前他也算是救过我一命吧。” “河水如此湍急,即便你二人是一起坠入的,一路漂游而下,也难免分开来。我找着你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孔夏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在撒谎。那么看来冯尚兮是凶多吉少了……唉,虽然他的确挺讨厌的,可也没有讨厌到想让他死啊……如此一来,书院岂不是少了一个外表杰出之人?关键的问题是,肃国公将如何处理这件事情?自己的长子在清河书院失踪,肃国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师……阿樱,”孔夏道,“其实这次的事情,窃以为是苏幕焉操纵的。只有他才有足够的时间给我哥下药,而且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孔夏说这话的时候近乎咬牙切齿。他最改不了的毛病就是整天把对苏幕焉的污蔑挂在嘴上。 虽然我怀疑过苏幕焉,然而平日里的相处让我无法像孔夏这般将他想得那么不堪。然而我也无心去一遍又一遍地反驳了。 就在我沉思之时,身旁的孔夏突然拿起佩剑,对着我身后冷声道:“什么人,出来!” 一个人从我身后的林子里钻出来,清晨的光线足以看出他是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他手持一把大刀,野蛮地向地上啐了一口道:“哈哈,想不到这荒郊野外的还有这两个娃子。快快快,把身上的盘缠和干粮交出来,交出来本大爷就放你们走!” 孔夏二话不说就拔剑欲动手,我一把拦住他的胳膊:“山贼而已,莫要伤及无辜。”孔夏这才心有不甘地将剑放回去。 “哟,怎么,这个小子想对你大爷我动手?”大汉笑得泛滥不已,满脸的络腮胡子颤抖着。 “这位大哥,”我站起来,拱手道,“我与舍弟路过此处,身上盘缠也用光了,只有一点干粮了。大哥若是不嫌弃,就拿去吃吧。”我说着将自个儿的包袱扔过去。这山贼无非就是混口饭吃,想必此人也是迷路于此,饥饿难耐罢了。如果因为这点小事让孔夏与他兵刃相接,实属不智之举。我那包袱里还有苏幕焉给我的一些点心,我就行行好,权当施舍罢了。 果然,那山贼接过包袱,利索地撕裂开来,很快就从里面翻出苏幕焉给我的点心,狼吞虎咽便下肚了。此时我与孔夏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不料那山贼并不罢休,在我们身后厉声道:“慢着!!我看你们衣着不凡,难道身上就这么点儿能吃的?!想骗你大爷我?!没那么容易!”说着那山贼举刀而上,与此同时孔夏拔剑而出,就在山贼距离孔夏约两尺的位置时,我才现那山贼已是面色铁青,继而七窍流血,重重地倒地而亡。 “孔夏?!你那是什么功夫?!他怎么死了?!”我惊呼道。 “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呢?!”孔夏一脸茫然道。 怎么可能?! 孔夏两步上前,蹲下来用手翻起山贼的眼睑瞧了瞧,而后抬头对我说:“阿樱,他中了剧毒了。” 第四十四话 如玠的提议 中毒?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身中剧毒而亡,而且这毒实在是厉害得很。这个山贼只不过,只不过吃了几口苏幕焉留给我的点心,就这么白白丢了性命。 我与孔夏对视一眼,孔夏麻利地将尸体处理掉了。我脸色煞白地告诉他那食物是苏幕焉给我的。孔夏了然一笑,仿佛在笑自己的一语成谶:“我早就说过苏幕焉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你偏偏不信。事到如今,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我沉默了。 按照孔夏的分析似乎合情合理。苏幕焉出于某种目的想置我于死地,他先是怂恿我参加预选赛,然后请王虎师兄对我进行特殊训练,保证我顺利进入代表队。然后他又以借口让我带了很少的食物,所以半路又装好人地把自己的点心给我。最后他设计让我坠入陷阱,再加上我身边的食物有剧毒,只要吃一口,下场便如方才那山贼一般。到头来,我若是死了,便是书院的责任,没有人会联想到苏幕焉做的手脚。如此一来,庞佳是他的同党无疑了。 事情真的是这样么?苏幕焉有什么理由要除掉我呢?我的身份,除了魏如玠和现在的孔夏,是不会有别的人知道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岂不是跟一个随时都会杀我的人在一起住了几个月?! 一股由内而外的寒意让我从头凉到脚。看来我必须想想办法去调查一下苏幕焉的底细才成。否则,我岂不是坐以待毙? 孔夏终究是个很有生活经验的孩子。这可能跟他的童年有关吧,因为我听孔春说过孔夏小时候也是很少呆在家里的。孔夏用身上的盘缠叫了辆马车,我们一路颠簸,终于在晌午之前赶回了清河书院。 我衣襟破烂,身上带着伤痕,活像一个丐帮长老,置身于金碧辉煌的皇家书院里,显得极为不协调。从书院的门口一路往里走,所遇之人看到我皆是面露惊骇之色。我没有遇到熟识的,便在食斋那儿与孔夏分了手,一路点头礼貌性地轻笑着回了校舍。顺着桃园的木制楼梯一路向上,老远便听见有人在说话,我下意识地停下了步子。 “莫堂主,不如让如玠现在就回宫,将此事告知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调拨宫里精锐的御卫军将士来清河猎场仔细搜寻。”是魏如玠的声音,不愠不火。 “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我几乎都能听见莫堂主挥舞羽毛扇的声音,“我们清河书院的驻军也都是万里挑一的骁勇将士,如玠你大可放心。至于太后娘娘那边,我等以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了太后与肃国公,现在正等着那边的旨意下来。” 我犹犹豫豫地往前挪了两步。 “原来如此。”魏如玠拱手行了个礼。“那如玠告辞了。”说完转身要走。却在视线经过我这里地时候停了下来。“……南宫樱?”一时间魏如玠地表情有些愕然。只是他地想法与我地视线之间似乎阻隔了什么东西。我看不太真切。 我知道自己现在衣着不雅。但还是走上前向莫堂主行了个礼。尴尬地笑道:“见过莫堂主。樱回来了。” 莫堂主先是一愣。而后爽朗一笑。一手摇着羽毛扇。一手抚着胡须道:“想不到侍卫们搜寻了这么久都没有结果。阿樱倒是自个儿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啊。回来了就好。你赶紧回去梳洗一番。找件像样地衣服穿上。阿平。”莫堂主扭头对身后地小厮道。“你去禀报山主。就说南宫公子回来了。且平安无事。” 平说着开心地对我眨了眨眼睛。一溜烟沿着走廊朝另一头跑去了。 送走了莫堂主。我笑盈盈地望着一脸迷惑地魏如玠道:“好了好了。魏大人。魏上卿。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进来说话。”魏如玠说着一把将我拉近丁字舍。 “庞公子不在?”我环顾四周,问道。 “他出去了。”魏如玠一面警觉地关上门一面示意我坐下,然后很贤妻良母地端上一盘玫瑰糕,还亲手沏了两杯清茶,在我对面坐下。 我肚子的确有些饿,顺手捏起一块新鲜的玫瑰糕,随口笑道:“这玫瑰糕可没毒吧?”话已出口,我才意识到此话着实不妥,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是魏如玠,不是苏幕焉。 “陛下何出此言?”魏如玠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恼怒。 跟你开玩笑来着……”为了证实我的话,我当即吃了一大口,这玫瑰糕果然是入口即溶,清香四溢啊。 “陛下一日一夜,沦落至此,衣衫破败,可否告知臣下,事情的经过究竟如何?”魏如玠跳转了话题。 我望着紫砂茶杯上方幽幽的热气,心想现在魏如玠是以认真的语气同我谈论比赛的事情了,那么由此看来他亦是如孔夏一般对此表示怀疑。我究竟该不该把事情告诉魏如玠呢? 疑人勿用用人勿疑,既然我与他有约在先,我不妨直说好了。反正我做过实验的,咱们校舍的隔音效果那是一等一的好,隔墙有几个耳也没用。 我端起茶杯,和着嘴里的玫瑰糕咽了下去,然后从头至尾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魏如玠,包括我对苏幕焉的怀疑,全都告诉了魏如玠,却不偏不倚,刚刚好漏掉了冯尚兮那一段。 我现在的状况就是,我没有见到过冯尚兮。 “据我所知,”魏如玠仿佛很满意我能把事情都告诉他,他开始认真地用其天才般的头脑来思考我的疑惑,“苏幕焉的家世并不是官宦之家,亦不是皇室贵族。当初他与我们一同进入清河,是受朝廷上一位大臣举荐的。但具体是谁我并未深做了解。他背后的这位朝中大臣不失为一个重要的切入点,陛下不妨去学案阁查阅一下苏幕焉的档案记载。当然,切莫打草惊蛇。还有……”魏如玠顿了顿,“如果可以的话,让莫堂主帮你换一间校舍。和他住在一起,的确有所不妥。” 我望着魏如玠充满智慧的双眸,暗叹道,不愧是谋略部数一数二的高材生魏如玠,思维真是有条有理。我点头表示赞成,那就赶紧行动吧。我站起来:“那我先去洗漱一番,瞧我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无法见人了。告辞。”我说着抖了抖袖子准备离开,魏如玠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 热度从他温暖的手心传到我的手腕上。 我一脸错愕地望着他放在我左手腕上的手,手指修长,白皙漂亮。 好么?”魏如玠有些犹豫地开口,“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去看郎中?” 我嘻嘻哈哈地说着,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他方才说话的口气,是不是,有些过于亲昵了。我试图挣开他的手,却现不过是徒劳。他顺着我的小臂摞起我那破败不堪的袖子,我下意识地将小臂往后一缩,但还是露出了那道显眼的红痕。 “这是怎么回事?”他忧心忡忡地望着我问。 大虫子咬的……已经、上过药了……”我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第四十五话 幕焉字帷上 “以后这些危险的活动,不要再参加了。”魏如玠的语气中有些责怪的意味。 为了淡化心中的尴尬,不由甩开他的手,开玩笑道,“你你你这是什么口气朕可是一国之君!哪有你这样对一国之君说话的?”我说着瞪大了眼睛,加上我现在衣着脏乱,效果应该还是比较惊悚的。 “可我是你的丈夫啊。”魏如玠冷不丁丢给我这么一句敏感的话,然后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我顿时哑口无言,无处遁形。 魏如玠似乎也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一声道:“我的意思是,陛下既是一国之君,就更应该关心自身的安危,兹事体大,影响着整个国家的命脉。所以,臣以为……(如此如此,这般这般)%¥&x&@#……” 其实,魏如玠公子,我一直想告诉你,你还蛮啰嗦的…… 听完了魏如玠的一番说教,我身心俱疲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正欲推门而入,我却犹豫了一下,我怎样用当做什么都没生的样子来面对苏幕焉呢?算了,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的,我于是抬手叩了叩门。 “进来吧。”是苏幕焉特有的慵懒腔调。 我做了一下深呼吸,门没有锁,推开门后一片明媚的阳光扑向我。 窗前的两个熟悉的人影正在专心致志地对弈。左手边的那个似乎处境不佳,他略显焦急,一脸的青春痘纠结在一起,他一会儿抿口茶,一会儿拿那把赝品的王羲之折扇对着脑袋不停地扇风。右边的那个身形瘦削,却峨冠博带,秀逸挺拔。他神情怡然自得,面带笑意,正集中精力地将视线锁与棋盘上的黑白二子。 为了防止我这身行头吓着他们,我咳嗽了一声,两人同时转过脸来。 樱?”孔春收起手中地折扇。一脸惊骇地望着我。然后瞬间极富戏剧性地转化为一种喜悦地表情。他二话不说从案几边站起身来。两步并作一步跑过来一把对我来个熊抱。大呼道:“阿樱啊。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都怪我睡过了头。你还好吧?”说着孔春开始上下打量着我。左看看。又看看。然后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什么咱们眉清目秀地阿樱怎么搞成这副模样云云。 我欣慰地笑着。眼神却不自觉地越过孔春向后看去。苏幕焉倚窗而坐。一手端着茶杯。笑盈盈地望着我和孔春。似乎并不意外我能回来。 “回来就好。”苏幕焉放下茶杯走了过来。俯下身子用他那张唇红齿白风华绝代地俊脸凑近我。笑道。“此事我有不可推卸地责任。幕焉向阿樱道歉。这样吧。我去吩咐人准备热水。阿樱赶紧泡个热水澡。哪里有伤。我这里有各式地药草。现配也不成问题。” 我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少顷。我佯作自在地笑道:“幕焉兄多虑了。怪我自己脚下滑。喜欢到处乱跑。若是跟着你们就不会出事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比赛地结果……?” 孔春迫不及待地接过我地话:“阿樱放心。咱们谋略部是怎样地实力啊?西洋部地主力去寻找他们那劳什子冯尚兮去了。所获甚少。武术部与音律部本就不是咱们地对手。此次谋略部再次卫冕。不过那西洋部倒是可笑。丢了人不说。连比赛也是一败涂地。好在咱们阿樱平安无事。我看呐。就是那姓冯地平日里嚣张过了头。报应。绝对是报应。哈哈……”孔春一面大笑着。一面不停地扇扇子。 可我却觉得周遭地气温陡降。心中涌起一阵苦涩。一丝一毫也笑不出来。 “别说了!”我打断孔春的话,转身去找人打洗澡水。 我与苏幕焉之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生,倒是连孔春都看出来了,我与苏幕焉之间比以前更客气了,稍稍疏远了些。还有就是孔春抱怨道,他一在我面前提到冯尚兮,我的反应就很激烈。 我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漫长悠远的热水澡,身上伤痕累累,胳膊上、腿上尽是擦伤、磕伤,脚踝也伤了筋骨,多半是被冯尚兮拉伤的。胸口前一块很大的淤青,是被冯尚兮踢得,这家伙出手太狠了。我找出整齐洁净的院服换上,用宝蓝色的丝带把髻束起,别上寻常的簪子,一副家境不错的书生模样。 苏幕焉照旧很细心地为我开了各式的药膏,效果都是很有针对性,疗效也很不错。就这一点而言,我对他的医术倒是很有信心。他表现得格外镇定,似乎他与我的失踪没有任何关系,就连我都不禁怀疑,我是不是冤枉他了? 那天晚上,我确定苏幕焉已经休息,便三两下从榻上起来,穿好衣服,摸黑出了校舍。我要去学案阁查个究竟。 可怜几个月来,我的方向感还是没有练就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我小心翼翼地绕过了无数个回廊,还撞到两次巡夜的大叔,还看到一个梦游的男学生,终于,我现了学案阁的身影。不大的匾额上,学案阁三个小篆在依稀的月光下勉强可以辨认出来。我拢了拢袖子,朝学案阁的方向走去,忽然,三个人从右边回廊的拐弯处闪了进来,与我撞了个照面。 三个人提了三个灯笼,我定睛一看,竟然是莫堂主。后面跟着小厮阿平和阿俊。 不是阿樱么,这么晚了,你一个人黑灯瞎火地跑到这儿来,怎么也不提个灯笼?” 我嘿嘿地笑着:“不瞒莫堂主,我本来是提了的,可是路上跌了一跤,灭了。” 来来,快给南宫公子递上。”听我这么一说,莫堂主对身后吩咐道。阿平立马把他手里的灯笼,递给我。我恭敬地接过了。 阔别莫堂主,我还是灭了灯笼,免得引人注意。然后推开了学案阁的外门。 “什么人?!”看守学案阁的人本在低低地打着酣,听到我细微的脚步声,飞快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警觉地看着我。 “在下谋略部的学生,来这里查阅些资料,劳烦大哥给开个门。”我堆着笑脸道。 “不行,这里的资料只有先生们可以看,你若是想看,得拿到制审部崔先生的许可才行。”看守员态度坚决地朝我摆了摆手。 我嘿嘿地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金瓜子,塞进看守员的手里:“一点小礼,不成敬意。” 看守员把金瓜子放在手里掂量掂量,一看是金子,立马两眼光,态度随和地对我说:“好说好说,不过您半个时辰之内可得出来,要不咱们做下人的也不好交差。”见我点点头,他伸手做了个姿势说道,“这位公子请随我来。” 看守员开了锁,点了灯,让我进去,然后守在外头。我迈步进去,一股浓浓的陈旧书卷味儿扑面而来,有些呛人。我赶了赶鼻子旁边的风,按照牌子上的指示,不一会儿便寻到了安放谋略部甲组成员档案的书架。出人意料地,学员资料与其他资料不同,都是写在布帛上的,我按照名号一眼扫过去,在最上面的左手起第三个瞧见了我自己的,相对其他人的比较新。我好奇心大,抽下来一看,我笑了,这明显是太后那老太婆的手笔,上面记载着什么我是惠帝的远房亲戚,家里是幽州一带做布料生意的,家中有亲戚在朝廷做官云云。上面涉及的官员名字,我几乎是一个都不认得。我还翻了几个,都比较详细,譬如孔春的吧,正如他当初亲自对我们说的,他家的确与洛河王妃很有渊源。 最后,我在中间一层的最右手边看到了苏幕焉的名字。 我的心跳突然开始加快,他究竟是什么人,我马上就要知道了。 缓缓地用手指将布帛在案上摊开,然而寥寥数语的记载却让我失望颇深:苏幕焉,字帷上,建业人士。出身江南商贾,祖籍不详。弘光二十六年受太医院太医令裴大人举荐入学。 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苏幕焉是建业人,距长安千里之遥。他出身商贾之家,自然不算显赫。 难怪他医术如此高明,尤擅用药,原来他背后的人,就是宫里地位显赫的神医裴太医。 第四十六话 要从小抓起 如果我没有记错,上次高寺口中说的那个特地被太后从老家召回宫替淑仪公主瞧病的神医,就是裴太医了。一个已经自愿告老还乡的人,且不说他业已年迈,应该不会还在朝廷上有所图谋吧。苏幕焉虽然受他举荐,却不一定是他手下的人。但是苏幕焉的医术,十有**是继承了裴太医的衣钵。一个想弑君的人,我自然不可以掉以轻心。况且,不论那个人是不是苏幕焉,对方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对于尘封百年的清河猎场的地形居然如此熟悉。以苏幕焉的力量自然无法做到,那么,由此可见,苏幕焉只是对方手下的一个人,或者说对方利用苏幕焉离我很近的便利而已。 如此庞大的体系,我所掌握的有效信息却又少得可怜。明日便可回宫,趁裴太医尚未离宫,看来我有必要去会会他了。 我蓦地阖上布帛,将其放回原处。却明显地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余光瞥见有黑影闪过。我迅回头,身后是一方普普通通的书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架子旁边的烛台的火焰开始不稳定起来。 走出学案阁,我拍醒了那个看守员,示意他把门锁好,他尴尬地点点头,笑笑。 我在黑暗中向外走去。每走几步稍作停顿。 果然身后阵阵清风随着我的步伐亦步亦趋。 走过一个穿堂,周围是类似于庭院的设计,身后是无人的屋舍,右手边是通往习剑园的垂花门,左手边是一个回廊,月光院里的桃枝的倩影投落在青瓦白墙上,随风摇曳。 我停下了步子,感觉有些冷。猛地回头,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我向左走上回廊,从另一头的台阶下去,于是我故意脚下一崴,突然,我敏捷地注意到身后某个角落呼吸的声音一紧,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影子从我的身后蹿出,极恰时宜地稳稳地扶住了我的手臂,我才不致于跌倒。 “你没事吧?”关切的询问听起来像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手心温暖的触感隔着单薄的秋衣传递到我手臂的肌肤。我抬起头,孔夏一双猫儿一般的眼眸在明月的光辉下显得格外水灵。 哼哼,若不是我佯作跌倒,你岂会为了扶我而现身?果然还是个孩子。 我微笑着站直了身子:“果然是你。难怪你哥哥常说你不仅爱到处乱跑。还是个夜猫子。” 夏一时间竟有些语塞。“我只是担心。阿樱你之前有在烧。不晓得现在身子可恢复了。夜间又无意中瞧见你在这附近转悠。所以便跟着你一道。其实我没有恶意。” 瞧着他楚楚可怜地模样。我不禁心软道:“罢了罢了。你是好意。我也不怪罪你。只是。你跟着我。可看见什么了?” 孔夏面带愁容地望着我道:“我瞧见了你在翻大家地档案…保证我不会说出去地!” “你知道这些没有关系。既然你不会说出去。那我问你。你完成了书院地学习之后准备做些什么呢?是继承你父亲地家业。抑或是考科举?”我用一种循循善诱地口气问道。 “阿樱说笑了。”孔夏笑笑。“家父地产业自然是由家兄继承。哪里轮到我地份儿。至于科举。我拳脚倒还利索。只是阿樱有所不知。家父是文人。素来轻视武官。自然不会让我去考武状元。然而我本就不是舞文弄墨地料子。参加科举无非是徒劳罢了。” “既然如此,”我满意地笑笑,“你可愿意与我合作?” “合作?” “正是。既然你知道我是女子,那我不妨告诉你好了。我未来几年需要完成一些事情,刚好需要你这样的人来帮助我。当然了,短时间内你仍是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清河读书,等我需要你帮助的时候我再来找你。到时候我自然会给你足够的自由与权力,事情成了,我亦不会亏待你半分。不知你以为如何?”当年大邺的朝廷说不上清明是毫不为过。然而那时候的我并不知晓。我只知道我手中需要有一个能让我足够信任的团体来帮我完成很多不可以被他人知晓的事情。 苏幕焉的事情给我一个绝佳的提醒,朝廷上永远是危机四伏的。你永远也不知道谁是要真正害你的人。我未来几年内所要面临的挑战,需要现在就做好准备。孔夏年轻单纯,武艺不凡,对我也比较敬重。如果以他为,挑选一批年轻有为的骁勇少年组成我的心腹精锐部队,那么很多问题,就不那么难以解决了。 我满脸期待地望着孔夏,他稍作迟疑,而后干脆道:“对于阿樱,孔夏自然不会有半点疑惑。只是听阿樱这么一说,似乎是三五年之后的事情。如果我答应了,这口头上的约定,可否延续至那时呢?”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且放心,只要我还活着,这约定自然就是有效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满足你。条件是,你要完完全全只帮我一个人。你可明白?”我心底有种难以名状的喜悦。 “阿樱这么一说,我算是知了**分了。”孔夏了然一笑,“阿樱要的,莫不是一个那好,一言为定。”孔夏说着伸出了手掌。 我利索地用手划过他的:“一言为定。” …… 当晚睡得甚好,翌日醒来的时候,已是日晒三杆了。起身望见屏风那头苏幕焉空荡荡的床榻,又神经质地跑到露台,瞧见那空荡荡的竹椅,心底竟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是啊,今儿个是大伙儿回家的时候了啊。盼了许久的假期,终是来到了。 只是有些东西,是不是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每天早晨醒来,或者听见屏风那头平静的呼吸声,或者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倚在竹椅上,手持一卷书卷,轻轻摇曳,云淡风轻。 我的案上有几枝新鲜的杨柳。是苏幕焉替我准备好的。每日早晨他都会出去摘取新鲜的杨柳枝,沾取他自制的揩牙膏药,以清洗牙齿。长此以往,齿香而光洁。即便是今儿个他回去了,也不忘将柳枝替我准备好。 他是个细心的人。苏幕焉,字帷上。帷在上曰幕。只是,越是细心的人越是可怕,越要小心提防。 我晃晃悠悠地走过去,用手挑了根漂亮的柳枝,端起杯子闪进了洗漱间。 …… 收拾好东西,走到隔壁敲门。开门的是满面微笑的魏如玠。很少见他笑得如此真诚,倒是把我给吓了一跳。庞绍早已回去,魏如玠也是很早便准备好了的,可惜等了我数个时辰。 我歉意地笑笑,随他一道向莫堂主道别,然后几个小厮过来将我们的行李抬上早已在外等候的豪华宫车。我与魏如玠二人便晃晃悠悠地朝书院的门口走去,途中还遇到了孔春兄弟,孔春朝我做了一个鬼脸,孔夏在他哥身后向我微微一笑。 跟在孔春兄弟身后约一丈的距离是一个婀娜多姿有着水蛇腰杏仁目的大美女,正是郭如花。只是这美女不知何故,像是哭了许久,双眼肿的如桃儿一般,泪眼婆娑。后来我转而一想,此事怕是与冯尚兮有关,于是心底不禁一阵叹息。 (吼一声:各种票票来也……) 第四十七话 算是见岳母? 马车一路颠簸,我心如乱麻。 有种不安的情绪在心头滋长,仿佛要将我所有的安逸都吞噬干净。 闷热的天气让我的汗水顺着额头流下。 “你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身旁的魏如玠竟出乎意料地表示关切。 我用衣袖轻拭额上的汗,强作欢笑道:“没什么。只是这天沉闷,怕是要下雨。”我掀起窗帘望了望外头,忽然想去见见十三娘,若是回了宫,恐怕又是几个月不得自由出入。我缩回脑袋,望向魏如玠,“我准备去见见我的养母,她如今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很不容易,自从入了宫,我便再没机会跟她见个面。今儿个这是个机会,不如这样吧,我让驾马的把我送到她那儿,顺便留两个侍卫在身边,你就随马车先回宫。我晚上之前,再雇辆马车回去也不迟。” 我满怀期许地望着魏如玠,心里暗自祷告你可千万别提出异议啊,你一提出异议就会跑出一大堆关乎江山社稷的东西来,我可吃不消啊。 “既然是陛下的养母,”魏如玠极为认真地思考一番道,“那即是对陛下有恩之人。现在天色尚早,不如让臣虽陛下一道去探望夫人吧。” 啊?!不是吧?!还要和你一起啊?那我岂不是不能肆无忌惮地说笑了? 那好……有劳魏上卿了。”我尴尬地笑笑,然后掀起门帘对车夫说,“师傅,麻烦去趟菩提巷甲字戊号贤樱布庄。” …… 马车渐渐驶入我熟悉的街巷,经过熟悉的客栈,熟悉的牌坊,熟悉包子铺。直到十三娘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这么说可就是开玩笑了。你瞧瞧咱这料子。这可是正宗地苏绣。这做工。这质地。我只收您二两银子。您可是捡了大便宜了。这不。前儿个刚从码头运过来。卖得只剩这么一匹了!您若是不信哪。您就到别家转悠转悠。整个长安城要是谁能比我这个还便宜。那我这匹布啊。就白送您了!”十三娘身穿桃红色地棉布碎花裙。远远地瞧着很是扎眼。她今儿个也不知是怎么了。头上还赫然戴了朵桃红牡丹。跟她那衣服那是相映成趣。 若是在平时。我指不定什么也不说。顶多说她两句“俗不可耐”。但今儿个我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得紧。余光瞥瞥魏如玠。他明显也瞧见了是不好意思告诉他这位满身铜臭、脸涂了很多粉还是有很多雀斑地女人是我十三娘啊……可人家地地确确就是我十三娘啊…… 车轮渐渐地停止了转动。见十三娘满脸笑容地从客人手里接过银子。我激动万分地从车上蹦跶下去。远远地喊道:“十三娘----” 正在数钱地十三娘抬起头往这边看过来。她迟疑了一下。忽地脸色大变。把手里地东西一放。不顾一切地跑过来。一把抱住我:“阿樱啊……是我地阿樱啊……瞧瞧。”她放开我。一面用带着茧地手抚上我地脸庞。“几个月不见。穿着这男装。我都不认得了……”这时。十三娘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她小声嘀咕道:“瞧我这一大把年纪地。记性不好……佟花花给陛下请安……”说着竟然要跪。我大惊失色。立马扶住她:“十三娘。你这是作甚。我这回有没有带宫里地人来。作何跟我来这套。你可是养了我十五年地十三娘啊!” 十三娘听我这么一说眼眶就红了。我觉着大街上这样不好。就扶着十三娘往店里走。十三娘点点头。视线却在无意中经过我身后地时候停了下来:位公子是……” 啊呀。我怎么把魏如玠给忘了! 我尴尬地转过身,却见魏如玠身后跟着几个侍卫,衣袂飘飘,卓尔不凡。 魏如玠拱手行了个礼道:“在下魏如玠,见过夫人。” “魏如玠?这名字,我倒是像在哪儿听过……”十三娘小声嘀咕着,然后笑眯眯地招呼魏如玠他们,“来来来,快进来坐坐。还有你们几个小哥,一路奔波累了吧,进来喝几口凉茶。”那几个侍卫倒是受宠若惊地推辞着,最终还是守在了门外。 魏如玠四下打量着整间店铺,却始终是彬彬有礼,颇有教养。 “你是哪家的公子?可是阿樱在书院的同学?”十三娘笑嘻嘻地给魏如玠沏茶,问道,“我家阿樱啊,从小读过的书不算多,你们平时啊,也要帮衬着她些。” 魏如玠一面道着谢,一面双手捧过茶杯:“家父是镇北侯魏和涛。我与陛下同在清河书院的谋略部甲组。”魏如玠双目扫过十三娘的时候,疑惑的神色一闪而过。 “镇北侯?……”十三娘后知后觉地思考一番,大惊道,位公子莫不是我家阿樱的……阿樱的……” 我尴尬地眨眨眼睛,魏如玠点头轻笑道:“正是。” “哎哟,”十三娘立马面色大喜,笑得花枝乱颤,“不愧是太后娘娘钦点的,真真是一表人才,我家阿樱这回可真是有福了!要不你们小两口在咱这里歇几天?” “十三娘~”我极度郁闷,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十三娘的袖子,心说这算哪门子的“小两口”。 “夫人过讲了,如玠不敢当。”魏如玠微笑着,面不改色道,“夫人虽整日忙于店面,却气韵不凡,完全看不出有阿樱这般年纪的女儿,依如玠看,夫人定是心态良好,所谓笑一笑十年少嘛。” 我暗自咋舌,这家伙马屁拍得还真溜,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我笑着将胳膊搭在十三娘的肩上,就像小时候那般,对魏如玠骄傲地说:“你还不知道吧,十三娘自己的女儿比我还大一岁,生得可漂亮了,在丞相府做事,可受秦大人赏识了。她不仅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而且心肠好,聪明,才华横溢,武功也好,待我比亲姐姐还亲!” 如玠客套地说道,“那有机会如玠可要随陛下去拜访一下夫人那位女儿了。” 问题,她叫佟秀贤,你可记住了。”出我意料的是,魏如玠并没有接我的话茬,可能他对于一个陌生人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不过几句话这么一说,我倒是又像以前在家里那般放松了,“十三娘,不如今儿个你就张罗一桌好菜,我也露两手,如何?” “那敢情好!你们小两口在这聊着,阿樱顺便帮看下店面,我这就去买些新鲜的蔬菜回来!”十三娘说着装了盘缠,哼着小曲儿,一扭一扭地出去了。 十三娘这么一走,店里的气氛又不大对劲儿了。魏如玠把玩着小茶杯,若有所思地望着杯底的水,一语不。 “魏上卿?”我打破了沉静,魏如玠这才抬起头来,等待着我的下文。 “你要不要添点茶水?”我说着端起茶壶。 “我自己来吧。”魏如玠从我手中接过茶壶,满上的时候,竟然将茶水撒了出来。他很有礼地道歉着,然后顺手用抹布将桌子擦个干净。 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这可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心不在焉,对于他,魏如玠来说,可真是少见。 “陛下会做饭?”魏如玠似乎整理了一下情绪,笑着问我。 “这是什么问题?谁不会做饭?!”我大惊,“莫非是……魏上卿不懂得锅碗瓢盆的艺术?” 魏如玠笑了:“君子远庖厨,不瞒陛下,臣对于烧饭做菜一类,确是一无所知。” 哈,魏如玠,你这个大才子也有不会的东西啊? 第四十八话 贫富的差距 “这个是……”魏如玠指着十三娘的菜篮子里几个圆滚滚的东西问道。 “这个你都不知道?”我大惊,“这是土豆!” “不会吧,我见过的土豆都是削了皮的。”魏如玠俊脸上满是诧异,“这上面居然还有泥土!” 我倒吸一口气,“……这个呢,这个总认识吧?”我指着旁边某绿色草本蔬菜问道。 “这个……难道不是……芹菜吗?”魏如玠底气不足地反问我。 看着他那少见的无辜眼神,我是险些跌倒。我手指颤抖地指着该草本蔬菜,语重心长地对魏如玠道:“非也。魏上卿,此非芹菜,此乃香菜啊!” “香菜?”魏如玠满脸的迷惑不解,“那为何跟芹菜看上去一模一样呢?”说完他凑近闻了闻,“连气味也是极为相似。” “……”为什么我不觉得相似呢…… “这又是什么蔬菜?”魏如玠好奇地指着水缸里的水瓢问道。 “这是水瓢!用来舀水的,哪里是蔬菜了?!” “可是我瞧着怎么感觉……” “是地……我承认……这个是葫芦做地水瓢……” “原来如此。”魏如玠一手撑着尖削地下巴。很认真地思考着。 我一面帮着十三娘择菜。一面问魏如玠:“魏上卿。我冒昧问一句。你小时候在宫里。难道就没有人教给你这些常识么?” “宫里我不知道。我一直住在宫外地。先是将军府。而后是镇北侯府。小时候地启蒙先生自然不会教我这些。先生让我看很多书。最初就是《三字经》《道德经》一类。烧饭做菜这些活儿都是由老妈子们包揽。我自是没那机会接触这些个东西。自然就不知道了。”魏如玠此时好像注意到了我脸上鄙视地表情。立马补充道。不尽然……我有读过《本草纲目》!” “……” 傍晚时分。忙活了近两个时辰地十三娘终于张罗了满桌地好菜。其中好几样是我亲自下厨一显身手。 “公子啊,这些菜都是咱们民间拿手的小吃,不知你可吃得惯。”十三娘特别热情地给魏如玠夹了一大块梆梆肉,尝这个,可是咱们这儿的好东西。猪大肠,用柏树叶子这么一熏,口味马上就窜上来了。再加上猪肝和豆干,啧啧……” 如玠迟拿起竹筷疑道,“这能吃么这个,瞧这都黑了,还有股烟熏味儿……” “你这孩子,这是哪儿的话,”十三娘佯怒道,“你尝尝,一点儿都不腻,肉香柏香融合一体,比你们宫里头的御厨也差不了几分吧?你这孩子说是地道的长安人,却是连梆梆肉都没吃过,说出去谁信呐?” “夫人教训得是……”魏如玠讪讪地笑着,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正肆无忌惮地吃着梆梆肉,他似是受了极大鼓舞,终于有些迟疑地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双眉微蹙,细细地嚼着。 看着魏如玠屈于我十三娘的淫威那勉强的样子,我忍俊不禁。 “如何?可是人间美味?”十三娘一脸期待地问着。 错,果真香滑可口!”魏如玠连连称赞,面上却闪过极大的不赞同,“自我有记忆起,府上就是不准吃猪大肠的。今儿个在夫人这儿,如玠算是尝尝鲜了。” “哎呀,你喜欢就好那好了,我去给你舀一碗啊,你等着。”十三娘果然是热情高涨,还未待魏如玠做出反应,已经起身去了厨房。 又是何物?跟普通的汤面有何不同?”魏如玠一脸迷茫地问我。 我大骇:“魏上卿竟然连咱们长安的都么得吃过!过会儿你就晓得了,这不来了么?” 魏如玠谢着接过十三娘手中的碗,盯着面汤上浮着的油泼辣子,似是经过了很大的心理斗争,而后很乖巧地吃起来。 “咳咳咳……”还没吃几口,魏如玠就呛着了,“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辣……” 瞧着魏如玠咳个不停,十三娘连忙递上水,心疼道:“这是自然,吃的不就是这酸辣的味儿么!来来,这孩子,快喝水,可别呛坏咯!” 等魏如玠面上的绯色褪去以后,他才恢复了以往淡然的神态道:“夫人有所不知,如玠自幼府上就是极少吃辣的。宫里的御厨做辣味也是极受限制。故而辣味,如玠还是难以消受。” “你们这些自幼养尊处优的人呐,就是精贵,这也吃不得,那也吃不得,咱小时候,有的吃就不错了,要不然当初怎么会穷得把秀贤给卖到相府做丫头?……”我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面汤。 “阿樱!”十三娘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掐了我一把,打断了了我的话。 啊十三娘……”我惊呼一声,“我说的都是实话!” “其实陛下说的不无道理。”魏如玠笑道,“瞧着你们母女打打闹闹,虽然日子不宽裕,比之宫里,却多了一分人情味儿。在府里,见惯了家父那几房姬妾面儿上姐妹相称,暗地里整日勾心斗角,互相排挤。为的不过是一些名份、地位,可到头来不还是按规矩让大哥世袭侯位?好在我母亲早先便明白这一点,她希望如玠能自个儿打拼一番,不见得输给嫡长子……”魏如玠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他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却迫于父亲和太后的压力做了女皇帝的上卿,换做任何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都会埋怨不得志吧。更何况是魏如玠呢? 说到此,我与他对视了一眼,我承诺般地点了点头,他但笑不语。只是我二人的交流,十三娘并没有看见。 “天色已晚,不如你二人今晚就在这歇着吧,明早再回宫也不迟啊。”吃晚饭,十三娘一脸诚恳地对我们说,我看她的眼神,也的确是舍不得我这么快就回去。 我瞥了魏如玠一眼,他并没有太明显的表示,于是我立马接口道:“十三娘,你这是什么话,那些个侍卫们还在外头守着呢,今儿个晚上不回去让他们在哪儿歇啊?” “哦这个……让这些侍卫小哥去斜对面的的客栈嘛!你们身上的银子应该足够了!” “可是……不行啊十三娘……今晚擅自不回去,太后娘娘若是怪罪下来怎么办?”我很是为难。 “阿樱,你是皇帝,所有人都要听你的!你怕什么?!”十三娘语出惊人。 我觉得极为不好意思,讪讪道:“十三娘……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无妨,今晚就在此暂住一宿吧。”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魏如玠突然开口道。 “什么?!”我大惊,“不是,关键问题是……只有两个房间……” “这哪算是什么问题,”十三娘此时开始挥其乐观主义精神,“你们两个孩子睡两个房间,我就在堂屋打个地铺,凑活一夜便是。”十三娘说着就开始去找席子了,我连忙拦住她:“十三娘,你是前辈,别折煞我们了!这样吧,我在堂屋打地铺!” “阿樱!你可是九五之尊!哪有九五之尊打地铺的?!”十三娘坚决不同意。说着我与十三娘僵持不下,为了抢那卷席子而扭成一团。 “那十三娘咱俩挤一挤,让魏上卿睡秀贤的房间不就成了?!”我怒道。 “胡闹!秀贤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闺房怎能让妹夫睡呢?!”十三娘严重不赞同。 我满脸黑线地望向魏如玠,心说你身为唯一的男子,虽然说吧,生得细皮嫩肉,自幼养尊处优,可今天这种状况,你的儒士风度呢? 魏如玠似是领悟到了我眼神里的意思,他大步上前,轻轻牵起我的手,把我跟十三娘拉开,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转而对十三娘笑道:“夫人睡秀贤姑娘的房间便是。至于如玠与陛下,就是挤一挤也无妨。” 这一连串的动作虽说微不足道,却足足让我惊悚了许久。 第四十九话 人不可貌相 魏如玠的动作即便是在十三娘的眼里,也好似有些过于亲昵了。 十三娘讪讪地笑着,有些不知所措:“那你们,呵呵……这是不是……虽然你们已经大婚,不过我家阿樱还是个孩子……” “这个不用担心,”魏如玠很自然地将手臂轻搭上我的肩头,笑道:“我与陛下大婚之后的几日,都是同住乾禧宫的。” 十三娘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然后艰难地化做一个拙劣的笑,“如此甚好……” 欲哭无泪啊!这个魏如玠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说话不成心让十三娘误会么? “十三娘,您别误会,事情不是……”我连忙上前。 明白。”十三娘打断我的话,“虽然十三娘不年轻了,不过这些事情还是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糊涂的。也对,阿樱也不是个小姑娘了,你们二人今晚就睡大房间吧。我去把秀贤的房给收拾收拾。”说完解下围裙,一扭一扭地拐进了秀贤的屋。 我扭头望向魏如玠,他没有看我,嘴角却有着隐约的弧度,面上也有种类似于恶作剧之后的快意。我暗骂一声“你狠”。 不过,好在大房间有两张单人床。 …… “这房间没有窗户吗?”魏如玠环视我那清贫的房间,叹道。 “不瞒魏上卿。您不妨出去瞧瞧。有几家店铺内地房间还带窗户地?” “那夏日夜里岂不是闷热得很?”魏如玠倒是认真起来了。 “不仅闷热。蚊子也多地。”我说着将另一盏烛台也点上。抖了抖吹**。扔进一旁地篓子里。 魏如玠绕着不大地屋子走了几步。却是连个坐地地方也没见着。我尴尬道:去外头把椅子端进来……”说着就要往外走。 没想到魏如玠突然赶在我前面把门给关上了。害得我险些跟他撞个满怀。 “你这是做什么。让我出去呀!”我诧异道。 他双目睨着我,竟然有种调笑与嘲讽的味道,仿佛很乐意看到我一副愕然的傻样子。 “不说算了!”我嘴里滑出这么一句,身子往左边一挪,企图绕过他出去。没想到他一手轻搭在我的肩头,灵活的一转身,我思维从混沌中迟钝地清晰开来时,我已是背靠着木门了。 他是在提醒我他也是有不错的武功的么?我无心玩笑,心中暗自琢磨着,难不成清河里面比较出名的人物,都是身怀绝技的人吗?表面上武艺平平,学术平平,实际上擅用暗器的苏幕焉,他还有令人咋舌的医术;纨绔子弟的知名人士,现如今正下落不明的冯尚兮,剑术出神入化,不过他与魏如玠有过节;至于孔夏,他轻功与内力都是极为深厚,小小年纪身手不凡,加之如花似玉的容貌,不出一年,定是清河的又一颗新星。看似喜文不喜武的魏如玠,难道他也是有绝佳的武功? “不知陛下方才一双眼珠子直转悠,在想些什么呢?”魏如玠轻笑着问道,将左手撑在我身后的门板上,把我逼入他的势力范围内。 我在脑海里迅搜索相关信息,今晚魏如玠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趁咱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原形毕露了?那为什么在学校他一直都是那么彬彬有礼的呢?由此看来,此人亦是深藏不露啊。不过,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呃呵呵呵……”我笑着,下蹲,右移,企图离开他的势力范围,可惜他见状俯下身子,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似有好笑道:“陛下这又是哪一出呢?” 我伸手握住他的左手腕,试图把他的胳膊拿开。不料他了然地挑了挑眉上,臣的确是小看了您了,您这是在试探臣的内力吧?” 这都被他看出来了!看来我在此人面前还是菜鸟一族,完全没有防御力啊!清河书院果然是人才辈出,水深得很呐! “啊呀呀,”我哈哈直笑,双眼却死死地盯住魏如玠,“爱卿果然是朕肚子里的一条蛔虫啊,朕的想法在爱卿面前竟然无法有丝毫的隐瞒,爱卿真是令朕刮目相看啊。”你不是想玩吗我干脆奉陪到底好了,反正现在不在太后那老太婆的眼皮子底下,我算是肆无忌惮了。 “非也。臣曾答应过您,须竭力相助,不可有半点保留。事到如今,臣这一颗忠心,却让陛下在关乎冯公子一事上对臣仍有所隐瞒,臣不禁叹惋之。”魏如玠倒是来了兴致,居然陪我上演一出朝堂上的君臣觐见。 可是这家伙怎么知道我在冯尚兮的事情上瞒着他的? “算了,我就直说吧!”我百无聊赖地推开他,在清河书院的历练使我面不改色,“比赛的时候我遇到过冯尚兮。而且在一众黑衣人的追截下我和他双双从悬崖掉下去了,等我醒来,就再没见到他。怎么,你的死对头挂了,你满意了?” 是在想,”魏如玠的表情认真起来,关心的丝毫不是冯尚兮,“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冯尚兮若是没死,整件事情很有可能根本就是冯家在幕后操纵。若是太后娘娘知道此事,则冯家想独揽政权的心思,便是再明显不过。我的意思就是,你不可以有丝毫的放松,也不可以随意相信他们。否则,若是太后想动手,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魏如玠的话提醒了我。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苏幕焉身上,却忘记了直接掌握命脉的冯氏。魏如玠的想法不无道理,如果我继续对冯氏放任自流,无异于将江山拱手让人,我自己也是坐以待毙。 我这才看清魏如玠的立场。他不是冯氏的人,也不是南宫氏的人,他只是为了他自己而已。所以他才能和我达成合作关系,由此可见,在这件事情上,此人是可以推心置腹的。 我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孔夏除外。 必须有所保留。 我突然感到四面楚歌了。那个龙椅,给了我太大的压迫感,周围的虎视眈眈,让我几乎喘不过气儿来。魏如玠真是个聪明人,他今晚执意留下来,无非是在入宫前能有现在这段时间跟我将事情的条理弄清,好应付入宫后的事情。毕竟入了大邺宫的高墙,就没有这么安全的地方说话了。 至于清河书院,也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一炷香时间过后,我与魏如玠讨论出了一些结果与相应的对策。 当晚,我身心俱疲,迷迷糊糊地扑到自己的单人床上,准备进入梦乡,却瞥见魏如玠斜倚在对面的榻上,秉烛夜读。 强势的男人啊,跟苏幕焉真是截然相反。这个时候,苏幕焉应该早就睡了吧? 倦意袭上我的双眼。我将杂念抛出脑海,翻身睡去。 第五十话 公主号淑仪 “恭迎圣上回宫----” “恭迎圣上回宫----” “恭迎圣上回宫----” 每穿过一道乾禧宫的门楼都会有一个把守的太监高声吆喝着。 偏偏乾禧宫的门楼不是一般的多。 我穿着蓝色的清河书院院服,快步行走于深红色的宫墙间,一路遇上一个又一个的宫女太监,我胡乱地说着“免礼,免礼”,急匆匆地入了乾禧宫的主殿。 两个粉衣宫女从侧门闪入,跪地道:“奴婢恭迎陛下回宫,陛下万岁。”我定睛一看,粉扑扑的那个正是许久未见的蟠桃,另一个体态娇小的则是沉默寡言的莲香。 “起来吧,起来吧。”我绕过她们,在巨大的游春图旁的金丝楠木椅上坐下,自己顺手倒了杯凉茶,咕咚咕咚地喝下肚,一路奔波,我口渴难耐。 “陛下,”蟠桃踱至我身边,拿过茶杯,惶恐道,“陛下这茶是昨儿个的剩茶,您怎么能喝呢?奴婢这就去给您重新砌一壶来。” “啊呀免了免了,”我把茶壶又抢了回来,再次满上,“昨儿个的茶怎么就不能喝了?你们还真是浪费。这茶恰是凉的,甚好。” 莲香顺从地站到我身后,蟠桃笑笑,从身后的小宫女手里接过新做的糕点放在我面前道:“陛下您这么久在外头,过得可好?咱们做奴才的,整日都盼着您早些回宫,要不咱这乾禧宫啊,总是空荡荡的。有时候啊,咱们就向菩萨祷告,希望您能早些回来,在书院里头,一切都顺顺当当的。” “那你可听说。清河书院前两天地秋日祭礼地事儿?”我捏了块糕点放进嘴里。 “怎么没听说。这不是一年一度地么?咱们都听说了。说陛下您呐。入了代表队。表现可好了。”蟠桃地嘴地确很甜。但此时明显是不了解情况。 “除此以外你还听说了什么呢?”我漫不经心道。 “还听说了什么?没啊……”蟠桃用那双无辜地眼睛看着我。然后瞧着我地脸色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倒是听别人说肃国公地大公子比赛地时候失踪了。可是真地?” “你也听说了?”看来肃国公已经知道情况了。那为何山主那边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地事情呢? “是啊。不过现在冯大公子好像已经回来了吧?要不然肃国公大人怎么会那么安静呢?”蟠桃这话说得有些大胆。但重点不是这个。 “冯尚兮回来了?!”我险些噎着。 “只是奴婢的猜测罢了。”蟠桃替我拍着后背,“要不奴婢帮你去问问太后娘娘?” “不了,”我站起来,“帮我找件像样的衣服,不要太花,我得去向太后娘娘请安了。” …… 穿着许久不曾上身的女装,我乘着龙辇停在了慈宁宫门外。 “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我犹豫了好久做皇帝的要不要给太后下跪,后来想想宫里这么讲究礼仪尤其是孝道,便咬了咬牙,干脆跪下了。 下,您给哀家下跪做什么,还不快快起来?”坐在正前方的中年女人连忙提起厚重的朱红色裙摆下来扶我,头上的攒花凤冠颇有种重峦叠翠的意蕴。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几月未见的女人,她眉目清秀而不失华贵,眉眼间有种摄人的魄力,一颦一笑皆是神采飞扬。可怜她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就死了丈夫,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的。若是她真的对我好,虽然我心里比较惧怕她,但长久相处,也未尝不可。只是,……倘若不是呢? “陛下,这几月不曾见面,在那边可一切安好?”太后扶我在她一旁坐下,佯作亲热地搭着我的手说着,状似无心。 究竟该不该告诉她坠崖的事儿呢?明知道她知道,她却把这个难题抛给了我,打探我的态度,我该不该装傻呢? “娘娘叫我硕和便是。在书院的几个月,先生们以及同窗们对我都很是照顾,我也学到不少东西,自觉着受益匪浅。只是与他人相比,大略还有些差距。不过我……不过朕还是得感谢娘娘让朕扮作男子,不仅有机会学到了男学生们才能学到的丰富知识,譬如兵法、史学一类,更真切地体会到了男儿所肩负的责任与道义。娘娘真是英明果断。” 老太婆见我绝口不提坠崖之事,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她马上恢复了那种高雅又不失慈爱的神情道:“说的也是。硕和这次回来,可以歇上一个月左右呢,这期间哀家准备让你上朝,毕竟你才是皇帝,这是你的职责,老让哀家与秦大人顶着也只是权宜之计。故而,从明日起,你就开始早朝,哀家依旧是垂帘听政。等你习惯了,学成归来后,亲政便是轻车熟路的事儿了。” 让我上朝的是你,不让我上朝的也是你。我暗自冷笑道,你究竟打的是哪种算盘,以为我不知道么?正当我垂称是之时,殿外的太监进来通报:“启禀圣上,启禀娘娘,淑仪公主求见。” 淑仪公主?!就是那个久病不起被裴太医治好的淑仪公主?我正准备抽时间去拜访这位姐姐呢,没想到恰好被我给遇上了。 “快请她进来。”太后道。 “诺。” “淑和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正说着,一串银铃般的声音便回响在大殿上,我定睛一看,不禁惊为天人。 只见这女子一身着淡紫色华丽宫裙,长及曳地,细如杨柳的腰肢束以浅粉色云带,一眼看去不盈一握;艳丽的面容隔妆透出一抹憔悴的病态,一双凤目柔和莞尔,却又凛然生威,青丝高绾,华髻间缀以月华碧翠簪,雍容华贵,却映得面色清丽脱俗。大大小小的珍珠,莹亮如雪,流光溢彩。她莲花徐步至殿前,柔柔俯身行礼。 原来她就是大邺帝国最得宠的一位公主,宫里有名的病美人,淑仪公主----南宫淑和。 “淑和快快请起,”太后用拿着帕子的手示意她起来,“你这身子骨,怎么自个儿亲自跑来请安了?哀家不是说了么,这阵子你安心养病,这些繁文缛节啊,就让它过去吧。” “淑和不敢。”她盈盈地起身,体态轻盈地我几乎以为她都要跌倒。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水灵的双眼在瞥见我的时候猛地瞳孔一缩,只一会儿功夫便已是再次甩帕行礼,诚惶诚恐道:“原来是陛下回宫,淑和给陛下请安,不知陛下驾临,还望恕罪。” 南宫淑和倒是个伶俐的丫头,不知她这副模样,又是几分真,几分假呢? “姐姐这是哪儿的话,”我下去亲自把她扶起来,却隔着不薄的衣料感到她那双小臂瘦的是皮包骨头,不禁心下恻然,“你我初次见面,年纪又相仿,何必这般拘礼。你是朕血脉相连的姐姐,朕初次瞧见你,除了自叹不如外,便是那股子没来由的亲切感了。” 第五十一话 我可怜的弟 南宫淑和抬眼望了我一眼,默默地微笑点头,笑意却未达眼底。我收回迟疑的目光,搀着南宫淑和去一旁坐下。就在她要坐下的时候,我突然伸手在那明黄色的坐垫上狠狠地拍了几下,南宫淑和猛地一惊:“陛下您这是……” “叫我妹妹就好。不行的话硕和也行,呵呵,方才这垫子上有个装死的虫子怕她咬着你,所以把她给拍死了!姐姐莫怕,现在可以坐了。”我呵呵地看着太后跟南宫淑和二人面上的惊异表情。太后随即没了笑意,但南宫淑和却是默默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乖乖地坐下了。而后便开始自来熟地与我拉起家常,收放自如。 这位在大邺宫骇人听闻的皇子皇女“巫蛊”事件幸存下来的淑仪公主,果然是不同凡响呢。同样理解了我话中的含义,为何这两个女人的反应相差就那么大呢?我真的怀疑太后当年是凭什么稳固着皇后的宝座的。 多年后的一个秋天,我抽空到江南水乡游玩。那时候孔春问我:“阿樱当年为何一口就咬定她不是个省油的灯呢?” 我坐在画舫船上,望着窗外粼粼的碧水,听着意蕴不凡的筝乐,笑道:“南宫淑和虽然羸弱、看似任人欺凌,毫无心机,可我看见她的双眼就想到雪地里的狐狸。我小时候喜欢到处乱跑,虽然没干过什么打闷棍套白狼的坏事儿,却没少捉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那时候被狐狸咬过,我怕。” …… 和太后及南宫淑和一起吃了一顿不太舒服的午饭,我以有要事这样拙劣的借口率先撤退了。实在忍受不了慈宁宫那高气压,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肚子吃的过饱,还是不坐龙辇了。一路走回去,尚未到乾禧宫,就说了无数次免礼。刚走过翡翠园,一个银色的影子从左手边的雕花门蹿出来,我尚未看清来人是谁,就已经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迎面而来的月麟香把我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我身子僵硬了一会儿,才听见身后两个小太监吃吃地笑着,然后极不情愿、懒懒散散、多半是看在我的面儿上才请安道:“奴才见过冀南王,给冀南王请安。” 抱着我的少年不耐烦地挥挥手,衣袖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另一只手却还是紧紧地揽着我的腰:“免礼啦免礼,你们都退下,本王瞧见你们就讨厌!” “南宫韶和,你胆子倒不小,还不快放开我?”我虎着脸道。 “好嘛好嘛。”南宫韶和乖乖地松开手臂。却又干脆隔着宽大地袖子捉住了我地手。“韶和只是太久没有见到皇帝姐姐了。心里思念得紧。没想到皇帝姐姐一见到我就不开心。还那么凶。”说完嘟着小嘴。白皙地小脸上满是委屈地神色。 我不知道是老了还是怎么地。见南宫韶和这模样不禁母性大。我安慰地环上南宫韶和地肩头。拍着他笔直地脊梁道:“哦好了好了。都是姐姐不好。姐姐抽时间陪你去玩。好不好?你说说。你想去哪里?” “去剑斋!”小家伙想都没想就回答了。不过他那脑容量也由不得他多想。 只是。去剑斋做什么?难不成去看别人舞剑。那还不如去看皮影戏得了! “皇帝姐姐不是刚从皇家书院回来吗?我听甲子(韶和身边某太监帝姐姐剑术非凡。无人能挡。就连剑法出神入化地尚兮哥哥都败在了你地手下!” 八卦啊八卦。一个不小心。八卦永流传。连智商只有五六岁地南宫韶和都知道了我在皇家书院地那些事儿。看来我以后得小心行事了。我连连说好。拉着南宫韶和往剑斋走去。一路不停地苦口婆心地告之曰:“切莫将我女扮男装求学清河之事语之任何人。谁也不可以。懂不?” 南宫韶和睁着一双如水的懵懂眼睛,眨啊眨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孩子的承诺是否可信。 算了,随之。 若是从远处看去,这一定非常奇怪。林立宫阙间,广阔的行路,汉白玉石砖上一个身着改良版女式龙袍的丫头像一个老女人一般牵着一个比她年少的俊秀少年,只是那少年目光呆滞,笑容痴傻,神情与之实际年龄丝毫不相符,只是他朝服上的花纹泄露出他最起码是个亲王级别的。 来到剑斋,这里居然空无一人。我卷起袖子,挑了一把好剑,颇为胸有成竹地在南宫韶和面前挥了挥:“你可看好了啊。” 我自然是信心百倍的,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实在是太容易糊弄之了。 南宫韶和以崇拜的目光向我点点头,而后找了个板凳坐下,身后是八骏图的屏风。他双手撑着腮帮子,认认真真地望着我。 我花拳绣腿外加自由挥地比划了几下,毫无章法地跳来跳去,直到南宫韶和这位唯一的观众拍手叫好,我才喜滋滋地吼道:“正儿八经的玩意儿就要登场了!” 何谓正儿八经的玩意儿呢?在我这里特指许师傅在课堂上教的东西。不过我所掌握的,却只有基本剑法而已。 “看我的!”我怒目而视呈大侠状,蹩脚地比划着手中略显厚重的剑,“这叫刺,这叫劈,这叫挂,这叫撩,这叫云,这些名叫抹挑截穿扫,还有这个,”我剑锋灵活一绕,“这叫腕花!”话音刚落,窗台上一盆开得正艳的金秋菊就哗啦一声砸在地上,我顿时汗颜。 不过这对于南宫韶和来说好像不是重点,他仍然将目光一动不动地锁定在我身上,俩眼里全是亮晶晶的崇拜。 没关系,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只要不被别人看见就无妨。 时候剑斋里头居然有人?”一句疑惑的声音从窗外的走廊上响起,由远而近,我大惊,太丢脸了!于是猛地撒手把剑一扔,咣铛一声,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拽起南宫韶和的袖子就往屏风后面一躲,未待这傻东西惊呼出声,我已经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手心,我没有注意这些,只是坐直了身子,不时地向外张望,只见一个身着墨蓝色绫罗剑衣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那男人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那一头乌黑的,束成精神利索的髻,用寒烟簪别好,却在后脑处有一缕显眼的金色头,很是不协调。 他在太监端上来的盆子里洗了洗手,用布巾擦干净,冷声道:“这屋里方才有动静,本王那漂亮的金盏菊又给砸了,难道这宫里还有贼不成?!要知道那金盏菊可不是普通的金盏菊,却是阿塔那可汗送给本王的好礼,每年花开时节花蕊里会产金子的。就这么白白毁了,真是坏了本王的好兴致!” 那两个小太监立马刷刷跪地,其中一个手里还端着盆呢。 “是奴才们的不是,奴才这就派人纠察出是哪个家伙砸了王爷的金盏菊!” 事儿就交给你们了!”说着不悦地冷哼一声,一脚踢开我方才丢在地上的剑,然后挑了一把庞大的青铜剑,刷刷地舞动起来。 我心里扑通直跳,娘咧,那小菊花居然是什么什么可汗送给这男人的礼物,还能产金子!那得值多少钱啊!就这么被咱给毁了!败家手,败家女……不对,都怪这个南宫韶和…… 我低头望向南宫韶和,却现此时的姿势无比怪异。我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肩,我坐的比他高,他整个人几乎是被我很“霸道”地箍在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抵着我的下巴,一动不动。虽说我与他是同父异母的姐弟,而且他智力有障碍,但如此这般的状态就是有种难以名状的异样感觉。 我立马撒手,心底大呼,我可怜的弟,可憋坏你了? 刚一松手,南宫韶和就嘴张得老大,急急地呼吸着。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他面上的表情有些委屈,倒没有半点怨言。 剑声渐稀。我正要伸出头望望那男人可是离开了,突然,刺啦一声,一柄青铜剑刺透屏风长驱直入,剑锋停留在距离我身前不过一寸的地方,却是被一只白皙的手死死地握住了。那只手,是南宫韶和的。 我惊魂甫定地望着南宫韶和,殷红的血顺着他手掌的纹理溢出,他的手在颤抖,足以见得用了多大的力气。我见状一脚踢开屏风,揽着南宫韶和往右一闪,厉声道:“大胆逆贼,朕与冀南王在此,竟敢妄自行刺!” 此语一出,青铜剑骤然收回。墨蓝色衣服的男人不情愿地拱手道:“老臣罪过,不知陛下在此,望恕罪。” 见君不跪?你倒是高风亮节! 男人直起了身子,其身材高大,冷戾的目光扫向我。我昂头与之对视,却不禁愕然:这双鹰一般的眸子,竟与冯尚兮惊人的相似! 我疑惑道:“肃国公大人?!” 第五十二话 秀贤的请求 肃国公抬眉,稍显惊讶:“陛下见过老臣?” 我松开南宫韶和,上前一步道:“不曾见过。不过朕方才瞧见您舞剑时的飒爽英姿,您眉宇间的豪迈霸气,除了大邺上下人人称赞的肃国公大人,又能是谁呢?” 听我这么一说,肃国公显然沾沾自喜,他一手抚须道:“呵呵,哪里哪里,陛下谬赞了。” 鲜血吧嗒吧嗒地砸在地上,殷红一片。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响起方才这老匹夫把南宫韶和的手给割伤了!我慌忙地握起南宫韶和的手腕,白皙柔软的小手已经被鲜血染红,伤口还在汩汩地流血,奇怪的是,南宫韶和似乎根本不觉得痛,他正呆呆地望着肃国公,眼神里也并无责备或者埋怨的意思。 “老臣误伤了冀南王,在此向冀南王赔罪。来人呐,带冀南王下去包扎伤口!”肃国公这样算是道歉,然后对门外吩咐着。 话音刚落,两个小太监就走了进来。 “冀南王大人,请。” 南宫韶和随着小太监往外走了两步,回头用凄婉的眼神望着我。我安慰地笑笑,他便嘟着个小嘴下去了。 现在整个剑斋,就只剩我和肃国公两个人了。 “肃国公大人,”我开始踱步,“您是太后娘娘的兄长,也是朕的长辈。你是知道的,朕在外求学,久不在宫内。这段日子就承蒙您与太后娘娘辅佐朝政,将朝堂上下打理的有条不紊,朕深表赞赏与感激。”说这话的时候,我盯着他的眼睛,不愿错过他的任何一个反应。 “陛下过奖了。”他身手利索地将青铜剑放回原处。向我逼近两步。“这朝廷上地事情。多是丞相大人秦大人在主持。我等只是奉命做好本分内地任务罢了。实在惭愧。” 此人果然老奸巨猾。他一面将所谓地荣誉推给秦楚源。表面上虚怀若谷。夸赞别人。一面又说自己只是做本分内地事情。他地言下之意。不就是说秦楚源地行为越权了么? 我佯作无心地笑着。而后假意关切般地询问:“对了。不知冯世子近来可好?书院里地人都很担心他呢!” “陛下莫不是在说尚兮?”谈到儿子。这老匹夫脸上倒是露出了鲜有地诚恳神色。 我点了点头。 “承蒙陛下关照了。犬子不肖。在书院里不学无术。前些日子刚刚回府。正闭关修养呢。” “他没事?!”我大喜过望,一时间不加思索道。 子无恙……”肃国公对我的反应有些匪夷所思,疑惑地望着我。 个……朕与他不在一个学部,所以他与朕也不认得。不过朕与冯世子也算是兄妹吧,故而朕一直很关心他。既然他没事,那朕也放心了。不过……” 肃国公看了我一眼,立马心领神会道:“陛下扮作男装在书院的事情老臣自然不会语之他人,更不会告诉我那毫无礼数可言的犬子,陛下大可放心。” 老头子真是聪明…… 朕向他问好。告辞。”最后一句告辞说得那是不伦不类,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周围也没个下人,难不成要我对着空气大叫“移驾乾禧宫”?于是干脆一走了之。 行至乾禧宫的大门外,远远地就看见蟠桃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然后视线经过我这里的时候,她粉扑扑的漂亮脸蛋上立马绽放出惊喜的笑容:“陛下您总算回来了!”然后很热情地跑过来搀扶我。 “何事如此开心?”我问。 “陛下,该是您开心,奴婢是替您开心才是。您进来就知道了。” 我跟着蟠桃走过去,遇到迎面而来的高寺,高寺替我打开门,掀起帷幔,而后跟蟠桃二人笑盈盈地守在门外。 我抬步迈进去,险些被门槛儿给绊了一跤,却见一个蓝衣少女坐在案几旁,裙裾上绣着洁白的花瓣,白色织锦腰带在纤纤楚腰上轻束。乌黑的秀绾成乌蛮髻,仅以通体莹亮的光洁白玉簪装饰,别无他物。虽然简洁,却别样清纯不俗。面上未施粉黛,却洁净得犹如剥了壳的鸡蛋。 “秀贤!!”我惊呼一声,二话不说扑过去抱住她纤瘦的肩膀,顿时热泪盈眶,“秀贤,阿樱好想你啊,这么久你跑哪儿去了?都不去看望我!” 秀贤拍拍我的肩膀:“好了好了,阿樱想我,我都知道。你我自幼是不分彼此的姐妹,私底下我也就不跟你来那些礼数啥的了。这样,阿樱不介意吧?” 我连连点头,一面那手擦脸上的泪水:“秀贤你这次来……” “我是跟相爷一起进宫来的。”她把我拉到身边坐下,“我求了他许久,跟他说我十分思念你,相爷是个好人,也就应允了。还专门让我一个人来乾禧宫看望你。” “秀贤……”我说着呜呜地又抱住她。 “好了好了……”她和气地安慰着,“不过,阿樱这些日子在书院,还好吧?”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事:“对了,秀贤,那件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什么‘那件事情’?”秀贤突然迟钝了。 “就是你跟秦大人啊……进展的如何了?”我八卦地问着,“我还在琢磨着把你指给他的事儿呢……” “你这妮子!”秀贤面色一变,“怎么尽想着这事儿。我与相爷虽是主仆关系,相爷亦很礼遇我。怎的像你想得那般?好了,以后可莫要这么胡闹了。你在我面前瞎诳也就罢了,万一被相爷的人听见,又如何是好呢?” 拖长了声音,狐疑地看着她,“原来如此……不过秀贤呐,你的那小算盘能瞒得过最了解你的阿樱么可是有心上人了?!还不快从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阿樱妮子耳朵根都红了。 “被我猜中了吧?”我邪恶地挑眉,“说吧,是哪家的翩翩公子?只要有我在,我保你称心如意!” “阿樱,”秀贤语重心长道,“我与他有缘无分,不提也罢。只是我这次来……” 终于要说正事儿了。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宫里可有什么差事?即便是宫女也无所谓,我想……我不想呆在相府了,我想进宫里做事。”秀贤第一次有求于我,面儿上竟有些赧然。 秀贤这是想做什么?她在相府不是混的如鱼得水吗?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她又说不图夫人的位子,那她何必要进宫呢?她自然明白如果我答应她入宫,则我定会亲自让内命府给她安排个像样的女官来做。难道她图的是这个权利?那样她一年半载地都不知道能否见她娘一面了。秀贤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呢? “不妥。秀贤,宫里人心险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表情严肃,“况且在宫里很不自由,处处被那些皇族们压榨,根本抬不起头来。我被迫入宫已是心不甘情不愿,我又怎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呢?秀贤,你可明白阿樱的用心良苦?” 她愣愣地看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她抿了口茶,点点头,而后忽地话题一转,在我耳边低语道:“对了,听说阿樱你已经成亲好些日子了。上卿大人待你如何?你们……话说回来,你何时才能从书院卒业?到时候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外甥让我这做姨的,也乐呵乐呵?” 我大羞,拿手轻拍她一下:“死不正经的丫头!我与上卿根本没有行合房礼,我们又还年轻,太后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你倒瞎操起心来了。不过,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与上卿有约在先,等我亲政了,就放他走,让他成就自己的事业。” 秀贤面色惊骇:“阿樱,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君无戏言。”我顿了顿,“不过,秀贤,你是我姐姐,也该比我先嫁人才是。若是你看上谁了,立马告诉我。我当即就下旨封你个…品诰命夫人啥的……到时候,可不就是门当户对了?你若是不说,我帮你物色物色也行,咱们书院里头,有名的贵公子可多了去了。” 第五十三话 设宴广德殿 与秀贤几句家常下来,竟是觉着无话可说。 可能是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吧。小时候咱们在一起,天天有说不完的趣事儿,就算是蹲在墙角,也能从早聊到晚。高寺踱着碎步进来通报,说相爷捎来口信儿,今儿个晚上太后要在广德殿设宴恭迎陛下和魏上卿回宫,镇北侯、肃国公还有相爷都是要赴宴的,让秀贤做好准备。 秀贤连连应着,急匆匆地就要离开了。我笑着说“晚上见”,她点点头,莲步出去了。望着她瘦削却凹凸有致的身影,我不禁恻然,有时候命运就是捉弄人的东西。十五年来我从不曾想过,秀贤有一天会因为想达到某种目的而来求我。 我大可给她找份不错的女官做做,可是,我的姐姐啊,我哪里忍心看着你在宫里呆上个十年,蹉跎了大好青春,手下不过捏着几个不堪一击的宫女的性命。况且,我让你留在相府,自有我的想法,希望你莫要怪罪我。 傍晚时分,我身后跟着数个侍卫,如约来到广德殿。一进入大殿,下面的人纷纷行礼。我多少有些紧张,抬手示意他们起来,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在寻找什么。满面荣光的镇北侯坐在左手边,身边是他最宠爱的妾室,那女子体态丰盈,谈笑风生,双目含情,也不过比魏如玠年纪稍长。我看镇北侯的眼神不由地多了分鄙视。 与镇北侯对面的,是丞相大人秦楚源。他身着暗黑色朝服,风度翩翩,气宇非凡,身后只站着一个娉婷少女,正是秀贤。秀贤向我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我笑着招手以示回应。这时候大殿忽然安静了下来,原来是肃国公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官服,面色冷戾,与秦楚源儒雅的表情对比极为鲜明,身后竟特立独行地带了八个带刀侍卫,我不禁愕然,见君不跪也就罢了,竟敢带刀面圣。此人真是完全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不知当年惠帝在位的时候他是否也是这般作风。 肃国公满色暗沉地坐定,大殿上继而恢复了嘈杂的人声。 “陛下放心,此人生性多疑,素来如此,倒没见他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来。”耳边响起清风般的话语,我转过头,恰好瞧见右手边的魏如玠,他今日身着一袭绣银纹的暗紫长袍,外套一件亮面的白色交衽松马甲。前襟的衣带系成流花结,飘飘洒洒。乌黑的头绾成髻,套在白色玉冠中,一根精雕细琢的银质长簪穿插而过,两端垂下浅紫色丝质冠带,俨然是上卿级的正装,颇有气势。 看惯了魏如玠白衣装以及清河院服装,他今儿个的正装,倒真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呢! “什么时候来的?”我笑着指指我左手边的位子,“你坐错了吧,这儿才是你的位子!” “陛下您这是什么记性,”魏如玠似笑非笑道,“我大邺以左为大,您左手边可是太后娘娘的凤位……”说到凤位,我哈哈地笑出声,魏如玠这才意识到他被我捉弄了,顿时抿起双唇,面无表情地向别处看去。 “罢了罢了。说真地。你这身衣服真不错。你穿着可合适了!”我一脸诚恳道。 可能是从未听我夸赞过他。魏如玠地表情有些狐疑。一双漂亮地杏仁目狡黠地望着我。 “喂喂。我说真地!”我对于他这种明显地“你南宫樱也会夸人”地表情很是不满。端起面前地金酒樽一饮而尽。舌头火辣辣地。一股血液直冲脑门儿。我啪地放下酒樽。借着酒劲。伸手用食指与拇指托起魏如玠地下巴。双眼迷离道:“美人儿。你今晚莫要回和沁宫了。就在乾禧宫歇息便是!” 魏如玠一脸愕然。却丝毫不见羞赧与窘迫。他稍显惊慌失措地拉住我地手。双目在殿下扫视一番。继而回到我地脸上:“陛下。太后娘娘还没到。你怎么能事先喝醉呢?” “我没醉!”我拖长了声音。笑笑。地确没醉。我只想看看你地反应。看看我们之间。是不是只能是战略合作地关系。然而事实证明。为什么在孔夏地脸上能出现地表情。却永远不会出现你地脸上呢?难道说。你地心理年龄。已经过了那个会心跳地年纪了?即便是惊慌。传递到你那儿却被无限地缩小。方才只当是个玩笑。我鼓起勇气想让我们之间能够更自在些。就像……就像我与苏幕焉之间。虽然我们之间隔着重重疑惑。平日里我、苏幕焉还有孔春之间却没大没小。没上没下。如果我捏着他地下巴调戏他。他地反应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反调戏。 距离真是个奇怪地东西。 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量度。 我方才的举动自是被大殿上有些人看在眼里,不过,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们的平民女皇,可能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弱不禁风吧? 直觉告诉我,我正处于某个人的视线中。我定睛一看,却见秀贤正直直地盯着我,眼里竟是满满的无奈。我心下疑惑,她却与我对视了一下,双眼中偷梁换柱一般变成了以往的那种顽皮的神色。我拿手捅了捅一旁的魏如玠,指着秀贤对他说:就是我秀贤姐。”魏如玠似乎并不大感兴趣,他随口称赞了两句便很快地,快得犹如躲避一般移开了视线。 这时,一只绑着纱布的手在我面前挥来挥去,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抬头一看,南宫韶和那双大眼睛正水灵灵地眨啊眨。他咧嘴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像小狼儿一般。 “韶和?手可好些了?还疼么?”我拉过他的手,在面前仔细地检查着。 “没事儿!下次还想看皇帝姐姐练剑!”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汗颜,南宫韶和却笑嘻嘻地抽回手,转身对魏如玠做了个鬼脸。魏如玠忍俊不禁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小鬼。” 我白了魏如玠一眼:“人家个子那么高,你还拍他脑袋,拍得真是勉强!” 臣坐在这里没有站起来好不好……” “你站起来也比他高不了多少……以后不准拍他脑袋……” “……,罢了,臣遵旨。” …… “太后娘娘驾到----”终于,太后来了,整个广德殿顿时鸦雀无声。 太后身着皂下庙服,头顶攒珠凤冠,在几个宫女的搀扶下,慢悠悠地姿态优雅地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晚宴正式开始。 经过了奏乐、敬酒等等环节,我终于吃到了主食。大家的精神也渐渐放松下来,开始三三两两地自由交谈了。不过话题还是由太后主导。 “肃国公大人,哀家听说尚兮今儿个也要过来,怎么没见到他的影子啊?”太后夹了一小块脆莲放入金质的小碗中。 “回太后娘娘,犬子今儿晚上本是要过来的。可最近身子骨不大方便,可能会怠慢些,臣已派人催了好几回了。要不臣这就派人再去催催?” 太后娘娘尚未答话,只听见外头急促的脚步声直逼大殿,声音由远而近:“来了来了,本少爷这不来了么,老头子你莫要去催了!!” 总算把小冯弄出来了…… 临近月底,粉红票可不要藏着掖着哦,投票截止中午1嘿~~ 第五十四话 他受刺激了 太后娘娘尚未答话,只听见外头急促的脚步声直逼大殿,声音由远而近:“来了来了,本少爷这不来了么,老头子你莫要去催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上朱下玄深衣的少年风一般入了广德殿,他身后还急急忙忙地跟着一个小太监。我定睛一看那少年,额上帮着纱布,他的头接近亚麻色,斜长的刘海铺下,将纱布遮去一半,一脸的傲慢无礼,双眼皆是蔑视的神色,正是冯尚兮! 我心中大喜,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不会那么自责,只要他还活着,一切都好说! 不过……他好像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吧?想到这,我立马抬起胳膊,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勉强露出两只眼睛。 肃国公冷着脸从座上站起身,对着冯尚兮身后的小太监怒喝道:“大胆奴才,世子驾临,你怎么不通报一声?!” 小太监抬头一看说话的是肃国公,不禁吓得双腿直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世子殿下方才跑得急才没能拦住他,还请大人恕罪!” “混账!世子身上有伤,哪里能跑得那么快?!信口雌黄!”肃国公喝道。 “可是……”小太监可怜巴巴的模样。 “滚出去!” 太监连滚带爬地出了广德殿的大门。这肃国公真是脾气火爆,当着太后娘娘和诸位亲王的面儿就这么呵斥一个下人。况且这下人虽说是广德殿新来的,但起码也是在咱大邺宫做事的人。你一个外姓侯爵,哪儿来的资格?当然这些话都是我在心里说说也就罢了。 “算了算了。”太后娘娘开口道,“尚兮能来已是最好了,赶紧找个位子坐下吧。 冯尚兮不屑地朝这边望了一眼。目光在经过魏如玠地时候闪烁了那么一下。然后就在南宫韶和地对面坐下了。南宫韶和看到他头上地纱布。又看了看自己手上地纱布。不禁觉得有意思。就用那只受伤地手对着冯尚兮很友好地挥了挥。冯尚兮看到韶和这般痴傻地动作。也只是冷冷一笑。不予理会。南宫韶和现他那尚兮哥哥貌似没有如玠哥哥友好。于是睁着一双水灵地眼。有些疑惑。也有些委屈。 我扭头看看身边地魏如玠。他如玉地面上亦是冷冷清清。 “尚兮啊。你在书院地学术考。成绩如何啊?”太后一面吩咐着宫女为冯尚兮添菜。一面状似关怀道。“不知较之如玠。又如何?” 后娘娘莫要折煞臣了。”镇北侯立马接口道。“如玠自幼贪图玩乐。现今又身为上卿。哪里可与冯世子相提并论!”说完若有所思地看向肃国公。 “魏老头。你说得对。你大儿子都不能跟我比。更何况你那小儿子呢?”冯尚兮满不在乎地大放厥词。还夹了一块里脊放入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北侯本是自谦之词。在场地每个人都知道魏如玠是有名地才子。唯独冯尚兮大言不惭。把别人地自谦当成自大地砝码。还直呼镇北侯为“魏老头”。实在是不成体统。 冯尚兮一番话把大家都说愣了,顿时大殿上鸦雀无声。 “竖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闭嘴!”肃国公气得站起身来,似是要甩冯尚兮一巴掌,冯尚兮见状立马将筷子交叉在面前呈防御姿态,还一脸无赖地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绷带,无声地警告肃国公不得动手,否则后果自负。 肃国公气得倒吸一口气,被身后两个带刀侍卫拦着坐下。 冯尚兮对着镇北侯冷哼一声,忽而色迷迷地瞟了镇北侯的宠妾一眼北侯大人若是想生个不错的儿子,还是跟在座的这位夫人好好合作一番,再等个十几年吧!” 此话一说,只有南宫韶和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哈哈大笑起来。 全场更是气氛尴尬了。 国公指着冯尚兮那张纨绔的脸,转而对镇北侯拱手道,“竖子不懂礼教,魏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镇北侯面色难看地摆了摆手。 “无妨,”身旁的魏如玠突然话了,他端起酒樽一饮而尽,面不改色,“冯世子摔坏了脑袋,如玠自然不会与他计较。” “你这个伪君子……”冯尚兮蹭地站起身来,唰地拔出身后侍卫身上的剑,直指龙座这边的魏如玠。御卫军见状立马挡在龙座前,大呼护驾。 我连连叹气,真是无风不起浪。这冯尚兮把好好的家宴就给搅和成刺客联盟了? “罢了罢了,”太后似乎有些溺爱他这位侄子,见冯尚兮手里的武器被夺走便撤退了御卫军,“尚兮这孩子最近受了刺激吧?大家都冷静冷静,来人呐,宣乐师上殿,奏几个曲儿给大伙儿听听。” 晕,太后娘娘我终于知道您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了!你真真是临危不惧,有大无畏的精神啊!想当年诸葛孔明上演空城计怎么没请您去呢?!我郁闷地连喝了几杯小酒。 “硕和,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了,不舒服么?”太后的声音夹杂在大殿的《渔舟唱晚是很清楚。 我的胳膊都酸了,早知道冯尚兮会来,我干脆带面纱算了,还能有点朦胧美。不过我上次听蟠桃说了,那些说书人口中的江湖女侠一戴面纱就看不清容貌是骗人的,多半都能给认出来。也是啊,纱织的能不透明么?难怪都说说书人不可信。 “回娘娘的话,”我压低声音,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对太后说,“硕和可能吃坏了肚子……不大舒服……” “那哀家传太医……“ “哦不不不……不用了……”我立马拦住她这个行动派,“朕回去歇着便好,能否先回寝宫去?” “也好。你自己注意些。”太后冷冰冰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我转身跟魏如玠交换了一个眼神,聪明如他应该不需解释了。于是我带着两个宫女从侧门出了大殿。 外界空气明显比较凉爽清新,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又原地打了几招花拳绣腿版太极,看得两个宫女一愣一愣地。这两个宫女我不认识,但看着面熟,大概是慈宁宫的老实丫头。我嘿嘿地笑着从她们一人手中拿过灯笼,便让她们回去了。我实在是不喜欢被人监督的感觉,自由自在多好。 我一面吹着口哨一面提着灯笼往大致是乾禧宫的方向走去,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怎么的,隐约感到胃里有些不舒服。 不行啊,腿酸,还是找个地方歇会儿吧。这么想着我来到池塘边,四下瞧瞧没有侍卫也没有太监,就大大咧咧地在大石头上坐下。石头凉冰冰地隔着布料传递到我的身上,我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突然,一双手把我的眼睛给蒙住了。 pk最后一天,呼唤粉红。 第五十五话 韶和有秘密(1600加更) 突然,一双手把我的眼睛给蒙住了。 其中一只手与我的眼睑之间还隔着类似于纱布一类的东西。 我无力却宠溺地握住左边的那只,把南宫韶和拉到我身边,他顺从地在我身边坐下。 “你怎么跟着我?”我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望着他线条精致细腻的侧脸,语气柔和地问。 “方才在宴会上,我看姐姐捂着脸就从后面出去了,心下好奇得紧,就撇开侍卫跟着出来瞧瞧。没想到瞧见姐姐你打着个灯笼,一路摇摇晃晃地就走到这儿来了……” 天,我才喝了几两小酒,就摇摇晃晃了? “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南宫韶和微微歪着脑袋,乖巧可人地问着。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胃中却忍不住翻滚:“好韶和,你怎么知道我不舒服的?” “嘿嘿,因为你脸色看上去好暗呐,韶和都看不清了。” “傻瓜,因为现在是晚上,当然看不清……”我欲哭无泪。 “哦……” 想吐……”我说着捏了捏自己地脖子。 南宫韶和一副受伤地样子道:姐你看到韶和想吐?” 是……”我连连否认。可惜自己此时已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这智力未开地臭小子还在这添油加醋。终于。一股酸意从胃里涌上来。我连忙站起身来。将脸别向一旁。哗啦一声。吐了一地。 可怜地草地。我对不起你…… 我弓着背。一手拍着胸口。不停地干呕着。南宫韶和见状也站起来。急急忙忙地要过来扶我。没想到这傻东西站起来地时候一脚踩到了自己地衣摆。于是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扑向本就歪歪倒倒地我。瞬间。清新地月麟香扑面而来。南宫韶和垂下地梢扫过我地侧脸。就这样。在南宫韶和地重力地作用下。我和他两人抱作一团。纷纷光荣地坠入了平静无波地池塘里。顿时溅起大量水花。 “来人呐……来人呐……”我本能地呼救着。却想起我方才专门找了个四下没有侍卫地地儿。如今我浑身乏力已是泥菩萨过江了。这回还有个智力不可观地南宫韶和……我责任重大啊…… 身子无力地向下坠,我如救命稻草般死命地抓紧了南宫韶和柔软的衣襟,四肢胡乱地扑腾着,原本勉强还算过关的游泳方式现如今却丝毫不起作用……外界的光隐约打进水面下,照亮了面前南宫韶和的脸。他的头被水冲散了开来,在水中乱舞,竟有些妖冶的味道。松松垮垮的衣裳被我扯得七零八落,露出漂亮的锁骨和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我迷离地眯着眼,瞧我这个弟弟,倒是妖孽得很呢…… 他憋着气,鼓着腮帮子,时不时有莹亮的泡泡从他的口鼻溢出,他灵秀的双眸在眼眶里溜溜直转,纤长的睫毛如游鱼的薄翅,这家伙……会游泳? 他迅向我游来,托起我的身子,一面凫水,一面将我往岸上推。他的双手很有力,我不禁担心,他手心里被那万恶的肃国公割出那么大个口子,碰到水,会不会痛呢。 我无力地转身看他,水里的那双眼,漆黑而深邃,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虽然他是个智力低下的可怜孩子,因此宫里很多人瞧不起他。可是想到他的单纯、善良,我这个做姐姐的,心里涌上一抹欣慰。 经过一番折腾,我和南宫韶和终于气喘吁吁地躺在了岸上。原本担心他会傻乎乎地随便把我往岸上一推,没想到他还是很明智地避开了我方才吐过的地方。 方才在水下,我意志模糊地喝了好几口腥味的池塘水,现在才感受到了隐约有种呼吸受阻的感觉,于是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南宫韶和迅从草地上坐起来,他轻轻地扶起我的肩膀,让我俯在他的双膝上,我清晰地感受到他纤长的手指拂过我湿漉漉的脊背,适度的力道自他的手心传来,我呛在喉咙里的水,也就顺利地吐了出来。我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他把我扶起来,靠在一旁的树干上,一面用他那本就湿漉漉的袖子无效地替我擦去脸上的水珠,一面关切地问:“姐姐,你可好些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望着面前的少年那柔和细腻的面容,乌黑的湿服帖地披散下来,闪烁着点点亮晶晶的水花,正焦急地看着我。我犹豫了一下,终是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头,赞赏道:“没想到你竟然掌握了急救的措施,真的让姐姐刮目相看。” 他的双目闪过喜悦的神色,可并没有维持多久。他沮丧地低下头来:“可宫里的人们都在韶和背后指指点点,说韶和是傻子,是痴儿。” “谁敢说咱们韶和是傻子?”我用左手摩挲着他的脸庞,细腻的皮肤犹如凝脂一般清透无暇,我轻声道,“他们才是傻子。那些家伙整日里只知道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了争夺权力而拼个你死我活,他们把善良人都当做傻子。其实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傻子,真真正正的痴儿。对了,姐姐这儿有条漂亮的链子,是上回东突厥进贡的。”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条银色的链子,上头刻着一条通体光亮的翔龙,雍容却不失霸气,“你瞧,多漂亮,银色的光泽很适合你吧。”我笑着替他戴上,双臂环过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问道,“可喜欢?” 我替他整理好湿漉漉的前襟,南宫韶和低头瞧着胸前明晃晃的链子,似是受了极大的鼓舞,他认真地点了点头:“韶和可喜欢了!韶和这就送姐姐回乾禧宫。” “你行吗?”我望着他清瘦的身板,不禁担忧。 “韶和能行。韶和虽然不会武功,可韶和是个男子汉!” …… 就这样,宁静的秋夜,冷风吹起我衣间的寒意,我却不感到寒冷。我全身放松地伏在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慢悠悠地穿过一个又一个回廊,穿过高耸的藏经阁,穿过清新的翠竹园,穿过婉约清雅的探枫亭,仿佛一场漫长悠远的舒适旅途,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也不认得湿漉漉的我们,只是远远地避开了。 我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身心的放松,喜欢在秋风里他披下的长拂过我的脸,喜欢嗅着他间特有的月麟香。这个苦命的孩子,上天给了他天人的容颜,却没有给他正常人的心智,本属于他的皇位也因此与之擦身而过。这究竟是公平,还是不公呢?我深刻地意识到我的体内有一半的血液和他是一样的,于是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就有了它存在的理由。 “韶和,姐姐问你,你知道怎么救溺水的人,是跟谁学的呢?”我伏在他背后,贴着他的耳廓低声问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经过了激烈的心理斗争,“……母妃说,不能告诉别人。”他的语气并不坚定。 “不过是跟谁学的罢了,真的不能说吗?” “……真的不能说。” “姐姐也不行吗?” “姐姐也不行……可是……”他停下了步子,“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姐姐的……可是现在不行,母妃不会同意。” 原来即便是五六岁的心智,也会有自己的秘密啊。他真的很听窦太妃的话呢。窦太妃是他的母亲,在他的心中地位应该比我这个相识不过数月的姐姐要高得多吧。 其实他所谓的秘密很可能在我们看来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我完全可以理解他。 回到乾禧宫,蟠桃惊呼着我和冀南王怎么都弄湿了。我面色冷戾地答着这一路还吹干了不少呢,刚从水里出来的时候更湿,湿的惨不忍睹。 蟠桃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下可坏了,若是陛下和冀南王都了烧,还怎么跟太后娘娘及窦太妃娘娘交代”云云,一面把我拉近内殿,嘱咐高寺去给冀南王换件干净的衣服。 “陛下怎么能这么不精贵自己的身体呢?”蟠桃从柜子里翻找着帮我准备衣服,莲香则带着几个太监去给我准备热水去了。 “你莫要担心,我这不好好的么,就是吃坏了肚子而已,没啥关系的。我身体刚刚的,没那么不堪一击!”我说着狠狠地拍着胸脯,没想到竟剧烈地咳嗽起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可别再吓唬奴婢了!”蟠桃连忙抛下手中的衣物向我跑来,“奴婢去传太医吧!” “别动不动就太医太医,这么晚了,你们把冀南王送回去,就先睡吧。” “可是……” “莫要多说了,我自己沐浴便好,你退下吧。” “诺。” pk终于结束了,更新度绝不会打折扣_~ 第五十六话 百姓与子民 “陛下,陛下,时辰到了,该起床了……” “唔……” “陛下,陛下,快醒醒……”一只手抚上我的手臂开始摇晃。 “别吵……”我全身乏力地打掉她的手。 “陛下,哎唷,早朝马上就要开始了,大臣们都在广德殿候着呢!”蟠桃的声音听上去焦急不已。 哦……早朝…… 朝?!”我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唰地从床上坐起来,翻了好几个身才从那广阔的床上翻下来,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一通,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怎么不早点叫我,真是的”。蟠桃一众宫女面色无奈地捧上朝服,又过来几个宫女熟练地伺候我穿衣、梳洗,据说她们以前就是乾禧宫的,也就是伺候惠帝的宫女。 几番折腾,几个宫女将饰物收进匣子里,呈上铜镜,柔柔地问我“陛下可满意”。 我无力地眨眨沉重的眼皮,昏昏沉沉地往镜子里瞥了一眼,暗金色的龙纹长裙逶迤拖地,朱色的袖口上绣着金色的翔龙,银丝线勾勒出片片祥云,胸前是绛朱色的翻领以及锦缎暗金裹胸,衬得脖子修长,身子轻轻转动长裙百褶展开,行不见足。面上浓妆艳抹,厚厚的粉将我的面部皮肤包裹得严严实实,眉若远山之黛,前额还点了三点水滴状朱砂。 我一手抚眉,扯着嘶哑无比的嗓子惊呼道:“我的眉毛!你们怎么把我的眉毛修成这个形状了?!只剩一点了,万一长不出来怎么办?!”我无视自己沙哑的嗓子,继续惊呼道,“还有,涂这么多粉做什么,涂得跟郭如花似的!我是去早朝又不是去成亲!” “陛下稍安勿躁。”蟠桃一面支走那些宫女,一面将龙冕替我戴上,“陛下这眉毛,可是近些日子长安城最流行的黛眉呢,别人瞧了定会称赞不已,陛下若是不满意,过不了几日自是会长出来的,请陛下放心。至于这厚厚的脂粉,”蟠桃纤细的玉指将金色的双龙戏珠簪别入我的髻,“陛下您面色苍白,唯有这样方可显现些气色。您若是真的不舒服就让高寺向慈宁宫通报一声……” 打断她地话。“不打紧。我去。” …… “启禀圣上。启禀太后娘娘。我大邺驻扎西突厥边境地营帐屡屡遭夷人进犯。”在武官中声誉颇高地刘建昌浑厚地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大小战乱纷争不断。我军本未作出相应地战役准备。故而如今粮秣短缺。依微臣之见。娘娘若是不立即采取对策。只怕是情况不容乐观。还请娘娘下懿旨拨粮草运往西突厥。” “如此情况。爱卿为何今日再报?”我身后地珠帘内。太后地声音威严而高贵。我却觉得双耳耳鸣不断。头脑昏沉。倚着龙案。一语不。 “娘娘。臣是今日才收到属下八百里赶来地奏折。方才了解到情况地危急。况且臣地属下也是在情况得到证实后才向朝廷禀报。生怕引起娘娘您不必要地恐慌。如此。有所耽搁。还望娘娘恕罪。”刘建昌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哀家明白了。就按照就爱卿地意思去办。” “谢娘娘。” “娘娘,此事不可草率。”镇北侯上前一步,“陇中大旱,连年颗粒无收,国库虽还算充沛,但计划已是提前安排好,不可拆东墙补西墙,此事还望三思。” 虽然我被完全忽略了,但是我还是觉得魏如玠的爹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 “那就加重征收赋税的力度!”太后不假思索地答着。 北侯迟疑道,“百姓如今税务繁重,已是怨声载道。若是此时加重赋税,恐动摇民心呐,娘娘。” “魏爱卿,你这是质疑哀家的决策了?”太后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却让我感到刺骨的寒意。眼前的人影摇摇晃晃,我干脆伏在案上闭目小憩。随你们什么征税不征税,与我何干。 “臣不敢。”镇北侯手持玉笏,“只是……” “镇北侯大人,您身为两朝老臣,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么。”一道威严的声音截断镇北侯的话,冷戾地响彻于整个广德殿。我五官纠结地抬脸向殿上忘去,却见秦楚源长身玉立,一改往常温文尔雅的模样,气势逼人。先前议论纷纷的文武百官们此时也噤若寒蝉。 秦楚源身为辅大臣,他的影响力真如谣传的那么大么?为何他平时待人接物皆是不愠不火,态度温和的模样呢? “丞相大人的意思是……”镇北侯等待着秦楚源的下文。 “百姓是我大邺的子民,大邺养育着他们,给他们栖身之所,给他们衣食住行的材料,还赋予他们广阔的权利。于是他们才能享受到平静的生活。正因如此,这些子民自然应该报答我大邺天子的皇恩浩荡才是!他们上缴粮食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有些子民懒惰了、堕落了,咱们身为官员,就应以天下人为己任,给他们施加压力,他们才会有我们所期望的产出。所谓贱民,便是如此。所以,臣极为赞同娘娘增加赋税以充国库的旨意。娘娘明鉴。” “丞相大人所言极是……” “丞相大人远见卓识……” “臣附议……” “臣附议……” …… “荒唐!实在是荒唐!!”我大声咳嗽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躺在乾禧宫的龙榻上,俩眼白,“想不到秦楚源是那种人,满口无稽之谈,居然把咱们老百姓说的那么低贱,他难道忘了,是谁养活了他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还不是……咳咳……还不是咱们做百姓的辛辛苦苦种田……咳咳……他居然把我也扯进去了,气死我了……亏得我以前还看错了他,准备把秀贤嫁给他……” “陛下您请息怒!”蟠桃面色焦急地走过来,耳语道,“不知陛下您可知道,秦大人的眼线遍布整个大邺宫,还请陛下言语间稍作谨慎。” “陛下,您烧了。虽然您执意不传太医,但奴才还是自作主张地请了太医,”高寺走过来扶我,“奴才先扶您去床上休息,太医马上就到。” “罢了……”我摆摆手,“朕也疲乏了……一帮子所谓百官,居然都是同一个鼻孔出气……”我没有再说下去,残余的理智让蟠桃的话回响在我耳边。我昏昏沉沉地翻了个身,闷闷地睡下了。 于此,我终于感到了双手乃至全身的无力。 原来,光有清晰的思维是无济于事的。 否则,降临在我身上的,将是傀儡皇帝最大的悲哀。 第五十七话 卿与琴与情 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回忆的画面不时地从脑海里划过,秀贤的笑脸,十三娘不停忙碌的身影,我依偎在贤樱布庄的店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斜阳静谧地蔓延着余晖,车水马龙间,时间在放大中悄然流逝。 悲伤的感觉滞留在心口。堵得我喘不过气儿来。 隐约感到一丝清凉顺着口舌滑入喉咙,然后在胃里晕染开来,之后是全身的舒展与灼热的渐渐冷却。 是谁在弹琴,如水的琴声悠然响起,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可是,那种凄婉决绝的意蕴,为何总夹杂在音律间,挥之不去呢。这抚琴之人究竟有怎样道不尽的哀怨,化作无尽悲戚的琴声,游离在大邺宫呢?比起清河书院的姬月先生,此人的琴艺,也绝不亚之半分吧? “是谁在弹琴……”我低声呢喃道。 “陛下,你醒了!”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睁开眼,模糊的世界清晰开来,却瞥见床边的莲香一脸困意未消,却满是喜悦:“陛下可觉得好些了?” “好多了……”我一手撑着床边,稍显费力地坐起来,“莲香,你可能替我倒杯水来?” 咧。”少顷,清水已递至嘴边。我迫不及待地喝了几口,望去窗外,竟已是夜半时分,不禁大骇:“已经是晚上了?” “陛下您昏迷了一天多,好在太医的药很是管用,您现在已经退烧了。奴婢准备了莲子燕窝粥,马上就给陛下端来。” “谢谢你了。莲香。”我笑着说。 “奴婢不敢当。奴婢服侍主子是天经地义地事。陛下作何要。言谢呢……?”莲香地口齿地确不比蟠桃凌厉。蟠桃机智灵敏。莲香却乖巧老实。这两个人做我地贴身宫女。倒是新鲜。 “过会儿给我准备好衣物。我想独自出去走走。”我一面舒展着筋骨。一面穿上鞋子。 “这么晚了。正是夜间。您身子又刚刚有些起色……”莲香面露难色。 “无妨。我只是好奇得紧。谁地琴声。如此出神入化。却又如此悲伤欲绝……” “不瞒陛下。弹琴地是淑仪公主。”莲香答道。 “淑和?是她?” “正是。当初先帝病危,淑仪公主每夜来探枫亭弹琴,从不断绝。先帝十分疼爱她,最喜欢的也就是公主的琴声了。如今物是人非,公主却已成习惯,时不时地还是会来探枫亭弹琴的。” “原来如此……啊对了,莫要找来过于厚重的衣物,轻便一些就好。”我嘱咐道。 “可是陛下,你的衣服都是特别定做的,所以皆是有皇族之大气……” 叹息,有钱也不能这么使啊,再怎么也得以人为本不是? “罢了,把我院服拿来罢。” 莲香迟疑了一下:“诺。” …… 喝了燕窝粥,全身感到力气充沛许多。我穿着再熟悉不过的院服,梳着书生髻,手持一把折扇,仿佛在书院里的那个南宫樱,抖了抖袖子,迈着相对豪迈的步伐,准备出去。 “陛下……”平时沉默寡言的莲香竟然犹犹豫豫地开口叫住我,似是有话要说。 “莲香,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但说无妨。”我停下步子,认真地等待她的下文。 “其实陛下若是想听琴,又不愿让那些乐伶来往乾禧宫。奴婢听说魏上卿大人琴艺极佳,奴婢以为,上卿大人会很乐意为陛下演奏的。” 想到琴艺课魏如玠的成绩,的确是数一数二的,“魏上卿的技巧的确不输给淑仪公主。不过淑仪公主的琴声是有真情实感娓娓道来的,这一点,就让我觉得舒心。” “其实陛下并未听过魏上卿用心弹琴罢。” 莲香的声音很小,而且姿态放得很卑微,却意料之外地让我的心里一惊。 魏如玠用心弹琴? “此话怎讲?”我倒是被这个不起眼的莲香提起了兴趣。 婢斗胆……”莲香低头望着光洁的地板,稍事停顿道,“魏上卿曾说,琴声只有被真情驾驭,才能真正游刃有余。莲香不懂琴,却同陛下一样,从淑仪公主的琴声中听到了情。只是,陛下可能不知道,魏上卿的琴声较之淑仪公主,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摇曳的烛光让乾禧宫的内殿忽明忽暗。我望着莲香那张质朴而柔弱的脸,却不禁刮目相看。她难道,听过魏如玠用心的琴声? “莲香,我在想,你是如何知道魏上卿琴声的妙处,又是如何知道魏上卿对于琴的认知的呢?”我语气柔和,却饶有兴致地望着面前其貌不扬的少女。 “奴婢该死!”她忽然跪在我面前,吓我一跳,“陛下误会奴婢的意思了。奴婢哪里有幸能听得魏上卿的琴声,只是奴婢有个好友在和沁宫伺候上卿大人,故而奴婢也是略知一二的。” 我最见不得的就是人走到哪儿跪到哪儿,我自己最瞧不惯的也是下跪。比如我现在见到老太婆也懒得跪了。我上前扶起她,笑道:“你此话怎讲呢?我并未有所误解啊。”其实莲香的意思我也明白,可我与魏如玠之间又偏偏不是你想的那般,难不成我还对着你吃飞醋么? 见莲香不答话,我向外走两步,淡然道:“情由心生,我都听不懂魏上卿的心,又如何听懂他的琴呢。我明白你的好意,只是,怕是却无心去听罢了。” “陛下,事情不是如陛下所说。”莲香今晚怎么回事儿,话匣子打开了,“陛下您昏迷的时候,魏上卿他一直都守在这儿的。” “……”开嘛玩笑,莲香你好冷幽默。 “太医开的药,也是魏上卿亲自给您喂的。您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一刻都不曾离开,喂药、换布巾这些下人做的活儿,也都是魏上卿一手给包了。这一点就连咱们做奴婢的,都不一定能做到。直到后来夜深了,您烧退了,上卿才嘱咐咱们下人照顾好您,就回了和沁宫。其实魏上卿对陛下您,可上心了……”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都一愣一愣的了,于是她缓了口气,“奴婢知道这话说明白了可能是杀头的罪,可是奴婢不得不说。奴婢瞧着您二位似乎并不相互坦然,虽然奴婢只是个外人,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横在二位主子只见,可是奴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在奴婢看来,魏上卿不论学识还是人品,都是一等的一的好,奴婢斗胆说出来,只希望您能明白魏上卿,所以……” 原来如此啊。这个宫女,虽然平时默默无闻,而且方才说的话也并不是很符合实际,但我还是不得不重新审视她。可能跟蟠桃比起来,她才是真正为我着想的人吧。 可是,魏如玠怎么可能那么关心我呢?可能吗?不可能吗?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与他平日里不过逢场作戏罢了,这一点我与他都是心知肚明。只是,他那样,如果不是真的关照我,又是出于何种动机呢? “莲香,你说的我都明白了,谢谢你。”我善意地笑笑,“可我与魏上卿之间,还需要一些时间吧。我与他,可能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有多人,很多事,都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所以……我现在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你还是拦不住的。” 看着莲香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补充道:“你若是放心不下,我干脆给你立个字据。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儿,饶你不死,行不?虽然我的字比较丑,但是还是很有我的特点的,假不了,再盖上玉玺,效果也更是假不了。如何?” “……”莲香有些不知所措地杵在哪儿,模样有些好笑。 “哈哈……”我仰天大笑两声,阔步出了房门。 第五十八话 教你调戏她 出了乾禧宫一道又一道门,我顺着琴声,一路向前,耳边却一直回响着莲香方才的那一番话。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诚恳,诚恳到我几乎都要对魏如玠改观了。可明明知道谜底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出现别的情况呢?也罢,多想无益。 穿过池塘边装点庭院的小竹林,我抬眼望去,石子小路的尽头是一方婉约雅致的凉亭,一个身着冰蓝色叠翠长裙的女子正背对着我抚琴,长在空中飞舞,凄绝的琴声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原本很美的意境怎么在浑然不觉中变了,我浑身一阵冷颤,感到背后有呼呼的冷风。 好诡异啊…… 到底要不要上去跟我这位姐姐搭话呢? 算了,我还是回去吧,万一前面的不是南宫淑和,而是……我大脑中出现以下画面: 我手持两根糖葫芦,穿着院服,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南宫淑和却浑然不觉。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将糖葫芦递过去一根,单纯地笑着:“姐姐,吃糖葫芦。” 啦……”一阵颤抖的声音传来,南宫淑和转身,我看到的却是一张没有五官骷髅脸…… 我鸡皮疙瘩此起彼伏,想想都够恐怖的。还是回去吧。 正要转身,忽地感到右肩被什么一砸,我浑身一僵,差点尖叫出声。 小时候听十三娘说,每个人的身上有三盏油灯,一盏在头上顶着,另两盏在肩膀上。说是人身上的阳火,晚上走夜路的时候,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向两边张望,若给吹灭了,便给鬼招了魂。如今有人砸了我一下,我也不敢擅自张望,于是干脆站住不动。 谁啊?居然穿着清河书院这土得掉渣的院服,还敢大肆在皇宫里走动!” 咦。不对啊。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啊? 我疑惑地回身。却见池塘边一个挺拔修长地少年。斜倚着杨柳树。双臂抱于身前。一副玩世不恭地模样。银色地月华洒落在他地周身。光彩照人。只是那额前藏于刘海后头地纱布。给少年添了一份侠气。 这不是冯尚兮那个家伙么?这么晚了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我身后。有何企图?!若不是我上次在宴会上见到了口无遮拦地他一定会以为我见了鬼! “你是……南宫樱?!”他看清了我。立马站直了身子。脸上有种奇怪地。不知是喜悦还是愤懑还是惊讶抑或是……羞涩?!羞涩?那一闪而过地羞涩夹杂着嫉恨……难道是我眼花了吗? 呵。尚兮兄台。好久不见!”我嘿嘿地笑着。一面不自在地招了招手。心里有些奇怪地感觉。虽然是个不之客。不过我心里倒没有烦感地意思。只是暗自庆幸遇上他地时候我竟然依旧是女扮男装。还真是巧! “你怎么会出现在宫里?!”他走过来。站在我面前俯视着我。“而且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呢?” “我只是恰巧路过……”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没有什么的底气,我嘿嘿地笑了。 “路过?哈哈……好蹩脚的借口……不过你为何放假的时候还整日穿个院服呢?难道你穷酸的就只剩几件院服了吗?”他似有好笑地盯着我的眼睛。 嘿,这人!怎么走到哪儿都不忘讽刺我呢? “不是,穿着舒服,咱乐意。”出于平民的自尊心,我言简意赅道。 他侧向我背后望去,恍然大悟道:莫不是在**淑仪公主?!天大的笑话,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谁跟你说我喜欢男人……?!”我脸蹭地红了,夹杂着怒意,口不择言,转而一想对啊,我不喜欢男人,那喜欢什么啊? “谁跟你说我不喜欢男人……?!不对。怎么搞的,在这个冯尚兮面前就会变得笨嘴笨舌。 “算了!”我无赖地甩甩手,指着冯尚兮挺直的鼻子道,这么讽刺我,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见冯尚兮眼里有躲闪的神色,我上前一步,拿食指戳戳他的前襟,“怎么,怕了?你是自己喜欢男人呢,还是害怕自己有一天喜欢上男人呢?!” “你闭嘴,臭小子!”冯尚兮恼羞成怒。 尾音拖很长,“被我说中痛处了啊?!哈哈哈哈……莫非你表面上整日混迹于百花楼,实际上暗地里收养大量娈童,然后……嘿嘿……” “可恶……”他咬牙切齿,忽地伸手扣住我的肩膀,恶狠狠道,“休得胡言乱语血口喷人,我不许你再刺激我……” 我侧望着他放在我肩膀上的双手,方才的盛气忽地降下半桶,磕磕巴巴道,没有胡说啊你自己恼羞成怒的啊?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这么死死地扣着我的肩膀都不知道我会痛啊…明白了,你这么激动,肯定是不打自招……”我拂去心头的不安,换作一张奸诈的笑脸。 琥珀般的双眼邪恶地一眯,“我今儿个就让你瞧瞧我究竟是喜欢男人呢,还是喜欢女人呢,或者是像你这样男女通吃呢……” 你丫的才男女通吃……我暗骂道,却没有注意他此刻已经俯下身,贴近我的脸,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脸上,我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喂,你想干嘛,你可别对我动手动脚哦,我警告你,你莫要给我的猜测提供有力证据,我可是男人……” 话未说完,他嘴角上扬的邪恶表情已是让我清醒三分。那握住我肩膀的手,已经熟练地游走至我的背后,我大惊,正琢磨着要不要呼救或者至少惊动一下那边的南宫淑和……却见他手掌的力度陡然一变,兄弟式地在我后背拍了两下,一脸坏笑道:“阿樱兄弟你若是觉得公主是个美人儿想泡呢,我可以教教你经验。男人嘛,就得有个男人的样子,莫要整日里如小女子一般,做事畏畏尾,失了颜面。” 心底陡然落空,仿佛被人狠狠地耍了一招。 我愣了一下,才将他方才的话在脑海中过滤一遍,回口道:“你莫要整日里将你那大男子主义挂在嘴边可好?你的母亲难道不是女人吗,你的姐妹难道不是女人吗?你难道不对她们心存感激吗?” 这观点我听着倒是新鲜。”他诧异地打量着我,“看来这女皇帝登基,对你们这些人的思想影响还蛮大的……实话告诉你哦,前些日子我在晚宴上看到了那女皇帝。哟喂,你不知道啊,她居然跟傻子一样用袖子遮住脸,她以为她是谁啊,画舫船的歌女吗?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哈哈……” 我怒视着他这一副嘲讽的表情,一动不动。 这什么表情?”他敛起笑容,诧异地望着我,忽而目光一转,想起来了,你跟那女皇帝还是亲戚呢!哈哈……那好,我现在就教你如何搞定这个公主。若是哪一天你成了驸马,可别忘了我冯尚兮的大恩大德哦。你若是想钓大鱼呢,也不是不可。这方法掌握了,用在女皇帝身上也是一样奏效,女人嘛,最受不了的,就是男人的甜言蜜语。这一点,阿樱兄弟,谨记,谨记。” 恶寒……我惊魂甫定地望着他那荒诞无比的笑容,他却适时地直起了身子,望着远处的探枫亭,用极为轻佻的语气道:“学着点儿,看你尚兮兄弟我,如何探风戏美人儿。”说完略整衣衫,沿着石子路向探枫亭走去。 这个家伙……难道那次坠崖事件,跌坏了他的脑袋,助长了他的纨绔细胞吗?! 没走几步,他忽地转身对尚在原地的我不耐烦地说:这个笨蛋还不快跟上,那么远怎么听啊,别漏了精髓!” 嘴角吐出一丝鄙夷,却蹑手蹑脚地跟在冯尚兮身后,双脚踩着他高挑的影子,正乐得自在,却在距离亭子约莫两丈的地方被他拦住了,“你就躲在这儿,别出声啊。你要是敢出来坏了爷的展示机会,也非把你跟那姓魏的绑在一块儿扔出去!” 这人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啊,这跟魏如玠又怎么扯上关系了?再说了,我又没有出声…… 冯尚兮睨了我一眼,然后蛮横地从我手中抢过折扇,唰的一声打开,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入了探枫亭。 第五十九话 你做我男宠 “云髻飘萧绿,花颜旖旎红。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我那普普通通的折扇捏在冯尚兮手里就骤然变了个味儿,好比他平日里总是不离身的描金扇。冯尚兮用那暧昧的语调将诗句诵出,迈着慵懒的步伐,摇摇晃晃地入了探枫亭的雕花门。 琴声缓缓散去。原本专注于丝竹的南宫淑和抬头望见来人,柔柔地起身,盈盈地一福,轻轻地一语:“淑和见过冯世子。”声音如绵羊一般,较之平日里更是嗲声嗲气,酥软了我一身苦命的鸡皮疙瘩。 “尚兮冒昧了,沉迷于公主缠绵凄婉的琴声里,竟无法自拔,这才见到公主,不觉眼前一亮,忘了礼数。”这话说得斯文里夹着暧昧,冯尚兮手里的折扇收拢又打开,垂逼近眼前的妙人儿,浅笑,扇面上的腊梅冬雪掩不住那双鹰一般魅邪的眼眸。 “这糙耳的弄弦,世子能用心听,淑和已是感激不尽,哪敢说世子的不是。世子若是不嫌弃,淑和这儿有刚砌的普洱茶,公子可要品尝几口,润润喉咙?”南宫淑和这妮子倒是可以,这么配合冯尚兮那纨绔,还有那闲情逸致请他喝茶。我心底嗟叹,这宫里头长大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好啊。”冯尚兮轻笑道。南宫淑和点头,伸出纤纤素手替冯尚兮沏茶。冯尚兮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挪给那普洱茶半分,隐藏得极为熟练的暧昧目光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游离在南宫淑和那轻盈柔弱的身子上,该看的地方看,不该看的地方也看,好似把她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还显意犹未尽一般。南宫淑和自不是傻子,她故作羞赧地对他瞥了几眼,冯尚兮却满不在乎地摇着折扇,笑得一脸暧昧与放肆。 我不禁汗颜,这冯尚兮果真是高手啊。那南宫淑和平日里瞧着可不是中规中矩的么,被冯尚兮这么三言两语地就给降服了一半儿了,真是败得溃不成军。 “淑和,尚兮这么叫你,自觉着亲切,公主是否介意?”冯尚兮说完轻轻地捧起茶盏,双眼迷离道。 “无妨。既然世子喜欢,那就随了世子的意思便是。”南宫淑和笑得娇羞不已。我仿佛看到了一点点郭如花的影子了。 “只是这良辰美景,怎能就此虚度?淑和的琴声如行云流水般,让尚兮心神不已,不知淑和可否赏脸再奏一曲?” 下面的弹琴可真的就是走过场了。淑和的琴声已经不稳,不过几句,虽是曲调依旧,却是变了原味,略显急躁。 尚兮轻轻击掌,声音朦胧低沉,“极好。”他说着站起身,走到坐着的南宫淑和身边,俯身,贴近,一手用我那可怜的折扇托起南宫淑和尖削的下巴,另一手蜻蜓点水般拂过她流云一般的眉,低吟道:“徒闻音绕梁,宁知颜如玉。”话说至此,南宫淑和已经默默地闭上了双眼,冯尚兮凑近,再凑近……我心底不禁疑惑,难不成他要假戏真做? 就在他双唇要与她触碰地时候。冯尚兮突然睁眼向我这边望了过来。 诶。这算是怎么一回事?你玩你地。看着我干嘛。作为一个旁观者。被当事人这么一看。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幸好夜晚光线暗。否则我脸恐怕已经红了。 冯尚兮望着我地眼角流露出一抹得意。他嘴角微微上扬。然后闭眼。巧妙地一偏头。双唇几乎是擦着南宫淑和莹润地左腮而过。冯尚兮双臂一绕。一个期许之中地吻。就这么化作了一个意料之外却不痛不痒地拥抱。 南宫淑和脸上那一闪而过地失望神色严重出卖了她。我忍不住捂嘴笑起来。倒吸笑声被我压缩在嗓子里。变得尖锐无比。 在那儿?”南宫淑和以极快地度从冯尚兮松松地怀抱里脱身而出。柔和地目光扫向我这个方向地过程中忽而变得犀利无比。 我心头一慌。里面捏着鼻子学了一声猫叫。南宫淑和这才狐疑地转过身去。 和失态了。”南宫淑和貌似娇羞地福了一福。我暗嗤道,装吧,你就装吧你。 “哪里,淑和仪态万千,怎会失态。”冯尚兮声音似醉似醒,若即若离。 “世子……”南宫淑和朱唇轻启,双眼晶亮。 ……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再看下去非恶心死不可。我靠着身旁的茶树在石头后面的草地上坐下,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吧,探枫亭那边有些动静,继而冯尚兮就出来了。 “起来起来,还躲着,人都走了。”他在我身旁停下脚步,把折扇扔给我。 我没有伸手去接,却是伸出脑袋向外望了一眼,那探枫亭已是空空如也。 “怎么样,你觉得如何?”他干脆在我身旁坐下,倚着身后的大石。 “什么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你技巧不错呗。”我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他扭头鄙视地看着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怎么没感觉?” “学着呢学着呢,行了吧。话说你呢,身为当事人你什么感觉?” 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想出来了。”他摸了摸下巴,一脸认真地说。 “此话怎讲?”我诧异,南宫淑和可是绝代美人诶!难不成冯尚兮的品味就那么不一样? “她的气色是脂粉涂出来的,嘴上抹了太多胭脂,否则也是一点血色也没有。就她那身子骨,”冯尚兮放低了声音,“就算是嫁了人,也不能延续香火。” 我惊呼一声:“此话当真?!” 冯尚兮面色黯然道:“当真。” 唉,我心下恻然。虽然我跟南宫淑和之间远没有与韶和之间那般亲切,可南宫淑和怎么说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啊。再说了,她母亲,昔日被太后嫉恨的贵妃娘娘,现在被那老太婆遣往骊山替先帝守陵,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宫里,身子骨又那么差,也怪可怜的。 “怎么不说话了?”冯尚兮望着我,继而双眼眯成邪恶的笑,“失望了?驸马之梦破灭了?” “什么跟什么啊,你别胡思乱想。”我冷声道,然后立马转移话题,“对了,你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宫里,不回肃国府吗?” “宫里不是挺好的么,回去看那老头子脸色做什么?那老头子竟然背着我把百花楼、怡红院、醉仙阁的老鸨全给收买了,害我现在晚上都无栖身之所了,只能来宫里歇脚。”他一脸郁闷地说。 我嘴角不禁抽搐,这家伙,难道当真是青楼的常客? “伤好些了没?”我随意地找了个话题,佯作无心地问。 “……”他突然不正常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像是压抑着什么事情一般,闷闷地说,“好多了。”然后他很好奇地望着我,“我说,你这小身板,怎么活下来的?” “还不是跟你一样,”我笑道,“遇着救命恩人了呗。”说到这我的脑海里闪过孔夏的模样。 恩尚兮一字一顿地缓缓吐出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极为骇人的犀利,轻薄的笑意顿时在他面上荡然无存,他粗鲁地伸手揪住我的前襟,咬牙低声道,“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准刺激我!!” 放在我衣襟上的力道让我猛地前倾,冯尚兮那被戾气填满的双眸在我的面前陡然放大。我大骇,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突突的心跳声,这人是怎么回事,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刺激你了?! 夜色里,我就这样睁着一双惊恐无比的眼睛与冯尚兮近距离对视着,一种极为异样的氛围在我们之间升华。 他冷戾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我,那愤怒已极的目光在我惊恐地注视下,戏剧性地,逐渐逐渐地,平息下去,继而化作一种无奈的神色,最终凝结成一种近乎凄婉的目光。 难道说,有一种人,就是那种出生在初夏,有着极为多变的性格以及捉摸不透的暴脾气,还时常流连于烟花之所,朝三暮四,手里摇着一把描金扇,走马观花,面上总是浮着一丝抹不去的纨绔味道,说的就是冯尚兮这种人? 我惊愕于他情绪的戏剧性变化,却又被他这极为罕见的凄婉表情怔住,心头仿佛堵了一口气,不大舒服。 我正想问他究竟生了什么事,只觉着身后被人用力那么一揽,我重心不稳地扑向前,就这么直直地栽进了冯尚兮的怀里。 诶,这叫什么,兄弟情谊么,还是那什么……所谓的伪断袖来着? 与方才在探枫亭里那个松松垮垮的拥抱截然相反,他死命地抱着我,双手用力以致于我有种窒息的感觉,我惊骇地睁大了双眼,几乎能感受到他有节律的心跳声,于是我开始担心,我今天没有在胸前绑上十几层布条,他会不会现我是女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么抱着早已失去语言能力的我,仿佛只有我才是他倾诉的对象。直到耳边的呼吸平静下来,直到他手心的温度不再那么灼热。在我肺部的空气被挤压殆尽的最后一刻,他猛地放开了我,然后在幽幽的晚上对说了一句我惊骇了许久的话:“阿樱,你做我男宠吧,我养你。” 第六十话 妖姬的刺青 我惊愕地一时间说不出话儿来,片刻后“不行”两个字还是意料之中地从我的嘴里蹦出来。我愣愣地看着冯尚兮的双眼浮上戾气,然后不自觉地往后蹭了蹭,畏惧地看着冯尚兮。 “为什么?”他撇了撇嘴,像是在兜住自己方才被抹去的面子,状似不以为然地问。 为……那个……”我在脑海里搜刮这可能的理由,“因为……我要考功名……要娶妻子…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忐忑地瞥向他的目光。 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我的眼睛。然后他忽地抬手,我以为他要打我,竟本能地护住脑袋。然而却没有我预料中的巴掌或者拳头,只听见他轻笑一声,却苦涩无比。我抬起脑袋望着他,却见他解开额上的绷带,一圈,两圈,三圈,然后松开,露出他漂亮白皙的额头,却赫然多了一样东西:一朵妖冶无比的蓝色妖姬出现在他的额头的右上角,本是疤痕一般的存在,此时却是极为诡谲幽寂地浮现在他光洁的额上。 “你看到了吧。”他冷语道,带着自嘲的笑意。 “你的头……”我缓缓地指着他的额头,“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你主要是伤在脑后吧,前面这个……” “这个自然不是摔出来的,只可惜,爷我以后说不定要一辈子带着这个印记活着了。”他无力却讽刺地笑着,笑得凄惨无比。 为什么……怎么会…… “其实,”我双手在他的额前比划着,然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勇敢地伸出手,轻轻拨开他的刘海,有些窃喜他没有反抗,“其实你前面的头可以换个倾斜的方向啊,朝右边,不就把这妖姬给遮住了么?”长刘海在我的指尖游走,滑过他纤长的睫毛,我嘿嘿地笑着,他却一把拉掉我的手,冷声道:“笨蛋,爷的刘海就是特地往左边剪的形状,执意往右是会破坏型的!”说完痞气地向上吹了口气,刘海又恢复了原本的形状。 我忽略心头的不安,扑哧一声笑了:“罢了罢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被刚采了妖姬花蜜的蜜蜂给蛰了,你又不肯说。其实这样也挺好啊,多有个性啊,整个大邺宫独一无二、特立独行的冯尚兮冯世子……”我喋喋不休地瞎侃,本以为他会被我搅和的忘记了男宠一事,没想到他却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然后漠视地起身,冷声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冯尚兮手下的人了,我会让桂三他们好好敬重你。不过……你不可以再和那个魏如玠走得太近。有什么意见么?” “凭什么?我抗议。” “抗议无效。这可由不得你。”他傲然俯视着我。然后不悦地嘀咕了一句。“肚子饿了。我走了啊。”说完在原地驻留了一会儿。却见我没什么反应。便悻悻地转身。向相反地方向走去。他轻轻松开手中地纱布。白色地纱布在秋夜地风中肆意地飞舞。我望着他原本孤傲不羁地背影。为什么此时眼中地他。变得那么倾颓。甚至有一丝不解地凄凉。虽然他很无礼。也很霸道。甚至是口无遮拦不知礼数。可为什么。现在眼中地他。竟有一丝苦涩地意味呢。那原本骄傲地目光。像是被一双无形地手。摧毁殆尽一般。 露水已经浮现起来。我轻叹一口气。一手撑着湿漉漉地草地。起身拍拍衣服后面。笼起袖子。往乾禧宫地方向走去。 …… “回陛下地话。奴才已经派人去冀南王那儿打听过了。那边地掌事公公说。冀南王当晚回去只是有些疲倦。泡了个热水澡也就睡下了。翌日一切都好。”高寺弓着背。毕恭毕敬地站在我地面前。 “那我就放心了。你下去吧。”我说着翻开手边地《前庭野史》。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诺。” 高寺前脚刚出,蟠桃后脚就迈了进来。 “陛下,慈宁宫的人已经过来传话了,说时辰不早了,太后娘娘催您去上早朝呢!” “不去。” “可是陛下,您是皇上,怎能不去早朝……” “你去让他们传话给太后娘娘,就说朕真的不去,不是在开玩笑。朕一天不亲政,就一天不去上早朝。”我啪的阖上《前庭野史》,“谁给朕推荐的破书啊,好多字都是前朝用的文字,看不懂!你去到藏经阁给朕找几本本朝的野史、秘史、艳史一类的,去回!” 桃嘴角抽了抽,小跑着出去了。 …… 晌午,慈宁宫。 “硕和,哀家听说你一天不亲政,就一天不去上朝?”太后用金筷将几片雪莲鱼翅夹入碗中,语气平和地问我。 “是的。” “为何呢?” “朕既然没有亲政,就是有很多不足之处,即便是上朝,也只是个摆设罢了。倒不如把这些时间利用起来,充实自己的学识。”我冷着脸答道。 “摆设?哈哈哈……”太后神经质地捂嘴笑了,“充实自己的学识,就是用野史艳史来充实的?” “……”我差点噎住,“不是娘娘想的那样,娘娘误会了。” “看来哀家没让你亲政你倒是挺不满的。按照大邺的祖训,你若是亲政,就得册立皇夫。怎么,哀家还没有看好人选,硕和自己倒是物色到了?或者说,硕和有些按耐不住了?!” 我呆住,这个太后啊,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说话怎么脸不红心不跳的,什么叫…按耐不住……当着这么多宫女太监的面儿给我难堪不是?! “硕和没有考虑过皇夫一事。”我老实巴交地说。 后想了想,“以哀家看来,魏上卿品行学识皆是人中龙凤,你亲政那日,不如就册立他为皇夫吧。” 开什么玩笑!我亲政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他给放了,还皇夫?!你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娘娘,此时说还是为时过早。亲政一事往后拖拖也无妨。况且魏上卿虽是佼佼者,但他的个性,应该不适合皇夫一位吧。”我故作镇静地说,心想太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方才的语气,明明就是等我自己亲口说出推迟亲政一事。真是个阴险的女人啊。 “硕和说的极是。不过,今儿个魏上卿怎么没有一道来慈宁宫啊?”说完疑惑地望着我。 我心下无奈,我与魏如玠又不是整日形影不离之人,作何整日同行呢?方才来慈宁宫之前我的确派人去了和沁宫通知魏如玠,不过带话的人回来禀报说,魏如玠不在和沁宫,和沁宫的下人说魏如玠一早就出去了。 “回娘娘的话,魏上卿他……一早有事出去了。”我说完拔了几口菜。 “原来如此。对了,过些日子便是下元节了。哀家准备去白云山道观祈福,为民众解厄除困。到时候你与魏上卿准备准备,此次同行的还有肃国公。如果韶和愿意的话,带上他也无妨。不知硕和以为如何?” 第六十一话 太妃的宿命 今天心情郁闷,所以三点多就更了……平时都是四点半的哈~十月份可能更新时间会延后,不过还是19点以前。 “硕和知道了。”我闷闷地回答着。 就在这时,太后身边的老太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启禀娘娘,玉凤宫传话来说,窦太妃娘娘方才突重病,性命垂危。” “什么?!”太后娘娘面色惊诧,“太医院的人去了么?” “太医院的几位大人已经第一时间赶去了玉凤宫。” 我缓缓地放下筷子。 窦太妃娘娘?不就是南宫韶和的娘么。突然病重?突然?听说她身子骨可是一直都很不错的。而且为人低调,就连太后娘娘都没有视她为眼中钉。当年惠帝在世时她虽然不是很得宠,但好歹也是四妃之一。如今这病来得急,但背后是否有蹊跷,还有待勘察。 “太后娘娘,”我站起身,“窦太妃是朕的长辈,如今她病重,朕须得探望一番,顺便将太后的关切带给窦太妃娘娘,不知太后觉得如何?” “硕和说得有理,那就劳烦你了。”太后好像很开心她不需要去玉凤宫,我隐约听见她呼气的声音。难不成太后是在害怕窦太妃得的是什么传染疾不成?我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带着高寺,前往玉凤宫。 …… 所谓玉凤宫。我倒是头一回来凤”二字。本以为是个雍容大气地太妃宫殿。然而我来了才觉。此地不过是几间再简单不过地矮宅子。虽不乏檐牙高啄。却与豪华地乾禧宫、慈宁宫、玉坤宫是不可相提并论地。座落于大邺宫林立地宫阙中。竟与有些总管大人地宅子有几分相似了。 萧条地门楼外只站了一个正在打瞌睡地萎靡侍卫。我让守卫进去通报了一声。出来迎接地竟是个身形羸弱地小太监。一双老鼠般地眼睛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若是在街上遇到他。我铁定以为他是丐帮弟子了。宫里地宫女太监伙食也不致于差至此吧。竟瘦地跟猴儿一般。 入了玉凤宫地大门。一股浓浓地汤药味儿直冲我地鼻息。再往里走。顺着吵吵嚷嚷地声音望去。瞧见地便是一众太医弓着背跪在地上。瑟瑟抖。连呼“冀南王大人饶命”。 惊诧间我抬眼望去。只见南宫韶和站在内殿地外间。身后是隔着屏风地床榻。他秀丽地脸上满是纵横地泪水。双眼因伤心与愤怒而变得通红。瓷器、古玩被砸了一地地碎片。身着银色华服地少年一手紧紧地抓着粉色地帷幔。一手握成拳头。抽泣道:“真地救不活我地母妃么……” “冀南王大人饶命啊。臣等已经尽力了……”为地太医一脸愁容道。 我闪身而入。唤道:“韶和……” 南宫韶和抬起头,望见是我,猛地一抽,泪眼朦胧道:“皇帝姐姐……” 太医们闻声立马转过身来:“微臣叩见陛下……” “都起来吧。”我不由地往一旁让一让,“太妃娘娘的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朕替太后娘娘特来询问。” “回陛下,”为的胖太医起身,走至我身旁,小声说道,“太妃娘娘并非急病,而是中了烈毒。此毒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毒,也就是平日的药店里可以买到的三步倒。可是此毒急烈,立即治疗都几乎无法解毒,更何况我们得到消息来到娘娘这儿的时候,娘娘已经中毒有些时辰了。如今……娘娘已经仙逝,只是冀南王大人心智尚小,觉得难以接受,只好在微臣们面前动怒,微臣也无能为力啊。” “真的吗?” “千真万确。” “也就是说,有人下毒要毒害太妃娘娘?!”我大骇。 恐。”太医垂道。 “既然娘娘已经仙逝,那就按照太妃的礼仪举行葬礼,在骊山皇陵相应的位置安葬。至于其死因,就对外说是突重病。此事务必交与刑部处理,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我想了想道。 “臣遵旨。” 玉凤宫的上上下下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太妃娘娘已经被移至别处,南宫韶和却依旧跪坐在窦太妃空荡荡的床榻边,泪流不止。他伸出手,细细地缓缓地在朱色的床垫上抚摸,像是在感受着他的母妃最后残余的一丝温度。宽大的袖口遮住了他的手背,露出苍白而细长的手指。他的双眼里满是不舍而悲痛的泪水。我心下恻然,缓步走过去,蹲下,然后将手搭在南宫韶和的肩膀上。 “皇帝姐姐,”南宫韶和别过脸去没有看我,仿佛置身于阴影之中,“你说母妃走了,韶和该怎么办。母妃是韶和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现在她丢下韶和一个走了,只剩下韶和一个人了,韶和该怎么办……” 我在毯子上坐下,揽过南宫韶和的肩膀,让他靠在我的肩头,安慰道:“你的母妃走了,去了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成了美丽的仙子。她会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长大,看着你用肩膀担起你的使命,只有你开开心心的,你的母妃在天上才会开心啊。韶和,不管走到哪里,在这个大邺宫里,除了你的母妃,还有我们啊。有疼爱你的淑和姐姐,有关心你的如玠哥哥,还有我这个皇帝姐姐啊。”我苦笑着,“你永远不会孤独的,莫要担心了。”我轻缓地拍着他的肩膀。 “可是……”他的肩膀在抖动,“为什么所有对韶和好的人,最终都会永远地离开韶和呢?韶和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此话怎讲……韶和,告诉姐姐,你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我忽然意识到从南宫韶和口中可以得到一些真实的信息,因为他的智力只不过是个心智单纯的孩子。 他抬起头,哀怨地望着我,他干燥的嘴唇张了张,像是在犹豫着该不该说。他望着我的目光,像是在掂量着我在他心中的分量。 “告诉姐姐啊?”我循循善诱着。 韶和就直说了。”他复低下头,“除了母妃,在韶和的眼里,对韶和最好的人,就是大哥。皇帝姐姐你好像不认识大哥吧。” 大哥……? “是啊,我不认识他呢。韶和不妨向姐姐介绍一下?” “我的大哥是非常非常伟大的人,他叫南宫山和。母妃告诉我,他的名字是父皇亲自取的,因为大哥的母亲是父皇一辈子最喜欢的女子,取名山和,好像是谐音‘山河皇想让他当皇帝呢。”南宫韶和的双眼中噙着泪水,却掩盖不了那满心的羡慕与钦佩,“其实韶和也相当皇帝,当皇帝多好啊,可以娶一大堆漂亮的妻子,可以有很多很多的金银财宝。可是韶和从来都不嫉妒大哥,因为我大哥是个厉害的男子汉,他十几岁就可以带兵打仗了。他杀死过很多敌人,他英勇无比。可是他在我们面前,永远是最和蔼的大哥哥,他给我带很多好玩的东西。别人骂我是傻子,他就教训那些人。他对我可好了,还教过我武功。可是韶和太笨了,怎么都学不会。母妃告诉我,只要大哥当了皇帝,大邺就可以继续繁荣下去。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太后娘娘总是不喜欢大哥呢?皇帝姐姐你知道吗……”南宫韶和望着我,“父皇的好几个妃子都看不惯大哥,说大哥是庶民的儿子,不能当皇帝。我没有见过大哥的母亲,不知道什么叫庶民。我只知道大哥是好人。可是有一回,大哥去玉坤宫请安,却惹恼了在玉坤宫做客的华妃娘娘。华妃娘娘打了他一巴掌,第二天大哥就病了,后来,后来,我就再也没见到他。” 打了一巴掌就能病倒?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带兵打仗呢?肯定有蹊跷。 “华妃娘娘是坏蛋啊,”韶和面上涌现愤怒的表情,“她一巴掌就把大哥打没了。父皇请了道士做法,道士说,大邺宫有朵吃人的妖花要吃人成精。她会做妖法,先吃一个,再吃一个,最后吃满九九八十一个纯阳的贵族子弟,她就成精了。”南宫韶和像是在讲一个远古的神话,他咧开干涸的嘴唇,露出一个迷茫的笑,“然后父皇就生气了,他说华妃娘娘就是花妖精,第二天华妃娘娘就被斩了。母妃说斩很可怕,没让我去看。我就没去。可是后来你知道吗,可奇怪了,他们都说二哥既然是花妖精的儿子,就是半妖半人,要赶出宫。二哥虽然整日游手好闲,时常讽刺我。可是我没见过二哥害人啊。没办法,二哥还是被赶出了宫,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他们说,二哥被雷公电母收回了天庭。 “我问母妃,二哥去了天庭,可以做天兵天将吗?母妃一把抱住我说‘儿啊,这大邺宫人吃人,什么时候,你都莫要离开娘半步’。可现在,母妃还是抛下了我,她不怕我被捉去当天兵天将吗?”南宫韶和情绪好似稳定了下来,他问我,“皇帝姐姐,你说母妃是不是说话不算话,她要我不要离开她,自己却走了。” 我静静地回想着南宫韶和的一番话。有关南宫山和的事情,似乎**了当年生在这片土地的种种不为人知的阴谋与算计。 我大致有所了解了。 我望着窗外,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雨。一场秋雨一场寒,雨水哗哗啦啦地冲刷着每一砖每一瓦。我却在心底叫嚣,这沉默的大邺宫,你见证了那么多往事,为何还能一如既往地安定呢? 我收回目光,微笑着对南宫韶和说:“韶和,这是你母妃的宿命啊。”我叹了口气,不慌不忙地转身对忙碌的下人道,“来人呐,传朕的旨意,追封窦太妃娘娘为孝烈静容仁贞皇后。钦此。” 第六十二话 之前有婚约 慈宁宫,内殿。 “你们都下去吧。”太后娘娘坐在我的对面,冷着脸对身后的一众宫女道。 些宫女们大气不敢出一个,排成两路纵队,碎步出去了,还不忘将门关上。 “皇上!”太后似是头一回这么称呼我。我尚未反应过来,她已站起身,甩手将一卷明黄色的布帛猛地砸向镶金紫檀木桌的这头,“这就是你颁的圣旨?!”由于太后手中的力气太大,布帛滚落在地上,暗黑而光洁的地砖与其刺眼的明黄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迟疑一下,终是弯腰拾起那所谓的圣旨,在案上摊开一看,原来是我追封窦太妃娘娘的事情。 “不错,”我啪地合上圣旨,直直地望着太后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是我颁的。太后娘娘有何高见?” 胆子倒不小。”太后的语气还是相对平和的,然而面部的皮肤却在难以遏制地抖动。我挑了挑眉,心想,她皮肤原来已经这么松弛了啊,准时平日里脂粉涂得多了吧。 我沉默着,拿指甲轻轻地在桌檐滑动,出微笑而尖锐的声响。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哀家说话!”太后好像真的动怒了。 “太后娘娘有话直说便是。”我抬起头,语气缓慢道,“硕和在听。” “那好,哀家问你,你为何不经过哀家同意就擅自追封窦太妃?!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事情吗?身为君主,难道就是这么乱使权力的吗?!你真是辜负了哀家对你的期望。”她声音极为严肃,回响在广阔而空旷的慈宁宫内,给人一种压迫感。 “朕是皇帝。难道追封一个先帝地妻子为先帝皇后地权力都没有吗?况且窦太妃娘娘品行高尚。为人高洁。多年来默默无闻。这一点想必是大邺宫地人都知道地吧。如今太妃娘娘仙逝朕追封她为先帝地皇后以示哀思与爱戴。又有何不可呢?况且。百姓们似乎并没有反对地声音吧。”我一口气说完。心里有些后悔。我可从没这般无礼地对太后说话。万一把她惹毛了。废了我地皇位怎么办? 一时气急。“那哀家问你。你为何不跟哀家商量一下呢?!” “和您商量?!”我笑了。“实话说我当时只是觉得韶和过于伤心。所以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如果您以为我这个决定不妥。那么您说说看。窦太妃娘娘究竟哪一点不配被追封为皇后呢?!” “你居然敢反问哀家!”太后怒不可遏地从椅子边走出来。“如果所有像窦才人那般守规矩地妃子、婕妤、才人、美人全部都要追封地话。那皇上您岂不是忙死了?!追封。是要生前有特别突出地品德才能享有地殊荣。岂可儿戏!南宫硕和。哀家问你。你是不是也要把你母亲兰婕妤也追封为先帝地皇后呢?!” 太后这回是真地动怒了。连窦太妃在她口中都成了多年前地“窦才人”了。 “朕还没有见过我那可怜地母亲呢。”我笑道。“不过朕还是要谢谢太后娘娘地提醒。看来朕要好好考虑考虑了。如果娘娘没有什么事情地话。那硕和告辞了。”我起身。拱手行了个礼。转身向门外走去。 后的声音提了一个高度,“哀家选你继承皇位,如此器重你,如此赏识你。哀家让你去皇家书院修读,不过是为了让你不比别的皇子皇女们差!哀家还特地拉拢了镇北侯,他才愿意让他那满腹经纶的聪明儿子娶你,否则,你以为,已经准备尚妻的魏如玠,凭什么断了与那丫头的婚约,来屈尊随了你这胸无点墨的一介女流之辈呢?!” 太后一连串的话在我的脑海中过滤,瞬间我愣了一下。 “娘娘,您说什么?!”我转过身,“魏如玠在大婚之前是有婚约在身的?!” “的确如此!”太后凤目圆瞪。 心头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顺着经脉一点一点往下滴…… “那既然如此,您当初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呢?!”我突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子,气死哀家了……”太后说着脸就开始白,整个人开始歪歪倒倒。我见事情不妙,快步走过去,在太后晕倒之前扶住她:“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娘娘……”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绝无半点谎言。”我无力地坐在太后的床榻边,望着一身玄色朝服的秦楚源,老实巴交地把事情给交代清楚了。 “陛下莫要以这般口气跟微臣说话,微臣只是一名臣子,关心太后娘娘的身体是应该的。”秦楚源温文尔雅地望着我,“既然陛下在追封一事上与太后娘娘有所分歧,在言语上应当稍作收敛吧。当然臣没有别的意思,臣明白陛下您还是相当关心太后娘娘的。况且追封一事已经确定,又何必做无谓的争吵呢?不过臣以为,陛下对太后娘娘可能有些误会,臣跟随太后娘娘多年,深知娘娘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所以还希望陛下能多多理解娘娘的想法。” “秦大人所言极是。那就有劳秦大人替朕照料着太后娘娘了。天色已晚,朕就先告辞了。” 下。”秦楚源站起身,送我出了慈宁宫的大门。我顶着夜色,上了龙辇,一路回了乾禧宫。 远远地就望见蟠桃在门灯下东张西望。 她一见着我就屁颠屁颠地跑来了:“陛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太后娘娘都跟您说了些什么,怎么弄到现在?”她一面替我接过毛领披肩,一面好奇地望着我。 能有什么,挨批了呗。追封的事情没有经过她的同意,被她数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啊。”我一面叹着气,一面往里走,桃,今儿个乾禧宫有人来吗,怎么抄手游廊的灯都给点了。”我一面问着,一面绕过假山池水,将袖边给放下来,打直。 下,是魏上卿,他在主殿候了有一会儿了,瞧奴婢这记性,奴婢就是因此才一直在门外望着您回来的。” “原来如此,”我不由地加快了步子,挨着石子路上的石墩往里继续走,穿过里面一道门,上了两边带扶手的回廊,不由地笑道,“他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看陛下的。”另一个人的回答来得猝不及防,清雅的声音仿佛上好的七弦琴。我抬头,却见一白衣少年不知何时已是站在我面前,一手摇着折扇,一手负于身后,前额疏疏落落的在微风中扫过秀逸的眉,清澈的眸子里满是云淡风轻的笑意。 身后的蟠桃竟吃吃地笑出声儿来。我白了她一眼,她快地一蹲,笑嘻嘻地道声“奴婢告退”,就从旁边的岔路下去了。 “魏上卿里面请。”我伸手做了个姿势。 魏如玠微微颔,与我一同朝主殿的方向走去。 第六十三话 一语以道破 主殿的太监捧上刚磨的豆浆,乳白的豆浆盛在金色的小碗里,热气腾腾,面儿上还结了薄薄的豆皮。 “皇上被太后给训了吧?”魏如玠在我对面的红木椅上坐下,旁若无人地问我,眼睛却扫向案上的豆浆。 “魏上卿好洒脱,竟也不支开下人,我还是有话要说的。”我抬手示意太监宫女们下去,然后正准备说说方才的事儿,却见魏如玠端起豆浆碗,细细地喝着,另一手伸出修长的食指左右晃晃,示意我等他喝完。 “魏上卿喜欢喝豆浆?”我笑道。 “也不是吧,”他喝完,高贵地用盘上的丝绢儿擦嘴,习惯性地准备顺手把空碗递给下人,手却扑了个空,方才意识到下人们都被我给支开了,只好尴尬地放回,“《本草纲目》有云,豆浆性平味甘,利水下气,制诸风热,解诸毒。既是有养颜的功效,多喝自然是有益的。” “厉害,喝个豆浆都能联想到书本,魏上卿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啊。”我啪啪地鼓掌,却想起那日莲香一番肺腑之言,心中不觉一哽,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个,魏上卿此次来,究竟所为何事啊?” “没事就不可以来么?”魏如玠似笑非笑地说着,抬眼打量房内的摆设。 算了,上回被莲香那么一说,魏如玠说的每句话都能引起我的无限联想,我心说莲香干脆改名叫联想得了,多贴切啊。还有,我今天被太后训还有个意外收获,那便是魏如玠这家伙当初居然是有婚约在身的。看来这魏如玠的事儿还挺多。不过从太后口中得知的事情不可全信,此事还是以后再提,现在说正事儿。 “我知道你是冲窦太妃的事儿来的,”我态度认真起来,“方才太后娘娘找我去,也就是因为追封窦太妃的事儿。魏上卿,依你看,追封窦太妃的事儿,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倒是没有。民间的舆论也没有太大的倾向,他们对于宫里这档子事儿倒是不大关心。至于朝廷上的百官,太后的态度被秦大人压着,百官们迫于秦大人的淫威,看上去也都没有什么看法。可见秦大人身为丞相,又是辅大臣,其向导性还是很大的,对吧?” 看来魏如玠完全明白,想必镇北侯大人以前也没少跟他提起吧。 “我一直以为秦大人是谦谦君子。不过以你地意思是……”我试探性地问道。 魏如玠微微一笑:“臣说这乾禧宫有秦大人地眼线。不知陛下是否相信?” 了。难道连个安心说话地地方都没有。非得躲到茅房里不成? “我二人不妨博弈一局。如何?” 原来魏如玠想要用下棋来掩饰。他算是估测了眼线所能达到地最近距离。以乾禧宫地建筑材料及装潢布置。眼线是听不清我们说话地内容地。当然。除非那眼线受过特殊训练。看得懂唇语。 我欣然允诺。便从里屋将棋盒拿来。摆好。一场力量极为悬殊地伪对弈就开始了。 “其实,秦大人的力量比起太后娘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太后有些锋芒毕露,是个口头上从不愿服输的人。只可惜这么两个人,竟然是相互勾结的,臣不知道勾结这个词用的是否妥当。”听了我描述的方才在慈宁宫的对话,魏如玠如是说道,“整个朝廷有大半个都捏在秦大人的手里,剩下的那些个都是不足数的小官,尾大不掉,上头说几句就吓得不得了,浑身抖得如筛子一般。之所以不被秦大人掌握,是因为中间隔了太多层了,下头总是有层层的对策,秦大人纵是有三头六臂,也顾及不暇啊。” “那么你认为,我追封窦太妃,是对,还是错呢?” “追封的对错并不重要。然而陛下有错,错在不该与当今太后撕破脸皮。莫要忘了,她可是‘垂帘听政’的人。” 魏如玠一语让我心头一紧,得罪了太后,我这个手中无半年实权的傀儡皇帝岂不是要遭殃? “我今天还从韶和口中得知了关于当初的大皇子----南宫山和的一些事情。我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若是一定要跟巫蛊之事联系到一起的话,总觉得有些勉强。”我叹了口气,“大邺宫着实让人感到不安。” “陛下莫不是与臣心有灵犀?臣正要说说此事呢。”魏如玠似有好笑地掷下一颗黑子,我这边立马处境危急,看来我中了他的招了。 不过我没有心思多想棋局的事儿,因为魏如玠这“心有灵犀”一词又意料之中地让我有胡思乱想的趋势。我轻咳了一声:“魏上卿但说无妨。” “当年不论惠帝将大皇子内定为太子也好,还是按照嫡长子继承的祖训也好,大皇子都是理所当然皇位继承人的不二人选。只是,那个不想让他当皇帝的人用的是借刀杀人,她暗地里派人除掉大皇子,却嫁祸给直肠子的华妃娘娘。只可惜呢,那华妃娘娘白白背了黑锅却没得到好处,还被那个被人收买了的道士说成是吃人的妖精。血脉相连的二皇子也因此遭遇流放,出宫没多久也被极为简单地暗杀了。那个人真是好手段,一箭三雕啊。”魏如玠笑笑,“又吃你几子。你快没了。”说完修长的手悠闲地拣起我那几颗可怜的白字,撒入棋盒中,哗哗啦啦。 “你说的那个人,是太后么。” “不是太后臣又何必让陛下莫要得罪她呢?”魏如玠笑得阴暗,“只可惜,她膝下无子,只好选择了不具力量的你,作为她取得名义的棋子。她要的是权力,可想要权力的人,却不止她一个。”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 原来如此,秦楚源与太后相勾结,分的是权力,合的是阴谋。难怪太后能利利索索地把南宫淑和那颇为受宠的娘、秦大人家慕容夫人的亲姐姐,给遣去骊山守陵,压着慕容家的,无非就是秦楚源。 至此,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大邺宫总是阴霾重重,为什么当年那个所谓的黄衣道长会叹道“妖在人心么是什么理由,让事隔多年,太后再对根本没有半点实质权力的窦太妃下毒手呢? “累了么?”魏如玠在稳胜的情况下让棋局戛然而止,“陛下脑子里想这么多东西,还要跟臣绞尽脑汁地下棋,累么?” 我长吁一口气,看来以后的路还长啊:累。累得我都不想干了。” “累就不要想了。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他将手里的棋子尽数撒入棋盒中,缓缓站起身来,衣袂飘飘,向我这边走来。我莫名地望着他,正想知道他要做什么,却突然感到一个人从面环住了我的脖子。身上的汗毛不由地敏感。 “陛下还是要注意身体。”他贴紧我的耳廓,语气慵懒,吐气若兰,“从秦楚源那番话就可以看出,太后的晕倒是他们配合好的一场戏,陛下可千万莫要自责,否则就是着了他们的道了。不过明儿个一大早,务必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介时臣会陪同陛下一起去的。臣告退。”说完用手稳了稳我头上的簪子,笑盈盈地离去了。 我望着他白衣翩跹的背影,不禁莞尔,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一抹苏幕焉的影子。只是,他这番作为,是在故意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么?若是之前我可能还会有所动摇,可事到如今,我忍不住去想,那个当初能让魏如玠动心,甚至立下婚约的女子,究竟是谁呢? 我收回杂乱的目光,却瞥见对面的棋盘旁边,是一把檀木折扇。 原来魏如玠忘记带走了。 只是这折扇怎生瞧着,是那般的眼熟? 我有些犹豫地把折扇拿过来,展开一看,一副腊梅冬雪图映入我的眼帘----这把折扇,正是当晚我借给冯尚兮的那把! 我这才想起,当晚冯尚兮还我的时候,我根本没有伸手去接,最后被那句“男宠”弄得怔忪不已,忘了带回来了。 这把折扇居然会出现在魏如玠的手里?! 第六十四话 秋水溢淑和 从慈宁宫出来,已是日晒三杆了。 太后脾气恢复得极好,好似根本不记得昨儿个那场不愉快的交锋。她乐呵地表示很开心能看到我与上卿大人一同来慈宁宫请安。还特地吩咐宫女们上了西域进贡的所谓奶茶还有薄皮包子。我倒还是头一回知道奶和茶还能放一块儿喝的。 至于下元节去白云山祈福的事情,太后说希望不会受任何事情的影响。还说希望我能劝劝南宫韶和,让他从悲伤中走出来,随我们一道去白云山。我都一一欣然允诺了。 走出慈宁宫戒备森严的大门,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看身边一袭白衣的魏如玠,他依旧是一脸随和的笑意。我掩在袖子里的手摩挲着那把折扇,犹豫着要不要问清楚魏如玠,或者干脆就装傻说不知道是谁的? 似乎在魏如玠这样有头脑的人面前都行不通呢。 算了算了,还是莫要提起此事了。想到这,我手指把折扇往上一顶,藏入袖里。 “陛下是要回乾禧宫还是四处走走?”魏如玠状似无心问道。 “说真的,整日在宫里待着,日子虽然过得滋润,心里却空虚得紧,倒还不如在书院里的日子。虽然整日须得听这样那样的讲学,忙忙碌碌也倒还充实。”我眯着眼打量着四周,秋深了,草木都有些萎靡凋零的趋势。尤其是这几日,若是起风,那肆意飞舞的落叶更是让心头平添了一份萧索之意。 “那臣不妨陪陛下去御花园走走,如何?”魏如玠低头笑着望着我。 我略显惊讶地望向他,心说此人是在讨好我吗。于是伸手做了个姿势:“如此甚好。” 我与魏如玠一路有说有笑地沿着赤色的宫墙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这后花园中有条盘旋着藤蔓的游廊,一路曲曲折折地延伸。过了石板桥又回头瞧着高挑的魏如玠低头钻入楼洞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就弯弯地从翠竹林一直蔓延到小巧的院落前。 好景致。 我喟叹一番。正要往前接着走。却在一个转角地位置。听见了那边地说话声。 “公主。公主饶命啊。公主您冤枉奴婢了。奴婢真地不是公主所说地那样啊……公主饶命啊……”这声音听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带着浓浓地哭腔。似是受了极大地委屈。 证如山。你要本公主怎么饶过你?笑话。难不成留着你这样地臭东西以后来碍本公主地事儿么?”这个声音并不柔弱。却夹杂着深深地怨恨。不过。即便是换了一个腔调。却依旧很容易听出来说话地正是南宫淑和。 我正要向前一步。手腕却被身旁地人捉住了。回头望向魏如玠。他向我做了一个噤声地手势。 “奴婢蒲柳之姿。哪里能与公主相提并论!只是这玉坠子是家母临终前留给奴婢地。奴婢一直保留至今。怎么会是从冯世子那里拿来地呢?公主明鉴啊公主……” 冯世子?怎么这事儿与冯尚兮也有关系么? “明鉴?你这小贱人哪儿来的资格跟本公主说这样的话。”伴着南宫淑和尖细的声音,那宫女凄惨地叫了一声,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磕到身上,“还有,你这个出身低贱的小东西,莫要拿你娘这粗制滥造的东西来蒙蔽本公主,你若是想做冯世子的小妾,下辈子吧!!” “呜呜……”宫女的哭声开始蔓延,南宫淑和声音一变,怒道:“叫你勾引冯世子,你这个狐媚子的贱丫头,我让你勾引冯世子!!”接着南宫淑和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那宫女的叫声更为凄惨了。 我与魏如玠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向前走去。既不叩门也由不得让人通报,魏如玠伸手抵着门让我先进去,身后几个宫女太监顺从地随我们走进来。 院子不大,倒还隐蔽。中庭有一个圆石台,环了几个小圆石墩。 本是雅致的庭院小景,却被那伏在地上的宫女身上扎的针破坏得殆尽。宫女身上是粉色的宫装,比莲香她们还是要低一等的那种。只是粉色被不均匀的血色侵染,单薄的布料随着宫女的呼吸而起伏。宫女看样子不过十二三岁,小小的脸上稚气未脱,抽泣地伏在地上。往她身上扎针的,恰是两个冷眼的大宫女,是我时常在南宫淑和身边瞧见的那两个,据说在宫里有些地位。 南宫淑和一脸傲慢地坐在石墩上,残忍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地上的孩子。 我咳嗽一声,南宫淑和立马转过脸来。厚厚的脂粉下面那张窄脸很蹩脚地收起傲慢的神色,却熟练地换上了以往那种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盈盈地站起来,幽幽道:“淑和见过……” “免了。”我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指着那可怜的宫女道,“这是怎么了?” 宫淑和立马泪眼婆娑起来,哽咽着半天不说话。 “公主不便开口,奴婢替公主说!”往宫女身上扎针的两个大宫女之一站起来,愤愤地指着地上的人,喝道,“这东西仗着世子给了她点颜色,就当着我们公主的面儿拿一个跟世子送给公主的玉坠子一模一样的劣质玩意儿臭显摆。整日里不好好干活,小小年纪净想着勾引世子,胆敢排挤咱们公主,奴婢看着贱人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女人这么一说,我大致情况也了解了:很显然,这小小年纪的宫女呢,是被那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冯尚兮给调戏过的,当然冯尚兮自己根本没当回事儿,却不料恰好被南宫淑和给瞧见了。于是南宫淑和瞧不过去啊,心里憋屈啊,就想教训这个小宫女。世上巧合的事情还真多,恰好宫女的娘留给她的玉坠子跟冯尚兮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用来讨好南宫淑和的那个是一样的,于是南宫淑和终于有了借口来好好地在小宫女身上泄一番了,便出了我们见到的这一幕。 看来这南宫淑和莫不是对冯泼皮动了真心?悲哉!而且这女人的嫉妒心也太强了吧,十二三岁的小宫女懂什么啊,就白白做了她南宫淑和的出气筒。还有那冯尚兮也真是的,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他也下得了手,严重鄙视。 上……”那小宫女虚弱地向我这边爬来,伸出带血的手抓住我衣服的下摆,一双秋水般的眸子让人心生同情,“奴婢冤枉啊……求皇上……给奴婢……主持公道……” 我心下汗颜,求助地望向身旁的魏如玠,却吃惊地现他的表情竟是出奇的冷漠。 孩子叫什么。”我避重就轻,干脆忽略掉刚才那番话,问南宫淑和,“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吗?” “这丫头哪有什么名字,若不是公主好心收留她,她能有今儿个么?”回答我的不是南宫淑和,却是那个大宫女,“平时大伙儿都叫她小狗。她就是小狗。” 她叫小狗。 一个无辜的可怜孩子居然被这些落井下石的人叫做小狗。 南宫淑和啊南宫淑和,看来你这个病美人还真是了不得呢。从那晚冯尚兮故意招惹你你的反应,我就有些怀疑了。今儿个我算是看透了你这披着羊皮的狼。平日里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想不到心里还挺狠的么! 我蹲下去,对小宫女道:“从今天起,你就到乾禧宫帮忙吧,告诉我,你小时候叫什么?” “家父给奴婢……取名……秋水……” 秋水,真是人如其名。 人呐,把秋水带回乾禧宫,找太医替她疗伤。” “陛下宫淑和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多说无益,姐姐还是早些休息吧。”我简短地结束对话,带着身后一群人,离开了御花园。 “你为何一直一语不?”我问魏如玠。 “无妨。”魏如玠摇摇头,扭头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臣只是希望陛下,莫要后悔。” 嘎嘎~亲们若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多多在书评区提出来哦~~送花也好拍砖也好,柚子照单全收~嘿嘿~若是有长评啥的柚子会收集起来,以后会贴上来滴~ 第六十五话 他居然来了 “奴婢谢陛下救命之恩。”秋水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蟠桃在一旁欣慰地笑着。 “罢了罢了我这边来。”我友好地向秋水招手,这孩子却一副胆怯的样子,不敢过来。 我笑道:“咱们乾禧宫素来就是这么没上没下的,你也听说了吧,我以前是在民间长大的,和你们不都一样么,真是奇怪,有什么好怕的?” 秋水回头望了蟠桃一眼,蟠桃点点头,秋水才有些笨拙地起身,乖乖地走到我身边。 我心想蟠桃这家伙真是不简单呐,我刚挖回来的白纸宫女不知怎的又被这妮子给收服了,现在只看她的眼色行事样子这蟠桃真是天生的女官的料啊,我要不要考虑考虑把她安排到内命府? 我打量着站在我面前的小女孩,细细地打理一番,倒真是个标致的丫头。尤其是一双大眼睛,纯稚无邪,有些弱弱的胆怯,但又能看出是个聪慧的丫头。 “蟠桃,过几日下元节,我要陪老太婆…要陪太后去白云山祈福,你聪明能干,就留在乾禧宫帮我打理事情,如何?” 蟠桃一听我不带她去,迅收回了一闪而过的沮丧神色,顺从道:“奴婢知道了,陛下请放心。” “至于秋水,你就与莲香一起随咱们去祈福吧。”我冲秋水露出了一个大大笑容。 “陛下,陛下您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要带秋水一起去?”秋水一脸的受宠若惊。 “是啊,你小小年纪,怕也是久未出宫见见世面了吧?” “不瞒陛下。奴婢五岁入宫。一直在公主身旁伺候着。其实公主待我不薄地。可惜后来公主身体恢复了。就变得越来越暴虐。时常大骂奴婢。还不让奴婢出门去。奴婢真地很久没有见过长安城现在地模样了。” “秋水十二了?” 秋水点点头:“再过两个月就满十三了。” 我装大姐地拍拍她地脑袋。就在这时。高寺走了进来:“启禀陛下。有一位不知名地客人求见您。已经被御卫军给拦下了。他口口声声说和陛下您是好友。报上名号来奴才却并未听过。还请陛下亲自定夺。” 我地脑海瞬间闪过三个字:苏幕焉。 为什么会想到他?不知道。 只是我内心某个角落告诉我,若是苏幕焉便好。 只是他老家不是在建邺么? “带我出去看看。”我慌忙地站起身就往外走。 下您慢点儿。”高寺快步跟在我身后。而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看看是谁。于是我加快了步子,及地的长裙很是拖沓,我提起裙摆往外走,却在迈过第二道门的高门槛儿的时候脚下一个趔趄,猛地摔倒在地上。 的**硬生生地砸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不是一般的疼啊……关键是,我现在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当着冷面御卫军的面儿,摔了个狗吃屎…… “陛下!” “陛下!” 几个守卫的御卫军立马上前,我面部表情纠结地对高寺说:来扶我……” 高寺大脑好似很罕见地慢了一拍,一声连忙过来扶我。我借着高寺的力量站起身来,这一摔可摔得不轻,走起路来都不能自如了。我就这么被高寺搀着,一瘸一拐地朝外殿走,嘴里还嚷嚷着:“高寺,你立马派人把这门槛儿给锯了!可恶,摔疼死了!” “可是,陛下这门槛儿是成祖……” “叫你锯了你就锯了!”我不由地火大。 “是!” 入了外殿,我一手扶着后腰,高寺立马让人在座椅上加了厚厚的明黄色的坐垫,才放心地扶我坐下去。朝殿外望去,只见几个御卫军的长矛所向,乃是一个身着鸽灰色外衣的少年。那少年表情倔强,如墨的青丝在脑后束成马尾,双臂抱于身前,一柄青铜长剑负于身后,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狡黠的双目正在殿外四下打量着。 那人不是,孔夏么?! 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更稀奇的是,他如何凭一人之力直接找到乾禧宫的?!我何时有告诉过他我的真实身份的?! “孔夏?!”我惊呼一声,“快放他进来。” 少年不动声色地忘了那几个御卫军一眼,轻蔑地收回目光,大步向我走来。我尚未开口,他已经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了,没有丝毫礼节。 “大胆刁民,面圣竟然不跪!”高寺又摆出他那亘古不变的官方架势了。 孔夏不屑地回头望了一眼:“你又是谁?!” 高寺正要答话,却被我打断了:“高寺!孔公子的确是我的朋友,你先下去吧。” “……”高寺欲言又止,“是。” 高寺和一众宫女太监们一走,整个房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自在许多,孔夏立马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对我笑道:“阿樱,好久不见,你还是女装好看呐!让人眼前一亮嘛!” 我嘴角抽了抽:“你是如何知道我……” “哈哈,”孔夏笑道,“自然是打听的啊?我自然是有我的方法。不过刚刚知道阿樱就是那个新来的女皇帝的时候,我真真是被吓到了,调理了许久心里才适应过来。” 这小子,居然在我面前玩神秘。而且,居然对我的“显赫身份”不置可否,真是让我的心灵受了点儿打击。 “你这次突然造访,我倒着实吓了一跳。不过,你是随令尊入宫的么?那孔春是否一同来了?” 孔夏摇摇头:“自然不是随他们一起来的。” “那是……” 孔夏一脸单纯地指指门外:“翻墙进来的啊。” 翻、翻墙?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宫墙高八丈有余,内外皆有千里挑一的御卫军把守,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这个少年给破了?可能吗? 孔夏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我惊艳地望着孔夏:“你武功真的很厉害啊。” “要不然怎么帮阿樱你?”他望了我一眼,继续埋头吃水果。 “说的也是,不过你这次急着来找我……” “阿樱下。您给我找个差使吧。我被家父给赶出来了。”孔夏一脸诚恳地望着我。 “赶出来了?” “是啊,爹说了,我是个废材,只知道以武力解决问题的笨蛋。他说他以后不会再为我提供任何盘缠或者学费了,也不许我回府上住,除非有朝一日我自己打拼出一番事业。”孔夏说着面容有些无奈。 “可你不是下个月才满十四吗?这般小的年纪,能做些什么呢?”我无心说出这句话,孔夏却停下了动作。 他直直地望着我,清澈的双眸里有明显不悦的神色:“十四岁很小么?我经历的,比别人少么?” “可是,不瞒你说,我没有亲政,很多事情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你想想看,你想在宫里做什么呢?”我一面说着一面在心底盘算,宫里的差事还真是个香馍馍,秀贤来求过我,这次是孔夏。倘若真的能借此机会来合理安排,既帮了孔夏这小子,也帮到了我自己。 第六十六话 他们有奸情 “不过……你并非科考出身,又不想倚仗自己的父亲的话,我不能保证能给你多大的官职。”我顺手拾起一颗盘子上的纸皮核桃。 “阿樱此话怎讲?”孔夏将果核掷入一旁的竹篓里。 “因为树大招风啊。况且你尚年少,最好莫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否则,就像这样……”我轻轻一捏,纸皮核桃的壳就碎了,路出灰白色的核仁,“即使外表看上去再强硬,也会任人宰割。宫里就是这样的地方。” 我抬头望向孔夏,他却有些不耐烦地摇头:“我并不在意官职的大小,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大展拳脚的空间,所以我是很希望从最基本的开始做起的。” “那好,如果我要你像他们那样呢?”我伸手指了指了把守在门外的御卫军。 “无妨,”孔夏笑笑,“不过万一被家父看见……” “我自然不会将你安排在广德殿这样的地方。” “那就有劳阿樱了!”孔夏喜出望外地起身,拱手行了个礼。我点点头,吩咐高寺在附近给他暂时安排了一个住处。 孔夏精神抖擞地道别。我却在椅子上坐了许久。除了**摔得很疼这个原因以外,我一直在想,如果把孔夏留在身边,他的身份就只能是个最低级的御卫军兵勇。当然,这是他在众人眼中的身份。我自然是需要他帮助我的。对于太后,我多少有些了解了。如果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加之魏如玠的帮忙,自然不是那么难以攻破。可问题就在于与太后联手的秦楚源秦大人。 官拜当朝丞相,在弘光年间就取缔了左右两位丞相的制度。惠帝仁厚,当权力过分集中的时候,把持朝政的能力就在太后及丞相的操纵下落入他人的手中了。上次我在《邺史-成祖篇》看到,神川年间,朝中有两位丞相,成祖又将御史大夫与中书令委以重任,朝堂上四位大臣互相牵制,且成祖的皇后薨以后就再未立后,为的就是削弱外戚的势力。正因为成祖的种种手段,神川年间的大邺才会在道路上展得辉煌而繁盛。当然,后来芭娜妃子的事情又是另一番状况了。年轻时的成祖睿智而英勇,与惠帝完全是两个类型。 再看看现在的朝廷,几个中书、门下、尚书皆是秦楚源的党羽,剩下几个有分量的大臣也都态度暧昧不明,处境中庸,得过且过。权倾朝野的肃国公又是太后的亲兄长,就连并未参与其中的镇北侯也因太后的联姻政策而处于苟且的边缘,于是整个朝廷几乎都是太后与秦楚源的天下了。 惠帝啊惠帝。你丢给我地这个烂摊子。还真是难以收拾呢。 不过。想要摧毁这看似严密地局。也不是没有办法呢。不如。找个机会让魏如玠帮理一理思路。 得。看来我得去趟慈宁宫且就说最近晚上老是听到女人地哭声。想增调一批御卫军来把守唬吓唬你老太婆。否则怎么能让窦太妃地事情在你地心理留下阴影呢? 想到这。我拍了拍手上地碎屑。站起身来。把高寺叫了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高寺一脸顺从地问。 “准备一下。我要去趟慈宁宫。” “诺。” 有我在民间搜寻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少年,最好要有点功夫,十五岁左右就行,千万不要年纪大了限你三日之内把他们带进宫面圣。” “陛下这是……”高寺不解地望着我,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忽而变得有些扭曲,但还是勉强保持着一贯的官方微笑,“奴才明白陛下的意思了,既然陛下有需要,奴才这就去照办。” 高寺的意思,莫非是误会我了?我大骇,他难道以为我让他找那些少年是因为……因为上卿一个人不够女皇帝享用不成?! 我面部表情僵硬了片刻,转而一想,高寺是太后安排在我身边的人,十有**是来监视我的。如果这事传到太后耳朵里,必然会引起那老太婆的怀疑。如此一来,倒不如将错就错,让太后以为我这个“昏庸”无比之人,早朝也不上,整日看些野史之类,而且总是沉迷于后宫,完全是个废材,那岂不是会降低她对于我的警惕?! 我哈哈一笑:“高寺啊,你果然是朕肚子里的一条虫啊,难怪小小年纪就能坐上总管的位子。你我心知肚明就好,莫要张扬。” 高寺表情有些尴尬:“诺。” …… 从龙辇上下来,我意外地现慈宁宫的门口多了一乘深红色宫车。 “原来是陛下,末将这就进去通报。” “不用了,”我站在慈宁宫的门口,拦住神色慌张的御卫军,“你难道放心不下朕么?” “末将不敢!” “那就是了。”我笑笑,不顾高寺的阻拦,让高寺留在宫外,径直往里面走去。 走入外殿,四下竟空空如也,唯有镂空的金色香炉正袅袅生烟,怪哉。 我犹犹豫豫地继续往里走,这时,突然从中堂走出来一个老妈子,她手里端着铜盆,见到我,脸色大骇,俩忙放下手中的盆,用布巾胡乱地擦擦手,行礼道:“奴婢见过陛下。陛下怎么没叫人通报一声?” “我上几次就没有通报啊~”我奇怪地望着她,“这儿怎么了,娘娘呢?我瞧她的凤辇还在院里摆着呢,应该没有出去吧?我有事儿找她商量。” “回陛下的话,娘娘她现在有事,可能不能见陛下……”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算了……” “恭送陛下回宫!”老妈子突然抬高了音量,仿佛在向内殿的人传递什么信息一般。 我回头望了一眼,将信将疑地往外走去。 路经一个游廊时,我闪身而入,迎面撞上一个太监是太监,他身上穿的衣服,是典型的家丁服。见到我,他脸色大变,我怒目而视,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方才的老妈子,她该以为我已经走了吧。 少顷,我原路折回,站在门边,确定里面的人看不到我。 果然,脚步声从中堂传向外殿。 “她走了?”女人的声音略显疲惫,正是太后。 “是的。”老妈子的声音。 “好险,哀家与大人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被那丫头现了。”太后的声音竟有些惊魂未定,“送秦大人回府吧。” “是。” …… 秦大人……我抬头,视线穿过镂空的雕花门向里望去,却见秦楚源衣衫整齐地从中堂走出来,脸上还带着红晕。他走到太后身边,伸手拢了拢太后的衣领,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我还是瞥见了太后脖子上赫然显现的----吻痕。 如此亲昵而自然的动作,如此没有等级的相处,如此暧昧的空气。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后与秦大人相勾结而无隙了。 我也明白是什么理由让秦楚源守着一房糟糠之妻却坚持不纳妾,成就一段“佳话”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饱暖思淫欲,秦楚源位高权重,怎么可能不纳妾呢?理由只有一个,不是他不愿,而是别人不许。 我冷笑着,正为自己的重大现而沾沾自喜,却瞥见秦楚源抬眼向我这边瞧过来。他的目光闪过一丝疑惑,我见状立马向外大步走去,一路遇到的御卫军见了我皆是噤若寒蝉。 我快步走向高寺:“起驾回宫。” 然而高寺的眼神却警觉地扫向我的身后。 第六十七话 丞相老狐狸 我心里忐忑不安地转过身,看见的却是秦楚源一双儒雅含笑的眼。 “微臣参见陛下。”秦楚源微笑着行礼。 我轻咳一声,望了一眼高寺,高寺也是一脸茫然地望着我。 “秦大人不必拘礼,快快请起。” 秦楚源直起身子,瞬间比我身边的高寺高出许多。 “微臣有事想与陛下商讨一番,不知陛下能否抽出时间借一步说话?”秦楚源不紧不慢地说。 借一步说话?显然他方才已经看见我了。既然太后没有跟着一起出来,就说明秦楚源没有把看见我的事情告诉太后。他意图何在呢?万一他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我给处理了,以除后患,我岂不是很冤呐?我回头望了一眼高寺,高寺沉静的眸子里好似思考了一番,然后郑重地向我点点头。 转身随秦楚源向慈宁宫的另一侧走去。 这是我第二次与秦楚源并肩同行,却是我第一次单独与之相处。习惯性身着暗黑色朝服的他,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很难想象一个看上去温文尔雅,在朝廷上却呼风唤雨的青年男人居然与当朝太后有一腿,虽说太后娘娘其实也不算老,而且风韵犹存。当然,有一腿这个词用得有些突兀,只是我却不知道还能够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秦大人让朕过来,为什么迟迟不说话?”我停下步子,望向秦楚源。 “呵呵,”他冷冷地笑笑,“因为微臣不希望别人听到微臣与您的谈话,所以等跟在我们身后的那个人离开微臣再说。” 他怎么知道高寺一直尾随我们地?果然是只老狐狸。长安城地老百姓包括我。都完完全全地看错这个人了。 “那个人倒是自觉。已经走开了。”秦楚源笑笑。“臣是个直肠子。说话不会拐弯抹角。身为两朝老臣。那微臣有话。就直说了。” 我在心底暗自冷笑。明明是心思比谁都玲珑。还自诩是个耿直之人。秦楚源还真是油嘴滑舌。 “秦大人但说无妨。” “微臣疑惑。陛下您方才急急忙忙地离开慈宁宫。所为何事呢?难不成。是在躲避微臣么?” 奇怪。秦楚源难不成敢跟我挑明了说?那可是见不得人地丑事儿。 呵,”心底有些忐忑不安,我面儿上却不以为意地笑着,“本是有些琐事要和母后说说,拉拉家常而已,却见慈宁宫已是停了大人您府上的马车。大人知道,朕这几日不甚舒服,没有上朝,见到秦大人这般兢兢业业整日为我大邺的江山社稷而奔走呼号的臣子,心底多少有些惭愧。故而过门不入,还望大人莫要见怪啊。”我特意在秦楚源面前称太后为“母后”,也是我第一次这么称呼一个女人,心底多少有些别扭,不是很顺口,但我的意思便是,秦楚源,你莫要以为我时时刻刻都是个外人。 在两个结盟的人面前,如果你自己都把你给排除在外了,那么你遭到排挤,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这是朝堂上的道理,在秦楚源与太后这里,未必不可用。 “陛下多虑了。有些事情,知道就好,就当它不存在也罢。”秦楚源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只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便好。至于别人,只要不影响到您的生活,您也就莫要放在心上。只有这样,才能活得轻松,活得自在。” 他的意思很明显,让我装作不知道。而且此人先丢出来的,是晓之以理的手段。 是不是如果我不同意的话,他就有别的对策了呢? 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乃上策。 好一个秦楚源! 我避开这个问题:“那么秦大人以为,您活得自在否?” 秦楚源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怔住,却迅恢复了以往儒雅的神态:“身居相位,有一个贤惠的妻子,有一份安定的生活。陛下以为,臣难道不自在,不满足么。” “秦大人不愧是我大邺的丞相,身上肩负着社稷的重任,却能有如此洒脱的心态,的确令朕佩服不已。大人的才学也是百官中的佼佼者,先帝英明,赐给朕你这么一位得力的帮手,大邺的希望,指日可待了。不过朕在思量,不知大人您在武学方面是否也有独到的见解呢?不知与朕切磋一番,顺便对朕的武学指点一二,如何?” “哈哈哈……”被我拍了几下马屁的秦楚源有些得意的神色,“臣这一双手,虽不能穿过铜墙铁壁,对付几个山野贼子,倒是绰绰有余的。不瞒陛下,这一点臣倒是没什么好担忧的。” 嘛?!”我说着将翘头鞋在地上摩挲几下,准备进入攻击状态。 秦楚源挑眉一笑:“陛下尽管出手无妨。”说着甩了甩宽大厚重的袖摆。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说时迟那时快,我的右手已经立掌向秦楚源的肩头袭去。秦楚源猝不及防地翻了个身,躲开我的攻击,我转向继续攻击,秦楚源弹臂一挡,轻而易举地挡开我的手,然后习武的本能让他转守为攻,一掌袭来,我已摔倒在地,口吐清水。 “陛下,承让了。” 秦楚源的功夫果真厉害,虽说我这三角猫的功夫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但与他交手的过程中,他的内力有几斤几两,我也可见一斑了。 眼下四下无人,秦楚源望着歪在地上的我,似乎没有道歉的意思,甚至也不过来扶我一把。得了得了,其实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之一,让他认为我越弱越好,这样才能最大限度降低因为方才太后那件事情导致的对我的警觉上升。 “秦大人好身手,”我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尽量使自己沉静下来,但双眼还是露出了畏惧的神色,我要让他以为我怕他,“朕自以为在皇家书院习得的功夫已是上了一定的层次,洋洋得意了,没想到三招之内就败在了秦大人的手下,着实惭愧。” “陛下,书院终究只是书院而已。陛下在书院呆的久了,莫要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才好。要知道书本上的知识在朝堂上,往往是不顶用的。故而科举,不过是走个过场。陛下以为呢?”秦楚源竟然在我面前口无遮拦地抨击起祖上定下来的科举制度,他果然是打心眼儿里藐视我了。 “秦大人的意思是……” “《邺史》想必陛下有读过吧。高祖皇帝当年只是个乡野间的年轻人,不满前朝的统治,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号召天下勇士,结成盟军,步步为营,才建立了辉煌至今的大邺帝国。高祖皇帝不也是不会舞文弄墨之人么?当然,高祖皇帝身为帝王,不愿在文辞上稍逊风骚,故而大力推行文化建树,建立了皇家书院,独尊道教至今。” 他这番话不无道理,但其居心却有待推敲。 “今日与秦大人的一番讨论,朕着实是受益匪浅呐。”我笑道,“以后有时间朕一定找个机会跟你促膝长谈,说不定我们能成为朋友。这么说来,……对了,这样吧,朕不妨将秦大人尊为帝师,如何?” 他稍作思忖,大概是把我的话理解成我削他权的手段了,只见他脸色一沉道:“臣愧不敢当。时候不早,那微臣告辞了。” 我伸手示意了一下,秦楚源拱手退下。 见他走远,一个人从墙头飞下来,问我:“方才陛下怎么不让奴才出手相助?” “诶哟喂,其实啊,丞相没有理由真的伤到我的……”我面部表情立马跨下来,“你你你快扶我一把,方才又摔了一跤,疼死我了。” 寺无奈地摇了摇头,扶着一瘸一拐的我,沿原路往回走。 嗯,方才收到通知,《皇家》大概15号前后便要入前跟大家打个招呼,知道有小部分读者遇到v文就会下架……那啥,柚子弱弱地说句,千万莫要从书架上挪走哦,就搁那儿吧,否则俺看到收藏掉会揪心滴啊…… 第六十八话 永泰后宫否? “高寺,我问你,宫里有没有什么比较大的空出来的宫殿?”高寺正着手寻找可塑的少年,我问道。 “回陛下的话,宫里的西北方有一个永泰宫,是神川年间成祖皇帝为西域的武士们准备的住所。后来那些武士们回了西域,那儿就一直空了下来,定期有人过去打扫。” 来永泰宫是那样的来历?怪不得离武场比较近呢。这样吧,你那几十位少年找出来了没有?” “回陛下,奴才正在准备,明后日应该就可以进宫面圣了。” “甚好。介时你就将他们安排在永泰宫住下来吧,后面的事情,我自会通知你。” 太好了,永泰宫本来是武士住的地方,里面有现成的场地与器材,虽然年代久远了,但在宫里一直保存得很好。如果让那批少年一直在那儿训练,既方便又隐蔽。 “不过陛下,永泰宫有大量器材,而且是按照突厥人的习俗建造的,内部装饰恐怕不符合汉人的习惯。陛下若是将那批少年安置于永泰宫,那陛下岂不是不方便……若是不习惯……”高寺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 “无妨,你按照我的意思去准备便是。” “诺。” 高寺果然是个办事极其有效率的人,不出三日,他就将四十名身强力壮、出身清白、容貌英俊、有些武功底子的少年帮我筹集好了。关键问题是,我当初交代他的时候,好像没有说到“容貌英俊”这项要求吧?可见这高寺到现在还是处于误会中呢。不过话说回来了,就算我是真的选这些人来那个那个……高寺的审美观与我也是完全不对口啊,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倒三角的类型,可是高寺为何对此情有独钟呢? 我暗自怀疑他可能是把自己的某些不切实际的遗憾寄希望于那些人的身上才造就这样的审美了吧,毕竟这孩子很小就入宫了,童年是灰暗的,对其造成的影响也是极为深重的……算了算了,像高寺这样的聪慧又天生丽质之人不幸成为一代宦官的确是有些可惜,所以高寺的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悲剧氛围,即便他表面上好像每天的日子都挺开心的。 来地这些少年虽然个个都是标准地大汉。但与孔夏想比。却是过于刚劲了。没有孔夏那般灵气与狡黠。我把这些人悉数交给孔夏。我地意思是。从现在开始。孔夏要对他们进行高强度地训练。目标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最好个个都能达到孔夏地标准。当然。训练必须是秘密地。地点就是永泰宫。 于是大邺宫又开始热闹起来了。每一个封闭地地方都是需要几个特立独行或者备受大家瞩目地人不停地创造八卦才能保持大家地活力。大邺宫也不例外。 在众人眼里。乾禧宫多了一个姓孔地御卫军士兵。不过他们说了。那家伙才不是什么御卫军呢。人家可是女皇帝面前地红人。女皇帝亲自说他可以见君不跪地。生得唇红齿白连男人见了都会垂涎三尺不说。这个孔姓少年手底下还有一批长相英俊地少年被安排在永泰宫。莫说是在宫里当差地了。就连那些打杂地杂役都知道。那女皇帝大有将永泰宫建立为专门地机制地趋势。看来那个魏上卿实在是过于阳春白雪了。女皇帝口味重。合不来。他地地位怕是岌岌可危啊。永泰宫成了大邺地一匹黑马。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女皇帝男皇帝都是离不开后宫。这人呐。就是如此。啧啧。 以上言论一部分是我在宫里地太监宫女八卦地时候偷听到地。还有一部分是孔夏告诉我地。他说地时候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然后我就坐在那儿冷着脸看着他笑啊笑。他说笑啊笑得就习惯了。当然。永泰宫所有地人都知道他们地任务就是成为我南宫硕和手下唯一一支秘密地精钻部队。所以那些言论也都一笑置之。 后来我因为永泰宫地事情又被太后训话了。大体内容如下: “什么?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小小年纪就自立后宫。整日沉迷此事。不理朝政。成何体统……哀家认为陛下须得三思而后行……” “我本来就不理朝政啊……” “那也不能如此自暴自弃,哀家让你在清河书院学到的东西都去哪儿了?陛下须得自省才是……” “是……” “还有,上次你跟哀家说的那个晚上听到哭声的事情,等从白云山回来如果还有的话,哀家再做定夺……” “嗯……” “陛下也莫要忘记了为白云山之行做好准备……” “哦……” 我的格调便是,一应到底。然后置若罔闻,我行我素。 那晚我吃饱了喝足了准备洗洗睡了,高寺却进来通报:“魏上卿求见。” “快让他进来吧。”我心里一怔,这才想起是我事先派人传话让魏如玠过来一趟的,于是迅穿上鞋子,对着镜子上下打量一番,还算看得过去,才从内殿往外走。 “好一个永泰宫啊。”魏如玠笑盈盈地走进来,也没有行礼,只是啪啪地鼓掌,“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这个做上卿的,怕是要退位让贤了。只不过说出去倒是惭愧,臣居然败在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手上。” 他这话说得暧昧,把关于孔夏的问题抛给我,我若是解释了,岂不是表示我对魏如玠有所希冀? “魏上卿莫要误会,以你的智慧,这永泰宫是个什么面目,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我笑着把魏如玠迎进来,秋水立马手脚麻利地上茶,小小的身影忙忙碌碌,甚是耐人喜。 “瞧这丫头,我把她要过来有什么可后悔的?手脚可伶俐了,活脱脱就是一小蟠桃嘛!”我望着魏如玠线条优美的侧脸说着,秋水那丫头羞得立马脸红了,盈盈地福了一福,道声“陛下谬赞了”便莲步下去了。 “那也未必。”魏如玠所指不明地说着,我笑道:“秋水不过是个平民出身的苦孩子,就像我小时候那样,如果连她都怀疑的话,那咱们岂不是四面楚歌?” “咱们的确是四面楚歌,不过今天陛下把臣叫来说有事交代,臣还不知道陛下要说什么呢。”魏如玠在我对面坐下,镇定地看着我的眼睛。 于是我把这几日有关太后与秦楚源的事情,还有我在慈宁宫外头试探秦楚源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魏如玠。 “难怪,我一直觉得他与太后娘娘关系非比寻常,原来是这样。”魏如玠了然地挑了挑眉,可见他早已预料到此事,“不过陛下试探了他的武功了么?” “功力相当深厚。”我一字一顿地说,“甚至略胜孔夏一筹。” 如玠面上呈现惊讶的神色,“想不到那个孔夏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厉害。” “那是自然,他救过我一命,在清河猎场的那次,我跟你说过的。”我赞赏地说道,“苏幕焉的实力我不知道,不过冯尚兮和你联合起来,都未必是小孔夏的对手!” 如玠拖长了声音,“看来陛下很是器重他嘛,不过陛下居然将臣与冯世子联系起来,倒是新鲜。” 我又忘了他们是有过节的了。 姑且跳转话题,顺手抄起茶盏,轻呷一口:“十五的下元节,上卿愿一同去白云山祈福否?” “陛下盛情邀请,微臣岂敢不从?”烛光下魏如玠双目流转,笑得惬意。 第六十九话 意外的‘意外’ 下元节就这么一天天临近了。这些日子里,乾禧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据说乾禧宫这个特点是从惠帝沿袭至今的。我时常思考与我未曾谋面的邺惠帝究竟是怎样一位人物。听慈宁宫的旧人说太皇太后年轻的时候是大邺宫数一数二的美女,这么说来惠帝的样貌也一定不会差到哪儿去。蟠桃说惠帝是个没有脾气的好好先生,我却说好好先生可不一定是个好好皇帝。再怎么仁厚善良,不还是跟别的皇帝一样,有一大堆老婆么?我不是在悲悯身为小小的婕妤的我的母亲,在惠帝的生命里扮演过怎样的角色,我只知道,就连惠帝最最宠爱的贵妃娘娘,到最后不还是落得个孤身守陵的下场? 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有什么能力来守护整个江山呢? 蟠桃说我对先帝有种偏颇的埋怨。我笑,如果这么大堆烂摊子是留给你的,你埋怨不? 蟠桃笑嘻嘻地将我随身的行李打包好,笑得十分顺从:“陛下说得是!不过陛下你何必担心呢,莫说是您身边有个才高八斗的魏上卿处处帮着您了,朝堂上秦大人还有诸位辅政大臣不都是兢兢业业么。” 我眯着眼打量起面前这个面色红润的女子,心下凛然,这家伙在跟我装傻呢吧?这么多的日子相处以来,蟠桃让我感到,越来越可疑了。 下元节的前一天,我和魏如玠盛装前往慈宁宫与太后娘娘会合。太后特地梳了个繁杂无比的华丽版凤钗头,我心说咱这是出行又不是宴会,您老还真是能折腾。临行前老太婆忽地变了主意,硬是派人找了一套豪门小姐的衣服让我换上,意思是要我扮作皇族女子而非以帝王的身份出去。我冷着脸道声在内殿换上了,出来的时候头乱得如鸟窝一般,惨不忍睹。慈宁宫的几个妈子给我梳了淑女的小家碧玉式,准备就绪后,几个宫人都看着我假惺惺地露出了惊艳的神色。我暗骂一声,都是拍主子马屁的马屁精。唯有魏如玠摇了摇头,冷声道:“气质还是改不了的土。”此语一出,殿内鸦雀无声。 太后算是个极爱面子的主了,前前后后几十辆宫车浩浩荡荡从东武门出不说,秦大人率文武百官跪送圣驾。我仔细地关注着太后面上的表情,显然她还是很希望秦大人能一同出的,不过说是这么说,朝廷里离开了秦大人可如何是好? 南宫韶和来得有些迟,我远远地看到他脸色苍白地走在两个太监身后,精神萎靡不振。他的亲王辇离我与魏如玠乘坐的马车中间还是隔了好些车马的,我很担心韶和那个孩子。这阵子我忙于永泰宫的事情,疏忽了他不少,殊不知他刚刚失去母亲,才是最应该关照的。阳光洒落在他乌黑的长上,散出闪耀的光泽,我坐在车上,远远地注视着他的身影,从东武门走出来,然后左顾右盼。身边的太监对他耳语两句,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平日里那副俏皮的样子了,像是打了蔫的黄瓜一般往车队的方向走去。 “担心就过去吧。”坐在我身旁的魏如玠突然开口。 有些错愕地望着他。 “我是说,陛下若是担心韶和,就去陪他一起坐吧,他身边需要一个亲人。”魏如玠说得平静无波,我注视着他一双漆黑的杏仁目,心头却莫名地翻江倒海。 “罢了。”我顿了顿。放下马车地窗帘。嘴里不自觉地吐出这两个字来。“他究竟终是要独立地。虽然只有五六岁地孩子地心智。是上天对他不公。却没人能够保他一辈子。我只是他同父异母地姐姐。无法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 魏如玠面上呈现出似笑非笑地神情。似乎有话要说。却是欲言又止。 “魏上卿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同意我地意见?”我好奇地问。 “不错。”魏如玠笑了。“臣想要告诉陛下地是。淑仪公主小时候并不是体弱多病。而是个伶俐好动地孩子。不过她六岁那年出了一些‘意外’。后来就久病不起。整日以药物维生。成了个名副其实地病美人。” “你终于承认南宫淑和是美女了?!”我嘿嘿笑道。 “陛下请注意臣说话地重点。”魏如玠睨了我一眼。接着说道。“同样地。臣听以前在窦太妃身边做事地老妈子说。韶和刚出生地时候。聪明机灵乎同龄人。又生得漂亮可爱。深得先帝疼爱。便顺理成章地成了除大皇子以外最中意地皇位继承人选。不过。就当惠帝地意思被大家知道以后。韶和生了一场病。醒来以后。就是痴痴傻傻。口齿不清了。” 原来如此。 “可他现在说话不是挺清楚的么?”我弱弱地问。 “那不是重点。”一滴冷汗顺着魏如玠侧脸滑下,“臣的意思是,这宫里的意外都不是意外。在这宫里,不是座落于最顶端的人,只有两个身份:绊脚石与棋子。若是绊脚石,那么出‘意外’的可能性就要大得多了。” 魏如玠的一番话让我心下恻然,韶和那样的孩子,本来应该有着光明的未来,而如今,却是无辜地将前途葬送与皇宫里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中。这么说来,宫里岂不是人人自危了对,我扭头傻呵呵地问魏如玠:“听你的口气,好像你完全是个旁观者一般。你知道这么多事情,怎么你身上就没有生什么‘意外’呢?” 魏如玠姣好的面容闪过近乎爆的无奈神色,他闭眼,冷冷地咬了一下唇,然后砰地一声,一手抵住我身后的木质横栏,双目凛然道:“陛下,臣说了多少次了,臣是在镇北侯府长大的,不是生在宫中。……再说了,即便如此,臣好像并未幸免于难吧?!……”他将话打住,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轻轻打量了我一眼,便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我愣了一下,是不是智商差距比较大的人之间说话都比较累的?我轻吁一口气,魏如玠所说生在他身上的意外,应该就是指他被迫取消婚约,而与当时素未谋面的我大婚的事情吧? 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好在此时窗外传来口哨声,我掀起窗帘,却见孔夏一身戎装,**一头黝黑的骏马,驻足于马车旁,调皮地向我招手。他清澈的目光投向我的身后,然后了然地挑了挑眉:“原来魏公子是阿樱的夫君啊?难怪你们二人在书院里似乎关系很是不一般呢。我当初甚至怀疑,你们的父辈是挚交,只是万万不曾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关系,哈哈,真是新鲜……” 孔夏肆无忌惮地笑着,我甚至怀疑他是否得到了冯尚兮的真传。 前方响起了号角,车队要正式出了。我向孔夏点点头,他向我做了个“就绪”的手势,便骑着马入了御卫军的队伍。可我分明在他的眼角瞥见一抹转瞬即逝的黯然。 望着孔夏走远,魏如玠笑道:“这个孩子对你很上心嘛。” 吗?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我略显诧异,魏如玠似乎话中有话啊。 “当真是没有看出来?”他斜着眼望着我,略带笑意。 “自然是当真,……不过魏上卿大人,瞧您的意思,莫不是希望朕收了他好给上卿大人做个伴?”我凑近魏如玠好看的侧脸,猥琐地挑了挑眉。 “诚惶诚恐。陛下不是有了永泰宫么,小心身体吃不消。”他不阴不阳地来这么一句,我顿时汗颜,血色上涌,尴尬万分地连连顿:“爱卿说得是。” “其实,”魏如玠恢复了严肃的神色,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臣倒是一刻都不曾忘记在清河书院与陛下您的约定呢。” 笑意在我的嘴角淡去,我点点头:“亏得上卿大人提醒,我也一刻都不曾忘记。” 快上架了,赶紧趁着这两天多更些免费章节……明日双更~ 第七十话 路经侍中府 车队奔波了数个时辰,我坐在车上昏昏欲睡,将头搭在窗边的木棱上,中途还被磕醒了好几回。我是个得过且过的人,磕醒了再睡呗,然后再被磕醒,如此反复。 只是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头的角度好像生了变化啊。迷迷糊糊地睁眼望去,现自己的头竟然搭在魏如玠的肩膀上,髻不算高,勉勉强强抵着他的颈窝。而此时的魏如玠也是安然地闭目养神,也不知睡着了没有。不管它,靠着就靠着呗,我迷迷糊糊地想,可睡着了以后头就不由自主地顺着魏如玠的肩膀向前滚,直到几乎是枕在了他的腿上我才悬崖勒马地醒了过来。 天哪,疯了不成,居然靠着魏如玠就这么睡着了,幸好他在睡觉,否则被他现了我岂不是很难堪?这么想着,我轻轻地直起身子,倦意也不见了,干脆不睡了吧。 就在这时,一只手扣住我脑袋的右侧,一把将我的头按到魏如玠的肩膀上。我惊呼一声,却听见魏如玠闭着眼冷冷地嘀咕一句:“别动,否则我的头靠哪儿?!来他根本就是把我的头当做靠枕啊,我可不能任人摆布。于是我试图挣开魏如玠的手臂,没想到他丝毫不予理会,宽大的手掌不太用力却稳稳地扣住我的脑袋,宠溺地说了一句“别闹了”。宠溺?奇怪,魏如玠哪根筋不对,什么时候跟我说话用这种语气了?!八成是在做梦吧。 算了算了,动也动不得,姑且就这么睡着吧。 天色似乎暗了下来,也该是下车落脚的时候了。我迷迷糊糊地醒来,自己果然还是枕在魏如玠的肩膀上的。我迅直起身子,现车头已经点了灯,而魏如玠正睁着一双晶亮的眸子面无表情地问我:“陛下为何会枕在臣的肩膀上?”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责备或者诧异的意思,甚至有些无辜的意味,我抹了一把汗道:“还不是你自己不让我动,说否则你头不知搭哪儿?”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我的态度也是和往常一样,并无区别。那么说,他今儿个说的那句“别闹了”应该是梦话吧?八成是他梦见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了。 原来即便是冷静而漠然的魏如玠,对他心爱的那个女子,也可以如此温柔。 我淡漠地笑笑,这时候高寺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挑起门帘儿,笑着道:“二位主子,门下侍中大人的府邸到了,咱们一队今儿个晚上就随太后娘娘在此歇脚,二位下车吧。” 高寺扶着我跳下马车,往前几丈开外太后娘娘的凤辇旁就是所谓门下侍中府邸的大门了。 见到太后已经下车,我和魏如玠不约而同地往那边走。 “门下侍中是谁?”为了缓和我与魏如玠之间地尴尬氛围。我主动开口问道。 “如果臣没有记错。当朝门下侍中应该是唐若峰唐大人。门下侍中是正二品地官员。所以如此宏伟广阔地府邸。应该是不足为奇了。” 原来如此。 在两个宫女地搀扶下。太后高雅地走在前方。一个年逾不惑地矮胖男人身后带着一众家丁出来迎接。太后让我化身大家闺秀。也就没有告诉他们我会来。所以他们齐刷刷地跪下向太后行礼。口中高呼“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上前对那个面上出油地唐大人虚扶一把。唐大人恭恭敬敬地将太后迎进去。咱们一行人也就跟在后头往里走。 这二品地门下侍中地府邸。倒是气派得紧。三间兽头大门。把守地将士面儿上瞧着个个都不亚于御卫军半分。倒是衣着不一样罢了。朱漆地金丁正门显然平日里是不开地。今儿个恭迎太后特地打开。都有些钝了。东西两角门怕是供平日里出入地。只不过在下人与主子这方面还有些讲究。我就不得而知了。 正门之上有一黑漆金框匾,匾上大书“侍中唐府”五个大字,这几字虽是大手笔,却不见得奔放,反倒有些隽秀了。我接了高寺手中的灯笼挑起,一看落款,竟是惠帝的名号,心想乖乖,这唐侍中还真是了得,只可惜为何到现在还是个二品官呢? 想着,又往里行,没几步,照样也是三间大门,太后由正门入,其他所有人,就连位列三公的肃国公还有品阶一品的魏如玠都只进了西边角门。刚入了外殿,就有好几个穿红着绿的婆子赶上前来,又是一阵参拜。复往里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光华的大理石地面上放着一个紫檀架子西域丝绸的大插屏。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绕过去,见到的便是小小的三间厅。这时候,有个浓妆艳抹的华衣妇人脚步轻盈地从里头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的丫鬟。那妇人一见着太后就跪安道:“民妇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 太后笑盈盈地示意那妇人起来,唐侍中恭敬道:“不瞒太后,这是内人,不懂礼仪,太后莫要见怪。”太后“哪里哪里”地寒暄几句,一行人复往里走。 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院落间我抬眼四下望望,整个院巷道信步廊庑迂回,举目檐牙高喙,好不气派。 魏如玠笑笑,俯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低语道:“可以看出来,这唐侍中八成是秦大人手底下的亲信无疑了。” 我点点头,疑惑道:“我瞧那匾额是惠帝的手笔,那为何至今依旧只是个二品呢?” 魏如玠挑眉一笑,双唇几乎见不到动静地对我说:“丞相只有一个,唐侍中若是升了官,位列三公,岂不是成了虚职,位高无权,怎么办事儿呢?”我心底大赞魏如玠的机智,我怎么给忘了,只有三省六部才是真的职权细分的啊。 声势浩大的晚宴自是少不了,太后向唐侍中介绍我是先帝的远房侄女儿,正是尚未出阁的年纪。我装模作样地淑女地福了一福,嗲声嗲气地说:“见过唐侍中,见过唐夫人。”太后满意地笑了,我的直觉却告诉我身后的魏如玠绝对心底在嘲笑我。 唐侍中呵呵地笑着,夸我识大体,又知书达理云云,我却对他那虚伪的笑不以为然。 太后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意味深长道:“不知侍中大人觉得小女能否配得上令郎呢?” 什么?!我耳边涌入一些关键词,蓦地集中精神盯着太后----这老太婆让我扮作闺秀,难不成是为了给我挑出几个皇夫的人选?!而且太后还很不负责任地瞧上了唐侍中的利益关系,又是政策婚姻了。 我表情开始纠结起来,虽然唐夫人长得还不错,可是就冲唐侍中这长相,唐夫人就算是美若天仙她儿子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我故作羞涩地福了一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底却有着极大的不赞同。太后这个行动派什么时候能在做事之前跟我知会一声呢?!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了魏如玠一看,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品茶,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心底涌起一股莫名地不满与烦躁,却又无可奈何。 “臣惶恐啊太后娘娘!”唐侍中自谦着,“犬子不学无术,放浪形骸,哪里配得上这位姑娘。姑娘是皇室的血脉,犬子若能与姑娘结为百年之好,那当真是犬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呐!”说完就和唐夫人还有太后你一言我一语地拉开了话匣子。 哼,我冷笑着,你儿子就算是一表人才,本姑娘也绝不会重蹈覆辙地与一个陌生人成亲!就在这时,太后口中的一句话因为某些敏感词汇而蹦入了我的耳中:郎也在清河书院读书?那甚好,小女也在清河书院混迹过一阵子,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不过,说不定这两个孩子,倒是认识呢!” 啥?那人也是清河书院的? 柚子今天一定会多更一些的……握拳 第七十一+七十二话 第七十一话唐家猥琐男 我在脑海中迅地搜寻着相关信息。 在清河书院,我认识的人当中,有姓唐的么? 答案很明显,没有。这个真没有。 “令郎在否?哀家到现在都还没见过这孩子呢。”太后笑盈盈地说着。 “犬子不肖,到现在还在街市上跟那几个狐朋狗友厮混呢!等这小子回来了,我让他给娘娘赔罪去!不过,臣冒昧一句,该怎么称呼这位南宫姑娘呢?” “她啊……”太后回头望了我一眼,笑道,“她闺名南宫妍,大人叫她阿妍便好。” 太后娘娘脑子转的还真是快,这么度就给我另起了一个“名字”,实在是厉害。 “好名字,好名字!”唐侍中依旧假惺惺地赞着,这时候门外突然进来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厮,轻声道:“启禀太后娘娘,启禀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 “这个孽子,太后娘娘来此竟然到现在才回来!”唐侍中低声骂着,然后一脸谄媚地看向太后,“太后娘娘稍等,臣这就去把那孽子给您带过来,听候您落!” 大人这是哪儿的话,孩子既然回来了,就赶紧让他进来吧。”太后娘娘话音刚落,就有脚步声由远而近,还带着一股子酒气。我向外一看,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少年走了进来,他双颊绯红,看见太后,那鞋拔子一般的窄脸上显现出极为惊骇的神色,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桂三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地嘴巴不禁张成了圆形桂三? 我大窘。唐桂三。不错。他正是整日跟着冯尚兮作威作福地“桂三”。 我别过脸去。生怕被桂三给认出来。却恰好对上魏如玠那满是笑意地眸子。 我用口型比划道:“你全都知道?” 魏如玠立马一脸无辜:“不知道啊。” “原来这位就是令郎啊!”太后点点头。“果真是一表人才!”原来太后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地。桂三都醉醺醺地居然还能一表人材?!唐侍中可能觉得丢脸。找了借口便让两个小厮扶着桂三下去了。此后太后再也未提婚配之事。虽是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松了口气。 晚间的温度有些低,太后在西厢房住下了,我觉得有些闷,便外出走走。 独自穿过一个回廊,我下了台阶,顺手还撇了一根树枝把玩,却迎面遇到了几个行色匆匆的人。走在前头的是两个身着家丁服的小厮,手里个提着一个写着“唐府”大字的灯笼。遇着我,两个小厮停了下来,互相对望了一眼,好像在犹豫着是不要对我行个礼,但又没见过我这个面孔,不知道是不是主子。 们俩在干什么呢?怎么不走了?”后面那人不耐烦地说着,还打了一个饱嗝。我定睛一看,正是唐桂三。看他的样子,像是刚刚喝了醒酒茶,还泼了凉水,算是比较清醒了。 我向左让了两步,姑且让他们仨过去。两个小厮见我这般举动,八成以为我是太后身边的宫女,没说什么就走过去了。可是当唐桂三经过我的时候,他却停下了步子,转过头,望了我少顷,然后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你不是那个、那个叫什么……南宫樱么?!”他抖着又细又长的食指指着我。 “抱歉,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我冷冷地说着,转身要走。 这唐桂三不知怎么回事儿,突然变这么机灵了,他立马拦住我:“你是南宫樱,这气质,这长相,天底下只有一个,就是你,南宫樱!” 我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起来,糟了,看来这唐桂三没我想象的那么傻啊,那他现在岂不是明摆着知道了我是女扮男装混入清河读书的么?如此一来,开学以后这个八卦一定又会满书院飘,那我还如何在书院继续读下去呢? 我立马在心里编了一些理由,例如什么我是南宫樱的双生妹妹啊,什么我哥才是南宫樱,我不认识你啊等等。我尚未开口,那唐桂三已然怒目而视道:“好你个南宫樱,居然敢在太后娘娘身边扮成个女人,你以为你那粗壮的腰左右这么扭几下你就真的成了女人了吗?哈哈哈哈,笑死了,亏得爷这几天还常常把你挂在嘴边,说你秀气得像个女子,我桂三在爷面前不敢多嘴,可我今儿个看到你我就得说了,你就算是打扮得再像个女人你也终究不是个女人!”他说着仰天长啸几声,我却早已石化了…… 都这样了,他居然还没看出来我就是个女的什么“粗壮的腰”?!我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腰围,估摸着,就这还能算粗壮?!真不愧是西洋部丙组出来的纨绔子弟,简直就是冯尚兮的跟屁虫! 压低声音,双臂环在身前呈爷们状,“你知道我是南宫樱就好。这一点,太后娘娘可是比我更清楚的,我希望你不要多嘴。这几日咱们奉太后娘娘之命借住于此,我南宫樱就当不认识你。书院里那三三两两的事儿,我也暂时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桂三以为如何?” “哈哈哈哈哈……”唐桂三肆无忌惮地笑着,“你个谋略部的小个子,怎么,赢了清河秋日祭礼就了不起了?!咱们爷不还是平安回来了?!他们不敢说什么,我桂三敢说!说不定就是你这个家伙陷害的爷,让爷白白受了那么多罪!” “笑话,怎么,你没能保护好你们家尚兮少爷,倒怪罪到我头上来了?罢了罢了,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在下告辞!”我抱拳从他身旁出去,他却在我身后阴阳怪气地叫着:“哈哈,南宫樱穿女人的衣服,太可笑了!我不仅要让爷知道,我还要让整个清河的人都知道……” 我不耐烦地捂住耳朵,在心里把唐桂三骂个十万八万遍,快步往回走,却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影瞧着有些眼熟,我快步跟上去一看,原来是秋水。她手里还端着一个盆子。 “秋水?”我唤道。 小丫头转过身来,瞧见是我,并没有露出什么惊慌或惊讶的神色,倒是甜甜地笑了:“小姐,奴婢找你好久呢,终于给找着你了!”这丫头果然机灵,“小姐小姐”地叫着可顺口了,完全不用我提醒。 她屁颠屁颠地朝我走过来,笑道:“太后娘娘吩咐了,临时改了主意,明儿个就得继续上路,往白云山的方向过去。奴婢想小姐你坐了一天的车了,总该是累了吧,奴婢就擅自给小姐准备了热水,小姐还是回去舒舒服服地泡个澡吧!” 我扶了扶额头,果然甚是疲乏,便随着她一块儿回去了。 第七十二话梦靥与少年 黑暗中,我独自一人沿着布满蔷薇花瓣的乡间小路往前走。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我却继续向前走着,仿佛一个茫然闯入这个时空的迷路者。耳边有人说话的声音,我停下步子聆听,那声音却在告诉我,莫要回头,回头你就会失去一切。我摇了摇脑袋,心底却最大限度地认为耳边那个声音是正确的。我继续向前走着,直到前方出现刺眼的白点,绽放出万丈光芒。 白光在我面前放大,放大,再放大,却不再那么刺眼。我拿掉挡在眼前的手。这时,一个少年出现在我面前。他修长的身子挡住了白光,我却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看到他披散的长在身后无风自舞,宽大的衣襟与袖口给他增添了一分飘渺的意蕴。 为什么,为什么他出现的那一瞬间,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呢? 他是谁? 我想看清他的脸,于是我换了好些个角度,却都失败了。我泄气地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身后的白光。 我伸手想要触摸眼前的少年,然而双手所及之处,却是一片飘渺,空无一物。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我甚至无法准确地判断出他与我之间的距离。少年笑了,笑得十分惨淡,我感到一种焦急在心头蔓延,我正想开口叫住他,却听见一声,眼前的少年化作一条银色的龙,飞驰而去。 我焦急地想着那银龙消失的方向飞奔起来,没跑几步,却是脚下一个趔趄,狠狠地跌了一跤。我揉揉膝盖,坐在原地,突然感到一盆冷水从我的头上浇灌下来,我全身一个哆嗦。冰冷的水顺着我的丝吧嗒吧嗒地滴在面前的地上,然后很快消失不见。我就这么茫然地坐在地上,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唤我。 “陛下,陛下你醒醒,陛下……” 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如七弦琴一般悦耳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 ……真的是在唤我吗?我不敢回头。 “南宫樱,你快给我醒过来。”那声音换了个语气,仿佛带着不许抗拒的口吻一般。这回是叫我的无疑了。我心头一紧,猛地睁开眼来: 我看到的,是一双焦急却深邃的眼眸。 原来方才的幻境只是一场梦啊。 我抬眼打量这个房间,房的正面摆了一张香楠木的炕床,墙上挂着几扇各色绫缎剪贴的碧水杨柳、大雁齐飞的吊屏儿,八仙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饰盒,锡器家活堆的满满都是,地下插着棒儿香,铺着天竺进贡的毛毯,上头摆着一张东坡椅。 花瓣的清香盈满了我的鼻孔,我这才现我整个人正泡在浮满花瓣的水中。只是这巨大的澡盆让我的头脑一阵眩晕。 我在泡澡,然后我睡着了,所以才会做方才那个稀奇古怪的梦。 眼前容貌姣好的白衣少年叫魏如玠。 可为什么我在泡澡的时候他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他伸出修长白皙的右手,仿佛想要触碰我的面庞。宽大轻柔的白色袖摆无意中拂过水面上的花瓣,温热的水如戏弄一般沾湿。而他的手却悬在半空中,稍作犹豫,终是收了回去。我怔忪地绞着他的目光,他神色逐渐变得安然,眉头也舒展开来。 忽然意识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泡在水里,我双颊陡然热,惊呼一声,抱起肩头,一个猛子潜入水里,鼻息时不时地冒着泡泡。 淡淡的声音自水面的斜上方传来,听不出情绪:“陛下,你可清醒了?” 我呜呜地以示抗议,却听魏如玠略带好笑的语气道:“怎么,臣又不是外人,陛下难道还怕羞不成?” 本来在水里就憋得慌了,这会子魏如玠还丢给我这么一句话,真是堵得我…… 我小心翼翼地将口鼻露出水面,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透过睫毛上星星点点的水珠望着面前的白衣少年道:在沐浴,现在没,没事了请魏上卿先,先回避一下吧……” 魏如玠满意地挑了挑眉,面上带着恶作剧一般的笑意,颔道:“如此甚好。若是有什么吩咐,随时传唤臣便是。”见我再次很没用地躲进水里,他扭头对站在一旁许久的秋水道,“在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替陛下更衣?晚上气候寒,好生伺候着。” 卿大人。”秋水的声音小小的。 而后便是开门与关门的声音。 少顷,我苦着脸勉强将脑袋伸出来:“他出去了么?” “出去了出去了,”秋水激动地跑过来,“您可总算是清醒了。方才奴婢到外间替您准备衣裳,回来就现您在木盆里睡着了。奴婢怎么也叫不醒你,把几个宫女都叫过来您还是没有醒。可把奴婢急坏了!” “急坏了就把上卿一个大男人给叫进来了?”我从水里钻出来,一面说着,一面接过秋水递来的布巾,擦干身上的水,麻利地换上衣服。 “可是,若不是上卿大人,恐怕就得传太医了……”秋水善意地笑笑,好像想平息我内心的波澜,“上卿大人先是唤您,您没有反应,他又用冷水泼您,最后还吩咐奴婢给您脸上头上的水擦干净,最后再叫您几声,您就醒了过来。再说了,您和上卿大人有什么好顾虑的,不都已经是夫妻了么?” 我蓦地停下手中正在系衣带的动作,无奈地望了秋水一眼。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睛,暧昧地望着我。 我心生羞赧之意,嘴上敷衍几句,心里却一直回想着方才那个梦,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我急切地想知道梦里的那个少年究竟是谁。我自嘲地笑笑,我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能当真呢? “秋水,明儿个早晨莫要忘了叫我,若是迟到被太后给训了,我可唯你是问。”我懒洋洋地招呼一句就翻身睡了。 “知道了~”忙里忙外的秋水答应着,跑过来很细心地替我掖好被子,然后灭了灯,就开门出去了。 第七十三话 嘴对嘴会传染风寒吗 日,天气有些阴暗。 是艳阳高照秋高气爽的日子,却一下子阴冷下来。唐侍中一家连带唐桂三那个尖嘴猴腮都在门口恭送着。因为他我还特地换上一身男装,可由于我随行根本没有带男装,且高寺他们的衣服都是宫服,我逼不得已只好厚着脸皮向魏如玠借了一套。魏如玠倒是没说什么,随手就吩咐身边的太监拿了一套浅蓝色的缎面深衣递给秋水,我回到房间一试,乖乖,这袖子长得都可以上台唱戏了。好在衣摆原本的设计就是那种飘渺的拖地型,即便是我穿着长了,效果也还是勉勉强强。 马车再次上路,前行约摸一个多时辰,外头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凉风鼓起窗帘,细雨扫寒窗,拂起魏如玠乌黑的长,十分唯美。我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髻,暗叹道,早知道就别让秋水把我的头全部起来了,导致四周光溜溜的,只有几缕浅,毫无飘渺感,以致于我本就不多的气质风度兑减。 “陛下,风大雨急,你还是把窗给阖上吧。”路途间,魏如玠双目平视前方地对我说。 什么?!”想到昨儿个的事情我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你那边也有窗户啊,我喜欢开窗透气,要关你关。” 他轻笑一声,似乎在讽刺我的无知:“风是从你那边吹来的,带着雨点打进来,臣好心提醒,是怕你难受。你若是不以为意呢,那也就罢了。” 听魏如玠这么一说,外头的雨还真有些大呢,接二连三的雨点在我的脸颊上前仆后继,不一会儿我右侧的头就被打湿了。可我心底就是不愿意屈服,还是倔强地坐如磐石,一动不动。 嘿,这老天还真是跟我作对,怎么着雨越来越大了?我郁闷地一把抖开手里的折扇,装模作样地摇着,面上还挂着蹩脚的如沐春风的表情。 魏如玠坐在我的左手边一语不,我咬着下唇扭头扫他一眼,却现他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 冷风呼呼地灌入我的领口,我暗骂一声,魏如玠的衣服实在是偏大,而且他本人偏好宽松型,我身上的这件就是典型的“衣袂飘飘”,这下子我真是风雨交加了。 “咳咳……”我忍不住咳嗽起来,却由于害怕在魏如玠面前丢脸,咳嗽声转了个弯,自以为巧妙地转化为清嗓子。魏如玠扭头望了我一眼,我装酷地将手握成拳,拳眼放在口鼻处,假装满不在乎。 魏如玠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伸手示意我到他原来地位置去坐。 我挑了挑眉:“既然魏上卿主动提出来如此。那朕就…你这是干嘛。我还没说让位呢。喂……” “陛下就算是跟微臣赌气。也莫要拿自己地身子开玩笑啊。”魏如玠面上微笑着。手却毫不留情地一掌把我推向他马车地左边。然后他坐在我原本地位置。伸手关上了窗户。至此。原本贯彻风雨地宫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心有不甘。别过脸去。 “还请陛下把折扇交与臣。”魏如玠伸出手来。目标是我手上那把描金边折扇。 “凭什么?”我仰起脖子道。“你不是没有拿扇子地习惯么?若是你想赶这个流行。姑且让和沁宫地几位公公们多多搜罗一些名家手笔地折扇便是。要我地做何?” 如玠意味深长地笑道,“陛下的扇子可以借给西洋部的冯世子,就不能借给身为上卿的臣了?” 嘿,这小子摆明了是对我的行动了如指掌不是?太可恶了。 “那个……那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着抖开折扇,摇摇晃晃。 “陛下就算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要替臣这件衣服考虑考虑啊,你瞧,这块 是湿了?”魏如玠指着我的右臂,我低头一看,果不tc如玠这件水蓝色的质地上乘的衣服被方才坐在窗边吹雨的我弄湿了一大片,很是不雅。我张开嘴想要反驳着什么,没想到鼻子一酸,“阿嚏”,到嘴边的话竟莫名其妙地转化为三个紧密联系的喷嚏了。 自从那日跟南宫韶和一起坠入池塘,被太医鉴定为“肺部进水,染了风寒”以后,我的身体还真的跟小时候没得比了。小时候日子苦,吃黑面,吃硬馒头,也都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现在倒好,日子充裕了,生活奢华了,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连打几个喷嚏,尴尬地用帕子擦了擦鼻子。魏如玠却一脸关切地凑过来,低头问我:“可是真的着凉了?昨儿个你在澡盆子里睡着臣就担心你会着凉,方才你又跟臣闹着玩,可莫要真的染了风寒才好。” 我望着他焦虑的眼睛,原本已经到嘴边的尖锐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我默默地摇摇头,笑道:“有劳魏上卿牵挂着了。” “臣这就让他们停车,把太医给传过来。”魏如玠拿过我手中那装模作样的折扇,放到一边,要起身出去。 一把拉住他的小臂,“大家都在赶路,莫要因为我一个人这微不足道的小事让大家都停下来,太医的车马在后面很多,几个太医年纪也大了,顶着雨跑过来也不大方便。还是到了落脚的客栈再说吧……咳咳……我经常咳嗽的,空气里有粉尘,呛着了正常!”我呵呵地笑着,魏如玠似乎打消了停车的念头,却将目光落在了我握着他小臂的手上。 我迅地将手抽回,尴尬地笑笑。他却不以为然地又在我的身边坐下了。 车子继续颠簸,我却感到热微咳。 “糟了,”我小声嘀咕着,暗骂道,“怕是真的染了风寒了,这不争气的身子骨!” 魏如玠听见我的话,表情严肃地望着我。 我默默地低着头,感到尖锐的目光从斜上方投落在我的脑袋上。微微抬头,我尚未反应过来,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我的肩头,我整个人迅贴近魏如玠。我有些怔忪地微微蜷缩,低下脑袋,额头也不过是他下巴的高度。 这,这是做什么…可没说我冷…… 他霸道地托起我的下巴,我被迫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 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眼。标准的杏仁形,瞳仁水灵而亮泽,深邃得仿佛蕴含了整个大宫的秘密一般。纤长浓密的睫毛半遮半掩,却是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眼底的倨傲与冷静。我愕然地望着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他嘴角挑起一抹淡然的笑,好像很欣赏我惊慌失措的模样,冷声道:“陛下既是染了风寒,那就索性也染给臣好了。”说完温热的双唇就覆了下来。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如玠?!他脑袋是不是秀逗了?! 突如其来的吻轻盈而巧妙地阻截了我的呼吸,仅仅是唇与唇的触碰,仿佛还带着那么些漫不经心的意思,却成功地让我完全怔住。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我几乎能够嗅到他衣襟上淡淡的陌生香气。他的唇柔软而细腻,我闭上眼,感受到这云淡风轻的吻中似乎还夹杂着那么一丝莫名的清冷。不知是当真受了凉,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的双颊开始涌上愈暧昧的温度。我就这么傻傻地任由他拥着,微凉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他丝质的后襟,却忍不住心底大哭:破人,这是我的初吻啊,外头下雨就算了,我居然还在颠簸的马车上,居然还穿着男人的衣服!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四话 放心,爷死不了 乎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少顷,魏如玠放开了我。 我尴尬地往另一边挪了挪,竟然不知道将眼神往哪里放。 魏如玠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地挪开目光。难道……他也会紧张的么? 车里的气氛陡然诡异起来。方才那个吻,却在我的脑海中回放。 此刻的我很紧张,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儿来。片刻后,清醒的意识方才回到我空白一片的脑海中。 我是不是得重新审视我与魏如玠之间的关系了?平日里我们一起商议对策,闲暇时候你君我臣地拌几句嘴,有时候在一起的日子成为了一种习惯,我却忽略了自己内心的感受。我们比谁都清楚,在一起不过是做做样子,他帮我,我自然是要还的。当彼此之间是靠利益维系的时候,有些东西便无情地阻隔在你我之间。可是,明明知道这样,为什么当我得知他心里有喜欢的女子时,会感到不舒服呢?是我太敏感了还是什么? 魏如玠方才可能一时冲动,那么我是不是只能选择不放在心上? “魏上卿方才的举动,”我顿了顿,掰弄着自己的手指,“我会当做是上卿一时疏忽,就当什么也没有生。”无力的声音夹杂着淡淡的鼻音,回响在车内。 如玠没有回头,淡淡道。 正当我不知道如何接下对白的时候,魏如玠突然扭头对我说:“陛下,臣察觉到方才有陌生的脚步正在逼近车队,来者有数十人!” 我大惊,魏如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掀起窗帘,窗外细雨绵绵,落叶遍地,秋风萧瑟,哪有一兵一卒?魏如玠是不是神经过于紧张,草木皆兵了?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巨响。外面有人大呼“护驾”。紧接着便是兵器碰撞地声音。事情来地太突然。我尚没有心理准备。魏如玠一把将我拉到他地身后。警觉道:“不知来人是冲谁来地。陛下小心!”我点点头。一手紧紧地抓住魏如玠地外衣。这时。慌乱间车帘被一人掀开。我定睛一看。此人面白眼黑。双目皎洁。正是身着宫服地高寺。他将一柄长剑交与我手上。大呼:“少爷莫要惊慌。有奴才护驾!”我暗自了然。高寺这么叫是在告诉敌人车里地不是皇帝也不是太后。只是个微不足道地小贵族。以此来降低我地危险。 只是一留神地功夫高寺已经不见了踪影。魏如玠向外迈出一步。回对我道:“陛下暂且待在车里。不到万不得已。莫要下车。否则即会暴露在敌人地视线之内。”我郑重地点点头:“上卿大人亦是要小心为上。”魏如玠应了一声。翻身如大鹏展翅一般从宫车上跳了下去。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外面越来越吵。我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吞了一口口水。将窗帘拉起一个小缝隙向外望去。只见重重地御卫军将士正和一帮暗黑色衣服戴银面具地人对抗。黑衣人地目标不知道是谁。但太后与肃国公地车马却在御卫军地重重掩护下向南方奔走而去。我这才现我所在地马车落在了黑衣人与御卫军地交接处。处境危急。 魏如玠手持一柄银光白剑。以一敌三。身手敏捷。白衣翩跹。而那边地高寺更是身手不凡。虽然手臂受了点伤。但依旧是所向披靡。我心底对高寺佩服得不行。想不到这么看上去细皮嫩肉地小太监居然如此了得。莫说这腿脚上地功夫。就连政治上他都是平步青云。成为总管之一。孔夏和一众御卫军地兵勇一起掩护着太后与肃国公地车辇向北。那孩子武功不凡。轻功极强。逼退敌人地过程中不受一丝一毫地损伤。 情况紧急。若是敌人反败为胜。我该如何逃脱呢? 我咬紧了下唇。突然想到。不好。南宫韶和在哪里?!我脑袋一时热。不顾一切地将头伸出去张望。却见南宫韶和地车马在我后面几丈处。仅有一圈普通地御卫军把守。若是南宫韶和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拿什么跟死去地窦太妃交代啊!不行。我得想办法救他出来。 这么想着,没想到我的举动却引起了敌人的注意。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然后撇开追击太后的车马,转而向我这边过来。我大骇,难不成他们是冲着我过来的?! 当我整个人缩回马车里坐好的时候已是为时已晚,魏如玠见状连忙向这边靠拢,然而数个身手不凡的黑衣人拦住了他,他一时间竟自挣不脱。如今之计,莫说是南宫韶和了,我自保都难。我握紧高寺给我的长剑,弓起身子呈防御的姿势,因为四面八方都有可能被敌人入侵。 果然,“哗啦”一声,两只长剑从马车的左右两边穿插而入,距 腰部也不过一寸的距离。我心头大骇,后退一步,e柄长剑拦住了其中的一只剑,我心头一喜,莫不是高寺或者魏如玠来救我了? 只见那剑锋陡然一变,唰唰两声,两只黑衣人的剑都被拦腰砍断,黑衣人在外头撒手而去。如此灵活而迅的剑法,如此质地上乘的好剑,我正诧异是谁在外头帮我,忽地,一只有力的手臂从我身后的门帘探出来,猛地揽起我的脖子,我被迫向后一靠,背后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个人的身子确是一个人。那陡然增强的气场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竟让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正要回头看看是谁,马车的后头,也就是我面对的方向被人劈开来,站在我面前的男人正踮足于马车的后横栏,正是一个银面黑衣人。我的后方伸出一柄长剑,与那黑衣人连过三招,那黑衣人抵挡不能,跌入车下。 我欲回头而不能,只得勉强地侧,声音不大地问:是谁?为什么不让我动?!莫不是……想害我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身后的人俯身贴紧我的脸,温热的气息轻轻地扑在我的脖颈边:怕,我是尚兮,来救你来了。” 尚兮?冯尚兮?!我心头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开始汹涌起来,我望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件魏如玠的水蓝色深衣,想起此刻的自己一身男装,便不觉心底一紧,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喜悦与庆幸,猛地从冯尚兮怀里挣脱开来,转身面对着他。 玄色中衣的外头套着的暗红色锦衫无袖,镶着金色的华边,质地上好的衣料上头有着华美的暗纹,颜色接近亚麻色的长在灌入车内的风中有些凌乱,衬得皮肤更是吹弹可破。额前的刘海被掀起,露出右额上那朵妖冶已极的刺青。鹰一般凌厉却剔透的双眸中有些惯性的戾气,却多了分柔和的神色,杂糅在他惯有的纨绔的眼神中,却有着别样的锦绣风华。 不是在长安没有过来么?”情急之下,我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想了好久,却说出来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挑眉一笑,顺手把玩起那柄寒光四射的宝剑:“在大宫里见不到阿樱,昨儿个收到桂三的飞鸽传书,说你陪着太后歇脚在唐府,还扮女装糊弄他,我心下好奇得紧,这就慷慨无私地撇下百花楼的青青姑娘,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 “所以你就一路尾随至此?”我笑,这家伙果然趁肃国公不在长安就一转身溜进了青楼。 “算是吧。”他漫不经心道,忽地目光一转,“说来也奇了,瞧见我的宠侍竟然石破天惊地跟那姓魏的同乘一辆马车,我就准备抽个时间好好教训那个姓魏的。……没想到,有人按耐不住,倒先动身替我出了这口气。” 冯尚兮,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跟魏如玠斗气呢? 就在这个时候,拉车的几匹马似乎受惊过度,突然急奔跑起来。我大惊,连忙抓住车的横栏向外看,孔夏、魏如玠、高寺看上去都没有危险,南宫韶和的马车也已经空了,只是后面的马车下却赫然有个小小的身影,我定睛一看,不禁脸色大变:那个在南宫韶和的马车下的女孩,不正是秋水吗?! 虽说秋水只是我身边一个小小的宫女,可是当初我既然把她从南宫淑和手里给救了出来,怎能见死不救?再说了,她虽出身低微,却和曾经的我一样,都是寻常百姓家的苦孩子。想到这,我一把拉住冯尚兮的手臂,顾不上他诧异的眼神,用带着哭腔的恳求的语气道:“冯世子,我求求你,快救救那个孩子,她叫秋水,今年只有十二岁……”我尚未说完,只见他望了望外头,扭头对我说:“怎生瞧着那般眼熟?你身边的丫头么?”我忙不迭的点头,他便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知道了,你在车上呆着,莫要随便下去”,正欲下车,却见我放在他手臂上的手却不曾松开。他眯了眼睨着我:“你这般又是什么意思,不让我下去了?”我愣了一下,望着路边疾向后退的绿树,不禁有些担忧,只得讪讪笑道:“世子直接下去,可是不稳妥?”他挑了挑眉,满意地笑了:来阿樱在担忧爷的安危啊~”他朗笑几声,丢给我一句“放心,爷死不了”,便跳下了车,声音消散在风中。我惊心动魄地看着他从急奔驰的马车上跳下去,用剑抵着地面保持了平衡,姿态灵活,然后向着秋水的方向飞奔而去,不觉心中稍稍安稳。,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五话 别迷恋剑,剑已经不顶用了 车跑得极快,我一手死死地抓住车厢侧面的木栏强保持身子的平衡。掀起车帘,三匹黝黑的骏马飞地奔驰着,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我自幼在骑马方面并无所长,恰逢清河书院也没有在这方面多做训导,如今凭我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让这三匹马停下来的。 换句话说,此刻如果让马停下来,敌人就很容易追上来。 我真是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就在此时,我看见后面尘土飞扬,冯尚兮驾着一批棕色的马,前面还载着灰头土脸的秋水,迅尾随而来。秋水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脸色苍白地依偎在冯尚兮的怀里。至于这究竟是谁揩谁的油,就不得而知了。不一会儿冯尚兮的马匹就与我的马车平行了。他冒着尘土对我吼道:“先这么向前跑一阵子,把黑衣人甩掉,然后我自有办法让马停下来!” 我连连点头以示回应。 黑衣人距离我们越来越远,魏如玠还有孔夏他们的身影也早已湮没在尘埃中看不真切,而这辆马车也落下了太后与肃国公的车队。冯尚兮揽起秋水,跳到马车上,一把将秋水塞给我。我稳稳地接住秋水,自个儿也险些跌倒。冯尚兮技巧娴熟,不一会儿,原本狂奔的三匹马便平静了下来,拉着破败的马车,摇摇晃晃地停下。 “秋水,没事了,莫要哭了。”我拍着秋水的背安慰她,她惊魂甫定了许久情绪方才暗安稳下来,歪在我的怀里不肯出来。 宫樱公子就这么看重自己的贴身丫头?”冯尚兮那似笑非笑带着嘲讽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这丫头我在宫里头见到过,我记得是淑仪公主府上的宫女么,怎么被你给要来了。” 我转身面向冯尚兮,他轻浮的目光正不屑地打量着我。 我将秋水扶到一旁坐好,对冯尚兮抱拳道:“冯世子救命之恩,樱没齿难忘,樱也替秋水谢过冯世子了。” 尚兮换了个姿势坐着,侧对着我,“举手之劳而已,何必言谢。况且,爷的剑法,阿樱难道信不过吗?” “樱自然是对世子地剑术佩服不已。只是樱在想。接下来。咱们是回宫呢。还是往白云山地方向过去呢?”我从车里拿出包袱。“这里还有一些盘缠。应该够咱们置一辆新地马车。还有在客栈歇上几日吧……世子?世子你怎么了?” 我话未说完。已现冯尚兮地脸色有些变了。眼神警觉无比。我正要钻到车外一看究竟。轰地一声。马车地两侧被迸裂开来。碎片砸在我地身上。我立马用宽大地袖子护住脑袋。一阵哄笑却在我们地四周响起。 尘埃落定。我抬眼望去。却觉我、冯尚兮。还有秋水已经在一群黑衣人地包围下。插翅难逃了。 冯尚兮唰地一声拔出佩剑。环指一圈黑衣人。一脸地不屑。冷声道:“怎么。方才放过你们。你们嫌不够痛快。来寻死地么?” 为地戴金色面具地男子冷笑一声。肃然道:“想必这位就是冯世子了吧?久仰久仰。你与我教亦不是第一次交手了。如今冯世子伤势已愈。自然是所向披靡。不过。上次金竹六使让世子侥幸逃脱。是他们地不济。可是今日。我等自然不会在金竹六使之下。当然了。如果世子肯助我等一臂之力。我们或许可以考虑放过你。罢了。废话少说。你们当中。谁是南宫硕和?!”这人地声音我很陌生。由此可见。他是没有见过南宫硕和地。如果没有记错。此人口中地金竹六使。便是当初在清河猎场阻截我们地金石六人无疑了。 我们当中谁是南宫硕和? 我缓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这帮人果真是冲着我来的。如此一 好我身着男装,否则定是在劫难逃。为什么我每次时候都会遭遇不同的黑衣人?! 见我们三人皆噤若寒蝉,金面黑衣人与左手边的两人对视一下,三人同时出手,刹那间只听见车头的马匹嘶鸣不已,继而纷纷倒地,将马车掀翻。 我与秋水三人坠落在地上,马车已然摔成一堆废墟,这几个卑鄙的黑衣人,竟然用砍马腿的下三滥的招数。 “哈哈哈……”冯尚兮朗笑几声,缓缓地指向秋水,“笑话,你们难道没有长眼睛么。你们要找的女皇帝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家,在这的除了这个丫头以外,都是爷们儿,你们难不成连皇帝是女人都不知道?!” “广度使,无妨。”身旁一个瘦高的男子从一圈人中站出来,打断那即将开口的金面黑衣人,“既然让南宫硕和逃了,这三个人带回去也可将功抵过。” “想带走爷好大的胆子。”冯尚兮冷笑着拔剑而起,剑气攒聚为暗红色的光辉直逼金面黑衣,面对冯尚兮的攻击,金面黑衣居然优哉游哉地运气,用内力抵挡住冯尚兮的剑气,二者相持不下。 好厉害的内力。金面黑衣一人就足够冯尚兮抵挡了,倘若其他人都联手,我们三人岂不是乖乖地被他们带走? 如果孔夏在,情况可能会好很多吧。 冯尚兮的凡之处在于剑术、剑法,属于技巧,可如果剑身被内力所束缚,连动都动不得,又谈何剑术与阵法呢?!显然此刻经不顶用了。我下意识地一把将秋水揽在怀里,生怕这个孩子再受到伤害。 我转而一想,若是让冯尚兮与他们拼下去,最终的结果不过是他身受重伤,我们束手就擒罢了。此时此刻,除了智取,恐怕别无他法。看来不得不冒这个险了。 “冯世子!”我声音平淡地喊了一声,“算了,这事交与我便是。” 金面黑衣另只手回旋而上,冯尚兮抵挡不能,只好保留实力,退下阵来。 “你方才叫我?”他扫了我一眼,但注意力依旧停留在黑衣人身上,不曾放松半分。 “罢了,冯世子,”我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这些人,你拼命亦是没有什么意义,不如直接交给我来解决,岂不干净利落?”我定定地看着他,心里默念道,冯尚兮啊冯尚兮,但愿你能看懂我的意思,千万要配合我啊。 冯尚兮水嫩的双唇张了张,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我赞赏一笑,转而面向金面黑衣人。我尽量让自己放松,看上去丝毫不有畏惧之色。我抱拳道:“不瞒这位壮士,在下的确是宫里的人。不过,那女皇帝的车马在太后娘娘的前方,你们落后至此,便是个决策上的失误了。” 隔着面具,我似乎感受到金面黑衣的面上闪过惊讶的神色:“这位公子说话倒是新鲜,这么说,就不怕得罪你的主子,被那女皇帝怪罪下来?” “哈哈~”我笑得放肆,“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身为男子,难道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人把持朝野么?无论是外姓的太后,抑或是民间长成的女皇帝,依在下看来,都不是名正言顺可以独揽大权的人。既然如此,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论是谁取而代之,只要是他有那个能力,能造福百姓,在下就当其冲地支持他。”看到金面黑衣欲言又止,我立马接着说道,“所以说,在下并非阁下的敌人,反而,咱们可以合作,不是么?” 好久不见推荐票票,吼一声~~~,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六话 蹩脚的盗版空城计 樱我这么一说,冯尚兮觉得不可思议,t莫大的不赞同,却被我的一个眼神给搪塞了回去。我瞥了一眼秋水,出乎我意料的,她眼里没有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赞赏与兴奋。 “哈哈哈……”金面黑衣爽朗一笑,笑得有些怪异,“想不到公子竟是如此爽朗之人,身在大宫,居然怀有二心。除了胆大,我不知该如何形容你。只不过……” “只不过壮士恐怕要说我见风使舵了,是否?”我笑。 好……”金面黑衣似乎短时间内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他扫了一眼冯尚兮,冷笑道,“可是这个人……他可是肃国公那个狗贼的儿子,你若是说他也是是友非敌,恐怕有些牵强。” “你说谁是狗贼?”冯尚兮双臂抱于身前,将剑刃掩于衣下,他挑眉,桀骜地望着金面黑衣人。 虽然吧,冯尚兮这个家伙平日里似乎有些目无尊长,称呼他父亲也都是“老头子”什么的,可是这会子这些人当着他的面侮辱他的父亲,以他的脾气,没有立即跳起来冲上去,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冷静的行为了。 “怎么,”金面看都没有看冯尚兮一看,而是直直地望着我,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警觉的意味,“答不上来了?” “哈哈……”我长笑几声,心里却忐忑不安,一心想着满嘴胡诌,“壮士以为呢?……肃国公本就不是南宫氏的门下,倘若说怀有二心,恐怕不合适。但是,他的立场壮士又是如何得以揣摩透彻呢?如今,他的嫡长子站在我这里,我既然说咱们可以合作,倘若他日有违今日之言,贵主上可以再惩罚我们也不迟啊?而且,我们最共同的地方恐怕就是对当朝的统治有所不满,所以说,我们只能是合作的关系,不是么?况且我比壮士的优势在于,我可以自由出入大宫,而且冯太后对我没有警惕。如果你们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倘若有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岂不是容易得多?” “大哥,”身旁的银面人开口道,“莫要相信此人的胡言乱语,他这是在跟你打太极,不可轻易放过他。” 扭头望了那银面人一眼,装模作样道,“既然这位大哥不愿相信在下,那在下只好告辞了!”我拱手行了一礼,转身要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银面黑衣人一跃而起,挡住我的去路。 这下糟了。本以为那金面人会留贤地。没想到这银面人倒是不放过我们了。难道我要弄巧成拙了? 这回可不是闹着玩地了。 豆大地汗珠顺着我地额边缓缓滑下。我心底焦躁不已。眼下。却是急不得。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姑且试一试好了。 “怎么。你以为就凭你地功力。可以挡得住我吗?”我故作自信地笑笑。一脸地不屑与轻蔑。心底却早已急地如热锅上地蚂蚁。 不成你还是深藏不漏?”银面黑衣人眼神一闪。冷声道。 我伸出自己的手,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银面黑衣人:“在下这一双手,虽不能穿墙凿石,不过亦非等闲,用来对付区区尔等,恐怕是绰绰有余。”我不着痕迹地望了右手边一丈远的秋水一眼,她正专心致志地听着我的话,一双漂亮的黑眼睛满是机灵。我趁着黑衣人沉思的空挡,随手接住了飘下的一片枯黄的落叶。我面无表情地用食指和中指夹住落叶,在面前的空气中比划了几下,让别人看起来就好像我在运气一般,而后我将落叶向右猛地一弹,秋水顺着我胳膊深长的方向猛地向后跌倒,口吐鲜血,凄惨地望着我说:“公子……你……” 你这是做什么……”冯尚兮走到我一旁,惊诧地望着我。 我直接忽略掉他,面无表情地对黑衣人说:“哼哼,我方才不过用了一成的功力,这丫头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莫要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了,简直是笑话。与你们合作乃是你们的荣幸,既然不愿意,那就莫要挡路。”我说着绕过黑衣人继续走。 后传来了啪啪的击掌声,一声,两声,我停下了步子。 金面黑衣人绕到了我的面前,笑道:“我与你合作。” 心底仿佛有块巨大的石头重重一落,难道这金面当真信了我的胡言乱语逢场作戏? 我但笑不语。 身边的冯尚兮对着我上前一步,剑从剑鞘中拔出三寸,不解地望着我,好象有很多话想说,我拦住他,迅轻声道:“还不过去瞧瞧秋水如何了?”冯尚兮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我明白,此刻迫使他按捺住心头的愤懑走向秋水那边的,是他心底对我最后的信任。我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没有说什么 将剑柄狠狠地往里一推,便径直朝右边走过去了。 我趁别人不注意,用宽大的袖子抹了把额上的汗。继而转身面向那金面,淡笑着看着他往我这边走来。 “这是我们的象征。”金面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的腰牌。 “大哥银面人欲出手阻拦,却欲言又止。金面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意味深长地一笑,转而望向我,将那金色的腰牌递与我手上,“你拿着这个去找我们的主上,主上自然会与你交涉。” 从他手中接过那腰牌,我不禁忐忑,难道凭着这个就可以找出他们顶头的人了? “恕在下冒昧,在下在何处才能找到贵主上呢?”我淡淡地问道。 “哈哈……”金面黑衣人笑了,“公子这般神通广大,这些小事恐怕微不足道吧。所谓不打不相识,如今有幸识得公子,也是我等的福分。只要公子能得到主上的认可,你我以后便还有合作的机会。那么,在下告辞了。”话音未落,一群黑衣人便已是借着极好的轻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站在原地,金色的腰牌掂在手心,颇有质感。仔细迎着光观察,那精雕细琢的藤蔓之中,金色盘龙而上,正中间是一个怪异的符号,我似是在哪里见过,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由多想,我连忙将腰牌塞进怀里,然后到一旁去看秋水的情况。 “秋水,可还好?”我蹲下去。 “她没事。”冯尚兮疑惑地望着我,“完全没事。” 秋水果然是个机灵的丫头。她环顾四周,确定黑衣人已经离开,泰然自若地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笑道:“奴婢庆幸没有估摸错少爷的意思。” “那你嘴里的血……”我疑惑道,秋水逼真的配合甚至让我有种我真的是武林高手的错觉。 “不瞒少爷,奴婢会了少爷的意,方才在腮帮子里头咬了个口子,便存了一嘴的血。刚好帮上了少爷的空城计。” 冯尚兮站起来,冷冷地望着我:“好一个空城计。” “冯世子似乎有话想说。”我笑道。 “我想问你,方才就算你不坚持与他们合作其实咱们也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可为何,你偏偏要了这个腰牌,画蛇添足呢?”冯尚兮脸上已没了以往那轻浮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冷戾的神色。 我望着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他在仔细地重新审视我。我不假思索道:“先,方才我也是想让咱们全身而退,否则你以为那帮人会轻易放过我们吗?再一个,因为我要线索。”我掏出那个腰牌,在冯尚兮面前晃了一晃,“因为我要揪出来在背后一直想除掉女皇的人,我要斩草除根。” 冯尚兮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会儿的迟疑,继而他还是笑了,抱着双臂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去,凌乱的浅扫过面庞:“看来爷我还是小瞧你了,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冯世子作何要把阿樱想的如此…不堪,只不过,有人要加害于你的亲人,你难道不尽你所能地出手相助么?”我盯着他的背影,声音有些质问的意思。 他转过身,严肃地看着我:“你果真是那女皇帝的人?” 我回头望了一眼秋水,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比如冯尚兮以为我是男子,比如冯尚兮根本就不知道我就是南宫硕和等等。我收回目光,对着冯尚兮咧开一个洁白的笑容,点头曰:“不错。” …… 雨渐渐停了下来。天边几朵云中,也露出了苍白无力的太阳。我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心里估摸着是否该走到一个小城镇,找个像样的客栈住下来。秋水倒是在一旁小声嘀咕着,说是听到有人的声音。 我笑:“难不成还是有刺客潜伏在周围?这周边虽是山多,却不见得多少密林,即便是藏敌人,怕是也藏不了多少吧。”秋水有些倔强地摇摇脑袋:“还是小心为上。”“说的也是。”于是,我与冯尚兮便随着秋水的指向沿着小路往回走了一段,果然听见一旁的灌木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要不要一探究竟?我扭头望了眼秋水,她毕竟还小;望了眼冯尚兮,这厮又是一副纨绔的模样,臭着一张俊脸,双目瞥向别处无动于衷。 得了,我自己来吧。我上前一步,双手拨开有些枯朽的灌木丛,却赫然看见一个华衣少年整个身子扑在灌木丛里,一身的泥水显然是被马蹄儿给甩上的,然而纵然他埋着脸,这身影却依旧与我心中某个人相吻合,我大惊,有些疑惑地开口道:“南宫……韶和……?”,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七话 四人行,必有拖油瓶 言一出,我明显感到身后的冯尚兮一怔。他两步上t头扶起南宫韶和的身子,我双手尴尬地扑了个空,冯尚兮却像没看见一般惊异道:“果然是这傻子,他怎么一个人倒在这儿了?” 南宫韶和一身的泥水,意识也不是很清醒。我唤了他几声,他也只是含糊不清地应着,想必定是方才黑衣人行刺之时他趁乱逃出来的,却不料手无缚鸡之力,倒在了灌木丛里,好在没有被黑衣人现,终是躲过一劫。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先天资质不如人,又早年丧母,如今又流落至此,他还真是命途多舛呢。此次出行,随行的御卫军兵勇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去趟白云山,竟然把皇帝跟王爷弄丢了,岂不可笑? “咱们赶紧赶路吧,最好找个还不错的客栈。”我说着直起身子看向冯尚兮,“这一截儿人烟稀少又不见人家,你我只能步行了。那就有劳冯世子背韶和一段路了。” 冯尚兮脸色一变,诧异滑过好看的眼眸:“我背他?”他讽刺地笑着,“有没有搞错,居然让爷我背另一个男人?!”“他还是个孩子。”我立马接口道。 “他只不过比我小上两三岁,算哪门子的孩子?他非我长辈,如何要我背他?”冯尚兮冷哼一声,依旧不依不饶。 “不背?那你愿意抱他我也不拦着。”我无力地笑道。 “你自己怎么不背?”他睁大了眼睛。 我无奈地一笑,两步走到冯尚兮跟前,用手在自己的头顶上一比划,不过到他的嘴唇:“看到没,我比你矮这么多呢,你不背谁背?” “你碰到我嘴唇了。”他冷冷地俯视着我,莫名地丢下这么一句。 “我没有。”我淡然道。 “你有。” “你莫要转移话题……咳咳……”此人真是让人无奈得慌。 “你方才用手拨弄树枝。难道没有沾上泥污吗?”他严肃地挑眉。依旧俯视着我。 “……”此人难道有洁癣不成。我无言以对。“罢了。你不背。我背!”我说完就走向南宫韶和。将他扶起来。用他地双臂环住自己地脖子。顺势要把他整个身子都背起来。 爷!”秋水一脸担忧道。“少爷您身子骨不好。怎地背了冀南王大人呢?!” 我艰难地站起来,背着南宫韶和缓步向前,秋水忙过来搀着。 若是换做平日里的我,南宫韶和算不了多重,背他走一阵子当是不成问题。可如今,我落下了肺炎的病根子,这会子又有点风寒的趋势,只觉得嗓子里头肿了,吞口唾沫都磕得疼,舌头苦,真的是有些难受。 我步子放得极慢,纵然是有秋水在一旁搀着也是无济于事。冯尚兮那臭东西依旧是环着双臂,一手握着剑,旁若无人地走着,却是不自觉地随着我与秋水放慢了步伐。我嗓子里总是痒痒,忍不住又是咳嗽了几声。向前走了一小段,在我们前头不过三尺的冯尚兮忽地停下了步子,他蓦地回头,我恍惚瞧见他的表情好似有几分狰狞。正诧异间,冯尚兮已经一把扯过我背后的南宫韶和,将他打横抱起。我尚未开口,冯尚兮已经走到我们的前面,他语气不佳道:“罢了罢了,莫要让别人以为我堂堂肃国公嫡长子欺负你这个身子瘦弱的乡巴佬……”他似乎有话没有说完,又好像在考虑自己说的话是否妥当,却终是没有再说下去。 我虽看着冯尚兮用“美人抱”把南宫韶和这么抱着有些说不出的滑稽,可中途也没什么不妥,我们一行四人不多久便找到了一家名曰“聚贤阁”的客栈,虽算不上豪华气派,与我小时候成长的环境相比,已算是雕梁画栋了。 “这位小公子,不瞒您说,只有两间客房了。”胡子花白的掌柜一手拿着毛笔,一手翻着厚厚的账簿,绿豆似的小眼睛打量着我们四人。 “这方圆几里内,就你这么一家客栈吗?”冯尚兮冷声问道。 “这位爷说得不错,所以小店的生意一直都是这般好。”掌柜的无奈地笑着。 “两间就两间,挤一挤又不是不行。”我笑了笑,回头对冯尚兮他们道,“我与秋水一间,冯世子与韶和一间便是。” “什么?!”冯尚兮不耐烦道,“居然让爷我跟这傻子挤一间?!门都没有!”他伸手指了指我与秋水,懒洋洋道:有你,你们仨睡一间,我独自一间。” 咳咳……”我气得不行,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 “还请冯世子多担待些,冀南王大人尚有伤在身,不宜过于拥挤……”秋水睁着一双水灵的眼睛,仿佛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怯生生地对冯尚兮道。 秋水这么一说,冯尚兮这纨绔挑眉一笑,“不妨你与我一间,让他们弟兄二人挤一挤,如何?!”说着他俯下身子凑近秋水,**裸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秋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下流!”我一把挡开冯尚兮,“秋水还是个孩子!” 冯尚兮不满地望向我:“怎么,阿樱你尽顾着护着你的丫头了不是?由此可见,你虽面儿上正儿八经,实际上和我们不还是一类人?何必装成个正人君子的模样,跟那魏如玠如出一辙。” 气结,真是恨不得扑上去揍他一拳。就在这时,我们的注意力被一旁的南宫韶和吸引去了。 安坐在一旁的他不知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疲惫的双眼,声音微弱道:尚未叫出声,我立马上前捂住他的嘴巴,这傻小子,难不成就要当着冯尚兮的面儿把我的身份暴露了吗?! 南宫韶和猫儿一般的眼诧异地望着我。我背对着冯尚兮朝他使了个眼色,也不知这傻东西看懂了没,他微弱地点了点头,我才松开紧捂着的手,手心湿润了一片。 “韶和你莫要多言,我扶你回房歇着,然后替你找个郎中,安心养伤。”我安慰式地笑笑,扶着南宫韶和起来,掌柜的忙招呼店里的伙计给我们带路。 “南宫樱,这房间到底如何安排?!”冯尚兮没好气地问。 我没有答话,只是搀着南宫韶和径直从他身旁走过去。 子现只要子不吼推荐票票就米有推荐票票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八话 他是我弟弟 拗不过冯尚兮,我与秋水、南宫韶和只好在一间客房t过郎中,安顿好南宫韶和,秋水执意要在一旁照看着,却被我给拦下了。 “天色已晚,你若是不介意,就在那贵妃榻上将就一晚吧,韶和身子还有伤,又刚刚睡着,需要这床让他好生歇着。”我一面在铜盆里拧干布巾,一面回头对久立在一旁的秋水道。 “陛下……”秋水声音不大,像是怕打扰到南宫韶和,但话语间依旧是满满的不情愿,“陛下您身子骨可能坚持得住?奴婢瞧您一直不停地咳嗽,要不奴婢这就去寻方才给冀南王瞧病的郎中,给您抓几幅药回来,可好?” “莫要跑腿了。”我用拧干的布巾轻轻擦去南宫韶和额边的汗珠,“我身上装有小瓶的止咳药丸,已经吃过了。我好得很,你早些歇息吧,无需担忧我。” 水轻叹了口气,“奴婢遵旨。”然后便乖乖地爬到一旁的贵妃榻上躺下了。我望着南宫韶和的睡颜,这孩子是不是做梦了,怎的睡着了却是眉头紧锁呢?纵然他心智**,怕也是同我们一样,也会烦恼,也会忧愁的吧。我替他掖好被子,淡淡的月麟香随着我双手的动作徐徐而来,在静谧的夜里越的温软柔和。我双眼沉重,眼皮总是不听使唤地打架,罢了,我还是打个盹吧,于是脑袋往下沉沉地一伏,便挨着床沿睡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案头的灯油已经燃尽,房里却已是铺满暗沉沉的光,哗哗啦啦的雨声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直冲我的耳膜,我全身酸痛地伸了个懒腰,却现自己竟然躺在房内唯一一张床上,我浑身一个激灵,翻身起来。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当是南宫韶和,此时却变成了我。我惊讶地四处张望,窗外已是乌云密布,秋水斜倚在榻上,睡得正沉,却没有瞧见南宫韶和的身影,倒是在床头瞧见了一张用大理石小件压着的信纸。我抽出信纸,迎着窗外昏暗的光亮一看,上面是歪歪扭扭比我的字还丑上许多的一行字:皇帝姐姐,韶和先走啦,去寻太后娘娘他们了,这样以后你和尚兮哥哥就不会再因为我而吵架了吧? 丝绸的被褥上还残留着南宫韶和身上的月麟香,而这小子此时却已不知去向。 “傻瓜……这个傻东西……”我声音颤抖,却是出奇得嘶哑,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傻东西,这么大的雨,能往哪儿跑啊!”说着那张信纸早已在我的手心窝成一个纸团,听到我的声音,秋水猛地惊醒,忙不迭从榻上起来,险些跌倒。 “陛下,出什么事儿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一脸茫然地望着我。 “韶和自个儿走了。”我无力地摇了摇头。 “陛下……”秋水声音一变。“陛下。瞧您。您地嗓子已经哑地不成样子了。奴婢这就替您打些开水来。再吩咐店里地伙计给您叫郎中去!”说着小小地身影就要往外头走。 “秋水!”我叫住她。“算了。我得下去一趟。”我说完赶在她前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 子您还别说。老身起得有些迟。还真没瞧见昨儿个那位公子。”掌柜地一面回想着。一面捋着胡须。“这样吧。老身替您问问起早开门地五伢子。”说完对着右手边地廊门一面招手一面吆喝道。“五子。五伢子!快快快。快出来。这位客官要问你话。” 咧!”一个精瘦矮小地青年从里头笑嘻嘻地小跑出来。对我点头哈腰道。“客官有何吩咐?”于是我将南宫韶和地外貌给他描述一遍。问他可知他何时离开地。去哪儿了。 说那位小公子啊!”五伢子了然一笑。面上地油光灿烂。“不瞒您说。昨儿个小地瞧见他还以为是哪家地貌美闺秀女扮男装地呢。那位公子生得可真是光彩照人……” “伢子,还不快说重点!”掌柜的怒喝着打断五伢子的话。 是……”五伢子笑容不减,“今儿个早晨那位公子塞给小的一锭银子,让小的给他寻辆结实的马车,小的瞧着这外头昏天暗地的,雨下得正急,咱这周围又恰是山多林少,就劝那小公子再等等看。可那小公子竟跟娃子一般执拗得很,任凭小的说什么也不听,小的无奈,便由着那位公子了。”五子瞧了一会儿我的脸色,笑嘻嘻道,“我说客官啊,那马车的质量倒是不错,顶着大雨也是不成问题,您就莫要再担忧了……”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无奈地叹口气,全身无力地似要瘫软一般。 我摆了摆手:“罢了,你们早些打点热水上去,顺便将早餐准备好吧。” …… 我嚼着口中的白面馒头,就着两块咸菜,嘴里却是索然无味,如同嚼蜡。鼻子 ,时不时地就要顺气,嗓子也疼,头昏昏沉沉的。 “我说阿樱,你就行行好,莫要再做无谓的担忧了。”冯尚兮不耐烦地将筷子往瓷台上一砸,“他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走到哪儿你都跟着?!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哥哥……”我不予理睬,冯尚兮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小,不知是他心中那捉襟见肘的愧疚昙花一现了还是心里没了底气,他也不说话了,我们一桌三个人出奇的安静。 这时候,几个披着蓑衣的男人从外头说说笑笑地走进来,像是邻桌几人的朋友,邻桌那几个人帮他们解下斗笠和蓑衣,一群人坐下来吃早点,却是喋喋不休。 “什么情况?”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问道。 说了,这么大的雨,塘里的水漫上来了,鱼苗不晓得可是闷气,竟是翻了肚皮一大片,咱们这头子怕是要亏了。”刚进来的一个男人一面拧着湿透的衣袖一面叹息着。 “妈妈的,早知道在秋前就该把银子拿到手,现今儿个愣是亏在你我身上……”之前的汉子闷闷不乐地点上烟斗,馒头也不吃了。 “算啦算啦!虎子哥能安全回来就是好事儿!”另一个长脸青年一脸和气道,“方才三牛子不是说了么,前头柏木乡山崖下头有辆马车不是遇到了山体滑坡给埋了么,还好不是咱们,看来这道没有白绕,你说是不是啊三牛子?” 被唤作三牛子的黑年少年愣了一下,呵呵道:“是啊是啊,那马车我还见过呢,好像就是这附近的吧……” 一声,我手中的筷子砸落在木桌上,冯尚兮和秋水同时抬起头来看我。 “你莫不是以为被埋的是那傻子?”冯尚兮早已心领神会,冷声道。 我懒洋洋地抬眼:“我担心他。” “你有什么资格担心他?”冯尚兮轻笑道,不无讽刺。 “他是我弟弟。”我声音沙哑。 “弟弟,哈哈……”冯尚兮干脆将瓷碗推到一边,没有再吃的意思,“他是你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儿的弟弟,怎么就让你这么上心呢?” 多说无益,我站起身转身就要往柜台走,猝不及防间,我的右手腕却已被人牢牢抓住。 “你要去哪?”我张了嘴尚未开口,冯尚兮却是先制人。 “去拿蓑衣。”我试图挣开他的手,却是徒劳,他指尖有些凉意。 “你要出去吗?!”他声音冷戾,未等我回答却已放大了音量,“臭小子,外面雷雨交加难道你要出去吗?!”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他还有什么亲人?”我冷笑,“难道我担心他出去找找都不行吗……你有什么权力……咳咳……”我一动怒便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权力?”冯尚兮笑得欠扁,“我不提及不是因为忘记了,而是因为宠着你溺着你。可你莫要忘了,你可是答应了做我的……”他凑近,坏笑道,“你知道的……” 此话一出,我与冯尚兮的争执明显吸引了众多注视的目光,在他们看来,两个男人大清早的在客栈里举止暧昧不清恐是有伤风化,要不就是异类。我顿时感到面上又滚烫一番。 “别拦我!”我厉声道,“韶和可能已经出事……”我话没说完却终是忍不住喉咙的痒,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冒金星。 “我今儿个还偏不让你走了!”这纨绔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说时迟那时快,不及我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随着秋水的一声惊呼被冯尚兮打横抱在怀里了。 “你干什……咳咳……咳咳……”我气得话也说不出来,脑袋沉沉,只顾着咳嗽,不由自主地任由冯尚兮抱着往上楼的楼梯处走了两步。 “你都这个样子了,”他放低了声音,出人意料地柔和道,“还要嚷嚷着出去,让我怎么放得下心……我这就带你上楼,给你找个郎中……” 我没有答话,却是敛了一口气,蓄了臂间一股子劲儿,唰的一声抽出冯尚兮腰间的佩剑,刹那间寒光映亮了冯尚兮错愕不已的双眸,也映亮了他额上那朵妖冶的刺青。 客栈的一楼一阵惊呼,因为此刻的我正用剑极为谨慎地抵着他的脖子,厉声道:“冯世子,放我下来,否则莫要怪我…手下无情……”我忍着想要咳嗽的**,冷冰冰地望着冯尚兮漆黑的眸。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乖乖地放我下来。 我拿剑指着他,后退,再后退,直到确定他无法触及我。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双眼里已是一片冷冷清清。我极快地夺过柜台上的斗笠,往头上一戴,飞也似的奔向门外,奔向无边的雨帘……,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九话 我喜欢谁,与性别无关 疏的编织斗笠挡不住哗哗啦啦的雨。雨水渗过竹条t漉的,顺着我烫的额头往下。早知如此,我该顺手带上油纸伞的。 马车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我心头一惊,不由自主地回望去,却失望地现那是一辆陌生的小马车,飞扬的马蹄踏着凌乱的泥水,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正颠簸着向我这头奔来。 我心里一急,便上前一步,冲那马车招手道:“喂----劳烦停一下----咳咳……劳烦……”未待我说完,那马车已擦着我的身边飞扬而去,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反倒是溅了我一身的泥。 我跌跌撞撞地后退一步,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无力相随,只得驻足叹息。 罢了,既然天不助我,我还是自个儿走吧,反正柏木乡也不见得多远。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马鸣,我抬眼望去,却见方才那辆马车已经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一个书童模样的孩子从窗户伸出脑袋,冲我招了招手,好像还说了些什么,却是湮没在雷雨声中,我不曾听见。回头望了望自己的身后没有别人,我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那书童点了点头。我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向马车奔去。 驾车的车夫低下头望了望斗笠下我那张湿漉漉的脸,没好说什么,只是闷闷地搀着我上了马车,我连连道谢:“多谢公子能载我一程,公子可经过柏木乡?”那车夫冷着脸点了点头,依旧是不一语,我正尴尬着,却见方才那书童模样的小男孩挑了门帘唤道:“外头雨大,师父吩咐官人进来歇着。”【注:‘官人’,唐朝称当官的人,宋以后对有一定地位的男子的敬称。早期白话也会用于妻子对丈夫。这里是敬称。】光线有些暗,我眼眶又热,只觉得这书童长得挺有灵气。我笑着点了点头,勉强拱手行了个礼,便弯腰钻进了马车。 车里并不宽敞,甚至有些拥挤。除了方才那个书童,正对着门口坐着的,便是一身道士装扮的中年男子。这男子长须美髯,正闭目养神,想来定是书童口中的“师父”无疑了。 “在下阿樱,见过道长。”我一手扶着横栏稳住身子,谦谦道,“外头雨急,冒昧打扰,顺路乘坐一程,希望道长多担待了。”我有些气喘,鼻息也堵得慌,却只得敛声屏息。 道长缓缓地睁开了眼,他的双目自下而上漫不经心地打量了我一番,我那双步履早已是被泥水打湿,于是有些窘迫地向后缩了缩,勉强用衣摆遮住了步履。 “坐吧。”道长开口道。声音浑厚而飘渺。似是有种目空一切地意蕴。 我点头道谢。就在书童地对面坐下了。 “官人为何如此行色匆匆?”出乎我意料。这小书童竟主动找起了话茬。 “不瞒小公子。幼弟独自出行。我本就心有担忧。恰逢柏木乡一带降雨多泥沙。我担心得紧。怕他有什么不测。只好匆匆忙忙地出来寻他。”我轻叹道。 “官人可真是个有情有义地人。”书童有些老成地笑道。 “哪里。只是幼弟做事不稳妥。不让人放心罢了。”我讪讪道。 “只怕是您这番有情有义,恐是会伤了某些不该伤害的人。”道长忽地开口接了我的话,慢悠悠道,而后扭头望向我,双眼里尽是一种读不懂的深沉,“不知贫道是否说中了姑娘心中所想所忧?” 姑娘?! 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道长果然是好眼力,在下钦佩不已。”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只是在下并不明白道长所指。” “我家师父是得道高人,自然是心如明镜。”小书童显然一派明了,笑嘻嘻道,“他的意思是啊,姑娘您方才一定伤害了别的人,只是姑娘您心里还没感觉到罢了。小生常听说,有些人啊,是伤不起的。” 书童的几句话让我瞠目结舌,道长却呵呵地笑了:“易丘,人前莫要大言。” “是,师父。”被称作易丘的书童乖乖地低下头,不再多嘴。 有些人,是伤不起的。 他们莫不是再说……冯尚兮? 我心底一阵冷笑,那个纨绔,只有他伤害别人的份儿,有谁还有那么大的能耐伤到他么?我伸手揉了揉太阳**,不再多想。 到了柏木乡的山脚,道长一行人要绕道而行,我道了谢,便翻身下了马车。沿着山底行走,果然,不多远便瞧见路被滑坡的泥石堵得严严实实,隐约可以瞧见泥石下头掩埋的马车残骸。 我心头一紧,一边默念着韶和千万莫要出事儿啊,一边走上前,在废墟中寻找着我不愿看到的身影。这时候,我脚下似是踩着了什么硬硬的东西,直觉迫使我低头一看,浅浅的泥沙掩埋着一件明晃晃的东西,我弯腰拾起来,用手将那链状物上的泥土擦拭干净,却不禁愕然:银质的链子,银色的翔龙,雍容而不失霸气,这不正是我当初赠予南宫韶和的那条链子吗?!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崩塌下来,恍惚间似乎连天都暗了许多。泪水几乎要涌出眼眶了,即便是涌出来,怕也是混杂在雨水里了吧。我将链子紧紧地攥在手心,紧的几乎要将我的手心磕出於痕来。我绝望地向前走,一面用沙哑的声音不停地唤着“韶和,韶和”,一面四下在每个角落仔细地找寻着,期望有奇迹能够出现,期望我能在一个角落里再次瞧见南宫韶和那双猫儿一般纯稚无邪的眸子。 没有人。没有人回答我。 呈现在我面前的,只是被泥土掩埋的马车残骸而已。 我绝望地坐倒在地,手边没有可以使用的工具,就徒手开始死命地扒泥土。 雨仿佛又厉害了许多,我的衣服几乎湿透了。湿厚的秋衣紧紧地贴着我滚烫的肌肤,我感到呼吸窘迫。我知道,我知道 淋雨,不能浸水,可是我不管,韶和,我只要你没事t+没事,哪怕我在床上躺一个月,吃一个月苏幕焉给我熬的苦中药,都无妨。 “韶和,你在哪儿啊……”我声音无力而嘶哑,双手甚至磨出血来,红色的泥土深深地潜入我的指甲,我却一刻也不曾停下手中的动作,“韶和,你有没有听见,有没有听见我在叫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最后的呼唤沙哑在我刺痛的喉咙里,我已经叫不出声,双手的动作却不曾停歇。 “阿樱!……”身后传来饱含伤痛的呼唤,我痴痴地回头,却瞧见不远处一个蓝衣少年,手撑一把光亮的油纸伞,伫立在滂沱的雨中,那双鹰一般冷戾的眸子,此刻却填满了怜惜与不甘。略显强劲的风扶起他细密的斜刘海,妖冶的刺青在额上显得越夺目,宛如夏日的午夜绽放的蔷薇。 冯尚兮,你可是我那……伤不起的人? 我只想问你,你为何要因为房间的小事而与我喋喋不休地争执,若非如此,那傻小子怎会就此离开,我又怎会丢掉我这世上最亲的弟弟? 我茫然地收回目光,不一语,只是机械地进行着手里的动作,我的手指已经开始肿胀,可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韶和,我要找到你,我只要你活着…… 忽地,头顶的雨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雨点砸落在油纸上吧嗒吧嗒的声音,密密麻麻,犹如冲锋的箭矢。我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冯尚兮已经为我撑起那把大伞,他缓缓地在我身后蹲下,将伞柄搭在我的肩上,然后轻轻地从我的身后环住我的身子,一点一点变紧,每一点力道,仿佛都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韶和……韶和……”我低声唤着,声音极小,失神而麻木地扒开厚厚的泥土。 “阿樱!……”冯尚兮猛地从我的两侧抓住我的手腕,“阿樱,莫要再找了,你莫要再想他了!有我呢,莫怕,有我呢。” 我被动地僵持住双手,鲜血混杂着泥水在雨滴的冲刷下缓缓流下,掺入地缝间的水流,散出淡淡的血腥味。环绕在手腕上的链子此时已是被染成淡淡的红色,别样光华。 他一手摘去我头上的斗笠,然后继续从身后环住我,尖削的下巴轻轻地抵在我的颈窝,温热的气息随着他的呼吸涌入我的衣领,擦过我敏感的皮肤。 “我不准你想他。”他低语着,却是不容违抗的口吻。 “你误会了,冯世子,他不过是我……”我话未说完,却戛然而止。 因为此刻他湿润的轻吻已落在我的耳垂,一下,两下,那娴熟的技巧,仿佛掀起了我麻木已久的神经。我清晰地感受到浸湿的背后传来他温暖的体温,清晰地感觉到他纤长的睫毛擦过我侧脸的肌肤,微微颤抖,细腻而深情。 南宫樱,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讨厌这个人么?他不是你的死对头么?那为何你不反抗呢? 因为我无力反抗啊。 冯尚兮似乎并不满足,他干脆丢掉手中的伞,掰过我的身子,让我面对着他。 他凝视着我的双目,他的双手在两侧托住我的面庞,我被迫与他对视。 “冯世子可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我无力地低声道。 “自然是昭然。”他冷笑。 “我是男子,你可莫要忘记了。”我亦冷笑。 “男子又如何?”他挑眉,“我喜欢谁,与性别无关,可不讨喜的是,你偏是个男人。你若是女子,我还会听之任之么?” 我没有回答,因为韶和的事情已经让我心如死灰。我不曾料想,有一天韶和离开我的时候,我竟会如此的伤心欲绝,是我太珍惜这个弟弟了吗?还是,对于窦太妃,我于心有愧? “哟,想不到这荒郊野地的还能被老子逮着一对断背的!稀奇,真是稀奇!”一道奸猾无比的声音在我们不远处响起,我与冯尚兮同时扭头,却看见一群彪形大汉手持尖刀站在我的右手边。一行人大概有七八个,就算不是青面獠牙,也算是满脸横肉了。他们一行人奸笑着打量着我与冯尚兮,仿佛我二人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是所有的银子,足你们这些人花上好些日子了,拿去,莫要为难我们。”出人意料地,冯尚兮没有多言,只是顺手将钱袋丢了过去。我心底大呼,你个败家子!那得多少钱啊! 为的山贼接过钱袋,在手里掂了掂,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足数。不过……没用,咱们是奉命来去你们的性命的!” 我大惊失色,本以为只是谋财的山贼罢了,没想到居然是受人指使的! “山贼为何要害我们?”我小声诧异地问冯尚兮。 “恐怕不是一般的山贼。”冯尚兮答着,一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你在这儿别动,转过身去,闭上眼,从甲开始数丙----丁----,就这么数,数到癸就睁开眼来。” 这家伙,这什么玩意儿?!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不耐烦地打断我,恢复了以往纨绔的模样,“听见了没有,转过身去,闭上眼!!” 我迟疑了一下,只好选择相信他。 我转过身,闭上眼,心里从甲开始缓缓地默念…… 兵刃相接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夹杂着山贼的惨叫,我仿佛看到冯尚兮那出神入化的剑在我的面前舞动,庚,”我麻木的嘴唇一张一合,缓缓地向后数着……瞬间,我感到背后的脊梁骨被人猛地一击,然后眼前一黑,我颓然倒在了泥水中,耳边回响的,是冯尚兮怒不可遏的呼喊……(,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话 原来我的思维也会如此猥琐 糟粉、荞面饸络、黄桂柿子饼、粉蒸肉、腊汁肉揪面的肉夹馍,蘸着甜面酱,就着肉丸糊辣汤,喝几口热乎的豆腐脑,再剥几个蜂蜜凉棕子送到嘴边儿,我坐在贤樱布庄的堂屋,面对着满桌的好菜,一旁的秀贤笑呵呵地给我添菜,十三娘替我将酒水满上,孔春跃跃欲试地要跟我拼酒,我垂涎三尺而不能自拔,满面馋容犹如饕餮一般,卷起袖子就要一品咱长安城的各种美味,不料忽地从门外跑进来一乞丐,二话不说就要抢我手里的肉夹馍。我惊呼一声,一看那乞丐正是拖着鼻涕的阿,阿尚未得手便被人一把拦住了,我扭头一望,不禁惊呼道,这不是魏如玠么……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汗涔涔的,满脑袋热,脖子处敏感的肌肤却感受到外界莫名的动静。 正当我现自己置身光线不强的洞**中时,冯尚兮放在我衣襟处的手停了下来。 “你在干嘛?!”我惊呼一声,条件反射地用手揪住自己的衣领,尽管衣衫并未变宽,可我的第一反应便是我乃女子,第二反应便是,我乃女扮男装的女子。 然而我却现自己手掌的可弯曲度明显降低,低头一看,双手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以极为蹩脚的方式缠上了碎布料,虽然包扎手法拙劣而生疏,且隐约可以看见深色的血迹,但明显已经止了血了。 我错愕地抬头,盯着冯尚兮明亮的眸子,他额前的有些凌乱,像是经过一场杂乱无章的厮杀,他轻阖了一下眼睑,并未回答我的话,只是冷漠道:“你为何口中唤着那姓魏的?” 我不禁一怔,想到方才自己做的那个饕餮美梦,没想到我居然会说梦话,还被冯尚兮这家伙给听见了。正踟蹰着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这家伙信服,恍惚感到左侧的脸颊粘糊糊的,我伸手一擦脸,居然当着这纨绔的面儿流了口水。 我胡乱地用袖子擦擦脸,嘿嘿道:冯世子误会了……”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儿?!”他随我站起来,恶狠狠道,“外头在下雨,你这傻小子还烧着呢,往外头跑什么跑?!” 出去洗洗脸还不行吗?!”我心里有些委屈,“你作何这么凶啊,方才双手竟毫不知耻地放在我衣领处,若不是我及时醒来,天知道你有何企图?!” 冷笑一声,仿佛在嘲笑我的荒诞无知,樱,”他一字一顿地叫出我的名字,“你我在书院虽不是一个学部,倒也算是半个同窗了,我是怎样的性子你怕是多多少少也有些耳闻吧?”他向我逼近两步,双手环在身前,吊儿郎当地斜倚着身旁的石壁,“只要是我想要的,就从不会有所顾虑,更莫谈什么趁人之危的笑话了。方才你口口声声含糊不清地叫着那姓魏的不说,还毫无形象可言地流口水,爷我瞧你额头滚烫浑身冒汗,便好心准备帮你解开衣领让你凉快凉快,没想到你居然把我想得那般畏畏缩缩。实话告诉你吧,我若是有何企图,就算你醒来,也无济于事。”说完他坏坏地一笑,望着我的眼睛。 此人果然是本性难改。我心生不屑。轻嗤一声。却不觉肚子里一阵空谷绝响。回荡在空荡荡地洞*地清晰了。 我面上一红。尴尬地揉揉肚子。将目光投向别地地方。 “饿了吧?”冯尚兮眸子一亮。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包袱。直觉告诉我那包袱里绝对是干粮。“想不想吃啊?”他将包袱在手里掂量着。 从哪儿弄来地……”我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喉咙一动。咽了口唾沫。 “从方才那帮山贼身上搜来地。还顺便将我那些银子给拿了回来…以为能够破财消灾地。没想到那帮狗娘养地不识好歹。竟敢与我对抗。真是竖子不足与谋……”我根本听不下去他后面再说些什么。不顾一切地以他手中地包袱为目标扑上去。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快给我。我饿坏了……” 狡黠一笑。仗着身高优势一下子将包袱举得老高。“不给。就是不给~” “别闹了,”我胡乱地甩甩头,“给我,快给我!”奈何我身高本就低他一等,任凭我如何踮脚伸手,亦是水中捞月,无济于事。 “哈哈……”他仿佛来劲儿了,托着包袱硬是躲闪着我。 我被这种**的行为彻底地激怒了,面目狰狞地伸出双手揪住冯尚兮的衣襟狠狠一扯,怒道:“快给我,听见没有?!” 尚兮忽地 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干粮丢在一边,两条秀美佛在承受着难捱的痛楚。他缓缓地靠着石壁蹲下来,身体蜷缩在一起,不一语。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我惊愕地俯视着他,疑惑地眯了眯眼,而后了然一笑道,明白了,你当我傻子啊,装的吧?哈哈……真是蹩脚……”我笑着笑着便停住了,他怎么没反应,真是无趣,莫不是真的哪儿不舒坦? 我蹲下来,一手搭着他的肩膀,摇了摇他道:好吧……” 他顿了顿,仿佛有所挣扎,却终究是抬起头给了我一个颠倒众生的笑:“无妨……” “那就好……果然是装的。”我哼了一声,顺势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却仿佛看到他的肩头抖了抖,本不在意,然而收回自己缠着碎布的左手时,我却赫然现,那原本浅色的有隐约血痕的手心已然被殷红的鲜血所侵染,红得犹如春日最争奇斗艳的牡丹,红得惊心,红得让我心头猛地一抽。 “冯世子急忙蹲下身来,轻轻掰过他的肩头,却惊讶地现他右侧肩膀朝后背的方向有个长达四五寸的口子,似是被人一刀划过,划破几层上好的衣料,原本白皙的后肩汨汨地渗出血来,衣服破口的边缘已是被尽数染红。 冯尚兮似乎并不乐意自己失意的样子被我瞧见,他有些不耐烦地掸开我的手,面对我错愕而担忧的眼神只是强作欢笑道:“你莫要担心,方才解决那帮龟孙子山贼的时候……不料被其中一个从背后偷袭……小伤口罢了,无所谓的……” 傻瓜,你自然是瞧不见自己的背后,那么大一个口子,得流多少血啊?都这样了还在我面前活蹦乱跳的跟个猴儿似的,难不成仅仅是为了维护你那身为肃国公嫡长子厚实的自尊么? “伤口自然是要处理一下。”我声音温和道。望着自己被他包扎的双手,我在心里苦笑着,他这个大少爷一定自小没吃过什么苦,这细心帮我包扎的技术实在是不过关,倒也无妨。只是我手上这点小擦伤本来无所谓的,他却绞尽脑汁帮我处理了,可他自己呢,背后的伤,不觉得疼吗? 看他没有表态,我笑道:“世子莫要担心,我跟幕焉兄台住在一起,别的没学到,什么包扎啊熬药啊什么的倒是学会一点点,”我抬头望望洞外,雨刚刚停了下来,不禁心头一喜,“我去弄点儿水来,帮你的伤口擦拭干净,莫要染了病才好。 见他骄傲地点了点头,我伸手便要解他胸前的衣带。 他很敏感地往后一缩,仿佛我是个色魔一般:“你这是作何?”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幕焉说伤口是需得通风的,你这衣服尚未干透,捂着伤口不怕炎么?我看你手臂不能大动作,所以帮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随意便是……”他轻声道,眼睛没有看我。 郁闷,“你随意便是……”,瞧这话说的,怎的就让我联想到百花楼一类的地方,而我就恰是那在风月场挥金如土的某员外某刺史一类的人呢?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替他翻开一侧的衣领,让后肩的伤口露出来。伤口的长度和深度都有些令人惊骇,我不禁在想他方才该有多疼。倘若不是这伤口,这白皙圆润的肩头,这笔直的锁骨,一个少年,皮膚竟如初降瑞雪般细腻,怕是男人见了,也会有三分怜惜吧。更何况我本就是女子,也难怪心头有隐约的悸动了。 在我猥琐的内心活动暴露之前,我及时地站了起来,将错乱的目光投向洞口:“冯世子乖乖歇着,我出去找些水来,一会儿便回来。”正要抬步向外走,余光瞥见几样东西从他的衣襟里掉落出来,我不由地扭头一看,那是几样形状怪异的草本植物,用兰花叶困束,尖锐的末端有些奇怪的紫色。 “这是什么?”我指着那植物问冯尚兮道。 尚兮抬头望了我一眼,闲来无事收集的一些奇特植物……” 恍然大悟道,“想不到你个大男人还有这样的嗜好。” “你难道不是男人吗?”他一面问我,一面有些仓促地将那束枝叶收好。 了,懒得与你多做狡辩……”未等他应我,我已小跑着朝洞口奔去---- 由于系统错误,本章居然自动冒出来两个~~大家不要订阅啊~不掉了~~~ 第八十一话 光天化日之下岂容你践踏良家美男? 踏着泥泞的山路小跑而下,不多远便瞧见一条小溪穿t是方才的大雨,小溪的水略微有些浑浊,我也顾不得那么多,用手抄了水洗洗脸,又将手上邋里邋遢的布条给解开来,觉细小的伤口已经咬合,只是伤口边缘的皮肤有些白,倒也没什么大碍。我将中衣前摆的边缘撕扯下几条布来,把自己的手掌简易地包扎一下,确保还可以正常活动。 又从周围撇下一张芭蕉叶,卷成个瓢状,浮着水面儿舀了些水,而后静置少顷,尽量使少许浑浊的泥沙沉淀下来。 啾啾的鸟鸣熙攘开来,低空滑过的三两只蝙蝠昭示着天色即将变暗。 我捧起芭蕉叶正要往回走,却见一翩然艳丽的身影在傍晚的余晖下冲着洞口的方向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人说话的声音。我心底暗道不好,莫不是那帮黑衣人的党羽又追过来了?抑或是方才那山贼的同伙现有人被害,就一路跟了过来? 由不得多想,我心里颤颤地往洞口走去。 未进洞口,一阵奇怪的刺鼻香味扑面而来,我的脑袋随之一阵眩晕。我眨了眨眼,甩了甩头,往里迈进一步,原本就湿漉漉的空气里仿佛夹杂了外界突兀的什么东西,让我的全身都不舒坦。 “冯世子?”我听见里面好似有人说话的声音,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没人回答。 算了,我捧着芭蕉叶走进去,却赫然瞧见一个火红色身影正站在冯尚兮的身边确地说,那不堪一握的柔软腰肢,那透过红纱隐约可见的细滑肌肤,眼前的火红色身影正如一条妖娆的毒蛇一般缠绕在冯尚兮的身上。我正惊叹于人类的身体竟然有如此大的韧性,却瞥见冯尚兮冷着一张俊脸,白皙的面庞上竟晕染着艳丽的绯红,而那紧锁的眉头却仿佛在告诉别人他内心的厌恶与不甘。……可为何,他竟一动不动,毫不反抗呢? 我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是好?究竟是该冲上去把那色迷迷占冯尚兮便宜的女人给拉开,还是干脆非礼勿视掉头走人,容他二人一场鱼水之欢呢? 女子仿佛察觉到有人影从洞口处走过来,她妖媚地抬起头,瞧见是我,便朱唇轻启,抛给我一个砸出了众多鸡皮疙瘩的笑来。她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肆意地在冯尚兮的面庞上游走,尖细的指甲滑过他挺直的鼻梁,勾勒出他唇角的弧度。 我心头一阵莫名地窝火。恨不得一下子扑上去。一拳打倒这女人。然后再给她几脚。最好拿鱼骨头划破那张荔枝瓤一般地脸…… 咦?我怎么这么不淡定了?人家冯尚兮都没有反抗呢。你着个什么急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可是。冯尚兮那僵持地面容。又仿佛真地是不情愿一般。 罢了。豁出去了。 此时那女人地手已经如翩然地蝶舞一般伸进了冯尚兮本就敞开地衣襟。想到冯尚兮身上有伤。我见状怒号一声:“哪儿来地妇人。简直不知廉耻”。便将手里地芭蕉叶向那女人掷去。她瞬间凤目一瞪。伸手一挡。便将我那精致地芭蕉叶打落在一旁。七零八落。水撒了一地。 她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一番。忽地来了兴致。从冯尚兮身上下来。对我幽幽一笑道:是哪家地小公子。虽不及冯世子地容貌讨喜。倒也算是眉清目秀……”此语一出。我大骇。因为她地声音。她地声音……分明……分明是男人地声音。浑厚而略带一种令人作呕地妩媚。 我嘴巴张成异地目光扫过她月白色地抹胸后面那若隐若现地半截酥胸。不禁愕然。此人地身体不论是从何方位瞧着都是个完完全全地女人。那为何声音却分明是个男人呢?! 趁着我愣的空挡儿,女人不知何时已经贴近我的身旁。我心底一阵恶寒,猛地向后一躲,现此人虽是妖艳无比,但是身高却比我高出不少----更加令我诧异的是,这个女人那裸露的后背上清晰可见一朵大大的,妖 的,蓝色妖姬。 公子,作何用这般眼神望着奴家?”她一手**着自己的梢,故作姿态道,“可是被奴家的外表所迷惑,心里痒痒得紧?”她说着用那纤长的食指蹭过我的脸颊,我大呼“恶心”,一下子跳开三尺远。 “可恶的东西!”她佯怒着,眼角却饱含一种放大的窃喜,她扭着那杨柳一般的腰肢,盈盈地转身,对我回眸道:“小公子莫急,奴家只是好久没有见着冯世子,思念若渴,等奴家伺候好了他,便来让你也舒坦舒坦……”说着就向冯尚兮那边走去。冯尚兮脸色绯红,眼底却有种惨白与蔑视,他仿佛在挣扎着,而后对我怒喝道:“南宫樱,你快离开这里!要不然你就惨了!快离开!”我愕然,他让我立即离开?!我看着他的模样,似乎是被这女人给点了*弹不得。我咬咬牙,卷起袖子,大义凛然道:“冯世子莫要担心,我南宫樱虽不是什么武功盖世之人,然而对付一个只会以色侍人的女子还是不成问题的,你等着,我来了!”说着就要往前。 “不行!”冯尚兮立刻喝止我,他拼了力气似乎欲倚着石壁起身,不料那修长的天鹅脖一把被那女人揽在怀里,冯尚兮不顾一切道,“再不走你就来不及了!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不是女人,他是妖,是妖!” 妖?!人妖?!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雌雄同体啊!难怪他看上去是女子,声音却跟男子毫无二致,世间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人! “你放心!”我笑得慷慨激昂,“虽然在书院里你总是看我不顺眼,总是跟我过不去,可是我大人有大量,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拔出佩剑,进入即将攻击的状态。 “阿樱快走,我被他点了**……”冯尚兮的声音戛然而止。 “扫兴!”这不明性别的**贼伸出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兰花指左右扣住冯尚兮的双腮,手掌的虎口处抵住他的下巴往上,迫使冯尚兮仰头,无法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公子,你若是还这般破坏奴家的兴致,可就莫要怪奴家除了你哦~”**贼委屈地瞪了我一眼,却没有停下手中极为娴熟的动作。 不过顷刻,极不情愿地躺在他怀里的冯尚兮已是衣衫不整,一副任人蹂躏的模样。 我大怒,身为大帝国的女皇,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如花似玉的良家美少男就这么给践踏了呢?!怎么办?!怎么办?! 我拍拍自己有些昏沉的脑袋,怎么关键时候啥办法都没了呢? …… 有了…… 我向**贼勾勾手指,一脸和气道:“姑娘,这样吧,你莫要理他了,先来陪陪我,如何?” 此人果然被我的话吸引住了,她饶有兴致地望望我,又望望怀里禁锢着的冯尚兮,笑道:“不妥,我可舍不得我家冯世子。不过小公子您若是等不急了……就一起来吧,如何?” 太好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故作激动地点点头,对冯尚兮笑笑,冯尚兮睁大了眼睛瞪着我,却被**贼紧紧地卡着下颌,说不出话来,一双清透的眸子里满是急切的愤怒与不允。 我走过去,主动忍着胃里翻腾的感觉揽起**贼的脖子,我目测了一下自己与冯尚兮的距离,刚刚好,我另只手以最快的度解开来冯尚兮的*趁着**贼疏忽的时候对准她的脖子一口咬下去,**贼惨叫一声,浓浓的血腥味涌入我的口。我与冯尚兮交换了一个眼神,正当那**贼知道中计了的时候,冯尚兮竭力以灵活的手法挥起手中的长剑,时间紧迫得他也顾不上整理自己的衣衫,剑柄在他的手中极富技巧地向前,随着我身旁那个人的一声闷哼,长剑眼看便要刺入**贼的脊梁骨……,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二话 我求你放了阿樱 在剑锋距离**贼的后背不过一寸的时候,**贼灵)t躲去,并顺手将我整个人推向一旁,蹭过径直向前的长剑,在我的左臂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阿樱!”冯尚兮惊呼一声,“可是伤到你了?!” “我无妨!……”我用手撑着地面迫使自己坐起身来,指着冯尚兮的身后大呼,“快注意身后!----” **贼面色残酷地欲伸手背后偷袭,冯尚兮手中的剑却早已冲锋而出,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直逼**贼的脖颈。不料那不阴不阳的**贼双臂一挥,红袖翩然,却极富韧性地缠住了冯尚兮手中的剑。 “可恶……”冯尚兮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一把,他的手似是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原本灵巧的剑术在**贼长袖的束缚下难以有半分效用,我惊恐地望了一眼冯尚兮,他原本白皙的面颊不知为何而一片绯红,似火的怒意从他的双目中迸出来,我看着他仿佛在硬撑着一般,正要起身上前,不料冯尚兮轻咳一声,一口鲜血当即喷涌而出,飞溅在他面前的石壁上,一片鲜红…… “冯世子!”我惊呼着从地上爬起来,冯尚兮却腿下一软,不由单膝跪地,另只手用剑勉强撑着地面。我伸手想要扶他,不料那万恶的**贼左袖一掸,将我挡出三尺开外,重重地砸在地上,由此而见此人的功力是何等的深厚!未待我反应过来,**贼另只手臂牵动红袖,一把将冯尚兮手中的剑拔出来,摔出很远的距离,直直地**洞壁的石缝中,已是入石三分。 “冯世子~”**贼嗲声嗲气地唤着,一手抚上冯尚兮的脸,“你作何要与奴家这般作对呢?何苦为了那个小子而伤了奴家的心呢,嗯?”冯尚兮撑在地面上的手臂在颤抖,他气喘吁吁地将目光挪开,一脸的藐视。 “看着我……”**贼双手隔着红纱袖捧着冯尚兮线条优美的面颊,迫使他转过脸来,直面**贼。 “哼,”冯尚兮竟然笑了,笑得那般轻蔑,那般轻浮,却又那般凄凉,“你莫要自我陶醉了,爷我见过的女人多得是,比你漂亮的亦是大有人在,你这不男不女的人,又算…什么东西?!” “你!……”那**贼嗔怒地一瞪,“奴家今儿个就更要好好惩罚惩罚世子您了……”说完掰过冯尚兮的脸就要狼吻下去,我见状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上前将**贼扑倒在地,一面回头对衣衫不整的冯尚兮吼道:“快跑啊你!……还不快跑?!”冯尚兮一双灵秀的眸子里是满满的错愕,他来不及点头,我的注意力就已经被身下这个不阴不阳的人吸引去了。 那**贼笑得放肆:“小公子,”她毫不在乎地笑笑,“你这么做亦不过是徒劳罢了。冯世子方才在你回来之前便中了我的独门缓催花信丹,女子吞了不碍事儿,若是男子吞了,两个时辰内不与人交合的话,就算大难不死,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奴家方才那么做不过是为了帮他解围,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既是他的朋友,又何苦为难他呢?” 什么?!我惊诧地回头望了一眼冯尚兮。他紧咬下唇。双颊红得过于艳丽。本就精美绝伦地眼角此刻看上去更是风情万种……原来他中了这该死地**贼地春药! “可恶地家伙……”我死死地揪住**贼地衣襟。怒道。“解药在那里。快说!解药在哪里?!” “讨厌!”**贼轻而易举地打掉我放在她衣襟上地手。白了我一眼道。“作何对奴家这般粗鲁。真真是令人伤心得紧。”她故作悲戚地吸了吸鼻子。而这一连串地动作却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这个阴阳人。居然对冯尚兮下那种下三滥地药。实在是令人不齿。可能是看出来我眼里地愤怒。这**贼鼻子里冷笑一声。轻而易举地翻身将我撂倒。我再次被重重地砸在地上。膝盖骨一阵撕心裂肺地疼。 我闷哼一声。要紧下唇让自己莫要在这**贼面前示弱。不料我地镇定却被她理解为忍耐与退让。她双眼里滑过猥琐地喜色。而后她毫不犹豫地开始解自己胸前地衣带。不过三两下。那轻薄地纱衣已然如深秋地红叶一般飘落而下。露出月白地亵衣和红色地肚兜。我怔住了。不禁冷然道:“你…咳咳……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她毫不误事地合身扑过来。一手探入我地下裳。“你方才咬了奴家一口。毁了奴家这白玉般地脖子。奴家还没找你算账呢!做什么?老娘先做了你再说!”她厉吼一声。我这才意识到事情地严重性。竭力挣扎着。“你敢!你这个阴阳人。还不快放开我!你!……”我双脚毫不留情地踢向她。她左右灵活地躲闪着。我怒道。“你今儿个若是敢动我半分!我立即让你脑袋搬家!!你信不信?!你知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地话戛然而止。因为在我张嘴怒号地时候。一颗散出怪异香味地药丸已经被这**贼塞入了我地喉咙里。她伸手一抵我地下颌。那药丸便滑溜溜地顺着我地食道往下了。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瞪大了眼睛。 她停下了 动作,我却似乎仿佛感觉到有凉风灌入了我的下裳,t7)t口唾沫,**了双腿。 “说你笨嘛,你还真笨呢!”**贼伸手狠狠地在我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尖细的指甲几乎要嵌入我的皮肤,致使我的脑袋向后砸在石板上,一阵轻微的眩晕,“不正是那缓催花信丹么?你现在也莫要挣扎了,就死了这条心吧,乖乖等着奴家来给你二人一一解围……”她仿佛很开心看到我脸上愤怒的表情,继而开始大肆地撕扯我的衣服,我猝不及防,却见冯尚兮挣扎着站起来,正向这边以龟挪动着。怒火在他鹰一般的双眸中熊熊燃烧,我正极力抵挡**贼出手之时,他已伸手一把抓住了**贼的小臂,冷戾地望着她。 “诶哟冯世子……”冯尚兮成功地暂停了**贼的动作,我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却见那**贼一脸怜惜地望着冯尚兮道,“不知世子想对奴家说什么呢?” “落云……”出人意料地,冯尚兮无力地叫出了眼前这个**贼的名字。 原来她叫落云。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 如此诗意的名字,竟是这样一个怪物。 落云的脸上浮上一片灿烂的狂喜,她一面揽着我,一面深情款款地望着冯尚兮道:“世子终于叫了奴家的名字……奴家好感动……” 我无心多听落云的感言,心里急切地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且不说这个落云如此武功高强,剑法高明的冯尚兮有伤在身,又中了她的媚药,以我二人之力,根本无从抵挡。且不说除了这落云安全逃离,就连我能否保住名节,都是个未知的难题。 十几年来,我虽在市井上摸爬滚打,吃过不少的苦,可似如今这般难以解围,倒是头一回遇到。我不能绝望,倘若自己绝望了,岂不是自我毁灭了一切希望?! “落云,……”冯尚兮冷漠地望着落云的脸,无比艰难道,“我求你放了阿樱,求你放了他……” 当他说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继而已是心如刀割。 这是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如此低声下气地对别人说话。无论是长辈也好,同窗也好,他从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如今…… 冯尚兮,你的骄傲在哪里,你的纨绔你的桀骜不驯又在哪里?!你…难道仅仅是为了我,就屈尊下顾这么求一个令人不齿的**贼吗? “哦?要奴家放了他?”落云笑了,“那冯世子可有什么作为条件?否则可别怪奴家不答应哦?” “罢了。”冯尚兮微阖双目,“只要你放了他,你想对我怎么样,我都满足你……这样……可好?” 我已是惊讶的说不出话儿来,落云的声音却是一阵狂喜:“世子早该这样了!!只要世子愿意与奴家再行燕好一番,奴家便死也不动他。 落云说话素来一言九鼎,这一点,世子大可放心。不过…倒是世子您,不会出尔反尔吧?” “不会……”冯尚兮漠然地摇了摇头。 落云低头望了我一眼:“既然有了冯世子,不要你这个童子也罢。只要你两个时辰之内去看郎中,这药力,自然是有方子可解的。”说完有些不舍地放下我,起身走向冯尚兮。 我坐在不远处,眼睁睁地望着这个变态的落云将冯尚兮摁到在地,眼睁睁地看着冯尚兮闭上眼,不做任何挣扎,任凭落云用舞动的长袖将他的双手束缚于头顶。冯尚兮,你来真的?冯尚兮,为了我,这样,值得么? 我的眼眶开始浮上薄薄的雾气,我一跃而起,胡乱地整了整自己的下裳,趁落云下手前怒吼道:“不!不可以!我不同意!” “阿樱……背过脸去……”冯尚兮开口道,却没有睁眼看我,“背过脸去……我们要争取的是时间……你中了缓催花信丹,只有不到两个时辰了,这荒郊野地的距离医馆又有好一段距离,倘若赶不及,你就会……” 我会怎样?会阳爆而死吗? 方才落云不是说女子服用了并无大碍吗?那么这么说来,这药对我是无效的咯? 冯尚兮,你平日里嚣张跋扈,对我冷眼相待,我这有眼无珠的蠢蛋,现今儿个才知道你的好,才知道在这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大宫中,你是为数不多不工心计的人……我不能让你为我做出这般牺牲,我不能让你丢掉你最引以为豪的自尊,你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你是肃国公的嫡长子啊…… “不……不会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我冲过去,拼着最后的力气从后面用力拉住落云,对冯尚兮泣不成声道,“我没事的……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请你像个男人的样子吧,算我求你了……莫要再这样下去了……我知道你我二人现如今没有抵抗力,可书上不是说吗,士可杀不可辱,即便是死……也不能……也不能轻言放弃……冯尚兮……我已经丢了我至亲的弟弟,你又岂能让我眼睁睁的瞧着你受辱却摆出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呢……”(,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三话 夜色撩人 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几年来我从未有哪次如这般心如t成声。 我拼着不多的力气,双臂死死地扣住落云的身子,硬是不让她碰冯尚兮哪怕是一根毫毛。 “冯尚兮,你快走啊!快走!----”我呜咽道,却绝望地现冯尚兮的手腕被落云的长袖锁住,加之他有伤在身,根本无法动弹半分。 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难道真的就要看着冯尚兮被人凌辱却别无他法吗?我不禁揶揄,这究竟是什么世道!早知如此,我宁愿不要这个“皇位”,早知如此,我不如留在城里做一个普普通通游手好闲的丫头,嫁个衙门里的捕快,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落云有些不满地回头望了我一眼:“冯世子已经答应的事情,哪里有你做主的份儿!”说完拨开我的双手,一掌砸在我的左肩,将我推出一丈远。 我咯了好几口血,忿然地望着落云。 落云轻蔑地丢给我一个眼神,而后肆无忌惮地缠上冯尚兮的身体。冯尚兮没有睁眼,只是冷声道:“落云,你捆束了我的双手,让我如何是好?” “诶哟,世子~”落云一声娇笑,“瞧您说的,奴家还真给忘了,怎奈何这般粗鲁地对待您呢,真真是奴家的错……”说完她白玉般的手腕轻轻一绕,那两段红绸便犹如蛙的舌头一般迅缩回。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要起身,喉咙里却是一股腥咸涌上,紧接着便是一阵子气短。更令我惊讶的是,冯尚兮面对风情万种的落云,竟出人意料地笑了笑,那抹轻浮的笑,那抹甚至有些许急切的笑,让我心头一阵凉意。 难道说,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难道说冯尚兮吃了那缓催花信丹就真的迷了心窍,心甘情愿地要了落云,不对,让落云要了他?也不对……总之,此时此刻的冯尚兮笑得犹如当初在学院里看到他的那副模样,不一样的地方便是他那原本白皙的面容已是染上醉意,精致的眼角流淌出一丝**的味道。我不禁心下恻然,难道说这样的药真的可以迷失了人的神志,摧毁一个人的自尊意识么?落云似乎对冯尚兮的反应以及我的无能为力颇为满意,而冯尚兮亦是颇为配合,未待落云下手,他竟主动张开双臂环上她的身体,而落云那陶醉的吻,也于此时落在了冯尚兮的耳边。 我缓缓地闭上双眼,上下两排牙齿竟在咯吱作响。哪怕是我死了,恐怕也无法做到拦住落云,此刻的我,毫无攻击力可言;哪怕是我拼尽全力,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冯尚兮的意识早已经模糊,他甚至不晓得反抗,甚至曲意逢迎。 轻笑,说不定不是曲意逢迎呢…… “冯世子。你早该这样地。不是么?作何绕那么大地圈子。跟奴家玩捉迷藏呢?”落云地声音与男子无二。被迫涌入我地耳。让我精神上呕吐不已。 只是冯尚兮似乎没有回答她。倒是一阵短暂地沉默后。落云略显急躁地声音传来:“世子。世子你怎么了?怎地不愿意从了奴家?莫不是反悔了?抑或是。世子你不想在下面。想在上面?……您莫要这样望着奴家。奴家不明白您地意思。您想怎样都好。只是莫要再…云地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生生掐断。 我猛地睁开眼。却见冯尚兮与落云二人衣衫不整地相拥在一起。而冯尚兮那颤抖地右手。仿佛捏着什么东西。正放在落云地脊背处。我惊愕地现。那东西恰是之前从冯尚兮衣襟里掉出地奇异植物。乌黑地血顺着落云**脊背上那朵妖艳地花滑下。留下一条斑斓地血痕。落云怔忪地睁大了那双媚然地眸子。仿佛饱含了人间最深刻地伤痛。一动不动地定格在冯尚兮绯红却冷漠地脸上。 原来。原来冯尚兮早就准备好那植物。竟是用来做毒物地暗器。这一招。仿佛有些熟悉呢。 “尚兮云朱唇轻启。她轻声唤出冯尚兮地名。乌黑地血顺着她涂满胭脂地嘴角流下。“你为何要取我性命……我是这么地爱你……我几乎倾尽自己地生命来爱你……你为何……” 冯尚兮慵懒而漠然地阖了阖双眸。冷声道:“为什么。还用问为什么?你曾加于我身上所有地羞耻。除了这样。还要我怎样偿还呢。嗯?” “尚兮……”落云嘴角竟扬起一抹笑意,泪水沿着她迷离的眼角滑落,“能死在你的怀里,落云…死而无憾……”我狐疑地望着她,这般看似凄婉决绝的话,当真不是逢场作戏? 冯尚兮轻咳一声,鲜血溢出,即便是行动艰难,他依旧是满脸嫌恶地将落云一把推开,蔑视道:“笑话,你不配!” “哈哈……”落云竟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仿佛是一种凄婉的自嘲,“不配……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因为……我生来便是个妖,自小就被人不齿,只因为……是个妖,这二十年来……不知被多少人所唾弃……只可惜……身体肤受之父母,即便是我想做个真正的女子,也不敢……挥剑自宫……你不愿正眼看我……你不愿接受我对你的感情……不过是因为如此……尚兮,我说得可对?” 落云幽幽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洞*样凄凉。 “在我眼里尚兮冷笑一声,眼底没有一丝同情,“你不过是个妓女。” 我心底不禁酸涩,却忍不住盯着落云的眼睛。她饱含深情地望着冯尚兮的脸,仿佛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她依旧笑着,我忍不住想,倘若她是个正常的女子,定当是风华绝代吧。只是,笑意之下,最后的期许终是幻灭在落云那双被泪水淹没的双眸里,“我早该知道……”她笑着,喃喃自语道,“我早该知道……”她安然地躺下,乌黑的铺陈在身下,丝丝缕缕间渗出暗紫色的血,在最后的黄昏,犹如斑斓妖娆的花朵,蔓延在无边的血腥与伤痛里。 她自然不是妓女,只是在冯尚兮看来,她甚至连妓女都不如。 netbsp;我恍惚记起十三娘曾经讥讽百花楼的姑娘们所说的话:那群骚女人,她们要的只是银子,她们是没有感情可言的。 十三娘的话不见得全对,但至少我明白了冯尚兮的意思,那便是,落云的爱,在冯尚兮看来,一文不值。 “她死了。”我无力地说,“是你亲手杀了她……” “……”冯尚兮倚着石壁坐下,紧闭着眼,双眉蹙起,并没有回答我的话。 “其实她亦不过是个可怜之人……”我轻声道,“上天对她本就无公平可言,倒难怪她性情扭曲,好男色……冯世子,冯世子你还好么?”我望着冯尚兮跌坐在那里,脸色埋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我忽地想起落云的话,冯尚兮中了缓催花信丹,若是两个时辰之内不与人交合,后果不堪设想……如此折腾一番,离两个时辰的期限,怕也是不远了吧? 糟糕,我必须想办法早点带他离开这儿,去找郎中。 我笨拙地从地上翻身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冯尚兮那边走过去。不料在我距离他约三尺的距离时,他忽地伸手拦住我道:“你别过来。” “冯世子……”我迟疑地开口,皎洁的月光不知何时已从洞口撒入,照亮了冯尚兮的面容。我清晰地望见他光洁的额上竟满满是细密的汗珠…… 时不我待,我不顾他的阻拦,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将他的衣衫勉强整理好,望见他有些炎的伤口,我的心底划过一丝伤痛,我扶起他的肩膀道:“我现在就带你回去……”不料他一把打开我的手,厉声喝道:“别碰我!!” 我着实吓了一跳,愣了那么一下。紧接着我便在心底笑了,他对我素来都是这么凶的,不是么?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搀着他想要让他站起来,好随我走出去。然而他非但没有随着我的动作起身,反倒是将另只手放在了我的手腕上,猛地一用力,我被他拉坐在地上。 “诶哟……”我痛呼一声,**砸在石板上硬生生的疼,我龇牙咧嘴地抬起头,却恰好迎上冯尚兮的眸子。那双本如琉璃般皎洁的眸子,此刻却是如有烈火在灼烧一般,我甚至可以透过他的眼看到他心底的悸动与火烧火燎。 “你怎么了?”我觉着他不是一般的异样,轻声问道,他却没有回答我,只是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盯出一个窟窿来方才心满意足。我一手抚上他的前额,竟烫的灼人,我再次急切地搀起他道:“不行,我得立马带你离开这儿……”话尚未说完,只见他伸出双手,砰地一声,我便被他摁在了地上。他双手扣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我惊呼一声:“世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让你离我远一点儿你不听……”他将身子支在我的上方,声音在颤抖,双眼已然失去了本该有的神志,“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我这才全身警觉起来。冯尚兮体内的缓催花信丹药力正大,方才他不让我靠近,定是料到现在这般状况。 如今即便是他认识我,神志依旧是混乱的旧是危险的。 本就芜杂的思绪此时再次变得焦急不已,我抬眼,恰好对上冯尚兮那如火的双眸。瞬间,我手腕猛地用力,却被他死死地扣住,如扎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糟糕! “松手!快松手!”我口不择言,声音开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他双眼迷离,没有丝毫的笑意,好似完全听不见我的话。他俯下身凑近我,即便是我奋力挣扎,却还是由于恐惧而闭上了双眼。于是,那意料之中的吻便夹杂着火热的情绪,如细雨一般洒落在我的脖子上,我的唇边,我的眼角……我心底大骇,心头涌上无边的恐惧。我趁其不备,连忙伸手抵住他的身子,我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如擂鼓一般,我大呼道:“冯尚兮你给我清醒一点儿!!你看清楚,我是阿樱!我是个男人!不是百花楼上的姑娘,你清醒一点!!”然而我的怒吼竟是对他毫无用处可言,他呼吸变得急促,单手扣住我胡乱扑腾的双手,另只手开始毫无顾忌地撕扯我的衣服,我清楚地感受到滚烫的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溢出,难道我真的害怕了,真的不知所措了? 好在秋季的衣物有些厚,且都是质地上乘,故而在他解开我里衣的衣带之前,我猛地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我:“你看看我,看到了么,看清了么?”我指腹轻抚过他的眸子,泪水无声地滑下,“我是阿樱,不是别人,正是你救过数次的阿樱……我知道你中了落云的药,可是……我求你……求你冷静一点,好好看清楚,看清楚你究竟在做什么!” 他不耐烦地甩甩头,完全置若罔闻,继续手中的动作。奋力挣扎间,我仿佛听到有沙沙的脚步声在向洞里逼近,只是我无力警觉,难不成我今晚不仅要在冯尚兮面前败露我女子的身份,还要丢掉我一世的清白?! 他的手如游鱼一般,娴熟地游走在我的身体上。丝绸的衣带滑过他修长的指间,带着滚烫的温度,仿佛要点燃我内心的绝望与哭泣。汗水打湿了我额头凌乱的,而我的耳边却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与模糊不清的呢喃细语…… 就在他将要扯去我身上最后一丝遮蔽之时,只听他身后一声闷响,他的身子猛地一僵,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修长的脖子向后微仰,眼睑阖上,迷蒙的眼角流露出一抹愕然,而后重重地向下倒在我的身上,失去了意识。 我惊魂甫定地望着冯尚兮,伸手摇摇他,并无反应,他已经昏了过去。 我伸出麻木的手臂微微挪动冯尚兮的身子,艰难地弓起背,抬眼向前方望去,只见银色的月光下,一个衣袂飘飘的少年,青丝迎风飞舞,背后是如墨的山色,冯尚兮脖子后面那根细小的银针,正是出自他的手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四话 会不会合身扑上去 苏……苏幕焉……?”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难以相t尬的时刻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我那朝夕相处了数月的舍友,然而那随风而来的苏合香却给了我肯定的答案。 我怯懦地拢了拢自己破败的衣衫,贴着冯尚兮的身子往里挪了挪,借他替我遮挡一番。 我此刻的心情真的是难以描述,这么一来,苏幕焉十有**是要知道我乃女子了,且不说以后在书院同吃同住的日子我俩情何以堪,聪明如他,应该会暗地里质疑我的真实身份。对于我不知根底的他来说,我的真实身份将要带给我什么,尚且是个未知数。 “阿樱……”苏幕焉轻声唤着,见我没有回答,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地向前迈了一步,我猛地压低声音道:过来!” 映着月光,我瞥见他晶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他褪下自己的外衣,然后站在原地伸手递给我:“你先将就着穿上吧。” 我有些迟疑地伸出手,丝滑的里衣那宽大的衣袖下滑,露出我冰凉而瘦弱的手臂。我接过苏幕焉那带着体温的衣服,冷声道:过去!” 他轻叹一声,乖乖地转过身去,不再看我。 我一面盯着他,确定他不会动,然后手忙脚乱地扶起冯尚兮的身子,站起来将里衣系好,披上苏幕焉青色的外衣,将纷繁的腰带仔细地扎紧,凌乱松散的重新在顶上绾成髻,然后望向苏幕焉的背影,愣愣地开口道:了……” 苏幕焉转过身来,犀利而清雅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我的脸,月华如水下,那张纤柔细腻的面容竟有一丝鲜见的冷漠与无奈。他不声不响地在冯尚兮身边坐下,伸手将他扶起,靠在身后的石壁上。苏幕焉神色淡然地从衣袖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布帛,放在手边的石板上,如水墨画一般展开,我不由地吃了一惊,那明黄的布帛里铺着薄薄的棉垫,上面自左向右整整齐齐地扎满了各式的银针,由大到小,皆是顺着同一个方向排列,层次俨然。 “幕焉兄,”我闭口不提自己是女子的事情,而是抱膝在他身边坐下,“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我望着他月光下的侧脸,心里竟有些莫名的忐忑。 他无心地望了我一眼。一面持起冯尚兮地手腕。一面神态安然道:“是桂三派人快马加鞭知会我地。”未待我继续问。他神情疑惑道。“冯尚兮身上可是受了伤?” “不错……”我点了点头。有些愧疚地说。“他肩头挨了一刀。怕是……怕是替我挨地……” 苏幕焉掰过冯尚兮地肩头。掀开他松散地衣襟。那道暗红地伤口便赫然显现出来。在夜色中越地狰狞。苏幕焉从随身地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用棉签沾了里面清透地液体。仔细地涂抹在伤口上。我咽了口唾沫。一时间洞里竟出奇得安静。安静得让我有些尴尬。 “阿樱作何这般紧张兮兮?”苏幕焉终于露出了久违地笑意。却未达眼底。皎洁地目光扫过我身后落云地尸体。“你害怕了?” “没有……”我摇了摇头。背后却犹如着了芒刺一般。“你瞧冯世子伤势如何?他中了那女人地缓催花信丹。听说若是两个时辰之内不与人交合。怕是要……” “脉象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我自有对策。无须担心。”苏幕焉冷静地掏出一粒药丸子塞入冯尚兮地口中。然后待肩后伤口上地药水已经渗透。便让我扶冯尚兮坐正身子。 我连连应着,扶起冯尚兮的手臂,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让冯尚兮的下巴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还是这样最稳妥。苏幕焉望着我笨拙的动作,眼底似乎滑过一丝忍俊不禁,不过面儿上还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他屏息凝神,从我这个角度看来,似乎是在运气,而后他睁开双眸,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沿着伤口的边缘,顺着肌肉的纹理缓缓向下。一丝袅袅的青烟就这么从伤口上升起,我看得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深厚内力?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苏幕焉已是面露疲色,他蹙着秀丽的眉头,陡然收势,而后自我调理一番,从包袱里拿出干净的帕子,在伤口上一擦,竟是乌黑的液体。 望着我愣愣的表情,苏幕焉抬眼笑道:“阿樱不必惊惶,他中了我的昏厥针,虽然尚未醒来,但是已无大碍。方才给他服下的,是疏通脉络的丹药,要知道,不论是什么毒,只要不是那种可以扎根的奇毒,都是可以在内力的作用下转化为气的。缓催花信丹亦不例外。恰巧他身上本就有伤口,这就更加的方便了。如今这毒气业已散去,只要稍加休息,不过几日,便可恢复。” “幕焉兄果然是医术高明,以前在书院的时候我虽早有所领教,今日却见到了真功夫。”我心底一块大石沉沉落下,轻松自在地笑道,“多亏了你,否则冯世子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恐怕……没法向肃国公大人交代……” 苏幕焉轻笑一声,仿佛对我的话有些不屑:“我与冯尚兮交好已久,救他乃是分内之事,又何必需得阿樱来向我道谢。” 我有些尴尬,苏幕焉的言下之意,莫过于“你阿樱与冯尚兮关系似乎没那么近吧,你是以什么立场来替他谢我的呢”。正当我踟 何将谈话继续下去,来缓解这怪异的氛围,苏幕焉忽替冯尚兮包扎的动作,我余光瞥见他转过脸来望着我。 我有些错愕地扭头,迎上他清亮有神的凤目,他仿佛在犹豫着什么,而后嘴角扬起一丝惯有的慵懒弧度,喉结动了动,轻声道:“阿樱,我问你,倘若我没有来,而时间紧迫,一时间你们又赶不去医馆,你会不会为了救他身扑上去?” 猛地笑了,什么叫“合身扑上去”,幕焉兄,你的措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令人啼笑皆非了? “阿樱,”他敛起笑容,“你笑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见我笑个不停,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宽大的衣袖出簌簌的摩擦声,夹杂着他不大声音:“你究竟在笑什么……” 此语一出,我心底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零星的泪花依旧残留在眼角,我却敛起的面上的笑,是啊,我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静下心来,仔细思考苏幕焉方才问我的问题,倘若真的来不及,我会不会牺牲自己的清白,来救冯尚兮一命? 我不着痕迹地挣开苏幕焉的手,一脸淡然道:“我不知道。幕焉,我真的不知道。” 有些东西,倘若没有亲身经历,是不会知道自己最终会做出哪种选择的。 苏幕焉的手悬在半空中少顷,而后尴尬地握成一个松松的拳头,放下了。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的脸上,却是变得出奇的冷静。 我忽地脑海里闪过一个问题,准备逗逗苏幕焉,于是右手捋了捋前刘海,挑眉笑曰:“如果是你呢,幕焉兄,倘若你没有带药,也没有内力可以逼出他体内的毒,倘若是你,你会不会为了兄弟情义而救他呢,嗯?” 望着我典型的心怀不轨之笑,苏幕焉的表情有些怔忪:“阿樱这是哪门子的问题,我又怎么可能……” 拖长了声音,“原来如此啊,原来堂堂清河书院谋略部领军人物苏幕焉也会犯难啊,哎呀,我算是看错人了,以为你会多么大义凛然,为了兄弟两肋插刀,没想到啊没想到……罢了罢了,算我南宫樱有眼无珠……” 樱,你这是无理取闹!”苏幕焉声音里有些百口莫辩的意思。 “啧啧……”我连连咋舌,“看到没,我只不过说了实话,又变成无理取闹了,啧啧……” “阿樱,”苏幕焉无奈的语气中有些劝解的意思,“我与冯尚兮都是男子,怎么可能如你所说那般……实属荒谬……”我正欲开口反唇相讥,不料他猛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阴暗道:“我是个正常的男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怎的会打别的男人的主意?”他凑近我,坏笑道,“你若不信,阿樱,要不要我现在证明给你看?” 这回换我一脸怔忪了。 我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明白了……明白了……” 见我如此,他大获全胜,满意地笑笑,优雅地站起身,谈笑风生道:“言归正传,阿樱,我是骑了马过来的。 那匹良驹被我拴在洞口的大树上,”他目光扫过我的身后,我猛地想起落云的死,不觉背后一阵幽寒。他继续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先骑马带冯尚兮回四里外一家名曰绣罗斋的小客栈,我招呼了那儿的掌柜,给你们留了两间客房,虽然不及书院里那般华丽雅致,勉强凑合一夜还是可以的。冯尚兮现在急需休息,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诶?什么意思?他让我骑马带着冯尚兮先撤?那他自己呢?这荒郊野外的,他不害怕吗? “幕焉兄,那你呢?我和冯世子骑马了,你怎么办?”我忧心忡忡地问他。 他摊了摊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我有何妨,堂堂七尺男儿,难不成还害怕么?你和冯尚兮可就不同了,一个是伤者,一个是……”他笑了一笑,“总之你们先走就对了,不必担忧我,我今夜可以抵达的。” 我想想也是,他又会暗器又有强悍内力的,能撂倒他的人恐怕不多吧。 见我点了点头,苏幕焉笑笑,转身向洞外走去,走前还不忘吩咐我:“把他一并**来。” 我艰难地扶起冯尚兮个苏幕焉这个没良心的,也不帮我一把,我风寒还没完全康复呢! 我扶着冯尚兮以龟走出洞外,却见一毛色光亮的骏马挺立于一棵大树边,它甩了甩脑袋,柔顺的鬃毛迎风抖动。 我翻身上马,在苏幕焉相助下让冯尚兮也在我身后坐好。 我勒紧缰绳,扭头望向苏幕焉:“幕焉兄,那我们先离开了?” 苏幕焉笑着点点头:“莫要再耽搁了,回去吧。” 你自己也要小心。”我招呼着,而后双脚一打马肚,座下那匹骏马便长鸣一声,四蹄奔走。 呼呼的风擦过我的耳边,撩起我耳边松散的。 冯尚兮昏迷不醒,重重地倚在我的背后,平静的呼吸扑在我的脖颈间,一片温暖。 我回遥望,月光下,那飘逸出尘的少年正静立于沉密的夜色中,仿佛在望着我们远去的方向,久久不曾移步。,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五话 其实他也可以温暖的 色的灯光在萧索的秋夜里显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凄 我在绣罗斋门前停下座下的马匹,出门迎客的小二瞧见我便一脸殷勤地问道:“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我笑了笑,报上苏幕焉的名号,这小二机灵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脸了然道:“原来是这两位公子!小的这就去把订好的房门给您打开。”说完回头招呼另两个小厮扶冯尚兮下了马,我也翻身下来,小二指了指柜台那儿正拨算盘的掌柜,示意我过去,然后牵着马匹去了马厩。 我拱手行了个礼以表谢意,抬眼望了望斋里的掌柜,那是一个小眼睛黑皮肤的瘦削中年男人,正一丝不芶地核对着账簿。我整了整衣衫,迈步进入,拱手行了个礼道:“掌柜的,在下是苏幕焉苏公子先前提及的友人,不知掌柜的有何安排?” 中年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继而笑道:“原来是公子您啊!你大可放心,”他食指麻利地拨弄着掉了漆的算盘,“这房间、茶水、衣食……苏公子都早早地结了账,公子和与您同行的那位大可安心地修养几日再行上路,小店定然给您最舒适的待遇。” “那好,替我准备几套新衣服来,质量好些,直裾,如果不够我可以额外加钱。” “您说的是,我这就吩咐人替您买去!” 我点了点头,拿过写着房门号的木牌,随着一个领路的小厮,沿着木制的楼梯向上。 正欲迈步,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楼梯的上方,她身着鹅黄色的粗布衣裳,乌黑的头简单地绾成髻,正笑盈盈地望着我,我一愣,惊呼一声:“秋水?!” 心底多少有些愧疚。自那日我冒着大雨冲出上间客栈,直至冯尚兮出来找我,遭遇受人指使的山贼,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过问有关秋水的事情。她只有十二岁,完全是不谙世事的年纪,虽然聪慧过于常人,但倘若让她一个人,终还是放不下心的。若是她出身名门,定是别人掌心里的宝吧。 秋水倒是大度,丝毫没有计较的意思,她看上去喜出望外,蹦跶着从楼梯上下来,一把挽住我的臂弯,笑道:“少爷平安回来就好,可让奴婢担心死了。” 我拍拍她的脑袋,哈哈一笑:“可是苏公子带你来这儿的?” 秋水昂着脑袋点了点头:“苏公子特地把奴婢带到这儿来。吩咐奴婢在这等着少爷您。……对了。方才两位小哥已经伺候冯世子歇下了。少爷您这一路奔波。定是受了不少苦吧?快快随奴婢上楼梳洗一番罢。” 我点点头。吩咐人倒了热水。彻彻底底地洗漱一番。换上新地棉布衣服。当然。依旧是简易地男装。虽说这衣服跟宫里地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上。但做工还算不错。软软地棉布贴在皮肤上也很舒服。 迈过屏风。守在外间地秋水早已是上下眼睑直打架。我拍拍她瘦弱地肩膀。她猛地惊醒。连忙从木椅上站起来。一副做错了事儿地模样。我不在乎地笑笑:“困了就早些歇着吧。我们休息几日再上路。这几日暂且权衡一番。究竟是直接回宫好呢。还是前往白云山与太后他们会合好呢?” 秋水揉了揉惺忪地双眼。打起来精神道:“奴婢以为。还是招呼别人给太后娘娘那边捎个信。就说您与冯世子平安无事。业已驱车回宫。倘若现在继续前行。只怕有埋伏。再说了……万一跟太后娘娘她们岔开了。倒又是个弄巧成拙地事儿。” “真是个伶俐地丫头!”我笑眯眯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得等冯世子醒来。以及苏公子回来。再同他们商议一番。”见秋水点了点头。我转而一想道。“你先睡下吧。我去瞧瞧冯世子现在情况如何。”而后便拢了拢衣袖。朝门外走去。 停留在隔壁房间地门口。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抬手叩了叩门:“冯世子可醒来了?我是阿樱。”意料之中地。并无人答应。看来冯尚兮依旧昏迷不醒呢。我伸手推开门。柔和而静谧地烛光扑面而来。外头有些拉风。我阖上身后地木门。绕过屏风。隔着月白地纱帐。朝冯尚兮所睡地床榻边走过去。 轻巧的步伐拂过木制的地板,我徐步来到床榻边,掀起纱帐,在床沿坐下。 冯尚兮的睡颜很是恬静。他面朝我的方向侧卧着,一只手臂压在身下,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床边,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跳跃的烛光下仿佛有着某种灵韵,莹润光洁的指甲浮着淡淡的粉色。原本凌乱不堪的显然是被那几个小厮伺候着梳洗过的,柔顺的长绸缎一般披散开来,顺着细腻光滑的面颊铺陈在洁净的床单上,他穿着浅棕色的平常百姓家的里衣,和那张一看便让人觉得纨绔不堪的富家子弟的颜很是不搭。 他面上原本的绯红早已褪去,徒留下有些苍白的面容。浅浅的呼吸声几乎听不见。淡 香弥漫在屋里那温暖的空气中,氤氲在我的鼻尖。 我忍不住伸出手,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终究是鼓足了勇气,向前探去,撩起他额前的,用手背贴着他的额头。还好还好,没有再烧了,苏幕焉的医术果然是名不虚传。 正欲抽回手,我的目光却被冯尚兮额上的蓝色刺青吸引住了。我伸手顺着花瓣的边缘摩挲而过,细腻的触感仿佛原本就如此契合。近距离观察这朵刺青,紫色勾勒出蓝色花瓣的边缘,浅浅的银色顺着花心向花瓣晕染开来。这刺青的手法极为巧妙,精致妖冶,幽然华丽。只是,为什么这朵刺青与落云背后的那朵如此相似呢?莫非当真是出自落云的手下? 冯尚兮与我一同坠崖的那次,他究竟遇到了什么,额上才会莫名地出现一朵蓝色妖姬呢?……他对落云恨之入骨,口口声声说他受了莫大的耻辱,继续回想到当初在宫里他教我调戏南宫淑和的那晚他那异常的反应……莫非……我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莫非当初冯尚兮就被那落云凌辱过?! 我望着冯尚兮安详的面容,窗外月华如水,月影横斜,勾勒出他双眉那桀骜不驯的轮廓。倘若他真的被那落云凌辱过,对于他,冯尚兮来说,又是怎样一种不堪回想的经历呢?我甩了甩脑袋,把这种未经证实的想法狠狠地抛出脑海。 罢了,只要他现在一切都好,只要他还能这么安然地睡着,我就该满足了。 想到这,南宫韶和那双水灵灵的眸子,那种无助的眼神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心头滑过一丝沉痛,韶和,你究竟在哪里,究竟是不是还活着?倘若没有别人的照顾,你如何能在这纷乱的市井中生存下来呢? 我苦笑一声,伸手将冯尚兮鬓边一小束青丝别在他的耳后。浅浅的倦意浮上眉梢,我替他掖好被子,正欲抽手离开,忽地,我的左手被一把力道紧紧地握住。我愕然停下步子,回望,却现此刻的冯尚兮那双鹰一般的眸子早已睁得晶亮,正定定地望着我。 醒了?”我下意识反握住他的手,“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他喃喃道,忽地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眼底却划过一丝狡黠,“只不过,从你进屋起,我一直都是醒着的。” 啥?原来方才冯尚兮一直在装睡?! 我大脑一阵眩晕,面上开始烫……那我方才默默地凝望着他好久,又是抚额头又是别头的,岂不是都被他知道了?! 一时气急,只得讪讪地笑笑,挣开他的手:“算了,算我没来过好了,你早些休息吧。”说完起身要走。 “想逃?南宫樱?”他丢出这么一句,却仿佛戳破了某层隔着真相的纸一般,让我惴惴不安。这是怎么了,为何心底会这般慌呢? 我倨傲地转过身子,“大义凛然”地直视着他:想逃了?,我堂堂南宫樱是怎样的角色,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他内涵地笑笑,有些干裂的嘴唇咧开来,仿佛很喜欢这种喋喋不休的小争吵。 不怕我……”他笑着点点头,“只不过……我问你,你是不是移情别恋喜欢上本爷了?你不是跟那魏如玠一直暧昧不清么?怎么,现在被爷的气宇非凡给迷住了,无法自拔了?” 唐!简直是荒唐!”显然他依旧以为我是个男人,我哈哈干笑几声,“我南宫樱可不是龙阳之辈,你就莫要自己做多情了朝他做了个鬼脸,却清晰地望见他那张苍白的脸上,纨绔浮华的笑意正一点一点消散开来,忽地,未及我有所反应,却已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错愕间,我感到冯尚兮尖削的下巴轻轻地抵在我的脑袋上。我的耳膜随着有节律的心跳而微微震动,却无法分辨那心跳声究竟是冯尚兮的还是我自己的。我被他搂得紧紧地,几乎要透不过气儿来,却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已然是另一种语气:“阿樱,在洞里的事情我记得不全……你知道……我中了缓催花信丹……你知道那是一种可以夺人心智的药……倘若……倘若……”他喉结动了动,仿佛在思量着用怎样的语言能更精确地表达他的意思,“我脑袋依旧胀胀的……我只想问你,我可有伤到你……?” 寥寥数语,夹杂着几番愧疚与担忧,却在我的心底激起一股暖流。 有种感觉,叫温暖。 清晰而真切,仿佛曾经依偎在十三娘的怀里,那般恬静,那般安然。 我有些犹豫地伸出双臂,却终是环上了他的身子,安慰地笑道:有,你药效作时便恰逢幕焉来了,什么事都没有生,真的。”,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六话 初见端倪的黑衣人 臂主动环上他的那一刻,我明显地感受到他的身体微t7却只是刹那间而已,随即他将我箍得更紧了。 微风拂过窗棂,掀起月白色的窗纱,荡漾在银色的月光中,宛若翩然的舞。简易的宫灯将跳跃的火苗儿半遮半掩,似乎是有种莫名的悸动。他的右手在我的脑后轻轻摩挲着我的,仿佛在享受这一刻的柔软。顷刻,他缓缓挪开抵在我头上的下巴,俯下脸来,灿若星辰的双眸张开却又轻阖,我几乎以为他要吻下来,然而他只是轻轻地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我的,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轻轻相触的微凉鼻尖,如此真切,如此柔和,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人便是数个时辰以前因为药力而失去理智的那个家伙。 这个家伙……他究竟想做些什么……难道说,难道说这么静静地相拥……很舒服吗? 只是,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是,心底似乎有个从未打开的角落,正在变得异常柔软。 “阿樱,”冯尚兮终是开口打破了这份略显异样的沉默,只是他依旧微阖双目,声音温和,“你可是家中独子?” 诶?他这么个问题倒是有些让我摸不着头脑了。 我是不是家中独子呢?家?我心下恻然,我好像…没有家吧…… “是……是独子……是的吧……”我声音不大,也没有足够的底气。 他轻笑一声,依旧带着那么点儿纨绔的味道,仿佛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却出人意料地,夹杂着一丝凄凉。莫不是我听错了? 未待我开口询问,我感到身前一松,微风灌入我与他的间隙,他放开了我,双手却依旧搭在我的肩上。 他嘴角微扬,痞气地一笑:“你既是独子,那便是要继承你父亲的事业,岂止是肩负家族的重任。爷我就算是有百般能耐,也不能拿你家香火开这不讨喜的玩笑。”冯尚兮顿了顿,双目凝视着我,望着我一副默然不语的样子,似乎有些孩子气的不满,继续道,“阿樱,倘若你不是独子,或者干脆是个庶出,我自然可以保你一辈子。不怕被人说是狡兔三窟,但我在长安城,的确是背着我爹置了好几处宅子。至于那白花花的银子从哪儿来,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说到我那不芶言笑的爹,虽然有几分可气,不过很多事情上不是他想管便管得了的。我平日里虽然面儿上总是跟他相左,但实际上,你可能够看出来,我是迁就着他的?”我心底恍然大悟,原来冯尚兮表面上很是跟肃国公的意思相悖,可他实际上在很多事情上是随着他父亲的意思的。比如肃国公让他去清河书院,他这般不学无术,完全可以不去,肃国公真的可以管得了他么?比如肃国公给长安城所有的青楼下了针对冯尚兮的禁令,硬是把冯尚兮给逼到宫里住了一阵子,可实际上,他是有好几处宅子的,不是么?我正想着,他忽地有些自嘲地一笑,“瞧我,倒是忘记了,你怕是未曾见过我爹的吧?” 我笑了笑:“虽然与肃国公大人不曾谋面。不过倒是久闻其名。大方之家也。” “那是自然。”冯尚兮嘴角浮上一抹得意地笑。完全没有听出来我在拍马屁。他双眸凝视着我。以一种从未有过地认真态度。一字一句道。“阿樱。你若是女子。我定以王妃之礼迎你做肃国府地长媳。未来地肃国一品夫人。” 他这话说得极认真。一时间我地心头仿佛被人抽去一根冰凉地丝。有着细小而难以察觉地异样。若我本就是男子。权当无奈。也便罢了。可我偏就真地是个女子。却是天底下最不可能随了他地女子。 我心头一热。脑海里却是想遁走地冲动。我咻地站起身来。内心有着复杂地情绪。或许急躁。或许无奈。或许还有那么一丝莫名地喜悦。不知哪里来地勇气。竟然伸手在冯尚兮毫无防备地状况下将他猛地摁倒在床榻上。 床榻不见得如宫中那般奢华柔软。冯尚兮地身子却还是陷下去了一些。乌黑地长在脑后呈不规则地扇形摊开。在跳跃地烛光中竟别样地惊艳。 那一瞬间他地眼神至今依旧在我地脑海中分外清晰。先是满满地错愕不已。一双明眸睁得老大。然而见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那欠扁地嘲讽之意便渐渐地浮上他地眸子。最终在眼角化为一个轻蔑地笑。 笑吧你。你就笑吧。 我在嗓子里轻咳一声,扶了扶头上的长簪,而后俯下身子,欺近冯尚兮。他挑眉一笑,双目中竟然流露出一种诧异与窃喜。我心下一阵慌乱,却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什么矜持什么羞赧通通抛掉,不去管它。我缓缓伸出右手,扣住冯尚兮线条优美的下巴,而后学着他平日里那居高临下的笑,霸道地将他的脸别向一边。他那对灵秀的黑眼珠子此刻正斜睨着我,即便是不舒服的姿势,眼角流露出的,却是那抹不变的玩味。 我心跳加,仿佛被人点着了一般,悸动不已。我忍不住露出笑意,另只手的拇指迅地轻扫过他的侧脸,用一种近乎戏谑的口气道:“尚兮,你 才有个小飞虫,已经被我赶走了……”话说至此,我t不住,撒开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噗嗤一声笑了…… 果然,被我戏弄了的冯尚兮脸色大变,一个纵身便要翻身而上。我惊呼一声,撒腿就溜,心中抑制不住地狂喜,没头苍蝇一般跌跌撞撞地往房门口跑去,身后是一大串骂骂咧咧的话,当中还夹杂着几句西洋文…… …… 我气喘吁吁地跑回自己的房间,仍旧沉浸在方才的小鹿乱撞中,却意外地觉自己房间的门是打开的。 “秋水这孩子也真是的……”我冷静下来,低声自语着,“这么凉的夜,睡觉竟然也不晓得关门……”我跻身而入,顺手带上门,觉秋水正在外间的榻上睡的香呢。加之她还细心地为我留了盏小灯,我心头方才的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了。继续往里走了两步,我却现就连里间的灯也是点着的。 心头一阵疑惑,莫不是苏幕焉回来了? 折入里间,只见案几旁果然坐着一个卓然出尘的少年,正悠闲地将茶盏满上。 “幕焉兄?”我惊喜道,“你回来了?” 苏幕焉抬眼望向我,微笑颔道:“不过是几里路途,一路走走停停,不多久便到了。临睡前特地来瞧瞧阿樱,倒是扑了个空。”他说完笑着看着我,我心底竟有一丝莫名的不安。我暗自打量着他,此人除了外表凡了点儿,心思缜密了点儿,做事慵懒了点儿,医术高明了点儿,亦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尽管他是裴太医举荐的人,裴太医德高望重,可此人仍旧处处让人感到不安。就比如现在,他突然来到我的房间,难道仅仅是如他所说,来瞧瞧我?笑。现在这个状况,身边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偏还睡着了的秋水,他若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那现在出手不失为一个好时机……可这样,也完全说不过去。倘若他真的要害我,方才在山洞里就该动手了,顺便嫁祸给落云,让世人以为我们两败俱伤。可事实是苏幕焉不仅没有那么做,反倒救了我们。 我对于他的怀疑,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呢? “阿樱,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模样?”苏幕焉沉静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沉思。 “啊?”我抬起头,现苏幕焉正一手端着茶盏,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我嘿嘿地笑笑:“许是有些困了吧,幕焉兄莫要多心……” 苏幕焉笑了笑,放下茶盏,顺势从座上起身,向我这边走近了两步,却在我面前约不到二尺的地方停下了。 “幕焉兄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话要说?”我扯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容来。 “自然是有事儿要问的,不过阿樱作何这般紧张的模样?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苏幕焉一面轻描淡写地说着,一面从袖口中掏出一样明晃晃的东西来。他一手提着那东西上头紫色的挂绳儿,笑问曰:“我之前在山洞的地上现了这个,可是阿樱丢下来的?” 那明晃晃的东西随着苏幕焉手上的动作在我的面前微微摇摆,我定睛一看,不禁心头掀起一阵不安,这东西分明就是那帮戴面具的黑衣人给我的腰牌! 我尚未弄清楚那帮黑衣人的身份,这唯一的线索却又因为我的粗心大意而落入了来头不明的苏幕焉手里。此刻的我,究竟该不该承认这是我丢下的呢? 苏幕焉含笑望着我,仿佛对我内心的抉择一目了然。不等我回答,他却自己开口道:“看来阿樱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呢。那不妨让幕焉替阿樱细细道来,如何?” 听到他的这番话,我心底大骇,难不成苏幕焉对那帮人的底细一清二楚,抑或是,今晚他要向我摊牌了? 我咽了口唾沫,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媚然一笑,道:“这令牌上的图案,我倒是听江湖上的人说过。至于几分真几分假,恐怕连江湖上的人也不大清楚。所以阿樱听了姑且听了,可切莫妄信。”见我在认真地听,他继续道,“不瞒阿樱,这图案是江湖上势力足以与朝廷抗衡的邪教,夜溟教的教徽。” “夜溟教?”我大惊,这夜溟教三个字,说没有听说过,那绝对是充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然而虽然耳熟能详,却只是在说书先生口中听到的奇闻异事中有所提及罢了。我曾一直以为夜溟教是属于另一个时代的事情,从未想过有一天别人会告诉我我手上拿的东西竟是夜溟教的令牌。 “当真如此?”我将信将疑地盯着苏幕焉。 他凤目流转,笑道:“都说了不可全信,阿樱却又反过来问我是否当真。” 我从他手上接过那令牌,金色盘龙花纹清晰明了,雕琢十分精细。就算不是那所谓的夜溟教,也是个不可小觑的组织。 “幕焉兄还知道些有关夜溟教的什么吗?”我小心谨慎地开口问道,心想,这幕后的组织,终于初见端倪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七话 传说中的肃国公府 了我的询问|人喜欢戴面具以外,倒是别无所知了。” 不管苏幕焉了。宫的方 当晚我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睡。夜溟教……我心地琢磨着这个突然闯入我的现实生活无非就是把夜溟教|有图谋?若是魏如玠在就好了。少 在客栈休息了两日,这期间我花了不少银子托人四下找寻南宫韶和,却是杳无音信。我心痛不已,却无可奈何只得托人向白云山的太后娘娘捎了个口信儿,说我平安无事,却只:了忍痛装傻,全权交给太后处理外,我别无他法。 两日后我带着秋水随苏幕焉、冯尚兮四人一道前往大宫的方向。一路到长安城哪家赌场最气派、吃亏的二傻子最多不由望着苏幕笑笑,正欲开口,却被冯楼吧,:)你自然清|一点我这|:不语,算是默认。 “下风了。幕焉兄不常去,就算是去,也多半是的。不过……只要他去看他平日里 我大惊,苏幕焉……完全看不的人物?太|>筹银子不就得了? 玩笑归玩笑道扬镳了。他说他落脚的地儿在此地向西一个镇子的旧识。;清便要开洋人先生那般耸 “阿樱接下来,是要窗棂上问我。 “:了秋水,一个知道我真实身份地人都没有,我如今这般寒酸的样子,如何要与我一道回宫,那我的身份岂不是要被戳破?不行,看来我一时半会儿还是先同去白云山祈福了,我还是先在宫外歇几日吧说。 我这么一说,冯尚兮似乎来了兴致。他笑嘻嘻地凑过来说秋水| 乐了。“去你家?还带上秋水? 他一脸无辜地点点头:“是啊。反正老头子不在。肃国府岂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我狐疑地瞄了他一眼:“那为何你特意强调带上秋水?莫非……”我挑挑眉。意思是冯尚兮你这猥琐色狼莫不是又在打秋水这幼女地什么主意? 听我这么一说。冯尚兮面上露出荒谬地神色:“你又在想些什么不着边际地事情?笑话。哪个府上没几个比这孩子还要撩人地通房丫头?瞧你说地。跟 “咳咳……”我连咳了几声。白了他一眼。“在孩子面前你说话收敛点儿成么?” “成成成。以后不说了……”他笑得欠扁。“我估计你跟秋水……” 住!”我伸出手了下来,只是笑了笑说,“以后别再这 他吐了吐舌头,舌尖轻扫过下唇,狡黠一笑:说回来,你到底去不去肃国府?” “……” “去吧?” “……” “到底去不去?!”他语气陡戾,“不去是吧……” “+默已久的秋水终于开口了,“冯世子意,您就去吧!反正回了宫里也没几个熟识地人,处处怕是不方便……若是在肃国府,有冯世子在,凡事儿也好有个 秋水这丫头另一个特点便是,说服力强,说话有条理。 于是我处于多方面的考虑,以| 第八十八话 被人看光了 夫人的意思无非是找我借一步说话。 我点点头,便同冯尚兮这位风韵不减的母亲沿着石子小路曲曲折折地向前走去,一路聊着一些有的没的,也都是些客套家常罢了。直到来到一座名曰冷风亭的水上翘檐四方亭的时候,冯夫人终于示意我坐下,且屏退左右。 我扭头望了一眼秋水,对冯夫人道:“这孩子一直是跟着我的,是自己人,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冯夫人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忽地起身向我福了一福,我骇得立马上前扶了她一把,却听她恭恭敬敬道:“臣妾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原来她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我扶她坐下,不以为然道:“肃国夫人何出此言。 我虽是名为天子,可这日理万机的朝政几乎都是由肃国公大人以及太后娘娘相扶持的对他们心存感激,可碍于自己的能力,只得束手无措。平日里在清河书院读书,权当是对自己的一种修行罢了。所以请肃国夫人千万莫要拘礼。” “那臣妾先谢过陛下了。”冯夫人在我对面坐下,“只是……尚兮那小子你也瞧见了,平日里总跟唐侍中他们家的公子一干人等在清河厮混,他也并不知陛下您的身份,故而倘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哈哈,这倒没什么,只要夫人您与肃国公大人不告知冯世子我的身份,这平日里的相处自然是无碍。” “陛下说的是,这一点,臣妾与肃国公自然有分寸,陛下大可放心。只是……”冯夫人顿了顿,仿佛此刻要说的,才是本次谈话的重点。 我放下手中的菊花茶,抬眼望向冯夫人一双略带笑意的凤目,期待着她的下文。 “陛下。尚兮虽说有些不羁。很多地方甚至很不拘泥于所谓礼教。所谓规矩。可他却是个有情有义地孩子。”冯夫人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夫人说地极是。我与冯世子虽只是泛泛之交。但他为人倒还是很不错地。”我一面轻描淡写地捧着她儿子。一面谨慎地拉开我与冯尚兮地距离。 “可是陛下有所不知。陛下是除了唐桂三公子以外。尚兮第一个带到府上地人呢!”冯夫人说着。一双眸子不由盯着我地眼睛。似乎不愿错过我哪怕是一瞬间地真实反应。 假意笑笑。“那我倒是受宠若惊了。”我心里暗自疑惑道。冯尚兮这般喜欢沾花惹草之徒。难道不会经常带这样那样形形色色地女子来府上么? “只是。这君臣有别。吾儿不过是区区世子。只怕与陛下走得近了。多少会给陛下带来不必要地麻烦……” 话说至此。冯夫人地意思我已经了解了。 我笑着抬眼:“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无非是让我与冯世子莫要走得近了,尽量疏远些,对否?” 冯夫人显然由于我过于直白的话而显得有些尴尬:“也不尽然……只是希望陛下明白臣妾的一片苦心……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那便是了。不知冯夫人是出于怎样的考虑,显然她十分不希望冯尚兮与我有些许瓜葛,她单独找我来此谈话,且不说她是打心眼儿里不是很瞧得起我的,就冯尚兮这一点,她考虑的就有够多了。 “冯夫人的意思我想我完全明白了。”我点点头。 夫人下意识地用帕子轻抚云鬓,“陛下显然不明白。” 究竟是什么意思?冯尚兮的性子比较直,可他这位母亲却不见得那么简单了。 “那臣妾可就直说了。您也看见了,臣妾就尚兮这么一个儿子,有幸是长子,这肃国府的大大小小,才有咱长房的位置。尚兮与陛下似乎相处得很愉快,然而知子莫若母,不论是从哪一方面说来,陛下与臣妾那不肖子,还是少来往为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是大彻大悟了。冯夫人所指的两方面,一方面是担心我看上了她那风华绝代的宝贝儿子,想收进所谓“后宫一方面她晓得冯尚兮好女色,虽然我不是那般倾国倾城吧,但万一,我是说万一冯尚兮对我有什么想法,自愿随了我怎么办?尽管我知道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小。不过冯夫人所担心的应该是前一条比较多吧?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直接的后果就是,世袭肃国公爵位的人会变成其他姬妾的儿子,那肃国公大人一旦作古,冯夫人在府上的权力,可就岌岌可危了。 我惊叹于冯夫人的杞人忧天以及丰富的想象力,面儿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淡然的模样,面不改色道:“夫人的意思无非是担心我妨碍冯世子世袭爵位。请夫人放一万个心,我自不会妨碍到您的。”说到这儿,我心里已经是拔凉拔凉的了,忽然有种想离开肃国府的想法。但碍于面子,又不好任性,只得把心头莫名的火气给压下去。 陛下您说的,严重了严重了。”冯夫人见我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您看,您大驾光临臣妾也没有做什么准备,这一路颠沛流离的,臣妾这就吩咐下人们给您准备热水,替您接风洗尘。咱肃国府的 然是比不上宫里,加之陛下的身份又不方便透露 她接着说些客套话,我也只是听听罢了,一面点头,而后带着秋水,随着几个丫鬟模样的少女去了浴池。 肃国府的浴池实际上一点儿也不输给宫里御用的天池。四方的浴池足足占了整个浴室的一大半,腾腾的雾气浮起,带着淡淡的玫瑰花香,沁人心脾。我支开了说要伺候我沐浴的一群侍女们,她们临行前将质地上好的衣物在浴池旁那雕工精湛的紫檀木衣架上整整齐齐地放好,而后恭恭敬敬地退下了,留下几个家丁在浴室外把手,室内不过也就我一个人。 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我靠在浴池的一角,一手揉着自己的肩膀,一手随意地拨弄铺在水面上的花瓣。在清河书院的时候,可想而知,我是从来不会去公共浴池洗澡的。虽然冬天那儿很暖和,条件设施什么的都非常好,可我的确是与之无缘。身为女子,纵然是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去男浴室,而女子部的浴室呢?我若是道貌岸然地过去了,直接后果就是被一群女生给轰出来,间接后果就是被人冠上色狼之名,甚至开除。于是我每每只好在校舍里用大型的木制澡盆泡澡,可别忘了,咱们校舍还有个如假包换的少年苏幕焉呐!于是乎,我的每次沐浴都是提心吊胆的,洗漱间的门要把守好不说,还不能在苏幕焉面前露出破绽来,免得招他怀疑。 记得有一回孔春一脸热情地跑来戌字舍邀请我随他一同去泡澡,我尚未来得及推辞,他俩小眼睛就瞄到了同在校舍的苏幕焉,于是又心血来潮地让苏幕焉也同去。苏幕焉欣然一笑道:“好啊”,而后一脸询问地望向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我瞬间窘迫不已,连连推辞,态度极为坚决。孔春那厮只好没趣地扯了扯苏幕焉的袖子往外走,苏幕焉临行前一次回眸,那双妖媚的眸子里分明是满满的----狐疑。 不过现在好了,我与苏幕焉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终于是知道了我女子的身份,以后这方面也就方便得多了。 正当我放松身心时,门外传出的声音却让我全身湿漉漉的汗毛竖了起来。 不能进去。南宫公子正在沐浴呢。”是守在门外的家丁的声音。 “既然有人怎么不早说,让爷我白跑一趟……不过无妨,大家都是男人,一起沐浴也没什么……”这低沉的,有些玩世不恭的,明显是冯尚兮的声音。 “可是爷,南宫公子吩咐了,别人不得打扰……”那家丁的声音明显没了底气。 “哎我说福旺,你长进了不是?什么时候有资格敢跟我顶嘴了?”冯尚兮提高了声音,态度不容违抗。 爷说的是……”话音刚落,随之而来的,便是木制的雕花门打开的声音。门口与浴池之间隔着一扇绣着闲云野鹤的大屏风。我心里一紧,第一反应便是伸手去拿与屏风相对的紫檀木架上的衣服。 于是哗啦一声,我带着一身的水,整个人从浴池中站起来,一手拢着乌黑的长,一手伸向前,以极快的度,抓住浅杏色的单衣,欲披在身上。不料就在我拿单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句语气颇为调侃的话:“诶哟,阿樱这是在做什么呢?” 一滴水珠顺着我**的光洁脊背滑下,我却怀疑那是不是汗。 我的身子僵持了那么一瞬间,而后,猝不及防地,我撒开手中的单衣,整个人又重新潜入水中。温热的水触及微凉的皮肤,打湿了我满满的不安与错愕。 于是,我被人从后面看光了。 于是,那个人是冯尚兮。 于是,我彻底地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细碎的脚步声绕过屏风缓缓而至,一脸坏笑的冯尚兮出现在我充满水雾的视野中,身后还跟着一群手捧衣物的丫鬟。果然,冯尚兮身边的丫鬟个个都是容貌姣好。 “阿樱,我看到了哦~你身材还不错嘛~就是有些太瘦了,像个娘们似的……”他旁若无人地评价着方才所见,全然不顾我无奈至极的反应,继续道,“你怎么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冯尚兮在池边蹲下,有些不解地望着我,“你的脸怎么红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水太烫了?”说完他忽地伸手试了试池水,我蓦地向另一边一躲,冯尚兮却并未现我的异常反应,只是自言自语道:“不烫啊,这不刚好么……”他说着站起身,那几个丫鬟便将衣物放在紫檀木架上我的衣服旁边,而冯尚兮一脸安然地在池边站好,双臂在身体的两侧伸直,一副典型的衣来伸手的富家子弟模样。那几个丫鬟见状也都十分默契地走了过来,开始解冯尚兮胸前的衣带。 我躲在浴池另一个猥琐的小角落,水淹没了我的肩头,勉强露出一个脑袋来。 我瞪大了双眼,大呼:“冯尚兮,你要干什么?!” 冯尚兮琉璃般的美眸一睁,诧异地望着我:“干什么?你说我来这干什么?沐浴呀!”,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九话 流鼻血是因为上火? 时候又来了几个高等婆子进来给浴池加热水,还添了+t玫瑰花瓣。 陡然腾起的雾气氤氲在整间浴室中,夹杂着花瓣的清香,徐徐升起,也一并带走了我所有的安逸。 冯尚兮倒是一片安然的模样,几个贴身丫鬟帮他褪去外衣、下裳,小心翼翼地将佩玉收好。另一个丫鬟抽去他髻上的长簪,丝滑的秀披散开来,用浅色的丝带松松地绑起来,平添了一分慵懒。而此时的我表面上虽还算淡定,但却早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可如何是好,有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支走冯尚兮呢?这么想着,我躲在角落里,目光错乱地不知往哪里放的好。腾腾的热气仿佛蒸出了我的汗水,心里焦躁不已。 不过片刻,冯尚兮已是仅着一层薄薄的白色单衣,他扭头对那几个丫鬟说了什么,于是她们便福了福,就捧着冯尚兮换下的衣服徐步退下了。冯尚兮沿着池边向我走了几步,道:“阿樱,我肃国府的浴池,还算不错吧?这花瓣是爹他特地从西域请来的园丁种植的。爹的喜好与他人不同,不爱牡丹爱玫瑰,故而后山种了满园子的玫瑰,每每用于浴池的,可都是清晨打了露水的新鲜花瓣。”他不紧不慢地说着,我却完全听不进去,只觉着脑袋里晕晕乎乎,不由地背过脸去,身子尽量往下沉,把眼鼻露在外头便是。 余光瞥见那丝质的如雪单衣随着一股力道被扔在一旁的架子上,紧接着便是入水的声音,一圈一圈的水波从浴池的另一端蔓延而来,我全身的神经不由地一紧,更是不知所措了。 “真是舒服……”冯尚兮的声音回响在浴室里,“诶,阿樱,你怎么躲在那边,过来过来……”我想我此刻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我的目光紧紧地锁定于浴池那雕琢着暗花的玉壁,脑子里一片空白。 “阿樱,你究竟是怎么了?”冯尚兮的声音带着一些慵懒,透过薄薄的雾霭传来,“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抑或是……睡着了?”由于我的不理不睬,冯尚兮的声音里终究透露出一丝不耐烦。终于,他耐不住性子,开始向我这边游过来。 我大骇,惊愕地回过头,伸出一只胳膊,大声阻止道:“你别过来!”话一说出口,我不禁有些语塞,或者说,惊艳。冯尚兮停留在距离我大约五尺的位置,对于我过于激烈的反应,他的表情有些不解,也有些无辜。腾起的雾让他显得有些朦胧,一双漂亮的眸子却是越的清亮有神,许是温热的空气带着几分敏感的热度,他的双唇竟显得有那么点儿娇艳欲滴的味道。水汽微微打湿了他秀逸的双眉,如晕染的江南水墨,优雅的弧度挑起万种风情。 我咽了口唾沫,顿时觉得孟子的“富贵不能淫”距离我这种修养层次的人越的遥远了。冯尚兮有些不屑地挑了挑眉,双臂环于身前,使得锁骨更加的明显了:“阿樱,你那是什么表情,这么看着我,可有点不像平时的你了。” “啊,呵呵……”我讪讪地笑着,收回自己那过于直白的眼神,“没,没什么……呵呵……” 可能是我的表现的确是很不正常,冯尚兮蹙了蹙眉,不由地逼近了我。我正欲制止,不料在他距离我不过一尺距离的时候他忽地伸出右手,轻巧地扣住了我的下巴,话语卡在我的喉咙里,心跳也随之上升了一个层次。 现在他离我很近。近得我不愿意承认我完全能将他看清楚。那一头乌黑地。在潮湿地雾气中。修饰了他原本就俊逸非凡地面庞;晶莹地水珠零星地散落在额上。那朵蓝色地刺青。就仿佛晨曦地花瓣;露出水面地肩头随着他手臂地动作显现出肌肉地纹理。他轻轻地左右打量着我地脸。我面容僵硬地盯着他地双眼。此刻已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知道脑海中仿佛充了血一般。晕晕乎乎。 “脸怎么这么红……”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忽而伸出另只手。用手背轻轻贴上我地面颊。修长地手指带起湿漉漉地水。顺着我地腮帮子滑下。“你地脸好烫啊。莫不是烧了?” “没有……”我迟疑了一下。嗫嚅道。 “那就好……”他终于开始将目光与我相对。 而后便陷入一阵让人不安地沉默。 近在咫尺地距离。我与他之间。除了这一汪温热地池水。却是别无一物。 他脖颈后一缕乌黑的没有扎起,顺着他光滑而笔直的脊背而下,浸入池水中,舞动犹如墨色的绸缎。 现在我的处境,不仅仅是处于被揭穿真实性别的边缘,更多的,却是来自我内心的不安与惶恐,甚至,还有那么点我自己都不明白的感受。 他扣住我下巴的那只手松了开来,却顺势抚上我的脸,魅邪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如此邪恶的笑,我不禁又吞了口唾沫,纠结于我那无处安放的目光。所以除了与他对视,我别无选择。我静静地望着他,恍然在他那双不羁的眼中看到了……怜惜? 心跳仿佛漏了一拍,现在的我,赤条条地浸在浴池里不说,面前还有个与我一同浸在浴池里的风华绝代的裸男。更**的 个风华绝代的男人现在正捧着我的脸,然后那种眼神可以用柔情涌动来形容?!可关键的问题是,他并不知道你是个女人,并且你要在他面前继续保持下去! 面对这种情况,换作任何一个女人,都会神经紧绷的吧?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却现他面上的表情忽地一变,道:“阿樱……你,你流鼻血了……” 流鼻血…… 好像,好像的确有温热的东西在鼻下蔓延开来,还夹杂着淡淡的铁锈味。 我的神志模糊了那么顷刻,瞬间后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天雷一般的耻辱啊! “鼻、鼻血……”我喃喃道,一面用手胡乱地摸了摸鼻子。殷红的血混杂在手心里的水中,顺着手掌的纹路蔓延,滴落在粉色的玫瑰花瓣上。 虽然我素来明白自己并非定力很好的人,但过去的十几年内我都不曾料想过,有一天,我会面对某个男人而被其美色冲昏了头脑,导致很没面子地流了鼻血……但另一方面我却又在心底暗自庆幸,幸好是比较大条的冯尚兮,万一换做心思缜密的那谁谁,那我岂不是丢脸丢到家了? 我本能地仰起脑袋,鼻血却顺着鼻腔涌入了我的口,喉咙里一片腥咸。 “阿樱,你……”冯尚兮立马一手捧起我的后脑,望着我竟有些束手无策的模样。他一面用拇指揩去我鼻下残余的血迹,一面急促道:“你不要老是这么沉着,浮上来一些,这样比较方便……” 浮上来一些?我不禁一阵眩晕,我若是听你的话浮上来一些,那胸前岂不是要被你给看光了?可恶的东西! 我顿时欲哭无泪,而冯尚兮则开始采取下一步行动了。他猛地从水中直起身子,准备叫他那帮丫鬟还是什么的去找府上的郎中,水面刚好淹没至他的小腹,我立马很柳下惠地闭上眼,但他那不盈一握的小蛮腰那优美的线条还是涌入了我的视野,于是我清晰地感受到喉间的血腥味更加汹涌了。迫不得已,我怒吼一声:“冯尚兮,别!别去惊动什么郎中了!” “啊?”冯尚兮不解地回头望着我,“可是你的鼻血……” 我别过脸去不看他:“没…没事……最近上火罢了……”我说着擦去鼻下的血,“你离我远点儿就可以了,真的,不骗你。乖,离我远点儿,好吧?” 显然,冯尚兮怔住了。他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明显在思考我话语中的因果关系。他默默地坐回浴池里,安分地倚着另一端的池壁,隔着重重的雾气,我终于看不清他的神色。 多年后,这件原本不为人所知的丑事不知为何竟然被当时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八卦之王好像叫什么绿叶先生的给搜罗了去,并且被当时民间一些没名气的穷酸文人给写进了《大春宫史姝帝篇》中了。后来《大春宫史》被当时朝廷上的吏部尚书大人的儿子无意中在长安街上给买到了。吏部尚书的儿子原本也就是一懵懂少年,看着玩的,不巧的是这本《大春宫史》偏偏被吏部尚书大人给现了,这位少爷被其父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不说,更严重的是,由于这本**文学言辞靡丽,描写颇为大胆,且涉及大的诸位帝王以及皇室成员,长安城因此掀起了一阵文字狱。凡是参与撰写《大春宫史》的那些文人都被抓了起来,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整个大所有的抄本以及印刷本全部被销毁殆尽。不过后来大出使天竺国的使臣居然在天竺现了译本,还卖得颇为火爆,却是无可奈何之事了。 我就这么泡在浴池里,好在鼻血一会儿就完全止住了。我颤抖地伸出胳膊,将挂在紫檀木衣架上的单衣扯下来,也顾不上被水打湿,胡乱地套在身上,勉强可以遮羞,然后飞快地爬上岸,钻到屏风的后面,三两下穿好衣服,束起头,临走前招呼冯尚兮一声:“那个……我先回去了……你慢慢沐浴哈……呵呵……”冯尚兮依旧靠在池边,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我便一溜烟去了厢房。 接下来几日,在肃国府里倒还算平静。冯夫人给我极好的待遇,我却时时躲着冯尚兮,避免碰上他,这倒恰好合了冯夫人的意。其实我躲着他的原因多半是因为自那日浴池一事后,我只要看到冯尚兮,脑子里总会想些有的没的。秋水没有多问,那天的事情我觉得少儿不宜,也就没有告诉她。 几日后我接到了探子的来报,说太后及肃国公一行人要提前折回长安,让我几日后回宫,并带给了我太后娘娘的手谕。于是我带着秋水向冯夫人道了别,准备提前折返大宫。冯夫人很热情地堆着一脸假笑与我攀谈了许久,才让我坐上了马车。临行前我忍不住望了一眼冯尚兮,他不以为然地笑笑,那意思仿佛是说:料你也逃不到哪儿去---- 哦吼吼吼大家双节快乐吼声票票 第九十话 司马昭之心 站住!大宫岂是可以随便乱闯的?”东武门外,一毅的御卫军勇士拦住了我与秋水的去路。 我从身后的秋水手中接过深红色的布帛,哗啦一声在这御卫军的面前抖开,道:“看清楚了,这是太后娘娘的手谕。” 面前几个御卫军在看过我手中的布帛后,愣了一下,而后相互望了望,忽地不约而同地行礼道:“末将不知陛下回宫,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都起来吧,恕你们无罪。” 其中一个御卫军起身道:“末将这就去通知乾禧宫的侍卫,让他们驱龙辇来恭迎陛下。” “嗯。”我漫不经心地应道,转而一想,不对,反正天色尚早,我漫步回去也未尝不可,于是拦住了那御卫军,“不必了,朕直接步行回去,反倒惬意。” “末将领旨。” 我没有让他们几个跟着,只是带了秋水,穿过重重的雄伟建筑,绕过条条汉白玉铺就的道路,朝着乾禧宫的方向走去。 途经御书房外头的景园,这里风景好,花木众多,重峦叠翠,假山交错,不失为散步的好地方。只可惜我现在并无那般闲情逸致散步,于是脚下的步伐并未停留。就在这时,朱墙拐弯处的另一端传来交错的脚步声,显得有些匆忙。为了避免又是一遭麻烦的礼仪,我对秋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停下来。秋水明白地点点头,停在了我的身后。 “哦?夫人说些什么?”是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我下意识觉得这个声音应当是温润如玉的,可是此刻却显得有些严肃冷戾。转而一想,不错,正是当朝丞相秦楚源的声音。 “夫人倒是没多说什么,就让小的来问问,老爷您…什么时候能回去一趟……”这个声音有些谄媚,话音刚落,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便从拐弯处闪现出来,笔直地朝前走去。我本能地扯了扯秋水一并往后一躲,好在那两人并未现我们的存在。 秦楚源身着暗黑色地丞相官服。身边地家丁装扮地人比他矮了一大截。紧紧地跟在他地身后。 “你回去告诉她。”秦楚源地声音里竟是出奇地冷漠与不耐烦。“就说太后娘娘回来之前我都不可能回府了。这边地生活起居有秀贤那丫头照顾着。让她莫要操心。别在那儿傻等着!” 秀贤……?这么说……秀贤也在宫里?我心里顿时一阵狂喜。 “是!”那家丁恭恭敬敬地答着。却是缓缓停下了步子。左顾右盼一番。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地事情要说。秦楚源见状侧下耳朵。那家丁对着秦楚源耳语一番。之后秦楚源冷着脸站直了身子道:“你去告诉那个姓方地。就说我日理万机。没空管他这档子闲事!”说完一甩袖子。恰似自言自语道。“区区三千两银子就想买个正五品地宁远将军。简直不识好歹!”说完继续往前走。步子更快了。停都不停一下。 听这两人地对话。似乎是有人想通过秦楚源地丞相之职买官啊。 看来这秦楚源地势力。似乎与我想象地。还是有不小地偏差啊。 就在这时,秋水从后面戳了戳我,我回头,却见她指了指方才秦楚源二人远去的方向道:“陛下,方才秦大人,好像朝御书房的方向过去了……” 御书房?!那儿素来是太后批阅奏章以及我没事干看书打时间的地方……怎么,难道说太后去了趟白云山,这御书房就暂时归属秦楚源麾下了么? “走,”我扭头招呼秋水,“咱们跟上去看看。” 穿过景园,里头便是御书房了。御书房的精雕木门在葱茏的枝桠间隐约显现,我紧随秦楚源身后几丈的距离,他果然闪身入了御书房,身后家丁模样的男人立刻警觉地关上了御书房的门。 而那守在御书房门外的几个据说是万里挑一的御卫军兵勇,以前我在宫里的时候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面熟得很。如今这时候不做阻拦不说,还恭恭敬敬地给秦楚源行礼。我心头不禁涌起一股子怒意,好你个秦楚源,御书房岂是你这么个外人随意进进出出的地方? 我回望了秋水一眼,示意她在外头乖乖等着,而后扶了扶头上的玉冠,抬步向御书房的门口走去。 迈步向前,两个把守的御卫军立马伸出手中的红缨枪相交叉,将我拦住。我面色冷戾地望了他俩一眼,他二人看清了我的容貌,先是一愣,而后立马准备行礼。我二话不说,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二人茫然地点了点头,整个过程都是悄无声息的。 这时候,一个前来奉茶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我拦下他,把他拉进旁边空着的木屋里,少顷,我便穿着一身太监的宫服,端着红木托盘上的茶盏,从小木屋中出来了。那两个御卫军瞧见我的太监装扮,并未露出诧异的神色,倒是表情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忐忑。 我清了清嗓子,捏了鼻子,叩门两下,在门外轻声道:“秦大人,奴才给您奉茶来了。” “进来吧。”答话的声音是那个家丁的。 我应了一声,压低帽檐遮住脸,推开御书房的门,迈过高高的门槛儿,弓着腰碎步走了进去。 意料的,御书房四周明黄色的窗帘竟然都拉了起来,白天,却平添了几分阴森。御书房的正北,是一方纯金打造的龙椅,其做工乃是整个大数一数二的精致。令人惊异的是,如今天气冷了,龙椅上竟然垫上了波斯进贡的优质虎皮。龙椅前方是深棕色的龙案,亦是镶了纯金的边儿。 此时此刻,坐在那龙椅上的,竟然是一身朝服的秦楚源!龙案上堆积了成摞的奏折,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我的手开始遏制不住地颤抖,心底有种没来由的怒意。我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当我看到一个所谓外人坐在那张我一直觉得磕**的龙椅上的时候,竟然会如此生气。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生气,更是为了我那个未曾谋面的父亲,我那个一辈子以仁义治天下的父亲。 惠帝,你在天之灵可有看到,你当年亲自提拔的年轻人,当朝丞相,正在把他野心的黑爪伸向你的龙椅,你的大宫,你的锦绣河山。 那家丁默不作声地站在秦楚源的身旁,我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脸色。 我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缓缓地走过去,将红木托盘放在秦楚源的面前,将茶盏捧下去,揭开杯盖,一举一动皆是恭恭敬敬。腾腾的热气扑向秦楚源的眼,正在批阅奏折的他不耐烦地用手赶了赶面前的热气,不耐烦道:“你下去吧。” 我没有“诺”。因为此刻的我,正在将注意力集中于他笔下的奏折上。虽然我的位置只能倒着看,但我依旧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的内容。如果没有方才买官的事情做铺垫,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相信那张奏折上昭然写着的,竟然是长安城周边圈地的事情。圈地,虽然以前听魏如玠说过,可我从来不知道,在我与太后都不在宫里的时候,这种原本只是在地底下偷偷摸摸的事情,竟然会堂而皇之地上了呈给“秦大人”的奏折里。 秦楚源面色淡然地扫了一眼,他似乎有些疲乏了,于是丝毫不犹豫地伸手执起一旁那明晃晃的玉玺,正要盖章,只是那方玉玺下鲜红的印油刺痛了我的眸,我猝不及防地伸手,从侧面握住了玉玺。 身旁的家丁倒吸了一口气,却不敢妄言。我另只手更是压住了帽子,不让秦楚源看到我的脸。 秦楚源冷哼一声,将玉玺重重地往下一砸,压住了我的小指,一阵**的痛,我猛的撒手,不料帽檐下秦楚源那宽大的手掌已然向我袭来。 我翻身抬脚一个回旋踢,给挡了过去。 不料那秦楚源丝毫不知退让,竟转而再次进攻,逼得我毫无退路。而那门外的几个御卫军不知怎的,竟如丝毫不知屋内动静一般,全无反应。 我暗骂一声,罢了,你秦楚源既然连个奴才都要下毒手,那我姑且跟你拼了。 我一掀衣摆,那秦楚源不知何时已经从龙椅上下来,直直地站在我的面前。身高伟岸的他被我的帽檐挡住,我所能看到的,不过是他胸口的位置罢了。我伸手与他过了几招,只是意料之中的,就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岂是他的对手? 他似是在体内运了一股气,只见掌刀在我的左肩一档,我猛地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帽子也随之滚落在地。凌乱的丝夹杂着湿润的汗水,贴在我的脸颊上,我怒目而视地抬头,只见秦楚源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双眼没有一丁点惊诧之意,冷笑道:“居然是陛下。”他示意那家丁扶我起来,我不耐烦地挥手拒绝,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秦楚源将袖口的一寸翻了下来,轻轻打直,眼神似乎不屑于望着我,道:“微臣不知陛下竟提前回来,多有冒犯了。不过,陛下倒是童心未泯,竟然跟微臣这老眼昏花的人玩这变装游戏,可是有些无趣?” 哼,你老眼昏花?!你眼神好得很呢! 我拍了拍衣服上的浮灰,笑道:“朕想到丞相大人日理万机,只是想给大人奉上一杯茶,以表谢意,没想到大人居然当场又跟朕过了几招。朕这才知道自己这阵子武艺丝毫没有长进,有幸得到大人的提醒,该感谢大人才是啊,岂有冒犯之嫌?”我说着望了一眼龙椅上的虎皮,心说我这皇帝当得可真是窝囊到家了。 甚至……如今太后不在身边,我竟然跟个软柿子似的,就连御书房的御卫军都不把我当根葱。 “哈哈……”秦楚源了然了我的意思,他朗笑几声,“既然陛下回来了,那这些未批阅完的奏折,陛下不妨亲自提笔一试?如此,微臣就可回府上休息几日了,微臣那房糟糠之妻,总是不识大体,还等着微臣回去呢。倘若有什么力不从心的地方,陛下大可传唤微臣来辅佐您。” 我心底有些无奈与苦涩,面上却只得挂着不示弱的微笑,道:“那就按秦大人的意思吧。” “微臣告退。”秦楚源拱手勉强算是行了个礼,带着那贼眉鼠眼的家丁,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来人,”秦楚源刚走,我便道,“传话到乾禧宫,让蟠桃他们那些平日里照看我的宫人们赶往御书房。” 第九十一话 太后回来了 一会儿,蟠桃已经带着乾禧宫十几个太监宫女聚于\7)) 我走到龙椅旁,满怀心痛地伸手拂过那流光溢彩的华美扶手,仿佛能够触及惠帝当年的一举一动。凝视许久,整个御书房的人,都仿佛在等待着我的旨意,没有人说话。安静得犹如夜晚。窗外的风鼓起明黄的窗帘,紧闭的御书房内光影斑驳。 “来人,将这波斯虎皮拿下去,给我细细地清洗,务必洗得干干净净。”我的声音有些无力,不是因为身体的疲惫,而是因为精神的沉重。 “诺。”几个太监抬着波斯虎皮从侧门走了出去。蟠桃抬眼望了望我,几日不见,她似乎看上去更机灵了些:“陛下,究竟是何事,让您刚一回宫就如此困扰,不妨和奴婢们说说看。” 我心里在想,方才守在御书房外头的那些御卫军,分明是趁我换衣服的时候跑进去跟秦楚源通风报信,所以秦楚源才完全没有丝毫的诧异。而且,当我再书房内受到秦楚源的武力威胁之时,身为御卫军的他们,竟然没有进来护驾的意思。我倒是奇怪了,这大宫,我的身边,究竟有多少人被秦楚源那个老狐狸收买了?!难道这些在大宫做事的人,就那么不认可我,就那么服从那位伟大的丞相大人么? “让门外那些御卫军也进来。”我语气平静地说。 旨意刚一传达,那几个御卫军便浩浩荡荡地进来了。虽然像平日般行了礼,但面上的表情还是有几分不自然。 “方才朕在御书房内被人突袭,你们怎么不进来护驾?”我没有坐下,只是随意地在台阶的上头站着,默默地望着那几个单膝跪地的御卫军兵勇。 随之而来的,竟是令人不安的沉默。 良久,为的御卫军将士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抱拳道:“回禀圣上,方才丞相大人在内,我等以为,丞相大人与圣上您是在切磋武艺,故而没有及时护驾,罪该万死!”他说得假惺惺,成功地让我心头的不满陡然放大。 我缓缓地伸手指着跪在我面前地这几个人。淡淡地说:“来人呐。把他们几位。请下去。每人赏五十大板。打死了便罢。打不死算是命大。” “圣上!”几个御卫军异口同声道。他们低了许久地头终究是抬了起来。几双眼里却是满满地惊骇。 整个御书房地人仿佛都愣了一下。 五十大板呐。那板子接二连三地这么打下去。岂不是废了? 这几个兵勇。虽说都是无名小卒。然而我天天来往于御书房与乾禧宫。这么来来回回不知打了多少回地照面儿。虽然没说过话。但也算是熟人了。正因为把他们地守护当成了习惯。方才我看到他们那般顺从秦楚源地时候。才会不由地怒由心生。只是如今这般。并非为了泄愤。而是杀鸡给猴看。在御书房和乾禧宫做事地这些宫女太监以及御卫军。都是平日里跟我打交道最为平凡地。倘若他们都能堂而皇之地存有二心。那我岂不是四面楚歌? 我毫不犹豫道:“倘若五十大板还不够地话。可以加。” 于是另外几个御卫军无可奈何地上前将这几个人拖了下去。生死由命。 不一会儿,外面远远地传来一声声声嘶力竭的惨叫。我素来不愿意给别人带来痛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只是如今倘若不这样,我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我指着门外,环顾整个御书房的宫人们,笑道:“看到没。在我身边做事儿的,若是胳膊肘往外拐,下场绝不比他们好。” …… 那日以后,我当即前往永泰宫,虽然孔夏不在,但这些日子他们训练得尽然有序,成就也很不错。过不了几日,等孔夏回来,再在武学技巧上稍作指点,假以时日,这些少年抵挡秦楚源手下的那些人,应当不成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清闲归清闲,只可惜高寺不在,孔夏不在,莲香不在,魏如玠也不在。身边除了一个秋水,就只剩下那个令人琢磨不透的蟠桃了。至于秀贤,我根本没机会见到她,更莫要说我主动去找秦楚源了。秀贤这妮子真是……也不过来看看我。 自从那日在御书房与秦楚源生争执以后,虽说每天的早朝我依旧不去,可惜每日秦楚源都会呈上一批像模像样的奏折给我,让我亲自批示,似乎是在彰显他的忠心还是让权的决心?只可惜面对那些五花八门的奏折,我的脑细胞突然不够用了,方才明白自己的才疏学浅。 这么多的日子,秦楚源身为丞相,一个人打理朝堂上这么多事情,虽然不愉快,但是他的功劳还是不可磨灭的。这回倒好,我那些拙劣的“批示”,再留给秦楚源复审的时候,他自然是没说什么,可是我就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有种贻笑大方的感觉。可我骨子里却又不甘示弱,所以思来想去,那句“罢了,这以后的奏折还是莫要给朕了,秦大人自行处理方可”在我嘴里嚼了许久,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这个时候,若是魏如玠在就好了。他那么才高八斗,所有的问题抛到他面前,一定会迎刃而? 回想起那日在前往白云山的路上遇到黑衣人的围追堵截,他一袭白衣,飘若谪仙,在黑色的人群中舞动,倒是颇具风采呢。想到这,我不禁叹惋,韶和啊韶和,你究竟去哪儿了?现在可好?我从怀里掏出那根银链子,放在手心凝视了许久,直到那银链子完全被我的体温焐热,我只有嗟叹连连。 心底有那么一丝的担忧,那日高寺与魏如玠他们,有没有随大部队安全逃离呢?万一就连他们也落入黑衣人的手中了可怎么是好呢?不过镇北侯那边似乎没什么不好的消息,于是我连忙将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景和元年秋末初冬的一个寒冷的早晨,我随着永泰宫的几个少年在打热身拳,忽地见秋水小小的身影巴巴地从门外跑过来,穿过门楼下的阴影,那汉白玉的砖上结了薄薄的冰,秋水险些滑倒,但还是一脸喜滋滋地跑过来。 我连忙停下腿脚上的动作,笑盈盈地望着她:“怎么了怎么了?乐成这个样子?” “回……回陛下……回……”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气。 我上前拍拍她的后背:“莫急莫急,慢慢说。” “陛下,太后娘娘他们……太后娘娘他们的队伍……回宫了!!”秋水乐得就跟春天的花儿似的。 “当真?”我心中大喜,太后回宫,也就是魏如玠还有孔夏他们都回来了!还有高寺!乾禧宫没有高寺的这些日子,哪儿都不对劲,整日里烦闷不堪,我都快憋屈坏了! “当真当真!东武门那边刚传过来的消息,千真万确!”秋水连连点头。 “太好了!”我说着就往外走,“我去迎他们!” “哎……陛下!……”秋水巴巴地追上我,“您这一身就过去会受凉的!”说着将雪白的貂裘衣替我披上。 我谢过秋水,而后立马上了永泰宫门外的龙辇,吩咐前往慈宁宫。 刚入了慈宁宫的门,那些宫女嬷嬷们见了我,就哗啦哗啦地行礼,花花绿绿地跪了一大片。我头疼都来不及,一面“免礼”,一面顾及不暇地往里走。入了正殿,便瞧见太后娘娘一身朱色的冬衣,头戴攒花琉璃簪,安然地坐在巨幅艳阳牡丹旁,悠然地品茶,身旁不知何时多了只依依呀呀的鹦鹉,案几旁的香炉正袅袅生烟。 “硕和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见到太后,我心里居然有莫名的喜悦,难道说我习惯了整日跟这老太婆勾心斗角的日子了? 太后悠然地放下茶盏,瞧见了我,笑眯眯地让我过去坐。我欣然前往,太后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她有多么多么担心我的安危,一面又叙述着白云山的风土人情有多么多么好。我心底偷笑,您老跑过去看到的“民情”,多半都是因为您要大驾光临而经过修饰的,万万不可当真也。 太后还给我展示了她刚从那边带回来的绿皮大鹦鹉:“听说这鸟雀可不简单,能说人话,哀家觉得有意思,就带回来给你们开开眼界。”说着就拿了颗松子去喂那鹦鹉,还逗它说话。那鹦鹉依依呀呀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人话来,松子倒是吃了不少。 不过太后似乎没有扫兴的意思,她满心欢喜地让我给这鹦鹉取个名儿,我想了半天,随口来了一句:“罢了罢了,就叫‘多多’吧!” “甚好,”太后大喜,也不知道在喜什么,扭头对一旁的老太监道,“邱公公还不快记下,皇上钦赐这玉鸟名叫‘多多’,你们可记住了。” 那邱公公连声应着,拿出纸笔,浩浩荡荡写了几句。 又与太后拉了几句家常,我与她之间竟出奇的平静,甚至有点家人的感觉了,果然是距离产生美啊。 太后说到了我过几日就要回清河书院的事情,要我放宽心,朝廷这边自然有人照应着。 我连连称是,表示定会苦心学习,习得治国方略。 后来又说了几句,太后要摆宴,我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也就随她。 “此去白云山一行,魏上卿这一路表现极佳。”太后面露赞赏之色,“今儿个的盛宴自然是少不了他的,哀家这就吩咐下人们请他过来。” 我连忙阻止:“不必了。恰好硕和这些日子都没有见到魏上卿,不妨让硕和前往和沁宫去请魏上卿吧。”我恰好有些事情要跟他谈谈。 只是太后似乎会错了意,冲我意味深长地笑道:“哀家明白了,你们二人怕是初次分别这么久吧。所谓小别胜新婚呐,既然有些闺房话要叙,那哀家就不拦着硕和了……” “不是,太后娘娘您……”我欲哭无泪。 “啊对了,”太后打断我的话,“有件事哀家也想了许久了。如今你早已过了及,等你们下次从清河书院回来,哀家就让你们行合房礼,如此大好。”---- 马上要见到魏如玠了,又会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第九十二话 魏如玠的过往 合、合房礼……”我石化了好久,才愣愣地向太后道)+前往和沁宫。 我有些笨拙地从龙辇上翻身下来,没有让人随行,拢了拢貂裘领,提着裙摆,便兴冲冲地朝和沁宫的大门小跑而去。 守卫的几个御卫军似乎在初冬的早晨有些倦意。他们瞧清楚来人,一个个都浑身一个激灵。我拦住准备行礼的他们,省得让他们通报,正欲跨步进去,不料其中一个守卫有些战战兢兢地挡住了我:“陛下……上卿大人他不在,还请陛下先回吧。等上卿大人回来了,小的立马通知他,让他亲自去乾禧宫拜谒陛下……”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不过我今儿个心情不错,自然不放在心上:“没关系的,反正我来都来了,也懒得往回走。他应该不多久便能回来了吧,我就在和沁宫等等也无妨。”说完继续往里走,那守卫面色一变,连忙追上我。嗨,我心说此人长得倒还行,怎么这么婆婆妈妈惹人厌。我拦住他:“莫要再阻拦朕了,否则军法处置,此乃圣旨。”那人一愣,而后面色纠结地吐出“遵旨”两个字,乖乖地站了回去。 我伸长脖子朝主殿那边望了望,虽然门开着,却是冷冷清清,连个宫女嬷嬷都没瞧见。看来这魏如玠当真是没有回来了。真是奇了,方才太后娘娘还说他回来了和沁宫呢,居然不在。指不定跑哪儿逍遥自在去了。 这么想着,我抬眼望望和沁宫内初冬的美好景致,不觉心旷神怡。和沁宫较之乾禧宫,虽不及乾禧宫雍容大气,但的的确确是精致优雅。据说当年这和沁宫是除了皇后的玉坤宫以外最为豪华的宫殿,似乎是贵妃一类的妃子住的地方,今儿个仔细一看,倒也有几番道理。毕竟和沁宫的后园美景可是出了名的,今日不妨去看看,反正魏如玠还没回来,闲着也是闲着。 我沿着和沁宫的宫墙往后走,穿过中庭与后回廊,面前竟是一条蜿蜒的小河。河上横跨着一座拱桥,婉约精致,就好似江南一带的风景。只是这初冬给寒冷给这景致添了一份干燥,不似江南那般滋润。走过拱桥便是那有名的后园了,即便是初冬依旧是郁郁,藤蔓顺着围栏蜿蜒而上,美不胜收。据说这后园美景非凡的原因是这地底下有一汪温泉,故而会有春花冬放的奇景。这么想着,我的面前是几重假山,假山下是汪池水,而右手边的一株桃红的开花的树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凑近一看,这株海棠花正开得艳呢!好个魏如玠,自个儿的后园有这般美景,居然一回都没跟我提起过。这春天开的海棠居然在初冬开得这般美艳,实属奇景。 我望了望四下无人,便信手折了一枝,放在鼻下一嗅芳泽。 正陶醉着,忽地池水的那边传来似有似无的脚步声。我下意识地闪身在树后头一躲,拨开枝桠,目光穿过树枝投望而去。 只见一身形高挑的俊美少年行色匆匆地走过来,乌黑秀美的用一根檀香木长簪绾起,他身着水蓝色的长衫,衬着口鼻呼出的淡淡水汽,竟有些料峭之意,正是多日不见的魏如玠。我心下一块石头重重地落地,暗叹道魏如玠没事就好,可是……方才那侍卫不是说他没回来么,难道说他敢骗我?抑或是,我前脚刚进,魏如玠后脚就跟了进来?罢了,管他那么多呢,于是我整了整衣襟正欲上前打招呼,就在这时候,一个身着粉色初冬宫女装的女子在魏如玠的身后出现,我猛地停下步子,不由一怔。 魏如玠在一株梅树下停下了步子。他面色平静如水,声音暗哑:“莫要再跟着我了,今非昔比,已是物是人非,不过徒增伤感尔。” 我大惊。那宫女背对着我。虽然衣着同其他宫女一般。略显厚重与臃肿。但依旧难以遮盖其婀娜地身子与优雅地气质。 难难难难难道说……这新时代宫女如此豪迈奔放。竟然主动向已经大婚地魏如玠表白?!我浑身一僵。在心底叹道。魏上卿大人。你地魅力还真不是一般地大诶……记得某次我偶尔听见几个嬷嬷聚在一起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地讨论什么。偷偷一听才知道他们讨论地八卦主题居然是“永泰宫新来地那个孔姓少年与魏上卿哪个更秀美。哪个能长久拥有女皇地宠爱……”为此我如鲠在喉了好久好久。难以释怀。 我继续打量着那个英勇无比地宫女。心底有些小小地同情。人家魏上卿就算没有跟我大婚。也是准备娶妻纳妾地人。人家早就名草有主了。小女孩你就死了这条心。现在赶紧撤还能挽回点儿面子。而且方才魏如玠说地那两句话。已经表明立场了吧? 我这么想着。忽地眼前闪烁一下。怎么那宫女地背影瞧着……有那么点儿眼熟? 说真地。整个大宫。我还没见着这么有气质地宫女。卓尔不凡。遗世独立。感觉就像……就像某个闺秀假扮地宫女似地……背影虽好。希望正面莫要让人失望。 我饶有兴趣地蹲点观望,只见那宫女顿了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轻声道:“如玠,你难道,难道就 都不想见见我么?” 呃,我怔住了。听见没,人家叫魏如玠的名诶,连“上卿”、“大人”、“公子”什么的全都省了,上来就“如玠”“如玠”的好不亲热……等等,这宫女的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魏如玠并未转身看她,只是淡淡道:“如今我已是位居上卿,你我即便见面,又能怎样,难道你还想改变什么?” 魏如玠这么一说,那宫女的声音随即添了一抹抽泣:“难道说……难道说我等你的这两年……我这两年的年华,换来的只不过是上卿大人您潇洒的背影……抑或是,你我的约定早就化为泡影,上卿大人您的心,早就不属于我……?如玠,请允许我最后叫你一声如玠,你可是…可是真的喜欢上了阿樱?” 话说至此,我的心头猛地一抽。 阿樱,多么熟悉的两个字,被那样熟悉的声音无数次演绎……脑海中闪过这十几年来这样那样的画面……严寒的冬季,我们躲在长安街脏兮兮的小角落,等待十三娘给我们带热腾腾的包子回来;你失足跌入水中,我用小小的身子艰难地背起你,踉踉跄跄地往回跑;几年前,为了生计,你被迫入相府当了个小丫鬟,吃了那么多苦,为的不过是让毫无血缘关系的我,过上好日子……秀贤,我的姐姐,秀贤,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你披上这陌生的宫女服,我却认不出你了呢? 你又是何时与魏如玠相识、相许的?既然你口中说道已有两年的约定,可是我呢,为何你竟只字都不曾向我提起呢?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一个陌生人,还是那个你曾时时保护,不曾放手的好妹妹?头顶仿佛有云彩被拨开来,我仿佛一瞬间看透了所有。原来当初魏如玠要尚的“妻”,竟然是我的好姐姐,秀贤。 秀贤啊,你究竟是怎样的能耐,能凭着丫鬟的出身,攀上出身皇族的魏如玠,做他的妻,而不是妾呢?!魏如玠,魏如玠,我在心底反复默念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恍然一瞬间,我几乎不认得你。亏我还傻子一般带你去贤樱布庄,像你介绍我那秀外慧中的姐姐,可你,竟面不改色地说有机会要拜访她。 我终于明白为何你初次见到十三娘的时候眼底闪过的诧异与狐疑,是啊,虽说岁月蹉跎了十三娘美丽的容颜,然而,不管换做是谁,都能很明显地看出秀贤跟十三娘眉眼间的肖似。母女,终究是母女,不是么? 在这件事情上,你们竟不约而同地不曾向我提过哪怕是一个字。难道这,就是你们几年的默契? 雾气浮上我的眼眸,我的鼻子开始变得酸酸的,原来,自始至终,被愚弄的,只有我而已。 魏如玠终于有些动容。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秀贤。那绝美的容颜依旧是带着一丝漠然,却浮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伤感。 “秀贤,你我缘分已尽,之前的事情,我会放在心里好好保存。你是个好姑娘,理应可以找到比我好的人。我知道你央着秦大人带你入宫不过是想见我一面,可如今的我,只怕是见了你,就等于某一天把你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宫里,终究是危机四伏的地方,你可明白?”魏如玠的语气里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伤痛滑过他的眼底,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坚决。 秀贤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她昂起脑袋,而后停了一下,仿佛在鼓足勇气。忽地,她伸出双臂扑进魏如玠的怀中,那种眷恋,那种不舍,仿佛在尽情地享受那最后一刻的温存。我几乎感觉到一滴泪顺着我的眼角溢出,沿着我的鼻翼下滑,最终在寒冷的空气中蒸干了它最后一滴温热。 “魏上卿大人……”秀贤的声音早已是溶于呜咽中,难以辨别,“只因为她是皇帝,是么?只因为平庸无奇的她有这么好的命,被命运的大手推上了那个最巅峰的位置,所以你们才会趋之若骛?……秀贤知道,这都是命啊……就好比当初被送入相府的不是她而是我,就好比最终与你百年之好的不是我…而是她……”秀贤的肩头开始抖动,魏如玠缓缓闭上眼,仿佛在内心无声地挣扎着。终于,他伸手握住秀贤的小臂,将她从怀中拉开。 角度的变化,我终于看到了秀贤的脸。 那白净无暇的面庞,现如今已是纵横了泪水。她抬眼难以置信地望向魏如玠。魏如玠屏息凝神了少顷,终于迈步向秀贤的身后走了几步:“如玠欠你的,来世再还吧……”说完抬步欲走。 魏如玠,你就这么走了? 我一脚的脚后跟抵着梅树,仿佛担心自己某一时刻会支撑不住而跌倒。 却见秀贤背对着魏如玠,在郁郁的树林间,用近乎凄婉的声音道:“若将君心换我心,始知忆君深。”---- 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阿樱该不该就此放手?明日继续,敬请期待~~ 第九十三话 这绝对是假暧昧 将君心换我心,始知忆君深。 这句话,仿佛在我心头狠狠一击,竟晕染了一圈又一圈的愧疚感。 我的双唇开始颤抖,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所处的位置。难道说,我才是真正让他们痛苦的人;难道说,是我亲手摧毁了秀贤苦心经营的幸福? 命运真的是捉弄人的东西。我不禁莞尔,或许从最开始,我就是错得最严重的人。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被人操纵着,可有一丝一毫自我选择的余地? 想到这,我不由后退一步,却一脚踩到了梅树的枝干,于是脚下一崴,我跌坐在草丛中,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气。 “谁?”正准备离开的魏如玠忽地进入了警觉状态,未待我反应过来,他已经随手摘了一片树叶,犹如刀片一般飞掷而来,随即我面前那遮挡的枝桠便随着那片尖削的树叶而当中折断,砸落在地上。于是我与他俩之间,再无阻隔。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极为好笑的。那种悲伤,那种自责,那种猝不及防的惊愕,一定将我的脸涂得花花绿绿。 “陛…陛下?”魏如玠杏仁目里竟是满满的不知所措,仿佛我现他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与此同时,泪水仿佛凝固在秀贤那张秀丽的脸上,我在她眼中,仿佛看到了,狼狈。 真是可笑。被我现了又如何?我与魏如玠只不过是政治婚姻,终结亦不是长远之事,你二人作何如同被捉奸的男女一般,满是不安与愧疚呢? 我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有些无力地从草地上站起来,对他们若无其事地扯出一个艰难无比的笑:“冒昧打扰了。”我没有看秀贤,只是平静地望着魏如玠,“没别的什么事,只是太后娘娘让…让朕来传话,请魏上卿到慈宁宫用晚膳。”说完,我凝视了魏如玠片刻,他没有回话,一句话也没说。我看到的,无非是那错愕逐渐在他的眸子里消散,最终化为冷漠的淡然。 我抿了抿嘴,从草地中走出来,头也不回地朝和沁宫的大门外走去。一路经过遇到几个太监宫女,我也都视而不见。直到出了和沁宫,那几个守卫,也都仿佛从我的表情中明白了生了什么样的事情,皆噤若寒蝉。我朝龙辇的方向小跑过去,却恰好看到一身墨绿色宫服的高寺,面容冷清地站在龙辇旁,好像是在等我。 我缓下了步子。愣愣地望着同样是十几日不见地高寺。他依旧是那般沉着冷静地模样。严谨而不失恭敬。寒冷地风鼓起了他宽大地宫服。让本就略显消瘦地他。显得有那么一些羸弱。他对我颔道:“奴才高寺。见过陛下。” “免礼。”声音在我地嗓子里。有些压抑。他微微一笑。上前扶我登上龙辇。 坐在车里。我无心地问了几个关乎白云山一行地问题。高寺也都一一答了。至于那帮黑衣人地来历。出人意料地。高寺给我地答案却是:“奴才虽久居宫中。但那些黑衣人。应当是在江湖上势力不可小觑地邪教。夜溟教。”这一点。恰好跟苏幕焉地说法相吻合了。原本准备询问魏如玠地事情。如今却在高寺这里得到了答案。看来苏幕焉没有骗我。 心情似乎稍缓和了那么一点。至于以后怎样面对秀贤。怎样面对魏如玠这种令人苦恼地问题。我只得暂且抛至脑后。 太后娘娘地晚宴没有大办。毕竟按太后地话说。这次只是咱们“自家人”在一起吃吃饭。说说话。图个清静自在。于是围着一桌地人不过太后。我。南宫淑和。几个面生地长辈。以及稍稍来迟地魏如玠。 我望着原本当是南宫韶和坐地位置如今已是空空荡荡。心底便是一阵难以遏制地刺痛。之前有几次我欲向太后提起南宫韶和地事情。太后一听见苗头。便用别地话给堵了回去。态度十分坚决。太后地意思无非是让南宫韶和地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反正窦太妃已经作古。而他自己不过是孩童地心智。 对于姗姗来迟的魏如玠,太后似乎不有丝毫责怪之意,只是笑盈盈地让几个太监在我的旁边加了个座位。身边突然多出的一个人让我浑身都不自在,原本我与他之间已经缓和的关系却因为方才秀贤的事情而近乎崩塌的边缘。 我麻木地拨弄着手中纯金的筷子,口中的食物亦是味同嚼蜡。 “哀家好久没同你们几个在一块儿安安心心地吃顿饭了。”太后替一旁的南宫淑和夹了一块红烧肘子,南宫淑和连忙谢过了。太后笑盈盈地继续说道:“过不了几日,硕和如玠你们二人便要回清河了,这大宫啊,恍然又会变得冷冷清清,徒留哀家这么个老太婆整日里度日如年。” “太后娘娘这是哪儿的话。”南宫淑和连忙接口道,“不是有淑和陪着您么?淑和可以陪您聊聊天,您若是喜欢,淑和还可以抚琴给您听。” “就你鬼精灵。”太后笑了,忽而稍加思索,沉吟道,“淑和现在身子骨怕也是 吧?” “托娘娘的福,一天比一天好了。” “也是,年后就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哀家也该帮淑和张罗张罗这终身大事了。这驸马爷,可马虎不得。”说完望向南宫淑和,“淑和可有哪家中意的公子?” 南宫淑和羞涩地一福:“淑和全听娘娘的安排。” 我在心底冷笑,听她的安排倒不如自己瞅准了,免得搭上一辈子的幸福。这么想着,我眼神忍不住瞥向一旁的魏如玠,他正悠哉地用餐,好像在听太后与南宫淑和的对话,又好像不在听。 太后与南宫淑和又说了几句,转而看向我与魏如玠,意味深长道:“不知硕和什么时候能让哀家看到我南宫氏的江山后继有人呢?”太后此语一出,原本正闷不作声的我忽地全身一紧,我放下筷子,面色有些难堪,张口结舌道:“回……回娘娘的话,这事儿还是等以后再说吧……现在为时过早……”我这么一说,对面坐的几个长辈都掩面窃笑了。 “说的也是。”太后笑得暧昧,“毕竟你们在清河的学业还是要继续的……呵,哀家老了,整日也就是担心着你们这些晚辈的事情。” 我正尴尬着究竟该如何恰当地接下太后这话,还是干脆让太后这么冷场着。 忽地,我感到自己的左手被人扣住了,而且是十指相扣的那种。我低头一看,魏如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牵起了我的手,他不紧不慢,面色安然地对太后笑道:“娘娘尽管放心,臣与陛下在清河书院朝夕相处,彼此之间相互了解,只等这学业完成,子嗣之事,自然是水到渠成。” 此话说得极为暧昧,我心头一慌,竟咬着了舌头,钻心的疼顺着舌尖蔓延,我连连吸气。 “怎么了?”太后现不对劲,“咬着舌头了?” 我一面吸气,一面面色纠结地点点头。 这个时候,魏如玠见状从座上站起来,令身边的宫女呈上干净的帕子,他捧在手心,拿勺子在金钵里舀了两勺碎冰块,用帕子包好,在我面前俯下身子,一手托起我的腮帮子,一手把隔着帕子的冰块裹成球,塞进我的嘴里,轻柔地说:“陛下这么含着,一会儿便不疼了。”说着让我自个儿用手捏着帕子。 我愣了一下,感到自己几乎都要被魏如玠精湛的演技蒙蔽了,但转而一想,还是有些不情愿地从他温热的手里接过帕子。我心底暗道魏如玠你好狠,明明整天想着我亲政了放你走,现在却说得跟真的似的。而且……居然还当着这些人的面儿就说子嗣的事情,还装出一副处处为我考虑的模样,好像很关照我似的。恐怕只有你我二人才清楚你我之间那冷冰冰的约定。 对面坐的几个长辈见我与魏如玠这副“恩爱”的模样,也都对他面露赞赏之色。 太后娘娘一脸喜色道:“如玠果然是对硕和照顾得无微不至,想必在书院里也是如此吧?当初把硕和托付给你,真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我心里是越来越不舒服,想反驳却又反驳不得。不过说来也奇了,这冰块在嘴里这么一敷,果真很快便不疼了。 我拿掉嘴里的帕子,余光瞥见身边的少年面上那云淡风轻的笑,嗤之以鼻道,明明刚才还神神秘秘地与秀贤在和沁宫上演一出好戏,现今儿个却在这假装恩爱。魏如玠啊魏如玠,那些戏班子里的戏子与你比起来恐怕都得自叹不如了吧。 终于,我按捺不住心头的不悦,放下筷子道:“启禀娘娘,硕和今儿个有些不舒服,恐怕得先行回乾禧宫了。硕和告退。”说完从座上站起来,未等太后应允,便有些无礼地离了席。 出了慈宁宫,我没让宫女太监跟着,顿时仿佛全身都放松了些。外头有些冷,但我却觉得比慈宁宫里要轻松舒服得多。我将厚重的貂裘领卸下来,冷风灌进脖子里,竟出奇的舒爽。随意地这么沿着小路往乾禧宫的方向走,不一会儿,便听见身后那个声音说道:“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么?万一又受凉了怎么办?” 我面色冷戾地回头,果然是魏如玠,他居然追了出来。 没有理会他,我继续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簌簌传来。我赌气一般加快了步伐,身后的步子也随我变快。 我猛地停下,回头道:“魏上卿大人不是素来阳春白雪么?何时也这般无聊,玩起跟踪的游戏了?” 他似乎无视我话里的讥讽之意,笑道:“陛下怎么就认定臣是跟着陛下了?臣不过碰巧走过这儿,没有律法说这路只能陛下一个人走吧?” 比嘴上功夫,我自然是斗不过他,只好闷闷地转身,继续往回走---- 看来一场暴风雨是免不了了…… 第九十四话 一个巴掌一个吻 恭迎陛下回宫。” “上卿大人万福。” 每穿过一道乾禧宫的门,守卫的将士都应接不暇地一一请安。 我走得气喘吁吁,而魏如玠则是体力极佳地紧随在我身后,一直来到乾禧宫的外殿。我猛地坐在金丝楠木椅上,端起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上前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瞧着我和魏如玠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对劲,却也搞不清楚究竟生了什么事,都愣了愣。 “莲香,还不快给上卿大人沏茶。”我冷声道,“朕要歇息了,上卿大人若是觉得这乾禧宫合您的胃口,您在这坐着也无妨,等您厌了,倦了,就吩咐乾禧宫的下人送您回去。朕就不奉陪了。” “奴婢……奴婢这就去沏茶……”莲香怯生生地说着就要往侧门走。魏如玠拦住她,眼神却是看着我的:“不必了,臣只是有几句话要单独跟陛下谈谈。”而后就像乾禧宫的主人一般对乾禧宫的一帮宫女太监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莲香她们有些错愕。蟠桃似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她扯了扯莲香的袖子,一群人盈盈一福,便“诺”着退下了。 一群可恶的东西……居然全都当着魏如玠的面儿胳膊肘往外拐…… 我扫了一眼魏如玠,却不敢直视他漆黑深邃的眸,便忿忿然地猛地将茶盏往岸上一砸,茶水溅了出来,打湿了我的手心。我顺手扯了帕子胡乱地擦了擦,闪身往内殿寝宫走去。 果然,魏如玠紧随其后走了进来,并且以最快的度将门扣上,从里面锁住。 看着硕大地铜锁在他修长地手指下扣紧。深入。我不禁有些警觉地问道:“魏上卿大人有话直说便是。这般是为何?” 魏如玠转身。幽幽地望着我。面无表情道:“恕臣不想被人打搅。” 我无力地在床榻边坐下。不耐烦道:“说吧。” 他饶有兴趣地走过来。一袭蓝衣在稍显微弱地宫灯下有些飘渺地味道:“陛下生气了?因为臣与秀贤姑娘地事情?” 我一愣。继而语气柔和下来。将目光投向面前地地板:“我自然不会生秀贤地气。” “陛下不是生秀贤姑娘地气。而是在生臣地气。”他用肯定地语气说着。却夹杂着一丝好笑地意味。 魏如玠,你未免太自信了。生你的气?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会吃你的醋不成? 我冷笑一声:“看来朕与上卿大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啊。天色已晚,朕要歇息了,上卿大人还是请回吧。” “哦?”魏如玠莞尔一笑,大步走过来,挨着我身边坐下,侧身道,“倘若我不回呢?倘若我今儿个晚上就留在乾禧宫了呢?”他不知不觉换了人称,话语里满是挑衅的意味。 “你……”我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凑近我,挑眉一笑,一副“你奈我何”的欠扁表情。 我缓缓地伸手指向门外,一字一顿道:“出去。朕命令你出去,这是圣旨!” 魏如玠满不在乎地笑了:“我就这么颗脑袋,你想拿便拿,我今儿个还就抗旨了!” 我气呀!面对这样一个丝毫不讲道理的人,任凭你如何也奈何不了他,这种感觉,就好比别人塞了块大萝卜在你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难受得紧! “魏如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难道忘了我们的合作了么?你要我放了你,我自然会落实,只是时候未到,你不要逼我!”我情绪开始有些激动,直直地望着魏如玠近在咫尺的眸子,心里除了怒意,竟是惊涛骇浪般的彷徨。 “无所谓。”魏如玠一手撑着我身后的床栏,轻声吐出这么一句话,“只可惜,阿樱你好像真的生气了。” 阿樱? 魏如玠好像极少这么称呼我吧。在书院他很生疏地叫我南宫樱,在别的地方他又顾及君臣有别而叫我“陛下”。 阿樱这种被人叫惯了的称呼从他嘴里出来,却是满满的不习惯。 “是啊,我是生气,我生气你跟秀贤联手起来骗我,生气你们一个字都不曾向我提起,就算是到现在……直到现在……你都不知道向我解释,向我说清楚,我就像是一个傻子,被蒙在……唔……”我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此刻我的嘴已经被一双柔软的唇覆盖,怔忪间,灵活的舌尖已然冲破我唇齿的防线,长驱直入,触及我口中那敏感的柔软。这吻来得突然,来得霸道,仿佛要占据我脆弱的心,仿佛要汲取所有哪怕是最后的甜蜜。 “呜呜----”我被压迫得说不出话来,伸手抵住魏如玠的肩头,有种即将窒息的感觉,迫使我死死地抗拒着他。脑海中出乎意料地闪过冯尚兮绝代风华的容颜,我猛地一推,魏如玠松开了我,紧接着,“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已然随着我颤抖的手掌而被甩了出去。 我气喘吁吁地望着魏如玠,同样气喘的他,白皙的左颊上赫然显现出五个指印。 我有些心虚地望了望我的右手,因为他强吻我,所以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也是第一次,打了魏如玠。 他冷笑一声,伸手用右手食指的指节处揩去嘴角的血迹,低声道:“一个巴掌换一个吻,值。”说完霸道地扣住我的下颌,火热的吻再次覆了下来。 我内心充斥着汹涌的羞耻感,双手遏制不住地颤抖,在他换气的空挡,“啪!”,又一个巴掌被甩了出去。 他满意地笑:“再来。” 于是柔软的唇再度相触。只是这次,似乎又霸道与强硬了几分,似是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我的唇上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便是血腥涌入唇齿间,却又消融在舌下。 ***,竟然敢咬我! 我愤怒地伸出左手攀上他的,用力一拉,只听他吃痛地闷哼一声,终于放开了我。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仍旧丝毫不示弱地伸出**的手,再次奋力甩去一掌,准确地丢在他的左脸上:“魏如玠,你个活土匪!!!” 此刻的魏如玠,髻已经被我扯得松散了下来,左颊也已经开始红肿。而他,却笑得放肆,俯身在我沾血的唇上如蜻蜓点水般轻啄一口,道:“恭喜你终于认清了我是怎样的人。”说完开始很麻利地褪下那双雪白的缎面靴。 我惊悚地滚入床内,向后连退几下,望着他的背影道:“魏……魏如玠……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放肆!你反了你!” 他侧一笑道:“我不是说了么,今儿个就留在乾禧宫了。你也闹腾够了,也累了吧。咱们早些休息,明儿个早晨还得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呢。”说完掀去水蓝色的外衣,随意地丢在一旁的架子上,翻身上了床榻。 我彻底傻了 过去的日子里多多少少看出来一些苗头,可是我从来)#面上知书达理学富五车的魏如玠,骨子里竟然是如此的霸道,如此的强势。他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对周围所有的事情都无所谓,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有的时候偏偏就是能掀起惊涛骇浪来。 我突然安静了下来,因为我在想,现在该怎么办。 魏如玠仿佛无视我的存在,仿佛这豪华的床榻不是我的,而是他的。他熄灭了床头唯一的灯,而后侧身在我的身边安然地躺下,仿佛真的要睡着。 你究竟是怎样的人,方才那般尖锐的交锋后,竟然能如同什么事都没有生那般安然入睡?还是说,这只是让我松懈的假象? 我究竟该怎么办?是扯着嗓子让高寺冲进来,还是姑且就这么将就一夜?万一魏如玠霸王硬上弓,我该怎么办呢? “怎么还不睡?在那傻坐着干什么呢?”魏如玠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沉思,很简单地便可让我心惊肉跳。 正当我考虑该如何回答他,忽地,黑暗中一双有力的胳膊将我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我背对着魏如玠,他一手环着我的脖子,一手揽着我的腰,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脖子后头,带起了我全身警惕的信号。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臂,狠狠地拉开,灵活挣脱,厉声道:“你别碰我!” 我说着盘腿在床上坐下,警惕地盯着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逃离的机会。 他偏头望着我,青丝垂下,皎洁的杏仁目在黑暗中散出凌厉的光芒。内心的不安陡然上升,我不由地往后挪了挪。 “你在躲什么?”他一手撑着床板,坐直了身子,“又在怕什么?”这状似平静的声音里好似夹杂着汹涌的怒意,我一时间竟忘记了该如何回答。 “我是你的丈夫,你有什么好怕的?!”见我不回答,他俯身向我凑来,提高了声音。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揪起刺绣的床单,不知不觉中滚烫的泪水顺着面颊冷却,滑过我紧咬着的唇,微微的刺痛感依旧不曾散去。 既然不在乎,既然形同陌路,那背叛与不背叛,又有什么关系呢?可为什么,为什么心好痛,为什么会好恨呢? 泪水朦胧间耳边传来簌簌的衣服摩擦的声音,我惊愕地现魏如玠正缓缓解开胸前的衣带。 “你……”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他面色淡然地望了我一眼道:“很热。” 是的,很热。经过方才那番争吵,我的确是感到焦躁不已。 半晌,鸦雀无声。我趁其不备,猛地一跃而起,正欲逃离,不料他反应极快,一把将我扯回,摁到在床上,冷声道:“这么晚了你想去哪儿?!” “要你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我一面流泪一面嚷嚷着,四肢不停地扑腾,却好似当真惹恼了他,只听他暗骂一声,猛地翻身跨坐在我身上,双手撑在我的身旁,将我笼罩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只见他衣衫半敞,露出结实的胸膛,垂下的青丝扫过我的面庞,若即若离如轻声细语。 “我告诉你,南宫樱,”他语气坚定地说,“秀贤的事情我自会解决,但是,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冲动与鲁莽而让有些人抓着了咱们的把柄,别忘了,咱们可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隐隐透出冷戾,“你若是想一脚把我踢开,哼,下辈子吧。” 我猛地停止住抽泣,难道无论何时,他都比我理智,比我考虑的多么? 心底忍不住苦笑,是啊,我不过是个挂名女皇,他平日里对我谦恭不过是出于礼仪,而实际上,在他面前,我永远是个弱者。 他似乎意识到了我心底的凄凉,愣了一下,继而气势陡然下降。他捧起我的脸,伸手拭去我面上的泪水,而后在我身边躺下,狠狠地将我揽入怀里,在我耳边徐徐道:“好,我解释给你听。” “其实我与秀贤,是她去相府大概两年多吧,便认识了。”黑暗中,他声音柔和,“父亲和秦大人是旧识,那时候我时常随父亲去秦大人府上做客。父亲与秦大人在古薰方面颇为投缘,而我只是闲着没事干,便注意到了这个经常在秦大人和慕容夫人周围蹦跶的女孩子。后来慕容夫人说,这孩子叫秀贤,不是一般的丫鬟,聪明灵巧,天赋非凡。于是在那些无聊的时光,我便多了一个伙伴,秀贤。我与她很是投缘,甚至有些相见恨晚的味道,她有着于年龄的成熟与优雅,就连只见过她几次的我的大哥,都称赞她是不多得的好女孩。这种童年的友情,后来就展为一种近乎懵懂的眷恋。我叹惋她只是个丫头,于是告诉父亲我想收了她。父亲自己便是有好几房姬妾的人,自然没有反对。但碍于我尚且年少,便并未急着向秦大人提起。” 我默默地听着,身体也放松了一些。 他继续道:“后来,不了解情况的慕容夫人竟然提出要纳秀贤为秦大人的妾,秀贤才急匆匆地写了信给那时候还在清河书院的我,于是我立即告诉了父亲,父亲便向秦大人提出了这件事情。秦大人一直很待见秀贤,觉得她随了我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便欣然应允了。可就在这个时候,父亲收到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说要……说要我回宫,与据说是新登基的女帝大婚……可后来我从秀贤的口中得知,那失落民间的女皇帝,竟然是同她一起长大的你……” 感受到我身子一僵,他停了一会儿,一手抽去我的簪,顺着我的缓缓地抚摸:“既然算是臣子与皇上联婚,妾这种东西,自然是不可以存在的。于是父亲与秦大人收回了当初关于秀贤的决定,而我,则是怒不可遏,驻足书院不愿回宫。甚至胆大到派一个替身出席所谓的大婚仪式……自那以后,秦大人也出于对秀贤的保护,收了她的权,让她只负责慕容夫人的衣食起居。与皇上大婚以后,我在书院与你达成了约定。于是我决定咬紧牙关,没必要把我与秀贤的事情告诉你,毕竟我那时候不曾想到今日的所思所想……”他适时地打住,转而问我,“阿樱,我说的这些,你可明白了?” 仿佛有泪水一样的东西流了下来。我伸手轻轻擦去,呜咽道:“可太后说你是要娶妻,怎么在你口中,反倒把秀贤当做妾了?” “妻?”魏如玠语气疑惑,“即便是我愿意,你认为我父亲会同意么?”---- 呼~~这张码完俺自己都叹惋了许久,蛮纠结滴 第九十五话 重回书院(上卷最终话) 结于妻与妾的问题上似乎毫无意义。于是,我们双]t7)7默。 我被他紧紧地用在怀中,贴着他结实的胸膛,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于是几近一夜无眠。只是天将亮的时候,我才勉强算是沉入梦乡。 翌日一早醒来,宽阔的床上只有我一个而已。悬着的心似乎稍稍安定一些,这时候莲香带着几个宫女,面色有些异样地进来伺候我梳洗。 直到梳头的时候我才从昏黄的铜镜里看到了我自己的脸。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那两个重重的黑眼圈,而是红肿得跟涂了厚胭脂似的嘴唇。莲香尴尬地笑笑:“奴婢再给您眼圈上点儿粉……” “罢了。”我挥了挥手,“已经涂了,还是能看出来,再涂也没什么用。……那个,魏上卿呢?” 我突然这么一问,莲香有些赧然地笑了笑:“上卿大人一早起来就去了趟藏经阁,找了几本书,这会子正在外殿歇着呢!”从莲香暧昧的笑容里,我看到了群众们普遍的理解:陛下昨晚一定跟上卿大人打得火热,才误伤了对方的…… 蟠桃一脸笑容地替我找了一件大红的翻领龙袍换上,我觉得很不合适,穿上去就跟新出嫁的姑娘似的,蟠桃则不以为然道:“这样才能把陛下的皮肤衬得更加白净,嘴唇看上去也没有那么红肿了。”我心想这样也好,便随了蟠桃的安排。 瞧着时辰差不多,我故作镇定地出去找了魏如玠。他今儿个穿了一身浅紫色的曲裾深衣,月白色的宽腰带纷繁地那么一扎,再挂上一串玉佩,虽然的确有些复杂,但是很能衬出腰臀部的线条,确实很好看。只可惜,那左脸颊肿得厉害,显然已经上过药了,但是很明显能看出来,即便是用一缕放下的头来遮盖,效果也不是很好。 “陛下今儿个这一身大红的龙袍,倒是喜庆,就跟刚出嫁的姑娘家似的。”魏如玠一双含笑的眸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神情倨傲地说道。 “咳。”我清了下嗓子,“是别人帮我找的,我也没有管那么多。上卿若是准备好了,就一同前往慈宁宫吧。” 魏如玠点头轻笑:“好。” 刚一见到太后。太后便一脸疑惑地望着我说:“硕和。你地嘴是怎么了?”继而转向魏如玠:“如玠。你地脸又是怎么了?” “咳。”我眨了眨眼。镇定道。“不瞒娘娘。硕和这两日虚火上升。所以……呵呵……至于上卿大人。应该是……被……虫子咬地吧?” “看来这辛辣地东西地确应该在宫中全部禁止。”太后严肃道。“不过如玠是被什么大虫子咬了。多漂亮地脸啊。竟然肿成这样?” “不不……”魏如玠笑了。“其实是被臣闲暇时候养地一只顽皮地猫给挠地。并没什么大碍。还望娘娘莫要担心。” “原来是这样啊……”太后呈恍然大悟状。“传过太医院地人了么?这猫儿狗儿地啊。以后还是小心地好。虽然挺有意思。但畜生终究是畜生。伤了人不带眼儿地。” 魏如玠儒雅地点点头:“娘娘说地极是。已经上过药了。” 我心底那叫一个郁闷呐,他这是变了法的说我是阿猫阿狗?想到这,我抬起桌子下的脚,对准魏如玠的脚就要踹下去,不料他灵活地躲开了,害得我一脚蹬在硬邦邦的地板上,闷疼得很。 “硕和啊,”太后自然不会注意到桌子底下的事情,眼角不乏犀利,面儿上却对我一脸慈祥地笑道,“后天你们就要回清河书院了,那边的膳食自然是不比宫里,这两日哀家就吩咐御膳房给你做几道补品,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我连连称是。 膳,我与魏如玠一同往外走。 “都说了我是虚火上升了,太后居然还要御膳房给我做补品?”我漫不经心道,“她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儿。” “是吗?”一旁的魏如玠轻笑一声,低声道,“你以为昨儿个我在乾禧宫留宿的事情,太后她会不知道?她安插在乾禧宫那帮眼线可不是吃干饭的。 所以这补品……”魏如玠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似有好笑地望了我一眼,就赶在我前头上了宫车。 补品…… 我这才恍然大悟,不觉脸上火烧火燎,果然,太后也被群众们的舆论误导了。 …… “啧啧……啧啧……”孔夏四下打量着我的脸,就好似看一个展览品似的,“阿樱,这些日子不见,怎生多了一丝妩媚之色?可是长久没在书院里待,又恢复女儿态了?” “少跟我贫嘴!”我拿剑鞘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扣,丝毫不用力,“话说回来,下一阶段,对于他们,你有什么计划没?”我站在永泰宫的外殿,伸手指了指中庭那群正在休息的少年。 孔夏一袭墨色的锦衫,臂弯里挟着一把上好的剑,他一手托起尖尖的下巴,略加思索道:“按照原本的计划是可以的。只不过我看那秦丞相似乎不像我想象中那般容易对付,所以我昨天回来以后对原本的安排稍加了改变,开始准备与你探讨探讨的。可去了乾禧宫却听高公公说你去了魏公子那儿,我便擅自做了修改。不过我观察了一天,自觉着甚好。只可惜,你我后天便要去书院浪费大好年华,计划倘若要再度优化,恐怕要得下次回来了。不过,挨过这几个月还是没有问题的。” 看见孔夏信心满满的笑,我心底倒是非常放心:“后天你就与我一同上路吧?省得另外驱车,说不定还得引人怀疑。” “与你们一起?”孔夏迟疑了一下,“就是和魏公子一起?” 我一愣:“差不多应该是的吧。” “哦……”孔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地一脸神秘地凑过来,双颊滑过一抹可疑的红晕,低声问道,“阿樱,我听永泰宫几个嬷嬷说,昨儿个魏公子在乾禧宫的内殿歇息的?也就是说……是和阿樱一起睡的?” 八卦啊八卦!我不禁叩问苍天,究竟为何不论置身于大宫抑或是清河书院我总是摆脱不了八卦的纠缠呢?就连孔夏这孩子都被人带坏了。 我讪讪地笑笑:“以讹传讹,呵呵,以讹传讹……” 孔夏将信将疑地瞅着我,而后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 景和元年初冬的一个清晨,我与魏如玠、孔夏三人再度换上蓝天白云版本的清河书院院服,乘着豪华精致的宫车,从东武门出,踏上了前往清河书院的路途。望着窗外那一路熟悉的景色,我不禁回想起当初我与陌生的魏如玠一同驱车前往时的情景。这么半年来,有很多东西似乎业已潜移默化,只是我未来将要面对的,又会是怎样斑斓的景致,又会是怎样重峦叠翠的挑战呢? 宫车一路颠簸,我似乎是习惯性地从袖子里掏出那条雕着翔龙的银色链子,长久,链子上那熟悉的月麟香业已消散殆尽。只是,韶和,你为何迟迟都不再出现呢?---- 上卷终于落下帷幕,长吁一口气,摩拳擦掌开拓下卷!!~~ 吼吼,最近有些疲乏,明天就给子放一天假吧~大家的国庆假期也画上句号了~~咱们后天见~ 下卷 第九十六话 哪些是能够信任的人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渺的声音由远而近,渐渐变得真切,“南宫公子,南宫公子?” “啪啪啪----”,刺耳的戒尺与书案相砸的声音成功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恍然间抬头,新来的史学先生那张苍老的竹条脸在云雾中渐渐清晰开来,我浑身猛地一惊,乍从座上站起身来。 “南宫公子,你说说,这才开学几日,你都在老夫的课上睡了几回了?”先生拿戒尺在我的脑袋上砸了一下,痛感格外清晰,“敢问公子在府中可是整日头悬梁锥刺股,披星戴月而学,才会导致困倦如斯?” 我羞愧地低下头:“回先生的话,樱以后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这话你都说了多少回了?老夫的耳朵都生出茧来了。罢了罢了,你若真的认为老夫的讲学这般不堪入耳,姑且早日回去也好。”先生这么一说,教学斋里三三两两的学生便开始窃笑起来。 我惭愧不已,只好傻站在那儿,不一语。 下课后,我抱着几本书,与孔春一道朝校舍的方向走去。 “哎我说孔春,你跟如花最近怎么样了?关系缓过来了没啊?”走过女子食斋,我突然想到。 “别说了,”孔春无奈地摇摇头,“还不那样呗,不冷不热的。” “平平淡淡也是福啊,”我那胳膊肘抵了他一下,“你小子就知足吧你!” “是啊是啊。知足。知足……父亲大人都说了。等我与如花从清河卒业。就让我们成亲。”孔春说这话地时候面上地表情却没有半点喜悦地意味。 “哟。那阿樱得提前向你们讨杯喜酒喝啊……嘿嘿……”我暧昧地笑着。 没想到孔春白了我一眼道:“有用乎?没用也。如花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嫁给我。可实际上呢。她整日一条心扑在那劳什子冯尚兮地身上。心里可有半点我地位置?你说我堂堂七尺男儿。怀里抱地女人心里却满满地都是别地男人。我这心里能好受么我?” 我面色同情地点点头:“仁兄仍需努力啊……” 孔春抬眼望天。嗟叹一番道:“唉。阿樱有所不知啊。当初清河祭礼结束以后。冯尚兮不是失踪了么?诶哟。如花那简直是整日以泪洗面啊。茶不思饭不想。境况何其惨烈!他父亲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花死也不肯说。还不许我多嘴。我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憔悴。心里可不是滋味了。甚至为了如花。我也开始祈祷冯尚兮能够平安无事。直到后来得到消息说冯尚兮地确没事。如花才渐渐恢复过来。”孔春无奈地摇摇头。 我心里愤愤不平。一手握拳道:“那你就用真情感化她呗!”我态度坚决地说。“她一门心思扑在冯尚兮身上是不会有任何结果地!” 孔春睁大那双绿豆眼诧异地问道:“阿樱是如何知道一定没有结果的?我家如花不论身材还是相貌还是剑法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好!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冯尚兮不喜欢她?” “哦~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阵心虚,讪讪地笑道,“我是说……呃……那个……对,冯尚兮那么沾花惹草的一个人,应该阅女无数,不会流连于某一个女子的……所以说嘛,孔春你就该拿出你所有的能力,向如花证明你才是真正为她着想的人!” “有用吗?”孔春垂头丧气道,“你不知道吧,我听说啊,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冯那种调调的,要长得好看,还要有万贯家产,不仅如此,还要有可以世袭的爵位,最重要的是,要那什么……叫什么……罗曼蒂克?” 我一脸茫然道:“什么罗曼蒂克?听都没听说过……” “唉,是个洋文!我也是听西洋部的几个学生说的,……怎么说呢……”孔春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一脸阳光灿烂道,“啊,就是大诗人李白那种!!” “哦……”我恍然大悟,“李白啊……” 后来我纠结了许久,冯尚兮跟李白?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嘛! 与孔春从食斋出来,尚未走出回廊,便被一排人给拦住了。这种事情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抬眼一看,为的少年长身玉立,身着深红色的长衫,环着双臂斜倚着一旁的柱子,鹰一般漂亮的眸子玩世不恭地望着我,额上的刺青妖冶美丽,正是冯尚兮。 “阿樱,好久不见。”他嘴角噙着一丝笑,语气轻佻。 我吞了一口唾沫,因为我现在只要一见到他脑海中就会闪现某些画面…… “呵呵……冯世子别来无恙。”我拱手行了个礼,有点装模作样的味道,引来桂三等人的哄笑。 “笑什么笑!”冯尚兮扭头对桂三他们喝道,“从今儿个起,你们应该知道,南宫樱就是我冯尚兮的人了,以后可莫要让我看到尔等这般无礼!”桂 立马不再作声,连连向我道歉。 “诶,阿樱你什么时候……”孔春一脸不解地扭头问我。 “没那回事……”我嘴角抽搐,低声对孔春耳语道。 冯尚兮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神色,他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孔春,继而开口道:“阿樱怎么还跟这穷酸的乡巴佬混在一起,不觉得丢脸?” “你……”孔春面上闪现嫉恨的神色,却又很快隐去了。孔春多少是有点怕冯尚兮的吧,所以对于他,孔春已经是极为忍让了。 显然冯尚兮并不想再和孔春废话下去,他趁我不备迅从我的手中抽出那两本书,扔给孔春,语气还算平和道:“替阿樱把这书带回去。”说完拉起我的手腕就向外走,桂三他们立马跟上。 我本不想就这么随着冯尚兮漫无目的地在书院里漫步,惹人非议,因为冯夫人的话还回荡在耳边,我若是还与冯尚兮走得近,于我于他都没有好处。至于冯尚兮,我若是执意不从,依他的性格,也不会真的难为我。他与魏如玠是截然相反的个性。表面上轻狂纨绔的冯尚兮,其实他心比谁都软;可魏如玠呢,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却有着张狂的占有欲。 可能正因如此,我才会任由冯尚兮这么拉着。我在心底告诉自己,就一次,就这么一次,以后再也不了。 “我都听说了,”冯尚兮似有好笑地开口,“据说你上课时候总是睡觉,被先生罚站了好几回,可是真的?” 天,这些糗事连远在西洋部的冯尚兮都知道了,实在是羞于启齿。 “唉……我……我也没办法,只要一听见什么《六国论》啊《史记》啊,这眼皮就打架,也不知是怎么了……”我一手挠挠脑袋,却感到另只手被冯尚兮换了个方式握在手里。两个男人在书院里堂而皇之地牵手实在是怪异得很,难怪一路上遇到的学生们不论男女见了我们皆是面色不大自然。可鉴于与我同行的乃是西洋部丙组臭名远扬的冯尚兮,身后还跟了一大帮子吊儿郎当的人,所以那些人瞧见了也不敢多说什么。 “阿樱为何不像幕焉学学,史学这种没营养的课干脆就别去了,在校舍里待着,图个清闲,岂不快哉?”冯尚兮居然把史学定义为“没营养”的课,看来不同的学部定位果然不同。在西洋部,主要是西洋史以及洋文,《史记》在他们那儿是副科的副科,糊弄糊弄也就罢了。然而,在谋略部,先生们重要的要求之一便是要我们学会“以史为鉴”,故而史学这门课乃是重中之重,马虎不得。至于苏幕焉,那是个异类,就算他什么课都不去,也不会怎么样。 “幕焉乃是朝廷让清河委培的准御医,阿樱若是有那般精湛的医术,史学一类,不学也罢。”一个浑厚的声音替我回答了冯尚兮的提议。我二人停下步子,眼前的男子长须美髯,羽扇纶巾,面上挂着笑容,正是莫堂主。 我下意识地抽回被冯尚兮握着的手,拱手行礼道:“阿樱见过莫堂主。” 冯尚兮也勉强懒洋洋地行了个礼,毕竟西洋部的学生不在莫堂主的管辖之内。 方才莫堂主说苏幕焉是朝廷让清河委培的准御医?这听着倒是新鲜,难道说莫堂主知道关于苏幕焉的什么事情? 我立马向冯尚兮等人道别,转身走到莫堂主身边,笑问:“莫堂主可是有什么话要对阿樱说的?” 莫堂主笑笑:“不假。” 我与莫堂主走到池塘边一个清静的凉亭中,莫堂主道:“阿樱在书院里也有些时日了。身为堂主,有些事情,自然比别的先生担待的要多些。” “堂主的意思是……” 莫堂主笑笑:“其实在阿樱来书院的时候我便接到了太后娘娘的密旨,故而阿樱的真实身份,我是书院的先生中唯一一个知道的。这一点,就连山主都不知道。” 我大惊:“堂主您……您打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女子?” 莫堂主点点头:“自然,您不仅是女子,还是九五之尊。” 我愣了一下,莫堂主上个学期一直都没跟我提起,可这个学期刚一开始,就突然对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讪讪地笑笑:“堂主抬举了……” “我知道你一直对幕焉有所顾忌。”堂主不紧不慢道,“所以我今儿个姑且告诉你,他不过是朝廷委培的御医,将来定是要进太医院的人,所以阿樱对他,不妨多上几分信任。” 堂主让我信任苏幕焉? “阿樱不明白……堂主说这些,究竟是……” “哈哈……”莫堂主朗笑几声,“今儿个不过跟你打个招呼,他日若是生什么变化,阿樱记着哪些是能够信任的人,便好。” 第九十七话 飞来情书 过几日,清河书院便恢复了以往的节奏。只是有些生了很多变化。 比如女子部那边的女生分为了好几个派别。 其中一部分是冯尚兮的死忠,她们自称是冯尚兮的所谓“守护仙子”,颇为肉麻。其实这帮女生的存在早在当初就业已形成了,不过自从冯尚兮额上多了一朵刺青,那帮所谓“守护仙子”便将这刺青认定为一种特立独行的标志,于是女子部的学生们在额上画上蓝色妖姬的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还有一部分则是魏如的坚实后盾。这部分女生多半是传统意义上的名门闺秀,也就是整日把《女诫》挂在嘴上的那种。不过窃以为她们先在这个问题上就已经不符合《女诫》的规范了,再者,《女诫》这种东西简直就是糟粕中的糟粕,倘若我要是跟着《女诫》走,这皇位早八百年就给丢没了。后来魏如成了上卿,虽然伤了这些女生的心,不过她们反倒愈挫愈勇起来,从原本单纯地喜欢变成了声明“魏如才是未来皇夫的唯一人选”云云。 当然,在这两个派别的女生矛盾激化的同时,有一小部分来自两方的女生竟然出人意料地达成了某种协议。而这些女生便是那些整日里打着“尚大好,尚王道”标语的人。她们最普遍的特点便是喜欢玩跟踪。比如某一日冯尚兮与魏如恰好在食斋打的菜式是一样的,或者某一天俩人恰好在某处说了几句话,则这些女生就会尖叫乃至颇为激动。 至于她们的具体想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我实在是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至于苏幕焉,他似乎在男生中地威信更高。不知为何,不论是谋略部还是西洋部地男生们都对他几乎是钦佩不已,惟命是从。我曾问过孔春这事的缘由,孔春一脸不以为然地嚼着糕点,一面含糊不清地答道:“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吧,就像我一样。”当然,后半句是可以直接忽略的。不过我还曾经看到过一个女学生霞飞双颊地对另一个女学生道:“小女子就是喜欢苏幕焉公子那种治愈系的微笑……” …… “哦?你当真听到别人这么说?”我颇为八卦地把那些女学生们地言论添油加醋地说给苏幕焉听,他听了以后倒是颇为内敛地笑笑,一面将两种草药在研钵里捣成泥,一面媚眼如丝地望着我说,“那阿樱觉得呢?” 我当即便要直接晕过去。此人为何如此脸不红心不跳,明明已经知道我乃女子。 “幕焉兄医术高明。乃是人中龙凤。世间难得。较之魏如冯尚兮也是毫不示弱。”我信誓旦旦地拍马屁道。 “仅仅是医术?”嘿。这个苏幕焉怎么一回事。他想得到什么样地回答才满足呢?哦……我明白了。于是我了然一笑道:“才貌双全!” “哦?是吗?”看来我十有**猜对了。 “何止是才貌双全。简直是色艺双绝!”我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地戏弄他了。什么时候我已经百炼成钢。在苏幕焉面前丝毫恬不知耻不知脸红了呢?看来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是很有道理地啊。 一逞口舌之快。苏幕焉自然不会生气。我嬉皮笑脸地向他讨了几贴治青春痘地膏药。因为这是前儿个孔春嘱咐我给他带地。自从那日孔春深刻地认识到这年头地女孩子多半都是以貌取人后。孔春便誓要改善自己那平庸了多年地容貌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没有多大可以缓和地余地。但又不好意思打击他。便让他第一步要打击痘痘。恢复皮肤原本地细腻光泽。孔春认为我说地极有道理。便提前向苏幕焉订了方子。 苏幕焉老实巴交地承认他以前并没有开过针对青春痘地方子。但郑重地表示可以根据五行帮他研制一方。于是便成就了现在我手中地这几帖膏药。 于是,我哼着小曲儿,肩头挎个不太重的布袋子,里头装着一本崭新的《吕氏春秋》和一本皱巴巴的最近颇为流行的青春闺中小说《西厢记》,外加文房四宝,优哉游哉地往教学斋的方向走去。今儿个没和孔春一道,因为他脸上敷着苏幕焉给开的膏药,现在还不能见风。走着走着,前头两个人影我瞧着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正是魏如和庞绍二人。 我下意识地放慢了步伐,不想跟他俩打照面儿还得尴尬地打招呼,于是干脆就这么慢慢地走在他们后头。可是他们的度实在是不太可观,害得我想走快又不行,只好绕远路到了教学斋。 刚一进去,整个屋内一片哗然。我不禁愕然:出了什么事儿了? 全组的同窗皆都将目光飞刀一般射向我,我睁大了眼睛,讪讪地点头,笑笑,而后夹着布袋子,小心翼翼地往自己地座位上走去。如往常一样,我把崭新的《吕氏春秋》装模作样地在书案上摊开,把《西厢记》 子里头,将其置于《吕氏春秋》的阴影中以致于不给瞧见。摆好笔墨,我敏感地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还是停留在我的脸上。孔春没来,左手边没人;苏幕焉自然不会来,右手边也没人。我只好满脸疑惑地回头询问魏如:“为何大家都这么看着我?出了什么事了?” 魏不以为然地抬眼一瞥,笑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果然,这个时候,一个五大三粗地同窗把一封信丢给我,我轻飘飘地接住,在大家的笑声中定睛一看,那信上写着七个字:南宫樱公子亲启。不过是一封信而已,我经常跟秀贤她们写信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地么? 正疑惑着,全组最八卦的一个同窗朗声道:“南宫樱,这信是哪儿来地你知道么?”见我茫然地摇摇头,他笑道,“是女子部的几个学生亲自送到咱们组地……情信!” 情信?!我脑袋轰地一声,乖乖咙咚,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有魅力,有生之年还能收到女子部那些大家闺秀的“情书”?看来大家同身为女子,《西厢记》这类靡靡的小说是该戒了,该戒了…… “现在的女子们呐,眼光还真是奇怪……”另一个同窗话语里满是讥讽,“喜欢咱们魏公子这样一表人才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人喜欢南宫公子这般身材娇小,毫无男子气概可言地人……啧啧……这年头,可真是人人雌雄莫辩,阴盛阳衰哟……” “范公子,”魏如开口打断他的话,“莫要妄言。” 我一脸苦涩地回望了魏如一眼,他微微一笑,用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道:“怕什么,拆开来瞧瞧,权当笑话罢了。你是怎样的,我还不是最清楚?” 原本前一句话听听罢了,可他后面偏加上那么一句,我顿时觉得好不自在,讪讪地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将那信捏在手里,稍犹豫,便顺着信封口儿给撕了开来。 薄薄的信纸上不过寥寥数语:公子清雅脱俗,才高八斗,妾仰慕已久,但求今日下学能候于学斋,容妾诉之一二。 字体秀而不失大气,但这几句话也太彪悍太直白了。这年头的女孩子怎么都这样,我根本都不知道她是谁,居然就自称“妾”,幸好没被人瞧见,否则实在丢脸。 只是这信,为何没有署名呢? 我顿时好奇心大增,她让我今天放学后在学斋里等她,她有话要对我说。我心底立马决定一定要会会这个女学生,实在是太有趣了! 魏在后面拿笔杆戳了戳我,问道:“信上说些什么?” 我暗笑你也有好奇的时候啊,但面儿上淡然道:“没什么,有时间再跟你解释吧。” 可能由于对方是女生,所以魏如并不太在意,便又埋头看书去了。 果然,整整一下午的《吕氏春秋》我是一个字也没听着,就连《西厢记》都没心思看了,整个一目无焦距的失神状态,只等着赶紧下学,好让我看看那勇敢地女学生到底是谁。 期待已久的钟声响起,别人都收拾东西撤离,而我却正襟危坐。 不多久,学斋的人都走光了,只剩我与魏如二人。 他从位上站起身,走到我身边,面无表情道:“怎么还不走?东西也不收拾?” “啊……”我连忙将毛笔在砚台上沾了沾,对着那本吕氏春秋胡乱地圈了圈,张口结舌道,“呃……那个……我今儿个还有几个知识点没有消化,呵呵……你先回去吧……”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认真了。”魏如的语气依旧是没有丝毫波澜,“只可惜你现在看的内容我们今儿个还没讲到呢,连前意识都有了?”他这话说得讽刺,我不觉面上一红,却忽地感受到魏如温热的手轻轻地压在我的髻后头,顺着我的轻轻向下抚摸,简单的动作中满满的皆是宠溺地意味。我尚处于尴尬中不知如何开口,却听他道:“既然阿樱有这份心,那就好好学吧。为夫先回去了。”说完丢给我一个颠倒众生的笑,蓝衣飘飘,从前门出去了。 为夫…… 我长吁一口气……和魏如单独相处的气氛实在是,令我越来越难以承受了……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天色微微有些暗了下来,我正踟蹰着是否该点上蜡烛,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温和的“南宫公子”,我抬眼望去,只见三个妙龄女子倚着门外娉婷而立,正笑盈盈地望着我。我大骇,心下忐忑,居然一来就是三个?!---- ------------- 咳咳,这三个女生究竟是何来头?明天同一时间,咱们继续哈~~~(o~~~ 第九十八话 捅了马蜂窝? 手忙脚乱地把《西厢记》塞进袋子里,从座上站起个女生拱手行了个礼:“正是在下,不知三位姑娘特地前来,有何贵干?” 为的那个女生朝剩下的两个女生笑了笑,而后转而问我:“敢问小女子们可否进去一坐?” 我连连笑道:“自然可以,请,请……” 三个女孩子相互望了一眼,便走了进来,在我旁边几个人的位子上坐下。我这才看清她们的长相。正中间的那个女生身材高挑,鹅蛋脸上留着浓密的齐刘海,配上那双水灵的大眼睛,竟如瓷娃娃般讨人喜。左手边那个女生略显丰满,倒也是不失风韵,一双丹凤眼的眼角微微上扬,添了分凌厉的神色。右手边那个女生容貌差些,但也还算清秀,只是嘴角边一颗朱砂痣很是引人注目。 中间的美女福了一福,笑道:“瞧咱们,到现在还没自我介绍呢。失礼了。” “哪里哪里……”我连连推辞。 “在下慕容秋,”她指着左边的女生道,“这位是裴媛。” “小女子王~。”朱砂痣女自我介绍道。 “慕容秋?”我思索了一会儿,“敢问家父与先帝的贵妃娘娘是……” “不错,贵太妃正是小女子的姑母,家父乃当朝怀化大将军。”慕容秋淡淡一笑。 我心底暗叹道。这女孩生得美艳惊人。竟是贵太妃和丞相夫人地侄女儿。也就是南宫淑和地表姊妹。父亲又官居要职。上天待她可真是不薄啊! “幸会幸会……”我扫了一眼她们三人地衣饰。皆有佩剑。笑道。“不知三位来找在下。所为何事呢?” 慕容秋显然是觉了我方才地眼神。笑得真诚:“不瞒公子。小女子方才刚从习剑园回来。惦记着与公子您地约定。也就紧着赶来了。其实我三人并无其他想法。只是久闻公子您为人忠厚实在。才学不菲。便想来与您交个朋友。有机会切磋切磋琴棋书画罢了。” 我顿时汗颜。还。还琴棋书画。饶了我吧…… “哪里哪里。慕容姑娘谬赞了。”我扫了一眼这慕容秋地手。那双纤细白皙地手虽说保养得很好。然而指纹处却有很突兀地厚茧。这茧不薄。恐怕不是弹琴所致。而是习武所得吧。由此可见。这三人地“情信”无非是让我留下来等她们地筹码。所谓交朋友也不过是和我攀谈地借口。她们地目地一定不是这么简单。 情况不妙啊。我忐忑地从座上起身。望了一眼窗外道:“天色不早。教学斋这边已经没什么人了。在下还有些急事。恐怕要先行告退。拂了三位地好意了。”我说着东西也来不及收拾。便要绕过她们往外走。 “诶,公子何必如此匆忙?”慕容秋随我起身,挡住我的去路。 我一惊,这女子比我足足高了半个头,实在是气势逼人,倘若说她对我这样羸弱地人感兴趣,打死我也不相信。 “抱歉,告辞!”我二话不说便要走。 “南宫樱!你站住!”忽地,那名叫王淼的朱砂痣女厉声叫住了我,“我家慕容小姐生得如此美艳动人,你居然丝毫不为所动,还要仓皇而逃,怎么,难道你身为男人,喜欢的不是女人?!”这王~说话的口气十分直接,显然她也是将军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啊! 又冒出来一个质疑我性取向问题的无聊人士,我站定,转身道:“抱歉,姑娘的问题有失大雅,恕在下不予理会,告辞。”我得赶紧走,现在教学斋这边几乎没人,我手边连个有杀伤力的剑都没有,倘若真要武力相向,以一对三不说,她们仨还都是将门之后,又手持利刃,我会死得很惨的! “想走?笑话!”那裴>媛竟腾空跃起,丰满的身材丝毫不影响她地高度,她一跃到我面前,砰地一声,将门给关了起来。 我骇得后退一步:“你们究竟是谁,想要什么?说出来,我答应你们!” 三个女子把我团团围住,而后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在我面前掀起额前浓密的刘海,三人的额头上赫然皆是一朵蓝色的花。 “你们是尚兮党?”我心底大呼,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会被冯尚兮的那帮死忠给盯上了?!这么恶俗的事情居然也能够被我给遇上?! “亏你还有点眼力。”慕容秋放下刘海,“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何要来找你,找你要做什么了吧?” “哼,”我冷笑,“我与你们的那位冯尚兮不过是泛泛之交,话都没说过几句,你们倒找上我来了,岂不荒谬?” “放肆,冯世子的名讳其实你这乡巴佬能够叫的?!”裴媛对我怒目而视。我不禁在心底鄙视之,人起名字可不就是给别人叫的吗?还有啊,冯尚兮好地你没学到,他那帮人的背景歧视你倒是原版继承啊! 慕容秋伸手制止裴>媛:“睁着眼睛说瞎话莫不就是用来形容南宫公子您的?”慕容秋不可一世地笑道,“现在清河书院谁不知道你南宫樱归了冯世子手下,整日对他纠缠不清,还妄想改变冯世子的性取 哈?哈!笑死我了!我对他纠缠不清?!我想改变他的性取向?!我怎么就这么无辜呢! “我想这件事情上慕容姑娘可能有些误会……”我强压下心头地荒谬,镇静道,“我根本没有想要影响冯世子什么,对于他的私事我也是丝毫不会关心,我想你们若是想找一个泄地对象的话,找我可能是个错误地选择。” “我平生最恨人撒谎不知收敛。”王~开始在我的面前踱步,左右打量着我,“就算你这龙阳之辈想打冯世子地注意,也不找面镜子自己照照,看看自己这样貌算得上什么东西!” 我倒吸一口气,就算我再平庸再丑陋也比你好!以貌取人的家伙,没内涵!我咒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可不是么,”裴媛开口道,“你看到我们慕容小姐了么?这容貌,这气质,这家境,这满腹的经纶,可是你这小子能够相比地?!冯世子真正喜欢的人只有可能是她罢了,你连边儿都沾不上!!” “好,我是连边都沾不上,我说我没做什么你们却又偏不信。”我严肃道,“那行,这样吧,我退出,我不跟你们争,行不行?天快黑了,我得走了,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后会无期!” “便宜你了,给我上!”慕容秋大呼一声,另外两个人立马冲上来,用帕子塞住我的嘴,二话不说开始用绳子把我一圈一圈给绑上。我呼救不能,奋力挣扎着不让她们动我,没想到这两人武功不浅,力气丝毫不输给男子,任凭我怎样反抗也只是徒劳罢了。这时候我悔啊,恨啊,自己小时候怎么不跟秀贤她师傅好好学学拳脚功夫呢…… 我抬脚对着她们当中一个人就狠狠踹过去,然而那人却灵活地躲开了。 可能是由于我乱动惹恼了她们,就在我奋力挣扎的时候,忽地我脑袋后头一声闷响,被一个坚硬地物体狠狠一砸,黑色夹着墨香的液体也随之撒了我一脸,我拼着最后的神志清醒地认识到,刚才被人用来砸我的,正是我那无比宝贵的欧阳询古董砚台啊……我尚未哭出声来,就已经眼前一黑,不醒人事…… …… 冰凉的水溢入我的鼻孔,顺着我地面颊滑下……我缓缓地睁开眼,睫毛上皆是黑乎乎的液体。我无力地甩了甩脑袋,只觉得全身一阵冷颤。 平视前方,站在我面前的,仍是那三个女子。 其中的一个手里端着一个空盆,而我的衣襟,早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终于醒了哈?”慕容秋以一种观赏与幸灾乐祸的姿态站在我的面前,“我还以为你醒不了了,准备把你扔到乱葬岗呢!” 我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破败的类似柴房的屋子,印象中地清河书院应该没有这么破的地方吧?难道说,我被带了出来? “这是哪儿?”我开口问道,声音嘶哑。 “你觉得呢?你现在在哪里很重要吗?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你在哪,又有谁会来救你呢?孔春?还是魏如?”慕容秋笑得残忍。 “你究竟想要怎样?”我冷声道,“想整死我不成?” “媛,把镜子递过来。”慕容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从裴媛手中接过一面铜镜,放在我的面前,“你快看看你自己,快看看,看看你到底有多么难看。” 借着微弱的烛光,我看清了镜子里的人。此刻的我顶着一头鸟窝般凌乱的,脸上有着大块的墨渍,显然被冷水冲刷过,向四周晕染,前襟也是一片乌黑,惨不忍睹。 我在心底冷笑,慕容秋,你除了漂亮,还真是一无所有呢。 “说啊,说你丑不丑啊,快说!”慕容秋蹲下来,“快说!” 我但笑不语。 “不说是吧?”慕容秋向王淼使了个眼色,王淼立马心领神会地端上早已准备好的火盆,里面是通红地炭火。慕容秋用火钳夹起一片早已在里面烧得通红的方形铁片,抬到我的面前,“你快说你很丑,说了我就饶过你,不说我就让你永远都很丑。你信不信?” 慕容秋,你铁定是不良小说看多了,或是在戏班子里混得时间长了,否则怎么老是把这恶俗的段子给端到现实生活中,不郁闷吗? “变,态。”我嘴唇微张,吐出这么两个字。 “你!!!”慕容秋怒目圆瞪,“看我不毁了你这张嘴!”说着就要把那铁片贴上我的嘴,就在这时,慕容秋地手腕被什么东西准确地一砸,哐当一声,那火钳子便砸落在地上,冒出点点火星。 “谁?!”慕容秋惊骇地回头,四下望望。 裴媛和王~也是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窗户被人冲破,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一跃而入,身形飘渺出尘,犹如大鹏展翅---- ------ 黑衣男子究竟是谁呢~~?o((o~~ 第九十九话 教主!教主! 的脑海中出现瞬间的空白。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慕容秋就足够我对付的了,这会子连这夜溟教的人都趁虚而入!他们不是一直想除掉我的吗?这次可是绝佳的机会! 那男子冷漠地走过来,二话不说,对慕容秋三人连击三掌,她们立刻倒地吐血。 慕容秋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地,漂亮的脸蛋惨白一片:“为,为什么要惩罚属下……属下,属下是按照主上的命令……” “谁是你们的主上。”黑衣男子终于开口了。然而我却失望地现他这做工精细,雕琢着繁杂花纹的紫色面具,对声音是有处理效果的。在别人听起来,他的声音似乎是有重重叠叠的和声,根本听不出来此人原本的声音。 慕容秋面露难堪之色:“回……回教主的话,虽然属下称溟使大人为主上,可真正的主上,却只有您而已……”慕容秋的声音开始遏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猛地抬起脏兮兮的脸,顶上乱蓬蓬的头抖了抖,这个人就是夜溟教的教主?! 他没有我意识中的所谓教主该有的那种伟岸的身材。相对而言,这个教主,倒是有些纤瘦的感觉呢。竹着暗纹的黑色长袍,宽阔的袖口轻柔而翩跹,随着他的动作挥洒自如,那种气魄,那种逼人的气势,以及他方才寥寥数语的口气中那不可一世的冷戾语气,都让他成功地与“教主”这个词相吻合了。 “你们明白就好。这个人本座自会处理。”他换了一个角度对她们说道,眼神却是望着我地,“还不快滚?” “是……”慕容秋三人一改往日地淑女形象,笨拙地从湿漉漉的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如逃命一般夺门而出。 此刻地屋里。只剩下我。还有这位神秘地夜溟教教主了。 我曾无数次想过我把夜溟教连根拔起前与他们教主地最后对峙。我想那应该是一个无比宏大地场面吧。正义与邪恶地交锋。正统与邪教地较量。御卫军与夜溟教教徒地兵刃相接。传到江湖上。应该也是会载入史册地吧?或许我可以站在长安城城楼地最高点。指点江山。俯瞰天下。 所谓意淫。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可现在这个场面。未免也太打击我了。在这个破败得不堪一击地小屋子里。我如此狼狈。如此形容猥琐地面对着夜溟教至高无上地统治者。他欲除掉我。简直就是捏死一只蝼蚁那般。再简单不过。如果此时。冯尚兮或者魏如或者苏幕焉或者孔氏兄弟他们当中地任何一个人来救我该多好啊! 夜溟教教主向我走近一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心底忐忑不已。绞尽脑汁地琢磨着有没有可能逃出去。 忽地。他快步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惊世骇俗地伸出手。轻轻捏住我地鼻翼。仿佛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很好笑。一双幽黑地瞳仁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地意味。直直地望着我。 我心底大呼变态,但面儿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张开嘴以维持呼吸。 “南宫硕和,你也有今天呐。”他开口道,我看不清他面具后面的神色。 南宫硕和?他果然是知道我真实身份的。 我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近在咫尺的男子。他的头很长,很仔细地起,用一根通体莹亮地白玉长簪斜斜地一插,多少有点儿妖孽的味道。 一部分极富重垂感地秀披散开来,在微风中轻舞。微寒的初冬,此人却衣着单薄得如同春夏,黑色地衣领松松垮垮,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漂亮地锁骨。捏着我鼻子的那只手竟然有些柔若无骨的味道,肤色苍白的有那么些不健康。 “你在看什么。”他开口道,“马上就要死了,知道么。” 我浑身一阵冷颤,我不要死,我绝对绝对不要死……我还没有亲政,还没有找到我命中注定的良人,我还没有铲除你们夜溟教,我不要死啊…… “这位大哥……呵呵……”我谄媚地笑着,由于被捏着鼻子,所以带着浓浓的鼻音,很是滑稽,“你看,咱们无冤无仇的,我不过是个傀儡,你就算是杀了我,也没多大用处,倒不如,你放了我……或许我还可以帮你……” “放了你……”他警觉地眯起眼,“我的确犹豫了很久。不过我还是不愿改变我当初的计划,杀你,自然是难免的。” “那倘若我不是真的南宫硕和呢,我只是南宫樱,只是个冒牌货呢??!!嗯?”我质问道,有种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的感觉了。 “这个是真的不就可以了?”他另只手探向我的脖子,优雅地提起挂在我脖子上的红绳,红绳的底端是一块和田玉,上有“若兰”二字。只是脖子上的红绳与银链子相缠绕,翔龙银链子也被一并给带了出来,玉器与银器相碰撞,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我倒吸一口气,没想到最后关头把我逼向绝路的,竟然是母亲留给我的,把我推向皇位的这块玉。 “脖子上戴这么 ,你也不嫌累。”他讥讽道。 反正死到临头了,否认身份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我愤恨地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他:“这些都是我生命中至亲的人留给我的东西,现在他们离我远去了,我爱戴着就戴着,你管得着么你!” 他迟疑了一下,忽地起身,从袖里掏出一条白色的纱布,在一旁的水中打湿,而后走过来,仔细地系在我的鼻子下方,似乎这空气里有毒气一般。他动作优雅轻柔,完全不像要杀死我的样子。 “喂,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扭动着被捆绑着地身子,“你不是要杀我么,你来啊,你杀啊,你谋反你忤逆犯上啊!” 他没有被我激怒,只是冷冷地走到一旁,把干净地布巾打湿,然后走过来给我擦脸。 我左右躲避着:“你有毛病啊,杀人之前还要把人打理得好好的不成?你变态不变态啊?!你们夜溟教的人都这副德行,连以真面目示人都做不到,鄙视,严重地鄙视!” 我嗷嗷直叫,他却喝道:“南宫硕和,别乱动!再动本座就真的灭了你!” 我忽地停下不动了。 喜悦如潮汐一般在心底退了又浮上,他话中的意思,是真的不杀我了?他改变主意了?这个夜溟教的教主好有意思,难不成对我一见钟情了? 我乖乖地坐在那儿,鼻子下面系着纱布,任由他替我仔细地擦去脸上的墨渍,原本白净的布巾如今已是漆黑一片。我愣了愣,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做工极为精巧的梳子,沾了点水,顺着我地头向下梳,一下,两下,这梳子仿佛有神奇的力量,不一会儿,我的头便恢复了原本的柔顺。 乌黑地在他的指尖穿梭,犹如灵巧地鱼。纷繁的夜溟教的式第一次在夜溟教教主的手中奇迹般地诞生在我的头上。他端过铜镜给我看,笑道:“还满意吗?” 虽然这型的确不错啦,可是我地气质还有言行举止都是比较老实的,这种潮流地型不一定适合我啊。 为了防止他忽然又改变主意而灭了我,我殷勤地点点头:“满意满意,非常满意!” 他冷哼一声:“撒谎的技术还是这么低。” 我羞愧地低下头,心里无边忐忑,生怕他会一巴掌劈了我,可就在这时,他忽地伸手抽去自己地白玉长簪,歪歪斜斜地替我别上。 我吓得不轻:“教主大人……这个……这个白玉簪,貌似值不少钱吧……你你怎么可以就这么给我了呢……”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抚上那簪子:“说得有理,那本座收回。” “哎----”我阻拦道,“您不会还真……” “骗你的,南宫硕和。”他说着不慌不忙地松开我身上地绳子,“出门向左手走,路经一个岔路口,再往有驿站的那条路走,一直往前那么走,就自然能到清河书院了。”他站起身,望着我,目光幽幽,衣袂飘,“南宫硕和,本座今儿个放了你,是为了让你有足够的力量与本座抗衡。 到那个时候,本座一定会亲手灭了你,绝不手软。”他说完,没有用我意料中的轻功,而是仿佛有些疲倦一般地往外走,直到黑色的身影湮没在无边的夜色中,再看不见。 我一直高的心跳终于恢复了它原本的节律,那种死里逃生的狂喜是我至今都难以忘怀的。我胡乱地起身,解开鼻子下面的纱布,整了整衣衫,匆匆忙忙地向夜溟教教主所指的方向,往清河书院跑去…… …… “阿樱!” “阿樱!” 出人意料地,当我回到桃园甲组戌字舍的时候,虽然深夜,屋内居然灯火通明。 坐在屋里的,不是苏幕焉,而是一脸惆怅的孔春以及五大三粗的庞佳。 “你们……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儿?!”我疑惑道,“苏……苏幕焉呢?” “阿樱你总算是回来了!”孔春叽里呱啦地从座上站起来,“幕焉、魏公子还有我那弟弟都出去寻你了!我们等得急死了,根本睡不着,就干脆来你这边等着了!” 我立马感动得眼眶红:“孔春……” 孔春笑笑:“没事就好,只是阿樱你……”他望了望我的头,又望了望我,“你到底遇到了什么?这簪子……” “说来话长啊……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这样吧,等他们仨回来了我再解释,可好?”我疲倦地从柜子里掏出几件干净的衣服,扔到床上。 子时三刻,魏如还有苏幕焉终于回来了。 “孔夏回了自己的屋子。”苏幕焉疲倦地往床上一坐,我倒是很少看到他累成这个样子,心里不觉有些愧疚。 魏如不动声色地盯着我,想必他也注意到了我型的变化。只是他没有多说,而是招呼孔春和庞佳早些休息,而后望着我说:“你随我出来,我有话要说。” 第一百话 谁想取而代之 ……”我有些迟钝地应着,回头望了苏幕焉一眼,目养神,并不理会,而孔春也在嚷嚷着要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的课不去上了云云。 我点点头,装好钥匙,便随着魏往外走。 沿着漆黑的走廊这么走下去,身后的灯光越来越远,而魏如却就这么走在我的前面,不一语。我不禁迟疑了:“敢问魏上卿大人究竟要去哪儿?” 他停下步子:“自然是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说完沿着楼梯向下走。我不觉心底微微不安,思忖着方才临走时怎么忘了随身带把剑呢? 直到来到一座四下无人的凉亭,魏如总算有了停下来的意思。 他在亭子里坐下,抬眼望向微微气喘的我:“坐吧。” 我谨慎地在距离他大约一尺多的地方坐下,只觉得这凉亭里的石凳子冰凉。 “坐那么远做什么,难道怕我吃了你不成?”魏似有好笑地开口,却成功地让我尴尬了起来。 未待我开口,他早已坐到我身旁,轻轻把我揽入怀中:“阿樱,你可知道我今晚有多担心你。明知道你看书是假,可我后悔自己下学后没有在学斋陪着你,才会让你折腾到这么晚,你莫要怪我。”他在我耳边低语,竟是自责的语气。不知为何我心头一酸,轻轻推开他:“我……我的衣服上有墨渍,莫要弄脏了你地衣服才好……” “有什么关系呢……”他说着不顾我的阻拦,复把我紧拥,我的面庞紧贴着他颈部细腻的皮肤,原以为被人这么抱着会是一种惬意的感受,而此刻的我心里却有一根紧绷的弦,被魏如的一举一动牵扯着,似乎随时都会崩裂开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我问自己,却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这时。我感到自己地髻似乎有些松动。猛地抬头。却见那莹亮地白玉长簪已然被魏如捏在手里。他松开了我。冷风灌入我与他之间。 “这是什么……”他把玩着那白玉长簪。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还给我……”我不假思索地伸手要拿回来。 魏却挑眉一笑:“哦……莫不是你与哪家贵公子地定情信物?” “莫要诨扯。你想多了……”我心底无奈。 “您是尊贵地女皇陛下嘛!”魏如冷笑一声。“哪个国君不是注定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地?” “你……”我不禁愕然,“你认为我会是像勾栏里的窑姐那般人尽可夫吗?” 随之而来的,是令人不安地沉默。 片刻后,我开口道:“虽然你没有问,但鉴于你我二人先前的约定,我自会把今晚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你听好了。”于是,我把那三个女子以及那神秘的夜溟教教主之事全部告诉了魏如。 “慕容秋居然是夜溟教的人……”魏如叹息道,“她们三人不论是不是真的站在冯尚兮那边,但有一个事实是不容忽视的,那便是她们假借嫉妒的名义来报复你,实则是夜溟教想要铲除你。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把柄,阿樱,让若哪一日贵太妃危及到了你的利益,这与夜溟教相勾结地罪名,便可让慕容世家乃至怀化大将军被连根拔起。甚至……由于丞相夫人的缘故,就连当朝丞相,也脱不了干系。” 我愣愣地望着魏如少顷,心下凛然。他这番话虽是为我考虑不错,然而此人面对夜溟教一事先想到的,居然是借此铲除政治上的势力…… “还有这个……”我忽地想起了我揣在怀里许久都没有派上用场的夜溟教的令牌,就慌慌忙忙地从怀里掏出来,塞到魏如手里,“诺,就是这个。” 魏如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忽而望向我:“这东西是个很好的线索,也是在夜溟教安插暗人的极佳工具,你为何到现在才拿给我看?” “我……”我嗫嚅道,“你一从白云山回来我就急着去跟你说这些事情的,可偏偏那次就瞧见你和秀贤……”似乎扯到了某些我与魏如都比较敏感的话题,我适时打住。 魏轻咳一声道:“我明白了,这令牌我先替你保管着,能派上用场地时候自然会拿出来。” 话说至此,这场谈话似乎没有再继续下去的理由了。我站起来:“时候不早了,现在就回去吧?” “等下。”魏如不慌不忙地拦住我,“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关于冯尚兮的。” 从魏如的口中听到冯尚兮地名字,我心头猛地一紧,只好乖乖地坐了下来。 “不论慕容秋她们是不是真的嫉恨你与冯尚兮之间说不清道不明地事情,依我看来,你这般终究是有些不妥。”魏如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你莫要忘了,冯尚兮是冯 人,又是肃国公的嫡长子,所以,不论他自己抱着也不过是空想而已。他终究,也是要和你一样,为他的家族服务的。” “姑且当做我反应迟钝好了,可否将话说得明白一些?” “冯氏最有野心的人,恐怕不是当今太后娘娘吧。一个女人,死了丈夫,图的不就是晚年过得安逸?你的出现稳固了太后娘娘现在的位置,她现在也是出于一个女人权力的巅峰了,所以,以太后的立场,她要除掉你的可能性并不大。”魏如笑道,“不过肃国公大人可就不一定这么想了。倘若他想取而代之,那么你现在的位置最适合的人是谁呢?是肃国公本人么?错了,是他的长子,冯尚兮。……所以我不赞成你与他走得近了,自然有我的理由。” 我经常觉得自己在魏如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笨蛋,真的。所以我往往更愿意和孔春在一起,才能找回一些可怜的自信心。 魏总是考虑的比我多,比我远。我从未认真考虑过冯尚兮可能所处的位置,也不曾料想对我有最大威胁的人,居然是他。 “呵呵……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多多留意的……” “还有一件事情……”魏如迟疑了一下,“我准备明日去找莫堂主,让他把你换到我的校舍来。” “诶?!”我诧异,换校舍做什么? “或者把我与苏幕焉调换一下也行。” “为什么?” “还用问为什么?”魏如的语气其实很轻,但却似乎透着不少无奈。他无心地望了一眼周围的景致,复而望着我的眼睛,我与他对视着,凉亭起了风,拂起他乌黑的,梢轻扫过我的面颊,我心头一动。 他伸手抚上我的面庞,放柔了声音道:“阿樱,我有时候真的不想说你傻,可是……你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子,一个人混迹于一群男孩子中间,实在令人放不下心来。这次的事情好在那教主有点人性,倘若是那三个女学生,你的脸,岂不是要被毁了去?”他拨开我额前被风吹乱的丝,轻叹一声道,“只怕是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会生,到时候又怎会有这次的好运气呢?当初懒得管你的事情,是我那时候记恨着秀贤的事,可现在……现在恨不得走到哪儿都把你带在身边……”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眼,是不是有些东西已经悄然生了变化,是不是连我自己也无法看透我自己的想法了呢? 什么时候我与魏如之间变得像现在这样,有时候像一对陌生人,有时候却又像在一起生活了许久的夫妻呢? 沉默良久,魏如终是站了起来:“时候的确很晚了,怕又会让你在明儿个的史学课上呼呼大睡,赶紧回去洗个澡,找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吧。”说完要往外走。 “诶,那个……”我叫住他。 魏如转过身来,等待着我的下文。 “我那个白玉长簪,可否还给我了?”我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道。 “哦,这个。”他从袖子里把簪子拿出来,“这簪子做工实在不错,恐怕说是稀世珍宝也不为过。恰好我昨儿个准备去集市上买个新的簪子,今儿个倒是有送上门的玩意儿了。这样吧,这簪子我暂且要了。” 我恨得咬牙切齿,刚毁了一个欧阳询古董砚台,恰好来了个白玉长簪弥补一下,就这么给这家伙夺了去:“那这个‘暂且’究竟是多长期限……?” “哈哈……”魏如笑得欠扁,“南宫樱什么时候不花心了,这簪子,自会物归原主。”说完优哉游哉地向校舍地方向走去。 魏这话说得直白,一个女孩子被人说成“花心”,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喂,什么叫花心,你说清楚!”我忙不迭跟上,心里琢磨着那簪子得多少钱啊,“说清楚啊!谁花心了,你才花心呢~你见异思迁,你,你朝秦暮楚!你,你心猿意马!你血口喷人!”我骂骂咧咧地跟了魏如一路,他终于忍耐不住,忽地停下了步子,害我险些一头撞上去。 他稳稳地扶住我的肩头,俯下身凑近我的脸。 晨曦的薄雾中魏如笑得犹如清澈的山泉:“瞧你这莽莽撞撞的样子……那阿樱你说说,我哪里见异思迁了,迁哪儿了?又哪里朝秦暮楚,楚又是谁?”说完悠然一笑,闪身入了桃园,徒留我一脸窘迫地站在原地,久久羞于上前……---- - 校舍的调换能否那么简单呢~~~同学们明天见~~哦吼吼~~~(*^_*)~~( 第一百零一话 居然换人了 学先生慵懒的语调犹如春日里绵绵不绝的柳絮一般学斋的空气里,渲染了学生们满满的倦怠之意。昨儿个夜里我洗了澡已是天蒙蒙亮,倒在床上睡了不过一两个时辰便被明远楼的钟声给唤了起来。 然而便是如此,今儿个课上竟然是出奇的清醒。《西厢记》给看完了,我琢磨着下一回还要买些什么好看的书来搪塞我空虚的神经。 课间的时候莫堂主竟出乎意料地没有来此巡视,于是那些不把史学先生放在眼里的学生们就睡得颇为放肆。这时候史学先生总该是有些感激我了吧,紧要关头,我居然是为数不多的在他的课上坚持不睡并且还把《西厢记》等小说看完了的好学生。 孔春的痘痘居然奇迹般地消了肿,效果明显地就跟换了皮似的。虽然说痘印还是很清晰,但我们一致认为,只要按照苏幕焉的方子坚持到底,孔春一定可以战痘胜利的。很快苏幕焉的方子能袪痘一事就传到了女子部的学生那儿,不少女学生慕名来到咱谋略部只为见苏幕焉一面,求个方子,只可惜苏幕焉没来上课,于是我听孔春说那帮女学生们便准备到桃园门口守株待兔了,就不信等不到苏幕焉。 这事儿倒是提醒了咱们组一些热衷于八卦的学生们。他们立马涌过来问我那“情信”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对方家境如何,可是貌美如花? 我一脸慵懒地摆了摆手:“别说了,别说了,母大虫而已,母大虫!”一帮人听后也都嗟叹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了,从此闭口不再提及。 下学之后我一如既往地与孔春一道准备往回走,不料魏如居然撇下庞绍站在门口等我。 “你先回去吧,我与阿樱还有些事情。”魏如指了指孔春,又指了指门外。 孔春一脸愕然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魏如,鼓着个腮帮子点点头,也先走了。 我疑惑道:“还有什么事情么?” 魏如道:“阿樱难不成这么快就给忘了。我这就带你一起去找莫堂主。让你跟庞绍调换校舍!” 我大惊。魏如居然说风就是雨:“不行啊。我还没同意呢!” “怎么不行了?跟我住一起难道不是最安全地么?”魏如稍稍有些不悦。 “呵呵……那是……可是。就算我同意。人庞公子同意么?而且我还没跟苏幕焉商量呢。现在就去。太唐突了些。” “庞绍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他也同意了。怎么。你舍不得苏幕焉不成?”魏如疑惑地望着我。 嘿。我还就是舍不得苏幕焉了怎么样?跟他住在一起简直是太方便了啊!每天早晨有人帮你准备好揩牙柳条不说。平日里这疼那痒地。他都能很快用几贴药搞定。简直是私家郎中嘛! “我主要是舍不得苏幕焉的医术……”我嘀咕道。 “我却担心你和他在一起有危险,毕竟他的身份,应该不会只是裴太医的徒弟那么简单。”魏如淡然道。 “其实前几日莫堂主找我谈过一次话,他让我多多信任苏幕焉。”我老实巴交地说。 “你怎么知道莫堂主就一定是值得信任的呢?”魏如质问道。 “这……”我心说得了,魏如心比天高啊,连莫堂主都敢怀疑,“其实苏幕焉也晓得我女子的身份,你瞧,这么多日子都过去了,不也没什么事吗?那白云山那次,还是苏幕焉救了我们俩的!” “你们俩……?”魏如眯了眼,“你和谁,冯尚兮?” 我愕然,说漏嘴了! “嗯……算是吧……偶然遇到而已……” “哦~那苏幕焉是如何知道你女子地身份的?”魏如歪头看着我,面带笑意。 “废话,他医术高明,一号脉就知道我是女子了!” 这个理由还算可以,终于成功地把魏如给瞒了过去。执拗不过他,我只好随他一道去了莫堂主的房间。 精致的双扇门旁边挂了个黄杨木的牌子,上书:谋略部堂主。 魏一手揽袖,一手叩门道:“学生魏如、南宫樱,有事求见堂主。” 一个青衣小厮冷着脸开了门,我诧异地现他居然不是平日里跟着莫堂主的阿平和阿俊。 “hat'sthematter?”那小厮张口就叽里呱啦一句,不知所云。 “诶,他说什么?”我茫然地望向魏如。 魏侧道:“是西洋文。”继而接着对那小厮道,“来找堂主,自然是有些事情要麻烦的,还望小公子带个路。”虽然魏如平日里对谁都比较恭敬有礼,但看他这般礼遇一个小厮,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还有这个小厮真是奇怪,一张脸明明是典型的中原人,说话怎么跟那洋人似的绕舌头? 那小厮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我暗自思忖道,看来他还是听得懂汉文的,怎么方才张口就是洋文呢? 跟着小厮往里走,正面地红幕墙上原本的那幅《关山行旅图》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给卸了下来,挂上 格迥异的洋画,上面很奇怪地画着一群衣衫褴褛的着一条长桌,画面杂乱,竟不知要表达些什么。我指着那洋画问魏如:“这,这画的是什么?” 魏抬眼一望,答道:“这画名叫《最后的晚餐》,据说是西洋一个怪才画家所画,只是……莫堂主一向不齿洋人的雕虫小技,如今怎会这般……” 魏话还没说完,那小厮便咳了一声,一脸不屑地示意我们跟上。 进了里头那道门,我惊讶地觉原本莫堂主地位子上坐了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 这男人穿着藏青色的长袍,袖口镶了一圈奇怪的白色花边,圆形的领子处也是一圈白的,长袍底下是一双翘头的皮靴,时不时地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响声。 这人的衣着直接让我想到上次在清河祭礼上表演魔术地西洋部外教。可这男人明明长着一张中原人的脸,他面色蜡黄,不大的一对眼睛下是厚厚的眼袋;油腻的头不是很长,分成两股披散下来,没有梳成髻,看上去有些恶心。此刻的他手里捏着根羽毛,不,羽毛笔,正在色的羊皮纸上刷刷地写着什么。 这男人是谁?他怎么坐在莫堂主地屋子里? “学生见过先生。”我和魏如一并拱手行了礼。 男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抬眼望向我们。那双漆黑的眸子,隐藏在肿胀地眼皮后头,不屑的眼神让人浑身不舒服,我下意识地朝魏如那边挪了挪。 “so,你们有什么事么?”男人开口了,声音仿佛烟鬼一般,沙哑之极。 “呃,”魏如愣了一下,“学生有些事情要找莫堂主……” “哦,你们是西洋部地学生?看起来不像啊,我怎么没见过你们。”男人面无表情道。 “先生误会了,在下是谋略部的学生。”魏如拱手道。 “谋略部地?那就直接找我不就行了?”男人轻描淡写地说着,再次拿起羽毛笔,继续在羊皮纸上写东西。 “此话怎讲?莫非您……”魏如试探性地问道。 “不错,昨日山主做了些调整,从今天起,你们谋略部的堂主就是我了。我以前是掌管西洋部地,现在来带你们谋略部,应当不成问题。” 什么?!堂主换人了?! “那莫堂主呢?!”我脱口而出道。 这位“新堂主”望向我,眉头不悦地皱了皱:“莫先生现在接手了西洋部,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我大惊,莫堂主接手西洋部?!怎么可能?!莫堂主生性温文尔雅,乃是一代大儒,西洋部丙组以冯尚兮为地那帮纨绔,若是莫堂主接手,恐怕他们不会拿他当回事。即便如此,西洋部地甲乙两组也不是省油的灯!莫堂主那样的性子,根本镇不住他们! 我打量着这个曾经的西洋部的堂主,此人一看就很严肃,不芶言笑,那以后学习生活遇到什么问题,岂不是不能像当初那般,找莫堂主谈谈了? “自然没有什么问题。”魏如笑道,“敢问堂主您如何称呼?” “费利维斯,你们叫我mr杨(米斯特杨)即可。” “米……米斯……特……杨……”我绕了半天舌头才正确地喊出了这位堂主的称呼,心说叫杨堂主不简单得很么?咱们谋略部的学生为什么要按照西洋部的习惯来? “学生魏如,见过杨堂主。”魏如丝毫不理会什么mr,直接就称呼人家杨堂主。 杨堂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只不过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厚厚地册子,开始翻了起来。 “学生这次来,是想问问关于调换校舍的事情的。”魏如开始切入主题。 “no,不可。”杨堂主二话不说当即拒绝。 “这……”魏如有些疑惑,我心底倒是窃喜,不用换校舍实在是太好了。 “校舍的安排是当初就定下来的,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怎么能说改就改呢?这件事情不可,你们不要白费口舌了,回去吧。” 魏如点点头:“那学生告辞了。”说完牵着我出了堂主的房间。 “你怎么不跟他据理力争?你不是最擅长耍嘴皮子了吗?”我略带嘲讽道。 “此人地特点你我根本不知,这事还是暂且放一放,这位杨堂主,还是先熟悉了再说吧。” 我忽地想起那日莫堂主找我谈话的内容,“今儿个不过跟你打个招呼,他日若是生什么变化,阿樱记着哪些是能够信任的人,便好”,原来那时候莫堂主就知道堂主要调换,所以才事先招呼我一声。只是他为何那时候不直接告诉我呢? 我摇了摇头,随魏如朝食斋的方向走去---- - 新来的堂主究竟是何方神圣?对阿樱来说是贵人还是敌人呢?请大家继续支持皇家书院~子呼唤票票,哇咔咔~~ 第一百零二话 从友情上摔下来,也是会疼的 ……米……米……”孔春在那“咪”了半天也没所以然来。 “孔春,你难道是属猫的不成?”苏幕焉手捧书卷,很自然地翻了一页,没有抬眼看孔春。周末的日子,闲坐在校舍内,就是如此惬意。 “我只是在纳闷,为什么好好的要把咱们的莫堂主换成那个什么米……”孔春嘀咕着。 “米斯特杨。”我接口道。 “对,米斯特杨。”孔春顺手拿起苏幕焉的紫砂壶喝了一大口茶,“也不看看他手下那帮学生都是个什么样子,一个个整日里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啧啧,尤其是那西洋部丙组,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他们那副德行……” “咳!”我对着拳头咳了一声,孔春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便一脸愕然地望向我,我朝苏幕焉努了努嘴,孔春了然地点了点头。 “说啊,怎么不接着说啊。”苏幕焉面无表情地开口。 “呃……”孔春有些迟疑。 “没有关系的,我是那种乱嚼舌根的人么?”苏幕焉微笑着抬头看看孔春,“即便我与西洋部的关系再怎么亲近,咱们也都是谋略部的,我还能胳膊肘往外拐不成?” 孔春嘿嘿一笑:“哈,这才对嘛~上回啊,你们不知道,那唐桂三啊,带着他们组一帮人,跑去音律部把人组长那上好的七弦琴给砸了,原因就是因为音律部摆琴的时候好像占了西洋部的地界儿了吧,听西洋部的人这么说,天知道是真是假!” “那组长没有向上面汇报?”我疑惑地瞅着孔春。 “汇报了啊?可是有用吗?当时那个米斯特杨就巴巴地跑去。三两句那么一说。就什么事儿都没了。连银子都不需要陪!连道歉都不需要!音律部组长地那个七弦琴。是他爷爷留给他地遗物……”孔春歪头靠着我地柜子。懒洋洋地说。 “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咬牙切齿地说着。忽地伸手拍了孔春一下。“喂。臭小子。你几天没洗头了。头上地油都能煎饼了。别靠着我地柜子!” “哟。哟哟。”孔春蹭地从座上站起来。气呼呼地吐掉舌尖地茶叶沫。“阿樱。开始嫌弃我了不是?现在书院里传地沸沸扬扬。都说你跟冯尚兮玩断袖。我一直不信。以为是他故意刁难你。现在看来。阿樱你看人地眼色都跟那冯尚兮学上了!你若是真那么瞧不起我。我以后不来找你了行不?你就跟那冯尚兮好吧你!他那德行。整日寻花问柳。最熟地人就是各大老鸨。跟你逗着玩儿也就图个新鲜!” 孔春这番话说得过分了。我本来是开玩笑来着。可听他这么一说就满肚子窝火。拍案而起:“你不了解冯尚兮就别在这瞎嚷嚷!没人当你是哑巴!” “阿樱。你……”孔春伸出萝卜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我。“阿樱。亏我孔春不嫌弃别人说你断袖说你龙阳。把你当好哥们儿。处处为你想着。没想到你……现在为了那个姓冯地。居然对我大吼大叫。你特么……呸。我当初怎么就看走眼了。跟你这见风使舵地人耗上了……”孔春骂骂咧咧地戴上帽子。似乎要走。 “你走吧你!吓着我了还!你走走走!别让我再看到你,去找你家如花吧,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那杯喜酒我也不要了,嘿!”我冲孔春甩了甩袖子,气急败坏地朝露台方向走去。 “唉,怎么了,怎么说吵就吵上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苏幕焉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卷,一脸茫然地看看我,又看看孔春,“大家都是好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哼!南宫樱你瞧着吧,你就大放厥词吧你,那姓冯的若是能动如花一根毫毛,我他妈跟他拼了!大不了被清河开除,我直接带着如花去汉韵书院!到时候我又会结交一帮好兄弟,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孔春冲我直吼,不理苏幕焉,快步走出去,重重地将门甩上,校舍内忽地陷入沉默。 我一声不吭地坐在苏幕焉的竹椅上,气得抖。苏幕焉轻叹一声,走到我身边坐下:“阿樱,别再生气了,方才孔春语气是急了点儿,可他毕竟因为如花的事情对冯尚兮有所忌讳,你也别跟他较真啊。” 我倒吸一口气,深呼吸,情绪终是平静了些:“我也不是火大他说冯尚兮的不是,毕竟我与冯世子也只能算是泛泛之交……可是,他方才那番话就是让我心里咯得慌……” “他毕竟不知道你女子地身份,而且他能在你面前直言不讳,是真的把你当兄弟的,你就莫要跟他斗气了,更不应该拿郭如花的事情来刺激他。”苏幕焉语重心长道。 “唉……”我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事儿,暂且莫要再提了。” 于是我与孔春第一次恶语相向就是这么生的。相识的半年以来,我和他一直都是嘻嘻哈哈没大没小。可这次,居然因为冯尚兮而吵得不可开交,也因此,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友情也是容不得背叛的,虽然这所谓的背叛,不过是我女扮男装的身份而编织的一场愚蠢地错误。可每每早晨偶尔 春为了躲避我而匆匆跑去学斋的身影,每每下学后前头急急地就离开,不再等我的样子,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的感觉,却是那般的真切。 自那日我与孔春吵架,可苦了苏幕焉了。他整日周旋于我与孔春之间,不断地说好话,不断地劝和,可我与孔春依旧无动于衷。其实,只要孔春主动来找我,可能我就会不计前嫌,立马跟他和好如初,可他偏不来找我,哼,难道要我主动去找你不成?没门儿! “阿樱,你都好几日不跟孔春说话了吧?”苏幕焉坐在一匹黑鬃马上,语气中透出一股子无奈地神色。 “其实都过去好几日了,气早就消了,可是若要我主动去跟他和好,我还是拉不下这张脸。”我一面说着,一面用右手顺着**这匹白马的鬃毛。为了训练我地骑马术,我时不时地就会找人陪我来骑马场骑马,而我现在骑的这匹白色老马,是清河书院整个马场里最为乖巧地一匹。但即便如此,我骑马地技巧还是有了不少地长进。平日里多半还是孔春陪我来的,今儿个懒惰的苏幕焉勉为其难地丢下他正在研究的药物,一脸疲倦地陪我来了。 “这又何必呢……其实……”苏幕焉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幕焉,我知道你这几日为了我跟孔春地事情,牺牲了不少自己的时间,呃……连睡眠时间都挤出来一些,是不?” “你知道就好……”苏幕焉冷冷丢给我这么一句,“不过没关系,你既然不想提,那么今儿个咱俩出来就是来骑马的,不如尽情地放松一下吧?” 我点点头,双脚一夹马肚,老白马吭哧一声,慢悠悠地稍稍加快了步伐。 “驾----”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尚未来得及回头,一匹毛色油亮的黑马风驰电掣一般擦着我身旁呼啸而过,我定睛一看,那马上的人居然是孔春!也难怪,以前我们没有吵架的时候也多半都是这个时候出来骑马的。 孔春扭头望了我一眼,我一怔,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目光挪开,却瞧见孔春丢给我一个渺小的白眼,讥诮着说:“哼,南宫樱,你不是厉害吗?怎么整日里只知道骑这匹老掉了牙的马?难道说你就这么点儿技术?”声音渐渐远去,我心头又是一阵窝火:“孔春!你别得意忘形!我骑老马照样比你骑得好!!”我说着勒紧缰绳,苏幕焉见状立马一手握住我地手腕:“阿樱,莫要莽撞,老马也是有脾气的。” 我看了苏幕焉一眼,他一双凤目里满是担忧。我轻轻拿掉他的手,不予理会,扬起马鞭,啪的一声甩向马的后腚,大喝一声:“驾!!!” 果然这老马还是有些脾性的,我连连扬鞭,它终是忍耐不住,向前冲去。 我死死地盯着孔春那匹黑马,急急地向前冲,孔春扭头看我一眼,更是加快了度。呼呼的风声擦过我的耳际,除了上次带着昏迷的冯尚兮回客栈,我从来没有哪次骑得像这般快……苏幕焉说过,我有个毛病就是时不时地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地疯,理智这种东西我不是没有,而不是时时刻刻拥有。我听了笑道,就算是圣人也做不到时时刻刻理智啊! 于是这一次事实又见证了我的疯狂。 老马识途不假,可是老马拼命就有点悬了。 终于,在我地穷追不舍下,这匹老白马居然还真的快追上了孔春!我心底正沾沾自喜,于是继续加。就在这个时候,我清晰地感觉到马腿狠狠地一个趔趄,倒头向前栽去……我虽然没有被甩起来,但还是意料之中地在空中向前翻了一个跟头,我惊呼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脖子着地……那种感觉啊,就好似整个世界都翻了个个儿…… 于是我最后清醒的时候,恍然瞥见斜前方的孔春不顾一切地从马上翻身下来,笨笨地向我这边跑过来,而此时的我,也被拥入一个充满苏合香地怀抱中。 眼前的孔春一脸愤懑地抓住我地肩膀:“阿樱贤弟,你怎么比如花还蠢呢?居然真的这么玩命?!阿樱啊,以后咱们不吵架了,再也不吵架了行不?你喜欢冯尚兮你就去喜欢,我也不管了,只要你不介意他整日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才好……”他哇啦哇啦地继续说着什么,而我却困得可以,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脖子后面地痛楚开始沿着脊柱蔓延,恍然中一颗微苦的药丸子被塞入我地口中,我仿佛被人点了**,昏昏沉沉地在苏幕焉的怀里睡去…… 我豁然有种感悟,那便是,友情就像老马,平日里不起眼,但真要起疯,从上头摔下来,也是会疼得厉害的。 孔春啊,其实我这几日一直想告诉你,我没有真的生你的气,我只是很幼稚地跟你赌气罢了……还有啊,我一直没告诉你的是,你的痘痘,真的好了很多啊……---- ------- 终于给孔春童鞋弄了个专场,哦吼吼……o((o~~( 第一百零三话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然中有明媚的阳光从眼睑的狭缝中照亮了我的瞳仁。 我眯了眯眼睛,感觉嘴角黏黏的,睁开眼,恰好对上一双漂亮的杏仁目。眼前的少年头上那根白玉长簪似乎有些眼熟。环顾四周,宽敝明亮的房间有些陌生,但我还是很快认识到这儿是清河书院医馆的疗养部。 “你可总算醒了,”魏如放下手中的瓷碗和汤匙,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坐起身来,“我还在苦恼着怎么让你把这粥给喝下去呢。”他说着拿出干净的帕子,细心地替我擦去嘴角边残余的粥渍。 脖子无比僵硬,肚子却饿得咕噜直叫,我正要伸手去端床头上的粥碗,却被自己脖子上那木制的支架挡住了视线。 我顿时汗颜,怎么,难道我真的折了脖子不成?那会不会……瘫痪……会不会从此只能这么躺着…… 我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支架,顿时天昏地暗。 “怎么会……我是不是要瘫痪了……?”我神经质地自言自语道。 魏好脾气地扶住我的肩膀让我坐好:“哪里的话,只不过是崴着了,郎中让你这么固定着,害怕万一给折了该怎么办?” 心里一块石头重重地落地,肚子的饥饿感再度冲上脑门。 “好饿……”我嘀咕着,正欲僵着脖子去端碗,不料却被魏如抢了先,修长白晢的双手端起瓷碗,用精致的小勺轻轻搅拌,舀起一勺,对着吹了吹,递到我的嘴边,柔声道:“张嘴。” 我愣了一下。记起以前莲香壮着胆对我说地那些话。难道说以前我昏迷不醒地时候魏如就是这么照顾我地?他一个自幼养尊处优地少爷。能对我这般照顾。说没有感动。那是假地。 “怎么。不饿吗?为什么不喝呢?”魏如望着我。目光流转。 “啊……”我这才从神游中回过神儿来。“呵呵。还劳烦魏上卿这么喂我。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完张开嘴便要去含汤勺。 我本是谦词。没想到魏如一听。二话不说。抽回勺子。优雅地张开那双水润地唇。自己给喝了下去。我正郁闷呢。他却装模作样地含在嘴里细细品尝一番。表情无辜道:“味道不错啊。怎么不喝呢?我这么喂你不行。那还要怎么喂呢?” 这个魏如不知道是不是在跟我装傻。明明看到我刚才要喝地样子。这会儿故意不让我喝。戏弄我。我表情僵硬地盯着他手中地勺子。暗自思忖道。若是他再喂我。那我跟他岂不是等于间接接吻了?唉。郁闷呐。虽然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想想还是会脸红地。 “呵呵……我还是自己来吧……”我木然地伸出双手要接过他手中地碗。不料他忽地一手揽起我地肩头。一用力。我惊呼一声。身子已经随着他地手臂换了个方向。整个人很没形象地倒在他地臂弯里。 他这不摆明了又在戏弄我吗?我有苦说不出,有伤在身,只能眼巴巴地用乞求地眼神望着他。 “那这样喂试试看。”魏如说着昂起脖子喝了一口热粥,而后手指扣着瓷碗的边缘将碗轻放在案几上,一手托着我的身子,另只手轻拨我耳边的,嘴角挂着一抹笑,缓缓地俯下身子,我心底大骇,这这这是干嘛来着?直接嘴对嘴喂我吗?欲哭无泪,魏,难道你是属鸟类的,还带这样的? 我躲闪已是不能,看着他地俊脸在我面前放大,我无奈,只得猛地闭上眼,心说算了算了,最后一次,以后伤好了决不能这么软弱地被他捏在手里玩。正想着,可意料之中的吻并没有落下,只听随着啪啪地几下粗鲁的脚步声,疗养室地门砰地一声打开,我猛地睁眼,只见离我紧一线之隔的魏如喉结一动,把粥给吞了下去,与我一同向门口望去。 “阿樱,为了向你赔罪,我特地跑到清水湖街给你买了好多好多好吃地,你不生我的气……”孔春的声音戛然而止,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他看到眼前这突兀而诡异的景象,阳光灿烂的笑容立马僵持在那酱紫色的圆脸上,只见他猛地撒手,东西洒落了一地,讪讪笑道:“我……我打扰了……过…过会儿再来……呵呵……”说完转身要出去,还险些撞到墙上。 魏一扶着我坐好,我便立刻狠狠地拍了他一下:“都是你啦,这下好了,孔春一定坚定地认为我是龙阳了,怎么办啊……” 魏五官精致的脸上浮现恶作剧般的笑:“那你干脆直接告诉他你是女儿身罢了。” “不…不行,他大嘴巴,万一说漏了去……而且,他若知道我是女孩子,还怎么跟我像兄弟一样相处?不行,于情于理都不能说……” “罢了罢了……看看这个。”魏如说着从一旁拿过来一本书,我心底大喜,难道他把《牡丹亭》给我借来了?我接过来定睛一看,失望地现这哪里是什么《牡丹亭》,分明是《吕氏春秋》…… “今儿个上午先生所说的重点我都一一替你记在上头了,该背的段子也替你划了下来,你今儿上午没去,下午天气看来不错,你就抽时间把知识点消化消化吧?” 我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几日除 疼,不能乱动以外,其实日子还是挺不错的。孔春的点心,我估计十天半个月都吃不完。好在天气挺冷,否则肯定得坏了去。平时的课也不用去上了,学斋那边好几日都不曾去过,一日三餐都由魏如苏幕焉孔春庞佳他们几个轮流给我送来,先生布置的课业一律由无所事事的苏幕焉代笔,他最近没事的时候据说迫于女子部那边舆论地压力,正在研制那种可以完全消去痘痕的膏药。不过苏幕焉说了,这个还挺有难度,他先从淡化痘印着手,一步一步来。 自从那日坠马事件以后,我跟孔春终于结束了长达一周的冷战,和好如初,以后大家还是好兄弟。只是那日早晨被魏如那么一搅和,无论我怎么解释,孔春都笑着说“没关系的,各人有各人地选择,阿樱你喜欢男人,不管是魏如也好,还是冯尚兮也,只要不波及到我身上,我都完全理解,不会瞧不起你地”,我郁闷了好久,最后决定不去管它。 这一日外头下起了小雨,我独自一人躲在疗养室里,点着蜡烛,手里捧着仗义的孔春通过郭如花从女子部偷渡来的《牡丹亭》,嘴里嚼着糕点,正看得津津有味。 忽地,虚掩的门被人打开,我猛地将《牡丹亭》塞进被子里,把事先准备的《史记》摊开,放好,装作一副刻苦好学地模样。 进来的人没有急着说话,我扭头一看,这少年冷着一张瘦脸,穿着深蓝色地布衣,恰是米斯特杨身边的那个小厮。 “呃……这位小哥,有什么事吗?” 那小厮冷着脸打量了我一番,开口道:“米斯特杨让你今天晚上六点多到他的房间里去一趟。孔春公子那边我已经通知过了。”丢下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这小厮立刻转身要走。 “哎,等等!”我叫住他,“什么叫……晚上六点多?这是什么概念?!”我懵了,是时间吗?难道计时方式也是西洋的?我对此完全没有任何了解! 那小厮懒洋洋地转过身,不耐烦地冲我翻了个白眼:“便是酉时三刻那会子了。可别迟了。” 酉时三刻…… “冒昧再问一句,”我开口道,“米斯特杨有说所为何事吗?” “去了不就知道?”那小厮耸了耸肩,冷着脸走了出去,我恍惚听见他临走时嘀咕了一句“真是婆婆妈妈,烦不烦……”。 于是原本还算惬意的下午,全被这个莫名其妙地小厮给摧毁殆尽了。酉时三刻之前,我从床上翻身下来,穿好外衣,别上簪子,僵着个脖子,傻傻地出门去,朝堂主的屋舍那边走去。半途上遇到了步伐匆匆地孔春,他脸上都出了油,显然一下午刚下了学便紧着跑过来了。我问他可知道米斯特杨有什么事儿,孔春亦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屋舍前,我二人叩门而入。 米斯特杨换了一件旧巴巴的灰黑色袍子,风格还是一如既往地怪异。他面前摆放着那本厚厚的册子,有些旧,册子地右上角用瓶子装了墨水,里头插了根白色的羽毛笔。米斯特杨漆黑冷漠的眸子在我和孔春脸上逡巡了一番,最后停留在孔春的面上,声音沙哑道:“你就叫孔春?” 孔春点点头:“正是学生。” 米斯特杨开始动手翻那本厚册子,随意地问:“你父亲的官职是……?” “家父是户部……” “哦……这么个小官啊,才四品……”孔春的话还没说完,米斯特杨显然从册子上找到了孔春的资料,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抹人面子的话来,羞得孔春面红耳赤。 我心生鄙夷之意,这米斯特杨未免也有些太瞧不起人了,四品难道还算是小官吗?敢问朝廷上上下下有几个四品官?!况且,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孔春的父亲的职位是与掌管财政有关的吧? “米斯特杨,您找学生们来,究竟是所为何事?”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米斯特杨抬眼不屑地望了望我,冷笑道:“你不就是南宫樱吗?我认得你,我们似乎不是第一次照面了吧?” 我没有答话,而是等着他说下去。 “我找你们来,不过是履行身为堂主的职责。这次你们二人的事情闹得似乎有些大了,严重破坏了整个骑马场的秩序,危害到了其他学生们的人身安全。”米斯特杨听见我冷哼一声,转而问我,“怎么,南宫樱,你有什么不满吗?” “我……我觉得有些荒谬,事情哪里有那么严重了?”我强压着语气,轻声道。 “荒谬?不严重?你脖子上的伤,还说不严重吗?” “这就当作是对我的惩罚好了。学生自知有错,以后不会了。”我做出了让步。 “这完全是两码事,还望你不要在我的面前这么混淆概念,妄图逃过处罚。这处罚我都是按照书院的规矩来的,自然不会对你们不公。”米斯特杨完全不理会,冷声道,“你和孔春,从今日起,每天晚上晚餐后到我这里来抄《大全书》,让你们回去的时候才能回去,抄完为止。” 第一百零四话 意外发现() 大……大全书?!”我脑袋“轰”的一声,要知道全书》共分为二十四书,都能堆成一小座山了! 米斯特杨看都不看我一眼,道:“我已经知会到了,你们就从现在开始吧。”米斯特杨说着起身打开侧门,“《大全书》就在书架子上,你们自己找出来,按照年代的先后来抄。本来准备让你们抄《圣经》《希腊神话》一类的,不过鉴于你们这些谋略部的蠢学生根本没有西洋部学子那般聪慧的脑瓜子,所以只能让你们抄《大全书》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了。” 我倒吸一口气,试问整个书院有多少人不知道我们谋略部乃是人才云集之处?否则奈何担起“谋略”一词?而这个新来的米斯特杨,当着我们的面儿出言诋毁我们学部不说,还过分地抬高他**来的西洋部,难道他就没有身为谋略部现任堂主的自觉吗? 我与孔春从侧门入了米斯特杨的藏书房,一股浓浓的书卷味儿扑鼻而来。屋里有张大桌子,原本是莫堂主经常坐的地方,可如今那桌儿上的文房四宝早已换成了一个据说是“地球仪”的东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西洋文,根本看不懂。 自己点上灯油,我和孔春找了好久,方才在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把最先前的几本给翻出来。显然这一类的书籍在米斯特杨这里根本得不到足够的重视,摆放在显眼的位置的,那些占据了大量空间的,莫不是些西洋著作一类。孔春不满道:“西洋文有什么好,咱汉文四个字的成语便能巧妙表达出来的意思,洋文要好多个词儿才行呢!”我连连称是,搬了个凳子在一旁的矮桌上准备抄写。那神出鬼没地小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口出现了,他冷着一张瘦脸要我们别废话,还说是米斯特杨的意思。我正好奇着这个破小厮究竟是何方人士竟敢如此嚣张,外头便响起了个陌生的声音:“史努比亚,史努比亚,米斯特杨唤你去趟姬堂主那儿把本儿拿过来!” “哎!来咧!”这冷面小厮忽地提高声音答应着,把我跟孔春吓了一跳,而后回头恶狠狠地望了我们一眼,就蹦着出去了。 我僵着个脖子呈恍然大悟状,原来这个冷脸小厮名字叫史努比亚啊! 现在这黑乎乎的屋里只剩下我跟孔春两个人了。我郁闷地现整个屋子里没有一根能够有效使用地笔。原因是在此范围内所有的能勉强称为笔的东西全部都是那劳什子羽毛笔,翻遍了能翻地地方,连一根毛笔都没见着,更莫谈什么砚台一类的了。无奈,我和孔春只得骂骂咧咧地拿起我们从未接触过的羽毛笔来抄写二十四史。可这羽毛笔细作作的,捏在手里可不带劲儿了,戳在纸上硬邦邦的,力道不好掌握,一不留神儿这纸就给戳出一个窟窿来。 孔春早已埋头认真写了,可我呢,由于脖子有伤,想埋头都是个有难度的活儿,字本来就丑的可以,加之没有合适的笔供我写字,一张纸下来,丑得简直惨不忍睹。 就这么一直抄啊抄,天已经很晚了,少说也有好几个时辰了吧,那面色蜡黄地米斯特杨才从外头带着一身露水回来。我跟孔春双手颤抖地把抄好的一部分呈上去给米斯特杨验收,米斯特杨一双小眼睛眯着看了一会儿,将孔春的放进一旁的抽屉里,而后再看我的。 不过少顷。那米斯特杨二话不说把我地给揉成了一个厚厚地球。直接给丢进了篓子里。 “哎!”我阻拦不及。“米斯特杨。您这是做什么?您方才揉成纸团地东西可是学生我整整忙碌了一个晚上才写出来地东西。您就这么二话不说给丢了。您!……” 米斯特杨似乎并不愿意理会我。他从座上站起来。拍拍袍子上那根本拍不干净地灰尘道:“字太丑。若是让你过简直是不负责任。” “可是……”我指了指自己地脖子。“我地字虽然本来就不是很好看。可是如今我脖子上有伤……” “以后要是给自己不认真地态度遮遮挡挡地话。请找一个好一点地借口。understand?”说完对门外另一个陌生地黑瘦小厮道。“加尔斯。等他们俩走了以后你别忘了把灯给灭了。门也要锁好。明白没有?” “诶。先生说地是。”那个被唤作加尔斯地小厮恭恭敬敬地答着。 “叫我米斯特杨。”米斯特杨冷声道。 “哦哦……是,米斯特杨。” 说完米斯特杨就走了。 孔春安慰我道:“阿樱,你别伤心了,大不了脖子好了以后再补回来,不就《大全书》么,才二十四部不是,嘿嘿又不是三十六部……” 孔春这个丝毫不会安慰人的东西,越说我越觉得心里咯得慌。 …… “想不到这个米斯特杨居然如此严厉,看来我们是低估他了。”苏幕焉一面帮我地脖子做复苏针灸治疗,一面表评论。 “难怪一直由他掌管那个劳烦人心的西洋部,看来只有他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才能对付得了西洋部的那帮纨绔。”我一面说着,一面感觉到苏幕焉手中的 进我的脖子后面,一阵酸麻。 “我听说他在不列颠生活了十几年,回到中原以后直接被朝廷安排到清河书院,算是很受朝廷赏识的人了。而且当年朝廷便给了他相应品级的官职,除此以外在长安皇城风水极好之处为他安排了府邸,这府邸据说为了适应他的习惯,特地建造成西洋的风格。”苏幕焉纤长的食指与拇指捏着一根细长的银针,在跳跃的火苗上细细灼烧,“不过我以为朝廷之所以这般礼遇他,实际上是看中了他对于西洋文化以及不列颠的政治方面的了解。毕竟费利维斯杨还是认识不少不列颠的高层的,朝廷说白了不过把他当做与不列颠交流的使臣罢了。” 我觉得苏幕焉说地有理,只可惜他一口一个朝廷,这“朝廷”的想法究竟是谁的想法呢?反正不是我的,因为我对于此皆是一无所知。 苏幕焉听说我要抄大全书,而且由于字丑又要重新抄,对我深表同情,他主动表示愿意帮我承担其中地几本却被我婉言谢绝了,因为苏幕焉的字钟灵毓秀,哪里是我这丑字可以仰望的?莫要到时候被那米斯特杨轻而易举地现了,又得重新抄过。 时辰不早,苏幕焉将银针收好,凤目潋滟道:“阿樱早些回疗养部吧,那儿有随时可以照顾你衣食起居地老妈子,还有一群只会治疗‘偶染风寒’和打绷带的庸医。” 我笑笑:“幕焉说的是,不过我这几日已是好多了,明儿个上午的音律课也不会缺席了,有劳幕焉了。”我说着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便出了校舍。 …… “老夫再重申一遍,咳咳,”胡子花白的二胡先生一手拿着教学棒,啪啪地砸着挂在学斋正前方的放大的乐谱,“这一句一定要用揉弦才能达到比较好地过渡效果。开学都这么久了,你们学习二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些学生,咳咳,老夫就不点名了,居然连揉弦这种基本得不能再基本的东西依旧没有很好地掌握,老夫对此感到十分的失望。”他继续将教学棒指向乐谱的下一行,“还有这里,这里的休止一定要准确地表现出来!说过多少回了,休止,休止,每次检查的时候都还要老夫提醒,你们一个个拉二胡的时候都不知道动脑子!亏你们还是谋略部的精英!”老先生说着气呼呼地从上面走下来,径直来到孔春地面前,用教学棒敲了一下孔春的脑袋,“你方才在想些什么?有没有认真听老夫讲课?!” “有……有认真在听……”孔春一手握着二胡,一脸无辜地用右手揉着脑袋。 “哼!你手指短,先天条件不好,老夫不怪罪你,态度再不端正可就怪不得老夫教训你了!你,去隔壁的小房间,把揉弦练习曲给我练上八十遍,半个时辰后老夫亲自过目。” 于是全组的学生们都同情地目送孔春带着一把二胡跟街头艺人似的从后门出去了。 在这学期之前,咱们组以前有过二胡基础地不过一两个,其中一个就是魏。他说他小时候通过偶尔的机会曾接触过教二胡地先生,所以对此略知一二。至于其他的人,大家都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地。我与魏的二胡乃是太后娘娘让宫里地乐坊特地给定做的,皆是数一数二的上等材料,琴的顶端分别镶有一龙一凤,皆是纯金打造。就连琴弓上的马尾亦是从万里挑一的良驹身上所得,颇为珍稀。 本来呢,我用的是那个镶龙的二胡,魏如自然是用那个镶凤的。可后来我怎么瞧着都觉得不合适,于是干脆以“我不喜欢龙,没有凤凰漂亮”这种幼稚的借口跟魏如换了过来,魏如倒是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每晚我依旧与孔春一道去米斯特杨那里抄伟大的大全书,好在我最近把脖子上的木架子给取了下来,也搬回了校舍住,平时去米斯特杨那儿还自带了笔墨,写字的时候终是方便得多了,字体也勉强入了米斯特杨的小眼。 只可惜二十四书实在太多,我似乎只迈出了一小步。那一晚,我提前额完成了计划,揉着酸痛之极的右手,精疲力竭地回到校舍,却惊愕地觉戌字舍早早地熄了灯,很是奇怪。 我准备开口叫苏幕焉的名字,但又害怕他已经睡了将他吵醒,所以干脆摸黑走了进去。 没人?我疑惑地朝苏幕焉的床榻处走过去,双眼适应了黑暗,定睛一看,果然没人! 嘿!这苏幕焉这么晚了会跑哪儿去?我走到窗边,掀起帘子的一角,拿起窗台上的吹**准备点灯,忽地现露台上赫然站着两个人影。顿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愣愣地仔细一看,那两个瘦削的身影在寒风中伫立着,其中一个隐没在黑暗中,我看不清楚。而另一个则是身着清河的院服,峨冠博带,正是苏幕焉!---- 苏同学的身份终于又要进一层揭示了~~阿樱会有什么现呢? 第一百零五话 意外发现(2) 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眺而望,只见白色的水汽从他们出,好像两人在说些什么。于是我把耳朵贴向窗口,企图听清他们的谈话。 “溟使大人,现在若是急着动手,无非是打草惊蛇,故而我自有我的计划,你也莫要在我面前白费口舌了。”苏幕焉一手撑着栏杆,语气有丝慵懒与不屑。 溟使?那黑衣男子便是夜溟教的溟使?我心底一阵凉意,苏幕焉果然与夜溟教有勾结吗? “哈哈,”那黑衣男子笑得有些隐约的不满,“若不是看在机缘巧合,这样的任务怎么会平白无故落在药使大人您的身上,您平日的职责无非是替教主研制毒药与暗器罢了,整日里轻松自在,不像我们,风雨无阻地替教主完成这样那样的任务,有时候或许连命都得搭上……” 药,药使?我如遭雷击,倘若苏幕焉当真是那劳什子夜溟教的药使,既然能被称为“使”,则地位亦是不一般的了。 “溟使大人说笑不成?轻松自在?毒药与暗器这种东西,指不定哪日就丢了性命,怎会轻松自在?若不是为了我夜溟教,我作何牺牲那么多可以去教学斋的时间,整日里闷在这校舍里呢?”苏幕焉语气虽然平静淡然,却不难听出那种不满,“再者,这任务是教主交给我药使的,岂容得你溟使大人在这里置喙?” “你!……”溟使猛地转过身来面对着苏幕焉,我瞧见他脸上果然带着面具,“苏,你知道这是教主大人的意思便好,所以本座不过是来提醒你罢了,免得你又像上次那样被……” “够了。”苏幕焉打断溟使的话,“难道你忘记了,上次南宫樱落入教主的手中,教主不但没有杀她,反倒把夜溟白玉簪给了她,你说教主这是什么意思,动了恻隐之心不成?” “教主把夜溟白玉簪给了她?!”溟使的语气中是满满的难以置信,“这,这又怎么可能?” “这又怎么不可能?”苏幕焉质问道。 “可教主可是说明白了要本座除掉她地。”溟使若有所思地顿了顿。忽地语气一变。“苏。难道这就是你为你这极低效率所找来地借口?!”溟使直面苏幕焉地面容。忽地伸手扼住苏幕焉修长地脖子。猛地将他掐在一旁地柱子上。我惊愕地觉苏幕焉微扬地嘴角竟骤然溢出血来。“难道说。一向冷漠无情地药使大人也动了心。故而迟迟不忍动手。还三番五次搭救她?就拿那一次清河祭礼来说。明知道在食物里掺毒是教主地意思。你倒好。借着解瘴气之名给那南宫樱早早地吞下了解药。你瞒得过天高皇帝远地教主。难道还能瞒得过近在咫尺地本座吗?!若是本座将你每次搭救她地事情告知教主。你认为。教主会不会除掉你呢?” 什么?当初那食物里面是苏幕焉下地毒没错。可他居然事先给我服了解药?!一股异样而复杂地感受泛上心头。我怀疑苏幕焉。一直怀疑他。可是如今…… “哼。”苏幕焉冷笑一声。“你以为教主真地一无所知吗?既然同是夜溟教地人。恐怕在入了夜溟教地第一天。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吧。”苏幕焉说着垂眼望了望溟使放在他脖子上地手。“溟使大人……如此……是想要直接杀掉我吗?” “哼!”溟使猛地开掐在苏幕焉脖子上地手。苏幕焉猛地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望着淡淡地月色下苏幕焉略显狼狈地身影。竟有一丝不忍。 恐惧与惊愕涌上我地喉咙。我几乎都要尖叫出声了。可我还是稳稳地扶住了墙壁。迫使自己能继续从他们地口中获得更多地信息。 “药使大人身怀绝技。武功在本座之上。怎么不还手?”溟使冷冷地俯视着地上地苏幕焉。声音冷戾。 “因为不想打草惊蛇。”苏幕焉简明扼要地答道。 “好一个隐忍地性子,难怪教主一直很重视你,哼,只可惜,教主不够老练,还不知道如何才能慧眼识珠。”溟使在寒风中倨傲地环着双臂,即便是隔着面具,我也可以想象他此刻那不可一世的表情。 苏幕焉不知从哪里掏出银针,极为迅地扎入左手腕地**道,似乎在调理脉络。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望着溟使道:“溟使大人的意思是教主有眼无珠咯?抑或是溟使大人自觉着自己资历较老,故而不服教主,想取而代之?” “你!……”溟使伸手指向苏幕焉,“药使大人可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些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大逆不道?哈哈……”苏幕焉地语气里不无嘲讽,“溟使大人若不是有金竹六使做你的左膀右臂,难道你以为你在夜溟教能有如此高地地位吗?属下们尊称你为主上,不过是看在你多年来效忠夜溟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教主在上,亦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有些话 得那么明白,但幕焉还是想提醒你一句,那便是,主对你的包容当做忍让,得了便宜还卖乖,岂不笑话!” 溟使死死地盯着苏幕焉的侧脸,少顷,他冷哼一声,长袖一拂,迅隐没在黑暗中。 望着溟使远去,苏幕焉拔下手腕上的银针,整了整衣衫,转而向屋舍这边走来。我见状猛地一惊,糟了,若是被他现我在这里偷听,恐怕是凶多吉少,我得赶紧先出去避一避……对,干脆去找魏如,总之,戊字舍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眼看苏幕焉就要进屋,我按捺住心头强烈的不安,屏息凝神,悄然而退……刚出了屋门,我已来不及去叩魏如的门,而是提起衣衫的下摆,拔腿就跑……思维开始混乱,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只有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我才能给自己注入一丝安定的情绪…… 我咚咚咚地沿着楼梯慌不择路地往下跑,心里仿佛冒起了酸酸的泡泡……自己早该知道的不是吗?早该知道夜溟教的人不会放过我,早该知道苏幕焉地身份绝不仅仅是裴太医的徒弟那么简单,早知道他主动靠近我是另有企图,可为什么,为什么当真相如此**裸地摆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却那么地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我知道,知道自己总是潜意识地忽略苏幕焉种种可疑的地方,可事到如今,连我自己都无法给自己找到包庇他的理由了…… 以后我该如何与他相处,是当面揭开他的真面目,戳破他们的阴谋,抑或是佯作不知,放任自流呢?还有孔春,倘若他知道我们地好朋友,好兄弟苏幕焉是夜溟教的人,而且阴谋要害我,他会是怎样地反应,会相信我的所见吗? 我跌跌撞撞地跑着,眼角仿佛有点点泪珠,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怎么了,我害怕了,还是…伤心,难过?忽然间,迎面走来两个人影,见到我莽莽撞撞的样子,似乎有些躲闪不及……我慌忙低头拿袖子揩去眼角的泪珠,正欲从那两人身旁穿插而过,不料双肩忽地被人扶住,脚下的步伐让我向前猛地一个趔趄,险些与那人撞个满怀,却迅被他地影子笼罩。 我愣愣地抬头,却对上一双鹰一般的琥珀色眼眸。斜长地刘海柔顺而下,却掩不住双眼中那玩世不恭的意味。而他身边那个外貌突出的人,也适时地进入了我的视野。柔顺乌黑的齐刘海,水灵灵的大眼睛,洋娃娃般地脸蛋,不是慕容秋,又是谁呢? 冯尚兮?他,怎么会往谋略部这边走……居然还是和…慕容秋在一起的?心里某个角落莫名地一揪,难道他不知道慕容秋是夜溟教地人么? 见我傻傻地不说话,他松开我,站直了身子,环住手臂,歪斜着脑袋讥笑道:“哟,阿樱这么晚了还慌慌张张地往外跑,急着去跟哪个姑娘幽会去呢?” 听他这么一说,我没有答话,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只见冯尚兮脸色一变,俯下身,借着走廊边昏黄的宫灯望着我地脸:“你怎么了?你哭了?” 我望见他蹙起的眉,愣了一下,继而连连摇头:“没,没……只是似乎有东西丢在教学斋那边了……我,我这正要去拿回来呢……” “哦……这样啊……”冯尚兮轻松地笑了,目光流转,“哦,你还不认识吧,这是慕容姑娘。”他扭头望了慕容秋一眼,对她笑道,“喏,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地那个傻小子……” 我警觉地眯起眼,看来冯尚兮对那一次慕容秋三人劫走我的事情全然不知,我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找个机会把那次的事情告诉冯尚兮,却见慕容秋朝我悠悠一福:“慕容秋见过南宫公子。”抬眼与我对视,她竟笑得纯稚无邪,仿佛之前的事情不曾生过。 我咬紧了下唇,握起颤抖的双手,勉强拱手回礼道:“见过慕容姑娘。”起身望了望这两人,我却丝毫找不到微笑的感觉,“两位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时候不早,那我先告辞了。”嘴上轻描淡写地说着,可心里却在不停地疑问,冯尚兮,你为什么会和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人,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你单独和她一起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心里越的压抑,为什么当苏幕焉的真实身份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连一个倾诉的人都找不到呢? 我仿佛看到慕容秋那双明亮的眼中流露出嘲讽的神色,于是别过脑袋,从冯尚兮身边灵活地绕过,正欲继续向前,不料一只温暖的大手随即抓住了我松松的拳头,身后的那句“等一下”,似乎亦是脱口而出,我仿佛听见慕容秋倒吸一口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