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医妃拥帝宠:宫医叹》 楔子 谷映荷嫁给上官柏的时候,柳丝正长,桃花正艳。 为了迎接这位女主人,赫赫有名的“柏陌山庄”大宴十日,来客除了好友挚亲之外,也不乏无数小有名号的江湖侠士。宴席从庄内摆到庄外,远远十里。有人说,当年皇帝立后的热闹也不过如此。 十个月后,精通医术的上官柏摸出妻子四胞胎儿的脉相。然,在谷映荷临盘之际,庄内所有下人却在一夜之间全遭遣散,他们二人也不得不躲进了自家的秘道。 终于,四个女婴呱呱坠地,等待她们的,是放到顺关河里的四只木盆。 映荷不舍,看着自己怀胎十月诞下的四个生命,紧抓夫君的衣袖做着最后的挣扎---- “真要这样么?你开的方子不会有错,平妃娘娘的死与你与关啊?为什么要满门抄斩?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上官柏将怀里的婴儿放在木盆中,然后抚上映荷的脸,眼中充满了绝望。 “平妃的死根本就是被人换了方子,我知道那人是谁,可是有什么用?揭穿了这一切,只不过是换一种死法,有何不同?” “是有人存心害平妃?”映荷一愣,“你知道?”话一出口,心中已然作数。“你是说……皇后娘娘?” 上官柏无奈点头,再将妻子抱着的两个孩子接过来放在盆中。 “趁现在谁都不知道你生下了孩子,让她们逃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走多远,全凭造化。” “为什么我们不能逃?柏哥----”映荷死死地抓着夫君的手臂,“我们也逃吧!带着孩子逃得远远的。” “你怎么不明白!”上官柏摇着妻子的肩,“带着她们怎么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又能逃出多远?难道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她们的存在之后,再一家六口共赴黄泉吗?现在我们是在用自己的命来保住她们,安安静静的死,她们才能顺顺利利的活!” “可是这河……” “这河接壤靖、齐、双盛三国,我说了,能走多远,全凭造化。怎么活着都好,只愿她们不再行医,不要碰药……” 三天之后,朝廷颁出圣旨:平妃之死系上官柏行医有误,刑杀无赦,诛连九族! 怎奈,不等朝廷动手,上官柏一把冲天之火将柏陌山庄化为平地,夫妇二人自此断送了生息。 这一年,是西离朝,培元七年。 荒淫的靖帝 靖帝残暴,荒淫妄为,全天下人尽皆知。 听说最近又迷上了一只红毛番人送来的碧眼白猫,整日里像珍宝一样抱着,任其同吃,与其同睡。 可是这热度却只持续了不到五日,第六天,当西离国第一美女宓水蓉被西离皇帝当作礼物送到他面前时,靖帝那颗眼珠子只差那么一点儿就跌进了宓水蓉领口若隐若现的胸窝。 宓水蓉委屈地微颤着双唇,美瞳中满含热泪,却又坚强地控制着不让它让掉落下来。 对视几许,靖帝忽地狂击双掌: “好!好!”他指着宓水蓉,“不亏是西离第一美女,合朕的口味!” 一松手,那只本来被他抱在怀里的猫就这么被扔到了地上,哀怨地喵了一声,从此退出恩宠舞台。 靖帝踏步上前,平伸双手,在众目睽睽下将宓水蓉打横抱起,直奔寝宫。 在他将怀中的女人扔到床榻的同时,一干下人自动退去,只剩下淡紫色的帐纱被窗口的风轻吹着,偶有触到面颊,竟是柔柔的,带着幽香。 宓水蓉认命地闭上双眸,接下来的事已然知晓。 这一刻,在从西离往这靖国的路上已经在脑子里出现过无数遍,可是没想到,当幻想撞上现实,她还是被击得一败涂地。 “你----”靖帝邪笑着朝她一指,“是朕的了!” 话闭,一具似已到了燃点的身体迅覆盖上来,宓水蓉胸口一闷,唇瓣已被掠夺。 半晌,唇分,他道: “真香!” 随即双手一紧,再向上猛扬,宓水蓉只觉一片华丽的粉艳在眼前飘过,上面饰着的珍珠散到半空,再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果然是个荒淫的皇帝呢!衣物尽褪的那一刻她心里这样想着,一滴泪自眼底流出,划过耳迹。 “别哭。”靖帝轻唤,拇指擦去了她的泪,竟是温柔的。“你比朕的那只猫还要好看。” 宓水蓉失笑,想她西离第一美女,却是让人拿来跟一只猫去比较。 XXOO过度的下场 “啊!”终于,两身交融,那一刻她惊声失叫,再闭紧嘴巴时,牙齿狠狠地咬住了下唇,漾出一片腥红。 …… 拖着酸痛的双腿,宓水蓉一步一步地往屋子中心的那只大木桶移动过去。 正冒着雾气的热水对她有着极度的诱惑,宓水蓉只想将身子狠狠地埋入水中,就算不能洗尽前尘,至少可以洗去大腿根处的点点血迹。 那鲜红的血无时无刻不在跟她提醒着她的身体已经有了变化,再不纯净如初,再不娇嫩如故。 虽然光着脚,但宓水蓉还是小心翼翼地放轻步子,深怕惊扰了身后还在沉睡着的皇帝。 那是一头野兽,当他驰骋在自己身上时,宓水蓉只觉得那是一头没有感情不知怜惜的野兽。 但是……她柳眉微皱,野兽也是会有温柔的吧?在她表情出疼痛时,那人还是会放轻动作,然后再一点点的、带着试探的继续。 半天加一宿,他要了她三次。 而她,也终于完成了从女孩到女人的转变。 现在,她是那头野兽的女人了。 “哎!” 临近木桶,没有留意到溅洒在外的一小摊水,宓水蓉一只脚打了滑,身子咧斜着便往地上栽去。 “小心!”身后突然蹿过一人,一把捞住她的蛮腰。跌跤的身子就这样被稳住,耳畔传来伴着热气的轻语----“别怕,朕会保护你。” 一瞬间,她有些失神。不由得扭头看去,良久,竟是问道: “你可知道,保护二字,份量有多重?” “当然!”靖帝自信满满,“朕的女人,朕自然会护她周全!” 自打西离第一美女宓水蓉进了靖宫,靖帝一连两月不朝,朝中事务均交由辅政大臣全权处理。 而他,则是终日伴在宓水蓉身边,这个比猫还美的女人,已经彻底让皇帝失魂。 终于,三个月后的一个夜晚,宓贵妃的寝宫里传来了靖帝绝望地一声大叫。 随即数名太医被连夜急召入宫,竟是靖帝最隐晦的一个部位出了毛病。 太医对此症皆摇叹息,人人心知,这是靖帝如此荒淫的必然下场。 然而,当靖帝挥起斩杀的手时,还是有人跪爬上前,耳语一番过后,只听靖帝沉声下令---- “传旨,宣神医宇文南山即刻入宫!” 安宁王 孔轩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年份。 培元二十三年初,蛰伏多年的西离终于不再满足于只拥有双盛和大齐两个臣国的现状。 于是,正月一出,二十万西离大军于一夜之间集结京师,由二皇子----安宁王孔轩亲自挂帅,一路东行,目标是,剿灭靖国! 出的号角阵阵吹响,将士大旗一挥,孔轩策马前行。 偶回头望,拖着病体的皇帝与太子孔礼正威立于城门之上,太子冲他含笑挥手。 一瞬间,繁复的心绪如潮般涌来,一波,又一波…… 他想要那个皇位,却因传长不传幼的规矩而只能做个安宁王。强取豪夺的事情他做不来,因为那是自小真心待他、处处为他着想的兄长。 可是,孔轩深知皇兄生性懦弱,办事优柔寡断,耳根子还软。如果让这样一个人来继承大统、做未来的皇帝,那就算自己与众将士连年征战替西离统一了天下,恐怕这天下早晚有一天也会落到别人的手里。而且他相信,那一天的到来不会太遥远。 他们的父皇已经老了、病了,太医都说他的身子撑不过两年。 两年,他只剩下两年的时间,要坐上那个位置,这两年便是关健所在。 自孔家打下西离江山,二十几年来66续续收复、围剿了周边数个番邦小国,靖国是最后一个,也是最难缠的一个。 此次由他安宁王亲自带兵出征,说起来,这份恩典还是他向皇上讨来的。当然,他的理由很充份,要想统一天下,也只有他安宁王亲自出马。 谁也不知,他还有另外一个目地,那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两年前,皇上将一份外差派予他办,他离乡近七个月方才返回。可是回京当天便从皇太子口中得知父皇是故意将他支开,目地是将西离第一美女苾水蓉秘密送入靖国皇宫,一方面迷惑靖国国君,另一方面是做线报,随时为西离传递靖国动向。 那一刻他对父皇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恨。 如今宓水蓉已是靖国国君最宠爱的皇贵妃,此次剿靖若是成功,皇帝对她下的命令是----杀! 但是他不能!那是他孔轩一生挚爱的女子,他对她充满了爱和亏欠,所以他得请命出征,这样才能够把她平安带回。 “水蓉,等我!”他在心中狠狠地说。 传说中的宇文医馆 靖国都城 宇文医馆 宇文灵舞今天很轻闲,她的病人只有正坐在对面的这位老大娘而已。可是只隔了一道帘子的另一边却不同,也不知道父亲和大师兄两个人对病人做了什么,以至于那边时不时地会传来命案现场般的惨叫声。 “大娘。”灵舞轻轻地开口,“您是不是总会觉得头晕胸闷,还没有力气?” “对呀!”老大娘点头,“有好些日子,本以为休息一下就没事,可是……” “大娘放心!”看着老太太有些慌乱的眼神,灵舞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没事,血脉有些偏高,小病。”随手写了方子递过去:“仙草一两、牡丹皮三钱、生地黄四钱、金钱莲三钱。将八碗水煎熬成三碗,每日一剂,”想了想,又笑道:“其实也没有这样麻烦,大娘您只要把玉米穗上的须子取下来,熬成水,平日里当茶喝,十多天就没事了。” 老太太乐得什么似的,她跟城里绝大部份百姓一样,最喜欢宇文灵舞这种不用下药的偏方,方便省事不说,最主要是治愈快,可比吃药管用多了。于是连连叫陪同她一起来的儿子记下宇文灵舞说的话,又付了诊钱再三道谢,这才准备离开。 灵舞见后面再无人来看诊,便想起身回后堂去。可是想了想,还是很有孝心地隔着帘子轻唤了声: “爹,需要我帮忙吗?” 她这一喊不要紧,另一边正在治病救人的宇文南山手一哆嗦,换来了病人又一声惨叫。 “不用不用!你快些远远躲开,为父应付得了。”随后抬手擦汗,像是女儿说来帮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灵舞笑笑,其实她也就是礼貌性地问问,真要她去帮忙吗? 笑话! 打从她十岁那年把一个小腿仅仅是划开了一道口子的病人硬治成瘸子以后,爹爹是打死都不再让她插手有关外伤病人的治疗。 她就是宇文灵舞 倒不是她医术不好,想她宇文灵舞,两岁识字,三岁开始通读医书,五岁立志专研奇门偏方,八岁混在草药堆里,十岁时已经练到一碗汤药只要在五步远的地方端过,她便可以立即闻辨出药材几味、各叫何名、剂量多少。 如今她十六岁了,早在父亲宇文南山的神医名号下摘了靖国小神医的桂冠,甚至跟着爹爹进出皇宫去给龙胎凤体们诊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宇文灵舞同学也不是万能的,至少,她有一样不能医,那就是----外伤! 原因? 原因很简单:她晕血! 正欲转身离开,却又因身后传来的一句话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去,是那个陪着大娘来瞧病的年轻人。他说: “年纪轻轻的就被人斩断了腿,后半辈子还让人怎么活呀!真是造孽!” “什么?”灵舞皱起两道秀眉出声询问,“你说他的腿怎么断的?” 那人张大了嘴惊讶地指向她: “你还不知道哦?这人是街上卖馄饨的刘大叔给送来你们医馆的,真是太不像话了,好好的在街上走,就因为没来得及给人家让路,就被对方挥刀把腿给砍掉了一截儿,真是残忍!” 灵舞倒吸一口冷气,不愤地问: “是什么人这般猖狂?难道都没有王法了么?” “王法?”年轻人摇摇头,放低了声音:“别提王法了,那骑马挥刀的就是宫里人,听说好像是要打仗了,着急进宫去传军情。可再怎么样也不能砍人家的腿啊!叫这小伙子下半辈子可怎么活?” “要打仗了?”灵舞再次诧异。 “嗯。”年轻人点点头,“据说是西离国的大军往咱们靖国来了,已经灭掉了好多座城。” “打什么仗哦!”旁边的老太太报怨起来,“太平日子过得好好的,有什么可打?” “哼!”年轻人气得咬牙,“什么太平日子啊?要我说早点打了好!靖国如果被西离收了去,从此以后天子改姓,到那时咱才叫过得上太平日子呢!看看咱们现在,皇帝荒**费,对百姓动辄可收赋税。这不,已经展到青天白日在大街上就开始砍人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还是早一点结束的好!” 古怪的病人(1) 两人搀扶着离去,宇文灵舞呆望了半晌,自身上翻出一只小瓶子来,顺着帘子的缝隙递了过去---- “爹,这是我新调的药,不但可以止痛,还可以麻镇伤口。拿去用吧,不要让他再这样惨叫了!” 默默地走到后院,刚才那段关于战争的对话已经被她扔在脑后。 是啊!这就是她宇文灵舞。 自儿时起对任何事情都是淡淡的,让她看病她就看病,让她采药她就采药。除了医书,其它的西完全不能提起她的兴致。记忆中,八岁那年娘亲去世之后,她的情绪好像从来没有过太大的波动。 “扑通!” 一个奇怪的声音入了耳。 偏偏头,好像是自柴火堆那边的小侧门处传来的。 是什么西倒了吗? 灵舞缓步走去,半掩的门被她推开,却是一个男人正倒在地上。 “喂!你怎么了?” 医者的天性使然,她上前探去,只见那人半倒着,脸叩向地面,一只胳膊死死地撑着身子,像是要努力爬起。可是他全身颤抖关节泛白,再怎么折腾两腿都是软的。 灵舞用力将他扶起,习惯性地向他身上扫了一眼,随即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外伤! “你……是谁?”见自己被人扶起,那男人勉强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 “别说话!”灵舞辛苦地支撑着他重得的身体走进院子,“我是个大夫,你受伤了,我扶你进医馆。” “等等!”那人身子明显一震,挣扎着抬起头来。灵舞觉得他的神情充满了戒备,可是当那双目对上自己的那一刻却又好像一下子放下心来。“不要让其它人知道我在这里。” “啊?”这叫什么话?灵舞奇怪地再问他,“可是你病了?” “我相信你……能治好我!” 这人真是疯了! 灵舞摇摇头,举手投降。 算了!治病救人么,只当这是一个奇怪的病人,她的任务是把他治好,别的也真是多说无益。 古怪的病人(2) 将伤者扶到自己的房间,再搀上床榻。灵舞一边擦着汗一边苦笑: “这是我头一次在自己的房间给人瞧病,看来,八成是我疯了。” 那人坐稳,灵舞这才现他竟穿着一身全黑的衣裳,紧身束腰。瞬间,三个字脱口而出: “夜行衣?”再皱皱眉,“你是什么人?” 那人摇头不语。 灵舞暗叹,伸手将他衣领处的衣服扯开一些,只见背部一团暗红。再抓上他的手腕把住脉搏,许久,方才又道: “你这是受了内伤吧?严格来说这不算病,我只是个医生,不是武林高手,你这种情况我是治不好的。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身体舒服一点再离开,然后想办法找个武林高手去治伤。” 伤者再次正视站在面前的这位姑娘----看上去要比自己小个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周身散着一股与那淡青色及为相配的幽香。还有那张脸,冷冷清清,对自己这位病人像是很在意,又像是不在意的样子。 他想,也许她在意,是因为自己是她的病人。不在意,则是生性如此吧! “算你运气好!”灵舞别开脸去,自桌上倒了碗温水,这男人看得她的脸颊有些烫。“你倒下的那个地方恰巧是宇文医馆的后门,若是在别的地方,可一定不会有我这样的好心人愿意救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伤患。我是个大夫,救人是天性。所以,你虽然受了重伤,可也不至于暴死街头。” “呵!”那人竟笑了,他觉得这姑娘很有趣。虽然一副冷淡的模样,可也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是个医者,于是那眼神中总是充满了关切。也正是这一份关切,令得他在初遇的那一瞬间决定收起戒备,放心地接受她的诊治。“那是什么?”他指着灵舞正在往水碗里倒入的白色粉末。 晕血症犯了 “不知道!”灵舞也不隐瞒,“这药是我自己配的,还没有名字。但是可以暂时减缓你的痛苦。”摇均之后递到那人面前,“喝了吧!我不会害你。你的伤其实不重,但是体力流失过大,需要休养。而且体内有淤气,最好是有人能帮你推出来。”见他期待地看向自己,灵舞脸一红,“我不行!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那人笑笑,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我中掌的地方是背部。”他主动提起自己的伤,“你会不会行针?” 灵舞点头: “当然!” “好!”那人长出一口气,“你以银针来刺激我几处要穴,帮我把淤气逼出来,这跟练武之人封穴解穴是一个道理。” 灵舞想了想,然后道: “好!我就试试。”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四十八颗银针插满那伤者的背部。 灵舞的头上见了汗,以手指轻轻向患处按去,待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血脉涌动之时又迅将针依次拔下。 最后一颗针插在脖颈处,灵舞动作停下,有些迟疑。 “怎么了?”那人的状态已经明显好转,声音朗朗,甚是好听。 偏过头来的一刹那,宇文灵舞现他的那道剑眉英气十足,双唇紧紧地抿着,被汗水浸湿的脸棱角分明。 “这颗针拔下的同时,会……会有血涌。” “嗯。”他点头,“我知道,将那些淤血排清,我才会没事。” “可是我……”灵舞有些为难。 “怎么了?”他又问。 灵舞坐正了身子,以手指着放在榻边小凳上的一只药瓶---- “待淤血散清,你将这瓶子里的药涂在患处,休息一下既可没事。” 紧接着,还不待那人寻问为何这些事不是由她这个大夫来完成时,宇文灵舞手起针出,随着一股暗到黑的淤血如柱而出,她身子一软,顺着床榻边沿歪歪地倒去。 那伤者急忙出手将其拦腰扶住,只听到她在昏迷之前三个字轻吐而出: “我晕血。” 大师兄季仁逸 宇文灵舞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清晨。 撑着身子坐起来,左右看看,现屋子里除了她自己之外再无旁人,白天为那人施针排淤的事情好像是个真实的梦境。再看看床榻,好像少了铺在最上面的那层薄被单。 动了动,袖子里有西掉了出来,捡起来看,是一张叠得平整的字条,上面写道: 多谢姑娘,我已无事。沾了血的被单我拿走了,省得你醒来后再看到。在下孔轩,日后有缘,定当重谢。 宇文灵舞撇撇嘴,重谢这两个字她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到是孔轩这个名字,她读了两遍,然后记在了心里。 很奇怪,却没有理由。 下了床走到前厅,父亲正在整理药材。 见她出来,宇文南山颇有些纳闷地问道: “你很累么?为什么从昨儿白天就开始睡到现在?你大师兄准备要出去行诊,你都不说出来帮帮我。” 灵舞抱歉地走过去,接过父亲手中的西,开始代替他分门别类地放好。 “对不起啊爹!只是想躺一下的,没想到竟睡着了。”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对父亲撒谎,可是意外地,并没有脸红。“对了!”抬头,“大师兄这次行诊要去很久么?” “你自己问他!” 宇文南山抬手向侧门处一指,季仁逸正提了包袱从里面走出。清瘦的身形在初晨第一楼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单薄,但却不失俊逸。 “也说不好要去多少日子。”季仁逸将师父宇文南山递过来的药箱背在肩上,“与以往一样吧,不会太久。” “呵呵~”灵舞不由自由地笑了起来,想像小时候那样去揪揪他的耳垂,只是动作还未做出就被理智给强压了回去。 对于大师兄这种独自行走江湖的行为她总是持着怀疑的态度。记得上一次他走了十一天,回来的时候不但身无分文,据说还是饿了两天两夜的。 ------------------------ 亲们,大师兄季仁逸的故事由妮妮好友风满渡送上《医家四姐妹之痞医乱》 贵妃的病(1) “大师兄你一定要记得,悲悯之心自然要有,但是也不要把钱见谁都给,看完了病也要记得收诊金,可千万别把自己那点药全白送了不说,还得把自己饿死在外。” “呵呵!”季仁逸傻傻地笑,对于师妹的实话实说无法进行半分辨驳。然后习惯性地摸摸耳朵,虽然灵舞的手并没有招呼上去。 灵舞送他出门,季仁逸很想往这丫头的小脸上捏去一把。可是当手抬起,那动作却转变为拍拍她的肩。 “是大姑娘了,好好照顾师父,也……照顾好自己。” 季仁逸的离开使得灵舞更加的忙碌,整整一天的时间就没有离开过诊堂。直到太阳下山,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位患者,不想,在宇文南山正要去关上院门的时候,却意外地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喜公公?”宇文南山大惊,看了看天色,不解地问:“这么晚了,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人一跺脚,直接了宇文南山就往外走,同时扯开那太监惯有的音腔急急地道: “哎哟,我的宇文神医啊!您就别问了,快跟我进宫去看看吧,贵妃娘娘的病又犯了!皇上急得跟什么似的,让老奴火传您进宫哪!” “爹!”灵舞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手里提着她们到皇宫里出诊时专用的药箱。“我跟你一道去。” “哎!好!好!”老太监很高兴能有宇文灵舞同行,一边叫着好,一边拉着两人塞进马车。 随着车夫马鞭一甩,车子疾驰而去。 为贵妃娘娘诊病是常事,像这样不分白天黑夜地被急匆匆召进宫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父女二人轻车熟路,一边随着马车颠簸着,一边动手检查药箱。 对于宇文南山来说,给贵妃看病,最重要的就是带上那套专为她打制的银针。 贵妃娘娘患的是胃病,用宇文南山的话来说,那是因胃底血管爆裂导致的出血。 ------------------------ 亲们,大师兄季仁逸的故事由妮妮好友风满渡送上《医家四姐妹之痞医乱》 贵妃的病(2) 那套银针每次用完之后都要被带回宇文医馆,再以他用七七四十九味草药熬制而成的药水泡上七天,下次方可再用。 可是灵舞对那病却有另一套独门的见解,便是以她惯有的方式,抛弃药物,改用有同样功效的食物来进行治疗。在她看来,是药三分毒,草药对于灵舞来说,与其拿它治病,还不用来制毒。 只可惜,生僻的良方对于皇家来说险性太大,他们宁可用最传统的方式来医,也不愿轻易让灵舞尝试。以至于当父女二人跟着带路的喜公公一路小跑着奔到了贵妃寝宫的时候,贵妃娘娘正轻咳着将一只手帕从嘴边拿开。紧接着就听到旁边的小宫女惊道: “不好,又见血了。” 灵舞赶紧别过头去,直到那小宫女拿着带血的帕子走开,又再有人让贵妃娘娘漱过口之后,这才缓缓转身,低声对父亲道: “看吧!早听我的,何苦遭这么大的罪。” 宇文南山摇摇头,什么也没说,直走到已经放下纱帘的床榻前,行礼把脉。不多时再度起身,道: “娘娘宽心,今儿不用行针,草民开副药,让小女去煎了来吧!” “咳~”床榻里的人虚弱开口,“有劳两位神医了,煎药的事让下面的人去做就好。” “还是让舞儿去吧!”宇文南山坚持着,“那几味药不可同时入锅,只有她才能找得准药的份量和先后顺序。” 见旁人再无疑义,灵舞拿着父亲写好的药房转身奔去太医院。这条路走过无数次,很熟,甚至熟到连宫女太监都懒得跟去。反正她是常进宫的大夫,让她随意的走,谁见了也不会拦着。 说起来,这药的煎法其实很简单。坐在药局后面的小灶间里,灵舞将九种药材依次排好了顺序,然后烧开了水,按着顺序倒进药壶里面。待最后一味倒进之后,用木勺搅匀,水再开过一次便立刻将药壶拿开,以滤网滤掉药渣,倒入准备好的碗中。 深夜来客(1) 很短的时间内,这套动作一气呵成。灵舞站起身拍拍手,正准备端起托盘离开,却不想手还未接触到那盘子,只感觉自身后闪过一道亮光,下一刻,她的脖子上已经架起了一把雪亮的宝剑。 “说,是不是在给贵妃娘娘煎药?” 身后的人明显压低了声音,那剑抵在雪舞的脖子上,凉凉的,很惊心动魄。再向伸到前面的剑身看去,灵舞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一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也随之放下一半。 “你无意伤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呢?”剑身是竖起来的,舞知道,那人只是想吓吓她而已,并没有让她直接受到利刃的威胁。 话一出口,身后的人竟然出乎意料地颤了一下。灵舞想不到自己刚刚那句话有什么出奇,却听得那人又问: “你是什么人?” 这话让她觉得好笑,现在突然持凶器登门入室的是对方,怎么反过来要问她是什么人?不过,看眼下的情况,她还是要老实地回答。 “我是宇文灵舞,进宫来给贵妃娘娘看病的……” 飕! 颈上宝剑撤掉,转瞬间,一个人影迅闪到她面前。借着烛火,灵舞看到那人瞪大的双眼里面明显透着惊讶,而这份惊讶竟还像是因她而起。 她不解,却又觉得那眉眼似有些熟悉。 不待她问,那人一抬手,自行将罩在脸上的黑布扯掉。随即两人同时出口惊呼: “是你?” 灵舞伸出手,难以置信地指向面前这个黑夜人,两唇张了又合,半晌,才又道: “孔轩?” 不等两人再多说一句,忽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止在门前。紧接着便有太监的声音扯开了喊道: “灵舞姑娘在吗?” 孔轩一侧身,急闪到角落里,再冲着灵舞点头。 灵舞回道: “在!公公有事吗?” “是宇文神医让咱家来问问看姑娘的药煎好了没有。” 深夜来客(2) “哦!”灵舞动了动药壶弄出些声响来,“有劳公公告诉爹爹一声,就快好了,我马上就回去。” “哎!好!”那太监答应着,“那姑娘可快着点儿,娘娘等着喝药呢!” “知道了,谢谢公公。” 听得人声走远,孔轩一把将灵舞拉到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贵妃的病……很重么?” 灵舞头一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试探着问: “你们认识?” “是!”孔轩并不隐瞒,“上次受伤就是因为进宫来看她,结果被大内侍卫现,这才受了伤。” “那你还来?”灵舞微怒,反射性地向他的后背按去。待现原有的肿块儿已经消散,这才放了心。“你就不怕再被人伤?” “我的运气没那样差吧?”能在这里遇到宇文灵舞是个意外,是孔轩怎也没想到的,他很想将气氛转得轻松一些,再说声谢谢。可是嘴一张,说出口的却又是:“贵妃的病……重么?” 灵舞轻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长年的胃病,这次犯得还不算严重,我正给她煎药呢!” “……谢谢。” 灵舞扬起秀眉,对这一声感谢起置疑。可是不等她再说什么,孔轩已经开始伸手入怀,不多时,翻出一只扇形的玉佩出来。 “帮我一个忙。”将西硬塞到她手里,又道:“把这块玉佩交给贵妃,然后再换封密函给我。” 灵舞不解。那玉温温润润的,握在手里的感觉很好。应该是他的贴身之物,她能感觉到,这上面还带着人的体温。 “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又为什么相信我?” 这点很重要,按说他们之间并不相熟,充其量只比萍水相逢好上一点而已。她再不问世事也该明白,夜探皇宫并不是件易事。那么,在此次事件中要传递的某些西,应该更加至关重要。 还是那句话,为什么要帮他?他又为什么相信自己? 深夜来客(3) “我求你!”孔轩握上了灵舞拿着玉佩的手,很坚定。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前一刻还满腹的置疑,可是所有的一切却可以被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统统打破。 当灵舞端起托盘走出灶间的时候,那块玉佩已然被她握在手心了。 这件事她得去做,因为他说……求她! 有些不像宇文灵舞了,以前的她,除了治病救人,其它的事都在她的世界之外。就算真的是天都塌了下来,恐怕她也是无动于衷的吧? 然,再淡定的人,在自身有了一件特殊的任务之后都会或多或少地产生些许紧张,宇文灵舞也是一样。 贵妃寝宫就在眼前,她想了又想,决定将那块玉佩缠在手腕上。让贵妃自己去看,若是人家做出反映,她再把这出戏接着唱下去。如若贵妃视若无睹,自己也就不用再开口去说了。 进了宫内,宇文南山迎了上来,看了看药碗,随即点点头,又悄声问道: “怎么去了这么久?” “第一碗不小心打翻了,所以煎了两回。”这是她第二次对父亲说谎,灵舞在心里算计着。很无奈,都是因为孔轩。“我来喂娘娘喝药吧!”走到床榻前,对里面的人轻轻开口,“娘娘!我是灵舞。” “好!” 听见里面人答应,小宫女这才将帐帘轻轻掀来,待她进去后又再次放下。 “一路端过来,已经不烫了,此时服下刚刚好。” 将药递到贵妃面前,灵舞故意将左臂抬高了些。随着衣袖滑至肘间,那块玉佩也展露了出来。 贵妃手抖,汤药洒了一半。 “这西……”她指着灵舞的腕,“你从哪得来的?” 见对方有反映,灵舞这才解下玉佩,交到贵妃手上正欲开口,对方却突然捂住她的嘴,然后对外喝到: “你们都下去,本宫有话想跟小神医聊聊。” “是。” 直到一屋子的人悉数退去,捂在嘴上的手这才拿开。 夜来旧情人 “说吧,现在没人了。” 灵舞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种怪异的气氛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心里很不舒服。 “孔轩……”她说,“孔轩让我把这个给你,再帮他换一封密函。” “他人呢?怎么不亲自过来?”贵妃翻看着那玉佩,眼里的神情很复杂,至少灵舞看不懂。 “在太医院后面的灶间等着呢!上次进宫的时候受了伤,不敢到这来了。” “你们认识?”这女人忽地仰起头来,盯盯地看着灵舞,“你知道他叫孔轩?” 灵舞没在吃惊,她决定做回自己。只是帮一个忙而已,她问,她就答,没有必要再去猜测人家心里的想法,那样很累。 “是。”点头,“上次受伤,他倒在宇文医馆门口,算是我救了他一命吧!” 贵妃娘娘缓缓点头,自枕头下头摸索着拿了封信出来。 “这个就是他要的,去给他吧!这块玉佩我留下。”想了想,又将手中剩下的那半碗药也洒在被子上,然后伸手掀起纱帘:“来人啊!” 立即有小宫女随声而至。 “我的药不小心弄洒了,让灵舞再去重新煎一碗来吧!麻烦宇文神医再多等一会儿。” 于是,灵舞就这样将那封信塞进袖子里,然后拿着空空的药碗恭身而退。 再次返回太医院的路上,脚步稍显凌乱,时常心虚地四处看去,总是觉得四周有人在窥视着自己。 直到进了灶间看到孔轩,心才略定了一些。 “看来,人还真是不能做亏心事呢!” “什么?”对她突出其来的一句话,孔轩不解。 “没事。”灵舞摇头,再自袖中把那密函拿了出来,“给你!快些走吧!” 孔轩将信揣进怀中,再看看灵舞,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灵舞却已经转过身去。 自温着的药壶里再倒了一碗药,宇文灵舞再没回头,径直朝着房门走去。待手触上门栓时,只听得身后一个低沉的男声说道: “谢谢你,灵舞。” 吱呀! 门开了! 外面烛火通明,照得人睁不开眼。 事发 见灵舞呆立在门口,孔轩上前一把将她拉回屋内。 “别怕。”他说,“躲到我的身后去。” 门外的人放声大笑,一支火把伸上前来---- “这回一次抓到两个不知死活的西,你们真以为这靖国皇宫是来去自如的地方么?” 这话引起了灵舞极度的反感,什么叫一次抓到两个?除了孔轩,另一个是谁?自己么? 这个猜测很快便得到证实,她听到孔轩说: “闯宫的是我,与这姑娘无关。” “哼!”来人火把一挥,“这些话见了皇上再说,人赃并获,这一次看你还往哪里逃。” 灵舞突地一哆嗦,她在那人的眼中看到了杀气。 孔轩反手向后,准确无误地握住她,紧紧地,让灵舞的心瞬间踏实下来。 “对不起,你救我,我却害了你。” “只有打败他们,你才能跑出去么?”去了先前的慌乱,灵舞的语气出奇冷静。 “是!”孔轩点头,“不是我跑,而是我们。” “知道。”抽出被他握着的手,灵舞摸上腰间绸袋,一个小瓶子从里面拿出,塞进了孔轩的手。“快,把这药涂在剑上,奋力杀出去。我不走,爹爹还在宫里。” 再不给二人再多言语时间,外面的人已经拔刀相见。孔轩将那瓶口向剑上一划,展开左臂将灵舞护在怀中。下一秒,人已如离弦箭般直冲出去。 那是灵舞配制的麻药,但凡被剑气所伤之人全部瘫软无力,瞬间跌倒在地上。而灵舞,也在敌人第一股鲜血溅出的同时昏倒在孔轩怀里。 愣愣地翻身而起,宇文灵舞敲敲还有些昏沉的头,四下打量着身处之地,得来的只有两个字:陌生! 这地方甚至不可以称之为房子,哪有房子是用布做的?再看看身边的事物更是简陋,一张木床、一只水盆、一条帕子,再有就是自己脱下来的鞋。旁的,再无其它。 小女子入军营 扭头向小门外看去,透过布帘,隐隐可以看到外面随时都在走来走去的人影。 这是什么地方? 她当然不会忘记自己是在一片混乱中晕倒在孔轩的怀里,如今这状况很显然是她们已经成功从靖国皇宫突围出来。 是孔轩救了她! “孔轩!”灵舞轻吐出声,随即翻身下床,穿好鞋子直奔门外。“孔……” 她想问问门外的人孔轩在哪里,可是那门帘一掀开,极目所见之处又让她呆在了当场。 “姑娘,你醒啦?”见她出来,立即有人迎上前。那人一身铠甲,提着长枪,灵舞不由得倒退一步。 “……这里……” 不敢置信地出声询问,随即心电念转,前些天来看诊的年轻人说过的话回响在耳---- 别提王法了,那骑马挥刀的就是宫里人,听说好像是要打仗了,着急进宫去传军情…… “这里是军营?” 那人点头,神情有些凝重。 “主帅吩咐,姑娘若是醒来,让我们即刻禀报。”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灵舞叫住他,想了想,道:“不用禀报了,我跟你一起去找他。” 孔轩的营帐离她休息的地方并不远,只走了二十几步就到了。可是这一路上灵舞还是细心地现营地里不时有人被支架抬着送去固定地点,顺着那些人走去的方向望了望,好像那边已经聚积了不少人,黑压压的,看不清个数。 “到了!” 引路的将士将营帘一掀,灵舞抬步跨入帐内。 争议四起的帅帐随着她的到来瞬间宁静,五六道目光直扫而来。灵舞略低了头站在原地,开始觉得自己亲自过来有些冒失了。 “你醒了!”孔轩起身大步走近,再拉着灵舞左右看看,见她无恙,这才放下心来。“还好有你的药,要不然我想在那种条件之下冲出来,还真不是易事。偏偏你又晕倒……” 我爹呢 “打仗了吗?你们是来打靖国的?已经开战了吗?”见自己一连串的问话让孔轩愣,灵舞干脆扯着他出了营帐,然后指着那些被担架抬着走的将士又问道:“这些人不是因为打仗才伤的吗?我在这里睡了多久?难不成已经久到你们打完了一场仗?” 见她是好奇这些士兵,孔轩无奈地摇头: “没有打仗,我们逃出靖国皇宫也只是昨夜的事而已。他们……”他指向士兵,“他们是中了毒的,你……你没事吧?” “没事!”灵舞摇头,没有再刚刚的话题上再做纠缠,只道:“谢谢你救我出来,可是我现在得回去了。我失踪,爹爹一定急死了,大师兄又不在,我得赶快回到他身边去。” “这……”孔轩有些为难,言语躲闪。“你身子还没大好,先在这里呆上一阵子吧!养一养再说。” “我身子无碍!”灵舞的神情现出一丝倔强,“我是大夫,自己的身子当然清楚。” “可是……” 孔轩的再次阻挠终于让灵舞觉出不对之处,再想想昨夜的事,突然惊出一身冷汗来。 “不对!”她瞪向孔轩,“宫里那些人说我与你是同伙,现在我被你救了出来,他们自然不会放过我父亲,我父亲他……” 话没说完,灵舞突然之间扭过身去了疯似的往外跑。 “灵舞!”孔轩大惊,迅追了上去将她拦下,“外头危险。” “不行,危险也得去。那座城里有我的父亲,有我的家啊!” 这是孔轩第一次见到灵舞的慌乱,想想看,就算昨夜他以剑抵住她的脖颈,就算他们一起被大内高手围捕,她都未曾有过太大的反映。 无奈,孔轩抓了她的腕,道: “你跟我来!” 一路拖着灵舞从帐外的草丛里淌过,小心翼翼地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方才在一个小土丘处停了下来。 “快蹲下。”孔轩一声轻呼,两人齐齐下俯身子,躲在了土丘后面。 她看到了什么 随后,他指着前面不远处靖国都城的城门,道:“你看那里,朝廷派了重兵来把守,我昨夜带你回来之后马上就派了两上手下再进去打探城内的情况,只可惜,他二人都是一去不返。本来我们早就有计划今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要动手攻打靖国都城,却不想,我们埋伏在别处的两小拙人马都突然被靖国派出来的人围剿了个干干净净。很显然,是我们的行动已经败露。幸好这些只是为了试探,如果是真的交战,后果不堪设想……” 孔轩自顾地说着,却始终没有听到灵舞的言语。半晌终回过头来,却见灵舞的双眼正盯向城门处的某个地方直勾勾地看着,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别看!”他明白,猛地遮住她的眼,“求你,别看!” “……拿开。”声音冷得像是冰。 “灵舞……” “我让你拿开!!” 见孔轩仍不动,灵舞突然开始难,抓住挡在眼睛上的那只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唔……” 孔轩吃痛,反射性地抽回手臂,灵舞却在这时迅起身,直奔着眼望的方向奔跑了去。 她看到了什么? 老天!难道这是梦么?对,一定不是真实的,是梦!不然,父亲为什么会被人吊在城楼上?那根细细的麻绳就那样套在他的脖子上,他都不疼的么? “不行!”孔轩回过神,见灵舞已经冲出去,瞬间吓出一身冷汗。“舞!”随即奋力冲出,在触到她身体的那一刻咬着牙硬将她按回地面。“你听我说,不要再看,再看也无济于世,跟我回去,我求你!” 这是他第二次开口相求,可惜舞已经全然没有反映。不是晕倒,而是迷茫。 强行将其拖回营内,孔轩看着失魂落魄的灵舞,没由来地窜起一阵心疼。 “舞啊!你说说话,跟我说说话。”他不停地摇晃着面前的丫头,“想哭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这里安全了。” 毒 然,此刻的宇文灵舞,眼睛直直,任凭他人随意摆布,除了跟着走路外,再不做任何反映。 孔轩无奈,将其带回自己的帅帐内。灵舞奔着一个角落抱膝而坐,牙齿咬得下唇泛出丝丝血迹。 军营里来来回回的人更多了,议论声音四声,不时地有人进帐来报中毒人数的不断增加,孔轩焦头烂额。 “王爷。” 帐帘轻挑,一个与孔轩年纪相仿、面带愁容的清俊男子走了进来,一袭白衣在灵舞的眼前飘过,她的眼珠略动了动,吸吸鼻子,闻出一股檀香。 “孟先生来了。”孔轩一句话透出心中的急切,“怎么样?是哪里出了问题?” 被叫做孟先生的人长叹一声: “是水源,水源被人下了毒,可是……”他顿了顿,“还查不出毒的种类。” “主帅!” 外面又有人叫着进来,随后第三个、第四个,有医官,也有将士。不多时,孔轩的帐里已经聚集了五六个人。 宇文灵舞蜷在那个角落,还是呆呆地看着。谁也不知道,她正在思念爹爹,思念那些从小到大相依行医济世的日子,思念爹爹在被人称为神医之后的那一脸自信与骄傲。还有大师兄,不知他走到了哪里,是否已经远离了靖国?她乞求上苍让他不要回来,已经失去了至亲,她不想再失去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 可是…… 灵舞暗叹起来,人们为什么总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还有孔轩的叹息声,为什么隔了这么远她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落入自己的耳中? 这时,又一名医馆快步进帐,手中端着一碗清水,自灵舞身旁经过时,带起了丝丝的风。 “主帅,刚刚有人在水源里现了一些羽毛,不知道与毒有没有关系,想请孟先生给看看。” 孟先生自水中将细小的羽毛沾起,舞的鼻子动了动,仰头想说什么。可是父亲的身影又在脑中涌现,抬起的头便又低了回去。 鸩 “这羽毛……”孟先生轻皱着眉,“太小了,辨不出什么。” “水的问题……”孔轩的声音突地响起,“那好,本王也喝下试试,不是说份量不重么?全身乏力而已,要中毒大家一起中!” 说着便要将那碗水送到口边,还不等其它人出手相拦,突然一个声音自角落处响起---- “别喝!”是灵舞在叫,她说,“别喝。” 孔轩的眼睛闪出异彩,端着那水碗来到她面前: “舞,你肯说话了?真好。” 灵舞没有理会,只是将目光投入那水中,再抬起头看向孟先生。 “在这儿!”他是个聪明人,早就听说灵舞也是大夫,此刻见她向自己望过来,便知是想看看被自己拿在手中的一点小小的羽毛。 灵舞将那羽毛接过,嗅了嗅,然后仰头道: “鸩毒!” 孟先生恍然大悟,颇颇点头---- “是了。鸩是一种传说中的猛禽,它比鹰大,鸣声凄厉。据说羽毛有剧毒,用它的羽毛在酒中浸一下,酒就成了鸩酒,毒性很大,几乎不可解救。” “那怎么办?”其它人急了,“不可解?那我们的将士岂不是没救了?” 孟先生但笑不语,只将目光投向灵舞。 灵舞撑着起身,跟孔轩问道: “你刚才是不是说份量不重,只是全身乏力而已?” “嗯。”孔轩点头。 “还好!”灵舞轻叹,“看来是下毒之人没有掌握好济量。”再转冲孟先生道:“麻烦先生以凉水、生豆汁、熟豆清掺合在一起让中毒的将士饮下,很快就可以解了。” 听了此言,孟先生连连点头,想了想,冲着灵舞深鞠了躬,随后快步出帐。 当日傍晚,全营将士毒性全解。 只不过一天而已,怎就觉得好像过了万万年一样? 灵舞就坐在帐外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眼前的现实,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 昨天,就在昨天,她还是靖国的子民,还有一个很不错的家。有慈爱的父亲,有出门行诊的师兄,还有那间宇文医馆。 你是谁 可是现在,父亲死了,靖国将她误认为敌,她自己也只身于敌国的军营之中,还帮着全军的将士解了毒。 人生,还真是变幻莫测。 轻闻一人缓步走来,灵舞不用看也知那是孔轩。连日的接触,已经熟悉他的气息了。 “谢谢你!”孔轩与她对面而坐,一声谢谢,说得真诚。 灵舞苦笑: “好像你我之间,除了谢谢,还是谢谢。” 孔轩也无奈,随手将一颗石子扔出好远。 “除了谢谢,还有……对不起。” 他知道,一句道歉弥补不了她的伤痛,她是救命恩人,自己却亏欠她太多。 “如果是因为将士的事,”灵舞幽幽开口,“你不必谢。我救人,只是你们实在太吵,而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来思念我的父亲,仅此而已。” “我害你没有家,没有父亲。” “呵~”灵舞笑了,“只有这些吗?”她与他对视,“人们都说国破家亡,你此行的目地,是想灭了靖国吧?你到底是什么人?突然出现在我家,又只身一人进了靖国皇宫,现在又让我看到了这么一大片军营。你的国家是那个扬言要征服靖国的西离吗?我听到有人叫你王爷,又听到有人叫你主帅,你……欠我解释。” 孔轩点头, “我欠你解释,欠你人情,更欠你人命。打从我们相见的那一刻起,我就在不停的亏欠于你。舞,听着,我是西离国的二皇子,也是安宁王。此行确是要剿灭靖国,但并无意杀伤百姓。你的家,是个意外。我孔轩敢保证,拿下靖国,我西离会是个尽职尽责的新主人,爱民如子,必保百姓安居乐业!”灵舞有些动容,他继续道:“你放心,你的血海深仇,我一定会报!” “……谢谢。”想了很久,她还是得说谢谢。“虽然攻打靖国本就是你的目标,但是加上了这样一个理由,我还是要谢谢你。靖国皇帝昏庸无道,民怨四起,若是你能善待黎民,也不枉我帮你救你。” 孔轩要去冒险 孔轩起身,面向靖国都城的方向,目光中现出一丝柔情。 灵舞突然开口: “你跟靖国皇贵妃……” “我与水蓉自小相识,她是西离第一美女。两年前,父皇背着我将她秘密送往靖国做了皇妃,目的,是想以美色迷惑靖国皇帝,从而为我西离送出第一手情报。” “那天我为你换出来的那封信就是她给的情报?”灵感有些吃惊。 “对!”孔轩承认,“但是很不幸,我带着你逃的时候,把那信弄丢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连累到她……是我太冲动了。” “那之前一晚?”她又想起他重伤倒在自己家门外,“你也是为了得到情报?” “不是!”孔轩摇头,“那晚是我私自进宫,与军情无关。我只是想她,两年多未见,思念疯长。” 灵舞不再问了,心底的某一处地方泛起波澜,她起身回营,拒绝再望一眼。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孔轩端坐于帅帐内,下面坐着的,是军师柯青。 孔轩紧握双拳,神情似有些焦急。 “本王晚上再探一次靖国皇宫吧!”良久,他道,“水蓉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留在靖国的探子也没有动静,我亲自去看看,是不是上次的事情让她们全都败露。” 柯青不客气地摇头拒绝: “不可!” “为什么不可?我大军总不能一直扎驻在此不去行动?” “那也不行!”柯青还是不赞同他的做法,“虽然不知道敌方的情况对我们很是不利,但如果王爷再次探宫,那实在是太冒险了。别忘了上一次……” “那是意外!连累了宇文神医一家,是我意料之外的。这次我会小心,不会再有似乎事件生了。” “可是……”柯青顿了顿,显然正在斟酌下面的话是否该说出口。 “但说无妨!” “好!”他点头,“请王爷冷静下来好了想一想,为什么我们几次行动全都败露?是不是我们身边出了问题?另外,我们上次准备突袭也是按着宓姑娘传出的消息进行的,所选择的两处安插点也是选在她所说的靖**队茫点处。可是如果严密的事情败露……那边……是不是可靠,我想,我们也应该考虑一下了。” 为你这样,真不值 一番话闭,孔轩“呼”地起身,抬手无意识地在空气中挥扬着,同时道: “水蓉是不需要怀疑的,她独自一人在异乡,受了多少委屈和折磨,如今我们怎么可以怀疑她?” “那好!”柯青换换呼吸,这是提及宓水蓉所遭遇的必然反映,他早已心中有数。“既然那边无需怀疑,那就要考虑看看那个留下来的姑娘。王爷您不是说是她帮着在宓姑娘处换来的密函,之后敌人就到了么?那有没有可能是那姑娘故意引来的敌人去围捕?她现在混在军营之中,对于我们来说,有个外人在,是很危险的。我们苦战数月,终于打到靖国的皇城根儿底下,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有一丝的疏忽!” “闪开!”突然,帐门外一声娇喝,随即帘子掀开,宇文灵舞面色苍白,不顾兵将的拦阻盛怒而入。待站定后,一伸手,直接了柯青----“我,宇文灵舞,凭着一颗医者之心救了重伤的孔轩,又为了一封莫名奇妙的信搭上了父亲的性命。可是怎么样?到头来,却是换来了你们背地里的这番猜疑!我----”目光又瞪向孔轩,良久,方才颤颤地道:“还真不值!” 孔轩一个跨步冲到她面前,急忙解释: “灵舞,不是,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相信你!” 灵舞点头,后又狠狠地道: “对,你是该相信我,你的命我若想要,当初为你治伤时,我只需一针,就可以让你立刻闭眼。” 孔轩点头,又转向柯青: “她说的没错,不要忘了,我们全营将士的命,也是她救的。” 几人正僵持着,忽听外面有人高声喊起: “报!” 紧接着进来一个哨卫,在将一封密函呈给孔轩后又躬身退去。 孔轩将信展开,看过之后递给柯青,两人随之一阵欣喜。 壮阳的药(1) “看来今晚本王不必再去冒险了。”见灵舞一副茫然,遂又解释道:“信是水蓉送来的,她说明天靖国太后作寿,所有大臣都会集聚到宫里。而且从清晨起就会有外地官员进京贺寿,因此城门会比平时所有松懈。”再转看柯青,“叫众将士做好准备,明日清晨先派一部份人混入城去,其它人随时待命准备攻城----挟天子,灭靖国,在此一举了。” 柯青领命而去,灵舞却将身子略向前探,一个深呼吸之后,问轩: “这信是那个贵妃差人送来的吗?” “嗯。”孔轩点头,把那信折好放入怀中,很宝贝。 “哦……”灵舞想了想,道:“她是你们西离安插在靖国的密探,如此说来,这样重要的信函除了贵妃本人和信差之外,是万万不可经了别人的手吧?” “这是自然。”不明白灵舞为什么会这样问,孔轩将疑问的目光向她扔去,“怎么了?” 灵舞摇头---- “不知道,有些事情还能不够确定,但是明天的事,你还要慎重考虑一下。刚才那个军师说的对,信的真伪,还有写信人是否可信,还是再次确定一下的好。” 孔轩嘿嘿一笑,并没有将灵舞的话放在心上,只道: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你放心,不信谁,我也信得过水蓉的。”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灵舞告辞离去。回了自己的帐内,却怎么想都觉得那密函有些不大对劲。 刚才在那信纸上,她嗅到了一股味道,淡淡的,却很熟悉。 她的嗅觉不会弄错,那股味道来自一副汤药,之所以这样熟悉,是因为方子正是出自她----宇文灵舞之手! 那是给男人喝的药,长期服用可保那人经脉调合、精力充沛,特别是对那男性最关键的部位做了重点调养。药材搭配奇特,这世上再无第个人可以开得出来。 现在,那信纸上沾了那味道,相信一定是信曾经过了那人之手才得以留味。 壮阳的药(2) 灵舞心下一惊,她是不会轻易开出那种方子的,而之所以会为一个男人而破例,完全是因为那人她得罪不起。 没错,那个男人,便是靖国的皇帝。 很想把这事情去告诉孔轩,可是又马上想到他对贵妃娘娘的那份信任,灵舞迈出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想了想,许是自己多虑了。那宓水蓉是宠妃,自然与皇帝常常亲近,那么,从她身上沾到些味道也不失为过吧? 一想到这一点,灵舞的心放下大半,又觉得孔轩那样信任她,自己就不应该再这样怀疑了。 稳了稳心神,却又笑笑。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为孔轩着想,更想不通这种自然而然的感觉是从何时起开始产生。其实他们也并不算是熟人,人家是死是活本该与她无关。甚至如果算起来,那孔轩还是连累父亲丧命的凶手。 可是为什么…… 她想说为什么自己偏偏还要与他牵扯在一起,可是又马上为这行为找到了理由----报仇! 对,她还要靠着他给父亲报仇,杀了那个不管百姓死活的靖国皇帝,报了自己的血海深仇。也许,改朝换代,能够让靖国的百姓们从此安居乐业,不必再担心吊胆地生活,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只是这一战,免不了伤及无辜,但她无力阻拦。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只能求神灵保佑,但愿孔轩的大军能够念及百姓的安危,不要大开杀戒吧! 第二天一早,大军集结。 灵舞跑到帅帐外安静地守着,孔轩装甲而出,看她这样,心下一暖,伸手抚上她的头: “丫头,放心,这一战,定报了你父亲的仇。” 扑通! 灵舞突然跪地,孔轩吓了一个哆嗦,却来不及出手将她拦下。 “你这是干什么?”待反映过来,马上拉了胳膊想将她拽起,灵舞却死死不肯动。 她说: “有三件事,求你。” 第一次的暧昧 “说。”今日的孔轩,意气风。 “第一,攻开城门之后,请尽量考虑百姓的安危。” “那是自然。” “第二,如果可能……请找到我父亲的尸体。” “……好!” “第三……”灵舞抬头,对上他的眼,朱唇轻启,说了两个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诧的字:“保重!” 孔轩微微一怔,随即将她扶起。很想去揉揉她的,手刚抬起一半却又收回。转而,轻轻地道: “放心!” 很踏实的承诺,她真的就放心了。 孔轩翻身上马,正要调头,灵舞想了想,突然又道: “等等!” 他停下,转过头来,带着疑问。 灵舞有些犹豫,半晌,方才上前,道: “别太轻信他人,很多事,也许会有另外一面。” 她这话,孔轩不明白,但却也不再多问,只是转在人群中找着什么。不多时,大声叫: “孟先生!” 清俊的医官孟子陌寻声走来,冲着他微微附身: “王爷!” “医官的队伍里,带上宇文灵舞。”又对灵舞道:“医官们会远远地跟在大军后面,有将士保护并随时往来探报。待成功之后,你们再进城。” 灵舞点头,孔轩这才策马而去。不多时,只见远处令旗一挥,大军浩浩而行! 她是军营里唯一一个女人,本来,人们都说女子入军营是不吉利的,但是她救过主帅的命,又解了全军将士的毒。所以对于灵舞,大家多多少少还是带着一份尊敬的。 医官队伍算上她一共十人,由一队五十人的将士严密保护着,远远地跟在大军后头。 灵舞眼看着孔轩的大军经过呐喊、拼杀、冲撞,终于踏进那熟悉的城门。 颤颤地往那个高高地的方看去,已经不见了父亲的尸体。她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处置尸身,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能亲手给他立一座坟,一切都是未知,这就是弱者的悲哀。 线报有误 “唉!”一个清冷好听的声音叹起,灵舞扭头,是孟子陌。“这一战也不知要死伤多少,这样去拼,真的无愧我心么?”见灵舞看他,孟子陌笑着摇了摇头,随后道:“听说宇文大夫是你的父亲?” “是!”伤心事无法避免地被提起,她也只有故作坚强。 “早就听说靖国神医宇文南山医术之高无人能及,本还期望着能与其相见,却不想他人先走一步。不过,单从那日为将士解毒便可看出,姑娘定也是得到了父亲的真传。大战之后,还要烦劳姑娘搭一把手……”望着远处混战的靖城,孟子陌再一声长叹,接着道:“伤患怕是要多到我们治不过来了。” “真抱歉。”灵舞淡淡地拒绝,“我不会治外伤。”见包括孟子陌在内的所有医官都纳闷地向自己看来,便又补充道:“不但不会治,我还晕血。” 正在大家愕然之时,一个自前方打探军情的人奔了回来,大家立即围了上去,寻问着前方的状况。 只见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地道: “不大对劲啊!” 孟子陌猛地伸手抓住他的马缰---- “你说什么?” 那人继续道: “不大对劲!进军之前我们是得到密报,也送了人进城的。按理说这一仗应该十拿九稳。可是现在看来,我军像是硬着头皮攻进城去的,早上混进城里的人没有起到一盯点儿的作用,主帅打得很吃力。亏得有主帅从双盛借来的那支勇猛的骑兵,要不然,我军早就败了。” “怎么会这样?”人们议论纷起,“我们得到的线报说那边今天都会忙着给太后贺寿,文臣武将都在宫里,军中应该是没有准备的呀?” 孟子陌怒目看向战火四起的靖城,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灵舞走上前,跟他问: “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现在行不行?” 宓水蓉不可信 “不行!”不待孟子陌说话,那个探报的将士便猛摇着头,“主帅命令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何护好大夫们,受伤将士的命就都在你们手里了,所以也请你们配合,务必保重。” 灵舞大急,再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将士---- “你是不是能混进城里,能不能见到孔轩?你快去找他,告诉他小心那个贵妃,那女人不可信!” 将士却还是大摇其头: “我只能尽量到最近的地方打探消息,见不到主帅的。现在城里杀的天晕地暗,跟本分不清谁是谁。” “你----” 灵舞急得跺脚,孟子陌却听出了她话里的关健,抓着她的肩膀就问: “你说什么?宓水蓉不可信?” 灵舞无意与他解释,此时的她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竟一把将那骑在马上的将士生生地扯了下来。然后翻身上马,在人们还没反映过来之际直冲出去,目标正是那座战城。 孟子陌见状二话不说,也从旁处扯过一匹马来,扔下一句: “我去追她!”然后卷土向前。 知道后面有人在追,可是灵舞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叫宓水蓉的弦好像突然扯断,最担心的事情还是生了吗? “宇文姑娘!”孟子陌奋力喊着,同时一扬马鞭,马儿加。 灵舞知道若被追上定会被带回驻地,她也急了,一抬手自头上抽下簪,随着秀披散而下,那根簪也被狠狠地刺进马后。 马匹一阵嘶鸣,之后了疯般地向前奔去,迅将就快要追上来的孟子陌又甩到身后。 终于进了城,灵舞咬紧了牙强迫着自己不去看那地上的血流成河,沿着自己熟悉的街道继续向前冲去。 受了惊的马儿一路跌跌撞撞,幸好她自小便骑着马随父亲四处采药,不然以这样的骑法,她还真是驾驭不了。 马匹的度已经慢了下来,灵舞拼命祈祷着它能够再坚持一下,可是没再跑出多远,还是在人群中颓然倒下。 孟子陌的保护 她惊叫着与之一起摔向地面,却在落地的那一刻又被人凭空捞起。扭头一看,是孟子陌。 “孟先生!”重新坐回马背上,灵舞叫着,“带我去找孔轩,快点!” 把这个急到全身颤的女子放到自己的马背上,孟子陌点了点头---- “把眼睛闭上。”随即一手抓紧缰绳,一手扬鞭,马儿在一片尸体中跌撞前行。 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下,灵舞的眼睛没法儿闭上,但又不敢向下看。地上有血,她至少得在见到孔轩之前保持清醒。 此时,战争好像已经近了尾声,但四周仍有厮杀。到这时她才现,原来,孟先生并不是普通的医官。只见他单手持剑,不时地刺开四周的危险。在他的庇佑下,灵舞安然无恙。 她有留意,城内百姓家家门窗紧闭,虽然街道上的小摊子都已残破不堪,但是房屋完好。百姓们只要不在街上走动,都还是安全的。当然,怎也免不了有些没来得及躲回家的去的人横死街头。 空气中扑鼻而来的血腥味道已经让她隐隐作呕,若不是还能闻到孟子陌身上淡淡的檀香,她现在怕是要跌下马来与这些尸体躺在一块儿了。 就这么硬撑着,终于看到那座吞噬了父亲生命的皇宫,灵舞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心底无尽的悲痛哀嚎转化为愤恨,让她的双手无意识地狠狠握起。 孟子陌吃痛,低头看去,原来是两条手腕上,灵舞的指甲陷进了肉里。 此时,战争已经结束,靖国的皇宫内,放眼望去,皆是身着红衣的西离大军。 灵舞收回心神,扭头问着孟子陌: “孔轩呢?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孟子陌其实很想告诉她要先休息一下,这丫头冰凉又颤抖的身子无时不在召示着体力的透支。他知道,对于一个晕血症的人来说,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情人相见 “孟先生!”见他不语,灵舞又催促着,“快点带我去找孔轩。” 这时,已经有将士们开始往外搬运尸体了。灵舞一眼扫到那尸体拖在地面上划出的一道道血迹,这种强烈的刺激让她硬绷起的神精线开始逐步瓦解。 终于,眼前一黑,顺着孟子陌的臂弯处滑落,一头栽到马下。 恍惚间,好像有人在地面处托起了她,不是孟子陌,可是她的双眼已经开始模糊,看不清人了。 “忍着点!”那人冷不盯儿的说了这三个字,随后扬起手臂,对准她的后颈猛敲一掌。这震击让灵舞瞬间清醒过来,那人见她睁开眼,赶紧又问道:“你怎么来了?”再又看看刚下了马来的孟子陌:“不是让你们呆在城外么?” “孔轩!”终于看清来人,灵舞大喜,连忙抓住他挣扎着从地上起来,然后又急地道:“孔轩,我告诉你,那封密函有问题,你要注意贵……” 话来未等说话,在孔轩身后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了一个士兵,高喊着: “报----” 孔轩一转身: “说!” “主帅!我们在御花园里找到了靖国皇帝的尸体,是自尽而亡。另外,后宫妃嫔已悉数带到大殿,该如何处置,还请主帅示下!” 一番话闭,灵舞明显地感觉到孔轩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再往正殿看去,果然,一群女人与小孩正集中在那里,一片骚乱。 “看好她。”孔轩回头示意孟子陌照顾灵舞,还不等灵舞再多说什么,便已转身,直奔大殿而去。 孟先生看出灵舞心急,便也上了前,轻扯她一下,道: “来,我们也去看看。” 二人随后跟上,其余人各忙各的,很快,这院子里已经干净多了。 待走到近前,娇弱的贵妃娘娘款款而出,灵舞已经站到二人侧面的位置,刚好看到孔轩眼里迸出的那种强烈的期待。 心脏无意思地抽*动了一下,正想要别开头去,但是贵妃袖口处那一点点闪起的光亮却再次吸引了她的目光。 情杀(1) 两人终于相拥,孟子陌转身不看,灵舞却瞪大了双眼,突然高喊---- “孔轩危----!” 可惜,晚了! 危险二字还没有完全出口,被宓水蓉藏在袖口里的光亮已经刺入孔轩的腹中,那是一柄短刀。 宓水蓉松手后退,一时间,满殿鸦雀无声。 “水蓉……你……” 孔轩难以置信地指着她,再看看插在腹中的利器,一时间尽是疑惑。 他不明白,自己千辛万苦打到这里,支撑着他的,就是能救回心上人的意念。怎也没想到,大功告成之际,却是那心心念念之人对自己痛下杀手。 他不懂,真的不懂了。 灵舞的眼被孟子陌蒙住,隔开了孔轩流出的血迹。孟子陌知道时间不对,但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句话还是问出了口: “你怎么知道贵妃有问题?” 灵舞想都没想,冲口就道: “因为那信上有靖国皇帝的味道,信,一定是经过了皇帝之手的,这是她们合谋下的一个圈套。” “可贵妃应该是我西离的人……” “那我还是靖国的人呢,现在不也与你们站在一处?” 灵舞的话让孟子陌无法争辩,已经有人上前押住贵妃,但却又被孔轩喝退了。 “说吧!”他弱弱地道,不顾腹部不断涌出的血:“我想知道原因。” “哈哈~”宓水蓉一声惨笑,很凄厉。随后又是一阵咳,身子也跟着晃了晃,这才道:“原因?”她指着孔轩,“原因就是我的恨!我全部的恨!” “我也恨!”孔轩大叫,“我恨父皇将你送到了靖国,我恨我自己没能保护住心上人,所以我自请了战令就想要来带你回去!” “我为什么要回去?”宓水蓉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当初我爱你时,你父亲硬把我推向给了别的男人。有谁知道,我从出了西离的那一刻就开始流泪,直到进了靖国皇宫,我的眼睛已经无法视物。那个时候你在哪?我想要依靠的心上人,你在哪里?” 情杀(2) “你们谁都不在乎我,只因我的美,便可以把我当成一件礼物送来送去。知道吗?那时候,是他!是你们全体都痛狠的靖国皇帝治好了我,又给了我全部的爱。是他让我不再受到伤害,是他宠我、爱我,给了我女人所能拥有的一切。你们呢----”宓水蓉像是在进行着控诉,“当年西离皇帝问都不问一声就把我送到这里,现在,我爱上了他,你们却又要杀了他!孔轩,我恨你,恨你们所有----” 宣泄似地一声喊,宓水蓉突然之间半转身去,“唰”地自旁边一名将士腰间抽出佩刀,想都不想,横起来就往脖子上抹。 谁都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生得就像刚刚孔轩被刺时一样突然。 刀影滑过,颈间鲜血喷射而出…… 这一战,宓水蓉如了西离皇帝所愿,死于非命! 孔轩颓然倒地,一只手紧捂中刀之处,另一手却是伸向宓水蓉的。 这个他爱了多年的女子就这样伤了他,再死在他面前,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太残忍。 本以为这一战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却没想到,算来算去,他最终没有算到宓水蓉的叛变。如此辛苦的一仗,损失了过半的将士----宓水蓉用假情报让西离国以这样鲜血淋漓的代价去尝还了她的一生。 此时,刀子还插在腹部,孔轩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眼见众人反映过来,开始拥上前七手八脚地将自己抬进屋内,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在大家的注视下泛起一丝冷笑。 是啊!是该冷笑。拼杀了数月才打到这里,却没想到,宓水蓉,这个女人所要的,是他孔轩来给靖君陪葬…… 孟子陌赶去为孔轩疗伤,灵舞没有跟去。 她知那伤并不致命,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悄然松懈。 无意识地在宫院里走着,许是因紧张过度后突然放松,力气泄尽。灵舞只觉两眼黑,双腿软,走着走着突然就向前倒去。 ---------------- 本文日更十章,下午还有,谢谢亲们的支持,妮妮感激不尽~ 柯青带来的消息 这一次再没有那样幸运,再没有人能及时的将她接住。灵舞结结实实地倒地,不过,那冰凉的地面却是让她清醒不少。 双掌拄地,正欲挣扎着起身,忽然有人从身后架住了她的胳膊,随后轻松地提起。 灵舞回头,原是军师柯青。 “谢谢。”淡淡地,有些无力。 “姑娘,要不要我扶你去休息?”柯青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向四周望去,想要找个地方能够给灵舞歇脚。 灵舞本想拒绝,一个念头却又兴起,于是,她道: “柯军师能陪我去太医院看看吗?” 柯青看了看她,随即点头,又道: “你认得路吗?” “认得。”一边答话,一边自顾地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故地重游,对父亲的思念,更重了。 太医院三个大字已经得见,十步远的地方便可嗅到隐隐药香,这种味道让灵舞的心瞬间踏实下来。 脚下步子加快,最后,灵舞几乎是用冲的进了屋子里。这里并没有因战争而被破坏,想来,对于攻守双方来说,这地方都是无关仅要的吧! “这地方你很熟悉?”看着灵舞一捧一捧的将草药抓在手里,再按着种类填进药匣,柯青恍然大悟。“是了,听说你常进宫来给宓水蓉看病,这地方该是来过的。” 灵舞点点头,想到宓水蓉那个女子,便又不得不摇了摇头。 “没想到,她的故事这样复杂。”是啊,对她来说,任何故事都应该是复杂的吧?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平平静静地过完一生。行医救人,只做这一样事,此生足矣。 真可惜,造化弄人。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柯青看着灵舞忙碌的背影,话音一转---- “宇文姑娘……” 灵舞手突地一抖,没有原由地,她觉得柯青接下来的话,不会太好。 果然,柯青继续道: “打从大军逼近了城门起,王爷便吩咐攻进的同时,要留意宇文神医的尸体。我们从城门口一直搜到这皇宫,将士们更是把这里翻找个遍。可惜,找不到了。许是……” 孔轩出事了 “别说了!”砰地一下关上药匣,灵舞只觉一阵胸闷,迫使她不得不张开了嘴,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良久,方才再度开口:“我知道。” 话已至此,傻子也能猜得到了。以叛乱的罪名被处死、再悬吊在城门的人,在经了一场战乱之后,尸体怎么能保存得住。或者……早在西离大军攻城之前便已被人抛弃。 为人子女,害死父亲不说,还无法亲手为老人家筑坟送葬……宇文灵舞,此刻,她觉得自己是这天下罪孽最为深重之人。 柯青站在她背后,看着她不住地颤抖却又不肯落泪,心头升出一阵歉意。 “宇文姑娘,那天的事……对不起。”他说的是上次在军营中对她的怀疑。 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一下呼吸,灵舞转过身来,已不见悲,但却脸色苍白。 “你是军师,那些怀疑是应该的。而且,也不能说你错,至少你说对了宓水蓉。” “可惜我没有坚持。”这是柯青的遗憾,如果他能够坚持,也许不会有孔轩的轻易被刺。 两人正说着,忽听外面有很多人在跑动,还有人在急急地叫着: “宇文姑娘!宇文姑娘!” 柯青最先反映过来,转身出屋,向来人问道: “宇文姑娘在这里,何事这样慌张?” 外面的人看到了柯青,再一偏头,见灵舞也自屋里走了出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急声道: “回柯军师,是孟先生要咱们来打宇文姑娘的,主帅他……” “他怎么了?”灵舞心惊。 “孟先生说,刺伤主帅的刀上有毒,很棘手,请姑娘快些过去。” 灵舞倒吸一口凉气,与柯青对视一眼,两人同行,直奔轩所在的房间而去。 到了门口,孟子陌早已在那里等候,但见灵舞与柯青一道走来,眉稍微动了一下,随即迎上前去。 灵舞抢先一步开口问道: “什么毒?” 孟子陌答: “砒霜。” 不只是砒霜 灵舞的心咯噔一下,孟子陌侧身让路,同时好心道: “伤口已经处理好,不见血了。” 信步跨入房间,孔轩正青着一张脸躺在床上,除孟子陌之外还有两个医官在旁边忙活着,但也出不了大力。 “剂量大吗?”她的目光没有从孔轩身上移开,但这话,却是冲着孟子陌问的。 “不算大,但也需紧救,不然恐有生命危险。我身上没有药,现配也来不及,看看你……” 灵舞不再说话,弯腰去摸孔轩的脉象,随即,眉毛越拧越紧。 “怎么样?”孟子陌担心。 将他的手臂放回被子里,灵舞忧心忡忡地看向孟子陌: “不只砒霜,还有别的毒,只不过份量很轻,又是经过烧制的,所以很难诊出来。” 在一旁的医官颇颇抹汗,灵舞看在眼里,也有些愧疚。刚刚她还真就在心中埋怨过他们,现在想想,不可能要求人人都与她一样。如果真是那样,那父亲宇文南山也就称不上什么神医了。再者说,这些医官跟在军营里,想必是专治外伤的,这些内家事不知也合情理。 “麻烦两位……”她出言,“太医院的药匣里有南瓜子,请取一些捣碎了拿到这儿,要快!” 两名医官先是一愣,随后连连点头,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再对屋子里其它帮忙的人道: “去烧开水。” 立即又有人奔了出去。 最后,她再看向孟子陌,神情严肃---- “我要一只鸽子,活的。” 孟子陌有些为难,追着问了句: “射伤的行吗?” 灵舞摇摇头: “不行,一定要完好无损,而且要是纯白的。然后从脖颈处划开取血,足要一碗。” “好!”孟子陌答应着转向屋子里其它的人,“都听到了吧!你们现在就出去,宫里宫外全要去找,快!” 众人领命而去,剩下的干守着,等那两位医官将碾碎的南瓜子拿来,灵舞这才又动手用烧开的水那南瓜子调匀,再由孟子陌半扶起孔轩硬行灌下。 聪明反被聪明误 禀退了闲人,屋里只剩下孟子陌、灵舞与柯青。孔轩仍是紧皱着眉躺在床榻上,嘴唇微微泛紫。 “没想到,宓水蓉的自作聪明倒是救了孔轩一命。” “嗯?”孟子陌不解。 随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那柄凶器,灵舞解释道: “她应该是想,两种毒加在一起,受伤之人必会致命吧!却没想到,正是因为多加了一种毒药,砒霜的药性被减弱了不少。要不然,还真难办。” “哼!”孟子陌轻哼一声,“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存了害人之心,得到这样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其实……”灵舞想了想,“那也是个可怜之人。被当做礼物送到异乡不说,还要去当密探。一个女人的人生就这样被毁,放了谁,也该有恨的。” “报----”门外一声喊,一名将士随之进来,冲着孟子陌行了礼,然后道:“孟先生,找遍了全城,也找不到纯白的鸽子。城里本是有一家卖鸽子的,可是在战乱的时候,鸽子笼被毁,里面的上百只鸽子都飞跑了。” 随着这一番话,屋子里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灵舞看向孔轩,心底担忧更甚至。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孟子陌问,却是底气不足。 灵舞摇头: “没有!”想了想,再补充道:“至少,我没有。如果父亲还在……”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让我进去,我要见宇文姑娘,让我去见小神医!”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灵舞听到有人在叫着自己的名字,心中诧异。转身走了几步,推开窗,原是西离将士在将一群靖国皇宫里的奴役不知往何处去赶。其中一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小宫女正拼命挣扎着,还在叫她的名字。 “等等!”她出声止住那群人的脚步,随即出了屋子,孟子陌无声地跟在后面。“你刚刚是在叫我吗?”她问向那个小宫女,之后,又觉得有些眼熟。“我是不是见过你?” 你能救孔轩? “对!对!”那宫女见灵舞出来,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宇文姑娘,我是在贵妃娘娘跟前侍候的冬儿呀!您不认得我了吗?每次您来给贵妃娘娘看病,都是冬儿帮着端水递药。您再想想,再看看我!” 经她这一提醒,灵舞这才想起,这丫头可不就是那宓水蓉的近侍宫女么。只是不明白,她现在这样叫着自己有目的。 “你叫我有事吗?” “姑娘救命,救救我,冬儿不想死,冬儿只是个下人,主子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害人的心思呀!” 灵舞不解,看向那管事儿的将士。那将士也聪明,不待她问,便自行解释道: “这些都是靖宫里的下人,我们要带去边境充奴。至于贵妃身边的近候侍宫女太监,按律当斩。” 话一说完,又是一片哭声四起。 灵舞现在没有心思再去管这些闲事,她只是大夫,是病人,她自然要医活,但却并不说明她好管闲事到随处求情。面前这些人的处置说起来也合情合理,宓水蓉那一刀,令孔轩至今都还倒在病榻上,下面的人总不能眼看着主帅被刺而什么都不做。 见灵舞面无表情,又大有再回屋里去的架势,冬儿急了。跪爬着向前几步,抓住灵舞的裙角哆哆嗦嗦地道: “姑娘,如果我可以帮你们找到白鸽,能不能……能不能留我一命?冬儿愿意侍候在姑娘身边,从此决无二心。” “你能找到白鸽?”对于什么决无二心话灵舞不感兴趣,吸引她注意的只是前面那句:我可以帮你们找到白鸽。她有些不确定,又再问道:“真的吗?” 冬儿点头,可是却又倔强地道: “请姑娘先答应帮忙说情,保下我的命。” “我保你!”屋子里的两个人也走了出来,说话的是柯青。“我是西离军师,我说的话作得数。只要你能找到白鸽,我保你不死。” 酷皇子梦中来 冬儿眼睛一亮,似又有些不信,将目光投向灵舞,毕竟这是她唯一认得的人。见灵舞点头,这才高兴地俯地磕头: “谢谢大人,谢谢宇文姑娘。” “起来吧!”灵舞止住她的道谢,“告诉我,白鸽在哪?” 冬儿起身,直将众人带到贵妃的寝宫,然后七拐八拐地进了一道小门。一面墙推开后,数只鸽笼现在眼前。 “这是贵妃亲自养的,是信鸽。”冬儿看着众人,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贵妃养它们是为了给谁传信,她只让我负责喂养,别的不许我问。” 柯青轻哼一声,指着这些鸽子道: “还能干什么,都是用来给西离传情报的。” 冬儿不解,歪着头想了想,又道: “给西离传情报?那为什么每次贵妃来给鸽子绑信的时候皇上都在?皇上总不会跟着她一起去帮着西离啊!” “你们皇帝当然不会。”柯青狠得牙根麻,“之所以他们会在一起,是因为宓水蓉传出去的情报根本都是假的。他们做了两年的戏给西离,哼!到最后还不是国家不保。” 灵舞没有兴趣再听下去,随手向那些鸽子一指,再看向孟子陌: “照我刚才说的,放了血喂孔轩喝下去就行了。一个时辰之内他就会醒,清醒之后毒性自然全解。” 果真如她所说,那鸽血喝下后孔轩很快醒来,除了腹部的刀伤还作痛之外,已再无其它危险。 灵舞在柯青为她安排的房间里休息,得到孔轩无恙的消息后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一头栽倒在床榻上睡了个天晕地暗。 半梦半醒中,好像有人在她的脸上抓痒,那感觉麻舒舒的,像极了一只撒娇的小猫。 反抗几次未果,灵舞无奈地把眼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孔轩那含笑的脸。再往他手上看去,刚刚拨弄她脸的罪魁祸原来是一根羽毛。 灵舞想都没想,抬手就往他胳膊上打去,然后坐起身,同时怒斥: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说感谢一下你的救命恩人,居然还来吵我睡觉。” ------ 居然睡了三天三夜 孔轩佯装吃痛地揉揉胳膊,又觉得她这样子十分可爱,他们相识至今,还是头一次见她这般模样。 “我是想来感谢的。”孔轩一本正经地道:“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睡了三天三夜,叫都叫不醒。孟先生差一点就要给你诊脉看病了。” “什么?”灵舞大惊,“我睡了三天三夜?”头反射性地向窗外看去,已是正午时分。又转向孔轩,有些怀疑地问:“真的?” 孔轩认真地点头,表示自己所说的都是事实,并没有骗她。见灵舞仍是难以置信,于是指了指自己腹上的伤,道: “你看,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随意走去了。” 说着又站起身,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灵舞这才接受现实。 用力地拍了拍头,语带埋怨地道: “我怎么可以睡这样久?怎么可以!” 孔轩见状,赶紧抓住了她的手以免她继续敲打,眼神中带着关切与心疼。 “你累坏了,自打进了军营就没好好休息过,又是解毒又是打仗的。听说……”他顿了顿,“你是抢了马冒死冲进城里来的,为什么?就为了告诉我水蓉有咋?” 灵舞点头,又有些挫败地叹了叹---- “可惜还是没来得及,只差那么一步……” 孔轩半天没有言语,灵舞觉得谈到了这个话题,现在的他,许是在想宓水蓉吧! 过了好久,孔轩却道: “舞,谢谢你。” 没有接话,灵舞故意转移话题,她问: “你的伤好得挺快。” 孔轩轻笑,自己也觉得面对这个丫头,谢谢这两个字自己说得好像太多了。 是啊,谢有多少,亏欠就也有多少。 “嗯?”见他没言语,灵舞眉一挑,又问了一遍:“你的伤好得挺快呀!” 孔轩这才答道: “是。”然后摇摇头,“那刀子本来也扎得不深,想她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的力气呢?状且我当时还穿着战甲,就算是拼了全力,也只是勉强没了一半的刀身。之所以会晕倒,我想应该是毒性作吧!”说到这里,看着灵舞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透出赞许:“你可真是神医,连孟先生都束手无策的毒,你居然可以解了。要知道,那可是砒霜啊!” 改朝换代 他这话换来的是灵舞一个好大的白眼---- “孟先生没有办法也很正常吧?”这话像是疑问,却又带着肯定,“说是医官,可实际呢?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你的亲卫?” 孔轩更是连连称奇,道: “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你。” 灵舞耸肩: “人跟草药是一样的,只要留心观察,自会了解习性。只不过,人有思想,所以我们了解到的,不一定准。” 话闭,两人相视感叹,孔轩问: “可以下来走走吗?”再朝着窗外一指,“今天的阳光很好呢!” 灵舞突然现,远离了战乱的孔轩,很阳光,很好看。 于是,她点头。 孔轩转身而去,待灵舞在一个小丫头的侍候下梳洗完毕换好衣服走到院中时,他刚好练完了一套剑法。 “伤才刚好,不适宜这样的运动。”虽然有些冷场,但职业习惯,她还是开口说了这话。 “无碍的!”孔轩收了剑,调整呼吸来到她身边,再往院子里四处指指,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点面目一新的感觉?” 灵舞头,很赞同地点头。 现在她看到的已经不再是靖国的皇宫了,到不是环境建筑有何变化,他们只是将从前所有代表靖国的东西统统换掉。比如说各种牌子,还有宫门上的字,还有蓝色的帷帐、旗幡。从前穿着蓝衣的、在宫里来来回回巡视着的护卫也全都换成了红甲,那是西离的颜色,她记得孔轩的军营就全都是这种红,看上去很有朝气。 “看来我在错失的这三天里,你们已经都把这儿安置好了。” “是。这里已经是我西离国的行宫了,靖国,将自此在历史上消失。” “好快!”灵舞有些恍然,“从来也没有想到,在我的生命会,会如此真切地经历了一次……一次改朝换代。” “你本是想说国破家亡吧?”孔轩一语道破,然后抓上灵舞的肩头,“你放心,那些失去的,我孔轩定会加倍补偿回来。相信我!”这话,听起来像是承诺。 独门密药 “对了!”孔轩突地一拍头,随即拉了灵舞的手,道:“跟我来!” 牵着她一路小跑,再停下时,却是在靖宫的太医院门口。 孔轩向那门匾一指,灵舞赫然现,太医院三个字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崭新的牌子,而且上面写着:宇文苑! “这……”她有些迟疑,眼睛里有一种晶晶亮亮的东西在转啊转,需要强忍着才不至于滴落下来。 “为了纪念你的父亲。” 轩轻轻地说,然后,他看到灵舞急扭身,仰头。 半晌再转回时,神情已然恢复。 从这之后,灵舞霸占了这座宇文苑,几乎是一头扎到里面再没出来。 孔轩知她在摆弄草药,便也不再担忧,自去忙了政务。到是孟子陌在第二天晌午时分加入了进来,与灵舞一起磨磨捣捣。 不过,两人看似忙活在同一间屋子里,但却是各忙各的,彼此甚至连一句语言都没有。 再三天之后,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长出了一口气。展开手,各有一只小瓶放在掌心。 孟子陌冲着灵舞眨眨眼,问: “你做的是什么?” 灵舞有些得意---- “还没取名字,但是带在身上,百毒不侵。如受外伤,可以涂抹。若毒入体内,服下就没事了。” 孟子陌竖起拇指,毫不吝啬对灵舞的赞扬。又道: “好东西!你带在身上正好,可以防身。以前你也做过吗?”又想了想这几日她的努力与反复试验,摇摇头自顾道:“不像啊!好像从前你从未曾做过。为什么?” 灵舞笑得有些自嘲,有些无奈---- “从前面对的都是些老百姓,一辈子也用不着这样的东西。而且,”她说,“这也不是给我自己做的。” 孟子陌不解,灵舞又道: “是给孔轩的。” 于是,他心中了然。 “你的呢?”指了指手里的东西,“这又是什么?” 孟子陌笑笑,说: “我自私,这东西是给我自己做的。” “也为解毒?” 神秘的孟子陌 “不!”他摇头,“是迷药。闻起来很香,可实际上,闻过之人可晕睡三日。”说着,另一只手抬起,两颗指甲大小的药丸现在眼前。他自己拾起一颗放到嘴里咽下,再将另一颗递给灵舞。“吃下这个,从今往后所有的迷药对你都不起作用了,包括我这一瓶。” 一连几日混在草药堆,此刻两人走到院子里,呼吸到难得的新鲜空气,顿觉得神清气爽。 灵舞一边伸展胳膊一边问着孟子陌: “现在西离大军刚刚占了靖国,百废俱兴,你这样清闲么?有空陪着我在这里呆了三天?” 孟子陌不无夸张地叹了一声,然后道: “是啊,偷懒三天,现在是该回去做事了。” “对了!”灵舞笑着指向身后的屋子,“你正应该管着这太医院啊!” “错!”孟子陌大摇其头,“一来,这里叫宇文苑,不叫太医院。二来,这里有你,我就不用来掺合了。” 灵舞皱眉: “那你所要做的是什么事?”话一出口,立即又想到了那天打仗时他从马上救了自己的情景,于是心中作数。“你会武,而且武功很高……”可看看孟子陌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又不像是个武将,于是再摇摇头,“猜不到。” 孟子陌大乐。 “其实很简单。”他说,“当有人需要医治的时候,我是一名大夫。无人可治时,那么,柯青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灵舞恍然大悟,却又想想那日对孔轩猜测孟子陌是他的亲卫,现在想想,到也算是自己蒙对了。 待孟子陌离开后,灵舞开始动手整里太医院后面的一大片花圃。 因近日无人照料,好多花都已经残落。她动手拔掉残枝和枯草,其间有巡视的将士想要上前帮忙,被她拒绝。可是转念想了想,却还是请那将士到外面帮助买了一些花种来。 对于灵舞来说,那些平日里人们只用来观赏的花朵,也是制药的上选呢! 草原之鹰:布赫 这天,行宫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承德殿内,将士通报过后,只见那人夹着一身沧桑的霸气跨步而入。 身形高大,略宽的额头下,眼窝深陷,那目光似能穿透一切事物,看得人生寒。 见到来人,孔轩哈哈大笑,带着同坐在殿内的柯青与孟子陌同时起身向他迎去。 两人一到了近前,先是上上下下相互打量一番,随后猛地抱在一起,一边爆出震耳的笑声,一边砰砰地捶打着彼此的背。 这,便是男人之间的友情。 那人道: “恭喜轩弟拿下靖国!”接着再转向柯青与孟子陌,拱手抱拳:“二位先生一切安好?” 柯孟二人同时答着: “劳摄政王惦记,一切均安!” 寒暄过后几人再度落坐,孔轩率先开口: “布赫兄想必也该听说了,我西离军情有误,这一战打得异常惨烈。多亏了兄长借来的二千双盛骑兵,要不然怕是咱们兄弟难再得见了。” 这仗打得辛苦布赫自然是有所耳闻,但却不知其中缘由。可见孔轩不说,他便也不问,只是道: “你是我磕过头的兄弟,你要兵,我布赫理当倾力相助。” 孔轩点头,便也不在这谢与不谢之上做过多的纠缠。 正如布赫所说,他们是磕过头的兄弟。在孔轩看来,这人就像是草原上的一只苍鹰,无时不在辽阔的双盛大草原上锐利地窥望着,以等待属于自己的良机。 两年前他夜行草原遇袭,一条命都是布赫捡回来的。也就是那一次,宓水蓉被父皇偷偷送来靖国,两人从此天各一方,形同陌路。现在…… “布赫兄,”孔轩言语间带着些猜测,“你这次来……” 他看得出布赫心中有事,可是却猜不到什么事能够让他堂堂双盛南国的摄政王亲自出马? 可别说是来带回那支骑兵的,他可不信这点小事能叫得动布赫。 一模一样的人 果然,布赫闻听此言几欲开口。可是双唇开合几次过后,却又顿了顿,摇头道: “确是有事,不过不劳兄弟,我自己可以处理。” 见他如此说,孔轩也不好再追问,只道: “如若需要我帮忙,大哥尽管直说。” 可惜,布赫不会说。 为了一个女人而只身越境,这在从前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事。可是现在……只因从前留在靖国的探子传出在这里现那个女人的情报,他便来了,想也没想。 布赫借口在这靖国的皇宫里头逛一逛,谢绝了他人陪同。 然,走着走着,却是距太医院的所在之处越来越近。 终于,脚步在那条长长回廊的转弯处停下,一个正在草药间忙碌的身影入了眼来。 布赫的心开始狂跳不已,可是不多时却又静下。 这个女子……同样的细眉弯目,同样的清冷淡雅,然而,那不是她,不是他要找的她。虽然那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确是令他惊奇万份,但又真的不是他所找之人。 他找的那个女人犀利又敏感,在双盛那乱如漩涡的政局中被扔来扔去,一如惊弓之鸟。 可是眼前这个却是那么的清逸淡雅,低调得就好像这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布赫那原本挂着期待的神情瞬间黯淡下去,随即,伴着心脏狠狠的抽搐转身离开。 还不及转弯,灵舞突然若有所思地扭头,却只窥得一个落莫的背影匆匆而去。 她心生好奇,轻语道: “刚刚好像有人在看,是他吗?” 布赫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待确定了灵舞并不是他要找的人之后,对这座靖宫便再没有留恋。 那一队骑兵他并没有带走,问其原因,他只道: “如果没猜错,不久之后,你还会用到的。” 孔轩了然。 随着布赫的离开,孔轩也一连消失几日。灵舞很想知道他都在做些什么,可是想来想去,心底一个声音却又在问:那与你何干? 孔轩出宫了 是啊!与她何干? 孔轩的事,自己管得够多了。 捏了捏腰间的锦袋,刚几天做好的那瓶药还没有机会交给他。 对,就为了给他这瓶药,他们就一定得见一面。他不来,那就她去吧! 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这是在努力的创造与之见面的机会。灵舞抚了抚胸口,不知道从何时起开始有了这种下意识的行为。找理由与孔轩见面,为什么呢? 转出太医院直奔承德殿去,她知道那是孔轩谈政务的地方。 可是今天却不同,承德殿内除了守卫的将士和打扫的下人,并不见任何一位主子,就连柯青跟孟子陌也不在。 灵舞奇怪,走到守在门口的将士跟前探问道: “请问,你们王爷呢?” 那人见是灵舞在问,便一恭身,答道: “王爷出城,往西边去了。具体地方,属下不知。” “哦。”她点头,想要回去,却又突然想起来,又问:“那孟先生呢?与他一起去的吗?” “不是!”那将士答:“孟先生公务在身,两天前就已经离开了。” “谢谢!”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总之,宇文灵舞确是上马厩里面骑了一匹马来,然后一路牵着,西边的宫门走去。 “你说----”有小宫女在路边的花丛间走过,轻声交谈着,却被灵舞听到耳里。“咱王爷是不是太痴情了?那个贵妃背叛了他,他却还是给人家修坟立碑。” “不止!”另一人道:“我听说王爷每天都去那宓水蓉的坟前,一呆就是一整天,再回来时,一整坛女儿红全都喝完了。” 声音渐行渐远,灵舞的神情却越来越落寞。 一抬头,靖宫的西门已经到了。 出了宫门,灵舞跨坐马上改了方向,开始向南奔去。 有风在耳边呼呼而过,好像是在跟她提醒着什么。 挥着马鞭的手悄悄的拿上前来按住心口,有些微微的痛呢! 可是,她真的该清醒了,该去过那原本属于自己的生活了。抛弃本性的人,是不能够存活太久的。 西离将士好样的 看吧!隐痛的心,已经在教训她了。 马再停住时,已经到了靖城内最繁荣的一条街道,她的宇文医馆就在这条街的中间,很大的招牌。 可是……已经有些日子没回来了。 “伙计,结帐!” 生意最红火的万客楼里,吃完了饭的客人在高声叫着。灵舞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两个西离官兵。 随着他们的喊声,店小二忙不迭地跑了过来,一见是官兵,忙冲着他们连连摆手---- “二位官爷,两碗面条而已,不要钱,不要钱!” 灵舞无奈地苦笑,靖城的百姓是被吓怕了。在从前靖帝的统治下,在官兵官府极力的欺压下,吃饭从来不给钱还是小事,动辄就非打即骂的,临走,还要再踹翻点儿东西。这整条街上的大商小户哪一个没有受过官府的气?哪一个不对靖帝抱怨满腹?只不过大家不敢说,就算是现在已经江山易主,就算是进城那天孔轩尽了最大的限度去保护百姓,人们也都还是在观望的状态。 就像这店小二,眼瞅着二个官兵递到眼巴前儿的铜板,却是怎也不敢收的。 “求求您了官爷,快快收好,下次再来,下次再来!”一边拱手让人,一边将那钱推了回去。 两个吃饭的纳闷儿了,相互看看,再瞅了瞅躲在柜台里的老板那惧怕的神色,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 于是其中一人道: “我们也求求你了,快点收下吧!吃饭给钱天经地义,咱们王爷说了,哪个敢上街欺负老百姓的,回去轻则挨军法,重的就得掉脑袋。咱们兄弟可不能因为这几文小钱要了命去,你还是收了吧!”话闭,放下钱就走。 这一番话说得吃饭的人们都抬起头来,看着那两个急匆匆走了的背景,场面一时冷却。 不多时,也不知道是谁带头的,突然大叫一声: “老天有眼啊!” 接着,所有听到了刚才那一番对话的人们都开始以各自的方式来表达着对孔轩这个新主人的称赞。 大师兄来找过 灵舞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宽慰的笑,孔轩能做到此,也算不负了靖国百姓,也不负了她。 说起来,这万客楼她也是常客,犹记得那一份南瓜盅好吃得紧,甜甜滑滑的,入口既化。以前每隔几日大师兄都会给她买了回来饱饱口福,而店家为了表达对宇文医馆行医济世的谢意,也总是会少收些银子。 “唉!”想起往事,又是一声轻叹。 随即,脚步不再停留,牵着马直奔了自家方向而去。 如今战事已过,是不是,她该回来了? …… “你们在干什么?” 及目之处已不再是记忆中的宇文医馆,不再是那个自己住了十六载春秋的家。她看到的是一块烧焦的平地,同时一群工匠正在那里搭建新的房子。另有数名西离官兵也跟着忙里忙外,还时不时地指挥着工匠们应该如何去做。 “灵舞啊!”一偏头,是邻居的大婶正冲她奔来。“灵舞你可回来了!” “大婶!”意外地,声音到是冷静了。“我家是怎么回事?” “灵舞啊!”那大婶边说着边抹眼泪,“就在西离打过来的前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来了一群官兵,先是把这里围起来乱摔乱砸一气,后来就干脆一把火给烧了……灵舞啊,宇文神医,他……” “我知道!”猛地打断对方的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痛又被这大婶给勾了上来,灵舞只觉一阵眩晕,眼前黑,要死死地抓住马缰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灵舞……”那大婶也看出她面色不对,连忙扶了她,“灵舞啊,到大婶家去坐坐,你还没吃饭吧?大婶给你做饭吃去。” “不了。”稳了稳心绪,又抓着她问道:“大婶,我师兄有没有回来过?” “啊!”大婶突然回过神来,连忙道:“回来过回来过,跪在家门前哭了一晚,然后说是要去找你。” “找我……”灵舞无奈,“真是造化弄人啊!”她回来了,大师兄却又走了。 出了什么事? 这时候,一名官兵将她认出,连忙跑到跟前: “宇文姑娘!” 灵舞点头,再朝着他们的工地上指了指: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回宇文姑娘,医馆被靖国皇帝下旨烧毁了,王爷要我们在这里重新再建一个。说要跟以前一模一样的,还说先不要让姑娘知道。我们是跟这周围的邻居们打听了,才画出的图纸。” 那官兵边说着边把手里拿着的一张图纸递到灵舞面前,她只一看,便已认出那是自家医馆的模样。不由得眼一热,急忙转过身去---- “咦?”头一转,刚好看到有熟人骑马朝她而来。“柯军师?” 来人正是柯青。 见了灵舞,他也是一愣,随即问道: “你怎么出宫了?” 没有回答他的话,再走近些,她看到了柯青一脸焦急的神色,遂反问道: “出事了么?” 柯青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轻轻点头,再问灵舞: “回宫么?” “好!” 几乎想也没想,灵舞翻身上马。身后的工匠还在努力地堆砌着,不时出砰砰的敲打声,直敲进了她的心里。 进了宫门的那一刻,灵舞终于明白----事过境迁,从前的日子,已经回不去了。 下了马,柯青直奔承德殿,她在后面紧紧跟着。直跨过高高的门槛才现,原来孔轩早就回来了,此刻正坐在大殿正中的位置上,目光如炬,像是能喷出火蛇。 孟子陌率先看到跟进来的灵舞,突地攒起眉,目光直射柯青,有些埋怨地道: “你怎么把她给领来了?”话闭,径直走到灵舞面前,抛却了惯有的云淡风清,语气似有些急了。“先回药局去,这里的事,别掺合。” 没有正面接了孟子陌的话,也没有听他所说直接离去。灵舞抬头直视孔轩,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气。 瞬间,一副孔轩滩醉在宓水蓉坟前借酒消愁的画面直窜入心头。 圣旨到 “酒大伤身,若是想要祭奠,大可以选择别的方式。”语气冰冷,再转向孟子陌,道:“孟先生说得是,军国大事灵舞赫然闯入,实在是失礼了。” 随后,盈盈下拜,转身离开。 只是刚刚那一番话却说得孔轩犹如被揭穿了恶作剧的小孩子一样,脸“腾”地一下红了去,不过,他自动将这反映归结为喝多了酒。 见灵舞离开,众人也不追不喊,孟子陌只是向那背影深深地看了一眼之后又马上转回身来看向孔轩: “王爷可想好了如何应对?” 孔轩一阵冷笑,没有正面回答,到是反问了去: “圣旨何时到的?” 孟子陌沉声道: “应该……快进宫了。” 柯青大惊,看向二人,道: “原来你们急召我回来,是有圣旨到了?” 他本来是在去邻城的路上,那里新进驻的兵马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处理。却没想到,没等走出多远便被孔轩派来的人又叫了回来。 孟子陌重重地点头---- “本来我是准备偷偷潜回京城探探消息,却在半路上接到密报,说宫里下旨,欲将靖城赐给王爷,让咱们从此驻守一方。算了算时间,圣旨应该马上就到!” 柯青狠狠地皱眉: “如此一来,就等于是把咱们困在这里,永远不得回京了?” 这招棋走的妙啊!看似把一块大饼扔给了孔轩,可实际上,吃到饼的代价,是放弃另一块肥肉。 几人正说着,外面突有人喊: “圣旨到!” 声音很大,大到还没走远的灵舞也听了个真切,随即打了个冷颤,脚步也跟着停了。 一个老太监走进承德殿,紧接着,殿内众人在孔轩的带领下跪地,听宣,然后接过了圣旨。 果真如孟子陌所说,西离朝廷下旨----即日起,靖国改名靖州,其土地编入西离境内,将都城赐予安宁王孔轩,命其驻守一方,如无宣召,不得回京! 太子妃要夺位 传旨的太监由下人领着去休息,孔轩盯看着那圣旨,久久没有言语。 “王爷!”柯青与孟子陌同时出声,再将目光投向他手中的圣旨,道:“有问题么?” 孔轩长出口气,这才转身,将圣旨随手递去。 二人看后立即眉心打结,柯青凝重地抬头,良久才道: “太子的印?难不成皇上他……” “等等!” 孟子陌突然一抬手止住了柯青的话,然后快步走至后窗边,将窗子轻轻一推,立即有一只雪白的信鸽落在他肩头。 自那信鸽的脚上取下信笺,孟子陌转身回来将东西递给孔轩,同时道: “京里密函。” 孔轩接过后将纸卷打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两排小字,内容很简单,他念给二人: 皇帝重病不朝,太子监国。太子妃有孕,逼太子下旨命王爷留守靖国。 几人倒吸一口冷气,不为别的,只为信上那三个字:太子妃。 其实,可怕的并不是一个女人,而是那女人背后的势力。 能让太子在这个时候颁出旨意,想必,她所代表着的沈家,是要最后一搏了! 承德殿内寂静一片,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各人心头都在想着对策,至少,他们决对不可以束手就擒,不可以让孔轩就这样死守在靖城做个闲散王爷。 狠狠地瞪向前方,孔轩知道,那个位置,太子坐不得! 哪怕是他从前也曾想过要放弃,想过要扶植那个从小疼爱自己的大哥坐上那位置去。 可是现在不行了! 另一股外来的势力已经开始侵袭,如果现在太子坐上皇位,那么,他孔家将失去这个拼死打来的天下。而他,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生。 “除非……”柯青说话了,声音低沉,像是有些犹豫,可是随即又缓缓地点头,语气坚决起来。他说:“除非皇上好了!” 孟子陌要回京 孟子陌跟着点头,继续道: “如果皇上的病情好转,至少可以上朝。那么,太子就失去了监国的机会,我们的时间也就更多。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一来可以劝皇上改变心意,如果另立太子,那自然是更好。二来,就算是皇上不废太子,至少我们也还有时间可以从长计议。” “对!”柯青接话:“总之,只要皇上还健康,可以上朝务政,那太子也就还只是一个摆设,太子妃的势头也就卸了一半去。” 几人当下商议好对策----明日,孔轩以尽孝道的名义,请军中医官孟子陌先生回京,目地只有一个----为皇上诊病。 是夜,灵舞习惯性地失眠。 懒得去数这是在这座皇宫里面渡过的第几个晚上,现在她的脑子里全都是那个被烧毁的家,还有满身酒气的孔轩。 她想,孔轩对那个女子的爱应该很深吧?那么,自己呢?自己心中所想所愿的,究竟是什么? 虽然命运的转折最初是被迫的,可事到如今……是自己的心已经有了倾斜吧? 是了,她淡然了十六年,也在父亲和大师兄的保护下成长了十六年,是时候该有自己的选择了。 第二天一早,孟子陌迎着初晨的阳光出,看着前来送行的孔轩与柯青,目光仍是那样的暖。 “如果治不好,那就尽量保命。”柯青道:“至少对于我们来说,皇帝一天不死,就多一天的时间。” 孔轩无奈,这样被自己算计着的,是亲生父亲啊! “孟先生路上小心。”拍拍他的肩,孔轩最后一声嘱咐,孟子陌随即转身,准备上马车。 他的身份是军医,想必除了孔轩柯青之外,知道他会武功的人很少。当然,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宇文灵舞。 所以这一路上,为了保证身份不被揭穿,也为了不让他人起疑,他不能骑马,只能坐车走。 “等等!” 灵舞的决定 还不待他走到车前,忽然之间灵舞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宇文灵舞一身清爽利落的打扮,手里还提着包袱,正匆匆向这边走来。 “灵舞!”孔轩迎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灵舞冲他笑笑,有些抱歉地道: “真对不起,昨天我听了你们的对话。所以……” “你要跟我一起走?”接话的是孟子陌,话一出口,其余两人皆是一惊。 “胡闹!”孔轩大吼,随即抓住了灵舞的胳膊欲将她往回扯----“快些回去,这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姑娘家别跟着掺合。快快回去,一会儿送走了孟先生我带你去城里走走。” 灵舞摇头,胳膊一抬,从他的手中挣开。 “不了,你最近很忙,还是不要再为我分神。”再将目光投向柯青,紧接着道:“柯军师,我是个大夫,不才,也被人叫一声神医。不是说要给皇帝治病么,我跟孟先生同去,皇帝也许好得更快。” “你……”柯青有些犹豫,却又马上点点头,对孔轩说:“有了宇文姑娘的帮忙,我们胜券更大了。” “可是……”孔轩望向灵舞,她随即丢了个放心的眼神过去,让他心头一紧。 “很危险。” “我不怕!”灵舞笑笑,“当初兵荒马乱的城池我都敢闯,还怕一座皇宫么。” “欠你够多了,我不能让你再为我去冒险。孔轩无德无能,却也不能眼睁睁地把一个女子推进险境。”她又怎么知道,一座皇宫,或许真的比战场更危险啊! “听听,你自己都说欠我够多了,那便也不差这一次。孔轩,让我去吧!我能帮你。” 不待他答话,灵舞又自顾地走到孟子陌面前,然后双膝脆地: “孟先生,请收灵舞为徒。这样,我入宫便有了更可靠的理由和身份。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萌情 话闭,不等孟子陌伸手去拦,三个大礼已然拜了下去。 “罢了!”孟子陌一扬手,“王爷放心,子陌会保她安全。” 随后一转身,上了早已候在一旁的马车。 灵舞正也准备跟上,想了想,还是从贴身的锦袋里将那只药瓶拿了出来,递到孔轩面前---- “这东西带在身上,百毒不侵。如受外伤,可以涂抹。若毒入体内,服下就没事了。” 眼见马车疾驰而去,孔轩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舍,到是吓了他自己一跳。印象中,这种感觉除了宓水蓉之外,从不曾在第二个女人身上出现过,怎么对她…… 两人一路向西,未出靖国国土时,灵舞留意到每一处城镇虽说都在数月之前经受过战争的侵袭,但是看起来却并未留下什么的痕迹。特别是百姓们的生活,依然平静如初,甚至人们的脸上还都或多或少地挂着笑意。 见她面露诧异,孟子陌笑着解释说: “咱们的大军每攻下一座城,王爷都会留下心腹将士驻守。而且除了保障安全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百姓们恢复以往的生活。同时,废除靖帝统治下的一切不合理制度,然后根据每座城的不同情况重新订制。王爷还曾亲自过问过百姓有何要求和希望,只要是能满足的,我们都尽量满足了。所以,你看----”他指了指眼前热闹的大街,“这里不再有官府强取豪夺,不再有官兵欺压百姓。大家安居乐业,就同靖城一样,人们已经迎来了一片新的天地。” 灵舞心中一动,“新的天地”这几个字让她升起了好一阵羡慕。 是啊!这不就是人们想要的生活么? 不由得又想起靖城内那两个一定要付饭钱的官兵,一抹笑抿上嘴角。孟子陌看在眼里,便觉那是人世间最美的事物。 皇家的事 “你们西离的百姓都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吗?”她还是想要确定一下,如果西离的皇帝和太子也能这般待民如子,那么,她是否还有必要帮着孔轩去夺那个天下? 孟子陌轻轻摇头,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道: “翻过前面的山就到西离境内了,是非黑白,耳听为虚,总是要亲眼去辨的。” 于是灵舞不再作声,只是望着不远处的那座不算高的山,生出一丝期待。 “给你讲讲西离的事吧。”孟子陌主动开口,“马上就要进宫,很多事情还是先知道的好。” 灵舞没有异议,只轻轻地点头。 于是,孟子陌开口道: “我西离国只有二位皇子,大皇子便是当今正在监国的太子,二十五岁,是皇后嫡出。二皇子便是安宁王孔轩,今年二十二岁,是十六年前故去的平妃所生。后宫除皇后外,另有三位正妃,分别为赵贵妃、元淑妃和成德妃。其中赵贵妃与成德妃各育有一位公主,均未出阁。无淑妃妃于曾两年前诞下一位皇子,但是仅五个月便夭折。除此之外,其余的婕妤和美人,差不多还有十几二十位吧。另外,当朝太子生性懦弱,但太子妃沈氏却很强势,听说已经有了六个月多的身孕,太子现在对其言听计从。沈氏是皇后娘娘的远房侄女,当朝一品大员、宰相沈元荣的女儿。如今沈氏一族得利,与皇后和太子妃有着直接的关系。” “皇后?”灵舞眉一皱,好像抓到了某些细节。“与皇后有什么关系?” 若说太子妃想要借助娘家的势力让太子早日登基从而自己爬上后位,这还有情可原。可是皇后掺合进来就没有道理了,她不会不知道,一旦皇位易主,她所剩的权力绝对不会比现在大。 “皇后她……”她想问原因,可是突然间又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刚才抓到的某一些细节,终于也明朗化。她问:“那么多嫔妃,怎么就两个皇子?再加上两位公主……还是太少了。” 终于到了西离境内 “哼!”孟子陌一声冷笑,“有那个皇后在,孩子的命得有多大才能存活下来啊?” “那孔轩?” “王爷的生母虽不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但也是诞下皇子的,所以宫里宫外对她们母女的保护也到了极致。王爷是活了下来,只可惜,十六年前,平妃娘娘怀了第二个孩子,大夫诊出喜脉的第三天便一命呜呼。” “原来是这样。”灵舞点头,一阵凉意窜上心来。“我明白了,对于皇后来说,与其让孔轩夺了皇位,那还不如早一点把自己的儿子扶植上去。而沈家又与她有亲,到时情形再差,她也不过是失权失势,富贵一生还是保得住的。可如果是孔轩上位,那……” 有点不敢想下去,虽然没凭没据,但是杀母之仇一旦结下,哪怕只是个被怀疑的对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 “怕了吗?”孟子陌轻轻地问,“这就是皇宫,是不见刀光的战场。” 灵舞嘴角牵动,缓缓地摇头: “不怕。虽然不知不觉的我便走上了一条与从前截然不同的道路,但是我不怕。” “为了王爷?”话里泛起酸意。 “不!”她否认,“是为了我自己!这是我的生命第一次出现的分岐,不管是好是坏,我都要把它走下去。” “好!” 孟子陌不由得拍起双掌,惹得外面的赶车人平子回头问道: “先生,有事么?” “没事!”孟子陌回他,然后又对灵舞道:“如果是骑马,或是抄小路,一定能更快一些。” “我明白,这一路咱们走的都是官道,是为了避人耳目吧!” 从靖城到西离边境,马车一共跑了十二天。当孟子陌终于指着眼前的一座城门告诉她西离到了时,灵舞的双眉皱得更紧了。 “那些是难民么?”她指着正被官兵赶出城来的一群破衣百姓,“为什么要赶人出城?” 为孔轩做好事 孟子陌摇头: “不清楚,但看上去应该是难民。” “难民应该救助,就这样赶他们出城,太不负责任了。” “是。”看着那些因不甘心被赶出城而跪在城门外哭喊的人,孟子陌双掌紧握,狠狠地道:“这就是太子监的国!”随即一掀车帘,“停车!”待马车稳了下来,又冲着平子道:“你去,找一个看上去能张罗事情的难民,偷偷告诉他让他带着大伙儿一块儿逃到靖国的地界上去。就说靖国现在是由咱西离的安宁王孔轩管制,逃到那里不但不会遭到驱赶,而且安宁王还会让大家吃饱穿暖。老弱病残可以得到救治,身强体壮的还可以做工赚钱。注意,不要暴露了我们的行踪。” “是。” 小*平领命而去,灵舞想了想,却又出声儿叫住了他---- “等一下。”小*平转身又回来,灵舞自锦袋里翻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他,道:“把这个给那些百姓,从这里到靖国城镇恐怕还要走上一整天。你看----”伸手指向那群难民,“他们那里面有那么多老人和孩子,这一路上一定吃了不少不干净的东西。把这瓶药给他们,不用吃,只要轮流的闻一闻,就不会坏肚子了。” 小*平拿了药再次离开,孟子陌好笑地看着灵舞,不由得赞叹道: “不亏是神医,你好像什么药都能鼓捣出来。” 灵舞耸耸肩: “什么神不神医的,有那种救遍天下人的宏愿的是我大师兄。我只想过安稳日子,闲来无事弄弄草药,仅此而已。” 孟子陌心中长叹,这样一个人,如今却被逼得要走上这条本该与她的生活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路,还真是造化弄人呢! 平子很快按着孟子陌的安排将那群难民成功地引去原靖国境内,见他们纷纷离开,且守门的官兵也不见有什么疑议,这才重新挥起马鞭向城门奔去。 远远地听到那群百姓一边走一边扬起对安宁王的赞叹,二人嘴角带笑。 ------------ 亲爱的们,~稍后继续~ 大家不要忘记去看本文的姐妹篇《痞医乱》 想看完结文的朋友,可以去看妮妮的《清穿之今夕是何年》 美女变俊男 终于进了城,这是灵舞平生第一次踏上异国的土地,心中虽然也有些好奇。但是生性使然,她还是没有动手掀开车窗向外看看。 对她这反映,孟子陌只觉无奈,甚至心中开始升出了亏欠。 “灵舞。”他忽然道:“也许我不该带你来西离。” 这一次,灵舞没有回答。有什么该不该的,人都已经到这儿了,还说从前有什么意义。 又走了五天,西离都城到了。 依着事先商定好的,孟子陌带着灵舞直接住进了城里最大的一间客栈,同时,平子带着孟子陌的腰牌通知孔轩留在京中的亲卫。 不过两个时辰,一队二十几人的兵马便守在客栈门外,每人的左臂上都缠着一条淡黄色的缎带,上面皆印着一个字:轩! 看到自己人到,孟子陌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可是他知道,马上又要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径自来到灵舞的房前,正准备唤她出来。可是举起的手还不等敲上去,房门忽然从里面拉开,随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布衣少年,皮肤呈淡棕色,大眼睛透着灵气,可偏偏秀气的脸上零零星星地长了数颗小斑,一下子就把这个本该很惹眼的少年归结到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那一类。 孟子陌惊讶地半张着嘴,手不客气地指着眼前人,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怎么样?”少年头一歪,“像么?” 孟子陌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竖起大拇指---- “像!真像!可是……” “孟先生如此清逸脱俗的人,怎么会带着一个女徒弟跋山涉水地跑?所以我扮成这样,一来是因为不愿多惹事非,二来,也让宫里人少了些怀疑的理由。师父带灵舞进宫,只需说小五是您的徒弟,来帮着您抓药煎药的就好!” 在亲卫的护送下,二人顺利入宫。 ------------------------ 亲爱的们,~晚上继续~ 大家不要忘记去看本文的姐妹篇《痞医乱》 想看完结文的朋友,可以去看妮妮的《清穿之今夕是何年》 进宫(1) 路上,孟子陌还是没能忍得住好奇,偷偷问向灵舞: “这几颗小斑到是好弄,可是你这肤色是怎么回事?” 灵舞拍拍锦袋---- “服了一种药,肤色可以在一刻钟之内变成现在这个颜色。既擦不掉也洗不掉,什么时候想变回原样,只需再服了配对的解药便好。”随即看看孟子陌惊愕的表情,笑道:“这是小时候我为了吓唬大师兄而鼓捣出来的玩意儿。” 孟子陌再度惊叹。 西离皇宫比想像中的大了好多,从宫门口走向如意殿的时候灵舞偷偷地瞄了几眼,之后断定,这里至少是靖国皇宫的三倍。 不愧是大国,相比起来,靖国那皇宫就好像是小孩子在扮家家酒了。 如意殿是六宫之,据说今天刚好太子妃身子不适,太子全程陪伴在东宫。所以,接见孟子陌师徒二人的,是皇后。 跪地,行礼,再起身,灵舞紧跟在孟子陌的身后做着全套的动作。 很好,目前为止,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然后---- “孟先生随轩儿征战在外,真是辛苦了。”不咸不淡地一句话扔来,虚伪得灵舞想笑。 “不辛苦。”孟子陌礼貌地答道,“臣只是个医官,并不需冲锋陷阵,辛苦的是前方将士。” “轩儿是个孝顺的孩子,还知道把你派回来给他父皇瞧瞧病。不过,恐怕是宫里的太医们都要闹意见了。”呵呵,老太太像是随意地一笑,说出的话却有些刻薄:“这不是说他们医术不精么!” 孟子陌赶紧再度跪地,灵舞也一并跟着。 “请娘娘恕罪,王爷接到圣旨得知皇上病重,只是一时心急,并没有其它意思。” “哎!起来起来。”皇后的手象征性地往上一扬,“本宫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做儿子的孝顺父亲,有什么可怪的。” ------------ 不让广告,那就不广了。 只告诉大家一声,一会儿还有更新。 进宫(2) “只是孟先生此番来得实在有些鲁莽,人都到了京城了才进京报信,你瞧,如今皇上命太子监国,可是今儿实在不巧,太子妃身子不适,他都没来得及亲自见你。”皇后继续道。 “臣惶恐!孟子陌再陪罪。” “你这徒弟到是眼生得很。”皇后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反到是扯到了灵舞身上。 听她问,孟子陌赶紧答道: “回皇后娘娘,小徒名叫五儿,是臣在行军的途中收下的徒弟。此番跟着臣一道回来,就是为了给臣打个下手。” “嗯。”老太太看看他身后的灵舞,在确定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之后,这才又能点点头道:“好吧!为了就近照顾皇上,本宫会派人安排你们住在宫里。行了,本宫也累了,你们下去吧,自会有人带你们前去休息。皇上歇息在召宁殿,你随时可以过去。唉,说起来,若是真能治得好皇上的病,本宫自当好好的谢你。” “谢娘娘!”孟子陌领着灵舞又是一通跪拜,然后双双退出殿内。 他们被安排在居客宫,这里是专门为留宿宫中的客人准备的住所。因为住客里不乏有男子,因此,居客宫建在皇宫偏西处的一个角落里,远离内院。 引路的小太监将他二人带进居客宫的院内,然后客气地道: “皇后娘娘吩咐了,安宁王的人不可怠慢,眼下正巧居客宫里并无其它客人,两位可以随意选择哪间殿来住都行。” 孟子陌点头谢过,再环视了一下这个差不多是五间跨院儿的建筑,然后指着左手边一间不太显眼的屋子道: “我就住那里吧!”然后又扭头对灵舞说:“我一向喜欢清静,五儿你也自己来选一间吧!不必跟着我一起。” 灵舞必恭必敬地谢过师父,然后道, “那我就住师父对面的那一间,照顾起师父来也方便些。” -------------- 一会儿还有哦~ 大家记得去看《痞医乱》 心有所属 “好!”小太监答应着,又看了看灵舞,热心地道:“居客宫的客人都会有宫女侍候,小哥无须亲自动手侍奉师父的。” 灵舞微一皱眉,随即答应着: “不管有没有下人侍候,这是做徒弟的一点儿心意。” 听她如此说,小太监便也不再多话。一抬头,见一个宫女正朝这边走来,于是马上道: “二位,她是柳儿,以后你们的饮食起居就由她来侍候了。” 那被叫做柳儿的丫头此时也走到了近前,冲着孟子陌二人屈膝一拜: “柳儿给两位大人请安!” 孟子陌忙作势上前轻扶了一把,同时开口: “叫我孟先生就好,大人二字可是万万当不得的。” 在柳儿的带领下,两人终于各自进了房间。 将随身的包袱往床榻上一扔,灵舞真想立刻就扑到床上去睡个好觉。可是想想已经多日没有洗过澡的现实,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拿着桌子上放着的茶壶摇了摇,是空的。于是推开窗子向对面看去,不知道那柳儿什么时候可以到她这边来。 不想,直等了能有一刻钟的时间,也不见对面的屋子里有人要出来的迹象。 灵舞轻叹,正考虑要不要过去看看,却见那柳儿忽然低着头从孟子陌的房间里匆匆地走出。小脸红红的,嘴上还挂着笑。 灵舞不解,出声喊道: “柳儿!” 小丫头一惊,像是做了什么事情被人抓到把柄一样,立刻紧张得四处张望。待看清是住在对面的人在叫她,这才缓过神儿来。 她这反映让灵舞很奇怪,可随即又看到同样站到窗边的孟子陌正指着柳儿拼命地眨眼,于是,她瞬间反映过来。不由得心中长叹,面对拥有孟子陌那样模样和气度的男人,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子若是不动春心,还真是难事! 可是转而又想想自己,随即宽慰,还是有例外的! 她很满意这个答案,殊不知,之所以不再动心,是因为心早已有归属了! ------------ 这是今天最后一更,亲们晚安!明天继续哦~ 记得去看本文的姐妹篇《痞医乱》 奇怪的病 皇帝所在的召宁殿与皇后的如意殿相邻,待孟子陌带着灵舞去给赶到时,皇后正坐在皇帝的病榻边喂他喝水。 两人相视一望,随即双双跪拜。 皇后这一次没有再哆嗦太多的场面话,只是唤近身的太监将二人引到榻前,然后道: “皇上的病有劳孟先生,你们在这儿吧,本宫先回去了。” 待皇后离去,孟子陌这才又匆匆上前一步,迎接他的,是皇帝一阵急咳,然后便是拼命的喘。 孟子陌急忙上前将一个小瓶子凑过去给他闻上,渐渐地,皇帝的呼吸开始平稳。 终于,他能说话了,开口便道: “子陌,你回来啦!” “是,子陌回来了。” 极简单的两句对话,却让灵舞知道,孟子陌与皇帝该是很熟的,至少皇帝对他是信任的。或许这种信任是建立在他是大夫或者他是孔轩的部下之上,但是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份信任,他们治起病来也方便得多。 继续低着头,不着痕迹地吸吸鼻子,随即心头一颤,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涌了上来。 其实从刚刚皇帝那一阵咳喘她便看出,这应该是肺病恶化所至。现在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的药味更是让她嗅出龙胆草,草栀子,木通,泽泻,生地白花蛇,舌草,黄苓等数味药材。 这是治肺病的良方不错,可是灵舞瞧着皇帝的状况却依然皱眉,不舒服的感觉更甚了。 按说,这种病现得及时是不致命的。只要药下得准,又按时服,平日里好好调养,断不会到了今天这地步。可是为什么现在这皇帝看起来出气多进气少,且气息短得只能将空气吸到嗓子眼便要马上吐出? 而且看起来皇帝这病像是急症,应该是在四个月之内才染上的。难道说这西离皇宫里的太医真那样没用,这种病都可以任凭他恶化成这样? 试毒 待气息再平缓了些,皇帝又抓上孟子陌的手,努力地想要寻问孔轩争战的情况。 孟子陌一边替他推气一边将靖国的战况大至叙述了一遍,然后道: “皇上放心,子陌一定尽全力医好您的病!” 这时,一个小宫女端着药碗走上前来,微微屈膝,道: “皇上,该喝药了。” 药碗刚一递上,立即有一个太监小跑过来,然后将一枚银针插到里面,半晌拿出。见银针并未变色,这才点点头,让她把药递到了孟子陌手中。 灵舞对这种银针试毒的方法嗤之以鼻,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毒都能被人试出来。至少据她所知,就已经有几十种毒是不会让这银针产生任何变化的。 孟子陌端着药碗向她看来,见她微微点头,这才放心地服侍皇帝将药送下。 之后,又是一阵无法避免的咳。 “皇上!”待皇帝气息平稳之后孟子陌又道:“让下人将这药方给子陌抄一份如何?” 皇帝点头,当下一挥手,立即有一个小太监跑了出去。不多时再次返回,手里已经多了一张纸。 孟子陌示意灵舞将药方收下,然后起身告辞。 临走前与皇帝约定明日一早便再过来诊脉,并告诉皇帝从今天起就由他师徒二人为其诊病,其它的太医就请他们不要再来了。 二人回了居客宫,灵舞自顾地跟着孟子陌进了他的屋子。那小丫环柳儿见二人回来便也要跟着侍候,却被灵舞拦在门外: “我跟师父要研究皇上的病情,柳儿姑娘在这里不大方便,请先回吧,若有需要,我们自会叫你。” 柳儿看了孟子陌一眼,似有些不情愿。但是灵舞抬出了皇帝,她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俯身离开。 孟子陌看了好笑。 “一个小丫头,你跟她计较什么。” 灵舞白了他一眼: “我可没心思跟她计较,我这是在帮你。” ------------ 一会儿还有~ 药有问题(1) “帮我?” “可不是!我可看得出,那小丫头的一副心思都在你身上,可是咱们清冷孤傲的孟先生怎么能对这样的女子动了心。所以,我们当徒弟的自然得为师父排忧解难。” 孟子陌无奈地笑着,可是马上又回复了神态。看向灵舞,开口道: “怎么样?刚才那一会儿,现了什么?” 他了解灵舞,若不是因为有了意外的现,以她的性子,断不会主动跟到他房里,更不会那样冷言冷语地打了侍候的丫环。 灵舞也是神色一凝,又看了看关闭良好的门窗,这才放心地小声道: “药有问题!” “药?”孟子陌一愣,随即又指着灵舞:“我喂皇上喝药之前,是你点了头的。而且那药太监也试过,似乎并无不妥。” “嗯。”灵舞想了想,再展开手中握着的药方----“或许我应该换一种说法,这方子没错,那药也确实是按着这药子所下。只不过……”她偏偏头,又努力地回忆起刚才在召宁殿里那碗药端过来时自己闻着的味道,然后道:“只不过每一味都少了份量。” “少了份量?”孟子陌心惊,再问灵舞,“你肯定?” 灵舞点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任何一味药,我只需闻一闻,便可知其内容。” 孟子陌再次惊叹,随后道: “正因为少了份量,所以皇帝的病拖了这么多年也治不好……” “什么?”这一次轮到灵舞吃惊了,她问:“怎么?皇帝这病已经有很多年了么?” 孟子陌点头, “大概三四年的光景了吧!他的身子一直不好,只不过这次再重了些。照我看……”顿了顿,伸出食指,“最多还有一个月可活。” “不对啊!”灵舞摇着头,“是病了三四年吗?” 药有问题(2) “……可是我看他那症状明显是近几个月内突然病,我还以为他本来没有病,是因为突然得了病之后又得不到及时的治疗才变成这样的。可如此说来,三四年……如果药的份量减了三四年,他早就该习惯了的,不应该这样急的就起病来。” “那就是说……”孟子陌突然神色一沉,“除了减药量,其它地方也有人捣鬼?” 灵舞没有立时回答,想了想,又道: “像这种常年积成的肺病虽然想要治好不太容易,但却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命来如山倒……除了这个,他还有没有别的病? 孟子陌摇头, “我不清楚,但是应该没有。因为皇帝的病虽说都是太医们诊治的,但据了解这几年下来,药方既没换过,也不见新增,那就说明他的病没有什么变化。” “师父……” 自打那日在靖城给他磕了头,灵舞便不再叫他孟先生,只是这一声声师父到是叫得孟子陌有些不自在。 “这里没有别人,你不必这样叫的。” “这又不是为了做给旁人看!”灵舞很坚持,“是师父就是师父,有没有外人在,你都是我师父。”又看了他一眼,道:“大礼都受了,怎么,你想让我白磕了那三个头?” 孟子陌无奈,只得道: “既如此,你便叫吧!” 灵舞这才又笑了笑,随即道: “师父明天给皇上诊脉时可否将日后为他煎药的差事应承下来?” 孟子陌点头: “这个没问题。我们本来就是来看病的,今天不是已经都说过不要太医院插手了么,以后皇上的事,只由我们负责……你,你是想把那几味药补回去?” 意外的,灵舞这回却是摇了头: “不,补回去也无济于事。我是想给他换药。” “换药?” “对!但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是换药,为了掩人耳目,那副药他还得继续吃。反正除了药量轻治不好病之外,也没什么坏处。” 减药的人 “只不过,我得用我自己的方法来给皇上重新开方,也许我开的方子别人看来会有些古怪,但至少可以让他的病情暂缓。”灵舞道。 “只是暂缓么?” “只是暂缓!”灵舞肯定,想了想,又道:“或许过一段时间可以让皇上恢复上朝,但若想痊愈,目前看来很难。因为……我怀疑他还有别的病。师……” “我知道了!”孟子陌赶紧把话接过来,实在是不想听她一口一个师父的叫。单从医术上讲,他做不了她的师父,至少那闻药实材的本事,他就算再练上十几二十年,也还是做不到的。“明天我会仔细为皇帝诊脉。”又顿了顿……“其实最好是你亲自去诊。” 灵舞轻笑出声, “师父你真是越来越小心了,诊个脉而已,怎么就这么没信心?” 她这一说,孟子陌也觉得自己有点太过紧张。于是随意地扬扬手,表示不在继续这个话题。可是再开口的话,却又让气氛陷入了另一种紧张。他说: “皇帝的病太子妃脱不了干系。”见灵舞挑眉,又继续道:“依皇帝病的时间来看,应该是在王爷出征之后的事。太子妃想必是要趁着王爷不在京城的时候让皇帝快些死去,然后太子明正言顺地登基。这样,天下就可以被她们沈家所掌控了。” “师父是说给皇帝减药的人,是太子妃?” “当然不会是她本人,但幕后的指使者一定是她。而且现在看来,这药,怕是打从开始吃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减了份量。” “对!”灵舞肯定道:“也许是从第一天就开始减药,目地是想一点点的拖垮皇帝的身子而又不易被人察觉。但是现在孔轩出征了,所以她们心急,就开始动了别的心思……可是,只是太子妃吗?会不会皇后也参与了进来?她怕孔轩夺位,所以想让自己的儿子早一点登基。” 太子妃到底做了什么 “应该不会,而且如果我没有料错,皇帝的药出了问题这事儿,皇后应该是被蒙在鼓里的。” “为什么?” “因为他爱皇帝啊!” 孟子陌的话让灵舞心里一惊,这个理由到是很意外,可是再一想想,几十年的夫妻,怎能没有感情。于是点头,表示明白。 孟子陌继续道: “所以,皇后再害怕王爷夺位也不会想出让皇上早些死去这个办法。况且她也明白,以咱们王爷的性格,如果皇帝一天不死或是不让位,他是誓死也不会硬夺的。就像现在的太子,如果不是沈氏一族太过嚣张,我想,他应该也是会扶植自己的哥哥去做个好皇帝吧!” “所以,皇后不会这么早就与太子妃站到一起。”灵舞一转念,却又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查出太子妃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又对皇帝做了些什么。既然这药量几年来一直是这样,那就更说明这不是致皇帝重病不起的根本,一定另有原因……”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第二日孟子陌为皇帝诊脉,居然现皇帝除了肺病之外,其胆肾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而且这种损伤不像是突然导致,而是经过一天一天、循序渐进的刺激而成,身体元气已然大伤。 孟子陌右手的两指还放在皇帝的左腕上,可是脑子里却已经开始了飞的运转。 他在想,是谁在背后一点一点的算计着皇帝的身体?那人是用了什么方法?下毒吗? 不会,有皇后看着,怎么也可能出现皇上吃了这么久的毒都没有现的情况。 可是还有什么方法呢? “师父。”见他呆愣,灵舞不由得出声轻唤,同时指了指一旁的小宫女端来的药:“他们又送药来了。” 孟子陌伸手接过,待那小宫女退下去,却是皇帝先开了口。他将那药碗轻轻推开,然后道: “不喝了吧!喝也没用,这么些年了,一点也没见好转。” 偷偷告诉皇帝 听他如此说,孟子陌也不再勉强,只将药碗递给灵舞拿到一边,再将皇帝背后的靠垫再垫高了点,这才又道:“皇上,您的病怎么突然间就这样重了?” “咳咳----”未语,又先一阵咳,半晌才见再次他缓缓开口:“说起来也不算是突然,这几年一直不大好,只不过这三四个月更重了些。” “怎么几年都未见重,到了近月就重了呢?”孟子陌摆弄着手里的药箱,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皇上摇头,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可大概是因为他对孟子陌的了解,所以只见他一挥手,禀退了屋子里的一干宫女太监,然后悄声道: “子陌,有问题么?” 孟子陌先是一愣,随后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后窗,方才答: “皇上宽心,不用这样紧张,是安宁王担心您,这才叫子陌多问问。” “哦,是这样啊!”听他这样说,皇帝竟有些失望。 孟子陌半起身: “子陌帮您把垫子放下,您躺一躺吧!”说着,不等皇上开口同意,人便已凑上前去,龙榻两边的围帐迅罩住了他的半个身子。只见他很自然地拿掉了皇帝身后的靠垫,却突然又用很小的声音道: “病之初有什么意外吗?” 皇帝先是一愣,紧接着想了想,然后摇头。 孟子陌又迅道: “您的药有问题但不致命,我们还得再调察。” “你们?” “嗯。”指了指身边的灵舞,“我,和我徒弟……”随即声音放大,人也站了出来:“皇上,您这病还需静养,子陌亲自去给您开方,一会儿让小徒煎了拿来。” 两人退下之后没有直接去往太医院,而是又回到了居客宫。 照例由灵舞赶走了柳儿,随即孟子陌将皇帝的病情大致说了一遍,之后再问灵舞: “依你看,皇帝寖室里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小神医展身手 知道他是想说会不会有人利用环境来下毒,但是灵舞却摇了摇头: “没有,至少我没现。能将药量控制得这样好,一定是为了让皇上的死看起来是寿终正寝,就算是病死的也不会让人怀疑到有人作梗。所以我想,应该是个很懂医理的人吧!太子妃懂么?” 孟子陌否认: “她应该不懂,但是可以利用他人。”再朝着灵舞摊了双手:“在我看来,现在太医开的方子已经很好,除了药量被减,其它地方并无不妥之处。所以,新的方子,还是由你来开吧!” “好!” 长出了一口气,皇帝的事想得她很累。一个人同时有这么多毛病,还真是想不死都不行呢! 接下来的几日,灵舞再没有跟去召宁殿。只在这居客宫里又占用了一个灶间,专门为皇帝制药。而她住的那间屋子也有一个小角落被改成了药摊儿,孟子陌从太医院搬来的各种药材全都堆放在那儿。 正如灵舞先前所说,她要用自己的方法来调理皇帝的身体。而自她手所出的药方依然是惯有的奇特,甚至是不用吃的。 孟子陌眼瞅着她把他找来的一包白矾称出来一两,然后用小石磨研得更细,再拿膳房里找来的醋调成糊状。就这么一小碗往他面前一推---- “拿去!每晚在皇帝就寝前用两块纱布将这东西包好,每次布里包黄豆那么大一团就可以,然后敷在涌泉穴上。记住,两只脚的涌泉穴都要敷,第二天清晨揭去。如此一连七天,基本上他就可以不用卧床了。” 虽然带着疑惑,但孟子陌依然如她所说将这东西拿到皇帝面前,再照那方法在皇帝就寝前把它们贴在了他的两只脚心处。 第二日揭下时,孟子陌赫然现,那两包糊状物已经变得生硬,而且泛着浓浓的黄。 灵舞的思念 没有人知道实际上为皇帝治病的人是孟子陌身边那个相貌普通的年轻人,就连在这居客宫专门侍候他师徒二人的小宫女柳儿,也被灵舞以屋子里有给皇帝准备的药材为由拒绝了她的打扫。 配药材、加水、搅拌…… 将今日要煎的最后一副药从壶里倒出,一瞬间,孔轩的影子突然在眼前晃了一下。 灵舞心里一紧,同样的环境下,好像又回到了当初。 那天她也是在煎药,只不过,地点是在靖宫里。他穿着一身夜行衣闯进来,一把冰冷的剑突然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也许他们的生命开始产生交集是从第一次他倒在她家门前开始,可是真正的纠缠不开,却是那一回兵戈相向。很意外地,生性淡薄的自己居然神使鬼差地就选择了帮他。 然后一步一步,帮到了今天。 用力地甩甩头,不愿再去想这些过往。她有多久没看到孔轩了?那个一路引领她走上另一条道路的人,在远方还好么? “天气不错呢!” 起身,站到院子里抬头望天。 时已入秋,但天上的太阳依然毒辣,但好在今儿起了风,吹在身上会有丝丝凉意,很舒服。 打从进了西离皇宫就开始为皇帝的病体忙碌,虽说从小在医馆长大,但灵舞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忙碌……哦不,或许不应该说是忙碌,而是疲惫。 不是身体,而是心。 一步一步地算计着前进,她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但却明白,如今,也许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可是,她的一整颗心,已经如此的累了…… 难得有心情走出居客宫,沿着转转区区的小道漫无目地地逛着,她此刻其实很想抛开所有,只看花、逛景。 怎奈,脑子里却是如论如何也摆脱不了世俗杂念。一会儿是孔轩,一会儿是皇帝,一会儿是皇后,一会儿又是孟子陌。 偶遇的人 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想着,想着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再去想原始的关系演变到今天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一抬头,及目之处竟是一片漂亮的花圃。 灵舞的脸上出现了一刹那的茫然,再四处望望,半晌之后挫败地现:她迷路了! 不过好在这地方并不只是她一个人,就在那花圃里面,正有一名男子在除草栽花。顶着大太阳,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可那人却还是一脸满足地看着这一片花草,不时地擦汗,然后继续挥动锄头。 灵舞猜想这人应该是个专门负责打理花草的下人,看起来憨憨的,许是因为经常在地里干活,被太阳晒得肤色很健康。 正准备过去问问他知道不知道回居客宫的路怎么走,不想,却是那人先现了她。只见他冲着自己憨憨地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继续干活。 灵舞走上前去,朝着这人拱手拘了一礼,客气地道: “敢问这位大哥,可否知道去居客宫的路怎么走?小弟初次来这皇宫,识不得路了。” “哦,居客宫啊!”与他的形象很相附,这人说起话来也是老老实实的,听上去很踏实。“呶!”顺着他伸出的手指望去,“你沿着这条路往回走,到了第一个岔口往北面拐,然后穿过一条短廊,就到了。” “真是谢谢你了!”灵舞笑着道谢,这人给她的印象极好。 “你是住在居客宫的么?”见灵舞要走,那人又紧跟着问了句。再瞅瞅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不会就是那个跟孟先生一起来的小药童吧?”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灵舞的身子实在是又瘦又小,再加上年纪不大扮相又显清秀,这人将她当成药童到也不足为奇。 可是灵舞一听他扯到了这个话题,明显不愿意多谈,只淡淡地说了声: “是。” 居然是太子 随即转身就走。 不想,那人却扔下锄头朝她离去的方向追了过来---- “小兄弟等等!”灵舞带着疑惑回头,那人已然到了身前。“本还想着跟孟先生问问皇上的病情,继续在这儿遇到了小兄弟,那我就跟你打听打听。你们进宫有些日子了,照小兄弟看,皇上的病情很严重么?” 他问话的态度很诚恳,灵舞甚至认为那一脸的关切也绝对不会是假装出来的。可是要她就这样跟一个陌生人谈论皇上的病情,除非是她疯了。 “对不起!”灵舞的态度开始变得冷冰冰,“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关心皇上的病情。只是我师父说了,皇上是九五之尊,我们治病救人定会尽全力,但是他老人家的龙体可不是我们在外头可以随便跟人家说的。” 她的话在理,听得那男子连连点头,再也不好多问。 见他放弃寻问,灵舞又是一拱手,之后快步走了开去。 没等走远,便看到一个小太监正迎面往她的方向跑来。灵舞先是一愣,当这小太监自己擦身而过之后才明白,原来人家不是找她的。 可是马上,刚跑过身后的人又扬声喊起: “太子爷!太子爷,您怎么又来弄花了,太子妃娘娘还在东宫等着您的。” 远远地听到那男子答应了一声,然后脚步声渐行渐远,想是两人一同走开了。 灵舞脚步稍停了停,只一下,便又继续走动。 刚才的是太子?…… 灵舞一下子就懵了,这个事实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可以说,一直以来,她们与太子都处在了一个对立的局面。虽然孔轩一再的强调太子是从小便真心疼护他的哥哥,可事实上,她们现在正在做着的每一件事,无不是在针对着太子。 好吧!是太子妃!可是,他们本就该是一体的,不对么? -------- 撞树(1)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在此之前,那个素未谋面的太子在她心中从来未与好人划上过等号。可是就在刚刚,花圃里的那个男子却又实实在在的演绎了一把好人的形象。 灵舞有些搞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太子妃至邪,太子又至善,这样的两个人怎么硬生的扯到了一起?太子与皇帝的病有没有关系?难不成所有的事都是太子妃一人所谋化,与太子不相干吗? 想想也对,听孟子陌说过,太子妃背后代表的是整个沈氏一族,甚至皇后也是沈家的人。再估量一下刚才那个太子……灵舞心中大至做了数了。如此憨厚的人,确实容易受人摆弄。 可是被害的是他父亲,难道太子就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咚! “哎哟!” 毫无征兆地,面前一颗大树迎接了灵舞倒霉的鼻子。 “痛啊!”狠狠一跺脚,无奈地捂住受挫的鼻子,真的好痛。 殊不知,就在这条小路的叉口处,这一幕刚巧被一个看上去有六十往上的老头儿看在眼里。 这老头儿一身素服,但那衣料却不简单,绝不是一般人可以穿得起的。 他不知为何走到这里,正看到眼前一个年轻人一边走路一边寻思着什么,眼瞅着就往路边的那棵大树上撞了去。 他来不及喊,却又忍不住在灵舞撞树的那一刹那爆笑出声。结果---- “哈哈~哎哟,笑死我老头子了……啊----” 扑通! 典型的乐极生悲表现。 就在他笑的那一刻灵舞就已经怒眼圆瞪,所以,现在她眼睁睁地看到那老头子这被一个小台阶那么一绊,扑通一声便单腿跪摔到地上。 该! 这个字差一点就冲口而出! 职业天性使然,虽然自己的鼻子还在痛,灵舞的脚步却还是朝着那跌倒的老人迈了去。 “怎么样?摔伤了吗?”语气冷冰冰的,脸上还带着怒意。 -------- 撞树(2) 老头儿被她这一问,也不好意思起来。可是再抬头看了看她红红的鼻头,还是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灵舞无奈,干脆就让他先笑个够,待笑声停了,才又问: “如果你没伤,我就先走了。” “哎!小伙子!”老头儿笑着拉了她一把,却被灵舞不着痕迹地甩开。紧接着哎哟一声,人也一屁股做到了路边的石凳上。 “哎!”灵舞急了,“你怎么啦?” 他刚刚跌的不算重,这会儿坐到地上起不来,到还是有些让灵舞吃惊。 “我这腿……”老头儿指了指自己的腿,又用手捂住膝盖,“哎!老毛病了,赶巧这又摔了一下,唉!” 眼瞅着他脸上笑意尽失,灵舞知道,这老人的腿一定是很疼的。 心中暗叹一声,虽然她很不愿意在这皇宫里动手给人瞧病,就算是给皇上开方配药也都说是孟子陌交待下来的任务。但是眼下……实在是个麻烦事,怎么说也是上了岁数的人,真要她看着不管,好像良心上也过意不去。 算了! 暗道一声麻烦,然后蹲下身,自顾地动手去将老人的裤管从靴中拽出来---- “我会看点小病,但治不好外伤。不过既然你说是老毛病,那估计我还算成。” 说着话,裤管已经卷到了膝盖。老头儿万没想到她会动手给自己看腿,连连摇着手想要阻拦。可是手刚抬起,却又因灵舞的一句话而顿住。只听灵舞道: “老寒腿啊!这病根儿至少做了二十年吧?” “嘿!”老头子脸上现出惊喜,“你还真懂啊?” 没再理他的话,伸手碰了碰膝头的淤青,这应该是刚刚跌跤时摔出来的,但是看那微微的肿胀,确实是做下了病根儿。 “这腿疼了二十年喽!”老头儿从灵舞手中接过裤管重新塞了回去,刚要起身,怎奈,两条腿实在是不争气,还不等站直就又重新坐了回去。然后只听得一声长叹:“……唉!” 惹来的麻烦 “行了!”灵舞站起身,白了他一眼,虽然是个老人家,可是一想到刚才他笑自己的窘状,便又生起他的气来。“你要去哪儿?我叫个下人来扶你过去吧!”再瞅了瞅他,“真是的,身边也不说跟个下人。” “哎?”老头儿奇怪了,“我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为什么要跟下人在身边啊?” 灵舞撇撇嘴,往这皇家大院儿里环视了一周,话语里有些感慨: “能在这里行走的男人,不是达官就该是皇亲吧!”再看向她,“你是谁呢?” 老头儿一愣,随即一扬手---- “哎!这你可说错了。什么达官皇亲啊,我老头子就是个送菜的!” “送菜的?” “嗯。”他点了点头,“我是专门给御膳房送菜的,不是你说的贵人。” “骗谁!”灵舞不客气地朝他身上一指,“哪有送菜的穿你这么好?” 许是因为对方是个老人家,灵舞戒备的心放下了不少,语气也难得的轻松。虽然仍指着他的奇怪之处抓着不放,但是心情却好了很多。 “送菜的怎么不能穿得好?”老头儿抻了抻自个儿的这身衣服,心思一转,再道:“小伙子你不知道,这能给皇宫里送菜也不是一般的买卖。你想想,这宫里的人一天吃什么啊?全是山珍海味!而且宫里人多,食材需要的也多,所以给这地方送菜赚的钱自然也就多。再说了~”老头儿拍了拍胸脯,“我还是个店老板呢!” “店老板亲自送菜?”不是单纯的置疑,灵舞已经语带调侃了。 “当然不是,我是跟着小二一起来的,他先赶着车出去了,我这不是想到皇宫开开眼界么,这才悄悄溜到这儿来的!哎,说起来,小伙子,你刚才想什么呢?那么大一颗树,你都没看着?” 老头的要求 “哎呀好了好了!”这个让她颜面尽失的话题灵舞不愿再谈,“你这腿除了受寒之外,膝关节也有些毛病。可惜年头太久,去根儿是不行了,但是好好治一治,还是可以缓解的。至少,到了天寒的时候你可以少遭些罪。” “真的?”老头儿眼睛一亮,这腿症困扰他多年,特别是到天寒地冻和阴天下雪的时候,要命的难受。也不是没寻过名医,只可惜,都是治标不治本,好了一年两年,到了第三年,犯的会更严重。 “真的。”灵舞点头,“这病一是调,二是养。调是指调经络,养,便是平日里需自己动手的保养了。到外面去找个好大夫施针吧,你应该很有钱,想找个好大夫不难的。让那大夫施针刺激膝关节,让经脉更好地流通,同时也驱一驱寒气。” “哎,小兄弟,小兄弟!”听得灵舞说的头头是道,这老头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吓得灵舞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这是什么话儿说的?”老头也是一愣,“我抓你一下,你躲什么嘛!哎!你不就是大夫嘛!那你帮我治治这腿好不好?只要你能把我这腿给治好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我要你钱干什么!”灵舞气得大喘了两口气,“再说,这病算不算治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看出来的。” “能看出来!”老头儿很固执,“这两条腿多少年了,几乎就算是半废了,有没有好转,只需十天我便心中作数。小兄弟,你就算是可怜可怜我老人家,且给我治治看,如何?” 见他说得恳切,不行这两个字灵舞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无奈之下只得同意,于是伸出手来将老头儿从石凳上扶起,再搀着他往回居客宫的那条小路上走去,同时道: “先到我的住处吧,我给你好好看看,再开个方子。今天施针是来不及了,如果想让我治,明天你就还得亲自送菜进宫,然后再偷偷去我那儿。不过……” ------------ 我得报答你 看了看老头儿,“这样可有点冒险,在宫里头随便进出被逮到了,可是死罪。” 许是治病心切,老头儿并没有被她这话吓住,反倒是连连点头,一点儿也不犹豫地便应承了下来。 打走那老头儿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灵舞很大方地包了两大包草药给他,但不是让他吃,而是放在水里泡脚用的。 两人约好明天让他早一个时辰来居客官,灵舞会准备四十九根银针等着他。 一连三日,眼见老头儿的双腿不再肿胀,而他的行动也更加自如,灵舞要说没成就感,那是骗人的! 老头儿更是开心得跟什么似的,直追着灵舞问---- “小伙子,要什么报酬?只管提来,老朽统统送给你!” 白了他一眼,灵舞不答。 老头儿又道: “你还没娶媳妇呢吧?要不要我给你淘弄点儿珍宝,留着以后当聘礼抬进新娘子的家门?” “你这都是说些什么呀?”越听越来气,灵舞干脆不理他,自顾地配着方子。半晌,转身,将写好的方子递到他面前:“给!这个方子自己回去抓,然后晚上睡觉前熬好一大盆,用来泡腿。记得,泡腿的盆一定要足够高过膝盖,泡足半个时辰便可。” “真没有什么管我要的?”他像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施恩不求报,“你治好了我这两条腿,我就是赔上半个身家,也是值得的。” “不要不要!快走,一会儿我师父就回来了!” 边说着边将老头儿往外赶,灵舞很庆幸柳儿每天都很高兴地跟着孟子陌一同去召宁殿。虽说只是帮着端药,甚至连召宁殿的大门她都进不去,但是那丫头会傻傻的一直等在那里,待什么时候孟子陌出来了她再跟着一道回来。孟子陌知道灵舞这里也喜静,便也对那丫头的做法没有什么异议,反而天天带着她一块儿走。 ---------- 双食记(1) 也正因此,灵舞给这老头儿治腿的几天,居然没被任何人现。而她自己也确是没将这太当一回事情,便也未曾跟人提起,包括孟子陌。 “明天不用来我这儿了,你送你的菜,送完就直接回家。”将人赶到了门口,灵舞想了想,又不放心地道:“记着,方子上有煎熬的方法,看好了再弄,别浪费药材。” “这个给你。”很突然的,老头儿自袖口掏出一方折好的纸来,不由分说地塞到灵舞手里。 “什么东西?”银票么?“我不要钱!” “这不是钱!”无奈地看了看灵舞,“真是笨得可以,走路能撞树,一张纸你以为是什么?银票?切!”故作不屑,然后神色一正,沉声道:“那天你煎药时自己在那儿嘀咕,说什么要是能知道皇帝晚上都吃些什么就好了。呶!这是我从御膳房偷来的,是皇帝这几日晚膳的食材单子。零零散散的,也不知道少了哪天多了哪天,反正你拿去看吧!皇帝吃的东西肯定都是好的,是不是你自己也想弄来吃吃?” 灵舞大惊,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心道:该死!什么时候添了自言自语的毛病。 老头儿到是没有在意她的反映,只是挥挥手,便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胳膊却被灵舞一把抓住,然后道: “老伯,谢谢你……可是……明天你就不要进宫了,以后送菜只让伙计来便可,你……先躲一躲。” “呵呵~”老头儿爽朗地一笑,有那么一瞬间,灵舞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大将之风。“走了!” 扬扬手,人已然离去。 回身紧锁房门,那纸已经被她攒成一团。急促地将其打开,扫眼看去,灵舞的心,开始了一阵混乱至极的跳---- 鹅肉配鸡蛋----鸡蛋煮熟剥皮后与鹅肉一道炖食; 兔肉配人参----千年老参成汤,兔肉久煮成汤,两者混于一处再煎至一碗; 花生配黄瓜----两样东西同炒; 猪肉配菊花----粉蒸肉时,将菊花瓣铺在上面,据说那样蒸出来的肉,味道清新,还有助清肝火…… 双食记(2) 叭嗒。 良久,一滴汗落于纸上。灵舞双目微闭,秀眉篡得紧紧。 一直以来,她与孟子陌为了找出皇帝重病不起的原因,几乎暗查遍了皇帝的一切贴身之物,包括平日里递送的茶水。怎奈,皆无所获。 至于这饭食,二人之前到是并未放在心上。一来,皇帝吃的饭菜会经过道道工序来试毒,比如说银针。二来,在皇帝进食之前,还会随意地指明一位太监或是宫女试吃。等他们吃过一刻钟且无恙之后,他才会动。 如此一来,在饭食中做手脚的可能性已经很少,而且孟子陌每日清晨便去召宁宫,要过了晌午才回来。皇帝一天的前两顿饭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吃完的,有无异常,孟子陌心中自然有数。 只是这临睡着的一餐一直是灵舞心头最大的担忧,因为他们谁都看不到,所以便也控制不了。睡前进食是皇帝的习惯,虽说太医早说过这样不好,但他是皇帝只要他乐意,也没有人能真的管住了去。好在他进得并不多,所以这么些年也便由着性子让他吃了。 如若兴师动众的去查也不是那么回事,更何况他们两人也不想太早的便暴露目标。毕竟,孟子陌是孔轩派到宫里来替他尽孝道给皇帝治病的,可不是查案的官员。没有立场,也没有那个权利。 许是心头一直思量,又许是对着那个与皇宫毫不相干的老头儿,她的心境自然而然的放松下来了吧!这才在不觉间出口,却不想,落了人家的耳,更不想,人家将此当成了报恩条件来帮她完成了。 可是,不看还好,看过这食单之后,灵舞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由心而生。 这便是皇家么? 无情、无爱、无亲、无故! 那几样吃食,单按食材来说并无不妥,甚至皆是大补之物。但是巧就巧在某两种东西混放在一起,它们的功效便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双食记(3) 比如说那花生和黄瓜,伤的是肾。再比如说那鹅肉与鸡蛋,可令人体元气大伤。还有兔肉配人参,可令人体毒淤毒越积越重。蒸猪肉上面放了菊花,不但去不了肝火,食多了,则可导致人于睡梦中突然死亡。 不能不怪她遍体生寒,如此歹毒的食物搭配、完全是相生相克的食材……那幕后之人,下的心思也太大了…… “五儿!”身后门板被人叩起,孟子陌的声音随之传来:“五儿开门,是我!” 沉了沉心绪,转身,开门。 “你在干什么?”门一开,是孟子陌关切的脸,身后还跟着个柳儿。 “我与师父要商量一下皇上明天用的药,柳儿不用侍候了。” 依然是冷冰冰的一句,孟子陌听出,她话里打着颤。 可是柳儿不懂,总觉着这个人是故意将自己支开,故意不让她与孟先生多接触。于是有些赌气地道: “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不就是个煎药的么,用什么方子自有孟先生说了算。” “看来,我需要跟皇后娘娘通禀一声,明天还是换个宫女在这里侍候好了。”见灵舞的话被一个小丫头就这么堵了回去,孟子陌气上心来,随口就将这话扔了出去。过后才现,这恐怕是自己第一次用如此语气与人讲话,却是为了她。 “先生……”柳儿也吓了一跳,印象中,孟子陌是个云淡风清的医者。为人和气,面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看起来很暖。可是现在……“是!柳儿告退。”没有再多言,柳儿屈身退下。 她也是个聪明的丫头,现在孟子陌说了这样的话,那必然是真的要讨论关于皇上的病情,而那样的事也确实是她一个小宫女不应该去听的。 见她走远,灵舞一把将门外的人拽进屋来,随即反手锁门,再直拉了他到内间。 相生相克 元神俱毁 孟子陌也不言语,灵舞紧紧篡住的眉让他的心都跟着打结,真想伸手将那两道几乎凑到一起的弯柳抚平了去,怎奈手刚一抬起,却见灵舞迅地把一张纸塞了进来---- “你看这个!”交过去的,正是那张食单。“这是皇帝近日来睡前吃的东西。” 孟子陌拿在手里,看来看去,却是对她摇头---- “你知道,我并不真的是一个大夫!” 他说的没错,这么些年,孟子陌只不过是在用军医这个头衔来掩住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实际上,他却是孔轩难得的两个亲信之一。另一个,自然是柯青。他们二人一明一暗地跟着孔轩身边,是可以为他卖命的亲卫,也是话语投机的兄弟。 “好!”灵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听我说,知道吗?皇帝之所以重病不起,除了那只抽了药量而治不好的肺病之外,其它的原因,就在这里。” “这……”再看了看那些食材,“有何不妥?” “相生相克!” 简单的四个字,孟子陌猛然点头。 是了! 他是聪明人,自不需灵舞再多作解释。相克的食物,验不出毒,而且每一次试吃的下人都不同,所以,对那些只吃了一两口的人来说,根本也无济于世。 但是皇帝就不一样了,他可不是只吃一两口,而是天天在用。 “皇帝今天可以下榻走动了。”孟子陌想了想,却又摇摇头,自顾修正了自己刚说的话。“我是说,他的气脉长了些,不再那样喘,可以出了召宁殿,在院子里小走两圈。但是整个儿人……还是像被掏空了一样,没一点儿精气神。” 尤自按向胸口,好像有一些呼吸困难。静默了片刻,灵舞复言: “对,掏空!就是这两个字!”转眼又道:“是有人要一点一点的杀死他的五脏六腹,让这个人从里到外……元神具毁。” 迷雾重重 “补得回来么?” 灵舞摇头: “看皇帝现在这样子,补回来也没用了。病根已经做下,而且也已经恶化至此,再补,也只能比原先多撑个十几二十天而已。” 屋子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灵舞甚至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再次用力抚上,眼中流露出的恐惧一闪而过,却还是被孟子陌看了正着。于是他道: “如果怕了,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这才只是开始,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灵舞摇头,嘴角微翘,勾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莞儿轻言: “不怕!”很坚定,“既然来了,总要看看那传说中的后宫吃人,是怎么个吃法……算了,现在说别的也没用,还是想法子拖住皇上的身子吧,虽然时日不多。” 孟子陌点头: “肺病已经可以控制,暂时来看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已经要报病危。只要皇上不病危,那便还不到传位的时候,我们至少争取到了一点宝贵的时间。我会送信给王爷,让他再做准备。” 送孟子陌出了房间,他前脚刚一跨出,灵舞突然道: “师父你要小心,也许他们接下来要对付的人是……” “我明白。”孟子陌轻声冷笑,“也许他们接下来要对付的人就是我了!你不知道,其实这座居客宫一直是被人暗中监视的……”见灵舞面露惊讶,又宽慰道:“放心,他们监视的人是我,甚至每日都是随着我一道去召宁殿的。皇上今日能下榻到院子里走动了……怕是他们也快要有所行动了。只有除掉我,皇帝才能死得更快。” 虽说这本是灵舞已经想到的,甚至是她率先出言提醒。可是当孟子陌冷静地将这一番话说出,她却又是生生地打了一个寒颤。 突然有些害怕,她现在看不到自己这条路的尽头了,甚至是刚走到开头的时候便已经迷雾重重。 暗杀 这便是皇家啊! 古往今来,皇帝皆自称孤家寡人,他们那是真正的孤独,是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那么孔轩呢?若他日后坐上皇位,是不是也会这样……众叛亲离? 还有她,宇文灵舞。今后的岁月中,她又将扮演什么角色?这样算计着走路的日子,她要过一生吗? 就这样呆呆地坐在窗前,一转眼,已是明月高悬。 而孟子陌,早已将一封密函悄悄送出。至于送信之人,自然是孔轩留在宫中的探子。 给皇帝吃那样食物的人会是谁呢?太子妃吗?她真的会暗杀孟子陌?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他们白天的猜测很准,而且对方来得也很快。 当晚,灵舞辗转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可以浅浅入梦。可还是那梦还不等养成,自窗外传来的一阵打斗声便又将其唤醒。 那声音刚一入耳,灵舞一个激灵便爬起来,披了外衣站到窗前,手刚触及窗框,心便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手上刚要用力去推,却听得“砰”地一声,房门已经被人从外撞了开。 突地一个哆嗦,随手拿起桌上放着的一把剪刀,那本是她用来剪药材用的。 好像有一个人撞进来后倒在了地上,灵舞有些奇怪,因为那人进来之后便直接倒在了地上,并没有向她动攻击。而且身后也再没有人跟着进来,这让她稍微壮起了胆子,两条腿开始缓缓地向那人挪动。 终于到了门旁边,却惊讶地现地上那人竟是柳儿,而且很显然,她是被人给扔进来的。 灵舞心头升起歉意,无论如何,她总是不希望伤及无辜的。 “柳儿!” 她轻呼,上前,蹲身,正要动手将其扶起,却忽听得孟子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小心!” 只一瞬,灵舞的身子便被人硬扯着向后迅退去,而那倒在地上的柳儿却突然一个翻身,手里一把明晃晃的匕直向她刺来。 孟子陌受伤(1) 当然,她并不能得逞。 身后,孟子陌挥起一掌,正中面门。那丫头倒地的一刹那竟看着灵舞道: “原来你是女人。” 她的生命就此终结,灵舞只觉得后腰处有一股热流传来,随即大惊: “师父,你受伤了!” “别转过来!”孟子陌开口之后的第一反映便是捂住了她的眼睛,“我见血了,别看。” “你伤得很重么?” 灵舞的心瞬间揪起,孟子陌的受伤让她再次想到孔轩,那一次,她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宓水蓉的刀狠狠地扎进他的腹部。 “他们一共来了十四个人。”顿了顿,孟子陌从后面伸手向地上的柳儿一指,“算上这个,是十五个。” “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 深吸一口气,灵舞明白,能被派来行刺之人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十五个……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正视孟子陌的武功,却有些心惊胆颤。 “用布条遮住我的眼睛,我给你治伤。” 总算还知道说上重点,孟子陌随后自衣服下摆撕下一条,将灵舞的双眼遮住之后,自己也再无力支撑,直接滩倒在地。 “师父!”她惊叫,摸索着蹲下身去,“师父!” “我在这儿!”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孟子陌没来由的一阵心安。“我的伤口不算深,只是刚才打斗的时候动作太大,又扯开了些。你去我房间,柜子里有外伤药,拿些过来。” “好!” 灵舞再度摸索着出门,转身的工夫已将眼上的布条拿下。 刻意无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一滩滩血迹,她暗暗庆幸此时是在夜里,深红色的鲜血并不像白日里那样触目惊心。 拿到药返回时,布条已经又缠到了眼上。灵舞努力将孟子陌移到床榻上,现在,她是他的手,他是她的眼。 “左腹,偏下方。”孟子陌抓着她的手缓缓下移,待触到伤口时方才停住。“伤口大概三寸,不深。” 孟子陌受伤(2) “好!”屏住呼吸,刹时间,屋子里仿佛只剩下孟子陌因受伤而变得沉重的呼吸。 没有直接去碰伤处,灵舞倒是将手伸到了一直放在床头的一只包袱里。 “我自己调配的麻药,先涂上些,你才不至于那样疼。” 细心地一点点凭着感觉将麻药洒在了伤口上,只几秒钟,孟子陌的疼痛果然缓解了不少。待灵舞再将那创伤药也按着他说的方法施于患处之后,一刻钟不到的时间,疼痛已然全无。 “好药!”孟子陌赞。 “你这也是好药!”她虽看不见,但却可以摸得出。那创伤药所到之处,伤口竟然瞬间结疤。虽不至于马上就好,但至少,已经不会流血了。 “我可以自己走回房。”孟子陌道,“慢一点,伤口不会撕裂。” “为什么?”灵舞不解,随即也开始紧张,“难道还会有人来?” “不。”他摇头,“一来,你得把头梳好,万一有人来,你的身份还不能暴露。二来,我也得去换身衣服,你不能总是蒙着眼。我这衣裳有血,你看不得。” “我去给你拿衣服。”灵舞的话很坚定,“你躺着别动,你就在这儿换,我再去外间梳头。” 不多时,孟子陌的衣物被她远远地扔到床榻上,她自己也在外间重新恢复了少年郎的扮相。 “我好了!” 孟子陌的声音从里间传来,灵舞转回头去,却又一眼瞧见还倒在地上的柳儿。 暗里叹了口气,自顾地走到桌前,掌了烛灯。再将一只靠垫放到孟子陌身后,让他能舒服的靠着,同时疑问道: “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都没人过来看看?这宫里的防范是不是也太差了点?” 孟子陌苦笑: “有什么可看的,这原来就是她们所希望的结果,现在不管谁输谁赢,她们都只愿做个旁观者。就算要过问,那也是明天天亮以后的事。” 到底谁派的杀手 “她也是太子妃那边派过来的吗?”灵舞指了指地上的柳儿。 孟子陌的答案却很出人意料,他说: “杀手是皇后的人。” “不是太子妃?” “是!”孟子陌的话有些矛盾,可随即便也有了解释:“她们本就是一伙的。” “是这样……”灵舞惨淡地苦笑,又问:“师父不是说皇后对皇帝有爱么?怎么,她现在也想让皇帝死?” 孟子陌的回答带着猜测: “按理说应该不会,皇后应该知道自己那儿子的性格,太子孔礼若是登了基,实际上就相当于太子妃坐稳了天下。到时候沈氏一族一家独大,她不但没有儿子可依靠,还要看着儿媳的脸色过活。虽说皇后也是沈家的人,但毕竟出了六亲,没什么份量的。这样一来,她便没了杀皇帝的动机。” “未必!”灵舞起身,自桌上倒了碗茶端到孟子陌的近前。“师父喝茶!照五儿看,也许,皇后是想要赌一把呢!” “赌一把?” “嗯!皇后想必明白,皇帝的病就算太子妃不推波助澜,也是撑不了几年的,早晚有一天这个天下得易主。与其冒那个孔轩做上皇位的险,那还不如趁现在选择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媳妇。” “你……”孟子陌突然抬手指向灵舞,“事到如今,不得不对你另眼相看。自你说要与我一同入宫时我就很奇怪,怎么看你也不像是有这翻心思的人。这深宫内院,见不得光的地方太多了,你不应该属于这里。” “是啊!”自他手中接过茶碗,素手不经意地转动着,转而浅笑:“从前的我好像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似的,父亲让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最大的乐趣就是嘲弄一下经常被骗的大师兄。其它人,谁好谁坏都与我无关……可是现在不同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选择了这条路,可能这就是命吧,平淡的生活仿佛就在昨天,谁知道,一步一步的,走就到现在了。” 诉情 忽地,有一滴晶莹的东西自眼而落,遇了那半碗没喝完的茶,轻轻地碰撞出一朵很好看的水花。 “如果我带你走,你愿意吗?” 话一出口,孟子陌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从来未曾生出过离开的念头,怎么就因为她这一滴泪而动了这样的心思呢? 可是,他不后悔。 灵舞微愣,只一怔间便明白了孟子陌话里意思。到也是认真地想了想,半晌过后,却还是摇头: “以前的我,心中没有念想,就是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过。如果是那时候遇到你,也许我会应了你。可惜,现在晚了,现在我的心里有了企盼,有了想要完成的事……” “你想要完成的事,就是祝安宁王得到天下么?”孟子陌的话语里透着疼惜也不舍,也带着某些不切实际的期盼。 怎奈,灵舞还是没能如他所想,她点头: “对!得天下!” “得了天下之后呢?” “……” 她无语。这个问题想了多次了,每次都是这样,戛然而止。 “你爱他?!” 这话既是疑问又带着肯定,灵舞的心被狠狠的碰撞了一下,然后,豁然开朗。 孟子陌自然看得出她情绪之中的变化,虽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却也总算是让她明白了自己真正想求的是什么。 这就够了! 于是,他不再问,只道: “这里的情况我已经传了密函给王爷,他看到之后应该会有所行动,我们应该不用等太久了。” 之后,缓缓地滑下身子,合眼睡去。 灵舞仍坐在榻前,衬着烛光,脸颊微红。 她不知道孔轩的行动是什么,现在她能做的只是尽全力拖住皇帝的生命,他知道,皇帝的生命就是孔轩的时间。可是,孟子陌的遇刺也给了她一个提醒----这里危险! 这一夜过得十分漫长,屋里屋外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着,血腥味满满地充斥着空气,也挑拨着人的神精。 ------ 该来的,还是来了 就这样坐在床榻前,看着孟子陌渐渐入睡,自己却是睡意全无。 “这还真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落。”灵舞轻叹出声,随即又自顾地摇头,“恐怕不是遗忘,是记得太深了。” 孟子陌说得没错,对于居客宫里的动静,整个儿西离皇宫的人全都选择了沉默。直到第二日天空泛白,才有人悉悉索索地进了这院子,然后不动声色地拖走地上的尸体。 灵舞听着那脚步声整齐有序,终于明白,原来这种事他们竟是做惯了的。 尸体拖走之后立即又有人拎来清水,她听到水泼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刷子在地上蹭来蹭去…… 不由得轻声低叹,然后双手拄到床榻边沿,假寐过去。 说起来,这打扫尸体的场面她不是第一次见了。那次孔轩率大冲突靖国都城,就在那皇宫里,将士们也是这样有序地打扫着,只一过会儿的工夫,那地面便又洁净如初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灵舞猜测他们的任务已近结束,可是不知为何,好像又有人里里外外地在找些什么。有人进了孟子陌的屋子,随即,自己这间房门也被人轻轻推开。 她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那人将柳儿的尸体拖走,然后再帮自己重新将门关好,再然后,一切便又恢复了黎明前的寂静。 约莫半个时辰的工夫,孟子陌转醒,灵舞也自榻边抬起头来,正要寻问其是否要吃点东西,却听见外面突然响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有太监扬声喊起---- “皇后娘娘驾到!太子妃到!” 两人相视一望,孟子陌轻轻点头,灵舞起身迎接。 “草民五儿见过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娘娘金安!” “起来吧!” 出声儿的是皇后,这是灵舞认得的声音。于是缓缓站起,侧身退到一旁。余光一撇间,一袭粉红色的衣裙一闪而过,跟着皇后走向了孟子陌所在的床榻。 初见太子妃 “孟先生啊!”仍是皇后开口,“本宫刚刚才听说这边出了事,就赶紧带着太子妃过来看看,你还好么?听说受了伤?” 灵舞在心里哼了一声,听说?她们又是听谁说呢? 孟子陌微微起身,做出极痛苦的样子,回道: “劳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惦记,请恕子陌身上有伤不便给娘娘行礼。” “免了免了。”皇后随意地一扬手,目光却没有放弃在孟子陌身上的搜索。只是他的身子让被子盖着,伤处自然也就看不到了。 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客套话,而灵舞的目光却带着疑虑地投向了站在皇后身侧的太子妃。 这个传说中的女人在她们的谈话与多番推测中无数次地出现,但是真正相见,这却是第一回。 只见她穿了一身粉红色的宫装,大朵的牡丹花衬在上面,更显得雍容华贵。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算算日子,应该是八个月往上。在她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名宫女搀扶着,许是为了显示自己如今身子特殊,太子妃不时地扶扶后腰,肚子也就跟着又往前挺了挺。 可是灵舞在看过之后却暗自皱起了眉头,再盯着那肚子看了半晌,一个大大的问号便在脑子里面画成了。 似乎皇后与孟子陌的对话也到了收尾阶段,灵舞看着皇后从椅凳上站起,便也立即将自己的目光收回。 皇后娘娘在宫女的搀扶下转身欲走,却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很快的便又转了回去---- “孟先生!”她语意平缓,却又是那样的不容置疑。“眼下皇上的病也暂时缓解了,其它的事就交给太医院去做。靖城那里一切初始,还需要你在安宁王身边帮衬着。所以,待先生伤势好转后,便带着徒弟回去吧!” 孟子陌微一愣,却还是道: “臣,遵命。” 太子妃有问题 听到了他的承诺,这个西离后宫里最为尊贵的女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无论意识地瞟了一眼灵舞,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离去。 “母后!” 忽地,一直未曾出声儿的太子妃叫住了她离去的脚步,然后紧走了两步,上前道: “母后,儿臣听说孟先生是安宁王帐下最好的大夫,所以,请母后先回去,儿臣想留下跟孟先生请个脉。” “嗯。”皇后点了点头,“也不要太久,孟先生身上有伤。” “儿臣遵命!” 冷眼看着两人一唱一合地这一出戏,灵舞知道,请脉,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眼见皇后越走越远,直至出了居客宫,太子妃沈郁轻轻挣开身旁边侍候的下人,踱到了孟子陌榻前。 孟子陌心中暗笑,嘴上却还是道: “臣身上有伤,怕是这脉诊得不准了,不知道太子妃……” “行了!”忽地话锋一转,再没了前一刻故作出来的雍容。“本宫不需要跟你请脉,本宫留下只是要你转达安宁王,告诉他,安心的驻守一方,方可一辈子富贵荣华。切莫搅乱朝局,到时对你对他,都没有好处。” 话闭,狠狠一笑,随即拂袖而去。 灵舞屈身相送,孟子陌只是漠然视之。 “伤口没问题吧?”见她走远,灵舞快步上前,扶着孟子陌向床榻后面的垫子上靠去。 “没事,不疼了。”他摇手。 “太子妃有问题。”灵舞坚定地开口,随即抬手打断了孟子陌的问,又道:“别问我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 见她再无下文,孟子陌也不多问,只是眉头紧皱,思虑了片刻后,低声道: “先不管那个了,记住,我们最近都不可再与皇帝接触。昨夜的事显然是对方已经走了极端,我怕再这么治下去,她们杀害的另一个人,便是皇上。总之,先稳一稳,走一步看一步吧!” 来客(1) “刚刚不是说让我们尽快离宫么?” “嗯!”孟子陌点头,可又笑道:“说是尽快,但也说了要我养好伤再走。那么,至少也可以拖上十来天吧!” 折腾了一夜,直到此时,灵舞的心才算稍微放松下来。该来的人也都来过了,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这居客宫也该真正的安宁了吧? 几乎一夜未眠,眼下精神松懈,困意便也侵袭而来。 径自走到桌台前,将昨夜里匆忙挽好的头松散下来,正想再好好的重新梳起,却听得“砰砰砰”三下敲门声响,随之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 “孟先生在吗?” 两人均是一愣,灵舞有些慌,手握着梳子不知怎么办才好。 到是孟子陌最先冷静下来,抬手向里间儿的屏风后面一指,她便也立即明白。于是迅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藏到了那屏风后面,而孟子陌也在这个时候开口应声: “在,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便被从外推开,一个人影快闪了进来。 灵舞透过屏风的缝隙看得不算清楚,但还是辨得出那人是个太监。不,应该说是那人从打扮上来看,是个太监。 果然,她的想法很快便得到了证实,只听得孟子陌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惊讶,也透着置疑。 他说---- “太子?” 来人听罢点了点头,同时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嘘!” “太子是来探望子陌的吗?”孟子陌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但却刚好保持在灵舞可以听得到的范围。“可是----”再往他身上指了指,“您为什么穿成这样儿?” 来人正是当朝太子孔礼,此刻他穿着小太监的衣服,神色略显慌张,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向窗外看去。 “这里安全么?”看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终还是出声确认。 孟子陌点点头: “暂时安全,皇后和太子妃刚刚离开,应该不会再次返回。” 来客(2) “哦……”孔礼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嘲讽地道:“瞅我这太子当的,在自己家里居然还要防着母亲和妻子。” “太子,你……”此时孟子陌与灵舞两人同时存着一样的疑惑,那便是太子为什么来这里?又为什么做这扮相? “孟先生!”孔礼还是那副憨憨的样子,一脸的真诚。“我父皇的病怎么样了?我看他好像可以走动了,真的好了吗?” 屋子里出现了一小段时间的沉寂,孔礼在等着回答,孟子陌却是在思量着该如何回答。 一时间僵在这里,两人皆是尴尬万分。 “……算了!”到底还是孔礼手一挥,自动放弃了刚才的问题。“孔礼知道孟先生也有难处,而且你对我也不够相信。可是我孔礼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心里清楚,害西离、害父亲、害弟弟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孔礼此番前来主要是想请孟先生帮一个忙!” “太子言重。”话已至此,孟子陌再不开口也不大好,于是他道:“只是子陌人微言轻,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得上您的?” “你能!”孔礼一把握住他的手,“快快请回轩弟,孟先生快点帮我把轩弟给请回来!” 此话一出,孟子陌与屏风后面的灵舞皆是一惊。紧接着,又听得太子道: “有些事情,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得说,我得告诉你,我是被逼的!下了那个让轩弟驻守靖城的圣旨并不是我的本意,是沈郁逼着我写的!眼下父皇病重,说句不孝的话,也许是没多少时日了。可是这个天下我绝不能要!绝对不能!……不是我不想,而我知道,就算是要了,我也只是在那龙椅上坐一坐,摆个好看的样子而已。我只是个傀儡,只会是个傀儡!真正得到天下的,终究是沈家啊!” 一番话说得恳切,再加上他的那一张本就憨厚的脸,竟是让人无法再去责怪,更无法再去怀疑。 天下不能落入别人手 可是,该问的,孟子陌还是问了---- “太子为什么要与子陌说这些呢?” 灵舞于屏风后暗自点头,这也是她想要知道的,太子如此做,等于是举了白旗来宣告他是与孔轩站在一方了。 可是,他为什么? 一边只有一个弟弟,而另一边,除了母亲和妻子,还有一个完整的天下。怎样选也还是另一头更划算些。 然而,孔礼自有他的说法,只见他狠狠地捶了一下榻沿,出了“咚”的一声。随之,整个人的情绪也跟着激昂起来---- “不为别的,就为了我西离!为了这个性孔的西离!我们孔家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天下,总不能就这样落到外戚的手里去。我承认自己软弱无能,但是轩弟不同,他现在手中有西离最骁勇善战的一支军队,他完全有实力与沈家分庭抗力。” “你是说让王爷带着队伍打回来?”孟子陌不解地看着眼前人,如果真想打,安宁王早就打了,还用等到现在? “不!”孔礼用力在面前摇晃着双手,“不是不是!不是让他打回来!再说,大军远在千里之外,就算是回来,还得要同时面对留存京郊的火台营和丰台营。那些是皇室的亲卫,两方力量集结起来,不比轩弟的大军弱到哪儿去。现在父皇病重,我是监国,火台营的兵符理应在我手里,而丰台营的兵符则一直都由京都总兵吕良候保管。但是先生莫怪,孔礼实在无能,我手里的那块兵符已经让沈郁拿了去,且她最近有意将兵符交给她父亲沈元荣。这样一来,那火台营就相当于整个儿成了沈家的护卫。所以,轩弟若想成功,必须要拿到那两营的兵符才行,至少也得拿到其中一块。据我所知,那掌管丰台营的吕良候眼下看起来只尽忠于皇上,应该暂时无害,所以,我手中的那一块便至关重要,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拿到才行。” 兵符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孟子陌虽无从反驳,但又实在对这懦弱的太子气愤不已。特别是听他说那火台营的兵符已经落到沈氏手中,更是不住地摇头。他不明白,同样都是皇子,为什么他跟孔轩两个人的性子竟差了如此之多? 深吸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 “既然这些你都明白,为什么不自己动手?你目前至少有两种选择,一是将兵符偷回来,二是拿出一个太子的样子!要知道,女人再强大,也是要依附在男人身后的!你说她逼你下召,她又能拿什么来逼?总不成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这话说得已然有些过了,甚至对一个太子来说,已经算是大逆不道。可是孔礼并不生气,只是一脸的懊恼,一只手不住地挠头。 半晌,终于能再说出话来---- “孟先生,不是孔礼不想!我……我也想好好儿的当这储君,也想将来能当一个好皇上。可是……可是我……唉!”气馁地一拍大腿,“我就是这样儿,让我摆弄花草还行,但是摆弄一个天下,我没那个本事。再者,沈氏怀着孩子,当时下旨让轩弟驻留靖城的时候,她说……她说我若不下旨,她就带着孩子一起去死!孟先生,您也知道,我孔礼就是这个性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就这样被她母亲所伤。另外,这些年来,沈家的势力已经日渐庞大,就算是我有轩弟那样的气魄,也是……也是力不从心了啊!唉!孟先生,我这个太子只不过是个一个空壳子而已,如果您不想看到将来的皇帝也是一个空壳子,那就考虑考虑孔礼说的话,让轩弟行动吧!我言尽于此,沈郁每天上午都会到御花园里去走一圈,你可以趁着那个时候潜到东宫,火台营的兵符就放在她的枕头底下。这里有一张我东宫的简图,你熟悉一下再做打算吧!” 太子可信吗 话毕,将一张折好的放到床榻上,孔礼起身,想了想,却又冲着孟子陌抱拳深施一礼---- “如此,多谢孟先生了!” “等等!”见他要走,孟子陌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目光不着痕迹地向那屏风后面看了一眼,之后再道:“太子妃快临产了吧?” “嗯。”孔礼点点头,“快九个月了。”随即自嘲道:“她那身子刚三个月的时候就把我赶到了侍妾那里,说什么怀孕的女人太丑,说什么也不肯让我睡在她那儿。女人真是奇怪,这会儿也不吃醋了,以前我要是在侍妾那里呆上两宿,她能连着两个月都不跟我说一句话。好了!先生好好养伤吧,孔礼告辞。” 脚步声渐行渐远,出了门后便再无了声息。灵舞这才抚了抚胸口自屏风后面走出,一头秀还是那样披着,看得孟子陌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的话,你怎么看?”还是他先开口,只为了赶走自己脑中那些关于灵舞的美丽的想法。 重新于桌台前落坐,这一次再不敢放松,三下两下便将三千青丝挽作了男人的髻。再用铜镜照照,确定无疑后,这才转过身,回了孟子陌的话---- “太子不像是坏人,他的话可信度应该很高。” “不像?”孟子陌一扬眉,“单听声音?” 灵舞掩口轻笑: “当然不是。这看人啊,一是要看相貌,第二才是听声音。虽然刚才我躲到了屏风之后,但是之前,太子我是见过的。” “你见过?”这一回孟子陌是真的惊了,“你怎么见过他?” “你别紧张!”灵舞轻轻地摇了摇手,“是真正的偶遇,我自己随意逛逛,看到了他在侍弄一片花圃。” 听得她这样说,孟子陌也放下心来,会意道: “是了!太子生来便喜欢花草,宫里的几块大花圃都是他亲自在侍弄。他总说用心养出来的花,开得才会好看,才会真诚。” 地 “对呀!用心!”灵舞又想到了那日阳光下被晒得黝黑的人,不由得嘴角向上勾起,弯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这样的一个人,总不会是坏的。但是……”再看向孟子陌,“他说的方法确在情理,但是难度很大。太子妃既然能把那兵符握在自己手里,便不会轻易的就叫别人偷了去。更何况那是东宫,是人家的地盘。师父,你千万不要去涉险,人身上有伤,一时出了差错,到时候我们俩个就都活不成了。” 孟子陌点头答应,却仍是眉头紧锁,他在考虑要尽快将此消息传给孔轩。不管太子说的是真是假,早做准备总是应该的。 在孟子陌的要求下,灵舞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回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强行将其“扣押”在榻上---- “好好躺着,就算真的无碍,但也得做个样子给别人看。要不然,皇后就有理由马上把我们赶出皇宫了。” 不得不承认她的话十分有理,孟子陌无奈地倒在榻上老实当病号,而灵舞,且借口补眠,又回了自己的屋子。 然,她知道,刚刚太子放下的地图,正落在自己的床上。 真是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躺着,好像只一会儿的工夫,再起来,已然就快日落西山。 敲敲昏沉的头,下得榻来,第一件事便是去瞧瞧对面的孟子陌。 她的肚子已经出声音以示抗议了,更何况是一个伤患。 “师父!”她进得屋来,却见孟子陌正坐在桌前,美美地喝着一碗白粥。 见她进来,遂朝桌上一指: “呶,那份是你的。知道你醒了一定会过来,我便让下人把饭留在这儿了。” “吼!”灵舞耸肩,“亏我还担心怕你饿着,一醒了就往这边来,谁成想你都先吃上了。” “总不成饿着肚子,我可是病人呢!” 计划(1) 孟子陌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肚子,换来了灵舞“切”地一声。 用餐过后再次返回自己的房间,却见一个小丫头正捧了洗好的衣服过来。 “五先生!”小丫头巧笑着跟她问好,随即跟着灵舞进屋。“洗好的衣裳奴婢给您拿过来了,呶,这是您的。” “哦!谢谢你呀!”灵舞接过衣物,一股淡淡的香扑鼻而来,她皱眉:“怎么有香草的味道?”再笑着抖了抖衣袖,“我看起来不像是擦脂粉的男人吧?” 小丫头“噗嗤”一声笑了,然后一脸抱歉地看着灵舞: “真对不起,可能是给女孩们熏衣服的时候沾了味道,奴婢再拿下去重新洗过吧!或者再给您换一身来!” “不用了。”挡住她伸出来拿衣服的手,“我晾晾就可以穿了,不用麻烦。”再瞅了瞅她手里捧着的另外一些衣物,问道:“这是给我师父的吗?” 小丫头点点头: “对,这两件是孟先生的,另外一件是柳儿的……哎!”她扭头望了望,“今儿个咋没见着柳儿呢?往常我一来送衣服她都会扯着我聊上好半天的。” “哦!”灵舞微怔了怔,心道原来昨夜的事并没有弄得满宫皆知,看来是皇后与太子妃刻意隐瞒了。“可能是我师父让她去做事了吧!”说着话,自顾地从这丫头手中接过衣物,“就先放我这里吧,一会儿柳儿回来我自会给她,师父那里也由我去送。” “好,那就谢谢五先生了!”小丫头乖巧地施了一礼,转身退出。 瞅着手里的衣服,忽地一个计划便自脑中形成,可是自己也被这样大胆的念头吓了一跳。 再瞟了一眼那张扔在床榻上的东宫地图,思量许久,终是狠狠一咬牙: “罢了!” 将柳儿的衣服放到一边,自顾地捧着孟子陌的那一身去了他的屋子。 计划(2) 听她进了外间,孟子陌轻声问着: “有事么?” “没!”灵舞答着,直奔了衣柜而去,并没有与他的目光再做接触。“下人送了洗好的衣物来,我帮你收到柜子里。”话说间,一只小瓶子已然握在她的手心。“师父歇着吧,我走了。” 孟子陌“嗯”了一声,并未觉不妥。 待返回自己的屋子,灵舞这才略入下心来。瞧着手中之物,便又想到那些在靖宫里的日子。有那么几天,她与孟子陌两人穿梭在药局间,没有言语,却是一人制出了一种药来。 她的那瓶给了孔轩,而孟子陌那一瓶,眼下就在自己手上。 她让得孟子陌说过,这是一瓶迷药,闻起来很香,可实际上,闻过之人足可晕睡三日醒。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吃过解药,孟子陌说那解药吃过之后,天下任何一种迷香都无法将之迷倒,包括这一瓶。 那么,好吧!孔轩的事,就让她来完成吧! 终于下定决心,自顾地奔向枕边,半晌,自那包袱里头摸出一颗药丸来。 和了温水将它吞下,只一刻钟的时间,灵舞那因扮男装而故意变黑的皮肤立即又洁白如初。 望向铜镜,满意地点点头,略施粉黛,再将头打散开来,简单地挽了个宫女的式。想了想,还是自那包袱里头将自己从宫外换下来的那套女装拿了出来,找了找,还有一支碧玉簪子。 将那簪子插上髻,又把柳儿那套宫装穿上身,再将自己那套女装贴放整齐。之后,孟子陌的那瓶迷香露便借着屋内烛火沾了两滴上去。瞬间,一阵异香扑鼻而来。 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随后重新坐回椅凳上。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只有等。 是的,等! 她得等天再黑一点,夜再深一些。 那张东宫的地图被她拿在手里,看了再看,直到确定可以将那条通往太子妃房间的路记得一清二楚,这才放心地将它凑近烛火,一燃而尽。 灵舞潜东宫 终于更深露重时,灵舞轻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照着小宫女的样子将那套准备好的衣裳捧在手中。 轻轻地开门,迎了风的一刹,还是禁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还未出夏呢,夜里竟也是彻骨的凉。 唉! 迈出居客宫的时候,自己也不住地摇起头来,哪有人深更半夜送衣服的?自己这理由找得也太蹩脚了些。 不过倒也无所谓了,这本来就是为了在路上充充样子而已,总不至于让巡夜的侍卫把她当成刺客给抓了。 话是这么说,可越是往前,心也颤得越厉害。 她不是大内高手,甚至连一点武功都不会,此去是凶是险,便全凭运气了。 按着地图所示,眼前这个就该是东宫的侧门了。 暗里稳了稳心绪,还好,只有两名侍卫守在那里。至于里面还有没有更多,便无从可知了。 “站住!”不出意外地,刚至门前便被人拦下。那侍卫将手里的长刀向前一指----“干什么的?” “我……奴婢,奴婢是来给太子妃送洗好的衣服的。”说着话,将手中的衣物向前一递,见两位侍卫已经凑上前来,再加一句:“这是太子妃特别吩咐拿来的,你们闻闻看,有她最爱的桂花熏香。” 这话纯是胡扯,她的目的只是吸引那两人再凑近一些。待他二人终于闻到那股异香,并一脸享受地深吸一大口之后,便如她所愿,无声无息地晕倒在地。 将那地图又在脑子里迅翻过一遍,灵舞跨步踏入东宫,顺着记忆中的小路直奔了太子妃的房间而去。 顺利地将房门口打盹的小宫女彻底迷昏,灵舞放了最轻的动作推开房门,随即反手关好。 于门前站了好一会儿,待双眼终于适应这黑暗之后,灵舞这才再度脚步轻移。之后,暖阁门前的两个丫头便也在浅睡中晕迷过去。 兵符到手 见屋子除了睡熟的太子妃之外再无它人,灵舞轻轻地将那衣物放在外间。她知道里面是有身子的人,若再施迷药,她的良心总是不安的。 扭头间,置于暖阁门外的一株盆栽引起了她的注意。到不是那植物有何异样,只是在那土里,她闻到了一股草药的味道,而怪就怪在,那味道绝对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灵舞秀眉紧紧篡住,凑进那花盆,再闻……没错!她可以确定,这花土里混了保胞药的味道。 虽然满腹疑问,但却也明白眼下容不得多想。于是迅起身,举步向太子妃移动过去。 轻手轻脚地来到榻前,纱帘掀起,白天见过的那个女子正平躺在榻上睡得很熟。 犹豫半晌,灵舞还是将手指轻轻地向她的腕间摸去。 结果,喜象全无! 再动手掀了被子,果然,肚子是平的。在她的脚边,一只圆枕安安静静地放着,大小,正与九个月的身子相适相宜。 灵舞的心开始“砰砰砰”地一阵乱跳,是的,她很紧张。 怎么也没想到,在皇宫里,身份如此尊贵的太子妃居然敢扯出这样一个弥天大谎! 九个月……就没有人能够猜穿?还是……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 思索间,太子妃一个翻身,到是吓了灵舞一跳。 赶紧蹲下身去,直待榻上的人再无动静,这才又敢再悄悄露了头来。 很好!灵舞精神一震,因为这人的一个转身,刚好将枕下放了兵符的位置让了出来。 再不多想,灵舞顺着摸去,兵符顺利得手。 这一切进行得有些太过顺利了! 回去的路上,灵舞隐隐生疑。有的时候太顺利,也不是好事。 “站住!”突地一声喊,身后立即有火把燃起,灵舞心中一惊,声音再度传来----“来人啊!抓刺客,有刺客进东宫……” 落寒潭 不待那人喊完,灵舞拔腿就跑。当然,她选择了与居客宫相反的另一个方向。她知道,这个时候跑回居客宫,那便是不打自招。自己现在换了女装,只要不被逮到,人们便不知她是谁。 一路跌跌撞撞地跑,既要顾及身后的追兵又要看清脚下的路。那件沾了迷药的衣服还被她死死地抓在手里,一来这衣服上的药可以在紧急时刻救命,二来,做贼总是要灭脏的,她总不能把这东西留在东宫里。 眼瞅着身后追兵越来越多,还有人在不断地大声叫喊。灵舞知道,她跑不掉了。 许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在绝望间,忽见不远处一潭碧水正闪着波光。灵舞眼睛一亮,想也不想便朝着那潭水奔去。 “站住!” 追兵越来越近,前方再无去路。灵舞银牙紧咬,扑通一声纵入水中。 “贼人跳了寒潭了!” 后面的人对她这一番举动貌似惊讶至极,却并没有人随着跳水去抓。 “哼!不知死活的小贼,竟敢夜闯东宫。” “咱们回吧!太子妃还等着禀报呢!进了寒潭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咱们跟主子也算是有了交代。” “行!”岸上人手一挥,“撤!” 转眼间,世界又恢复了宁静。 刚一跳入潭中,灵舞便暗道不好。 她是会水的,本想沉下身子游到对面去,可谁知这水竟是出奇的寒。不但寒,好像水底还有一股子吸力,直将她的身子往下拽去。 寥寥片刻,她便已感觉到全身血脉正在迅凝结,本还划动的四肢瞬间麻木,再想动一下皆是不可能的事了。 气已闭到极限,胸腔中一阵气闷,双唇不自觉地张开,即刻便有一股潭水猛然灌入。 灵舞只觉天旋地转,眼见就要失去觉,却在突然间被一股力量迅向上提起。 她知是有人来救,却已经再无半点力气去配合。恍惚间,只觉那人手臂一紧,随即俯身,四唇相碰,硬是用嘴渡了一口真气给她。 初吻 初吻 初吻 下一刻,人已然脱离寒海了。 出水后,那人用力一拍她的脊背,一口水倾然吐出,人也随之转醒。 灵舞贪婪地呼吸着久别的空气,一颗心以极快的度跳动着,几乎快要破腔而出。然而,四肢却依然没有半点意识。 终于可以抬眼向恩人看去,可是…… 她看到了什么? 一晃间,灵舞只觉自己还是在那奇怪的潭水中,甚至已经死去。据说,人死之前会产生幻象,在那幻象中可以看得到自己思念的人。 而此时出现在她眼前的……正是孔轩! “你……”她弱弱出声,双唇不自觉地打着哆嗦。湿透的衣裳紧裹着全身,遍体生寒。 看着自己从水里捞出来的这个丫头,孔轩忽就眼眶一热,下一刻,双手抚上她的脸,狠狠地心疼。 只片刻的对视,灵舞却已经面色青,整个儿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孔轩心惊,用力地揉搓着她麻木的脸颊,一只手臂紧紧地抱住越寒冷的娇躯。 他叫她---- “舞啊!舞啊!” 堂堂七尺男儿,就这样落了泪来。 于是,她坚强地抬头,带着一身狼狈竟展了一个粲然的笑。 那一瞬,月光映着碧波,见证了她的笑颜如花。 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这个政治漩涡,时隔数月终再次见他,她便清楚地明白,如此选择,并不后悔…… “丫头,怎么这样傻呢?” 实在看不得她青紫的双唇,孔轩轻叹,心间最柔软的地方狠狠抽*动着。 下一秒,四唇相碰,他以这样的方式将内力一点一点地输入她的体内。 当怀中的身体终于有了暖意时,那唇,早已痴痴地纠缠在一起。 良久,唇分。灵舞脸颊淡淡的几抹红晕落了这一身玉骨冰肌,称出了妩媚,在这样的夜色下,格外地动人。 她亦含笑而视,目光干净又明澈。 恶寒入体 脸色依然苍白,却已经可以说得话来。 她道: “你来了。” 他答: “是,我来了!” 简单两句,便已心照不宣,之后,灵舞沉沉地闭上眼睛,倒入他的臂弯。 孔轩轻叹,警惕地四下望去,待确定无疑后,一展双臂将她抱起,丹田气运,一路施展轻功向着居客宫冲去。 一个时辰之后,灵舞渐渐转醒,但却动弹不得。 抬眼,孔轩正坐在面前,两手抓着她的肩头像是在将她稳住。 灵舞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怎奈刚一吸气,立即拼命地咳了起来。 这一咳不打紧,正在其背后施针的孟子陌手突地一抖,两根银针掉了下来。 “舞!”孔轩急忙将她扶住,“再坚持一下,让孟先生扎完最后几针。” “好了!”孟子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迅地收针,然后站起来转过身去。 孔轩立即拉过被子将她裸露的整个儿后背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灵舞这才觉出身后的阵阵凉意,再看向身前,还好,是有衣物的。 一瞬间,有些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特别是眼前人……难道她又在做梦? “丫头!”孔轩拍拍她的背,“不怕,没事了,啊,没事了。” 犹豫着再抬眼看去,四目相对,她在那眼中看出了关切之意。紧接着,思绪翻滚,东宫、太子妃、兵符、落水…… 之前的记忆走过场一般在脑中闪现,直到目光再次聚焦到孔轩,那颗悬了几月的心终于放下。她想开口问他好不好,为什么这时候回来了,为什么那么巧的救了落水的自己。可是话一出口,却是---- “兵符呢?” 屋内三人皆是一愣,随即明白,从这一刻起,她宇文灵舞再不只是一个医者。残酷的现实已经将她拉入一场战争,没有锋火,却同样要命。 幽暗的烛火中,她又看到孔轩现出了那种最为熟悉的神情,那是亏欠。 她颓然低头,复又抬起,已然一脸冷漠。 兵符是假的 “舞。”他心颤,这种冷漠令他害怕。 “如果只是亏欠,我不需要。”她的声音依然微弱,但却很坚决,不容置疑。 孔轩欲解释些什么,却不想她已经倔强地扭过头去---- “师父!”孟子陌闻言回身,“我偷来的那只兵符呢?”早留意到自己身上的衣物被人尽数换过,肯定不会是宫女下人,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她心里清楚,决计不会是孟子陌。于是便将眼光转向孔轩,“我放在衣服里了,你可曾见了?” 孔轩脸微红,却也马上调整好了状态,点头答道: “见了!” “可是火台营的?” “是!” “有用吗?” “没用?” “为什么?” “假的!” 一人一句的对话,到最后,却是灵舞失声笑了出来。 “原来我拼了一死得来的东西,竟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舞!”孔轩一把扳正了她的身子,“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落水的地方是宫里的百年寒潭,那水的寒性极大,普通人只要入水片刻便可被要了命去。” 孟子陌也走上前来,附议道: “亏得王爷及时输了内力给你,不然……” 没有去听后果,那一句“输了内力给你”已然让她双颊泛红。偷眼向孔轩瞧去,两人皆是一样。 “西离修建皇宫时曾想将那潭水填平或封死,可一个道士说那是风水洞,万不可破。刚才如果我再晚到一会儿,你就没命了。” 感觉到他握着自己双肩的手正慢慢缩紧,灵舞再向他看去,竟现那满眼的亏欠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疼惜。 她气脉尚弱,只小坐一会儿便有些不支。孔轩扶着她靠在后头的软垫上,复又道: “孟先生暂时为你将这寒症压了下来,你……应该能撑住些许时日,可是想要痊愈……” 兵符是假的(2)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突地将话茬打断,却只是道,“好巧。” 孔轩点头: “子陌飞鸽传书之时,我人已在半路了。” “你是偷偷进宫的?”忽地想到他将她救起时,似是一身黑衣打扮,与他们初见之时,一模一样。 “是秘密行动,除了几个亲信之外,谁也不知。” “靖城那边呢?”开口的是孟子陌,“一切安好吗?” 孔轩顿了顿,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灵舞,随后道: “一切都好!留柯青在那边坐阵,出不了乱子。” 说着,将一样东西从旁边的椅凳上拿起,再递到灵舞手中。 她举目看去,却是那块冒死偷来的兵符。 “难道太子……”孟子陌若有所思,再将目光投向灵舞,“会他么?” 灵舞没答,孔轩却开口了: “不会,这事太子不会参与。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也被骗了。” “你很相信太子?”这次是灵舞出声,“完全相信他?” “是!”孔轩点头,“不管上一辈的人怎么折腾,大哥自小对我的好,是毋庸置疑的。” “好!”灵舞握上了他的手,“如此说来,我便相信你!” 两人相视而笑,却不曾留意孟子陌眼中一晃间的落寞。 “对了!”灵舞突然一扯他的手,连带着自己的身子也向前探了去,她道:“太子妃的肚子是假的。” “什么?”另外两人一口同声。 孟子陌想了想,指着灵舞道: “昨儿个你说太子妃有问题,莫非就是说她的肚子?” “对!”她点头,“我去偷兵符的时候闻到她房间的盆栽里有保胎药的味道,又见了她的肚子,果然是假的。想必,她一直是把太医院开来的药倒进盆栽里的。” 几人现了一阵的沉默,半晌,到是孔轩先开了口---- “很好!”他道:“很好!” 孟子陌也轻轻点头,笑意勾在唇角。 东宫丢了夜明珠 孔轩又说: “沈郁跟太子大婚多年,膝下一直无子无女。想必她也是想要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这才想了这么一出戏。不过,这样很好。没有了孩子,她的气焰便下了一多半去。至少太子那里,不会再因她是有身子的人而不说不管。但是----”他转向灵舞,“这个消息可不能由咱们的人去说破。”再想了想,继续道:“最好是能借别人之手。” “别人?”灵舞不解。 孟子陌却接口道: “别忘了,这后宫里除了皇后最大,在她下面还有贵淑德三夫人呢!如果能借她们的嘴来揭太子妃,皇后就是有心护短,也不成了。” 孔轩轻笑: “是了!这贵淑德三夫人在后宫这么多年,也不是轻易说动就能动得了的。皇后还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公然与她们为敌,况且皇上还没死,她应该明白做现在的皇后,总比做将来的皇太后要好得多。” 灵舞恍然,进宫这么久,几乎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皇上的病和皇后与太子妃身上,还真就忘了还有其它的人。 “此事我们需从长计议……” “来人!这边!到这边来!” 孟子陌的只到一半,却听得居客宫内脚步声四起,好像有一群人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快跑来。 “怎么办?”灵舞一惊,握着孔轩的手突地一收,换来了孔轩一个安慰的目光。 “该是有人在追查刚才的事,拖了这么久才来,想必是在那寒潭里找不到尸体了。” “王爷先躲躲!” “不!”孔轩手一扬,“我去引开他们……” “孟先生!”话未说完,外面敲门声已起。“搅了先生清梦,实在不好意思。只因东宫里进了女贼,偷走了太子妃最爱的一颗夜明珠,咱们兄弟奉命在全宫搜查,还望先生行个方便。” 外面的人算是客气,可是说的话却是令人啼笑不已。 逃脱 他们也心中有数,虽然那兵符是假的,但太子妃却并不知道今晚会有人去偷,她只是放了个假的在那里以防万一。如今东西没了,虽然不碍事,但总不好让贼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失踪,于是便打了这么个旗号来搜查。 “你们稍等!”孟子陌再度扬声,“我身上有伤,起身开门会慢一些。” “有劳先生了!” 几句话间,孔轩心中已然有了主意。看了下灵舞,随即沉声道: “我会将一颗假夜明珠放到淑妃的寝宫里,到时候你们想办法把太子妃引到那里,最好让淑妃识破她假孕一事。” 灵舞不解: “那不是害了淑妃?” 孔轩一咬牙: “害了又何妨!”再转向孟子陌,我住在城里的宁远客栈,有事到那里与我联络。 话闭,突然出手在往孟子陌的伤处不轻不重的一掌击去。 随着孟子陌的一声呼救,迅扯过灵舞换下的衣裳,身形一晃,便直冲着后窗跳了出去。 与此同时,外面的人也闯了进来。 孟子陌巧妙地将人拦在外间,一手捂着伤口处,急声道: “刚才突然进来一个女贼,穿着宫女的衣服,打伤了我,从后窗跳出去了。” 来人一跺脚,只道了声: “先生受惊了!”随即带人追了出去。 见人走远,孟子陌这才又重新关上房门,再把那捂着伤口的手扬起,却又是满手的鲜血。 不由得摇头轻叹,孔轩还是出手太重了。 “师父!” 灵舞也看出异样,正欲起身下榻。谁知,两脚刚一着地,竟赫然现双腿没有半分力气,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面。 “啊!”吃痛地叫出声,又换来了好一阵咳。 孟子陌急忙上前将她架回到床榻上,灵舞却暗自心惊。不想那寒潭竟如此的厉害,自己身染的已经不是普通的寒症,而是恶寒了。 “你怎么样?”到还是孟子陌先问了她。 当年害平妃,淑妃也有份 “无碍,没力气而已。” 说着话,正欲向孟子陌的伤口处寻看去,却被他用一只手遮住了眼: “别看。” 灵舞心下了然。 “他下手也太重了些。” “如果不重,这戏就演得不真。演得不真,我们便有性命危险。” “呵~”她嗤笑,“他伤了你,你还替人家说好话,师父你真是越来越大度了。” 见她精神无恙,孟子陌也放下心来,遂道: “反正是外伤,伤得快,好得也快。到是你这身子……” “先不说我!”灵舞出言打断,“刚才孔轩说栽赃淑妃,又说什么害了又何妨,这是什么意思?”她的任象中,孔轩不是这般冷血无情之人。 果然,这问话换来的是孟子陌一声冷笑: “当初害死王爷生母平妃娘娘的,淑妃也有份。” 这一夜,匆匆而过。 到不为孔轩担心,他们相信他跑得了。更何况,就算被抓到,谁又能拿他二皇子怎么样? 但是灵舞的病症确实在棘手,孟子陌只能凭着针灸暂时镇压住恶寒,却无法保证这寒症何时再犯。 “师父勿念。”自榻间艰难撑起身,“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有孔轩的内力和你方才行针,至少可以撑个一月左右。到是你这伤,还是快些上了药吧!我……”瞅了瞅这屋子,“怕是要劳烦师父把我抱回房间去,另外,腿上的经脉……” “我明白,你等等。” 孟子陌转身去了外间,灵舞知他是去为伤口涂药,自顾扭头透过窗子向天望去。 此时,夜已经微明,星却仍亮。 处理好自身伤口之后,孟子陌再次为灵舞施针。这一回,下针的地方是双腿。 那寒潭果真厉害,只那样一浸,这双腿的脉络竟全部闭塞。不由得想到孔轩也是跳下水中去救了自己,为何他却能如无事人一样? 栽赃之法 将此疑问出,孟子陌轻声出言,施针的手却半分未停: “他是习武之人,事先运了内力护体。且只入水一刹,自然没事。” “哦。”灵舞若有所思地点头,目光落到孟子陌的手及之处,又慌忙躲了开去。 虽说医不避嫌,但要她以光洁的双腿示人,还是有些尴尬的。 孟子陌像是了解她心中所想,并不多言,只是手下的动作又加快了半分。 两刻钟后,针起,一床被子也迅地盖在双腿之上。 “穿好衣物,我抱你回房。” 话毕,人已出屋。 直到次日晌午,灵舞方才行动自如。但她深通医理,早已自行诊过脉搏,心下苦叹。 看来,这恶寒之症怕是要伴她一生了。不知道下一次作会在何时,但愿别给旁人带去不便即可。 下得床下,第一件事便是换回黑颜穿起男装,想到昨夜孔轩曾说要把一颗假珠栽赃给淑妃,便又思量着总要找理由到淑妃那里去看看。 往孟子陌的房间瞅了瞅,门窗紧闭,想是在做模做样地养伤。毕竟经过昨夜一事,他的伤在宫里其它人看来,应该是更重了些的。 径自想着去见淑妃的理由,一撇间,目光落在草药堆上,不由得灵光乍现。 左右无事,便颇有闲情逸致地配起花草茶来。偶有新来的宫女进来,也被她轻言打,只说师父在养伤,而她没事做,随意摆弄摆弄。 小宫女见二人均无异,便也不再去管。反正皇后有命,只要他们不再去惊搅皇上,其它的,随便怎么折腾。 不出一个时辰,三副花草养颜茶一一包好,拎着它们进了孟子陌的屋子,见他不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于是笑道: “女人都抗拒不了养颜佳品,这三副清茶送去,贵淑德三妃一定乐开花了。” 孟子陌坚起拇指赞她聪慧,灵舞不客气地将这赞扬笑纳,然后转身离开。却不见得孟子陌在她出门之后现出的那一抹无奈之情,叫人看了阵阵心酸。 安芷宫 灵舞的第一站自然是贵妃那里,为了证明此事做得光明正大,特地拉了这居客宫新来的宫女小蝉一道同行。当然,若无人引路,想要去了那贵妃的安芷宫也不是那样容易的。 小蝉极乖巧,一早就自灵舞手中接过那三大包花茶自顾捧在怀里,然后笑道: “五先生还真是有心了,以往娘娘们想要些配方茶还得去太医院偷偷打赏过才能弄到。” 灵舞浅笑,原来这宫里的主子们还是有很多要倚仗奴才的地方啊! “哪里是我有心。”她潇洒地笑,“在我们来之前安宁王便有吩咐,让我师父要来看过三宫娘娘。只是我们进了宫就一直被皇上的病牵绊着,眼下师父又受了伤,这才叮嘱我来替王爷送点薄礼。” “安宁王可是个大英雄呢!”小丫头豪不掩示的称赞,“人人都知,如今咱们西离的半壁江山都是安宁王血战杀场拼来的。” 两人就这样一句一搭地说着,抬眼间,安芷宫到了。 刚一跨入宫门,便有管事的宫女迎了过来,见两人眼生得很,于是站定身子出声探寻: “请问二位这是打哪儿来?可有何事?” 不等灵舞开口,到是小蝉先说了话了: “这位姑姑有礼了!”小丫头屈膝行礼,“这位是住在居客宫的五先生,是奉了安宁王之命来探望贵妃娘娘的。” 灵舞也赶忙抱拳施礼,随即道: “在下是孟子陌先生的徒弟,进宫前安宁王有交代,一定要来探望下贵妃淑妃和德妃娘娘的。我师父受了伤不便前来,这才遣了在下带上养颜的花茶来给娘娘们请安。” “是轩儿派来的人吗?” 一个声音自远传来,灵舞寻声看去,但见一个穿着淡黄宫装的妇人正在两个仕女的陪同下朝这边看来。 “娘娘!”一见来人,先前与她们说着话的宫女立即转身盈盈一拜,然后引着灵舞二人往那人所在之处走去。“娘娘,正是安宁王的人呢!” 贵妃 听她这般叫,灵舞便知眼前这人定是安芷宫的主子,贵妃娘娘了。于是赶紧跪下见礼: “五儿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贵妃是个亲切的人,四十刚出头的年纪好像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总是笑盈盈的模样,看了让人心暖。 “快起吧!”她抬手令二人起身,“难得轩儿还知道惦记着咱们姐妹。” 灵舞赶紧自小蝉手中把那花草茶拿了一包过来,递给了方才的姑姑,然后道: “娘娘,这是小人的师父配的花草茶,说是平日喝些,可以养颜暖身的。” “哎哟!这还真是好东西。”果然,听说养颜暖身,女人总是极喜的。“那两包是给淑妃和德妃送的么?” “是!”灵舞答道,同时也伸手将那两包茶拿来,当着贵妃的面打了开----“都是一样的,师父说我们只是聊表寸心,待安宁王回京赴命时定会亲正来拜见。” “唉!”一提起这话,贵妃娘娘到是无奈地一声长叹,同时示意灵舞将那两包茶包好。“轩儿驻守靖城,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看看……罢了!”她手一挥,带起了一阵幽幽的香,自吩咐着身边的仕女:“刚好也口渴了,把这凉茶撤掉,将五先生带来的花草茶沏来尝尝吧!”随即又对灵舞道:“快去给淑妃和德妃妹妹也送去吧!本宫也不多留你了,往后有何需要帮衬的,自来这安芷宫寻我便是。” 灵舞带着小蝉再三谢恩,这才出了安芷宫。 “淑妃娘娘住的宫什么?”她自问道,再抬头看了看已经偏西的太阳,“咱得快点了。” “淑妃娘娘住的是淑良宫,但是----”她看出了灵舞的心急,“我们还是先去平怡宫吧,那是德妃娘娘的寝宫,离这里很近,转个弯就到了。淑妃娘娘的地方住得远一些,如果先去那儿,咱们今天恐怕就来不及三份都送完了。” 德妃 灵舞想想也对,虽说贵淑德三夫人在排序上是分了主次的,但今天也的确是晚了,只好可近的先来。 两人去了平怡宫,德妃正悠闲地逗弄着一只小猫。 将那茶送上之后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知她们还要去淑良宫,德妃便也不多留。 二人长出一口气,急急地出了来,再快步往淑良宫走去。 其实,自往贵妃宫里去的时候灵舞便心存了疑虑。据说昨夜东宫报称进了女贼,又那样大动干戈地去查,怎么今天反正没了动静?那伙侍卫去追孔轩,怎么也没了下文? 百思不解中,还是将问题扔给了小蝉: “有没有听到消息?太子妃昨晚丢了夜明珠,那贼人抓到了吗?”反正这说法是人家自己想出的,她也就是借着杆儿往上爬,更何况,她问这话有更充份的理由----“那贼人昨夜慌乱之中进了我师父的屋子,我师父身上本就有伤,让她这么一折腾,伤口又裂开了。” “啊!”小蝉点了点头,“听说了听说了,今早去拿衣服的时候听姐妹们说好像没抓到,让那女贼给逃了。但说那女贼跳了寒潭,就算是跑了怕是也活不成。” “哦,所以也就不再去管了?”灵舞一挑眉,她们对那寒潭到还真是放心。 “谁知道了!”小蝉摇了摇头,“反正夜明珠太子妃多的是,对主子们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 “那到是。”灵舞嘟哝着,心里却暗自咋舌。 尤自想起了那一年随父亲进靖宫去给宓水蓉看诊,因她不喜烛火的味道,所以整个儿贵妃寝宫里没有一根蜡烛,到是在房间内几个要处各悬了一颗有半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那是灵舞头一次因为身外之物而失神,只因那种光亮太柔太美。可如今听来,原来那东西在宫里娘娘们的眼里,还不算是稀罕物件儿。 淑妃 直行至距淑良宫还有二三十步的时候,便听到宫里面竟是喧哗一片,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高叫着。 两人紧走了几步,待到了宫门前这才现竟是淑妃本人在大吵大嚷。 灵舞自是不识得淑妃的,可是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还有她那一身大紫的装扮,不是这里的最高领导者,还能是谁? “你们到是说说,啊!说说这东西为什么在我淑良宫出现了,这是打哪儿来的?” 随着她的叫喊,灵舞举目看去,见她手里竟是拿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于是心中有数,只是猜不到孔轩是如何将这东西放到淑良宫里的。 她明白这是太子妃的声东击西之法,对于人家来说,跟本就没有那一颗丢失的夜明珠。 但是淑妃不同,她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只是在寝宫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太子妃,也就是未这西离后宫的主子却刚好说丢了一颗,这才慌了神。 “你们到是说话呀!”指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早已经气得混身颤。“关跪在那里有什么用,本宫问你们这官里为什么平白无故多出这么个东西来?这么多人,一个都不知道吗?” 跪着的一干众人无一敢抬头应声,一来是因为不敢,二来,也真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夜明珠会出现在淑良宫。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真是,真是气死本宫了!”她高举着那颗夜明珠,气愤道:“要不是这东西是太子妃丢的,本宫早就把它摔碎喽解气!真是被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气死了!本宫缺这东西吗?啊?你----”突地一指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小太监,“赶快上东宫去知会一声儿,就说淑良宫现了夜明珠,请太子妃来辨认一下。” 小太监一溜烟地起身往宫门跑来,一个没看准,正与小蝉撞到一块儿。 太子妃到 两人同时“哎哟”一声,淑妃娘娘的注意力这才转向这边。 见人家已经看过来,灵舞赶紧领着小蝉紧走了几步,到了淑妃近前屈膝一拜: “五儿给淑妃娘娘请安!” “五儿?”淑妃显然一愣,可随即便恍然大悟,“这不是跟着孟子陌一块儿进宫的小药童么?” “正是!”灵舞没抬头,只将在贵妃和德妃处说过的那一套话再说了一遍,然后自小蝉手中拿过最后一副花草茶。“这是师父配的,给娘娘喝了养颜。” “哎哟!”淑妃大喜,立即换上一副笑颜。“这可真是好东西,都说孟先生是神医,这神医配出来的自是好茶。” 灵舞配着笑,心思却在急地运转着。 忽地,目光又转回到那包花茶上。此时,那东西正被淑妃交给一个宫女拿去冲泡。 于是,眼中带笑,心中不由得暗自叫好。 “娘娘,说起来,这茶对女子喝了实在是好。师父说这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方子,请娘娘今日先喝喝看,如果喜欢,明日正可差人到居客宫去知会一声儿,五儿再多给您送来些。” “哎!如此,就替我谢过孟先生了,哦对,还有安宁王,亏她还想着咱们这几个母妃。” 话至此,灵舞也有了去意,正要开口告辞,却听得后面通报声起---- “太子妃到!” 一转头,太子妃挺着大肚子,正坐着软轿被人抬进淑良宫来。 灵舞于是随众下人一起跪倒迎接,淑妃却是赶紧上了前,人还未到,诉苦的声便又再度响起: “哎哟郁儿呀!你可得相信母妃,母妃说什么也不会叫人去丢你那夜明珠呀!” 太子妃沈郁带着浅浅的笑意,灵舞冷眼旁观,却见她眉尖赫然现出了不解的神色。不由得心中暗笑,想必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这神来一笔居然还真有人给应上了。 中计 “淑母妃这说的是哪里话!”一边挽住了淑妃的手沈郁一边道:“不过是一颗夜明珠而已,我又怎么会拿此来怀疑您呢!”再将目光投向她手中的那颗珠子,然后笑意加重:“母妃,这不是我的那颗!我那颗比这个小了只不只两圈儿呢!” “啊?”淑妃显然没想到她竟会有这么一说,不禁也跟着往那珠子上看去,“不对呀!不是你丢的,那……那我这宫中怎么平白的多了这么个东西出来!” “母妃,您这宫中肯定不只这一颗珠子,许是您忘了,下人们又不知道从哪儿淘弄出来了吧!” 一旁随侍的下人一听这话,赶紧陪着道: “啊!对呀,娘娘,您昨儿个不是让我们点点小库房里的饰物嘛!许是谁把这珠子给翻出来,想摆在屋子里好看的。” 淑妃一听这话,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拉着沈郁道: “若是这样,那母妃就放心了。真是瞎担心了一场呢!” 沈郁也笑道: “其实也不是为了一颗珠子就去追人,主要是为了那贼。您说这宫里头就这么进了个贼来,多吓人哪!” 两人正慢悠悠地往屋里走头,冷不丁地沈郁一偏头,刚好看到站在一旁的灵舞,面上先是一惊,随即又道: “哟!这不是孟先生的徒弟吗?怎么不在居客宫里侍候师父,到跑这儿来了?” “五儿见过太子妃,娘娘金安!”灵舞再次行礼,之后答道:“五儿是奉了师命来给贵妃淑妃和德妃娘娘送花草茶的,安宁王临来时交待给下来,要我师徒二人替王爷来给各宫娘娘请个安。师父配了养颜的花草茶,五儿刚刚送完,这就要回去了。” “哦!”沈郁点头,却又见灵舞面色苍白,身子似乎在微微地抖着,便奇怪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灵舞眉心微拧,暗道不妙。身体突然没有预兆地阵阵冷,这哆嗦竟是她止也止不住的。 恶寒突发 “这……” 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却听得淑妃无心地开口道: “这小药童,可能是刚才被我吓着了。你不知道,他来的时候,我正骂这一院子的奴才呢!” 心中好生感激,于是也顺着话茬道: “五儿没见过世面,请两位娘娘莫要怪罪。” “行了!”淑妃道:“你先回吧,替本宫谢了孟先生。” “是!” 灵舞转身要走,却不想沈郁突然开口---- “等等!” “娘娘还有何吩咐?”她已尽量的稳住身子,只求太子妃别在刁难。 “听说孟先生昨夜也撞上了那女贼,这宫里还真是不太平,他的伤若是没有大碍了,你们师徒还是早些回去吧!安宁王那边一定也正缺人手呢!” “谢娘娘好意,五儿定会转告师父!” 终于出了淑良宫,勉强拐过一个回廊,灵舞突地撑住一颗小树,瞬间,全身抖动不停。 小蝉吓傻了,眼瞅着她的面色由白转青,一时间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蝉……”到是她先出声,“我的旧疾犯了,快,回去叫我师父。” “哎!哎!”终于得到指示,小蝉拔腿就往居客宫跑。 此时天已见晚,原来闷热的天泛起了丝丝凉意。 若在平时,这难得的风丝会让灵舞欣喜不已。可是现在,对于她来说无疑便是雪上加霜,薄弱的身子顷刻间抖得更加厉害了。 “怎么竟会这样?”强忍着冷,呢喃出声,同时心中亦泛起寒意。 两条腿再无法支撑,顺着树干缓缓下滑,终于坐到地上。 这不是好兆头,本以为施了针,至少能挺个十天半月,却不想这么快便又再次作。灵舞抬手抚上自己的腕脉,却因颤抖得太过厉害而无法掐得准。 不多时挫败地放下,暗恼自己竟连这点本事也没有,难不成从此往后便是个废人? 又想到昨夜同样的境况,只是那时她并不怕,因为有孔轩。 让你靠一辈子 当他那深邃到可以一眼将人望透的眸子紧紧地盯住她时,她便什么都不怕了。仿佛这个世界只要有他,纵是刀山火海,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敢去闯。 很奇怪,如此一想,寒意竟像是退了大半。心,也有了着落。 “五儿!”孟子陌的声音由远及近,想要大声却又不敢大声,所以听起来十分怪异。 “师父!”一开口,刚刚收住的气脉全泄。想要以手撑着地面直起身子,却不想,眼前忽地一黑,直直地就向前倒去。 “五儿!”孟子陌再不顾及其它,猛一运气,施了轻功瞬间移至她的面前,刚好赶得急在灵舞的脸接触地面之前将她扶住。“五儿。” 一抬头,对上孟子陌关切的眼,她唇角微扬。下一刻,彻底失去知觉。 恢复意识的瞬间,只觉一人正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很坚定,亦很踏实。 在梦中便淡淡地笑,那味道她嗅得出,这天下除了那个男子,再无旁人。 见躺在榻上的人竟在忽然间泛起了笑意,孔轩心底一松,手下却更用了力些。 “弄疼我了!”她轻言出声,似有嗔意,但于孔轩听起来却比任何语言都好听得多。 “知道疼,便是好了。”松开那手,却又伸入她的背下将人轻轻托起。“孟先生说等你醒了之后一定要起来坐一坐,这样全身经脉才走得更通一些。”一边说着一边自顾地坐到她的身后,“懒得去找软垫,你将就一下,靠着我吧!” “嗯!”灵舞应了,缓缓向后面靠去,一瞬间,那种踏实的感觉又上了心头。“比垫子好多了。” “如此,那便让你靠一辈子。”双臂一紧,整个人已然收入怀中。“……对不起。”良久他道:“对不起。” 她无言,他们之间说得最多的,恐怕就是这三个字,对不起。以前她不愿听,现在更不愿。 得了你,失了天下又如何 “跟我出宫吧!”孔轩的声音在没有烛光的深夜里显得异常空冥。“如果是你以这样的代价来换,这个天下……不要也罢!” 他身上有一股很干净很清爽的男子气息,好闻,她也爱闻。 再向他怀里靠了去,灵舞突然在想,是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竟是如此的亲密了呢?好像是没有过程的、自然而然的,似乎一切就应该展成这样。 “如果当初知道你是西离二皇子,也许我会躲得远远的,不去救。” 孔轩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倒在宇文医馆门外那次,只在心中低叹一声,抵了抵她的: “是啊!如果当初我能预料到会给你带来如此之多的灾祸,便是到在路上,我也会离宇文医馆远远的。” “当初……”她缓缓地道:“既是当初,现在又提它做甚。” “跟我出宫吧!”老话重提,“现在。” 执拗地摇了摇头: “我自己的选择,就我自己来承受。我不出宫,就在宫里等你,等着你从天门威风凛凛地进来!” 孔轩体内的斗志瞬间被她这几句话给激起,双臂不由得收得更紧了些。他说: “好!”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就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一样。灵舞只记得在他怀里说着说着便沉沉地睡去,再一睁眼,榻沿上坐着的人,便换了孟子陌。 “师父!”她轻叫,随即起身,身上的不适已经减轻,该是无碍了。“他走了吗?”语中不觉有些失望。 “走了。”不去理会那眼神,孟子陌只道:“眼下无事,你便多躺一躺,昨天那样子……真是吓人。” 灵舞咧嘴笑笑,有些歉意: “灵舞给师父添麻烦了。”说着,习惯性地抬手向头上摸去。这是这阵子以来养成的习惯,总是要看看髻挽的如何,以免露了身份。“咦?”待她摸到工整如新的,不由得惊奇地出疑问,“怎么像刚刚才梳好的一样?”随即猛抬起头:“师父?” 后宫也是战场 孟子陌连连摇手: “自不是我,是王爷临走时帮你梳的。” “……哦。”心下阵暖。 “听说你去送花茶?” “是。”灵舞点头,“这事儿瞒了师父……” “你可知昨日若是我晚到一步,后果不堪设想!”孟子陌放在外侧的那只手狠狠握紧,灵舞瞟见,心底泛酸。 “对不起。” “昨天你该答应他,与他一道出宫的。”他亦后悔让她来趟这档子混水。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话语坚决。 “你不是那征战沙场的将士!” “你说过,后宫也是战场----师父!”止住了他还要说的话,“别劝了,劝也没用,你知道的。” 孟子陌微愣半晌,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紧接着话锋一转---- “皇上今儿个上朝了。” “哦?”先是一诧,又想了想,然后点头,“嗯,不喘了,就可以上朝了。” “是。看起来,他是在向众臣召示着自己的身子已经大好。” “可是明眼人都明白,他只是在硬撑罢了,怕是离大限也没有多少时日了……他昨晚可有说什么?” 知她是在问孔轩,孟子陌继续道: “王爷说皇上目前并没有改立储位的打算,他正在与吕良候大人商谈,看看有没有可能得到他的支持。如果吕大人站到自己一边,到时候再揭太子妃假怀孕的事,沈家就没有立场了。剩下的问题只是太子,到是有些难办。” “吕良候?”灵舞想了想,“哦,就是那个握了三分之一兵权的人?” “对!有了他的支持,王爷的胜算便会再加一层。” “其实就算太子妃假孕一事被戳穿,也不见得就能让皇帝动了废太子的心思。毕竟,这事儿太子也是受害者。” “所以才说有些难办,王爷……” “孟先生在吗?”正说着话,忽听得院子里头有人声扬起,却不是冲着这间屋子的。 淑妃上套了 孟子陌起身,道: “我去看看。” “我也去!”灵舞也自床榻上下来,头还是忽地一下眩晕,却又立刻恢复如常。“师父的针术越来越厉害了。” 孟子陌先行出屋,灵舞迅着了外衫也跟了出去。 待到门外才现,是一个眼生的小太监正往孟子陌的房间探去,此时手已经趴到了门缝,嘴里还在叫着: “孟先生在么?” “在这儿呢!”孟子陌轻唤出声,清逸的身形站在初晨的阳光下,还是那么的飘然潇洒。 “哟!”小太监急转身来,见了孟子陌与紧随其后的灵舞,连忙行礼。“奴才小豆子,给两位先生请安了。” “无需多礼。”孟子陌出手嘘扶一下,另一只手却又作势按向了伤口处。 “孟先生的伤还没好呢吧!奴才是淑妃娘娘宫里侍候的,娘娘托奴才给先生带个好呢!” “有劳淑妃娘娘挂念,孟某谢过娘娘了。”随即也还了一礼。 小太监笑嘻嘻地再道: “其实娘娘是差奴才来请五先生的,昨儿个五先生送去的花草茶先喜欢,想说麻烦二位再给配点儿。” “娘娘喜欢啊!”灵舞看起来很高兴,“那便是我们的荣幸了,公公等等,我这就去再拿些出来,与你一道给娘娘送去。” 说着转身回屋,孟子陌也紧随其后。眼见灵舞再将几味草药放至一起包了个包儿,便悄声问: “好事?” “嗯。”灵舞压低声音,“现在还说不准,我过去看看,咱们就赌太子妃昨日定也喝了那茶!” 一路行至淑妃宫,这一次并没有看到主人大雷霆,反正很端庄的坐在正厅,正一口一口地喝茶。 见灵舞进来,也不等她见礼,便一扬走道: “免了免了。”语气中难得的和气。“又叫小先生来一趟,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花草茶的后果 “娘娘客气了。”灵舞再躬身,然后将手里的东西递到面前:“适才听小公公说娘娘还想这茶,来的时候赶得急,只包了这么一小包,待回去之后一定再多配些给您送来。” “哎哟太好了!”手一挥,立即有宫女将东西接过拿了下去。“昨天送来的本宫只喝到了一碗,便都叫太子妃要走了。一听说养颜,还紧着叫我再朝你多要一点儿。” 一听这话,灵舞明显的一惊,随即急急道: “太子妃?她喝了吗?” 淑妃被她这突然惊乍起来的反映吓了一跳,直愣了半晌方才道: “喝……喝啦!昨儿个跟本宫一块儿喝的,怎么了?” “呀!”灵舞急得满面通红,“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淑妃不解,却也严肃地道: “出了什么事?你道是说话呀?” “回娘娘,那茶谁喝都好,既能养颜又可延年益寿。但就是怀孕六个月以上的人不能喝!” “什么?”淑妃闻言大惊,遂又问道:“若是喝了呢?会怎样?” “若喝了那茶,不出半刻中,胎儿当场流掉!” “这……”手中的茶碗啪地一声落地而碎,淑妃全身抖,直指着灵舞道:“毒性如此之大的东西,你竟敢拿来给我们喝?你跟那孟子陌安的是什么心哪?啊?” 果真是个藏不住事儿的,灵舞暗道,却也庆幸她是这样的性子,要不然,这事还真不好往下展。 “娘娘!”她赶紧双膝跪地,不经意间,腿阵阵地疼。“娘娘冤枉啊!那确是良茶,可不是毒啊!” “胎儿会当场流掉,还说不是毒?” “可是那茶是送给娘娘们的,喝了只得益,并无任何坏处。可是,我们最没有给太子妃啊!” 闻听此言淑妃倒吸一口冷气: “如此说来,你是将这脏水全都泼到本宫身上了?” 淑妃查实情 她当然大急,想那太子孔礼今年二十五岁了,之前到是有侍妾生过两个孩子,但都没活长。眼下这个孩子他可是寄了很大的希望,而且是太子妃嫡出,全宫上下都小心得紧,如今毁在她这里…… “等等!”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淑妃突地一皱眉,随即身子向前倾去,更靠近灵舞:“你方才说什么?胎儿当场就会流掉?” “嗯。”灵舞点头,很确定地道:“只要有了六个月以上身孕的人,喝了那茶,不出半刻钟……” “你没说谎?” “五儿不敢!” “嗯。”淑妃缓缓地点头,在她的眼中似出现了一丝怀疑的神情,灵舞心中叫好。“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吧!此事切不可对外声张,否则……” “五儿明白,五儿明白,谢谢淑妃娘娘。”她装作极惶恐的样子叩了又叩,之后才在淑妃的扬手间退出了淑良宫去。 人这边前脚刚出去,淑妃便冲着一旁侍候的宫女一扬手: “玲子!” “奴婢在!”那小宫女到了近前,盈盈下拜。 “暗里查查,看看太子妃那肚子……” “奴婢明白。”小丫头很聪明,不等淑妃把话说完便领命而去。 此事一隔三天,三天后,玲子附在淑妃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番话,淑妃随即双拳紧握。 “好啊!这么大的事儿她居然都做得出来!” “娘娘!”玲子神色担忧,“恕奴婢多言,此事可不能由咱们淑良宫来说。她要演戏咱就陪她演,反正是好是坏,都与我们不相干啊!” “你的意思是……” “娘娘!”玲子摇头轻叹,再上前一步,压低一声音:“说句大逆不道的,眼下皇上这身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自然是躲得清静才最重要。谁也不知道不久的将来这宫里将会生什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咱到不如以静制动,当个旁观者岂不更好?” 太子妃临盆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大伙都被骗?”淑妃还是有些想不通。 玲子再道: “就算娘娘说了,于咱们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到也是。”淑妃点点头,“此事再无旁人知晓吧?” “嗯,娘娘放心。” “如此,那便好……” 然,世上总有透风的墙,玲子以为她查了这三天并没落了痕迹,可是却不想就在这淑妃宫里,沈家一早儿便留了线人的。 于是,就在玲子调查的同时,太子妃那边也接到了淑妃对她生疑的消息。 沈郁气得咬牙,却也生出阵阵恐惧。 此是大事,若真闹的众人皆知,她非但讨不到半点好处,怕是要连累了娘家一起于朝中失信,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本来,她跟父亲早已经安排好了一个与她一同报孕的女子,准备到时候孩子一生下来就抱进宫里。 可是现在不行了,既然有人已经开始起疑,那她就得做另外一手打算。 一眼瞟到桌上那碗已然凉却的茶,一丝阴森的笑泛上嘴角。 “淑母妃,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一个时辰后,整个东宫乱成一团,太子妃寝宫里丫环婆子不时地惊呼,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去。 与此同时,全宫上下都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太子妃喝了淑妃娘娘那里拿来的茶之后突然肚痛,如今胎儿不保。 孟子陌与灵舞是从小蝉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当时小蝉吓得面无血色,跌跌撞撞地就闯进了灵舞的房间,急声道: “五先生,咱们闯祸啦!” 灵舞正在摆弄药材,听了这话也显得惊慌失措,忙站起身问道: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然,心中已然明了。 “太子妃小产了!” 心还是一惊,她以为是淑妃揭穿了太子妃的好事,却没想到太子妃居然走了这一步棋,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正自门外走来的孟子陌。 毒妇 “师父!” 孟子陌微一抬手,只对小蝉道: “还有听说什么?” 小蝉大喘了几口气,然后答: “听说皇后娘娘已经往东宫赶过去了,五先生,咱们怎么办?那茶可是咱们一块儿送到淑妃宫的呀!” “没事!”到是孟子陌出了声,“贵淑德三宫娘娘都喝了那茶,谁也没见怎么样,太子妃那里咱们没送,就算有事,那也是她自找的。” 万没想到一向温文而雅的孟子陌此时竟说了这样的话来,小蝉突地呆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灵舞安慰她: “你放心,就算真出了事也正有我们师徒担着,一切与你无关。” 此时,东宫那里皇后已至,正被人拦在血房门口进不去里面。 太子妃一声一声的惨叫传来,皇后随手拉住一个刚端了血盆出来这会儿又正要进去的婆子: “里头怎么样?” “回……回皇后娘娘……”这婆子慌里慌张,像是受了惊讶。 “本宫问你话照实答来就好,吱唔什么?” “啊!”婆子扑通一下跪到地上,颤颤微微地道:“太……太子妃,大大大出血……” “行了!”皇后一挥手,“没用的东西,吓成这样儿还怎么进去侍候。把盆子交予旁人,你外面呆着去。” “谢皇后娘娘!”婆子一听说不用她再进去侍候,竟直磕了三个头然后慌里慌张地跑了。 皇后正在纳闷她这反映,忽听得东宫大门口喧哗声起,一人正扯开嗓子高叫着: “都给本宫让开,本宫要见皇后娘娘!沈郁她自己扯了那弥天大谎居然还敢在本宫这里造次。让开!” 再一声怒喝,东宫下人分退两旁。 只见淑妃气势汹汹地来,皇后满肚子的火气正愁没处,此时一见,立刻腾地一下便蹿了上来。 “皇后娘……” 淑妃刚要开口为自己申辩,却不想皇后抬起一手“啪”地一个耳光便落了下去,紧接着又开口道: “毒妇!” 死猫 这一把掌打得淑妃一个咧斜,待站定后,也不顾嘴角的血迹,竟呼地一下冲上前来,直拽了皇后的胳膊就往血房里头闯去。 “走!你跟我进去看看,看看她那小产是怎么个产法儿!” “你干什么?疯了么?” 见她这样子,皇后也吓了一跳。而一旁侍候着的宫女太监这时也反映过来,赶紧站到血房门前将二人拦住: “娘娘,这血房可进不得啊!不吉利!” “滚开!”淑妃此时竟如那当街泼妇一般,连手带脚地就把那太监宫女门赶到了一边儿去。“什么血房,本宫到要见识见识那是猫血还是狗血!” 咣当一脚踹去,房门应声而开。太子妃沈郁正装模作样地躺在床上大喊,在她的床榻边,三个老婆子一人手里拎一只去了头的花猫,正在那儿放血。 皇后突地就呆在当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淑妃则狠得咬牙切齿。 屋子里因她们的突然闯入顿时安静了,就连跟进来的宫女太监也怔怔地愣在那里不知怎么办好。 沈郁直觉不对,一个挺身自床榻上起了来,却惊见皇后正被淑妃拉着瞪向自己。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在那三只死猫的陪衬下,诡异不已。 当晚,有人看到太子孔礼一人坐于西离皇宫内最高的一处石阶上,从天黑到天亮,两坛百年女儿红悉数入喉。醉了被人扶至东宫,却说什么也不肯再进,无奈,下人们只好禀了皇后,却不想太子已然自己晃晃悠悠地寻至如意殿。 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这个二十过五的憨厚男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声音,竟是连日月听了都不免动容。 “师父!”居客官内,孟子陌动作迅地收拾着两人的包袱,灵舞不解。“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走?我们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孟子陌没有正面回答,只道: “再不走便走不了了。” 师父不怕,我也不怕 “为什么?”灵舞突地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你是说,怕皇后再下死手?” 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孟子陌点头: “不错!而这一次,目标不只是我,还有你。” “就因为太子妃的事穿帮了?可是这不正是我们要的效果么?” “效果是达到了,但是对你我来说,太危险。” 他的动作快而不慌,灵舞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不对,于是道: “你是怕我危险吧?” 孟子陌手中一停,再次向她看去,半晌,道: “是!” “我不怕!” “我怕!”突地一声怒吼,到是将灵舞吓了一跳,可是随即,他便也觉出这话有不妥,于是改口道:“我答应王爷,要护你平安的。” “我也对他说过,要留在这宫里,亲眼看着她从那天门外威风凛凛地走进来!”再上前,自孟子陌手中抢过包袱,“师父不怕,灵舞便也不怕。更何况,皇后现在不会杀我们。” “何以见得?”孟子陌眉头深锁,自上次深夜遇刺之后他便知皇后已站到了太子妃一边,如今太子妃失势,朝中众臣必然要以此事来打压沈家,保不齐会连累太子。而皇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太子的位置有何闪失的,所以当务之急,便是要替太子扫平一切障碍。先,便是要除去他们这两个孔轩身边的人。 “照我说,皇后现在应该把宝压在皇帝身上了!” 灵舞幽幽地望着窗外的天空,一个大胆的猜测径自说来,却也说得孟子陌豁然开朗。 是了!他忘记了还有皇帝这一颗子。 灵舞猜得不错,如今,皇后确是把宝又押回了病已见起色的皇帝身上。 就在她与孟子陌的对话还在继续之时,外面的小蝉便已领了皇后身边的近侍宫女来---- “见过两位先生。”那老宫女微一俯身便自顾站起,想是在皇后身边呆惯了,宫女也有了四品官的架子。 皇后有请 孟子陌与灵舞到不挑这个理,只是迅地交换了一下目光,后者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看得孟子陌几乎笑了出来。 果然,那老宫女开口便客气地道: “皇后娘娘请二位往召宁殿去一趟,说是让孟先生给皇上瞧瞧身子。” 孟子陌与灵舞又恢复了给皇帝诊病的日子,只是这一次,两人都不再对皇帝的病抱有太大的希望,而是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太子妃身上。 用灵舞的话说: “总得防着沈家再下杀手,我可不会武功,到时候别成了师父的拖累。” 经了太子妃一事,沈家在朝堂上颜面尽失,这天朝第一家再没了从前的嚣张气势,反到是那些反沈派开始不停的找本上奏,参得宰相沈元荣节节败退。 皇后那边当然也有所想,也正如灵舞所猜,在她看来,沈家这颗旗子怕是不保了,弄不好还会牵连到自己的儿子。所以想来想去,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保住皇上的命,只要皇上不倒,她便不倒,当个皇后,实在是比当皇太后要好得多了。 对此,灵舞颇感无奈。明明是最近亲的夫妻、母子,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算计着度日。 她知道,皇上的病,再怎么努力,也撑不过五天了。 这日,孟子陌将一只小药瓶送到灵舞手上,只道: “王爷自宫外寻来的,可去寒症,试试看,许对你的寒症有效。” 灵舞拿在手中,心头乍暖。 孟子陌见她这神情,竟也释然一笑,道: “幸福就好。” 是啊,幸福就好。 其实她清楚得很,再好的灵丹妙药对她这寒症也没多大用处,与其说是治病,倒不如说是用来养生。 病症已然在体内生根,现在竟只能靠着孟先生每日施针来驱放寒气。 不过说起来,这病倒也不是没得治。 这世上有一块儿冰血玉,曾有生僻的病书上说,将那冰血玉以火熏烤三天三夜,再入水浸泡三天。然后喝下那水,可驱寒毒。 孔轩再进宫 那玉到是也有,且就在她大师兄季仁逸身上。只是大师兄人在哪里,她不知道。 天下之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在如今这形势下,又哪还有找人治病的机会。 入夜,孔轩再次潜入居客宫。 习惯性地飘入灵舞的屋子,却见孟子陌正坐在桌前,几味药材摆在他面前,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鼓捣着。 一旁的软榻上正半躺着灵舞,挽起的小腿上插满了银针。 见后窗有异动,两人皆是一惊。随即看到来人是孔轩,这才又放下心来。 灵舞腿上有针不能动,到是孔轩一下便越至她的面前,借着黯淡的烛光向腿上一瞅,随即皱眉: “每天都要施针么?” 灵舞不忍答,孟子陌道: “是!” 孔轩双拳紧握,眼里毫不避讳地迸射出恨意,被灵舞看进心里,泛起阵阵的疼。 “这病症得避着人,所以每天都只能在夜里行针。” 孟子陌试图对眼前景况解释一番,毕竟是深更半夜男女共处一室,又半褪衣衫,任谁看去都不会好受。 孔轩知其心意,却仍是手臂一挥: “我懂。” 看了看腿上的针,灵舞轻轻开口: “师父,该拔了。” 孟子陌上前利落地将将针拔起,孔轩一回手,已然将软榻一旁的薄毯扯过来覆上了她的腿。 “那药还好用吗?” 知他是问白天孟子陌送来的那只小瓶子,于是点点头---- “还好。”既冒险送进宫来,必是费了周折才得到的,灵舞不忍再言其它。 然,这话却并没瞒得了孔轩,只见他自顾地耸耸肩: “好什么呀!若是好,怎么不见你有半点起色。” “白天才拿到手的,哪能这样快。” “嗯。”孔轩点头,“那药左右无害,没事在穴位上涂一点,万一有用呢!” 之后,几人之间现出了短暂的沉默。 最多五天 “王爷!” “孔轩!” 孟子陌与灵舞二人几乎同时出口,之后扭头对视,终还是孟子陌把话说了下去。他道: “太子妃的事情已了,但是眼下的情况却等于陷入了一个僵局。沈家虽然因为太子妃假怀孕之事在朝堂上威信扫地,可太子还是太子,皇上并未因此事降罪于他。眼见皇帝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弱,如此看来,太子登基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孔轩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灵舞,眼中带着寻问。 灵舞亦不多话,只伸出了五个手指,道---- “五天!” “最多五天?” “最多五天!” 孔轩的眼底泛起一道寒光,灵舞没来由地一个哆嗦,却换得他将自己带入怀中。 象征性地挣了一下,便也由得他揽着。不知从何时起,竟是有些贪恋这个怀抱了。还有那股子淡淡的檀香,闻了,让人安神。 “五天已经不短了。”孟子陌冷然出口,“再迟,怕是沈家容易翻牌。” 闻言一丝冷笑,握在灵舞肩上的手臂又缩紧了些,她不得不再向那肩膀靠近去,甚至感觉得到他的呼吸了。 “我已联络众多外臣,唯今之计只能由外臣向皇上施加压力,最好的结局,就是父皇改立太子。” 孟子陌再次提醒: “还是在这同时还是要防着皇后。” “是!”孔轩点头,随即静闭双目,复又张开时,灵舞似觉得他刚刚有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看来,我要跟皇后做一笔交易了!如果她能改支持我为太子,我可以保证……当年的事,不再追究。” 灵舞与孟子陌双双看向孔轩,他们知道,他能做到此,已是极限了。 “事不宜迟!”孔轩起身,“天亮开始我们分头行动,我去说服吕良候,舞儿想办法拖住皇上的病,孟先生,你去找皇后,跟她说说我的交易吧!” 太子疯了 次日,孟子陌与灵舞正准备往召宁殿去,却不想还没等走出居客官的门,迎面而来的小蝉就带来了这样一个消息---- 太子疯了! “太子疯了?”两人同时一惊,对视一眼,随后孟子陌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儿早上的事!”小蝉放低了声音,往东宫的方向指了指,“听说今儿早上太子抱了个布娃娃去找太子妃,非说那是他们的儿子。太子妃吓得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太子就抱着那布娃娃满宫满院的跑,谁拦也拦不住。” “还有呢?”灵舞问,“他还做了什么事?” “我只听说这些然后就回来了,先生可以去东宫看看,这儿里面闹得正欢呢!” “走!”孟子陌一拉灵舞,抬步就往东宫走去。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都在想着小蝉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那太子到底疯到了什么程度? 虽说已有心里准备,但是待两人跨入东宫的门槛时,还是被里面的情景吓了一跳。 太子早没了踪影,可是院子里横七竖八地倒下了三四个人,灵舞迅地回身,余光中的一点泛红让她意识到地上有血。 “在这里等我。”孟子陌沉声说道,随后径自走进院子。 见他来,立时有一群宫女太监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哭得双眼红肿,直拉了孟子陌就往太子妃的房间去。 “先生,快救救我们娘娘吧,她……她快不行了。” 孟子陌闻言心里大惊,快步随着那宫女进了寝宫。 然而,为时已晚。 一把尖刀全数尽没在太子妃的心口处,甚至那刀柄都被插入了半分。在这样的一刀下,何人还能活命? “这是谁干的?”他不能不奇,皇宫内院,太子妃居然在自己的寝宫里被人杀死,而且,那人与她是何等冤仇,居然下手如此之重?这场面,纵是他这个本该是敌的人都不忍再看下去。 他们赢了 “是太子!”小宫女颤颤地道。“太子抱了个布娃娃来,非说那是他们的孩子。太子妃说不是,然后太子就突然拿出一把刀杀死了娘娘。然后又冲到院子里,抢了侍卫的剑,一连伤了几个人。现在……现在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孟子陌冷气倒吸,太子疯了……换句话说……他们赢了。 太子的疯病足足折腾了一整天,他就在皇宫里头四处乱逛,见人便杀遇物就砍。当他终于闹到召宁殿时,御林军无奈,只好出手将其打晕,然后等待皇帝落。 本就病痛缠身的皇帝再经不住如此打击,一瞬间,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人凭空抽去,剩下的,只是一副躯壳而已…… 皇帝病危,无奈之下,终于颁了废太子的旨意,并改立安宁王孔轩。 同时,另一道圣旨六百里加急送往靖城,急召孔轩回京。 皇帝油尽灯枯,孟子陌与灵舞整夜守在病榻旁,半步不敢离去。 总要等到孔轩进宫的,她在心底乞求着上苍,总得让皇帝这病能撑到孔轩进宫。 一个小宫女轻轻走来,身上散着淡淡的兰花香气。灵舞偏头看去,原来是皇后跟前的近侍丫头。 “孟先生!”她冲的是孟子陌,“皇后娘娘请您到如意殿去。” “哦?”孟子陌一扬眉,随即看下灵舞,不着痕迹地冲着她点了点头。 灵舞从他轻启的口唇中读出两个字:放心。 于是,她继续守着皇帝,孟子陌跟着那丫头匆匆离去。 事情终于要了结了么?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么?为什么一丝喜悦都没有? 脚步渐远,她却轻叹。看着榻前默默无声的雪纺纱帘,皇帝苍白的面色似乎比这雪纺更淡。 “不知道西离会不会下雪……”一声轻叹,像是在盼望着皑皑白雪可以将这人世间的一间肮脏悉数掩盖,哪怕只是暂时,总也要让人歇一口气的。 交易 如意殿里只皇后一人,等孟子陌走进之的后,带路的宫女便也退了下去。 他仍见了大礼,皇后却轻声失笑。 “孔轩已经是太子了,本宫知道这个结果意味着什么,孟先生还做这些虚力何用?” 她没有叫起,孟子陌便没有起身,只道: “不论谁是太子,也不管将来谁是皇帝,您,都还是太后的。” 这话让皇后略吃了一惊,一时间琢磨不明白他的意思。 见她不语,孟子陌再道: “娘娘,不管怎样,您都是将来的太后啊!” “你……是在拉拢本宫?”终于有了反映,却是想到孟子陌在替孔轩惦记沈家手中的兵权。可是再想想,却还是将叫他来的目的说了出来----“太子的病……能治好吗?” 孟子陌没有给她半点希望,直接摇头: “治不好!疯病是心魔,是他心里有病,所以治不好。” “你们这是在把太子往死里逼!” 皇后的话说得咬牙切齿,孟子陌也不愿再与她周旋。该表的态已经表了,接下来,便是摊牌。 于是,起身,道: “如果一定要叫太子,烦请娘娘加一个前字,是前太子。” “你……”万没想到话锋一转,他竟说出如此凌厉的话来,皇后暗恨,狠狠地道:“不要得意得太早,别忘了,还有一半的兵权在沈家,孔轩要想顺利即位,那是不可能的!” 孟子陌冷冷相对,即而摇头: “不!不是一半!皇后娘娘要弄清楚,如果一定要算,那么现在只能说是三分天下,安宁王、沈家,还有吕良候。” “那你也要弄清楚,吕家是忠于皇上的!” “没错!”孟子陌也不急,“不过娘娘您忘了吧,皇上现在可是拥立安宁王的!”眼见皇后眼中的希望越来越少,孟子陌乘胜追击,“另外,如果您想在靖国通往西离的路上设卡拦截,那子陌劝您还是不要费这个力气,因为……安宁王早就进京了。” …… 沈家要争 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在瞬间消散,皇后沈氏从未这样无助过。在这个皇宫里,跌跌撞撞地走过了几十年,整治六宫,做过亏心事,也做过违心事。如今,终都是一场空。 她败得很彻底。 “罢了。”声音有气无力,“你们争吧,抢吧!本宫累了……”再次抬起头,有高贵,却没了威严。“我只求你,给礼儿一条活路。” 她说的是我,不是本宫。 孟子点头: “王爷有话,如果娘娘放手,她可以不追究从前的事。” “……好!”重重地下了一个承诺,“本宫便赌了这一次!” 然,她要赌,可是沈家不赌! 如今太子易主,沈家又没了女儿,这对于沈元荣来说都是至命的打击。可是如今他却没有了退路,他知道,安宁王登基那天,便是沈家灭门之日。 与其如此,到还不如拼了。至少兵权在握,他还有三分之一的希望。既然做不了辅臣,那便争个天下吧! 悠悠长夜,万籁俱寂,本该一同陪在召宁殿的孟子陌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灵舞一个人守在皇帝的病榻旁,偶有侍女匆匆来去,皆禁声不言,宫里静得令人不安。 这宇殿重重的禁宫啊,每一年有多少人想要进,第二年便也有多少人想要出。一旦陷入其中,躲不得,也挣不开。 “你叫她们都下去。”床榻上,微弱至极的一个声音传来,伴着清冷的空气,让灵舞突地一抖。 一扭头: “皇上。” “让她们都下去吧!”费力地朝着侍候着的侍女一扬手,“朕跟你说说话。” “……哎!”灵舞犹豫着支退了旁人,再自桌上拿过了一碗水,“皇上喝点水吧!” 轻抬手臂将他的头撑起,看着他勉强下咽,忽就一阵心酸涌了上来。 不管怎么说,他是孔轩的父亲啊!孔轩并不狠他,也不狠太子。他狠的,只是沈家,只是所有干预朝政走了偏路的外臣。 ---------------- 皇上的故事(1) “皇上应该多休息。”再将他放倒至榻上,抽身的一刹,只觉生命的气息正一点点的在这个老人身上消失。 可他却并不显疲惫,反到比往日更有精神。此时正饶有兴味地看向灵舞,那双已然无光的眼睛里,竟是装满了回忆。 “扶朕坐一坐吧!”他说,“坐起来,再好好看一看这间屋子。” 灵舞无言,只依着他的话在其身后放了一只倚垫,这一躺一起的动作还是让皇帝喘了许久,之后又道: “老喽!不中用了。” 灵舞淡笑,窗外的一点星光透了进来,落到她的脸上,映出了淡淡的影子。 “皇上看起来很年轻。”这话明显得带了安慰了。 “是啊!只是看起来而已。” 知道自己说错话,灵舞一时间怔在那里,有些无措。 “想不想听听朕年轻时候的事?”话锋忽地一转,一轮明月缓缓地隐入云中,倒是营造出了一个说故事的好气氛。 “皇上的故事一定好多。”她虚应着,却无时不在注意他的身子。这是回光返照,她自是明白的。 “唉!”皇帝双手抬起向脸颊搓去,然后怔怔地看着前方,眸底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亦悲亦喜,反反复复。终于再度开口,哑声道:“就说说二十几年前的那一段吧……那是朕登基后第一次微服出访……走得到不远,就在顺关河一带。你不知道,那是西离最美的一条河,至少对于朕来说,是最美的。因为就是在那条河上,朕见到了映荷。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啊?般般入画,皎若秋月,偏偏又带着点儿调皮。真真儿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天她落了水,朕将她从顺关河里给救了上来,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爱上了她。只可惜,还不等朕下旨把她娶进宫中,她却嫁了当时赫赫有名的神医、陌柏山庄的主人上官柏……上官柏没有委屈了映荷,那场大婚世人皆知……” 皇上的故事(2) “有人说,谷映荷嫁入陌柏山庄时,那热闹,不比当年朕的册后大典差到哪儿去。那晚,朕在宫中喝得酩酊大醉,夜宿在平妃寝宫中,至她再次有孕。那是除了轩儿之外,平妃怀的第二个孩子。可是,皇后容不得……她与朕夫妻十载,朕明白,感情啊,一旦要与他人去分享,就不是本来的那个味道了。所以,这么些年,不管她做什么朕都由着。哪怕是害了朕的孩子,害了朕的妃子,朕也不怪她。当年结连理,说好了给她幸福的,却没想到一步一步,随着朕踏北平南,最后进了这座皇宫,便再也不是当初了……” 忽地,夜风起,窗棂子被吹得咯楞楞的响。灵舞转起身去将那扇窗关好,也偷偷地拭去了眼角潸然而落的一滴泪。 原来,再黑暗的地方也会迸出一丝光亮,这座皇宫,好像只在瞬间……便美好了。 皇帝似乎说上了瘾,见她回来,又马上继续道: “当年平妃有孕,身子又不大好,本想请神医上官柏进宫来给瞧瞧。却没想到,朕那皇后不但容不下平妃肚子里的孩子,就连已经嫁做他人妇的映荷也……也不放过啊!朕知道,朕全都知道!她联手御医害死了平妃,然后嫁祸于上官柏,这一箭多雕的局,布得精妙。孩子、平妃,一尸两命,紧接着靠沈家拉靠群臣,朕在群臣的压力下不得不下旨诛了上官柏的九族。而这九族里……自然也包括映荷……” 夜风骤起,刚刚关起来窗户又被刮了开来。好像下雨了,大风卷着残叶顺着窗格猛灌进来,吹得灵舞生生地打了个哆嗦。 “皇上,夜风凉。”将绒毯再向上拉了拉,盖至了肩头。之后去将那窗子关好,别紧了窗棂,这才又回到原处。 再回身时,现皇帝正侧头看向她,眼里似是带着寻问与惊喜。只一瞬,又化成了嘴角的一泓笑。 皇上的故事(3) “你这小药童,若是个女孩子,再没了脸上的几点小斑……嗯,白一些……到是与她有些像呢!” “映荷?”她亦有些好奇。 皇帝点头,再看向灵舞,竟有那么一晃间,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顺关河上。那么美,一如出水芙蓉。 “你不恨皇后么?”突然话锋一转,这是她一直都想知道的问题。“她害了你的妃,你的子,还害了……映荷。不恨她么?” 好像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灵舞这一问,皇帝竟也愣住了。直过了半晌,方才缓缓地摇头,复又点头,然后再摇。再然后,自己也笑了---- “狠不狠的,都过去这么些年了,还有什么可追究的。也许当时恨过,但是现在不恨了。” “哪怕她想要了你的命?” “对!哪怕她想要了朕的命,也不恨了。” “为什么?” “……”为什么?她这一问,他便不知该如何做答了。 一时间,只听得屋外的风呼呼作响,吹得人心也跟着摇曳。 “那一年,我军入主西离之前的最后一次征战,朕一人连砍了九百四十七个敌人,最后累倒在血泊人海中。所有人都在寻着朕,朕听到他们喊,想答应,却是全身无力,连话都说不出来。后来,人们几乎放弃,以为朕死了。却是雨婷,一直在死人堆儿趴到大半夜,终于把朕给背了出来……” “雨婷……”灵舞重复着,看向皇帝:“沈雨婷,皇后?” “是!朕的皇后。” “原来如此。” 那应该是一个很感人的故事,灵舞很想为之歌颂,但却又为那样深厚的感情演变到今天而感到悲愤。 果然,爱,经不起流年。 现在终于明白孔轩对皇后的恨,母亲的死的确可以让人背负一生,想要相忘,却不能忘。 “你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药童吧?”皇帝忽就换上了一副很好笑的神情,有一丝戏弄。“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着孟子陌一块儿进来的,总不该只是徒弟。” 皇帝崩世 灵舞呆愣了半晌,心神微乱,却也马上稳了下来。 “皇上等等。” 轻开口,然后自顾地走到外间。 皇帝不明就理,等了近一刻中的时间,再抬头时,哪还有那黝黑药童,却是一位如画佳人款款而至。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映荷……”他这样叫,想伸手去,却又收回……“朕是在做梦么?还是朕已经死了?” “民女宇文灵舞。”抛却了故作成男性的声音,转而轻柔,如水。“瞒了皇上这么久,真是对不住。” “……朕没说错,若是女子,你们真像。” 淡笑着坐到榻边,灵舞伸手扣住皇帝腕脉,不多时,幽幽地道:“皇上躺躺吧,太累了。” “唉!”一声长叹,满载着对这人世的留恋。“不躺了,也许到了明日,朕就该永远的躺下了。称着现在能说,便让……便让我说说。”最后一句话,已经不再是“朕”。 “告诉轩儿,如果可以,留下雨婷一条命吧!还有孔礼,人都疯了,善待他,那是一个好孩子。做了皇帝,也不要忘了手足。上一辈的事,与旁人无关。” 灵舞点头: “好!” 她说,好!然后,皇帝便笑了。 “映荷,能再见到你……真好!” 雷声乍起,淅沥小雨瞬间化作倾盆。灵舞只看到那只抬到自己面前的手就那样诡异般地停在了半空,面上还带着笑,目光却已开始涣散。 终于,手垂下,人,已不在。 忽觉身边有人,一回,竟是孟子陌。 俊逸的身形正滴着雨水,叭哒叭哒地落在地上,已然汪了一泓。 “他……去了。”颤颤地指着眼前人,细眉微锁,竟掉了滴泪来。 那滴晶莹的泪让孟子陌有一种想把她拥在怀中的冲动,甚至手已经抬起,却又在最后一刻让理智占了上风。 “王爷……明早进宫。”玉树临风,语气已然平静。 新帝入宫 “……好……” 灵舞站起身来,只觉震耳的雷声让人心闷得慌,身子微晃了下,孟子陌上前将她扶住。 “并没有结束,是吗?”她怔怔地问,转目看向他,清澈的眼里像是有些绝望。“到底是我低估了这座皇宫啊!我以为新旧交替,一切纷争便会戛然而止……师父,我错了,是吗?” 孟子陌眼底猛然波动,眉心骤紧。半晌,再道: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愿意,我便带你离开。”还是那样温润如玉,带着怜惜般的温柔,这便是孟子陌。 灵舞失笑,事到如今,如何能说走就走? 她摇头,再看向孟子陌的眼神中充满着遗憾…… “歇着吧!”他道:“既来了,便是来了。” 培元二十三年十月,大行皇帝遗体停放太和殿。孔轩以新帝身份进宫,太后沈氏以礼相迎。 灵舞全然换回女装,跟着孟子陌一同站到迎接队伍里,远远望着那个人穿过天门,正一步一步朝前走来。 还不等来得及高兴,突然之间兵戈声起,四周一下子涌出了无数精兵,或拿弓箭或持长刀,矛头皆对准孔轩。 孟子陌眉头紧锁,凑近灵舞沉声道: “沈家动用火台营的兵马了。” 意外地,灵舞依然淡定如初。 顺其目光看去,却见她正望着孔轩自信满满。于是,他也笑了。 是啊!这一切,他们都知道的,不是吗?没什么好怕! 果然,还不待沈家再有行动,只见陪在孔轩身边的一员老将突然大手一挥。只一瞬间,又是一层精兵围在里圈,火台营的兵马竟悉数被挡。 沈元荣不敢质信地看着那员老将,猛地叫骂---- “好你个吕良候,口口声声效忠皇帝,如今却又为何动兵助了他人?” 那老将正是掌管着丰台营兵符的吕良候,只见其面对沈元荣的漫骂并不在意,只是哈哈一笑,随后指向孔轩---- 吕良候 “大行皇帝亲立的太子,我西离新帝,老夫又怎是助了他人?” “他不是太子!”沈元荣高喝,“太子还在东宫,不是这个!” “是不是轮不到你说话!”吕良候厉声诉道:“老夫只看圣旨,不管对错!沈元荣,你以外威身份把执朝政多年,应该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眼下情势,又能奈我何?” 眼见手下精兵再无半点可用之处,沈元荣自知大势已去,不尽将憎恨的目光向皇后投去。半晌,却是一声长叹。 “宿命啊!”仰天愤唤,“当初害了人家母亲,如今子报母仇,本相无话可说。”再冲着孔轩一指:“你的杀母仇人就在面前,难道不想让她去黄泉路上给老夫做个伴吗?” 沈氏一怔,颤颤地看向孔轩。 不料,孔轩却悠然开口,一脸的轻松自得---- “本王如今一承大统,只管国事。尊皇后为太后,其它一概不究。” 沈氏长出口气,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要说那沈元荣也算是条汉子,眼见孔轩与皇后化干戈为玉帛,最后一丝希望也已绝决。 手中已然挥起的剑再无去处,看了看,二话不说,对着自己的脖子就是一抹。 谁也没有出手阻拦,孟子陌刚掩住了灵舞的双眼,紧接着,沈元荣的尸体自马背跌下,掀起一阵沙尘。 从此,朝中风平浪静…… 尸体很快被人拖去,两方兵马也被迅调开,片刻之后,皇宫里宁静如初。 吕良候带着微笑下了马来,灵舞眼见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那样子很熟悉。 “他就是吕良候?”轻声问向孟子陌,后者点头承认。 而此时,吕良候已到了灵舞近前,后面遥遥跟着的,便是孔轩的仗队。 “谢谢你治好了老夫的腿。”人只略作停顿,灵舞认出,他便是之前在宫里遇到的那个送菜的老头儿。“这也算是老夫还你一份恩情吧!但愿我没错!” 话闭,人匆匆而过,灵舞心下了然。 孔轩的女人和太后的惊讶 不由得畅快许多,原来好人还是会有好报的,只是,如今这好人的界定,她有些分不清了。 再次抬头向孔轩迎去,却赫然现在其身后紧紧地跟着一个大了肚子的女人。 灵舞微怔,那女人应该是认识的,至少远远看去仍有一份熟悉在。 她拽了孟子陌的衣袖: “师父,那个人……” “靖宫的侍女。” 是了!经这一提醒她便想到,那不正是当初刚入靖宫时帮着找到白鸽的侍女? 忽然之间,心口掀起彻骨的痛,好似巨浪滔天,怎也按捺不平。 十月的天,越来越冷了…… 她悄然退出,在这样一个可以写入史书的日子,她的观礼,选择到此为止。 孟子陌无声地跟上,同时暗怪自己,这件事应该早与她讲的。 就在这时,皇后……不,应该是太后,太后沈氏猛然朝这边看来,随即眉头深锁,这一瞬间凝固在她脸上的表情,竟是恐惧。 次日,大行皇帝入殓。 三日后,新皇登基,称穆帝,改元贞德。 先帝正妻沈氏是为皇太后,贵淑德三夫人封皇太妃,迁居西园。前废太子寝宫改称东华宫,任其继续留住。 时为贞德元年! 孔轩做到了他的承诺,太后如今是一只没了牙的老虎,对于他来说有无均可。与其死命抓住几十年前的恩怨不放,莫不如给彼此一个成全。他成全了她的命,她成全了宫里的一片清冷。 然而,沈氏不能安心。沈家虽已从朝堂上彻底消失,可是她却依然终日活在提心吊胆之中。只因她在孔轩入宫当日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的人----谷映荷! 原贵妃的安芷宫不知何时焕然一新,宫门口的高匾上明晃晃地写着三个烫金大字:凤舞轩! 当灵舞站在这凤舞轩门口的时候,二三十号宫女太监从里面鱼贯而出,见她来,立时跪倒一片---- “奴才(奴婢)叩请宇文姑娘万福金安!” 凤舞轩 灵舞心中微紧,只觉得空气一时压抑万分,很不舒服。 “怎么不进去?”身后腿步声音,不用去看,她便知是谁。 “为什么让人带我到这里?”今早刚一睁眼,两个小宫女便跪在她面前,说什么也要她随她们走上这一遭。 于是,她来了。然后,便看到了这些。 “凤舞轩……”他轻念着,“这是朕送你的礼物!” “朕?”她猛地回头,眼前人已然黄袍加身,衬着阳光,晃得眼睛生疼。 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既而跪地: “民女宇文灵舞,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干净清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孔轩一怔,竟有酸意涌上心来。随即一抬手喝退了一干众人,待这凤舞轩门前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这才带着一声长叹将其从地上拉起。 “对不起……” “闭嘴!”她凛然出声,竟吓了自己一跳。 “舞……” “别跟我说对不起,这笔帐如果一定要算,欠我的,你还不起!” “……是。”他再不多话,只向这宫匾上一指,“你看,凤舞轩,有咱们的名字呢!” 灵舞幽然抬头,却不见半分惊喜。 “跟我来!”孔轩拉了她直跨入宫门内,“这里面朕……我,我已命人收拾一新。看那里----”他手指处,是一幢二层小楼。灵舞知道,那本来是贵妃娘娘做寿时先皇为其建的。“去看看!” 孔轩带着企盼怂恿着她走过去,灵舞面带疑惑,却还是迈了步朝那边走去。 只到门前,面上便已现了惊喜。 “闻出来了?”他随后跟上,“我把它改成了一幢药楼,这里面的珍惜药材比太医院还要好上千百倍。对了!”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献宝似地道:“西离皇宫的太医院,我已命人挂上了跟靖宫里面一样的匾额,叫宇文苑!” 灵舞的幽怨 灵舞早已恢复淡定如初,只在这幢药楼里上下看了一便,之后缓步进入正厅,再入了侧门,朝里间走去。 对这一切,既不说好,也并不拒绝,只是道: “谢谢。” 眼见她走进卧房内间,再坐到桌前,初冬的阳光自窗而落,映在她身上,竟是如此脱俗的景象。 “舞。”他仍这样唤着,“舞,跟我说说话。” “皇上应该自称为朕,这是皇宫,请皇上别为灵舞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为什么?”孔轩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从椅凳上直直提起。“自那日进宫后你就避而不见,我到居客宫去找了你多少次,为什么不见我?” 眼见她深深望来,灵舞却是带着隐忍的笑,无声地与之对视。 当整间屋子已然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的时候,她幽幽开口,那声音听得让人心酸---- “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到底该如何,好像,我的生命已经结束了。” “……你在怪我。”他终于正视这个现实,“因为那个宫女吗?”孔轩眼中一片焦急,“舞,你听我说,那不是我愿意的,真不是我愿意的。那天我喝多了酒,那女人穿着水蓉的衣服,我,我这才……” “那是你的事。”她的声音冷到极至,“不用跟我解释。” 她站起身,身子却猛地一晃,刹时间天旋地转。 “舞……你怎么了?”忽然间,只觉正被他的手捧住双肩的人正一点点的往下滑去,同时身子竟开始不停地颤抖。 这一切都生在突然之间,孔轩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过来是她的寒症又。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施救,只急得将之抱在怀里,不停地叫着: “舞!灵舞!” 声声入耳,她想答应,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觉周身奇冷无比,一双腿再没了站立的力气。 “别怕,有我在!”只一句话,她便真的不怕了。一如那晚落水,心里踏实得紧。 初夜 初夜 初夜 孔轩打横将她抱在臂弯,再放至挂着雨过天晴纱纺的床榻,灵舞冷得蜷紧了身子,看得人阵阵心疼。 “丫头。”他无奈,只有紧紧地抱住她,借着自己的体温暖着眼前的人。半晌----“我去叫孟先生……” “别去!”灵舞忽地出声,“别去!” “丫头,听说,让子陌来看看,你这病……” “治不好……”一转瞬,泪簌簌地流。“陪陪我,我好怕……” 她是真的怕,跌跌撞撞地走到今天,回头看去,竟是恍然如梦。 多想还是在那一间小小的医馆,还有爹爹和师兄伴在身边,日子虽平淡,却也随心。 可只惜,已然晚了,一切都晚了呀! 她抖着,面色铁青,看向孔轩的眼噙满了泪。 “孔轩,我好怕,我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我该怎么活?你不知道,这种怕埋在心里……好恐怖……” “我知道,我知道。”孔轩只恨不得全身都覆了上去,只愿自己的体温能够缓解她的寒症。“对不起,我总是跟你说对不起。但是相信我,有我在,我孔轩保证,决不让你宇文灵舞再受半分委屈。” 也不知是不是“良言利病”,灵舞的身子竟真的就暖了,暖到她可以与孔轩凝神相视,暖到她可以环住他的脖颈嘤嘤地啜泣。 两人就这样深深地、浓浓地眷恋在一起,刹时间,好像天地都泛着暖意,颠覆冬日了。 缓缓地,天晴纱帘垂垂而下,一屋的旖旎化作柔情似水。 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做我的皇后好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好像已经睡过了一小下。此时的孔轩半靠着倚垫,一只臂弯绕着灵舞。 灵舞一声暗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再躺了躺,却是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为什么?”孔轩不解,“我们已经……” 舞封德妃 “你是说要对我负责么?”将头稍微仰起,见到他满带疑惑的脸。 “不是。”孔轩皱眉,“要你,是因为爱你。” “我知道。”灵舞轻言,“当初帮你,是因为认定你会是个好皇帝,现在你已经是皇帝了,我便也该回复平静的生活。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本是不我愿意过的。” “我明白。可就是想给你最好的,只有坐上了那个位置才没有人敢来欺负你。” 灵舞还是摇头,道: “我已经做了那么多自己不该做的事,如果再坐上那个位置,上天就要惩罚我了。如果真对我好,就让我呆在药局吧,让我为天下黎民做些事。” “你……”孔轩拗她不过,却也不愿就此妥协。“既然你不愿意,那后位就空着吧!我谁也不立!但你必须是三妃之一,贵、淑、德,三妃之一。” “之一?”舞恍然,“是啊!还有其它的人,好多好多……” “……对不起,我是皇帝。” “我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次日朝堂上,孔轩一改后宫制度,暂不立后,宣布只留贵淑德三妃,那个他自靖国带回、已经怀孕的宫女徐冬儿是唯一的婕妤,其它新人再不添加。 众臣听后均觉得有些不妥,至少初登大宝,应该充实后宫以讨个喜庆的气氛。但是孔轩圣意已决,大臣们也不愿在这件事上与新帝为难。 于是,本该是册后大典,却被改成了立妃大典。虽然意义有所不同,但是忙碌依旧。 借口喜欢清静,凤舞轩的下人本被灵舞遣走了一多半,可是到了立妃大典这一天,不还未亮,之前离开的那些人竟又一下子涌了回来。 灵舞无奈地看着她们手里捧着的珠饰朝服,只觉得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场硬仗,半分喜气都没有。 一场盛大的仪式下来,灵舞被封为德妃,另有被封了贵妃与淑妃的两名女子进宫,她却连看都没向人家看上一眼。 ---------- 宫斗拉开帷幕 她不在乎这封号,甚至连另外那两名妃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孔轩当了皇帝,她好像紧张了许久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可是体内的寒症反到作得更加频繁,让她感到害怕。 封妃之后,三宫以贵妃为。原德太妃寝宫改名贵仁宫,由贵妃居住。原淑良宫仍叫淑良宫,淑妃居住。灵舞还是窝在凤舞轩,猜想着德妃的头衔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大典次日,三妃以及只居偏殿的徐婕妤巡例去向皇太后请安。 灵舞幸幸而去,如意殿外看到贵妃淑妃以及徐冬儿已尽数等在那里。 见她来,贵妃立即便迎了上去,笑容满面地拉住灵舞的手,道: “妹妹来啦!” 很不习惯这样的称呼,她知道,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姐妹。这一声妹妹叫下来,便意味着从今往后她们要共侍一夫,共为一主。 缓缓地闭眼,复又张开,心底涌上一阵恶心。 见她不答话,贵妃也觉出些许尴尬来,但她毕竟是三妃之,身份气量都摆在那里,便只一笑过之。 可是早在一旁看戏的淑妃却已经对此嗤之以鼻,再瞅了瞅挺着大肚子的徐冬儿,干脆挽上了她的手臂: “徐妹妹,你如今身子重,可要小心一些才是。离那些不讨喜的人远一点,省得孩子受气。” 她这话谁都听得出是冲着灵舞来的,徐冬儿被她挽着左右为难。只好以眼神向灵舞看去,然后微屈了屈身: “宇文姑娘……” “哎哟!”淑妃又叫了起来,“什么宇文姑娘啊!应该叫德妃娘娘!哼!”说着,竟用力瞪了灵舞一眼,再冲向贵妃道:“姐姐,您可是贵妃,按理说住在那凤舞轩的人应该您才对。姐姐如今却住进了从前德太妃的寝妃,就不觉得委屈么?” 灵舞明显地感觉到正握着自己手的贵妃明显地一哆嗦,有些好奇地抬起头来,想看看她面对刁蛮的淑妃是如何应对。 晋见太后 本以为听了这样的话至少应该是生气的吧,但是当她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贵妃的一张笑脸。 见灵舞看向她,贵妃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继而悄声道: “妹妹别担心,凡事有我!”之后放开灵舞,款款走向淑妃,三步之遥处站定,然后含笑道:“妹妹这说的是哪里话,什么贵妃宫德妃宫,那都是先帝在位时候的事了。现在咱们侍候的是穆帝,怎么还能把之前的规矩扯进来呢?这话如果被其它人听到了,可是要闹出事来的。” 简单几句话,说得淑妃立即闭上了嘴巴。灵舞心中暗道聪明,拿前朝来压制,任谁都无法反驳。而贵妃说得也的确没错,拿前朝的规矩来衡量如今,这事怕是传到皇帝耳朵里,她淑妃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走吧!”贵妃再度开品,仍是带着满面的笑容,竟似刚刚的一切从未生似的:“太后她老人家怕是等急了,咱们快着点儿。” 于是,三妃在前,徐冬儿在后,一道进了如意殿朝拜太后。 现在的太后已然没了从前的架势,只看着眼前跪着的年轻人,心中一阵感叹。 果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都起吧!”声音轻缓,听上去道是有些和蔼。“徐婕妤如今有了身子,可要好生养着,咱们西离的冬天冷,告诉下人们,屋子里的火盆要烧得旺些。” “谢谢太后娘娘关心,冬儿……感激不尽。”一低头,掉了滴泪来。 灵舞仍是半闭着眼,看着这像演戏似的一出一出,只觉那徐冬儿的肚子异常刺眼。不,是刺心,就像是有一把刀生生地把她的心劈成了两瓣。 孔轩的脸又泛上来,不知道他此时正在做些什么呢? “妹妹……”正想着,一旁的贵妃轻碰了碰她,“太后问你话呢!” “……哦!”这是灵舞今日每一次出声,抬眼看了看从前的皇后今日的太后,只叹岁月无常。 大恩人 “你……”不想灵舞这一抬头,太后手中原本端得好好的茶碗竟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也跟着打起颤来。 “娘娘。”灵舞欠身,“宇文灵舞,给娘娘问安了!” 一时间,殿内众人神态各异。 灵舞一切既往的淡定。 贵妃像是了然。 徐冬儿自认身份低微默不作声。 只淑妃反映最大,直瞪了一眼灵舞,然后突然出声道: “刚才不是已经一起问过安了?这时候你一个人逞什么能啊?”紧接着便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再道:“刚刚太后娘娘问话,你都没听到么?” 灵舞无奈,却又不愿与她多话,只看着太后道: “刚才灵舞走神,太后莫怪。” “哦。”太后也很快的调整好情绪,随后道:“哀家刚才只是随便问问你们住得惯么,不碍事。”然后再别有深意地看向灵舞,半晌,只道:“皇帝进宫那日还以为是哀家眼花,原来孟先生的高徒当真是个女子啊!” 自如意殿里出来,各人皆得了赏赐。淑妃趾高气昂地随着侍女回去,徐冬儿也拜别过后缓步离开。待只剩下贵妃跟灵舞两个人时,贵妃突然放下适才那份高贵的架势,笑嘻嘻地拉着灵舞,道: “走啊!带我去你的凤舞轩坐坐。” 灵舞一愣,却被她不由纷说地拉了便走。 回了凤舞轩,贵妃笑着遣走了屋子里的下人,灵舞正纳闷,却见其突然“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 灵舞吓得倒退两步,再看看贵妃,不由气道: “你这是干什么?” “妹妹别生气,我……” “我叫宇文灵舞,别管我叫妹妹。”仍是不习惯这称呼,潜意识里,她若认了,便是从了孔轩的那么些妻妾,连带着搭上了自尊。 “好!”贵妃也不与她争,只点点头,“灵舞!”面上仍带着笑,眼里却起了雾气,“灵舞,谢谢你医好了我父亲的腿,对于咱们全家来说,你就是大恩人哪!” 贵妃吕曼 灵舞歪头皱眉,一时间没明白她说的话。 “你先起来。”她指了指贵妃,“你说什么我不懂。” “哎!”贵妃起身,也不顾灵舞是否愿意,只热情地拉着她,然后道:“我叫吕曼,吕良候是我父亲!” 一提吕良候,灵舞马上想到了那个在孔轩进宫当日铠甲加身的老人,一转念,又忽现为自称进宫送菜的老头儿。给他治腿、与之聊天的那段日子确是她在居客里最开心的时候。 灵舞终于笑了。 吕曼见她笑,一颗心总算也放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一边不断说着感谢,一边也开心地道: “太好了终于笑了!你不知道,从刚才在如意殿门前一直到回了凤舞轩,你就没笑过,话也不多说,害我以为父亲说错了,你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灵舞眨眨眼,也来了兴致: “他说我什么?” “嗯。”吕曼想了想,“他说你是个很有趣的家伙,扮男装还扮得有模有样的,明知道他是个麻烦,可还是冒着危险帮他治好了腿。” “吼!”灵舞一阵挫败,“原来他早知道是我是女扮男装,那几天跟本就是耍着我玩么。” “哎呀你别生气。”吕曼无害地笑着,“我爹就是那样个人,别看他是大将军,其实私底下没那些个架子。跟他对脾气的人,哪怕是三岁的孩童他都当人家是知已。” “嗯。”灵舞点头,“人能这样儿真好。” “灵舞啊!”吕曼还是一脸的感激,“我爹是个武将,那两条腿是年轻时长年征战落下的毛病,越到老越痛。特别是阴天下雪,根本连动都不行。你知道,对于一个武将来说,没有了腿,就等于没有了生命。虽说现在不用上战场了,可他还是闲不住,一遇到犯病时,就会在府里大吵大嚷,我们看他那样儿心里都苦,可就是治不好……” 太后的恐惧 “灵舞,谢谢你治好了爹爹,临进宫前爹爹告诉我,不管皇帝封什么,怎么封,都要我一定好好待你。以后你有什么事儿就尽管来找我,好歹咱也是贵妃,像今天淑妃那事儿,做做样子也是可以把她应服过去的。” 一番话,说得灵舞心里敞亮不少。想想看,自己也许真的需要一个朋友,在这个人吃人的后宫里,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凶险在等待着。虽说她无意招惹别人,可是却并不代表她沉默别人就也跟着沉默,今天的淑妃不就是个例子么? 一想到那淑妃,心底又泛起了一层凉意,不知道清静的日子可以过多久,孔轩……真的能保护得了她吗? “淑妃姓什么?”突然意识到自己竟还不知道淑妃的姓名,直问得吕曼大翻白眼。 “姓文,闺名叫文君柔,可惜一点也不温柔。” 灵舞噗嗤一笑,算是交下了吕曼这个朋友。 两人着实在屋子里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吕曼离开时,灵舞瞅瞅天上的太阳,竟是已过了晌午。 终于恢复宁静,却突然想起今日叩拜太后时那很令人费解的一幕。她清楚地记得,当太后见到自己时,居然惊到掉了手中的茶碗。 她是有想过那是因为认出自己便是孟子陌的徒弟,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又好像不仅仅是那样简单。毕竟那是在深官里头活过大半辈子的人,按说一个女扮男装的药童,不管她究竟是何身份,都不应该让她产生那么大的反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不由得抚上自己的脸,一瞬间,先帝离世前的话又现在脑中---- “……朕没说错,若是女子,你们真像。” 是这个原因么?她不得其解,如若真是那样,那个叫做映荷的女子倒也真是让她有些好奇了。 探身向窗外看去,本来高悬在空中的太阳不知何时竟悄悄隐了去,初冬的天空布了阴云,像是要下雪了。 徐婕妤有请 双手用力搓搓,自掉入寒潭以来,这双手是越来越冷了。特别是这样的冬日,更是显得彻骨。 德妃的朝服还加在身上,灵舞暗叹一声,摇了摇头。没有去叫外面的丫头,自己动手将衣服换了,只着一衣普通冬衣,看上去素净了不少,也比那朝服舒服了许多。 “娘娘!”外面突然一声喊,她听得出,那是小蝉。那丫头自打她出了居客宫便一直跟到这儿来,灵舞留她贴身侍候,到底还是熟人方便了些。 “进吧!”她轻应着,小蝉推门而入,带起了一股子冷风。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灵舞往她身后看去,竟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丫头,眼生得很。 “娘娘。”小蝉带着那人一道行礼,然后道:“她说她是徐婕妤那儿的丫头,是徐婕妤让她来,说有事找娘娘。” 话闭,着急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对于小蝉来说,灵舞才是这宫里的正主,她很聪明,自然明白灵舞与孟子陌早早进宫且隐瞒身份定是有重要原因。而且从皇帝对她的态度也不难看出她是最受宠的一个。所以,她认定灵舞,觉得只有赖着她才能有肉吃。其它的,就算是贵如另外两妃,她也看不上眼。刚刚没给吕曼眼色看,已经是给她面子了。 “徐婕妤?”灵舞一时没反映过来,呆了好一会儿才将这三个字与早上见到的那个挺着大肚子的身影结合在一起,心中立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痛。“她有什么事?”声音淡淡地,带着抗拒。 “德妃娘娘。”那丫头上前一步,屈身下拜,“我们婕妤主子身子有些不大舒服,说,说想请问,娘娘能不能过去帮着瞧瞧?” “什么?”没等灵舞吱声儿,站在一旁的小蝉大叫一声不乐意起来。“好啊!你骗我说有重要的事我才带你来见娘娘的,现在到好,居然让我家娘娘去给她看病?你当我们娘娘是什么人了?要看病自己找大夫去,看好了,这可是皇上亲赐的凤舞轩,是德妃娘娘的寝宫,可不是太医院!出去出去,赶紧出去!” 去见徐冬儿 说着话儿,小蝉就要赶人了。 灵舞也没理,她知道,人既然来了,便不会这样轻易地让小蝉赶走。 果然,小蝉这边赶人的手刚一抬起,被赶的人马上就哭叫了起来---- “求求你,德妃娘娘,求求你去看看我们主子。娘娘,谁都知道您医术高明,我们主子的肚子好痛,可是她只是个小小的婕妤,就连太医院的大夫我们都请不来。娘娘,求求您救救徐婕妤吧!好歹她肚子里也是皇上的孩子,您总不能见死不救,求……” “好了!”灵舞一挥手,“你说的没错,我总不能见死不救。谢谢你提醒,过了这么久,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大夫。真是……” “娘娘。”小蝉轻唤,“您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我不饿。”摇摇头,缓迈起步子自顾地绕过两个丫头往外面走去。“带路吧!” 话一出,那个从婕妤宫里来的宫女忙不迭地跑到前面前带路。小蝉亦在后面跟着,一脸的不甘。 徐婕妤住的到底是偏殿,从凤舞轩过去,足足走了一刻钟还多。就在灵舞已经开始脚酸,已经准备去问那丫头还有多远的路时。小丫头半回身,朝着前面一指: “娘娘,到了!” 一抬头,很小的一个宫门,门柱两旁的漆已经脱落了不少,显得有些荒凉。走进去看,里面小小的院落,只三间正堂,其中分给下人一间,供徐冬儿使用的,便只剩下两间而已。 灵舞说不好是什么心思,她只知道徐冬儿住的地方不似三正妃那样好,却也没想到差劲到这个地步。虽说还不至于四面楚歌饥寒交迫,却也是寒酸得与这座皇城格格不入。 刚了屋子时,徐冬儿正侧卧在软榻上,面带焦急,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看诊 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碗应该是补药的东西在旁劝着: “娘娘,红儿已经到凤舞轩去请了,您还是先喝药吧!” “我没病,为什么要喝药?我不喝。”徐冬儿正欲挥手推开拿药的宫女,一扭头,却刚好看到悄然进来的灵舞。“宇文姑娘……哦不,德妃娘娘!” 她面露欣喜,猛地起身,却不想肚子一阵抽痛,不受控制地就往地上滑去。 “娘娘!”侍候在旁的宫女吓得立即扑了过去,“娘娘您没事吧?” “没事,我……” “把她扶到床榻上,我来看看。”既然来了,总要做得什么才不至于太尴尬。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住得这么差,似乎与自己或多或少地有那么一点关系。该不会是孔轩为了让她的心里好受一点,故意如此? 用力甩甩头,再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见徐冬儿已经在床榻上躺好,一手捂着肚子,像是有些疼痛。 “把手腕给我。”她快步上前,轻扣了徐冬儿的手腕,还好,脉象正常。再伸出手去在她的肚子上轻抚几下,直到徐冬儿的疼痛减轻这才停下。然后道:“放心,孩子没事。” “……娘娘。” “以后多注意休息就好,已经五个多月了,行动一定要更加注意一些。” “娘娘,我……” “这碗药没问题。”她指了指那宫女刚刚放到桌上的补药,“不过不要喝太多,三天一次就好。我会去跟太医院说让他们以后多往这边照顾一下,以后有事,还是去找太医吧!” “娘娘等等!”见灵舞要走,徐冬儿一把拉住了她。“等等!” 挣扎着起身,抓着灵舞就要往下跪去。 灵舞紧皱着眉死命将其拉住,同时道: “快起来,大着肚子跪这,这算什么样子?”再一扭头,叫着愣在一旁的宫女:“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扶着啊!” 求你保护我 “别过来!”徐冬儿大喝一声,再看向灵舞,已经满面含泪。她说:“对不起,宇文姑娘,原谅我。我只是觉得宓娘娘的衣服很好看,我不是成心勾引皇上的,真的不是。求求你相信我!” “我知道。”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个话题本是她最不愿触及的,可为什么却一而再的被提起? 然而,徐冬儿貌似说了那些还不够,虽然灵舞已经很明显的表现出想要离开的意思,但是拉着她的手却迟迟不肯放开。 “娘娘,我知道皇上现在讨厌我,更讨厌被你看到现在这样的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皇上是为了让你开心才故意这样对我,甚至不顾我正怀着他的孩子也把我扔到这种地方来。娘娘求求你,不要再狠我,冬儿真的知道错了。冬儿现在只想安全的把孩子生下来,求求娘娘,保护我。” “保护?”这话说得让灵舞神经一震,今早的一幕又在脑中浮现。 是啊!如果没有保护,在这个地方,怎么能够生存得下去。 可是……保护她,那谁又能来保护自己呢? “我不狠你。”她甩开她的手,“这里是皇宫,那个人是皇帝。皇帝的本来就三宫六院,就算不是你,也还有别人。我自己不也是一样么?于别人来说,我也是多余的一个。” “你……真的不狠我?” “不狠。”灵舞已然淡定如常,顺着只嵌了一条缝隙的窗子看去,外面的天比来时更阴了。“要下雪了吧,我走了!”自顾地转身离去,却又在走到门口时顿住脚步:“我会跟他说给你换个地方住,记得身子不适要去找太医。” 再不顾徐冬儿在后面一声一声地叫着谢谢,灵舞只觉这间屋子越来越压抑,一刻也不愿多呆,直拉了小蝉快步而去。 改善 她说话算话,但这事儿并未惊扰孔轩,她只是找了吕曼。 于是三日后,徐冬儿得以从那个偏殿搬出,住进了离三正妃的寝宫稍进一点的院子。虽说怎么也及不上正三宫,但至少比起之前那个地方是好得多了。 为此,徐冬儿特地来凤舞轩感谢灵舞,灵舞却只是淡淡地笑笑,再不愿多话。 孔轩初登大宝,军情政务样样亲力亲为,着实忙得不可开交。 一连数日未见,只听说皇帝每晚都是批完奏章之后直接睡在承乾殿里,次日清晨再去上朝。用小蝉的话说: “娘娘,那天远远地看见皇上一眼,可是瘦了好几圈儿呢!” 灵舞也只是听着,然后看着外面扬扬洒洒的雪花。这雪下了多日一直不停,她其实很希望这凤舞轩的院子里能够留下孔轩的脚印,甚至希望就像在居客宫里的时候,他可以夜半三更破窗而入。她其实很想对他说:你穿那身夜行衣真的很好看。 西离皇宫的太医院已经挂上了“宇文苑”的匾额,如今掌管那里的人,是孟子陌。 而灵舞,则将大部份的时间都扔在了凤舞轩的那个小药楼。 孔轩说的没错,这里面所有的上好药材很多就连太医院也没有。 可是对于灵舞来说用处不大,在她看来,药总是应该给有需要的人去用才好,就这样藏在小楼里,白白浪费了它们的上好功效。 左右无事,她干脆亲自抱着许多药材去了宇文苑。 见她来,一屋子的太医跪在地上叩请娘娘金安。她却只是笑笑,随意挥手让人们起来。直到现在,她仍是无法将德妃娘娘这四个字与自己联系在一起。与其是德妃,到不如说是宇文苑这三个字更能与她息息相关。 “你来啦!”孟子陌从内堂微笑而出,依然温润如玉。 让我加入进来 “来了。”灵舞也不多话,借着他掀起的帘子进了内堂,小蝉没有跟进去,外面的太医也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就好像刚刚从未有人进来过。灵舞似觉得好笑,指着外面道:“怎么好像太医院里的人个性都与你一样?” “是吗?”孟子陌一仰头,“我什么样?” 这到把她问住了,于是坐下来,认真地想了想,再道:“你就是那种话不多,但说得都很关键。与自己不相干的事从来不多问,不会去讨人嫌。嗯,就是这种人。” “听起来还不错。至少不讨人嫌。”说着指向她手里的几只盒子,“那是什么?” “哦!”灵舞将东西往他面前一递,“孔轩给我的小药楼,从里面找出了几味药材,反正我也用不上,不如给师父,送个人情。” 孟子陌失笑: “怕是整个儿西离也就只有你叫他名字叫得这样理所当然,只是我这个做师父的,真是不知道该叫你灵舞,还是德……” “叫我灵舞!”她突然往前探身,“不要叫什么德妃娘娘,你知道的,我并不想做什么娘娘,那是他给的,不是我要的。” “可到底还是做了。”孟子陌冷言反驳,然后径自摇头,“一步一步到现在,这都是命。既然选择了,就接受吧!相信我,德妃,这并不是你最终的停留。” 嘴角无意识地扯动一下,她将这归结为神经跳动的自然反映。不是最终停留,那还有什么呢?皇后?不,如果可以让她来选,她宁愿只是宇文灵舞。 “对了!”刻意避开刚刚的话题,灵舞再看向孟子陌,已然换上了另一种神情。“现在这里统统都是你负责吗?” “是。”孟子陌点头,“这里名叫宇文苑,皇上亲取的名字。” “我可不可以加入进来?”她的眼神中带着企盼,“求求你,让我加入进来吧!” 义诊 “跟那些草药打了小半辈子的交道,还不够么?” “……总比跟人打交道要好。”她说的是心里话,只是映衬着这样一个环境,显得那样的凄凉。 “好!”孟子陌再不多问,爽快地应着,“说说你的提议,既然提出了,总该有了准备才是。” 灵舞夸张地叹了一声,果然还是孟子陌了解她。 “没错!”她点头,“确实有点想法,只是不知道师父怎么想,会不会同意。” “说说看!”孟子陌随手为两人各送了一碗茶,“照理说你是娘娘,想做什么事也轮不到我来说同意或是不同意。但是……”他顿了顿,颇有些狡黠地看了灵舞一眼,“但是既然你还叫我师父,那么在这里,就是我说了算。” “哈!”经他这一番话,屋子里的气氛立时轻松起来,刚才那关于“德妃”这个头衔的谈话也正式结束。“师父说要听,那我便说说。师父,您认为,太医院的职责究竟是什么?” 没想到她会如此问,孟子陌愣了愣,却也马上道: “简单的说,便是为宫里的权贵们治病疗伤。” “那太医院里面的大夫是不是全天下最好的呢?” “到也不是。”孟子陌说得诚恳,“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宫里的御医只能是尽可能的去要求最好,只可惜,真正的高人,是不会喜欢过这种受人压制的生活。比如说宇文老神医……对不起。” “没事!”灵舞摇头,父亲的死好像已经是上一个轮回的事情,离她现在的生活,好遥远。“你知道吗?”她继续说:“从前每隔十天我父亲都会将宇文医馆的大门敞开,来进行义诊。穷人们没有钱看诊开药,我们就不收钱,还会送好多好多的药。靖城里的百姓说我父亲是医神,就连带着管我也叫小神医呢!” 你瘦了 的确,陷在回忆里,真的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所以呢?”孟子陌笑问,其它又怎么不明白她想要说些什么。 “所以----”另一个声音响起,两人均是一震。随即门帘轻掀,一身明黄色的锦袍映现在两人面前。那人继续道:“所以她也想咱们的太医院也跟宇文医馆一样----开门义诊!”说着话,人已走到灵舞近前,轻向前凑去----“德妃娘娘,朕说得对吗?” “对、对!”不争气地颤了一声,之后不由得苦笑,“又是德妃娘娘,好像这几个字是专门用来取笑我的。” “哪有!”孔轩一副无辜的表情,再看向孟子陌:“子陌,你给评评理。朕今天好不容易从政务里脱身出来,就想着去凤舞轩看看。谁知道这丫头放着那么大一幢药楼不呆,非得跑这太医院来闹腾。朕追来,结果她还说朕故意取笑。” 孟子陌也笑得无奈,这些的事情叫他如何评理?这个理不管给了谁,怕是都没他半点好处。到不如---- “臣还要到外堂去看看,皇上娘娘,你们慢聊。” 随着孟子陌的退去,屋子里剩下的两个人也陷入了一阵沉默。 就这么相视着,灵舞竟有一种悄如隔世的感觉。 “不认识了么?”孔轩笑着伸出手来,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干嘛一直这样看着我?” 微笑着抓住了他的手,轻轻道: “还真的不认识了呢!” “哪里有变?” “你瘦了。”自顾地捏着他的手指,“真的瘦了。” 孔轩的心猛地抽*动一下,竟忽地上前将灵舞抱住,久久不放。 直到灵舞开始挣扎,开始将头努力地上仰---- “你干嘛?这里是太医院。” “想你!”他的声音低沉沉的,伴着一颗砰砰跳着的心,很真诚。 “可不可以放开一点,我快喘不过气了。” 孔轩这才将她放开,却仍不肯松开她的手。 美人如玉 “这么久都没去看你,真是……” “我懂。”灵舞笑笑,“刚做了皇帝,当然是以政务为主,不可以因为后宫而荒了正事。对了!”她提起精神,也是想将这种气氛略作转移,“你刚刚说太医院义诊的事,还作不作数?” “嗯?”孔轩一愣,随即反映过来,道:“当然作数,你没听说过金口玉言这四个字吗?皇帝的话是不可以随便就改的。” “那太好了!”她由衷地高兴,“我是不是应该替老百姓跟你说声谢谢呢?” “要谢我?”孔轩笑得诡异,“好!那这个谢的条件可不可以由我来提?” “你……”暗道不好,“你要干什么?” 反射性地向后躲去,却不想还是被他反手捞起。 “走,回凤舞轩!” 他说这话时紧贴着她的耳朵,灵舞只觉有一股热气吹来,痒痒的。 “干,干嘛?” “回去就知道!” 医者的直觉让她瞧出了他的**,想要躲,却又带着不舍。结果做出来,就像是欲拒还迎的样子,惹得孔轩一阵坏笑。 一路坐着孔轩的软轿回到凤舞轩,进了宫门的那一刻,孔轩几乎是立即从软轿上跳下来。然后毫不顾及旁人的眼光,直抱了灵舞大步进屋。 关了门的那一刻,众人知趣地别过头去,只听到屋子里面两人痴痴的笑声,在这样的冬日里显得暖意洋洋,格外舒服。 “美人如玉。”孔轩环着灵舞。 “剑如虹。”窝在他的臂弯,这里是最舒服的地方。 “为什么帮徐婕妤?”他问。 “嗯?”没想到这时候他到提起这个话题,灵舞微愣了下,随即道:“去她那院子里看过,实在是寒酸了点。” “只是想把她安排得远一些,怕你看着她心里不好受。”撩了下她的,天知道有多少次夜里批完奏章都想来这凤舞轩拥她一起入眠。也真的来过两次,可是看到院子里一片漆黑,知她已经睡熟,便也没再忍心去扰。 她想要的平淡生活 “不管怎么说,那孩子总是你的。我是大夫,所以知道母体在带孕期间如果心绪不稳,对孩子是绝对没有好处的。” “这样啊!”孔轩失笑,之后再一眨眼,低头凑近了她,“那……什么时候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她的脸瞬间红了去,狠不得将头低头被子里。 “喂!不要再钻啦!”孔轩好笑地将她挖起,“不与你说笑,这些日子该忙的也忙得差不多,以后可以多些时间陪你……晚上我再过来好不好?” “谁稀罕!”灵舞佯装怒意,不想嘴角却含了笑,看得孔轩大乐。 经过灵舞与孟子陌共同的商讨,再与太医院的御医们研究过之后,大家一致决定从今往后御医们每逢初一和十五都要到街上去义诊,为城里无钱看病的人开药子抓药。所需的药材全部从太医院和她的药楼来出。 孔轩对此很是支持,特地从内务阁拨了银子过去。这些钱全部被灵舞用来采买药材,然后在义诊时特别提起皇帝拿出体己银子来为百姓施药。 一时间,都城内的百姓无不将孔轩敬若神明,人人相颂新皇帝是明君,是圣主,那些得到救助的人更是狠不得每日跪拜来感谢老天爷赐了这么好的一个皇帝来。 义诊就这样继续了下去,孔轩也确实再没有从前那样忙,每晚都到凤舞轩。 两人相拥而眠时,灵舞经常都会有一种错觉,觉得这就是平常百姓家的生活,觉得他们就是一般人家的夫妻。很幸福,很平淡。至于其它宫里的其它女人,她选择了暂时忘记。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是至少可以换来短暂的快乐。 这,就足够了。 这日,灵舞在药楼里调配药材,孟子陌在旁帮衬着,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去: “师父,你说太后现在对咱们是不是也心存顾忌?” 隐发的寒症 “嗯?”孟子陌一愣,“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也没什么。”若有所思地摇摇头,继而又道:“那天……我、贵妃淑妃还有徐婕妤一起去如意殿,太后看到我的时候,反映很怪。” “怪?”孟子陌心中一动,“怎么个怪法儿?” “很强烈,见到我之后她的反映很强烈,甚至掉了手中的茶碗……不对,不是强烈,是有些害怕那样的感觉。” “害怕?”孟子陌不得其解,只好道:“也许只是因为你换回了女装,她有些生气当初我们的欺骗吧!” “是么?”她亦有些茫然,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么简单,却又找不出另外的原因。也许是她的错觉吧,到宁愿是像孟子陌说得那样,如果只是因为换了女装,那还好。怕就怕……还有别的事。 这座皇宫已经给了她太多的惊喜与灾难,一个人不可能负荷太多,至少对于她来说,现在,怕已经是极限了。 孟子陌依然会每天为灵舞针灸,孔轩也没有放弃寻找名医良药,只可惜,都还没有什么太好的进展。 许是因为现在日子算得上平稳,生命里没有从前那样多的不确定因素,灵舞的寒症到也作得少了些。 但是她心里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好事。隐隐约约的,好像觉出体内的寒症正跟这深宫一样,正在蓄着阴谋,同时也在找寻着最好的时机作。 到那时,恐怕就真的是病来如山倒了! 惭惭的,孔轩国事暂缓,于是便经常赖在凤舞轩里,常常会从晌午呆到第二日清晨,然后等着灵舞帮他穿好朝服便去早朝。 其实,很多的时候,两个人经常是一个看书,一个摆弄草药,可以好久好久都一句话不说。偶尔一个眼神,然后相视而笑,心中便是没来由的甜蜜。 只是孔轩常常会说: “舞,你没有了当初的神采。” 灵舞便答说: “你也没有了从前的洒脱。”言语里尽是无奈。 麝香 当了皇帝总有很多千般恼万种愁,比如她说: “贵妃和淑妃宫里,你也过去吧!” 说话时,眼未动,甚至就连手里的动作未曾停下过。 孔轩看在眼里,却疼在心头。 “我不想。”他道:“那些不是我要的女子,天下有你,够了。” 次日清晨,他离去,小蝉紧跟着进来,问向灵舞: “洗澡么?” 灵舞点头。 不一会儿,木桶搬进屋来,又蓄满了水。 照例退了下了,自柜子里摸出一只小瓶,拧开盖子,只朝那水里面滴了两滴无色的凝露进去。立时,淡淡的麝香味道隐现出来。 最后退出去的小蝉暗自摇头,她当然不知道灵舞朝水里倒的是什么东西,但是自个儿主子日夜伤神到是真的。前一刻还对皇帝笑脸相送,这会儿,便又恢复了一种……茫然的神情。像是对什么都没有希望,很萧条。 小蝉当然不知道,所谓麝香,那是雄麝的肚脐和生殖器之间的腺囊分泌物,干燥后呈颗粒状或块状,有特殊的香气,有苦味,可以制成香料,也可以入药。那东西,能镇痛、能消肿,也能……避孕。 不是她不想要,只是现在不行。灵舞心里很不踏实,如果在这个时候怀上孩子,她觉得危险。 “娘娘!”门外,小蝉的声音响起。 此时灵舞正自浴桶中走出,闻声外面人叫,迅将手边的锦披拿起裹住了全身。 “什么事?” “如意殿的崔公公来了,说是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哦!告诉崔公公,我换好衣服马上过去,让他先回吧!” 太后的召唤让灵舞心里很不舒服,至于为什么,她说不上来,只觉得那个老太太心里好像藏着什么秘密。甚至……是与她有关的。 由着小蝉为她穿上宫装,这算是自上次三妃共同请安后她第一次去见太后,怎么说也该正式一点。 太后的试探(1) 临出门前,小蝉在她的宫装外面加了一件斗篷,灵舞想了想,却又拿了下来: “不戴了。” “娘娘,刚下过雪,外面还冷着呢!” “如意殿也没有多远,去见太后,还是不要显得这样娇气才好。” 小蝉无语,自家娘娘心思缜密,可却总是委屈了自己,真不知是福是祸。 如意殿还是老样子,较之后宫里的其它几位妃嫔,灵舞对这里算是熟悉的。 只是,现在她到宁愿从来不认识眼前这个一身尊荣的贵妃,就因为认识,所以她现在有些无法面对。她不知道该如何单独跟太后交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僵持着,终于…… “德妃呀!快来,到哀家跟前来坐。” 突然是这样的一副和蔼面孔,灵舞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看错了。 见她还呆愣在那里,太后又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再重复道: “来呀!到哀家身边来坐。” “谢太后恩典。” 她只能这么说,然后款款走去,到了太后身边轻轻落坐。 “从前真是没看出,你竟是这么漂亮的姑娘呢!”太后握着她的手,这份亲热让灵舞有些无所适从。“听说是你跟皇上建议要太医院到城中去义诊?” “是。”灵舞小心地回答着,她知道,这个话题只不过是随意提起,应该是为之后要说的话做以铺垫吧! “真好。”太后笑得依然和蔼,“国泰民才能安啊!” 灵舞应服地笑,等着她下面的话。 “听说你是皇上在靖国认识的。” “嗯?”她一愣,打听家事?“是。”点点头,不明就理。 “听说你父亲还是个神医呢!是叫宇文……” “家父名叫宇文南山。”灵舞微皱了眉,这是她不愿提及的一个话题。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哪?”可惜,太后似乎很乐意与之讨论家事。 太后的试探(2) 灵舞无奈,只得答道: “本来还有个大师兄,后来出门义诊,紧接着就赶上了西离大军杀进城内,之后便没有联系了。” “哦,这样呀!”太后继续道:“那你母亲呢?” “家母早年病故。” “唉!”太后叹了声,“哀家不该提这些的,你别往心里去。” “太后说得哪里话。” 她分明是故意的,灵舞明白,可还是想不通她这样追问自己的家事为的是什么。如果是在封妃之前到还有些解释,毕竟能够进后宫的女子非富即贵,无论出于国事家事太后都有打听的权利。可是现在不一样,她是德妃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老太后再没有过问这些事情的道理。 这件事直到灵舞回了自己的凤舞轩之后也没想明白,太后的行为似越来越奇怪,可若是与人说起,却也没什么太过特别的地方。太后与妃子聊聊家常,这似乎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灵舞无奈,却也只能将这事情暂时搁下。不论是凶险还是无谓的猜测,总要等到对方有了进一步的行动时才好做打算。 如意殿内,太后沈氏正在厅里不停地踱步,头上的凤尾珠花伴着她的走动一下一下地颤着。 “来人!”猛地,脚步停住。 太监崔喜赶紧上了前来,恭身应着: “娘娘有何吩咐?” “去,派人去靖国,去查查宇文灵舞那丫头的底细。上到父母下到兄妹,只要能查的,全都给哀家查出来。” “是。”崔喜点头,“奴才这就去办。” “慢着!”手一挥,“记着,悄悄去查,不要惊去任何人。” “奴才明白。” 崔喜退去,沈氏紧皱着眉,半晌,竟是长叹一声。然后叫道: “摆驾西园,去见淑太妃!” “哟!太后娘娘!”沈氏的到来着实令淑太妃吃了一惊,“您今儿怎么想着到我这偏院儿来了?” 当年的帮凶(1) 自太子妃一事之后,两人直到现在怕还头一次面碰面的对话,淑太妃对沈氏的态度惹得院子里的奴才都皱了眉头,可太后却似并不在意。 “左右无事,便来看看你。”一边说着一边自顾地朝里屋走去,经过淑太妃身边时,不着痕迹的一个眼色,对方当即明白了这是有话要说。 “行了,这里不用侍候,你们都下去吧!”刚一进屋,淑太妃自动退去了一干下人,待到房门一关,这才又急着道:“娘娘这是有事么?” 再一回头,沈氏的脸上已经没了做为太后的那份傲然,换上的表情竟是有些害怕。 淑太妃心头一惊,新帝登基之后对太后虽说不上礼遇有加,却也没特意为难。按说太后应该松下一口气,好好的过日子了,为什么这时候又能…… “我看到了一个与当年的谷映荷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淑太妃一屁股坐在软榻上---- “你说什么?” “我说我看到了一个跟谷映茶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也顾不上什么哀不哀家了,太后一把抓着淑太妃的胳膊---- “还记得那个谷映荷吗?先帝在顺关河里救下的那个女子?咱们联手……” “谁跟你联手!”淑太妃突然暴怒,直指了太后不客气地道:“当初出主意的人是你,下手的人也是你,我只不过……只不过帮衬了一下。” “帮衬?”太后步步紧逼,“这个时候你跟我说帮衬?别忘了,当初那碗药可是亲自交到苏太医手上。” “那是你指使的!” “我又没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可是……” “可是什么?”沈氏的脸凑到了淑太妃近前,“想想明白,我们要考虑的不是当初,而是现在!现在!你懂不懂?” 这样的气氛终于让淑太妃冷静下来,她也不是愚蠢的人,在后宫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总该明白孰轻孰重。而眼下…… ------ 当年的帮凶(2) “你刚才说什么?”终于想起来最重要的环节,“你说你看到了谁?” 沈氏狠狠皱眉,长叹道: “是德妃。” “她?” “不是那个!”知她是想错了,“是住在凤舞轩里的那个,不是德太妃。” “是她?”淑太妃偏头想了好一阵,“听说就是孟子陌的那个徒弟,以前是女扮男装的。”见沈氏点头,便又道:“你是说她换了女装之后跟谷映荷长得一模一样?” 沈氏缓缓点头,眉峰紧锁: “就算不是一模一样,也足足像到了九分。” “你怎么能让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宫里?还成了德妃?”淑太妃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直以来,谷映荷的事都被她拼命地压在心底。特别是陌柏山庄的那场大火,烧得她不时地在噩梦中惊醒。这么多年了,本以为早已经烟消云散,却没想到沈氏竟带来了这样一个消息。 “我有什么办法?”沈氏颓然跌坐在椅凳上,“你看看我,空顶了份太后的尊荣,可实际上,这朝廷上也好后宫里也罢,哪里还有我说话的地方方?当年的事孔轩明明心中有数,但她还留我一条命,还让我的儿子能好好地活着,我还能说什么?” “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谷映荷来寻仇啊?……不对!不是谷映荷,长得一样……莫非是,是她的女儿?”淑太妃总算想明白这个道理,“谷映荷跟上官柏有孩子吗?” 沈氏摇头: “不知道。当年那场火烧得突然,人人都说他们是自杀,有没有孩子,谁都不知道。可是依我看,那宇文灵舞八成就是他们的孩子,只不过她好像自己并不知情。” “她叫宇文灵舞啊!” “对!听说是靖国神医宇文南山的女儿,哀家已经派人去查,先不要轻举妄动。” 继续活着 说这话时,太后沈氏已然回复了神态,她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说:宇文灵舞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又比如说:孔轩早说过不会再去追究当年的事。 如此一来,就算她真的是谷映荷的女儿,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自己不去招惹她,便可相安无事。 “我能有什么轻举妄动的。”淑太妃耸耸肩,见沈氏回复高傲,自己也不愿再显得软弱。“从前是听姐姐的,现在还是一样。” “好!”沈氏点头,“那,哀家这就回去了。”话闭,转身而出。 回去如意殿的路上,沈氏心中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她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至少不应该来找淑太妃。当年她们害的是平妃,只不过将平妃的死嫁祸到上官柏身上,而谷映荷刚好又是上官柏的妻子。说起来,谷映荷的死只不过是一个连带关系。莫说时隔多年想查也查不出来,就算是查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孔轩其实心里一直明白平妃是怎么死的,现在不也选择了沉默吗? 是了!只要她好好的当这个太后,只要她再不打歪主意,那么,她就可以继续活着,她那个苦命的儿子就也可以继续活着。 扭头向东宫的方向看了看,心中不由得一片凄凉。争了这么多年,到最后,又剩下了什么呢? 冬日里的总是梅花开得很好,偶有几瓣落于地上,便是粉嫩的红。 灵舞是被小蝉从药楼里硬扯出来的,此时主仆两人正走在梅林下面时不时地折下两枝拿在手里。只一会儿的工夫,竟也有一大捧了。 瞧着小蝉越来越高的兴致,灵舞不由得感叹: “真是搞不清楚咱俩究竟谁才是主子,这根本就是我陪着你来逛梅海。” 听了她这样的指责小蝉并不害怕,反到是冲着灵舞皱了皱鼻子,再将她手中的花捧到自己怀里,然后道: “娘娘应该感谢小蝉才好。” “为什么?”灵舞失笑,这丫头越来越没正经了。 逛梅海(1) “娘娘当然要感谢小蝉呀!如果没有小蝉把您从药楼里面拉出来,您怕是又要一整天都呆在里面了。亏您还是大夫呢!总该明白要时不时的出来透口气,这样身子才能更好呀!” 她自然知道孟子陌每日午时都会来凤舞轩为灵舞针灸,虽然搞不明白她到底得了什么病,但是几个月前,她们一起从淑良宫里出来,灵舞走到半路时突然病的情景她可是一生都忘不了。 那时候她还认为她是个男子,可是那种痛却是实实在在地表现在脸上,小蝉印象深刻。 “小蝉,谢谢你呀!”灵舞拍拍她的头,这丫头乖巧得很。 “嗯?”小蝉一愣。 “谢谢你那时候及时的叫来了我师父,要不然我这一条命……” “哎呀!”小蝉大惊,随即脸上一红。“娘娘您怎么知道人家在想着什么呀?” “什么?”这次换了灵舞呆愣了,不过也只一瞬,她便明白,刚刚这丫头一定也是想到了自己那次犯病,不由得心中一暖。在这座皇宫里,能有个这么好的丫头陪着,也是一件幸事啊! “说起来……”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小蝉又开始摇头晃脑地说开了。“说起来,还真是苦了咱们皇上呢!” “啊?”灵舞不解,“苦了他?” “对呀!”小蝉狠狠地点了点头,一副极认真的表情。“皇上下朝回来本该好好歇歇的,谁成想到了咱们这里还要陪着娘娘一起窝在药楼。人家妻子身上都是香香的,咱们娘娘却弄得满身草药味。照小蝉看,皇上给您修那个药楼,就是最失败之举!” 小蝉说得斩钉截铁,倒是逗到灵舞好一阵笑。 “你呀!就是这张嘴巴不饶人,他怎么就苦了?三宫六院的,是他愿意来。” “娘娘说这话昧良心,皇上要是真去了别的院儿,看您伤不伤神。” 逛梅海(2) “哈哈~”今日实在是开心,孔轩因朝政耽搁了来凤舞轩的时辰,到是成全了主仆二人的这一份欢乐。 想一想,小蝉说得竟是全对呢!孔轩若真去了他处,怕是她们之间……也到此为止了吧! “灵舞!灵舞!你在里面吗?” 远远地听到叫她的声音,灵舞停住脚,拉着小蝉问: “是不是有人在喊我?” “是!”小蝉点头,然后悄声道:“娘娘,在旁人面前您要自称本宫。” “哪有那么些规矩!” 灵舞笑着白了她一眼,她知道,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叫着她的名字的,这座皇宫里只有三个人。一是孔轩,二是孟子陌,三,是贵妃吕曼。而刚刚那个是女声,她扯动嘴角,展了一个舒心的笑。 “我刚去凤舞轩找你,不想你跑这儿来了!”吕曼一路小跑进了梅林,七拐八拐地绕过了花枝,到是有些许粉红落了她的肩头。 “我们家丫环说了,我不能老是呆在药楼里,总得出来透透气。” “哎呀娘娘!”小蝉脸红,却也没忘了礼数,赶紧冲着吕曼恭身下拜:“给贵妃娘娘请安!” “哎呀免了免了!”吕曼一扬手,“在我跟你们主子这儿,没那么些规矩。”随即对着灵舞左看右看,再道:“是该出来走走了,老闷在你那个药楼里,怕是我再见着你的时候你都成了一味药了!” 灵舞再笑: “那我岂不是成精了?哎,今儿怎么想起来找我?”说起来,吕曼也有好些日子没过来了。 “我哪有机会?”吕曼一副委屈的样子,“你看看你,平时不是呆在太医院就是呆在药楼,而且每过了晌午,皇上有大半的时间都在你那儿,我可不去讨人嫌。” “谁说你讨人嫌呀!”看着眼前这与自己般般大的吕曼,灵舞心头竟生了一丝愧意。“对不起啊!其实你该恨我的。” 你是谁 “我是该恨你!”吕曼作势拧了她一把,“狠你独占了皇上,狠你害得我日夜独守空闺。”之后无奈地摇摇头,“算了,什么狠不狠的。这根本就是一场政治交易,我父亲当初帮了皇上,他感激,这才给了我贵妃的头衔。可我没那争宠的心思,父亲也老了,只求安安生生的活过晚年,争那些个无用的作什么?” “可不管怎么说……他是你丈夫。” “他是很多人的丈夫好不好?”吕曼白了她一眼,“行了,别装大方。” 灵舞无奈,却也再不好说什么,只是一步一步地在梅林里穿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吕曼闲聊。 待说到徐婕妤,两人不约而同地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扭头往她住的地方望去,皆是一叹。 “快生了吧!”吕曼问。 灵舞想了想,然后点头: “嗯。是快了。”再一叹,“那是孔轩的第一个孩子呢!” “皇上应该会很喜欢吧!”话一出口,吕曼便意识到这话不该说,于是连忙安慰灵舞,“你别往心里去,我就随便说说。” 看着她,灵舞愧疚更甚。名义上她们都是孔轩的妻子,甚至吕曼的位份比她还要高,可这个时候却要人家来安慰她,真是…… “丫头!”随着一声喊,竟是孔轩迎面而来,手里还捧了几束梅枝。“送你!”直将花枝递到灵舞近前,这才现还有旁人在场。 吕曼盈盈下拜,孔轩的表情却很奇怪,竟是看了她好久,然后不解地问着灵舞: “这位是……” 一时间气氛尴尬,灵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半张着嘴指向吕曼,半晌才轻轻道: “你开什么玩笑,故意让我在贵妃娘娘跟前没面子是不是?” “贵……”孔轩无语,他真的是太疏离后宫了么?吕良候的女儿……再向吕曼看了一眼,他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这个女孩,但是现在在她脸上完全找不出小时候的样子。 警示 “皇上与灵舞先聊,臣妾要回宫了。”再没有办法在这地方多呆一刻,吕曼头一次觉得自己竟是这般多余。看着他们的样子,应该是任何人都插不进来的吧?突然有点羡慕徐婕妤,至少她还有个孩子。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没给她任何希望,那么,也就不会有失望喽! 转身离去时,正看到孔轩对着灵舞关切的笑,竟让她也觉得暖意融融,脚下的积雪,也没那样寒了。 这次事件给了灵舞一个警示,好在这次遇到的是吕曼,如果换作别人,她不知道今后该要如何自处。还有无数预想不到的麻烦在等着她,比如……徐冬儿的那个孩子。 “娘娘娘娘!”灵舞的午觉才刚刚睡醒,小蝉忙不迭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抱了好大一只花瓶。“娘娘!”她将花瓶向前一递:“您瞧,花好少哦!如果梅枝再多一些,一定会更漂亮!” 她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要灵舞常到外面去走一走,天知道灵舞若是呆在药楼,她就也一定得老老实实留在凤舞轩里,真是闷透了。 “小蝉!”灵舞翻身下榻,“来,先帮我重新把头梳好。还有,以后我们再不去摘花了。” “为什么?”小蝉不解,手却已经开始在她的头上忙活着。“出去走走多好呀!哦,或者娘娘不喜欢去梅林,咱们还可以到别的地方去逛,御花园呀,或者您还可以去找贵妃娘娘聊天呀!你们不是好朋友么?” “小蝉!”灵舞脸上一沉,却还是道:“贵妃娘娘是个好人,可是我去了会不大好,弄得像在跟人家示威一样。我不喜欢。” “哦!”小蝉无声,“可是皇上身边的小公公来传话,说皇上有政务要忙,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过来。” “好啊!”灵舞微笑,“刚好我也要帮师父整理些药材,一会儿跟我一起去药楼,我们……” 淑妃来送礼(1) “德妹妹在吗?”好尖利的一个声音响起,听得灵舞与小蝉同时皱紧了眉。“德妹妹!” 又是一声喊,两人同时扭头,却是淑妃文君柔。 “淑妃娘娘。”灵舞起身,按位份,淑妃在前,德妃在后。 “哎哟德妹妹!”文淑妃今儿个穿了一身桃红色的冬装,看起来艳丽逼人。“还好你在呢!” “淑妃娘娘到凤舞轩来,有事吗?”拒人千里的态度,却没能让文淑妃那表面上的热情减动半分。 “妹妹还真是客气,咱们位列三宫,用不着彼此生分得叫什么娘娘。你叫我一声淑姐姐便好!”说着话,人已到了近前,热络地拉上灵舞的手,看似亲密地摇头。 不着痕迹地把手褪去,挂上淡淡的笑: “娘娘说话了,咱们并不熟。” “你……哎哟!妹妹真会开玩笑!”这女人似是强忍着怒意,那张脸因情绪变化过快而显得有一些扭曲。“听说德妹妹身子不大好,正好我娘家送来了两颗千年老参,我就想着拿过来给妹妹补一补。” 一伸手,自随身的宫女那儿接过了两支盒子,再送到灵舞面前。 “妹妹快拿着,别跟我客气。” 灵舞巧鼻微动,千年参特有的味道传了进来,让她不忍拒绝。 冲着小蝉一呶嘴: “既然淑妃娘娘有赏,就收着吧!” 小蝉暗撇嘴,就知道她不会抗拒上好的药材。只是不知道收下这两颗参,算不算拿人家手短。 “这就对嘛!”见小蝉乖乖将东西收好,文淑妃的脸上笑开了花。灵舞很小心地盯着她粘眉稍处的一颗珍珠,只怕那小东西突然掉下来,更尴尬了这本就一头热的场面。 “谢谢娘娘了,那两颗参真是好东西。” 她只道谢,再不言其它。其实自文淑妃进来之后,灵舞便只是顺着她的话答答而已,她扔,她就接,从不主动挑起话题,甚至都没有说一声请坐。 ---------------- 淑妃来送礼(2) 可是文淑妃并不客气,灵舞不请,她便自顾走到椅凳上坐下,也不看人家主仆是什么脸色,又拉了灵舞一把,道: “现在后宫的姐妹少,咱们应该多走动走动才好呀!哎呀德妹妹,上次在如意殿门前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头去,可千万不能怪姐姐啊!那时候大家都是刚进宫,说实在的,也真是不懂什么,其实我的心地是很好的。”淑妃说得认真,还特地拍拍胸口以示自己的真诚。 然,却只换来灵舞无意识地扯动一下嘴角,再无别的表情。 她说: “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就忘了。” “忘了?”文淑妃明显一愣,随即夸张地笑道:“忘了好,忘了好呀!妹妹不记仇,真是个好人,怪不得皇上喜欢!哎!我听说你跟贵妃姐姐都会常常走动,怎么走不想着来叫上我啊!真是的。以后这凤舞我可要常来了,德妹妹你不知道,闷在淑良宫里,我都快无聊死了!” 一连串的说了好些个话,灵舞没有忽视她说话时下意识的左顾右盼,心下一阵冷笑。 她能忍住,但是小蝉不行。当文淑妃再次企盼的目光投向门口的时候,小丫头好大一个白眼翻起: “淑妃娘娘!您这是在找什么呢?自打来了咱们这儿就开始东找西找的,你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咱凤舞轩吗?可是奴婢如果没记错,这地方您是第一次来吧?怎么可能有掉了东西?” “我找什么了?”文淑妃腾地火起,忍一个不冷不热的宇文灵舞已经够了,没想到一个小丫头居然也敢在她面前造次。“哪来的野丫头这么没规矩,你给本宫……”一扭头,跟着自己一块儿来的宫女秋红正拼命地冲她挤眼睛。一刹那,文淑妃强忍着暴怒又绽开了虚伪的笑----“不过没关系,小丫头就应该机灵一点才讨人喜欢,德妹妹有这样的丫头陪着一定不会闷,不像我。”点了点旁边的秋红,“这丫头简直就是个闷葫芦,没劲。” ---------------- 我哭,我大哭。今天点击暴跌,让我为了逝去的点击痛哭一场吧~呜~~~~~~~~ 皇上驾到 秋红被训,低头无言。 灵舞跟小蝉一副等着接话的架势,半点没有主动开口找话题意图,一时间,屋子里头出现了第一次冷场。 “皇上驾到!”忽地,门外有小太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悉悉落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灵舞听得出,那是孔轩的脚步。 这声喊让文淑妃的眼睛忽就一亮,然后呼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一推站在眼前的灵舞,迅往门口跑去。 灵舞被她推得一个咧斜,却见文君柔已然跪在外间的门前,对着走近的孔轩甜甜地道: “臣妾君柔,见过皇上。” 灵舞失笑,那被特地强调的臣妾二字划过了她的心,激起了一下小小的伤痛。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免去了像上次贵妃那样的尴尬。 “原来是这么回事!”小蝉轻哼出声,鄙夷地看着门口那人的一脸谄媚。 灵舞逗她: “你才看出来呀?” 主仆二人打趣的工夫,孔轩已然绕过文淑妃站到了灵舞面前。 “说什么呢?皇上来了也不到门前接驾。” 话是这样说,但是九五之尊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责备之色。只是含笑地看着灵舞,那种注视像是要把人的灵魂摄入心魄。 小蝉半分不敢含糊,马上跪到地上请安。灵舞抬眼瞧了瞧还跪在那里的文淑妃,暗自摇头,随即也跟着下拜---- “臣妾未能及时接驾,还望皇上恕罪。” 孔轩知她心意,她要拜,他便也没拦着。只是在灵舞刚一屈膝的时候便出手将其拉起,而后转身看向文淑妃,道: “淑妃先回宫吧,朕改日再去与你说话。” 一句话说出,狠得文淑妃银牙紧咬,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小女人状来面对孔轩。 委屈地起身,退去。门槛将至时,忽地一绊,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我没法配合 “哎哟!”一声痛苦地叫,文淑妃暗里皱眉。本只是想做做样子,怎奈倒地之时右脚刚好就绊住左脚,以至于这一跤摔得实实在在童叟无欺。 灵舞无奈,拉着孔轩一道奔向门口。 见他们出来,文淑妃忍着痛半撑起身子,在孔轩到了面前的一刹那呼地一下就向他怀里倒去。 “皇上!”娇娇弱弱的一声,听得站在后面的小蝉猛地打了个哆嗦。“臣妾的脚好痛。” 孔轩一皱眉,顺手将其推给小太监,然后自顾地起身,道---- “送淑妃娘娘回宫。” “皇上!”文淑妃不甘心地叫着,“您就不能陪陪臣妾吗?” 孔轩不理,灵舞实在看不下去,暗扯了他一把,然后蹲到文淑妃面前伸手向她的脚上触去。 “你干什么?”那女人突然叫了起来,到是把在场的人都吓了好大一跳。 “淑妃娘娘!”灵舞继续抓着她的脚踝,“我只是想要帮你看看伤,没有别的意思。” “皇上!”再次将委屈的目光和声音投向孔轩,“您都不说帮臣妾请太医吗?” 孔轩这一次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好!”然后吩咐下人,“去宇文苑,叫太医到淑良宫去看看。”随即再转向淑妃,一伸手将还蹲着的灵舞拉起。“灵舞是最好的大夫,很可惜,你错过了。” 眼见文淑妃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灵舞转身回房,懒懒地倚在软榻上,看着孔轩,道: “你又帮我树了一个敌人。” “没办法!”跟进来的孔轩一摊手,自小蝉手里接过一碗热茶放在手边哈了哈,再递给灵舞,然后道:“我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我没可能配合。” “现在我有点害怕了。”她说,“文淑妃不是吕曼,她会将这种事情转变成怨恨然后泄到我的身上。你知道,这种争来斗去的日子很累,我不喜欢。” 雪狐(1) 最近越的懒了,她知道是寒症的原因,导致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放心。”孔轩在她身边坐下,抚上她的手。“要好好的,听话。有我在,我会一直在身边保护着你,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灵舞甩甩头: “我们不说这些,刚听小蝉说你朝中的事很忙下不会这样早过来,怎么……” 话未说完,孔轩一抬手,一旁侍候的下人立即递了一样东西过来。 灵舞微愣,孔轩已经抖手将西展开。灵舞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仔细一看,竟是一件纯白色的斗篷。那种白,很耀眼,就像阳光照在雪面上的感觉,闪着点点金光。 “是雪狐?”灵舞大惊,随即抬起手来向那斗篷上触去,果然,如遇温暖的白雪,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好。 “嘿!你竟然认得?”孔轩失笑,“本想给你个惊喜呢!” “这惊喜已经够了!”灵舞将那斗篷搂在怀里,暖暖的,很舒服。“雪狐不是在唐拉山的最顶峰才有的吗?” “嗯。”孔轩点头,“还有呢?” 灵舞想了想,再道: “那山在靖国,从半山腰开始便常年积雪。雪狐只在峰顶出没,通体全白,与雪地混然一体。有多少人想要打一只来,或是入药,或是制衣。但是这么多年了,却从来也没有人听说过谁打到了雪狐。只是说那东西跑得很快,一晃的,就钻进了雪里,再也分不出哪里是雪哪里是狐。” “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孔轩抚上她的,问道。 灵舞苦笑: “因为我父亲是神医啊!他曾经告诉过我,若得雪狐,趁其活时取热血吞服,能治……” “能治什么?”孔轩忽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能治什么?”再次追问。 “能治恶寒……” “八百里加急,通知靖城那边再去上唐拉山寻找雪狐,这回要活的,快!”孔轩猛地回头吩咐,一只手因为心理失控而不住地颤抖着。 雪狐(2) “不必了!”灵舞拉住她的胳膊,“去了也没用。” “为什么?”孔轩急声道:“那东西可以治好你的病!对不起,舞,我不知道,柯青也不知道,如果知道,他一定不会拿这东西来制衣。我现在就告诉柯青,让他再打一只回来。柯青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一定可以再打到一只,我马上……” “原来是柯军师打到的。”面对孔轩如此的急切,灵舞却仍是一副淡淡的样子。“真的是天下第一高手呢!只是,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打到第二只了。” “为什么?”他仍在问,“为什么?” “因为没有!”灵舞直视他,“唐拉雪狐,天下只有一只。” “你怎么知道?既然没有人打到过,你怎么能断定只有一只呢?没准还有第二只第三只。” 灵舞摇头: “不可能的,雪狐只一只,全天下人都知道。物以稀为贵,多了,怎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猎得到它。” “舞!”孔轩手臂一紧,狠狠地将她搂在怀里,她间散的香让他又想到了两人的第一次相遇。“舞啊!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孔轩誓,不管有多难,都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我还要带着你去看我西离的大好河山,还要……生我们的孩子。” 灵舞的泪第一次这样畅快地流,她想,孔轩就是她生命中注定的男人吧?他的怀抱,对她来说是致命的贪恋。 “好吧!”终于缓缓地道:“季仁逸,我的大师兄,如果你能找到他,便要他拿着冰血玉来救我吧!” 淑良宫 “啊----贱人!贱人!啊----” 啪! 又一只花瓶碎落在地,文淑妃顶着一头被自己扯乱的拖着红肿的伤脚在房间里不住地打转,时不时地便有手边的东西被其毁掉。 “娘娘!您不能再摔了!”秋红忙不迭地拉着文淑妃,一边又得注意她不要被一地的碎片伤到。 淑妃的不甘 “为什么不能摔?本宫现在连摔东西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文淑妃的一张脸几近扭曲。“秋红!你说,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我什么地方不如那个宇文灵舞?你有没有看到,刚才皇上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长得很难看吗?啊?我是不是长得很难看?” “没有!”秋红拉住她,“娘娘您很美,真的。” “美?”文淑妃指着自己的脸,“既然美,那他为什么看都不看我?刚才我故意倒在他的怀里,可是他呢?那个本该是我丈夫的人,他居然把我推给一个太监!” “娘娘……” “为什么他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为什么在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宇文灵舞?那女人有什么好?会医术,对,她懂医术,难道皇上喜欢懂医术的人?秋红!”一把拉住秋红,“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打败那个宇文灵舞?再这样下去,这座淑良宫就要变成冷宫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呜----” 终是抵不过委屈,文淑妃说到最后竟嘤嘤哭起。 “娘娘!”秋红心疼地替她擦了眼泪,随即神色一正,“其实不止是咱们这里,贵妃宫还有那个徐婕妤那里,皇上也从来都没有去过。” “所以我才气啊!”文淑妃猛地抬起头来,“为什么那个宇文灵舞能够独占了皇上?她这种专宠要到什么才能结束?” “娘娘您先别急,照奴婢看,其实……要紧的也不只是德妃。” “不只是德妃?”文淑妃不解。“还有谁?其它的不是也没机会侍寝么?” “那是进宫之后没有,进宫之前……” “你是说徐婕妤?” “嗯!”秋红点头,“徐婕妤也是个关健。德妃再好,皇帝天天留宿在凤舞轩,可也没见那里有喜报传出。但徐婕妤那边却是迫在眉睫的。如果皇帝的第一个孩子生了出来,母便可凭着子贵,徐婕妤也许就不只是婕妤了。” 春药 “不只是婕妤了……” “对,而且这还是现在。娘娘将目光放远,再来想想以后。如果那徐婕妤命好生了个儿子,那娘娘就可考虑许多许多年以后的事情了。毕竟,有儿子在手,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人家都是不会吃亏的。” “这么说,我的敌人不只是德妃了?” “当然。”秋红挑眉,“说起来,娘娘,您是后宫里头最不讨好的一个。德妃有皇上的独宠,徐婕妤有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而贵妃,则是目前后宫位阶最高的人。” “你是意思是……”文淑妃神色一正,“只有我,什么都没有?”她的声音弱到至极,透着恐惧。 “对!”秋红的回答有些残忍,但却也是事实。 “那我该怎么办?”文淑妃有些慌神,“我也想要一个孩子,可是皇上他……他根本也不到我这淑良宫来。秋红,你是从小跟着我的丫头,在这座皇宫里头我只有你了,你可得帮我!” “小姐放心!”秋红换上了文君柔未出阁时的称呼,“秋红当然会帮小姐,以前是小姐,现在是娘娘,都是秋红的主子,最亲最亲的人。”说着话,秋红正顾地走到门前,退了一干下人,再关了门将文淑妃拉到里间悄悄地道:“小姐还记不记得去年别人送给三夫人的那几捆波斯奇香?” “波斯奇香……”文淑妃皱眉想了一会儿,然后点头,“想起来了,那女人很喜欢那些香,每天都要在房间里面燃上一些。” “哼!”秋红轻哼一声,不削地道:“什么波斯奇香,奴婢有一次无意中听说,那根本不是什么波斯香,而是南方顶级窑子里的**。” “哦!”文淑妃恍然大悟,“怪不得爹突然宠起了那个女人,原来是下了药了。” “对!”秋红点头,“那香据说无色无味,只要燃过一刻种药性便会完全地挥……” 每月一次的事 “然后把香灭掉,屋子里的空气在旁人看起来一点异样都没有,但实际上,药性却是可以持续至少三个时辰。更妙的是,那香,只对男人有效。”再将头凑进文淑妃,“小姐要不要试试?” “……好!”文淑妃下了决定,“可是那香上哪儿才能弄到?” “小姐放心,三夫人跟前的大丫头如玉与奴婢有些交情,秋红可以让她帮忙偷来一些。” “娘娘。”凤舞轩内,小蝉捧了新做好的冬装站到灵舞面前。“这是制衣局新送来的,娘娘您看,好漂亮哦!” 灵舞点点头,目光并不在那衣服上面多做停留,只看了一眼便移了开去。 “你还是帮我多准备几套轻便一些的衣服比较好。” 小蝉点头, “知道!娘娘放心!另外,是不是还要告诉皇上这几天不要过来?” “对。”灵舞笑笑,“让他去睡南书房或是召宁殿,咱俩赶走他七天。” “嗯!不过,要小蝉猜,皇上他一定是睡在南书房。” “为什么?” “因为每次都是这样啊!哎对了,娘娘,快过年了,咱们凤舞轩是不是要准备些什么?” “嗯?”灵舞扭头看她,“要准备什么?过年……跟咱们凤舞轩有什么关系?哦!”猛一拍额头,“你到是提醒了我,过年的时候还要提醒太医院的义诊不要停。另外,小蝉,帮我把常用药材多准备一些出来,过两天让师父他们拿出去。” “娘娘!”小蝉嘟起嘴巴,“您都只会想着别人,快过年了,至少咱这凤舞轩里也要沾些喜气吧!” “好!”灵舞答得干脆,“这里交给你,随便怎么弄,我没意见。” 好大一个白眼翻起,小蝉高举双手宣布投降。自家娘娘的个性有的时候真是让人有些受不了,就连过年,这样喜庆的话题都没办法吸起她的兴趣,反到是对宫外那些难民关心得紧。 图谋 可是,好人真的会有好报吗? 每天都看到孟子陌来给她针灸,她总是希望灵舞的病能快些好。不过好像用处不大,针灸可以保证她每天的正常活动,却无法彻底根治。眼见自家主子身子日渐虚弱,任何却也只是干着急没办法。她知道皇上一直都在江湖民间寻找良医,可惜,至今无果。 “你们动作利索点,快快快!”南书房内,一个老太监不时地催促着忙碌的下人,“锦被要换新的,帐帘也要换掉,快!皇上今晚要在这边留宿,半个时辰之内,这里一定要焕然一新!另外,双盛新贡来的熏香也要燃上一些,不要太久,一刻钟就好,皇上不喜欢太浓的味道。” 淑良宫 “娘娘,机会来了。”秋红一声怪笑,再将手里拿着的香料举到文淑妃面前。 文淑妃的目光中带着企盼,又有着些许的恐惧,只颤颤地问: “真的有把握吗?” “娘娘放心,奴婢已经打听过,这几日刚好德妃月事,皇上会独自宿在南书房。” “那这香……” “南书房也有燃香,奴婢会想办法将香料换掉,保证万无一失。到时候娘娘可以借口去送补品或是茶水什么的接近皇上,至于守在外头的下人,使些银两应该可以买通。” 秋红很聪明,她并没有把两种从外观上来看根本不一样的香料换掉,而是将自己的那一份研成粉末,然后找机会涂洒在宫料上。 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她躲在角落里亲眼看到小宫女将那被动了手脚的香料拿去南,淑妃的机会来了。 这个时候正值日落西山,本来该是灵舞一天当中最忙的时候。以往,这时该由她伴着孔轩吃上一顿丰盛又营养的晚餐。 但是今天不同,今天她很闲,闲到一听说吕曼正无聊的逛梅林便立刻让小蝉去请她过来聊天。 灵舞的请求 听说灵舞找,吕曼到是很高兴。她知道,每月月事来的时候灵舞都会赶孔轩,而孔轩却并不会到其它妃嫔的宫里去,只选择南书房。 乐呵呵地冲进凤舞轩,吕曼放下还挂着雪的梅枝,一把挽住灵舞的胳膊,嘻笑道: “怎么?情郎不在才想起好姐妹呀?” “吼!”灵舞大拍额头,“我开始后悔叫你来了。” “晚了!”吕曼大言不惭,随即扭头找人----“小蝉呢?你们吃饭了么?我好饿,今天就在你这里搭伙了。” “饭来啦!”小蝉应声而入,一边端着盘子往里走一边冲着吕曼道:“小蝉给贵妃娘娘请安喽!”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吕曼佯装生气,“给贵妃娘娘请安都是这样随便的。” “行了!”灵舞笑拧了她一把,“不是说饿了么,先吃饭。” “娘娘!”小蝉指了指一只半大的汤碗,“给皇上的补药,是要现在送过去么?” “晚了不就凉了?”这是她的习惯,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给孔轩一碗补药,是她自己调配的。“哎等等!”见小蝉要去端汤碗,灵舞竟神使鬼差般地起了一个念头,随即叫住小蝉,“等等!”再看了看吕曼,突然开口道:“你去送吧!” “……嗯?”吕曼一愣,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对,是你。” “你,你开什么玩笑!”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个时候去给孔轩送东西,那不就是说……“灵舞你脑子有毛病吗?你平时不是把皇上都看得很紧……” “去吧!”灵舞推了他一把,“很多事,不是我想拦就拦得住的。” “可是我不想!”吕曼皱眉,“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一个朋友,虽然他是皇帝,虽然他本来就是我的丈夫,但我还是不想。” ------------ 心有灵犀 盯看着一脸认真的吕曼,灵舞突然笑了,笑里却又带着些许无奈。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是为了试探吗?试探吕曼,再试探孔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多疑? “我知道。”神精忽地放松,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奇怪,想通了,便没了那么些的不自在。“只是要你过去送一碗汤而已,你也想太多了吧?” “要小蝉去送不就好了?” “怎么?不愿意帮我这个忙?”灵舞故意板起脸,“贵妃娘娘……” “好了好了!”吕曼无奈地撇撇嘴,伸手端过那碗汤。“我去就是了!不过我会很快回来,你们先不要吃饭,要等我!” “好!”灵舞笑着应下。 看着吕曼带着贴身宫女一起离去,小蝉嘟起嘴巴,颇不满地道: “娘娘您是怎么搞的?为什么要让贵妃去给皇上送汤啊?” 灵舞自顾地摇头,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她道: “相信一次吧!相信吕曼,也相信孔轩。” 小蝉翻翻眼睛,自顾地嘟囔: “娘娘的想法总是很怪……” “德妃娘娘在吗?”门外有太监的声音扬起,“奴才是皇上身边儿侍候的小常,皇上吩咐来给娘娘送甜汤来了。” 屋子里的两个人听了这样的话,半晌无语,随即相视一下,哈哈大笑。 小蝉捂着肚子道: “娘娘,您跟皇上两个人还真是心有灵犀呢!”然后走去开门。 伴着一股子冷风,小常端着一碗甜汤进得屋来。眼见他越来越至近前,灵舞的鼻子微微一动,一丝凌厉现入眼中。 “奴才给娘娘……” “你端的是什么?”不等小常请安,灵舞忽就开口问去,“这东西从哪儿端来的?” “这……”没想到灵舞反映这么大,小常明显一愣,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一阵茫然。 情雾 “本宫是问你手中端的是什么?从哪拿过来的?”她很少在人前自称本宫,甚至一直以来,德妃这个名号她是有些排斥的。但是现在不同,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而然的紧张起来。 “回娘娘,这是晚膳时为皇上准备的甜汤,皇上喝着好,说给您送来一些。” “端来我看看。”她神情严肃,不容小常半点迟疑。 “娘娘,怎么啦?”很少看到灵舞这样的神色,小蝉有些害怕,说话声音弱弱的。 灵舞没有回答,只将那碗甜品递在手,再凑近闻了闻。反复几次,终于再抬头看向小常: “这甜汤没问题,只是……”她皱眉,只是好像这碗上、汤上都覆盖了一层东西。 说起来,那东西号称无色无味,可以控制人的神经,使人在短时间之内乱了心性。 可是她闻得出,她当然闻得出。什么无色无味,那只是对普通人来说。但她不是普通人,至少于对药材来说,活了这么大,还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从她的鼻子底下逃过。 所以她认得,这碗甜汤里……不对,不是里面,是上面。这甜汤的表面和装汤的碗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情雾”,那是一种来自南部的熏香,说它无色无味,其实是相对来说。相对的是普通的香料!也就是说,“情雾”点燃,还是会有香味和淡淡的烟,但那也只是与普通香料一模一样的香,并没有任何特别。 所以,传说中的无色无味,是指没有毒的色,也没有毒的味! “皇上现在在哪里?”忽地抬头,到吓了小常一跳。 “回……回娘娘。”小常有些结巴,“皇上在南书房。” “南书房……”她呢喃着,“除了皇上,和你们下人,还有别的人吗?哦,我是说,比如大臣?” “回娘娘,没有!” 小常答得肯定,不过却又让灵舞的心一沉。 快让贵妃回来 “情雾”只对男人有效,南书房里除了孔轩就是宫女和太监,所以…… “糟了!”她突然大叫,手中的甜汤砰然落地,人也紧跟着起身。可是就在双脚着地吃了劲的时候,却不想两脚忽就一软,下一瞬,人已经直直地跪到了地上。 “娘娘!”小蝉惊呼,人也跟着扑了上去。“怎么这样冰?娘娘,是不是寒症又作了?你的身体为什么这样冰?” “快!”灵舞一把抓住小蝉,双唇因寒症作而抖得厉害。“找我师父,再……再去找人把贵妃追回来,快去!” 用尽全身仅有的力气去推了小蝉,小蝉点头,随即转身便往外跑。 灵舞看着吓得呆呆的小常,惨然一笑: “别怕,我……我这是老毛病,回去,回皇上身边去,看着他。” 小常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却也听懂了她要他回到南书房去,看起来是那碗甜汤出问题了。 “好!”小常答应着起身,可是看看还倒在地上的灵舞,想了想,还是再又蹲下:“娘娘,小常先扶您回床榻上去……” 这是孔轩最后一次靠意制力将那股没来由的、奇怪的感觉给压了下来。汗滴了一桌子,全身热到无法控制,他不知道如果这种感觉再来一次,他还有没有可能再次成功。 然而,当他再次抬头,却看到一个柔若无骨的小家碧玉娉娉婷婷地走来。 “灵舞!”他兴奋地伸出手,却又缩回。“不是!” 恍惚中,好像记起那日在梅花林下,那个款款下拜的女子,自己还在跟灵舞问:她是谁? 对了!她是贵妃,是自己的贵妃娘娘。 既然这样,那么他如果对她做任何事,都是正常的吧? “皇上!”吕曼渐渐走近,却又觉得今天的皇帝跟以往不大一样。“皇上你怎么了?” 意乱情迷 “吕曼。”孔轩的声音带着迷离,听起来却很是诱人,吕曼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没有规则。“吕曼!”他的手已经够到了她,那身体有一种很舒服的凉,让他禁不住想要把全身都贴上去。 “皇上!”吕曼开始紧张,她还记得临出凤舞轩时对灵舞说过的话,她说她会很快回去,还要灵舞等着她一起吃饭。可是现在……为什么她拒绝不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者说……她应该拒绝吗?这男人是她的丈夫,她们之间不管生任何关系都很正常,不是吗?“皇上,我……” “皇上!”南书房的门突然被人砰地一声撞开。 吕曼吓了一跳,心虚地松开孔轩的手,转头看去,竟是孟子陌。 “这里出了一些意外,请贵妃娘娘先回宫去吧!”孟子陌也不多说,直接拉过孔轩,随即扔了一颗药丸进他嘴里。再一回头----“娘娘怎么还在这里?” “我……”吕曼不知道怎样回答,只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孟子陌,随即调头离开。 “皇上!”孟子陌撑住孔轩的身子,想了想,突一伸手自他的背部重重一拍。孔轩大咳一声,刚刚已渐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 “怎么了?”猛地摇摇头,孔轩只觉得自己全身无力,却又想不起来刚刚生了什么。 “皇上,先去躺一躺,子陌慢慢跟您说。” 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此时,就在门外,另一抹艳丽的身影正独自站在那里,一双拳紧到关节泛白,就连指甲陷进了肉里主人都不去理会。 是的,是文淑妃。她没想到自己精心布下的这个局就这样被人轻易破坏掉。 不,就算她没有破坏,好像自己来得也晚了些。她有看到吕曼被皇上紧紧抓住的样子,天知道她有多想冲进去把吕曼拉出来,可是什么都没等做,孟子陌便来了。 不要查 这一出戏在灵舞的及时现下平静收场。 然而,平静,只是表现上而已,背后的波澜是谁都看不到的。真正参与到其中的人,每一个的心中都会生出一个隐形的结,留待日后或是平复,或是暴。 而眼下,到是灵舞的寒症愈的严重。 孔轩加快了寻找季仁逸的动作,怎奈也不知是那人行踪诡异还是自己的寻找途径有问题,这么长时间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对于这次香料事件,孔轩愤怒异常。他怎也想不到竟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而且是以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灵舞知他有意彻查,可是她不愿意。说起来,她心中有数。能给孔轩下这迷药的人,十有**就是文淑妃。 但这种事情真的不能查,查起来怎么说?说妃子因为得不到皇帝的宠幸,急到用这种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标?还有,为什么得不到宠幸?那是因为她在受着皇上的独宠! “你想什么呢?”伴着一声问,孟子陌走进屋里来。 灵舞偏头看他,突然瞪大眼---- “师父,刚好有事情求你帮忙!” “要我去跟皇上说,不要再查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灵舞有些挫败,不过又再摇摇头,“也是,什么能瞒得过你。” “真的不要查?” “不查!” “好!”孟子陌点头,“我去说服皇上,只是你要当心,可以做一次手脚的人,就不会这样轻易放手。” “放心。”灵舞扯了扯嘴角,“我会注意的。不过……后宫怕是从此不再安宁了,这还真不是一件好事。” 不知道孟子陌用了什么方法让孔轩放弃了对这件事情的追究,总之,灵舞听到这消息之后,始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孔轩搬回凤舞轩,也不管灵舞身子是否舒适,反正用他的话说: “我也不干啥,就在这睡一下而已。” 八十一颗针 她能说什么,愿意来,那就来吧! 反正心已经不再安宁,孔轩在身边反道觉得安全。 知她是怎样的心思,孔轩在夜里总会下意识地将她抱紧,他能感觉到灵舞身上若有似无的颤抖。 可是孔轩没办法,要了天下,便只能委屈了她。这个小女人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有多么不易。孔轩开始怀疑,在这座皇宫里,他真的能够护她周全么? 灵舞每日的针灸已经由最初的四十九颗针增到了八十一颗,孟子陌最后一颗针刺进去之后也不由得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 灵舞也长出一口气,开始等待半个时辰之后再将银针拔出。 小蝉在一旁温着帕子,这是每天都要做的工作,等灵舞身上的针拔出,她要用帕子将扎过的地方轻敷一遍,以免在身体上留下痕迹。 即便这样,她的腿还是无可避免地出现了很多星星点点的红印。 “娘娘放心,小蝉会把帕子好好地温着,这些点子一定可以去得掉。” 灵舞笑着点了点她凑过来的小鼻子,无奈地道: “我都不在意,你又操的什么心?” “娘娘!怎么可以不在意呢?” “你们娘娘那脾气,你问问,她在意过什么?”孟子陌一边说着一边再走到灵舞身前,随手自她的头上将一枚簪摘下,一小绺随之头散了开来。 “这是什么?”灵舞眼见他将那簪插进一只小药瓶里,再沾出一滴晶晶亮的液体小心地涂在几处容易留下针印的地方。只觉那东西凉凉的,散着淡淡的香。“师父又配好药了?” “鼓捣了好几个月,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孟子陌说着,头也没抬,专心地替她涂药。 “娘娘。”小蝉替她盖了盖腿上的薄纱,“刚才徐婕妤那里又过来讨药了。” “药?”孟子陌先开了口,“她到这儿来讨什么药?”再转看灵舞,半晌眉头一皱,“你那所谓的医者之心,又泛滥了?” 心神不宁 “可不是!”灵舞没等吱声,小蝉把话接了过去----“有一次那个徐婕妤说身子不舒服,让我们娘娘去看看。咱家娘娘就是心肠好,明明那么不待见她,却还是为她诊了脉安了胎。可到好,打那儿以后,那个徐婕妤就上了瘾了,放着太医院不用,偏偏上咱这凤舞轩来讨药。” 孟子陌耸耸肩,对此不置可否。 小蝉饶有兴趣地看看他,随即撇撇嘴: “难道是在孟先生的带领下,太医院的人也不待见她?” “小蝉!”灵舞喝道:“别胡说!” 孟子陌轻笑: “其实也不是故意给她脸色看,她身边的小宫女讨不到好是真的,但她好歹怀着龙胎,怎么说太医们也没那个胆子。” “那她还费的什么事非得上我这儿来?” “谁知道!”孟子陌摇摇头,“有一次她自个儿走到了太医院门前,却说什么也不肯进去,而且打那儿之后再也不派宫女来找人请脉。我估计,她是看着宇文苑那三个字,心里有亏。” …… 屋子里好一阵的寂静,灵舞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腿,似在想着些什么。 小蝉歪下头看着她,问: “娘娘怎么了?” “没事。”她甩甩头,直视小蝉----“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师父说。” “是!” 小蝉乖巧地退下,孟子陌背手而立,即而转过身: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柯青曾跟我说,那天是宓水蓉的冥寿,王爷喝了很多酒,那徐冬儿刻意穿了宓水蓉以前的衣服走到王爷房里。” “这些我知道。”灵舞咬了咬嘴唇,“他跟我说了。” “那你想问什么?” “……不知道。”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知道。师父,看来徒儿需要磨炼耐性了。光是一个肚子就把我搅得心神不宁,等那个孩子生下来,我还……” 淑妃又来挑拨(1) “该拔针了。”孟子陌挥手打断她的话,“别想那些没用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么没出息,不配做我孟子陌的徒弟。” 八十一颗银针拔下,小蝉也在这时候进来。正要召唤她去拿帕子,却见小蝉慌里慌张地跑到近前,然后对二人道: “徐婕妤那边的丫头过来,说徐婕妤高烧不退,请娘娘快过去看看呢!” “胡闹!”孟子陌激怒,“刚施过针,怎么能去给她看诊!”话闭,随手扯过被子扔到灵舞身上,“我去看看!” 还好徐婕妤只是烧,孟子陌诊看过后开了药方,服下第二日,已然无恙。 但是后宫里却也自此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德妃长期为徐婕妤配药,实际上是为了害徐婕妤肚里的孩子。这次徐婕妤出事,便是因为长期服用德妃的药所至。 “我不信!”这是徐冬儿听到传言之后的第一个反映,说给她听的人,是文淑妃。“宇文姑娘不会害我的,她是好人。” “哎呀我的好妹妹!”文淑妃狠铁不成钢,她花了近两个时辰来说服这徐婕妤要与她站到同一战线上,一至对外,一至排斥宇文灵舞。可没想到这女人到是个认死理儿的,说什么也不信宇文灵舞会害她。“你这心肠可真是好,太好了!是不是在你眼中,天底下全都是好人呀?” “淑妃姐姐……” 徐冬儿有些胆颤,一直以来,正三妃于她都刻意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遇上了,彼此打个招呼,遇不上,也没有人会来。说好听了,都是皇上的女人,说不好听,则是彼此的敌人。 文淑妃今天的到来让她感到很意外,不过,意外也不是第一次了,昨天的孟子陌已经让她感受过意外的滋味。 淑妃又来挑拨(2) “淑妃姐姐,您一定是搞错了,宇文姑娘不会害我的,她也没有理由害我呀!您看,我天天安安份份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从来也不出去讨人嫌,皇上也从不到我这儿来,她真的没有理由要害我的!” “妹妹呀!你的心肠太好了,你也不想想,如今德妃一人独宠,却偏偏你肚子里头有皇上的孩子。她不害你害谁呀?”文淑妃气得双手掐腰,“我说妹妹,你可醒醒吧!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呀!” “孩子?”徐冬儿双手抚上肚子,“是啊!孩子快出生了呢!” “哎呀妹妹!”文君柔急了,“我告诉你,现在不是有人要害你,是有人想要害你的孩子!” “害我的孩子?”果然,一提到孩子,徐冬儿开始害怕,“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呀?” “因为那是皇上的骨肉!” “难道她真的……” 一个冷颤打起,徐冬儿好像看到了宇文灵舞端着一碗药走向自己,然后说:来,冬儿,喝了她,喝了她,肚子就没了! “不要杀我的孩子!”她猛然惊叫,吓得文淑妃后退了几步。“谁也不许杀我的孩子!” “你别激动,别激动啊!”文淑妃也怕了,“秋红、秋红快!快拉住她!”再冲徐冬儿的丫头叫着:“傻愣着干什么呢?快把你们娘娘给拉住啊!别动了胎气,别动了胎气!” 她心里暗狠,胎气,她可真是做梦都希望徐婕妤的胎气一下子就没了。可是现在不行,现在出事她脱不了干系,这个徐婕妤,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她文君柔的手里。 终于压下了除冬儿的一番折腾,待她心绪平缓,文淑妃才又悄悄地走到近前,探声道: “妹妹,没事吧?” 徐冬儿缓缓摇头: “没事。”之后猛地抓住文淑妃的袖子:“淑妃姐姐,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保护我!” 请皇上保护 “哎!哎!”文淑妃大喜,“妹妹你放心,姐姐一定帮衬你!但是现在最主要的,是你自己得站出来。勇敢一点,你要告诉皇上,那宇文灵舞心术不正,要害你的孩子。你得请皇上给你作主!” “皇……皇上?”一提到皇上,徐冬儿又开始打颤,仿佛提到的那个人是一只猛虎,而不是她的丈夫。 “你怕什么!”文淑妃有些气,“现在不管谁怕,你都不用怕!” “为……为什么?”徐冬儿弱弱的问。 “因为你肚子里有孩子呀!”文淑妃向她肚子上指了指,“天大地大,孩子最大!这孩子是皇上的骨肉,自己的骨肉被人欺负,被人暗害,皇上也跟你一样着急呀!你是娘,他是爹,你想想现在自己的心情,皇上也跟你是一样的呀!” “……”徐冬儿有些茫然,“是这样的吗?” “当然!”文淑妃说得坚定,“你要去告诉皇上,说那个宇文灵舞要害你们的孩子,请皇上来保护你!” 徐冬儿很听话,或者说,她很傻。 在经过了文君柔的那一番鼓动之后,第二天,她就真的站到了南书房的门前,然后高仰起头,用颤抖的声音故作坚定地道: “请禀报皇上,就说婕妤徐冬儿求见。” “婕妤娘娘!”上前应声的是小常,“皇上在批奏章,这个时候是谁都不能打扰的。” “你……”徐冬儿紧咬下唇,“公公,您都没有问皇上,又怎么知道她不见呢?” “婕妤娘娘。”小常有些不耐烦,“不是奴才不去禀报,实在是皇上早有吩咐,阅奏章的时候绝对不可以有人打扰的。” “如果是德妃娘娘来,你就不会拦了吧?”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到是堵得小常哑口无言。“我肚子里怀着皇上的骨肉,今天我想要见皇上,看谁敢拦!” 徐冬儿见皇上 这怕是她头一次这样大声地讲话,徐冬儿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在打着哆嗦,就连两旁扶着她的宫女都不得不担心地小声问: “娘娘,您没事吧?” “没事!”徐冬儿咬咬牙,突然放大嗓声,冲着南:“皇上!冬……婕妤徐冬儿求见!” 她本想说,冬儿求见。可是贵妃上次在梅林遇到的事却已传进耳里,她又能有多大的勇气去跟那个九五之尊来提自己的名字呢? “进来吧!”很意外,孔轩说的是:“进来吧!” 徐冬儿挺了挺身,好像这样可以给自己勇气。 小常在前带路,缓缓推开南书房的大门。他看到,在徐冬儿跨入门槛的那一刻,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小常暗笑,他心里清楚,这后宫里头唯一的主子住在凤舞轩。别看这女人挺着大肚子,但如若真的要皇上在孩子跟德妃之间选一个,他敢以命担保,皇上肯定选德妃。 行至殿中,徐冬儿正欲下拜,孔轩先声道: “身子不方便,就不必行礼了。”却是连头都未曾抬上一下。 不过徐冬儿并不介意,甚至是有些欣喜。在她看来,至少,皇上还是记得她身子不方便的。 “可有事?”冰冷的声音再度传来,孔轩笔下未停,吸引他大半注意力的,还是眼前的奏章。 “冬儿……冬儿是想……嗯,冬儿是想说,有人要害我们的孩子!”一句话,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徐冬儿只觉一阵气短,要大喘几下方才缓得过来。 “回去吧!”终于抬,却是道:“好生呆着,不要去乱听,乱想。” “冬儿没有!”硬撑着勇气,抬头直视孔轩,竟一时间被那身明黄晃得退后两步。 孔轩无奈,放下手中朱笔,直视她,道: “谁撺掇你来的?淑妃?” 孩子也抵不过灵舞 “这……”不想他竟一语道破,徐冬儿的气势瞬间低落了一半。却还是不甘心,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再勉强道:“是冬儿自己想来,冬儿可以见不到皇上,可是不想连累未出世的孩子。皇上,这也是您的骨肉,难道您就能眼瞅着它被人害吗?” “害?”孔轩激怒,呼地站起身来走向她。徐冬儿本还为以他是因听说有人要害孩子而生气,却不想,等人踱至面前,孔轩说的却是----“朕这辈子最讨厌受人威胁,就算你肚子里怀的是朕的骨肉,也不要以此来挑战朕的耐性。”随即抬手向门外一指----“出去!若再生事端,孩子生下之后,你将永远见不到他!” 徐冬儿失魂后退,孔轩的眼神让她生出恐惧,一时间又想起在靖宫的那日,缠绵过后,便是至命的冷漠。 若不是当时柯青拦着,怕是她这条命也留不到今天了吧! 徐冬儿暗自咬牙,怎也没想到自己看得比命还重的孩子,在他眼里却真的抵不过一个德妃。 看来文淑妃说得对,要想在这后宫生存,还真得各凭本事。 现在最主要的是得保住孩子,这才是她的命根,至于这个皇帝……再将幽怨的眼向他投去,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晚温柔至极的影子。 孔轩的怒气已然平缓,只长叹一声,半转过身: “过往的事朕可以不究,但不代表不存在。你该知道这孩子你是怎么得来的,若是还不知足,休怪朕无情了。” 无奈地挥挥手,像是想赶走徐冬儿,又像是在赶散自己心头的一团乱麻。 这一生活到现在,他从未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唯有这一件。 他明白,这悔意缘自灵舞,若是没有她,自己三宫六院,该是再正常不过的吧!但怎也没想到,自遇到了那个女子,竟会让他再亲近别人时会生出深深的负罪感。 军报 是啊!他们共经生死历尽磨难,一步一步走至今天,不易,所以才知珍惜。 不知不觉,嘴角泛起了一丝淡笑,徐冬儿自是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是在转身离去时窥见了那难见的笑容,不由得为之失神。 “皇上!”忽地,有第三个声音扬起,众人扭头,原是孟子正站在南书房前。还是一袭白衣,透着檀香。一如那次为徐冬儿诊病,只冲她一恭身:“徐婕妤。” 她匆忙点头,再向屈膝孔轩,在宫女的搀扶下落荒而逃。出了屋子的那一刻是有些悲哀的,一个女人见了自己孩子的父亲,竟是要用逃的,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军报?”孔轩再没向徐冬儿看去一眼,只盯着孟子陌手里攥着的一份奏报,忽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今四方平定,南北各有大齐及双盛草原甘心附属,正东方靖国已然不复存在,按说,天下也该安生几年才是。只是……又向孟子陌望去,心中那种忽然生出的预感还是没有消退。 在旁人看来,孟子陌只是个医官,全权掌管太医院大小事务。可实际上,所有重要战报,以及散网在外的各处密探所送来的信函全都是直接送至他手。待他看过无异之后,才又经正常途径转往军机处。 一般情况下,如无大事,孟子陌完全可以自己悄声处理,而不必惊动了他。 “哪儿的军报?”他知道那是军报而不是探子来的密函,因为那火封上整整齐齐地插着三根羽毛。 “皇上。”孟子陌神情严肃,“西北大漠的。” 孔轩倒吸一口冷气,十几年前,大漠之中那个像狼一样的少年仿佛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只一瞬,他却又笑了。 是啊!大漠苍狼,纵然神出鬼没,纵然用兵如神。 铁甲军 但他孔轩也不再是十四前那个只会跟在兄长身后的皇子,他是西离的穆帝,坐拥天下。那个曾在十几年前让西离退避三座城池的扎克族啊,看来,决战的时刻不远了。 径自坐回案前,再向下看向孟子陌,孔轩嘴角微微上挑,朝那军报一指: “念!” 只一个字,孟子陌竟是神情一晃,看去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映着明黄,不怒自威。他也终于明白,这个人,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如晨光般和煦的安宁王。他是皇帝,主宰一个国家生死存亡的皇帝! 深吸一口气,再清清喉咙,孟子陌将那军报小心地抽出,随即念道: “吾皇万岁,近日西北边城时常有来自大漠的狼盗出没,城中百姓苦受其扰。我军曾数次出兵镇压,均无果。近日有密报奏,扎克族领步奇库正密召兵马,恐有侵我西离之意。我军当如何应对,望吾皇明示。” 语毕,抬头对上孔轩威凛的目光,孟子陌不由得直挺了挺胸膛。再看向他紧握的双拳,突然神色一正,问道: “皇上,您是要动……铁甲军?” 相传,西离国境内有一支神秘的军队,将士着铁甲、配红巾,人手两只开山神斧,舞起来虎虎生威,更将人距在了三米之外。 然而,这传说传了近六年,却从未有人真正的见识过这支神秘军队的威风。只是在偶有叛乱孽党时,会见到些许打扮的人悄然而来,再悄然而去。所过之处,一切障碍全除,还百姓安生的日子。 有人敬之为神,更有人愿意深信那是老天爷配下来拯救苍生的天兵天将。 但孟子陌晓得,那不是传说,红巾铁甲真实地存在于西离国境之内。就在邻近双盛草原的平遥城内,隐蔽在边境二十万大军中的其中十万人,他们人人藏有一副黑亮铁甲,左臂配红巾,更是人手一对钢斧。 大漠苍狼(1) 就这样静静地隐藏在普通队伍之中,随时等待着一个人的召唤。 而那个人,便是孔轩! 他知道,大漠苍狼,扎克族的布奇库一直是孔轩心头大患,如今有迹象表明布奇库有屯兵之意,孟子陌自然会想到他会动用铁甲。 可是,待这一番思索过后,再看去孔轩,却不见了刚刚那一瞬迸出来的杀气。转而,嘴角自然上扬,竟有笑意泛了出来。 再之后,便是无奈。 孔轩轻摇头,若有所思地透过门看向天空,缓缓地闭上双眼。不多时,复又张开。 “不用!” “不用?” “是。”重重地点头,“打仗是劳民伤财的是,眼下天下初定,若此时举兵,势必会有百姓不满。靖国那边也不时会有前朝余党窜出,此时,确不是开战的最好时机啊!”再看向孟子陌,面色忽就轻松开来,再开口时竟是道----“快过年了。” 是啊!快过年了! 孟子陌告辞离去,那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被孔轩紧紧地握在手中,心头久久无法平复。 扎克族人生性残暴,且是大漠中人数最多的一族,若是他们起兵,那西离想要平乱,确实不是易事。 想想看,他秘密训成的十万铁甲,不正是为那大漠苍狼----扎克族的布奇库准备的么? 那是十四年前的旧事了,那时的他还只是个懵懂少年,只懂得跟在太子身后,人家做什么,他便学什么。 那一年,扎克族的族长布诺反了。西离派兵出征,而领兵的,正是他与太子两人的授业恩师王善。 就在王善兵的头一晚,他混入军营,跟在伙头军的队伍里远赴西北。 那是他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战争,当扎克族长十八岁的小儿子布奇库以主帅的姿态立于两军之间时,那一刻,他几乎要以为对方是一个战神! 大漠苍狼(2) 在布奇库的带领下,扎克族以五万对二十万人马的悬殊差距大获全胜,西离主帅王善战亡。 与大国西离比起来实在是人单势孤的扎克族仍是没有能力全吐下西离这块肥肉,但是一个月内掠夺三座城池的神话也自那一刻筑起。那三城,西离至今无力收回。 记得当年撤兵的那一刻,布奇库不知怎就现了混于军中的孔轩。于是痴笑着举枪朝他指来,道: “小娃子!练个十年八年,再来跟我比试比试。只是,那时候,我要让我扎克族成为西离的主人!” 布奇库说话时的嚣张此刻想起仍犹言在耳,那场战事之后,孔轩离宫学艺。一连八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直到他八年后英姿勃地回到西离为父皇祝寿,民间江湖那关于铁甲军的传说也随之而来。 最后一份奏章批阅完毕,孔轩抖抖精神,一丝暖意泛上心头。 这是他去凤舞轩的时间,每想到这儿,他心中都有说不出来的一种畅快。虽然有的时候灵舞并不爱搭理他,甚至两个人很有可能一个弄药,一个看书,然后一连几个时辰都没有一句对话。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是开心的。 毕竟还都在一间屋子里不是吗?诺大的皇宫里,能有一处这样的地方,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呢! 他坚持认为他们是患难夫妻,共过战场、经过宫变,如今一片详和,应该过过正常人该有的日子。 只是他做得不够好,他是皇帝,这便免不了要让她受些委屈。比如徐冬儿,比如文淑妃。 好在灵舞于吕良候有恩,对她的女儿吕曼自然也亲近些,这才使得她在这后宫里不至于太过孤单。 说起来,总是他有负于她。特别是她体内的寒症,那个叫季仁逸的居然还没有找到,每次见孟子陌将密密麻麻的银针插到灵舞身上时,他都狠不得自己出宫去找。 挂福 在小蝉的坚持下,为了迎接大年,凤舞轩的窗子上也贴起了窗花,院子里还挂大大小小的彩灯笼。 孔轩走近宫门时,灵舞正披着那件雪狐斗篷看着站到两只落到一起的凳子上的小蝉不时地喊道: “你小心一点儿!站那么高,小心摔着!” “没事儿!”小蝉头也不回,还在跟一只荷包做着斗争。“娘娘放心,小蝉登高的本事大着呢!您还是往太阳足的地方挪一挪,别再着凉了。” “你都挂了那么多,够了吧?”灵舞瞧着那枝上被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荷包,一时间有些好笑。“我说你这是听谁说的把荷包挂在那上面就会有福气?” “听老人说的呗!也不是挂在树上就有福气啦,主要是因为这荷包上面都绣了一个大福字呢!老人说绣足一百个有福字的荷包,然后挂得越高越好,越高,天上的神仙就越看得到。其实……”小丫头歪头看了看药楼尖尖的顶,“那上面才是最高的地方,或者主屋顶上也比这里高,可惜咱们够不着。” “朕帮你们挂!”突然有孔轩的声音扬起,小蝉吓得手一哆嗦,那最后一只荷包顺着手指掉落下来。 孔轩上前一步接住,再往那药楼看了一眼,下一刻足尖点地,竟是运了轻功平地窜起。 灵舞只觉得眼前一晃,一个人影迅掠过。待孔轩再晃身形飘至她面前时,那只荷包已然挂到了药楼顶上。 “奴婢(奴才)叩见皇上!”见他站定,小蝉及院子里的一众下人立即跪倒一片。 孔轩随意扬扬手,人们也都知趣地四散开去。 灵舞笑笑,朝着小蝉呶了呶嘴: “都是这丫头折腾的,你看这院子里,都快成集市场了!” 孔轩四下扭头看看,却对这样的布置很是满意。于是冲着小蝉坚起大拇指,道: “干得好!” 不只是军师 小蝉得意地晃头,然后下去备茶。 灵舞无奈,却也示威道: “真该让她上你那召宁殿也折腾折腾去,看你还清静得了不。” “无妨!”孔轩得意,“反正除了朝常和南书房外,我都是会呆在凤舞轩,你要愿意,尽管上召宁殿折腾去!” 灵舞知被他耍弄,气得骂他: “没正经的皇帝!”随即转身回房。 孔轩乐呵呵地在后面跟着,小常自觉地留在外头继续帮其它人挂彩灯。 “扎完针了?”孔轩紧走了两步,拽住了她散在脑后的一小绺头,好玩地摇着。“你的头真好。” “你说说你----”灵舞嗔怒,一回头,老实不客气地指着他:“哪还有点皇帝的样子!” “我在这儿不是皇帝!”孔轩自顾地动手脱去了黄袍,再自灵舞手中接过外衫穿上,“在你这儿,我就是你丈夫,要皇帝的样子做啥?” “贫嘴!”灵舞娇嗔,白了他一眼,看孔轩上前来帮她除去斗篷,不由得又可惜道:“多好的小东西,居然就给杀了制衣,柯青真是变残暴了。” “变残暴?”孔轩失笑,再一会儿,竟笑得捂住了肚子。 灵舞不解,奇怪地看着他: “我说的话很好笑么?” “当然好笑!”他缓了缓神,“杀只小兽就叫残暴,你若见了他杀人会说什么?” 灵舞眉一挑: “怎么那么爱杀人?你们还真是,动不动就是杀呀杀的。” 见她有了怒意,孔轩便不再逗笑,只拥了她坐到软榻上,然后道: “你该不会以为柯青只是一个专负责出谋划策的军师吧?” 灵舞眼睛一翻: “你当我傻吗?”之后耸从肩看向孔轩:“孟子陌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医官,那柯青又怎么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军师呢?既然你能放心让他留守靖城,那至少,将军能干的事,柯青也能干得了。” 去火的药 “聪明!”孔轩双掌一击,“我们家小丫头就是聪明!” 这个时候,小蝉端茶进来,一人一碗,却是不一样的。 孔轩指着灵舞的那一碗,微皱了眉: “怎么是黑的?” 小蝉撇嘴: “是药呗!” “药?”他看向灵舞,“驱寒的?”之后再摇摇头,“那不是晚上才喝的么?” “别听她瞎说。”灵舞自小蝉手中将碗拿过,再凑到嘴边了半碗重新放了回去。这才道:“什么药啊,有点怪的茶而已。” “小蝉!”孔轩猛地扭头,一道质问的目光直射过去,“说,你家娘娘喝的是什么?” 小蝉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端着托盘的手不住地哆嗦。 “皇上!”小丫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灵舞暗里叹气。“娘娘喝的是去肝火的药,她们都欺负咱家娘娘,娘娘光顾着自己伤心,从来都不知道去跟人争。皇上您给做做主,别再让咱家娘娘受欺负了。” “小蝉!”灵舞怒喝,“下去!” “可是娘……” “我让你下去!” 见灵舞真的急了,小蝉一憋嘴,又是一串眼泪摘下来。可也没再跪着,爬起来将托盘放到桌子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外跑去。 “这丫头真是让我惯坏了。” 孔轩含怒扭身回看灵舞,不由得叹气,狠狠地将她拥在怀里。 这一刻,灵舞听得见他的心跳,像是全世界最美妙的声音。 “如果很辛苦,就告诉我。”他缓而坚定地说,“是我对不住你。” 挤在他怀里,灵舞微摇摇头: “没事。”她说,“是我自己不愿多事,而事实上,我也没吃了什么亏。不信你再去问小蝉,哪回跟她们碰面,我也没落了下风去。” 孔轩噗哧一声笑了,缩后在她的脸上揉了揉,让灵舞一阵心安。 “徐冬儿孩子那事,你为什么不站出来说说呢?就任她们讲究是你要害人?” 叫声母妃 灵舞抽身出来,对上他的眼: “那样有什么意思呢?孔轩你该知道,自古以来深宫大院就是一个不见刀光的战场,若不是为你,我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在这种地方过日子的。” 抚上她的,心底满满的心疼,却又无力将她从这种困扰中解救出来。 孔轩只觉挫败,赢得了天下,却是以最心爱之人的自由和笑容来换取,真的值吗? “想什么呢?”灵舞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成功地将孔轩的心思拉了回来。“知道吗?你刚刚那表情,还真是跟先帝很像很像。” “嗯?”没成想她把话题扯到了先帝,孔轩倒是一愣,随即笑道:“父子么,哪能不像。” 灵舞点头,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于是拉住他,将脸凑到近前,道: “你一定不知道,先帝临去前,曾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哦?”孔轩挑眉,静等着她将故事道来。 灵舞笑笑,自顾地起身行至桌前,将刚刚小蝉送来的茶端来递到他手边: “刚好不凉不热。” 他仍是不出声,只接过茶笑咪咪地看着她,灵舞脸微红,嗔道: “喝你的茶吧!”再坐回软榻,方才道:“其实那故事你也该听过,先帝让他爱上了一个叫映荷的女子……嗯,”她想了想,再道:“对,映荷,谷映荷。先帝微服出巡时爱上她,可是她却选择嫁给别人。在映荷成亲那晚,先帝醉酒留宿平妃寝宫,这才造成了皇后对平妃的敌意。” “说得轻巧。”孔轩轻哼了声,“所谓的敌意,便是要了一条人命去。” “孔轩……”灵舞这才反映过来自己不该提起这个话题的,平妃是他的母亲,他心里不会好受。 “你这丫头!”孔轩平了心绪,却是伸手点向她的小鼻子,“什么平妃平妃的,该叫母妃。” “嗯。”灵舞也笑着点头,“好,母妃。” 带你去个地方 一声母妃,叫得孔轩抿起嘴角,笑得如沐春风。 “来!”他站起身拉过灵舞,再将那雪狐斗篷往她身后一披:“跟我走,带你去个地方。” “哎!”灵舞还没反映过来,便被他带着往外奔去。 掠出门的时候,吓得守在门外的小常跟小蝉惊呼一声,随即也跟在后面跑了去,还边跑边问着: “主子,出了什么事么?” 孔轩头也没回,只扬声道: “没事,带你们娘娘去溜转儿!” 止住脚步的时候,灵舞跑得呼呼作喘。一边抚着胸口大力地喘气,一边斜眼怒视孔轩。 待能够正常地出声音,这才道: “疯了么你?在这宫院里被人看到,明天又有得讲究。” “不怕!”孔轩笑嘻嘻地拍拍她,“这样一跑,心情好多了。” 灵舞直有种想踹他一脚的冲动,想想还是忍住不动,怎么说也是皇帝,大庭广众之下太没规矩了。 再抬头时,现这是一处陌生的宫院。 实际上,这座西离皇宫里几乎一大半的地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这是父皇最常用的书房。”灵舞扭头向他时,孔轩便已知道她想要问什么,自顾地解释道:“南书房只是批阅奏章时他才会在,而大多数时间,父皇都愿意把自己关在这里面。” 他用了一个“关”字,这让灵舞很不解。 “为什么是关在这儿呢?”终问出声,却换来孔轩长长一叹。 拉了她的手往宫院里走去,正在打扫的下人早已跪了一地迎接圣驾。灵舞不忍,出声叫起,再小声于孔轩耳畔说: “动不动就要跪一下的规矩真的不太好,这么冷的天,地面彻骨的凉。人的膝盖长期这样接触冰冷是会做下病的。” 孔轩失笑,伸手推门,再道: “行了,知道你是大夫,还真是三句不离本行。” 古怪的书房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见小常并没有跟着进来,而且也将小蝉拉住,她便知道,这地方该不是谁都可以进得来的。 孔轩没回她的话,却是松开手,自顾地奔上前去找着什么。 灵舞见他于桌案着一通乱翻,也不去理。自转了转身,打量起这书房。 果然是先帝惯用的,她这样想着。因为窗前搭着的淡绿色帐帘与之前先帝在召宁殿住时挂着的一模一样。之所以对这帐帘有印象,是因为这淡绿色本是不该出现在一个皇帝的寝宫,当初她第一次站到先帝床榻前时便已留意到这个细节。 皇家只用明黄,这是规矩。可是皇帝却又亲手将这规矩打破,执拗地挂上这抹绿,想必,该是有着某些原因的吧! 她固执地认为,这原因一定与那个叫做谷映荷的女子有关。也许当年初见时,她正是着了一身淡绿色的衣裙,调皮地跌入顺关河。 于是,一出英雄救美人的戏目就此上演。 怎奈,美人心有所属,虽也是英雄,却不是这个英雄。 “你找什么呢?”身后翻找声音未停,灵舞转过身来走上前去,“先帝的书房里,能有什么你要的东西?” 孔轩头也未抬地扔来一句: “找一幅画!”之后目光停留在桌案上摆着的笔洗,“来!”招手叫了灵舞,待她走近后问道:“你看看,这笔洗是不是有些奇怪?” 灵舞挑眉看他,再投向那笔洗,左右思量一番,缓缓摇头: “笔洗么,能有什么奇怪的?是名贵了些,不过在皇宫里,哪一样东西不名贵呢?嗯……”她拄着下巴,“也太过干净了点,不过许是下人们收拾得好……”说着,伸出手去欲将那笔洗拿起来细看看。却不想手下一吃劲,那笔洗竟是纹丝未动。“这么沉?”心下起疑,再用力,还是不动。“固定上去的?”扭头问孔轩。 猜猜谷映荷 孔轩也摇头: “不知道。” “以前有这东西吗?” “不知道。”他还是摇头。 灵舞嘟起嘴巴,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孔轩举手做投降状: “说实在的,这地方,今天我是第一次来!” “第一次?”她惊讶出声。“既是第一次来,却又为什么要找东西?” 孔轩摊摊手: “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这是一处禁地,除了父皇,旁人谁都进不来,皇后也不行。那时候好奇心重,有一次爬到门外的一棵老树上透着窗子往里面看去,却正瞧见父皇对着一幅画呆。如此几次,竟是看到同样的场面。所以我想,大概父皇把自己关在这里,就是为了能安安静静地去看那幅画吧!” “画的是谁?”灵舞随口问出,却又马上张大了嘴巴,再点点头,道:“谷映荷!” 孔轩点头, “应该是!想找出来看看,却找不着了。” 再向那笔洗看去,灵舞眼珠一转,俯身向那物凑去。 只一闻,便道: “这笔洗从未用过。” 孔轩失笑,揪着她的小鼻子摇啊摇,满眼尽是宠溺。 “你看!”他说,“看我给你变个戏法。” 说着,伸手探入笔洗,按住最中心的地方暗自力。接着,手指转动,灵舞眼见那笔洗竟跟着他的手一起转了起来。 下一刻,身后一阵哗然。 扭回身去,竟是龙椅后面那一幅字画突然自动向上翻卷,全部卷起之后,现出一个暗隔来。 孔轩走到暗阁前,伸手自里面取了东西出来。灵舞看去,是一个卷轴。 “猜猜看。”孔轩挥挥手中之物,“这女子长得何般模样?” 灵舞直看向他,一句话憋在胸口,不吐不快。 “想说什么吗?” 灵舞点头,道: “你不狠她?她指映荷。 孔轩摇头, “不恨。” “怎么能不恨呢?”她幽幽地道:“若是没有她,平……母妃便不会死吧?” 身世的怀疑 孔轩还是摇头,他说: “你怎么不明白,身在皇家,就算没有映荷,还是有别人的。”见她神色落漠,话锋便一转:“不过你放心,西离国英明神明神武的穆帝身边,只有宇文灵舞一个!” “没正经。”灵舞笑骂他,脸颊却泛起樱红。 “快猜!”孔轩再将手中之物晃了晃,“猜猜她到底有多美。” 忽然之间,先帝临去时的一句话自灵舞的脑中一闪而过,她记得那晚他曾说: “你这小药童,若是个女孩子,再没了脸上的几点小斑……嗯,白一些……到是与她有些像呢!” 还有,她换回女装,先帝竟叫她映荷。 “跟我长得一样?”这话脱口而出,两人皆是一愣。 “你说什么?”孔轩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她跟谷映荷,这应该是完全不搭调的两件事情,她怎么可以扯到一起?于是,他再问:“舞,你说什么?” “我说……她也许与我长得很像,或者……一模一样!” 她的眼中带着些许的期待,孔轩微一皱眉,竟是二话没说地展那画卷展开。 随即,书房内寂静一片。 灵舞没料到这画中的女子竟真的与自己长得奇像,不说一模一样,到也相到了九分。 一时间,站在那里哭笑不得。 “你……”他纳闷地问,“怎么会知道她长成这样?” 灵舞也不做隐瞒,只想了想,再将那晚先帝与她说过的话统统重复一遍给孔轩听。然后,自己竟入了沉思。 尤记得小时候娘亲还在世时,曾有一次在半睡半醒间听到她与父亲说:这孩子的母亲一定是个美人坯子,瞧这小模样长得多标志。 当时父亲说:都多些年了,还提这事?什么娘不娘的,现在你就是她娘。 这在当时记她以为是梦语的话竟在这一刻变得犹为清晰,清晰到她几乎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宇文南山的亲生女儿。 -------- 对扎克族的牵制 见她不语,孔轩有些担心,半搂了她的肩,轻声道: “怎么了?” “没。”灵舞摇摇头,忽又问他:“你说,那谷映荷会不会是我的母亲?” 次日朝堂之上,孔轩下旨全面开放与西北大漠的贸易往来,特别是对扎克族,要将西离最好的绸缎和日常用品向他们供应。 如果对方没有银子,大可用牛羊来换。如果对方想买些珍稀货物,也要牢牢记下将于下次交易中尽量满足。 但有一点,任何一样东西的出售均不得过五百件,并且,绸缎可以卖,但却不可倒卖针线。水果粮食可以供,但却不得出售种子。总之,任何东西可以卖,却不得教其生产。 此事交予西北边境的平天知府来办,并嘱其切记生意人不得与扎克族人生冲突,遇事尽量避让。 此番旨意八百里加急传递,接旨后即刻执行。 这突然的一番折腾致使很多大臣们不明就里,以为孔轩要对扎克族示好,频有一些人对此不稍。 当日散朝之后议论纷起,甚至有人说孔轩没有先帝的气魄,若是当初太子继位,也许不会这样优柔寡断。 然,朝中重臣却深知其意。特别是他那卖衣不卖线、卖粮不卖种的规矩,更是让吕良候暗自腹诽其有够狡猾。 孟子陌是不上朝的,当他坐在太医院里当说了这个消息之后,不由得拍手称快! 他与吕良候一样,自然是明白孔轩之意。大漠物质稀缺,西离的绫罗绸缎粮食水果对他们族人来说有着极大的吸引力。既然目前不想用兵,那用物也不是不可以。以这些只有西离这样的大国才有之物来稳住扎克族人,待他们对这些物件完全接受并且产生依赖之时,便可受制人心。至少,若是扎克族生出侵犯之意,西离便可撤回这些东西。到时他们人心内乱,再提战争也不易事了。 不眠之夜 但这样做确也有些冒险,那大漠苍狼完全可以告诉族人----只要把西离据为己有,这些东西自然取之不尽。 不过这也正是孔轩高明之处,什么东西都可以卖,但却不可以传授扎克族人如何生产。那些长常生活在大漠的民族根本不懂养蚕、不知耕种,更别说做些美味可口的吃食。所以,西离只需不再出售成品,便可以让扎克族人明白,就算夺取了西离,于他们来说,也并没有起到实质的作用。更何况,物质享受已经送到了面前,又有多少人愿意拼上性命去抢那些本来已在眼前的东西呢? 年关越来越近了,当初进宫时扮男装用的那瓶易容药被灵药惦记了好几天,她甚至问过小蝉有哪个距离凤舞轩最近的宫门,几点开几点关。 孔轩偷偷地看在眼里,只觉好笑。 他知道她的心思,也想带她出去逛逛。可是现在不行,不知为何,他总觉着似乎有一种威胁正悄悄的逼近。 不,不是那远方的大漠苍狼,而是另一种。像是就在身边,却又小心地从不走近,只在不远处时时窥探,伺机闹个地覆天翻。 是夜,灵舞辗转不眠。偶有树枝被风吹起划过窗棂,也划破一夜的宁静。 孔轩闭目不去理会,任她在床榻上左右折腾,直到过了二更,灵舞竟是数起垂地的纱帐上有几朵绣花。 再忍不住,孔轩噗哧一笑,伸展胳膊,一把将她带入怀里,揉揉香肩轻声问道: “我家小丫头这是在干什么呢?” “你醒着?”灵舞瞪圆了大眼,“你居然是醒着的?”随即干脆跪爬起来,却又在离开直起身后想起自己未着寸缕,无奈又将身子缩了回去。“孔轩你越来越狡猾了!” “哦?”娇羞的小样儿又惹得孔轩一阵坏笑,“怎么是我狡猾,明明是你光着身子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惹得为夫……” ------------ 爱妃,专心点儿 “哎呀好啦!”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还是皇上呢,这么没正经。” “快说!”孔轩掐她的脸蛋,惹得灵舞嘟起了嘴巴。“为什么不睡觉?” 灵舞也来了神精,索性拉了被单再跪坐起来,冲着孔轩道: “你说,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城里的宇文医馆是不是也应该有些动作才好?嗯,施的药得多一些,另外再送些吃食吧!让那些穷人们也能过个好年。” 孔轩好笑地看着她,直看到灵舞脸红再一声娇斥: “看我干什么?你说好不好啊?” “好!”他郑重地点头,随即手劲儿一带,在灵舞的惊呼声中将其覆在身下。 “干嘛?” “你说呢……” “……唔……明天就去城里好不好?我去……” “爱妃,专心一点儿……” 次日清晨,灵舞竟比要上朝的孔轩起得还早。 只见她穿戴整齐之后直拉了还半梦半醒的小蝉冲向药楼,临出门前只扔了句: “我会叫小常进来侍候你!”人便已没了踪影。 孔轩无奈,知她是去准备带出宫的药材,径自摇了摇头,轻轻而叹。 “皇上!”小常从外进来,手里捧着厚重的龙袍,“该起了。” “嗯。”孔轩答应着起身,更衣梳洗过后扭头道:“去叫孟子陌,先到南书房候着。马上!” “是!”小常恭身退下。 望着药楼里燃起的烛火,孔轩的一对剑眉却是怎样也舒展不开。 之前不是还打定主意决不能带她出宫的么?怎么这一夜,竟是没有办法再继续硬着心肠? 他知道她为宇文医馆送药是真,可是想要出宫的迫切心情更是真。去医馆只是幌子,她只是想念外面的空气,想念外面的轻松吧? 也罢! 自顾地摇了摇头,就由她吧!反正他已打定主意伴在她身边,天大的事,不是还有自己在么? 绣衣暗使 南书房内,孟子陌见过孔轩,也不多言,只道: “皇上何事?” “朕要出宫!”他亦简答。 “出宫?”孟子陌略微诧异,再想想,又问:“何时?” “今日早朝过后。” “好!”他点头,“子陌与您一道。” “那是自然。”孔轩正色道:“另外,安排十名绣衣暗使,五步之内护在左右。” 孟子陌心中一动,脱口而问: “灵……德妃娘娘也去?”绣衣暗使是他秘密培养的组织,专为皇帝一人所用。人数极少,区区三十人不到,武功却是极高。一般情况下孔轩不会动用,即便是出宫,以他的身手,也用不着带上十名之多。除非有重要的人随行,而在这宫中,能让孔轩如此珍重之人,除了宇文灵舞,怕也没有谁了。 “唉!”孔轩重重一叹,神色却是轻松了不少。“没办法,不让她出去溜溜,她晚上就不睡觉。大半夜的数帐帘玩儿,朕可真是受不了。” “可是现在……”孟子陌欲言又止,再想了想,还是得说下去。“最近有凤天楼的人在京城出没,不知道是冲着谁来的。” “嗯。”孔轩点头,“总觉得这事与我们脱不了干系,所以……” “所以最好不要出宫。” “她会疯的。” “如此……好吧!” 孟子陌点头应下,再比往常提前了两上时辰为灵舞施针。 等孔轩早朝散去回到凤舞轩时,灵舞刚走下软榻。 “可以走了吗?”见他进来,已经换好便服,竟是有些迫不急待。再朝桌子上的一堆纸包一指:“这些都是要带出去的,送到宇文医馆分给百姓。” “好!”孔轩点头,示意小蝉跟小常将那些东西放到一早备在外头的马车上。“记住,到了外面,可以玩,可以看,但是绝对不可以离开我的左右,懂吗?” 出宫 灵舞含笑点头, “你放心,离了你,我也不认得路,怕是连这皇宫都回不来呢!” “那好!”笑着拉了她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告诉她,“子陌与咱们一块儿去。” “你到是细心----”没去理孟子陌也一道去的话,在她看来,那似乎是必然的事。“这马车果然够普通。” 没有惊动其它人,孔轩只带了在外头赶车的小常和坐在车里陪着灵舞的小蝉,马车从距离凤舞轩最近的小偏门行出,直奔着都城内宇文医馆所在之处行去。 十名绣衣暗使各以不同的方式隐秘在马车左右,谁也看不到他们在哪,但却又真实存在。这,便是绣衣暗使。 这宇文医馆灵舞是来过的,甚至是常来。不过那是以前,最近的三个月孔轩便不让她出宫了。原因是天太冷,对她的身子不好。 马车一路行至医馆前,眼见孟子陌带着小蝉小常二人下了车去,再将准备好的药材一并拿走,可是自己却是被孔轩用手死死地抓着,下不得车去。 “让我也去看看不好么?”她争取着,却连自己都敢到无力。 “不好。”孔轩摇头,“你不是想去外头逛逛么?别拿这医馆当幌子。” 心思被猜穿,灵舞挫败的低下头去,再抬起时,眼中竟是带着茫然。 她说: “孔轩,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好像变了好多。若是从前,怕我是我窝在家里一辈子,只要有草药、有医书,我都是可以不出门的吧?” 揉上她的头,这丫头总是会让他莫名是心疼。 “变了好。”他说,“人总不能一直无欲无求,现在的你,才正常。” “是么?”若有所思间,孟子陌等人已经回来。“咱们去哪儿?” “前景大街喽!”孟子陌笑答,“那是都城最热闹的一条街,有酒家,有歌舞坊。更妙的是,赶年集的小商贩都集中在那里,咱们可以买些花灯回去挂呢!” 仙女姐姐 “哎?”透过掀起的车帘,灵舞伸手指去,“那孩子好可爱哦!”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是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拖着娘亲的手在大街上耍赖。那孩子长得胖嘟嘟的,一张小脸儿被冬日的寒冷冻出两个红团。即使这样,却还是死命地在跟自己的母亲做着斗争---- “娘!你就让我跟大山他们一块儿去吧,求求你了。” “不行!”那妇人很坚决,一把上前将小男孩再往自己身边拽了拽。“天这么冷还去堆雪人,你看你的脸,冻得跟儿子屁股。” “可是好好玩啊!我不冷的!娘,你就让我去吧!你不知道,大山跟阿虎比赛堆雪人,一个时辰之内看谁堆得多哦!” “堆个雪人,有什么好比的,快跟娘回家去。” 两人拉扯着走,到是距他们的马车越来越近。 “哎,小朋友!”灵舞忽就出声,“小朋友!要堆雪人的小朋友!” 待她声音放大,那个小孩子终于听到是有人在叫他,一扭头,刚好看到灵舞将半个身子探出马车。那件雪狐斗篷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刚好映上她头上插着的一串珍珠,小男孩儿一下子愣住了,随即拉着娘亲大叫: “娘!娘!仙女姐姐!是仙女姐姐啊!” 灵舞一愣,低头看去孔轩---- “他叫什么?” “他叫你仙女姐姐!”孔轩笑着站起身扶住灵舞,自己也探了出去,朝着那孩子问:“小朋友,哪里有堆雪人呀?” “东边的马场呀!”那孩子的童声扬起,“仙女姐姐也喜欢堆雪人吗?”再回头看向自己的娘,可怜惜惜的小模样惹得灵舞一阵笑。 “走了走了!娘还要回去做事,你不听话就不给你做肉吃。” 到底还是小孩子,在玩耍与吃肉之间挣扎了半晌,到底还是妥协。 雪人 看着小胖孩儿一脸沮丧地跟着母亲回去,将祈求的目光投向孔轩: “别去前景大街,去看堆雪人好不好?” 孔轩不解: “想要堆雪人,在宫里也可以呀?好不容易出宫,不去街上逛逛不可惜么?” 灵舞摇头: “宫里是可以堆雪人,但是宫里没有小孩子呀!你知不知道,只有小孩子的世界,才是最单纯,最美好的!” 这一刻,她的眼清澈透明,满满的都是企盼。 孔轩不忍拒绝,点头答应。 灵舞不知,所有的保护都被安排在前景大街一带,此时改了路线,危险系数着实增大了一半。 孟子陌皱眉沉思,待他们都回了车里,才抬起手,伸出食指,于长空中划了一个圆圈。 绣衣暗使明白,这是情况有变,但却继续跟进的信号。 东边的马场,是指城东的一大块空地。几年之前有人将这里买下,专做了为人养马的生意。 可是近半年来因为生意实大是不大好,到是逐渐的荒废了。 不过这到成全了孩子们,常见到有孩子成群结队地来这里肆意地玩耍,这到了冬天,更是有人用冷水在这空地上泼出了一块冰场来。 众人的马车赶到之后,果见那里正有一群孩子在比赛堆雪人。中间两个孩子忙活得最欢,一旁站着的都是帮着加油呐喊。 灵舞知道,那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小男孩儿口中的大山跟阿虎。 一时间想起了小时候每到下雪便拖着大师兄在医馆门口堆两个雪人,一个装扮成男孩一个装扮成女孩子。大师兄还会用树枝在那个女雪人身上写下灵舞两个字,爹爹笑说他们俩个可以当门神了。 可惜啊!好时光总是过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感念,便已成了过眼云烟了。 “我们也去!”不待孔轩反映,灵舞拉了人就往车下冲。 妮妮恭祝新春快乐 真快,又是一个农历年到了。 算一算,这是妮妮到腾讯以来过的第二个春节。 去年的这个时候,《清穿之今夕是何年》雍正卷才刚开个头。那是妮妮写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 记得当时上架,被好多人痛骂一顿,一度让我对这个东西产生了怀疑。 一来是怀疑收费阅读是不是当真就如人们所说的,那样不耻,那样只图利益。二来,也是在怀疑自己写的东西是不是真如某部份人所说,不值得花钱去看。 如今,网络vip已经成了一种模式,几乎所有正规的中文网站都在做着这个营生,也着实培养了一批职业的写手。 妮妮便是其中一个。 当我决定要靠这个来养活自己的那一天,就也在心里堵起了更坚固的防线,来让自己能够更勇敢更从容的面对是非,面对批骂。 但是妮妮真的好感动,感动在我的身边一直有亲们的陪伴,有亲们的喜欢和支持。 从《清穿之今夕是何年》,到《宫医叹》,甚至是那篇小白得连我自己都有些汗颜的《帅哥,听我的》都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说真的,这份感动,我无以言表。 但却可以回报,用我的真诚,用我的故事来回报大家。 在虎年的除夕,妮妮含着泪写下这些感念,真的是很想很想告诉大家----我好爱你们! 真的。 真的好爱! 有大家伴在身边,妮妮就有了写下去的动力。有的时候看到留言,哪怕只是亲们好玩的抢着沙,我都感动不已。因为那是成就,那是亲们看得起妮妮。 相信我,在2o1o,妮妮会加倍的努力,把一个一个好看的故事奉献给大家。 世界上最动人的三个字,不是我爱你,是在一起。 不要离开我,继续陪在妮妮的身边吧,2o1o,我们一起精彩纷呈! 衷心的祝愿大家:新春快乐~ 我爱你们! 危机惊现 刚及地的脚忽就滑了一下忽就滑了一下,亏得孔轩手疾眼快,才不至于跌倒。 “小心!”他握紧了她的手,再冲孟子陌使了眼色,后者谨慎地跟在身后,时刻留意着周遭的动向。 也巧了,他们刚一走近,场中心一个大个儿的孩子正好把一根树岔插到雪人身上,然后大笑着跳起来,叫着: “我赢喽我赢喽!阿虎,你要输一个沙包给我,我要你家那个最大的!” 孩子叫着跑开,另一个则扔下手中的雪团去追他。一时间,孩子们一哄而散,到是叫灵舞有些错愕。 待回过神来,上前数了数,这场中竟已经有了十只堆好的雪人。 小蝉憋憋嘴,伴在灵舞身边,道: “娘娘,咱还是去前景街吧,刚才孟先生说那边有家清阳楼,做出的菜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灵舞气笑了,伸手拍了她一下: “就知道吃,宫里那么些好吃的还没吃够?” 话闭,见最后一只雪人还有没有插上鼻子,便于地上捡了一颗石子准备往上按去。 孔轩却在这时出手阻拦,灵舞以眼神寻问其原因,孔轩摇头。 还没有原因,或者说他还说不出原因。只觉得这地方好像有着怪异,但怪在何处,却又说不出来。 “这帮小孩子还真能鼓捣!”说话的是小常,“两个半大小子比赛,居然就堆了十个雪人出来,也不闲累的慌!” 他这无心的一句话却是重重地敲在孔轩的心上,一道厉光也自他眼中射出,所及之处,正是那十只大雪人。 突然之间,破空传来“嗖”地一声,孔轩一把揽过灵舞,随即丹田气运,竟是抱着她拔地而起。再一转身,直往距雪人相反的地方飞去。 隔空而来的是一柄暗箭,灵舞闪走,小蝉却仍站在原地。 凤天门来索命 第二个做出反映的是孟子陌,只见她一缩手,突地自衣袖间抖出一柄铁扇。随后,人也向前射去。 手臂展开的同时,铁扇刚好挡在小蝉面前,那只暗箭应声而落,没有命中任何目标。 “走!”孟子陌拉过傻愣在那里的小蝉,再冲着小常叫道:“回车里!” 几人正欲撤去,身后那十个大雪人却突然平地裂开,一瞬间雪花四溅,映着骤现的寒光,夺得人睁不开眼目。 竟是有人藏匿,刚刚还看似童趣可爱的雪人此刻已然化做锋刃数利,直袭向孔轩众人。 猝然生出的变故让灵舞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子却是被孔轩死死地箍着,动弹不得。 这方剑影铺卷而来,隐在四处的绣衣暗使接踵而来,解了孟子陌的燃眉之急。 战团中,孔轩欲护着灵舞离开。怎奈,对方目标分明,竟不顾孟子陌与绣衣暗使的苦苦追逼,直冲着二人而来。 孟子陌扭身回护,铁扇脱手而出,划中两名冲到进前的杀手。一股鲜血溢出,染了雪白,没入大地。 灵舞聪明地闭上眼睛,躲过了眼晕的腥红。 那柄铁扇自空中转了一圈,竟又落回孟子陌的手上,可还不及他冲到孔轩近前,却又有数名杀手追后扑来,当真难缠至极。 杀手像是凭空而出,任那十名绣衣暗使杀落一个又一个,数了去,敌方却是并不见人少。 纠缠之际,只听得“当”地一声剑气交鸣,阳光的源头,两名黑衣人自上而落,飘然出现在刀光剑影之中。 孟子陌甩手应战,却是赫然现那两人伸出的长剑剑头之上都烙有一枚暗红色的羽毛,不由心头大怒。铁扇一挥,高声喝道---- “凤天门接生意也不挑挑门路,莫要以为什么人的命都是要得去的!” ------------ 冷玉公子 “好眼力!”听得孟子陌实破身份,其中一人不怒反笑,“既能实得我凤天门,想必也不是一般角色。那你便更该明白,凤天门接钱办事,何曾管过目标是谁?” “哪怕以灭门的代价去交换,你们也是乐意的吗?”孟子陌铁扇全数展开,隐在扇柄里的数棵钢针随之露现出来。 “哦!”黑夜人一阵点头,“今能对上冷玉公子,我等也不算白跑一趟。值!值----” 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已然狂肆舞起,一柄奔向孟子陌,另一人,却是直接刺向孔轩。 孔轩一腔闷气无处泄,看那剑光冲着自己而来,暗里牙关一咬,伸手探入腰封,再抬起来,一道白光闪过,竟是有软剑自腰间抽出,势如白虹。 灵舞双目紧闭,只觉得孔轩手臂紧了再紧,自己的身子随着他的动作起起落落,却是如缕平地一般。 约莫一刻钟的工夫,孔轩舞着夺目的亮芒伴了清啸直追那人后退的身形,缓手之际,顺道也替孟子陌解了一个困招。 两名杀手踉跄退去,绣衣暗使举剑齐追,却听得孔轩的声音扬起: “算了!” 声落,人也随之归于地面。 见危机已除,十名绣衣暗使纷纷闪身,重新掩于暗处。 雪白的大地早已红得炫目,孔轩手腕一晃,那柄软剑已然归于腰封。空开的手挡住了灵舞的视线,一低头,轻柔地道: “别看,血太多了。” “皇上!”上到近前,“没事吧?” 孔轩摇头,再揽过灵舞,道: “快走,回宫!” 一行人匆匆拆返,直到进入宫门,孔轩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你先回凤舞轩。”待车子在一个叉路口停下,孔轩站起身掀帘出去,再转头看向灵舞:“别怕,回宫就没事了。” 你怎么不死在外头 灵舞点头: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回去洗个澡睡一觉,什么也别想,这只是个意外。” 之后回身下车,与孟子陌一起扬长而去。 “走吧!”她懒懒地抬手,催了马车继续前行。本来极好的心情被这一闹,彻底跌至谷底。 回了凤舞轩,小蝉惊魂未定,颤微微地忙着她更衣。灵舞看到她捧着衣裳的手抖得像被风吹动的树稍,不由得暗叹一声,上前握住---- “放心,从今往后,我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再不会由着自己的心思而让你们只身入险,我保证!” “娘娘!”小蝉哇地大哭,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娘娘!小蝉不怕,只要娘娘高兴,再危险的地方小蝉也敢去。” 她微微摇头: “可是我不敢!我不能再看着你们去犯险,今天……真的是最后一次。” “娘娘……” “好了!”灵舞拉她起来,“去准备水吧,我要沐浴。” 自浴桶中起身,刚穿好衣裳,却听得门外一阵选喧哗,隐隐有见听自己宫里的小丫头在跟人争辩什么。 灵舞纳闷,支小蝉去看看。可还不待小蝉转身,房门竟被人一把推开。力道之大,竟撞得两边的盆栽微晃了下。 扑鼻而来的一阵香气让灵舞无奈地捏了捏鼻子,她知道,文淑妃到了。 果然,一袭浅紫的宫装下正是瞪圆了双眼的文淑妃。 灵舞却不明白她今天闹的又是哪一出,想想看,自己最近并没有得罪到她吧? “淑妃娘娘。”小蝉屈膝行礼。 灵舞想了想,也跟着拜了去。可还不等她开口,文淑妃到是先叫了开---- “我说你怎么不死在外头?” 突如其来的一句恶言惹得灵舞狠狠地咬了一下牙关,在一旁的小蝉没她那么好的忍力,张口就回了去---- ---------------- 狐狸精 “你让谁死在外头!”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毕竟这人是个主子,更不受待见,想弄死她一个丫头还是很容易的。遂抬眼看看灵舞,一脸的紧张。 灵舞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 “不怕。” “大胆!”果然,文淑妃心头之火腾地窜起,把那些对灵舞的顾忌全都撒到了小蝉身上。“一个小丫头也胆顶撞本宫,这凤舞轩里的奴才是越来越不实好歹了!秋红!”厉声一喝,一道跟来的秋红马上站前了一步,“给本宫掌嘴!好好教训这个死丫头!” 见她号,秋红不由纷说,走上前来扬了手便往小蝉脸上招呼。 灵舞皱眉,迅抬手握住她的腕。那秋红也是急了,竟是想要从灵舞的手中挣脱,于是使劲儿往回一拽,只见灵舞的身子直冲着她就栽了过去。 “娘娘!”小蝉惊叫,一把推开秋红抱住了就要跌倒的灵舞。“娘娘您还好么?没事吧?” 灵舞稳住身子,嘴角微微扬起,后又迅回落。起身时,直接瞪向文淑妃,道: “淑妃娘娘的婢女更厉害呢,直接对本宫动手了。” “你……”文淑妃暴怒,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还口,一扭头,只得冲秋红起脾气----“没出息的东西,让你教训个丫头都给本宫添乱。”随即话锋一转,再冲向灵舞:“你不是没摔地上吗?狐狸精!” “嗯?”狐狸精三个字让灵舞一愣,没想到这文淑妃居然连这样的字眼都用得上。 “我说你是狐狸精!”她又重复着,“好好儿的皇宫不呆,偏偏撺掇皇上跟你出宫。啊~”她大叫一声,再步步逼近:“你说,那些杀手是不是你弄出来的?你是不是靖国的奸细?” “我是奸细?”灵舞气乐了,“淑妃娘娘,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吕曼来解围 “我当然不是随便说说!”文淑妃的手指伸到灵舞面前,却又被她一掌拍下。“你们出宫谁知道?要不是我刚刚看到皇上跟孟子陌急匆匆的去了南你们出宫了。哼!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宫里都知道你们出宫遇了刺客,那这通风报信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胡说!”小蝉委屈地憋起嘴,“你……我,我要去告诉皇上!” “告啊!”文淑妃衣袖一扬,灵舞只想用两个字来形容她:泼妇!“去告吧!本宫只是担心皇上,这话传到哪儿都是有理的。哼!遇到刺客,你知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万一有个闪失,你能赔得起吗?” 面对这样的指责,灵舞忽就没了话去。 是啊!万一有个闪失,她是能赔得起孟子陌,还是能赔得起孔轩?就连小蝉和小常,那也是鲜活的生命,凭什么只为了她能散心而搭了出去? “怎么?没话了吗?”见灵舞呆愣不语,文淑妃更来劲儿了,“心虚是不是?意图谋害皇帝,宇文灵舞,这个罪,我看你是吃定了!本宫……” “德妃娘娘!”门外忽有声音扬起,打断了文淑妃的话。 几个皆寻声望去,在凤舞轩下人的引领下,进来的却是贵妃吕曼的贴身婢女半容。 “哟,淑妃娘娘也在呀!”半容款款而拜,“奴婢给两位主子请安了!” “起吧!”灵舞最先出声,“半容怎么来了,有事吗?” “嗯。”半容点头,再向前走了几句,经过文淑妃时竟是目不斜视,看都没看她一眼。“娘娘,贵妃说有事商量,请您过去呢!” 话闭,悄悄冲着灵舞眨了眨眼睛。灵舞明白,这是吕曼来解围了。 看来这后宫里还真是藏不住秘密,出了一趟宫,这下满城皆知了。 出宫谁知道 “好!”她笑着点头,再看向文淑妃,道:“淑妃娘娘若是喜欢我这凤舞轩,就多坐一会儿,灵舞不陪了。” 之后拉了小蝉便走,直出了宫门还能听到文淑妃在屋门口大叫大骂。 灵舞只觉好笑,文君柔这样子到是让她想起了现在的淑太妃。那时她是个小药童,第一次到淑良宫时,见到的不也是这般场面么? 转过对小蝉一笑: “是不是被封了淑妃的都愿意这样咋咋乎乎?” 那日正是由小蝉陪着去各宫送药,听她这样说,小蝉自然也想起原来那淑妃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可不!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半容自是听不懂她们主仆在说什么,只是陪笑道: “娘娘的气度还真好,刚才奴婢在外头听到几句,都是气得不行呢!” 灵舞微摇头: “什么好不好的,这次也确实是我太任性吵着出宫,不然,也没这些个事儿了。对了!”她转向半容,“你家主子是特地叫你来替我解围的吧?” 半容掩嘴而笑,继而答道: “不可是!文淑妃打从淑良宫往这凤舞轩来的时候,就是一路走一路说。我家主子听说了这事儿,就赶紧叫奴婢过来叫了。不过也确是有事,今儿早上内务阁送了好些个布料的样子来,说是过年的时候给您几位添装用的,叫咱主子给分分。主子就想着让您去挑挑,看喜欢哪个。” 灵舞浅笑摇头: “有什么喜不喜欢的,还不都是一样。到是要谢谢你家主子替我解围,那个文淑妃还真是……” 她住了嘴,不再说下去。因为在一闪念间,那文君柔的一句话到是给她提了个醒儿:你们出宫谁知道? 是啊,她们出宫谁知道? 夜里决定,下朝之后出。孔轩说是悄悄的走,便不会对外人说起。 ---------- 潜在身边的危机 除了孟子陌、小蝉小常,再就是那十名绣衣暗使,还有谁知道呢? 那些刺客显然是一早便埋伏在那里,甚至那些孩子都有可能是为了吸引他们前去看热闹而故意安排的。能做到这些,至少要提前两个时辰去准备,那么,两个时辰前,会是谁走漏了消息?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小蝉身上,可随即又径自地摇头。 不会!从前曾出了一个柳儿,便不会在同一时间再安排个小蝉过来。 这事儿纠结在心里终究是个隐患,若有机会,该与孔轩说说才是。 一进了贵仁宫主屋,吕曼正美滋滋地坐在布料堆儿里翻来翻去。见灵舞进来,也不相迎,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一脸坏笑。 灵舞气得狠狠地一个大白眼翻了去,再指着她抱在怀里的两捆子布料说道: “吕将军府上很穷么?你瞅瞅你,都是个贵妃了,居然对着这些东西流口水。” “哎哟哟!”吕曼笑她,“某人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甜蜜蜜的双双出宫,真是佳话呀,佳话!” “你----”灵舞气得跺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顾地走向里间,自桌案上的茶壶里倒了茶出来一口喝下:“真是渴死了,刚沐过浴,水还没来得急喝上一口,那文淑妃就跑过来大吵大嚷。” “那你还不快谢谢我!”吕曼也跟了过去,再拉过灵舞左看右看。 “你干什么?”灵舞这被她看得迷糊。 “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她主动张开双臂让吕曼看仔细了,“一点伤也没受,哎!你怎么不问问皇上有没有事?” “切!”吕曼手随意一扬,“他受没受伤关我什么事?挂名的男人而已。再说,我父亲是武将,从小就告诉我,男子汉,受点儿伤不算什么。” 过年的规矩 “你----”灵舞真是被她打败了。“好啦!”拉她回到外间,“不是说要挑布料么?我坐不了多久的,那文淑妃不知道把凤舞轩闹成什么样子,总要回去看看的。” “你放心!”吕曼轻哼一声,“她就是咋乎咋乎而已,敢动了凤舞轩,皇上还不宰了她。” 灵舞气结。 “好歹也是贵妃,说话注意点儿,别搞得满身的江湖气。” “又没别人在!对了,”她向布料样子一指,“内务阁送来的,你挑挑。”说着,再将一捆橙黄色的布料往她身前一推:“这个不用挑了,肯定是你的。” “为什么?”灵舞不解。 吕曼气得拧了她一把: “我说你这么长时间在这宫里真是白呆了,想想封妃大典那天,你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 灵舞还真就认认真真地回想起来,可是半晌过后,却是摇摇头: “忘了。” 吕曼无奈,只得道: “贵妃穿红、淑妃穿粉,德妃穿桔。这是规矩!” “还有这个规矩?” “嗯!”吕曼点头,“所以这个你不用挑了,再挑挑别的吧,总不能光做一身宫装。” 灵舞想了想,伸手一指: “我喜欢那个。” 吕曼看过去,见是一捆雨过天青的绒,于是笑笑: “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颜色,跟你屋子里头的帐帘到挺配的。行,回头我让内务府给你做去。再挑挑吧!多挑一些,反正后宫人少,随便咱们折腾。” 灵舞却是摇了摇头,不再对那些布料产生兴趣。只问: “过年……是不是也有规矩?” “是啊!”两人半排坐下,吕曼掰起手指:“大年夜皇上众宴全宫,包括太后、太妃和众皇妃。初一皇上祭天,初二宴群臣,初三宴外威,初四……” “行了!”灵舞打断她,“我只想知道与我有关的部份。” 那眼睛像谁呢? 吕曼想了想,道: “大年夜!……嗯,初四……你是不是没啥亲戚了?” 灵舞黯然。 “对付大年夜吧!说白了,就是一大堆女人凑在一起,怕是没事儿也能鼓捣出点儿妖蛾子来。” 这次遇袭事件彻底敲醒了众人的警钟,只是孔轩与孟子陌却怎也猜不到是什么人买通了凤天门来行凶。 按说,江湖事江湖了,没有江湖人愿意只身探入官道,更别让接钱杀害皇帝。 可如今凤天门却是大违其道硬是接下了这柱买卖,这到是让孔轩与孟子陌极为不解。 他们也看出此次事件那凤天门显然是提前做了准备,甚至摸清了他们要出宫的消息,提前埋伏暗下隐线。可是,消息如何走漏的呢?凤天门这样大违江湖道义而与皇家做对,为的又是什么? 种种疑惑留在两人心中,无解。 这夜,孔轩与孟子陌彻夜长谈,灵舞独自倒在床上也是不断地回想着白天所生的一切。 想来想去,却是有一双眼睛在自己的脑中形成了一个极深的烙印。 那是与孔轩对决的一个人,黑巾罩面,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最后一个照面时灵舞偷偷看去,忽就觉得那双眼睛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熟悉,就像是天天见日日见。可是细品品,却又带着陌生。 这感觉强烈地存在于心,让她无力安眠。 想想看,也许,熟悉的是眼睛,而陌生的,却是眼神。 可是……像谁呢? ……心思一转,呼地一下从床榻上坐起,紧接着按向自己的胸口,大口地喘了数下。 待气息平复过来,这才又将刚刚突然想到的一个信息迅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待得出同样的结论之后,灵舞翻身下床。 “小蝉!小蝉!”她轻叫了两声。 杀手的眼睛像…… 小蝉披了件衣裳从外间走了进来,每次孔轩若是不来,她都会睡在外间的。 “娘娘!”小蝉揉揉眼,见灵舞正快地穿着衣裳,一时间有点儿愣。 “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帮我!” “哎……哎!”小蝉机械性地过来帮忙,却是老半天也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见灵舞穿好衣服抬腿就往外走,小丫头这才急声问道:“娘娘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南书房!” 二更天了。 当小常帮着灵舞推开南书房的大门时,孔轩正与孟子陌对面而坐。摆在二人面前的,是一支短小的箭。 “孔轩!”不待他们问,灵舞率先出声。随即快步上前,一把拉正孔轩的身子,“别动!”她说,“别动。” 然后伸出双手,将孔轩眼睛往下的地方全全遮住。 半晌,倒吸一口冷气,转身就走。 “哎!”孔轩诧异,急忙跳下暖炕,追过去一把拦住她,“你上哪儿去?” “我……”灵舞也是一愣,想了想,伸手指着一个方向,道:“东宫!----不对!”她又摇摇头,“不对!” “你说什么呢?”孟子陌也走上前来,不解地看着灵舞。“东宫怎么了?” “没事。”灵舞径自摇头,再走回刚刚孔轩坐过的地方。“我真是糊涂了,东宫的那个人我是见过的,他跟你不像。” “我?”孔轩想起刚才灵舞一进来便遮住了他的脸,暗自思索一下,方又问道:“你刚才是想看我的眼睛?” “嗯!”灵舞点头,再向他看去,良久才道:“我看到了一个与你的眼睛生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本来想说你只有太子这么一个亲兄弟,怕会是他。可又一想,不对,太子跟你的眼睛长得并不像。” ------ 江湖就在身边 “与我的眼睛一样?”又想到灵舞以手遮他面部的动作,遂问道:“那人是蒙着面的?” “对!就是白天与你打斗的那个黑衣人,叫什么……凤天门?”看向孟子陌,“我有听你说起这三个字!” “是。凤天门!”孟子陌应着,“那是江湖上的一个杀手组织,向来是拿钱办事。” “江湖……”早在看到那一行杀手的打扮时便想到了江湖二字,只是有些愕然,过愣了宫廷生活,再一下子提起江湖,好像那是很遥远的事了。其实,江湖就在身边。 “这事说起来有些怪了。”孔轩揉揉她的头,“既然来了,就坐来了一起聊聊。”再扭头对小常道:“准备些吃食来,再给德妃娘娘做碗甜粥。” 灵舞坐到暖坑里面,其它两人也重新落坐。 孔轩接着道: “凤天门是江湖上屈一指的杀手组织,一般来说很少有人找得起凤天门。一来他们收取的金钱过高,二来,凤天门不接小买卖。” “但事涉宫廷,这到是头一次。”孟子陌接声,“所以,就奇怪在这儿。是什么人能够说服凤天门不惜与皇家为敌?甚至将目标直锁定了皇上?” “而且又是谁走漏了我们要出宫的消息?”灵舞问,几人皆是摇头。 “哼。”孔轩忽就冷笑,“怪不得这阵子总是觉得好像有危险临近,却没想到,来的,竟是凤天门。” “原来你的武功这么高!”灵舞忽然眨眨眼,将一种崇拜的目光投向他,闹得孔轩一阵脸红。 “那人并没使出全力!”他无奈地说了这么一句,“当时我抱着你,如果他真下了死手,我们很难那样快就脱了身。” “对!”孟子陌也道:“那两人的武功奇高,若是没有你们还好,有你们在身边,如果真要拼命,怕是我们会吃亏。再说……” ------------ 一日为师 “再说人家叫出了你的名号。”灵舞又打趣地转向他,“冷玉公子,我没记错吧?” 孟子陌尴尬,孔轩却是哈哈大笑出声,屋子里的气氛瞬间缓解了许多。 “说起来,这名号好几年没听人叫过了。”孟子陌无意识地挥挥手,小常也在这时送了吃食进来。 “难为你了。”孔轩忽道,“子陌清雅淡薄的一个人,却要与我混迹在皇家,争权斗势。” “她又何尝不是呢!”孟子陌将手指向灵舞,接着再道:“我说德妃娘娘……” “得!”灵舞抬手打住,“求求你,没有外人的时候别这样叫,孔轩不会介意的。”说着,偏头看向孔轩,“是吧?” 孔轩失笑: “你说的话,我什么时候反驳过。” 孟子陌却在这时也提出了条件,他说: “不叫娘娘可以,但你也同样不必再叫我师父。当初是为了混入皇宫才做了这个身份,如今已没那些说道,我还顶着个师父的名号干什么。” “一日为师……” “得了吧你!”孟子陌差一点想抬手敲她,再看看孔轩,又道:“我怎么觉着你们俩在一起呆久了,这丫头嘴皮子也溜了呢?以前她可没这功夫。” 孔轩的脸上现出成就感,惹来了灵感一个好大的白眼。 “我是想说,”她又对孟子陌道:“师父既然叫了,就要叫到底,哪有半路改口的道理。” “可是论医术,你足以当我的师傅了。” “那你教我别的呀!”灵舞双眼放光,一只手猛地就朝他袖口按去。 孟子陌吓了一跳,孔轩气得一把拉过她来: “你干什么!” “他有一柄铁扇。” 听她这样说,孟子陌伸手入怀,那柄扇竟是藏在怀中。 你教我武功吧 “好沉!”灵舞拿起时差一点脱手,再向孟子陌看去,见他依然飘逸得云淡风清,不由得暗自摇头。将那铁扇递回给给他,幽幽地道:“江湖,听着好远,其实就在身边,不是吗?现在有了凤天门的危机,还有一个潜在我们身边的奸细,这些,都是江湖……” 一晃间,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爹爹总是在夜半时分叫上大师兄一起去城外的林间练武。有一次她跟去,竟见到两人齐齐飞入半空,比林子里最高的那棵大树还要上去几分。 那时候灵舞吓傻了,直站到那里,待父亲二人回落地面,之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长大一些,知道了那叫武功,也知道爹爹一生只传一人的规矩。既然选择了大师兄,那好,从此以后她对那拳脚再无兴趣,只混迹于草药,一晃多年。 “师父,你教我武功吧!”她再度开口,却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孟子陌与孔轩两人对望,孔轩揉揉她的,不安地道: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学武?” “为了安全。”她说得简单,“就教我一些讨巧的吧,怕是太难了,我也学不会。”随即冲着孔轩眨眼,“或是你教我呀?” 两人齐齐点头,同时道: “好!” 灵舞却错愕了,本以为这是个无理的要求,却没想到他们答应得这样快。 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孔轩容她习武,那不就是说……她真的需要武功防身? “孔轩。”她有些后悔了,“不学了好不好?” 像是明白她心里所想,孔轩握上她的手,展了一个安心的笑。 “放心,不是因为危险,是为了让你强身健体。” 是这样吗? 孔轩眼露真诚,她不忍去怀疑。却也因为直视,那双眼睛便又让她想到白天那人。 你还有别的兄弟吗 “除了太子……”她道:“你还有别的兄弟吗?” 两人愣了半晌,孔轩晃晃头: “没有。” “那为什么,会有如此相像的眼睛?” “我怎么没看出来?”孔轩打断她,实际上这个问题自她说出的时候他便想问了。 “不知道。”灵舞摇头,“或许是你太专注于打斗,也或许是我比较敏感,也许……只是很像罢了,没有别的意义。” 见她见露倦意,孟子陌站起身来,道: “歇了吧!明儿个教你些吐纳方法,你强强身也好。” 灵舞点头道谢,孟子陌恭身退出。 见他离去,灵舞干跪倒在软榻上,再将桌上的甜粥拿到手边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孔轩见状,也推开桌子倒在她旁边,却是只盯盯地看着她,不时泛上笑意。 粥吃完,很自然的把空碗递给他,然后支着炕面儿站了起来,开始在长炕上走来走去。 孔轩不解,直问道: “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呢?” “没事,我就动动,不然会不消化的。” 孔轩噗哧就笑了---- “孟子陌还真没说错,你现在这性子倒是改了不少。” “真的?”灵舞忽又跪坐下来,“真的变了?”然后挠挠头,“也是。”自己也笑了,“若是放了以前,怕就算是这皇宫里头着了火,只要不烧到凤舞轩,我都不会理的吧!” “若是放了以前,你根本也不会进宫。” “是啊!”她长叹,随即倒在炕上,“今天我就睡这儿了,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呢,真是想想都头痛。” 孔轩笑着替她拆去头上的珠花,他以为灵舞所指是练武的事,却不想,人家心中烦的,是吕曼所说的大年夜。 然,这一天,很快便到了。 淑妃的娘家(1) 大年夜的宫宴设在晚上,而各宫各院为了这一餐,却是从天刚蒙蒙亮便开始忙活。灵舞听说,文淑妃那边,光是衣裳就已经换过了六套,可惜还是挑不出最合心意的。 跟她传达这消息的自然是小蝉,灵舞就觉得小蝉像是个传话筒,时不时地就能听到她来讲讲各宫各院都生了什么事。问她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小丫头神在在的说她小蝉在宫里混了好几年,怎么也有几个相熟的姐妹吧! 不管那文淑妃换衣服是真是假,灵舞都觉得她这番折腾毫无意义。吕曼不是说了么,贵妃穿红、淑妃穿粉、德妃穿桔。换来换去,也还是那一个颜色,还有变换出多少花样来?再说,正式场合穿着的宫装都是有定制的,要换,还不如换换头面饰。 “换吧,反正是花她娘家的钱!”小蝉一边帮她梳着头,一边蹦了这么句话出来。 灵舞到是一愣: “花娘家的钱?” “对呀!”小丫头嘻嘻地笑,“皇上可没工夫给她置办新装,内务阁送去的衣裳也都是按各宫的定制走的,贵妃娘娘更不会偏袒她。所以呀,别看她屋子里头衣裳饰一大堆,可有一多半都是花娘家的银子置来的。为了美呗!” 灵舞无语。 对着镜子坐了半天,突然又想起来一件很重要但是之前却从来没有关心过的话题,遂问小蝉: “文淑妃的娘家很有钱么?她父亲也是朝中重臣么?” 她这话问得小蝉倒是呆了呆,过一会儿,小丫头张开嘴巴,极惊讶地道: “天哪!娘娘!您不会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灵舞呆呆地点头: “真不知道。” “吼!”挫败地垂下手,小蝉夸张摇头,“娘娘啊,小蝉真是太佩服您了。在宫里呆了这么久,您居然连正三妃的来头都还没弄明白啊?” 淑妃的娘家(2) “弄明白来头有什么意义么?”灵舞好笑地从铜镜里看着她,“这么长时间了,我啥都不明白,不也过得好好的。现说,又不是都不知道,吕曼和徐冬儿我是知道的。” “唉!”小蝉继续动手为她梳妆,“那好歹您也得有点好奇心呀!” “我这不是问了么!快说,那文淑妃娘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她呀!娘家是西离第一商户,爹爹叫文海,年轻时做过官,跟着先帝打过天下。她能进宫,一来是因为她家里与先帝有交情,几年前就提过将女儿嫁进皇家的事。二来,怕也是因为文家财大气粗,皇上是想能借些力吧!” 灵舞无奈摇头,又一场政治姻缘,却是造就了一个女人一生的悲剧。 “娘娘!”小蝉举起了桌上放着的两支簪,“您喜欢哪一个?” 灵舞扭头看去,一只东海珍珠,一只稀世水晶,都是孔轩给淘弄来的珍品。 “哪个也不喜欢。”幸幸地回过身来,“咱能不能不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儿?”指了指正备在一旁边的大桔色宫装,灵舞的头嗡嗡作响。“光穿那一套就够我受的了,头上,能简单就简单一些吧!” “那怎么行!”小蝉不乐意了,“您知不知道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大年夜啊!所有的皇家人都要聚在一起,一个不少。咱不打扮得漂漂亮亮怎么行?再说----”小丫头轻哼一声,“文淑妃和那个徐婕妤也会到场,怎么说也得把她们给压下去!不能让她们太出风头了。” “你怎么不说吕贵妃。”自她手中接过那两只簪拿到眼前比来比去,却还是觉得都不如意。 “吕贵妃不一样,她是站在咱们这一国的。” 皇上的赏赐 “你看得到明白!”灵舞笑着点她,再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道:“没有素气一些的么?哎,要不,用那个流云泰蓝的吧!” “不行!”小蝉拒绝得干脆,“那个太素了,不配这套宫装。另外,可不只这一支簪哦!”说着,捧起铜镜旁边的一只饰屉子,“还有珠饰、耳饰……” “德妃娘娘!”小蝉正哆嗦着,门外又传来了小常的声音。 小蝉过去开门,只见小常带着两个小太监一起进了屋来,各人手里均捧着一只大木盒子。 灵舞纳闷: “小常,你们拿的是什么?” 小常笑嘻嘻地走上前来,将手中的盒子打了开,立时,满屉的珠光散了满堂。 “娘娘,这些是皇上要奴才们送来的。皇上说了,多送来一些,总能选到合适的。” 看着小蝉乐呵呵地接过东西放到桌案上,灵舞哑然。 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来人回了,小蝉看着那三盒子东西,惊得嘴巴久久合不拢。 灵舞看不过去,狠拍了她的头: “至于么?”再一笑,自一只盒子里捡出一付耳坠子来,“送你吧,大年的礼物。” “啊?”小丫头呆了,“娘……娘娘,这……好贵的。再说,是皇上送……” “拿着吧!你管它是谁送来的,现在是我的了,当然得由我来支配。” “可是娘娘昨儿已经给了咱们过年的赏钱了。”小蝉看着灵舞塞进来的那付耳坠子,心里着实喜欢,可是又不知当不当收。 灵舞展了一个安心的笑给她: “收着吧!算是我偏疼你。” “那……”小蝉一乐,“谢谢娘娘喽!” “娘娘!”正准备帮她把耳坠子戴上,门外却又有来人的声音。 两人互望了一眼,小蝉转身去迎,一边走还一边嘟囔: “该不会是皇上又有赏赐吧?这回是衣裳还是……” 朝阳公主 门开了,却是凤舞轩的下人站在外头,后面跟了一个很陌生的宫女。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小蝉一愣: “这是哪个宫的呀?” 凤舞轩的下人答道: “说是德太妃那里的人,求见咱们娘娘。” 灵舞在屋子里头听半真不楚,但德太妃三个字还是入了耳的。于是急忙起身,冲着外间喊: “小蝉,快带人进来。” “哎!” 小蝉答应着领她到了里间儿,那丫头一见左右再无旁人,直冲着灵舞就跪了下去。 “德妃娘娘……呜……”话未说完,眼泪哗啦啦地就掉了下来。 “哟!”灵舞一愣,赶紧让小蝉扶人。“快起来,有话好好说,怎么一进来就哭的?你是德太妃那儿的丫头吗?” 见小蝉来拉她起来,小丫头竟是倔强地死不肯起,只一个劲儿地往地上嗑头,同时抽泣道: “娘娘,奴婢,奴婢叫春樱。奴婢是跟着朝阳公主的。” “朝阳公主?”灵舞秀眉微皱,再扭头看向小蝉:“刚通报时不说是德太妃那边的人么?朝阳公主是谁?” 春樱听出灵舞语带不快,急忙跪爬了几步: “娘娘别误会,春樱没骗您。朝阳公主就是德太妃的女儿,当今皇上的皇妹呀!” 这么一说,灵舞一下子想起,当初随孟子陌来西离的路上曾听他说起,贵妃和德妃各有一女,均未出阁。既然那朝阳公主是德太妃的女儿,那么春樱说她是德太妃那儿过来的人,也情有可原。 只是…… “你来找我……有事么?”外头已经渐黑了,怕是宫宴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始,这个节骨眼儿上那陌生的朝阳公主怎么想起差人来找她?再看看这丫头一副心急的样子和满面的泪痕,灵舞心中一动,紧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德太妃在谋杀 听她这样问,春樱把小脑袋点得跟捣蒜一样: “娘娘,求您救救我家公主,这宫里头只有您能救她了!求求您,春樱给您磕头,来世做牛做马都报答您……” “行了!”灵舞出手相拦,“先把话说清楚,朝阳公主怎么了?” “公主她……她病了!” “病了?”灵舞无奈地眨了下眼,“病了要去宇文苑请太医呀!” 小蝉也在一旁帮腔: “是啊!病了请太医,为啥要来找我家娘娘?我家娘娘虽然懂医术,可怎么说也是正三妃,总不好一有人生病就要娘娘去看吧?” “可是……”春樱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可是这病只有德妃娘娘能治,这事儿,也只有娘娘您才能管啊!” “事儿?”灵舞更是不解,一把上前亲自将春樱接了起来,“你站起来好好说话,到底怎么回事?是病,还是事儿?” 春樱见她问得认真,也忍住了不再哭泣,只放低了声音道: “娘娘,是朝阳公主偷偷叫奴婢来找您的,说只有您能救她。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德太妃最近一直在逼着公主喝一碗药,公主死也不肯喝,还说德太妃是在谋杀。” “谋杀?”灵舞和小蝉同时惊呼。 春樱吓得赶紧将十食竖起来放到嘴边: “嘘!求求你们别喊,公主说,这事儿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她就没命了!” 灵舞听得一头雾水,一会儿是生病,一会儿又整了谋杀出来,实在是乱得够呛。 “宫宴要开始了。”小蝉出言提醒,“朝阳公主的病怕也没那样急吧?误了宫宴可是大事。” “娘娘!”一听这话,春樱做势又要往下跪。 “别跪了!”灵舞一声冷言,“朝阳公主在哪个宫?” 带我去 春樱一阵欣喜,连忙道: “就在德太妃寝室旁边的朝阳阁里,娘娘可是要……” “带我去!” 话闭,不顾小蝉的阻拦,跟着那春樱就往外头走。 小蝉见拦也拦不住,只好在后头跟着,还不忘随手拿了她的披风。 “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去往德太妃寝宫的路上,灵舞开口问道。 春樱跟到她身旁边,边走边答道: “其实,奴婢也说不好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最近这十几天我家公主的身子一直都不好,最开始就以为是着惊了,去太医院拿了些药来吃了,也没太在意。可是后来有一天,德太妃来探望,母女两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吵了起来。后来德太妃就天天守在朝阳阁,每天一碗药,非逼着公主喝下去。公主不喝,还说德太妃是想害人命。公主一直在反抗,甚至想要逃出宫去,可是德太妃看得太紧,她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了。正赶上今儿大年夜,德太妃回去准备今晚的宫宴,公主这才赶紧叫奴婢来找德妃娘娘。就是这样了,其它的奴婢真的不知道。只是朝阳公主好可怜,奴婢十岁进宫就一直跟在公主身边,看公主受苦的样子,奴婢实在是心疼啊!” 一番话说完,灵舞半天无语。 几人迅地前行着,在昨儿刚下的积雪上留下了长长一串脚印。 灵舞想,或许,她心中已然有数了。 朝阳阁位于西离皇宫的西边,就在德太妃寝宫的不远处。 当灵舞已经眼见那匾额上的三个大字时,只觉人生无常。 进宫数月,朝阳公主四个字今儿还是头一次听说,这里更是第一次来。只是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怎样一番状况。 救命啊!杀人了! 长吸一口气,在春樱的引领下踏步而入。 绕过前院儿,却现在主屋门口正守着两个大太监。那两人膀大腰圆,像是天神一样立在那里,倒也真是吓人。 见这架势,春樱全身开始了不自主地哆嗦,就连牙齿都跟着打颤。 小蝉看了奇怪,看往那屋门口看去,之后不解地问: “你在怕什么?那两个人的个头是有些大了点,但总不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儿!” 春樱还是在抖,只是一只手臂已经抬起,直指了那屋子,颤颤地道: “糟,糟了,德太妃来了。” 灵舞微松一口气,这丫头刚刚着实吓了她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只是德太妃来了。 “我不喝----”突然,屋子里头传来一声大喊,声嘶力竭,听起来竟像是一个人濒死时的无妄挣扎。“我不喝!” “公主!”随着第二次叫喊声起,刚还站在灵舞身边的春樱一下子便窜了出去,直扑向房门。“公主!” 只可惜,她虽来势汹汹,但门口那两名大太监显然也不是吃素的,竟是一人一只胳膊,轻轻松松地便将春樱提了起来。随后往前一推,小丫头就这么被那两人扔到了地上,出了扑通一声。 “春樱!”小蝉没见过这么扔人法的,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她起来。 灵舞也惊了,看刚才那两个太监的架势,竟是全然不拿这春樱当个人看。就像是在扔一件物品,毫不怜惜,都不眨。 “救命啊----杀人啦----”朝阳公主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却是比刚刚更加凄厉。“救命啊----” “公主,公主!”春樱大哭,想要站起来再扑过去。却不知脚踝已经在刚刚那一摔中受了伤害,刚起身,却一个不稳,又再次跌回雪地。小丫头并不放弃,即便是这样,竟一边哭叫着一边往房门口爬了过去。 灵舞发怒 大太监见她又来,其中一人抬起脚,直照她的面门便要踹去。 灵舞眉锋倒立,一团闷气自心头起,忽就喝到: “我看你敢踹!” 那太监也吓了一跳,抬起的一只脚就那么生生地僵在了半空。 可待他抬起头,见到来人是个女子,且在这样的日子里也未着宫装,便以为只是个普通女官,也放下心来。 那停住的脚再向上扬了扬,春樱吓得紧闭了双眼。 “你好大的胆子!”这回,出声的是小蝉。见这太监居然对自家主子视若无物,这简直是触了她最大的怒点。于是高扬起声:“你这太监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站到你们面前的人是谁!居然对德妃娘娘如此无礼,真当咱们凤舞轩只是摆着玩儿的吗?” 好吧,其实对这两个太监来说,德妃娘娘四个字还不足以产生太大的震慑。但是凤舞轩的名头可太大了,当今皇宫里谁人不知凤舞轩?又有谁不知道那里头住着一位倾城的医妃,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没想到站在院子中央的那位并未着华贵衣饰的女子居然就是传说中的宇文德妃,那两个大太监就这么呆在了当场。 “看来----”灵舞含怒而视,缓步向前,“本宫真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不然,这主子还真没法当了!” 扑通。 扑通。 两个太监一前一后地跪倒在地,一言不,照着地面就磕起响头来。 借着这空档,春樱一把推开拉着她的小蝉,双肘拄地,竟是爬着推开了房门。 “公主!”她叫,“奴婢把德妃娘娘请来了,公主有救了!” 只听屋子里“啪”地一声传来,灵舞辨得出,那是有人将碗摔到了地上。 可以要了大人的命 绕过那两个太监,她信步走入,临进门时还不望冲着小蝉使个眼色,让她扶起趴在地上的春樱。想了想,再又回头对那两个还在磕着头的太监道: “起来吧!以后再做这种事的时候好好想一想,同样都是人,踢在你身上,难道不疼么?” 扭过头时,对上的正是德太妃的眼。 她真的是老了。 这是灵舞与之见面后的第一反映。 她还记得秋日里与小蝉一起到平怡宫去送花草茶,德妃当时正抱了一只猫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不想,方几月过去,这个女人的脸上竟已无了半分色彩,黯然一片。 “太妃。”她微施一礼,却是将目光投向了刚刚落在地上的一只瓷碗。鼻子吸了吸,遂又道:“这种药虽然有时会生效,但多半,是可以要人命的。” 再探头向里看去,只见床榻最里面的一个角落正窝缩着一个人,面孔被帐帘挡着,却仍是能听到微微的啜泣声。她的身子应该是在抖吧,灵舞想,就连床帐都跟着抖动呢! “可以要了大人的命!”她再补充道。 话一说完,德太妃那一身的硬气彻底泄去,眼瞅着就要滩倒。 小蝉手痴眼快,赶在她倒地之前的一刹扶住了她。 不想,半老的女人却突然开始挣扎,折腾一番之后竟死死地抓住了灵舞的两肢胳膊,道: “好姑娘,求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麻烦了。” “不!”床榻上缩着抖的人突然窜了起来,灵舞这才现,那是一个是与自己年岁相仿,鼻眼娇小的姑娘。只见她跳下榻来直奔灵舞,随即一把拉她到自己身后,再冲向德太妃道:“不能帮你!她是我请来的,凭什么要帮你!” 孩子的父亲是谁 “胡闹!”见女人与自己争执,德太妃气得手抖,“你懂什么,我这么做才是真的帮你,若依了你,这辈子你就完了。” “完了就完了!”朝阳公主与母亲杠上了,“就算是搭上我这条命,我也不能让你谋杀了我的孩子!” “你----”德太妃一阵紧张,随即转身看向门口,见门已被人从外关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再指向朝阳:“你还有脸说!” 这一番对话把小蝉听得一愣一愣,可也在朝阳公主说出孩子二字之时恍然大悟。 灵舞暗叹,早在来的路上便猜到了大概,刚刚闻了那一碗洒在地上的药,更是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如今朝阳承认,她也全然明白,看来,是这朝阳以未出阁的身份怀了身孕,德太妃想要私自用药将胎儿打下。 可是……再闻了闻那药味,她却是一阵后怕。 这种药,怕是胎儿可以打下,但是大人,十有**也得丢了命去吧?德太妃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皇嫂子!”朝阳突然的一个称呼让灵舞没反映过来,见她有些愣,朝阳又叫,“皇嫂子!” “你----”灵舞指了指她,“叫我吗?” “嗯!”朝阳点头,“皇上是我哥,你当然就是我的皇嫂子。而且,在这宫里头,只有你一个人是嫂子,其它的,都是摆设。” “咳咳!”灵舞轻咳两声,再看了看朝阳,一声无奈,手,已经搭在她的脉络上。半晌,方再看她,道:“两个月了。” 朝阳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紧接着又再泛白。 德太妃早气得滩坐在椅凳上,听得灵舞证实了女儿的孕事,眼泪猛地涌出。 “你说----”她指着朝阳,“好歹你说出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朝阳公主的爱情 “我……”朝阳眼圈一红,看着自己的母亲憋了憋嘴,却是又将目光投向了灵舞。她道:“皇嫂子,朝阳求你,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要留下他,不能让他就这么没了。” “朝阳!”灵舞觉出事态的严重是在德太妃问出孩子的父亲是谁之后,刚刚那一会儿她做了很多个设想,却怎也没想到朝阳至今都没有说出父亲是谁。这摆明了是一出无头公案,要断,也没个正主来抗。“朝阳,”她再道:“你总得告诉我们,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朝阳憋红了脸,“不行,我不能说。皇嫂子,我只求你,帮我保住这个孩子。只要你开口,母妃便不会为难我。”再指了指洒在地上的药,“我不怕死,只要能把孩子生下来,朝阳宁愿去死。” “为什么?”灵舞不解,“一命换一命,你值么?” “值!”她点头,答得坚定,“我爱他,所以我想要为他生一个孩子。” “你----” 德太妃刚要出言喝斥,却见朝阳猛地回身,直视着自己的母亲---- “母妃!”扑通跪倒在地,“如果可以选择,朝阳真的不愿生在皇家!从小到大,父皇根本就没正眼看过我一次。为了不去招惹那个掌握后宫的女人,您几乎半辈子都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打我记事起,父皇从来就没在咱平怡宫出现过一次。母妃啊,这算什么活法?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出生在帝王家是我无法选择,那求求您,就让朝阳选择自己的爱情吧!也许……这便是我生命中最绚烂的时刻,求您不要让她凋谢,哪怕是开过之后再枯萎,我也是愿意的。” 没想她说出此番言语,灵舞的心中砰然一动。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当初在靖宫里冒着生命危险却帮着孔轩传信。 ---------- 我帮你 想想看,应该也是为了一个情字吧? 不待德太妃再度开口,神使鬼差般地,她竟自地上将朝阳扶起。然后抬手将那额角垂散的丝抿到耳后,轻轻地道: “我帮你。” 身后传来德太妃绝望的叹息,但是对上朝阳那一脸纯静的笑,灵舞知道,她值了。 “小蝉。”她扭头唤去,“帮着朝阳公主梳洗打扮一下,宫宴就快开始了呢!” 转而看向德太妃,径自上前轻握了她的手: “我也该叫您一声母妃的,跟我来,与您说说话儿。” 两人搀扶着出去,朝阳看过去,脸上笑颜如花。 灵舞那一身雨过天青的冬装,就像是一抹希望,在这样的大年夜,这是送给她最好的礼物。 扶着德太妃去了偏厅,见她看向自己的眼中竟带了些许的埋怨,灵舞感叹着冲她摇摇头: “别怪我。”她低语,柔得像刚刚飘落的雪花,一触既化。“这人哪,一辈子只能活一次。就像朝阳说的,她无从选择出生,那到不如由着她去选个活法儿。那是您身上掉下的肉。她若是不快乐,您的日子过得又有何滋味呢?” 听了这话,德太妃的眼中忽就现出一片茫然。 那一刻,灵舞几乎以为自己错了。因为……她似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的不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柔情…… “太妃。”疑声轻唤。 德太妃目光回转,却是充满了绝望。缓缓地,她道: “说得容易,你可知道,这是天家,平常百姓都接受不了的事情,放在天家……” “你放心。”灵舞像是在劝说,同时也是保证。“既然我来了,便会管到底。” “你?”德太妃眼睛一亮,“你真的会管朝阳。” “真的。” “我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 不换衣裳了 自朝阳阁出来,天已全黑,宫宴已然开始了。 灵舞目送朝阳公主伴着德太妃一起走了去,竟是翘起嘴角甜甜地笑了。 “娘娘。”小蝉推了推她,“快走吧,咱还得换衣裳呢!” 灵舞这才想起自己出来得急,都没来得及换上那件大桔色的宫装。 可是这时候已经有礼炮鸣起,她知道宫宴开始了。 两人紧走了几步,在一个叉路口见了小常小跑而来。还离了老远便冲着她们喊道: “德主子!德主子!哎哟,德妃娘娘,您去哪儿了,奴才刚还到凤舞轩去请您呢!” “怎么这样急?”灵舞说得不紧不慢,却是急坏了小常。 “娘娘,快点儿吧,就差您了。皇上心里急,怕是您出了什么事儿,这才叫奴才来叫您的。” 她失笑。 “在皇宫里头能出什么事儿。”再想想,竟是道:“走吧!” “哎!”小蝉一把将其拉住,往她身上指了指:“您就这样去?” “嗯!”灵舞点头,“这不是来不急了么,一会儿啊,咱就往人堆儿里头一扎,反正那么多的人,谁也不会注意咱。” 小常摇头: “娘娘,怕是皇上一眼就能瞅见您。” “他瞅着没事儿,别人看不到就行。”说着话,拉着小蝉朝着设宴的朝天门走去。 小常急急跟在后面,却是瞅着灵舞这一身寻常衣裳不停地擦着额着见的汗。 这是灵舞头一次现原来这皇宫里头的人居然这样多,光是坐在位上的主子们就已经让她数不过来,更别说忙里忙外的宫女太监。 其实想想,这应该算是少的。记得有一次也是大年,她跟着爹爹进靖宫给宓水蓉探病,那靖宫里参加宫宴的人应该不止比现在番上三倍。 宫宴开始 孔轩后妃少,又还无子,先帝的子嗣也少,徐了几位太妃和太后,其它的贵人小主都上不得台面。所以数得过来的,也就那么些个。到是每人陪坐的宫女太监穿来穿去,再加上各人那满身的珠光玉润。一时间,香氛的气息飘在寒风中,到是把还未端得酒菜来的宫宴先熏得陶醉起来。 对着其它人的盛装,灵舞有些脸红。想想看,自己是随便了点,别说这一身衣裳是平日里穿惯的,单是这素净未妆的一张脸就很失台面了。 小蝉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娘娘,咱要坐哪里呢?” 灵舞竖起食指放在嘴边: “嘘!先别说话,咱偷偷的回去,换换衣裳吧!” 听她这样说,小蝉狠狠地点头,直觉得自己家娘娘总算是开窍了。 怎知还不等她们转身,忽听得侧前方一个尖利的女声扬起,划破了长空,竟让眼前这热闹的宫宴现场骤然安静下来。 她道: “哎!德妹妹,你怎么不过来呀!” 也许是她独占圣宠太过惹眼,这一声德妹妹引得所有听到的人纷纷回过头来。就连离得远一些没有听到喊声的人也都因这边的不同寻常而住了言谈。 灵舞认命地向那声音看去,果然,是文淑妃。 小蝉恨得咬牙,狠狠地沉声道: “这个讨厌的文淑妃,真是阴魂不散。” “别瞎说。”灵舞斥她,“大过年的魂不魂的,既然人家叫了,咱就迎迎吧!” 她这样说着,同时也在嘴角挂上那一如既往的淡然的笑,然后缓缓走向淑妃。却又在迈了两步之后,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孔轩。 孔轩自然接收到她过来的信号,只觉好笑,却还是招招手,赶在文淑妃再次出声之前,道: “灵舞,过来!” 德妃的宫装改制了么 快地瞪了他一眼,她是在求救,可这皇帝也不用这样直接吧!大庭广众之下,弄得她好像是在被众人参观一样。不由得俏脸一阵微红。 “臣妾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礼数是不能少的,再向旁边一转,“叩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起吧!”孔轩扬手,随即再道:“来,到朕身边坐。” 文淑妃气得跺脚,却听得灵舞道: “谢皇上,臣妾还是跟大家一起坐吧!” 灵舞驳了这好意,孔轩到是不在意的,但是这话在旁人听来却刺耳之极,更有许多未见过灵舞的人立时对她生出了不满。要知道,这皇宫中胆敢驳回圣意的,她还是第一人。 “灵舞啊!”大概是感觉到了旁人的心思,贵妃吕曼迅自座位上站起,再快步走到灵舞面前,“你怎么才来呀!”说着话看向孔轩,“皇上,我们姐妹早说好要坐在一块儿看烟花的,您就别跟臣妾抢灵舞了吧!” 孔轩点头,对吕曼在这时候出来解围很是感激。于是白了灵舞一眼,再道: “好,你们去吧!” 灵舞也知自己刚刚回拒得太直接了,这里不是凤舞轩,这个人她也不能再称他为孔轩,要叫皇上的。一切,都要考虑宫中礼数,都要考虑周围七七八八的眼睛和耳朵,指不定哪句话就落了人的把柄去。 “谢谢啊!”悄声对吕曼说,却是换来了吕曼在自己手臂上的一下轻拧。 “哟!德妹妹,你怎么这身打扮呀?”讨厌的声音再度响起,若不是在这朝天门,灵舞真想抬手将自己的耳朵捂住。“哎?请问,德妃的宫装改制了么?” 吕曼一声轻哼,不着痕迹地对灵舞道---- -------- 有麻烦,贵妃解决 “死丫头你真会给我找麻烦----”转回身,冲着淑妃扬声,“妹妹这是在与本宫问话么?”言语间再没了面对灵舞时的嘻笑,换上的,是一副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的常规笑容。 淑妃挑眉,正要顶了回去,却是伴在一旁边的丫头秋红暗中拉扯了她的衣袖。 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总算还有理智尚存,文君柔知道,虽然都是得不到宠幸的挂名妃子,但是眼下,这个贵妃,她是得罪不起的。 “都坐吧!”吕曼环视站在一旁戏的人,“大过年的,别跟自己过意不去。” 这已经是很严厉的话,从目前后宫中位份最高的贵妃口中言中,众人只得乖乖听命。 灵舞坐在吕曼旁边的位置,却无心去听孔轩已经开始的宣讲。 场面上的吉利话而已,不听,也罢了。 皇帝语闭,最先忙活开的自然是宫女太监。众人面前的杯中都斟满了酒,此时纷纷举杯,开始了这大年夜皇家宫宴的第一个**。 灵舞以袖遮口,却是将那杯酒悄悄地倒在地上。 吕曼瞧了,却是暗自摇头。再将身子凑近她,小声道: “现在这里人多眼杂,你多多少少也做个样子吧!” 灵舞听后耸肩一笑,仰头,将还没倒完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放下杯酒时,特地往朝阳公主与德太妃所在的方向瞅了瞅,见朝阳正一点点地抿着那杯酒,小丫头春樱站在一旁侍候,走动时一瘸一拐,想是之前被太监扔到地上时扭伤了脚。 “来!”她回身招手,小蝉立即拂过耳。“你去告诉朝阳公主不要喝酒,多吃些青菜才好。再回凤舞轩去,药楼里有一瓶紫花露,拿给春樱。” “哎!”小蝉答应着离开。 恶鬼一样的少女 此时,宫宴上歌舞声起成群的舞者飘然至于朝天门空场的中心,随着乐声起,转得团团生花。 绫罗纱幔间,灵舞忽觉得似有一双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很不舒服,而且,她觉得,那目光极不友善。 晃眼寻去,却不想,那目光的来源是一位坐在贵太妃身边的少女。 那少女看上去十**岁的年纪,从那一身深紫色的宫装来看,位阶应该与朝阳公主相仿。 她很美,灵舞不得不承认,但是她的美中却是透着一股子难以言表的妖异。特别是那双眼睛,竟是让灵舞在一瞬间想到了小时候常听到老人们讲故事时说过的十八层地狱。 她的心里应该是藏着很多的恨吧! 灵舞只能做这样的猜测,她无法想像还有什么原因可以让一位妙龄少女的目光如同恶鬼一样恐怖,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将自己的目光移走,而不在那人身上多作一刻停留。 可是移不开,纵使她怎样努力,都无法让自己的注意力传向别处。 那少女正握着一支羹匙,然后一下一下地,狠狠地戳着盘子。隔着一片空场,灵舞几乎可以跟着她的节奏感觉到两种瓷器撞击时砰砰的响声。 对方正狠狠地盯看着她,那双眼像是可以慑人魂魄。 待现灵舞也正向她看。少女竟毫预兆地忽然就笑了。那笑,就像是最恶毒的噬人花,虽然,却也要命。 “新月!”少女身边坐着的贵太妃赫然现这一幕对望,却是吓得一个哆嗦。连连推了她一把:“你干什么呢?” “母妃!”被叫做新月的女孩儿抬起头来,对上贵太妃时,一张脸竟在瞬间变化成乖巧可爱的模样。“母妃,这舞蹈真好看。” 奇怪的母女 “你在看舞蹈么?”显然,贵太妃并不相信女儿的话,怀疑地盯着她,再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舞群对面的灵舞。见她正拧着眉,疑惑地向这边看来,心中暗叹。“你又在什么疯?”转而对新月低吼,言语间满带着疲惫。 “母妃。”新月面露无辜,“您怎么啦?这舞蹈不好看么?好像皇兄也很喜欢呢!”说着伸手指向孔轩,“你看,皇兄在笑。” “老老实实吃你的饭!”贵太妃一把将她伸出的手给拉了下来,“别想趁这时候给我惹乱子。” “好吧!”新月眨眨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乎闪乎闪的,好看极了。“母妃也要多吃些哦!” 灵舞彻底傻掉了,几乎开始怀疑之前看到的那个有着恶魔一样眼神的女孩是自己眼花。怎么只一瞬间,那个女孩就变成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甚至是有些可爱的模样? 她自然是听不到新月与贵太妃的对话,只是诧异地望着那边,连吕曼在拉她的衣袖都不曾察觉。 “灵舞!”吕曼叫她,声音已经放得很大。四周吵吵嚷嚷的,吕曼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快被这一片歌舞升平给淹没了。 “嗯?”灵舞扭头,视线却仍是不愿意从之前的目标处收回来。 “看什么呢?”顺着她的目光瞅去,吕曼哦了一声,“新月公主呀!你是第一次见她吧?” “新月公主?”灵舞一阵头大,“贵太妃的女儿?” “对!” 见吕曼点头称是,灵舞狠狠皱眉。直觉得今儿早起时就该翻翻黄历,怎么那两个没见过面的公主都平地冒了出来?而且又都…… “你知道吗,”吕曼往她身边凑了凑,继续道:“贵太妃只这一个孩子,按说应该好好宠着才是。可是啊,我小时候就听说,贵太妃对这个女儿一点儿都不上心。这个新月公主是跟着宫里的奶娘一起长大的,后来奶娘死了她才回到贵太妃身边。” 贵太妃有请 “为什么?”灵舞好奇,脑海中又回忆起当初第一次见到贵太妃的情景。那时候先皇在世,她还是贵妃,一个人坐在安芷宫的院子里,是那么的高贵、安逸。“天下哪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母亲。” “有啊!她就是。”吕曼呶呶嘴,“不信你就仔细看看,瞧瞧德太妃对朝阳公主什么样儿,再看看贵太妃对新月公主什么样儿。有了比较方知好坏,自己看吧!” 灵舞依言,着实用了好长一段时间去观察那对母女。 果如吕曼所讲,说是母女,却是连陌生人都不如。一刻下来,两人没有一句交谈,就连那贵太妃偶尔看过去的眼神竟也带着些……嫌恶。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用力甩甩头,应该不会,是她想太多了吧。就算是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却也到不了嫌恶的地步。朝阳公主做了那样有违常理道德之事,德太妃却仍是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虽然也带着或多或少的怒气,可那与贵太妃的漠视完全是两种概念。 这两个公主好怪啊! 灵舞感叹,初次见面,竟是都扔了一个谜团来,等着她解呢! 正想着,宫女走至身旁,灵舞扭头看去,眼熟得很。再一动念,便想起她是侍候在贵太妃身边的那个姑姑。当初送花草茶时见过一次,而刚刚,也正是她一直站在贵太妃左右的。只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到是她疏忽了。 “娘娘!”宫女俯身凑近她耳旁,“贵太妃让奴婢过来请您,说娘娘如果无事,就请过去一叙。” 灵舞闻言微愣,有一种窥视别人却被现的感觉,不由得脸颊烫。 “好!”调了调心绪,她道:“太妃叫,我过去便是。” 见她起身,吕曼赶紧跟了过来,急声问---- “怎么了?” 那种感觉又来了 “没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贵太妃叫我过去叙叙。” “你跟她熟吗?”吕曼一脸担心,“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等灵舞答话,那老宫女马上开口将话接了去: “贵妃娘娘,真对不住,太妃只请了德妃娘娘一人。您若想去,一会儿老奴去通报一声吧!” “你----”吕曼面露尴尬,虽说她这贵妃当得有些委屈,但至少在宫中还没人敢这样名目张胆地不给她面子。 灵舞见状也是轻皱了眉,对这老宫女的态度有了些许的不满。可再一想,若非贵太妃早有了话去,一个宫女,再怎么资历老深,也是不敢如此放肆的。 便拍了拍吕曼伸来的手背: “放心吧!以前我跟贵太妃见过,还给她送过花茶的,我过去坐坐,没事。” “真没事?” “真的。” “好吧!”吕曼这才放她一人离去,随即坐回桌前,看到小蝉正从另一个方向匆匆地赶回来。遂招了招手:“小蝉!” “哎!”小蝉答应着紧跑了两步:“娘娘,有事吗?” “去!跟着你家娘娘,贵太妃把她叫过去了。” “啊!”小蝉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灵舞已经绕过了半个场子,“好,奴婢马上就去!” 小丫头提着裙角追了过去,吕曼这才略放了心来。 走到了贵太妃桌前,灵舞浅施一礼,贵太妃却是站迎了过来。 “来,到这边坐。”话从她口中出,一如当初那般可亲。灵舞记得孔轩说,从小他便是跟贵太妃更亲近些的。 “新月给皇嫂子请安啦!”见灵舞来,新月公主站起身,展了一个如花的笑,背着贵太妃巧施一礼。 “妹妹快请起。”这一声妹妹叫得到是真的,因为新月是真的妹妹,而不是孔轩的妃子。 可是……那种感觉又来了! 鬼魅的新月公主 就在新月抬起头来那一刹,灵舞又看到了那地狱般的眼神。 很短,只有一瞬。 却让她的心砰砰地跳,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灵舞啊!”贵太妃温柔轻唤,却是用身子一挡,阻隔了灵舞与新月对望的视线。 “哎。”她应声,再扭头去看新月时,她已经换上了一脸欢笑。 “自从上次你到安芷宫来,我们这还是头一次再说说话。” “是……是啊!”灵舞现,她完全没有办法集中精神来与贵太妃讲话,满脑子都是那个鬼魅的新月公主,还有那双恶鬼般的眼睛。 贵太妃似是看出灵舞不对劲,急忙拉了她,亲切地道: “那时候宫中不太平,也没好好跟你说说话。现在好了,也没了那些个顾及,以后若是在凤舞轩呆着无趣了,便到我那走走。” 再不好神情恍惚,灵舞及时的收回了心绪,对着贵太妃展了笑颜,也客气地答: “好啊!那以后我就多去走走。” “你不知道,轩儿从小与我也是很亲近的。” 灵舞笑答: “知道!常听皇上提起,说平母妃早逝,小时候全靠有贵太妃疼着。”一转念,又道:“就连新月公主,小时候也是比现在亲近些呢!” 小时候亲不亲近她不知道,但是现在不亲,这点,灵舞还是可以肯定的。所以,她扔出现在做比较,贵太妃自然也挑不出什么。 但听她提起新月公主,贵太妃还是有了一时的尴尬,忙转了话题: “今儿怎么穿得这样素静?你这孩子,一定是嫌那宫装笨重了。要记得,在宫里啊,但凡这种场面,还是要委屈自己,来应个景儿的。” 说着话儿,竟是一把自腕间褪下了一只翡翠镯子,不待灵舞反映过来,硬是套在了她的腕上。 淑妃要跳舞 “哎!”灵舞大惊,开始推脱。 贵太妃却是用力按住了她的手,继而道: “拿着。” “娘娘。”灵舞摇头,“无功不受禄。” “那便算是我赏的。” 见她如此说,灵舞再不好推了,只低头向那镯子看了看,点头道谢。 只是她不知,这镯子,却不是随随便便就给得出去的。 自贵太妃处回来,吕曼赶紧拉过她: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灵舞一愣,随即噗哧一笑: “你干嘛这样紧张?” “谁紧张了。”吕曼白了她一眼,“你现在这么招人耳目,不看着点儿怎么行?万一被人欺负了去,我不在,谁保护你。” “哟!”灵舞打趣,“咱的贵妃娘娘什么时候成了大侠了!你可以保护我吗?” “切!”吕曼朝着文淑妃呶呶嘴,“至少,对付她本宫还是绰绰有余的----你看!”她凑近灵舞,“那文君柔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这会儿工夫衣服都换了。” 她这一说灵舞才注意,原来文淑妃已经换掉了大粉的宫装,而改穿了一袭艳丽的鹅黄长裙。跟在她身边的秋红手里还拿了两把同样颜色的羽毛扇,那扇子大得夸张,足大过半张桌子。 “这是要干什么?”灵舞不解,再看向吕曼,见她也摇头。 这时小蝉却是最先明白过来,凑上前拉着两人低语: “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秋红正跟后面的乐师说着什么,是不是淑妃娘娘要跳舞呀?奴婢听说她的舞姿闻动京师,是有名的好。” 吕曼点头: “对,这话是没错的。两年前文家宴客,我跟着父亲一道去了,那次她就在宴中跳了一支独舞。你们没见,那握在手中的两条红绸足有三丈来长,她竟可以令其随乐而起乐止则停。是真的好看。” 京城第一的舞姿 正说着,鼓乐声止,舞者悠然退下。 但见文淑妃手执两把大扇,竟是微语翩翩地走向场中,再至孔轩近前。屈膝一拜,道: “皇上,大年欢夜,臣妾有一舞献上,给皇上太后及在场众们祝兴。” 孔轩今儿确实心情大好,这是他执政以来的第一个大年,对文淑妃这助兴的提议自不会拒绝。于是爽朗一笑,道: “淑妃有心了!如此,便献上一舞,让朕也欣赏欣赏这号称京城第一的舞姿。” 听孔轩这样说话,文淑妃乐得心里开花,于是甜甜一笑,缓缓退去。 退至场中时,鼓乐声适时响起,她高举团扇,一缕腰身已然弯至地面。衬着洒来的月光,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灵舞也笑了,这是她当一次如此正面地欣赏文淑妃。再没了之前的张扬跋扈,只是一个柔美的女子在展现着自己妙曼的身姿。这光景,任谁看了,都会含笑而对吧! “是不是很出色?”吕曼突然开口。 “嗯。”灵舞点头承认,“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女子。” “得了吧!”吕曼白了她一眼,“不要被眼前的假象骗到了,她也就是在跳舞的时候像个正常的女人,不招人讨厌而已。你信不信,一会儿这舞跳完,就有咱们的麻烦了。” “麻烦?”灵舞偏头,再指了指自己和吕曼----“咱们的?” “对!”吕曼点头,“她以淑妃的身份在此献艺,又打着给大家助兴的旗号,看吧,等她跳完,咱们也跑不了。” “难不成……要我们也跳舞?”灵舞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他不会这么过份吧?”说这个他的时候,手是指向孔轩的。 “皇上当然不会。” “那还有谁?” 挑衅 吕曼狠铁不成钢---- “笨!”说着看向场中的文淑妃,“你以为她跳这舞真的只为助兴?”见灵舞茫然,于是接着道:“唉,助兴是假,想以此让旁人出丑才是真!” 灵舞也有点明白过来,不由得一声长叹: “真是,大年夜都不让人消停。” “可不么!”吕曼接话,“我说,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应对吧!” “你呢?”灵舞看向她,“你要去跳舞么?” “切!”吕曼不稍,“谁跳这玩意,要看歌舞自有歌舞坊,咱是什么身份,可不能跟她一样,拿这种东西来糊弄皇上。” “哟!”灵舞好笑,“咱贵妃娘娘看来是心中早有准备呀!” 吕曼笑笑: “你就瞧好吧!” 这方话闭,那边也是一曲终了。 文淑妃执扇转回了孔轩近前,行礼过后,却是将挑衅的目光看向吕曼和灵舞。半晌,道: “皇上,太后娘娘,君柔献丑了。” “这孩子!”开口说话的是太后,“这么好看的舞蹈还说是献丑,你要其它的舞者可怎么样活哦!” “太后娘娘过奖。”文淑妃乐滋滋地应着,再道:“娘娘,光是君柔一个人献艺也太单薄了,不如让贵妃姐姐跟德妃妹妹也一起来,多好呀!” 闻听此言,太后大乐。却是没有瞧见孔轩突地攒起的眉头。 “来!”伸手叫了一个侍在一旁的太监,“去把贵妃叫来。” “是!” 太监答应着退去,不一会儿,吕曼便在其的引领之下与文淑妃一同站到场前。 “曼儿呀!”太后笑着道:“君柔刚才可是让咱们大开了眼界,她提议让你们都来热闹热闹,怎么样?哀家还记得你自小便画艺出众,这么些年,没荒了吧?” 吕曼优雅地笑了,这提议正中下怀。 吕曼接招 “自不会荒,太后是想让曼儿跟淑妹妹比一比么?” 一句话,将助兴,升级成为比式。 在场众人有听到的,全都将注意力集中到这边。 文淑妃傲然地扬起下巴,吕曼狠得直想冲上去再把她那头给按回来。 “好!”太后双掌一击,“到底是贵妃,有气势!” “输赢如何论呢?”一直不语的孔轩突然开口,太后一愣,他却接着道:“比就比吧,不论输赢,接下来,也该放烟火了。” 吕曼明白,他这是在为灵舞拦话呢!有了这话,她的表演结束,淑妃便再没法儿去找灵舞麻烦。 于是便也配合道: “那,就让臣妾略展小技,为今天的宫宴做个完美收关吧!” 说话间,下人已将桌案布好,文房四宝置于其上,更是细心地找来了各色的颜料,已经有宫女在帮着研化了。 吕曼行至案前,再不向文淑妃看上一眼,只环顾四周,之后,心下已然作数。 又是一曲轻舞,那舞者退出场时,吕曼刚好收笔。 只听得站到一旁侍候的太监高叫一声: “起!” 三尺长的一幅画卷由两名宫女一人一头儿直提了起来。 众人看去,吕曼竟在这一会儿间,将眼下这一幅大年宫宴的影象惟妙惟肖地画于绢纸之上。有人注意细节,竟是连几位主宾衣裳饰都与现实一模一样。 若说刚刚看了文淑妃的舞蹈确有人为之惊艳,那么在见识了吕曼的画技之后,便都觉得文淑妃的献艺有些俗气了。 太后大喜称赞,孔轩也跟着赞了几句,但是吕曼听得出,那只是场面话罢了。大部份时间,他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过灵舞的行动范围,就连说话时,也会不自觉地向那个方向瞟去。真真儿的羡煞人也! ---------------- 嫁入孔家的女人都该死 “哼!”文淑妃混在人堆儿里出一声轻吭,随即眼珠一转,开始对身边的宾客煽动:“哎呀,看烟火也不差这一会儿。你们说,咱们后宫现在除了正三妃就是徐婕妤,但人家挺着肚子,总不能跟着一块儿闹。但是欣赏不到德妃的才艺,是不是太遗憾了呀!” 听她这么一说,其它人不明就理,便也觉得这话挺对。再加上,过年嘛,不就图个热闹。于是便也跟着一块起了哄来。 场子对面的新月正百无聊赖地戳着一块儿水果,这时候听到有人在起德妃的哄,小姑娘立时来了兴趣。竟是将手中的银筷子一扔,突然跳了起来。还不等贵太妃相拦,那听似天真烂漫的声音已经扬起---- “德妃嫂子,大伙儿都等着看呢!你快点也表演一个呀!嫂子快点呀!快点呀!” “新月!”贵太妃急了,当下脸黑,一把将她拉回座位,随即低吼:“你干什么!” “母妃!”新月嘻笑着,“今天过年呀!您看,贵妃和淑妃都有表演,咱们德妃嫂子可不能落于人后哦!”说着,人再次站起,转向灵舞所在的方向:“嫂子,您不会让大家扫兴,是吧!” “这丫头成心的么?”灵舞还没反映,已经走回座位的吕曼不乐意了,“灵舞,不理她。” 可是,她不理归不理,那边的叫喊却并没有停下。新月公主甚至绕出了桌子,直接跑到她们面前。 “嫂子!”她伸手拉过灵舞,竟是硬拖着把她拖到了场中央。“嫂子,快,就看你啦!” 灵舞一阵火大,再看那新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终是忍不住轻声斥道: “我跟你有什么仇?” 新月面露无辜,可就在灵舞准备不搭理她自行回去时,却见她幽幽地启齿---- “嫁入孔家的女人,都该死!” 太后劝阻 “什么?” 灵舞混身一震,正欲再次求证她刚说的话,可是新月的表情又变了,又变得讨巧可爱。 “嫂子,露一手吧!” “哎哟皇妹!”最招人讨厌的声音扬起,闻着那股子冲人的熏香,灵舞开始绝望。看来,今天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你也别太难为人家了,德妹妹不像咱们,从小锦衣玉食的。她可是百姓家的孩子,哪会那些个舞啊画的。” “淑妃娘娘好呀!”新月甜甜地笑,却只称娘娘,并不叫嫂子。“娘娘的舞蹈跳得真是不错,新月好喜欢。可是,娘娘也不该这样说德妃嫂子,能嫁给皇兄,想必一定也不会逊色到哪儿去的。” 一番话,听起来像是责备了淑妃,但实际上,却又实实在在是帮腔做势。 这一切,都被孔轩收入眼底。 眼见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开始收紧,指关节也随之泛白。最先开始担心的,是太后。 沈氏是聪明的,她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孔轩称帝,朝野间瞬息万变,再不是以往的那一番景象。很多事情,她纵是有心,却也无力了。更何况,这后宫里还有一个如梦魇般存在的宇文灵舞。那张与谷映荷一模一样的脸无时无刻不再向她提醒着十几年前曾经生过的种种往事,那就像是心头的一根刺,既然拔不去,还是不要去碰,免得疼吧! 于是,她选择了安静。 既然吃穿用度一样不少,那还不如真就安安稳稳地当她的太后,彼此相敬,到也无事。 这时孔轩犯急,她知道,若是再不去管,真闹了开,可就不好收场了。 紧着向贵太妃使个眼色,见她已起身向新月公主走去,沈氏这才又开口: “大过年的,你们折腾什么呢!想看歌舞有的是,没道理非得自家人亲自去演。德妃呀!回去坐吧!皇上还等着看烟火呢!” -------------- 真让我演,我就演吧 而此时,贵太妃也到了新月身旁,却是暗里狠拧了她一把。新月吃痛,把胳膊一甩,道: “母妃你干嘛呀!新月只是想跟德嫂子开开玩笑么,德嫂子平时都不出凤舞轩,您看,皇兄继位这么久了,新月这还是头一次跟德嫂子说话呢!” “想说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该放烟火了,快跟我回去。” 贵太妃面色严厉,灵舞冷眼旁观,可文淑妃却没那个眼力见儿了。 只见其挂着一脸虚伪的笑直对贵太妃道: “太妃,您就让新月自己玩嘛!都是大姑娘了,这里又全是自家人,没事的。” “不劳淑妃操心。”贵太妃面无表情,转而向新月道:“跟我回去。” 新月没再争辩,老实地跟着母亲一道返回,却在走了两步之后忽地回头,对上灵舞时,仿佛在说:不要让我失望哦! 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灵舞心想,看来,这座皇宫里面有太多的谜团等着她去一一解开了。 文淑妃没有动,眼神里充斥着挑衅。 灵舞淡笑摇头---- “若真要我演,我便演吧!” 孔轩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些什么,却是见灵舞在留下一句话后自顾地走向偏侧的乐师群,随即与一位琴师耳语。 见灵舞有意识地用手指拨弄着琴弦,他心念一动,遂招手唤来小常: “去,带人到藏音阁把那张龙骨琴抬来。要快!” 一听这话,小常急召了两个太监,一溜烟地跑了开去。 再看灵舞时,她正命人将那琴抬至场中,随后坐上琴椅,开始调弦试音。 灵舞懂医,这一点西离皇宫人尽皆知。可也正因为她的医术太过有名,以至于人们竟是以为她真的只懂医。 就像文淑妃说的,她来自平常百姓家,人们自然觉得她定不会像那些千金大小姐一样自幼习得琴棋书画。 灵舞的琴技(1) 能进了皇家实属侥幸,若真是较起汁儿来,怕是她没一点会符合皇家媳妇儿的条件吧! 摆弄了几下琴弦,竟是出了极难听的破弦音。在场众人皆是皱了眉头,且已经有人开始兴灾乐祸。 灵舞并不急,只依着自己的心思一点点地拨弄着,直到弹上一个高声,这才微微点头。 琴并不是好琴,但在这种情况下,倒也勉强凑合。 最后一次调整位置,正准备抚手而上,一抬眼间,却见孔轩正朝着她微微摆手。 她不解,正疑惑着,身后一阵脚步声起,却是小常拎着两个太监抬了一件东西过来。 灵舞看去,竟是一张纯白的古琴,末端处垂着一道明黄的绸带,配了那雪白,高贵得星月失色。 “娘娘!”小常走到她身边行礼,“这是双盛进贡的龙骨琴,皇上吩咐给您抬来。” 再向孔轩望去,上座之人微微含笑,眼里汪了一波温柔,灵舞心头乍暖。 再不多言,只让小常将那龙骨琴从长案上抬起置于地上,下一刻,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灵舞席地而坐。那一身雨过天青的裙裾洒落四周,似一抹从容的云迹,映上当空的明月,宛若仙子。 抚琴,是小时候娘亲还在世时教她解闷的东西。之后多年,她在一次偶然间为一隐逸民间的琴师看诊。二人投缘,那琴师最后一次出现在宇文医馆时,将那把多年伴在身侧的古琴赠予了她。并一连数月,每天夜里宇文南山与季仁逸外出练武时,那琴师都会潜进宇文医馆,并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那是一把通体泛紫的玉琴,灵舞只知其珍贵至极,却并不知道,江湖上失踪多年的紫玉苏琴,正是那一把。 这许多年,她从未在人前弄过琴技,甚至就连宇文南山与季仁逸这两个长常与之一起生活的人都不知她竟有这番本事。 …… 灵舞的琴技(2) 静静侧,一刹间,心中掠过无数琴曲。从当年第一次听那琴师弹奏的,到最后师徒互道珍重时的临别一曲。半晌,柔美的纤指轻抬,悠悠滑过细弦,左手如兰,右手如玉,抚上龙骨奇琴时,平静的目光一直落在孔轩身上不曾移开。 目光相接的一瞬,周围的一切,全然不复存在,只剩一泓柔波互赠对方, 忽地,铮然一声弦响,似在清脆中略带了些暗哑,令得在场每个人的心似乎都被什么东西猛的划过。 砰然而动之后,万簌寂静。 之后,琴弦快波动,灵巧的音符互相碰撞着激荡而出,一如飞烟腾起,鬼魅般的夺人心魄。柔情过后,风起云涌,琴音再变…… 终止时,这种窒息般的宁静足足维持了半刻钟的时间,直到灵舞低垂的美眸微微扬起,才听到许多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 灵舞凝视着前方俊雅的面容,唇角缓缓向上挑起,露出的,却是一个苦涩的笑。 既而朱唇启,幽幽的声音似带着控诉。她说: “满意了么?”像是问,也像是答。“都是女人,何苦相逼若此?咄咄苦追,却又能为自己求来什么?很多事情,我不做,并不代表我不会。就像这琴,我可以将其弹得上天入地,却也可以甩手抛去,从此再见无期。” 众人哑言,良久,孔轩带头击起掌来。紧接着,掌声悉悉落落地跟起,再然后,便是真正的为之喝彩了。 沈太后笑看着,待掌声一停,赶紧道: “皇上,赏吧!” “呵呵!”孔轩失笑,赏?那丫头能要什么呢? 正费力思考着,灵舞却是听到了太后的太,随即眼珠一转,站起身来款款而拜,道: “灵舞谢皇上、太后赏赐。” 赏赐 孔轩一愣,没想到她这次这么主动便把赏赐应了下来,心中却也高兴,知道要东西,总比什么都不在乎强。 于是道: “丫头,想要什么呢?说说,只要朕有,全都给你。就算没有,上天入地,也为你寻了来。” 灵舞无奈地闭了下双眼,知道孔轩这话指不定又说进了谁的心坎里。本来就恨着她的人,怕是要更恨了吧! “如此,”她道:“臣妾便跟皇上讨个恩典吧!” “哦?”孔轩挑眉,“好!说说看!” “臣妾是个喜静的人,平日里只对药材感兴趣。所以,也便不想平静的生活常被打扰。臣妾想求皇上应允,从今往后,凤舞轩在没经过皇上和灵舞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入内。” 话一出口,众人错愕。孔轩也有些吃惊,却知道灵舞既然能在这个时候提出如此要求,必定有其原因。于是点点头: “朕答应!” “谢皇上!” 款款俯身,转而轻退。 突然一声巨响,随即彩花满天。朝天门的城楼上,已经有人燃起了烟火。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灵舞却只向那满天瑰丽看了一眼,之后悄然退出。 以这样的契机退场,她颇为满意。 小蝉自在身侧随行,手里提着宫灯,照得地上斑驳树影,到也相映成趣。 小丫头此时心情极好,这主要缘自于今天自个儿的主子很露脸。那文淑妃如此嚣张,到最后却被自家娘娘败得落花流水,真真儿的过瘾至极。 两人就这么一路行着,各怀心事。直到了一个叉路口,见灵舞自顾地朝左走去,小蝉挠挠头,紧跟了两步,问道: “娘娘,不回凤舞轩么?” 灵舞摇头: “不回。” “那……咱们上哪儿?” 随便走走 这时对视灵舞,却现她并没有自己心中的那种解气般的高兴,反之,到是愁云密布,心事满怀。想了想,心中有些明白,再问道:“娘娘,您是在为朝阳公主的事烦心么?” “嗯。”灵舞点点头,“算是吧!”自然也不全是,但是有些事,是不能对小蝉讲的。更何况,就连她自己也都还只是在猜测。 “其实,这种事娘娘不该管的,让她们自己去处理好了。普通百姓家都是丢人的事,放到皇家更不好办了。” 灵舞暗叹,深知小蝉此话有理。她不是没想过,只是,那朝阳既然找了她,她自是不能做视不理。再说……那孩子的父亲,她也实在感兴趣呢。 兴许只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件事绕来绕去,到最后终究都会与自己扯上一丝关系。或者与孔轩有关,总之,离不了身边的人。虽说现在看不出个大概,但她有的是耐心,等到最后,除非那男的自此消失,不然,总有一天,事情都会水落石出。 朝阳公主的事摆在了台面上,一切都还好说。现在堵在她心里的是这皇宫中的另一位公主----新月。 总是忍不住去回想她偶然间现的那双恐怖的少女的眼眼,每一次都令自己不寒而栗。 那个少女才是一个真正的谜吧,而且还是善于伪装、带有攻击性的。如果不加小心,怕是会防不胜防。 “随便走走吧!记住,朝阳公主的事我自会处理,你万不可与任何人说起。特别是你在宫里的那些个好姐妹,若是哪一天不小心说走了嘴,我就把你赶出凤舞轩。” “知道了。”小蝉委屈,她的嘴是很快啦,也确实有些八卦。但是她都是从外往里传的,也就是把外面的事传到凤舞轩来。对于凤舞轩里面的事可是只字都不敢提起,一个字也不曾说过。 东华宫 灵舞好笑,心道这丫头够聪明。 两人一路行着,待到脚步停歇时,一抬头,却是到了一座宫门口。 这地方她熟悉,灵舞轻轻皱眉,只见那宫门的匾额上书着三个大字:东华宫。 这才想起,自孔轩登基称帝后,这里就改名叫东华宫了,而她,则是再也没有来过。 一时间只觉得好笑,两次到了东宫来,却都是晚上。 只不过这次不同,她不用再偷偷摸摸,也不用再备下害人的迷药。这次,她可以正大光明地从大门而入。 看看,人生是多么无常啊! 抬步麦去,不想,却仍是被人拦住。 那是一个大太监,看起来跟宫宴之前在朝阳公主那里看到的两个人有着一样的体魄,但却没有那样凶神恶煞,到是一脸的和善。 见灵舞来了,那太监请了安,再抱歉地对她说: “德妃娘娘,不是奴才拦您,实在是礼王时而好些时而疯,怕他伤了您呀!” 自孔礼不再是太子后,一直也没个别的称呼。下人们又不好直接叫名字,所以,便干脆是叫他礼王。反正再怎样也是先帝的儿子,叫一声王,倒也无可厚非。 “没事。”灵舞轻言浅笑,“我是大夫,他若真的在我面前了疯,我还是有办法制得住的。今儿大年夜,好歹来看看他,别太孤单了。” 一席话说去,那大太监一扭身子,迅地自脸上抹了一把。再转回来时,眼圈已是红的。 “德娘娘心肠好,奴才替礼王谢谢您了。”说着再次跪地,三个响头砰砰砰地便磕了去。 灵舞来不及拦,便也受了。 磕过了头,太监起身引了灵舞进宫院。灵舞问他: “太……礼王,礼王还是经常疯么?” 前太子的状况 太监点点头: “回娘娘,礼王还是时常就疯上一下,不过也不算太久,一般折腾一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他都怎么个疯法儿?”想想看,她是个大夫,偏是孔礼的疯病一次都没来看过呢。 “就是大叫着孩子、孩子,然后会砸一些瓶瓶罐罐的。有的时候会在院子里疯跑,跑累了就躺在地上。下人们进不了身,只能等他自己折腾够了,没办气了,这才上前把他再抬回屋子。” “疯得这样厉害?”已经去世的太子妃沈郁的那张脸又浮现在眼前,还有那个假肚子。然后再叹,自言自语道:“唉!一个孩子,竟让这皇宫换成了另一番天地。” “那好的时候呢?”说这话时,人已经站到了主厅,望着暖阁里独自坐在桌案前的一个瘦弱的身影。灵舞住脚问道:“不疯的时候,他都会做些什么?” 太监道: “呆。不疯,就是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送吃的,他便吃,就是不说话,更不理人。” 灵舞点头: “知道了,我进去看看他,你在外头守着吧!” “娘娘。”太监还是有些担心,“还是奴才陪着您一块儿进去了,万一礼王他……” “不碍的。”手忽然抬起,自间抽了一支梅花钗来,“他若疯,到是可以用这个刺上几道主穴,礼王自然便平静下来。” 这便是她那日央求孟子陌教授武功之后学来的第一门本事。 硬功夫她是不行的,就算是轻功,也因为有寒症在身而不便苦练。 孟子陌自教了她几种吐纳的方法,有助她健体。而技巧方面,则是根据她深知医理的自身条件,而选择了“点穴”制人。 灵舞的功夫 因她根本没有任何内气,而那东西又不是一朝一夕便练得出的。于是两人一道想出了一个讨巧的方式,便是借助外力。 其实,此时她手里的这只钗并不是最好的外力工具,只是忽然想起,便随手拿来。事实上,她一直在练习中所用的应该称为是她的独门武器的东西,是银针。 大太监将信将疑,灵舞见其如此,便也不多话。只扬起手里的梅花钗照他前胸的一处穴位猛地点去,那太监竟是立时僵在了当场,完全动弹不得。只剩下那一模难以置信的表情,让小蝉看得直乐。 灵舞手劲再动,点去之后,太监便又恢复行动自如。 只是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一张嘴就那样张着,久不能合。 灵舞也不再与他多说什么,只对小蝉道: “你们两个在外头守着,我去跟礼王说说话。” 话闭,自顾向里间走去。 小蝉拉了那太监出来,再掩上门,自站在门旁。太监见她这样,便也只好垂手而立,却是一直在留意听着里头的动静,只想着若是有半点不对劲就赶快冲进去救人。虽然刚才灵舞展现的那一下确实让他震惊,但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万一有个闪失,自己掉了八回脑袋也是补不回来的。 进了暖阁,孔礼还是拄在桌案上托腮望天,灵舞并没有放轻脚步,但他仍是对这个闯入自己房间的人没有半分反映。 先没理他,灵舞拿起铁勾,将放在屋子中间的火盆又拨了拨。烧得旺的火更好地暖着这间屋子,也映红了她的脸颊。 自软榻上拿过一只垫子,放到火盆旁边的地上,灵舞便这就坐了上去。 她没有走近孔礼,到不是怕他突然疯对自己造成伤害,而是她很喜欢现在这种有了距离的感觉。 与孔礼说话 本来么,她来这东华宫是个意外,也是突奇想。 那既然来了,便与他说说话也好。只是说说话,他能听得进便听,听不进,只当自己是在唠叨,也无妨的。 “皇兄。”她幽幽开口,“我是孔轩的妃子,叫你一声皇兄,没有错吧!” 说这话时,灵舞淡淡地笑,看着孔礼没有丝毫反映的脑后,突就觉得,其实他是听得进去的。只不过,这个可怜的男人选择了以这种方式来自我惩罚,自我逃避。 “过年了,来看看你。”她自顾地说,不求人答。“我们是见过的,一次在花圃,那时你拿我当男子。另一次是你去找我师父,那天,我躲在屏风之后。再一次……是你疯了。”浅笑出声,继续道:“你别怪我唠叨,只是今儿这个年夜过得实在是有些……有些怪了。你那朝阳皇妹实在是给我出了好大的难题,不过这题我接,这个帮,我也帮。可是你另一个妹妹新月公主,却让我有些不懂了。或者说……有些害怕。” 抱了抱身子,将有些酸麻的双腿伸展开,之后继续: “你们自小一块儿长大,你知不知道,她有一双好恐怖的眼睛。嗯,”想了想,“这样说也不对,至少她在看向别人时并不是这样。只是对我……她刚才说,嫁入孔家的女人,都该死。” 虽然明知道孔礼不会回答,但她还是向他看去,再问: “你知道原因吗?为什么会这样?那么年轻的一个女子,怎么会有如此之深的仇恨?这些事,贵太妃应该是知道的吧?”从那对母女之间的交流她看得出,贵太妃一定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但是别人不知。那是她们之间的秘密。 想回家 又东一言西一句地说了好久,到了后来,灵舞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就好像孔礼是一位久别的知足,她很愿意把自己的所看所想所感全部吐出,之后畅快至极。 走出屋子时,迎面对上的,是孔轩那一双关切的眼。小蝉和那太监自是不知道躲到哪儿去,没了踪影。 她笑笑,道: “你来啦!” “是,我来了!” 简单的两句对话,像是回到了那日落入寒潭被救起时那一番言语,彼此心照不宣。 孔轩伸手揽过她的肩,两人并行走去。 离了东华宫的一刻,灵舞恍忽着回头看去,心下一片感慨。 孔轩知其心思,只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无声地宽慰。 踱到一处小坡上,两张并放的石凳刚好共二人坐下。远处的烟花未止,灵舞却只觉那样的热闹与自己格格不入。如果可以选择,这样的大年夜,她倒宁愿留在凤舞轩里,喝上一盏茶,做一个称职的旁观者。 只可惜,入了皇宫的那一刻,她便注定无法旁观。甚至是一步步深入其中,直留到现在。 “想什么呢?”看着她有些茫然的眼,孔轩笑着单手伸到面前晃了晃,“真没想到,你竟可以把那琴弹得如此如神入化。” 灵舞扯嘴淡笑: “弹弹而已,哪出得了神入得了化啊!” “怎么平时不弹呢?”他问。 “不愿。”她答。 “不愿?” “嗯。”轻轻点头,却转而问:“宫外还是很危险么?” 孔轩并不直接作答,只道:“想上哪儿去?” “想……回趟家。” “家?” “对。从前在靖国的家。”见孔轩不解地看着她,灵舞再道:“虽然那里烧了,但有一样东西,也许还在。” “哦?”他来了兴致,那地方我早就命人从建过,并不曾现还有什么没烧干净的东西呀? 埋在地下的东西 失神的眼瞬间掠过了一抹痛,又再摇摇头: “上面的东西烧得干净,但是埋在地下的,也许还会在。” 两年前,当她已经可以将师傅所授之琴谱反弹如流的时候,便再不碰那紫玉琴。只将其藏在自己房间的一个地下暗格里,偶尔会再看看,每每看时,眼前便会浮现那个神秘的授业恩师,还有他弹起琴时,被琴风带起的白。那琴师丝雪白,一张脸,却是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小时候,她几乎觉得他就是天上的神仙, “我有一张琴,放在一个地下的暗格里,想找回来。” “嗯。”孔轩沉思,“或者,可以让柯青帮忙。” “我们不能再出宫了么?”灵舞明显的失望。 “不是不能,是现在不行。”他望着她,“我得保证你的安全。上次的事,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若再出宫,可不能再大意了。” 灵舞点头表示明白,再不于这件事上多求。只是偏头想了想,又拉住了孔轩的胳膊,道: “有个事儿,我私自揽到了身上,不过还得与你说说。” “大事?”见她神色认真,孔轩到是有些好奇。 “算是吧!不过不是我的事,是朝阳公主。” “谁?”他一时没反映过来,朝阳二字愣不冷儿的听起来竟是有些陌生。 灵舞无奈地白了她一眼,想想看,自打认识他,便从未在他口中听他提过两个皇妹。想来,也是不亲的吧! “朝阳公主,德太妃的女儿,你的皇妹。” “哦。”孔轩无意识地哦了一声,过了好久才又道:“她怎么了?” 灵舞扭转身子,正对着他。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孔轩能不能够接受,如果不能,那她要如何应对呢? 两个妹妹 “到底怎么了?”孔轩失笑,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给你那么些好东西,也不戴。” “孔轩。”灵舞神色认真,“你听我说,也许我做的事情会让你暴怒,也会坏了皇家的规矩。但是没办法,我是大夫,所以见不得闹出人命,哪怕是还没成型的,也不行。” 孔轩不解, “到底怎么了?” “朝阳怀孕了。” …… “哦。” 良久,待灵舞几乎以为孔轩就要怒的时候,他居然仍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再没了下文。 “你都不生气的吗?” 孔轩无奈地摇头,却又突然之间瞪大了双眼,转望灵舞---- “你该不是要把她藏到凤舞轩吧?” “你怎么猜到的?” “因为你跟我讨了一个那么奇怪的恩典。” 灵舞点头, “对。”随即又问:“你真的不生气吗?” 孔轩轻哼,扯了一下嘴角: “也谈不上生气不生气,虽然是妹妹,但是那两个公主从小便被各自的母妃养在深宫里,很少与我跟皇兄接触。现在想想,兄妹之间,有时候一连几年都见不到一次。” “为什么?”灵舞看他,“贵太妃跟德太妃怎么能这样藏着女儿?” “不知道。只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也是过年,皇兄好心问了句,两位皇妹怎么不来?贵太妃跟德太妃竟同时道:公主病了。” “同时吗?” “同时。” “那也太巧了。” “对!”孔轩继续道:“母妃去世得早,小时候,我跟贵太妃要亲近一些,所以便也常去安芷宫。贵太妃总是很和善的对人,但唯独对新月。我曾经看到过贵太妃对着跑向她扑来的新月说:滚!” 灵舞一阵沉默,总觉得那个贵太妃与新月公主之间应该是有着某种秘密,新月很嚣张,看起来,是贵太妃有求于她。 柯青回来了(1) 可是……母女之间,用得着这样么? “那德妃对朝阳呢?”她话口儿一转,问到了另一边。 孔轩点头: “她们到是很正常,德太妃很爱朝阳,把她照顾得很好。新月是跟着奶娘长大的,朝阳却是德太妃自己奶的。只是德太妃本来自己也不喜欢热闹,也不大爱说话,所以连带着朝阳也跟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很少见面,这也正常。不过……”他皱皱眉,“朝阳该是一个很乖巧的站丫头,怎么会……再说,她是什么时候出宫的?” 灵舞不禁无奈地摇头: “你这个哥哥当的还真是不合格,连公主出宫了都不知道。” “你知道?” 她撇嘴, “我也不知道。不过住进凤舞轩之后,我自会去问。既然这个忙我帮了,她断没有再瞒我的道理。” “你呀!”孔轩轻叹,“就会给自己找麻烦,也是在给我找麻烦。你可知道,这种事情若传了出去,那我成什么人了?一个皇上,纵容公主与人有私情,还弄大了肚子。可到头来,却是被我藏到了自己妃子的宫中。这……” “好啦!”灵舞摇摇他的胳膊,“这不也是为了保住一条小生命么,德太妃要给她喝堕胎的药,可是你知道,那种东西喝不好是会要了人命的。别到时候孩子是去了,大人也跟着没了。” 话已至此,她便干脆将去赴宫宴之前生的事情与他讲了一遍,也告诉他自己是因为去了朝阳那里这才没来得及换好宫装。 孔轩失笑,他从来都不介意这些繁文缛节,更何况是对灵舞。只要她喜欢,怎么做都是可以的。 对了,他突然道: “柯青回来了。” “柯青?”灵舞面露喜色,“他回来啦!”再想了想,“真的是好久未见了。” “嗯。祭天之后一块儿聚聚,他说有礼物送你。” 柯青回来了(2) 她不知道孔轩所说的礼物是什么,反正闲着无事,第二天,灵舞干脆与小蝉玩起了猜谜的游戏。而谜题便是柯青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小蝉几乎将在她所知范围之内的一切珍宝都讲了出来,灵舞却依然摇头。宫里珍宝已然不少,那柯青又不是凡夫俗子,怎会送那些东西来。 目光转来转去,终于在那件雪狐斗篷上停了下来,心中忽地一动: “你说,他该不会是又打了一只雪狐吧?” 小蝉闻言目光大亮: “真的?娘娘,若真是雪狐,您的寒症便有救了呀!” 她曾听灵舞说过雪狐的事,自然也明白,若是有了雪狐,那寒症就算解不去全部,却也能去了**分。 可是灵舞却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只轻叹: “不会的。雪狐只一只,已经被我穿在身上了,怎还会再有呢?” 大年初二白天的群臣宴后,小常将灵舞请去南书房。 推门而入时,正见孔轩一身便服潇洒地坐于龙椅之上。下,则坐着孟子陌与柯青。 本是君臣,但此时看去,三人却又像是兄弟。 堂堂正正,七尺男儿。一个器宇轩昂雄姿英,一个俊逸隽永温文而雅,另一个,则是略现城府,却也品貌非凡。 见她进来,几人同时起身,孔轩自迎了上来拉住她的手。孟子陌与柯青则恭身而立,见礼问安。 灵舞有些不好意思,笑应道: “你们不用这样多礼,又没旁的人。柯军师一向可好啊?好久不见了呢!” 柯青淡然一笑,看看灵舞,再看看孔轩,既尔哈哈大笑。 灵舞不解,侧着头出疑问。 柯青也不再笑,只道: “早在见宇文姑娘第一面时柯某便已知今日之局面,如今有姑娘伴在皇上身边,柯某远在靖州,也略放心了。” -------- 季仁逸的画像 灵舞噗哧一声笑了,因是熟人,便也没了那些个虚礼,笑够了才再开口: “柯军师这是故意在逗灵舞么,说得跟个长辈一样。在这皇宫里,孔轩还能出了事去?” 几人不再寒暄,见孔轩将灵舞牵至龙椅上与之一块儿坐好时,才自一旁的茶桌上拿起一只卷轴---- “娘娘……” “等下。”灵舞出言阻拦,“叫我灵舞就好。” 孟子陌在一旁摇头,玩笑似地对柯青说: “她不让咱们叫她娘娘,却成天跟我一口一个师父地叫着。为了不让这师父二字虚设了,现在逼着我天天教她功夫呢!” 柯青道也实在,听她这样说,又见孔轩也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客气,继续道: “在下几月来一直在各处寻找宇文姑娘的师兄季仁逸,均无果。后来民间传说唐拉山上有一位隐士,有上山去打猎的人摔伤了脚,偶遇那隐士后获救。那位隐士在救人之后不求回报,只跟那打猎的寻问自己小师妹的消息。我们找到那位曾见过隐士的人,根据他的描述画了一张像,还请宇文姑娘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话闭,手腕一抖,那卷轴随之展开,竟是一个俊逸的男子画像,有些清瘦,略显单薄。 灵舞的眼泪控制不住,一下子便冲眶而落。 孔轩紧拥她,已知这画中之人是那季仁勉没错。遂扭头看向柯青,欣慰地道: “谢谢。” 灵舞出言---- “怪不得哪里都找不到他的下落,原来是隐在唐拉雪山里。想必,是家中的变故让他心若死灰吧!” 柯青微摇头: “先别这样肯定,这事还在调查中。为了鉴别消息的真伪,在下曾多次深入唐拉雪山找过,但却始终找不到那位隐士。而那个口述画像的人,也因不是靖城的人,而找不到了。” ------------ 我们一起去找 灵舞心情大好,笑道: “如果能找得到,也就不是隐士了。那上山的人不也是偶遇到的么,应该没错。大师兄最见不得人受伤,从前老总是三天两头地给人送钱送药,经常弄到自己身无分文。” 一提到从前,灵舞心绪大开,就好像父亲和大师兄又回到了她的生命里。生活那么的安逸,幸福。 孔轩知她心意,拥住她的手臂紧了一紧,心中也跟着兴奋不已。 他知道,找到那季仁逸,灵舞的寒症就真的有救了。 “一座唐拉雪山么!”孔轩的脸上忽现出坚定的笑,“我们一起去找!”再低头看向灵舞,“我带你出巡,去靖州。那座唐拉山,咱们一块儿去爬。就算你那师兄住在云端上,我也要把他给找出来。”再想了再,语中更柔:“你不是想要回去找琴么?” 灵舞心头乍暖,难以言表的难动涌上来,以至于她不得不低下头,以手轻拂落了面颊的泪。 然而,孟子陌闻言却是大皱眉头,道: “会不会太危险了?” 柯青跟着点头: “子陌给我的密涵中有说到凤天门,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请皇上三思。凤天门不是一般的组只,门规极严,其中有一条便是不可接手任何与官府相关的买卖。他们秉承江湖人只办江湖事,若不是有特殊的原因,断不会执行这个任务。想必,这里面有蹊跷啊!” 经柯青这么一说,灵舞又想到了那双与孔轩极其相似的眼睛,一时间也生犹豫。 “要不……” 不待她话说完,孔轩抬手将其拦住,再道: “朕意已决!” 柯青见状,也不再多言。孟子陌也明白,当他用了朕字的时候,便说明那决定无可变改。 ---------- 等孩子出生以后吧 “臣十日后返回靖州。”柯青道:“皇上可打了仪仗与臣同行,让绣衣暗使跟着,也有个照应。” 孔轩点头答应,孟子陌又道: “臣也跟着!”语气坚决,“一是贴身保护你们的安全,另外,灵舞的病也需日日行针走穴。” 孔轩正待拍案定决,灵舞却又在这里微微摇头: “这一来一回的,再加上在那儿逗留,至少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吧?” 几个算了算,皆跟着点头。 “那不行。”她看向孔轩,“徐冬儿的孩子四月初就该生了,我们未必赶得回来。” 孔轩轻怒,剑眉皱在一起看向她,半晌方才又道: “宫里头这么些人侍候着,难道还会有人委屈了她不成?你能不能也为自己想一回?不要再去管其它人!你这病拖得太久,就算治愈也得落下病根儿。我告诉你,没有人会比你的命更重要,哪怕那是我的孩子!” 灵舞心中感动,柯青与孟子陌却是头一次见孔轩将如此一番话说了出来,孟子陌常在身边到还好,柯青却是再度对灵舞刮目相看。原来他只道灵舞受宠,却不曾想这份宠爱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只不知,对于皇家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灵舞不是那恃宠而骄的人,甚至是孔轩待她越好她越想要小心翼翼,不愿招惹太多的麻烦。听他如此说话,感动之余却还是道: “再等等吧,不差这两个月,我知你心意,却还是不希望孩子长大以后怨恨他的父亲。家合万事兴,他是你的孩子,是家人。” 柯青长吸一口气,一晃间,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刚破靖国的时候。这个女子就是这样子淡泊,却又聪慧异常。 徐冬儿摔倒(1) “缓一缓也好。”柯青将那画卷收起,“我回去再寻寻,若是能寻到,也省得你们亲自跑这一趟。”再转向灵舞,“那琴是什么?要不要我去找来?” 灵舞摇头道谢,却又道: “不用。若是有机会,我自己去寻。若没法儿回去……到时候再说吧!” 一个农历年很快便过了去,众官员来来走走去去留留,着实折腾了一个正月才算清醒下来。 灵舞到是无所谓,反正所谓的过年,对她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若一定要说些好处来,那便是柯青回来了,也顺便带来了师兄的消息。 已入了三月,春风很暖,终于可以换掉厚重的冬装。 当单衣穿起来的时候,人也跟着清爽了许多。 灵舞最近心情不错,再过一个月,徐冬儿的孩子就该出生了,之后他们便可以回去靖州。 她很想念那个地方,因为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更因为那里对她来说是一块没有争斗的乐土。也正是在那个地方,她遇到了孔轩。 可是同样的,对靖国的土地她也有着憎恨,那个皇帝杀了她的父亲,那片土地上,流着她亲人的鲜血。 这日午后,灵舞懒洋洋地倒在软榻上,窗外有阳光照射进来,暖暖的,很舒服。 可这惬意没维持多久,便被小蝉的一阵急呼给打断。 “娘娘娘娘!”灵舞无奈,这丫头习惯性的大呼小叫,有时候明明没多大个事儿,却也要被她嚷得人尽皆知。“娘娘!”随着叫声,人也进了屋。 灵舞懒懒地支起身子,白了她一眼---- “真是不让人消停啊!又怎么啦?” 小蝉神情焦急,却又有些委屈的样子---- “徐婕妤的丫环咱宫门外跪了好半天,说是徐婕妤跌了一跤,现在肚子疼的厉害,怕是要早产了。” 徐冬儿摔倒(2) “啊?”灵舞吓了一跳,“这还一个多月呢,怎么这样不小心?” 说着就要起身出门,小蝉气得跺脚: “哎呀娘娘!” “干嘛?”一面往外走去一面甩声道:“快说啊!” “娘娘啊!她早产自有太医和产婆去管,您去干嘛呀!总不能人家来找咱就去,多没面子!” “那你急三火四地叫我干嘛?”灵舞气得拍了她一下,“瞅你刚才那样儿,比外头跪着的那个还急呢!”她说的是宫门口跪着的一个丫头,正在不停地嗑着头。 怎奈,凤舞轩自从大年夜之后便有了规矩,这时候小太监正掐着腰教训那丫头---- “生病了要找太医、早产了要请产婆!咱们这是德妃宫,咱家的主子比你们那个婕妤不知道要尊贵多少,是你说请就请的吗?” 那小丫头哭得声泪俱下,一个劲儿地往地下磕着响头,同时道: “求求您放我进去吧,让我去求求德妃娘娘,徐婕妤真的是要早产了呀!产婆还没到,太医们也没办法!” “放你进去?”那太监气得大叫一声,“你不看看这什么地方,说进就进吗?皇上已经当着全宫人的面儿下了口谕,凤舞轩没有皇上和德妃娘娘的应允,外人一率不准进来!” “可是我……” “徐婕妤怎么了?”灵舞寻声而来,再对那太监道:“忙你的去吧!” 见了灵舞,那丫头哭得更凶,跪爬上前一把抱住了灵舞,哭喊道: “德妃娘娘,徐婕妤跌了一跤,肚子疼得厉害。求求您,看在她肚子里怀的是龙种的份儿上,就去给看看吧!” “行了。”她让她丫头止住哭,“没请太医么?” “请了!太医来看过说是要早产,可是本来还有一个多月才生呢,这个时候找不到产婆。求求娘娘……” ------------ 刁蛮小蝉 “感情你们拿咱德妃娘娘当产婆啦?”小蝉一下子就炸了,“我说你们也太不像话了,一个婕妤,生个孩子就算是皇子,也没有让正妃亲自接生的道理呀?再说,咱家娘娘接生不了,她晕血,你们另请高明吧!”说完,拉着灵舞就要往里走。 灵舞摇摇头,没跟着她一起闹,只道 “起来吧!”她神情漠然,也不见着急,也不见生气,只道:“去看看。” 小丫头欣喜若狂地站起来在前头引着灵舞与小蝉走去,小蝉气得狠狠地握紧了双拳。 灵舞见了好笑,扭头说: “行了,气大伤身,到时候给你气出毛病了,还不得我这个德妃娘娘亲自给看!” “娘娘放心!”小蝉拍拍胸脯,“奴婢这身子好着呢!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倒下!奴婢想通了,她早产了也好,早生早完事儿,咱也好早点儿出去玩儿去!” 灵舞说起过等徐冬儿生完孩子她要跟着孔轩出巡靖州,小蝉把那当成了一次出游,一早儿便盼着。这时候提起,却是让灵舞一乐: “谁说要带你去了?” “嗯?”小蝉愣了半晌,随即紧走两步跟到她身边。“娘娘您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不带着我?” “带你干嘛?”斜了她一眼,“平白的添乱。” “好!”小蝉也不多求,只道:“不带!不带我就自己顾辆马车在后头跟着,反正有平日里您赏的银子,就算让奴婢从这里到靖州跑上十个来回,也够了。” 主仆二人的一段对话听到了那个小丫头耳里,却叫人羡慕万分。她跟在徐婕妤身边数月,只知道那位第一个有了身孕的娘娘整日里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偷偷抹泪,何曾这般跟下人打过趣? 难产 不由得暗叹一声,果然,人命天定,什么人就是什么命。 到了徐冬儿寝宫的门口,灵舞看到那丫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时间,竟也有些心软。 是啊!女人生孩子,该是一生中最痛最痛的吧? “请产婆了吗?”她出声寻问。 那丫头点头: “去请了,这会儿应该正在往这儿赶呢!” “好!” 再不多话,灵舞信步而入。 刚一进了屋子,一阵无力的呻吟冲耳传来,灵舞暗自皱眉。 屋子里,徐冬儿的床榻前正围着几个丫环,个个都是一脸焦急地搓手跺脚,还有人在不停地帮着她抚肚子,像是那样可以缓解她的疼痛。 “你们都闪开!”小蝉快人快语。 一屋子干着急的下人回过头来,见是灵舞立即跪倒在地,不停地拜了去。 灵舞随意地扬扬手,径自走到徐冬儿身边。 见她来,徐冬儿那张疼痛得几近扭曲的脸竟是硬挤了些笑出来,怎奈,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力气。 “别说话。”灵舞出言制止,手也搭到了她的腕间,“留着力气一会儿再劲吧!” 轻摸脉象,却是许久都不将手移开。即而再将目光投向她,却是冲满了疑问。 徐冬儿已经无法顾及她的反映了,此时的她全身是汗,连带着湿透了衣衫。两眼黯然无光、无神,已经筋疲力尽到了极点。可是偏偏又浑身僵硬,那残存的一点力气无论如何也使不到正地方。 因为晕血的原因,灵舞从未替人接生过,但却也知道这其中究竟。见产婆一时半会儿还不来,只得告诉几个丫头: “去烧热水,多备几条帕子。” 丫环领命而去,灵舞眼见徐冬儿的脸色已经泛轻,知道这是难产。 ------------ 新的生命 好在自从与孟子陌学那银针刺穴的功夫以来,她便在袖口的暗格处随身藏着几颗银针。 这时拿出来,想了想,对准徐冬儿肚子偏上的地方突然刺去。 徐冬儿一阵紧张,两只手狠狠地抓着被单,下一刻,却渐渐地舒缓过来。 灵舞再接连下了五针,阵痛与痉挛暂缓,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气脉也顺畅了许多。 徐冬儿终于有了力气弱弱地对她道: “谢谢。” 灵舞没有理她,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自心头涌起。她开始强迫自己不要多些,眼下两条生命要紧。 于是再次手起针落,拔起时,只觉得有东西自针底滑过。 她知道,是要生了。 产婆在这个时候匆匆赶来,灵舞将这里交给两位老妇人,自顾地擦了擦汗,由小蝉扶着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为了迎接这个小生命已经一乱团,她只回头看了看,待听到屋子里已经传出婴儿的哭声时扭身离开。 一只脚刚跨出宫门,只听得后面一个小丫头冲她喊着: “谢谢德妃娘娘,母子均安!” 小蝉狠狠咬牙,拽着灵舞就走。 就这样被她拉扯着一路回了凤舞轩,灵舞那两道秀眉却是从未展开过。 小蝉只道她是因为徐冬儿生了孩子而伤心,于是在一旁宽慰着: “娘娘放心,有了孩子又能怎么样?她要是想用孩子来栓住皇上的心,那可是连门儿都没有的。” 没理她的话,灵舞自顾地朝着小药楼走去。 直径上到二楼,再拐过一个回廊,草药味儿渐渐淡了。 待推门而入一个隔间儿时,满屋特有的纷香已经完全将外面的味道覆盖。 灵舞满意地吸了吸鼻子,那是她特地为住在这里的人所配至的。一来可以抵住外面的草药味道。二来,也可以定气凝神,安胎养体。 藏起来的朝阳 没错,住在这里的人正是朝阳公主。 正月一过灵舞便将她接到这里来,然后藏匿于药楼上,除了几个贴身侍候的下人,谁也不知道这楼上还住着一位公主。 反正朝阳平日里也几乎是这宫里头的隐型人,除了她寝宫和德太妃那边的人之外,怕是再没谁注意到她在什么地方。 而她也打听过,就算是在自己的寝宫里,她也几乎是不与人多话,也不常出屋子,甚至就连在院子里头走动走动也是不经常的。若不是那些显示着她身份的衣着,怕是她自己宫里的下人也有不认得她的吧! 不过这样很好,只有这样,她才能把这丫头更好地藏起来。 一个多月了,德太妃只对下人们说朝阳公主去了宫外别院,竟没有任何人对这产生置疑。 灵舞想,或许不是没有人置疑,而是根本就没有人去理这事情。一个从小就无声无息地存在着的公主,凭什么指望长大了就可以得到大家的关注呢?就连她的兄长孔轩听到她以未出阁之身怀了孩子,不也是连愤怒都没有的么?灵舞认为,那是一种比怒更可怕的状态。若是气恼,那说明还有在乎。若是全然没有反映,那便是完完全全的漠视。 生在皇家,还真是悲哀。 此时,朝阳公主正呆坐在桌案前,手里头不知道拿着些什么,正呆呆地看着,连灵舞进了屋来也没有现。 最先出声儿的是春樱,见灵舞来,小丫头赶紧起身跪拜。灵舞看到,她拿在手中的,是正在缝制的一件婴儿的衣服。 “要不要找个婆子过来?”她问,“你一个人定是忙不过来的。” 春樱眼眶微红,赶紧道: “不用麻烦了,谢谢德妃娘娘惦记。春樱一个人能行,就是不吃不睡,也一定会把公主照顾好。” 实话 灵舞有留意在春樱出声的同时,朝阳正迅地把一样东西藏到了袖子里。 她也不问那是什么,既然人家藏了,便说明是不想给她看的。只是道: “我刚从徐婕妤那边回来,她生了个小皇子。” 朝阳转身站起,春樱赶紧去扶。 孕期的反映让她愈的清瘦,不过灵舞知道,让她眉眼无神的原因却在于孩子的父亲。 这一个多月她试过苦口婆心,也试过威逼利诱,甚至搬出孔轩来吓唬她。 但是没有用,朝阳像是铁了心一般,不论怎样,就是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后来她也就不问了,反正她知道,等到朝阳的肚子一天天隆起,或者那男人再次出现,或者……她也该自动来求自己了。 “徐冬儿……”朝阳像是在回想,即尔道:“对了,是宫宴上的那个大着肚子的婕妤。”说完,再转看灵舞,竟问她:“你去看了?” “嗯。”灵舞点头。“她难产,我帮她施针助产,保她母子平安。” “为什么要帮她呢?”朝阳不解,“难道你不恨么?”她转向窗口,“知不知道,在这座皇宫里,就因为皇妃的子嗣,有多少人成了牺牲品?又有多少人终年见不得阳光?” 灵舞知她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德太妃。只是她与她们不同,她说: “我也是有怨的,但是始终是个大夫……” “就像那日帮了我吗?”朝阳抚着自己的肚子,“那时候让春樱去找你,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对于你独宠于皇兄的事,其实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我甚至只在册妃大典的时候远远的望过你一眼。是真逼急了,这才想了这个法子。没想到……” “没想到我真能帮了你的忙?”灵舞看向她,“可是对于我这个恩人,你却是连句实话都不肯说出口呢!” 新月有两张脸 朝阳无意识地摆摆手,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再做纠缠,只道: “有什么实不实话的,也许这一切到头来都只是一场不完美的梦。也有可能,那个人……我自己都再也见不到了。” “其实……”灵舞走到一张椅凳前坐了下来,“我若是想查,也未必查不到的。四个月前,你曾随新月出宫,到屋山庄园去住了一阵子。我想,你和他的故事,应该是从那里开始的吧?” 灵舞当然知道,这么长时间她不可能不去查。 可是查了又能怎么样? 当她知道朝阳是跟着新月一块儿出的宫时,竟是退缩了。 是的,她不敢再查,因为事关新月。 灵舞明明知道,最简单的莫过于直接去问新月,就算她不知究竟,但至少也该知晓大概。 怎奈,她现自己竟是害怕再见到那双眼睛。大年宫宴上,那双眼给她的烙印太深,深到偶尔想起,仍是满身颤栗。 那是一双充满着恶毒的怨恨的眼,当新月用那样的目光看向她时,就像是恶鬼,来自地狱。 所以她放弃,宁愿日日对着守住秘密一字不露的朝阳,也不愿再见那新月一次。如果能够就此把她忘记,那便最好。 朝阳像是明白她的心思,只笑笑,道: “怎么不再查了呢?是不是也现皇姐很怪?” “你知道?” “嗯。”朝阳点头,“打从四岁起就知道她有两张脸!” “两张脸?”灵舞侧头看去,等着她将话继续。 朝阳却又摇摇头: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怎么回事,只是知道她会在突然间对一个人现出极凶残的表情,瞬间之后,又可以用一张乖巧讨喜的脸转对他人。” “就是这样。”灵舞点头,长长地吸了口气,“原来她从小就这样。” 事关新月 “是。皇姐大我两岁,我四岁时候每一次现她会这样,却是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原因。皇嫂,”她道:“我可以告诉你,这孩子的父亲皇姐肯定认识,甚至是她把那个人带到了我的身边。可是……你敢去找她问么?” 一句话,灵舞几乎立刻举手投降。 她不敢。 她宁愿一辈子不去见新月! 朝阳再道: “如果你敢,就也请帮我问问她,问问她这么做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如此待我?” 灵舞长叹起身,这两个公主着实让她头痛。只扬了扬手,告诉春樱: “好好照顾你家公主吧!”之后转身离去。拉开房门的时候却又停住,半转了头对朝阳道: “女人生孩子,就等于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儿。或许你是厌烦这宫廷,想要去寻找一种全新的生活。但也要好好想想,这样做,到底值不值。” 说话,再不做停留,带上小蝉快走下药楼。 待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之后,立即又有一层阴云掩上心头。 “丫头!”一回神,竟是孔轩正站在院子中央,稍随着春风飘扬而起,说不出的好看。“唉什么气啊?” 他走上来,拥住她,满眼皆是笑。 “没什么,刚看过朝阳。” “她还是不肯说?” “嗯。”灵舞点头,“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是她的事,咱们只要照顾好就行了。对了!”她抬头,“徐冬儿生了个男孩。” “我知道。”孔轩轻叹,“难为你了。” 早有人来报,说徐婕妤难产,是德妃娘娘去救了急。产下皇子的事自然也通传了来,可是孔轩却选择先来了这凤舞轩。 灵舞知道他是怕自己心里难受,可她现在真的顾不上这些,有事情需要去求证,越快越于。 我们去太医院 于是她推着孔轩: “快去吧!好歹过去看看。” “舞……”孔轩撩了下她头上垂下来的,“好好的,我很快就回来。” “好。”她点头,“我等你!” 孔轩转身而去,灵舞自那背影中看到了他的一丝欣喜,泛起了淡淡的心酸。 “娘娘。”小蝉好不委屈,“您这是何苦呢?明明心里难受,却还要忍着。再这样下去,怕是大家都知道您好欺负,都……” “谁说我好欺负了?”灵舞挑眉,“记着,就像那晚宫宴上我说的话,很多事情我不做,并不代表我不会!”再将目光投向徐冬儿寝宫的方向,半晌缓缓地道:“有些事,是不能忍受,也不可原谅的。走----” 她甩袖而去,小蝉赶紧在后头跟着,边走边问: “娘娘,咱上哪儿去?” “太医院!” 扔出这三个字后,灵舞再不出声,只一路紧锁秀眉,直到见了孟子陌,这才稍微的松了开。 “怎么了?”孟子陌正在看着一本书,那书页已经被翻得很旧,想来该是常读的。 “师父。” 她轻唤,却又在忽然间觉得身心疲惫,竟是向前一歪,照着地面就倒了去。 “灵舞!” “娘娘!” 孟子陌与小蝉两人同时惊呼,一道抢步上前将其扶住。 两手交叉时碰到一起,小蝉面颊一热,赶紧将头低头。 孟子陌到是没有注意这小女孩细微的心思,只托住灵舞将其扶到椅凳上坐下,再将手覆到腕间。待确定不是寒症作之后,这才长出了口气。 “不舒服么?”他问。 “没事。”微缓了过来,灵舞摇头,“只是有些累而已。” 因了那寒症的关系,她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这一点,灵舞心知肚明。 宓水蓉的冥寿到底是哪天 “听说你去给徐冬儿接生了?”孟子陌面露怒意,“你是大夫,自己的身子什么样儿更该一清二楚。没事儿就好好在宫里呆着,上那儿管什么闲事?” “嗯。”灵舞展了一个安慰的笑过去,“是闲事,以后再也不管了。” 听她如此说,孟子陌到是又不习惯了: “平常我要这样说,你都会拿那好歹也是皇上的孩子这样的话来搪塞我,今儿怎么了?” 没接他的话,就连孟子陌亲自递来的茶也被灵舞放到了一边,再扭头对小蝉道: “去外头守着,别让人进来!” “哎!” 见她出去,灵舞这才又抓上了孟子陌的胳膊,疑声问道: “师父,我们去年几月离开的靖国?” 不想她竟有这一问,孟子陌先是一愣,随即道: “七月初。” “那……”她追问:“宓水蓉的冥寿是哪天?” “我不知道!”孟子陌摇头,不解地看向灵舞,“问这干什么?……哦!”忽又点头,手随意一扬,带起了一股檀香。“对了,是七月初九。宓水蓉的冥寿是七月初九,是我们离开靖州之后的第四天。我曾看过皇上给她筑的坟,碑文上有写了生辰八字。” “七月初九……”灵舞喃喃自语,再一抬头,对上的,是孟子陌寻问的眼。她道:“你们没有骗我?”见其不语,又再解释:“孔轩跟徐冬儿的事,当真是那天晚上生的?” 不知她因何出此疑问,可孟子陌却知道灵舞不是那种擅嫉之人,她如今问,其中必有原因。 “这种事既然出了,便也没什么好瞒的。当时我也收到了柯青来的密函,有提到此事。” “你确定……”灵舞继续道:“孔轩跟徐冬儿在七月初九之前没有关系?” 快把孔轩叫回来 “我确定。”孟子陌点头,再道:“其实你也该知道的,之前除去在外争战,进了靖宫之后你便一直都在,怎么可能有事?……听说,徐冬儿生了位皇子?” 灵舞却是凄然一笑---- “不难受,她生她的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再想了想,又道:“其实,跟孔轩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你说什么呢?”孟子陌轻皱了眉,想要伸手在她的头上敲上一下,终还是忍住了。“心里不好受就别闷着,或者,我带你在这宫里到处转转吧!解解闷。” “不用。”灵舞摇头,“师父,孔轩去看孩子了。你叫人把他找回来吧!就说有急事。叫到这里就好,我有话说。”想了想,又点点头,坚定地道:“现在!” 师徒二人相处已久,孟子陌自然明白灵舞既出此言必有她的道理。更何况她今天一来便出了这些个疑问,此时又急着找孔轩……隐隐的,他竟也猜了个大概出来。 再不耽搁,孟子陌转身去了外间,自吩咐下人往徐婕妤寝宫去唤回皇帝。原因,只说有重要军情。 孔轩急急赶来,掀帘而入的那一刹,灵舞似乎闻到了只婴儿才有的奶香气。 她想,大概刚刚抱着孩子亲昵了好一阵子吧!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只不过…… “灵舞?”不等孟子陌见礼,孔轩先言出声,“你怎么……哦!”他恍然,“是你叫我来的?” 灵舞点头: “你别怪师父骗你,确是我有急事,又不能叫人到徐冬儿那里说是我找,只好想了这个法子。” “我明白。”孔轩含笑,自顾上前拥了灵舞而坐,“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你的脸好苍白。” 孩子不是你的 “孔轩!”没理他的话,灵舞抓住了他的手,道:“有件事,也许你一时接受不了,但是我必须得说。” 孔轩失笑: “说吧!当初朝阳的事你也是这副语气,我还不是一样接受了。说吧,这回又是谁出什么事了?” “是你!”灵舞很无奈地告诉他,“这回的事,与你有关。” 孔轩错愕,再看看孟子陌,孟子陌点头,却又摇头: “让德妃娘娘说吧,我也不知道。” “孔轩!”灵舞出言,“那个孩子……徐冬儿生的……他,不是你的!” 孔轩一愣,竟是呆呆地瞅着她,半晌没有言语。 灵舞见其这副模样,心中微叹: “不是我嫉妒,也不是我错扣了罪名给她,实在是时间不对!”见孔轩不解,她继续道:“孩子不是早产,是足月生的!” “什么?”这一下,是孔轩与孟子陌二人同时出声,“足月?” “对!”她再点头,“足月。” 孟子陌出言: “怎么之前没有注意到?” 灵舞叹了一声,开口道: “一来,因为太大意了。二来,也从没往这上面想过,只诊了平安脉。再说……”她摇了摇头:“我也从来没算过日子。” 两人齐看向孔轩,只见其一双剑眉直立于额间,双掌握得咯咯作响。全身微颤,一股逼人的寒气四散在周身,令人恐惧。 下一刻,竟是猛然站起,抬起一掌劈了下来,竟将身旁那张足有一尺厚的桌案生生地破了一个洞出来。 灵舞害怕地倒退了一步,孟子陌将其接住,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这时候,孔轩突然就笑了。只一瞬间,刚刚弥漫在屋子里的怒气竟一冲而散。 他转过身,对着灵舞道: “真好,她没怀了我的孩子。灵舞,那从今往后便更没人敢欺负你了,也没人再拿孩子来压制于你。真好,真好!” 皇长子有什么用 他连说几句真好,灵舞心中泛酸。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个人都还在为她着想,都还在想着她会不会受了欺负。 这样的日子,真好。 “皇上!”孟子陌出言,“那徐冬儿怎么办?” 孔轩扬起唇角,那丝笑带着寒意。他说: “留着!这条线,也许能钓着大鱼。” 两天过去,徐冬儿很奇怪皇上为什么只来了一次便再也不来。 孩子正被奶娘抱着喂奶,皇上没赐名,她们便只能叫他宝贝。 孩子未出生之前,她知道孔轩对她的态度。可是在心中却总是巴望着有了这个孩子,就算是不母凭子贵,至少那当父亲的也该借由看孩子常到这里来坐坐。 那天孔轩过来,看着他抱着孩子高得开心的样子,徐冬儿竟觉得他们的关系可以至此改善。只没想到,那情景只维持了不到一刻钟,便已然不复存在。 “婕妤娘娘。”近侍的宫女明心递了碗补汤来,“喝点吧!进了补,身子才恢复得快。” 徐冬儿看了一眼那补汤,却是没有半点想喝的意思。只道: “先放着吧,一会儿再喝。” “娘娘!”明心为她抱不平,“您可不能这样消沉下去,就算皇上不搭理咱们,您为了小皇子,也得好好地打起精神来。这是皇长子,不管谁不喜欢谁不待见,这身份可是变不了的!” 徐冬儿却是苦笑着摇头: “皇长子又有什么用,有一个不争气的娘,怕是皇长子也没人待见啊!” “娘娘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明心恼她懦弱,“现在皇子还小,一切都要靠您帮衬着。等将来咱的小皇子长大了,那才是您享福的时候。” 徐冬儿将头扭向已经在奶娘的怀中沉沉睡去的孩子,心里涌起一层酸楚。 什么破孩子 她不知道这个孩子长大以后会怎么样,是像他父亲一样英明神武,还是像她母亲一样懦弱无能呢?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眼下,她只盼望这孩子能够健键康康地长大,能够在这深宫里头好好地活下去。 如此而已。 只不过…… 不着痕迹地以手抚上了肚子,那日生产前跌倒的画面又在脑子里呈现出来。 她记得只是在门槛处绊了一下,半没有真的摔倒在地,怎么就动了胎气以至早产呢? 半晌,徐冬儿突地一个哆嗦,再向那孩子望去,竟泛起了丝丝寒意…… 孩子洗三那天,太后带着三位太妃亲自来过,都打了赏。 她们走后,吕曼也来了,也带了赏赐。 但这些都是礼节性的,甚至连坐都没坐一下就都走了。三位太妃还知道抱抱孩子,吕曼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放下赏赐转身就跑。 她是直接跑到了凤舞轩,门口儿的太监见是她来,也不拦着,只高喊一声: “贵妃娘娘到!” 话音落时,吕曼已经推门进了灵舞的屋子。 “那什么破孩子,长的真难看!” 想也不想,一声大喊出口,灵舞刚喝到嘴里的茶差一点儿就直接喷了出来。 吕曼却没在意,只从袖子里抽出帕子往她嘴上擦了擦,又道: “哎!皇上没在这儿吧?” 灵舞气得瞪眼: “你那话说都说了,这时候再问皇上在不在,岂不是太晚了?” “晚就晚!”吕曼不在意地道:“我就是礼貌性地问下,你还当我真关心他在不在啊?” 灵舞无语,这丫头简直把孔轩当透明人,而且还是陌生的透明人。在她口中,这皇帝没一样儿好。 “你不知道----”吕曼身子往前一探,继续道:“那孩子长得真凶,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儿。” 徐冬儿的最后一位客人 “小孩子么,还能怎么个好看法儿!” 刚出生的婴儿她是知道的,都还没完全伸展开,是难看了点儿。 “不过我听说皇上也只看了孩子一眼,之后再也没去过!”她说这话时有些兴奋,“这就对了嘛!灵舞,你也争点儿气,给他生一个。管它男孩女孩,到时候你们家皇帝一准儿疼到骨头里。” 凤舞轩这边说得热闹,徐冬儿那里,也迎来了最后一位客人----文淑妃。 文君柔是最后一个来的,却也是呆得时间最久的。 很大方地赏了一片镶着翡翠的小金锁,文淑妃随即便开始对着徐冬儿大皱眉头: “我说妹妹呀!这都生了皇子了,你怎么还是这幅没精打彩的样子啊?”见徐冬儿没什么反映,再道:“你看看你这屋子,好歹添点儿喜气样儿,总不好老是这样素气。” 徐冬儿轻笑: “姐姐,有什么好喜的,皇上……都不愿再来看一眼呢!”语言里尽是委屈。 “我的傻妹妹呀!”文淑妃拉着徐冬儿的手,“这事儿你可不能怪了皇上。” “为什么?”徐冬儿瞪大眼,“他自己的骨肉都不想着来看。” “这可不是皇上不想来,是有人不让他来!”文淑妃眼睛一瞟,“我告诉你,其实,皇上是很想自己的儿子的。只不过,德妃不乐意。” “宇文姑娘?”这么久了,她仍是习惯称宇文姑娘,好像这样便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聪明!”文淑妃眼睛一亮“就是她。” “可是她……是啊!”徐冬儿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道:“皇上那天还很高兴地抱着孩子逗乐,可是却有人来报说有紧急军情……后来就再也没来过。” 明心 “什么情节啊!”文淑妃嘴一撇,“你知道那次皇上是去了哪儿么?告诉你,是去太医院!宇文灵舞也在那儿!这分明就是她嫉妒你生了儿子,不愿意让皇上来看,这才故意把皇上叫走。从那儿以后就不来了吧?都是让那个女人给看死了。” “娘娘!”站在一旁侍候着的明心不乐意了,“凤舞轩明摆着欺负咱们,太过份了!这个公道,明心一定给您讨回来!” 说完,小丫头扭头就走。徐冬儿一时没反映过来,待差人去叫时,明心已经跑出了好远,追不到了。 明心是孔轩称帝之后新进的丫头,刚满十三岁而已。入宫之后便被分来侍候徐冬儿,因着徐冬儿的软性子,到也没吃了多少苦。不管在外头受人家多少白眼,至少自己的主子并没有给坏脸色看,这就比进宫之前便听人说的那些恶毒主子的事情好多了。 在明心看来,徐冬儿就是她的依靠,只要跟着她,自己至少能有安生日子过。特别是现在她生下了皇子,没准儿以后还能母凭子贵飞黄腾达。 只是没想到,这徐冬儿竟是个如此懦弱的主儿,眼见自己和孩子都被欺负,却没有丝毫的反抗。甚至人家文淑妃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她却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真是,她已经受不了了。既然主子被欺负,那就只有奴才出面,好歹也要出一口恶气,不能让小皇子就这么委屈着。 眼见冲到了凤舞轩的大门口,小丫头长出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绪,走到守门的太监面前: “烦劳通禀一声,徐娘娘宫里的丫环明心求见德妃娘娘。” 那太监只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轻哼了一声,道: “徐娘娘?哪个徐娘娘?咱家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 丫环吵架 “你----”明心气得眼泪打转,却是强咬着牙没有让它们滚落下来。“婕妤也是娘娘,更是第一个有了皇子的娘娘。不要只拿你们家主子当人,别的就不是人了么?” 许是气急了,这一番狠话说出,门口儿那太监竟一时没反映过来,不知道怎么接话去。 明心见状继续: “今天我就是要去见见德妃,人人都说她行医济世菩萨心肠,我倒要问问,她怎么就忍心一个人霸着皇上,让其它的娘娘们独守空房!” “咋乎什么呢!”怒喝声起,回头,但见小蝉正端了只食盒从外头回来。“这是在干什么?”她怒向明心,不一会儿便认出她是徐冬儿那里的丫头。 不过小蝉可不管那些,什么婕不婕妤的,她可是凤舞轩的第一丫环,徐冬儿算个屁呀? “小蝉。”明心认得她,“请你去跟德妃娘娘通报一声,我想见她。” “见我们娘娘?”小蝉眉一挑,灵舞平日里不愿生事也就罢了,她小蝉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美的你!”想都不想,小丫头张口就回了去。 “你们别太欺负人!”明心急了,“婕妤娘娘刚生了皇子,你们德妃就一直霸占着皇上,这话传到哪儿都是你们没理!” “呸!”小蝉快被气死了,一把将手里的食盒往那太监怀里推去,做势将袖子撸起,指着那明心就骂----“你哪只眼睛看着是我们家娘娘霸占皇上?我告诉你,每次可都是皇上主动走进门儿的,咱娘娘可没张过一回嘴。到是你们那个徐婕妤,啊!叫徐冬儿是吧!当初趁着皇上喝醉了酒,不知道用了哪门子狐媚功夫勾引到了自个儿屋里。这时候来叫屈了,有本事当初别使下三滥啊!” 拖出去,斩了! 明心自然不知在靖宫里生的事,只当小蝉是故意诋毁除婕妤,于是眼一瞪,也不相让---- “你说谁下三滥?你们家娘娘才下三滥!你们家娘娘天天占着皇上居然还生不出孩子,别人生了她还不乐意,有那本事自己也生一个,别在这儿逞能----” 啪! 小蝉一个响亮的耳光子狠狠地抽了过去,怒斥道: “说谁呢?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明心被小蝉打得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打人,待反映过来之后也不甘示弱,轮起胳膊就要往回打去。 可是,刚举起的胳膊还没等往前挥,竟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拽住。 明心以为是凤舞轩的下人过来帮忙,想也没想,回头就骂去: “滚开,别想合着伙儿的欺负……” 声音突止,小蝉看戏似地瞅着她吓得惊魂失色,闷哼一声,随即冲着眼前人一跪: “奴婢给皇上请安!” 在声一众见状,也跟着跪地请安。 那明心完全吓傻了,万没想到皇上会在这个时候来了凤舞轩,更没想到自己被激起的愤怒居然就这样不偏不倚地撞到了枪口上。 手腕还被死死地抓着,明心现在是站也不是跪也跪不下来,一得哆哆嗦嗦满心恐惧地道: “皇……皇上。” 一句皇上,几乎是几意识地声。早已顾不得手腕传来的巨痛,明心在孔轩的眼睛里看到了死亡的气息。 “皇上饶命……饶……” “拖出去!”孔轩只看了她一眼,便仰起头,狠狠地道:“斩了!” 明心再不言语,只在听到“斩了”两字之后,眼一翻,直接晕倒过去。 孔轩松手,听着她“扑通”一声摔到地上,并无半分怜悯。只淡淡地对着下人说: “处理掉,不要告诉德妃娘娘。” 后天启程 之后朝着凤舞轩的大门信步而入。 他没想到竟会听到那样一番言语,却也终于明白,原来在这座皇宫里,灵舞已经成了众矢之地,人们将太多的怨恨泄到凤舞轩,泄到他可怜的舞儿身上。 终究是亏欠她太多,不知道他用这一生的感情,够不够偿还呢? 身后,明心被人迅拖走,灵舞也刚好送着吕曼从屋子里出来。 见了孔轩,吕曼恭身而拜,瞅都没瞅他便告辞而去。 孔轩失笑,指着吕曼落荒而逃的背景问向灵舞: “她跟我有仇么?” 灵舞撇嘴: “没仇,人家烦你呢!”再扭头一看,小蝉正撅着嘴,满脸的怒气。“哟!”她一愣,“小丫头这是怎么了?” “被人欺负了呗!”小蝉皱皱鼻子,“徐婕妤那儿的臭丫头来捣乱,不过,皇上已经教训过了,不劳娘娘费心。” 孔轩自拥了灵舞走回院子,在小石桌前坐下: “收拾些随身的衣物吧,咱们后天启程,去靖州。” “真的?”灵舞大喜,“后天就走了吗?” 孔轩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语言轻柔,淡笑随风: “对,后天。” 灵舞欣喜的表情还挂在脸上没有褪去,可是院子里的那幢小药楼却在时刻提醒着她,在这座皇宫里,还有一个朝阳公主要她挂心。 她走了,朝阳怎么办? “皇上、德妃娘娘!”正说着,孔轩身后有人走来,回过头去,却是朝阳身旁的丫头春樱。 “怎么了?”灵舞问去,“是不是朝阳有事?” “没有。”春樱上前一步,看看孔轩,再看看灵舞,道:“昨儿个听小蝉说皇上要东巡去靖州,公主很不放心。说最近不太平,如果事情不是很急,请皇上跟德妃娘娘最好还是缓一缓,不要出宫了。” ------------ 小蝉留下 听是这个事,灵舞淡然一笑: “难为朝阳惦记,最近也确实是……”再看看虽不言语但是目光坚定的孔轩,继续道:“但是这趟东巡是一定要去的,只是你们那边……” “娘娘别担心。”春樱感激地应声,“奴婢跟公主会好好儿地住在药楼里,绝对不走出凤舞轩半步,绝对不给娘娘再添麻烦。” 灵舞轻叹, “不是怕你们给我找麻烦,而实在是如果出去了,最麻烦的是你们公主自己。” “娘娘放心吧!如果您跟皇上一定要出门,德太妃那边也会对公主多加照顾的。” 灵舞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心,一眼瞟到小蝉,立即笑逐颜开: “小蝉你留下!” “啊?”小丫头立即苦起了一张脸:“娘娘您说笑呢吧?是不是在逗小蝉玩儿?” “没有!”灵舞神色一正,“确实是让你留下,在这凤舞轩里,朝阳公主她们怎也是客人,外人又不方便知道太多。想来想去,也只有留你下来,才是最合适的。” “可是娘娘。”小蝉急了,“小蝉留下了,那您怎么办啊?谁跟在一旁侍候您哪?” “哪有多娇贵,没人侍候还不行了么?”灵舞白了她一眼,“不是有皇上么。” “但……” “留下吧!”孔轩开声,“这是旨意。” 小蝉再不语,屈膝应下,只在心中默默地悼念那已然逝去的出游计划。 “德妃娘娘!”见事已成定局,春樱自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只荷包来递到灵舞面前:“这是朝阳公主随身带着的平安荷包,公主有交代,若是皇上跟娘娘一定要出巡,就让春樱把这个交给娘娘。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公主的一份心意,保佑皇上娘娘一路平安。” 东巡靖州 那是一只淡紫色的荷包,不大,刚好可以挂在腰间。 灵舞接过握在手里,对春樱笑道: “替我谢过朝阳了,我让小蝉留下,有事找她就好。这凤舞轩里呀,她也算是半个主人了。” “哎哟娘娘!”小蝉不好意思,拉着春樱跑了开去。 两天后,孔轩携德妃宇文灵舞,以东巡的名义,坐着龙撵打上仪仗带了御林军,浩浩荡荡奔着靖州而去。 沿途走走停停,待到了靖州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车行至城门,灵舞双目紧闭。 时值今日,她已经再回不到淡定如初了。 记得当初与孟子陌离开时,对于周遭的事物,她是那样的没有半分好奇,甚至连车帘都懒得一掀。 可是现在不同,现在的她,若不是拼命的将心绪压住,怕是一早就跳下车去东瞅西看。 还不到一年么,怎就变得如此之多呢? 靖宫门前,柯青早带着一众将领站在宫门前列队迎接孔轩。 一行参拜结束,灵舞随下人先行至寝宫,孔轩却是到了二更时,才带着醉意回来。 灵舞也不去扰他,只温了帕子侍候他睡下,自己这才渐渐入眠。 就快进山了,心中的企盼,满满的,暖暖的。 次日,孔轩带着灵舞与柯青、孟子陌几人聚在明侧殿。进山的布署,从这一刻开始。 “皇上!”灵舞刚一坐定,柯青率先出声,“臣回来靖州之后便一直在探那消息来源是否属实,也曾再进唐拉山,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德娘娘的师兄。可惜,无果。” 孟子陌神色有些凝重,孔轩看出他还有劝阻之意,却是一抬手: “别说了!朕意已决,明儿一早就上唐拉山去。” “臣随行!”一句话,竟是同时出自柯青与孟子陌两人之口。 上山 孔轩摇头: “不用。子陌跟着,柯青留下。万一有事,也好有个接应。” “可是……”柯青不放心,“好歹带些将士上去,万一山上……” “得了。”孔轩一摆手,“带了将士,得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顶峰?也没事,柯青你上过那么多次山,可有遇到意外?” “那怎么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孔轩看向孟子陌,“子陌跟着,我怕灵舞半路寒症再犯。另外,明日上山之事不要与第五人说起。” “臣明白!” 唐拉雪山是在半山腰的时候才开始有雪的,越往上越重,到了顶峰,便是终年不化的积雪。 除了灵孤,还有人会冒险上山去采雪莲。一年到头,总要因为这些事情死掉几个。 可即便这样也没有打消了人们的热情,那些艺高人胆大的还是经常会进了山来,只不过皆无所获罢了。 想想看,柯青能够无声无息的打到雪狐,足已证明这个人的深不可测。 再看看伴在身边的孔轩和孟子陌,他们两个人又有谁是可测的呢? 灵舞一路走着,脑中不停运转。 上次出宫遇袭,到也真正地让她见识到了孔轩的功夫。护着她的同时还能从凤天门的高手中全身而退,一般人怎能做得? 突然有些好奇,孔轩的师父是谁?也在皇宫里吗?还是身在江湖? 还有孟子陌,虽然她不知道“冷玉公子”四个字代表着什么,但是只凭一把铁扇便让凤天门的人将其认出,想必,也有一番来头吧! 想来也真好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的身边竟是充满了无数个谜团呢?好像每一个人都要她用心去猜,费力去想。而她却只是个懒人,只想过那淡泊安宁的日子。 -------- 来吧,我背你走 只可惜,这种生活,他们谁都给不了。 唐拉山还是那么冷,灵舞被孔轩牵着,小心地走。 记得六岁那年第一次随父亲上山采药,马只爬到半山腰便再不肯迈步。他们只得弃马徒手又爬了好长一段,才得了一只雪莲。那是用来为重病的母亲续命的,只没想到,待父女二人拼了命的赶到家门口,却是见大师兄季仁逸正对着母亲的床榻,重重地一个长头磕去。 那一刻,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独单。 孔轩见其神色不对,手一紧,低头问去: “怎么了?” 灵舞摇头,回了他一个宽心的笑,再道: “没什么。想到了以前的事而已。” “累不累?” “还好。”看了看长长的山路,底气有些不足,却还是道:“还可以坚持。” 孔轩抬手帮她拉了披风,见那只是一件很普通的锦披,遂问: “那雪狐的怎不穿来,那个耐寒。” 灵舞却是无奈地撇嘴: “穿着那个上唐拉山,会觉得不舒服。”脚下的积雪越来越厚了,灵舞行得有些困难。“这里是雪狐的家,说起来,我应该把那斗篷带来埋在这边。”自顾地摇摇头:“这个柯青。” 孟子陌有些担忧地抬起头,遥望着还有好远的顶峰,轻叹道: “不该让你来的,我们可以把你师兄带回去。” 灵舞却倔强地摇头: “我一定得来,你们之间又没有见过,我师兄会不会与你们走这一趟还难说。况且你们若是找不到人或是找错了人,岂不是更耽误事。” “来吧!”孔轩松开她的手,紧着往前赶了两步,再于灵舞身前蹲下。“我背着你,这样走得也快些。” 灵舞犹豫了一下,再看看望不到头的山顶,点点头: “好吧!” 危机现 唐拉山接近顶峰的山路上有一截断谷,两段山路被一条五丈宽的破冰河隔开。 河水边沿都已经被冰封住,只中间的一小段还缓缓而流,刺骨的寒。 孔轩与孟子陌对视一眼,再扭头对灵舞道: “抓紧了。” 灵舞知道他们是要飞过河去,于是紧紧地搂住孔轩的脖子。 两人同时运起轻功横空飞去,灵舞只觉得两耳呼呼生风,冷得她不得不将脸整个埋进孔轩的脖梗。 不想,窜起的身子还不待飞过河面,突然之间河对岸处兵戈声起,只听得一阵“唰唰”声过,竟是有数道黑影自雪地里涌了出来。一如那次藏匿在雪人之中,这些人又再次将危机带至他们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见周遭环境突变,孔孟二人迅回转身体,孔轩更是腾出了一只手来回护住灵舞。 孟子陌于半空中抽出铁扇,随手一扬,竟是有数支钢针自里面射出。 立时,两个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闷哼一声掉入河中。 但是这并不能阻碍了对方的攻势,随着那两人的跌落,立即又有人补缺上来,直将孟子陌与孔轩逼回了河岸。 落地的一刹,灵舞悬在半空的心稍放了下来,却仍不敢大意。 孔轩将其转到身前拥在怀中,轻声道: “如果害怕,就把眼睛闭上。” 话刚说完,对方已然追来,孔轩抖手自腰间抽下软剑,就像上次那样,一手拥紧灵舞,一手剑光飞炫。那群黑衣人竟是怎样都近不了他们身前。 孟子陌的铁扇已经全部打开,每一挥臂,血光都现。 灵舞没有闭上眼睛,小心地不去看向他处,只让目光穿梭在这些黑衣人那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睛上。 她想要找到那双极似孔轩的眼,上次那人,给她的震撼太强烈了。 ---------- 红衣人黑衣人 在孔轩与孟子陌的全力拼杀下,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灵舞知道,她脚下的皑皑白雪已经被染成腥红。 于是不敢低头,只将头高高地扬着,足够盯住来人的眼睛便可。 好像过了一个轮回那么长,世界终于恢复宁静。 最后一个敌手倒下之后,孔轩想也没想,搂着灵舞的手臂再紧了紧,身子一晃,直奔着河对岸就飞了过去。 孟子陌紧随其后,灵舞明显地感到这一次展起的轻功,竟是比之前快了数倍,以至于她还没来得及抬眼去看,人,已经过河了。 过去之后,两人的飞势不减,竟是连着窜上了几个小山头。再停住时,已然将那是非之地撇下了好一段距离。 人一落地,孟子陌马上到了近前,急声问: “皇上,没事吧?” 孔轩摇头。 见无恙,又看向灵舞,灵舞神魂未定,脸色已泛苍白。 孟子陌见状二话不说,一晃身绕到灵舞身后,一掌拍向她的脊背,再闭了眼,缓缓地将一股真气传入她体内。 收掌之时,他道: “再撑一下,就快到顶峰了。” “哈哈~” 话音刚落,竟是不知打哪儿又来了几句大笑。 灵舞心一颤,这声音她认得,正是那个她刚寻找了许久的人。 将目光投向孔轩,向孔轩点头,便知他也听出来了。 “凤天门既然已经到了,又何必躲在暗处鬼鬼祟祟,难不成是没脸见人么?” “哈哈~”那人又是一声笑,“多日不见,我的猎物,可还好么?” 孔轩嗤笑: “手下败将,何谈猎物?” 对方不相让: “试探而已,何谈输赢?” 话闭,忽有一人自下而上飞跃出来,与之一同的,还有一位。 两人一黑一红,映在雪里,出奇地扎眼。 ---------- 孔轩的另一个身份(1) 这一回与上次不同,两人出现之时竟同时抬起左掌亮在三人面前。 灵舞几人清楚地看到,在他们的掌心处,各烙着一只红色的飞鹰。 孟子陌轻哼,也带着惊讶: “原来是鹰堂的正副堂主到了!没想到,这任务竟是出动了坐拥凤天门第一把交椅的鹰堂来执行。再有两位堂主亲自前来,孟某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呢?” 黑衣男子同样还以轻笑,却向着孔轩一指,道: “西离皇帝,如此重要的人物,要做掉,当然由我鹰堂出手。” 孟子陌恼: “既知道是皇上,为何凤天门还苦追不放?江湖的规矩也不管不顾了么?” “这是凤天门的事,不劳冷玉公子操心。”那人剑锋一转,指向孔轩,“今天你的命,就留在这里吧!” 搂住灵舞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孔轩冷笑: “谁要留在这里,还不一定呢!” 话闭,竟是手一翻,突然将手持的软剑又折回了腰中。 灵舞错愕,那黑衣男子也跟着哈哈大笑: “难不成,西离皇帝想要投降,竟是连兵器都不用了么?或者说……你觉得对付我们不需要使用兵器?” 说这话时,灵舞注意到他的眉眼微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竟有些像当初在靖城外出征前夕的孔轩。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她转目回,再看看孔轩,怎么样也难弃那份熟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不等她再疑惑,孔轩嘴角一扬,猛地回手,竟不知从身体的哪一个部份抽出了两只赤红的圆环来。 那两只圆环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打造而成,通体赤红不说,竟还泛着微光。映着白雪,略看去,有些晃眼。 灵舞现在那两只环之间,由一道及细的银丝连着,足有一丈来长。 孔轩的另一个身份(2) 孟子陌见状,淡然地笑。那笑容在这样一种场景下,竟让人如此的安心。 于是,灵舞明白,孔轩这两只环,一定代表着什么。而且,也足以对现在的局面产生震撼。 果然,那两个人同时一怔,红衣人开声: “泣血环?”她指向圆环,语带恐惧,“你到底是谁?” 灵舞一愣,那红衣人一出声她才现,原来竟是一女子。此时,对方正提着与黑衣匹配的长剑向他们指来。 孔轩答: “西离皇帝!” 红衣女子又问: “那夺命邪君是谁?” “也是我!” 此话一出口,那凤天门两位堂主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数年前,夺命邪君似是凭空而出,借那一双泣血环震慑江湖。 都说夺命邪君亦正亦邪,他惩戒恶行,显扬善举。受之恩惠的人敬他如神,与之逆道而行的人则避他如瘟。 夺命邪君并不常于江湖走动,甚至是来来去去行踪诡异。然而,也正是这一份飘乎不定为其的身份又加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事实上,没有人看到过夺命邪君的脸。每一次出现,他总是戴着不同样子的人皮面具。而人们之所以能够分辨得出,都是因为他手里的那一双泣血环。 相传泣血环是用天上的神石打制而成,红得滴血,也亮得泛光。 更绝的是,那泣血环专套人头。有曾见过泣血环出手的人说,夺命邪君将其中一只向外一抛,再将手中那只带入怀中,敌方的人头便会突然落地。 也正是因为这种几近变态似的杀人方法,那泣血环的主人被江湖人称之为:夺命邪君! 人人知道,夺命邪君的泣血环下从不留活口,就连多年前名震一方的西离境内武林霸主杜衡都命丧他手。 ---------- 夺命邪君再现江湖 可是,杀了杜衡之后,那夺命邪君也带着泣血环自此消失,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一样。 西离江湖,自此恢复平静。 本以为夺命邪君只是一个传说,凤天门这两位顶尖高手怎也没想到那传说中的人和物竟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间有些退却。 “阿莫。”红衣女子半转身,将声音压得极低----“你快走,这里我来处理就好。” “开什么玩笑!”眼似孔轩的黑衣男子被称阿莫,此时见同伴有护他之意,不由得怒从心起。“这桩买卖是我做主接下的,要走,也是你先走!再说----”抬手再指孔轩,“两只环,皆是传闻而已。是骡子是马,总得牵出来溜溜。” 面对这样的挑衅,孔轩只唇角微扬,却并未出声。开口的,是孟子陌。他道: “试试可以,但是,你们绝对没有说后悔的机会。” “好!”阿莫大叫吼一声,“我飞鹰阿莫也要见识见识泣血环的厉害。” 话闭,与那红衣女子对视一眼,像是下了拼死的决心。再不多话,下一刻,提了剑便向孔孟二人直袭而来。 这一切变化得太快,待灵舞反映过来时,人已经被孔轩带至怀中,周旋于半空之间了。 她能感觉到孔轩与孟子陌二人都是拼尽了全力,敌手也放开了手脚,再不像上次在西离都城内那样意在试探。 这一次,却是真的想要了他们的命去。 孟子陌一柄铁扇在手,专心对付那红衣女子。他知道,这人虽是女子,但能坐上凤天门内地位最高的鹰堂副堂主的位置,定有其过人之处。且孔轩也现了真身出来,那就说明,这一仗,很不好打了。 惊变 打斗起来灵舞才知道,原来那两只圆环中间的那条银丝线竟是坚韧得乎想像。孔轩靠着它来带动圆环的走势,那阿莫纵然再着急,竟近不得身来。 可是孔轩也不敢近身出击,到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的怀中抱着灵舞,对面高手,他只有一只右手可以挥展自如。 他不能将灵舞放开,这地方看似只有敌手两人,可是谁又能保证再无其它?若是还有人藏匿在雪地中劫走灵舞,那他这一仗打得还有什么意义? 这一边阿莫紧逼不放,另一头,那红衣女子似乎想要快摆脱孟子陌,使出了混身解数,甚至于打斗之间暗器频。 孟子陌一边对付面前的敌人,一边还要不时地看向孔轩,以保证他的安全。 如此一来,竟被那女子占上风去。 孔轩意在周旋,想要借着打斗看清楚这阿莫的招式路数,灵舞说他们神似的事一直在他的脑中盘旋。 二十几个回合下来,到是将那双眼看了个究竟。却也因此,心中疑惑更甚。 灵舞说得没错,那双眼像极了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孔轩甚至要以为那是父皇留在民间的私生子。 本来,既然亮出了泣血环,他便不愿恋战。这被叫阿莫之人身手的确非凡,但于他来讲,还是差了许多。 不过,如今有了这份疑惑,便也让孔轩放慢了攻势,他甚至希望双方能够停住手,将事情说个究竟。 凤天门为何想要他的命?是什么人买了凤天门的杀手来杀他这个皇帝? 还有,这件事,与皇宫有关么? 正想着,却又对上了阿莫的眼。孔轩心念一动,随即收环换爪,竟是想探过去将他那面罩撕下。 阿莫一惊,立即抽身倒退,孔轩紧追间,却没有留意到另一方的变化---- ---------- 孟子陌重伤 那红衣女子本来专注对付孟子陌,明暗器悉数使上,却仍无法罢脱。 可是突然间,她身形一晃,竟是迅移偏了脚步,半转身子向孔轩攻来。 孟子陌也没想到竟有这番变化,眼瞅着她手里一支染了毒的短箭朝孔轩飞去。 下一刻,这被江湖人称为冷玉公子的孟子陌想也没想,直接飞身掠出,居然用自己的身子硬接了那支箭去。 刹那间,那只毒箭狠狠地钉入了孟子陌的左肩,毒气快扩散,眼见一条左臂已经无法再抬起。 强忍着身体下跌的趋势,孟子陌将铁扇一抖,齐唰唰一排钢针直射向那女子的双腿。 而在此时,孔轩也现了这边的变故,当即猛地抽身倒退,同时狠一招将阿莫拒之数米之外。 之后右臂一扬,一只单环脱手而出。 那红衣女子万没想到专心对付阿莫的孔轩竟弃敌而来,一怔间,不及闪躲。那只单环迅地掠过她的脖颈,竟又转回了主人手里。 孔轩一低头,以下颚挡住灵舞的眼睛。而他自己则是双目泛红,手臂突地收紧---- “伤了我的人,只能以命去抵!” 下一刻,只见那根绕在红衣女子脖上的银丝线忽地绷紧,随着孔轩的手劲儿齐齐地将一颗头颅割下! 孟子陌心头乍暖,无以言表的感动溢了满怀。 然,肩头的毒却已经开始作,才只一会儿的工夫,竟已口唇泛青,全身上下完全使不出力气。 暗道一声不妙,凤天门有一道奇毒,名为僵尸散。传言中了此毒之人,片刻之内全身呈暗青色、僵硬如石。 孔轩附身蹲下,一手搭上孟子陌的肩,急声道: “子陌!” “师父!” 两人见了眼下的状况一阵心急,一时间竟疏忽了还有另一个敌手的存在。 灵舞被擒 那阿莫见同伴惨死,狠得唇齿滴血。忽见孔轩的注意力完全被孟子陌吸引了去,心念一动,随手自袖中抽出防身的长绸。 那是一条纯白色的绫带,乍看去,竟是跟这雪地混然一体。 阿莫将那长绸拿在手中,向前一抖,长绸猛地缠上正要一下蹲去的灵舞的纤腰。 待孔轩反映过来,人,已经被对方的长绸带离自己的怀抱。 “灵舞!”孔轩大惊,正欲飞身上前,却见阿莫已将长剑架于灵舞的脖颈。 “别过来!你若再动一步,我便杀了她!”阿莫牙关紧咬,一旁同伴的无头尸体还横卧在那里,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无视。说起来,若不是自己坚持接下这宗买卖,她也不会送了命去。 但他不能不接,这宗生意对他的诱惑有多大,没有人能了解。那是他的秘密。 “放了她!”孔轩大怒,“如果是条汉子,就不该伤及女人。” “汉子?哈哈!”阿莫大笑,“我凤天门拿钱办事,向来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你莫要拿此压我。你夺命邪君确实厉害,杀人的手段我阿莫总算亲眼见识到了。但是可惜,你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 “你想怎样?”孔轩的眼睛半点不敢离开灵舞,已经倒在他脚下的孟子陌同样令其担心。 灵舞被勒紧的腰身极不舒服,甚至有些窒息。但是她知道,这个时候必须保持清醒,她是孔轩的负担,总不好太拖累了他。 “如果想要她活命,喝下这个!”阿莫再度扬声,手一抖,一只小瓷瓶飞将过去,“喝下去!我饶她不死!” 小瓶落手,孔轩拿在手中,却听到孟子陌在脚边硬撑着叫出声---- “不要!” 自救 “不要?”阿莫听后哈哈大笑,同时手中长剑一转,灵舞只觉得脖子一凉,随即一丝痛传了过来。 她知道,应该是这个阿莫已经轻伤了自己。 真好笑,这个时候,她却想到了当初在靖宫时,孔轩也曾用一把剑抵住了自己的脖子。只是孔轩没有伤人之意,而眼下这个,却是想要了自己的命呢! “住手!”眼见一丝血迹顺着灵舞的脖颈滑下,孔轩怒吼着上前一步,“住手!” “别动!”阿莫随之后退,“喝了它!喝了它我便放她一条生路!” “不要喝!”开声的人是灵舞,她叫道,“不要喝!” “灵舞!”孔轩将那只小瓶死死地握着,半晌,缓缓地摇头。“不行,我不能看着你有事。我做不到。” “别傻了!”她恼怒,“你以为你喝了那东西,他会放了我吗?” 孔轩心中暗叹,这个道理他当然知道,但是威胁的道具是她的性命,他做不到冷眼旁观,甚至没办法冷静思考。 “闭嘴!”阿莫的剑又紧了,再冲孔轩道:“西离皇帝也好,夺命邪君也罢,今天你必须做出个选择!” 两方正僵持着,突然,倒地的孟子陌竟出一声冷笑。随后道: “你当我孟子陌的徒弟当真就笨到只能束手就擒么?” 阿莫没反映过来,孔轩却在他说话之时有留意到灵舞的一只手腕轻动,只一晃间,三颗银针夹于指缝。 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出阿莫的不解,轻道: “有时候,事情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完美。” 再不等两人多话,灵舞忽然抬手,三颗银针狠狠地刺入阿莫手腕。 阿莫吃痛,那三颗针又刚好找准穴位,阿莫的一条胳膊几乎是立时失去知觉。 阿莫逃 见她得手,孔轩二话不说,直接将其中一只泣血环脱手直抛到灵舞面前。 “丫头,抓着!” 灵舞紧紧抓牢,孔轩震臂一带,下一刻,人,已然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舞!你怎么样?” 他收环,随即自衣衫的下摆撕下一条布料,再自顾地往孟子陌的怀中摸去。不多时,自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子。他知道,那是封血治伤的灵药。 灵舞看去,认出那正是当初孟子陌在宫中遇刺后用的伤药。 孔轩看着灵舞脖子上顺直而下的鲜血阵阵心急,也不管那么多,开了瓶封就往上倒去。好在阿莫只在威胁,还没下了死手,灵舞的伤口并不算深。遇了伤药,血立时止住。 再将那布条缠于灵舞脖颈,见他没事,这才想起阿莫。 可是抬头看去,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他也无心去追,眼下孟子陌重伤,灵舞又遇险,就算那人不跑,他也没那个精力去追。 “师父!”灵舞轻捂脖颈,上前一步跨到孟子陌面前。 却不想,不远处那红衣女子尸体周围的一大片血迹入了眼来,灵舞竟是猛地往前一跌,一头扎到孟子陌身上。 孔轩知她晕血症犯,抢上前去在她背部的穴道上击点数下,灵舞立即转醒。可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以手摸索着按向孟子陌的左臂,待现已渐僵硬如石,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可同时也心下犯难,孟子陌的身体不宜再移动,可是如果不移开这片地方,她便没法睁眼。就算现在已经被过了身子,孔轩也点开了她几处穴道,但是之前的那阵眩晕还是令她无法睁开眼无法集中精神。还有孟子陌左肩上泛出的血迹,还是会刺激着她。 伏兵 灵舞心中着急,孟子陌却在这时轻轻开口,哑声道: “别急,放轻松。” 她也想放轻松,可是那种因晕血而泛起的晕感却是一直不散,就连抬起的胳膊都在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孔轩蹲下身将其拥住,轻拍她的背以作安慰。 灵舞略睁开眼,惊见孟子陌面色都已青紫,心头更急。 随即一转手腕,又抽了一枚银针在手。 孔轩本以为她是要替孟子陌下针,却不想,灵舞暗里咬牙,反手一拍,竟是照准了自己的印堂穴猛刺下去。 “舞!”孔轩惊呼,却见灵舞一下睁开眼睛,手落,针已经抽回。“你干什么?” “没事!”摆摆手,再抚上孟子陌的腕,眉心紧皱。她心里明白,不用这样强烈的刺激,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没法保持清醒的。 “僵尸散。”孟子陌道,“凤天门的奇毒,僵尸散。” 灵舞点头,眼泪簌簌地流---- “怎么办?”她颤声道,“怎么办师父?灵舞不会治,这里没有药,我也治不了外伤。怎么办,怎么办啊!”她是真的急了,一把抓过孔轩,“快走,咱们下山去,快点回去,或许还来及得。”她知道,待他的身体僵硬到心口,人,便没救了。 “好!” 孔轩应声,就要上前去抱起孟子陌,却不想突然之间,周围竟是伏兵四起。浩浩荡荡,在这山间筑起了长龙。 几人大惊,皆远望去,见这突起的兵马绝不似凤天门那般江湖异士。这些人,有刀有马,有兵戈战甲,完全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他们是谁?”孟子陌在问,他无法转头去看,只从孔轩的表情中看出情势的严峻。 “不知道。”孔轩摇头,再望去,只见围兵已经步步逼近,待停止移动时,已然以他们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圆。 靖国皇子段善隆 渐渐地,有旗幡打起,衬着雪地,一片蔚蓝。 孔轩心中一惊,脚下踩着这片土地,再看到那一片蓝,一种不好的预感由心而生。 与灵舞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明白,那蓝色,代表着----靖国! “快走!”余光处,孟子陌也看到了旗幡,随即催促孔轩,“快走!” “好!”孔轩点头,再看向灵舞----“能走么?” “能!”灵舞确定自己没事。 孔轩再道: “眼下的情势我们胜不了,我背着子陌,你跟着!” 说着话就伸手去抬孟子陌的身子,却不想,孟子陌未受伤的右臂往前一抓,按住了孔轩的腕---- “别管我,你们走!” “不行!”孔轩喝止,“我怎能扔下人自己逃命?” “带着我你们逃不了的!”孟子陌也急了,又回手抓住灵舞,“快,你们快走!” “师父!”灵舞瞪圆了双眼,“来是一起来的,走当然也要一起走。若是扔你一人在这儿等死,灵舞宁愿陪着!” 孔轩点头: “一国之君,做不出那背信弃义之事!” “可是我会拖累你们!到时候谁都走不了!” “哈哈哈哈!”说话间,大笑声起。转目看去,却是伏兵已到了近前。为一人笑得好不嚣张----“凤天门的废物!到头来还是要本王自己解决!” 这人生得高大,嘴角似挂着笑,却又一脸阴险毒辣邪媚猖狂。 灵舞只觉眼熟,待他再向前迈出几步,这才恍然大悟。 遂抓了孔轩的衣袖,道: “靖国的皇子,他是靖国的皇子!” “皇子?” 孔轩不明白,一个落败的皇子,就算可以招兵结马,又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凤天门替他办事? 只是用钱吗? 不会!冒着违背江湖道义而做的事,一定在背后还有其它的缘由。 坠崖(1) 那人越走越近,一脸假笑让灵舞看得心烦。 孔轩起身,向那人一指---- “既已打出前靖旗号,就报上名吧!” 那人还是嘻嘻地笑,一边笑着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匕削着手里的木棍。半晌,方才答道: “你是想死个明白么?好好好,我告诉你便是。听着,我是靖国三皇子段善隆,买通凤天门的人,正是我。” “哦!”孔轩蔑视,原来是亡国之后。 段善隆也不生气,甚至再不多话。只抬手向他三人一指----下一刻,众兵将一齐攻上前去。 孔轩大惊,饶是他有再高的武功也对付不了这么些人,眼下又要护着灵舞和孟子陌,一时之间场面陷入一片混乱。 打斗中,灵舞被人群冲散。 她四下望去,正想要找处隐蔽之地躲藏,却不想段善隆突然出现…… 灵舞开始心慌,习惯性地向孔轩看去,却正对上他关切的眼神。 怎奈,眼下的情势,孔轩却是怎也无法分身前来搭救。 那段善良隆看着她竟是邪邪地一笑,随即抬起一脚直将灵舞踹向山崖! 灵舞没想到他行事这般决断,还没等她开口,人已经奔着一旁的万丈深渊直飞过去。 孔轩见状急忙收势,也顾不得孟子陌,急冲着灵舞掉崖的方向扑去。 段善隆挥剑阻止,孔轩却是了狠,猛地一掌击出直中对方面门。 段善隆哪禁得起夺命邪君的掌,只觉气血上涌,一张脸顿时冲血肿涨。 到了崖边,孔轩想也没想,向那山崖腾空跃下,一个千金坠使出,很快便抓到了灵舞的胳膊。 与此同时单环抛出,缠住了一颗歪脖的枯树。 就着环的力度稳住了下落的趋势,灵舞的脸已经吓得惨白。 孔轩不敢大意,只低声道: “别怕,有我!” 坠崖(2) 此时头顶人声渐起,抬头看去,却见正有人绑了孟子陌推到崖边。同时,上千只长箭将他二人做为目标,只等着为那人振臂一呼。 灵舞似感到绝望,望向孟子陌的眼神中充满了抱歉。 若不是为她治病,几人何苦走这一遭。 “孔轩!”段善隆被人搀扶着来到崖边,刚刚孔轩那一掌已至重创,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撑着做这最后一博。“孔轩!”他又叫,“束手就擒,我放他们两人一条生路。” 孟子陌与灵舞闻听此言同时拒绝,一人痛苦地摇头,一人大叫---- “不要!” “不要?”段善隆邪魅一笑,“不要的话,你们就一道去死!” 说着一把拉过孟子陌就要往山崖下推去。 灵舞惊叫---- “师父!” 然,孟子陌却是含笑看了她一眼,再瞅瞅孔轩。 唇齿轻动,无声一句:珍重! 之后泛起冷笑,竟是纵身一跃,僵硬的身子就势跌落悬崖。 灵舞眼见他的身子从自己身边擦过,带起的冷风让她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师……师父!”呢喃一声,过后便是痛彻心扉。 段善隆也没想到孟子陌竟自己寻死,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微愣了半晌,竟是大手一挥,高声叫: “放箭!放箭!不留活口!一个不留!快放箭!” 下一刻,乱箭频,皆冲着孔轩二人而来。 他将灵舞护在身下,借着泣血环的银丝左右荡起躲避。 眼见那银丝就要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孔轩牙关一咬,低头轻道: “丫头,信我么?” 灵舞点头: “我信!” “好!”孔轩精神一震,一甩手,泣血环立即脱离树权。 两人就这样迅下落,就像飞翔,只是没有方向。 坠崖(3) 孔轩环住双臂紧紧地搂着灵舞,一双眼时刻盯紧着周围的环境。 危急间,他已经将其中一只泣血环套上了灵舞的手腕。 直快到谷底听到潺潺流水声时,这才一狠心,将另一只环向一颗小树狠抛过去。同时道: “银丝承不住两个人了,舞,抓紧它,好好活着。” 话闭,手臂一松,只留下灵舞在半空,自己则向着深谷直跌下去。 下落的那一刻,孔轩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抛环时他已经打量过,那颗小树旁边刚好有一处凸起的岩石可供落脚,只要灵舞抓住了圆环,轻轻荡一下,就可以立于岩石之上。这谷极深,虽然下面有水声,但也无法保证两个人的生命。特别是灵舞,没有功夫再加上病痛缠身,若就这样摔下去,必死无疑。 孔轩闭上眼睛,纵使他功夫再高,在这样的况状下,怕是也没有生还的可能吧! 还好,她能活着。 只要她能活着,他便无憾。 落水之时,耳旁仿佛听到了灵舞在叫:孔轩,孔轩! 轻闭了双眼,能够听到爱人的声音,已经是最好的送葬。 然,灵舞并没有孔轩所想那样幸运。 两人分离之时,就着银丝的力度,她的身子狠狠地撞到雪山背,还不及惊恐,人已然昏厥…… -------------------------------- 石屋中,灯色轻淡。 灵舞略转头,颈间一阵酸痛立即袭来,让她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动作。 可是头不动,只以眼看的话,能见范围是极小的。 好半晌,她只知道这是一间用石头和木材混建而成的屋子,屋顶呈尖状,不高。 再斜眼打量去,有些简陋,却很干净。 有流光自半掩着的房外透进,落了眼眸,有些许的刺痛。 雪妖 灵舞试着抬手去遮挡,还好,这手臂并未像脖子那样酸痛到无法动弹。再试着动了动腿脚,现也还不错,这才放了心来。 轻闭了双眼,遮光的那只手缓缓放于额头,就这样,躺了许久许久…… 如果可以,她宁愿选择不要醒来。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一年、十年、百年、千年。 就在孔轩放开她的手的那一刻,她便再没有活在这世间的勇气。虽然他要她好好活着,可是就这样眼睁睁是看着这世上两个最亲的人相继离去,要她如何独活? 一滴泪自眼角流下,不多,仅此只一滴而已。 不是她吝啬,而是她的泪早已在睡梦中流尽,早已在孔轩将生的希望留给她而独自跌入崖底的时候,已经全部交还给老天。 没有泪,许是上苍对她的惩罚吧! 吱呀! 门开了。 灵舞将手移开,顺声望去,却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男孩走了进来,带起了一股子冷风。 不由自主地一个哆嗦,那少年见状立即又将门关紧,屋子里又只剩下青灯。 “醒了?”见她已睁开眼睛,少年自顾地跳上桌子坐着。裹身的披风脱下后,竟有一只雪白的小兽自他怀中偷偷露出头来。“雪妖!出来!” 听了主人唤它出来,小东西吱地叫了一声,随即窜出。 灵舞用余光看去,只瞧得它小小的,白白团团的,与雪狐一样泛着金光,但却不是雪狐。 她不知道那是何物,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少年。 少年见她是要问,于是很得意地笑了开---- “怎么样?这小东西好吧!”说话间,那被叫做雪妖的小兽竟跳到灵舞床头,正将小脑袋探过来好玩地瞧着。“雪妖!”少年上前一把将那小兽又抱回了怀里,“你瞅她做什么,她喝你的血,你该咬她一口的!” 是我们救了你 “什么?……咳咳……”灵舞轻言出声,随即一阵咳。 “哎!”少年皱眉,“小心说话,睡了这么久,肯定嗓子会不舒服的。” 灵舞没理她,自行调了调气息,方又急问: “你刚说什么?我喝它的血?”她伸手指向小兽,那小东西机灵可爱,见她望来,竟还摇了摇尾巴。 啪! 少年一巴掌轻拍过去,骂道: “你这家伙真是不长记性,居然还冲她摇尾巴,哼,明天定要再给你放点儿血来才是。” 一听要给自己放血,小兽闷哼一声,将头缩回了少年怀中,却还是不时地看去灵舞,偶尔再眨眨眼。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灵舞极喜欢这小兽,但还是得问明白喽,“是说我喝它的血吗?” 少年白了她一眼,自顾地倒了碗水喝下,这才道: “不喝它的血,你能活命么?” “我……”灵舞纳闷,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它是雪狐吗?” “不是!”少年摇头,又道:“雪狐没了,只有我的雪妖了。” “它……” “哎呀你真烦!”被她问得不奈,少年一挥手,“它的血治不了你的恶寒,但却可以缓解,至少能保住你的性命。”再自顾地摇了摇头,“真不明白,自己的身子这样差,怎还登得这么高的山?居然还吊在悬崖上!要不是我跟师父刚巧经过那里,你就算是不掉下来摔死,怕也得被冻死了!” 灵舞一阵茫然,她只记得自己在山崖间晕过去,却对获救之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虽然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虽然她是希望能够与孔轩生死相随。但是恩人在前,却又不得不谢。长叹一声,只得幽幽地道: “如此,谢过了。” 活着比死了痛苦 少年吸吸鼻子,很不满意她的态度: “怎么听着我们救你好像是多此一举呢?” 灵舞扯扯嘴角,有些无奈,道: “有的时候,活着,比死还要痛苦。” “谁说的?”少年闷哼一声,再用手抚了抚雪妖的头,“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当然。”灵舞一片淡然,两眼无意识地盯住上方,道:“像我这样,也许死了更好。” “喂!”少年一下子从桌上蹦了下来,再走到她面前,竟是抬了胳膊一把将她从床榻上给拽了起来。 “哎!”灵舞的脖子一闪,又一阵巨痛袭来。 那少年却没管这些,还伸了手在她的脖子后面猛击一下。这一下,却是让灵舞脖颈处钻心的痛减轻了不少。再缓一缓,动两下,意是不疼了。 “像你怎么样了?你自己看看!”少年往她身上一指,“你胳膊也没少腿也没少,怎么就不愿意活了?” 许是感觉到小主人生气了,雪妖“嗷”地轻叫一声,自他怀里跳出,一下子就扑到了灵舞近前。再叫两声,又往灵舞身上钻去。 见这小东西可爱,灵舞伸手抱来,搂到怀里,小家伙还抬头瞅瞅她又蹭了两下。 “它叫雪妖?”无意在这个话题上再纠缠下去,说像他说的,自己没少胳膊没少腿,人家好不容易给救了回来,她是不能再说什么死啊活的。 可是换的这个话题显然也没讨到少年的好处,他还是撇着嘴,伸开手就把小兽夺了回去。再看向灵舞,轻哼一声: “哼!进来这么半天,你连我姓什么叫什么都没问过,到是关心起它来。” 灵舞挠挠头,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对之抱歉一笑: “好!你叫什么?” 十二天 少年也笑了,很灿烂的笑,一下子让灵舞想到了自己那些已经逝去的当年,只叹岁月无常。 “我叫弄寒,还有个怪师父,采药去了。”再看了看灵舞,又是一个白眼翻起,“给你采药!” “给我?”灵舞索性自床榻上下来,再动了动胳膊腿儿,“我没事啊!” “刚才不是说了么,你体内有恶寒。”说着,将雪妖捧在手中往她面前一递:“你看看它,这么小,总不能天天放血给你喝。” 这话说得灵舞心中一阵恶心,这么可爱的小东西,自己居然是靠着喝它的血活下来的…… “等等。”突然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睡了多久?” 听了这话,弄寒又走回到那张桌前,自桌上拿起一只水碗。碗沿儿一偏,一把莲子倒入了手心。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十二颗……”再抬头看灵舞:“十二天!” “十二天!”她惊呼,再疑惑地看向他手中的莲子,“为什么数这个?” “自救你回来那天起,每过一天,我便在这碗里扔一颗莲子。今天还没扔呢,十二天,是算到昨儿的。” 灵舞突地跌坐回床榻,弄寒的话让她感到无助。 十二天,她居然整整昏睡了十二天。十二天无意识地活在这个世界,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你叫什么?”没有注意她的神情,弄寒自顾问道,“该你说了,告诉我你叫什么。” 灵舞回神很快,却是干脆站起身来,一边走向门外一边道: “我叫宇文灵舞。” “你干什么去?”见她像是要出门,弄寒赶紧跟上,却也没忘了抓起一件搭在椅子上的披风。“快披上,外头冷!我可不想被师父骂。” 还你泣血环 见灵舞不顾他,仍向前走去,雪妖自弄寒肩头一跃而起,嗖地一下就到了灵舞身前。 “哎!”灵舞轻唤收脚。 弄寒赶在这会儿将那披风呼地一下扔到她身上: “快披上,真难侍候!” 她没有推托,胡乱往身上一披,急急地推门出来。 一股子冷风立时灌进领口,打得她一个哆嗦。 “冷吧!”弄寒轻哼,“唐拉雪山的夹隙,不是闹着玩儿的。” 灵舞举目望去,只见四周皆是巍峨雪山。偶有几颗苍松缀于其间,那泽碧绿平静又深远。 石屋是傍山而建,半隐于山谷的夹隙,依稀能够听到有水流潺潺的声音,不急不徐,于这寂静的深山中悠然流淌着,清人心肺。 “你一直住在这里?”灵舞很不解,要想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可不是易事。个人体质暂且不论,一个半大的孩子,怎就能忍受得了如此寂寞? “没!”弄寒摇摇头,“近一年才住过来的,以前不在山上。” 灵舞不再问,那是人家的事,与她无关。 弄寒继续道: “这里是唐拉山最顶峰的一个山岔,别说很少有人可以上得来,就算上来了,也很难找到这里。” “嗯?”灵舞抬眼看去,弄寒这话很明显是在跟自己强调这里的安全,可是却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些。 弄寒极聪明,见她这眼神,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耸耸肩,自顾走回屋子,不多时再返回,竟是把孔轩那副通体透红的泣血环递到了她的面前---- “如果不是你自己闲着没事儿吊在山崖间玩晕倒,那就一定是被人陷害。既然被人陷害,那还是隐蔽些来得好。”见灵舞将那环接过,又道:“真是好东西,救了你一命呢!” 弄寒的怪师父 灵舞猛地仰起头,迎着正在西沉的落日,狠狠地将一滴泪珠硬逼了回去。 随即微闭双目,双唇却已经微微地颤抖起来。 弄寒不知道她为何这样,还以为是寒症又犯,吓得赶紧上前将其扶住。 记得怪师父说过,这个漂亮姐姐体内侵了恶寒,受不得凉,也禁不起刺激。 灵舞死死地握着那副泣血环,力气大得已将骨节绷得白。 只一瞬间,心底竟升出一股强烈的恨意。 是的,是恨! 这是灵舞生平第二次生出这样的恨。第一次是父亲的尸体被吊在城门时,那一刻,她狠不能即刻拥有高武功,那样便可以杀入靖宫,去找那皇帝偿命。 这算是一报还一报么? 靖帝杀了宇文南山,孔轩来了靖国,如今,靖帝的儿子又将她们逼入这步田地…… 如此说来,南征北战,到底有何意义? 弄寒搀着她的胳膊,却见灵舞紧紧皱眉,不似痛苦,到像无奈。他年纪虽说不大,但却也在灵舞这样的神情中知道她的心中定是有着许多故事,不由得也为之感伤起来。 再度睁开眼睛,一片淡迫又覆了满面, 躲开夕阳的余光,着眼处,正见一个生人一瘸一拐地自一条山路向她二人走来。 那是一名男子,身形其实算是中等的,但却因腿脚不便,一走一动间,到显得有些矮了。 人渐走近,弄寒高叫了一声: “师父回来啦!” 灵舞并未惊讶,都说了这地方不是常人能够找到的,既然有人来,那定就是弄寒所说的那个怪师父了。 而之所以叫他怪师父,等她看清来人时,心里也大概作了数去。 原来,这人的脸上竟是戴着一幅铁皮面具,从前到后,将一颗脑袋罩得严严实实。 好心老伯 弄寒轻放开了弄寒的胳膊,走上前去自那人手中的一只木盒接了过来,再轻启一条小缝看去,随即面露喜色---- “师父,您采到雪莲了?” 听他这般叫,站在他肩头的雪妖像是也能听懂一样,竟似得意地摇起了尾巴。 “嗯。”那人闷哼一声,“快拿到屋子里去。” 他的声音极哑,灵舞听在耳里,立时便知道那不是正常原因所致。应该是声部位曾受过伤害,这才导致声音嘶哑。 弄寒依言将那只木盒送入石屋,面具人这才转望向灵舞,一时间,灵舞惊见他的身子竟在微微抖。 “老……老伯。”她是从这人露在外的双手看出对方年纪的,至少也要五十往上,叫一声老伯实在应该。 可是这一声叫却并没有让那人回过神来,还是怔怔地望着她,直到弄寒从屋子里再出来,大叫他一声之后,那人这才啊地一声,道: “姑娘醒啦!” 还是哑哑的,却让灵舞在忽然之间落了泪来。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想哭,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挖过一样的疼。 面具老伯再不看她,拖着瘸腿就往屋子里走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灵舞鼻子微动,一种异样之感由然升起,却是说不出任何道理。 “走吧!”弄寒碰了碰她,“师父为了这雪莲在山顶找了三天两夜,为了这份心意,你也得把身子养好喽!” “嗯。”她猛点头,那老伯的心意让她无法拒绝,甚至觉得十分的温暖。就好像父亲当年对她的关爱,只有付出,不求回报。 那是一颗很大的雪莲,面具老伯分三次入了药。也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煎得极香,甜甜的,喝进嘴里一点也尝不出药味。 山中生活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着。 开始的时候,灵舞还会算着过了多少天,还会像弄寒一样每日往碗里面扔去一颗莲子。可是日子久了,她也懒了,躲在山中自清醒,努力地劝说自己不再去想凡尘俗事。 渐渐地,她现这种生活也不错。 面具人自称宇伯,灵舞第一次听后高兴地介绍说: “宇伯!是气宇轩昂的宇吗?真好呢!我叫宇文灵舞,瞧,我们都有一个宇字!真是有缘!” 说这话时,宇伯又有了一瞬的怔然,但他的面具很好地将那表情掩住,任何人皆无法知晓。 这对师徒的日子过得有些清苦,但却又实在是悠然自得。 弄寒偶尔会下山去买些青菜来,还会去林子里打点野味,而米面则是一次买回来好多好多在家里放着。 离石屋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水流得虽缓,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却可以终年不冻,他们便是提了这里的水来洗涮食用的。 日子久了,灵舞渐渐觉出这里的好来。 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不正是她想要的么?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刀枪棍棒,一切始于自然再归于自然……天知道,这样的生活有多少次曾出现在她的梦里。 只可惜,真正置身于此的时候,心里,却已经装了好多故事。多到她再也无法全身心的投入,再也无法做回从前的宇文灵舞…… 就这样生活着,灵舞感觉,至少也过了两月有余了。 在这期间,她很刻意地不去打听外界的情况,就算是弄寒从山下置办物品回来,她也从不多问一句。而弄寒跟宇伯二人也是默契地对外面的事绝口不提,特别是宇伯,除了帮其煎药之外,几乎再不与灵舞做过多地接触。 寒花草 不过灵舞知道,宇伯的心肠是真的好。每次药煎好后他都会细心地先放凉些再拿给她喝,而与那汤药一块儿端来的一定会有几块蜜饯,是给她解口苦的。 而药中成份灵舞自然明白,除了雪莲,竟还有一味世间罕见的寒花草。 这味药一直以来都只是一个传说,灵舞只晓得它会在极寒之地而生,且生根处也一定是悬崖峭壁。若做药用,就要等到她开花的那一刻连根拔起,否则药性全无。而这寒花草只开在夜里,花期更是邪性----只有不到一刻钟。 早听说这唐拉山上有寒花草,那时候父亲宇文南山就常说寒花草是上好的药材,有了它,甚至可以为人续命。也曾生过上山去采的念头,但是他们知道,寒花草不但花期奇短又生在悬崖峭壁。要想采它,除非真的有急需之用,不然,实在没有去冒险的道理。 更何况寒花草极少,翻遍整座唐拉山,能找到一两株就算不错了。 而那个时候,娘亲已经去世多年,家里再无人需要那东西续命。所以,寒花草于她来说,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所以,当她第一次在自己的汤药中闻到了一种陌生的药材时,只有奇怪,却并未想到是那奇草。 到是她问起为何一连几天都没见到宇伯时,弄寒这才告诉她,为了采那寒花草,师父出门三日,总算在今早赶了回来。 许是采药太辛苦,他那条腿,似乎瘸得更厉害了。 石屋后面的一片空场,弄寒正将一对宝剑舞得虎虎生威。 灵舞不懂武功,却也看得出来弄寒功夫很是不错。虽然对比孟子陌及孔轩还是差了一大截,但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已经很是不错。 姐啊,你最漂亮了 挫败地敲敲自己的头,最近心绪有些乱了,总会将眼前事物与从前的事情联系起来,而后徒曾伤感。 孔轩,孟子陌,这两个名字对于她来说,已经变成永远的痛了吧? “姐!”弄寒收势,一眼瞟见正坐在藤椅上呆的灵舞,于是提剑向她奔来----“你是不是在想今天晚上要做些什么给我跟师父吃?” 灵舞一撇嘴,照着他的头狠敲了去: “一天就知道吃,我简直就是你们的煮饭婆。真不知道我没来之前你们师徒俩个是怎么过的。” “是你把我们的嘴养刁了!”弄寒大言不惭,“你没来之前,青菜萝卜就好。就算有野味,多半也是煮煮就吃。可是你来了之后就不一样,特别是那一味烧野鸡,师父说至少每三天都要吃一次。” 灵舞再次敲头,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她现在就是。 最初只是想要感谢一下他们的救命之恩,才紧了现有的食材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没想到被人家吃上瘾了,更是不见外地将这煮饭烧菜的活计直接分配给她。 好吧!干活是应该的,毕竟生活在一起,而且为了分给她一间房,弄寒已经跟宇伯挤到一个房间里了。 可是灵舞没想到那两个家伙居然这么馋,每天还要给她来点菜的!就连不太愿意下山折腾的弄寒,也为了能够吃到更多新鲜的菜,三两天就往山下跑。 “姐!”见她还是愣神,弄寒干脆拉了她的胳膊蹭起来。“姐啊!今天有野兔哦!弄寒已经弄你去过皮了,也按你以前说的用水烫过一遍,保证不见血丝。” “唉!”灵舞轻叹,“好好的兔子就被吃了,真是……” “哎呀好姐姐!”一边蹭着一边将灵舞往厨房里推,“快去快去,啊!你最漂亮了!” 有件事想问你 灵舞无奈地翻翻白眼,真是越来越受不了这个弄寒,小小孩子学得油嘴滑舌,与他那个怪师父的个性真是大不同啊大不同。 “好好好!我去做!不过你们也别太挑剔了,万一哪一天我要走了,那怎么办?” “你要去哪儿?”其实灵舞只是随口一句,弄寒却立即瞪圆了眼,问道:“你要走到什么地方?” “嗯?”灵舞也愣了,“我……随便说说而已,没真要走啊!” “哦!”弄寒再不理她,转身出屋,却又在门口站住,回过头道:“不是说没有亲人了么?好好的在这里住着多好,你的病也没治好,下不得山的。” “我知道。”她淡淡应着,已经开始动手忙活饭菜。“我不会下山的。” 这话像是说给弄寒的承诺,又像是在提醒自己。她不会下山,不可以下山。那个世俗中有着太多往事,她只身一人,承受不起。 转出厨房,弄寒却是直接到了宇伯平日里常呆的小药间。面具老人还是坐在那里鼓捣着些草药,与往常一样,一呆就是一天。 但弄寒这会儿过来,神色却是有些凝重的。 进了药间,直接就关紧了房门,再径自走到宇伯面前,放低声音道: “师父,有件事,寒儿一直想问您。” “嗯。”宇伯只嗯了一声,却并不开口问他是什么事,好像心中了然,又好像根本就不关心。反正他整日带着面具,就连睡觉都不摘下,弄寒根本也无从得知他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师父!”弄寒干脆按住他还在捻着药的双手,“寒儿有一事不解。” 宇伯手腕轻抖,利索地将按住他的手甩开,之后继续之前的动作。良久,才哑声道: “说吧!我听着呢!” 有迷药的十二天 弄寒也不再让他停下,自顾地坐在了一旁的小板凳上,然后看着宇伯,问道: “刚救下灵舞姐的时候,依她的伤势,不应该一晕就是十二天的。还有,那时候我们这什么要躲到冰窑里?这地方本就很难找啊!师父是不是在躲什么人?” 宇伯的手好像顿了顿,但又马上回复正常。弄寒等不及,又追问道: “师父,是为了躲避追杀灵舞姐的人吗?” 宇伯摇摇头,到是很快回了话,他说: “不是!” “那是为了躲谁?” “躲那些来找灵舞的人。” “哎呀!”弄寒气得跺脚,“刚才不还说不是躲他们,怎么这会又是了?” “刚才我说不是为了躲避来追杀的人。” “那有什么区别?来找灵舞姐的人不就是……” “那些人不是来追杀的。”宇伯话语坚定又踏实,弄寒一时间没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半晌,老人家又开口道:“那是来救她的人。” “来救她的?”弄寒大惊,甚至直接从板凳上跳了起来。随即又紧张地放低声音,再向门口看看,待确定外面没有人之后,才继续道:“既然是来救人的,那师父为什么不让灵舞姐跟他们走?还有……” “之所以她会晕十二天,是因为我给她下了迷药。”宇伯淡淡的声音扬起,却着实吓了弄寒一大跳。 “为什么?”他实在不明白师父这是什么逻辑,来找她的那就一定是人家的家人了,为什么还要把人迷晕然后再藏起来?虽然他并没有见有人找到这里,但既然师父要躲,那至少说明来寻的人已经到了附近。 “能让一个女子被吊在山崖,那至少说明那些人没有能力保护她。还有她体内的寒症,想要控制得更好,就只能留在我身边。” ---------- 温泉(1) “师父……”弄寒的声音越来越小,“你是想要帮灵舞姐……可是……可是你为什么……” “为了救她的命。”宇伯抬了一下头,复又低下,“别问那么多,总之是为了她好。这事也不要跟灵舞提起。” “……哦。” 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怪师父对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姐姐这么照顾,不过这段时间下来,他们的生活质量确实有所提高。而且看起来灵舞对这种生活也不是很抗拒。 好吧!那就让他把这一段小插曲当成个秘密好了,为了美食,为了这山中难得多了一个美丽的女子。 “对了。”宇伯干脆放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来,“天气转暖了,山腰处的那眼温泉泡起来应该刚好合适。从明天开始,你挑每天最暖合的时候带她去泡泡,对她体内的寒症会有好处。” 于是,他带她去泡温泉。 于是,她体内的寒症渐渐得到更有效的控制。 于是,她开始更加的享受现在的生活。 于是,……就这样,唐拉山的生活……竟在一晃间,过了半年。 “弄寒,你长高喽!”灵舞最近懒懒的,从石屋到温泉要走上接近半个时辰的路,最开始她还会自己走着跟去。可是那样子只维持了一个月不到,她就开始赖着弄寒用背的。谁叫他十二岁的人长了十六岁的个头,不用用,浪费了。 “再被你这么欺负下去,再高的个子也会变矮。”弄寒很无奈地背着她,虽然她并不重。 “男子汉大丈夫,给你一个背女孩的机会,你应该懂得珍惜啊!”灵舞嘿嘿地笑着,一点也没有要下来的意思。这上坡下坡的,有这么一个可以自行移动的软背,实在是太好了! 温泉(2) “姐!”弄寒不再与她斗嘴,“你泡了这么久,是不是感觉身体好多了?” “嗯。”灵舞点头,“真是好很多,不会经常寒,腿也不会总痛。以前我这两条腿要每天都施针的,那时候我师父……” 她忽地住了嘴,不知不觉又提到那些事情,堵得心口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到了!”放灵舞下来后,弄寒习惯性地开始向周围打量。等确定无人,这才放心地扶着灵舞走到泉边。 “没事的!”灵舞笑他多疑,“泡了半年,可曾有遇到过人?”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好啦!这山背间,有谁会来啊!”她推搡着让弄寒上去,“去打野味吧,晚上烧了给你们吃。” “我一会儿再去!”弄寒白了她一眼,“给你存着点才是正经事,师父要是知道我开小差去打野味,一准儿打死我。” “哎哟不会啦!”灵舞很郁闷,好不容易她今天想吃点好的,这小子居然不配合!“是你姐我想吃!行不行?” “那也可以一会儿再去打啊!” “现在就去!你守了半年,也没守到半个人,还真是够执著的。好啦!早点去,打来了早点做,我饿了。” 无奈地看了看她,弄寒妥协: “好吧!可是你要记得把衣服放在近一点的地方,不要到太深处去,如果有事,就大声的喊。” “知道!” 总算是赶走了弄寒,灵舞脱好衣服走入温泉里,一想到这周围就只有自己一人,索性开心地游了起来。 这泉水是温得有些烫的,但是对于灵舞来说却刚刚好。因为寒症的关系,她的体温较之正常人要低了许多,泡在有些烫的温泉里,到是刚合时宜。 有人来了 “哎!老大!这边,走这边!” 寂静的山里忽然有人声传来,灵舞一个激灵,随着人声越来越近,想要快地游回岸边去穿衣服已然来不及了。好在还有一个小山窝挡着,灵舞低身躲到那后面,只听刚刚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老大,咱们都找了三天了,不能再往上走了!” “干什么?”吼地一声,另一个男人开口,听这声音灵舞第一直觉他定是一个彪形大汉,五大三粗的,一脸络腮胡子。“这个时候下山,这一趟不是白来了么!” “可是再走咱的干粮就不够了!再往上去就全是雪了,连只野鸡都打不着!” “吃吃吃!就知道吃!”凶狠的声音怒斥道:“多走一天,没准儿就能找着那宝藏!” 灵舞没太听清楚,只隐约听得宝藏二字。有些好奇,却也不敢把身子抬起,听头顶上的声音,好像那两个人站住不走了,不由得心中着急。往岸边儿上自己放着的那堆儿衣服上瞅了几眼,心底念叨,可千万不要让他们看见了才好。想想也真是不巧,自己在这温泉里头泡了半年都没有遇到过旁人,怎么今天把弄寒赶走,到还真来人了呢? “哎呀我说老大呀!那宝藏是真是假都还不知道呢!你总不能就凭着一张算命瞎子给的破羊皮就非得上这山里找吧?再说,这是什么山啊?唐拉山!有多少进山打雪狐采雪莲的都死在这儿了,咱还跟着凑什么热闹?” “呸呸呸!”那人急了,“净说些不吉利的话,什么死不死的?得了这宝藏咱们就有钱了!你不是一直想报仇么?我告诉你,只有拿了这些钱才能给你们全家报仇!” ---------- 他们说的事 报仇! 当这两个字清清楚楚地落进了灵舞耳朵里时,竟是让她全身一震。 报仇!她何尝没想过报仇? 她有天大的仇恨,杀夫之仇,杀师之仇,样样痛彻心扉,侵入骨髓。 可是,找谁去报呢? 又想到了那双与孔轩极相似的眼睛,她还记得当时一红一黑两个人,一个死,一个逃。 说起来,他们只是帮凶,真正害得孔轩和孟子陌坠崖的,是前靖的皇子段善隆。 这是宿命么?终她这一生都要与那靖国皇室纠缠不清,杀父之仇,灭国之恨,那段善隆来寻仇,似乎,也是说得出道理的。 要说这事情都赶到了一处,她这边刚刚想到那些前尘旧事,没想到那两个人对话继续,竟扯出了一个与灵舞息息相关的话题。 他们说---- “找到宝藏,你就可以用那些钱去雇凤天门的杀手,到时候你家里的仇就有得报了,知不知道!” 那人好像狠狠地敲了同伴的头,报来了同伴一声惨叫---- “老大!很疼哎!找什么凤天门啊!现在的凤天门可再也不是当年的凤天门了,鹰堂副堂主死了,正堂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避难,其它各堂听说也成了一盘散沙。还有还有哦,现在西离皇帝满天下的追杀凤天门余党,势要将凤天门完全铲除的样子,谁还敢去招惹啊!” 灵舞的心砰砰地跳着,皇帝追杀凤天门……是哪个皇帝?什么要追杀?还有那个鹰堂的两个堂主……怎么这事情越听越熟悉?越听越像是她们…… 裸出水面 “你说这个事我到是想起来……”两个男人说着说着,竟又往水边走近了些。眼瞅着这地方就不够灵舞避难,情急之下,她竟是一头潜入水里。接下来又听道:“有人传说西离皇帝孔轩与凤天门结仇,还差一点命丧鹰堂堂主之后,这才生了把他灭门的念头。” “你们说什么?”她以为她忍得住,她以为她受得了!可是,当孔轩这二个字再次入耳时,那颗心,还是止不住地带着整个儿身体都一起颤抖起来。“你们刚有说到孔轩是不是?” 那两个正在说话的人惊闻,也是吓了一跳,寻声望去,却是见着一个仙女正站在水中。温泉的热气散起好高,以至于将她整个儿身子都罩在了雾里。但是他们还是猜得出,这个仙女,是裸着身子的。 见他们扭头,灵舞也反映过来自己的状况。于是赶紧又缩了回去,再迅游向岸边。也不管衣服会弄湿,一把就扯进了水里,再慌乱地穿好。 自水中走出时,身子自然是全湿的。眼下十一月天,冻得她的牙齿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 可是她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眼见那两个男人一脸色向地绕过温泉朝她这边走来,灵舞甚至希望他们能再走快一点儿。 她已看清,那是两个中年男子。哦不,有一个或许会年轻一些,二十左右岁的样子,明显是个跟班。而另一个中年人,正像她所想像的那样,一脸的络腮胡子,身形彪悍,走起路来下巴上的肥肉都会跟着一颤一颤的。 那两人看向灵舞的双眼正放着光,色咪咪的样子只差没流下口水来。灵舞心中一阵恶心,却又急切地想要知道方才他们所说的事情。 -------------------- 交手 矛盾中,人已到了近前。 络腮胡子抬手往嘴上一抹,擦去了一滴口水,又急走了两步。待于灵舞身前站定之后,咧开大嘴笑道: “好美的小妞儿啊!”随即一双眼开始上上下下地往灵舞身上打量。 灵舞有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此时也与他并肩而立,那目光同样也没离了自己的身子。 忍着恶心,暗自叫了一声好。却是双手交叉入袖,再抽出时,两只手各执三枚银针迅地往他二人胸前插去。 两人没想到她会出此一招,穴道立时被封,却弹不得。 “你……”络腮胡子心中大惊,好在没有被封住哑穴,让他还可以说得话来。“你是什么人?” “这话该是我来问你们。”灵舞冷冷出声,在这冰封的山间显得愈的空灵。“不过……”她话锋一转,“你们是谁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刚刚的话题。” 络腮胡子微皱眉头,一脸的戒备: “刚刚……刚刚我们有说什么?” 灵舞耸肩一笑: “放心,我不会问你们宝藏的事,更不会要你们手中的藏宝图。” “那你想知道什么?”年轻人急问出口,“别杀我们!只要你不要藏宝图,我们什么都告诉你。” “很好!”灵舞的牙齿微微打着颤,此时她也分不清这是因为天气冷还是因为她的心情太过紧张。“有几个问题,回答我,便可活命。”这是她头一次这般严厉地威胁他人,心中多少有些害怕。 两个应声道: “好!” 灵舞想了想,开始问---- “你们刚才说……凤天门正被西离皇帝追杀?” “是!” “是什么时候的事?” 络腮胡子答: “半年了,一直都在追 孔轩还活着 “除了皇帝,还有没有别的人在找凤天门的麻烦?” “有!” “谁?” “夺命邪君!” 灵舞突地倒退几步,一阵狂喜席卷而来,她要拼命地按住胸口才不至于大叫出声。 是的,人在激动时是要大叫的。哪怕是一如灵舞般清心淡泊的女子,在听说了这样的消息之后也无法再冷静下去。 两个被封了穴道的男子见她这反映皆不知所措,但却也看得出她是在欣喜。 眼下状况,让那络腮胡子心头生疑,一下子想到了另外一个讯息,不由得再次打量灵舞。好半晌,方才探问道: “请恕咱们兄弟俩方才冒昧,敢问姑娘……可是与皇家有关?”他听说西离皇帝正在满天下的找人,只知道是个女子,却不知身份。 “何出此言?”灵舞一愣。 那络腮胡子听她问,心中差不多猜了个大概,于是道: “西离皇帝在找一个人,听说是女子,但却没有人知道那女子的身份。我只晓得除了官府中人一直在追查之外,江湖上较大的门派和各别名号响亮的侠士也在帮忙。说这话……能有半年了吧!找了半年了,都没有找到。” “孔轩还活着!孔轩真的还活着?”灵舞极喜,上前一步,猛地抓上那人的衣领,“你快告诉我,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孔轩……啊!西离皇帝,他真的还活着?” 紧紧地盯住那人的表情,灵舞真怕他失口否认。好在,那人的答案很确定,他道: “当然活着!” 灵舞一下子怔住了,惊喜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她要呆愣好一会儿才能再次回过神来。 下一刻,竟是转过身去拔腿就跑! 想要回去 “哎,姑娘!”见她居然跑了,络腮胡子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又苦于动弹不得,只能大叫----“我们怎么办?解开我们的穴道啊!” 灵舞跑走的脚步未停,甚至鞋子都没有顾得上穿。听到身后的声音,头也未回的扔了一句: “一个时辰之后穴道会自行解开,不用担心了!”话闭,人已经绕过了一个山头。 这是她半年多来头一次这样兴奋!不对!不应该是半年,是她的前半生都没有过这样的兴奋。想当初嫁给孔轩,她以为她会很高兴,可是那份高兴还未等兴起,便被一座皇宫消磨得不见了踪影。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的心一如死灰复燃,那份已经整装待的希望容不得她再有半点迟疑。 西离皇帝没死!夺命邪君还在!她的孔轩还在! 虽然她现在都没有穿鞋子,但是灵舞不怕,心中有了企盼,便是什么都不怕了。 赤脚湿衣,冰天雪地,任何困难都阻挡不了她的狂喜! 就这样一路奔回石,砰地推开门大声叫着: “宇伯!宇伯!宇伯你在哪里?快出来,灵舞有好消息要说!真的是好消息呢!宇伯!” 一连喊了好久,几间屋子悉数找遍,却不见宇伯的身影。 灵舞纳闷,转而心念一动,再跑进药间去看----果然,宇伯采药时背的那只竹蒌不见了。 心底泛起微酸,这大冷的天宇伯还想着去为她采药,而她却在听到孔轩未死的消息后急着……急着要回来告别。 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的心情容不得她再多留一刻。灵舞只恨不得马上生出一对翅膀,带着她飞出这座唐拉雪山,再飞到西离都城。天知道,那座以前她做梦都想要走出来的皇宫,现在,是多么的想要回去。 下山 利落地换掉了湿衣服,再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包袱。想了想,又从小木桌上执起纸笔,简单几句写下,只告诉宇伯跟弄寒不要惦记,她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家去。但是一定会再回来看望他们,请他们不要离开,她会很快回来! 放下纸笔,灵舞再不多留,提了包袱直冲出门去。 这一刻,空气中依然是充满着唐拉山特有的味道,依然是白雪皑皑。但是灵舞觉得那很甜,如蜜! 跌跌撞撞地一路冲下山去,从温泉回到石屋时因为没穿鞋子,她的脚上已经不知道划出了多少伤口,以至于每迈出一步都很辛苦。 很痛,但是对于灵舞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依着记忆找着下山的路,想想看,还多亏这半年来泡温泉能来回走走,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转出那石屋。 可惜,还没兴奋多久,却在就要下了唐拉山顶峰的一个陡坡处停了下来。 这坡太陡,灵舞就算抓住了旁边的一颗苍松,可是试了几次,却还是走不下去。 灵舞一阵心急,眼瞅着下了这个山坡行进得就能更快,可是她下不去,除非……除非硬往下跳。 瞅了瞅身旁这颗松树,再看了看脚下的山坡……一咬牙,作势就要跳到山下。可这身子刚往前倾去,忽又被人从身后提起。下一刻,整个人就被直提着飞将起来。再落地时,已然到达陡底了。 灵舞顾不得惊吓,人一站稳便赶紧回了头来。 望去,却是弄寒那张满带怒气的脸,还有正站在他肩头盯盯看着自己的雪妖…… “真不让人省心!”瞪了半天,弄寒无奈地扔了这么一句话来,语带埋怨。“我跟师父为你忙活了半年多,结果却换来你的留书出走?你说我们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啊?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 弄寒的埋怨 “我……”灵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弄寒说得句句在理,在这件事上,她做得是过份了些。可是……“弄寒,你听我说,我……” “姐!”男孩一脸的委屈,“我叫了你这么久的姐,是真的把你当亲姐姐。你就算有天大的事,难道就不能等到我们回来再走吗?你知不知道我在温泉边找不到你的时候有多着急?我……我甚至跳到那泉水里面沉到最底下去找!我怕你晕倒,怕你晕在水底出事,我……” “弄寒!”再也听不下去了,灵舞一把抱住他,眼泪哗哗地流。“对不起,对不起,是姐姐不好,是姐姐错了!” “姐!”弄寒也吸了吸鼻子,在心底恨恨地鄙视了自己一下。十二岁了,居然还会掉眼泪,真是快被这个女人气死!“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准从这坡上跳下来?” 灵舞挫败地点点头: “是!” “就这么着急想要离开?” “嗯?” “摔死也不怕?” “怕。” “那为什么还要跳?” “因为……”灵舞抬起头,将雪妖从他的肩头拉下抱入怀中,然后道:“弄寒,真对不起,我没有说一声就急着离开。那实在是……”她长叹一声,“你知道吗?被你们救回来之后,我一直都以为我的亲人都已经在那场意外中不幸死去。直到刚才,我在泡温泉的时候见到两个人,从他们口中得知我的亲人居然还都活在这个世界上!弄寒,你知不知道那种死而复生的感觉?我真的……我真的快要疯了!再也顾不得其它,就只想赶快回到家人身边。弄寒对不起,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到最后,要弄寒弯下腰来才看到她的脸。 来这里干什么 “姐!”他无奈,“你再低,雪妖就要被你压死了。” “我……哦!”灵舞直起腰,“总之,我得马上下山去。你回去帮我跟宇伯说,我一找到亲人,马上就会带着他们一起回到唐拉山来看你们。到时候你们如果愿意下山去,我们就一起走啊!相信姐,姐一定不会让你跟宇伯再吃苦。” “……算了。”弄寒干脆地摆摆手,“师父让我陪你下山,护你周全。” 灵舞再没说什么,就这样一路跟着弄寒往山下走去。宇伯于她有恩,她却无能为报。如今他老人家又舍出弄寒来帮她…… “弄寒!”她忽然开口:“等姐姐见到了亲人,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回这里,我们一起接宇伯下去,好不好?” 弄寒看了她一眼,只长叹一声: “到时再说吧!”稍后,又顿了顿,瞅瞅灵舞,微摇摇头。接着,快步抢到她身前,单膝跪在地面,道:“上来,我背你。” 灵舞没有拒绝,乖乖地趴到弄寒的背上。一来也是让他背惯了,二来,她的脚,也确实再走不了多远。 下了唐拉山,在灵舞的指挥下两人直奔靖城。其间弄寒雇来了一辆马车,灵舞强忍着双脚传来的酸痛爬了上去。弄寒极为不解,看着她面露出隐隐的痛苦,不由得气怒道: “姐,你很累么?那么高那么远的山,可是我背着你下来的!” “哦。”灵舞低下头去,无话可说。 弄寒狠得咬牙---- “真是被你气死!” 马车狂奔了半日,终于在靖宫的门口停了下来。 待两人出了马车,弄寒一把拉住灵舞,眼中疑惑颇深。待看灵舞并没有主动解释的意思,于是不得不自己伸手,指了指靖宫的大门----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要见柯青 “找我的亲人。” “你……”弄寒眉头微皱,“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偏头: “我是宇文灵舞。” “不是问你的名字,我是在问你的身份,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到皇宫里来找亲人?” 灵舞淡笑摇头: “这里已经不是皇宫了,只不过西离的一座行宫而已。” 正说着,一名将士提着长枪走到近前,冲着两个一指,高声喝道: “什么人?为何在行宫门前徘徊?” 弄寒不动,只看着灵舞缓步上前,对着那将士开口道: “去告诉柯青,就说,他要找的人,我知道在哪!” 那将士微一怔,柯青在找人,这事谁都知道,总不能来了一个说有线报的就往他那儿领。 灵舞见他面露犹豫,也有些担心了。柯青是否在找人,她只是猜测,只是猜测孔轩若还活着就一定会找她。而柯青,自然会助。 “姐!”弄寒这时上前一步,“我来!”说着,自袖口掏出一块儿银元宝塞到了那将士手里,“麻烦小哥帮忙通禀一声,我姐说得都是真的。” 见有人使银子,那将士非但未现喜色,反而气得满面通红。急急地又把那元宝给弄寒塞了回去,同时道: “你这是干什么?拿西离将士都当什么了?告诉你,西离官兵不收这个!你们等着!我去通报!” 见那人气呼呼地走了,灵舞只觉好笑,转而看向弄寒---- “小小孩子,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弄寒挠头: “不是这样么?以前下山来,遇到有难事,都是用银子就解释了的。” 灵舞无奈摇头,再向靖宫内一指: “你看好了!这里面的人穿得都是红衣,再也不是从前靖国的那些食人贪军。西离将士,不受贿赂。” 故人终相见 “为什么?” “皇帝管得好呗!”心情好,话语也跟着轻松。虽然脚还是在隐隐做痛,但是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柯青,灵舞又开始止不住心头的狂喜。 说话间,靖宫里面一阵骚动。 灵舞看去,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向她们赶来。身后跟着数名随从,却是要小跑着才能跟得上他的脚步。 是柯青! 她极喜,却忍住了奔过去的冲动,只站在原地一展欢颜,是那般的倾国倾城。 柯青来到近前,怔怔地望了她许久,只口唇微动,却是一点声音也不出来。 半晌,还是灵舞最先出言。伴着流至满面的泪,喃喃道: “柯青……” 对方随言拜倒,之后“哗啦”一声,跟在他后面的人悉数跪下。只听柯青颤声道: “臣……叩见德妃娘娘!” 弄寒一愣,再见灵舞并未否认,反倒是轻抬手,道: “军师快请起。” 他郁闷: “姐。” 灵舞笑着拉了他到柯青面前: “军师,他是弄寒,数月前是他与他师父二人救下了我。别看这孩子个头够大,其实只有十二岁而已。”说完,还嘻笑着去拍弄寒的头,被他躲开。 一干人等热热闹闹走去正殿,见灵舞等不及想要解开心中的答案,柯青只好一点一点的去讲解。虽然他也很想知道灵舞这半年多来的生活,可是没办法,面对这样一个欣喜到跳脚的女子……哦不,是主子!他还得要先解决了在她心中的疑惑。 “后来呢?”灵舞缠住柯青,“你们怎么找到的孔轩?” “嗯。”柯青顿了顿,继续道:“我带兵缴了反党,却让主谋逃掉了。说起来,如果要是去追应该能追得到。但是当时我心急去找皇上,这才没有顾及得上那个人。我们用最快的度冲到悬崖下,找了两天两夜,终于在那条河的尽头找到了晕迷的皇上。” 一个很重要的人 “那他有没有受伤?” “是。”柯青点头,“皇上当时伤势很重,还好及时找到,若再晚个一天半天,怕是命就不保。” “那后来呢?哎哟柯青,你不要总是讲讲停停的,继续说啊!” 柯青无奈,又觉得好笑。再看看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弄寒,竟然也是一副无奈的脸在看着灵舞,于是笑笑,继续道: “后来皇上的伤势渐渐好转,便开始疯一样的找你,甚至动用了一直隐蔽在边境的铁甲军去搜山。只可惜……怎么也找不到。哦对了!”柯青手臂一挥,“有一次我们找到了一个石屋,可惜里面没人。我们还在那里守了三天三夜,都没有人回来。” “石屋?”灵舞一下子跳了起来,“你们找到了石屋?那怎么没有看到……弄寒!”她大叫,一回头,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去----“三天三夜?我们什么时候三天三夜不在家?” 弄寒低头不语,一种把戏被人戳穿的感觉直面袭来。同时,背后一股冷风嗖嗖吹过,还不等他反映过来,灵舞的一巴掌已经狠狠拍下---- “说!”她的神情开始严肃,“是不是有事瞒我?” “没有!”弄寒嘴硬,“我想……我想他说的那三天三夜应该是你还在昏迷的时候吧!那时候我会跟师父一起去给你采药,所以……” “好了!”灵舞一摆手,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她想到了另一个关健----“柯青。” “娘娘。” “你不觉得我们说了这么久,你好像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个很重要的人?” “娘娘。”柯青的声音有点低,“臣尽快安排车驾送您回宫,到时候……您可以问……问……” 我师父呢? “问孔轩。”灵舞低言,忽又抬头,“我等不及!现在就告诉我,你们只有找到孔轩吗?我师父呢?孟子陌呢?” 她问得小心翼翼,语带迟疑,再看向柯青的眼也充满着疑惑。 从开始到现在,也许是她的错,只顾着问孔轩。可她还是有注意到,柯青所说的每一件事都只讲到孔轩一人,完全不提孟子陌。甚至说在那河的尽头找到重伤的孔轩时,也没有说到孟子陌…… 一种很不好很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灵舞说不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心底深处正有某种东西在备力翻滚着,就等着那一道防线被击垮,然后一捅而上,把她打得惨不忍睹。 柯青良久无语,眼见灵舞的眼神开始转为质问,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弄寒不知其中缘由,却现灵舞的全身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特别是那两条腿,随时都有瘫倒的可能。 这样子把他吓着了,就好像他们刚把她救回来的时候,她在昏睡中病,就是这种情况。 弄寒上前去扶她,轻声道: “姐。” “说!”灵舞没理他,还是继续跟柯青逼问:“我师父呢?” “姐!”看出柯青面露难色,弄寒实在是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见到柯青对她又叩又拜又叫娘娘,可是,做主子的也不能这样为难别人吧?“姐!你别这样!” “柯青!”再出声时,两排眼泪瞬间涌出眼眶来。她吸吸鼻子,倔强地扭过身去,不愿让人看到她的脆弱。殿外阳光微闪,映在灵舞眼中,竟转成了机锋凌厉,看着窗外随风卷起的枯枝,半晌,淡淡说道:“说吧!” 血喷 柯青轻叹一声,踯躅良久,知道世事总难全,于是开口道: “子陌……找不到!” 面前人良久未动,那背景衬着这气氛更显得孤凉。 柯青心生怜惜,曾几何时,她淡泊地隐存在芸芸众生之中。只因一个念头误入宫廷,自此卷入谋略,陷入重重危机。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呢? 呆愣间,却没注意身前的人忽地一仰头,刹时间,一片殷红喷涌而出。衬着阳光,竟是结成了一层水雾。 弄寒都傻了,眼瞅着一腔鲜血从灵舞的口中喷出,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娘!” 柯青最先反映过来,一声大叫,弄寒这才回过神,一把扶住了就要往前栽去的灵舞---- “姐!”抱着灵舞的身子随她一起坐到地上,弄寒对眼前的状况完全不知所措,只能一手托住灵舞,一手回身去抓住柯青:“快!你快来看看,我姐怎么了?为什么会吐血?” “别慌!”柯青一步跨上前来,按住弄寒的肩头:“别慌,扶稳她,其它的交给我!”再一回身:“快,传医官!” 下人匆忙去传唤医官,这时候弄寒却已经镇定下来,先行按住了灵舞的腕脉。不多时,忧心匆匆的抬头,道: “急火攻心,恶寒也犯了……”话闭,直接打横将灵舞抱了起来,再问柯青:“哪个房间是我姐住的?派人带我们过去吧!” 医官很快传唤过来,但是有了弄寒在,基本也成了摆设。 宇伯是最好的大夫,拜在他门下的弄寒自也不会差。只可惜,再好的大夫,在这寒症的面前都显得那般无力。他有听说过冰血玉的事,只是不知道去哪里才可以找得到那个叫季仁逸的大师兄。 ******** 用皇位去换他也愿意 看着灵舞紧锁眉头睡在床榻上,弄寒开始后悔,开始没有止境的责备自己。他不该带她下山的,应该在那个陡坡处就把她给拦下来,然后带回石屋去。如果有必要,他也可以考虑考虑像当初师父那样,干脆下点儿迷药给她弄迷糊得了。这丫头太能折腾,还娘娘……哪个皇帝这么倒霉就娶他了呢? 一边儿合计一边儿打了个冷颤,偷偷瞅了灵舞一眼,然后暗抚胸口。 还好她没醒,要是让这丫头知道自己心里在想这些事,她一准儿得说: “小弄寒你长能耐了是不?你忘了是谁天天起早贪黑地给你烧菜做饭?没有我,估计你还不知道烧鸡是什么味儿呢!” “唉!”弄寒长叹,嘟囔道:“怎么就救了这么个麻烦?” 见灵舞病情稳定只差休养,柯青这才腾出空儿来疾书孔轩。见信鸽飞上蓝天,朝着西离方向飞去,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孔轩来得很快,鸽子飞走之后的第十三天夜里,就已经站到了灵舞所在的寝宫前。 这时候灵舞还在睡觉,在弄寒的调理下,寒症暂时压住,但却没有办法保证不会再犯。依着灵舞现在的情况,说不好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所以,每天夜里,她睡在里面,弄寒就倒在外间。就像当初下山前宇伯告诉他的,要护了灵舞周全。 孔轩是下了快马直接奔来的,柯青要跟着,也被他拦下。 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他知道,只能灵舞能懂。因为他们一样,曾经以为是阴阳相隔,曾经一次一次地绝望。现在,那个被他放在心窝里的丫头终于又回到了世间。 天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跑出来要他用皇位去换,他也是愿意的。 戏剧性的一幕 这是很戏剧性的一幕。 为了给灵舞一个惊喜,孔轩是轻轻推开房门,又放轻了手脚往屋子里走去的。 但是在他推门的那一刻,睡在外间的弄寒瞬间惊醒,随即一手搭上枕边的宝剑,等待着门外人的进一步行动。 不一会,见他竟放轻了手脚摸进屋里来,小弄寒直接被气乐了。 感情皇宫里也有小偷? 他这一乐,便也暴露了自己。 本来孔轩压根儿也没想到屋子里还会有其它人,就算是有,也该是守夜的小丫头。却没想到听到了一个男人的笑声。 于是软剑一抖,直冲着目标就指了过去。 弄寒也不含糊,宝剑出鞘,也指向面前的身影。 两个人就这样大眼对小眼地互望着,一个被以为是夜入皇妃寝宫的登徒子,一个被怀疑是大胆闯进皇宫的小毛贼。 孔轩鼻子快要气歪了,扭头瞅了一眼里间,却因有屏风隔着看不到床榻上的人,不由得火气更大---- “你是谁!”他怒,“三更半夜的闯入皇妃寝宫,是要干……” 话说到一半,借着窗外的皎月看去,却见这人只着白棉底衣,头也有些乱,看起来竟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再往旁边一瞅,可不是么,床榻上的被褥一团乱,很明显,他不是闯进来,而是就住在这里。 一想到这儿,孔轩直接收剑。能住进靖宫的人,总该不会是敌。 可是…… 他疑惑地又走回门外,四下看看,再抬头望了一会儿。就纳闷了…… 没错啊!这是月华宫,柯青明明告诉他灵舞宿在这里的啊!可是为什么住在屋子里的是个男人? 弄寒也奇怪了,心想这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刚才不是还剑拔弩张的,怎么一下子又自顾地撤了剑,还在外头看来看去? 倾心相许,誓死不负 两人愣间,灵舞也听到了动静。左右也没睡实称,干脆披了披风绕出屏风来。 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她在做梦,怎么好像有听到一个声音在问“你是谁”? 那个声音太多次出现在她的梦里了,以至于她根本无法辨得清真假。 冷不丁儿的绕到外间,无声无息的。弄寒一回头,就见一个披着白袍的人影晃晃悠悠地飘了出来,吓得这小子平地蹦起---- “鬼!” 孔轩听到他叫,也立即冲了进来。随后站住,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女子,目光深邃,眼窝里似乎滴得出水来。 冬日的夜极静,枯枝没了叶子的陪衬,只能随着微风无声地摆动着。 灵舞完全愣住,完全分不清楚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孔轩一步步走近,直到被狠狠地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当那股熟悉的龙涎香味道扑鼻而来时,竟是一张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搂住她柔弱的身体,孔轩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终于抛去,转而被一种心生而升的踏实紧紧地包围着。 他说: “丫头……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早就想过,只要能再拥她入怀,哪怕就这样陷入万劫不复,都无所谓了。 有如此女子倾心相许,他这一生皆无所憾。 命中注定,唯有她,才值得与他西离穆帝、夺命邪君共随左右。 他,孔轩----誓死不负! 弄寒懵了。 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 大半夜的闯进来一个男人,然后灵舞晃出来,然后两人就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小伙子挠挠头,见两人根本没有分开的意思,气得一跺脚。 随即跨步上前,一把将灵舞从孔轩怀里给拽了出来。 我媳妇的房间 正沉浸幸福中的两个人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个弄寒的存在,被他这一拽到是吓了一跳。 眼见灵舞脱离自己的怀抱,孔轩气得向他一指: “你干什么?” 弄寒也不干了,一手拽着灵舞,一手回指过去: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你干什么?三更半夜的偷偷摸进来,现在还抱着我姐不放!你要干什么?” “你姐?”孔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眼弄寒,再了看灵舞,不解道:“谁是你姐?” “你抱谁谁就是我姐!” 灵舞噗哧一笑,看着弄寒一脸气样儿,习惯性地照他的头上狠拍了去: “臭小子,没礼貌!” “啊!”弄寒大叫,“姐,很疼哎!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打我的头不要打我的头,会便笨的!” “你已经很笨了,不差这一点儿!” “我怎么笨了?”弄寒大怒,“我哪里笨?我笨……我笨,那是谁背你天天上山下山的?” “那是你应该做的!” “凭什么?” “凭你叫我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孔轩一愣一愣。 总算是挑了一句话的空档插了进来,赶紧开口叫道: “停!”同时手臂一伸,横在了灵舞与弄寒之间。“一个一个说,先让我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再指了指弄寒,“你怎么跟我媳妇睡一间屋子里?” 弄寒无奈地翻翻白眼,没有回答孔轩,却是冲着灵舞道: “这家伙怎么跟你一样笨?”不顾灵舞的白眼,再看向孔轩:“什么叫一间屋子啊?你没看见她在里间我在外间啊!那不还有一道屏风隔着!再说,她是我姐!” “她是我媳妇!”孔轩也不知哪来的兴致,居然就跟弄寒杠上了。 兄弟,谢了 许是因为找到灵舞让他心情轻松,只觉得与这小子斗斗嘴也挺不错的。于是干脆双臂抱胸,看好戏似的等着弄寒的回答。 虽然现在天很黑,屋子里也没掌灯。但是孔轩那双早已适应了黑暗的双眼还是看得出,弄寒的脸已经被气得有些涨红。 灵舞也不管他们,只摇了摇手,之后竟是自顾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然后冲他二人呶呶下巴: “继续!” “继续?”两人异口同声,随即双双奔到灵舞面前----“小舞!” “姐!” “哎呀好啦!”灵舞实在是被这两个男人打败,只好一手拉着一个,然后先对着弄寒道:“弄寒,听着,他叫孔轩,是西离国的皇上。也是……我的相公。所以,小弄寒,你要叫他姐夫!”话闭,再转向孔轩,继续说:“孔轩,他叫弄寒,是我义弟,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初我们掉崖,你把我吊在那里跳下去后,我就撞到崖壁上晕倒。是弄寒和他的师父宇伯救活了我,还照顾了我半年多。没有他们,我活不成的。而他之所以会在这里住下,完全是因为怕我的寒症突。孔轩,弄寒是一个很好的大夫呢!” “我姐前些天吐血。”很煞风景地,弄寒突然蹦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孔轩大惊,直瞪向灵舞急问道: “你吐血?” 灵舞狠掐了弄寒一把,随后答: “不碍的,已经没事了。” “可怜了雪妖又被你放血,你可不是没事了么。”小弄寒不依不饶,直气得灵舞想要一脚踹过去。 不过这一来二去的,孔轩到也明白了灵舞与弄寒的关系,看起来姐弟二人极亲,而这半大小子对这个义姐也的确照顾有加。 于是拍拍弄寒的肩膀,由衷地道: “兄弟,谢了!” 温情如初 这一声谢弄寒欣然接受,突然身后出吱地一声叫,随即一个雪白的小东西窜了过来。 孔轩不明就理,赶紧护过灵舞在怀中,灵舞却是冲他笑笑,然后推开它自顾将那物抱起。 “雪妖,你怎么才出来呢?刚才是不是吓坏了?” 孔轩一愣: “它就是雪妖?” 听得他问,雪妖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然后竟是摇摇尾巴,一下跳到孔轩怀里蹭了起来。 另外两人当场石化,看来,还是它知道审时度势啊! 男主人回来,自不需要弄寒在外守夜了。 于是夹起行李乖乖回客房,临走还不忘把雪妖也抱走。看着小家伙懒在灵舞怀里不愿离开,弄寒气得直提了它脖子上的毛就给拎了出去。 终于只留两人在这房内,看着思念至深的这个小女子,孔轩竟像是微醉一般,唇角扯起,就是一直笑,一直笑着。 灵舞被他笑得嗔恼,却偏又无计可施。正欲转身间,却忽然被他凭空抱起,伴着一声娇呼往里间走去。 她就这么安静地环着他的脖颈,依偎在他温暖坚实的怀中。 心,很踏实。 这一刻温存,浓浓的,深深的,眷眷的,也甜甜的……直让这天地也跟着沉醉了…… 伴着深露,半缕晨光初绽。 灵舞翻转身子,蓦然落入一双深邃的眸中。 独处惯了,竟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吓得一个激灵,作势就要从床榻上跳起。 孔轩好笑地敲着头,再把她拉了回来,轻拍着背道: “丫头,你折腾什么呢?” 她这才想起昨夜的事,再把头缩回被子里看到两人裸露的身体,不由得脸颊绯红。头,是怎么样也不肯再抬出来了。 弄寒眼里的孔轩1 午饭后,弄寒托了一只小盅进来。看了看孔轩,却不知道该如何见礼。 他当然明白对方的身份,可是从来闲云野鹤惯了,哪能一下子就适应得了皇宫的生活。再说,如今的状况于他来说完全是个意外,灵舞从未给他提过醒,直接就来了这靖宫。说实在的,小伙子直到现在都感觉跟做梦一样。 孔轩知他心思,也不为难,反倒很好说话地走上前,再拍拍他的肩: “你不是管她叫姐么?那我自然就是你姐夫了!”他刻意没去说朕,只因觉得这小子算是灵舞的娘家人。 弄寒眼睛一亮,姐夫这个称呼很不错,又亲近,又不会让他时刻提防着他是皇帝的身份。嗯,他很满意。 孔轩再朝他手里托着的小盅看去,见里面竟是浓浓的鲜血,一时怔在了那里。 弄寒解释道: “这就是雪妖的血,能压下姐体内的恶寒。本来每半个月喝一次就好,但她这阵子犯病,这才喝得勤了些。” “哦!”孔轩点点头,又想到了昨晚见到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东西,想到要从它的身上放血,也有些于心不忍。 弄寒看出来,到是很高兴。本来还以为皇帝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但是眼下竟能为一只小兽露了这样的神色,想必,这个皇帝是与众不同的吧? “姐夫宽心!”他安慰道:“雪妖是奇兽,它的伤口愈合极快。我每次都是从小爪上划开一道口子放这么一盅血出来,只一天后,它那伤口就已经完全看不出了。” “真的?”这倒让孔轩有些惊奇,不由得称赞:“天下间竟有这等神兽。” “嗯!”弄寒点头,“这小东西跟我在唐拉山混了一年,后来姐来了,它又开始缠着姐姐。别看姐每月都喝它的血,但是她们的感情很好呢!” ……………… 弄寒眼里的孔轩2 孔轩笑了,越来越喜欢这个小伙子。他看得出,这小子性子直,心地善良。特别是对灵舞,真是当亲姐姐一般看待呢! 看着灵舞闭上眼将那血喝下,再用清水漱口。孔轩这才扯了弄寒的衣角,把他叫到正厅。 “弄寒,我问你。”他不再客气,单刀直入,“灵舞的病到底如何?还有,她这半年都是跟你们在一起么?快给我讲讲。” 柯青在信上并未提及灵舞寒症又犯的事,今早他问了才知道灵舞在听说孟子陌的事后吐血晕倒。听说灵舞这半年多一直跟弄寒还有个怪老伯住在唐拉山上,这才想要问弄寒问问这段日子的情况。 弄寒知他心急,便老老实实地从他跟师父去采药偶然救了灵舞,一直到给她治病、带她泡温泉,再到灵舞突然下山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当然,宇伯喂她迷药以躲避来寻之人的事被刻意隐去。 弄寒不清楚师父那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既然他老人家说是为了灵舞好,那他就相信吧! 他一边讲,孔轩一边问。遇到有趣的事时,两人还会讨论一番。比如说灵舞做饭、比如说灵舞欺负弄寒,再比如说……夜里她会抱着泣血环偷偷地流泪。 其间,灵舞也走了出来,依着孔轩坐下。就听着灵舞眉飞色舞地讲着,偶尔笑笑,忆起山中岁月,倒是别有一番心境。 待弄寒话闭,孔轩竟站起身来,郑重地冲他深施一礼。礼到之后久未起身,灵舞弯腰去扶,却见他不着痕迹地拭去了眼角的泪滴。随后道: “多谢小兄弟与尊师救了吾妻一命,大恩大德孔轩无以为报。只道日后有任何困难,我孔轩自当倾毕生之力相助。” 晕倒 弄寒又有点傻了,一个做皇帝的能够如此,是他怎也想不到的事情。 他年轻尚轻,自然不明白孔轩之所以并没有那般皇帝架势,是因为他的生活并不局限于宫中。他的另一个身份属于江湖,心中存了侠肝义胆,与那帝王之气共照青天明日! 看着傻愣的弄寒,灵舞笑骂道: “傻小子,愣着干嘛,还不快谢谢你姐夫!” “哦!”弄寒这才反映过来,想了想,干脆单膝跪地,拱拳道:“弄寒谢姐夫!” 孔轩大笑着扶他起来,灵舞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随后道: “倒还真有一事要马上去办!” “哦?”孔轩看她神色认真,想都没想便点头,“说吧!什么事都成!” 灵舞白了他一眼,她知道,对于自己说出的事,孔轩向来都是全部应允。就连当初朝阳公主那么大的事他都能应了她的安排,这已经出了恩宠的界限,几乎是任她为所欲为了。 当然,孔轩知道她也就是小打小闹,折腾不出什么大事来。更何况,不论什么事,她都是先替他考虑周全了,才会去做的。 这就是夫妻,第一份挂念,总是给彼此的。 “是宇伯,弄寒的师父!”灵舞道:“当初听说你还活着,我急匆匆的下了山,都没跟他老人家道个别。我答应过弄寒,见到你后第一时间就要回去找他的,现在……咳咳!” 一阵急咳打断了她的话,孔轩赶忙将其扶住,弄寒更是上前轻拍她的背。 半晌,灵舞直起身子。却不想,掩住嘴的那只手帕上,一团刺眼的红如花般绽开在众人面前,却是一朵令人心颤的食人之花。 灵舞的身子瞬间无力,软软地滑向地面。 ^^^^^^^ 伤了元气 这一刹那,她最后残留的意识却让她清楚地明白----这些晕倒,并不是因为见血! 本就因上次喷血大伤元气,再见孔轩,竟有些像是久病之人的回光反照。撑久了,自然会再次倒下。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孔轩急了,大叫: “灵舞!” 弄寒二话不说,伸手向她腕上摸去。不多时,眉心大皱,再看向孔轩的眼,充满了恐惧。 到底还是小孩子,待他现灵舞状况不妙时,有些慌了阵脚。 “姐夫……姐她……” “别急!”孔轩按住了他的肩头,“一定要冷静!”再抽回手抱起灵舞回到寝宫,一路上召唤医官。 …… 一干人等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弄寒狠着心又给雪妖放了一次血,这才令灵舞转醒过来。 只是情况并不容人看好,孔轩甚至现,她已经是在硬撑着与自己微笑了。就连抓住他的手也是那么的无力,好像只要他一松开,这人……就会随风而去。 “孔轩。”她声音绵薄,叫得若有若无, “舞。”他亦不敢大声去唤,怕惊了三魂。 弄寒突地掉了一滴泪来,扭头去擦时,雪妖自他怀中跃下,窜去灵舞的颈窝。 两人看去,小兽竟似有些不好意思般,眯着眼睛瞅了瞅他们,再以尾巴扫扫,盖住鼻子埋头假寐了。 让这小东西一闹,到是去了几层压抑的气氛。孔轩伸手抚它的背,轻言道: “雪妖啊!用你的血为我妻续命,你莫要怪她。若真有怨,冲着我来吧!” 雪妖似能听懂他这话,极有趣地抬起头来,竟是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埋头,再往灵舞那儿蹭了蹭,并不介意自己被放血之事,与她极为亲近。 孔轩失笑,这是,门外有将士一声高叫---- 季仁逸找到了1 “报!”随即入了门来,行至孔轩面前单膝着地:“属下叩见皇上!” 孔轩点头,他认得这人,知他名唤项安,是柯青的左右手。虽不知他来此所为何事,但却也明白定是很急,不然柯青定会亲自前来,而不是换作他人。 “说,是不是柯军师那边有事?” “回皇上!”项安抬头道,“城内宇文医馆那边的人来报,有一人自称是那里的主人,叫季仁逸,要搬回那地方去住。” “季仁逸?……咳咳!”灵舞眼睛一亮,半起身子,却又因话说得太急,而带起了一阵咳。 孔轩赶紧抱住她,轻拍后背,待她神色稍缓一些后,才又道: “别急,慢慢说。”再扶着她坐起,而后想了想,自站起来坐到她身后去,将自己的整个身体给她当了支靠。 灵舞确是有些急了,要喘上好一阵子才能平复了心绪。 对她来说,季仁逸三个字不仅代表着能为她治病救命的大师兄,而是亲人久别的一份挂念。 “真的是季仁逸吗?”她再跟项安问着。 项安点头: “来人是这样报的,且说与之前那画像上的男子长得一模一样。柯军师已经先进去见,要属下前来跟皇上和娘娘禀报一声。” “孔轩!”她回身抓过他,“快,带我回家去。师兄回来了,我得去见他!” “别急!”孔轩轻按住她的身子,“先别急,不要激动。听我说,柯青已经去找了,如果真是你师兄,他自会把人带回来。” “哪那么容易带回来啊?”灵舞无奈,“口说无凭的,我师兄呆是呆了点,可他又不傻,怎么能跟着一群官兵就走?” “放心,他若不来,柯青绑也给他绑回来了!” 季仁逸找到了2 “绑?咳咳!”她一急,又咳了起来。这次却不等孔轩再开口,只挥了挥手,继续道:“绑谁啊?我虽不知道柯青的功夫如何,但是师兄自小跟着我爹学武功,他的本事应该不在……不在……唉,不在孟子陌之下吧!” 这是一个她不愿提及的话题,孟子陌的失踪成了她心头一个永远的痛。若不因此,怕是那已经被宇伯压住的寒症不会这样急的就再犯了来。 “好!”孔轩拍拍她的头,他自然明白孟子陌在她心中的份量,是良师,亦是益友。“要不……”他想想,“你写个字条给他,我让项安马上追柯青去。” 这个主意甚好,有医官听了,立即拿过桌案上准备写方子的纸笔,弄寒也搬了把椅子放到床榻前。 灵舞略加思索,却是提笔只简单地写下了四个字: 师兄,救我! 项安再不多等,拿了那字条告退而去。 一众医官也悉数退下,只留孔轩与弄寒陪在灵舞榻前,还有一只懒洋洋地雪妖。 等待总是最漫长的,孔轩将两只大靠垫放到灵舞身后,以支撑着她能坐会儿。 灵舞抱着雪妖,亲昵地用下巴蹭着她的软毛,心中极是不忍。 弄寒想要让气氛轻松一下,遂开她玩笑: “姐,你再蹭,雪妖就没毛了。” 如他所愿,几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雪妖也欢实了些,只是改卧为趴,四脚朝天地趴在灵舞身上。那两只被划开了口只的小爪乱挥着,灵舞又是一阵心疼。 “饿不饿?”孔轩宠溺地问去,见她摇头,又道:“要不要躺一下?你的脸色很不好。” “没事。”灵舞轻笑,“大师兄来,我就不会死了。” “呸呸呸!”弄寒急了,“你别瞎说,什么死不死的。再说,你这么能欺负人,阎王爷才不收你。” ******* 还是叫姐夫吧 就这样一说一笑地打着时间,渐渐地,灵舞真是有些累了。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竟是头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最开始孔轩吓得不轻,直待弄寒看后说她只是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撇见弄寒的神色凝重,一颗心又直提了起来---- “这次……很严重么?”灵舞的病着实犯过很多次,但之前有孟子陌在,好歹也没出什么意外。可是现在…… “嗯。”弄寒点头,自她身上将雪妖抱起,继续道:“师父早说过想根治这病症只有找到冰血玉,以前用过寒花草,但也只能起到控制的作用,治不了病的。” “唉!”孔轩一声长叹,随即起身,自顾地踱到窗口。没敢开窗,怕风吹凉了灵舞,只透过窗纸隐望着已经升空的月光,苦笑道:“想我孔轩多年来征战沙场,面对生死,从未皱过一下眉毛。直坐上了皇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对我生出威胁。唯有灵舞,她不行。但凡有事涉及到她,我便会乱了方寸。你不知道,我接到柯青飞鸽传书后……十三天,我只睡了不到五个时辰。一路上累死了三骑马。这一切,只为了能尽早见到她。” “姐……”弄寒想叫姐夫,可是想了想,却是中途改口,郑重地道:“皇上!” 孔轩回过头来,淡淡一笑: “还是叫姐夫吧!在你们面前,我从不称朕,你们也不需有那些个忌讳。” “嗯。”弄寒点头,“我也觉得姐夫这个称呼好,亲切!可是刚才,却是真心地想叫你一声皇上!弄寒没去过西离,未见过你治国安邦。但却能从你对我姐的这份心意中看出,你定是一位好皇帝!” -------------- 你没有冰血玉? “好皇帝?”孔轩耸耸肩,“再好又能怎样?为了我这一个天下,你义姐不但搭上了老父的命,也搭上了……她的自由。” “可是她很幸福啊!”弄寒说得坚定,“姐的幸福是可以看得出来!不然,在山中的半年多,她不会那样痛苦,不会那些一句不提地封闭往事。那时候我跟师父心照不宣地从来不问,只能尽可能地给她治病,让她开心。说是天天欺负她给咱们做饭吃,其实也是为了逗她乐,从不敢让她累着,就连切菜都是我去切的。” 孔轩感动地点头,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道: “好小子!等你姐好了,你就跟着我!怎么样?” “好!” 弄寒重重地应声,这一刻,男子气概于体力蓄势待,只盼未来能够成就一番功业。 季仁逸来得很快,甚至快得出乎孔轩的意料。 自项安离开到他进门,还不到一个时辰。 见孔轩诧异,紧跟在后的柯青朝着季仁逸一指,由衷地赞叹: “好功夫!”孔轩面露不解,又解释道:“见了娘娘的字条,他竟是一路展着轻功飞着来的。” 孔轩了然,怪不得这么快,怪不得灵舞说他师兄是绑不来的。 想要跟他打个招呼,但见季仁逸的全部目光都落在灵舞身上,他便也不再言及其它,只道: “恶寒入体,说是要用冰血玉……” “冰血玉?”季仁逸明显一愣,怔怔地看向孔轩,半晌才道:“怎么不早说?” “啊?”孔轩没明白,却也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一转念,忽地抓上他的肩头:“你说什么?”再后退一步往他的周身上下打量----“难道你没有?” ****************** 火炎花 “我有!可是不在身上!” “这……” “哎!姐!”弄寒大叫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孔季二人奔到床榻边,却惊见自灵舞的嘴角正在甚出丝丝血迹。 只一会儿的工夫,那血越流越多,再孔轩再呼她名字时,那血已如泉般一股一股地从她嘴中涌出。 孔轩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炸了开,倒是要季仁逸反映最快。见她这样儿,只愣了一下,便迅将手中一物往弄寒怀里一塞,再上前一把拉起灵舞的身子,随即翻身上榻,双掌齐向背部天宗穴拍去。 孔轩这时也回过神来,自是明白季仁逸的意思。这种时候,再好的良方灵药也是赶不急的,最有效的办法,便是以习武之人的内力来为其续命。 于是二话不说,也翻身上榻,却是盘坐在灵舞面前,与季仁逸刚好相对。 之后双掌翻出,丹田气运,将自身内力提到了极至。 两人皆是微闭双目,柯青知道此举是可救命也可失命的,于是自顾走到门外做起守门的将军。 弄寒这才想起刚刚季仁逸在慌乱间给自己塞了样东西,于是借着灯烛仔细瞧了去。 只是不看还好,这一看,弄寒却是生生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株奇花,根茎都已被剪去,却仍开得极艳,丝毫看不出有谢败之意。 这花生了六瓣,瓣瓣争向而开,一如伴风而舞的烈焰。再加上那炙红的颜色,乍看之下,竟熊熊似火,欲要燃烧一切……说不出的诡异。 弄寒想起宇伯曾说过,这世上最漂亮的一种花,叫做火炎花。自生六瓣,出于火山口,十年方开一次。若是有人能赶上花期,并在太阳正午时将其采下,这花便可常鲜不败。 ******************* 五成功力 宇伯只说过这些,他也只当趣事听了去,却没想到这花竟有被自己拿在手里的一天。 约莫两柱香的时间,孔轩季仁逸二人渐渐收势,眼也张开,但是四掌却没有放下。 再过半晌,季仁逸方才轻吐出声: “去找温水把花泡起来,不要多,够没过那花就好。” “哎!”弄寒知道他是在与自己说话,答应着出了屋去。 孔轩也在这时开口,却是问: “没有冰血玉么?” 季仁逸无奈: “谁知道她染了这寒症,我只看到那字纸就急着赶来了。” “灵舞说那是你随身的玉,这才忘了与你细说。” 季仁逸微叹一声,再与孔轩对上一眼,两人同时神色一震,双双收掌。 随即转下榻来,孔轩自扶着灵舞躺好,见她已熟睡,这才拭了额头渐起的汗珠,转身示意季仁逸与他出到外间。 两人在危急时刻各输了近半内力给灵舞,此时见她暂且无恙,皆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满身的疲惫。 柯青听屋子里有了动静,知道是他们已经来到外间。于是吩咐了下人准备茶点,这才返身进屋。随即问道: “如何?” 孔轩轻唉,将目光投向了季仁逸。他见识过灵舞的医术,这人既是他师兄,一定也是行家。 季仁逸也没那些客气,虽然明知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军师,虽然他还是没明白灵舞怎么会跟他们呆在一起。但是眼下也没那个工夫去问,只沉声道: “我跟这位……这位兄弟各输了五成内力给小舞,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在。对了----”他问向柯青:“刚才有个少年,我让他去把那火炎花用水泡起来,不知道……” “仁兄放心!”孔轩出言道:“那是灵舞的义弟,也晓通医理。” 冰血玉给未婚妻了 “嗯。”季仁逸点头,再看看孔轩,“……应该怎么称呼你?” “这位是我西离……” 柯青正要介绍,却被孔轩抬手拦下。因为他想到了之前柯青说过他是一路展着轻功飞到这里,而灵舞也说过他自小便跟着宇文南山习武。那么…… “夺命邪君,孔轩!” 季仁逸心中一颤,没想到江湖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夺命邪君居然就是西离的皇帝?这下子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半年前传出夺命邪君与凤天门结仇的同时,西皇朝廷也对凤天门大举围剿。 再偏了头往里门瞅去,灵舞睡得正熟。而此时,他留意到孔轩也正将关切的目光投向病榻上的人,而且,除了关切,那双眼中还有……还有他望向水落时的深情。 当下心中了然,只是想了想,又失笑道: “怪不得我翻遍了民间江湖都找不到师妹的下落,原来是有了这段姻缘。只是她这身子……” 孔轩知他是问寒症的由来,长叹一声引其入座,待下人将茶点奉上之后,这才将之前的琳琳种种大致讲上一遍。 末了,心中甚急---- “那冰血玉,季兄没有带在身上么?” 季仁逸无奈点头: “是。那东西本是我随身之物,但是之前……送给我的未婚妻了。” “这……”孔轩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不由得有些结舌。 柯青一脸的歉意,这时才对孔轩道: “皇上,我们去请人时,季兄弟跟新娘子正要行礼拜堂呢!” 孔轩愕然,季仁逸却是挥挥手,轻笑道: “不碍的。拜堂何时都可以,只是小舞这病,我若是晚来一刻,怕是就要……” “听灵舞说只有那冰血玉才驱得尽她体内的恶寒,”孔轩有些心急,“既然在令妻手中,季兄可否前去取来,借灵舞一用?” ***************** 火炎花的功效 “不急。”季仁逸成足在胸,“想必冰血玉治寒症的事小舞也是从医书上得知,实际上,这天下并不是只有那一样东西可以治得了。” “还有别的?”孔轩眼一亮,瞬间想到了弄寒拿走的那株奇花,“你是说那株花?” “嗯。”季仁逸点头,“那花名唤火炎,采自火山口,赶了好时辰采下,终年不败。我妻瞅着好看,就让我在拜堂之时为她插在头上。谁知道那个时候刚巧这位仁兄来唤,我见小舞的字迹写得潦草,便知事情紧急,也顾不得别的,竟忘了将那花放下便离开了。”顿了顿,长叹一声,“唉!水落一定会很生气吧!” “抱歉。”孔轩一脸的歉意,“实在是我们找了你太久都找不到,一听到有你的消息马上便派人去寻。另外----”孔轩话语一转,又扯回原先的话题:“那花真的可以代替冰血玉?” “倒也不是。”季仁逸摇头,“那花来自至炎之地,确可解寒。但依小舞的身子,怕是要带年将那块冰血玉贴身带着,才能保不会再犯吧!”他的话说得不太确定,事实上,那火炎花谁也没有用过,功效如何,只能等灵舞食过之后才可得知。但至少,将那病根去个**分,是不成问题的。于是再道:“那花要泡在水里整整一天,其间还要不时地加了数味草药进去,我会亲自去看着。你们放心,弄完这药我便回去找水落要来那玉,但其实,冰血玉随身而带只是防个万一,就算没有,小舞也可恢复得与常人无异的。” ---------- 醒来 季仁逸说得没错,一整天过后,孔轩亲自将那火焰花煎成的汤药送至灵舞口中。再过了一个时辰,人悠然转醒。 迎接她醒来的有三人一兽,那三人自然是孔轩、弄寒,和季仁逸。而一兽,便是那一见灵舞睁眼就窜上去拿小白毛扫她脸颊的雪妖。 灵舞却是将目光第一个投向了久别重逢的季仁逸。 其它两人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于是,孔轩拉着弄寒,弄寒拎着雪妖,迅离开现场。 季仁逸只觉好笑,经了这一天两夜的相处,他竟是跟弄寒存了一样的心思,都觉得孔轩是个很特别的皇帝。只不过他知道夺命邪君,而弄寒不晓。 “师兄。”病榻上的人弱弱地唤着。 随着这一声“师兄”,两人心那段尘封的岁月即刻浮涌上来,容不得退避。 半晌,季仁逸一声长叹,只怨光阴荏苒,来不及驻足。 “师兄。”她再唤一声,引季仁逸坐到榻沿。“能再见到你,真好。” 季仁逸抬起手,想了想,却还是往她的头上揉了揉。这熟悉的动作让他想起了那些灵舞还是小女孩的年月。 一去经年啊!人是物非了。 “臭丫头。”他轻声笑骂,“亏我找你这么久,原来是进宫做了娘娘。” 灵舞展唇甜甜地笑,虽无声,却也用这笑告诉了大师兄自己的幸福。 “你开心就好。”对于这个师妹,他能做的,从来都只是娇宠。 想想师父还在时,又何尝不是呢? “冰血玉真能驱恶寒么?”她亦只是在生僻的医书上看到过,做不得准。但她是大夫,此时醒来,自然是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之前那股隐含在内的寒气已然去了**,如今神情气爽了。 -------- 水落 “冰血玉我没带,是用火炎花入的药。” “火炎花?”灵舞只觉得惊讶一重连着一重,但却都是轻松的,不似在西离皇宫,团团而来的,皆是谜。 “嗯。”季仁逸笑着帮她掖了掖被子,“火山口采来的,那是至炎之地,刚好对上你这寒症。” “那冰血玉呢?”灵舞不解,“你不是从不离身的么?难不成……”瞬间想到,几年前曾听他说,这冰血玉若不能伴他一生,那定是给了心爱之人。“师兄!”灵舞极喜,“你成亲了?” 季仁逸白了她一眼,苦笑道: “是要成亲了,但没成得了,就被你这丫头片子弄到这儿来。那火炎花还没等我插到水落的头上,就赶过来救你了。” “水落……”灵舞呢喃着,“好好玩的名字哦!水落……” “她跟你长得一样!” “什么?”她微一篡眉,“谁?” “水落!”季仁逸朝她一指,面色一片柔情似水。“你们长得一模一样,刚见到她时,我还以为是你。” 灵舞的眉心紧紧地拧着,一时间,好像有某种心绪袭了上来。说不清,却又至关重要。 “怎么了?”看出她的不对劲,季仁逸却也奇怪。这该是高兴的事吧?为何她会是这般表情? “师兄。”终于出言,却是置疑着他刚刚的话。“真的还有与我生得一模一样的人?” “什么叫还有?”他反映极快,一下子便揪到了灵舞的言下之意,下一刻竟是“啊”地一声,追问道:“你也见到她了?” “谁?”灵舞彻底懵了。 她初听到一模一样这几个字,很自然地想到了谷映荷。虽没见过人,但画像是有的,确然一样。但刚又听说那个水落也与自己长得一样,正诧异着,季仁逸的一句话,居然让她觉出似还有别的人。 ---------- 双盛草原上的女子 纳闷地抚上自己的脸,半晌才道: “这张脸普通到随处都有一模一样的?” 季仁逸摇头: “不普通,好看至极,倾国倾城。”见灵舞要出言,却是抬手止了住,“先听我说!” 灵舞点头: “好!” 季仁逸想了想,继续道: “那时我知道家中逢难,便想着去找你,这才遇了水落。嗯,你们确实生得极像,没有十分,也够九分半了。只是性子不同……”他的脸上又现了柔色,灵舞知道,他定是爱极了那个叫水落的女子。“你沉寂淡漠,她却……却热情得像一团野火,可以让靠近她的一切都在刹那之间燃烧起来。旁人看去是最俗,但于我说,却是最真。还有一个女子,是在双盛草原。去见时本以为是你,可待见到了,才知不是。那人与水落一样,生了同你一样的容颜,但却完完全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灵舞心中疑惑更甚至,如此说来,算上她,这世上便有了三个一模一样的人了? 那谷映荷呢? “水落多大?那个女子又多少岁?” 季仁逸摇头: “那女子多少岁我不知,但水落是跟你般般大的。不过那女子看起来,应该也是你们这般年纪。” “真是奇怪。”她呢喃自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长得一样的人?师兄!”抬眼望去,“你不知道,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一个人,也长了我这样一张脸?” “哦?”季仁逸也怪了,“是什么人?在哪里?” 灵舞面带遗憾: “她是个前辈,但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是看到了她的画像才现这个秘密的。而且我怀疑……我怀疑……”她有些犹豫,再仔细想了想,却还是得说----“我怀疑那个人,是我的亲生母亲!” ---------------- 身世 “你……”季仁逸也愣了,直呆了半晌,才道:“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了?”灵舞失笑,“好乱啊!我们到底在说什么?” “不乱!”他神色一正,“小舞,你是我八岁那年从顺关河上抱回来的。” 在他意料之外地,灵舞并未惊讶,只是漾起唇笑,浅浅一笑: “猜到了。虽不知道是谁捡回了我,但早就想到他们……不是我的生身父母。哎!”灵舞眼睛一亮,撑着榻沿就要起身。季仁逸赶紧去扶,她却在这里急急地道:“你说我跟水落,会不会是姐妹?还有那个草原上的女子,我们有没有可能都是谷映荷的女儿?” “谷映荷是谁?”季仁逸拍拍头,他也乱了。 “就是那个前辈呀!” “不知道!”他决定放弃这个话题,不管谁是谁的孩子,那都是上一辈的事了。便何况,刚刚灵舞还说,那个前辈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既然这样,再去追寻那些,还有什么意义?“火焰花已经解了你体内大部份的寒症,基本无事了。但我是得回去把冰血玉给你取了来,不用信那医书上的方法,你只需贴身带着就好。” “可是……”灵舞有些犯难,“那玉你给了未婚妻,再回来给我……好么?她会不会误会?还有那花,也被我吃了。” 季仁逸轻笑,再揉了揉她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一脸的疼爱。 “不会。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跟亲妹子有什么两样。保命要紧,水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嗯!”灵舞笑得很甜。 暂别 真的好幸福呢!经了这么久,终于亲人们都回到了身边,这一刻,她终于可以最开心的笑,仿佛整个世界的欢乐都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季仁逸似被她这笑容感染,这一年多来隐忍的愤恨与惦念都于瞬间化作无形,纷纷碎淡。 想他自跪在被靖帝一把火烧光的宇文医馆门前时,心中便只存了一个信念,那便是倾尽毕生之力,都得再见一眼这个丫头。若她过得好,便随她自在逍遥。反之,他便是兄,是父,护她一生了。 “师兄!”灵舞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摇着,“去找水落吧!你们的大婚不是还没完成么?快去把她带来,我跟孔轩在这靖宫里给你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如何?” “你叫他孔轩?”这还真没想到,他本以为,那人是皇帝,怎也不该被人直呼姓名的。 灵舞知其心意,笑着点头答道: “对!就叫他孔轩!”再对上季仁逸的眼,郑重地道:“师兄,我嫁了一个皇帝,是他的德妃。” “德妃?”他心头一拧,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围了周身,“他……还有其它……” “有!”知他要问什么,灵舞抢声而道:“也没有!” “什么意思?” “名义上,他还有贵妃、淑妃、婕妤。而实际上,只有我一人。” 季仁逸了然,仰头长叹,既而爽朗一笑---- “好!夺命邪君,不亏是夺命邪君,不妄我妹子随他靖安四海。”话闭,扬袍起身,“我这便回去接水落过来,很快的,等着就好。” 灵舞点头送他离去,出了门的那一刻,季仁逸抬眼望天。但见空晴万里,云淡,风冷,心也清凉。 水落跑了 灵舞是在当日天黑之前就可走下榻来的,两脚刚一着地,便张罗着要亲自为季仁逸和水落准备婚礼。 看着她一头的热情,孔轩着实不忍去泼冷水,可是不说不行,总不能让她白折腾一出。 于是硬着头皮,将她按到椅子上坐好,启声道: “丫头,他们的婚结不成了!” “啊?”灵舞一声大叫,人也跟着跳了起来。 孔轩失笑: “这寒症好了,人还真是不一样了。你居然也可以这么大声的说话,嘿!” 灵舞没好气地拧了他一把,见他装作很疼的样子更是来气---- “说,是不是有事瞒我?” 一猜既中! 孔轩老老实实地招了---- “别准备了,你师兄来不了。” “为什么?” “唉!”孔轩一声长叹,“我是罪人呀!行礼之前把人给弄到这儿来,结果新娘子不乐意,跑了!” “跑了?……完……完了。”灵舞也傻了,“是不是生我气了?” “我让弄寒去问了,你师兄已经去追人,左右现在也知道你的身份,想找就能找得到,咱们安心等着就是。” “可是……”灵舞也开始生出负罪感,想想看,她跟那水落生得一模一样,人家该不是误会……“算了。”挫败地唉气,“等吧!不等又能怎么样,人都走了。” 灵舞很郁闷,一来久别的人再次离去,二来,也怕是自己给季仁逸造成困扰。如果因为这样连累他婚事不成,那自己可真是罪过了。 晚饭过后,夜色渐浓。 弄寒自外头回来。一袭披风裹了样东西,匆匆地往灵舞寝宫而去。 而这时,孔轩正将一碗甜汤送至灵舞嘴边,逼她喝下。 弄寒拿来的东西 弄寒的到来可算是给灵舞解了围,她干脆跳下椅子一把拉了他来,再将那汤自孔轩手中夺过递到他面前: “听说你出宫去了,一定还没吃东西,来,快喝了,别饿坏了。” 孔轩被她气得狠拍前额,真真儿是咬牙切齿地道: “宇文灵舞----” “姐!”弄寒也没接那东西,只叫了他一声,然后看向孔轩,“姐夫……” “嗯?”孔轩这才留意到弄寒神色郑重,再往他手中瞧去,披风下罩住的东西很大也很显眼。“那是什么?” 灵舞也觉出弄寒有异,便跟着问: “你拿了什么东西?” 弄寒一回手,将一只长盒自披风下展露出来,再向灵舞面前一递,轻道: “有样东西,临下山前师父命我去宇文医馆取来,交给你。” 灵舞尤自愣住,只盯盯地看着那木盒,竟忘了伸手去接。 到是孔轩上了前来将那东西拿过,再放于桌案上,冲灵舞道: “什么了?” “没……没事。”硬将一滴泪逼了回去,这些日子她的眼泪太多了些,不愿再流了。 在两人的注视下将那盒盖取下,却是一把通体泛紫的古琴。这琴是玉制,但不见翠,只带着妖异的紫色,惹得人再无法将眼移开。 灵舞颤着指尖缓缓划过琴身,触过琴弦时带起一缕轻音,颤了人心。 她抚腮静思,眸光静远。不多时对上孔轩的眼,随即瞧见异样。 “怎么?”她柔声道:“你认得这琴?” 当年那琴师将这东西赠予她时灵舞便知道这定是非凡之物,至少她还从未见过有紫色的玉。更何况从这琴身看去,竟是一整块玉打磨而成,没有缝隙的。 只是神秘琴师送了琴的那晚,也是她们最后一次相见,从此以后人各天涯,再也没有过交集。 ---------- 紫玉苏琴 “紫玉苏琴。”孔轩呢喃自语,再问灵舞,“这就是你说过的那把琴?” “嗯。”她点头,再将依恋的目光往琴上投去,带着淡淡的光彩,似在回忆。半晌扬眸笑道:“很漂亮,是吧!” “这琴的主人本该是琴魔冥寅,江湖传言,紫玉苏琴,听者断魂。” “这……”灵舞闻言失笑,“哪有那么严重……这琴……”她忽地停住话语,再猛转头看向弄寒,双眼越瞪越大,再开口时,语音竟带了惊恐:“你,你刚说什么?” 她记得弄寒将这东西递过来时说了一句话,嗯,她听得很清楚,却又想要再与他确定一遍。 弄寒老实地将那话又重复了一遍---- “有样东西,临下山前师父命我去宇文医馆取来,交给你。” “师父?”灵舞的心开始砰砰地狂跳不止,一如那日在温泉之中听那两人说起孔轩之时。“你是说宇伯?” “对!”弄寒现了一脸与年纪不相仿的成熟,两道眉几乎拧到了一处。 “这是我的东西,除了那白琴师,谁也不知道我有它。宇伯怎么会……” “姐……”弄寒憋憋嘴,现出一丝感伤。“师父只告诉我地址,我今天去了,才现那里是宇文医馆。那位季大哥就是要在那儿跟人成婚的。” “宇伯把医馆的地址告诉你,又告诉你地下埋了琴,还让你取来还给我?”灵琴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甚,“他怎么知道那地方?” 弄寒摇头: “不知道。都是师父交待的,他说送你下山找到要找的人之后,若是见你过得好,便将这琴取来给你。若是你过得不好,就算是绑,也要再把你绑回唐拉山。” 宇文南山 灵舞神情清远,坐回案前轻触苏琴,微微闻去,仍是兰香淡淡。那是自己在埋下它时染了的熏香,这么些年,竟是未散。 “宇伯……”她呢喃轻语,唐拉山上的林林种种又自脑中倒过一遍。 日子还是那样的日子,只是越想了去,宇伯的身影越是让她有了揪心的痛。灵舞转看弄寒,不等她问,弄寒竟是会意道: “也是下山那日,师父告诉我,他叫----宇文南山!” …… 新月如痕,竟在刹那之间破云而出,照了原本阴黯的夜空,无垠清远。 一抹如花的笑颜在灵舞的唇边展露,安静无声,却又慑人心魄。 “他……是我父亲。”轻轻一声,道出无限欣喜。 一连串的故人悉数重逢,最近,还真是好日子呢! 灵舞以为她会想哭,但是喜悦却已压住哀愁,只有莫名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在心头乱撞,牵了嘴角的笑颜,久久不褪。 “宇文神医还活着?”孔轩也够震惊,再沉思回想,当初是有探子回报,说宇文南山因受他与灵舞的牵连,被靖帝困于靖宫之内。次日尸体悬挂于城楼,招摇示众。 记得那时他带着灵舞躲在一个小山丘处过多远望去,也是只凭衣着身量来认人。后来攻入靖城占了靖宫,却是再没找到宇文南山的尸体。 这么说…… “当初我们被骗了?”孔轩恍然,“那日令尊已经逃了出来,摇在城门上的尸体不是他的!” “嗯!”灵舞重重地点头:“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爹爹不会那样轻易就被擒住的,他的功夫很好,大师兄的武功全是他教的呢!” 对这一点,孔轩决不怀疑。 虽没见过季仁逸的武功,但能够得到柯青的赞许,想必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 十天 “姐!”弄寒挠挠头,怪师父对灵舞的好已经够让他奇怪了,现在竟生出了这番渊源,一时之间有点儿不好接受。“师父……是你爹啊?” “嗯!”灵舞一把抓住了他的腕,“没错!他就是我爹!宇文南山,前靖人人皆知的神医!以前我们以为他死了,却没想到他隐姓埋名藏于深山。弄寒你说巧不巧,我遇难,竟是被我爹给救了,我……” “喂!”弄寒不干了,一皱眉,“还有我还有我!没有我飞到那崖壁上去,你以为师父那腿脚能救你下来吗?” “好好好!”灵舞也不与他争辩,一想到自己竟是与爹爹共同生活了半年多,幸福的感觉便盖了满身,散也散不去。“孔轩!”再回身拉过孔轩,“快些派人再去唐拉山,把我爹给接下来!让弄寒跟着一起去,只有他能找到那地方。” “姐……”弄寒有些犹豫,“怕是找不到了。” “为什么?”灵舞一愣,“他不是一直都住在那里吗?” “现在不住了。”弄寒有些遗憾,“师父说只等我们十天,若你没回去,他就会离开唐拉山,让我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就十天啊?”灵舞泄气,自顾地算了算,再次泄气。“十天早过了……好歹上去看看吧!”她求着孔轩:“不管人还住不住那儿,好歹上去看看。我总不能就一点努力都不做就放弃再见爹爹的机会。” 弄寒也附议: “上去看看吧!我带路。万一师父还没走呢!” 孔轩笑着揉上她的头,爱怜地道: “求什么,咱们的情份哪还用得着一个求字。明儿天一亮我就让柯青带人跟着弄寒上山去,不管能不能找到,咱都得尽心才好。” 弄寒的事 孔轩说到做到,甚至第二天天还未亮,甚至弄寒只睡了两个时辰便柯青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柯青亲自带人随他上山,结果人去屋空。他让属下带人先行回去,与弄寒两人又在石屋中逗留了三日,仍是未见宇文南山的身影,这才绝望地下山。 灵舞心中有数,见他二人回来时身边并没有那个她所企盼的身影,禁不住颓然感伤。 见她深锁着眉头,旁人也不知该如何去劝。孔轩正准备安慰几句,她却在这时问向弄寒: “跟我讲讲你们在山上的事,你是从什么时候起跟着我爹的?” 弄寒此时正在摆弄孔轩那只泣血环,去唐拉山这几日从柯青那里听来了不少关于孔轩跟灵舞之间的事,还有那个至灵舞血溅的孟子陌。 用柯青的话来说,也许回到西离皇宫之后的事情他不了解,但是皇上跟德妃娘娘的开始,他可是一步一步看过来的。 弄寒对江湖事并不十分清楚,但经过了柯青的讲述,便也清楚他这个姐夫不只是一个单纯的皇帝,更是那双泣血环的主人----夺命邪君。 眼下,在听过了那些事迹之后,弄寒再次将这双泣血环拿在手中,油然间敬畏心起。 “大概一年之前吧!”依依不舍地将目光自那双环上移开,弄寒看向灵舞,继续道:“我跟师父学的只是医术,功夫是我那去世的父亲教的。我自出娘胎时就身带顽疾,娘亲在生我时难产而死,爹爹就将她葬在了唐拉雪山里。一年前我上山祭拜娘亲,却不想顽疾突,眼见就喘不过气来一命呜呼。是师父将我救下,又把我带回石屋调养。只两月时间,我那顽疾竟是连根去除,再也不缠身了。”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那是自然!”灵舞骄傲地直起腰板,“我爹爹是最厉害的神医,天下间还没有他去不了的病症呢!” “怎么没有!”弄寒泼她冷水,“你的寒症他就治不了,那次去踩寒花草,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下去,脚伤得更厉害了。” 灵舞心头狠狠一抽,一滴泪蜿蜒划过脸颊,一如唐拉山上的雪,冰冰凉凉。 孔轩只能以无声的拥抱做为安抚,弄寒继续道: “师兄治好了我的病,我也无心下山了。左右这世上再没有亲人,索性就留在那陪着师父,跟他学医认药。两个人,总比他自己孤独着好。随你下山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师父是谁,问过,他没说。只知道他医术高明,而且本身有着极深厚的内力,应该是个高手,却是不知为何人所害,弄了那一身的伤。还有他脸上的面具,相处这么久,却是从未见他取下过。” 灵舞心中有数,抬眼去看孔轩,见他也正将目光投向她处,眼里又现出那种久违了的亏欠之情,不由得一阵心颤。 “罢了!”瞬间产生一阵乏累,“活着就好。” 话闭,转身挑帘走入后堂,再不理怔在那里的两个男子。 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伤心,的确,活着就好。可是再度失去,却不知何时得以相见。 刚在软榻上倚下,孔轩便也跟了进来。挤在她身边坐下,抬手舒展开她紧篡的眉头, “这样很好。”他说,“这样很好!至少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灵舞轻点头,再看向他时,似又有些茫然。半晌,才幽幽地道: “既然知道活着就有希望,为什么当初扔下我自己去跳崖?” 军中有奸细 “因为我想要把生的希望留给你,只要你活着,就是我们两人都活着。”孔轩撩起她垂在眼前的,唇角含着一丝微笑。“就算我当时死了,也是无憾的。” “可惜师父……”她又想起孟子陌,又想起他纵身而下的身影,一如以往的飘逸、优雅。 孔轩以手掩住她的唇,不让她再继续下去,只道: “不要放弃,我都没有放弃,你更不要放弃。只要一天没见到尸体就不能断定子陌已经死了。还是那句话,没到绝望的时候,就要有信心。继续找,哪怕找上一辈子。” 灵舞狠狠地点头,数滴热血随着抖动四处飞溅,映了烛光,竟是晶莹得好看。 “我宁愿相信他是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就像我这半年来一样,安安静静地活着。” 是啊!安宁地活着。 谁不想安宁? 可是孔轩知道,这份安宁,马上就要被打破了…… 就在灵舞失踪这几月里,扎克族突然大举来犯,在大漠苍狼的带领下,西离已经一连失了四座城池。 众臣一直在进谏请求兵,怎奈,孔轩一心寻找失踪的灵舞,甚至大部份时间都在宫外。直到接了柯青的飞鸽传书得知灵舞找到,这才放下心来。 而他,也在那同时密函给铁甲军,让他们整军备战。 这次的战争很奇怪,大漠苍狼确实厉害,但是他西离也没有在这样短的时间便失了四座城的道理。根据奏报,那扎克族敌军像是对己方有着极深的了解,甚至对于布兵排阵都一清二楚。一份份的军报送来,皆有所指----西离军中出了奸细。 ------ 我随你回京 两日后有人来报,铁甲军已于边境集结完毕,请皇上指示,是来靖州还是直接回京师。 孔轩为难。 要回京城吗?可是灵舞还要在这里等季仁逸找回冰血玉。 来靖州,这里距大漠又太远。一来一回暴露目标不说,也实在劳民伤财。 当夜,灵舞看出孔轩心中烦闷,于是也不再睡,辗转起身,只抱了枕头坐在床榻上。 孔轩见她起来,轻拉了她的手,问道: “怎么了?” “该是我问你吧?”干脆将帐曼拉开一些,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能够更清楚地看到孔轩的脸。“你看你,两道眉都快皱到一块儿了。” 孔轩抬手摸去,无奈地笑了: “有那么明显么?” 灵舞没答,默坐了一会儿,遂开口道: “说吧,什么事?” 见她问了,孔轩也干脆起身,拥了灵舞到怀里,将西离与扎克族开战之事讲与她听。他知道,灵舞是不愿理身外之事,若是她上了心,她会比任何人做得都好。就像当初的储位之争,若是没有她这番细腻心思,怕是他这皇位登得还要历经几番波折。 过了许久,灵舞终于长叹一声,将身子从他怀中抽出。两人对面而坐,她盯盯地看着他的眼。良久,方道: “我随你回京师。” “可是还要等你师兄。” 她无奈地翻翻眼睛: “你傻啊!既已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想要找我还不是一如反掌的事。再说,靖宫这边就不留人了么?柯青不是还在吗?师兄来,就让柯青告诉他一声就好。他若想去京城转转,那就让他带上妻子去宫里住几天。若是不想去,那就把东西交给柯青便是。” 孔轩想想也是,事不宜迟,两人商定,明日一早便动身返回京师。 离靖 次日,柯青请求与孔轩一道回去,他的理由是:孟子陌不在,孔轩身边没有得力的亲信。 但是孔轩不允,靖州离不开人,这种时候,更需要柯青坐阵。 柯青明白,因此只能作罢。送行时,他答应孔轩继续寻找孟子陌,只要人还是失踪,就不会放弃希望。 再次行在从靖州到西离的路,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上一次西行,是孟子陌带她去皇宫里给先帝治病。那时她的心几乎是平静如水,走这一路,竟是连车帘子都懒得掀起一下。 可是如今不同了,她早已经不是从前的宇文灵舞,仍想淡泊,但是心却不静。 她这辆马车很大很宽敞,虽没有打着皇帝的仪仗,但也示着一品大员的阵式。有将士与绣衣暗使明暗相护,一切都还安全。 她知道之前几次遇刺的情形不会再出现了,那凤天门大伤元气,怎也消停个一两年吧!朝廷这翻围剿,他们怕是躲都躲不过来了。 至于那段善隆…… 她轻挑车帘,见孔轩正跟弄寒一人一马并肩而行。年少的青衫磊落,年长的白衣翩翩,纵使是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也是那般的潇洒。她只觉有了两人这般笑容,寒冬亦会化作春阳,风渐暖,花飘香,裘马快意,不枉人生长风流了。 她便忍住了去问那段善隆的事,只算计着晚上休息时跟孔轩打听打听。自他们重逢之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自己又是一病接着一病,都没有想到去打听一下那个罪魁祸。 若是没有他,孟子陌此时也应该伴在他们左右,一道回京了! 心又是一阵抽痛,她不知道这种痛要持续多久。也许孟子陌一天找不到,他便一天也不得心安吧! 为你姐打出一片宁和天下 “姐夫!”弄寒迎风而唤,再策了马鞭,让自己的马与孔轩再靠近了些。 孔轩侧头看他,心中却是无限感慨。 到底是年轻,意气风,不识愁滋味呀! “弄寒!”他扬唇而笑,“我有一支铁甲神军,编军十万,近年来一直隐在双盛边境。我赐他们亮甲钢斧,命其左臂配了红巾,他们助我驰骋沙战所向披靡。” 弄寒眼一亮,记忆中似有听说过传说中的红巾神军,却只当是民间传说,不想,竟是真的! 见他如此反映,孔轩纵声大笑。之后抬起手来重重地在弄寒的肩上拍了两下,再道: “好!小子,跟着姐夫,咱们为了你姐打出一片宁和天下来!” 还有三日的脚程就进京师了,这日天气不错,灵舞见孔轩与弄寒扬马快意,便也生了好玩的念头。于是车帘一挑,冲着外头喊道: “喂!你们俩个男人,谁要给我也弄一匹马来?” 两人同时回头,弄寒眉头轻皱,似不想信地问: “你要骑马?” “对呀!”灵舞应声,再将头向外探了探,道:“这马车坐太久实在无聊,让我也骑骑马吧!” “你会么?”弄寒白了她一眼,“老实在车里呆着吧!” “别小瞧了你姐哦!”孔轩挑眉,他可知道灵舞是会骑马的。曾听孟子陌说,当初她得知宓水蓉生变,为了早些让他知晓,竟是将簪插入了马尾一路狂奔冲进战乱之城。在那样的情况下都能稳坐于马背,骑术自然不在话下。于是笑着命人腾出马来,再令车马停住,冲她喊:“下来吧!” 灵舞开心地下了车冲到马前,一拉缰绳翻身上去,看得弄寒目瞪口呆。 姐姐是骄傲 她嘻笑着扬眉: “没两下子,怎么做得了你姐哟!” 弄寒却是不住地摇头,同时叹道: “不得了,有你这样儿的姐姐,回了京师我的日子还怎么过?” 翻了一个白眼给她,灵舞颇有些得意: “美吧!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有我这样儿的姐姐,是你的骄傲。” 弄寒扬鞭策马向前奔去,只将他们二人留在身后。灵舞自然看不到,他奔去时,唇角已然扬起骄傲的笑。 她说得没错,有这样的姐姐,真好! “孔轩!”她忽然高叫,“我们来赛马,如何?” 见她神采飞扬,全然没了之前久病不愈的样子,孔轩心头徒然畅快。 不待他答应,灵舞竟是讨了个赖,率先挥了马鞭一头冲上前去。 孔轩自然不甘示弱,于是紧跟而上踏蹄奔来。 两人一前一后,好久都没有这样畅快淋漓,一时间,只希望时光就此定住,再也不要向前。 很快的,两人越过弄寒,再越过随行队伍,再向前行了近五十米,这才渐渐停了下来。 “真好!”灵舞抬头望天,“又能与你赖在一起,真好。” 这时,弄寒也策马而来,大声地喊着: “姐,姐夫!你们不要停队伍太远,危险!” 灵舞极无奈地白了他一眼,道: “什么时候连你也学会说危险二字了?咱们这么些人,能有什么危险?” 正说着,只见不远处一辆马车正疾驰而来。 待行近了,车夫见前方有人,略显迟疑。 弄寒扬鞭问去: “来者何人?” 那车夫五十上下的年纪,腰都有些弯了。见来人衣着富贵,再向后看去,却是打着官家的仪仗,不由吓得一打哆嗦---- 奇怪的马车 “官……官爷。小的,小的是路过的。不知道官爷也走此路,冲撞,冲撞。” “路……哦,路过啊!” 灵舞大笑,惹得孔轩也跟着笑了起来。 弄寒不干了,低吼: “姐,你笑什么?” “笑你这个官瘾过得着实不爽快啊!” “我……谁要过官瘾!”弄寒脸红离开,又是惹得两人一阵笑。 半晌,灵舞终于止住,再冲那赶车的老伯抱歉地道: “对不起了,我弟弟年纪小,老伯别介意。快赶路吧,我们也是路过而已。” “哎~哎!”车夫没想到灵舞这般好话说,刚才弄寒的样子着实把他吓了一跳。此时见灵舞放行,赶紧抱抱拳,赶车而去。 马车从几人身旁经过时,刚好有风。而那车窗上的帘子又实在是薄了点,以至于被这阵风带得整个掀起。 灵舞看到那车里头正坐着一名妇人,怀中抱着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一岁的婴儿。那孩子小脸儿胖嘟嘟的,可爱极了。 可还不待她再多打量一眼,自车窗里飘飘而来的一丝香气却是让灵舞心中一动。 一转念,猛地拉住孔轩,急声道: “快!找人跟着那辆马车,别惊动了,远远跟着就好!” 孔轩一愣,却也知道灵舞既有此说,定是事情紧急。于是当空挥手,立即招来两名绣衣暗使,如此这般一番交待,那两人随即策马而去。 见已布置妥当,孔轩这才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灵舞。 谁知,灵舞冲他摇了摇手,并没有解释。只道: “刚才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曾在哪里闻到过。总之……一切等回了宫再说吧!” 众人再不耽搁,灵舞也乖乖地回到马车里。 孔轩一声令下,车马飞驰。 回宫 终于进宫时,是三日后的晌午。 阔别数月,灵舞突然对这对方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想念,甚至是看到文淑妃也站在欢迎队伍里时,也觉得那般的温暖。 只可惜,少了孟子陌。 “灵舞!灵舞!” 下了车驾,人还不等站稳,灵舞就瞧见前面的人群中有一人正提着裙摆朝自己奔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自己的名字。 那一袭大红的宫装招示着她与众不同的身份。 “吼!”灵舞猛地向上翻地白眼,再瞅瞅孔轩,咧嘴道:“你临出宫之前怎么没嘱咐嘱咐这丫头?你看看,这哪像个贵妃!” 没错,跑过来的人正是吕曼。 半年多未见的好友归来,她可顾不得什么宫中礼仪,甚至忘记了身后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双眼睛正盯盯地看着自己,一心只想着赶紧跑上前与灵舞来个大大的拥抱。 而她也真就这么做了!就连伴在灵舞身边的孔轩都没看一眼,就死死地把灵舞抱住。 终于,眼泪哗哗地流。 “你个死丫头。”吕曼哭着骂道:“说什么东巡,结果巡了半年才回来。臭丫头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呜……” 灵舞也温了眼眶,却也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下如果自己再陪着她哭,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于是迅地擦干自己的眼泪,再去哄吕曼: “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看----”自顾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我没少胳膊没少腿,这张脸也没花掉,一切都是好好的。而且,我告诉你!我体内的寒症也基本痊愈喽!” “真的?”吕曼似不敢相信,也忘了哭,只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真的都好了?” ------------ 怨念的目光 “嗯。” “啊----”灵舞当时就后悔了,随着一声大喊,吕曼又再次把她死死地抱住,又是跳又是叫----“太好了!太好了!灵舞你没病了,不用天天扎针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堂堂贵妃,却已被这喜悦冲得完全没了一点贵气。 但孔轩不怪,他知道这两人感情好,而他自己也正在被这重逢的喜悦包围着、感动着。 跟在吕曼后头的是小蝉,小丫头像是排队似的眼巴巴地站在那里,待吕曼刚一倒开空,立即钻过去将灵舞抱住。 “娘娘!”一脸的委屈,“就说没了小蝉不行吧!让您跟着奴婢去您就不干,怎么样?吃苦头了吧!” 灵舞噗哧一下就乐了,然后扭头看孔轩,打趣道---- “这小蝉现在升官儿了吗?怎么一副主子的语气?” “哎呀娘娘!”小丫头害羞,却还是紧抓着灵舞不放手,“不管了,从现在开始,您上哪儿小蝉就跟到哪儿,想再甩掉,门儿都没有!” 众人又乐了,孔轩一扬手: “好啦!你们的德妃娘娘也累了,先回宫再说!” 孔轩一句话,众人又开始拥着灵舞往凤舞轩走去。 说是众人,其实外人也就是吕曼和她的贴身丫环半蓉。其它人皆实相地各自散去,没有跟了上来。 德太妃到是想与灵舞说说话儿,但是见孔轩一直紧拥着她半步不曾离身,想想,便也做罢。 另有一道怨念的目光朝她的背影射去,正是淑妃文君柔。 虽然说灵舞不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孔轩也从未踏入其它宫里半步,但至少凤舞轩里没了主人,还是让她觉得舒坦,还是让她觉得有了一丝希望。 可是现在人回来了,那就说明一切都将回到从前,她的希望瞬间被打击得支离破碎。 ------------------------------------ 原来你有这么多妃子 还有一位有所不同的人,是太后沈氏。 灵舞与孔轩的患难真情,一下子让她回想到了当初随着先帝南征北战的日子。那一份被称作爱情的东西再次被她忆起,虽有些生疏了,却还是那样美好。 长叹一声,自往寝宫走去。也正是自这一日起,沈氏开始潜心理佛,对于宫中锁事,渐渐地,便淡了。 回了凤舞轩,孔轩拥着灵舞,再加上吕曼、半蓉和小蝉统统挤到了寝宫的里间儿。 弄寒也跟着进来,却被吕曼一眼瞪得愣在了原地。 “站住!”她不高兴,出言喝止:“你是谁啊?跟进来做什么?这里是德妃娘娘的寝宫,不需要侍卫保护。”她想来想去,这人可能也就是侍卫,看那张脸年纪好像小了点,不过个头儿到挺大的。 “侍卫?”弄寒一皱眉,他什么时候成侍卫了?随即抬头看了看孔轩:“姐夫!” “嗯?”吕曼一愣,也跟着看去。 却见孔轩哈哈一笑,一把朝着弄寒拍了拍: “傻小子,这位是贵妃娘娘,还不快请安!” “哦!”弄寒答应了一声,正要行礼,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遂瞪向吕曼----“贵妃?” “怎么?”吕曼怒,没自信地仰仰头:“快拜!” “不拜!”他也拧上了,“你是贵妃,我姐是德妃……”再看看孔轩,眼里带着暴怒----“原来你有这么多妃子!” 孔轩无语,灵舞望天,吕曼却也突然反映过来,一把抓住弄寒: “等会儿!你刚才管他叫什么?”一指孔轩,“你管皇上叫什么?” “姐夫!”弄寒说得理所当然。 “那她呢?”吕曼再指灵舞,却换来弄寒一道像看白痴一样的目光。 没圆过房啊 “我说你傻啊!”他还真不客气,“那个是我姐夫,这个当然是我姐!” “你才傻呢!”吕曼一句话顶了回去。 灵舞翻翻眼睛,早在与弄寒认识不久便觉出他这性子与某人很像,现在知道了,他像的就是吕曼。瞅瞅这两红眉头绿眼睛的斗着嘴,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对了!”弄寒看了看吕曼,再看看孔轩,随即道:“让我跟你行礼,那怎么打从我进了宫到现在,就没见你向皇上行过礼?难道妃子见了皇帝都不用行礼的么?” “我……”经他一说,吕曼这才想起来。可不是么,打从他们回宫,自己居然一直都没跟孔轩见礼。甚至……甚至是连正眼都没看去……“我……哎呀!”一跺脚,迅转过身去,扑通往地上一跪:“臣妾吕曼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话毕,还不等孔轩叫起,自己就已经不客气地站起身来,然后向弄寒示威----“怎么样?还有什么可说的!快跟我行礼!” “我不!”弄寒还是不乐意,“我姐夫怎么还可以有别的女人?我不拜!” 吕曼气得跺脚,一回身拉过灵舞: “你这什么弟弟啊!欺负人!我不干,灵舞,你快点,快让他跟我行礼!” 灵舞继续望天。 在一旁的小蝉看明白了,于是赶紧拉过弄寒,小声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弄寒这才恍然大悟。 小蝉正得意她帮主子解了围,却不想弄寒竟然嘴一张,冲口就道: “原来没圆过房啊!那行!弄寒给贵妃娘娘请安啦!”随即单膝着地,却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 “啊----”随着他这一句没圆过房,吕曼又是一声惨叫! 孔轩跟灵舞默契地捂住耳朵,心中默念阿弥陀佛。 徐冬儿的孩子失踪了 几位主子窝在屋子里续旧,下人们自去准备吃食。 直到这时灵舞才突然想起,进宫时的欢迎队伍里好像少了一个人。遂问吕曼: “徐冬儿呢?” 吕曼长叹一声,再会意半蓉去将房门关好。这才换上郑重的神色,对着孔轩和灵舞道: “这件事情正要与你们说,六天前,除冬儿的孩子……失踪了。” “失踪?”几人同时惊呼。 灵舞急声问: “怎么回事?怎么会失踪的?她们不是一直都在宫里吗?” “嗯!是在宫里的。”吕曼点头,“自打这阵子你不在,皇上就也经常出宫寻你,这宫里的大小事情自然便落到了我的头上。我每隔几日就会到徐冬儿那里去看看,天气冷,偶尔会给她加个火盆子什么的。那日一大清早,我照例去看她,一进门,却见她正坐在地上。那样子很痛苦,像是想要痛哭,却又不敢出声音来。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可是我马上就现她那屋子里头与以往不同了,因为……孩子没了。” 灵舞脑中光影一现,有个画面瞬间闪过,却没容得她再多想。 吕曼继续道: “我问她孩子呢?她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肯说。再问屋子里的丫头,丫头只说是在天刚亮的时候,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抱了孩子就走。徐冬儿情急之下扯住了那人衣裳,那人回过头来与她说了几句话,她就放手了。” “他们认识?”问的是弄寒,虽然没明白什么徐冬儿什么孩子的,但是事件还是听得懂的。 宫粉 “不知道。”吕曼摇头,“我也问了,可是小丫头知道的就这么多,问徐冬儿,她只是不停地摇头,什么也不肯讲。后来,被逼急了,便开口说请我不要再问,一切等皇上回宫后,她自有交待。” 几人一阵沉默,不多时,灵舞现了疲惫的神情。 吕曼明白,有件事情,他们还是不愿让她知道。 不过她并不计较,早就知道灵舞跟孔轩之间她是插不进去的,即便她是贵妃,也无济于事。所以,自她想明白了这层关系,便也不再奢望什么。反正灵舞不会害她,有些事情不想让她知道,也是因为不愿让她跟着操心吧。 于是起身,拍拍灵舞的肩: “好好的歇一歇吧!让小蝉给你备水洗个澡,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定累坏了。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话闭,转身离开,却又在经过弄寒身边的时候停住。 想了想,竟是抬起脚狠狠地照他的脚面踩了一下。 然后伴着弄寒的惨叫,带上半蓉兴灾乐祸地离开。 灵舞跟孔轩见了齐齐摇头,她道---- “本来这宫里有一个吕曼就够我受的了,现在又加上一个你,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次日,孔轩拉着灵舞一道去往徐冬儿的寝宫,灵舞却在这时告诉他那个自己本来想不起来但是现在却已了然的事情。 她说: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在那辆马车经过时闻到的味道。” “哦?”孔轩一怔,随即问:“是什么?” “宫粉!”她说着,再朝自己脸上拍拍:“那东西我并不常用,所以一时间也没想起来。昨儿见到吕曼,这才又在她身上闻到那股味道。” ------ 段善隆的 “吕曼?”孔轩大皱眉头,“怎么又跟吕曼扯上关系?” 灵舞瞧出他的紧张与不快,知他心中也实在是不希望吕曼倒戈,于是笑着解释: “放心吧!跟吕曼无关,只是因为只有皇宫里的女人才擦得着那种宫粉。” “那你是说……”想了想,孔轩一拍前额:“徐冬儿!” “对!”灵舞点头,“她跟吕曼一样,都是后宫的妃子,所以自然也会常擦那种宫粉。你想想,那马车中有宫粉的味道,那味道的源头是什么?车夫?不会!老妇人?自然也不像。所以,想来想去,只有那孩子!” “孩子……”孔轩轻声呢喃,之后眼睛一亮:“是了!徐冬儿的孩子被人抱走,那么……” 灵舞冲着他点头: “对!那车里妇人抱着的,应该就是那个孩子。” “呼!”孔轩长出一口气,“也亏得你反映够快叫人跟着,要不然好好的一条线索,又断了。” “嗯。”灵舞随意的应着,半晌又道:“线索?……对了!”突然有很多事情一下子被关联在一起,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如今也真的就有了点线索。“徐冬儿的孩子……会不会是那个段善隆的?” “段善隆?”孔轩也思量着,不一会儿,点点头,“嗯。很有可能。那人是前靖的皇子,徐冬儿是前靖的宫女。如此说来,也只有他,才有机会成为孩子的父亲。” “他人呢?”灵舞突然问去,这个问题在回宫的咱上她就一直想说了。对于西离也好孔轩也好,那人始终都是个隐患,前朝余党,这该是朝廷最忌讳的事。 “死了!”孔轩淡淡地答,“早就死了。” 去见徐冬儿 “死了?”灵舞一愣,随即又道:“你做的” “不是。”他摇头,“不知道是谁,我只看到了他的尸体。” “真的死了?”她似有些不信,再又想想,也对。她于唐拉山上一呆就是半年,半年的时间,足够太多的事情生了。 “放心吧!”他轻拥了她,“我再不会让你陷入危机,相信我。” 进了徐冬儿的寝宫,孔轩的脸开始变得阴沉。 这个女人曾让他陷入深深的自责,如今,却已与他全然无关了。 他来,只是做为一个旁观者来了解事情的真相。至于当初谁是谁非,早已经不再重要了。 见徐冬儿,她正面无表情地半卧在软榻上,怀里还抱着孩子穿的小衣裳。 自有下人报:皇上驾到! 徐冬儿表情木纳地起身行礼,却是久跪不起。 孔轩拉着灵舞坐到椅子上,也不与她客气,开口便道: “不是说等朕回来你便开口,那么,朕就在你的面前,说吧!” 徐冬儿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竟是郑重地对着地面嗑了三个响头去。 再抬起身,额前已经泛红。 “何苦呢!”到是灵舞心软,叹声道:“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事,说出来,也许……”再看看孔轩,“也许我们不会为难你。” 孔轩没有反驳,对于灵舞的话,他向来都不会反驳的。 徐冬儿潸然泪下,待抽泣止住,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定,咬咬牙关,一字一句地道: “孩子……是靖国三皇子,段善隆的。” -------- 当初的阴谋 在她意料之外地,对面而坐的两人并没有太过惊讶。她也不笨,想一想,便也明白自是人家已经猜了个大概,于是继续道: “当初,我是自愿委身于他。因为爱。但是我并不知道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如果知道,怎也不会答应了他去引诱皇上。他说要复国,说复了国后一定会给我一个名份。我就这样鬼迷心窍地答应……皇上,冬儿真的不知道当时已经有了身子,就连这孩子生下之后我也不知道啊!” “你的孩子不是早产。”灵舞这时开口,打断了徐冬儿的哭诉。他们此行只想听真相,并不愿意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苦。“是足月生的。” 徐冬儿愣了一愣,竟是苦笑一下: “嗯,后来就想明白了,算一算日子,是段善隆的。皇上,冬儿是有罪之人,对不起您和德妃娘娘。” “行了!”孔轩一挥手,“孩子是被什么人抱走的?” “……段善隆的人。” “他不是死了吗?”灵舞一惊,再扭头看孔轩,“你不是说段善隆死了吗?” 孔轩也莫名奇妙,当初确实见到了段善隆的尸体。于是再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徐冬儿: “说清楚。” 徐冬儿点头: “死了!是死了!那人只不过是要抱走孩子,想给前靖皇家留上一丝血脉。” “哼!”孔轩一声冷笑,“如此看来,朕派绣衣暗使去跟着那辆马车,还真是明智之举。” 徐冬儿大惊,一下子跌坐在地。一手颤颤地指着孔轩,同时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灵舞,半晌才道: “皇上……他只是个不到一岁的孩子,求你……放过他。” 锦囊 灵舞摇头叹气,伸手朝孔轩握去,再对徐冬儿道: “你放心,皇上只是派人去跟着,并没有别的命令。至于以后……”手里紧了紧,接着道:“如果那人能好好的养活孩子,不多说些有的没的,便无事。但若也还是存着复国之心……他们的命,谁也保不了。” 徐冬儿颓然,再想想,也确是这样。 那妇人若生了复国的念头,那么,孩子将会是她的重要工具。到时…… “罢了。”像是突然神色顿开,徐冬儿竟咧嘴一笑,“我自己作孽,怨不得别人。”然后自顾地起身,行至床榻边,自枕下拿出一只锦囊来。“皇上。”将东西递到孔轩手里,“这里面的东西是当初我从段善隆那里偷来的,他很宝贝这只锦囊,我是趁他睡觉的时候给他换了一个假的。”她又是一番苦笑,“说起来,我竟然早就在防着他了。怕就怕有召一日他落井下石,那至少我有这东西,还不算太亏。” “不算亏?”灵舞两眉一拧,“这里面是……” “拿回去再看吧!”她悠悠下拜,“冬儿恭送皇上,恭送德妃娘娘。” 事已至此,他二人该问的也都问了,确是再没有留下的道理。 灵舞上前蹲下,轻拍了她的手臂,道: “如果不再生事,我保你一命。” 徐冬儿泣不成声,只含糊地道: “谢娘娘!” 灵舞起身,正要随着孔轩离开,不想他却住了脚步,再次将目光投向徐冬儿,半晌,道: “有件事情朕一直没问,你也没说。” 徐冬儿一愣,无力地扯了下嘴角: “皇上,该说的冬儿都已经说了,实在是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我只传了两次信 “嗯。”孔轩若有所思地点头,却还是问道:“当初朕带着德妃娘娘东巡,还有之前的那次出宫,我们都遇到了凤天门的杀手。后来段善隆亲口承认是他买通了凤天门行凶,朕想要确定一下,我们出宫的消息,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除冬儿这一次坚定地摇摇头: “不是!”随即站起身,“事到如今,冬儿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该说的都已经悉数道尽,只是这传递消息的事,确实不是我做的。而且……”她顿了顿,“我也在纳闷,你们出宫的消息到底是如何走漏的?要说东巡时遇杀手,那很正常。毕竟皇帝出巡天下人皆知,也不需要谁去通风报信。只是那回出宫的事,却是有些蹊跷了。” “不是你报的信?”灵舞也是一愣,在知道了孩子就是段善隆的之后,她很自然地想到了徐冬儿是段善隆留在孔轩身边的线人,只是没想到眼下徐冬儿竟有如此一说。不由得呆了呆,再问道:“到了皇上身边之后,你一共给段善隆报了几次信?” 徐冬儿想了想,遂答: “两次。” “哪两次?”她又问。 徐冬儿也不迟疑,痛快地道: “一次是在皇上从靖国偷偷潜回京城的时候,一次是在我们一起入宫那天。” 孔轩皱皱眉,回想一下,才又道: “可是那两次并未有出现异常?” “是。”徐冬儿凄然一笑,“因为我传了假消息给他。” “为何?” “为了保全你。” 几人了然。 地 返回凤舞轩,灵舞迫不及待地将孔轩手中那只锦囊抢了过来。 孔轩失笑: “抢什么,还怕我不给你?” 灵舞没理她,自顾地将那锦囊打开。两人瞧去,那里面装着的,竟是一张叠得规整的羊皮纸。 “怪不得这些锦囊这么大。”灵舞再瞅瞅,“都跟你的一只手掌一样大了,原来装了这么个东西……这是什么?”看来看去却没有看出个究竟,灵舞再将疑问的目光向孔轩投去,问道:“这是什么?” 孔轩接了过来,看了一会儿,沉声道: “是张地图。” “地图?”灵舞一愣,再带着这想法看过去,这才现,原来羊皮纸上画着的沟沟坎坎可不是就是一条条大路小路么?还有山川河流!偶会有染成的红色标记,提醒着看图者特别注意。“还真是地图。”她轻声呢喃,却又拧紧了眉毛,冥思了好半晌,再道:“看着好熟悉啊!” 听她这一说,孔轩也更上了心思,但是看了许久,却并没有出与灵舞一样的感慨。于是出言问去: “熟悉吗?” “熟悉。”灵舞这会儿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她朝着地图上的几处高地指了去,再指了指那条河流,随手划了划,冲着孔轩道----“唐拉山!” “嘶!”孔轩倒吸了一口冷气,唐拉山三个字于他来说几乎就是一场噩梦,就是在那处群山里他与心爱的妻子失散半年之久。也正是在那处群山里,他痛失爱将,以至现下身边再无亲信的良臣谋士。 -------- 原来唐拉山的宝藏是真的 “我在那山上住得很久,”灵舞继续道:“虽然也没有太过走动,但是你看----”她手指向一处山窝,图中画着的很明显是一处碧水。“这里是一处温泉,我这半年来天天都要到那里泡上一个时辰。这上来下去的,再加上周围的环境这么像,可以肯定,这里正是唐……哎!”她忽然顿住,像是有某些记忆的片段闪过脑海,却又一时想不大起来。 “怎么了?”孔轩轻问。 灵舞却是无意识地挥挥手臂,秀眉仍是紧紧地拧着。 孔轩知她是在思考,便也不去打扰,只是轻握了她的手,让她的心更加安定起来。 不多时,灵舞忽地抬起头,脸上现出的是一阵欣喜。 她说: “原来唐拉山有宝藏,是真的!” 这次换了孔轩愣,直过了好久,他才再向那地图看去,之后恍然道: “原来前靖有宝藏,是真的!” 两人说的话不同,但是意思却是一样。 只是灵舞只知有宝藏,却不晓得那是前靖留下的。而孔轩,只听说过前靖的开国皇帝曾在建立京都之前埋下了一处镇国宝藏,但却只当是传说,并不知道是真有其事。 灵舞问他: “宝藏是前靖的?” 孔轩点头: “传说前靖有宝藏,我到是一直都未当真。哎?”他忽然想道:“你刚才说唐拉山有宝藏是真的,这么说来,你是知道唐拉山有宝之事?” “嗯。”灵舞点头,紧接着便将那日泡温泉时生的事与他讲了一遍,之后再道:“说起来,若不是有了这个地图,我几乎要把那两个上山找宝的人给忘记了。” “走!”孔轩手腕一紧,拉了灵舞就往门外走去。 “上哪儿?” “去找徐冬儿!” 香消玉殒 待两人再次冲进除冬儿的寝室时,却见一排宫女太监正哆哆嗦嗦地跪于地上泣不成声。 抬头望去,只见梁上白绫长挂,徐冬儿一身素服悬在半空,早已香消玉殒。 一阵刺骨的长风随着他二人的闯入呼啸而来,吹得帷帐乱舞。 孔轩抬手捂住了灵舞的眼睛,轻道: “别看。” 灵舞轻闭了双目,却有一行泪随之滑下。 她还记得徐冬儿临死前对他们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为了保全你。 想必,对于孔轩,她是真存了感情的吧! “去叫贵妃来。”孔轩轻言出声。 灵舞轻动手臂,将挡在眼前的手拿开,转而给了孔轩一个安心的表情。 孔轩也不再坚持,只对她说: “走吧,让吕曼处理。” 她点头,再没向徐冬儿吊着的尸体看去一眼。 出了宫门的那一刻,灵舞并未感觉到半丝的轻松。从前她曾经想过,如果这个世上没有徐冬儿,没有她曾跟孔轩生过的一切,自己是不是可以过得更快乐一些? 现在,孩子没了,徐冬儿也死了,但是灵舞不快活。 以血的代价去交换,任何时候,她都是不愿的。 吕曼赶来时,孔轩与灵舞早已经离开。 她自下人的口中知道了皇上和德妃娘娘来过,之后徐婕妤自杀。只有这些,其间经过谁也不知。 吕曼摸摸鼻子,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她也没什么兴趣,该她知道的,灵舞自会告诉她。 “你们!”抬手指了指一院子的宫女太监,可是数了数,竟只有六个。“这么点儿人,处理起来到是省事了。” ---------- 宫里有内贼 听她如此说,那六名下人立时吓得“扑通扑通”都跪在了地上,嘴里高叫着: “贵妃娘娘饶命啊!” “行了!”吕曼一抬手,“谁说要你们的命了?只不过,你们负责伺候徐婕妤,但是人却在你们的眼皮子低下自杀。虽罪不至死,但也该罚----半蓉!”她叫着,“去请惩责司的人来,他们六个,每人杖责三十,之后送到浣衣局当差。” 话毕,头也不回的离开。 笑话,这种地方谁愿意呆啊!天知道刚才说话的时候一想到徐冬儿还在梁上头吊着,她这心里就胆颤颤的。 不过,徐冬儿死了…… “唉!”吕曼轻唉出声,再转看半蓉,眼睛一眨:“这回灵舞的心病该去了吧?” 只可惜,心病不是那样轻意就去得掉的。 至少现在不行! 再度返回凤舞轩,进了门的一刻,孔轩与灵舞竟同时紧张地向对方望去。不多时,异口同声道: “宫里有内贼!” 是,宫里有内贼。 他们都相信徐冬儿的话,那既然相信,便也知道了当初为凤天门报信的人不是徐冬儿。 那么……会是谁呢? “那个老妇人……”灵舞轻声呢喃,“徐冬儿说她是段善隆的人,她会不会知道?” 孔轩想了想,却是摇头: “未必。这种事,应该除了主子之外,不会再有其它人知道吧!不过我会叫人紧盯住她,如果只是养孩子,就放条生路。如果……” “我知道!”不等他说完,灵舞急忙接声道:“我知道。” 孔轩点头,他也不愿再将血淋淋的事说与她听,好不容易回来,还是安稳一阵子吧! 朝阳的动向 灵舞也想要安稳,但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生,却是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徐冬儿的事吕曼出面压下,只道那孩子溺水身亡,徐冬儿承受不了丧子的打击,自缢而去。又因孩子太小而且母亲位份偏低而不准大操大办,甚至连徐冬儿的灵牌都入不得祠堂。 对此,后宫中并没有生出太大的争议。太后那边早已经清心理佛不问俗事,而三太妃,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只有文淑妃,很是为徐冬儿叫了一阵子委屈。可是闹腾了几天,见再没有任何人搭她这话茬,便也识趣地住了嘴去。 毕竟,闹得再欢,那也是一个死人,更何况还是一个与自己争男人的死人。 再者说,孩子死了,那就意味着皇长子没了,就意味子皇帝自此又是膝下无子了。 于是文君柔再也不闹,反倒是为徐冬儿的死高兴了几日。 这情况传到吕曼耳朵里,却是换来了她的一番蔑视。 外面的事总算是告一段落,可是这凤舞轩里头,却还有一件时刻都让灵舞挂着心的大事。 这日清早,小蝉侍候着她洗濑完毕,正乐呵呵地摆弄着她的一头长。 “娘娘!”巧笑着开口,“您的头越来越好了呢,又黑又亮的!” 灵舞耸耸肩,没去理她。过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 “朝阳公主那边有没有什么动向?” 小蝉想了想,摇摇头: “没有!朝阳公主很安份,平时根本不出药楼一步。我每天都会上去三次,有时候春樱也会下来。”她手中的活计未停,想了想,又道:“但怕是这秘密也保不了太久了,有一次夜里孩子哭,第二天就有听到外面的人在议论说晚上听到了很大的哭声。好在凤舞轩的下人嘴很严,再加上那时候有徐冬儿的孩子在,我便将这事推到了那边。但是保不齐什么时候这消息就会走漏出去,到时候非但朝阳公主名声不保,就连娘娘您怕是也得跟着吃亏,多事的人肯定会拿这事找茬儿的!” ---------- 念儿 知她是指文淑妃那头,灵舞无奈。她也知道,孩子一天天大起来总不能一辈子关在药楼里,可是不这样,还能如何呢? 朝阳的孩子有三个月了吧? 这是灵舞一边朝药楼上走着一边在想的事。 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从回宫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上这药楼来。 再到了门前便听见一阵婴孩的哭声,灵舞皱眉,接着又传来春樱话: “小主子,春樱求求你,别再哭了!或者,您小声一点儿,求求你了。” 然后是朝阳---- “这么小的孩子,她哪里听得懂你在说什么。”语中满带着不耐烦的音调。 灵舞推门而入,几人皆是一愣。 但见是她,春樱赶紧放下孩子跪地请安,一边嗑着头,一边眼泪哗哗地流下。 灵舞最见不得这样的场面,一边示意小蝉把她扶起,一边自顾地走到朝阳身边。 “皇嫂。”朝阳弱弱出声,再向床榻上的婴孩儿一指:“这是念儿。” “念儿……”灵舞轻轻地重复着,然后伸手揽过那小小的身子,“真的好可爱。” 她是说真的,这孩子真的好可爱。胖胖的,白白的,一双大眼睛正灵动地看向四周。刚才还哇哇地哭着,这会儿竟是止住了。一只小手紧紧地抓着灵舞的衣襟,嘴一咧,居然展了一个笑出来。 灵舞乐了,轻轻地朝那小脸蛋儿上亲去,满脸的笑颜。 “是个女儿呢!”朝阳站起身来凑到她身边,“我给取的名字,叫念儿。” -------------------------------- 思念的念 “思念的念啊!”灵舞没有回头,目光仍是落在孩子身上,却冷不丁儿地扔了这句出去。 朝阳身一颤,却也不闪避---- “对!思念的念。” “他就不来看看?” 知她是在说谁,朝阳却是一阵苦笑: “我都不晓得他知不知道有了这个孩子。” 正说着,一个老婆子进了门来,一见灵舞,竟是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叫人。 春樱赶忙对她说: “快给德妃娘娘行礼。” 一听说是娘娘,老婆子赶紧跪到了地上不住地磕起头来。 灵舞一回身: “行了!起吧!” 春樱又道: “娘娘匆怪,她是德太妃从宫外请来的产婆,不懂宫里的规矩。现在她就留在这里侍候公主跟小主子,平时是不出这药楼的,有什么事都是我去找小蝉说。” 灵舞点点头,她明白,这产婆被留在这儿,说白了,就是被关在了凤舞轩,以免落了别人口舌去。 “这几月……”她想了想,“还好么?” 朝阳苦笑: “有什么好不好的,还不都是为了活着。到是皇嫂……”她自灵舞手中接过孩子,再递给春樱,然后拉着灵舞自榻沿上坐下,“听皇兄说你们在唐拉山遇险,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灵舞心头一暖: “没事!”再捏捏自己的胳膊,“你看,都是好好的。而且,我还找到了爹爹,还见到了师兄,也治好了寒症。” 朝阳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你若有事,怕是皇兄他……” “放心!”抬手撩了她的,“我这不是好好儿的!” “那……”朝阳有些犹豫,吱吱唔唔的不好开口。 灵舞看去,知她定是有话要说,于是也不催,只等她自己理顺了思绪。 荷包能不能还我 终于,朝阳暗里咬牙,开口道: “那个……我之前托春樱送你的那个荷包……能不能还我?”见灵舞面透疑色,又紧着解释道:“皇嫂,你别误会。只因那荷包是诚心求来的,我一直带在身边,有了……有了感情。” 灵舞心中一动,面上却仍是浅笑着,又加了些许的歉意。她道: “真对不起,朝阳,真对不起。那东西是你送我的,我本该好好保管。可是你知道,当初我们从唐拉雪山的山崖上掉下去,实在是太危急了,那荷包也是在那时候跟着一起掉下,找不到了。” “这……这样啊!”朝阳一愣,随即竟有些轻松地笑了。“没事没事,只要你平安就好!” 灵舞在心中偷笑,已然明白那荷包于朝阳来说定是重要之极。想必,是那个男人送她的定情之物吧? “朝阳!”她握向她的手,“你听我说,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了,你们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药楼里。而且……”她再向周围看去,“就算是我想再藏,怕是也藏不住了。” 朝阳想了想,到也跟着点头: “是。念儿一哭,我这心都跟着提吊着,当真的胆战心惊。皇嫂,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灵舞也不与她客气,直接说道: “去城中的宇文医馆吧!”见朝阳愣,又解释道:“那里是我跟师……孟子陌亲手设立的,里面的人也都是孟子陌一手栽培起来,可确保万无一失。” 朝阳思绪了半晌,之后点点头: “好!我听皇嫂的。” “那就收拾收拾吧!明儿个头午,我亲自送你过去。” 入住医馆 当天夜里,孔轩留在南书房批折子。灵舞一个人跪坐在床榻上,还特地让小蝉将烛火往榻前移了移。 在她手中拿着的,正是朝阳想要回去的那只紫色荷包。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研究这东西。 打了开来,见里面放着一块儿圆扣型的翡翠,她想这应该是寺庙里求来的。很多人愿意到寺庙里去求一些开过光的东西随身带着,算是个保平安的念想儿。 但这翡翠扣子上却是栓着一条藏蓝色的穗子,看起来应该是男人的东西。 灵舞想了想,觉得这荷包应该没有什么古怪,关健是在这块翡翠上。于是将荷包收起,自将那块翡翠放到了枕下。做何之用,心里已然有了打算。 次日晌午前,灵舞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宇文医馆的门口。 为了她的安全,是弄寒带了十名绣衣暗使随她一块儿来的。 先下车的是灵舞,之后马车绕到后院,又在一处小门前停下。朝阳这才由春樱扶着下车,那产婆也抱了孩子跟下车来。 进了医馆直上二楼,灵舞早在昨天傍晚便派人通知了这边准备房间。这时候跟在她身边的,是这间医馆的主事,红姨。 她拉着红姨到了朝阳面前,向她一指: “她叫朝阳,你们就叫她夫人吧!”见她点头,再对朝阳道:“这位是红姨,以后有事就找她便可。” 朝阳款款下拜: “多谢红姨,朝阳给您添麻烦了。”一言一动间,已没了公主的架势。 “夫人说得哪里话,娘娘吩咐的事,奴婢自然会做好。” 灵舞自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指前下面的空场对朝阳道: “这里是医馆的后院,很偏,不会有外人进来。平时你们可以在这里自由出入,再不用躲在屋子里了。只是要出院子怕还是不行。” -------- 医馆的三个主子 朝阳感激一笑: “已经不错了,谢谢嫂子。” 灵舞摇头,再逗弄一下小孩,又轻声道: “一切小心,实在是有事,你就回宫。” 出了朝阳的屋子,灵舞跟着红姨到了她的房间。 这间屋子的窗是临街的,当初红姨特地选了这处地方,就是为了能够随时看到街中景象。 灵舞走到窗前,自袖口中拿出那只翡翠扣,再推开窗子挂到外面。 回身的时候,见红姨正一脸疑惑地望着她。于是道: “留意一下,若是有人来到这东西,不要打草惊蛇,悄悄地跟上。” 红姨点头,也不多问。听主子的话,不要打听太多,是这当初孟子陌亲自交待的事。而她们的主子只有三人,一是孟子陌,二是灵舞,三,便是孔轩。 她不是大夫,留在这里,名义上是操持宇文医馆的内务,而实际上则是孟子陌安插在城内的眼线。她要随时留意京中动向,一旦有可疑,便要马上知会主子知晓。 留在这里的,同时还有三名绣衣暗使。这些,灵舞统统明白,但却从不过问。没想到,现在为了朝阳的事到是派上了用场,一时之间,更加思念故人。 “娘娘!”红姨出声轻唤,灵舞偏头看去,她才又道:“有一事,还请娘娘给个示意。” “哦?”自顾到椅前坐下,“何事?” “是这样。”红姨继续道:“以前孟先生在的时候我们的线报都是直接给他就好,自从你们在靖州出事,线报就转为直接报给皇上。可是皇上太忙了,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请娘娘给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 阴谋之花 灵舞一抬手: “以后直接找我说话吧!”她知道她们自有办法将消息传到凤舞轩,绣衣暗使可以进宫不说,就在宫里,指不定哪个宫女太监都是孟子陌布下的人。也许在她身边就有,但她并不介意。因为知道,孟子陌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害她。 “哟!”红姨大乐,“那感情好!” “嗯。”灵舞起身,“若无事,我便也不多留了。送来的那位夫人和孩子你好生照看着,但是不能让她们出了这宇文医馆。另外……”她想了想:“如果不太麻烦,就差人留意一下她们的生活,看看有没有什么人会来找她。” “好!”红姨点头,“主子吩咐的事有什么可麻不麻烦的,奴婢一定照做。” 离了宇文医馆,在回宫的路上灵舞突然又想到新月。她记得朝阳说过,这事情新月是知道的,甚至还是她一手安排的。 她在考虑是不是要从新月那边下手去查,可是再想想却又是一阵挫败。是啊!当初好没有勇气去问的事,现在也一样,一想到那个鬼魅的女子便开始阵阵冷。 有时候真想要放弃了,管她孩子的父亲是谁,这都与自己无关,不是么?孔轩都懒得管的她,她跟着掺合什么? 只是很奇怪,在她的心中似乎总是牵着一根弦,而这根弦又时时刻刻都在跟她提醒着:朝阳事件的背后一定牵扯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这朵阴谋之花已经在悄然绽放,只是现在还不到采摘的时候。她得等,等到有一天可以把这花连根拔起,让藏觅在暗处的毒瘤一次摘除。 ------------------------ 攀附权贵的雪妖 “新月公主那里这半年有什么动向吗?”她转头问向小蝉,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打听一下为好。 小蝉摇摇头,颇有些失望: “没有。奴婢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但是插不进去人,贵太妃的寝宫守得很死。” 灵舞点头,不再去问。 这时候跟她们一同坐在车里的弄寒说话了,他道: “姐,姐夫要我从明儿开始跟着学兵法。给我请了铁甲军的将领做师傅,姐夫还说要亲自教我武功。” 灵舞大喜,赶紧接道: “好啊!难得你姐夫常识,你一定要好好的学!” “嗯。”弄寒点头,再道:“这么些日子来,宫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个大概。我知道以前曾有一个叫孟子陌的人是姐夫的左膀右臂,也是姐姐的师父。但是他现在不在了,所以,这个重担我一定要挑起来,好让姐夫能早日安心政务。虽然可能没有孟先生做得那样好,但好歹分担一点儿是一点儿,总比身边没人强。” 一番话说得灵舞阵阵欣慰,只觉这孩子从山中出来之后一下子就长大了许多,再不似从前那个顽童。 “哎!”她突然现少了些什么,于是开口问去:“雪妖呢?” 弄寒摸摸鼻子,一脸的不屑,轻哼道: “哼,攀附权贵去了。” 小蝉噗哧一下笑出声来,然后挽上灵舞的胳膊,道: “就是去赖着皇上了。” “哦!”灵舞恍然,依稀回忆起来,好像那雪妖自打见着了孔轩便喜欢粘上他,而孔轩也并不排斥,反到常常抱着它摇处走动。可是再想想,还是摇摇头,叹道:“真是。一个皇帝,怀里总是抱着只小兽算什么事儿啊?” “管不了!”弄寒一扬手,灵舞现他的手背上有一处明显的抓痕。“昨天想把它抱回来,结果那家伙挠我!” 灵舞无奈望天,连带着小蝉也无语了。 -------- 丫环的闲话 一行人平安回宫,过了朝天门,灵舞自下了车来,与小蝉和弄寒一起徒步走了进去。 弄寒有些不满意,于是道: “姐,你应该多带几个丫头出来。” “什么意思?”小蝉不干了,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道:“嫌我不好么?” 弄寒无奈,没理她,却还是道: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姐,你好歹是德妃娘娘,总不成身边儿就她一个人啊!” “一个人怎么了?”灵舞笑笑,“小蝉挺好的,你吕曼姐还是贵妃呢,不也就半蓉一个贴身丫头?” “是!”一听她提吕曼,弄寒也不知怎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她是就一个贴身丫头,可是她们身后可还跟着一大串儿呢!虽然不跟着进屋儿,但好歹走在路上也有个气势。哪像你现在!” 灵舞微笑着不再多言,这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懒了,没爱折腾。反正她平时很少出凤舞轩,要那些个人一点儿用也没有。 经过一处小花园,小蝉正想着拉灵舞进去摘几枝蜡梅来,却不想,话还没说呢,便听得那林子里的一块儿小假山后面有轻轻的人声传来。 本来这是很正常的事,定是些小丫头摘花时的闲聊,小蝉正想着要不要放弃这处林子,却又耳尖地从那闲聊的声音里听到“德妃娘娘”四个字。 于是突地住脚,将食指竖到嘴边,冲着灵舞和弄寒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再指指那假山后头,小声道: “有人!” 弄寒快气疯了,什么叫有人?有人不是正常么?诺大个宫院如果连人都没有,那还不成了鬼府了? 见弄寒的样子,小蝉赶紧又小声补充道: “她们在说咱娘娘!” 德妃娘娘**了 这回他老实了,小蝉知道,凡事只要扯上灵舞,这小子立马消停。 果然,等她们住了脚,并由小蝉拉着再往进了走走,立即又听到谈话的声音响起。 应该是两个小丫头,灵舞不以为然,正准备抬脚离开,却在这时猛地听到一句: “你说什么?德妃娘娘**了?” 这一声叫犹如五雷轰顶,灵舞只觉脑袋“嗡”地一声炸了开。 小蝉和弄寒也傻了,万万没想到在这深宫大院儿里居然会有这等传闻。 这时,假山后头的另一个人出了声,声音很紧张,想来,应该是在那人说话之后立即就捂上了她的嘴---- “嘘!你小声一点,这么大声不要命啦?” “哎呀知道了!”那人出声埋怨,随即又问:“真的假的?” “这事好多人都在传啊!又不是我说的。” “可是没有证据啊!所以不能乱说!以皇上对德妃娘娘的宠爱程度,这话如果被皇上知道了,咱的小命可就没了。” “我也是好奇嘛!不过你想想,猜测的人是没有证据,可是她自己不是也没有证据来证明清白么?要知道,她失踪了半年还久啊!这半年谁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跟什么人住在一起。总不能拉着那个大小伙子出来做证!” 小蝉再也听不下去了,眼见灵舞的脸色开始泛白,眼见弄寒的眼中迸现杀气。她到是比谁都暴得快,干脆地冲上前去,顺手捡起了道边的一大块儿石头,大叫一声: “谁在那儿嚼舌头子,有种的给我出来!” ---------- 小蝉杀人 随她这一声喊,假山后头的人明显吓了一跳,立即有一人露出头来探动向。 小蝉见有人露头,却是想也没想,猛地就把手里的大石头朝那人砸了去---- “你去死吧!” 说来也巧,小蝉是在暴怒之中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而那宫女见有硬物飞来,下意识地一偏头,这石头不偏不倚地刚好就砸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啊!” 出叫声的是假山后头的另一个人,而被砸中的那个,则是连一个呼救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出便立即倒地。 小蝉气势汹汹,地走到近前,瞅了瞅那个倒地的,不解恨地抬脚就踹了两下: “叫你乱说话,叫你造谣生事,叫你……” “她死了!”旁边的丫头突然在这时候惊恐地大叫一声,随即望向小蝉:“你把她打死了!” 小蝉抬起的腿没了着落,只怔怔地盯着倒在地上的人,好半晌才道: “你说什么?” “我说她死了!”那个丫头吓哭了,万没想到刚才还跟自己说话的同伴就这么突然的被冲过来的人举石砸死。“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对着她的大喊大叫,小蝉没了主意,随即身子也开始不住地打着哆嗦,嘴里不自觉地呢喃着: “怎么……怎么可能,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啊?你杀了人!杀死了人!你是谁啊?为什么要杀死巧儿,她跟你有什么仇?” 这丫头显然并不认得小蝉,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下手这么恨毒,想来想去仍是不明白是不是巧儿与她有了过结,可是怎也不至于把人打死啊!还是在这深宫内院的,这人未免也太…… “人死了?”忽有一声传来,却是弄寒。 -------- 人死了 小蝉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赶紧回过身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 “弄寒,弄寒你快来看看,这人是不是晕倒了?我……我怎么能打死人呢?我从来没有杀过人啊!” “别急。”弄寒拍了拍她的肩头,“我去看看,你陪着姐姐。” 说完话,径自走到巧儿身边,蹲下身来将手指探向鼻息。只一下,便是眉头深锁。 小蝉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袭上心来。 弄寒不死心,再将手按向她的脖颈。只可惜,得到的却是同样的答案。 于是回头,轻道: “人死了!” 另外一个丫头这时候也看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她再不认得小蝉,却也知道正跟她站在一处的正是凤舞轩里的德妃娘娘。 想想刚才自己与巧儿说的话,再想想小蝉冲过来时嘴里叫着的,立即明白过来是刚才她们两人的对话落了人家的耳朵里。 一时间吓得三魂全丢,只是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嘴里还念叨着: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灵舞哪有心思听她求饶,早就被之前那一番话气得牙都哆嗦。她知道深宫内院人心险恶,却也没想到竟会有人无中生有地编排起这种事来。 “小蝉!”弄寒冷声喝到:“怕什么,这种人,该死!”话闭,直接将跪在地上的那个宫女给拽了起来,狠狠地道:“走!跟我去见皇上!今天非得让你们的命来偿我姐的清白不可!” “娘娘----”那丫头一声惨叫,只差点儿没昏将过去,一手死死地抓着假山凸起的处怎也不放。“娘娘求你,不要送奴婢去见皇上,奴婢不想死,求娘娘开恩啊!开恩啊!” ------------ 你把朝阳藏到哪儿了 弄寒心头的怒火腾地冒起,一把将她抓住假山的手给扒了开---- “还有脸叫开恩?你们排编我姐的时候想什么了?早知道会要命的事也敢胡乱造谣,今天必须去见皇上,走!” 随着他的一声喝,人已经被直提在手中。灵舞也不拦着,毕竟是关乎自家清白的事,她也想知道那些话到底是从哪儿传出的。 “我同你们一道去!”她淡淡地说着,再见看那个哭花了脸的丫头:“如果始作俑者不是你们,那我倒是要听听,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一扭头,正要往南书房的方向走去!却不想,迎面走来三五个人,为那个穿着淡紫的宫装,正巧笑着向她望来。 灵舞心中一紧,不由得一声暗叹----还真是不想见谁就来了谁呢! “哎哟!皇嫂子,你杀人啦!”来人正是那个邪魅的新月,此时她正望着倒在地上的巧儿,就在她的脑边,已经有一汪血迹摊了开来,令人看去着实的触目惊心。 灵舞自是不敢往那儿去看,于是不得已,只好迎了新月的眼,半晌无言。 见她不说话,弄寒急了,直指了新月公主张口就道: “你别瞎说,人不是我姐杀的。” “啊?”新月故作惊讶,“那是谁呀?在皇宫里杀人,那可是要受责罚的!” 弄寒正要再度开口,却是被灵舞抬手拦下,随即冷冷地道: “人是我杀的!”这时她突然不再害怕,甚至主动迎着新月的眼看去。她就想看看,这个女孩儿的心里到底藏着怎么样的秘密。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灵舞不怕她,她到是有些闪躲了。 可是马上又眼珠一转,探前了身子轻声问去灵舞---- “你把朝阳藏到哪儿了?” 吕曼驾到 灵舞一愣间,新月又恢复了无辜的笑,再冲着地上的尸体一指,竟是道: “做主子的打死个奴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反正皇兄专宠你一人,不会怪你的。嫂子放心!”想了想,再小声说道:“你该不会把朝阳的孩子也打死了吧?哈哈!算一算,那孩子也该三四个月大了。” 话闭,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直把个小蝉吓得要弄寒去扶她才能站得住。 灵舞心头烦闷乍起,猛甩了甩头,想要把新月的影子自脑中甩去。 然而,却只是徒劳。 这一番闹腾,到是引来了不少下人往这边看来。灵舞一转念,抬臂冲着一个小太监招手。 那太监吓得一愣,竟是半天都没动地方。 不等灵舞再开口,弄寒急了,大声喊道: “喂!叫你呢!” 那太监见再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挪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还用眼睛瞟着巧儿的尸体。、 灵舞无奈,等他行了礼站定之后才道: “别害怕,本宫不会为难你。只是有个事烦劳小公公跑一趟。” “哎哟,娘娘,这可不敢!”小太监赶紧又跪了下去,“有事您尽管吩咐,可不敢用烦劳二字。” 灵舞也不再客气,只道: “那好!你去一趟安芷宫,把吕曼妃请到这儿来吧!就说我在这里等她!” “是!”小太监领命而去。 不多时,吕曼在半蓉的伴随下急匆匆地赶来,身后还跟了一大群太监宫女。倒是真应了弄寒之前的话,够有架势。只是这时候任谁都看得出,她的脸上正挂满了怒气,甚至比灵舞此时的反映还要再大一些。 灵舞一愣,不等她开口便问道: “你怎么了?” 半吊子贵妃 吕曼气得跺脚,半蓉替她答道: “让文淑妃气的呗!那个文淑妃一大早就跑到咱安芷宫来编排您的是非,我们娘娘听着来敢,就把她恨恨地训斥了一顿。” “好了!”吕曼白了她一眼,再看向灵舞,道:“怎么了?刚才去传话的那个太监问什么也不说,看样子是被吓着了。”再朝远处一指:“你瞅瞅,还没把我送到地上,人就一溜烟地跑了。看来,这后宫不整治是不行了!” 灵舞轻叹,再朝身后的假山挥了挥手---- “不止文淑妃,怕是这宫里编排我的人多了去了。那边也有两个,小蝉刚才失手把其中一个给打死了。我没办法,只能找你来救急,你帮帮我吧!” 吕曼听说死了人,先是一惊。可是随后又看了看小蝉,竟嘿嘿一笑,伸手就往她的小脸蛋上掐了去,同时道: “小丫头行啊!知道忠心护主,好样儿的!” 听得她这样说,小蝉多多少少放了心来,知道吕曼会为她做主,心里也有了仗义。 灵舞却是对她这副半吊子的模样很不赞同,只道: “不是我泼冷水,只是如果这事儿就这样算了,我们在宫中可真就没法儿呆了。会有更多的人觉得凤舞轩里住了个勾引皇上的妖怪,当街打死个人连眼都不眨一下呢!” 吕曼想想也对,但是这样一来就只能委屈小蝉了。想了想,有些甘心: “明明就是她们横生事非,凭什么要咱们承担罪过?要我说,小蝉做得对,这要换了半蓉,也得把她打个半死!” 在旁跟着的半蓉紧着点了点头: “嗯!没错!” ------------------------ 惩罚 弄寒这时候也来劲儿了,手一松,扑通一声把那个吓掉了魂的丫头又扔回地面,然后巴巴儿地看向吕曼,道: “嗯!这位大婶,您总算是说了句在理的话!” 吕曼登时火冒三丈,一双杏眼腾地一下就竖了起来---- “你管谁叫大婶?谁是你大婶?” 灵舞这次没有望天,反是赶紧出手相拦: “你们别吵了行不行?”她不明白,怎么这两人一见了面就要掀了房盖去。是因为性子太相象了吗?也许吧!太像的人,谁也容不了谁。 “娘娘!”小蝉呼就跪在地上,满眼的泪悬挂着,瞅瞅灵舞,再看看吕曼,哭道:“让小蝉一个人担着吧!只要不连累到娘娘,小蝉做什么都愿意。真的,求贵妃娘娘落小蝉吧,求求您!” “你这丫头!”吕曼皱眉,“现在是打死了人的事,随便就这么揽上身,是闹着玩儿的么?”再看看灵舞:“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灵舞见这球又扔了回来,一时间也犯了难。 吕曼见其好半天也没个话儿,气得一跺脚,干脆地一挥手: “算了!既然叫我来了,那我就做个主!”回手拉过半蓉:“你去,把小蝉送去浣衣局,就说是我吩咐的,让她去浣衣局受罚。至于期限……一个月吧!” “这……”小蝉一愣,反问去:“是不是太轻了?” “不轻!”吕曼已然打定了主意:“半蓉,快去吧!” 半蓉也再不迟疑,一把从地上拉起小蝉,话也不说抬腿就走! 灵舞见事已至此,便也再不多问了,只感激地看向吕曼,道: “谢谢。” 吕曼挥挥手,再瞅了瞅摊在地上的那个丫头和那具尸体皱皱眉,自顾对身后跟着的太监道: “尸体拖出去!这丫头扔去刷马桶!” 浣衣局 事情就这样了结了,吕曼送灵舞回凤舞轩的路上一直在想:太后不管事的后宫真好! 小蝉一路随着半蓉往浣衣局的方向走去,对她来说,这条路并不熟悉。 做为凤舞轩的丫头,很多时候她有什么需要只需说一句话便会立刻有人主动去办,想要什么东西也自会有人送上前来。这种下等之处她从未来过,就算是侍候灵舞之前也是尽量与之避开的。 眼瞅着进入浣衣局的月亮拱门就在眼前了,小蝉拉住半蓉道: “好了!走到这里我就认识了,你快些回去吧!贵妃娘娘跟德妃娘娘身边都没人呢,我不放心、” 半蓉看了看不远处的大院子,却是摇摇头: “这边的人应该都已经知道你要过来了,我还是送你进去吧!好歹跟主事的知会一声儿,省得欺负了你!” 小蝉嘻嘻一笑,毫不在意地道: “放心吧!我虽然不认识她们,但是她们一定知道我!就算不知道,我报了凤舞轩的名号,谁还敢把我怎么样?想必也都知道我来这边只是做做样子,过些日子就回去了。半蓉,我真担心娘娘,你快点去看看吧!” 她这一说,半蓉也觉得有理。再想想,两位娘娘也正是需要人的时候,自己跟小蝉都不在确实有些不方便。 于是拍拍小蝉,宽慰道: “别太心急,虽然吕娘娘说是一个月,但我估计最多十天八天的就能找个由头把你放回来。其实打死个奴婢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还是她们先拿那种事情来嚼舌根子,依咱皇上的性子,只怕还会怪吕娘娘罚了你呢!” 小蝉失笑: “替我谢谢贵妃娘娘!” 初见刘姑姑 送走半蓉,大大地出了一口气,自心底告诉自己不害怕,浣衣局不会吃人的。 随即跨步向前走去,可还不等走出五步,便瞧见一个小太监打里边儿出来。见她过来,赶紧上到近前打了个千儿: “是小蝉姐姐吧!” “嗯。”小蝉点头,“你是谁?” “是浣衣局的姑姑让奴才来接姐姐的,姐姐跟我来吧!”说着做了一个引领的动作。 小蝉怔了一下,连忙挺了挺身,边走边道: “我告诉你,我可是德妃娘娘身边儿的,不要把你们浣衣局那些个要命的规矩用在我身上,不要主子饶不了你们。” “哎哟姐姐!瞧您说的。”小太监打着哈哈道:“浣衣局哪能做那样的事儿啊!” 两人穿过回廊,七拐八拐的进了一个小偏院儿。 小蝉瞧见这院子虽没有刚才经过的那个大,但还能有十几个人正坐在大盆子前辛苦地洗着衣裳。只不过,她们盆里的衣裳可不是花花绿绿的珍贵布料,而是粗布青袍,或是白布底服。 她知道,这是下人们穿的衣裳,而且,还是当太监的下人们穿的衣裳。 奇怪地看了一眼那个领路的小太监,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自己领到这儿来。就算是要她干活,至也是去洗主子们的衣裳吧? “姐姐!到啦!”小太监住了脚,往前头一指,“那位是刘姑姑,这浣衣局啊,就归她管!姐姐过去见个礼吧,小的还有事去忙。”话闭,转身就走。 小蝉皱皱眉,往被称为刘姑姑的老太太那儿瞅去。只见她正歪坐在一张大躺椅上,两脚搭上了身前的一个小板凳儿。另有一个丫环在旁侍候着,时不时地端茶递水,还要给她揉肩掐背。 ---------- 下马威 无奈地翻翻眼睛,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浣衣局的管事居然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活得这么嚣张! 感觉有人愣瞅着自己,刘姑姑也半睁开眼睛,见是小蝉,一张老脸立即堆出了一个恶心的笑来。但是身子却没动,只张了嘴道: “哟!咱们宫里最红的丫头今儿个怎么有空到这下贱的地方来啊?” 小蝉暗里咬牙,没好气地道: “你真是明知故问!” “哟哟哟!”刘姑姑又笑了开,“脾气还挺大的!不过这样很好,这样本姑姑修理起来才再有成就感。你们说是吗?” 随着她扬手一呼,立即有一群丫头随声附和: “姑姑说得是!”很整拿声音。 “你说什么?”小蝉没听明白,确切的说是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她好像听到了修理二字? “行了!”刘姑姑瞬间扔去了笑脸,随即站起身上换上了一抹阴毒的厉色:“管你是什么宫女娘娘,到了我这浣衣局,统统都是奴才!看到没有----”顺手往地上一指,小蝉到那地方正堆着小山一样高的臭衣裳。“把这些都给我洗干净,洗不完不许吃饭!” “你……”她狠得咬牙,“你居然让我给下人洗衣裳?” “怎么?”刘姑姑故作惊讶,“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洗?” “我可是凤舞轩的丫头!” “切了!”老太太一扬手,“什么宫在我这儿也没用!我实话告诉你,老身掌管这浓衣院二十几年了,就没看到进来了还能被接出去的主儿!有多少贵人小主都只能在此终老,你一个丫头又算得了什么?别以为你之前在娘娘身边儿耀武扬威的,别以为娘娘离了你不行!没准儿啊,现在就已经有人顶替了你的位置。再过几天,主子们就会觉得用谁都一样,也就想不起来你了!老实儿的在这儿呆着吧!好好干活儿,还能少受些皮肉苦!哼!” -------- 娘娘不要我了吗 话说完,再不看她一眼。老太太一扭一扭的走了,那个服侍她的丫头也随之离去,只留下小蝉一人对着堆了自己一半还高的衣服呆。 这时候,一个同样坐在一旁洗衣服的小丫头悄悄走了过来。 两只湿漉漉的手随意在衣身上抹了抹,冲着小蝉悄声道: “这位姐姐,别生气了,还是早些干活吧!不听刘姑姑的话,你真会没有饭吃的。” 小蝉还是愣在那里没有动,眼下她在想的事并不是这些个衣服,而是刚刚刘老太太说的话。 “没准儿啊,现在就已经有人顶替了你的位置。再过几天,主子们就会觉得用谁都一样,也就想不起来你了!” 真的会这样吗? 不由得心头一阵恐惧,混身上下竟也跟着打起冷颤来。 自打跟了灵舞,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失宠的一天。在她看来,只要自己真心待主子,凡事最先为主子着想,就一定不会被抛弃。 可那是以前,现在她打死了人不说,还有这个刘姑姑认认真真地阐述了这样一个事实,再加上那些个在此终老的贵人小主…… “娘娘真的会不要我吗?”猛地抓上身边的小丫头,“你说!娘娘会不要我吗?” 那丫头被她吓着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是用力地甩开了她的胳膊,一边跑回原位一边道: “神经病!来了个神经病!” 小蝉也觉得自己是神经病,那几句话不停地在脑子里头盘旋着,久久不散。 开水风波 没办法,她只好蹲下身来,坐上刚刚被刘姑姑踩过的小板凳努力地洗起衣裳。 再也不管这些衣裳平时都是谁穿的,甚至对上头隐隐传出的汗臭味也都不作任何计较。她一心只想借助这样的外力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娘娘不会不要我的!娘娘不会不要我的!” 每洗完一件,她都会将这样的话重复几句。 刚刚那个被她吓跑的小姑娘看她这样,也无奈地摇摇头,心道:也是个可怜人啊! “哟!”讨厌的声音又起,小蝉懒得抬头,只这一下午的工夫她便已经记清了那刘老太太的腔调。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站到自己面前,开口只一个字,便已经让她头皮麻。“这盆子里头该添水啦!” “好!”应服性地答着,再一抬头,竟见那老太太正拎着一只大铁皮水壶站在她面前。 “来,我给你倒上!” 小蝉眨眨眼,不知道这老太太何时转了性,居然可以亲自帮自己倒水? “好!”她也点头,心道莫非是想明白了?知道自己得罪不起?亦或是娘娘那边差人过了话来,好让自己不受委屈? 心里一下子比蜜还甜。 看来,娘娘没有放弃自己呢! 只可惜,这幸福的想法生于瞬间却也止于瞬间。 还不等她将双手从盆子里拿开,刘姑姑手一歪,铁皮子壶里的水哗啦啦地就往下倒来。 “啊----”小蝉一声惨叫,两只手却已如上过刑般又红又肿。“痛!好痛啊!”暴怒的目光看去,随即大叫:“你为什么往我的手上倒热水?你……你想杀人吗?” 行贿 “杀人?”老太太惊呼,“哎哟哟!说我杀人?我哪儿有你那个本事啊!只不过给你一点儿小小的惩罚,比起你自己凭着一块儿石头就可以让人一命呜呼,还差得远呢!” “疼啊!”小蝉的眼泪哗哗地流,“好疼啊!你凭什么烫我?我杀了人自有皇上处罚,轮得到你么?” “怎么轮不到?”老太太冷冷一笑,“轮不到为什么把你送到这儿来?你们主子咋不把你交给皇上亲自去办呢?哼!快洗!洗不完不许吃饭!” 狠狠扔下一句,刘姑姑再度离开。 小蝉举着红肿的双手,怔怔地看了半天,仍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就在今天早上,她还在凤舞轩里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一下子就沦落到这般田地? 试探着把手再往盆中伸去,却不想,刚触及到水面便如针扎一般的疼。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却又瞅着剩下的一大堆衣服犯了愁。 挨饿事小,她知道,如果洗不完这些衣裳,等待她的指不定又是什么样的酷刑。 怪不人一谈浣衣局人人生畏,这里竟还真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自将求助的目光撇向一旁的小丫头,猛然想起自己袖口袋里头还有两颗金稞,那是娘娘回来那天赏的。 心中一喜,瞅瞅四下里没人,刘姑姑也逛去了别的院子。这才悄悄地蹭到那小丫头身边,小声道: “你叫什么名字?” “平香。”头也没抬,张口就扔了去。“你还是快点那些衣裳吧!如果洗不完,就不只是手被烫。” “哎!”小蝉用胳膊肘碰碰她,“你帮我洗怎么样?” 受贿 “什么?”平香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她,“我说你被烫的到底是手还是脑子?我帮你洗?我刚刚是好心提醒你,你可不要把我当成是好欺负的随意指使。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到了这儿来就都是下等人,自己的活自己干,没有人会帮你的!” “如果我给钱呢?” “嗯?”平香一愣,随即又转回头来,眼中已现贪婪。“你有钱?” “有!”小蝉心中极喜,重重地点头,“我给你钱,以后你帮我洗衣裳。” “可是……”平香又有些犯难,再四下里看看,“可是要等到刘姑姑不在的时候。” “我明白!”小蝉笑着往袖口里掏去,难忍着双手的巨痛将一粒金稞拿了出来。“这个给你,够洗多久?” 平香一见这东西,眼睛都直了。 说实在的,这是她头一次如此进距离地接触金子,而且还是给她的! 想了想,吞了两下口水,在小蝉面前竖起三根手指。 “三天?”她有些失望,“一个金稞子就能洗三天哦?” “三个月!”平香很讲究,虽然知道小蝉不清楚行情,但还是没有太过讹诈。“我给你洗三个月!” 两人就此达成协议,小蝉暗里松了一口气,总算这半天糊弄过去,只是有点儿舍不得那金子。 就当舍财保命吧! 她高高兴兴地看着平香把自己那只大盆里的衣服都搬过来倒在了她盆里,然后重新坐回板凳上用力地搞打着。 这么辛苦的活计,她居然干得乐呵呵。 果然,金钱的力量是最大的! ---------------------------- 冲着德妃去的 晚饭如愿以偿地吃了个饱,很意外地,刘姑姑并没有出现。 平香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小瓶烫伤药,很细心地给小蝉涂了上。这一举动更让她充份地体会到了有钱人的好处,暗里捏了捏剩下的那一颗,思量着一定得用在刀刃儿上。 到了晚上,小蝉更加地思念凤舞轩。 以往这时,灵舞都会跟孔轩两人腻在房间里,凡事自己动手,不需任何人侍候。 朝阳公主在时,她会在这个时候上到药楼上面,帮着打点一些锁事。如果那边也不需要帮忙,她便可以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然后趴到窗口数星星。 现在她依然可以数星星,但是心境却不同。 叹息着看向窗外,月光寒冷冷地照亮了长夜,却是无尽的幽凉深黯覆上了心头。 小蝉很想把平香叫过来陪自己说说话,免得独自胡思乱想。虽说那丫头是个贪财的,但至少拿了钱能办事。要是没有她,自己要遭的罪怕是得更大吧? 可是又不敢去叫,现下夜深人静,她的心也渐渐的平复下来,得以去思考一些事情。 她想,自己在这浣衣局所遭受的种种,应该不是个偶然吧? 说的没错,送到这里来的都是不受待见的人。可是打狗也要看主人三分脸色,她好歹是凤舞轩的丫头,就算要整治,聪明人也会先行观察两天,看看主子们确实舍了她的时候再做打算。 哪有这样上来就折腾的? 一想到这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难不成刘姑姑是故意的? 可是自己与她有什么仇? 不对!不是她与之有仇,想必……是冲着德妃去的吧? -------- 江湖的规矩办皇家的案子 这一夜,凤舞轩里也不平静。 孔轩打从一进门就开始埋怨灵舞,说她不该把自己的贴身丫头送走。 灵舞也知道离了小蝉自己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但是没办法。 她摇摇头,一边帮着孔轩解外袍一边道: “出了这样的事,若还不罚她,怕是明天该传我霍乱宫廷了。” “我看谁敢!”孔轩低吼,倒吓得趴在他肩头的雪妖“袄”地一声叫,窜到了床榻上。 “谁都敢!”灵舞白了她一眼,“今儿这样的事情都敢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管得了一个,还管得了所有?法都不责众……” “我听说文淑妃也在传?” 他在意的是这个,这后宫自从没了徐冬儿以后到是安静了不少。本以为文淑妃孤掌难鸣,会自此收敛,却没想到眨眼的工夫就整了这么个事儿出来。 “吕曼训斥过了。”灵舞也有些郁闷,只一想到那个文淑妃,整颗心都跟着累。“你说,”她帮着孔轩挂好袍子,随后幸幸地道:“那文淑妃她也不闲累的慌,这一天天的编排这事儿,得多费脑子啊?” “哼!”孔轩轻哼,“她怕是正乐在其中呢!这次牵连到小蝉,暂且算了。如若再让我知道有类似的事出在她身上,这座皇宫,她也不用再呆下去。” “你还能休了她不成?亦或打入冷宫?”灵舞偏头望去,“堵不上她的嘴的。” “冷宫?”孔轩一乐,“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说法,我若想让她消息,自有我自己的办法。” 灵舞无言了,想想也是。他是谁啊?不止是西离皇帝,还是那什么……夺命邪君。有惹了他的,保不齐这皇帝会走个偏招儿,以江湖的规矩办了皇家的案子。到时候被惩之人,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一定要成全吕曼 知她在想什么,孔轩好笑地将其拉入怀中,一边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隐隐幽香,一边开口道: “你不用介意的,那样的人该死。明天就叫小蝉回来吧,你身不能没有亲近的人。我看那丫头不错,机灵,待你也好。” 灵舞扯了扯嘴角: “再过一阵子吧!总得给旁人做做样子,也别让旁人觉得吕曼太偏心了。哎!”她突然摇摇他的手臂,“你说真怪了,都是你的妃子,吕曼说起来跟文淑妃是一个代遇,可为啥人家就不像文淑妃那样?就因为我救过她爹爹的命么?” 孔轩点头: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再想想,又道:“吕家是将门,不光男人顶天立地,就连女子也没有一般的大家闺秀那样娇柔。你瞅吕曼,到是有些男孩子的性子。” “对!”她也同意,“那家伙如果换下象征贵妃身份的宫装,穿上平民百姓的衣服,我敢保证,决对是只皮猴子。” “唉!”孔轩一声长叹,“说来说去,我是对不起吕家。当初吕良候那样助我,到头来,我却负了人家女儿。” “你行了!”灵舞笑着起身,到是拉了椅子坐到他的对面。“人家吕曼也未必看得上你。对了!既然说到这儿了,我到要问问你。如果有一天吕曼有遇到适合她又不在乎她做过贵妃的男人,你会不会成全?” “会!”孔轩想都没想就点了头,“我不是那般迂腐的皇帝,更何况行走江湖这么些年,什么事情没听过没见过。如果真有那样的男人出现,我定然要成全的……她看中谁了?还是你……” “没有没有!”灵舞赶紧拦下了话茬,“我就随便一说,你姑且随便一听,别往心里去。但却一定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如果吕曼遇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幸福,你一定要成全!” 多灾多难 知道了孔轩对吕曼的打算,灵舞也算放了心来。 其实最近一直有一个想法在她的脑中撺掇着,关于吕曼的。只是现在时机还未到,还需再等等、再看看。 见她心有思量,孔轩伸手按向她微微拧起的眉心,笑道: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照顾好自己,总要开心才好。最近政务着实忙了些,陪你的时间也少了。” “我明白。”她体贴地道:“你忙你的,总要把这半年荒废的政业补一补,也省得再有人造谣说我祸国殃民。” “你呀!”点了点她的脑袋,“白天要是闷了,就出去走走,去找吕曼说说话。我安排弄寒学兵法了,怕是他也没空陪你呢!” “听他说了。”灵舞浅笑道:“你就别管我了,这么大的人,我自会给自己打些消遣的。” 一连过了数日没有小蝉的生活,灵舞还真就不习惯了。 虽然凤舞轩里宫女太监多得是,可是却没有一个可以像小蝉那样贴心。 说起来,她们之间的交情是在当初灵舞还扮着男装助孔轩登位时候结下的。小蝉曾经陪着她往各宫各院去送陷害人的花草茶,也曾在她突然寒症作的时候及时找来孟子陌救命。 这样的患难之交怎是旁人比得了的? 可惜,做做样子是她自己说的,此时再不习惯,也只能咬牙挺着。 她能挺,可是小蝉快要挺不住了。 就在昨夜,她委屈地钻进冰冷的被子里时,却不想被褥上面竟是倒插着数颗缝衣针。 她一声惨叫换来的是针入血流,在静寂的夜里尤显突兀。 财迷吕曼 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可以自睡梦中爬起过来看看。就连平时与她交好的平香,也适时地选择了沉默。只在第二天一早偷偷地塞了一块儿药膏过来,算是对这事情做了回应。 小蝉不怪她,说是交好,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实际上,她们之间无外乎就是买卖雇佣前系。她出钱,平香出力,公平交易,谁也不占谁的。 今晚,她学聪明了。 临睡前将所有的被褥里里外外抖了一遍,再以后轻轻地摸去。待确定无异之后,这才安心地睡下。 但是,若人有存心想害她,伎俩就绝对不止那一两个。 小蝉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防得住一招,却禁不起反反复复。 约莫两更天时,也不知是从哪里窜来的两个黑衣人,竟是轻手轻脚地摸进了她的房间。 待确定床榻上的目标无异之后,立即有一人猛地将她自睡梦中拉起。另外一个五指并拢,单手直向小蝉的后颈劈去。 可怜小蝉被这一闹,还没等睁开眼睛,便自此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啧啧!真是不得了!真是不得了!”说话的是吕曼,此时,她正坐在凤舞轩对着那张紫玉苏琴两眼直。 一旁坐着的还有孔轩,见了她那副花痴的样子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打趣道: “抛去贵妃的身份不说,好歹你也是吕良候的掌上明珠。他府上不穷吧?怎么你看了什么都跟宝似的?” 他早现这吕曼是个财迷,曾经有一次陪着灵舞一起去安芷宫找她闲聊,刚一进去就看到这丫头正对着一屉子珠宝饰大流口水。 要出事 听她这一说,灵舞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再一抬手拧了吕曼一把,笑道: “让皇上把国库的钥匙给你吧?以后你没事儿就天天上那里头坐着去,喜欢什么拿什么。放心,皇上不会怕你把国库搬空。” 吕曼吸吸鼻子,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我没意见!” 这股子痞劲儿跟弄寒真是一个样儿,气得灵舞再次出手往她脸上捏去。 孔轩也无奈道: “看来改天真得好好问问吕良候,他家是不是真的很寒酸?” “才不!”吕曼气鼓鼓地道:“一点儿也不寒酸!只不过,那些好东西没一样儿是我看得上眼的。哎,我跟你们说,我们家满府满屋满地的刀枪棍棒啊!老天!我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唉!进来才知道,原来皇宫里头这么好!” 两人明白了,感情这丫头是上宫里过瘾来了。 灵舞撇嘴,扭身在琴椅上坐下,轻道: “弹琴给你们听吧!” 两人极喜,谁都记得大年夜那天灵舞的琴音,一如天籁。可自那次之后她便再也不弹,再加上半年多的分离,眼下再听到她说弹琴,各人都现出神往。 半晌,纤白修长的十指搭于弦上,柔腕轻移,瞬间拨动起数根琴弦。 也不知是什么调子,却在她的一拨一弄间时而宁静致远,时而热烈激昂。 这紫玉苏琴许久不弹了,琴弦却是半点都不生涩。 可是灵舞的心乱,随着婉转的琴音,她的心境却愈的难以平复。 于是,弹着弹着,琴音就乱了。 孔轩突然起身,上前一步按往她的腕,关切地道: “怎么了?” 灵舞茫然地抬头,秀眉深锁,许久才道: “心慌得很,总觉着要出事了。” 小蝉获救 话声刚落,房门“砰”地一声被寒风刮开。 紧接着院子里传来阵阵急呼---- “娘娘!不好了!” 几人心惊,正欲起身迎出去,却见门外匆匆忙忙地进来数名下人。其中两个太监正架着一名半死的女子。 灵舞跨步上前,失声道: “小蝉?” 没错!这人正是小蝉。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丫头欣喜地张开又目,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在看清了确定灵舞之后,紧绷的神精瞬间松散开来,人也立时昏迷过去。 跟着一块儿进来的人里还有半蓉,她本是陪着吕曼一起来凤舞轩的,只是没呆了多一会儿就被下人叫了出去。几人开始也没太在意,这时候注意到她竟跟着半死的小蝉一块儿进来,吕曼马上问道: “半蓉,怎么回事?” 半蓉也是一脸急色,指了指小蝉,道: “刚才下人不是来叫奴婢么,奴婢出去了,这才知道是浣衣局的一个小丫头找。那丫头偶尔会到各宫各院送衣裳,认得奴婢,这才把奴才叫出去说了小蝉被害的事。” “被害?”灵舞大惊,一边命人将小蝉快扶到床榻上一边急声问去:“被谁害的?” “不知道。”半蓉摇摇头,“奴婢去的时候,正现小蝉倒在浣衣局后面的一处偏林里,地上全是雪,若再晚到一步,怕是人就冻死了。” “她有外伤吗?”灵舞又问去。 半蓉摇头: “看起来没有,但是找到她时,却已经是半昏迷状态。浣衣局的人说从今儿一早就没见到小蝉,可能是自己去林子里逛,摔倒了。” “胡扯!”开声的是吕曼,“小蝉也不是傻子,摔倒了不会爬起来啊?再说,这么冷的天儿,她去林子里干什么?” 刘姑姑死了 “这是被人击晕了扔过去的。”灵舞正在床榻边为小蝉检查着周身,待看到脑后时,立即明白其中究竟。“真是好大的胆子!”灵舞怒了,她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就算是那天听到有人拿她的清白来编造事非,也没像眼下这般动怒。只见她一转身,直就像门外冲去。 孔轩赶紧去拦: “你干什么?” “我要到浣衣局去看看,人是在她们那儿出的事,我倒是想听听那边的人怎么来交代!” “好!”孔轩点头,也是怒意满面。“朕随你一块儿去!看来,这宫里的某此地方,也该让它彻底干净干净了!” 看这两个人没理智地要去出风头,吕曼急了,快步上前堵在了门口儿---- “不能去!” “为什么?”灵舞不解,随即又道:“你是怕我吃亏么?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心软。” “才不怕你吃亏!”吕曼长叹一声,“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德妃,就这样结伴去为了一个丫环去理论,传出去像什么话。”再又摇摇头:“算了,你们呆着吧!我去!好歹也是个挂名的贵妃,这点事情,还是办得好的。” 半蓉也跟了上来,站到吕曼向身边,向灵舞道: “娘娘对不起,当初奴婢应该送小蝉进去的。那时候没想这么多,总以为凤舞轩的人谁也不敢轻易去动,却没想到……” “娘娘----”一声大喊,外头又有人冲了进来。先给众人见了礼,再道:“禀皇上、娘娘!浣衣局那头儿走水了!” “走水了?”几人同问。 那太监点头: “回主子们,是!不过大火已经被扑灭,只是……主事姑姑死了。” 不是文淑妃 孔轩激怒,要求吕曼彻查,宁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吕曼点头答应。 灵舞这次没拦,她也觉得这后宫有些危险得过份了。 吕曼又在这时候道: “其实想来想去,多半是文淑妃干的。” 谁知道这时候小蝉却突然转醒过来,刚好将她的话听了去,却是挣扎着摇了摇头,小声唤道: “不是!不是文淑妃!” 之后,再次陷入昏迷、 照顾了小蝉一整天,总算是伤势不重,这让灵舞略安了心来。 是夜,她被孔轩硬拉着去了南书房,坐定之后,一份战报送到了她的面前。 “给我?”她不解。 “看看吧!多少帮我出点主意。” 她没再拒绝,知道孔轩如今身边也确实没人,弄寒又太年轻,很多事情也许只能拿来与她商量。 这战报是边境大军报来的,原来一个月前,在与扎克族的战争中,西离又丢了一座城去。 灵舞十分不解,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孔轩: “扎克族真的如此勇猛?” “嗯。”孔轩点了点头,再想想,却是又把头摇起。“是勇猛,但也实在是出意料了些。” “以前不是已经压制下了么?”她又问,想起到许久之前孔轩对扎克族实施的压制手段。 “这也正是奇怪之处。”孔轩盘腿坐在坑上,指了指战报,继续道:“这扎克族好像是突然之间就奋起反击,而且对我军中之事了如指掌。一座城攻得如此轻松,竟如探囊取物一般,着实令人费解。” “如此说来……”灵舞顿了顿,“也许只有一种可能了。”再望向他,很不愿说出这个事实,但却又不得不说。她道:“有内鬼。” 我想亲征 “嗯。”孔轩早已想到了这一种可能。 “而且这人一定不会是普通将士。”再向孔轩看去,却又忽然道:“你是不是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我知道,铁甲军进城了。” 孔轩抱歉地握了她的手,半晌才道: “我想亲征。” “好!”没有迟疑地,灵舞点头答应,但马上又道:“我随你一起去!” 孔轩很坚决地摇了头: “不行!决对不行!”再解释:“虽然宫里头一直都有隐患,但至少他们不敢明着来。只要你人在凤舞轩里,就是安全的。可是外头不行,那里是战场,刀剑无眼,我护不了你!” 灵舞不甘: “当初的战场我也闯过!” “那是因为有孟子陌护着……” 两人颓然伤神。 半晌,灵舞才道: “那让弄寒跟着你吧!身边怎也得有个亲近的人。可惜柯青不能来,不然我还能放心些。” “对了!”孔轩突然道: “那地图呢?” 灵舞知道他所指的是徐冬儿留下的那份藏宝图,遂答: “我收着。”再想想,斜看向孔轩:“怎么,你想去找宝?” 孔轩失笑: “我找什么宝?只是提醒你要好好收着,别弄丢了。我不想找,并不代表别人也不想找。那宝藏永远埋在地下自然无事,但若是被有心人得了去,只怕会威胁到我西离的天下。” “嗯。”灵舞郑重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还是交给柯青吧!他那么近的守着唐拉山,交给他,让他看着办。” 孔轩思索一番,道: “也好!明儿踱个复本下来,让绣衣暗里使送去。” 八日后出征 孔轩的出征定在八日之后,临时行前的几日他很忙,连带着弄寒也忙。 两人便很少有时间陪着灵舞了,甚至就连晚上孔轩也多半宿在了南书房。毕竟这一去最少也要几月有余,朝中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灵舞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能每日熬些补汤给他送去,总要保证了身体才是关键。 而她自己,这几日的主要任务便是照顾小蝉。忙忙碌碌的,时间过得倒也快。 小蝉是在雪地里躺久了,身上很多处冻伤。 这病不难治,没几天的工夫,小丫头又可以在院子里头活蹦乱跳,又可以去欺负其它的宫女太监玩儿。 灵舞见了,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没有小蝉的凤舞轩实在是太安静了,让她有些不习惯。 可是,小蝉是好了,但却整日里看着灵舞愁眉苦脸,一副忧心冲冲的样子。 她知道是因为皇帝要亲征,灵舞舍不得了。 “娘娘!”笑嘻嘻地往她身边凑了去,“娘娘这些日子有没有想小蝉呀?” 听似玩笑话,但却是这段时间以来小蝉真正想问的。 刘姑姑的话至今还时常都会出现在她的脑中,就像一个梦魇,搅得她无法安眠。 灵舞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伸手撮摄她的额头: “死丫头,平时这么机灵,怎么到了那破地方就被人欺负成那样?” “娘娘啊!”再往她身边蹭蹭,“苦啊!苦啊!那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刘姑姑说,送到那里去的就没有能再出去的,娘娘身边没了小蝉,可能一天两天不习惯,但是马上就会有另外的人补缺进来。慢慢的,也就把小蝉给忘了。”好吧!人家不说,只好就主动去问。“娘娘,您会不会不要小蝉了?” 事情是贵太妃干的 “嗯?”灵舞一愣,“这叫什么说法儿?”随即笑了,“你是真傻还是被人打傻了?你家主子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么?哪会不要你!” “嗯!”小蝉差一点儿就把眼泪掉了下来,“小蝉知道,娘娘最好了。” “对了!”她似突然想到什么,“那天你说什么……不是文淑妃干的?” 她记得小蝉扔下这一句话之后就晕了过去,而这些日子事情又太多,竟把这一茬儿给忘了去。 “对!”小蝉点头,十分肯定地道:“不是文淑妃,是……贵太妃!” “什么?”灵舞是真糊涂了,“怎么又扯出来贵太妃?这关她什么事?” 小蝉摇头: “不知道。奴婢只记得那天被人扔到雪地里,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些醒了,但是眼睁不开,全身也动弹不得。却听到伤了我的人说了句……说什么……啊!快回去给贵太妃报信!” “贵太妃……” 灵舞轻声呢喃,却是怎样也想不出这事情与贵太妃何干。 吕曼这几日一直都在查着浣衣局走水一事,只在已经死去的刘姑姑房里现了数根断烛,想必是自杀而亡。 那个小*平香的丫头逐一讲了刘姑姑虐待小蝉的事,听起来,应该是小蝉被救回凤舞轩,那刘姑姑怕主子找上门来,这才畏罪自杀。 这样一来,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归结到了她一人身上。包括将小蝉击昏扔到雪地里试图冻死一事,在外人看来,也应该是她做的。 如今人已死,看起来线索已断,就算吕曼不信,也再无处下手去查。 可是现在小蝉说出了一个关键,事关贵太妃……这却更难了。 ------------------------ 能够随军的办法 灵舞的心里瞬间掠过新月公主的影子,猛地一个激灵,用力甩了甩头,道: “先委屈一下吧!这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得出来的。” 小蝉点头: “不委屈!娘娘,本来件事小蝉都不想说了。小蝉一个下人,害就害了。如果是文淑妃,咱查查也算解气。但如果说到贵太妃,却真的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而且,小蝉也怕是那时脑子不清楚,万一听错了,那不是自找麻烦。不过……”她顿了顿,继续道:“就怕对方冲的不是小蝉,而是娘娘。所以就算不查,娘娘也要多加小心,对贵太妃和那个新月公主再多留个心眼儿,别与她们走得太近。” “嗯。”灵舞答应着,想了想,又道:“其实……我想跟着皇上去打仗……” “啊?”小蝉身子一正,不可思议地看去,半晌才道:“战场很危险。” “我知道。”站起身,自顾地踱到窗边,“这宫里头,又何尝不危险呢!” “那不一样。”小蝉跟了上去,“战场血腥!” “我不怕。” 小蝉无语,知道灵舞是放不下心孔轩一人。她们分开得太久了,谁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分离。 “可是……”灵舞又在犯难,“他不让。” 小丫头眼珠一转,随即道: “娘娘以前不是有一种药么!” “药?”灵舞先是一愣,转而大喜----“小蝉,你真是聪明啊!” 无奈地撇撇嘴: “刚才不还说奴婢傻么?” 灵舞强压着心头突然窜涌而来的一个大胆的计划,她知道小蝉说的那药便是当初自己随孟子陌入宫时扮男装用的那瓶。 可是早已经用没了,如果现配……算了算日子,如果加上夜里,倒是还绰绰有余。 送君出征 因了小蝉的一句话,灵舞再一次把自己扔进药楼里闭关不出。 也幸亏孔轩这阵子天天宿在南书房,要不然她这制药大计还真要露了馅不可。 终于,一切皆在孔轩出征的前一晚搞定。 当那药瓶被灵舞紧紧地握在手里时,竟是有些激动莫名。 这是可以把她带到孔轩身边的药,有了它,自己便有了随他纵马边疆的机会。 当然,为了怕孔轩怀疑,这些日子她又大大小小地配制了很多其它的外伤药。当孔轩深夜赶回凤舞轩时,她将那些小瓶子一股脑儿地塞到他的怀里---- “带着,这东西最适用于战场了。” 孔轩好一阵感动,将东西放在桌案上,伸手就把灵舞揽在了怀里。 “早听说这些日子你几乎没出过药楼,就连睡觉都是在那里将就着。原来是在为我准备这些……” 灵舞好不心虚,。 第二日,所有人起得都很早。 孔轩自一旁取过铠甲,灵舞为他整装。 小蝉适时地送来饭菜,待孔轩用过之后,再带着凤舞轩的一众下人于院子里郑重地跪地,高声同呼: “恭送皇上出征,请皇上万万保重!” 灵舞亲自送他登上朝天门。 此时,下方城外已是人山人海。前来送行的百姓自地排起长队站到城门两边,很多人手中都带着象征吉祥平安的饰物想要送给出征的将士。 这是灵舞第一次亲眼见到孔轩的十万铁甲神军,那可当真是不怒自威,个个儿都带着马踏河山的气势。 满朝文武也睁大了双眼向城下看去,这十万铁甲以往只是他们听到的一个神话传说。如今赫然现于眼前,竟到此时还令许多只恍如只身梦里。 当回过味来,知道这便是当今圣上秘密带出的队伍,一时之间,当初那些对孔轩登得帝位颇有异议的大臣也不得不将自己的想法重做一番思量。 ---------- 弄寒与吕曼 孔轩威凛于城头,长臂出,军令! 灵舞身临其境看到他指挥千军万马,只觉得这个人一下子从情意绵绵爱人变成了统领千军万马将军,竟也有些征然。 孔轩扭头时,她正着城下出神。 直到被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握住,这才展了一个安心的笑容回过神来。 继而回握,道: “还记得吗?当初你出兵靖国时我对你说过的话?” 见孔轩点头,又道: “今天还是要说,但只有最后一句,就是----保重!” 一转头,却见得身后几步远处,弄寒正抱了雪妖,吊儿郎当地看着吕曼,不一会儿道: “哎,别那么正经嘛!你再是这副表情,那可就说明你是不相信我姐夫喽!” “我什么表情了?”吕曼气,“难不成这个时候我还能像你一个没心没肺地嘻皮笑脸?” “笑有什么不好?笑,说明咱自信!” “我看你是心大!” “你也是操多余的心,姐夫只不过是你名义上的丈夫,你们又没……” “啊!!!!”吕曼一声怒吼,眼瞅着就要疯。 灵舞正要去打个圆场,可步子还没迈出,却又听得弄寒道: “对不起啦!” “嗯?”灵舞掏掏耳朵,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这小子居然会主动跟人道歉? “什么?”吕曼也是一怔。 只听弄寒再道: “我说对不起!好啦,别生气了,他只是带兵打仗,没几个月就凯旋而归了。” “谁要担心她!”吕曼小声地嘟囔着,一抬头----“你小子可要认真一点儿,那是战场,可不能再是这副模样。” “知道!”弄寒轻笑,“我还不如你了。” “切!”吕曼直了直腰身,“我吕家是将门,这战场上的事情,你还真就不如我!” 出宫准备 “好好好!不如你!”难得他没再与她斗嘴,反而道:“我会加小心的,你在宫里头也要保重哦,要养足了精神才能继续跟我吵架!对了,还要照顾我姐,好歹你是贵妃。” “嗯。”吕曼点头,再看了看弄寒,唇角动了动,却没再出声音。 弄寒心中微叹,上前一步,将怀里的雪妖递给吕曼---- “这家伙给你看着,它很暖的,抱起来像个小火炉。” 接过雪妖,吕曼迅地转回身去,头也不回的下了城楼。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 灵舞一直站在朝天门上,送到孔轩的身影再也看不到,这才急急地转回身奔回凤舞轩。 昨天晚上孔轩在,她也不好做准备。适才送他出征前对小蝉使了眼色,小丫头已经把衣物银两都给她装好了。 衣服是小蝉这些日子在自己房间偷偷赶制的男装,一共三套,供她路上换洗。 另还备了些碎银子,还有几张大额的银票。 灵舞看了看,还算满意。再想了想,却是奔到妆台前,将几只饰匣子打开。 这些东西都是孔轩送的,她并不常用,但是现在却想带着点儿。 虽然扮了男装这些饰物根本带不了,但是揣一些在身上还是好的。 说起来,她的身法如今还算不错了。 虽然没有孟子陌在时练得那般仔细,但是在唐拉山那段日子也常会跟着弄寒一起练练,回来之后孔轩也会教些。 只是她没有内力,虽然当初孔轩和季仁逸为了救活她曾输了好多内力到她体内。但是她不会用,根本不知道怎么使出来。 所以,她的功夫只能讨巧,只能借助于外力。 逃之夭夭 小蝉早在那几套男装的袖口处缝了暗隔,还给她准备了两大把银针,还有一只颜色素暗的锦袋可以让其挂在腰间。 灵舞自那饰匣里挑了两只簪出来,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东西在关健时刻可以让她防身。 见一切准备就绪,灵舞冲着小蝉点点头,小丫头立即拉开房门,将那只包袱抱在怀里自顾地走了出去。 在外足逛了有两刻钟这才又返回来,却是备好了宫车。 “我陪娘娘去城里的医馆看看,晌午的点心就在外头用了,你们准备自己的就好。” 听得她在外头煞有介事地吩咐着,灵舞也有些紧张了。 捏了捏袖内的药瓶,暗嘱自己要镇定。深呼吸两下之后,这才出了房门,在小蝉的搀扶下奔着宫门走去。 顺利出了景阳门,宫车已经候了多时。小蝉搀扶着她上去,随后自己也钻进车内。 随着宫车起,灵舞二话不说,开了包袱便开始换装。 宫车并没有行出多远,只是在附近的几条街道上转了几圈。待停下时,车内与小蝉坐在一起的,已然换作一个俊俏少年。 车夫不是宫里人,是小蝉一早便在外头找好的,甚至这条路线也是她安排妥当,那两人只负责赶车而已。 见灵舞已经开始下车解马,小蝉有些心急。虽然早就说好这次出门还是不带她,但小丫头不甘心,总想着再争取一下。 然而,灵舞却对她的几番恳求丝毫不为所动,只自顾地解了一匹马车,顺顺棕毛,翻身而上。 “真不带我?”小蝉可怜兮兮地望向她。 灵舞摇头: “不带!这又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多一个人就多一个目标。” “那……您要小心。” 灵舞点头,随即再不多话,夹了马便冲西城门奔了去。 混入军中 大军人多,且又是刚刚出京,所以走得不是很快。 灵舞只快马追了半个时辰便可以看到前方队伍的影子。 她放慢了马,远远地跟着。 眼下还不是混入军中的最好时机,不被现还好,若是在近几天就被现,那很有可能她会被孔轩再差人给送回京师去。 可总是这么跟着也不是办法,她知道,在孔轩的身边除了这些明晃晃的大军以外,还隐有绣衣暗使。那些人行踪飘逸,定会时不时地在大军四周查探着可疑之处。 所以她选择了官道,每遇到镇子时,便一头扎到里面,出了镇子后再凭着方向去追。 有时候,她一连一天一夜也看不到大军,但只要方向不错,总会在第二天第三天头上再看到目标人群。 就这样一直跟到第八天头上,她终于觉得时机成熟,开始一点点地向军中接近。 终于混入营帐时,她选择了伙头军。 本来是想混到医馆队伍里的,但是那里有一多半是太医院的人,即便她男装扮得再像却也免不了心虚。想了想,还是这伙火军比较适合,至少自己还能烧菜做饭。 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人,伙头军的一干众人也糊涂了。 一个管事的站到她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问道: “你是谁啊?” 灵舞挺了挺胸,故作镇定地道: “我本是跟着寒副将的,犯了点儿小错,他便让我到这儿来历练几日。” 她知道孔轩给弄寒封了副将,这是临出之前就定好的。 那人挠挠头,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信。 按说,军中是不可以这样随意调派人手的,但是想想,那只是对将士们的规矩。他们是伙头军,还不至于那样严明。 我叫伍凌宇 可是眼前这人样子看去很陌生,衣着也跟自己这些人有所不同。只凭她说的话,能信吗? 见人起疑,灵舞也有些心虚了,不过却也知道在这样的关头万不可自己先低了头去,露了馅不是好玩的事,动了军心,孔轩也保不了自己。 一想到这儿,立时瞪圆了双眼,看了那管事的人,怒道: “怎么?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寒副将?要不你把他叫来问问吧!看他怎么说!” 这不是大话,其实她一直想找弄寒,告诉他自己来这儿了。 军中全都是男人,她若留下,实在是处处都不方便。 拧不过孔轩,弄寒她还是摆弄得了的。只不过那小子里里外外跟着孔轩跑,想要挑个单独的时候叫他,实属不易。 如果这时候伙头军不信自己,真去叫了弄寒来对质,到也是好事。只不过……她在心底祈祷着,可千万不要押了她去见弄寒啊!那样可就没得救了! “算了!”那管事的此时却是一挥手,“你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有什么不信的。不是说就历练几天吗?那你就跟着做些杂事,左右我们这里也不缺人手,你是副将身边的人,总不好太难为你。” “那……谢谢喽!”她学着弄寒那副德行,冲管事的扬扬眉,高兴地往帐子里走去。 这会儿,那管事的彻底相信她是寒副将身边的人了。 跟军这么久,那寒副将他也见过多次,眼前这年轻人神情语态却是与他同出一辙。 “哎!”他突然想起一个关键,遂扭回头:“小伙子!你叫什么?” 灵舞知是叫她,并未住脚,只朝后头扬了扬手,高声道: “我姓伍,叫伍凌宇!” 睡觉 终于找到安身立命之所,灵舞进了营帐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连日来奔波。跟着大军虽说也辛苦,但至少不用再满天下地兜大圈子。 “哎!伍兄弟!”正感叹着,忽有一人凑上前来。灵舞不着痕迹地往后躲去,却听那人道:“头儿给你了行李,我帮你搬过去了,今晚你就跟头儿睡一个帐子。” 灵舞一愣,随即马上想到他是在说晚上睡觉的事,不由得心头寒。 见她没反映,那人又扒拉一下: “伍兄弟!跟你说话呢!” “哦!”灵舞赶紧站起身,瞅了瞅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伙子,半晌才道:“大家不是都露宿么?为何要我跟头儿去住帐子?” 他们是赶路的队伍,因此不会安营扎塞。每到休息之时,只有主帅参将以及各别几个小头目会搭起临时的帐子,其余人便生起火,围到一起轮留着睡几个时辰。 她本还在为这样休息方法而庆幸,虽然很冷,但至少免去了跟大男人挤在一起睡觉的尴尬。没想到…… “头儿说你是寒副将的手下,到咱伙头军来怎么说也是客,让你睡在帐子里,能暖合一点。” “这样呀!”灵舞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跟大家一样就好。你不知道,寒副将是让我来受罚的,我要是跟头儿睡帐子,他明儿知道了一准儿把我扔到更痛苦的地方去。” 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了恐惧的模样,逗得那人直乐。 “也好!那我去跟头儿说了。” 见他离开,灵舞这才把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这事儿给她拉起了警钟,看来,她得快一点去找弄寒了。 ---------------- 随军的三点原因 夜色渐重,安营数里的军寨中闪着些点点篝火,不时有将士出入帅帐,一个个皆是神色凝重。 此行目的地是西北边城临安,灵舞听说,从京师到临安,就算是快马,也要跑上十六七日。而如他们这般数十万大军整装而行,没有一个月,怕是到不了的。 灵舞独坐在了一处小山丘上,及目之处是连绵不绝的荒山,夜风更冷了。 有铁甲军士打来了野味给大家伙儿分了去,人们十几人围着一堆儿烤着,滋滋地冒着油,看着很香。 也有闲不住的,正拉了兄弟拼起刀剑。兵器的碰击声时而传来,每一下似都在提醒着,战事越来越近了。 其实自打出了宫门之后,灵舞便一直在想,她为什么非要跟着来?明知道危险,还要躲着不能被孔轩现,这么辛苦,为什么一定要来呢? 说起来,是她有些偏执了。 可是再又想想,却也不完全对。 她想要来,归根结底,原因有三吧! 一是,他们分开太久,那半年多的唐拉山生活已经让她对这种分离产生了极大的恐惧。她不敢想像如果再一次分离数月,自己的日子应该如何过下去。 另外,如果说到害怕,那相比那座皇宫,分离的痛苦便也不算什么了。 打从第一天入宫起她便步步深陷于谋略之中,再到封妃、失踪、再回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她应接不瑕了。 还有第三点,最重要,却也最让她无法说得清楚。 打从知道了扎克族作乱,那西北的荒漠上便一直牵扯着她的神经。她不知道这种感觉生于何时,更不知道该止于何处。于是希望跟来,想要自己在那个陌生的地方找到答案。 -------------------- 蘑菇汤 隔着人群遥望去,将士的铁甲被火光照得亮人。 灵舞就这样望着,神情清冷,眸中一片空澈。 虽冷了些,但她仍是感谢这皑皑冬日。不然,无法脱衣、不能沐浴,单是这两点,便让她在这军中无法生存了。 挨了一夜,又在清早悄悄地给自己塞了一颗药丸。 她不常吃药的,只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为了避免不伤风受寒,还是要提前做些防范才好。 又是一连五日的行军,再次停住脚步时,已然可以感觉到漫天飞沙。 灵舞知道,据目的地已经越来越近了。 准备伙食时,偶现有人采了山里的蘑菇来。 灵舞心念一动,赶紧拉了那拿蘑菇的将士,陪笑道: “这位小哥!这蘑菇是要怎么做的呀?” 那人一抬头,认出她便是那个被寒副扔到伙头军受罚的小子。于是也笑道: “这是你原来的头儿去采的,就这么点儿,说是要做汤。” 灵舞大喜,再上前一步,跟那人打着商量: “小哥!求你个事儿呗!” “哟!”那人一乐,“我能帮你什么?说说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把这蘑菇交给我做吧!我知道寒副将喜欢喝什么样的蘑菇汤,而且,你就算给我个补过的机会,我就怕他还生气,把我扔在这边不管了!” “嘿!你要做这蘑菇啊!那感情好!呶!”说着将手里的东西向前一递:“我正愁这汤不知道该怎么熬呢!正好交给你了!” “如此,那就谢谢小哥啦!” 灵舞喜滋滋地拎了蘑菇走开,她知道,弄寒想喝的蘑菇汤就是她在唐拉山上常做的那一种。几样儿杂磨切成碎丁,清火慢熬,再加些咸巴!很简单的一道做法。 弄寒知晓 但是她却可以根据几种蘑菇投汤的不同顺序来熬出更特别的味道来,这一点可是谁都学不会的。 火是现成儿的,再看看手里的食材,种类少了些,不过也无碍。 在山上时她闲着无事,有时候会将蘑菇切成各种不同的形状来。眼下,她只要延续这一点,那小子如果不傻,应该会有所感应吧? 事实证明,她想的没错。 当这碗汤被端到弄寒面前时,那小子竟腾地一下平地跳起,直指了汤碗急声问道: “这……这汤是从哪儿弄来的?” 端汤的正是那个给了灵舞蘑菇的小哥,此时见弄寒这般反映,他也吓傻了。愣了半天,这才反映过来,磕磕巴巴地道: “副……副将,这,是,是,是您采来,的……” “我是问你这汤谁做的!” “伍凌宇!他说他叫伍凌宇!”这一次他答得很痛快,甚至还有些咬牙切齿。早该现那个人不是什么善类,突然之间就冒了出来,头儿居然还不去查查他的话是否属实!----“他说他是寒副将的人,因为犯错被送到伙头军受罚!” 好吧!他干脆全说了,有什么事,你寒副将也跑不了。 可还是不放心,瞅了瞅弄寒,心虚地道: “寒副将,他……他是不是骗子?或是……”突地一个哆嗦,“或是混入军中的奸细?” “胡说什么!”弄寒冷了脸,“咱们大军纪律严明,哪那么容易就被人混进来!”目光又向那汤碗投去,想了想,却是端起来喝上一口。当下心中了然!于是恢复神色,对那人道:“确是我的人,这阵子太忙,到把他给忘了。你带我去看看吧!罚了这么久,也该回来跟着做事了。” 兴师问罪1 “啊?”那人愣了,实在不明白为何事情又一下子演变成了这样儿。 “还愣着干什么?带路啊!” 弄寒再没那个闲工夫跟他多话,直接掀帘出帐,直奔了伙头军驻扎的方向走去。 那人见状,也紧跑了几步,到了弄寒身前为其带路。 灵舞早有准备,更是在那碗汤刚一端走的时候就让目光一直跟着送汤的人。 这时候见弄寒怒气冲冲地朝这边来,她竟嘿嘿地笑了,颇有些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伙头军中众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弄寒这般模样到了近前,一个个儿却是吓得不轻。 由那领头儿的带着出帐,施了军礼,再垂手而立,却是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灵舞见人都出来,自己也不好太过随意。于是单膝跪地,老老实实地道: “叩见寒副将!” 隐隐有弄寒磨牙的声音传来,半晌,手臂猛地一挥,开声道: “没你们的事,各忙各的。本将跟他有话要说!” 众人闻听此言迅散去,灵舞左右看了看,竟是一个个能有多远就躲了多远。 不由得皱皱眉,道: “你平时很凶么?怎么这帮人见了你比见了阎王跑得还快?” “闭嘴!” 他怒了,真的怒了! 灵舞暗叹一声,转身往一处人少的地方走去。 弄寒就在后头跟着,一句话也不说。 两人再次站定,灵舞主动转身,轻声道: “对不起,想来想去,要在这军中生存,还是得找你。” 弄寒快气疯了,直指了她的鼻子,手都跟着颤抖: “你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对不起啊!”她一脸的歉脸意,知道给他惹了麻烦,可事已至此,却也真是没有别的办法。“我想跟到西北,若是不找你……太困难了。” 兴师问罪2 “你上西北----”他气得大喊出声,却又马上意识到人多口杂。于是强忍着怒气,放低了声音道:“你上西北干什么去?不好好在宫里头呆着,混到军中来干什么?” “为什么我不能来?”灵舞偏头,却又紧接着自问自答:“因为危险么?” 弄寒猛对着空气一挥拳---- “知道你还问!” “军中确实危险,但好在都是明刀明枪。那位皇宫里,可都是防不胜防的暗箭呢!”她淡淡地道,再对上弄寒的眼,“我跟来,是因为讨厌那座阴谋暗涌的皇宫,同时也是放心不下你们出征。你不知道,总觉得那大漠之中似藏着某些秘密,与我们有关,正在牵引着我们一步一步前去探究。” “姐。”弄寒神色一怔,“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什么?”灵舞也愣了,“你们有事瞒我?” “没有!”他摇头,“只是姐夫说过那扎克族近来很怪,边境的将士打得也很辛苦。所以你说有秘密,我就想问问是不是你知道了什么与扎克族有问的,也许可以解了我们心中的疑惑。” “大军为何不全前进呢?”灵舞也不解,“这些日子都是走走停停,如果边境真的危险,应该全前进才是。” “这阵子没动静了。”弄寒耸耸肩,“扎克族的进攻停了下来,姐夫说估计是想等着咱们背水一战呢。所以咱不急,正好在路上的时候做好部署。”话闭,再看了看她,仍然冷着一张脸,道:“别打岔,还没说你呢!多危险,你跟着干什么?” 灵舞也无奈了---- “我来都来了,你凶我有什么用?” ------------------------ 我要疯了,咬着牙写……烧中……感冒中…… 进小厨房 “不是凶你,是替你担心。走----”说着拉了她的胳膊,“跟我找姐夫去!” “不去!”灵舞死死地抓住了身旁的一棵枯树,“死也不去!” “你能瞒得了多久?” “能瞒多久算多久!现在去,他肯定得派几个绣衣暗使再把我送回宫去!” “哎?”弄寒松开她,“说到宫里我想起来了,你跑了,那宫里怎么办?你是自己来的么?小蝉呢?” “我自己来的,小蝉送我出来后会去找吕曼。” “你就扔了个烂摊子给吕曼,自己跑了?”弄寒鼻子没气歪,“吕大婶肯定郁闷。” “郁闷也就几天。”灵舞老实道:“那些个事儿多半都是冲着我来的,我不在,宫里也能消停一阵子。再说我告诉了小蝉,如果真有事,就到城里的宇文医馆去找红姨。那边有绣衣暗使守着,帮得上忙的。” 听她一切都安排好,弄寒只得点了点头,却又问: “那怎么办?你就一直也不跟姐夫说?” “嗯。”灵舞想了想,道:“他还要打仗,还要指挥部署,若是说了我在军中,他一定会分心的。” “……算了!”他挥挥手,“跟我走!”一转身,见灵舞还是不动,无奈地白了她一眼:“走吧!不告诉姐夫!你以后跟我住一个帐子,我给你调到主帅的小厨房去。” 当晚,弄寒依然在孔轩的帅帐内留至深夜。 数张战区地图摊在桌案之前,那上面点点红圈直令这帐子里的气氛更加的紧张压抑。 占其位就要尽其责,灵舞熬了甜汤让人送到帐内给两人当了宵夜。 孔轩确也是饿了,干脆推开地图拉了弄寒一起坐下来吃汤。 汤有你姐的味道 刚把一颗甜圆送入嘴又立即停了下来,再嚼一嚼,品一品,却是疑惑地看向弄寒: “你尝尝,这汤是不是跟你姐做的味道差不多?” 这一句话差点儿没把弄寒吓死,本已经送到嘴中一半的甜汤“噗”地喷了出来。 “哎!”孔轩赶紧把碗放下,再把桌案上的地图收了收,“怎么了这是?” “没,没事!”弄寒心虚,“太甜了。” “哎!你再好好尝尝!”孔轩忽就有一丝兴奋,“是不是跟你姐常做的甜汤差不多?” 弄寒无奈再喝一口,然后点头: “嗯,是差不多。不过也不奇怪。” “为何?” “因为是我跟小厨房的厨子讲了这汤要怎么做,都放些什么东西。他刚熬了汤头的时候又亲自去尝过,这才做得像些。” “这样啊!”对他这解释孔轩道还接受,只是又默默地捧起汤,吃上一口,再道:“把她扔在京城,还真舍不得。” 弄寒想了想,小心地探问道: “那姐夫为什么不带姐姐一起来呢?这几日弄寒也看了个明白,咱们军中没有那些个朝廷规矩。虽说是您亲自带兵,但是大家对您有的,是敬佩多过惧怕。” 孔轩扬唇一笑,自是对这样的状态很满意。他的部队是江湖与官场的最佳组合,是他的骄傲。 可是提到让灵舞随军,他却还是摇头: “不行!太危险了。别说到了战场,就是这一路行军,她也吃不消的。” “姐也没那么娇弱。”弄寒小声道:“她现在病好了,挺能折腾的。” 再谈吕曼 “呵~”每说到灵舞,孔轩的脸上总会不自觉地泛起笑意,“那到也是,但还是舍不得。其实她不喜欢皇宫,这我也懂。那哪儿是什么好地方啊,华丽的战场而已。你姐善良,却又为了我不得不被卷入谋略的心中,时时都得提心吊胆的。多好的日子,也禁不起这份辛苦。” “她自个儿愿意的。”弄寒没好气地道:“当初在唐拉山上,看着她平时也嘻嘻哈哈地跟我斗嘴,可是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快乐。晚上她会抱着你那两只环偷偷地哭,就连烧火做饭时也常常走神。其实……”弄寒再道:“你把她带来也好,解解呆。我姐聪明,能出不少主意呢!” “算了!”孔轩随意地扬扬手,将那碗甜汤一饮而下。“带兵打仗是男人事!她一天到晚还是研究研究给吕曼找婆家比较好!” “咳咳----”弄寒一口汤没咽下直接腔了出来,“咳----姐,姐夫!咳咳!你说什么?” 孔轩也笑了,再将头略向前探去,道: “你说你姐有意思没?那天也不知怎么的,就跟我说起吕曼的姻缘。问我如果以后吕曼有遇到中意的人,会不会成全!” “我……我姐问的?”弄寒挠头,“她怎么啥事儿都管?” “谁不说呢!”帐子里的气氛愈加的轻松起来,孔轩干脆盘腿而坐,继续道:“要我说,你姐就是闲的……也不定,或者吕曼真有了中意的人,让她来探我口风呢!” “贵妃可以再嫁么?”弄寒一阵糊涂,怎么说孔轩也是皇帝,可是听他说起自己妃子要再嫁的事,怎么就像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似的?“皇家规矩不是很大?” ------------------------ 全速进军临清 孔轩一声长叹,一如当初与灵舞谈起吕曼之事时,满带着亏欠。好半晌,方才又道: “她是将门之后,没有一般女人的娇气,有时候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小时候吕将军带她来宫里玩过,我倒是见过几次。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她看到皇兄练剑,竟是毫不客气地指着他说那是花拳绣腿。当时我就乐了,觉得这丫头行!吕将军果然将门之下无犬子。其实那时候父皇是有意让吕曼长大之后许给太子,只是她年龄小了些,让沈氏占了先。再后来,我登了皇位,吕良候说这段姻缘总是要结的,而我又在那时欠下了吕家好大一份人情。这才收了吕曼入宫,并封了贵妃。” “为何不封皇后?”弄寒皱了皱眉,“听你这样说,好像你对吕曼……是喜欢的?” “喜欢?呵呵~你错了!”孔轩淡笑着摇头,“哪有什么喜欢,最多也只是欣赏罢了。没听你姐说么,有一次我在花园里,竟不认识吕曼是谁。至于皇后的位置,是给你姐的。可惜她不要,那我就给她留着,反正天下是我的,便也是她的……” “报----” 帐外突有奏报声起,孔轩神色一正: “进!” 立时有一名将士快步入帐,到了孔轩进前,将手中所托之事往前一递,道: “主帅!西北总兵章多急报!” 这人是铁甲军,面对孔轩并不称皇上,而是习惯地叫声主帅。 孔轩抬手接过,打开奏报后只看半晌,随即大喝一声---- “传令全军将士,即刻拔营,全进军临清!” 终抵临清 一道令下,十万铁甲马踏飞雪,穿越威山低岭,于苍茫阔野间破出一道黑亮的锐利。遥遥看去,竟似一刃长驱直入的剑锋。 孔轩黄袍加身,奔驰于众骑之前,十名绣衣暗使皆现身于马上,分做两队如同鹰翼般护其左右。 弄寒压后,却是为了更方便地照顾灵舞。 没日没夜地狂,灵舞咬牙撑着。好在体内寒症已驱再加上孔季二人的几成内力,若非如此,怕是早该倒于马下了。 终于到达西北边城临安,大军停住的那一刻,灵舞只觉全身血脉总算可以放心地归位,各司其职。 弄寒也不知从哪儿弄到几块儿酥糖,剥开了递到灵舞面前: “吃了,精神会好一些。” 灵舞很高兴,一口便把那糖塞进了嘴,惹得弄寒一阵好笑---- “就说行军很苦,你不信。” 灵舞瞅瞅他,撇撇嘴,道: “装什么大人啊!你不也是跟着他之后才明白的领兵打仗么!说起来,我总算还见识过战场,你可是毛头小子一个!” “切!”开寒气得咬牙,再往自己头上拍了拍----“我这是什么脑袋啊!那些个兵书兵法的,看一遍就全记住了!” 这话说得灵舞瞪大了双眼,依稀记得在唐拉山时,宇伯……不对,是自己的爹爹曾经说过,弄寒有过目不望的本事。那时候还以为是在开玩笑,如今再听弄寒说起,原来竟是真的! “临清”是西离与大漠交界处最大的一座城镇。 大军在城外十里处驻扎,刚刚安营,军报战情便频频奏入了帅帐。 当晚,弄寒陪着孔轩,在西北总兵章多的带领下进入城内巡视。 战事在即,临清城中施了军禁,除了往来的将士之外,坊间街道空无一人,倒真显出几分冬季的萧瑟来。 临清城 “百姓如何安置了?”孔轩放眼空旷的边城,伴着黄沙的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大漠的气息于赫然之间不带一丝感情的入鼻而来。 转望高高的城墙,数百火把齐照,大战在际的兵戈杀气亦在这火光的明暗下若隐若现。 听得孔轩问,章多赶紧上前一步,恭身答道: “多数都迁到了临城,还有些怎也不愿离开的,末将便将他们集中起来,派兵保护了。” “嗯。”孔轩点头,对他这安排还得满意。想了想,又回头叫过弄寒,然后指着章多道:“这便是西北总兵章多,回头你让他讲讲这临清的战状,还有周边的环境。一路上教的那些,你可都领会?” 他指的是带兵之法,这一路上孔轩几乎是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来让他尽快地熟悉军规军法,兵书更是一本一本地往他面前扔。弄寒也真给他争气,多少书扔过来,他便把多少书都记在了脑子里。最开始的确是死记硬背,可是他很聪明,背下来之后便想着法儿的去研究实际上该如何应用。再加上孔轩的细心讲解,如今的弄寒,再也不是刚从唐拉山上下来的那个毛头小子。 “皇上放心!”弄寒颔,有外人在时,他自己称其为皇上。“所授之学弄寒全部记在心里,眼下要紧的,倒还真是要跟章总兵好好打听打听这周边地貌。”随即转身面向章多:“章总兵,弄寒要跟你讨教了!” 章多自是不晓得弄寒与孔轩是什么关系,但从这几句对话中也看得出,此人定是皇帝的心腹。于是不敢怠慢,赶紧又冲着弄寒拱手道: “小兄弟说得哪里话,这些自是章多应该做的。” ------------ 九次交战 五日后,孔轩派出三千铁甲军前去试探扎克族,领军人是铁甲军中的主帅付平。 这一战虽为试探,却也正面迎上了近两万的敌军。 然,铁甲军在悬殊的人数差距之下依然大获全胜。凯旋时,只伤不到二十人,无一人亡,且成功地将扎克族逼出数十里开外。 章多看傻了,昔日让己方闻风丧胆的大漠之军在对上了铁甲军后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不由得又想到了那些民间对铁甲军的传说,再看去孔轩的目光中,除了对皇帝的敬畏之外,又多了些许的崇拜。 但是据付平道,这一战他们并没有迎上大漠苍狼布奇库,这让孔轩不敢太过兴奋。 他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大漠苍狼,没有他的战场,扎克族还不足以对自己构成威胁。 上了夜,弄寒、章多、付平等人齐聚孔轩的帅帐之内。 章多一人站在帐中,正与孔轩报着与扎克族的多次交手之况。 他道: “末将总与扎克族交手九次,那大漠苍狼有三次亲自督战。也正是那三次,让我方最终失了三座城池。” “恩。”孔轩点头,这些事情他是知道的,早在宫中时,西北不断来的战报便已做了详细的说明。“布奇库出现三次……” “是!”章多应道:“他定是有准备而来,每次出手定拿一城。我方不敌他的勇猛,这一点末将承认。只是通过这九次交手,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扎克族人对我西离的用兵手法几乎是了如指掌。不但这样,他们还知道我方分几处驻兵,每次出战的将领是谁、叫什么。当然,这是次要,用点儿心的都能打听出来。但最要命的,是他们竟还对我方的出兵计划全部知晓。几次我们想要突袭,皆被对方识破,甚至对方还反客为主,对我军进行了强烈的打压。” ------------ 这样的人会是谁呢 话音一落,坐在一旁的开寒突然冷笑了一下,随即道: “这还用说么,定是营里出了奸细。” 章多也不辩驳,却是点点头,再道: “这事儿也不是没想过,也仔细查了,折腾了几个月,都没查出个究竟来。” “如果不是我方的奸细,那就是有敌军混了进来。”说这话的是付平,他看了看章多,又道:“有没有注意过这方面?” 章多惭愧地摇头,可是却又出疑问: “这个可能到不是没有,但是什么人能够出入军营,又不被人现呢?” 几人争辩着,孔轩一声冷笑: “这样的人太多了,江湖上称得了高手的,都能。” “难不成有江湖人搅了进来?”弄寒皱眉。 孔轩却又摇摇,道: “也说不准。但是布奇库本身就是个绝顶高手,若是他想入军营,倒还真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是……”章多仍在顾虑,“那也不该如此轻车熟路啊,甚至有一次……”说着话,上前一步跪倒在孔轩面前:“几日前,有人偷走了末将的总兵印信!末将这才给皇上送了加急军报。末将失职,请皇上责罚!” 这事孔轩与弄寒是知道的,就是那晚他们正在讨论有关吕曼的事时,突然而来的一封军报上便做了这样的说明。也正是因此,孔轩才会下令紧急行军,火赶到了临清城。 此时孔轩剑眉深锁,他明白能偷走印信并不是一件易事,特别是主帅的印信。 那是可以调集一方兵马的,章多定会把那东西放在最为稳妥之处。 可仍是被人拿了去…… 这便至少说明了两点,其一:偷东西的人功夫极高;第二,就是对西离军营中的一切十分熟悉。 这样的人会是谁呢? 他到了这么久,那大漠苍狼怎么还不出现? 猝然生变 这一夜,弄寒一直留在孔轩处议事,并没有回自己的行帐。 也不知为何,灵舞突就心里慌,就像是有沸水在胸腔中翻腾一般,久久无法平复。 无奈,拉了披风挑帘出帐,冬日清冷的空气立时袭来,到是令她清醒不少。 她不知道帅帐里面的人都在谈论些什么,但是近几日,弄寒的心思倒是越来越重。 看来,大漠一战着实不好应服啊! 绕着营塞一圈一圈地走着,偶有士兵过来要她注意安全,她一一谢过。 虽然危险了些,但是她倒真觉得这军营里比皇宫要好上太多了。至少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 寻了一处高丘袭地而坐,抬眼望去,刚好能见到主帅营内的烛火。 偶有人影晃过,灵舞无聊地猜测着哪一个是孔轩,哪一个是弄寒。 算一算,离京一月有余。先前的冲动已然化为理智,眼下想来,自己此行确是有些鲁莽了。 “唉!”幽幽地一声长叹,很好地控制着声音没有传入周围巡逻的将士耳里。 宫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就这样把吕曼一个人扔下实在是有些不够仗义,也不知道那丫头能不能撑起这个大局。 不过,好在孔轩临行前召了吕良候入宫监国,总还算能放心些。 遥见帅帐外有铁甲军巡视,灵舞托着腮静思,只觉那铮亮铁甲下之的身影有那么一抹熟悉。 说不出的感觉,很奇怪。 突然之间有一人影自主帅营内直蹿出来,度极快。 一时间四周泛白,原本淡寂的冬夜随着剑影被搅得不再寂静。 灵舞被激荡的剑气迫得不敢直视,虽离得甚远,却也觉出寒意及身。 她看到,那自帐中窜出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孔轩! -------- 灵舞的失神 在他挥剑直出的同时,刚刚那个徘徊在帐外的铁甲兵也跟着直射而去,却不是助阵,而是奔逃。 孔轩自不能放他离开,运足了轻功直飞而去,两人很快交战到一处。 那人身手极高,孔轩本只是随手抽了章多的佩剑而来,此时也不得不按了腰际,将那随身的软剑执在手中。 灵舞心急,便也随着一众将士往他二人交手之处奔去。 只走了几步便见到数十名铁甲军也跟着围上,个个儿手执亮斧,护着孔轩的安全。 她略放了心来,盯看了一会儿,却现孔轩似乎并没有使出全力,反到是欲与那人周旋,招式也带了迟疑。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袭了上来,再转看弄寒,见他也是一脸的不解,立时心中更加疑惑。 就在此时,那黑衣人突然一个抽身,再不恋战。 虚晃了一招之后,直接展了轻功向营外飞去。 有人欲追,却被孔轩抬手拦住,只道: “放他走!” 灵舞眼见那人从自己的头顶飞过,那一瞬间,一丝极淡的檀香味道飘飘入鼻。 她徒然愣住,再回过神来的那一刻,竟是什么也不顾地拔足追去。 却不想,刚跑出两步,一只胳膊便被人从后死死拉住。 一回头,正是弄寒那张带着诧异的眼。 “姐!你干什么?” “我……”灵舞语塞。是啊!她干什么?“我不知道。” 坦白承认,她确实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只凭着一丝味道就想追贼而去? 不!这似乎有些说不通了。 可是她却止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望向那人离去的方向,只剩下一片夜空,哪里还有人迹。 孟子陌的味道 “去帮我们准备些吃食!”弄寒再也不问,直拉了她回到小厨房。“老实呆着,哪儿都别去!你要是再惹事,我就告诉姐夫!” 这一句警告很有效果,灵舞点点头送他离开,自己则乖乖地留在帐内。 可是……为什么她的眼泪止不住?为什么她的心都在哭? 下意识地将一罐汤放到火上慢炖着,火花烘烤着脸颊,却怎也烘不干已流了满面的泪。 刚刚她闻到了孟子陌的味道,是真的! 那一股檀香,自那年他们二人共乘一骑杀进靖城的时候,她便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正是那味道压住了血腥,让她能够成功地奔到孔轩身边。 这几年,除了孔轩,便是那个人一直在身边默默地保护着她。 灵舞还记得给先帝治病那会儿,孟子陌曾经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 那时她摇了头,可是那一份感念却一直记在心里,永远无法忘记。 多么云淡风轻的一个人啊!就连投崖时也都是那一抹淡淡的微笑。 好想他,真的好想…… 经了这一番折腾,再度返回帅帐时,好些人都跟了进去。 数道关心的目光向孔轩投去,他却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可心中的烦闷却无处宣泄,只得闷闷地开声道: “朕无事,都出去吧!” 一干人等出了帐子,只留弄寒、付平与章多。 孔轩想了想,再冲着付平与章多道: “你二人也先行歇息,朕与弄寒说些私事。” 两人应声而退。 行至帐外,付平正欲离去,却被章多一把拉住胳膊---- “付老弟!”他压低了声音:“有一事,章多还想跟老弟请教一二。” 章多的心思 “哦?”付平一愣,虽然近几日皆在一处共事,但实际上彼此并不相熟。铁甲军本就自成一体就算是并肩作战,也不会与西北的驻军混到一处。章多这西北总兵所能管的,也只是自己原有的那些兵马。此时见他有事要问自己,付平倒有些不解。“章总兵有事尽管讲,可不敢请教二字!”付平抱拳道。 “那个……”章多有些犹豫,再回头看了看帐子,之后道:“那个弄寒是皇上的什么人?为何小小年纪就被皇上如何倚重?” 付平一听是这样,不由得耸肩而笑。 铁甲军纪律严明,其中之一就是不得妄议他人是非。对于铁甲军众将士来说,他们的主子永远只有一个,那便是孔轩。他是将领,只管带兵打仗,皇上的私事哪是他们操得了心的? 此时章多这话着实令付平有些反感,却也明白,这念头一起,必须直接给他打住,也省得他心中生出不平,耽误了军国大事。 于是他道: “章总兵是怕那寒副将会顶了你的位置吧?” 一语道破,章多见了汗。 “真……真是这样?” 付平心中暗骂没出息,却也不得不再道: “你放心,你这位置就算是白给,弄寒也不会要。若不是因为此行皇上亲征,你以为他会跟来?” “那……他是……” “他只是随身保护皇上的,之所以与他亲近,因为他是德妃娘娘的弟弟,皇上的小舅子!” 章多面上一阵轻松,知道了这层关系他这心里算是平衡多了。 若是一般臣子,他还真有些怪皇上偏心。可人家是内戚,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德妃娘娘的家人,也难怪待遇不同了。 疑惑 “姐夫!”帅帐内,见人都已经出去,弄寒急声问去:“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再顿了顿,道:“刚才那人……姐夫出手好像有迟疑?” 此时的孔轩皱头深锁,不停地在桌案前转来转去,直晃到弄寒有些眼晕,这才伸又将其拉住,再问道: “姐夫!到底出了什么事?” 孔轩住了脚,若有所思地望向他,半晌,道: “刚才那人的身法,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一个……对于我和你姐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 弄寒也是一愣,立即想到了方才灵舞的反映,于是心念一转,急道: “是我姐的师父?” “嗯。”孔轩点头,“子陌曾在西北呆过两年,别说这里的一草一木,就连章多都对他惟命是从。而铁甲军中,他的名号更是人人知晓。若我不在,他甚至可以动用铁甲。” 听闻此言,弄寒倒吸一口冷气。思量了许久,道: “若真如此,章多所说的那些事情就都有了解释了。就像刚才,若不是姐夫机敏,以他穿着铁甲军的铠甲混在军中,实在是很难被人现。” “……唉!”孔轩长叹一声,“是啊!我方才也是突然之间现帐外的身影似乎离帐子太近了,且又时不时地将身子向前探来,这才起了疑。而且……”孔轩自嘲地笑笑,“而且子陌有一门鲜为人知的绝技,便是易容。若他易容做章多的模样,就算大摇大摆地将那总兵的印信拿走,也自不会有人拦着。”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弄寒不解,“他不是我姐的师父吗?姐说过,您身边有两个最亲近的人,一个叫孟子陌,一个叫柯青。” ---------- 敌军突袭 “是啊!”孔轩又是一声长叹,之后便是不住地摇头----“不对呀!子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在唐拉山失踪的。我……”他言语有些犹豫,再看向弄寒,直接道:“说实在的,我一直以为他已经……已经死了。只是为了不让你姐伤心,这才说只要没有找到尸体便只算做失踪,告诉她我们不可以放弃。可是当时他受了重伤,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连我都摔得人事不醒,他没有道理还有命在,我甚至已经偷偷的在靖城外给他立了衣冠冢。再者说……子陌不会背叛我,就算天塌了,他也不会背叛我的。” 弄寒不语,此时,他满脑子全都是灵舞方才的神情。 他想,灵舞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对那人的身份,她是不是也有了警觉? “姐夫。”他想了想,道:“先别急,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你先坐着,我去端碗甜汤来,咱们边吃边想。” 正欲转身出帐,却在此时突听到战鼓响起。 紧接着便有将士闯了进来,急报---- “皇上!扎克族敌军突袭,是否出战,请皇上定夺!” “什么?”弄寒低吼,“这个时候来袭?” 孔轩却笑了,指了指他: “到底还是毛头小子,这敌军来犯,还要与你商量时辰?” 弄寒有些不好意思,再想想,却是突地跪倒在地,双拳一抱---- “末将请命!” 孔轩吓了一跳,可再一看弄寒认真的神色,却也点头: “好!年轻人,有魄力!朕准了!来呀----”一声大喝,帐门外又有数人跑了进来。孔轩冲着章多道:“此次应战,寒副亲自带兵,章多从旁协助,以保万无一失!” “末将令命!” 我只带八千铁甲 两人答应着返身离去,十万铁甲早已在战鼓擂起的那一刻便开始集结整队。这是他们的规矩,雷厉风行,才能战无不胜! 再反观西北驻军,一个个穿衣的穿衣,披甲的披甲。一刻钟过去,仍是站无站样。 铁甲军无一人斜视,任凭他们如何折腾竟似都与自己无关。没有轻视,也没有嘲笑。 弄寒骑到马上,高声问着传信官: “此次敌军人数多少?” 传信官高声而报---- “回将军!五万有余!” “好!”弄寒点头,眯眼看向在场众人,不多时,伸手点兵----“西北驻军五万、铁甲军八千,即刻启程,随本帅出征!” “等等!”章多忽然出声阻拦,弄寒扭头,却见他满脸的愤怒----“寒副将这是什么意思?” 弄寒一愣,皱眉看向他,却是不解。 章多抬起手中长枪向军中一指---- “扎克族人凶猛残暴,皇上派了铁甲军来不就是对付他们的么?可是你却只带八千,其余的点了五万西北军去充数,这岂不是要西北军去……”他压低了声音:“去送死么?” 弄寒大怒! 直指了章多,高声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国家养了这些兵马还有你这个总兵,是白吃饭的么?关健时刻不往前冲,本帅已经点好了人,你却还要往回缩!” “我这是为了打胜仗!”章多也脑了,“对方有五万人,你知道,五万西北军是打不过人家的!” “所以我还点了八千铁甲!” “八千够干什么?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一句话,惹脑了在旁听令的付平。 只见他一夹马肚奔到了两人面前,指出手来不客气地指向章多的鼻子---- “我告诉你,八千铁甲,比你八万西北军都来得实在!” ---------- 大漠苍狼!朕,等你多年了 ! 弄寒也是一声冷笑,再看向章多,狠铁不成钢地道: “我可以把铁甲带走让西北军留下,可是章总兵,你敢与我立下军令状,你的西北军能保皇上的平安么?” 这话说得章多冷汗直流,赫然想到弄寒带兵应战,孔轩却是留在营塞之内的。若敌军这时从后方包击,自己那些西北军能保得了皇上的安全吗? 见他低下头再不多言,弄寒这才又冲着付平抱了拳: “付兄见谅,弄寒知道那八千兄弟就这么跟去定是十分辛苦。但也真是不敢多带了,皇上还在营里,所以也请付兄留下,总要护皇上周全才是。” “我明白!”付平点头,再狠瞪了章多一眼,又道:“你们小心。” 这边弄寒带兵离去,付平立即调遣众将士些数里营塞团团围住,正欲将孔轩的帐前再加派人手,却在这里听到后方一阵马蹄奔涌,转瞬间厮杀声起! “不好!”付平怒吼,“臭小子果然猜着了!” 他说的是弄寒,果不出其所料,那扎克族在外叫阵实是调虎离山之计。 那头儿刚一开战,这一边,由人称大漠苍狼的扎克族长布奇库亲自带队的近二十万兵马直冲着西离驻营而来。 布奇库一马当先,这一战他等了好久,总算在今晚付诸行动。 本以为此番突袭就算杀不死孔轩,至少也可令西离大军折损大半。 可等到了营前,布奇库却是心头乍寒。 但他没想到铁甲军只走了八千,面对黑亮亮的几层兵马,纵是大漠苍狼也不由得生畏。 孔轩冷面迎敌,对上布奇库的那一刻,西离之帝由心升出一阵冷笑---- “大漠苍狼!朕,等你多年了!” ------------------------ 交手大漠苍狼 伴着意气风的一孔,两人瞬间飞起马背。 布奇库手执战刀,电光火石间已然到了近前。 孔轩亦将软剑抽出,同时带动数万铁甲军一挥而上。 将士在下,两人在上,那布奇库一如当年一样威武,三十五岁的年纪,将男人的力量挥到了极致。 然而,孔轩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 今日的他,经了历练、也着了磨难。 今日的他,有着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 今日的他----再不怕大漠苍狼! 两刻钟过去,布奇库使出压箱底儿的功夫来对付西离之帝。他费了几番心思,眼下亲自出战,就是冲着这个皇帝来的。 可是他万没有想到,这西离皇帝的武功居然这么高! 本以为他就算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材料,却也不成想过他还有一身如此诡异的武功。 而此时,孔轩也在赞叹,大漠苍狼果然宝刀不老,时隔多年,依然如此咄咄逼人。 见久战不分胜负,孔轩无心恋战。 一个抽身间,软剑突地缩回腰际,再一抖手,赤红的泣血双环执于手上! 布奇库心中猛地一惊,他虽不身在江湖,但江湖中事也多有耳闻。 夺命邪君与泣血双环,那是怎么样的一段传说他不是不知道。这种时候见那传说中的东西竟出现在孔轩的手里,一时间竟是愣在了半空。 孔轩可不给他呆愣的机会,单环抛出,另一只手生风舞起,逼得布奇库不得不后退了数步之遥。 泣血环一出,布奇库立即吃紧。正待孔轩欲再进一步攻去时,忽然之间,那布奇库再不出手,只于半空中一个转身,之后迅地朝着己方的队伍里头扑去。 子陌 当他的身子划破夜空的时候,孔轩亲眼见到他竟是像狼一样地仰起了头,对着天空一声嘶嚎。 一时间众兵诧异,与此同时,竟有一道身影凭空而出,代替了他自远处奔来。 只见那人手持一柄铁扇直奔孔轩而来,还不到近前,那铁扇大展而开,数枚飞针也隔空射来。 孔轩几乎呆住了,他可以不识别的,但那柄铁扇却自然认得。 那扇子代表着冷玉公子----孟子陌! 这实在是令他震惊,虽说之前与那扮作铁甲将士之人交了手,已经对孟子陌的事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当那柄象征着他身份的铁扇真切地出现在眼前时,孔轩仍是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也正是有了此因,眼看那人到了近前,他竟忘了躲避。 混战中的付平撇见这一幕,吓得高喊---- “皇上!” 与此同时,孔轩却也脱口而出---- “子陌!” 来人冷冷一笑,听他这声喊,却是将那留在黑巾之外的两只眼微都眯到了一块儿,射起一束寒光。 孔轩也急了,一扬手,掌风起,直将那人的面巾打落。 借着火光,那黑巾之下----却赫然出现了孟子陌那张熟悉的脸…… 惊诧间人已到了近前,孔轩此时再想要反击,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了。 不是不敌,而是他实在是无法将那泣血环挥向自己的生死之交。 不管是从前的安宁王还是现在的西帝穆帝,他孔轩皆视孟子陌为兄弟。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 可是…… 可是孟子陌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开口叫道: “皇上!” 孔轩大喜,以为他是来与之相认的,赶紧上前一手握住他的肩---- “子陌!”声音颤抖,一滴泪就含在眼圈,久久不落。 我不懂 然,那孟子陌的另一只手却是将铁扇突地往前一递,一支短箭立时自扇芯里头射了出来。 孔轩躲不及,那箭……正中心口。 “子……子陌……”孔轩瞪大了双眼,看了看那支插入心口的短箭,再看了看眼前这个仍泛着冷笑的男人。这一刻,竟是突然就想起当初攻占靖国时,宓水蓉刺向他的那一刀。 同样的难以置信,同样的刻骨铭心。 “子陌……我不懂……” 不待他说完,孟子陌却一转身,潇洒而去。 铁甲军也在同时将扎克族的大军击败,宣告完胜。 大漠之兵溃败而逃,西离兵马却也无力再去追击。 因为孔轩受伤了! 而就在打斗之时,灵舞所在的帐子也遭到了敌兵的攻击。 好在只是冲进来两个敌兵,灵舞对付他们到是轻松,笑嘻嘻地冲到两人面前,一抬手,两颗银针一人一颗直拍中面门。 那两人立时倒地。 见眼下的危机已经解除,灵舞其实很想要走出帐外去看一看。 这么个折腾法儿,她当然已经知道己方的营塞被敌军突袭,而且还是在弄寒带兵离去的时候。 虽也明白铁甲军基本上全都留在营中,但只要一想到这帐子里头还有孔轩,便又免不了紧张起来。 但是她没出去,这一做法是很明智的。 灵舞不想惹事,她晕血,这外头刀光剑影的,难免血肉横流。相对于出去来说,她还是躲在帐子里比较好。 可是突然之间她再也坐不住了,因为帐外传来鸣金之声,这便带表着我方收兵。 本想要长出一口气的,但是帐外随即传来的一声嘈杂和急匆匆经过的脚步声又再一次刺激到了灵舞的神经。 她听到外头有许多人正急切地喊着: “皇上!皇上!” ------------------ 箭上有毒 灵舞微微一怔,下一刻,再不顾及其它,掀了帐帘就往那人声离去的方向奔去。 好在营塞里面的血腥不大,尸体基本都在外围。她只见到孔轩正被人抬着送进帅帐里面,待她冲到进前,前面的人已经进去了。 “皇上!”她亦是一声大喊,却被帐门口的两名将士拦阻在外 “干什么的?”其中一人喝道:“主帅营帐,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我……”灵舞急了,指了指自己,“我是大夫,我会看伤!” “大夫?”另一人皱眉,仔细看了看她,却道:“你是小厨房的厨子吧?为什么谎称自己是大夫?说!” 灵舞一个激灵,却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与之争辩,于是解释道: “我是小厨房的,可是我真的会医术。我见皇上受伤心里着急,这才赶着过来,想去看看。” “帐内自有医官在,就不劳兄弟费心了!”话闭,抬手一挡,一支长枪已然横于面前。 灵舞急得团团转,却又无法道明身份进去帐里。更何况,这种情况之下,就算她说是自己是谁,怕是也没有人会相信。 这时一位医官走出,灵舞也不管他是不是太医院的人,一把便拉了他的胳膊,急声问道: “皇上怎么样了?” 那医官吓了一跳,没想到帐子外头竟会有这么一个不起眼儿的小人物来跟自己打听皇帝的病。但见她也是一副好心,也不便驳回,于是轻叹一声,摇摇头道: “不大好,那箭直中心口,而且上面有毒……” 众将愤怒 “直中心口?”灵舞惊了,愣了好一阵子,那医官几乎都要走了,这才又抓了人家道:“怎么会直中心口?孔……皇上,皇上的武功不是很高么?什么人可以把箭插进她的心口?”一瞬间,她想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大漠苍狼,于是又问:“是不是那个叫布奇库的大漠苍狼?” “嗯?”医官一怔,随即道:“你知道得还不少。”可是又马上摇头:“不是!听说那大漠苍狼打不过皇上,伤他的另有其人!” “还有谁能伤得了她?”灵舞心里忽就咯噔一声。 这时,却听得帐子里面又有人走出,并且开口道: “还有谁?还有那个孟子陌!” 灵舞怔怔地回头,说话的人她不认识,却见他一脸的愤怒,看了她们一眼,再与同站在帐外的一名将士道: “不说那个人是皇上的亲信么?哼!眼下投了敌军,还把皇上伤成这样!真是!真是什么人都信不得!” “你说什么?”灵舞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实,一下子扑上前去,急声道:“你刚刚说什么?是谁伤了皇上?” “就是那个孟子陌!”这人极怒,也顾不得这话是否该说,只一个劲儿地泄愤道:“那个该天杀的!咱们自个儿查奸细查了几个月,却没想到是他叛了敌军!” “不会!”灵舞失声尖叫,反映大得就连周围的其它人都瞪大了双眼不解地向她看来。她继续道:“不会的!孟子陌怎么会伤了皇上,他们是兄弟,皇上一直当他是兄弟的!” “什么兄不兄弟!”那人又吼了起来,“咱们大伙儿亲眼看到他把一柄短箭射向了皇上的心口,也都听到皇上冲着他叫了子陌。真没想到这人的心那么狠,咱西离什么地方亏待他了,为什么要这样对皇上?” 随我进帐 他说得义愤填膺,灵舞却是一阵失魂。 再说不得别的话,只一遍一遍地道着: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不会杀人,绝对不会杀人。” “你是什么人?”终于有人起疑,“这个时候为什么还帮着孟子陌说话?哎?你穿的不是战甲,你是干什么的?” 那两个守在帐门外的将士此时开口了: “他是小厨房的厨子!” “厨子?”那怒吼的人终于反映过来,“一个厨子跟着捣什么乱?你会不会跟那孟子陌是一伙的,也是奸细?” 一句话提醒了在场众人。 想一想,灵舞自打听到孟子陌这三个字以后便表现出了极大的不信,还在积极地为孟子陌辩护着。刚才众人都怒,也没听出个究竟,眼下被这人的话一提醒,倒还真觉得她的身份可疑!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将士上前一步,正欲抓着她的衣领将人直提起来。 却不想,手还不等触及到衣物,忽然突地一麻。低头看去,竟是一颗石子击中了手背。 “谁?”扭头看去,却见弄寒正带了人冲回营帐,一双眼正似烧红了一样怒视着他。 在他身后跟着章多,那将士见了赶紧抱拳: “总兵大人,寒副将这是……” “她是我的人!”不等章多开口,弄寒冲着灵舞一指:“这是皇上出宫是带在身边的贴身医官。”随即话顿,再一指灵舞:“跟我进帐!” 灵舞二话不说快步跟上! 进得帐内方看到孔轩正倒在榻上晕迷不醒,那两道剑眉紧紧地凑在一处,拧得人心疼。 再将目光移至心口处,一把触目惊心的短箭仍插在那里,榻边站着的数位医官愁眉不展,无人敢伸手去拔了那箭。 不晕血了? 一团腥红正围着那支短箭在他胸前蔓延开来,灵舞习惯性地扶了扶头,却惊异地现自己并未晕倒。 不敢相信地再向那血迹处看了去----一切正常! 奇怪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却也没有那个时间去考虑身体这奇怪的反映。见自己对鲜血的敏感度已不似从前,灵舞一下子奔到了进前,拨开数位医官,冲着榻上之人轻唤道: “皇上……” 眉心处似动了动,却再没任何动作。 弄寒已经在回营时听到了奏报,此刻见孔轩这样,也是一阵心急。 “你起来!”伸手拉开灵舞,再对身旁医官道:“去准备热水,再多拿几条帕子!” 医官们长出口气依言而去,灵舞知道弄寒是要为拔箭做准备,想了想,一手伸向孔轩的床榻头。 摸了好半天,终于把一只包袱拽了出来。 “你找什么?”弄寒问去。 “止血的药!”她解释着,手却未停。半晌,终于将一只小药瓶拿在手里,冲他晃了晃:“这药是当初我师父配的,涂在伤口上,可立时止血。” “你师父……” 弄寒此时也不敢确定了,眼见这柄短箭只差半分便对准心口,他也不知道那孟子陌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我相信他!”她淡淡地道。 事到如今,她还是坚定地站到了孟子陌一方。在灵舞看来,任何人都可以背弃,但是孟子陌不会。 绝对不会! “可是眼下这事如果解释?” “也许他有苦衷,也许他是身不由己。” 弄寒摇头,再不与她争辩。 此时有人端来几盆热水,另有人将五条帕子递了上来。 ---------------- 血咒1 灵舞起身接过,再想了想,却是回身抽了弄寒的佩剑走到火盆着,自顾地烧了起来。 “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有我们就好!”弄寒疲惫地冲着众人挥手,那些医官互相看了看,皆点头离去。 “不用烧太久!”他又回头冲着灵舞道。 对方点头,将那滚烫的剑自火盆中移开,提到弄寒近前是,弄寒一咬牙,猛地将孔轩心口处的那只短箭扎出。 灵舞适时地将烧红的剑贴了上去,弄寒也于同时急封住了孔轩的三处穴道。 半晌,灵舞将剑轻移,又把那小瓶子里的药粉倒于伤口之上。 果然,见药血止。 弄寒竖起大拇指---- “好药!” 她没心思说笑,一手扶了孔轩躺好。之后,便是瞅着那柄拔出的短箭开始皱眉。 “箭上有毒。”弄寒肯定地出声。 跟了宇文南山那么久,这些医术自不在话下。 灵舞点头,再将那短箭凑到鼻下闻了去。 好半晌,方才摇头道: “这不是毒……” “不是毒?”弄寒一愣,再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惊问道:“那是什么?” “……血咒……” “血咒?”弄寒提剑的手紧了一紧,似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的?” 灵舞点头: “真的。” 少年立时倒吸一口冷气。 血咒啊……他记得在唐拉山时师父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最奇怪的害人方法。那便是以自己的血脉来养毒。 那时候他还不懂,便问这样的毒该怎么个养法? 宇文南山说,那便以自己的身子为寄体,将一只蛊虫养在体内。以七七四十九天为一个周期,每日都需将那处寄体在特制的药汤里泡足三个时辰。 ------ 血咒2 这血咒不是一般人练得的,如若不是内力极高,那蛊虫反而会侵蚀寄体,要了那人的性命去。就算是那人内力深厚成功练得了血咒,他的身子也将终身受损。另外,血咒一破,寄体本身的全副武功只可维持四十九天。过了四十九天,便是功力尽废了。 弄寒记得当时他听到这个说法之后着实惊异了许久,他不相信竟还有人会去练这样变态的东西,练这种毒无异于自杀,就算成功了,四十九天之后又当如何呢? 一直以来,他都将此当做一段故事来听,可如今竟听得灵舞亲口道出血咒二字,弄寒不由得身子颤。 “别怕。”灵舞握住他的腕,但是这怕劝却是显得那般的无力。 叫别人不怕的同时,她自己却也在阵阵颤抖着。 “姐……”弄寒轻唤,“我听师父说过……” “我知道。”她点头,“也曾听爹爹提起过。” “你确定么?”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毕竟只凭眼观去辨别,有时候会出现差错的。 灵舞长叹一声,直接将他这念头打消。她道: “我确定!”再将那柄短箭往弄寒跟前一递:“你看看这上面的血。” 弄寒迟疑着接过,乍一看并无异常。可是仔细瞧去,却依稀可见那残留的血迹里似类似于有虫卵的东西在缓缓地蠕动着。 此时灵舞又轻然开声: “血咒的杀人方法有很多种,而……他用的,是把那只大蛊虫拦腰斩断,再将他的血内涂于短箭之上。”再扭头看看孔轩,“亏你刚才及时封住了血脉,若是任毒气再通过血脉流散,怕是有了解药,也救不活了。” 解咒之法 “血咒可解?”弄寒大喜,“姐,师父从没说过血咒可解,你怎么知道的?” 灵舞苦笑: “他是没跟你说过,但是曾有跟我提起。”再看了看弄寒,解释道:“不是在唐拉山的时候,是以前。” 弄寒点头: “怎么解呢?要什么药材?” 听他如此问,灵舞却是颓然一叹,走开数步,再一转身---- “要那寄体的血!” 弄寒呆住了,这种是解毒的办法么? 寄体的血?上哪儿找那寄体去? “现在这样能坚持多久?”他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孔轩这样子,可以撑多久?“三十天左右吧!”灵舞也不是很确定,“越快越好。” 两人对视一眼,皆显无奈。 灵舞坐到了榻沿,握起孔轩的手,凉凉的,透得她的身子也跟着起寒来。 “我去营里看看,你照顾姐夫。这里我会安排好不让外人进来,你晚上就睡这儿吧!”弄寒无意多留,仍了单独的时间给灵舞。 感激地望了他一眼,目光再投向孔轩,却噙了满眼的泪。 这一趟,亏得她来了。 如果军中主要是付平在管着,章多管不了铁甲将士,而弄寒年纪又小,实在也担不起 太大的事来。 自打听说治孔轩的伤需要孟子陌的血之后,弄寒一直计划着要再去偷袭一次,再把那孟子陌生擒回来。 但被灵舞拦下了。 眼下主帅重伤,实在不是出兵的好机会。再者,弄寒不认得孟子陌,怎就能那么精准的就把人给抓回来? 万一伤了,或是……她不敢想了。 微闭了双目之后,一个决定自脑海中形成,虽然大胆,却也实属无奈。 急召绣衣暗使 自衣袖里摸出药瓶,再叫了弄寒要他去镇子上为自己寻件女装来。 弄寒不解,却也不问。 一个时辰之后回了营里,将那衣裳往灵舞怀中一塞,再道: “是不是还要我去给你准备热水要沐浴呢?女人真是麻烦。” 灵舞没客气,他找来热水,她还真的洗了澡。 待下人将东西全都撤下之后,她已然换上婀娜女装。 “随军的一定有绣衣暗使,去找管事的叫来吧!”她轻声对着弄寒道:“眼下这情况,不得不多做些准备了。” 弄寒头离去。 夜渐深时,三名绣衣暗使齐唰唰站到孔轩榻前,屈膝一跪,也不叫人。 灵舞微抬了手: “都起吧!” 三人起身,再向灵舞看去时,却是一惊。 其中一人道: “德妃娘娘?” “是!”灵舞再不隐瞒,“我跟在军中都有日子了,本不想惊扰你们,但是眼下皇上出事,有些事情便不得不做防范。” 那人点头: “一切但凭娘娘调遣!” 孔轩早有话,绣衣暗使可任凭德妃调遣,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灵舞站起身,自桌案上拿过两封手: “派两启程,分别赶往京师和靖州,将这封手书交予吕良候与柯青。” 一听这话,三人再不迟疑,接过手书恭身而退。 灵舞长出口气,这个时候一切都不能再乱。给二人的书信上,已把这边的事情说了清楚。倒不是要他们过来帮忙,只是提醒他凡事小心,眼下孔轩重伤,京师与靖城便成了重中之重,切不可在这个时候被敌人占了便宜。 再走到帐门前,知道弄寒就站在帐外,却不得不低叹一声,特意压哑了声音道: “我想睡了,寒副将不用守着。” 留书出走 弄寒闷哼一声离去,灵舞却久久未动。 再在帐中又坐了近一个时辰,眼见夜色更重了,这才再度换回男装,悄然出帐。 “兄弟去哪儿?”见她出来,守在帐外的将士低声问着。 “给我找匹马吧,我去趟城里。” “这……”将士有些为难,“要不要与寒副将说一声?” “不用了!”灵舞不在意地道:“章总兵不是回去了么,我就是去找他,请他帮忙在城里给皇上找些药来。” 一听是为给皇上找药,那两人再不阻拦,赶紧去帮着找马。 一个时辰后,灵舞已然踏马奔出了几十里路。 她没赶骑,直到上了一处高坡之后回头望去,再也见不到西离大营时,这才放下心来。 没错,她是偷跑出来的,而且是在半夜。 对那守门将士说的当然是假话,实际上,她已经在弄寒傍晚时喝过的茶水里放了迷药去。再算准了他睡死的时间,留了信,这才敢偷跑出来。 孟子陌的事她必须亲自去找。 一来对于那个人,眼下军中怕是只有她才最为熟悉。另外……也只有她,才能保他性命无忧。 灵舞始终不相信孟子陌会做出那背信弃义之事,她曾试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说他失忆、比如说他被人陷害灌下了可失心智的迷药,这些皆有可能。 但是心里总有一种感觉,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在孟子陌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某些其它的事情。 她得去寻,得去找! 因是黑天,这一路走的是官道。直待天蒙蒙亮了,这才往林子里的小道上奔去。 此行的目标很明确,便是要去那大漠的驻军之处,灵舞知道,只有在那里才有见到孟子陌的可能。至于地点,她只知道大概的方向,想来想去,也只有顺着那方向先赶路,至少要离得近一些才好再去打听。 一只兔子 行至边界的时候,跟当地人买了一套女装。因为临近他国,这地方的风土人情及衣物穿着已经有了不少扎克族的味道。 灵舞扮回女儿身,再出来时,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城中有来来往往的扎克族军队,打听过才知道,原来这便是在战乱中第二个被扎克族夺走的西离城池。再向西,便是最边境的那座城了。 灵舞策马出城,已经有了方向,便想要赶得快一些。虽然就算到了那地方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做,可是至少距离近一些,希望也就能近一些。 通往两城的路是一片林子,可惜在这种地理条件下,树木长得都不高,而且成活的及少,到是漫天的飞沙肆虐地刮着,疯狂地向她传递大漠的气息。 灵舞这时才感受到这身衣物的好处,别的不说,单是罩在脸上的半截面纱就解决了呼吸困难的难题。 奔出十几里路,忽见林里窜出一只雪白的小兔,眼瞅着就朝她的马蹄下钻来,灵舞赶紧勒住马。 这小兔子到是不大,比她的手掌大不了多少,但却很胖。整个儿身子都是圆滚滚的,让她瞬间想起了雪妖。 “小兔子,你怎么在这里?”女人的天性使然,她不但下了马来,更是自顾地开口之话起了家常。 正欲身手去抱,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长箭。灵舞抱起小兔匆忙躲闪,手臂却仍是被那只箭划出一道不短的伤口。 “哎!”下意识地叫出声,伤口处立即泛开一团血花。 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一时间诧异莫名。 真的不晕了? 那天看到孔轩的血她就很奇怪,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不晕血了? 你是汉人? “姑娘!”惊见这边生状况,不远处,一个少年不知从哪儿骑着马奔了过来。到了他近前翻身下马,再往地上一蹲,一脸歉意地道:“姑娘,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你的!” 见事主来了,灵舞满面的怒气。也不顾自己臂上的伤,直将那小兔子往人面前一递---- “你看看!它多可爱啊!而且还这么小,你怎么就忍心拿箭来射呢?” 那少年明显一愣,可却没管那兔子,指着灵舞的胳膊就道: “哎呀!流血了!”边说着边挠头,显得有些慌乱。“姑娘你先起来!”拉着灵舞就站了起来,“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怎么办,你流血了……啊!有了!”随着这话,少年一把从自己身上撕了一条软布下来,再托着灵舞的胳膊----“得罪了!”话毕,竟是直接将她的袖子扯开,灵舞那半截儿白皙的胳膊就这么裸露在外了。 “你干什么!” 她也恼了,正想要反抗,却见那少年迅地把那布条给她缠到了胳膊上,再紧紧勒住。 “好了!这样可以止住血。实在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真残忍。”灵舞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但再看他也就是跟弄寒差不多大的年纪,便也没再那么生气了。 “你是汉人?”少年忽然抬头,紧接着又说了一串她听不懂的话。见灵舞神色茫然,于是又道:“你真是汉人啊?怪不得长这么漂亮,咱们扎克族的女人可没你这么好的皮肤。” 扎克族三个字令灵舞一阵心惊,身子不由得也往后退了几步,再看向这少年的眼中便充满了戒备。 叔叔 少年似明白她心中所想,看了看她,竟展了一个放心的笑来: “没关系,你别害怕!虽然现在在打仗,但是咱们扎克族是不会当街强抢民女的。我叫布善,你呢?叫什么名字?” 见他说得真诚,灵舞便也稍放了心来,回他道: “我叫伍儿。” “伍儿……”布善笑嘻嘻地:“这名字挺乖巧的。”再看向她手中的兔子,挠挠头道:“伍儿姐姐,你要是喜欢这小兔子,就抱着玩儿吧!我不打了。” 灵舞也笑了,再蹲下身,把那兔子放回林子,然后道: “还是让它自由自在吧!总比让人圈养了好。” 正说着,前方马蹄声起,渐近时停住。 灵舞抬头望去,见有一人正骑马过来。那人三十四五的年纪,一身明显的扎克族装扮,长随意地披散着,全身都散着一股子沧桑,但却又带着十足的霸气。 他的目光十分犀利,令得灵舞不敢迎着看去。 “布善!”那男人朗声喝问,虽是责负,但语调中却带着宠溺:“你又在干什么?” 布善见人来,赶紧上前迎了几步,然后道: “叔叔!布善方才开弓,不小心伤了这位姐姐。” 那人闻听此言向灵舞看来,冲着她点了点头,抱拳道: “小侄伤了姑娘,还望见谅,要不要跟我们回去找个大夫给看看?” 灵舞微笑着摇头: “不用了,我没事的。”再看了看手臂:“伤口不算深,过一会儿就好了。” “伍儿姐姐你要去哪里?”布善又跑过来问道:“要不跟我们一起走吧?这林子里也不安全,万一遇到坏人可怎么办?” 灵舞心中暗叹,这少年单纯可爱,可却不知,在她心中,所谓的坏人其实就是他们扎克族啊! 进城 “不用了,我没事的!”她出声拒绝,再想了想,便与他问道:“听说现在在打仗,百姓都不安生。我想去前面的城里探亲戚,你们可知道,那里安全吗?外人让进城吗?” 不等布善回答,那骑在马上的中年人到是开了口,却是劝她道: “如果不是很急就不要去了,毕竟时逢战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起来,姑娘还是到安全的地方驻脚才好,咳咳……”话未说完便起了一阵咳,那人随意地挥了挥手,冲着布善道:“走吧!该回去了。” 布善有些不舍地对灵舞挥手: “伍儿姐姐再见!要注意安全啊!” “嗯。”灵舞笑笑,“谢谢了!”再望向那中年人,见他正要转马,便紧着说了句:“你这是受了风寒,找些连须的葱白,再放些生姜熬水,趁热喝下,睡一觉就没事了。” 那人顿住马,再回头时,竟笑了一下。 “谢谢。”再想想,自怀中掏出一只药瓶来让布善递过去,“涂在伤口处,就不会痛了。” 灵舞含笑谢过,目送两人走远后,这才重新上马,朝着前方的城镇奔去。 终于进了城,荒沙虽没有林子里那样猛烈了,但是气候依然干冷。 先找了间医馆把自己手腕的伤处理了一下,便牵着马走在街头,路过一家很大的布料店时,正瞧见里面聚集了七八个姑娘,正一要抱了一捆布料往身上比划。 在她们旁边还站了一个老头儿,正指挥着店家带更多的布料来给这些女孩子选。 她当热闹过之后就要离开,却在这时听得旁边有百姓开始小声的议论---- “瞧瞧她们,一个个儿乐成那样儿,去给敌人跳舞就那么高兴吗?” “哎呀,这些歌舞坊的姑娘哪管什么敌我,只要给钱就行呗。” 主意 “是啊!听说过几天扎克族设宴,请的这些跳舞的姑娘每人可以得到很多银子呢?” “设宴?哼,就为了庆祝他们伤了西离的皇帝?” “小点儿声!这里到处都是扎克族的兵,可别让人听了去。” 几句对话,灵舞已经将故事听个明了。 原来为了庆祝上次那场战事中成功地伤了孔轩,扎克族居然乐得要摆宴!这真是…… 灵舞扶了扶头,心中一阵气闷。 这时,店里的几位姑娘已经随那老头儿走了出来,其中一位正说道: “还有四天就是宴会了,居然才想起来给咱们做衣裳,真是的。” “行了!还不知足!”那老头开了腔,“扎克族的王已经够大方了,你们只管跳舞就成,还唠叨什么!” “跳舞是行了!”另一个姑娘道:“可是水仙姐姐不是病了么,要是到了日子还好不了,那可得先找好了顶替她的选。” “上哪儿找那么好的琴师去呀!”另一人遗憾地道:“水仙姐姐的琴艺这周围几座城的人都比不了,她若是不能弹,可再找不到更好的人了。” “你们还认不认得其它的琴师?”那老头儿问道:“万一她真去不了,那咱可得早点准备。” 话听到这儿,灵舞心念一动,上一刻,已然牵着马悄悄地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一行人在“天醉歌坊”门前停住,姑娘们有说有笑地进去,灵舞却在这时拉住了那个老头儿: “老伯等等!” 老头住脚看去,见是个姑娘,一时间不解: “这位姑娘可是有事?”再抬手指了指歌坊的牌子,“这地方可不是女人来的。” 应征琴师 “我知道。”灵舞点头,“有一事想跟您问问,方才有听到你们说扎克族的宴席间正缺个琴师,我想来应征。” “你?”老头儿略带疑惑,“这种事儿一般姑娘家可是躲都躲不及,你……”之后恍然大悟,“你是别家歌坊的姑娘吧?” 灵舞一阵脸红,赶紧否认道: “不是不是!不是歌坊的,我只不过是一个赶路人而已。可惜钱袋被偷,如今身无分文,想找个机会赚点钱继续赶路。听有人说扎克族的大王出手大方,就想求求老伯,看能不能让我把这琴师的活计接下?” “你会弹琴吗?”老头儿似有些不信,再上下打量了灵舞一番,又道:“给大王弹琴可不是三脚猫的功夫就可以去的。” “你可以听听看!”灵舞笑着答:“我可以弹一给大家听听,不过……”她顿了顿,为了让事件显得更真实,又反问道:“这次宴会要进行几天?能给我多少钱?可不能耽误我赶路。” 老头儿嘿嘿一笑---- “宴会也就两天的工夫,至于钱嘛……”说着伸出五个手指,“一天五两。” 灵舞摇头,开始讨价还价: “不行,太少了。” “哎!”老头儿把脸沉下,“我还不知道你弹的行不行,你到是先与我讲上价钱了!一天五两还嫌少?” “我赶路,很费钱的。要不是为了多挣一点儿,谁愿意上这地方来找差事。而且我说了,可以弹给你们听听,至于用不用到时候再说。” “那你要多少?”老头把心一横,问了她。 “二十两!”灵舞答,“一天二十两。” 老头见她狮子大开口,于是在心中打起了算计。 扎克族王宫 扎克族人一共给了他五百两银子,他买布做衣裳花了一百两,又给了歌坊两百两,其它的开销也没有了。那么,再给她四十两也不亏。 于是一拍大腿---- “行了,你跟我进来吧!” 就这样,灵舞跟着他进了歌坊,再以一曲琴音震慑四方。之后,轻松地接下了这柱生意。 听了她的琴,歌坊的老鸨一脸谄媚地扑了上来,说什么也要说服灵舞加入她们。 灵舞很干脆地拒绝,那老头儿很严肃地告诉了老鸨不要打她的主意,如果坏了给大王献艺的事,她这间小小的歌坊可吃罪不起。 跟着训练了几天,灵舞的任务很简单,只要按着要求的曲子弹出来,让舞妓们合上拍即可。 为了显得自己这四十两高价没白拿,她还特地对几次处理简单的调子做了修整,之后果然更加好听。 先前一些对她的到来颇有些微词的舞妓们在听了她的琴声之后,也是由心佩服,几天下来,大家相处到还算融洽。 很快地,扎克族宫宴的日子到了。 当灵舞跟着舞妓们一起坐车被带到王宫前时,这才知道,原来扎克族的王宫并不是在沙漠里,只需从这座城出去再走个五六里地便到了。 听姑娘们说,原来扎克族确实是在沙漠里的。后来不断的强大,再加上掠了城池,便将自己的皇宫搬了出来。虽然这里也是大漠的边缘,但毕竟也比只身在黄沙之中方便多了。 她们的马车是直接进了宫的,灵舞透过半透明的窗帘子看去,现这里并不算大,与西离皇宫比起来更是小巫见大巫。只因为是异族,所以看上去很新鲜,至少宫人们穿的衣服还有房屋的建构都是与中原不同的。 -------- 子陌,本王敬你 因是琴师,所以一进了主殿便被人引领离开了舞妓队伍,独自去到一面珠帘后坐下。扬柳古琴放于身前,琴弦被珠帘的折光映得星星点点,很是漂亮。 有宫人击掌三下,鼓乐声骤起,宫宴正式开始了。 不多时,有人向她示意,于是灵舞双臂轻抬,指尖一碰,琴声便悠然而出。 伴着曲调,舞妓们悉数上场,于男人们的推杯换盏间翩翩起舞,到是也用柔情化了几分钢毅。 宫宴正座上坐着一个身着锦袍的男人,灵舞虽直对着他,但却也因距离和这面珠帘而看不清楚他的脸。可是那股子王者之气却直袭而来,令她不得不收敛了视线,不敢再过去。 此时有大臣举杯向他,高声道: “吾王!我扎克族能在此战中重创西离皇帝,实乃大喜之事,臣敬大王一杯!” 灵舞的心开始砰砰地跳,她猜得没错,这个人就是扎克族的大王了。孔轩有提过,大漠苍狼布奇库,看来就是他了。 可是大漠苍狼对那大臣的敬酒居然没有应下,并且出手相拦,同时道: “哎!这杯酒应该敬给子陌兄!此场战役多亏了子陌兄弟的帮忙,若是没有他,本王还真不是那西帝皇帝的对手!来----”他将酒杯举向旁边一人,“子陌,本王敬你!” 一声子陌惹得灵舞顺目望去,就在那大漠苍狼的左下手边撇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清冷俊逸,白衣飘飘。 手下一滑,一个音阶落错,灵舞心惊,赶紧纠正。 一低头,却是有一滴泪径自滑落下来,很快地便与面纱融于一体。 ---------- 荒淫猥琐 她以为补得及时,除了舞妓们应该不会有旁人察觉得出。毕竟歌舞升平只是借口,人们要的是一个尽欢的声面,又有谁会去在意小乱的琴声呢? 可惜她错了,就在那琴音滑走的刹那,布奇库好像怔了一下,并在同时忽然就往这面珠帘处望来。 一望间,只见那珠帘后面的女子正低头指琴,虽有薄纱遮面,却依然挡不住她娇好的面容。 布奇库不着痕迹地露了笑意,随即再度将酒杯举起---- “子陌!来,干了这一杯!” 那被称做子陌的人也不客气,酒杯一举仰头干掉,之后爽朗高呼: “好酒!” 这一声喊出,灵舞的手又是一颤,音又乱了。 这一次乱得有些明显,就连舞过她身边的舞妓都向她射出了不满及警告的目光。 同时看过来的,仍然还有布奇库。 灵舞存不住心中的疑惑,茫然地向孟子陌看去,刚巧他也偏了头来看歌舞。 虽有珠帘,但因是熟悉人,灵舞还是可以肯定那是孟子陌的脸,没错。 可是为何声音不像? 那一声“好酒”叫得十分豪爽快意,可却绝对不是孟子陌的腔调。 强压着心头的疑惑继续拂琴,酒过三巡,场下众人皆有了醉意。 灵舞瞧见孟子陌晃悠悠地起身,却是奔着自己的方向踉跄而来,心头不由得愈加的紧张了。 然,他的目标并不是灵舞,而是刚好舞在珠帘旁边的一个舞妓。 这一刻,灵舞在孟子陌的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荒淫猥琐。 没错,是猥琐,甚至他已经开始对那舞妓流出垂涎的口水。 灵舞完全呆住了,这哪里是孟子陌?这样的人与那些好色流氓有什么区别? 可是再瞧那张已经行至进前的脸,心又凉了。 这不是孟子陌,又是谁? 给你个姑娘 “小妞儿!快停下,让孟爷我亲亲!”孟子陌晃着身子走到那舞妓面前,竟是一伸手就往人家的下巴上捏去。 在场众人不但不出手阻拦,反到是哈哈大笑。 那名舞妓见他这样到也不躲,只是换了舞步,撇开舞伴改成只围着他一人旋转。 布奇库也笑了,放下酒杯冲着那名舞妓当空一指---- “自古美女爱英雄,好!好!姑娘!过来!” 一声召唤,那舞妓喜滋滋地上得前去,在布奇库面前悠然一跪,已经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了。 果然,布奇库豪声开口---- “姑娘,我乃扎克族大王布奇库!本王不会勉强于你,今见孟先生于你有意,便想着成*人之美做一柱好事!眼下就来问问你,如果姑娘愿意,就随了孟先生,从此脱离歌舞贱籍。如若不愿,本王不会强求于人!你大可自哪里来再回哪里去!” 那舞妓一听这话,哪还有不愿意之说。 身在那种地方,图的是什么?不就是有朝一日能被哪个达官贵人看上再纳回家里当个小妾吗?她们不指望正房,是个偏室就好。至少那样,这一生就可只委身于一个男人。 “小女子愿意,愿意!” 哗啦! 扑通! 这边的舞妓正在不停地磕头,另一头,没跟着一块儿回到布奇库跟前的孟子陌却因酒喝得实在太多,一个没站好,晃晃悠悠的扎倒在地。 倒地之前下意识地用手拽了身边的那面珠帘,于是“哗啦”一声,宝珠散地,而他自己也在下一刻坐到了地上。 灵舞吓了一跳,却也条件反射性地站起身想要去扶。这一动,倒是忘记了身前还有把琴。于是,又是一阵噼里啪啦,那把琴也摔于地上,再不能用了。 孟子陌轻薄灵舞 “先生!”她的确是条件反射,因为不管怎样,他依然还是孟子陌,还是她与孔轩心心念念之人。 好在一丝理智尚存,她脱口而出的话是“先生”,而不是“师父”。 孟子陌一阵眩晕过去,一睁眼,却见有个天仙般的美人出现在面前。 刚刚那一动,面颊上的薄纱轻轻飘落,正落在他的脸上。 孟子陌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之后轻幽地开口,却是道: “真香!” “你……”灵舞气得单手微扬,真想一个巴掌拍下去。 可是抬起的手却迅被孟子陌抓了去,继而放到唇边,旁若无人地闻起香来。 “你干什么?”灵舞急了,想要用力地抽手,无奈力气大不过人家。“放开!” 眼见自己被这般侮辱,情急之下,另一只手已经朝袖里的银针摸去。可却在这时,突听到一声怒喝: “住手!” 众人一惊,皆向那声音望去,只见本居于高坐的扎克族王已然放下手中酒杯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不待旁人说话,孟子陌一挺身站了起来,手却还抓着灵舞的腕。 “王!”他喊着,“王,子陌不要那个舞妓了,要这个,就要这个!” “好痛,你放手!”灵舞惊呼,那铁钳一样的手刚好握在被布善射伤的地方,刚好的伤口在挣扎中又被扯了开,即刻便有血迹泛过衣衫。 “子陌兄弟,快放开,这姑娘受伤了!”布奇库眼尖,一眼便瞧见她已泛血的手腕,心头一动,猛抬头向灵舞看来。 灵舞也刚好回过去,两人同时一震,随即异口同声道: “是你?” 布奇库解围 灵舞认出这布奇库正是那日在林中遇到的中年男子,而她自己虽然当日罩了面纱,却仍是被对方认了出来。 布奇库赶紧上前,一把打掉孟子陌的手将灵舞解救出来,再扭头喝道: “去传医官!” 有下人小跑而去,孟子陌皱了眉,问他: “王这是什么意思?” “子陌!”布奇库抱歉地拱手,“真对不住,这位姑娘是本王的一位故人,还请先生不要介意,另择她香吧!这些舞妓中你看上哪一个,本王自会为你做主。” “……哦!”孟子陌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看看布奇库再看看灵舞,脸上马上恢复了笑意:“王说得哪里话!一个姑娘嘛,子陌不会不识好歹!就刚刚那个吧!子陌不多求!” “如此,多谢先生了!”布奇库彬彬有礼,在这种场合下着实给了孟子陌足够的面子。 灵舞不解地看着这一幕一幕,越看来去疑惑越甚。比如说孟子陌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又比如说布奇库为什么出手相救?就因为在林子里头有过一面之缘吗? 可是不管怎样,还是要说谢谢的。 有医官为她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撕裂的地方不大,擦些药再包扎上也就没事了。 见自己这边处理结束,灵舞赶紧屈膝冲着布奇库一拜,同时道: “谢谢王出手相救。”就这一句,实在是不知道还可以再说些什么。 布奇库也不怪,只上到她的近前,悄声道: “音乱了,要静下心来,才能弹好。” 当晚宫宴结束,她们一干众人被安排到一个宫院里休息。因为明儿还有一天,所以舞妓们可以留宿王宫。 不要脸的贱人 因是琴师,又不是歌舞坊的人,那个管事老头儿特地为灵舞单独安排了一间房,这让灵舞很是感激。 今日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她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准备推门进屋,侧面的一扇门正被人从里拉开。灵舞扭头看去,见到一名舞妓已经换去献艺时的衣裳走出屋来。 那舞妓看到灵舞,却是立即两眼圆瞪,三两步就走到了她的近前,尖声道: “好个不要脸的琴师!” 灵舞被骂懵了,一时间没反映过来。 见她不言语,那舞妓更气了,抬手指向她的鼻子高声叫骂道: “我说呢,为什么你自求上门要做这琴师,原来是为了进这王宫里来勾引男人!好啊!你勾引男人咱们不管,可是你总不能抢我的行情!那孟先生是先看上我的,我马上就有好日子过了,你凭什么中间插一竹杠?凭什么夺我的风头?不要脸的贱人!” 这下子灵舞听懂了,也认出了这名舞妓正是在宫宴上被孟子陌看中的那个。 一想到那场宫宴,一阵恶心便涌上了心头,眼见这舞妓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地抖出恶言,灵舞微闭了双目,没有半分力气与之争辩。 见灵舞不出声儿,那舞妓以为她是心虚有鬼,而自己这样单方面的骂也实在不够过瘾。 于是想也不想,一扬手,一个巴掌眼瞅着就要甩到灵舞的脸上。 她甚至已经感觉到掌风,可是痛疼却没有立即袭来,似乎那巴掌在半空中停下了。 “想造反么?” 冷冷地一个男声传来,灵舞一惊,立即张开眼睛寻声看去。 原来竟是布奇库不知在何时站到了两人身边,此时的他正死死地抓着那舞妓的腕,阻止了她要挥下的巴掌。 没想到你是歌坊的人 “我……王!王!饶命啊!”那舞妓显然是被这状况吓到了,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算了!”眼见布奇库就要怒,灵舞赶紧说话:“算了,没事。” “在宫宴上已经说过,这位姑娘是本王的故人,没想到还是有人不怕死的来找麻烦?” 布库奇没有善罢甘休,冷冷地出声,却也道出了要保护灵舞的意图。 “王饶命,饶命啊!” 那舞妓还在叫着,灵舞却是一阵心烦,挥了挥手: “快让她走吧!好烦。” 当下静了好一会儿,不多时,布奇库手一松,怒喝: “滚!” 世界终于恢复了宁静,灵舞长出了一口气,竟是累得出奇。 “对不起。”轻轻地,布奇库开声了。 灵舞一愣,这一句对不起好没来由,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去,对方再道: “在我的王宫里让你受了委屈,我自然是该道歉的。” “……呵。”灵舞笑了,“没事,不碍的。” 此前,她曾对这位大漠苍狼做出过无数种设想。自孔轩口中第一次听他的时候,再到军营那一次突袭,还有来找孟子陌的这一路。她想过无数种大漠苍狼的性情,却都没想到,两人的相见,是这般模样。 “你在想什么?”见灵舞愣愣地出神,不一会儿,嘴角竟含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此时她没戴面纱,如此一笑,让他生了一瞬间的失神。 “没什么。”灵舞回过神来,再看向他时,只觉这人还是那样的沧桑,还是那样的霸气。 “没想到,你……”布奇库顿了顿,似考虑了一番,才又道:“没想到你是歌坊的人。” 布奇库 话语间带着一丝遗憾,人人清楚,所谓歌舞坊,无外乎就是一等的窑子,里面的女人虽然能歌善舞,却仍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红姑娘。 再将头转向灵舞,毫不避讳地看向她,却不懂这样一个脱俗的清丽女子为何委身于歌坊之间。 灵舞怔了半晌,待明白过来时,却是失声笑了。 然后摆摆手道: “你误会了,我不是歌坊的人,只是来弹琴的。” 布奇库没说话,仍是望着她等待接下来的解释。可是眼中,却已经大放异彩,心头一阵畅快,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有些莫名。 灵舞无奈地摇头,自顾踱到花坛边,站定时,心里已有了解释---- “我来城里探亲戚,却不想因为战乱,亲戚已经不在这儿了。本想着就回去,可惜钱袋被小偷扒去,没办法,这才接了这弹琴的差事。说好一天二十两,宫宴结束,我就可以走了。” “是这样。”布奇库的话淡淡的,却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你的伤----”他指了指灵舞的腕,“怎么好得这样慢?”之后大皱眉头,“我给我的药没有擦么?” “擦了。”灵舞答,“只是这阵子天天要弹琴,扯来扯去的,这才好得慢些。” “刚才……实在是抱歉了。” “那个人是……”灵舞本不想这个时候去问,怕引起他的怀疑。但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如果一个女子对轻薄自己的人也没有半分好奇,怕就更加奇怪。于是她佯装慎怒地问道:“那个人是谁啊?简直……简直下流!” 布奇库对她这反映颇感无奈,只得再次道歉: “对不起。” 淫贼梦中来1 “你……”灵舞侧头,“你是扎克族的王,平日里经常跟人说对不起的吗?”她觉得这人抱歉的话说得太多了。 “当然不是!”布奇库神色一正,“我大漠苍狼,从不与人道歉!” “那为什么跟我……” “你是客人。” “那个人也是客人吗?你对他到很是客气!” “他?”布奇库冷冷一笑,“利用罢了,谈不上客气。他叫孟子陌,是西离皇帝的亲卫,如今在我军中效力。” 灵舞愣了半晌,没有说话。见布奇库再向她望来,只摇摇头道: “不懂那些,只是讨厌那个人。” 这样的回答令布奇库很满意,见天气不早,便挥手挥,道: “回去休息吧!若是有事,自可叫下人去找我。哦,对了,布善出外办差,等他回来让你们见见。” 当夜,灵舞辗转难眠。 宫宴上的一幕幕不间断地在脑中闪现,还有孟子陌,无论她怎么努力,却都无法将那个影像与心底的孟子陌重合起来。 他不像! 他真的不像! 可是……那又确实是他……到底怎么回事呢? 恍惚间悠然入梦,却睡得极不安生。 梦里,似有小贼闯入房间,悄悄而行,摸至她的床榻边来。 灵舞害怕,想要呼救,却突然被人掩住了嘴,一点声音也不出来。 那贼人似乎无意窃取财物,反倒对她产生兴趣。一脸淫笑着向她压来,灵舞忽就现这个贼人正是孟子陌。 宫宴上的一幕幕再次袭来,这个人已然与无耻淫徒划上等号。 怎么在梦里也不放过她呢? 灵舞挣扎着想要醒来,却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一个激灵下睁开双目,却惊讶地现这哪是梦里,分明就真真实实地有一个人正复压在自己的身上。 淫贼梦中来2 她大惊,想要大叫,可惜,就与梦中一样,那人的手已经将自己的嘴巴狠狠地捂上。 眼看着另一只手就要往自己的衣物上抓来,灵舞急得出手去拦,却在握住他腕脉的时刻徒然呆住。 可惜孟子陌不容她多想,甩开手就再度抓来。 灵舞心急,右手一抬,伸手就往枕头旁边的包袱里摸去。 下一刻,一只簪在手,猛地就朝这人的脊背刺去。 却不想,她这动作早被人看在眼里,手臂刚刚扬起便被人家压下。 挣扎间,有月光自窗棂湛入,灵舞惊见眼前的这张脸赫然就是孟子陌! 她完全惊呆,满目的泪水含在眼眶,却是倔强得不愿流落下来。 见她不再挣扎,孟子陌嘿嘿一笑,淫口一张,对着她的唇就要覆了上去。 却在这时听得房间“砰”地一声被人撞开,下一刻,灵舞只觉身子一轻,孟子陌那张脸如闪电般快地消失。 她惊慌失措,赶紧起身抓了件披风在身上,却见孟子陌不知何时已被撞进来的布奇库掀翻在地。 “你干什么?”这一次是孟子陌率先难,直指了布奇库站起身来,“扎克的王,这点小事也要管?” “孟子陌!”布奇库神色冷清,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充满了厌恶。“你屡立战功,本王待你不薄。可为何偏生在这位姑娘的事情上与本王为难?” “她是我孟子陌看上的人!”他好像疯了,也不管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直指了他就道:“不要以为你是王,我就怕你!别忘了,若没有我,西离皇帝也伤不了!你信不信,我能毒死他,便也能再把他给救活!” “哼!”布奇库冷哼,“那你就试试,本王绝不拦着。倒是想看看你若回了去,还有没有命在!” -------------- 事情的疑点 此话一出,孟子陌也不再叫嚣。 他知道布奇库说的没错,在做了这么些事情之后,就算是回到西离军营中治好了孔轩,怕是他这条命也留不住了。 于是看看布奇库,半晌之后甩袖离去。 灵舞这才匆匆上前,整理好衣衫之后极为郑重地朝着布奇库深施一礼,然后道: “谢谢你!真的谢谢!” 呼吸还是有些湍急,适才的事情着实令她心惊,若是他再晚来一会儿,她只怕…… “对了!”灵舞忽然又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来这里?” 布奇库随手往孟子陌离开的方向指了指,道: “我是去找他的,结果现他鬼鬼祟祟地溜出来,便在后头跟着。” “哦。”她放了心,再抬头去看布奇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此时夜色正浓,实在也不是聊天的好时候。 布奇库也有些尴尬,想了想,再冲她道: “我在外头等你,你收拾一下换个房间。 后换的房间与布奇库的宿宫紧紧相接,看着宫人们大半夜的帮着她收拾,又是送安神汤又是放洗澡水,灵舞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可她也没办法,孟子陌让她感到害怕,也许只有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有丫环缓缓放下维帐,之后退出寝宫。 灵舞这才能够让自己安静下来,把适才的事情好好地想一想。 其实在她心里,孟子陌一直都有一个特殊的位置。亦师亦友,又像至亲。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孔轩,最亲的人,便是他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孟子陌是那样的陌生,她不敢认,也不愿认。 不过……事情有疑点!是她刚刚现的疑点! ---------- 寄体不是孟子陌 那时候被孟子陌压在床榻上,在挣扎间,她偶然握住了他的腕脉。 疑点就在这里! 一般来说,用血咒的人,自己就是寄体,因为没有人会把自己用生命养出的血咒拱手让人。 可是在她捏住孟子陌的腕脉之时,却惊讶地现……他并不是血咒的寄体。 她的心思在那一刻就乱了,来到这里一是为了找回孟子陌,但最重要的还是要拿到寄体的血去解孔轩的毒。 可是如果他不是寄体,那么……寄体是谁呢?如果是别人,那她要到哪里去找呢? 睡了两个时辰,天空便已泛白。 灵舞只觉头阵阵作痛,却是怎也睡不着了。 无奈只得起身,一出了门,却见寝宫外的小道上有好些人走来走去。 她好奇去看,刚好瞧见歌舞坊的人正由那管事老头儿带着顺路走去。旁边还有几个大力的将士在帮着抬箱子,灵舞知道,那些箱子是姑娘前用来装衣裳的。 管事老头儿头过她身边,被灵舞一把拦下: “老伯,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宫宴这就开始了么?”抬头看了看刚露出头的太阳,又道:“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老头见被拦住,先是一愣,待看清拦路之人是灵舞,这才长叹一声,答道: “还宫什么宴呀!今天的宴席取消了,我们的银子也被减了半。哎,对了!你得收拾一下跟我们一起走啊!还有你的银子,虽然讲好了是一天二十俩,但是昨天你错音好几次,还给我们捅了那么大的娄子,钱得扣!必须得扣!” “她不要你们的钱!” 不待灵舞说话,忽听得布奇库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她一愣,回过头去,但见布奇库正提了长矛往这边走来。看上去,应该是刚刚练过功的。 多留几天吧 “小民叩见大王!” 一见了他,管事老头儿赶紧跪倒在地,连带着跟着的一众舞妓也跪了下来。 灵舞微微一怔,想了想,自己也跟着屈膝,同时道: “叩见大王!” “你这是干什么?”布奇库微皱了眉头,显出一丝不悦。却还是抬手将灵舞扶起,“快起来。”再朗声道:“你们也起吧!” 灵舞起身,指了指这些人,再对布奇库开口说: “他们要出宫,我也该走了。” “你先等下!”布奇库微低了头,放低声音说着。之后再冲那管事老头儿道:“你们先行离宫吧,伍儿姑娘不与你们一道走!本王留她下来坐客。” “是!小民听命!” 眼见一同入宫的人悉数离开,灵舞看了看布奇库,等着他的解释。 布奇库扯了扯嘴角,吱唔了半晌,方才道: “相识一场,留你在宫里玩几天。反正那老头儿也不会给你多少钱,你就安心的住下,什么时候想走了就跟我说一声,我会派人送你。嗯……布善快回来了,若是知道你来了我却没有留住,那孩子会闹脾气的。” “好!”灵舞点头。 其实她也想留下,好不容易混进宫来,总不能一事无成的离开。孔轩还在等着她救命,孟子陌的迷还在等着她去揭晓。 本来还怕找不到理由,现在好了,对方主动要留,而且搬出了布善,却是刚好为灵舞搭了一方台阶。 心中略带了愧疚,却也无从说起。只得再道: “如此,便打扰您了。” “你可以叫我布奇库。”他淡淡地道:“不需要这样客气。” “那……”灵舞有些犹豫,“那好么?这时王宫,你是扎克族人的王。” “所以,只要是本王说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提出疑义!” 叔叔是个大英雄 灵舞混然一惊,这个男人又显出了那种只属于王者的霸气。 其实,这种霸气在孔轩身上也有,只不过没有他这般野性。 见灵舞有些慌神,布奇库轻咳了一声,将神色稍缓,再道: “回去歇着吧!下人会把早饭送到房间。我白天还有事要忙,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灵舞点头回房,却不知,两人的这一番对话都落进角落里的一个女人耳里。两人说话 傍晚的时候,布善直奔着灵舞休息的寝宫而来。人刚到宫门口便大声叫着: “伍儿姐姐!伍儿姐姐!” 灵舞一乐,这少年的声音让她一下子轻松了好多,就像从前的弄寒,总可以让人心神愉快。 招呼他进来,小伙子跑得满脸是汗,还没坐呢就拉着灵舞问: “伍儿姐姐,你怎么来啦?叔叔跟我说起时我还不信呢!” 灵舞呵呵一笑,递给他一块儿点头,然后道: “姐姐倒霉,钱袋被人偷了,你叔叔这是救济我呢!” “嘿嘿!”布善又乐了,“丢得好!要不然我怕是都见不着姐姐了。还是我叔叔好!” “看来你们叔侄的感情到不是错!”这话听着像是不经意地问起,可实际上灵舞却是抱着打探的心思,想多少能从布善的口里知道些什么。虽说这样子利用少年的纯真是有些不地道了,但是没办法,今时今日,但凡能够利用的,她都不会放过。 “嗯。”布善边吃着边点头,“我爹娘死得早,是叔叔从小把我带大的。姐姐,虽然你是汉人,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我叔叔真的是个好人!也许对汉人来说,我们是夺人土地的侵略者,可是对我们的族人来说,叔叔就是个大英雄!” 美兰 灵舞笑着摇头: “这些我不懂,我只知道,你叔叔身边有个很讨厌的人!” “你是说孟子陌吧?”布善不用问,直接就道出了那个名字。 灵舞到是愣了,过了好半晌才问道: “你怎么知道?” “哼!”小伙子随意地一挥手,“不只你烦他,我也烦!其实叔叔更烦!便是没办法,现在是打仗的时候,那个人留着对我们还有用,所以就算是烦,咱也得忍了。” “那他……” “伍儿姑娘在吗?”灵舞下面的话还没等开口,忽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却是在喊着自己的。“伍儿姑娘在里面吗?” “哦……在,在!”灵舞一阵诧异,看了看布善,却还是赶紧过去打开了门。 门一开,见是一位打扮妖艳的女子正站在门前。扭动间,柔若无骨。 “你是……”这女人陌生,灵舞可以肯定,她们并不认识。 见灵舞问,那女人柔媚一笑: “是伍儿姑娘吧?当真是国色天香呢!我叫美兰,是大王的女人。” 她刻意强调了“大王的女人”五个字,之后,极力地想在灵舞眼中搜出尴尬的神色。 只可惜,让她失望了。 灵舞很平静,大王的女人几个字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她只是道: “你找我有事吗?”之后,便是一脸的茫然。 美兰微微一愣,随即又把笑脸堆了满面,然后轻轻笑问: “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灵舞侧开身,既然说了是大王的女人,那么便也是这座王宫的半个主人吧? 她是客,有什么理由不让主人进来呢? 于是道: “请进吧!” 放了巴豆的点心 美兰扭捏地走了进来,看到布善时又是一怔,再酸溜溜地道: “哟!伍儿姑娘还真是面子大,布善刚回宫就来看你了!” “哼!”布善轻哼一声别过头去,灵舞便也明白,这是他不喜欢的一个人。 “美兰姑娘。”灵舞跟来道:“您找舞儿有何事吗?” “哦!”美兰赶紧回头,“伍儿姑娘呀!你是大王请来的客人,怎么说我也得来看了看。这不----”说着话,双手一捧,“带了些点心过来给你尝尝,这可是咱们扎克族人最爱吃的玉香酥茶饼呢!” 灵舞并没有伸手去接,就在美兰将点心往她面前递过来的时候她便闻到了一种极不友善的气味。 那是巴豆。 再抬眼向这美兰看去,却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 “快吃啊!”见她久久未动,美兰有些不乐意了,“怎么?伍儿姑娘这是嫌弃美兰么?一个客人,这样子驳主人家的面子,可是不礼貌的。” “哼!”布善又不客气地冷哼一声,随即道:“你巴结叔叔一个人就好,上这里来干什么?” “这是什么话?”美兰眼一瞪,却又不好跟布善脾气。于是一腔的怒气没地方,只好都转到灵舞身上----“真是不识好歹!想我美兰怎么说也是这王宫里的一品夫人,你一个外头来的舞妓,摆什么架子?” “什么一品夫人?”布善不乐意了,“明明就是个侍妾,平白的给自己抬什么身份?叔叔又不会承认!” “我不是舞妓。”灵舞也出言辩驳,这个女人她不喜欢。 “不管你是什么!”美兰狠狠地道,“我好心好意给你送点心,你凭什么不吃?” 赶出宫去 “不凭什么。”灵舞耸肩,再看向那托盘,却是反问她,“我为什么不吃,难道你不知道么?” “你……你个狐狸精!专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孟子陌半夜都爬上你的床了,你就是双破鞋!还有什么资格再勾引大王……” “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撒野?”房门未关,布奇库信步而入,刚好看到美兰这一如泼妇般的模样。 “大……大王。”美兰彻底傻了,自己平日里极尽所能地在布奇库面前表现得娇弱,却不想这一幕刚好被人看个正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不停地叫着:“大王……大王。” “来人!”布奇库冷冷地一声低喝,立即有宫人上前听令。“送这女人出宫,本王从今往后再不想看她一眼!” “是!”宫人恭身而退。 不多时,两名将士走了进来,不由纷说,直接架了美兰就往外走去。 任凭美兰如何哭求,布奇库都没有再向她看去一眼。 直待声音消失,灵舞这才摇头轻叹: “看来,有些罪名,我是洗不清了。” “你放心。”布奇库盯着她道:“若是这皇宫里头再有任何一人胆敢传言此事,本王定叫其以命相偿!” 灵舞忽就一怔,似乎有些明白了那美兰为何如此针对自己。 “那女人不怎么样,不过这点心还是不错的!”布善说着就往放在桌案上的点心抓去,同时跟灵舞推荐道:“舞儿姐姐快来尝尝,这玉香酥茶饼特别好吃,咱们扎克族人都爱吃呢!” “别吃!”灵舞急急地出声,立即出手握住了布善的腕,“这点心不能吃!” “为何?”叔侄二人同问。 灵舞答: “里面有巴豆! 你怎么知道 布善一愣,随即反映过来,气得大叫: “怪不得!怪不得那女人没事来献殷勤,原来是存了这般的心思!真是可恶!” 布奇库却没有太大的反映,只是想了想,便问向灵舞---- “你怎么知道?” 灵舞没犹豫,直接告诉他: “我懂医理,闻到了巴豆的味道。” 布奇库愣了一会儿,一下子便想到那日在树林里初遇时,她见自己受了风寒,随口便说了去寒的方子。于是轻声道: “那阵子的风寒,按着你的方法,第二日便好了。” “啊!叔叔!”布善突然叫起来,“我饿了,先去吃饭,你跟伍儿姐姐慢慢聊啊!” “哎~”眼看布善说走就走,灵舞倒是有些尴尬了。再看看布奇库并没有想跟着走的意思,一时间不知再说什么好。 倒是对方先开口了,却是道: “还是想跟你说抱歉,我可以赶走美兰,却不能赶走罪魁祸。” 知他说的是孟子陌,灵舞心中一阵抽痛。 突然因他的一句抱歉而想到了孔轩,想当初她们相遇时,孔轩说得最多的话,恐怕就是抱歉了吧! 命运,还真是会开玩笑呢! 见她良久无语,布奇库轻声问道: “你……怪我了?” “没。”灵舞轻笑,“要怪的是那个讨厌的人,与你无关。反倒觉得你没有必须这样再三于我道歉,你是扎克族人的王,总这样亏来欠去的,我还真承受不起。” “你还是在怪我了。”布奇库很别扭地道:“越是这样说,就越说明你心中无法原谅。我知道,女人的名节最重要,所以……你心里一定恨极了他。伍儿,再给我些时间,等这场战争结束,我布奇库会亲自把那个人提到你面前,凭你处置。” 灵舞的战征观 这话说得灵舞阵阵冷,甚至已经可以想像得到孟子陌的种种惨状,不由得身子一颤。 “怎么了?”布奇库见她失神,看了半晌,才又道:“怕了?” 灵舞长叹,这一次,认认真真地迎上了他的目光,问道: “打打杀杀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布奇库胸膛一挺,坚定地答: “为了族人能够不再饱受黄沙侵袭,能过上好日子。” 灵舞又是一声轻叹---- “其实啊,世间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生存规律。你有没有想过,扎克族人能够在大漠里活得风生水起,可是到了中原,却不一定会快乐。” “不快乐?”布奇库头一回听如此说法,略现了惊讶。“为何?” “我也不知道。”灵舞摇头,“只是觉得,人活着,快乐第一。虽然物质条件好了,但那并不是他们所习惯的。中原的束缚太多,大漠人生活在那里,也许会被渐渐地同化,但同时却也失了前人的那份豪迈。这就要看你们的选择,是想要豪情万丈,还是想求细微精致。两种活法,也是两种人生。” …… 布奇库半晌无语,再看向灵舞的眼,竟有了些敬意。 “……歇了吧!”足有半刻钟的工夫才道出这么一句,随即转身……“你说的这些,也许我会考虑。” 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去,灵舞心中却升起了一股希望。 他会考虑,真的会吗? 说是让她歇了,可是灵舞哪里睡得着,甚至连床榻都不愿去躺。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孔轩还在受着血咒之苦,她这里却是毫无进展。甚至在知道孟子陌并不是血咒的寄体之后,似乎最后这一点线索也跟着断了。 难道那不是孟子陌? 其实面对布奇库时,她很想有意无意的却打听一下关于他们伤了西离皇帝的事。 可是她没敢,毕竟相处时间太短,布奇库为人又甚是多疑。如果她问,怕是破绽就露了。 又是混混沌沌地过了一夜,次日清早,灵舞洗漱完毕,早饭已经摆到了桌上。 她却没有胃口,满脑子里除了那思考那血咒的寄体究竟在哪之外,便是在担心着不知道布奇库什么时候会再次出兵。 眼下孔轩重伤,接理说,扎克族这时候出兵该是最佳的时机。 她很着急,现在自己在这儿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如果布奇库真的兵了,那孔轩怎么办?弄寒能行吗? 无聊地走出屋子,忽闻得一阵肉香。 奇怪地扭头望,见一个小丫头正端着托盘往一处走去。她随口问道: “盘子里面是烤肉吗?这大清早的,怎么还有人要吃肉?” “哟!”小丫头站定,“是伍儿姑娘呀!给你请安了!这肉是给孟先生的,孟先生最爱吃肉,特别是咱扎克族人烤的,他每天都要吃一两盘,就连早饭都不错过呢!” 小丫头说得笑意盈盈,灵舞却是混身一颤,又追问道: “哪个孟先生?孟子陌?” “对呀!”小丫头点头,“伍儿姑娘要是没什么事,那奴婢就先去了,这烤肉凉了就不好吃喽!” “哦。”她下意识地答应着,直过了好半晌,才一把扶住花坛,内心久久无法平复。 直等到再有了意识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那便是----孟子陌不吃肉的,从来不吃! 难道那不是孟子陌? 大王相约去骑马 怔怔地走回屋去,下意识地将早饭一口一口送进嘴里。却又着实是食不知味。 可是……心里却又有些高兴的。 这个孟子陌做了那么些下流无耻的事情,她本来就希望他是假的,不是吗? 可既然这个是假,那么真的又在哪里? 还有,为何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忽又想起西离皇宫的那副画像,那个叫做谷映荷的女子又何尝不是与自己生得一样,她甚至已经断定那个人就是自己的生身母亲。 还有大师兄的妻子水落,也说是与她像至十分。 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多少巧合? 孟子陌的巧合也是这样吗? 灵舞缓缓地摇头。 不会!孟子陌无兄无弟无父无母,不会出现那样的事。那个人…… “伍儿姑娘!”一个丫环走了进来,见她已经吃得差不多,才又笑道:“姑娘用好了饭就换身衣裳吧!”她将手里捧着的衣服向前一递,“大王备好了马,说请姑娘一块儿去散散心呢!” “散心?”灵舞接过丫头递来的衣裳,展了开来,竟是一套鹅黄色的骑马装,看上去英姿飒爽。 “姑娘,快换吧!咱们都好久没见到大王有这般闲情逸致了。您就跟他去逛逛,也看一看咱们这边的风土人情。” 灵舞噗哧一声笑了: “怎么,你们大王出去溜个马,是很难得的事?” “嗯!”小丫头点头,“溜马到是常有,但却没有这样轻松的。姑娘快换衣裳吧!大王等着呢!” 这套骑马装很合身,灵舞几乎要以为这是为自己特地定做的。 当她就穿着这衣身裳出现在布奇库的面前时,低着头的灵舞没有现,他的眼中忽地迸起一股炙热的目光。 ---------- 布奇库的感慨 “上马吧!”布奇库长长地缓了一口气,这才又道:“带你四处逛逛,总比闷在王宫里好。” “你……”灵舞牵过马,想了想,问道:“不忙么?” 布奇库摇头: “不忙。” “为什么?”还是没忍住,她不解地问:“现在不是在打仗么?你怎么可能不忙?那个……不是说西离皇帝受伤了,为什么你们不乘胜追击?” 布奇库翻身上马,再示意灵舞也骑上,他在前,引着两匹马向宫外走着。同时道: “怎么?希望我带兵去拼杀?那不是你的国家么?” 灵舞心中一颤,一丝紧张泛了上来。 心虚地偷看向他,却没瞧出任何异议。 “怎么不说话了呢?”布奇库偏头看他,映着朝阳,偏黄的头似泛着金光,煞是好看。 “不知道说什么。”灵舞已然平复了心绪。“打仗是你们男人的事,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事。对于百姓们来说,其实谁做皇帝都是一样的。咱们很容易满足,只要能安稳地生活,能够有温饱,那就不会有人造反。” “你的话……总会让人变得慵懒。” “嗯?”灵舞偏头看去,不明白他为何用了慵懒这个词来。 布奇库扯了扯嘴角,一只手抬起,用力地在自己头上抚了抚,再指着自己这一头有些干枯的,话语颇有些无奈: “老喽……” 这话灵舞没接,抒完了感慨,总还有别的话吧? 布奇库又是一笑,再指着灵舞道: “你这丫头,还真是难开金口呢!好吧!我告诉你,之所以不去讨伐西离,是因为已经上了年纪的大漠苍狼怕了他们那十万铁甲。皇帝是伤了,可是元气还在,我若去了,讨不到好处!上次能够伤到他,也实在是那孟子陌的功劳,若凭我之力,夺命邪君……胜不了啊!” 如果有你,我愿呆在大漠一辈子 灵舞很是配合地问道: “夺命邪君?”心里却在骄傲着。 布奇库点头,却没与她解释,只继续道: “再说……”扭转头,别有深意地看向灵舞----“你那天的话,让我开始重新思考这场战役了。” “真的?”她忽然就高兴起来,“如果真是这样,伍儿替黎民百姓谢谢你!” 布奇库哈哈大笑,爽朗又豪迈。 两人两马就这样开始向前奔去,直到了大漠边缘方才停下。 布奇库豪情万丈地向前一指,迎着风道---- “你看,那里就是我们扎克族人的故乡!” 随他看去,灵舞只见了大漠黄沙,但却仍被他这气势所感染着。亦纵声感叹: “真美!”随即放轻了声音,再道:“如果不打仗了,该有多好。” 布奇库突然侧头看她,再将马往近处一带,低下头,附在她耳边道: “如果有你着,我布奇库宁愿一辈子生活在大漠里,再也不要出来。” 灵舞一惊,下意识地勒马后退,再看向他的眼中布满了警戒。 “别怕。”他深沉而坚定地道:“我是认真的。” “你这是干什么?”她有些怒了,“其实我们并不熟悉,你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谁,都不知道我究竟是从哪里来。仅仅一个名字而且,你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怎么就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布奇库摇摇头,盯着她道: “没有关系,以前是以前,不管你以前是谁,只要你点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大漠苍狼唯一的女人。我会护你一生,给你最好的生活。你不喜欢杀戮,我们就回到大漠,我给你筑一座金顶帐。你若习惯中原,我会倾尽毕生之力为你打来一片天下。” 奇怪的乞丐1 灵舞就这么怔怔而立,半晌无语。 待反映过来时,却是怒极冲心,连脸颊都闷得通红。 这一番话确是令人感动,但她再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她有她的世界,有她想要相伴一生的人。这个大漠苍狼于她来说……应该是敌的。 想要出言喝斥,话到嘴边却又不忍。 他没错啊!就这件事情来说,他是没错的。 只是她不行,她的身份、她的心都不允许这些事情的生。她…… “等等!”突然,布奇库抬起右臂直横到了她的面前,“别说话。” 突出其来的紧张气氛把灵舞吓呆住了,真就定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只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布奇库。 他并没再看灵舞,只狠狠地盯着沙丘后面的一块大石头,直过了好半晌,突然道: “什么人?出来!” 灵舞一愣,再奇怪往那石头后面看去。不多时,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吃力地爬了出来。 那人长散乱,面目污浊,一身……应该是白衣,已然又脏又破。仔细看去,脸上手上满布伤痕,每动一下,那些伤痕都在经受着强烈的考验。 灵舞被吓得再退几上不,布奇库一把握住她的腕,回过头来安慰道: “不要怕,有我呢!” 两人这一番交流似引得那乞丐极为不满,直冲着他们含混地叫了几声,却怎也说不出话来。 “你是何人!”布奇库高声问去。 那人却仍是直盯着他,无言。 “他……”灵舞皱皱眉,“似乎不能说话。” 布奇库点点头,再问去: “你站不起来?” 这一次,那人有了反映,但不是对布奇库,而是冲着灵舞狠狠地点头。 奇怪的乞丐2 灵舞的心没来由地一揪,某种感觉袭上来,却抓不到头绪。 “到我身后去。”布奇库回身来拉灵舞,却现灵舞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怪人,一动不动。“伍儿?” “没事。”灵舞摇摇头,却是身一偏,自马上翻了下来。 布奇库赶紧也下了马,紧挨着她站着,微展双臂小心地护着。 “他好像伤得很重。” 灵舞呢喃出声,下意识地抬起腿迈向前方。 布奇库大惊,赶紧出手相拦---- “你干什么?” “他受伤了。”灵舞猛地回头看他,再伸手指向那乞丐,话音竟有些颤抖了。“你没看到么,他受伤了。我……我是大夫,我得去看看!” 说着,再不顾布奇库阻拦,甩开他的手臂就朝那乞丐奔去。 布奇库无奈,只好紧紧跟上,时刻留意着那乞丐是否有伤人的动向。甚至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只要那人难,他便可以抢在伤及灵舞之前一剑斩下他的头颅。 但是,他没有出手的机会。 因为当灵舞跪到地上抱住那人时,他分明地看到,那人的眼里流出了两行浑浊的泪来。 布奇库呆住了,眼睁睁地看着灵舞,只见她环起臂弯将那乞丐搂住,一只手不停地在他的脸上擦拭着。 更怪的是,她的泪竟也是簌簌地落,一滴接着一滴,一串连着一串。 他不解。 灵舞也不解。 只听得她轻轻地道: “为什么?为什么对着你我就会流泪?你的脸怎么这样的脏?让我来把他擦干净,让我看看你是谁……” 她的手下未停,努力地擦拭着乞丐脸上的污垢。偶有眼泪滴下与那污浊混到一处,她便拽起衣袖一点一点地抹干。 他是我师父 那乞丐也不抗拒,且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安心地倒在灵舞的怀里,就这么流着泪,看着她为自己擦拭脸庞。 直过了好久,久到布奇库都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的时候。 突听得灵舞“哇”地痛哭失声,再狠狠地抱住那个乞丐,也顾不得他身上是否肮脏有伤是否疼痛,就这么狠狠地抱着,哭得悲天动地…… ……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忽然内心止不住地狂燥,随即一把上前将灵舞与那人分开,喝声问去: “你在干什么?” 灵舞终抬出头来,含泪看去,却仍是止不住地抽搐。 她的手没有离开乞丐,只张了张嘴,哑声道: “他是我师父……他是我师父……”再回头,又把脸埋进那人的颈窝,好半晌,才幽幽地道:“师父,原来你在这里。灵舞还以为……把你给丢了呢!” “你……”布奇库此时也看清了乞丐的脸,竟是一声惊呼----“你是孟子陌?” 这一次他真的不懂了,在他看去,这个人分明就是孟子陌。只是不明白,明明还在王宫里头等着吃肉的人,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还有,那孟子陌不该是与伍儿水火不容么?不是欲意侵犯么? 为什么这女人现在却这般亲昵地抱着他哭,还说,说是她的师父? 布奇库只觉得一个巨大的阴谋与欺骗正包裹着自己,他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骗来骗去。 转瞬间,他的目光不再柔和,那大漠苍狼的凶狠又覆在脸上。 看向灵舞时,无尽的遗憾显露出来。 他慢慢地后退,直退到马旁,才漠然开口,却道---- “伍儿,你骗得本王……好苦。” 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怎奈,前一刻还让他说出那一番豪言壮语的伍儿,此刻却是再不肯将目光分出一丝给他。 没错,这是孟子陌,货真价实的孟子陌。 灵舞紧紧地环着他,虽是破衣滥褛的乞丐,却依然可以感觉得到那与生俱来的清冷气息,还有那温暖的呼吸,包容的体温……微微收臂,她几乎可以听得到他的心脏正紧贴着自己微微地跳动着。 灵舞小心翼翼地体会这种感觉,不敢放手,也不忍放手。 好不容易可以说得话来,她将双唇凑近他的耳际,轻轻吐声,唤道: “师父啊!灵舞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怀中的人微震了一下,呀呀出声,却怎也形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灵舞恍然回神,手臂一转,向他的腕上抚去。 只一下,便又是大惊。 再回看孟子陌,面上除了悲疼,竟又现出恐惧。 只听得她颤颤地道: “寄体?寄体是你?” 孟子陌无奈点头,灵舞呼地将头转向布奇库,却不知何时,在她的四周,已经围起了无数大漠精兵。 她不怕这些,只愤怒地吼向正主,狠狠地道: “那个人是谁?你宫里头那个孟子陌,究竟是谁?你从什么地方找来的那个畜生?” 灵舞待人从不恶语相向,但是眼下,只有畜生二字才配得起她已点燃的怒火。若是那人就在眼前,怕是她该冲上前去,与之拼死一搏了吧! “本王也想问你!”布奇库没答,又将问题扔了回来。“这个人是谁?我宫里的人又是谁?还有……你是谁?” 你不是男人 “我怎么知道!”灵舞真的怒了,疯了一样冲他喊着:“你从哪里找来那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要练血咒为何不在自己的身上练?我师父是冷玉公子,冷玉公子!怎么忍心把他害成这样?你们男人带兵打仗的,不是应该在战场上公平拼杀吗?你布奇库有本事光明正大的去血战杀场,做这些见不得人的恶心事你还算什么男人!” “你说什么?”布奇库惊了,没想过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起狠来竟也会如此凶悍。这一刻,他只能恍惚地问,面对她的指责,却不知该如何做答。 “我说你不配做个男人!”灵舞也豁出来了,再不管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也不顾身边还围着凶神恶煞的兵将,仍对着他声声诉控----“男人可以血溅杀场,却绝不会做那些小人不如猪狗不如的卑鄙之事!你不是男人,绝不是男人……” “住口!”布奇库终于大怒,横剑指向她,手腕却是止不住地颤抖着。“本王让你住口!住口!” 他也没了力气,这个女人,前一刻还让他的心中充满着希望,充满着对一种全新生活的向往。 可是转瞬之间,却又将他的满心企盼打击得粉碎。 面对她的指责,大漠苍狼只能一声一声地叫着住口,直待心绪平缓,才又尽现疲惫地开口---- “我也不知道。”随即摇头,“告诉本王,你是谁?” 灵舞缓闭了又目,复又张开时,已然做了决定。 只见她冲着怀中的孟子陌凄然一笑,然后悄声道: “师父,是不是很疼?别怕,灵舞在你身边,这一次,我再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去。” 戴了人皮面具的畜生 话闭,扭头望向布奇库,用冷静至极的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她说---- “布奇库,你听着。我叫宇文灵舞,冷玉公子孟子陌,是我师父。西离皇帝孔轩,是我夫君。” …… 简短几句,幻灭了布奇库心中的最后一丝光亮。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二人,只觉命运无常,前一刻还艳阳高照,转眼间却可以天翻地覆。 跨下之骑似也明白当前状况,踉跄地后退几步,却是被主人沉声喝止。 “你来我王宫,欲意何为?” “救我夫君。” “如何相救?” “血咒寄体。” 布奇库一声长叹,抬手拍向前额,半晌,道: “我不知何为血咒,只知那孟子陌一枚短箭刺中了西帝皇帝的心口,事后方知有毒。但是大战之中,兵不厌诈,身为主帅,这点挫折自该受得。” “那个人不是孟子陌。”灵舞一声冷笑,忽就想到那晚他入室轻薄,自己挣扎之中好像抓到了那人的脸。事后在指甲中竟现了好些胭脂,只怪当时心绪杂乱,没有顾及到小小的细节。此时想起,方才恍然大悟。“只不过是一个戴了人皮面具的畜生,怎么配得起孟子陌三个字。” 再低看怀中之人,抬手轻抚了他的脸去,幽幽地道: “瞧你,弄得满身是伤。不过放心,灵舞是最好的大夫,我一定要还这世间一个清逸俊秀的冷玉公子,还自己一个疼我爱我的师父。” 孟子陌唇角轻扬,有风吹过,已近干枯的抚了满面。虽狼狈,却依然淡泊如水。 他吃力地抬起手,与灵舞紧紧相握,再叹一声,道尽了几许衷肠。 情起伤心、情起人亡 早想将这女子拥入怀中,却又有着无穷无尽的牵绊。于道于义于情于理,他不得不让,也不能不让。 相识几年,她心中只有孔轩,他的心中,却只有她。 但这一拥还是让他等到了……孟子陌笑得凄凄然,忍着周身不断泛起的疼痛,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师……”灵舞含泪叫去,出了一字之后突然顿住。再启口时,却已然换上了----“子陌……” 他的笑意更深了,残酷的现实已将他打入苦难的深渊,但博得她一声子陌,夫复何求…… “真好。”灵舞轻吐而道,“找到你了,真好。你不知道,唐拉山坠崖,我与孔轩也分开半年之久,他找我,也找你,着实心力交瘁。”再一扭头,满含怨恨地望向布奇库,既而一声冷笑----“你适才说什么?要倾尽毕生之力为我打来一片天下?哈哈~”她笑声凄惨,“你们以如此毒辣的手段残害我师、刺伤我夫,布奇库,你记住,我宇文灵舞也会倾尽毕生之力,来跟你讨回这笔血债!” “给本王把人带回去!押入死牢!” 布奇库再留不得半步,灵舞最后那一番话搅进了他的心,一如魔杵一样搅得四海翻腾。 策转马头的那一瞬,一腔鲜血被他狠狠地压制下去,却不知,仍有一丝腥红透过唇角缓缓地流出。 奔行数百步,忽就记起十几年前,曾有一位云游高僧望着他说: “大漠苍狼,切莫情起。情起伤心、情起人亡……” 被一众将士推押着上了囚车,灵舞没有挣扎。同样的,抱住孟子陌的手也没有放开。 她并未多话,只是在兵将们弄疼了孟子陌时投去几束凌厉的目光。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坐在囚车里,回宫的路上,灵舞无奈望天,转而幽幽轻叹: “都说世道无常,还真是了。” 死牢 回到王宫,两人直接被推入死牢。 所有的人都不明白,明明欢欢喜喜的溜马,为何转幕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是一处地牢,要下了四十八级台阶才通到这里。 一如所有的地宫一样,阴冷又潮湿。 灵舞望着还湛着水珠的四壁,一股怒气又结在心里,怎奈,布奇库并未跟下牢来,她这口气,无处泄。 有狱卒在牢门处上了铁链,灵舞回头瞪去,冷冷地道: “再去拿床被褥来!” 那狱卒先是一愣,随即反映过来,却是不屑地撇撇嘴: “切!都到了这里,还提什么要求?我告诉你,别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在这儿,就等死吧!我还没见过有谁能从这死牢里活着走出去!你也不用瞪我,现在对我好点儿,也许你死了之后,我会帮你找处好地方埋了。不然……”他冷哼一声,“就是拖到荒漠里喂了老鹰,也没人会多问一句。” 灵舞的身子阵阵颤,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死亡。就算是当初在唐拉山上被人以剑胁迫、被逼跳上山崖,但至少那时有孔轩,至少那时候的事来得迅猛又突然,没有给她“享受死亡的过程。 现在不同了,这间牢房,也许就是她走向死亡的必经之路。而且,这种折磨应该还是缓缓而行,不会太过仓促。 感觉到孟子陌似乎碰了碰她的衣袖,灵舞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他扶到床榻上。 说是扶,其实是她咬着牙拼尽全身的力气去扯他。孟子陌几乎全身都动弹不得,站不了,也坐不直。 好不容易把他弄到了这间牢房唯一的床榻上,灵舞开始庆幸,还好那布奇库没有将他们分开关押,不然她眼睁睁地看着孟子陌受苦,还真是得急死了。 手脚筋全断 眼下最主要的是要好好地查看一下孟子陌的伤势。 灵舞再将手搭到他的腕脉上,这一次,却是久久无言。 倒是孟子陌先做了反映,只瞧他苦笑一下,微微摇头,吃力地往自己的手脚处呶了呶嘴。 灵舞似明白了些什么,颤抖着双手往他的四肢关节上按去…… 果然,手脚筋全断。 眼泪唰地一下奔涌而出,手还按在他的腕间,人,却已泣不成声。 孟子陌想要出言安慰,怎奈,无论如何努力,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灵舞止住悲伤,快地拭去了眼泪,坚强地抬头。 “子陌。”她道:“你相信我吗?” 孟子陌点头,投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目光。 灵舞淡淡地笑着,再抬起手来帮他捋了捋散乱的。 “你放心,我宇文灵舞穷极一生,也要医好了你。对了!”她突然笑起来,“我找到我爹了,就是神医宇文南山。他居然没有离世!子陌,等我们出去之后,我让弄寒去找他,他是神医,没有什么病是神医治不好的。啊!弄寒,你还不认识弄寒吧!他是我义弟,当初在唐拉山坠崖,是他跟我爹救了我。我很糊涂,那时候居然没有认出爹爹来。还有,我也找到大师兄了!他治好了我的寒症,还有还有……”灵舞说得兴起,又往前坐了坐,拉起孟子陌的手握在手中,“我现在居然不晕血了!你说奇不奇怪?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笑着说着,虽然满身的伤痛,但是孟子陌忽然就觉得,这是他一生之中度过的最愉悦的时光。 是啊!他们分开太久了,有好多好多事他都不知道。而在他身上生的那些……她也是不知的。 你为什么不能说话 “我不说了。”突然停下,又迎着他展了一个舒心的笑容,灵舞开始起身继续查看他的伤势。 待手触到膝关节的时候,动作骤停。犹豫半晌,却还是轻轻地拉开了已经残破不堪的衣物。 …… “血咒种在这儿了?”强忍着流泪的**问去,灵舞知道,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理智。 孟子陌默然点头。 “不怕!”灵舞反手自袖间抽出银针数枚,再看去孟子陌稍显惊讶的目光,苦笑道:“是不是利索了很多?我没少练呢!不会丢师父的脸。” 话毕,再瞧了瞧伤处,不多思索,迅地将五枚银针扎于其上。 之后有些遗憾地道: “只能用针了,这里没有药材。”轻轻地放直他的腿,再动手捏了几处穴道,好半晌才又道:“这一次,轮到我为你来治腿。” 孟子陌忽就掉了一滴泪来,想要擦去,却怎也抬不起手。 灵舞没有回避,直面迎上他那串泪珠,轻笑,然后抬手温柔地拭擦。 “别哭,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儿,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放弃。” 孟子陌张了张嘴,最终却又放弃。只恩了一声,再不多言。 灵舞突地一个激灵,甚至整个儿人都跟着一震。 “子陌!”她惊恐地道,声音颤颤。“你为什么不能说话?” 孟子陌别扭地别过头去不愿看她,灵舞倔强地将他扳回,直视了他的眼睛---- “张嘴!----我说张开嘴!” 见孟子陌不从,她再不顾及其它,突然出手按住他的两腮,手下一紧,孟子陌的嘴随之张开。 不看还好,这一瞧去,灵舞只觉双脚软,竟是突地一下跌倒在地。 孟子陌心急想要去扶,一翻身,却是整个儿人都往地上栽了下去。 灵舞杀人 “子陌!”灵舞一把拥住他,直盯了半晌,“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她从未有这样恨过,孟子陌满身的伤、甚至是带了血咒,她都可以故作坚强。 但是现在不行了,她再也没有办法忍受这样的现实……当她看到孟子陌那被割断的舌头时,灵舞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快要崩溃了…… “吵什么?”那狱卒又走上前来,“哭什么哭!再哭也是等死,到不如省省气力。烦死了!” 灵舞一记凌厉的目光射去,正频临崩溃边缘的神精似乎找到了寄托。 只见她一把推开孟子陌,以极快的身形迅掠至牢门边,那狱卒还没等反映过来便被灵舞死死地抓住。 下一刻,双腕齐齐翻转,再落下时,四枚银针狠狠地插入了那狱卒脑后。 人,就这样缓缓滑至地面,甚至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闭上,生命的气息便已经从他的体内消失。 灵舞这一生……第一次杀人。 …… 啪啪啪~ 三下击掌声起,抬眼望去,却是布奇库负手走来。 孟子陌不知何时竟艰难地爬到她的身边,灵舞赶紧拥住他,再一抬手,将他膝上的银针拔下。 “你经常杀人?”布奇库终于开口询问。 灵舞摇头, “这是第一次。” “你很冷静。” “我只是恨。”她骤然扭头直视布奇库,再指了指自己怀中的孟子陌,凄然道:“你可知道孟子陌在江湖中的名号?” 布奇库点头, “冷玉公子。” “那你可知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想了想,却又摇头,坦然道: “不知。” “那我告诉你,我师父孟子陌,是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他心静如水,清俊飘逸,是任何一个女子见了都会倾心相许的一个人。” -------- 三天时间,一个交待 “可是你看看他现在……也许我对你的指责是错误的,也许你同我一样,也被那个畜生所蒙骗。可是……他是我的至亲,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一个孟子陌。布奇库,如果你是一条正直的汉子,我恳求你,还我师父一个公道,也还我一个交待。” 布奇库良久无语,灵舞有注意到他握起的双拳,竟似要捏碎骨头一般,那么的用力。 过了好久,方才听到牢外的人一声闷哼,之后却是长叹。才道: “三天时间,本王自会给你一个交待。”话闭,再看向灵舞,那眼中满含了不舍。“本王……”他说,“本王其实很想留你在身边的。” 灵舞笑得无奈,却也不再怨恨于他,只是道: “人各有命。”再幽幽地望向远方:“他又何尝不希望我早些回去……” 布奇库猛然离去,却听得在上了一半台阶之时高声喝道: “来呀!把尸体抬出去,给地牢加火盆,加被褥。” 三天后的清晨,灵舞正倚在床榻边假寐。孟子陌静静地看着她娇好的面容,却泛起层层心酸。 到底还是他连累了她啊! “哗啦”一声响,牢门开了。 灵舞条件反射般地窜起身来,再伸开双臂护住孟子陌。 保护他,已然成了习惯。 来人是布奇库,在他的身后还有将士正押了一个人进来。 灵舞好奇去,赫然现那便是假扮孟子陌之人。 她腾地火起,身子猛地朝前窜去,却被布奇库单臂拦住。 “你干什么?”他皱眉低吼。 “杀人!”灵舞狠狠地将满满一把银针握在手里,只恨不能把这些东西全都插进他的身体里。 罪魁祸首 “你还杀上瘾了!”布奇库怒了,他不喜欢灵舞这个样子,被愤怒冲混了头脑的女人,很可怕。 “搞下你的面具,你不配带着那样一张脸!”她冲那人怒吼着。 对方只看了她一眼,却又现出那种垂涎欲滴的表情,灵舞隐隐作呕。 “把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布奇库一声喝令,押人的其中一名将士抬起手来,往他脸上一抓,一张面具被撕了下来。 灵舞一声冷哼,道: “怪不得要用我师父的脸,原来你长得这么恶心。” 那人抬起头来,不怒反笑---- “牙尖嘴利的女人,果然够味。” 砰! 有了动作的是布奇库,只见他一个回身,对准了那人的肚肚猛就是一拳。直打得那人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也就势跌倒在地。 布奇库向他一指,话,却是对着灵舞说的: “你要的交待,本王给你带来了。” 灵舞神色一正,心绪逐渐平缓,再看向那人时便也恢复了些许理智。 半晌,她道: “你是谁?” 那人抬头,似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逃不过此劫,于是一声冷笑,道: “孟子陌的师兄,席子寒。” 灵舞回头以目光询问,见孟子陌点头,这才又转回身来,眼中布满了厌恶。 “我想知道全部,事情的全部。” 听她如此问,那席子寒牵起嘴角竟笑了好一会儿。之后席地而坐,倒有些悠然。 “好!事到如今,我便说了。反正他体内血咒以去,也没几天活头,我的目的已然达到,便也没有什么眷恋之处。哈哈~”他笑得似有些猖狂,又带着疯癫。“师兄偏心,将最好的功夫都传给了他,却对我百般刁难。就连最后那柄逍遥铁扇也赠予他手……” 手刃仇人 “不甘啊!”席子寒笑叹。“我只因强抢了一个民女,便被逐出师门,而那消息,便是我亲爱的师弟孟子陌传给了师父。”再将目光向床榻上的人投去,“是你不仁在前,便也休得怪我今天无意。当初遇然间在唐拉山角下捡到重伤的你,哼哼,若没有我,你怕是早该死了!丫头!”复又看向灵舞,“你该谢我的。若没有我,你今再见不到他。” “住口!”灵舞听不下去了。只为了师门争宠便到了今日拼死伤害的地步,男人的世界,实在是可怕。 她踉跄着到了席子寒的面前,缓缓地蹲至身旁,只盯盯地看着他的眼,良久无语。 “你看什么?”那人被她看得不自在,禁不住出言询问。 “看看怎么杀了你才好。”灵木然答话,却是令在场人都跟着一惊。 布奇库想要说这种事不劳你亲自动手,可是两唇刚一分开,还不等出言,灵舞却已经将整整一大把银针狠狠地拍向席子寒的面门。 这一动作,就连孟子陌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若说那次杀了狱卒是她频临崩溃的神精必须要找一个泄点,可是这次,灵舞却是冷静得令人心颤。 席子寒脸上难以置信的神情还未来得及褪去,人却已经仰面而倒,再无了声息。 直待这时,灵舞才开始瑟瑟抖。 终于滩坐到地上,继而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布奇库摇头轻叹,上前将她从地上提起: “不是你该做的事就不要做,这是何苦呢?” 灵舞倔强地甩开他,待站直身子,却是郑重地向其拜去。同时道: “谢谢你!” 休战活命的条件 也不等布奇库说话,她自顾起身,回到孟子陌旁边坐下。 静静地,良久无语。 孟子陌想要把她拥住,想要告诉她别怕。 只可惜,他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终于还是她拥住了他,两人相依的时候,她开口道: “为你报了仇,我便无憾了。” “伍儿……”出声的,是布奇库。他还是习惯叫她伍儿,只有这样才可以规避她的身份。他说:“伍儿,留下来,我给孔轩一条活路。” 灵舞怒目而视,半晌却道: “孔轩若是死了,我宇文灵舞绝不会独活。” “你----”他忍了满腔的怒火终于迸然出,两步冲到近前抓她的手腕,灵舞就这么被直直地提了起来。“我不会让你轻易的死去,但也不会让你们离开。”伸手指向孟子陌,“没有他的血,你的皇帝也活不长了。” “你是孬种!”灵舞冷冷地道:“孬种!没有本事光明正大,只能以这种卑劣的手段取胜,布奇库,你胜之不武!” “哼!”他亦冷哼,“你不用激我,要想孔轩活着,可以!本王甚至可以把孟子陌安全地送回西离大营,还可以下令从此以后大漠之军绝不再踏入离国土半步。但是你要留下来,陪着我,一辈子!” 灵舞哑然,这样的条件……确是令她动心了。 如果舍她一人可以换得孔轩与孟子陌的命,更可以让西离与扎克族从此休战,那是不是……真的可以交换呢? 一旁的孟子陌早忍不住呀呀出声,灵舞的泪突地掉落,刚好打在布奇库泛白的指关节上,溅起飞珠。 “本王给你一天考虑时间。”刻意不去看她的脸,布奇库扭过头,手下略松,“明日一早,是战是合,只凭你一句话了!” 夜有人来 上了夜,灵舞将所有的被褥都盖到孟子陌身上。刚刚行过针,很是怕凉。 看着孟子陌靠在墙上偏头看她,灵舞不由得失笑,自嘲道: “还好没把针全都拿去行凶,不然你可没得用了。” 知她是故意缓解气氛,孟子陌配合地牵了牵嘴角,无奈,展出的却是苦笑。 “真是比哭还难看呢!”她呢喃着,再爬上床榻去坐好。想了想,把脚也伸进了被子里,紧挨着孟子陌的腿,再调皮地冲他挤挤眼----“这样暖合多了。” 滴哒! 有滴水的声音传来。 灵舞却是看都没看。 刚来的时候,在夜里她还会被这水声搞得心慌,还要死死地抓着孟子陌的胳膊不敢去看。 后来便知道是因地牢的潮湿而于墙顶上结成了水珠,再滴到地上的泓水里出的声音。 有的时候,她甚至会数着这声音入眠。 看她有了困意,孟子陌把头歪了歪,倾向自己的肩头。 灵舞明白,这是这些天来他们形成的默契。有时候她累了,便往那肩头靠去,然后一觉睡到到亮。 正准备挪动身子,突然听得寂静的地牢里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便是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心惊,担忧地看向孟子陌,再握住他的手,轻问: “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见其点头,赶紧又把耳朵竖起,只听得黑暗之中又传来有人走路的声音。 这动静本该是极轻的,怎奈这地牢实在太安静,静到灵舞觉得就算是自己的银针掉在地上,她也是听得到的。 脚步声是奔着牢房而来,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她的紧张也更甚。 来人绝对不是光明正大的,她听得出,以这种姿态走路的人,想也该是一身黑夜鬼鬼祟祟。 弄寒来救人 一瞬间,突然想到了这几天自己居然连杀了两个人……不由得整个儿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孟子陌似能明白她的心思,便也往她身边再靠了靠,蹭了蹭她的脸颊,示意其不要害怕。 正在这时,那脚步声也停下来,双方都静了半晌,忽又听得门外有人道: “姐,你在吗?” 这一声“姐”,听得灵舞精神大振。赶紧跳起身来划开火什子,待看清门外已经拉下面罩的黑衣人时,整个儿人几乎是扑着到了门口。 “弄寒!弄寒真的是你!”她完全惊了,没想到弄寒会在她如此绝望的时候如天神一般出现。再往他身旁看去,跟着的正是两名绣衣暗使。 “姐!”弄寒后退一步,“你闪开。” 灵舞一愣,却也将身子侧了过去。 弄寒挥剑而下,那牢门即刻被齐齐断掉。 “姐,快走!”冲进来之后,一把拽住了灵舞的胳膊就要往外跑。 灵舞一怔,随即晃了晃手腕,轻唤: “等等!”然后回身跑到床榻前,再冲着弄寒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背人啊!” 弄寒往她处看了一眼,却是倔强地别过头去: “不背,我是来救你的,背着这个累赘咱们逃不远。” “你说什么呢!”灵舞急了,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他是孟子陌,是我师父!” “他是伤了姐夫的人!”弄寒也不相让,还狠狠地瞪了孟子陌一眼,却只换来对方一记苦笑。 “那不是他!”灵舞气得直哆嗦,“那是个戴了人皮面具的畜生,已经……已经被我给杀了!” “什么?”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弄寒居然平地就跳了起来,再瞅瞅灵舞,一脸的不敢置信。“老姐,你还会杀人?”他直想望天,这女人说什么呢?她杀人?他能信么? ---------------------------- 今天更完喽~我一定要给孟子陌一个好结局~一定~ 越狱 “你要不想咱们都死在这儿,就赶紧过来背人逃走!”灵舞上前硬拉了他过来,“快点!” 弄寒点点头,再打量一下孟子陌,抱了抱拳,道: “对不起,弄寒不明究竟,言语间多有得罪。”之后再不多话,翻身就把孟子陌背在了身后。 那两名绣衣暗使更是在弄寒抱拳的同时直接就跪了下去。 灵舞看到孟子陌的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便上前帮他拭去,换来了对方感激一督。 弄寒背着子陌,绣衣暗使护着灵舞,几人迅地出了牢房。 上阶梯的时候,一名暗使把手里的一包东西塞到灵舞手里,悄声道: “娘娘,这个给您防身。” 她捏了捏,知道是一包银针。弄寒在这时候开口道: “好好拿着,别扎了自己。” 灵舞在黑暗中白了他一眼,没看到孟子陌也是硬憋笑。 一行人很快掠出地牢,许是被关得久了,虽然现在是深夜,但那轮月光却还是照得灵舞不得不半眯了眼睛。 “往北宫门走!”弄寒沉声指挥着,两名绣衣暗使拉了灵舞便朝北边奔去。 眼见就要到了北门,灵舞却越来越觉得不大对劲。 又跑了几步,突然停下,再拉了弄寒躲到一处石山旁,小声道: “咱们这一路是不是太顺了?” 经她这一提醒,众人这才恍然。 原来自地牢里出来直跑到这儿,居然连一队侍卫也没有遇上。 太顺了……果然是不正常的。 正疑惑间,突然四周一片大亮,灵舞下意识地抬手掩住眼睛,直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够放下重新视物。 再向周围看去,却是有层层兵将将她们包围,为一人走上前来,正是大漠苍狼,布奇库。 弓弩相向 “本王若是再晚来一点,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这话听上去轻松,可是灵舞在布奇库的表情上却看不出一丝随意。 相反的,他的眼中似中怒火在烧,点点燎原,令人无胆直视。 “本王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用过这般心思,伍儿,你令我失望。” “伍儿姐姐!”另一个声音扬起,布善自人群中挤出,与布奇库并肩而立。“伍儿姐姐,有什么话不好说,你跟叔叔为啥要弄成这样呢?” 灵舞冲他抱歉地摇头,随即扬声道: “布善,对不起,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姐姐只是着急回到夫君的身边,与你叔叔……有些误会。” “好!”接话的是布奇库,“你既然也说是误会,那本王就与你讨个说法。今日牢中之事,你可考虑得清楚?” 听得他如此问,弄寒微微一怔,偏头低声问向背后之人: “孟先生,他说的是何事?我姐跟他有交易吗?” 孟子陌只是摇头,自喉咙间挤出“呃呃”的几声,却怎也给不了他答案。 弄寒是学医之人,此时见他如此,自是明白他已经没有说话的能力。于是上前一步再问灵舞: “姐,怎么回事?” “哼。”灵舞无奈地轻哼,“他想讨我来做个压寨夫人,换的,是孔轩跟子陌的命。” “不换!”弄寒想也没想就吼了出去,继而直向布奇库,大声道:“少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姐冰清玉洁的女子,岂是容你这般侮辱的!” “她不留下,你们都得死!”布奇库似狠,一扬手,四周无数弓弩手张弓相对,甚至有些箭上还缠了火蜡。 孔轩不能死 “叔叔!”布善急得大叫,“你快让他们把箭放下,万一伤了伍儿姐姐怎么办?” “那就让她一起去死!”他恨得咬牙,这个女人正在向他忍耐的极限出挑战。“本王现在改变主意了。”伸手向灵舞一指,“本王不再与你交易,你,必须得留下。而那西离皇帝,就让他在血咒中----死去吧!” “弄寒!”眼见四周兵将层层来袭,她们这一声中心位置越来越小了。灵舞也有些急了,半转了身子小声问道:“如果你们三个自己走,能不能脱身?” “姐!”弄寒惊呼,“你要干什么?” “我想让你们活着!” “你想得美!”小伙子气得跳脚,“要走一起走,我不能把你扔在这儿不管。” “我想让孔轩活着!”她突然死死地抓上他的衣襟,“孔轩不能死,西离不能没有皇帝!” “那我也不能扔下你!”弄寒一回身,飞起脚来踹上一个最先冲过来的兵将。 转眼看去,那两名绣衣暗使已然护在他们周围展开了拼杀。 灵舞再不顾那些,一把将孟子陌从弄寒的背上拉了下来,两人同时跌倒在地,子陌触到伤处,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 “师父。”她抱住他,紧紧地拥在怀里,却贴着他的耳际道:“对不起,灵舞没有别的办法。” 孟子陌点头,他知道,灵舞说得对,西离不能没有皇帝。除了已疯的孔礼,孔轩现在是孔家独子,他不能有事,诺大一个国家,不能乱。 两人心意相通,灵舞再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言及其它。一翻手,将刚刚出牢时绣衣暗使给她的银针抽出一枚,对准了孟子陌的腕脉便刺了下去。 让他们走 眼见鲜血迸出,再迅地自怀中倒空一只药瓶,将瓶口对准血流之处,不多时,满满一瓶的鲜血便装至其中。 她封好瓶口,再抬手拔针。 手起之时,血已然封住。 “弄寒!”她急呼。 绣衣暗使见状赶紧扑过身来接下弄寒正在应付的敌人。 “姐!”弄寒返身蹲下,却要护着不断冲上前来的兵将。 好在这些都是上战场打仗的兵,若换作武林人士,只凭他们三人之力,怕早就应服不住了。 “拿着!”她急急地将那装满了孟子陌鲜血的瓶子往弄寒手里塞去,“快走,把这血直接给孔轩喝下便可。快!” “姐!”弄寒被她推得一个踉跄,“那你呢?” “你别管我了,先救孔轩要紧!” “不行!”弄寒狠狠地抓住她的腕,“先有了姐才有的姐夫,我不能不管你。” 灵舞气得大喘了几下,随即道: “布奇库不会杀我的,大不了你们治活孔轩再返回来救我。” 听她这样说,弄寒也无法反驳了。孔轩的确不能有事,如此……便也只好暂时牺牲灵舞。 “好!”他点点头,下了极大的决心。“姐,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见灵舞答应,这才冲着那两名绣衣暗使大喝道:“兄弟,撤!” 呼啦一下,几个运起轻功直奔着宫墙外飞去。 有将士想要去追,却在这时听到布奇库一声大喊: “让他们走!” 灵舞苦笑,待场面安静之后,这才无奈地对着他摇了摇头: “没用的,不要抱任何希望。我既留下,便没有再活着的打算。”低头看去孟子陌,他的目光依然柔和而坚定。“你怪我吗?” 布善的话 孟子陌轻轻摇头,既而展露了一个安心的笑来。灵舞忽就失神,脑中掠过当初在靖宫时两人一块儿制药的情景。一如昨天,却已人是物非。 她跪坐在地,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孟子陌,忍凭眼泪肆虐地流,也没有擦去。 终于开口道: “子陌,我用你的血救了我的夫君,但是,我陪你一起死!” 说这话时,没有人注意,在她的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把丢在地上的战刀。 转而对向布奇库---- “你杀了席子寒,我还你一份情!” 话毕,横刀举向脖颈,毫不犹豫地抹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却有一枚石子直飞过来,刚好打在灵舞握刀的腕上。 “当啷”一声,长刀落地。 灵舞无奈地看向布奇库,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终有一方缴械投降。 只见布奇库大手一挥,悠悠一声长叹,道: “罢了!我布奇库冷血一生,遇了你,便是劫数……” “伍儿姐姐!”布善开口祈求,“你留下来好不好?我们会寻名医治好孟先生,我叔叔一定会待你极好的。” “布善!”不等灵舞答话,布奇库怒喝一声:“不要去求人,这都是命!” “叔叔!”布善再闷不住心里的话,上前一步跪到布奇库面前,恳切地道:“叔叔请听善儿说几句心里话。善儿觉得,咱们这仗本就不该打!自从王宫移出大漠搬到这里,我们的族人似乎都不会生活了。不知道该怎么穿衣,不知道该吃什么东西。汉人吃的我们吃不惯,我们吃的在汉人看来又太野蛮。穿着怪异上街会惹人笑,可是汉人们的衣服大家也不太会穿。族人们都活得小心翼翼,没有了从前的洒脱,也再不会放声的高歌了。” 战争的意义与价值 “叔叔,停战吧!别打了!求您带着我们的族人去过最快乐的生活!” 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全都呆愣在那里,将士们个个儿心惊胆颤地看着布奇库的反映。 这些话早就在他们的心里埋着,可是谁都不敢去说。他是扎克族的王,是大漠里的英雄。他一句话,大家冲随之一路拼杀到这里,不管对错,不管是死还是活。 可是时间越久,他们越是想念家乡,想念故土。就像布善说得那样,这里的生活让他们无所适从,人活着最基本的快乐已经被剥夺。 人们开始怀疑这场战争的意义与价值。 布奇库怔怔地思索着布善的话,好半晌,直到布善也以为他要怒的时候,却听他恍若失神地自问道: “难道我错了?真的错了么?” 一时间,布善只觉得面前的叔叔愈加的苍老了,又是那么的孤傲、可怜。 他开始后悔自己说的话,却现布奇库已经自顾地离开,再不往这边多看一眼。 无奈,他下令收兵。 再上前将灵舞搀起来,想了想,蹲下身自顾地把孟子陌背起。 灵舞有些无意不去,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半晌,只得道: “谢谢。” 布善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再说什么,直将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宫院,又赶紧叫下人收拾了两间屋子出来。 灵舞上前拦住,对他说: “一间就够,在师父的外间给我搭张软榻吧!” 布善微皱了皱眉,终还是没忍住,委屈地道: “你还是不信我们?” “不是!”灵舞赶紧解释,不管布奇库怎样,布善是个好孩子,她不愿牵连到他。“我师父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再说……”她叹了一声,“我还得为他治病呢!” 又要打仗了么 “好!”布善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几人进了屋子,见一切安顿妥当,灵舞这才问去: “你为什么要帮忙?说起来,是我骗了你们。” “也不算。”布善摇头,“先错的是叔叔,是他在这场战役中最先动了歪心思。我曾听叔叔说起过你同他说过的话,他说你告诉她,不管生活在哪,人们的快乐才最重要。我觉得姐姐说得是对的,也正是有了你那些话,我今日才有勇气说出那些道理。” 灵舞无言,对着这么一个无邪的少年,她倒是生出亏欠了。 “歇着吧!”布善挠挠头,“这些日子你们在地牢里,叔叔不让我去看,但是我知道那里的日子一定不好过。我这就叫人去弄洗澡水来,这里是我的宫院,有什么事姐姐大可以吩咐下人。” 灵舞感激地点头,再次谢过他的心意。 五日之后的深夜,扎克族王宫里突然擂起战鼓。 灵舞在第一声鼓响起的时候“腾”地一下就自软榻上跳了起来。 在这里住着的日子没有一天不是让她提心吊胆的,别说是擂鼓,就算是有敲门的响动她都会马上惊醒。 事情来得很突然,她这边刚披好外衫,门外已经聚集了无数兵将,更是有人开始砰砰地敲门。 “伍儿姑娘!” 有人在大叫,灵舞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向里间的孟子陌看去。见他点头,这才迟疑着把门打开。 门一开,立即有人冲了进来,那将士见了她,抱拳道: “伍儿姑娘!大王整兵出征,请你跟孟先生一起上战车!” “什么?”灵舞大惊,“又要打仗了么?” 两军对擂 那将士摇摇头,也是一脸的茫然,只道: “大王是这样吩咐,是不是打仗,我们也不清楚。还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伍儿姐姐!”门外不远处传来布善的声音,一边说着一边挤进了房间,然后冲着灵舞道:“你别怕,我跟你们一块儿上战车!” 在布善的陪同下,灵舞伴着孟子陌坐在战车之中,随大军缓缓前行。 终于停住时,但见前方数十米处,西离铁甲整装以待,威武之气直面袭来,灵舞只觉神经大震。 “子陌你看,是咱们的铁甲军呢!” 声音之中难掩的兴奋,布善听进耳里,又是一番无奈。 扎克族沉寂数日后突然深夜兵,西离却并没有因其突袭而措手不及。 自弄寒与两名绣衣暗使回来之后,整个儿西离军营日日皆兵,全都等着与扎克族拼死一战。 那日,弄寒本想即刻返身回去救出灵舞,却被付平与章多一道拦下。 他们的理由是,皇上的血咒刚解,扎克族方面一定严加部署,这个时候再返回去,就是找死! 终于盼来今日两军对擂,弄寒一马当先站在军前,直冲着对面不远处高声喊去---- “姐!你没事吧?” 灵舞喜极而泣,却是因为看到了弄寒身后跨坐在马上的孔轩。 依然是那样英姿勃,依然是那样威风凛凛。这个男人,牵着她的心神与生命。 孔轩自然也看到了战车内的灵舞,却因着身份而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过,弄寒的一声喊也替他道尽了挂念。 “西离皇帝!”突地一声大喊,开口之人正是布奇库。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去。 只见他高骑于马上,伸手向孔轩指去。灵舞有留意到他并未握有兵器,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他寓意何为。 休战、放人 西离方面也久久未动,只是孔轩策马向前数步,站到了大军的最前方。 “好!”布奇库赞扬声起,“不亏是夺命邪君,短短五日即可上马作战,想来,你那血咒已然痊愈了。” 孔轩纵情大笑,豪迈之声遍布疆野,听得灵舞心中一阵畅快。 “多谢挂念,朕已无碍,只怕,要让仁兄失望了!” “哼!”布奇库冷哼一声,孔轩一声“朕”,已然将他的气势去了一半。随即却是长叹一声,又道:“也罢!这一战本王战之不武,从今往后,我布奇库会带着扎克族人回归大漠,自愿退还三城。并在此以性命做证,我扎克族再不犯西离一步!” 轰! 两军将士哗然! 任谁也不曾想到布奇库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当然,相对于西离方面的震惊,扎克族的将士们想到更多的,是他们这些人该何去何从。大王说不打了,还要退还三城?那是不是说,他们收兵之后就可以回到故乡去过安安稳稳的生活? 一想到这儿,已经很有一些人掩示不住兴奋,振臂高呼起来。 “静!”布善看不下去,抬臂一挥,止住了将士们的嘈杂。 布奇库也在这时向他这边看来,却是将目光投在了灵舞身上。 灵舞没有回避,直面迎了过去。 对方却没有多话,只冲着布善道: “放人!” 随着一声令下,载着灵舞与孟子陌的战车缓缓向前,对面的弄寒也带了战车赶来接人。 布善将她二人送至场中,眼见弄寒将人接了回去,很是不舍。 “伍儿姐姐。”他轻声道:“保重!” 之后,再不回头,直奔了自己的队伍而去。 完美的人生 孔轩也在这时冲下马来,轻功一展,直飞向战车。 几人相见,还不等说话,却又听得向后有布奇库的声音响起。 灵舞好奇地回过头去,但见布奇库正回转了身躯,自马旁将那象征着扎克族王室的权杖高举过头顶,大声喝道: “我,扎克族王布奇库,今日在此,于三军见证之下,将王位传予我侄布善。从此往后,扎克族人需以其为尊,以其为令。你们,可都听得?” 场下将士愣了一瞬,之后突然齐声喝道: “是!” “布善!”他很满意将士的回答,再转头叫过布善,“我要你在此起势,从今往后,一切行事以族人为先,一切以族人为念。远离战征,守住自己的故土,还族人们快乐的生活!” 布善下马跪地,虽不明白叔父为何突然有此动作,却依然朗声应道: “布善得令!” “好!”布奇库一声喝彩,再将手中权杖交予布善。 布善起身上前捧过王族的权杖,那东西比他的个子还高,但是他却依然拿得很稳,威风凛凛。 下一刻,三军将士悉数拜倒在地,齐声高呼: “吾王万岁,吾王万岁!” 眼见这一幕一幕都如自己所想一般,布奇库突然爽声大笑。 布善站在他身边,只觉他这笑声中充满了解脱。 一恍间,忽见他又转过身去,冲着自己被孔轩拥在怀中的灵舞高声叫道: “我不后悔!如果不动情,那便是不完美的人生!我布奇库的人生,现在……完美了!” 砰! 谁也预想不到,一番话闭,布奇库竟是翻手为掌,直向自己的面门拍去。 没有人能够来得及阻止,就连布善也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 随即惊呼: “叔叔!” “大王!” 虽已传位,但是跟他多年的将士仍是习惯地叫其大王。 只是,布奇库再也听不到任何一点声音。他的生命,已然随着那一掌消散于世间。 大漠苍狼,到头来,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 大漠里永远都有你的朋友 灵舞完全呆住了,眼见着布善带领所有大漠将士于布奇库身旁跪下,自己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刚刚所生的一切。 直到孔轩摇头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道: “丫头,回魂了。” 她这才转过头来,却是抓住他的手,再问去: “刚才生了什么事?” 孔轩无奈地一声长叹,大漠苍狼于他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对手。说起来,若是没有许多年前那一场战役,他怕是也没有动力完成今天的成就。 “他死了。”冷静地陈述着这样一个事实,双臂紧环着灵舞,半晌才又道:“西离与扎克族的战争……结束了。” 灵舞这才确实眼前的事实,却是不自觉地摇着头,告诉孔轩: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 在旁的孟子陌也将眼睛闭住,其实于他来说,布奇库算不上坏,反而是条汉子。 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他那个妒心大起的师弟所为。反而是布奇库给了他生的机会,也并没有太过为难灵舞。 一个民族的王者,能做到今时今地,是个英雄了! 只可惜,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一诺千金的英雄,终还是情去今生…… “西离皇帝!”突然高呼声起,众人抬望去,却是布善已经回到马上,正冲着这边喊来。他说:“西离皇帝,我叔叔说了,这都是命,他不怪你,所以,我也不怪你。我会听叔叔临终前的话,从此与西离休战。我会带着我的族人回到大漠去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再也不会到中原来了。” “布善!”灵舞含泪而叫。 对方却马上答了话: “伍儿姐姐!”小伙子好像一瞬间就长大了许多,他道:“我们相识一场,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了,姐姐保重。要记得,大漠里永远都有你的朋友!布善随时欢迎你来做客!” 二十八式针法 话闭,再不多留,转身面向三军,一声令下,扎克族彻底宣告兵退! 灵舞眼见这一切,再抑制不住翻涌的感情,被孔轩拥在怀里,无声地哭泣。 突然,一直安静在旁的孟子陌全身一震,一股鲜血自腿间蓄养血咒之处迸而出。 灵舞吓傻了,猛地扑上前去,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到是孔轩反映够快,迅出手封住穴道,喷涌而出的鲜血总算流得不再那样凶悍,但却仍然不止。 弄寒也到了近前,看了看这状况,再冲着灵舞道: “姐,他这腿怕是保不住了。再这么拖下去,血咒攻心,人就没命了。” “不行!”灵舞一把抱住不断颤抖着的子陌,痛哭失声----“你们不能放弃他的腿,当初我的寒症那样严重,他都没有放弃我!孟子陌怎么可以没有腿?绝对不可以!” “姐!”弄寒也急了,一把自她的衣袖间抽出几枚银针按到孟子陌穴道上,再道:“你是要他的腿还是要他的命?” 孔轩也急,一边稳住灵舞,一边急声问去: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弄寒摇头,直接断了他们的念想。再冲灵舞道: “别哭了,医人你是行家,师父的二十八式你会不会?” 那是宇文南山独创的一套针法,通关走穴,换血平脉。弄寒学了数月,均无果。 灵舞点头,自将孟子陌送人孔轩扶着,然后抽针,看了看正咬牙撑着的伤者,沉声道: “你忍着点儿,这二十八式需将银针悉数尽没于体内,会很疼。” 孟子陌痛苦地点头,再望向孔轩,又是一行泪涌出。 孔轩亦热泪满眶,紧紧地扶住了他的双肩,轻道: “子陌,你受苦了。” 两人惺惺相惜,却再度相对无言。 救星出现 灵舞再不多话,迅手起针落,巧借手劲儿将二十八颗完完整整地插入他周身上下二十八处穴关。 孟子陌疼得头冒冷汗,只狠狠地咬牙挺着,连哼都未哼一声。 最后一枚银针刺下时,灵舞的泪彻底模糊了双眼。她知道,如果这血咒一直这样展下去,她救不了……到时候,便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去死…… “师兄啊!”她痛哭失声,“怎么办,灵舞救不了你,怎么办啊?……呜……” 一时间,这哭声荡气回肠,环绕了整个儿旷野,就连铁甲军将士也不由得心碎了去。 “丫头!”孔轩稳住她的身子,却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突有付平的声音响起,却是向着远方高叫道: “什么人!” 众人抬头回望,此时东方白,一个身影正自天边渐渐而现。 那人身形有些佝偻,走路进一跛一跛,看上去却是无尽的凄凉。 付平护驾在前,提了战斧指向来人高声喝到: “来者何人!” 那人不答,仍自顾地向前走着。 付平一挥手,数十铁甲一拥而上,正蓄势待间,灵舞与弄寒却在此时异口同声地道: “慢着!” 灵舞人还被孔轩护在怀中,弄寒却是下了马直冲过去。 人还未到近前,声音却已先行传出,那是喜悦的声音,他叫着: “师父!师父!” 灵舞再度涌了泪来,这一次,却是喜极的。 “子陌!”她欣然回身,握住孟子陌的手高兴地道:“好人有好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有救了,我爹来了,就真的有救了!----爹!”她亦高声喊去,随即人影奔出。 孔轩紧紧跟在其后,心头也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铁甲军中人心振奋,德妃娘娘的父亲便是人间神医宇文南山的事人人皆知。眼下见了这般景象,他们便也知道----孟子陌,有救了! 要想活命,跟我走 一如众星捧月般将人接至大军之前,灵舞紧紧地挽住父亲的胳膊,一刻也不肯放开。 “丫头。”孔轩出言提醒,“快放开前辈,让他给子陌看看。” “叫爹!”灵舞斜了他一眼,随即冲着宇文南山道:“爹,别看他是皇帝,也得管您叫爹。” 孔轩挠挠头,倒是很爽快地叫了一声: “爹!” 宇文南山哑哼了一声,面具之下,谁也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大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灵舞拉着他到了孟子陌近前,严肃地道: “爹,是血咒。” 明显地感觉到宇文南山的身子微震了一下,灵舞开始心慌。却又听得宇文南山道: “还行,二十八式插得有模有样。” 孔轩望天,他好像看到了一个老了的弄寒。 “爹,他是我师父,是最好最好的人,您一定得救救他。” 宇文南山半晌无语,自顾检查了孟子陌周身情况,直过了好久,才叹了一声,然后冲着孟子陌问道: “跟我走,若想活命,只有这一个选择。” 孟子陌感激地点头。 灵舞却不明白了,也蹲下身,问着爹爹: “上哪儿去?爹你不留下跟我们一起吗?我好不容易再见到你,你怎么还要走呢?对了,你为啥会出现在这里?”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宇文南山怒了,直瞪向她不满地道: “你这丫头,都嫁了人,怎么也没点儿长劲?”之后再指了指孟子陌:“我要带他回唐拉山,等人治好了,自然会给你们送回来。” “爹……”灵舞不舍,“那我怎么办?”再想想,突然一把抓住他,兴奋地道:“我也去我也去!我跟你们一起回唐拉山。” 京中密函 这回换孔轩不乐意了,赶紧上前阻拦: “那个……咱爹帮着救人,哪有工夫照顾你。” “我又不需要照……” “哎呀好啦!宫里也有一大堆事等着你呢!” 灵舞很想说“哪有”,可是再一想,要她离开孔轩吗?她确实也不舍。 算了。 “那,爹,治好了子陌,你可一定得跟他一起回来。” 宇文灵舞没吱声,到是看了看四周,然后对孔轩道: “找辆马车来吧!” 孔轩赶紧差人去办。 不多时马车赶来,弄寒把孟子陌背到了车上,想了想,又派了五名绣衣暗使一路护送。 宇文南山就这样执拗地上车就走。 灵舞很是郁闷,再看弄寒,也是黑着一张脸看着远去的马车,然后转回头冲着灵舞道: “看见没!老爷子现在根本无视咱俩。”说完,再想想,忽然又笑了,继续道:“不过看你这样儿我就平衡了。我就是个徒弟,他对你这亲生女儿都这样儿,我还有啥可埋怨的。” 灵舞气得狠狠地拧了他一把,一转念,却是贼兮兮地对孔轩道: “有相中的好男人,把吕曼嫁出去。” 之后很满意地看着弄寒眼中的怒火,翻身上马,准备整军回营。 大军回营,刚下了马,却有绣衣暗使拿了密函迎面而来。 孔轩带着灵舞与弄寒回到帅帐,再自那暗使手中将信函接过。 打开之后只扫了一眼,便是皱心紧皱。 灵舞不解,自将那信拿到手中,一看之下,却也立时心惊。 只见那上头简短地写到---- 朝阳不见了! 苍狼的死 次日,大军拔营离开驻地。 铁甲军仍返回双盛边境,只留了二十几人与绣使暗使一起护送孔轩回京。 回来的路上,连日来的种种过往不断在灵舞脑中闪现。 西北之行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吧! 包括布奇库这个人,也不会忘。 其实她知道,布奇库并不是输给了感情。于他来说,自己不过是一个平水相逢的过客,就算生了情,短短时日,又能深到哪儿去? 他是输给了自己这么些年所一直追求的志向,本以为占领中原,让族人们走出大漠来生活是才最好的。 可是她与布善都给了他当头棒喝,让他知道了人活着,快乐才最重要。扎克族属于大漠,只有在大漠里才能活得风生水起。 当布奇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这么些年的精神支柱突然崩溃,这才导致他失掉了生下去的意志。 一个沙漠里人人称颂的大英雄啊!这么些年拼上了族人的血,结果去挣的东西并不是人们所想要的,他,不是失败了么? 见她出神,孔轩紧拥了她的肩,长叹道: “你呀!就是不让人省心。我怎么没想到你会偷着跟来呢?真是失算。” 灵舞摇头: “我好庆幸自己跟了来,若非如此,我们找不到师父。西离跟大漠的这场仗,也不会这么快的风平浪静。” “布奇库到是可惜了。”孔轩为其惋惜。 其实灵舞心中的那些个道理他又何尝不知?但是他想得却更要深远一些。 他明白,灵舞这个引子,看来突兀,却也正是大漠苍狼至死的原因。 那样的一个人,若是生了情,哪怕只是一个瞬间,便也会在心里生了根去。 也许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吧!生命终结于辉煌,至少无需面对失败。 世界就是这样残酷,弱者生,柔者存,强者……死! 终于回宫 再回京师,已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京中早得战报,说大漠起势休战,一时间,朝中百官以及满城百姓皆是兴奋异常。 有百姓们出城十里相迎,带着自家最好的吃食敬给三军将士,看得灵舞热泪盈眶。 “还是自己的国家好呢!”她由心感叹。 孔轩纵情大笑,一把拥了她---- “差一点儿你就被人家抓去当押寨夫人,真是吓死我了!还好把你安全地带了回来,你若有事,我这皇帝做得也再不安生!” 回了宫中,谁也没想到,最先来迎接他们的,是雪妖。 这小东西本是被吕曼抱着,可是等马车刚进了朝阳门,竟蹭地一下从她怀里窜出,直奔了宫车而去。 孔轩灵舞弄寒三人都看到了它,于是很默契地负手而立,等着看这家伙会最先扑向谁。 眼看它跑近了,弄寒很有信心地张开双臂,却不想小家伙只是在他面前晃了个照面儿,便直奔着孔轩而来。 孔轩任它跳至怀中,随后哈哈大笑。 弄寒气得再不理它,却是双臂环胸望向吕曼,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看得灵舞失笑。 “哎!”拉了拉孔轩,指着弄寒跟吕曼两人,“看!” 孔轩愣了半晌,这才道: “怪不得在西北的时候你那样说,原来你说吕曼的姻缘,就是他?”随即又晃了晃脑袋,“不对啊!他也太小了点儿吧?娘子,你可不要乱点了鸳鸯谱。” “唉!”灵舞长叹了一声,再朝着弄寒呶了呶嘴:“咱们都被他这张孩子一样的脸给骗了!当初我在唐拉山第一次看到他时也当他只是十一二岁呢!” 弄寒的年龄 “嗯?”孔轩不解,“难道不是么?” 灵舞摇了摇头,再道: “不是!这小子不说实话,但我知道,他最少也有十六了。” “你怎么知道?” 灵舞摸摸鼻子: “你没听说过摸骨么?” 孔轩愕然。 “宇文灵舞----”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灵舞一个激灵,迅跳到孔轩身后急扯了他的衣角道---- “快!快拦住那丫头,她是要来找我拼命的!” 果然,话音未落,吕曼已经冲至身前。 看了看孔轩,没有叫人,直接一记眼刀飞过去,随即冲着他身后喊道: “死丫头,你给我出来!” “我不!”灵舞想都没想立即出言拒绝。 “别以为躲在皇上身后我就耐何不得你!有本事你就给我躲一辈子,但是只要你出来,看我不拿家法收拾你!” 灵舞一个冷颤打起,不由得拉了拉孔轩: “你,你,你到是说句话啊!总……不能看着她对付我!” 孔轩耸耸肩,半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这些日子在西北折腾得够呛,神经可是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如今回了宫里,看着她们俩个这般斗嘴,实在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见孔轩放手不管,吕曼嘿嘿一笑,弄得灵舞生生打了个哆嗦。 “出来!都学会翘家了,还有什么你不敢的?” “见你我不敢!”她答得痛快,“贵妃娘娘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你看,我这不是把皇上全好无损的给带回来了么!” 吕曼狠狠的一个白眼翻起: “应该是皇帝完好无损的把你给带回来了吧?”心里却道:什么叫给我带回来了?他是不是完好无损,与我有什么关系? 愉悦啊愉悦 “不管怎么样,反正人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灵舞继续狡辩。 “没错!”吕曼掐腰,“我是高兴!可是高兴归高兴,该罚还得罚!” 灵舞忽然就从孔轩身后露出头来,嘻皮笑脸的看过去,倒是不怕了。 吕曼正不解,忽听她道: “吕曼,我又见到我爹了!” “啊?”她一愣,随即反映过来:“死丫头你别给我岔开话题!” “没有啊!我是说,我见到我爹了,然后我爹又回到唐拉山去了。你知道,弄寒是他的徒弟嘛!我正考虑着要不要让弄寒回唐拉山去陪他老人家,反正他以前就生活在那里的嘛!宫里的日子也许不太适合弄寒!” “谁说不适合!”吕曼下意识地接了话去,说完便马上反映过来自己是被灵舞给涮了,立时气得跳脚。“宇文灵舞,你学坏了!”随即又看了一眼还是神在在的弄寒,不由得脸颊微红,一时间不知所措,气得一跺脚,跑开了。 “哈哈!”灵舞大笑,直从孔轩身后跳了出来,指着弄寒道:“关健时刻还得亲人啊!” 孔轩也跟着哈哈大笑,果然,到了自己的一亩三人分地上,就连空气,都是令人身心愉悦的! 孔轩自去处理政务,灵舞跟着小蝉回了凤舞轩。 一路上,小丫头那张小嘴儿可是没闲着,委屈的苦水倒了一大堆。无外乎就是怪灵舞不带上她一起,留她一个人在宫里还要帮她瞒着出宫的事,真的是好辛苦好辛苦。 灵舞无奈,只得摸摸她的头安慰道: “乖!再告诉你个好消息,孟先生找到了。” 吕曼有事 “啊----”小蝉直接叫了起来,吓得灵舞一个哆嗦。 “你干什么?” “高兴!”小丫头一把拉住她的手,“娘娘,你说得可是真的?” “你家娘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老天有眼啊!”小蝉也不顾是主是仆,猛地抱住灵舞,“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灵舞窍笑,早现这丫头有事没事对着孟子陌脸红,这个时候拿出来做个挡箭牌,还算是成功是转移了话题。 “不过他受了很重的伤。”一提到这个,连她自己都跟着郁闷了,“非常非常的重,险些就没命了。” 小蝉一下子顿住,哀怨地看向灵舞,她就觉得这娘娘是故意的,给个甜枣儿之后再打一巴掌。 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灵舞轻叹一声,安慰道: “没事!刚才不是说又见到我爹了么,是真的。我爹带走了子陌,说一定会把他治好……” 话说到这儿,她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了。 真的能治好么? 就算是都好了,也说不得话了吧? “唉!”又是一声轻叹,“我都回来了,你就别再委屈了。” 进了寝宫,下人送上来的茶还没等送入口,吕曼便携着半蓉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灵舞差一点儿就被水呛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下意识地问去: “你怎么又跟到这儿来了?” 吕曼这一次没再与她打哈哈,神情严肃地将她按回坐回椅子上,然后再冲着小蝉道: “快去把门关上,谁也别让进来!” 小蝉赶紧去关门,灵舞见她神色凝重,便知一定是自己离宫期间生了些重要的事。再又想到在西北时收到的密函,于是探问道: “你是不是想说……朝阳?” “嗯?”吕曼一愣,反问道:“怎么又扯出朝阳来?她怎么了?” 灵舞的信1 灵舞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吕曼直盯了她半晌,突然很是泄气地道: “有些事情,我知道你们不想外人知道。可是如果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再装傻,是不是也太说不过去了?” 灵舞一阵内疚,拉了吕曼坐到身边,解释道: “对不起,其实也不是有意瞒你,只是朝阳的事情实在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算了,先说你的事,一会儿我再把朝阳的事情都讲给你听。” 吕曼点头,也不再与她计较,一伸手,自袖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函来---- “这是二十多天以前绣衣暗使送给我爹的密报,说是你写的。” 灵舞“嗯”了一声,自她手中接过信笺,再道: “没错,我是有让绣衣暗使给吕将军送密报回来。” “你写的是什么?”吕曼沉声问去。 灵舞想了想,道: “当时孔轩重伤,我怕有敌借机生事,这才送了密报来叫吕将军在京一切小心。” “你打开看看!”吕曼指向她手里的东西,“送给我爹的这份战报上分明写着……写着皇上战亡!” “什么?”灵舞大惊,赶紧将手中之物展开,但见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皇上战亡,请吕将军做好万全准备。 “这是你的笔迹。”吕曼再次出言提醒。 灵舞这才注意到,这写信之人竟将自己的字仿得极像。 “怎么会这样?”她轻声置疑,虽说那笔迹她一眼就认得出不是自己所写,但若拿来去骗别人,足够了。“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吕曼摇头: “没有了!若是公开,你以为今日你们回宫,还会这样风平浪静么?我爹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便将这事情给压了下来。但是他不知究竟,只是奇怪怎么会是你的手你出宫,所以才来问我。” 灵舞的信2 “我一看爹爹如此着急,便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你不在宫中之事本也瞒不多久,我就告诉她你去追大军。我爹当时就骂我糊涂!然后把这信拿给我看,灵舞,你不知道,我当时就急了。你看看这信上,这分明就是你的字迹。后来还是我爹叫我不要慌,要我来凤舞轩要来你平日里写的东西去对比。我让小蝉找来了所有你写出的字,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去对,这才现,有些地方还是不一样的。我便将这事情压下,告诉我爹就当这事情没有生,就当没有这封信一样,宫里不能乱,朝野更不能乱。” 灵舞感激地握紧了吕曼的手,她是真的能够体会一个女子要承受多大的压力才能挺到今天。 比起吕曼,她是太任性了。 像是知她所想,吕曼只是长叹一声,拍拍灵舞的手背: “没事,你们平安就好。谁让我是姐姐呢。”这话语里几近无奈,却让灵舞无法搭腔。 “对了!”吕曼再道:“我爹问了来送信的人,那人说同时还有一封信是送往靖州给柯青的。他应该是去与柯青证实过,这才又告诉我密报有误。其实想想,若不是爹爹告诉我军报是错的,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们要是出了事,那我算什么?” “那送信的暗使呢?”灵舞急声问去,再想了想,又道:“我听弄寒说我派去靖州的两人已经回军营复命,但是来京师的却没回去。那阵子西北也是一团乱,大家都顾不上这些了。” “你放心。”吕曼道:“我爹知道绣衣暗使是皇上的亲卫,他们本身绝对不会使坏。我们想,这信肯定是在途中出了问题。我爹已经坦白告诉那人密报有误,请那人留在将军府了。” 老伯又见面啦 “嗯。”灵舞点头,暗赞吕良候果然是一代良臣,而且,虎门无犬女。“小蝉!”她回头喊去,“去皇上那儿看看,如果他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就请他到南书房,然后回来叫我。” “唉!”小蝉答应着离去,不多时再返回,对灵舞道:“皇上请娘娘过去呢!” “走吧!”她伸手去挽吕曼。 吕曼犹豫了一下,然后抽回手臂来,道: “事情都与你说了,我就不去了。” 灵舞轻叹,再拉了她一把: “一起吧!也不想再瞒你什么了,正好路上我与你说说朝阳的事。” 几人一路赶往南书房,灵舞亦压低了声音,将去年宫宴前后生的事情与她讲了一遍。最后又告诉她说: “去西北之前我把朝阳送到城外的宇文医馆,可惜有密报传往西北,说……朝阳失中踪了!” 到了南书房,怡逢吕良候也在。见吕曼跟灵舞一起过来,便知道定是为了那封假函的事。 正要依礼数向吕曼及灵舞行礼,灵舞一步上前将其下拜的身子扶住,想了想,到是打趣地道: “送菜的!什么时候这么多礼了?” 吕良候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再不拘束,反而指着灵舞道: “好丫头!靠谱!” 一时之间,当初二人相遇时的点点滴滴再度光影重现,灵舞只觉岁月悠悠,恍如经年。 “老伯!”她叫了熟悉的称呼,“你也在,那便正好了。”之后神色一正,将手中的信笺交予孔轩,“你看看吧!” 孔轩拿在手中,只看了一眼,便道: “方才吕将军已经与朕说过,这个事儿……”再看向吕良候,“将军怎么看?” 问话 吕良候想了想,道: “既出此事,那么目的很明显只有一个,那便是----夺位!” 孔轩点头,却又道: “可是这位由谁来夺呢?前靖皇子段善隆有过复国的心思,可惜现在人已死。到是留了一个婴孩子,不过一直都在朕的严密控视之下,难有什么作为。其它人……朕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 吕良候也犯难,的确就像孔轩说的,想来想去,好像也没有谁能再来夺这个皇帝的位置了。除了被关在东官的孔礼之外,他没有任何兄弟。这位就算要夺,该由谁来呢? “那绣衣暗使呢?”灵舞出言,“老伯,叫他过来吧,我有话要问问。” “好!”吕良候答应着,亲自出了南书房去吩咐下人回府带人。 等那绣衣暗使行至众人面前时,却是“扑通”一声往孔轩和灵舞面前一跪,道: “属下办事不利,任凭皇上与德妃娘娘处罚!” 灵舞看去孔轩,见其点头示意由她来办,这才轻启了声,道: “你且起来,本宫有话要问。”见其抱拳起身,这才又继续道:“当日我亲手把密函交予你们三人,你们可是立即启程回京?” “是!”暗使点头:“当时我们分两路而行,属下回京师见吕将军,另两位去靖州找柯军师。” “这一路可曾有过意外?” 暗使想也没想便摇起头来,随即解释道:“打从吕将军告知属下密函有误之后,属下已将这个问题想了无数次。因此可以确定,一路上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属下是连夜赶路,那密函从未离过身,就算是休息时,觉也是极轻的。” 又是新月 灵舞微微皱眉,如此说来,这一路上断不会出现差错了。 那么…… “你是在哪里见的吕将军?” “回娘娘!宫里!当时吕将军正在宫中检审奏章,属下是直接进宫来的。” 灵舞的心咯噔一下,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袭了上来。 孔轩似也明白了其中道理,于是轻叹一声,道: “看来,问题是出在宫中了。” 可是那绣衣暗使又摇了摇头: “在宫中属下是直接去找吕将军的,并没有去别处打站,也没有……啊!”他突然惊叫一声,紧接着又疑惑地出声:“在宫里……我救过新月公主,当时她正踩在一个大力太监的肩膀上去摘挂在树上的风筝。属下经过时刚好她站不稳从上面摔了下来,属下出手相救……可那只是一个较弱的女子啊!而且还是公主,能有事么?” 灵舞气得跺脚,一偏头看去吕曼: “新月呢?可在宫里?” 吕曼也摇头: “不在,她这几天一直在宫外的别院住着,因为她从小就经常去那里,我也就没太在意……怎么?跟新月也有关系?” 她这时候有点儿后悔跟着来了,原来灵舞不告诉她这些事还真是为了她好。乱死了,这样的事要费多少心神啊! “我知道了……”灵舞喃喃地说,再冲着那绣衣暗使道:“不怪你,下去吧!” “这……”那暗使为难,看了看在场众人,复又跪到地上----“绣衣暗使办事不利,有负皇上、娘娘重托。如今万岁不怪,但是属下断没有再留下去的道理。请主子赎罪----” 说着话儿,竟是翻手抽剑,迅就往自己的脖子上摸去。 朕拿你们当兄弟 灵舞吓呆在原处,孔轩却没有袖手旁观。只见其随手抓起桌案上的几颗棋子猛朝他掷去,那绣衣暗使手腕一麻,长剑“咣啷”一声落于地上。 “皇上!”他呆住,紧接着俯身叩:“皇上……” “你这是做什么?”孔轩也气了,“朕栽培你们多年,当你们是兄弟。你如今有此举动,叫朕往后于绣衣暗使面前如何自处?” “这……”那人没想到孔轩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间,过往种种于脑中重现。眼睛一热,又叩道:“属下糊涂了。” “罢了!”孔轩一挥手,“朝阳公主失踪,你且去跟医馆的人会合,务必要将人找到。” “是!” 暗使恭身离去,站在一旁的吕良候想了想,这事情既牵扯到内院,便是属于孔轩跟灵舞的私人范围,他一个外臣也不方便再过问了。于是也退了一步,道: “如此,臣也告退了。”见孔轩点头,这才又别过灵舞,转身出门。刚走两步的时候复又停下,看了看吕曼,再对着孔轩道:“景儿回来了,臣请皇上让贵妃娘娘跟着一道去见见。” “吕景回京了?”孔轩也是一喜。 那是吕良候的独子,也是吕曼的哥哥。虽出军将门,但从小就被人说那个男娃的性子与吕家女儿弄反了。吕曼一身英气,吕景却只爱文墨。见年前更是说服吕良候让他四处周游,结交有识之士去了。 如今一听吕景回来,孔轩也乐了,于是道: “那就快去吧!待朕忙完了也过去看看,好些年没见吕景,朕还想要听他聊聊这几年在外头的新鲜事。” 吕良候抱拳,却是没再说些什么。 孔轩看了看吕曼,便知道吕良候这是心疼女儿了。 我好累啊 也由心地生出了几许歉意,再又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 “老将军放心,朕不会亏待吕曼,她这一生的幸福,朕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吕良候没有抬头,两滴老泪洒到了大殿之上,颤抖地道: “如此……甚好。” 两人退出,南书房内只留了灵舞与孔轩。 再支撑不住,灵舞一下子跌坐到椅子上,好半晌才喃喃出声: “事情好乱啊!我有些累了。” 知她这累是说心里的疲倦,孔轩一步上前拥了美人在怀,却听得灵舞又继续道: “孔轩啊,你说这些个事情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我真的好累好累。为什么事情总是会找上门来,为什么就不能让咱们过几天安生的日子?” …… “要不……就算了。”孔轩轻拍了她的背,就像对着一个孩子一般,那种宠溺,无人能及。“好好的呆着,过想过的生活。那些个事情,咱再也不想了。” 灵舞却又摇摇头: “不行。我对朝阳有责任。是我把她送到医馆的,现在人不了,我不能坐事不理。” “啊!”门外的小蝉突然惊叫一声,然后一个转身跑了进来,“皇上,娘娘,小蝉突然想到个事儿。还记不记得上次小蝉被人害?把我打晕的,是贵太妃的人呀!咱们宫里一直都有隐患,是不是贵太妃?” 灵舞点头: “贵太妃脱不了干系,事情一定与和她新月有关。但是那个新月我实不愿去见,而贵太妃……怕是就算我去了,也问不出个什么。到是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去找她聊聊。” 奇怪的御林军 孔轩看了看她,直言道: “太后?” “是!” “也好!”他点了点,“听说她潜心理佛,到是可以去试试。准备什么时候去?我陪你。” “不用了。”灵舞拒绝,“我自己去吧!离京这么久,一定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后宫的事情就不给你添乱了,若需要帮忙,再找你吧!” “嗯。”孔轩应声,“也好。我还要再见几位官员,你们先回去,今天就什么事都不要做了。让小蝉备好洗澡水,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我得晚一些才能回去。” 回凤舞轩的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小蝉知道灵舞心中的苦,自己也在为这种看不到尽头的苦难深鸣不平。 一队御林军走过,灵舞的脚步忽就一停,心里咯噔一下警钟敲响。 她猛地转回身来,盯盯地看着那最后一个人,一阵心惊。 正欲出言叫住,却在这时听得身后一阵娇笑声起,讨厌而又熟悉的声音又传进耳来: “哎哟!这不是德妃娘娘么?今儿怎么就出了凤舞轩,来逛园子呢?” 这条路的旁边刚好是一个小花园,灵舞别过头去看了看,新枝嫩芽,真是别有生机。 只不过,再好的景致经了这般破坏也无心欣赏了,她冷眼看去,文淑妃一如既往的妖媚,那双眼里永远都带着罪人的阴谋。 见灵舞看过来,文君柔又开腔了---- “哎?我记得,德妃娘娘不是在宫里的么?可是为什么今儿又跟皇上一块儿从西北回来?哎呀!”她惊呼一声,夸张地道:“我说宇文灵舞啊!你该不会……该不会是怕皇上再从外头带回来个女人与你争宠,这才巴巴儿的追过去看着的吧?你是不是也把皇上看得太紧了些?那可是打仗呀!咱皇上怎么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去做那等事?” 她变了 “你……你说什么!”小蝉不干了,“淑妃娘娘,请你说话注意一点!” “注意?”淑妃炸了,“你们娘娘私自出宫都不知道注意,我还怕什么?我说宇文灵舞,你是不是给皇上下了迷*魂*药了?要不然皇上怎么就觉着你好?” 文淑妃说上了瘾---- “就知道你天天鼓捣那些个粉啊药啊的准没好事!就连自己的宫院都要放个药楼。那里面一定是有迷人心神的东西,要不皇上为什么就被你迷得没了魂一样?少你一天都不行!去打个仗也得要你陪着……啊!不对!是你没了皇上一天都不行,真是不要脸!不要脸!” 灵舞本不愿理会她这种泼妇骂街的行径,但是刚刚那一番话却又说得她怒火中烧。 于是,轻闭了眼,强压下已被点燃的愤怒,却也是不客气地开口道: “文君柔!”这是她头一次直呼她的姓名,“凡事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如果我真是你所说的那种人,你以为你还能活在这个世上么?我只需一句话,你的死法就有千种万种,甚至无须我亲自动手,自有愿意为我行凶之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请不要一再的试图去挑战它……对了,怕了与你说。在西北时,我曾亲手杀了两个人。想想,杀人原来也没有那么可怕。” “你……”文君柔哑然。 灵舞却是再也没向她看去一眼,带了小蝉径直离去。 文君柔呆愣了半晌,却是紧抓着秋红,语带颤抖地道: “变了!她变了!变得好可怕!” 终回了寝宫,此时,灵舞正将整个儿身子都浸在木桶中。 泡进来之前,她特地在水里加了几味舒筋活血的药材。此刻药香四溢,到是让她的神精稍稍的镇静下来。 探密贵太妃 特意将小蝉也支了出去,她只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好好的想一想回宫这几个时辰以来所生的一切。 很多事情需要重新的整理一下。 先,朝阳失踪了。 其二:自己的手信被新月换过。 第三:刚才在路上看到的那个御林军……好像是阿莫。 她记得那双眼睛,不会有错。 只是……那阿莫不是拿了段善隆的钱替其行事么?如今段善隆已死,他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再有,看似只这三个疑点,但是所延伸出来的事端可是很多很多。 比如说:新月换信的事。 她怎么知道那绣衣暗使是来宫中送信的?又怎么知道那信一定是自己写的?还有,新月是怎么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一名绣衣暗使身上把信换掉? 这些事情突然一起涌现出来,灵舞知道,这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巧合。 “小蝉!”她忽地大叫出声,“小蝉!” 小蝉应声而入,她再急声道: “你能不能想办法去贵太妃寝宫里一趟?去看看那里有没有生人在,比如说……侍卫。” “侍卫?”小蝉一阵糊涂,不过也并不深究,只是问道:“什么时候去?现在吗?” “对!现在!”灵舞说得坚定。 小蝉见状,便也知道事情很急也很重要,于是不再多问,只道: “没问题。正好前几天看到贵太妃宫里的丫头月巧绣的帕子很好看,我就说去找她要花样子。娘娘等着,小蝉这就去了。” 见她离去,灵舞再次窝回水里泡着。如果可以,她真就不想再起来了,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最惬意的吧! 约莫两柱香的时间,小蝉跑了回来。 灵舞这时也起了身,由着她一边帮自己穿衣,一边问道: “可有什么现?” 碰面吕景 小蝉摇摇头,自己都有些失望: “娘娘。奴婢进不得里屋,但是院子里可是看清楚了,什么都没有呢!另外,贵太妃现在不在宫中,说是跟新月公主一块儿去住别院了。” “她也去别院了?”这到是灵舞没有想到的,不过也正像吕曼所说,她们俩个经常会去别院住住,到也没什么。“算了!”下意识地挥挥手,无奈地看了看自己新上身的衣裳,“这澡算是白洗了。走,陪我去看看太后吧!” “娘娘!”小蝉拉住了她,“您非得今天去吗?皇上不是让您歇着吗?都赶了那么久的路了,您不累呀?” “我哪儿歇得下呀!”灵舞也郁闷了,看了一眼都没来得及坐一下的床榻,她其实很想扑上去结结实实的睡上一觉。可是再一想想这些个乱事儿,“得了,陪我去吧。” 见劝阴不成,小蝉只能跟着。 两人一路往太后的寝宫走去,却在一个转弯处见到了吕曼。 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位年轻的男子,两人正一路走一路说着话。 只听得吕曼道: “我觉得这事儿不错!哥,你也不用难过,咱西离哪家的女子不愿意嫁进将军府呀!还非得当这皇家的女婿?” “哟!”灵舞见走了顶头碰,又见吕曼这话里像是在埋怨着谁,只得开口道:“你这是跟谁生了闷气?” 见是灵舞和小蝉,吕曼一拉身边的人,介绍道: “哥,快见过德妃娘娘!” 这人正是吕景,此时听得妹妹如此介绍,赶紧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行了大礼,道: “小民吕景,叩见德妃娘娘!”他是没有官职的,因此自称小民。 退婚 灵舞自知这礼受不得,赶紧把他扶了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哪儿那么些规矩呀!别说我跟吕曼平日要好,就是算上跟吕将军的缘份,我也受不得你这大礼的。” 吕景淡然一笑,也不多话,自顾地站起身来。 小蝉微微俯身,也算是见礼了。 “怎么啦?”灵舞又问了去,“吕曼你这嘴巴都能挂个油壶了。” “哼!”吕曼气不过,又哼了一声,然后一把自吕景手中抢过一只玉镯子。“你看看,这个呀,是我爹爹好多年以前送到德太妃手上的信物。那时候我还小,但是哥哥跟朝阳却是定了娃娃亲的。这个就是凭证。可是就在刚才,德太妃听说哥哥回京了,马上差人把咱们叫了过去,当着我的面儿把这镯子还了回来。还说什么这门亲事是小时候定的,那时候他们两个还都不懂事,这个决定做得太仓促了。今天把这信物还回来,两家的联姻就此解除了吧!” 吕曼一脸的不高兴,“你听听这叫什么话!前几天我爹上门提亲,那朝阳死活不同意,说什么年龄还小,要在宫中多陪陪娘娘。咱们家理解,可现在到好,人长大了,婚到是退了。” 一边说着一边再看向吕景: “哥,不过也好!我现在也觉得这门亲事不合适了,那朝阳配不上你!” 灵舞知道她是在得知朝阳的这些事之后才有了些言,可是她却并不想让吕景在这个时候知道事实。这个男子安安静静的,一副儒生气度,到是让她想起了东华宫的孔礼。 不过一提起朝阳来,儒生的脸上到也现了一脸的温柔。 如今的太后1 她不忍心了,于是道: “德太妃也是太溺爱孩子了,说来也是,小时候做的亲事,长大了,总是要两个人对脾气才是。” 吕曼自是明白灵舞的意思,再看了看自己的哥哥,也是一阵无奈。 “对了!”她拉过灵舞,“你这是要上哪儿啊?德太妃病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病了?”灵舞想了想,却是摇头,“不了,你一定也给她宣了太医,我就不凑那个热门了。我要去见太后。” 听她说要去见太后,吕曼也将缘由猜了个大概。于是拍拍她的手背: “去吧!我跟哥哥先回去了。” 看着两人离去,灵舞却是自语道: “有空,也该去看看太……孔礼了。” 太后的寝宫内,如今加了一间佛堂。 说起来,这佛堂到也不是后加的,只是将从前的一间小偏殿做了改造。 现在的沈氏,一天之中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那里。 潜心理佛……这样的事,在几年之前她是怎也想不到的。 灵舞的到来像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听闻有人进得佛堂来,老太太竟仍坚持着诵完了后面的经文,这才起身相迎。 灵舞赶紧上得前去,依礼而行,同时道: “给太后娘娘问安了!” 沈氏微微一笑,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再指了指下手旁的一张---- “坐吧!” 灵舞谢过之后落坐,再抬头看她时,现数月不见,眼前的太后与当初……竟已全然是两道光景。 那时候的沈氏,虽适逢先皇重病缠身,却仍是一身的骄傲与嚣张。 而如今,许是因了理佛的原因,整个儿人看上去和蔼慈善了许多。眉眼处也会挂着淡然的微笑,给人看来很是舒服。 如今的太后2 “来见哀家,是有事吧!”沈氏轻言问去,侍女们也在这时送了茶来。 灵舞笑笑,却也没直言,只是道: “好久没来看您,今儿刚回宫,就想着过来看看。” 沈氏摇头苦笑: “在哀家这里,你可是一直都留在凤舞轩的,何时有听说过你出宫了?” 她一愣,却也马上明白太后的意思。 是啊!自己出宫是多么私人的行为,这宫里的上上下下虽然都心知肚明,但是明眼人却还是会选择装傻。毕竟,得罪一个宠妃,人们还是得思量思量的。 那么,既然人家不说,那最好的就是当事人也跟着装傻。说起来是她违了宫规,如今别人都不说,自己又何苦去惹事呢? “谢谢太后提点,灵舞记下了。”她诚心地感谢,不得不承认,这宫中的生存之道,自己真是太浅薄。 “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沈氏苦笑一下,“我老婆子没有那些闲事可管,成天就是念念经文,给自己解解闷。其它的,也没心思过问。” “这样挺好。”灵舞转目望了去,许是因为供香缭绕,这屋子里显得纤尘脱俗,出奇的安静。 “呵呵~”老太太笑了,“若是先帝还在,他一定想不到,今天的我,会是这般模样。” 听她提及先帝,灵舞便也想到了先帝与她说的那段故事。于是道: “我曾听先帝说起过,当年那场悲壮的战役,是你把他从死人堆儿里头背了出来……” 沈氏凄然一笑,却是道: “原来他还记得啊!” “嗯。”灵舞点头,“其实……若换了我,怕是也无法原谅的吧!” 是啊!想想看,如果在经历了那么多生死之后,孔轩也像先帝一样一个一个的纳妃,还会在顺关河上对那谷映荷钟了情,那么她呢? 作孽 当然,她一定会不使出沈氏当年的手段,但若提及原谅并且与之共处,她一定做不到! “你很像她!”话说至此,沈氏到是更加释然,甚至可以直面谷映荷之事了。 灵舞虽在心中猜想过那谷映荷许就是她的生身母亲,但是毕竟没有相处过,真要说起感情,实在是酝酿出太多。 所以,她对沈氏并没有恨,反之,倒觉得她很可怜。 “也许我就是她的女儿呢!”灵舞淡淡地道,却又马上再摇了摇头,“不管怎样,那都是快二十年的事了,再提起还有什么意思。” “是啊!”沈氏也感叹,再有些自嘲地道:“快二十年了……人一个个儿的都不在了,还提什么。”说着话儿,却突然话锋一转,直问向灵舞:“你来,是有事吧?” 灵舞点头: “有事。最近宫中很乱,我有些摸不到头绪了。” 沈氏轻笑: “其实,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既然你来问了,我到是想起一个事儿来。” 无意间,她已经去掉“哀家”二字,而换成“我”了。 “那时候年轻,眼见他把漂亮的女子一个一个娶进宫里,我这心哪,就跟被人一块一块儿地挖着一样难受。于是我在各宫各院都安插了眼线,只要那些妃嫔们有了身孕就想办法弄掉。如果弄不掉的,就等孩子生下来看看是男是女。唉!作孽啊……后来贵妃……哦,贵太妃!后来贵太妃要生产了,我便告诉那眼线,如果是男婴,就想办法弄死……后来孩子生了,眼线回报说是男婴,我便拿了秘制的毒药给她,让她去行事……” ---------------------------- 亲们,小渡渡新书啦!《坐吃等死的穿越人生:玉儿传》,跟喜儿一样好看哦~~大家快去捧场呀! 原来是这样 “可是眼线走了不多时便又回来,说是弄错了,生的是个女婴。我一听是个女娃,便也没再多虑,就让养着了。”沈氏长叹一声,“那便是今日的新月公主。现在想想,能做眼线的人,一定是极精明的,怎么连男女都会弄错呢?” 灵舞心中一动: “你的意思……是说……” 沈氏扬起手: “我言尽于此,过去罪孽太重,我能想到的,也许……她也想到了吧!” “所以她也在防着……” 忽然想起孔轩曾与她说新月从小与贵太妃并不亲近,难道是…… “新月并不是贵太妃……” “阿弥陀佛!” 沈氏再不多话,自顾地念起佛经来。 灵舞轻叹一声,见再多留也没有意义,于是恭身告退。 带着满身的疲惫,灵舞几乎是被小蝉拖着在往前走了。 路过一个小园子,想了想,于是冲着那里指去---- “过去坐坐!有花的香气,可以提神呢!” “好!”小蝉也点头,她此刻真是希望能在花园里多留一会儿,总比回到凤舞轩闷着强。 两人坐进凉亭,这亭子建在了一个小坡上,可以看到皇宫的大半景致。 灵舞转目望去,只觉这地方熟悉又陌生,压抑的感觉从未停止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终点。 到是真的很想念在唐拉山的日子,只可惜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宇伯就是父亲,如果知道,她会更加幸福吧! “娘娘!”小蝉奇怪地看着她,“您刚才还唉声叹气的,怎么这会儿竟又笑了呢?” “嗯?”灵舞一愣,“我笑了吗?”再抬手摸了摸嘴角,“可能是想到了高兴的事,所以才笑吧!哎!小蝉!等宫里的这些个事儿都忙完了,我带你去唐拉山吧!那里特别漂亮,有温泉有野味。我爹在那儿,师父也在那儿,咱们以后每年都去住上两个月,怎么样?” 大胆的猜测 “好啊!”小蝉一下子乐了起来,随即张口就道:“孟先生也在那里呢!” 灵舞哑言,感情这丫头想歪了…… 几句话,仿若散开了数片阴云,心境也畅愉快了许多。 此时有一俊朗男子缓步而至,到灵舞面前停住,轻手撩开她额前散落的碎,随记印上一吻。 小蝉窍笑着离开,灵舞笑骂道: “当有皇帝这么没正经的。” 孔轩哈哈大笑! “刚才见你们说得热闹,好像我家丫头心情好了许多。” “还行吧!”灵舞也笑了,“刚从太后那儿回来,我到是得了一个很意外……又不算意外的消息。” “哦?”孔轩一愣,她说什么了? “没。”灵舞摇头,“其实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结论,是我想的。” “什么结论?” “新月不是贵太妃的孩子!” 孔轩愣了好久都没有出声,灵舞抬起头来,却问道: “想一想,也是情理之中,不是吗?”紧接着,把自太后那里听来的话再重复一遍。 孔轩听后点点头,可是他的问题是---- “如此说来,贵太妃是把孩子给换了。那么……那个男婴呢?” 灵舞猛地心惊,她没想到这一点,完全没有想到。 她的整个儿脑子都被新月给占得满满,完全没有想到还有个男婴的事。 眼下听孔轩这一说,却是冒了一身的冷汗出来。 两人沉默半许,再有动作时,竟同时望了对方的眼去。 灵舞从那眼神中读到了默契,于是探问道: “你也想到了?” 孔轩点头, “是!” “他们用意何在?夺位?”灵舞再想想,“怪不得当初咱们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江湖中人非要搅合到朝廷的事里,怪不得当初咱们都想不明白凤天门怎么会帮着段善隆行事。” -------- 灵舞当初的感觉 “想必,段善隆是许了他什么吧!”孔轩轻哼一声,“只可惜,他们也太小看我了。” “许了她什么呢?”灵舞耸耸肩,“段善隆要靖州,那便是许了阿莫西离的江山?真是异想天开,他也不想想,那段善隆若是坐回了靖州,又怎么能心甘情愿地将西离这一大片土地拱手相让。那阿莫还真以为自己这皇帝能坐得稳么?” “丫头啊!”孔轩突然笑了,“你的感觉还真是准得不行呢!如果这些猜想全部中的,那,阿莫跟我到真是兄弟。” 灵舞白了他一眼: “还笑,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再想想,“可是说来说去,还是没弄清楚朝阳失踪是怎么回事。事这些……有关吗?” 这下两人都糊涂了,灵舞又道: “我好像……在御林军里看到了阿莫。” “什么时候?” “从南书房回来的路上。” “好!”孔轩面色严肃,“我会处理。”再揉了揉灵舞的,突然放缓了语调道:“别想了,走一步算一步。也许咱们不动,线索就会主动的跳了出来。事情演变至今,贵太妃那里,怕是也坐不住了吧!” 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线索却并没有像他们所想的那样浮到眼前。 灵舞有事没事的会经常走出凤舞轩,在宫里各处转转,却也再没见到过阿莫。 现在,她几乎以为自己那天真的是眼花了,所看到的都是错觉。 另外,她一直都在等着德太妃上门来找,就算不亲自来,总也该差个人来叫她才是。 毕竟,朝阳丢了,自己不正是应该质问的人吗? 但是德太妃并没有来,灵舞实在是奇怪了,就算一直在病着,可是……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懒洋洋 一日午后,灵舞懒洋洋地倒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时已近夏,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很是舒服。 之所以这躺椅会移到院子里,还都是小蝉的功劳。 小丫头总觉得灵舞的生活里需要更多的阳光,这样才能有助于心情平顺。总想着闹心的事儿,是不利于健康的。 不过这回灵舞倒也没去计较,乖乖地看着她吱使人把躺椅抬出来,再铺得软乎乎的。自己则几乎是扑着倒了上去,还不住地用脸颊去蹭那毛乎乎的毯子。 本来先她一步趴了上来的雪妖被她这么一弄,有点无奈地挪了挪胖胖的身子,给她的脸腾出了更大一片空间。 灵舞瞪眼皱眉地看向这家伙,幸幸地道: “雪妖你越来越胖了。” 小东西像是能听得弄她的话,竟是吸了两下鼻子,然后故意又扭了两下,以此来展示自己还有腰,还没胖得无可救药! 灵舞郁闷地瞅着它,再伸出手里狠狠地往它头上揉了揉: “你个没良心的,皇帝理政的时候才知道来找我,怎么他一来还是往人家肩头上窜?真是势利啊势利!” “娘娘!”小蝉看着好笑,一把抱起了雪妖亲了亲,“你还真跟它聊啊!它能听懂么?” 一听她这么说,雪妖不干了,赶紧用尾巴扫了扫小蝉还没来得及闪开的脸,用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哟!”小蝉一愣,“你还真能听懂……” “你当它傻啊!”灵舞无奈,再寻个个舒服的姿势往里躺了躺,“唐拉山的灵兽,一直被我爹养着,要是没点儿灵性,怎么能这样讨喜。对了!”灵舞略挺起身子,“怎么最近都没见吕曼来?她很忙么?” 吕家找人 “嗯!”小蝉点头,“贵妃娘娘是有些忙。奴婢听说吕将军全力帮着寻找朝阳公主的下落,还听说吕家的大公子也在一起帮忙。全家人都行动起来了,贵妃娘娘自然也就闲不着。” “哦。”灵舞轻应了一声,窝回身子,半晌又道:“不是有绣衣暗使在找么?一个多月了都没找着,朝阳能藏到哪儿呢?” “娘娘的意思……”小蝉一愣,“是说朝阳公主是自己藏起来的?” 灵舞看点,小丫头更不懂了: “为什么不是被人劫走?小蝉一直以为她是被人劫走的。” 灵舞暗叹一声,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动动脑筋想一想。如果朝阳真是被人劫走的,你以为我还能像现在这样安生的躺在这里晒太阳么?真是劫走的,怎么这么久都没见劫匪来提条件?” 经她这一说,小蝉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小丫头一用心,又想到一点,于是拉了拉灵舞: “娘娘,你说会不会是那孩子的父亲?朝阳公主是不是跟他走了?” “嗯。”灵舞点头,“这到是极有可能的。而且也只有是跟着孩子的父亲走了,朝阳才不希望被我们找到,因为那孩子父亲的身份她一直都不肯说呢。” “真是的!”小蝉颇有些不乐意,“娘娘这么帮她,她走了竟连说都不说一声儿。” “算了!”灵舞摆摆手,“人都走了,埋怨也没用。想想她们能避过医馆的监视而不知所踪,也是一种本事了。只是……”她挠挠头,“是皇上要吕家帮忙去找的么?” ---------- 灵舞有孕 “不知道。”小蝉跟着摇头,“这到是没听说,不过这事儿好像是吕家的那个大公子张罗的。那天听半蓉说贵妃娘娘气她哥哥没志气,直嚷着说他被退了婚还这么上心去找人。” “哦。”经她这么一说,灵舞到是明白了。 想来之所以吕家会这么上心思去管朝阳的事,八成儿是那吕景的主意吧! 吕曼答应过她不会把朝阳的事讲给任何人听,而德太妃更不会自己去揭这个丑事,所以吕景应该是不知道退婚缘由的。 “唉!”轻声长叹,“天下的人总是难逃一个情……” 忽地语顿,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她要强压着才能止得住不立时呕吐。 “娘娘怎么啦?”小蝉见她面色白又紧皱着眉头,一时心急,赶紧放下雪妖自上前帮着她顺气。 “没事。”灵舞摆摆手,再做了个深呼吸,待气脉平稳了,这才又道:“去给我弄些酸梅汤来喝吧,这时候喝点也能去去火。” “哎!”小蝉答应着,再看了看灵舞,犹豫道:“要不要奴婢先扶您进屋儿去?” 灵舞失笑: “我哪有什么事,快去吧,不用管我,我再晒一会儿。” 小蝉不放心地招呼了另一个丫头过来看着她,这才转身离去。 见她走远,灵舞这才悄悄地将手指搭上右腕。 半晌,悠悠一声轻叹。 果然…… 就觉得这些日子愈的懒,人也总是无精打采的。原来是有一个小生命已经在体内孕育了啊! 可是,这个孩子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眼下宫里乱事一堆,她操心都操不过来,再加上一个孩子,怕是精力更要分散了许多吧! 贵太妃回宫了 虽说她体内的寒症已解,甚至晕血的毛病也没了。 只不过,灵舞一直都觉着自己的身子并不大好。许是医者的直觉,她是怕这身子经了那么久的寒症而落下了病根儿。只伤她自己还好,若是传给了孩子,那该叫她如何面对呢? 看看日头当空正艳,知道孔轩不会这么早便回来,灵舞开始盘算着要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孔轩。 再怎么担心,既然有了,也得认真对待。 特别是孔轩,若他听说了这个消息,应该会高兴得抱着她在这院子里飞上几圈吧? 不多时小蝉回来了,除了她手里端的酸梅汤之外,还带了一个有些意外的消息。 她说: “贵太妃回宫了!” 灵舞没反映过来,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小蝉把汤碗递给她,再道: “奴婢是说,贵太妃回宫了。” 端着汤碗的手顿了顿,却没有停住。一直放到嘴边喝下一半,这才又再递还给小蝉,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刚刚呢!奴婢去厨房要酸梅汤,刚巧碰见贵太妃一行人刚从宫外回来。” 灵舞眨眨眼,不明白贵太妃怎么突然就回宫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一直都跟着新月公主住在别院。孔轩派了绣衣暗使严密地盯着,却也没现有什么异状。 只是几次去请,贵太妃都以清静为理由拒绝了。 没想到,一个多月过去了,她到自己回来,这其中道理还真是让人想不通呢! “她自己回来的吗?”灵舞再问小蝉。 丫头点头: “是!”再补一句:“同行的人里,并没有新月公主。” “那她是往哪儿走?自己的寝宫?” 有大事 “哟!”小蝉一愣,“这奴婢到是没注意,可是看方向,应该是往自己的寝宫吧!” “去打听打听。”灵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听这事儿,只是直觉告诉她,贵太妃的突然回来,并不会只是单纯的想要回宫了。 “好!”小蝉小跑着离去。 灵舞却抱起雪妖,无奈地道: “为什么宫中的日子总是不能平复呢?下辈子,我可不想再入深宫了。” 晚些时候小蝉回来,告诉她贵太妃的确只回了自己的寝宫。只是一进了宫院便叫人紧锁宫门,所有人一率不见。 就连屋里的奴才都打了一大批,只留了贴身的丫头伴着。 灵舞对她这做法百思不得其解,说给孔轩听,孔轩也不明白。只能派了人暗中盯着,一有动向马上回报。 上夜,灵舞打了小蝉,自己动手挑着灯忒,直将屋子里的光亮调到适中,这才回到床榻上依着孔轩坐下。 孔轩正抱了灵舞放在枕旁的医书看着,她上前抢下: “有什么可看的。” “嘿。”他乐了,“没什么好看的你还天天抱着不放。” “我是我,你是你,你跟我能一样儿么?我这属于没事儿干的闲人,不天天看这东西解闷能行么!你是皇帝,国家大事就够你处理了,哪还有心思看这个。” “怎么不息了灯呢?”看了看被她弄得有些昏暗但却没灭的烛火,孔轩问道。 “有事跟你说。”灵舞枕上他的肩,再寻了舒服的地方扭了扭,继续道:“有大事。” 孔轩展臂拥她入怀,再以下巴蹭了蹭她的,轻声道: “大事?让我猜猜啊……嗯!该不会是我舞儿的肚子里有了小孔轩吧?” 孔轩的反映 “嗯?”灵舞猛然抬头,砰地一下撞到了孔轩的下巴。 “你谋害亲夫啊!”孔轩哭笑不得地揉着被撞之处看着她,“干嘛这么大反映!” 灵舞只觉得自己非常挫败,极其的挫败,挫败到她悲痛欲绝了! 见她苦着一张脸,委屈地看着自己,孔轩到愣了: “怎么啦?干嘛这副模样?” 灵舞上前一把抱住他的头,竟不住地以手敲着,口里还不停地道: “我要看看你这脑袋里面都装了什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下子就猜到答案!” …… “你……你再说一遍!”孔轩微愣了半晌,竟还没有反映过来,试探着去问灵舞:“你刚说什么?” 见他这副模样,灵舞也笑了。 随即抓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然后轻声道: “这里,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了,是属于我们的。” …… “啊----” 灵舞后悔了,应该在白天的时候告诉他的! 至少白天说,她不用像现在这样衣衫不整的就被他抱着冲出屋去。 至少白天说,她不用像现在这样披头散地随着他“一飞冲天”。 至少白天说,不用惹得一院子的下人都吓得跑到场中央来抬头仰望。 至少白天说……算了!白天说也没用,她不是早就想到这家伙会高兴得抱着自己在院子里飞上几圈么? 终于,双脚安全着地,灵舞羞得脸颊通红,孔轩却还是没有将兴奋完全释放。 竟在抱着她哈哈大笑的同时,冲着奴才们喊道: “朕有儿子!朕终于有儿子!” 一干下人当即跪倒在地,高呼: “恭喜皇上,贺喜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孔轩仍在笑着,高仰起的头像是在将这个喜讯告诉老天爷,告诉全天下! 带着儿子把他们家砸了 “你怎么就知道是儿子!”灵舞不干了,打击着他的喜悦:“要我说,就应该是位小公主,我喜欢女儿。” “肯定是儿子!”孔轩答得坚定,“你相信我,肯定是个大胖小子!”随即再附身于她耳边轻轻地道:“如果你喜欢女儿,咱们就再生个女儿。等女儿长大了,我定要给她选全天下最好的男人为夫婿,谁也不准欺负咱的小公主。” “嗯!”灵舞狠狠地点头,“那人要是敢欺负我的女儿,咱就带上铁甲军和咱儿子,去把他们家给砸了!” 孔轩愕然。 次日,院子里的樱花美滋滋地开了,灵舞依然倒在躺椅里,正对着那满树的花朵笑得花枝乱颤。 忽听得凤舞轩门外一声嚣张地大喊---- “宇文灵舞!” 正抱着雪妖玩儿的小蝉吓得一哆嗦,直就把那小兽给掉到了地上。 雪妖极不满地冲着她哼哼两声,随之,小脑袋也往宫门处看去。 只见一人穿着淡蓝色的衣裙袅袅而来,身姿翩翩明显惹人。 可是……终于走近,那张脸上却是满含怒气,既而又手掐腰,直冲了灵舞就喊了开---- “这么大的事儿我居然不知道!我居然不知道!你不告诉我!啊----” 这一声喊穿透耳膜,吓得灵舞赶紧双手捂上耳,心中默念罪过罪过一百遍…… “那个……”她看向来人,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轻声道:“嘘!这里需要安静,她禁不起你这么大喊。”之后心中默默地翻起一个大白眼,这家伙居然跟孔轩一个样儿,都喜欢这么大喊大叫的。 “宇文灵舞----”吕曼换上了极轻极轻的声音,像是自嗓子眼儿里搞出来的一样。“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居然是从丫头那里听来的,你,你气死我了!” 请太医 “嘘!”灵舞用起老方法,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不要老是死啊死的,他不爱听!” “好!”她恢复正常语态,一屁股坐到灵舞身边,“说吧!为啥不先告诉我?”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灵舞叙述事实,“昨天下午才知道,晚上才告诉孔轩。这不,还没等差人到你那里去送信呢,你自己就来了。” “感情这还是我来早了?”吕曼鼻子差点儿没气歪。 今早上人刚起,就从半蓉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她当时就震了, 说起来,灵舞打从进宫之日直就受着“专宠”,可惜两年了,肚子连个动静儿都没有。再加上又常常在外奔波,连她都觉得是灵舞根本就不想要孩子,这才没有把这事儿提到日程上。 可是现在说她怀孕了!她居然就怀孕了! 吕曼震惊过后,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急匆匆地就往凤舞轩赶来。 见灵舞亲口承认,她又不放心地往她肚子上瞄了瞄: “这都是真的?” “当然。”灵舞气笑了,“这种事儿哪能说着玩儿。” “请太医诊过脉了?” 这话说得灵舞到是愣了一愣,然后老老实实地道: “没有。” “那怎么行?”吕曼又炸了,赶紧指挥小蝉:“快去太医院,把他们都请过来,能来的都来!” “哎等会儿!”灵舞赶紧出言制止,“用得着这么夸张么?还把能请的都请来,我又不是给人参观的!再说,我自己就是大夫,难道连个喜脉都诊不出来?” “那不一样!”吕曼瞪她,“这是后宫的规矩,妃嫔有孕,要经太医诊过之后,再上报内务阁,这才算真正的记录在案。然后会按订制送来补品补药,太医也要日日来请平安脉,还要……” 贵太妃开闹1 “得了!”灵舞长叹一声,“这么个折腾法儿,就算我干,肚子里的儿子都不干了!”再回头冲小蝉道:“请一个人,意思意思就行了。那些个补药补品的我还是不吃吧!都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的主儿,他们调配的方子,我还信不着呢!” “那也行!”吕曼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但见小蝉离了宫院之后,却又反映过来灵舞适才说的一句话,她说什么来着……哦,对,“儿子?”不解地望向灵舞,随即目光渐渐转变为崇拜,“灵舞你还真是神医啊!连是男是女都诊得出来?” “啊?”灵舞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直把她给气笑了,却又有些无奈:“哪有那么神!这孩子才一个月出头儿,什么大夫也诊不出男女啊!” “那你说什么儿子?” “不是我说的。”她坦承,“是孔轩说的!他非得说我肚子里这个一定是儿子,我看那,他八成儿是想儿子想疯了!” “儿子好!”吕曼也认同孔轩的想法,“儿子越多越好!我跟你说,灵舞,你赶紧生个儿子出来!不对不对,要一直生,多生几个,我看那个文淑妃还惦记不!” 灵舞“噗哧”一声笑了,再想想那个文君柔,无奈地摇摇头。 忽就想要跟吕曼说说弄寒,正欲开口,却见半蓉风风火火地跑进宫门。 她这才想起,刚才吕曼是自己来的,半蓉并没陪着。 丫头到了近前,也顾不上请安,直接就道: “两位娘娘,那贵太妃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正在太后寝宫里头闹呢!” 贵太妃开闹 2 “骂上了?”吕曼一愣,随即对灵舞道:“我听说早上贵太妃出门了,这才叫半蓉去看看她要上哪儿。”再转向半蓉:“她是去太后那里的?” “嗯。”半蓉点头。“从寝宫出来,直接就去了。” “那太后的反映呢?”这话是灵舞问的,她很想知道,那个已经潜心理佛的人,再次面对这种事端的时候会是什么表现。 “听说太后一直把自己关在佛堂,任凭贵太妃在院子里头骂,根本就不理她。” “……咱们去看看吧!”灵舞想了想,还是从躺椅上起来。 “你干什么?”吕曼怒了,“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再这样任性。那种地方是你该去的吗?吵吵嚷嚷的,你去不好!” 灵舞撇了她一眼,没听劝阻。 “我能不去么,这贵太妃折腾成这样儿,那么些个迷团都等着她去解。好不容易这会儿有了动静,我怎么能不去。” 吕曼知道理是这个理,可是眼下灵舞有了身孕,她不得不替她多加小心。 见她犹犹豫豫,灵舞干脆拉了她的胳膊: “别愣着了,快点!” “你能行吗?”吕曼被她拉着往外走,还是不放心地道:“要不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之后就来给你讲。” “不用!”灵舞坚决,“我亲自去看,还有事想问呢!” 两人拉拉扯扯地到了太后的寝宫,另派了小丫头去通知小蝉不用叫太医了,直接到这儿来。 灵舞约莫着距如意殿的门至少还有五十步远,却已经听得贵太妃的声音不间断地传来,竟是声声凄厉的控诉。 隐隐听得她说---- “你就是个眼里容不得别人的嫉妇,就是个杀人凶手!有本事对付女人,怎么不好好儿的把自己男人给看好了?” 她的今天,她的明天 声声入耳,吕曼不明就里,灵舞却知道,这是贵淑德三太妃被太后常年压抑所产生的后果。 当年太后的强势再加上沈家的势力,逼得其它三妃几乎无路可走。偏偏那皇帝还要六宫雨露均沾,结果逼得人家有子认不得,便要用个女孩儿来换。 一个母亲做到这份儿上,总有一天是要爆的吧? 贵太妃的声音再度传来,接下来的话,却是让灵舞心惊---- “有本事你学学宇文灵舞,有本事你一人独占着皇上别让他往别的院子里头钻啊!沈雨婷,你就是个妖婆子!妖婆子!你还我孩子来啊----” 吕曼伸手按住灵舞,轻道: “要不要回去?” 灵舞摇头: “不回。我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来骂太后,事情……也该有个究竟了吧!” 两人结伴步入如意殿,贵太妃此时已然扑到了佛堂的门前,正用力地拍着门板,同时高声喝着: “沈雨婷,你出来!你给我出来!现在当缩头乌龟,你当年的气势哪去了?你逼得我有子不能认,你逼得我一连几年不敢再看先帝一眼!毒妇!你给我出来!” 两人呆住了,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天,高雅清贵的贵太妃也会于人前现出如此举动。 此时的她头也乱了,饰也散了,一声声哭泣,一句句漫骂,都是冲着一个人----沈雨婷! 灵舞忽就想到了自己,忽就想到了文淑妃。 现在,她竟然就理解了那个女子。 是啊!一个女人的一生已经被禁锢在了这座宫院,自己有什么权力剥夺人家的幸福?沈氏的今天,不就是自己的明天吗?贵太妃就是文淑妃,她们的心中有着同样的恨啊! 何苦 忽就一滴泪落了下来,吕曼看在眼里,却不知,她这泪,是为文君柔而流。 灵舞从来没有如此清楚地看清这个后宫,这所谓的三宫六院,原来竟是这样一番道理。 如果自己就是文君柔,面对这样的状况,会怎么样呢? 应该也是会恨的吧? 虽说不会歇斯底里,但也一定悲痛欲绝。 是啊!文君柔没错啊! 女子的婚事不容自己做主,嫁进宫里来,并不是她的主意。 想她花容月貌的女子,娘家又是富甲一方,她若想嫁,全天下什么样的男子寻不到呢? 可惜偏偏入了宫来,又偏偏遇上孔轩这样的皇帝。 转看吕曼,这个女子虽然与文君柔有着同样的命运,但那只是开始。她很聪明,在这座皇宫中,她坚决地与自己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来。 至少,不是敌人。 如果说吕曼的归宿已经为她寻得,那么文君柔呢?是不是也应该公平一点,应该给她一个幸福的机会? 再不容灵舞多想,随着贵太妃用力的拍击,在一旁拦着的宫女已经没法再扯住她。 忽然,房门开了。 没有准备的贵太妃一下子拍空,猛地就往里头栽去。 沈氏一把将其接住,随即出言道: “你这又是何苦?” “何苦?”贵太妃站直了身,一把将沈氏拉过了门槛,“你现在来教训我何苦?……”忽地两行泪就涌了出来,再扬声时,已近哽咽。“你可记得,当年,你半夜闯进我宫里骂我是不要脸的狐狸精,我是怎么对你说的?” 沈氏低头,贵太妃却继续道: “当时,我对你说:咱们都是身不由已嫁进后宫来的女人,你这样相逼,又是何苦?” 你要不要报仇 贵太妃满面泪花,糊了胭脂,也醉了心肺。 指向太后的手阵阵颤抖,两条腿几乎无力继续站力。 在旁的丫头赶紧上前扶住她,却不料贵太妃一扬手,倒将那丫头摔出几步远。 “沈雨婷!”撕心裂肺的一声喊,直撞到灵舞的心门。“沈雨婷----全天下最卑鄙最无耻的小人就是你!当年做尽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杀了多少人,害死了多少命?如今……如今你以为一间佛堂就可以洗去所有的血腥吗?你看看她----”说着话,贵太妃突然话锋一转,猛地将矛头指向了已经走近的灵舞。“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这张脸!对着这张脸,你还能心安理德的呆在那佛堂吗?” 沈氏跌后两步,一脸惨白。踏上身后的门槛时,竟不自觉地跌坐在地上。 灵舞紧着去扶,却被吕曼拦下。随即自己走上前,将太后自地上拉起,再看向德太妃,道: “太妃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顺的事,心里堵得慌!快回吧,让皇上知道,这像什么样子?” “对!”贵太妃适应得快,“我是堵得慌!我有儿不能认,我夫不能见!就是这个妖妇,独占后宫,容不得任何一个外人!”说着,再向灵舞:“你不要不承认,你这张脸,生得与那十多年前的谷映荷真真儿是一模一样!你们是母女,绝对是母女!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是死在了谁的手里?哈哈~我告诉你,眼下杀母仇人就在眼前,你要不要报仇?要不要报那杀母之仇?” 吕曼的苦 灵舞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然失了心智的女人,心中一片凄寒。 吕曼心忧地向她望来,却不知该如何宽慰。她明白,灵舞心中的痛,绝不会比别人少去分毫。 “灵舞……”忽有一个颤弱的声音悠然开口,众人看去,却是太后。“她说的没错,当年谷映荷的死,确实是我……” “别说了!”灵舞冲口减道:“谁都别说了!”转而看向太后:“该说的,我都与你说过,过去的事,我不知,也不想知。从前不经意间知道了,现在,却也并不想要追究。”话闭,声音转向贵太妃,继续道:“您都听到了,谷映荷是谁,究竟与我是什么关系,那是过去的事儿。而我宇文灵舞,只看当前!” “当前?”贵太妃皱眉道,“你还敢说当前?宇文灵舞,我告诉你,不要太得意,也不要太忘行!不要忘了,你们不是寻常夫妻,这是后宫,不是平民百姓的几间屋子!你就跟当年的沈雨婷一样,独占后宫,独霸皇宠。我是在提醒你,莫要贪得一时快意,而忘记背后的多双眼睛!” 说这话时,贵太妃毫不客气地将目光扫向吕曼,既而停住,又开了口: “在你心里,真的,就什么都不在意吗?” “你住口!”吕曼终于大怒。 进宫这么久,碍着贵妃的身份,她把一切能做的都尽心尽力去做了。 不管从前多么顽劣好趣的一个人,她时刻记着入宫前家人嘱咐的话:要懂规矩,识大体。你是贵妃,不论生什么事,都要撑起场面,公平处事。不争,不斗,才能保一生平安! 于是,她努力将一切做到最好,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妃子,她也要见人逢笑,周全所有。 被刺 许是将门之女,性格注定了一切。 她吕曼学不来那些小女儿家的娇情作做,学不来那些个暗斗撒泼。她只能凭着自己的心去审视,去观察后宫中的这些个女子。 对于灵舞,她本该有狠的,却又在不知不觉间与之成了最好的朋友。 她明白,这个女子不是争宠,她只是想要一份至真至纯的爱情,一份唯一的、完整的爱情。 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骄傲如她,真要与别人去共享一个丈夫吗? 她也做不到! 所以现在挺好,各活各的,平日里插科打趣,日子过得到也不闷。 而且现在……她好像也有了一丝意外的企盼呢! “贵太妃!”再度开口时,已然没有了刚刚那种怒气。却是带着一副可怜的眼神看向她----“当初,也是你愿意争的吧?你若无意争宠,又何来的这些个恩怨情仇?”再转向身边的太后,又是摇摇头:“我是晚辈,不说谁是谁非,但是从前的事多少也知道一些。如今这一切,倒也真如贵太妃所说,您脱不了干系。” 沈氏缓缓点头,望向与之斗了半辈子的姐妹,苦苦地道: “是啊!我脱不了干系,你骂得对,我要为太多的人……来偿命了!” “既如此----”贵太妃一恍间突然面露凶光,站于她侧偏后位置的灵舞没有看到,但是却清清楚楚地落进了吕曼的眼里。正惊异间,却听得她又道:“既如此,你就来为他们偿命吧----” 突然光亮一现,谁也没有想到,贵太妃竟迅自袖口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向着沈氏刺去。 这一变化太快也太突兀,一院子的女人和太监谁也没有及时的做出反映。 到是吕曼,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沈氏一把推开,却没想到……尖锐的匕竟毫不留情地直刺心口! 刀身瞬间尽没,霎时间,吕曼的胸口漾起了一片刺目的红,就像是食人之花,又美丽……又致命! 独撑大局 “吕……吕曼!” 灵舞只觉脑袋“嗡”地一声炸开,往前冲去时身子一栽,险些就倒在地上。 好在小蝉不知何时已经从太医院那边赶了来,这才及时地把她稳住。 “娘娘!”小蝉惊呼,“您可得小心啊!” 知她说的是孩子,可是灵舞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吕曼滑向地面,那胸口的一大片殷红正在强烈地刺激着她的各处神经。 “请贵太妃回宫,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出来!不许任何人探视!” 忽就冷静下来,灵舞知道,吕曼伤了,太后傻了,贵太妃是行凶之人。眼下,她绝对不能乱,不可以乱。吕曼苦挣了这么久的大局,如今换她来撑,她得撑得住、撑得稳! “吕曼!”灵舞蹲到近前,吕曼已然倒在地上,一张俏脸只剩下痛苦,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吕曼你撑着,别怕!” 灵舞稳住心神,翻手迅地抖出数枚银针,以极快的手法向她的脖颈处扎去。 针下,吕曼顿觉呼吸瞬畅了许多,却怎也忍不住胸口传来的巨痛。 一下一下,蚀人心志。 “来人!”灵舞一抬头,冲着一众下人倒,“传太医……再叫寒副将来。” 她直觉吕曼胸口的这把刀要生事端,这个位置,又是这样的深,谁能拔?又谁敢拔? 她治外伤不行,只能暂时封住血脉不让她失血过多。宫里的太医也是没法指望的,面对这种情况,她想也想得到那些人会说什么,无外乎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叫他们来,只不过是找几个跑脚拿药的下人罢了。 救人1 眼下吕曼不能移动,灵舞没法儿,只得叫丫环们去烧些热水,再多备几条帕子。一会儿刀拔出时必定血喷,这地方冷,只能用热水来温着。 沈太后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却仍是哆哆嗦嗦地无法成话,但已经知道走上前来看着吕曼。 灵舞暗叹一声,真觉得她们这一辈都是欠了宫里的,折腾了半天,却都是在为上辈的事情忙活。 “扶太后回去歇着吧!这里不需要帮忙。”她的声音冰冷,此时此刻,已经再没了宽慰他人的心情。对于沈氏,她是连看都不愿再看一眼。 贵太妃如此漫骂、甚至搬出生母亲的事情都没挑出她的狠来,但是眼下,她是真的狠了。 “吕曼!”再不看向其它人一眼,该交待的她都已经交待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不停地跟她说话,不能让她昏去。她是怕……这眼睛一合啊,就再也睁不开了。 “灵……灵舞……”硬拼着力气叫出声来,却虚弱得只有灵舞才听得见。 “吕曼,你不要说话,听着我说就好。”她很想要坚强,只是那阵心酸怎也止不住地就往上翻涌。于是,眼角便泛了泪来。 “灵舞啊!”吕曼仍是坚持,死死地抓着灵舞的手,指甲几乎快要陷到她的肉里。“这是为什么?我不甘心……我们为什么要为别人而丧命?” “不许你胡话!”灵舞厉声喝止,随即抬起手来将已滑至脸颊的泪给抹去,再道:“你再挺一下,已经去叫人了,等……等弄寒来,让他给你拔刀。” 听到弄寒二字,吕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胸口再度传来的巨痛却让她再无法开口。 灵舞无奈,再入数针,只为将她的疼痛缓解几分。 救人2 “小蝉!”她忽然叫道:“小蝉你快去,药楼最上面那排抽屉,第二间格子,却把那里面的纸包拿来两个!快!” 小蝉不明就里,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找来的东西一定是为了救吕曼。于是也顾不得回话,撒腿就跑了开。 刚跑至宫门前,砰地一下与跑来的弄寒撞个满怀,弄寒一把抓住她,急声问道: “你干什么去?你们主子呢?” “我去拿药,主子在里面,你快去----” 不等她把话说完,弄寒撒开手就往里面狂奔过去。 待见到面无血色倒在地上的吕曼时,目光狠狠地定住,千言万语堵在喉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猛地一口血腥之气自肺腔内涌出,弄寒咬牙将其吞下。一时间,只觉得一整颗心如枪剑丛生,被扎得鲜血淋漓。 灵舞瞧在眼里,却也无心再劝,只催促道: “别愣着,快点,这刀若再不拔就来不及了。” 正说着话,五名太医也匆匆地赶来。但在吕曼面前站住脚后,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娘娘!”其中一人听了灵舞说要拔刀,却是吓得脚都哆嗦了。“这刀……这刀拔不得啊!” “不拔她就得死!”灵舞狠狠瞪去。 可那太医却很是坚持: “可若是拔了,人怕是……怕是去得更快!” 另一个太医也跟着道: “娘娘,是不是等皇上来了再说?另外,要不要通知吕将军?” “嗯。”灵舞点头,再吩咐下人:“去传吕将军进宫。”之后再看向刚刚说话的那太医一眼,“有事我担着,皇上不会怪你们半分。” “可是……”那太医又犹豫了,“这刀……这刀真的没法拔呀,我们……” 麻沸散 “谁说让你们拔了?”灵舞真生气了,一点情面不留地道:“让你们来拔,那人才真是死得更快!”随即看向弄寒,“你还愣着干什么?吕曼能不能活,希望全在你了!” 弄寒正将吕曼的手紧紧握着,似乎想要借此分担她的痛苦。 听了灵舞这话,像也是下了很大的绝心,正要点头,却又听得有太医倒: “就算成功拔出,可是贵妃娘娘受不受得了这般疼痛啊?” 弄寒也是一惊,再看向灵舞的眼中,也带了置疑。 灵舞点点头,却是将她胸口的银针取下,再重新拿出两枚。手起针落,刺入吕曼耳旁要穴。吕曼的神志瞬间模糊,渐渐陷入了昏迷。 此时小蝉回来,手中两个纸包递了上来。 灵舞二话不说,取过来打开,悉数倒于吕曼的伤口四周。 有太医“嘶”地一声,忍不住开口道: “这……这是……” “麻沸散!” 此话一出,四周皆静。 人人都知神医华陀创制外用麻沸散,可是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失传了。但见今日重新出现在灵舞手中,实在是令其震惊。 弄寒见一切就绪,便也更不多想。 伸出右手握向刀柄,左手却是探了过去,也顾不得男女忌讳,找准了血脉轻按着。 然后看向灵舞,点了点头---- “噗!” 匕猛然拔出,左手两指也在同时狠狠按下,死封住动脉。 即便这样,仍是有鲜血股股流出,灵舞再落了几枚银针,心里却是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姐……”弄寒也有些慌了,“没……没事吧?” 转醒 “没事。”灵舞长出了一口气。 想了想,伸手入吕曼耳后将那两枚银针取下。不多时,但见眼前之人缓缓转醒。 吕曼恢复意识的时候,袭来的,是彻骨的刺痛。那痛无处不在,铺天盖地纠缠而来。 她忍不住轻声呻吟,一抬眼,却见弄寒正满头是汗地注视着自己。那对深亮而焦灼的眸子里带着的,是几分狂喜和惊痛。 她眨眼,再张开。 待看清了面前之人时,便漾起了虚弱的笑。 “我这是……死了么?” “别胡说!”弄寒轻诉,紧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你好好看看,如果死了,怎么会看到我和我姐。” 吕曼依言轻动了头,见到灵舞正含泪守望着她,笑着,也哭着。 “又是你救我一命。”她轻缓开口,“咱们吕家,还真是……” “不是我。”灵舞为她擦去头上的汗珠,“是弄寒。是他救了你。” “快。”弄寒再不多说,赶紧提醒着灵舞,“去看你那个止血的药找来,我先把她抱到屋子里。”随即扭头看了看这地方,冲着一个宫女道:“找间屋子,快。” 眼见弄寒抱起吕曼就跟那宫女走去,一众太医也随之跟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小蝉突然“啊”了一声,自袖子里掏出一只小药瓶来---- “止血的药!是不是这个?” 灵舞看去,见她拿的正是孟子陌弄出来的止血药,随口便道: “你刚才拿的?” “不是。”小蝉摇头,“这是那时候出宫之前您赶着做出来的,我觉着好玩,就跟你要了一瓶。您当时给了我的,怎么这会儿倒忘了。” 灵舞想了想,到是有这么回事,直怪自己这脑子,事情一多,很容易便忘了其它。 “快给弄寒拿去,快点!” 受我一拜 这时候,吕良候也到了,是跟着孔轩一起来的。 几人对视一眼,但见老将军冲着灵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低头,老泪纵横。 “吕将军啊!”灵舞赶紧上前去扶,“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啊!” “娘娘!老头子给你磕头了,给你磕头了!” 人不但不起,反倒是挣开了灵舞的手拼命地往地上磕起头来。 灵舞急了,也没力气去与他拉扯,于是急急地道: “孔轩孔轩,快拦着啊!” 孔轩却一摇头: “他要磕,你就受吧!大不了受了之后再给个更大的恩典。” “嗯?”灵舞一愣,却见孔轩往弄寒离去的方向呶了呶下巴,于是恍然。但仍是道:“吕伯,你快快请起,灵舞受不起的。” “受得!受得!”吕良候颤抖着身子,抬起头道:“你治好我的腿,如今又救了小女一命,这头,受得!” 说着话儿又要磕去,灵舞却坚决地把他扶了住,沉下声来,道: “吕伯,你若再这样,我可就不高兴了。其实说起来……你该恨我的。” 见吕良候茫然,她再指指孔轩: “你女儿进宫之后没得一天的幸福,而这始作俑者,却正是我。你不该恨么?” 吕良候漠然地摇头,顿了半晌,却是说出了一番从未有人听过的话。他道: “恨什么,这样的结果,我是一早便知道的。送曼儿进宫,本来就是为了给你做个伴,必要的时候帮衬一把。若是皇上真拿她当贵妃,那我才是害了女儿,也对不住你了。” “这……”灵舞与孔轩都愣了,两互相看了一眼,皆再望向吕良候,等着他的下文。 吕曼的幸福就要来了 吕良候继续道: “我虽老了,但并不糊涂。当初先帝在世时我跟这丫头相识,早猜到了你们的情份。但宇文丫头这性子若是独单地留在宫中,一准儿是被人欺负了去。我家曼儿虽也没什么本事,但至于不娇弱,心肠也好。我便想着把她送进宫来,跟丫头做个伴儿,两个人互相的有个照应。” “吕伯……”灵舞万没想到老人家是存了这么个心思,再想想自进宫以来吕曼给自己的照应,还有两人这几天真正生成的友情。心头一暖……“谢谢你,谢谢你把自己最宝贝的女儿送到我身边。灵舞这几年在宫里是真的好快乐,吕曼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女孩,吕伯你放心,刚刚皇上不是说了么,要给你一个更大的恩典。我想……吕曼的幸福,就要来了!” …… 夜里,灵舞没有回凤舞轩,而是跟弄寒一起守在吕曼的床榻边。 小蝉和半蓉搬了两张软榻到屋子里给他们休息,但是两人却是谁都不肯坐上一会儿。 刀是拔了,但是之后的这一两天,却也是最难熬的时候。 就像现在,吕曼正着高烧,灵舞用帕子沾了烈酒不断地给她擦拭身子,却仍是退不去热度。 其实高烧不怕,怕的是因高烧仍起伤口恶化。 灵舞治外伤不行,就算现在不晕血了,也不行。 太医信不过,其实就算信得过,伤在这种地方,弄寒怎也不肯让外人来动手。 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灵舞失笑: “你是不是太不知羞了?我什么也没说,你姐夫也什么都没说,吕曼更没点头呢!你就好意思?” 弄寒气得狠狠地握着拳头,就差扬手往灵舞身上招呼去。 我十七 “怎么着,你还想打我?”灵舞气乐了,“我可告诉你,你赶打我一下,我就让你姐夫把吕曼收了!反正她也是贵妃。” “……你就不能有点儿出息?”对着灵舞,弄寒都无语了,“瞅你想的那主意!不过……”他话语一顿,“你就不觉得我……我年龄太小了?” 这回轮到灵舞无语了,干脆出手拧了他一把,气道: “你是真当我傻,还是怀疑我的医术?你以为长了一张十一二岁孩子的脸,就能跟谁都隐瞒得了自己的真实岁数?这位大哥,别叫我姐了,怕是你比我还大吧?” 弄寒一愣,随即郁闷地道:“你怎么知道?” 灵舞把手一伸---- “手放上来!”对方乖乖地把手放过去,灵舞捏了再捏,然后道:“知道什么叫摸骨吗?在唐拉山的时候有一次你打猎伤了手骨,是我帮你治的。” “占我便宜!”弄寒一把抽回手,“算你本事!不过我可没你大!” “到底多大?” “十七!” “哦!”灵舞点头,“我十八了,真好,你还得叫我姐。可是……吕曼大我半岁,你还是比她小!” “这个……”弄寒有些紧张,“这个是不是很重要?” 灵舞没理她,再将吕曼头上的帕子换了一个,郁郁地道: “说那些都没用,眼下最主要的,是想办法让她赶快好起来。能不能挺得过这一关,就看今晚了。” 清晨,灵舞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坐在吕曼病榻的边沿。眼见她的烧一点一点的褪去,始终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弄寒也守了一夜,这会儿看到灵舞展开笑颜,心中一动,赶紧凑上前: “姐!她没事了?” 我同意 “没事了。”灵舞起身,忽然间眼前一黑,侧身就往一边倒去。 弄寒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接住了她,急声道: “姐,怎么啦?”再看她的脸色,却是比病榻上的吕曼还要白上一些。“姐!” 弄寒心惊,他已听孔轩说过灵舞怀孕之事,这时候见她这般模样,一时吓得乱了分寸。 待灵舞稍缓过来一些,这才反映过来,于是立时将手覆上她的腕,摸了几许,倒也放了心。 “还好没事!姐,你吓死我了。” 灵舞随意地摇摇手,被弄寒搀着走到软榻坐下。 “我没事,就是有点儿累了。” “你不该跟着熬这一宿的。”弄寒此时有些后悔,若是她肚子里的胎儿有些微的差迟,他这一辈子,内心怕是都要受到谴责。 “我都说了没事,放心吧!吕曼也没事……总有一天,大家都会好起来,那才是我们的好日子。” 这话说得充满了企盼,却让气氛更加的凄寒。 好日子,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惜在皇家,过起来,却是这样的难。 “姐……”弄寒欲言又止,看了看吕曼,再看了看灵舞,吸了口气,还是道:“如果我说……我说我要吕曼,姐夫他……” “我同意!” 忽地一个声音扬起,两人齐齐转头,但见正亲手推开房门缓步而入的人,正是孔轩。 弄寒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脸红了红,却还是倔强地抬起头来,迎上孔轩的目光: “姐夫真同意?” “同意!”孔轩微笑着揽过灵舞:“怎么样?身子受得住么?” “还好!就是有些饿了。” “嗯。我们去吃饭,我让下人……” 你跟他们要求了什么1 “姐夫!”弄寒不干了,眼见孔轩一个弯儿都没转的就移开了话题,弄寒恨得牙都痒痒。 “哟!”到是灵舞开了口来,“傻小子着急了。” “别急!”孔轩拍上他的肩,“总是要她好起来,你亲自问过才算。” 弄寒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吕曼这个话题一被提及,自己便乱了分寸。 于是点头,目送二人离开,自己却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吕曼,这个名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闯入了他的心呢? 想想看,也许第一次见面就不一样了吧?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吕曼就像是个硬装坚强的傻孩子,明明就娇弱得很,可是却又不得不拿出贵妃的架势来。 不过她也没装得了多久,一开了口,却是在行不行礼的问题上差点儿与他打了起来。 天底下哪个贵妃会这般好玩?他当时差一点儿就笑场了,不过却还是想逗她。 渐渐地,接触多了,便觉得这丫头的性子跟自己实在是很像很像。像到他不知不觉的,就想要亲切,像到她想要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可以猜个十之**。哪怕只是一个眼神扫来,他都是知其心意的。 还记得往西北出征前,他看出了她眼里的不舍。那一刻,天知道,他是多么的高兴。 于是将雪妖留下,就像把自己一件最重要的东西留在了最重要的人身边。 …… “你跟他们要求了什么?” 忽有弱弱的声音自身后扬起,弄寒整个儿人皆是一震,随即转过身来,但见病榻上的吕曼已经虚目微睁,正扭着头看向自己。 “吕……吕曼!”这是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叫出这个名字,虽然企盼已久,却不还是有些脸红。“你醒啦!”他奔至榻边问着,声音轻柔得,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像自己了。 你跟他们要求了什么2 “你……”吕曼呆看着眼前人,好像只一会儿不见,怎么他就头也乱了眼圈也黑了面色也黄了呢?想要抬起手往那脸上触去,一动,却又是撕心裂肺地疼。 “别动!”弄寒轻按住她欲抬起的胳膊,“还没好呢。” “我……”她似对他的话感到奇怪,再微闭了双目仔细想去……之前所生的一切这才又重新回到她的脑中。“我被贵太妃的匕刺到了?” “嗯。”弄寒点头,“真是吓死我了!不过放心,现在没事了,有我跟我姐在,万事皆足!” “我信!”吕曼笑着,一眨眼,又道:“你这小子我不知道,不过有灵舞在,就算我到了阎王那里,她也能再把我给拉回来。” “你又胡说!”弄寒喝斥,不过见她也能开开玩笑了,心情还是一片大好。“你这张嘴有时候就是不会说好话,怎么能这样咒自己。” “怕什么!”吕曼虽很虚弱,但是精神头儿很足。“小小孩子你居然还信那些个。” “我不是小孩子!”这回他真的怒了,“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十七岁了!” “呃……”吕曼顿了顿,“我知道。” “你怎么也知道?”他很挫败,虽然并不是故意隐瞒年龄,只是因为这张脸实在长得小,觉得好玩,这才跟人说自己才十二岁。可是没想到,瞒不过灵舞。“我姐告诉你的对不对?” “当然!”吕曼眨眨眼,“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什么问题?”弄寒有些不好意思。 吕曼可不能这样轻易就放过他,刚刚她还在半梦半醒中就听得他们在那边又是“要吕曼”,又是“我同意”的。现在她这个当事人醒了,当然得问个清楚。 我要你 “这个……”弄寒习惯性地挠挠头,却又马上放下。再一转目,已然换去了那副还有些嘻皮的模样。“吕曼!”认真地对上那双眼,“你听着,我刚刚跟皇上说----我要你!” …… 吕曼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见她面露迟疑,弄寒又再重复道: “我要你,吕曼,我跟皇上说,我要你!” “你……”吕曼只觉心头一阵翻涌,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下一刻,早蓄满了眼的泪水悄然而下。 “别哭!”弄寒温柔地将那泪珠擦去,“你不乐意么?干嘛哭了?” 吕曼微微地摇头,带泪而笑。 她明白,这缘份,既来了,便来了! 然,心头还是有所顾及的。于是转目向他,又道: “哪有那样简单,我是贵妃,就算皇上愿意,天下人又怎么愿意?”她早想过,当初爹爹送她进来,便没有再将她接出去的打算。 本来都做好在这皇宫里终老一生的准备了,却没想到,遇上了他。 不觉间,一丝苦笑泛了容颜,也落了弄寒的眼底。 “那我带你走!”他坚定地道:“走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好!”她的心中也升起了希望,“如此,我便跟了你,你说到哪儿,我都去。” 弄寒的眼中有一抹极闪亮的光彩闪过,轻握了她的手,相视而笑,心,便映到一处了。 …… 灵舞的早餐很丰盛,当孔轩把她带回凤舞轩的时候,小蝉正准备往屋子里端第十二道佳肴。 但望着摆了满桌的吃食,灵舞苦笑挑眉,以眼神问去孔轩,却听闻他道: “你在如意殿守了一夜,理当好好补一补的。即便是你不想,我儿子也饿了。” 那日大风雪天 灵舞摇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人家拿儿子来填她的口,倒也真让她无话。 不过还是得挣扎一下---- “你儿子才多大,哪吃得下这么多?” “也没让你都吃完。”孔轩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直纳闷平时那样聪明的夫从今日怎么就这么笨呢?“我问过宫里的老姑姑,也跟太医商量过,更是差人去问了医馆的红姨。这些东西都是对孕妇有好处的,你且一样吃上一口,这么多,都尝过了,也差不多就饱了。” “嗯。”灵舞点点头,到是听话地坐到桌前,一口一口地尝着数到粥品。 刚听他说到红姨,她的思绪便又被拉回到朝阳的事情上。 之前有出宫去见她,自是要问问朝阳失踪的情况。 可是红姨却是任何线索也得不出来,只是道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雪,风也大,狂得街上的人都睁不开眼睛。 医馆得到了军营那边的消息,知道孔轩被刺,一时间都有些乱了分寸。 那时候她正与几名绣衣暗使在商量着要不要做些对策,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下人来报,说一直住在楼上的那位夫人和孩子都不见了。 红姨立时想到那挂在窗外的荷包,于是去看,果然已经被人取走。 再差人去寻,却是怎样也寻不到了。 灵舞闻听此事时颇有一阵子后悔,她挂那荷包确是想要引人过来。但本想着红姨她们可以应付,到时候还会把消息说给她听。 只是没想到,对方技高一筹,自己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见她愣愣地出神,孔轩伸出手来在她眼前晃晃: “想什么呢?吃饭的时候要专心,不然我儿子会觉得饭菜不香。” 太后自缢了 “切!”白了他一眼,“现在张口闭口你儿子,到是不管我了?” “哎?”孔轩佯装怒意,“谁说不管,没有你哪来的儿子!当然还是夫人比较重要!” “你就是……” “皇上娘娘!”灵舞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见小蝉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一张小脸跑得红通通的,正气喘不止。 “怎么啦?”灵舞一愣,“瞧你跑的……”忽地话语一顿,心里猛地揪了起来。随即起身,一把抓过小蝉,惊恐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吕曼她……” “不是!”小蝉赶紧摇头,她看得到,灵舞的脸都白了。“贵妃娘娘没事了,是太后……她……她自缢了!” “什么?”这回是连孔轩都惊了,呼地起身,追问去----“你说什么?” “皇上!”小蝉这回也不慌了,望向孔轩坚定地道:“太后娘娘,自缢了!” 听过这句话,灵舞最直接的反映就是往门外冲,她得去看看。 可是却被孔轩拦住: “死人的地方,你去干什么?” “我……”她一下子愣了,“不去怎么……怎么知道情况?” “我去看过,回来讲给你听。” “这……” “娘娘!”小蝉也符合道:“娘娘确是不该过去,如今您有了身孕,凡事都要为小主子想一想。” “对了!”灵舞又问了去:“贵太妃那边呢?” 小蝉答: “听说是拼了命的往出跑,下人没拦住,让她去看了太后。听说贵太妃指着太后大骂了一阵,就……” “就怎样?” “就转去了德太妃的宫里!德太妃还在病着,说不想见她,她就一直跪在德太妃的门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人参汤1 “孔轩!”灵舞回身,一把抓向他,“我去德太妃那里看看可好?” “不行!”孔轩还是摇头,“那里更危险,你想想吕曼,那不就是伤在了贵太妃的手里!我怎么能放心让你去看她?” “可是让我在这儿干坐着等,我……” “我陪你去!”孔轩话锋一转,再揽上了灵舞的腰身,轻柔地道:“刚想起来,吕曼还在病中呢!这事儿怕还真得你去出面。就连太后那边,怕是也得你帮着料理。”再想想,却是长叹一声,“三位太妃,一个闹,一个病,还有一个根本宫门都不出干脆与世隔世,眼下太后出了这样的事……只能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呢!”灵舞瞪了他一眼,“我是你的妃子,这宫中便是我的家,这事儿本就该管的。” “走吧!”孔轩手下一紧,带了灵舞步入屋去。“你放心,我会护在你的左右,定保你们母子安全!” 太后的命送在一条三尺白绫上,孔轩伴着灵舞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被下人自房梁上抱了下来。 此刻正安安静静地倒在床榻上,有宫女端了一碗汤药自一点一点地往她嘴里送去。 灵舞一愣,这才反映过来,原来太后还没死。 于是瞪了一眼孔轩,气他说什么死人的地方自己不该来。 孔轩也愣了,随即转看小蝉。 小丫头委屈,小声道: “奴婢只说太后娘娘自缢了,没说别的……” “你给她喝什么呢?”灵舞忽地开口,却是在问那个正喂着汤药的丫头。 “人参汤!”那丫头怯生生地道:“太后身子一直不好,每日都喝人参汤的。都说人参可以续命,奴婢就想着给娘娘喂一点儿,看看能不能……” 人参汤2 “人参?”灵舞狠狠地皱眉,再看向那碗汤药,疑问道:“你们管这叫人参汤?” 见那丫头点头,这才又往太后的脖子下面看去。只见其颈下只有浅浅的愈痕,再按向颈动脉,却是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知道其回天无力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现的?”她问向下人。 有一太监立即道: “回娘娘,奴才一听到响声就立刻进来了,那时候太后娘娘的脚刚撇开凳子!” “是马上就救下人了?”孔轩也追问去,见那太监点头,这才疑惑地在灵舞的耳边道:“按理说不应该没命。” “她的命根本就不是送在那三尺白绫上!”灵舞无奈摇头,再指了指那宫女正端着的人惨汤:“别喂了,人已经去了。再说,你们给太后喂的根本就不是人惨汤,续不了命的。” “啪!” 那端汤的宫女手一抖,汤碗直摔到地上,碎了开去。 随即,小丫头也顾不得地上的碎瓷片,“扑通”一声便跪了去,哭求道---- “娘娘!开恩啊!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人惨汤太后喝了几年了,每日都是奴婢喂的!可是……可是这明明就是人参啊!奴婢是看着人入药锅的!” 灵舞微微皱眉,再对旁人道: “那人参还有吗?拿过来一些,给本宫看看。” 闻言即刻有人跑出去,不多时,一支人参模样的东西递到灵舞手中。 灵舞接过来,很仔细的看去,再凑到鼻下闻了闻,然后道: “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有下人答: “好像是太后娘娘从前一个随身侍候的太监从靖州弄来的,有好多好多,据说花了不少银子。” “那太监呢?” 请罪 “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摇头。“奴才们真的不知,那是专为太后娘娘办事的,奴才们并不常见。” “算了!”孔轩一摇手,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都过去的事了,还究竟他干什么。眼下还是处理好太后的后事要紧。” 灵舞也点点头,却仍是不甘心地道: “如果不是一直都在用假人参当补品,怕是她去得……也没有这样快。” …… 人参的事不再追究,孔轩与灵舞二人吩咐了下人开始操办太后的后事。 见人们已经行动起来,两人随即起身,却是齐往德太妃的寝宫而去。 还不等走近,便远远地见着有个人正跪在那宫门前,散着,身子晃晃悠悠的,像是随时都会向地上倒去。 “贵太妃?”灵舞疑问出声,再仔细看去,点了点头:“还真是!” 孔轩也纳闷,不明白贵太妃这闹的又是一出什么戏码。 她恨太后,这事人人都知。 不止她恨,这后宫里头的几位太妃,怕是没有一个人不恨的吧? 可是这贵太妃跟德太妃之间,又有什么事? “走啊!”见孔轩缓了脚步,灵舞扯了他一把,“快点!” 待两人到了近前,宫门外的太监宫女赶紧跪地行礼,可是贵太妃却像是没有听到下人们的声音,动都没动,仍是跪在地上,呢呢喃喃地说着什么。 灵舞扬手让他们起身,自己却没再动,只携了孔轩站在她身后,静静地听着。 离得近了,这才听清楚贵太妃的话。可也不是真的能清楚,她的话语本就含糊,且精神头儿又不大好,所以听进耳里的,也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字眼。 可是灵舞还是听明白了,贵太妃这是在请罪! 灵舞发怒 “妹妹,是姐姐对不住你,姐姐一时糊涂犯了大错,害了你,更害了朝阳……妹妹,姐姐是罪人,是连老天爷都不会放过的罪人。姐姐没有脸再活在这个世界上,妹妹,姐姐给你跪下了,给你磕头了。妹妹,你原谅姐姐,要不然,你亲手把我杀死好了。我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啊!” 一番话说得两人糊涂,灵舞本就因为朝阳的事对这贵太妃再没了好印象,这时候听她又扯进朝阳来,心火更是旺了。 “太妃!”冷冷一声出口,就连她自己都下了一跳。原来,一旦被逼急了,再温和的人也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她也一样。“贵太妃!”又是一声出去,但见跪在地上的人这才悠悠地转过头来。 望向灵舞,贵太妃的眼中却是一阵迷茫,甚至看了看孔轩,仍是不知道张口叫人。 灵舞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她把刚转回来的头又扭了回去,之后竟是继续冲着宫门道: “妹妹啊!我有罪啊!我有罪啊!” “你有什么罪呢?”灵舞也不管她听不听,自顾就问了去----“你有什么罪要跟德太妃来请呢?你折腾得吕曼重伤,折腾得太后自缢,如今,就连德太妃也不放过吗?那下一个是谁?下一个你还准备去折腾谁?是我吗?还是皇上?” 她这话已经说得很不客气了,就连在一旁的丫头都有些害怕。本日里人人都知道凤舞轩的主子虽然得宠,但是为人和气,待下人是极好的。可是现在眼见她都怒了,便也知道,贵太妃一定是做了特别过份的事。 骨肉剥离的滋味 孔轩仍轻搂着灵舞,自能觉得她说这番话时整个儿身子都在不住地颤抖着。 他知道她气得不止是贵太妃,只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来泄心中的怒火。 自打进了这座皇宫,她就没过成一天的好日子,这股怒火已经忍了如此之久,如今,是该泄了吧! “丫头。”他还是上前劝阻,“别动气,注意身子。” “我不是动气!我……我是想不明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难道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弄成这样?” “我也想安生!我也想安生啊!”本来跪在地上的贵太妃突然站起身来,回头转向灵舞和孔轩,“谁不想安生?” 孔轩大惊,一步上前护住灵舞,却惹得贵太妃张口失笑。 “哈哈!好个痴情的皇帝。可惜啊!若是你爹也跟你一样,今天的惨剧就不会生了!我问你们,要说安生,谁不想安生?难道我不想吗?这宫不是我愿意进的,后宫里头那么多女人,除了沈雨婷,你们去问问,有哪一个是自愿进来的?孔轩,我告诉你,新月不是我的女儿,我当初生的不是一个女人,是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可是我不敢说,沈雨婷手段毒辣,我的儿子若是养在宫里,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三天!我没办法啊,我真的没办法啊!我只能把他换掉!你们谁曾想过,那种骨肉生生剥离的滋味!那该有多痛,有多痛啊!呜----” 好长的控诉,直说到她自己都跌坐在地上为止。 灵舞也无话可说了。 是啊!骨肉生生剥离的滋味,该有多痛啊! 这些事说到底,怪谁呢? 貌似谁也不怪,又像是谁都该怪。 我的阳儿呢 说起来,每一个人都有责任,只不过,可以去追究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她再看去贵太妃,却也是掉了三魂六魄的样子,却还是不忘俯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嘴里还是在念叨着: “妹妹,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咣啷”一声,宫门大开,德太妃在数名宫人的搀扶下信步而出。 但见孔轩跟灵舞望来一眼,却也只是点点头,然后直冲着跪趴在地上的贵太妃颤颤地道: “我的阳儿呢?你把我的阳儿弄到哪里去了?” 话一出口,人竟像是突然之间被泄了力气一般,一下子就往地上滩坐去。 下人们赶紧把她架住,却是止不住德太妃已经往前扑去的身子。 终于一把抓住贵太妃的衣服,再也顾不得形象,拼命地摇晃着她,泣泪不止---- “你说!你倒是说呀!你把我的阳儿弄到哪里去了!” “妹妹啊!”贵太妃任由她就这样摇着,神情恍惚:“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 “我不要听对不起!我只想知道答案,我只想知道阳儿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贵太妃拼命地摇头着,“我真的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别以为我不晓得你跟新月做出来的好事,如今阳儿没了,一定是你们两个把她给藏了起来!” “我没有!”贵太妃抵死不认,却道:“新月是说过要把朝阳弄走,可是后来又告诉我说她还没等去找朝阳,就已经有人把她给带走了!” “那不还是你们家的事吗?”德太妃几近崩溃,“你真当我傻吗?带走朝阳的人是谁?你敢说你不知道?你敢说你不清楚?你从小养到大的新月,那就是个神经病!彻彻底底的神经病!她这么做是为什么?存心给皇家难堪么?快告诉我,她们人在哪……” 僵局 话声未落,德太妃本就带病的身子再经不住这番刺激。眼一翻,直挺挺就向一旁歪了去。 下人们赶紧把人抱住,灵舞也在这时上了前。 单手搭在腕脉上,好一会儿方才道: “急怒攻心,再加上身子本就不好……先扶回去好生照料吧!一会儿本宫去给她拿几味药来。” 扶回了德太妃,还跪在地上的人也颓然地跌坐去,再去叫她,却是怎么样也没有反映了。 侍候的丫头吓傻了,直摇着人不住地道: “太妃!太妃!” 灵舞叹了一声,再上前去瞧,却现贵太妃的神经已经全线瓦解,想要再恢复神智,怕是很难了。 “扶回宫去吧!”她淡淡地道:“恐怕往后都是这个样子了,你们要好好照顾着。”话闭,再不愿多看一眼,直拉了孔轩:“回凤舞轩好么,我有些累了……” …… 事情至此,好像又陷入了一个僵局。 德太妃一直病着,贵太妃疯了,新月那边没动静,朝阳也再没出现过…… 一切看似平静,却又暗涌着波澜。 灵舞常常就是抚摸着还是平坦的小肚,然后一遍一遍地在心里祈祷,但愿这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但愿宫里的这些事端不要来得太过凶猛。 …… “娘娘!”小蝉拿着晒好的被子走进来,“屋子里头潮气重,您要不要到院子里坐会儿?” 灵舞偏头想想,然后摇了摇头: “不了,你陪我去吕曼那边坐一会儿吧!她还出不了屋儿,我去陪她说说话儿。” “好!”小蝉应着,然后过来扶她。“娘娘应该多出去走走,您不是也说孕妇不好老是坐在屋里么……” 吕家送药 两人一搭一言,等走到吕曼的病榻前时,灵舞的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 吕曼平躺着长叹一声,无奈道: “你这是来看我的,还是来蹭饭的?” “切。”灵舞也不理她,自顾地告诉小蝉:“去,自己动手,到她的小厨房里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我能吃的,做些过来,我儿子饿了。” 吕曼咬牙。 “给我看看!”灵舞不再跟她打趣,开始动手查看起她的伤口。半晌,却道:“弄寒还挺细心的。” 一句话,吕曼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灵舞窃笑。 “最近事情多,等你好了,我定让孔轩给你个交代的。” 她淡淡地说着,像是宽慰,又像是在承诺。 吕曼的眼神轻移,望向顶幔,却看不到希望。 “怎么啦?”灵舞瞧出她的心思,“不信我?” “不是!”吕曼摇头,“也不是不信你,只是……信不过宫里的规矩。我是贵妃,有谁听说过宫里的娘娘醮夫再嫁的?就算皇上不介意,可是天下人要怎么说?单单是朝中大臣的口水,怕是都能淹了这座皇宫吧!” “这……”灵舞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多,对于宫里的规矩,她知晓的,还不如吕曼的一半。不过却也马上镇定下来,再道:“虽然这些我没有想过,但是我信孔轩。” 这话说得听似随意,但却又是那样的坚定。 吕曼忽就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希望,也许,在这个女子的手中,真的能创造奇迹? “娘娘!”半蓉自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方木头盒子,直捧到了二人近前。“这是老爷子给送进来的,嘱咐娘娘每日一颗吃下。” 说着话儿将那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放了十几颗药丸。 灵舞吸了吸鼻子,马上赞叹: “好药!” 吕景进宫了 见她赞许,几人都宽了心来。能得到灵舞称赞的药并不多,她说是好药,那便一定是好药了。 “我爹进宫了?”吕曼突然问去:“这药是谁给你的?” “没有!”半蓉摇摇头:“老爷子没进宫,是大少爷来看德太妃,顺便把东西带来的。” “我哥?” 吕曼有些怒意,灵舞赶忙压住她的火气---- “别激动,凡事别火,对你的伤不好。” “可我真是气啊!”吕曼忍不住道:“是她们悔婚在先,我哥就是这个死心眼儿的,这么些年虽然一直在外头,可我知道,他心里惦记着朝阳呢!可是惦记有什么用,人家还不是跟别人跑了。现在连孩子都生了出来,还有咱什么事儿!干嘛还巴巴儿的去看?” “你哥……”灵舞想了想,还是问道:“他很喜欢朝阳啊?” “嗯……”吕曼想了想,“其实也说不上是喜欢,可能就是从小儿就定好了她是他媳妇儿,所以自然也就上了心的。” “他们从小就定亲了吗?是吕伯提的?”灵舞的某一根神经抽*动了一下,却还抓不到头绪。 “从小就定亲是真的,不过……好像也不是我爹提的。我听说德太妃从小儿就喜欢我哥,说他长得好,家世好,人长大了肯定也有出息。啊!对了!说起来,我们虽然管朝阳叫妹子,可那是跟着皇上叫的,实际上朝阳比咱们大,这事儿你知道不?” “啊?”这话到是把灵舞说愣了,“她……比咱们大?”再想想朝阳的样子,疑问道:“大么?我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觉得她应该比我小。” 朝阳新月比她们大 “你不能看长像啊!”吕曼颇有经验地道:“长像是会骗人的,比如说……” “知道了!”灵舞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弄寒那小子,可算是给咱长了见识。” 两人一提到这个话题,都想到了弄寒。想来想去,在此次事情上,都是受骗者。 “所以你的意思是……” “朝阳实际上比咱们都大两岁,她是皇上的妹子,自然管咱叫嫂子,所以感觉上像是比咱小似的。还有新月,她也比咱们大,她比朝阳还大两岁呢!” “呃……”灵舞想起自己曾管新月和朝阳都叫过妹子,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再想,其实也对,也应该这样叫。从孔轩那边来论,那两位可不就是她的妹妹么! “另外,德太妃之所以会对我哥特别喜欢,大概也是因为我哥跟朝阳是同日生的。据说那天夜里下着大雨,贵太妃生了朝阳,我娘生了我哥。我爹是朝中重臣,各宫娘娘想必也是有意巴结,这才想尽办法的攀亲。” “贵太妃就是因这个去与吕伯说亲?那吕伯也同意了?” “嗯!”朝阳点头,“这事儿我是后来听娘讲的,她说那时候德太妃来说亲,她其实是不愿意的。但是没办法,一来,人家是宫里的娘娘,咱招惹了也不是好事。二来,我爹同意!娘说我爹也不知怎么的,人家来一说,他就同意了。” “可是……”灵舞想了想,还是有些疑问----“既然两家都愿意,那为什么迟迟不办婚事?这事儿若是早办了,怕是朝阳也就不会……” “这我可就知道了!”吕曼点点头:“后来的事,我长大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吕景与朝阳的亲事 “后来的事,我长大了,自然也就知道了。你也应该明白,先帝在位时,沈氏一家独大。虽说我哥跟朝阳已经定了亲,可是太后怎么能让贵太妃的孩子嫁到将军府呢?我爹手里有实实在在的兵权,这对于沈家来说,是最直接的威胁。所以,我爹来提了几次亲,太后都以皇帝身体不好不由,回绝了!” “那后来呢?孔轩继位,你又进了宫,再来提亲自然是好说啊!孔轩一定会答应的!” “唉!”吕曼轻叹一声,“皇上继位之后的事我也有些糊涂了,本来我爹是想提亲的,可是突然间我哥又不干了。嗯……倒也没说不娶朝阳,只说想要到外面去走走,特别想去江南,想长些见识。你不知道,我哥那人啊,打小儿大伙儿就都说跟我的性子生反了。我一个女孩子成天大大咧咧,他反到是又爱诗书又爱文墨,人也生得腼腆。” “他去游学了……”灵舞呢喃着,“所以,这桩亲事就放下了?” “嗯。”吕曼此时说起也觉得有些遗憾。“其实我哥挺惦记朝阳的,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块儿到宫里给各宫娘娘拜年,我哥会把家里好玩儿的东西偷偷带来一些塞给朝阳,而朝阳也会对他甜甜地笑。可是长大了……却生份了。” 灵舞可以想像得到,两小无猜的两个小孩互相看着彼此甜甜地笑。个头儿高一些的吕景把手里的糖块儿塞给朝阳……那样的画面,多好! “但是贵太妃一直对我哥不错!”吕曼又开口道:“每有年节或是他生辰的时候,都会从宫里给下赏赐。太后那边知道两个孩子从小定了亲,是她拦着才一直都没办得了喜事。所以对这给赏的事便也睁一眼闭一眼了。” 真不想呆了 “所以说……”灵舞接话儿道:“德太妃病了,他进来看看也是应该的,你别太揪着这个事儿不放。” “不是我不放。”吕曼叹了一声,“事情闹到现在,连我都看得出那几位太妃和公主还有太后之间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咱们。你看我,伤也伤了,太后也死了。真不知道这场风波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平息。如果可能……这个皇宫,我真是不想再呆了。” …… 在吕曼那里坐了一个时辰,再回来时,灵舞的心中却又存了几许心事。 总觉得吕景在这个时候牵扯进来并不是偶然,可是如果要她说出个究竟来,却也是没有半分头绪。 她只是有一种感觉,这个事情很复杂,复杂到她都不想要再去面对。只怕最后的结果太伤人心,也太……龌龊。 …… “丫头!这边!” 忽有声音喊起,灵舞寻声望去,但见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孔轩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看着她。 那样子,像足了正在等鱼儿上钩的垂钓者。 不过她到很高兴,于是小跑着奔了去,却惹得孔轩不乐意了---- “怎么能跑呢?要注意身子,可不好这样跑来跑去的!” “没事的!”灵舞笑看他,“咱们日理万机的皇帝今儿怎么这样的闲,来这亭中小坐呀?” “唉!听说夫人去串门子,只好寻了归家的路坐着干等!” 灵舞“噗哧”一声笑了,随即往他身上靠去: “真好!一见了你呀,不开心的事也都不去想了。真好。” “怎么了?”听出她话中有话,“到吕曼那儿,还能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 朝阳公主找到了 “不是!”灵舞摇头,“跟吕曼无关。”再想想,暗叹一声,继续道:“听说吕景去看德太妃了。” “嗯。”孔轩应了声,再问:“有什么不对么?” 灵舞还是说不上来,只怔怔地摇头,再拉了他的手: “没事。只要你在我身边,就什么事都没有!” “好!”孔轩也感触起来,“现在我们不是两个人了,还有一个小生命,为了他,咱也要好好儿的。我的儿子,一定要幸福快乐的去过属于他自己的人生。我们这一代的事,要在他出生之前彻底的解决!” “皇上----” 忽有将士来报,两人神色一正,灵舞也自他怀中起身。她知道,既是将士来报,定有要事了。 可是她想到了军报,想到了朝政,却没想到,那将士一开口,说的却是---- “朝阳公主找到了!” 灵舞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上前了一步,随即冲着那将士道: “你说什么?谁找到了?” “回娘娘!是朝阳公主找到了。” “在哪儿?” “城外九里坡,凤天门的地宫里。” 几人齐齐住声,相互看了一眼,灵舞长叹: “果然!”再又是一下轻哼:“怪不得觉着恶心,原来是这么回事。对了----”再又对向那将士,“新月公主还在别院么?” “在!属下派了人严密监控着,公主一直都在别院里没有出去半步。” 灵舞笑笑,再望向孔轩,幽幽地开口: “看来,事情该是揭晓的时候了。” 孔轩亦笑了: “好!解决了它,就要静等宝贝出生了!----张忠!”他冲向眼前将士,“朕予你一万精兵,带回朝阳!” “属下得令!” 九里坡 九里坡便是自京城九里之处的一座半高的土山,因为面积广,人们便给定了名字,慢慢地成了一处所在。 九里坡四处都是树林,往来人烟稀少。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凤天门于山坡之下悄然挖出一片地宫。 在被西离皇家打压得无处可避的日子里,凤天门悉数门人皆藏身于此处,一年来小心地残喘着。 然,这份安宁却也随着朝阳身份的败露而保不住了。 自阿莫将朝阳和孩子带回地宫的那一日起,凤天门内部的分争就没有停止过。 几近过半的帮众认为朝阳不应该留在这里,这样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好处,反而还更容易暴露目标。 阿莫没信这个邪,咬牙硬撑着众人的不满安顿下了朝阳母女。 只可惜,从前抱做一团的凤天门早已经不复存在。 随着朝廷的围剿,在慌乱的躲逃中,个别帮众已然生出了叛意。 偶有人外出办事,得知眼下西离朝廷正在撒网似的寻找朝阳公主。 于是想到藏身于地宫里的女人和孩子,再想想那女子平时里所表现出来的不凡的气度,当下心中了然。 …… 当张忠带领着一万精兵赶到九里坡时,地宫里面已然无人,只剩下朝阳孤零零地抱着孩子不知所措。 阿莫已经一连几天不见人影,她也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就这样的忙。凤天门已经被皇帝逼到这般田地,还能有什么做为吗? 直到被张忠带到马车里,朝阳仍是怔怔的,只懂得抱着孩子,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眼下的到底是生了什么。 孩子咿咿呀呀地叫着,朝阳紧皱着眉头,一下一下地轻拍,却怎么也解不去心头的烦闷。 朝阳回宫 “念儿啊!”她呢喃轻唤,“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呢?阿莫……阿莫……你这个男人,给了我孩子,却为何不给念儿一个姓氏?” 她仰面苦叹,那日在医馆里住着,阿莫大半夜的突然跑来带走她跟孩子。 见了心上人她固然高兴,可是这个心上人却有着太多的秘密。 当初在新月的别院里看了他,她只觉自己的心被恨恨地撞击了一下。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哪怕明明知道有一个自小便与自己定好了亲事的吕景,她仍然是无可救药地一头扎进了阿莫的世界。 可是,相处的时间越长,接触的时日越多,她的心中却也存了越多的疑虑。 比如说阿莫与新月的关系,比如说阿莫为何时时紧盯着孔轩,又比如说……阿莫为何偶尔会出现在宫里……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想不通,也弄不懂。 她问过,人家不答。只承了她美好的未来。 但是那未来她看不到,也摸不着…… …… 再次回宫,朝阳觉只恍如隔世。 眼见孔轩跟灵舞两人并肩而立,一袭白衫伴着雨过天青的薄裙,竟好似神仙眷侣一般。 再看自己,形单影只,凄凄凉凉地抱着一个明不正言不顺的孩子。 这一刻,朝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单,甚至是……绝望。 往前迈去一步,苦笑着看向孔轩与灵舞,一屈身: “朝阳给皇兄皇嫂见礼了。” 灵舞鼻子一酸,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日渐消瘦的女子,只道: “你终于回来了!”一句话,像是倒尽了满心的苦累。“念儿都这么大了,给我看看吧!” 她缓步上前,冲着朝阳抱在怀里的孩子一笑,那孩子竟也冲着她伸出手来,像是要讨抱一般。 灵舞反目 “难为皇嫂惦记,还记着念儿的名字。”朝阳心中涌出莫名的感动,偷偷看去孔轩,却在他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来,我抱抱。”灵舞笑着自朝阳手里将孩子接过,朝阳没有注意到,她抱了孩子的同时,脚下已然做了后退的准备。 “嫂子!”猛地惊见灵舞以极快的身法抱起孩子就窜回孔轩身边,念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朝阳急道:“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想要奔上前去抢夺,却不想,送他回来的将士齐齐抽刀,将她拦在了原处。 “嫂……嫂子!”朝阳完全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温和待人又处处帮着她的灵舞会突然反目,而且,下手的目标,居然是念儿。“嫂子,为什么抢走我的念儿?为什么?” 当妈的痛苦失声,她可以忍受所有,但是一旦有了孩子,那孩子便是她的命。 “朝阳!”灵舞转回孔轩的身边,再将孩子交给早在一旁的小蝉,“很多事情必须要有个了解,也必须要有个交待。可你们不说,所以……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我言尽于此,别怪我!” 待她的话一说完,却是一直都未出声的孔轩突然仰起头,冲着正前方朗声道: “该出来的,是不是也要出来了!阿莫,你可以继续不出来见朕,但是这个孩子,朕也可以一直将她留在身边,自会好生照料,但是,你跟朝阳,却是再也不能见到她!” “不----”朝阳一声大喊,跪趴在地上冲着孔轩就开始磕头:“皇兄!皇兄啊!朝阳求你,求你放过我的念儿,把她还给我吧!” 阿莫现身 灵舞紧篡着眉头,孔轩硬起心肠充耳不闻,仍是对着前方道: “阿莫,出来!像个男人的样!” “是男人就不该拿孩子来做威胁!”忽然之间,一个怒极的声音扬起。 孔轩与灵舞齐齐扭头,目光狠狠地扫向不远处的一队御林军。 只见排在最末处的一人突然窜起身形,手里一柄长剑直向他二人刺了过来。 “不自量力!” 孔轩冷哼一声挡在灵舞身前,右腕一抖,泣血环应势而去。只向前一递便卸去了阿莫手执的长剑。 灵舞有注意到,在孔轩挡在她身前的同时,他的左手也跟着背到身后并准确地覆到了自己的小肚子上。 心头漾起一阵暖,知他是在用生命来护着自己和他们的孩子,一种有家的温馨紧紧地包围着她,很幸福的感觉。 “阿莫!”见他的剑被孔轩缠下,朝阳张口急呼:“阿莫小心!” 对方想也意伤人,剑已离手,只虚晃了一下,便抽手落至朝阳身边。 “你没事吧?” 关切的目光伴着话言一起投去,朝阳忽然泪下,一把抓住他苦求道: “阿莫,我求求你,为了我们的孩子,不要再跟皇兄做对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定要跟皇家为难,我求求你说出来。我……我也想要知道!” 阿莫身颤,盯着朝阳的脸,再看了看小蝉怀中抱着的孩子,一时之间,竟也生了犹豫。 “阿莫!”开声的人是灵舞,“我们本无意用女人和孩子来做威胁,你该知道,如果想这样,我早就做了,何必等到今天?只是你缩头缩尾了这样久,就不累么?” “你以为我愿意?”阿莫摇摇头:“你以为今天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揭晓1 “我们有的是时间!”孔轩突然笑了,再挥人令人换了椅子来,干脆拉了灵舞一起坐下。再道:“你慢慢说,我们慢慢听!虽然有些事已经猜到了十之**,但是为表诚意,你还是再说一遍的好。” 这话着实有些气人,就连朝阳都觉得阿莫会被孔轩这副样子和语气给激怒。 但是阿莫没有,正像灵舞说的,缩头缩尾了这样久,他也累了。 “我不明白!”他看向孔轩,开口道:“当初在唐拉山生了那些事情,如今我人在你面前,你为何不干脆一些,杀了我?” 孔轩感叹着摇头: “我是皇帝,这些气量都没有,又怎吞得下山河!” 这话说得灵舞真想要拍手叫好!没错,他是皇帝,是最大一片土地的王者。若是这气量都没有,又怎霸得住这片江山呢! “好!”阿莫不自觉地点起头来,“就凭你这句话,我阿莫……不,我孔莫----认输了!” “什……什么?”朝阳皱起眉,不解地问出声:“你说什么?” 但是阿莫没理,仍是冲着孔轩道: “你放心,事到如今,该说的,我一定会说。”话闭,再环着四周,随即道:“只可惜,今天来的人,似乎不全呢!” “哼!”孔轩一声冷笑,“你放心,该来的,终究会来。” “是啊……”阿莫望向远方,想要牵牵嘴角,却终究是连一丝苦笑都不出来。“该来的终究会来,当我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空中偶有一朵阴云飘过,一转瞬,细雨霏霏铺天盖地。 可是没有人动,只有太监宫女们忙着遮住了孔轩跟灵舞上方的天空。小蝉也适时地走了进来,省得淋了孩子。 不到半柱香的工夫,风过雨停,殿外廊前,纷纷扬扬沾了满襟。 揭晓2 “我自小被人送进凤天门……”随着阿莫的声音隔空响起,孔轩与灵舞二人互握了对方的手,好像要从彼此身上寻找一份听下去的勇气。那声音继续道:“我不知道有父有母,养我长大的,是凤天门的长老。刀口舔血的日子固然不好过,但是现在想来,却也是异常怀念。” 他看了看朝阳,再道: “师父去世之前与我说起了一个故事,说好多好多年以前,西离皇宫里的皇后娘妒心极强,容不得皇帝宠幸别的妃子。一旦哪个妃子有了身孕,生的是女孩还好,若是男孩,想要养大,就太难了。于是逼不得已,一位诞下男婴的妃子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活命,便在他刚一出生的时候便送到宫外,再抱了个女娃回去,就说生的是个公主。当时我问师父为什么要说这个事儿?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却不想,师父指了指我肘间的两排自小便有的齿印,告诉我说,这便是那位妃子为了日后能够相认,给我留下的记号。” 一番话,说得在场众人无一不惊。 灵舞与孔轩一眼对视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怒意。 可不待他们有话,朝阳却是最先反映了过来,直指了阿莫,泣声道: “你……你说什么?”踉跄后退,声音已近颤抖。 阿莫只轻微地摇了摇头,回过身来冲着朝阳道: “你放心,我怎也不会害你。”接着又看向孔轩:“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便也再没什么可以隐瞒。没错,我就是那位妃子冒死保下来的男婴,而与我交换的女孩,就是新月!在我知道了这一切的同时,便也背上了夺位的包袱。师父告诉我,西离那个皇帝的宝座我本该有份去争的,但是现在也不晚……” 揭晓3 “如果我争了,凤天门独霸武林便指日可待。其实我本无意,但是凤天门自小将我养大的恩情却不能不报。其实我知道,当初他们收我,想得更多的,该是利用。但是恩已受,便不能不报。当我见到了我的母亲,当我知道了这么些年她在宫中所受的苦时,这个决心,就生根了。” 阿莫长叹一声,语言未停---- “只可惜,我心动了,甚至付诸了行动。但是到头来,人命争不过天,无论如何努力,都是没用的。现在的我,只想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如果皇上能够恩准恩太妃出宫,我们可以带着她一起远走高飞,再不问世事……”他苦笑一下:“当然,在生了这些事端之后,皇上怎么可能再放我离开。可是我求求你们……”阿莫突然跪下:“求求你们放过我的母亲,和我的妻儿。” “你住口!”孔轩愤而起身,“混蛋!既然什么都明白,那你就该知道你跟朝阳的关系----” “我----” 阿莫正欲争辩,却忽闻得身后正有一群人由远及近。 众人皆望去,但见新月公主正在宫人的伴陪下缓缓走来。 近了时,脚步停住,泛上脸的,却正是灵舞最为熟悉也最为恐惧的----邪媚的笑! “孔轩!”她手凉,“你看,就是这种笑!新月不止一次对我这样的笑,就像……就像魔鬼!” “也许,她就是一个魔鬼!”孔轩狠狠地道。 新月这时开口,到也正应了孔轩的话,她说---- “这就是孩子家的报应,哥哥与妹妹生出了孩子,这样的罪孽,怕就是到了阎王那里,也洗不清吧!” 揭晓4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自朝阳处来,只见她双目眨红,整个儿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 随着阿莫的一番话,她已然猜出了一半。但是禁不得新月如此残酷的提醒,只一句话,在她脑中紧绷着的那根神经,砰然间,就断了。 “朝阳!”阿莫一把扶住她欲跌倒的身子,却不想,手刚一触上,就被朝阳狠狠地打回。 “别碰我!”声嘶力竭地喊着:“你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怎么样?”新月的声音又飘了过来,“你的妹妹,好不好?” “你住口!”阿莫气极了,“一直都是你在中间挑事,要是没有你,我也不会认识朝阳。是你把她引到了别院,再引到我的房里。我知道你存的是什么心,不过,新月我告诉你,这歪主意你打错了!你恨孔家的人,想用种事情来恶心全天下,你作梦!” “没错!”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是那般的无力。听到的人都扭头看去,不想,竟是德太妃坐在软椅上,被人抬了过来。 意外的是,伴着她的,还有吕景。 灵舞皱眉,孔轩却在这时附在她耳边,悄声道: “咱啥也不说,坐观好戏。” “母……母妃……”朝阳的眼泪哗哗的泪,一把推开阿莫直奔着德太妃扑去。“母妃!阳儿错了阳儿真的错了啊!” 德太妃怜惜地抚上朝阳的脸,既而将她搂在怀里,颤颤地道: “我的阳儿,你可回来了!” “母妃……阳儿犯了最严重的错误,最不可原谅的错误。母妃啊!再让阳儿看看您,看过之后,阳儿就……” “别胡说!”德太妃抚着她的头,“说什么傻话,你还有念儿呢,孩子还要你来照顾。” 揭晓5 “啊----”又是一声惨叫,朝阳突然就站起身,朝着小蝉狂奔了去。“把那个妖怪给我,这样的妖怪怎么还能存活在世上!把她给我!快给我!” 小蝉吓得紧着挨到了灵舞身边,孔轩一挥手,立即有数人冲上前去拦住了朝阳。 “皇兄啊!”朝阳哭跪在地上,冲着孔轩不断地磕头:“阳儿对不起你,对不起你!阳儿对不起孔家,阳儿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 看她这样,孔轩却只是无奈地耸耸肩。 灵舞见他已然没了适才的气愤,正不解,但见孔轩抬起手往德太妃处指了指。这才看到,原来,此时的德太妃正紧紧抓了吕景的手,就好像,那是她的依靠。 再往阿莫处望,见她只是一副心急的模样,却并未因这不伦之事而有愧疚。 于是心念一转,一个很大胆的想法自脑中产生。 当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孔轩时,自他迎上来的表情里,竟还带着赞许之意。 “这……”灵舞轻言,“有……有这么……” 震惊之余话不成句,扭头看着还在磕头的朝阳,一时心软: “朝阳!”她唤道:“去问问德太妃,她应该有话要告诉你!” 朝阳茫然地抬头,对上灵舞坚定的目光,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去吧!”孔轩亦扬扬手,“事情到底是怎样,德太妃那里自有答案。或者……”他再看去阿莫,“这答案,你夫君也该是知道的。” 果然,当朝阳走回德太妃身边时,老太太竟展了个笑颜给她。然后道: “阳儿别怕,也不用怕。” “是!”在旁的吕景亦开口道:“阳儿,没什么好怕的。新月存心害人,但是咱们不怕她。孔家的人,别说是阿莫,就是皇帝,你只要想嫁,也是嫁得的。” 揭晓6 “什……什么?”这一会儿的工夫,朝阳只觉得脑子里不断地被灌入各种讯息,已经多到她再也承受不了。“母妃,您说什么啊!” “阳儿啊!你景哥哥说得对。”话闭,老太太转眼望向新月。忽而冷笑一声,放开音量道:“既已进了皇家,就该安份守己的做好皇家的闺女。你生了这般歹毒的心,怎么就不想想,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新月并未被激怒,反到是向前走了几步,离得近了,她那一脸诡异的表情显露得正加清楚。 “没好处!”新月幽幽地道:“没有半点儿好处!但是我可以看戏!也可以选择我的方式来让主宰我人生的孔家得到他应有的报复!” “孔家可有负于你?”灵舞不解,张口问去。 “当然!”新月猛然转身:“凭什么把我抱进宫来?凭什么抱走了我之后还杀了我爹娘杀了我全家?又凭什么当了我娘,这么些年却不好好待我?谁稀罕当这个主公?我呸!” 见她越说越激动,灵舞却更不明白,再问去: “杀你爹娘?你怎么知道?抱你来时不应该还是婴孩么?” “哼!”新月邪邪地笑着:“没错!我是婴孩!但是,那些个罪孽可不是做完了,就能瞒天过海。总会有人帮我,总会有人告诉我!而且,帮我的那个人,就是老天爷!哈哈----” 她突然一阵大笑,平地激起一阵冷风,吹得人瑟瑟抖。 孔轩自下人手中接过披风盖在灵舞身上,便又听得新月继续道: “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哈哈!你们可知道,人,是会说梦话的!就在我不明白为什么母妃如此不待见我时,却是那贵太妃夜里的梦话惊醒了我!那个恶毒的女人还马上起身奔去佛堂上跪求菩萨保佑!哼,菩萨若是会保佑她,那可真是瞎了眼!” -------------------- 这是今天最后一更,亲们看完就各自散去吧~不必苦候了!哇哈哈哈哈,偶灰走睡美容觉去~! 揭晓7 “所以你知道了这些,就设了这样一个圈套等着朝阳往里头钻?”灵舞心寒,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这样歹毒的心肠? “没错!我就是要用最恶心的方法来报复孔家,给我死去的爹娘报仇!”再猛地转身,指向阿莫:“说到底,还是这对母子自己作孽!他们若不是生了叛心,又怎么会受我的利用?若不是贵太妃时常秘密在别院见阿莫,我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这天底下的事本来就是一报还一报,有因必有果,谁也怪不得谁!” 听了这话,灵舞竟是不自觉的点起头来。 新月说得没错啊,要有了因,才能有果。今日这一切,说到底,真要论罪,最大的错处,还是在太后身上。 只是人已死,想怪,也无处追究了。 “狠毒啊!”德太妃忽地一声长叹,再望向新月时,却是一脸的嫌恶。“你这女子竟有如此狠毒之心,真是……” “别装好人了!还是想想是要跟着你的宝贝女儿和宝贝外孙共赶赴黄泉,还是跪下来求皇帝饶了你们这等伦理之事。” 德太妃没有马上答话,而是可怜地看着新月,然后默默地摇头。 “丫头,你的如意算盘啊!打错了!想当年在沈雨婷那样强势的打压之下,贵太妃选择了换孩子的路。那么……”她幽幽一笑,“你们又怎么知道,我没换?谁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死于宫闱仇杀?偶然之间得知了贵太妃的方法,到是给了我希望呢!”伸手抚过朝阳,心疼地道:“孩子啊!别这样儿,没事儿。姓孔的人,你愿意嫁谁就嫁谁,她们与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揭晓8 “这……”听了这番话,朝阳呆住了。这个时候知道了真相,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但是不管怎样,有违伦理道义的事,总算是让她放下心来。 “你说什么?”同样有人出质疑,却是新月。只见她猛地往前跑去,似想要到德太妃的身边问个究竟。可惜刚跨出两步,却被一队将士死死地守住去路。于是不得不站在原地高喊着:“德太妃你说什么?朝阳怎么回事?” “还没听清楚么?”说话的是阿莫,眼见心爱的女人被这一连串的事件打击得痛不欲心,他的心里火烧一样的疼。 “你早知道是不是?”新月将一腔怒气转向阿莫,“你早就知道她不是你妹妹,所以才故意顺着我的绳儿往上爬,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怎么样……”只是人家说了一段话的工夫,新月只觉那股支撑着她一直走到今的力量,正在被人一丝一丝地抽去。缓缓的,轻柔的,却也是致命的。“原来你们都知道,原来我就是个傻子,就像个傻子一样在唱着别人都已经知晓的戏码儿。原来我是个傻子,我是个傻子……” 刚过了雨水的空场上不免湿滑,新月仰面向天,只转了一圈便跌坐在地上,想要起身,已经扭伤的脚却是再也没能让她站起来。 没有人上前去扶她,这个惜日的千金之躯如今离了魂般独坐于地,呆呆地望着早已放晴的天空。 纠结了这么些年,到头来,却是自作聪明。 新月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原来真如阿莫所说,人命胜不了天,真的胜不了…… 阴云何时散 一场惊起深宫风雨的闹剧伴着天空又突然下起的骤雨匆匆而散。 新月被关押于宫牢之内,与她一墙之隔关着的,正是阿莫。 对于阿莫被关,朝阳曾跪于南书房前苦苦哀求。 怎奈,西离这位一向好说话的皇帝这个时候却无动于衷了。 朝阳心里有亏,毕竟阿莫的罪名是阴谋篡位,若是交到衙门审办,怕是这个时候,已经推出午门斩示众了。 可是,阿莫一天在牢里,她的心就一天也不安生。念儿哭闹时,心,就更烦了。 与孔轩的态度保持一至的还有灵舞,这一次她没有心软,甚至就连朝阳在凤舞轩门跪了两个时辰,她都没有出去看上一眼,只在她起身时让小蝉送上了一瓶松身活骨的药。 事已过三日,贵太妃的疯病已经不可治了,而德太妃也是一直都都卧在榻上起不来。 灵舞虚扶着凤舞轩院内最高的一颗大树,无奈地长叹: “飘浮在西离皇宫上空的这块阴云,什么时候,才会散呢?” “娘娘。”小蝉将一碗酸梅汤端到她的面前,轻劝道:“奴婢放了糖的,很甜,娘娘趁热喝了吧!” 灵舞无奈接过,试了试温度,然后再抬到嘴边,一仰而进。 小蝉拿出帕子递她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巧笑道: “娘娘再忍忍吧,虽然已经入夏,但您是有身子的人,喝不得凉的。” “我知道。”灵舞轻道,“再忍八个月,我儿子就出生了。” 小蝉“噗哧”一声乐了---- “娘娘,您现在的语气,跟皇上一个样儿呢!看来呀,您肚子里头的,一定是位小皇子!” “那当然!”灵舞答得理所当然,“一定是皇子!” 吕家为什么搅进来 小蝉自将手中的汤碗递过一个小丫头,再扶了灵舞坐到院里的软椅上,一边给她揉着腿,一边道: “要说最让人心敞亮的,就是您的寒症去了。您不知道,从前看着孟先生成天的往您脚上扎针,奴婢的心都跟着疼。唉……说起来,孟先生他……” “他会回来的!”灵舞歪着头,神色坚定,就像说她肚子里头怀的一定是儿子一样,容不得人质疑。 那个云淡风清的翩翩公子,是她心头的痛。只盼着父亲能够最大限度地把他医好,就算说不得话行不得路,至少……也要还他一份儒雅,还他一身骄傲。 到那时,他们会一起站在宫门口,等着他,迎接他。然后,再不分离…… “娘娘!”见她失神,小蝉又叫了一声:“娘娘!” “怎么了?”灵舞将心思收回转看小蝉。 小丫头道: “德太妃那边儿怎么办呢?她把该说的都说了,可是……” “可是还没说朝阳的亲生父母是谁。”灵舞笑道:“傻丫头,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就糊涂了呢?” 小蝉侧头看她,却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灵舞摇摇头,抬手点了点她的前额,提醒道: “你想想那日在吕曼那儿听到的,再想想那天陪在德太妃身边一块儿走出来的是谁?” 丫头皱眉想着,只一会儿的工夫,突然杏眼圆睁,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看去灵舞---- “娘娘的意思……是说吕将军是……” “想明白了?”灵舞好笑地看着她。 “可是……”小蝉仍是皱着眉,“可是这怎么可能?吕将军怎么能搅合到宫里这档子事儿来?” 贵妃有请 “这我可不知道了。”灵舞摇摇头,“也许也是被太后逼急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生命就这样在权势下夭折。说起来……咱们的皇帝还真是命大。” “说起来,是先帝爷的命好!”小蝉夸张地道:“这么多儿子,以前还当他只生了两个儿子呢!” “好么?”灵舞白了她一眼,“儿子多,纷争就多。如果这两个儿子也是自小儿养在宫中,咱们皇帝想要继位,可就更不容易了。” 她这一说,小蝉也跟着想起了先帝还在位时的那段日子。她是后来才去居客宫侍候灵舞跟孟子陌的,还记得当初第一眼见着他们时,对灵舞到是没有太深的印象。因为对方扮了男装不说,还刻意弄得样貌普通,是那看了几样也记不大住的样子。 但是孟子陌不同,那个人好像就是天上下来的神仙,那么的飘逸潇洒,几乎就快要让她以为那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怎知世事难料,一转眼,人是物非。一件接一件的事端铺天盖地的袭来,让人几乎没有喘息的空档。 “娘娘!”有小丫头的声音传来,两人都抬眼看去,见是凤舞轩的丫头领了人进来。“娘娘,半蓉姑娘来了。” 灵舞招手让跟在后头的半蓉走到身边,然后问道: “怎么样,你家娘娘可好些了?” “好多了!”半蓉笑道:“谢谢娘娘惦记,贵妃娘娘差奴婢来看看,您要是得空儿的话,能不能过去一趟。” 灵舞心念一转,便已知道这个时候吕曼找她,八成儿就是德太妃和吕家的事。 她有心不管,可若是吕曼开口,却也推不得。 无奈,轻叹了一声,由着小蝉将其扶起,随后对着半蓉道: “走吧!” 求助 再见吕曼时,她已经能在软椅上靠着了。 见灵舞过来,作势就要起身。却不想,一动,又牵扯到伤口,疼得坐了回去。 灵舞摇摇头,上前帮她看了看伤势,见无碍,这才道: “你瞅瞅你,咱又不是外人,用得着这些虚礼么?再说,就算要行礼,也该是我给你行才对。” “不是!”吕曼委屈地道:“灵舞,这回的事儿,可真是我们家的错了!对不起。” “别瞎往身上揽!”灵舞佯装怒意,“二十年的事儿了,就算要道歉,也轮不着你来。再说,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折腾人的是贵太妃跟阿莫,关吕曼什么事儿。” “可阿莫是朝阳的男人,朝阳是我的……” “是你姐姐!” “你……都想到了。” “嗯。”她淡淡地点头,“当年跟德太妃交换的那人孩子,就是吕景吧?” 听她把话已经挑明,吕曼一把握住灵舞的手,急急地道: “灵舞你相信这,我这些事儿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早知道一定会告诉你的,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我相信!”见她激动,灵舞赶紧探前了身子把她扶好,再小心地留意伤口以免被撕开。“你快靠着别动,伤口总要好好的养着才能好得快。” “灵舞啊!”吕曼还是不放心,“这么大的事,皇上不可能再护短了,灵舞我求求你,别人我不管,只要保了我爹,保了我爹就行!” 灵舞听这话倒是一愣,随即问去: “什么意思?吕将军……他能怎么样?” “这……”吕曼也顿住了,想了想,道:“皇上万一开罪下来,这……这可是掉头的罪啊!当时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皇上若是不办,怕是……怕是难以对外交待。而且朝中大臣着的口水也……也能淹死人了。” 灵舞有办法 “嗯。”灵舞也觉这话有理,之前她倒还真是没想过这些。可是……“皇上应该怎么办呢?你已经把事情想得这样清楚,也知道如若不办难以服众,那我该怎么帮忙?” “我……”吕曼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是啊!她明知道这事情里外都不好办,能让灵舞怎么着呢? 正愁着,却听灵舞道: “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嗯……吕曼你说,对于吕将军来讲,除了生命,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兵权!”吕曼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兵权是我们家生存的保障,是……”话语突然顿住,然后望向灵舞:“你该不是要打兵……兵权的主意吧?” 灵舞但笑不语,再想了想,轻拍她的手背安抚道: “你放心,对应的法子,我已经想到了。” …… 一路回了凤舞轩,推开房门的时候,但见孔轩正坐在桌案前摆弄着她闲时看的医书。 见她回来,孔轩起身上前自小蝉手里把她接过,再道: “看书伤神,你就别总是看了。” “我也是闲得慌才随便翻翻。”见他龙袍还在身,便过来动手便他更衣。“今儿挺早,朝中不忙么?” “忙!”孔轩也不客气,如实道:“主要还是那两位太妃的事。” “哦?”灵舞想了想,再道:“我本不该问朝中的事,但还是好奇大臣们都怎么说。再有,吕曼刚刚找过我,希望能保下他的父亲。” 换下龙袍,孔轩自拥了灵舞一起坐到软榻上,一边摸了摸她那还没鼓起来的肚子,一边道: “女人不议政,那是说给别人听的。在咱们这里,你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问。没那些规矩!再说,很多事情,我也想要听听你的看法。这次的事件表现上看去是后宫的家事,但是阿莫数次行刺于我,再有就是搅进了吕家,所以朝中众臣咬得很紧。” 吕景的事 灵舞没有马上答话,到是将事情从头至尾重新在脑子里头转了一遍。再一偏头,却问道: “先不说朝事,你倒说说看,这家事,你该怎么个处理法?” 一提家事,孔轩的脑袋还是嗡嗡作响。 说起来,也就是朝阳和那孩子的事。两位太贵一疯一病,没什么可处置的了,就剩下个朝阳…… “按说应该送回吕家!”孔轩扔出了这么个答案。 灵舞却是一愣,呆看了他半晌,无奈地撇嘴: “我说的不是朝阳!” “那是谁?” “吕景!” 一语提醒孔轩,是啊!吕景,到还真是一个比朝阳还要棘手的事。 “说起来,他是你弟弟,封王、分府、上朝议政,这些都应该的。” “吕景那性子……”孔轩也为难了。 “也许他那性子是好事。”灵舞轻吐道:“难道你真的能够习惯突然之间冒出来一个弟弟与你同朝论政?” “嗯?”孔轩一愣,随即反驳道:“我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我知道。”灵舞点点头,往他身上靠去。“不是说你小心眼,只是觉得吕景一站在朝中,就相当于无时无刻不在跟满朝文武提醒着这一桩事件。又不是什么好事,谁愿意他们没事儿老是记着?” 知她说的是实情,孔轩也无奈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想要收场,到也不是易事。 “所以我说吕景的性子也许是好的。”灵舞继续道:“我听吕曼说他心中只有诗书,喜欢游历,如果是这样,到还真是不错。给个王爷的头衔,月月俸禄,再分座府邸。他愿意住就住,不愿意住就由他到各地游历去,反正随他开心,这样挺好。” 朝阳来见 “如果他想要当朝议政呢?”孔轩反问。 灵舞想了想,摇摇头: “不会!” “这么有自信?” “嗯!别忘了还有吕曼。虽然现在知道不是亲的,但至少也做了这么些年的兄妹,更是叫了吕将军二十余年的爹。除非他心眼儿坏不想保全吕家,不然,就一定会依着我们的想法,甚至是自己主动来找你摊牌的!” “那好!”大笑着揽紧了灵舞,“让你这一说,真就觉着天下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都能迎刃而解。” “那再来说说朝阳吧!”终于又扯回这个话题,“你打算怎么做?” 孔轩暗唉一声,半晌无语,直到灵舞将头自他怀中抬起来,这才道: “送回吕家吧!女人和孩子而已,何苦为难她们。只是……”一张俊脸上忽就泛起寒意,想是心有灵犀,灵舞刹时间便知道他是想说阿莫的事。果然----“阿莫不能再留了!” 她也点头,虽然阿莫已坦承不愿再与天争命,但是已经铸成的事实,却是谁也改变不了。至今她还记得那次在唐拉山上,若不是他们突袭,孟子陌不会重伤。没有重伤,便也不会自那悬崖上绝望地跳下。那么接下来的一连串事件,便也就不会生。 她是很宽容,很任慈,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记仇。 更何况,那是孟子陌的仇! “自作孽,总是不可活的!”她冷冷出声,却是被孔轩拥得更紧。 “丫头,其实,我真不愿你心里有太多的仇恨。” “你放心,从今往后,不会了。” …… “娘娘!”小蝉的出现打断了屋子里的一阵沉默,只听得小丫头道:“朝阳公主跪在外头,说什么也要见娘娘,奴婢们怎样劝她也不走。” 杀 这一次,灵舞跟孔轩二人没有再避而不见。 听了小蝉的话,倒是立即出了屋子,一眼便瞧见了跪在凤舞轩门口的朝阳。 灵舞眼睛微微酸,才几天的工夫,这个女子竟瘦成这样儿。 “皇……皇兄……”朝阳本没对灵舞能见她抱太大的希望,却没想到灵舞不但见了她,而且孔轩也在这里。 “小蝉。”灵舞开口,“把她扶进来吧,跪在外头像什么样子。” 小蝉答应着去扶了朝阳进来,人还没等到了近前呢,又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以膝代步,跪爬到两人面前---- “皇兄皇嫂……哦不,是皇上!皇上,娘娘!朝阳来给你们赔罪了,给你们赔罪了!”一边哭喊着一边就往上地嗑了头去。 灵舞以眼神示意小蝉将其拦住,然后再道: “你起来吧,有些罪,不是你磕几个头,就能赔得起的。” “这……”朝阳一下子便呆住了,只觉得这次回来之后灵舞与从前不一样了,她的心好像狠了许多,却又好像只是对着自己。 灵舞看出她的疑虑,却也没法解释。 朝阳不知道在西北都生了些什么,更不知道孟子陌因为有了阿莫的因,而得到了什么样的果。所以,她没法解理灵舞的心境,更是怎样也想不出,一向好说话的灵舞怎么就在这件事情上变得这般坚持。 “朝阳!”孔轩沉声道:“事已至此,总该有个了解。念及多年兄妹,朕不会与你为难。但是这宫中,你也不能再呆了。”见朝阳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又继续道:“朕会将你和孩子送回吕将军府,那里才是你的家,这么些年过去,你也该尽些孝道。” “那……”朝阳欲言又止,想了想,却不得不问道:“那阿莫呢?” 灵舞暗里咬牙,抢在孔轩之前接过话来,却是着实不客气地冷声道: “杀!” 给他一个祥和的世界 朝阳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灵舞。 那眼中所要传达的讯息,从希望、到不解,再到祈求,最后,便是绝望。 无情的灵舞是她从未见过的,同时,这般坚定的灵舞,也是她从未见过的。 自灵舞的目光中她读到了死亡的讯息,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执著。 她要阿莫死,没有一点商还的余地。 “为什么……”朝阳声音颤抖,万般的不甘。“只因上次没有成功的行刺?”再转向孔轩,“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皇兄,你就不能网开一面?” 孔轩缓缓摇头,有怜惜,却没有改变心意。 “朝阳。”灵舞缓缓出声,“你只知他那次行刺,却不知在唐拉山时,是他把我们逼到了绝境。他伙同前靖皇子蓄谋篡位,重伤孟子陌,最后把我们一起逼下山崖。致使我与皇上分离半年之久,致使孟子陌身受重伤至今不治,致使……”重重地吸了口气,继续道:“若不是柯青寻得细致极时,怕是连皇上都……朝阳,这样的人,你让我们有什么理由原谅?而且,你以为满朝文武会放过一个阴谋篡位的小人?” …… 朝阳再无声息,只怔怔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晃地往宫门外走去。 没有人拦着,就这么任由着她独自离开。不多时,灵舞终还是长叹一声,冲着小蝉道: “带她去牢里,见阿莫最后一面吧!” 孔轩紧搂住灵舞的肩,他知道,这个女子,终究还是无法完完全全的硬下心肠。 “这么些杀戮……但愿孩子出生以后不要怪我……” 听她轻声呢喃,孔轩却道: “不会!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将两代的恩怨在他出生之前彻底了断,给他一个祥和的世界。” 贞德三年 在朝中大臣的压力下,阿莫的死期被定在三日后的正午。 据说那天在牢中出来之后,朝阳一直不吃不喝,就连念儿伊伊呀呀地叫着她都不理。 德太妃一病不起,吕景一直守在寝宫没有离去。 吕良候来过一次,不知道跟吕景说了些什么,人们只知道,在吕良候离开之后,吕景去找了孔轩,两人在南书房内彻夜长谈。 清晨的时候,灵舞去了。孔轩对她笑笑,然后拉到身边,对着吕景道: “你的这番话,我家丫早就猜到了。” …… 三日后,当监斩官去大牢里头提人时,却现,阿莫早在几个时辰前自尽身亡。现场没有凶器,待有张忠上前去看时,这才知道,他选择的死亡方式,是用自己运足了内力的手掌狠狠地拍向面门。 对这个结局朝阳到是没有过激的反映,像是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一样,只是在听到消息之后呆愣了半晌,然后喃喃地说: “孽缘……终于了了。” …… 次日,吕景正式认归皇家,正名为孔景,是为当今皇上的弟弟。 孔轩封其为景王,下旨于京师内修建景王府,赐其居住。 孔景自称全副心思都在诗书,故请辞一切政务,只在景王府内加建了四书馆,愿倾尽毕生之力为西离修书编史。 吕良候亦交出兵符自此退出朝政,本要带走朝阳,但是眼见德太妃阳寿将近,只好让两个孩子都留在宫里,送她最后一程。 至此,西离全部兵马皆被孔轩一人掌握。皇帝的权势被架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时为,贞德三年! 德太妃故 德太妃的病症灵舞只看过一次便不再去了,孔景有来问过,但是用灵舞的话说:一个人没了求生的意念一心想死,再好的大夫也医不了的。 不出五日,这个在这座皇宫里默默地忍受了大半辈子的女人,终于带着对亲生儿子的不舍、带着对养女的担忧撒手人寰。 一连两位长辈去世,西离皇宫里处处皆哀。 依祖宗家法,孔轩开圣陵,将太后与德太妃的法身与先帝合葬。 那一天,久未露面的淑太妃也来了。 虽不常出来走动,但是灵舞意外地现,她的精神倒还不错。至少让她这个深知医理的人来看,淑太妃是很健康的。 问了小蝉,小丫头一打听,回话道: “怪不得健康,听说淑太妃爱上了养花弄草,整日里有事做,心情也好。” 灵舞点头,这样的生活,其实,她也是向往的。 …… 忙过了这几天,总算可以先松去一口气。 许是心理作用,灵舞一下子就觉得这后宫里空档了许多,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大习惯。 这日,凤舞轩里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当灵舞听到下人来报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又问去: “你说谁?” “回娘娘,是景王殿下。” “景王?……哦!”这才反映过来,“快请!” 景王!从前的吕景,现在的孔景,他来找自己,是有何事呢? 小蝉也糊涂了,小声问: “娘娘,他有事儿为啥不找皇上?来咱们这里干嘛?” 她这一说,灵舞忽就心中一动---- “不能找皇上的事……应该是关于女人吧?” 正说着话,吕景已经信步而入,在距灵舞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住,然后想了想,还是单膝而跪,恭谦地道: “孔景给德妃娘娘见礼!见来唐突,还望娘娘见谅。” 孔景的要求 “哟!”灵舞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虚扶了一把:“景王爷这是干什么!依你的身份是不虚要跟我行这样大礼的。” 孔景站起身,却是摇着头道: “这个礼娘娘该受!到不因位份,只冲着娘娘救了小妹一命,孔景也该跟娘娘行这个礼。” “哦。”灵舞随口应着,再苦笑一下,问道:“你所说的这个小妹,是指吕曼,还是……” “当然是吕曼!”孔景想也没想便答了去,然后顿了顿,又道:“说句不合规矩的话,虽然德太妃是我的亲生母亲,先帝爷是我的生父。但是在我心里,他们的份量远远没有吕将军和曼儿重,他们才是我所承认的家人。说实在的,若不是因为这事情闹得不好收场,我还真不愿认这个王爷的身份。” “快坐吧!”灵舞适时地岔开话去,再吩咐小蝉:“还愣着干什么,去备茶呀!王爷难得来一次,总不好怠慢了。” “娘娘不必客气。”孔景又浅施了礼,随即坐到灵舞右下手边的椅子上。“我是实在人,也不会那些拐转末脚的事,今日前来,实在是有事想求娘娘,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我这个要求会不会太过份了些。” 灵舞一耸肩,轻笑出声: “你且说来听听,看与我想到的,会不会是同一件事!” “哦?”孔景一挑眉,“上次皇上便与我说了不少家事,早知娘娘不但是神医,而且聪慧过人了!” “你别听他瞎说!”灵舞一乐,“既然都是实在人,那我也不与你客套,你今日来,是不是为了朝阳?” 灵舞一语道破关键,都没有给孔景一个尴尬的机会。 孔景无奈地摸摸鼻子,颇有些自嘲道: “我这样做,是不是有些……有些不合规矩?” 朝阳出嫁 灵舞没答规不规矩的事,只是好奇地看了孔景半晌,随后却是追问道: “你要接她回前将军府,还是景王府?” “自然是景王府!”孔景一脸正色,“阳儿经了这么些磨难,我总不好让她下半生孤苦伶仃地一个人过活。” “那你要她以什么身份跟着你?是兄妹,还是夫妻?”灵舞一抬手,打断了孔景马要上接的话,继续道:“虽然到头来我与她并不是姑嫂,但好歹她跟孔轩做了二十年的兄妹了,与你跟吕曼的情份,是一样的。不管怎样,总不要委屈了她才好。” 听她如此一说,孔景缓缓起身,抱拳向灵舞再做一揖---- “孔景替朝阳谢谢娘娘了!”再直起身时,目光更显坚定----“我既已是景王,那么,景王府的王妃便只有朝阳一人!”顿了顿,又道:“娘娘放心!念儿,我也会视她如亲生一般从小珍爱。” 虽然没有将“爱”这个字针表露得太过直白,但是灵舞觉得,这是她所听到的最好的情话。 次日孔宣颁旨,朝阳公主贬为庶人,归宗吕家。 五日后,一顶喜轿自前将军府邸抬出。 这个身心皆苦的女子,终于寻得了一生的依靠。 …… 其实灵舞知道朝阳忘不掉阿莫,甚至也不一定会接受孔景的感情。 但是她相信孔景,相信他有足够的耐心来化解朝阳心中的最冰冷的地方,然后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向春光明媚,一起重见“朝阳”。 …… 吕曼所料没错,吕良候握了半辈子的兵权交出之后,着实引来了昔日不少冤家的排挤。 即便是再不问朝事,那些告状的奏折还是如雪片般飞向南书房。 兵权 “总要想个两全的办法才是。”是夜,孔轩没有回凤舞轩,到是让灵舞到了南书房来陪着。“你看看----”随手扔了几个参本在炕上,“全是参吕良候的,再这样下去,怕是压不住了。” “那……”灵舞随手翻翻,而后迟疑道:“这些事都是真的吗?” “有真有假。”孔轩正色道:“吕良候握兵权把朝政,这么些年了,哪能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但是这些参本里,十有**还是夸大其词,意在报复的居多。” 灵舞侧头想了想,再问道: “吕将军的那些个把柄,于你来说,于朝廷来说,可是动了国本?伤了国体?” “没有!”孔轩想也不想便摇了头,“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我也不会放心的将监国重任都压到他身上。人无完人,谁都有错。但是吕良候很聪明的选择了一切以西离为重,在不伤及国家利益的时候再谋求个人得失,这也是我多年来仰仗他的原因。” “那便好办了!”灵舞话语轻松,乐呵呵地看着孔轩,“吕将军是因为卸了兵权这才让其它大臣肆无忌惮,所以说,事情的重点还是在兵权上。只要兵权还在吕家,这事情,就算是你想要追究,怕是递折子的人也不敢再多话了吧!” “你是说把兵权再还回去?” 灵舞没有直接答话,而是望了孔轩好久,然后问道: “告诉我,这西离众兵,你是想要一人独握,还是愿意分属权利?” 孔轩一愣,随即道: “当然不能一人独握!虽然这样看起来皇权无边,但是久之,会令军心松散,没了上进的动力。更何况,我哪有那么些工夫成天操练兵马?” “那就好!”灵舞点头,“把兵权还给吕家就是了!” 给弄寒 “嗯?”孔轩不解,“交回去?哪有你说得这样轻巧。吕良候是自己辞官,而且这次的事件他牵扯其中。我要是再把兵权交回去,那也太……太儿戏了!” 灵舞轻皱了眉,想了想,顺手拿起一只枕头往他身上砸去---- “我有那么笨么!” 孔轩一时没反映过来,抱着那只砸过来的枕头故作委屈地道: “夫人,你越来越残暴了!” 咣! 又是一只枕头砸来。 孔轩投降。 “那夫人的意思是……” “我说的是把兵权交还给吕家,可没说给吕良候啊!” “那还有谁?”孔轩想了想----“吕景?”他还是习惯叫他吕景,这么些年了,一时想改,总是不大容易的。 “景什么景啊!他现在是孔景,给了他,那不还是在皇家握着么。而且,你看那吕景哪儿有能带兵打仗的样子?” 孔轩作势一揖---- “还望夫人明示!” 灵舞笑言: “你忘了吕曼跟弄寒?” 这才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她这一说,孔轩一把拍向前额---- “对呀!怎么把这个事儿给忘了!你的意思是,把兵权给弄寒,再让弄寒娶吕曼。这样一来,就没人能再跟吕家过意不去!” “但这事儿还得好好商夺。”灵舞直了直身子,“毕竟弄寒是我弟,说起来,还是与皇家沾边儿。” “哎!”孔轩挥手,“这算什么沾边儿,顶多就是外戚。如果从吕曼那儿算,吕良候不也是我的丈人?” 灵舞想了想,遂点头: “说得也是。不过弄寒跟吕曼的事也很棘手,当皇帝的,总不能光明正大的把自己的贵妃嫁给……嫁给德妃的弟弟,这传出去了,像什么话?” “可是……”孔轩也犯了难,“如果不光明正大的嫁,吕府不还是保不住?” 牡丹与杜鹃 “未必!”灵舞向里缩了缩身子,最后干脆倚着软垫躺了下来。“你想想,你是皇帝,那些人可以直言参吕良候,但是谁敢真就当面锣对面鼓的与你唱反调?比如你拿着一朵牡丹花,你偏偏告诉他们这是杜鹃,可是大臣们看到的又确实是牡丹。那这个时候,会出现什么结果?” “……”孔轩想了想,随即明了----“这个时候他们心里有数,这花是牡丹,但是嘴上却只能符合着朕,管它叫杜鹃!” “这就是了!”灵舞有些懒,“不过这个事儿还是得好好筹划一下,至少也要等吕曼的伤好了一些再说。那些个折子和参本,怕是你还得再压一阵子。” “放心!”孔轩随手拉了一张薄毯盖在灵舞身上,“既然已经有了对策,那就不怕了!” …… 灵舞懒,没回凤舞轩,两人就在南书房凑合了一宿。 第二日清早孔轩起来上朝,灵舞懒懒的趴在榻上没动。过了半晌,好不容易把睡眼张开,然后无奈起身。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你又没什么事!” “不了!”摇摇头,“不是自己的地方,睡着不榻实。” “嘿!”孔轩乐了,“还会学认地方了?” “嗯。我还是赶快收拾一下回去的好,还是自己的床榻舒服,也许还能再睡个回笼觉。” …… 这个回笼觉一直睡到正午,最后,灵舞是被饿醒的。 看着小蝉把饭菜一样一样地端到桌前,她就郁闷了: “我这么吃下去,得胖成什么样儿?” 小蝉围着她左右转了几圈,随后道: “一点儿没见胖,看来晚上的一餐还要加量才好!” 灵舞眼一瞪: “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一定要把我喂胖了?” 半蓉来诉苦 “皇上!”小丫头干脆地回答她,“皇上说了,您太瘦,怕是到时候不好生。要奴婢每天都盯着您多吃一些,如果不胖,就扣奴婢的月钱!” 灵舞无语,这是什么主子? …… 磨磨蹭蹭的把饭吃完,灵舞这边刚要到院子里晒晒,忽听得院子里有小丫环嘤嘤的哭声,而且越来越近。 她迎出门去,却见半蓉正红着眼睛一边抽泣往她跟前走。 灵舞一愣: “怎么啦?怎么哭了?” 小蝉也奇怪了,赶紧上前拉了半蓉过来: “半蓉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听得两人如此问,半蓉哭得更凶了,索性跪到灵舞面前,委屈地道: “娘娘!半蓉受了什么样的委屈都不怕,可是却见不得有人欺负我们家娘娘。她还病着呢,可是,可是……” “有人去你们那儿搞乱?”灵舞听明白了,这肯定是有人借着吕家失势,却吕曼那里说了闲话。可是这后宫中谁有这样的胆子……“文淑妃?” 半蓉点头。 小蝉气炸了: “这文淑妃哪来这么些的精神头儿,她就不累吗?那是贵妃娘娘,她有什么胆子上你们那儿去撒野?” “半蓉你先起来。”灵舞示意小蝉将人扶起,“别哭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今儿大清早的时候,贵妃娘娘刚吃过粥,那文淑妃就来了。刚开始还算好言,还知道问问伤势。可是那话越说越不对劲,越说越过份。” “哎呀她到底说什么了,你到是说呀!”小蝉急了,一把拉过半蓉:“那文淑妃什么德性咱都知道,想也是从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可是她向来针对咱家娘娘,怎么又跑去跟贵妃……” “还不是因为老爷子交了兵权,在旁人看来,贵妃娘娘此时已经没有娘家做靠山,又是个……”看了看灵舞,接着道:“又是个不得宠的,这才被人欺负了去。” 欺人太甚1 “胡闹!”灵舞也气了,好歹吕曼还是贵妃,还是这后宫之主,文淑妃疯了么?“她都说了些什么?” 半蓉定了定神,也不再哭,如实回禀: “一开始到也没骂,只说我家娘娘是傻子,那一刀……本该是扎在德妃娘娘身上的。说贵妃娘娘平白挨了这一刀,还不是一样得不到皇上的宠。我家娘娘生气了,就斥了她两句,谁成想,文淑妃张口就骂。说什么都是狐媚子,一个耍心机,一个就用苦肉记,都不是好东……” “够了!”灵舞开声喝止,不让半蓉再说下去。 她想也能想到文淑妃会用什么样的字眼儿,只怪自己一直尽力躲避,却从没想过主动出击。 如今好了,人家欺负到头顶上,连吕曼也压不住了。 半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又重新跪回地上,求道: “娘娘,半蓉不求别的,只求您跟皇上说说。看给咱们宫能不能也下一道像凤舞轩一样的禁令,让那文淑妃进不来就成。我家主子说了,眼下吕家失势,受些欺负也是正常的。可是那个女人说话也太刻薄了。主子还在病中呢,方才一动气,伤口又扯出了血来。奴婢……奴婢看着实在心疼。” 灵舞心中火大,她有些不明白那文淑妃如此折腾,到底图的是什么。 争宠,还是争权? 亦或是两者都争? 可是她争得到吗?那个女人是真的没大脑,还是觉得自己只要坚持斗下去,就一定会成功? “走吧!我去看看吕曼!” 无奈地叹了一声,带着两个丫头往外走去。 不管怎样,眼下不能再让吕曼受气。那么重的伤在身上,什么时候能彻底好还不好说,可却怎也不能再被人这么折腾下去。 “对了!”她忽然想起,“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欺人太甚2 “没有了。”半蓉摇摇头,“说起来,这会儿回去,咱家主子一定得罚奴婢呢。主子说了,这事儿不让告诉别人,跟谁都不能说。可是奴婢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偷跑了来求娘娘您帮忙。” “别再与旁人说了。”灵舞抚了抚胸口,她不是怕惹事,只是怕这事情传到弄寒耳朵里,那小子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淑良宫,把文淑给杀了。虽然她们对文淑妃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但也罪不至死。特别是这种死法,太……有失体面了。 …… 见灵舞带着小蝉过来,吕曼立时向半蓉射去了一道凌厉的目光。 半蓉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随即道: “娘娘,您骂半蓉吧!只是奴婢实在看不得您受委屈。” “我受点儿委屈算什么。”吕曼真有些动气了,再看看灵舞,有些无奈地道:“我只是希望这个时候你还是躲一躲,可别再跟那个文淑妃搅和。她那张嘴没个遮拦不说,一动了火怕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你还怀着孩子呢!这个时候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先顾你自己吧!”灵舞一步上前,看向她的伤口,斥道:“瞧瞧,又扯开了不是。老是这么折腾,什么时候才能好。” 吕曼撇嘴: “我这不是让她给气的吗?”话茬儿一提起,她自己也沉不住了,继续道:“你说那文君柔她脑袋里头想什么呢?这还没完没了了。她不累,我都累。” “谁不累啊?”灵舞也无奈,“老一辈的折腾完,她又来折腾。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不过吕曼你放心,我一定会用一个万全的办法来保护吕家。但是不能急,现在还不是时候,总要避过一阵风头的。” 贵妃伤势恶化1 说是让吕曼别急,可是灵舞自己也知道,这事情拖不得太久。 不过若说要马上就办,似乎也不是时候。 最近弄寒很忙,听说是去了火台营,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看到他。 灵舞那日自凤舞轩出来之后,还真就如半蓉希望的那样,让孔轩为贵妃的寝宫也下了封门令----没有贵妃娘娘的肯,任何人不得出入贵仁宫,违令者,斩! 一道禁令,文君柔再进不去那个地方。听半蓉说有一次在门前看到她,见其正气得使劲儿跺脚,自顾地嘟囔了半天,才又转身返回。 小丫头直呼过瘾,灵舞却有她自己的想法。 这封门令说是对外下的,但其实,她真正想要禁的,却是吕曼。 虽然想法还不尽成熟,但她还是要求吕曼暂时不要走出景仁宫,并对外散出了贵妃娘娘伤势恶化的消息。 一时之间宫内又是一阵小小的风起云涌。 先是吕家的人做出了反映,由吕良候亲自带着家眷风风火火地赶进宫来,并在一路上对有关心探问的人毫不顾及地说出此行目的。同时,一众下人手里皆捧着贵重药材也向人们召示着,吕家看来要势保目前的唯一命脉----贵妃。 可是有些小聪明的人却也借此看出,贵妃的伤势的确恶化严重,弄不好会有性命之忧。 这一说法很快地在众亲贵大臣之间蔓延开来,但真正相信的人却不多,绝大部份人还是持着观望的态度。毕竟,这个有名无实的贵妃,就算真是被救活了,又能怎么样?吕家想要借此复苏,那不是开玩笑么? 贵妃伤势恶化2 相对于贵妃来说,几乎有一多半的人实际上是希望住在凤舞轩里的那个独受帝宠的宇文灵舞得势 因为吕曼代表了整个儿吕氏家族,而灵舞,则只代表她一个人。 一个女子即便有再大的能奈,也只不过是在后宫玩弄一些属于女人的权势罢了。可如果一个家族崛起,那整个儿朝堂便又是另一番天地。 那些借吕良候交出兵权之后对其进行极力打压的大臣,更是暗里存了希望吕曼真的一命呜呼的心思。这是吕家最后的一丝希望,如果也没了,那么吕良候就真的是没有再站起来的希望。 对于他们的这番心思,吕良候早就心知肚明,却并不点破。 在他们几次三番进宫来探望的同时,景王爷带着前公主也进了宫来。朝阳公主更是留在贵仁宫守了吕曼两天两夜。 这个消息一传说,立时有人欢欣。人人都知,贵妃这一次,怕是真的不治了。 除了朝中大臣,另外一个因为吕曼伤势恶化而高兴的人便是文淑妃。 对于她来说,虽然吕曼形不成什么威胁,但是对手少一个总是好的。特别这个对方还跟灵舞是同一伙势力,还比自己位高权重。 一时间,文君柔竟感激起贵太妃的那一刀来。 …… “这个方法真的行吗?”凤舞轩里,弄寒正坐在圆桌的对面与灵舞一起分享那所谓的孕妇餐。 他问的是吕曼之事,五天过去了,贵妃伤势恶化之事已经传便了朝野。吕家甚至还开门施粥给街上乞丐,又去庙里施了善,只求保住吕曼一命。 但实际上,吕曼那刀伤已经好了多半,可以下地行走了。 “姐!”弄寒心里没底,又问了一遍:“这个方法真的行吗?” 瞒天过海 灵舞白了他一眼: “你有别的招儿?” 弄寒摇头: “没有!” “那不就得了。” “可是……”弄寒还是有些担心,“这样真的能够瞒天过海?” 灵舞的一碗花粥吃完,自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看着弄寒心急的样子,也是无奈地叹了一声: “能不能真的瞒过去,谁也说不准。但我还是那句话,没有别的办法,死马,也得当活马医。弄寒!”她正色,“吕曼终究是贵妃,有谁听说过皇帝还在世,贵妃娘娘却醮夫再嫁的?……你姐夫跟你说过那个牡丹和杜鹃的故事吧!” 听她问,弄寒点头,再道: “姐,我明白。只有贵妃死了,她才能真正的脱离皇宫。到时候我再娶一个吕良候的义女,就谁也说不出什么了。而且,就算是有人想说什么,他们也不敢说。因为这个事儿是皇上肯,德妃娘娘亲手操办的。甚至我还要找机会让吕曼在人前露个面儿,这样就能保住吕家不再继续受人打压。” “就是这个理儿!”灵舞赞许地看向弄寒,感慨道:“事过境迁,你再也不是唐拉山上那个毛头小子了。” 弄寒耸肩: “你也不是唐拉山上那个只会烧饭做菜的神仙姐姐了。” …… 第八天头上,孔轩终于携着灵舞一起走进了贵仁宫。 虽说这宫门不是谁都能进得来,但是各人手下的眼线却是一直都以自己的方式守在了外头。 孔轩心知肚名,却并不点破。只是好笑地扯了扯灵舞的衣角: “你看那个拿着扫帚的,还有那个正抹着石狮子的,一准儿是探子。” 灵舞无奈: “你还有这闲情?” “当然!”孔轩不置可否,“既是唱一出戏,总要有看戏的人,那才叫完美。” 我总不负她便是 进了贵仁宫,吕良候一家、孔景朝阳以及弄寒已然等在主屋之内。 吕曼已经由半蓉扶着靠在软椅上,气色看上去错。 “皇上!”吕良候上前一揖,“一切都准备好了。” “好!”孔轩点头,看去还有伤在身的吕曼,却是上前一步,于她面前蹲下。“曼儿,我们小时候有过几面之缘,但是长大了,便也生分了。这几年委屈了你,我无以补偿,今天选择这种方式还你自由,还望你今后不要怪我。” 吕曼忽就落了一滴泪来,本想抬手擦去,再想想,却任它肆意地流了。 转头在这贵仁宫里环视,半晌,嘴角一牵,泛起一丝苦笑。 “住久了,到还真有些留恋。”再看向孔轩,愣了一愣,随即展开如花的笑颜,再拍他的肩----“皇帝做成你这样儿,真够义气!” “曼儿!”吕良候出言喝住,“这是皇上!” “我知道!”吕曼轻笑,“不过没关系,今天,就当他是灵舞的夫婿吧!” “那你就该叫他姐夫!”弄寒好笑地插言。 吕曼横了他一眼,再看去灵舞,颇有些不甘心: “我比你大!” 灵舞也白了她一眼,指指孔轩: “他比你大!” 几人一怔,下一刻皆是放声大笑! 灵舞拉了弄寒到吕良候面前,见两人都有些许的尴尬,于是开口: “吕伯,你我相识一场,我的为人你知道,怎也不会害了吕曼。我弟虽说年龄小了她一些,但是心肠好,人也出息。这座皇宫终是欠了吕曼的,但至少,要让他们下半辈子活得开开心心。” 吕良候一脸老泪,想要说些什么,一启口,话却止在嘴边,终化成了一声叹息。 弄寒冲他深深一拜---- “不管怎样,我总不负她便是。” 贵妃薨 三日后贵仁宫传出噩耗---- 贵妃娘娘吕曼重伤不治,于夜里凌晨时分,薨。 …… 一时间,全宫上下皆尽哀悼,阴郁的气氛瞬间袭遍了每一处角落。 但不包括凤舞轩。 早在两天前,吕曼便已经被偷偷送到宫外。此时,应该已经坐在前往靖州的马车里了。 灵舞靠在窗前,看着还扎着孝带的小蝉,轻轻地道: “终于又了了一件心事。” …… 贵妃的死,为朝中的反吕派带去了一片欢腾。 本以为至此,吕氏家族再不会兴起。 然而,谁都没想到,两个月后,靖州军师柯青带将回京述职,同时,还带回了一名娇艳的女子。 有碰巧撞见的人传说,那名女子与不久前去世的吕贵妃长得是一模一样。 柯青对此并不避讳,甚至在早朝中直言道: “臣没能赶得回来为贵妃娘娘奔丧,深感愧疚。不久前,臣于靖州偶见一女子,竟生得与贵妃娘娘一模一样。此番将其带回,望以此慰籍吕老将军的爱女之心。” 此言一出,朝中众臣竟一时间语塞,都不知道这柯青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 天下间真有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吗? 有人欲进言,脚刚抬起,步子还没等迈出,便又极时地被身边人拉住。那人回头瞪去,却又听得拽他的人轻声道: “别逞这个能了,听听皇上怎么说!” 果然,柯青话闭,孔轩一阵哈哈大笑之后,立时拍手叫好+ “柯青实在是给朕、也给吕老将军送了一份大礼啊!传朕旨意,将此女归入吕姓,赐名曼儿,是为吕良候义女。承欢膝下,以慰吕贵妃在天之灵。” 话闭,刚刚那个要站出来劝言的大臣偷偷地抹了一把汗。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切,带头儿的,是皇上啊! 一连串的行动 次日,前将军府摆香设案,吕良候正式收认吕曼儿为义女。 众大臣前去观礼,在看到吕曼儿款款而出的那一刻,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同时心里惊到---- 原来如此! …… 吕良候收义女不出一个月,京效丰台大营的兵符正式交到弄寒手里,是为京都总兵! 对此,没有人能够提出疑义。 经过西北大漠一战,任何人都看得出弄寒是难得的将才。再加上铁甲军的拥戴,弄寒这个总兵顺利接任。 直到这时,众大臣才反映过来,一直被认为无亲无靠的凤舞轩德妃,其实是布了最厉害的一颗棋子在皇帝身边。 随着丰台营的兵权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弄到手里,也许会有一个宇文世家崛起,取代吕家与其它氏族分庭抗争。 当这种传言进了灵舞的耳朵里时,她却只是淡淡地道: “小人之心!” 每每这时,孔轩总会放声大笑,然后紧紧握住挚爱的人,由衷地道: “丫头,有你在身边,真好!” 患难的情份,相许的,是一生。 …… 然而,孔轩的动作还没有就此结束。 就在满朝文武沉浸在宇文灵舞这股突然杀出来的势力的同时,一道指婚的圣旨凭空而来,于巍峨大殿之上惊起一声响雷---- 今指吕良候义女吕曼儿为京都总兵宇文弄寒之妻,赐宇文弄寒于京修筑将军府,择日完婚! 一时间,众臣哗然。 自以为聪明的人想到了宇文灵舞一方的势力,却怎也想不到,直到最后,这个球又踢给了吕良候。 没有人真的愿意得罪皇帝特别是这个既年轻,又有胆识有主见的皇帝。 那些上了参本的反吕派,自指婚的圣旨颁出之日起,便生活在了提心吊胆中。 傻子娶了美媳妇儿 然而,灾祸并未降临,吕良候自此也再未于朝堂之上出现过。 弄寒一心于练兵,也没有兴趣玩权弄势。 渐渐地,人们的神经开始松懈,提着的心也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肚里。 …… 由后宫引起的一这连串事件终于风过浪平,人们着实过了好一阵消停的日子。 灵舞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跟孔轩两人经常就像傻子一样抚着圆滚滚的肚子,然后呵呵地笑。 孔轩喜欢把耳朵贴到她的肚皮上去,然后说能听到宝宝在说话。 每每这时,灵舞便会笑他是傻子。他也不辩,反倒说: “傻子就傻子,傻子娶了美媳妇儿,让我傻一辈子都乐意。” 两碗甜汤送进屋去,小蝉静静地退出。 深秋的风已是极凉了,站在院子里的一颗银杏树下,小丫头嘴角漾起一丝清浅地微笑,轻轻地靠了上去。 转瞬间,思绪万里。 她还记得,那一年,在居客宫的院子里也有这样一颗银杏,只是没有这一株这样粗状。因为之前侍候的丫头柳儿猝死,她被掌事太监派去侍候住在那边的一对师徒。 当她怯生生地走进宫院时,正看到一个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就像她现在这样,靠在那颗银杏树下,手里还捧着一包药材,正在跟对面一个瘦弱的少年说着话。温文尔雅、清新俊逸,一时间,她竟看呆了。 那时候那个叫做伍儿的少年不大爱说话,可是人却极好,看到她在吃凉饭菜,竟还把自己的那一份分出一些来给她吃。 自那之后,她便立志追随,随那少年,也……也想随那公子。 转眼经年,数番悲喜迭起,终换得今日柳暗花明。 只不知当年银杏树下的儒雅公子……可安好? 文家1 然而,平静之下,总还有人不甘心的。 比如说,文淑妃。 …… 平山寺庄穆的钟声出了京都便依稀可辩,这一天,千年古刹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打着为宫里祈福的旗号,淑妃文君柔一大早便上了平山。 一场法事过后,平山寺后山的客间儿里,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早已经等候多时。 “小民给淑妃娘娘请安!” 见得文君柔进来,那老者赶忙跪于地上行礼。 文君柔快步上前将其扶起,声音里带着不满道: “爹,你这是做什么!” 老者正是文君柔的父亲,京都富文一桑。此时听闻当了淑妃的女儿这样说,立即往四周里瞧瞧,然后小声道: “人在外面,礼数总还是要周全的。” “这地方不算外面!”文君柔拉了父亲在椅子上坐下,继续道:“这寺院是我们家出钱捐建的,自然会尽最大的努力行我们方便。我已经吩咐秋红在外头守着,谁都进不来。” 文一桑听她这样说,一时间更为不解,遂问道: “有什么要紧的事一定要在这里说?” “不然还能去哪里?”淑妃无耐,“您又不像从前吕良候,他有官职在身,几乎天天进宫,想见女儿自然也容易。我一个淑妃,位不高,更无权势,想宣家人进宫至少还要上报德妃。想想都麻烦。” “你……”文一桑想了想,再道:“你还是老样子?按说如今德妃有身孕,皇帝应该……” “气的就是这个!”文淑妃一巴掌拍到桌案上,“按说!按说!按说的事儿可太多了!按说皇帝应该保持后宫雨露均沾,谁知道他竟迷那个宇文灵舞迷成这个样子。” 文家2 “嗯。”文一桑也点了点头,“这样是有些过份了。” “爹!”文君柔向前探了身,“这个时候,你们可就要帮着我了!” “这……”文一桑一愣,“我们怎么帮?咱家是有钱,可是没官职啊?” “您跟朝中的几位重臣私交不是很好么?那就用咱家的钱,去换他们的言!” 见父亲不理,文淑妃干脆挑明道: “就像您刚刚说的那番道理,这德妃有孕在身,按说皇上是不该住在凤舞轩的,这于规矩不合!您使钱,说那些大臣去跟皇帝施压。祖宗规矩摆在那儿,他总不能太一意孤行!” 文一桑有一瞬间的犹豫,再看向自己的女儿时,心中百味纠缠。 “君柔……”终于还是劝谏出口,“若真是过得苦,就回家来。爹听说那吕贵妃就是……” “我不!”文君柔突然厉声尖叫,“我好不容易进宫来,为什么要出去?吕曼是吕曼!哼!吕良候那只老狐狸绕了这么个圈子,为的是什么?还不为是为吕家的权势。朝堂上那些老东西也是都瞎了眼,什么靖州女子?我呸!那分明就是被偷偷送出宫去的贵妃吕曼!” “闭嘴!”文一桑也急了,一把扯住了文君柔,“你不要命啦?为什么大臣都不说?不是他们眼瞎,而是他们不敢!这事儿摆明了主使者就是皇上,与皇家为难,那不是傻子么?” “我偏要与他为难!”文君柔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子倔劲儿,一口银牙紧咬,竟让文一桑有了一瞬间的怔忡。“爹!你帮不帮我?” “……帮吧!”这个老人好像一下子老去十个年岁,倦容袭了满身。“就照你说的,我们的钱,去换人家的言……” 众臣为难 金钱还真是万能的,不出三日,朝堂便有人带头提起后宫这个乱摊子。 孔轩紧篡着眉头,半晌无语。 待七位大臣都提出了相同事宜之后,这才面色沉沉,轻启开声: “后宫的事,什么时候要搬到朝堂了上了?” 众人心头一颤,对于这个年轻的皇帝他们实际上,是有些俱怕的。 “可是皇上!”终于还是有人大着胆子迎风直上。“这是关系到皇朝命脉,怎能只是后宫之事?望皇宫以皇朝利益为重,兴旺子嗣,维持后宫和睦。” …… 这个朝上得孔轩满腹怒气,却没想到,那些死心眼儿的大臣在下朝之后竟又一头扎到南书房,硬是要与皇帝就此事好好理论一番。 孔轩突然心中一动,再看看堂下这几位大臣,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 这些人不是言官,无需尽言官的责任,平日里更不是如此执着的。为何就此事深究不放?硬要与自己为难呢? 一招手叫来侍候在旁的小常,耳语几句,小常迅离去。 而这七名大臣却被其留在南书房,随便说,随便论。渴了有水喝,饿了,下人们还会送上点心。只是想要出了这屋子,却是万万都不可能的事。 大臣们一时间也慌了神,不知道这年轻的皇帝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几人劝了一阵,再相互看看,之后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放弃。 默默于殿中垂立,直到幕色已临时,小常回来了! 小太监当场打了个千儿,随即开口---- “奴才回禀皇上,已经调查清楚,文淑妃的父亲文桑一于近日给朝中几位重臣府上送去了大额银票,还有珠宝器皿。收受大臣的名单已在奴才手中,请皇上----” 凤舞轩失火1 “念!”不等他话说完,孔轩将手中墨笔一扔,狠狠地道。 “是!”小常侧身而立,手中一纸文:“收受文家钱财的大臣有……” “皇上啊!”小常的话再一次被打断,这次,是在殿中垂站的七名重臣。只见几人齐齐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告饶----“皇上饶命!老臣再也不敢了呀!” “不敢?”孔轩真的怒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收受贿赂,这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你们----” “皇上----”急匆匆的一个声音响起,一个太监砰地一声撞门而入,还不待孔轩怒斥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一抬头,道----“皇上!凤舞轩----走水了!” 嗡! 神情骤然僵住,孔轩只觉整个儿人像经了重击一样,身子一晃,险些就栽倒过去。 “皇上!”小常赶紧跑上来将其扶住,“皇上您没事吧?” 孔轩挥挥手,心头骤然之间掀起了难以遏制的悲愤。眼底狂怒已然翻天覆地,燃起了熊熊烈火。 猛地冲着堂下看去,一双眼里流露出了静冷的杀意,阴沉沉,一眼看去,如坠冰窖。 突然之间,九五之尊身形一弓,整个儿身体竟像是豹子一般,猛地就向前蹿去! 眨眼之间人已至门前,却又在一脚跨出门槛的时候停了下来。 再一回头,目光如利剑般向在声众人扫视过去,薄唇透出一种苍白的冷厉。只听得他道---- “全部押入死牢!宇文灵舞若是有个闪失,朕要整个西离皇宫来给她陪葬!” 话闭,竟是运足了轻功,撇下一众下人,自向凤舞轩飞奔而去! 凤舞轩失火2 这就是命吗? 火光熊熊冲天,映得满屋热浪翻飞,化做一片茫茫深海,**催命! 灵舞几次想要冲出火海,最后,却仍是随着屋梁的坍塌缓缓倒向地面。 这就是命吗? 不甘心地一遍又一遍地问向自己,就好似坚持思索这个问题可以让她暂且忽视越来越绵薄的呼吸。 “娘娘!”屋子的一个角落,小蝉的声音弱弱地传来。 灵舞寻声望去,怎耐浓烟滚滚,已然无法视物。 “娘娘!”那声音又起了,“桌案上的茶壶里还有水,您把衣服沾湿了捂住鼻口,多熬一刻,就能等到皇上来救命了!” “小蝉你在哪里?”灵舞咬牙站起身来,转了个圈,却再也无法多向前迈出一步。“小蝉你怎么了?你在哪里?” “娘娘!”那声音越来越弱,“我的脚被压住了,站不起来!娘娘您别急,皇上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来!” “灵舞!” 忽地外门一声大喊,灵舞神经一震,刚要大喊着回应。怎奈声音还没等出来,一口浓烟便吸进腔内,瞬间将她的话又压了回去。 咳咳! 屋里的人一阵暴咳,好不容易缓过这一阵,刚一抬头,却惊见一道横梁自上而下直摔下来。 灵舞急急抽身,不料身子一转,整个儿人“砰”地一下撞到硬物。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灵舞只觉小腹一阵抽痛,好似有某种热流开始在体内蓄意窜动。 她真的惊了,直到这一刻,眼中才有泪夺眶而出,沿着在热炎的烘烤下却依然惨白的面颊迅滑下,屋内的一切在她眼前立即变得模糊一片。 -------------------- 亲们别急,妮妮正在很努力很努力的写。结局不好写,我也很纠结。但今天无论如何一定会完结的,不管多晚!如果熬不住困了的同学,就先睡觉,等明天再来看。妮妮明天要去给先人扫墓,所以今天一定会把宫医更完的。结局是四姐妹相聚的片段,大家不要错过! 凤舞轩失火3 孩子! 脑中立时有两个字惊现! 总算她反映够快,立时撑着全身的力气翻了手腕,三枚银针在手,想也不想的插进了小腹。 终有感觉那股热流在体内搅动一番,再归于平静,总算是有了一丝微薄的笑轻轻漾于唇边的苍白。 然而,还不等她再次微笑,整间屋子轰然之间在这片火海的摧残下寿终正寝。 终于再次倒下,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力气站起。 脊背被一只木桩狠狠地砸住,一口鲜血喷腔而出,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灵舞突然间就想到了那扑火的飞蛾。 她不就是那最傻的一只么? 明明知道所谓的皇宫就是一团巨大的火焰,尽藏了危机陷阱。可她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扑了进来,并且没有打算再出去。 现在,报应终于来了。 她怎会属于这个地方?她的生命应该只限于靖国都城之内的那间小小的医馆! 她不该去救那门外之人,更不该在那样一个深夜帮了那个身份的孔轩。 千万不该,到头来,却仍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该去爱上他! 她爱了,于是,也毁了。 竭尽最后一丝清醒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手臂,轻轻地抚上了圆滚的肚子。心头默念:孩子,娘亲对不住你,不能带着你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了。 一片惺红的灼热蔓延过来,越来越浓,骤然化做了无尽的黑暗…… …… 贵仁宫的寝殿内,孔轩一瞬不转地盯着躺在床榻上的女子,一双眼里似有烧红的火,几欲喷涌而出。 一众太医忙乱成团,逐一上前诊察,最后,终有一带头人跪于孔轩面前,沉声道: “可救!” 我要孩子 我要你 本该是如释重负的,孔轩却依然剑眉紧锁。终眼目光转向那正跪地仰视的太医,对方的脸上亦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 “朕要听实话!” 那太医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去,随即道: “要皇上……舍去德妃娘娘腹中的胎儿。” “不必!”孔轩想也没想,猛地一挥手,“朕只要她平安!” “可是……”那太医欲言又止,半晌又道:“七个月的胎儿,臣有把握保他平安!” “朕只要德妃!” “皇上!是个男婴……” “朕只要他平安!” 砰! 猛地一脚踢在那太医的肩头,孔轩从未如此盛怒过,眼见那床榻上的女子一张俏脸越来越白,他还要什么孩子? 沉沉的深夜,又现出一片死寂。 忽有一个微弱的声音自灵舞口中出,孔轩一步上前,急急抓上她的手,轻道: “灵舞!” 眩晕铺天盖地般袭来,她却还是倔强地张开了眼睛。 便却没有看去孔轩,只顺着他的身子向后面的太医处看去,之后咬着牙自口中挤出一句---- “我要孩子!” 那太医吓得扑通一声重新跪倒在地,带着哭音道: “娘娘!臣没有本事,母子二人,只能保住一个呀!” “我要孩子!”她从未这般倔强过,那神情,竟似与孔轩刚刚一模一样。 只不过,两个人说的,却是相反的话。 一个说:我只要她! 一个道:我要孩子! “灵舞!”孔轩狠心怒斥:“孩子以后还可以生,但是你只有一个!” 泪,终于泉涌而出。 “他是你的骨肉。”她苦苦哀求,“留住他,哪怕是用我的生命。” 孔轩眼一紧,只觉得在她的眼中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无助与绝望。那种感觉,令他撕心裂肺,五脏俱焚。 你看谁来了 “灵舞!”终于,他坚定地道:“我已说过,若你有事,我要让这整座西离皇宫来给你陪葬!所以……好好活着!” 灵舞无言,目光忽有些涣散,一只手轻抚上肚子,承受的,是彻骨的痛。 “快!”孔轩起身拉过那太医,“定要确保皇后无事!” …… 满屋子的人皆是一愣,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皇上把这个冠艳六宫的最尊贵的头衔就这样指给了德妃。 然而,这又是在情理之中。 谁都明白,那个凤座,只有住在凤舞轩的那个女子,才能坐得。 “臣,遵旨!” 太医神色一正,提了针盒就向床榻奔来,再向灵舞微一恭身,道: “皇后,臣落针取婴,冒犯了!” 灵舞绝望地闭了眼睛,听到那太医动针的声音,心头骤寒。 “住手!”忽然一声大喊自门外传来,太医手顿住,灵舞亦听出那是弄寒的声音。怎奈此时腹中一阵抽痛,额上已然甚了汗来。 “住手!”果然是弄寒闯了进来,一见那太医正拿着针向他看来,二话不说,上前就将那银针夺下,再一把将太医扯到一边,直对了灵舞道----“姐,有救了!真的有救了!” 灵舞不解他为何这般肯定,再向孔轩望去,见他正眼观一方呆愣愣地出神。 “孔轩……”她轻唤去,却眼尖地现在他的眼角处有一滴晶莹透亮的东西流了出来。 弄寒让过身子,带着笑道: “姐,你看谁来了----” 绚目的瑰丽 有宫人适时地掌了更多烛灯,借着通明的烛火,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于眼前展露。 灵舞眨了眨眼,微闭了去,复又张开。 终于,含泪轻唤---- “爹!” 于是放下心来,紧绷的神经一松,下一瞬,陷入了沉睡。 ……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孔轩正倚在床榻边,微闭着双目,却是紧紧抓着她的手。 下意识地往肚子上看去,只见盖在身上的锦被高高隆起,再动了动,那个小生命依然完好地留在她的身体里。 忽就笑出了声来,惊醒了正在浅眠的孔轩。 “怎么啦?”见她醒来,孔轩赶紧直起身向前探过,“什么时候醒的?干嘛在这儿笑?” “高兴。”她轻轻地说,却怎也掩不住兴奋。“真的高兴。” “傻子!”他轻斥,“都弄成这样儿了,还高什么兴。” “我爹呢?”她没答话,反问去,“该不会又走了吧?” “怎么能!”孔轩也笑了,“我怎么可能再让他离开!现在才知道,有一位神医当丈人,是一件很棒的事!”他上前抚了抚灵舞的头,再问:“能起吗?” 灵舞试着动了动身子,后背还是有些痛,但应该是外伤,不碍事。于是点头: “能!” “来!”孔轩起身将她轻轻扶起,“到院子里去坐坐。” “嗯?”多年的夫妻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他心里有话,但却又不想在这个时候说。 终于下了榻来,见她正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孔轩下意识地摸摸鼻子,那神情,像极了一个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 “你有事瞒我!”灵舞嘴一撇,“不老识喽!” “哪有!”孔轩争辩,转身将披风搭在他肩头,眸光轻柔,望向她一笑:“只是……” 两人已然行至门前,他话语顿住,她亦止住脚步。 院外秋风微起,宫门前,但见一白衣男子悠然而立。 身量修长,那抹纯白映着秋日的阳光,分外的耀眼。 她隔空伸手向前,只觉自那人周身散的温文之气直面而来,那样的急切,又是那样的优雅。 一滴泪被风吹起,竟激起了水花点点。 半晌,她轻道: “子陌……” 终于展了笑颜,两名男子都觉得那种开心的笑是在灵舞的脸上从未出现过的,这一刻,仿若整个世界的欢乐都被其握在了手中。 几多年来的冰冷忧痛皆于瞬间化做无形,纷纷在这场欢乐之中溃败下来。 是绚目的瑰丽…… 四年后 四年后 新凤舞轩 “娘娘!救命啊!” 不远处传来小蝉一声惨叫,随即又有孩童的声音飘来---- “不要叫不要叫!蝉姨叫娘亲帮忙,就是耍赖!” 只见一红一绿两只大胖球自跟小蝉混战一团,一起滚在铺好的毯子上。小蝉被两只圆球压着,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 这是凤舞轩每日都要上演的戏码。 孔轩无奈摇头,冲着小蝉道: “自作孽!谁让你那么惯着他俩!” 灵舞一眼向他白去: “还说呢!你这个当爹的不是比她还惯?没听说谁家会在院子里头铺上虎皮毯子,就为了给孩子们踩着玩儿!” “别家怎么能跟皇上比!”孔轩不干了,挺了挺胸:“那两个可是我孔轩的心肝宝贝,是差点儿拿我老婆的命换来的!不疼着点儿怎么行!” “啧啧!”灵舞轻扎出声,“还好意思说,你瞅瞅那两只球都胖成什么样儿了?好歹也是王子公主,就照这种趋势一直胖下去,可怎么得了!” “嗯。”孔轩点点头,“是太胖了点儿,该给他们减减肥了。” “谁敢?”忽地一个声音响起,虽带着沙哑,却又十分的坚定。 灵舞仰天长叹,每次一谈到要给两个孩子减肥的问题,她老爹都会适时地杀将出来。 自打四年前她生下这对龙凤胎,老爷子算是铁了心的要住皇宫,赶也赶不走了。 于是经常能看到的画面,就是一个瘸腿的面具老伯一手拎着一只大胖球满宫的乱逛。 每到这时候就是小蝉最清闲最惬意的时光。用她的话来说: “这宫里头没了文淑妃,真是太爽了!” 凤临天下 灵舞实在庆幸,四年前的那场大火,她们都能够活下来。 甚至保住孩子和重见父亲与师父的喜悦冲淡了她对纵火者的仇恨。 她说要给孩子积福,于是,孔轩自死牢中放出了文淑妃。 但却将她送出皇宫,交还文家手里。 那一天,文君柔跪在二人面前,郑重地磕下三个响头。从此再与牵扯,一切前尘灰飞烟灭。 自此以后,西离六宫无妃,只其一人凤临天下,独得万千恩宠! 文家亦感皇恩,于是自愿散尽万贯家财造福天下百姓。剩余银子充入国库,那数量,竟是国库现银的一半还多。 灵舞那时才终于明白先帝为何一定要文君柔入宫为妃了。 “皇上,娘娘!”小常自门外快跑进来,一边跑着一边叫道:“客人到了!” 两人同时起身,灵舞一惊间,带起了石桌上的一只茶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小常一愣,随即大道: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随着这一声“客人到”,那两只圆球也自小蝉怀里挣脱出来,快步往灵舞这边奔着---- “娘亲、父皇!是不是姨娘来了!” 两个孩子数月前见过随季仁逸进宫省亲的水落,那场笑话谁也忘不了。 水落在宫里住了七天,两个孩子这娘亲也叫乱了七天。时常能出现那种一人扯着一个都喊娘亲,然后再撞到一块儿的情景。 那时候孔轩还打趣道: “听说你们姐妹有四个,都聚到一起怎么办?”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姐妹终相聚1 “灵舞!”一声大叫传来,灵舞精神一振,随即也插腰喊道:“小水落!众人面前,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儿?” 说着话,一干众人蜂拥而至。 说是蜂拥一点儿也不夸张,只见水落扯着季仁逸一马当先地冲进门来。可是刚进来没两步便被两只大圆球一人一边抱住双腿。 前面一停,后面的人便聚到了一堆儿。有着急的,就推搡着道: “哎呀水落,你快点走啊!让我也看看咱姐!” “小鬼!去找你们朱砂姨娘啦!”水落亦哭笑不得地大喊,随即扭头:“破朱砂,要不要你到前面来试试,我保证有人管你叫娘!” “好可爱的宝宝啊!”一个清淡的声音响起,最后面一人走上前来,搂过两个孩子,二话不说,一人一口狠狠地亲了下去。 俩圆球懵了,女宝宝抬起头,往上环视了一圈,然后再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娘亲。有些怯怯地拉着男孩儿道: “弟弟,不好了,怎么一下子变出这么些娘亲?她们会不会是妖怪?” 几人黑线。 男娃可不管那些,见有人亲自己,还是个跟娘亲一样漂亮的美姨娘,于是想也没想,捧起面前人的脸,对着嘴就亲了下去。 场面瞬间失控,只见水落“啊”地一声大叫,然后抓着那个被亲傻了的人道: “完了完了,乌兰,你让这小子给亲了!” 后面的朱砂也凑上前来,安慰地道: “没事没事,反正也不是你的初吻,这小子也粉嫩,你不算吃亏。” 乌兰站起身,郁闷地看着这两个跟自己生了一模一样面孔的姐妹,狠得牙痒痒。 一回头,见小家伙正仰着头笑嘻嘻地向自己看来,于是心上一计。 姐妹终相聚2 只见她蹲下身,在男娃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一把将其抱起,二话不说,往水落和朱砂面前一送。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收藏~顶*点*书城 小家伙一点儿也不客气,一手一个搂将过来,找准樱唇上去就亲。 最先黑脸的是季仁逸跟上官流云,老婆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强吻,这叫什么事儿? 于是赶紧把人抢到怀中,再齐齐看向院子里站着的两位主人,那眼神分明是在道: “你们生的这是什么儿子啊?” 灵舞也快疯了,也在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这是什么孩子啊! 最后无奈地一眼朝孔轩瞪去,然后再冲着季仁逸道: “要算帐找他!我小时候什么样儿你知道,所以,孩子那德性一定是随了他了!” 众人一阵轰笑! 孔轩携灵舞走上前来,两位男士看着这四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就这样齐聚一堂,一时间都感觉有些怪异。 到是水落笑嘻嘻地先开了口,却是问向孔轩: “皇帝姐夫,咱们要不要给你行个什么大礼啊?” 孔轩大乐,这小水落最喜性,总能让气氛活跃到最顶点。 于是摆摆手: “不用不用!自家人,还行什么礼啊!” “对!”灵舞也笑言:“他没那么大的架子,私下里不用拿他当皇帝就好。” 上官流云与季仁逸对视一眼,随即抱掌: “早闻夺命邪君大名,却不知竟是西离之帝,真是……” “真是惊得掉了下巴!”水落声音又启,欢笑随即散开。 笑过之后,却是乌兰最先走上前来,握了灵舞的手,笑得很淡,却真诚至极。 只听她轻道: “咱们姐妹自幼分开,早不知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了,水落跟朱砂都认你是姐,那我也认!你是大姐,水落是二姐,我居第三,朱砂是小妹。” 灵舞眼圈一红,迅地别过头去拭了眼角的一滴泪。 早说好不哭的,这个日子里,该有的,全部都是欢乐。 …… 凤舞轩后面的家庙里,四姐妹齐齐跪于香案前。抬之处,是上官柏与谷映荷的灵位。 那副谷映荷的画像悬在正中间,赫然与她姐妹四人是相同的容颜。 三个头磕去,灵舞悠然开口,感怀万千---- “爹,娘,灵舞带着三个妹妹来看你们。二十二年天各一方的苦难如今终了,从今往后必以彼此为念,互牵、互挂……爹,娘,我们很好,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