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阴阳师》 (一)访客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夫阴阳者,天地之机也,司阴阳者,即握天地之匙。 --------------------------------- 这天下午没课,屈指算算,一个月没开张了,我在办公室里对老谢牢骚说:“谢主任,咱得干点啥啊。不然就饿死了。”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老谢以前住的旧筒子楼,他搬家之后改做办公室了,外间摆张桌子作会客厅,里间放张床就是我的卧室。因为工作原因,我不能经常回寝室住。 刚近中年,已经开始福,头基本掉光,长得圆圆胖胖的老谢正在屋里度步,听我这么一说,也很郁闷,一边搓手一边说:“是啊是啊,得给年轻人多创造点锻炼机会啊。你看要不咱打个广告啥的?” 我彻底昏倒,“主任啊,你怎么越老越糊涂,广告怎么打?啊?象这样,‘厨房有厉鬼?卧室有女鬼?客厅有吊死鬼?家中有鬼不用愁,茅山灵异事务所为您解除忧!’恐怕当事人没来,公安先把你抓去了。 老谢挠挠本来就不多的头,呵呵一笑:“也是,本来咱们这个工作就是隐蔽性比较强的,就连灵异管委会也是民间组织,不为人知的。” 灵异之说,终究是不能被社会公众所广泛接受的,所以一切工作,都是秘密进行,牌子也都是挂的什么命理研究所啊、信息咨询中心一类的,收费的话也只有收据没有票,当然倒不怕当事人去工商局告,因为谁想刚送走了小鬼,又惹上更厉害的阴阳师呢?唯一称的上管理组织的是灵异管理委员会,简称灵管会,是一个自性的民间团体,由各大门派推荐的代表出任委员,并选举出主席,这一届的主席是现任三清教掌教。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响起了久违的敲门声。 老谢连忙到办公桌后面坐下,从书架上取下个大档案袋,把里面乱七八糟的纸张摊到桌上,然后翘起二郎腿,端着茶杯,以目示意我去开门。这家伙,打我实习开始,还没见他正经捉过一只厉害的鬼呢,派头倒是挺足。 打开门一看,一个满面愁容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外,她见我开门先楞了一楞,然后问:“请问,谢大师在么?”。 “哪个谢大师?”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你说谢主任啊,在在,您请进。”我连忙把她让进屋里。 女人仿佛踌躇了一阵,终于进屋,四下看了看,这才对正在埋头“研究案情”的老谢礼貌的问:“请问,您就是谢大师吧?” 老谢放下手中茶杯,从桌上那一堆废纸中抬起头来,看了看对方,“晤”了一声。然后又低下头,继续‘钻研’那一堆废纸。 我强忍住笑,给女人搬了把椅子坐下,自己站在一旁。 女人看谢大师如此“繁忙”,几次欲言又止。后来终于忍不住,试探着开口说:“听说谢大师对与捉鬼驱邪很有研究,我们家……” 话还没说完,老谢猛的一拍桌子,把我和这女人都吓了一大跳,只见大师抬起头,激动的说:“李师侄,终于被我找到这千年恶鬼的破绽了,明天晚上,我们就去收了他!这十几条人命也该跟他清算了。” 李师侄???这称呼让我寒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十几条人命?哪来千年恶鬼?我口中连忙应着:“师伯辛苦了,为了这案子,您好几天没合眼了。”心中却暗笑,恶鬼不知道,饿鬼这里倒是有两只。 他居然也不脸红,点头说:“没办法啊,谁让咱们身负常人不具备的能力呢,有时候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啊,怎么敢有丝毫懈怠。”说完从兜里掏出根烟,点着了,深深吸了一口,望椅子背上一靠,仿佛终于从紧张工作中放松下来的样子。忽然间仿佛刚注意到这女人一样,啊了一声问:“您是?” 女人连忙诚惶诚恐的自我介绍,并把来意说明。 原来她是h大附属医院脑外科王医生的爱人。王太太说最近这将近半个月时间里,每逢夜里醒过来,都会现自己的丈夫不在身边,却站在客厅里,一个人不住比划着,比划好一阵子之后,才重又回去睡下。虽然是空着手比划,可已经吓得她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敢睡觉了,又不敢惊扰他丈夫,第二天问起来,丈夫却含含糊糊的说,可能是梦游吧,最近太累了。王太太越想越怕,想着会不会是中邪了,于是把这事偷偷跟密友讲了,碰巧他的一个朋友是以前老谢的一个客户,于是便找上门了。 老谢听了之后,眉头紧皱在一起,半晌沉吟不语。 怎么听着这么象《连城诀》里边砌墙那个啊,我觉得后脊梁有点毛,刚想开口,老谢大手一挥,果断的说:“恶鬼侵体,奇邪入脑!” 啊?!王太太显然吓了一跳,怯怯的问:“真的是中邪了?” 老谢点点头:“还不是一般的邪,乃是厉鬼,照我估计,不出三天,他就会拿着手术刀比划了,不出七天,他就会比划到你身上了。”老谢的语调十分沉重,并且同时做出几下砍瓜切菜般的手势。 王太太吓得差点昏过去,急急忙忙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来,递给老谢:“知道您的规矩,这是一千块钱,请谢大师帮忙,事后我们还有重谢。” 老谢拿眼尾看了看,接过来顺手扔给我,淡淡的说:“李师侄啊,你去跑一趟吧。”我一点没客气,接过来揣进兜里。 王太太若大年纪,饱经世态,闻弦歌安能不知雅意,连忙又从兜里掏出另个大点的信封来:“这里还有两千,一共是三千,无论如何大师您要帮帮忙。” 老谢接过来,笑着说:“你别看李师侄年轻,他可是茅山正统,额头生有一只阴阳眼,可明鉴三界鬼神的。” 这点他倒是没有过分吹牛,打我一生下,就能够看见些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甚至很多阴阳师要焚符箓捏法咒才能看到的鬼魅之物,我都一眼了然,老爸说这叫鬼眼,是阴阳师梦寐以求的天赋,要知道具有一定道行的阴阳师,可以通过焚符箓捏法咒的方式看到鬼或者通过灵气念力的异样感知鬼的存在,但是像我这样一眼看到的,却绝无仅有,茅山一脉也仅在第三代和第十九代上出现过,也正因此,他和老妈才更坚定了让我继承道统的决。只不过我可不像二郎神似的在额头上长只眼睛,我的鬼眼是左眼,从外表看起来跟正常人毫无区别。唉,其实有时候我道宁可没有这只鬼眼,你想想看,在食堂吃饭时候现对面有个饿死鬼盯着你的鸡腿看、洗澡时候忽然现窗户有只女鬼、在电影院泡mm时候忽然现棚顶悬着个吊死鬼,太煞风景了,有时候睡都睡不安稳,唉。 不知道王太太是没料到我这个年轻人有如此神通,还是被老谢侃晕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老谢冲我说:“你把合同拿过来,给王太太签个字。” 合同双方各执一份,所里的这份,将来灵管会是要查的,所以要留存,当事人那份自己保存。签了字,老谢一拍胸脯:“除魔卫道是我们的职责,你放心吧,晚上我就亲自去一趟你家,保证手到鬼除。” “大师您今晚不是要去捉那个千年恶鬼?” “啊,啊,这个,我会施法先将它镇住,待去过你家之后,再去收服不迟。” 王太太没想到大师如此看重自己家的事情,怕真的是有什么大事要生,一时间不知道是忧是喜,又跟我说了句:“小伙子你也多费心了。”然后千恩万谢的走了。 送王太太出门后,回头一看,老谢笑吟吟的看着我,心知不妙,想走已迟。 “交出来吧。”老谢伸出手掌,笑呵呵的说。 万分无奈下,从口袋里掏出那小信封,交给老谢。老谢从里面抽出三张给我:“这是你的。”没办法,老谢的case,按规矩我只能拿10%的劳务费,谁让人家是冲着谢大师的名头来的呢。长叹一声,把钱收下,聊胜于无啊。 “准备一下吧,晚上咱们开工。”老谢一边把钱锁进抽屉,一边说:“我得亲自跑一趟,免得当事人觉得不值,去灵异管委会投诉咱们。” “谢主任,你真能确定那是奇邪入脑?” 老谢摇头:“不确定。” “那您觉得是?” “我看就是梦游吧。” (二)梦游 按照老谢的要求,我穿上了道服,脚踏布履,背插桃木剑,作足了有道高人的架势。老谢也不知道从哪翻了一件破败的杏黄道袍罩在身上,趁着茫茫的夜色,两人走到h大家属楼。 前面已经提到,h市乃是**八阴地脉之极,聚集着无数的游魂夜鬼。h市的居民们,常常会有撞鬼、鬼打墙、鬼压身之类的经历,因此即使嘴上不明说,心理也多多少少都会有个神鬼的概念。所以即使在白天看到我们这身装扮,最多就是惊讶一下,还也不至于当精神病报警。老谢边走边跟我乱侃,某年某年,他以一人之力大破九幽鬼阵救出我父亲,某年某年,他又一力阻止了百鬼夜游,被灵管会授予终生成就勋章…… 王太太已经等在楼下了,远远见两人这一身打扮,忙不迭的迎上来,态度很是谦恭。 老谢笑呵呵的冲我挤挤眼,意思是,看吧,包装很重要。 王太太站在门口,把俩人让进房间,一进门,笑容便凝结在老谢脸上。因为在这房间中,有一股十分奇异的念力。说到念力,其实是业内对世界构成的一个定义。《管子-内业》说:精气流于天地之间,谓之鬼神。从自然科学角度来讲,世界是以物质为本源的,不停的深入解构之后,现了质子分子原子乃至纳米等等。而灵异工作者眼中的世界,则是由这样那样的念力所构成,大到星辰日月,小至一花一木,皆有其念力,这念力,恰是本性的照应。正常的念力无形无质,普通人无法察觉也无法对外使用。只有通过特殊手段的激之后,才能够对周围产生影响。以我们茅山派来讲,念力的升华就具体体现为使用法器符咒的法力,对佛家人来讲,就体现为他们的诵经、真言等等伏魔手段,对习武之人来讲,就是所谓的内力了。人的念力通常是天生之禀或通过训练之后,才可以大大提升和激,而对于鬼来讲,不需经过特殊锻炼而激他们产生并使用念力的原因,通常是**,无休止的**…… 眼前这一股奇异的念力,虽然并不十分强大,却无法判定他的成因,可以肯定的是,这屋子绝对不寻常。我和老谢对视一眼,暗自庆幸带齐了家伙来,我甚至从老谢脸上看出些许悔意,不知道是后悔钱收少了,还是后悔不应该来。 王太太小声说:“我先生已经睡熟了,一会就该起来比划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凭空添了分恐怖的感觉。 就在这时,卧室方向穿出了声响,三人连忙躲在过厅的黑暗处,只见一个黑影慢慢穿到过厅,走进客厅。我一拉老谢,意思是不是跟上去看看,却觉得老谢手心已经满是汗水。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的目光十分凝重,却并不是朝向客厅方向,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卧室。 三人掂着脚猫着腰走到客厅门口,我壮着胆子当先一个弯腰探头进到客厅,抬头看时,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一个高瘦的背影,站在窗前,双手有规律的不住挥动着。 老谢也跟着进了客厅,王太太走在最后。 王太太虽然也吓的够戗,但这景象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比起我们两人来,倒不见得怎样失态,用手示意我们绕到前面去看个究竟。 我们硬着头皮绕到那身影的正面,只见王医生双手举在半空,正有条不紊的作出各种动作,拇指和食指捏紧作握笔状,从左画到右,放下,做出重又拿起一样工具的动作,改捏为握,依照刚才所画的轨迹,划下,然后双手探出,四下摸索后,仿佛找到什么,轻轻拎起一片来…… 他那双双本该坚定而沉稳的手,蓦地剧烈颤抖起来…… 这时,那块一直遮挡着大半个个月亮的云彩飘走,月光穿过窗户,陡然倾泻下来。 我终于看清王医生的脸。 清瘦的面上,表情十分狰狞,仿佛正在痛苦中苦苦挣扎一般,更为恐怖的是,梦游中的王医生,此刻竟然----睁着双眼! 如果不是老谢拉我退出客厅,刚才几乎一冲动之下给他一股三昧真火尝尝。重又退回门厅的黑暗当中,心下稍安。王太太低声说,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就快结束了。果然,一会王医生高瘦的身影从客厅走出来,慢慢进入卧室,不一会,鼾声传出。老谢思索了一下,嘱咐了王太太几句,又给了他一张镇宅的符咒。然后带着我离开。 出了大门,一阵夜风吹来,我才觉,自己已经大汗淋漓。老谢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并不是因为仓促中无功而退,而是皱着眉头好象有什么疑团不能解开。等到走出了家属区,一直沉默不语老谢才开口说:“李克,你现了没有?” 他再不开口,我就憋坏了,闻言连忙点头:“恩,王医生并没有中邪或者被鬼附身,他看起来的的确确是梦游。” “不错,但是王医生家里那阵奇怪的念力,是什么呢?” 我摇头,那念力奇异之极,我想遍《茅山鉴鬼录》也找不到类似的描述。 “那念力的源头就在王医生的卧室当中,不过敌我不明,不宜轻举妄动啊。”这话跟他刚才和王太太说的一模一样,并且刚才他还约了王太太明天中午再到事务所来,说有细节要进一步了解。 “还有件很奇怪的事情,你觉没有?”老谢边走边说。 “什么事情?你是说王医生梦游的时候睁着眼?” “这是一个,还有个更奇怪的,王医生是脑外的医生没错吧?” “没错啊。”王医生是h大医院脑外科的主刀,在本市都是数一数二的名医,这个我也有所耳闻。 老谢停住脚步,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脑部手术是很局部细致的操作,为什么刚才他会作出开膛破肚这些其他外科才有的动作?” 一阵夜风吹来,蓦地平添一股寒意。 第二天中午,王太太如约来到事务所,面容仿佛比昨天又憔悴了不少。一进门就说:“我看我还是搬出来住吧,每天都这样太吓人了。” 老谢靠在椅背上,轻轻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惊慌。这一点上我很佩服老谢,无论底气怎样的不足,但是作出来的架势总能给当事人一种成足在胸的感觉。 “你丈夫的这种情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老谢慢吞吞的开口。 “差不多一个礼拜前吧。” “一个礼拜前?”老谢点点头:“那么你记得那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生?或者说对你丈夫影响很大的事情?” 王太太迟疑了一下:“要说影响大,那就是半个月前张老去世这件吧,这件事给我丈夫打击很大。” “张老?你接着说下去。” “张老是咱们省著名的肝胆外科专家,我丈夫是他的唯一学生,加上他一生未娶,说是师徒,不如说是父子更象些。半个月前,他因病去世,是由我丈夫料理的后事。” “你等等,”老谢打断了她:“你丈夫是脑外科的吧,怎么他的老师是肝胆外科?” “是这样,我丈夫年轻时候学的肝胆外科,后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差不多是二十年的样子吧,他有一天回家,忽然就说要改研究脑外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了,我丈夫刚改行没多久,张老就在肝胆外科的研究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好多人见到我丈夫都说改行太可惜了。” 老谢忽然从椅背上坐直了身体,沉声问:“肝胆外科,是不是要开膛破肚的那种?”我也跟着扑捉到了这一问题的重要性,凝神听着。 王太太显然没有注意到我们两人异样的表情,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我丈夫不肯钻研肝胆外科,这也是张老一直耿耿于怀的事,以至于到了晚年的时候,与我丈夫的关系恶化到了极点,甚至不许我丈夫再叫他作老师了,但我知道我丈夫心里还是一直很尊敬他的。张老去世之后,因为没有其他亲人,院里边让我丈夫来料理后事。”王太太停了停,仿佛理了理混乱的思绪,继续开口:“葬礼结束的那天,我丈夫心情很好。他跟我说他的老师也没有忘记他,还在遗书里边指定了东西送他。” “是什么东西?”我跟老谢不约而同脱口问道。 “是一卷书稿。” “书稿?” “是啊,是一卷书稿,但是我丈夫看都没看,就把书稿封起来了。”她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还有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颗圆圆的小石头。” (三)夺神 我跟老谢不约而同的感觉,问题出在这颗石头上。 过分的是,老谢在没有事先征求经过我意见的情况下,对王太太说:“一会让我师侄去你家看看这颗石头。” 王太太先走一步后,我质问老谢:“为什么不一起去?” 老谢摇摇头:“我另有重要事情要作。这次去只是看看虚实,不是收鬼。你的鬼眼正是人尽其才哦。”说完拍拍我的肩膀,慈祥的说:“怎么说你也是实习阴阳师了,对自己有点信心。” “唉,主任我还没考过资格证的。” “所以你才要加强实践啊,多在我这作几个案子,将来考阴阳师资格证还不是小菜一碟。” 我在王太太家楼下徘徊到中午12点时候才上楼,这是阳气最盛的时候。 果然如王太太所说,他丈夫每天这个时候都在单位午睡。即使是在阳气最足的此刻,屋子里那股奇怪的念力竟没觉出有削弱的迹象,令人生出丝丝寒意,只是王太太感觉不到罢了。王太太领我到卧室,从床头的柜子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床上上,然后就躲得远远的。 看到盒子就是一惊,看起来黑黝黝的像是铁的,上边的花纹竟是一个镇邪的法阵,看样子应该是佛门之物,这里边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有这法阵镇着,还能让人感觉到它的念力,一旦开启,会是什么光景? 我从怀里取一张六壬护身符,拈火烧了,把纸灰撒在铁盒上,然后搓一些朱砂在掌心,蹲下身字,小心翼翼的伸手摸向铁盒。 触手冰冷。一阵强大的念力由铁盒传来直入肺腑,冰冷阴森,如果不是事先涂了朱砂在手,恐怕这一下就会把我弹开了。王太太拿它时候毫无异状,却对我这修道之人有这么大反映,看来这里边的东西,大不寻常。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铁盒。 一阵强大无匹的念力奔涌而出。 我收摄心神,定睛看去,映入眼中的是一叠厚厚的书稿,书稿旁边,放着一颗圆溜溜的紫色小珠,小指肚大小,幽幽的放着寒光。中间有一个小孔,贯穿两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横竖也看不出什么古怪,我一咬牙伸手拿起,入手颇有分量。一阵刺骨的冰冷感觉由珠子中传来,从指尖直传入心底,弥漫我的全身,让我激灵打了个冷战。 在这一刹那,我也终于明白,为何我和老谢昨天都不能分辨这念力的种类。我闭上眼仔细分辨,这根本不是鬼气!大多数的鬼气,都依附着鬼的本体,而这股念力,确切的说,是一股怨念,一股强大并且执着的怨念,我想探寻它的源头,却现这念力竟然给我一种无比深幽的感觉,无休无止…… 无尽黑暗中,耳畔忽然想起水声,是惊涛拍岸的水声,有节奏的一下接一下敲打在我心口。接着一个声音仿佛在地狱深处低声呼唤:“生又何欢,死又何苦?何不归来?”低沉而妖异,却无法分辨男女。是啊,我为何要生在此地?我在这里做什么?我的生存有什么意义?这样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中生生不息,陡然间一阵彻骨的哀伤从心底升起,弥漫整个灵知。 远处忽然亮起一丝光芒,虽然微弱,却有着无比的诱惑,吸引着我如同苦海迷航的旅人,于惘然间见到指路的灯塔,一步步走过去,涉水而入,水亦冰冷刺骨。那声音再次响起:“奈何忘川,忘尽前缘,何不归来?”声音的尽头,仿佛有一扇门,内中有着无比的诱惑,伴随着耳畔低沉妖异的声音,吸引着我一步一步前行,水越漫越高,已经没过我的胸口,呼吸越来越困难…… 蓦地脑中灵光一闪,心道不好,用力一咬舌尖,喝一声:“破!”一阵剧痛传来,神智一清,恢复过来。 王太太远远的看着我,惊魂未定的说:“刚才你在干什么,脸憋得通红,怎么跟你说话也不答应,吓死我了。” “啊,没什么,我在做法”。我赶忙放下珠子,定了定神,心道好险,这才觉自己背后的冷汗涔涔流下。好厉害,这股念力竟然差点令我心智不守。 我无法确定它的目的,以我的鬼眼也无法看出他的源头,但我知道我无法驱除它。到底是什么,造就了如此之深的怨念。 我叹了口气,目光落到书稿上。 拿起来,只见页上面写着:《肝病临床研究》 胡乱翻了翻,里边写的都是太专业的医学知识,根本不懂。正要放回去,背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猛然回头,王医生脸色铁青的站在我背后。我太入神,竟然没注意到他来到身后。 王太太可能太恐惧,所以也没注意到,连忙解释说,这是请来的捉鬼师傅。 王医生瞪了他妻子一眼,指着我的鼻子,吼道:“滚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我缓缓站起身,指着书稿说:“王医生,这书稿您还没有看过吧?” 王医生冷冷的说:“看没看过,跟你没有关系。滚!” 无奈之下,我点头离开,走到门口,很想问他些事情,却终于没有开口。 从王医生家离开的时候,心情异乎寻常的沉重,不知道该怎样向老谢解释这件事,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低着头信步走着,忽然背后一阵凉意,生出一种被**的感觉,那纯粹是一种神秘的感觉,我双目聚力向四周看去,却看不到任何现实之外的东西,只隐约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鬼气残留在周围。什么鬼魅,居然敢大白天的露面,不怕魂飞魄散么? 走回到事务所办公室。刚一进门,就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四)名医身后事 本来就狭小的屋子,铺满了一地的报纸,老谢好象一个报摊老板一样,肥胖的身子扎在报纸堆上四处搜索着,听见有人进来,头也没抬一下。我正要开口询问,老谢欢呼一声,抓着其中一张:“找到了。”不由分说,把我拉过去。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一行醒目的大字标题:术后二十年,现少器官。名医遭到质疑。副标题是:全市医生群起维护前辈名誉。扫了一眼报纸的日期,两个月前,大概内容是这样的: 患者赵某在87年时候曾经在省人民医院作了一次胆结石手术,当时的主刀医生正是张老。20年后,她因为肝硬化在同一家医院作肝脏手术的时候,检查中大夫告诉她右边少了一叶肝,这无异晴天霹雳!算上这一次,她这一辈子就进过两次手术室,问题只能出在前一次上。只恨自己住在一个小县城,平时也没有个例行体检之类,否则早就该现这个问题。本来想起诉张老,可是咨询律师之后,一来要担心诉讼时效的问题,二来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那叶肝脏是在第一次手术中被摘除的,因为人的肝脏是可以再生的,如果真的经过了二十年的漫长时间后,那么她的肝脏应该早已再生出一叶完整的肝片。更加上年深日久,所有当时的档案都已经无据可查,所以没有哪个律师愿意接这个必败的官司。无奈下,她只好找到媒体希望报道这件事,果然一石激起千层浪。 张老是国内肝胆外科的顶尖专家,虽然他一生除王医生外再不收徒,但他的理论和技术影响和指导了一大批后起之秀,他的研究也引领着国内肝胆外科的前沿方向。尤其是在法律天平也倾向于张老的时候,整个h市乃至h省的媒体和医院系统无一例外的对张老的崇高医德和专业精神投了赞成票。一场宣然大波,最后以患者的默默退出而告终,再没人关心他的去向。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大的缘故吧,从那之后张老一病不起。这事情闹得很大,我也略有耳闻,不过好像当时在忙着准备期末考试,所以也没当回事,倒是老谢记性好,把这事翻了出来。 “我就记得对这个张老有点印象嘛,终于被我找到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猜他生前是利用手术的机会盗取病人的器官,他死后鬼魂就附在那个石头上,还想驱使王医生来继续害人,但是王医生灵知不昧,白天他没法得手,所以就趁每天夜里阳气不足的时候,妄图侵控制王医生的身体。既然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待我晚上就去收了他。”老谢吐沫横飞的一口气说完,得意洋洋的看着我。 “唉,我的谢大师啊,您不知道这世界上有internet这种东西么?还用得着这么铺天盖地的翻报纸?” “你说的这个英乃特是啥?” 唉,让我把internet跟他解释清楚,显然比通晓整本茅山秘法还要困难,还是先讲讲今天的事情吧。我把经过讲了一下,又说起刚才拿着石头时几乎心神失守的遭遇,老谢显是一惊,追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听到什么了?” 我简单说了一下,纳罕的说:“奇怪,为何王太太拿起来那盒子好像没什么事,那盒子辗转到王医生家也应该是数易其手了,为何没听说其他人被迷惑心智?”老谢没有回答,陷入了沉思,在屋里来回踱步,并且喃喃自语的嘀咕着什么。 过了半晌,我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主任,这石头上的怨念如此厉害么?” “啊!”他从沉思中惊醒:“是很厉害,我们准备一下,明天再去一趟王医生家。”奇怪,此刻的老谢忽然给我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我起床,王太太就找上门来,告诉我们一个坏消息:“盒子丢了!” 原来昨天王医生撞到我之后,大雷霆,王太太无奈下说出了我们的身份,王医生更是愤怒,抱着那铁盒子怒气冲冲的回了办公室锁起来。结果第二天一上班就现东西丢了。他以为是我们做的手脚,马上给王太太打电话质问是不是那个小江湖骗子搞的鬼,王太太虽然知道不会是我们干的,但也想知道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和线索,所里立刻赶来。 “大师,您看要不要报警?”王太太忧心忡忡。 老谢回头看了看我,我知道他在征询我的专业意见,清了清嗓子说:“以目前失窃的物品来看,恐怕很难立案,因为没有达到盗窃案件的立案标准,价值太少的东西,即使报案也意义不大,公安局才没空管这小事呢。”老谢报以赞许的目光,呵,怎么说我也是法律系大二的学生,这点基本知识还是有的。 “那该怎么办?这可是张老的遗物,对丈夫很重要的。”王太太失了方寸。 “不要紧,我和李师侄帮你会想办法的。”老谢拿出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伟大精神,大包大揽下来。 王太太走后,我忍不住跟老谢抱怨:“主任,咱们是阴阳师,由不是刑侦队派出所,这不是咱的专业范畴啊。” 老谢神秘的一笑,“你可听说过‘方仙派,西王母。降闷宫,授汉武。上清经,十二事。’这几句话。” 这我当然听说过,说的乃是道教一大分支方仙派的来历,除了这一段,后边还有“葛仙翁,左氏传。流珠歌,记生前。晋抱朴,得郑书。述丹道,千有余。”至于我们茅山上清派,则有“茅山派,师鬼谷。授初成,隐华岳”的口诀。道教派别大小二十余门,不独有一炁化三清的老子一脉阴阳正统,更有各样的分支流派,所以这样的口诀是我小时候便耳熟能详的,为的是天下道友一家,见面三分亲,别误伤了同道的和气。我们茅山是师承鬼谷一脉,方仙派则是传自西王母,历史比鬼谷一脉还要悠久,写《抱朴子》的葛洪是最著名的代表人物,还有寿长八百年的彭祖。据说方仙派择徒十分严格,讲究机缘与定数,天分更是不可或缺。不似其他门派,即使没有天份,至不济也能学点画符驱邪的本事糊口,但若是没有天份的人入了方仙派,恐怕刻苦十年出来,到最后仍是一无是处。所以方仙派历代人丁单薄,自明清以后,更是越沉寂。到了我们这一代,除了这口诀还有人说起外,方仙一派已经很少有人提及,仿佛已经消亡。现在老谢忽然说出这一段,我不由惊讶,到了他的所之后一直没见他施展什么术法,又常以师伯自居,我一直以来以为他也是我们茅山派的呢,难道他竟是沉寂已久的方仙派传人? 老谢脸上涌现出一种无比自豪的神情,“老夫正是方仙派第二百零八代传人并掌教。” 我大吃一惊:“您是掌教?那您手下有多少弟子?” “就我一个。” “难怪您是掌教了。” “唉,我们这一脉择徒十分严格,百年间能选出一两个合适的就不错了。想当年我……” “打住吧您,”我赶紧拦住,看他的样子是要通说革命家史啊,我可没心情听,“您还是说说看这方仙派跟寻找失物有啥关系吧。” “呵,你可听说过我派有一门秘法----七钱之卜。” 七钱之卜?啊,我想起来了,以前闲聊时候还真听老爸提起过,这世间占卜多源自周易,用三钱五钱十三钱的都有,但皆为人卜,唯独方仙派有一门卜法,用的乃是七钱,借天地五行阴阳二气,驱役鬼力卜问吉凶,所以又有个别号叫“鬼卜”。没想到老谢还有这等法术,真令人刮目相看,有机会一定让他教给我。 看着老谢一本正经的焚香净手,又祷告一番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脏了吧唧的黄色小布袋,也不知道多久没拿出来了,上面布满了灰尘。老谢解开系口的朱红绳,从里边掏出一枚枚的铜钱来,乍一看钱面色泽暗淡,再看时却隐约有水云样的金光在上面流动。宝贝啊!看上边的文字式样,这东西肯定在唐宋之前,搞不好是秦汉时候的古物。 我打消了学鬼卜的念头,转而开始想如何把它弄来赚上一大笔。 这时老谢已经开始占卜,他将七枚铜钱握在虚拳的手中,以一种奇妙而又规律的手法摇动,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哗啦一声抛在桌上,我凑过去看,只见七枚铜钱不规则的散落在桌面,有阴有阳,甚至有三两交叠的,不知道所寓何义。 老谢沉吟一番,开口道:“照这卦象显示,虽吉凶未卜,但水逼火退,火迫金生,其利在东。” (五)引路蚕 刚过中午,在楼下的张记面馆胡乱吞了两碗牛肉面后,我们以h大东门为起点,开始向东。 走了大约五六分钟吧,已经被毒剌剌的太阳晒的头昏眼花,汗流浃背,就差吐舌头了,我问老谢:“主任,还有多远啊?” 老谢一愣:“什么还有多远?” “不是去找失窃的铁盒么?” “对啊,没错啊。”他一脸茫然。 “我是问还有多远才能到您算出的地点啊,我怕没等到呢,我就给晒死了。” “应该不远了吧。” “什么叫应该?!”我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您不会是光算出在东边了吧?” “呵呵,七钱之卜也只是卜算,怎么可能精确到坐标啊。” 我靠!正准备飙的当口,猛然间浑身剧震,不能自控的向医院门口望去。一个窈窕多姿的女子撑把绿伞从医院门口走过,那伞下是一张梦寐以求的脸。这一刻我竟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或描述她眉眼唇鼻的具体模样,我只是知道我无数次在梦里见到过她。她看着我浑浑噩噩样子,展颜一笑,仿佛春天的第一朵花儿绽开时的景色,又好像第一滴雨在窗前哭泣的声音。我呆呆的愣在原地,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正在出神,老谢一扒拉我:“对了,你说你在那铁盒上烧过一张六壬符?” “什么?”我缓过神来,揉揉眼睛,再向对面看去,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却再看不见那梦中情人的身影。 “主任,您看到刚才医院门口走过的女生了么?”我连忙问。 “很多女生啊,你说哪个?” “就是刚才撑绿伞的那个,还对我笑来着。” “哪有撑绿伞的,红伞黄伞倒是一堆,晒晕了吧你。”老谢不以为然的道。 我几步跑到门口,四下张望,没有丝毫线索。我定了定神,难道真的是晒昏头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回过身去问老谢:“刚才您问我什么来着?” “我是问你是不是曾在那铁盒上烧过一张六壬符?” “是啊。” “那就好办了,六壬符灵力不弱,此刻应该还有残留。我记得茅山秘术里有一种叫引路蛾的法术,可以感知一定距离内的特定灵力或气味。如果咱们方向对了的话,引路蛾很可能会追踪到六壬符的灵气。” 看我一脸茫然的听着,老谢照我脑后拍了一巴掌:“你不是连这个小法术也不会吧?” 我稍微清醒了点,深吸一口气,把思绪集中起来:“您说引路蛾是吧,我记得茅山秘法里好像是有的,不过我还没学会。主任您不会么?” “废话,我又不是茅山派的。” 我连忙从书包里掏出那本《茅山秘法》翻起来。果然在入门级的法术里,列着引路蛾一项。惭愧,竟然是最基础的入门法术。老爸要是知道我拿到这个茅山不传之秘籍后,除了拣几样自己有兴趣的法咒背下来之外就再没翻开过,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我把引路蜂的法诀反复看了几遍背下来,把书放回包里,硬着头皮说:“我试试吧。” 脚踏七星步,双手捏法诀,口中念道:“在野为蛾,在天为星,煌煌业火,指路明灯,急急如律令。” 砰的一声响,一个微弱的亮点从我指间升起,成了!我喜出望外,四下看看,现没人注意,老谢没好气的说:“引路蜂是灵力所生,放心吧,别人看不到的。” 我赶忙接着念叨:“今有昨日正午燃茅山派六壬符咒一张,敕尔寻找。疾!” 那亮点应声从我手中飘起,在空气中滑行了一段后,落在地上。奇怪,顾名思义,引路蜂也应该是用飞的吧。 老谢低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唉,真没想到你法力这么弱。” 我弯下腰去,金色光芒中,没看见什么蜜蜂或者马蜂,却看见一只小得不能再小肉乎乎的胖胖蚕,在地上步履艰辛的蠕动着。 虽然举步维艰,这小家伙却契而不舍,一直朝某个方向奋力前进。我和老谢跟在这“引路蚕”后边差不多有两个多小时,它终于停下来。 我和老谢对视一眼,感谢上帝,它终于到了。 抬头一看,悚然一惊。我们面前的赫然是h大附属医院的一栋办公楼,楼前停着几辆警车,一群人在围观,十几个警察来往穿梭的忙碌着。这里距离我们的出点不过一千米,我们竟然跟着这小家伙走了两个多小时。小蚕在原地逡巡了一会,修整一下,准备向台阶上进。 老谢用饱含恳求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把蚕捧起来,小声说:“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吧,辛苦你啦。”那小蚕仿佛听懂,朝我扭动了几下身躯。我念了个法诀,它化成一道光芒,在我掌心消失。 这时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马志,我的表哥,h市公安局刑侦5处的。我喊了他一声,本想打个招呼就走,没想到他从警戒线钻出来,朝我走过来。他看到我有点喜出望外:“小克,你来的正好,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呢,妈的这事挺邪门。” (六)虐杀 我的远房大伯一家都是知识分子、无神论者,从来不信神鬼之说,甚至把我父母当作神汉神婆,很多年拒绝来往。倒是我跟这个表哥,比我大五岁,小时候关系一直不错,我不爱运动,所以个子也不高,他整天上窜下跳踢腿练拳头的,结果长到一米八十多,浑身的腱子肉。后来他们家搬到h市,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再后来他联系我们是因为刚参加工作没多久,遇上一个很蹊跷的案子,是h市轰动一时的育新中学失踪案,一个月当中,接连十三个中学生失踪,却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只是每次失踪地点都会有一种着淡淡香气的奇怪叶子,后来经过植物学专家鉴定,是“罗勒草”,沿海一代才有的植物。隆冬十二月,新鲜的南方植物出现在中原地区h市的犯罪现场,这根本是无法解释的现象,这让整个刑侦队束手无策。最后马志病急乱投医,找到我老爸,老爸也费了很大劲儿,连圆光术都用上来才解决问题,最后查到是一个使用南洋邪术的人为了炼“降头”邪术而作案。当然给上投写报告时候马志把这些都忽略了,仅仅是那术师家里的十三具尸体就足以定他的罪了。那个案子之后,年纪轻轻的马志荣升市刑侦处第二分队队长,他与我们家的联系也越来越密切了。我到了h大读书之后,跟他见过几次,从小他就嘲笑我体弱,打架都要央他帮忙,可那个事件之后,他对我也开始刮目相看,甚至在我一番添油加醋的自我介绍后,也爱屋及乌般的开始对我生出些敬仰。 我把老谢介绍给马志,知道老谢是我们所的主任后,他显然很兴奋,仿佛看到救星。 我问他:“什么事情啊?让你这大队长也觉得棘手?” “h大医院负责药品库的孙庆林死了。” 我和老谢都是一惊,隐隐觉得这事不简单,和我们正在调查的事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他死的很----很奇怪”马志眉头紧皱,想了半天,像在组织语言好跟我们描述这件事,可是好一阵子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就蹦出这么一句。看我跟老谢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干脆一咬牙:“我带你们去看看现场就知道了。” 十三楼,真是个不吉利的地方。 “现尸体的地方就是这里,药品储藏库”马志说:“一般常用药品各课时都有准备,所以这里平时往来的人不多。今天下午一个小护士来取一样不常用药品时候,现值班医生孙庆林不在,最后在里层的药品库现他的尸体,当时就吓昏了过去。” 药品储藏室门口两名法医正在交换着意见,看到马志都点头示意,他们都戴着口罩,但是从他们的眼中我看到一种惊魂未定的恐惧。接着,我忽然感觉一丝微弱的念力,和王医生家里那颗珠子上散出的一摸一样,虽然微弱的多,但还是能够分辨。我跟老谢使了个眼色,他也正望向我。他也注意到了。 一进门是一间小办公室,屋子里横七竖八的散乱着十几个的啤酒瓶子,几乎无处下脚。办公室的东北角有一个小门,里边应该就是药品库了。马志边一边推门一边说,“你们要有个心里准备,我刚看到尸体的时候也吓得要命,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毛骨悚然”。我不以为然的笑笑,稀奇古怪的鬼怪咱也见过不少了,至于被吓着么。可是,还没等我收起笑容,它便凝固在脸上了。 随着马志推门的手,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不用抬头就能看见----天花板上吊着一具男尸,四肢抽紧,面孔扭曲,半边舌头挂在嘴边,眼睛大大的睁着,里边竟然还弥漫着一种迷幻的色彩。身上的白大褂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身下一摊摊的血迹,流的满地都是,已经凝固,上边印着浅浅的几个脚印。死者衬衫被扯开,露出胸腹,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从胸口延展到腹部,肠子全都被拉出来,一塌糊涂的悬挂在身上,死者的肚子好像刚被城管查抄过的小摊一样,没有一样东西在完好的在原位上,还有几截肠子一直散落到地板上,仍在滴答的淌着某种液体。我誓从没见过如此血腥恐怖的画面,难怪马志说这事有点邪门,这么残忍的虐杀,好像----好像真的不是人类能干出来的。 我只觉得胃肠一阵蠕动,赶忙别过头去,却在房间一角的桌子上看到一叠纸,走过去一看,赫然竟是王医生失窃的书稿《临床肝病研究》,旁边的便是那个铁盒子。我刚要招呼老谢来看,他已经抢身过来把盒子拿起在手里摩挲着:“这盖子上刻的是金刚伏魔法阵,应该是佛教之物,法力不弱,不过年深日久,只怕法力所余不多了。”说着啪的一声打开盒子,里边空无一物。 一名法医走进来对马志说:“马队,如果现场你们已经勘察完毕,我们要把尸体放下来进行深入的解剖检查了。” 马志点头:“现场我们勘察过了,你们可以开始了。” 那名法医沉默了几秒钟,又开口说:“马队,可能你也看到了,不用检查就知道,死者的肝不见了。” (七)殓房惊变 从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储藏室出来,大家均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在跟马志沟通之后,我们把盒子也**来了,并征得他的同意暂时保留几天这东西。这当然是违反原则的,不过他有求于我,也不得不答应了,何况一时也检验不出这盒子与命案有什么关联。马志了根烟给老谢,两人点上一声不吭的抽着,他知道我不吸烟。我现马志自从听到死者肝脏不见之后,脸色就不太正常,试探着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马志沉吟了一会,下定决心似的说:“为了维护安定团结,上头有文件不让外传,可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觉得这事太邪了,不瞒你说,类似案件这个月已经是第二件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这样惊悚的案件早就应该被媒体炒得满城风雨了,怎么会瞒得如此之好。 “前几天在长途汽车站附近有一个女子被杀,她的肾脏不见了。” 还没等我说话,打从太平间回来就一直很沉默的老谢忽然插嘴:“那是几天前的事?” 马志回忆了一下:“是差不多十天前的事。” 老谢别过头问我:“今天阴历什么日子?” 我掏出手机来看了一下:“七月十三。” 马志问:“谢主任您有什么现么?听兄弟们说不光是h市,附近几个城市也有类似的案子生呢。现场乱成一团,偏偏没有犯罪嫌疑人的任何线索,真tm邪了,哪来的开膛手杰克啊。”马志低声咆哮着。 老谢压低声音跟马志说:“现在还没什么头绪,不过最好回去查一下,附近几个城市都生哪些类似的案子,死者少的都是什么东西。” 马志爽快的说:“这没问题。” 老谢又问:“五天前在长途汽车站的尸体,现在在哪?” “巧了,就停在h大医院的太平间,这可是局里的秘密。走,我带您去看一下?” 老谢摇头:“不,我们晚上去看。” “啥?”马志没听明白。 老谢嘿嘿的笑了:“有些东西,在黑暗中反而看得更清楚。” 马志被他毛骨悚然的笑容吓了一跳,差点被烟呛着:“你们要晚上去太平间?这可不好吧,万一被现是要进派出所的。要不我……”后边的语气渐转温和,充满了柔情,哈,我一听就知道他也想掺和一下。自从上次南洋术师的案子之后,他对我们这行充满了好奇,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老谢谢沉吟了一下,看向我。我点头说:“放心吧主任,马志是我表哥。” “好吧,但是你还要负责查一下周围城市器官失窃的事情,腾得出空么?”老谢犹疑着。 “这点小事,我打个电话就行了。”说着掏出电话就开始联系。 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加上我跟老谢也确实怕担上盗尸或者侮辱尸体的罪名,有个警察在场倒也方便不少,老谢终于点头同意,前提是只能看,不能说也不能动,马志当然一百个愿意。 “另外,那份文稿,如果你们检查之后没有问题,能不能还给王医生?”我问马志。文稿和盒子本身应该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现场呢?那珠子在哪呢?这些疑问都徘徊在我心中无法解释。 “哪个王医生?”马志用疑问的眼光看着我。 我把之前的事情向他交代了一下。 马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略一思索,回头跟一个同事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两方分头行动,我和老谢回去准备一应工具,马志负责落实周边城市的器官失窃情况,约好11点碰头。回去路上我问老谢:“你放心让业外人士参加咱们的行动?” 老谢摇摇头:“倒谈不上放心不放心的,我主要是想积累一个稳定的客户来源啊,你想他手头该有不少离奇古怪的案子吧,保不齐哪一件就用到咱们了。” 我无语。 趁着茫茫夜色,三人在太平间门口碰面。 我跟老谢都是正常打扮,无非换了件深色衬衫,可一见马志,差点笑出声来。他穿了一身的纯黑色带头套装,把头套也蒙上了,打扮得好像港片里的飞虎队,浑身上下全包裹起来,只留下两只眼睛露在外边。见到我们打了个电影里常见的专业手势,我们也没看明白。我上前去一把扯下他的头套:“大哥,拍戏啊?” 他憋坏了,长出一口气,从我手里拿回头套在脸上擦了一把汗:“还真热。”看看我跟老丁的休闲打扮,他也觉得自己挺白痴的,傻笑着说:“以前在特警队时候的衣服,我以为会很神秘,就拿来应个景。”我可没功夫在这儿笑话他,时间不早了。虽然是闷热的夏末,但一靠近这屋子,便觉得一阵寒意袭来。惨白的墙壁上悬着几盏淡黄色的灯光,昏黄的灯光从太平间里透出来,一阵寂寥的感觉。从门口遥遥看进去是一排排像抽屉似的冷冻柜子,里边该是一具具不久前还鲜活着的**吧。看门老头也穿件破败的白大褂,总之触目所及一片清冷的白色。 我问老谢:“咱们怎么进去?” “走大门进去啊。”老谢说完一指马志。 是啊,有警察跟着,我们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可是马志这个德性,谁相信他是警察啊? 马志出示了警官证身份证驾驶证等等他所携带的所有证件,甚至主动要求给110打电话核实,老头终于勉强相信他的警察身份,打开门让我们进去,末了还在后边嘀咕:“现在的警察都怎么了这是,搞得都跟犯罪分子似的。” 我还是头一次进这种地方,东看看西看看不免有些好奇。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把自己捂得太热,马志满脸通红,不停的来回搓手,显的有些紧张。老谢目光闪烁,竟然也带着一丝灼热的兴奋。 屋子空荡的有些糁人,鞋子踩在水泥地面上,清脆的响着,在屋子里出悠远寂寞的回声。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一间大概一百平米左右的屋子,可这回声让你觉得自己好像在一个空荡的大山谷里,面对着无限的遥远与空旷。从墙壁到天花板都是白的,包括头顶的闪着寒光的白炽灯。冷气格外的来劲,我开始有点羡慕马志的衣着了。屋子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两辆长推车和我们对面那一格格的壁橱,大概有几时个吧,像极放大了的中药铺的药匣子。我清楚的知道,那每个柜子里边,放得不是党参黄芪,而是一具失去了灵魂支撑的冰冷**。他或者她生于何处,又将归往何处…… 马志把我们领到第17号冷柜前,指给我们看:“这就是那个丢了内脏的死者。” 老谢一拍我肩膀,慈祥的说:“拉出来看看。” 为什么又是我?!我心里合计着,却没有说出口,一则不想在表哥面前表现的太怯懦,这可会影响我在他心目中营造出来的高手形象。二来即使我抱怨,老谢也一定会说年轻人要多锻炼云云,何苦招他唠叨。 我定了定神,走上前去,低头察看柜子前面的卡片,写着:赵文娟,女,36岁,h市淡水乡人,1971年8月23日生,死亡时间2007年8月15日。 为何我觉得这一切都很熟悉? 伸手去拉柜门,触手冰冷。 正要用力拉出来,忽然间听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面前的柜子传中来,仿佛有人在用力挠着什么。 嘶…… 嘶……嘶…… 一把拉开! 柜子里边赫然有一只黑色的大猫,正在用力的挠着冰冻的尸体,出嘶嘶的声音,尸体的腹部原本就有一处伤口,此刻更是破烂不堪,布满抓痕。 我们拉开柜子看进去时,那猫也正抬头在看向我们,目光中竟然散着一团赤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异感觉。 大家都呆住了,事前设想过无数中情形,却没想过是如此恐怖诡异的场景,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那尸体竟然开口说话了:“是谁打扰我!” (八)渡形之术 马志此刻显示出一个刑警应有的胆色,他掏枪就要射击。我抢先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张镇尸符咒,往那尸体脑门上一拍,再没有声音了。呵呵,看来我的功夫没白练啊。 老谢一伸手,把那黑猫抓起来,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我惊魂未定,猛然记起这个赵文娟来:“是那个说被张老手术之后丢了器官的人!”我激动得大声说。 马志看看尸体没动静了,把枪放回枪套,凑过来说:“就是前阵子报纸上炒的很热闹的那个器官失窃?” “没错!事后她就再没出现过,谁想居然会死在长途汽车站呢。” “不会这么倒霉吧,她已经被摘了一叶肝,现在连肾都丢了,招谁惹谁了啊。”马志说。 没等我回答,老谢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李克,你听说过‘渡形’么?” 我当然听过,“渡形”是一门极高深的术法。 道家常讲五道轮回,与佛家的六道概念相近,指的是神、人、畜、饿鬼、地狱这五道(佛家六道指的是天、人、阿修罗、饿鬼、畜牲、地狱),芸芸众生皆在苦海,莫不在此中轮回。而诸道间都有明显的界限,无法逾越。且每一轮回皆有其界点,时机未到,便不能入其道。无论道家还是佛家,堪破轮回一直是修行者的最终梦想,于是就有修真者在不断寻求可以打破五道界限的法门。终于在元末哀牢山一带,南人与彝人混杂之地出现一派,是叫做五命宗还是六命宗来着,他们独辟蹊径修行一门术法,可以用肉身入畜生道,虽然以人身入畜道没什么意义,但毕竟代表这打破五道界限的一个巨大进步。可惜,当时的道家统领龙虎山张天师视此为邪派,借助朝廷力量将这一宗围剿殆尽,从此销声匿迹,打消了千百年来后续道家修行者僭越五道的念头。这就是在道家史上有名的哀牢公案。这种术法,后来被称为“渡形”,由于此法扰乱三界秩序,所以被一直禁止修炼,。 老谢为何在此刻问起这件事?难道这只猫有问题?奇怪,如果这猫有什么问题,我的左眼应该能看到的。想到这,不由从头到脚的又仔细打量一遍着这只猫。这下用心去看,果然现一点不同,这猫的赤色眼睛当中仿佛藏着一些东西,雾气蒙蒙的,越看越深邃,好像里边竟有着一条通道一般,不知道通向何处,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可是越往里看时,越看不到边际,只觉得好像进入一个悠远的所在,浑身都变得轻飘飘的。 猛然间老谢一拍我的肩膀,我惊醒过来,没等说话,那猫忽然开口说话了。 “真不愧是谢顶啊!竟能识破我的渡形之法。”竟是一把沙哑低沉的男人声音。 太平间里,尸体刚闭口,一只猫又开口说话,何其恐怖,我只觉得好像后脊梁的皮被一下子掀去似的,一阵凉嗖嗖的感觉。马志早已经呆在那里。 老谢一边紧抓着那猫不放手,一边回:“你是谁?有什么企图?” 那猫“桀桀”怪笑了两声:“这么快就忘了老朋友么?” 老谢浑身一震,一手握住猫脖子,另一手捏起法诀,一团伏魔真火从掌心生起。 那猫放肆的笑着:“桀桀桀,别这么激动啊。”接着转头望向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事情越来越有趣了,桀桀桀桀……” 这时我注意到那猫眼神中的赤色慢慢退去,变成一种猫眼中常见的蓝色。 老谢大怒,正要驱火烧猫,只听那猫喵的一声,用力抓了老谢的右手一下,老谢疼得哎呦一声松手,猫嗖的一下窜到窗台上。 马志从呆中缓过来,拔枪就要射击,老谢喊住他:“别开枪,那就是一只猫而已。” “可是,刚才,刚才它说话了?!”马志有点不敢相信刚才自己的所见所闻。 “这是‘渡形’之法,他以本身念力注入这猫身体里,控制它和我们对话。它现在就是一只猫而已。”可能怕说太深奥的马志也不懂,老谢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难怪我的鬼眼也看不出这猫有什么古怪,因为它确实还是一只猫。唉,我还以为我的镇尸功夫大有长进呢,原来刚才那尸体根本就没说话,只是个障眼法罢了。 马志想了想,终于觉得向一只猫开枪确实有点说不过去,把枪收了起来。 这时看门老头推门进来:“出啥事了,听着里边乱糟糟的。” 马志惊魂未定,脱口而出:“有只猫说----” 我连忙截住话茬:“没什么事,我们在讨论案情,有警察在这儿呢,您放心吧。” “猫?大黑咋了?”老头迷惑的看了看马志,走向窗台去抱猫,结果猫一扭身,钻出去了。 老头咕哝几句,回身走过我们身边时候,下意识的探头往柜子里看了一下,“啊!”的一声惊叫,当时脸就变了颜色。 马志到底是专业出身,看出苗头不对,一把拉着老头:“猫是你养的?怎么回事?你知道些什么?请你配合警察工作!” 这一串连珠炮似的问,把老头问懵了。 (九)五阴命相 老头镇定下来之后,倒也不怎么失态,跟死尸打了二十年交道了,算得上是夜夜与鬼为邻,胆色自然过人。不过这种场合真是不适合讨论问题,几个人锁上门一起来到老头的门房,里边就一个凳子,老头也不谦让自己坐下了,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昨天晚上有件事情挺奇怪的。11点多的时候吧,老陈醉醺醺的来我这儿。”没等马志开口问,自己接道:“老陈是医院打更的,我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又和小孙喝酒了,可是总觉得他有点兴奋的样子。” “哪个小孙?”我问。 “还不就是那个刚死的孙庆林,尸体也停在里边,你们有兴趣看看么?” “没兴趣,没兴趣。”是啊,他那种死法没有人会想看第二次的,马志忙不迭的摆手,手却忽然在半空停顿,猛的站起身来。 我也反应过来:“快把门打开!” 老头无奈又掏钥匙停尸大厅的门打开,不耐烦的说:“46号。” 虽然形状仍然是那么让人不寒而栗,但幸好尸体没什么异样。关上柜门后,我瞄了一眼柜门上的卡片:孙庆林,男,1974年8月30日,天津塘沽人。 重又回到老头的门房,老头继续讲述昨夜的遭遇,昨天晚上11点多,看到喝得醉醺醺的老陈来找他闲扯,说今儿陪孙医生过生日,把他喝多了,还说自己就要转运了,一直絮絮叨叨的不肯走,后来老头出去解手,再回来时候,老陈已经走了。老头收拾收拾睡下,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候,就听停尸大厅里有响动,赶忙起身看看,却什么也没现,于是就接着睡了。要知道h市闹个鬼神的不算什么稀奇事,老头看了这么多年太平间,也见过些离奇事件,也就没太当回事,今天见到尸体没了,就联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了,可能就是那时候丢的。 听完老头的叙述,我们都有很多疑问。马志奇怪的问:“死者是个医生,怎么跟打更的这么熟,两人根本不是一路人啊。” “要说这小孙,也怪可惜的。”老头叹了口气说:“本来是医大的高材生,分到我们这没两年,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主治大夫,眼看着主任的位子都是他的。可是三年前生了一次医疗事故,病人死了,他被医疗事故委员会给处罚了,本来这事院里已经不再追究了,年轻人嘛,谁不会犯错呢?可是没想到小孙从那时候就开始自暴自弃,可能对自己的医术丧失了信心吧。整天抽烟酗酒,也不正经上班,接连又出了两次小事故。最后院领导也失望了,调他去管药品库。老婆也跟他离了,他有家也不回,每个月倒有一大半时间在药品库睡了。老陈夜里打更也是个无聊差事,又好喝几口,两人没事就凑到一起喝酒,倒成了酒友。”老人娓娓道尽,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大好年纪说死就死了。” 老谢忽然开口问:“他之前是做那一科大夫的?” “好像是肝胆科吧。”老头想了想说。 我们又问了些打更老陈的情况,正准备离开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大爷,您刚才提到,打更的老陈说昨天晚上陪孙医生过生日?” “没错,他是这么说的。” 我倒是奇怪,都什么年代了,都用保安了,怎么还有打更的?老头说这是因为老陈以前当兵打过仗,受伤了,所以劳保单位给安排个闲差养着。说着一指自己:“我也一样,我们是加勒万河谷突击时候的战友。”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他一直在动的是同一条胳膊,另一条手臂从来就没活动过。 在去找老陈的路上,我问:“加勒万河谷是什么地方?” 这显然问到了马志的特长,他回答说:“那是62年中印战争时候,中**队突破的一条印度防线,中印之战是一场很惨烈的战斗,一个星期的反击作战中,歼灭印军三千多人。” 老谢拿出随身带着的那个铁盒,一边用手有节奏的拍着,好像是在打拍子一样,一边对我说:“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摇摇头:“还没什么头绪,不过倒是有件事情挺奇怪的。” “什么事?”马志凑过来。 “赵文娟的生日是七月初三,死的也是那天。刚才听老大爷说,孙庆林的生日应该是昨天,就是七月十三,我刚才用手机上的万年历查了,确实没错,74年8月30日正好是阴历七月十三。这是否太巧了,两人都是在自己生日时候死的。” 老谢点头说:“不仅如此,你现没有,他们的生日都是五阴命日。” “什么叫五阴命日?”马志不解的问。 “每年的七月十五是天地灵气的日子,那时候阳气最弱而阴气最盛。也即是俗称的鬼节了。在那之前有五天,是阴气渐盛,逐渐侵蚀阳气的日子,所以叫五阴命日。也就是七月初三、初五、初七、初十三加上七月十五这五天。”老谢不厌其烦的解释,正好我也跟着学习一下。 马志听的似懂非懂:“那么这几天出生的人?” “都是阴气极盛之人,身具五阴之命相。” 我心里一动,我恰好是七月十五的生日,那岂非是至阴之人了。 我不由激灵打个冷战。 远远的,传达室的灯火映入眼帘。 月色已到中天,半弦的一弯,蒙蒙的亮着,清远而寂寥。 这注定是个不得安宁的夜晚。 (十)珠名啮魂 传达室不大,但也足够我们几个坐下了。摆设很简单,乱糟糟的也没什么章法,吸引我注意的是床边竖着一把刺刀,上边锈迹斑斑,色呈暗红,我不禁暗自匝舌,不知道这刀斩过多少仇雠。比起他的战友来,老陈显得多少有点猥琐。可能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吧,惨白的脸上渗着一种病态的潮红,像剥去壳的虾肉。 可能考虑到他的特殊背景吧,在日常生活上院方予以了极大的宽容,包括他可以在值班期间喝酒。也出于同样一种尊重,在表明了马志的身份和我们的来意后,我们的谈话以相对轻松的方式展开。 老陈仰脖子干了一口白酒,吧唧一下嘴:“可惜了,可惜了小孙啊。”他摇摇头,接着用力一收腹,逼出一个悠长的酒嗝来“呃------------”。 味道自不必说。 “昨天晚上您和他一起喝酒来着?大概几点?”马志问。 老陈低下头,没有回答,良久,再抬起头时,眼角渗出一片湿润:“多好的娃。”他用手随便一抹眼角,接着说:“昨天是他的生日,咱们一起喝到10点多。” “你们都说了什?作了什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马志又开始他专业的问讯。 老陈好像又回想起那时的情形,神情有些难过,仰脖子又干了一大口,老陈闭上眼睛不说话了,好一阵子才睁开,可能有点酒劲上涌,舌头变得有点硬了:“唉,那得从头说起了,咱老也忘不了那天晚上。 那是个冬天的夜晚,外边飘着零星的雪花,老陈拎着瓶子二锅头在大楼里,一边晃悠一边骂这该死的世道,老子在前线把半条命扔哪了,保的是个啥,回来一看家也没了人也没了,活着还什么劲啊。咕哝几句喝一口酒,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晃悠着。走到13楼的时候,听到里边传来一阵啜泣声。老陈也是鬼门关走过几遭的人,胆大包天,寻声找到储藏室,看见喝醉了的孙庆林。他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哭得如此伤心与无助,只能趁他稍微缓和些的时候试探着攀谈几句,慢慢便熟稔了。两人虽不是同病相怜,却一样的孤寂与不平,更同样有大把的无聊时间要靠喝酒打,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酒友。看着一个大学生沉沦到靠和自己喝酒打时间,老陈的心里不是个滋味。终于有一天,孙庆林神神秘秘的让他帮个忙。 老陈顿了顿,接着开口道:“喝酒喝道半道,他对咱说‘老哥哥,我要转运了。’咱问他为啥啥,他又叹了口气不说话了。又喝了一会,他哭着说让咱帮他一个忙,他知道咱这儿有大楼每个房间的钥匙。”说着一指墙上,只见那里挂着密密麻麻的几十把钥匙。 “让您帮什么忙?”虽然已经差不多猜到,可我还是忍不住问。 “偷东西。” “咱一生下来就受穷,打仗落个残废,回来还是受穷,可是咱从没想过去偷去抢。”老陈叹了口气说:“咱知道这娃本性不坏,他要的东西也不会是啥贵种东西。果然了,他让咱帮他偷本书。他说有了那书,他就还能当大夫,还能动手术。他想回手术台上去,可是他怕……” “你们是去了王医生的办公室吧,偷的东西是不是这个?”老谢把铁盒子亮出来:“是不是这个?” 老陈看了一眼:“没错,就是这个,他人都死了,咱也没打算瞒你们。咱们撬开王医生的抽屉拿的就是这个东西,里边是本书,还是有个亮亮的珠子啥的。” “那珠子呢?”我连忙问问。 老陈翻起眼睛瞥了我一下,没理会,接着说:“后来咱们回去接着喝酒,他一边喝一边把盒子打开拿出一罗纸来看,对咱说这下好了,他又能上手术台了。等他达了,一定不忘了咱。唉,咱又图他个啥,就是看他这么年轻轻的糟践自己可惜了啊。” “那时候是几点?”马志追问。 “大概11点半吧。” “然后呢?”我们都开始紧张起来,因为法医判定的死亡时间是昨天午夜12点左右。 “然后咱有点喝大了,就回来睡觉了。对了,睡前还去找老李扯了会儿。” 老李就是太平间的守夜人。 “昨天晚上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马志继续问。 “你这么你说,好像还真有点奇怪的。咱昨晚忽然想起来好多事,好多都快忘了的事,咱当兵之前是想干个邮递员来着,那时候秀芝漂亮着呢……”他好像又沉浸在回忆当中了。 老谢开口问:“那颗小珠子呢?您还有印象么?”老陈对我冷冰冰的,对老谢这个笑容可掬的胖子倒颇有好感,说道:“那珠子啊,咱看着挺好玩就拿来了,这不就在这么。”说着伸手向裤兜里掏去。 这不可能! 我跟老谢对视一眼,如果那种珠子在他身上我们早就应该察觉到那股念力了,怎么会一无所觉? 老陈从兜里掏出一颗紫色的小珠子来,正是我在王医生家中看到的那颗。 “奇怪,怎么一点也不亮了?”老陈咕哝着。 的确,此刻那珠子再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也察觉不到有什么念力。 这怎么可能? 不过也好,这样好像安全许多。 老谢却面色大变,低喝一声,这是“啮魂珠!”一把将珠子夺过来,打开铁盒,刚要投进去。 当……当……当…… 时钟敲到12点! 蓦地光华大盛。 耳畔传来阵阵凄厉的呼啸…… (十一)千鬼夜哭 六翼蝙蝠 我和老谢抢出门去的时候,现天地笼罩在一片暗红当中,抬头看去,中天那弯月赫然是一片血样的暗红,说不出的诡异。老谢手中的盒子也出耀眼的红光,仿佛与那弯红月遥相呼应。 阴风四起,吹得人透骨生寒,一阵阵呼号声传入耳畔,定神下来仔细分辨,一丝丝悲泣不绝于耳,仿佛有成千上万个悲伤的灵魂在地狱最深处幽幽的哭泣叹息,那声音像一把把锐利的针钻进人心胸里,仿佛把五脏六腑细细的刺穿一遍…… 我心中忽然泛起彻骨的悲伤。 千鬼夜哭! 老谢捧盒的手不住的震动,珠子似要破土而出。临近中元,那盒子上的伏魔法阵似乎效用收到影响,珠子在其中蠢蠢欲动。方才我们感觉不到任何念力,难道它竟然是在刻意积蓄力量,以待此千魂同悲的一刻么? 这时马志也从屋子里蹿出来,看到外边的情形,呆在当场。我想要让他退回屋里,现已经来不及了。我察觉到四周开始有强大的念力聚集,这珠子竟似要把周遭生魂全部吸引过来,难怪老谢刚才叫它“啮魂”。 “快到我身后!”老谢喊道。这时他已盘膝坐在地上,双手结印,捧着怀中的盒子,口中念念有词。我和马志连忙过去。接着在他身边一米左右的范围内,泛出一道光圈,把我们三人笼罩在内。 那股强大的念力汹涌而来,却在那光圈范围外停下,几次突破突破,却还是没能进入老谢所布的结界。我之前真是小瞧他了,看他整天好吃懒做的样子,谁想到竟然结得出如此厉害的结界,看这情形仿佛就是紫薇道术中防御力最强的天罡御法阵。那念力几次想要突入,啮魂珠又不住的想要突出,两下冲击之下,老谢面红如醉酒,脸上滴下大颗的汗水,衣服已经快被汗水浸透,结印的双手不住颤抖,耳畔刺人心肺的哭声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这结界虽能抵御奔涌而来的千魂鬼力,却无法抵御那些无孔不入的哭声,我撕了张纸给马志堵上耳朵,希望他可以好过点。 老谢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眼看就要撑不住,就在此时,那盒子当中忽然散出一阵中正平和的黄色光芒,杂在红光之中向四周散去,盒子所光芒却逐渐收敛,老谢的身子抖得也没那么厉害了。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蓦地压力一轻,周遭念力尽去,老谢颓然倒地。接着扑通一声,马志终于抵不住那千鬼夜哭之声,也载倒在地。老谢怀中的盒子黯淡下来,不再光。 我查看了一下,老谢只是脱力罢了,我替他擦了擦汗,估计休息一会应该可以复原,马志是昏了,我使劲掐掐他的人中,他便苏醒过来。 “妈的,差点死了。”他坐起来,用力捶了几下自己的胸口,好像想把那股抑郁之气吐出来。 “这叫千鬼夜哭,很少见的情形,是这啮魂珠把周围的孤魂野鬼引来的吧,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这时候老谢悠悠转醒,长出一口气:“好险。” 我连忙过去:“主任,你没事吧?” 老谢坐起来,转转胖头四下看看,犹有余悸的说:“再多一会我就挺不住了,今天没带法器来真是失误。”接着拍拍怀里的盒子:“啮魂珠啊这啮魂珠,二十年不见,你又厉害了许多啊。” 看着我跟马志一脸茫然的样子,老谢在我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把盒子递给我:“这是二十年前的一段旧事了……”话音未了,只听一阵扑啦啦的声音,从黑暗处飞出一个影子来,直奔我手中的盒子,猝不及防下,盒子被那影子抓走,飞到半空。我再想追时,已经来不及了。马志犹在浑浑噩噩,来不及反应,老谢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这是月色已如常,借着月光,我看到一直只硕大的黑色蝙蝠,抓着盒子飞舞在半空,仿佛来自异域的使者,来寻回阎罗的宝藏。蝙蝠背后取次扇动的,是一支支翅膀,数了数,竟然有六只! 六只翅膀的,蝙蝠! (十二)廿年之秘 看着那诡异的蝙蝠消失在视线之外,老谢顿足道:“想不到他也回来了,这下麻烦不小。” 马志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们,不知道说啥好。 我也茫然不知所措,老谢叹了口气:“先回屋看看老陈吧。”是啊,折腾这一通,一直没有他的动静,别有什么事才好。进屋一看,老陈还倚在床头喝那瓶二锅头,已经下去大半了,仿佛对外边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真不知是该羡慕还是同情。 “你们知道是谁杀了小孙?”见我们回来,老陈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大概他也觉察到这事件的诡异吧。 “这……”老谢沉吟了一下,说:“说了只怕你也不能接受,那是常人无法理解的。”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盒朱砂,倒出一些来到他桌上说:“如果有什么奇怪的事,就把这盒朱砂涂在门窗上,或许会有点效果。” 老陈咕哝着骂了一句,仰脖又喝了一大口酒,看也没看一眼我们。 夜色如铅,我扶着老谢,跟马志一起回到事务所办公室,修整一番。 老谢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马志,一脸凝重的开口:“本来这是灵异届的最高机密,不过既然你赶上了,也算是缘分吧,就一并告诉你,否则怕你这后半生后都无法安宁。” 马志茫然不语,只是点点头。其实我心里的疑团,未必比他少。这珠子是什么来路?为何会有人抢?谁杀了赵文娟和孙庆林?他们的脏器哪去了?…… 老谢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方才那珠子,名叫啮魂珠,相传原是蚩尤的右眼,秦始皇的陪葬品,已不可考。只是此珠可吸尽生魂移人心智,更可将才持有者之念力成倍放大,倘若落在邪门歪道手中,祸害无穷,因此历来被灵异界认定为极危险的法器,密切关注。这珠子已经消失近百年,直到二十年前才有传闻忽然重见天日,引起正邪两道的注意,峨眉金顶一战,最后三清教主东方未明率众将此珠抢得,双方均死伤无数,东方未名也难以幸免,这一战也使得那些邪门歪道一蹶不振。最后,南海普陀山的传人张近白拼得一身功力以封魔灭法之术将这珠封印。因此,那一战被称为封魔之战。张近白把珠子带回南海,与他的念珠串在一起,每日以佛法化解戾气,这也是为什么珠子上会出现一个小孔的缘故。” 自古正邪不两立,自从轩辕皇帝大战蚩尤始,千百年来正邪两道无时不在争斗,最近的这一次便生在二十年前,我恰好在那一年出生,正因如此,我老妈没有参与那场战役,老爸身负重伤回来之后,却绝口不提细节,今天我方才从老谢这里得知,虽然只是聊聊数语,却依稀听得出当年一战的惨烈。 老谢顿了顿接着说:“现在事情大概有了头绪,我不知道啮魂珠为何会到张老手里又传给王医生,不过我想极有可能与二十年前张家大火一事有关。就在封魔之战后不久,南海传来消息,张家失火,包括张近白在内的十几口无一幸免,这珠子也就失踪了。现在向来,极有可能那张老是张家的一房远亲,张近白可能欲知到危险,将这珠子托付与他吧。”他思索了一下:“方才我感觉到这珠子上的封印越来越弱,已经快被冲破,这时候倘若有人以邪法辅助,只怕这珠子再难封住,又要为害人间了。” “要用怎样的手段来辅助?” “这正是我让马志去查器官失窃的原因,只怕那人会用五灵噬血阵。” “什么是五灵噬血阵?那人是谁?”我忍不住问。 老谢道:“你也注意到了吧,赵文娟的生日是七月初三,孙庆林的生日是昨天,就是七月十三,这两人都是五阴命日之人,也都死于出生之日。他们一个丢肝,一个丢肾,我怀疑这是有人想启动伤天害理的五灵噬血阵,再联系到啮魂珠的出现,只怕是有人想用这阵法破去封魔灭道之术,让啮魂珠重见天日。” “那人是不是那蝙蝠的主人?”一直没开口的马志终于开口问道。 “不错,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江西尸教的传人言晨,那六翼的蝙蝠是他豢养的灵物。二十年前封魔之战时我们碰过面的,方才在停尸房见到渡形之术时已经怀疑是他,只是没想到他如此精进。此刻再见到这畜生,便知是他无疑了。一时不察,竟被他伺机占了便宜。” “江西尸教?这我倒有所耳闻,老妈就是江西人,当地有种邪教可驱驿尸体,无往不利,被称为尸教。” 老谢点头:“不错,今日已经是十四,只怕那五灵噬血阵他也快完成了。”转头对马志说:“人以五脏为根本,所以出生之时已将一生精气蕴含其中,五阴命日出生之人,其五脏中所含精气奇阴无匹,是邪派人等淬炼法器和演化法阵的上上之选。这阵法需要五阴命日所生人的五脏为祭品才能动,所以我才让你赶紧去问问附近几个器官失窃案子的情况,只怕明晚,啊不,是今晚12点,鬼门关大开之时,那孽障就要动了。”老谢已经意识到,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快两点了。 马志走后,老谢疲惫的睡去,我却不能入眠,思索这一连串事情,王医生的梦游大概是受到啮魂珠的影响,孙庆林应该是觊觎张老的手稿,所以指示老陈去盗窃,他留下书稿,老陈带走了啮魂珠,然后那姓言的家伙杀了孙庆林盗走肝脏,只是,还有些疑团无法解释,当年张老为何会盗取赵文娟的肝?姓言的家伙为何知道我们会去停尸房,而预先等在那里,然后用黑猫传话?他把啮魂珠拿到哪去了? 一连串问题想得头疼不已,又拿起那部手稿胡乱翻了翻,里边还夹着几张便笺,我拿起来想仔细看看,终于抵挡不住睡意,迷迷糊糊睡着了。 (十三)失踪 细雨如梭,我撑一把伞,站在她身后,听雨落在脚下石板上的声音,看它们溅上她的裙脚。 她悠悠的叹息着,如吹过耳畔的春风。 是谁,让你如此忧伤?我忍不住问。 她回转身,双目清澈而哀怨。 “窦尔敦在绿林谁不尊仰,河间府为寨主除暴安良!” 蓦地一阵噪杂的铃声响起,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唉,早知道这么刺激,就不设坐寨盗马这么变态的铃声了。不过幸好我看清她的脸了,是她,是那个在医院门口惊鸿一瞥的女子。 我迷迷糊糊的接听:“喂?哪位啊?” “小李……李师傅吧,我是王医生的太太。我先生他,他不见了。” “啊?!”我一下惊醒,睡意全无。 我去叫老谢起床,现他面色白的吓人。见我担心的样子,他笑着说:”不碍事,只是昨晚力过度,休息几天就好了,没想到啮魂珠尚未破印,就如此厉害。” 一起赶到王医生家时,王太太满面愁容,显然一晚上没有好好休息,说他丈夫昨天晚上就没回家,手机也关机了,开始还以为是跟她赌气,也猜可能是因为张老的遗物丢了而心烦,所以在办公室睡了。结果今天一早去办公室,同事却说昨天下午就没见王医生,这才慌了,想起我们来。 “唉,张老的事他很受打击,现在医院又出了这么奇怪的事情,我真怕他出什么事啊。” “你最后一次联系他是什么时候?”我问。 “昨天上午,他打电话质问我书稿丢了的事。” “当时觉得有什么特别么?”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很生气,唉,我还问他过生日想吃点什么好吃的呢,结果他气呼呼的挂了电话,然后就再没联系上了。” “你说什么?!”我跟老谢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 “我说问他想吃点什么,因为他明天过生日。”王太太重复了一遍。 “他是明天的生日?七月十五?” “是啊,真不吉利的生日啊,唉。” 我看了一眼老谢,都看到彼此严重的震惊,大事不妙! 王太太也看出我们的震惊,问道:“我丈夫没什么问题吧?其实,其实……” “你有什么情况隐瞒我们么?”我看出她欲言又止。 “唉,其实我是想起有件事情,也是我丈夫无意中跟我提起的,不知道跟他的失踪有没有关系。” 我和老谢都没有说话,等着她说下去。 她定了定神,接着说:“我丈夫一直很矛盾很痛苦,他离开张老是因为他现张老曾经盗取病人的器官。据说是因为遇到一个难题,缺少研究源,唉,虽说是为了研究,可我丈夫总觉得太过伤天害理,所以才改学神经科的。唉,我丈夫叮嘱我千万别说出去的,可是我听说死的那个孙庆林也丢了肝脏?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关系……” 这时马志打来电话,我们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安慰了几声王太太,就去东门冷饮厅和马志碰头。他一脸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看来昨晚没休息好。先臭骂一通他们的案件保密措施,老谢接着问:“让你查的事情怎么养了?” “幸不辱命啊。”马志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里边是附件郊县那两起案子的资料。”我们连忙打开。 不出所料,两个死者一个生于七月初七,一个生出七月初十,也都死在生日那天,他们分别丢了脾和胃。 “你们昨天说的那个什么灵阵的?是不是要收集五样内脏才可以啊?”马志问。 “不错,加上肝和肾,应该四灵了,还差什么呢?”我问老谢。 “只差最重要的一个了,心脏,七月十五生人的心脏,他就可以启动法阵了。”老谢忧心忡忡的说。 马志忽然看着我:“你小子不就是七月十五的生日么?” 老谢摇摇头:“怕还不会动李克,因为有个更容易下手的----王医生。” “那个文稿的主人?”马志问。 “不错,他正好是七月十五的生日。” “我靠,这也太他妈巧了吧。”马志拍桌子骂道,引来周围很多同学的侧目,马志在气头上,鼓着眼睛一一回敬。 我忽然有种感觉,宿命像一条无形的线,把这些人像蚂蚱一样穿在一起,任你怎样用力,也挣扎不开,张老、王医生、赵文娟、孙庆林、老陈,甚至,也包括我们三个…… (十四)所在 一下午,毫无进展。 我呆坐在办公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报纸,看着他们抽光了四包中南海。马志电话不断,不停的指派手下弟兄去找消息,老谢则不停的在屋里踱步,搓着他光溜溜的胖脑袋。 “妈的你说这孙子会在哪呢?”见我们两个不理他,马志又说:“等阵法成了你们就能感应到了吧?对吧?” “废话!等阵法成了我们去送死啊。”我没好气的说。 老谢使劲拍拍大脑袋也骂道:“这么多年,我头一次这么窝囊,好像处处都被人算计好一样。” 我心里一动,他的邪法再厉害,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修道者,跟我跟老谢差不多,只有功力高低,没什么本质区别。我可从没听说过哪门道术里有未卜先知这一着啊,如果他有这个本事,早就把啮魂珠抢了,何必等这么久呢? 所以昨夜他之所以能抢到啮魂珠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啮魂珠离开盒子之后,封印削弱,被他感应到了,不过昨晚啮魂珠在积蓄力量冲破封印,所以他和我们一样,根本无法感应到。另一个可能是他追踪我们去找老陈,然后伺机抢珠。怎么想都是第二种可能多些,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不知道啮魂珠的具体下落,只是在近年封印之力越来越弱,珠子又碰巧离开盒子的时候他感应到大概的位置,于是追踪到h市附近,索性一边准备五灵噬血阵的材料,一边找寻珠子的下落。也就是说,他杀害赵文娟的时候,不知道赵文娟的来历,杀害孙庆林之前,可能也不知道他和珠子接触过,等他现孙庆林曾经拿到过珠子的时候,珠子已经被老陈带走了。所以他不可能先到停尸房埋伏好了等我们,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们把这一切想得太复杂了,昨夜停尸房的事情,纯粹是偶然,他怕我们继续搜索现他的痕迹,所以才大胆的用渡形术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他也没想到的收获是,偶然遇到我们,竟使他得到了啮魂珠的线索! 我把这个结论讲了出来,老谢不住点头。马志在此刻挥出他的专业素质:“既然如此,那么很有可能停尸房就是他的据点,他一直躲在那里直到撞见我们。” “不错!”老谢兴奋的说:“还有什么比停尸房更适合言家的人躲藏呢?” 他藏匿的地点已经呼之欲出了。 马志抄起电话想叫兄弟们去包围,被老谢制止了,此事凶险非常,其中更有邪异之事并非警力所能匹敌,怕徒增伤亡,还是我们几个来解决吧。看看表,已经九点,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准备。老谢交代了马志几句,让他去准备些东西。 为了避免打击马志踌躇满志的信心,等马志走后,我才对老谢说:“主任,你现在的状况能行么?” 他倒是摆摆手满不在乎,笑呵呵的说:“放心吧,本主任自有妙计。再说了,不是还有你这个茅山弟子么,别给你老爸丢脸啊。” 忽然间好大压力,说老实话,自从昨天见识了那家伙的几手法术之后,我对自己的这两下子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真不知道老谢哪来的盲目信任啊。 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画好的符箓要带一打,带上碧晶朱砂、桃木剑、捆尸绳、定星盘……还有我的《茅山秘法》,正收拾得不亦乐乎的当口,偶一抬头,却看见老谢拿着他的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出神,神情有一些游离。 “主任,咱要不要请几个同行来帮帮忙?”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胡说,我谢鼎一世英名,这么个妖人还没放在心上。”老谢一挺肥胖的身躯,晃晃油量的脑袋,傲然说。 谢顶,哈,我想起来了。昨晚上那猫也这么叫他来着,我一直不知道他大号,真没想到有这么贴切的名字啊。 (十五)停尸间 马志抱着一个黑包袱进来的时候,已是入夜。打开包,里边是一把长枪,看样子已经很老旧。这应该就是老谢刚才交代他去弄的家伙。 “够沉的,正宗75式爆弹气枪。”马志把枪抱起来掂掂:“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从库里借出来的。这东西太老,子弹也就剩四了。” “应该够用了。”老谢把子弹接过来,仔细的在上边用朱砂画上符咒。 “我有手枪啊,威力比这家伙大多了,为什么不用?”马志不解的问。 “大半夜的在停尸房开枪,将来上头问起来你怎么解释?记住,这件事是秘密,不能被世人知晓的。”老谢边画边说:“况且你的枪未必能伤得了他。” 也是,毕竟现在所倡导的是无神论的社会啊,可马志还是有些犹豫:“这枪倒是没啥动静,砰的一声跟放屁似的,可这威力打鸟还差不多。” “没错啊,就是来打鸟的。”老谢诡异的笑着。 等他画完,我这边也收拾差不多了,三人收拾停当,向停尸房出。刚穿过h大的东门,就看见老陈拿着电筒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他看见我们,怪眼一番,瞪着我门看了一会,也没说话,就那么晃悠着走了,留下一身熏人的酒气。 月光掩映下的停尸房孤零零的杵在那里,灯光全部熄灭,不见一丝光亮。屋顶被一团黑气笼罩着,即使不用鬼眼也能看个分明。马志打开他的警用手电,我看到看门的老李在桌上趴着,过去检查了一下,应该是昏过去了。从他兜里拿出钥匙,打开停尸间大门,一阵刺鼻的恶臭,差点没把我熏吐了。马志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掏出个简易防毒面具戴上,还冲我眨眨眼,我靠! 却听老谢瓮声瓮气的说:“这是尸臭,阵法快动了,咱们得抓紧点。”借着手电的光亮,我看到他鼻子里塞了两个白色球状物体。 “主任,有啥法宝也给我分分啊,这里太臭了。”我央求他。 “啥法宝?”老谢怪腔怪调的说:“这是樟脑球!” 汗,这样也可以。 这时马志已经冲了进去,我一手提剑,一手掩住口鼻,也跟进屋去。啪的一声,马志把灯打亮,屋子的格局和昨夜完全不同。 有五个抽屉一样的停尸柜被拉出来,在空旷的大厅中间按五芒星位排列。每一角上都笼罩着一团黑气,看样子阵法正在酝酿当中。其中两个柜子分别是赵文娟和孙庆林,他们所丢失的脏器现在又回到他们身上了,只不过早已断绝一切生机。另外两个柜子没有尸体,只有两样内脏。尸体在柜子冷藏所以没有腐烂,内脏却早已腐烂不堪,散出阵阵恶臭。最后一个抽屉里躺着一个人,赫然正是失踪了的王医生。他被摆放在正北天魁方位,身上还穿着他的白大褂,衣襟上被画了一个大大的x,正是心脏的方位。 我连忙过去,低下身看看,还有呼吸,好像睡熟了一样。 我弯下腰,想把他从柜子里拉出来,猛听老谢喊道:“小心!” 我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就在我弯腰的同时,王医生陡然睁开双眼,手中出现一把不知道从哪来的手术刀,向向我下腹刺来。如果不是刚才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只怕此刻已经肠穿肚烂了。 王医生一击不中,从柜子里窜起来,手握着手术刀,嘿嘿的笑着。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面上笼罩着一层诡异的黑色,这是鬼上身的预兆。 蓦地一阵风吹来,寒意逼人。 老谢大喝道:“言晨,以生魂入活人之体,乃道门大忌,你当真不怕报应么?” 王医生转过头看着老谢,嘿嘿一笑,手持明晃晃的手术刀直扑过去。 (十六)真相 我们有n种方法可以击倒甚至杀死眼前这个家伙,但是都不可避免的会伤害到王医生,投鼠忌器啊。还没等我和老谢想出妥善处理的办法,马志狂吼一声,前屈炮拳加侧踢,就把王医生撂倒在地,接着马志扑上去用膝盖死死顶住王医生的下颌,两只手分别压住他的两手,王医生吼叫挣扎着,却一动也动不了。纯以物理攻击力来说,还真少有人是马志这个曾经特 警的对手。 机会难得,老谢掏出一张符咒帖在王医生脑门上,他渐渐平静下来,忽然又开始呓语:“老师,我对不起你!”声音中带着哭腔。老谢打个手势示意马志放开他。 “没什么对不起的!他是犯人,盗窃器官的犯人!”另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响起,赫然是昨夜猫嘴中出的生音。 “不是的,不是的,老师是为了研究!”王医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哈哈,他割了人的肝,他偷了人的肝!他是凶手!”沙哑的声音说。 “不是!”王医生怒吼着。 这两个声音在王医生嘴里此起彼伏,好像在说相声一般。王医生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在苦苦挣扎着,脸上的黑气渐渐淡去,看情形仿佛他体内的灵智渐渐占了上风。 蓦地那声音又响起:“是你,是你让他死不瞑目的。你辜负了他的期望!”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你眼睁睁看着他偷器官而不说出来,就是失德无义,你弃他而去就是不忠不孝,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一下击中王医生的要害,他双手捧住脸,样子十分痛苦。那团黑气又开始弥漫在他身上。 “不是这样的!”我大声说。 老谢和马志都一愣,看向我,连王医生抬起了头。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大声念出来: “振国吾徒: 为师大限将至,回二十年前一念之差,误入歧途而不可出,幡然悔矣。 然大错已然铸成,悔有何用。 为师平生所学,尽在此书稿中,望你整理校对后付梓,为同行略作指引,倘能多救一人,固然不能弥补为师大错于万一,也可令为师心中愧疚稍减。 忆及当日为师不听你的规劝,令你负气而别,不肯从学,时时心痛不已。 倘你肯原谅为师的所作所为,愿你重归本行,也算给为师积德消业。 并一定将我所作所为公诸于世,受万人唾骂,为师唯能以这一世的名声来偿还……” 后边字迹渐不可辨,直至中断。 我把那张纸扔给王医生,他应该能认出自己老师的笔迹。王医生哆嗦着拿在手里,忽然扑倒在地,终于失声痛哭。 每个人心里都有**,贪欲、淫欲、仇恨、喜爱乃至悔恨与矛盾彷徨,都足以让本具自足的人体出现可乘之机,那些邪异之气就趁这个缝隙入侵,占有身体直至心灵。 我是昨晚闲着翻看书稿的时候现这便笺的,再加上王太太的一番话,已经可以大概推断出二十年前的那一段旧事。二十年前正是我国肝病医学展的黄金阶段,身为学科带头人的张老却苦于缺少**标本做研究,那时候他被一个问题折磨了很久也无法解决,就在那天下午,他收到远房表哥的一个包裹,盒子里边是一颗小珠子,嘱咐他一定收藏好。就从那时开始,他忽然难以控制自己的**,竟然蒙寐一窍,从一个患者身体里取出一片肝脏来,当时还是他助手的王振国无法容忍这种行为,终于离开他。只怕张老至死也不知道,影响他的其实是那颗啮魂珠。当然这些都是推断,很久之后我才从王医生嘴里得到证实,那已经不是这个故事要说的了。 王医生哭了一会,声音渐渐微弱,最后终于昏过去,方才一通折腾,也耗费他不少气力了。 我抬手看看表,差15分钟12点。 老谢忽然说:“玩够了,出来吧。” 对面那些像药铺匣子一样的停尸柜,其中的一个,忽然自己打开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从里边坐起身来。 (十七)赶尸人 “老朋友,好久不见了。”中年人两片嘴唇轻轻碰一碰,出嘶哑的声音,天知道!如果不是他开口说话,我一定不会把他当活人。 他的脸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一张b5纸上面用签字笔画上了鼻子眉毛嘴巴,颧骨突出,眼窝深陷,惨白的没有一丝生气,最糁人的是那双眼睛,在黑夜里着幽蓝色的光芒。 “言晨,二十年不见,你怎么还是没一点人气啊,你该补补血了。”老谢笑嘻嘻的说着,却迈前一步,档住我半边身子。 我状着胆子接道:“是啊,整点哈尔滨制药六场的补血口服液啊。”马志好像忍不住想笑,终于觉得这气氛不太适合,生生的忍住。 言晨好像没听见一样,并不答话,却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看得我好像被剥光一样。是了,那天从王医生家里出来,我觉察到有人窥探,就是这股寒意。 言晨打量了我足有一分钟,好像很欣慰的点点头,忽然对老谢说:“你被阉了么?说话这个腔调。” 老谢骂道:“还不是你的鬼尸臭害的。”他鼻孔里还塞着樟脑丸呢。 马志沉不住气了,大喊:“你是不是杀害赵文娟和孙庆林的凶手?我是h市刑警大队,现在拘留你!” 言晨摇摇头:“人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会是谁?” 言晨伸出枯干的手来,把他左右两边的柜子拉开,各拍了一张符进去,那两个停尸柜开始颤动,里面出咯吱吱的响声,让人毛骨悚然。不一会,里边坐起两具尸体,身上都套着塑料布。言晨像个僵尸一样的从柜子里起身,到大厅站定,那两个尸体也用极笨拙的姿态站起身,站在言晨旁边,从型上看应该是一男一女。,这三个家伙的姿势居然都一摸一样, 老谢叹道:“这就是江西尸教的赶尸之法么?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死者已矣,不但不能入土为安,还要被你驱使,于心何忍?” 言晨干笑一声:“人是他们杀的,你抓他们回去枪毙吧。”马志固然身经百战,此刻也骇得说不出话。 言晨向窗外看看天色,点点头说:“时间差不多了,先解决你们吧。”说着双手分别在那两个尸体肩膀上拍了一下,那尸体开始向我们走过来,说是走,不如说是跳,可能冻得太久吧,尸体已经僵硬,膝盖无法弯曲,这两个东西就那么咚咚的一下一下朝我们跳过来。 老谢大喝一声,探手入怀:“看我的伏尸咒!”接着咕咚一声,载到在地。 不会吧,我还什么都没察觉,他怎么就中招了? 难不成? 难不成是樟脑丸中毒了? 我想遍《茅山秘法》,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制住他们,我背的都是捉鬼的咒法嘛,僵尸啥的这章我还没仔细学呢,光炼了几张镇尸符咒,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只能试试了。那两个尸体转眼已到眼前,马志狂吼一声,上去当胸一腿,把其中一个男尸踢倒在地,可能是太硬了,疼得马志哎呦一声,接着上去用脚踏住,用枪托子一下砸在男尸脑袋上,碰得一声响,把他震了一个趔趄:“***冻多久啊,太硬了!” 我对马志喊:“撕掉他脑门上的符咒。” 马志闻言一把扯下,结果毫无反应,一失神被那男尸一拳轮翻在地。这时那女尸也到了我跟前,我念个法咒,论起桃木剑辟到她的额头上,她身形顿了半晌,抖动了几下,又扑上来,我一把撕掉面前女尸额头上的咒,接着掏出一张自己的镇尸符帖上去,靠,她没啥反应,还在哪蹦啊蹦。我扔出一捆子捆尸绳,可人家看不不看,一巴掌甩一边去了。 我的镇尸法术真失败啊! 猛然间灵机一动,刚才老谢不是说有啥伏尸咒么?急忙抢到他怀里,把他胳膊拉出来一看,果然手指上夹着一张符咒。这时那男尸已经压在马志身上,我赶紧抄起符咒一步蹿过去,帖到那男尸的脑袋上,他挣扎几下,扑通一声倒地,不动了。 还剩下一个女尸,可是我手里已经没有伏尸咒了。再去老谢怀里翻一下,结果翻出一堆来,都跟天书一样,我也不认识哪个才管用。真佩服老谢啊,他怀里这么多符咒,居然一下子就找到正确的。 不过我已经没空佩服他了,女尸已经来到我跟马志面前,照他们这个刀枪不入的劲头,我们凶多吉少啊。马志已经翻身站起掏出手枪来,万一有危险,不计一切后果也要开枪了。 女尸蹦到在我们跟前停下了,忽然朝我眨了眨眼。 (十八)少林罗汉拳 我定下神来仔细看她的脸,上面傅了厚厚一层白粉,看上去毫无血色,可一双眼睛灵动非常,眼前这“女尸”竟然是个活的! 那“女尸”又朝努了努嘴,意思让我们往言晨那边跑。 言晨这时候已经把王医生重新拖到五芒星角的位置上,正在计算时间。其他四角上所出的念力也越来越大,看来只等王医生的心脏就可成阵的。 只能赌一把了,我一声喊,拉起马志就往那边跑,“女尸”在我后边蹦蹦跳跳的跟着。 几步就到了言晨跟前,没等我出手,只听后边风声响,一个身影以难以形容的度蹿过去,抡拳就打,出手竟然是正宗的少林罗汉拳! 言晨猝不及防,被打了个跟头,恨声道:“没想到我也看走眼了!”说完一翻身跳起来就跟那人影打在一处。要知道我们这些靠符咒法器谋生的人,主要工作是对付鬼啊妖啊的,一般都不会在武功身手上下太大功夫,可这个言晨,别看他长副死人样,身手真不含糊,一招一式像足僵尸的架势,可迅疾无比,威力强大,对上那人影的罗汉拳竟然渐渐占了上风。 这时我也看清楚那人影了,竟然就是那蹦蹦跳跳的女尸!此刻她不再蹦了,闪转腾挪,拳拳不离言晨要害,一派高手风范。我一推马志:“还不去帮忙。”马志这才反应过来,吼一嗓子加入站团,把那把老枪当棍子用,竟然有种一往无前的杀气,特警到底不是盖的。 我看了一会,这三人中物理攻击能力以言晨最高,剩下两人大概在伯仲之间,马志用的是纯粹的搏击术、那“女尸”用的是少林罗汉拳,言晨用的大概就是武侠小说里的什么僵尸拳吧,二对一,言晨自然落在下风。 我去把王医生从天魁位上移开,然后去看老谢,使劲掐了掐他的人中,他也不肯醒过来。真是的,偏偏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时我注意到五芒星的其余四角中分别流出一条黑线,相互交叉起来,就差在天魁位上会和了。 猛然间阴风大作,我一看表,乖乖,12点整,鬼门关开! 头上扑啦啦一阵响,不知道从哪飞出一只巨大的蝙蝠来,六只翅膀在背后舞动着。 它的右爪中紧抓着一个珠子,正是啮魂珠。应该是他的主人命他12点准时到来的,可能它到了现场时候现预期的不太一样,没有找到已经启动的法阵,在空中停顿了会,向他主人飞去。 我终于知道老谢的用意,连忙大喊一声:“马志,枪!!!” 马志闻声跳出站圈,抬手就是一枪。 砰!一声闷响。到底受过特训,枪不虚,这一枪正好打在蝙蝠的头上,那蝙蝠在空中转了几圈,居然没事! “射它翅膀!”我大喊。 马志开了第二枪,正打在翅膀根上,子弹带着金光炸开,一声惨叫,蝙蝠一只硕大的翅膀被炸断掉在地上。 马志乘胜追击,又是一枪,打断了第二只翅膀。蝙蝠已经有点失去平衡了,只靠剩下的能成对的两只翅膀在空中舞动。 我暗赞这小子激灵,专拣一边打,因为我们只有三颗子弹,一直浪费了,剩下三个刚好打断它一侧的三只翅膀,它就掉下来了。 “啪”的一声,枪没响! “妈的子弹潮了!”马志骂道。 蝙蝠吃疼不过,往窗户飞去。只听那边言晨一声闷响,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招数,把“女尸”打翻在地,接着一纵身,扑向半空的蝙蝠。 马志再也忍耐不住,掏出手枪,砰砰就是两枪,射中言晨的胸口,洞穿而过,居然没有一滴血流下。 蓦地门口一声狂吼! 一个人携着一身酒气冲了进来! (十九)禁法 刀光闪处,鲜血飞溅。 老陈双手握着刀把,刀的另一端刺入言晨的胸口。 这变化让我们都措手不及。言晨飞起一脚,把老陈踢在一边,接着跌坐在地上,一手扶着刀刃,不可置信的喃喃说:“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的?” 不知道是老陈知机在刺刀上擦上了老谢留给他的朱砂,还是因为他这把刀了尽恩仇、杀人无数,所以连言晨的邪术也抵挡不住。 忽听那“女尸”在我脚边说:“小子,你刚才砍我那一剑还真疼啊!”语声清脆。我赶忙把她拉起来,经过方才激战,她脸上的粉已经掉了大半,加上汗水一冲,露出庐山面目来,赫然是个眉目清秀的女生,尤其是一双眼睛,皂白分明,灵动非常,好像镶嵌了宝石一般。唉,真难为她,刚才吃了我一记桃木剑居然忍得住不叫出来。 一个女生,大半夜的躺在停尸柜子里扮死人,还会正宗的少林罗汉拳,这也太离谱了吧。 等等,刚才我把所有的镇尸法术都用在一个活人身上,当然没用了,也就是说我的法术未必不灵光啊,哈哈,严重受挫的自信终于恢复了一些。 这时马志掏出手铐来,想上前铐住言晨,蓦地言晨仰天狂笑起来,笑得血从口腔里喷出,溅得四下都是,他挣扎着盘膝坐下,双手沾着自己的鲜血在胸前结成一个奇怪的菱形的法印,口中念念有词,仿佛是在忏悔,又仿佛是在祈祷,他所念的文字有一种奇异的语调和节奏,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觉得十分的妖异。接着,他竟然猛地将双手插进自己的胸口!我和“女尸”都下意识的别过头去不忍观看,却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只见言晨用枯干的手用力一拉,竟然将自己胸腔拉开,接着伸手进去,掏出犹在跳动的心脏来。 腾!腾腾! 心脏在他手里兀自奋力的跳动的,仿佛不知道他的本体已经丧失生机。言晨把心脏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仿佛虔诚的祭师捧着最珍贵的祭品,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神竟然奇迹般的凝聚起来,焕出一种妖异的神采。 等我知道他想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他竟然把自己的心脏猛地扯出来,用力一扔,扔到五芒星阵的天魁位上。那四条黑线如被召唤一般,聚集在一起,整个时间仿佛停顿了,接着我感觉大地仿佛都颤动了一下,一束豪光从阵法中冲天而起,直奔蝙蝠爪上的啮魂珠。 我不知道言晨竟然也是五阴之命,他用自己的心脏完成了五灵噬血阵,为啮魂珠解开封印。不知道言晨用了什么邪法,心脏没了竟然还可以支撑,他坐在地上吃吃的笑着,终于,没有了声音,眼神也涣散了。 接着,一阵潮水般的呼啸声袭入耳鼓,啮魂珠迎合着阵法中的光芒,挣脱了二十年的束缚,散出无穷的念力,开始召唤涌出鬼门关魂魄。 我来到老谢跟前颓然坐倒,不知所措。 “女尸”想拉起我:“千魂之力都在向这里聚集,快走!” 我摇摇头:“来不及了。” 论武功术法我可能不及她,不过我早已经看到片刻间四周都充斥了择人欲啮的魂魄,还不知道有多少在后边,汹涌而来。 马志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眼中饱含歉意,觉得不该把我牵扯进来,却最终什么话都没说,一场兄弟,原不必客气的。 在这种压力之下,我们别无选择,啮魂珠苏醒时所召引的千魂之力,足以把我们全部挤扁、压碎、吞噬…… “女尸”试着双手合十口诵经文想抵挡那汹涌而来的压力,也终于放弃了,那简直不是人力能匹敌的。最后她在我身旁盘膝坐下,念起了往生咒,一脸圣洁肃穆如佛像般,不知道她是要度这万千魂魄,还是在为自己度。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哆,伽弥腻,伽伽那抧多迦隶莎婆诃…… 随着她一遍遍的念着往生咒,我觉得呼吸困难,身上的念力在一点点的流失,神智也越来越模糊,忽然间很后悔,如果,如果我努力一点,学会老谢的天罡御法阵,是不是能够多支撑一会? 老谢、马志、老陈,还有这个不知名的“女尸”…… 不!我不能让他们死! 就在这时,我猛然想起《茅山秘法》最后一页记载着的----“无天禁法!” 勉强收敛已经涣散的神智,我把“女尸”和马志拉到我背后,双手结印,念道: “乾尊曜灵,坤顺内营。 二仪交泰,要合利贞。 应感玄黄,上衣下裳。 震离坎兑,翊赞扶将。 “这是茅山禁法?!”女尸一把拉住我:“你不要命了?” 我看看她,嘴角泛出一丝笑意,接着念道: “荧惑前引,辟除不祥。 福祸不永,生死无常。 将我残躯,为众鬼役。 千凶万恶,莫之敢于。” 我只看过两遍,希望我没有记错吧…… 意识仿佛被抽去,渐渐从体内消失…… 一团五色华光从我眼前泛起…… (二十)特别奖励 我好像漂浮在无界的大海上,整个人轻飘飘的,随波逐流,茫然不知方向,直到听到有人亲切的呼唤,没想到我还能再次睁开眼睛。 那刺鼻的来苏水味道,暖暖的阳光,雪白的床单,这一切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美好。 “你终于醒了?” 啊,面前这个人好熟啊!老爸!! 我那茅山掌教的老爸啊,你可来了! 我放声大哭起来。 老爸摸了摸我的头:“你这小子,用禁法的时候不是挺英雄的么?怎么现在像个小孩子样的?”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对啊,我不是用了禁法么,怎么没有像传说中那样筋脉爆裂而死?我止住哭声,才想起看看自己的德性。天,我除了手腕和眼睛露在外边,其他部位全都给绷带包扎起来,活像刚破茧的蚕。 “老爸,你不是说用擅用禁法会筋脉爆裂而死么?” “是啊,你小子胆子也真大,敢用禁法,要不是那姑娘不顾自身安危,用佛门舍身咒替你护住心脉,与你共担了那千魂之力,只怕你小命早报销了。即便如此,你的经脉也大面积的破损,要好好修养一阵子了。” “哪个姑娘?啊,你说昨晚那个女尸啊,她怎么样?” 老爸没好气的说:“什么女尸?人家叫司徒雪,别小看啊,她可是浮邱山无量寺烈火大师的关门弟子。她伤得比你轻不到哪去,在隔壁呢。也不是昨晚了,你已经躺了五天了。” 躺了这么久啊,看来我伤得真是不轻,难怪觉得浑身还火辣辣的疼,“其他人怎么样?老谢马志他们怎么样了?” “放心吧,他们都没事。” “唉,谢主任啊,他也真是的,昨晚太逊了,不然我也不会惨到要用禁法。你知道嘛,他给自己鼻子里塞了两个樟脑丸,结果把自己熏晕了!”我忍不住抱怨起来。 “哎呦!” 老爸给了我一个爆栗:“小子!你还真以为谢师兄是给熏晕的啊?打从言晨露面,他就跟他在暗中斗上了,因为前一晚损耗太大,才支持不住昏过去了。如果不是他损耗了言晨大量功力,你们几个小鬼哪那么容易对付得了他。我收到谢师兄的消息就赶来,路上因为点事耽搁了一下,本以为你们纵使不敌,也该有自保之力的,没想到言晨居然以自己的心脏做祭品启动了五灵噬血阵,怪我怪我。” “恩,当然怪你,你早点来我至于这样么?”我越看自己的形象越别扭,我说老谢怎么那么托底,自己受伤了也要来应付言晨,原来他已经让老爸来支援了。 “我赶到时候你刚动禁法,唉,还好意思说,你翻翻《茅山秘法》,当时你至少有三四种方法自保,为什么非要用禁法?天罡御法阵?茅山神遁术?移物代形术?” “哎呀,那些我都还没来得及学嘛。”我脸一红,赶紧转移话题:“老妈呢,她怎么没来?” “她啊,去追那只蝙蝠了。顺道回江西看看你姥姥。” “那蝙蝠跑了啊?” 老爸点点头,面色凝重起来:“恩,它带着啮魂珠逃回江西了,只怕江西邪派会有一番举动,所以你老妈跟过去看看。好了不说这个了,这次你表现不错,没丢咱茅山派的人,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老爸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皮的小册子来。 我接过来一看,天!执业证! 中华人民共和国阴阳师职业证书。 持有人:李克 门派:茅山 事务所:茅山灵异事务所 年检日期:2007年8月20日-2008年8月19日 背面印着执业守则之类的。 我不用参加阴阳师考试了?我可以独立执业了? 欣喜若狂。 老爸自豪的说:“你要知道,禁法并不是光知道口诀就能动的,需要极高的天份才成,动禁法之后还有命在就更难得了。再加上你那晚舍己为人的表现,凭这几点,”他挤挤眼睛,接着说:“加上老爸我怎么说也是灵管会的顾问,找老朋友活动活动关系,就给你弄到这个执业资格了。你小子有福,不用参加考试啦!” 要知道,这个注册阴阳师考试真是变态得很。要复习不下几十本参考书,考试分笔试和实战两部分,笔试已经很变态,你要上通天文下晓地理,明鉴阴阳五行,更要知道堪舆风水、画符捉鬼,总之五花八门。实战考试更加灭绝人性,去年我一个师兄参加考试,主考居然唤出一个宋朝的僵尸来跟他对战,吓得那师兄逃出考场,接着就改行卖保险去了。另一位前辈,考了十几年都没过,现在还在所里给人家当助理呢…… 每年灵管会也会办个考前冲刺班啥的,收费巨贵,通过率还是低得可怜。可没办法,想要执业,就非得通过这个考试不成,否则就是非法经营,罚款还算是轻的,搞不好就费了你全身功力,让你一辈子都干不了这行。 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喝老谢的粥了,我可以自己执业了! 老爸走后,我一个人抱着执业证乐了一下午。 快下班的时候,王医生来了。他的气色还不太好,被言晨入侵之后还没彻底回复吧,但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完全不同了,看得出一身的轻松。说起张老死后,他无日不在矛盾中煎熬着,每天梦里仿佛都回到跟老师学手术时候的情形,睁大眼睛,仔细看着老师的每一个动作,那种矛盾和悔恨快把他折磨疯了。幸亏我解开他的心结,除了感谢之外,他还说他已经重新开始肝胆外科的研究,并准备以老师的名义把书稿刊登出去,就把张老给他那封短信当作序言,人应该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这样张老也能在九泉之下安息了。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解开他心结的是张老。我很高兴他能放下折磨他这么多年的包袱,老陈也替他的忘年交报了仇,马志自然有办法把这事当作一般刑事案件报上去,言晨盗窃器官,抗拒抓捕过程中,被见义勇为的老陈刺死等等……这些都不用**心了。“破”了这个案子之后,只怕他又要升职了。 这个案子算是圆满结束了吧。 看看我没什么大碍了,老爸就去忙他的了,老谢期间来看过我几趟,不过对我通过考核取得执业证似乎不大满意,因为他没有剥削的对象了。 我伤的不轻,还得再住院一阵子,等我能够起床的时候,医院给我配备了轮椅,让我可以自由活动,我得去看看隔壁那个“女尸”,怎么说也得谢谢人家不是。 ps:第一卷就到这里,啮魂珠和赶尸人的故事后边还会出现,敬请关注下一卷: 注册阴阳师之《魂锁》 (一)关于我 在开始下一个故事之前,让我先交代一些背景吧。 我姓李,叫李克,今年刚满二十,h大学法律系二年级的学生。 别笑,我也知道这名字有些奇怪,常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起史克、感克、快克等等一系列治疗上下呼吸道乃至消化道疾病的药品,但是没办法,如果你有一个茅山派第一百二十七代掌教的老爸,一个江西捉鬼楚家第三十九代传人的老妈,你还敢对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异议么? 当然,作为上述两位传奇人物唯一的儿子,我自然也继承了一些不畏强权的个性,于是在某年某日,我曾壮着胆子问起过我名字的由来。彼时,老爸刚捉了一只躲在市厕所里**mm的小鬼,心情很好,于是破天荒的给我讲解了一番人生哲理。在无限夸大了他们两位老人家的历史地位后,又语重心长的说:“通晓阴阳之道者,以凡人之体尽乃窥天地之机,已是僭越,故凡我茅山门下,当秉一颗仁心,不可纵欲、不可豪取、不可滥杀、不可宣淫、不可诲盗,不可……”虽然没听明白这跟我名字有什么关系,但说得我眼泪在眼圈直转悠,那一刻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造福人类,引导世人早日实现**。但是,正在看肥皂剧的老妈,说法似乎有些不同,她说:“孩子,在派出所给你登记户口的时候,你爸本来想给你登记道号来着,结果人家户籍民警不答应,结果他就随口取了一个登记上了。” 于是,我怯生生的又问了一句:“那老爸准备给我登记的道号叫什么啊?” “逍遥子。” 其实,我挺喜欢李克这名字的。 我学习挺好,打从上初中开始,就没下过班级前五名。本来,以我的聪明才智,加上拼着违反门规被老爸罚抄符纸,在考试时随便用些个天眼通之类的小法术,考上清华北大啥的不成问题,但是,老爸坚持让我考h大,除了这里是他和老妈的母校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因为h市乃是**八阴地脉之极。说通俗点,就是鬼门关的入口,此地易于锻炼我的法术技能。上h大这个决定,大概也充分体现了他寄予我名字之中的殷切期望吧。我也不负所望,顺利考上了h**律系。临报道时候,老爸塞了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裹给我,老妈塞了厚厚的一个信封,用手一摸那厚度,怎么着也得五六千块,当时感动得我差点没哭出来。 上了火车之后,我兴冲冲的先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把桃木剑、一件新道袍、一管七寸白狼毫、一盒碧晶朱砂、一个罗盘和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黄的书皮上面写着《茅山秘法》四个小字,再没其他了。 长叹一声,暗自祷告,老妈啊老妈,你可别让我再次失望啊,拿出老妈给的信封,用颤抖着双手,抽出来---- 赫然是厚厚的一大打空白符纸。 无语。 后来的事实也让我逐渐明白,他们的殷切期望仅限于精神支持,因为自从我上学之后,家里就再也不给我一分钱了。老爸说,已经是成年人了,怎么还能用家里的钱?何况,他还托熟人给我找了份兼职,他认为我应该有足够的能力养活自己,尤其是在h大这样一个闹鬼频率极高的地方。 我的工作是阴阳师,基本上整天跟鬼啊怪啊之类的打交道。 这世上有太多游荡着的鬼魂,需要我们引路。说直接一点,就是把不肯去报道的鬼魂,捉去交给地府。通常这类鬼魂有两种:一种是生前方向感就不强,死后更加糊涂,于是迷路了。另一种是横死或者冤死,或者有什么心愿未了,所以恋栈着不肯离去的,那股念力成为支撑他们违反六道轮回的法则留在人界的动力----我的直接领导老谢如是说。 老谢是我老爸的同学,在h大南门附近开了间灵异事务所,对外挂牌是命理研究中心,老谢自任主任,我是这么多年来,跟他时间最长的下属。 (二)关于灵管会 “随着社会主义改革开放事业的蓬勃展,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群众对于灵异工作的要求越来越严格,我们也欣喜的看到,灵异服务水平的也在逐步提高着。但是近几年来,由于管理混乱,一些灵异工作者其中主要是捉鬼师,利用群众愚昧易骗、认知不强的特点,进行诸如乱开价、乱收费,收了钱不办事,收了钱办不好事等等恶劣行为,这使我们灵异工作者在群众中的地位和威信遭受的极大贬低,为了严肃灵异服务行业纪律,加强灵异服务效果,当前我们要要认真领会贯彻落实科学展观,用科学展观指导新世纪新阶段的社会主义灵异工作,经研究决定……” ----引自全国灵异工作者管理委员会名誉委员长、三清教第三百六十二代掌教张永清在关于加强灵异工作者管理暨开展灵异工作资格注册认证工作会议上的讲话。 全国灵异工作者管理委员会(以下简称‘灵异管委会’)是全国灵异工作者的最高组织,由一批资深的、功力高的前辈担任顾问委员,其中也包括我老爸。主要负责全国灵异工作者的管理以及代表阳间与阴界进行沟通协调,总的来说定位为“自制服务性团体”,当然,这是他们自己说的。 这次工作会议借鉴了西方先进国家的一些经验,作出了一项重要决定:凡想从事灵异工作的,就必须先拿到资格证书,否则不能从事灵异工作。比如没有通过认证考试的捉鬼师,只能算是捉鬼工作者,不能公开从事阴阳师工作,更别提收取报酬了,如果私下接案,被灵异工作者管理委员会现,轻则罚款,重则禁锢灵力。当然,有些当事人图便宜,还是会私下找一些这样的人来捉鬼的。 按照会议精神,绝大部分灵异工作者都需要资格考试,我呢,本来也是要考的,不过考虑到我在上次在“啮魂珠”事件中的出色表现,加上我有一个管委会常委的老爸,和一个分量颇重的民主人士的老妈,象征性考核一下,我就被授予注册阴阳师资格证了。中间过程,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略去不表。 当然,根据管委会决定,即使得到了阴阳师资格证书,也不能独立工作,必须先找一家灵异事务所实习,实习期满一年后,才能给正式的执业证书,实习期间不能单独工作。执业阴阳师要跟当事人签定正式合同,除了每年按规定交给管委会的注册费外,再交给所里一部分比例的固定提成,其他的收入才算是个人收入。因为此前我已经在老谢那里实习过一年了,所以这个过程也免了,我李克,现在是正式的注册执业阴阳师了。 其实当时以我一个学生身份,找一份实习工作很困难,最后老爸找到了他的老同学老谢,让我去他的事务所实习,代价是老谢把他的‘谢大仙事务所’正式改名为‘茅山灵异事务所’。我老爸,以茅山派第一百二十七代掌教的身份,做了该所的名誉顾问。自从改名之后,茅山派名气的影响下,老谢事务所的生意有所好转,但照比一街之隔的天仙灵异事务所,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根据我的分析,这都要归咎于老谢策划宣传不力。 你看人家事务所,不说前台长的那叫一个水灵,也不说几个合伙人花容月貌,单说人家搞的各种活动:上元节赠送锡箔纸钱、端午节赠送雄黄酒、逢会员祭日送纸人纸马;个人一次**齐365元、企业交齐3650元,即可享受为期一年的灵异事务电话咨询解答,并可在单项服务时候享受八折优惠;捉鬼驱邪之类的工作,和当事人签订风险协议,郑重承诺,捉不成不收费…… 这一系列活动,使得天仙灵异事务所的生意蒸蒸日上,如果不是因为只收女性,我也早就跳槽了。相比之下,我们茅山所基本没什么优惠活动,当事人一律先交钱后办事,办不成也不退费,更别提什么折扣优惠之类的了,所以生意日渐冷清,跳槽的跳槽改行的改行,最后只剩下我和老谢两个人,连原来那个长相不怎么样的前台秘书都被蓬莱灵异所挖走了。好在case不多,一月不到一件的频率,还都是小netbsp;上次的“啮魂珠”事件让我受了不轻的伤,不得不住院一阵子,我现在摇着轮椅准备去看望我的难友,一个叫做司徒雪的“女尸”,别小看她,她可够胆子躺在停尸柜里,而且还会使正宗的少林罗汉拳。 轮椅实在用不惯,几米的路程我七拐八拐的摇了好一阵子也不得要领,我怒不可遏,正要飙,忽然听到背后有笑声。 我回过头去,看到走廊一侧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小孩,看年纪十来岁的样子,正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嘻嘻的笑。 他见我望向他,好像吃了一惊:“大哥哥,你能看见我么?” (三)锁 我当然能看见,因为我的左眼是鬼眼。 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弯腰坐在椅子上,双手柱在膝盖上撑着头。我不光看见他,还看见在他背后有一条细如尾指的链子。那链子从他后背穿出,另一头穿进墙里,着淡蓝色的光芒。 我摇着轮椅靠近他:“小兄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我,一脸的倦意。“哥哥你怎么能看到我呢?他们都看不到,也不跟我说话,我好寂寞,我想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走呢?” “他们不想我走,我走不了了。”他直起身子,我这才看到那链子不但从后背穿入,而且穿透了他的胸膛,链子的末端,是一把小锁,锁公文包的那种。 “你怎么像个蚕茧啊,哥哥。”他开心的问我。 “我啊,我跟坏人打架来着。” “那你输了还是赢了?” “这……”呵,那一战是输是赢,我还真说不清楚。“那个什么,这个输赢啊,有时候并不重要,是吧,倒是你啊,怎么会这个样子的?” “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很久,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他低头看着胸前的锁。 “谁锁上的你?” “不知道呢?大哥哥你伤得很重吧?” 唉,这小子,怎么那壶不开偏提那壶,揪着不放了还。 “我没事,皮肉伤,能让我看看你那个锁头么?” “好吧。”他看我不太方便,于是站起身想走过来给我看,结果刚迈出一步,背后的链子便拉得笔直,那已经是他的活动范围的极限了。 作为执业阴阳师每年是要固定作几个免费case的,到居委会义务捉个小鬼啊、给老人家免费看看风水啊等等,以体现我辈中人服务大众利国利民的原则,然后方能顺利在灵管会年检注册,在红本上盖个章之后,才等于下一个执业年度得到批准了。现在竞争太激烈了,就连这种免费的case也要抢破头。不过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子,我却一点喜悦心情也没有,是谁如此残忍,把一个魂灵如狗一般禁锢着。 我用力摇几下轮子,歪歪扭扭的来到他椅子旁边,想拿起那锁头仔细看看,忽听他说:“他们在叫我了,我要回去了。哥哥再见。”接着身子往后一退,隐没在背后的墙壁中。 我抬头看了看房间号,702。 “小李,你在这干什么?”王医生拿着一摞病例从走廊一头大步走过来。 “啊,我想去看看我朋友,结果这玩意儿不大听使唤。”我拍了拍轮椅。 “呵呵,开始是不大习惯的,幸好你也不会用多久,可能没等你习惯,你就出院了。来,我来帮你。”他握住椅背推着我前进。 “对了王医生,702房间住的是什么病人啊?” “702?”他看了看,说:“整个七层都是特护病房,708住的是一个小孩,住进来快半年了,一直昏迷着,不过生理反应还存在,我们把这个叫作‘持续性植物状态’。” “持续性植物状态是?是不是就是植物人?” “没错,就是植物人。怎么想起问这个?” “啊,没什么。”我看着紧闭的702房门,真的很好奇里边是什么情形。 “你朋友在711吧,到了。”我们在病方门口挺住。 “谢了王医生,刚才你说这一层都是特护病房啊?我们伤得这么严重么?嘿嘿,住院费是不是挺贵的?” “呵,你们两个确实是伤得不轻,加上我也想略表感谢,所以用我们脑外科的名额帮你们申请了特护病房,病房费用我来出,你就别操心了。” 哈,这样啊,那我倒不介意多住一阵子,看看这个702的小鬼到底怎么回事。 “当当”王医生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曾经听过的清脆声音响起。 王医生打开门把我推进去,好像照镜子一样,我看到一个大蚕茧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双眼,像镶嵌了宝石一般灵动非常。 “大哥,你谁啊?埃及来的?” (四)女尸司徒雪 真没想到两个人大难不死之后的重逢,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怎么说我们也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啊,那天晚上她‘化妆’了,我可没有。 她用手一指我的头:“拜托下次拿出来专业精神好不好,你看那绷带都开胶了。” 我这才醒悟,我跟她一样的包头包脸像个蚕茧,难怪她认不出。 “唉,是我啊,那天晚上太平间那个。你是那个女尸吧?” “是你啊,女什么尸,我叫司徒雪哎!”想起来了,老爸也说过她的名字,还说是什么烈火大师的弟子,看来来头不小啊。 “小道士,你贵姓大名啊?” “什么小道士啊,你个女尸!本人是茅山第一百二十八代传人,执业阴阳师李克!”我大力一拍胸脯,疼得自己一咧嘴。 “不会吧,吹牛吧你,你都执业了???”从她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里,我也看出她无法置信的神情。 汗,我的表现真的很逊么? 等等,不对啊,看她的神情,好像是嫉妒多些吧。 “不好意思,我才刚刚获得执业证。对了司徒雪同学,你哪个所的啊?” 她顿了顿:“我是天仙所的。” 哈,跟我们所隔一条街,美女如云的那个所啊。说来很郁闷,到现在我还没看到过她庐山真面目呢。不过听说话的声音,再看这眼睛,应该长的不错。我正在胡思乱想,听司徒雪问:“你哪个所的?” “茅山事务所,离你们不远。” 她茫然摇头,难怪,我们所无论业内业外,都是默默无闻啊。 “你是佛门的?你的罗汉拳很厉害啊。” “自然,本姑娘是浮邱山无量寺烈火大师的关门弟子,佛法精湛武艺高强。”这倒不是吹的,她的武功确实称得上高手了。 “和尚也有女徒弟啊?”我奇怪的问。 “有什么奇怪,所谓男女之分,不过是俗世眼光罢了。我师傅佛法精湛,然物外,哪还会顾及这些皮相小道,哼。” “原来是高人之徒啊,一定执业很久了吧,前辈,以后得向您多学习啊。”我故意捉狭的说。 她嗫喏着低声说:“哼!我今年就考,肯定能过。”我敢肯定她绷带缠着脸上一定在烧。 “啊,还没考过啊!”果然被我猜着了:“没事,别紧张,考试很容易的。” “哼,还用你说!”她鼓着眼睛上下打量我:“没天理!你好像伤得比我轻啊!” “当然,我怎么说也是执业阴阳师,自然法力高强些。” “切,真要是法力高强就不用玩命用禁法了。”她不屑的说:“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胆子也够可以的,难道不知道一不留神就死翘翘了么?” 我清咳一声:“这个嘛,我作为一个光荣的社会主义新时代的阴阳师,执业阴阳师,当然要认真贯彻灵管会的要求,落实科学展观,用科学展观指导新世纪新阶段的社会主义灵异工作……” “别扯淡了!”她轻骂一声。 “不开玩笑了,”我正色道:“其实当时也没想什么,你用舍身咒救我时候应该也没想这么多吧。觉得应该做,就去做了。唉,其实事后级后悔。” 她用力点点头,严重表示同意:“我也后悔不该救你这么个臭屁的小道士,让你上十三楼多光荣。” 灵管会的办公大楼一共十三层,顶楼是专为殉职的阴阳师存放档案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啊。”我自内心的说。 “小道士,你是真心谢我?” “当然啦。” “其实我也要谢谢你那晚奋不顾身的想救大家呢。”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忽然向我招招手,忽然柔声道:“你能不能摇过来一点?” 啊,我只觉得心头扑腾一下,真是祖师保佑,她该不会是被我的高风亮节所感动,想要奉上香吻一枚或者拥抱一个啥的吧,嘿嘿,都是该死的魅力惹的祸啊,我这身伤算值了! 王医生方才把我推进来之后就关门离开了,现在我只能自己摇过去了,这些都不能阻挡我奔向艳遇的决心,更好在屋子里有很多可凭借的助力,这推一把那推一下的几下就到了床边:“我来了,怎么?” 她以我根本无法躲避的度,抄起床头的一个物件,朝我脑袋“呼”的一声砸下来。 砰!!! (五)真火 好多星星啊! “这是报那晚你的一剑之仇!”她恨恨的声音响起。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啊,佛不是梦幻泡影,说要说无恨心、无害心,入婆罗门么?”我揉着脑袋挣扎着。 “哼,佛祖还说,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我不过是替它老人家执行这个因果报应而已。”她说完把手里的电视遥控器放下,心满意足的拍拍手:“终于爽了。”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再陌生的人,一旦有过某些肢体方面的亲密接触就会变得亲近起来,何况我跟司徒雪都不是太认生的。于是通过这种亲密而激进的方式,我们熟稔起来,两个蚕茧在病房里惺惺相惜的聊起来,她也算是个话痨了,天南海北东邪西毒的什么都能聊,刚说到佛法无边,又说现在的管理制度不合理,一会又说天仙事务所怎么样压榨阴阳师助理,饭补少得可怜,根本就没有车补云云,唉,为了防止我脆弱的头部再次收到打击,我只能腹诽:岂不闻佛曰慎言么。 闲聊中她曾用尽办法软硬兼施的多次试探我执业证的来路,我当然一口咬定是考试来的。直到我觉得头晕目眩耳聋眼花口干舌燥告辞离开的时候,仍然感觉到后背上被她怀疑的眼神盯得火辣辣的。 出了门右拐就是我的房间了,下意识的朝对面的702看了眼,房门紧闭。 这几天睡得都不太好,可能是很久没这么无所事事的悠闲了,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每天躺着就好,唉,长此以往,髀肉复生矣。 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忽然想到711的遥控器可能被我的头“打”坏了,估计她看不成电视了,这实在是值得欣喜。胡乱对了一通台,看到有个台在播《武林外传》,连忙停住。这真是个神片,我看了n遍都没觉得乏味,正看到老白捏着兰花指:我叫王豆豆,王是王豆豆的王,豆是王豆豆的豆…… 蓦地听到走廊里有浅浅的叹息声。 我蹿上轮椅,拉开房门。不出我所料,白日所见那个小孩子正孤零零的坐在老地方,轻轻的叹息。我连忙摇过去。经过一晚上的练习,我想已经大概能控制好轮椅了。 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听见我出来,抬起头,眉眼间露出些喜色。“大哥哥,又看见你真好。”他太寂寞了吧。 我刚要答话,只听身后一声暴喝:“何方恶鬼,还不现行!” 我回过头,眼前闪过一抹红霞,灼热的气息擦肩而过。 这是六阳真火! 眼看那团火朝孩子坐的椅子方向飞去,我连忙摇动轮椅,想调整到正面,然后双手结印挡住这团真火,却没料到这破椅子在关键时刻不听使唤,转到一半就不动了,我正好把自己的侧脸凑过去…… 饶是我见机得快,拿手挡了一挡,也烧得我哎呀一声惨叫。 我连忙手忙脚乱的扑灭,再看看自己,好家伙,手背都快给烧黑了,钻心的疼。还幸好这六阳真火是专门对付鬼的,是用念力迫出的灼热真力,对人体伤害不大,不然以我现在的身体,早就翘辫子了。 我怒不可遏的回头,看见司徒雪气喘吁吁的趴在房门口的地上,正双手撑着身体,满脸无辜的望着我。 唉,我终于知道为何她的师傅要叫烈火大师这个名号了,这要是放在西方背景的小说里,是不是就叫做火系魔法师了。 我一边把手背放到嘴边轻轻吹着,一边怒声问:“搞什么搞啊?大半夜的放火玩?” 她趴在那里,气喘吁吁的说:“我正在床上呆,忽然感觉到走廊中有邪气,就爬出来了,正好看见你要往那个方向去,才出六阳真火想救你的,喂,你感觉不到鬼气的么? 我拜托,我当然感觉不到,我都是直接用看的,她没有像我一样的鬼眼,现在看来可能也因为身受重伤而无法结法法印鉴鬼,只能靠感觉了,“唉!”我没好气的说:“你解释这么多有什么用,拜托下次看清楚再动手好不好,这只是个小孩子啊。” “有没有小孩子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有股很诡异的念力在你身后。” 我悚然一惊,她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了,有股很诡异的念力正从那小孩子身上出,我猛然回身,只见他吓得缩成一团,而他身上的锁,正散着幽蓝色的光芒,后背的链子上也隐隐有光芒流转,在静夜里格外的奇诡恐怖…… (六)失魂 我轻声说:“来,让我看看你的锁吧。” 女尸司徒雪在后边大喊:“什么锁啊,我怎么看不到,你在跟谁说话。” 我现这个家伙有着极强的好奇心和好胜心,看来还是暂时保守我有鬼眼的这个秘密比较安全,不然被她拔开我眼皮研究个够倒也罢了,万一她极度不平衡下,想要挖出来咋办。 那孩子好像被司徒雪的六阳真火吓到了,在椅子上蜷成一团,瑟瑟抖。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安慰他一下。 不对! 手掌触及的一刹那,我分明的感觉到,他体内的力量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顺着那链子,慢慢流逝着。 我一把抄起他胸口的锁,触手冰冷,上面刻着奇怪的花纹,看起来像是一种符咒,正要仔细研究时,一阵莫名的引力从里边传出,想要把我也吸进去一般,连忙放开手。 这是什么邪法?! 人生人气,鬼靠鬼气,人活着时候的力量就是人的生气了,而死后支撑他们活动的就是鬼气。难怪这孩子看起来比下午时候憔悴了很多,看来他竟是每天被这锁分几次吸着体内的鬼气,然后由那链子传输进去,那链子的彼端是什么地方? “你被锁上多久了?” “好像是五六天吧。一觉醒来就这样了。”他的声音微弱的几不可闻了。 举凡邪法,一般都好以三、七、十三等数字作为行法的期限,比方三尸鬼阵啊,封神演义里边提到的钉头七箭等等,啊这大概是对应着三界七魂魄十三周天而来的,我是不知道有什么玄妙在其中的,不过看眼前的情形,最多再有一两天,他就会被吸尽全部鬼气。 人一旦被夺走生气,自然就变成鬼,而一个鬼一旦被吸走鬼气,就变成游离于六道之外的一种特殊存在----虚魂! 虚魂已经丧失和三界的任何联系,永世不得生!就那样游荡在三界的缝隙,无生无死,无行无常…… 是谁如此残忍,竟然用邪法想将这小孩变成痛苦的虚魂!他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忽然想起件事:“下午时候你说有人叫你?是谁?” “是妈妈啊,她叫我不要走,叫我陪着她。” “她现在在哪?我想找她。” “她在里边睡觉呢。”小孩指了指702房间,满脸恳求的说:“妈妈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你们不要吵醒她。” 看来天大的事情也要等明天了。 这时候司徒雪在背后挣扎着大喊:“小道士!臭道士!你还不赶紧扶我起来啊!” 我这才想起她还在门口趴着呢,赶紧摇过去,想扶她起来,现自己的双脚和腰还是使不上劲,力所不能啊。 正在想办法,她一把抓住我的腿:“你刚才对着墙角干什么呢?快告诉我!” “唉,你都这模样了,还这么好奇啊。”我故意逗她说:“这是我们所的案子,我已经接下了,你懂不懂行规啊。再说了,你又不是执业阴阳师,难道还想跟我抢案源不成?” 嗷! 她手上一较劲,抓在我的伤口上,疼得我出如此凄惨的叫声,响彻夜空。 蹬蹬蹬,走廊劲头跑过来一个值班小护士:“怎么了怎么了?” “拜托,就算您老好奇心强,也不用这么暴力吧。一会细说好不好?” “行,不许骗我啊,不然我度了你。”司徒雪恶狠狠的说。 “别吵了你们,这里是医院。”小护士怒了,一指我:“你,回自己屋赶紧睡觉。”接着去扶司徒雪。 司徒雪就算一万个不愿意也没办法,小护士可不吃她那套。我看着小护士把她扶进病房,临进屋她还跟我喊:“臭道士,明早啊,明早过来跟我汇报!不然度你……” 唉,度人不如度己啊。 再回过头去看那个小孩,现那小孩已经消失了。 回去睡一大觉,明天再说了。 (七)哽醒 我是被人弄醒的。 我正在梦中与小泽圆、高树玛莉亚等日籍友人友好交流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剧痛从胳膊上传来,我惨叫一声睁眼,不出意外的迎上司徒雪热切的目光。 “你盯着我看什么?”她怒道。 “我只不过是把目光集中在一起,以改变我以往对事物的看法。”我还有点蒙,顺嘴把星爷的台词念了。 “少贫了,喂,小道士,昨天是怎么回事?”她问道。 “昨天?昨天怎么了?”我还没醒过盹来。 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恶狠狠的说:“你说怎么了?” 我使劲的吸了口气,在她凶悍的目光与手法之下,我终于彻底清醒了:“你是说那个小孩子么?” “我可什么都没看到,是你一直在人啊锁啊的自言自语。” “啊,是这么回事。你不是感应到有鬼气么?其实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是住在702的,他的三魂七魄已经离体了,可是不知道是谁,竟然把他用链子和锁头给锁起来,并且通过那锁头吸收他的鬼气,从链子传输进去。”趁着她分心听我说话,我赶紧掰开她的手指,幸亏还有层纱布,不然会不会把肉拧下来。 “我什么都看不到,你为什么能看到?”她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我。 我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后脊梁升起:“那个,机缘吧,你们佛家不是最讲这个么。” 她犹豫了一下,显然是未能相信我的说法。我赶忙岔开话题:“你也能起床了啊,怎么样?轮椅用得还习惯吧。”我注意到她也坐了辆轮椅。 “有什么不习惯的,练武之人适应能力可比你强多了。”她傲然道。 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从她掐我时候所展示的手劲来看,控制这个小小轮椅确实不成问题。 “快走吧,还等什么?我们去702看看。”她一拉我,兴奋的说。 “这个,怎么忽然提出这么严肃的话题,人家还没刷牙呢。”我含糊的说。 她皱起眉头:“那还不快去刷!” 特护病房条件真是不赖,盥洗室衣帽间家属床位一应俱全。我一边洗漱一边思考,改如何撇开司徒雪自己去702。并不是我要独占这个案子,我实在是担心她的火爆脾气会坏事,万一到时候不分青红皂白先来一记六阳真火,还不把医院点着了。 还没等我想出对策,有个人急急忙忙的推门进来了:“小李,好像出了点问题。”是王医生的声音。没等我从里边答话,他接着说:“你昨天不是跟我打听过702病房么?今天早晨出了件怪事,那孩子忽然醒了,而且开口说话了,检查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脸色铁青得怕人。”他的语很快,显是心情很激动。 司徒雪默不作声,等着听下文。唉,他显然把面向床铺背对门口的司徒雪当成是我了,也难怪他会认错,我们两个都包得跟蚕茧一样,从背后看确实无法分辨。 “醒过来不是好事么?”我从里边一边擦脸一边摇出来:“怎么您好像有点不对劲?” 王医生吓了一跳,这才看清楚床边的人是司徒雪。不过看起来他没心思在这上面纠缠,只是用目光询问了我一下,问我是能不能继续说。 事已至此,想把司徒雪撇开是不可能了,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王医生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说:“这孩子昏迷了三个月,一度已经被确诊为植物人,我们已经采取保守治疗,只是他的家人还不肯放弃。在一周前在例行检查中,我们忽然现他的脉搏和心跳开始有复原的迹象。所以这次他醒过来,虽说有些吃惊,但之前的种种迹象倒也表明了这个可能行,我也没有觉得太离谱。” “那就是说有更离谱的事情了?”我奇怪的问。 王医生定了定神,点头接着说道:“没错,他一切检查都正常,只是,只是他的体温只有二十九度。” “二十九度?那是什么概念?”我对这方面真是没什么概念。 “那是蛇的体温。”一直沉默的司徒雪忽然开口。 “还有,”王医生点点头,接着说:“那孩子一醒过来,开口说了一句话,他说,要见住在709的大哥哥……” (八)化蛇 他要见我? 正说话间,一个小护士推门进来:“王医生,快去702,病人情况生变化。” 王医生推起我直奔702,司徒雪在后便紧跟着过来。一进门,我就愣住了。房间的结构和我住得差不多,区别是屋子里多了很多摆设,玩具、花瓶之类的。病床前面围着两个护士,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眉眼清秀,满脸憔悴疲惫,却又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和兴奋。孩子死而复生,当然高兴了。看到我们和王医生进来,虽然有些奇怪怎么带着两个这么奇怪的家伙进来,却顾不得那么多,忙不迭的说:“大夫,您再帮小宁检查一下吧。” 这两天我很多次设想过702病房内的情景,其中并不乏诡异恐怖的场景,但是从没想到会是眼前这样的情景。 我看到两个孩子。 昨天我在走廊看见的那个小孩子果然已经醒来,此刻正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另一个漂浮在病床上空的,是他的魂魄,一条细长的链子从病床上那孩子的手腕上延伸出去,把魂魄锁在半空。此刻那魂魄已经毫无动静,大概已经化成了虚魂。 “王医生,您看他的脸。”刚才跑过去喊人的那个小护士小声对王医生说。 那孩子现在果然有了些生气,说是生气,只是说他像个活人一样可以呼吸行动,而脸上却青得糁人,散着一种诡异的颜色,像翡翠饺子的皮。 我敢肯定,那床上躺着的,绝对不是活人! 一个死去已久的躯体里被注入鬼气,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不过,绝对不是人。 那被唤作小宁的孩子看到我进来,对我笑了:“大哥哥,你快来,我有话对你说。”我注意到他的声音有些尖利,跟昨晚完全不同。 我对王医生说:“能不能让我们单独呆一会?” 他沉吟了一下,点头答应。对孩子的母亲小声解释了几句,母亲也同意了,爱怜的帮儿子掖了掖被角,临走时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们很久。 等他们都出去之后,我小心翼翼的摇过去,低声问:“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就是昨晚和你聊天的那个孩子啊,你不记得了?”他奇怪的说。 “我只知道除非有冥界的许可,否则人不可能死而复生。” “你忘了?你昨晚还帮我挡了那姐姐放出来的火呢。”他指了指我身旁的司徒雪。 我浑身剧震,看来此刻他身体里的真的是昨晚的那个孩子,那又该如何解释眼前这一切? 民间俗称的回魂是存在的,但那只不过是假死状态而已,只是暂时的心跳和脑电波障碍,人的魂魄并未离开身体。一旦魂魄离开,**就再无生机,除非是练有魂魄出窍之类的术法,否则必死无疑。这个孩子的魂魄已经离开身体至少六七天了,从未听说还可以重新灌入人体的。 “大哥哥,我很辛苦呢,你可不可以帮我……”他抬头看了看上方。 他竟然也可以看到上边漂浮着的虚魂?!此刻这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能看到吧。 “他们都看不到,只有你能帮我,大哥哥,你帮我斩断这锁链吧,我好辛苦。”他抬起手,我看到链子的尽头是一个小银镯子,上面一样有着奇怪的花纹,那细长的锁链就连着镯子上。我皱着眉头,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什么锁链,我看看!”司徒雪从后边上来,一把抓住这孩子的手腕,忽然呀的一声松开。 “怎么了?”我问。 “他的手腕,摸起来像……” 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让胆大包天的司徒雪这么吃惊。 “他的手腕,像蛇一样。”司徒雪大声说。 我伸手捞起他的手腕,的确,凉凉的滑滑的,像刚蜕过皮的蛇。 “你帮帮我,大哥哥,我不想变啊。” “变?变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他猛地张开嘴。 我看到 他的舌头又尖又细,前端还隐隐分开两叉,鲜红无比…… (九)镯子 我吓得往后一缩。 这是什么邪法?!竟然把人变成蛇! 他指了指自己的舌头,又掀开自己的病号服。我看到他的皮肤上泛起一层浅浅的纹路。 司徒雪已经退的远远的,这家伙居然怕蛇。 我试着想帮他摘掉那镯子,却现已经死死的锢在手腕上,根本无法取下来。 忽然那孩子大喊一声,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痛苦在床上来回打滚。 门外的王医生、孩子的母亲还有那两个小护士冲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冲过来扑向他的孩子,在母亲怀里,那小孩子平静了一些。 我对王医生说:“能不能让这两个护士回避一下?” 王医生点点头,吩咐她们几句,两人离开了。我把门在里边反锁上。 这时候母亲也察觉到孩子的异样,厉声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觉他要变成蛇了。” “蛇?!我儿子怎么会变成蛇?你胡说什么?” “你冷静点,先看看你儿子的样子。” 母亲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忽然大叫一声,接着手足无措的哭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天笑,你怎么还不来……” “已经给叶先生打过电话了,他很快就会到。”王医生说:“现在情况很奇怪,我建议你最好听听小李的说法。” 母亲犹在哭个不停。 “我理解你的心情,只是再不抓紧时间的话,只怕来不及了。”我催她。 她一惊,努力的止住哭声,犹疑的望向王医生,王医生是那孩子的主治医生,所以她对他还是十分信任的。 王医生开口说:“叶太太,这个小伙子信得过,他是个阴阳师。” “阴阳师?” “简单点说就是负责驱妖捉鬼的了,我病房的抽屉里有我的阴阳师执业书,国家认证的。” “那这位是?”她转向司徒雪。 “这是我的同事司徒雪。” 司徒雪离床远远的,闻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有礼了。”说完双手一分,一团真火从指间腾起。 呵,关键时刻她到真不含糊,知道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跟叶太太解释,展示一下我们的特殊能力是最直接的方法。 看她露了这一手,叶太太的疑虑打消不少,焦急的问:“小宁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中邪了?” “你必须把这之前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我们才有办法帮你。”我沉声说。 床上的小宁又开始扭动起来,好像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叶太太搂紧他的儿子,定了定神,开始讲述。 叶家夫妇住在郊外,大概三个月前,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们接到叶小宁同学打来的电话,小宁出去跟同学踢球晚归,赶上大雨,一群伙伴在一棵大柳树下避雨,结果一个巨大的震雷打下来,劈折了柳树,一团火光过后,大家现小宁也昏倒在地。同学们七手八脚的把他送到最近的医院来,赶紧就给家里打电话。等叶家夫妇赶到医院时,主治的王医生已经下了诊断结论,病人处于持续性植物状态,持续时间无法判定。 王医生接着道:“没错,我到现在还记得,因为那孩子送来的时候太奇怪了,周身上下没有检查到一点伤痕,可以进行自主呼吸,通常机体的循环系统、消化系统和泌尿系统功能正常,瞳孔对光源也有正常反应,这是最典型的植物人特征。持续物理治疗了两个多月都没有什么变化,我们都已经放弃了。到大概一周多前的一天,我们现他已经失去一切生理反映了,无论是脑部还是心脏,也就是说已经死了。可是叶太太他们坚持还要再观察几天,没想到第二天,忽然有了变化。病人竟然又有了生理反应,而且越来越强烈。” “是,有一次小宁居然朝我笑了。”叶太太说:“我和他爸爸都觉得是神仙的法宝起作用了。” “什么法宝?”我一惊,追问。 “就是这个,”叶太太拿起儿子的手腕,给我看上边的镯子。除了我之外,别人应该都看不到这镯子上还连着条链子,链子上还锁着一个虚魂。 “这镯子是哪来的?” “唉,这孩子躺了两个多月也没什么反应,我跟他爸爸听说西山有家妙风观,里边许愿很灵,就去了。正巧见到观主,跟他讲了我们家小宁的事情。观主给了我们这个镯子,说给小宁戴上就可以了,果然戴上第二天小宁就有反映了,直到今天他醒过来。” “能不能再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很明显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观主是个老道士,他问了我们家小宁的生辰八字之后,闭眼算了半天,对我们说让这孩子保持现在这样好些,最后我们苦苦哀求,他才不情愿的说如果非要想他醒过来,也不是没办法,只是醒过来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管了。当时我们一心想让孩子醒过来,就答应了。”她顿了顿,接着说道:“那老道士拿出一个镯子,嘱咐我们说,等这孩子断绝生机的时候,马上把镯子套在他右腕上,等七天之后,孩子就会重新醒过来。这镯子不戴满七天是摘不下来的,等到七天届满,再把这个镯子拿到西山还给他就可以了。今天好像正好是第七天。” (十)蛇夫hiuchus “小宁是什么时候的生日?”司徒雪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97年12月5日。” 汗,我没拿手机出来,真是推算不出什么日子啊。 “95年,恩,乙亥壬戌初五猴正四子六后**……”司徒雪小声叨咕了几句,默念了一会,开口道:“是己亥年庚亥月丁午日,不过这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啊。” “不是吧,这样你都能算得出来!” “废话,你不是连“银盘算历”都不会吧,怎么当道士啊。”她鄙夷的说。 银盘算历?汗,我是知道有这么一种算法口诀的。 干支纪时是我国历史最悠久的历法,以天象为依据,符合物候特点,体现了五行旺衰。干支纪时,在中医、气功、周易数术、农作、历法等领域中有着特殊的实用价值,当然,尤其是我们阴阳师这一行,一个人的生辰命数直接决定了他的一生命运,而且配合每个不同的日子,天象地脉都有不同变化,跟我们的工作密不可分。比方你要是在六阳之日想驱鬼就容易些,而如果赶上八阴之时,此消彼涨之下,再托大的阴阳师也要掂量掂量了。 现在科技达,我一般都是直接查手机里的小工具了,但是以前的道士没有工具软件时候,一般都是用“银盘算历“的方法来计算的。农历有大月、小月之分,大月30天,小月29天。如果不考虑小月因素,农历两个月60天,与一个甲子六十组干支数目相符,即每两个月可重合一个甲子。按照这样一个规律,知道了某年的正月初一的日干支,就等于知道了三月初一,五月初一,七月初一,九月初一,十一月初一的日干支,这几个月的初一的日干支,应是相同的(有闰月者,月分稍有变化)因为农历中存在小月,只要知道某年有几个小月,其分别为哪几个月,所推日期经历了几个小月,干支纪日顺延几天就是了,这样就能够心算干支纪日了,前辈们为此编写了一套口诀便于记忆,她方才念的“乙亥壬戌初五猴、正四子六后**”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吧。唉,这种算法师徒间口口相授严禁外传,因为太费脑子,而且实用价值不大,连道士都基本不用了,没想到居然她一个佛门弟子还会这东东。 王医生问道:“这个生辰是不是不妥?” 我跟司徒雪一起摇头:“己亥年庚亥月丁午日的生辰普普通通四平八稳,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等等,”司徒雪一摆手:“12月15,让我想想啊……武仙以北,天蝎之南……人马……黄道……亚斯克雷比奥斯……” “这啥啊??”我一头雾水。 “啊,我知道了!”她大喊一声,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是蛇夫!蛇夫座!!!12月5日是黄道穿越蛇夫座的中间点!” “拜托,你说星座啊,那是西方黄道十二宫的说法,你竟然拿来用到中国人身上。”我终于明白她在说啥了,没好气的说。 “你想啊,蛇夫,蛇……” “靠,蛇夫座的就会变蛇啊,懒得理你。”我转头去研究小宁腕子上的镯子,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把他取下来呢? 唉,这个老道士,到底想干什么呢? 等等,我抬头看向半空的虚魂,按照那个老道士所说,届满七天,镯子会自己掉下来,也就是说已经吸光了所有鬼气,可现在镯子还是这么紧,也就是说半空那个还没有完全变成虚魂,只要想办法把鬼气逼回去,应该就可以让这个鬼“复活”?然后再想办法斩断链子,就ok了。 方案算是有了,可是想遍《茅山秘法》,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完成这一系列程序。 “喂,别琢磨星座了,帮我想想办法。”我对司徒雪说。 “不要,我怕蛇。”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怕蛇? 那蛇怕什么?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一拍脑门:“王医生,您这有雄黄么?” 雄黄? 你是说四硫化四砷么? (十一)决断 “四硫化四砷?这也太专业了吧。反正你说是就是吧,麻烦给我弄点来。” 王医生答应一声,点头出去。 我转对叶太太说:“我还不知道这个方法能不能行,在那之前你要考虑好做个决定了。” “什么决定?” “在决定之前,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你的儿子已经死了,现在你怀中的,并不是你的儿子。” “什么?!”她用力的抱紧怀中的躯体,生怕被抢走一般。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我现在可以肯定,你儿子正在蛇化的过程中。”时间不多,我直接进入正题:“我不知道还有多久,大概几分钟,大概几个小时,他就会完全变化,至于变成什么样子,我无法确定,但到时候这具皮囊肯定是不存在了。” “不可能的,他方才还在喊妈妈!”叶太太难以置信的嘶喊一声,用力的摇着头。 “那只不过是他魂魄中残留的意识罢了,现在他的意识已经渐渐被吞噬了。”叶太太顺着我的手指,看到怀中那孩子的眼神已经涣散,瞳孔放大,着一种淡绿色的光芒,是人都知道,那是蛇眼的颜色。司徒雪已经闪得远远的,一声不吭。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生这种情况,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件事跟那镯子有莫大的关系。你的儿子早在七天前已经死了,他的魂魄被这镯子锁住,无法入地府报道,并且这镯子在吸噬他的鬼气,等到鬼气被吸光,你死去的儿子连鬼也做不成了,他将变成游荡在三界之外的虚魂。” “那会怎么样?” 我抬头看看半空那个孤单的灵魂,决然道:“他将受尽寂寞的痛苦,永世不得生!” “那你让我做的决定是……” “或者你放任他这样下去,让人利用邪法,将你儿子分成两半,身体这一半变成不知道是啥的怪物,另一半变成虚魂,这两者,都为天道所不容,他们将受尽痛苦。” “我还有其他选择么?”叶太太流着眼泪默默的看着孩子半晌,终于开口说。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会想办法将他体内的魂魄逼回虚魂当中,然后斩断锁链,让你儿子的魂魄去地府报道。一种是生不如死不生不死的存在,一种是正常然都要面对的生死轮回,你决定吧。” 我知道这样很残忍,但是我们都别无选择。 这时候,王医生回来,拿了一副塑料手套和一个小密封塑料瓶,上边写着:as4s4。说实话,我也是头一次接触这东西,唯一的知识来自白娘子许仙的故事,真不知道能不能管用。 “这是剧毒物品,好不容易才从库里借出来,最好不要用掉太多,不然我很难交代。”王医生交代说:“另外要尽快,一旦氧化就变成砒霜了。” 我接过来,还没等拿近,那孩子就在他母亲怀里剧烈的抖动起来。 我看向王太太。 “我可不可以等等我丈夫再作决定?”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法决定。 这我完全可以理解,就算明知眼前这个已经异化的躯体不再是自己的儿子,可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那一脉血肉相连的母子情分,这是天性啊。 唉,忽然有点想我老妈了,待会要打个电话给她。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撞开,进来一个身着长衫的斯文男子,三十左右岁,背上背着一个包,气喘吁吁。真没想到这年头居然还真有身着长衫的人。是汉服爱好者么? 他看着我愣了一下,总共不到半秒钟的功夫,就直扑到床边:“小宁?你醒了?” 可怜那孩子早已蒙昧六识,无法跟他沟通了。 他仔细看看,意识到孩子的状况有些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他转过身来,大吼。 (十二)却蛇 男人的承受力到底高些,他听完我和他妻子的叙述之后,沉默了许久,轻抚他妻子的头,柔声说:“天道有常,既然是这孩子的命数,我们也没有办法,上天注定我们与他只有十二年的子嗣之缘吧。那位道长确实让小宁醒过来了,没想到却用这种方式醒来,我们真不知道是该写他还是恨他,当初他不是也说过最好不要醒来么,都是这孩子的业障吧,我们现在只能希望他的魂魄得以安宁。” 这番话说的大有禅意,连司徒雪都忍不住点头低诵佛号。 我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一下眼前这个人,他身量颇高,四肢瘦长,眼睛长的细长,戴一款金丝边的眼镜,五官倒也没什么出奇的,可是整个看来有种暖暖的亲和力,即使在这样的时间和地点,坐在他身边仍然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古人所说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大概就是如此吧。 他转向我:“真对不住这位李师傅,方才我太激动了。” “没事,人之常情,很高兴你做出正确的决定。” “唉,我初拿到这个镯子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异样,只可惜以我的眼力只能看出这是款明器,却也无法再得知其他信息了。” 明器又称冥器,乃是墓葬、出土之物的专称,他竟能看出此物是明器,就凭这份眼力,也定非寻常人物。 不过现在好像不是刨根问底的时机,我把疑问硬生生的压下去。不料他看出我目光中的疑虑,开口道:“李师傅不必忌讳,我姓叶,名天笑,吃的就是古玩明器过眼的这碗饭,承蒙同行不弃,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叶一眼。” 他就是叶一眼?!这名号我倒是真听过,别说h市,整个省里要想找出一个古物鉴定专家,第一个肯定就是叶一眼。他们家七代在当铺做大朝奉,到了他父亲这辈,当铺生意不再红火,才自己开了家古玩店,平时也收收古玩,蹩个宝什么的。此人在古玩行里是大大的有名,什么东西只瞧一眼,不用第二眼,就可断代,绝无偏差。听说他家资颇丰,难怪住得起特护病房了。 “原来您就是叶先生,久仰久仰。”这倒不是客套话,干我们这行的,也免不了跟古物明器的打打交道。 他谦虚了两句,然后问道:“李师傅可是知道这镯子的来历么?” 我摇摇头:“这镯子质地似乎是银的,上边的花纹也十分诡异,我从没见过。” 他点头:“不错,这些花纹倒更像是一种咒语多些。” 我正要答话,那孩子在床上忽然开始剧烈**起来。 我们得抓紧了。 我戴上手套:“我现在先试试把魂魄逼回去,如果成功了,再想办法斩断锁链。” 动手之前,我沉吟了一下:“可能待会的情形有些骇人,你和叶太太要不要回避一下?”说是骇人,其实是凄惨还差不多,我怕他们两个受不了。毕竟眼前这个躯体在外形上看还是他们的孩子啊。 叶天笑摇摇头:“家人一场,让我们送这孩子最后一程吧。”说完从床边把她的妻子拉开,在一旁站定。 我点点头,拧开盖子,倒出一把雄黄来。 是一块块的颗粒,出刺鼻的味道。 司徒雪是指望不上了,她早躲得远远的,王医生知机的上前来,帮我压住那孩子的身子。 我把雄黄在手心研磨成较细的形状,然后从那孩子脚底开始,逐寸的涂抹上去。 啊!!!!!! 那躯体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不停的扭动着,嘴里犹在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王医生死命的压着他,脑门上已经见了汗。 饶是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吓出一身冷汗。 回头望向叶天笑夫妇,只见叶太太把头别在他丈夫背后,身体瑟瑟抖,肩膀一下一下的**着,已经是泣不成声。叶天笑脸色惨白,目光却十分坚定,两个人的手握得死死的,关节都已经白…… 随着我的进度,雄黄所着之处,伴随着凄厉的叫喊声,那躯体上的绿色花纹开始退去,代之的是惨白的肉色。 那是死人应该有的颜色…… (十三)百鬼 几分钟时间,我已经成功的将魂魄逼回半空的虚魂当中,床上的躯体已经完全恢复成一副死人的状态,再无生机。 我坐直身体,后背已经被汗浸透了,剩下的,就是静观其变了,下面的事,我真是毫无把握。 不一会,半空的魂魄慢慢变得有若实质,不再像之前那样的虚无空荡,接着,他动了一动。 “太好了。”我脱口而出。 其他人看不到半空的魂魄,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 我长出一口气,指向半空:“他的魂魄终于恢复了。” 叶家夫妇向我指的地方瞪大了眼睛,也看不到任何东西,难以掩饰的失望与伤感。叶天笑问我:“小宁现在能看见我们么?” “他可以看见你们,不过无法跟你们做任何沟通。” 这是我看到那孩子已经站起身来,四下看看,高兴的对我说:“谢谢你大哥哥,刚才吓坏我了,我梦到我要变成一条蛇呢。” “不用怕,一切都过去了。”我对他说:“我要准备送你去地府报道了。” 我来到床边,仔细观察那链子,用手拉了拉,相当的结实,虽然看起来有若实质,但我知道那是个念力构成的通道,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也摸不着。那镯子紧紧的卡在小宁尸体的手腕上,想要取下来不可避免的要伤到手腕子,叶家夫妇已经饱受创伤了,我不能连个全尸都不给他们留,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这个方案。我也不知道一时半刻的这魂魄还会不会反噬回来,否则倒可以问问老谢有没有什么具有灵力的宝器给我送来用用。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司徒雪摇过来:“你皱着眉头在想什么?” 我把情况简单一说,她自言自语的道:“可惜我师傅的六阳真火剑不在,否则肯定能斩断的。” “靠,不在你废什么话!”我忽然间难以控制自己烦躁的情绪,话冲口而出后就后悔了,已经准备好接受一切沉重打击的时候,出奇的,司徒雪没作声。 王医生说:“要不要用手术刀试试?” 我摇头:“这锁链是灵气所聚,普通刀斧根本接触不到它。除非是具有非常灵力之物才行。” 叶天笑忽然开口道:“你们在找一把刀用来斩断那条我们看不到的锁链是么?” “没错,这样我才能把小宁的魂魄送往地府,现在他被锁链禁锢着,无法离开。” “我这儿有一把刀,应该有些年头了,你要不要看看?” 叶天笑专收古玩明器的,碰巧收到把好刀也说不定啊。 他解开背后的大包,取出一个旧布包裹的物件来,一层层拆开来,只觉一阵阴冷之气传出,赫然是一把古拙无华的无鞘断刃。这断刃长近两尺有余,宽近两寸,刀身黝黑,刀刃极薄,布满铁锈,虽然只剩下半截,仍透出一股霸道天下的杀伐之气,令人心胆俱寒。 叶天笑把刀捧在手里:“这是我今天上午在南市刚收来的,还没来得及回店里,就接到电话赶忙到医院了。看看这刀上边的锈色,再参照造型和锻造技艺,应是元明之物,我不知道这刀有没有你所说的灵力,只觉得拿在手里让人忍不住的遍体生寒,你看看能用么?” 我接过来,入手分量极重,一阵寒意透骨而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我们这些阴阳师对灵力的敏感程度要远过于常人了。仔细看时,刀柄上刻着两个篆字:“百鬼”,忽然觉得刀身之内灵力汹涌,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我握紧刀柄,忽然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油然而生,仿佛失散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闭上眼,用心去体会,刹那间只觉置身在万马军中,眼前一杆大旗迎风飞舞,上书四个斗大的篆字“凉国公蓝”,蓦地罡风大作,喊杀之声在耳畔如潮水般涌起,周围变成一片血海沙场,刀枪乱斗、血肉横飞,眼前弥漫着一片血红,无数敌人手持利刃向我冲来,只觉心头一阵烦乱难以自持,忍不住要大喊一声,挥刀杀入人群乱砍一番……我连忙拇指扣中指,暗捏法诀,脑中腥然一响,睁开眼时,现汗水顺着额头滴答而下。 “你没事吧?”司徒雪问道。 “没事,这刀好重的杀气。”我摇摇头,暗自惊心,当下收束心神,暗运念力,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断刃刀锋那一寸,对准锁链,一刀斩下。 在王医生、叶家夫妇眼中看来,我不过是在半空用力挥了下刀而已,可是我自己清楚的感觉到如有实质的斩中了锁链…… 一阵巨大的灵力反噬回来,如果不是我坐在椅子上,只怕这一下就让我跌倒在地了。 刀锋过处,一刀两断。 啪的一声,镯子掉在地上,锁链断后就消失了,连小宁胸口的锁头也不见了,小宁欢呼一声,在屋子里飘来飘去。 终于完成了,我拾起镯子,只见上边一道深深的刀痕。 “真是好刀!”我长出一口气,把刀交还给叶天笑。司徒雪在边上凑过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叶天笑把刀递给司徒雪,又问我:“已经可以了么?” “恩,幸不辱命,我终于斩断了魂锁,小宁恢复自由,可以去地府报道了。” 叶天笑闻言长出一口气。 这时叶太太也已渐渐恢复过来,问我:“我现在说话小宁听不到吧?” “人鬼殊途,你确实没办法和他沟通。” “那能不能代我跟小宁说一句话?” “没问题,我可以转达给他。” “帮我……帮我跟小宁说声对不起……”叶太太眼圈又湿润起来。 在叶天笑夫妇和小宁之间传了数十句话之后,我终于忍不住说:“叶先生叶太太,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不过小宁真的该去报到了,迟了恐有不便。” 两人虽然一万个不愿意,可也知道这结果无法改变,点头应允。 小宁的魂魄经过这几天折腾,变得十分虚弱,此刻靠在床边,显得很疲倦。 我沉吟了一下,对叶天笑说:“叶先生,小宁现在的状况,让他独自去鬼门关报道,只怕路上会出岔子,万一再碰上个厉鬼或者不良法师就麻烦了。” “李师傅,你如不嫌弃,叫我叶兄就成,我们都听你的。”叶天笑拉着叶太太的手说。 “那你也别叫我李师傅了,叫我小李就行,叶兄,你也看到我们两个现在的状况了,恐怕一时半会还没法出院,要等到我们复原只怕小宁早就魂飞魄散了,所以,我准备叫个快递。” 什么?快递?! (十四)鬼通 “什么?快递?!”叶家夫妇大吃一惊。 也难怪,常人谁听说魂魄还可以快递的。 “你想找哪家?ups还是dhl?”王医生问。 “呵,这种事情国外的快递办不来的,我们有专用的快递----神动。” 司徒雪好像对方才没能帮上什么忙感到有些愧疚,自告奋勇说:“我来叫快递吧,我们天仙所跟鬼通公司有合作协议,能打八五折。” 我们两个都没带电话在身上,跟叶天笑借了电话,拨通了鬼通公司的700免费电话,那边说在十五分钟后到。 趁这个时间,我跟叶天笑夫妇简单解释了一下。 神动、鬼通这种快递公司是在灵管会指导下成立的专门性灵异服务公司,与地府设立的人间事务管理处接口,主要负责运送各类灵异物品,平常到纸人纸马这些祭祀物品,乃至墓碑棺材,比较玄一点的像客死的怨灵啊、出土的僵尸啊,魂魄也当然是其经营范围之一。当然,他们只负责运输已处于安全控制范围内的灵异物品,至于收服它们还是我们阴阳师的工作。快递公司一般是按路程远近和难易程度收费,运个骨灰坛和运个僵尸当然不是一个价位啦。 其实我之前一直都是用神动公司的,虽然价格偏高,快递员也挺牛,更没有什么优惠,但好在质量有保障,运输途中基本不会出差错,运送效率也很高,所以即使费用偏高,也是执业阴阳师的选。鬼通公司虽然价格便宜服务态度好,也有各种套餐礼包之类的,但质量总是不尽人意,经常出现晚送、送错等情况,要知道在业内,一个使用鬼通公司快递的阴阳师,是很没面子的。 正说话间,敲门声响起,王医生打开门,进来一个斯文的小伙子,穿一身黑色西装,胸前佩戴着一个三角形标帜,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鬼”字,他自我介绍说:“你们好,我是鬼通公司的快递员,我姓丁,请问哪位是委托人?” 叶天笑向他点头示意,他走过去热烈的握手:“很高兴为您服务。” 司徒雪没好气的说:“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快递员看看我和司徒雪,对叶天笑说:“抱歉,请允许我事先提醒一下,木乃伊由于体积较大不易保存,所以运输费用相对较高。请您有个心理准备。” “拜托,我们找你来是运一个鬼魂到地府,我们只是包扎一下而已,又不是木乃伊,你见过会说话的木乃伊啊!”。司徒雪怒道。 那业务员没理会,自顾说道:“由于最近神动公司跟我公司竞争较为激烈,为答谢新老客户,我公司特推出了‘一路送您到地府’活动,活动期间一次**齐一千元即可办理贵宾金卡,我们为金卡客户提供二十四小时响应服务,市区内免费上门,一年之内总计五次的免费递送,年底更有丰厚的积分奖品回报,奖品有僵尸俱乐部健身年卡、紫檀木骨灰盒、沉香念珠、辟邪宝剑……” “有完没完了!”我怒道。这人也真是的,丝毫不顾死者家属的感受,就知道推销。“只有一个小孩子的魂魄,比较虚弱,请你送到鬼门关入口。” “没问题!”他拿出个计算器敲了几下:“八五折之后是一百七十元,谢谢。要票么?” 王医生问道:“票机打的还是手撕的啊?” “各类票都有,有餐饮类的办公用品类的,也有建筑业专用票,您要那种?” 我晕,分明是个卖票的啊:“随便给我一种吧。” 叶天笑取出钱付了款。那业务员从怀中取出一个像饼干盒子一样的东西,打开盖子,然后对我说:“麻烦你让那个魂魄过来。”他只负责运输,看不到小宁在哪里,也不负责收服,一切要靠魂魄自觉或者我们阴阳师的协助。 我让小宁过来。 “把手在这里。”他指了指盒子内里一处画有法阵的地方。 我让小宁依言做了,那业务员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替我跟爸爸妈妈说一声,我要走了,再见大哥哥。”小宁说了一声,只见他的魂魄慢慢聚集,然后全都被吸入那盒子当中。 “啪”的一声,盒子盖上。 他接着掏出一叠名片挨个分:“很高兴为你们服务,我公司还代理各类法器灵异用品,如果有需要可以跟我联系。” “我说小丁,你们公司是不是效益不太好啊。”我接过来名片看看。 “唉,是啊,生意不好,收入微薄,所以我还兼职写写小说啥的,有空去捧场啊。” “对了,你们真的不考虑办个贵品卡么?现在办理有七折优惠哦。” “送鬼门关一日游代金券哦!” “还赠送值地府宿营帐篷哦!” …… 他终于离开,带走了小宁的魂魄。叶家夫妇十分黯然,别说他们了,就连我也觉得心里十分难受。 司徒雪低声诵着经文。 生又何欢,死又何苦? 蓦然间生出一种乏力的感觉,宿命像一张无形的网,我们如同脱水的鱼,无助的脆弱着。 不由想起那天我手握啮魂珠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的声音,唉,生命如此无常,一切恩爱欢愉,最后归于尘土,到底我们从何而来,往何处去…… 转头看看司徒雪,这么深奥的禅机,还是不要指望她来开解吧 (十五)出院 “抱歉叶兄,人死不能复生,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送走了快递员,我对叶天笑说。 “唉,小宁已死,方才我们与他的片刻相聚已是僭越了,还说什么抱歉的话,倒是我们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好。” “多亏你们把我儿子解脱出来,”叶太太点头说:“你们是怎么收费的呢?” “唉,就算是灵异援助了,没什么费用好收的。” “这怎么行?”叶天笑摇头:“总不成让你们白忙活。” 我还是坚持不肯收费,也是因为小宁叫我那几声大哥哥吧。 叶天笑想了想,把那把百鬼刀取出来说:“既然如此,我就把这把刀送给你吧。这刀在我手中就是一件古玩而已,或许到了你手中才能挥它的作用,我想这刀原来的主人也不希望他就此埋没吧。” 这话真说道我心里了,对于这把刀我真是爱极,一入手就有种老朋友般很熟悉感觉。正在犹豫要不要欣然接受,司徒雪开口道:“这刀跟你也是有缘,你还客气什么?” “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再客气倒显得我不爽利了,我接过刀来,一边把玩一边说:“我方才刚一拿到这刀,感觉到好像在两军沙场一样,我还记得看到一面大旗,写着“凉国公蓝”四个字,叶兄你见多识广,有空帮我留意一下。” 叶天笑点头应允。 “这个镯子也可以让我保留么?可能还有些用处。”我拿出那个镯子。 叶家夫妇睹物伤情,应允之后就先离开了。 这时司徒雪摇过来低声说:“小道士,别蒙我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你是不是有阴阳眼?” 到了这个时候,我想否认都不成了。 “我这个,是鬼眼”。 不出意外的头上挨了一个爆栗。 又在医院住了大概两个礼拜左右,我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没事就和司徒雪聊聊天吹吹牛,如果不是危险性过高,她倒真是个不错的朋友。期间叶天笑来看我过一次,说起那把百鬼宝刀,他特地查了一下史料,凉国公是明代大将军蓝玉的封号。蓝玉是定远人,开国公常遇春的妻弟,临敌勇敢,所向披靡,积功至大都督府佥事。后来,又先后跟随徐达、沐英等人征讨西番、云南。屡立战功,洪武二十一年征讨北元嗣君脱古思帖木儿,一直打到捕鱼儿海,功至凉国公。蓝玉一生勇武过人,却太过骄横刚愎,终为朱元璋所嫉,后来就生了史上著名的“蓝党之狱”,据传家产被抄后,他在沙场上随身常戴的一把宝刀也就失去踪影,没想到竟然辗转流落到我的手中,或者真像司徒雪说说,乃是缘分使然吧。 这天中午,拆掉纱布,我收拾停当,照了照镜子,恩,还好没有毁容。去隔壁准备找司徒雪一块办出院手续,却见一个小护士在收拾病房,一问才知,司徒雪上午就已经退房出院了。晕啊,认识了也算不短时间了,我连她的庐山真面目还没见识过呢。 不免心中有点失落。 办理好出院手续,拎着包出来,包里边是一些日用品,还有百鬼刀和那个诡异的镯子。老谢前几天来看我时候我曾给他看过这个镯子,他只说那纹路看着眼熟,最后也说不出个所以来。 很久没呼吸外边的空气了,只觉心情十分舒畅,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懒洋洋的投下来,我在林荫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溜达着。这镯子有些什么古怪?那个道士到底有什么目的?小宁返魂之后为何会化蛇呢?这些谜团像一团麻一样缠在一起,让我无从着手。 正出神间,忽然听见有人轻声喊我:“李克,李克!” 我四下看看,没现熟人。 “我在这儿呢,在你右边头上。”那声音又响起。 我依言望去,看到在一棵大柳树的树枝上坐着一个瘦小枯干的绿毛小孩子,细手长脚,青糁糁的一张面皮,柳叶眉小圆眼,长着一对跟脸庞不合比例的硕大的招风耳,绿色裤子,赤膊上身,肩膀上缠着厚厚的一圈绷带,此刻正笑嘻嘻的望着我…… (十六)柳鬼 细手长脚,青面长耳……啊,我想起《茅山鉴鬼录》里有过相关的记载,皱着眉头问道:“柳鬼?” “真的能看到我啊?你的鬼眼真厉害,不愧三界之内独一无二。”那小鬼高兴的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柳鬼嘛,自然能知天地事,何况你的名字啊。” 我想起来了,桃精、柳鬼自古有之,桃树盘根可达百里,枝蔓错结,而柳树遇风而生,因风而动,遍及四海,这两者历久成精,因此本体可达之处,不论生什么事,他们均可以感应得知。所以柳鬼虽然叫鬼,其实是柳精。 “你找我干什么?”我很奇怪,我还没到名震三界的地步吧。 “我来谢谢你帮了我朋友啊。”他晃荡着两条细腿说。 “你朋友?” “叶小宁是我的好朋友,多亏你帮忙他才能重入轮回呢。”柳鬼诚恳的说。”你下来,我们好好聊聊。”我还真有不少事情想问问他,可是现在这么望着半空说话,被人看见以为我神经呢。 “不成了,我现在在疗伤呢,不能长时间离开树身。” “这颗柳树是你的本体么?”这颗树虽然看起来不小了,不过应该还没到可以成精的树龄吧。 “当然不是了,我的本体被雷给劈了,幸好我亲戚多啊,借来用用的。” “被雷劈了?” “是啊,唉,要不是帮叶小宁挡了一档,我怎么会受伤。”他惨兮兮的说:“唉,这都要从头说起了,喂,你这么仰着头不累么?” “靠,我当然累啊。”不仅脖子酸得要死,还要被来往行人当神经病一样侧目。 “前边有家冷饮厅,你进去找个靠窗户有柳树的座位,到时候喊我,我就出来了。” 我到咖啡厅二楼,拣了一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下,果然,有几条柳枝在窗口摇曳。 一个服务生过来问:“您要点什么?” “谢谢,先不要了,我在等个朋友,待会再叫你。”我急于知道事情的经过,哪有心思喝东西。 服务生答应一声离开了。 “柳鬼?”我对着柳枝低声喊。 没有反应。 “柳鬼?!出来啊!”我加大音量,还是反应。 靠。 “出来!!!!柳鬼!!!!!!”我一把揪住柳枝,大喊。 “来啦。您要咖啡还是饮料?”刚才那服务生又转身回来了。 “啊,不好意思,我没叫你。” “我是叫刘贵啊,您是常客吧。”服务生热情的说。 我汗。 “我要喝可乐。”我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柳鬼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一只手拽着柳条,正笑嘻嘻的望着我。 “不是吧,你要喝可乐?!”我晕。 “啊,我不喝可乐,工作时间不允许的。”刘贵又搭腔。 整个乱套了。 “加冰哦。”柳鬼呼扇着一对大耳朵说。 服了,我点了两杯可乐,一会刘贵给端上来,我摆了一杯在柳鬼面前。 “你这小鬼,现在可以说了吧。”真是的,这小鬼毛病还不少。 “小鬼?按树龄来说,我已经三百六十岁了。”柳鬼傲然道:“你爸爸小时候尿不尿炕?他第一次追你老妈时候是怎么被拒绝的,你想知道么?” “这你都知道?太夸张了吧。”真让人难以置信。 “拜托,世上的柳鬼又不是只有我一只,毫不夸张的说,我们也是一个情报网了,想知道什么情况都行。哼,你第一次追mm是上初三吧?” “别别,咱还是说正经事吧。”我是怕了他了。 他喝了一大口可乐,打了一个响亮的嗝,当然只有我听得到了。 呆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你不知道吧,叶小宁从小就通灵的。” (十七)天谴 “我第一次看到叶小宁的时候,他七岁。那是我经过三百多年苦修,刚幻化**形不久,还不能脱离本体自由活动。有一天晚上,一群小孩子来我下边玩,其中一个就是叶小宁,他的家离我很近。那群小孩子在树下玩火,熏得我难受极了,还扯了我不少叶子来烧。我只能跑到树梢上坐着去。结果我当看向叶小宁的时候,我惊奇的现他的目光也有回应,于是我试着跟他说话,他丝毫不觉得吃惊。我就向他抱怨这群小孩子,结果从那以后再没有小孩子到我身下玩火了。后来我们就成了好朋友了。” “叶小宁也有鬼眼么?”我惊讶的问。 “不是,其实他本就不是纯粹的人类,所以才能和精鬼沟通。” “那他是什么?!” “听我慢慢讲嘛!”柳鬼白了我一眼,接着说道:“我当时也很好奇,后来去问我的长辈们,他们也查了很久才知道,原来叶小宁竟是凶魂之体。” “凶魂之体?那是什么?” “唉,你怎么当上执业阴阳师的啊。对了,我忘记你是考核的。”柳鬼不屑的说:“所谓戾魂之体就是天生乖戾凶恶之魂魄,或嗜血好杀或穷凶极恶,总之是凶险非常,而且都身具常人无法匹敌的异能。你的鬼眼大概也是凶魂的一个变种吧。” 我无暇计较他的讽刺:“可是照你所说,叶小宁应该是个蛮善良的孩子啊。我所见的他也是很乖巧的。” “不错,我也有这个疑问,后来才知道,这都要怪他那个玩古董的爸爸。” “叶天笑?” “没错,”柳鬼像大人样的叹了口气:“或者这也是命中注定吧。叶天笑素来爱收集古玩明器,眼力也出奇的好,可总有走眼的时候,那一天竟被他收到一件北宋苗疆古物----蛇盆。他只给那东西断代,却不知道那东西乃是一件有伤天和的邪物。” 这也不怪叶天笑,他只是一个古玩家,又不是阴阳师。 “叶天笑拿着那东西回家,还当个宝贝一样,然后……”说到这,柳鬼青糁糁的面皮忽然泛出一片潮红,嗫喏了半天说:“然后他就跟他太太……然后……然后……就有了叶小宁,那个,你明白了吧?” 呵,没想到这小鬼还挺封建,非礼勿视非礼言啊。 “是不是那蛇盆的邪气在叶太太受孕之际侵入了?” “没错,真聪明。那蛇盆是苗疆炼金蛇蛊之用,里边充盈着邪气凶魂,厉害得很呢。”他喝了一大口可乐,接着说。 我这才明白,为何叶小宁的生辰八字四柱命相都没有任何奇怪,却会返魂化蛇了。司徒雪也是瞎扯,跟蛇夫星座什么的根本没关系嘛。 “那蛇盆呢?” “后来被叶天笑转手了,不知道流落何处了。” 我奇怪的问:“还有你不知道的事么?” “是懒的去查嘛。唉,知道了叶小宁这些事情之后,我也有些担心,就开始有意的疏远他。说实话,像我们这样修行之辈,最忌讳就是交错朋友走错路,将来轻则伤筋断骨,搞不好要死无全尸的。” 我看看他身上缠的绷带:“你现在也好不到哪去吧。” “唉,本来我已经刻意疏远他了,而且渐渐的我也能离开树身自由行动了,所以有时候他来找我玩,我就故意避开。直到有一次,是我修行的紧要关头,忽然来了几个人抗着电锯什么的就要锯我。我那时也颇有些法力了,如果平常的话,吓唬一下他们也就跑了,结果我在修行的紧要关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们往我身上招呼。”他吐了吐舌头,好像在回忆当时的恐怖情形:“幸亏叶小宁跑出来阻止,人家哪听他的啊,结果他死命抱住树身就是不放手,哭得跟什么似的,就是不放开,大人们也拿他没辄,最后叶天笑赶来,问清楚情况,原来是那块地的主人想在那里盖房子,所以要锯树。叶天笑吓唬他说这地方是风水凶地,不宜盖宅子,而且全靠我这棵宝树镇着,所以千万不能锯。那地主多少也知道些叶天笑的名气,深信不疑。这才保住我的本体啊。” “于是你就要报恩替叶小宁档那一雷了?” “当然啦,我是很讲义气的嘛。”他拍拍自己瘦小的胸脯说:“更何况我们修行中人,讲究的就是恩怨分明,有恩不报是要折道行的。后来终于有机会了,那天下大雨,他们一群孩子在我下边避雨,忽然一个惊雷打过来,我就迎上去了。”说完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郁闷道:“唉,我没想到的是,那家伙居然是个天雷啊!” “天雷?你说击中叶小宁的是天雷?不会吧,那它不早就烧成碳了?” 一般我们称自然界的雷为惊雷炸雷之类的,在阴阳师眼中看来,威力一般,而天雷乃是上天对邪魔外道明正典刑的严法,其威力和破坏力难以形容,真难以想象叶小宁可以承受一个天雷而仅仅变成植物人,几天后才死。 “前面说了嘛,是我帮他挡了一下来着,所以我就成现在的样子了。唉,真不知道老天怎么想的,凶魂就凶魂贝,也不至于对这么好的小孩子下天谴嘛。我都不知道天雷这么厉害的,差点连我都一起翘了。” “这大概就是命数吧,呵,如果你知道他是要遭天谴的,还会不会帮他档那个天雷啊?”我好奇的问。 “也会的吧,谁让他救过我呢。”柳鬼挠挠头上的绿毛,笑笑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啊,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那我怎么找你啊?” 他摆弄着手里的柳条:“我觉得这地儿不错,准备在这住上一阵子啦。” “拜托,你是想喝可乐吧?” “哈,当然,难不成以后白帮你啊。” 呵,我忽然觉得这小家伙很可爱,精怪们不假掩饰的率性与纯良,远胜过惺惺作态的人类了。 “你叫什么啊?总不会就叫柳鬼吧?” “当然不是了,我有名字的,我叫柳丁。” 柳丁,呵呵,很可爱的名字啊。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给小宁镯子的那个老道士,你知道是什么来历么?” 我分明的看到柳丁的脸色变了一变,把舌头吐出来好长,做了个鬼脸:“乖乖,不得了, 这个我可不敢说,最好你自己去问他吧。今天可乐喝饱啦,走喽!” 说完一个跟头翻到窗外柳树上,不见了。 “别走啊,我还想问你件事呢!” 我本来是还想问问他,我曾经见过的那个撑着绿伞的姑娘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啮魂珠”到底哪去了等等这些问题,结果给他溜掉了。 妙风观的这个道士,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我出了冷饮厅,信步走着。忽然凑过来一个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问:“请问西山公墓哪里去走?” (十八)阴阳师助理 西山公墓?那是h市的烈士陵园啊。这家伙个子不高,穿身西装,不过一看就不是常穿西装的人,因为看起来十分的别扭,还剃了个板寸,年纪在三十多岁吧。看起来怪形怪状的,去那里干嘛? “你不是中国人吧?”我问道。 “我来自日本的北海道。”他点头哈腰的说,姿势果然是电视里演的那样,一派假客气。 靠,小日本啊。 “你问西山公墓是吧,你出了这个门一直一直朝那边走。”我把东山的方向指给他:“一直走啊,千万不要拐弯,很远的,大概走一下午就到了。” “谢谢!”他点头哈腰的说。 “一直走啊,别拐弯。”我朝他背影喊。 “哈依!”我听到他响亮的回答。 回到阔别已久的事务所,老谢正在看报纸,看到我出院,十分高兴。“小李你回来太好了,身体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我拍拍胸脯:“壮得很。对了主任,啮魂珠怎么样了?” “你母亲去追去江西了,一直也没有消息,你老爸也去了。甭担心,有他们两个在,不会有问题的。” 这个我倒不担心,一个是江西捉鬼楚家的传人,一个是茅山这一代的掌教,还没什么问题能难住他们吧。 “小李,你现在也是执业阴阳师了,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吧。” “哪啊,我才刚执业,还得主任您多提点啊。”我看他分明是怕以后给我分成太少了不合适吧。 果然,老谢打了个哈哈,开口说:“你已经有执业证书了,再像以往那样跟着我拿分成也不太合适,收入太低了,我也过意不去啊。” 就算你过意的去,我还不同意呢,我试探着问:“那您的意思是?” “我准备再招个助理。” 我心说,得了吧主任,就您给那待遇,除了我谁会来啊。嘴上却是满口赞成:“是啊,咱们所也该扩大声势了。”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我已经拟好一个了,昨天就找报纸了,你看看。”老谢拿出一张纸来,先斩后奏,看来是早有预谋啊。 我接过来,只见上边写着:“本所招聘助理一名,性别年龄不限,户口不限,月薪500不管食宿,要求任劳任怨,服从领导安排。有执业证书者优先,擅长周易数术者优先,能接受长期加班出差者优先,精通外语者优先。” 待遇是意料之中的低,我奇怪的问:“主任,咱要精通外语的干啥啊。” “不懂了吧,”老谢笑着说:“现在是信息流通社会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生,万一将来遇到个外国鬼,不懂外语怎么成。” “外国鬼也不归咱们管啊,咱们的地府不收这个,他们归原籍。” “一看你就不好好学习这次灵管大会的文件,”老谢扔过来一堆文件:“根据最新的双边条约,各国都认可了属地管辖原则,只要是在中国境内的,都归咱管。” 我扫了一眼标题,上面写着《关于确定我国境内他国魂魄管辖权的通知》。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只见一个身量颇高的女孩子站在门口,鼻子很挺直,唇红齿白,黑黑的头在脑后随便拢起来,看起来自然随便清清爽爽,此刻她拿着一张报纸问:“请问你这招助理吧?”一双大眼睛皂白分明,灵动非常,如同镶嵌了宝石一般。 我就算听不出他的声音,也能认出这双眼睛。 司徒雪! 难以想象,司徒雪居然放弃天仙所的优厚待遇,跑到我们所当助理,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担忧。更离谱的是,她居然拒绝当老谢的助理,非要给我当助理,我已经指天诅咒说赚不到钱给她工资,居然也没关系。 唉,我看她对我身上鬼眼的兴趣更浓厚些吧。 我的执业生涯,就在司徒雪加入后,正式展开了。 (一)妙风观 像我这样刚执业的没啥名气的阴阳师是没什么案源的。老谢这几天忙着到灵管委去开年度大会,也没空在所里呆着。我跟司徒雪穷极无聊的闲了大半天之后,在她的撺掇下,终于决定去西山妙风观探探那个老道士的虚实。 拿司徒雪的话讲,闲着也是闲着嘛。 西山离我这里不算近,坐一个多小时公车到山脚下,然后爬山上去,索道是有的,不过我没钱。 要是我能炼出什么御风符之类的就好了。 西山也不太高,跟北京的香山差不多,现在是下午3点多,天气正是好时候,所以爬山锻炼的人很多。背包里的百鬼分量不轻,我爬到一半就气喘吁吁的告饶了,司徒雪在前面英姿飒爽的遥遥领先。这时候我看到前方不远的岔路上有个有点熟悉的背影正在举目四望。看侧面应该就是那天问路的日本人,这孙子被我支到东山这么快就回来了啊,今天居然穿了一身行脚僧的服装,僧袍僧鞋,手里还拿着一根竹杖,这是他爬山的行头么?我走到岔路口,看到指示牌上写着: 直行:妙风观 左转:西山公墓 “臭道士,快点吧你!”司徒雪在前面老远大喊。 我答应一声,奋力向上爬去。那个鬼子听到声音回头,认出是我,盯着我狠狠看了一眼。 靠,看什么看!老子就是不待见你们这些鬼子。 我以极其挑衅的眼光毫不客气的回敬他。 我看到他眼中爆起精芒,一闪而末,然后转身继续登山。 我咬紧牙关,好不容易追上前边正在等我的司徒雪。 “什么体力啊你,刚才在磨蹭什么呢?” “啊,我看到一个奇怪的人,好像是日本的行脚僧人。” “日本僧人来这干嘛?” “不知道,他昨天跟我问路,说要去西山公墓,让我给支到东山去了。” “太文明了,换我就给他支到韩国去。”啪,司徒雪顺手给我了一个爆栗。她望向那行脚僧消失的背影,思索了一会,接着说:“这身打扮应该是日本独竹派的僧侣。” “你怎么知道?” “你看他的绑腿,是红色的。在日本只有比叡山独竹寺的僧人才用红色绑腿。” 我依言望去,人影早已不见。 “独竹寺这名字听起来很怪啊。” “岂止是名字怪,我师傅说东瀛佛家里最古怪的只怕就是这个独竹寺了。他们信奉炼魂,从不相信大乘佛教可以普度众生,却认为人死之后要把魂魄用真火炼化,长埋于地下才以得到真正的可度。” “有病吧,都炼没了还度个屁。” 司徒雪点头说:“日本佛家有很多奇怪的举措,比方男子在寺庙里裸身枪木头啊、肉身活人埋入地下追求解脱啊这些奇怪的信仰,很难解释。”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佛教的话题,我现司徒雪真不愧佛门弟子,在这方面的知识比我可强得多了。等来到妙风观的时候,已经快下午5点了,我觉得腰就快折了,两条腿灌了铅一样,一步也迈不动。一**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开始打量这所道观。 道观规模不大,也就几间房的样子,后院是一茂密的树林。可能是因为那个神秘老道士的缘故吧,香火很旺盛,大门敞开,香客络绎不绝,大门两旁用黑底白字写着一副对联:“十方世界,一寸柔肠。” 居然一共就八个字,我倒是真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对联,这对联的口吻看起来可不像修身养性的道家,倒象是个多情公子一般。 司徒雪进去问了一下,想见观主要排队拿号,已经排到明天了。 “没问题,咱有敲门砖。” 我歇够了,从包里把那个镯子拿出来,交给在大厅招呼的小道士,让他交给观主。 不出所料,不到五分钟光景,当当当响起敲钟声,小道士出来说:“观主有事今晚闭关,明日清早。” 大堂的香客抱怨者逐渐离开,小道士来到我们身边,躬身施礼:“无量佛,两位施主,家师有情。” 穿过内堂,院子的角落里,是观主的房间。 门虚掩着,我们推门进去,小道士在后边把门掩上。 室内摆设简单,只有一张小床、一张茶几和几把椅子,散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在小床上,盘膝坐着一个老道士,看年纪大概在六十开外了,须皆白,穿一身灰色道袍,法相庄严,怎么看都是有道高人的样子。他听到我们进来,睁开眼。 我看到一双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一双眼。 那是一双通透世情,却又饱含寂寞多情的一双眼睛,深邃如海,执着且坚定。从它一睁开,方才那个宝相庄严的修道者便不见了,代之的仿佛是个一千年苦守着菩提花开的侍者,又好像蒲松龄笔下那脱三界六道界限只求美人一顾的书生…… “你来了。”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动听。 (二)一代天师 本来我准备了一肚子话想问,不过此情此景,倒叫人不知如何开口了。还是老道士打量了我们一番,示意我们到他跟前坐下,先开口道:“两位果然是人中龙凤,这位身具鬼眼,想必就是茅山李兄的公子了,令尊可好,昔年峨眉金顶一面之缘,李掌门风采着实叫人心折。这位面有佛光内合六阳,想来是烈火大师的高足吧,令师的腿疾可好些了?” 他居然来一招先礼后兵啊。不过提到我老爸了,我也不能输了礼数:“晚辈李克,家父一切安好,有劳前辈挂念。” 司徒雪跟着点点头:“晚辈司徒雪,自从三年前我到哀牢山帮家师寻到扶风草之后,他已无大碍,现在已经可以走动如常了。” 老道士点头微笑:“扶风草十年萌芽百年成叶,居然也被你找到,难得难得。” 这么叙旧起来可没完没了了,我们是有正经事的。我看了看他摆在面前的镯子,清了清嗓子说:“前辈应该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吧,还没请教前辈怎么称呼?” “称呼么,总是没人叫,都快忘了。”老道士轻叹一声道:“不知道江湖上的老朋友们还记不记得钟离巺呢。” 钟离巺! 我和司徒雪同时失声惊呼,别说是老江湖,就连我这样初出茅庐的新手,对钟离巺这三个字也早就是如雷贯耳了。也别说我们,举凡在这一行里混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的。 算起辈分来,钟离巺跟我老爸同辈,乃是天师钟家的绝代高手,二十多年前如流星般划过江湖,惊才绝艳震动三界,其人英俊非凡,好着白衣,兼之嫉恶如仇,令邪道中人闻风丧胆,其声望还在当时的钟家掌门钟无敌和三清教主东方未明之上,隐然已是灵异届第一高手,不过他仅仅活跃了几年时间,后来封魔大战之后就再无消息了。不过照传说来看,他现在应该是四十左右吧,眼前这老道士横竖看年纪也过六十了,说是钟离巺的叔叔还差不多。 司徒雪也显然有此疑问:“听闻钟离巺二十年前初入江湖时候,还是一位翩翩少年,看前辈的年纪?” 老道士哈哈一笑,笑声中充满悲凉意味:“无量佛,贫道今年四十有三。” 不是把,那跟我老爸也差不多啊,怎么他老的这么快。 钟离巺止住笑声,拿起镯子来:“贤侄此来是为了这魂锁的事情来的吧。” 我点头道:“不错,依晚辈看来这镯子似乎可以逆反魂魄,将鬼化做虚魂,这逆反三界的邪物,不知道前辈怎么看?”原本我们是抱着兴师问罪的态度来的,不过此刻知道他的身份后,不免生出一种敬畏之心,钟离巺名动三界,任谁也不敢无端冒犯。 “这镯子是贫道的,却不是一件邪物。”钟离巺答道。 司徒雪忍不住问:“明知这镯子可逆反魂魄,前辈为何还要将他送给叶天笑夫妇?” “贫道事前已经向他们说明,也曾规劝过他们,奈何叶家夫妇梦寐一窍,贫道也是无可奈何。既然已经征得他们的同意,于贫道也有莫大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那您可知道叶小宁返魂之后几乎化身为蛇,他的魂魄也差点变成虚魂。” “哦?”钟离巺双眉一皱:“化蛇,这倒是一件奇事”。他沉吟了一会:“难道他竟是凶魂之体么?贫道曾详细询问过他的生辰,终究是失察了。” 这倒不是他失察,单凭叶小宁的生辰八字确是无法推算出什么奇怪来。我把从柳鬼哪听来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 钟离巺长叹一声,点头:“如此真要多谢贤侄了,否则我岂非铸成大错。” “前辈方才说与您也有莫大好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司徒雪问道:“难道你指的好处是虚魂?” 钟离巺把那镯子抚摸半晌,露出伤感的神色,没有答话,却反问道:“是何物斩伤我这镯子的?” 事已至此,隐瞒也没用,我从包里取出百鬼:“是这把刀。” 钟离巺咦了一声,伸出过来,我把刀交给他。他仔细端详了一番,叹道:“好杀气,竟然是百鬼。” “前辈知道这刀的来历么?” 钟离巺一边抚摩刀身:“这刀本是明代大将军蓝玉所有,后来蓝玉被满门抄斩,这刀也就不知所终,最后辗转流落到龙虎山许宗道手中,许天师因其杀气太重,所以折断其锋芒,仅留一半刀身,这把刀伴许天师弘扬道统惩奸除恶,许天师白日飞升之后,就再没出现过,没想到到了你的手中。” 现在人提到天师,一般指的都是两脉,一脉是龙虎山,一脉就是钟家。传闻在明清一代,龙虎山乃是天师正宗,后来不知为何渐渐散佚,人丁稀少,渐至默默无闻,也就在同时,天师钟家在中原崛起,一跃成为阴阳师的正宗,隐隐领袖群伦。 钟离巺把刀还给我,自言自语的道:“霓裳啊,你莫怪我,是许天师的百鬼呢。” 钟离巺捧着镯子,细细的抚摸上边的裂痕,好像陷入深刻的回忆当中,显得十分伤感。这样子倒像是我们无理取闹,损害了他的心爱之物一般。 司徒雪忍不住道:“前辈,你还没有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离巺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没错,我是需要虚魂,很多虚魂。” “我不管你什么理由,但是不应该伤害叶天笑一家!”司徒雪有些激动,大声说。 “我没有伤害他们,各取所需罢了。我满足他们让孩子复生的愿望,他们则供我虚魂。” 司徒雪大声说:“歪理!” 钟离巺摇头苦笑,不置可否。 “不管怎么说,收集虚魂是违反三界法则的。这点您不可能不知道。”虚魂游离在三界的缝隙之中,无生无死,无行无常,也没听说对修道之人有什么用处,我实在很好奇他要虚魂做什么呢? 呵呵,钟离巺微微一笑,从面前茶几上,取出一张纸来,递给我们。 赫然是一样《特许经营许可证》。上面写着:兹特许钟离巺从事虚魂收集工作。 在证人那一栏里,赫然盖着一方鲜红大印,不用仔细辨认也认得出上边的字:秦广王印。 竟然是十殿阎君之的秦广王。 我和司徒雪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十殿阎君之的秦广王,居然证书许可钟离巺收集虚魂。这也太离谱了吧。 “这是我和地府的协议。我可以在人间用合法手段搜集虚魂,代价就是不可再入风火谷。”钟离巺笑着说:“这二十年间我打坏过三次谷门,他们不得以才如此呢,这张纸片来之不易啊。” 风火谷在哪里呢?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从我们进来,他便一直在笑着,可是我为何觉得这笑容如此的落寞。 他柔声道:“你们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三)天师秘宝 “你们听说过啮魂珠吧。” 我们一起点头,何止是听说过,我跟司徒雪还是因为这个认识的呢。 “但你们可能不知道,啮魂珠是钟家历代的秘宝。”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钟离巺还很年轻…… 钟家最出色的年轻高手钟离巺,在独立扫荡了九幽十三鬼,力斗太极门门主之后,声名鹊起。他白衣胜雪来去如风的身影,已经成了惩奸除恶的代名词,多少邪门歪道闻风丧胆,又有多少江湖少女把他当作心中的偶像。可是他从未对丝毫心动,因为他知道不管自己身在何处,他的心始终在终南山,他的家中有一个始终爱她的妻子,霓裳。 遇见霓裳是在一个明媚的下午吧,虽然成功斩杀了妄图操纵亡魂的太极门门主楚雄,可自己也被他临死前的反噬打成重伤,就在山间踯躅而行的时候,猛然间抬头,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背对着自己,香肩蜂腰,衣袂飞扬,不染微尘,说不出的清远寂寥,仿佛已在崖边立了一千年。 她在想些什么?是在思念万里之外的良人,还是在欣赏眼前千峰竞秀的美景? 钟离巺在她背后悄然站了很久,生怕惊扰了她的思绪,浑然忘却自己的伤口犹在流血。 多少年后,钟离巺想起初见时的情景,都会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感慨,万丈深渊前,衣袂舞动如仙子羽衣,当真不曾负了她的名字,霓裳。 蓦地莲步轻移,一脚踏出,便是万里虚空。 不要! 纵然自己已然身负重伤,纵然这有可能是敌人埋下的陷阱,钟离巺还是义无反顾的飞扑上去,终究因为伤重,慢了一线,两个人一前一后,就那么摔入万丈深渊。 从容的下坠中,蓦然回,眼波流转,朱唇微启:“痴人呵……” 四目相对的刹那,是多少次午夜梦回的流连,如山水遭逢的瞬间…… 钟离巺拼尽最后的力量,祭起天师钟家的秘法。 一朵白云托住两人,缓缓飘落。 三个月后,终南山上,钟家二少爷钟离巺大婚,没有人知道新娘子的来历,却没有人能不为她而动容。即使是德高望重的少林无相大师,即使是子孙满堂的三清教主东方未明,在那一抹眼波流转的刹那,也不免怦然心动,被唤起些沉埋已久少年心绪,不停的低唤弥陀佛…… 十方世界,一寸横波。 新娘子作尽妇道,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过了整整两年,就连一向怀疑她来历的掌门人钟九阳,也逢人便赞这儿媳的好。 又过了一年,钟九阳的身体渐觉不支,是这儿媳衣不解带的服侍周全,直到撒手尘寰。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儿媳张罗着丧,又通知儿子回来给老人家送。自此钟家上下均把她当作亲人,再无人背后说三道四。却在钟离巺从四川赶回丧的前夜,诡变徒生,钟家藏宝阁忽然失火,烧尽不少经卷符咒不说,就连保存了三百年的啮魂珠和惊神鼓,也不知所踪,而一起失踪的,还有这个二儿媳,霓裳。 钟离巺回到家中,已经一片狼藉,人去屋空,只留下一个镯子,是从认识时候她便戴在身上的。 钟离巺在亡父灵前起誓,一定要找到啮魂珠和惊神鼓…… 钟离巺不疾不徐缓缓到来,说起这一段旧事,我和司徒雪听得入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此刻听他告一段落,我忍不住问道:“这惊神鼓难道就是那夔牛之皮所制之鼓么?” 钟离巺点头道:“不错,正是这面鼓。传闻东海有“流破山”,夔牛就居住在此山之上。其身如牛而无角,独腿,浑身青黑色,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鸣。昔日在黄帝与蚩尤一战中,黄帝捕获了夔牛,以其皮制鼓,其骨为槌,声传五百里,黄帝乃破蚩尤。这面鼓和啮魂珠是钟家世代所藏的秘宝,我始终不知道,霓裳的目的竟然是它们,我也不知道,霓裳为何要盗走它们。” “那后来呢?是不是和二十年前的封魔一战有关?”司徒雪问道。 “不错,后来我万里追踪,终于在风火谷口追到霓裳,那时我才知道,她竟然身负极高的道术。可是还没等我追问究竟,各方高手已经闻风而至,其中固然有隐居已久的邪派高人,也不乏觊觎这两样宝物的所谓正派中人。那一战的结果你们应该也听说了,正派各道认为钟家出此大变,不适合再保有啮魂珠,因此由南海张近白封印带走,惊神鼓幸被钟家夺回,霓裳则因为搅乱冥府,被阎君下旨锁入风火谷,每日受尽奇风烈火之苦。” “风火谷是哪里?”我竟然从未听说过。 “风火谷乃是地府辖下的一处荒凉所在,在三界缝隙之中飘移不定,谷口更有冥兵把守。封魔之战后,我是无颜再回钟家了,可是我始终想不通霓裳为何会如此对我,为此我曾三次打破谷门,为的是想救霓裳出来,也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可最后都无法胜过那守谷之人,不过他也奈何不了我就是了。最后无奈之下,他请出秦广王调停,这才有了那一纸文书。” 三入禁地,听钟离巺说来轻松,却可以想象那是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恶战,否则也不至于惊动秦广王了。 我和司徒雪长出一口气,彼此看看,都瞧出对方心里的黯然,真没想到二十年前的封魔大战之中,居然还有这样一个让人魂断神伤的故事。 “唉,难怪前辈你竟然苍老至此,原来竟是无日不在相思相念的煎熬之中。”我叹了口气道,钟离巺年方不惑,已经鬓皆白,用情之深,一至于此。 四十年苦修,终究抵不过情人的一瞥。 “孽缘啊孽缘。”钟离巺摇头苦笑。 我脱口而出:“孽缘也是缘啊!” 钟离巺闻言一震,深深看了我一眼。他一边抚摸那镯子,自顾说道:“也幸好当年我行走三界时候帮过那几位阎君一点小忙,他们也不好意思把我怎么样,所以不仅不追究我擅闯禁地之罪,还允许我在此收纳虚魂。我又耗了几年功夫,终于在十年前找到了返魂的法门,将这镯子炼成一件法器,用来收集虚魂。” 司徒雪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道:“前辈,我们都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这种违反三界法则,有伤天合之事,晚辈万万难以苟同。” 钟离巺看了她一眼,傲然道:“就算世上千人万人都不能容我,又如何?就算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生,又如何?” “你这是违背天理!要遭报应的。我辈修行中人应当怀抱天下苍生,积德行善。”司徒雪大声道。 “谁说我不是在行善?我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自然要付出代价。更何况,天有时候本就是盲的,所谓逆天行事又如何?”司徒雪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其实我也隐隐觉得这钟离巺的所作所为与惯常的社会标准大有出入,可是这一篇歪理我此刻忽然觉得也颇有道理,不知该如何反驳,或者根本就不想反驳。 司徒雪气得说不出话来。 “呵呵,小姑娘,等你有了心爱的人,你就会明白了。”钟离巺笑呵呵的说,说完望向我,我若有所思的朝他点点头,是啊,司徒雪自幼受的是佛门熏陶,自然无法容忍这种行为,可是不知道为何,在我看来,倒是很欣赏这钟离巺的行事,谁都不是救世主,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耳鬓厮磨的相处,还说什么济世救人?还说什么天下苍生? 司徒雪腾的站起身来:“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今天一定要有一个交代,否则就算灵管会不找你麻烦,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小道士,你帮我的对不对?”她转向我。 “这……”我沉吟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说老实话,我是很钦佩钟离巺的,可是如果站在他那边,还不被司徒雪打死啊。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钟离巺闭目掐指,忽然神色一动,道:“小姑娘,有这么大精神,不妨先帮我解决一下半山腰那个家伙吧。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打这八百孤魂的主意。” (四)公墓 夜色已渐渐深了,司徒雪被我拽着不情愿的出了道观。 “喂,臭道士,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啊。”司徒雪朝我喊。 “尊老爱幼,看在他年纪大了嘛。” “大什么啊,他也才四十多岁。” “他不说你知道啊。”我指指半山腰:“我估计钟前辈说的就是咱们下午看到的那个日本行脚僧,你不好奇他在干什么吗?” 通过这一段时间相处,我已经很清楚司徒雪的性格了,想让她主动的去做一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勾起她的好奇心。 果然,她闻言已经心动,不再牢骚,嘴上还不肯认输:“人家外国友人来旅行啊,疑神疑鬼的。”目光却不住的往山腰望去。 我趁热打铁:“你见过半夜到公墓旅行的么?还有那八百孤魂是怎么回事,你不想知道么?” 西山公墓说是公墓,倒像是乱葬岗多些,偏僻得很,也没有常见墓园的规模和肃穆,所以大概除了清明会有小学生来祭扫之外,平时不会有人来的。说来惭愧,因为交通上实在是不太方便,所以我在h市这么多年也没来过一次。别说我了,就连老谢,在h市呆了快二十年,好像都没来过这里。这个行脚僧大半夜的来这里,着实可疑。 “那还等什么,走啊。”司徒雪抬手向我头上敲来。 我早有准备,一晃头躲开。 我们来到山腰岔路口的时候,夜色如铅,一弯弦月孤零零的挂在中天,说不出的寂寥。一阵晚风吹来,竟有些寒意。 司徒雪捅捅我:“你感觉到什么不对劲没?” 我点点头,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却一时间想不出问题出在哪。 “你不觉得太静了么。”她压低声音说。 是啊,夏夜的山中是没这么安静的,多少总应该有虫声鸟声蛙声什么的,可现在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司徒雪一拉我,拐上岔路,两个人小心翼翼,尽量不出任何声音,走了大概七八百米吧,看到一个石牌坊,写着借着月色看到西山公墓四个大字,牌坊背后赫然一片宽阔的墓地,林林总总的立了差不多有七八十块墓碑。 猛然间只见墓群当中较为宽阔的地方,点着一盏的油灯,一个身影跪在地上,正在做出奇怪的动作,像是在叩头膜拜又像是在进行某种奇怪的法事,口中仿佛还念念有词。借着的灯火和月光,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僧袍和红色绑腿,正是今天下午所见的比叡山独竹派行脚僧。 他刚磕了一个头,正在直起腰身来,忽然双肩微微一抖,仿佛有所察觉,猛地回过头来。 我赶忙一拉司徒雪藏身在一块墓碑后边,收敛全身念力,生怕被他感应到。 不知道哪来的一片云彩遮住月影,除了那盏灯火外,周遭光线忽然暗淡下来,此刻他在明我们在暗,那行脚僧站起身来四下看看,又重新跪在那盏灯前,继续他奇怪的动作。 我忽然觉得司徒雪有异,回头去看她,只见她一手指着墓碑,瞪大着眼睛,嘴巴都合不上了。 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我们所躲藏的墓碑上光溜溜的,空无一字。 蓦地风吹云散,月光倾泻下来。 我看到周围几十块墓碑上,全部都空空的,没有刻一个字。 (五)绝顶高手 我朝司徒雪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大惊小怪的。 其实西山公墓说是公墓,倒像是乱葬岗多些。传闻当年有一个排的八路军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在此狙击日军一个野战大队,几十个人占领山头,应付六七百号鬼子的冲锋,最后八路军把鬼子引入弹药库,引燃了剩下的全部弹药,七百多个鬼子没有一个活着下山的。后来解放之后,国家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公墓用来祭奠先烈。由于爆炸之后,敌我双方尸骨早已无法分辨,加上死亡人员名单也早已不可考证,所以就在当年的旧战场上,竖起了几十座空碑,聊作祭奠罢了。 也并非所有的墓碑都没有字,当中有一块最大的几米高的石碑,据说是刻着人民烈士之类字样的。我虽然没来过,但是这些无字碑在h市算不得秘密了。那个行脚僧此刻正在那大石碑下顶礼膜拜呢。难道我们都想错了,这日本行脚僧竟然是不远万里来悼念我们的抗日英雄的?如果是这样,真该授他个什么什么和平奖了。 不过他下面的举动很快就推翻了我的胡思乱想。他在完成了一系列奇怪动作之后,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些什么东西,用力一拉,由于我们在他背后,看不到是什么东西,只听啪的一声。接着哗啦啦几声响,四下散落了很多念珠,听声音像是玉石的,落在地上很清脆的响动。他双手合十,嘴里念着莫名其妙的咒语,大概是日本的经文吧。这点普天下的和尚倒是都差不多,不管是中文日文还是什么文,只要用这种特殊的语调语念出来,你即使听不懂意思也一定知道他是在念经了。 这家伙太古怪了,大半夜跑这儿来念经扔念珠,是不是疯了。 忽然司徒雪一拉我,我扭头看见她眼中的惊讶之色,她朝那行脚僧的脚下指了指,我顺着她的手势看去,只见他一边念经一边左右踏步,居然一个个的把那些念珠踩进地里。 看我好像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又连忙指了指我们的脚下。 我低下头,骇得差点没叫出声来。 饿地神啊,我们脚下是大块大块的青石板! 这种青石地面结实得很,如果鞋底薄,用力踏上去都会觉得震脚,现在这行脚僧也不见得怎样用力,居然用僧鞋把念珠踩进青石板里,这是什么功夫? 司徒雪虽然武功不错,可是比起眼前这个外国和尚,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了,就算是燕狂徒未死东方不败重生,估计也就这样了吧。我伸手想揉揉眼睛,忽然现自己手心已满是汗水。 这个该死的钟离巺,安排这种差事,这不是想要了我们俩的小命么。 我拉过司徒雪两人把身子严严实实的藏在墓碑后,大口而急促的喘着粗气,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惧意。司徒雪虽然冲动些胆大些,可她不是神经病,这种骇人听闻的武功已经远远过我和她的认知范畴了。 她低声对我说:“这有点恐怖了,十个咱俩也不是对手啊。”声音隐隐抖。 我把头点得像啄米一样,嗓子紧张得有些沙哑,声音低得连我自己几乎都听不清:“是啊,咱这书是灵异玄幻啊,可不是啥武侠小说,怎么整出这么一个传说中的高手啊?这下可要了命了。” 我们定了定神,交换一下眼神,已经确定彼此的意图,撤吧!!!! 这时那行脚僧已经停止走动,念珠也全部都被踩进青石板之中了。他盘膝坐下,口中念念有词,短促而紧张,可能是另外一种经文吧。接着我感觉脚下隐隐有震动传来,那是地脉流动的结果,好像有一股巨大的灵力正要奔涌而出。 此时此刻我们顾不了那么多了,保命要紧啊。 趁此机会,我拉着司徒雪,猫着腰,低着头,一步步的倒退出去。 忽然眼前一暗,接着我看到一双腿。 灰色僧鞋上边,是一双红色的绑腿。 (六)异教徒 我抬起头,赫然看见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我。 已经被现了,躲也没用,索性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对司徒雪说:“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圆个p,是弦月!”司徒雪骂道,接着一指那行脚僧的鼻子:“你哪来的?半夜三更在这干什么?” 唉,这妮子好大的胆子,人家可是绝顶高手,抬抬手咱俩就灰飞烟灭了啊。 没等那行脚僧答话,我赶紧说:“哎呀,是你啊。那天真是抱歉,好像给你指错方向了啊。抱歉抱歉。我这人也没什么方向感。” 因为行脚僧抬头盯着我看了又看,看得我浑身不自在,又看了看司徒雪,开口道:“我干什么,你们没关系。”说抬头看,是因为他比我和司徒雪两个都矮上半头的样子,其实我们两个都不高,可能是他太矮了吧。 “你们最好离开马上。”他讲话依旧是怪腔怪调的汉语,但声音冷冰冰的,跟那天问路时候判若两人。 “那不耽误你了,忙着啊。”我赶紧就坡下驴,一把搂过司徒雪转身就走。之前我无数次的拉过她拽过她,不过那都是袖子胳膊手腕之类的,最紧密的接触也莫过于她给我的爆栗了。这次情急之下,一把搂住她就走,等到我意识到自己竟然搂着她软软的肩头的时候,猛然间只觉得心中一荡,一种绝不该这种极端危险情况下出现甜蜜感觉,不可救药的汹涌而出,弥漫整个胸膛,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油然而生。 司徒雪竟然没有挣脱,任凭我搂着她,我直觉她的身子有些软,应该不是被这个高手吓的吧。 我们两个都有点心跳过,我就这么搂着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可没走出几步,猛听背后风声响起,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那行脚僧双手探出,向我俩背后抓来。 我是一招半式也不会的,见这情形只好大喊一声弯下腰抱住脑袋。 司徒雪真不含糊,一扭身,双臂格上去,只听砰砰砰几下连响,两个各退了两步,居然是平分秋色。 不会吧,难道这个高人手下留情了? 司徒雪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过我更在意的是她脸上似乎还带些微红,不知道是刚才动手时候运动量过大呢,还是因为方才我不经意的一搂。 问题是那个行脚僧比她脸色更奇怪,他盯着司徒雪看了半天,难以置信的说:“小姑娘居然是少林拳。” “阁下可是比叡山独竹寺的师兄?”天下佛门总是一家,司徒雪平静下来,单手合十。 行脚僧一愣,面上变色,显然是没料到自己的身份这么容易被认出来,合十道:“贫僧是独竹寺门下行脚僧人,鬼冢四郎。” ““靠,管你几郎啊,不是说让我们走么,真没信义!”我直起腰怒道,其实我更愤怒的是他居然打断我和司徒雪方才的那一刻美好时光。 “独竹寺一脉向来少与本土佛家来往,何况是我们中国,不知道阁下来此有何贵干?”司徒雪显然不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她看来对这个独竹寺的门人没啥好感,确定身份之后称呼也从师兄变成阁下了。 这时我分明的感觉到那股念力越来越大,就要破土而出了。 行脚僧鬼冢四郎也有所察觉,回头看了看他布阵的地方,道:“快些离开,贫僧有事,不跟你们罗嗦。” “哼,我们还偏不走了。”司徒雪迈步就往公墓里边走。 我的姑奶奶,这是唱的哪出啊。 鬼冢四郎在我们背后出一声冷笑:“你们要送死,就别怪贫僧了。” 没办法,搂都搂了,现在总不能留下她一个人吧,我硬着头皮跟着司徒雪迈步进了公墓,一直走到中间大石碑下面。 猛地司徒雪出一声饱含着复杂情绪的欢呼:“靠!” 我也注意到了。 原来这地方所铺的石板跟我们藏身之处是不同的,我们藏身的地方铺的是一块块一米见方的大青石,这里铺的却是像甬路一样的小石板,中间有着宽宽的缝隙,那些珠子就嵌在缝隙的泥土当中。 ***,白吓了我一身冷汗! 那些珠子被踩进泥土里,此刻正放着淡红色的妖异光芒,别说是我们阴阳师,就是外行人也知道他是在此进行一项邪门法术了。 司徒雪猛地转身:“小鬼子,来,再跟我斗上三百回合。”呵,连我都觉得好笑,司徒雪对他的称呼又从阁下变成小鬼子了,司徒雪说完也不等他答话,抡拳就上。 鬼冢四郎赶忙招架,两人乒乒乓乓战在一处,人影放飞,我看了一会,只觉得眼睛累得慌,也看不出谁更厉害些。 我帮不上啥忙,就蹲下去研究这些珠子,数了数,一共二十四颗,我知道这是佛门二十四定海珠,也就是二十四诸天的意思。 印度婆罗门教有二十诸天之说,即一大梵天、二帝释天、三多闻天王、四持国天王、五增长天王、六广目天王、七金刚密迹、八大自在天或摩醯罗、九散脂大将、十大辩才天、十一大功德天、十二韦驮天神、十三坚牢地神、十四菩提树神、十五鬼子母、十六摩利支天、十七日宫天子、十八月宫天子、十九娑竭龙王、二十阎摩罗王。后来中土佛家在明代时候增入四位天神,二十一紧那罗、二十二紫微大帝、二十三东岳大帝、二十四雷神。合计二十四周天。 另一说是这二十四颗定海珠乃是鸿钧老祖取混沌中二十四虚空弥沫所练,五色毫光朦重,镇慑四海,后落入赵公明之手。想当年释教未兴之时,三教封神一战,赵公明榜上有名,合该身殒,其二十四颗定海珠为为落宝金钱所落,后为燃灯道人所得,曾有言:“今日方见此奇珠,吾道成矣。”燃灯道人为求大道,投身佛门,为过去七佛之一----燃灯上古佛,他以二十四颗定海珠收服大鹏金翅鸟,二十四颗定海珠遂衍为二十四诸天,大兴于释门。 当然眼前这二十四颗不可能是定海珠啦,不然只怕小小一颗就足以让整个h市灰飞烟灭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间,猛然觉得身下一阵摇动,一只手臂从地下挣扎着伸出来,手臂上的血肉早已枯干,只剩下粼粼的白骨,所过之处,小石板寸寸而裂,那手臂露出大半截之后,用力板住地面,仿佛要撑着什么东西钻出来一般…… (七)鬼兵 这时,那二十四颗珠子以那盏油灯为中心,放出豪光,相互交叉,构成一座法阵。 接着,地面一阵剧烈震动。 我骇然跳开,定神一看,原来所蹲地方的石板已经裂为碎片了,一个骷髅从地下挣扎着钻出来,先是骷髅头,接着是嶙峋的身子,最后整个一具骷髅钻出来,白晃晃的骨架在午夜里格外糁人,手中还握着一把生了锈的刺刀。 我环顾四周,骇然现不止我面前这一个,周围已经66续续冒出十来具骷髅,手中或持刀或托枪,正在茫然四顾,用黑洞洞的眼眶和鼻孔四下‘看’着,有些茫然。 这时司徒雪和鬼冢四郎各自虚晃一招跳出战圈。司徒雪来到我身边,吐着舌头说:“我的乖乖,这都是什么啊。” 我摇摇头,静观其变。 这时地下的震动越来越厉害,仿佛有更多的骷髅想要破土而出。 鬼冢四郎面露喜色,急奔到法阵中央,双掌合十,开始念念有词。 一团团黑气从法阵中升起,接着分散成数十条线,分别注入那些骷髅的头部,接着从眼眶中涌出来,环绕在骷髅头上。 原本那些茫然四顾的骷髅,忽然如同打了吗啡一般,开始活动。鬼冢四郎低吼了几句,那些骷髅纷纷向我们蹒跚着走过来,刚开始时候行动还不太协调,有一个骷髅居然半跪着举起枪向我们作出瞄准的姿势,那枪早已年久失修,不能使用了,结果那骷髅失去平衡,啪得一声跌倒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惹得司徒雪哈哈大笑。 这些骷髅的行动越来越快,已经有一个向我扑来,双手高举,一刀砍下,我早已抽出百鬼,见此情形灌足念力,用力向上一挡,“嚓”的一声,竟然将那把刺刀斩成两段。这下大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百鬼刀如此锋利,那骷髅也愣了一愣,我自然比他反应快些,顺势一轮,咯的一声已将它的双臂斩断,那骷髅毫无痛意,竟然举着断臂向我刺来,吓得我转身就跑。 “没用的道士!”司徒雪在我背后挡住那断臂骷髅,飞起一脚将它踢翻在地,那骷髅犹自挣扎不休。 “砍它的头!”司徒雪朝我大喊。 我闻言连忙跑过去,举起百鬼,默念一声许天师保佑,照准它的脖子猛得砍下去,只听咯的一声脆响,头颅滚出老远,黑气迅散去,那骨架果然不再动弹。 我欢呼一声,提刀直奔下一个目标,手起刀落,又斩了一个骷髅,提刀四顾,颇为踌躇,俨若一副高手风范。 要说让我砍人,我是真没那个胆子,不过现在砍这些骷髅,却深感快意。自从得到百鬼之后,还没有机会用用,今晚真是过足瘾了。 司徒雪那边也不含糊,飞起一脚,就把一个骷髅踢翻在地,接着上前踏住胸口,再一脚,直接把骷髅头踢出去好远,眼睛也不眨一下,让我咂舌不已。 鬼冢四郎见此情形心下着急,加快念咒,骷髅越来越多,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从地下钻出来,不一会已经聚集了上百具骷髅,在黑夜中看去当真有尸骨成山的感觉,我砍了一阵只觉得手脚软,司徒雪这时也退到我身边来:“小道士,砍够了没?” 我又砍翻一具骷髅,喘了口粗气点点头道:“砍不动了,试试我的茅山秘法吧。”说完把刀收到背后,双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符来,啪的一声,贴在一具骷髅的头上,接着念动法诀,符咒放出黄光,将那团黑气包围起来,不一会黑气消散,骷髅丧失一切生机,呆立在当场。 “这是我茅山驱鬼符,怎么样,不赖吧。”我对司徒雪说,声音很大,当然也是说给鬼冢四郎听的。 他显然没料到今晚遇到的这两个年轻人不但那女的武功高强,另一个身怀宝刀,居然还身负茅山道术,额头早已是隐隐见汗。 司徒雪哼了一声:“茅山道术又如何,终归是装神弄鬼的小道,不登大雅之堂。让你看看什么是佛门正宗。” 说着她双掌合十,口念法咒,一团赤色华光从她双掌中泛出,堂堂正正令人不敢逼视,接着她双掌一分,一团火光射向骷髅群,初时只是小小一团,一入敌群却变成熊熊烈火,转瞬间已将四五具骷髅烧得面目全非,翻倒在地。 司徒雪瞧瞧我:“这是我佛门伏魔真火,比你的茅山道术如何?”她这效率确实比我高多了。 我正在绞尽脑汁思考茅山秘法中有没有什么类似的大规模杀伤力的法术,让我板回些面子。猛听鬼冢四郎一声狂吼,弯腰抄起那盏油灯,咬破中指,将血滴在灯内。 一时华光大盛! 那灯内散出一种光明正大的赤色光芒,那光芒竟然司徒雪的伏魔真火类似,赫然都是佛门正宗。只不过仔细分辨时,这赤色光芒中却隐隐透着一股邪气。 光芒所到之处,那些被我斩的骷髅纷纷爬起,又向我们涌来。 司徒雪面色大变:“不好,这是七宝琉璃盏!” (八)七宝琉璃盏 我这才注意到,那盏灯中竟然是没有油的,方才一直亮着的是盏中的一朵六阳真火,我竟然如此大意,没注意到这盏灯的特别之处。 《法华经》云佛门有七宝,曰金、曰银、曰琉璃、曰砗磲、曰码瑙、曰真珠、曰玫瑰。琉璃为第三宝,谓西域有山,去波罗奈城不远,山出此宝,故以名之,此宝青色,一切众宝皆不能坏。 我虽然不是佛门弟子,不过对这七宝之一的琉璃盏也是早有耳闻了,想当年复习阴阳师考试时候也查阅过相关资料的,虽然最后没去考试呵。只是据传这琉璃盏能青色光芒,乃是佛门第一御法之宝,加持无限,能御一切邪法,却从没听说能赤色光,真是邪门得很。而且这种传说中的宝物,居然会出现在一个鬼子手里,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此刻已经容不得我胡思乱想了,周围那些骷髅已经围拢上来,我和司徒雪打起精神拼杀一通,可这些家伙总也杀不完的样子,方才打翻在地,只要那赤色光华一照,就立马生龙活虎了,这样下去,非把我们两个累死不可,更何况地下还正在不断的涌出新的骷髅鬼兵来,看情形差不多快有两三百号了。 我砍翻一个骷髅,和司徒雪一起退到一块石碑前,背靠石碑面大口喘着气,对司徒雪说:“早知道这琉璃盏如此厉害,方才趁你们打斗时候我就把它抢过来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司徒雪一脚踢倒一个骷髅兵,脚下也跟着一个踉跄,看来她也到了油枯灯尽的地步了。 看着她鬓凌乱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忽然涌起万丈豪情,一挺身挡在她身前:“我替你抵挡一阵,你快走。” “开什么玩笑,那我也太不仗义了吧。”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放心吧,别忘了我还有禁法。”说这话我自己都心虚,动一次禁法而不死已经是奇迹,再来一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吧。 “禁什么法啊,不如这样,你在这儿吸引骷髅兵,我冲过去抢琉璃盏。” 我很想答应她这个提议,不过看看面前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骷髅兵,哪还有机会冲过去啊。 “我说那个几郎啊,你先等等,我有话说。”我已经筋疲力尽,实在没办法了,拖延一会是一会啊。 “四郎!”鬼冢怒道。 “啊,四郎四郎。”我用力格开一把刺刀,大喊:“能不能先休战,我有要紧话说!” 这鬼子倒是很讲武士道精神,闻言念了几声咒语,那些骷髅兵全都停下,不过却全身戒备,虎视眈眈的用那一对黑洞盯着我们。我对司徒雪苦笑一下,看这情形想冲过去是不可能了。 “说。” “你的中文是跟谁学的啊,说的真好。”我想不出说啥好,信口开河道。 这下连司徒雪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鬼冢也察觉出我在逗他玩,怒道:“别耍花样,你们地,死定了地。”说完就要催动骷髅兵。 “死之前能不能让我们知道,你来这到底是干什么?也让我们死个明白啊。”司徒雪赶忙问道。 很过电视都演过,一般坏人到这个时候,都会坦露一番心声,给主角一丝喘息之机,然后主角才能绝地大反攻,老君保佑本书不会例外啊。 果然,鬼冢闻言大笑了几声,道:“就让你们地,明白地死。我地,大日本皇军第三集团军十七纵队鬼冢英男司令官长孙是也。”这套话竟然说的十分通顺。 我指了指地下:“当年埋在这里的有你的爷爷?” 鬼冢点头说:“他在这里为天皇尽忠。” “你们就是无耻的侵略者,尽个p忠啊。”我大声说,想多斥责几句忽然现也懒得跟没脑子的人讲道理了,开始后悔没在网上多看看愤青们的文章,不然就可以换着花样的骂骂他们,此刻也不用觉得语言如此苍白了。 鬼冢很愤怒:“为天皇尽忠是每个日本军人的荣誉。” “别逗了,你们天皇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叫荣誉。对了,你是长孙,为什么叫四郎?而不是大郎?” “大郎是我地父亲。” “啊,他卖过炊饼么?” 鬼冢努力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认真的回答:“好像卖过。” 司徒雪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鬼冢也察觉出不大对劲,怒道:“没有问题,你们受死地。” “等等等等,最后一个问题。”我连连摆手:“还没告诉我们,你来这儿到底是干什么?” “我要把他的魂魄带回去炼化,还有他的部下们,我要让他们安息。” “别妄想安息了,他们必须为他们的野蛮侵略行为付出代价!”司徒雪义正词严的说。 我想起来了,司徒雪曾经说过,这个孤竹寺的僧人们认为人死之后要把魂魄用真火炼化,长埋于地下才以得到真正的可度,所以他来这里是想带走他爷爷和部下的魂魄,带回去进行度。安息?想得美,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让你这小鬼子得逞。 “佛祖让我得到七宝琉璃盏,就是指引我地方向地。”鬼冢扬了扬手里的灯盏。 这倒是我另一个疑问:“这七宝琉璃盏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战利品,家传的宝物。” “无耻,这是我国佛门至宝,什么时候成你们的家传宝物了。” 八年神州浩劫,无数国宝散佚国外,想来这琉璃盏就是那时候被劫掠,辗转到了鬼冢四郎手中吧。 骷髅丛中传来鬼冢四郎得意的笑声:“哈哈,什么佛门正宗,什么茅山道术,在我的佛法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这句话的文理通顺异常,远远出他之前所表现出来的中文水平,我真怀疑他是一早就背好了等着这时候用的。 我正待反唇相讥,鬼冢已经重新念动法咒,那些骷髅鬼兵又开始蠢蠢欲动。 猛听头上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哼一声,道:“哼!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九)怒目金刚 我怎么也没想到树上会有人,闻言吓了一跳,司徒雪的的反应更是强烈,跳着脚往头上看去。 浓密的树荫中,站着一个身量颇高的蒙面僧人,月白的僧袍一尘不染,面朝群山背负明月,周身上下散着圣洁的光芒,恍若神仙中人。 也不见他怎么动作,身形一晃,便来到法阵当中。没等鬼冢开口,撮指如刀,向鬼冢双眼刺去,鬼冢下意识的一挡,不料却是虚招,白衣僧人的手指轻轻一划鬼冢的脉门,鬼冢拿捏不住,手中七宝琉璃盏掉落,没等掉在地上,已被白衣僧人一把抄在手中,冷笑道:“尔等鬼域怎知此宝妙处,贫僧让你看看什么是佛门至宝。” 鬼冢本来也是武学高手,却被这白衣僧人的出尘气势所夺,一时不察,失手丢了琉璃盏。此刻气得暴跳如雷,却不敢冒进,因为他也看到那琉璃盏在白衣僧人手中,竟然与在他手中时完全不一样的光景。 只见一朵硕大的七色莲花从琉璃盏内升起,宝相庄严,让人不敢逼视,接着一团明亮清澈青色华光从莲花中射出,直冲牛斗,天地间的阴霾一扫而空,月光陡然而下,一派光华笼罩下,分不清是月色还是那灯光。只见青光照耀处,如一抹清泉般流过在场每个人的眼底,令人神智一清,那些骷髅鬼兵却似十分惧怕,纷纷退避,最后被逼得在公墓当中聚成一团,不敢轻动。 我看着这景象,说不出话来,眼角望见司徒雪,只见她死死盯着那白衣僧人,却好像在辨认着什么一般。 鬼冢嘶声道:“你是谁?” 白衣僧人摇头笑道:“贫僧是谁你不必管,这琉璃盏却是要收回来了。” “这不公平!”鬼冢喊道:“你们地人多!” “喂,你要不要脸!”我忍不住道:“刚才你那边几百号围着我们两个人,还好意思讲公平?!” 白衣僧人回过头来,一双柔和目光扫过,我只觉一阵说不出的暖意,虽然他蒙着面,却仿佛也能感觉到无所不在的慈悲。 白衣僧人又看了司徒雪好一会,然后将琉璃盏递给我,转身对鬼冢道:“你这不过是以魂驭物之法,没什么希奇,你能驭死而不能驭生,比起贫僧的九弟言晨来,还差得远呢。” 我闻言一震,什么?!那个江西赶尸人言晨,竟然是他的九弟? 如此佛法高妙落落出尘的人物,居然和那个使用赶尸邪法的言晨称兄道弟? 不过他倒是没有吹牛,言晨当时以生魂控制王医生的身体,那份本事确实比这个鬼冢四郎强多了。 只听白衣僧人接着道:“贫僧当年也跟我那九弟切磋过几手,他那门功夫虽非正道,却也玄妙非常,贫僧今日就以九弟的功夫佐以金刚菩提心法,领教一下你东瀛佛法的精妙。”说完双手交叉,默念几声罪过罪过,猛地横眉立目,大喝道:“尔时金刚手,菩萨摩诃萨;三金刚三昧,真实智所生;诸欲作法者,当诣旷野中;如日照虚空,身紫金色相;量广百由旬,金刚光炽盛;三金刚不坏,三金刚所生;成就此法者,得安怛陀那!” 念得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随着最后一声大喝,我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他的身形不住在膨胀扩大,仿佛他已经由方才那个慈眉善目的和蔼僧人,陡然化身为大威大德的怒目金刚! 怒目金刚,六臂六手,各执宝器,有幡有伞,有剑有印,周身金光环绕,法相庄严。 蓦地金光华散去,只见白衣僧人双手交叉,拍在地上,砰的一声,接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一阵剧烈的摇动传来,几乎令人站立不稳。 地面出现一个一丈多宽的裂痕来,深不见底。 白衣僧人敛手扬眉,一切回复如常,依旧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僧人。 仔细看时,地面上又仿佛没什么变化,平平整整的,刚才那个巨大的缝隙好像是我的幻觉一般,正在纳闷,猛然间十几具骷髅从地里飞跃而出。 可眼前的地面分明完好如初,为何这些骷髅就好像打开了一扇地狱之门般不受阻碍,这是什么法术?难道竟然是在虚空幽冥之中开辟了一条通路,引这些骷髅到地面来!这法术比起鬼冢从地下硬拉出尸骨来,可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与鬼冢所唤的那些骷髅兵的刺刀步枪不同,这十几具骷髅个个手持宽背大砍刀,破土而出后也不像那群鬼子兵一样茫然毫无生气,四顾之下,仿佛已有知觉,提刀直奔那聚成一团的骷髅而去,威猛无俦。 这十几具骷髅虎入羊群一般杀入骷髅兵阵,刀刀入骨,气势夺人! 那上百骷髅仿佛十分畏惧后来这十几位朋友,虽然人数大大占优,也不敢迎着锋芒,只顾四下逃窜。鬼冢在一旁不住的大声诵念法咒,那些骷髅兵根本不听使唤,开始还敢抵挡几下,后来干脆放弃,渐渐由一场敌众我寡的不公平战役,变成一场屠杀,那群骷髅鬼兵竟然没经过什么激烈的抵抗,不消片刻,已被后来这十几具骷髅全部斩翻在地,尸骨乱横。 斩罢敌人,这十几具骷髅也不停留,如有指令般纷纷跃回那个眼睛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的缝隙当中。 我这才猛地想起,他们的刀都是一色的宽背砍山刀,这是抗战时期八路军特有的武器。 “阿弥陀佛。”白衣僧人向那坑中打了个揖:“贫僧惊扰了诸位,罪过罪过。” 接着转向鬼冢:“你还有什么话说?” 鬼冢已然骇得说不出话来,汗水顺着额头滴答而下,瞪着眼睛望着白衣僧人:“这是,这是……” “这些人是谁你难道不知道么?”白衣僧人正色道:“本来不该打扰他们长眠,不过既然你唤出当日那些日军,贫僧便请出几位当日的八路军与他们一战,让你知道什么叫大义所在,事不可为!” 鬼冢猛地跌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白衣僧人高颂佛号,一团柔和的光芒从他双掌中升起,他双袖一抚,那些乱横在地的尸骨如同被扫把扫着一般,开始哗啦啦的聚集,最后也埋入那缝隙之中。 一阵风吹过,凉爽非常。 山中间或有几声虫鸟之声传来。 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仿佛方才那些骷髅根本就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鬼冢半晌不说话,忽然一张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看着他还怪可怜的,我忍不住说:“前辈,这鬼冢四郎是想要把他先人的遗魂带回本国,固然有不对之处,也姑念他一片孝心吧。” 白衣僧人缓缓摇头,道:“你错了。你可知道,传闻这公墓之下,藏着当年鬼冢纵队所掠夺的宝藏。” (十)红尘 我靠,这该死的鬼子,把我仅有的这丁点同情心也糟践了,方才我两个已经命在旦夕了,他居然还不肯说实话。 鬼冢涩声道:“你怎么知道?” 白衣僧人没有回答,仰天叹道:“方才你是想唤出那些日军的魂魄来探知宝藏的所在吧,结果被这两位小友撞破,竟起害人之心,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怕你要失望了。十年前贫僧和此地一位故交就曾联手展开地视之术,将这山方圆数里都勘察一遍,所见之处只有粼粼白骨的斑驳的刀枪,所谓宝藏或是讹传,又或者是被当年的大爆炸烧毁殆尽了。”他顿了顿,声音转厉:“即使真有那一批宝藏,也是当年日寇掠夺而来,是我国人血汗之财,你又有什么资格挖掘带走!” 鬼冢闻言,先是面色惨白的如死人一般,等听到后半句,竟不由面上微红。我看在眼里,心想这鬼子还知道羞愧,倒也非是无可救药。 鬼冢呆坐在当场,嗫喏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原来空欢喜一场。”转向我和司徒雪:“对不起两位施主地,贫僧地财迷心窍,罪过罪过。” 他这么一说我倒有点不好意思,摆手说:“无妨,反正也没伤着我,是吧?”我一捅司徒雪,她“啊”的一声,跟着点头。 奇怪,自从这白衣僧人出现,她就开始魂不守舍的样子。 “贫僧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将我爷爷的魂魄带回去让他安息?”鬼冢站起身来,向我们合十道。 没等白衣僧人答话,我大声道:“这不可能。你走吧!” 白衣僧人回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我大声道:“根据灵管会最新颁的《关于确定我国境内他国魂魄管辖权的通知》的规定,他国魂魄属地管辖原则已经确立,既然魂魄在中国境内,中国的阴阳师就有权管理。”这么饶嘴的话,我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明白,但接下来的话他一定明白:“更何况,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任何人都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鬼冢面色铁青,一言不,白衣僧人则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鬼冢沉默了一会,走到白衣僧人跟前,合十道:“临走之前,请让贫僧知道师兄的法号。”说着躬身施礼,白衣僧人连忙弯腰还礼。 蓦地寒光一闪,鬼冢顺势从绑腿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朝白衣僧人的胸膛直刺过来。 啊! 我和司徒雪同时失声惊呼,却已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的生,白衣僧人恍如未觉,犹在弯下要去,这不正应上鬼冢的匕么! 我几乎要闭上眼不忍见这惨剧的生,猛听砰的一声,鬼冢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横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接着是一声惨叫,不知为何,地上居然还残留着一把方才那群骷髅鬼兵的断刃,斜插在地上,露出半截锋芒,鬼冢的身子正巧落在上边,穿胸而过,他挣扎几下,就不再动弹,眼见是活不成了。 “阿弥陀佛,数十年修行,竟然还抵不过一刹贪欲、一时嗔怒么,唉,我饶你,天不饶你,罪过罪过。”耳畔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贫僧法号红尘,你且记好了吧。”白衣僧人缓缓除下面巾,露出一张俊俏的面孔来,鼻如悬胆,唇红齿白,而且,赫然只有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双掌合十,闭目诵经。 这和尚也太帅了吧,如果不是一个醒目的光头,只怕我会以为是哪个偶像级明星呢。 猛听司徒雪一声尖叫,纵身扑入他的怀中! 哎,哎,我说,这又唱的哪一出啊,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泛酸…… (十一)重逢 司徒雪开心的扑入他怀中,竟然激动的哭起来。 这和尚居然也不反对,反而缓缓的抚摸她的头顶道:“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司徒雪哽咽了半晌,才开口道:“师叔,我和师傅都想死你了,这么多年你去哪了啊?”说着用力的在他月白色的僧袍上擦了下鼻涕眼泪。 汗,小小的bs一下我自己,原来是她师叔,也就是烈火大师的师弟了。可是他也太年轻了吧,看年纪比我大不了个七八岁的样子,居然有这么高的辈分,真是难以置信。 和尚哭笑不得,拍拍她的头柔声道:“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爱哭啊,让你的朋友笑话哦。” 司徒雪这时才想起我还在旁边,脸色飞红,朝我遥遥的一个爆栗:“小道士,还不来见过我师叔红尘大师!” 红尘,这名字用在一个出家人身上,反倒有一种四大皆空的出尘意味,当真深合眼前这位高僧的不凡姿态。 我连忙过去施礼:“晚辈见过大师。” 红尘点头微笑:“这位就是李道友的公子吧,果然龙虎之资。” 我脸上一红,方才不虞有人在场,我毫无章**刀胡乱砍杀的样子,像疯犬还差不多,什么龙虎之资啊。 倒是很奇怪,怎么这些人都能一眼瞧出我来历呢,钟离巺也是,这位红尘大师也是。 司徒雪撒娇样的靠在红尘的怀中,对我说:“你别看我师叔年纪不大,可是佛门上一代中最出类拔萃的年轻高手呢,他自幼就长在无量寺中,十一岁佛法大成,名扬天下,那时候我还才刚学说话呢,师叔最好了,总是哄我玩。”她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师叔,这十多年你去哪了啊,留书一封就再无音信了,害我和师傅一直担心着。 红尘笑而不答,转问道:“师兄好么?他的腿伤可好了?” “好啦好啦,早就好啦,三年前我到哀牢山给他老人家找到了扶风草,他现在已经行动自如啦。”司徒雪雀跃的说。 她本来就是个活泼的女孩子,现在一遇到多年不见的师叔,更是撒开欢了,搂着红尘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趁她好不容易歇会的当口,红尘开口对我说道:“李施主,方才我见你运刀,似乎不甚得法。” 我惭愧的说:“我从没学过武功,所以也不大会用刀。” 红尘笑道:“不是武功的问题,而是方法的问题,方法得当的话,即使不会武功,一样威力十足。惯常运刀使力,讲究留有余力,以备不时之变,也易于变招,偏偏你这把刀杀气惊人,倘若留有余力,反与刀性相悖,不能挥它的最大威力,所以你用刀之时,当运起全身念力,有种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气魄,不留丝毫余力,这样才能置诸死地而后生,将此刀的威力挥到极致。” 方才我已经被百鬼的威力所震惊,哪知道这竟然还不是他的极致,听完红尘的话,不由的跃跃欲试。当下抽刀站在公墓当中,心中默想着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狂喝一声,用力劈出…… 毫无出奇之处。 我又默想诸位先贤,王二小、董存瑞、方志敏……,一刀劈出,还是平平无奇。 司徒雪捧腹大笑道:“这跟刚才有什么分别么?小道士,你行不行啊!” 晕,是不是我方法不对?怎么总觉得好像调动不起来那种一往无回的气势呢。 等等,让我想想,我猛地回想起当日在叶小宁病房初见百鬼的情形,当下依样画葫芦,手握刀柄,紧闭双目,将念力注入刀身,脑海中蓦地又浮现出两军战场的杀伐景象,一片血海沙场中,“凉国公蓝”的大旗迎风飞舞,我恍然身处万马军中,无数兵刃呼啸着像我身上砍来,我大喊一声,不再有丝毫顾及,无生无死,一往无前的劈出一刀! 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睁眼一看,眼前赫然被劈出一条长沟来,十几块石碑被刀气劈得粉碎。 由于受不了巨大的反噬之力,握刀的双手竟然在轻轻的颤抖! 接着,竟然在深夜里,本来静谧的夜空中,传来隐隐的哭声,低沉而哀伤,绵绵不绝。 这哭声,我在啮魂珠出世的时候也曾听过的。 这一刀,难道竟然鬼神皆惊?! 我惊呆了。 司徒雪也睁大眼睛说不出话。 红尘不住的低诵佛号。 “这,这,这是我刚才劈的?!”真是难以置信,我的这一刀竟然有如此的威力。 “阿弥陀佛,贫僧果然没有看错人。若非我运力挡了一下,只怕此地已经面目全非了。好厉害。”他叹了口气接道:“只是此刀杀性太重,一刀劈出,三界振动,竟引得千鬼夜哭,万魂悲泣,害得贫僧也不知道如此指点你是对是错了,唉,只希望李施主秉一颗济世之心,切莫误入歧途,需知一念错,便是百行皆非,切记切记啊。” 我连忙点头答应,对着那一堆石碑连连告罪,又朝四方不住拱手。 司徒雪凑过来:“小道士,真有你的啊,再来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找一块空旷的所在,连试了几下,却再也不得要领了。 收到入鞘后,那隐隐的哭声才渐渐止住。 红尘道:“这也是机缘所在,急躁不得的。” 司徒雪却又转去磨她师叔:“师叔,你看小道士这么厉害,你也得教我两手才行。” 红尘呵呵一笑,把七宝琉璃盏递给她:“此物原是我佛门至宝,与你也算是份机缘,就送与你吧。” 司徒雪连忙接过,笑得合不拢嘴。 “此宝深合佛门要旨,无定相无定法,其技法威力也都各随机缘,这就是所以那位日本师兄盏放邪光的缘故。”红尘嘱咐道:“你要好生留着,将来自会有一番用出。” 这时我猛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前辈,言晨……” “阿弥陀佛”红尘低合十:“九弟求仁得仁,这一切都是定数。” 我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是受这位高僧的感染还是什么其他缘故,长久以来对言晨的恶感忽然消失了,感觉再分不清所谓善恶正邪。 言晨固然恶贯满盈,可是却也不惜为达成目的牺牲性命,是什么让他如此执着;眼前这位红尘和尚与言晨称兄道弟,却是佛法精湛、慈悲普度的高僧;而山上那位钟老爷子,虽然我还不知道他收集虚魂干什么,但可以肯定与一份浓的化不开的爱恋密切相关,连秦广王尚且网开一面,又有谁忍心苛责,谁又有资格评论……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却听司徒雪插嘴道:“师叔,那个言晨不是好人呢?怎么是你九弟啊?那他不也成了我师叔了?我可不要!” 红尘抬看看天色,爱怜的摸摸司徒雪的头,又看看我,高诵佛号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你们谨记今后行事一切当凭本衷,莫使初心染尘。贫僧与故人有约,就此别过了。他年相见或者是敌非友,好自为之!” 司徒雪大喊:“师叔,留个手机号啊,不然怎么找你?!” “手机么?却是没有,贫僧早年行走江湖时用过传呼机?还是汉显的。” “台都停了啊!” 猛然间只听一声洒然长笑,红尘人已在数十米之外了,再一晃,便不见了身影。 司徒雪看着他的背影,气得噘起了嘴。 我看那方向却是往山上去的:“难不成他约的故人是钟离巺?” 司徒雪大喜:“那还不快走!” 不是吧,才下来,又要爬上去?! 外国友人在西山公墓离奇死亡这种事情,明天一定会上头版的,马志又有得忙活了,不过这次我可帮不上他什么忙。 唉,上山吧 天知道,我这辈子也没爬过这么多山,后半程几乎是被司徒雪拖上来的。 我一**坐在道观门槛上,死活也挪不动步了,司徒雪硬把我拽进院子。 刚来到门前,便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十二)故人 清风明月,小几香茶。 两人在院中借一弯月色,老友般对坐品茗,说不出的悠闲惬意,一个月白僧袍,形容潇洒,一个灰色道袍,须皆白,正是红尘与钟离巺。 钟离巺见我们上来,招手道:“此番辛苦你们了,过来喝茶。” 司徒雪哼的一声,不理他,迳自走到红尘旁边坐下,我坐到钟离巺旁边。 红尘讶道:“道兄与雪儿和李师侄竟是旧识么?” “呵呵,”钟离巺笑道:“山腰那段公案就是我交代两位贤侄去了结的,只没想到那邪徒倒真有些本领,若非你出手,不免有个闪失,只怕我将来无颜去见烈火师兄和李道友了。” “贫僧也是机缘巧合之下,误打误撞,说到底还是两位的机缘啊。”转头看看司徒雪噘嘴坐在一旁,笑道:“雪儿,怎么这么大气啊。” 司徒雪怒道:“还不是这个老道士,自己干尽坏事,又差点害死我和李克。师叔你别理他,他不是好人。” 钟离巺哈哈大笑:“小姑娘恩怨分明气魄不凡,烈火师兄果然有眼力。” 红尘点头道:“我这师侄资质非凡,就是脾气大了点,以后还请钟道兄多多指点才是。” 摆明了不向着司徒雪,气得她鼓气坐在一边不说话。 钟离巺举起茶杯,叹,道:“十年生死两茫茫,如今我已垂垂老矣,红尘你也不再是当日的青春少年了。看到这些后辈,当真是百感交集呵。” 我很奇怪,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对红尘说的更多些,以钟离巺的性格,原是不该说出这番话的,因为我知道他这十年乃至二十年的光阴,全都消磨在对霓裳的思念当中,尘世间的胜负争雄乃至天下兴亡,他也不曾放在眼中,又怎会有这番感慨呢。 红尘叹道:“自十年前离开无量寺后,贫僧便未曾后悔过,这十年来我走遍天下,为的是寻一样可以不用打扰道兄的法子,”他顿了顿,摇头道:“可惜我终究还是来了。” 钟离巺呵呵笑道:“十年未见的故交,此番忽然来访,想来也不只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红尘微微一笑,轻品了一口茶,道:“惭愧,贫僧这番来自然还是旧话重提了。” 钟离巺面色一整:“十年前我早已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此物断不可相与。” 红尘叹道:“贫僧也不愿强人所难,只是大限将至,实在是无可奈何。唉,若非那人先有诺于阎君,只怕早已经捣碎风火谷,将霓裳姑娘放出与道兄交换了。” 闻听“那人”二字,钟离巺也不免神色一动,接着摇头苦笑道:“拿霓裳来交换么……”接着正色道:”什么大限将至,不过是扑风捉影罢了,生死无常,富贵冷灰,一切尽是机缘,你们又何苦太过执迷。” “一切无常,诸法随缘。”红尘道:“这道理我原是懂的,可是后来现自己其实不懂了。”接着话锋一转:“你可知那人本是身负沉疴的?” “自然知晓。” “他的沉疴原非你不能治的,可是十年前他不曾问你讨一粒籽,十年后的今日,也不曾问你商讨一瓣,只因为,他与贫僧一般,都十分敬仰道兄的行止,绝不想因个人得失搅扰道兄,唉,设非此事委实关系重大,贫僧也不会厚颜叨扰多次了。” 什么一籽一瓣的,买花啊,这话听着十分奇怪,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连司徒雪也忘了赌气,瞪着眼睛等着听下文。 钟离巺抬望月,不语。 红尘叹道:“十三年前九幽山援手之德,贫僧不敢片刻或忘,后更得道兄诸多教益,令我受益良多。你我本来年岁相差甚远,更蒙道兄不弃,结为忘年,这份情谊自不必说。本来这番不该贫僧前来,可是以你我的交情,倘换了旁人来打扰,反显得贫僧落俗了,还请道兄体谅。” 钟离巺摆手道:“我终究是天师钟家的血脉,你我道不同而已,无论结果如何,无伤交情。不过恕我直言,这十年间贫道的天师道法已然大成,只怕你又要空手而归了。” 不知怎么,这架势忽然让我想起刘正风和曲阳来着,心中隐隐有不像的预感。这两位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吧,到底什么东西值得孤高如红尘也要来索要,索要不成竟似要明抢了?钟离巺痴情至此,世上种种对他早已毫无意义,还有什么是他对红尘这样的老朋友也无法割舍的呢? 红尘默然那片刻,决然道:“聒噪已久,倒显得贫僧落俗套了。呵呵,贫僧亦自知难以匹敌道兄的精妙道法,无奈此次事情紧迫,不容有失,贫僧也是志在必得,所以不得不从那人处借了一样东西来。”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金盒子来。 钟离巺面色一变,雪白的须尽皆飘动。 (十三)将星七杀 那小盒子大概巴掌大,除了表面上似有金光流动外,并无其他特异。看样子应该是纯金的吧,不过想来红尘这种世外高僧不至于特意带个金盒子来炫耀吧。 钟离巺却面色一变:“想不到竟然连它也给你借来了。” 眼见两人就要动手,我和司徒雪已经知机的闪在一旁,司徒雪忍不住问道:“师叔,这是什么法宝啊?” 红尘似未听见,把盒子托在掌上,叹道:“若非不得以,我绝不会想用此物。” 钟离巺代他答道:“这里边是‘星魂’。” 红尘长叹一声,打开盖子,蓦地寒光四射,一道华光直冲天际,照得周围如白昼一般,令人不敢逼视。 更觉星移斗转,月暗云腾,天地忽然间笼罩在一片寂寥萧瑟之气当中,仿佛一下子从炎炎的夏夜,幻为肃杀的秋日,众人尽皆笼罩在一片蒙蒙的寒光当中,说不出的清冷。 等眼睛慢慢适应了,我终于看清,那盒子当中是一团笼在淡淡烟雾中的流体,像个小球一样,内里神光湛然,表面上晶莹流动,竟然是在不住的盘旋。 红尘低沉的声音传来,道:“不错,这是星之魂,将星七杀的魂。” 星魂? 难道人心有灵,星亦有魂么? 眼前这一颗,竟然是刚勇无匹,肃杀天地的七杀星魂。 司徒雪闻言未觉怎样,倒是我惊讶的几乎脱口喊出来。要知道四柱命相紫微斗数本来就是我们道家的专业范畴,所以红尘一提及我便反应过来。 周天无数星斗如海,其中以北斗为尊,南斗次之。所谓“紫微斗数”,按照阴阳师教材上的说法就是将人出生的年月日时按照特定的方法换算为以紫微星为的南北二斗星辰排布来推算人一生吉凶祸福命运气数的一种术数。要知人皆有其先天命格,乃先天魂所居之所,与星曜斗数息息相关。紫薇一百零八星中,有十四颗主星,即紫微、天机、太阳、武曲、天同、廉贞、天府、太阴、贪狼、巨门、天相、天梁、七杀、破军。 其中以七杀、破军、贪狼这三颗星曜永远在三方会合,在整个星曜组合里,乃是变化的枢纽。 七杀星主孤克刑杀、多司权柄生死,主肃杀,乃杀伐决断的大将之格,古来无数名将都是此格命相。 倘若七杀星入命宫,佐以贪狼、破军,更在命宫的三方四正会照时,就是所谓的“杀、破、狼”格局,当然,这些已经不是现在要讨论的范围了。 我不解的是,从来只听说紫微斗数北斗南斗这些,而星魂之说却闻所未闻,难道红尘和钟离巺口中的“那人”竟然是天上星君转世不成,否则何以会有七杀星之魂? 不过此情此景也容不得我细问了,红尘亮出七杀星魂之后,钟离巺也严阵以待。 只听红尘道:“钟道兄,此事当真再无商量?只怕这七杀星动,今日便不得善了了。” 钟离巺却被激起满腔豪情,长笑道:“钟某不才,也忝居天师一脉,二十年来曾与七杀星魂大小三战,至今记忆犹新,今日重见将军法宝,光彩更胜从前,怎不叫钟某手痒。” 将军?钟离巺指的应该就是“那人”吧,到底是谁呢? 红尘点头道:“十年前道兄的天师道法已然稳胜贫僧的六祖真言,十年清修之后,想来更胜从前,贫僧自问无颜再献丑,不过这十年来贫僧亦对修罗战法略有心得,今日便斗胆以修罗七杀领教道兄的天师道法了。” 钟离巺大笑道:“痛快!”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柄长约一尺长的物件,似骨头刻成,放在小几上,道:“这便是惊神鼓的鼓槌,这本是我对钟家的最后一项承诺,不过今日你若胜了我,此物尽可带走。” 惊神鼓的鼓槌? 原来红尘和那人费尽心血想要得到的是天师秘藏惊神鼓的鼓槌! 钟离巺转向我们道:“你们好生观瞧,这一战对你们大有裨益。” 红尘也道:“你们且退开些,无论出现什么变故都不要插手,切记切记。”说完将那金盒一抛,星魂滴溜溜的浮在半空,接着他双掌错开,左手平端在胸前掌心向上,右手中指微屈,与拇指捏在一起,口中念道:“若世间有罪孽,愿尽归吾一身;如生灵有悲苦,但仅落吾一人。杀戮满地如何?血海滔天如何?若得佛国降临,吾即堕六道之底亦欢笑以对。” 他所诵的,是阿修罗王舍身咒。 (十四)修罗道 佛为天人说四念处,阿修罗说五念 佛说三十七道品,阿修罗说三十八道品 佛于灵山,说饿虎食羊事。 问:“汝等在场,如何自处?” 乾达婆答:“孤弱者岂能不救?” 佛问:“虎不食肉则死,其当死?” 迦楼罗曰:“弱肉强食,此乃天道。” 龙族昔日被迦楼罗为食,驳曰:“羊生天地,即为虎食焉?” 再问:“汝等在场,何如?” 帝性慈,曰:“吾当舍身饲虎。” 佛笑,摇头:“汝身对凡间万物譬如无物,饲之何用?” 帝对曰:“降生为人,以身饲虎。” 夜叉慎细,闻言反驳:“虎食人肉而知味,天下苍生有难。” 众神沉寂。 佛问修罗:“汝当如何?” 修罗王笑,不答。 佛叹曰:“修罗王降,大千世界皆因汝沉沦为狱,无上佛国也因汝而降临尘世。” 众神茫然,修罗王飘然而去。 若世间有罪孽,愿尽归吾一身;如生灵有悲苦,但仅落吾一人。杀戮满地如何?血海滔天如何?若得佛国降临,吾即堕六道之底亦欢笑以对。 随着一遍遍的咒语,红尘周身都被华光所包围。 修罗本是六道中最为悲苦的一种,背负着宿命的罪孽,永堕在轮回之中。现在红尘口诵阿修罗王舍身咒,充满着被世人误解的悲伤,也凛然充盈着一往无回舍生取义的大无畏勇气,怎不叫人肃然起敬。 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让他甚至还有言晨,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将军”,让他们如此执着,不惜好友反目,以死相博的,到底是什么事。 蓦地一声惊雷似的巨响,红尘已然消失,半空中赫然出现一尊三头六手的佛身来,华光四射,上有香云环绕的迦蓝华盖,足踏七色祥云,面目狰狞,怒目圆睁,法相庄严。 这就是修罗战法的极致么?这光景可比方才半山腰时候初现端倪的金刚法身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 蓦地只听那修罗法身大喝一声,手持巨大的降魔杵,朝钟离巺当头打来,一时风沙大作。我和司徒雪身在十几米外,也觉得罡风袭体,站立不住。 身在战局的钟离巺白飘扬,衣襟飞舞,却恍若未见。 我不禁为他捏一把汗,红尘这一击之威,当真惊世骇俗,钟离巺怎么还敢如此托大? 降魔杵已经临近钟离巺脑门,他竟然仿佛毫无所觉,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我差点要闭上眼不忍观看,却只见降魔杵穿过降魔杵的身体,重重击在地上,地面上却丝毫未见什么痕迹,这一杵举重若轻,不及旁物,真是佛门至法。 而钟离巺竟然在那一杵之后,四分五裂的飘散开来,化做几片碎裂的符咒,落在地上。 这就是天师替身符么!方才好像丝毫不见钟离巺的动作,他却已经施法了,道家玄妙,真是不可方物! 只听一声长笑,钟离巺的身影出在半空出现,宽衣大袖,白飘飞,潇洒非常,他双手结印,口中念道:“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常当视之,无所不辟!” 他所念的乃是东晋道家老祖葛洪的「抱朴子」内卷登涉篇中的一段,后来被密宗用为九字真言,不知道是笔误还是什么,到了密宗被写为“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算来倒还是道门的流芳呢。 这些无聊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的刹那,战局已然有了变化。只见钟离巺接着双手一分,一把硕大的剑从他双手之间现出,光芒耀眼,上边布满道家符箓,钟离巺念动法诀,如臂使指般,巨剑直辟修罗法身。 (十五)奇变 这么惊世骇俗的打法,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司徒雪也和我一样,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半空,生怕错过一点。 老实说,这一战已经彻底颠覆了我之前二十年所建立起来的道学观与佛学观,也从未想到法术可以达到如此神奇的地步,差点让我以为本书不是灵异小说,改成玄幻风格了。 战局的进展却不容我胡思乱想,也比我想像的快得多,只见降魔杵回招迎上,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降魔杵被巨剑势如破竹般斩为两段,修罗法身闪身后退。 这几下虽然声势惊人,却是兔起鹘落,干净利索,我也不知道红尘有否受伤,不过这一招上他是败了。 高手过招,胜负果然只在刹那毫厘之间。 修罗法身哈哈大笑,就那么随手抛掉半截降魔杵,没等落地,就化做一片虚空,原来都是念力所化。 接着猛一摇身,三头六散去,化成一双臂的常人形象,笑道:“贫僧的修罗战法果然还是不及道兄的天师剑,且看这一招!”说着探手抄起浮在半空的将星七杀之魂,握在手中一抖,蓦地一条七尺长的金枪就那么凭空出现。金刚怒目的脸上,忽然现出悲悯的神色。一张狰狞的面孔上,竟流露出这样慈悲的的神情,当真奇怪之极。 只听他长叹一声,前手握枪腰,后手提枪纂,口中长吟:“历劫之海,无漏之舟。佛问修罗,生死不休。”就那么双手提枪,老老实实毫无花哨的一枪刺出。 蓦地星沉月暗,风起云涌,天地为之色变! 那枪,来极缓,却生出一种让人避无可避的感觉。 其中饱含着一往无前的气魄,又让人觉得有一点点伤心。 也许佛的慈悲,本就是种伤心吧。 钟离巺大喝一声,双手持剑,迎上枪尖。 迸出华光万丈! 两人都像拼尽全力一般,可是却毫无声息,两种兵器竟然静悄悄的胶着在一起,不出半点声响。 蓦地华光散去,只见两人仍然在小几前对坐,仿佛从来就没有移动过。 红尘单手礼佛,另只手托着闪闪放光的七杀星魂,右襟上一片殷红,钟离巺手结法咒,胸前的衣衫也裂开,身上却没有伤处。 两人就这样闭目端坐,全力相持,一动也不动,仿佛如果没有人打扰,可以坐到地老天荒。 蓦地诡变突生! 一个黑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以快至几乎不容分辨的度蹿到小几前,动作迅非常,等我反应过来,大喊“是谁!”的时候已来不及,那黑影一抬手,寒光连闪,先后没入钟离巺和红尘的胸前,黑影仿佛十分忌惮这两人,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就那么抄起几上的鼓槌,一翻身,便消失在夜色当中。 师叔!! 前辈!! 我和司徒雪连忙扑过去,只见两人胸口分别插着一根七寸长的银针,在夜色下着妖异的寒光,却不见鲜血流出。 钟离巺双手散开,天师剑凭空消失。 红尘的手无力的垂下,七杀星魂如流星般射入天际。 (十六)伤逝 我抱着钟离巺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双目紧闭,气若游丝,良久,胸膛不住的起伏,猛烈的咳嗽一阵,才开口道:“是清风。” 怎么会是他?清风就是方才引我们进来的小道童。 他微弱的道:“是有人扮成了清风。” 怎么会?有人扮成清风模样,居然连钟离巺这样的高手都不察么? 我伸手想帮他拔掉银针,钟离巺摇头道:“不要动,这是三更针。” 红尘在司徒雪的搀扶下,盘膝坐下,缓缓开口道:“不错,是‘阎王要你三更死,不肯留人到五更’的三更针。”他说完这句话也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钟离巺叹道:“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不到我也走眼了,扮得如此天衣无缝,是东瀛的甲贺忍术吧。” 红尘闻言也叹道:“不错,也怪我二人一心拼斗,让他乘虚而入了。” 我无名火起,怒道:“钟前辈根本就是死在你的手上!如果不是你非要挑战,怎么会被人偷袭?!”看着气若游丝的钟离巺,我情绪十分失控。不知道为什么,打从一见面,我就对这个用情至深的前辈有着特别的好感。 我越说越激动:“还什么狗屁大限啊?你不是出家人么?不是四大皆空么?你还争什么?” “你别说了,我师叔受伤了!”司徒雪怒视我一眼,接着习惯性的抬手想给我一个暴栗,我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目光一寸不让的跟她对视:“你师叔是人?钟前辈就不是人么?本来在这儿隐居的好好的,你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司徒雪显然没料到我会握住她的手腕,头一次没有硬着头皮生受也没有丝毫闪躲她的暴栗,呆了一呆,眼中射出复杂的神色,用力抽回手腕,不再说话。 红尘一片茫然的道:“我竟然错了么?” 钟离巺叹道:“李克,这不是红尘的错。” 我泄了一下,情绪平复过来,自己也感觉方才有些过头,对红尘说:“前辈,我是不懂佛法,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来弄什么鼓槌,但是我想所谓责任、所谓道义、所谓慈悲等等这些,说到底终归是种执迷吧,万物皆有其宿命,何不顺其自然呢?” 红尘闻言愣了愣,叹道:“当真是旁观者清,想不到贫僧数十年清修,自以为然物外,终不免拘泥,自囿于牢竟不自知,可笑可笑。” 他长笑两声,完双手合十,脸色一片安详,像是十分欢喜一般。 半晌没有说话,司徒雪察觉有异,探手试了试鼻息,蓦地放声痛哭起来。 一代高僧,就那样溘然长逝。 死或生,终归是一场大梦,我们踯躅其中,不肯醒来。 我低声劝道:“看红尘前辈临死前的安祥表情,应该是已经得其所在了吧。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失散十余年的师叔才一见面就死于非命,也难怪司徒雪会伤心了。 司徒雪恍若未闻,哭了一会,揉揉眼睛,抬头狠狠的盯着我看了一眼,抱起红尘的尸身,头也不回的出了观门,就那么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心头忽然有一些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什么东西被生生抽去一般。 怀里的钟离巺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我赶忙把他扶好:“前辈,你感觉怎么样?” 钟离巺没回答我,思索了一会,缓缓道:“怎么会是东瀛忍者呢?可惜清风啊,此刻怕早已遭了毒手了。” “可是我看那黑影方才离开的情形,用的分明是道家正宗心法。”我奇怪的道。 “哦?竟是这样么?”钟离巺沉思半晌,忽然摇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您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他叹了口气:“想不到我钟离巺一世豪杰,最后竟是如此的惨淡收场。唉,只可惜了红尘一向妙解佛法、脱世情,唉,青年俊秀,没想到今番却死在我前面了。” “前辈你会没事的。” “这三更针是冥界凶器,专破道家罡气,此刻我心脉已断,回天乏术了。”他挣扎着抬手指了指后院:“你把我扶过去。” 我依言小心翼翼的扶他进后院,在一个角落里,用我的鬼眼看到一个小门,氤氤氲氲,似有似无。这是常人无法看到的,应该是上边被施了一些障眼的法术。 “就是这里,把我扶进门去。”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门没有锁,我推了一下,却没推动。 钟离巺微弱的念出一道口诀,让我再去推,门应手而开。 一阵透骨的寒意汹涌而出,让我不由打个冷战,仿佛从炎炎下日一下子来到冰天雪地当中。 定睛一看,门内是一处院落,触目一片茫茫洁白,院内赫然是满布白雪。 而在这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上,我看到一抹鲜红 赫然是一株,怒放的,桃花。 (十七)人面桃花 空荡荡的院落中,种着一棵大概一人来高的桃花,在冰天雪地之中怒放。 其实我也无法分辨眼前的到底是花还是什么,因为那只是形状上像花吧,而在那花枝之上,我隐隐看到一张脸,一张任何人看了都会呆住的脸。 朱唇微启,眼波流转…… 乍一见这面孔,便和我心里的一个名字印合上了,是了,这样明澈流动的眼波,除了钟离巺口中的霓裳,还会是谁呢? 花上居然会有人脸,而且看样子,枝干上竟然也依稀有了人类的轮廓,这是什么? 钟离巺一见这花,脸上马上有了生气,竟然自己挣扎着蹒跚到花前,爱怜的抚摸花身,然后缓缓坐下,开口道:“你一定很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点头,不错,方才一踏进来,我就觉得此地的念力场十分奇特,而且紊乱之极,无从把握。脚踏在雪地上,竟然是软绵绵的感觉,如在云端。 钟离巺笑道:“此地是我为炼取虚魂所构,地处三界缝隙之中,非常人力所能达。”言下颇有自得之意,自从他一见这花,整个人精神大振,仿佛没有受伤一般。 “前辈,这花?” 钟离巺靠在花身上:“你也看到了,这是霓裳。” 虽然我已经猜到,不过此刻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十分震惊。 “霓裳前辈不是囚在风火谷么?” “这一株,是人面桃花。”他仰头看看花,说不出的爱怜:“这二十年来,我数度想闯谷救人,终究不能得手,却被我在机缘巧合之下,现这株人面桃花。” “人面桃花?”这名字倒是贴切得紧。 “人面桃花是三界灵物,我现她的时候,才不多寸许长,这十年来我以虚魂为肥,佐以秘法,终于渐渐生出她的模样来。”他叹了口气,接道:“再过十年,花身成形,形状与真人无异,我便可以拿她去替换霓裳出来了。” 我抬头看看花上栩栩如生的脸,看来他所言不虚。 唉,他数度闯谷不成,最后竟然想出这么个偷梁换柱的办法来,也当真难为他了。 “人面桃花的传说我也是从一本古籍上知道的,本来不曾当真,没想到真的被我现了。”只听钟离巺续道:“此事十分隐秘,甚至对秦广王,我也只是谎称用虚魂练法宝。十年啊,再有十年便可成形了……”他咳嗽了几声,叹道:“可惜我却没有时间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呆呆的站在那。 他歇了一会,道:“你我一见便很投缘,本来该传授些秘法给你的,现在却不成了,只是还要拜托你一件事情。”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镯子来:“如果有机会见到霓裳,帮我交给她,告诉她,我从未怪她。” 我连忙接过,点头答应:“前辈放心,我一定交给她。” 他闻言面露喜色,面上忽然泛起一层光华来,竟然似回光返照的样子。 他语加快起来:“此地为天师秘法所隐,原是三界的一处缝隙,你从那小门出去,待门一关,此处便再无法打开了,世人也就无法知道。” “前辈!”我很想安慰他一下,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长笑一声,傲然道:“这才是我钟离巺的埋骨之所。” 接着他叹了口气,面色变得惨白如纸,仿佛刚才的笑声已经用尽他全部气力,缓缓道:“孩子,你去吧,让我自己静一会。” 我呆了呆,现他仰头痴痴的看着花,不再望向我,只得安静的退出院落。刚一出门,啪的一声,门自己关上了。 鬼眼所及之处,渐渐变得混沌起来,最后变成一团似有似无的所在,看来他的埋身之所是很难被其他人现了。 我转身离开,却听到里边传出低沉的声音:当时明月在,曾照采云归…… 飘渺而悠远…… (十八)破茧 我走在下山的路上,忽然觉得这一夜间,过得像一年那样漫长。 此刻东方已露鱼肚微白,一抹霞光正要破云而出。 不出钟离巺所料,清风已经被杀了。明天够马志忙的了,一夜之间两起命案,还有另外两起他永远都比会知道的,唉,生命脆弱如斯。 那个黑影,很有可能是勾结鬼冢,由鬼冢引钟离巺出来,黑影再伺机暗算,没想到红尘出现,他就尾随红尘,伺机暗算两人了。 这个即精通东瀛忍法,又懂的道术的高手是谁呢?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着,可能是有心事吧,下山的路也不觉得远了,就这么心事重重的快走到山下了,忽然现肩头上落着一片花瓣,让人心碎的红色。 是那株人面桃花么? 我把它收起来,夹进钱包里。 钟离巺与红尘,其实都是执着的,只不过所痴迷的东西不一样罢了,如此的结果,对他们两个,也是种解脱吧。 司徒雪还在恼我么? 我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她,现她已经关机了。 忽然我心底一惊,她不会碰上那个黑影了吧,那岂不是很危险? 可是这茫茫黑夜里,让我如何去找? 啊,想起来了,我那可爱的引路蚕! 反正现在老谢也不再,不怕有人嘲笑我。也不知道它带我去了,能给我指个方向就知足了。 我脚踏七星步,双手交叉,念道:“在野为蛾,在天为星,煌煌业火,指路明灯,急急如律令。” 一团光芒从我指尖升起,却比上次大了很多,难道是我法力大进之故么? 那光芒竟然没有飘落地上,而是飘在半空,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硕大的茧。 不会吧,我用念力唤出来的生物,居然也有这种生理变化的? 接着只听几声一连串的清脆响动,一只小蛾破茧而出,周身金光灿灿,它飞到我面前,没等我看仔细,又扑闪着金色的翅膀倏的一下飞到我身后了,就那么在我周围上下翻飞,环绕个不停。 “你真的是我变出来的?”我有些怀疑。 它仿佛能听懂的样子,飞到我面前绕了个圈。 “真的是啊!”我开心得不得了,说老实话,换在以前我肯定不相信一个人的念力能达到如此玄妙的境地,不过自从看了钟离巺与红尘两位的法术,真是让我知道术法一门,修无止境,我之前所知,不过是一点皮毛罢了。 “你知道司徒雪吧?” 它又绕了一圈,表示赞同。 “哈,这么乖,该给你起个名字才好,叫什么?”我沉吟了一下:“你这么喜欢飞,就叫飞儿吧。” 小蛾仿佛十分高兴,飞起老高,在我上空盘旋着。 “飞儿,带我去找司徒雪吧!” 它转了几圈,却始终不离我左右,仿佛十分为难的样子。 难道是无法追踪司徒雪? “对了,七宝琉璃盏。你去追七宝琉璃盏的念力吧。” 飞儿闻言一飞老高,往山下冲去。 “喂,你慢点啊!” 我赶忙连跑带颠的跟上去。跟着它跑了几百米,已经到了山下,只见它停在山脚的一块大石头前,就不再前进了,而是围着大石头绕圈。 我跑到大石头跟前,弯下腰来,气喘吁吁,好容易喘匀了气,才抬起头看那石头,未见什么特别,再仔细看时,赫然见上边插着一根银针,在晨光中并不明显,如果不是仔细看,还真就错过了。 最奇怪的是,这针竟然是倒插进石头里的,露出锋利的针尖在外边。 正是冥府邪兵----三更针。 怎么会这样? 我脑子里飞快的转过一个念头,难道是红尘?! 因为如果是那黑影针,就不会倒着了,唯一的解释是有人中了针,又把针倒逼出来,这样才会针尾向里,针尖朝外。 我试着想把针拔出来,却现卡得死死的,根本不动分毫。 难道司徒雪抱着红尘的尸体下山时候,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么? 我慌了神,赶忙叫飞儿:“继续追。” 飞儿依言前进,我在后边气喘吁吁的跟着,转过一个路口,忽然见路旁有辆趴活儿的出租车,赶忙招手。 上车之后急不可待的告诉他:“追着前面的……” 忽然住口,想起只有我自己才能看见飞儿的,忙改口说:“一直朝前开!” 师傅朝左! 这边右拐! 调头!调头! 司机猛的一脚刹车:“你丫有病吧。” 看看飞儿就要消失在视线中,我忙不迭的道歉,咬牙给了一百大元下车。趁司机还没揍我,撒腿就去追飞儿。 拐过一个路口,看到小家伙停在一大丛花前。 我记挂着司徒雪的安危,飞扑过去,就开始在花丛中四下翻腾,却什么奇怪的事也没现。 正要回头让飞儿接着找,现它正停在一朵硕大的夜来香之上,贪婪的吸食着花粉。 我靠! 你带我午夜狂奔,就是来吸花粉啊! 以前你还是蚕的时候,虽然不怎么济事,总归还是任劳任怨的引路,怎么进化之后,人品还不如以前了? (十九)灵管会的文书 我回到办公室时候,天已经大亮,老谢正翘着腿在看报纸。 见我回来很吃惊:“一晚上忙什么去了?风尘仆仆的,司徒呢?” 我晃了晃头,实在懒得说话,一脑袋扑到沙上,蒙头大睡。 一直到傍晚才起来。 老谢居然还在看报纸,他也真够清闲。 我长话短说,把昨天晚上生的事情告诉他。 他喃喃的道:“竟然是钟离巺,还有红尘,这两个失踪多年的高手,居然都被你遇到。”他不可置信的说:“而且这两人居然都被暗算身亡了。” “李克啊李克,”他忽然抬起头,盯着我仔细看了又看:“该不会是你煞气太重,克死了这两位吧。” “你这名字真要改改了。” 我平素很喜欢跟老谢斗嘴的,今天却懒得反唇相讥,忽然间觉得身边少了什么的感觉,干什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报纸上大肆渲染西山血案,妙风观观主作为最大嫌疑人被通缉,他不仅有杀害员工清风的嫌疑,同时还涉嫌杀害前来旅游观光的日本友人,据有关专业人士分析,可能是见财起意,与员工清风一通谋害了日本友人鬼冢四郎,又因 打过几次电话给司徒雪,始终是关机状态。 她是h大中文系的学生,不过现在是暑假,想通过学校找她也只能等开学了。 8月份,其实本来应该是我最忙的时候,现在却闲得要命。 因为以往我都要准备9月初的注册阴阳师考试,现在当然不用考了。 也没什么案子来,我把我那台电脑从寝室搬到办公室,每天上上网,打打游戏,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平淡而寻常。 渐渐的仿佛司徒雪也淡出我的思绪了。 老谢有时候调侃说,失恋的状态都这样,半死不活的,当年他也有过。我追问他的感情经历,他却总也不肯说, 我不知道我这算不算失恋,综合以往十几次追mm未遂的经验来说,这次也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大醉酩酊,其实是最平静不过的一次感情经历了。 说起来一共和她认识也没多久,她蛮横不讲理而且爱冲动,动不动就暴力虐待我,显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更何况,我们之间只拉过一次手,好像从来就没有开始过嘛。 呵,就这样淡忘也许是好事吧。 日子就这么过去,平平无奇。 只是心里,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怅然,无法排遣。 直到有一天下午,老谢从灵管会开会回来,面色铁青。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不答,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来给我。 我莫名其妙的接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灵管会的大印。 奇怪,难道要嘉奖我么? 只见上边写着: “兹考,李克同志思想上不追求进步,生活上堕落腐化,管委会认为该同志的思想品德和执业操守并不符合一名执业阴阳师的基本要求,更无法达到与时俱进、共建和谐灵异社会的伟大目标,决定吊销其职业资格,即日生效。 特此通知。” 我当时就懵了! 我靠,这哪跟哪啊! 我要申诉! 老丁叹气说:“我作为你的所领导已经申诉过了,灵管会说鉴于你在西山上的表现,有失一个执业阴阳师的操守,所以给你处分,吊销执照。” 我在西山上的表现?要说那天唯一有问题的,是我没有继续追究钟离巺收集虚魂的事,这样就算有失操守?! 妈的,我的直觉告诉我,有人阴我。 (一)无业阴阳师 妈的,我刚执业一个礼拜,就被吊销执照,这也是注册阴阳师史上绝无仅有的吧。 是谁在背后阴我呢? 是哪一个不忿我考核取得执业证的家伙?是司徒雪?还是偷袭两位前辈那个黑衣人? 这些问题想的我头疼不已。 斗过赶尸人、见识过七杀星魂和人面桃花,兜兜转转了个把月后,竟又回到起点,仍旧是少人问津的实习生。 然则不管是执业还是实习,饭总归要吃,日子终究要过。 老谢是依旧的无所事事,我跟着他又这样晃荡了近一个礼拜后,日子终于开始捉襟见肘。前番从王医生那个case里收的几千块禁不起坐吃山空,早就所剩无几。 老谢鼓励我道:“小李,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嘛,下个月就考试了,抓紧时间准备还来得及。” 我正在qq上奋战四**棋,闻言叹道:“一个多月哪来得及啊,听人家说都要复习大半年的。” 唉,我何尝不知道下个月就要考试,可是一个人一旦尝试过有更为简洁的方式达到目的之后,再让他重头来过,真是很困难。 “去报个辅导班啊,现在很多辅导班都挺火的。”老谢从报纸堆里顺手抽出一张:“这是灵管会门口派的,你看啊,万鬼阴阳师考试机构,汇集业内名师、聚集各派高手,根据历年真题对注册阴阳师前沿考试信息精确把握,为学员提供高分技巧和应试方法,学员通过率高达30%!一期不过下期半价再学。” “唉,骗人的吧。” 老谢指着上边几个颇为熟稔的名字说,“关键是前沿信息嘛,听说里边有几个教课的,都是前几年命题组的呢。” 看我不太感冒,他又翻出一张,念道:“这个更不得了,三教名师,汇集少林、武当、天师三教名师,多名泰斗级顾问,给你最权威最高质的应试指导,让你身在教外,也能享受名教弟子一样的教育水准。”他指着上边一个名字道:“你看这个,特聘少林无相大师为特别顾问----本年度阴阳师考试命题组长了尘僧人的授业恩师!” “吹吧!”我笑道:“难道他们敢能漏题啊。” “有啊,你看这儿写着,高仿真度复习题,去年过关学员亲身证明,与真题接近度达45%!” “都是拿着招牌骗钱,我就不信不用背书就能过!” 老谢把报纸扔在一旁,深有同感的说:“唉,考生们都是病急乱投医吧。” “要不你也买套仿真题模拟题啥的来做做?名门大派,不至于太骗人吧。” “切,什么少林武当的,我还是茅山接班人呢。”我不屑一顾的道:“还仿真题,都是根据往年的题目硬扒下来的,我都能出。” 老谢忽然神色一动:“你说什么?” “我说还不如我自己出呢。”我重复道。 “哈,没错,就是这个。” “你也知道最近财政有点紧,”老谢隔个桌子探过来胖胖的大脑袋,我看到他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咱们出模拟题怎么样?” (二)盗版 说干就干。 天下文章一大抄,何况是复习题。 老谢动关系,打电话给他的几个晚辈,问问谁在最近几年内通过了职业考试的,把辅导书拿来“参考”一下。老谢负责摘抄整理,我拿到楼下复印社去打印,去年老谢曾经帮他们结果过一个小问题,打印得以八折优惠,复印社老板也算是我的棋友吧,常一起凑在联众上下四**棋和围棋什么的。饶是如此,印这一下子也把我们仅存的余款花掉了三分之二了。这下算是孤注一掷,如果不成,我们两个都要饿肚子了。 宣传很重要,我负责在网上有针对性的布消息:“茅山派传人茅山灵异事务所主任,倾情推出2008模拟真题系列,并附赠史上最年轻执业阴阳师之考试秘籍,仅存一百套,数量不多,欲购从。联系方式qq:11167010,考友群:49769942。” 为了防止被灵管会查处一个扭曲宣传非法经营的罪名,可不敢留下电话地址之类的联系方式,幸亏有了qq。 至于为什么说只有一百套,自然是扑捉考生们奇货可居的心态了。越少的东西,显得越珍贵不是。等到这拨卖出完了,可以出下一期精华本,精华本卖完了,可以出增补本…… 功夫做足,考题也摞了大半桌子了,我两个闷在办公室开始焦急的等待。 等了足足一个下午,居然没有任何消息。 老谢拍拍他的秃脑子:“是不是宣传手段做得不好?” “该去的地方我都去了,基本上几个门户网站我都去贴了,天涯、猫扑也都没落下。” “那就是宣传词的问题!”老谢断然道:“你想啊,人家有那么多少林武当的不去买,为什么非买你们茅山的?” “唉,我还以为茅山派的名头多少值点银子呢。” “要想卖出去,就得有点不同之处,你说呢?” “主任,您的意思是?” “两步,第一步,把价再提高两倍。” 这我能理解,现在很多人的消费理念就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那第二步呢?” “宣传要上去,就说咱能整到真题!”老谢的小眼睛瞪得溜圆,看来是豁出去了。 “不是吧主任,搞不好将来都是同行,这么骗人,将来碰面了也不好看吧。” “所以我不出面,由你负责,反正你现在不是执业阴阳师,不用怕灵管会。”老谢笑呵呵的说。 靠,我就知道! 说归说,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出于长期考虑,未免影响口碑,我还是决定想办法弄点真题出来,哪怕只是出题意向什么的,一旦中了,一传十十传百,明年可就大一笔了,嘿嘿,到时候还干什么阴阳师啊,转开辅导班了,嘿嘿,想起来就爽。 老谢看我自顾盘算着,茫然问道:“李克,你傻笑什么呢?” “啊,我是想,咱们总得有点真东西不是,否则一锤子买卖,赚个几千块钱的,也没什么意思啊。” “真东西?”老谢吃惊的道:“你还真想弄考题啊?根本不可能!”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 我想到了柳丁,这个能知天下事的小家伙,还欠我个人情吧。 (三)柳丁 我在冷饮店的二楼坐下,让刘贵上了两杯可乐。 看看四下无人,我伸手到窗外抓过一把柳枝来,低声喊:“柳丁?” “柳丁?!” 却只听对面吱吱声响,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细手长脚青面长耳的小家伙已经已经坐在对面沙椅上,大口的吸着可乐,正是柳丁。 十几天不见,他的“气色”好了不少,脸上也不再是青糁糁的病鬼模样,比原来绿了不少,可见修养的不错。绷带也都拆掉了,神气活现的坐在那里,大眼睛瞪着我,神情奇怪的很。 被他看得我有点不自在:“小鬼,看什么啊你?” “厉害厉害啊,”他喝了一大口可乐,咂吧咂吧嘴说。 “喂,说什么呢?”我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他接着又叹了口气:“你好像还不知道西山那场事件的影响有多大吧?” “啊?能有多大影响?” “别的不提,单那个死了的日本鬼子,灵管会就和日本方面交涉了好一阵子,现在还没定论呢。” “他是咎由自取,有什么好交涉的?” “唉,咱们国家灵管会也得注意一下国际影响啊。” 我气不打一处来:“他们的国际影响关我p事,我已经不归他们管了。” “那你不是专程来请我喝可乐的吧。”柳丁笑嘻嘻的问。 “本来是想来告诉你,叶小宁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了。不过看你的样子,明显也不需要我通报了,你真是神通广大啊。” 柳丁傲然道:“那是当然,天地间事还没什么能瞒过我们的。” “那我有点小忙,你愿意帮么?”我切入正题 “什么事啊?”他盯着我,很敏感。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问你点消息,在你柳丁来说还不是举‘耳’之劳。” 他笑嘻嘻的说:“说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嘿嘿,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啊,果然人鬼精怪没什么区别,都吃这一套。 “下个月就要举办执业阴阳师考试了,你知道的。” “恩,知道。” “那个”,我凑过去,低声说:“你能不能透漏点什么消息出来?” “啥?!”柳丁把刚喝下去的一口可乐全喷了出来,幸亏我躲得及时,不然全喷我脸上了。 他咳嗽几声,喘过气来:“你开什么玩笑?” “就是透露点消息,又没让你去偷题!至于的么?” “不行不行,唉,灵管会命题组那些都是什么人啊?个个都法力无边,要是让他们知道我把消息泄露出去,非把我连根拔了,你别害我了。”柳丁苦着脸,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得。 “咳,”我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说:“唉,不记得谁说过做人要讲义气,还说什么恩怨分明是你的风格啊。” “你?!”柳丁被我挤兑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欠我个人情啊?现在要你还喽。” 他面色不住变化,显是在激烈的思想斗争。 我趁热打铁:“又不要你告诉我很多,你只要透露一下最后一场实战考试的内容就行了。” “你确定想知道?”看样子他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恩,我重重的点头。 “既然你如此坚持,我就告诉你吧。”他沉默了半晌,咬咬牙,决然道。 唉,那样子倒叫我有些不忍了。 他用细长的手指蘸了一下可乐,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 我一看,写的是“僵尸”。 “是考镇尸之法么?”我低声问。 柳丁点点头。 “谢啦!”我十分高兴,有了这个,我的考试题就有卖点了。 柳丁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以为他是在为漏题的事情忧虑,歉意的说:“对不起啊柳丁,我也不是想逼你的,实在是最近穷得厉害啊。” 他摇头苦笑:“漏题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被长辈们骂一顿罢。我只是在感慨,一个人命运难道真的不可改变么。” “怎么又扯到命运上了?”我很奇怪,在他整天笑嘻嘻的脸上出现这种神情可真是少见。 柳丁把杯子里最后一点可乐喝光,长出一口气,道:“其实就算你不我,我也打算去找你,有件事本来是宁可冒着泄露天机的风险,也要告诉你的。”他顿了顿,道“不过,你却先开口了,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前一个要求,还了你的人情,我也就再没立场泄露天机了,唉。” 这话玄玄的,听得我很晕,大意就是我本来有个机会知道更重要的事的,不过我把机会浪费了,从他的立场上讲,连连泄露两个重要信息给我,只怕就难以交代了。 “你是这个意思吧?我无所谓啦!”其实我真是无所谓,我已经够衰的了,还能怎么倒霉呢。 他点点头:“我也要离开了,你好自为之吧。” “不是说打算在这儿住一阵子么?” “唉,我要去参加志愿者了。” “啥?”我没听错吧:“奥运志愿者么? “什么奥运啊,现在绿化越来越差,我们的生存环境也越来越差了。所以每年要选出一批青壮年,到全国各地去种树。”他向我展示了一下他小细胳膊上的肌肉。 “那你自己保重啊。”其实我蛮喜欢这个义气的小家伙的:“别替我担心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呵。”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重复了一遍,呆了呆,忽然笑了:“哈哈,一切都是天命吧,我瞎操什么心呢。快快快,给我再来一杯可乐,加冰的!” 从方才开始他就一直郁郁的,仿佛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现在看着他开心起来,我也跟着高兴:“刘贵,再来一杯可乐,大杯,加冰的!” 不一会刘贵端上来,呵呵,看我一个人点了三杯可乐喝,也是十分吃惊吧。 柳丁一点不客气,张大了嘴,咚咚咚几口喝光,用力的打一个大嗝出来:“呃~~~~~~~~~~~**啊。” “谢啦李克,有机会再见吧。” 他一个跟头翻出窗外,人倒挂在柳枝上,忽然回头说:“忍不住还是要跟你讲一点点啊,如果日后你有机会去鬼门关,记得找一个算命的。” “算命的?怎么找啊?”我连忙问。 “他的招牌很好认,上面写着:‘莫问人心,只言鬼事。’” (四)离奇死亡 “特别透露本年度阴阳师考试第四卷最大热门,并附赠过关利器!” 第四卷实战考试历来是最让考生头疼的,自从我改了宣传词之后,生意就源源不断的上门了。加上每本习题还赠送老谢手绘的一张“镇尸符”,更是大卖。 老谢的镇尸符绝对真材实料,估计这次考试会有一大批第四卷的高分出现吧,嘿嘿。 印的一百套习题很快就卖光了,刨去成本,赚了将近一万块。这也要得益于老谢的方针,就往贵了要价,一套一百块,谢绝还价! 按照之前谈好的比例,我们六四分账,我四他六,攥着一打钱,我心潮澎湃,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 “咱该出精华本了吧。”老谢也笑得合不拢嘴。 点头,我这就下楼去再印一百套。 “记得换换封面调调顺序啊。” “放心吧。”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躁动了一天的人们开始安静下来,不过无所谓,复印室这哥们跟我一样,是个夜猫子,我俩经常大半夜的一起下棋,在两点之前就没有睡过。他可是本市有名的棋迷,就是没参加考段,否则至少也能弄个五六段吧。 我哼着小曲来到楼下复印室,里边亮着灯。我一边推门进去,一边喊:“三哥,再给我印一百套啊。” 三哥姓徐,四十多岁的老光棍,大号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常常号称是大清国手钱塘徐星友的后代,连他在联众的名字也叫‘徐星友后人’。 此刻他聚精会神的坐在电脑前边,一手持鼠标,一手托腮帮,理也不理我。 “靠,我自己动手了啊。” 我轻车熟路,在复印机前边哗啦啦的印起来,一边印一边跟他碎嘴。 “昨晚上那盘棋你可拣了便宜啊,要不是我走个大勺子出来,你早就投子认负了。”我对围棋是初学乍练,昨晚上他让我十子跟我下的,结果还是轻轻松松赢了。 “哎,今天下午的农心杯你看了没?王檄10目半的大胜赵汉乘啊!” “喂,三哥,我跟你说话呢!” “干啥呢这么入迷?又在下棋啊?” 看他一直不理我,我放下手头的的试题,凑到电脑前,果然是在下棋,棋盘上他执黑先行,正在一处大龙纠缠,像我这样的初学者也能看出,黑棋已然势尽,只是不知道白棋为何不痛下杀手,却好像在**一般,这不,前手才放了一线生机,刚又飞了一手,再次把黑棋逼上绝路。我看了一会,只觉得头晕眼花,心怦怦的跳,唉,我的棋力到底是太弱了些。 “三哥,没戏了,认输了吧。” “三哥?!徐三?” 我一拍他的肩膀,现僵硬的很,再一看他的脸,只见他的脸色惨白得如石灰一般,在电脑屏幕的萤光下,格外的糁人。 我悚然一惊,伸手一探鼻息,毫无动静……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难道下棋下死了? 马上打电话给马志,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到了,在他到之前,我在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周围,没现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他面前一盘被人杀的七零八落的棋之外。 我记得很久之前看过一本恐怖小说,里边提到有人利用棋局杀人的,类似的日本漫画也有棋魂之类的说法,不过我是从来不肯相信的,用一盘棋把人下死了,怎么说也太玄了点。 马志一到现场,就皱眉说:“你快赶上毛利小五郎了,怎么你一出现,就有命案呢。” 呵呵,我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不过我对马志的唯一要求就是,让我把这盘棋复盘,拿回去研究一下。他忙的一团糟,随口答应,也没把我的要求当回事。 我作为尸体现者,例行公事的到警察局做了笔录,被不同的警察叔叔变着法的盘问一气之后,终于排除嫌疑。尸体送去尸检,我在走廊坐着,等马志出来,我知道他一定会有话问我的。 不一会,他绷着脸出来:“表弟啊,有没有啥想说的?” “现在还没有啊,估计明后天会有点眉目吧。” “现场勘查基本排除他杀的可能,现在就等尸检报告了。”他顿了顿,皱眉道:“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案子了,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事没说呢?” 我低声说:“我怀疑这是谋杀!” (五)棋杀 如果不是我之前跟马志合作过几个比较诡异的案子,恐怕马志现在要伸手过来摸摸我的头是否烧了。 因为以一个刑警的专业眼光来看,这案子实在找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我整理一下思绪,道:“整个屋子看似毫无可疑之处,不过那恰恰是最可疑的地方。” 马志被我的开场白所吸引,凝神听我说下去。 “我认识徐三时间不短了,从没听说过他有心脏病史之类的说法,一个人就这么离奇而死,屋子里不见丝毫可疑的蛛丝马迹,这不正是最可疑的地方么?” “这种自然的突然死亡,在医学史上并不少见,有很多也无法解释。” 这一点我也承认,现代医学虽然已经很达,但是仍然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比如有心脏停止跳动后几天又复活的、有孪生兄弟相隔万里忽然同时癫痫作的,等等。 但是这一次,我想不是这么简单。 因为我想所有的刑警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地方,看似最不可能出问题的地方,电脑。 “电脑?!” “你说电脑杀人?”马志摇头道:“表弟啊,你是阴阳师,又不是科幻作家,你是不是科幻片看多了啊。” “不是电脑杀人,确切的说,是电脑演示出来的东西杀人。” “你是说死者临死前没下完的那盘棋?”他终于开窍了。 “不错!就是那盘棋。”我拍拍口袋,方才在现场时,征得马志的同意后,我已经把复盘后的棋谱转存到我的优盘里。 本来我也不肯相信居然会有人下棋下到死的,不过方才我坐在走廊里,静静回忆当时的情形,当我在看那盘棋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眼花,心怦怦乱跳,这还是一个旁观者的感觉,所以这绝对不是一盘普通的棋局。而作为是深处其中殚精竭虑的对弈者,徐三的感受一定比我还要强烈,那么会不会有可能是有人利用这盘棋,以什么特殊的方式,杀了徐三呢? 当然以上都是我的猜测。 马志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神经失常者:“你如果说鬼杀或者什么妖杀的,我肯定相信,因为你是阴阳师啊,可你说是棋局杀人,真是难以置信!鬼怪杀人也要起码通过接触吧,我不信有人千里之外的在网上就把人杀了。” 唉,即使曾经和我一起见识过了僵尸,见识过了度魂之术这些奇诡的事情,马志还是觉得我的说法太过匪夷所思。哼,我想,这是因为我还没有把那盘棋复盘,所以我暂时还没有说服马志的本钱吧。 离开警察局时,已经是夜里三点了。 我打车回事务所时,老谢还没睡,见我进门,赶紧迎上来:“刚才是不是楼下出事了?看到好多警察,我打你手机也不接。” 我长话短说,把事情经过和我的推论跟他讲了。 “主任,您相不相信棋局可以杀人?” “当然有可能啊。” “啊?!”我忽然觉得老谢太可爱了。 他揉揉已经快睁不开的眼睛,道:“围棋对弈需全神投入,不容丝毫懈怠,本来就是最耗心神精血的,古人不是还有呕血谱的传说么?下棋下死人,也不足为奇嘛。” 呕血谱的传说,只要是爱好围棋的,大都听说过。传说北宋国手刘仲甫在骊山与一乡下老媪对弈,一百二十手后完败,登时呕血数升。传闻此局着着精警,实非常人所能,后来被称为呕血谱。 老谢实在困得不成,自己去睡了,我却无法入睡,索性把优盘插进电脑,开始一手手的复盘。 徐三执黑先行,第一手下在右下角星位,中规中矩的走法。 白棋应了一手,居然,居然下在天元。 (六)杀人的心跳 弈理有谓“金角银边草包肚”,起手放在天元,等于没用啊。 不过好像也有那种一流高手专下此地的,百十手后,陡然间风生水起,这一子竟然杀机四伏,弈定乾坤。 不过这都是传说中的下法了,现实中还真没见人这么玩过。 其时已是深夜,窗外夜色,浓如墨染。 我一个人坐在电脑胖,按照复盘出来的谱子,一手手的下出来。 我把自己想象成执黑,白棋除了开始时候那一手天元之外,其他倒也都是中规中矩的下法,到了五十多手时候,困意袭来,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黑棋终于按捺不住,在第六十七手打劫,隐含双叫吃。 白棋忽然弃子,在右腹落了一字,直逼黑棋大龙。 徐三不愧高手,在另一位补了一手,连消带打。 白棋奇兵突出,向上冲了一子,势如疯虎。 这一手黑棋非接不可,没有转身余地。 白棋又帖,黑棋冲,白棋跳。 此时白棋已渐成势头,黑棋大龙岌岌可危。 本来双方是互有攻守的,可是白棋这几手仿佛突然换了个人似的,步步杀机,锋芒毕露,逼得黑棋喘不过气来。 徐三到底是有真功夫的,一番长考之后,再应一字,局势稍缓。 白棋似有算漏,未曾进击,反在左边补了一手。 黑棋大喜,乘机再整阵势,若白棋方才乘胜追击,只怕这条大龙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黑棋连补两手后,局势似已稳定,我也长出了一口气。 忽然间,白棋反身又冲入右腹,一子落下,不但围困这条长龙,更直逼黑棋右下根基所在。 赫然间方寸棋盘之内杀气汹涌。 原来之前白棋的漏,竟然是早算好的,竟是要待黑棋补过之后,再来杀个痛快。 这是怎样的心机? 随着一个个子的落下,我忽然觉得眼前一亮,面前的仿佛不再是三百六十一位的棋盘,而似苍天瀚海般,直欲无穷无尽。 其中风云奇诡,让人魂荡神移…… 我如同僵尸一般,随着白子的走势,一子子的茫然落下,棋势的跌宕起伏间,竟仿佛无常的人世,令我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只觉得自己过往二十年中种种行事,皆似是而非,学业无成,术法平庸,被吊销执业执照,司徒雪不告而别…… 似我这样的人,苟存于世有何益? 脑海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仿佛在地狱深处低声呼唤:“生又何欢,死又何苦?何不归来?”低沉而妖异。是啊,我为何要生在此地?我在这里做什么?我的生存有什么意义?这样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中生生不息,陡然间一阵彻骨的哀伤从心底升起,弥漫整个灵知…… 腾腾…… 腾腾腾…… 连我自己仿佛都未曾察觉,我的心腾腾的跳着,每一下都像把大锤重重的敲打在胸口,我紧紧的闭着嘴,仿佛一张口,我的心脏就会跃出来…… (七)国手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上,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一个低沉的嗓音突兀的响起,让我从无边幻海中悚然惊醒,我这是怎么了?! 下意识的拿过手机,想说话,却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心脏在腾腾的剧烈跳着,眼看就出我的负荷。 连忙暗捏法诀,默诵真言,大半晌,心跳和呼吸才慢慢方才平伏。 我长处一口气,心道好险啊,如果不是手机响起,只怕我非得心跳过而死。 一边伸手去拿过手机,另之手一摸自己的脸,像醉酒一样烫。 “喂?” 马志的声音响起:“干嘛呢你,不接电话!” 我犹惊悚在方才的死亡边缘,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奇怪?” “我没事。”我心想,声音不奇怪才怪呢,我刚才差点把心跳爆了啊。 “尸检报告出来了。” “这么快?”什么时候公安部门效率这么高了, “唉,我听完你说的,也隐隐觉得不妥,所以让同事加班加点给作了个尸检,你猜怎么着?”马志的语音难以压制的有些激动。 “死于心脏血管破裂吧。”我已经大概猜到了,心有余悸的说。 “啊?!你怎么知道?”马志在那头吼起来。 “明天再跟你说吧,我现在必须休息了。”不容他不答应,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关了手机,我必须要休息一下了。 临睡之前,把电脑关上,删除所有记录,把优盘贴身藏好,老谢也是个棋迷,我可不想害了他。 我一觉睡到下午,做了很多纷乱的梦,光怪6离。 唉,要知道之前除了梦到些武藤兰之类的外,我是很少做梦的,可见昨晚那个棋局对我的伤害有多大了。 我一开手机,连续接道七八条短信,都是骂我怎么不开机什么的。 我打电话回去,跟马志约了个饭馆见面。 我一到,看到马志已经点了一桌子的菜,都是我喜欢吃的,他赔笑着说:“表弟,先吃着,边吃边聊。” 这家伙,看来终于相信我说的了吧。 我是真饿了,二话不说,甩开腮帮子开吃。 马志没动筷,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忧心忡忡的说:“我调查过死者的家族病史,网上三代都没有心脏病史,而且死者死的时候病没有从事什么剧烈运动,尸检科的同事说他没有可能会心血管破裂而死的。” 我只顾闷头吃,没搭理他,哼,谁让他昨夜不信任我了。要是信任我,和我一起复盘,有个人在旁照应着,我就不会那么危险了吧。 马志在一旁尴尬的晾了半晌,给我倒了杯啤酒:“来,表弟,边喝边吃。” 我吃的差不多了,看他也快忍不住了,还是别把他惹毛了的好,他脾气可是出名的暴,肯这么迁就我已经很不易了。 我坐直身子,擦擦嘴,喝了一大口啤酒,也算是给自己压压惊了,说老实话,大阵仗我也见过不少,不过昨夜是最惊悚的了,我从未离死亡那么近过,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我清清嗓子:“表哥,你是纳闷我为什么会知道他的死因吧?” “对啊!我这边报告才出来,你就知道了。” “因为,我昨天晚上也差点死于心血管破裂!” “什么?!” 我把昨晚的经过跟他描述了一遍,他听完眼睛瞪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烟就要烧到手指了也浑然不觉。 “哎,要烧着了”。 “棋盘烧着了么?” “是你的手指啊。” “啊,啊,”已经来不及,他哎呦一声,顺手把烟头扔掉:“看来这个棋局真的是可以杀人的?” “看来没错,不过我只复盘到七十多手,后便还有将近四十手没下,我也无法确定。” “那赶紧的”,马志招手叫服务员埋单:“我陪你回去,把后边四十手补上。” “别,我可不想玩啊,谁爱弄谁弄去。” “我在旁边陪着你啊,看情形不对就把你喊回来,不会有事的。” “那也不行,打死我也不会再复那盘棋了。”说实话,我是真的怕了,任谁尝过那种心脏要跳碎了的感觉之后,不会再想有第二次了。 “而且,我的棋力不行,也看不出什么门道,要找个高手来看才更有效果。”怕他一个劲的逼我,我索性把皮球踢出去。 “高手?”马志眉头皱了一下。 “不好找吧。” 出乎意料的,他说:“好找,非常好找。我老丈人就是围棋国手啊,黄承文啊。” “啊?”我从没听他提起过,黄承文确实是国手了,据说二十多年前还拿过全国冠军呢,居然是他岳父。 “喂,那你还愁眉苦脸干什么?”我不解。 “唉,我老丈人自从搬了新居之后就心情不好,这个时候去打扰他我怕不合适。” “搬家是好事啊,怎么会心情不好呢?” 马志叹气说:“唉,谁知道呢,一搬家就跟我老岳母吵架,两人加起来一百多岁了,居然闹着离婚,真奇怪,过了大半辈子了都没红过脸,居然一搬家就吵开了。” “许是风水不好吧。”我随口道。 “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平时好好的,一搬家就出问题,搞不好就是风水不好呢。”马志一拉我:“走,给我老丈人家看看风水去。” “不是吧,这个我不专业啊。” “我说你专业你就专业!把老人家忽悠高兴了,就有人给复盘了。” 我想了想,点头应允,不管怎么说,徐三哥也是我的朋友,就算我不是执业阴阳师,我也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说到风水,其实是每个阴阳师的必修课,所以我也不是一点不懂,不过我连家传的茅山道术都学的一知半解,更别提风水之术了。 为了更像样点,我回办公室把我那身道袍穿上,背上桃木剑。风水师不是这个行头的,不过估计老头也未必这么内行,再说,万一不步是风水问题,而是什么小鬼作祟呢,不就能派上用场了。 马志穿着警服,带着我坐上他停在门口的警车。 楼下几个正在打麻将的老大妈看见了,纷纷露出大快人心的喜悦表情,低声交流说:“看吧,年轻人不学好,天天搞什么奇异事务所,怎么样,被警察抓了吧。” 拜托啊大娘,不是奇异,是灵异啊…… 马志拉起警笛,一路狂奔。 (八)风水 黄家新搬的高层,十五楼,高低合适,气派不凡。 马志敲了半天门,一个头花白的老爷子气哼哼的开门,中等身高,面容清瘦,十分俊雅,此刻却一脸的怒气,显是刚吵过架。 别看马志平时在匪徒面前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见了这老头他倒像匪徒了,低声说:“爸,我带个了亲戚来。” 老爷子围棋国手,自然是很有涵养的,不以我奇装异服为怪,客气的说:“快进来,新家比较乱,随便坐随便坐。” 我跟着马志一起到客厅坐下。 “这是我表弟,是个阴阳师。”马志小心翼翼的介绍,生怕老爷子无法接受。 没想到黄老爷子哈哈一笑:“阴阳师啊,年轻人不得了。” 我正在奇怪怎么他毫不惊讶的样子,从卧室那边转出来两个人,我一看就明白了。 是一个蛮富态老太太带着一个身穿长褂子的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戴一副黑框眼镜,身量很高,精瘦精瘦的,手里还托着一个罗盘。 不用问,这是老太太请来看风水的,而且明显比我专业啊,至少人家这身装扮是正宗的风水师。 他看到我也是一惊。 马志也看出苗头来了,明显他带这个毛头小子不如人家那个风水先生啊,一时间很尴尬。老太太瞪着马志看了一眼。 倒是黄老爷子抢先开口了:“这是我请回来的阴阳师。” 马志偷偷抹了把汗,他夹在两位老人中间真是很难做,幸亏黄老爷子是个好人啊,替他圆了下来。 老太太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对我倒是很热情,亲热的过来拉着我的手:“哎呀,这么年轻不得了啊。” 呵呵,这两个老人家开口都是一个口气,真是够好玩。 老太太接着手:“我也刚请了个风水师傅来了,唉,你是不知道啊,一搬家进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就来那个老东西,也越看越不顺眼。”说话间还不枉白了老爷子一眼。 黄老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开腔。马志更是不敢出声,低头装着看报纸。 我朝同行点头示意,他也微微一点头作为还礼,眯着眼睛,不一言,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老太太拉着我和那位同行开始在屋子里转悠、 本来还打算随便蒙蒙老两口就的了,谁想到居然有内行前辈在场。 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老太太,开始‘审视’屋内的风水。 说道住房的风水,其实无外乎就是居家之内的天地之气与人本身气场之间的一个配合。 配合好了,则风生水起,运道亨通,万一有冲,则风是狂风,水成了乱水了,怎么能不一团糟。 我虽然没有怎么深入研究过风水,但是在望气上我可不含糊。 所谓气,简单来讲,可以定义为天地灵气和人身念力的总称,天有天气,幻化阴晴雨雪,地有地气,可长四时万物,人有人气,鬼有鬼气,就连一花一木,皆有其气在。 好的风水师在一定有极高明的望气本领,钻研风水而不精研望气,就好像下棋不看古谱,吹箫不练丹田气一样,终究是门外汉。当然风水可不是光望气了,各种天相地脉的配合,各种物件的摆放,都是极深奥的学问。 我自然没有认真研习过望气之术,不过别忘了,我是有鬼眼的。虽然看出气脉动向来和解决风水问题是两码事,但不管怎么说我也要试一试,不然不光我没面子,马志在他老丈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我正要认真打量一下这房中的气脉,忽然身旁那哥们轻碰了一下我的胳膊,说:“兄弟,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别坏了规矩,抢我的饭碗啊。” (九)桃花位 怎么我还没怎么着,他先心虚了? 是他太客气啊,还是就一蒙事的? 只听他接着低声说道:“小姓程,草字万年,人送外号程瞎子,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闻言低声道:“岂敢岂敢,小弟李克,大加都是受人之托,就让我跟您学习学习吧。” 他碰了个软钉子,有些怏怏,从怀里掏出一个执业证来:“程某不才,是专看风水的执业阴阳师,李兄弟在哪里高就啊?”他把执业证朝我比划了一下,意思大概是让我知难而退吧。 汗,人家可是真材实料的阴阳师啊,我这个考核之后又被吊销的,还不几下就露了马脚? “巧了,同行啊。”我也把自己的执业证掏出来比划了一下,我的资格虽然给吊销了,不过灵管会好像忘记把证书收回去了,事已至此,怎么说台面上也不能丢人,此刻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他脸色一变:“同行啊,好的很好的很。” 这时老太太回过头来:“房子大概就这样了,两位有什么看法?” 我正想着怎么胡诌几句,旁边这位一托罗盘,开口吟到:“前高后低难长久,后高前底广田庄,东低西高名逆地,水流震宫不相当,虽然流去无妨碍,亦主人丁窜远方。” 他声音不疾不徐,配以罗盘在手中的种种变化,十足是有道高人的架势。 老太太听得有点晕,不过看得出已经被他的专业化所折服,我只觉得脸色有点烧,转头佯作观察屋子其他部分。 唉,人家这么专业,怎么争啊? 只听程万年继续道:“贵宅坐北望南,气脉不凡,本是大贵之格,惟六神缺水,五行不足,是以宾主失合。” 老太太此刻已经完全信任他了,连忙问道:“那该如何破解呢?” 他向厨房看了看,道:“离火太旺,坎水不足,驿马大动,太岁临头,凶格啊凶格。” 老太太已经六神无主了。 唉,什么驿马啊太岁啊,太满嘴的专业名词,我也听不大懂,索性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看。 我在屋子里四下打量,观察气场流向。 整个屋子方方正正,不存在缺角内凹这些风水上常见的明显缺陷,所以气脉圆融,绵绵不绝,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唯有到了客厅的大立式空调那里,本该交汇的气场忽然断了一下,不再圆融。 我开始仔细观察这里,方才这个程老兄说的不错,这个宅子坐北向南,是典型的坎宅。而空调位置在正西酉位上,不会这么巧吧,居然是桃花位? 我把这几个字硬生生吞进去,人家老头老太太加起来一百多岁了,说人家犯桃花也不合适吧。 可是就算是有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这时候马志和老爷子一起凑过来,马志急得不行,小声说:“怎么样啊表弟,你看那边多热闹。” 我偷耳一听,那边已经开始建议在这里摆个鱼缸那里养个花了。 黄老爷子也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我,他是不想在老伴面前跌份啊。 说来惭愧,虽然风水我不在行,但是我对桃花位是下过一点功夫的,还不是当时闲着无聊,为了给自己增加点女人缘什么的。别的不敢说,空调在桃花位上是没错的,整个房子的气脉也在桃花位上乱了。 “表弟,你看出什么了?快说啊!”马志又催我。 我咬咬牙,豁出去了,大声说:“毛病出在桃花位上!” 啥?! 马志用力一扭我的胳膊:“瞎说什么呢你?!”一面赶紧观察两位老人家的脸色。 老爷子面色十分难看,咳嗽一声,也不言语,回到沙上坐下了。 老太太板着脸看着我:“小伙子,你什么意思?” 程老兄也停止他的长篇大论,在一旁若有所思,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气氛有点尴尬,也难怪,这么大年岁的人了,我说人家桃花位有问题,总归是不太合适,没把我轰出去已经够意思了。 唉,事已至此,只得继续撑下去了。 我清了清嗓子,装出胸有成足的样子:“桃花位不是你们想象得那么简单,也不是世俗所理解的那么偏激,并非只有所谓男女关系才涉及桃花位。” 我背手在屋里转了两圈,看看没人答话,接道:“需知桃花位有正格桃花、偏格桃花、墙外桃花、劫煞桃花等等。一宅之桃花位,不仅能住夫妻关系,更可主财运、家业、健康等种种人生运道。” 这番话倒不是胡诌,连程万年听了也连连点头。 我看看大家都开始注意我的言论,这才断然道:“贵宅在桃花位上放置空调,乃是大错特错!” 程万年问道:“桃花位属水,空调亦属水,此宅更是五行缺水,所以此空调有益无害,不知道李兄弟为何会有这种说法呢?” 这家伙,分明是想给我难堪,我信口胡诌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空调外向为水,而其内接电路,属性为火,空调摆放在桃花位,正是‘水火相煎’之局,安得不乱?” “我观此屋气脉,圆融流畅,唯到此地开始紊乱,自然是水火相煎导致气脉不畅之故。”因为是我的鬼眼亲见,所以这几句话说的是颇有底气。 程万年一时语塞,我索性对马志道:“来,帮个忙把空调挪动挪动。” “挪到哪?” 挪到哪我怎么知道啊,我随手指了一下。 马志也不含糊,上来抱起空调,我搭了把手,两人给挪到旁边位置上。 我拍拍手:“这样就解决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实话我是心虚,想赶紧溜之大吉。 老太太没作声,一直看着我们忙活。倒是黄老爷子觉得不大合适,站起身来想送我,却可能是起的猛了些,人老血压高,他手一扶头,差点载在地上。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老太太几步抢过去扶住,关切的问:“老头子,你没事吧? 黄老爷子闭目缓了一会,回过神来,他也是真会找机会,乘机低声道:“只要你不跟我吵了,我就没事了。” 老太太不好意思的笑笑,柔声道:“谁还爱跟你吵似的。” 那情形甜蜜得很,看得我这年轻人都觉得脸热。 马志偷偷捅捅我,竖起大拇指,低声道:“立竿见影,真有你的啊。” 程万年对着桃花方位愣了半晌,自觉无趣,自己开门悄悄走了。 我看看空调,又看看方位,不会吧,我的风水术真这么灵? 再看看程万年消失的背影,总觉得此人不那么简单。 (十)杀局重现 重新分宾主落座,老太太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身到厨房去给我们泡茶。 马志对我说:“表弟,还是你有一套,方才那家伙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结果还不是一蒙事的。” 我笑了笑,未置可否,却总觉得以那人的行止气度,不像是一个草包的样子。 黄老爷子也说了一番感谢的话,我连忙谦虚一番。马志看时机差不多了,开口道:“爸,其实我跟表弟,还有点事想麻烦您。” “哦?” 我接口道:“是关于围棋方面的,知道您是国手啊。” “呵呵,”老爷子大笑:“老喽老喽,说来听听?”一提到围棋,他的精神立马就一震,看得出来真是偏好此道啊。 马志倒有些不好意思,先打了个预防针:“这事情有些危险,我们怀疑,怀疑……” 看他吞吞吐吐的,完全不像平时雷厉风行的样子,我接道:“我们怀疑有人用棋局在杀人。” 说着我从怀里掏出优盘来:“您这有电脑吧,我们边看边说。” “棋局杀人?”老爷子眉毛一立:“有这种事?”看得出来他是不大相信的。 马志凑过来:“爸,起初我也不相信,不过李克亲身体验过,差点就出事。” 这时老太太泡好茶过来,看我们凑在一起,问道:“什么事啊这么紧张?” 黄老爷子怕她担心,柔声道:“年轻人跟我讨论些关于围棋的问题,你不感兴趣的。” “这样啊,那我不打扰了,你们喝茶。”老太太转身回卧室了。 黄老爷子把我们引到电脑前,低声说:“到底怎么回事? 马志简单的叙述了一下,老爷子非但没有丝毫恐惧,反到勾起了好奇心:“快让我看看,到底什么棋局能杀人啊。” 马志关切的道:“爸,您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赶紧停下来,千万别挺着。” 黄老爷子一笑,傲然道:“老夫纵横棋坛五十年,还会怕什么会杀人的棋局么?” 我把优盘插进电脑,打开程序,闪开身来。 黄老爷子坐到电脑前,问我:“是按这个按扭么?” 我点点头。 黄老爷子点了一下鼠标,黑棋一手过后,白棋第一子,应在天元。 老爷子奇怪的咦了一声。 他的复盘却比我要快的多了,因为我每一步都要仔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想想有些什么变化之类的,但以黄老爷子的棋力,很多变化他都一目了然,所以不像我那么费劲了。 不一会,已经二十几路下来,随着一步步落子,黄老爷子面色越来越凝重,当初我复盘时候,记得是到了五六十手时候白棋才难的,怎么黄老爷子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黄老爷子啪啪啪不停的点击鼠标,不一会就到了黑棋打劫、白棋弃子擒龙的那一手,黄老爷子双眉紧皱,思考良久,才又点了一下鼠标。 我跟马志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不懂棋,没什么感觉,但是也能感觉到我跟黄老爷子的变化,朝我努努嘴,意思是稍有不对就赶紧动手把老爷子拉开。 又是几手过后,黄老爷子的点击越来越慢,面色也越来越凝重,马上就到了白棋一缓一收,冲击腹地的那一个杀招了,昨夜我就是在这一手上出的事。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紧张得不行,手心都攥出汗了,即使现在我仅仅是在旁观,仍然有心跳开始加的感觉。 那几秒钟像一年那么长,终于,黄老爷子轻点鼠标,白棋奇峰突出,直冲黑棋腹地。 黄老爷子‘啊’的一声,手停在半空。 (十一)血泪局 马志见状不好,连忙要上前拉开他,我朝他一摆手,因为从我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黄老爷子的脸色,老爷子虽然紧张,但是神智还清楚,眼神并不迷离涣散,看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果然,黄老爷子呆了半晌之后,终于用点了一下鼠标,继续复盘。 我看到,他的鬓旁,有一缕细汗流下。 之后的棋势变化风起云涌,说真的,已经出我的理解范畴了,以我的棋艺来讲,甚至都无法描述出来,只剩下感叹的份。余下的几十手中,白棋纵横捭阖,如入无人之境,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白棋第一子稳占天元,如中流砥柱一般,镇住整个局势,黑棋数度突围,都无功而返,这一子竟然是弈定乾坤的棋眼。 黄老先生神色凝重非常,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一手手的复盘过来,时间用的越来越长,直到那盘残局的最后一手,176手。 第177手应该轮到徐三落子,他已经死了。 我看到棋盘复毕,不由长出一口气,马志在一旁偷抚胸口,向我直吐舌头。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黄老爷子却一直没有动,眼睛犹直钩钩的盯着棋盘,我跟马志连忙扶他到客厅沙上坐下,给他灌下一杯茶来,好半天,他张开嘴,用类似打嗝的声音吐出一口长气,用手擦擦额头的汗水,涩声道:“好厉害,好厉害。” 我跟马志满肚子好奇,但是都不敢开腔。 黄老爷子目光游离,像在回味一般,良久,终于又开口道:“你们两个,听说过血泪局么?” 我们茫然摇头,传说中的呕血谱我是知道的,怎么又出来个血泪局? 黄老爷子摇摇头,接道:“那你们知道不知道月天公黄龙士?” 马志茫然摇头,他不知道也算正常,但是举凡下过围棋的人,很少有不知道黄龙士的。黄龙士,字月天,生于清顺治年间,少年成名,连胜杜茶村、周东侯、盛大有等国手,时人赞其下棋如“淮阴用兵,战无不胜“,杜茶村更赞“此子当横行一世,”清人甚至将他同黄宗羲、顾炎武等人并称为”十四圣”,推黄龙士为“棋圣”。 可惜天不假年,黄龙士死于壮年,他生平有一弟子,就是继他之后称霸棋坛数十年的钱塘徐星友。而黄龙士的死,也是一件疑案,更有坊间传闻是徐星友秘请三位高丽棋手以车轮战法累死黄龙士,当然都以不可考。 这些掌故都是围棋届耳熟能详的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黄老爷子现在提出他来? 只听黄老爷子缓缓道:“黄龙士正是我家先祖。” 啊? 难怪黄老爷子成为一代国手,想不到竟然是黄龙士的子孙。 黄老爷子喝了口茶,继续道:“我之所以提到先祖月天公,是因为这一盘未尽之残棋,竟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我们黄家世代传说的掌故----血泪局。” “老爷子,我只听说过呕血谱,这血泪局是什么来历呢?”我问道。 “这与月天公之死有关。”黄老爷子叹了口气道:“想当年,月天公纵横天下,并收钱塘徐星友为弟子,徐星友年纪比月天公还长上一些,也是不世的天才,渐渐的其声威名气已接近月天公,不过世人提起,总是先有黄龙士,再及徐星友。需知善弈者,总归免不了一颗胜负之心,这也是所以古人说弈道有碍禅道的缘故,徐星友在月天公门下日子久了,终不免生出取而代之之心。终有一日,约月天公相授三子,对弈十局。” 我不禁暗自咂舌,徐星友也是一代天才,棋艺纵横天下,黄龙士纵然略有出,也不过一子半目而已,竟然授三子与徐对弈,这黄龙士也当真是不同凡响。 只听黄老爷子接着道:“月天公棋力虽在徐星友之上,然而高手相争胜负本在一线,连授三子的情况下,想要在徐星友这样的高手面前挽回局面,实是难如登天。可即便如此,月天公以天纵之资,仍可扳手数局,双方互有胜负,当时的场面甚为激烈,最后一局更下得徐星友呕血而退,所以后人多称之为血泪十局。” 黄老爷子说到这里,重重的叹息一声,似在缅怀前人风采。我也不禁感慨,黄龙士在这等局面之下,尚能占据优势,前辈风范,令人高山仰止。 “其实那一场厮杀之所以被称为血泪十局,都是因为这第十局。”黄老爷子顿了顿续道:“月天公与徐星友九局过后,已知徐星友棋力大进,让这三子实是无理得很。不过为了保住自己名号,终于不得不兵行险着,于是应手第一子,便下在天元。” 啊,这下连马志也跟着一起大吃一惊。 难道眼前这盘残局,就是当日黄龙士下得徐星友吐血而退的那一局? 我实在忍不住打断黄老爷子,提出我的疑问。 黄老爷子点点头:“你看这一路棋的走势,当真称得上壤址相借,锋刃连接,战则羊师独前,无坚不暇,守则一夫当关,七雄自废。这正是月天公的法度。” 奇怪,我怎么记得古人说黄龙士的棋是以平淡著称的,完全不是着一场凌厉杀伐的风格。 没等我问,黄老爷子道:“这一路棋,从表面上看确实不是月天公以往的风格,但也只有如此兵行险着,方能在授三子之下,弈退徐星友。这一局是月天公毕生心血的凝结,变化之莫测、杀伐之凌厉都堪称举世无双,否则也不会定力修养如徐星友般,也呕血而退了。” “那么这一局自然是您先祖月天公胜了?” “不错,月天公固然是胜了,却也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徐星友呕血而退后片刻,就有三个高丽僧人登门造房,以言语挤住月天公,连弈三盘,而那最后一名僧人,棋力更不下于徐星友,乃是少有的高手。月天公与徐星友连弈十局,已经殚精竭虑,强弩之末,却不得不强贾余勇奋力迎战,虽然最后险胜,却因为心血耗尽,最后撒手人寰。”黄老爷子叹了口气:“唉,他胜在棋盘,却输在人心莫测了。” “难道那三个僧人是?”我试探着问。 “不错,是徐星友早安排好的。他先以十局对弈消耗月天公的心神,再让这三个和尚出手,最后以车轮战法累死月天公。”黄老爷子愤然道。 原来坊间传闻竟是真的! 唉,一代国手,如此的死法,怎不令人扼腕。 马志半晌没开腔了,此刻忽然道:“那个死者不是就姓徐么?”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十二)再弈 黄老爷子摇摇头,没说话。 我也觉得这其中似乎隐隐有些关联,却又不得而知了。 我们此来,其实也只能是求证一下自己心中的怀疑罢了,何况一直到现在,我们也都是猜测,会不会是巧合?他又有什么理由用这种诡异的方法来杀死徐三呢?就算确认了他的动机又如何,难道真要去抓人,控告他以棋局谋杀徐三么? 唉,现行的法律制度之下,这是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现在我们虽然知道了徐三确实死于此局,但我们连执白的对方是谁都无从查证。 一想到此点,我望向马志,他一正看向我,不约而同的道:“上网找他!” 这家伙的id我还记得,叫“奉饶天下先”,意思是不管谁来,我都让先手。 纯以围棋一道来讲,这也是十分难得的了。 对弈之时,争先一步,在棋力相仿的对手来讲,已经握了三分胜券,所以为示公平,现在的比赛大都猜先。 古人也有诗曰:黑白谁能用入玄?千回生死体方圆。空门说得恒沙劫,应笑终年为一先。 这家伙有这么大口气,难道真的是什么不凡来路? 在黄老爷子家,我们打开联众,登录一下我自己的帐号,开始搜索这个叫“奉饶天下先”的家伙。 其实我还有些疑问。 “老爷子,要知道棋局是死的,人是活的,白棋再怎么高妙,也不至于料定黑棋的所有变化,预知他下一步走法,那又该怎么布阵呢?” 黄老爷子道:“这一路棋势妙笔全在第一手天元,令人顿生莫测高深之感,而后招法,我猜是只有大局走势,纵横开阔,却没有每一手变化的定式,不假雕琢,眼下虽然黑棋占先,却最终不免被白棋牵着鼻子走,而一旦白棋局面展开,杀伐凌厉无匹,对方纵有奇招,亦不离他算计之中,这却要看那弈者的棋力了。至于这一路的招法到底是如何弈来的,唉,祖上并无谱子传下,年深久远,我也不得而知了。” “那依您看这个执白弈者的棋力如何?” “如果他有月天公那般棋力,我只怕早就心血管破裂而亡了。”黄老爷子笑笑说:“那人棋力是相当高的,不过只怕还不及我老头子。” 那我就放心了。我心想,固然那人没有那么高的棋力,但用来对付徐三这样的,却也足够了,更何况我?说实话,如果不是在黄老爷子家,我只怕自己没这个胆子上来找他。现在有他老人家壮胆,正牌的黄龙士后人坐镇,应该不用太害怕这个血泪局吧。 忽然屏幕一闪,搜到了他的id,还在闲置中。 黄老爷子在背后拍拍我的肩膀,给我鼓劲。事关乃祖月天公,他也来了精神。 “老爷子,咱怎么对付他这手血泪局啊,月天公遗下的路数,咱们能破解么?”马志问道,这其实也是我最担心的。 “呵,这一路棋本来无解,不过他让了先手,咱们就容易多了,”老爷子笑着说:“镇神头!” 我晕,我以为这不过是野史家的杜撰,难道还真的有镇神头? 野史家著书说,大唐宣宗年间,有日本王子来朝,王子善棋,号称日本第一,提出要和中国高手一决胜负。宣宗召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顾师言对弈,顾师言初时并未将这鬼子放在眼力,下至三十二手时,才觉自己竟然中了小鬼子扮猪食虎之计,局势岌岌可危。 顾师言长考良久,不得不兵行险着,莫测高深的落了一子,号称一着解双征,王子思考良久,不知如何应对,瞪目缩臂,回头问负责接待的官儿,那时候叫做鸿胪的:顾先生在贵国可算几品? 那官儿也不厚道,告诉鬼子,这是我们国家第三高手。 王子说想见第一高手,那官儿说,胜得第三,方能见第二,胜了第二,方能见第一。 王子想了许久,长叹道:“小国之一,敌不过大国之三。”言罢双手掩盘,不下了。 这都是小说家野史家之言,我一直以为都是杜撰的,没想到黄老爷子忽然提出这一着来。 只听黄老爷子道:“所谓镇神头,未必有什么具体的招法,说起来不过都是莫测高深不依常理的奇招吧,惑敌而已。” “那白棋这一手应在天元,不也算是镇神头么?”我奇怪的道。 “大概可以算吧,不过这手在白棋而言却不是单纯的惑敌,待百十手后,局势渐成,那时候这一颗子就有莫大做用了。” 我点头:“不错,这一点我方才已经见识过了。那咱们该怎么作呢?” 马志也凑过来:“对啊,咱们怎么镇他一下子?” “其实很容易啊,你先下在天元不就行了。”黄老爷子笑着说。 汗啊,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没想到,既然他让先,那我就先把天元占上,到时候我输不输这局棋不一定,可是他却肯定没办法再下出血泪局的阵势了。 我深吸一口气,邀请对局吧。 他爽快的答应了。 97桌。 开局,我执黑先行。 紧张的手指有点抖,轻轻一点鼠标,第一子落在天元。 虽然是在网上下棋,我却仿佛听到了那一声清脆的落子之声,从几百年前的康熙年间传到耳畔…… (十三)决然 他没有应手。 足足等了五分钟,他还是没有应。 马志忽然一拍脑袋,掏出电话来就打,我侧着耳朵听到他在交代什么赶紧查查地址,在联众某室第97桌。 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落子,再一看,他已经断线了。 我们面面相觑。 马志道:“没事,我已经让同事去查他的ip了,看看能不能找到这小子。” “这也能查到么。”我很奇怪。 “当然,你没听说过有网警的么?别说这种游戏室的ip,就连你平时上的什么网看的什么东西,我们想知道也容易得很。” 汗,那我岂不是毫无**可言?看来以后上些有益身心健康的网站时,要十分小心了。 只听马志狠狠的说:“就算现有证据收拾不了他,也要把他找出来严密监视。” 从黄老爷子家出来,已经是入夜。 在外边胡乱吃了点东西,马志开车送我会住处,也就是我的办公室了。 离老远就看到一个人在楼前晃悠,十分熟悉,司徒雪?! 我赶忙让马志撤,自己一溜小跑过去。 “终于肯回来了你?”我凑上去,嬉皮笑脸的说。 她看了我一眼:“我是回来开实习证明的,报考职业考试的需要。”语气陌生得很,可是我分明感觉到,目光交集的瞬间,她与我一样,心中一震。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谢不在是么?我带你上去。”我有点手忙脚乱,赶紧前头带路。 打开门,老谢不知道去哪了。不过他的抽屉基本不锁,我翻了几下就把公章翻出来了,递给她:“拿去随便盖。” “谢谢。”说着自己掏出一张纸来,在上边盖了个章。 “那个,这个,红尘前辈的事我很抱歉。” “不用抱歉,师叔没有死。” “啊,真的啊!”我喜出望外:“我就说嘛,红尘前辈一代高人,哪那么容易死。” 她没答话,转身就要离开。 我一把拉住她:“红尘前辈没事,你还生什么气啊?” 她转过头盯着我,大声道:“就算师叔的事情不怪你,你为什么护着钟离巺?一点正邪之分都没有?” 正邪之分?拜托啊,多大点事,不用划清界限,变成阶级敌人吧。 我怒了:“什么叫正邪?那你的红尘师叔跟言晨拜把子又怎么说? 她一时语塞。 真是的,这么久不见了,一见面就跟我吵,我证书给吊销了tm还一肚子火呢,找谁撒去?我越说越生气,“西山事件让我对所谓的正邪之分有了一番新的认识,我以前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对的么?所谓的执业阴阳师,按灵管会要求所做的,就一定是对的么?” 她摇摇头:“这个世界需要法则,灵管会固然有不当之处,但毕竟是目前阴阳界比较公平的法则,如果这些都不遵守,那还能遵守什么?” 我这人一激动,脑子就开始乱,张口道:“遵守个p规则啊,钟前辈有什么不对你非把他当邪道?邪道又怎么了?邪道杀你全家了啊?!”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暗骂自己怎么在她面前这么容易失态呢。 她愣了一愣,眼中闪过决然的神色,厉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见了。”说完开门离开,剩我自己孤零零的站在当场,忽然间有种痛苦淋漓的快意。 不知道呆立了多久,老谢开门进来:“怎么了你?” 我实在没什么心情,告诉他司徒雪回来了又走了。 “看你小子失魂落魄的,爱上她了啊?” 我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 目光的交错,只有一瞬间,谁又能在那一瞬间,判定全部的爱恨。 “唉,”老谢叹了口气:“也难怪她对正邪之分看的如此重要,你知道么,当年司徒雪父母原也是同道中人,均在二十年前封魔一战中死于邪道之手,她后来才被烈火大师收养的。” 原来如此,我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有多么过分了。 老谢拍拍我的肩头,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睡吧,做个好梦,相信我,明早一切都变好了。”奇怪,倒说的好像他自己也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一样。 我叹了口气,祝我好梦么?不知道在梦里,我是不是会被自己的悲伤惊醒。 (十四)死亡IP 对了,我还忘记问,是不是她在灵管会阴的我啊? 红尘现在在哪呢?他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司徒雪今年能通过执业考试么? 我还没告诉她,我从柳丁那里套来的第四场考试的消息呢^ …… 我自然没有在梦中惊醒,因为我压根就一夜没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眼前总闪过些旧时的画面,让人安睡,浑浑噩噩间,就瞥见窗帘缝隙中透过的阳光…… 天亮了么? 正想抱着枕头好歹睡会,电话响起。 一接起来,就传来马志急促的声音:“表弟,ip地址查到了。” “好啊,你去找他吧,我要睡觉了。”忽然间觉得我对这个案子已经不再感兴趣,或者说我现在对啥都不感兴趣,就想这么呆着,谁也别烦我。 “睡个p啊,都大中午了。你拿个笔来,赶紧记。” “记什么啊?” “记ip地址啊。” “我记他干嘛,我又不是网警,你自己找他的住址好了。”说完啪的一声将电话挂掉,顺便关了机,蒙头开始大睡。 我梦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体包得像蚕蛹一样,司徒雪站在床边,不停的敲我的头,好疼啊好疼啊 我猛一睁眼,马志正恶狠狠的盯着我,一只手刚从我头上离开。 md,我说怎么这么疼,原来是马志在敲我。 是我昨晚忘锁门了吧,老谢难道又出去了?我揉揉脑袋,看了他一眼,懒得说话,扯过杯子来蒙在头上。 “我的大阴阳师,你快起来吧,都几点了,不饿啊。”他不由分说,一把扯掉我的被子。 “咱可是亲戚!”我双手连忙护住要害:“你要干啥?饿死是小,失节是大啊!” 他没好气的说:“没空跟你逗,你看看这个。”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是打印出来的三行,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第一行是: x月x日20时35分--38分,联众xx室第97桌; 第二行是一个id: 奉饶天下一子 第三方是一排ip地址,我刚睡醒,眼睛还有点睁不开,迷迷糊糊看了半天也没开清楚,马志走到窗前,刷的一下把窗帘拉开,阳光如流水般倾泄进来,晃得我睁不开眼。 我揉揉眼睛,再朝纸上看去,我看到一串数字,那是一行ip地址,我一边看一边顺嘴读出来: “这有什么希奇啊,是哪个城市的?” 马志沉声道:“你再好好看看。” 听他声音不对劲,我有点清醒过来,定睛仔细一看,不由呆住了,因为这些数字前边,都有一个“--”号,那是数学上的“负号”。 这个设局杀人的家伙,他的ip地址竟然是: (十五)第二个死者 我固然没什么计算机知识,可是也知道ip地址前边是没这些乱七八糟符号的。 “你们同事搞错了?” “不可能,他也不敢相信,所以反复查过好几遍了。” 难道是用了什么代理服务器? 可是从没听说过代理服务器会显示这么奇怪的ip地址啊。 这事真够邪的。 我两个在床边闷坐,都不出声。 负的,为什么会是负的呢? 好像温度计一样,这个家伙的ip地址居然是零下的。 等等,难道,我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人世为阳,地府为阴,难道这个ip地址,竟然是来自----来自地府?! 但是我却没有跟马志讲,因为这个想法太过匪夷所思,刚一冒出来,就被我自己否了,从没听说地府那边也用internet的,这也太玄乎了吧。 正在胡思乱想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马志的电话响了。 他的手机可能摔过,笼音效果不行,跟外放一样,不用我竖起耳朵,就能听到那边有个男声焦急的说:“马队,静安小区现死者,死因不明。” 马志不耐烦的说:“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马队,这个死者……”那边没有挂线,声音有一丝犹豫,但终于接着说道:“这个死者,跟前天那个一样。” “跟哪个一样?”马志问道。 “h大复印社的。” 什么?! 我悚然一惊,跟马志对视一眼,站起身来,穿上衣服,连脸也没洗,就坐他的车赶到静安小区,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跟徐三一样是什么意思?他也死在棋盘前? 半个小时后,我们到达静安小区的时候,现场已经封锁,七八个警察在忙进忙出,负责现场勘察的同志也已经忙活半天了。 马志手下的小兄弟上来,一边引我们去现场,一边简单介绍情况。 死者王诚,三十四岁,本市人,无业,尸体是在自己家中被现的,他的妻子下班回来,现丈夫在家已经没有气息,马上报警。 我们边走边说,来到7楼死者的房间,一间两居室,拐角一处摆放着电脑,以我外行的眼光来看,现场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但是我也马上知道电话里那个警察为何会有些犹豫。 因为,死者正穿着睡衣,坐在电脑前,面色铁青。 这和徐三的死亡现场,实在是太像了。 我跟马志连忙过去,心里都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一种期盼或者希望,希望可以再次见到那个棋局。 电脑上跳跃着的,是inxp的屏幕保护。马志戴上手套,轻触一下鼠标。 那一刻,我们都紧张得秉住呼吸。 屏保散掉,屏幕显现出来,是一个全身裸露的**,做出十分露骨的姿态。 唉,这家伙临死时时候,居然是在上黄色网站么。 我们马志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苦笑,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 暂时看来,现场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勘察之后,把尸体送去法医检查。 马志要回局里,我则自己坐车回办公室。 实在是睡眠不足,不远不近的路上,有几次险些睡过去。迷迷糊糊中,思索着这两个案子。 从现场来看,实在是再相似不过了,两人都是在看似十分正常的现场中,以一种看似自然死亡的方式死去的,区别在于王诚死的时候,在浏览黄色网站,而徐三死的时候,是在下棋,那个局棋,经过证实,是几百年前棋圣黄龙士的杀局,可以让人迷惑其中,在其刺激之下,心血管破裂而亡。 这两起案件,是巧合还是预先设计好的谋杀? 围棋局和av图片,难道会有什么联系么。 等等,我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连忙打电话给马志,一接通就急不可耐的说:“快,快给我那个黄**片!” 话说出口才觉得后悔,偷眼看去,一公车的人都看着我,像看着一个色情狂…… 本来坐在旁边座位的老大妈骂了一声“流氓”,起身拎起包来坐到了车尾。 我恨不得马上跳下车去,马志还在那边问:“你要那图片干嘛?” (十六)杀人的美女 我实在无颜再坐下去,在下一站下了车。反正已经不远,溜达回去,顺便想想这些乱如麻般缠在一起的问题。信步走着,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却想起见别的事来,奇怪啊,早上起来时候,我不是还万念俱灰的什么也不想干么,怎么此刻又开始如此关注这个案子? 呵呵,这是不是说明,我其实并不大喜欢司徒雪的? 这个理由令我自己我很满意,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的往办公室走去。 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马志已经把那张图到我的邮箱了。 我打开来,开始聚精会神的观看。 怎么说呢,抛开我心有疑虑这一层不谈,这张图真是相当不错。 称得上是玲珑妙致、纤毫毕现啊…… 那盈盈一握的纤腰、那丰满的…… 越看越觉得好看,眼睛几乎舍不得离开屏幕…… 等等,我用力一掐自己的大腿,悚然惊醒。 大概是是有了上次棋局的经验吧,我还是不能全身心投入,所以在关键时刻清醒过来,好家伙,赶上红楼梦里边的《风月宝鉴》了啊。 我舔了舔嘴唇,现嘴唇很干。这说明我的体温有所上升,医学标明人激动或者冲动的时候是会出现这种状况的。 这张图肯定有问题,似乎可以迷惑心智,如果不是我早有准备,只怕又着了道,回头被人现我堂堂茅山继承人看着黄图死去,那可糗大了。 可到底是什么问题呢?棋局可以一步步诱人进入,这图可是**裸的摆在这了,左看右看也不知道啥问题。 我正在埋钻研的当口,猛听身后嘿嘿一声笑。 可能是我太过投入吧,老谢凑到电脑前我才觉,下了我一跳。他最近总是外出,也不知道在忙些啥。 “嘿嘿,”他干笑一声,没说话。 我大窘:“这个,主任,我说我在研究案情,你信么?” “啊,信啊,怎么不信。”他莫测高深的一笑,拍拍我的肩膀,充满理解万岁的意味:“当年主任我年轻时候也常常研究案情,只不过那时候没这么达,案子少啊。” “主任,我真的是……” “是是,你研究着,我不打扰了啊。” 晕倒,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我忽然想起来以前一起参详a片的一个计算机系的哥们了,把这图给他分析一下,或者有什么现也未可知。 “喂,林子么?”我拨通他的电话。 “李克啊?你死哪去了,这么久没消息。” “这不放假么。长话短说啊,你在寝室么?我有个好图给你爽一下。” “好啊,好啊,我在寝室呢。”唉,我隔着手机,仿佛都听到他吞口水的声音。 “好,那我你邮箱了。” “我这就去看。” “你最好拉上小梅一起看啊。”小梅是他女朋友。 “哈哈,”他大笑:“这个我晓得,我们都是有情趣的人嘛。” 唉,他完全理解错了,我只能直说了:“兄弟,不是让你欣赏的啊,是让你帮我分析解构一下这个图的构成。” “你啥意思?”他有点晕。 我把事情简要说了一下。 “靠,不是吧,这么玄。” 我本来想瞒着他的,这种案子应该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过我又担心他自己看图时候无法自控,再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所以你一定要旁边有个人陪你,你负责看,她负责定时的召唤你。” “好吧好吧,”他不以为然的答应两声,挂断电话。 说老实话,我真是有点担心。在屋子里坐立不安的转悠了几圈,终究放心不下,我决定亲自去找他。 他的寝室楼在h大东区,离我这儿不远,我穿上衣服正准备出门,老谢把报纸合上,开口道:“李克啊,你要出门么?” “是啊,不远,一会就回。” “那个啥,你的案子,还存在电脑里呢吧,”他搓搓手,显得很局促:“我左右也没什么事。帮你研究一下吧。” (十七)分析 我自然不能让老谢涉险,告诉他已经删除了,他怏怏的重新去翻报纸,我则出门来到林子的寝室。现在是暑假,寝室里也没多少人来往走动,我找到林子的寝室,当当当的敲门,却没人应。 我心想,不会是来晚了吧,赶紧打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才有人接听:“靠,赶紧开门!” 这家伙,吓我一跳。 我一门,他女朋友也在,见我进来,颇有些不好意思。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就是那张图片。 呵呵,都是熟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我可没心思逗她,我顺手把门关上,然后一把拉住林子的胳膊:“你现什么没?” “现了。”他点点头。 “啊,现啥了?”我大喜,不愧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啊,这么快就有现了。 “恩,这个图像嘛,”他沉吟了一下:“据我判断,是日本著名女优神谷樱。” 靠! 我顺手给了他一个暴栗,这也叫现啊。 奇怪,我几时也有这个爱好了? 等等……神谷樱不是前年出车祸死了么?网上有新闻的,一个死去女优的图片?杀死徐三的死亡ip,难道,这些真的是来自地府? 林子揉着脑袋,冤枉的说:“我还没开始仔细研究呢,您老就杀来了。早知道你来,我就不把小梅叫来了。” 他女朋友小梅坐在旁边,狠狠瞪了他一眼。也是,我们三个这种组合,一起研究av图片,真是有点别扭。 我赶紧胡乱找个理由,让小梅先离开,然后拉着林子做回到电脑前,郑重其事的说:“别当色情图片看,会死人的。” 他也看出我不是在看玩笑,收起了嬉皮笑脸,问道:“方才电话里没讲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重又讲述了一下徐三和王诚的死亡事件,他不可置信的指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图片:“这个,看这个会死?” 我点头。 “靠,那我天天看a片,不早下十八层地狱了。” “唉,怎么就是不信呢。” “你盯着屏幕,好好看看。”罢了,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有我在旁边看着,应该也没啥大问题。 “看就看。” 他凑到屏幕前头,开始时候还跟我评头论足一番,渐渐的没有了声息,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我一看,他脸上一片潮红,连忙用力一拍他的肩膀,他“啊”的一声惊醒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四下看看,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怎么好像做梦一样。” “现在你知道了吧。” 他茫然点点头,好像还在整理思绪。他呆了半晌,忽然开口道:“你是说这个图片会让人心跳加快,最后心血管破裂而死?” “不错,你刚才也体验到了。如果我不叫醒你,想想是什么后果?” 他吐了吐舌头:“乖乖,这么厉害。”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弯腰在抽屉里翻起来,翻了半天,找出一张破烂不堪的光盘:“菩萨保佑,希望还能读。” 他把光盘放嘴边吹了吹,放进光驱里。 一阵让人崩溃的吱吱声响之后,终于弹出一个管理器的界面来。 林子一边熟练的从光盘里copy一个程序到电脑,一点对我说道:“这是一款很老化的图片编译程序,虽然处理图像的功能不强,但是它的分析能力是最强的,它可以将图片放大到一百倍,并且,可以对构图原理进行分析。” “你的意思是?”这实在比较专业,我不大明白了。 “马上你就知道了。” 他已经装好软件,接着打开这个要命的图片,我看到在屏幕上,图片开始不住的扩大,扩大,最后仅仅是女优的一根手指,就已经占满整个屏幕,还是在继续扩大着。 原本光华的肌肤开始模糊起来,最后竟然变成是一组组粗线条,根本看不到原来的样子,难以想象这才是一个图片的原貌啊,阿弥陀佛,让人神魂颠倒的如花美貌,最后也不过是一堆线条罢了,那么现实中那些美艳肌肤,是不是扩大之后,是一堆堆细胞分子的组合?我是不是该顿悟一下?这倒真应了古人的话,芙蓉白面,不过带血骷髅啊…… 唉,色相如此惑人,我都有点不敢看下去了。 “所有的图片都是如此构成的么?”我问道。 他点头:“不错,不过这才到了七十倍,我们接着看。” 随着机器的运转,那些线条开始涣散,最终变成一个个的圆点…… 分析终于停止。 我觉得有点头晕,想吐的感觉,方才好像在坐过山车,自己几乎陷进屏幕里去的感觉。 林子却没这么多不良反应,他兴奋的说:“现在,我们来分析一下它的构成。” “分析什么构成?”我不解。 “唉,就是这副图的构图原理啊,任何构图都有规律可寻,比如先画的哪一笔,在什么地方上的色等等,当然,如果是照片直接扫描的,可能就分析不出啥了。”他顿了顿,接道:“不过你认为眼前这副图可能是照片么?” “不可能吧,不然她走到大街上,岂不是要死很多人了。”所以我宁愿相信是有人在照片上动了手脚。 林子敲了几下键盘,设置了一下数值,计算机开始继续运行。 我实在是晕的厉害,在一旁闭目养神。 等了不知道多久,只听林子道:“奇怪,这是什么?” (十八)线索 我以为他现什么诡异的事情,猛地睁开眼,却只见屏幕上是几十条断断续续杂乱无章的直线和曲线。 这一堆粗细不等的线条乍一看乱糟糟的,其中却又似乎隐含着什么规律,而且,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极力想搜寻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东西,却不得而知。 “这就是分析结果么?”林子揉揉眼睛,显得十分疲倦,而且显然对这个结果有些失望。 我隐隐觉得这其中有问题,不过一时半会还想不清楚。我嘱咐他不要再碰这个图片,直接删掉,也不要再试图进行任何分析,他点头答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想活动一下四肢,却不小心把桌子旁边的棋盒碰翻,黑白子纷纷落地,哗啦啦的响…… 我的大脑如被闪电击中,一个念头刷的穿过! 那个棋局。 这些曲线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是如果眯起眼,用以前小时候看那种三维立体画册的方法去看,你会现这些曲线的走势和整个构造,与那个棋局竟然有一点相像,你看那左上方的一条曲线,多像是一条大龙?那条直而短的线,多像一板加上一飞? 虽然只是有那么一丁点的神似,也足够我兴奋的了,至于为何会如此,包括那棋局的为何会使人心跳加难以自控,这是否与黄龙士、徐星友之间几百年的恩怨有关……我现在都无从知晓。 唉,事情看似有些进展,却实在微乎其微,我始终在真相的外围徘徊,不曾触及最本质的内核。 我没有告诉林子这个现,让他好好休息吧,这不是他该管的事。 出了他的寝室,我连忙打电话给马志。 “表哥,我现了,这个图片和那个棋局之间,有这一种联系。” “什么联系?”他也很吃惊。 “我也不知道,不过肯定是有一种玄妙的联系存在,你快去查查这个图片的来源。” “查过了,是死者死亡时间前半个小时才存到他的硬盘上的,我也没办法找到来源了。” “那你记得把图片马上销毁,千万不能流传到网路。” 马志在那边答应了,又说:“王诚的死亡原因也出来了,和徐三一样,心血管破裂。” 我挂断了电话。 现在已经有理由怀疑,这两起杀人事件,是同一人所为。只是很奇怪,马志那边的调查结果显示,徐三和王诚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瓜葛,他们的生前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是什么人会对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先后产生杀机? 还有那个离奇的ip地址,到底是哪的呢? 我信步走着,忽听身后有人叫:“李大师,李大师!” 我没反应过来是叫我。 “李克?李大师?” 这回我反应过来了,果然是在叫我,居然有人叫我李大师,呵呵。 我扭头一看,竟然是之前送叶小宁去鬼门关的那个鬼通公司业务员小丁。(详见第二卷《魂锁》) 我站住脚步,他快步上来,伸手与我相握:“李大师,又见面了。最近可好?” “挺好的,叶小宁那边处理完了吧。” “这点您就放心吧,我们公司一向服务上乘。” “那就好。”我惦记着这两起案子,有点心不在焉。 他恍如未觉:“李大师,您住在h大啊。” “啊,是啊,”我答应了一声,随口问道:“你的生意还好么?你的小说写的怎么样了?” “生意啊,一天不如一天了。”他苦着脸说:“小说倒是坚持写着呢,幸亏朋友们捧场,已经分了十来页了。” 我实在是不知道他在说啥,也懒得跟他说话,正要告辞离开,忽然想起件事来:“小丁啊,你常常来往鬼门关是吧?” “没错啊,一个礼拜得去好几趟呢。” “那边,”我低声说:“我是指地府啊,他们也用电脑么?” (十九)旅游 “当然,都是一水的双核vista。您不知道他们那边也流行无纸化办公么?”“那就是说,也有网络了?”说实话,问出这句话来,我自己都紧张的很,甚至有些害怕会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不管怎么说,如果涉及到地府,这案子可就棘手了。 “当然用!”他看着我,仿佛看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现在地府报送死亡名额啊,鬼魂户籍统计啊,甚至追捕逃犯恶鬼啊,全都联网了,他们的tenretni方便得很。” “那,”我沉吟着:“他们的网跟咱们能联上么?” “这个,一般来说是不能的吧,阴阳两界之间有一个网关,一般ip是过不来的。除非是得到许可的与阳间对接的部门,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是黑客吧,他们可以通过的。” 唉,地府也有黑客,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差不多可以做个假定,地府有个黑客或者什么家伙,用特殊手段突破了网关,入侵了阳间的internet,用棋局和av图片杀死了徐三和王诚,至于目的?只怕他自己才知道了。 唉,想不到追来追去,最后追到地府了,那还有什么劲。 我就算再大头,也不会杀到地府去缉凶了,回头跟马志说一声,让他把这两个案子结了就得了。 没等我想明白,电话又响了,我一接通,没等说话,马志急促的声音传来:“表弟,又出事了,又死了一个。” h市太平西里,又死了一个。跟前两起死亡十分类似,死者死在在电脑前。 我已经懒得去问电脑上显示的是什么了,或者是棋局,或者是图片,要么就是其他的东西,反正可以让人不自主的心跳加快,直至心血管破裂而死。 他到底要怎样?这样作案是不是太疯狂了? 我又能怎样呢?我已经不是阴阳师了,要不要举报到灵管会? 想想还是算了,我对灵管会的大叔们真是没什么信心。 难道就这样算了么? 也不知道这个疯狂的凶手还要杀多少人才肯罢休。 我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小丁开口道:“李大师,上次一起的司徒大师呢?” 我这才注意到他还在这儿没走,司徒大师?司徒雪么?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么? 当日的争吵历历如在目前。 我忽然不知道从哪冒出一股劲头来,只觉得血往脑袋上撞,我要让你们灵管会看看,我要让司徒雪看看,我李克是茅山传人,是有正义感的,我有我自己做人的原则,你们所谓的正邪之分,都是扯淡,我有我自己的正邪之道! “小丁,上次你提到,你们公司提供鬼门关一日游?” “是啊,您有兴趣?”他来了兴致,又奇怪的说:“你们阴阳师到灵管会办个手续就能入地府了吧,没必要走我们的旅游路线啊。” “啊,这个,是灵管会交代的机密案件,不能走正常渠道。”我可不想让他知道我被吊销执照了。 啊啊,他做出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低声道:“您放心,我会安排的。” “价格呢?” “您打算呆几天?” “四五天吧。” “您最多就能呆七天,我给您按最长的算吧。”他掏出个计算器来:“时间富裕点,免得到时候仓促,反正您是公事,也能报销嘛。算您四千九吧。” 啥,抢钱啊! 他嬉皮笑脸的道:“您看啊,一日游是七百,给您算七天,就是四千九,一分钱没多要你的。” “我听说神动公司最近也在搞优惠,我还是先问问他们吧。” “别啊,咱都是老客户了,这样,再给你打一八折,怎么样?” “就三千,多了没有!”我斩钉截铁的到。 “成,就按您说的。”他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我怎么觉得还是被宰了? 唉,前阵子出考试题赚这点钱全扔这里了,得想法子找马志给报销点才行。 (二十)地府旅游团 我跟小丁约好了见面时间,临别时候问道:“那边天气咋样,要不要带点换洗衣服?”“不用了,”他笑着说:“那些都用不着。” 七天啊,我心想,七天不洗澡换衣服,还不臭了…… 回到办公室,已经很晚了,老谢还在我的电脑前鼓捣着。 “主任,跟您说了,那个案子我已经删了啊。” “啊,这样么,”他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没事,我在学习电脑知识呢。” “那您慢慢学吧,我要睡了。”我实在有些疲惫了。 “对了,刚才你老爸打电话来找你,我说你出去了,他没打你手机么?” “没啊,估计也没啥大事吧。” 我是属于没事就很少联系家长的那种,三五个礼拜短信最多了,如果没什么紧要事,电话基本是不打的。 “对了主任,您去过地府么?” “地府?去过啊,当年我年轻时候为了追查一个案子,跑过两趟。”他转过头来:“怎么问起这个?” “我准备去一趟。” “啥时候,什么事?”他站起身来,走到我跟前,神情有些紧张。 “明天下午出,也没什么大事,查查徐三的案子。” “你拿到通行证了?” “啥通行证?”我茫然。 “阴阳师入地府要灵管会的通行证啊。”他奇怪的问。 “呵呵,我又不是阴阳师,我走旅游线路。” “唔,这样啊。”他沉吟良久,忽然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脏了吧唧的黄色小布袋,这东西我在知道,是他们方仙派的“鬼卜七钱”,当初为了找啮魂珠的下落,老谢用过,准确性倒是一般,还不如我的飞儿呢。不过这七枚铜钱金光流转,水云荡漾,确实是个宝贝。 “李克,这东西借你几天,可能用得着。” “主任,我要这个干嘛,我又不是去算命。” “唉,让你带着你就带着,又不沉。万一用的上也未可知嘛。”他有点急了。 “好吧好吧,”我接过来,笑嘻嘻的说:“要不您干脆送给我吧,借我算怎么回事啊。” “美的你啊!”他瞪了我一眼:“我来教你七钱之卜的方法。” 他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下去。“七钱之卜是方仙派独有的占卜之法,不同于市面上常见的三五钱之卜,用的乃是七钱,借天地五行阴阳二气,驱役鬼力卜问吉凶……” “这么说,在地府效果更好了?”我打断他。 “这我倒没想过,不过地府鬼力充足,应该是如此吧。”老谢答到,接着又传授了我占卜的法门和注意事项等等。幸好不太复杂,最关键是要虔诚,这一点鬼神都差不多,谁比较虔诚就向着点谁。 搞定了七钱占卜之法,已经入夜,我也该收拾收拾,准备明天的一应物件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带上我的百鬼,带上老谢的七枚鬼钱,钱包要不要带上呢?还是带上吧,万一用得着呢,还有衣服,虽然小丁说用不着,我还是得带上两件以防万一,至少得带两条底裤吧。 收拾东西一直不是我的长项,看起来不多的东西,居然收拾了好一阵子才好,而且总会在准备结束的时候,想起点别的需要增加,等我折腾完了,已经困得不行,上床开始蒙头大睡。 一觉醒来,已经下午,快到了我跟小丁约好的时间了,我打了个电话给马志,告诉我他我的下一步行动,他在那边吃惊得就差大喊大叫了,好不容易平静一下,就嚷嚷着要跟我一块去。那怎么行?带着阳界的警察进地府办案,恐怕会引起两届争端吧。我又好生安抚了他一番,连蒙带骗的打消他的念头,这才出去和小丁会和。 我们约的是下午5点,东方广场。 我是差一刻钟到的广场,他已经等在哪了。他的身旁,是一辆豪华巴士。 汗,不用这么打排场吧,我交了钱之后上车。赫然现,车里已经坐满了人。 我觉得有点犯晕,把他喊过来:“这什么意思?”我指着满车的人。 “地府七日游啊,当然是要拼个团啦。”他笑着说:“您以为一人游啊,那可不是这个价了。” “这么多人都是去地府的?” “是啊。” “什么时候大家不管人事,倒对鬼事这么感兴趣了?”我真没想到地府游还这么热闹。 “都是有事才去的,您看那个中年人,他是新派红学研究家,他非要去下边见见曹雪芹,亲口问问秦可卿到底是什么背景,还有宝玉第一次**到底是跟谁。”他低声说。 靠,这不吃撑的么?宝玉第一次跟谁,这和研究红楼梦的意义有p关联?我顺着他手指方向看了看,觉得那男的有点眼熟,电视上见过。 “您再看那个穿中山装的,他是要去考证三国历史的。旁边那位更不得了,今年火爆的不行,”他一指坐在最后一排戴着墨镜的中年女子,“那位是要去见孔圣人的。” 乖乖,哪儿凑这么多人啊,我暗自咂舌,而且一水的风衣墨镜,都跟特务一样。 “那些古人是想见就见的么?” “当然不是,我们只负责带他们过去,至于能不能见到,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曹先生那些位名人,都是地府的专家级顾问,想见也得报批的。” 我忽然想到,如果有机会,我能不能见见黄龙士? “对了,你们这个团不是谁想报就报的吧?”我看看这一车人,还是觉得有点恐怖,这么下去,地府岂不成了自由市场? “当然不是,我们有严格的程序,每一位团员都要经过严格审核,要在阳界有身份有地位的,而且是确有需要进入地府的,此外还要提供足够的担保,住房担保最好,还要三代以内没有作奸犯科,保证不会危害地府社会秩序等等上百个条件,要知道,我们做的是品质,可不能搞得像黄金周旅游一样,砸了招牌。”他颇为自得的说。 “那我怎么这么容易就通过了?”我很奇怪,我一没地位,二没担保的。 “像您这样大阴阳师,还是茅山传人,自然容易得多啦。” “你这个快递员,倒是什么都干啊,连组织旅游团也靠你。” “唉,没办法,我们公司人手也紧张啊,神动那边又逼得紧,跟您那样的专业人才必不了,我们这样的不都讲究技术要全面么,这也算艺多不压身吧。”他笑嘻嘻的说。 “得了,别谦虚了,我看你这一套挺专业的。”我一边说一边走进车厢,找到一个空位,跟坐在靠外侧的那位点头打了个招呼:“您好,受累我过一下。” 他微微一点头,侧开身子,没有说话。 我蹭过去坐定,现身旁这位看起来也十分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张报纸上见过了。 呵呵,看来这一趟路途,似乎比想像中的有趣啊。 (二十一)鬼门关 h市是八阴地脉之极,鬼门关的入口就在h市北边的一处所在。车子缓缓出,遇到红灯也停,遇到行人也避让,没有人会知道,这辆车竟然是开往鬼门关的。 当然我们不是去死了,是去访问或者调查。 看看车上这些位,随便拎出一个,都是粉丝无数举国震动的主,我居然有幸跟他们同车,也够臭美一阵子的,从我认出的几个人当中,不乏常年居住国外的,也真难为他们有的不远万里特意来h市了。 不过他们一个个都甭着脸,也不说话,也不四处张望,木乃伊一样的僵坐着,我就不信他们之间没有互相认识的,居然也不打个招呼。 我四下看了会,觉得很无趣,靠在椅背上迷糊过去,朦胧中只觉得车子忽上忽下,七扭八拐的,路途十分曲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车停了。 从车窗望出去,车子停靠在一座大山前,四下十分荒凉,只怕几十年都不会有人偶然路过。我一看表,已经是夜里9点。 小丁下车去,到山壁上不知什么位置鼓捣了一阵子,一阵剧烈声响之后,山壁现出一个洞来。小丁重又上车,车子继续行使,开了大概半个小时吧,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一个群山环绕的谷口当中。 小丁招呼大家下车,我伸个懒腰,跟着人流走下车去,是是个十分宽阔的广场。 迎头就看见一个气派的大门,上书三个大字:“鬼门关!” 大门紧闭,两旁有全副武装的人员在站岗,身前还有一块牌子,写着“卫兵神圣不可侵犯。” 大门旁边有若干小门,分别写着死者报道、对公业务、旅游专用通道等等名字…… 门口也十分热闹,有各式各样的人来往其中。 有拉旅游团的:“去地府么?一千块钱一位,包吃包住,景点玩遍!” 小丁赶紧过来:“别信他们,都是黑导游!” 那边有摆摊买东西的,正在吆喝着:“挥泪大甩卖,地府纪念品!人骨手镯、玛瑙猴子,便宜啦!” 旁边那位吆喝的更玄乎:“地府旅游图便宜啦!秦广王最新讲话!地府晚报啦!哪位要啦!” 还有盗版书摊放着刺耳的大喇叭:“最新上市,十元一本十元一本,鬼吹灯二啊,邪兵谱啊……” 羊肉串、羊肉串…… 烤鸡翅膀…… 这就是鬼门关么? 眼前的情形,让我仿佛置身西城夜市,没有一点惊悚恐怖的味道, 小丁看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入关,你们把身份证给我,然后自由活动一下,半个小时候在这儿集合!” 车上同来那几位纷纷走回车上,不肯出来活动。这也难怪,正常人谁会有逛鬼门关夜市的爱好呢? 我倒是我无谓,难得有机会来,信步转悠起来。 广场上这些往来的,有的是人,有的是鬼,我的鬼眼是能够分辨的,团里的其他人就未必喽。阴阳两界的人在这里并不界限分明,而是掺杂起来,看来也并不互相影响,因为针对的是不同买家吧。 在大门右边,我看到一个鬼坐在地上卖纪念品,我凑过去:“这个秦广王塑像多少钱啊?” “这个啊,五十!”他一边整理摊子一边说。 我忽然想起,我带的都是阳间的人民币,在他这儿能花么?连忙问道:“您收冥币还是人民币?” “什么冥币啊,收地府通宝!” “通宝?!”我茫然,那是啥东西。 他这才觉得不对劲,抬头看看我,一惊:“你是人?” “是啊。” “你能看见我?”他更吃惊了! “啊,能看见。” “我一向做鬼生意,旁边那位是作人生意的,要不您去那边问问?” “你先告诉我通宝是啥东西?” “你真的是人?”他盯着我仔细看了半天,才道:”通宝是地府通用的货币啊,喏,你看那边,有兑换店的。”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的地方有个小亭子,有点像商场里的收银台,外边挂着大牌子,写着兑换店,还贴着大告示,写着:“今日比率,人民币兑通宝:7.5:1。” 看来地府通宝比较坚挺啊,赶上美元牌价了。 怎么说来一趟也得买点纪念品吧,咱也花点地府货币看看什么滋味,我谢了他,转身朝兑换店走过去。 还没等我走到兑换店,只听旁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嗓音:“迷途的人啊,来,问问吉凶吧。” (二十二)鬼相 我循声转头,只见一个小卦摊,摊后坐着一个卜者,戴着墨镜,身穿大褂。摊子旁打着一个幌子,上书:莫问人言,只谈鬼事。 我猛的想起柳丁跟我说过的话来,他说将来有机会到鬼门关,要找个算命的,他的招牌就是“莫问人言,只谈鬼事。” 最近生的事太多,如果不是他喊我,我只怕还想不起来这事呢。 要知道我们道家和医卜星相自古就关系密切,所谓医,即是医生,替人治病。卜,是算卦,预知休咎,星,是观星,观星宿测吉凶,相,是相面,知命运顺或逆。除了医生在现今社会合法化职业化之外,其他三类在某种意义上讲,与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的同行,很难为现今的社会大众所接受的,而且往往界限没有那么分明,算卦者亦通晓星宿,擅相者亦能问卜吉凶。一般遇上了,我们总要给予几分方便,更何况,柳丁还特意嘱咐我来找这位算卦的。 我连忙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他年纪四十左右吧,穿着灰色的大褂,十分消瘦,戴着圆边礼帽,老式墨镜,深垂着头,还竖起衣服领子来,遮住大半个面庞,怎么看都像是有道高人。 “贵客是测字啊还是算卦?”他的声音十分沙哑,有种特别的味道,不由让人平添几分敬意。 这倒把我问住了,柳丁也没告诉我来问什么啊,我总不好直接问他认不认识柳丁吧。 见我没作声,他又开口道:“既不测字也不算卦么?贵客是要看相?”说话间,却始终垂着头,没有抬起过。 “测字怎么说?算卦怎么说?看相又怎么说?”我倒是真想听听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否则柳丁也不会特意嘱咐我了。 “字可测百日吉凶,卦能显一载流年,相则主一世浮沉。”他缓缓答道,仿佛话也不愿多说一句。 “呵,这种说法跟市面上流行的麻衣柳庄也没什么区别吧,那您这招牌可不好解释啊。”我笑道。 “老夫相鬼不相人。”语气听不出半点波澜。 “我是人啊!” “贵客一身鬼气,行走两界之间,料来是五阴命相,又何必瞒我。” 我悚然一惊,我什么都没告诉他,居然他就知道我是五阴命相,还知道我是行走两界之间的阴阳师,看来真有些道行。 “啊,既如此,那我就先看个相吧。” “请贵客落座。” 我依言在摊前的小凳子上坐下。 “请贵客俯前。”这什么规矩,看相还要趴桌子上么? 看他惜字如金的样子,我也没多说,身子前倾,等于是把脸凑过去。 他头也不抬,哆嗦着伸出一双枯干的手掌,磕磕绊绊的探过小桌,向我脸上摸索来。 摸骨相术! 这莫测高深的相士,竟然是个瞎子么? 他的手指细长而干燥,却十分冰冷,摸在脸上涩涩的,十分的不舒服。 我皱眉忍耐。 他从眉心开始,先探双眉,而后返天庭,自山根起,过年寿,止于准头。 再两腮,最后归于下停,蓦地双手一抖。 我给他摸的浑身鸡皮疙瘩一层层的,那个难受劲就别提了。 他的双手终于移开,笼进袖子里,不一言。 良久,长叹一口气,开口道:“贵客请回吧,老夫无能,赚不得您的钱。” (二十三)天命 我之所以选择先看相,是大有门道的。要知道人的一生运道,与各方面息息相关,生辰八字、地支天干、阳善、阴德、眉目骨相等等,而其中最为重要,主宰一世吉凶的,便是生辰与面相。 相之一道,又分骨相与肉相。 人自出生始,肉相就不断变化,看一时之肉相可鉴几载运程,长了则不得而知。有小时眉清目秀,长大则混沌不堪者,也有中年龌龊龃龉,到老却清瞿畅达的,再说通俗一点吧,身边常见有的人少年时候单眼皮,渐老反成了双眼皮,这都是肉相变化的一个表现了,所以看肉相能知近而不能及远,若想鉴定一世吉凶祸福,就要靠骨相了。 人之骨胳局面出生即注定,而后虽有随年岁增长而细微变化,却不脱先天格局。所以摸骨一术古来就是相术中的君,肉相则为臣,两者相辅相成,则远可断一世吉凶,近可批流年运程。 这相士一上来就是莫测高深的摸骨之法,已经让我十分惊讶,到末了还给我来这么一句,我能不着急么? “这不是钱的事,您要多少钱尽管开口,我绝对不还价,我的骨相有什么问题,还请您直言。” “难得贵客也知道骨相之说,倒省去老夫一番口舌。”他叹了口气接道:“唉,贵客既知道骨相,也便该知道骨相乃窥测天机之法,寻常流民百姓也就罢了,倘有逢着地煞星伤风云际会的的命格,在值日功曹那里是造册登记过的,老夫怎敢点破。老夫已然毁去一双名目,断不敢再妄断天机了!”他缓缓摇头,再不肯言语。 这么说当年是因为他替人说破天机,才变成瞎子的? 他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逼问了。当下起身,深施一礼:“不管怎样,多谢先生指点了,我命自由我主,倒也不必多问天机。”反正左右他是不肯说的,我怎么说也得充起这个面子来,一听说什么地煞星伤啥的就吓坏了,将来碰到柳丁,还不被他笑死啊。 我说完掏出一百块钱给他放在案头,不管怎样,星相医卜与我道门总是一家,这点见面之情不好落下。 正待转身离开,他在后边开口道:“无功不受禄,既如此,老夫送贵客几句话吧。” 我连忙回身:“愿闻其详。”说实话,被他说的我是真挺害怕的。 只听他缓缓开口道: “忘川之水,无漏之沙,五阴命相,两世桃花。 十浊一清,辛苦遭逢。成非定数,破亦无凭。” 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仿佛竟不似这世上应有。 “这是什么意思啊?”唉,明知道我文化水平不行,还整这么高深。 “天机不可泄露,贵客好自为之吧。”他垂下头,再不言语。 天机么?我就是一普普通通的阴阳师,还被吊销了,倒从没想过有什么天机跟我相干,呵呵 我转过身来离开,思索这几句话,脑中有些纷乱,更觉些许茫然。 蓦地听到背后一阵骚动,几个人呼喝着朝这边冲过来。 (二十四)入关 这一群人当中有人有鬼,穿着制服,胳膊上都戴着红箍,一边四处追赶摆摊的人群,一边大声吆喝:“鬼门关入口五十米禁止摆摊!!!” 我回头看向那位卜者,惊见他显示出远远过常人的反应度,把摊子上的东西胡乱搂在怀里,一把扯下幌子,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城管来啦,快跑啊!” 我正在纳闷那声音怎么不像刚才那般沙哑,反倒变得十分熟悉,那卜者慌乱之中把帽子甩掉,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来。 程万年!!! 我大喊一声。 他恍若未闻,转眼间混入杂乱人群,消失了踪迹。 这个莫测高深的家伙,竟然是那个冒牌风水师程万年! 他的话,还有什么可信度? 我摇头失笑。 却见城管所到之处,一片狼籍,连人带鬼都乱成一团。执法队伍倒是分工明确,人驱人商,鬼驱鬼商,只不过老远的看来,都是制服红箍的打扮,一例的吆五喝六,倒也一时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鬼了。 这时候我看见小丁已经在那边招呼集合了,赶忙过去。 小丁他招呼那些大牌名流们从车上下来,给每人了一个牌子挂在胸前,写着“鬼门关暂入证。”带这一行人来到鬼门关旁的一个入口处,写着“旅客通道。” 小丁交代大家排队过关,一边排队一边叮嘱:“大家到了那边,别乱买东西,我们有指定的店面,可以享受八折优惠。” 我这才想起我还没兑换地府通宝呢。罢了,事情顺利的话,估计在那边打个转就回,也未必用到花钱。 过关出是一个电子门,排到离我四五个人的时候,已经可以瞥见里边的情形了。先前出示暂入证过关的人,被工作人员领到一排排的柜子前,柜子一人多高,像冰箱一样,一排排的好像市存包的那种格局,工作人员打开柜门,让旅游团的人进去,然后关门,按下几个键,几声响动后,一个魂魄从里边飘摇而出,四下茫然的看看,然后在工作人员指引下,走进后边长长的走廊里。 我一拉小丁:“这怎么回事?” “这是离魂器,肉身留在这儿,魂魄进地府啊。如果不灵魂出窍,到了地府,您也看不见听不着不是?” “我也得这样?” “是啊,跟团都这样,除非您以阴阳师的身份从灵管会拿通行证,否则都得进离魂器,肉身在这里保存七天。” “那要是过了七天呢?” 他吐吐舌头:“离魂器的温度最多保存七天,过了七天啊,那就坏了,到时候肉身就开始腐烂了,你的魂魄地府不收,阳界又回不来,那多惨。” 乖乖,那不跟八仙里边的铁拐李差不多了。 我正犹豫着,已经轮到我了。 我一过安检,就听见嘀嘀嘀的声音。 工作人员很有礼貌的让我站到旁边,拿一个铁圈在我身上晃了几晃,说:“请把背包打开。” 我把背包打开,递给他。 他翻了翻,把百鬼掏出来:“先生,管制刀具禁止过关,我们可以代为保管,等您返回时再还给您。” “这可不行,这是我保命的家伙啊。” “很抱歉,这是规定。” “我是执业阴阳师,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出示了我那个没被收回的证书。 他坚决的摇头:“这是规定。” 我一指那个柜子:“是不是我也得进去,然后把魂魄释放出来才能入关?” 他点头:“先生请尽快,不要耽误进程。” 这个该死的小丁,怎么之前不跟我说清楚! 这可怎么办,离魂这种事很伤元气的,我实在是不想,再说了,我此去跟他们这些旅游者不一样,万一调查过程出点什么意外,耽误了回程,那可就惨了,回头烂手烂脚的,可怎么是好。 正在进退两难的当口,只听有人说:“这不是李克么?” (二十五)师叔 这里还有人认识我么?我的知名度没这么高吧。我循声望去,见一个中年男子,看穿着打扮也是鬼门关的工作人员,不过倒像是个头头脑脑的样子,他的模样有点眼熟,我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李克?真的是你啊?”那男子走过来,亲切的拍拍我的肩头,那个工作人员知机的退开。 我一脸茫然。 “我是你张叔啊!”他把我拉到一旁,上下打量着:“唉,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 “张叔??”我实在是想不起。 “你忘啦,我跟你老爸是师兄弟啊,你小时候我可常抱着你玩。” “啊啊,张叔,是你啊!”我恍然大悟:“张叔,您不是?” “是啊,死了嘛,所以到这儿了。”他哈哈大笑说。 我想起来了,我老爸有个姓张的师弟,是我的师叔了,小时候常在我们家玩的,大概七八年前吧,一次滇南收服一个千年尸怪时候,不幸行身中尸毒而死,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碰见。 “张叔,您这一向可好啊?” “还好,亏得咱也算为党国效忠,下来之后给派到这儿当个小头。” 从那些工作人员对他的尊敬程度,看得出来是个不小的头目了。 “对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都上大学了吧?师兄和嫂子他们可好?”他一连串的问起来。 “我都上大二了,转过年就大三啦。我老爸老妈都挺好,最近在湘西忙着追查点事情,我呆着无聊,就来转悠转悠,没想到这地方规矩还挺多啊。” “呵呵,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这也是上面的要求。” 这时我瞥见旁边一个通道,一个家伙拎着个大包旁若无人的走了进去。 “张叔,他怎么可以那么随便啊?”我不解的问道。 “呵,那个是vip通道,你没看他身上带这个金卡么。” 靠,进鬼门关也分三六九等啊。 他这会才注意到我拎着个包,转身向那个工作人员问道:“怎么,有问题么?” “张头,有管制刀具。” “没事,这是我师侄,茅山的下任接班人哦。” “啊,原来是茅山少当家的,失敬失敬!”工作人员马上换了副面孔,不再那么冷冰冰了。 我客气几声,把包拉好拉锁。 向前走了几步,指着离魂器颇为踌躇的说:“张叔,这个……” “算了,甭进这劳什子。”他低声说:“这玩意儿有副作用,保鲜温度有问题,你出来现长几个青春痘算轻的,严重点就长一脸雀斑,更严重的搞不好脑壳会坏掉。” 啊,我不禁深为那几位名人担心,下回电视再出来我得好好看看,他们脸上有没多个痘痘雀斑啥的…… 我跟着张叔穿过走廊,上了二楼,来到他的办公室坐下,闲聊些话题。也无非就是这几年的人鬼之事罢了。 我看到他办公说上的电脑,试探着问道:“张叔,你这个电脑能上网么?” “当然可以。” “张叔,您这有什么类似google、百度之类的搜索引擎么?”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他茫然摇头。 唉,他可能是死的太早了,我说这些他都不大清楚。 “就是你平时查点资料啥的网站啊。” “啊,你说鬼歌啊。” 晕,那是啥? 他掏出笔来,在纸上写出: (二十六)IP地址 我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我忽然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我想象中的复杂,在阳界,在google啊百度啊随便输入个ip地址,就能看到个大概了,在这里会不会也可能如此呢?那么我输入一个负号的ip地址,应该也就知道他的大概方位了吧,到时候再进一步调查就容易多了,否则岂不是大海捞针一样。 想到这里忽然有些后怕,自己的地府之行委实太冲动了点,这边情况一概不知的情况下就杀过来了,如果不是碰上张叔,只怕下一步去哪、干什么都没想好,唉,我真是太冲动了。 幸好啊幸好傻人有傻福啊,居然碰到张叔,不但顺利的通过鬼门关,现在还有方便电脑用。 “你这次来不是旅游观光那么简单吧?”他一边打开电脑一边问。 “呵呵,也没打算瞒您。”我把事情简要说了一下。 他思索了许久,道:“根据管辖规定,阴阳师是不能直接插手地府事宜的,况且,你方才提到,你的执照不是已经吊销了。” “这些我都知道,其实我也没指望能有什么结果,只是这事如果不弄个水落石出,总觉得是个疙瘩。” “您这里能上阳间的网么?” “上不去的,有封锁,不过听说用代理可以。”他闪开身子让我坐到电脑前面,接着说:“你也知道,我死的早,这些高科技东西搞不大明白的。” 随着熟悉的开机音乐响起,屏幕亮起来,我一看,跟咱在阳间用的没啥区别嘛,只不过阳界的一般都是碧海蓝天的桌面,这里倒是月黑风高呵,最左边是一堆快捷方式,看起来都有些奇怪。 我指着一个矮胖的小骷髅,这是啥? “这是‘鬼鬼’,可以跟网友聊天的,还能玩游戏啥的。” 嗐,就是qq嘛。 “那这个呢?”我指着一个在不停扭动身子的骷髅图标说问。 “这是网游,叫‘群魔乱舞团’,很劲的,”他神神秘秘的说:“据说还有很多鬼在里边搞一夜情呢。” “那甭问,这个一定是阴间的魔兽了。”我指着另一个图标。 “我不知道你们叫啥,在我们这边叫魔鬼争霸,是外国鬼开的,很火暴。” “呵,您这个领导够清闲的,整天玩网游啊。” “我这也只能叫清闲了,人家其他大领导都夜夜欢歌洗澡按摩一条龙啥的,你师叔我没那个爱好,就只能玩玩游戏了。” 我打开ei浏览器,按照他写的,在地址栏键入。 网很快,不愧是公家单位。 半秒都不到,我就看到一个页面,很简洁,一个搜索栏,上头饰花花绿绿的字目,gguig1e子母下边,写着“鬼歌”两个小字。 我在地址栏里输入那个让我寝食难安的ip地址:点击搜索。 网络很快,还没容我心情紧张一下,就已经出结果了,出现一个界面,写着: 您所搜索的ip地址来自:中国,鬼都 我不用大力拍了一下桌子,被我找对地方了。 不过这个信息也太粗糙了点,难道不能再详细些了么? 我想了想,在鬼歌里键入:“ip地址归属”,然后点搜索。 出来了几个网站链接,我点了第一个,出来一个界面,我在查询框里再次输入那个ip地址。 出现一行文字: 您所查询的ip地址为: 归属地:鬼都,冥界公共安全管理总局 我扭头问张叔,这是哪? (二十七)入乡随俗 他凑过来,看看屏幕上的字,道:“就是地府的公安总局。”靠,这也太夸张了点吧,我找的凶手怎么会在公安总局? 我是不是在玩火? 他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在那边有朋友,可以帮你问问看。” “好吧。”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看看情况再说了。 他掏出:“这边也用手机么?” “怎么不用,就是送你来的那个鬼通公司的,不过信号一般,还是神动的好些。” 呵,想不到小丁他们公司生意做的还挺大。我问道:“您这话费能报销吧?” “全额报销,”他答道:“其实我电话也不多,所以很少考虑话费的问题,听说前阵子还流行过一种话费更便宜的电话,叫什么小鬼来电,包月才二十通宝,便宜得很,不过信号就太差了,用着嫌丢人。” 他那边已经接通,“喂,马局长啊,我是小张!”张叔大笑着在跟人说着官话。 我无聊的打开浏览器,想试试看能不能上下天涯,结果告诉我无法接通,果然是有网关的。 不一会,张叔那边有了结果,他说:“我已经联系好一个大有来头的朋友,我把你的事跟他说了一下,他说可以帮忙查查。” 那太好啦,我喜出望外。 下来之前,我根本就没想过入了鬼门关之后该怎么办,只想走一步看一步,没想到真是遇到贵人,事情这么顺利。 “公共安全管理局离我这也不近,你出门打个车去吧。” 啊,这里还有taxi么? 我连声道谢,他又叮嘱道:“到了哪你就找马局长,拿我的名片去,说是我的亲戚,他就会接待你了。” 马局长?这个警察也姓马,不会跟马志有点关系吧。 他塞了两张名片给我,我看了下他的头衔:鬼门关旅游处处长。 临出门时张叔又塞了一叠钱币样的东西给我:“这是地府通宝,用得着的。”我看了看,上边印着好多头戴冠冕的老头,估计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这老几位的画像吧。反正我也没兑换,师叔又不是外人,我老实不客气的收下。 他的办公楼就设在鬼门关,一边是阳界,另一边向下的通道就是通往地府了,按照张叔的指引,我从办公数出来,站在自动滚电梯上一路往下,大概下了有十来分钟吧,到达一个大门,出了大门,便来到了地府街道上。我举目观瞧,倒是一派繁华景象。 这里的建筑物普遍不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处在地下的缘故。街上鬼来鬼往的,十分热闹,很多商场前面都挂着大调幅,写着甩卖打折之类的字眼,也有不少推着车子卖些零散商品的,居然还有烤红薯之类的…… 地府这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可按照人间的作息时间,此刻已经半夜了吧,我觉得有点饿,不知道这边的食物我能不能食用啊。 正踌躇间,忽见街边有一个熟悉的招牌:“kfnetbsp;不会吧,这里也有肯德基? 呵,我从未觉得这个老爷爷如此亲切啊。按照惯例,附近应该也有加麦当劳才对,我四下看看,果然在对面街口看到了熟悉的“m”标帜。 我还是喜欢肯德基多些,沿着街边走过去,推门来到店内,很多鬼在排队,我看到有一个柜台前面写着:“特供人间食品。”,却没有人排队。 我十分高兴,连忙过去,朝服务生mm说:“给我一个奥尔良烤腿堡套餐。” “抱歉先生,只有鸡腿堡。”服务生长的很清秀甜美,只是脸色十分的苍白。 我四下看看:“他们不是有的已经在吃了?” “抱歉,那是给冥界专用的,您恐怕无法食用。” “这样啊,好吧,那就给我腿堡套餐吧,多少钱?” “五十通宝。谢谢。” “啥?!”我还记得那个兑换比率,这么算来一个汉堡套餐要三四百块人民币?这也贵得太离谱了。 “这些食物的原料都是我们从阳界辗转运输来的,成本很高,请您体谅。” 我想了想,也是,入乡随俗吧。 我掏出张叔塞给我的钱一看,数了数上边的阿拉伯数字,差不多有一千块的样子,心下稍安。付了钱,接过盘子,服务生mm说:“请先生慢用,我们的腿堡配料是肯德基创始人桑德斯上校亲自调制改良的,味道十分精美,希望您用餐愉快。” “瞎扯,桑德斯上校都死了多少年了。”我脱口说道。 “是啊,”小mm笑容可掬的道:“所以他才在我们这里改良了产品嘛。” 她倒是没吹牛,味道跟人间的确实不太一样,我狼吞虎咽一番后,感觉很饱了,休息一下,推开门出去,忽然感觉旁边有个鬼悄悄凑过来,我的身子不由一紧,别是小偷吧。 只听他开口道:“哥们,要盘么?” (二十八)地府公安局 “不要不要!”我摆摆手。“都是好东西啊!”他低声报出几个名字。 我一听,更汗了,都是已故**的作品,看起来怪糁得慌的。 “还有武藤兰哦。” 靠,人家没死,地府也有假新闻啊! 我不理他了,到了街边,抬手打车。 我一伸手,就有一辆奇怪的车飞奔过来,停在我面前,我一看,不由很吃惊。 以我入地府的见闻来看,这边的科技水平比阳间可高了不少,因为在这的人才工作寿命不受限制,可不像阳间,所以它们的智慧得到最大限度的展和延伸。 我虽然忘记问张叔这边的出租车是什么样了,可是眼前停在我面前的却怎么看也不像出租车,这是一辆类似骆驼祥子拉的黄包车一样的东西,弯弯的车把子,前边一个人弓着腰戴着帽子盖住眉眼,说道:“先生请上车,您去哪?” 我正要上车,只见旁边又冲过来一辆,颜色比较新,上边还摆着一个骷髅标帜,看起来比方才这个正规得多,先前那哥们一见,低着头拉起着就走了。后到这位停下车,问道:“先生您第一次来吧,刚才那是黑车,不能坐。” “啊,黑车啊。” 这个地方怎么跟上边差不多,动不动就有个陷阱,搞得步步惊心。我坐上他的车,告诉了地点,他拉起车来前进,度不快不慢,我奇怪的问:“怎么地府会有这么老化的交通工具?” “环保啊,这不,明年要开全球鬼运会了,为了让各国运动员有一个良好的竞技空间,从今年年初,所有排量不合格的车全部禁止上路,后来一检查,现只有黄包车最环保无污染,排量为零啊,于是我们的索纳塔、夏历啥的就通通都改成黄包车了。”他一边跑步前进一边回答:“好在咱这儿人都不沉,拉起来也不费力。” “哎呦,您老这分量够可以的!” 这不废话么,我当然比鬼重的多。 我坐在扯上四下看看,果然临街的店铺都在重新装修门面,看来跟阳界也差不多,记得上小学时候,一遇到上边领导检查,学校就让临时让小同学们临时打扫卫生,跟眼前的情景颇为类似,不过也幸好有这次盛会,不然有些问题不知道要等到哪百年才有达人关注啊。 晃悠了个把小时,才终于到达一栋十分威严的建筑物前,大牌子写着:“冥界公共安全管理总局”。 门口三五成堆的有不少人,有的举着白纸,上书两个大字“冤枉”,有的干脆拿着铺盖躺在旁边,更有高声呐喊的、聚集讨论的不胜枚举…… 看来是这里错不了了。 这时里边走出一个传制服的哥们,看样子像个小头目,他一出现,群众都聚集过去,七嘴八舌的,还有磕头下跪的,痛哭流涕的,这哥们皱着眉头,撇着嘴,大声说:“散开,都散开,这是什么地方?有问题去信访办,到这没用!再不走抓你们!!” 说完推开人群,到门口警卫那里低声交代些什么。我赶紧付了车钱,来到入口处,对他说:“我想找一下马局长。” 他以极其怀疑的目光看看我:“有什么事?马局长是你随便找的么?” 以我在阳间的经验来看,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显得心里没底,更不要点头哈腰的妄图以好态度博取得他的好感,你越怂他越欺负你,最后什么事情也办不成,我把腰杆一挺,沉声道:“马局长的事,恐怕不方便跟你说。” 他一愣,显然是横惯了,头次见到比他还横的老百姓吧:“您是?” “是鬼门关旅游处张处长叫我来的。” “啊,张处长的亲戚吧,”他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笑满脸堆笑:“马局交代过了,特意让我来接您的,这边请这边请。” “谢了。”我随着他走进办公大楼,心想,一例的趋炎附势,人鬼皆不能免俗啊。 “我姓孙,叫孙志,您以后叫我小孙就行。”他边走便说。 孙子?呵,好贴切的名字。 电梯直通十三层,来到一个十分气派的大门面前,门口有一个秘书台,坐着一个漂亮小姐,正在整理文件。 他嬉皮笑脸的过去:“娜娜,马局长有空么?麻烦通报一声,张处长的亲戚我给接来了。” 那被唤做娜娜秘书的白了孙志一眼,看来是十分看不惯此人,抄起电话拨了几个号:“马局长,张处长的亲戚来了,您有空么?” “恩,好,我让他进去。” 接着起身走到我面前:“马局长请您进去。”态度十分亲切和蔼。 孙志也想跟着进去,却被挡住:“马局长没让你进。” “啊,那我在这儿等会。” “等什么等啊,忙你的去。”娜娜没好气的说,接着带我到那大门前,一推门,让我进去。 我一进屋,便瞧见坐在大办公桌后边的人,不由得悚然一惊。 (二十九)马局长 办公室很庞大,摆设也很奢华,不过即使在更大十倍的空间里,我敢保证,你第一眼看到的也一定是那个人。他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西装革履,颇有威仪,这些倒也正常,因为他怎么说也是地府公安总局局长的身份,不得了的领导了,可最让我吃惊的,是他的脸,足有常人两个那么长,粗大的鼻孔,长而隆起的鼻子,活脱脱一个马精啊。 饶是我见过不少妖魔鬼怪了,此刻见了这等形容也不免悚然一惊,我甚至开始怀疑到底是因为他姓马,所以才被唤作马局长呢,还是因为他这副尊容? “哈哈哈,你就是小张的侄子么?过来坐过来坐。”他大笑着起身,作了一个握手的姿势,声音震得我耳膜都有点疼。 我连忙上前问好,双手与他紧握,只觉得他的手十分有力,让人凭空生出此人十分热诚的感觉,真不愧是领导啊,对我这样的小辈也丝毫不显倨傲。 我坐在办公桌对面,娜娜给我倒了杯水,然后立在一旁。 “小张、张处长,还好吧?” “挺好的。” “你是以旅游身份入境的?怎么称呼?” “我叫李克。” “啊对,李克,茅山掌门的公子。”他上下打量我一番:“果然虎父无犬子啊,我跟你父亲也有几面之缘,跟你师叔更是老朋友了。” 呵,想不到老爸和师叔在地府也这么有面子啊。 “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我这次来……” 马局长一点头,截断我的话:“恩,小张跟我提过了,你是想查一个什么地址是吧?” “是ip地址,事情是这样的。” 我把事情简要复述了一遍,他沉吟不语,半晌,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突破了所谓的封锁网关进入阳界做案,而这个人,他的那个什么地址显示是在我们公共安全管理总局?” “是ip地址,“我点头:“我也无法相信,不过看起来,确实如此。” 马局长又陷入沉思,皱着双眉,用手托着他硕大的马头,晃悠了半天,开口道:“娜娜,你带李克去综合办公室,查一查怎么回事,另外,查查这一周内的死亡名单。” 娜娜点头答应。 马局长又转向我:“李克,你跟我的秘书去查一下吧,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这件事颇为奇怪,我也想弄清楚。” 我连忙道谢,跟着娜娜离开马局长的办公室。 转到电梯口,我问娜娜:“你们马局长全称是什么啊?”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们人间管他叫马面。” 汗,我说的呢。 她接道:“在地府一百五**会议闭幕之后,响应会议精神,为了更好的提高政府机构工作效率,避免不必要的资源浪费,我们积极改革,重组了公共安全管理总局的领导班子,由马局长主抓业务,牛书记负责党务建设。” “牛书记?牛头?”我问道。 “恩,人间是这么叫的,到了。” 电梯在7楼停下,我随她进入一间大屋子,写着:综合办公室。 局长秘书果然颇有地位,她直接带我进了里间,对一个中年男子道:“张主任,这是马局交代下来的,想查点东西。” 张主任颇有威仪,向我点头示意。 我把来意说明,把那个地址告诉他,他看了看:“这应该是技术部的业务范畴。”当下抄起电话给技术部的小孙,小孙说你让他过来吧。小孙在3楼,娜娜要陪我一块去,我实在也不好意思让人家跟着跑,就谢绝了,自己来到技术部小孙的办公室,把情况说了,小孙研究了一下,说这是外联部的事,您找小王吧。 小王在5楼,不过他的同事说他在休假,热心的问了情况,说看情形这应该是阳界关系部的事,要不找老李试试? 我到4楼找到老李,他认真的研究了一下,说这应该是网络部的事,要不您找胡大姐看看? 胡大姐在12楼,她研究了一下,说我现在调到妇联了,这事不归我管了…… 稀里糊涂的就这么楼上楼下忽左忽右的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未有寸进,倒是觉得身量轻了不少,难道我是来机关单位减肥的? 唉,就这效率,还tm是响应会议精神,改革之后,那不知道改之前什么样了。 改来改去,换汤不换药,改的还不都是都是表面文章、口头功夫! 唉,也还亏得我找人了,不然死在这的心都有。 也别说,到这的一般都死了,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逼活了? 我万般无奈下,重又回到综合办公室,娜娜还在和张主任说话,见我进来,笑吟吟的问道:“怎么样,都解决了?” 我一**坐在沙上,长出一口气:“要不咱先查查死亡名单吧。” (三十)死亡原因 娜娜微微一笑,仿佛知道我自己去跑必然是毫无结果的,重又交代张主任说:“这可是马局的好朋友介绍来的,赶紧帮人把事办了,也好让他早些回了。”张主任一拍脑门:“嗐,怎么不早说嘛,你光说局长交代的,我以为是上访来的呢。”说完马上抄起电话:“小吴,你过来一下!” 不到半分钟,进来一个看起来十分精明的小伙子,张主任把写了ip地址的纸递给他,斩钉截铁的交代道:“两件事,第一,查一下这个ip地址,第二,把本周内的死亡名单调出来,局长要用,给你二十分钟。” 小吴一点头,转身离开了。 莫名的,我对马面马局长充满了感激之情。 猛然间有点醒悟了,这就是所谓的机关规则吧,底下人先让你尝尝这办事的辛苦,回头再抬出领导来,立竿见影的解决,一方面替领导扩大了这人情的份量,一方面又你面前显示了自己对领导交代任务的特别处理之处…… 这等上下讨好两头吃香的事,我原是知道的,怎么到了地府,反到忘了? 无语啊,我愣愣的看着娜娜,又看看张主任,想说点啥,现还是继续无语吧。 他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偶然凑和几句。 “小李你在阳界是做什么的啊?”张主任问我。 “我是阴阳师。” “听娜娜说你是茅山传人?” “没错,我老爸也是茅山的。” 张主任凑过俩,把手伸出来:“那个啥,你能帮我看看手相不?” “这?” 唉,阴阳师就沦落到看手相了么?况且我也真不会看那个,正在尴尬的当口,啪啪敲门声响,小吴进来,拿了一叠纸,递给张主任。 真是救苦救难呵。 张主任坐回座位,看了又看,才递给我。 我拿过第一份,是ip地址的确认栏,里边清晰的写着:“公共安全管理总局909。” 我问张主任:“909是哪?” 他沉吟了一下:“应该是刑一队吧。” “刑警一队?!”我觉得脑子有点乱,难道徐三和王诚是被地府的警察给杀了的?是警察以权谋私?还是他们犯案了? 地府警察应该没权利直接在阳界收人吧,如果是犯案,也该由阳界警察管辖不是? 事情真是够曲折的,我使劲摇摇头,让自己清醒点,把第二叠纸拿到眼前,是本周的死亡名单,按姓氏排列的,汗一个,一个礼拜居然死这么多人。 我费了好大劲在里边找到了王诚的名字,徐三却没找到,因为我不知道他的具体名字吧,我看到王诚的死亡原因一栏里,竟然是写着“待定”。 靠,这也太搞笑了吧。其他人的死亡原因里都写得清清楚楚,比如心脏病突而死,车祸造成大脑破损而死这些,我在我和马志看来,王诚、徐三他们纯属离奇而死,难道在地府眼里连死亡原因都不知道,还要待定? “我能去909看看么?”我问道。 张主任和娜娜对视一眼,开口道:“娜娜带你去吧,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什么心理准备?” “你到了就知道了。” 我跟娜娜乘电梯来到9层,在909门口,她停下,说:“你进去吧,我就不进了,在门口等你。” 奇怪的。 我敲敲门,推门而入,现能见度直线下降,好像从阳光明媚的室外,直接进了桑拿室,满眼的雾气蒸腾。 一个声音就在离我不到半米处响起:“哥们,干嘛的啊?” (三十一)下边的警察 我悚然一惊,本能的一侧身,然后透过重重迷雾,看到一个青年男子,叼着个烟卷,正在向我问,神情十分的痞气。我有点分不清眼前这位是警察叔叔呢还是刚被抓进来的流氓,连忙答道:“啊,那个,我来打听点事。” “打听事?这是你打听事的地方么?”他瞪起眼睛,怒道,看那情形样子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揍我似的。 “是马局长让我来的,他的秘书就在门外。” 他探头看了一下,然后啪的一声把门关上,态度稍有缓和:“哦,这样啊,那你跟我过来吧。” 他在前边引路,我忍住强烈的咳嗽冲动,跟着他磕磕绊绊的绕过横七竖八的办公桌和一个个隐藏在香烟浓雾之后的人,来到一个桌前,坐吧。 我依言坐下,四下打量一下,周围人一个个面色惨白,人手一只大口的吸着烟,目光都不怎么友好,看我的眼神都好像要把我剥光一般。 难怪娜娜不想进来,别的不说,单这满屋子的二手烟就够人呛了,更何况一屋子的恶形恶状之辈,我以为马志那里就够可以的了,没想到这里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打听什么?说吧。” 我把手头的死亡名单和那个地址递给他,“我想知道两个死者的死因,还有,这个地址的归属。”当然,在我来地府的前一天,还有第三个死者,只不过我还不知道姓名。 他接过来,看了看,问道:“死者叫什么?” “一个叫王诚,一个姓徐。” “什么?” 我明显感觉到他的惊讶:“有问题么?” “你等等啊。”他也不等我答话,起身走了。 我有些茫然,不过心里也有些欣喜,不管怎么样,我应该是找对地方了。 不一会,他重又回来:“您跟我过来这边一下。”呦,这态度明显不同啊。 我跟着他又七绕八绕的来到一间办公室,其实还在这个大屋子当中,只不过路途之中十分的不平坦,显得好像十分漫长一样。 一进屋子,我长出一口气,这间办公室的空气明显好得多了,至少我能相对清晰的看到对面这位仁兄的样子。 他白白胖胖的,剃个板寸,见我进来笑容可掬的站起身:“您好您好,欢迎来检查指导工作。”然后朝带我进来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年轻人转身离开。 我其实很想说您误会了,我不是啥指导工作,我就是来打听点事。 不过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这种地方,稍有不慎还不被他们给打出去啊,更别提想查什么真相了。既然他有误会,那我就将错就错吧。我打了个哈哈:“谈不上啥检查指导,我就是有点事想了解一下,马局长也同意了。”这番话半真半假,将来有了问题也不能算我蒙事的不是。 “当然当然,他不同意,也不会让秘书带您找到这儿来。鄙人牛金,刑一队队长。” 姓牛?估计会牛头牛书记的亲戚吧,不过我管不着这么多,我长话短说,开门见山的问道:“牛队长,我想知道王诚和徐三以及另外一名死者的死因。” “呵呵,”他搓搓手笑了:“您抽根烟先?” “不好意思,我不会。” “那您喝水。” “不用了,我还赶着会去找马局长,您要是方便的话?” “方便方便,怎么不方便。” “我想知道,这三者的死亡跟您这儿是不是有关?” “有关的有关的。” “他们三个在阳界都是死于意外,不过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我注意到直接造成死亡的一个ip地址就是您这里的,您怎么解释呢?” “啊,解释,自然要解释的。”他笑嘻嘻的说。 他态度一派祥和,可我怎么觉得他在拖延时间? “这么说,您也认为是您这里的人,用非常手段杀害了王诚等三名死者?” 我问的很直接,他也没办法再打哈哈,只得点头道:“也可以这么理解。” “什么?你知道有人用非常手段违背程序的在阳界杀人,为什么还不抓他?”我实在忍不住,大声问道。 “这个,算职务行为吧!”他依旧笑嘻嘻的回答。 看他这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我真想抽他一耳光。 正想再问,猛地门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接着门猛的被打开了,伴随着笑声大步走进来一个人,身材不太高,但十分健壮威猛,好像就快要撑破他那身西装似的,最让人吃惊的是,他的头上梳了两只髻,像牛角一样,我心想,乖乖,不是牛书记来了吧? (三十二)所谓的真相 牛金连忙站起:“书记,您来了。”果然是传说中的牛头,现在的牛书记。 牛书记没理会牛金,向我伸出大手:“这位小兄弟在两界纪委所居何职啊,我和你们主任是老朋友了,老张还那么爱喝酒么?李书记的胃病好点没?” 我连忙伸手与他相握,一时不知道说啥好。 “快坐快坐,”他拉着我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到对面去坐在牛金的位置上,牛金站立一旁。 我说这家伙方才怎么吱吱唔唔的拖延时间,原来是派人搬救兵去了。 “你是来问那王诚几个死者的事情吧?”牛书记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 “不错,根我所知,他们是被您这儿的工作人员用非常手段杀害的。” 他一摆手,笑道:“杀害应该谈不上吧,可能有些欠妥之处,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还有到底是什么手段?”这两个疑点都是让我迷惑至今的,真难以想像有什么理由让他们如此的坦然呢。 “手段么?”他指了指牛金:“你跟这位小兄讲讲。”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是特务科新开的一种病毒。” “病毒?” “是通过视觉传染的病毒,我们叫它fr**。” “fr**?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是你们阳界的词呢,翻译大概就是看了轻则使人恶心呕吐,重则心血管爆裂而亡的一种变态视觉刺激吧。” “这么厉害?” “可不是,不过我们最近已经将这种病毒弃用了,这个fr**副作用太大,我们自己的兄弟看了之后也出现种种身体不适,影响正常工作了。” 我越来越迷糊了:“可是我分析过,那个棋局是清代棋圣黄龙士留下来的。” “呵呵,”牛金笑了:“黄龙士那个局,就是病毒的雏形。他老人家现在是秦广王的特别顾问,也是我们安全管理局的特聘专家,这个病毒原理就是他提供的,不过代价是让我们找到一个徐星友的后人,替他出出气。” 不是吧,老人家都死了这么多年,怎么气还没消?难怪是棋圣了,这一点胜负之心竟然几百年都不肯消减分毫。我想我大概有点明白了,不过还是弄不清楚,公安部门要这种病毒做什么呢? 我说出我的疑问。 “你也知道,有时候有些事情我们是不方便出面做的。” “比如杀死徐三和王诚他们?这么说来徐三确实是徐星友的后人了?” “说来惭愧,徐星友已经无后了,我们就找上一位徐姓的凑合上。” “凑合?随便就拿人命凑合?”我不禁有些激动。 牛书记大笑几声,打个圆场道:“小兄弟,你也别太激动,有些事情他们也是没办法,最近我们这儿不是在严打么,有指标的。” “严打?!” 牛金接口道:“唉,这说起来还要怪你们上边,前几年动不动就来几次严打,把犯罪分子都打压得差不多了,你们阳界社会治安倒是好了,可搞得我们这人满为患,为了承载那些新下来的,我们兴建了一大批监狱啊轮回之所什么的。结果这几年消停了,我们这倒好,空余出大片基础设施来,回头领导上查下来,说我们搞私建滥建,从中牟利,多冤啊,我们没办法,也就开始严打了。” (三十三)第四卷的尾声,饮料 “我还是没搞清楚,这和那几个死者有什么关系?”“这么说吧,他们都是有些问题的,放在以前呢,属于可死可不死的那种,比如徐三吧,你以为他是独身一人么?错了,他老家有妻子儿女的,他十年不肯回家,将孤儿寡母遗弃在穷乡僻壤。” “那王诚呢?” “这小子更过分了,他老婆辛辛苦苦出去上班,他在家整天无所事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还动不动就对他父母老婆拳脚相加。” “我汗,这些最多算是虐待遗弃罪,不至于死吧?” “所以说,我们是严打嘛,每个队里都有指标的,你们阳界现在很和谐,该死的人基本没有了,我们为了完成指标,也只能拣这些可死可不死的动手了。” 牛书记结过话头:“听说你们哪不是一到年底也有这么干的么。我也知道,这些下边的人做事太欠考虑,不过我会跟你们纪委李书记解释的。”站起身来拍拍我的肩膀:“来,时间不早了,中午一块吃个便饭吧。” 我连忙摇头:“来之前吃过了。” “哈,知道你们有制度。” “牛队长,给这位小兄弟拿点纪念品。”牛书记转向我:“这个不违反制度吧。” 我心不在焉,随口答应了。 牛书记客气的送我离开,我到楼上跟马局长和娜娜道谢,随便告了个别,然后拎着地府公共安全管理局的纪念品出了大门,我有些失落,没想到我以为何其曲折离奇的案子,原来是这样的结果。 我曾经试图跟牛书记提起,既然知道有不妥之处,是否考虑适当的赔偿一些?不过他一句话就把我挡回来了,他说你们阳界赔过么? 纪念品很有趣,是一组杯子,每个上边都刻这一个形态各异的小骷髅,他们说这是明年运动会的吉祥物,回去把这个送给马志吧,让他看看人家下边的警察是怎么办案的。 我在大街信步走着,觉得十分的失落,也懒得打车,就那么漫无目的的闲逛,不知道走了多久,来到一处小桥,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门面很是热闹,人头攒动的在争相购买这什么东西,招牌上写着什么餐饮连锁机构,前边两个字被人挡住了,看不见。 我还真有点渴了,走过去一看,售货窗口的另一边,还有一个门,可以进去的。奇怪,既然可以进去,那怎么他们都在外边排队。 我最怕拥挤了,推门进去,里边像个小酒吧的样子,一个鬼影也没有,一个小姑娘正坐在吧台后边,摆弄着什么。 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问道:“有什么喝的么?” 她抬起头,十分漂亮,声音更是动听得很:“有啊,您要五年的?十年的?还是二十年的?” “什么十年二十年的?hisky么?” 她神秘莫测的笑笑:“本店的招牌饮品哦。” “啊,那我要尝尝,给我一杯十年的吧。”我一向不怎么喝酒,没敢要太多年份的,取了个折衷点的吧。 不一会上来一杯翠绿色的东西,看起来十分的养眼,我轻品一口,竟不知不觉间一阵心潮涌动,这饮品酸中带涩,苦中酝甜,口感竟然是如此的丰富多彩。 “你叫什么名字?”我一边喝一边和服务生闲聊。 “我叫什么名字么?我也不知道,他们都叫我娃娃。” 呵,好奇怪的名字。 我的心情实在不好,需要放松一下,就那么一口口不知不觉的喝光了杯中之物。我站起身摇了摇头,没觉得有什么醉酒的迹象,只是头稍微有点晕,看来我的酒量还不错哈,我付了帐,走出门,心想,此间事了,也该回上头了。 忽然觉得那些在窗口排队买东西的鬼,都在用一种很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这时候排队的渐渐少了些,露出招牌来,我看到上边写着:“孟氏餐饮连锁机构。” 蓦地,一种难以言状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一)孟婆汤 我站在街心,觉得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从身体里抽去一般,却一时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被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所包围…… 这时,店里飞奔出来一个白苍苍的老太太,几步跑到我面前:“你喝的几年的?” 我随口答道:“十年啊。” 老太太顿足捶胸,一把拉住我:“跟我回去!” 我茫然的跟随她回到店里,在大堂后边的一间办公室样子的房间坐下,那个唤作娃娃的女子在一旁安静的坐着。 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套上一副白大褂,过来拿着电筒翻看我的眼皮,我很不舒服,但是不知道为何,心里边似乎有着更重要的事情在生,于是连如此让人难受的动作也仿佛被忽略了。 她检查了半天,叹了口气:“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我有点回过神来。 她没理我,先是转过头朝娃娃吼道:“我上个洗手间的功夫,你就跑出来乱卖东西,唉,这可怎么办才好?” “请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老爷子转过头,十分歉意的看着我:“我姓孟,他们都叫我孟婆。” “你就是孟婆?!”乖乖,传说中的高人啊,比牛头马面可有名的多,就算没来过地府的,谁能不知道孟婆和他的孟婆汤。 “等等,那我刚才喝的,难道……” “很不幸的告诉你,是孟婆汤。” 我倒~~ 走一回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 刚才俺路过的桥就是奈何桥? 方才娃娃给我喝的这杯饮料,就是孟婆汤? “奇怪,我怎么记得孟婆汤由于具有特殊公用,已明令禁止市面销售的?”孟婆汤由于具有让人失忆的功用,所以除了是官方指定的饮品之外,还受到一部分特殊群体欢迎,大抵是受过感情伤害的,活着有种种不快想忘记,以开始新生活之类的,后来愈演愈烈,有人把孟婆汤当作迷幻药品出售,有不少欠帐的欠情的喝了之后忘得一干二净,给社会安定造成很大影响,这才被禁的…… 孟婆点点头:“唉,都怪我,我去趟洗手间的功夫,这孩子就胡乱出来给你喝东西。” “她?” “唉,她是我孙女,可能是小时候在我的作坊里呆久了,所以……”她指了指她的脑袋,娃娃恍若未觉,自顾在一旁玩耍。 我可没心思管她孙女的问题,连忙问道:“我喝了一杯十年的,是不是就是说要忘掉十年的事?” “理论上是这样。” “什么叫理论上?” “就是说,十年归十年,但不确定是哪十年。” 无语啊…… 我痛苦的抱住头,开始回想,我是刚从地府公共安全管理局出来的,是为了追查徐三和王诚的死因,之前呢,我出过阴阳四考试题,恩,找的是柳丁,再之前呢,是钟离巺,叶小宁,最开始是赶尸人言晨和啮魂珠,再往前是我考大学,高中毕业…… 再往前…… 想不起来了。 啊,我此生前十年的记忆全部消失了? 我那无忧无虑的童年啊…… 我猛地站起身,盯着孟婆怒道:“这怎么办?” 她苦笑着说:“我也没办法,孟婆汤没有解药的。” “不可能,不管怎么说是你们出的问题,你要负全责。” “你也看到了,我孙女不太正常嘛,她的行为我也没办法负责嘛。”孟婆摊摊手道。 靠,想赖账!幸亏我丧失的不是后十年的记忆,我的那些法律知识还在:“你孙女属于限制行为能力人或者干脆就是无行为能力,你作为她的监护人,理当承担全部责任!” “这?”孟婆一时语塞。 我接着道:“我跟公共安全管理局的马局长、牛书记都吃过饭,旅游出的张处长是我的师叔!你自己看着办。”我加重语气:“你要是没办法,那我就用我的办法解决了。” “别激动嘛,你用什么办法啊?”她开始有些软化了。 “哼,什么办法你不用管,你考虑一下你们老字号的名誉,还有伤害一个茅山继承人的赔偿金吧!”其实说实话,我现在脑子乱得很,也没想好到底有什么办法了,姑且先吓唬一下。 她沉吟半晌:“这样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们或许有办法帮你找回记忆。” “什么鬼地方?” “特勤处。” “那是啥地方?”听起来蛮神秘的。 “是秦广王直属的秘密机关。” “他们有办法帮我恢复记忆?” “我也没把握,姑且一试吧,幸好你喝的是十年的,还不算太不长。” “靠,十年还不长?” 她没有说话,嘱咐了娃娃几句,带我出门去了。 跟在她后边,想着我着失去的十年岁月,不由得十分难过。 心中却隐隐有种感觉,我似乎不光失去了十年的童年记忆这么简单,一定还有些什么其他重要的记忆我失去了,却又无从捕捉…… (二)十年生死两茫茫 我随着孟婆坐上人力出租车,心情十分复杂。丧失记忆的滋味真是很奇怪,有些东西明明方才还在的,就在你的脑中,你的心中,却转瞬间消失殆尽,再也难以捕捉。 我闭上眼,茫然伸出手,那些记忆就仿佛穿过指隙的风,你知道它们在的,了任凭你怎样努力,却无法握在手中…… “年轻人,你来地府做什么?”大概行程比较无聊吧,孟婆问道。 “我来查案。”我摸摸头,幸亏只有十年记忆丢失,否则我偌大年纪傻乎乎的返回地面,肯定就直接进精神病院了。 “查案?你是阴阳师?” “曾经是吧。”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转问她道:“你就是千百年来传说中的那位孟婆?” 她摇头失笑:“当然不是,我是这一任的孟婆而已。” “那前一任?” “任期届满,或者提干了,或者送入轮回,要看在岗时候的绩效了。” “我看你们牌子上写着连锁餐饮机构,不应该算是家族企业了么,怎么还有什么提干这些的数说法?” “呵,你不知道,我们这个也算是国企了,虽然改制了,不过总体上还是归上边管的,主要领导也都是上边委派的。” 我恍然大悟:“方才你说任期,一任是多久啊?” “一百年。” 我吐吐舌头:“那马局长牛书记他们也都是这一任上的?” 孟婆点点头:“不错,上一任的马局长已经调到天庭去了。” 说话间,车子停下,是一栋看起来十分现代化的先进建筑物,门口荷枪实弹的站着很多卫兵。孟婆付了车钱,带我过去,她到警卫室跟卫兵耳语几句,有打了个电话,这才转身出来,带我进入,门卫还向她敬了个礼。 进入建筑物主体,坐电梯来到9楼停下,一开门,我就被惊呆了。偌大的一层楼就只有一大间屋子,并未分割成小块的办公室,一台硕大的机器在房屋中央,上宽下窄呈锥形,倒像是倒立过来的金字塔,上边无数的红绿黄各色灯光在闪烁个不停。数十名工作人员身穿白大褂,围绕着那机器或坐或立,紧张的忙碌着。 我想问问孟婆这是什么东西?却现她已经上前跟几个工作人员交谈起来,看服装样式应该还是领导的样子。我刚想走过去问个究竟,他们好像有了结果。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道:“情况我已经听孟董事长说了,你消失的是哪十年的记忆?” “有办法恢复么?”我急切的问道,方才来时路上我一直很担心从此就变成个没有童年的可怜虫呢,没想到看样子他们真有办法啊。 “办法不是没有,不过不知道效果如何。” “快说,什么办法?” 他冷哼一声,板起脸不说话了,仿佛对我如此直接的态度有些不满,孟婆走过来打了个圆场:“宁工,这个小伙子也怪可怜的,可以理解呵,您就帮帮忙吧。” 我看了孟婆一眼,心想说的好像我在求你们似的,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啊,我也换了种口气道:“您是没尝过那滋味,我就快疯了,您帮帮忙啊。” 那位宁工程师沉吟了一会,道:“正好我们的新产品下线了,你可以试试。” “什么新产品?” “时空仪beat1版。” (三)时空仪 看我一脸茫然,宁工给我解释道:“顾名思义,时空仪就是穿越时间概念的仪器,你看现在这么多穿越的yy小说,我们考虑到可能会有这个市场,所以开了这一版本,还没正式投入市场。”“穿越?越时间?这可能么?” “当然有可能,小伙子,你不知道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么?爱因斯坦在世时候将时间与空间结合,创立了新的四维宇宙空间的学说,在他过世这半个世纪的光阴当中,他把相对论学说进一步丰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双目射出崇敬的目光:“这一新的相对论学说,是我们斥巨资从美国地府的版权局买来,加以应用后,就造出这个机器了。” “可是您总不能让我回去再过一遍童年吧。” “当然不会,”他自豪的指着眼前这个庞大的机器,说:“你有那个心思,我们也没那个功夫,我们会把这个机器的度调整到1万倍以上,让你的脑电波穿越时间,回到过去任一时空,这样你就可以在几个小时之内经过十年的光阴,如同看电影一样,把记忆高找回。” “那你们怎么确定我不会进入别人的时空里啊?万一整点别的记忆进来就麻烦了。”我担心的说。 “放心,其实所谓时空只是个相对的概念,从某种意义来讲,它存在于你的意识当中,在每个人大脑中都有一个独特的记忆体,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它激出来,当你的感知和你的潜在意识交集之后,就是所谓的时光倒流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当然了,如果你想穿越到唐宋元明什么的,那就需要一个拥有当时数据的记忆体才行。” “您确定这样可以?”我听得一头雾水。 “应该没有问题,你只需要坐在这,把脑袋塞进去就行。”他指着机器前方的一个座位,座位正对着的是一个滚动洗衣机样子的圆筒。 “然后呢?” “然后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自然就出来了。” 我将信将疑的坐上去,把头探到那个滚筒里,里边凉飕飕的,啪啪几声响,几个软绵绵的橡胶皮带样的东西伸出来把我的头固定住,接着我听到宁工叫来两个工作人员:“你们操作一下,度一万两千倍,日期是,恩……小伙子,你的生日多少?” 我大声的报出日期和时辰,我听到一阵噼噼啪啪的敲击键盘声,过了一会,一阵密集的声音响起,有点像硬盘老化之后高运转出的声音…… 我一无所知,弯着腰,把头塞在滚筒里,就这么等待着。 我忽然想起件事,连忙问:“这机器你们试验过没啊?” “当然,我们用小白鼠和野猪都试验过了。” “这么说我是第一个人类?!” “是啊,从某方面讲还要谢谢你呢。” 啊?!开什么玩笑,拿我当小白鼠啊,我挣扎着想把头拔出来,却现给固定得死死的,动弹不得,我挣扎了一会,终于作罢,想想看,我想恢复记忆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唉,忍了吧。 等待很漫长,宁工和孟婆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那两名工作人员也开始闲聊。 只听一个说:“哎,你昨天看那个级鬼声没?那个17号叫得很好听啊。” “胡说,她的声音华而不实,缺乏凝聚力,还是2号叫的好听,闭眼一听,让人仿佛觉得置身空旷的坟场一般,太让人着迷了。” “你太没品味,我17号的可是粉丝,你再说我跟你急了啊!” “17号的粉丝?你投的几号?别说你没投给2号啊!” “我就投17了,怎么着吧?” …… 两人越吵越厉害,我满肚子委屈和茫然,唉,这都哪跟哪啊。 耳边猛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只听宁工大喊:“你碰了什么按扭??” 那人支吾半天也没回答。 “叫你们工作时候不专心,乱搞吧,唉,这可怎么办?”宁工怒道。 出什么事了?我还在这啊,我怎么办?我想张口大喊,却不出任何声音,想用力扭动身体,却现自己的身体轻得如羽毛一般…… “乱搞!扣一个月奖金!”耳边传来宁工愤怒的声音:“你们怎么可以不支持9号?” 这时,我觉得一阵电流从脑中穿过,眼前一黑,接着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四)鬼打墙 我的意识重新清醒过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睁眼,头上是一片月朗星稀,身下软绵绵的,自己竟然躺在草地上,揉揉眼睛,赶紧爬起来,四下摸摸,没现什么不适,打量一下周遭,不由暗吸一口冷气,我赫然身处一处十分荒凉的所在,四下里是望不尽的古木荒草,安静得如同入定一般,偶然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声,在此情此景下分外的糁人,拜托,搞什么搞,我的童年应该不会如此凄凉吧…… 我四下寻觅着,希望能给自己找点线索,远远的,忽然现透过浓浓的夜色与重重遮蔽的树林,依稀看到有灯光闪烁,我仿佛海上迷途的船只看见灯塔一般,喜出望外,赶紧迈步进入树林,朝灯光进。 走过夜路的人都有这个感觉,那一灯如豆的光亮,看似不远,实则着实够你走上一阵子的,我接着星月之光,在树林中跌跌撞撞的前行,看着那灯光就在眼前,却怎么走也够不着,这树林好像没有尽头一般,越走越累,在一个半截的树桩上一**坐下,歇会吧,还没等我歇够,忽觉气息有异,隐约中周遭似有什么东西存在,定睛四下观瞧,却又什么也看不到,伸手拍拍后背,百鬼还在,心下稍安。 却也不敢再停歇了,赶紧认准方向进,在树林中兜兜转转了大半天,赫然现,面前是一个半截的大树桩,这不正是我方才坐过的那个?! 我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为我方才坐在这儿的时候,两脚把前边的草地踩得塌了下去,此刻那脚印还在。 鬼打墙么? 忽然间,只觉得头一阵剧痛,仿佛要裂开一般,疼我的几乎站立不住。我蹲在地上休息了半天才缓过来,站起身,缓缓打量四周。 所谓鬼打墙其实并不罕见,尤其是在偏远山区,常有进山迷路之人,在山中兜兜转转大半夜,也出不来,总是在一个地方打转,直到天亮。鬼打墙其实多半是鬼怪的一种自我保护行为,不欲生人接近而已,所以遇上也不用害怕,干脆就踏踏实实睡一觉,醒了再走不迟,当然,也有特殊的,有恶鬼用此法使人筋疲力尽,而后图谋加害。 现在有科学研究说鬼打墙其实是人的一个生理反应,还找来几个人蒙上眼睛做实验,现大家走的基本上都是圆圈,借此说明所谓鬼打墙都是自己吓唬自己的玩意。当年我看到这个科学试验,实在是哭笑不得,没听说过哪个撞上鬼打墙的人,是蒙着眼睛进山的,这个实验过程本身就不科学,还能指望得出什么科学结论? 我定了定神,思索一下茅山秘法,幸好我十岁之前真是不怎么用功,大部分法术都是最近几年学的,还不至于忘光,我双手结印,置于自己眉心,低诵咒语,喝一声:“开!” 再睁眼时,树林还是那树林,可是我知道,已然与方才不同了。 不过这设下鬼打墙的鬼物倒也不凡,竟然连我的鬼眼都给瞒过了,在这个我不知道何时何地的情况下,还是多加小心为上。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再次朝那灯光前进。 这次容易多了,走了十来分钟,绕过一株大树,面前豁然开朗,我已经出了树林。 树林对面是一个小山谷,谷中空地上,坐落着一座不大的庙宇,那灯光就是从庙宇中透射出来,十分的柔和宁静,竟给我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我顺着青石板来到庙门前,轻拍门环,其时月在中天,四周静谧,门环声啪啪声响,在静夜里也格外的动听。 我拍了几下门,却没有回应。 不是吧,好不容易找到个有人气的地方,却没人在么?我还想打听一下这到底是在哪呢。这庙背负群山,面朝树海,风水上佳,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一处所在,奇怪的是这样灵秀的一处地方,为何方才树林中竟会有鬼打墙出现? 唉,我挠挠头,不由暗骂这该死的孟婆,害我平白失忆,那些特勤处的家伙,还拿我试验什么beta1版,搞得我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也搞不清楚这是哪个朝代。 也罢,索性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既来之,则安之吧,我双手一推,‘吱呀’一声,门没锁,应手而开。 (五)山雨欲来 里边空间不大,却处处透出一种古朴宁静的意味,两旁是青青树木,僧方掩映其后,正当中巍峨伫立的,是大雄宝殿。灯光正是从里边透出。我循着石阶走到大雄宝殿门口,没等举步入内,一把苍老的声音传出:“想好了,进来可就出不去了。” 哪跟哪啊,走了大半夜,我实在累了,也急于知道我到底在哪,这是什么朝代,所以虽然他出声警告,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举步入内。 和所有的寺庙一样,当中供奉着佛祖释迦牟尼,长约两丈,两尊佛像侍立两旁,中年者是阿难尊者,那微笑着的老者,是迦叶。 佛驾前摆着一个蒲团,上边蹲着坐着一个须皆白的老者,我进来半晌,他也不曾抬头,只是在摆弄面前堆的一堆小石子。 更让我奇怪的是,这大殿内竟只有一盏古朴的油灯,就在这老者背后,供奉在佛祖跟前,光线柔和宁静,也不见得怎样的明亮,却照亮整个殿堂,那光芒远在数里之外竟也能看见。 这寺庙真是四处透着神秘的劲,不过却并不显得诡异,即使神秘也是一派堂堂正正的风范。 “老人家,我迷路了,向您讨碗水喝,多有打搅了。”我上一次喝东西,还是那碗该死的孟婆汤呢,这一路上,倒不觉得饿,却真是渴坏了。 我四下看了半天,这人始终没有抬头,这时闻言终于抬头,看他雪白的头胡子,我以为他该是满脸皱纹才配套,结果我看到的是一张白净光滑的面孔,如同十几岁的少年一般,他双目微睁,明净入水,射出柔和的光芒:“年轻人,见心即缘,何言打扰。殿后僧房之内有水,自请取饮便是。” 奇怪,这大爷穿着粗布衣服,看起来不像是出家人啊,怎么开口说话这么像和尚? 我连忙点头谢过,自己到房后,现有一个水缸,取过瓢来,咚咚咚灌了两瓢进肚,这水真是甜美无比,比起什么农夫山泉之类的,好喝了不知道多少倍。 几瓢水下肚,我心下稍安,重又转到大殿,向那老人再次道谢。 他头也不抬,淡淡的道:“一滴水有十万生灵,施主可有体察?” 被他说的我一阵反胃,咽了口唾沫问道:“老爷子,敢问如今是什么年份?” 他仍旧没有抬头,抬摊开两手道:“往着从兹,来着从兹,何者为往,何者为来?什么是年,什么又是份?” 我晕,唉,你又不是和尚,我也不是要跟你打机锋,我是真的想知道现在什么年代了啊。 “老爷子,这寺里就您一人么?”我又问道。 “山雨欲来,罡风不止,老夫受人之托仍有牵挂,倒不如那些师兄师弟们洒脱了。” “风?雨?”我朝窗外看看,一派月朗星稀的样子,哪来的风雨,唉,越不知道他在说啥了。 “您是出家人么?”我实在忍不住他说话的方式了,问道。 “要是就好了好像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抬头望向我,苦笑道:“我一心向佛,可惜此生却是没有佛缘,希望这一件功德圆满后,佛祖肯垂怜我吧。” 我晕,竟然是个想出家想疯了的么?奇怪,出家有什么难的,我忍不住道:“佛家不是说诸事随缘么,修行又何必出家?” “呵呵,小伙子,都道出世入世实无两样,可又有几人真的在世而修行的呢?”说完一指那堆石子叹道:“我老爷子也是因为一生难舍这些劳什子,这才佛法无成啊。” 言下不胜唏嘘,看样子好像要就这个问题跟我好好探讨一番似的,我连忙岔开话头:“老爷子,我来帮你把。” “别,老夫最怕欠人情,你看看,”他一指四周,要不是欠了老友这一份人情,我何至于大半夜的在这荒山野地啊。 “老爷子,您?” “不要一口一个老爷子的叫,我有名字,我姓陈,叫陈洪。”他大声道。 我只觉脑门子一热,这名字好熟啊?却偏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妈的,这个孟婆汤竟然是让人不特定的失忆啊…… “还是叫老爷子吧,尊老爱幼嘛。” “那先说好了,是你非要叫的,我可没要占你便宜。” 唉,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古怪。 “陈老,我来自公元两千零七年,您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两千年么,”他抬头望着我,道:“千年万年,不过恒沙一粒,一思一念,却是百千亿劫,施主何苦如此执迷。” 我靠,又来了,至于的么,沟通起来这么费劲。 我很想问问他这是什么地方,又怕他一张口来个什么此处彼处花开花落何必执着之类的话我就彻底崩溃了。 我被他说的晕头转向,正要抓狂的当口,蓦地心有所感,望向大殿门外。却见这大爷也望向同样的方向,远远的,目光越过寺门,停留在树林深处,在那里,云雾蒸腾,气象波动,仿佛有些什么在聚集着。 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么? (六)天师 我心里打了个突突,这大半夜的,在一个我不知道何年何月的荒山孤寺里,种种奇怪迹象都标明会生些事情的样子,让我觉得十分的不安,我朝他作了个揖:“陈大爷,我还有事,就此别过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脚底抹油,溜吧。 没等我迈出殿门,陈洪在背后笑道:“一切缘法,皆有定数,来既来了,又何需急着走。” 啥意思?想把我留这儿啊!难道这里竟然是个黑寺? 我猛的转身,心想,这里固然有些古怪,不过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头,我还有把握对付吧,我探手握住背上百鬼的刀柄。 陈洪笑着说:“方才施主进来容易,此刻却出去不得了,不信请看。”说完将手一指。 我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之间天边一团黑云弄如墨染,已将这寺庙包围,此刻正向这里汇合,乖乖,什么年头啊,竟然百妖云集。 我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老爷子,这怎么回事?” 他饶有趣味的看着我,仿佛我的表现让他很惊讶似的:“合寺周围有高僧布下的结界,施主方才信步走过金刚菩提法阵,不动分毫,显见是根基深厚心神纯正,怎么此刻反倒慌张起来。” “大爷,不用夸我,您不是想让我像你一样出家吧,我还没娶媳妇呢。” 说起结界?我怎么没注意? 我定睛四下看看,这才现周围墙边窗上台阶上都隐隐布着佛家阵法在其上,奇怪,这么强念力的法阵,我应该一眼就看到的。蓦地头一阵剧疼,里边涨得要裂开的样子,眼前金星乱冒。 我啊的一声,连忙扶住门边,用手揉了半天太阳**,才慢慢缓过来。 奇怪,我以前从来不头疼的,怎么刚才在林子里疼了一会,现在又开始疼了?对了,方才的鬼打墙我的鬼眼也没有看出来,这个法阵我也没看出来,难道我的鬼眼,到了这里竟然失灵了? 却听陈洪奇道:“这寺外竹林之中,更被布下障眼之术,施主一路通行无阻,想见是道行高深,老夫我固然是已经抱着玉碎珠沉鱼死网破之心,施主却不乏自保之力吧,何故如此失态?” 我怎么这么命苦,在这么个稀奇古怪的地方,外办百妖云集,里边有个奇怪的非要学和尚的老头,唉,我招谁惹谁了? 这时,外边的黑云越聚越浓,已将整个大殿包围,那黑云试探着想进入大殿,可一接触法阵,便被弹开。 我暗自咂舌,这陈洪口中的高僧所布下的法阵竟然有如此威力,外边那半天的黑云,不知道凝结了多少妖力鬼力,居然也被挡住。 眼见着是出不去了,我可不想呆在门口当靶子,连忙闪身回来。后殿不用看,也是一样的光景,看来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呆在这老头身边啊。 那老头又低下头摆弄那些小石头子,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隐约觉得其中隐含先后天八卦,竟然好像是种厉害非常的阵法啊。我抽出百鬼,在他身旁站定。不管怎么说,这容颜返老还童的老头看起来倒是一派堂堂正正的风范,跟他并肩作战总好过给群妖果腹。 却听他咦的一声,道:“百鬼?竟然是许天师法架亲临么?老夫倒失礼了。”说完竟然站起身来躬身施礼。 (七)百妖云集 我一头雾水,连忙还礼:“老爷子,我可不是啥许天师,我是茅山派的,我叫李克,这刀确实是龙虎山许天师的,我是后来从一个古董商哪得来的。”记得钟离巺告诉过我,这刀本是明代大将军蓝玉所有,后来蓝玉被满门抄斩,这刀也就不知所终,最后辗转流落到龙虎山许宗道手中,这许宗道乃是龙虎山掌教张天师的师弟,也是一身道术通玄,得此刀后,因其杀气太重,所以折断其锋芒,仅留一半刀身,为其取名百鬼。 没想到这老头居然也认得百鬼,而且还十分尊重的样子。 我手忙脚乱的解释一通,他却恍若未闻,自顾的道:“老夫五十年前就风闻许天师诸多事迹,一直未有机缘拜会,没想到却在此夜相见。尊师兄张天师可好?。” “拜托啦,我不是许天师啊,我叫茅山的李克。”这老头怎么只认兵器不认人啊,我急了。 陈洪笑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靠,不会好好说话么,咋说句话这么累捏!我现这老头有点痴痴的,有啥话很难跟他讲清楚啊,只听他接道:“相逢总是机缘,老夫有礼了。” 唉,我知道他为啥没佛缘了,佛祖也嫌他说话太神经吧。 外边的黑云越聚越多,各种隐隐呼喝之声。 这时陈洪已将小石子横七竖八的在大殿中布满,隐隐泛着五彩华光,他招呼我到他身边站定,道:“各路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门外青光连闪,隐隐现出几条人影来。 却仍然隐在云雾当中,看不真切,这几条人影的背后,也隐见影影绰绰,不知道还有多少猛鬼妖物。 来人既已至此,可见殿周围那位高僧所布的结界已经给破了。 只听一个中年男子的瓮声瓮气的道:“老儿,今夜百妖云集浮邱山,识相的就快把琉璃盏交出来,不然教你这无量寺片瓦无存。” 无量寺,这名字也好熟,琉璃盏?是他背后那一盏灯么?果然是个宝物啊。 却听陈洪笑道:“难得熊施主也有这份雅兴啊。” “何止熊哥,我们三山五岳的朋友可来了不少呢,呦,你还指望身边这位小后生帮忙啊。”一个声音娇笑着说:“我们姐妹可都想看看你这返老还童的俊俏模样呢。”声音妖冶非常,听的人心中一荡。 陈洪眉头一皱:“来的可是祁连山佘夫人么?” 那女子哎呦一声,娇笑一阵,刚要回答,却听得一声咳嗽,声音不大,却好像就在你耳边响起,把那女子的笑声生生压了下去,接着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陈洪,今夜诸位同道有备而来,只怕你独木难支,看在我与枯木大师一场同门份上,交出宝物,贫僧保你阖寺无恙。”那声音顿了顿,接道:“这位小施主固然慧根独具,念力炯乎常人,却只怕也难抵这百妖千鬼之力吧。” 方才那熊姓男子,还有那祁连山女子出言之际,陈洪面上始终微微一笑,即便是厌恶那佘夫人妖冶形态之时,也是充满鄙夷的皱皱眉毛而已,此刻闻听此人开口,面色却不由凝重下来。我也暗自惊心,这人一开口,就道出我念力不同寻常,确非庸手,我要小心为上。 看样子此人隐隐是这群妖物的领袖,他一张口,不但毫不客气的打断那佘夫人,更在他一言已毕后,身后妖众出阵阵呐喊声,一时间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陈洪伸出右手,把他前方的一颗小石子向右移了半分,忽然间风生水起,仿佛春风拂柳夏雨润荷,让人说不出的舒服,那群妖物扯着嗓子一通呼喝,却也再难动我们分毫。 我心下稍安,难怪这陈洪如此托大,一人在寺中面对群妖,感情有真本事啊。他这几个石子,仿佛是传说中五行八卦的神奇阵法呢。 “老爷子,这是阵法么?” “天师啊,你不至于如此孤陋寡闻吧,”他没好气的说:“确切的说,这乃是阴阳之术。” 阴阳之术?我就是阴阳师啊,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些? 这时黑雾在群妖催下,不住像大殿逼进,却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从我这里看,陈洪不过在大殿入口处放了几颗石子而已,可那些妖物一旦接触,却似被烫伤般马上退开。 那佘夫人再次开口:“我说熊哥,咱们大老远的赶来,感情连大门都进不了呢。” 黑雾里传来一声怒吼,接着一个硕大的身影迈步向前。我这才看清,是一个人身熊的怪物,难道是熊精么? (八)天地造化 这东西双掌张开,口中呼喝有声,朝殿内冲来,脚刚一踏进殿门,就听滋啦一阵声响,竟然是烧焦了。这熊精也是了得,狂吼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这厮竟然不顾疼痛,大踏步的直闯进来,气势惊人。陈洪笑道:“你看这老熊,倒有几分本领,竟然连老夫的五行之火也不怕。” 那熊咬紧牙关大步前进,眼看就要突破法阵了,陈洪右脚一抬,把面前一颗石子踢飞出去,正敲在熊精的脑门上,也不见怎么的,那熊精嗷的一嗓子,仿佛被一颗巨石击中一般,一个跟头就翻了出去。 我笑道:“看来这些妖怪不过气势惊人,也没什么本事嘛。” “许天师,你莫要小看了这区区一堆石子,需知道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阴阳不测之谓神。” 我点点头,这几句话我是知道的,阴阳之说乃是我们道家的根基所在,这几句玄之有玄的口诀,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了。可我还是头次知道,阴阳之道还有这么个用法。 “那你又知不知道,阴阳之道,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参悟以变,错综其数。通其变,遂成天下之文;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他一边摆弄石子,一边道。 我茫然摇头,他大笑,又卖弄似的大吟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像两,挂一以像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他摇头晃脑像被绕口令一样背了一大套,搞得我一头雾水。 他得意的一笑,道:“这夺天地造化之功的阵势有八八六十四阵,计有四千零六十九种变化,当日在长江畔,诸葛武侯不过摆了其中一个阵势,便将6逊困住不得而出,数十万人马不得前行。” 我奇道:“可我听说那都是幻觉?” “切,”陈洪嗤之以鼻:“天地五行阴阳八卦各有其常轨,擅闻风望水者,便可扑捉天机,以这几颗小小石子夺天地造化之功,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譬若赏之以春夏,刑之以秋冬也。到时,一刀一剑,一林一水,一峰一云,一狮一象,尽在其内,须弥芥子,沧海桑田,水火无形,阴阳二气,万象森罗,无所不包。人入其中,有切肤之至感,透体之感受,怎么能说是幻觉?” 这番话听得我晕晕,大概就是说他这个阵法厉害,有点类似人为的造风造水拟成万物吧,可不是幻觉,受伤什么的都是真的。我这下终于知道他为何没有佛缘了,唉,他把道家的阴阳之道也研究得太深了些,这阵势的厉害之处比起我们茅山的术法,只怕犹有过之啊。 我问道:“这么说他们在外边根本看不到咱们?” “不错,漫说是看,就算是听,我若果不想让他们听到,他们就丝毫也听不到。” 这时只听黑雾中那领袖人物一声冷哼:“区区先天八卦阵,看我如何破你。”话音未落,一双手从黑雾里探出,上边赫然倒提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咿咿呀呀的不知道什么情况,和其他婴儿毫无二致,却赫然生出一双碧绿的眼睛来,看着无比的诡异。 那女声又道:“感情绝灭大师早有准备啊,早知道不让熊哥去闯了。” 这话是摆明的挑拨离间,连我听了都不由暗暗摇头。却听那被唤作绝灭大师的人不动声色的道:“到时便少一个人分,有何不可?你要不要也去试试?” 那佘夫人娇笑一声:“你舍得啊,到时候伤了哪儿,你摸起来可就不舒服了。” 唉,我固然平时也没少看不健康网站啥的,可还是头一次直面的场面,只觉脸上一阵阵热,陈洪面色却陡的一凛:“绝灭,四十年不见,你到底是练成了鬼婴么?” 哈哈哈,绝灭狂笑道:“不错啊,那个死秃驴枯木不是说我这门功夫有伤天和,让师傅把我逐出门墙么,今天倒要让你也尝尝我这野狐禅的厉害。” 奇怪,听样子他好像是红尘的师兄弟,那也该算是和尚了吧,怎么还一口一个秃驴的骂着? 陈洪叹了口气:“唉,设非枯木老友大限已至,也不会将这宝贝托付给我了,他若在世,你又岂敢来?” 我大概明白了,外边这位大和尚是那个枯木和尚的师兄弟,当年被逐出门墙了,趁枯木圆寂,回来抢宝贝,这个陈洪呢,是枯木的朋友,可能当年欠了份人情吧,所以来守住这个宝贝。那他为啥不带了东西跑路呢?估计是自持身份吧。 “废话少说!”却见绝灭双手一举,将婴儿抛在阵势当中,婴儿出一声凄厉的呼叫,一边叫着,四肢着地的朝殿内爬来,所过之处,忽而皮开肉绽如烧焦一般,忽而有青紫冰冷似冻伤,继而筋断骨折鲜血直流,真奇怪这小小身躯居然啊有如此的耐力,方才那老熊受了一下便不行了,这婴儿居然伤痕累累的一路爬过来,而那些石子,却也在婴儿血水浸过之后,失去了光华。 陈洪二目圆睁,牙关紧咬,面色不住变化,显是不忍这婴儿如此痛苦。 我连忙过去:“老爷子,这婴儿分明已死去多时,加上目有奇光,只怕多有古怪,大爷千万不要动了恻隐之心啊,不如催东阵法,先破了这鬼婴才对。” 黑雾中传来绝灭放肆的笑声:“是啊是啊,这婴儿已经死去多时了,只不过在我的淬炼之下,六识仍存,与活人无异啊,陈洪啊,你不老是张口闭口就佛来佛去么,你不是慈悲为怀么?你的佛性倒哪去了?你还想不想出家了?” 这绝灭竟是深知陈洪的慈悲性情,特意用言语激他呢。 我正要张口,只听陈洪长叹一声,声音中说不出的慈悲,接着双手一挥,地上大部分石子在他一挥手间四下零散,他一弯腰,将那婴儿抱在怀中。 “是人是鬼,总是一条生灵,老夫又何忍……” 不好! 我想出声警告已经晚了,那婴儿张开小嘴,露出惨白的牙齿,狠狠的咬在陈洪的肩头。 阵势凌乱,大殿内,一时妖气汹涌而入。 (九)求仁得仁 我不知道哪来的劲儿,猛的冲上前去,一把提着婴儿的背心,从殿门口扔出去,转头再看陈洪,短短数息之间,面色变了又变,此刻已如死灰一般。他强提精神,一把拉住我,快步退回到蒲团前,脚下毫不停歇,连连踢动石子,转眼间又组成一个阵法,将刚刚涌入大殿的群妖又档在面前。 他在蒲团上盘膝坐下,苦笑道:“好厉害的毒,这下老夫只怕要功德圆满了。” 我看他面色初时惨白如纸,此刻却泛起红潮,知道乃是回光返照之兆,显然是没救了,不由也心下黯然。 “也怪我不该如此托大,”他叹了口气:“唉,枯木啊枯木,你是算准了我们老哥俩都要埋骨在此啊。” 忽然又欢喜道:“老夫一世与佛无缘,此刻却死在这大雄宝殿当中,这难道不是缘法么?” 我与他相识不过半天,可是却知他虽然行事古怪,却乃是大有慈悲心肠之人,心下十分悲痛,蓦地生出同仇敌忾之心,当下一握刀柄,鼓起勇气道:“老爷子,我背你冲出去。” “天师,老夫平生不受人恩,概因不想欠情之故,现在看来,一切皆有定数,半点不由人啊,”他喘了口气,接道:“你若真想帮我,便带这七宝琉璃盏离开此地,此宝乃是佛门至宝,归于道家也无不可,只是万万不可落入这群妖邪之手,否则道消魔长,生灵涂炭,我九泉之下也没面目见枯木老友了。”说完,他将那七宝琉璃盏拿过来,放在我掌中,我仔细一看,这琉璃盏中,竟然没有灯油的,却仍然散着柔和宁静的光芒,瞧着这光芒,我蓦地凭空生出些熟悉的感慨,不由得痴了。 他看我没应声,急道:“老夫生平不肯求人,这是头一遭,你放心,你龙虎山这份大恩,老夫纵然身入轮回,他年也必有一报!” “唉,都说我不是龙虎山的了,我是茅山的,况且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这盏灯要真是宝物,为何你不用它退敌?”我奇怪的问。 “唉,这佛门至宝,无相无法,连枯木也未必知道他的用法,我又如何得知,只能各随机缘吧。何况,就算知道用法,也未必可以轻易使用,要知道此刻门外虽然百妖云集,可其中多半是慑于绝灭几人的淫威不得不前来,这些妖物虽非人道,却也不一定个个论罪当诛,轻动宝物,滥造杀孽,岂不是罪过么。” 我低头不语,这陈洪虽未出家,却处处秉一颗佛心,自己被暗算成了这般光景,眼见性命不保,却仍不肯滥杀无辜,真是令人好生敬仰,想来今世没有佛缘,也真是无可奈何之事。 可是,这样的慈悲真的对么? 我忍不住道:“老人家,岂不闻佛家亦有降魔手段,慈悲太过,错放妖物,难道不是为祸苍生么?能以杀止杀,方是大慈悲啊。” 他闻言一呆,半晌才喃喃的道:“难道我错了不成?” 这时,那几名领头的妖人已经进入大殿,就站在我们面前,几乎一探手就能触及,可是他们四顾茫然,仿佛根本看不到我们的存在。 这先天风水之阵果然非同反响,我心下稍安,却听陈洪开口道:“老夫已至这般田地,对错已无意义,若有来生,再好好参详这个话头吧。眼前这先天风水阵法乃由设阵人的念力维持,此刻我油枯灯尽,维持不了多久了。”说完他挣扎着坐起身子:“趁我还有口气,给天师打开一条通路。” 我连忙阻止:“老人家,你都这样了,就别乱动了。”说完拍拍胸脯:“你不说我是天师么,这点妖邪还不在话下。” 他摇头失笑:“老夫我虽然老眼昏花,可也还看的分明,是是非非,这其中的缘故,只怕只有你自己才能明白了。” 说完他双手连连挥动,我只觉眼前一花,面前赫然出现一条大路来,他在我背后猛得退推了一把,喝道:“还不快走,切莫回头!今日受你大恩,陈洪他年必有一报!” 我一个踉跄,捧着琉璃盏飞奔出去。 耳畔呼啸声起,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血红袈裟的高瘦和尚,他旁边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妖冶女子,应该就是绝灭和尚和那佘夫人了吧。看那身形,这佘夫人倒真像是个蛇精。再往后是一群群张牙舞爪的妖邪,各具形状。他们固然凶神恶煞,却好像看不到我一样。 这时,背后传来慈悲的低诵:“若世间有罪孽,愿尽归吾一身;如生灵有悲苦,但仅落吾一人……” …… 我只觉得脑中腥然一响,这是修罗舍身咒! 我在那西山公墓听到过的! 我猛的回头,只见陈洪双掌合十,口吐鲜血,见我回头,本已涣散的眼神中,射出焦急的神色,我这才醒起,他交代过不要回头的。 连忙回过头去,一声汗,向前狂奔,只觉身后一阵土崩瓦解般的震动,仿佛百尺高楼坍塌一般,接着那些妖众的惨呼声传来…… 难道陈洪临死前终于彻悟,对这些妖孽大开杀戒了么? 可我也知道陈洪的法术阵势已经渐渐失效,稍有迟延,只怕就走不了,当下撒开两腿,玩了命的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背后一生巨响,接着一阵巨大的气浪传来,我的身子被重重的抛出去,接着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十)最是初见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入眼便看见青青的草色,天亮了么? 我定定神,现竟然是趴在地上昏死过去,坐起身,头疼的厉害,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我就总是不住的头疼,连鬼眼好像也失效不少。 抬起头,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四下看看,幸好自己跌倒一处柔软的草坪之上,不然方才那一阵气浪,把我推到那么高摔下来,非摔残废不可。 也不知道陈洪怎么样了?他身负重伤,在群妖围攻之下,只怕难以幸免,想到这里,不禁潸然。 唉,陈洪给我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还有手上握着的七宝琉璃盏,可是偏偏什么也想不起。摸摸背后,旅行包还在,我一边将百鬼在背后插好,一边把琉璃盏也塞进去,这才站起身来。 此地也非久留之地,我四下看看,已经找不到那无量寺的所在,只能胡乱认准个方向,迈步前行。走不几步,只觉得腹中一阵咕咕作响,算来我也一夜未吃饭了,瞥见不远处有一棵大树,上边生着些鲜红的果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却也十分诱人,连忙跑过去,手脚并用,爬上树去,准备摘几个果子来果腹。 幸好我自幼也是爬树攀墙无所不能的,所以这树虽高,却也不在话下,几下就爬上去,摘了个果子在手,仔细端详一番,色泽晶莹,异香扑鼻,料来无事,在衣服上胡乱擦擦,张开大口就要咬,猛听得树下有人噗嗤一声轻笑,道:“吃不得的。” 我吓了一跳,低头一看,看到一个窈窕多姿的女子,年纪在二十岁上下,长如瀑,撑把一把绿伞,正仰头望着我,清浅的笑着。 那是我第一次认真的看清楚她的脸,可是我知道,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在我的梦里,在无数次午夜梦回十分,在h大医院的门口,我都看见过她,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如果非要形容,倒让人想起前阵子郭德纲在单口相声里说,这人有一想之美,闭上眼睛想吧,要怎么好看就怎么好看。 其实,或者在世人眼中,她并不是如此美的,可是在我眼里,已经美得不可方物。 这样一张脸,无数次出现在梦中,而此刻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笑语相对,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油然而生…… 手不由一松,扑通一声摔下树来。 也亏得这一摔,让我头脑清醒了不少。 “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不光打扮奇怪,还这么死盯着人看,好生无礼!”她嗔道。 我正在想得出神,闻言缓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是啊,我还穿着牛仔裤体恤衫呢,看他一身绫罗的打扮,我此刻估计还在那个不知名的年代呢。 “这个,在下,啊不,学生,啊不,贫僧这厢……” 嗐,这都哪跟哪啊,我有点语无伦次了:“小生这厢有理了。” 噗嗤,她展颜一笑,如春冰解冻,煞是好看。 我忽然想到特勤处的人说过,他们是利用记忆细胞来完成时空穿梭的,难道,难道这女子,一直存在于我的记忆当中么? “你叫什么?从哪来?” “我叫李克,从哪来么?这个,很难解释啊,或者说我是从一个遥远的时空来的。” “遥远的时空?什么是时空?”她瞪起一双大眼睛,像嵌了宝石般灵动非常,皂白分明。 “时空啊,这该怎么解释呢,大概这么说吧,比如方才你看我掉下树的时候,那便是一个过去的时空了,此刻我站在这里,这是现在的时空,而呆会我们两个会很开心的交谈然后成为朋友,这就是不远将来的时空。” 她仿佛明白了一些我的意思,也当然听懂了我套近乎的手段,微嗔道:“油嘴滑舌!” 接着目光射出迷茫的神色:“过去,现在,将来,时空,唉,作你们人类真好啊。” “啊?!这么说,你?” “我是狐!”她做了个鬼脸:“是妖怪,要吃人的,害怕吧。” “唉,要是所有的妖怪都这么美丽就好了,那我宁可连皮带骨给你吞下去。” 她脸上飞起一朵红云:“你很饿啊,就知道吃,人家才懒得吃你。” “可不是饿坏了,不然怎么会……”我一指那树上的果子。 “这果子是有毒的,不能吃的。” “可是它们看起来很鲜艳啊。” “越鲜艳越危险,”她我吐吐舌头,做出恶形恶状的样子:“比方我,很可怕的。”调皮的像个刚懂事的小姑娘。 我已经看出来了,她就算是妖,也是个无害的妖,更何况她那么多次出现在我的意识当中,所以我打定主意要赖上了:“可是我好饿啊,你不妨先把我喂饱了,再吃掉我吧,这样会好吃些。” 她托腮想了想,郑重其事的说:“恩,这个主意不错,李克,你跟我来吧。”说完转身往一条山路走去,我欢天喜地的跟上去。 她走了几步又停下,沉吟道:“可是万一你是坏人怎么办?” “你不是妖怪么?怎么还怕坏人?” “唉,坏人吃了会坏肚子的。”她一本正经的说。 “放心放心,小生是货真价实的良民,保证你吃了之后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恩,”她点点头:“那你跟紧了哦。” 我连忙跟上。 头一次,对特勤处那些糊涂科学家们,竟然生出些感激之情来。 (十一)明 我在她背后跟着,用力盯着她窈窕的背影看了又看,想分辨她说自己是狐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却一无所获。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撒谎,她根本就是人,另一个可能,我的鬼眼,彻底的失灵了。 失灵就失灵吧,管它呢,我此刻一门心思都在这从天而降的梦中情人身上,跟着她走了一会,我紧走几步凑过去问道:“还没请教小姐芳名呢?” “食物没必要知道这么多吧。” “不能知道小姐芳名,我会死不瞑目的,人死时如果有愿望不能达成,肉会酸,灵魂也不能安息呢,还会永堕轮回化为厉鬼呢。” “真的啊?”她站定,转过头,盯着我用力的看了看。 “当然是真的。” 她将信将疑的点点头:“我叫碧君,你记好了哦。”说完转身继续前行。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我忽有所感,低声吟道。 她的背影,分明的浑身一震,却不曾回头。 我心里一动,方才这两句诗,是当年武则天在唐太宗李世民驾崩之后,被迫在感业寺出家时候所写的,可是碧君好像分明不知道这诗,还仿佛有点当年项少龙在纪嫣然面前念“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时候的震撼,难道此刻竟然是唐代之前么?又或者她真是只狐妖,生在深山,所以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我正在胡思乱想,路转峰回,迎面出现一座茅屋。 “到啦。”她开心的说。 屋内陈设十分的整洁,纤尘不染,我在竹椅上坐下,伸了个懒腰,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肚子不争气的呱呱叫起来,我捧着肚子,苦着脸对她说:“饿死了,有吃的没啊?” 她白了我一眼:“饿死鬼投胎啊。”转身进了里屋,不一会,端出一盘子东西来,是各式各样的水果,有很多种我见都没见过。 我真是又渴又饿,连忙抓过两个来塞进嘴里,入口果汁四溅,滋味甜美无比,我三五口吞下去,吧唧吧唧嘴,一面又抓过另一种水果,一面问道:“没有肉的么?” “有啊。” “那快拿点来!”我连忙申请。 “肉在你的身上呢,你是想烤着吃还是蒸着吃?”她倚在门旁,拿手遥遥的在我身上认真的比划着,我却看不到任何恶意,倒觉得那姿势十分的妩媚生姿,像极了一棵随风摇动的细柳。 我又塞了一个水果进嘴,一边大嚼,一边含糊的道:“从这里切开,把心脏掏出来。”说着用手在胸口比划了一下。 “为什么?” “如果刀够快的话,好让我自己看看啊。” “看什么?”她奇道。 我吞下嘴里的水果,笑道:“看看我心上是不是有个洞,你怎么就从我的心里跑出来了呢?” 她走过来,恶狠狠的说:“那我可动手了!” “小姐,动手之前,能不能让我洗个澡?我都臭了。”这倒是实话,这两天实在折腾得我够呛,又是穿梭两届又是疲于奔命的,一身泥土加汗水,早已经酸了。 她连忙推开两步,皱起鼻子:“哎呀,怎么这么脏的,快到到房后边去洗一洗。” 我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闻言提起包袱,除了门,绕到屋后,果然见到一汪碧绿的潭水,清澈见底。我欢呼一声,把包袱扔在一旁,三下五除二脱光衣服,扑通一声跳进潭里去。潭水清凉,让我说不出的舒服,一洗几天来的疲惫,我憋了一口气把自己沉在潭底,开始思索,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又是什么年代?为何我觉得包裹中的七宝琉璃盏如此的眼熟?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子,到底是谁?为何我会常常梦到她,那日h大医院门口见到的她,是幻觉么…… 气息将尽,我从潭底哗的一声浮出,只觉周身舒坦,说不出的畅快。 “哎呀,你这人洗洗之后,倒还蛮好看的。”碧君的声音从岸上传来。 我尖叫一生,连忙弯腰蹲在水里:“小姐,男女授受不亲啊。” “谁爱看你似的,我是给你拿来替换衣服的。” “行了行了,放在那里就行。” 她把衣服放在一旁,却抱膝坐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起来。 不是吧,这民风也太淳朴了些? “小姐,这是什么年代啊?怎么没点男女之防么?” “年代啊,我想想看,是元还是明呢?”她皱起眉毛来:“我上次下山去集市,依稀有很多穿着外族服装的人,说什么大元之类的话,不过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后来又听说几十年前汉人出了个领袖,打跑了那些外族人。” 拜托,说的一副沧海桑天的架势,真的假的啊,难道我给穿越回了明朝?。 “你就一直在这山上么?” “是啊,自从九十年前我来这浮邱山定居之后,就再没离开过。” 浮邱山,我终于知道这山的名字了。 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暗想,不会她真的已经在这儿呆了九十年了吧?可是这荒山野岭的,固然风景秀丽,岂非是太寂寞了? 我忍不住道:“你不寂寞么?” “寂寞么?是啊,我寂寞么?”她低头呓语。 我在水里蹲了半天,已经泡的很舒服了,再呆下去竟有点觉得凉了:“小姐,我可要出来了,你回避一下吧。” 她却在那里陷入了沉思,不曾回答。 人家一个女孩子都不在乎,我还在乎个啥,把心一横,大喊一声从水潭中站起身来。 再看她时候,已经芳踪杳然了。 (十二)夜话 我上得岸来,换上她准备的衣服,回到茅屋时,却不见她的踪迹,在屋里坐了一会,觉得一阵困意袭来,在里屋寻了张床铺,也顾不得那么多,躺上去,就那么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畔响起一阵飘渺的歌声: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油壁车,久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我坐起身来,推门出去,这才现已是入夜,一弯月色孤零零的挂在天上,衬托着这悠长的歌声,显得清远而寂寥。 我寻声来到屋后,一个窈窕的背影坐在水潭边,一双雪白的赤足探进水中,轻轻的摇动。 “你醒了?”她停住歌声,轻声问道。 我点点头,迳自走到她身边坐下,却没有说话,不知为何,此情此景下,有一番宁静中的动人之美,叫人不忍打破。 “这歌是我早年经过西湖的时候,听一个长臂的年轻诗人吟唱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记了这么多年。” 我知道,这是李贺悼苏小小的诗。 “这字句真美,美的让人心碎。” 我叹了口气,苏小小一生的凄婉,尽在这诗当中了,百年之后,有知音如李长吉者,她泉下也可瞑目了。 “你很像一个人,你知道么?” “谁?他在哪?”我奇怪的问。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说到底我连他叫什么也不知道。”她望着悠悠的潭水,缓缓道:“那许是八十,啊,九十年前了吧,我刚到这里,赶上百年一轮回的天劫,我法力尽失,在风雨之中狼狈逃窜,却又遇上了几个来降妖的道士,要将我捉去五雷正法。”她语音悠长,仿佛从那遥远的记忆中传来:“唉,我在这世上又无大恶,他们又何苦要降我捉我?” 我点头:“人又如何?妖又如何?说到底都是天下一般的生灵,凭什么就要谁来收谁?当然,为恶世间的,无论是人是妖,人人得以诛之。” “是啊,”她点头道:“那当中有个随行的青年道士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的皮毛很漂亮,他说我眼神清澈,不是做过坏事的妖。” “你不记得他的名字?” “他不顾师长们的责骂,一力将我救下,还将我安置在一个大树下避雨,方才离开。”她顿了顿,仿佛在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形:“我记得,那些老道士们唤他作琅,他的手,很暖,他的眼神,很纯,但很坚定,像你的一样。” 不知道怎么,我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你在这山上不走,是为了再遇到他?”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不想离开这里,于是就在那大树旁盖了座茅屋,住了下来。” “如果你真的那么法力高强,为何不去寻他?”我忽然心中有些泛酸。 “我是妖。”她叹了口气,不无伤感的说:“他是道家传人,我一个妖物如何能与他接近。” 我忽然想起白天初见时候,她对人类那种羡慕的神情:“你想**?所以才不肯去升仙?” 她点点头:“娘说过,做人比作妖好。” “娘说,做人也胜过作仙,活着不开心,长命百岁也没用。”她眼中的泪花晶莹闪动:“娘爱上一个书生,就是我爹,后来不知怎么身份泄露,爹的家人寻了几个道士进府,当时娘已有身孕,法力大打折扣,被他们打成重伤,娘拼命逃了出来,由于当初娘是不顾族中长老反对,跟爹在一起的,所以她逃回来之后,长老们也不肯接受她,娘也不想跟他们解释,在一个朋友家里生下了我,不久便过身了,只给我留下一句话,娘说,做人很快乐,她从不后悔跟爹在一起的日子,只可惜,自己不是人,不能常伴他左右。” 看着她的泪珠轻轻滴下,我半晌不语,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我很想去找他,可是我知道我不是人,我不能重蹈娘的覆辙。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变**的法子,可是一直没有找到。” 她转头望向我:“你很好,很让人开心。今早遇见你之后,我笑的次数比几百年间加起来来都多,看来娘没有骗我,做人,果然是很开心的。” 她的眼神,充满了淡淡的忧伤,我心头一颤,忍不住探手揽住她的肩头,她轻轻的,将头伏在我肩上:“说起来或许你不信,我很多次梦到你呢。” “是么?这可能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缘法吧。”她伏在我肩上,低声说:“山脚下有座寺庙,里边有个小和尚叫枯木的,我听过他念几次经,说的就是什么一饮一啄莫非天定之类的。” “枯木么?唉,他已经圆寂了。” 她身子一抖:“那个小和尚也死了?” 我点点头,枯木只怕在七八十岁的年纪才圆寂的,她还叫人家小和尚。 “我真的不懂,人的一生如此短暂,为何还会有这么多快乐呢?” “因为短暂,所以才更加珍惜,所以才不肯浑浑噩噩的度过,一定要把这短短的一生和心爱的人一起分享,这样才叫做不虚此生。” “啊,不虚此生……”她娇躯一震,仰起头望向我,盯着我看了好久,忽然道:“你真的很像他,你们的眼神,都是一样的,专注而且淡定。” 如果不是这样的月色下,如果不是这清冷的风吹过,如果不是这暖暖的臂弯,我不会知道,在她那样明媚的眼眸中,竟然隐藏着如此深刻的寂寞与期待。 我迎上她的眼眸,就那么望着,仿佛已经望了几生几世…… 老天,如果可以,就让时间凝固在这一秒吧。 (十三)来犯 我们就这样拥着,不知道坐了多久,我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渐渐的,天光大亮,我先醒过来,低头看看在怀中沉睡的碧君,忽然有种想吻她的冲动,低头亲向她的洁白的耳廓。蓦地,一个十分讨厌的声音响起:“碧君妹妹,你可在家么?” 我悚然一惊,认出这个声音来,赫然是那个什么祁连山的佘夫人。 我以为他们在陈洪的阵势下不死也受几分伤,没想到居然还呆在山上没走,并且还寻到这里来,听这话音,好像与碧君是认得的。 碧君也醒过来,正要扬声答话,我连忙摆手:“是找我的,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 碧君犹疑的看了我一眼,以手示意我躲在屋后,自己整了整衣衫,走到茅屋前。 我这才想起,我的包裹还放在卧室,里边有百鬼和七宝琉璃盏,两样都重要非常。我凑到茅屋后,看到有扇虚掩的小窗户,扒着窗户边一看,里边正是卧室。窗户开得不高,我蹑手蹑脚的爬进去,一把将放在床边的包裹抓在手里,顺手抽出百鬼,心下稍微安定一点,凝神听着外边的动静。 只听碧君道:“原来是佘姐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佘夫人一阵娇笑:“姐姐惦记着你这妹子,特意来瞧你的。” “承蒙姐姐惦记,小妹感激不尽,不过瞧我也不用带这么多人吧,待我数数,呵,几十位同道中人啊,小妹哪来这么大的面子。” 绝灭的生音响起:“哪来这么多废话,嘿嘿,小娘子,你把屋里那位交出来,佛爷我保你享尽人生乐趣啊。” 碧君冷然道:“我又不是人,哪来的什么人生乐趣。” 佘夫人好像对碧君颇为忌惮,先娇笑着安抚了一下绝灭,然后打圆场道:“碧君妹妹还不认识吧,这位是绝灭大师。” “小妹今日身体不适,如果没有别的事,各位请回吧。” “呦,姐妹一场,何必这么拒人千里呢。”佘夫人笑道:“何况,我次来也是为了你的好处呢。” “哦?” “你可知道,屋子里那人身上,怀着佛门至宝七宝琉璃盏,法力无边。” “那又怎样?” “我说妹妹啊,那七宝琉璃盏变化无方乃是天地至宝,能帮你达成愿望也未可知啊。” “真的?”碧君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喜。 “自然是真的,你把他交出来,大家分一杯羹,利人利己,何乐而不为呢?” “人我是不会给你们的,这宝物么?”碧君沉吟了一下,扬声道:“这宝物你若没有用处,不如?”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以将这至宝交给这些邪恶之徒。 我把心一横,提着包袱走到门口,道:“这是一位故人拼了性命交托给我的,我岂能失信于人?” 说实话,我心里是着实的害怕,不过事已临头,怕也无用,这小小茅屋也不是藏身的所在,出来可能逃生的机会还多些。我定睛观看对面,领头的还是绝灭、佘夫人和那老熊精三个,三位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点伤了,那老熊更是头缠绷带,伤的不轻,他们身后站了一群形态各异的妖物,不过比起昨夜在无量寺,至少少了三成,看来都折在陈洪的阵势里了。 那几人见我出现,都是眼中一亮,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集中在我手里的包袱上。 碧君看看对方,又回头看看我,道:“如果你交出琉璃盏,我跟这几位商量一下,可以保你无恙。” 佘夫人连忙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志在宝物,小哥你又何必如此固执呢?” 我大声道:“人而无心,不知其可!我既然答应了陈洪前辈,自然要遵守诺言,虽死无憾!” 接着有转向碧君道:“我交出宝物,有负故人所托,是为无信,宝物落入妖邪之手,危害苍生,我是为无义,若这等无信无义之事也能做出,我还配做人么?” 碧君神色一凛,点头道:“这道理原是对的,不过你为此丢了性命,岂不是太可惜了?” 我笑道:“你总是想着做一回人,你可知道人与牲畜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在哪里?” 我握紧百鬼,大声道:“人生一世,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是大丈夫做人的原则!” (十四)妖魔道 哈哈哈,一阵大笑传自绝灭的口中:“笑话,人生一世,谁不是为了自己快活?你要守信是么,那佛爷就送你到地府跟那老鬼作伴吧!”“陈洪前辈死了么?” “死的还很惨呢!”佘夫人扭动腰肢:“看不出来这位小哥还一身正气啊,不知道你试过了绝灭大师的千蛆附骨之痛后,还会不会这么有骨气!” 我心下一阵痛楚,陈洪前辈到底没有幸免,也罢,也是他求仁得仁,希望他此番功德圆满,来世当真顺了他的意,作个真正的出家人吧。 却听老熊翁声翁气的道:“狗屁正气啊,我辈邪派中人邪气凛然,正气不侵,废什么话,我来擒你!”说着举步上前,伸出蒲扇搬的大手,向我抓来。 这老熊的本来昨夜我见过的,确实十分厉害,这光景,就算我后悔充好汉也来不及了,一咬牙,把包袱背在背后,挥动手中百鬼,猛地向上砍去。 没等刀刃触到老熊的胳膊,只听他一声惨叫,一个跟头跌出去。 不会吧,我难道已经练成了先天刀气? 佘夫人变色道:“妹妹你真要帮他么?你不想要琉璃盏了?” 我这才知道,方才是她出手打了熊精。 难怪佘夫人对她诸多忌惮,就看她不动神色的打了熊精这份本领,只怕不会弱于那个绝灭妖僧。 碧君双手一扬,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两树花枝来,举在胸前,口中道:“小妹想要,自会想办法去求取,像你们这样的巧取豪夺,小妹虽然是妖,却也不屑为伍的!” 只听绝灭冷哼一声:“不识抬举。”双袖一举,扑向碧君。 不容我去关切他们的战况如何,那边佘夫人身子一伏,向我游动过来,我连忙抡起百鬼砍去。我分明记得有人曾传授过我使用百鬼的法门,可是这当口却偏生什么也想不起,只能依靠自己这点道术,加上百鬼的凌厉苦苦支持,一时倒也不落多少下风。 幸好其他妖众只是在旁呐喊助威,没有上前帮手的。 战了半晌,佘夫人也没占多少便宜,忽然把身子一扭,随着她的扭动,身上的衣服竟然寸寸飘飞,露出雪白的**来,一时峰峦竞秀,郁郁葱葱,看得我热血上涌,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手上不觉慢了下来。 “小心!”碧君娇呼一声。 等我反应过来,身上已经挨了一下,砰的一声飞出老远,手上的百鬼跌落在地上,背上的包袱也掉在地上,露出七宝琉璃盏来。 那些战局之外的妖众,狂喊一声,朝这里冲过来。 佘夫人一招得手,也趁势追杀过来。我想起身迎敌,却觉得一阵气血翻腾,使不出力气来,眼看就要葬身在佘夫人手下,一个碧绿的身影从斜刺里插过来,挡在我面前。 “妹子,你中计了。”佘夫人妖冶的声音响起。 接着我听到绝灭一声狂喝,然后是砰砰几声闷响,碧君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我直飞过来,我动弹不得,只能张开双臂,她砰的一声跌入我怀中,我连忙抱紧她,只觉得片刻之间,她的身子已冷得让人难以把握,不由激灵灵打个冷战。 “碧君,你怎么样?” 她摇摇头,苦笑一下,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却挣扎着转过身,站起身来,面向汹涌而来的妖众。 (十五)狐 她消瘦的双肩不住的颤抖着,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不出的一种婉约和眷恋深藏其中。“死前若有愿望不能达成,是不是真的会永堕轮回?”她忽然问道。 我一愣神,不知道为何此刻她还关心这个问题?没等我回答,她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接着决然的一回头,双手挥动,罡风四起,叫人睁不开眼。 片刻,风烟散去,我看到,一个无比美丽的生灵站在我面前,不禁呆在当场。 我誓,我这一生休想再有片刻能忘记眼前这幕情景。 那是一只硕大的狐,周身雪白,白得如同入冬的第一场雪,又像是和田最好的羊脂美玉,让人爱不释手又不敢冒犯亲近,狐的身后探出八条长尾,在触角般在空中舞动着。 狐是这世上最具性灵的生物之一,狡黠而不乏纯良,倘有修行之心,其进境较诸其他物种像狮虎熊豹之类的,要快上何止几倍。 自古就有传言,狐生一尾为兽,狐生三尾为妖,狐生五尾可定阴阳,狐生九尾,便已近半仙之体,正则仙根早种,邪则动乱天下。 碧君竟然是修行出八尾的狐狸,难怪佘夫人对她如此忌惮,唉,如果不是我太没用,只怕她不会伤在绝灭手上。 群妖也被她的真身震撼了,本来汹涌而来的气势渐渐停息,围成一圈那么远远的看着,谁也不敢轻易启衅。 绝灭等着两只猩红的眼睛,牙关紧咬,显然也没有料到一个弱小女子竟然如此强横。双方对峙半晌,绝灭冷哼一声道:“为了一个小子,值得么?你跟他很熟?” 碧君的声音从狐狸口中传出:“不管怎样,我不可以让他死。” “哼,那就别怪佛爷不怜香惜玉了!”绝灭怒吼一声,双手在胸前结成一个奇怪的法印,法印中隐隐有黑气透出,佘夫人见状连忙的躲开,那些小妖也都躲得远远的,想是知道它的厉害。 片刻之间,绝灭的周身已被这团黑气包围,连口鼻之中也开始有黑气环绕进入,显见是一门厉害的邪门法术。 绝灭举步向前,每一步踏出,所过之处,青草寸寸枯萎。 猛听他大喝一声,整个人腾身而起起来,如一个黑球,向碧君化身的白狐撞来。 碧君八尾齐举,直迎上去。 那情景好像太上老君的阴阳鱼,一黑一白泾渭分明,却又缠斗在一起,度越来越快,慢慢的只看到两个白色的影子,再难分辨他们的动作。 蓦地一声巨响,两人分开。 绝灭踉跄着后退几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接着大喊:“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大家上啊!” 碧君站在原地,身子微微的颤抖着,身受重伤之后又力斗绝灭邪僧,已经耗尽她的念力。 我挣扎着起身想去帮他,却现一步也走不动。 雪白的狐尾如云般扬起,再次迎向汹涌而来的妖群…… 各种响声不绝于耳,夹杂着阵阵与哀号。 猛地两军分开,碧君闷哼一声,化回人形,重又跌回我的怀里,我连忙一把抱住,因为惯性太大,和她一起跌坐在地上。 我看着怀中的碧君,闭目不语,面如金纸,心下大痛。 对面的群妖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剩下些没倒地的,也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绝灭和佘夫人也躲在一旁,显然受了不轻的伤,却犹目露凶光,死死得盯着这里。 她在我怀里**几下,猛地一阵咳嗽,吐出一口鲜血,正溅在琉璃盏内…… (十六)生似琉璃 蓦地光芒四起,琉璃盏内放出七色华光…… 光芒中,她在我怀里,不住的喘息,身下是八条雪白的尾没有随着她化为人形而消失,而是盘在我们周围,那情景美得让人心碎,连那些未曾跌倒,呼号着准备冲进来的妖物,也止住了攻势,似被这种夺天地造化的凄美震慑了。 我楼着怀里的碧君:“你这又是何苦,为什么要这般回护我啊?” 她缓缓睁开眼:“你们都是好人,我不能让你死! “你还是把我当成他了么?” “我不知道……咳咳……我也分不清你还是他,我就是……就是不想看到你死!”她缓缓闭上眼,仿佛说几句话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抱紧她,觉得她的身子越来越冰冷,我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她身子一抖,睁开眼:“琅,你来了么?” “是我,我来了啊。”我强忍住泪水:“你会没事的。” 她面露喜色,连说话都顺畅许多:“我等了你好久呢,对了,我认识一个叫李克的,和你很像,一样的有正义感,尤其是眼睛,都一样的清澈呢。” “是么,那等你好了,我们一块去找他。” “这个李克很好玩的……他说啊……人死时候有愿望没有达成,肉会酸呢?还要永堕轮回化为厉鬼呢?是不是真的?” “不是的,不是的。你不会死的。” “你知道么……我好想作一回人……和你……快乐的在一起,可是我怕,这一死,就堕入轮回……再也寻不到你了。” “不怕,千百世的轮回,我都等你,等你化身为人来寻我的那一刻!”我搂紧她,泪水终于倾盆而下。 “真的么?如果我变**,你一定要找到我!” “恩!” “即使我变了容颜不再漂亮,你也会对我好?” “恩!” “即使我蛮不讲理?即使我乱脾气,你也千万不要不理我,不然我会伤心死的。” “恩!” 她忽然有了气力,双手握住我的肩头,瞪起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李克,是你?不,是琅……” 玉殒香消…… 我只觉得心中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接着脑中如被惊雷划过,刹那间,前世今生,忽然明了。 七宝琉璃盏出慈悲的光芒,笼罩着逝去的生命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广明广大……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我仰天长啸! 我一直觉得,除了那十年的童年记忆,我还失去了其他什么重要的东西,现在我想起来了,我忘记了司徒雪。 碧君,我答应过你,等你轮回做人,一定会找到你的,对不起,我找到了,可是又失去了……我抱着已经冷却的尸身,过往种种如电般闪过我的脑海,停尸房的女尸----我的助理司徒雪,西山公墓的红尘和尚,他传授与我的用刀法门…… 我探手摸索着,把百鬼握在手中,一阵无匹的杀气从刀身中传出。 来吧,来得再猛烈些把,我需要力量。 闭上眼,我仿佛置身千军万马的沙场,血雨腥风扑面而来…… 我放下碧君的尸身,狂吼一声,杀入妖群。 ps:本章题目出自《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光明广大…… (十七)杀劫 夕阳西下。 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登上浮邱山,一定会以为,他误入了森落地狱。 我茫然坐在血泊当中,周围是一片血肉模糊,有的身异处,有的开膛破肚,有的干脆被斩成一段一段…… 我自己的身上也被鲜血浸透,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我只记得自己如同疯了一般冲入妖群,左砍右杀,毫不不顾及在自己身上多出的一道道的伤痕,我依稀记得,我把绝灭砍成了八段,佘夫人被我从中剖开,临死她还好像不能置信,怎么会有人对她那么魅力的**下此狠手。 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冷战,茫然四顾,忽然弯下腰开始呕吐,几乎要把心脏都吐出来。 一只鸟从半空飞下,到我面前时忽然砰的一声响,化成一道符纸,我接在手中,上边写着:“龙虎山鬼龙现世!” 奇怪,龙虎山鬼龙现世,关我什么事? 我是茅山的啊,我是茅山传人李克! 这个念头一起,猛地只觉得脑中腥然一响,眼前一片漆黑,脑袋像被钳住一样动弹不得,难道还有没杀干净的妖人? 接着啪啪几声响,脑袋上有什么禁锢被去掉,我可以自由活动了。 我抽出头来,被光线晃得睁不开眼,好容易适应了,四下看看,我现自己身在一个现代化的实验室当中。 “你回来啦!”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高兴的说,他身旁站着一个白老太太。 我定了定神,从遥远的记忆中苏醒过来,这里是特勤处,说话的是宁工,旁边那个是孟婆。 方才种种,竟似是一场梦般风吹云散。 我伸手抚摸胸口,真真切切的疼着…… 宁工自顾的道:“方才时空仪出现技术故障,我们也很着急,不过后来看数据稳定下来了,就没有急着把仪器停下。” 说什么技术故障啊,分明就是你们误操作了。“我在里边呆了多久了?”我问道。 他看看表:“两个半小时。这期间数据一致很稳定,可见你正在回忆当中,后来又一度失去了信号,我们想停住仪器,又怕你会不来了,所以一直检测着变化,直到方才,信号重又显示,我们马上就停掉仪器,把你拉出来了。” 孟婆也走过来:“怎么样小伙子,有什么收获?” 她关心的是我那失去的十年记忆,那些记忆在方才已经一并找回来了,她所不知道的是,这时空仪不但帮我找回了那十年童年记忆,还把我一身深埋在记忆当中的前尘往事也掘出来。 “都找回来了,谢谢你们。”如果没有这次事故,我还不知道自己身上竟然背负着这样一份深刻的感情,岂不是要要再辜负她一次。 “谢什么啊,应该的应该的。”孟婆忙不迭的客气着。 这时一个青年工作人员过来:“宁工,上头对这个时空仪beat2版很感兴趣,希望您去做一个专门回报。” 奇怪,不是beat1么?怎么这么会就变成beat2了? “李克感谢,感谢你啊,虽然我们的时空仪有很多不足之处,但是你的大胆尝试,给我了们现不足的机会。” 靠,我明白了,经过我这个小白鼠的试验之后,他们又改进了技术,所以叫beat2了,将来的报告结尾上会不会写上,鸣谢谢李克同志的大力配合? 我此刻心乱如麻,身心俱疲惫,实在懒得再和他们纠缠别的,告辞离开。 临行时候孟婆亲切的拉着我的是手说:“下次再来一定要去找她,她请我喝东西。” 我心说,可千万别了,谁还敢啊,嘴上却道:“谢啦,给娃娃带个好,也要谢谢她。”对时空仪和娃娃的谢意都是由衷的,我很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机会能了解自己内心刻着的那一段旧事,那像是一颗火红的烙印,在几百年的时空轮转中,不曾分毫褪色。 (十八)尾声:回归 我到入境处和张叔告别,他看我状态实在不好,死活非要留我过一夜再走,推辞不过,我就在他们单位的宾馆睡了一晚。说是睡,其实根本睡不着,我努力的思索着方才那两个半小时里我所经历的两日时光,现在摸摸胸口,犹有余痛,让人魂断神伤。 幸好,碧君终于轮回做人了,是七宝琉璃盏的法力,还是碧君可让天地动容的情分,终于感动上天了吧,她终于轮回**。可是,司徒雪,你现在在哪里呢?你可知道,这一切,竟是我们几百年前便约定好的? 我之前始终不知道为何我会对司徒雪有那样一种特殊的感觉,即使她蛮横,即使她不讲理,可我仍然愿意容忍,现在我知道了,那是我答应过她的,也是我欠她的啊…… 可是,我到底是为了还当年那一份情呢还是真的喜欢司徒雪?我到底喜欢的是司徒雪还是我心里的那个印记----碧君? 这问题让我一片茫然…… 唉,打从时空仪里出来,我一直处在一种游离的状态当中,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分辨到底身在何处,那种种经历到底是一梦呢,还是那才是真是的我,而此刻,我才是迷茫在一场大梦中……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正想得出神,房间电话响起,我抄起来:“你好。” “先生,要服务么?” “靠,不要!” 挂断电话,我终于清醒的意识到,我回来了,h**律系学生,茅山弟子李克,我回来了。 本来只是一时义气,想要查清楚徐三和王诚的死因,没想到他们的死因让人哭笑不得,根本算不得结案了,意外的是,我却给自己寻回了一份埋藏已经的珍贵记忆,这是否算是上天对我义务参与死亡ip案件的酬劳呢? 当然,还有件令我大开眼界的事,就是陈洪老爷子摆的阵势了,杂有风水阴阳之道,夺天地造化之功,如果说钟离巽与红尘在西山一战,让我见识道了佛法道术的极致,这陈老爷子的阵势,却让我隐隐把握了阴阳之道的精髓,确是收获不小。 一阴一阳之谓道…… 这包含着天地至理的玄机,到底要如何,才能妙悟于心,运用于术呢? 还有,我与龙虎山有什么关联?为何回到明代,我的鬼眼会失灵?我心中有太多疑问无法解释,更重要的是,我能不能找到司徒雪? 地府呵,我总归不属于这里,也该回到阳界了,在那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一)老爸的邮件 我通过鬼门关重返人间,一路无话。等上到地面,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多,一算时间,我在下边逗留了差不多两天。打开手机,一阵滴答滴答的响声,收来几条短信,有几条是老爸的: “儿子,手机怎么关了?” “我跟你妈在江西老家,事情已经有了眉目,电话详谈。” “怎么跑地府去了?了邮件给你!查收!” “回电!” 我看了下时间,都是这两天的,最后一条是昨天夜里11点多。 还有条短信是老谢的:“李克,你爸有事找你,回电。” 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急事找我,连忙拨回去,服务小姐的声音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拨老妈的手机,也是一样。 心中隐隐有不详的语感,到底什么事情如此紧急呢? 这两人真够奇怪的,找我有急事也不知道开机,我倒是不十分担心他俩出啥意外了,一个茅山掌门,一个江西捉鬼世家的继承者,只怕这世上能难住他们的事情还不多。 看来是老爸找不到我,就打给老谢了,老谢告诉了他我去地府的事吧,奇怪的是他们的事情从来都不会让我参与的,怎么这次好像火烧眉毛似的?就算哟啥要紧事可以让老谢帮忙处理啊,我的这点微薄法力,从来就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嘛。 打个电话给司徒雪,被告知号码已经注销。 碧君……司徒雪……不管你在哪,不管你在作什么,我一定要找到你,知道么,那是我们约定好的啊。 我又给马志打了个电话,跟他大略描述了一下王城、徐三这老几位的死亡原因,不出意料的他抛出一句国骂,然后狠狠的挂断了电话。 在鬼门关入口,我想找辆回市里的大巴,却赫然现快递员小丁在一处角落里,拿着一堆资料在翻看,我几步跑过去:“小丁,快,送我回市里。” 他看我出来,一愣:“李大师,七日游啊,您怎么才两天就出来了?” “甭管了,我有急事回市里!” 成成,他满口答应,转身走到停车场,片刻之后向我招手,我走过去,他指着一辆捷达说:“坐这个吧,一百五到市里。” “不对啊小丁,往返车费我给过你的啊。” “对不住啊,送您回去的大巴得五天后才来呢,您要想现在回,只能坐出租车。” 我低头一看,司机戴着副墨镜,“这是出租么?打表?” 司机从反光镜里淡淡的瞥了我一眼,那意思,爱走不走。 靠,这不就是黑车么?没办法,谁让我着急呢,交了钱直奔事务所,半路上这哥们还现拣了一个客,真服了他。 到了事务所,老谢不在,我打开电脑,进入邮箱,一共有三封信。 第一封信是在前天出的,写道: “亲爱的儿子,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我跟你妈在江西y市,住在王家老店(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此处名称以字母代替)。她是追踪那个剩了四只翅膀的大蝙蝠来的,我也紧随其后,你老妈动娘家关系,我们很快查到那蝙蝠的去向,疑与赶尸言家有关,也就是言晨他们一脉了,我们都以为言晨早已叛出家门,现在看来未必,我们已经递上名帖,明日去拜会言家掌门,以灵管会的名义讨要啮魂珠,希望此事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毕竟言家名垂江西数百年,与你妈的娘家也算是近邻,不好伤了和气,言家老掌门言大鹏也是成名已久的前辈,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呵,这个什么老店看起来还蛮先进,居然有网线。y市离我老妈的娘家捉鬼楚家很近,没想到言辰的老窝就在哪啊,不过看到这里我有点奇怪,因为老爸老妈的业务是从来不肯跟我讲的,这么多年从来没讲过,为何这次这么细致的跟我讲起言家的事来?难道和啮魂珠的下落有关?奇怪的,啮魂珠跟我也没啥关系嘛,无非是解决王医生那个案子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我不得其解,继续看下去,信中写道: “我们的意思是,想让你也来一趟江西,啮魂珠二十年后重现,只怕并非偶然,我跟你妈商量过,你已经二十多了,有些事也该你知道的时候了,见面详谈。 又,班上有合适的小姑娘就找一个,老妈支持你,有啥问题随时沟通!” 倒啊,最后这行话是老妈说的,真让我哭笑不得,前边的话却是让我如在云里雾里了,看老爸的意思,啮魂珠重现、言辰设五灵噬血阵解开啮魂珠封印这些事情,都是命中注定,而且似乎与我还有莫大关系,晕,我不会是那个好莱坞大片里常见的,什么世界末日的救世主吧…… 无语的。 (二)再问七钱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第二封邮件,信日期是昨天,写道:“亲爱的儿子,很遗憾的告诉你,谈判破裂了。 你电话还是不通,我跟谢师兄通了个电话,才知你去了冥府,详情不知,你自己小心为上。 近期我与你妈将有所举动,望你至。” 第二封信短得多,字里行间透着些沉重的意味,让我心中隐隐有些不详之感,不过想到二位老人家的法力,我也就放心了。 第三封信更是短的要命,只有几个字:“我们出了,你到y市后与王家老店老铁联系。” 出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们如此急躁的行动呢?什么事情又非得我去不可,抡起法力,老谢只会比我高啊,为何不找他助拳? 我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老谢回来了,一见我喜出望外,道“李克,你爸找你找疯了啊,下边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我简单说了下在地府的事,不过隐去了碧君那一节,随后问道:“主任,我老爸找我啥事你知道么?” 老谢摇头:“说是很要紧的事,需得你本人去才行。”看我一脸忧色,老谢开解道:“放心吧,无论有什么变故,他们两个也足以应付了,否则还不早叫我去助拳了,指名要你去,只怕是真的与你有些关系。” 我心里真是没底:“主任,要不你陪我一块去吧,就当旅游了。” “呵呵,我也想呢,”老谢笑了:“不过我刚接了个七尸连环命案,走不开啊,再说了,此番去对你也是个历练,你只管大胆的去吧。” “主任,你不会知道啥不肯告诉我吧?”我看着他的笑容,觉得十分诡异。 哪有哪有,他矢口否认,接着从钱包掏出一叠钱来:“这是两千块钱,你带着路上用。” 不是吧,他啥时候这么大方了。我有点呆,愣着没敢去接。 “唉,拿着,是你老爸嘱咐给你的,回头他会汇给我的。” 我这才恍然,心想我还以为太阳打北边出来了呢,我把钱揣进兜里,一时反倒不知道该干什么好,有点茫然。 老谢坐到他的办工桌前,好整以暇的道:“是不是觉得有点乱啊。” “是啊,”说心里不乱是假的。 “起一课嘛。” “有道理,那你就帮我起一课吧。” 老谢没说话,摊开手,瞪着眼睛看我。 啊,我恍然大悟! 这家伙,感情是变着法的提醒我该还他法宝了。 他不提我都忘了,他的法宝鬼卜七钱在我去地府之前借给我了,不过一直也没派上啥用场,我连忙掏出那个脏了吧唧的黄色小布袋来递给他:“主任,我可连袋子都没打开过啊。” 他嘿嘿一笑,接过去,珍而重之的打开,将七钱取出,水云流转,让人不忍移目,这东西真是个宝贝啊,在下边时候我怎么就忘了呢,在地府用用,或者效用不同人界呢。 老谢把七钱捧在手中,虚拳而握,双手开始摇动,口中念念有词。 鬼卜的方法他教过我一点,不过我都忘了,基本是没当回事,汗。 老谢双手一分,哗啦啦铜钱散落,三阴三阳。 那最后一枚滴溜溜的在桌上打转,我跟老谢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屏住呼吸盯着它,它转了一会后,晃晃悠悠的,站住了! 我看了看老谢,老谢也看了看我。 “主任,这啥意思啊。” (三)雨夜 老谢沉吟了半晌,一本正经的道:“这个,基本上叫吉凶未卜。”靠,卦都没成,当然是吉凶未卜了。 “当然,另一种比较正规的解释是,”老谢肃然道:“此行吉凶,干系重大,然所谓法无定法,卦无定卦,天亦未有定数,所以,是凶是吉,全看你的一行一止了。” “那不还是吉凶未卜的意思么?”我没好气的道。 老谢赧然道:“也可以这么说。” “莫名其妙嘛,”我随手一哗啦桌上的铜钱,却现站立的那一枚,感情竟然是卡在桌缝里了,靠,“这就是你们方仙派的七钱鬼卜,太辜负我的信任了嘛。”我抱怨道。 老谢嘿嘿一笑,把铜钱收拾起来,道:“反正你是一定要去的,想那么多作甚。” 我一想,这话到也在理,那就去贝。 我托朋友买了张卧铺,简单收拾一下,第二天一早就坐上直奔江西的火车,一路无话。临走时候,我拜托老谢帮我去查一件事,查查灵管会的档案里边,关于龙虎山许宗道的那一部分记载,本来这是我心里颇为不能确定的一件事,我也很急切想找到司徒雪,不过此刻父母那边看起来重要得多,我不得不先赶去江西。临走他又给了我几张镇尸符,说是到了群尸过界的地方可能用的上。 在火车上,我心里不住的琢磨老爸老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还有老谢,看那样子分明是知道点啥,可就是不肯告诉我,这些人,都在搞什么飞机嘛。 到达y市时候,已经是入夜,大雨倾盆。我在车站买了把伞,平时要三四块钱的,现在居然要十块钱一把,唉。 出了车站,我打了个车,告诉司机,去王家老店。 司机茫然:“从没听过这个酒店。” 唉,我的老爹啊,怎么告诉我一个地址,还是没人知道的? 问是没法问他们了,一路上打他们电话就没开机过,我下了车,换了另一辆车,还是同样的答复,y市就没听说过有什么王家老店,这司机还奇怪的问我:“现在好点的都叫xx酒店啊,次一点的也叫xx宾馆了,再次再次也叫什么旅社之类的,没听说还有叫什么老店的,倒像是吃饭的地方多些。”这话番用江西口音讲出来,很有些喜剧效果,不过我现在是没这个喜悦心情了。 “肯定是住的地方。”我坚持道。 “我是不知道了,要不你再问问别人?” “算了,你给我到道市里繁华点的地方吧。” 司机点头,踩了油门,飞快的行驶起来。 我不常来江西,小时候跟老妈回过几次姥姥家,后来长大了,就再没回来过。来y市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此刻已是深夜,y市本来就不甚繁华,这时节更是漆黑一片的,往窗外看去,如同墨染,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说不出的清冷,路边的房屋有零星灯火闪亮,反倒让人倍觉寂寥。 司机也不像h市司机这么碎嘴,能跟你天南海北的乱侃,专心开车,仿佛心事比我还重一样,害得我困意袭来,头依在窗上,迷迷糊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蓦地一阵颠簸,我清醒过来:“师傅,咱去市里啊,怎么会有这么颠簸的地?”望向窗外,雨比方才还要大,路旁的感觉却似乎比方才还要荒凉,黑乎乎的依稀是一颗颗的树木,我一惊,心道:不会是黑车吧,把我拉到郊外…… 司机回过头,笑着解释道:“这两天下大雨,路冲坏了,到市里都得绕道,没办法,从郊区绕一下,很快就到了。” 看他一脸真挚的样子,我心下稍安,开玩笑道:“我还以为遇上歹人了呢。” 他哈哈大笑:“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胆子这么小啊。” 前方路灯一晃,出现一条岔路,司机打灯右转,却在车灯一晃中,我猛的看到,岔路当中,有一块路标,写着:“左转,言家集,右转,市区。” “停车!”我大喊一声,司机吓了一跳,猛地一脚刹车,我差点没撞到防护网上。 “怎么了?”他回头问道。 “你左转,拉我去言家集吧。” “不去不去,白天都不想去,何况晚上啊。”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的:“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你不知道,言家集很邪门的地方,据说----” 我懒得听他那些据说,无非就是僵尸闹鬼之类的吧,我要告诉他我刚从地府回来,还不怕他吓死啊。 “加双倍钱,去不去?” “不去。”他态度很坚决。 “我就在这儿下吧。” 他瞪大了眼睛,像看着鬼一样:“你在这儿下?刚才不是还胆子很小么?” “这儿有问题?” “这,再往那边是言家集,传说中的赶尸就是这儿,你不怕?” 看来我猜得不错,言家集果然跟那个赶尸的言家有点关系,既然找不到楚家老店,进了市区也是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何不干脆就到言家集瞧瞧。 我迫切需要知道一切! 我出三倍车钱,他还是不去,没办法,我付了车钱,撑着伞来到雨中。 司机掉头向市区方向,临走还试图作最后一次挽留:“小伙子,上车吧,市里多好啊。” 我摇摇头,坚决的向言家集方向走去。 他一踩油门,仿佛片刻也不想多呆,临走时候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也难怪,大雨滂沱的夜里,居然有人要去传说中赶尸人的老巢,这不是怪物是什么? (四)夜路走多遇见鬼 我本来不是个冲动的人,不过我心里太多疑问需要解释,我也太想知道我父母的情况了,所以一看到言家集的子样,我就迫不及待的想过去,甚至都没问问,要走多远才能到,等我意识道这个问题的时候,司机早已不见踪影,我在风雨中蹒跚了一个小时,也不见前方有什么动静,仿佛这是一条永无尽头的路。天如同被划了道口子,雨水不见丝毫停歇,打在伞上,除了噼噼啪啪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让人一阵心慌意乱的烦躁。一阵狂风吹来,几乎把雨伞吹飞,让我摔在地上。能见度很低,我至多能看到身前五六米吧。鞋也早已湿透,满鞋的雨水,冰凉。 我也懒得管了,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顺着路往前走。在这样的雨夜,人的五识大部分都丧失作用,只能靠着一点仅存的方向感,努力前行。 蓦地一个闪电在天际射出,眼前骤放光明,接着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传入耳畔。 我个一哆嗦,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别误会,我不是怕惊雷闪电,是因为方才借着闪电的光亮,我赫然看到,我身前不到十米的地方,竟然有一个人影! 我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后跟直升起来,伞掉在一旁也不知道,只觉得那满头满脸而来的风雨,竟似是暖的。 可见我心里的寒意有多重…… 我不是个胆子很小的人,可是在这样的夜雨中,你猛然现离你几步远就有一个人,如果不是这一个闪电,只怕再走几步,就会砰的撞上,这感觉,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况且,我无法确定,那真的是一个人。 因为他背对着我,缓缓前行。 俗话讲,夜路走多遇到鬼。 前面那位倒不一定是鬼,不过料来也非善类。大凡阴邪之物,都难以承受六阳正气,所以多选在夜晚活动。 这个推理也有问题,我算是个善类吧,不也正冒着大雨走夜路么,如果别人遇到我,是不是也吓破胆了? 眼下又是漆黑一片,就算我有鬼眼,在这种能见度下,我也根本无法判断前边那位的来头。等我心下稍微安定点,有心唤一声试试看,却现一张嘴就灌了满口的雨水,那点微末声响也掩盖在风雨之中了。 我定了定神,自己怎么说也是阴阳师,茅山接班人,不至于碰见个走夜路的哥们就吓破胆吧,我四周划啦一下,在旁边的水坑里拾起雨伞,重新撑好,给自己壮壮胆,继续前行。 方才那一瞥,我还能记得他的步伐节奏,我也差不多以那个频率节奏前行,一边走一边把手在前边划啦着,除非他停下来小便,否则我想应该不会撞上吧。 大雨滂沱,伸手不见五指,我走在通往言家集的路上,在我前方不远,有一个家伙,也在缓缓前行,他没有雨伞,这是怎样诡异的情形…… 其实,我心里,很期待下一个闪电。 大概又走了半个小时吧,依稀看到前边有灯光,差点没哭出来,急忙向那方向奋力前行。 我这一着急,忘了控制度,走了几十步不到,就扑通一下撞到一个人身上。 我吓了一跳,心里这才反应过来,前边还有一位呢。 不过幸好,他身子有些软,应该是个人,身量高过我大半头。 “啊,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看不见。”我连忙道歉。 这位老兄回过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冷冰冰的字:“你急,你先走。” 声音不见得很大,我却能听到,想来是离得很近的缘故吧。 我顾不得那么多,点点头,迈步前行,跟他擦肩而过。 这时,又一道闪电适时出现。 我本来已经越过他的身体,这时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去,那是一张惨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脸,正冷冷的看着我…… 我吓得一激灵,下意识转身就跑,却扑通一下又撞到前边一个人,他不像我身后这位,他的身体,硬得如石块一般。 借着闪电的余晖,我赫然看到,我面前是一连七八个人排成一排,一耸一耸的,跳动着…… 光华敛去,天地回复那死一样的漆黑。 我大喊一声,朝那灯光之处玩命的跑去。 后便仿佛传来一下一下啪啪的脚步声…… (五)王家老店 我像中箭似的玩命跑,不一会就跑到灯光之下,等我在灯光下站定,回过神来,现自己伞也扔了,鞋也快飞了,幸好背在背上的旅行包还在,我拍拍包里的百鬼,心下稍定,心想,我是阴阳师啊,我是茅山继承人啊,我怕啥? 真是的,太鄙视我自己了,丢人啊! 刚才哪个应该就是所谓赶尸吧?还真是够邪门的,也不怪我,大半夜的谁猛地看见不害怕啊。 我自我安慰了一番,在房檐之下喘匀了气,抬头一看,上有一块横匾,赫然写着:王家老店! 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我啪啪啪的砸门,也没人答应,我连喊带砸,最后手都快肿了,终于有人应声,片刻,一个服务生揉着眼睛打开门,迷迷糊糊的道:“大半夜的,干嘛啊。” “我住店。”没等他答话,我就从门缝里挤进屋里,里边是一个方厅的样子,不大,倒也整洁干净,左右两道门,左边一个牌子写着“生人勿近”,右边的写着“客房部。” 我指着生人勿近的牌子,笑道:“内有猛犬么?” 小伙计清醒了点,也没搭理我,自顾到前台拿个本子出来:“登记。” “住店多少钱?” “现在只有豪华套房了,2006房,两百一晚。” 比起h市的价格,这个豪华套房倒是经济得很,只不过看这荒山野岭的样子,也未必豪华到哪去。我填好了表格,交了押金领了房卡,装作满不在意的问道:“请问老铁在么?” “老铁?不认识。” 真奇也怪哉,老爸也太不专业了吧,怎么给的消息都这么诡异,王家老店就够难找的了,好容易蒙着了,还没有个叫老铁的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别是要感冒吧,赶紧拿了房卡,走进右边门。后边居然颇为宽敞,更惊叹的是居然还有电梯。我坐电梯到二楼,找到06号房,刷卡进入门,里边倒也整洁,该有的设施也都有了,真看不出在这荒郊野岭的,能有这么一块地方啊。我洗了个热水澡,舒服了许多,躺在床上,想想方才的遭遇,犹觉惊魂未定,慢慢的在风雨声中,迷迷糊糊睡去。 这一觉睡的十分踏实,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我拉开窗帘看看,窗外已经放晴,太阳很是刺眼,我简单洗漱了一下,觉得腹中饥饿,出了房间,准备出去找点吃的。 到了前台,不是那个小服务生了,换了一个光头的中年胖子趴在柜台上看报,像一堆肥肉趴在砧板上似的,我问道:“劳驾,这附近哪有吃的啊?” 他头也不抬的道:“只有米粉,出门右转。” 这鬼地方,我暗骂一声,出了门,这才现,门口居然十分热闹。 昨夜我不曾注意,王家老店门口是一片小广场,现在广场山三三两两的不少人,或蹲或站,也有四下走动的,俨然一个小市集的样子,只不过不见有人吆喝。仔细看看,倒真是有些奇怪不寻常。 你看那摆摊的人吧,几乎都是一色的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要上系一面小锣,大都蹲在地上,也不吭声,面前摆一张黄纸或者白纸,上边还依稀有字迹,我走近一个小摊,低头一看,上边写着:“包吆过界。” 我奇道:“这什么意思?” 摆摊这位抬起头来,冷冷的道:“省内一千,跨省三千。” 我一激灵,这声音好熟,再一看脸,脸皮惨白,面无表情跟死人一样,短眉毛小眼睛,鼻子却出奇的大,好家伙,这不就是昨晚跟我撞在一起那位么。 有了昨晚的经历,我倒也不怎么惊讶了,奇怪的问道:“你这是送亲?”因为赶尸人一般都很忌讳赶尸这种字眼,所以我用了送亲这两个字。 他点点头:“几位客官要走?” “不走不走,我家没死人。” 他没言语,又低下头去。 我朝四下看看,乖乖,大部分都这个样子,还有些是来询价的,去湖南多少钱啊,去广东什么价啊…… 感情这是赶尸人的市集,听听他们报价都不低,基本上跨省赶尸的话,都得跟三五千的,比我们阴阳师赚钱啊。 要知道,尸体在我们国家是绝对的限制流通物,公安和卫生防疫部门的处理原则是就地火化,避免腐烂瘟疫。可是受几千年传统影响,落叶归根的思想总是无法免除,前几年不是有个千里背尸的新闻么,后来还被改编成了电影,赵本山演的,可见还是有很大需求的,所以赶尸这一行虽然国家严令禁止,却始终没有消亡,只是没想到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居然有这么一块小市集,看起来生意还不错。 我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同时也想更多的了解一下赶尸这一行,以后跟言家起来,也有底不是。 我蹲下来,跟这位套磁:“昨晚撞上的就是你吧,可把我吓了一跳。” 他抬头仔细看看我,好像这才想起来,道:“荒山野岭,夜雨倾盆,本没料到会遇上生人。” “是啊,我也没想到居然能碰上人呢,你们是特意挑那个时候上路的吧。” “客不可近生人气。” 我注意到他管自己赶的死人叫客,很有趣的称呼。我心想这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怎么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是跟死人接触太多的缘故么,嘴上却道:“我对你们这行真是太感兴趣了,走,我请你吃饭吧,那边有家米粉店。” “你是?” “啊,我是写小说的,来体验生活。”我编了个幌子。 “写小说?”他将信将疑,不过倒也不怎么排斥,道:“已到饭时,我来做东,算是昨夜的补偿。” 看不出,这人到十分大方啊,完全不像他外表这么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我闻言笑道:“萍水相逢就是有缘,谁请顿饭不重要吧。” 他点头微微一笑,站起身拍拍尘土,领头往米粉店走去。 我随后跟上,心下一阵毛骨悚然,唉,怎么他笑起来这么恐怖,还是不要笑的好。 (六)豪爽的赶尸人 我们一前一后走着,我在他背后用心观察一下,现他念力平平,倒不觉得有多能耐,赶尸看来是门技术活啊。几步路功夫,就到了米粉店坐下,选了一处角落坐下,店里也没什么东西,随便点了几样冷盘,要了几瓶啤酒。 我满斟一杯,举杯自我介绍说:“李克,从h市来,是个学生,兼职写点灵异小说。” 他举起杯了跟我一碰:“吆尸人,言六。” “干了?” 他没答话,举杯一饮而尽,我连忙也跟着干了。 他又举起一杯:“昨晚吓到你了,十分抱歉。我有打阴锣的,你没听见吧。” “是啊,风雨太大了,什么都听不见。” 我知道,阴锣是赶尸人半夜赶路时,让生人退避的信号,敲打几下,意思是我要赶尸过境了,生人不要冲撞了。他指了指自己腰上的小锣:“这叫阴锣,紫金打造,内外刻有铭文,有安神法力。当然了,我这个是銅的。”说完哈哈大笑。 我举杯又和他碰了一杯,他是个爽快人,也不做作,两人坐在哪杯来盏去,酒是交友良朋,几杯酒下肚,自然熟络起来。 我问道:“你姓言,难道是言家的传人么?不得了啊。” “哪里,”他摇摇头:“我本家也姓李,只不过干这行,总要寻个门派才好作,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感情,”我点头道:“就像相声界流行拜师似的啊,不过我连师也没拜,纯粹的旁门左道。”我一直以为赶尸就是旁门左道了,没想到这旁门之中也分正宗与旁门。 他点头:“是啊,没个师门,不好行走江湖,唉,我这两下子都是小时候跟一个路过我们家的道士学的,三脚猫而已,我是真想拜倒言家门下学点正宗本领,可惜没那个机缘。” “会有机会的,说到底,咱还是本家啊,来干一杯。”我存心跟他套近乎。 又一杯下肚,他惨白的脸色有些泛红,看起来更加糁人,他倒是浑然不觉,问道:“你对灵异很感兴趣么?现在很多人都以为这都是子虚乌有。” “我是很感兴趣,可就是好些事弄不明白。”我打蛇随棍上,问道:“比方你们吆尸吧,有报道就说是那竹竿穿起来的,根本不是死尸自己在走。” “小小竹竿有多少分量,能撑得住十几个人的重量?”他诡异的一笑,道:“竹竿照例是要穿的,一方面是防止客群走散了,控制节奏,另一方面,那也是障眼法啊。” “障眼法?”我不解其意,光听说过故意用些手法让人误以为神奇玄妙的障眼法,他们这个明明是秘法赶尸却故意弄得跟用竹竿架着似的。这是哪门子障眼法? “不懂了吧,”他夹了粒花生米,喝了口啤酒,道:“这行本就不容于现世,倘若人们以为你是徒有虚名故弄玄虚,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倘若知道你是真有秘法,只怕种种研究调查压迫加害就接踵而至喽,所以这也是我们自保之法。” 我恍然,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 “唉,”他忽然叹了口气:“吆尸本是两界秘术,我们更是沟通幽冥的使者,到了如今,却也是没落得很了。”吆是江西方言,即为赶的意思,平时他们讲话也是吆猪吆狗的。 “是啊!”我深有同感的点头,岂止是赶尸人,就连阴阳师不也是渐渐没落了么,不过好在我们还算有组织的人,他们赶尸人却是一直被灵管会当作异类排斥的。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大口的灌下去,道:“其实吆尸说简单也简单,无非就是以符咒和念力结合起来,唤起死者一点机动之力罢了,只不过我所学乃是旁门,始终不得精髓啊。” 我还是次听到赶尸的秘诀,却原来是这样的,难怪那些尸体只会一蹦一蹦的走,因为赶尸人所唤醒的不过是他们一点点的机动之力,能够行动就足够了。 他顿了顿,又道;“可你知道么,要说难,这吆尸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都有哪些要求啊?”我好奇的问道。 “先吧,方向感得强,得擅走夜路。” “恩,这个当然,你们走的都是夜路。” “再有,胆子得大。我当年是半夜到乱坟场取了供奉回来才过关的。” 供奉就是逢清明上元那些日子祭祀到墓前的饮食,大半夜的去跟死人争东西,那得多大胆子,他的胆量我昨晚就见识到了,大半夜的跟一群尸体结伴走路,没点胆子怎么行。 “法术哪些就不说了,怎么也得会点,”他喝了口酒道:“最要紧的一点你知道是啥么?” “啥?” “人得长的丑!” “那你可不是个合格的吆尸人啊。”我借着酒劲调侃道。 他正在喝一口酒,闻言哈哈大笑,笑的快呛出来。 (七)吆尸三忌 我此刻已经喝的有点飘飘然,本来是想套点话的,却没想到跟他倒颇为投缘,言六这人外冷内热,倒是很令我欣赏,倒是让我颇为踌躇要不要从他这套话了,暗藏机心实非交友之道啊。只不过以我的鬼眼看来,总觉得他眉间有一团黑气郁结不散,那是死气,通常是在新死不久之人身上才有的,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他身上,希望是因为他常年接触死尸的缘故吧。他好容易止住咳嗽,笑道:“我长的什么样自己很清楚,你不用安慰我。” 这方便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传言赶尸人一定要选丑的,据说也有镇尸的功效,这点倒不知道有什么科学依据了。 两人就这么天南海北的聊着,我也跟他讲一些我遇到过的奇怪案子,不知不觉间都没少喝了,桌上已经摆了七八个空瓶。 我问他:“言大哥,这个地方算是吆尸人的集市么?”我对他十分的有好感,方才叙过年纪,他比我大了十岁有余,所以我喊他声言大哥也不为过。 “我们白天休息,晚上赶路,而王家老店是为数不多的肯收留我们的客栈了,所以在店门口常有不少同行和来交流,慢慢的就自形成各市集的样子。” 难怪司机都不知道,这王家老店感情就是传说中的赶尸客栈,专给赶尸人歇脚用的啊,难得现在拓展业务,还有正常的客房部了,看那大厅左转那个写着生人勿近的里边,就是给赶尸人和他们这些“客”休息的地方了。 “你昨晚不是吆了几个了么?怎么现在又在这儿等生意呢?”我给他倒了一杯,问道。 “我们一般是送双不送单的,易生变故,所以我在这再等一个客。” “然后呢?” “然后我要到湖南。” “路过言家集?” “不路过,不过我会绕路去看看,毕竟是我们这行的正宗啊。” “正好我也去言家集,我们搭伴吧。” “这个,”他沉吟了一下:“你知道吆尸有三不吆和三忌么?” 我茫然摇头。 他解释道:“就算是我们这种野把式,也有很多讲究的,所谓三不吆是说凡病死的、河中溺死的、雷打火烧肢体不全的这三种不吆。病死的其魂魄已入冥府,法术不能唤回,而河中溺死者乃是有水鬼寻替身,魂魄是有主的,他们有可能正在交接,若把新魂魄招来,旧亡魂无以替代岂不乱套?另外,因雷击而亡者,皆属罪孽深重之人,而大火烧死的往往皮肉不全,这两类尸同样不能赶。” “那三忌呢?” “第一忌,忌阴阳不调。客虽死,气犹存,一队之中,最忌只有女客或只有男客,阴阳不调易生变。” “第二忌呢?” “忌狗。” “狗?”这真是闻所未闻啊。 “狗叫易惊尸神,也容易毁损客人的身体,所以我们行走路上都会打阴锣,”他一指腰间的小锣:“很大程度上是告诉各家各户把狗栓好了,我就吆过一位,被狗把脚趾啃了去,回头给人家打了个七折呢。” 咬个脚趾就七折啊,那要咬坏了脑袋,岂不是倒赔钱了?我心里这么想,嘴上可没敢说,接着问道““那第三忌呢?” “这第三忌也是最重要的,吆尸最忌生人!生人之气冲撞,必生尸变!” 我说他刚才犹豫什么呢,原来赶尸是没法跟活人一起上路的,想来赶尸人是自行修有秘法,可以把生人之气隐藏起来吧。 “可是寻常入殓时候,不是常常要接触死者么?” “那些寻常死者三魂七魄已逝,接触生人自然无碍,而我们所吆之客,体内都有丧魂支撑,一触生机,阴阳纷扰,就乱了天地之理了。” “既然如此,那就做罢吧,能认识你我已经很高兴了,言大哥。”这番话全是出自真心,本来我是想从他这儿套些话的,不过既然交了这个朋友,再动机心就不对了,所以我有很多问题,比方赶尸之法有什么破绽,如何对付尸变,具体如何控尸这些,都没有问。 看看酒足饭饱,我招呼一声:“买单。” 他一摆手:“等等。” 我以为他要抢着结账,笑道:“言大哥,我来吧,再客气就见外了啊。” 他嘿嘿一笑,道:“兄弟,你只怕还有事吧。” 我悚然一惊,我几时露了马脚不成?不过我毕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倒也心里有底,闻言道:“言大哥这话什么意思?” “既然兄弟相称,何妨坦诚相待,你不是写小说的吧。” 我面上一红,“大哥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哈哈,他大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一个写小说的,哪有那么大胆子,敢和吆尸人喝酒。” “万一我是个胆子特别大的写手呢?” “呵呵,别嘴硬了,其实昨夜你撞了我的客人,却未见尸变,我就知道你不是常人了。如果是一般生人,昨夜早就尸变了。” (八)老铁 我心中暗自佩服,此人不光爽利,没想到还心如明镜,真让人刮目相看。当下我郑重的道歉,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把想了解赶尸之法的意思讲明,不过倒略去了我要跟言家作对的细节,不是信不过他,只是他毕竟算是言家一脉,我不想让他为难。“原来是阴阳师,失敬失敬啊,难怪念力不凡,触客人而不生变。” 其实倒不是没个阴阳师都这样吧,我可能特殊一点,在鬼门关的时候,那个程万年不是还说我身上鬼气十足么。 “至于法门么?”他又道:“本来我也想指点你一些吆尸方面的法门,可是我所学都是旁门而非正宗,也仅能吆尸过境而已,只不过挂着言派的姓氏借光罢了,你学了我的旁门左道,只怕有害无利,唉,什么忙也帮不上,真枉费你叫我一声大哥啊。” 我也知道他确实没什么太大本事,又看他说的如此真挚,倒叫我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岔开话题:“言大哥,你知道一个叫老铁的么?” “老铁,你是说王老铁么?就是王家老店的掌柜啊。” 掌柜的,难道就是柜台里方才那位么?居然当面错过啊,也怪昨晚那个小服务生,怎么连他老板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我结了账,和言六出了店门,回到王家老店,那中年人还在看报,我走过去低声问道:“您可是老铁?” 他瞪起那双绿豆样的小眼睛,精光十足:“哪来的小娃娃,没礼貌!” “我叫李克。” “啊?!你就是李克么?”他嗖的站起来:“你可来了。”目光瞥向我身旁的言六,眼中颇为犹疑。 言六哈哈一笑:“兄弟你先忙着。”说完自去生人勿近那边照看他的客人们,他一推门进去,我隐约看到里边影影绰绰的站着好多位,果然尸体是不能坐下躺下的,什么时候都得站着,怪可怜的。 只听老铁低声道:“怎么跟赶尸人混在一起?” 我简单解释两句,赶忙问起我老老爸老妈的事。 “此处不是说话的所在啊,你跟我来。” 我随他转到一间客房,他关上门,四下看看,神神秘秘的说:“你父母三天前出去言家集,之后一直也没有消息。” “他们有什么书信之类的留下么?” “没有,只留了个口信,说你早晚会来,如果到时候他们没回来,让我接待一下你。” “没了?” “没了。”他摇摇头。 唉,我的老爸老妈啊,你们也太不负责了,不仅对自己不负责,对我也不负责,大老远把我叫来,总得给点指示吧。现在让我怎么办?我还以为找到这个老铁能有啥突破性进展呢,结果还是原地踏步。 “他们写信特意交代我来找您的。” “是啊,我和你父母都是二十多年的老交情了。”他点头道。 “我的意思是……”我心想,他们总不是让我来找你叙旧的吧,这话却不好讲出口了。 老铁看出我的焦虑,摸摸光头,想了想道:“对了,他们走时候交代了,如果你来了他们还没回,叫你在这等着。” “等着?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干脆我去找他们吧。” “进集子么?那不太可能。”他使劲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是?”我确实不大懂他的意思,听起来好像这言家集神秘的难以进入一样,言六不是还要去呢么。 “你有所不知,”老铁道:“言家集这地方,普通人八百年也不会想去一次,而在赶尸人心目中是一处圣地,举凡在江西境内的赶尸,能经过的都要经过一趟,哪怕不顺路,只要不是很远,宁可绕路也要去。” “能混进去么?” “集子里白天有丁壮巡逻,一入夜有丧魂夜枭守着,想偷偷进去太难了。要知道这集子其实不大,一共也就几十户人家,相当于一个小村吧,无一例外全都姓言,而且个个都是嫡传高手,赶尸人想去,要递宗师谱门生表,其他门派身怀法力之人想去,则要递名帖求见,” 乖乖,这怎么听起来跟《水浒传》里的祝家庄曾头市一样,难以想象解放后这么多年还有这种形式的村落存在。 “进集子就一条道么?”我问道 (九)秘径 “没错,出了店门顺路往右,再走几公里就到了。”老铁道。“我老爸老妈就是这条路去的?” “他们去谈判时候走的自然是大路,后来就不是了。” “你的意思是还有另一条路?” “可以这么说。” 唉,我都快被这个老铁急死了,怎么说来说去也说不到正题啊,你早说还有秘密通道不就得了。 却听他接着道:“你父母纵然法力高强,只怕也无法对付一村子的高手,所以才想办法偷入言家集,那条路,就是我给找的。” “能不能指给我?” 老铁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偷入言家集太危险了,我看你还是向江西分会求助一下把。” “江西分会是啥?” “灵管会江西分会啊。” 免了吧,我对灵管会已经彻底失望了,不过想想也是,一村子的赶尸高手,我的这点本事进去是不是太冒险了?可父母既已涉险,我又岂能置身事外?自从碧君在我怀中逝去的那一刹那,体会到那种无力的痛苦之后,我就誓,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我爱的人。 我决然的道:“你如果不指路给我,我只有硬闯了,或者跟我那个赶尸朋友一起进去。” “他也没办法带你进去的,赶尸人最忌讳带生人。”他开赶尸客栈的,当然知道这个规矩。 “那我只能硬闯了。” “开啥玩笑!”老铁吓了一跳。 “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的。” 他挠挠铮亮的秃头,脸上肥肉都聚在一起,皱眉想了半天,下定决心道:“好吧,你先回房间休息,我们晚上出。” “晚上?那不是言家法术最厉害的时候么?” “只有那个时候,才有可能走秘道到言家集。” 只能如此了,下在才不过下午三点多,我回到房间,百无聊赖的看会电视,酒劲上涌,居然真的睡着了。 睡了好久,直到门铃声响,把我吵醒,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了。我可够能睡的。 开门一看,是老铁,他没说话,先拿了张字条给我看。 字条上写着:“兄弟,为兄赶夜路,不和你告别了,我所学旁支,没什么能帮你的,但幸有昔日偶得言家正宗灵符一张,送给你权作见面礼,说不定能派上用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我握着纸条和老铁递过来的灵符,心里一阵感动,萍水相逢,他如此待我。一个普通的赶尸人又怎样,法力不高如何,能有这份待人的赤诚,比什么都来的重要,此刻想来,他那惨白的面目,竟也觉得十分亲切了。 老铁道:“你准备一下,咱们这就动身。” 我把符咒揣在怀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跟着老铁出了王家老店。 天色比昨夜可好得多了,月明星稀,我们趁着夜色,摸进树林当中,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吧,来到一大片铁丝网前,老铁停住身子:“就是这儿了。”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不大的豁口,上方还有一块牌子,写着:军事禁区,禁止穿越。 不是吧,这就是所谓的密道? 不是让我穿越军事禁区吧,开玩笑!到时候人家巡逻兵直接开枪甭了我都有理,早知道还不如从大路混进去了呢,唉,这不那自己生命开玩笑么。 我伸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差不多够我钻过去,老铁喝道:“小心,有电!” 我连忙缩手:“我老爸老妈也是从这过去的?” “没错,这洞就是他弄的。”老铁看我有点害怕,道:“别担心,这个地方很多年都没军队来过了。” 那也是军事禁区啊,唉,现在说啥都晚了,打退堂鼓也来不及了,太给我老爸丢人了,硬着头皮上吧! 老铁道:“我只能送你到这了,进去之后一直向北,不要停留,大概两里地左右,你会看到一颗大树,翻树过去,再过一个小岭,就是言家集。” “不会有巡逻的吧?” “不会了,最近几年这里很少有军队来。”他安慰我道。 那就好,我心下稍安,向老铁郑重的道谢,一弯腰,钻进铁丝网的豁口,进入军事禁区。 里边也都是草地,除了一幢大楼外没什么明显建筑物。 趁着茫茫月色,弯腰前行,走了不到一里地,已经可以看到大楼的正面,赫然见灯火通明,大楼顶上探照灯像个硕大的太阳,惊醒我的美梦,门口八名警卫荷枪实弹,门上扯着大横幅,上面写着:欢迎军区领导莅临检查。 不会吧,我怎么这么倒霉…… (十)言家集 耳边传来机动车响,我连忙趴在草丛中,身边几米处,探照灯扫过,亮如白昼,接着一辆军用吉普载着三四个大兵缓缓驶过。唉,这哪里是什么秘径,分明是黄泉路啊,也亏得草长,又是夜晚,不然我非给巡逻的现不可,这老铁,说什么很久没有军队了,真害人不浅。 看这地方的样子,可能真是荒凉许久,不过谁知道哪个领导心血来潮,就来视察一下,可把我坑苦了。 我伏在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车声远去,慢慢的挺起些身子,认准了方向,拿出去年军训时候的本领,像电影里常见的那种,弓腰低头,用小碎步向前挪动,还要尽量不要让草的摆动幅度太大。 不知道如果给这些兵哥现了,会不会觉得我还挺专业? 又或者,他们就直接开枪了…… 我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挪动着,探照灯掠过在我头顶上方有规律掠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腰都要折了的时候,终于感觉探照灯每掠过一次的时间慢慢加上,大概快要到禁区边缘了,趁着灯光掠过的当口,我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露出头来,现离我几十米处,应该就是老铁所说的那株大树,我喜出望外,加快了度,奔到大树底下,这是一株大榕树,背靠山崖,高的惊人,怕得有十七八米吧,借着月色看,枝蔓纵横,也不知道多少年纪了,横七竖八的枝干倒成了我攀援的好助手。 我本想先在树后藏身的,不过大树紧靠山崖,根本容不下我,想翻到山崖上,非得爬到树顶不可,看来只能爬了。 我埋下身子,整理一下身后的包袱,系了系腰带鞋带,默默数着数字,探照灯再一次闪过之后,我在心里大喊一声,纵身上前,手脚并用,抓着那些枝蔓,飞快的向上攀爬,一边爬,一边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四、五…… 整个禁区很大,探照灯是以大楼为中心,按圆环方式逐步向外探射的,我在行进过程中已经默算了一下,每轮一圈大概比上一圈多出十秒左右时间,而上一圈大概在五十秒左右,也就是说我有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攀到树顶并且翻过去,或者至少藏身到枝叶茂密之处,来躲避探照灯。 也不知道是我连日来休息不够,又或者是我小时候颇为自傲的身手已经退化,我刚攀到一半多,离枝繁叶茂可以藏身之处尚差几米,就已经数到五十几了,而且心砰砰跳的飞快,手脚软,恐怕再难以一鼓作气的向上了,我回头一看,一个硕大的光点正像这个方向转来,像是追魂的信号,爬到顶是来不及了了,我抓住一根垂在我眼前的粗枝,试了试承重,目测一下离山崖的距离,一咬牙,把心一横,接着双脚用力一蹬,学了一个人猿泰山的标准姿势,荡秋千一样把自己荡出去…… 啊喔~~~~~~~~~~~!!!! 别误会,我不是学泰山的经典台词,是因为我荡出去之后,在快要到达圆弧顶点时,还没等我松手,树枝就啪的一声断了,我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在山崖边上,忍不住疼得大叫起来。 幸好离得甚远,没有给军区里的人听到。 摔的地方很寸,就在山崖边上,如果不是我死命扣着地面上的一块石头,只怕又给摔回树下了。这一下摔得我七荤八素,我挣扎着爬上山崖,在地上躺了半天才起来,犹觉眼前金星乱冒,我坐起身来,拍拍尘土,对自己誓说,这辈子再也不相信植物了。 此时已近中夜,我不敢耽搁,按照老铁指定的路线继续前行,过了山崖是一个小岭子,虽然坎坷难行,不过比起方才禁区之行,倒是轻松多了,至少无性命之虞。 等我翻过小岭,便看到一片村落,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吧,不过摆列很别致,竟然是按着八卦阵型所排。 本来我对这些阵势不怎么上心,不过自打在地府时空仪那里,见识了陈洪的风水阵术之后,我得空时候也琢磨了一下,小有心得,眼前这个村落是按先天八卦的方位所设,乾、坤、离、坎、震、巽、艮、兑,又暗和休、生、伤、度、景、死、惊、开的八门,真是巧夺天工。以往只在电视上看过,据说诸葛武侯的家乡是这个构造,没想到在这个偏远的言家集也见此鬼斧神工。 我抄了捷径,走惊门进了言家集,现在所处位置,已在八门之内,只不过居高临下,看的更清楚些,按照老铁的说法,西边那条路应该就是通往言家集的官路了,看这方向,正对着八门中的死门。也难怪,言家就是赶尸的么,走死门回家,也正常得很。 按照常理,中心位置就是阵眼了,而这阵眼之处,我猜应该就是言家老掌门言大鹏的宅子,我老爸老妈大概就在那里,还有那神秘莫测的啮魂珠。唉,老爸一路上也不肯给我留个提示啥的,事已至此,我只能撞运气了。 我振奋精神,正准备一探究竟,猛然间忽有所感,只觉得背后直冒凉气,猛一回头,夜色中,赫然见一双幽绿眼睛正盯着我,…… 不,不止一双,至少有七八双眼睛,在夜色中幽幽的放着绿光,邪恶的光芒…… (十一)丧尸夜枭 借着月色,我看到那是一头头利爪尖嘴的鸟,体型比老鹰稍大一点,站在树枝上,神态十分威猛,我想起来了,老铁提道过,是丧魂夜枭。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种类的东西,不过估计是言家以秘法训练的猛禽。我不敢大意,不过却也没太放在心上。我不知道眼前这些东西是个什么属性,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我所擅长的有限几种法术里哪些会对它们有用,还是真刀真枪的比较踏实。我转过身来,手提百鬼在手,静候他们上前。 对峙片刻,一只夜枭以飞快的度向我扑来。 想不到这几头扁毛畜生倒颇有灵性,不肯一窝蜂的进攻,而是派了一个先锋先来试探,也好,我乐得各个击破呢。 看着它进攻的弧线,我一刀劈出! 自从在西山公墓,红尘指点过我用刀之法后,我自觉刀法颇有进境,虽然武功肯定比不上司徒雪、言辰这些高手,不过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吧。 呵,再这个两军对阵的节骨眼上,我居然,如此的想念着司徒雪。 或者说,我想念的是碧君。 猛地,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轮回之后,碧君还是碧君么?这种遵循诺言的找寻,到底有多大意义?我到底是在想念着碧君呢?还是她转世之后的司徒雪? 这念头让我悚然一惊,一直以来的坚持,仿佛刹那间就土崩瓦解了,我所坚持着的爱情,说到底是一句诺言? 那还能叫**么?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手中刀丝毫不停留,以一个漂亮的弧线划出,正中那夜枭的下腹,它出凄厉的叫声,在半空翻腾几下,飞会树枝上,我收刀在面前,身躯一震,刀上竟然没有丝毫血迹,那只负伤的夜枭也未见有什么异样,依旧是那么冰冷的看着我。 我收拾心神,想起了与言辰对阵时的情形,难道,这几只夜枭,竟然是言家用赶尸之法,来驱动的死鸟? 百鬼的杀气和灵力竟然也无法奈何死去的躯体,那我要如何才能“杀死”他们? 帖符么?不可能,如果它们是行动迟缓的丧尸,我应该有好几种办法消灭它们,可它们的行动这么快,我怎么可能准确的把符咒帖上?我忽然想到老谢当时在停尸房的做法,在百鬼上以朱砂画符,可能会有作用,我连忙伸手入怀掏出一盒碧晶朱砂来,没等我打开盖,一只夜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俗飞扑过来,我只觉手上一阵剧痛,朱砂掉在地上,我来不及去拣,那几只夜枭,开始几前几后进退有度的向我起猛攻,有的正面袭击,有的侧翼包抄,俨然一个训练有素的战斗小组。 我终于理解为什么老铁说偷入言家集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此刻已经容不得我多想,我一边挥动百鬼猛砍这些袭来的夜枭,一边不住后退想找个藏身之所,那些夜枭受伤之后不过略微休整,便又投入战斗,而且比前次来的更得凶猛,反倒是我,不一会,身上手上已经被抓挠的伤痕累累,虽然都不是什么重伤,不过照这么下去,迟早给抓零碎了。 我刚挡开头上啄来的一头夜枭,猛地脚下一趔趄,不知道给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骨碌碌从小山坡上滚了下去,摔得我晕头转向,没等我缓过神来,那几头恶鸟如影随形向我扑来,我本能的举手一当,手腕给抓个正着,一阵剧痛,再握不住百鬼,断刃撒手。 我暗叹一声,天亡我也。 又要用禁法一搏?来不及了啊,它们这度,根本没机会让我把那么长的法咒念完。 我的心理防线彻底瘫痪,脑子一片混乱,双手毫无规律的乱打一气,时不时还有个法术冒出来,什么镇鬼咒啊、请神啊、开光术啊乱七八糟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好像复习功课一般,下意识的把这么多年来我所学过的法术一个个的都乱用出来…… 蓦地一阵光华从我双手间升起。 那些凶恶的夜枭似被这光芒震慑,攻击的不那么猛烈了,我慢慢回过神来,定睛一看,现一只硕大无朋的生物,张开双翅,象臂弯一样把我抱在当中,而那些夜枭一冲击到翅膀上,便似撞到墙上一样被弹开去。 我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那一团光华之中的生灵,依稀是蛾的模样…… 是飞儿么? (十二)言家掌门 我记得第一次唤它出来时候,飞儿还是个胖胖的小蚕,第二次在西山上唤它出来,是个小蛾子的模样,怎么这一次,误打误撞的唤出来,变成这么硕大的家伙?它是我的念力所化,难道也能生长进化不成? 那些夜枭冲击了一阵子,已经略呈疲态,飞儿猛地一展双翅,一阵飓风从翅膀间升起,刮得那些夜枭东倒西歪,有的甚至撞在树上,我看得大是过瘾,喊道:“飞儿,帮我好好教训它们。”飞儿腾的一下飞上半空,舞动双翅,光芒射眼,十分华丽,方才那些勇猛的夜枭在它面前一比,倒好像麻雀见了老鹰一般,根本不堪一击的样子。 就在这时,耳听一声口哨声响,那些夜枭如闻圣旨,展开双翅,隐没在黑暗当中,不知去向了。 却听一把苍老的声音响起:“茅山传人,当真名不虚传,老朽养这几头扁毛畜生委实不易,还请手下留情。” 我连忙站起身来,循声望去,一个瘦小骨干的老头在黑暗中缓步走出,瘦的像树干一样,穿一件长衫,双手笼在袖中,如果不是那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真容易让人以为那是一截子经年风吹雨打的枯木. 我愣了愣,没答话,却听他接道:“何不先收了护法,到老朽家中一叙?” 护法?指的是飞儿么? 我先拣起百鬼,先戒备起来,怒道:“那些东西是你养的?为何要来伤我?” 老者点头道:“世道不太平,养些鸟儿看家护院也是常理,若非老朽来得及时,只怕都毁在你的天蛾之下了。” 天蛾?这名字听起来真够别扭的。我看他倒没什么恶意的样子,把百鬼插在背后,接着念动法咒,飞儿的景象慢慢淡化,最后消失了。 老者由衷的赞叹道:“茅山秘法,真让老朽大开眼界,想不到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这份造诣,竟能召唤护法,令人钦佩啊。” 他一再提到护法,我不解的问道:“护法?你指的就是方才的大蛾?” 老者点头道:“不错,以念力为本,以秘法幻形,高妙非常,让老朽大开眼界。” 我摇摇头,茫然道:“飞儿不是什么护法,是我的引路蛾啊,念力变化可以到如此境地么?” 老者笑道:“看来小兄弟还有些力量不知道如何应用啊,想想看,你之前有否见过类似情形呢?如言辰一般豢养灵物本是下乘,以念力所构方是上品啊。” 我一愣,言辰养的六翼蝙蝠已经够狠了,听他这话还是下品啊,忽然想起在西山妙风观,红尘所持的法宝“将星七杀”,那法宝好像是念力所构,难道与我这个天蛾如出一辙? 真没想到念力变化竟然可以如此高妙,居然还会生长进化?这是不是说明我最近一段时间进步很大?有机会我的好好问问老爸这是怎么回事,可我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有啥护法或者什么念力所构的法宝啊,难道是我的法力更高点?哈,别逗了,估计是我运气好吧。天蛾天蛾,真是有够难听,唉,早知道我当初该召唤个龙啊虎啊的出来,那会不会更帅点? 我正在这胡思乱想,却听那老者道:“晚上老朽闲来无事,占了一课,乃是敦艮,吉,卦言重山关锁,惊门客来,果然不差呵。” 我心中一动,问道:“还没请教?” “老朽言大鹏。” 果然,他就是言家掌门人,言大鹏,赶尸人的老祖宗。 言大鹏道:“方才你受伤不轻,到老朽家中休养一下如何。” 我把心一横,既然已经惊动他了,既来之则安之吧,点头道:“如此就打扰了。” 言大鹏哈哈一笑,当前引路,往村中走去。 一路上我隐约看见不少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丧尸夜枭,如果一窝蜂上来,只怕飞儿也顶不住啊,这个言家集,真够邪门的,也不知道言大鹏让那七八只夜枭来袭击我是为了啥,考校我的功夫么?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一座不大的院落,大门开着,我随他直入大堂,分宾主落座,屋子不大,却十分整洁,厅上挂着一副对联: 祷求天地,使得三魂暂住; 不辞风雨,好教一叶归根。 我心下微哂,赶尸不过旁门左道,看着言下之意,他们还颇以堂堂正正为民解危的高人自居呢。 言大鹏唤人上茶,又取来毛巾和脸盆,我洗了洗伤口,他又唤人拿出一筒药膏来,道:“夜枭爪上有尸毒,你涂些三尸膏,免受其害。” 想来这么有身份的一个人,还不至于拿毒药害我吧,我接过来,打开一闻,一股恶臭扑鼻,屏住呼吸仔细的在伤口上涂着,所涂之处一片清凉,一边涂一边心里犯合计,这个老家伙到底想干啥? 不管了,开门见山吧,我涂完药膏,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大声问道:“我的父母在哪?” (十三)干系 “你是说李掌门夫妇么?”看来他早知道我的来历,那我还废什么话:“正是,我就是李克,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前夜夜探言家集,就再没出来过,你会不知道么?” 言大鹏一脸诧异,招呼身边人道:“李掌门夫妇前日离开后,可有夜间来过?” 那人摇头:“集中这两日仅有一个外人来,您方才见过了。” 言大鹏点点头,对我道:“我看这其中有些什么误会,前几日李掌门夫妇确曾到访,向老朽索要啮魂珠,老朽未曾应允,他们便离开了。” “可是他们传信给我是又进言家集了。” “这不太可能,”言大鹏摇头道:“集中来生人不大可能瞒过我们的眼线。” 看他样子实在不像装腔作势,我有点慌了,老爸老妈不在言家集,那会在哪呢? 我本来是找他们来的,此刻听说他们不在,我倒一时不知道干什么好了,有的茫然失措。 反倒是言大鹏安慰我道:“令尊令堂都是当世高人,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大可放心。” 我点点头,其实我也不是担心他们的安危,他们两人联手,只怕能胜过他们的也不多了,只是我搞不懂他们大老远非让我来,然后又玩失踪,不知道唱的是哪一出啊。 咳,言大鹏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杯来嘬了一口,不出声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说啥好,胡乱问道:“那个啥,啮魂珠可是在这儿?” 言大鹏点点头,道:“前几日他们来索取啮魂珠,老朽未能答应,本无意夺人之美,奈何那啮魂珠干系重大,又是我那逆子拼了性命得来,怎好轻易与人?” 我一惊:“言晨是……” 他叹了口气:“不错,言晨是老夫独子,二十年前便叛出家门了。”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如此回护他?”我不由戒备起来,言晨某种程度上讲也是简介死于我手,只怕今夜不能善罢甘休啊。 却听言大鹏道:“他终究是我言家子弟,他拼了性命拿回来的东西,老朽怎能轻易与人。” 我对啮魂珠实在没什么觊觎之心,搞不懂老爸老妈非要那牢什子干啥,我心下合计,老爸老妈不在这,那我在这也没啥意义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啊。我主意打定,起身施礼道:“既然我父母不在此处,那我也不便打扰,就此告辞了。”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 我闻言色变:“你要强留我不成?” “哪里,难得来一趟,老朽带你参观一下如何?”他好整以暇的道。 “我不想参观,我想会家。”看他年纪,比我老爸还大出不少,我索性耍起赖来。 言大鹏哈哈大笑,从袖子中探出鹰爪一样的手臂,掌上托着一个小盒子,密密麻麻的布满封印,他将盒盖微微开启,一股念力汹涌而出。 “啮魂珠?”他竟然将啮魂珠随身携带,不过我却一直感觉不到有什么念力,直到方才他从袖子中露出手来,将盒盖打开,我才猛地感到那股熟悉的躁动念力,而且仿佛又响起那个来自地狱般的声音…… 啪的一声,盒子盖上。却听言大鹏道:“你可知道这啮魂珠与你有莫大干系,老朽不才,二十年前却也是封魔一战的主事人之一,时至今日,都是你的宿命啊。” “什么宿命?” “想知道就随我来,”说完他站起身领头向后宅走去。 看他那意思,我想走也走不成,参观就参观呗,反正现在肉在砧板上,爱咋地咋地吧,更何况我也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想知道这啮魂珠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老爸为啥为让我来江西,还有二十年前那场封魔之战,那时候我才刚出生啊,怎么好像大家都有事瞒着我一样,我把心一横,跟在他后边,穿过院落,到了后宅一处大门前。 早有人把大门打开,进去之后是一间宽阔的大厅,雪白的墙壁,青砖铺地,两旁有两行长桌,上边摆满各式各样的物件,有点像练武场的架势,只不过摆的不是刀枪剑戟,而是瓶瓶罐罐和符纸朱砂一类法器。大厅正对门的最里边,本来该是拜访椅子茶几的地方,却放着一大口黑漆漆的棺材。 他信步而行,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的说,这是龙涎鬼香,燃气来百鬼莫近,这是捆尸绳、丧门剑,我们赶尸人常用的武器,这个是阴锣,这个是晃魂铃…… 我注意到,他不像言六,言六嘴里一口一个吆尸,而言大鹏则毫不避讳的直呼赶尸。 我跟着他在那长桌边上走了一圈,听他介绍那些物件,都是赶尸人的法宝,心里纳闷,他难道真是带我参观来的? 最后他走到那口大棺材前停下,伸出苦干的手掌,在棺材盖上啪啪啪拍了三下,我正纳闷他在干啥,猛听他大喝一声:“三魂归窍,起!” 吱呀呀…… 棺材盖缓缓的移动起来。 (十四)相煎何太急 一股死气从里边传出,我悚然一惊,退后一步,定睛一看,里边一个人缓缓坐起,双目紧闭,惨白的面色,短眉毛小眼睛大鼻子,不是言六是谁。吓了我一跳,我长出一口气:“言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儿啊?你在棺材里作什么?” 言大鹏一愣:“你们认识么?” 我点头:“言大哥这是我在王家老店认识的一个朋友,也是个赶尸的。” “呵,他那两下子,也能叫做赶尸么?他也配姓言么?”言大鹏很是不以为然。 “他的水平可能不怎么高,不过却是个好人,比起那些豢养邪物的阴损之辈强得多了。”我气不过,替言六争辩道。 言大鹏好像没听到我的讽刺一样,转问道:“这么说来你们交情不错了?”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是倾盖如故。” “那就更好了。”他嘿嘿的笑着,笑声中充满诡异。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言六打方才坐起来就一直没吭声,不由仔细看他两眼,赫然现他的面色依旧惨败如纸,可是有一团死气遍布满脸,再看不出丝毫人气了,我一个激灵:“难道,他竟然死了?” “到底是有鬼眼的人。”言大鹏油然道。 “你,你杀了他?!”我勃然大怒,一阵悲愤涌起,下午时候还一起喝酒聊天的朋友,此刻竟然死在言家,想起言六对我的赤诚相待,我不由心头大恸,手按百鬼,目光灼灼的盯着言大鹏。 他摇头道:“老朽何等身份?怎会对一个后生小子动手,他赶着十具尸体,走到集口就倒地不起,等道伙计抬道我这儿来的时候,就是这幅模样了。” “胡说,他下午还跟我喝酒呢,怎么会说死就死!” “枉你身具鬼眼,难道看不出他早已死气侵体,一死迟早的事么?” “怎么会这样?”一听言大鹏的话,我想起下午时候我也曾在他两眉间看到一团死气的,我当时以为这时常年赶尸沾染的。 言大鹏道:“要知他所习乃旁门,只懂吆尸而不懂自保,不曾镇住那些尸气就吆尸过境,殊不知那些尸气正在一点点的消磨他的生气,本来他还有七日之命,却又酗酒自伤,所以----”他一直言六,不再言语。 唉,言大哥总说自己是旁门,想学点正宗本领,没想到没到言家集就把命丢了,我心里十分伤感,看他在棺材中坐着,双目紧闭,我忽然心中一动,言大鹏把言六放在这个棺材里,然后带我来看,应该是有所预谋,只不过他不知道我认识言六罢了,可是方才一旦知道我们相识,居然还说好极了?他想干什么? 我问道:“他既已死,你这是要作什么?” 只听言大鹏嘿嘿冷笑道:“老朽自然不能跟你这晚辈动手,让你死在夜枭之下只怕你也不服气,姑且用这新尸试试你们茅山的本领。” “什么?!” 言大鹏探手入怀取出一张符纸,啪的一声帖在言六额头,接着在他背后大力一拍,喝道:“去吧!” 言六蓦地睁开双眼,尸身如奉纶音,缓缓站起身,双足一较劲,蹦出棺材,向我蹦过来。 我万没想到言大鹏打的是这个主意! 倘若是个陌生人也就罢了,可眼前这个,是下午才一起交杯换盏称兄道弟的朋友,是倾盖相识却待我甚厚的兄长,这叫我如何对他的尸身动手?! 咿呀一声,背后的大门关上了,言大鹏好整以暇的坐在棺材上,看着言六向我逼近。 一愣神功夫,已到眼前,抡拳就打,我下意识的举手一挡,哎呦一声,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好家伙,差点没把我胳膊打断了,怎么这么大力气,可我的抵挡也让他身形一滞,趁此机会我掏出老谢给的镇尸符,啪的一声帖在他脸上,接着我一猫腰,轱辘到一边去。 言六呆立当场不动,眼睛闭上了。 老谢真不含糊啊,到底是方仙派的传人,真有几分本领,我长出一口气,刚要开口质问言大鹏,却听他冷笑一声,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双掌一拍,啪的一声响,言六像在梦中惊醒一般,又活动起来,并且,这次不是蹦,而是开始迈步而行。 开什么玩笑! 要知道尸体从来都是蹦的,从未听说过膝盖可以打弯的,这是因为人的双膝各有一条上抵灵台下接地气的筋络,称为生筋,也叫天地桥,人死之后,截断天地桥,阴阳相阻,生筋不畅,所以膝关节无法弯曲。 可眼前言六居然像个正常人一样,迈步向我走来,怎么叫我骇出一身冷汗。 言家秘术当真有这等巧夺天地之功么? 可能是刚开始走路的缘故吧,他的度不太快,姿势很生硬,还有些蹒跚,我一边退让,一边思索对策,慢慢的,言六好像适应过来,度越来越快,到后来几乎变成奔跑了,我也只能撒欢的跑起来。 唉,我堂堂茅山后裔,曾经的注册阴阳师,被一个僵尸追着跑,这成何体统啊…… (十五)僵尸 绕了几圈,眼看他就快跟上了,我又没办法抽出百鬼去劈他两刀,正在一筹莫展,猛地想起飞儿来,方才它不是帮我抵挡了夜枭的攻击么,何不唤它出来先挡住言晨再说。当下我一边跑一边暗结法印,口诵法诀,一团光华升起,我一看,心凉了半截,这不还是那个小p蛾子么,桔子大小的那么一个,唉,不是说我已经修炼出护法了,方才那个华丽丽的天蛾哪去了?我一愣的功夫,就觉得背后劲风袭来,啪的一声,后背遭受了重重一击,我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差点栽在地上,我不由的火往上撞,这家伙,我对他处处留情,他倒好,想把我往死里整啊,我大怒转身,抽出百鬼,翻转刀刃,使出十成的劲道,用刀背劈头盖脸就是一刀。 僵尸的反应总归输人一筹,加上我宝刀在手,又经过这阵子历练,已非当日h大停尸房那个时候的水平可比,这一刀结结实实的砍在他面门上,固然是刀背,也砍出一道深深的印记来,鼻子都砍歪了,言六的尸身好像被这一刀砍蒙了,没有再追过来,呆立再当场,趁他呆的当口,我猛的窜过去,把他额头上帖的那张符纸撕了下来。 忽然现,他鼻子下边两道红线,竟然,有两条鼻血流了下来…… 僵尸也会流鼻血么? 我已经整个乱套了,不过既然他能走能跑,那流鼻血也不算什么希奇吧。 言六举起手在鼻子下边擦了擦血,又凑到眼前看了看,接着又轮动双拳向我扑来。 搞什么啊,我已经把符撕了,怎么还能动?!而且比方才还勇猛。 言大鹏在一旁出嘿嘿的干笑声:“你把我言家秘法想得也太简单了。” 我真想冲过去砍他两刀,不够我还没冲动到那个地步,怎么看他都是绝世高手的范儿,我还是先对付了言六的尸体再说把。 再要手下留情,只怕我就得把小命交代到这,可是我难道真的要把他砍上几刀才行?真是下不去手啊。 法宝啊,为什么我就没多整几样镇尸的法宝呢?这时我猛地想起,怀中还有一张言六送我的镇尸符,号称是言家正宗,把这符贴在他印堂上,会不会有效果? 这时言六已经势如疯虎般冲过来,我把心一横,提到迎上,见招拆招,等着寻他的破绽好帖符咒。 拳来刀往,我身上没少挨他的老拳,他也没少被我的刀背猛砍,我也豁出去了,招招都用足力气,可这家伙像是不知道疼似的,越战越勇,打得我汗流浃背,越来越心虚,我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调转刀锋,结果他算了。 我用力一刀挡开他砸下来的胳膊,没等喘口气,他竟然猛地张开大口向我喉咙咬来。 这是个险招,但也是个机会!如果我能控制住他的头颅,就有机会贴上符咒,可是,拿什么吸引他的嘴呢?总不能拿我的胳膊吧? 没容我细想,他的大口已经逼近,白森森的牙齿让人一阵寒意。 我顺手把刀把转过来,喀吧一声塞他嘴里了,他奋力的一口咬下去,也不知道碎了几颗牙。趁这机会,我掏出符咒,啪的一声,贴在他的额头上,他如被雷击,身子一阵抖动,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头垂下,不再动弹。 唉,言大哥啊,你差点要了我的命啊。我越想越气,抬脚照他的胸膛就是一脚,言六的尸身被我咕咚踹翻在地,哦~~~~~~~~~~的一声,竟然,打了个嗝…… (十六)试练 我吓了一大跳,膝盖能弯曲、会流鼻血也就罢了,还会打嗝,这也太过分了吧。却见这‘尸体’打完这个嗝,胸膛一阵起伏,然后,竟然翻身坐起来。 诈尸啊?! 我一激灵,一想不对啊,他方才那就是尸变了,还怎么诈? 言六的‘尸体’竟然开口道:“我这是在哪?” 我脑子全乱了,没吭声,呆在当场。 “哎呦,好疼……哎呦,我的脸……哎呦,我的牙……哎呦,兄弟,你怎么在这?” 我呆了半晌,仔细打量他,虽然脸已经被我打得不成模样,不过也能看得出死气散去,恢复了生机:“言大哥,你,你,你活过来了?” “我死了么?”他挣扎着站起身,奇道。 这叫我怎么说呢。 没等我回答,他又急道:“谁把我打成这样的,兄弟你看见没?咦,兄弟你也受伤了?” 这可真是一言难尽啊,我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哈哈哈,言大鹏适时的走过来,对言六道:“你可认得我?” 言六揉揉眼睛:“您老是言大鹏言老掌门么?” “不错,正是老朽。” 言六方才好不容易爬起来,此刻却又纳头便拜,言大鹏伸手一搀,喊道:“来人啊。” 大门打开,进来两个家人,言大鹏交代把言六服下去休息,言六一脸茫然,却抵不住身上几十处伤口作,跟我告个别,任由着家人搀扶下去。 我站在那,丈二和尚莫不找头脑。 言大鹏心情好像很好,处理完了言六的事,笑眯眯的说:“李克,你此刻脑中可是充满了疑问?” 废话,岂止有个问号,我心中还有一堆的惊叹号,我还希望这个鬼事情赶紧画上个句号!但是我冷冷的看着他没说话,我觉得这个时候保持沉默,会显得我稍微睿智一点,不像被人刚耍了一通的白痴。 言大鹏哈哈笑道:“先洗洗干净,包扎一下伤口,再听我细细说来。” 洗就洗,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老子这一百多斤今天就豁出去了! 我跟着家人来到浴室,凭心而论,这宅子也就只有这浴室看出点现代化的样子,至少还有热水器和喷头,其他摆设场景,活脱脱一个明清宅邸。 我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把伤口处理了一下,换上一身家人递过来的长衫,我真是挺讨厌赶尸人这套行头的,可是我的衣服已经脏得不行了,人家说要拿去给洗洗,我只得套上这个长衫,又跟着家人来到前厅。 言大鹏已经等在哪了,见状抚掌笑道:“李世侄果然一表人才,我言家只得这套行头,委屈你了。” 世侄?我心道,你儿子年纪跟我老爸差不多了。 “委屈倒谈不上,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咋回事?”我洗了个澡之后,心情好了很多,也不像刚才那么气氛了,加上人家笑容可掬的,我也不好乱脾气。 “那先从言六说起吧。” “是啊,我很好奇他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呵,他本来就没死。”言大鹏笑道。 “可是他明明已经断绝生机了啊?” “他修炼邪法,常年接触尸体而不知自保,自然尸气侵体,等他昏倒在言家集时候,已经生机寥寥了。” “不错,我下午和他喝酒时候就看到他脸上一团死气,我还以为这时赶尸人的职业病呢。” “他那是法门不当之故。你看老朽脸上可有什么死气?” 我摇摇头,我早观察过了,他脸上可是一点异样也看不出。 言大鹏续道:“老朽将他接进家中,喂他服下解死气的丹药,只不过他生气极为虚弱,还不自行,我正待为他活动手脚,让他重燃生机,以生气排尽死气之时,你便来了,于是老朽便想了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终于说道正题了,我急忙问道:“什么计策?” “一则借你之手,为他活络筋骨,让他重燃生机,二则也试试你的本领手段。” “为何要试我呢?”我奇道。 “这就要从二十年前说起了。” 我一惊:“与封魔一战有关?” 他点点头,却道:“本来我只是想试试你的胆色和本领,不过知道你们是素识之后,我改了主意,除了胆色本领外,还要试试你的心肠。” “试试我是不是仁义之辈?” “不,”他摇头道:“试试你是大仁大义,还是妇人之仁。” 我问道:“大仁大义又如何?妇人之仁又如何?” 言大鹏突然挺起干瘪的胸膛,豪气万状的大声道:“倘若是大仁大义的丈夫,便可担当大事,倘若妇人之仁,那就会让很多人失望了。” 我一向是散淡的很,从来都不知道,我的身上肩负着这么多人的期望,一时呆住了。 言大鹏拿去那个装着啮魂珠的盒子问道:“你接触啮魂珠之后,可有什么感觉?” “有,有很强烈的感觉,”我回忆道:“仿佛跟它很熟悉的样子,而且耳边总会听到一个声音在说话。” “说什么?” “说什么不归归来之类的,总之一接触这珠子就觉得怪怪的。” 言大鹏叹了口气,把盒子递给我:“这并不奇怪,因为这啮魂珠与你有莫大干系,从某种意义上讲,可说同宗同源!” (十七)廿年之秘 啥?!我茫然接过来,心里却七上八下,这也太多离奇了点吧,我和这珠子能有啥关系,又怎么会扯上啥同宗同源的。 我问道:“我听说这啮魂珠是蚩尤之眼?” “那只是传说之一,这珠子近千年来几次出世,都惊世骇俗,它的来历也众说纷纭,有说是蚩尤之眼的,也有说乃是鬼龙之眼,到底来历为何,老朽也不得而知了。” “鬼龙?”我猛的想起在地府穿越记忆之时,依稀有人飞鸽传书说龙虎山鬼龙现世,难道便是那个鬼龙么? 却听言大鹏继续道:“正因这珠子与你干系重大,所以令尊令堂前来讨要啮魂珠时,老朽本应当给的,只不过这珠子总归是逆子言辰拼了性命换来的,怎么轻易与人,所以我才必须要考验一下你的本领和心术,”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你果然没令我失望,虽然本领还待加强,不过对上言六之时,虽存仁心,却也不拘小节,不是一味妇人之仁,倘若那镇尸符不起作用,只怕你就要拔刀斩尸了吧?” 我脸上一红:“只怕会的,惭愧的紧。” “有什么好惭愧的,为了一个已死的尸身,犯不着以命相拼,你已尽仁义,大节无亏!” 话虽是这么说,我心里还是不免觉得有点愧对言六,忽然想起他的志向,趁机道::“不如你收他作个徒弟吧。” 言大鹏微一沉吟,点头应允:“眼下道消魔长,言六根骨上佳,我便收了吧。” “言大哥没事了吧?” “已无大碍,唉,邪门歪道害人不浅,我那逆子也是误入歧途,不得而出啊。” 他一提道言辰,我也不免心下黯然,我跟言辰的死脱不了干系,我开口道:“关于言辰,晚辈……” 他一摆手:“都是命数,世侄不必多言。” 他忽然道:“你是否为老朽处处以正派自居而感到奇怪?” “哪里。”我连忙否认,不过心里却真的是这样想过,赶尸而已,总归是旁门,怎么可能跟佛道两门这样的名门正派相提并论呢。 言大鹏油然道:“这样想也无妨,反正我辈中人被世人误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我们行的是善事,其心自正,何必管太多世俗看法。”他这么一说,我倒有点明白了,不管怎么说,赶尸一脉的最初出点是令死者落叶归根,不使亡魂流落他乡,从这个角度来看,倒真是助人的善举。不过邪门总归是邪门,这言大鹏行事也真实够古怪的,你想试我有的是方法,不用搞的这么两败俱伤吧,我把言六打得够呛,他也挨了我不少刀背,牙都掉了,不知道啥时候能复原呢。 我心急知道真相,不想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多,连忙问道:“你方才说道这珠子的来历?” 言大鹏沉默了半晌,似在回忆似的,叹了口气道:“几百年来,这啮魂珠本由天师钟家保管,可二十年前,我那逆子居然判出家门,还纠结一干人等,与正派人士为敌,抢夺这啮魂珠。老朽当年就已收手,不再理两界闲事,可事关我那逆子,却不得不出山了。” 这件旧事我听钟离巽讲过一些,妻子霓裳盗走啮魂珠和惊神鼓之后,正邪两派在风火谷会战,最后以正派惨胜告终,啮魂珠被南海张近白带走封印,惊神鼓则被钟家带回。如今听言大鹏一说,言辰当你也有份,难道,他与霓裳竟是同谋的? 我知道他讲到关键处,没言语,静静的听着。 “当日老朽与一干正派人士,其中包括令堂、方仙派谢鼎、南海张近白、浮邱山烈火大师等十几位高瘦还有天师钟家一众人等会和风火谷,与逆子那一干邪门歪道交锋,这才知道,他们竟然在几年之前就蠢蠢欲动,更纠集了不少的同党,俨然形成一个组织,自称幽冥九君子,我那逆子排行第九。” 我悚然一惊,红尘口口声声唤言辰为九弟,难道他也是那九君子之一? 我问道:“他们只有九个人,正派却有数十位高手,那这一仗还不是稳胜了?” “我初时也作此想,”他叹了口气:“谁想他们只有五人应战,我那逆子见我来,竟不敢迎战,避往他处,最后他们以四人轮番会斗我们几十人,竟然未曾落在下风。” “这么厉害?”我心下骇然。 “据说这还是因为他们之中的老大闭关未出,而其他四人各有要务,否则只怕我们早就拜下阵来。”他双目微阖,低声道:“我们久战不下,无奈下只得一拥而上……”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颇为沉重,我也十分理解作为名门正派几十人围攻四人之时,他们心里的痛苦,安慰他道:“您方才不是还说了,你们是为正道沧桑,大节无亏即可。” 他点点头:“我们也都是这么对安慰自己的,可话虽这么说,总是心中不安啊,要知道,那些人用的法术虽然我等不熟悉,可是也能看出那都是道门正宗,唉,那一战,敌阵四人三死一伤,伤的是那名女子遁入了风火谷。” 我知道,他说的那是霓裳,所以钟离巽才会在后来的二十年中几次入谷。 言大鹏指着我手中的盒子道:“如今我把这啮魂珠交给你了,何去何从,你自行处置吧。” “您还没告诉我,这珠子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急道。 “此事还是由令尊令堂亲自告诉你为好。” “可是,他们在哪啊?” “呵,不必担心,两位道法通玄,即使有什么危难,也必能逢凶化吉,天色已晚,你在我家中住上一夜,明日再去寻他们的消息吧。” 唉,我此刻心中真是乱到家了,这家伙跟老谢一样,明明知道不少事,就是不肯告诉我。 言大鹏又道:“我也已经交代人下去大谈,明日或者就会有消息呢?安心住下吧。” 他都这么说了,我也没话好说,只得在言家住下。 一夜辗转反侧,到天明将将睡去,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一会梦到一只硕大无朋的龙,双目炯炯的盯着我,接着老爸老妈鲜血淋漓的站在我床前,一会又看到碧君在满天云雾中渐行渐远,怎么唤也不肯回头,镜头一转,又梦到被司徒雪乒乓在在头上打响爆栗…… 天微微亮,我就醒了,再也睡不成,在床上熬到时间差不多就跑去找言大鹏,问问有没有新的消息。他也刚起床,告诉我昨天交代下去的人已经回来了,查了一夜,也没有任何消息。 简单吃过点早饭,我坚持离开,言大鹏也没有强留,交代我收好啮魂珠,千万不要让珠子离开封印的盒子,又告诉我言六还在昏睡当中,等他清醒了,会把一切告之,并承诺收言六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划算,言六本来和我平辈论交的,可一拜入言大鹏门下,岂不是变成跟我老爸一辈了?很郁闷啊。 我告别这个枯干的老头子,走大路离开言家集,目标是王家老店,真希望我回去时候父母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沿路垂头丧气的走着,边走边想心事,这条路本就人迹罕至,走了大半晌也没见个人影,我正想得出神,猛地喇叭声响,一抬头,一辆军用越野吉普朝我迎前冲来,我连忙避到路旁,吉普车呼啸而过,溅起的尘土扬了我一脸,我用袖子挡着脸,一边不住的呸呸呸把嘴里的灰尘吐出去,一边破口大骂,妈的没长眼睛! 却听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我一回头,见那吉普在我身后二十几米处停下了。 他们一停车倒吓了我一跳,心想不是吧兵哥哥,我就骂两句,用得着停车么? 却见车上蹭的跳下一个人来,大声喊:“李克!” (十八)斩龙台 我定睛一看,不是我那亲爱的老爸又是谁。我喜出望外,几步跑过去,先是打量一番,见他衣裳光鲜精神饱满,看起来很正常,我才放下心来,往车里一看,就剩下四个大兵,都手捧冲锋枪,还有驾驶位上坐着的司机,我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连忙问:“爸,我妈呢?” “她有急事先走,抄近路回趟娘家,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从言家集方向过来?” “不是你们让我来的么?我就来了啊!你们为啥让我过来啊?怎么这两天都找不到你们?” “你几时来的,入了言家集么?言大鹏没为难你吧?那老头子脾气古怪得很。” “爸,你这是要去哪啊?” 唉,我们两个七嘴八舌的问个没完,谁也没回答谁的话,倒是车上那个司机笑道:“李大师,上车再说也不迟啊。” 老爸拉着我上车,大兵一踩油门,往我来时路飞驶,正是言家集的方向。 我奇道:“老爸,咱还去言家集干啥?” “去拿啮魂珠,言大鹏敬酒不吃吃罚酒,少不得与他斗一场了。” “不用了,啮魂珠我拿到了。”我从包里把盒子拿出来。 老爸一愣,眼中透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接过来开盖一看,浑身一震,连忙盖上,对司机道:“兄弟,不去言家集了,直接去z县!” 司机一打轮,车子在路当中转了180度,向前驶去。 “老爸,你还没告诉我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老爸看到啮魂珠之后,明显心里安定许多,开口道:“你见过老铁了吧?” “是啊,他还告诉我偷入言家集的秘径呢。” “那也叫秘径么?”老爸狠狠的呸了一口,道:“那天晚上,我跟你妈想穿越军事禁区偷入言家集……” “然后呢?”我焦急的问,真的很好奇到底生什么变故让这两位高人都一筹莫展,消失了这么久呢。 “唉,结果,”他期期艾艾了半天,才道:“我们不小心被哨兵现了。” “啥?!” 老爸硬着头皮说:“我们被哨兵现了,直接扣押起来,没收了全部随身物品。” 我捧着肚子,强忍着笑意:“然,然后呢?” “唉,钢筋水泥牢房里一关,什么道术通玄也不顶事啊。后来听说我是茅山道士,才让我给领导算一卦。” “算准了,所以就把你们放出来了?”我大概明白了。 “唉,你也知道这个不是咱茅山的专长,不过幸好我业余知识丰富,硬着头皮算了几卦,总算是领导很满意,还把我跟你妈奉为上宾呢。” 唉,老爸这茅山掌门可真够跌份的。 “那这几位是?”我指指身边那几位荷枪实弹的大兵。这几位真有职业军人的风范,一直目不斜视,我跟老爸说什么话他们也权当没听见。 “这几位是我跟领导借来,本来是准备到言家集硬要啮魂珠的?” “啊?不是吧老爸,这传出去也太丢人了吧。” 老爸叹了口气:“唉,事情紧急啊,我这也是没办法,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借用旁人力量解决啊,丢尽茅山的脸了。” “可是我觉得言大鹏还蛮好说话的。” “奇怪了,你到底是怎么拿到啮魂珠的呢?”老爸难以置信的问。 z县是我老妈的娘家,离y市大概一个多小时车程,趁这时间,我跟老爸把这几天生的事情仔细的讲述了一遍。 老爸听完摇头苦笑:“就算言家邪门歪道,也正派不到哪去,行事委实匪夷所思,让人难以接受,直接把珠子给我不就结了。” 我十分赞同老爸的评论,言大鹏行事太古怪了,直接给我老爸不就得了,就算非要给我,也不用搞得遍体鳞伤才行嘛。 “对了老爸,你们非要这珠子干啥?这啮魂珠到底跟我有啥关系?你们还非要我大老远的赶来?”这些问题困扰我好多天了。 老爸沉吟了半晌,终于摇摇头,道:“等见到你妈就知道了。” 唉,我脑子更乱了。 这时,车已进入z县,老爸给司机指路,七绕八绕的又走了好一阵子,到一处密林外,老爸让车停下,我随着他下了车,他跟司机交代几句什么谢谢领导,有什么疑难给我打电话之类的,然后吉普车掉头走了。 老爸领着我走入密林,一路上不曾言语,走好好久,有些地方根本无法走人,我们攀树而过,唉,我都怀疑他能不能记得出去的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此处似曾相识,并且越深入,越觉得浑身不舒服。 转过一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大台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台高七尺,气象万千,台方八角,每个角上都有刻有异兽,一见这台子,我竟然有种魂悸魄动的感觉,却猛的看见台子中央站着一个人,正是我老妈。 “妈!”我大喊一声,几步冲上台子,扑过去。 老妈一把抱住我,身子微微抖动着,两只胳膊把握抱得死死的,差点让我喘不过气来,我觉得有点哽咽,强忍着泪水,伏在她怀里。 良久,她推推我,开口道:“儿子,都多大了,还这么撒娇。” 这一句话把我强忍着的情绪和心事全勾出来,我重又扑到她怀里,放声大哭……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老妈慢慢的抚着我的头,直到我心情平静下来。 老爸低声道:“时辰快到了。” 老妈随手擦了擦被我弄得一片狼藉的肩头,郑重其事的说:“小子,我跟你爸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你听好了。” 老妈很少这么严肃的说话,我连忙收拾心神,留心挺着。 “儿子,你可知道这台子的来历?”老妈问道。 “不知道啊。” “这就是当年大禹治水,斩应龙之处。” 这故事我是知道的,《孟子.滕文公》中说:“当尧之时,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 当时的老大舜帝命鲧治水,鲧只知堵塞不知疏导,失败后为舜所杀。鲧之子大禹吸取教训,疏导有法,有应龙错开水道,流患千里,大禹乃设法台祭天,斩杀应龙,乃立威信,天下敬服,终于治水成功,分划九洲。 我本以为这都是传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还真有这么一处台子啊。 “此台名为斩龙台,灵力无匹,是封印灵物的绝佳场所。” 奇怪,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二十年前,你父亲会和几位前辈高手,借助此地灵力,封印了啮魂珠和阴阳玉。” “啮魂珠我知道,那阴阳玉又是啥?” (十九)双珠 “这样从啮魂珠的来历说起了”老爸接过话头道:“其实啮魂珠的来历我们并不详知,因为各派流传的说法太多,有说是蚩尤眼的,有说是鬼龙眼的,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是眼。”“眼?”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眼是一对儿的,你明白?” ““啊,一对?”我想了想:“既然号称是眼睛,一对也没啥问题啊。” “不错,一名啮魂,可汇集三界生魂,法力无边,一名阴阳,可明鉴三界,洞彻幽冥。” 听老爸这一讲,我心中忽然隐隐有些念头,却一时又扑捉不到。 却看老爸再不言语,目光灼灼的望着我的眼睛,不是望,是那种死盯着看。 我给他看的一阵毛:“你老看看我做啥?” 老爸张了张口,却没说话,老妈像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因为与啮魂珠成对的那只眼,此刻就在你身上。” “我身上?!”我下意识的摸摸口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阴阳玉就在你的脸上。” 我条件反射的摸了把自己的脸,唯一称得上球状物的就只有我自己的眼睛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难道,我的眼----” “不错,你的鬼眼,就是与啮魂珠相对的那另一颗,明鉴三界洞彻幽冥的----阴阳玉!” 我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不能置信的道:“可是,我的鬼眼不是天生的么?我们茅山前辈不是也出现过?” “不过,有天分奇高之人,会有视鬼之眼,但你的这一只,确实是,”老爸顿了顿道:“确实是我当年亲手封印在你身体里的,这是灵管会的高度机密,只有当日参加封魔大战的有限几个人知道。” “老谢也知道?” “是,他也在场。” “可是为啥呢,为啥非封印在我身体里?”我脑子乱糟糟的,随口茫然的问。 “啮魂珠与阴阳玉威力奇大,一直保存在天师钟家,相信你也大约知道,有一伙人一直觊觎宝物,终于在二十年前盗出,”老妈爱怜的摸摸我的头,道:“二十年前一场大战,正派惨胜,大家都认为钟家不再适宜保存这几样宝物,为此将啮魂珠在此封印,交由南海张近白带走,而这阴阳玉,却一时找不到最稳妥的处理办法。” 我听他说到这,一股强烈的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难道我就是那个上天选定封印阴阳玉的人么?” “唉,也不是了,凑巧你妈那时候生产,我们一合计,就有了这个主意。” 感情我白自豪了。 “唉,”我有点缓过神来了,慢慢接受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叹了口气:“封了就封了吧,我还挺习惯这鬼眼的。”其实想想看,有了这个鬼眼非但没给我造成什么困扰,倒还平添不少乐趣,何乐而不为呢,我又有啥好郁闷的,权当演一回中国版火影了。也难怪我一接触啮魂珠就有很大的反应,是因为它与我的鬼眼本就同宗同源啊。 老妈白了老爸一眼:“看吧,我就说咱儿子没那么没出息的!” 老爸显然对我的反应也很满意,开心的笑道:“那是,也不看看谁的儿子。” “唉,你们大老远叫我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啊,打个电话我就知道了嘛。” “这个么,”老妈正色道:“儿子啊,明年就是道家所谓百年天劫到来之时,到时阴阳混乱,三界动荡,只怕有妖物现世,那些妖人也不会安分,他们想解封啮魂珠就是一个前奏,为了以策万全,我们决定把啮魂珠再次封印,可是原来的封印方法显然不够保险了,而你体内的阴阳玉一直很稳妥,所以我们把你叫来了。”她一口气说完,等着看我的反应。 老爸接道:“今夜是15月圆,阴阳轮替之际,今天午夜,就是封印的最佳时刻。” “等等,我没明白啥意思,我有能力封印啮魂珠么?”我奇道。 “不是,但是你有能力接受。” “啊!你,你们,难道想把啮魂珠也----”我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 老爸笑嘻嘻的说:“从你对阴阳玉的接受程度看,你与这两颗珠子十分契合,所以封印啮魂珠最好的人选非你莫属,为了天下苍生,你考虑一下吧?” (二十)尾声:抉择 我有点愣,的确,啮魂珠的破坏力我也见过,要是被邪门歪道得到,只怕祸害不小。可是我把它封印到身体里,一旦消息泄露,我身怀啮魂珠和阴阳玉,不就成了正邪两派争夺的的焦点,搞不好被人抓取解剖掉啊。 是继续做我的半吊子阴阳师,大学生,还是担着这幅担子,把啮魂珠封印,这真是个难题…… 我承认我不是坏人,可是我的觉悟也没高到那种舍己为苍生的程度啊,说老实话,我只想保护我所爱的人,我身边的朋友,对啥天下苍生,我是真没那么大的劲头…… 唉,天下苍生,不都是各活各的,跟我有啥关系嘛,我犯得着么。 我正在犹豫的当口,短信声响,我一看,是老谢来的,这家伙,把阴阳玉的事瞒着我这么多年,我还没骂他呢,等回去好好勒索他一把。我一边暗骂他,一边打开短信,上边写道: “李克,你让我查的事我查到了,记载如下:” 我想起来了,我临来江西时候曾拜托他到灵管会的档案里查查龙虎山许宗道的事,这么快就有消息了,我屏住呼吸,慢慢看下去。 “许琅,字宗道,幼通玄,入龙虎山拜张天师为师。永乐年间,不过三十许,已成张天师驾下第一高手,世称许天师。” 我猛地一震,琅,琅……许宗道就是许琅,就是碧君念念不忘的人…… 下边还有几句话: “传庚辰中,许天师打坐真修,神游物外,不饮不食,众莫知其踪,三日后乃返,斩鬼龙于龙虎山,三月后兵解。” 许多东西,忽然间在一刹那明了。 我在冥府所经历的那一场刻骨铭心的过往,竟然便是许琅的经历么? 难道我竟是许琅的转世? 那轮回里的辗转纠缠,几百年也不曾消减。 昔日因,造今日果,今日果,又造昔日因…… 难怪“我”在杀尽妖众后,竟收到龙虎山传书,写着“龙虎山鬼龙现世,天师归”…… 难怪我的鬼眼在那时会失灵,因为鬼龙现世,我的鬼眼本来是人家的眼睛,正主出来了,自然我的失灵了…… 难怪我手握许天师的百鬼宝刀,就觉得莫名的亲切与熟悉…… 可是,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我也只想做个法力微末的三流阴阳师,这一切本该与我没什么太大干系的。 可是此刻,我赫然现命运像一张早已织就的网,无形无状,却把我网在中央,任我百般挣扎,也动弹不得…… 我,该何去何从…… 第一章 风水杀局 (1) 引子: 我站在斩龙台中,茫然不知所措,老妈催动法阵,一道光芒从老爸掌中升起,毫无防备下,啮魂珠嗖的一下射入我体内,没有头疼脑热感冒烧流鼻涕打喷嚏闹肚子等等任何异状,甚至连体重也不会增加分毫,可是我知道,我的人生轨迹,将从此刻改变…… 七天后。 老谢正翘着二郎腿在他的破办公桌后边看报,我把一张广告单怒气冲冲的拍到老谢办公桌上:“主任,你这搞的啥!” 老谢一看,呵呵的笑道:“生意冷清,咱也得打广告不是。” “打广告你找报纸啊,这算是啥媒体?”这单子印得花花绿绿的,塞到各家各户门缝里,有点像保健按摩的小广告那种,还不如人家那种呢,人家那些好歹还有个名片,上边印个大美人啥的,我们这个可倒好,上边印了个骷髅头,唉。 “报纸怎么可能给咱这种广告嘛。”老谢居然丝毫没为他的品味低下感到羞愧,甚至拿过广告单声情并茂的大声念起来: (老谢尖着嗓子模仿女生):怎么办?怎么办?!晚上睡不好,白影满屋飘,家里鸡飞狗跳,连班都上不了…… (恢复男声,大义凛然状):厨房有厉鬼?卧室有女鬼?客厅有吊死鬼?家中有鬼不用愁,茅山灵异事务所为您解除忧! 他,以一人之力大破九幽鬼阵。他,一力阻止百鬼夜游。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他就是方仙派两百零八代掌门人,谢鼎! 他,茅山第三十八代传人。他,阴阳之眼的继承者。任何魑魅魍魉都逃不过他那双饱含深情充满正义的眼睛。他就是上闯天庭,下闹地府的传奇阴阳师,李克! 我们----真诚的期待您的到来。 各大知名开光护身宝物均有销售。 (继续模仿女生):真的吗?那么,怎样才能联系到你们呢? (恢复男声,作一本正经状):来信来访,请到h大东区3栋310号。邮政编码518518。神动用户请拨打80809480980鬼通用户请拨打14149414914。持此广告一律享受八折优惠哦。 我无语了,老谢你这搞啥啊?这个老没正形的,他又配音又啥的玩得不亦乐乎,我就差捂着耳朵跳出窗外了,要不是怕他法力高强,真想冲上去劈他两刀。正鸡飞狗跳的当口,电话响了:“老七,我冯四!我要回老家了,你要两瓶醋不?” ---------------- 自我介绍下,我叫李克,是h**律系二年级的学生。而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是道家传人,我的职业是阴阳师,注册阴阳师,当然,由于某些原因,我的执照已经被吊销了。我的职业就是替人解决一些灵异事件,在不久之前,我刚刚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十分的曲折离奇,我帮马志解决了器官失窃案,期间还认识了司徒雪,为了弄清叶小宁胸前魂锁的来历,我又在西山找到了钟离巺,还有司徒雪的师叔红尘,再然后为了追查几件离奇的死亡案件,我去了冥府,在哪里我经历了一场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爱恋。最后,在江西一处隐秘丛林之中的斩龙台上,我亲爱的老爸老妈联手把啮魂珠封印在我的体内,加上我原本就有的阴阳玉,此刻我的体内,已经有了鬼龙的双眼(详见第一部)。阴阳玉是在我出生时候就封印在右眼当中的,所以我能够看到一些常人甚至寻常阴阳师也看不到的东西,也就是我的鬼眼,现在我又有了另一只眼,唉,鬼才知道会有什么状况生在我身上。 从江西回来后,我心情很差,其中一小部分是因为我体内封印了鬼龙的双眼,我实在不知道会不会有啥不良反应,而绝大部分的郁闷来自感情方面,是啊,除了爱情,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打击到一个风华正茂玉树临风的少年呢。其实司徒雪说的没错,我自己也搞不清楚,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到底爱着的是修成八尾的狐狸----碧君,还是转生**的司徒雪? 现在是暑假,我在办公室猛k了几天传奇之后,觉得要吐了,加上老谢这个无良前辈,居然散小广告来招揽生意,我实在是要被他折磨死了。幸好这个时候冯四打电话给我,喏,就是现在我对面铺上坐着的那个精瘦的小个子,叫冯大庆,我叫他冯四,或者叫他四哥,因为他是我们寝室的老四,寝室里我是老七。这里不得不提到中国大学中源远流长的寝室文化了,不需斩鸡头烧黄纸,也不需一个头磕在地上,大家报一下生日时辰,排个号,就算结为兄弟了。固然一寝之中良莠不齐,但总归有那么几个情投意合的,当真如亲兄弟一般相处,四年下来,交情可见一斑。我不知道老外的大学是不是也有这个习俗,不过试想想看,tom见着john,喊了声二哥,晚上goto1ibrary否,总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场面。冯四电话里跟我说说他要回山西老家一趟,问要不要给我带两瓶陈醋回来喝。我正在极度郁闷当中,穷极无聊之下,提议跟他回去玩几天,他满口答应。于是我们订了两张卧铺,一路坐来。 山西隰(xi音,阳平)县,位于临汾市西北边缘,坐对吕梁山,西连永和,南通蒲县,历史悠久,素有“河东重镇、三晋雄邦”之美誉,春秋时晋文公重耳分封此地,史称蒲邑。至隋统一全国,视晋西为冲要,乃设隰州,始以“隰”名。建国后,行政规划几经变迁,终于定名为隰县。 而此刻,我正坐在开往隰县的列车上呆。 我们是昨天晚上八点多上的车,喝了几瓶啤酒后稀里糊涂的睡去,一大早就醒了过来。说实话,如果不是这次坐车来江西,我甚至以为这样老旧的火车已经取消了呢,整晚咣当咣当的响着,车窗要两个人一起向上使劲能抬起来,想放下倒容易得很,稍微一给劲就下来了,躲得不快就把你手夹上。我一问列车员,到隰县得晚上5点多呢。无聊到极致,我把冯四拉起来,翻了付扑克,打了大半天的钓鱼,这小子也不禁事,打了几个小时,基本没赢过,搞得我也兴趣索然,索性坐到走道旁的椅子上,呆呆的望着窗外。 一入山西境内,就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黄土高原,偶然路过些住人的窑洞,便会看到有老汉捧着个大碗蹲在窑洞口吃饭,看到有火车经过,也会抬起头来看上一眼,有时候也会看到羊群,还有提着鞭子站在黄土坡上的小娃娃,呆呆的望着疾驰而过的火车,窗内窗外如看默片般真实而寂寞,看的人心里不由生出些荒凉的滋味,想扯着嗓子吼两声才过瘾。 刚有这念头,就听旁边冯四开口唱了起来: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 哥哥你出村口,小妹妹我有句话儿留,走路走那大路口,人马多来解忧愁。 紧紧地拉着哥哥的袖,汪汪的泪水肚里流……” 声音嘶哑而真挚,我还真是头一次听他唱家乡的歌。回头看看他,歪梗着个脖子,青筋毕露,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我说四哥,你也太投入了吧。” “你懂啥,我触景生情啊。”他停下嗓子,叹了口气:“我两年没回家了。” “那你也不用唱这小妹妹想哥哥的调儿啊,是不是当年有个小妹子给你唱过啊。”我逗他说。 他呆了呆,点点头。 还真让我说着了:“怎么样啊,小妹子现在在哪呢?许了人没?” 冯四摇摇头:“不知道,我们这个村啊,写封信要半年能到就不错了,就村支部有个电话,有啥事情都靠大喇叭喊,我一走两年,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子了。” “是青梅竹马么,快说说,四嫂长什么样?” “什么四嫂啊,别瞎闹”他用手一指:“喏,那就是太行山和吕梁山了,中间那条河就是汾河。”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见两座大山,绵延百里不绝,势如矫龙,逶迤南行,中间是一条银带般的长河,不由赞道:“双龙引水,一龙升天,这吕梁太行真不亏风水宝地之称啊。” 冯四虽然不知道我的阴阳师身份,不过素来知道我喜欢搞这些神神叨叨的,闻言问道:“怎么叫双龙饮水啊,怎么又叫一龙升天?” 风水一道我是外行,不过当初复习阴阳师考试时候,对于望风闻水这些方面还是下过一点功夫的,左右闲着无事,索性给他好好讲讲,就当自己复习了。我拿起矿泉水来灌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指着太行山道:“说道风水,先又地理五诀不可不知。” 冯四也到我对面坐下,傻乎乎的问:“哪五诀?” “五诀就是所谓龙、**、砂、水、向。” “能不能通俗点啊。”他挠头道。 我一笑,续道:“五诀根据侧重方式不同,又被称为觅龙、察砂、观水、点**、择向。” 这回他大概明白了:“觅龙是不是就是电影里演的,找龙脉之类的?找到龙脉埋了人就能当皇帝?” 我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当皇帝的,要结合天时地利才行,都是千百年难遇的格局。道家看风水,有悬空造化的概念,将山、水、光、气、方位、气流等等诸多因素融为一体,其中犹以气为重。” “什么是气啊?” ------------------------------------ 第二部开更,每日3k 祝各位新年快乐 第一章 风水杀局 (2) “这话问道点子上了,”我道:“道家看风水,更主要的是望气。所谓山抱水则有气,气遇风则散,风为送气之媒,水为界气之止。”说实话,风水上我是基本没什么实战经验的,只能拿几句口诀搪塞他了。 趁他晕晕的,我连忙继续道:“所谓风水佳地,就是风蕴气足的山环水抱之地。你看这太行吕梁二山,山环水抱,是蓄水拢气的佳所,自然人杰地灵啦。” 我在这边侃侃而谈,除了冯四之外,把临铺的两位也吸引来了,一个矮胖中年男子,看起来像是做生意的模样,凑过来认真的听着。另一位是个上了些年纪的老者,须皆白,面容清瞿,两眉间有一颗痣,穿着件黄土布褂子,打扮像是个十分普通的庄稼汉,也走到旁边听着。 山西三宝,汾酒陈醋和晋商,那个胖子一望便知是天下闻名的晋商了,晋商固然精明,不过素来口碑甚好,何况我又不和他做生意,所以也无所谓,倒是这老者形容不俗,我可要分外当心才是,别在高人面前露了怯,折了我茅山的名头。 冯四真是个打破沙锅的脾气,又开口问道:“你刚才说这里二龙饮水,一龙升天,是说咱这太行山和吕梁山都是龙脉么?你倒是给我说说那龙脉到底咋回事啊?” “要说道勘龙脉,就不得不说说中国的三大干龙。” 这倒不是我胡说,道家以中国的四条大河来划分龙脉,称为三大干龙:长江以南为南龙,长江、黄河之间为中龙,黄河以北为北龙。 三龙的祖脉是西域边陲的昆仑山,昆仑山绵延向西,分成三支,第一支,起自昆仑山,从阴山、贺兰山到秦岭,进并州到太行山、燕山,东至大海,称为北龙;第二支从昆仑山到岷山,循岷江左右,出左江到关中,直至武陵山,东至淮水直抵大海,称为中龙;第三支自昆仑山出吐藩沿丽江而下,趋云贵到横断山,往东由武关到湘江,东经黄山、天目山到苍括山,称为南龙。 其中北龙山势巍峨雄壮,其核心之地就是太行吕梁二山,二山抱汾河,在三大干龙的局势下,又形成了自己的三龙之气。 我滔滔不绝把这些参考书上的东西一股脑背出来,已经是到了我的极限,再没什么可讲的了,怕冯四这小子还要打破沙锅继续问,忙道:“风水之术,夺天地之功,非常人所能掌控,你知道这么多也就够了,再知道多了,有伤天和,于你有害无利。” 冯四闻言似懂非懂,一脸茫然,倒是那老者不住点头,面露微笑。 “这位先生,您可真是高人啊。”冯四没开口,倒是边上那个胖子凑过来了。 “岂敢岂敢,我只知道些皮毛而已。”我连忙谦虚,其实倒不是谦虚,这也是实话,风水一道我所涉十分浅近,大都经不起推敲的。 “看您对风水这么了解,我有件事想请教请教您。” 靠,怕什么来什么,不过我牛已经吹出去了,当着冯四也不好露怯,只得硬着头皮道:“愿闻其详。”看他如此虔诚,我不免说话也文绉绉起来,得衬着咱这范儿不是。 他凑过来,神神秘秘的低声道:“我最近很邪。” 他嘴里一股恶臭,把我熏得一阵反胃,侧开了身子,这才认真看看这个胖子。 这认真一看不打紧,我不由得皱起眉头,此人生得一双三角眼,吊梢眉,矮塌的鼻子,准头无肉,山根歪斜,一望便知是天性凉薄的势利之辈。 虽然我的相术比风水还外行,不过这种一看就让人讨厌的面相,我还是分辨得出的。尤其是眉宇间凝结着一股抑郁不散的黑气,如果不是我的鬼眼明鉴三界,只怕以为眼前这位是个死人呢,奇怪的,难道他是在火葬场工作么。 他好像没有察觉出我的不适,自顾说道:“先生,我最近很邪门,简直是邪门到家了。” “哦?怎么个邪门法?”人家一口一个先生的叫着,我也不好回绝。 “唉,邪门到家了,我生意亏本,刚查出有心脏病,老婆跟人跑了,孩子又给车撞了。” 冯四在一旁咂舌道:“真够惨的。” 我却不由又皱了皱眉,这人把生意和自己放在前头说,老婆孩子倒放在最后,其心可见一斑,更让我平添几分厌恶。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本来我一向顺风顺水,自从今年年初盖了新房搬进去之后就这样了。” 我看看此人一脸晦气,果真是倒霉到家的格局,问道:“你是怀疑新家有问题?” 他忙不迭的点头:“是啊,自从搬家之后就倒霉不断。” “新家是什么格局呢?你大致形容一下。” “房子是正南北的格局。大门对着楼梯,左右分开,一条走廊直穿进来,厕所在左,厨房在右,然后是客厅,穿过客厅,我的卧室在最里边。” 我眉头不住的皱紧,打断他道:“门口是不是还有颗大树?” “是啊,有棵大柳树。” “走廊上边还有个南北向的横梁吧?” “没错,您真神了。” 我叹了口气:“房后东南还有个池塘吧?这房子不是你自己设计的吧?找了风水先生看过的?” “是,有个池塘,当时找了风水先生的,他说这是镇房梁安宅水,可保家宅平安的。” 我看了看这人,真是越看越讨厌,心中暗想,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设下这样的杀局害他,害他也就罢了,居然全家都不得安宁。 他看我不作声,急道:“是不是这房子有问题?” “问题太大了。”我沉吟了半晌,道:“如此算来,你是庚戌年丙戌月的生人吧?” “那是啥意思?” “唉,就是说你是70年10月生人吧?” “没错没错,”他激动得不行,就差给我跪下了。 说实话,我本来是不想搭理他的,不过看着冯四期待的眼神,总不好在他面前跌份吧,那我之前的牛不是白吹了。我整理了一下思路,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给人如此陷害的?这房子是个局,一剑穿心局。” 他吓得一哆嗦,坐在地上,捧着胸口,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这房屋格局门对大树,泻你的阳气,一条走廊分开屋子,断你的气脉,头上有衡梁,压你的运气。不折不扣的败家之局。” “那屋后的池塘呢?”他哆嗦着问 “最要命的就是这个池塘,如果只是前面那些,最多只是败家而已,可是你本来命中冲水,此刻在你命星东南方位又有青龙相克,加上前边的穿心之剑,构成了要命的杀局。” 他呆在当场,半晌没吭气,忽然咬牙切齿的骂道:“该死的孙瞎子,我杀了你全家!” 我沉声道:“遇事先当自反,就是说你先扪心自问一下,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人家才设局害你呢?” 他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毕恭毕敬的道:“大师,我可是正经生意人啊,从不干那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我冷笑道:“你自己作的什么生意自己心理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作什么的,不过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作正经生意的人,姑且诈他一诈,显然他是造孽不浅、得罪人不轻,否则谁会下这么大力气害他。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大师,你救救我!” 这下真搞的我不知所措,车厢里其他人都看向这边,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你先起来再说。” “你不答应救我,我就不起来。”他抱住我的腿,哭得跟什么似的。 “你不起来,我怎么救你,快起来,成什么样子。” 他这才起身,擦干了眼泪,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略一思索,开口道:“我看你不像什么好人,本不该救你。” “啊!”他眼泪又要下来了,腿一软就要接着跪,我连忙接道:“别跪了,起来起来,我救你。” 他这才站直身子。 我接道:“不过我救你不是因为可怜你,只不过多行不义自有天谴,而风水之术不该用在这中私仇上边,所以我才救你。” 他一声不吭的听着。 “想破这个局其实也简单。” “怎么破?”他眼睛瞪得跟铃铛似的。 “搬家。” “啊?!”他哭丧着脸:“就这么个办法啊。” “当然不止如此,”我笑道:“你还要从此洗心革面,多行善事,自然戾气尽化,否则即使你搬到六阳之局,也难保你阴气缠身,一命归阴。”其实破这个局的办法应该是有的,不过我的风水之术就是唬人的,根本没什么实际用处,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破这个一剑穿心的格局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我一瞪眼:“我言尽于此,今后路怎么走,看你自己了。” 他点点头,转身想回到自己铺位,走了几步忽然转头道:“大师,我听说风水有什么反噬的说法,您能不能帮我想法报复一下害我的人?我给你钱!”说完伸手到怀里去掏钱包。 我怒不可遏,吼道:“你这种心肠,不用等风水局了,老天早晚打雷劈了你!” 他脸上一阵变色,终于没有说话,低头回去自己铺位了。 我余怒未消,跟冯四说:“这都什么人性啊!” 冯四也恨恨的道:“就是,什么玩意啊!” “说说回来,”他接着又转向我:“老七你还真厉害,不过你明知道这是烂人一个,你还帮他干啥呢?”看着冯四崇拜的眼神,我心中十分受用。 我洒然一笑道:“一方面啊,我们这样修道之人,最讲求的就是正心,人家真心求教自然要有啥说杀了。” “还有一点更为重要,”我正色道:“此人固然不是啥好东西,难道那个设局害他的就比他高尚多少么?唉,此等天地造化之术,不该用于私仇相报,因私而枉天,非正道也!”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连我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没等冯四说话,只听一个声音叹道:“常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人心险恶,所以世路邪佞横生啊。”不知道是在感叹这胖子呢,还是在感叹那设局之人。 第二章 午夜的婚礼(1) 我一扭头,正是那个庄稼汉打扮的清瞿老者,他从方才就一直听我高谈阔论,此刻终于开口。也不知道是在感叹这胖子呢,还是在感叹那设局之人。他此刻目中精光隐现,分明是饱修高士,又哪里看得出一点庄稼汉的样子。听他言语中大有感慨,我连忙微笑点头示意,却也不知道说点啥好。 他微微一笑,接道:“风水是死的,人心是活的,双龙饮水一龙升天又如何?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又如何?人心不古,终不免惹来天灾**,无数浩劫。” 我闻言也不免心中暗叹,山西本是好地方,可是90年代以来连洪灾、水土流失、霜冻冰雹,更有煤窑塌陷这些惨事屡见不鲜,难道真是人心所误么。 只听老者接道:“所以观风水,不如观人心。” 我连忙起身施礼:“小子无状,前辈见笑了。”心想这老者不知道是哪一派的前辈高人啊。 他也还礼,笑道:“后生可畏啊,不知道是哪一派的高足?” “家父是茅山李继,我叫李克。”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由衷的道:“原来是茅山派的高足,难怪如此不凡。” 说得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敢问老人家是哪一派的前辈?” “呵呵,山野村夫,没什么名号的。”他一笑,继续道:“方才听你论及风水,颇有些根基了。” 我连忙谦虚:“哪有什么根基,都是书本上的东西。”其实也不是谦虚了,我这点知识都是以前复习考试时候背来的。 “书是死的,人是活的。风水是死的,人心是活的。”他饶有深意的道。 我点点头:“所以方才您说观风水不如观人心啊。” “不错,”他沉吟半晌,忽然转身回自己的铺位上拿下一个包来,接着从包里取出一个小黄布包裹,层层揭开,取出一个方盘来递给我:“你看看此物。” 我连忙接过,入手沉甸甸的,不知道何物所铸。低头仔细查看,却是一块罗盘,内外共七环,上边布满仪轨,最外围是八卦图形,内里是一个双抱阴阳鱼。上边隐隐有光华流动,一望而知是一件通灵的古物。 冯四也凑过来:“这是啥?” “这是风水罗盘,风水师必备之物,看这方盘古朴拙然灵力蕴藉,只怕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我向他解释道。 那老者笑了:“小伙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罗盘名唤文王定星盘,相传乃是文王囚于羑里时,演先天八卦测位定星之用。” 乖乖,那得值多少钱啊,我一边把玩一边想,嘴上却道:“这么说来一定有非凡的法力了?” 老者傲然道:“寻常罗盘,总不免受天时地气的影响,遇到念力混乱的所在,大部分罗盘都会失灵。” 冯四抢着说:“这我知道,很多飞机到了百慕大就仪器失灵,分不清东南西北。” 老者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罗盘定位之理乃是因循地气,地气一乱则罗盘必乱。不过这一方文王定星盘----”他一指罗盘道:“此盘非但不受任何异常地气的影响,更可侦测异向,加以警示。” 我暗自吞了下口水,这可真是件宝物啊。 “相逢即是有缘,此物就送与小兄弟了。” “啥?!”我一哆嗦,差点没把罗盘扔出去。 不是吧,真要给我?等等,这老头不知道什么来历,莫名其妙的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得防着点,现在很多骗子啊,比方说街上拣个钱包,然后来人说见面分一半吧,这些骗术法治进行时都讲过好多回了,这老头不会也是这个路子吧,先拿个假宝贝送我,然后又说自己没路费回家了,我拿了人家东西自然不好不给点吧,又或者他一走,马上来人说这是贼赃,要我罚款…… 我一边想着,一边把罗盘举在头上仔细看着,怎么看都是个好东西,再看看这老头,一脸正气,仪表非凡,也不像鸡鸣狗盗之辈啊。 老头好像看出我的心思了,笑呵呵的道。“放心,此物不是假的。” 他这一说,倒把我说的不好意思了。话说回来,我这人虽然贪心,不过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况且人之一生福祸多有定数,因才招祸的例子还少了啊。闻言连忙把罗盘递回,道:“这等宝物,非厚德之人所不能承受,我自问福薄,怕折寿啊。” 旁边冯四一个劲的用脚踢我,我理也不理。 老者并不接回罗盘,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萌生此念?” 我摇摇头,心想总不会因为我帅吧,口中却道:“难道前辈是听了我那一番风水乱弹?” 老者哈哈大笑:“你那一番话,唬唬外行还行,在我看来,不过是咿呀学语一般。” 我脸一红,唉,那我就更糊涂了。 只听老者续道:“风水可学,人心却难易,你知风水乃天道,不肯因私心而枉天道,”他一指那边那个灰头土脸的胖子:“所以你明知此人非善类,仍为他指点迷津,却又不肯帮设局反噬,这番作为,当得上善恶分明行止有度,颇具大家之风。” 这番话说得我很是有些惭愧,我所以帮那个胖子,有很大成分上是不想在冯四面前跌份,后来又不帮他,是因为我也真不会,我的风水术还没到破局反噬的水平呢。当然这当中也有这老头说的这些原因,只不过我当时可没想得这么高尚呵。不过此刻可不能说出我的真心话啊,我就坡下驴,把老爸常教育我的那些话搬出来:““前辈过奖了,我老爸常常教育我,阴阳之道乃天道,处处当合天地正理才是。” 老者不住点头,又道:“老夫一生孑然一身,不曾育后,也不曾收徒,眼见大限不远,正愁这宝物无人承继,却在这火车上遇到你,岂非缘分。你万万不可再推辞了。” 他话都说道这份上了,我也就甭假客气了:“您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收下了,您老尊姓大名能不能告诉我,好让我心中有数,日后也把您当师傅供着。”话说出口我才觉得不太合适,人家这还没死呢,我就提起上供来了,真够晦气的。 他不以为意,道:“姓名不过代号而已,皮囊已然布包,徒留姓名何益。”呆了半晌,双目射出缅怀的神色,似在追忆尘封的旧事:“我七岁时遇到恩师,传我此盘,如今已是六十年了。当日恩师授此盘时有言,此盘无谓师承,只归有缘之人,日后你持此盘时需切记‘秉承初心,莫沾邪秽’,你可记下了?” 我连忙点头。 “如此甚好,也了却我一桩心事。”这时车徐徐停靠在一处小站,老人微微一笑,竟不逗留,下车洒然离去。 我抱着文王定星盘,心里这个美啊,想不到我人品这么好。却也有些伤感,与这老人一面之缘而已,这么好多人,却也命不久矣了,人生于世,当真是脆弱得很。 冯四凑过来,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这可是个宝贝啊,老七,你了。” 我点点头,没言语,这盘子如果拿去文物市场,不知道要卖出什么天文数字,而在我们阴阳师手里,它的作用,却只能用无价之宝来形容了。 这时火车又缓缓启动,下一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隰县了,冯四兴奋的开始收拾东西,我把定星盘收好,坐在窗边,看着车厢外疾驰而过的风景,一株株大树如同被拦腰折断一般,让人没来由的心里不自在起来。 一路上居然还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坟头在荒野中伫立,看来这个地方还保留这一个很大的陋习,土葬。 土葬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封建迷信啊环境污染啊那些都不说了,从我的专业角度讲,至少土葬大大的增大了尸变的机会。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把火烧了岂不干净? 车到隰县,已经是下午五点多,我和冯四下了车,到车站对面找小巴车到他们村子里,却瞥见那个死胖子也在这一站下了车,在火车站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人。 我没在意,和冯四坐上小巴,四十分钟后来到他的家,大榆树村。 一下车,好家伙,这排场! 家里人早得到信儿了,在村口等着呢,他爸他妈还有熟络一点的邻居都来了,像迎接领导检查一样迎接我们两个大学生,众星捧月般接进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来了,家里排开酒席,吃饭喝酒聊天打牌,我跟着冯四一桌桌的敬酒,好像我俩是一对新人似的,喧闹当中,冯四有点心不在焉,眼不住的瞥着大门,好像在等什么人。 来热闹的人一直到入夜才三三两两的离开,这才腾出点空来让冯四和他的父母好好聊聊。 我喝得有点晕,歪道在炕上,迷迷糊糊的就听冯四问他妈:“娘,小凤她咋样?不知道我回来么?咋没见着她?” “唉,她家有事来不了,你没看你赵叔赵婶也没来么。” “啥事啊?” “大龙你记得吧。”他娘说。 “咋不记得,小凤他哥啊,我们几个从小玩到大的。” “唉……”他娘叹了口气 “咋了?” 听到这里,我酒意上涌,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隐隐听得锣鼓声响鼓乐齐鸣,我睁开眼睛,屋子里漆黑一片,天还没亮。 汗,做梦娶媳妇么? 我揉揉眼,觉得头疼欲裂,而且口渴得要命,爬起来在屋里找水喝。 “你干啥老七?”冯四睡在我旁边,被我吵醒了,迷迷糊糊的说。 “有水么?” “外屋桌子上呢。”他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 我迷迷糊糊的摸到外屋,在桌上摸到一个大茶缸子,端起来鼓咚咚灌了几口水,清醒不少,头也没那么疼了,一片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山村的夜静得怕人。 这时,我耳边又响起鼓乐声,而且越来越清晰,不是梦。 我进了里屋,黑乎乎的只见冯四也坐起来了:“老七,你听见啥没?” “四哥,你也听见了?” “恩,奏乐呢。” “是奏乐,好像谁家娶媳妇似的。你们村习惯半夜娶媳妇么?” 冯四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这时候那乐声越来越近,好像就要走到家门口了,我一拉跟冯四,掀开窗户,往外看。 接着惨白的月光,我们看见一行几十人的队伍,穿红戴绿,抬着一顶花轿,吹吹打打的正往这边走过来,看样子是迎新娘子的轿子。眼看花轿到近前,只见花轿旁边有人一抖手,哗啦啦洒出满天的什么东西,鲜红的,像花一样在空中飘舞,奇怪,结婚请帖也没有这么撒的啊么?这时一阵风吹来,我略微清醒了些,定睛一看,那半空飞舞的哪是花啊,是一张张鲜红的纸钱,在月色下漫天飘洒,如一张张滴血的脸…… 我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脊梁上升起…… 蓦地,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 第二章 午夜的婚礼(2) 我寒毛都竖起来来,双手结印刚要向后来一下子,“别出声!”是四哥他娘的声音。 我连忙撤去架势,老太太把我俩个按在床上,伸手把窗户关上,拉着我两坐下,低声说:“可要当心,撞了阴婚要折寿的。” 阴婚!我明白了,难怪会满天撒红纸钱,取得是冥喜的兆头。 阴魂又叫冥婚,是为死了的人找配偶。有的少男少女在定婚后,未等迎娶过门就因故双亡。那时老人们认为如果不替他(她)们完婚,他(她)们的鬼魂就会作怪,家宅不宁。因此,一定要为他(她)们举行一个冥婚仪式,像活人一样抬一回花轿迎一回亲,也吹啦弹唱的庆祝一番,甚至还要大排筵席请亲友来吃,最后再将他(她)们埋在一起,成为夫妻,并骨合葬。同时,这样也免得男、女两家的茔地里出现孤坟,这乃是大凶之兆。 另外还有些少男、少女还没等定婚就天折了。老人们出于疼爱后辈的心情,认为生前没能为他(她)们择偶,死后也要为他(她)们完婚,尽到做父母的责任,所以会选年纪差不多的新死了孩子的人家去商量,当然不能自己去商量了,这种事情也要有媒人的,这时候的媒人,就叫做“鬼媒”。“鬼媒”到了另一家之后,如果对方也有这个念头,一拍即合,就给两个死去的孩子张罗一场婚礼。 “鬼媒”被传的很玄乎,说什么可以与死者交谈啥的,那都是扯淡,从一个阴阳师的专业角度来看,那只是在世的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人死如灯灭,生前种种再无瓜葛,婚配与否其实对鬼魂来说是无足轻重的,这种婚姻关系也很尴尬,一方面在人世是不被承认的,因为它违背了现行的婚姻法,另一方面在下边也不会被承认,因为下边也很拥挤,魂魄大部分都要再堕轮回,难道还能让你在下边居家过日子不成? 所以在我看来,冥婚可谓百害而无一利,况且又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不是一般穷苦人家受得了的。记得去年有阵子沸沸扬扬的新闻炒作说某地又出现多桩冥婚,甚至还有盗窃尸体去配婚的,还有杀了人之后卖尸体的,搞得很是恐怖,所以我特地找了些相关的资料来看,近代的实例已经很少了,而传说历史上最为著名的一桩冥婚,竟是曹操包办的,包办给他那个夭亡的孩子曹冲,对了,就是称象那个。他死了曹操很伤心,听说当时的司空掾邴原的女儿也刚死,就建议两家联姻,让这对小儿女作对鬼夫妻,合葬一**。邴原这个同志是很有原则的,认为于礼不合给回绝。老曹锲而不舍的的再找,终于找到一家姓甄的新死了闺女,总算给曹冲娶了个媳妇,操办一番才心安。 连雄才大略如曹操者都不能免俗,何况那些老百姓了,所以历史上农村地区是很多这种事情的,我只是没想到到了今天居然还有人在搞这些个东东,而且还就在我眼前。 老太太千叮万嘱我们千万不要冲撞了人家,我们忙不迭的答应,就差誓了,老太太这才回自己屋睡去。我重又躺下了,冯四倒是兴趣盎然,他一边扒着窗户看,一边小声对我说:“老七,这阴婚也抬花轿啊?”声音显得很紧张,也有点兴奋的感觉。 冥婚只是个仪式罢了,我也没太当回事,此刻索然无味,我躺在那里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闻言答应道:“当然啦,婚礼嘛,自然要正式一点,花轿、吹鼓手、新娘子,一个都不能少。” “还有新娘子?在哪啊?” 我耐着性子答道说:“一般没钱的呢,就用纸扎个轿子,这叫搭骨尸。有钱人家就会完全按照常人娶妻一样八抬大轿,但是里边肯定是没有新娘子的,总不能抬个尸体在里头吧,一般都是花轿在前棺材在后,直接送到坟地合葬了。” “这样啊,那完事之后呢?还开酒席么?” “不一定了,有的是要开酒席的。”我觉得困意上涌,翻了个身准备睡了。 “那去参加冥婚要随份子钱不?”他又问道。 “靠,这都什么狗屁问题啊,想知道自己去吃冥席好了!”我怒道,把枕头拉过来蒙着头,再不搭理他,不一会,神智就模糊了…… 猛地大腿一痛,我激灵一下子,一睁眼,一个人影正坐在我腿上,妈的不是冯四还有谁! 此刻他坐在我大腿上,一手指着窗户外边…… 我大怒坐起身来,扯着他后脖颈子想给他几下子,这个神经病大半夜的不睡觉,看冥婚看得这么激动,还把我也弄醒了。 我的手刚一接触他的皮肤,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是夏天,可他后脖颈子的皮肤触手冰凉,像摸在石头上似的,我一惊,把他搬转过身来,只见面色惨白,双目圆睁,直勾勾的盯着窗户外边,嘴唇哆嗦着,手指不住的颤动。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花轿队伍的尾巴,已经走过去了。 我伸手在他胸口摸了一把,还热乎着呢,没事,是给吓着了,我到外屋给他倒了一茶缸水,捏着鼻子灌下去,不一会,他像打嗝一样吐出一口长气来,缓过神来,四下看看,一把抓住我的手:“老七,可吓死我了!” “靠,自己胆子小,还偏要看,活该,吓死你得了。”我没好气的说。 他咽了一口唾沫,又把茶缸子拿过来咚咚咚灌了好几口,才惊魂未定的说:“不是,不是……” “什么不是啊,你的不是,我的不是啊。”我给他闹得也不困了,坐在床上气不打一处来。 他定了定神:“你不是说轿子里没人么?” “是没人啊。” “可是我,我刚才看到一个女的坐在里头!” 我激灵一下子,觉得脑瓜皮有点凉,心想不至于吧,难道真有用花轿抬着尸体来搞冥婚的?也不怕臭了? “你没看错吧?”我半信半疑的问。 “怎么会看错,”他瞪着眼睛道:“我刚才正看得好玩呢,花轿走过咱家门口,忽然刮了一股大风,好家伙,里边真坐着一个女的,长的挺好看,还穿着新娘子的衣服呢。” 我想了想,道:“可能是新死的吧,就用花轿抬了贝,这有啥希奇的,就把你吓成那德性?” “可是,那个女的,好像,好像----好像是----活的!”他使了好大劲才说出来,犹有余悸的样子。 “怎么可能,你还没醒酒吧,花眼了。”肯定是他花眼了,谁家会用冥婚的仪式去娶活着的新娘子啊,那不是有病么。 “不会错的,她还看我来着。”冯四信誓旦旦的说。 “恩,她还冲你笑了吧。”我没好气的说。 “没笑,可是她的眼神很恐怖,看起来,看起来就像……” “就像啥啊?” 他吞了一口口水,瞪着眼睛,涩声道:“就像你在大半夜,用手电筒去照一只猫的眼睛。” 我脑子嗡的一下,头皮都炸了,靠!死尸双瞳呈现异色,这是诈尸的征兆啊。 第三章 尸变(1) 我骨碌一下站起来,抄起衣服胡乱穿上,从床底下捞上鞋套上,也没走大门,翻窗户就出去了。 “你干啥去?”冯四嗓子都变音了。 此刻顾不上多说,这诈尸一旦作起来,搞不好会伤人的,我一出来,就顺着迎亲队伍的方向追过去,开始隐隐还能听到乐声,可是追了大约二里地吧,开始还有人家经过,后来越走越荒凉,那乐声也越来越小,终于什么动静都没有了,我心里有点毛,停下来四下看看,此时月在中天,照得地面惨白惨白的,我置身荒野,周遭寂静无声,反而显得格外糁人。 队伍是朝出村方向的,看这光景是土葬无疑了,唉,把两位一块烧了不好么?既环保又安全。要知道一般冥婚的坟地都相对隐秘,因为双方家长都不大愿意太多人知道所藏的场所,所以到了离坟地一定距离后就会有男方的家人接着,然后由家里人把尸体合葬了,眼下这光景,我上哪去找这家的坟地呢? 我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猛听得远远的有人喊:“李克……李克……”声音艰涩而颤抖,在旷野里听来十分诡异。 我汗毛都立起来了,要知道古老相传如果晚上在荒山野岭里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千万不能答应,那是枉死的冤魂在找替身,你一应声就泻了元气,三魂七魄都离体了。我定了定神,叹了口气,心想怎么这么倒霉啊,我刚来就赶上尸变,现在又赶上鬼找替身么?真是流年不利啊。话说回来,妈的,老子现在在气头上,哪个鬼敢来找阴阳师作替身,真是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想再死一次啊! 我也不闪避,叉着腰恶狠狠的盯着来路,不一会,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远处,步履蹒跚,好像提线木偶似的磕磕绊绊的一路踉跄过来。 “四哥!”我大喊一声。 他还没看见我,闻言嗷的一声坐在地上,看他吓成这样我也于心不忍,连忙过去扶起来,他脸色铁青,半天才缓过劲来,哆嗦指着我鼻子说:“老七,你想吓死我啊,不知道我胆小啊。” “胆小你还跑出来?”我素知他胆小,不过没想到小到这个地步。 “靠,这不是担心你么,你人生地不熟的。”他骂道。 我心中一震,看他自己骇成这个样子,方才不知道鼓了多大勇气才敢出来追我,就这份情谊,已经足够让我感动的了,我心里暗下决心,不管那女尸有啥古怪,绝对不让她伤害四哥和他们家人一根汗毛。 冯四抓着我的胳膊站起身来,问道:“老七,你大半夜的搞什么?追人家花轿干啥?” “你不是说看见死尸的眼睛了么?尸眼呈异色,那是诈尸的前兆啊。”我简单跟他解释几句,也不敢说太深入,把吓着他。 他摸摸头,想了想道:“主要是死尸实在太糁人了,所以可能是我看错了。” 我可不相信他会看错,没理会这茬,转问道:“你知道这家娶媳妇的是谁么?” “不知道啊,明天问问我老娘吧。”他看着我,哀求道:“七哥,我求你了,咱先回吧。” 看看四周,除了我两个再无动静,想找到送冥亲那帮人的去处是不大可能呢,也只能这样了。 我们两个回到冯四家里,天已经快亮了,折腾了半夜,我实在困了,呼噜噜一觉醒来,太阳都晒**了,冯四也刚起来,正在院里洗脸呢,我赶紧也爬起来,寻思着去找四哥他娘问个清楚。 出了我俩睡的那屋,往院子里一看,早饭早就预备好了----小米粥馒头就咸鸡蛋,我昨晚没少折腾,肚子早就饿了,不管那么多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冯四也跟我差不多,我俩坐在板凳上狼吞虎咽起来。 冯四一边嚼一边跟我说:“老七,你尝尝这个咸鸡蛋,跟你们家那边的肯定不一样。” 我早就敲了一个,一看里边,居然鸡蛋蛋清蛋黄都是淡红色的,尝了一口,那个香啊。 “这咋腌的?”我们家这边的鸡蛋腌得好的会出点黄油,蛋清总是白的,可这种红的咸鸡蛋真是闻所未闻。 “这是用咱这的特产胡麻油腌的,多吃点。” 我们正吃着,就听院子外边有人喊:“二婶在家没?” 我还没当回事,冯四闻言一抖,抬头望去,眼神就再没回来过。我扭头一看,大门外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此刻瞪着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冯四,也不说话,脸上带着绯红。 看这情形我也猜个大概了,我咳嗽一声,推了推冯四。 冯四如梦初醒,忙不迭的站起来跑到门口:“凤,你咋来了?” “大庆哥,你咋回来了?” “啊,我昨晚上回来,那个啥,你家里都挺好的吧?我给你写信你收到没?我这正吃早饭呢,哈。” 看冯四手忙脚乱语无伦次的样子,我心中暗笑,走过去一拍他肩膀:“四哥,把人家让进来坐啊。” “啊,啊,你快进来,进来坐,一起吃点吧。”冯四赶忙拉开大门,把她让院子进来。 那姑娘恢复了常态,笑呵呵的点头进来,她在前边走,冯四在后边忙不迭的跟着。 “这就是你常提起的凤儿吧,”我在后边捅了一下冯四。 “嘿,是啊,可不就是。”冯四一般挠头一边傻笑。 凤儿显然听到了,在前边扑哧一笑,转过身来问我:“你又是谁啊?” “我叫李克,是大庆的同学,你叫我老七就行。” “老七?”她迷糊的问。 “啊,这么回事,在我们寝室我排行老四,他是老七。”冯四一般给凤儿搬个凳子坐下,一边介绍说:“这是赵玉凤,我跟你提起过的,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呢。” “知道知道,四嫂嘛,”我一揖到地。 冯四脸腾的红了,瞪着眼睛盯着我,窘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凤儿大方得多,上下大量我一番,笑呵呵的说:“你挺帅的啊。” “哪里哪里,都是四哥照顾的周到。”话说完我也乐了,这挨不上啊,怎么我也满嘴跑舌头了。 凤儿噗嗤一笑,指着我的鼻子说:“小小年纪不老实,老七是吧,别把我们大庆带坏了啊。” 我早就听说在农村,出头露脸的都是女的,有些比老爷们还爽利得多,这次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冯四此刻已经是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第三章 尸变(2) 当下三个人重又坐下,我呼噜呼噜的喝着粥,听他们两个人叙旧。两人久别重逢,真是说不完的话,从h大的学习说道村东头的柳树,从小时候一起偷玉米说到改革开放,真是包罗万象,我边吃边听,乐在其中。冯四这时已经缓过劲来了,一边和凤儿说话,一边一个劲的朝我使眼色,意思你吃完赶紧走啊。我喝完一碗粥,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冯四面露喜色。我嘿嘿一笑:“这粥真好喝啊。”说完拿过勺子来又盛了一碗,看他的样子,如果眼神能杀人,我早死了无数次了。 “赵婶呢?”凤儿说了半天,忽然想起来件事似的问。 “我妈在后院呢,你找她?” “是啊,”凤儿瞪了冯四一眼:“都怪你,把正事都忘了。” 我笑嘻嘻的说:“跟四哥说话才是正事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冯四恶狠狠的瞪着我,我笑道:“唉,四哥,跟我学着点吧,不然将来四嫂可不要你了。” 冯四本来就拙于口舌,此刻在心上人面前更是紧张的不行,任我戏弄就是闷住了不出声。凤儿向着自己的对象,那手指指着我鼻尖说:“你厉害啊,你有几个对象了啊?” 我本来是笑嘻嘻的,此刻忽然觉得心里一酸,想起司徒雪,一阵难过涌上来,强笑说:“我可还没有呢,嫂子哪天给介绍一个。” 凤儿没觉出我的异样,笑道:“你整天油嘴滑舌的,我可不能害来人家好姑娘。” 冯四见我俩越说越不靠谱,拦过话头说:“凤,你找我娘干啥?我去给你叫她去。”说完站起身往后院走。 “你就跟她说,我娘找她帮我家预备流水席。她知道的。” 冯四答应一声,进了后院。 “有啥喜事么?要开流水席啊。”流水席我只是听说过,从来没见过。 “我家有喜事啊,”她本来还喜笑颜开的,此刻忽然叹了口气:“是我哥结婚。” 我悚然一惊,差点没把碗扔桌子上,却没敢直接问,旁敲侧击的问道:“你哥结婚?恭喜啊,他多大了?大嫂是哪里人啊?” “唉,有啥好恭喜的。”她又叹了口气:“这事怎么说呢。” 其实即使她不说,看她提及亲事时候的表情,我也能猜个差不多了,昨晚遇上的那伙冥亲就是他们家的,阴亲大都半夜时分送亲,天明行礼合葬,具体时辰还得看两人的八字,此刻估计“新人”已经入墓合葬了,送亲队伍也该回来了,照规矩该婆家大排筵宴,像正常结婚办喜事一样请父老乡亲吃酒席,尤其是要款待那些迎亲队伍里的人,送上红包,给他们去去晦气。 “前年大庆考上大学走了,我哥没考上,就出去挖煤,寄了不少钱回来,还说等他回来盖房子呢,结果两个月前那边来信,说给埋在里窑里头了,”她低着头,缓缓说道“爹找了几个人一起去……” 她有点哽咽,垂着头半晌,才继续说道:“整个矿塌了一半,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最后俺爹好歹拣了点东西回来。” 我听得心下恻然,以前光从网上看到小煤窑出事的消息,这次真真切切的跟家属坐在一起,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你们城里人可能不知道,俺们这边有个风俗,这个……”她顿了顿,好像不知道怎么给我讲这事,也难怪,在她的印象中,城里人是绝对无法接受甚至无法想想冥婚这种事情的吧。 “是结阴亲么?”我实在急于知道详细情况,脱口问道。 “是啊,你知道的?”她一愣,看我没什么大反应,心下稍安,接道“俺哥没享过啥福,才赚了点钱想寻个好媳妇,就没了,爹娘心疼俺哥,寻思着拿矿上赔的钱给他结门亲事,也算没让他白来世上走一遭。” “矿上赔了多少钱?” “两万。” “什么?!” 我呆住了,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啊,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就值两万块么?!我握紧拳头,觉得心头火直往上撞,却偏偏无处泄。 凤儿没注意到我的激动,续道:“唉,在俺们农村,两万块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这不,俺娘托媒人寻了一方阴亲,算好了日子就给他们办了。” 我想起件事,问道:“你哥是土葬的?” 点点头。 “这么说来新娘子是送到墓地合葬了?” 她看看我,愣道:“你知道的还挺多啊。” 我心说,我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就是不能告诉你罢了,转问道:“有这么凑巧么?附近也有新死,”我一顿,死字总归不好,连忙改口说:“这个,新去世的女孩子?” 她倒不以为忤,道:“所以说巧了呢,原本是找不到的,后来托了能人,费了许多周折才从北乡找到一个,搁着百十里呢。”她叹了口气:“那姑娘也够惨的,家里就剩下自己,还有个瞎眼的老娘,唉。” “人怎么死的?” “说是急病死的” “什么病?”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什么传染病呢。” 我心里一动,正要说话,冯四回来了,他娘在后边跟着,凤连忙站起来说:“赵婶,我娘让我来喊你帮忙呢,算算时间,送亲的中午就该回来了,咱们得早点准备。” “送亲的要中午才回么?”我奇怪的问。 四哥他娘连声说:“记着呢记着呢,要不是这死小子回来,我早就过去了。”说完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也不换衣服,就那么准备开门出去了。 凤儿连忙在后边跟着,四哥他娘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身来了:“凤,你不用跟着,我跟你娘够忙活的,你们俩人好久没见了,好好说说话吧。” 凤脸一红,跺着脚不说话,四哥他娘笑呵呵的走了。 冯四却没心情说笑,又详细的问了问凤她哥的事,看得出心情很不好,都是一起玩到大的小,说没就没了,唉。 他们两人在一旁聊着,我有些心不在焉,心里颇为踌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几乎可以认定的是,他们家的“新娘子”有尸变的前兆,可我没有亲眼看到,所以无法确定她到了什么状态了,是否到了可以会害人的程度,如果紧紧是前兆,那么早早的埋在地下,截断人气,自然也就无碍了,要是万一已经到了三魂逆体的地步,到时逆转阴阳,念力惊人,那可就麻烦大了。其实要是换一家人,大不了我硬着头皮去墓地一探究竟,可这事偏偏生在凤儿他们家,我实在不忍心搅了这一场“喜事”,毕竟这已经是老两口唯一的慰藉了。 第三章 尸变 (3) 我正在下琢磨呢,冯四喊我:“老七,走了。” “哪去?” “去凤儿她们家啊。”他跟凤儿站起身来:“咱也去帮忙张罗张罗。” 乖乖,这我求之不得啊,在这干憋的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不管咋说先到了赵家再说吧。 这是他跟凤已经走到门口了,我喊冯四:“四哥,你等我会,我得上个厕所。” “吃完就……那啥!”冯四话说到一半生给吞了,估计是看凤儿在面前不好意思吧,转身跟凤儿说:“凤,你先回吧,我等会老七,他不知道路。” 凤儿依言离开,冯四看我没动地方,催我:“靠,吃饭就拉,还不赶紧去?” “拉啥啊,你以为我像你啊。”我凑过去,低声道:“四哥,这是蹊跷得很啊。” “啊,咋个蹊跷?” “猪脑子啊!”我照着他的头就是一个爆栗。 他哎呦一声,我忽然呆了一呆,这可是她的招牌动作,唉,司徒雪,此刻你在作什么呢?可曾想起我? 冯四苦着脸叫道:“你干嘛啊?” 我回过神来:“唉,你难道一点没意识到你昨晚看到的那个尸变的新娘子,就是凤儿的‘嫂子’啊!” 冯四一拍脑子,恍然大悟的样子:“啊,还真是啊,那怎么办?” 唉,我这四哥啥都好,就是反应有够迟钝的。“靠,你咋考上的大学的?作弊了还是送礼了?要不就是冒充少数民族了吧!” “哪有,我正经考上的。”冯四抓住我,郑重其事的问:“那该咋办?” “我也不知道,直说吧,怕老人家受不了,不说吧,又怕那祸害作起来,害人不浅。” “作起来能咋样?” “那可说不定,轻的伤人伤畜,重的就血洗你们村了。” “啊!”冯四吓了一跳:“这么恐怖啊。” 其实说实话我也没见过尸变到最后状态是什么情形,自然也就无法估计她的危害性了。尸变大概是四个阶段,基本上跟法医学上讲的判别尸体死亡时间刚好逆转过来。 一般常人死亡之后,2-4小时内出现尸斑,指压可褪色,4-6小时左右全身僵硬,15小时左右是最僵硬的时候,到24小时左右又开始缓解,48小时后瞳孔无法透视…… 这都是我们上学期法医课学的,学校没钱买尸体给我们解剖用,于是只能放录像大家观摩,放的还是80年代的老教学片,警服警徽还没改样式时候的,可即使如此,那一个礼拜左右的时间里,食堂的肉菜还是无人问津。搞得大师傅都纳闷,难道集体减肥么? 而尸变的过程,大概是逆转的,生气和其他条件接触尸体产生尸变之后,阴气逆转,尸体开始有微弱心跳和呼吸,这是第一阶段,第二阶段尸体开双目,瞳泛异彩,第三阶段尸身可行可动,力大无穷,只是动作略为迟缓,十分僵硬,最主要的是这时候的尸体尚不具备思考能力;而据说最后一个阶段尸身行走如风,思维活跃,奔跑跳跃无一不能…… 我以前跟老谢做过几个小案子,都是还没等第三个阶段就帖个符给镇住了,所以这最后一个阶段我也只是耳闻而已。 “可不是,太恐怖了,有的村子最后一个活口都没有啊。”我故意吓唬他。 “那咋办啊?” “除非让我去墓地看看。” “好啊,那你快去啊。” “哪去啊?!”我怒道:“说你傻你就流鼻涕,我又不知道赵家的墓地在哪。” “啊对,好像听说这个阴婚都是怕打扰的,所以都很隐蔽。” “那咋么办?”冯四骇得脸都白了。 “唉,怎样才能在不惊动赵家人的前提下去墓地看看呢?”我故意叹了口气说:“其实是有个办法的,就是不知道四哥你敢不敢干。” “啥办法?” “你去问凤儿啊,让她把地方告诉我,我偷偷去看看就得。” “啊?!”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可不行,我不敢。”他停了停又道:“关键是我信你,可他们不一定信你啊。” 也对,农村本就迷信,人家才结了冥亲,你跟人家说新娘子尸变了,这还不算,末了还得让我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去看看坟地才行。唉,要知道冥婚这事虽然愚昧,但总归寄托着不少老人和家人的愿望,打扰死者安宁又是如此的不敬,要是我冒冒失失的就要进墓地一看究竟,只怕连赵家大门都出不来,到时候冯四也保不了我。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关键不在我,关键看你跟凤儿的感情不是,她要是信任你,就信任我。”“话虽这么说,”冯四挠了挠头,吭哧了半天:“唉,先到凤儿他们家再说吧。” 我回屋拿了包,跟着冯四去赵家,一路上心事重重。 其实还有件事情让我很疑惑,“新娘子”的不是本地人,而是从临乡寻访着的。当然了,现在别说跨村跨县的婚姻,就是跨国的婚姻也不希奇,不过别忘了,这结的可是阴亲,邻乡百十里路,尸体要怎么运过来?现在是八月份,大夏天啊,还不臭了?我可不信这个地方会有冷藏车之类的高档运输工具,再说了,就两万块钱再刨去了彩礼和给“鬼媒人”的钱,只怕也雇不起冷藏车,就算雇得起,谁又敢给你运尸体呢? 唯一的肯能是,这个鬼媒也是个道术高手,懂得保尸之法。可这位老哥要是真懂的保尸之法,怎么不多家点禁制呢,到时候也就不怕会尸变了。 村子不大,转过一个路口就到了赵家,门口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帖在门上,一派喜庆气氛。 大院子里摆开了十几张大桌子,已经有不少的凉菜摆上了,烧酒也温上了,旁边一个大灶台还在忙活着,不停的把热菜端上来,看看时间快10点多,这时候已经也有人已经续续到了,单等送亲的回来了,就可以开始吃席了。 我四下看看,凤儿正在里外忙活着,我一捅冯四,他硬着头皮老大不情愿的过去找她了,我正想找个角落坐下,蓦地一惊,在当中主席位上,我赫然看到一张绝没想到会在此地出现的脸。 第四章 鬼媒人 他也看到我了,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站起身满脸对笑的凑过来:“大师,这么巧啊。” 此人四十岁左右年纪,矮胖身材,生得三角眼,吊梢眉,矮塌的鼻子,不是火车上那个死胖子还会是谁。 我皱了皱眉头,心想:“没想到老赵家居然有这么一门亲戚,真够衰的啊。”嘴上胡乱答应道:“是很巧啊。” 说完别过身去,不想搭理他,没想到这个胖子死皮赖脸的凑过来:“大师是赵家的亲戚?” “朋友。”我冷冷的答应一声,瞥见冯四拉着凤儿过来,连忙过去说话。冯四愁眉苦脸的说:“凤儿不告诉我。” 凤儿瞧着我,满脸狐疑的问道:“你问我家坟地干啥?” 我狠狠瞪了眼冯四,感情没跟她说清楚啊,冯四苦着脸跟我吐吐舌头。不过也不能怪他,让他怎么开口告诉凤儿说她嫂子要诈尸啊。 我正要说话,那胖子居然如附骨之蛆般跟过来了,我有点恼了,转身站定,盯着他低声道:“不要再跟来,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胖子大概被我在火车上的表现唬住了,吓得灰溜溜的跑回座位去。 “咦,你跟王大叔认识的?” “在火车上碰见的,这是你们家亲戚?” “不是,这是……”凤儿顿了顿,小声说:“这是我哥跟嫂子的媒人。” “啥?!”我差点没叫出来,这也太巧了吧。 冯四也有点懵,问道:“凤儿,这胖子就是把那女尸,啊不,把你嫂子介绍来的人?” “是啊,”凤儿点点头:“你这几年没回来不知道,这人在十里八乡的可是大大有名,我也不知道他叫啥,反正大家都叫他王胖子,别看他一脸蠢样,能耐可不小,经他手配成的阴婚没有三五十件也差不离了,当初我爹费了好多周折才求到他帮忙的。” 我转过头去看了看那胖子,他佯作四下闲看,其实正拿眼睛瞥着我们这边呢,我心下冷笑,难怪你这胖子一身晦涩,眉间黑气郁结不散,竟然是个“鬼媒!”不过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鬼媒,不由仔细打量了一番,奇怪的是,此人怎么看都是资质驽钝,七窍蒙尘,如何能搭通阴阳,为人鬼做媒? 我越看越奇怪,索性走过去径直到他旁边坐下。 他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我,我道:“看不出来啊,王老板原来是干这一行当的。” 他先是一惊,随后镇定下来,道:“惭愧惭愧,也算是给家乡父老谋点福利不是。” “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半个同行了啊,以后多聊聊啊。” 他有点受宠若惊,笑得更灿烂了。我越看越生厌,却不懂声色,装作随口的问道:“新娘子是你介绍的?”赵家此事十分奇诡,我心中有很多疑问,看来得从他身上多套些情报出来才行,要不是为了这,让我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倒胃口。 他点头道:“是,碰巧北乡新死了一个姑娘,才死了三天,这不就许给老赵家了么。” “那也是他们运气好啊,这姑娘怎么死的啊?” “嗐,谁知道呢,好端端的害了急病就死了。”胖子顿了顿,满脸堆笑的问道:“大师,在火车上说的那事?” 靠,还惦记着呢?我心说,看你这副德性,能帮我也不会帮的,何况我也真不会破风水局啊。我没搭理他,继续问道:“怎么没见娘家人来啊?” “就一个瞎眼的老太婆,山高路远的也不方便。”他随口道。 “山高路远的是不太方便啊,倒难为你怎么把尸体运来了。” 他面色陡然一变,脸上的肥肉颤了几下,干笑道:“那有啥办法,谁让咱吃的是这碗饭啊。”没等我再问,他拿起酒瓶来倒了两杯酒,笑嘻嘻的说:“来,大师,咱们有缘,干一杯吧。” 我冷笑道:“送亲的人还没回呢,席还没开,咱们怎么好先喝上。”他闻言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看时间也该回来了啊。”正说话间,冯四过来一拉我,我连忙起身。他拉我一直走到灶台哪,一个老太太正在哪愁眉苦脸的坐着,不住的叹气,凤儿在一旁配着不住的劝慰。 “这是凤儿的娘。”冯四道。 我喊了声:“大娘,怎么了这是?” 老太太抬眼看看我,又看看冯四和凤儿。 凤儿道:“这是大庆的同学,打大城市来的。” “啊,”老太太答应一声,道:“快去前边坐着,这里烟熏火燎的。” 没等我说话,冯四抢先说:“婶,我这同学可厉害,会法术的,你有啥为难事就跟他说吧。” 我汗一个,冯四介绍的真直接啊。凤儿也是头次听说我还有这方面的特长,瞪着大眼睛看着我,老太太也楞了,盯着我看了半天,有点不太相信。 冯四一拉我:“快,你露两手给她们看看啊。” 晕死,把我当跑江湖卖艺的啊,看看老太太那眼神,大娘,你不是希望我来个胸口碎大石吧,说真的,我是真不会啥表演型的法术,像招风布雨啊,点石成金这些,此刻冯四让我显摆几手,我还真犯难了。 忽然心里一动,打包里把文王定星盘掏出来了,往她们面前一送:“看到没,这就是我们道家的宝贝,没见过吧。” 老太太都没敢伸手摸,盯着敲了半天,点头道:“还真是挺玄乎的啊,这干啥用的?” 我心想就算我跟你解释了你也未必听得明白,嘴上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老太太有看了看冯四和凤儿,终于开口道:“这事很邪门呢。” “怎么?” “唉,”老太太长叹了口气,眼中流下泪来:“我们家已经够倒霉的了,我的儿啊……” 得,我一听这话茬,要通说家史啊,连忙打断她:“是,大娘,您儿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人死不能复生,您也别太伤心了,况且这不是正给他张罗着喜事呢么?您还有啥愁的啊?” 老太他愣了愣,好像没反应过来。 凤儿着急了,接口道:“娘,让我跟他说吧。” 老太太点点头。 凤儿开口道:“这么说吧,昨晚上他们把我嫂子送去我哥的坟地,今天早上吹鼓乐队啥的都已经回来了,我们也给了喜钱打走了,可是我爹还有送我嫂子进坟地合葬的亲戚却到现在也没回来。” 前边提到过,送亲队伍到了坟地边缘就不能再深入了,要由男方本家的亲戚负责抬着花轿把女方尸身送进去合葬,所以一般出了进坟地合葬的人外,其他人早就回来了。 “正常到坟地要多久?” “慢走三个小时也到了,按说他们早上8点多就能回来,可现在都12点了。” “一直用走的?不弄个车么?”我奇道,我以为就是吹吹打打那一段用脚走呢,到坟地去当然得坐车吧,没想到凤儿说:“车不行的,坟地得穿过一片林子,没有大道过去。” 我这才恍然。 “怎么不打个电话问问?”我注意到凤儿脖子上挂着个手机链,下边栓这一个小巧玲珑的手机,现在农村也用上手机了,联系起来方便得很。 “打了,一直没信号。” “奇怪,都谁进了坟地?” “连我爹和叔伯兄弟们一共八个。”凤儿接着道:“这不一直等到现在,酒菜都上齐了,就等他们回来了,左等也不回,右等也不回,我娘就着急了,李克,你说是不是冲撞了什么。” 老太太一听这话像打了像吗啡似的弹起来,双手合十,四下的祷告,嘴里也不知道叨咕啥。 我一拉凤儿到旁边,低声道:“你快把地方告诉我,晚了怕出大事。” “啥大事?” “可能会诈尸!” “啥?!” 我把昨晚上的事简略的说了下,然后一指冯四:“不信你问他。” 冯四适时的表现出男子气概,用力的点点头,摸摸凤儿的头,道:“相信李克吧,除了他没别人了。” 凤儿定睛看了我半天,咬了咬牙:“我带你去!” “我也去。”冯四挺起胸脯,我都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么。 “谁也不准去,我自己去。”我摇摇头,谁知道那尸诈成什么样了,万一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又刚刚害了几个精壮男子的性命,只怕厉害得很,我都没把握是不是对手,带多了人徒增伤亡啊。 “你又不知道路,”凤儿急道。 冯四接道:“就是,凤儿把路告诉我,我带你去,这里我怎么也比你熟。” 凤儿急了,一把揪住冯四的耳朵:“别废话了,一起去。” 我想了想:“去是可以,不过你们最好在外边等我们,新尸入土,又是女体,不适合接触你身上的阴气。”其实新尸最怕接触的阳气,女子反倒好些,不过我真是担心那里边有什么变故,带上冯四总归是本乡本土有个照应,凤儿就留在外围吧。 凤儿记挂她爹的安慰,说走就走,跟她娘交代几句,就要带我们出门。她娘还在哪里不住的祷告,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凤儿说啥。正要离开,我忽然想起来件事,问道:“结阴亲的钱都给了王胖子没?” “还有一半钱,说是等完事了就给,怎么?” 冯四故作聪明的道:“这是根本性违约啊,是要扣他钱么?” 靠,都啥关口了,还有空想违约责任的事,我急道:“你们门口等一下,我叫上这个死胖子一起。” 凤儿奇道:“叫他干啥?” 冯四跟着咕哝一句:“你叫他,也得他肯来啊。” 我没理他,回身又走到王胖子跟前,笑嘻嘻的看着他。 他给我看得有点毛:“大师,你?” “你这桩媒做的可不大光彩啊。” 他机灵一下子站起来,面色惨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跟我走一趟吧,到了坟地你就知道了。” “去坟地干啥?”他瞪着眼睛,神情十分紧张。 “去看看新郎新娘啊。” “不去不去,我去干啥,反正人我已经送到了。”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也不跟他废话,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昨夜我见到那轿子里边的尸体目光闪动,想来你也知道那是诈尸的征兆吧,再说,你还有一万块钱拿到呢吧,跟我们去坟地走一趟吧。” 一听我这话,我明显感觉到他忽然整个人放松下来,只听他赔笑道:“人都死了好几天了,怎么会诈尸,去就去贝,省得你们找借口扣我的钱啊。” 我心下十分狐疑,这王胖子分明是个胆小如鼠之人,先前听说去坟地,吓得什么似的,怎么一听说诈尸,反倒不怕了?这是什么道理? 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领着他出门一看,凤儿不知道从哪开了辆拖拉机来,我们几个坐上去,凤儿一动,突突突的朝村外驶去。 我还真没坐过这玩意,加上凤儿担心家人开得飞快,我给颠的晕头晕脑的,一看冯四和王胖子,倒是稳如泰山,心下十分佩服。 车行之中虽然十分颠簸,却是被风吹得很凉快,我思索着整件事,脑子渐渐清晰起来,忽然想起件事来,问道:“王老板,这天这么热,你怎么把尸体运过来的啊?”方才我就想问他了,这山高路远的,天气又这么热,他有什么办法把尸体运来还保存的那么完好,照冯四的描述,昨晚轿子中的女尸应该是保存的相当完整,否则尸体的腐烂就是先从五官开始,冯四怎么还能看得那么清楚。 他笑嘻嘻的答道:“自然是有我的办法啊。” “我可不信你会雇的冷藏车来运,还不够成本么吧。” 他干笑着,没回答。我自顾道:“难道你有什么保尸之法么?只怕也未必吧。” 他还是干笑着,不回答我的问题。 冯四奇怪的看着我,不知道我这儿自问自答的在玩什么。 “你说新娘子死了三天,昨天你跟我们在一辆火车上?难道那时候尸体也在车上?” 冯四也有醒回过味来,道:“你也够可以的啊,能把尸体运到火上去,真是神通广大啊。” 王胖子嘿嘿笑道:“哪里哪里,都是朋友关照。” “只怕未必吧。”我冷笑一声,忽然抽冷子问道:“北乡啊,顾名思义是在咱村北面么?” 冯四点点头:“北边一百多里吧。” “王老板果然有好朋友关照啊,”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否则坐着南来的火车,怎么把北乡的尸体运过来!” 第五章 惊变 凤儿一直在前面专心致志的开车,不曾注意到后边的变故,否则只怕一失神,把车开沟里去。因为我话音刚落,王胖子就好像陡然间被抽去了所有的血液,脸色就白的跟纸一样,肥肉不住颤抖着,嘴唇也哆嗦着,显然被我击中要害。 要知道我们从h市往山西,是一路向北,到了隰县还要坐公共汽车再往北走几十里路才到冯四他们这个村,而北乡尤在这村子以北,王胖子怎么可能坐同一趟车把三天前死在北乡的新娘子运来?打从见了王胖子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头,只不过一直没想到关键所在,方才给风一吹,脑子也清醒了。 却见冯四大力一拍大腿,朝王胖子喊:“对啊,快说啊,怎么回事?” 我也不说话,就那么冷冷的盯着他。 半晌,他翻了翻跟死鱼一样的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实在对不住二位大哥,啊不,二位大师,你们听我解释。” “说吧。”冯四赫然拿出一派正义凛然的风范来。 他期期艾艾的半天,终于开口道:“这个,你昨晚看到的新娘子是我从宁水县带上车的。” “宁水?”冯四一呆:“那是隰县前一站啊?” “那你为什么说是北乡的?”我问道。 “大师,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结阴婚的是北乡的。” “靠,说什么啊,被你搞晕了。”我晕了。 “我说结阴婚的是北乡的,但昨晚轿子里的新娘子是我从宁水带上车的。” 我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会说人话不?”妈的我已经给颠得很晕了,居然他还跟我说这么不着边际的话。 他苦着脸:“我说的实话啊。” 冯四忽然道:“你是说轿子里坐的那个,不是北乡的那个死人?” 我浑身一震,一松手,王胖子如获大赦,忙不迭的道:“就是这个意思。” 一场冥婚,搞出两个新娘子来?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搞什么飞机? 王胖子苦着脸道:“大师您也知道,这个天气根本没法保存尸体的嘛,运到咱村早就不成样子了,那味就别说了,光是样子就不好放到花轿里。” 我大约隐隐把握到他的意思了。 只听他叹了口气接道:“干咱这行,又不能作广告,凭的就是口口相传,咱得靠信誉吃饭不是。”这几句话说的倒是没错,这跟我的处境也差不多,干这种行业的,不管怎么说,总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也就越难做了,靠的其实多半是老主顾介绍的。 却听王胖子长吸一口气,道:“人家娃儿好容易结回婚,总得风风光光的吧,所以啊,我就……” “你就找了个人化妆坐进轿子?!”我脱口大叫。 “是啊,尸体在后边抬着的棺材里呢,轿子就是作作样子,吹鼓手抬轿子的又都是我雇的,大家面子上都好看,等到了地方,再把棺材里的尸体放进轿子跟新郎合葬,谁也不吃亏。” 我恍然大悟,想来他们不是一拨走的,他一边叫人送棺材到这边,自己又去宁水找个肯作替身的女人,想来是这活没什么人肯干,所以在北乡找不到吧。这个关节一通,倒是解决了很多问题。难怪冯四昨晚会看见那个女的诈尸了,那本来就是个活人啊。 我道:“难怪你方才听到我说诈尸一点都不害怕,你知道那本来就是活人啊。” “我这也是没办法,要是死了多少年的也就罢了,既是新死的,谁也不想自己家孩子娶的烂了一半的新娘子吧。”王胖子赧然一笑,一指前面开车的凤儿:“就不要告诉赵家人了吧?” 我也笑了,点点头,他这一手瞒天过海,固然是怕老赵家看了新娘子的样子不答应,另方面倒也算是做了点颇有人情之事,忽然之间觉得对他倒也没有那么大的恶感了。这也是无伤大雅之事,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嚼舌头呢。 说话之间,车已经停了。凤儿跳下拖拉机,往前方指着:“就是那边了。” 我从拖拉机的大斗上跳下了,只觉得脚一软,差点没摔哪,赶紧扶住冯四,他此刻知道昨晚所见并非诈尸,胆子也打了不少。 我向风儿问了他哥的生辰八字,然后嘱咐凤儿留在拖拉机旁,一拉王胖子,王胖子颇为不情愿,却拗不过我,我们根据凤儿的指点往坟地里走去。凤儿因为我的警告,不敢进入坟地,只得坐在拖拉机上等着。冯四踌躇了半天,忽然大踏步的跟上来,一把拉我的胳膊:“兄弟,你一声四哥不是白叫的,这是我们家的事,我得陪你去。” 凤儿在后边骂道:“呸,谁说是你们家的事了?”虽说话是这么说,可那口气却透着股子幸福劲,冯四傻兮兮的一笑,也不回答。 王胖子见状笑嘻嘻的说:“那您二位去吧。”说完就想溜。 哼,想的美,你拿了两万块,凭啥要老子给你擦**啊,我一把拉住他笑道:“生意还没作完呢,王老板别急着走啊。”他看看没办法,苦着脸硬着头皮跟我们往坟地走去。 我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心下其实颇有些忐忑,因为诈尸的事情虽然搞清楚了,不过赵家几个男丁都没回来却也是事实,谁知道这坟地里边还有什么变故呢? 走了不一会,前边是一处林子,按照凤儿说的,穿过林子就是坟地了。没啥好说的,进去吧。这是一处荒林,长得十分阴霾茂密,里边乱草丛生,我们走了不一会,就现前边有人行走过的痕迹,痕迹十分明显,估计就是送亲的那几位经过的路吧。我们循着痕迹一路走,大概走了十来分钟,就穿过了林子,刚一出树林,就觉得一阵凉风吹来,不由得激灵灵打个冷战,觉得有点不对头,抬头一看,乖乖,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阴沉沉的罩在头上,说不出的诡异。 我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才下午1点多啊,怎么就这么黑了?我嘟囔一句,却猛地现,手机一点信号也没有。 乖乖,有点邪门啊。 我举目观瞧,入眼是一片开阔的荒地,林林总总的立着不少坟茔,而且一望也望不到头,哪个才是凤儿她哥的呢?我方才问过凤儿,她也说不清楚,她也只是知道这坟地的的所在而已,下葬时候家里人没让她来。我本以为就算找不到人,那些花轿啊棺材啊总得在吧,凭借那个很容易就能找到墓**了,结果是什么痕迹都没有,那一抬轿子和赵家的男丁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毫不见痕迹。 此刻,天越的黑了,呼啸的风声吹起,盛夏之中竟让人分外觉出一股寒意。我觉得有点糁得慌,再看王胖子,早吓得脸色白,不知道咋办才好了。 冯四蓦地一拉我胳膊:“老七,你看。” 我用力看去,只见一片灰茫茫之中,一个红色的物件在缓缓移动,起伏不定。天实在太黑了,看不清是什么。我心下骇然,习惯性的探手往背后摸去,这才想起来这次出门,竟没有带上百鬼。也不怪我,本来是想抛开一切好好来农村玩几天的,谁想到刚一到这,就遇上这个了。 这当口,那红色物件晃晃悠悠的,竟然是朝我们这个方向来的。不一会已到跟前,我状着胆子往前凑了凑一看,竟然是个人! 一个女人! 穿的是新娘子的喜服! 这人穿着新娘子的喜服,在地上似爬非爬的前行,天色十分,方才竟没瞧见。可此刻瞧清楚了之后,那份骇然,更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这时旁边身影一晃,王胖子也过来了,竟然比我胆子还大,上去扶住地上的人,大声问:“香翠,你这是怎么了?” 我闻言心下稍安,这女的就是扮作新娘子坐在轿子里的人了,她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啊,怎么还会流连在此,而且还是这副德性? 王胖子连问几声不见答应,不免有些焦急,一力从地上把那叫香翠的女子拉了起来,这一拉不要紧,一阵风吹散她的长,只见她浓妆艳抹的脸上,原本明眸善睐之处,此刻竟然是两个黑窟窿,鲜血顺着面颊流下,和着脂粉,说不出的惊悚。 她恍若未觉,一脸茫然,口中兀自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半空中,喀喇一个炸雷,大雨倾盆而下。 王胖子嗷的一嗓子,把香翠往地下一扔,撒腿就跑。 四下茫茫,大雨倾盆,根本避无可避,他慌乱之间又如何找得到出路,像个没头苍蝇样的四下乱撞。这时雨越来越大,天地如墨染一般,我看着他肥胖的身影在大雨中跌跌撞撞,心下骇然,强自定了定神,心想这女的说不是我干的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凤儿他哥的魂灵作祟?怪他们用这瞒天过海之计骗他?不应该啊,照凤儿的说法,他哥哥死于矿难,尸骨支离,收回来的也不过是一些零散而已,况且早已入土月余,这种情况下生气断绝,魂灵消散,是断然没有在作祟的道理的啊。还有,新娘子既然在这出现,那么那些送亲的人呢?他们在哪? 罢了,不管那么多了,先找到凤儿她哥的坟地吧。 第六章 定星 别看四哥他们家这儿虽然偏僻落后,可我打听过,风水堪舆阴阳八卦这一套可一点不含糊,你看他们连冥婚都搞得有声有色的,就知道多少是有几个有真本事的人给谋划着,当初下葬时候估计也是找明白人算过的,所以我想这下葬的墓**就算不是上吉之**,最起码也是四平八稳的守成之**。 我默念凤儿她哥的生辰,草草推算了一下,不由心中暗叹,此人命身太岁三宫无力,空劫火铃四煞攻入,有早见刑克晚见孤之说,偏生疾厄宫戊干天机化忌﹐又为本命忌弹回,再度引动恶格。又逢戊子年文曲化忌,挑动先天忌星。先天已不足,再连续受到冲动,如何再有生机。死后生魂为祭,合葬于甲乙东方木,寅卯为轴,使廉贞坐命宫,方得安详后福,不至祸及累世。 东方甲乙木,寅卯位为辅,这方位大概错不了了,只盼此地的风水先生有点本领,不要胡乱葬了就好,不然可要了命了,这鬼天气到哪去找。我打定主意,用手遮着头顶往上看去,傻眼了。 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冯四过来扒拉一下我,声音有些颤抖,大声喊:“咋了老七?” 这时风雨狂乱,打在身上脸上竟隐隐有些疼意,我揉揉眼睛,回过神来,大声骂道:“妈的这鬼天气,啥也看不见,根本没法定方位。” “什么?找不到大龙的坟地么?”大龙就是凤儿死去的哥了。 我叹了口气,也懒得喊话了,就那么点点头。照说现在应该是下午,可是大雨迎头盖脸的浇下来,视线根本望不出去,往天上一看,跟扣了个锅盖似的,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更别说定位了。想要放弃观天,改用测地之法定位,却现这里地脉混乱的像一锅粥一样,而且各方位如走马灯般不停的轮转,让我觉得自己好像置身轮盘赌上一般。四下再看看,早不见王胖子的踪迹了,连那个瞎了眼的假新娘也不知踪迹。 真有点邪门啊,送亲的队伍失踪了,假新娘莫名其妙的瞎了眼,老天又生此异相,乖乖,这一趟不会碰上什么厉害的家伙吧。 我正琢磨着呢,就听冯四喊了一声什么,却被风雨声掩盖住,根本听不清。我扭头去,只见他一边拿手在头顶象征性的遮着雨水,另只手比划着,说是象征性的遮着,因为这雨根本挡不住,不光是从上边落下,更被一阵阵劲风吹得四下横飞,我早就放弃遮挡了,反正身上脚上都已经湿透了。 冯四比划了一阵也不得要领,干脆上来一把抓住我肩上背的书包,用力扯了过去,我恍然大悟,唉,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指的是我包里的文王定星盘。此刻天呈异相,地脉驳乱,这文王定星盘正好起作用啊。 我连忙把它掏出来,按照火车上无名老人所授方法,平心静气,默念真言,一手托盘,一手在盘面上有规律的划动着,不一刻,罗盘上隐隐泛起一道华光,进而渐渐行程一道无形的护网,雨滴打在上边就分溅开来,竟不能打湿罗盘,华光笼罩之下的罗盘上泾渭分明,指针先是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接着毫无规律的在几个方位短暂停留,最后终于定格在正位了。 这也是我第一次使这宝贝,现它竟然完全跟传统罗盘八法不同,那些沉针兑针投针侧针的看法完全用不上,幸好它最后还是定在正位之上了,指的正是北方壬癸水。果然是宝贝啊,看来此地混乱的地脉也影响不了它,有了这个参照,再定位就容易得多了。我一拉冯四,在大风雨中踉跄前行。 我们在风雨之中按照定星盘指示的方向亦步亦趋,由于可见度只有一两米,所以也不知道走过了什么路,更无法断定走了多远,在这种近乎爬行的度下,根本也用不着测量距离了,反正跟着罗盘的指示,卯足了劲走吧,越走我越坚信的想法,因为越走越觉得风雨更劲,我们仿佛在朝暴雨的中心前进一般,我想在哪个地方了,不会错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俩只觉得已经给大雨压的喘不过起来,胸中憋闷得很,想张口呼喊几声,可一张口,就有一股大风夹着雨水灌进来,根本无法出任何声音,连眼睛也无法睁开,只能眯成一条小缝隙,其实留着这缝隙也没啥用,根本就看不见东西。我们相互扶持着前进,渐渐觉得快出自己的负荷了,真想一**坐在地上再不起来,就在这时,蓦地周身一轻,我们好像穿透了一面墙似的,一头撞进什么所在的感觉,猛一睁眼,居然风停雨霁。 我们站在一座坟前。周围几步之遥,还是一片狂风暴雨,只有这里,在一片混杂中竟然有片刻安静,只是这里太平静了,反倒叫人不寒而栗。 我大概明白了,这情形有点像龙卷风,越近中心,风力越强,而穿过最强的风壁后,在风眼之中反而是最宁静的。 只是这场暴雨怎么偏偏以赵大龙的坟为中心?看来并非偶然啊,因为这里不光是一座坟, 坟前还停着一台花轿,花轿后便是一口棺材,棺材盖打开着,还有几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周围,有的手里还握着铁锨,坟上已经刨了一个大坑,想来这就是送亲的队伍了,看来是他们正要开坟合葬的时候生了变故的。 救人要紧,顾不得有这么多谜团想不清楚,我连忙举步,想去看看这几人是死是活,却被冯四一把拉住。 “咋了?”我回头问道。 只见他头湿得跟面条一样,一根根的趴在头上,此刻正不住的往下滴水,面色惨白,张口结舌。 “你到底咋了四哥?”我又问了一声。 他还是不说话,手指却颤巍巍的抬起来,指向下边。 下边? 我低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他所立之处的地面出现一个小坑,而且那坑在不住的扩大。不好!地面在凹陷!那情形就好像他正站在噬人的沼泽地上,不住的陷进去,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坑已经把冯四的小腿都没了,我连忙一拉他胳膊,想把他拽上来,这一拽不打紧,我只觉得自己脚下一软,接着脚下失去凭借,伴随着轰隆隆一阵响声,我和冯四一起朝跌下去…… 我的第一感觉是坏了,不是要被活埋了吧。 下坠了大概三四米吧,我两个相继摔在地上,地面是软的,倒不见得怎么疼,就是掉下来时候那些土啊沙啊的盖了我们一头,再加上先前淋得浑身头上都湿透了,现在什么形象可想而知了,估计跟庙里泥塑的小鬼没啥两样了。 我定了定神,先抬头看,妈的真倒霉,整个坟像开了个大洞一样把我们掉下来了,四下看看,倒也十分宽敞,呵,此刻我们的情形有点像碗底的饺子了,我一桶冯四:“暂俩可真是坐碗观天了。” “你还有心思闹,这是哪啊。”冯四苦着脸道,当然我已经无法分辨他的表情了,我是根据他脸上泥土的不规则运动来猜测他此刻的表情。 我四下看看:“这当然是坟里,我都不知道你们这儿的坟挖得这么深啊。” “坟?!”冯四怪叫一声,就差没扑我怀里了。 这当然是坟里,因为我们旁边就是一口棺材,不用问,那是赵大龙的。 “老七,那咱咋办啊?!”冯四乱了阵脚。 其实我心里也着急,不过总归见过不少阵势的,不至于像他那么失态。 “咋办,爬出去贝。” “恩,爬出去。”冯四站起身来,试探着往上够,费了半天牛劲现根本够不着。他转过头:“来老七,你踩我肩膀上!” 我心里一阵感动,道:“咱俩叠起来也没用,你没看这上边快有四米多了,根本够不着。” “那咋办啊?”冯四一**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我。 “喏,”我一指那棺材。 “啊,真笨。”冯四腾的站起来,又回复了信心:“对啊,咱们可以踩着棺材上去。” 没错,这棺材长大概一米多了,把它竖在墙边,我们两个在互相帮个忙,不久就上去了。我一掉进来就注意到这个办法了,所以也不怎么着急。 冯四朝着棺材双手合十,嘴里叨咕着:“大龙兄弟你别怪我,不是想踩你头上,实在是今天 掉这儿了,没别的办法了,你千万别怪我。” 说完好像意犹未尽,又接道:“等我出去了,一定给你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我听得苦笑不得,这哥们又不是什么佛陀罗汉,用得着庙宇金身的么,冯四不知道哪个电视剧里看来的台词给用这儿了。 他那边乱七八糟的祷告完了,就要上前去抬棺材。我蓦地一震,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等等!”我大喊一声。 冯四一呆,站在那没敢动。 其实这奇怪感觉从方才一掉进来就有了,总觉得这种种迹象绝非偶然,从王胖子用假新娘成亲开始,怪事就一桩接着一桩,假新娘失去双目,王胖子骇然跑路,这阵莫名其妙的狂风暴雨居然是以这坟为中心,而送亲的队伍又昏倒在坟边,接着我跟冯四莫名其妙的掉进大坟坑里…… 我心下隐约扑捉到了什么,却一时不明就里。冯四嘟囔道:“想啥呢老七,再不走的话,你想陪葬啊。” 陪葬?对了!就是这个。 我方才慌乱之中竟忽略了,这一刻心下澄明,终于相通了一件事,唉,真笨,我刚才就应该想到的,我一掉进来就觉得这个坟深得有点离谱了,再加上赵大龙又不是什么王宫贵戚,他的坟里自然不会有陪葬,也自然不会修得像宫殿一般留出空间来,至多是挖个坑把棺材埋了就是,怎么会有下陷的余地,下陷之后还有这么大的空间?所以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搞鬼。 这人不仅把我和冯四弄到这个大坑里来,估计弄瞎了假新娘的眼睛,把送亲队伍弄昏的都是这家伙。搞不好这场离奇的暴雨也是这家伙搞得鬼。乖乖,我心下骇然,有这么大本事会是什么东西呢?难道真的是成形了的僵尸?不应该啊,昨晚冯四看到的疑似诈尸那位是那假新娘,此刻双目失明不知所踪了。赵大龙?他早已三魂离体,去地府报道了啊。只剩下一个可能了,我想了想上边那口棺材,四下看看,把目光锁定在赵大龙的棺材上。 此刻冯四还在哪傻呆呆的对着棺材,我连忙一把他拽到身后,沉声道:“请现身吧。” 出乎意料,等了半天,棺材没动。 难道我走眼了? “四哥,你在我后便别乱动啊。”我一边吩咐冯四不要乱动,一边手捏法印,朝棺材进逼过去。 蓦地觉得有异,想回身已经晚了,只觉得一阵大力击在我后背上,我一个踉跄扑倒在棺材上,差点没背过气去。 猛吸一口气,忍住背后疼痛转过身来,只见冯四目露凶光,双手并举,呆呆的看着我。 坏了,鬼上身。 我伸手就往背后摸我的包,里边有镇鬼的符箓,我得先把这家伙从冯四身上逼走才好下手啊。 一摸却摸了个空,四下看看也没有,***,估计是掉下来时候落在上边了。 这可怎么办?这趟出来也没带着百鬼,唉,就算带着也不能往四哥身上招呼啊,我脑子里急飞转,想了三四种杀伤力强的法术,可是对着冯四都没法用上。 “冯四”并举着双手,就那么一步一步的向我逼进。 这里说是宽敞,其实也不过几米罢了,片刻只见他就走到我面前了,我一阵头皮麻,无可奈何之下,大喊道:“等等,我有话说!” 第七章 殇(1) “冯四”停住了。 我暗自抹了把汗,开口道:“你就是上边棺材里那位吧。” “是。”“冯四”点点头开口答了一声,声音居然有些妩媚,可是这声音配合冯四的形象再加上一脸泥汤,说不出的惊悚。 行了,你肯答话就有的谈,我心想。没办法,咱也充一回谈判专家吧。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克,是个阴阳师。” 又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看她态度还好,也不像不讲道理的鬼,我心下稍安,开始套磁。 “这个,算起来其实咱也不是外人,”我一拍身边的棺材:“这位是我好哥们,被你上身这个更不得了,是他妹夫,也就是你妹夫了,咱都是一家人不是。”我觉得意犹未尽,又舔着脸喊了声:“嫂子!” 话音未落,她低吼一声,扑了过来。 这不沟通的挺好么,咋说翻脸就翻脸啊,我说错啥了? 我连忙举手一档,手臂传来一阵巨疼,差点没把我胳膊打折了,我一个滚翻躲到一旁,大喊道:“我还没说完呢!” 这姐们倒也厚道,又停下了,冷冷的看着我。 “唉,”我重重的叹了口气,咽了口吐沫,又开口道:“我知道这不是你心甘情愿的。”看她方才的情形,分明对这冥婚很不满,我姑且先旁敲侧击一番。鬼啊鬼,不要怪我太狡猾,这都是在学校上刑侦课时候教的,只不过没想到在这拍上用场了。 她果然点了点头。 “人生在世,太多事情身不由己啊。”我继续道。 这回,她甚至连一直举着的双手也放了下来。 我脑子里飞转着,实在是不知道她到底为了啥事情如此愤怒,非要化厉鬼害人不可,只能拣些没啥实际意义的话来说,稳住场子先:“唉,那都是没有办法啊,有些人不得不背井离乡,有些人不得不一声辛苦”我叹了口气,接道:“有些人不得不离开自己心爱的人,人无法违背命运的安排啊……”最后这两句倒真是我自肺腑的,是以说的十分动感情,连我自己的眼睛都觉得有点湿润了,再看“冯四”,垂下头去,竟然在低声啜泣。 “你有什么事情憋在心里?跟我说说吧。”我柔声道。 “冯四”垂着头,半晌,开口道:“我是被害死的……” “被谁害死的?” “还有谁,就是那个王天臣。” 我一愣:“你是说那个胖子么?”没想到还有个挺斯文的名啊。 我一提那个胖子,她蓦地抬起头来,目露凶光。乖乖,我还是少提这个人的好,这姐们情绪不大稳定。 只听她接道:“我是宁水县人……” 她缓缓讲述了自己被杀害的经过,听完之后,我只觉得背后冷汗直流,一团怒火从心中升起,不可遏止。 王胖子这孙子骗我! 眼前的女子叫彩卉,生前是是宁水县人,父母双亡,丈夫去外边打工,她自己在家开了个小食杂店,她有个“好姐妹”叫香翠,就是那个假新娘,王胖子的姘头。香翠知道她女工好,前几天找到她说帮忙作几身衣裳,彩卉就去了,一看却是作死人的衣裳,就有点不高兴,香翠好说歹说才留下,他也知道香翠是给她男人王天臣帮忙,那男人是作偏门生意的。 傍晚时候王胖子来了,喝了点酒,见色起义,趁着香翠去弄饭,就要调戏彩卉,彩卉不从,几番挣扎之下,王胖子接着酒劲抄起剪子就刺了下去…… 后边的事情我可以推断了。 她在临时的刹那,趁三魂未散之时许下重誓,即使化身厉鬼,也要报仇。于是终于在七日之后,在棺材里化为厉鬼。至于王胖子,我不知道他怎样的手眼通天,是买通了铁路上的人一路把棺材运了过来,或者走的其他通路,就把这棺材冒充是北村的人运到这里,他让香翠冒充新娘子只怕是因为彩卉死法过于凄惨,怕被人巧出破绽。没想到到了这里刚要合葬,一打开彩卉的棺材,厉鬼已成,自然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她满身戾气引得地脉失常,天行混乱,大概还顾念一点姐妹情分吧,才没取香翠的性命,只弄瞎了他双眼。香翠瞎眼之后口口声声喊着“不是我干的”,王胖子心虚,听完这话吓得落荒而逃。 而彩卉,由于此刻还是白天,无法自幼活动,所以躲在这里等待天黑,结果我跟冯四闯了进来,就给她陷进墓**里了。可能是她看我身具法术不大好对付,所以上了冯四的身。 唉,真是够惨的。 妈的,这个王胖子,给人做阴媒也总归要花彩礼给女方的,这鬼东西为了多赚点钱,杀人之后索性还拿来财,什么北村的人,什么病死的,都***扯淡!还害得老子现在蹲在墓**里跟鬼聊天,妈的,他一直扮猪食虎。装出一副傻了吧几的老实样子,后来还打出人情牌,几乎已经博取了我的好感了,妈的他在来时候路上那说的差点我都要感激他了,我越想越生气,禁不住破口大骂,开始还只是只是骂他,后来开始骂他祖宗三代,后来一直衍生的祖宗十八代,总之能想到的恶毒语言都用上了,我都不知道我骂出人来这么难听。 骂着骂着,觉得周围压力一轻,只见一个魂魄晃晃悠悠的从冯四灵台里飘出来,容貌颇为清丽,却浑身血污,胸口的伤口上插着一把剪刀,仿佛犹有汩汩的鲜血流出…… 理解万岁啊!沟通还是有效果的,至少她肯从冯四身体里出来了,我连忙上去扶住冯四。冯四兀自有些混沌,在哪呆呆的站着。 我叹了口气对彩卉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放心,就算你不找那害你的人,我也会去找他算账的,此人作恶多端,自有人去收他。”我只她身负大仇,怕王胖子这三个字太刺激她,都没敢提。我说有人收拾王胖子也不是虚言,就算彩卉不找她,就算我出去之后不找他,就看他一身晦气的样子,再加上住在那个一箭穿心的房子里,只怕也活不了几天的。 彩卉闻言点了点头。 我又道:“上边那些人都是无关的……” “我没有害他们性命。”她道,说完身子向土层中隐去。 我长出一口气,心说好险啊,总算是把她忽悠走了,看来沟通还是很有必要的啊。 冯四却在这时候醒来,茫然不知就里:“我这是咋了。”他自然看不到彩卉。 我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鬼上身的后遗症,他脑子有点短路,兀自喋喋不休道:“老七,咱快上去吧,凤儿该着急了,咱还得把那个王胖子找找不是?丢了大媒人总不大好吧。” 我脑子嗡的一声,心说要坏。 第七章 殇(2) 不等我说话,本来已经快隐入土中的彩卉蓦地大喊道:“你骗我!”接着阴风四起,一阵让人撕心裂肺的哭号声里,周围压力骤然而增,大得乎想象,想要把人挤扁揉碎一般。我想出口辩解已经迟了,四周的压力把我挤得说不出话来。我连忙学前些日子老谢在h大对抗啮魂珠时的样子,盘膝坐下,手捏法诀,祭起天罡御法阵,这阵法我还是后来在医院闲着无聊时候翻来看看的,也不知道记得对不对,希望能顶点用场吧。如果是我自己倒会好办些,问题是现在还有冯四在身旁,我躲开了只怕冯四就要遭殃了,这阵法我本就不纯熟,此刻却没有别的办法了。 阵法动,一团光华从我指间泛起,堪堪抵住周遭的压力,我却根本轻松不下来,我不光要罩着自己,还得顾着身边的冯四,所以必须集中全部念力,最要命的是,伴随着彩卉凄厉的哭喊声,周遭的压力还在不断增强,我怕不知道我还能挺多久。 他这时候有点缓过神来了,也觉得有点不对:“一把拉住我,出啥事了?这什么东西叫唤啊?” 我已经无暇跟他解释或者计较,抵挡住这冤鬼已经用上我全部力气了,我眉头紧皱,以目示意他在我旁边坐下不要乱走,接着闭上双目,专心对抗周围仿佛无穷无尽般涌来的压力…… 压力越来越大,慢慢的,我所祭起的圈子被挤得越来越小,最后只能堪堪罩住我和冯四,彩卉仍然没有罢手的意思,看样子非要把我们挤扁不可。 不能再这么被动挨打了,我把心一横,奋力运起全身念力,大喊一声,破! 陡然间阵芒剧增,趁着这个功夫,我伸手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六甲符来,啪的一声帖在冯四头顶,朝他大喊:“到棺材后边躲着去!” 冯四虽然看不到正在那边张牙舞爪的女鬼,可也能感觉到事情紧急,乖乖的一猫腰,蹲到了棺材后边。 这六甲符是老谢手制的,防御之力最强,看他行动上毫无阻碍的躲到了棺材后边,我就知道这六甲符应该可以帮冯四抵挡一时。可惜我的包落在上边了,衬衫口袋里就装了这么一张六甲符,还有几张日常应用的符咒,此刻也派不上用场。 不过看冯四暂时安全,我的心也放下一半了,当下我抖起精神,脚踏七星,手捏法诀,念道:“东阳震神,雷电真尊,符召元帅,元始玉文,救护群品,来降巽门。急急如律令!” 这五雷咒我原本是不会的,当日在僵尸言家斗那些丧尸夜枭的时候,我就现我所会的这些茅山法术大都是小巧玩意,寻个人指个路啊,要不就是驱个邪捉个鬼啥的,却一直没练过什么大杀伤力的法术,所以回来之后特意选了一个五雷咒来反复操练,此乃茅山秘法,据说到了最高阶段能引动九天神雷,诛鬼斩妖所向披靡。当然我没那么大本事了,不过对付一介女鬼应该还能奏效吧。 其实这五雷咒的全本法诀是这样的:“东阳震神,雷电真尊,呼风哑叹,咄鸠罗真,狼牙猛吏,火车火轮,欻火伯温,霹雳前奔,威光瞰吼,震动乾坤,元帅大将,破魔伏神,能晴能雨,伐庙斩精,升天裂地,威震斗灵,耀灵太华,圣光妙灵,四溟洞阳,来降吾坛,三清敕下,玉枢令行,五岳之尊,撼山驱雨,倒海奔云,符召元帅,元始玉文,救护群品,来降巽门。急急如律令。”不过情势紧急,估计要等我念完全本,只怕死都不知道咋死的了,姑且念个头尾,只盼茅山列祖列宗九天神仙在上,不要怪我偷工减料,照样把神雷出来。 随着我话音刚落,喀喇喇半空两声巨响,原本就乌云滚滚的天上,仿佛忽然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接着光芒耀眼,一道雷光直击下来,正击在彩卉头顶,光芒闪处,她一声惨叫,身形跌入土层不见了。 我长出一口气,抹了把汗,好险啊。奇怪,按说应该是五道神雷的,就算我偷工减料,个两三道也行嘛,而且方才明明听到两声响动,怎么就来一个,唉,不管了,反正有一个管用的就行了。 转头去看冯四,他已经吓傻了,估计是给刚才那个神雷震的呵。 我走过去,伸手把他头上的六甲符揭下来,仔细一看,现上边的朱砂已经有些模糊的迹象了,这是法力消褪的征兆,等到这符咒在女鬼的怨力之下消磨的字迹尽褪,那就一点作用都没有了。 冯四站起身来,四下看看:“没事了吧七哥?” “没事了。”我一**坐在棺材上:“好险啊,你瞎嚷嚷啥,本来我谈得挺好的。” “谈啥?”冯四一头雾水。 一言难尽啊,我简单跟冯四说了经过,冯四也气坏了,不住的大骂王胖子。末了站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问:“这女鬼不会再来了吧?” 我点点头:“放心,被神雷击中的,非死即伤。”没想到我这删减版的咒法也管用了啊,只是这女鬼有如此大的怨念,可见心中所含的冤屈之深,我暗自叹了口气,心下也觉得十分不忍,若非她突然难,我也不会用神雷打她了,只盼她早日投胎,再入轮回,莫再如此苦命了。归根到都怪那个王胖子,md,呆会上去让我逮着他,非扒了他的皮。 我一边调息一边正在瞎琢磨,忽然间冯四张口结舌,用手指着我。 “咋了四哥?”我纳闷道,忽然心里一哆嗦,这家伙一这样准没好事,前次这样就把我俩陷进坟坑了,这次又咋了? 他没回答,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不对,是看着我深厚的土壁,我悚然一惊,猛地扭身想回头看去,却赫然现在哪一刹那,脖子不听使唤了,我根本没法转过头去。 余光瞥处,一只白森森的手掌搭在我的脖子上,没等我伸手架开,只觉脖子一紧,硬生生被那只鬼手提到半空…… 冯四到底看到什么,我是不得而知了。可能是他跟我呆久了灵光乍现,忽然看到了去而复返的彩卉,又或者是看到彩卉在土墙里钻出来时候墙壁的变化…… 反正我能看到的是我两个给人一手一个,掐着脖子提在半,任凭我怎样挣扎,足蹬脚踢,也无法动弹分毫,喉咙给掐的死死的,不出半点声响,结了法诀也不起作用,难道天亡我也…… 唉,照理她没这么快复原的,我太大意了,竟然没主意到她又回来了,唉,看来删减版的符咒效果也会打折扣啊…… 老爸老妈,俺不孝啊,没能把茅山派扬光大,枉费了你们的教导…… 啮魂珠,阴阳玉,唉,你们在我体内除了增加体重,就没点别的作用么? 我开始觉得神智模糊起来,这就是死亡的前兆么?看来也没那么恐怖,只不过我就要葬身在这荒凉的所在了么?忽然有些伤感,不知道哪根筋被触动,强从喉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四哥,再……再给我唱唱你那调子吧……” 缺氧之下,我目光已经模糊,看不见冯四的所在,却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居然也能从喉咙里挤出个沙哑的调子来: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 哥哥……你出村口,小妹妹……我有句话儿留……,走路走那……大……路口,人……马多来……解忧愁……紧……紧地拉着哥哥……的袖,汪汪的泪水……肚里流……” 唉,司徒雪,你在干什么呢? 恍然间,我仿佛回到了浮丘山,入眼是一片郁郁苍苍,有佳人着绿衣,赤足,款款走来…… 神情恍惚间,我仿佛听到冯四苍凉的歌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流畅了…… 这一定是幻觉吧…… 第七章 殇 (3) 我再睁开眼时,阳光陡然倾泻下来,刺得我双目生疼,这就到了地府么?不应该吧,地府哪有这么好的阳光。我揉揉眼睛,翻身坐起来,现自己已经到了地面上,面前是那个四米多深的坟坑,旁边是花轿,棺材…… “老七!老七!” 我腾一下站起来,冯四和凤儿就站在我旁边。 我有点懵,不过可以确定,我还健在啊。 凤儿笑呵呵的看着我:“醒了,大阴阳师?” 我脸一红:“唉,马有失蹄啊。”转过去问冯四:“怎么回事?你知道不?” 冯四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反正你让我唱歌嘛,我就唱贝,已经快断气了,喉咙也掐的死死的,我拼了老命一句句往出挤,说也奇怪,越唱越觉得顺溜了,然后好像我就给松开了。” “松开了?然后呢?”我有点蒙,这鬼正在气头上,咋会这么好心,再说了,就算要放手也该把我一块放开嘛。 “我是后来才想那鬼把我松开了,当时我就以为已经死了呢,心想死了也没啥好怕的,就是再见不到爹娘了,也见不到凤儿了,嘿嘿。”他傻笑几声,我这时注意到两人的手一直握得紧紧的,不肯分开。 只听他接着道:“我一想凤儿,就想得慌,想到以后都见不着她了,心里就难受,于是就接着唱了。” “然后呢?” “然后凤儿就来了啊。” 风儿接道:“我本来在外边等你们,结果不知道咋地,老好像听着大庆在这唱歌,唱的可伤心,我又等得着急,就进来瞧瞧。”她一指大坑:“结果现你两个在大坑里躺着呢,你昏着呢,这傻子还在哪鬼哭狼嚎的唱,我就找个绳子把你们弄上来了。” “这么大风雨,你怎么进来的?”我奇怪的问。 “你烧啊,哪有啥风雨,这不大晴天么。”凤儿笑道:“我奇怪你俩个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出来,我哥的坟多好找啊,一出树林我就看见了。” 这么说来是彩卉放我们一条生路了?她不光放了我们,而且天色晴朗,送亲的那几位也老老实实地上躺着,看来也没什么大碍,奇怪,是什么让她忽然怨念全无? 一想到这个,我连忙跑到棺材前边,探头往里看,彩卉躺在里边,形状和我在坟坑里见到的一样,十分恐怖,不过我此刻却可以肯定,这里边是一具彻头彻尾的尸体了。不再有怨恨,不再有戾气,到底是什么让她放下怨念,安心去地府报道呢? 彩卉的丈夫出去打工了,保不齐这哥哥走西口的歌她也是唱过的,这本来就是此地的民歌吧。她听到冯四唱这歌,忽有所感,唤回了当日的美好回忆,所以才在关键时刻放过了我们吧,我想,这大概是唯一的解释了。 我们当下唤醒众人,在我的建议下,没有把他们合葬,而是比邻而葬,送亲的几位也晓得这事蹊跷,回去都没声张,大家照样喝喜酒吃流水席,热闹了三天才散。也有人问怎么不见媒人,我们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想过向公安机关报案,不过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总不能说是听鬼说的吧。罢了,反正看他的气色也活不多久了,还有那瞎眼的假新娘,已经得到惩罚,也不必我们追究了。 一周后,冯四和我坐上了返回h市的列车,凤儿一路送他,缠绵自不必说了,看得我都脸热。 冯四在车上对我说:“老七,我觉得鬼啥的不太可怕啊,倒是那王胖子可怕多了。” 我点头道:“是啊,其实想想好笑,人多敬畏鬼,反倒不畏人,他们不曾想到鬼总归是人变的,遇到鬼时候,你已经占了先机。什么先机?人有条件变成鬼,大不了让你害了我,回头我也成鬼了,再找你报仇。而鬼却只有投胎才能变回人,没得选择。所以人何必怕。 冯四眨巴眨巴眼睛道:“你这是歪理嘛。” “那我换个说法,”我笑道:“其实说穿了,人不是怕鬼,乃是怕撒手离开这花花世界。再穿不得绫罗绸缎,再吃不得珍馐美味,再见不得红粉佳人……太多的恋栈,人自然胆卑,胆卑则气弱,反倒容易被鬼所乘了。倘若堂堂正正,行事不蝇营狗苟,自然有一股非常气魄,鬼是近不了身的。该担心的反倒是人,鬼固然非常人所能辨识,人又岂是你所见的那样?谁知道称兄道弟之时不是底下掏刀子之际?谁知道笑魇如花之下,劝你饮的那杯不是蚀骨断肠的毒酒?” 冯四点点头,叹气道:“是啊,人心最难测啊,那个女鬼被朋友邀请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番下场吧。” 我点点头,心想这一趟旅途算是有惊无险了,况且还得了文王定星盘这样的宝贝,回去要跟老谢好好显摆显摆。车行在旷野之中,十分无聊,我随手抓起一张报纸来看,却被一段短讯所吸引,上边写着:“小村惊见离奇男尸,死者肥胖,周身焦黑,经公安部门鉴定为触电身亡。” 我忍不住拿起报纸盖在脸上哈哈大笑,忽然想起在来时火车上遇到他时,我说老天早晚打雷劈了你,居然应验,冥冥中果然是有定数的,因为只有我知道那不是触电,是雷,是另一个雷,我想我知道彩卉肯放手的另一个原因了。 第一章 江湖秘本 从山西回来,着实歇了几天才缓过劲来。这阵子就没消停过,h大器官案、西山公墓事件、冥府那一遭魂断神伤的经历,末了又整了个珠子进我身体里,想出去散散心吧,差点把命搁在山西了,真是流年不利啊。 不成,我得给自己算算。 其实算命这门技术我是不怎么在行的,只是当初复习阴阳师考试的时候背过几本书,什么《梅花易数》《铁板神数》、《渊海子平》、《三命通会》、《穷通宝鉴》(又名栏江纲)这些,基本上实用性都不太强,算出来也无非是流年运程一类,而且干我们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一般不给自己算命,所以我从来没给自己认真算过。 “卜”原本是阴阳之道中独立出来的一个派系,与我们捉鬼除灵的道士算是同行,最初的卜者是很官方的,古代大凡出猎、征战、风雨、年成、祭祀、婚丧、疾灾等事,都想预知吉凶,占卜者遂应运而生,并产生专管此事的官职。后来这门技术变得不那么专业化了,很多道士术师都多少会一些卜术,你比方老谢吧,他的七钱鬼卜就挺神的了。想当初算命这活可不是谁都能干的,卜巫是古时非常重要的人物,一般由氏族部落领,或者领的亲族,或者智者、长者担任。据说夏代开国君主夏启、夏王太康之弟曾任此职,又说周文王的儿子滕叔绣也曾担任此职,春秋时晋有卜偃、鲁有卜楚丘、秦有卜徒父俱任此职,甚至到后来渐渐形成了“卜”这一姓氏。 “卜”这行里公认的老祖宗是周文王,当然也有说是周公旦的,也就是文王之子,武王之弟,这两父子完成了不朽的巨著《周易》。 区区六十四卦包罗天地万象,牛不可及。可惜过在当时并未留下什么脍炙人口的经典案例下来,只留下一本《周易》被之后几千年的卜者们奉为圭臬。古时候还有个叫卜偃的,是晋的掌卜大夫,传说他卜技高,百不失一。史书中有很详细的描绘,史书里记载过一个经典案例,“虢公败戎于桑田,晋卜偃曰:‘亡矣!亡下阳不惧,而又有功。是天夺之鉴而益其疾也!必易晋而不抚其民矣,不可以五稔!’五年,晋灭虢。”大概意思是,虢公这老小子在桑田击败了戎人,卜偃就说了:“虢一定会亡国,下阳这地方被晋国所夺而不担心,现在又战胜戎人,这其实等于是上天要灭亡虢国的鉴戒。而特别加重他的病情。往后虢公一定不把晋国的威胁放在眼里而不抚爱百姓。我想,不过五年虢国一定灭亡。” 准确度令人砸舌,可惜的是从这短短的记载中实在无法看出他是怎么算出来的,传说卜偃就是卜姓的始祖了,他高的占卜技术也不知道有没有传人。其实我一直怀疑在几千年的传承中,有点什么东西散佚了,否则不会流传到现在剩下这寥寥可数的十几种算命方法,还都不咋准。准不准不管了,反正也闲着无聊,索性找出书来给自己算算。 离我参加考试的时间也久了点。我几乎忘了把那些参考书都扔哪了,正在翻箱倒柜埋头苦干的时候,老谢回来了。 “找啥呢?”他问道。 “找书呢,主任,我那套注册阴阳师应试指南哪去了?” “啊哈。”老谢打了个哈哈,有点不好意思的道:“这不,前阵子收拾屋子,让我给卖废品了。” “靠!不是吧!”我站起神来怒目而视:“人家刚好好好学习一下,你就打击我积极性。” 老谢搓着手嘿嘿笑道:“李克,你也知道咋最近生意不景气。就算这房子没啥挑费。水电费总得交不是。” 我心道,咱生意啥时候好过啊。你看人家蓬莱所,那叫一个门庭若市,转问道:“咱卖复习题的钱呢?这么几天就都花光了啊?” “唉,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钱只出不进不经花啊。” 我也实在懒得跟他矫情这些:“你有算命的书没,借我一本。” “你要干啥?”老谢奇道。 “我想给自己算算。” “书我倒是有,不过给自己算就免了吧。”老谢道。 “为啥?” “为啥?”老谢把自己肥胖的**塞进椅子里,靠在椅背上,简洁明快的道:“因为不准呗。” “不是吧,这么多书就没有准的?” “来来来,我与你细细道来。”老谢看来今天有够挺无聊,索性倒了杯水,让我在他面前坐下,问道:“你知道我是哪派的吧?” “知道啊,方仙派嘛。你还是掌门呢。” “嗯,”老谢满意的点点头道:“我派本就以占卜见长,你也见识过我的七钱之卜了吧。” “是是,很牛。”我忙不迭的点头,心想你快点进入正题好不。 老谢接道:“可是我派到了宋初时,从掌教开始,忽然慢慢把研究方向从占卜转向符咒道术,你知道为啥?” “啥?” 老谢叹了口气:“因为老祖师爷现,他们算出来的东西不准了。” “不会吧!”我道:“你不准也就罢了,老祖师也不准啊。”心里不由对这个方仙派的印象大打折扣。 “其实也不是都不准,鬼卜之法不就挺准的。” “那是哪些不准?” “命局!” “啊?!”我悚然一惊,要知道放眼人生运数归根到底无外命局、大运与流年三项,这三者关系相辅相成,命局断应事,大运流年即为应期。所谓命局者,乃人先天之格,大抵如之前谈到的骨相,命局是一个庞大的信息库,它储藏着命主一生的信息,包括富、贵、贫、贱、吉、凶、寿、夭,等等,而这种格局是在出生时的那一刹那而形成的,绝无更改的可能,也不会随着大运流年的变化而变化或消失。 一部车,从它出厂的那一刻起,这部车的基本零部件的质量、性能及相互间的配合、协调、影响等情况,就已经完全确定了。这些确定了的内容,共同反映这部车的整体质量和性能,也就是通常说的这车性能“好”与“不好”的概念。你拿一辆ro11s-royce去跟捷达比,高下立判,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人也是这样,从他(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反映独特属性的八字命局和八字结构就固定不变了,八字之间的相互关系也随之而定。八字结构和各字之间的相互关系,反映命主本人各方面的基本情况,以及这些方面的相互关系和影响,八字命局则反映由这些内容所确定的总体性状,也就是通常说的“好命”、“孬命”等等。 可以说命局如同一个天生的舞者,在大运、流年的人生舞台上进行表演。命局又好像是一辆崭新出场的ro11s-royce或者捷达、奥拓吧,在大运流年的跑道上前行。 大运十年为一运,以八字的月干支排定,男阳年生女阴年生顺排,男阴年生女阳年生逆排。大运就好像是命局这辆车所经过每个转弯口,每十年一次,使命局进入一个新的跑道上运行,它主管命局新的走势方向,对命局起损益作用。流年则为大运中的问卜的当年,更为具体的作用在损益着命局。所以说一个人的八字决定了一生命局,命中注定飞黄腾达、三妻四妾、饥寒交迫、禄短夭亡等等,而这些事在何时生就要看大运流年对共同对命局的作用了,就仿佛这辆车注定要撞上,可是到底什么时候、在哪个路口撞上,就要看当时的路况了。ro11s-royce固然比捷达好的太多,可是行驶过同一个路口时,捷达未必会撞车,ro11s-royce倒也有可能抛锚,命之一理,玄妙不可方物,简而言之就是:命局断事,年运断应期。 命局是如此的重要,也就难怪我听老谢说算不准命局时候如此的惊诧了。算不准命局的卜者,基本和骗子无异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奇怪的问道:“古代卜术远在当今之上,方仙派又是个中翘楚,怎么会算不准最重要的命局呢?” 老谢挠挠秃头,苦恼的说:“谁知道呢,反正打从那时候起,我派渐渐的就把研究方向转变了,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索然无味了,算得不准还算来干啥。看我一脸失望,老谢笑呵呵的说:“别灰心,我的鬼卜之法你也见过了,我说的不准是相对而言嘛,我的意思是不可能把事情精确到历历生如在目前,但是推测个运程啥的还是很轻松的,算算大概的命势也不会出大差错。” 他固然这么说,可我还是提不起精神来,摇摇头:“得了吧,我对你们方仙派是彻底失望了。” 老谢眉头皱了起来:“李克,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我的门派。” 靠,这话挺着很江湖啊。我笑着说:“那我还是侮辱你吧。”顿了半秒接道:“反正侮辱你跟侮辱你的门派也没啥区别,哈哈。”因为老谢就是这一派硕果仅存的掌门了,门下一个弟子也没有,他足可以代表整个方仙派了。 老谢眼珠子瞪了起来:“你敢不敢打个赌?” “赌啥?” “赌我们方仙派的卜术还有没有价值。” “赌注呢?” “要是我输了,你的提成比例提高到40%,要是我赢了,降到5%。” “赌就赌,我还不信这邪了,你说怎么赌吧。” “你到街头摆个摊,一天算三卦,看看反馈回来的准不准。” “行!就这么定了。可为啥每天三卦?” “算多了就不灵了,至少顾客就以为不灵了,你没见那些限量版的书啊啥的反而卖的更好?” “你还挺懂营销啊。” “那是,卦金算所里收入啊。” “啥?!”我怎么有种上当的感觉…… 老谢呵呵的笑着,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咱也得开源节流,尽量增加收益不是。” “可是我连参考书都没有,怎么算啊,回头你要说我故意算错了。” “呵,这不担心,咱有宝贝啊。”老谢拉开抽屉,从里边抽出一本小薄册子来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这小册子已经破败不堪,不知道多少年头了,也没有封皮,竟然还是手抄本的。 “主任,这啥啊?” “你先翻开看看。” 我翻开第一页,只见上边写着:“入门先观来意,出言先要拿心。先千后隆乃兵家之妙法。轻拷响卖,是江湖之秘宗。有问不可迟答,无言切勿先声。” 我一愣:“主任,这是算命的书么?” “你再往下看。”老谢好整以暇的说。 我又翻了一页,上边写着:“谈男命先千后隆,谈女命先隆后千。人人后运好,各个子孙贤。三五成群须防有假,嘻哈成片必定无心。来意殷勤。前运必非好景,言词高傲,近来必定佳途……” 我晕,这哪是命理占卜的书啊,倒像是实用心理学啊。这几句话的意思是:入得门来先揣摩来意,轻易不说话,一说话就必中要害,先前后隆说的是先吓唬后吹捧,轻拷响卖意思是轻轻的旁敲侧击,捉到点端倪就抓住了不放。对方有问题千万不要犹豫。显得底气不足,如果对方没什么问题。千万不要先说话,言多必失。如果男的来问命,先吓唬后吹捧,女的来呢,就先吹捧再吓唬,最后个个人都是后边运程好。孝子贤孙一大堆。要是来些个三五成群的,要提放是假冒来问命的,嘻嘻哈哈的,肯定不拿算命当回事。如果来了之后态度很殷勤,说明这人最近有为难事了,牛哄哄来的,一定是最近运气不错…… 我越看越是心惊,写这本书的人几乎把算命人的心理和行为捕捉的不差分毫,比如接下来写道:小人宜以正直义气隆他,万无一失。君子当以诚谨俭让临之。百次皆同。寡妇寻去留,定思重配。老妇多叹息,受屈难言。 这几句意思是,越是小人,反而越要用堂堂正正义气的话来恭维他。他爱听,君子就要跟他说些诚实谨慎勤俭谦让的话,也是他受用的。要是寡妇来问去留,肯定是想再嫁了,来个老太太一直叹气,那就是家里受气了。 我靠。太神了。这简直是一部行为心理学著作啊。 老谢嘿嘿笑着:“怎么样,长见识吧。” 我心里一动。想起传说中江湖卜者口口相传的一样法宝来:“主任,难道这个是……” 老谢显然对我的反应十分满意,哈哈大笑道:“不错,这就是传说中的《英耀篇》!”莫了又追加了一句:“足本的哦。” 乖乖,果然是它,复习注册阴阳师考试时,有一门考试就叫《中国阴阳史》,参考书中特别到了了江相派,自明朝以下,道术式微,江湖卜者门为求自保,摈弃门户之见,渐渐自成一派,字号“江相派”,对外宣称是有人在江湖却有宰相之才的意思,其实就是江湖相士的意思,主要靠给人算命看相为生。号称祖师爷是刘伯温,第一代是以洪门五祖之一为开山祖师,但其实早已脱离洪门门规,其第二代传承四个徒弟,分干、坤、坎、离四大房,即取天地父泰,水火相济之意,刚开始时候也着实风光了一阵子,可惜后来为了扩大影响,开始广泛收徒,不仅有相命先生、神棍、庙祝、道士这些,后来连尼姑、和尚、药贩子、老千、流氓、小偷等等全部可以加入,又加上这门派管理混乱,组织者也缺乏必要的领导能力,最后导致日渐势微,最后到了民国初期时候,江相派沦为与丐帮差不多了,当时江相派的领袖甚至被称四大寇之一。 当然也有传言说江相派当时与孙中山先生一起搞革命,众说纷纭,也就无法一一考证了。 别看他们混得不咋的,可江相派的阶层制度设计的却很有趣,领叫宰相或大学士,对外又称大师爷,下边是状元、榜眼、探花、翰林、进士、举人等,按科举制度的顺序排下来,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最初的门徒大都是些识文断字却又科考失意的读书人吧,这个制度可供他们意淫一下居庙堂之高的快感。 而这江相派口口相传的一件师门法宝就是《英耀篇》,乃是教你一门如何揣摩问卜者心里的技术,江相派的门徒们就靠这个混饭吃,我把书册子最后,只见上边写着:我家田地在江湖,不用耕兮不用锄;说话未完苗已秀,再谈几句就收租。 果然,说的明明白白就是靠嘴巴讨生活,据说背熟此篇灵活运用,可以所向披靡。同为江相派秘宝的还有《扎飞篇》和《阿宝篇》,要是这三篇都精通的话,那一张嘴简直可以惊天地泣鬼神了。现在信息网络如此达,网上四处流传着不少《英耀篇》、《军马篇》之类的断章,号称全本的也不少,但真正的足本真是没见过,没想到今天在老谢这见到了:“主任,你这书哪来的?你不是方仙派么,怎么跟江相派还有瓜葛?” “这是我的师傅传下来的,当年他救过江相派的大师爸何立庭,当时江相派已经岌岌可危,大师爸索性把这册子送给我的师傅保存了,后来就传到我这儿了。” “主任,你想让我拿这个去骗钱啊?”归根到底,《英耀篇》不是算命问卜的法门,而是如何揣摩问卜者的技术,进而骗取钱财,我虽然觉得这书很神,但这一点还是很清楚的,当下问道:“主任,你想让我去骗钱啊,这跟你方仙派卜术的价值可没啥关系。” 老谢笑了:“别说的那么难听,你一个毛头小子去算命,谁会信你的?到时候不是平白辱没了我们方仙派的卜术,我把这书给你,是希望你在其他方面增强一下卖点,能够抓住顾客心理,不过最后算命,可还得靠真本事啊。” 哼,我心想,说的冠冕堂皇的,你卖相好,自己怎么不去? 不过反正赌已经打了,左右我也闲的无聊,出去散散心也好,我道:“行,这本书我会好好研究,你该把方仙派的卜术传授给我了吧?” “唔,”老谢答应一声,从抽屉又拿出本书来,往桌上一放:“就这个了。” 我一看,上边写着2007年注册阴阳师考试参考用书《易术合订本》,晕,这是我当年的参考书啊! 老谢嘿嘿一笑:“天下卜法殊途同归,最后原理都要落在《易经》上,所以你也不要走弯路了,把这本书吃透,再看点梅花易数啥的就够了。我们方仙派也是这样算命的。” 我呆了半晌,有点想明白了,开口道:“主任,打赌是假,你是不是看我太闲了,所以派我一个差事贴补一下所里的开销?” “年轻人,这也是你锻炼的机会嘛。”老谢坏笑着。 也罢,我这阵子确实是够无聊的,找点事情分散下经历也好。 《英耀篇》字数本就不多,而且都是朗朗上口的押韵句子,拿到它的第三天上午,我已经基本上背的滚瓜烂熟了,又胡乱的看了些参考书,自己觉得差不多了,倒也颇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正琢磨着去哪练摊合适呢,听见老谢在走廊里喊:“李克,来帮个忙。” 我放下书本出去一看,老谢不知道从来搬来一个小桌子,上边还盖着块桌布,桌布上画的是八卦图案和阴阳鱼,我一边跟他把桌子搬进来,一边笑道:“主任,整的挺专业啊这个。” “这算啥,还有呢。”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来,我打开一看,上边写着:甘罗早子牙迟,彭祖颜回寿不齐。范丹贫穷石崇富,八字生来各有时。 这诗我是见过的,水浒传里边吴用赚玉麒麟上山,装成算命先生,开头就念了这么四句,回头给老卢害得家破人亡、落草为寇,最后不得善终,十分的不厚道。 “主任,这是啥?” “招牌啊,你往另一边看。” 我一看,上边斗大的字写着:“茅山神算李。”下边小字写着:“每日三卦,过时不候。” “主任,这,这有点过了吧?” “一点不过,赶紧找根棍把旗子支上,地方我都给你找好了,在水果批市场入口。” “不是吧,我去哪摆摊啊,也太丢份了吧。” “丢份?巴掌大的地方,一天100块钱租金呢。你的给我赚回来啊,不然从你提成里扣。”老谢一边忙活着一边说。 得,既来之则安之吧。 第二章 摆摊 老谢帮我把桌子抬到水果市场旁边,到他跟人商量好的地方摆上,把旗子也扯起来,要不是我坚持天气太热了,他甚至还想让我穿上道袍坐在桌子后边呢。收拾妥当他交代几句走了,我坐在哪,觉得有点傻里傻气的。不过也无所谓了,干这种事情脸皮可薄不得,否则非但蒙不了一哥(江相派管问卜的顾客叫一哥,最近很是研究了这一门技术,所以不知不觉入乡随俗了),倒叫一哥给蒙了。 跟我想象的一样,一上午没啥生意,中午时候整了煎饼果子,就着可乐吃了,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就听有人问道:“请问,这位师傅……” 我心里一喜,一哥来了! 这时候切记要沉住气,沉住气,我缓缓的坐直身子,拿眼底瞥了一眼来人,是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细眉长眼,看起来干干净净,打扮得十分得体,却不显奢华,英耀篇有言“眉精眼细,白手兴家之人”,甭问啊,这位是白手起家自己干点生意的,来我这儿想必是问问生意进展吧。 我心里有了点底,好整以暇唔了一声,没开腔,秘本说的好,“无言切勿先声”嘛。 他看我没出声,稍微有点犯愣,还是开口道:“我是想问问,h大的西门怎么走啊。” 我靠! “直行,过十字路口,下一个红绿灯右转。”我飞快的告诉他答案,准备再度趴下。 这人向我点头道了声谢,转身要走,我蓦地觉得他印堂当中竟然有一团黑气一闪而过,这是死气,将死之人天地桥通,死气进逼灵台才出现这种情况的。可看他身强力壮,不像是将死之人啊,难道是横死? 想到这,我忍不住脱口道:“最好别走人行横道,走过街天桥吧。” 这人一愣,颇有些好奇的瞧了我几眼,礼貌性的“嗯”了一声,转身走了。我继续趴桌子上睡,睡了不到五分钟,猛听得不远处人声嘈杂。我抬起头,正巧有个人从那边过来。我问道:“出啥事了?怎么这么乱啊?” “唉,撞车了!真惨啊。” 我悚然一惊,心道终究还是没躲过去么?唉,这可真是命数啊。 正在唏嘘的当口,一个人像上了马达似的从远处飞奔而来,直奔我这。到了桌子前边,没等我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下:“神仙啊!!!” 我蒙了,好容易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正式刚才那个大叔,此刻跪在桌子前面泪流满面。水果批市场本来就是个热闹地方,他这一弄,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了。 我索性装到低。沉声道:“起来说话吧。” 这人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才站起来,我指了指桌子前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这时围观的人群开始传出窃窃私语。 他诚惶诚恐的坐下,想是太多激动。语音有些颤抖,道:“大、大、大、大师,我,我听你的,走了天、天桥。” 哈,我心中一喜。故作沉着的道:“如此说来。你避过那一场劫数了?” “是啊是啊,我刚走到一半。就看底下十字路口,俩车撞一起了,吓死我了。”他用手按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周围人群出“哗”的声音,我偷眼观瞧,人越聚越多,有的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有人则双目露出崇敬之色,已经跃跃欲试了。 我微微点点头,闭目不语。 “大师,要不是你,我死定了。”他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掏出钱包来,把里边一叠钱一股脑地全放在桌子上,我估摸一下,都是一百的,大概有两千多吧。 我靠,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我强忍住把钱抢过来揣进兜里的冲动,做出一副古井无波的表情,对那些钱视而不见。 “大师,您别嫌少,我今天出来没带太多,我这就给您取去!”他说完站起身就要去取钱。 我看火候差不多了,开口缓缓道:“贫道至此非为求财,乃是为了众生指点迷津,也算给贫道自己修些功德。” “大师,这……”这大叔都快哭了:“这钱您一定得收下!一定啊!” “罢了,”我长叹一声,伸出两根手指拈了三张:“卦金三百,其他的收回去吧。” “您再拿点吧大师。”他苦苦哀求。 我缓缓道:“钱财身外物,于我无大用。收你三百已是极限,原是不想折了你的福份。” 不是我不爱钱,我是怕自己这个“神仙”显得太功利了,细水长流嘛,动动嘴皮子就三百块也不少了。 人群此刻已经沸腾了,有人冲上来要算命,有人跑回家去奔走相告,有人互相交流,这小道士看不出来,有真本事啊,比北边那个瞎子强多了。 我心里一动,这附近还有同行么?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3)(z)〓(中)(文)(网),支持zzznet!也有人声说:“算命的都是骗子,是托吧,太假了,你看这老头哭得一点都不真,来点专业精神好不好,好好画画妆再来,你看这道士,毛都分叉了。” 靠,我忍不住拿眼睛扫了一眼说话这位,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估计是《大话西游》多了吧。 也有人说些不相干的,旁边那个卖香蕉的大妈围过来,边跟边上人说:“收垃圾的小帅哥今天还没来,咱先看看热闹,来了你可得喊我啊。” 另一位年纪不见得年轻多少,裂开血盆大口笑道:“放心,哪敢落下你啊。” 这都哪跟哪? 那大叔见我始终不肯收钱,也值得作罢,犹犹豫豫的问道:“能否请大师再给我算算?” 我略一思索,点头答应,抽出一张纸来,让他把八字写上。 他恭恭敬敬的写完递给我,我看了看,按照参考书上教的算方式在心里草草排了个盘,其实现在排盘简单得狠了,以前都要一笔笔的算来,现在都有软件一秒钟就出来了,可惜我不能带着电脑来排,那显得我太没水平了,幸好按照参考书上的口诀,也可以很快排个大概的简盘,用来应付街头算命足够了。此命癸亥日元生于癸丑月,日元偏旺。取丁已、寅木为用。命局中水偏旺,木火弱。损水之旺气,增加木火之气。丁已大运,偏财星出现。应了白手兴家的征兆,庚申财旺身弱,破财,戍子年劫煞坐宫,有贵人助。看来我就是这个贵人啊,呵呵。 我排盘完毕,心里有了谱,道:“97年白手起家,2000年破财,而后成。” “没错没错!”他忙不迭的点头。 我接道:“08年劫煞坐宫,有贵人助,得免。” “没错,您就是那贵人啊。” 我点点头,我能看准的就这点了,看看他的神情早已是深信不疑,我开口道:“想问什么事?” “啊,我想问……” 没等他说完,我截口道:“一卦一事,不可多言。”我是怕他问太多了我算不出来,本来我看算命这行当就是一知半解的,幸好运气好,给我的鬼眼看出他有死气,随口蒙一下,结果歪打正着造就了名声,可不能乱说一气漏了底,既然已经装高人了,索性就装大点。 他连忙点头,想了想,道:“我想问问老了福气怎么样。” 哈哈,我心中大笑,算命的最欢迎问这种问题的人了。要知道你问过去,未必能算得准,你问将来,尤其是十几二十年之后的事,谁能知道准不准?我尽可胡说一气了。 我装模做样的拈了个手势,沉吟半晌,故意皱眉道:“老来子孙么……”我实在不知道他有没有孩子,是子是女,所以姑且沉吟一下。 “啊,我儿子怎么样?” 嘿,不怕你不上道,这正是轻拷响卖之旨,既然有儿子,看他干干净净又不像孤苦伶仃无人照顾的样子,当下我一挥手,道:“老来颇有些波折,疾病缠身。”这用的是《英耀篇》先千后隆之法。 他闻言果然呆住了,我接道:“然而无大碍,终有子孙满堂,婆媳和睦,老来福分算不错了。” 他大喜过望,连忙又掏出三百块钱来。我心想难怪他能白手起家,果然上道得很,也就没推辞,收下了,他千恩万谢地走了,我六百大元到手。 他刚走,早有排着队的冲上来。这回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穿着打扮很不错,看得出家庭环境很好,此刻面带愁苦之色,她往我对面一坐,顺着风可以闻到淡淡的药香。 这个年头了,大概只有两种情况要自己熬中药吃,一种呢没啥毛病就是身体虚弱,西医无法对症下药,而且药力太猛怕伤了身体,所以弄点中药吃吃固本培元,另一种就是西医也束手无策的各种疑难杂症病,最后弄些江湖偏方来治。 倘若这药是吃来保健用的,用不着这么满脸愁苦吧,甭问,肯定是家里有重病人了。 看准了这点,她一坐下,我就先制人,道:“问病人么?” 她悚然一惊,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明显她不是病人,要她亲自熬药伺候的,定然是至亲了,我递给他一张纸,道:“把亲人的八字写上吧。” 她连忙写上,递给我。我简单排了排盘,由于有了目的性,再有针对的去看盘,就简单多了。她给的是男命。此人命里有贤妻,可惜注定一生穷苦,财官与寿路相冲,注定一有钱,身体就出事。再看看眼前这女子,精明强干的样子,我心里已经猜个差不多了。看看年纪,估计命主是他老公。不过我也不敢太确定,万一是他哥哥咋办?所以还是慎重点,我皱眉沉吟道:“尊夫……” “他的病怎么样?”她急道。 我心下了然,道:“病的很突然。” “是啊,好端端的忽然就病了,怎么也治不好,我啥都不用他管,里里外外我自己忙活,可他的身体还是一天不如一天。” 嗯,我点点头,你给我越多信息越好,最好你都说出来就不用我算了,我故作深沉的道:“尊夫病因你而起啊。” “啊,这怎么说?” “尊夫命中有贤妻相伴,可惜福份不强,一生穷苦之命。” “这不对啊,我们家生活……” 没等她说完,我截口道:“从你们家生活好转之后,他的身体就不好了。” “啊!”那女的张大了嘴:“是啊,这为什么啊?” “我已经说过,他命中福份不强,寿路与财官相冲,你却是富贵之命,能赚些钱财,所以生活好转。可他受不起这个福份,一病不起,所得的是十分棘手的病症,连医院也束手无策。” 那女的快哭出来了“是啊大师,走了多少家医院都治不了,后来弄了点偏方来吃呢。” “偏方只怕也无功而返。”其实这也是废话,要是吃的有效,你还会来找么算命? “那怎么办啊大师?” “这都是命数啊,唯一的办法是散尽家财,多行善事。希望还来得及。”这几句话倒是没骗她,一则确实此人命理与钱财相冲。二来多作点善事总是好的。第三,这也是万能话,就算她散尽家财,老公还是翘了,我只好说她散得晚了,可不能说我算得不准。呵呵。 这女的留下三百块,临走时候忽然问道:“大师你看我们子女方面怎么样?”。 “一卦一事,今日算贫道送你一卦吧。”我微微一笑道:“如果不是计划生育,你命中有三子两女,其中两个能上大学。” 那女的千恩万谢的走了,我心中好笑,看岁数,就算你赶上计划生育的尾巴,最多生俩吧,不管是一男一女还是两男或两女。都给我包括了,上大学啥的说的更是废话,最多两个都上吧,一个都没上也无所谓,只能说命里能上的你没给生出来嘛。呵呵。这种毫无意义的伪命题,随便来几个我都白送了。 蹭,没等我歇会,一个年轻人就大咧咧的坐到对面了,我一看,正是刚才说我找的托、还说我毛都分叉了的那位。仔细打量一下。这位年纪也就二十出头吧。长的倒是白白净净的,可是一副痨病鬼的架势。精瘦非常,而且两眉短黑,眉骨突亘,鼻塌而翼薄,脸多痣,唉,不用看八字,这种相貌一看就知道脾气十分不好,而且多半是个短命鬼,最讨厌的是这人穿个脏了吧唧的衬衫,上几排扣子都解开,露出里边白糁糁的皮肤,确定无疑是个小流氓。 我实在不想跟他打交道,一指旗子上写的“每日三卦”,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今日卦满。” “不是才他妈算了两个么,怎么就满了?” “头一位算了两卦。”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 他不干了,一拍桌子:“今天你非给我算不可,我他妈就不信你们这帮人。” 呦,听这口气我不是第一个给他算命的,再结合他之前说的什么算命的都是骗子之类的话,莫非是有人算出寿路不长,所以他恼了?他这个面向很容易看,根本不需要太专业,随便看过几天命书的都知道,很典型的短命相,都可以印到教材上了。 不过看这家伙的架势,今天是跟我卯上了,我可犯不上跟这种人冲突,忽然想起《英耀篇》提到:小人宜以正直义气隆他,万无一失。 当下说道:“需知各行有各行的规矩,看你也是重义气的人,何苦要坏了我的规矩,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显然没想到我这番说辞,闻言一愣。 我趁热打铁道:“你是算寿命吧,明天一早,我第一个给你算。” 说完收拾好东西闪人了,留下这哥们坐在那儿,傻了。 妈的,明天我才不来了,我得歇歇,适当保持神秘感嘛。 战告捷,而且如此顺利,别说老谢,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破天荒的请我吃了顿涮羊肉,前提是把我第一天的收入都收归公有了。 他是巴不得我天天都日进斗金呢,可是我自己这点斤两我很清楚,所以不管老谢怎么催我,我硬是接连两天都没去开张,一方面是觉得经过头一天实践,自己的业务水平还是需要更细化一点,似乎我对于命理上一些关键之处还是无从把握,总觉得自己排出来的信息量太少,进展到一定程度便再难进一步推算了,另一方面还是得增加点神秘感不是,据老谢侦查,这几天水果市场方圆几百米已经传开了茅山神算的名声,嘿嘿。更何况,那个注定横死的哥们,我希望他忘性大点,不然他死乞白赖的非找我算命,还真不好应付。 第三天快中午,我睡得精神头挺足,收拾妥当再次出山,一边走一边想着,到了哪不定怎么众星捧月万众瞩目呢。果然,刚一到市场,远远就看见我的摊位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几十号人,虽然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心里准备,可这架势还真是够隆重的,吓得我差点扭头回去。 等我越往人群里挤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大家不像是在等人的样子,倒像是在围观多些,我终于扒拉开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挤进去一看,当时就傻眼了。 第三章 江湖切口 我的摊位上,赫然坐着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穿一身素色的褂子,还戴一副墨镜,一副莫测高深的架势,这人,化成灰我都认得,不是那个鬼马风水师加算卦先生程万年还会是谁!(详见注册阴阳师第一部之死亡ip)。 最过分的,居然连我挂茅山神算招牌的位置都给占上了,挂着个布幡,上边写着“只问人言,莫谈鬼事。” 这变得也太快了吧,我记得当初在鬼门关时候他的招牌是“莫问人言,只谈鬼事”啊,换了两个字就到阳间来用了,这也太方便了吧。 这会,这哥们又拿出鬼门关那套,一双枯干的手正在面前一个中年男子脸上摸索着,一边摸索一边道:“贵客近日当有一劫啊。” 把那大爷吓得够呛,程万年装模作样思索一番回头又道:“所幸贵客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乃是大贵之相啊,所谓有惊无险也,贫道当为贵客化解此劫难。” 靠,之前碰见他这套我还不大明白,现在我门清啊,这分明就是“先千后隆”之法,难道这老程竟是江相派中人? 周围人纷纷出赞叹的声音,还有人窃窃私语:“知道么,就这位老神仙,可神了!” “怎么个神法?” “就前几天,他一句话就救了一条命啊。” “这么玄乎?” “当然,不然那哥们就给车撞死了。” 靠,这是我的案例啊,怎么安到他的头上了,我有点怒了,不过看看四周这大庭广众的,那天的当事人一个没有,这会儿怎么看程万年都比我更有高人的范儿。冲突起来多半没人相信我,略一思索我心生一计,缓缓退出人群,躲在一个电线杆后边,蓦地运足丹田气,大喊一声:“联合执法来了!!!” 好家伙,就这一嗓子,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再看围观人群,仿佛被投了一颗炸弹一般。纷纷作鸟兽散,有的急急忙忙跑回到路边拎起一篮子鸡蛋就跑。有的则手忙脚乱的把地上一块大布上的什么银饰啊佛珠啥的东西卷吧卷吧扛在背上转身就溜,更有现代化的,蹬着一辆载着一炉旺火和臭豆腐干的三轮车转眼消失不见。敢情这些“一哥”们大都是附近作小买卖的啊,也有好些人不是干这些的,本来没必要跑,可人总有盲从心理。一见人群沸腾,不知就里,以为有啥危险情况生,哗啦啦一会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老程手忙脚乱的夹着个包也想跑,结果跌跌撞撞的正跑到我这边,给我一把拦住:“程师傅,好久不见啊。” 程万年一愣,抬起头,从墨镜后边用眼神瞥了一下我,嘿嘿干笑道:“李少侠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婀。” 我也嘿嘿笑道:“是啊,鬼门关一别,没想到在这儿财啊。” “啊啊,财谈不上,兄弟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想溜。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别怕,城管没来。” “啊?!没来啊。”程万年长出一口气,站直了身子,神情恢复镇定,却猛然间浑身一震。接着饶有深意的深深看了我一眼。双目射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个中竟然还掺杂着些许热忱和激动。我给他看的有点毛。 随口道:“方才看程先生算命,十分精准,有机会指点一二啊。”我本来一直还惦记着当时他在鬼门关送我的那几个字,不过此刻总觉得这人太不靠谱了点,居然连鹊巢鸠占的手段也使出来了,可见算的也不会太准,索性就不问了。 他倒也不谦虚,笑道:“全仗祖师爷赏口饭吃吧。” 我冷不丁的忽然道:“谁点你出来当相的?”这是我这几天恶补资料时候现的江相派切口,方才看他的手法很像这一门,所以姑且一试。这里的相字读上声“响”的音,这时江相派独有的切口,如果他答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那肯定就错了。没想到他闻言一震,肃然道:“我师爸。”师爸就是江相派的头领了,内部所谓的宰相。 没想到一猜就中啊,我又道:“师爸贵姓?” “姓刘。”这意思就是刘伯温了,他们传说中的祖师爷。很多江湖门派喜欢寻个名人作祖师爷,以示自己出身高贵。搬山卸岭的要拜伍子胥和楚霸王,摸金校尉非说自己祖师爷是曹操,未必真有多少渊源,只怕多半就是为了沾点光。 他答了我的问题,转问道:“你师爸贵姓?” 我差点脱口而出说姓谢!当然了,我的《英耀篇》是老谢送的,自然我的师爸就算是老谢吧。不过切口可不是这么对的,我马上答道:“我师爸也姓刘!” 我没给他反应时间,接着问道:“兄弟什么出身?” “我是第十九传状元。” 好家伙,老程辈分不低啊,要知道江相派自大头领宰相也就是大师爸之下,地位最高的就是状元了。加上江相派人才凋零,前任大师爸就是送老谢的师傅《英耀篇》的那位何立庭,在他之后就再没什么消息传出了,现在居然出了一位状元,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我正在愣,他反问道:“兄弟什么出身?” 这把我问难住了,我哪有什么出身啊,不过他既然是状元了,我也不好太低,我估计应该一辈就一个状元吧,索性硬着头皮道:“我是第十九传翰林。” 这会换程万年有点蒙了,他上下打量着我,显然不太相信。 我怕他再问出啥古怪问题,万一是参考书上没有的,就不好办了。连忙抢着道:“师兄既然是状元出身,请问有何凭证?” 程万年显然是这一套路数已经背诵得极熟,当下便答:“有诗为证。”反问道:“师弟既然知道有个翰林院,一定也知道翰林院的规矩吧。” 我道:“知道”。接着用三个手指头虚在半空作捧茶状,道:“师兄请。” 本来这时候应该是用三个手敬一杯茶给他的,可是眼下没有茶,我就做了个样子,估计他也能明白吧。 果然,他也用三个手指做了个接茶的动作,接过去,然后虚放在一边,问道:“师弟有何指教?” 我道:“既然有诗为证,师兄可以赐教一二吧?” 程万年也真不含糊,当下清清嗓子,唱到:“祖师遗下三件宝,众房弟子得真传,乾坤交泰离济坎,江湖四海显名声。淮阳程家有二子,自幼父母双离散。流落他乡无人识,风雨桥头遇师爸。师爸收我入门庭,一入江湖音信老。祖师遗下三件宝,第十九传传到我,禀承师命闯江湖,出身原是状元郎。” 这叫系歌,是江相派中人互叙辈分时候唱的,这歌的开头结尾是有套路的,前边四句后边四句基本固定,中间就是说自己的世系了。老程的歌喉真是不敢恭维,不过倒也唱得清清楚楚了。幸亏他唱得这么清楚,因为我看参考书时候,这地方就是一扫而过,哪想到会派上用场,根本就没背,现在他给我提了醒了,不等他问,我也连忙唱到:“祖师遗下三件宝,大家兄弟得真传,乾坤交泰吃得开,江湖四海有名声。江西李家有一子,考上h**律系。师爸收我入门庭,入了江湖我也老。祖师遗下三件宝,第十九传传到我,师傅让我闯江湖,出身原是翰林院。” 汗得很,他这么快唱一遍,我根本记不住,只能凭借大概印象胡乱唱了,反正我也没想跟他叙辈分,纯粹是气他抢我地盘,在这逗他玩呢。 老程也听出来有点不大对头,眉头皱了起来,我大感好笑,趁他问我之前连忙又抢道:“师兄在这问内汪天了吧,赚了不少黄?七路多些还是星枝多些?琴头神足,古烁蜂仔,当心拖尾,有没有老念?这地方没啥带火的一哥,我来了几天也拜万寿。” 这一套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话用的都是正宗江相派的切口,不过我存心乱搞,所以基本没啥逻辑性可言,要非得翻译过来就是:“师兄在这算命有三天了吧,赚了不少钱?男的多些还是女的多些?房东六十了,密探生病了,要小心城管啊,有没有和尚道士?这地方没啥有钱的顾客,我来了几天了也生意也不好。” 这番话就算用正常话说出来,只怕他一时半会也整不明白,何况我用切口讲出来,我讲时候基本没过脑子,也根本不考虑什么实际意义,把参考书上那些生搬过来,他果然晕了,他把墨镜摘了,瞪着两个眼睛看着我,一脸惘然。 我哈哈大笑,心中爽到极点,却猛听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三哥,你上当了。” 我不能置信的猛回过头去,如被神雷击中,透体冰凉,呆立在当场。 第四章 道在屎溺 身后站着一人,三十左右的样子,丰神俊朗,鼻如悬胆,目若远山,一双剑眉斜飞,竟然是在西山上惨遭暗算生死未卜的一代妙僧:红尘。此刻他穿着一身俗家衣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衬衫加牛仔裤,我晕,难道他还俗了? 再往他旁边看去,蓦然间如被重锤击中,一人清清爽爽俏然而立,赫然是多日不见的司徒雪。自从言家一别,又是多日不见,她稍见清瘦,却丝毫不减那股清丽的风采,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看我的眼神比起当日,多了些许的暖意,让人心中一动。 “你,你们?”我有点懵,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程万年抢过来两手按上红尘肩膀,大喜道:“六弟你没事就好,我算出你前阵子劫煞坐宫,当有一难,正急得没处找你呢。”声音竟至有些哽咽。 我心下愕然,这程万年非但和红尘是旧识,而且还颇为熟稔,真是难以想象,一个是风采卓然的和尚,一个是行走江湖的骗子,这两人如何会识得? 却见红尘微笑道:“三哥神算名不虚传呵。那一趟算是有惊无险,倒让我开悟了不少事情。”接着看看我,道:“小兄弟现在光华内敛念力流畅,想是又有奇遇啊,可喜可贺。” “大师,你没事就好啊。”我在江西时候就听司徒雪说起红尘没事,不过终究是放心不下,此刻见他好端端的站在眼前,真是喜出望外,不知道为什么,对他和钟离巺都有种难以形容的孺慕之情,心里好像有一肚子话想说,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看了看司徒雪。故意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唉,有啥好贺的。” 红尘显然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微笑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何不顺其自然。” 司徒雪白了我一眼,道:“跑这儿骗钱来了?茅山神算,真有你的。”哈,这名头她也知道了,难怪,看来她一直关注着我呢。而且她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我心里一喜。 程万年奇道:“六弟。你也认识这位小兄弟?” “呵,何止认识,还颇有一段渊源呢。”红尘道。 我这时才注意到他们二人间的称呼,三哥?六弟?红尘称言辰为九弟,也就是说同为当年封魔一战时候幽冥九子之一,现在看来这半调子风水师程万年也是其中之一了?而且辈分还不低。程万年一把年纪的也就罢了。我一直没搞明白为何红尘如此年轻,当然封魔一战时候不过十来岁光景,却排行老六,言辰看起来比他要大个十来岁吧,反而是最小的。我正这儿瞎琢磨呢,程万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走,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我们找了市场边上一处饭店的二楼坐下,离我的卦摊倒是很近,从窗户就能看见。 这饭店门面可不小。是程万年找的地方。红尘抢先一步和程万年坐到一边,我报以感激的眼神,接着恬着脸蹭过去跟司徒雪坐在一边。她皱了皱眉,倒也没推辞,我心中窃喜。 程万年道:“六弟。你怎么会认识我们江相派的这位小兄弟的?” 红尘笑道:“三哥,你终年相人,今天可走眼了。” 我脸一红,此刻也不好再糊弄下去,道:“程先生,晚辈跟你开了个小玩笑。我不是江相派的。我是茅山的,我叫李克。” 程万年老脸有点挂不住了。不过当着红尘的面不大好作,闷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也有点不高兴,心想我是给红尘面子,可不是给你这个半调子面子,你抢了我摊位的帐还没算呢,当下道:“既然都是熟人,我就明说了,程先生,你算卦的摊位可是我的。” 脸皮之厚如程万年者,闻言也不免面上一红,大概是因为故人在座的缘故吧。他嘿嘿干笑两声道:“反正你也没来嘛,六弟,你这阵子去哪了?” 却听红尘一笑道:“我自然是在红尘之中了。” 汗,我最头疼打机锋了,既然程万年已有惭愧之意,我也就没再追问,忙着跟一边坐着的司徒雪套近乎,不过她基本不搭理我。 程万年看起来也有类似苦恼,一边张罗着点菜,一边问:“这小女娃是谁啊?看起来也是堂堂正正仪表不凡啊。” “这是我的师侄。” “啊,是无量寺烈火大师的高徒么?难怪,令师可好?” “家师挺好的,前辈费心。”司徒雪答道。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心想二十年前难道不是你们一帮人在风火谷和正派一场鏖战么,怎么现在倒像是老朋友一样的嘘寒问暖?我这人心里本来就藏不住事,这一琢磨脸上就显出来了,红尘和蔼的问道:“怎么了李克,有话就问,这不是你的风格嘛。” “那我就问了,”我清了清嗓子,先拣最主要的问道:“你们是不是一共九个人?号称什么……” 没等我说完,红尘就接道:“不错,九君子。小说整理” 我一呆,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承认了,倒是程万年面色一变,欲言又止,司徒雪也用心的听着。 “您这么年轻,怎么排名比言辰还往前?” “呵呵,”红尘笑道:“我们是以入门先后为序,早在我七岁时候,大哥就来无量寺找到我,这也是宿命使然吧,三哥自然又比我早得多了。” 程万年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排行什么的都是小事,我最关心的在后边,我深吸一口气,试探性的问道:“那二十年前风火谷一战,您二位都参加了?” 红尘摇摇头:“我当时年纪尚幼,二哥和三哥在别处另有要事,所以没有参加。” “您行六,程先生行三,那霓裳是?” 程万年终于忍不住勃然变色,霍地站起身来,把刚上来上菜的服务员吓了一跳,手里的盘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红尘微微一笑,面不改色的道:“她是七妹。” 二十年前风火谷一战,一直是正派中隐而不宣的秘密,当日钟家二子钟离巺的新婚妻子霓裳(也就是九君子的老七)盗走钟家保藏几百年的啮魂珠和惊神鼓,正派几十名顶尖高手追至风火谷一场大战,我当日在赶尸人的老家言家集曾听言大鹏提到,风火谷一战除了他们老大闭关未出,还有其他三人也没参加,看来就是排行老三的程万年、老六的红尘和一个不知名的二哥了。而当时参战的,除了老九言辰怕见他老爸溜走之外,其余以四人之力轮番会斗包括我老爹在内的几十名正派高手,居然也不落下风,最后正派中人心急宝物下落,不惜一拥而上,惨胜之下,除霓裳逃回谷中之外,其余三子战死,却也始终没能再得到啮魂珠和惊神鼓的下落。当然,谁也不知道,啮魂珠现在在我的右眼里了,唉,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别扭,我有一个鬼眼已经够可以的了,这东西在我身体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啥副作用。(详见注册阴阳师第一部之赶尸人家) 程万年站在桌前,瞪着一双眼睛,有点不知所以的看着红尘,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红尘笑道:“三哥少安毋躁,这小兄弟与我们颇有渊源,知道些旧事也无妨了。” 程万年气鼓鼓的站了半天,终于还是长叹一声默然坐下。 我心中实在是很多疑问,连忙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派霓裳偷走啮魂珠和惊神鼓?” 红尘没答话,却饶有意味的看着我的眼睛,看得我心里一阵慌,不会吧,啮魂珠在我右眼中一事,只有我老爸老妈知道啊,可是看他的意思,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这时服务员已经把摔碎的盘子收拾走,又上了一盘菜来----清蒸鱼。方才这一席话倒是不怕服务员听到,我们这几个人有算命先生、和尚、美女和帅哥,估计他八成会以为是哪个剧组吧。 程万年好像巴不得菜赶紧上来,省得红尘再说下去,连忙举筷道:“来,先吃菜,先吃菜。” 司徒雪皱眉道:“我师叔怎么能吃荤啊。” 程万年一拍脑袋:“唉,看我这记性,刚才点了素菜的,可惜给摔了,我让他们再加一盘。” 我顺口道:“无所谓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 红尘忽然道:“李克,你以为这两句话很洒脱么?” 这故事很短,红尘的讲述也很平静,可是我听完之后只觉得一阵血气往上撞,为了众生性命,可以放弃自己毕生修行的准则,这看似矛盾的冲突,却又奇妙的统一起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才是最慈悲的佛性啊。 红尘道:“听完这个故事,希望你能明白,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用肉眼去看的,而是用心去体会,和尚也会吃肉,好人也会杀人,何况是偷盗?” 我点点头,的确,单凭表象有时候无法判定对错,这世上事又哪有那么简单的黑白对错可以划分的?这么说来当年九君子盗宝、与正派剧战等等,倒似乎有另外一层深意啊。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让他们不惜与代表天下正道天师钟家冲突? 我正在呆,却听红尘道:“天道往复,生死轮回,一饮一啄,自在本心。李克,凡事无谓强分是黑白,但凭一心足矣,你记住了!”他顿了顿,接道:“我会在附近逗留一阵子,有时间可以来找我。” “您在这干啥?”我奇道,没听说这附近有寺庙可供挂单啊。 却见司徒雪重重的叹了口气,望向红尘。 红尘笑道:“我所作的也无非是众生会作的事,几天下来,偶然有闲时,也会上上网逛逛天涯什么的。” “您也上天涯??” “是啊,莲蓬鬼话不错,我很喜欢,《青囊尸衣》和《心理罪》都很好看,《注册阴阳师》是本好书,我追着看下部呢。” 我彻底晕了,《注册阴阳师》好像是那个往鬼门关送快递的小丁写的啊,我也去看过,就是更新太慢了,给人骂惨了。 红尘到底在干啥?人家都是看破红尘,他难道是看破出家的日子了,重新投入社会怀抱追求幸福生活么? 红尘说完这番话整衣而起,向程万年合什道:“三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了,你保重。” “六弟,你不随我回去了么?”程万年连忙站起来。 红尘没答他,转道:“当日我受人暗算几乎性命不保,弥留之际,那刹那间万事情仿佛看得比以往通透许多。那时节,让我看清了一些东西。于是顿觉云淡风轻、万事了然、再无挂碍了。” 是了,当日红尘和钟离巺惨遭使甲贺忍术之人暗算,一个在西山把自己封印在人面桃花之下,另一个不知所踪现在终于出现,可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暗算的,想想就火大。我连忙问:“那天在西山暗算您的是谁?知道么?” 红尘摇摇头:“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一切都是定数呵。” 程万年急道:“那大哥那儿怎么办?” 红尘哈哈大笑道:“大哥有大哥的宿命,我们有我们的宿命,无非循着轨迹前行罢了,天地造化,莫不有常,阴阳消长,万物生死,如足适履,何必太过执迷?道在屎溺之中,呼吸之外。万法自然天成。三哥你妙悟天机,难道还堪不破么?”说完就那么转身下楼,洒然而去。 司徒雪站起身也追出去,刚到楼梯口,忽然转回身道:“师叔还让我传告你一句话。” “啥?” “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他让我跟你说‘今日许天师援手之德,他年必有一报。’” 我脑子嗡的一声,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这分明是当年陈洪在无量寺大殿中对我说的话(详见注册阴阳师第一部之幻狐),他怎么会知道? 陈洪?红尘?!我明白了!他就是那个精擅风水的老爷子的转生么?看来转生之后终于如愿以偿的做了和尚。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前生的事?是他受重伤弥留时候七宝琉璃盏的功效么?难怪他此刻忽然顿悟,原来已经通透前世今生。 呵。 原来世间种种早已注定的…… 司徒雪叹了口气:“唉。我怎么劝他都不听,急死我了。”说完一跺脚,腾腾腾的跑下楼了。我这才缓过神来,连忙跑到窗口,只见红尘已到了楼下转角处,他一弯腰推起一辆手推车来,上边装满各式垃圾,烂菜叶啊,破苹果啊,吃剩的米饭啊……乱七八糟的堆了大半车,远远地在楼上几乎能闻到腐烂的臭味。 红尘恍若未曾闻见,就那么推起车来往市场里边走去,司徒雪在后边紧紧跟着,一边跟着一边说着啥。 天,这还是那个月白僧衣一尘不染,佛法精湛宝相庄严的红尘么?如果不是他的僧头,分明成了个收送垃圾的了。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进市场里边,伴随着传出来一阵阵大姑娘小媳妇和老大妈的尖叫声…… 也难怪,这么帅的收垃圾的,谁见过? 天行有常,道法自然,这就是红尘选择的最本源的修行方式么? 却听得耳边程万年喃喃的道:“我偏不信天命不可逆!” 我转过头去看他,只见他立在窗口,望着红尘消失的方向,双目精芒闪动,我喊了他一声:“程先生,吃饭吧。” 红尘和司徒雪不吃,我可饿坏了,反正菜都点好了,客气啥,我也没管程万年,招呼他一声后,自顾坐到桌边大嚼,这老程真点了不少菜,看不出来他还蛮大方的,我一边吃一边想。过了一会,他也回来坐下,不过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偶然动动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盘子里的鱼出神。 不一会我风卷残云一扫而光,拍拍肚皮,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出来:“程先生,这顿谢啦,摊位的事我也不计较了。” 老程前一秒钟犹在呆呆出神,闻言身子一震,做出如梦方醒的样子道:“谁说我请啊?” 我倒! “你!”我指着他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这是服务员觉察有异,拿着单子走过来:“两位吃好了?” 老程两眼望天恍若未闻,我脸皮可没那么厚,点头道:“还不错。” “请问哪位买下单?” 我和老程不约而同的伸手指向对方:“他!” “嘿,”服务生皮笑肉不笑地道:“两位别拿我开玩笑啊,我就是个跑腿的。” “没开玩笑,你没看都是他点的菜!”我道。 程万年好整以暇的道:“都是他吃的。” 服务生冷眼瞧了瞧我俩儿,没言语,蹬蹬蹬下楼了,不一会,把老板领上来了。 老板和大部分饭馆的老板都差不多,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上来一抱拳,笑呵呵地道:“怎么着两位?”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何况理亏,我一看程万年,还那样坐着,两眼望天,真牛啊,我可有点挺不住了,道:“多少钱?”无所谓,四个菜,百八十块钱的,我给了就得了。 “呵呵,您消费一共三百六十四元,加上盘子钱,您就给三百七吧。” “啥?!”我接过单子一看,好家伙,光这条鱼就二百二! “这啥鱼啊?!” “新鲜的太湖白鱼,今儿早空运来的,一百三一斤。” 嘿,难怪这么好吃,原来是有名的太湖三白。这老程点菜可够狠的,难道指望红尘结账么?我本来想百八十块的就给了,可现在三百多,我实在给不起啊,前天算命赚的钱都给老谢收走了,就给我留了二百多。 我面露尴尬之色:“不好意思老板,今天身上不大方便。” “呵呵,”胖老板的笑容渐渐敛起:“小店本小利薄,可是概不赊账的。” “要不您二位凑凑?”说完摆摆手,六七个服务员聚过来,把我们围在中央。 二楼还有不少客人,此刻都往这边看,把我臊得啊,恨不得有个地缝直通一楼,然后再找个地缝钻进去。 唉,要真是动起手来,倒也未必怕这几个人,我最近觉得自己的功夫还挺有长进的,关键是师出无名,这也太丢人了。 忽听程万年咳嗽一声,好整以暇的道:“老板,人在江湖行个方便吧。” 那老板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闻言道:“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您可不能让我为难。” 第五章 赌局 程万年站起身来,笑道:“不知道您这店铺生意怎样?” “承蒙各位照顾,还算过得去。”老板有点不耐烦了。 老程哈哈一笑:“想不想生意更好点?” 我有点犯懵,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开买卖的,谁都想好啊。” “你这店名叫什么?” “尚宾斋啊。” 老程眉头皱起来,道:“不佳啊不佳。” 靠,我知道他玩的哪一手了,果然是江相派的“状元之才”啊。难怪他一直好整以暇胸有成足的架势,敢情想用这法子啊。 这法子电视上演那些混吃混喝的也常用,估计他是想指出这饭店招牌的不吉利之处,好撺掇人家改名,自然人家一感激,这单饭钱就免了,搞不好还能送点谢礼呢。这原是江湖骗子常用的把戏,也就难怪他一上来就选这么好的馆子点这么多好菜了,敢情预备好套了。我心中暗笑,切看他如何施展吧。 没想到没等他继续开口胡诌,胖老板冷冷一笑,接茬道:“尚就是伤,尚宾斋就是伤宾斋,哪还有客人来啊,是这意思吧?” 老程彻底傻了,愣在那不知道说点啥好。别说他,连我都懵了,玩这一手忌讳给人翻了底牌,就好比说相声的,你一个大包袱刚要抖,底下的人给你刨了活,那得多尴尬。 老程也不愧是前辈高人,脸皮当真是奇厚无比,居然极快的反应过来,大咧咧道:“非也非也,尚宾者,乃丧宾也,大大的不佳。不过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了,也省却我一番唇舌啊。” “操!”胖老板终于爆了:“你这号的我见得多了,麻溜给钱,不然报警!看你这样就他妈没暂住证吧。” 老程一看唬不住了,满脸赔笑:“您稍等。”接着一拉我:“兄弟,你有多少钱?” “喏,就这么多了。”我把兜里的钱翻出来给他,二百二十块。 老程在兜里翻来翻去,四个兜角都翻遍了,才凑上一百四十五。一算,还差人家五块。 我靠。九君子啊,江相派的状元,居然兜里还没我钱多。 老程腆着老脸道:“差您五块成么?” 胖老板把钱接过来,简洁明了的说了一个字:“滚!” 我和程万年在哄堂大笑中灰溜溜地下楼,老程满无所谓的样子,居然一边下楼还一边朝四周看客挥手致意。我低着头脸红得估计跟柿子一样了,幸亏司徒雪走的早,不然给她看见我这德行,死的心都有了。一出了饭店,气得我一把揪着程万年的脖领子:“你搞什么搞?没钱你点那么多菜?” “以前这法子很灵的,没想到现在都学精了啊。”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呵呵的说。 “你!!!”我气的肺都快炸了:“你自己来骗吃喝就得了,干嘛还捎上我?” “别说这么难听吧,菜我可没吃多少啊。”老程还是那副无赖样子。 “你就是一个江湖骗子!”我只觉得血往脑门上涌,气极了反而冷静了。我松开他的衣领,冷笑道:“也对,你们江相派本来就是一群大骗子。” 程万年也真算是号人物,我对他师门如此不敬,他竟然恍若未闻。想是被人骂惯了么?竟然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怒气又冲上来,忍不住脱口道:“这什么狗屁九君子,还是红尘大师的三哥呢,你们这一帮人我看都是骗子,就知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程万年面色陡然一变,厉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话说完也有些后悔。毕竟不该把红尘和霓裳给捎上。不过他此刻一怒,我的脾气也不让人了。当下硬着脖子道:“我说你们九君子就知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没什么真本事!” 程万年那样子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仿佛每根毫毛都立起来,狠狠的瞪着我,不停的喘着粗气,呵,如果不是之前他种种太多无厘头的表现,只怕我还真被他吓到了。眼下可是没当回事,不过也懒得跟他废话了,我冷哼一声,正要离开,猛觉得背后有人一把揪住我的后脖领子,使我动弹不得。 我方才揪了程万年,这报应来得这么快么? 我一回头,就看见那张讨厌的脸了,正是前几天那个要算命的小流氓。 “不是说转天就给我算么?怎么这几天都没看见你?”此刻他正满嘴酒气的喷向我。 我一阵厌恶,一抖肩膀摔开他的手,转过身来,瞧瞧他:“不好意思,今天也不算。” 小流氓眼睛一瞪:“怎么着啊?想找茬练练是吧?” 嘿,我刚被程万年气得半死,你就来挑衅,得,算你倒霉吧,我心想,我这两下子固然是比不上司徒雪的少林罗汉拳,不过对付你这半死不活的家伙还绰绰有余吧。 我挽了挽衬衫袖子,刚想伸手,猛地脑海里闪过过个念头,本来兜头盖脸打过去的一拳变成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我算不算无所谓,这位才是高人啊。”我一指程万年。 诚然,老程穿着素色长褂,戴副墨镜,出落得仙风道骨,这一副道貌岸然的高手风范还真不是盖的,这哥们瞧了半天,似乎颇为心动。 老程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一眼就看出这小子不是善茬,居然也谦虚道:“哪里哪里,这位才是茅山高徒,一代神算啊。” “岂敢,您是前辈高人,相术精湛,还是您来吧。” “折煞折煞,您是后起之秀,天赋异禀啊。” “您行走江湖相人无数,还得您来!” “您学贯中西,老夫怎么能比。” “你还学贯古今呢,晚辈可不行。” “您纵横三界救死扶伤遇佛杀佛遇魔杀魔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茅山秘法神鬼皆惊……还得您出手啊。” 这都挨得上么?我服了……我自以为已经对老程的脸皮有了一定认识了,谁想到他每每令我惊喜啊,我给他说的接不上下句,正在哑口无言的当口。猛听那哥们大喊一声:“靠,都闭嘴,一起来!” 说完往卦摊那边走过去,大咧咧的一坐。 我瞧瞧程万年,心说这回躲不过去喽。老程也瞧瞧我,忽然道:“既来之,则安之,你说我们九君子都是鸡鸣狗盗之徒,今天不如赌一把?” “赌啥?” 他拿下巴朝那边指指:“就赌这位。” “咋个赌法?” “看谁算的准啊。 “呵,”我笑道:“拿你看家本领来跟我赌。以为我傻啊。” 老程傲然一笑:“老夫一生杂学颇多,相术倒未必是最精通的。你想赌什么?琴棋书画?天文地理?诗词歌赋?工商音律?画符制箓?捉鬼驱邪?你选吧。” 我晕,也太能吹了吧,他越这么吹我越不信邪,所幸我这几天也在研究这方面的书,再综合他以往的表现,不信他真会有啥拿得出手的本事。当下道:“无所谓,就赌相术吧,怎么定输赢?怎么才叫算得准呢?” “这简单,老夫看他不过半日寿路,我们算他什么时候死!谁的时间最精确算谁赢。” “赌注呢?” 老程略一沉吟,道:“如果我算得准,你不可再对我九君子有任何不敬之言,同时,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陡然有点警觉:“什么事?” “放心,这件事对你没有任何损害。” 别逗了。以为我缺心眼啊,啥叫对我没任何损害?根本就没有标准嘛,我把头一摇,斩钉截铁地道:“你先说!” 陈万年蓦地双目爆出前所未见的精芒,沉声道:“要你身上一件东西。” 我悚然一惊。只觉得背后汗毛根根竖起,双手本能的提起来护在身前:“你想怎么样?!” “何必这么紧张,一件东西而已,而且绝对不是你身体所有的,不会伤害你分毫。” 靠,越说越像了。难道说的就是我体内的阴阳玉?或者啮魂珠?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阴阳玉让我有了只鬼眼,可以明鉴三界。这啮魂珠到我身体之后,我还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呢,怎么程万年会知道?难道竟是算出来的不成?他只说一样,不说两样,看来是只知道我有阴阳玉吧,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大事临头,我反而冷静下来了,冷笑道:“既然程先生有备而来,我想知道如果你输了,怎么算?” “有备而来谈不上,只不过机缘巧合,倘若能了却一桩陈年心事,也省去不少麻烦。” “我不管你什么心事,我只问你输了拿什么赔?” “你要什么?” “你有什么?” “哈哈哈……”程万年仰天长笑,状极豪迈,半晌才止住笑声,道:“项上人头!” 我只觉得胸膛一阵气血翻涌,被他激起少年意气,脑子一热,大声道:“赌了!” 旁边,那哥们傻了吧唧的坐了半天,看我俩在这嘀咕半天,恼了,大喊:“搞他妈什么搞?赶紧的!” 老程哈哈一笑,豪气干云的大踏步率先走过去。 妈的,我刚话出口,转眼就后悔了,唉,怎么这么冲动,这不有毛病么?!我要他脑袋干啥?就算赢了,我还能要他命啊,可万一输了,我就得把阴阳玉给他了。 唉,虽然我知道老程说不会伤害我分毫,也不是假话,即使把阴阳玉取走,我也不会变成瞎子,只不过再不能瞧见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了,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我还省心不少呢,谁能受得了动不动刚睡下,忽然现天花板上有只眼睛盯着你看?或者刚冲进厕所脱下裤子,猛地现旁边站个小朋友正在嘘嘘,又或者好容易把…骗到僻静无人处,刚想凑过去亲热一番,赫然现周围都是流着哈喇子的色鬼?可话虽这么说,毕竟是从小就这样惯了的,真要没了它,还总觉得有点别扭,而且是我老爸老妈费尽心血想隐藏的鬼龙之眼,将来他们知道了还不骂死我。 最奇怪的是,拿我一只鬼眼,赌他项上人头,他吃亏的很,我不知道这鬼眼为何值得他下如此的本钱,还是他有必胜的把握?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何对我的鬼眼这么感兴趣,可是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冲动的踏上了一条独木桥,而且,没有回头路了。 罢了罢了,倘若天命如此,既来之,则安之吧! 靠,蒙谁呢?他要剜我眼睛我还真安之啊,别逗了啊! 我一边走过去,一边打定主意,嗯,大不了,见势不妙赖账就跑,去找红尘,看你老程能把我怎么样,嘿…… 第六章 高手中的高手 老程走过去也没客气一**坐在椅子上,我没地儿坐了,只得站在一旁,那哥们大咧咧的道:“算吧。” 老程道:“八字多少?” “还九字呢,不知道!” 我忍不住道:“是问你生在什么时候?” “啊,xx年9月17。” “什么时间呢?” “早上吧,不是九十点钟,就是十一点多。” 我暗自叹了口气,这不跟没说一样么。 老程却微微一笑,闭目不语,默默推算起来。 我见状连忙也赶紧开始,这哥们给的信息虽然少点,但推算个大概还是差不多的,这命也是再典型不过的,我推算完正想开口,只见老程缓缓睁开眼,道:“你先吧。”这话却是对我说的。我先就我先,反正根据他的信息只能算出这点事,谁先说谁占便宜啊。当下我道:“此命日干庚金旺相,坐下子水泄秀,但子丑合绊,用神子水被禁止,全赖时支卯木耗旺身、疏土为用,这个卯木就成了安身立命的宝贝了,最忌讳燥土来侵,根据此偏枯之象,只怕今年就有血光之灾,再看这气色,估计也就这几天了。” 我一边说老程一边微笑点头,说到最后,那哥们脸都白了,倒是不见得怎么惊讶,显然我不是第一个跟他这么说的。他呆了一会,骂了一句“胡说八道”,接着朝老程一瞪眼:“你说!” 老程双手合拢在胸前,不疾不徐的道:“李兄弟说的不错,只是尚欠细致,此命最忌燥土来侵,未戌土不生金,一遇立成大凶,流年壬申、癸酉。申卯暗合、酉金冲卯,用神卯木完全被克,我推算应劫在七日之后!” “七天后啥时候?”我不可置信的问。 “午夜12点。” 再看那哥们脸都绿了,看来是真怕了,一个人两个人说也就罢了,估计但凡有点本事的算命的都这么说,加上老程又说得这么具体,他想不信都难。 我也吃了一惊,靠,真的假的啊。这老程难道一直扮猪食虎,之前做出种种无能的样子是为了骗我上钩?我一边琢磨一边用鬼眼仔细去看这哥们。他气色实在是差得不能再差了,眼见一副寿路将尽的模样,可偏偏犹有阳气,只怕不是三五天就能死翘翘的,乖乖,难道真给老程算准了? 我心念年电转,道:“如此那就七天后再分胜负吧。”说完拔腿就想走。 老程没动地方,那哥们不干了,一把把我拉住:“这就想走啊?” “怎么着,不是算完了么?” “我知道你俩谁准啊?”他把眼一瞪:“我还要算。” “算啥?” 他眼睛转了转:“算算我老爸的二姨的女婿的妹妹的公公的侄子的邻居家的狗什么时候死的?” 我看看程万年,又看看这孙子,问道:“你确定知道你老爸的二姨的女婿的妹妹的公公的侄子的邻居是谁么?” 他挠挠头:“还真不大清楚,那换一个吧,你算算我老妈什么时候死的吧。” 我眉头不由一皱,这人提起亡母来面上毫无悲戚之色,看来何止是天性凉薄。简直没人性啊。 没等我思索,程万年冷笑一声道:“她生你时候难产而死!” “啊!你咋知道?”那孙子低呼一声,合不拢嘴巴,显然是说中了,而且他能说中这个。说明算他死期只怕也不会差太远,那孙子彻底的崩溃了,坐在哪傻眼了。 我心里也是一惊,这程万年绝不是光靠着一些江湖骗术出来混饭吃,他在卜术上的造诣绝非我可以比拟啊。 妈的,我上当了! 这老程挖了个坑。我就乖乖跳进来了。太傻了。 老程没理会那孙子,笑呵呵的对我说:“怎么着。一定要要等到七天后么?” “不用了,您老的卜术比我准多了,佩服佩服。”我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四下观瞧,嗯,穿过市场有条小路溜回家,估计老程追不上我,我拟定了逃跑路线,心下稍安,口中兀自说道:“愿赌服输嘛,我这次是输得心服口服!” “哈,那拿出来吧。”老程哈哈一笑,伸出手来。 我本来已经劲聚腰间,转被转身撒腿就跑呢,他这么一说我倒愣住了。有点懵,我拿出来?这什么意思,听起来他要的这东西不像是我眼中的阴阳玉啊。 “拿出啥来?”我半转着身子,把自己置于随时可以跑路的有理地形,然后问道:“你让我拿出来啥?” “呵呵,小兄弟既然愿赌服输,就别装糊涂了,快把包里的宝贝掏出来吧。”老程笑呵呵地道。 我心里先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原来他要的不是我的阴阳玉,心下安定不少,虽然我早就找好了逃跑路线,可这终究不是件光明磊落的事,穿出去也够让人耻笑的了。奇怪的是他会要我包里的什么呢?我回手一摸包,有两张一本道的最新光盘,几本算命教课书,奇怪有啥宝贝是他想要的?本来也没啥值钱玩意,称得上宝贝的也就百鬼刀宝、文王定星盘和老谢送我那本《英耀篇》了。百鬼我没带在身上,现在包里只有《英耀篇》和那方定星盘,他要的是哪一个? 本来我不是小气的人,这两样东西又不是关乎身家性命的,愿赌服输给他也无妨,可是我恨他估计下套设计我,不想那么痛快就给,当下嘿嘿一笑,故意装糊涂,先掏出一张光盘来递给他:“程先生也有这个爱好啊?不错哦,正宗**流出版。” 他哈哈大笑,伸出手却没有去接,道:“小兄弟别拿我寻开心了。” 旁边那孙子这时终于缓过神来,一把抢了过去:“这有点意思,我看看。” 这口头禅,王文林啊。我也懒得理他,从包里把《英耀篇》拿出来。这书我都看的差不多了,倒没啥不舍得的,主要是不好跟老谢交差啊。 他看到《英耀篇》猛地惊呼一声,深手接过去,在书面上抚摸半晌,仿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眼中竟流下泪来,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唉,三十年未见,想不到在这儿又见到。” 我叹了口气:“愿赌服输。书是你的了。” “这书是当年大师爸亲自为我蒙学之用,唉。一别三十年,沧海桑田啊。”他叹了口气,在书面上依依不舍的抚摸几下,接着决然地摇摇头,把书递换给我,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我满腹狐疑的把书收好。一边把最后一样东西掏出来给他,一边难以置信的问道:“难道你要的是文王定星盘?” 他一见那方罗盘,双目射出炽热的神色,腾的站起身来,一把抢过去,举在眼前仔细查看,看那架势,就差恨不得把鼻子帖上去闻闻把舌头伸出去舔舔了。唉,至于的么? 老程看了片刻,涩声道:“是它是它!”他一见这定星盘。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声音由于紧张竟然开始变调,双眼瞪得铃铛一样大,里边布满血丝,却眨都不眨一下…… 我刚想开口问他个究竟,在一边把玩a片的孙子这时候也看到了,居然站起来牛哄哄地伸出手去拿一边大咧咧的说:“给我瞧瞧。” 老程一反平时懦弱,冷哼一声:“阳寿已尽,阴福尚存,还不肯多行善事积些阴德。交给大哥。非要来世托生牲畜犬马不成么。” 说完一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神态威猛之极。 看样子他出手很重。拍在桌上却毫无声响,我正觉得纳闷,低头一看,几乎以为自己在看香港武侠片,当时就傻眼了。 只见那桌子四条腿,好像木工厂出来的锯末子一样,在一眨眼间碎成粉末状,接着啪的一声响,桌面安然无恙的四平八稳跌落在地上。 “我的妈呀!”那孙子嗷一嗓子,转身就跑,跑出去几步,猛地转身把光盘扔给我,接着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一眨眼不见了踪影。呵呵,日行一善,果然立竿见影从今天做起啊。 我一边把光盘揣回包里,一边深深吸气来尽量平复自己的震惊。 老程这家伙平时表现得大草包肚子一个,性格也懦弱非常,没想到关键时刻来这么一手,太让人震惊了,我不是没见过高手,言辰、司徒雪都算是高手了,再高的还有红尘,可是跟老程这一手比起来,只怕连红尘也要逊色三分。 九君子特立独行,果然个个都有惊人艺业。 老程这时候小心翼翼的把定星盘揣进怀里,迈步就走,看得出是急于办什么事,一边却又好像有什么话急于问我,所以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道:“这宝贝你从哪来的?”说话间已走出几步远了,还扭着头等我答案。 我好容易让自己心跳没那么快了,连忙道:“是江西的一个老人家送我的。” “什么样子?”他问道,没等我回答。 我连忙道:“个子跟我差不多,嗯,白胡子……” 程万年这时候已经走出去挺远了,急急忙忙的道:“是不是眉间有痣的?” “没错!”我不得不提高声音来喊着回答他,没错,送我定星盘的老人家眉间有颗很明显的痣,我印象很深刻。 远远地好像听见程万年咕哝了一声什么,接着加快脚步,不见踪影。 奇怪,他这么着急,难道是要把这定星盘卖给古董商么。他要实在着急出手,我可以介绍叶天笑给他嘛。 他是走了,我却有点怏怏,摊子给砸了不说,还糊里糊涂的被人下套,赢走了定星盘。唉,还真对不起那位老人家送我宝贝的一番情谊,幸好看起来老程跟那老人家应该也是认识的。我最搞不懂的是为啥老程明明就是个高手,不但卜术惊奇,武功也如此了得,怎么非得整天混迹在街市之中,装出一副蒙事骗钱的无赖样子? 第七章 天命 打赌输了定星盘这件事,让我明白一个最浅显不过的江湖道理:人不可貌相。看起来邋里邋遢没啥本事的人,可能就是个高手,而看起来牛气冲天不可一世的,可能恰恰什么都不是,推而广之,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未必是好人,看起来恶形恶状的,也未必就是凶徒。红尘临走时候说的那番话大有深意,他说:天道往复,生死轮回,一饮一啄,自在本心。凡事无谓强分是非黑白,但凭一心足矣。 这几天懒得很,我有时候被老谢逼得不行,就去出出摊子蒙点钱,大多时候在家里看看书,想想事情。这几天越看这些教材越觉得心惊胆战,越深入的去想,越觉得之前我对算命占卜的理解太简单了。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算命无非八字,年月日时。可是你想想看,按照古人的计时方法,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再细化下来不过是把一个时辰分为时头、时中、时末,一刻是40分钟,难道这40分钟以内出生的人都一样的命局么?再进一步想,难道古人就是依靠这些并不准确的时辰数据来算命的?这实在难以想象,我拿这个问题去问过老谢,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期间我试图过去找红尘,但没找到。 也去蓬莱所找过司徒雪,她很忙,正在办领资格证的手续,她以过几乎五十分的成绩通过了这次执业阴阳师考试。我试着跟她聊些什么,却现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始终有个名字横亘在我们中间,像一条鸿沟,不可逾越,那是一个几百年前女子的名字:碧君。 其实她是碧君或司徒雪,真的那么重要么? 我不知道。 这天,已经是打赌之后的第七天,夜里很晚了,我正在联众下棋,手机响了,是马志,我表哥。他现在已经是h市刑一队的队长了,我老爸在一起降头术害人的案子中帮过他,我和他还有老谢也一起经历过h大停尸房事件,一起斗过言辰和他豢养的六翼蝙蝠,也就是那次。我遇到了司徒雪。最近又加上我帮他处理过死亡棋局那个案子,所以搞得他也有点神经质。动不动就觉得某个案子跟我们这些人所掌握或修炼的神秘力量有关,所以但凡有搞不清楚的案子,他第一个就打电话给我问是不是你们这些执业阴阳师干得啊,我晕! 唉,这么晚找我,肯定没好事。 “表哥。这都几点了啊?”我没好气的道。 “急事,到了你就知道了,我派车接你。” “别了,上次你接我一会,害得现在居委会大妈看我眼神都不正常,还是我自己打车去吧。”我顿了顿接道:“你的给我报销啊。” “没问题,还管你夜宵呢,只要你吃得下去,嘿嘿。” 听他这笑,就没安好心。唉,没辄,谁让他是我表哥呢。我出了宿舍大门,不出所料,看门大妈好一通打量盘问才放行。 这片家属区有点僻静,夜又深了,不大好打车,所以我溜溜达达往主街上走,走着走着,就觉得前边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不是小偷吧?我定了定神。仔细一看。赫然是那天找我们算命的那小子,妈的如果不是他。我也输不了我的定星盘! 吓吓他。 我踮起脚尖快走几步到他背后,猛地喊道:“深更半夜干嘛呢?!” 他一哆嗦,嗷的一嗓子,在黑夜里格外糁人,接着猛地回头,把我也吓了一跳。 这哪还像是人啊,分明就是鬼! 他本来就面色惨白,加上眉目也不招人待见,所以看起来已经很恐怖了,可跟此刻一比,我甚至觉得他以前长的能赶上刘德华了。 他以前充其量也就是惨白点,此刻的面色却白的如同被福尔马林泡过一般,没有丝毫血色,双目通红,眼窝深陷,几天不见明显瘦了一圈,像个顶着人皮出来的骷髅。 他见是我,居然露出喜色,颤抖的道:“你,你,你,我,我不敢在家呆着。” 呵,我明白了,老程算他七日后午夜必死,也就是今晚了,看看时间,现在11点多,难怪他吓得不敢在家呆了,倒不是因为呆在家里会死,而出来就不会,我想是因为,静静的等待死亡对一个人来讲是更难以忍受的,所以宁可出来瞎转悠。看他样子这几天根本就吃不好睡不好,唉,也难怪,谁知道自己七天后必死还能睡着觉,那也太没心没肺了吧。这孙子固然天性凉薄,但爱自己的心总是有的。 我看他样子有点于心不忍,而且他面上死气已现,看来是熬不过午夜了,只好劝他道:“都是命,你想多了也没用,回家去好好呆着吧,能安安稳稳地过了午夜也说不定啊。〓3〓z〓中〓文〓网〓” “真的么?”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一棵稻草一样,双目充满祈求之色:“回家就没事了么?” “唉,”我暗自叹了口气,只得宽慰他道:“你想啊,外边车来车往的多危险,你看这附近这么多高楼,谁仍个花盆也危险不是,还是家里安全啊,赶紧回家吧。” “是啊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他点点头,晃晃悠悠的走了。他走的方向跟我是一样的,我也不理会他,领先一步走到街边等着。等了一会也不见出租车,有点烦了,这该死的马志,大半夜的折腾我。 无聊之下四处瞎看,猛地现不远处立交桥上有人影晃动,依稀是程万年! 我心里一动,这几天就想找他,可总也找不到,他实在给我他多疑问了,这么晚了,他在这晃悠啥,嘿,马志的事先放一放吧。 我一溜小跑过去,到了立交桥上,果然是程万年。他仍旧是穿着一身褂子,此刻正举着定星盘向着月亮,嘴里叨咕着啥。 “程先生?” “啊!”他吓了一跳。 他放在聚精会神在定星盘上,没注意我上来也正常。不过他的反应也太激烈点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面色惨白如纸。如果不是他脸上没有死气,我几乎以为他要比方才那哥们死得早了。 “程先生,你这是……?” 他仿佛没听到我的话一般,呆了半晌,蓦地仰天长叹:“天命当真不可逆么?” 这是我第二次听他说这话了,第一次是在尚宾斋的二楼。 “逆天?你说要逆天?”我不可置信的望向他。 拜托,老程你是算命的啊,算命的非要去逆天,这本身就是个矛盾命题吧。你要是不信干嘛要去算?算出来了又想改,如果被你改了。那就证明你算得不准啊。这是个二难推理。不过我看他一副中邪的样子,没敢说这番话。 老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罗盘,又看了看天,半晌也不说话…… 就在我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忽然间仿佛打定主意般道:“李兄弟,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啊,那就说吧。”我心说我来可不是听你讲故事的,说故事什么时候都能说,也不一定非得在半夜的立交桥上吧。而且我更想知道他为啥这么想要这定星盘,还有,为啥古人算命都算到40分钟单位,不再细化了,料想他卜术高深,会知道原因吧。不过此刻觉得他实在不咋正常,我还是听吧,不然他怒起来给我一巴掌,我就变得跟那桌子一样了。 他叹了口气,道:“我出身江相派。你是知道的。” 我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江相派以卜为生,世人以为我们只不过靠《英耀篇》《扎飞篇》来混日子,是一帮江湖骗子而已,那是大错特错的。” 我点点头。本来我也这么想的,不过程万年让我彻底改变了这个想法,他只是处处表现得像个江湖骗子罢了。我很奇怪,不过我没问,我感觉到慢慢他都会讲出来得。 他沉思半晌,才重新开口。语气中充满傲然:“我们江相派是有真材实料的。尤其我大师爸学惯古今,穷二十年之力。终于给他现了为何卜术在宋初便没落了。” “啊?!”我一惊,连忙插嘴道:“这两天我也在想这个事情,我以为传说中得算命占卜是极准的,可不知道为啥到了宋初就没落了,像老谢的方仙派,干脆就不算命了。” 程万年一愣:“是方仙派的谢顶么?倒是多年未见的故人了。”接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你能有这番认知,倒省了我不少口舌,没错,宋以前的得卜术是极准的,方仙派也是以占卜闻名的门派,而到了宋时,他们忽然奇怪改行。后来我大师爸研究现,是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得到命局的准确数据,自然也就无法算准命局,进而整个推算都会有误差乃至错误。” “你是说本来是准的?那为什么后来不准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我想人为万物灵长,聪慧非常远胜世间万物,在这一门技术上也取得了惊天地泣鬼神的进展,所以可能泄露天机太多吧,于是上天收去了一些东西。” 我一惊:“你指的是?” 程万年一扬手中的文王定星盘,道:“周文王拘而演《周易》;孔仲尼厄而作《春秋》;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 “啊!”我虽然猜个差不多了,可还是难以相信,这文王定星盘难道是上天留给人类仅有的占卜之用的宝物了? “可是我觉得他勘测地脉上更厉害的,怎么拿来算命呢?” 程万年呵呵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定星盘是文王囚于羑里时所用,用以配合演算八卦,能收奇效,其实每一个人本来都是顺应天道循环的法则而生的,只不过命分好歹轻重罢了,有的肩负着特殊的使命,”他说到这顿了顿,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接道:“而有的人则是碌碌无为的经过一生,这都是天命。而一个人的降生,除了父精母血之外,天时地利缺一不可,根据近代历法已经根本无从推算到四十分钟以内,所以天时已不可考,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其本身先天之气脉来推定地利,就要靠这文王定星盘了。”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 却听他傲然接道:“天地之匙已握其一,虽不能尽数参透天机,但至少可尽人事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宝贝在我身上?然后设套懵了去?”我说话一点没客气,程万年就是给我下套了。 “呵呵,”程万年笑道:“文王定星盘是天地至宝,宝器自有不同寻常之气魄,昔日龙泉剑射斗牛之墟就是这个道理了,离的近时,我自然感觉得到。那天一你出现,我就感觉道了,所以才有了之后一番举动。” 我虽然没啥文化,不过这典故我是听过的,大才子王勃在滕王阁序里边说: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说的是龙泉剑剑气冲天,直刺斗宿、牛宿之间,老程那这个作比方倒也恰当。 “靠,敢情都是设计好的啊,你好阴险。”我还是忍不住抱怨。 程万年不以为忤:“其实谈不上多阴险,你可知道,这定星盘本就是我家之物。” “啊?” “别急,慢慢听完我的故事。” 第八章 逆天?! 他缓缓接道:“我大师爸知道的卜术没落的原因后,穷尽毕生精力,终于找到这一方文王定星盘。” 难怪说是他们家的,敢情是他大师爸找到的。 “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流传下来?甚至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我这么问是有道理的,要知道我虽然没啥见识,老谢可是老江湖,他见了定星盘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见当时江相派没用用它来扬光大。 老程叹了口气:“你知道一个卜者的悲哀是什么?” “算不准呗。” “不错,可是还有更悲哀的事。” “啥事?” 他叹了口气,充满深沉的悲哀:“有些事即使算出来了,也无能为力,因为天命不可违!” 我愣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比如我吧,命中注定就是一生颠簸孤苦走千山行万里,吃的江湖饭,受的江湖气,可偏偏寿到九十,唉!你以为我喜欢那样么?” 哈,我用了好大劲强忍住笑意,终于知道为啥以他的本事之前会是那副德行了,原来是命中注定啊,他这样整天坑蒙拐骗混吃混喝,还要寿到九十,也够难受的。“你本身就精通卜术命理,难道就没试过改变一下自己的命数么?”我奇怪的问道,因为我知道是有改运这个说法的。 “唉,”他叹了口气:“小运或可易,大运绝难改,以你为我没试过啊,当年我去考大学,后边那哥们作弊把纸条扔过头了,我给赶出考场了……去作生意吧,开个饭店第一天就有食物中毒的……买个出租车开吧,第一天就碰见抢劫的……炒股吧,买哪个哪个跌,好容易有个不跌的,结果那公司董事长犯事,干脆停盘了……” “这也太背了吧!”我无限同情的说。 “是啊,这些我都算不出来,就是有行走江湖靠这张嘴套生活,居然顺风顺水,这不是天命是啥,唉。” 得,敢情你天生就是当江湖骗子的料。我差点脱口而出,终于还是忍住,表情实在是滑稽得很。 他仿佛沉浸在往事当中,没理会我的表情,伤感地道:“其实我自己一直是不服的,总想着能改变命运,我自负满腹才华,难道在江湖路上荒废一生么?唉。我大师爸也看出这一点,觉得我性格过于叛逆,所以把定星盘传给了我大师兄。” 唉,也真够难为他的,本身是个清高自赏的人,却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像个江湖骗子一样芶活,难为他怎么忍过来的。我不想再让他伤感下去,问道:“你是状元啊,怎么你上边还有师兄?” “我是大师爸的二徒弟,其实我大师兄才华远在我之上。可是偏偏天性淡泊,只肯作个闲云野鹤,始终不肯入派排名,唉,这也是命中注定吧。”程万年叹了口气:“我大师爸意识到这一点后。终于相信都是天命,索性把定星盘传给我大师兄了。” “你大师兄莫非?” “不错,就是送你定星盘的那个。” 啊! 这一系列变故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所以程万年说完,我也有点晕,正在梳理思路。却听程万年喃喃的道:“大师爸英明神武。自然是不会错的,可是他不知道。人有时候是必须做些逆天之事的。” “所以你千方百计寻找定星盘,就是为了再给自己算一算?” “不错,我要再算一算,而且这定星盘日后于我们也另有用处。” “这次你算出什么来了?” 他苦笑道:“没什么变化,一生奔波劳苦,寿终九十。而且,我还算出,这盘命中注定为你所持,我不肯相信,特意半夜出来想最后参悟一番,然后交给妥当之人,可是你偏偏半夜三更的居然在这儿出现了,唉。” “你不把这盘给我不就得了!”我忍不住道:“你这又是何苦,何不顺其自然呢?”说实话我实在不是个使命感很强的人,既然每个人都有命,何必就顺其自然了,搞那么多事情干啥?(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程万年呆了半晌,本来伤感的眼中忽然射出决然的神色,仿佛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斩钉截铁的道:“你错了,有时候天命可逆,也必须逆!”没等我说话,他接道:“这定星盘是我打赌赢来的,现在归我对吧。” “没错啊,我像赖账的人么?” 他忽然一伸手,把定星盘又塞到我手里:“那你答应我,日后用它在应用之处。” “什么叫应用之处啊?” “李兄弟,你身负非常之命,到时候自有用处。可还记得鬼门关我批你的卦辞?” 我道:“当然记得:‘忘川之水,无漏之沙,五阴命相,两世桃花。十浊一清,辛苦遭逢。成非定数,破亦无凭。’我一直想问你啥意思呢?”其实这卦辞有点含糊不清,两世桃花我后来想,大概说的是碧君和司徒雪吧,后边那几句就实在搞不清楚了,看起来含糊其辞,胜败难论,送给谁都能用吧。 难道是因为当时没有定星盘所以算不准么??那现在再给我算算不就得了? 却听程万年呵呵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不废话么,看他一副莫测高深到底样子,我忍不住反诘道:“到时候当然就知道了!得,你看,你也觉得是命中注定吧,还说什么逆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3〓z〓中〓文〓网〓…” 程万年蓦地仰天长笑,状极豪迈。我敢打赌,他一辈子都没这么笑过,因为他命中注定吃的江湖饭,受的江湖气啊。程万年笑得很开心,这一阵笑声仿佛把他这几十年的压抑与郁郁不得志全部泄出来,其中更充满了响遏行云之气、直冲斗牛之魄,足见他实在具有非常人的胸襟与怀抱,令人不能不为之动容。 他笑了半晌,终于停下,接着面向西北方忽然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对不住大哥,兄弟受够了,先走一步了!!!” 我晕,这人在搞啥?怎么疯疯癫癫的? 再站起来时,程万年已是泪流满面。 没等我有任何举动,他蓦地纵身一跃跳出栏杆,身形如大鸟般腾上半空,就在我以为他要施展轻功离开的时候,他的身形陡然一折。从十几米的高空直跌而下!!! 我手握定星盘,呆住了。 半空中语声犹传来:“哈哈哈。小兄弟,我今年五十四,我告诉你,天命可逆!!!” 我抢到栏杆前,还心存侥幸,这桥根本不高。以程万年的身手,根本摔不死,没想到我一探头,就见他如星陨般直冲而下,带起的风声烈烈入耳,竟然是他自己鼓起全身劲道直接撞向地面的。 死意已决! 我双手掩目,不忍再看,却蓦听下边传出一声惨叫,明显不是程万年的,定睛一看。两个人倒在地上,俱都血肉模糊,从衣服上尚可辨认,一个是程万年,另一个赫然是方才我碰见的那个短命鬼。 我掏出手机看看时间:12:00。 如果我不曾劝他回家。他会否能躲过这一劫? 冥冥中的定数,一切真的都避无可避么…… 我呆立在桥头,脑中一片茫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我对程万年本来并无所谓好感与否,只觉得他是个江湖骗子罢了,谁想到他如此深藏不露的芶活于世。竟只因为算出命中该如此。他有才华。更有襟怀有抱负,不然也不会被那九君子的大哥所赏识。可是此夜,他终于再也受不了所谓天命的桎梏,选择了这样一个方式向上天挑战:天命寿我九十,我偏终于五十四! 他想用自己的生命去证明:天命可逆! 我一片茫然中,终于想起该给马志打个电话:“表哥,我在h大西门立交桥,我刚刚目睹了一场自杀,两名死者。” 我在桥上等了马志二十分钟,他开着警车来了,后便还跟着一辆车,坐着勘查人员。 我没做过多解释,只是跟他讲,我刚巧经过,见到有个人跳下去,砸死了另一个。看得出马志心中有疑问,不过他相信我,即使事情与我所陈述的有些出入,也不会有什么违背法律的情节在里边,所以也没有深究。程万年与那个不知名的死者身上也没有任何暴力侵害的痕迹,所以他们详细勘察现场后,就收队了。 我很累,脑子也很乱,可马志还是很坚持让我跟他去队里一趟,一方面把今晚的口供录下,同时他还有事情找我。 我没办法,只能跟他回了警队,录完口供,他拿出了一张照片给我看,一看之下,我就呆住了,画面上是一个人的后背,背上画着一样奇怪的东西,像是条大鱼的尾巴。尾巴旁边还画着奇怪的符咒。 我终于知道马志为啥让我来看这东西了,他可能怀疑跟道术之类的神秘力量有关。 我不认识这个符咒,但是一看之下就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了一般,太阳**砰砰的跳了几下,隐隐觉得事情并不寻常,我问道:“这人呢?我能看看么?” “在太平间。” “死了?!” “这不废话么。” 马志带我到停尸房,在抽屉一样的冷柜中,拉出一具尸体,马志掀开白布,尸体背面朝上,死得很惨,除了背后这一块纹身,周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完整的皮肤了,那情形不像是被人杀死的,倒像是被扒光衣服扔进动物园的狮虎山,我实在难以相信会有人类能对同类采取如此残忍的手法。而那块纹身不知道什么缘故,在伤痕累累的肌体上被完好地保存下来,我可以很直观的看到他惨白的背上的图案:那是一条尾巴,大约有一个巴掌大小吧,显然还没有完工。 我盯着那图案看了一会,只觉得一阵眩晕,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砰砰的敲打一样,呼吸也急促起来,连忙闭上眼。 马志看出我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退出停尸房,稍微舒服一点,问道:“这尸体是怎么回事?” “同事执勤时候在路边现的,死者是个大学生。” “死因是?” “失血过多。” “纹身时候失血过多?” “不知道,我们调查了附近的所有提供纹身服务的店面,都没有嫌疑。” 我点点头:“这事情很蹊跷,可是我一时半会也没啥意见,让我想想吧。” 马志无奈下点点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想静静。” 当时我只是觉得这图案很奇怪,我并未想到,不久之后我会重新见到这个纹身,甚至有机会,看到完工之后的全貌,那是以后的事情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命中注定。 夜色阑珊,我走在路上,无所适从,一切变故来得太突然了,也让我对九君子越来越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组织,居然网罗着这样的一些人:程万年、红尘、言辰…… 无一不是惊才绝羡之辈,他们的大哥又是怎样的人? 这些我都不知道,不过我猜想,这些人的目的可能和程万年一样:逆天。 伸出手,风从指间划过,不肯留下丝毫痕迹。这一刻,人们都在作些什么?是理所当然的按部就班逆来顺受,还是试图挣扎命运的枷锁?红尘说天命不可逆,程万年说天命可逆,到底是如何?我不知道,我甚至无法分辨程万年的做法到底是有勇气,还只是胆怯的逃避?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诠释他对生命的理解,非常人果然有非常之标格,我无法理解。我仰向天,不管怎样,程万年让我相信一件事,至少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在与天命几十年的战斗中,他最终用自己的方式取得了另一种胜利! 可是,谁又知道天命不是让他死于五十四? 人心已然瞬息万变,天心又岂易测? 第一章 笔仙 h大的每一个新生,都不可避免的要遭受一场精神上的折磨。这是每个新生的必修课,h大十大灵异事件从入学伊始就被灌输给每个对大学生活充满向往的年轻头脑中:东湖女尸、化教202的笔仙、生化717的哭声、血桃花、柳鬼、4号楼的影子…… 说实话,我在h大两年了,这些统统没见过。不过自从混入学生会之后,我不得不加入这种恫吓新生的行列当中,当然我只是复杂一些杂事,这种事情一般由师姐方颍出面。 “各位师弟师妹,讲完了新生守则之后,照例是加餐。” “加餐?是要管饭么?”底下有个小胖子大声问道,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台上讲话的师姐没有丝毫笑意,深深吸了口气,神情有些惨淡,但仍旧是那么优雅迷人,这也是大多数同学坚持听完这个无聊之极的法律系新生见面会的原因之一吧。 方颍,大四的师姐,学生会副主席,公认的化学系系花,注定是每一届新生的梦中情人,可楞头小子们都大望而却步,因为她的男朋友,是优秀得无法再优秀,出色的无法再出色的叶天,什么?不知道叶天?那你总该知道h大历史上第一座全国数模比赛的冠军是谁拿到的吧?全国大学生运动会百米记录的保持者总该知道吧?连续三届全国优秀大学生知道吧?那就行了。 “各位师弟师妹,”方颍清了清嗓子,续道:“下边我要说的可能你们会有些无聊,但请一定,相信这是真的。” 台下的气氛有些凝重了。甚至我都有点被吓到了,虽然我知道这些都是例行公事而已,h市虽然是八阴地脉之极。可这里也是灵管会的总部之所在,阴阳有法,再怎么样的厉鬼也不敢公然闹事的。再说了,要真有那么多鬼在h大,我这个阴阳师不早现了啊。 方颍用纤细的手指拢了拢垂在耳边的头,涂成藕粉色的指甲在众人眼前划过一道淡淡的虹,缓缓的道:“h大并不像你们想象中那么平静……” 我不知道其他同学是什么反应,反正我自己从礼堂走出来的时候,甚至觉得后脊梁都是凉嗖嗖的。我不是个胆小的人,我也不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了。当然更不会是被师姐方才讲的故事吓到了,只是。看到她在讲述同时,眼神中露出来的恐惧和那惨白的脸色,让每个在场的新生都为之动容,这甚至隐隐让我觉得这所谓的十大灵异事件并非空**来风。我一向只顾在校外活动,是不是也该关注一下这八阴地脉之极上坐落的唯一一所高等学府? 说实话,自从程万年的事情之后。我一直心情不大好,也没再去摆摊算命,在办公室里窝了半个月后,期间跟老谢出去办过两个小案子,捉个吊死鬼什么的,其余时间无所事事,胡思乱想,居然史无前例的盼望着开学。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这一届人才凋零,居然一上学就有人邀请我加入学生会,左右我也闲得慌。就同意了。刚刚把这届的新生吓唬一通,还真有点饿,转过甬路,再穿过一个湖心亭,三食堂旁边的就是我的寝室了。化教楼北边就是东湖。那亭子坐落在东湖正中,著名的东湖女尸据说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然后在每个月圆之夜守在湖边哭诉…… 我使劲摇摇头,告诉自己,你是个阴阳师啊,有点科学的人鬼观好不?我加快快步走向食堂。却听见身后有人大声喊:“师兄!李克!” 我一愣。回头一看,是刚才那个带头起哄的小胖子。方才已经认识过了,他叫王风,经济法系的新生。我不想驻足亭上,所以走到了岸边才站住,王风从后边赶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咋不等我?” “这不等着呢么”我奇怪的看着他。 王风喘匀了气,说:“哎你说,刚才师姐说那些都真的么?”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怎么知道,想知道的话,自己半夜来看看不就得了。” 王风吐吐舌头:“开啥玩笑。” “今晚可是月圆之夜哦。”我故意逗他。 王风激灵灵打个冷战,目光却闪向亭中,居然带着股子极大的好奇心,我哈哈大笑,拉起他:“走,带你吃吃食堂。” 新生入校,十分热闹,来来往往很多生面孔,不少mm都长的十分秀丽,我不由长叹:“唉,问君能有几多愁……” 王风大声接道:“恰似两个太监上青楼。3〓{z}〓〓{中}-{文}-{网}” 我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指着他的鼻子哈哈大笑,他也笑得前仰后合,居然充满知己相得的味道。 大学食堂的伙食自然是不必多说,h大也不会有什么例外,我是早就麻木了的,倒是王风像没个新生一样显得有点无法接受。 我语重心长的告诉他:“对食堂永远不要抱希望,没听过那个故事么。” “啥故事?” “打个比方啊,你现在吃着个虫子,你怎么着? “靠,当然找后厨理论啊!” “年轻人吧,”我笑呵呵的说:“尖叫着说饭里怎么虫子啊,紧接着丢下剩饭离开,这是大一的;把虫子拣出来,然后把虫子周围的饭弄掉,继续吃,这是大二的;把虫子拣掉,继续吃,这是大三的;看都不看,连虫子一块吃,这是大四的;兴致勃勃地跑去感谢食堂大师傅加餐的,那就是研究生了。” 王风吐了吐舌头:“师兄,这太恶心了吧,不过我是肯定不会丢下就走的,一定要跟他们理论理论才行,不能白吃这哑巴亏。” 这小子还挺较真,我哈哈大笑,每个初到大学的人不都是一腔热血么,这四年光景对大部分人来说,不过是逐渐消耗与磨灭的过程罢了。 王风认真的说:“没开玩笑,要知道虫子身上带有多种细菌,最容易传染的是大肠杆菌,会引起腹泻,更严重的还有肉毒杆菌毒素,学名叫botox,这东西能破坏人体免疫力,轻则烧头疼,重了搞不好会死人的。” “门清啊,你为啥不去上医学院?”我一边说把盘子送回回收区就想走,却见王风被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大妈拦住了:“同学,请返回餐具。” “返什么返,老子一年交一万多块,还管端盘子?”王风骂骂咧咧的走了。他没想到这件事第二天就上了校报,“法律系新生无视辛勤劳动、辱骂食堂工作人员”的标题让王风哭笑不得,这是后话了。 因为当夜,有些事情毫无征兆的生了。 11点熄灯铃刚响,管理员提着电筒挨个寝室查点完人数,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好像总有点奇怪的感觉,让人觉得不踏实,实在忍不住了,我翻个身坐起来,揉揉眼睛,只见窗外月色如水,可是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不成,得出去转转。 我穿上衣服,熟门熟路的从窗口溜下去,这是我每此半夜出去的必经路线。我爬着管子溜到地面,猫腰往前走,我本来没什么目的,纯粹是心里乱得很,出来静静,最好莫过于湖心亭了。 我才往那边走了几步,赫然见一个人影在前方蠕动,不是吧,东湖女尸?! 这女尸胖了点啊。 呵呵,不是王风会是谁,这小子胆子可够大的,新生第一天就敢逃寝,居然还成功了,有前途。 我蹑手蹑脚凑到他背后,刚想拍下他的肩膀吓唬吓唬他,却觉得他有点一样,弓着的身子居然在微微颤抖着,我还没吓呢,至于么?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一望过去是平静的湖面,反射着朦朦的月色,蓦地,我只觉得头皮像被剥去一样一阵凉,差点没喊出声来,就在湖边不远处的草丛里,我看到一个影子匍匐在湖边,透过茂密的草丛,依稀可以辨认出,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王风这时缓过神来,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我身上,我也算久经阵仗的,还不觉得怎样,王风吓得嗷一嗓子,在夜晚的校园分外糁人。 蓦听一个女声叫道:“谁?!” 王风肥胖的身躯难以想象的蹭的一下子窜起来老高,接着摔在地上,出奇的是,这次他居然没出任何惊叫惨叫之类的声音,看来这跟电视里演的多少有点不一样,原来到了最恐怖的时候,人反而不出声音来。 草丛里缓缓站起一个人影来。 “吓死人啊你们?!”那人影居然先话了。 我听到这声音长出一口气,而且有点喜出望外的感觉,因为我听得出来,那不是别人,正是司徒雪。 这时她也看见我了,白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凑过去笑嘻嘻的说:“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司徒雪穿着一身运动装,马尾辫子随随便便的扎在脑后,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还是没理我。王风这时候也缓过来了,一边哎呦哎呦的扶着**,一边道:“大姐你谁啊,大半夜的想吓死人啊。” 司徒雪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又看看我,扑哧一声笑了:“你们不是想来看女尸的吧?” “啊,是啊。”王风挠挠头:“你也是?(3)(z)〓(中)(文)(网)” “骗人的了,本姑娘在这趴了半夜了,啥尸也没见着一个。”接着一指我:“活鬼倒是见了一个,不对,两个。就这胆量,还敢出来瞎转悠?” 我也有点不好意思,刚想说点啥,猛见宿舍楼拐角处灯光闪动,巡夜的来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我是无所谓违个纪啥的,不过真把我李克的大名在教学楼电子屏上滚动显示一番,我校法律系学生李克夜不归宿云云,可是够丢人的。 司徒雪一猫腰,拉着我的手就跑,两手相触的时刻,我分明的感觉到她也和我一样,微微一震。我不知道她把我往哪带,那也不重要,眼前此刻足够我幸福的了,甚至于想就这么一直跑下去吧。 王风在后边屁颠屁颠的跟着,敢情他也知道,入学头一天就被抓住不守规矩的话,处分是免不了的。我和司徒雪沿着湖边一溜小跑,一直跑到化教楼下,一**坐在窗户底下,我大口喘着粗气,司徒雪若无其事松开手:“你得加强锻炼了啊。” “那是那是。”我一边喘气一边忙不迭的答应。 王风这时候也跟过来了,一边喘一边低声说:“大姐,你跑的还真快啊!”一边说还一边揉着肚子:“哎呦我这肚子疼得,早知道不该喝那破果汁。” 司徒雪撇撇嘴:“这算啥。你哪个系的啊。” “我08法学的,我叫王风。” “又一个死学法律的啊。” “啊?”王风没弄明白。 我在一边嘿嘿的干笑了几声,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舒服。方才不经意的接触,仿佛把多日以来横亘于我们之间的鸿沟无意间缩短了许多。 却听司徒雪接道:“法学啊。哎,你将来得学法医啥的吧,这么小的胆子怎么得了啊。” 王风反唇相讥:“尸检也没你这么恐怖啊。” 司徒雪忽地竖起食指:“嘘……” 只听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依稀有灯光闪动,然后又渐渐远去了,我们几人大气也不敢出。等灯光渐渐远了,司徒雪站起身来:“兄弟们,风紧扯呼吧。” 我和王风也站起来,我朝她一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司徒雪低声一笑:“别贫了,回见了。”说完领头离开。 “回见么?”我忍不住追了一句,她没理我,领头走了。王风跟着她,我走最后。走着走着,蓦地觉得眼前光线一变,觉得有点奇怪,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方才自己呆的窗户底下。再往上一层,隐隐有光透出,本来很微弱的光,可是在夜里就明显得多了。随着那光,在半敞着的窗户上映着些奇怪的影子,像是一条八爪鱼在缓缓的扭动着。看似杂乱无章。却又好像有些规律。 司徒雪也现有异了,回头一看。低呼:“乖乖的,化教202的笔仙么?” 我一愣,h大十大灵异事件之一:化教202的笔仙,传说是最为灵验,在夜里11点半,燃一根红心蜡烛,两个人手背交错,中间夹一支笔,下边铺一张a4纸,心中默念所求的事情,等笔仙显灵,在纸张写出答案来。只是要切记千万不要在12点时候玩,因为12点鬼门关开,来的可能就不一定是笔仙了。 我自己是没尝试过这东西的,累死的还有碟仙,我也说不好到底是什么情形,只不过归根到底笔仙碟仙乃是三界中的小精小怪,别说位列仙班,只怕马局长那边的鬼籍上,他们也是列在末尾的,比起之前我认识的柳鬼,只怕差的不是一个级别。 我在这胡思乱想的功夫,司徒雪已经手脚并用,趴到二层窗台上了,我竟然没注意她怎么上去的,可真有两下子。王风在旁边挣扎扒着一层窗台着想上去,可他太胖了,怎么也上不去,急得直跺脚,我身手自然比他好点,可也就蹬到一层窗台,再往二层上时候,也费了劲了,这种阶梯教室的格局比普通房间举架高很多,我左蹬右踩的也不得要领,司徒雪在上边头也不回,伸出一只手来给我,嘿,我说怎么老是心神不宁呢,敢情注定我今儿赚着了。 我伸手与她相握,触手暖暖的,她用力一拉,我就借力也趴到窗口了,露出头来往里看,王风在下边急得直骂娘,我也顾不上她,因为我已经被屋内的景象吸引了。 窗户半敞着,教室正中的桌子旁,燃着一半截白蜡烛,出微弱的而光芒,围着桌子对坐的,是两个女生,一个面容惨淡却十分清丽,正是师姐方颍,对面一个面目清秀的女生也是学生会的,不过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两个人手背交叉,四目紧闭,神情都十分凝重。方颍先开口了,声音很低,显得有些紧张:“笔仙笔仙快快来,笔仙笔仙快快来……” 伴随着方颍的轻声呼唤,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钟变得向一夜那么长,我和司徒雪趴在窗口,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脑门已经隐隐见汗了,胳膊也实在累得不行,已经准备放弃的时候,那笔突然抖了一下。 我也吓了一跳,连忙瞪起眼睛仔细看着,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只见那笔有规律地动了一下,好像是打了个对号一样,方颍面露喜色,接着问道:“笔仙啊,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我和叶天会不会永远在一起……” 那笔静止了片刻,接着开始在纸上划动着,等笔再次静止的时候,方颍连忙睁开眼,往纸上一看,原本惨白的脸色变得更没有血色了,垂着头,把食指的中间关节屈起来咬在嘴里,像是要忍住哭声一样,那神情看得我心里都觉得一痛。 她呆了半晌,下定决心一般开口:“再问问吧。” 另个女生点点头,把下边的一张新纸抽出来放在上边,两人手背交叉,再次开始请笔仙。 “笔仙啊笔仙,告诉我为什么啊?” 静止了片刻,那笔再次动起来,在纸上划动着。 虽然看不清之上写的什么,可是我也跟着紧张起来,身旁的司徒雪拳头紧紧握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跟丁忌一样瞪着眼睛盯着里边。 这次笔划好像多些,等那笔终于停下的时候,方颍仿佛有点不敢睁眼的样子,倒是对面的女的先睁开眼,往纸上一看,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方颍跟着睁眼,低头一看,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像死鱼一样,惨白的脸上再没有半点血色。 这时猛听远处有人大喊:“谁在那里?!” 我正全神贯注的投入在屋里的笔仙游戏上,冷不防给吓了一哆嗦,胳膊一软,扑通一声摔了下来,司徒雪跟着蹭的一下跳下来,拽起我,拉着不知所已的王风,落荒而逃…… 方颍死了。 在王风入学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在我和司徒雪看到学姐方颍请笔仙的第二天早晨,方颍死了,而且死得很惨,七窍流血。 整个h大笼罩在一片惨淡当中,为了一个美丽生命的消失。 没人知道昨晚那个月圆之夜生了什么,除了我和司徒雪,当然还有那个与方颍对面请笔仙的师姐。听到这个死讯后,我的第一反应是:真的有笔仙。 传说中请了笔仙而不送走的话,人会出问题,昨天晚上我们被巡夜人员现,惊慌之后逃窜,想来屋里的两个人也一样被惊动,肯定没时间送走笔仙了,难道这就是方颖的死亡原因?不就是请了没送走么,至于就弄出人命么,这笔仙也太狠了点。 方颍的死讯一传出来,我就约了司徒雪在东门的冷饮店碰面,王风算是当事人之一,也参加了。 傍晚时候,坐在冷饮店,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我和司徒雪一人要了杯可乐,闷声不响的喝着。王风脸色很差,说是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只要了杯开水喝。 司徒雪思索了一会,开口道:“这事你们怎么看?” 第二章 死亡事件 我摇摇头,王风道:“能有啥看法,我又不是警察。”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报案。” “报啥案?” “把那晚上看到的事情都说出来啊。” 我开口道:“别逗了,难道跟警察说我们看到她们在玩笔仙,结果由于我们被巡夜的现,她们也受了惊,就忘记把笔仙送回去了,结果就死了?” “你也知道这个传说啊?”司徒雪道:“都说化教202的笔仙最灵验----” 王风忽然接口怯怯的问:“真有笔仙么?” “是真是假不知道,不过没啥意义。”我道:“谁都知道警方不可能相信是笔仙杀人的嘛。” “如果有笔仙,那是不是什么鬼啊地府啊报应轮回啊什么的都有了?”王风问道。 “笔仙我不知道,地府、鬼这些当然有。”我心说笔仙有没有我不知道,别的当然有,我还去过地府呢。王风吐了吐舌头,一副骇然的表情。 看他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加上司徒雪在座,我免不了显摆一下:“其实鬼也没有那么可怕,古籍《尸子》云:天神曰灵,地神曰祇,人神曰鬼。鬼者归也,古人视死若归。所以这个鬼是从归字来的,大家的归宿不免都做鬼,有啥好怕的。” 这是当年复习考试时候背的,本来对人鬼神三界都有详细论述的,可惜我只记得这么几句了,没想到司徒雪根本没当回事,反而白了我一眼,道:“扯远了啊。” “嗯,”王风也点点头:“还是继续说方颖吧,死的太蹊跷了点。” “你知道方颍死因是什么?”司徒雪问道。 “我怎么知道啊,”王风咕哝道:“说是晚上睡得挺安稳。一大早起来就没气了。” 司徒雪转向我,没出声,只是看着。 我叹了口气,道:“是中毒。” “啥?你咋知道?”王风奇道。 当然是马志告诉我的。司徒雪知道我和马志的关系,所以才有此一问。 我简单解释了一下,接道:“方颍死于三价砷中毒。” “那是啥?” “砒霜!” 王风道:“不是吧,这么老土的死法,不过她是化学系的,弄点这东西不难吧?” 我问道:“你认为是自杀?” “嗯,”王风道:“我估计是感情问题。照你们说的,她请笔仙的结果不大顺利。女生啊,心眼小,失望之下就自杀,也有可能啊。” “谁说女生失恋就自杀的,”司徒雪白了他一眼:“不过你这个推测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两件事。第一,她和叶天的感情是否出了问题,第二,昨天晚上笔仙到底给了她什么答案。” “不用了吧。”我苦着脸道:“这事交给警察不好么。” “不,”司徒雪坚决的摇头:“你刚才说的很对,告诉警察他们也不会重视这方面的,只会说我们无理取闹,所以我们要自己调查。” “得了吧大姐,你学柯南啊,少年侦探团?” “唉。拜托,你俩不是法律系么,给点专业精神好不好。” 王风晃悠着大脑袋道:“干吧,我觉得有点意思啊。” 我还在犹豫着。 司徒雪道:“李克,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好奇心的丧失就代表老了。” 得。将军了。 “这……”其实我不想掺和这事不是因为我胆小怕事,只是因为我觉得这事没什么稀奇的,而且好容易跟司徒雪的关系有点改善了,不想把时间浪费到这些事情上,转念一想,我们虽然关系缓和了。但是都避而不谈最核心的问题。彼此间还是多少有些尴尬,借这个事情多磨合一下也是好的。却听司徒雪说:“哼。要不是看在你也算个当事人的份上,你想参加我都不让,哼。” 我连忙点点头:“干吧!”师姐的死也的确有些蹊跷,如果真能为她做点什么,也算不枉喊她一声师姐。 司徒雪大喜,开始分派任务:“王风,你买单,李克,你跟我去找叶天。” 王风急了:“我是小师弟啊,一点都不照顾。” 在h大想找到叶天并不难,尤其是他的女朋友刚刚离奇死亡,他自然成为关注的焦点,不用怎么费劲打听,我们三个在体育馆找到了叶天,他此刻正在体育馆里一圈一圈的跑着,汗流浃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叶天,马上就知道为何那么多人对方颍望而却步了,就算没有那么多头衔围绕着他,单凭长相就足以使很多男生自惭形秽了。远远看着他,我甚至觉得有点自卑。 司徒雪丝毫不受影响,大喊:“叶天!叶天!” 叶天闻声往这边看了看,没理会,继续跑着。 司徒雪大喊:“不想知道你女朋友怎么死的么?” 叶天一愣,径直朝我们跑过来,一直到我们面前停下,也不去擦拭脸上的汗水,涩声问道:“你说什么?” “没啥,我想问问你们之间是不是有问题啊?”司徒雪道。 “你是谁?”叶天形容憔悴,面色惨淡,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 “自我介绍下,我叫司徒雪,这是李克和王风。” “你想干什么?” “帮你忙啊。” “帮我什么忙?”叶天显得有些警觉。 “你不想知道方颍怎么死的么?” 一听到这个名字,叶天俊朗的面容上泛出一丝痛苦,沉声道:“你们能帮上什么忙?” “你得先告诉我到底生什么事了,我才告诉你怎么帮忙。” 叶天怀疑的看着她,又看了看我和王风。 “先透露一点告诉你吧,你知道么,她临死前的一天晚上,还在化教202请笔仙。”司徒雪低声道。 “你怎么知道的?!”叶天面色大变。 我一愣,本以为这是个秘密,可看这情形叶天显然已经知道了。 司徒雪也呆了,本以为抛出这个来会有石破天惊的效果,一时张口结舌,猛听背后有人冷冷开口道:“是啊,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一回头,就看到昨晚那个坐在方颍对面的清秀女子。 显然她和叶天是认识的。 她走到叶天旁边站定,冷冷的道:“昨晚在窗户外边偷看的就是你们吧?” 我多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嗫喏道:“是,我们一时好奇。” 她瞧了瞧王风的校服:“新生么?不知道校规校纪?够警告处分的了,知道么?” 司徒雪在一旁嘿嘿笑了两声道:“大半夜的玩笔仙不知道算不算违反校规校纪啊。” 我接道:“尤其是合作者当晚就离奇死亡了。” 那女生面色一变,我趁热打铁:“看来这情况你还没跟警方如实陈述吧。” 那女生的脸色变得纸一样白,再没有方才那么盛气凌人了:“我不觉得这件事很重要。” 叶天打圆场道:“都别吵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啊?” “想知道真相。” “真相得问警察啊。”叶天苦笑。 司徒雪开门见山了:“我也不绕圈子了,我们想知道两件事,第一,你和方颍的感情是不是有问题?第二,”她转向那女生:“笔仙跟你们说什么了?让方颍受到那么大刺激。” 叶天的目光犹豫的望向那女生:“程姝,你觉得呢?” 没等那叫程姝的女生表态,司徒雪接道:“我看你们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否则我们把这个线索提供给警方,你们也是一样得说出来,回头还落个隐匿证据的坏印象。” 程姝面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终于开口道:“你们真以为有笔仙么?” “还是我来说吧。”叶天长叹一声:“我和方颍一直感情很好,直到,直到今年年初。” “你变心了?”司徒雪问道。 叶天摇摇头:“不是变心,而是我们的人生观出了差距。” 王风也想开口问点啥,给司徒雪一摆手拦住了,几个人都望向叶天,等着他开口。 “我已经联系好耶鲁的数学系,他们同意给我全奖。” 乖乖,我心想,真牛啊。 “可是方颍不想出去,也不同意我出去。”叶天叹了口气道:“于是就吵起来,然后我提出分手。” 我和司徒雪对视一眼,心里均想到难怪方颍在迎新会上的脸色那么差,原来正在闹分手。 “方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自从我提出分手之后,她情绪变得很糟糕,可是还不肯死心,甚至有几次还要死要活的,唉,我也不想她那样难过下去,你知道我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只是没办法在一起罢了,”叶天叹了口气,接道:“昨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在吃饭,我试着开导她,可是没办法,她太钻牛角尖了,于是……于是我想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几个听众不约而同的问道。 “我找到了程姝。” 程姝接道:“我和方颍是好朋友,叶天找到我,想让我帮个忙。” “帮忙请笔仙么?”司徒雪脑子转得最快。 “是,方颍平时就很相信这些,曾经有好几次想让我陪她去202室请笔仙,我都没答应。”程姝道:“叶天找到我,说想通过这个办法让方颍死心。” “通过笔仙让方颍死心?” “没错。” “笔仙你们也能控制么?”王风奇道。 第三章 死因 程姝忽然一笑,那笑容在我看起来竟然有点妩媚:“笔仙说穿了不过是个游戏罢了。” 我们几个虽然都听说过笔仙,可是谁也没亲自玩过,现在听程姝这么说,都觉得有点奇怪。只听程姝道:“既然是两个人玩,那么其中一个人略微动点脑筋,手上动一动,对方就以为是笔仙来了,接着在写字的时候,再稍微用一点力,对方以为笔仙来了,在心理作用下,自然就顺着你的方向动了,字就出来了。”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笔仙还可以这样玩的,难道所有传说的成功案例都是这么来的么? “那你写了什么字?”慕蓝问道。 叶天把手伸到口袋,取出一张纸来递给我们,上面写着:不。 当夜方颖的问题是“我和叶天还能在一起么?”,程姝给的答案是“不”。已经很明显了,难怪方颖当时的样子像死过去一样。 我问道:“第二个问题呢?” “还没等写出答案,就被你们给吓跑了了,自然也没法再请下去。”程姝道。 司徒雪硬拉着我离开体育馆的时候,我觉得不大对劲。 没等我开口,王风就道:“这两个人很可疑啊。” “没错,”司徒雪道:“程姝在撒谎,我分明看到已经写出字了。” 我道:“这么说她不光骗了我们,也骗了委托她的叶天?” “你还看不出来啊,”司徒雪跺脚:“她明显对叶天那小子有意思。” “情杀啊。”王风插嘴道。 “是啊,多古老的理由。”我点点头:“问题是怎么证明?” 司徒雪皱起眉头:“是啊,所有的结论都是我们的推测,而且里边很多关键地方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拿去说服警察。” 王风不知道脑子抽哪根筋,忽然道:“咱也请笔仙问问吧。”说完他也觉得不太靠谱。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 司徒雪居然大力一拍他肩膀:“好主意!”说完拿眼睛瞧着我。 我寒,这就叫模拟现场么?我看不出这有啥意义,程姝说的很清楚了,她们并没真地请来笔仙,一切都是她的设计好的。 司徒雪穷追不舍:“你想啊,202的笔仙这么灵,说不定真有什么线索,你可以跟他们沟通一下嘛。再说了你就一点不好奇笔仙么?” 得,说穿了她是想借我的鬼眼去看看有没有笔仙啊。 王风显然不知道我的鬼眼,在一边愣愣的听着。 去就去呗。我点点头,就算没啥线索。感受一下当晚的气氛也好,说不定会有什么启。 王风坚持一起去,被我们拒绝了,不光为了笔仙只能两个人请,主要是我也想跟司徒雪单独相处一会,这小子老像个跟屁虫似的。就看不出我们需要自己的空间么? 当晚11点多,我和司徒雪蹑手蹑脚爬进化教202,找到当天方颍和程姝坐的位置,司徒雪点上一根蜡烛,气氛显得有点诡异,我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在这么诡异的地方,如果不是在这儿请笔仙,把场所换到哪个咖啡厅或者酒吧,那多浪漫。 司徒雪准备好了一切。一只签字笔,几张a4纸,铺在桌子上,伸出手:“开始吧。” 我欢天喜地地正要伸手与她相握,忽然在注意到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我把拉住移低些,看到在桌子的缝隙当中,有些颗粒状的粉末,不知道是什么? 我指给司徒雪看。 她低呼:“乖乖,难道是砒霜?!” 我连忙抽了张a4纸,小心翼翼把那些粉末收集起来。问道:“咱还要请笔仙么?” “请啥笔仙啊。赶紧送给马志去检查。” 时间虽然很晚,不过我想马志肯定没睡。果然,电话响了两声他就接了。 “我有重大现,关于方颍的案子。” “啥现?” “她在死亡前一晚在化教楼202出现过,我在她出现过的桌子上现一些粉末。” “啊?!”马志低呼:“我们正在为毒物怎么进入她体内头疼呢,赶紧送来化验。” 我和司徒雪马不停蹄,打个车给送到警察局。不光马志没歇着,连带一组的警员,还有一名法医都没歇着,正在焦急地等着我们的新证据。 证证送去检验,大概二十分钟吧,我们在马志的办公室里等着,却好像等了一年那么才长,这可是我次接触到的没什么灵异因素在内的案件,而且我还现了如此重要的证据,怎能不让人激动?司徒雪也跟我差不多,在屋里走来走去,一边问:“你说程姝到底怎么给方颍下得毒呢?” 我问道:“你就这么肯定是她?” “直觉嘛。你说会不会是方颍有啥咬咬手指甲啃啃笔的毛病?程姝就把毒下在她指甲油里或者笔上?” 我真有点佩服她,我就没想这么深入过,她还真有点推理能力啊。我琢磨了一下,问道:“砒霜这东西见效应该挺快的吧,要是按你的方法,她一旦啃到指甲或者笔什么的,还不马上就翘了,还能等到回寝室睡觉?” “也是啊,”司徒雪点点头:“听马志说他们搜查了方颍的寝室,没现什么有毒物质,所以毒药肯定是在睡觉前就吃下去了,照你这意思,她该是死于慢性毒药了?” “是啊。” “可她是死于砒霜的,这东西明显不慢吧。” 我两正在瞎琢磨,马志推门进来了,一脸的失望:“这东西是维生素netbsp;“啊?!”我也无法掩饰语气中的失望,本以为现啥重要证据了呢,结果是维生素netbsp;司徒雪奇怪的道:“她没事吃维生素netbsp;〓3〓z〓中〓文〓网〓马志从桌上拿起一份材料:“资料显示死者体质虚弱,同时患有有严重的神经衰弱,所以一直在服用维生素b和维生素c,她的寝室有不少这类产品。” “唔,”他忽然皱了皱眉。 “怎么?”我问道:“有什么不对么?” “报告显示有两种维生素c样本,一种和死者寝室的维生素c吻合,而另外一种的纯度比我们在死者寝室搜集到得高出不少,是高浓缩的,奇怪。” “也就是说这些维生素c并不全属于方颍的了?”司徒雪问。 “嗯,至少另外这一种应该不是死者的。” 我摇摇头,难以掩饰的失望:“化教202每天有那么多学生上课,是别人在服用的也说不定。” 马志点点头,刚要说话,法医推门闯进来:“马队,新现!” “啥?!”我们几个一起问道。 “死者胃里现大量砷酸酐残留物。” “那是啥?”我茫然问道。 马志没说话,但是他茫然的表情也代表了我的问题。 “砷酸酐俗称五氧化砷,也就是五价砷,多存在于海鲜虾类的身体中。”法医道。 “这能说明什么?”马志道。 “砒霜是亚砷酸酐,也就是三价砷。” “你到底想说啥啊?”马志不耐烦了。 “砷酸酐遇上维生素c就会生化学应,由无害的五价砷变成致命的三价砷!” 乖乖,敢情海鲜和维生素c不能一起吃啊,会死人的。 “啊!”马志猛地一拍桌子,朝走廊喊了一嗓子:“给我查查死者晚上吃的啥!” 外边有两个年轻的声音答应了,蹬蹬蹬的脚步声远去。 司徒雪忽然开口道:“甭查了,她是跟叶天一起吃得晚饭,估计是海鲜吧。” 她说的没错,这是今天白天叶天亲口告诉我们的。 马志点点头:“等他们确认一下再说吧,你们的说法不足以作为证据使用。” 我重又坐在椅子上,心里有点乱,现在看来嫌疑人有两个,一个是叶天,他知道方颍一直在服用维生素c,所以带她去吃海鲜,另一个可能性是程姝,她知道方颍晚上吃了海鲜,所以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她吃了高浓缩的维生素c,比如换掉她的药?现在看来后者可能性大些,因为我们在桌上现了并不属于方颍惯服的另外一种维生素netbsp;马志也同意我们的说法,大概一个小时后,他派出去的警员回来了,叶天说的没错,方颍死的那天他们一起吃的晚餐,大富豪海鲜城,席间方颍还喝了橙汁。 我就算再没医学常识,也知道橙汁是富含维生素c的,现在看来叶天的嫌疑也扩大了。 马志沉吟了一会,对手底下人道:“明儿一早传讯叶天和程姝。” 这两人,一个是方颍的男朋友,一个是她的好朋友,难道会串通一气,一个负责海鲜一个负责维生素netbsp;那警员看看表:“马队,甭明早了,现在已经四点多了。” 马志哈哈大笑,显然是心情不错,对我跟司徒雪说:“走,找地儿吃点东西去。” 我道:“来点海鲜加橙子吧。” 法医在旁边笑呵呵的说:“这可不是自杀的好办法,想要达到致命的药量,你至少得吃二十七八个大橙子才行。” “没等毒死,先撑死了。”司徒雪笑道。 我们找了家永和豆浆,胡乱吃点东西,等着天亮后去抓人。本来是不必等的,只不过现在案情尚不明朗,两名嫌疑人又都是在校学生,所以还是尽量低调一点的好。好容易等到天亮,司徒雪想跟马志一起去抓人,当然被拒绝了,于是她退而求其次,要求马志一定要仔细搜索一下程姝的寝室,找到一张写着奇怪字迹的纸。 这家伙,我嘴上没说心里想那张写着所谓笔仙答案的纸跟本案应该没什么关系,分明是她的好奇心作祟。 马志倒是好说话,满口答应了。 我实在困得要命,溜回办公室睡觉,司徒雪也回寝室了。 傍晚时候马志打来电话:“表弟,叶天嫌疑基本被排除了,没有证据证明他恶意带死者去吃海鲜,他拿出一叠票来,都是他们一块吃海鲜的单据,海鲜城的服务员也能证明他们平均每个月都要吃两次,这几年的都是如此。” 我暗自咂舌,一个月吃好几次海鲜,真有钱啊。 “那嫌疑人就剩下程姝了?” “看来是,我们正在调查她和那种高浓缩维生素netbsp;“这怎么查啊?” “这种高纯度的维生素c只有医疗机构才有,程姝作为哲学系的学生,恐怕很难接触到。而且,程姝可能有动机,但是证据不足,恐怕只能释放了。” “啥?这就放了?”我有点不能置信 “你听我说完,我们从死者服用维生素c的小瓶上提取出了两个指纹,一个是死者的,另一枚指纹根据特征分析,应该是一名男性。” “叶天啊!” “已经排除了。” “晕,这么说不是叶天也不是程姝啊,那赶紧找啊!” “哼,你欧美片看多了吧,咱们哪有那么完善的指纹库,你难道让我把h市所有人都组织起来挨个排查么?” “那这案子岂不是断线了?” “情况也没那么糟,至少我们确定了方颍的死亡原因,经过分析,她服用的维生素c药片被人混入了高纯的维c颗粒,这个人就是凶手。” “光知道这个有啥用啊?”我问。 “当然有用,凶手是男性,有机会接触死者,而根据维生素c摄入量分析,大量摄入是在当晚傍晚左右,也就是死者吃完海鲜后不久。” “也就是说方颍吃完海鲜之后,去请笔仙之前,还和别的男人接触过?” “没错,这名男子就是凶手。” 我叹了口气:“唉,大海捞针啊。” “未必,死者的胃留存物里我们还分析出了奇怪的东西。” “哎我说你们这法医够逗的,怎么不一次分析完?” “哪有那么容易啊,你想想看人胃里多少东西?总的先拣主要的来嘛。” “这次是啥?孔雀胆?鹤顶红?” “不是,是变质了的芳香醇类和果胶物质,初步估计是饮用变质苹果汁引起的。” 我隐隐觉得这事有点什么东西触动了我,可偏偏想不起来。h大附近这种冷饮店不少,谁知道方颍在哪喝的苹果汁?又是跟谁呢?真复杂啊,我开始头疼了,感情现实中的案件都这么复杂,远不如去破解那些妖魔鬼怪犯案来得轻松。 “对了,”马志说:“司徒要那张纸我们找到了,上边写了一个‘死’字。” “死?” “对,死亡的死!程姝交代是她跟死者玩笔仙时候,笔仙给出的答案。” “不是笔仙写的了,那是程姝和叶天设计好的。”我把体育馆里叶天和程姝话告诉他。 他呆了半晌忽然道:“表弟,真有笔仙么?” 我倒:“你也信这个?” “我本来不信的,不过自从看过僵尸说话、电脑杀人,我还有啥不能相信的。”我知道他说的是h大停尸房和死亡ip事件,这两件事只怕彻底颠覆了他的无神论世界观呵,我沉吟了一会:“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有笔仙,我可以去试试。” 挂了马志的电话,我打给司徒雪,现在我可以每天联系到她,这感觉真是好极了。她一听说晚上再去试试笔仙,当然满口答应,兴致勃勃的准备一应物件去了。 到了晚上,我正要出,王风打来电话问进展,我简单的说案件在处理当中呢,具体情况不了解,不管怎么说正在处理中的案件也算是机密,马志对我说已经算是违纪了,我可不能四处张扬去。 夜里11点半,化教202。 即使握着司徒雪的手,我仍然我多少有点紧张,我们放了一只签字笔在手掌交叉处,她道:“闭眼。” 我依言闭眼,又睁开:“咱问啥?” “啊,问问方颍到底谁杀的,怎么样?” “好主意。” 我们两个一起闭眼,我感受着司徒雪手掌传来的暖意,竟然无法集中精力,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偷偷睁眼看看,司徒雪十分认真的闭着眼,嘴里还会默默的叨咕着什么。我连忙也集中精力,脑海里默默想着:“笔仙快来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就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那笔忽然一动,司徒雪低呼:“来了。” 我虽然很好奇,不敢睁眼,生怕惊了笔仙,只听司徒雪问道:“笔仙啊笔仙,告诉我方颍是谁害死的。” 笔开始动了。 天,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我们的手,不由自主的在纸缓缓移动着,而且写了半天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难道是我们两个念力太强了,笔仙想多透露点信息给我们?我心中十分高兴,就那么闭着眼,顺着那股力量,任凭笔缓缓移动着,过了好半天,终于停下,我长出一口气,低声问:“可以睁开眼了么?” “可以了。”司徒雪道。 怎么她声调听起来这么奇怪? 我连忙睁眼,司徒雪正举着那张纸在我面前,所以我一睁眼就看到了,上边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大字:“不告诉你。” 晕,我哭笑不得:“你跟我开玩笑么?” 司徒雪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用力摇了摇头,我忽然感觉有异,往四下一看,好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化教202被乌泱乌泱的一屋子稀奇古怪的东西占领了。说是稀奇古怪可能有点不礼貌,不过确实是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这些家伙们大小都像口袋怪兽里的皮卡丘差不多,只不过形态各异,有的矮胖点,长的像个茶杯,有的就瘦长些,像跟棍子,有的黑乎乎的,像半截烧火棍,有的就花里胡哨的,爆竹一样…… 司徒雪没有鬼眼,自然是看不到的,不过以她的念力应该能感觉到,她没说话,只是暗自防范,同时向我投以询问的眼神。 我低声道:“我们被包围了。” 我一开口,好家伙,周围这些像点燃了引信的保障一样炸了,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一时间202室仿佛动物园,各种奇异的声响充斥其中,我根本听不清楚谁在说什么。 司徒雪虽然看不到,当然也可以听到,她一手一手捂着耳朵,另手一团六阳真火,大喊:“都给我闭嘴!” 她一怒果然灵光,声音齐刷刷的停住,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都别吵了,我来说!” 我望向他,那是一个瘦长的物体,顶端是白色的毛,这代表它有些年纪了么?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出声音,不过看样子他是头头,我问道:“你们是,那个啥,笔仙?” 第四章 真的有笔仙 那物体傲然道:“当然!我们就是笔仙,笔中之仙。” “笔仙竟然有这么多么?难道每次有人请笔仙,你们都这样集体活动么?”我忍不住问,这也太夸张了吧。 “当然不是,这不是早就听说你李克的大名,大家才来看看的。” 靠,把我珍奇动物了啊。 我刚想说话,又一个细小如蚊蚋,听起来像女生的声音说道:“是啊,柳大哥老提起你,人家好奇嘛。” “柳大哥是谁?” 我这一问不要紧,他们又开始开锅了,嗡嗡嗡嗡的噪音让人难以忍受,我大喊:“你们不能选个代表说话么?!” 还是那苍老的声音道:“都闭嘴,说不带你们出来吧,净给我丢人!” 他显然在笔仙当中颇有地位,这一开口,“群仙”果然安静下来。 “他们说的柳大哥叫柳丁,你认识的。” 啊,我恍然大悟,敢情是这小家伙,他去参加志愿者一去很久,倒让我十分挂念呢,不禁问道:“他还好么?” 苍老的声音道:“好得很,过阵子就回来了。” “他跟你们提起过我?” “鬼眼阴阳师嘛,你的事迹在我们仙界可是广为传诵。” “等等,柳鬼不过是柳树精怪而已,还没成仙呢吧?”我奇怪的道。 “嘿嘿,”那声音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啊,这个,我们习惯这么自称了。” 哈,我大概明白了:“看这意思,所谓笔仙,就是笔之精怪吧。” “唉,这也是另一种说法了。” 什么另一种。分明就是!我心道,想不到这些笔仙们还挺虚荣啊。 却听那苍老的声音道:“大家一直对你很好奇,方才接到讯息你在请笔仙,就一股脑的跑来了,呵呵,还跟你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这玩笑是够搞笑的,饶是我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也想不到请了个笔仙来,结果人家给我的答案是:不告诉你。 “这就是你们全部阵容了?”我奇怪地问。 “哪啊,一家一个代表而已。要是全来,整个h大也装不下啊。”那声音颇有些自豪的道。 司徒雪被晾在一边很久也没人搭理。不由得有些光火,此刻不屑一顾的道:“敢情这么多啊,难怪随便谁都能请个笔仙出来。” 那顶上带白毛的笔仙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深受打击的样子,道:“事实也确是如此。一笔一仙,你说说得有多少吧。” “晕,不是吧,一只笔就有一个笔仙?”我惊道,这也太恐怖了。 “倒也没那么精确,李克,你知道为何会有笔仙么?” “跟柳鬼一样,是日久成……”我本来想说日久成精的,转念一想这些笔仙们如此在意自己的身份,还是换个好听的说法吧:“日久成仙么?” 这一下他们显得十分受用。纷纷出赞同的声音。 那老者(从外形上行看实在看不出是什么路数,不过既然他声音苍老又头顶白毛,姑且算作老者吧)道:“不错,自仓颉造字始,人类开始有了对笔的需求。不过初期大家都用树枝之类的来书写,写的也大都是最简单不过的图形文字,殊无灵性可言,直到秦末,第一支笔的出现。” 司徒雪道:“我知道,兔毛的。”这故事我也知道的。秦始皇命太子扶苏与蒙恬筑长城以御北方匈奴。蒙恬取山中之兔毛造笔,也即是所谓的毛笔。在那之前的书写大都为了单纯而简单地传递信息之用,自从蒙恬造毛笔之后,人类才对书法和文字演化为文学作品之类的进展有了初步的认识。 却听老者呵呵笑道:“非也,崔豹在《古今注》中说:自蒙恬始造,即秦笔耳。以枯木为管,鹿毛为柱,羊毛为被。所谓苍毫,非兔毫竹管也。” 这意思那笔是鹿毛和羊毛的,而不是兔毛的。看他一副傲然的样子,我心里一动,忍不住道:“难道,难道你?” “不错,老夫就是那第一支毛笔,唤作仓毫!” 乖乖,太牛了吧。眼前这位,赫然是毛笔的祖宗,秦大将蒙恬造的那支仓毫,我不由肃然起敬。 司徒雪也吐了吐舌头,问道:“照您这么说,是每支笔都有位笔仙了?”她的口气也明显尊敬了许多,难怪,谁对着中国第一只笔的精灵能不肃然起敬? 仓豪道:“也不尽然,我们笔仙乃是文字精华所生,用笔者用心使用,或写或画,或涂或抹,每一下均精神贯注,流出胸臆之间,日久自然精气凝结,于是便诞生了一个笔仙。” “啊,”我恍然大悟:“那这些位?”我一指周围。 仓豪笑道:“这个黑大个,是碳素笔仙,这个一脸刻板的,是美工笔仙,喏,这个胖子,是粗毫笔仙,这个花花绿绿的,是化妆笔的……” 哗,敢情真是每一种都有啊。 司徒雪看不到这么多,奇怪的问道:“那请来笔仙是作什么呢?你们都能给出问题的答案?” 老者摇头道:“我们所给的,无外是请仙者心中所想的罢了。” 我一愣,不明所以。 老者续道:“我们终究是生于用笔者的性灵,并没什么预知未来洞悉吉凶的本事,其实我们就是笔而已。”他顿了顿继道:“我们和笔的作用一样,所能作的就是把用笔者心中所想所欲写出或画出而已。” 我呆了呆,大概捕捉到他的意思了。 却听他续道:“同样的一支笔,握在李白手里,便写出激扬跳脱的诗句,握在杜甫手中,自然就沉郁雄浑,握在贩夫走卒手中,不过是计计流水账,握在法官手中,就立判生死,可见区别不再笔,在于用笔的人啊。” 我点点头:“没错,其实世间万物都差不多,你说枪危险吧,你拿来抢劫行凶就是凶器,可你拿来保家卫国它就是保护神。” 其实再细想想,不光是有形有质的东西,最飘渺恰恰又最真实的权力也一样,用来造福人民,自然再好不过,可用来横征暴敛鱼肉百姓,又一番光景了。归根到底,对与错不在其本身,而在用它的人。 仓毫道:“不错,可惜这番道理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有些不利之处生,便怪这怪那,怪一只笔可颠倒黑白,怪一把枪可伤人,怪一时权可生势,却不知我们本无辜,该怪的是那些滥用之人,呵呵,当真可笑得很啊。” 司徒雪也深表同意:“世人其实现在最少的品质就是扪心自问了。” “又岂止现在,由古至今莫不如此啊”仓毫叹道:“这倒恰恰凸显了我们的作用。” “这话怎么讲?”我不大明白。 仓毫笑道:“我们是笔,可也不是笔,我们和笔的最大区别在于,笔握在用笔人手中,我们则在他的心中,用手写出来的可能会骗人,因为人会骗人,也会骗自己,但我们不会骗人,因为人的心总归不会骗人的,当真用心写出来的东西,善恶分明,忠奸立判。” 司徒雪奇怪的问:“那两个人一起请,到底写谁的啊?” “自然谁的心力强就写谁的。” 我心中一动,追问道:“那前天晚上,方颍和程姝请来笔仙了么?” “自然是请来了。”仓毫道:“请的是小黑。” “小黑?”汗,怎么听起来像狗狗的名字。 那边过来一个瘦小个子的家伙,还颇有点害羞,道:“我就是小黑了,我是签字笔。” 我想起来了,那晚上她们用的就是签字笔。 我奇怪的道:“我听程姝说那些都是她设计好的啊?” 他怯怯的说:“刚才仓毫爷爷说过了,笔仙是不会骗人的。” “你的意思是那两个字是你写的?” 他继续怯怯的说:“也对,也不全对。” 我看了看仓毫,那意思你整个能正常沟通的来好不? “这孩子没见过市面,有点害羞,还是我来说吧。”仓毫笑呵呵的道:“程姝确实设计好了方案,第一个字是她自己写的。” “那个“不”字是程姝写的?那那个死字呢?” 写了第一个字之后,她没料到还会问第二个问题,这个问题她没有准备好答案,所以这次请的时候她是很虔诚的,于是小黑就把她心里想的告诉她了。 这么说来程姝当时的心力是远远强过方颍了,而小黑又如实的反映了她的心理,难道,她竟然是如此的想方颍死么? 我正在琢磨呢,只听仓豪说:“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这拖家带口的来看你一趟也不易,见面总是有缘,要不要老夫亲自出马给你们写几个字。” “啊?”我一时拿不定主意。 仓毫笑道:“看你们两位好像很有些事情自己拿不定主意啊,何不问问自己的心?自己不方便问,由老夫代劳有何不可?” “啊,不要不要!”他这话一说,我跟司徒雪不约而同的一起连连摆手。 仓毫哈哈大笑,就那么拖家带口的走了。 我瞧瞧司徒雪,她也瞧瞧我,一时没什么话讲,倒颇有些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好了,现在知道了,”半晌,司徒雪打破沉默:“跟我们推断的差不多,程姝是很想方颍死的,她又是最后接触死者的人。” “嗯,”我点点头:“可是证据链不上,就只能等马志那边的结果了。” 我俩捉个鬼怪啥的还行,论侦查预审这一套,还得看人家马志。 第五章 意想不到的凶手 我又是一觉睡到下午,头晕的厉害,这两天整个颠倒了。将来灵管会要是派我去地府实习,连时差都不用倒。呵呵,这也就是想想,像我这种被吊销执照的,是没机会啦。妈的,我现在还没弄明白不懂,到底是谁在背后阴我?我可不像红尘那么看得开,有仇不报非君子,别让我逮着这孙子! 唉,不管了,案子呢总归马志他们的问题,我也不费那脑筋了。肚子饿了,出去踅摸点东西吃才是王道啊。实在不想吃食堂了,我出了东门四处转转,看看对哪家比较有食欲。 转了个弯,前边杂七杂八的围了几个人,人群里传出熟悉的声音:“把老子吃坏了就想拉倒?没tm那么容易!” 这不王风么? 我挤过去:“怎么了?” “你来的正好,这家黑店,吃得我到现在还上吐下泻呢,你说怎你办吧。”王风一见我来,气势又大了不少。得,这家伙,上次在食堂提起来吃虫子的笑话,他都打算跟人家理论,这次恐怕这家店铺不得安生了。 跟他对峙的是个中年男子,看起来像是经理的模样,还有三四个服务生帮衬着,那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冷笑着:“小p孩别在这无理取闹,影响我作生意。” 看他吵来吵去骂骂咧咧,固然是气势汹汹了,不过却没吵到点上,人家根本就不怵他。 我当然帮他了,忍不住敲敲边鼓,我佯装一拉王风:“在这儿吵也没用,不如去工商卫生局315什么的。” 那边果然变了脸色,犹在硬撑:“去啊快去啊,去法院我们也不怕,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在我这儿吃坏的啊?” 王风怒道:“当然有证据!”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张单子来。是那种机器打印的结账单,类似市小票的那种,这种单子一般就是结帐时候给客人看一眼,到时候服务员都收走的,没想到居然在王风这,可能是服务员忘了收吧。 经理显然没想到他还留着单子,一时也慌了神。我拿过单子来朝他扬了扬:“不用我念了吧。” 他没出声。 我索性把单子举到眼前,大声念道:“9月17日,10号桌,爆米花一份。冰激凌两份,”哈。这小子挺能吃啊,难怪长这么胖。 那经理早已变了脸色,我接着念道:“苹果汁两……” 念道这儿,我只觉得心里一哆嗦,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下去,苹果汁两杯…… 方颍临死的那天晚上。吃过海鲜之后、去请笔仙之前,在那段时间里喝的就是苹果汁,而且法医鉴定是变质的苹果汁。方颍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我不知道,但是王风,上吐下泻了。 我定定神,看了看王风,他此刻占了上风,犹在不依不饶的步步紧逼。我没出声,冷眼旁观,经理终于让步。最后赔钱了事。 王风大喜,拉着我就走:“亏的有师兄你啊,走,请你吃饭。 我跟他走出几步,看看周围没什么人。冷不丁的说:“吃点富含维生素netbsp;他本来大步走在前边,闻言蓦地浑身一震。 我本来心存侥幸,希望这一切都是巧合,此刻见他的反应,犹如一盆冷水浇透,站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他在案当天喝了过期的苹果汁。结合他对医学知识的了解,案后他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叶天和程姝…… 我不敢再想下去。 他回过头。面色惨白,强笑着说:“你缺维生素c么,那得多吃水果才行。” 我咬了咬牙,道:“水果不够吧,最好有点高纯度的。” 他笑容可掬的脸上已经瞧不出半点血色,犹在硬撑:“哪有那么高的啊,除非去医疗机构,市面上买不到的。” 就算我尚有怀疑,他现在的样子,把我最后一点希望也打破了,我叹了口气,开门见山:“你跟方颍认识么?” 他终于绷不住了,猛地转身,想跑。我一错身,站在他旁边:“要不要试试我的身手?” 他呆了半晌,忽然长出一口气,反而平静下来。 “呵,百密一疏啊。”他忽然笑道。 “是,如果不是今天凑巧碰上,只怕我一辈子也想不到。” “唉,没办法,从小就是这操蛋个性,受不得欺负。”他自我解嘲的笑笑,接着恨声道:“她骗我。” “谁?方颍?”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考h大?我的分数就算考不上清华北大,考个北医大还算轻松。” “我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总不会是像我一样,被老爸硬逼来锻炼地吧,不过他说考北医大看来不像是吹牛,他的医学知识确实很厉害了。 他叹了口气:“我和方颍半年前在网上认识的,她说喜欢我,给我过照片。”他有点激动:“她说喜欢我,你知道么?” “不会吧,她不是和叶天一直很好?” “我以为他们分开了。”他苦笑了一声:“现在我知道,她只不过是心理不平衡,需要泄,所以才找到我罢了。” “于是你就考到h大来找她?”我觉得有点匪夷所思,怎么看王风跟方颍完全不搭调,也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无论从审美角度还是什么角度,这两个人完全无法想到一块,可是王风居然就当真了。 “是啊,我来了,我家三代都是医生,我顶着父母的压力非要考到h大,就是为了想给她个惊喜。”他涩声道:“可是你知道么?我坐在讲台底下大声说话,她看到了,可是根本不认识我,我过照片给她的。” 我心里一凛,王风也真是可怜,方颍大概就是那么几天时间情绪不稳定,上网泄一些就算了。偏偏王风这小子当真了,唉。 “可是,这也不至于杀人吧。” “这是她命中注定。”他恨恨的道。 “什么意思?”我不大喜欢这个口吻。 “从礼堂出来,我去找她说话,告诉她我是谁,可是她反应很冷淡,还说自己有男朋友了,说过的话,就算了吧。”王风紧咬着牙根:“你知道么?她说算了吧,说过的话。许下的誓言,能那么容易就算了么?”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等他继续说下去。 事实上他的疑问语气也根本没指望得到回答,他自顾接道:“我找她一起吃晚饭,她说已经约了人了,我知道是叶天,我也知道他们喜欢吃海鲜,她都跟我说过。于是我约了她再晚一点时间出来坐坐,把事情说清楚。她答应了。” “你那时候已经想杀了她?”我只觉得寒毛倒竖,要知道他跟方颍说完这番话后,紧接着就在湖心亭碰上我了,我当时居然跟一个杀人预备犯共进了午餐,还有说有笑,想想就觉得恐怖。 “我给过她机会,只要她不去跟叶天吃饭,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你跟踪她去了?” “没有,我不想知道。我只是在我们见面的时候往她的维生素c里加了一点高纯度的。”他再一次强调:“她如果没有去吃饭,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他固执的以为这是他给方颍的机会,我想马志最终会让他明白的。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早知道她经常把海鲜和维生素c一起吃,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本来身体虚弱,吃点维生素c是有好处的。”他亲手杀了方颍。此刻提起她来,居然还是如此的温柔,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了。只听他接道:“是程姝建议她吃点维生素c的,而她吃的那种维生素c的含量所还原出来的三价砷太少,根本不会致命,很容易就消化了。” 原来如此。看来我倒是一直冤枉叶天和程姝了。看来那天晚上我在东湖遇到他。他也未必是去看女尸,只怕是惦记着方颍的生死吧。他隐藏得太好了。如果不是非得这么较真的跟冷饮店讨个公道,又碰巧被我看见,只怕这案子一辈子也破不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笔仙说的没错,人还是无法欺骗自己内心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要特意跟我们一起?”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太想知道我的计划会不会有破绽了吧?又或者,我太想知道她的一切了,即便死了。” 唉,我本来挺喜欢这个小子的,很有趣,除了太较真了点之外,其他都很合我胃口,没想到最后还是跌在太较真上了,我叹了口气,没什么话好讲了,给马志打了个电话。马志当然想不到案子如此就破了,飞快的开车来带人。 简单的问了几句案情,终于归结到为情杀人,马志不无惋惜的说:“可惜了啊,多聪明的孩子,叫感情给害了。” 我不知道说啥好,事实上对于感情这件事,我也没什么言权,我自己尚且一塌糊涂,如何去分析别人? 临走时候,王风从车窗里探出头,对我说:“师兄,你知道么?我想叶天和程姝也是想用这个办法杀死方颍的,只不过他们不知道,那点药量根本死不了人。” 我一呆。 马志拿来一张纸,类似证人笔录之类的东西,上边写着我参与此案的原委,和偶然现凶手的经过。 “喏,在这签个字,手续就算齐了,省得你再往局里跑了。” 我接过笔,看看车里的王风,这个刚认识了几天的小师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长叹一声,在签名栏上用力写下自己的名字。 心里忽然一动,这一刻也有笔仙在周围么? 远远瞧着马志的车已经开出去有几十米了,忽然又折回来,我虽然知道不可能,却仍不免心里一喜,难道一切都是我搞错了? 马志没下车,在座位上把玻璃摇下来,递出来几张照片给我:“瞧瞧这个。” 我接过来一看,呆住了。 上边的画面我曾经在市局停尸房见过,是一条类似鱼尾巴的纹身,纹在一个人的背上,只不过这次周围的符咒多了不少,尾巴也明显比上次大得多,虽然只是照片,居然也隐隐能感觉到烟云流动、仿佛有一尾大鱼呼之欲出跳跃沧海的气势。 “这照片是?” “又一个死者背上的,死得很惨。” 不用他仔细描述,我也能想象那情形,前一个死者我见到过。 我问:“根据纹身查不到么?” “市里差不多所有的纹身店都查过了,一点动静没有。” “这个死者跟上个死者没什么联系?” “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前一个死者是个大学生,这个是个混混,实在找不出什么联系了。” 我看了又看,不明所以,摇摇头,把照片递还给他。 看着警车渐渐远去,再没有回头,我觉得浑身乏力,王风最后的推断不是没有道理,笔仙说程姝的心里是想杀了方颍的,难道她建议方颍服用维生素c就是这个原因?她和叶天有没有合谋?叶天总是拉着方颍去吃海鲜,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为什么不直接说分手呢?是为了顾全自己的面子?还是怕了方颍的性格?又或者他毫不知情,一切都是程姝在搞鬼? 唉,这些都无法知道了,就算所有的推定都是真的,我也没有证据证明,难道让他们自己去问笔仙么?笔仙说的没错,谁也骗不了自己的心。可是,谁又曾真的了解自己的心?就连王风自己,只怕也搞不清楚他对方颖,到底是爱,还是恨多些。 爱与恨,本来就一线之隔吧。 第一章 杀戮 王风被抓走一个礼拜了,估计已经到审查起诉阶段了,再有个把月的,连判决都下来了。这几天一直有种很乏力的感觉,觉得这世事总不肯在人的意想中展,这难道就是生命的真谛?我也知这件事错不在我,可是我始终不能在这种情绪中解脱出来,其实王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受害者,唉,我真的没那么强的正义感,如果有的选择,我宁可永远不要在午夜溜出去逛东湖,永远不要去走东门冷饮厅那条小巷…… 这期间跟司徒雪见过几次,不过她很忙,新接了几个案子,所以也没多少时间陪我。此刻我穷极无聊,一手抓着四五串羊肉串,另手掐着瓶啤酒,大半夜的蹲在校门口,边吃边喝,边看着进进出出的学生们。我本来就不是个积极向上的人,近来生的事情又动辄在生死边缘徘徊,几度曾以为我可以把握,最后才现我事情根本不在我掌握之中,我不喜欢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可是我又能做什么?我不过是命运这盘棋局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与各式各样的其他棋子们或近或远,生着这样那样的事情,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弈这盘大棋,我只知道,当我看着钟离巺把自己封印、当我看着程万年在我眼前纵身跃下天桥、当我亲手把王风送进监狱…… 还有,当碧君在我怀里溘然长逝的时候…… 我什么都做不了…… 酒真是好东西,至少可以暂时让我忘却许多,忘记与司徒雪的隔阂,忘记九君子,忘记我身体里这两颗莫名其妙的珠子,只愿长醉不愿醒呵。 我正喝的起劲,忽背后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哎。好狗不挡道呵。” 我一回头,先看到一双白白嫩嫩的脚,蹬着双粉红色的高跟皮凉鞋,上边是浑圆修长的大腿,再往上…… 没等我往上看,人家一迈腿过去了,接着呼啦啦的走过去一堆,大概七八个吧,岁数都不大,有男有女说说笑笑。打扮都够奇特的,有的也不嫌热。穿个牛仔裤不说,上身还套着件厚厚的格子衬衫,头顶还戴个西部牛仔那种帽子,现在是9月啊大哥,不怕中暑么;还有一位穿了条军绿的裤子,蹬双破解放鞋。模仿崔健么?旁边居然还有个mm穿着旗袍,而我最先看到的那个mm算是打扮最正常的了,只不过从背后看去,她衣服上不知道涂抹的什么色彩花花绿绿的,唉,这帮哥们姐们是玩摇滚的? 我自顾笑了笑,往边上挪挪,可不是,好狗不挡道嘛,蹲在大门口算咋回事。我换了个地方接着喝。一边喝一边胡思乱想,不一会一瓶啤酒就下肚了。以前我不怎么喝酒的,没想到这东西喝起来还挺上瘾,我觉得意犹未尽,索性站起身来四下转转。找到顺眼的地方再喝点。 h大周围一向热闹,现在九点多正是人潮汹涌的时候,摆地摊的、卖冷饮的、麻辣烫、烤串,俨然集市一般。我逛了逛,酒劲有点上来,胡乱找个摊子坐下。要了两瓶啤酒接着喝。不一会,就觉得眼皮打架。头上像顶了个铅块似的,接着意识逐渐模糊,不受控制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半睡半醒间仿佛听见周围闹闹哄哄的,似乎有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说着些什么,再往后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有人扒拉我:“起来!!!起来!!!” 我眼也没睁,迷迷糊糊的张嘴就喊:“老板,我那大腰子烤好没呢?”说完也觉得不对劲,这是我睡着之前的残存记忆么?呵呵。 我揉揉眼睛看看天色,已经很黑了,估计得后半夜了,我只觉得头疼欲裂,口干舌燥:“给我来杯水。” 一束强光直照过来,刺得我睁不开眼。一个熟悉的声音吼道:“李克!” 我一边用手挡着光线,一边道:“表哥啊,一块喝点?” 说话间猛的一股子血腥气直冲进鼻子,好像进了屠宰场似的,熏人欲呕,我激灵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酒醒了大半,这才看到我竟然已经被警察包围了,周围至少十几个个警察荷枪实弹的对着我,而且个个表情很凝重如临大敌,看我的样子好像看什么凶残猛兽似的,我刚一坐直身子,他们显得很紧张,竟然纷纷举枪瞄准,有一个年轻点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哥们,不会走火吧? 我赶忙把双手举过头顶,一边喊:“咋了?干啥啊干啥啊!” 马志站在我对面,拿一个电筒直照着我的脸:“干啥,这得问你!” 我看到他心里安生不少:“表哥,这怎么回事啊?” 方才我叫他那声表哥可能没人主意,这声可是喊得够清楚了,周围那些警察纷纷露出奇怪的神色,马志叹了口气,嘴里骂了句脏话,走上前一把揪住我的脖领子,把我生生从板凳拽起来,接着那手电往四周一晃。 他只是略微往四周一晃,可是那几秒钟内所看到的场面,仍然让我的胃猛地翻了个个儿,我哇了一口吐了出来,吐得马志警服上都是。 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寻常恐怖片我当喜剧看,杀人碎尸之类的场面也见过,猛鬼僵尸我也遇到过,地府我也去过,可是,眼前的场面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的第一感觉是,完了,我酒精中毒死了,被打入森罗地狱。 可是,即便是森罗地狱,也不会有如此恐怖的场面吧…小说整理布于 这摊子坐落在街角,稍微冷清点地晚上,这里便几乎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而我坐在这摊位的角落里,本来有四五张桌子散放在周围的,此刻桌子也翻了,椅子也倒了,地上存积着厚厚的一层血,此刻已经凝结,血泊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我猜那些可能是尸体吧,因为在一片血肉模糊中,只能分辨出大概的形状,他们姿势各异,有一个人的手**另一个人的肚子里,想要把内脏掏出来一般,而对方则一口咬在他的喉咙上,看样子两人谁也不能抢先制服对方,只能体会着生命在身体里渐渐消失;另外一个人双眼被挖了出来,有一个没有被扯断,犹挂在脸上,像熟透了的葡萄垂下来,而他坐在一个女的身上,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那女子十指箕张,身上那人的另一个眼珠子正挂在她指甲上;还有一个不知道给什么大力砸的,整个头全埋进了地下,只留下身子在外边,不知道多大的力气才能完成这种效果…… 这一幕真的不该出现在人世间,这种种残酷的死法好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对人间罪恶的惩罚,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我好容易吐完,腿甚至在微微颤抖,一部分由于宿醉,大半由于惊悚,我扶着马志,站不起身子来。马志的警服全给我吐上了,他却好像毫不在意,等我吐完了,冷冷的问我:“这怎么回事?” “我,”我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这些死者你认识么?” 我摇摇头:“不认识。”说实话,这些人全身都布满抓痕咬痕等等各式各样的伤痕,衣裳也扯得乱七八糟,根本无从辨认本来面目,我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又看了一圈,还是摇摇头。 等等! 我目光所及,忽然在血泊中看到一只鞋,虽然已经被血色所污,但我仍然认得那是一双高跟皮凉鞋,当我蹲在h大门口喝酒的时候,这双鞋的主人曾经朝我喊了句“好狗不挡道”。那双修长的双腿令我印象深刻,我心里一悸,试图从死者中寻找这样一双腿,却现在场死者无一不是扭曲变形,根本无法辨认。不过经过这样仔细一看,我又现了一顶牛仔帽,一只破解放鞋…… 不用问,这一群人极可能就是我在h大门口碰到的那群,他们看样子是出来宵夜的,那么他们到这个摊子的时间应该在我之后,在我喝醉的期间到底生过什么?是谁袭击了他们,为何偏偏放过我? 想到这我忽然像被电到一样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脑瓜皮像要炸开一样,我看看马志,他也正盯着我看。 难道,这些都难道是我干的? 这不仅是恐怖小说里常见的情节,甚至在司法实践中也有过类似的真实案例,凶手在完全丧失意识和认知能力的情况下狂性大,杀光了在场的所有人,自己却浑然不知,等到醒来之后追悔莫及。类似案子有妻子杀死丈夫的,朋友杀死朋友的,现在医学上也无法解释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最后归结于神经问题,不能定罪的,也大都送进精神病院了。 我颤抖的提起自己的双手,鼓起勇气看去,上边很干净,没有丝毫血污,我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再想想看,现场这些人的形状看起来更像是内讧斗殴多些吧,只是搞不懂有多大仇恨,能让本来是朋友的一群人如此惨烈的厮杀,甚至男人对女人丝毫不见怜惜,像一群野兽般用最下流最直接的方法互相攻击,把对方至于死地! 我摇摇头,不敢想了。 这时候一个警察凑上来,提着一副手铐,我看看马志:“不用这样吧。” “例行程序,没办法。”他摇摇头。 “唉,表哥,能不能通融点,你知道这事跟我没关系。”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街上开始有人走动,虽然有四五两警车把这里围个水泄不通,可被人看到我带着手铐带走,总归不大好看。 马志沉吟了半晌,忽然喊了一声:“大刘,这个案子你来负责,我回避,有情况直接向局办汇报,不必经过我。” “好!”那边有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哥们挺大嗓门的答应了一声,这其实也算是熟人,之前接触方颍那个案子时候见过的。 我一愣:“表哥,你这是真把我当嫌疑人了啊?”因为他跟我是亲戚,为了避免有影响案件的侦破的不利因素,所以他提出回避。 只听马志苦笑一声:“现场你也看到了,小摊的老板早不见了,你是留在现场唯一的活口,你说你是不是最大的嫌疑?” 我无语,伸出双手让他铐上,马志脱下警服搭在我手上,把手铐盖住。那个唤作大刘的跑过来,一拉我,意思是:上车吧。 唉,我摇头苦笑,还能有什么更倒霉的事么? 这不是我第一次进局子,只不过之前都是作为马志的表弟进来的,有人端茶送水,有人准备资料,大家都和颜悦色笑语相向,这次大不一样了。 我才知道,原来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换个角度去看,便大大的不同了。现在每个人看我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冷冰冰的还算好的,有些人的眼神甚至看我像是个变态狂,更有甚至,有一种在动物园看珍稀动物的眼神打量我。唉,也难怪,一个七八条人命的嫌疑犯,毕竟是少见的。 “刘哥,”我问大刘:“我得关几天啊?我明儿还得上课呢。” 他想了想:“李克,我们尽快安排尸检,然后比对你的指纹,再结合证据,希望能排除你的嫌疑。” “刘哥,这个……真不是我干的。你知道吧?” 大刘点点头,不过还是说:“我相信你没用啊。关键得看证据。”他顿了顿道:“你也是,死那么多人你居然还睡得挺香,不知道你这脑袋是咋长的。” 我吐吐舌头:“这不喝多了么。” “我就说吧,年轻人酒,多把时间花在学习上。”大刘语重心长的道。 “得了,您还是赶紧取证吧。” 大刘把我带到预审室。接着来了几个法医,把我身上衣服扒走了,又提取了指纹,抽了血,我光溜溜的穿一大短裤坐在预审室的凳子,手被反铐在背后。 “稍等会啊,我去准备下材料马上就过来。”他拍拍我肩膀,走了,留下一个年轻警员站旁边看着我,一看就是刚从警校毕业的那种。带着股子愣劲。 我被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铐着,不过我并不在意,反正是走个过场,也要体谅马志他们嘛。我四下打量,这可是我第一次进预审室。估计以后也没机会进来了吧,得好好瞧瞧,屋子举架不高,估计是为了给嫌疑人制造心理压力吧,矮矮的天花板上吊着一顶白炽灯,此外在没有别地照明。灯影里可以模糊的看到四面墙。墙上颇有些污秽不堪,不知道是些啥。背后墙上写着一行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不由得想起听过法学院里流传的那个经典笑话了: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我越想这段子越好笑,不由的噗嗤笑出来。那警员大概也知道我和马志的关系,所以也没管我。其实这纯属白日梦,在咱们的侦查力度和审讯力度下,很少有犯罪分子能漏网的吧。 这小屋子也没有空调,也没有窗户,就一扇铁门,此刻仅仅的闭着,出人意料的,现在这个天气,在这样的斗室里,我居然没感到丝毫燥热,反而隐隐有股寒意袭来。 我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手表啥的都给收走了,不过我估计我等了至少两三个小时,铐得我胳膊都折了的时候,哥们:“给我打开缓缓呗,胳膊都要折了。” “这恐怕不行。”他犹豫着。 “兄弟,就是走个过场,我跟你们马队、刘副都熟得很,把我铐上了,回头他们还得请我吃饭赔罪,何苦啊。” 这话倒不是胡说八道,就算不考虑道亲戚关系,我在h市刑警队出入不少次了,也帮他们破过不少案子,这点优待总该有吧。 年轻警员被我说动了,走过来,刚要伸手从要带上拿钥匙,门开了,大刘终于进来,手里拿着一材料,那警员吐吐舌头,赶紧回去站好。跟大刘一块进来的还有个女警,长的挺漂亮,唉,这光景,人家都着装整齐,我光这个膀子,穿个大短裤,还真有点害羞。 那女警倒很大方,拿眼睛瞥了我一眼:“看不出来啊,瘦了吧唧文文弱弱的,下手可够狠啊。” “唉,不用这么先入为主吧,我是良民。”我苦着脸说。 “严肃点!我跟你很熟啊!”大刘板起脸:“姓名?” 得,他还真认真,一切按程序来吧,我叹了口气:“李克。” “身份?” “h**律系学生,大三了。” “昨天晚上,也就是9月17号12点到凌晨2点之间你在做什么?” “先是喝酒来着,后来趴桌上睡着了。” “哪的桌子?” “h大西门拐角的烤串摊。” “哪睡不好,非去案现场睡。” “这不是喝多了么?” “喝的什么酒?” “青岛,喝了四瓶还是五瓶来着,不记得了。” “四五瓶啤酒就喝得不省人事?周围快成屠宰场了都不知道?”女警官口气略带讥讽。 “我酒量不好嘛,你们可以去问摊主啊,他可以作证。” “摊主?”女警官啪的一声摔了几张照片在桌子上:“你看看吧!” 我被拷着双手,只能把腰弯下来,把头凑过去看。基本上就是那些在现场的图片,另外还有一些他们分开之后单独拍摄的,我实在没有心情看下去,摇了摇头:“这些人我都不认识。” “你是没法认识,没有一个人面目完整的,再看看这个?” 女警又扔过几张照片来,我一看之下,禁不住啊的一声惊呼起来。 几张照片上无一例外全是背部特写,上边是有大有小的纹身,只是尺寸的区别。内容完全一样,我见过的:一条尾巴。 我一惊。这不是第一起了,前边我从马志那里知道也见过类似的照片,至少还有两起,这案子一定和前边两起有关联,奇怪,最近这几个死者背后都有类似的纹身。这次事件更严重,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各个都有类似的纹身,难道这条尾巴是什么神秘帮派的信仰或者图腾? “我要见马志!”想到这我脱口而出。 大刘道:“这案子现在我负责,我和陈警官负责。” 哦,这美女警官姓陈啊。 我道:“我已经不止一次见过这纹身了,我觉得……” 陈美女朝大刘一努嘴:“记下来。”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之前的几个死者不是也有类似情况嘛,我怀疑……” “记下来,嫌疑人声称多次对该纹身很熟悉。并显示对之前两起悬疑命案知情。” 我靠!要不是看她是个mm的面子上,我都要骂娘了,怎么不听人说完呢,有这么问案的嘛。 只听那女警官问道:“你之前见过这些死者么?” “没见过。”我没好气的说。 “真的没见过?” 我皱了皱眉,心想不就走个过场么。至于这么不依不饶的么?我想了想:“啊,对了,我好像在h大门口附近见过他们,当时他们一起结伴出去,我认得他们得衣服。”我补充道。 “你们不是一起到的烤串摊?” “不是啊,我去时候他们还没到呢。可能是我睡着之后他们才去的吧。” “有没有生过接触或交谈?” “我记得有个小姑娘朝我喊‘好狗不挡道’来着” 那女警朝大刘一努嘴:“记下来。死者中曾有人谩骂嫌疑人,这可能是动机。” “啥啊。”我晕:“这也算动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啊。” 一直没说话的大刘忽然伸出手在最后一张照片上点了点:“真不认识?你再好好看看。” 我又低下头仔细看了看,还是摇摇头:“不认识。” 大刘冷笑一声:“难怪你不认识,如果不是死者兜里的身份证,我们也不会认识他。”我能理解他的说法,因为照片上的死者面目焦黑,不知道怎么弄得,根本就无法辨认。 “他是?” “给你作证的小摊主。”女警接口道。 “啊?!”我呆住了。这小摊主是个新疆哥们,汉语不咋流利,我经常回去他那里吃烤串,有时候也会闲聊几句,算是朋友吧。我本来以为昨晚他早就跑了,没想到也在死者当中。 “说吧,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大刘一拍桌子。 我给他吓了一跳,心道,知道你们要严肃执法,走过场嘛。用得着这么吓人么。我又看了看这女警,警衔比大刘高出一阶,跟马志一样,都是三级警督。我心下了然,有领导在啊,得,我配合一下吧。 我苦着脸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请政府相信我。” 我本来以为这句话很有喜剧效果,对面两个人一点应都没有,那女警官哼了一声,把笔录扔过来:“签字,按手印。” “终于完事了啊。”我站起身,扭过身子去:“这样怎么签字?” 大刘朝那年轻警员示意了一下,他过来把铐子打开,站在一旁,我松松手臂,这痛铐,疼死我了,回头非得让马志请顿大餐! 我刚想签字,大刘蓦地朝那年轻警员吼道:“你在警校就这么学的啊?!” 那哥们一愣,缓过神来,赶紧抢过来,一抄我左胳膊,扭在背后,几乎把我上半身压在桌子上,大声道:“签字,按手印。” 我晕,我强抬起头,狠狠的盯了大刘一眼,至于的么,太不够哥们了吧。 我用仅余的能自由活动的右手签完字,又按了手印,唉,怎么搞得跟杨白劳似的。 我站直了身子,大刘和那女警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拿起笔录开门就要走。 哎哎,我连忙喊:“我呢?可以走了吧?我明儿还有课呢。” “你哪也甭想去了。”大刘头也不回的道。 “啥?!”我也有点恼了,我这么配合你们工作,可你不能把我真当成嫌疑人啊!好歹咱也是学过法律的,我心头火起,大声道:“传唤、拘传最多不过12小时!差不多了吧!” “啊,”大刘一拍脑袋:“你不说我都忘了。”说完转身回来,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纸来在我面前晃了晃,我一看,上边黑压压的抬头写着:刑事拘留通知单。 我脑子嗡的一声,妈的我刚才就觉得大刘出去再回来之后,态度不对头,看着意思,真把我当成嫌疑人了,直接给拘留了,不至于吧,就算没有马志这面子罩着,这案子跟我也狗屁关系没有啊,凭啥拘我?! “凭啥拘我!”我是真急了。 那小警员看事不好,早已抹肩头拢二臂,又把我铐上了。 “在场七名死者身上,至少有三具身体上现你的指纹,你的衣服上还有多名死者的血迹,不拘你拘谁?” 我一**坐在凳子上,脑子彻底乱成一锅粥了。 耳边听大刘说:“提供一下亲属住址和联系方式。” 我下意识的提供了老谢的地址和电话,同时居然不忘嘱咐:“千万别跟我妈说,她会来劫狱的。” 第二章 牢狱之灾 我从没想过有生之年会在看守所渡过一个晚上,待遇不错,单间。妈的,因为我是重罪嫌疑犯么?唉,今天上午还有刑事诉讼法课呢,得,不用上了,我自己来实践了,回去有的吹了,而且我坚信今年期末考试,即使不用天眼通,刑诉法我也照样能拿高分,这次印象太深刻了。对于我现在的境况,我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一定是搞错了吧?血迹可能是他们在打斗中溅到我身上的,可我的指纹怎么可能在死者身上?而且那场面,任谁看都能断定是内讧吧,几个人互相斗殴而死,干嘛对我一个喝醉酒的这么怀疑? 这里太无聊了,每天除了在我的单间牢房里望天,我无事可做。也不知道老谢知道我的情况没?他有没有告诉我老爸老妈,唉,老爸还好些,要是老妈知道了,想都不用想,铁定来劫狱,一般警力还真挡不住他。司徒雪知道么?怎么他们都不来看我呢?对了,现在是侦查阶段,不能会见的,那委托个律师来看看我总行吧,再说了,以老谢的法力,想联系我还不是小菜一碟?是拘留通知书没送到?这里伙食也不怎么样,基本没啥油水,吃了三顿的白菜豆腐,吃得我都想跟猪睡在一块了。当然,我倒并不太担心我的处境,我没做过,自然心里有底,早晚会放我出去的。 我的乐观没有维持多久,就像我从没想过有生之年会在看守所渡过一夜一样,我也从没想过,当我好不容易睡去,再睁开眼时,我可能会睡在一群犯人旁边。第二天,我被转到一间八人牢房。 转移过程中我跟押送那个哥们套词,他告诉我说是牢房特紧张。 每个重罪嫌疑人能享受一天单间就不错了。单人牢房和集体号离得不远,可是走在转移的路上我就有点打怵,如果不是两边高墙塔楼上各站着两名狙击手,我只怕会考虑越狱了。真的不是我胆小,虽然没亲身进来过,可是电影里小说里见得多了,虽然这里只是看守所,看押的除了我这样的嫌疑犯之外,还有些轻罪刑期短的,不像监狱。关押的都是重犯和无期徒刑之类的,可是这里边的恐怖程度也可以想象了。每个号里都有老大,新来的有什么好东西都得孝敬上去,吃饭时候不准吃,或者只准吃个半饱,菜要孝敬给老大的,只能啃窝头拳打脚踢是常有的事。最恐怖的是长的白净点的如我辈,搞不好会被老大看上的,寒。我当时看电影时候觉得很可笑,难以想象会有人为了几口白菜炖豆腐大打出手,可是昨儿吃了一天号饭之后,我完全能理解了,没有油水的东西,根本就不饱人,到点就饿得慌。 狱警把我带到一处牢房前停下,我一看大铁门上挂着310的门牌号。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我跟老谢的办公室就是310啊。 管这片的狱警过来,打开门,一股酸臭的气息传来,我看了看。里边已经有七位了,年纪有大有小,有的躺着有的坐着,我一进来,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集中在我身上,但是有两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是个满脸横肉的大胖子坐在床边。光着膀子,露出黑黑的胸毛。此刻正把脚担在对面床上,让对面一个小个子给捏脚,甭问,这就是老大了吧。另一个人本来不会引起我注意的,唯一的原因在于当我进来时候,所有人都望向我,只有他,站在窗前,不曾回头,一直背对着我,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看那背影居然说不出的孤单寂寞,而且,最奇怪的是我看着他的背影,竟然有一丁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狱警一指靠窗户的上铺:“那是你的铺位。” 门咣当一声在后边锁上了,余下几根铁条间的缝隙,作为我跟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我只心里一阵委屈,昨天在单人间还好些,因为毕竟是自己一个人住,没这么深刻的体会,现在设身处地在一群犯人当中,当真是说不出的心酸,心里开始期盼着老妈快来劫狱吧。 我不知道我得在这鬼地方呆多久,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啊,我也算过江湖拜过码头的,当下径直走到那大胖子面前,清了清嗓子,想说几句场面话,类似“初到贵宝地,见过大哥”或者“小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大哥多多关照”之类的话。 奇怪的是,我往里边一走,明显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那大胖子把他的粗腿也收回来了,瞪着一双牛铃一样的眼睛看着我,胸膛不住起伏着,这架势吓得我够呛,原来想好的话也忘了怎么说了。我一生讲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也经历过很多恐怖离奇的事件,可是进监狱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我站在他面前,一时手足无措,有点愣,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 我们对峙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吧,他霍得站起身来,好家伙,比我高出一个头有余,宽度更不用说了,我真怕他一抬腿给我一脚,保证筋断骨折,到时候啥茅山秘法都来不及使了。 他猛地一抬双手,吓得我吓得我腾腾腾倒退了三步,只见他双手抱拳,大声道:“老大!” 啥?! “你的事迹兄弟们都听说了,从今儿起你就是咱310的老大了。” 我的事迹? 我还没醒过神来,旁边有个戴眼镜的看起来羸弱不堪的老头插话说:“是啊,您老身上八条人命,别说在咱这号里,在整个h市看守所和监狱你都是老大了。” 我倒,敢情他们也以为我是杀人魔王呢,另外几个看出强弱已分纷纷靠拢过来,有的扶着我让我在床上坐下,有得端过杯水来,那大胖子更不知道从哪垫摸出根皱皱巴巴的烟来:“老大,您抽烟。” 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反应的,还是窗口那位,自始至终好像都不曾动过一样。 我在床上坐下,心里暗暗长出口气,不管怎么说,至少我在这儿的几天里是不会挨欺负了,看这样子,他们觉得我不欺负他们就不错了。我终于相信以前听到的一鳞半爪的传闻,在号里罪行越重,地位越高,抢劫的比盗窃的牛,杀人的比抢劫的牛,杀两个的比杀一个的牛,最没地位的要数**犯,在号里是绝对没有任何地位了。 我一边窃喜着如今的地位,一边却又忍不住的担心,连他们都知道了,难道我已经是铁证如山?马志他们没有这么不靠谱吧。 这时候有个人过去把窗口那位一把揪过来:“哑巴,还不来见见老大。” 他一扭过来我就看到他脸上鼻青脸肿的,显然是挨了不少打。看年纪跟我差不多大,长的眉清目秀,只是好像脑子有点问题,一双灰白色的瞳仁呆滞的看着前方,看不出任何感情,仿佛直接把我穿透看作空气一般,我能理解为啥他会挨揍了。 大胖子当的一脚踹在他腿窝上,他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只听那大胖子说:“这是咱新老大,别跟个死人似的,说话!。” 那年轻人还是无动于衷,仿佛那脚不是踹在他身上,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竟然可以毫无反应,我于心不忍,伸手扶了他一下,身体接触的刹那,我分明觉得他浑身一震,而我,也只觉得心没来由的突的跳了一下,跳得人心慌意乱的。这时候我赫然看到他麻木的眼神里终于有了反应,那是一种坚冰融化的感觉,又像是一潭死水中忽然被投入一颗大石,虽然稍纵即逝,但给我印象很深刻,我隐隐觉得这哥们不是那么简单。 我深深吸了口气来平息自己的心跳,然后道:“以后别打他了。” 个人齐声答应。 大胖子道:“这小子比老大您早来一天,一进来就跟死人似的,也不说话,怎么打他也不吭气,最可气的您知道吧,他那眼神根本就不看你,妈的。” 我摆摆手:“总之以后不要再打他。” 大胖子很不情愿的答应了。过了一会有狱警送来洗漱用品啥的,我估计是马志交待的吧,谢天谢地他还没忘了我啊。 号里的时间过得很慢,慢得让你去数自己的心跳。 最可怕的并不是寂寞,也不是知道自己可能要在这里呆多少年,最可怕的是你透过粗粗的铁条看着窗外的蓝天,却没有办法走出去。 自由,我终于次知道它的可贵。当我有这大把时间有着大把自由,可以随心所以消磨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由是如此的可贵,更无从想象失去自由的滋味,现在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飘过的云朵,心里的滋味真不是语言所能形容的。 第三章 画龙 到了晚饭时候,那大胖子也算手眼通天,居然不知道从哪弄出一根火腿肠来,和我分着吃了,其他人把菜纷纷给了我们两个,自己则在旁边一边啃窝头,一边不住的吞咽的唾沫,这多少让我有些于心不忍,可是换个念头想想,我固然是无辜的,这些人可未必,这个大胖子是常客了,这次是因为重伤害进来的,那个戴眼镜的老头是盗窃犯,其他几个人有诈骗的有打架斗殴的,刑期有长有短,就只有那个不肯说话的年轻人,我问了胖子,他叫卫震,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倒是大胖子跟狱警打听过,说是因为没有暂住证。这不胡说八道么,没有暂住证最多送去筛沙子,不会押起来的。估计这胖子就是随口胡说,我也懒得理他。倒是那老头,看起来羸弱不堪,不知道还有几天命,实在不忍心夺他的菜来吃,我把他倒过来的菜又拨了回去,还顺带多拨了些在他饭盒里。虽然只是白菜豆腐,我也分明看到他眼镜后边露出来感激的神色。 快睡觉时候,大胖子非要跟我换床,说下铺会舒服点。我拒绝了,我睡上下铺本来无所谓,我只是不想有这么个几百斤的玩意睡我上边,太危险了。 熄灯之后,有狱警过来挨个查看,这点倒跟住寝室差不多。那卫震也躺下了,在我对面的铺上。 我一天没怎么活动,根本就不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本来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我绝对不会杀那些人。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信心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在我睡过去的那几个小时里,会不会生些我无法控制的事情?比如我被什么力量控制了头脑。杀死了那些人而我并不知晓。可是会有什么力量控制我啊? 等等,我蓦地一惊,会不会是我体内的啮魂珠和阴阳玉?自打那鬼东西啮魂珠也封印到我体内之后,我一直没觉得有啥异常,难道那天晚上它作了?哎呀我的老爸老妈啊,你们可害死我了,我可不想变成个丧失人性的杀人魔王啊…… 这念头居然越来越强烈,让我越来越恐惧,我抓起枕头来盖在脸上,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可是偏偏又不能不去想,根本就睡不着。就在这么迷迷糊糊的当口,忽然觉得有人扒拉我。 我把枕头挪开,一睁眼,是那个戴眼镜的老头。 “你干啥?”我迷迷糊糊的问。 “嘘!”老头神神秘秘的说:“我送你点东西。” “啥?”我本来就有点懵,现在更晕了。 老头叹了口气:“我干了一辈子贼,偷东西无数。在这地方老死也是活该,我在这十多年了,来来往往的老大也见过不少,只有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有点清醒了,没来由的想起了《基督山伯爵》的情节,类似情节在老黄的《覆雨翻云》里也有体现,韩柏蒙冤入狱,遇到了黑道排行第二的盗霸赤尊信,老赤把魔种传入韩柏体内,他才有机会泡上秦梦瑶。类似情节金庸先生也写过。狄云遇上丁典不也是一样的情形,难道这老头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或者有啥宝贝留在外边?一想到这,我来了精神。 只听他道:“你不像其他老大一样,进来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你有人情味。我只怕是出不去了,所以我要把最宝贝的东西送给你。” “啊?” 他接着压低声音说了个地址和取宝的方法,其实也简单得很,就一句话:“中轴路16号,北向南行,逢桥左转,狮子低头。” 我连忙用心记下。他又让我重复了几遍,确认记准了,这才放心。 我奇怪的道:“那是什么啊?”怪怪的像什么武侠小说里写的口诀似的。 “到了你就知道了,我也说不好是啥,反正是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见过的最特别的东西了。唉,我是出不去了,只能交给你了。” 我点点头,忽然有点心灰意冷,道:“你出不去还能在这呆着,搞不好我过两天就给认定成杀人犯,能不能保命都不一定,更别提出去了。” 老头低声笑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镜片后边闪耀着光芒:“你知道一个贼吃饭的家伙是啥?” “不是手么?”我奇怪的问。 “是这双眼睛啊。”他傲然道:“看一个人有没有钱,看他钱包放在什么地方,看一家门户哪里最容易进去,看哪条路线最容易跑掉……” “行了行了,甭讲这么细了。”我连忙打断:“我对这行没兴趣呵。” 他不以为忤,道:“我这双眼算得上阅人无数,一看你就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所以杀人之类的肯定是搞错了,你很快就会出去的,相信我吧。”说完他叹了口气:“这几天总觉得心神不宁的,别是要出什么事情才好。”说完自顾回铺上睡了。 他这话说得我心里舒坦不少,老子行得正走得端,我就不信最后会真给我安插个罪名,咱还是法治社会吧。我心里舒服不少,不一会,又睡着了。 正睡得香,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 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我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对面铺上空了,地上人影晃动,“干嘛呢?”我拿出老大的威严来,吼道。 “老大,我们教训一下这小子,吵醒您啦?” “不是不让你们打他了么?我说话不好使啊?!”相处一天下来,我渐渐现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所以我也不由得横了一点。 “他半夜想往您床上爬。”胖子的声音传来。 啥?!我从铺上爬下来,借着窗外射进来的月光看,现那卫震已经给打得跪在地上了,鼻子也流血了,可还是那副麻木不仁的德行,双眼呆呆地看着前方,我真服了他了,妈的他进来不是因为暂住证,是因为精神病吧。我也有点懒得管了,我自身难保呢,哪还有闲心管这么一个像截子木头似的家伙。再说他神经兮兮的半夜往我床上爬,这也太恐怖了,教训一下也好。 我摇摇头,准备爬回铺上去了。 下边那几个看我不管了,出低低的欢呼生,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按倒窗口,准备换个姿势打。几个人一起拉扯间,刺啦一声,他的衣服给扯开了,我爬到一半,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差点没从床上跌下来。 月色清冷,从窗口射进来,照在他背上。 透过裂开的号衣的缝隙,我看到一些图案,很熟悉的图案。我蹭的一下跳下来,推看那几个人,把卫震按得趴在窗台上。他毫无反应,木然的任我摆弄。 我双手一用劲,嗤啦一声把他后背的衣服全撕开,月光陡然照射在他后背上,我蓦地如被闪电击中,呆立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那几个人凑过来,也都吓呆了。 这卫震背上,林林总总的符咒包围中,赫然是一条六爪黑龙。我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纹身,但这时第一次看到全貌。之前看到的都是尾巴,让我错以为画的是条大鱼呢,现在我知道了,纹的是条龙,黑龙。 这条大黑龙头在上尾在下,栩栩如生,爪下生云,仿佛就要跃出他背上,直冲入冥冥九天一般。本来是威猛之极的一副画面,可是却不知怎地,处处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仿佛这龙并不是天地间的祥瑞,反倒是幽冥深渊的使者,他要做的不是兴云布雨,也不是庇佑终生,而是仿佛要冲破三界的界限,直冲天庭! 我看着这条龙,只觉得心跳也跟着加快起来,腾腾腾的跳个不停,甚至要跳出胸腔一般,那鳞那爪,那头那角,无一不剧烈刺激着我的神经,我甚至觉得两眉间突突的跳动起来,仿佛泥丸宫里有什么东西要挣扎着冲出来。 旁边的胖子忽然拍拍我的肩膀,道:“老大,你看这龙,是瞎的。”他声音很平静,看起来不像我受的影响这么大。 这龙一定有什么诡异之处,其他人顶多是见到这么牛的纹身,有点惊讶罢了,而它竟像是对修道之人有格外影响一般,害得我打从一见这龙,便整个心神被夺,不能自主,浑身的血都在沸腾,仿佛要割开几个口子让血液喷射出去才舒服。此刻这胖子一开口,我才悚然一惊,渐渐才缓过神来,定了定神,依言往那龙眼看去:“果然是,不是瞎,而是这龙没纹眼睛。” 叶公好龙的故事连几岁小孩都知道,难道这给他纹身的画者,竟然也有这毛病,怕点了龙睛之后,这龙就飞走了么? 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狱警巡夜来了,我和胖子连忙把这诡异的卫震抬回床上,他并没给打到人事不省的地步,只不过是些皮肉伤,可是居然就那么一动不动的任凭我们两人抬他上床,一声也不吭。 收拾完他,我赶紧溜回自己床上,给预警看见可不得了,会关禁闭的,现在这样就够我受得了,再去关进小黑屋,还不要了我的命啊。幸好他什么也没现。 第三章 画龙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乱得很,这个傻呆呆的卫震难道也是当晚那群死者当中的一个?可是他为何没在现场?他又是怎么进局子里来的?不管怎么样,他跟这几件稀奇古怪的案子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所有在背上纹了条龙尾巴的全死了,只有这位呆呆的哥们,他背上有一条整个的龙,而他恰恰是唯一的活口,这现让我激动不已,马志大刘这帮家伙还傻了吧唧在外边查呢,没想到案子的关键就在这牢房之中吧。 想到了这点我激动不已,甚至开始想象马志、大刘还有那个陈警官听到我这个现之后的表情了。我翻了个身,再次仔细观察了那哥们一会,他自从给我们放到床上之后就再没动过,呼吸平稳,看不出什么危险性来,我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不安全的地方,终于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我就跟狱警申请见马志或者大刘,随便哪个警官都行,想把我的现告诉他们,狱警态度很好,告诉我他会把我的申请转告刑警队的。我满心欢喜的等了两天,石沉大海。当我再次找到狱警时,狱警说他已经跟警队领导汇报过了,负责我案子的警官答复说时机适当时候他们回来提审的。 妈的,这叫什么事啊? 我就这么暗无天日的在这里耗下去? 终于,当我在310牢房当了第六天老大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没有提审,没有检察官来问询,他们好像把我扔在这之后,就忘了。我无数次的对狱警说我要见大刘或者马志或者随便一个负责这案子的警察,狱警的答复是他们想见你时候,自然会见的。 妈的,已经七天了?我学过的。公安机关对被拘留的人,认为需要逮捕的,应当在拘留后的三日以内,提请人民检察院审查批准。在特殊情况下,提请审查批准的时间可以延长一日至四日。我也又不属于啥流窜作案、多次作案、结伙作案的,不至于延长到七天,也就是说最多拘留我不能过七天,要么转逮捕,要么就得放了我,像这种往号里一扔就不闻不问了。这算哪门子程序? 我心态已经算是够乐观的了,可是这种毫无希望的等待快把人逼疯了。有几次我甚至想哪怕来个人宣布我罪名成立直接枪毙,那也算有个结果吧,现在这算什么?等我出去一定上政法委检举他们去。 唉,也不知道老谢他们怎么样了,司徒雪知道我被抓进来会不会着急?怎么一个人也不联系我呢?他们想联系我很容易的,就算不能来探访。不能打电话,老谢他们总有法术可以联系的吧,怎么现在好像我被扔进来之后就从这世界上消失似的。这几天傻子(他从来不跟我们交流,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在窗口望天,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所以胖子管他叫傻子)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德行,半夜倒没再往我床上爬过。这期间我没事就把那哥们叫过来,看看他背后的纹身,越看越觉得有种莫名的感觉。 又偏偏无从捕捉。最神奇的是,不管头一天受的伤多重,第二天起来,他居然没事人似的,实在是诡异得很。胖子也对他生了浓厚的兴趣。经常拉着我讨论他背后的纹身啥的,探讨着各种天马行空的可能性。胖子他们总想找茬修理他,可是我总觉得于心不忍,每每“命令”他们不许打人,况且这人也没怎么威胁到我,有时候看着他,还会莫名的有种亲近的感觉,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加上马志他们根本就不理我的死活,我也恼了。爱他妈什么案子不案子的,老子不管了,我自身尚且难保呢,哪有闲工夫替你们刑警队操心! 号饭自然是日复一日的白菜豆腐就窝头,好在胖子总能从什么地方弄点肉出来我俩吃,有时候是火腿肠,有时候是午餐肉,亏得有这个神通广大的胖子,不然我怕我真的熬不住了。 即便如此,到了第七天早上,一睁眼,当我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和冰冷的铁窗时,我就下定决心:我要越狱! 熬不住了,妈的,老子不管了,老子是谁?执业阴阳师李克啊(当然被吊销了),茅山传人!我去过地府,斗过僵尸,我身体里有两**宝啮魂珠和阴阳玉,我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就这么给埋没在监牢中? 不行,今晚我就越狱,管他狗屁法律,逃出去之后跑到江西,找我老爸老妈罩着。 这几天出去放风时候,我已经大概勘察过地形了,我们所在是三楼,窗口的铁条挺粗,不过未必挡得住我的伏魔真火,我的真火虽然比不上司徒雪的那么厉害,顶多费点事吧,把这铁条烧断应该还可以。三层楼高我跳下去勉强受得了,比较难对付的是高强上的探照灯和狙击手,我可以用个茅山障眼法,虽然这法子我也不大熟,不过支撑几分钟的光景应该没事,几分钟光景足够我跑到墙角了。到了墙角就容易得多了,墙挺高,不过有探照灯的死角,我试试看能不能爬上去,就算我爬不上去,到时候念咒把我修炼的天蛾飞儿唤出来,应该可以带我出去了吧。不过自打在言家集那战之后,它就再没出来过,希望这次关键时刻不要掉链子啊。我不顾了那么多了,我又不是《越狱》里边的那个迈克,就算越狱不成,至少让马志他们知道,不能就这么把我扔着不管了!说不定新闻报纸一通热炒,我老爸老妈也知道了,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来救我的。 我打定主意,心里倒也没那么焦躁了。晚饭时候胖子又弄出一盒午餐肉来我俩分着吃,我琢磨着估计这是最后一次跟他们一块吃饭了,不管我晚上成与不成,都不会在这儿出现了。成了,自然我远走高飞,失败了,只怕会换到看守更严密的地方。 “叫大家一块吃吧。”我跟胖子说。 他一愣,随即点头:“成,老大说了算。”说完招呼其他几个人过来,把肉分了小块,到各人手里,我和胖子一人两块。 这帮哥们有的只怕有的好几年没碰过午餐肉了吧,一人一小块,都舍不得吃,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一小口肉就一大口窝头,脸上都露出陶醉的表情。我一眼瞥见卫震在一旁捧着窝头在啃,胖子还是不喜欢他,分肉也没给他。我从自己饭盒里拿出一块肉来,走过去拿给他。 “吃吧。” 他虽然从不说话,从不跟我交流,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肯定能听能说,只不过不想或者现在不能说话罢了。 他茫然的接过肉来,刚要往嘴里放,胖子大步走过来,啪的给了他一巴掌:“你也配吃肉!”肉掉在地上了,他嘴角也渗出血丝,他恍若未觉,伸手去拣地上的肉。 牢房里爆出放肆的笑声:“傻子也知道吃肉好啊。” 伸手把卫震刚捡起来的肉打掉:“掉地下的怎么吃?”说完瞪了胖子一眼:“他只是不想说话罢了,你们太不把他当人了吧!”虽然我知道这块肉很快会被其他人拣来吃掉,在号里别说是掉在地上的肉,就算是掉在厕所的肉都一样有人吃的,可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眼前的人,总觉得跟自己同病相怜一般,我是给冤屈进来的,他呢,只怕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唉,我叹了口气,我把自己饭盒里的剩下那块肉递给他。 他接过来,塞进嘴里,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灰白色的瞳仁蓦地闪出一抹色彩,那是充满感情的、正常人一样的色彩,半晌,忽然开口用低得不得再低的声音道:“谢谢。” 胖子啪的猛一拍床,震得床板瑟瑟直响:“妈的你不是哑巴啊!”说完挽着袖子又想上来打他,给我喝回去了。 卫震说完这两个字,眼中的光彩重又消失,换回那幅茫然的神色,重新去啃他的窝头。方才他们都只是听到声音呢,那一刹那变故却只有我一个人看见,我可以断定,他非但不傻,而且正常得很,只是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把自己的心完全封闭起来,从他的眼中我可以看出,那里边深藏着无数的秘密,有些甚至是他自己也不想去触及的,会是什么? 当然,不管他有什么秘密,都不重要了,因为我今晚就要越狱了。 吃过饭,好容易挨到晚上,狱警巡视过一轮了,我前几天晚上算过,等他下次来巡视,要大概半个小时时间,这就是我行动的时间。我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各个铺位上都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还有下边那胖子像杀猪一样的鼾声,估计都睡着了,我并不坐起身子,就那么趴着,先把脚伸出床板,然后留下床来,蹑手蹑脚的溜到窗前,手捏法诀,祭起一团真火来,对着拇指粗的铁条烧去。 这一动手我就傻眼了,我可能高估了我的念力,我的真火在铁条上烧了十分钟,铁条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更别提我预想的显示变红、然后变软,最后烧断了…… 原来我的念力这么弱的…… 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当口,猛听得背后一个声音传来:“在干什么?” 第四章 人间炼狱 我吓得魂飞天外,头也不回,下意识的反掌双手结印啪的打回去,然后猛地转身,只见那卫震呆呆的站在我身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 我心下十分后悔,要是早知道是他这么个呆呆的家伙,我就犯不上出手这么重了,反正他看到什么也不会乱嚷嚷的。我担心的是被胖子他们几个知道,先胖子应该没那么情愿认我当老大吧,举报之后搞不好还有减刑,其他人估计也都这个想法,所以我真不敢让他们知道我的计划,唯一没提放的反倒就是这个傻家伙。 我颇有点歉意的看着他,低声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是你。” 他恍若未闻,还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胸前,我也有点奇怪,我这一下子几乎灌注了全部力道,别说是他,就算换成个法力高强的阴阳师同行或者千年衣上的白毛老僵尸,怎么着也得哎呦几声后退几步吧,他居然若无其事,真奇也怪哉。 不过此刻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我一边朝他摆摆手,意思是别出声,一边转过身去,准备继续烧铁条。 就在我转身的刹那,诡变突生! 我感到一股前所未遇的强大念力在我背后奔涌而出,仿佛谁打开了十八层地狱的闸门,把关押其中的厉鬼凶魂一股脑的放了出来,这念力我竟然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我猛地回头,只见原本傻呆呆的卫震此刻面目狰狞,两眼通红的仿佛要流出血来,身上衣服寸寸断裂,本来白皙的皮肤上,根根血管凸起,涨到难以置信的程度,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挣扎出来一般……接着一团黑气从他背后升起。把他笼罩其中,渐渐看不到他的本来面目,黑雾蒸腾下我徒然生出中错觉,我无法分辨这感觉是念力影响之下造成的,还是视觉效果地偏差,总之我觉得眼前的已经不再是个人,而隐隐是一条张牙舞爪择人欲噬的黑龙…… 面对着这条黑龙,我只觉得眉心突突的跳,脑海中仿佛有什么挣扎着想出来…… 双眼如芒。 蓦地,当日初见啮魂珠时候。脑海中响起的那个声音重又响起:“生又何欢,死又何苦?何不归来?”那声音低沉而妖异…… 是啊。我为何要生在此地?我在这里做什么?我的生存有什么意义?这样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中生生不息,陡然间一阵彻骨的哀伤从心底升起,弥漫整个灵知。远处忽然亮起一丝光芒,虽然微弱,却有着无比的诱惑,吸引着我如同苦海迷航的旅人。于惘然间见到指路的灯塔,一步步走过去,涉水而入,水亦冰冷刺骨。 那声音再次响起:“奈何忘川,忘尽前缘,何不归来……” 我已经有过一次这般失魂落魄的经验,更让人恐怖的是上次是意识一片混沌,而这一次竟然分外清醒,我明知道此刻该要怎样,可是偏偏就好像身处梦魇之中。知道自己在做梦,就是醒不过来,这恐怖的感觉又岂是梦魇所能比,我只觉得自己的灵知与念力被禁锢着,竟如同牵线木偶一般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一步步走向深渊。却无法停住脚步…… 蓦地,只觉得后背有人大力的拍了我一下,力气很大,让我浑身不由自主的一震,接着被禁锢全身念力从泥丸宫散而出,瞬间布满全身。我也在那一刹那恢复了行动能力。接着耳畔传来一个声音:“怎么了李克?!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子怎么了?” 眼前阴霾散去,我定睛一看。竟然是胖子,他此刻一手抓着我的胳膊,一手指着眼前凶相毕露的卫震,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他所看到的显然没有我看到的那么多,他只能看到眼前这个卫震不再是之前一副呆呆傻傻任人宰割的摸样,而换成了一幅咬牙切齿睚眦欲裂的狰狞面目。但是我在我眼中,他已经不是人了,他周身被浓浓的黑气笼罩,再看不出本来面目,那黑气渐渐凝聚成,有形质,赫然是一条龙,一条来自地狱深渊的妖龙! 我不知道为何前几天他都很正常,此刻忽然产生这么大的变化,仿佛有什么禁锢在他身体里的东西被释放出来,难道,难道竟是我那注满念力一掌打开了封锁他的关窍?令得他体内禁锢的妖龙现身?全文字小说阅读,尽在文.学网 眼下的情形已经不容我多想了,他蓦地迈步向前,双手探出,罡风四起,我拿伏魔真火烧了半天没有丝毫动静的铁窗,在他手里如同纸糊的一样,双手过处摧枯拉朽,连铁条带窗户扯了个干干净净,露出一个大洞来,外边是无边月色。 他接着一反手,闪电般探向我的手腕,我竟然没反应过来,被他一把捉住,耳听他道:“走!”声音还是他的声音,却隐隐透出一股邪恶之气,而且从他捉住我手腕的手上传来一股大的出奇的奇怪念力,我根本无从抗拒,就那么给他带着往前冲,堪堪就要越过他刚造出来的大洞。 这时号里其他人也已经醒了,纷纷聚拢过来,看着窗户这边的大洞,都惊得合不拢嘴。就听胖子在后边大喊:“站住!” 我的失神、卫震被妖龙笼罩,接着破坏铁窗这些都在几秒钟内完成,电光火石之间我居然有心思想到难道这是我老爸老妈或者老谢派来救我的高手?这动静也闹得太大了吧,以他的身手和法力,不动声色的把我弄出去也是小菜一碟,干嘛这么大排场? 但是他接下来所所作的,彻底打碎了我的希望。 他转过身站定,也不见怎么结印,就那么单手挥出去,腾的**一大团妖火,当前的戴眼镜的老头和胖子裹在其中,那火显然比我的真火厉害百倍,只怕就算是司徒雪的六阳真火也比不了这股所向披靡的气势,那火所到之处寸寸焦裂,我甚至没听到那老头怎么呻吟,就那么扑倒地上不动了。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脑后升起,这人一定不是我父母或者老谢派来的。太邪恶了,下手太狠辣了。虽然这屋子里关的都未必是什么善良之辈,可是国有国法,已经收到应有的惩罚了,罪不至死啊!更何况这老头对我还有赠物之情呢。我心头火气,下意识地用力一挣,居然没能挣脱他的手,我急了,单手结印,一掌向他胸前打去。砰的一声打了个结结实实,他混若未觉,我心下骇然,这也太厉害了吧。 一阵风吹来,乌云散去,月光下,他昂着头,双目紧闭,当中赫然流下血来…… 他一手拉着我。一边身形晃动,在我的室门当中穿梭,每到一处,几乎听不到惨呼声,便有死尸倒地,片刻之间已经杀死了五个。手法不一,有的直接一掌拍在脸上,打得面目全非,有的干脆划开肠肚,内脏流了一地……他下手之狠辣令我瞠目结舌。仿佛他所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土鸡瓦犬一般。现场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下眼之处了,更有无数血迹溅在我身上,活生生一副人间炼狱啊。 我猛然间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是了。在小吃摊上那夜,那场面的惨烈与今晚如出一撤,难道,难道那案子也是卫震做下的? 这时我猛听得那团吞噬这了老贼头和胖子的妖火中穿出一声大喊,接着一个大肉球飞一般弹出来,是胖子!他居然没给烧死!我都没想到他一身肥肉。动起来居然可以这么快!他一挥手。 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往那卫震身上劈头盖脸的罩来,那是一床棉被!原来方才妖火烧起来时候他反应最快。抓了一床棉被把自己裹在里边,棉被也是易燃物,这当然不是什么好办法,可是却能暂缓他被妖火烧及身体,就在这刹那间,他给自己争取到了时间,从火团中一跃而出,滚在一旁。这几下兔起鹘落干净利落之极,这胖子果然不是盖的,当真是个行走江湖的老手。 眼看那团棉被带着火光气势汹汹的盖过来,卫震不为所动,我可急了,看他样子是眼不能视,烧死他不要紧,把我盖里边多冤啊。我正在焦急的当口,棉被已到我俩头顶了,也不见卫震如何动作,蓦地一阵狂风骤起,棉被赫然四分五裂散开来,连我们的衣角也没挨上,唉,这哥们也太强大了吧。还没容我有空感慨,只听得砰砰砰三声枪响,胖子不知道从那抽出一把枪来,他身子还在趴地上,就那么趴在地上朝卫震就是三枪,我离得最近,三枪弹无虚,两枪击中心脏要害,一枪击中额头,就算是铁打的金刚这三枪也要了命了。 胖子三枪得手,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把枪别在腰后,往前走了两步到我面前,长出一口气,开口到:“你……”刚说出一个字,蓦地好像喉咙被掐住一般,所有的声音被刹那间截断,后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不能置信的低头望去,我也惊觉有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赫然间一只手笔直的穿过他的胸腔,此刻正缓缓抽出,鲜血汩汩而出……这手散这妖异的光芒,不是早该中枪毙命的卫震的还会是谁的? 我骇然抬头,卫震额头伤口犹在,却只是一个签字笔粗细的黑洞,不见有血流出,再看胸前的伤口也是一般,我只觉得从头到脚一阵阵酸麻,无法动弹。 胖子睁大着眼睛,射出不能置信的神色,看着手缓缓从他胸腔抽出,直到最后血淋淋的抽离出来,胖子一声闷呼,却并不跌倒,直勾勾的看着我,双眼已经失去神采,却仿佛还有身体里的最后一口气支撑着他:“李……不起……我答应……马……” 马什么?他是马志派来的? 胖子蓦地伸出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却再也不出任何声音,他就那么抓住我的胳膊,身子渐渐塌下去,手也从我的胳膊滑向我的手腕,在手指经过我手腕的刹那,蓦地用尽最后力气,塞了一样东西在我手里,圆圆的,像是个棋子似的,他再没说任何话,就那么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死了。 我脑子乱的像浆糊一样,卫震显然就是那几起命案的凶手,为什么马志他们不直接抓人?胖子听起来好像是马志派进来保护我的,难怪他总能弄到肉吃啊,就算马志不知道卫震是凶手,那他至少看见纹身了,也应该清楚吧?还有,他临死前塞了什么东西给我?我怕卫震觉,没敢看,顺手塞进口袋了。我脑袋里实在有太多疑问,加上现在突经惨变,脑子乱得很,绕来绕去的理不出个头绪来。 卫震的脸四下转转,仿佛用流血的双目在察看一般,到现在我真的不敢确定他的双眼能否看见东西,给枪打成那样还不死,还有啥他不能的?他“看”了“看”,仿佛对自己造成的结果很满意,一拉我,身子以快的难以置信的度纵出窗口,中间足不点地,就那么直接往好几米高的大墙头纵去,唉,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我除了任人宰割,还有什么办法。方才胖子的几声枪响早已惊动了警卫,此刻窗外灯火通明,他拉着我好像一只大蝙蝠一样纵身跃出,等于给狙击手练活靶啊,我把眼睛一闭,长叹一声,得了,交代这儿了。 只听得砰砰砰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同时我觉得风声在耳旁呼呼作响,吹的脸生疼,那感觉好像坐高过山车一样…… 我把眼一闭,爱咋咋的吧。 过了不知道多久,停下了。 我睁开眼,自己赫然在一处树林当中,明月当空,四周静得可以听见呼吸声,卫震就站在我旁边,满身血污,却还是握着我的手不松开。我用力挣了几挣,道:“松开吧,你想拉一辈子啊!” 他呆了半晌,依言松手。看起来他还有点神智啊。我情知自己这两下子比他差得远了,所以压根就没有动手的打算,一边揉着自己给他拽的快脱臼的腕子,一边问:“这哪啊?” 他摇摇头,一片茫然。 我忽然往那边一指:“是谁?” 卫震虽然目不能视,感觉却很灵敏,嗖的一声窜过去。 我一声喊,朝相反的方向就撒腿就跑,跑了没几步出来,只见眼前人影一晃,卫震站立在面前,他也不说话,就是那么挡着,唉,我进也不是,退了不是,正在不知所措的当口,猛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回来了?是哪一个?”声音中竟隐隐透出喜色。 第五章 龙 卫震闻言一震,竟然一把拉起我,循声走去。此刻明月当空,我清楚的看到他双目紧闭,当中兀自有鲜血滴下,他浑若不觉,却不知道是靠什么来辨别方位了。 这树林不大,片刻就走出来,林子尽头是一小块空地,空地当中坐落着一处宅院,不大,但显得很雅致,小院门口写着副对联:“四时风景常宜酒,一片丹心只画龙。”旁边镌着斗大的两个字:叶宅。 我心里好笑,这主人难道不知道叶公好龙的故事么? 这里风景幽雅,静谧宜人,主人又显然是个雅士,这一派风雅景象跟一身血污的我们两个完全不搭调,唉,要不是跟着这么个满手鲜血的煞星,我怕还真会喜欢上这里了。卫震轻车熟路的走到门前,推门进去,我被他拽着,只得跟着。 走过庭院,直入内堂,一进门我就呆了,这里赫然是一处画室。各项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光悬在四壁笔架上的笔就有怕不下四五十支,有大有小,最大的有大腿粗细,笔尖竟像人头大小,最小的细若牙签,不知道是干啥用的,这能画画么?我正呆呢,只听一个声音道:“这一管是天山一寸豪,采天山雪貂顶上毫毛制成,画雀目最见神采。” 我霍然转身,只见一个矮胖老头站在我身后,须皆白,看年纪怕有七十开外了吧,穿一身长衫,看样子一派仙风道骨,此刻正负手看着自己架上的笔,口中道:“这一管是竹叶青,蜀中新竹为干,新生狼崽尾上毫毛为尖,画山石最见奇效。” 我暗自砸舌,照他这么说来。这一屋子笔都有不小的来头,可惜我别说画画了,连字都写的一塌糊涂,我摇摇头,却注意到卫震就站在他旁边,垂而立,鲜血兀自从他手上滴答而下,这老头居然没有丝毫惧意,心下骇然,只怕这些事都是他搞出来的啊。 老者对着满架的笔。摇头晃脑品评一番后终于转过身,皱着眉头看看卫震:“还不先去洗了?” 卫震面无表情的向后边走去。我一看自己也是满身血污。连忙道:“我也得洗洗。” 老头笑呵呵地看着我,点点头:“小兄弟神光内敛,胆色过人,不知道是哪家的高徒?” 这宅子固然清雅,这主人也不招人讨厌,可是这事却处处透着诡异。既然人家盘问了,安全起见,还是把老爸抬出来比较好,我当下沉声说道:“我叫李克,茅山掌教是我老爸。” “啊,”老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原来是茅山后人,当真虎父无犬子。” 我一听有门,连忙道:“您认识我爸?”我那意思你们要是熟人,那赶紧告诉我是咋回事,太乱套了。 老头摇摇头:“没见过。二十年前本来有机会一见的,可惜终究错过了。” 妈的,怎么又是二十年前,难道又跟那一场封魔之战有关?唉,我实在是不想掺和这些前代的恩怨。可是怎么就总也躲不掉呢? 我开口刚想说话,老头一笑:“先去洗了再说吧。” 既来之则安之吧,我一瞧自己身上的号衣,差不多全给溅上血迹了,这老头居然还笑呵呵的看着,可见也不是啥善良之辈。李克啊李克。别让他的和善外表和糖衣炮弹给骗了啊。 却听他道:“老夫自己住在这儿,也没个人伺候着。小兄弟自行方便吧。” 点点头,沿着方才卫震进去的门也进去了,我一进去正赶上他出来,走了个对面,他恍若未觉,就那么直接过去了。他没换衣服,只是把手和脸洗了洗,露出本来面目来,我暗暗叹气,这卫震长的眉清目秀算得上十分俊朗了,怎么动起手来跟毫无人性的野兽一般? 我胡乱地洗了洗,四下看看,居然没有其他门出去,叹了口气只得又回到画室。 进去一看,卫震脱光了上衣,正站在当中,老头拿个放大镜在他背后仔细的看着。见我进来,笑道:“小兄弟看看我这作品怎么样?” 我走过去,看了看他背上的那条龙,惊奇的现那条黑龙双眼位置竟也隐隐流出血来,不由咦了一声。 老头道:“小兄弟也看出来了?”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啥,索性唔了一声,我现这老头好像是很少有人陪他说话,所以好容易来个生人就忍不住话痨起来,果然,只听他自顾道:“这条龙我花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画成,却终究是差了双目始终不得要领,今天龙目现血,莫非有什么征兆么?” 果然是他搞的啊,我奇道:“这龙不是纹上的么?怎么说是画的?” 老头道:“喏,用的乃是那一管黄山针,以南海七星石磨杆,以黄山之巅迎客松之针为毫,此笔作画入纸三分,再以忘川河水调碧晶朱砂……” 看样子他又要长篇大论他的笔经了,我连忙打断:“您画这么多龙干啥?”心道,入纸三分只怕谦虚了,您老人家在人身上画的像纹身纹上去一样,也够惊世骇俗了。也难怪马志他们搜查纹身店铺不得要领,这根本就是拿松针刺上去的吧,找纹身铺子当然没用。 “哈,”却听老头一笑:“我叫叶子高,你说我不画龙画什么?〓3〓z〓中〓文〓网〓” 叶子高,我倒,我记得叶公好龙里边那个叶公,就叫叶子高,敢情这位还真是实在,只不知道是本名还是自己后改的了。 “叶先生,”我道:“龙眼睛有那么难画么?” “你有所不知,”老头一边观察卫震背后的画一边道:“这龙老夫画了三十年,前几日才总算是完成了一条,最后还是差了双眼不曾点上啊。” “那它为何会双目流血?” “本来不至于此,不过不知何故,他体内的龙气硬行觉醒,龙眼盲,人眼亦盲了。” 我吐吐舌头。心里倒很为这个卫震可怜,他没想让龙气觉醒的,大概是我拍了一巴掌,唤醒了龙气吧。 “这应该不是唯一的一副龙吧?”我试探着道。 “自然,老夫画在人背上的就有近十副了吧,画在纸上的就多了,怕不有个几万张了。” 我吐吐舌头,这人一辈子光画龙,也够神经的。 “为啥要画在人背上?”我奇道,一边心里暗自算了算数。差不多,其余的都死了。卫震应该是唯一幸存的。 “唉,”他叹了口气:“这道理我也是不久前才参悟出来的,要知道龙乃是天地神物,岂是寻常纸张可以承载的,唯有天赋异禀之人才能作龙的载体。” “你几十年画的都是这条龙门?”我忽然心里一动,问道。 “没错。就是这条----鬼龙。” 我只觉浑身一震,如被重锤击中,呆在当场。 虽然之前我心里也隐隐有些怀疑了,因为我看到这龙时候身体里总有异样的反应,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体而出一般,不过总觉得倘若当真这么巧合,也太过匪夷所思了,所以一直没敢确定,此刻听他一说,终于确定。这龙便是当年大明龙虎山天师许宗道斩杀的那条鬼龙,而啮魂珠和阴阳玉正是他的双眼。 这老头画了几十年的鬼龙,现在又在人背上画,他要干啥? 老头并没觉察我的异样,自顾道:“鬼龙集天地戾气。非五阴命相之天赋异禀不可承受,我可是找了好久才碰到卫震,他果然不负我望啊。” 得,又是这五阴命相,当然言辰也在找,这诡异地老头也在找。我们五阴命相的人就这么倒霉么? “叶先生。您画着龙是为了……”我再也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龙也好人也好。你说是死的有用还是活的有用?” “当然是活的有用,死的还有什么意思。”我隐隐把握到什么,不过不大敢认定:“这鬼龙听说被许天师斩杀,已经过了几百年了吧。” 他霍地转身,双目炯炯:“鬼龙虽死,但龙气犹存,其精魄不散,只是缺少个载体罢了。你也是道家一脉,炉鼎之说应当不会陌生吧?” 我只觉心下一阵骇然,终于明白他要干啥了。所谓炉鼎者,身心也。丹书云:先把乾坤为鼎器,次搏乌兔药来烹,乾心也,坤身也。炉鼎之法是道家千古秘法,原理脱胎于最早的炼丹之术,只不过这炼丹的洪炉宝鼎并非是铜铁所铸,而是以天赋异禀之人为炉为鼎,以其精气为火,淬炼真神之术。 老黄在《覆雨翻云》写赤尊信把他的魔种植入韩柏体内就是这个原理了,其实我现在把啮魂珠和阴阳玉封印在体内,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炉鼎了,只不过我这个炉鼎作为封印容器的意义更大些,不像眼前的卫震,是作为淬炼之用。这叶子高竟是要借人身的精气为炉鼎召唤鬼龙魂魄?换句话说,也就是,他要在卫震身上复活鬼龙!这想法太也惊世骇俗了! 叶子高抬手一指卫震“喏,现在我有了最好的炉鼎。”他说完看了看卫震的双眼,又看了看背后的龙形,叹了口气,又嘿嘿笑了几声,笑得我毛骨悚然。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眼前的卫震固然是鬼龙的良好炉鼎,只怕还欠缺点什么,否则不会双目皆盲了。一念至此,我心里一动,难道是尚缺鼎媒?要知道这炉鼎之法就如同在现实中生火炼丹一样,是需要媒介的,炼丹炉需要点火的媒介,炉鼎之法一样需要启炉鼎精魄之媒介,是为鼎媒。我越想越害怕,只怕我的啮魂珠和阴阳玉就是引他一身精魄的鼎媒啊,所以我在监狱里那注满念力地一巴掌才把他引得龙气收束不住,狂性大。唉,现在只盼这老家伙不知道我身怀阴阳玉和啮魂珠,否则还不生生挖了去安在卫震的眼睛里? 只不过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卫震为何在越狱后非把我带到这儿来,是这老头事先就命令好的?还是误打误撞?罢了,我把心一横,既然来了,索性把事情搞清楚吧,“那还有九个人呢?”我沉声问道。 “自然也是资质不凡的,所以我才让他们自己去选啊。” “自己去选?我没听明白。” 老头直起腰来,用力的捶了几下,道:“你没听过九犬生一獒么?”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这传说我是听过,传闻说母犬一胎生九子,主人把他们关在一处封闭的所在,并不喂食,任他们自生自灭,这样经过一个月,再打开封闭的空间,就会现仅有一只小犬成活,这一只就是传说中的獒,凶猛无比,不畏虎豹。 老头嘿嘿笑道:“就是这个道理了,不让他们自己去选,谁知道哪个最适合呢?” 我只觉得头皮一阵麻,他竟然是让那些背后纹了鬼龙的人自相残杀,看来最早死的那两个是最弱的,而后在一次大火拼中,卫震获胜了,其他几个人都死了。这也就难怪当时的场面那么奇怪,看起来像是这伙人相互斗殴而死,这老鬼看起来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居然谈笑间视人命如草芥,当真令人指。 “他们就那么乖乖的听话让你在背上画龙?”我忍不住问道。 “每个人都有可以打动之处,有的用钱,有的用利,有的用色,也有其他东西,人无不有其弱点,你比如说这个卫震吧。我是答应收他为徒教他学画,他才肯答应在背后画龙的。” 我并不知道这叶子高是何方神圣,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书画界的名人吧,卫震看来也是个书画爱好者,结果被叶子高利用了。这叶子高也确实有过人的本事,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居然能给画中注入龙气,进而对人体产生那么大的作用。 我问:“那你是怎么控制他们互相拼斗的?” “呵,”他傲然道:“要是这点都控制不好,岂不枉费老夫这一世在画上浸淫的苦功。你没看到他们背上都有符咒么。到了特定时机自然就会触了。” 我心道,最后这次卫震徒然变异。只怕不是你符咒的功劳吧。不过他这么一说,我渐渐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叶子高为了画龙需要载体,于是就通过各种方式找了几个人,在他们背后画龙,刚开始应该是试探性的。有的只画了个尾巴就被其他人杀死了,有的画的多些,最后胜利的卫震,自然是天赋好得多的,所以他背后画了条完整的龙,当日看来拼斗,他是唯一幸存的了。只是这龙没有眼睛,不知道叶老鬼打算什么时候画上。还有就是为啥卫震会出现在监狱里,马志还特意安排个人保护我,显然是事先知情的。想到这不免想起胖子的惨死,心下恻然,想想他那几日待我,真是十分的好,我竟然连他的姓名都没问过。唉……想到这里不免看向卫震,心中恨意陡然升起。 却听叶子高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给龙点睛?” “你不是说不知道怎么画么?难道你怕它飞了么?”龙点睛即飞倒不是我瞎掰的,传说梁朝画家张僧繇在金陵安乐寺的墙壁上画了四条龙,却没有眼睛,有人问题为什么,他答道点睛即飞去。大家不信,非撺掇他点上,结果他给其中两条龙点上了眼睛。片刻之间雷电大作,两条龙破壁飞去,剩下两条没点眼睛的龙还在墙壁上好好的呆着。 “龙无眼,徒具其形,点睛乃是贯穿精魄的关键,自然要慎之又慎,天时地利缺一不可。”他边说边看看我,笑呵呵的道:“小兄弟你说是吧?” 我只觉他笑得奇诡无比,吓得我寒毛倒竖,一阵不自在,心里只觉得十分不妥,反正案情我是知道了,这老头没动手,单指卫震我就打不过了,好汗不吃眼前亏啊,等我去搬了救兵来!当下一抱拳:“既然如此,我就不耽误您时间了,你慢慢点眼哈。”说完转身就走。 叶子高恍若未闻,好整以暇的道:“鬼龙双目见血,真是奇事啊,老夫猜那乃是因为见了真主之故,我说阴阳玉失踪二十年不见,原来竟是给李掌门夫妇藏了起来啊。” 我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心说完了。 果然没等我走出几步,眼前人影一闪,卫震出现在我面前,挡住去路。 我看看他苦笑一声:“兄弟你也是个可怜人,何苦又来为难我啊。” 卫震恍若未闻,探出双手一钳我的双臂,像提小鸡似的把我提回画室。唉,我老人家几曾如此窝囊过? 他把我就那么提到画室中央,松开手,我站住了,看着叶子高,心里一阵阵毛。 他一边呵呵地笑着,一边上下打量我,如同看着待宰的羔羊:“我很为难啊。” “为难?”我心里一动,毕竟他也怕得罪我老爸老妈啊。当下把腰一挺:“叶前辈,怎么说我也是茅山传人,就算你不给我面子,也得给我老爸几分面子啊。” 他闻言蓦地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一般,好容易笑够了,道:“我是为难有这么好的两座炉鼎,一时间无从取舍啊。” 我晕! 我张口结舌,一指浑浑噩噩的卫震:“你不是想把我也变、变成那样把。”我宁死也不要像卫震那样,完全没有自我了啊。 叶子高摇摇头:“你是天生炉鼎,比我这后天铸造的资质好过自然不止一星半点,想来不必那么费力吧。” 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不要,你还是用他吧,画了那么久也有感情不是?” 他叹了口气,朝我挤挤眼睛,神情大是暧昧的道:“唉,难道老夫辛苦一世之功所铸之炉鼎,还不如人家李掌门夫妇一晚上?” 我倒,这时候他还有心里开这种玩笑。 他看看我,又看看卫震背后的龙形,一副难以决断的样子,我现在好像趴在菜板子上的鱼,根本没有人任何反抗余地。叶子高在画室里来回踱步,转了好几个圈,终于下定决心般道:“老规矩吧。” “啥?!” “让你们决斗啊,胜的那个作炉鼎。” “不用决斗了,我认输就是。” “好啊,你要是输了,就把双眼挖出来作鼎媒吧。” “你!”我看着这老头子,真想冲上去掐死他,可看他一副高手做派,又不敢轻举妄动,何况还有个功力惊人的卫震在旁边虎视眈眈。 我衡量一下眼前形式,想逃走是不可能了,不打,就得乖乖把双眼奉上,打吧,又打不过卫震,真是左右为难。 “怎么样啊,打不打?”叶子高笑呵呵地说。 “靠!打就打!”捱得一时算一时,再说了,不战即屈太丢人了,宁死也不能辱没了茅山的名头。 我把心一横,朝卫震一拱手:“来吧。” 卫震也不说话,双手并举,不见什么动作,一团妖火就从指间迸射出来,向我疾射而来。我早见识过他妖火的厉害,哪敢硬拼,一翻身躲过去,没等我回过神来,第二团妖火又到了。 我知道我的念力没他那么强,如果跟他保持距离,那我攻不到他,他能攻到我,岂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当下把心一横,念个法咒结起结界护住周身,往火团里径直冲去,砰的一声撞到火团里,绕是有结界护身,我也好像给放到微波炉里一样,烧得我差点没叫唤出来。 却听叶子高大喝一声:“好!” 我可没功夫听他喊好,就在这间不容的时刻,我已经穿过火团蹿到卫震面前,拇指相接,食指屈对,其余六指两两相对,结成伏魔金印,猛的往他胸口印去。 砰的一声,两下结实。 我没指望只一下能有多大作用,可是也没想到会这么惨,我只觉得一阵剧痛从掌上传来,手腕几乎给震断了,胸中一阵气血翻腾。往后一翻身站起来,再看卫震,恍若无事。唉,要是我的百鬼刀在手,放在这下或者会有可能伤到他吧,现在我赤手空拳的怎么打?唉,如果差个一星半点还有一拼之力,现在这实力悬殊也太大了,一个是龙气复苏的炉鼎,一个是半调子的茅山道士,这仗怎么打? 不容我再招,卫震身形一晃,已经到了我面前,一手探出,掐住我喉咙,另手箕张,往我面上抓来。 我把双眼一闭,再见了老爸老妈,再见了司徒雪,再见了老谢…… 第六章 点睛 我已经做好了肝脑涂地的准备,就算不是肝脑涂地,至少也是双目给生生挖去吧。 可是等了半晌,却毫无动静。我睁眼一看,卫震的手犹在我面前悬着,却迟迟不曾抓下来。他双目紧闭,犹有鲜血流出,可是从我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皮突突乱跳,仿佛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波澜一般。 难道,他竟然犹有神智么? “卫震?”我试探的道。 他的脸对着我,没有任何表情,由于双眼紧闭,更看不出任何感情表露,可是我分明觉得他能听到我的话,并且有了反应,因为他掐着我喉咙的手渐渐松下来。 他背对着叶子高,所以叶子高并不知道他的变化,他见卫震迟迟不动手,催促道:“还不动手!” 卫震浑身一震,手又向前探了几分,可终究没有抓下来。 这卫震倒有几分故人情谊啊,是念我在号房里时对他诸多照顾么?想到这,对他杀死胖子的恨意也淡了几分,毕竟他当时不由自主啊,他也是受害人。 这时他抓我喉咙的手越来越松,我趁机用力一挣,挣脱的他的手,抓紧时间大喊:“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叶子高在一旁皱眉道:“你技不如人,还有什么说的?茅山子弟如此无赖么?” 靠,我心说你以为我乐意跟他打啊,是你逼的啊,你逼我在先,现在又跟我讲啥道义?到底谁无赖啊?! 我扯着嗓子的大声道:“他有龙气,我就是一凡人,明摆着输的啊,当然不公平!别说是我,你也打不过他吧。” 叶子高一呆:“我倒忘了这节。”我心中暗喜,这人看起来有点傻呼呼的啊。 他在画室里来回踱步,沉吟好半晌,忽然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管金光灿灿的小笔来擎在右手上,这笔不知道什么铸成的,只觉得刹那间光华夺目,满室流云异彩,想见是件不凡的宝物。叶子高身形一晃,已经到了我面前。乖乖,这老头果然深藏不露,幸亏刚才没朝他招呼啊。 他站到我面前。并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我。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刚想看口,他蓦地探出左手往我面上抓来,迅疾无伦。 太无赖了,卫震不动手,他竟要亲自动手么?他的手来的太快了。我本能的一闭眼,只觉眼皮上不轻不重的挨了两下。我猛地睁眼,只见他正呆呆的望着自己手里的笔,原本金光灿灿的笔,此刻竟然毫无光彩,变成灰突突的一根棍子摸样,他看了半晌,喃喃道:“好厉害,好厉害,竟然耗尽我这流云笔上几百年汇集的灵气!”说完长叹一声。把灰突突的笔珍而重之的收在怀里。 我心想你这老头瘪症啊,自己在这玩啥呢? “你……”我开口想说话。 双唇才动,猛觉得一阵地动山摇的感觉从体内传来,接着泥丸宫上腥然一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奔涌而出的感觉。 我闭上眼。周遭一片黑暗,只有眼前一灯如豆,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生又何欢,死又何苦?何不归来?奈何忘川,忘尽前缘,何不归来…… 是啊。何不归来?何不归来!何不归来…… 我整个灵知被一阵彻骨的哀伤所弥漫。有一种力量驱使着我一步一步的向着那一灯如豆的光芒走去,那光芒的劲头是一扇门。 我不能自已,伸手握住门环。 门内赫然传出惊涛拍岸的水声,仿佛我面前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万里江堤。 不待我用力拉开那扇门,轰隆隆一阵巨响,耳边赫然泛起万顷波涛之声,那扇门如同纸糊的一般顷刻间被摧毁,接着一股大力从里边奔涌而出,劈头盖脸倾泻下来,转瞬将我淹没…… 我在一片汪洋中,随波浮沉,除了耳边隆隆水声外,赫然还有阵阵哭嚎声传来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赫然见周遭一片血红,江流之下中,两岸景象如飞般划过,停留在视觉神经上的,是一处处惨不忍睹的场面:有的人被鬼卒整个叉起,举在半空,如投球般甩给另个鬼卒用叉子接着;有的人趴在地上,胸口被利刃穿透,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刚刚爬起半尺高,便有鬼卒在背后重重踏上一脚,重又趴回地上,被利刃再次穿心而过;有的瘦得皮包骨头,正举着自己的胳膊用力地啃着,上边已不剩下多少血肉;还有的大头朝下倒挂在一池血水中,水中无数不知名的鱼儿啮食他面上胸前的血肉,等到被捞起来时,犹有几尾鱼挂在脸上胸上,捞起来的刹那间,方才被啃食的血肉便已长满,然后被重又浸入池中…… 眼中满是这等凄惨景象,耳内充斥着绝望的呼号之声,我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几欲呕吐,再低头看自己身处的江流,赫然是一片血红,深不见底的江流之下,不知道有多少枯骨亡魂挣扎着想抓住我…(3)(z)〓(中)(文)(网)… 蓦地,前方出现一个亮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眼看着越来越接近,接着一片炫目的阳光射进来,我只觉得嗖的一声腾空而起,终于突破樊笼桎梏,赫然化身为龙,直冲九天之上,早已把那么森罗地狱的恐怖景象抛在身后,不知道向上飞了多久,万里云天俱在脚下,四海风声在耳边呼啸,恍惚间再也难分是龙是我的时候,蓦觉灵台一震,接着双目一阵剧痛,令人无法睁眼…… 良久,再睁开始,赫然仍在画室之中,面前时呆呆看着我的叶子高,他眼睛瞪得灯泡样大,不能置信地望着我。 见我睁眼,他蓦地探手向我灵台摸来,我心念方动,人已嗖的后退了了三尺,刹那间只觉得周身念力随意念流动,毫无阻滞。 只听叶子高哈哈大笑:“成了!成了!” 我一时半会弄不清楚自己生了什么状况,虽然隐隐觉得周身只觉得念力之充沛比之前不知道强盛多少倍,而且这股念力在周身各处关窍涌动,由上由灵台下至天地桥,无一处不在汹涌澎湃,直欲破体而出的感觉,那感觉好像进补过了头似的,逼得人非得找个地方宣泄一番才好-enxin8 叶子高看了我一会,朝卫震一摆手:“上去试试。” 卫震双手结印,依旧是他那招威猛非常的妖火。 前两次我见这妖火,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动作,以为他不用结印就能出,这次却看的清清楚楚,他双手连续不断的结了三个法印才打出这团妖火的,而他每个手势都如同在我满前慢镜头一般展现,根本不想临敌对阵,倒像是示范多些,我当下也照他的样子连结三个法印,接着打出一团妖火来,比他的那团还要大上不少,声势更加惊人,呼啸一声飞过去,把他那团火吞噬在内,裹着一起往他扑去。 哈,好厉害!我心里这份高兴就甭提了。 却听叶子高在一旁由衷的赞叹说:“这就是传说中卡卡西的写轮眼么?”我百忙中白了他一眼,心道你也看动漫啊。 那边卫震也不含糊,双手环抱,把那团妖火抱在胸前,那火竟不能伤他分毫。我出了一招后,只觉得体内涌动的念力舒服许多,当下也不管那么多了,呼啸一声往卫震冲去,两人打在一处,我所胜在真龙在体,怎都要比他那个画出来的强很多,而卫震胜在毫不在乎自己身体,打到这伤到那好像都不是他身子似的,这不,我刚刚一掌击在他胸前,正待力,他不闪不避,就那么直勾勾的一拳往我胸口打来,固然是我先力站了便宜,只怕就算给他得个筋断骨折,可我也得好几天起不来床,他现在灵智已泯,毫不在乎自己肉身,我可不一样,我这身皮囊可心疼得紧呢,当下收腰缩腹推开,那掌却也只印实了一半。饶是如此,也听得砰的一声,把卫震打得腾腾后退了好几步,他恍若未觉,倏忽间又逼上来。要知道我现在鬼龙点睛成功,等于身上有一龙之灵气念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卫震虽然不是我对手,可是仍能左支右绌,居然一时半会也胜不了,我边打想这叶子高也够可以的,他什么都没有,纯画出来的龙,居然也有这么强的念力,能跟我这身具鬼龙双眼龙气复苏的人支撑这么久,叫人不佩服都不行。 我打了半晌,只觉得身上舒服不少,那股念力也渐渐没那么不安分了,卫震正飞跃半空,凌空击下,我念力随心意而动,双手迅即无论的结成法印,口中低喝一声:“神雷!” 要知道我以前要想个神雷,非得脚踏七星,双手结印,长篇大论的念完那差不多有百来字的咒语,然后才能出,而且还不管准头,打到哪的都有。要是咒语里稍微漏几个字,只怕不的出来还不一定,此刻居然心意所致全不用念什么咒语,就那么一结法印,只听得半空喀喇一声巨响,一道耀眼的神光从九天而降,摧枯拉朽般穿破画室屋顶,直击在半空中正朝我扑来的卫震身上。 饶是他灵智已失不知痛苦,这一下子也够他受的,砰的一声巨响后,他的身体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不动了。我心下不免有些黯然,不管怎么说,卫震对我还有几分故人之情,从未伤害过我,甚至在叶子高命他取我双眼时候,他也犹豫着没有动手。唉,方才那神雷可能重了点,我也没想到有这么大威力啊,我连忙过去,弯腰查看他的伤势。 他周身衣衫尽毁,身上也给神雷劈得焦黑,我忍不住伸手去按他的灵台,一按之下不要紧,只觉得他体内躁动的念力如脱缰的野马般四处乱窜,这是闻所未闻的情况,我一时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卫震的身子忽然一动,接着睁开眼来。在嚎嚎血色中,我赫然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神,不同于之前紧闭的双目,也不同于在号里时候那呆滞的目光,这分明是正常之极的眼神。 我连忙蹲下,把他抱在怀里。他挣扎了一下,一伸手,握住我的手,居然开口道:“老,老大……” 他,还叫我老大!是否因为在他被叶子高画上龙形之后,我是唯一一个对他好把他当人的人?我只觉得喉咙一阵哽咽,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双眼翻翻,四下看看,看到叶子高的方向。射出浓浓的恨意,接着又回到我身上。涩声道:“老大……帮我……帮我照顾子…一愣,刚想问问他子言是谁,只见他接着身子一阵抽搐,原来胖子所射三枪的伤口中,赫然流出血来,眼见是活不成了…… 原本他中了这三枪本已是必死。仗着有龙气护体才支撑到现在,此刻他体内念力涣散,这枪伤终于也作了,我心下暗叹,胖子惨死于他手,他最后也到底还是死在胖子抢下,因果循环如此历历不爽啊。 唉,鬼龙啊鬼龙,当日许天师斩杀你,今日我来做你的炉鼎。这也是因果么? “见了真龙,终不免俯称臣。”一直旁观的叶子高忽然仰天长叹道:“我穷这一生心力,画的终归是赝品啊。” 我把卫震放在地上,站起身,狠狠的瞪着他:“你他妈画点啥不好。画猪画狗不行么?” 本来我这人尊老爱幼的,此刻一则是激愤于他的行为,二则我现在鬼龙在身,也不怕打不过他,所以言语之下也没跟他客气。 他摇头苦笑:“你又怎会懂得。” “我是不懂,这鬼龙在幽冥好好地封印着。为啥非得把它放出来?” 他叹了口气:“你可知道龙生九子的故事。” “废话。当然知道。”龙生九子的传说有很多版本,从古至今争论不休。都不知道哪个作准了。不过我看过参考书上比较权威的版本是这样的,龙者,天地之灵物也,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大能小,能长能短。春分登天,秋分入渊…… “那你知道鬼龙是哪一子?”叶子高道。 “啥?”我一惊,心道还真能对上不成? “乃是第七子,名唤睚眦。” 我站在哪有点懵,我原以为龙生九子只不过是传说罢了,而且众说纷纭,怎么可能都对的上,谁想到叶子高竟是说鬼龙就是第七子睚眦。睚眦就是古人常刻在刀环上的,是龙之九子里最凶猛最好杀戮的一只。 在古人传说里,龙之九子在人间各有其形象,也各有其位置,老大叫赑屃,喜欢负重,现在去古迹常能见到在下边驮着石碑的就是。老二叫魑吻,喜欢四处看,屋顶上的兽头就是他了。老三叫蒲牢,喜欢叫,所以古人铸钟时候把它作为钟纽。老四叫狴犴,最有威严,所以监狱门上都刻着它以示严厉,你现在去古迹还能看到的。老五叫饕餮,喜欢吃喝,古人把它刻在做饭的大鼎上。老六叫蛌,喜欢水,现在你去稍微古朴点的桥头都能看见它。老七就是睚眦了,最好杀戮,所以常被刻在刀环剑身之上,加上这哥们最是小气,所以后来才有了睚眦必报的成语。老八是狻猊,喜欢香火,刻在香炉上。老九叫椒图,不怎么张扬,喜欢安静,所以刻在了门板上。 不过我还是不能置信,而且我一直以来就以为这多半是古人自己杜撰的,否则这龙的爱好也太不靠谱了,喜欢杀戮、喜欢吃喝、喜欢香火这都能理解,最奇怪的是老大,居然说人家喜欢负重,这叫啥爱好,多半是古人让人家驮着碑,还非得编套说辞,说人家不仅给你驮着一千多斤的大石碑,还喜滋滋地乐在其中呢,整个一苦力啊。还有传说说摸了人家会多福多寿,你去寺庙什么的地方看看,这位老大的头啊**啊无一例外全都给摸得铮亮了。 这也只是龙生九子的版本之一,其他的还有什么守宫殿龙、兴云致雨龙、开江决渎龙、守福德宝藏龙等等等等,还有按照有没有翅膀之类的分成应龙漓龙等等不一而足。 我奇怪的问道:“你怎么确定这龙就是睚眦?” 叶子高长叹之声:“昔日许天师斩龙,自然有一番因果,想当初……” 他话说一半,蓦地神色一动,道:“有人来了。” 我点点头,事实上我比他还早感觉到有人接近,念力充沛非常,而且还不止一人,其中一人尤其突出,其念力汪洋大海般深不可测不休不止,显然是绝顶高手。同时来的还有不少没啥念力的人也正在接近,不知道什么路数,哈,这感觉真像是武侠小说里写的,我也成了绝顶高手了,周围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这感觉爽极了。 只听叶子高哈哈一笑:“今晚不是说话的时候,日后到风火谷一会吧!” 风火谷?! 我一惊:“你,你难道也是九君子之一?” “老夫行二。” 得了,这回都对上了,老大是那个握有七杀星魂的家伙,老二是画画的叶子高,老三是算命的程万年,老四老五老八死在二十年前封魔一战,老六是红尘,老七钟离巺的妻子霓裳,老九是赶尸言家的传人言辰。 却见叶子高说完这话,袍袖一摆,接着腾空而起。画室早被我和卫震一通折腾,弄得四面见光,眼下虽然还在室内,跟外边也差不多了了,叶子高就那么拔身直冲而起。 想走?!你犯下这么多事,想走可没那么容易,早防着你这手呢。 我见他已经腾在半空,连忙鼓动浑身念力,想去拦住他,蓦地觉得双目又一次刺痛,比方才从幻想中惊醒那次还厉害得多,接着周身如烈火灼烧被一般疼痛,一身念力在体内如脱缰的野马般四处奔腾,却偏偏硬是使不出来,就那么站在那分毫动弹不得,接着只觉得鼻间一热,竟流下血来,接着只觉得心脏跳的如打鼓一般,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不可遏制。 这什么毛病啊?关键时刻掉链子,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叶子高溜掉?我正急的什么似的,就在这一刹那,一条人影以迅即无论的度嗖的窜起来,竟然生生在半空把叶子高拦腰抱住。 我定睛一看,赫然是一直伏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卫震。他此刻耳目圆睁,身上三处枪伤犹在汩汩的流出血来,焦黑的身体之上满是鲜血,加上此刻他体内念力汹涌,让他浑身膨胀了近一圈,那样子骇人之极。他拦腰抱住叶子高后,竟没有往下摔,反而是往上直冲而去,两人势头不停,眨眼间又向上冲了差不多十几米,眼看就消失在视线之外的时候,只听得半空一声炸雷似的巨响,两个人在半空爆开来…… 我呆住了。 第七章 炉熄鼎灭 我听身后一个声音叹道:“叶子高一代高人,竟不知道人的尊严是最不可践踏的,现在终于自食其果啊,可悲,可叹啊。” 然后我觉得一只手掌按在我头顶,接着一股中正平和的念力缓缓导入,慢慢将我体内散乱的念力引导收束回泥丸宫内。过了良久,手掌离开,我只觉得通体舒泰,连忙转身,没等看清楚是谁助我,一个人影飞快的纵身过来,一手塞过来一张纸巾:“还不擦擦!” 我下意识的结果把鼻子下边的血擦了擦,接着头上砰的挨了一个爆栗,我忍不住嗷的叫了一声,那声音里却是充满喜悦的,不用看也知道,是司徒雪来了。 四目相对,山水遭逢。 她此刻望着我,满眼是关切的神色,一副潸然欲泣的表情,斗大的泪珠在眼里含着,只见她一边又撅起小嘴,一副不依不饶的气愤表情,我认识她这么久还是初次见到,只觉得怦然心动,一时竟看得痴了。 那一刹那间,真的有种万古坚冰在一刹那溶化的感觉,从她眼里我也读到了相同的东西,我忽然觉得经过了这么多事情,虽然那隔阂仍在,甚至可能永远都在,可是真的是时候尝试去努力,去改变,去接受…… “咳!”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这孩子,回家再看不行么?”竟是老谢也来了。 司徒雪羞得一跺脚跳开,我脸上一红,连忙往边上看,老谢笑呵呵的看着我,他旁边站着一个一身杏黄道袍的中年男子,眉如墨画,目似朗星。鼻梁挺直,下巴上留着三缕长髯,好一派道骨仙风,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就有一种气若渊亭的感觉,面对其人仿佛对着一带数千里关山,又好像面对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忍不住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觉,却又不乏亲切和善。此刻他正用关切的目光看着我。不用问,方才出手帮我输导念力的就是他吧。我连忙施礼,却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 老谢介绍道:“这位是钟无相道兄。” 啊!我浑身一震。不可遏止的惊呼出来。 眼前这中年道士赫然就是钟家当代掌门,这一任的天师----钟无相,难怪这么好的气质啊。天师钟家执几百年来道门牛耳,学道的哪个不是肃然起敬,而这位又是当今天师钟家的掌门人,同时还是灵管会终身名誉主席、席顾问。乖乖不得了啊…… 我呆在那真是不知道说啥好了,方才是因为不认识不知道怎么打招呼,这会儿是彻底震慑了。 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要是让他跟灵管会那帮人说一声,会不会把重新把我的执照下来啊?一念至此,忍不住暗骂自己没出息。 钟无相上上下下的看了我好阵子,和蔼的道:“李道兄生的好儿子啊。” 老谢在一旁道:“方才你念力奔涌险些入魔,多亏钟道兄出手相救,还不快谢谢人家。” 神掌门您好,谢谢您救我。”我缓过神来。连忙再次躬身施礼。 “说哪里话,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我也十分惊叹呢。”钟无相笑道。 我站直了身子,四下活动活动,觉得浑身舒服多了。奇怪地问:“方才这是咋回事?” 钟无相叹了口气:“这叶子高也真是不世奇才,竟然能够强行解封你体内龙气,可是睚眦性奇烈,最难驾驭,又岂是人体所能承受,一则多亏李世侄你天赋颇高。二来鬼龙方才苏醒不久。精气尚未全数贯通,否则只怕我也无法平息了。” “钟伯伯。要是平息不了会怎样?”司徒雪关切的问。 钟无相望向半空,没说话。那意思却再明显不过,卫震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老谢道:“那孩子还只是依靠符咒画笔召来的龙气,就已经如此霸道,李克身负鬼龙双眼,倘若那鬼龙全数苏醒,真不是闹着玩的。” 我吐吐舌头,我已经觉得这股力量大得让人无法想象了,敢情这状态还是鬼龙刚醒盹迷迷糊糊的时候啊,那要是它全醒了,得啥样?真难以想象当年许天师怎么斩杀的它啊。 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胸口,又使劲擦了擦鼻子下边的血迹,响起方才的情形,心有余悸的道:“那该咋办?还会这样么?” 钟无相略一沉吟,道:“龙气已被我暂时压制,大概一两天不会有什么动静,趁这个时间我带你回灵管会着急几位老朋友,联手施为,看看能不能把睚眦再封印起来,至于能否成功,看贤侄造化了。” 那敢情好,我还没去过灵管会呢,我连忙道谢。 司徒雪摸摸我头顶,担心的道:“要是失败了,他头上会不会像龙似的长出犄角来啊?” 钟无相哑然失笑:“应该不会吧。” 司徒雪拍拍胸口,一副终于放心的样子。我倒,这丫头脑子里都想些啥啊。 我忽然又想起件事,连忙问:“这鬼龙真像叶子高说的,是第七子睚眦?” 钟无相点点头:“不错。” “那他们这是要干啥啊?”我说他们而不说他,指的不仅是叶子高,还包括那九君子,我实在很好奇,这些人要么去抢鬼龙双眼之一的啮魂珠,要么干脆就直接复活鬼龙,到底想干啥? 钟无相目若远山,淡定的远方,一字一顿的道:“为了两个字,力量。” 这可能也是唯一的答案吧,方才鬼龙小试牛刀的力量我已经见识到了,倘若全数苏醒,绝非人力可以匹敌啊,力量,从古至今多少人为了追求这两个字不惜抛弃一切,这两个字真的那么重要么?想到这里心下恻然,还有什么脸说别人,方才我初尝到这股力量滋味的时候,不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么。 司徒雪问道:“这睚眦不是龙子么,不在天上呆着,跑人间来干啥呢?” 钟无相道:“我查遍典籍,也始终找不到直接的答案,不过从一鳞半爪的记述当中,可以大概推测,几百年前鬼龙现世,只怕也是有人暗中召唤的。” “乖乖,”我道:“谁这么变态啊?没事把它召来干啥?” “明成祖朱棣。”钟无相缓缓道。 啊?! 朱棣是朱元璋第四子,封燕王,后来朱元璋死了,他起兵了自己的侄子建文帝朱允炆,夺了大明江山。号永乐,那大概是明朝二百七十六年历史上最强大的一个时期。朱棣派郑和下西洋的。沟通海运与各国通商,政治经济都抓得不错,百姓安居乐业。军事更是极其强大,他多次组织大军北征蒙古,大败蒙古军,力压后金。南灭南越各族,牛不可及,到了大明朝的鼎盛时期。从这些方面讲,他算是个不错的皇帝了,但是这人人品实在不敢恭维,他夺了自己侄子的江山不说,还组织大臣侍卫啥的**建文一朝忠臣的妻子,还活剐了三千宫女……论手段比起他老爹朱元璋残暴多了。而关于建文帝的下落也是历史上有名的一段悬案,对朱允炆逃走之后的传说有无数版本,有的说他死了。有的说出家了,有的说他没死也没出家,还在一处隐秘的所在活了好几百年,这些传说是无从查证了,反正是朱棣死后数年。有好多和尚老头之类的找到朝廷,说自己就是当年的建文帝,无一例外给砍了头。(eb用户请登6下载txt格式小说,手机用户登6 这朱棣既然能干出这些事情,把鬼龙召出来倒也不足为奇了,他是如此地残暴,也难怪召来的这鬼龙也是杀戮成性啊。 却听钟无相接道:“若非昔日龙虎山许天师斩杀鬼龙。只怕人间早遭涂炭了。唉,说来惭愧。也正因此,朱棣才迁怒于龙虎山一脉。” 他没往下说下去,我却已经恍然大悟了,我一直纳闷龙虎山千余年来一直是道家正宗,为何到了明时渐渐被钟家取代,原来竟是因为斩杀鬼龙得罪了当时的明成祖朱棣啊。我心中暗道,真是因果循环历历不爽啊,当年许天师斩了这鬼龙,今日他便以为我炉鼎重生,唉,想想我身体里封印这这么一个暴虐成性的龙,我禁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钟前辈,这玩意,啊不,这龙在我身体里就这么呆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钟无相点点头:“自然,九君子复活鬼龙之后也是要想办法把它从你体内分离出来的。” 老谢插嘴道:“是离鼎之术么?” “不错,正是把所炼神气与炉鼎分离的离鼎之术。”钟无相点点头:“炉鼎者,乃必有此身先,然后神气有所依附而不散,所谓借假修真也,然炉鼎是假,所修为真,所以这鼎中龙气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要知道龙气乃天物,人总归凡体,一则无法承受,二则也无法挥龙气的最大力量,所以想驾驭鬼龙力量者,最后都要把鬼龙从炉鼎内分离开。” 我奇道:“怎么个分法?” 他不答反问:“你可听说过惊神鼓?” 我心里一惊,想起当日在西山听钟离巺说的事情来。《山海经》记载东海有“流破山”,夔牛就居住在此山之上。其身如牛而无角,独腿,浑身青黑色,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鸣。昔日在黄帝与蚩尤一战中,黄帝捕获了夔牛,以其皮制鼓,其骨为槌,声传五百里,黄帝乃破蚩尤。这面鼓和啮魂珠同是钟家世代所藏的秘宝,霓裳嫁入钟家,伺机盗取了啮魂珠和惊神鼓,最后正邪两派在风火谷口一场大战,钟家夺回了惊神鼓,啮魂珠则交予南海高僧,鼓槌由钟离巺保管,可惜在几个月前西山上,他与九君子中行六的红尘斗法,被一人趁虚而入盗走鼓槌,还打伤两人,钟离巺把自己封印在人面桃花树下,红尘却大彻大悟,做了个收送垃圾的。这一切都是由惊神鼓和鬼龙双眼引起的,现在他忽然提起这个,不知道有什么缘故? 没等我说哈,司徒雪快嘴道:“听说过,在西山妙风观我们听钟离巺前辈提过的。” “哦?”钟无相笑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我那二弟可好?” 司徒雪张嘴刚要回答,我连忙抢着说:“他很好,不管现在什么样。我想他能和心爱的人一起,应该很高兴。”西山上的事情十分隐秘,司徒雪也仅知道他受伤,后边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了,而钟离巺更是千叮万嘱我千万不可泄露他的所在,所以我含糊的应付过去。他虽然没有和霓裳一块,但是埋骨在人面桃花树下,有心爱之人的眉眼相伴,我想他也是开心的了,所以我这话也不算是谎话。 钟无相点点头:“他一直自觉对不住钟家。其实钟家又几曾怪过他,我们又何曾怪我那弟妹霓裳。唉,无论如何,他自己开心便好。”他顿了顿,忽然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这一句说得大有感慨,相见他当年也有一段让人魂断神伤的感情经历。我不能自已地望向司徒雪,她也正看向我。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太多东西,有的让我们恨不得马上抱在一起不在分开,有的却又仿佛在我们之间横亘出一道鸿沟,我心下一叹,我们终究还是都无法忘怀那一场过往,碧君呵,几百年的轮转,仍不能磨灭你在我心中的烙印,我看着眼前人,一时竟无法分辨她是司徒雪。或是那修行八尾的灵狐碧君…… 正在意动神移的时刻,猛听老谢接道:“直叫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客,老翅几回……” 我如梦方醒:“唉,谢主任。你这也太煞风景了。” 老谢一翻眼:“怎么,只许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就不许我们老同志有点感慨回忆啊?” 我心道,有回忆我不反对,有感慨也正常,可那也得是像钟无相、钟离巺这样儒雅风流之人才好吧。听一个秃头的中年大胖子说这话。唉,实在是太别扭了。 钟无相哈哈笑道:“这多年过去。谢师兄还是无法忘怀那楚----” 他才说了个楚字,老谢好像被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别提了别提了,还不快说你那离鼎之法!” 我瞧瞧司徒雪,她瞧瞧我,两人都打定主意一有机会一定问个清楚,太搞笑了,老谢这个形象居然当年也有一段风流韵事么? 钟无相微微一笑,接着正色道:“这惊神鼓便是施展离鼎之术的必备之物,当天地静谧之际,选定方位,以鼓槌击打此鼓,就可引动龙气离开炉鼎了。” 我一愣:“要把鬼龙从我体内分离出来,这不是九君子要干的事吗?怎么您?” 他笑道:“九君子是要引动鬼龙出来加以利用,我们则是为了再次斩杀它。这两样都必须以先把鬼龙从炉鼎内分离出来为前提。”他瞧瞧我:“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带着它?或者让我们索性毁了炉鼎一了百了?” 我知道他是开玩笑可也吓了一跳:“别别,我还没活够呢。”心下却十分奇怪,这么说来当日西山盗取鼓槌的那人也是为了施展这离鼎之术么?看来除了九君子之外还有人觊觎鬼龙的力量啊。 钟无相道:“这鼓槌一直在我二弟处保管,等我们准备停当,我就去找他来一同施展此术。” 我嗫喏了几声,叹道:“这鼓槌没在钟前辈那里。” “什么?”钟无相一惊 我无奈下只能把当日西山所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一番,不过隐去了最后钟离巺将自己封印起来这一节,只说他伤重觅地修养去了。 钟无相听我说完呆了半晌,道:“二弟法力高强,料来无妨的。”言语之下却仍是忧心忡忡。 只听老谢道:“没有鼓槌怎么敲鼓?看来得赶紧寻找鼓槌才行啊。” 钟无相点点头:“这等至宝本身亦有灵性,也无需刻意寻找,一切顺其自然吧。” 司徒雪不干了:“别顺其自然啊,要是找不到鼓槌,有没有别的方法施展离鼎之术?或者有什么其他方法替代?” 钟无相看看我:“无论是用其他方法施行离鼎之术,还是有朝一日我们的力量压制不住鬼龙,到时候……” “怎样?”我和司徒雪异口同声的问。 “都只有一个结果,”他一字一顿的说:“炉熄鼎灭。” 第八章 真相大白 得,敢情这东西真是个烫手山芋,留着也不安全啊,扔又扔不掉。 钟无相道:“贤侄也不必多虑,一切都是造化使然,顺天应命吧。” 是啊,除了这个我还能有啥别的办法。却在这一刹那,耳边蓦地响起程万年的声音:“天命可逆!”一时竟呆住了。 钟无相又道:“只是切记千万不要妄用龙气,这会刺激它的觉醒,到后来只怕不用我们施展离鼎之术,它自己就破鼎而出了。” 我吐吐舌头乖乖:“那时候我会怎么样?” “一样,炉熄鼎灭。” 唉,我真讨厌这四个字,像把刀子似的插在我神经上,搞得人不紧张都不行。 “可是它好像是自己出来的啊,根本不用我召唤。”我对身体里的这个东西真实一点了解都没有,根本不知道怎么使用,只是感觉打斗时候它自己就往出冒,拦都拦不住啊。 钟无相道:“刚才我已经把它暂时压制在你灵台里边了,日后我们几人联手再加大力度,只要你不唤他,应该无妨的。” “要咋唤?”我问道。 司徒雪忽然道:“不知道不是更好?就不用怕错唤出鬼龙来了” 钟无相想了想:“还是告诉你吧,不然误打误撞的唤出来也是不好。你之前可曾唤出过什么灵物?” 我马上响起我唤出的天蛾来,连忙答道:“是,我以前用茅山秘法召唤引路蛾时候,唤出一只蚕宝宝来,后来它慢慢变成一只大蛾,很厉害,言家的老掌门言大鹏说这叫以念力为本,以秘法幻形,是很高深的术法。” 钟无相点头:“岂止高深,以念力结成灵物,这是顶尖的秘法了。” 我苦笑:“只不过它好像不怎么听使唤啊,有时候出来有时候不出来的,我都好久没唤出来过了。”我上次唤它出来还是在言家集呢,后来我再遇险时候它就不肯出来了。 钟无相沉吟一会,道:“这就是了,其时龙气尚未复苏,所以你唤出来的是似是而非的其他灵物。现在龙气已然苏醒,你倘若再用那个法术。唤出来的只怕就是鬼龙了。” 乖乖,我暗自砸舌,那岂不是很牛啊。想想看,一念法咒,华丽丽地一条黑龙凭空出现,吓都吓死对方啊。岂不比鸣人同学的蛤蟆文太或者赵公明同学座下黑虎啥的要牛气得多了!真想现在就唤出来看看,让我也瞧瞧这鬼龙的真身什么样啊。唉,只可惜这法儿不能用,只怕用不到个一个两次,他老人家就嗖的一声飞了,剩下我炉熄鼎灭,唉,炉熄鼎灭…… 我正在胡思乱想,猛听得门外一阵杂乱,接着急促的脚步声响。马志像头疯虎似的领头冲了进来,后边跟着大刘和几个警察,个个都荷枪实弹。 我一看马志气就不打一处来,谁想到他看见我表现得更离谱,飞奔过来。二话不说当胸就是一拳,打得我差点没跪下,接着又忽地一把抱住我,瞪着眼睛看着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来。 大刘也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哥们,没事吧。”他也气喘吁吁的。看来他们是一路跑来的。 我没好气的说:“严肃点!我跟你很熟啊!”这正是他当日在预审时里对我说的话。我这几天气大了,此刻正好找回来。 他苦着脸摇头。不说话了。 马志这时候平静下来,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小子玩什么不好,非玩越狱!” 我还火大呢,方才事情太多,我还没腾空往这上想,现在越想越气,我也指着他鼻子骂:“你玩什么不好,非玩冤狱!” 他一时语塞,老谢过来道:“你冤枉小马了。” “主任你……”我气道:“谁冤枉谁啊,他把我扔号里就不管了!家里边也不给送个信!你们知道我这几天咋过的啊!”我越说越是伤心,要不是司徒雪在这,只怕早就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司徒雪过来道:“你真的冤枉马志了,你也不想想我们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你了?” “怎么找来的?”我方才还没腾出空想这个事:“大概是钟前辈法力高强,用了什么法术呗。”说话间我一转身,这才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钟无相已经离开了,看来是不想跟马志他们照面吧,高人行事,真是神龙见不见尾。也不怕,我现在身份这么特殊,就算我不找他,他也会来找我的。只可惜了还没跟他提恢复我执业证书的事。 司徒雪突然一伸手从我号服的口袋里掏出件东西来,像个瓶盖大小,我想起来了,这是胖子临时时候给我的。 “这是?” 司徒雪道:“这是g1oba1positioningsystem。” “啥?”我晕。 司徒雪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四级没过吧。” 我顿觉羞愧万分,虽然真没觉得这个鬼证跟我学的专业之间有啥联系,但是学校说了,没四级证就不给学位证,而且听师兄师姐们说找将来工作也是必须的,四级算个啥,这后边还有六级专四专八呢,你光有个四级证计算机二级证啥的到时候都不好意思给人家看,别说我这样根本就没过的了。最让我郁闷的是,据说注册阴阳师考试明年要改革了,到时候会加试英语,同时即使之前取得资格证书的,也要统统过一遍英文考试,考不过的进补习班。老谢听到这个消息时候不无感慨的说他们那个年代都是学俄语的,应该加试俄语才对。我心说啥语你也过不了,我只是实在弄不懂这英语水平跟阴阳师执业有啥关系,全国这么多阴阳师,能有几个碰上跟外国鬼打交道的机会?不都是跟本土这些鬼折腾嘛!唉,我考了两年了都,四级还是没过去,有次考试我想试试用天眼通的,没想到我这本土道法看英文久了会有不良反应。当场就晕菜了,作文都没写完就退场了,唉,一言难尽啊。 现在被司徒雪问得我哑口无言,很是惭愧。 “还是我来说吧。”马志接道:“就是gps,全球定位系统。” “你们就是靠这个找到我的?那胖子是?”我越来越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提到胖子,马志叹了口气:“那我是我们侦查员老郑时竟哽咽了。 大刘在一旁眼圈也红了:“郑哥是十多年老侦查员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没想到这次……” 我心里也很不好受,半晌没说话。 马志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犯罪嫌疑人。” “那还把我关起来?” “在抓你的同一天晚上。我们就抓了卫震,当时他在马路上闲逛,我们派出所的同志查身份证时候觉得他神情恍惚举止奇怪,就给带回来盘查了,结果盘查时候现他背后的奇怪纹身,马上转给我们刑警队。我一看到那纹身就觉得他一定跟这几起案子有很大关系。” “那抓他啊,抓我干啥?”不管怎么样,不能平白无故把我搁号里啊,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因为除了那纹身,我们查不到他与那几起案子有关的任何证据。”马志摇头道。 我心说,以叶子高的手段,这当然可以做到,或者卫震根本就不需要和那些人有身体接触,就可以胜出了,那些人都只画了一鳞半爪。只有卫震画了全龙,其他人怎么是他的对手,况且又不是对他一人,那些人还要自相残杀……叶子高只是没想到卫震在“九犬生一獒”的搏杀中胜出之后,没直接回来。反而会糊里糊涂给刑警队抓起来了。想到这我有点明白了:“所以你们就把我跟他关一起?我是卧底么?”我知道叫卧底不太合适,不过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了。 马志点点头:“没错,这案子跟神秘力量有关,我们又不懂这些,你是最佳人选了,我们事先跟谢主任联系了一下。他也同意了!” 我转头狠狠瞪着老谢。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也是咱们茅山灵异事务所响应灵管会号召积极开展警民协作嘛。”呦,他几时这么高风亮节了。只怕没这么简单吧,我猛地问道:“收了多少钱啊?” “嘿,什么钱不钱的,”老谢尴尬的道:“也就是作为配合警方工作的一点奖励,放心,有你百分之五十。” 我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他自知道理亏:“行了,这两千都给你。” 我冷哼一声,心里别提多窝火了,心说我给你三千块,让你进去呆两天你试试,不过心里这么想话可没敢说出口,我怕他真会答应的。 我又看看司徒雪:“你也知道?” “知道,学校那边我给你请好假了,”她顿了顿,低声道“我自己每天都在看守所西墙外坐着,虽然看不到你,但我知道你在那里边,心里也好过些。” 得,人家话都说这份上了,我感动还来不及,哪还有心生她的气啊。 老谢摇着他的光亮亮肉乎乎的脑袋叹道:“唉,待遇不同啊,待遇不同啊。” 我没理他,却听马志接道:“我们也知道这个卫震很危险,所以更不能把他放回社会上,想把他单独监禁吧,又怕在规定时间内查不出什么来,到时候还得给放了,所以只能冒险把你们关在一起,希望你可以现点什么。” “那你们提前跟我说一声啊?”在里边有胖子照顾着我没受啥苦,最难受的是那种众叛亲离没人待见的感觉,我表哥也不理我,司徒雪和老谢也没踪影,害我以为给社会遗弃了呢。 马志道:“这卫震实在太狡猾了,我们侦查员用尽手段也没能从他身上或者嘴里弄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所以我们不敢提前跟你商量,怕你露出马脚啊。” 我暗叹,他不是狡猾,而是鬼龙画上之后他就浑浑噩噩的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作什么,你们怎么可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 “我们当然很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派了队里身手最好的侦查员去帮你,谁想到……唉……”胖子,也就是老邓,确实身手很好,只怕还在马志之上,如果不是碰上这么个不人不鬼的卫震,只怕一般坏人也不是他对手,想想胖子那几天对我的照顾,心里忍不住一阵难过。 马志咬着嘴唇,强忍住悲痛道:“后来你和卫震越狱,我们赶到时,老邓哥已经不成了,但是我们的技术科却追踪到他一直携带的gps信号在北山出现,所以我一面通知司徒雪和谢主任,一边组织警力赶来。” 北山,晕,离市里一百多里地呢,卫震竟然拉着我跑了这么远,难怪马志他们要这么久才到。 大刘接口道:“我们已经想好了怎么照看你,却没想到你胆大包天的敢越狱啊,你的越狱办法也实在太草率!就算你没被狙击手打死,没被高压网电死,你想没想过出去之后怎么办?你穿着号衣呢。” 我心道你是没进去呆过,你要进去,比我还想越狱呢! 却听司徒雪接道:“马队给我打电话时候,正好钟前辈在我们天玄所视察工作,我把事情跟他简单说一下,他判断出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跟我们一起来了。” 我心里暗道侥幸,亏得他老人家来了,不然只怕没人制得住我体内纵横奔涌的龙气,到时候我真就炉熄鼎灭一命呜呼了。 大刘在一旁由衷的赞叹道:“我们是一块开车来的,在山脚下才分头上山,没想到这几位的度比我们快了那么多啊。” 这时候又有许多警员6续上来了,看来马志和大刘他们几个在警队里也算快的。后边事情就简单了,他们忙着封锁现场取证啥的,我把经过跟马志说了,估计他回头往上报结案时候也会适当调整吧,否则上边以为他写鬼故事呢,当然,这是他的问题,我就不操心了,我追着老谢要那两千块钱,他又反悔了,说自己大老远跑来一趟,多少也分点吧。 我回了市里还得去一趟灵管会,赶紧把鬼龙封印了,虽然钟无相说不敢保证能管多久,但总归封一阵是一阵,不然他作起来可不得了。还有司徒雪,我得跟她继续保持现在的展势头…… 这些事情都要去做,不过都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最重要的是---- 马志!我要吃肉!!! 第一章 喜讯 我足足休养了一个礼拜,狂吃海塞一通,才算是把这阵子在号里的消耗补回来。我这阵子实在是太累了,也真的需要好好修养下,你想把,打从地府回来,就没歇过,去山西言家,去江西赶上尸变,回来算几天命吧,又赶上程万年这档子事,好容易想正经上上课吧,学校又出命案,最离谱的,还给个变态老头叶子高莫名其妙的唤醒了体内的鬼龙,唉,真是流年不利啊…… 这期间司徒雪来看过我几次,感觉与她之间比从前缓和了很多,所谓历久见真情么?只是我却再不敢轻易说些什么,只觉得她与我一样,心里始终有那么一份隔阂,虽然在生死存亡的关头,爱意能让我们抛开一切,可是一旦平静下来才现,那份隔阂从没消失过,如亘古不化的顽石横亘在心头…… 罢了,不想这么多了,至少可以常常见到她,比起前阵子来已经好过不知道多少了。 这天,我正偎在床上暴k魔兽,就听脚步声响,人还没露面,老谢那破锣嗓子就嚷嚷起来:“李克!李克!” 我大力喷出一口酒火,没好气的答道:“在这呢,干嘛啊?” “好事啊!”老谢的胖脑袋在门口浮现。 “排骨买回来了么?”我一边敲击着键盘,头也不抬的问。 作为他与马志合谋的惩罚,这几天饭菜都是他张罗的,而且绝对不能向以前那么对付,一定要有酒有肉,这不,我刚起床就打他买排骨去了。 “排骨事小,不用老惦记吧!”他一边走过来拿手挡住显示器,一边道:“真是好事啊好事!” 没等我反应过来。只听音箱里边一声惨叫,甭问,熊猫挂了。 我一拍键盘,怒道:“搞什么啊!” “好事啊!”他居然还是这几个字。 我坐直了身子,没好气的说:“能有啥好事啊,怎么着,又从马志哪争取到光荣任务了?这次又是卧底?还是干脆把我牺牲了啊?” 老谢面上居然一红,嘿嘿干笑几声道:“真是好事,你看!”说完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来,我接过来一看。呆住了。 上边写着:关于《转《下《同意《撤销《灵管20080817阴阳字第27号通知》的通知》的通知》的通知》的通知》晕,怎么这么绕! 这个什么鸟《灵管20080817阴阳字第27号通知》我再熟悉不过了。我从西山回来就是接到这么个通知后给吊销了注册阴阳师执业资格的。 再看正文: 经查,《灵管20080817阴阳字第27号通知》认定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现予以撤销,恢复李克同志中华人民共和国执业阴阳师资格,特此通知。 我攥着这一张纸。热泪盈眶,一把抓住老谢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种1949年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又是执业阴阳师了,我又是被法定认可的阴阳师了!这对一个靠阴阳道术讨生活的人何其重要! 老谢拍拍我的肩膀:“年轻人,受点挫折是好事,这不都给你平反了嘛。” 我光顾着激动了,也没太注意他口气中一副居功至伟的味道,擦了把眼泪,恶狠狠的道:“妈的。老子又执业了!谁害的我,给我等着!” 老谢叹了口气:“李克,事情解决了就好,何必多生事端嘛。” 靠,多生事端?是我多生事端嘛?感情你执业证没给吊销了!这就好比律师给吊销了律师证。会计师给吊销了会计证,公务员给开除了机关队伍……吃饭的家伙给人不明不白的砸了,能不郁闷么?现在又稀里糊涂地恢复了,我的人生难道就任由他们用两张纸片轻而易举的颠覆么? 我稍微安定了一下心神,心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反正现在我也不知道当初是谁阴的我,不妨先忍一忍。等慢慢有了头绪再报仇不迟。 本来我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只不过打从西山下来后,一连串生了太多事情。加上又跟司徒雪之间搞得筋疲力尽,让我也没精力去想这个事,现在好像一切尘埃落定的感觉,我也该留意一下了,不管这孙子是谁,总归是对我不怀好意,哼,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别让我逮着你! 报仇什么的那都是后话,急不在这一时,倒是眼前的事,让我多少有些糊涂,我问道:“这事过去半年,主任,怎么忽然又给我平反了呢?” “嘿嘿,”老谢拍拍自己油亮的脑门,一副看你李克该怎么谢我的架势。 我不无怀疑的看看他:“你找人帮的忙?还是我老爸?”说到底,我觉得我老爸的面子把老谢还是大不少的,怎么说也是茅山掌门、灵管会顾问啊。就我原来那张执业证,不还是我老爸托关系给我弄出来的,连考试都不用。 老谢笑了:“都不是,不是我也不是你老爸。” “那是谁?”我想不出谁还有这么好心了。 “是钟无相!” “啥?!”乖乖,居然是他!天师钟家现任掌门,灵管会终身名誉主席、席顾问……有他张口,自然什么事都办得成了。对了,钟无相那天还说,我体内龙气未驯,过阵子还要去找他联合几位老人家一起压制一下呢。 “这,这……”我有点受宠若惊,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谢道:“那晚钟道兄见过你之后,一直赞赏有加,问起你的一些情况,想把你推荐到灵管会去工作。” “啥?”我嘴巴刚合拢,又张大开来,这喜事一浪接着一浪,让人来不及准备啊,现在大学生就业形式这么紧张,我要能去灵管会谋个职位,那也算国家机关啊。将来拿补贴享待遇,那可是金饭碗,不比毕业后进了老谢这个事务所混饭吃强得多? 老谢笑呵呵的说:“我就把你蒙冤给吊销执业证的事和他讲了,喏,”他一指这个通知的通知的通知:“钟道兄在灵管会的面子大得很,这不,一句话就搞定了。” 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那钟前辈说的那个,那个工作的事?” “呵呵,”老谢好整以暇的坐下,捶捶自己的腿:“唉。这不光忙着给你买菜做饭,还没来得及沟通嘛。” 跟他久了。闻弦歌安能不知雅意?我连忙起身:“主任,您歇着,以后这种事情交代给我就行了,您歇着,您歇着!” 一个小时之后,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老谢面前。还有一瓶上等牛二,牛栏山二锅头。 让我切个葱我都切不整齐,当然不是我作的。司徒雪真不含糊,接到我电话就赶来,三下五除二,四菜一汤就成了,色香味俱全。真没想到,她还有这个手艺。 老谢乐呵呵的夹了块排骨进嘴,赞叹道:“不错不错,烈火大师高徒。果然不同凡响。” 我讨好地问:“这跟烈火大师有什么关系?” 老谢嘬了口酒,道:“没见识吧,你竟然不知道再说上一代高人之中,烈火大师是以厨艺闻名天下的?他作的素斋啊,保管佛祖都动心。” 我事先已经跟司徒雪通风。此刻她忙不迭地敲边鼓:“我师傅已经很久没下厨了,等下次见到我师傅,让他给您作几个菜尝尝。” 我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把老谢捧得不亦乐乎,老谢酒过三巡,拍拍肚子。略带醉意地叹道: “唉。看着你们两个这样,真好啊。” 司徒雪脸上一红。转身进厨房了。我嘿嘿笑着,毫无廉耻的道: “主任,我知道你对我好。” 老谢酒店酒意上涌,闻言一拍桌子:“废话,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 “是是,”我忙不迭地点头,心想:不是吧主任,这点酒高了啊。 却听他自顾道:“我这辈子啊,也没结过婚,当然也就没孩子了,呃~~~~~~”他打了一个酒嗝,我连忙避过头去,却挺他接道:“所以啊,看到你们这些孩子好好的,我真高兴啊。 其实我一直纳闷,老谢偌大年纪了,怎么也没成家呢?按他的说法,当年自己也是玉树临风啊,又忽然想起在叶子高的宅子那里,钟无相曾经隐约提起过一点老谢年轻时候的情事,有机会倒要了解一下,我还真好奇,老谢这样的同志也有风流韵事么?不过这都不是眼前的主要问题,我又给他倒了一杯:“主任,您提到那个灵管会工作的事?” “李克!”老谢一挺他的大肚子:“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那感情好,谢谢主任,您再喝一杯?” “不喝了,不喝了,明儿我就去找老钟,让他给你办,恩,让他给你办。” “去灵管会工作不用考公务员吧?”司徒雪从厨房出来,正好问道: “考啥考?不用!”老谢瞪起眼睛,一挥手,接着晃晃悠悠站起身,嘴里还叨咕着:“这都小事儿,我就跟他说,你就是我儿子,亲儿子,这事必须给办了!必须的!” 看着老谢的醉态可掬的晃晃悠悠走了,我哑然失笑,一边跟司徒雪收拾碗筷,一边闲聊起来。 “你就那么想去灵管会上班啊?”司徒雪问道。 “那可是金饭碗,现在就业形势这么紧张,谁不想有个稳定点的工作啊?” 她停下手里的活,盯着我的眼睛:“跟我还没实话是吧?” “跟你有啥不一样?”我摊开两手,故作糊涂并纯洁状。 她把满是洗洁精的食指竖起来,虚点我的额头:“小样,还装?” 我连忙一躬到地:“岂敢岂敢,真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嘣!~~~~~~ “好家伙,你这手劲见长啊。”我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道:“君子动口啊!” “我又不是君子,”她索性在围裙上把手抹抹干净,十指箕张:“要不要试试?” “别了,”我连忙告饶:“你这么轮番轰炸,我要变释迦牟尼了。” “别胡说!”她一跺脚,神态可爱非常。 我吐吐舌头:“忘了你是佛门弟子了。”接着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这冰雪聪明啊!” “别贫了!” “是是,”我正色道:“我这人是喜欢自由的,啥灵管会的工作对我来将没那么大的吸引力。” “那你装得够像的?” “也不是装,现在这就业形势,要真能进去灵管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即使进去了,我也不会呆太久吧,几年之后还是要出来的,我这人受不了约束。” “恩,”司徒雪点点头。 “那都是后话,要解决目前我最关心的事,非得借助灵管会的力量不可。” “什么事?”她奇道。 “你还记得西山之上吧?” 她点点头,没出声,目光有些游离。 西山公墓,是我和司徒雪次觉彼此两心相许的地方,那感觉真的美妙非常,至今想起仍让人不自主的心中一荡。再看司徒雪,目光飘渺双颊微显绯红,呵,想来与我此刻所想的是同一种感觉吧。唉,如果不是后来生那么多事,如果我没有在地府经历前世今生,一切会不会不同?如果我和她,都不是对感情如此追求完美的人,是不是一切会不同? 一念及此,一种无法遏止的怜爱油然而生,忍不住探出手臂,把她揽入怀中,她并未抗拒,将头轻轻依在我肩头,一刹那间软玉温香,浑不知今夕何夕…… 她柔声说:“在叶子高那里,真的吓坏我了,知道你没事,真好……” 我再也忍不住,垂下头,吻在她唇上…… 天地间,只得我们二人。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第二章 灵管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咣当! 一声响动把我俩惊醒!司徒雪飞快的闪身离开我的怀抱,那度远远出她斗言辰时候表现出的武功。 我一回头,惊见老谢笑嘻嘻的站在厨房门口,不怀好意的笑着:“嘿嘿嘿,不……不好意思啊,我回来拿钱包,我什么都没看见啊,什么都没看见!”说完,他一边摆手一边晃晃悠悠退出去,咣当!居然又踢了一脚地上的脸盆,他连忙弯腰扶住,嘴里还对脸盆说:“嘘心~~~~~~~~小点声,搞对象啊……” 我%¥#a……%! 老谢晃晃悠悠的开门走了。 我转头看司徒雪,已经是满脸红霞。我心知自此刻起,我俩的关系又进了一层,再不会像之前那样动不动便分开了。心里的那点隔阂虽然还在,但至少我们都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不再逃避,一起努力去面对,剩下的,真的是我们自己的事了,过得了自己这关,便从此天高地阔,过不了,便纠葛一世…… 片刻,司徒雪平复下来,没好气的说:“喂,问你正经事呢,犯什么坏!” “嘿嘿,”我一脸坏笑的张开双臂:“老谢这回真的走了,来,咱们继续……” “继续你个鬼!”司徒雪再次祭出看家本领,我头上犹有余痛,自然不敢造次,连忙打住,心下那份喜悦确实难以言说的。这大半年来经历了太多事,钟离巺的封印、碧君的香消玉殒、红尘的大彻大悟、程万年的逆天一跃、卫震的死斗,还有我身上诡异莫名的鬼龙双眼……这种种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现在终于有了喜悦的理由,因为我不知道不管生什么事,都会有人和我义无反顾的站在一起。我并不是想让她与我分担这千斤重担。我只想在我与这宿命斗得累了的时候,有一处心灵停泊的港湾…… 得了得了,别再煽情了,这不是我的风格,我定了定神,趁司徒雪怒之前,开口道:“还是得从西山之上说起。”说话时候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她的嘴唇,气得她转过身去。 哈,我心中大乐,正色道:“我总觉得西山之上的事。是二十年来纠葛的一个关键所在。” 司徒雪转过身来,白了我一眼。却也点点头。 “二十年前封魔一战的最关键人物----霓裳,与钟离巺有这不可割裂的关系,钟离巺和红尘,居然同时遭到暗算,至今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提起这个司徒雪也是一脸的愤恨:“我也问过师叔,他总是笑笑。 说一切都是劫数,看那样子,就算是知道是谁,也不肯告诉我呢。” 我想起红尘现在大彻大悟的样子,由衷的道:“红尘前辈求仁得仁,他自己过的自在便好吧。” 司徒雪若有所思的点头:“你接着说。” “红尘前辈自不必说,从我们最早接触言辰,乃至后来接触到程万年和叶子高,我始终觉得这九君子固然行事诡异,更甚至于草菅人命心狠手辣。可即便是作奸犯科,也都是坦坦荡荡大奸大恶,而绝非无耻下流之徒。” 司徒雪点头:“不错,如果真是无耻下流之辈,我师叔也不会跟他们为伍了。” “红尘前辈那天临走说的话也给我很大启。” “哪句?” 我没答她。反问:“你说和尚吃肉算不算破戒?算不算杀生?算不算作恶?” 我一连串问题把她问懵了,摇摇头。 我接着道:“红尘前辈那天说‘和尚也会吃肉,好人也会杀人,天道往复,生死轮回,一饮一啄。自在本心。凡事无谓强分是非黑白,但凭一心足矣。’”他这番话给我触动很大。我常常在心里念叨,此刻一字不落的背出来。 “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二十年前一战,只怕另有深意。” 司徒雪点头:“恩,我也觉得不像我们知道的那么简单。” 我更正道:“是不像他们告诉我们的那么简单。” “你是说有人在故意混淆?” “没错,西山之上的事情那样的隐蔽,当事五人,钟离巺封印,红尘重伤,除去你我,就只有那神秘莫测的偷袭者知道,可怎么会几天之后,我就被吊销了执照?”说到这,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还一度怀疑是你告密呢。” “怎么会是我?神经病!”司徒雪没好气的说。 “是啊,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黑衣人,你说他为何要这么作?” 她略一思索,道:“会不会是想让你知难而退,不再跟这件事有什么纠缠?” 我点点头:“跟我想的一样,所以,我一定要去灵管会工作! “你怀疑灵管会有内奸? “这倒不至于吧,那暗算之人用的是甲贺忍术,我是怀疑有其他势力介入其中。所以我要进灵管会,一方面灵管会一定有很多当年封魔一战的资料,另一方面,我身在其中接触的信息自然也多,留意起这件事来也方便得多。” 司徒雪笑着说:“看不出来你平时马大哈一样,脑子里还真想点问题啊。 我故意正色道:“这可都是秘密,我是看在咱俩关系不一般,才跟你说的,千万别外传啊!” “切,谁跟你关系不一般了!” 灵管会,全称是全国灵异工作者管理委员会,是全国灵异工作者的最高组织,由一批资深的、功力高的前辈担任顾问委员,领导层阵容绝对是豪华的,除了现委员长三清教第三百六十二代掌教张永清外,还包括天师掌教钟无相、茅山掌教李继(我老爸啦)、浮邱山无量寺烈火大师等一大批前辈高人。别小看这些顾问委员,你要不是根正苗红的正派高手,任你法力再高也没机会进来,比方赶尸言家的言大鹏吧,那份功力应该不在我老爸之下,可估计最多也就混个民主人士,想作委员,门都没有。 灵管会主要责全国灵异工作者的管理以及代表阳间与阴界进行沟通协调,是管理全国灵异事务的最高机构,号称是“自制服务性团体”,明眼人都知道,你不通过执业考试不领取执业证书你就没办法吃灵异这碗饭,吃了就是无照经营,是要挨处分的,这哪里是服务团体,分明就是管理机构嘛。当然,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事,也是屡见不鲜,别说灵管会,挂着明晃晃牌子的那些“服务”机构,又有几个真正服务了的?所以有人说啊,他们哪里是机构,分明是祖宗嘛,还是一群人自封的祖宗,但是没办法,人家有权有钱有力量,你还不能不服,不服就治你个离经叛道颠覆正义的罪名,告都没地方告去。 正午时分,阳光穿过树叶从头顶倾泄下来,一股懒洋洋的暖意。 我正站在h市郊区一处僻静的所在,我面前是一幢旧楼,七八层高吧,样式十分古老,有点像刚解放时候从资本家手里改造来的大楼,现在去天津北京有些地方还能见到的那种。这里没有门牌,没有匾额,大门口也没人站岗,看起来比其他同类机构们稍显冷清,却隐隐透出股神秘劲,让人不敢轻视。也难怪,灵管会的总部大楼,谁知道这门口下了什么禁制,哪还需要警卫站岗?来这找事的,就好比小偷去偷警察局、烤红薯的去城管大队,两个字----自杀! 老谢当真不含糊,别看是醉话,说办就办,两天之后就给我联系好了,今儿带我来面试,不过他只送我到门口:“喏,你自己进去吧。” “你不来么?”我奇道。 “没有预约,来了也进不去,这灵管会大楼的防御体系号称是世界第一流的,我可不想找那不自在。” 我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量一番,也没看出什么希奇的地方来。得,他不进去,只能我自己了。我跟他挥挥手,迈步跨过大门往里走,身子穿过大门那一刹那,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想要仔细分辨,却又无从着手,虽然就那么一刹那光景,可还是觉得浑身的不自在,那感觉好像你一个人在午夜梦回时候,猛然觉窗外密密麻麻的都是眼睛在盯着你看,又或者大白天的忽然被录光衣服仍到广场上供人参观,再没任何**可保留…… 举步跨过大门,那感觉便消失了,我心下稍安,回头看看老谢,他朝我微微一笑,意思是,见识到了吧。我点点头,这奇异的感觉想来就是大楼防御体系的第一道关口吧,我的鬼眼竟然也无法分辨,真是够邪门的。再往前走,沿大楼前方的甬道穿过院子,几十步的距离,期间我能觉的禁制就有六道,我没觉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好在都没有动,不然至少有两道禁制我根本不知道如何躲避,另有三道禁制即使我躲开了,只怕也落个残疾的下场,我暗自吐吐舌头:这灵管会号称高手如云,还真不是吹的,只是,用得着这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防御嘛,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短短几十步的距离,让我走的步步惊心,终于拾阶而上,来到大楼门口。大门古旧非常,一股摇摇欲坠的感觉,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推门,没敢用劲,生怕劲大了把它推散架了。咿呀一声,门应手而开。 里边的情形,让我彻底呆住了。 第三章 封印 我呆住倒不是因为大楼里边比外边更森然更肃穆更诡异,或者有更强的禁制啥的,而是因为这里边彻头彻尾一副现代化办公场所的样子。 里边灯火辉煌,雪白的墙壁,大理石的地面擦的铮亮,正对着我的是一个半月形的工作台,后边坐着一个穿着职业装、打扮入时的漂亮mm,而且面目有几分熟悉的感觉,此刻正笑吟吟的站起来:“李先生是吧,欢迎您到灵管会来。” “啊,”我张大了嘴,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叫冰冰。” “冰冰?等等,你不是地府公共安全管理局那个?” “娜娜是吧,那是我的双胞胎姐姐。”她笑着说。 呵,感情姐姐在地府公共安全管理局给马局长当秘书,妹妹呢就在灵管会作前台,这姐俩一阴一阳,有趣的很啊。 “李先生见我我姐姐么?” “啊,见过,前阵子在下边见过一次。”我一边四下观看一边答道。 “我们两个太像了,所以好多常跑两边的人还以为又到地府了呢。”她笑着说。 我尤在这大楼内部环境给我的震撼当中,闻言随口啊了一声,又瞥见她胸前别着工牌,上面写着:前台:冰冰。 好家伙,整个一个offinetbsp;却见她弯腰在面前的电脑上操作了几下,抬头道:“李先生的预约在1点半,请随我到三楼会议室吧。”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姓李?”我奇怪的问。 “李克是吧,您一进大门,我们的防御系统就把资料传送到我这了。” 我笑道:“我说怎么进门时候怪怪的,还以为是什么法术,感情是用高科技扫描我的身份啊。” 她一边前面引路。一边说:“也不全是,如果扫描有误,那么禁制就会动,到时候后果严重啊。” 我暗自砸舌:“把高科技和法术结合起来,这灵管会还真是走在前沿啊。” “确切的说,实在半公里以外,我就知道你要来了。”她又道。 “啊?为啥把禁制设得那么远?” 她叹了口气:“唉,上访的太多了呗,能档就档吧。” 我晕,灵管会也有上访的? 难道是因为有的阴阳师滥用法力或者处事不公么? 说话间两人转过大堂。来到电梯间,鉴于这大楼里的一切是如此现代化。我也不觉得有电梯是很惊人的事了。等电梯的时间,我瞥见墙上挂着一副图,凑过去一看,是灵管会组织机构图。 大概分了四层,第一层就一个相片,是个慈眉善目的老道士。下边写着:委员长张永清。再往下是横着的一排十几张照片,打头的是钟无相,后边还有我老爸的照片。再往下一层,写着各地方分会主任的名字和照片,北京分会啊,江西分会之类的。最下边一层,却没有照片了,都是职务设置,综合办公室、人力资源部、信息推广部、外联部等等这些。 在这副机构图的旁边,还有一张表挂在墙上。写着《2008年终奖》: 优秀员工奖:少林空色,武当石风。 最佳分会:湖北分会 委员长提名奖:三清教岳无双 年度贡献奖:湖北程青松。 特别奖: ………… 总之是密密麻麻列了一堆,难以想想这么多人获奖,那还不如大家按人头点钱得了。 叮,电梯到了。 里边走出来一个胖大和尚,黄色袈裟,粗大的佛珠拴在脖子上,冰冰闪在一旁:“空色大师好。” 哦,这就是08年优秀员工啊,还真有这范儿啊。空色朝冰冰笑了笑。又朝我点点头。走了。我跟着冰冰上了电梯,问道:“感情你们不是统一穿制服啊?” “只有行政人员才穿制服。其他的工种还是按各自门派的着装习惯而定,尊重传统呵。” 说话间,电梯到了三楼,她把我领到会议室,里边已经有三个人就坐。 当中一个我认识,就是当日救我我的钟无相,另两个一个是瘦弱非常的和尚,另一个是个穿道袍的老太婆,两人都一把年纪,和尚法相庄严,一副神光内敛的样子,让人不敢轻视,老太太倒看不出什么特别,跟街上卖冰棍的没什么两样。冰冰很有礼貌的把我引入会议室便离开了,钟无相和蔼的说:“李克,坐吧。” 我在他们对面坐下,心里颇有些忐忑,要知道我还从没面试过呢。 钟无相先介绍说:“这位是少林监寺天龙大师,”我连忙起身施礼,老和尚十分和蔼,微笑示意我坐下。 “这位是天山水月庵苦竹师太。”老太太一直闭着眼,此刻终于微微张开,一瞥之下,我只觉得一阵不舒服,仿佛给她从头扫描到脚,没有一丝遗漏。 她转瞬又把眼睛闭上了,我不敢缺了礼数,也照样施了一礼,心里暗道:这老太太长的一脸苦相,像风干了的树叶一般,叫苦竹倒也贴切。 钟无相道:“目前张道兄闭关,灵管会事务暂由我三人代管,方才你没来之前,我已经把你的资料和情况像两位道兄介绍了,目前空闲的职位有资料管理员,你可有兴趣?” “有,太有了!”我脱口而出。要知道我来这本来就是想多知道点内情,现在有机会接触资料室,再好不过了。 可能我表现的太急躁了,钟无相和天龙大师倒没什么,苦竹师太大概觉得我这人太浮躁吧,在鼻子里冷哼一声,让人禁不住心下一寒。 钟无相呵呵笑道:“资料管理很枯燥的,你要有心里准备。” 前车之鉴下,我不敢表现得太兴高采烈,点点头表示明白。忽然想起件事,连忙道:“我还在上学,所以……” “无妨,你算作非全日制用工。周末来上班,平时的话,有时间常来就好。” 晕,非全日制用工,看不出来他们对劳动合同法之类的还挺有研究。 “你的工作主要是两部分,一方面是把把每天新晋资料室的文件分类归档,一方面是逐步整理完善之前的归档,没问题把?” “没问题。”我心想:“这工作简单得很。” 钟无相按下墙壁上的一个按扭:“冰冰,帮李克办入职手续和保险。” 这也太顺利了吧。我来的路上心里一直忐忑,因为从来没面试过。 还生怕人家不要咱,没想到根本没什么面试嘛。连问题都没有一个,分明就是放好了职位等我来坐,这面试也太幸福了,我不禁向钟无相抱以感激的眼光。 却听钟无相道:“好,下边言归正传。” 啥?言归正传,那刚才的是啥?还有比入职更重要的事么? 却听钟无相道:“李克。你还记得前几日我对你说的话?” “您是说离鼎……”鬼龙一事十分隐秘,我不知道在场两人是什么路数,说到这没敢再继续。 钟无相接口道:“不错,不过暂时还无法施展那离鼎之术,所以只能先把鬼龙压制一阵子再说了,”他顿了顿,看看旁边两位,道:“然后才能实施下一步方案。” 我看他说话毫无顾忌,想来是这两位高人也都知悉内情,连忙道: “为什么不能施展离鼎之术呢?下一步方案是啥?” 钟无相轻叹:“你忘了?我们钟家虽然有惊神鼓。但是鼓槌不在了。至于下一步方案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点点头,是了,没有鼓槌,自然敲不响惊神鼓。也就无法引动鬼龙离开炉鼎了。 “何况,”钟无相续道:“这离鼎之术也不是随时随地可以施展的,必须先找到天地阴阳交汇那一处所在,在那里施展方能奏效。” 我不禁叹了口气,真是麻烦透顶,鬼龙啊鬼龙。难道你要在我身体里呆上一辈子么? 钟无相看出我的顾虑。笑道:“无妨,我们三位联手。先把龙气压制住再说。” 也只能如此了,唉,老爸老妈啊,你们糊涂啊,把啮魂珠和阴阳玉、封印进来时候,可没说过有这后遗症啊。 钟无相三人把我领到顶层,他在角落的一面墙壁上伸手按了一下,墙壁向两边分开,现出一个小门来,上边刻有太极图,钟无相转动门环,左三右六,接着一推,门开了,竟然是一间密室。在灵管会如此严密的防御体系下,竟然还在顶层另有一间密室,可见这密室是何等重要,可见钟无相对此事是何等重视啊。 密室不大,头顶有北斗七星陈列,脚下是双抱阴阳鱼,钟无相命我在当中法坛上盘膝坐下,忽然问道:“带手机了么?” “啊,带了啊。”他把我问蒙了。 “关机或着调成震动,我们行功时候不能受任何惊扰。” “是,是,”我赶忙把手机掏出来关上。 我盘膝坐在阴阳鱼之上,伸出双手,他们三人分坐一方,各出一掌抵住我的背心和两掌,缓缓将念力推动。开始时候还不觉得如何,再后来他们的念力越来越丰沛时候,默然觉得自己泥丸宫里一跳,接着一股无匹的念力从里边汹涌而出,想控制时候,却根本无从着手,念力在我体内奔涌,仿佛重演当日在叶子高宅子时的情形,我只觉得心头一阵燥热,几乎要跳起来,却听一个声音冷冷的道:“风过云无定,天高水自流。”竟是那一直未开口的苦竹师太。 我依言放松四肢百骸,不再去刻意控制,任凭那念力在我体内冲撞,尽量不去想它,慢慢的,情势有了变化,我的心灵蓦地空明起来,仿佛站在高山之上冷眼旁观交战的两方,一方是汹涌奔流的鬼龙之气,另一方则是三位高人汇入我体内的三股念力,这两方如两军交战般互有攻守,初时龙气纵横千里,三股念力都不敢掠其锋芒,却抱着寸土比争的信念一分分向前推进,攻守之中,精妙尽现,看得人心荡神移。 龙气虽然凶猛,所控制的区域却越来越小,渐渐的,三股念力开始反击,这一主动出击,便显出不同个性来。从我左掌灌入的那一股,浑厚中正,沛然浩荡,乃是天龙大师,从我右掌灌入的那一股,尖锐非常,凌厉无匹,乃是苦竹师太,而钟无相从我背后灌入的那一股,如春风吹柳细雨敲窗般清淡和煦,却反而是这一股的力量最为难以抵挡,处处压制着那鬼龙之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地,龙气被逼退,慢慢退回泥丸宫里,三股念力如同三道禁锢,把我的泥丸宫死死围住,龙气左冲右突一番,终于慢慢平息,接着我脑中腥然一响,睁开眼来。三位大师盘膝而作,神情都十分委顿,反倒是我,觉得精力充沛神气活现。 钟无相勉励开口道:“我三人需要闭馆,七日内不得惊扰。”说完再不言语。 我连忙站起身来,向三人深施一礼:“多谢三位前辈,李克他年若有所得,必是三位今日所赐。”这倒不是客套话,方才这一番“旁观”,让我对念力的控制、攻守之间的精妙法门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如果说当日红尘在西山之上是把我引往登堂入室的台阶,那么此刻,我终于一窥堂奥了。当然眼下说不上什么利马功力百倍、脱体飞升啥的的,但至少我总算知道了,什么是高手。 苦竹师太双目紧闭,面色灰白,对我的话恍若未闻,天龙大师宽厚得多,闻言微睁双目,向我投以鼓励的微笑,蓦地双眉一皱,嘴唇一阵颤抖,仿佛陡然间有什么紧要之事要说,身子却震了一震,连忙闭上双眼不再说话,看来正在行功的紧要关头。 我知道三位损耗巨大,不敢打扰,连忙躬身退出,一走到密室门口,门自己开了,我闪身出去,啪地一声响,密室自己关上了。 我坐电梯来到1楼,冰冰已经在等我,拿着新做好的一个门卡:“以后再来,在大门口把卡比划一下,就能进来了。” “这就行了?” “是啊,这就行了,可以来上班了,新同事。” 我大喜,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件事,回头对冰冰说:“钟前辈和天龙大师、苦竹师太在顶楼密室,吩咐七日内不得打扰。” “顶楼密室?”冰冰瞪大了眼睛好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自知语失,连忙道:“没事,反正这七天你们不会见到三位老人家就是了。 告辞离开,一出大楼,现已经夕阳西下时候,掏出手机,开机,好家伙,3点多了,方才在密室好像时间不多,竟然过了两个小时。不过今天这效率也够高的,不光搞定了工作,还把鬼龙也暂时压制了。 等等,不对啊! 我一看日期,脑子一阵麻,哪里是两个小时,赫然已经过了一天零两个小时!!! 这时,短信如同开闸放水一样声滴滴滴滴地不停响起,都是司徒雪来的。 “在哪呢?怎么关机了?” “回电话!” “快回电话!” “搞什么?哪去了?” “再不开机敲爆你的头!” “不想活了是吧?!” 越往后越恐怖,呵呵,我笑着拨通她的号码,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她这一天多生的事,回头看看灵管会的大楼,明天开始,我李克,就是全国灵异工作者管理委员会的资料管理员喽…… 第四章 惊变 和司徒雪小小庆祝了一下,顺便托她向学校请几天假,虽然灵管会不要求我每天坐班,不够新来乍到,总得表现得积极点不是? 第二天一早8点,我准时来到灵管会门口,把员工开一晃,看到大门口红光一闪,确定防御体系已经通过我的身份验证,这才迈步进入。 冰冰热情的把我带到七层资料室,我的办公室是在资料室旁隔断出来的一个小单间,所有办公设备和电脑等等一应俱全。单间旁边有个小门,冰冰介绍说里边就是资料室了,灵管会成立以来历年的资料全部保存在里边。 她交代几句就下楼了,我忙不迭的打开电脑,真爽,这网,上天涯啊起点啊居然一点都不卡,到底是公家单位啊,玩了一会在线游戏,想起该干点正事了。桌面上有个图标,写着灵管会资料管理系统,我双击打开,弹出一个arning窗口:请输入员工号码,并确保你已获得足够授权。 在这一行提示下边还有行小提示:你只有一次机会,输入错误,警报系统将立即启动。 乖乖,这么严重,我连忙翻出员工卡,按照卡片上的号码输入:150268。 警告窗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款类似电子阅读器一样的窗口,左边一栏是分类,右边则是显示正文的地方。 我浏览了一下分类,还真是五花八门。 有按门派分的为道家、儒家、佛家的,光道家之下又有茅山派、方仙派、天师派等等,粗粗一算,大概三十多门类,佛家儒家的目录下也是洋洋大观。还有按地域分的,华北东北华中等等。甚至还包括海外一栏,我打开一看:东瀛甲贺、伊贺等等都在其中。最科学的应该还是按年代分,上至唐宋明清,下至公元2008,每一年份都有极详细的月度乃至每日检索,里边所归的都是这一年份所生的与灵异有关的事情,我瞧了下条目,真像看恐怖小说一样,什么湖北三尸命案啊、河南诈尸案、云岭盗墓案啊等等,每一条目后边都跟着一个括号。里边是长长的一组编号,应该就是档案存放的位置吧。 这时。我注意到页面底端还有个搜索栏,心中一动,输入:李克回车,哇,居然出现三条之多。 第一条写着:h大停尸房事件 第二条写着:核准阴阳师资格的通知 第三条写着:西山公墓事件 前边两条后边都跟有编号,应该是有据可查的。唯有西山公墓那一条目后边括号里写着:缺。 ***,我来就是为了查清西山上的事,居然给老子来个资料暂缺,什么意思嘛? 我又在搜索栏里输入关键词:啮魂珠 “没有找到相关信息。” 试试阴阳玉? “没有找到相关信息。” 鬼龙? “没有找到相关信息。” 看来关于这部分真是机密中的机密,我一个小小的管理员看来没机会接触到啊。 我忽然想起件事,输入:天师许琅 搜出结果不多,大概四五条吧,第一条赫然写着:斩龙,后边写着一组号码:x71y33-001,这就是档案存放的地址了吧?我把编号抄在纸上。推开资料室的大门,立马晕了。 屋子里是一排排纵横交错的架,不知道有多少排,好像整个七层楼都是资料是一般,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档案袋。我长叹一声。按照编号,先是x确定了第71横排,然后再去找纵向的,数到33,抬头,架子上第一个,编号001。我连忙把档案袋取下,只见上边写着:易毁损。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抽出里边的文件夹来,塑料文件夹里夹的半张旧得不能再旧的黄纸,如果不是有塑料夹子保护,只怕只怕我一口就给吹得灰飞湮灭了。我捧着这东西,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这可是几百年前的东西啊。定了定神,看看上边的内容,忍不住低声读出来:” 庚辰中,许天师打坐真修,神游物外,不饮不食,众莫知其踪,三日后乃返,斩鬼龙于龙虎山,三月后兵解。” 我捧着这半张纸,心神激荡,仿佛回到风雨飘摇的几百年前,鬼龙啊鬼龙,你与许琅,或者说与我,纠葛了这几百年,几时是尽头? 一念及此,只觉得泥丸宫内一阵悸动,被三位前辈压制下去的鬼龙之气竟然又有蠢蠢欲动的征兆,唉,我也真是命苦,怎么会跟这么一个东西纠缠了几百年?你是龙之第七子,不好好在天上呆着,跑人间来折腾啥?结果被许琅宰了吧,是你作恶在先,也怨不得人家,何必又在几百年后跑到我身上来,让我好像抱着颗定时炸弹般整天提心吊胆? 我把资料珍而重之的放好,退出资料室,回到电脑旁边,心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无聊之下,在搜索栏里输入:九君子只搜出一条:封魔一战我心情十分激动,依据后边的编号找到当年的资料,竟然出奇的简单,只有一张纸,是报告形式,简单写着一句话:七月十五日,正派与九君子会战风火谷,双方伤亡惨重,余匪遁入谷中。(3)(z)〓(中)(文)(网) 我摇摇头,当年一战,九君子死伤过半,想来正派也讨不了什么好去,期间还涉及到啮魂珠阴阳玉惊神鼓这三件天师秘宝,居然只字不提!这个灵管会啊,颇有些蹊跷,只怕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充分挥了一个搜索狂人的潜质,举凡想得到的,就输入进搜索栏,这灵管会的资料室也确实不同凡响,除了和鬼龙或者九君子有关的极为隐秘的事情之外,其他事情都能查得到,大到一教兴亡,小到一时一地的灵异事件,应有尽有。蔚为壮观。几天下来,我乐在其中,多增长了不少秘闻。这里边的资料怕得有上万卷,真要一本本的看完,只怕头都白了,所以我拣着有兴趣地看,靠关键词锁定范围。 一晃五天时间过去,正好是这几位出关的前一天。 我照样一大早来到资料室,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资料室一处角落,在浓浓的书卷香中捧着一卷民国初期借尸还魂案的卷宗。入神的读着。 蓦地,觉得脑后有一丝奇异的声响传来。细微至几不可闻,却因为资料室实在是太静了,加上我读着这卷让人惊悚非常的借尸还魂的真实案例,精神高度紧张,竟然给我听到了。我猛一回头,后边是一片雪白的墙壁。此刻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奇怪之极。 我站起身,把耳朵贴到墙上,凝神静气,用心再听。 一阵细微的声响从旁边传来,仔细分辨,赫然是风声鼓动,往来反复,仿佛有人在交战一般。 分辨那方位,赫然是三位前辈闭关之所。 我大吃一惊。三位前辈闭关正在紧要关头,难道竟有人闯入?这人胆敢闯入并且能够闯入壁垒森严的灵管会大楼,这份造诣可算得上是相当惊人,三位前辈为了替我压制鬼龙之力,损耗颇大。可不要有什么闪失才好,一念至此,我连忙跑出资料室,一边打电话给冰冰,让她通知保安部门,一面快步跑到密室前。 几分钟后。由一群各门派高手组成的保安队伍来到七层的时候。 我还在密室门口徘徊,拿捏不定。方才情急之下有些慌乱。此刻略微定下心神,不免有些踌躇,毕竟只是我的猜测,万一是我听错了怎么办?又或者三位前辈只是在切磋技艺?不管怎么着吧,我无法确定一定是外敌入侵,万一这么贸贸然闯进去,惊扰了三位前辈闭关岂不罪过? 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和尚快步来到我面前,低诵佛号:“阿弥陀佛,贫僧是保安部长法号玄月,李克,有什么紧急事情?” “这,这……”我支吾了几声,心想还是实话实说吧,于是原原本本的道来。我在资料室查资料,忽然听到墙壁那头有响动,看方向是三位前辈闭关的密室,怕有坏人惊扰了三位大师所以才惊动保安部门云云。 玄月听到密室这里,神色奇怪,与旁边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却并不作声,听我说完。 我话音刚落,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沉声道:“李克,你来了几天?” “啊,”我一愣,随即答道:“算今天6天了。” 道士呵呵笑道:“我在此工作了2年,也从未听说过七楼有间密室。” 玄月更过分,居然说:“贫僧在此工作5年有余,除了我师傅天龙大师之外,其他两位前辈能见一面已经是难得,你倒是厉害,才来了几天,便三位一起见过了?更连我们都不知道的密室也知道了?” 那道士也还好,这和尚就太讨厌了,还玄月呢?分明一脑子尘土,尤其他话里有话的样子让我气不大一处来,我冷然道:“大师精研佛法,纵然不知眼见为虚心见为真的道理,想必也知道有人尘心难了,纵然历百千劫也难成正果,有人却秉性天成,一念成佛吧。” 他听出我话音不善,冷哼一声正要作,蓦地诡变突起。 我们面前的墙壁之内,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接着墙壁由内向外裂开一个大洞,好像有人在里边引爆了一颗炸弹一般。众人纷纷闪身后退,我还偷空冷冷瞪了和尚一眼,他已经完全被面前的奇变震惊了,根本没空理会我挑衅的眼神。 眼前砖块泥土横飞,接着纷纷落下,接着腾起重重的烟尘,眼前几不可视物,我一手捂着嘴,一边凑上前去,从大洞往里看去,模糊间之间一个人影躺在地上,不知道是谁,心里一急:不会是钟无相前辈吧。 张嘴刚要喊,只觉得面前风起,接着肋下一紧,竟然给人懒腰抱起,就那么抗在肩上,飞快的向外掠去,这人几步跨出去,就脱离了烟尘的范围,我一睁眼,只觉得一阵眩晕,两边墙壁和脚下大理石地面如飞般向后倒退,后边传来玄月和尚等人的呼啸声,却越来越远,根本追不上。这人抗着我,一言不,就那么从七楼一路抗到一楼,一脚踹开大门,扬长而去。 期间我曾尝试着运力挣扎,现自己的腰间大**给他捏的死死的,根本用不上劲,连开口说话也有所不能,偷眼瞥去,只看到灰白色的衣服下摆,十分熟悉的感觉。这是我这阵子以来第二次给人这么掠走了,上次是被卫震从h市监狱掠走,这次是从灵管会,唉,真是命苦非常。 这人一言不,足下毫不停留,如飞般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刚出灵管会大门时候,后边还有人追赶,慢慢的追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全部被抛下,他还是不肯停歇,我给他抓的死死的,脸朝下,只能看到目力所及范围内,草越长越密。而且这种抓人的方法,控得我脑袋充血,实在不能太长时间盯着地面看,会吐的,只得闭一会眼,睁一会眼。眼前景色没什么变化,总是一片绿油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蓦地停下,接着我只觉得身上一松,往下坠去,我连忙一腾身站稳,翻了个跟头在地上站稳,再去看眼前那人时,呆住了。 第五章 圆寂 面前站着一人,面白如纸,穿一身灰白僧袍,不是别人,正是我本以为宽厚仁和的少林监寺:天龙大师! 他站在我面前,双掌合十,瞪着双眼,却不一言。 我双手提在胸前,暗自戒备,面上却嬉皮笑脸的问道:“大师,你这是要干嘛啊?” 他仍然瞪着我,一言不。 “是有外敌入侵么?”我这是注意到他胸口上一滩血迹缓缓渗出,身形也摇摇欲坠,连忙追问:“大师,你受伤了?” 他居然还是一言不,死瞪着我。 我晕,在这练对眼可不是个办法啊,我一咬牙,装着胆子跨前两步,再次问道:“大师?!” 还是没反应,不行,我忍不了了,一探手摸向他的脉门,触手冰冷,心里已是一惊,再一探鼻息,竟然已经死了! 我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下来,只觉得一阵腿软,差点扑倒在地上,本来探他鼻息的手往下一划,到了他的胸前,蓦觉怀中有物,暗自道了一声罪过,探手入他怀中,摸索到一件细长的物件,像支毛笔一样,不知道什么东西,掏出来一看,被一卷黑布紧紧包裹着。我好奇心起,一层层揭开,最后一层布被揭开的刹那,我的呼吸几乎停顿了,那物长约一尺,通体晶莹,像一个骨头雕刻而成。这东西我在西山妙风观中见过的,不是别的,正是那惊神鼓的鼓槌! 上古传闻东海有流破山,夔牛就居住在此山之上,其身如牛而无角,独腿,浑身青黑色,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鸣。在与蚩尤一战中。黄帝捕获了夔牛,以其皮制鼓,其骨为槌,声传五百里,黄帝乃破蚩尤。这惊神鼓与鼓槌本来是一套,一直是天师钟家的秘宝。 二十年前霓裳盗走啮魂珠,引风火谷口一场封魔大战,啮魂珠被南海高僧带走,后来辗转封印到我眼中。惊神鼓仍由钟家保存,而鼓槌却被钟离巺带走。在西山妙风观上。红尘和钟离巺以此物为赌注展开决战,却不料被一名使用扶桑忍术的人暗算,鼓槌也被盗走,事后我多方追查,这黑衣人仿佛人间消失一样,再没有任何音信。前几日钟无相曾提到想要引鬼龙离开炉鼎。必须敲响惊神鼓,施展离鼎之术,只是苦于一则没有鼓槌,二则没有合适的场所,现在却被我寻到这鼓槌,真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如此看来,那使用甲贺忍术暗算红尘和钟离巺的,自然就是这位天龙和尚了。如此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西山上那么隐秘的事情,居然被灵管会知道,而且还吊销了我的执业证。只有像天龙大师在灵管会那般地位才能轻易作到吧。只是他为何抓着我跑这么远?是想绑架我作人质么? 还是觊觎我体内的鬼龙之力? 我这在这胡思乱想,听远处呼喝声起,我连忙把鼓槌揣进口袋。 一条身影嗖地来到近前,竟然是那玄月和尚,他来到当场。看到自己师傅站在那里,愣了一愣,连忙躬身施礼:“师傅。” 我没好气的说:“师什么师啊,老和尚死了。”我本来对天龙和尚颇有些好感,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包藏祸心之徒,抢了鼓槌不说。还害了红尘和钟离巺。此刻对他是半点敬意也欠奉了。 玄月浑身剧震,上前一探鼻息。呆立当场,眼中留下泪来。本来我心想说你这师傅不是啥好玩意儿,死了就死了吧,不过看他真情流露的样子,也觉得于心不忍,当下默不作声。 玄月到底修炼多年,片刻间恢复过来,一把捉住我的手臂:“我师傅怎么圆寂的?!”我大怒挣脱:“我是被你师傅掳来的,你还问我?” 他呆了一呆,我心道搞不好你们师徒合谋盗鼓槌想获得鬼龙之力的,幸亏惊神鼓在钟无相那里保存的好好的,不然给你凑齐了这套设备,咚咚的敲起来,我可受不了。 却猛觉得劲风扑面,他竟然二话不说动起手来! 靠,我还一肚子气呢,被人莫名其妙的掳了这么远来,一路上头晕眼花连带恶心的,你还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难道我怕了你不成? 我也没跟他客气,挥动双拳迎上去。这一动手,不免心下有点慌,我本来就没认真学过什么拳脚,我的长处在道术,在念力的运用,拿来对付鬼啊怪啊什么的管用,可是对着一个和尚,那些镇尸符啊捆尸锁啊明显都没用,我又总不能唤神雷来劈他吧,又没带着百鬼在身上,唉,就这么赤手空拳,还真打不过他,要是司徒雪在就好了,单凭拳脚功夫也不怕会输给他。 幸好这时候又有几人赶到现场,一个个气喘吁吁,如此看来玄月虽然为人小气,可毕竟是这帮人里功力最高的。 那几位看到当场情景,也不免大吃一惊,先架开了我俩,问明情况之后,一致决定会灵管会再说,种种善后工作自不必说,我和他们返回灵管会大楼,冰冰迎上来告诉我钟无相前辈要见我。我从冰冰那里了解到他受了重伤,正在静养,一听说我平安,非要先见见我不可。 我连忙赶到医务室,玄月也非跟我一块来,那意思是要到钟无相面前评评理。 房中,钟无相正紧闭双目,盘膝坐在床上,胸前一片血迹,我心下暗赞,到底是高手,受伤了也只是盘膝静坐疗伤,比起那些呼天抢地打针吃药的当真不可同日而语。 我一进屋,他双眉抖动,睁开眼来,看了我一眼,露出衷心的微笑,柔声道:“你没事便好,否则我如何对得起谢道兄和李掌门夫妇。”声音轻柔,却十分嘶哑,听得出来中气不足,显是伤势颇重。 他说完摆摆手,示意跟我一起进来的玄月和冰冰离开,玄月万般不情愿也不敢有逆,只得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钟无相二人。 我连忙抢上前去,没等我开口,他一把抓着我的手,问:“天龙师兄如何了?” “老和尚死了。”我没好气的说。 钟无相浑身一震,长叹一声,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您别叹气了,他不是什么好人!”我忍不住道。 “不要胡说!”他双眉一抖,正色道:“天龙师兄佛法精湛,慈悲为怀,怎么会是坏人!” “您的伤不是他打的么?” 我们三人损耗很大,一起运功,天龙师兄忽然走火入魔,先一掌打死了苦竹师太,又向我动起手来。” “苦竹师太也死了?”我悚然一惊,虽然我对这老太太没啥好感吧,可人家毕竟帮我啊,如果不是因为帮我而元气大伤,只怕就算是天龙大师也没能那么容易伤得了她吧,是以心中十分愧疚。 却听钟无相接着道:“我元气未复,却不知道天龙师哪里来的那么大气力,不光打了我一掌,我危急中还手也击中了他一掌,他却还有余力还震破墙壁,把你掳走了,我当时很想追上去解救你,却苦于浑身无力动弹不得,幸亏你没事啊。” 他自己身受重伤,却念念不忘我,而且对于把他打伤的天龙和尚至今没有半句微词,我心下感动,忽然想起一事,连忙伸手取出惊神鼓槌,递给他。 “啊?!”这东西在他钟家几百年,他自然识的,不顾的身上的伤,一把接过去,捧在手里仔细审视,半晌,点头道:“不错,这是鼓槌!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就把被天龙和尚掳走、他伤重而死、我偶然现这些都说了,他闭目略一思索,道:“如此说来,当日在西山之上盗走鼓槌,暗算我二弟的也是他了?” “错不了吧。” “真想不到他还精通东瀛甲贺一门的忍术。”钟无相叹道:“我还奇怪怎么方才与我交手时候,感觉他的念力十分奇怪,竟然不完全是少林正宗。” 正说话间,敲门声响,一个工作人员进来报告:“苦竹师太法身已经收拾停当,下边该怎么处理?” 我奇道:“这么快就收尸?不等公安部门来鉴定么?” 那工作人员道:“我们灵管会有自己的管辖权。” “程序上讲总要尸检一下吧?”我道。 那工作人员苦笑:“苦竹师太因为所练功法奇特的缘故,身死之后,念力崩溃,法身已经萎缩成篮球大小,尸检也没意义。”他顿了顿接道:“我想你也没兴趣看吧。” 寒,想象一下一个老太太,死后萎缩成一个篮球般大小,太恐怖了,想想就不寒而栗,别说去看了。 钟无相对他交代几句如何处理苦竹师太的后事,他领命离开。钟无相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鼓槌:“唉,为了此物,平添多少杀孽。” 我也叹了口气:“说到底,都是为了我体内的鬼龙之力来的吧,唉。” 钟无相抚摸鼓槌:“天龙师兄,你一世精修佛法精湛,怎么还看不开,力量并不是一切的根本啊。” 我脱口道:“就是,谁爱要给谁,我还不稀罕呢。” 钟无相凝神思索片刻,道:“鬼龙虽然被我们暂时压制,可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本来这一方案我已在筹划当中,现在鼓槌既然已经寻回来,是时候实施了。” 我奇道:“什么方案?” 第六章 海选 “搞个海选!” “啥意思?”我有点晕,一时没弄明白他的想法。 他微微一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搞个全国范围内的注册阴阳师选拔赛,选出一批资质上佳的来。” “然后呢?”我奇怪的问。 本来气氛很凝重,他忽然来这么一套,搞得人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然后组个团队,一起去风火谷啊!” “去哪干啥?” “敲响惊神鼓!”他一字一顿的道:“唤出鬼龙,再次封印。 他一直说施展离鼎之术需要合适的地点,原来竟是那风火谷! “我老爸是在斩龙台那里把啮魂珠封印的,再去哪里不行么?” 钟无相摇摇头:“那里本来也是一处绝佳的所在,可惜在人界被诸般外邪浸淫已久,灵力不纯,无法施展离鼎之术了。风火谷在三界缝隙之中,灵力最强,是不二之选。” “去了风火谷就能找到封印之处了?” “当然没那么容易,还得靠你的文王定星盘来确定最终方位啊。” 难怪当日程万年也想要这定星盘,看来除了命理之用外,也是想拿回去给他们的大哥用来定这斩龙的方位啊。 先是几百年前许天师斩龙,然后是鬼龙双眼,接着又是文王定星盘……一种强烈的宿命感汹涌袭来,让我觉得仿佛这世间种种都是早有注定,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把我与啮魂珠、风火谷、九君子这些元素系在一起,越来越紧,引导甚至拽着我,一步步迈向未知的异域…… “李克?李克!”钟无相唤道。 “啊,在呢在呢,”我回过神来:“您说选就选呗。怎么组织啊?” “以各个灵异事务所所为单位,每所选派一名代表,比试念力道法,胜出者层层晋级,最后选出三至五名,成为级阴阳师!” 得,他还真是一套一套的,感情早有谋划啊。 我奇怪的问:“如果去风火谷的话,选一批功力深厚的老前辈不是更好些?就像二十年前那样。” “我们这些人老了,还得看你们年轻人的。况且,”他顿了顿: “风火谷归根到底与地府走的近些。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起出面,只怕秦广王那里也说不过去。派几个年轻人去,我们来压阵,料也无妨,这也是锻炼队伍的机会嘛,年轻人。现在是你们的天下啦。” 我没空理会他的官腔,话是这么说,可我实在觉得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也太过儿戏了吧,感情鬼龙不是在你体内了,整一帮毛头小子去,万一出点什么纰漏,我可怎么办啊?风火谷虽然人才凋零,死得死亡的亡,可人家老大还在啊。别的不说,看看我遇到这几位,言辰、红尘、叶子高,算上程万年,哪一个不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些人都甘奉一人为大哥,那得多大本事?对了,还有霓裳也应该在谷里,能从钟家把宝贝偷走,那本领谁敢小瞧? 想到这我不禁双眉紧皱,钟无相看出我的顾虑。笑道:“你放心。 你想的这些我都想过,实话告诉你吧。这是一招障眼法。” “障眼法?” “我们与风火谷九君子争斗二十年,互有胜负,纠葛就在你身负的鬼龙上,兹事体大,难道我们大张旗鼓的说鬼龙在李克身上,我们就要去风火谷唤醒鬼龙将其再次封印啦!那时候只怕不光风火谷的人,三界之内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都要来横生枝节了。” “那您的意思是?”我隐约把握到一点脉络了。 “此事是高度机密,我也会传下话去,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再提,而我们则会大造声势选出一个级阴阳师的团队来,表面上打的旗号是代表灵管会到风火谷考察锻炼交流友谊,想来那边也不会太为难一群年轻人,而真正的目的自然是找机会施展离鼎之术,一旦施术成功,鬼龙离鼎,至少你不再有性命之忧,剩下的就是如何将鬼龙封印的问题了。” “怎么封印呢?” “到时候就容易多了,鬼龙之力天地之眼处会在受制,到时我会给你法宝,按我授方法封印即可。” “就是说无论如何反正我一定得去风火谷?” “当然,你不去没意义啊。” “可是又不能说我身负鬼龙吧,所以……”我试探着问。 “没错,所以你一定要在海选中胜出!”他望着我,目光灼灼。 嘿,我不由得一阵心虚:“我这两下子……” 他摆摆手:“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会操作的嘛。” 我奇道:“怎么操作?”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3)(z)〓(中)(文)(网),支持zzznet!“呵呵,”他笑道:“这你就甭操心了,管保你一路青云直上,而且不会有人看出任何破绽,”他顿了顿接道:“你以为市面上那些这个新星那个级的都是怎么来的啊,操作嘛。” 得嘞,有这么托底的“幕后黑手”操作,我还担心个啥,聊了半天他也该休息了,我告辞离开,离开办公大楼时候,在门口碰到玄月,他冷冷的盯着我,我也报以挑衅的目光!反正钟无相交代下来了,今日之事至此为止,他也不敢怎么样。 这一天生了太多事,把我也折腾的够呛,回到所里,玩了会儿游戏,给司徒雪打电话简单聊聊,得知她已经给我请好假了,这次的理由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跌成了脑震荡。我记得上次我在监狱里时候,她给我请假的理由是车祸撞断了腿……唉,老师同学们都会觉得班里怎么有这么一个级衰人啊!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正要洗漱一下去上班,老谢拿着一纸文书兴冲冲的进来:“今天不用上班,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准备。” 没这么快吧,我心想,结果纸来一看。果然是级阴阳师的海选通知: 一张花里胡哨的纸上印满华丽丽的符咒,一道士一尼姑作剑拔弩张状,两人中间凸显着本届海选的宣传词:纵横两界,玩转阴阳,尽在级阴阳师全国海选! 话说回来,当年女快男火暴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我还真是好奇心起,搜索考证了一下“海选”这个词的来历,结果出乎意料,海选一词竟然是于吉林省梨树县梨树乡北老壕村在1986年村长换届选举时创的。“海”字,在东北话里就是“大”。讲有无边无际之意,所谓海选,就是选民直接提名、确定候选人进行选举,而不再象以往候选人的形式。据传,海选已经被美国评为世界六大民主选举模式之一,各个国家都效仿过。很多外国人员都到过我国参观海选过程都赞叹不已,当然不知道他们参观的是不是当年的女海选,如果是,可能有的就不光光是赞叹。根据1998年11月4日第9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5次会议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第14条规定:选举村民委员会,由本村有选举权的村民直接提名候选人。从此,“海选”成了法定的选举办法。可见海选不仅有群众基础,更有法律支撑,这次灵管会组织的级阴阳师海选,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老谢偌大年纪,显然是不适合参加了,我作为所里唯一人员,是必须报名的,加上这次海选本来就是为我风火谷一行而设置的障眼法,我不参加也不行啊。所以并不是太上心,反倒是老谢显得兴致勃勃,忙忙活活地准备材料,又督促我抓紧时间复习法术,甚至破天荒送了我几张自己炼制的符咒,可见本次大赛他是志在必得啊。 “主任。”在他不辞辛苦的又一次纠正我的五雷正法咒后。我不无感激的说:“为了我参赛的事情真是辛苦你了,军功章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哪里话,”老谢大手一挥:“都是你的!” 我感慨万分:“主任,原来你这么大方,我以往都错怪你了。” “年轻人,日久见人心嘛,我不怪你。”老谢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小包来:“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我终于热泪盈眶,颤抖着接过来,打开,里边是一套崭新的道袍。 “这,这……”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主任,这怎么好,您都很久没换新衣裳了。” “试试吧。”老谢笑呵呵的说。 我三下五除二把新道袍套上,到镜子前晃悠几圈,宽窄正好,颜色是正统的杏黄色,胸前锈一个大大的的阴阳鱼,穿起来气派非常,俨然一派宗主啊。 老谢在我背后看得两眼冒光,不住的点头:“好,好,就是这个效果” 我连忙转身,再次向老谢,却在眼光一瞥中,赫然见背后有字! 扭头从镜子里一看,背上印着硕大的七个黑字:“茅山灵异事务所” 下边居然还有地址和联系电话: h大东区3栋310号 神动用户拨打:80809480980 鬼通用户拨打14149414914 我彻底被击溃,指着老谢:“你!” “广告效应嘛。”老谢嘿嘿笑着。 唉,我早该想到他没这么好心的,看看镜子里自己的样子,正面是一派道貌岸然的高手风范,背面却俨然一副街头小广告的市侩嘴脸,无语了。 半个月后,钟无相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了,海选工作也基本筹备完成,这期间跟司徒雪经常见面,切磋一下道法武功之类的,蒙她指点,我也进步不少。她也作为蓬莱所的代表参赛了,我很高兴,不过我可没敢告诉他其实我早已经内定为获胜者之一了,她有时太较真,我就别节外生枝了。说是全国范围内海选,可毕竟比起娱乐圈来,灵管会是个小圈子,一共也不过几千人,一个所选一个代表,凑在一起不过几十号人马,灵管会派人统计了一下,审核了各所的法人资格,最终确定下来有效报名人员36名。 海选场所定在灵管会旁边的一处密林,我一大早就和司徒雪来到现场,周围一公里以内早已戒严,比赛场地是一块网球场差不多的空地,中间搭了个大台子,四周是观众席,大概有四五百座位吧,都是各地来h市观战的代表,选手席在台上一角,三十六张椅子已经摆放整齐,另一边是评委席,放着五张椅子,不知道都有谁,想来钟无相肯定是其中之一吧,本来我想苦竹师太和天龙大师都应该在座的,不知道现在由哪几位顶上了。 我跟司徒雪按照抽签号码上台就坐,我们两个的号码并不挨着,我是17号,她是33号,不过现在选手并未到齐,所以我们两个坐在一起闲聊。正说话间,猛觉得背后劲风袭体,竟然是快得惊人,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双手掌猛地按上我双肩,我悚然一惊,回头一看,大喜过望! 第七章 海选第一轮 来人面白如纸,短眉毛小眼睛,却长了一个大的离奇的鼻子,不是别人,正是我那阔别已久的僵尸兄弟言六。 “言大哥,你怎么也来了?”我连忙站起身,拉住他双手问,却觉得他双手冰冷非常,而且一股死气蔓延全身,心知他在赶尸言家这一段时间获益匪浅。 多日不见,他还是一样的形容丑陋,甚至有更丑的趋势,一张冷冰冰的面孔上丝毫不掩眉目中的喜悦之情,调侃道:“参赛啊,怎么,看不起吆尸人么?” “岂敢岂敢,”看样子他在言大鹏那里得了不少真传啊,而且颇得言家器重,否则也不会派个刚入门不久的外姓人来参加这么重要的赛事了。 “这位是?”言六看到司徒雪,问。 我连忙介绍:“这是弟妹,司徒雪。”当日他在言家集浑浑噩噩的,原来根本没注意到司徒雪的存在。 “哎呦,”我背后给司徒雪重重的掐了一把,她一边惩戒我油嘴滑舌,另一边却不输了礼数:“言大哥你好,总听李克提起你来。” 言六哈哈大笑道:“我这个兄弟啊,什么都好,就是老爱开玩笑,当初还骗我说自己是写鬼故事的呢。” 言六这人啊,多久不见还是这个脾气,遇上合他口味的,豪爽的不得了,说话也利索,精神头也足,可要是他不想说话,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放个p出来。此刻显然是与我和司徒雪十分亲近,所以才这么谈笑风生的。 这时候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台上台下聚集,他这一放声长笑引来不少人的目光,我是玉树临风自不必说,司徒雪也是明眸皓齿动人非常,两人跟言六这一副吊死鬼托生的摸样站在一起,当真是十分的不搭调。不过我们都是洒脱之人,丝毫不以为意,倒是周围不少人出窃窃私语声,大抵是美女与野兽同台之类的。 我问言六:“你多少号?” 他一句手里的号牌:“27。” 我心下高兴,这次海选是每9人一组,共分四组,经过海选、初赛、复赛,最终选出四名级阴阳师,所以1-9,10-18,19-27,28-36各自为一组。我是17号,司徒是27号,言六是33号,正好分别在2、3、4组中,这样最好,虽然后边复赛时候还是有可能遭遇。不过总好过一上场就跟自己的女朋友和好兄弟对阵。 司徒雪注意到言六背后还拖这一个大行李箱,奇怪的问:“怎么?言大哥还没安顿住处么?” 我接口道:“那就住我哪啊!” “哪里,”言六莫测高深的道:“这是你哥哥我的兵器。” “好家伙,这么大个头,一定威力无穷啊。”我砸舌道。 司徒雪没好气的说:“个头大有个头大的好处,小也有小的长处,你以为上来比大小定胜负啊,没见识!” 哈,也对,我摸摸自己背后背着的百鬼。不过是半截断刀,不是一样惊天地泣鬼神么。 当当当,铃声从台子中央响起,我们两忙按号码就坐,这时参赛人员已经到齐。台下观战的也都已就坐,还有不少没座位的就干脆站在边上看。美女冰冰快步走上比试台,手持麦克风,甜甜的道:“有请灵管会代委员长钟无相先生为第一届全国灵异系统级阴阳师海选致辞。” 钟无相一袭道袍,气度从容地上台,结果话筒:“2000年,是展的一年。2009年,是创新的一年……” 我暗自叹了口气。一代高人如钟无相也不能免俗,在这种场合照例也是要讲些官话的,摇摇头,自动忽略他的讲话内容,扯着脖子左顾右盼,赫然间我旁边隔着四个人,竟然是玄月和尚,这么算来他是13号? 乖乖,那岂不是跟我一组?这人早就对我不满啊,老认为他师傅的死跟我有关系,动起手来只怕不留情面,这和尚武技有十分强横,真是个头疼的对手啊。 我正在这胡思乱想,只听钟无相在那里郑重的宣布:“第一届级阴阳师海选正式开始!” 我收拾心神,看着钟无相在一片掌声中走到评委席落座,在他旁边的其余四张椅子上已经分别做了几位形状各异的前辈,不知道什么路数。 冰冰穿一袭短裙再度亮相,修长的大腿引来台下不少和尚道士的嗯哨之声,更有甚者干脆祭起一团真火,像演唱会舞动的荧光棒一般挥动,这同学正在兴头上,结果不一会,就被维持秩序的保安架了出去。 一旁有人郑重宣布:“台下观众不得使用念力法术,违者清出比赛场地。” 冰冰继续道:“请允许我为各位隆重介绍本次大赛的评委会成员: 钟无相!” 钟无相微笑点头示意。 “这位何似浮邱山无量寺烈火大师,”钟无相旁边坐着的一个一袭灰袍的瘦小和尚双掌合十。我心下骇然,这和尚长的如此瘦弱,居然是名满天下的烈火大师,当真人不可貌相,呆会他会不会从哇的从嘴里喷出火来?转念一想,司徒雪也是参赛者之一,她师傅还可以作评委,不用避嫌么? 这么一走神的功夫,把剩下那三位都给介绍完了,无非是什么什么大师什么什么师太之类的。 介绍完评委开始介绍选手,一个个念下来,到我这里时候,我也学着其他选手一样站起来,向评委和台下观众分别施礼,前几位起身施礼的时候底下都算平静,礼貌性的给点掌声,唯独到我这里:茅山李克! 哗!!! 一片哗然! 唉,我当然不会蠢到以为他们被我的名号或者风度所震惊,分明是给我背后的广告雷! 我这人向来颇有人来疯的潜质,收到台下掌声的刺激,忍不住高举双臂,向台下舞动示意,更引来无数mm的尖叫声!余光瞥处。司徒雪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嘿,我心道,不管咋说,给群众留个深刻印象先,待会动起手来也有人给呐喊助威不是。我刚坐下没一会,介绍到一个南京玄武观来的哥们时,我才现我的这身行头根本就是小儿科。他穿一身灰色道袍,前胸印着“可日可乐”和“雷碧”,背后印着“曲臣氏”和“巴星克”,站在台摆出种种pose。台下诸君一例惊声尖叫,更有承受能力差的老前辈几乎要运功抵御。我暗自叹气,比起这位山寨版的同仁,我实在是逊色的很啊。 介绍完毕,冰冰宣布海选正式开始,第一轮:面试。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啥意思? 冰冰解释说:“鉴于本次海选级阴阳师,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灵管会的脸面。代表了祖国青年一代灵异工作者的精神面貌,因此,面试是非常重要的,规则很简单,分组上台,每位1分钟展示时间。”她顿了顿接道:“为了感谢支持本次海选的广大热心观众,组委会决定将第一轮选拔权交与在场观众,我们将视观众反应觉得选手是否通过第一关。” 我无语了,不免暗自后悔方才展示的过早,以至于台下诸君没什么新鲜感了。呆会上台可怎么办才好?不免又瞧了瞧言六那一副吊死鬼的摸样,心下暗叹,大老远的过来,这第一关就过不了吧。 参赛选手按顺序挨个到台中央接收观众选拔,当真是各出奇招千奇百怪。有美女帅哥走猫步的,也有上来先弄团六阳真火助威的,也有比较中规中矩的,玄月走到台中,一言不,双手合十。法相庄严。台下一片喝彩声。轮到我时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展示。只得晃晃悠悠走到台前,双手抱拳,向台下各位团团作揖,道:“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就吼几声罢。”底下真有捧场的,各路高手叫足了丹田气,一时间虎啸龙吟,气象万千,个中还夹杂着一个嘶哑地吼声:“好啊!太帅啦!不愧是茅山所的!”不用看我都知道,老谢! 我回头看看评委们,钟无相朝我微微一笑,一摆手,意思是,过关了。 司徒雪当然毫无悬念的过关了,也不消作什么姿态,清清爽爽的往台前一站就够了。轮到言六时候,我和司徒雪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心下的担忧,其实连担忧都说不上了,言六被淘汰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可能也觉得自己基本没戏,连象征性的造型也没作,就那么弓着腰颓废非常的走到台前,从他一出场,底下便鸦雀。言六好像中枪似的慢慢悠悠到台前,低下头,翻起一双白眼扫了一圈台下众人,一言不,转身离开。 可就在那一刹那,雷鸣般的嘶喊声尖叫声响起,把我们这些台上的人都吓了一跳。仔细分辨,叫喊的大多是各位前辈带来的小儿女们,他们一个个神情激动,甚至有mm粉丝尖叫着扑上台来,吓得冰冰花容失色,没等我动手,参赛选手中有四五位就坐前排的一起出手,眨眼间这mm就同时身中五六种不同法术,仰面栽倒在台下,被保安拖出场外。 言六也对这个效果颇为惊诧,愣在台中不知道怎么办,还是冰冰走过去告诉他:“恭喜33号选手,你顺利过关啦。” 他这才勉强从面上挤出一点木讷的笑容来,朝台下微微点头示意,这一举动又引台下新一轮尖叫。 言六是我兄弟没错,可是抛开这个,他长得真是忒寒碜了点,唉,现代人的审美观点都怎么了?我看看司徒雪,她也正看看我,两下无语,她嘴唇动了动,我分明看到几个字:非主流。 第一轮结束,言六的成绩居然列第四组第一名,根据统计数据,他的支持率全场最高。 天理何在啊! 宣布了未能通过的名单后,有几位怏怏离去,接着冰冰宣布:“第二轮比赛,文化素质测评正式开始。” 靠,还要考文化课? 第八章 死斗 我这人一向惫懒,当初如果不是老爸托关系,我根本就拿不到职业资格,所以这个文化课我实在心里没底。我紧张的坐在一旁看着前面选手的比赛,经过第一轮淘汰,每组剩下六七名的样子,别看平时一个个人摸狗样有道之士似的,这一考文化课,还真是不少露底的,这不,第一个上台的小道士,题目是解释一下“杯水车薪歌”,这老哥吭哧半天回答是“用一杯水作为给车夫的工钱”。又来一个,题目是问“一日不见”下边是什么,她居然回答:“好想你”。更离谱的,后边跟上去一个和尚,连波若波罗密多心经也背不上来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这是你本行啊,害得点评嘉宾钟无相只得摇头叹息:“这个题目对你来说有点难……”然后摆摆手让他下台去。 轮到玄月时,他的题目是竟然是说说白蛇传的故事,虽然这是个爱情故事,让一个和尚来说不大合适吧,不过他总算也中规中矩的讲完了。我希望他在第二轮被淘汰的希望又破灭了。 不过看了前面这些题目,我心里隐隐不那么紧张了,因为考得实在都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题目了,我怎么说也是正规学校的本科生,这点常识问题还不至于难道我吧。 我伸手在大箱子里随便抓了一张纸条,递给冰冰,她念道:“请简要讲述任何一个《聊斋志异》里边的故事。” 我长出了一口气,虽然我这个题目比其他人难些,不过也算是常识性问题,聊斋嘛,好多鬼好多狐狸的那本,这还不容易嘛。 是啊,狐狸。 蓦地心中一痛。一股压抑已久的情感直撞上来,眼前猛地幻出碧君化身八尾灵狐时候的情景,周身雪白,白的如同入冬的第一场雪,又像是和田最好的羊脂美玉,她身后探出八尾,在半空舞动着…… “李克?” “李克?!!!” 冰冰的喊声把握唤回来,我才惊觉自己的失态,眼光望处,是司徒雪关切的眼神。心头一热,深吸一口气。安定心神,勉强讲道:“话说有一哥们遇到一个美女,结果现美女其实不是美女,是鬼,每天把画好的人皮往身上披,后来这哥们被美女吃了心。她媳妇去市场,看见一个老道,老道把这哥们又救活了。最后这哥们和他媳妇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我估计史上再没人讲过像我这样一版的精简《画皮》了,不过至少我遵循了原貌嘛,比这阵子吵的沸沸扬扬的电影版好多了吧。 虽然我讲的不咋地,但毕竟是讲了,钟无相也没怎么点评就让我过了。我坐回座位,心神散乱,也没怎么注意后边人怎么参加这个文化素质测评的,只有到司徒雪和言六时候我才看一看。司徒雪我不担心,学中文的,这点小问题难不住他。言六今天好像走了狗屎运,抽到的题目是唱一段江西民歌,拜托。他就是江西人啊。他扯着破锣嗓子吼完之后,不出意外的,再次唤起长外观众变态的尖叫声,唉,我已经慢慢习惯了。 经过这第二轮筛选,剩下的不到原来的一半。第一组剩下6人。我们这一组只剩下4个人,司徒雪那一组剩下4个。言六那组最惨,只剩下3个。 钟无相显然也没料到结果会如此凄惨,本来只是热身之用的文化素质测评居然成了很多选手的落凤坡绝龙岭,无奈下语重心长地点评道: “同志们,在加强业务素质的同时,我们也要增强文化素质啊。” 第三场比赛,终于是动点真格的了,剩下几人按组抽签,真刀真枪的比试,算是第三轮的初赛,初赛胜出者再和本组其他胜出者决赛,直至本组剩下唯一一名胜出者。这一次,言六的狗屎运再次令人指的起了作用,第一组6人、第二组4人、第三组4人分别两两抽成一对,只有他那一组3人,抽签结果是他轮空,自动胜出初赛,台下再次轰动,言六也逐渐习惯被成为焦点,抖动他惨白的面皮露出白花花的牙齿想台下惨笑示意。 我比较不幸,抽中了和玄月对战。 等到前面1组选手乒乒乓乓的打完初赛,我和玄月站在台上。对上他我心里真有点没底,这次比试又不让带兵刃,虽然我这阵子跟司徒雪也学了几下拳脚功夫,可对上玄月,只怕胜算还是不大啊。我瞥了一眼钟无相,他对我报以微笑示意,目光中隐含鼓励。 难道? 我心中一动,玄月怎么说也是他的手下,难道是早就安插好了给我当托的?再看看玄月,似乎比以前也亲切了不少啊。我心下稍微安定一些,朝他一拱手,玄月师兄:“请吧。” 他点点头,也不说话,跳过来呼的一拳当兄而至! 如果不是我躲得快,这一拳几乎击碎我的胸口!即便如此,拳风还是震得我隐隐作痛,最重要的是,这一拳击碎了我全部幻想,这孙子想要我的命! 我一边闪躲,一边望向钟无相,只见他也是一脸惊异之色,印证了我的想法。他就算再想袒护我,这众目睽睽之下也无计可施,得了,一切靠自己吧。我一咬牙,左掌格开他的拳头,右手一招黑虎掏心还击会去。 我实在是没学过多少拳脚功夫,打来打去都是司徒雪教我那几招黑虎掏心啊魁星踢斗之类的,到后来我都不好意思再用了,幸好我虽然打人不行,闪躲功夫还不错,所以打了二十几个回合,他也没把我怎么样。玄月越打越着急,二目圆睁,脖子上青筋毕露,显见得动了真火。我实在是很想告诉他,你师傅天龙大师的死跟我没关系,可惜现在说也没意义。又打了几个回合,他猛地跳出圈外,我心下一喜,要停手了么? 猛见他双掌合十,口中默诵法咒,接着双手一份,一股念力向茅一样向我射来,周围隐隐有火焰舞动,那火焰并不像司徒雪的六阳真火那样有形有质,也不像卫震的阴火那样妖异奇诡,反倒呈淡蓝色,像一面古井无波的湖水,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惊人之处,可是却让人不敢小觑,任谁也不知道那下面蕴藏着的是不是滔天巨浪。 他的武功我已经知道了,存心试试他的念力,当下我也双手交叉,结出一片盾牌样的念力结界,迎上那枝茅。 两下刚一解除,我心道不好! 那茅在堪堪刺到我所结结界之时,玄月蓦地舌绽莲花,低喝了一声:“斗!” 那声音并不很高,却隐含着无上佛力,震得我心神一散,双手再难结成法印,两忙一弯腰,趴在地上,嗖的一声,那茅在我背上掠过,隐隐觉得后背一阵疼痛。 妈的,这和尚居然还会密宗真言!方才他是用佛门狮子吼功喝出密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当日钟离巺与红尘斗法,也曾用过,不过他念的是:“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常当视之,无所不辟!”钟离巺所念的乃是东晋道家老祖葛洪的「抱朴子」内卷登涉篇中的一段,算是原版,后来被密宗用为九字真言,不知道是笔误还是什么,到了密宗被写为“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我真没想到这玄月和尚年纪轻轻居然也会这项功法,一个不察,险些被他所乘。 我一个咕噜站起身,觉得背后一阵疼痛不说,还有点凉飕飕,拿手一摸,感情后背上给划了一道打口子,好险啊。 老谢的声音在台下响起:“上啊李克!”甭问,他是恨这和尚破坏了他的广告。 不用他说我也要上了,靠,老虎不威你当我是he11okitty啊。我站稳身子,脚踏七星,双掌结印,口中念道:“东阳震神,雷电真尊,符召元帅,元始玉文,救护群品,来降巽门。急急如律令!” 这五雷咒可是我看家的本领,我近来更是多加联系,早就熟悉了,这下动,威力比当日在山西不知道高了多少辈,眨眼之间,半空中已有雷声滚滚响动。台下有人窃窃私语:“这小子居然能这么快动五雷咒,不简单啊。”我无暇去分别讲话之人,不过这人肯定也是个内行了,因为我这五雷咒是删减版的,中间略去了大段台词。本来是效果有所折扣,不过经过我多次勤练,已经几乎跟全本的五雷咒效果不相上下了。 玄月也识得厉害,飞快的盘膝坐下,右手食指指天,左手食指指地,竟然摆出佛祖释迦牟尼降生之时的手势。 传说佛祖降生之时,宫苑之内百鸟群集,鸣声相和悦耳,四季花卉一同盛开,更牛b的是”在宫内的大池塘中突然长出一朵大如车轮的白莲花,白莲长出之时恰是释迦降生人间,释迦牟尼降生之初,在舌根中又闪出千道金光,每一道金光又化作一朵千叶白莲,每朵莲花之中还坐着一位盘脚交叉,足心向上的小菩萨。而佛祖他老人家就摆了这么一个pose,右手食指指天左手食指指地,那是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意思。 现在玄月摆了这个造型出来,我是不认识的,台下有人惊诧道: “竟然是天地伏魔圈么?” 我不知道这个天地伏魔圈是啥东西,不过听他惊讶的口气,看来非同小可啊。 只见玄月身体周围,忽然泛起一道紫色光华,把他周身罩定,玄月端坐在内,法相庄严,口中念念有词。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挥手,半空中喀喇喇一阵巨响,五道神雷一个接着一个向玄月劈过去! 第九章 千年尸王 有一刹那我几乎以为地震了,因为我真没想到自己的神雷有这么大的威力,一个个带着耀眼的光芒从半空直扑而下,像一条条愤怒的龙! 我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五雷齐,有一两颗教训一下这个讨厌的玄月也就足够了。 还没等我有机会将慈悲心肠挥到极致,诡变突生。 第一颗神雷气势汹汹的击中玄月头顶,不偏不倚,却没有出任何声响。泥牛入海,甚至不曾激起一点波澜。接下来四颗神雷也是一样的结果。 我站立当场,不能置信的望着面前这个面目清秀的和尚,到底有多少的法力蕴含在这个并不高大的身躯当中,他祭起的伏魔圈竟然能将我灌注全部念力的神雷消弭于无形。一股使力过头却无所凭借的感觉油然而生,我甚至腾腾腾往前跨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 台下一片静默。 许久,爆出雷鸣般的掌声。 “我输了。”我涩声道,向钟无相报以歉意的眼神,然后摇摇头,自顾走下台去,茫茫然不知所措,我已使出看家本领,还不能动人家分毫,这仗不打也罢。 一人伸手把我拉到一旁坐下,安慰道:“没事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嘛。”我叹了口气:“给你丢脸的,主任。” 老谢哈哈一笑:“哪里话,这小和尚的天地伏魔圈,别说你,只怕我都未必有把握攻破。” 他这么说让我觉得心里好受了点,只听他又接道:“其实你和他也只是一线之隔,天地伏魔圈只能防御,不能伤人,所以你虽然没办法伤他,他也没多大把握就能伤得了你。” “一线之隔也是输了啊。”我摇摇头,收拾心情。继续看比赛。 冰冰宣布了我和玄月的比赛结果后,比赛继续进行着,司徒雪不费什么力气就轻松战胜了一个苗人打扮的选手,言六这一轮轮空,所以我们三个人里只有我被淘汰了,唉,丢人呐。 老谢看我面色惨白,关切的问:“没事吧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我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而已。” 老谢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继续投入到比赛当中。其实不光他奇怪。 我想司徒雪也一样吧,因为我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五雷咒没有奏效不代表我没有再拼之力,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在我出第一个五雷咒之后,泥丸宫内就涌起一阵躁动,被三位前辈联手压制的鬼龙之气又在蠢蠢欲动,我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三股念力互成犄角之势轮番压制着鬼龙之力,可是方才我一运力,竟然隐隐觉得其中之一只是在虚张声势,它的作用好像挑逗更大于压制,看来是天龙和尚当时做了手脚啊。这感觉让我心下骇然,不敢再造次,加上掂量着自己也确实不是玄月的对手,这才认输败下阵来。 休息片刻之后进行第三轮的复赛,第一组原本有三人胜出,可是忽然有一人莫名其妙的弃权。剩下两人pk,这两人又都跟吃了药似的,上去就一阵玩命的法术对轰,最后闹了个平局不说吧,结果还双双负伤。 第2组。也就是我这组,玄月的实力明显突出,另一个在初赛胜出者在他的真言+武功之下,很快败下阵来。第3组司徒雪碰上劲敌,最后不得不使出看家的六阳真火险险获胜。剩下的就是第4组言六了。和他对阵的是个穿着很随意的青年人,看不出什么路数。不过既然能在初赛中胜出。估计也有惊人的艺业吧。 冰冰宣布开始之后,两人战在一处。我没想到今天让我最吃惊的还是言六,大半年不见他,真没想到他已经进境到如此地步了,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千年参王之类的,他整个脱胎换骨一般,现在俨然一副高手风范,一招一式威力十足,台下群情鼓舞惊声尖叫是免不了了,就连台上那几位评委也不住的点头暗赞。看着言六从当日的三流赶尸人变成现在的一代高手,我心里真是为他高兴。那青年也真是不含糊,和威猛如斯的言六对战了上百回合,丝毫不落下风。我瞧瞧司徒雪,她也看看我,微微摇了摇头,那意思是她也不是言六的对手。 这小子,呆会散场了一定问问他吃啥药了。 这时战局生了变化,那青年人忽然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向评委会几位道:“这么打下去一时半会也分不出个胜负,能否使用兵刃?”本来为了避免伤亡,本次比赛是不允许使用兵刃的,所以他忽然提出这个要求,评委会也觉得很奇怪。先征求了一下言六的意见,言六翻翻他的小白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无所谓。” 评委会看他没什么意见,讨论一番后宣布可以使用兵刃。 那青年再次走到台中,朝言六拱拱手,言六微微点一点头。 那青年笑笑:“你先请。”我忽然觉得他的笑容很好看,而且,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言六也不客气,转身到台下把他的大箱子拖了上来,以他现在的身手,似乎仍然觉得十分沉重,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青年依据那么微微的笑着,探手入怀,不见怎么动作,手上蓦地多出一把神光灿然的长剑来,感情是贴身藏好的兵刃。 我隐隐觉得这人不简单,偷偷问旁边老谢:“这哥们是哪来的啊?” “你没听报场么,说是叫倪七,秦广王那边介绍来的。” “秦广王也派人参加了?这不是咱们阴阳师的内部选拔么?” “人家只是秦广王介绍的而已,本身也是阴阳师啊,有证的,报名时候要验的。” 我又盯着倪七看了又看,总觉得似曾相识。小说整理 这时候言六已经把大箱子拖到台中央,也不打开,就那么放在地上,朝倪七一摆手,意思是动手吧。 倪七也不客气,一抖手中剑向言六刺去。 这一回动手,又是另一番景象了。他手中有剑有如神助一般,一时间华光四射,整个人囊在剑芒当中,围着言六团团转起来,以言六的身手也渐渐左支右绌,难以抵挡了。我也不仅为他捏一把汗,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猛见言六探手在那大行李箱上拍了一掌,口中大喝一声: “起!” 啪得一声,行李箱四下裂开,碎屑纷飞中,一条人影在黑气笼罩中赫然站起。 天昏地暗。 台上台下都笼罩在一股霸道非常的黑气当中,功力稍弱的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出场外了,好家伙,这是什么东西,一现身有这么大威力?我也连忙运功抵御,不敢懈怠。老谢吐了两个字:“尸王。” “啥?”我没听明白。 老谢一字一顿地道:“这是赶尸言家的镇门之宝----千年尸王。” 乖乖……千年尸王,我虽然没见过,可也多少有所耳闻,这东东就好像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龙虎山的天使秘宝一样,乃是赶尸言家立足江湖千百年的凭证,没人知道这东西到底是哪来的,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一千年那么久,因为即使是言家人,也绝大多数未曾见过他。 据说千年尸王上次现世还是一百多年前,一伙洋鬼子仗着火枪大炮攻打言家集的时候,言家人不得以唤醒了这千年尸王,几个时辰光景,就以一人之力杀光了一个团的洋鬼子,从此再无人敢犯言家。 现在言六竟然带着这千年尸王出现在当场,怎不叫人魂飞魄散。 蓦地眼前华光一闪,冲破阴霾,在那光华照射之下,黑气渐渐退去,围绕在尸王周围,让人看不清这尸王到底是什么摸样,只见一条人影站立在黑气当中。 借着那华光却可以看见台上几位比赛完的选手早已逃离,只剩下五位评委端坐,而司徒雪站在他师傅烈火大师背后,手上擎着那盏七宝琉璃盏。那华光,正是七宝琉璃盏的光芒。 倪七竟然还在台上,手体着剑,瞧了瞧尸王,点点头:“好家伙,连这东西都惊动了。”言六涩声道:“现在走还来得及。”以他对陌生人的态度,说七个字已经破天荒了,可见他对这尸王的威力清楚得很,也不忍心让倪七就此丧命。 按说打到这个地步,已经过正常比赛的范畴了,可台上评委包括钟无相在内都没说话,都若有所思的看着倪七和言六。 倪七笑了笑,转头又看了看司徒雪手中的七宝琉璃盏,赞道:“佛门至宝,果然名不虚传,今天开了眼了。”又看看那几位评委,笑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失礼了。”说完一抖手,长吟道:“从来美女如良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话音中竟有着说不尽的寂寥与落寞,让人听得心中一叹。 这哥们看起来跟我岁数差不多大嘛,搞这么沧桑做啥? 话音未落,他手中剑蓦地光华大盛,直冲九霄,与司徒雪掌中的琉璃盏交相辉映,我心中一动,蓦地脱口而出:“七杀!七杀星魂!” 这少年倪七手中所持的,赫然便是当日在西山之上红尘借来与钟离巺拼斗的将星七杀之魂。 我说怎么方才就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看这青年,虽然相貌平常,可是那眉,那眼,等等,倪七?倪?他分明就是…… 第十章 龙临天下 没等我喊出来,言六蓦地暴喝一声,伸手在尸王背后拍了两掌,那尸王平地蹦了两下,身上也散出一股黑气,直冲云霄,一时间三道光芒互不相让,看得人目眩神驰。 言六不过是一个蹩脚的赶尸人,此刻居然强大到可以驱驭千年尸王,与七宝琉璃盏和七杀星魂对抗,唉,司徒雪和言六都这么厉害,只有我还是一个半调子小道士,想到这不免有些自卑。 不知道是否受了这几样强**器的吸引,还是被我自卑情绪所鼓动,我猛觉得泥丸宫内一阵跳动,方才已经颇不安分的鬼龙之气愈汹涌起来,竟有决堤而出的风险,我这一觉得闹中一阵眩晕,张大了嘴,却不出任何声音。 却听台上钟无相猛地沉声道:“弟妹,多日不见了!” 果然是她,霓裳! 钟离巺念念不忘的霓裳,二十年前盗走钟家秘宝,引封魔大战的霓裳,人面桃花树上,那眼波醉人的霓裳…… 倪七呵呵笑着,一转身,不见有什么动作,再回过身来时候,容貌大变,就连台上的钟无相老几位也都看得呆了那么一呆。高手相争本就分秒不让,他们呆了一呆的刹那,足以决定后边的很多事。 霓裳一头秀丽的长飘洒而下,明眸一转中,我仿佛胸口被大锤集中,一时间心头大乱,一直拼命禁固着的灵台方寸再也无法抱守,只觉得脑中腥然一响,鬼龙之气喷薄而出! 这次龙气失控,比上次却又猛烈得多,我身体不住颤抖着,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龙气如决堤之水般汹涌而出。 先前七宝琉璃盏和将星七杀的光芒混合着千年尸王的死气在半空斗得个不亦乐乎。此刻龙气一出,气魄声势又远在它们之上了,一股霸道无论的紫气腾空而起,在它的光芒掩映下,其余那三道光芒就显得微弱了一些。 龙气啊,这是千百年传承之下,这片6地上唯一的王者。 千年尸王虽然杀气冲天,可总归是死气,见不得浩然之风;七杀星魂虽然刚猛无匹,却终归是将星。没有皇天浩荡之气;琉璃盏虽然妙法无边,可佛家法宝。总归少些霸气。 龙气一出,浩浩汤汤,纵横万里,万象臣服。 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存在,在这片浩荡的气魄中,化身为微小的存在。只有听从的份,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甚至动一动手指都力所不能。心下暗叹,罢了,终归还是要被鬼龙之气吞噬了。 忽然又想,当年段誉同学体内真气沸腾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感觉? 猛听得耳旁霓裳轻笑道:“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接着鼻端香风闪动,只觉得身上一轻,被凭空提起。 不是把,又来?! 短短几天,我又被掳一次? 别说我此刻体内龙气汹涌。身体早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就算我神智清醒,又怎么可能对这种级数的高手有反抗之力?又或者,就算我神志清醒可以自控,可是心里似乎隐隐对霓裳颇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在这份感觉之下,只怕就算能反抗也不会反抗了。 我身体腾空而起,跟着霓裳一起飞快的向外掠去,身后传来钟无相等人的惊呼,其实方才如果不是他们被霓裳的明艳所慑,能早那么一秒。哪怕半秒动手。只怕霓裳身手再高,在这众多高手之下也无法脱身。可此刻终究是慢了一线。 我被提在半空,眼看着霓裳就要提着我飞纵离开,脑子里乱成一团,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只是隐隐觉得就这么被他带走也不是个太坏的选择吧,至少我可以如此近距离地看看他的面容…… 蓦听一声大喝,离我最近的老谢肥胖的身形腾空而起,直追我们,口中念道:“天帝弟子,部领天兵。赏善罚恶,出幽入冥。来护我者,六丁六甲。有犯我者,自灭其形。”平时真不知道老谢还有怒的时候,此刻他威风凛凛,那里还是平时那个油嘴滑舌爱占便宜的老谢,俨然天神临凡一般,气度惊人。 霓裳吐吐舌头,那神情看得我心神激荡:“谢师兄忒想不开,犯得着跟小女子拼命么?” 老谢刹那间已到了我们跟前,双手结印,含而不,二目圆睁盯着霓裳。 霓裳轻叹一声,一扬手,一团烟雾腾的在她掌中燃起,刹那间已将我们团团包围,钟无相此时也追到,闷哼一声:“东瀛忍术!” 浓烟之中我眼不能视,但觉得体内龙气少了诱因,渐渐平息下来,接着只觉得嗖的一声响,接着浓烟散去,我已经在一处不知名的所在,看样子应该还是在灵管会附近的密林之中,只不过郁郁葱葱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心下骇然,虽然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法宝,不过看钟无相和老谢束手无策的样子,难怪霓裳敢一人独闯灵管会了。 等等,钟无相说这是东瀛忍术,难道那西山之上? 我猛地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耳边响起悦耳的声音:“小兄弟,你叫李克是么?” 说不出的动听,让人不忍回绝,乖乖的回答:“是啊。” “你是哪一门派的?” 感情她不认识我,想到这没来由的心里一酸,道:“我是茅山的。” 人影一晃,霓裳的身形出现在我眼前:“你是茅山的?李继和楚玉、是你什么人?” “那我老爸老妈啊。” “哎呀,这可怎么办,怎么把李师兄和楚姐姐的儿子给抓了来。” 霓裳柳眉微蹙,神情可爱非常,看得我不由直了眼。 “小鬼,看什么呢!”她嗔道:“快叫阿姨!” 我心里一盘算,她年纪跟我老爸老妈估计也差不多,叫阿姨也不亏,连忙拱手作揖:“霓裳阿姨。” “你知道我名字啊?”她一愣,随即又道:“是了。你方才还是第一个喝破七杀星魂的,当然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是你父母跟你提起过我么?” 我摇摇头:“没有啊。” “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想说我不仅听说过,我还见过呢,可转念一想,眼下敌我未分,还是不要和盘托出的好,故作单纯可爱装,问道:“阿姨,你抓我干嘛啊?”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她一伸手。把青葱般的玉指点在我额头上,凝神片刻,自言自语道:“大哥说近日鬼龙现世,派我出谷循着龙气追来,怎么结果就跑到你身上了呢?” 她口中的大哥自然就是就君子的老大了,看来想套些话出来。需得自己先吐露真言啊,我盘算一下,心想先拣着无关紧要的并且已经既成事实的事情说一说,于是长叹一声:“我也不想啊,”接着把老爸老妈封印鬼龙双眼在体内,结果鬼龙想要离鼎,亏得钟无相三人联手压制的事情简单说了一番。 “我说怎么龙气越追越微弱呢,一直到你在台底下动龙气,我才找到你!” 我心下惭愧:“哪里是我动的,是我根本控制不了。” 霓裳奇道:“不是被大伯他们压制过了么?”她皱眉片刻。接道: “可是不应该啊,既然被大伯他们压制过,看这情形……” 她口中的大伯自然就是钟无相了,没想到她叛出钟家二十年过去,称呼仍然没改啊。我想起西山之上的钟离巺,心中一恸,猛地想起一事来,探手入怀,取出钟离巺当日在西山之上给我的镯子来:“有个朋友托我带件东西给你。” 当日在钟离巺将自己封印之前,曾把这镯子交给我。我一直贴身藏着。没想到今日终于见到霓裳,听她称呼唤起我对钟离巺的想念。 再也忍不住了。 霓裳本来正若有所思,见我拿出这镯子,娇躯大震,一个踉跄几乎跌在地上,嘴巴张的老大”却不出任何声音,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目光再也离不开我手上的镯子。我手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咳,”我清了清嗓子:“那人还托我带句话来。” 霓裳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镯子:“他说什么?” “他说,”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他说他从未怪过你。” 霓裳闻言又是浑身一震,呆呆的看着手中的镯子,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流下。 我翻了翻兜,找出一张纸巾,想递给她,却又不忍打扰。忽然觉得她跟我有点相像,把一份感情深深的埋藏在心里,表面上却是一副明快开心的样子,其实只不过是不忍触及吧了。这情形不由得勾起我对碧君的思念,虽然那只不过是封存在我脑海中的一个影子吧了,可是又如此的清晰,让然无法回避…… 渐渐的,碧君长赤足的景象与司徒雪重叠起来,一时间再也分不清…… 密林之中,两个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伤心人就这么站着,各自想着心事。 良久,霓裳终于开口,喃喃道:“二十年了,你还未曾忘记我么……” 接着猛地抬头:“他还好么?他在哪?” 看她的反应,我也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本来看她使用东瀛忍术时候,我心里怀疑会不会是她当日在西山暗算钟离巺和红尘,如果是,那钟离巺是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暗算,红尘是被自己的七妹暗算,可真算得上是悲惨世界了。 幸好啊,看霓裳的反应,西山之事跟她半点瓜葛也没有,老天毕竟没那么狠心呵。 “既然如此,为何你不来找他啊?” 霓裳黯然道:“我当日被灵管会高手追杀,更中了南海张近白一掌,伤了气脉,在谷中休养了二十年才能自由行动,唉,这也算不了什么,本来就是爬也要爬去找他的,可是秦广王对我下了二十年的禁制,我根本就找不到谷口出来。” “可是钟离巺闯过十几次风火谷,你也可以见他一见啊。” “有这等事?”她呆了呆,不能置信的道:“大哥竟没告诉过我……” 靠,这大哥也不仗义,当日霓裳盗宝只怕就是你指使的,后来又不让人家两口子见面,什么居心! 霓裳顿了顿,又道:“唉,就算以他的能为,只怕也无法过得了谷口那关啊。” “说这么多千难万难的,那你既然现在出来了,怎么有空先来灵管会捣乱?”我心下忽然有些替钟离巺不平,钟离巺闯谷不成,转为逆反天干收集虚魂,这份神情何其感人,她好不容易出得谷来,有空先到灵管会捣乱。 “唉,你知不知道有种感觉叫患得患失?”她叹道,神情凄婉非常:“二十年了,我骗了他二十年,在遇到你之前,我如何知道他还肯不肯见我,还肯不肯要我?” 我心下暗叹,也对,再怎么样爱得死去活来的感情,经过毫无音信的二十年,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更何况是她负了钟离巺在先?所以霓裳又这种感觉也再正常不过了,不过我可以知道,至少钟离巺没有变,看霓裳方才的样子,她也没用变。这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吧,无惧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此刻我心下稍安,脑筋也活络起来,于是开始无比地鄙视我自己,因为我此刻忽然犯了个坏:“我可以告诉你他在什么地方,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这话耍了个滑头,只回答了她的第二个问题,我知道钟离巺在哪,可是我真的不能说他还挺好,又不好跟霓裳说他把自己封死在西山了吧,霓裳显然已经乱了方寸,没听出来我话中的机关,闻言一愣,更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讨价还价,瞪了我一眼:“小鬼!比你爸还精明!”呵,看起来霓裳跟我父母还不是一般的熟啊,有机会得问问我老爸。 “嘿嘿……”我就当你夸我了,反正我心中太多疑问,好容易逮着一个知情人,不给我解释清楚可不行!这些疑问在我心里纠缠有一阵子了,实在是让人寝食难安:九君子在搞什么?当年霓裳为什么要盗宝? 我体内鬼龙到底有啥好处,怎么好像正邪两派都在抢? 霓裳此刻也收拾心神,风情万种的拢了拢鬓边长,面颊上犹带着几颗珍珠般的泪珠,看得人心中一荡:“也罢,既然你就是那个应劫之人,早晚要讲给你知道的。” “应劫,啥意思?” 第十一章 超级阴阳师 她没回答,先反问道:“鬼龙的来历你知道了吧?” 我点点头:“传说是龙之第七子睚眦?” “没错,那我们的来历你也知道了吧?” “知道,九君子是吧。” “呦,还真知道不少。” 我心想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我还知道言辰四老九,你是老七,红尘是老六,程万年是老三,叶子高是老二……”为免她拿话哄我,索性多透露一点。 她瞪大了水波流转的一双眼睛,不能置信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岂止知道,我还都见过呢。” “啊,三哥六哥他们可还好?” 她不问那几位,单只问红尘和程万年,想来是与他们关系最为密切吧。我想起程万年心下一叹,敷衍道:“都不错了,我想他们都实现自己的目标了吧。” 红尘大彻大悟入世修行,自然是实现了自己的目标,程万年逆天自戕,应该也算是求仁得仁了,所以我这也不算瞎掰。 我怕她再追问下去,连忙问道:“先告诉我你们老大是谁?” 霓裳柳眉微蹙:“这还真不好说,”她沉吟了一会:“确切的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这叫什么回答?”我不满的道。 她展颜一笑:“没办法,我真的说不好,或许哪天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我刚要说话,她又道:“等等,别那么多问题啊,一共三个,问完你就要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心里一盘算,三个也差不多了:“好,第一个问题啊。” “第二个!”她纠正道。 说实话。我心里是很矛盾的,一方面看她急切的样子,不忍心拖延太久,可另方面,我又不想象让她兴高采烈的赶去西山之上,见到的却是钟离巺的埋骨之所,一念及此,心里又隐隐有些希冀,钟离巺只不过是伤重把自己封印起来罢了,万一他没死呢? 我这边胡思乱想。霓裳有些不耐烦了:“小鬼,快问!” “好吧。第二个问题:你们九君子到底是干嘛的?” 她略一思索:“确切地说,我们是九个为了共同目的走到一起的人。” 晕,这不废话么! “别想糊弄我啊,我问的是你们的目的!” “呵呵,你这小鬼还真不容易打,”她笑道:“好吧。其实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鬼龙。” “我知道你们也冲这鬼龙来的,问题是要拿鬼龙干啥啊?”我锲而不舍。 “当然,我们是----”说到这,她蓦地神情一动:“不好,追来了,大伯果然是手段高绝,我一路上连下十三道禁制也没能拦他多久。” 这时我也感觉到远处有一股极强的念力在飞快迫近,连忙道:“钟离前辈在西山公墓的妙风观,用天师秘法封印在观内东南角。” 霓裳闻言大喜。神情激动,接着一扬手,把七杀星魂射入天际,我晕,又来这个。感情这七杀星魂也有gps导航,能自己回家啊。 只听霓裳飞快的道:“李克,你我也算是有缘,本来要把你带到风火谷交给大哥的,不过现在我要去见他了,你既然是这个应劫之人。又知道了这么多事。想来冥冥中自有安排,我就不这个操心啦。 只是你要记着,凡事多加小心,不要被表象所迷惑。”说完身形一展就要离开。 晕,当日红尘也这么对我说的什么用心眼之类的,这些人,怎么老说半句话啊,搞什么搞!我连忙道:“把话说明白了啊!什么叫不要被表象所迷惑?” “我也只是推测和想象,眼下没有任何证据,总之你小心就是了!”说完一拱手:“咱们后会有期!”接着身形一展腾在半空,口中犹道:“我还欠你一个问题!日后一定还你个人情!” 我看着她美丽的身形消失在密林当中,脑子里更乱了。本来以为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来,结果她只不过是在一锅粥里又搅了几铲子,让我越来越糊涂而已。她到底让我小心什么?既然说表象,那一定是我亲近之人了,司徒雪?不会吧!难道是老谢?!看看他方才忽然表现出来的高手风范,之前一直在刻意隐瞒么? 我正在这胡思乱想没个头绪,身边劲风响动,钟无相出现在我身旁,沉声道:“那妖女呢?” “啊,您说霓裳阿姨么?走了啊。”我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钟无相都喊妖女了,我还阿姨阿姨的叫这,可是我心里实在是说不清楚对九君子是个什么样的感情,总觉得他们在敌友之间徘徊,一时无法分清。整理 这说话之间,老谢和烈火大师几个人也追来了,看来这群人里毕竟以钟无相实力最高,人家还是一路破了禁制来的,后边跟来的几位就省去不少麻烦呢,这么一比,他们跟钟无相差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我羡慕的看着钟无相的气度风范,心想我啥时候能有人家一半就好了,想到这心头一惊:我几时对力量的追求也如此热衷了?鬼龙就封印在我体内,我可得摆正心态啊,不然一步走错,就万劫不复了。 钟无相和老谢几人在周围勘察一番,霓裳早已没了踪迹,带我又回到灵管会,司徒雪等在台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我也不方便跟她讲话,微笑着点头让她放心。 级注册阴阳师的选秀被霓裳这么一折腾,弄得个灰头土脸,可是总得有头有尾,不然就更难看了。无奈下我只得迎着头皮又回去坐下,冰冰简单宣布了一下,由于有邪派混入比赛场地造成不小的混论,现在已被驱逐,正式恢复比赛云云。 霓裳就当弃权算,言六自然胜出,结果是第2组玄月胜出,第3组司徒雪。第4组是言六。我已经等着宣布结果了,冰冰忽然上台道:“第一组决赛两名选手由于伤势过重,双双放弃比赛,下面是复活赛。” “啥玩意?!” 冰冰宣布了复活赛的规则,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观众们从前几轮比赛中表现良好的参赛选手中人中投票选出一名,替补第一组的获胜名额。我往台上瞧瞧,钟无相也微笑的看着我,我心知是他搞得鬼,叹气。 黑幕啊! 于是我和其他另外两名选手一起站到台上,等着台下观众票选。本来我以为以我在前边的表现,虽然没胜过玄月吧,可是跟边上这两位比应该还是比较有人缘的,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我的票数居然第二,我旁边一个干瘦的小伙子居然是票选第一! 不会吧。他跟我一样在第三轮初赛就给淘汰了,表现的很一般啊,论样貌也不及我啊,怎么就能胜出呢?我扭头看看钟无相,只见他也皱着眉头不明所以。 等等,我靠,我搞黑幕,人家当然也能搞,钟无相高高在上的,搞这玩意明显不在行。人家回头在底下给在场观众许下好处,这票不就拿到了,唉。想通了这个关节,我也不由暗叹,这选秀黑幕也太多了。 让人防不胜防了。 我已经准备放弃了,又生变化。 冰冰又上来宣布:“各位观众,为提高本次比赛的影响力,组委会特开通场外观众短信参与平台,神动用户送短信至80809480鬼通用户送至14149414,为你心爱的阴阳师投上宝贵的一票吧!投票时间截止是今天下午4点。请快快按动短信吧。” 此语一处。底下观众也纷纷掏出手机开始投票。我明显看到边上那哥们脸色变了,太强大了吧。现在已经是3:50了,才宣布可以短信投票? 十分钟后,钟无相亲自拿着话筒到台上,宣布:“经过场外热心观众投票,本次大赛复活赛的胜出者为茅山事务所李克!” 本来冰冰来宣布就行了,他亲自这么一上台,等于是向搞小动作的人宣布,李克这人我保着呢,自然那些人也就不敢再有什么心思了。我十分感激,钟无相为了我真是费尽心思啊。 接着就是走程序了,颁奖啊,颁证书啊之类的,最后钟无相再次宣布,本次海选胜出的四人将作为灵管会任命的级阴阳师,赴各地参观考察和学习。虽然没有严明,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风火谷! 一场海选闹剧般结尾,幸好结果还不错,四人之中其他两人我都很喜欢,只有这玄月很是讨厌,要跟他一路去各地参观考察,想想就害怕,不过有司徒雪还有言六在,量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想到言六,我趁没人时候把他拉过来:“兄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利害?吃了什么千年人参?” 他咧嘴一笑:“师傅说五百年天劫将至,人间会有一番变动。” 我一愣:五百年天劫?方才霓裳也说我是应劫之人,说的是同一件事么? 却听言六接道:“我们言家不能落后,所以你当日离开之后,师傅就把我领到言家的千尸洞修炼,我也是几天之前才出关的。” 他轻描淡写的说什么修炼,光听千尸洞的名字就足够骇人的了,想来他一定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魔鬼训练,才有今日的成就吧。 唉,我这人总归是太懒了,司徒雪本来就比我厉害,也就罢了,言六本来比我差得远了,竟然也进步这么快,就算他有天份吧,可也是在什么千尸洞练出来的,我又懒有怕苦,看来是注定一辈子作个半调子高手了。这时,司徒雪把师傅送走,走过来问方才我被掠走的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我简单跟她讲了讲,她听说霓裳去找钟离巺了,也是十分高兴,正说话间,钟无相使人过来,让我们去灵管会开会。 玄月、司徒雪、我和言六四个人拍拍坐好,钟无相和烈火大师等几人坐在对面,气氛十分凝重。钟无相开口道:“此番选举终于结束,你们四人不负众望胜出,我很欣慰。” 我晕,老大,直接切入正题吧,别整这些官话了。 钟无相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在座都是自己人。我讲话也就不兜圈子了,现在又一个秘密任务交给你们。” 虽然明知道是什么,可不免心里还是有点紧张,钟无相简单介绍了一下我体内封印鬼龙双眼的事情,我看玄月也不怎么惊讶,估计钟无相早就跟他交代过了。 只听钟无相道:“你们要作的就是,到风火谷内找到上通天庭下接地府的天地之眼,在哪里敲响惊神鼓,唤出鬼龙。” 接着,他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面黝黑色的小鼓来。看起来像小孩子玩的拨浪鼓大小,真想不到传说中的惊神鼓是这副德性啊。 他把鼓交给玄月郑重收好,又取出鼓槌来给司徒雪,道:“切记,在没找到天地之眼前,千万不要让鼓槌碰到鼓,否则唤出鬼龙。炉熄鼎灭!” 司徒雪连忙答应,我瞧瞧玄月,心想:“这么分配正好,我们都巴不得离他远点,不用担心会误敲惊神鼓了。” 司徒雪心思缜密,问道:“钟师伯,那敲响惊神鼓唤出鬼龙之后呢?” 钟无相微微一笑,没说话,烈火大师取出一样东西交给我:“到时候将此物高举,念动咒语。便可将鬼龙封印。”我一直没见他开口过,此番开口,真个惊天动地,嗡嗡作响,好像有人在耳旁敲钟一般。 乖乖,他应该叫敲钟大师更合适点。 我看那东西,是个小瓶子,晶莹剔透的,不知道什么东东。钟无相道:“你等不可小看了这瓶子,这玉露瓶乃是佛门至宝。当日南海张近白张师兄就是靠此物封印的啮魂珠。”看我似乎对这个小瓶子还是有些疑虑。钟无相道:“这封印之法乃是我们钟家代代相传,绝无差错。你大可放心。” 我连忙郑重收下,烈火大师又向授了几句咒语,我一一记下。钟无相又把一张介绍信递给我,大意是先介绍灵管会新近旋出级阴阳师四名到贵谷参观学习望予接洽云云。 看看准备停当,钟无相道:“我们几人会夜测天象,确定风火谷如今的位置,你们便可动身了。” 言六对风火谷没什么大了解,闻言道:“谷不在一处?” 把钟无相问愣了,若非我跟他熟,只怕也不知道他要说啥,我翻译道:“他的意思是问这风火谷不是一处固定的所在么?” 钟无相点头解释道:“这风火谷是三界的一处缝隙,交汇天地接通阴阳,却在三界之外游离无定,不时人间、阴界和天界交集,需要详加推算才能知道具体位置所在,而我前面提到的那天地之眼就是它同时交汇三界的地方。 我吐吐舌头:“在哪还不一定啊?那要百慕大三角、喜马拉雅杀什么的怎么办啊,飞机都去不了。” 钟无相笑道:“无妨,明天我们会结个法阵送你们过去。” “这么急啊?”我奇道,折腾这么一通,怎么也让我们休息休息啊。 钟无相道:“两日之后,天上七星聚,乃是封印鬼龙的最佳时机,错过之后,又不知道要等上多久了。” 得,什么事都往一块赶啊,那就去呗。 当晚我们就在灵管会歇下,说是明天,等他派人来叫我们,已经是第二天深夜,我们四人来到灵管会的天台上,赫然已经设起一座七星法阵,七盏大油灯按北斗方位排开,中间画着一个硕大的太极图。钟无相叫我们到当中站好,叮嘱到:“法阵之中切记不可睁眼,这七星法阵传自钟旭老祖,威力强大,置身其中,各种幻象纷至沓来,一会有任何幻象任何声响都不要睁眼也不要开口说话,等到脚踏实地之后,方可睁眼开口。切记切记,否则一旦失足,将永堕无间弱水,那里非法力所能及,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乖乖,这么厉害,我猛地想起一事:“我们咋回来?” “呵呵,只要灯不灭,就不会有问题,而且我们老几位随后就到,你不用担心。” “啊,要是下雨怎么办?要是这灯没油了咋办?”我拉着司徒雪,刚说完这句,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堕入一片未知的虚空之中…… 第一章 阎君 一片黑暗中,我初时只觉冰冷非常,后又觉燥热不堪,只能握着司徒雪的手,紧闭双目。忽见儿时自己跟在奶奶背后要糖吃的情景,又惊见初习道术时候的可笑模样,这几年间所遇鬼怪一个个在眼前集合,张牙舞爪形状可怖;猛地鬼龙硕大的身躯在半空呈现,直欲飞上九天;司徒雪的爆栗仿佛刚在我头顶响起,一转眼间,碧君的清丽面容浮现在我眼前,樱唇微启轻唤:琅…… 我伸出手,却触到一片荒芜…… 再缩回来,已寻不到司徒雪的柔荑。 想起钟无相的叮嘱,勉强收慑心神,万物皆是镜花水月,匆匆而过,不留一丝痕迹,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双脚一顿,踏在实地上。我睁眼长出一口气,一阵阴风吹来,彻骨之寒,这才觉自己身上已被汗湿透了。回头一看,玄月神色如常,站在我身后,略带鄙夷地看着我,我心道,你自幼修佛法之人,给我比什么?再看看言六,拖着他装有千年尸王的大箱子,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仿佛刚从市场转了一圈而已,我心下暗叹,这木讷之人毕竟有木讷之人的好处啊。原来那口箱子在和霓裳动手时候给拍裂了,灵管会又给赶制了一份,他这个兵器什么都好,就是携带太麻烦,还老得换包装。 等等,司徒雪呢?! 我四下观望,竟然只有我、玄月和言六三人,丝毫不见司徒雪的动静。 “兄弟,你看到司徒雪了么?”我连忙问言六。 言六摇摇头:“我见到。” 玄月忽然道:“方才我站在司徒师妹身旁,正默运玄心抵抗外魔,蓦地听她一声惊呼,仿佛瞧见什么惊人之事,再之后就不见踪影了。” 我想起钟无相叮嘱的。 一旦睁眼,会堕入无间弱水,心下大是着急。言六也不会安慰我,跟着干着急。反倒是玄月冷然道:“我观司徒师妹不像是早亡之人,既已到此,难道你着急有什么用?”***,本来是安慰人的话,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那么难听呢? 四下看看,我们三人置身一处山崖的尽头,几丈宽的地方,仅可容纳几个人。抬头望天上看时,却现根本看不出去,顶上黑糊糊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所在。回头看时,身后是一处绝壁,并无退路,再看四周,一样被黑暗所笼罩,仅自己立身之处略有些荧荧的亮光。竟似身在一处封闭的所在,可不知为什么,只觉这里远非目光所及的如此逼仄,在望不过去的黑暗背后,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广阔空间。 崖外有大大一团浓雾,刚才那阵刺骨的阴风,就是从那团黑雾中吹来,并杂着阵阵呼啸之声。我看看四下并无前路,指着面前那团黑雾,回头问道:“难道就是这里么?” 玄月冷笑道:“是与不是,走一走不就知道了。” 靠,走就走,总不成在这干耗着!至少要走过去找找司徒雪! 我把牙一咬,举步迈入虚空。 居然“啪”的一声踏在实地上,我心下稍安。在一片摸索着举步前行,地面颠簸不平,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筑成,且越行寒气越重,我不得不祭起法诀来抵挡寒气,再行一会。那呼啸之声渐大,如在耳边,大风迎面吹来,寒气更加浓烈,直渗入骨一般。我浑身颤抖,仿佛要冻僵一般,只觉气力仿佛渐渐都被冻结,顶风之中,每前行一步都要付出巨大努力…… 我正在拼力抵挡寒气,忽然气候一变,变得如炎热夏天在烈日下行走一般,闷热的空气,连呼吸都困难非常,不一刻已经汗流浃背,只觉口干舌燥眼冒金星,尚未适应这酷暑般的天气,蓦地气候重又转寒,适才流下的汗水刹那间凝结成冰,不一会已经在我身上布满一层的冰块,每走一步,都无比艰辛…… 如此冷热交替,不知多少轮回,我也放弃坚守法诀了,就那么硬着头皮前行。冰火交集中,我神志渐失,仅凭自身一口元气支持。 就这么一步一步朝前走着,不知道走的多久,眼前光亮突现,气候也蓦地恢复如常,我压力突减,心神一松,只觉气血上涌,几乎栽倒,心中暗叫不好,定立当场,手结法咒闭目默默调息一阵,将体内因为寒热交替而混乱的气息调匀。良久,方才长出一口气,睁开眼来。自己赫然身处一处宽阔的广场,广场一端有一座巨大的石门。整个石门似乎是一体而成,高有三四丈,宽亦有两丈多,不见堆砌雕切痕迹。石门当中悬挂了一盏琉璃灯,这一盏微弱的灯火,只足以照亮石门周围几丈地方,再向外的地方,依旧是黑忽忽的一片,看不出个究竟来。石门右侧,光亮可及处,赫然放着一尊硕大的三足巨鼎,黑黝黝的不知何物铸成,鼎足的细处与人腿相差仿佛,粗处比一般人的腰还粗,鼎沿高出我不少,有大半个石门的高度,宽度更是惊人,几人合抱不来,不知道作什么用的。回头看来路时,依旧是一团黑雾笼罩,玄月在我身后,面上也是一片惨淡,三人之中只有言六本来就一脸惨白,看不出什么特别来,不过从他汗水浸透的衣衫和微微颤抖的双腿中可以看出,他这一趟也不轻松,更何况他还一直拖着那口沉重的大箱子。 我一看大家都过来了,心下稍定,再看石门两旁,只见石门横梁上红朱砂写着四个斗大红字:风火之谷。左右写着一副对联: 上联是:能进乎?欲退乎? 下联是:即来之,则安之。 我摇头苦笑,这建谷之人倒也颇为风趣,我们现在确实已经是进退维谷了。 那就进吧。 我把介绍信拿在手中,朗声道:“灵管会派人求见风火谷主。” 没反应。 我加大音量:“灵管会派人求见风火谷主。” 还是没反应。 我心下烦躁,举步就往里闯,一只脚刚迈过石门,只听“咕噜”一声响,然后是一声重重的叹息。仿佛怀着无限萧索,接着一声低喝:“什么人!”这一声喝,声音低沉萧索,却似有着号令千军万马的霸气,带着一阵无匹的强大气息从石门之内奔涌而出,把我生生的逼出石门,后退了七八步才站稳,我心下骇然:门内之人一喝之下,竟有如此霸道的气势,这如何过得去? 我不敢造次,连忙再次重申我们是灵管会派来的,结果门里又毫无声息了。司徒雪音信全无,我急得直跺脚,不知道怎么办好?正在无计可施的当口,却听一把柔和慈祥的声音说道:“年轻人,稍安毋躁。(3)(z)〓(中)(文)(网)” 我循声望去,只见黑暗之处走出一位中等身材的老者,头顶帝冠,身着皇袍,须皆白,慈眉善目,令人不油生起崇敬之感,此刻正笑吟吟的向自己招手。我正纳闷,玄月抢前几步,翻身拜伏在那老者面前,毕恭毕敬地道:“玄月参见阎君!”我身躯一震,呆在当场。我虽见过不少鬼怪,地府也走过一遭了。不过从没见过阎罗王的模样,眼前这人眉目慈祥,就仿佛邻居家的老大爷一般,怎么会是阎罗王?老者看我茫然的样子,笑着低声说:“老夫秦广王。” 乖乖,眼前这温和慈祥的老者,赫然竟是十殿阎王之----秦广王!!!惊见这传说中地冥界最高统治者,我也不免心神激荡,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抢身上前,恭身施礼:“晚辈茅山李克,拜见阎君。”言六也跟着施礼,却是一言不。 秦广王一边微笑着搀直了我的身子,一边对玄月道:“此处并非朝殿,不必多礼。”玄月起身站起一旁,秦广王接着笑咪咪的拉起我的手,把我拉到离谷门十几步远的地方,仿佛怕被谷门中人听见一般,这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叹道:“果然一表人才,茅山一脉后继有人啊。” 我连忙谦虚说:“阎君过奖了。” “你们到这儿所为何事?是受灵管会差遣么?” 我连忙把灵管会的文书取出来给他过目,秦广王捻须看了看,递还给我:“这上边不是写着四个人么?” 我心下一急,连忙再次施礼:“还有一位司徒雪,是烈火大师门下,方才经由七星法阵到此时候中途失散了。” 秦广王眉头微皱,看得我心里也跟着着急:“如此说来,只怕是落在这风火谷中了。” “我也这么怀疑,可是他们不让我进去啊!”我急道。 秦广王低声道:“这守谷之人,是个大有来头的,你可先去试试硬闯,如果闯不过,不妨自称乃姓刘之人,到时他自然会放你过去。” 真奇怪的规矩啊,我连忙点头记下,心里却十分高兴,幸亏有阎君指点,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过这谷口啊,打又打不过,讲理又没人理的。 却听秦广王忽然神色一动,向玄月道:“你身上隐隐有华光射出,可是带着什么法宝么?” 这倒把玄月难住了,我身上带着玉露瓶,玄月身上带着惊神鼓,司徒雪带着鼓槌,这三样法宝是引动鬼龙离鼎再次封印的法器,关系到我们此行的成败,原是十分机密的,玄月看看我,我也瞧瞧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秦广王微微一笑:“无妨,我原是觉得玄月身上此物并非完物,可能与失踪的伙伴相关,是故有此一问。” 一涉及司徒雪我就急了,连忙道:“没错,他们身上东西是一套的。”说完转身对玄月说:“快快,拿出来给阎君看看,能否找到司徒雪的下落?” 玄月微微皱眉,我看他还是有点犹豫,连忙道:“找不到司徒雪,你拿着这东西也没用啊!”玄月想是觉得我说的在理,伸手入怀把那惊神鼓取了出来,道:“这便是我身上的法宝了,请阎君看看,能否----” 话音未落,猛听言六一声怒吼!接着眼前一花,玄月托在掌中的惊神鼓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二章 幻兽 我们三人之中,本以言六最为木讷,没想到真有危险来临时,他竟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就在玄月取出惊神鼓的刹那,秦广王的目中爆出一缕精芒,言六远远的瞧见便觉不妙,扑过来时已经晚了,秦广王以迅捷无论的身法从玄月掌中抢走惊神鼓,接着闪身退后,把惊神鼓擎在手中,仔细观看了一番,仰天长笑。 那笑声中竟然充满邪恶奇诡的味道! 我又惊又怒:“阎君你?!” 玄月冷然道:“他不是秦广王。” 什么?!他竟然不是秦广王?! 我怒道:“靠,不是你玄月刚才说他是的嘛!怎么又变了?!” 玄月道:“我说什么你都信,干脆拜我为师好了。” “你!”这人怎么一点不讲理啊,我也怒了,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哼,你不能自己师傅死了,就到处想当别人师傅吧!”这话说完我也有点后悔,天龙大师正邪姑且不论,拿死人开玩笑实在是有失厚道。 果然,玄月的面色变了一变,目光大是凌厉。我心下十分懊悔,却被一股傲气撑着,硬着头皮和他对视,老子就这么说了,你能怎么着吧? 他冷冷得道:“此间事了,我们再分胜负。” “分就分,怕你啊!你现在要动手也行!”唉,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怕,虽然我此刻背着百鬼,但是估计想胜过他的天地伏魔圈太难了,不过既然充好汉,就得充到底,我又加了一句:“我堂堂茅山后裔,怕过谁来?” 只见那那假秦广王蓦地仰天长啸,接着扑通一声双膝跪倒。 我大惊,乖乖,我的名声已经如此惊人了么?这假秦广王也是一派高手风范,我还没动手呢,只报了个名号,他这就要跪地求饶了么?只见他不仅双膝跪倒,更趴下身子把双掌也贴在地上,来了一个五体投地。 我心下好笑,刚想出言讥讽,言六已经闷哼一声直扑过去。 那假秦广王大口一张,“咕”的吐出一团紫气来! 可能是他把全部念力用在吐气上了吧。他身上的幻象渐渐消除,我赫然惊见一只硕大无朋的变色龙趴在地上,口中腾腾的冒着妖异的紫气! 我说我怎么看不破他的障眼法,这是人家专业啊。 蓦见玄月神色凝重,我奇道:“吐个气嘛,有啥可怕的?” 蓦见言六甫一接触那团紫气,就如同触电一般抽身退回,神情骇然。嘴唇一动,吐出三个字来:“魔瘴气。” 他说这魔瘴气可不是寻常烂泥沟里产的那些沼气,也不是大江大泽之中腐尸烂泥日久所生的瘴气,而是眼前这幻兽所修炼而成,我自己没去接触这东西,不过看言六的反应也能想想一二了。要知道他是赶尸人,多少死气腐气毒气在他那就跟香水一样,此刻却在这团紫气下吃了不小的亏,厉害可见一斑。 这时那团紫气已经逐渐扩张,并向我们裹来。前有瘴气,后边是风火谷的大门,乖乖,碰又碰不得,逃也无处逃。这可怎么办?我这时才颇觉后悔,唉,按说不该如此大意,被这幻兽所骗,可除了他扮的委实气度不凡之外,也实在想不到在此地竟然敢有人冒充秦广王。更加上我担心司徒雪的安危不免乱了方寸。唉,再扭头看看那石门里边,竟然还是毫无声息。外边打这么热闹,里边那位好像丝毫未曾听到。 这时玄月蓦地上前,盘膝坐倒! 他盘膝坐在地上,右手食指指天,左手食指指地,竟然又摆出那天地伏魔圈的阵势来。我心下稍安,这个圈子的厉害我可是见识过地,这瘴气虽然厉害,只怕也突破不了这佛门秘法吧。却见一团光芒自玄月身上升起,比当日在擂台上只罩着他自己的小圈子大了好几倍,形成一道屏障把我和言六与瘴气隔绝开。 眼下情形十分诡异,玄月铸起的结界是一道分割线,一边是大变色龙和他吐出来的魔瘴气,一边是玄月、我和言六,还有那风火谷口。 这时玄月低沉的声音传来:“快走!我也只能抵挡这瘴气片刻了!” 我只觉心中一凛,这玄月素来跟我不睦,这次一起派来风火谷我还老大不愿意,没想到此刻他竟然如此仗义,四人一块至此以来,我还是次生出把玄月当作伙伴的感觉,把心一横,大声道:“没有惊神鼓,去了也没用,我在这和你同生共死!” 言六没说话,只是用力地点点头。 玄月急道:“哎!你们走了,我就不用费劲弄这么大的屏障了,他这瘴气虽然厉害,总有枯竭的时候,到时候我再收拾他不迟!” “可是?”他话是这么说,可是谁知道这大变色龙体内的瘴气什么时候枯竭啊?万一他顶不到那时候咋办? “可什么是啊,别婆婆妈妈的!”玄月凌厉的语调传来:“放心,我死不了,咱们一战还没分胜负呢!” 我心知他说的在理,我们在这,只是让他浪费念力张开更大的结界,我们走了,他或者能坚持到这该死的变色龙势弱也说不定,我瞧瞧言六,他摇摇头,皱眉道:“我刚才试了试,尸王无法唤动,只怕是此地地脉混乱的缘故。” 得,他说不能用就肯定不能用了,我只觉得心头一热,大声道:“玄月,李克今天欠你的!”说完一拉言六:“走!” 我这次虽然着急,可也深知欲则不达的道理,我硬生生去闯,能不能过先不说,只怕耗费的更是大大延长。我走到石门口,没敢迈步入内,在门口高声道:“晚辈有要事进入风火谷,还请前辈通融放行。” 门内响起“咕噜”一声,再无任何声响。 我等了一会不见回音,无奈再次高声道:“晚辈要去营救一位对晚辈至关重要之人,非入谷不可,请前辈体谅,我们要闯了!”玄月那边已经吃紧,我实在是不能等了。 “你的女人么?”门内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用词简单非常,仿佛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声音略带些沙哑,听来越显得萧索,却又隐含着无限的威严。 我心想此人何其无礼,不过见了他刚才一喝之威,心知硬闯不是上策,无奈硬着头皮答道:中却在想,自己和司徒雪到底算是什么呢? 钟无相正想得出神,却听门内又是“咕噜”一声,接着一声长叹,这一声叹,无尽萧瑟,又包含着无尽的伤感,门内人仿佛把几千年的思念都集中在这一声叹息中出,我本就思念司徒雪,又听到如此伤怀的叹息,不由惹起心事,只觉心中一痛,也重重地叹了一声…… 却听哗啦啦一阵响,门内黑暗处伸出一只大手来,如小簸箕一般大小,古铜色的粗壮手臂上满布刀疤剑痕,突起的青筋如虬龙般作势欲飞,手腕上系着一条儿臂粗的铁链,另端在黑暗之中,不知道系在何处,那哗啦啦的声响便是这铁链出,而这只大手中,正握着一个硕大的黑色葫芦,递到我面前,我本来不好酒,不过此地连番变故,心神摇动,激起了率性的一面,接过葫芦,入手沉重,不知何物铸成,拔开塞子,一阵酒香溢出,我仰头“咕噜”一声,喝了一大口。 入口时,竟有如烈火般灼热辛辣,让人不敢在口腔中多留它片刻,连忙吞下,待那酒吞入肚中,却又觉如寒冰一般凛冽,一股寒气直涌上来,五内仿佛都要冻僵,使人张口欲呼,我不由大叫一声:“好酒!”借着一声呼喝把寒气吐出,仰头又饮了一大口,那寒热轮回冰火交叠的奇妙感受,把我的神志吸引过去,似乎掩盖过了刚才那阵心痛,却在寒热气息渐渐平复的刹那,陡然从心底涌起魂断神伤的感受,一阵冷风吹来,猛然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忽觉手中一空,葫芦已被人夺回,门内那人也咕噜喝了一口,接着长叹一声,想是籍此长叹,来消减那寒热交替的感受吧。 难道这守门之人,也和自己一样,有着伤心之事么?否则又如何会酿出这般使人**的酒来?此人到底是谁,竟然有着那样的无匹霸气?这样一个绝顶高手,又如何会被人以铁链禁锢于此处? 我正思索着这许多疑问,门内人忽然靠口问道:“既赞酒好,你可知此酒的名字?”钟无相回说不知。 门内人道:“此酒乃我采风火之谷地下深泉,历百年所酿,名为‘**误’。” “**误……”我口中喃喃重复了几遍这名字,心想这名字最恰当不过,一饮之下,真如同身陷情爱之中的男女,一时间悲喜交集,冰火轮换,最后却常空留得满怀的凄凉萧瑟,想来竟似**一误……不由长叹一声道:“早知今日**处,莫如当日不相逢。”万千感受随着酒意一起涌上,一时竟痴了…… 门内人听了这两句,半晌没有出声,想来亦是被勾起无限心事,竟也呆住了。 隔着这风火之谷,两个至情之人,就这么两下无声,各自思念着…… 第三章 重瞳 言六忽然低声道:“时间不多了!”我猛地惊醒,回头看了一眼,暗骂自己太无耻了,人家玄月在那辛苦非常的抵挡瘴气,你跑着喝酒怀旧来啊,连忙道:“多谢前辈赐酒,不过晚辈有急事要进谷,能否请前辈行个方便?” 门内人冷哼一声:“向前三步,那孽障的瘴气便过不来了。” 我和言六依言向前三步,已经是站在门内了,回头看玄月,他正将天地伏魔圈渐渐缩小,最后终于恢复成那日在擂台之上的模样,在他身旁隐隐泛着光华,那瘴气弥漫在谷口,却真的如门内人所说,就在谷门徘徊,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我看玄月的形势渐渐稳定,心下稍安,奇道:“前辈知道那妖孽的来历么?” “哼,不过在此地苟活上百年的一只大虫子罢了。” “前辈法力高强,为何不除掉他?” 那人傲然道:“蛇虫鼠蚁之辈也配我动手么?”我心道,你牛,怎么还在这看门啊? 却听门内人开口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声音依旧萧瑟非常,却多了股亲切和蔼的感觉。 我正在分神想别的事,此刻听他问起,蓦地想起那假秦广王说的话,一时脱口而出:“姓刘。” “什么?!你姓刘?!”门内人似是吃了一惊,又似转为十分失望:“竟然姓刘……”半晌没有说话,忽然喃喃道:“十多年前也有一人与我如此投缘,你和他很像,本来放他过去也无妨,可惜他不仅要过去,还要带人离开,唉,就算带那人离开也无妨,可惜我身负这守谷的使命,差将期满,却如何能为他破戒?” 我心中一动,心知他说的定是钟离巺无疑,钟离巺当日数度闯谷,都是被这人拦下了,只是不知道他说身负什么使命之类的是啥意思。 却听那人继续道:“便放你过去也不打紧,但你既姓刘,想入此谷,却必须作到一件事。”口气冷淡非常,再不似刚才那般亲切。 我暗叫糟糕,这假秦广王害人不浅啊。不过已经脱口而出了,难道要跟人家说我方才说错了,我其实不姓刘?自己姓什么都搞不清,那也太丢人了。无奈硬着头皮答应道:“晚辈愿意一试。” “哈哈哈……”门内人一阵长笑,道:“想不到刘家也终于出了个有担当的人物啊,哈哈哈!”门内人虽然笑着。然而这笑声中只觉冷漠讥讽,听不出丝毫赞赏之意。我被他这笑声激起了少年意气,大声道:“前辈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却也不必如此笑个不停。” 门内人冷哼一声,显是动了真火:“看到门口的鼎了么?” 那大鼎方才一到这我就看到了,好大个家伙,我正纳闷他为何有此一问,却听他沉声道:“举起来!” “什么?!”我呆在当场,这不玩人么?拿我当起重机啊! 门内人再无声息,仿佛与我多一句话都是浪费。 我连问几声,门内人都豪无声息,无奈下,转身对着门边那大鼎,颇为踌躇。用手抚摩一下,触手冰冷。不知何物铸成,敲一敲,铿然有金石之声,心下暗忖:这家伙,怕不得有上千斤重,却如何举得起。有心再问门内人有无其他办法,却被一股子傲气撑着,不肯服输。当下活动活动手脚,使劲抻一抻腰。作了半套广播体操后,深吸一口气,一咬牙,弯下腰去,扳住两个鼎足,奋力向上一挺,嘿!!!!!! 巨鼎纹丝未动,我心知靠自己这点力气是不行了,伸手入怀取出一张五丁符,口中默念法咒,掐在指尖一晃,无风点燃,符咒燃尽后,一阵金光罩在我两臂上。 《华阳志.蜀志》载:“蜀有五丁力士,能移山,举万钧。”说的是蜀中有力士,有移山之能,力举万斤。 后来传说的版本多有不同,有说此乃五人,号称五丁,本来蜀中道路难行,山涧峻险,兵路不同,秦惠王这家伙为了去讨伐当时的蜀王,找人凿刻了五个巨大的石牛,赠送给蜀王,还派人在石牛尾下放上黄金,每头牛还象模象样地安排了专门的饲养人员。蜀王一见之下,以为是天上神牛,能便便出黄金来,牛不可及啊,于是派国中五个有移山倒海之力的著名大力士,开山辟路,一直将石牛拖回成都。而这条拖送石牛的道路,就是古金牛道。当然也有传说是秦惠王送给人家五个美女,用计诓五丁开辟了石牛道,才令张仪、司马错一举而吞蜀地。还有传说是五丁力士入秦,迎来五女,辟路经过大山,有大蛇阻路,五丁力士逐蛇,蛇钻入山**,五丁拔蛇,山崩地裂,五丁力士和五女全部毙命,又称五丁拔蛇,现在的四川梓潼县境内,仍有五丁力士庙…… 传说版本如何且不论,五丁二字却已成了神力的代名,而这五丁符,正是施法借来五丁神力,施法者可暂时获得巨大能量,以挥出平常数十倍乃至上百倍的气力,乃茅山之不传密法。 我祭起一张五丁符,再次弯下腰去,两臂较力“嘿!”的用力一提,大鼎还是纹丝未动。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正思索着如何是好,却听门内人道:“有不可为者,不必勉强了。”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却激起了我满腔的少年意气,冷哼一声,自怀中取出仅余的三张五丁符,一晃点燃。 要知道这五丁符虽名为借力,实则是以咒法强催己身潜力,气力仍是来自施法之人,效用的大小也取决去施法人本身的体制,因此法太过霸道,且透支体能甚巨,所以茅山门中,不到万不得以不用此符。而且因为透支严重,即使身强体健之人,每次也最多只用一张符咒,我平时也不怎么去健身房,本非身强力健之人,今天却连烧四符,就算日后不大病一场,只怕也得休息几天方能复员了。我一时心气上涌,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连祭了三张五丁符,深吸一口气,再次弯下腰去,握住鼎足,腰间用劲,将全身力气集中于两臂之上,大喝一声:“起!” 那巨鼎摇摇晃晃中,一分一分的抬起,慢慢地,竟离地而起! 门内人“咦”咦一声,显是非常惊讶。 我面色通红,再喝一声:“给我起来!”那大鼎慢慢的一分一分的,竟被抬起至离地一尺有余,再想往上,却是再难抬起分毫,就那么在离地一尺之处,停顿了十几秒有余,我终于不支,双手撒开,大鼎砰的一声落回地上,震得脚下土地如地震般猛地摇了几摇。我直起腰来,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气血翻涌,身子象被抽空了一样,几乎虚脱过去,默念心诀,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半晌,才开口道:“前辈,晚辈可以过去了么?” 门内人似不能相信地问道:“你真的姓刘么?”言下竟大有可惜之意。 既然扯了谎,鼎也举了,自然不能改口,硬着头说:“不错。”这下连言六都觉得有点过头了,狠狠的瞪了我几眼。 那人没有说话,半晌,似猛下了决心一般说:“你这叫做举么?充其量抬起而已!” 我闻言勃然大怒:“靠,那你举一个我来看看!” “哈哈哈!!!”门内人纵声长笑,大笑响彻整个谷中,久久不衰,震得我两耳疼痛,眼冒金星。 终于,笑声停歇,一阵哗啦啦的声响,我只觉眼前一黑,气息一窒,面前多出一个人来。说是人,还不如说是小山来得形象些。只因这人站在那里,几乎塞满了整个石门,把仅有的一点光亮挡住了大半。我暗自咂舌,按照现在的单位换算,这人估计得有两米左右。仔细看时,此人身穿一套青铜盔甲,布匹部分早已破败不堪,残破处露出古铜色的粗壮肌肉,虽高大却并不显得臃肿,只有说不尽的强悍与霸道。此人两个手腕上系着粗粗的铁链,后面深入门内,不知道系在何处,腰间挂着适才递出来的黑色葫芦,里面装的正是美酒“消魂误”。 这人就那么随随便便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散着无匹的气势,风云仿佛都因他而色变,他仰傲然向天,仿佛天下尽在他掌中,连眼尾都不曾瞥我一下,我却觉得被人牢牢盯住一般,心胆尽被夺去,只觉得泥丸宫里的鬼龙之气甚至也蠢蠢欲动。 这气势并非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却是不折不扣的霸气,强者之气。而眼前此人这惊人气势之中,带着四分霸气,三分杀气,竟然,还带着三分莫可名状的萧瑟凄凉…… 这时,此人终于,低下头来。 我后退两步,仰起头,这才能看清他的面容,轮廓大开大阖,直挺粗旷的鼻梁下面是如斧凿般轮廓分明的嘴唇,乱糟糟的胡子胡乱生着,浓黑的眉毛斜**鬓,虽形容颇为落拓,却难掩昔日豪迈粗狂的丈夫气概,更难掩的是双目中眼光如电,散着纵横四海气吞天下的霸气!只是,却在那摄人气魄之中,竟显出一些与其无匹气势绝不相称的萧瑟黯然来,竟仿佛已经看穿了世间的一切,再无半点雄心壮志。难以想象,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竟出自同一人面上,我一时看得呆了。 这人打量了一下我,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么大气力,原来不过是靠些灵符咒法。” 我不禁面上一红,再与他目光一触,只觉心腾的一跳,几乎跳出胸膛来,忽然觉得有异,强按捺心头的狂跳,再仔细看面前这人眼睛时,赫然现,此人的眼中,竟然有着两个----瞳孔!!! 第四章 死亦为鬼雄 我心神剧震下,想起民间流传一句话来:尧眉八彩,楚目重瞳! 眼前此人形容气魄,莫非,竟是当年纵横天下的…… 倘若果真是他,又如何会在此地做了看谷之人?又是被何人用铁链禁锢于此呢?既是他,何已神态语气中竟然有这如此的凄凉与萧瑟,甚至那眼中的神色,分明带着看淡一切的心灰意冷,仿佛这世间再无任何事能打动他…… 我心中有太多疑问,然而这些问题都不容得我细想,更不要说出声询问了,而等我从巨震中回过神来,此人已经迈步走到那巨鼎跟前。也不见他有什么准备,更别说象我一样做做运动深呼吸一下什么的,就那么随随便的便一弯腰,抓住两只鼎足,吐气开声,嘿!巨鼎应手而起,被他高高举过头顶!一旁的我呆呆的说不出话来,终于明白什么叫英雄盖世! 言六也被这气魄所慑,口中喃喃地说:“西楚霸王,西楚霸王,当真名下无虚。”听他如此一说,我也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眼前这霸气绝伦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年纵横天下的西楚霸王----项羽。 甭问啊,那他念念不忘的女子就是虞姬了。唉,也难怪他为啥这么讨厌姓刘的了。我也够有毛病的,错口说出自己姓刘也就罢了,干嘛还死撑着呢?认个错不久完了?妈的,这都要怪那个该死的大变色龙,害死老子了!偷眼看看玄月那边,只见玄月已经把紫气完全吸引到他的天地伏魔圈周围,而且正在一点点的反击,我心下稍安,重新来看项羽。 项羽生于江苏省宿迁市宿城区的梧桐巷。离乡转战千里,建下无匹伟业,“生逢乱世,死值华年。”这八个字用来形容项羽再合适不过,垓下一战,项羽被淮阴侯韩信计策所败,四面楚歌声中,虞姬自尽,八千江东子弟无一生还,自感无颜面对江东父老。遂自刎于乌江,只活了三十一岁。李易安专为此事咏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后人景仰他的英雄气概,为他修建了无数庙宇宗祠,其中最著名的当属现今安徽省和县乌江镇东凤凰山上的乌江亭,上有一副对联写道: 犹听叱咤之声,外黄未坑。能存孺念,壮哉心鄙秦皇帝; 忍见风云变色,虞姬自刎,专为报恩,败已头抛吕马童。 说的乃是项羽平生四件大事:一是写秦始皇游会稽(今绍兴东南会稽山)时,项羽口出‘彼可取而代之’的壮语豪言;二是写项羽进兵外黄县(今河南民权西北)时,欲坑埋15岁以上男子,幸亏外黄县令门客13岁的儿子冒死劝说项羽,才使其动恻隐之心。三是写项羽垓下兵败诀别虞姬,留下凄绝千古的爱情传说。四是写项羽在乌江自刎时,正色地对部将吕马童道:‘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说罢横剑自刎,将头颅抛掷与吕马童,其尸不倒。掷过去的头颅仍怒目圆睁,汉将众皆失色,临死犹不忘恩泽下属,当真是盖世英雄。 中国有句古话,叫成者王侯败者寇,原是惯以成败论英雄的。只是,这句话在项羽身上却绝不适用。后世历经几千年,当人们提起楚汉相争那一段历史,无一不赞楚霸王英雄盖世,有仁有义。是真英雄,原不关成败,是以项羽临终也曾言道:“天亡楚也,非战之过!”何其愤慨,何其不平?! 既然这眼前人是楚霸王项羽,那么这鼎,想来就是当年项羽力举的禹王神鼎了。关于霸王举鼎的故事,还有一段旧事:江苏省沐阳县颜集乡人有一美人名虞姬,才色出众,万里挑一,故登门求亲者不绝于道,但没有一个能被她看中地。虞姬家附近有一座禹王神庙,庙前有一尊大鼎,重千斤,传说是当年大禹治水时所铸。虞姬便对家中人许下一诺:谁能举起庙中的神鼎,她便嫁给谁。那天,项羽途经庙前,上前一试身手,举起了神鼎。于是,项羽便成了虞家理所当然的女婿,霸王举鼎的故事也因此而被世代传为美谈。项羽举鼎之事在遐迩闻名,吴中子弟多有敬慕,争相以一识为荣。所以到项梁举兵之时,便毫不费力地招募了八千子弟。霸王举鼎,一得美人,二得精兵,故民间誉为“一举两得”。至今沐阳县中仍有虞姬庙,清代文学家袁枚做过沐阳县令,晚年重回沐阳凭吊颜集虞姬庙,也曾作过‘为欠虞姬一诗,白头重到古灵祠’的诗句。 更有说项羽兵败后,古下相的项姓人怕受连累,逃的逃,迁的迁,还有一些没迁走的,便不敢再姓项,巧妙地取“项”字的半边“页”字为姓,千百年后,“页”姓又演变成了“叶”姓。据说,今宿城区与宿豫县的“叶”氏也大都是西楚霸王项羽的后裔。 上面这些历史或传说,又岂止我耳熟能详,便是三岁孩童,也闻听过项羽的名号,楚霸王在中国历史上,确是无匹的英雄人物。 而现在,纵横天下的西楚霸王,这传说中的人物,后人万世景仰的英雄,正手擎巨鼎,威风凛凛的站在我面前,让他如何不震惊?项羽如何会在这里把守风火之谷?又是谁用铁链将他禁锢?这太多疑问,一时都涌在我脑中,理不出个头绪来…3〓{z}〓〓{中}-{文}-{网}… 而除了刚出谷门看过我和言六一眼外,自始至终项羽一直不曾再看过我们一眼,我的眼睛却没有分毫离开过项羽身上,这莫非就是霸者应有的气势? 项羽举鼎过头,在空中停了很长时间也不肯放下,仿佛正在享受那筋骨舒展的快意,就在此时,蓦地周遭一暗,接着变成漆黑一片,再看不到半点光亮,刺骨阴风潮水般涌来。 石门之上那盏小小的油灯,除了照明外,竟然还抵御着风火谷中如此强大的阴气,所以我身处此地,才没有任何阴冷之感啊。这时我回过神来,连忙提神戒备,不敢大意,却听到耳边响起咚咚地沉重脚步声,每一声都仿佛带着整个大地一起震动,我心头大骇,莫非项羽竟举着这巨鼎在走步不成?! 脚步声停住了,过了一会,眼前一亮,那阵刺骨的阴风退去,开始是些微弱的光从石门那边传过来,接着慢慢的亮起来,等到适应了光线,我定睛一看,大吃了一惊,只见项羽站在石门中央,一只肩膀扛着鼎底,另只手抓着鼎足高高举起,就那么倾斜着鼎沿,正给那盏七宝琉璃盏加油,油越加越多,光线也越来越充足。 这大鼎,赫然竟是放置灯油的所在。 只见灯油沿着鼎沿流入灯盏之内,却好象溪流入海,怎么也灌不满,令人难以置信,这小小一盏灯竟盛得下如此多的灯油。也亏得有项羽如此的天生神力,换了一个常人能举起这大鼎就已经不太可能,更别说要倾着大鼎加油且支持如此之久了。 终于,项羽将大鼎重新扶正,想是灯油已经加满,项羽转过身来,看样子准备将大鼎放回原处,走了两步,忽然浑身一震,定立在当场。我从他背后望去,分明地看到,项羽威武的身躯正在微微地抖动着,心下惊骇:有什么事能让着天神一样的人物如此震惊? 项羽口中喃喃,仔细听来,竟是:“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这情景,任谁也无法相信,在人间与冥界的交口处,当年纵横天下的西楚霸王项羽,举着重逾千斤的大鼎,此刻,却在----数数! 我呆呆的听着项羽喃喃的数着,一直数到“一百!”心下暗自感叹,英雄如项羽,却在数着加灯油的次数,当年纵横天下、睥睨世间的西楚霸王,如今,何以落寞如斯? “一百!十年加一次油,十年一次……”项羽的声音忽然转为急促:“这已经是第一百次加灯油了!”我分明的看到,项羽的身子剧烈的抖了一下:“一千年了!一千年了!”我正在纳闷,忽然间项羽双臂一较力,将大鼎猛的向后一抛,自己转身大步奔回石门内。 项羽却没有想到,那大鼎正抛向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大鼎已到面前,只觉劲风扑面,连忙闪身后退,忽觉脚下一虚,一个踉跄,心中暗叹,方才真不该逞强举鼎的,唉,此刻已来不及了,乖乖,大鼎已经迎头砸下,我两眼一闭,这一下非给砸成肉饼不可。 蓦地眼前人影一晃,一股大力传来,把我硬生生抛出十几步远,接着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大鼎轰然落地,激起十数丈的烟尘,我立足不稳,再次摔倒地上。 片刻,烟尘散后,我赫然见大鼎旁边言六挺身站立。 方才竟然是他在危机之中站到我面前,一边将我抛开,一面去挡那大鼎。 我的天,言六固然进境良多,只怕也顶不住这大鼎的千斤之势啊,我几步抢过去:“兄弟,兄弟?” 他闭目不答话,原本惨白的面上一片潮红,显得越的诡异。 我着了急,忍不住拿手摇了摇他的身子,兄弟:“你别吓我啊!” 言六毫无声息。 第五章 赎罪 我心中剧痛,兄弟你神功初成,还没时间展示,怎么就这样了?你的尸王呢?怎么不叫出来用啊?! 我越想越心痛,忍不住朝谷中大骂:“***项羽,你举就举,砸我兄弟干嘛!!!” 劲风扑面,人影一晃,项羽又出来了,他没理我,皱眉看了一眼言六,探手从怀里取出一粒金光灿灿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一捏言六的下巴,塞进嘴里,接着一抬手把腰上的葫芦摘了下来,给言六猛灌了几口**误,接着伸手在言六背上一拍,言六猛地咳嗽一声,接着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接着甚至连眼中鼻孔也都流下汩汩的鲜血来。 “我靠,他都这样了你还打他?!”我大骂。 项羽皱了皱眉,不怒自威:“看不出来我是在救他么。” 这时候言六的血已经不再流了,在他惨白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的痕迹,十分糁人,可是呼吸渐渐匀称起来,我心知错怪了项羽,可嘴上还是不肯服输:“救人又怎么样,是你伤了他的!” 项羽叹了口气:“这位小朋友的修为也算不凡了,寻常人这千斤大鼎一砸之下早就拍成肉泥了。” 说的我鼻子一酸:“都是为了救我啊。” 项羽点头赞道:“有这样的义气朋友,看来你也不太差。” “废话,我乃堂堂茅山弟子,当然不差!” “恩?你不是姓刘么?” “哼,老子姓李!刚刚是给那大虫子骗的说错话了!” 他哈哈大笑:“难怪难怪,我就说姓刘的出不了这般人物嘛。” 我心道:你这就是偏见!过了这么多年还没放下你跟刘邦的那点仇恨啊。 却听项羽接道:“方才是我过于兴奋,错手伤了这位兄弟,十分的对不住。” “对不住就完了啊,这么大的一个东西你说扔就扔,也不管人家受得了受不了。砸到小朋友怎么办?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他显然没看过大话西游,对我的幽默感不怎么欣赏,道:“他服下我的金丹,又有**误助力,静养几日即可,来,随我到里边说话。”说罢一把抄起言六,就那么像提小鸡似地进了石门。 我扭头看看远处,玄月犹在和那变色龙拼斗。忍不住道:“那大虫子你就不管了啊?” 项羽头也不回道:“门外的事我不管。” 看看玄月已经渐渐扳回局面,而且以他的孤傲,肯定是不爱有人助拳的,封印之事事不宜迟,我还是赶紧先进谷找到司徒雪和那天地之眼的所在,等玄月拿回惊神鼓后,就能完成工作了,也了了我心头一桩大事。 一眼瞧见言六的大箱子还在一旁。走过去拖起来,还真tm沉,忍不住骂道:“***,关键时刻你就掉链子,还千年尸王呢!” 我拽着大箱子走进石门,门内是一条颇为宽阔的通路,通路旁边有一件石室,位置有点像大工厂门口打更的那种,项羽已经进去了,我也连忙跟进去。 项羽把言六放在一张石床上。转身道:“他已经无妨,不必担心。” 我心下稍安,转而奇道:“项前辈,你怎么会在这儿----”下边不太礼貌,我没敢说。 他接道:“守这谷是吧?” 我点点头。 他长叹一声:“当日铸下无边杀孽,合有千年劫数,上天命让我在此守谷,今日时间刚满一千年。”眉眼间颇有喜悦之色。 “一千年!”我吐吐舌头,心想叫人家前辈都占人家便宜了,可又没啥别的称呼好叫:“杀孽?前辈指的是在新安?” 他眉心突地一跳:“不错,就是那一次。” 《史记》载:“十一月,羽诈坑杀秦降卒二十万人于新安。” 谁能感觉得到,这轻描淡写的一笔下,有二十万亡魂在哭嚎。 巨鹿之战中,项羽破釜沉舟,大胜秦军随后率楚军长驱直入,九战皆捷,大败秦军,其后将秦降卒二十余万人在新安全部坑杀,浩浩荡荡二十万人马仅留下章邯、司马欣、董翳3人。 二十万人啊,当时几乎等于一国之兵,就这么被眼前这人一句命令尽数坑杀,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固然史学家门有无数争论,也有为项羽平反的说法,说什么秦军势大,二十万降卒如果有变楚军无法控制云云,我看都是扯淡,那可是二十万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再有什么原因,也没理由尽数屠戮,实在是灭绝人性了…… 我瞧瞧他,忍不住道:“才一千年而已,那二十万人的寿命加起来,就算个个中寿之年,怕也一千万年了吧!” 他呆了一呆,垂下头,不再说话。 我心下也有点打鼓,是我说的太重了?会不会他飙给我一拳,那我就直接挂了啊! 他猛地抬头,双眼中已贮满泪水,沉声道:“这一千年中,我不住的反省自己当日所作所为,深知乃是大错,却从未像小兄弟你这般想过。” 啊?啥意思?我有点蒙。 只听他喃喃道:“我这些年中,每每悔恨自己杀孽太重,总觉这一千年虽然漫长,却也是罪有应得,却从没想过,纵然困在此地一万年,也远远不及那些降卒的生命之万一啊!就算将我永生永世困在这里,可能换得回谁一时一刻的性命?换得回片刻的家人欢聚?换得回一刹那的父母灯前儿女膝下……” 说完仰天长叹:“一千年恍如弹指,时至今日,我才是真的悔了……” 我心下暗叹,想是他一世英雄,虽被罚在此地守谷,也终是强加与他的惩罚,他自问自己这一千年中无日不在赎罪,却被我一语惊醒,就算这种刑罚再一千倍一万倍的加诸他身上,又岂有分毫益处给那些枉死的生灵? 忍不住想起我所学的法律来,任何的法律都是滞后的,哪怕再具惩罚性的法律,至多也不过是一命偿一命,甚至还有杀人重犯,须得一命偿几条人命的,这已经是现代法律能做到的极致了,纵然枪毙了他,又能对死者有多大用处?至多家属们心里舒服一点而已。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吧,才有着鬼门关和十八层地狱,一死不足偿的,死后也不得逃脱。 看看项羽痛心疾的样子。我又不知道说啥好,只得硬着头皮道:“过去这么久了,你也不必太自责。”靠,这话说的我自己都觉得没意思极了,忽然心中一动,忍不住道:“说起无辜的杀孽,哪一次争战没有流血死亡,比你厉害的也有,比方当年那个杀人魔王白起,比你多杀了一倍降卒呢。” 当年秦国第一名将白起一生征战沙场37年,攻城70余座,歼敌过百万,未尝一败。单单长平一战,就曾经坑杀了四十五万降兵,号称千古第一杀神!白起在长平之战中杀了四十万赵国降卒,弄得人家好几十年都人丁不旺。伦起杀孽来比项羽又上一层了。可毕竟不是这么比的,杀二十万比四十万也强了不多少,只不过我看他一副肠子都悔青了的架势也颇觉不忍,毕竟是一代英雄啊,所以才出言安慰。 却听项羽闻言微微叹息:“你道为何罚我在此守谷?其实倒不是怕谷外的人进来,怕的是谷内人出去。” 我晕,我一直以为他在这儿是防着有人擅闯风火谷,感情还不是啊,想想不由得心下骇然,里边那位是谁啊?就是霓裳红尘他们的大哥么?居然要动用项羽在这守着免得跑了,那得多大一腕? 却听项羽沉声道:“里边那人正是你方才提到的----白起。” 乖乖,这谷内谷外两人加一起杀了六十多万人!这哪里还是风火谷啊,简直是魔王的地狱! 这时间,躺在石床上的言六猛地咳嗽了一声,睁开眼来。 我连忙过去:“兄弟,你没事吧? 言六嘴唇动了动,丑脸上泛出一丝惨淡的笑容:“死不了,不过一时半会不能陪你了。” “说哪里话,要不是你,我早就给拍成肉饼了!” “咳,咳,”他翻了翻眼睛,道:“我虽然不能陪你,你可以带着尸王去。” “啊?!” “附耳过来。”他低声道。 我连忙过去,他低声在我耳边说了几句唤醒尸王的口诀,又告诉我他怀里有一张符咒,是用来控制尸王的,我连忙取来贴身藏好,这尸王的本领我那日略见一二,确实不同凡响,带着他搞不好用得着。言六强打精神说完这番话,很是疲惫,又沉沉睡去。 我叹了口气,就算知道里边那人是杀人魔王白起,我也得进去啊,得了,时候不早了,也该动身了。 我跟项羽告辞,正要离开,他道:“小兄弟,你有什么事非得进谷呢?” “唉,一言难尽啊。”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项羽点头:“人生于世,本就无奈,你虽然天性浮躁,却又赤子之心,凡事但凭此心即可。” 嘿,我一直以为自己不够纯洁的,还头一次有人这么夸我,却听项羽接道:“你体内似有不寻常之气,竟非人间之物,是祸是福殊不可论,一切小心吧。” 项羽又道:“此间刑满,我也该早日去冥府复命了。” “前辈要走啊,那,那里边哪位怎么办?” “天命自有安排。” 得了,那就自有安排吧,我跟他一报拳,转身拽起言六的大箱子就走,还真tm沉,我一用劲,可能是方才折腾的带子已经松了,背后背着的百鬼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我刚想拣起来,现项羽的双目蓦地精光大盛。 第六章 破军七杀 我看出他目光有异,停住脚步道:“前辈,您?” 他没理会我,双目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百鬼,喃喃道:“当真是好久不见了。” 我蒙了,这啥意思啊? 却见他上前几步,一探手从地上拣起百鬼,如许久不见的旧友般在掌中抚摩,叹道:“当日与君斩尽仇酋,蓦然回已是千年之前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问道:“前辈,您认得百鬼?” “百鬼?是今世的名字么?”他摇摇头,又点点头:“百鬼我是不认得的,不过破军我却认得。” “破军?!”我脱口惊呼:“将星破军!” “不错,这就是昔日我的兵刃,破军王戟。” 我心下骇然,感情项羽竟然是破军入命! 满天星斗以北斗为尊,南斗次之。紫薇一百零八星中,有十四颗主星,即紫微、天机、太阳、武曲、天同、廉贞、天府、太阴、贪狼、巨门、天相、天梁、七杀、破军。而其中七杀、破军、贪狼这三颗星曜永远在三方会合,在整个星曜组合里,乃是变化的枢纽。 其中七杀星主孤克刑杀、多司权柄生死,主肃杀,乃杀伐决断的大将之格,古来无数名将都是此格命相,谷里边那个杀神白起,应该就是握着那七杀星魂的宿主。 而破军星是北斗第七星,为主霸气、桀傲的“耗”星,这守谷的,赫然就是破军坐命的宿主。 上天果然会安排,破军来守七杀,想来也唯有破军之桀骜能抗衡七杀的煞气吧。 却见项羽仰向天,长叹道:“一千年了,破军、七杀终免不了碰面,这就是天命么。七杀虽然凌厉,破军也不输霸气,可惜你这刀却是残的,半个破军只怕抵不过七杀啊。” “那怎么办?”听他这意思,眼前这百鬼只不过是半个破军啊。 “无妨,既然是天命,我便顺天应命吧。”他说完缓缓以掌在断刃上抚摩,虽然掌心划过,断刃之处逐渐生出刀身来,等他整个手掌划过,百鬼赫然由一柄断刃变成了神光湛然、头刃具足的一柄大刀,比起之前的样子当真不可同日而语。我从项羽手中接过百鬼,双掌一握,只觉得一股沛然莫敌的浩荡之气从中涌出,几乎握不住刀柄,心下大喜。 项羽仰向天,神情落寞:“罢了,此番终于了尽尘缘了。” 我忽然心中一动,问道:“前辈,听您言下颇有落寞之一,莫非还在惦念那……” 他长叹一声,从嘴唇中吐出两个字来:“虞姬。” 短短两字,读来似有千斤重,我本想问问他如今虞姬在何处,转念一想上千年时间过去,只怕早已人事凋零,不免令人惆怅。当下忍住不说。 却听项羽喃喃念道:“劝君王饮酒听虞歌,佐君清兴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字字低回不已,令人魂断神伤。 “前辈,”我忍不住劝解道:“此间事了,何不?” “一千年斗转星移,人事变迁……”却听项羽长叹道:“小兄弟,人生一世,须当怜取眼前人啊。”言下说不尽的寂寥落寞。 我呆了,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这话我原是知道的,可是今天从项羽口中说出,分外的令我感到震撼,想起不知所踪的司徒雪,一时竟呆住了。 却听项羽道:“此间事了,只怕咱们也后会无期了,就此别过。” 我连忙拱手,忽然又想起件事,道:“方才说起杀孽,前辈可知数十年前,有外族入侵,单只南京一城,就杀我同胞三十五万,那才是造下无边杀孽呢。” 项羽一双铁铸的眉毛突得一抖:“竟有这等事?” “而且,”我咬牙切齿地道:“所杀之人都是手无寸铁之人!” “啊!!!”项羽蓦地大喝一声,睚眦欲裂:“欺我族无人么!待我此去天庭请命,再入轮回。” 说完一抖身形,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我看看在床上昏睡言六,叹了口气,我也该进谷了。 这一番七杀对破军,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我拽起箱子,头也不回的大步踏入谷中。 穿过这个石门之后的回廊,在走了几十步,豁然开朗,放眼望去草木茂盛鸟语花香,竟然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我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哪里是风火谷啊,说是桃花源还差不多。我拽着个尸王走在绿树掩映之下,颇觉得不伦不类,蓦地想起玄月还在谷口鏖战,也不知道境况如何了啊,又想起方才入谷之前看他已经略占上风,想来无碍吧,我还是专心寻找司徒雪吧。 找人我最是不在行,本来是可以唤出飞儿来帮忙的,不过当日钟无相也说过,飞儿已经与鬼龙之气结合,所以只怕我现在唤出来的不是天蛾,而是鬼龙了,那可真是乖乖不得了。无奈下,只能靠着两条腿,在风火谷中走到哪算哪了,一边走一边大声喊:“司徒雪!司徒雪!” 毫无回应。 这谷也不知道有多大,我拖着偌大个箱子实在是累得很,喊了一阵子,又觉得十分口渴,正在烦躁不堪的时候,路转了个弯,一眼瞥见迎面一座小茅庐,说不出的雅致,连忙跑过去,在门口喊道:“有人么?”没有回应,我心下着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把尸王的大箱子放在门口,自己举步入内,里边陈设十分简单整洁,看得出主人是个隐居在此的贤士。墙上挂着一副水墨丹青,画的啥东西我也看不大明白,反正就是山水之类地吧,案上还摆着琴,我很纳闷,心想这谷中难道除了那七杀星魂的宿主白起之外,还有别人居住么? 四下看看,见小几上有茶壶茶碗,我实在是渴得厉害,也没管那么多,过去给自己倒了碗茶鼓咚咚的喝下去,抹抹嘴,舒服了很多。 猛听外边有人朗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我连忙跑出茅屋,见门口站着一位中年人,面如冠玉,眉目清朗,头挽髻,穿着淡青色的褂子,足蹬布鞋,站在那里说不出的从容淡定。 我为之暗自心折,连忙道:“晚辈李克,误闯前辈居所,还望见谅。” 那人微微一笑:“相见即是有缘,不必太客气,请里边坐。”说完领先走进屋内。 我跟着他重又进屋,听他道:“远路来此风尘仆仆,请饮杯茶吧。” 我十分不好意思,连忙道:“方才实在渴得厉害,已经自己动手,喝过了。” 他也不以为忤,忽然走到琴案前坐下:“请听一曲。” 我有点纳闷,喝茶也就罢了,哪有一见面就听琴的啊?这算是哪门子规矩?我心里记挂着司徒雪,刚想出声询问,他已经一抚琴弦,仙翁仙翁的弹起来。 得,人家是主我是客,有人弹咱就听呗,我就不信他还能弹一天不成?!我在茶几旁坐下,装模做样的听起来。 说实话,我这点音乐细胞,唱国歌都跑调,真是听不出什么好来。这多年从小学初中直到大学,每次参加学校合唱,都是光张嘴不出声的主,去ktv都是人家唱歌我喝酒。就我这音乐素养,真有点惭愧,觉得对不住人家这么认真的弹琴给我听啊。 却听他谈了一会,蓦地开口唱到: “白水东悠悠,中有西行舟。舟行有返棹,水去无还流。奈何生别者,戚戚怀远游。” 声音低回不已,如黄河九曲,不尽地萧条寥落之意,听的人怦然心动,我虽然没啥文化,也听得出来这是送别朋友的一诗,大概说这就要分别啦,就像流水行舟一样一去不返啊,。 我心想这主人如此高雅,想来他所送的朋友也是一位雅士吧。 却听他声音忽然高亢起来,渐又直入云霄之势: “远游谁当惜,所悲会难收。自君间芳躧,青阳四五道。皓月掩兰室,光风虚惠楼。相思无明晦,长叹累冬秋。离居分迟暮,高驾何淹留。” 意思跟前边也差不多,反正就是朋友要走了,十分怀念的意思呗,他唱得很投入,声音愈往后愈高亢,曲调也愈的激越挺拔,直到他唱完最后一句“皓以为期”时,琴弦竟然啪的一声断掉,他推琴起身,仰天道:“此地一别,君其珍重!” 我心下隐隐觉得不妥,这不像是弹给我听的啊,这风火谷又不见有什么别人,难道他送的是项羽? 我实在忍不住,大声道:“前辈琴中颇有知音寥落之意,想是送人的?”这话就是废话,人家都唱出来了,难道我还不知道啊。 那人点头道:“不错,我与一位故交今日离别,不胜感慨啊。” “是谷口那位项前辈么?” 他一愣,点头道:“你已经见过他了?那甚好,省去不少口舌啊,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他很和蔼地。” “你说他和蔼么?”他哈哈笑道:“他要是和蔼,就不会把我死盯在这里这么久了。” 我心头巨震,不能置信地问道:“前辈是……” “不要前辈前辈的叫,”他微微一笑,“叫我白起就好了。” 第七章 大错 我靠,t***,眼前这文质彬彬一派儒雅之人,竟然是昔日那个杀人如麻的千古杀神白起!看看他微微笑着和蔼的样子,谁能想想当年坑杀数十万生灵!谁能想象他身具七杀星魂被囚禁在此,要项羽守着谷口才行?! 我张口结舌:“你,你……” “不错,我就是那个杀人无数的白起,所以被关在这里反省呢。” 我又指指谷外:“那项羽?” “他也作下不少杀孽,所以给派来看守着我,”他轻叹道:“虽然他是守谷之人,却总归也是个差事,我却是那被守的,相比之下,毕竟是我的杀孽太重啊。”他顿了顿接道:“他在此看守了我一千年,今日先我得以解脱,却要留我自己孤单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功德圆满,是以我奏琴相送。” 原来如此啊,我忽然想起一事,奇道:“既然你被关押在此,怎么又能够出去找到红尘等几人凑成九君子之数呢?” 他微笑道:“总有出去放风的时候嘛,不然岂不是太憋闷了,碰上有些夙缘的孩子们,就一并结交了。” 呵呵,他竟然管程万年那老头也叫孩子么?不过想想,到了他这个程度,本来就没什么所谓寿命的概念了,叫孩子也无妨吧,想来是他出谷放风的时候,遇到了程万年啊红尘啊这些人,所以才组成了这九君子吧,只是我还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些啥。 却听他转问道:“原来外边人叫我们作九君子么?倒是个好风雅的名字。你识得红尘?” “岂止红尘,”道:“程万年,叶子高,霓裳,言辰我都认识。” 他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想不到你与我们有如此深的渊源啊。” 我心下黯然,忍不住想跟他说起程万年自戕一事。却又终于忍住,言下敌我未明,终究不宜吐露过多。 却见他呵呵一笑:“果然是大有渊源,你的来意我也早已晓得,是关于鬼龙的吧?” 我脑中早就乱成一团,茫然点点头“是啊。” “可见过霓裳了?” “啊,见过了。” “哦,她怎么没一起回来?” “啊,”我有点回过神来,连忙道:“她去找钟离巺前辈了。” “呵呵。也好,二十年劫满,他们也该团聚了。”他接着轻叹道:“只是霓裳一去,谁来收拾这屋子呢。”乖乖,我说这屋子怎么这么清雅,感情是霓裳一直在收拾啊。 这时我心神略微安定下来,脑子清醒了不少:“问道,白----白先生,你就是九君子的老大么?”他不让喊前辈,可我也总不能直呼白起吧,索性就叫白先生吧。 “咦?”他奇道:“是啊,霓裳没有告诉你么?” “唉,”我苦笑道:“她着急去见钟离巺前辈,没空跟我说呢。” 白起摇头:“这丫头,有了情郎消息,就把大哥的嘱咐全抛一旁啊,岂不误我事。”接着抬头看看天色,又道:“幸好还有些时间。来来来,我说一件旧事给你听。” 我心下惦记司徒雪,没等他开口抢先问道:“我们同来还有个女孩子叫司徒雪,白先生可遇见了?” 白起摇摇头:“不曾,你确定她在谷中?” 我苦笑:“我不确定啊。就是不知道哪去了呢,在法阵之中就忽然消失了。” 白起略一沉吟:“此间本就地脉混乱,天象无常,兼之又赶上这百年不遇的时日,自然有非常的异动,你的朋友想来零落在某处也不希奇。你且放宽心,万事皆有天命。” 靠,这不废话么,感情不是你女朋友了。 却听他话锋一转道:“你可知道龙生九子之事?” “知道啊,”虽然惦记司徒雪,可这鬼龙之事也毕竟是这次来的要任务,我当下收拾心神,认真听下去。 只听他接道:“龙本天上祥瑞,几百年前偶降人间,却不料引一场祸端。” “白先生说的是龙之第七子睚眦的事吧,”我怕他太罗嗦,接道。 “不错,你身上所封印的鬼龙,就是龙之第七子,睚眦。” 得了,我还想着此行如何隐蔽呢,来之前还想着打着灵管会参观考察的幌子来这,感情人家啥都知道啊。 也罢,这样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不错,我此来就是要引出鬼龙重新封印,免得它再危害人间。” 白起皱眉道:“你这番想法从何而来?!小说整理” 听他似有弦外之音,我奇道:“几百年前鬼龙现世,天下大乱,才有龙虎山许天师斩杀鬼龙一事啊。” 他闻言神色微变,蓦地双目精芒大胜,凝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大半天,忽然道:“我原本还奇怪为何鬼龙应劫在你身上,原来冥冥中早有定数,你竟是许琅的转世。” 我吐吐舌头,心下骇然,乖乖,还有他不知道的事么,我把心一横,接道:“不错,所以晚辈才要再封印他一次!绝不可让居心叵测之人获得鬼龙之力危害天下。” 我虽然没明说,那意思就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九君子心里打的小算盘,无非是为了鬼龙之力嘛。 他神色凝重地看了看我,忽然叹道:“唉,你错了一次,难道还要一错再错么?” 我晕,什么叫我错了一次?怎么又一错再错了? 却听他接道:“还是从八百年前龙子下界说起吧----当日神州动荡民不聊生,上天有好生之德,派龙子下界协助当时的燕王朱棣----” “不对!”我打断他道:“我听说的版本是燕王朱棣召唤出鬼龙睚眦,兴风作浪危害人间!所以才被许天师斩杀封印的!” 他皱眉道:“你从何听来的?” “天师钟家的人告诉我的!” 白起奇道:“奇怪,钟家人岂会如此混淆?” 我心下微哂,只见他摇摇头,接道:“且听我说完,你自己判断吧。” 我未置可否,心里对他准备说的话的可信度已经大打折扣,不怪我,难道我放着灵管会的高级顾问、天师钟家的掌门人的话不信,去信他一个杀人如麻的在押犯人? 他接道:“上天有德,见神州动荡,不日将有一场大劫,特派龙子下届辅佐燕王朱棣,使他得以平息祸乱,终于掌握大明江山。” 除去一个是给派下来的,一个是给召唤来的,其余倒跟钟无相说的版本差不多,反正就是龙子帮助朱棣取得江山,免了几十年争战吧。当日建文帝登基,朱棣谋反,确实是天下大乱,想来他毕竟是真命天子,也注定大明有几十年永乐之兴盛,所以上天派龙子相助,得以在靖难之变中大胜明廷,直入南京,逼得建文帝**,才有了明成祖的大好江山。这倒也说得过去,难道他所说都是真的? “可是,”他话锋一转:“朱棣其人贪心不足,龙子们完成使命要回上天复命,他竟然想永远将龙之力量据为己有,供他驱策,于是借修筑紫禁城为名,拿了军师刘伯温的斩仙剑号令龙之九子,不料龙子乃是上天神兽,顿时呼风唤雨,大雷霆,朱棣见斩仙剑震不住九子,便对九子老大赑屃说‘听说你力大无穷,能驮万斤之物,如果你能驮走这块石碑,我就放你们走。’赑屃一看原来是一块小小的石碑,不虞有他,当下毫不犹豫地驮在了身上,谁想到这石碑竟然重逾万金,任凭他用尽法力也寸步难行。原来这碑不是一般的碑,乃是记载着历代皇家真龙天子一世所做功德善事之碑,号称‘神圣功德碑’,要知道功德本无量,又加上有两代帝王的玉玺印章,能镇四方神鬼,这龙子任凭力大无穷又如何能动弹分毫?其余八子眼看大哥被压在碑下,不忍离去,便决定一起留在人间,但誓永不现真身。朱棣无奈下,只得给九子各封名号留在人间。” 我已经被这个故事吸引了,不能置信地看着白起:“难道九子就这么给诓着留在人家近千年?” 他摇头叹道:“对上天神瑞而言,千年不过一瞬,原本无妨,想来是龙子们当有此一劫,因此也各安天命了,只有这第七子睚眦,杀性最重,也最是乖戾小气,始终为此愤愤不平,终日想报自己兄长被压之仇,终于在那一年,惹出一场大祸。” “什么大祸?!”我忍不住问。 “他在当时的大明国教天师一脉的宗祠龙虎山显圣,威胁说如不释放自己的大哥,将血洗龙虎山。” 我心下暗叹,这睚眦的脾气真够可以的啊。 “结果呢?” “结果龙虎山张天师一面筹备力量以备不时之需,一面好言安抚,许诺自己亲自上京城求朱棣开释赑屃,终于被他说通睚眦,答应不再闹事,静候音信。” “这不挺好么。” 白起叹道:“本来是好事,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也是一场功德,可没想到----” 我心下一动,隐隐觉得不妥,又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妥,只得耐心听下去。 却听白起道:“谁想到天师座下许琅接到龙虎山传讯后赶回,不知道为何一反常态,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用将星破军之力斩杀了鬼龙,并封印在龙虎山下!” “什么?!” 第八章 真相 我心神激荡,忽然想到许琅大有可能是在碧君身陨后,大开杀戒,在浮丘山斩杀上千妖孽,导致心神大乱,走火入魔,所以才错手斩杀了鬼龙,一念至此,冷汗涔涔而下。白起虽然能看出我是许琅的转世,不过显然不知道许琅的另一段故事,尤在奇怪地道:“许琅天资聪颖,本是修道的不二人选,其修行甚至有直追张天师的趋势,不知道为何竟会犯下如此大错。”我心道,许琅当然是高人,不然以鬼龙之力,又怎么能随便就斩杀封印啊。 却听白起道:“鬼龙乃上天祥瑞,虽然身死,但一灵不昧,被许琅压在龙虎山下的万丈深渊中,许琅封印鬼龙后,灵智恢复,知道自己铸成大错,于是在三日后兵解。然而世间万事皆有因果,以他的法力竟也不能脱轮回,又转世到你身上,来应这八百年后的劫数。” 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下意识的觉得白起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钟无相说的是怎么回事?是他也不知实情?还是他在骗我? 白起可能是太久没人跟他说话了吧,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没等我问,自己就接道:“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何牵扯进来吧?” 我茫然点头,这确实是我的一个疑问。 “鬼龙命中本合有此一劫,但是它性自本就乖戾,龙气在龙虎山下并不安分,而八百年前他应劫之时,我碰巧出去放风也在旁边,为保证他安心应命,我答应他劫数一满,必定帮他脱困。想来这也是我的劫数吧,希望此行功德圆满,我也终得解脱。” “那二十年前霓裳盗宝也是为了帮助鬼龙脱困?” “不错。”他点头道:“我也观星相,看出二十年后鬼龙脱困之时将有外力干扰,为免不测,这才让霓裳先行盗宝,希望等避过此劫,谁想到人算总归不如天算,竟引风火谷外一场大战,这才知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数,半点强求不得啊。” “那鬼龙脱困之日是?” “就在今日,只不过具体的地点尚不清楚。” 我猛地想起钟无相说的天地之眼来。问道:“是在天地之眼么?” 他点点头:“不错,只不过届时天象混乱,地脉异常,只怕以我的法力,也无法推断那天地之眼的所在。” 我想起文王定星盘来,连忙道:“如果有文王定星盘呢?” 白起面露喜色:“你竟有此至宝么,那当真再好不多了。” 我取出定星盘来,递给他。忽然想起程万年来,道:“此物不是我的,是程万年先生托我转交给白先生的。” “三弟么?他可好?” 我摇摇头,把程万年自戕一事跟他讲了。 白起呆了呆,叹道:“万事皆由天命,想不到几十年未见,他还是如此的执迷啊,你说红尘你也认识,他可还好?” 我点点头,想起他此刻情形,有些忍俊不止:“他好得很呢。”却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当日红尘前辈去找钟离巺时候,曾提到什么他大哥身有沉疴之类的,需要人面桃花的花叶果实解救。那是怎么回事?” 白起摇头苦笑:“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每日子时受不得这谷中瘴气的侵袭,总有一番彻骨之痛而已。” 我看他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可怜,一代牛人,落成这样也不容易啊。正邪姑且不论罢。当下从怀中钱包里把当日我在钟离巺封印之处所拾的花瓣交给他:“这一小片不知道够不够?” 白起接过一看,大喜:“有了此物,倒可免却我诸般磨难啊,我千年辛苦,今日得以解脱,命数啊命数。” 我忍不住道:“白先生,我倒觉得不是凡事都能推到命数上的,相反程先生所作所为倒是大大的值得敬仰,人生一世,总要有些事情是握在自己手中的吧,否则岂不是如同牵线木偶一般了无生趣。” 他呆了呆,没言语。 我又道:“如果事事都归于天命,那么当日白先生造下无边杀孽,自然也是天命,那几十万无辜生灵,自然也是应劫而死,如此说来白先生反倒是祝他们应劫,有功而无过了?”我下话没说,那意思是那你囚禁在这儿这么多年,难道是冤枉地啊? 他呆住了,良久,双眼射出沉痛的神色,长叹道:“难怪我一千年劫数犹未满,竟然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存有这个念头,以为诸事皆由天命,却不知道即便有天命既定,每个人总归不同,所行所作无不有个人业障在其中啊,罢了罢了,悔矣悔矣……”说完竟然一抖手,将那瓣人面桃花随手抛出。看来他终于彻悟了,竟是甘心承受那每日子时瘴气侵来时候的彻骨之苦来赎罪呢。 我心下暗叹,你们一个谷内一个谷外,折腾了一千年,一个以为自己所受的刑罚已足够,一个以为万事皆天命,所以才迟迟不能得到解脱啊,所谓当局者迷吧,最后亏得我吧,这就叫一语点醒梦中人嘿嘿,想不到我李克还有这番作为,不如干脆改行作心理医生算了。 我正在这儿胡思乱想,白起那边长叹一声:“大错铸成悔也无益,且先完成眼前之事吧。”说完拿起定星盘:“时辰已到,走,我们去找天地之眼。” 我跟着他走出茅屋,去拽那装有尸王的大箱子,白起皱眉道:“此物杀性太重邪气非常,你也算茅山正宗,为何要带着它?” 我心说别看你说的天花乱坠,我可不知道你到底是好人坏人啊,还是留个心眼吧,这尸王虽然邪门,但总归是个不小的助力,真要动起手,只怕还大有帮助呢,当下道:“朋友托付的,总不好就这么扔着,没事,我不嫌累,我拽着就行。” 白起微一点头,专心去操作文王定星盘。 我跟在他后边,在谷中七拐八拐地,我本来就没啥方向感,这么一弄,更晕头了,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走了好一阵子,终于来到一处所在。只觉得此地地脉混乱非常,脚下似有万顷波涛一般,抬眼望去倒不见什么特异之处。 白起停住脚步:“到了。” “这就是天地之眼?”我奇道。 白起一笑,刚要说话,忽地双眉一动,喝道:“是时候了!” 他话音未落,一道光华从我们立身之处的前方腾空而起,直冲九天! 时辰到了,天地之眼开启。 一道直径三四米的大光柱在我们面前成形,从外边看去华光流动,却看不到里边是什么情形。白起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小兄弟,走吧。” 我刚要迈步向前,忽然有些犹豫,看看钟无相,又看看白起,一时不知道该相信谁。一个说要封印鬼龙,一个说要帮它脱困,到底谁的话是真的? 白起看我犹豫。皱眉道:“时不待人,老夫先进那天地之眼中了,你决断!”说完迈步走进那道华光之中,从外边看不清楚内里情形,也就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了。 我一头雾水。 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是相信白起的话呢还是相信钟无相? 其实现在想这个也没意义,惊神鼓还在玄月哪里,鼓槌跟着司徒雪一起失踪,我身上就一个玉露瓶能干啥?不过看来白起并不担心这个问题,想来他有其他方法唤醒鬼龙吧。我探手摸向背后的百鬼,破军啊破军,项前辈把你给我,到底是为了与七杀星魂一战呢,还是为了与钟无相的道门正宗一较长短? 正出神间,猛听得风声响动,嗖嗖嗖出来几条人影。 当先一人道骨仙风赫然是钟无相,后边是烈火大师和几位灵管会的前辈,我也叫不上名来,老谢居然也来了。 我大喜:“谢主任,钟前辈,烈火大师,你们也来啦。” 钟无相朝我微一点头,态度十分和蔼。看他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我真不忍心去想象他可能会骗我。老谢道:“我们老几位还是不放心你们几个小娃娃啊。” 钟无相讶道:“李克,司徒呢?那个赶尸的言六呢?” 我眼圈一红:“钟前辈,司徒雪在来这儿的路上就失踪了,言大哥身受重伤在谷口修养。”心里却猛地一颤,他何以不问玄月?! 钟无相眉头紧皱,接着从怀中取出两件物件来,赫然就是惊神鼓和鼓槌! 我心腾地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右手按上百鬼的刀柄! 钟无相叹道:“我们来此路上,见到玄月与一妖物格斗,虽然出手救了他,不过他中毒太深,已然无力回天了。” 虽然和玄月一直不睦,不过听闻他的死讯,还是心中一痛,短短几日间,竟然和他师傅天龙大师相继辞世,唉。 “那这鼓槌呢?”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钟无相皱眉道:“来此路上偶见华光冲天,我们赶过去一看,便是这鼓槌散落在地上,我以为是司徒雪不小心遗落了,却没想到她已然失踪。” 烈火大师忽然开口,向半空打了个雷似的:“鬼龙事大,先封印了再说。” 钟无相点点头:“不错,此处就是天地之言吧,机不可失,先封印了鬼龙,再去寻司徒雪不迟。” 我心里七上八下好几遍,终于还是忍不住脱口道:“方才我听白先生说起鬼龙,好像跟前辈所说不大一样?” “他怎么说?” 我把他的说法约略重复了一遍。 “有这等事?!”钟无相沉吟道:“此人杀性未除,难道贪心又起么?” 我没出声,双目盯着他的眼睛,有点不礼貌地看着,希望能从他的眼神中分辨出真伪,却一无所获。 “李克,你怀疑我?”他看出我的异样。 我没说话,不过未置可否的态度已经表明我的疑虑了。 老谢在一旁道:“李克,我和钟师兄相交多年,对他是信得过的。” 是啊,别人我信不过,难道还信不过老谢么?别人都会骗我,但老谢不会,虽然他这人贪心点又有点不务正业,整天迷迷糊糊的,但是他对我的好我是记得的。 想到这,我把心一横:“好,钟前辈,我们去封印鬼龙!” 他闻言大喜:“好,我们走!” 几个儿正要迈步进入那华光之内的天地之眼。 猛听得半空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钟师兄,小儿教导无方,劳你费心了。” 钟无相神色一变,我却欣喜若狂,眼前人影闪动,竟然是老爸老妈驾到。说起来真是好一阵子没见过他们了,此刻相见,不由得分外开心。 我大喜过望,奔过去:“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老爸微微一笑,并不多说话,老妈把我拉过去,仔细看了又看,道:“这阵子我跟你爸忙着查证一点事情,也没顾得上照顾你,还好吧?” 我连忙点头:“我很好了,多亏了谢主任和钟前辈呢。” 老妈闻言向老谢点头示意:“多蒙谢师兄照顾了,李克这孩子顽皮,添了不少麻烦吧。”老爸也向老谢打招呼,却没有理会钟无相。 老谢本来大咧咧的站在钟无相身旁,见到老爸老妈出现,忽然神色变得很怪异,此刻两人跟他打招呼,他更是显得十分奇怪,使劲搓着两手道:“啊,这个,好说好说。” 我正在奇怪,猛听得老爸冷然道:“钟师兄,小儿年少无知,被你骗的好苦啊。” 我一愣:“啥意思?您是说钟前辈骗我?那鬼龙的事情?” 老爸点点头:“孩子,不光是你,我和你妈也一直被蒙在鼓里,”说完转向钟无相:“钟师兄,你是想将我儿身上的鬼龙之力据为己有吧?” 我看着钟无相,心里边真盼着他矢口否认,不要毁了我心中的大好形象,结果他默然半晌,忽然冷冷一笑:“鬼龙乃天地之力,本就有德者据之,李克小娃娃何德何能,哼!” 我如同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呆立当场。 老谢歪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钟无相,半晌,道:“如此说来,那一路之上,救玄月、捡到鼓槌这些,都是对我使的障眼法了?” 钟无相嘿嘿笑道:“不错,不然你怎么能这么死心塌地的帮着我骗李克这小子!” 老谢仰天长叹一声,迈步走到我父母这边站定,沉默不语,心中显然是十分伤痛。我十分能理解他的心情,就连是我这认识不过几个月的,也被钟无相的真实嘴脸搞得措手不及,何况他们几十年的朋友。 老爸道:“我们夫妻早觉鬼龙一事颇有蹊跷,是以抢先将阴阳玉封印在我儿身上。此举固然冒险,却也是唯一的办法,至少在劫满之前它与我儿都是安全的。却也没想到你一忍就是二十年,直到我们把啮魂珠也封印在这孩子体内才动,好深的机心啊。” 老妈接道:“我们两个这些年来没有忙别的,就是四处查证鬼龙一事的来龙去脉!功夫不负有心人啊,终于被我们在家龙虎山一处秘洞中现当年张真人留于壁上的记载,竟与你二十年前所说大相径庭!” 钟无相一笑:“既然你们都知道了,又何必多言!” 我忽然心里一动,问道:“钟、钟前辈……”总归是顾念着他在龙气作时候救过我性命,眼下虽然敌我分明,总是尊敬一点的好,我道:“钟前辈,那日在密室之中,您和天龙大师、苦竹师太三位一起镇压龙气,事后一同闭关。到底生了什么?” “哼,”钟无相道:“我百密一疏,被苦竹这老鬼察觉出我念力之中的奇异气息,所以我先下手为强打杀了她,天龙见事不妙,喝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当时我被苦竹的反震之力所伤,一时无法运气,只得取出惊神鼓槌来递给他分散注意力,他果然中计,分神查看鼓槌,被我一掌打中,却没想到还是给他逃了,幸亏你配合,又把鼓槌给我送回来了。”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天龙大师是为了救我才把我掳走的,结果我还傻乎乎的又把鼓槌给他送回去了,瞎了眼啊。 一直没开口的老谢忽然道:“那天龙的徒弟玄月呢?” 钟无相仰天大笑道:“哈哈,他力战那变色龙本已取胜,是我过去暗地补了一掌,取了他的性命!师徒二人都为这惊神鼓而死,也算是缘份啊。” 老谢闷哼一声,不再说话。 却听钟无相冷笑道:“谢兄,你变得倒快,怎么着,还惦记着老相好呢?” 老谢腾得面上一红,气急败坏地道:“钟道兄,你也是有道高人了,嘴上不能积点德么?” 我一时不明所以,老妈忽然开口道:“谢师兄对我夫妇二人的情谊我们一直铭感五内,身正不怕影斜,谢师兄又何必跟他争这口舌之利。” 她这一话不要紧,老谢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得,我明白了,难道这老谢当年竟是老妈的众多追求者之一么?我瞧瞧老谢:“主任,这?” 他老大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小孩子,别管这么多!”看这情形是**不离十啊,想起那日在叶子高府邸,钟无相曾脱口说出个楚字,不正是我老妈嘛! 这也难怪为何他一直对我如此照顾,感情是爱屋及乌啊,我越想越好玩,如果不是此刻强敌环伺大事临头,只怕会好好取笑他一番,不过眼下却不是胡闹的时候,我定了定神,想到如此说来半道在路上捡到惊神鼓槌也是他们编出来蒙老谢的障眼法了?那司徒雪在哪?一念至此,我陡然想起一事,颤抖着声音问:“这么说来,那鼓槌一直就在你身上?” “不错!” “那西山之上……”我不敢想下去。 “哼,我那二弟一直古板得很,多年前就隐约瞧出我的意图,所以把鼓槌带走,我岂能容他坏我大事!” 靠!是不是人啊!竟然暗算自己的亲生兄弟!我对他那点仅存的好感也消失殆尽了。 老爸接口道:“不错,我夫妻此番还查证了另一件事,钟师兄早年曾东渡扶桑,修习忍者之术,三十年前,日本甲贺派中忽遭大难,数十位高手一夜间暴毙,就是钟师兄做的好事吧?” “呵呵,岂不闻师夷长技以制夷么?我堂堂天师传人又岂能被人知道修习东瀛忍术?”钟无相笑道。 我从怀里取出行前烈火大师交给我的玉露瓶:“那你们给我这个瓶子干啥?” 没等他们答话,老妈道:“傻孩子,你往瓶里看看。” 我一眼往里一看,见有一张黄纸,伸手指够出来,打开,是一道朱砂写就的符咒,下边还写有一个生辰八字。 “这是啥?”我奇怪地道。 老妈道:“这是引魂符,乃是禁法之一。专为引动生魂入人体之用,下边写的想必就是钟道兄的生辰吧。” 钟无相叹道:“不错。如果不是你们多事,此刻他早已用玉露瓶引动龙气为我所用了。” 老妈道“我们还没想明白的是,既然钟兄早有引动龙气离鼎之法,为何不直接施展,非要使计诓骗小儿?” “嘿嘿,”钟无相笑道:“一则是时辰未到,天地之眼未开;二来么,也不怕对你们说,这离鼎之术非得本人作为宿主的炉鼎本人心甘情愿才可施展,否则鬼龙离体之后我也无法驾驭,嘿嘿,既然你们非要戳破这一层关系,说不得要把你们擒下了。” 看这架势他是要把我们一股脑都拿下,然后威胁我配合他施展离鼎之术啊。妈地,感情都是骗我的啊。我气往上撞,真想把那符咒扯烂,再把这玉露瓶摔个粉碎,忽然心里一动,这瓶子好歹也是个宝贝啊,先留着吧,于是一股脑的揣进了怀里。 却听老爸叹了口气,看着钟无相背后的几个人:“烈火大师!空林子师兄!还有那几位道兄,你们是站在哪边的?” 那几个人没答话,却也没像老谢一般走过来,一时间泾渭分明。我真没想到烈火大师居然一直也跟钟无相勾结!真不知道司徒雪知道她师傅竟然作下这等事情,会是怎样的失望了! 盘算一下,我们这边有高手有老爸老妈和老谢,我凑上去也就能顶半个高手吧,加上尸王之助或者抵挡住一个。 那边我认识的有钟无相、烈火大师,那个空林子高高瘦瘦像个竹竿一样,看来也是高手,除此之外还有七八个我不认识的,不过看起来都是一派高手风范啊。我心头一凛,实力如此不均衡,这仗可怎么打? 却听老爸豪气干云地道:“看来钟兄此役是志在必得啊,把苦心经营多年的班底都拿出来了,孩子他妈,咱面子够足了吧。” 老妈道:“不管怎样,李克身上龙气作之时,还是多亏你救他一命,冲这个,咱们呆会也饶你一命。” 老爸朗声笑道:“不错,来来来,就让小弟先以茅山术先领教领教天师秘法!” “哈哈哈!”老谢听完钟无相这种种行径,怒极反笑,双掌结印,死死地盯着他。 我被他们三人的气魄所感染,伸手抽出百鬼,感受那刀柄之中传来的破军之力,这番一用力不要紧,只觉得刀柄之上传来汹涌的念力,在我周身奇经八脉中流转,顿时觉得每条血脉中都有念力在流动,那力量瞬间便布满全身,我心下大喜,项羽将这百鬼续成之后,果然大是不同凡响,看样子今天颇有一战之力啊。 蓦地,泥丸宫内陡然一跳,一直刻意压制的龙气不知怎地开始躁动起来,而且比以往几次作都凶猛得多!我心道不好,难道这破军之力竟然引了鬼龙之力么?也难怪,当日鬼龙被许天师以此刀斩杀,这两下仇敌相见,岂不是分外眼红? 我心下大骇,想把百鬼脱手扔掉,却已经无法做到,只觉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脑中轰然一响,当日钟无相几人构筑的“堤坝”被轻而易举地击溃,龙气汹涌而出,再无阻碍,在我的经脉之中与破军之力纠缠在一起,两者泾渭分明,互不相容,在我体内争斗纠缠,一时间我只觉得条条经脉都被扭曲,胸口如有千钧巨石头压着,无法呼吸,有什么东西想在我体内生生剥离出来一般,忍不住张口仰天大呼:“啊!!!” 老妈瞧出不好,关切的过来一拉我的胳膊,却啪的一声给我体内混乱充盈的念力弹开几步远,我双目赤红,浑身颤抖,仿佛就要爆炸一般。 那个高高瘦瘦的空林子瞧着我剑拔弩张的样子,冷笑着开口道:“小娃儿奇形怪状,害了失心疯么?”说完身形一动,探手向我前胸抓来。 老爸他们实在没想到以空林子前辈高人的身份,居然主动向我一个后辈出手,竟没提防,此刻想援手已经来不及,空林子身形快得难以置信,眨眼间就到了我面前。 我看着他枯瘦的手掌按向我前胸,却无法动弹,心中叫苦不迭。 砰地一声巨响,空竹子的手掌结结实实的击在我胸前,出奇的,我没有觉得任何疼痛之感,反觉得胸口的闷气大有缓解,接着浑身一颤,居然可以动了! 我想都没有,百鬼刀由右下向左上用尽全力挥了上去! 第九章 抉择 砰!…… 哗!…… 随着这一刀挥出,我觉得自己体内汹涌纠缠的两股念力都平和了许多,耳畔响起惊呼声,我定睛一看,呆在当场。 眼前凶神恶煞的空林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蓬血雨,此刻犹在半空散落。 握刀的手犹在半空,我难以置信地看看百鬼,刀身上散着耀眼的光芒,竟不留丝毫血迹。而那一代高手空林子,竟然是被我一刀一力便劈死! 确切地说,可能不是劈死,而是震死吧,不然怎么会化为齑粉,尸骨无存?我已经无法分辨了,只是呆呆地看着,难以置信。 钟无相面色大变,要知道空林子乃是和他还有老爸他们同辈的高手,就算实力比他有所不如,可也不至于被一刀就斩了,还死的这么凄惨,形神俱灭啊! 经过此役,我现体内仍然气息充盈,但已经渐渐流畅起来,不再那么堵得我难受了,看来龙气和破军之力需要的就是一个宣泄口啊,这再好办不过了,一念至此,我提起刀,冷笑道:“下一个谁来!”竟然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除了钟无相之外,对面那几位高手不约而同的退了一步。 我回头瞧瞧老爸老妈笑道:“有事儿子服其劳,你们歇着吧。” 钟无相冷冷一笑:“就让贫道领教一下鬼龙之力。”说完大袖一展,从背后抽出一柄剑来。 大凡天师道士用剑,多为桃木剑或竹剑,桃木剑本身就有驱邪功效,竹剑却是道法的良好载体,便于法术的施展,要知道对上鬼怪之类的,寻常刀剑磨得再利也无法伤它分毫,还得靠法术才成。而钟无相抽出这柄,却是真剑,剑身古朴,并不见怎样的锋利,却是一眼望去如一泓秋水,冷幽幽,给人深不见底的感觉。 我是不明所以,只隐隐觉得这剑十分厉害,却听老爸低喝一声:“太阿!”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相传上古有三把宝剑,龙渊、太阿、工布!乃是铸剑大师欧冶子和干将所铸。楚王曾召相剑大师风胡子问起这三把剑,风胡子答道:“欲知龙渊,观其状,如登高山,临深渊;欲知泰阿,观其釽。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欲知工布,釽从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衽,文若流水不绝。” 晋国为夺此太阿剑曾围楚国都城三年,最终城破在即,楚王登上城楼,见晋国兵强马壮旗帜飘扬,绝望中拔出此剑,欲作最后挣扎,不意一股浩然莫沛的剑气镑礴而出,城外霎时飞砂走石遮天蔽日,更隐有猛兽咆哮其中,晋国兵马大乱。片刻之后,旌旗仆地,流血千里,全军覆没…… 这三把剑是上古奇珍,其中太阿乃是威道之剑,威力无俦。不知道为何竟落在天师一脉手中。 身旁风声响动,老谢和老爸不约而同地挺身站在我面前,老妈则侧身来到我身旁,凝神戒备。 钟无相哈哈大笑:“既知这太阿神剑的厉害,何不乖乖束手就擒,让我将龙气引出,你还作你的茅山掌门,你还作你的方仙领,如何?”他顿了顿接道:“我绝不伤此子性命。” 没等他们回答,我大声道:“想得美啊!”倒不是我狂妄自大,而是我心中暗想,太阿虽然是上古奇珍,可我手握破军之力,身具鬼龙之气,难道还不能一战么? 说完我一迈步,走到老爸和老谢身前,举起百鬼:“爸,主任,就让我先接他几招试试。” 老爸和老谢也看出我手中所握并非凡品,加上刚才一招就把空林子打得形神俱灭,两人互相交换下眼神,分别左右退开,不过并不离太远,只待我遇险就会抢上救援。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上刀柄:“来吧!” 一直没开口的烈火大师忽然冷哼一声道:“钟道兄万金之体,何必跟他动刀动枪,老衲来会会他。”说完迈步上前。 钟无相也没阻拦,把剑收起,退后了几步。我心道,你该不会是让烈火大师先上来试试锋芒吧,还一代宗师呢,真好意思! 本来我对烈火大师是十分尊敬的,不过打从他露出本来面目之后,我就对他没任何好感了。 见他走过来,忍不住道:“要是司徒雪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不知道该有多伤心了!” 烈火大师不答,从怀中取出七宝琉璃盏来。 我悚然一惊:“怎么在你这?司徒雪呢?她在哪?你把她怎么样了?” 烈火大师嘿嘿笑道:“你想见她是么?就在这里!”说完一举琉螭盏。 我一愣,什么意思? 烈火大师念动法诀,手中琉璃盏出七色光芒,接着在灯盏上方隐隐现出一条人影来。 我心里一机灵!司徒雪! “这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哪里?!她是你徒弟啊!!!”我急道,本来初试锋芒,我还信心满满的,此刻却慌了。 “哼!”烈火大师冷哼道:“这娃娃不识抬举,枉我养育她二十年,到了关键时节却非要向着你个臭小子!” 我心下一痛,看来是烈火大师要司徒雪合起伙来骗我,她当然不肯了,于是给这老鬼不知道怎么弄进琉璃盏里了。 “这是怎么了?你把她怎么着了?”我紧握刀柄,双眼快喷出火来。 烈火老鬼嘿嘿笑道:“也没什么,只不过将她收进琉璃盏中而已。” 老爸忍不住道:“你也是一代高僧,怎地如此下作?” 烈火老鬼未置可否,好整以暇地道:“这世上唯有我可以把她放出来,李克,你自己决定吧。” “决定啥?”我早已乱了方寸。 “配合钟道兄施展离鼎之术!” “如果我不答应呢?”我一扬手中百鬼。 “你身具鬼龙之力,大可现在就杀了我,只不过啊……” “怎样?!” “司徒雪就要永世封印在这琉璃盏中,不得脱了!” 我回头瞧瞧爸妈,又看看琉璃盏上方的那条人影,脑中乱成一团。 要是让钟无相这孙子得了鬼龙之力,只怕真地要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了,可是,难道要我放弃司徒雪?就让她在这小小灯盏之中,万劫不复?! 老爸和老妈对视一眼,开口道:“当日我们自作主张将阴阳玉封印在你体内,对你已经不大公平,眼下你自己拿主意吧,我们都支持。” 我眼眶一热,又看看老谢,他笑呵呵地说:“我这师傅带了你这么长时间,总不能事事给你安排,这回你自己定吧。” 唉,这帮人,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居然把这么重要的关节交给我,我刚刚才二十几岁啊,就让我担负这天下兴亡的抉择,太过分了吧。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3)(z)〓(中)(文)(网),支持zzznet!我紧紧握着刀柄,只觉得手心全是汗,长这么大委实没有如此危难过。说老实话,我这人没什么伟大情怀,除了老爸老妈老谢这几位外,天下众生对我来讲没什么太大意义。只不过想一想,我一念之差就给世上埋下危险之极的一颗炸弹,将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我今天这个决定饱受欺凌,更甚至于家破人亡,这却叫我如何忍心? 闭上眼,眼前是一片森落地狱的景象,而个中一个清爽的身影,却是司徒雪,正在越行越远…… 一直没说话的钟无相忽然冷冷开口:“时候无多,天地之眼关闭在即,你早作决定吧。” 我悚然一惊,茫然看看周围,猛地一挥手,把哀鸿遍野尸骨成山的想象硬生生挥出脑外,大声道:“好!放人!” ***我真的很想充把英雄,以一人性命换得天下太平,问题是我不能!要是困在里边的人是我,我宁可永远不出来,也不要世间生灵受此涂炭,可那是司徒雪啊,与我相约几百年的情人,几百年前碧君为了救我而身死,我又如何能慨他人以慷,置司徒雪的性命于不顾?我豁出去了,哪怕为千夫所指,哪怕今后身受千万人的唾骂,我也要救司徒雪出来,有什么劫数,我们一起扛! 钟无相面露喜色:“小兄弟重情重义,果然难得。” 我回头看看,老爸老妈微微笑着,用行动支持我。老谢就比较夸张了,居然舔着脸说:“恩,果然有几分当年我的影子。” 做了这样一个决定,是无所如何谈不上开心的,我也无心跟他玩笑,正色对烈火老鬼道:“先放人,否则免谈。” 烈火老鬼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这……” 钟无相笑道:“无妨,茅山弟子千金一诺,我信得过。”烈火老鬼这才放心,再度将七宝琉璃盏擎起,准备施法。 我冷笑一声:“小人之心,一辈子作个跟屁虫!” 烈火面上一边,却不好作,嘿了一声,开口念动咒语。 琉璃盏上的淡淡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浓,慢慢的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来,她樱唇微启,那声音仿佛从几百年尘封的的岁月中传出,飘渺而真挚。 “是你么……琅……” 第十章 生似琉璃 我如遭雷击,动弹不得。 这声音几百回在梦里响起,此刻,却不敢相认。 我颤抖着双唇问:“碧……碧君,是你么?” 那身影渐渐清晰,宽裙广袖,眉目如画,赫然便是我数次午夜梦回时分无法忘怀的----碧君。烈火老鬼不是封印的司徒雪么,怎么会变碧君出来?烈火等人也被眼前景象所迷惑,一时间都愣在当场。 却听碧君曼声道:“琅,我等了你好久呵……” 我呆立当场,傻傻地问:“碧君,你没有入轮回么?我,我也挂念你得很。我时时刻刻都想着你啊……” “轮回?”她茫然:“自从那天和你一别,我就在这里,等啊等啊,总也等不到你,不知道过了多久呢……” 我苦笑:“怕有七八百年了吧。” “啊,”她以手掩口,说不出的风情万种:“竟然这么久了啊,你还好么?”没等我说话,她自顾接道:“恩,琅,你可厉害多了啊。” “我现在叫李克啦。” “那是你的新名字么,可我还是喜欢叫你琅……” “呵呵,”我傻笑几声,这事还真是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转问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就在这琉璃盏中么?” “是啊,”她四下看看:“这些人都是谁啊,哎呀,这个老和尚长的太丑了啊……” 烈火两眼一瞪,碧君朝他吐了吐舌头,却不知道是不是被碧君的小儿女形态所打动,居然出奇的没有作。 碧君又看看钟无相道:“这人看起来蛮好,可是心肠坏得很,琅,你要小心啊……” 呵呵,我苦笑,心道,这话你早点对我说多好。 看着她的身子始终琉璃盏上飘动,我忍不住道:“你可以出来么?” 她转了转眼睛:“以前是不能的,现在么,随时都可以啊。” “快出来吧,我好想你!真的!” “想我么,”她调皮的笑着说:“那先前进来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啊?” 我胸口如被大锤击中,腾腾退了几步,说不出话来,面上颜色想来好不到哪去。 碧君哎呦一声:“琅,我和你开玩笑地,你不要紧吧?” 她固然是开玩笑,于我却是莫大的难题,我好不容易解开心结,下定决心不顾一切的和司徒雪在一起了,可是此刻她又出现在我眼前,这让我何去何从,怎么老天爷偏爱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却见碧君认真地说:“琅,你不要难过,我都知道了。从她进来的时候我就都知道了,这不怪你,这是我们的劫数啊。” 我平静一下心神,低声叹道:“唉,就算是劫数,这也实在是太难了点,时至此刻,我竟然还是不知道你们两人谁在我心里的分量更重一点,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唉……” 她吃吃地笑道:“不知道就对了啊。” “啊?!”我没弄明白,感情她这几百年关的脑筋迟钝了? “唉,痴儿,你之所以分不清,那是因为她并不是我的转世啊。” “司徒雪不是你的转世?!”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明白了么?” 得,我越来越糊涂了…… “哎,还得从头说啊,这我也是从她进来之后才知道的,我们本是一体而生的呵……”她笑语盈盈。周围人并不知悉我和碧君与司徒雪之间的一场渊源。不过却被碧君的动人风采所慑,竟然一起静静的听她讲述起来: “在佛祖所居西方极乐世界,有一个莲花池,池中除了五色莲花之外,还有两生花。这花啊,是红白两色,代表着一生一死,此花开而彼花谢,往复循环,万年不变。有一天,天庭龙子来聆听佛祖讲经,第七子睚眦性顽,在莲花池边玩耍,看此花美得奇异出尘,竟然折了去……” 我听到这不由的低呼一声,难道这一场因果竟是早已注定地? 碧君白了我一眼,似怪我不该打断她说话,续道:“这却惹恼了看护莲花池的小和尚,与睚眦争斗起来,最后竟闹到佛祖面前,佛祖拈花微笑,说了一个偈子后,安排那闹事的龙子与两生花各自应劫去了。” 我忍不住问:“什么偈子?” 碧君双掌合十,低声道:“一死一生,非枯非荣,常乐我净,非假非空。” 我是没什么感觉,倒见旁边烈火老鬼浑身一震,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奇道:“这四句什么意思啊?” 碧君嗔道:“不学无术啊,你没看过金庸先生的《天龙八部》啊?” 啥?!她一个几百年前的狐狸精,怎么会知道《天龙八部》?哦,想来是司徒雪告诉她的吧。我点点头:“看过啊,不过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大雪山金轮寺大明轮王鸠摩智看到天龙寺枯荣所吟的偈子,你忘了?” 他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书里边写鸠摩智看到枯荣大师之后,吟道:“有常无常,双树枯荣,南北西东,非假非空。” 看起来跟佛祖这几句蛮像的啊,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我正要问,一直默不作声的烈火老鬼忽然双掌合十,低诵一声佛号,开口道:“世尊释迦牟尼当年在拘尸那城娑罗双树之间入灭,东西南北,各有双树,每一面的两株树都是一荣一枯,称之为‘四枯四荣’,经中言道:东方双树意为‘常与无常’,南方双树意为‘乐与无乐’,西方双树意为‘我与无我’,北方双树意为‘净与无净’。茂盛荣华之树意示涅般本相:常、乐、我、净;枯萎凋残之树显示世相:无常、无乐、无我、无净。我佛如来在这八境界之间入灭,其意为非枯非荣,非假非空,世间万象莫不如是。” 碧君看着他,忽然道:“恭喜和尚得证菩提。” 烈火也看看她,竟是满脸喜悦之情:“恭喜妖精得证菩提。” “妖精与和尚又有什么分别?”碧君笑道:“大师几时走?” “妖精与和尚既无分别,走与不走又有什么分别。”烈火哈哈一笑,将琉璃盏抛在地上,就那么头也不回的去了。 这两人一通问答,搞得我云里雾里,钟无相看着烈火远去的背影,皱起双眉,却没作声。 我瞧瞧碧君:“碧君,你们在搞什么啊?” 碧君也正看向我,美目流转:“琅呵,我也该走了。” “去哪?”我悚然一惊,问道。 “去哪么?去该去之处呵。”她满是机锋的抛出这么一句来。 我如被凉水浇头,从头冷到脚下,烈火大师去哪我是不知道的,不过看那情形,他是因为碧君方才念的偈子而得道,佛门中常有所谓顿悟之说,想来烈火大师修行多年,只不过一时蒙蔽,今日终于被碧君点化得证大道,司徒雪如果知道这个结果,也会很开心吧?不过我可不想碧君就那么走了:“你,你要学那烈火大师一样么?” 碧君伸出手,身影慢慢向我抱来:“其实我哪也不去,一直在你身边的……” 我大喜,伸出双手想与她相拥,触手温暖,刹那间几百年心事一齐涌上心头,正在享受着魂悸魄动的刹那,蓦地觉得怀中的身形渐渐淡去,碧君仰起头,将樱唇在我唇边轻轻一吻,接着在我耳边低声吟道:“两生花开,琉璃盏碎,蒙君不弃,生死相随……” 她的身形越来越淡,终于我茫然睁眼,怀中空无一物,琉璃盏啪的碎成几块,接着当中升起一团华光,待到光华散去,个中一个人影悄立,长束在脑后,一副清清爽爽的样子,正是司徒雪。 等等,说是司徒雪,却又不是,那一抹眼波中,带着司徒雪的明快,却也分明带着碧君的婉转,有着碧君的轻柔,却还有着司徒雪的顽皮…… 她看看我:“小道士,你都明白了么?”不等我回答,低头看看地上的琉璃盏碎片,合十道:“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光明广大……” 我如被雷击,尘封的记忆如大河决堤般奔涌而出,刹那间,终于明了。 我便是那佛祖跟前守护莲池的小沙弥,碧君和司徒雪便是那不枯不荣非假非空的两生花,她两人本为一体,碧君当日身陨后,六识便一直呆着琉璃盏中,直到司徒雪也被烈火大师收入,两下遭逢,枯荣交汇,终于通透前世今生。而此刻眼前的人,不再是单独的碧君或司徒,而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我的爱人。 想来当日与睚眦一场争斗,不免触犯天规,终令我们一同下届,八百年前我错手斩杀鬼龙,今日合该叫我为他度此一劫,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啊。 我跑上前去拉着司徒雪(既在今生今世中,还是叫她司徒雪比较习惯呵),她也反手握住我的手掌,一切尽在不言中。 满心欢喜,唉,不过佛祖他老人家也够能开玩笑,既然是佛家弟子,干嘛让我投到道家嘛?! 钟无相蓦地冷哼一声:“过家家的游戏闹够了没有?”说完抽出太阿宝剑,大步向我走来。 第十一章 剑罡 我衡量了一下目前形式,虽然那边走了个烈火,我这边多了个司徒雪,不过无论从实力还是人数上,人家都占优,虽然我牛哄哄的一刀斩了空竹子,不过侥幸的成分不是没有,而且我对龙气和破军之力到底能运用到什么程度也不好说,这一战还是凶险非常啊。 不过钟无相法术通玄,我可不能让他伤害我的父母,当下抢在前边。老爸老妈自然不能让我冒险,老谢也大踏步走上前来,结果对方阵营里嗖嗖窜出几个人来,把他们分别截住,大战一触即。 钟无相面露狰狞之色,手举宝剑,正要向我劈来,蓦地半空一个声音道:“各位,一向别来无恙?”声音有点半熟不熟的感觉。 钟无相悚然一惊,那一剑便不劈下来,我也跟着收了手,凝神看去。人影闪动,两人来到当场,一个是身穿青衫眉目清朗的中年,面目看来依稀有些熟悉,却并不识得,另一位我却是认得的,明眸善睐笑颜如花,自然是不久前方才见过的霓裳了。没等我打招呼,他们已经向老爸老妈走过来:“二十年不见,贤伉俪风采如旧,可喜可贺啊。”又转向老谢道:“谢师兄,一向安好?” 几人连忙回礼,我正自一头雾水,那文士转向我,笑呵呵地道:“小兄弟,你不认得我了?” “你……你……”我张口结舌:“是钟离巺前辈么?” 他哈哈一笑,挽着霓裳的手:“我夫妻团聚,全仗你从中撮合啊。” 我大喜过望,眼看他不仅早已伤愈,而且白重黑,皮肤圆润,风采大胜往昔。连忙问:“霓裳阿姨,钟前辈,这怎么回事啊?” 霓裳笑道:“当日我听了你的话,去西山寻到那封印之处,运用念力打开,这才夫妻团聚,这多亏了你啊。”她轻描淡写的说来,似是平淡得很,我却可以想想当她打开封印,看到钟离巺盘坐在那人面桃花树下时候的激动。 两人久别重逢,又岂是这两句话能尽道的?不过眼下大敌当前,也不是叙旧的时候,找机会一定好好问问他们两个当时的旖旎风情。 说完拉着钟离巺一起向我深施一礼:“我夫妻团聚,多亏小兄弟,大恩不言谢了。”我连忙手忙脚乱的还礼,钟离巺瞧瞧司徒雪,又看看我,接着笑道:“看来有情人终成眷属啊。”司徒雪脸一红,道:“钟前辈,我师叔也常常记挂您呢,您没事就好。” 钟离巺闻言大喜:“红尘道兄也无恙么,那太好了,”接着话音一转,不无悲痛的对钟无相道:“大哥,西山之上,你道我当真便认不出你么?” 钟无相面无表情:“认出又如何?” 钟离巺长叹一声:“唉,大哥。你骗了我,骗了这许多正道中人二十多年,犹未满足么?过往一切小弟绝不追究,只求大哥悬崖勒马----” 钟无相怒道:“悬崖勒马?哼,若非你夫妇种种拦阻,你又盗走鼓槌,我大业早成,何苦费这一番力气!” 钟离巺道:“大哥,念在天师一脉数百年清誉,念在天下苍生,你罢手吧。” 没等他说完,钟无相森然道:“我就是为了光大天师一脉,让世人都知道我天师一脉的威风,你要动手就过来,不动手就闪在一旁。”言下竟是毫无转圈余地。 钟离巺默然半晌,终究是无法向自己的亲哥出手,叹了一口气退开。 钟无相双目盯着我,一字一顿地道:“眼下是战是和只在你一念之间,和,我保你一干人等安然无恙,战么,嘿嘿,只怕你们落得个尸骨无存。” 其实方才如果不是烈火大师拿司徒雪出来威胁,早就跟他动上手了,此刻也没啥好说的了,我摇摇头道:“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动手吧。”他那边阵营的几个人已经三三两两的和老爸他们对阵上了,看样子只待钟无相一声令下,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了。钟无相看了看两边阵势,忽然道:“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一战定输赢如何?” 老爸道:“怎么个定法?” “双方各出一人,若我们胜了,就让你儿子乖乖把龙气交出来,要是我输了,我马上回龙虎山,终生不下玉皇顶。” 白起进入那天地之眼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老爸也怕错过时辰,那就得再等几百年,他跟钟离巺和老谢他们低声商量几句,大声道:“好,便赌了。贵方自然是钟道兄出面了?” 钟无相道:“不错。” “那就由小弟领教一下天师秘法。”我看老谢和钟离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霓裳颇有些跃跃欲试,却也被钟离巺阻止了,显然他们知道老爸的道术在他们之上,不过我却不能让老爸冒这个险,我抢上前去:“老爸,交给我吧。” “你?!”老爸摇摇头:“你才多大年纪,钟无相领袖阴阳师近三十年,岂是像空林子那般好对付的么?” 情急之下我也不跟他解释,举起手中百鬼来,将龙气和破军之力都凝聚在一起,向前虚劈一刀,登时念力汹涌,风雷声动。 我瞧瞧老爸,那意思是:这一刀怎么样? 老爸回头看看老妈,又转回来,颇有些欣慰地道:“这一刀,只怕我也不易接下来,你去吧!” 老妈也道:“去吧,一切小心。”言下却更多的是担心之意,钟无相乃天师传人,谁知道他的道术到了什么程度了? 钟离巺夫妇和老谢对我报以鼓励的目光,我信心顿生,司徒雪走过来,拉着我的手,附在我耳边低声道:“你可小心了。” 我也低声道:“放心吧,你终于在我身边了,我怎么舍得死!”说完哈哈一笑,胸中涌起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大步上前,一刀向钟无相劈出! 钟无相手中太阿神剑扬起,毫无花哨地迎上百鬼。硬碰硬,“砰”的一声巨响,我们各自退了几步,兵刃上谁也没占着便宜,念力上我满以为我身具鬼龙之力和破军之力,应该在钟无相之上了吧,结果居然也是平分秋色之局。钟无相面露一色,大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小子,你空具宝山而不知如何利用,还是早点让出来吧!” 妈的,感情他早看出来我还不能把鬼龙之力运用灵活。所以定下这个赌局是激我出手,战决之意啊! “哼,我还没把鬼龙之力完全挥,就跟你打个平手,你不怕我在战斗中逐渐成长么?”我也大笑道。我这是典型的心理战术,就算你不为所动,却也不得不防吧。我把鬼龙之力全面运转,鬼龙之力杂着破军之力在我体内飞奔腾,随着每个周天的完成,我觉得力量便增大一分,看来我正逐渐适应啊,钟无相冷笑一声,再次举剑刺来,砰地一声,两样兵刃再次交集,又是平分秋色之局。我不容他再进攻。大喝一声,猛扑过去,这一次交锋却是他退了三步,我退了两步,我心下大喜。 钟无相动了真火。蓦地将剑尖指天,口中念念有词,我定神一看,本来已经神光湛然的剑身上,蓦地泛起一道五色光华,剑锋之上更涨出两尺多长的光芒来,令人不敢逼视。 我心下一凛:剑罡! 剑罡是将无形念力通过修炼变得有形有质的秘术。当初我在言家集唤出的天蛾也大概是一类了,这乃是阴阳届的顶级法术。很多武侠小说都提到某某高手炼出剑罡,什么内力一吐就有几尺的锋芒啥的,多半是吹牛加杜撰,要知道炼丹练气乃是人道,剑罡却是向天道进阶的法门,是人间修道之士念力修炼的巅峰阶段,练成剑罡就等于已经是已经打开修仙的大门了,再努力修炼下去自然就会什么“筑基”、“灵虚”、“和合”、“元婴”、“空冥”、“履霜”、“渡劫”、“寂灭”这一套,不过说实话,后边这些我也只是听说,我还没见过哪个阴阳师真的渡劫成功位列仙班呢,搞不好就是文人小说家们杜撰的也未可知。剑罡虽然厉害,不过也不见得就无敌,我相信以老爸和钟离巺他们的功力,应该也早就达到剑罡的地步了。 眼见钟无相祭起剑罡,我不敢怠慢,运起全身念力,严阵以待。钟无相再次一剑劈来,剑锋未到我就觉得劲风扑面,太阿神剑上的光芒暴涨,几乎把我笼罩其中,那罡气割得我身上剧疼!我大吼一声,百鬼全力击出!迎上太阿,两下相交,只觉得一阵巨大无匹的力道传来,定睛一看,持剑的哪是他啊,在他背后隐隐竟然有金甲神人双手持一柄大剑在与我交锋,而我手上所感觉到的念力比先前所遇之力大了不知道有多少倍。当日钟离巺与红尘在西山一战,也曾使出类似招数,不过穷尽他毕生功力也不过唤出一柄巨大的天师剑而已,此刻钟无相的背后竟然隐隐有人形,不知道是什么法术啊,难道是传说中的不灭金身么?我心下骇然,***,上当了!我那才挥了几成的鬼龙之力根本与他相距尚远,这龟孙子前边故意不施全力,为的就是引诱我与他正面力拼,这才动秘法,想战决把我一举击溃,虽然我已经上当,不过此刻见机也不算太晚,一念至此,我了狠劲,百鬼不再与太阿硬碰,却脱手往他身上飞去,一面就地来个滚地葫芦,滚往一旁。 这是玉石俱焚的打法,如果钟无相继续追击,我滚的再快也会被他的剑罡追上,可是这样,他也不免被百鬼刺入胸口,虽然我仓促之中手上未用全力,不过他显然不想冒这个险,他微一侧身避过百鬼,我也借这个机会骨碌碌滚到一旁,灰头土脸地站起来,心道好险。虽然躲过他这一击,可是形式却对我越来越不利,趁手兵刃破军也掉在一旁,他当然不会容我去拣起来了。 眼光一转,现言六那装着千年尸王的大箱子就在身边不远,我心下大喜,亏得还有这个法宝啊,我几步抢过去,口中念动言六教给我的咒语,接着伸手在箱子顶上一拍! 砰的一声,箱子四下裂开,尘土飞扬中,一个人影直挺挺的站立起来,杀气腾腾! 我马上按照言六告诉我的方法,指挥他去抵挡一步步逼来的钟无相。倒不并指望他能胜过钟无相,只盼挡上一时片刻,我也好捡起百鬼,再和他战。 按照我的指示,那尸王动了。 却不是冲向钟无相,尸王一张双臂,从身后将我死死抱住。 第十二章 龙战于野 这一下变生肘腋,太突然了,我如被两个铁箍一样紧紧锢着,丝毫动弹不得,眼看着钟无相一步步走上前来。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下坏了。 钟离巺忍不住大声道:“大哥,你用甲贺替身之法预先将自己的人偶藏在这箱中,不嫌太下作了么!” 钟无相哈哈大笑:“所谓兵不厌诈,我又没叫他去开这箱子。” ***,这老贼心机也太深了,感情早就把尸王掉包了,现在我身后这个是钟无相的傀儡,不知道是木偶还是啥玩意,反正是听他使唤了,这下两头夹击,我命休矣,我也真够傻的,枉我还把他当作秘密法宝一直拽着呢。 钟无相走到我身前,却不动手,笑道:“你认输么?” 我这想起来,他倒不会杀我,因为他还想要我体内的龙气呢,想到这里心下稍定,大骂道:“***你也是一派高人,使这种手段好意思么?老子不认输!有种杀了我啊!” 他也不生气:“杀你是不会的,不过愿赌服输,你既然耍无赖,就别怪我了。”他举起剑来,剑罡锋芒在我面前不住吞吐,如吐信的毒蛇一般:“我先挖了你的眼睛,看你服是不服!”我把眼睛瞪得圆圆的大喊:“不服!”那边老爸和司徒雪他们想冲过来救我,却被钟无相的爪牙们挡住,那些人也都是一派名家,个个不是庸手,老爸他们一时竟也冲不过来。 钟无相拿太阿剑在我脸上比划了几下,忽然道:“挖了眼睛只怕会影响龙气啊,还是先削了鼻子吧。” 我心下大骇,他所料我本来早已料到,也知道他不会敢挖了我的眼睛的,是以不怎么害怕。这下要削我鼻子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妈的老子将来变成没鼻子阴阳师,可怎么是好? 我心下越急,越觉得体内龙气不住涌动,几欲沸腾,比方才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却偏生不知道如何利用,急得额头青筋毕露,冒出汗来,那龙气却没有丝毫变弱的迹象,继续汹涌奔腾,快要把我的血管涨爆一般。蓦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为何我手持百鬼时候,龙气反倒没有这般汹涌,难道竟然是破军之力与这龙气相克么?唉,当年破军斩杀鬼龙,这两股力量自然无法相容,我手持百鬼,不但破军之力限制了鬼龙之力,反过来龙气也限制了百鬼的挥,难怪被打得一败涂地啊,想通了这一节,不由得暗暗后悔,早知道就光用龙力,或着干脆就破军之力,也能跟钟无相的太阿拼一阵子啊,何苦落得现在这般惨淡收场。 冒牌尸王的双臂在我身上越锢越紧,我快喘不过气来。钟无相的宝剑在我鼻头三寸处缓缓落下,已经能感觉到那股寒意,我蓦地心里一动,接着把心一横,念道:“在野为蛾,在天为星……” 这是茅山入门法术里边的引路蛾,当日我第一次召唤,唤出一个小胖蚕来,后来这家伙进化成一只蛾,在后来在言家集都丧尸夜枭时候变成一只天蛾,令赶尸老祖宗言大鹏也赞叹不已。再后来这法术好像就没灵过,上次在叶子高的宅子那听钟无相说起,大概此法已经跟龙气相感应,再用很容易唤醒龙气,所以我也没敢再用,今天忽然想起,也不知道飞儿还在不在,不管灵光不灵光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钟无相听我念咒,微微一愣:“这是什么咒语?” 我心头大乐,以他天师风范,道术通玄,什么各派秘法就算不会用也多少有所耳闻,却对我们这茅山入门级法术摸不着头脑啊,想来是过于低级,根本不曾想过去了解吧。 趁着他微一愣神的当口,我已经把咒语念完了。 “……煌煌业火,指路明灯,急急如律令!” 最后一字刚刚吐口,蓦觉脑中腥然一响,接着体内那股汹涌奔腾的龙气如同终于找到决堤之口的大潮,从我周身各大**道喷薄而出,接着觉得身上一松,背后的冒牌尸王轰然倒地,扭头一看,却是一截木头!东瀛忍术自成一派,确有可观之处。不过我已经没时间欣赏东瀛忍术了,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重又响起那十分熟悉的声音:“生又何欢,死又何苦,何不归来?” 我很想骂这鬼龙,老子命在旦夕了,老子挂了你也挂了,归来个屁啊,不过苦于周身龙气沸腾,口不能言,一刹那间不知身在何处,之前也有过几次龙气失控的情况,在叶子高宅子里那次几乎要了我的命,却都没有这一次来的凶猛,我如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只能随波逐流,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身上一轻,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眼前重见光明,钟无相站在我面前,面色惨白,太阿垂在地上,他却死死盯着我头顶,周围人也早已罢战,都一样傻乎乎的望向我头上。 难道我前身记忆觉醒,头上现出五色莲花或着玲珑宝塔?那可太牛了啊。 我忍不住抬头看去,不由得愣在当场。 我基本上可以说是什么都没看见,头上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隐有鳞片,看起来像是鱼肚子一般,我在这地下,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嘛,跳开两步,还是不成,又往后退了十几步,这才看清楚,在我原来所立之处正上方,赫然有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虽然他在我体内混了这么多年,这其实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龙之七子----睚眦。 但见半空中云雾蒸腾,一团团墨云笼罩中,一条硕大无朋的黑龙昂而立,如从冥界现身的主宰般俯视着芸芸众生。 如果不是亲眼见他从我体内飞腾而出,只怕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他竟然在我身体里封印了这么多年。风火谷中这一干人等都被这景象惊呆了,本来犹在争斗的两方人马各自罢手,呆呆的望着半空,唯一不同的是,大部分人都心存敬畏地看着这上古传说中的神物。而钟无相却是瞪大了双目,眼中的贪婪之色快要燃烧起来。 那龙在半空不住翻腾,似要泄久困牢笼终得自由地欢娱,半晌,终于安定下来,那硕大无匹的头低下来,几乎挡住了半边天,龙须飘动,开口道:“他***,终于自由了。”声音大得难以置信,好像雷公在一耳朵边上敲鼓一样,我赶忙捂住耳朵,不然真怕给他震聋了。 众人均被这一幕奇景所震撼,我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定了定神,大喊:“我说,你就是睚眦么?” 睚眦怒道:“什么人敢直呼你老子姓名,不要命了么?!” 我靠,这龙怎么满嘴脏话,固然我们中国人都自称是龙子龙孙,可你这么直接充老子,也过分了点吧?一念至此,我也怒道:“你在老子身体里呆着这么多年,老子吃饭拉屎泡mm都带着你,连声谢谢都没有么?” “***,是你啊!”睚眦巨大的身子扭动几番:“我说怎么这几年如此不顺畅,感情老子是在你那不中用的身子里!” “靠,有种你早出来啊!”我大喊:“老子稀罕你在我里边啊!”我意犹未尽,又补充道:“你***像个蛔虫一样!!!老子拉屎时候怎么没把你拉出去!” 说完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比喻太形象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睚眦是上天神物,显然对蛔虫这种人界的微末生物缺乏一定认识,这么形象的比喻对他居然也没造成什么刺激,不过他听我仰天大笑,就知道一定不是好话,闷哼一声,道:“***,你小子以为你老子不想出来啊!” 说到这我忽然心里一动,望向钟无相,他也是一脸迷惑。我忍不住道:“钟前辈,你不是说唤醒睚眦非得敲响惊神鼓么?” 他一时间好像忘了方才还与我拼得你死我活,脱口道:“是啊,天师秘法上是这么说地啊,真奇怪。” 睚眦忽地仰天长啸,震的我一个踉跄坐在地上,妈地他正常说话就像打雷了,这么一激动,谁受得了啊,我两手捂住耳朵,等他泄完,大喊:“折腾什么呢?” “吼!!!!”他充耳不闻,龙须飞扬,口中道:“破军!破军在哪,老子出来了!!!” 我明白了,感情你是被破军之力激仇恨,生生给刺激醒的啊,这倒好,连敲鼓的程序都省了,想想正邪两派为这惊神鼓和鼓槌争斗了数十年,死伤无数,连幽居风火谷的白起也不能免俗派人去盗宝,结果到头来p用没有,这太讽刺了吧。 我大喊:“喂,我说龙同学,你能往下点么?我有事问你!” 这次他听到了,闷声道:“你在哪?” “我就在你底下啊。”感情我太渺小了,看不到啊。 不料他道:“老子给困得久了,眼睛坏掉了,什么都看不见,你在哪呢?”说话间低下头颅,我这才看到他双眼紧闭,竟然一直未曾睁开。 我倒,回头瞧瞧老爸老妈,他们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感情是因为他的双眼都在我这,所以他什么都看不见,盲龙一条啊。 另一边,司徒雪向我连连摆手,意思是千万不可说出鬼龙双眼都在我身上的事,我点点头,我又不傻的,干嘛告诉他,那不是自找苦吃么。 我是想保密,却忘记了还有个大恶人就在当场,钟无相大声道:“龙先生,你的眼睛不是坏掉了,而是给人封印在这小子身上啦。” “你又是谁?” “晚辈钟无相,是天师一脉。” 睚眦微微颔:“天师一脉,那不坏啊。” 钟无相听他言下颇为缓和,喜道:“正是,我们天师一脉无不为龙先生你的遭遇感到痛心疾,这才决定为你报仇,方才你提到的破军之力也在这小子手里。” 我暗骂一声,你这老贼倒是有见识,居然也认得破军之力。 睚眦把头摆向我这边:“破军在哪里?!” 这么大一个家伙摆在我面前,说不怕是扯淡,我支吾道:“这个,这个,破军嘛,他回天庭了。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也该走了啊?白先生等你呢。” “又哪来个姓白的了?”他不悦道。 “白起啊,七杀星,你们认识的。” “哦,他啊,”睚眦点点头:“倒难为他还记得老子的事。” 我生怕睚眦被钟无相所惑,非要找我要回眼睛或者非要找破军报仇,那我可就倒霉了,当下连忙道:“就是就是,他此刻就在你身旁的天地之眼里等着把你送回天庭呢,快去吧,迟了怕来不及。” 钟无相在一边大喊:“你也不想回去当一条瞎眼龙吧,你的眼睛就在这小子身上呢。”***,这老贼跟我耗上了啊。 “吼!!!!”他一举龙爪,吓得我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却见他循着声音一爪往钟无相按去,口中道:“***,你以为老子傻啊!” 第十三章 拘魂(大结局) 他这一按之力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我站在一旁已有天塌一般的感觉,完全不是人力所能抗拒啊,我连滚带爬跑出去好几十步,老爸老妈和司徒雪他们也都撤出去很远,接着是地动山摇的一阵巨响,面前激起冲天的烟尘,好像有人投了什么炮弹氢弹原子弹一般。w书友整~理提~供我心下暗叹,钟无相一代天师,却免不了龙爪之下压成肉饼了。 睚眦抬起爪子,原来钟无相所立之处,变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睚眦嘿嘿笑道:“眼睛虽然没在老子身上,可看到的东西也像老子看到的一样,你小子想骗我,做梦啊。” 哈哈,这鬼龙睚眦还真可爱啊,我大喊:“你什么事都知道了啊!” “哈哈哈,老子是神仙,哪像你们这些愚昧的凡人,当然什么都知道。”他笑了一会,忽然很严肃地道:“这几年你可得把老子的眼睛好好保管着,老子就先当一阵子瞎眼龙吧,等你死了,可得赶紧还我啊。” “一定一定,”我忙不迭的点头。忽然想到,我看到啥他就看到啥,那岂不是他这个天上神龙也跟我一块看过无数日本友人的诱人**?想到这不由得大汗。 司徒雪在一旁大声道:“龙先生,咱们这算两清啦。” “嘿嘿,”睚眦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当年要不是我多手,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劫数啊,两清啦两清啦,嘿嘿……” 我拉着司徒雪的手,心下说不出的欢喜,这一场大难终于圆满解决了:“你右边就是天地之眼了,白先生等你呢,快去吧。” 睚眦微一颔,正要投入那天地之眼。忽然“咦”了一声:“竟然还没死么?” 说话声中,那龙爪击出的大坑中忽然升起一团金色光芒,光芒当中赫然是盘膝而坐、手捏法诀的钟无相,他面色惨白,唇边还有鲜血流出,却并没有死。 睚眦奇道:“这是不灭金身啊,你小子可以啊,人间修为只怕以你为第一了,老子也杀不了你,不管啦,时候无多,老子去也!!!” 说完一扭身,投入天地之眼中。 唉,他倒是说走就走,钟无相那些个虾兵蟹将们见势不好早已纷纷逃命,可留下钟无相这个大患我们怎么解决?不灭金身哎,那都快到地仙级别了,连龙而杀不死他,我们能有啥办法? 我回头瞧瞧老爸老妈,他们也是面有忧色,老妈道:“这不灭金身乃是传说中道门第一的法术,没想到真的有人练成了。” 钟离巺也喃喃地道:“大哥如此才华,可惜不走正路啊。” 我看看钟无相口吐鲜血的样子:“他不是也受伤了吗?咱们称这机会把他灭了不成么?” 老爸摇摇头:“你可以试试看,别看他现在身受重伤,没有反击之力,但是你却也没办法突破他的金身的。” 我偏不信这个邪,拾起百鬼,走上前去,运足全力往钟无相劈去! 虽然我现在没有鬼龙之力了,可破军之力还在,我恼他惹出这许多事端,这一刀是用足了全力,砰的一声响,一股大力反弹回来,把我弹了个跟斗,再看那金光包围中的钟无相,毫无损,却睁开眼睛,面露微笑,挑衅一般的瞧着我。 我大骇:“这个法术邪门得很啊。” 老谢道:“这可不是邪门法术,这是千古道家第一的秘法呵。” “主任,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我不满地道。 老谢哂道:“小孩子没见识。钟无相固然不怎么样,这法术却是高明的。” “恩,高明得很,”看他一副意得志满的样子,我话锋一转:“主任,怎么也高明不过您啊,我都不知道你当年也是风度翩翩英俊少年啊,是不是啊老妈?” 老谢胖嘟嘟的老脸马上涨得通红,赶紧闭口。 老妈没好气地说:“什么当口了还闹。” 我吐吐舌头,道:“不闹也没办法啊,咱们又对付不了钟无相。” 霓裳忽然道:“这金身破是破不了的,不过咱们是不是可以趁他没复原之前想想办法呢?” 老爸一拍脑袋:“不错,破不了,可以收啊。” “收?”司徒雪奇道:“怎么收啊?” “我茅山收鬼摄魂最是拿手,对人么,只要有他的生辰八字,那么把他的魂魄拘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这八字么?”老爸转向钟离巺。 钟离巺对他这个大哥本来就还有几分情谊,我们讨论如何杀死钟无相时候他只是皱着眉不说话,此刻谈及收服,却不伤他性命,钟离巺自然是一百个支持,不过却叹了口气:“咱们修道之士最知这生辰八字的重要性,也就最忌讳为旁人得知,所以就连亲如兄弟,我也只不过知道他的生日而已,却不知道生辰了。” 我忽然心中一动,问道:“老爸,你说收服,用咱们茅山捉鬼之法就可以么?” 老爸点头:“不错,只要有生辰就行了,不过只怕一般的符袋竹蓝是困不住他的,还得有个厉害法宝才行。” 我哈哈大笑,大步上前,把百鬼背在身后,从怀中取出那玉露瓶来,手指一勾,从里边把那卷写着钟无相生辰的符咒取出来,钟无相虽然人在金光之内,却也能听能识,知道我要干什么了,面上不禁露出骇然神色,接着又露出种种可怜神色来。 “哼,你也有今天!”我骂道:“要不是你正在行功的重要关头,只怕早就跳起来把我斩成七八段了吧,你不是牛么?你不是不灭金身么?让你试试老子的茅山拘魂之术!” 不灭金身乃是道门法术第一,茅山捉鬼拘魂之术却是寻常末流,这两者一在天一在地,本来就没有任何可比性,不过术法各有其能,狮子老虎虽有尖牙利口,却对自己背上的小小蚊子无可奈何。可见天生万物皆由因缘,此刻,我就要用这末流的茅山术来对付你这一流的天师秘法了,嘿嘿。《茅山秘法》由浅入深,这法术列在茅山术最初一页,排名尚在引路蛾之下,我虽然用的少,不过就好像背单词一样,第一页a打头那几个总是最熟悉的,所以这法术我也是熟稔于心。当下高举玉露瓶对准他,大声念道: “太上敕令。收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无头者生,鎗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戍戌年十月二十日寅时三刻人钟无相,奉吾法旨,敕命来投,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玉露瓶中升出一道光芒,钟无相那团金光似被召引,缓缓往瓶中移去。随着逐渐靠近,钟无相的身子越来越小,初时还能看见他面上惊惶失措的表情,最后小至不见,终于嗖的一声,全部投入在瓶中。 老爸奔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默诵几句真言,啪的一声帖在瓶口上。 我举起来摇了摇,里边似乎有响动,心下大喜。司徒雪过来道:“封印好了,怎么处置呢?” “怎么处置?放在厕所里摆着就行了,哈哈。” 老爸正色道:“不要胡闹,已经封印了,就交给钟道兄带走吧。” 钟离巺郑重接过来,不住的道谢,有道:“此间事了,我与霓裳也该走了。” 我奇道:“不回龙虎山么?” 霓裳一笑:“龙虎山自有后辈们掌管,我们可得要寻一处清净所在,好好相处些时日呢。对了,当日我还欠你一个问题呢,有什么要问地啊?我可不想欠账呵。” 我不怀好意的笑笑:“我就是想问问,你是怎么把钟前辈又变年轻的啊?” 司徒雪在一旁用力掐了我一把,大家都哈哈大笑,正说笑见,猛地不远处那华光冲天的天地之眼轰隆一声巨响,接着谷中地面一阵颤动,那华光竟开始慢慢缩小,接着砰的一声,最后一次迸出耀眼的光芒,让人不敢逼视,我连忙闭眼,生怕给照瞎了,等我睁眼再看时,天地之眼带着鬼龙和白起一起消失了,脚下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声响…… “不好,”老爸道:“此地快要坍塌,咱们快些离开!” 原来这风火谷在三界缝隙当中,本来就漂浮不定,先是被龙爪大力按了一把,现在又被天地之眼的变化所牵动,竟已是岌岌可危了。当下钟离巺与老爸合力建了一个七星法阵,几人站到中央,老爸刚要启动法阵,我忽然想起钟无相的宝剑啊啥地还都在那大坑里呢吧,还有那最后没派上啥大用的惊神鼓,想要跳去拿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些宝贝埋葬在风火谷中了…… 唉…… 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在灵管会的大门口了,这时间中,我紧紧的握着司徒雪的手,她也紧紧握着我的,说什么也不放开。 老爸老妈负责摆平灵管会的一众长老们,钟离巺携霓裳带着封有钟无相的玉露瓶离开,老谢回去继续搞他的茅山灵异事务所,我和司徒雪呢,着实过了一段安静惬意的二人世界。 半个月后。 茅山灵异事务所,我偎在床头看书,司徒雪在窗边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享受着大战之后的片刻宁静。 老谢忽然兴高采烈的大步进来:“大喜啊大喜!” “啥事啊?要结婚么?”哈哈,老谢年轻时候的糗事最近已经被我当成口头禅来取笑了。 老谢面上一红,举起手中文件念道: 经灵管会讨论,一致认为茅山灵异事务所李克同志表现突出,特授予模范阴阳师称号,同时授予茅山灵异事务所模范事务所称号。 我懒洋洋地道:“又是这些口头表扬啊,有没有点物质奖励?” “这就是物质奖励啊傻小子!” “啥意思?这玩意能当钱使啊?”我没好气地说。 老谢不怀好意的从背后拿出一面锦旗来,上面赫然写着:模范阴阳师----李克。 我苦笑:“主任,你不是吧。” 老谢哈哈大笑,转身出去一面把锦旗挂在墙上,一面嘴里不住的念叨:“广告也打出去了,这就该有案子上门了吧。” 当当当……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老谢飞快地窜回他自己的办公桌坐下,从书架上取下那个固定的道具档案袋,把里边乱七八糟的纸张摊在桌上,翘起二郎腿:“李克,开门!” “切!”我叫道:“我都模范阴阳师了,我才不去呢!” 司徒雪微微一笑,起身过去开门。 一个的陌生声音问道:“请问茅山谢大师和李大师在么?” 鬼龙的故事暂告一段落了,可我的阴阳师执业生涯才刚刚开始。 (第二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