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努加得玫瑰》 楔子 头痛,头痛欲裂…… 口中呻吟了一声,她挣扎着睁开眼睛。 好痛,受伤了吧? 这是哪里?哪里的海滩吗? 为什么睁开眼睛就是漫天血光? 夕阳吗? 自己是谁? 她又晕了过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这次感觉清晰了些,只觉得脸上粘粘腻腻,有什么液体流到嘴边,带着腥味,除了头痛,胸口也感觉到剧烈的痛苦,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腿上,鼻子里都是血腥味。 费劲地睁开眼睛,眼皮前所未有的沉重,脖子后面的血管突突地跳,浑身哪里想动一下都难。 她大概,是在垂死状态中了吧? 但是脑子却格外清晰。 她渐渐看清了周围的环境:金黄色的月亮挂在深宝蓝色的天空上,好像童话一样美丽,但是月光所及的一切,都是血红色的:大地,树木,一切都被鲜血染红了,地上一望无际的,都是尸体,各种各样的模样,穿盔甲的,不穿盔甲的,各种各样的死法……压住自己的腿的,也是尸体。 做梦吗? 她也看到了胸口的箭,看来,也快成为这些尸体中的一员了…… 就在她虚弱得又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强振作精神,睁大眼睛:她看到一个走动的人----应该不是鬼魂。 那个人走来走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她竭尽全力,把手臂抬起来……觉得手臂竟然是一种重如泰山的物质。 “救……我……”她从咽喉里逼出自己都分辨不出来的细微呻吟。 手臂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倒地。 力气用完了……意识慢慢模糊,但是求生欲在心中很清晰地懊恼:他到底听到没有啊? 终于,一张脸俯到自己上方。 她闭眼之前看到了这张脸,多好看的一张脸啊,这是属于一个年轻男子的脸,深邃端正的五官,像星星一样亮的美丽眼睛,挺拔的鼻子,形状漂亮的嘴唇,浓密的棕色漂亮卷,虽然漂亮,却充满男人味道的坚毅的一张脸。 好像神话里美丽的少年猎人。 然后她就陷入黑暗之中。 山野生活 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这是一张宽大结实的松木床,没有漆过,还散着原木的清香,混合着雪白的亚麻床单上阳光的味道,和她所在的屋子一样讨人喜欢。 直觉地喜欢这个屋子。 可是自己到底是谁? 这么多天,什么也想不出来…… 似乎记忆里有一些厮杀的残破镜头,头还是很痛……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吧,风从窗口轻轻吹进来,她突然觉得愉快起来,反正就算介意一时也没有办法。 把那些残存的片断埋进意识深处,突然胸口就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忍不住想微笑。 透过窗户看着在外面劈柴的肯亚,带着一种欣赏的眼光。 肯亚是附近所有村子里最漂亮最能干的猎人。三个月前,正是他救了她。那天他知道这里有一场大型会战,艺高胆大的他缺一把好刀,就想到了满地死人的战场寻找,结果不但找到了好兵器,还意外找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美丽少女。 肯亚□着上身,他的皮肤微黑,小小的汗珠从他光溜溜的脊背慢慢滑下,山林清新的微风吹拂着他美丽的棕色长和形状完美的身体,他背部和手臂的肌肉随着他劈柴的动作起伏不定。 难怪附近村落的少女都喜欢没事来这里溜达。 肯亚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停下手中动作,转过来朝她微笑了一下。 于是她的心神忍不住跟着他的微笑摇晃了一下。 两双眼睛接触,肯亚眼睛里带着笑意,她微微脸红。 嗔怪地回视他一眼,她调开目光回避这美丽的年轻人火辣辣的注视,低下头来。 低下头就能看到胸口缠满的白色布条,但是箭创差不多也已经快痊愈了,肯亚家世世代代都是猎人,熟知各种草药,治疗起来效果还真不错。 麦芽粥的甜香闯入鼻子。 她抬起头,穿着清爽干净的蓝细布长裙,系着白色围裙的玛蒂娜大婶端着一碗麦芽粥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玛蒂娜大婶是肯亚的妈妈,守寡已经多年,好不容易把肯亚拉扯长大。大婶年轻时应该也是个美人,肯亚长得很像她。 “吃吧,迪亚娜宝贝,刚刚做好的麦芽粥,给你加了很多糖,可怜的孩子,今天还疼吗?……头呢?晚上肯亚要给你熬他擅长的鹧鸪肉汤……”玛蒂娜大婶人很好,就是唠叨了一些,她丈夫去世早,只留下肯亚一个儿子,从来没有过女儿,如今见了她,把所有的母爱都泛滥到她身上,而她也很喜欢玛蒂娜婶婶。 迪亚娜这个名字是他们得知她失忆后肯亚给她暂时取的,他说她是狩猎女神赐给他的礼物。 她乖乖把一碗香甜的麦芽粥喝光,才问大婶:“玛蒂娜婶婶,我能洗澡了吗?” 已经三个月没洗过澡了,因为浑身是伤,尤其是胸口的箭伤和头上的剑伤,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之前动弹不得,玛蒂娜婶婶偶尔会帮她擦擦身。天气越来越热,她觉得自己都快能闻到身上的异味了。 玛蒂娜婶婶想了想,终于爽快地答应:“好吧,我去帮你烧水。” 穷人家和富人家不一样,浪费许多木柴烧一大桶水泡着身体洗澡是一件过于奢侈的事情,肯亚家洗澡是在房间里,一大盆热水,自己站着用毛巾往身上擦洗。 玛蒂娜婶婶手脚麻利,很快就烧好了水,肯亚帮端了进来,看了她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晕红,衬着缎子一样闪亮的棕色长,于平日的英武中更显年轻美丽。 肯亚小心地过来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更加小心地把她放到椅子上,她身子不算太重,肯亚双臂孔武有力,这个动作完成得很轻松,她身上穿着玛蒂娜婶婶帮她做的浅蓝色法兰绒睡袍,柔软地垂在身上,很暖和很舒服。 玛蒂娜婶婶提出要帮她洗,被拒绝后笑着拉着儿子出去了,又再三叮嘱她小心动作不要过大,碰到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口。 同样没有上过漆的原木门关上之后,她,我们姑且称为迪亚娜,舒了口气,她终于自己呆在一个单独的空间了,人还是需要一些自我空间的,这三个月肯亚和他妈妈随时都会出现在自己床前,虽然她喜欢肯亚也喜欢玛蒂娜大婶,但这种感觉和喜欢不喜欢是不相干的。 小心翼翼挪到款式质朴的旧木盆跟前,往水里看去,迪亚娜呆了一下。 水中有一张艳丽无暇的脸,是自己吗? 精致的五官,黑色的长长卷,黑宝石般的眼睛,因为受伤已经不太鲜艳的嘴唇形状如此完美,再加上虽然小巧却端庄坚毅的下颌。 和肯亚浑然天成的山林气息的完美不同,这应该是一张贵族少女的脸。 迪亚娜抚摸着自己的脸,是贵族吗?自己?想不起来呢…… 白色的棉布湿了水柔软地擦拭身体,很舒服。 如果不是痛了三个月,这样的意外倒像是一次旅游,美丽的古老山村游,绿绿的田野,空气清新的山林,微旧朴素但漂亮的原木小房子,有篱笆有小溪……虽然一切都是在窗口看到的,但是惬意得让人叹息。 不能了解自己,至少要了解世界,病榻也无聊得很,她央求肯亚去镇上的时候给她买了不少书,关于这个世界的地理,历史,文化等等。 后来她才知道,书籍是一种奢侈品,肯亚用了两张珍贵的雷猫皮才换了四本书回来,雷猫是一种三阶魔兽,这里的山林是没有的,要越过马耳他山隘,进入到黑暗森林里才能打到,这里的猎人,敢进去黑暗森林的,就只有肯亚和肯亚已经去世的父亲。 肯亚和玛蒂娜婶婶都是不识字的,突然要买书,还被书店老板取笑了一番。 而她能看书。 到底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呢? 为什么会战死在战场上,又不像战士的模样。 可是不能回想,一想起来,胸口就隐隐作痛。 她从书上了解到,这个大6叫做蒙哈伏,自己现在所在的山村,位于崇信光明的洁努加得帝国和七寡头把持的黑暗联盟边境中,法律上属于洁努加得,实则属于三不管地带,民风彪悍,这个村子深藏在马耳他山脉里,村子里一百多户人家几乎都以打猎为生,离他们最近的小镇叫里斯克。 几个月前洁努加得和黑暗联盟爆战争,自己醒来的就是其中一场战役的战场。 洁努加得那场战败,目前正和黑暗联盟议和。 和肯亚以及玛蒂娜婶婶生活在一起的时光,好像世外仙境一样。 肯亚每天去打猎砍柴,玛蒂娜婶婶料理菜园,做家务,迪亚娜身体好了之后,也跟前跟后的帮忙,她倒是很勤快,勉强还算心灵手巧,玛蒂娜婶婶把她带亲闺女一样疼爱,比对肯亚还好。 三个人生活其乐融融。 夏天就这样慢慢来了。 月铃草 “迪亚娜,来试试裙子!”玛蒂娜婶婶带着欢喜叫着她。 “来了!”正在帮助肯亚硝制兽皮的迪亚娜抬起头,脆生生应着,朝肯亚笑了笑,到井边洗了手,在肯亚的微笑里走回屋里。 玛蒂娜婶婶年轻时手巧就出了名,自从迪亚娜来了这半年,她便把许多本事都施展在这深得她欢心的美丽少女身上,她给迪亚娜缝了四条裙子,一条羊毛毡的家常裙,杏黄色,朴素但是暖和,质地厚实;一条法兰绒的,红色镶黑丝绒边,有最时兴的安娜结,是给她出客穿的;天气暖和以来又做了两件单薄的夏布裙子,一件是乳白色的,做上了木耳边;还有一件朴素些,是褐色和乳黄色格子的。 这些衣服都很可爱,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穿过这样的田园风格。 玛蒂娜大婶觉得很对不住她,她的模样谈吐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现在忘了往事,住在自己家里,穿着村姑的粗布衣服,实在太委屈了。 不过现在做的这条裙子玛蒂娜婶婶是很满意的。 她上次和儿子去镇上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这块料子,犹豫很久,在儿子鼓励下才买下来的。现在拿出来展示给迪亚娜看,玛蒂娜婶婶心里充满了献宝的激动和得意,又有点忐忑。 美丽的衣裳铺在白床单上,在阳光下褶褶生辉。 迪亚娜惊叹了一声。 淡粉红色丝绸做成的短袖长裙,底裙是最好最柔软的白色细布,精心刺绣的领口和袖口,又长又宽的粉色丝带…… 这条裙子离农家的衣服已经很远了。 她虽然不记得往事,却知道丝绸是昂贵至极的奢侈品,只有贵族才会穿,想不到玛蒂娜婶婶会给自己买丝绸做衣服。 她被催促着换上,没有一处不合身的,不用看镜子也知道必然是美得难以形容。 “腰高了些,”玛蒂娜婶婶又挑剔又得意地说,“我是照着上次看到过的卡拉纳鲁男爵小姐的衣服样子做的,还特意问了镇上的缝纫师,她是个好心人,给了我很多好的建议,她说现在不流行用布做玫瑰花镶在腰上了,飘带却是最时兴的……还有低腰,京里的贵妇人们都流行低腰……但是你还小,高腰也很可爱,啊,亲爱的,你穿上真是太美了,黑色的头多么好啊,什么颜色都可以配……我敢说你穿上比男爵小姐好看一万倍……” 迪亚娜很感动,她说她认为现在的腰不高不低,恰到好处,“但是玛蒂娜婶婶,你不该给我做这个,丝绸很贵的。” “不要紧,肯亚是个好猎人,咱们家不缺钱。”玛蒂娜婶婶遗憾地想,这块料子还是太小了,只能做短袖,另一块大多了,不但能做长袖,连底裙也可以用同色同料做,可惜实在太贵了,她不舍得……现在看来,这样也足够漂亮了,就是天气还太凉,要过几天才能穿……应该能赶上六月祭的。 肯亚被叫来观赏妈妈的作品,迪亚娜在他美丽的棕色眼眸中看到了惊艳和继而燃烧起来的火光。 “真漂亮!”他低叹,“但是妈妈,六月祭穿短袖有点冷了,----我不是去年打到了一只银丝狐吗?男爵家派人来买我没卖的那只,你拿那块皮子给迪亚娜做件漂亮的披肩吧。” “傻孩子,”玛蒂娜婶婶笑着说,“毛皮披肩是冬天用的,哪有六月裹着的道理,我等到冬天给她配上玫瑰色蕾丝做披肩;至于现在,不是有攒着的那筐雪兔毛吗?我细细纺了给她织一双薄薄的兔毛长手套和薄薄的兔毛大围巾,这附近村子所有女孩都会嫉妒得疯!” 迪亚娜心里不安,连忙要求玛蒂娜婶婶不要再为自己费心,但是从年轻时就梦想要生个女孩好好打扮的玛蒂娜婶婶哪里听得进去。 看着固执的玛蒂娜婶婶,她微笑了,这算是母爱么?从身体到灵魂都泡在和暖的物质中,何况还有英武,美丽,勇敢,能干,善良,质朴的肯亚在身边,失忆也无所谓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好像美梦没有尽头。 迪亚娜身体完全好了之后,逐渐离开肯亚家在村子附近散散步。 已经夕阳西下了,金红色光芒洒在山路上,也洒在一旁绿色的田野上,不时有谁家牛在路旁“哞”的一声叫,也有谁家小狗突然冲到路上来吓她一跳。 美景令人心情迷醉,这时肯亚来接她,棕色长在山风中飘扬,颀长健美的身体披着夕阳的金光走下来,仿佛神坻一样。 “迪亚娜。”他微笑着唤她,“今晚我们去山上采月铃草吧,今天是满月,月铃草都会盛开,采回来可以泡茶喝还可以给你做香粉。” 迪亚娜点点头,开始询问月铃草和别的植物的事,这些是她感兴趣的内容,聊起来饶有兴致。 回到家吃完玛蒂娜婶婶美味大份十分利于增肥的香草煎小羊排,苹果泥,蜂蜜黑麦面包,两人就出了,只留下玛蒂娜婶婶在门口大叫要他们小心。 迪亚娜对山林一直很好奇,但是肯亚和玛蒂娜婶婶担心她的安全,不准她上山,这次还是晚上,就更加神秘值得期待了。 山林在月光下朦胧而美丽,静静卧着如沉睡的女神,或恬静入睡的少女,由于是满月,月光明亮,如水如纱般倾泻而下,树叶都仿佛变成了银的,微风吹动,轻轻颤动,好像被拨动的琴弦。 肯亚怕她冷,把上衣脱下来给她披上,自己里面只有一件米色的粗布小坎,光着两条胳膊,光滑健康,没有一丝褶皱,虽然手臂肌肉隆起得很有雄性魅力,整个手臂还是显得很修长的。 肯亚带她去的是一个少有人迹的山谷,满山谷都是淡紫色的月铃草。 一进山谷,迪亚娜就被震撼了:月色下无数的美丽小紫花,争先恐后的开放,吸收着月光的精华,香气怡人,既香得温柔恬淡又令人有些醉意。那么多的月铃草,远远看去仿佛一块巨大的泛着银光的紫色地毯。 她说不出话来,怔怔的任凭肯亚牵着她的手带她到一块月白色的石头上坐下。 “听,马上就会响起来了。”肯亚的声音温柔得好像催眠。 什么会响起来了? 她不解地抬头望着他,这时微风吹过,“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响起来了。 月铃花。 不但形似铃铛而得名,还有在月下盛开时能在风里作响,虽然声音微弱,比不上真正的铃铛,但是千千万万汇在一起,也足以被人的耳朵听到。 这就是天籁啊。 雪融枝落,小溪潺潺,虽然意境绝高,毕竟比不上这是真的乐章啊。 天地造化,神妙至斯。 肯亚在这月铃花的乐声中,也轻轻哼起了一什么曲子,歌词古老,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是旋律竟和这些月铃花的声音配合得丝丝入扣,古老,婉转,宁静,但直撼人心,悠久不息。 迪亚娜入了神。 直到肯亚早已不再哼唱,嘴唇轻轻贴在她额头上,才回过神来,红了脸。 “你……” 肯亚脸色很平静,只有一丝可疑的微红。 “我知道你可能是贵族,你那天穿的衣服,你说话的口气,你还识字……妈妈让我不要痴心妄想,但是,我……”他娓娓说着,转过脸来看她,“我还是喜欢上你了。” 他的脸认真,诚恳,热烈,长长的眼睫毛扇动着银色月光,好像银和水晶的蝴蝶…… 她惘然了。 她知道肯亚喜欢她,但却没料到会看到这样认真热烈的脸,毫不回避。 她知道自己是喜欢肯亚的。 肯亚就像希腊神话里只围了常春藤在腰下,从山林里走出来的神一样美丽,没有女人能不着迷。 和他在一起很幸福,一切都很美好。 可是她惘然了。 心里有什么在催促她说,答应他吧,可是她却无法点头,无法开口回应。 “不要紧,”肯亚说,“我不要你现在回答,过了六月祭好了,过了六月祭再告诉我。”他紧张得偷偷握起拳头。 她点点头。 两人互视,都不好意思起来。 月铃草还在继续弹奏。 “不要采它们了。”她低声说,“它们很高兴,不会希望被别人折断。” 没有采月铃草的结果是没有香粉用。 虽然迪亚娜不认为自己六月祭一定需要香粉,但是肯亚不这样想,他固执地去了镇上。 肯亚每个月都会去镇上出售兽皮和一些有价值的角,牙齿等材料,购买面粉,盐,肥皂和别的生活必需品,现在本来还不到日子,东西还积得不多,但是为了迪亚娜两天后六月祭上有香粉用,他执意提前去了。 六月祭是山村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 但是他却没有回来,只有同路搭车的同村的小伙子慌慌张张来报信:肯亚被黑暗联盟征兵队的人带走了。 里斯克镇本来属于洁努加得,上回议和被割让给黑暗联盟,黑暗联盟这次派人来接管,自然也要征兵征税。 肯亚被拉了壮丁了! 里斯克镇 在村里人帮助下把晕倒的玛蒂娜婶婶弄到床上,喂了白兰地。 等到玛蒂娜婶婶悠悠醒来,放声大哭的时候,她心里已经作了决定:“玛蒂娜婶婶,你别伤心,我会去把他找回来的。” 玛蒂娜婶婶抬头看着她,泪眼朦胧,声音颤抖:“你……去哪里找啊……”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被征入伍拉了壮丁几乎就是只能默等生离死别的事情,母亲或妻子在家里盼得心碎神伤,哭瞎了眼睛,熬白了头,最后大都是盼来噩耗而已。 有着精良装备作为各国主力的骑兵大都是贵族出身,平民入伍则是做苦力的工程兵,或者当作炮灰的步兵,死亡率非常高。 迪亚娜望着玛蒂娜婶婶,坚定地说:“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玛蒂娜婶婶比起年轻时已经开始混浊的眼睛渴望地望着她,又失望地摇头,不敢相信。 玛蒂娜婶婶哭着帮助迪亚娜收拾行李,这几天,她已经哭肿了眼睛,以至于迪亚娜都想不起她眼睛不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把迪亚娜的衣服仔仔细细叠好,收在包袱里,“你来的时候穿的……紫色的平绒骑马装我都缝补好了……格子裙子就不要带了,太乡下气了……这里有十六个银币四十个铜币,你带着路上花……我的小迪亚娜,”她看着她眼泪又下来了,“找不到他你就回来吧。” 迪亚娜看着她的泪眼,一时也觉得五内如焚,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无权无势也没有实力,也许找回肯亚只不过是空洞可笑的梦想,很可能到最后什么都做不了,连自己都保全不了……但是不管怎样,她不是能够坐在家里空等的人。 然而看着那用手帕包裹的一堆零碎钱币,她忍不住深深忧虑了:“玛蒂娜婶婶,”她皱起眉头说,“肯亚走了,没人打猎你怎么生活?你怎么能把家里的钱都给我呢?” “不不,”玛蒂娜婶婶慌忙摇着手说:“我还有钱,真的,亲爱的,你不要担心我,我还能干活,有我的菜园子,还有我的两头奶牛。” 迪亚娜不跟她说,知道争论也没用,走的时候偷偷放到她放袜子的抽屉里就是了。 “玛蒂娜婶婶,最多两三年,就算找不到肯亚我也会回来的,会给你养老,放心吧。”迪亚娜故意用淡淡的坚毅神色来掩饰她的肝肠寸断。 玛蒂娜婶婶眼圈一红,但是被她的淡然神情感染,没有掉泪,只是红着眼圈点头。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迪亚娜就走出来了,她害怕和玛蒂娜婶婶告别。 十个银币被放在袜子里,拜托了相熟的邻居尽可能照顾玛蒂娜婶婶,远处的天边已经开始微微泛白,最后一次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静静卧在微微起伏的翠绿小山岗上,曾经给与她半年的幸福生活的木屋。 玛蒂娜婶婶还没有起床,木窗棂里没有透出灯光。 突然有什么凉凉的湿湿的东西碰了一下她的手背,一惊,转头一看,不由失笑,是有一次肯亚送她当礼物的一只小冰角鹿,高度刚刚到她胸口,小小的鹿角最近长出来了,嫩嫩的两点小尖,乌黑湿润的大眼睛望着她,正拿冰冰的小鼻子试探地碰触她的手背。 “是你啊。”迪亚娜爱怜地摸摸它的圆脑袋。 鹿是很警觉的动物,小鹿看她手伸过来,蹄子往后一退,很想夺路而逃的样子,但又控制不住想要接触她的愿望,还是勉强站在原地,让她摸了。 “你要乖乖的,多陪陪玛蒂娜婶婶,她现在只有一个人了。”迪亚娜黯然说。 小鹿听不懂她的嘱托,歪着脑袋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人在山路上渐渐走远,一跳回去自己住惯的篱笆,却看到料理菜园的大婶手扶着门站在那里,泪流满面,死死望着远去的人。 迪亚娜离开山村的第一处是去里斯克镇。 这一点她离开家的时候就想好了,肯亚在那里被抓走,当然要到那里去看看情况如何。 里斯克镇是个优美的小镇,人口不多,大概有七八千人,热闹的中心街是光滑的青石板路,两边多的是类似于阿尔萨斯风格的两层漂亮木砖小楼,因为已经是夏天,二层的窗口处都悬挂着无数各色鲜艳的花,下面有商店,也有路边的水果摊。 然而,小镇的悠闲美景已经被破坏了,黑暗联盟的宪兵正式接管了这个小镇,偶尔会有穿着黑色衣服,姿态死板的黑暗联盟军人在街上走过,破坏了这个充满鲜艳色彩的小镇的整体市容。 迪亚娜走到酒馆外面的水果摊,掏出一个铜币买了一个苹果,装作不经意问卖水果的大婶:“唉,真讨厌啊,这帮乌鸦一样的军人……说起来,那些被抓走服役的男孩们怎样了?” “你不知道吗?”脸上长了颗痣的大婶惊骇地说:“前天傍晚就被带走了,家家都在哭哇!” 啊,如果早点来就好了。迪亚娜心里深恨自己在家照顾玛蒂娜婶婶的这几天。 “哎呀,这些该死的臭乌鸦,”大婶抱怨说,“又要钱又抓人,连上半年的赋税还要我们补交,人头税商业税结婚税墓地税,比以前帝国收得还狠……听说男爵向黑暗联盟宣誓效忠了,他舍不得他的封地,也许宪兵们很快就会走的……现在这里这么多兵怪吓人的,嘿,你听说了吗,男爵大人为了讨好黑暗联盟的人,要把女儿嫁给一个没有爵位的少校呢。” 迪亚娜适当地回应了一番,问她知不知道壮丁们被拉到哪里去了。 “索翠里吧。”大婶说。 对于里斯克镇的人们来说,索翠里就是“城里”,也是他们唯一知道的大城市。 对于洁努加得帝国来说,索翠里是与黑暗联盟接壤的边境处最重要的军事重镇。 对于洁努加得皇城的贵族们来说,索翠里是远在天边的乡下地方。 对于黑暗联盟来说,索翠里是他们费尽心机也要到手的肥肉。 现在,他们已经如愿以偿,索翠里已经属于黑暗联盟了。 迪亚娜愣愣地站在街上,她在想下一步要怎么办,身上只有六个银币是到不了索翠里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苍老但愉快的声音突然响起:“啊呀呀,这不是小迪亚娜吗?” 迪亚娜转过头一看,认出了对方是谁。 一身灰袍子,头胡子都雪白,狡黠的眼珠,不言先笑,是索恩大师,曾经到过他们的小山村收药的药师,在肯亚家住过两天,迪亚娜还跟他请教过一些草药的问题,他当时曾经很赞赏过迪亚娜的聪明。 索恩是一位颇负盛名的药师,一路云游,搜集珍贵的药材和散落的药方,最近来到里斯克镇,现这边的药材店颇能寻觅到好东西,又喜欢这里风光秀丽,生活纯朴,就住了一段时间。前一阵子,他亲自去山里,在山上一个村庄住了两天,对于借住人家这位美丽聪慧异常的女孩子有着十分深的印象,今天他一出门,不知怎么就看到一身乳白色裙子,头黑如鸦翅的少女彷徨地站在当街,似乎有无穷心思,赫然就是那个女孩,忍不住上前询问。 “索恩大师,您好。” “小迪亚娜,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肯亚呢?生什么事情了吗?” 索恩师父 正在彷徨无主的时候遇到比自己年长,可以倚靠的人,又那么慈爱看着自己,迪亚娜眼圈红了。 她把事情都跟索恩大师说了一番。 索恩听了惊讶得一扬白胡子:“小迪亚娜真的不是普通女孩啊,很有勇气,我果然没看错人。” 她还红着眼圈,听了这话勉强笑笑。 “不过,这事情很难。”索恩捋着胡子说。 “啊。”迪亚娜忍不住失望地轻叹了一声。 索恩继续捋着胡子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心里计量着,终于开口说:“你一定要找到他?” “嗯。”迪亚娜面前闪过玛蒂娜婶婶悲痛欲绝的脸,坚定地点头。 “那只好先去索翠里想办法了……”索恩喃喃说,突然眼神一亮,说:“这样吧,小迪亚娜,你一个人从没出过门,就这么去太勉强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材料,你就跟着我当学徒吧,我四处云游,可以帮着你找肯亚,咱们可以立刻出去索翠里。” 迪亚娜一听大喜,她正踌躇自己一个人单身上路可能会遇到很多难以想象的麻烦,再加上不认路……若是和云游惯了的索恩大师结伴同行,真是再好不过。何况索恩大师的药剂造诣十分的高,自己是很有兴趣学习的。 当下迪亚娜就向索恩道谢,拜他为师。 蒙哈伏大6学徒很常见,一般什么木匠啊,针线铺啊,都有学徒,就是不拿工资,用劳动换学习技能的一种典型模式,穷人家的孩子不种地往往就走这条路。 在洁努加得,药剂师不是魔法师那样地位高尚的职业,也治不了什么大病,平常人家生了病也会去求祭司施展治疗术,只有什么感冒咳嗽之类不值得去求祭司的小病才去买药治,或者单身上路的冒险者,也会买一些补充生命力,止血疗伤的药物,总之,药剂只是祭司的补充和辅助而已。 在黑暗联盟,药剂师的地位比较高一点,因为黑暗联盟不相信光明神索莱耶,并且认为祭司们用光明治愈术治疗人们其实是激人们身体里的潜力,作为代价,将来寿命会变少,所以他们比较多是依靠药剂师的。但是黑暗联盟也有专门的巫师,得了病一般都认为是感染外邪,往往还是请巫师来驱邪。 索恩一辈子四处飘荡,到老收了这么一个灵慧美秀的女弟子,十分高兴,当下拉了迪亚娜回到旅店,又请她吃午餐。 这里的旅店也是大都以木头建成,大圆木柱子的横梁下面厚实的木桌子旁旅客们围着吃女侍们端上来的大盘食物。 胖乎乎的围着粉红色围裙的老板娘高高兴兴和索恩老师打招呼,看到迪亚娜眼中一亮,“索恩大师,这位漂亮的小姐是谁啊。” 索恩摸摸自己的白胡子,极是得意:“呵呵,这是我新收的弟子。” 老板娘以前曾有多年痼疾被索恩治好,极为尊敬这位药师,连忙欢喜说:“索恩大师本事这样好,能够有徒弟传下去真是太好了,今天我请客,亲自下厨给你们做点吃的。” 索恩笑呵呵地感谢老板娘,带着迪亚娜坐到桌子旁边等候,大桌子有了年头,木头已经红,磨得很光滑,凉凉地贴着手肘。 旅店里的牛排其实没有玛蒂娜婶婶的香草小羊排好吃,但是很新鲜,分量很足,迪亚娜知道自己需要可能很久的努力才能达到目的,那么现阶段保证营养,维持身体健康显然是很必要的,所以,她吃光了一大块五分熟的牛排。 索恩一直望着她大吃,心里掩不住地高兴,他本来就很喜欢迪亚娜的资质,但是总不好要求人家一个大闺女跟着自己老头子去四处采药,现在意外得偿所愿,怎能不满心欢喜。 饭后,索恩帮她要了一间卧室,让她好好休息,准备第二天上路。 当晚,迪亚娜睡在旅馆的床上,辗转难眠,她现在几乎就是一个乡下姑娘,甚至还不如,除了一些生活的基本常识,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从书本看来的。 遇到索恩老师,应该算运气很好了。 第二天,索恩雇了一辆车,除了两人随身携带的行李,还有不少收购的药材,出去索翠里。 当然,对于索恩来说,应该算是回去索翠里。 索恩年幼时是一个洁努加得富商的儿子,他不想从事父亲虽然富裕,却被人看不起的行业,他很小就测出有魔法天分,曾经很是辛苦地研习过魔法,但是他身体里只有百分之四十的土系魔法因子,也就意味着他无论如何辛苦,只能成为土系初级魔法师。虽然比一般人强些,却不足以让他以此摆脱现有的社会地位。 后来他一狠,就去学了药剂学,想不到从此沉迷进去,一辈子就这么耗上了,四处飘荡,也没有娶亲生子。 然而在索恩一辈子四海为家的生活里,也不是每一天都露宿荒野或者旅店的,他也有自己的几处固定住宅,其中他住的比较多的,就有索翠里的一处房子。 索恩是洁努加得人,偏偏洁努加得对药师很不看重,远远比不上黑暗联盟,所以索恩就干脆在边境住着,他为黑暗联盟的人治疗过不少次,和他们比较熟悉,这次索翠里一带被割给黑暗联盟,贵族平民无不惊惶,索恩却不大受影响。 路上要三天时间,索恩无聊就教迪亚娜认识各种药材,这次他收购的药材不少,其中还有些颇为珍贵的药物,一一教迪亚娜如何辨认,如何采摘,什么样的才是上品,有时又要举一反三说起相关的,比如说,说到香菇鸟的舌头对癔语有效,就要说说香菇鸟的粪便可以去狐臭,心脏可以治疗风系魔法的伤害。 还不时要考察她是否已经记牢,像考试一样。 “你要记住,药剂学的根本在于材料,药剂师能力再强,没有优质的材料也不可能挥任何作用。”索恩正色教导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宗师的风采。 “这个叫什么?”索恩拿起两天前说起过的一株草药考察迪亚娜。 “七叶紫芝。” “嗯。”索恩老头满意地点头:“它只有四片,为什么叫七叶紫芝呢?” “因为最好的,年头最长的就是七叶,但是三叶以上已经可以入药。” “有什么功效呢?” “止血,六叶以上可以增加使用者对风元素的感受能力,不过只是传说而已。” “不错。”继续满意地点头:“有什么要注意的呢?” “不可以和猫耳朵草同用,如果要加血藤浆,则要先加五星花一起煮沸,等到冷却后再加。” 索恩十分高兴,他教过一遍的,迪亚娜几乎从来不曾答错,当初他让迪亚娜记在羊皮纸上,迪亚娜说不需要,还被他板起脸训斥过,想不到这孩子真的过耳不忘。 就这样,迪亚娜跟着索恩老师度过了三天的马车特训,来到了索翠里的城门。 索翠里 是一座军事重镇,其实并不算太大的城市,但是城墙坚固异常,用厚厚的天青石筑成,远看就是青濛濛的一座石城。 洁努加得人喜欢美,鲜艳,花朵的文艺性格并没有在这座边境城市消失无踪,月白色的水洗石铺作道路,城里到处都是四时不败的鲜花,连箭垛都不时垂出一些漂亮的花枝来,开得热热闹闹。 不过如今换了主人,漂亮豪华的洁努加得的雪白镶金边的狮子旗换成了阴沉沉的黑色龙旗,城门口站的也全是黑衣黑甲的黑暗联盟的卫兵,让人看了心中一暗。 许多人在排队进城。 自从这里划给黑暗联盟之后,进出城门的检查就严格了很多,黑暗联盟刚刚接手垂涎已久的边境重镇,好几路军队的司令部都迁入此城,当然检查就格外严格了。 迪亚娜和索恩师父也加入到排队的行列中来,她环顾四周,现排队的以商人为主,有商队也有小商贩,卖菜卖鱼的什么的,偶尔有些平民。 穿着五颜六色夏装的人们,时时传来洁努加得语的说话声音,不时还有人笑起来或者有小孩子乍然爆的一声哭声,空气里飘荡着鱼腥味,鸡鸭粪便的臭味和着鲜花的清香。 黑暗联盟的卫兵用鄙视的眼光看着这群说着自己听不懂的鸟语的人们,在他们的家乡寒冬漫长,没有这些古怪的气味。 迪亚娜漫不经心地排着队,她并不知道几个月前这个城门都是等着出去的人,或者干脆冷落不堪,城池割让必然引起居民的惊慌,何况他们本来得到的宣传就是黑暗联盟的人都是魔鬼的信徒,喜欢和人血,生吃小孩的脑子等等。 有办法的人在割让前都已经撤退了,跟着洁努加得的驻军一起。 然而这个城市本来的主要居民就是军队和商人,贵族几乎没有,黑暗联盟进驻之后,里面重新充满了军人,只不过换了一批服色而已,留下来的人很快现这些军人一样要吃饭,喝酒,买衣服,找乐子,对于人血和小孩脑子并没有太大爱好,商人逐利,在最初的恐怖时期过去之后,原来一些商人又回来了,还有新的加入,平民们舍不得半辈子的基业,也回来自己出生的地方,索翠里又恢复了昔日繁华。 终于轮到迪亚娜,百无聊赖的卫兵突然来了精神,冲她呼喝了两句,迪亚娜现自己居然听得懂:“你是干什么的?过来检查!” 原来自己还会黑暗联盟的通用语。迪亚娜苦苦在寻找着记忆的线索,现卫兵已经气势汹汹冲过来,伸手要搜身。 索恩一看不好,连忙上前护住自己的女弟子,冲卫兵赔笑说:“这是我的徒弟,陪着我去买药材的,不是奸细。我是药师索恩,认识你们的中队长。” 他总是四处走,会的语言很多。 卫兵似信非信地看他一眼,又很遗憾地在迪亚娜凹凸有致的身体上狠狠盯了几眼,很遗憾地去问了一下,回来换了个表情说:“原来是著名的药剂大师,您老请进吧。” 索恩笑笑道谢,摸着白胡子,带着迪亚娜,赶着马车进去了。 外面排队的大部分是商人,这些边境商人对于国家概念不是那么看重,他们自己来来往往也是不时塞钱赔笑的,倒没人认为索恩是卖国贼,不管听没听懂,不过多看他几眼,依旧排自己的队。 马儿得得的蹄声敲击在白石板路上,路上虽然多有黑衣军人来去,但做买卖的人倒是依旧热闹,也不乏欢笑声。 这座城市,除了中心的司令府,没有什么豪华的建筑,这里是为了军事目的建的城,并没有什么贵族封在这里,还是以商人为主的,所以街边都是坚固而又精致的二层白色石头建筑,带着中产阶级喜爱的狭长落地窗,各种颜色的百叶窗,红色木头的瓦檐带着螺旋纹路,颜色暗淡的牢固厚木门带着金属边和铜扣环,绿色的藤蔓爬到二楼。 索恩的房子就是这里面的一栋,马车在车夫“迂”的一声中停了下来,索恩虽然一把年纪,身手还很利索,跳下车,迪亚娜在车夫搀扶下也下了车,打量面前的房子。 索恩上前扣门环,门轻轻地“支呀”一声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头上带着黑色包头巾,满脸皱纹,很是难看,看到索恩,倒是立刻欢喜起来,说:“老爷回来了!”说着整个身体探了出来。 索恩指着迪亚娜说:“这是我新收的弟子,迪亚娜小姐。” 又对她说:“马赖太太伺候我很多年了,以后她会照顾我们的衣食住行。” 马赖太太看看迪亚娜,慢吞吞点点头。 迪亚娜对她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索恩付钱打马车夫走了,还请他喝了一杯苦艾酒。 迪亚娜跟着收了徒弟很兴奋的师父一起参观了他的房子,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也算挺大一栋房子了,一层是一个平庸的客厅,很大的厨房,和马赖太太的小房间,二楼是两间卧室,一间是索恩的,旁边是他的书房,另一间是客房,当然现在就要是迪亚娜的卧室了,因为考虑到**性,主卧和客卧之间隔着宽敞的过道和楼梯,中间有一道门,一关起来就可以各自为营。三楼是整个打通的,全是索恩的制药室。 制药室里什么奇奇怪怪的器皿都有,也有比较常见的试管,烧杯,天平,研磨钵,两面墙全是木头打的柜子,一格一格,上面写着药物的名称。迪亚娜凑过去一看,自己视线相平的小格写着荆棘龙的舌头,另一个写着绿蛙的脚蹼,不由有点恶寒。 顾不上收拾行李,迪亚娜帮着索恩师父把所有带回来的药材一一归入两面墙的木柜里,这也是熟悉药材的一个很好的训练,虽然累了点。 一个半小时之后,两人终于完工,索恩笑呵呵说:“有了徒弟真不错,以前我这老胳膊老腿收拾起来要半天呢。” 下楼去,已经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在桌上了,马赖太太不满地说:“老爷,回来应该先休息吃饭!” 索恩认错。 迪亚娜在一边微笑,看来这个马赖太太在家里是很有地位的。 马赖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做饭很有一套,虽然和玛蒂娜婶婶做的香喷喷的饭菜风味不同,但擅长使用调味料,滋味丰厚。 此外她手脚也很利索,吃完饭立刻带迪亚娜上二楼看她的房间,迪亚娜看了一眼,就十分满意:洁白的窗纱,浅蓝的墙壁,一张镂花的铁床,雪白的床单,蓝色的羊毛毯子,一个漂亮的红酸枝的小书桌和一个小衣柜,桌子上整整齐齐放着雪白的纸张,一瓶墨水和一支羽毛笔。 她连忙向马赖太太道谢。 马赖太太粗声粗气说:“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又说:“您的衣服我已经收拾到柜子里,脏的我拿下去洗了。” 迪亚娜连忙说:“马赖太太,您放着我自己洗就行。”自己会洗衣服吗? “不行,”马赖太太说,“您是老爷的弟子就是这家的小姐了,何况您本来也该是位高贵的小姐,哪里会洗衣服呢!”话虽如此,马赖太太的驴脸也露出了一丝笑容,看到别人谦和有礼,总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接下来索恩要去市场上配几种没收到的药,叫迪亚娜一起同行:“去给你买几件配药的家伙吧,这些可是药师的根本,就像魔法师的魔杖,剑士的剑一样重要。那些大的设备你可以用我的,但是几件最常用的,随身携带的,你要有自己的东西。” 迪亚娜同意了。她也很好奇。 索恩带着她,绕来绕去走了几条巷子,这索翠里是个山城,上下坡很多,几个来回,她简直被绕晕了。 终于来到一条街,迪亚娜一看就觉得很古怪的街。 职业生涯开端 这条街道店面风格差异极大,比如说面前这家,是一间又破又旧的小黑屋子,连块招牌也没有,只在门前挂了一个骷髅,也不知道有没有客人敢走进去。 旁边一家店却豪华异常,装修得金碧辉煌,大块玻璃的橱窗,通透异常,所有的镏金弧形装饰都很精美,上面很显眼的大字写着“龙之魂魔武装备店”,门口两个浓妆艳抹的小姑娘穿着毛茸茸的粉红色衣服在大声招徕客人,门前还挂着宣传横幅,写着什么“魔武装备,应有尽有,量大价廉,欢迎惠顾”,玻璃橱窗上还贴了华丽的彩色海报,写着“100周年店庆,所有魔法类装备一律8折,购买兵器类赠送补血药剂十瓶”云云。看得人心痒痒,很想进去看看。 索恩见迪亚娜有些跃跃欲试,白了一眼,说:“这些你用不上。” 迪亚娜想起自己确实既不会魔法也不会武功,有些泄气,微微羡慕地留连了几眼,跟着师父继续往前走。 这条街不长,但是有特色的店铺真不少,比如说有家店整个就是一棵巨树,硕大的树干上挖出了门窗,树干中空,里面居然两层小楼,而外面的枝叶还是郁郁葱葱,一块简简单单的银色仿古招牌挂在外头:“精灵制品专卖”。门口还有模特身上穿了一件精美至极的雪白长裙,下面挂着牌子:“精灵手制精美长裙,材料:梨花蕊,白杜鹃花瓣;功能:清心明目,不用香水即带异香;特价:1000金币”。这价钱看得迪亚娜一阵肉跳,她出来时玛蒂娜婶婶拿出的16银币是家里所有现金,而肯亚家并非赤贫,肯亚是个好猎人,一年收入大约总在5-8个金币,这在村里已经算挺富裕了。 这个世界的贫富悬殊很可观啊。 “这条街是整个东部除了洁努加得皇城之外最大的魔法类用品的集散地了。”索恩跟迪亚娜解释说。 最终,索恩带着迪亚娜进了一家店。 这家店还算比较正常,上面挂了一个“药”字,里面光线比较暗,进去就有个大叔出来招呼,一看是索恩,立刻满脸堆笑:“索恩大师,您回来了!这次配了什么好药?” 索恩呵呵笑着:“这不还没动手么?还缺几样药材,到你这里来配全,这是我新收的徒弟,顺便帮她买点制药的器皿。”又回头对她说:“迪亚娜,这是里斯大叔。” 迪亚娜上前叫了声“里斯大叔”,药店老板笑眯了眼睛,说:“好漂亮的小姑娘,一脸聪明模样,索恩大师可算收了个好徒弟啊。迪亚娜小姐,你以后做了练手的补血药,魔力药剂什么的,都送到这里来换零用钱好了,我跟你师父是多年搭档,一定会给你好价钱的。” 迪亚娜看看索恩,笑着答应了。 索恩挑选了几种药,都是比较常见,不值得自己亲自去收集的。 然后就开始给迪亚娜挑选家伙,迪亚娜虽然已经懂得了一些制药原理,认得不少药材,但是对于这些专业器皿,却不甚了解,当即很好奇地观看。 奇奇怪怪的东西很多,但是基本上索恩的制药室里都是有的。 索恩是这行的行家,最终挑好的几样东西都是很实用,性价比很高的东西。 一个黄铜的小坩埚,上面有密银的花纹镌刻,看似是魔法咒语。里斯大叔说:“好眼光,这是矮人的出品,上面有增加成功率的咒语。” 一套药勺,精密测量用的小天平和研磨钵都是紫铜做的,样子质朴大方。 还有一把小药铲,头上有尖齿,不是平的,生铁所铸,很锐利,奇特的是外面还裹了一层硬中带软的绿色皮革。里斯大叔介绍说:“外面裹的是铁犀牛的腹皮,如果要挖娇嫩的药材,怕有损伤,就裹着这个挖,如果不用,也可以取下来。” 最昂贵的却是一根搅拌棍,乌黑无光泽,沉甸甸的,顶部镶嵌了一颗红石榴石。 里斯大叔微微变了脸色,说:“索恩大师真疼徒弟啊,舍得买这样顶级的乌金搅拌棍给刚入门的学徒。” 索恩笑笑:“我又没有子女,钱留着干嘛用,你这根镇店的玩意儿我看上很久了,搅拌棍对药师最重要了,要耐得住高温,腐蚀,还有什么比乌金的更好?” 迪亚娜知道这个很贵,犹豫地望着师父,心里很矛盾。 一结账,坩埚一百二十金币,药勺天平和钵十一金币,药铲五十六金币,搅拌棍却要一千一百八十多金币。 加上药钱,总共下来,里斯收了他一千二百金币。 迪亚娜大吃一惊,连忙说:“师父,这些太贵了!” “不贵不贵,呵呵。”索恩很高兴地跟里斯算着账:“我之前还有多少药钱没从你这里收?” 里斯大叔算了一通:“我还欠你一千零五十金币。” “那我还该你一百五十金币……” “算了,从下次拿来的药款里扣吧。” 从店里出来,迪亚娜抱着一堆器皿跟在索恩师父后面,走过这些店铺,感觉很特殊。 回到家又是分门别类地放好药材,索恩说:“我要开始做药了,这个对你来说还太难,这本手稿你拿去试着做吧。” 迪亚娜拿起来一看,一本老旧的黑皮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扉页上写了“日常药品配方”几个字,不由高兴起来,说:“谢谢师父。” 拿回房间细看,只见第一种写着烧药。 下面写着配方: 紫棱花茎50克 山羊奶10毫升 还真是简易基础的药方啊。 山羊奶是很容易买到的东西,紫棱花茎也是非常廉价的常见药材。 制作方法是把山羊奶煮沸,分三次加入紫棱花茎磨成的粉末,每次顺时针旋转五十次,待它凝固成药膏即可。 烧的人每次服用十毫升。 简单啊,迪亚娜想。 她飞也似的去楼上拿了材料,去厨房跟马赖太太要了一瓶羊奶,拿出崭新的研磨钵,称好50克的紫棱花茎,细细磨成粉末状,拿了个小炉子,把羊奶倒进坩埚里,有点心疼地拿出她极昂贵的搅拌棒,等着羊奶沸腾。 羊奶沸腾了,规规矩矩地倒入克花茎粉,数着次数搅拌了五十次,如此三次,锅里出现了紫黑色半透明的药膏,闻了闻,还有股清香。 迪亚娜压抑着心里的激动,捧着坩埚冲到三楼:“索恩师父,看我做得对吗?” 索恩低头看了看,又闻了闻,点头,脸上露出微笑,“不错,小迪亚娜果然天赋群,第一次就做对了。”又叮嘱她装瓶,还让她多做几瓶再做别的。 迪亚娜把药膏装进两个小玻璃瓶,看看材料还多,那瓶羊奶是300毫升的,又去做了29份,加上试验品,一共60瓶。 一次都没有失败。 接下来就是挑战第二个配方了,这个是初级补血药,用山坞根和壁虎血,海星刺做成,但是第一次做就失败了,因为制作方法里交待要等壁虎血和山坞根粉末完全融合再加入海星刺(一路看,,她不知道怎样算完全融合,保险起见就多等了两分钟,结果做出来不蓝不绿,味道很恶心的水。 索恩一看,跟她说了个小窍门:“你看到加入山坞根粉后液体冒出第七个泡泡,就立刻把海星刺扔进去。” 迪亚娜照着做,果然成功了。 索恩说这个很好卖,让她做了一百瓶。 第二天,索恩叫她把自己做好的药拿去昨天的药店,也让她把她的作品也带了过去。 索恩一天只做了一瓶药,上面写着弗莱恩药剂。 迪亚娜却做了一百多瓶,马赖太太给她牵出一只类似山羊的骑兽叫做胡娜羊,这里的城市女人用得比较多,性情温顺,走得平稳,就是跑不快。 药瓶放在胡娜羊背上两边的竹篓里,垫着棉布,迪亚娜一路牵到药店,倒是没有碎的。 先把索恩师父做的药剂给里斯大叔,里斯大叔高兴坏了,连说:“不愧是索恩大师啊。” 迪亚娜的药也让里斯大叔很高兴,他打开一瓶烧药闻了闻,陶醉说:“不愧是索恩大师的弟子,就是这个味……索恩大师不肯做这些低级药品,我这里很多年都只卖些普通货色了。” 他拿出一瓶给迪亚娜看,却只是一瓶粉红色的药水,上面也写着烧药。 迪亚娜一愣,“怎么跟我的完全不一样?” 里斯大叔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不一样了,每个人做出来的都不一样,人家又没有你们家的秘方,用的不同东西做的啊。” 迪亚娜这才知道原来药师们的配方都是不传之秘,大家同样做一种烧药,用的原料方法是完全不一样的,明白了自己原来异常幸运,拜入最有名的药师门下。 里斯大叔清点了数目,说:“你的药好,给你算高点,烧药5个银币一瓶,补血药十二个银币一瓶……总共是1500个银币,也就是一百五十个金币。” 迪亚娜吃了一惊,里斯大叔的脸凑过来,笑道:“怎么样?你的零用钱要给你拿出来吗?” 她想了想,说:“不用了,这些都是老师家的材料做的,何况我吃穿都在老师家,老师还花那么多钱给我买东西……” 里斯大叔摇头说:“你师父才不在乎这些呢,他有的是钱。” 不过迪亚娜坚持他当然也不好说什么。 让迪亚娜震惊的是索恩师父那瓶药居然售价800金币。 这还是里斯的收购价,要是出售的价钱真是可怕了,她忍不住问这药是干嘛的,里斯大叔嘿嘿笑说:“这可是好东西啊,魔法师用的,本来魔力用光了,可以完全补满,比平时的实力还要强,而且不伤身体,不是大贵族家可用不起这样的宝贝。” 魔法师果然是要靠金钱支撑的职业啊,迪亚娜暗想。 药剂师是摇钱树? 迪亚娜一边赶着她的胡娜羊往回走,一边算账,烧药水的原料很便宜,紫棱花茎很便宜,1kg大约四银币,每瓶才需要十分之一银币,也就是1个铜币,自己用的羊奶一瓶做了60瓶的分量,那个一瓶才3铜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一个多铜币的东西卖5银币,真是暴利啊,原来药师竟是这么能赚钱的职业,难怪索恩师父不吝惜给自己买一千多金币的器材。 路上无事,继续算算另外一种药,补血药一瓶的材料是壁虎血10g,山坞根20g,海星刺1根,壁虎血一瓶100g是2个银币,山坞根1kg是10个银币,海星刺比较贵,一根大约5个铜币,所以一瓶的原料价钱也就是11个铜币,利润也高达10倍。 自己这一天,等于就赚了140多个金币啊,比肯亚辛辛苦苦打猎一年赚的还要多十几倍,而这不过是自己这样的入门级药师,索恩老师根本不屑于做这样初级的药品来赚钱,看来自己在这个世界赚钱是有望了,只要有了钱,找到肯亚花点钱买通关节,让他不用服役还是很简单的吧。 迪亚娜心中顿时充满希望,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心情轻松,连头都不自觉昂起来了。 药师这职业这么有钱途,居然大家还不抢着做,真是奇怪。 等到回家一问,迪亚娜才知道由于药师们每家的配方有差异,原料成本相差是极大的,一般的药师能够有两倍的利润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之所以索恩的药方这么控制成本,却是他有意为之的。 “我年轻的时候,放弃了父亲经商的事业,去追求更加荣耀的社会地位,”索恩讲述得有点感慨,“可是却没能成为优秀的魔法师,而是走上了药师这条在洁努加得并不算高尚,受人重视的职业道路,我有一个哥哥,继承了父亲所有财产,始终对我看不起商人耿耿于怀,他嘲笑我说:‘你看不起我们商人,你的职业又好多少呢?我们至少有金钱可以享受,你却只能清贫一世。’我当时年少气盛,回答他说,只要我愿意,会比他更富有。他当然不相信,嘲笑了我一通。我很生气,回家闭门苦思,决定专门研究怎样把常用药品的成本压缩,用廉价的药材生产出效用丝毫不逊色的药品……五年的时间,我终于研究出这两个配方,靠着它们我积聚了比我哥哥更多的财富。然而魔法师补充法力的药剂,不管是效果微弱,价钱普通的蓝色水滴,还是我昨天做的最顶级的弗莱恩药剂,虽然也一再努力压缩成本,效果却不大。我本来还想继续研究下去,但是有一天,突然想通了,我追求的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做出高深的药剂,而是这样蝇头小利地赚钱吗?想到这一点之后,我很羞愧,从此以后,我就不再做这两个配方了。但是它们毕竟是我五年的心血,所以还是教给了你而没有给你当初我的老师教给我的配方……” 原来是这样难得的东西。 不过,果然药师不可能这么能赚钱,否则大家都会来做药师了。 接下来的药物果然就没什么暴利了,迪亚娜差不多每天学习两三种,越往后,配方越复杂,有时候竟然要好几天才能试验成功了。 这些药,索恩都没让迪亚娜多做,少则只做一瓶,多也不过十瓶八瓶,这些药的归宿当然都是进里斯大叔的店,里斯大叔店里药物的品种和数量都丰富起来,每次看到迪亚娜去都乐得合不拢嘴。 所有的药款迪亚娜一个铜币都没要,全部算在索恩老师的帐上,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虽然索恩老师不在乎金钱,但是看到不贪财的懂事孩子总比不懂事的心里舒服吧。 等将来自己出师了,有了技艺在身,还愁赚不到钱吗? 迪亚娜心里打算着,学得分外有劲头,一来她着实喜欢药剂这个技能,二来有幸遇到这么好的师父,怎么也不能辜负了。 她不屈不饶,不管失败多少次,糟蹋索恩老师多少珍贵药材,眉头都不皱一下……继续重来。 而对于这位女弟子的悟性,细致,谨慎,毅力,索恩可以说是得意之极,居然没有在意心爱的药材的损失。 这本入门级的日常药品配方很详细,止吐,止泻,对付过敏,应付小病的一应俱全,因为普通的疾病不太可能去求祭司来施展痊愈术,求了效果也不算大,所以还是很依靠药剂的。 迪亚娜一扎进去,一个月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这一天,索恩把她叫过去,很不好意思地递给她一个小钱袋,挠挠白头说:“唉,你做的药都没要钱,里斯刚告诉我,你这孩子也没零用钱,这些钱拿去逛逛街,买点衣服吧……要不是马赖太太提醒我你衣服太少,我都想不起来----咳,如果不够,别不好意思,跟我说就是……” 迪亚娜看看沉甸甸的小钱袋,想想自己一点零用钱都没有确实是不太好,老师的尴尬模样显然是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如果自己拒绝他老人家估计更不好意思了,就当老师薪资吧。她大大方方接过来,说了声:“谢谢老师。”然后不等索恩再次挠头就告了声退溜了出去。 拿出来数了数,一共是一百金币,迪亚娜失忆以来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她也知道二十金币已经够城里普通人家生活一年了。 女孩都喜欢逛街,迪亚娜虽然不算特别喜欢的,手里有了钱,身在一个自己从来没逛过的迥异的城市,又有老师专门要她去逛街买衣服,自然也就顺水推舟,出门逛去了。 火狼 迪亚娜带了钱袋,出门逛街。 一路上有不少人看她,还有些男孩脸红扑扑地看着她。 以前,也会这样吗? 她摸摸脸。 走到索翠里的中心商业街,这里明显要繁华起来,路两边的房子都是三层的,落地长窗更大更精致,房屋的花纹也很繁复,一层基本都是店铺,石板路很大很宽,但是还是被来来往往的马车和行人衬得有些拥挤,虽然索翠里没有什么大贵族,满街的马车也没什么特别奢华的,但数量却很可观。 有运货的货车,有装饰不算奢华,但是品质却很不错的商人家的车,有黑色的黑暗联盟的军用车。 除了马车和行人,还有为数不少的骑兽。 这个大6上用于骑乘的动物种类还是挺不少的,好像她那天用的胡娜羊,就是一种,这种骑兽一般城市里的女人或文弱的男人用的很多,因为不像马那么颠簸,难以控制,但是度慢,力气小,而且走不了太远。现在街上,就有好几个女人骑着胡娜羊。 街上的骑兽,有的她认识,有的她不认识,黑衣的军人很多都使用荆棘牛蜥,这是一种体型颇大,黑色,头像牛,身体四肢粗壮,尾巴很大,如蜥蜴一般,还长着倒刺的骑兽。 这种动物很不容易受惊吓,虽然度不算快,却有一定的攻击力,皮粗肉厚,防御力也不错,就是吃得多些,还有不太耐热。 还有一些军人则使用一种红色的,有点像鹿,但比鹿粗壮,样子很漂亮的骑兽,迪亚娜叫不出名字来,看它们的样子,应该度不凡。 迪亚娜知道黑暗联盟的军事力量并不是统一的,否则恐怕洁努加得早已被灭,黑暗联盟由七寡头把持,各有自己的军队,半年前这次战争是最高议会决定,七部共同作战的,但是主力是三家,这次入驻索翠里的,就是其中两家,这两种骑兽,恐怕就是分属两家。 迪亚娜很久以来就现自己很喜欢动物,所以不由自主很注意这些骑兽。 买了两条裙子,几条衬裙,两双鞋,一件斗篷,都是质地很好,款式比较简洁的,原来这里的物价并不都像那件精灵长裙和自己的搅拌棍那么恐怖,一共也不过花了十多个金币。 这时候街上有点骚动,迪亚娜从店里出来,原来街上有一个人,带着一匹罕见的骑兽。 这个世界上也有能飞行的骑兽,这个人的可能就是,一匹全身透黑,像龙一样的生物,但是个子小很多,有一对很大的翅膀。 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语说什么“飞行龙”,难道还真是头龙不成? 那人也一身黑衣,急匆匆过去,看来是有急事,大家虽然围观,也不好太近,让出一条路来,让他走了。 迪亚娜看着有点羡慕,突然现不远处一家店铺就写着“骑兽商行”,自然按耐不住,进去逛逛。 走进去就有人招呼,是个年轻男孩子,一笑就眯眼睛:“美丽的小姐,您好,我们这里是整个东部最好的骑兽行之一,您想要什么骑兽。” 迪亚娜也笑笑:“我对骑兽不太了解,想先看看再说。” 男孩就带着她进去看,一边介绍:“我们这里算是分店,没有现成的成年骑兽,因为这里是城市中心,骑兽占地方,还有粪便问题,所以这里只有图册和骑兽幼仔。” 迪亚娜点点头,跟男孩要了图册就开始看,这店里地方很大,但是还是显得很拥挤凌乱,旁边都是铁笼子,装着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骑兽幼仔,气味实在有些难闻。 图册做得很精美,每种骑兽的特点,介绍,饲养的注意点,然后下面是代售的该类骑兽的名册,特征,年龄和价钱写得很清楚。 迪亚娜看得津津有味,补充自己不了解的骑兽知识,原来骑兽种类十分多,除了常见的6行的类似牛马的,天上飞的大型鸟类,还有蜥蜴类的,两栖的,甚至还有蛇类,有些高级的骑兽,本身还是有很强战斗力的。 刚才在街上看到的,叫做“飞行龙”的,这里也有介绍,原来是一种亚龙属的生物,但是也很厉害,而且作为飞行骑兽能够长途快飞行,是骑兽里面的珍品之一。 性格写着对主人温和,对外人有攻击可能,饲养难度高,要喂食新鲜的野生禽类,还要定期喂食一种加德罗树叶帮助消化,那种树叶,只有南大6才有,东部难以生长。 注意事项是第一畏寒,要注意保暖,第二是容易得眼疾。 迪亚娜想象那黑乎乎的飞行龙穿保暖衣物的样子,忍不住微笑起来。 飞行龙这一列写着无成兽,仅有两颗卵出售,一粒售价金币五万枚。 这是迪亚娜有史以来看到单价最贵的商品了,忍不住感叹,虽然觉得跟了师父日后很有钱途,看来还是天外有天啊。 匆匆看完骑兽的介绍,旁边那些小东西们释放种种噪音干扰她的注意力,活生生,毛茸茸的小东西们,还真是挺可爱,迪亚娜凑过去观赏。 认出了一只粉红色的小沙驼,估计不过两个月大小,不过这种小沙驼就算长大也个子不大,也就和驴子差不多。还有刚孵化出来的小沼泽蟒,动物小时候都很可爱,连她认为最丑的橘红色沙漠蜥蜴小时候也显得笨拙可爱。 刚才那个伶俐的男孩看她看得差不多了,又过来带笑招呼,说:“还有比较大的,都在后面,要不要去看看?” 迪亚娜点头说好,跟着他往里走,突然一个帮忙的穿着围裙的男人从里面抱着什么东西出来,迎面撞上,皱着眉头,对那男孩说:“估计不行了。” 男孩皱起眉头上前察看。 迪亚娜看到那人抱在手里的是一团毛茸茸的黑色的东西,但说是黑色的吧,毛的尖梢上又是暗红色的,仔细一看,像是小狗,但比小狗大些。 刚才的图册上并没有这样的骑兽。 男孩把它的头抬起来,摸摸它的鼻子,小家伙有气无力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又闭上了。 “唉,”男孩踌躇起来,“这火狼很罕见呢,好不容易弄到的,不过果然太小了,不好养活,”犹豫了一会,终于咬咬牙:“算了,留着传染了别的就不好了,你去把它处理一下吧,小心一点,皮一定要留完整的。” 迪亚娜一听这话,连忙上前拦住,对那男孩说:“我能看看吗?” 男孩有点不情愿,但还是不愿意得罪顾客,也不愿意拒绝这么位美女,一边说:“它有病。”一边还是让伙计把小狼给她抱着。 迪亚娜把它抱到手里,第一个感觉就是它很轻,柔软的厚厚的乳毛已经没有了光泽,小狼到她怀里,似乎精神了一点,又睁开一下眼睛,看看她,柔软的黑色小眼睛很天真,似乎还有点好奇心,但是有气无力,叫人看了心里一痛。 迪亚娜伸手抚摸它的头,它硬撑着伸出小舌头舔了她的手一下。 看来这小家伙确实很虚弱了。 检查了一下,**很脏,应该是拉稀,眼角也有眼屎,没有精神是烧吧? 她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就这么被弄死,剥了皮,就对那男孩说:“把它卖给我吧,我是药师,可以给它治治看。” 男孩又皱起眉头来,犹豫了好半天,说:“好吧,五十个金币。” 说了又怕迪亚娜说他坑她,赶紧接着说:“你别以为我要得狠,一只快死的小骑兽卖你这么多钱,你不知道,这是很珍贵的火狼的幼仔,这是种魔兽,可以驱使火焰的,我当初收进来的价钱比这多二十倍,它虽然快死了,可是它的皮毛是防火的,虽然小,剥下来五十个金币绝对能卖到。” 男孩一脸诚恳,显然不希望迪亚娜认为自己是奸商。 迪亚娜想都没想,从钱袋里数出五十个金币给他,抱着小狼匆匆出去。 男孩收好钱,很遗憾地看着小姑娘抱着小火狼远去的背影。他显然不认为这小火狼还能被治好,小姑娘心肠好,看不得可爱的小家伙就这么惨死,但是他的经验可以使他肯定这只小狼活不过一天了,真可惜,幸好当初从一个猎人那里收来的,那猎人不识货,只卖了五十金币,自己亏的不过是照顾它这段时间的饭钱而已。 兽医? 迪亚娜抱着小狼,急匆匆赶回老师家,刚进门,马赖太太挪动着被肥厚的臀部衬得很大的黑布裙子,一路小跑过来,说:“迪亚娜小姐,老爷叫你回来就去见他,好像有什么消息了。”然后看到迪亚娜怀里的小火狼,尖叫起来:“哎呀,这是什么,迪亚娜小姐打算养狗吗?这狗好像没什么精神,小姐你被骗了……” “不是狗,是骑兽。”迪亚娜匆匆撂下话,提着裙子抱着小火狼往楼上跑,顾不上马赖太太在后面喊:“哎呀,不能把它带到房间去,可能有虱子……小姐,迪亚娜小姐!……” 迪亚娜心怦怦跳,知道可能是索恩老师托人打听肯亚的消息有回复了,但是她并没有直接跑到老师房间,而是先跑回了自己房间里, 小火狼情况不是很妙,必须立刻治疗。 把小火狼放到自己的床上,感觉到凉凉的柔软床单不同于刚才抱着自己的温软的手,小火狼勉力睁开眼睛,看了看,似乎有点不安,迪亚娜摸摸它的头,柔声安慰了两句,就去找出一瓶烧药,抱起小火狼,把它的嘴掰开,就要往里灌。 小狼激烈地挣扎,迪亚娜一边极力固定它甩来甩去的小脑袋,一边苦口婆心地劝着:“乖,喝了药才会好……不是毒药呀……乖,不许乱动……” 小狼毫不理会,继续挣扎,好在它气力不继,药总算是灌进去了十之七八。 迪亚娜松了口气,轻轻抚摩着小狼的脖子:“师父的药很好,希望你命大一些……” 她起身又给小狼倒了水,递给小狼喝,小狼挣扎了这么半天,筋疲力尽,正趴在床单上呼呼喘气,小肚皮一起一伏的,看到水,勉强起来喝了两口,就不肯再喝。 迪亚娜找出一条披肩,把小狼裹成一团保暖,拍拍它说:“乖乖睡觉,你现在需要体力。” 出了房门,按耐住激动,去敲老师的门。 索恩老师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迪亚娜推门进去。 索恩老师从窗前转过身来,阳光照在他的皱纹上,居然还挺灿烂的,但老头子却没什么笑容:“迪亚娜,我托的人帮查了,从里斯克镇那一片征过来的民夫全是工事用的,到索翠里第三天就分派上路了,一部分送回了黑暗联盟议会的所在地乌雅加纳去修筑新的议会大楼,还有一部分去了西边沙漠高岗矮人那里挖矿,当时很乱,名册不清,肯亚不知道在哪一拨里,那个人说还要设法打听。” 迪亚娜一愣,心里有些茫然若失,这个结果,其实她大概还是有些数的,刚到索翠里就听说已经有征来的民夫6续开拔,当时她就觉得没那么容易找到肯亚,果然如此。 工事用的,不知道会不会很危险呢。 总比做炮灰好一点,不过现在没有战事,就算编入炮灰军团,也不是用的时候,说不定反而好些。 心里说不上悲喜,但是却有几分心乱如麻,抬起头对索恩老师笑笑:“谢谢您了,索恩师父。” 索恩起身,走过来安慰她,拍拍她肩膀说:“别太担心,肯亚是把好手,身手利落,身体也强壮,又年轻,没事的。我会继续请人帮忙查出来,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先安心学习吧。” 迪亚娜点点头:“那就拜托师父了。” 走出索恩书房,迪亚娜心里有点抑郁,但很快收拾了心情,回房间看小狼。 想着给它点吃的,但是不知道它现在还拉不拉稀,不敢轻举妄动。 走进房间,看一看床上,小狼还是一动不动躺着,走过去摸摸,它睁开了眼睛,乌溜溜的,好像比刚才有精神了。 迪亚娜放下点心,想到它一直没有排泄过,把它放到了地上。 小狼看了看她,站起来,小腿还有点哆嗦,走了几步,到角落里尿尿了,黄黄的一小摊。 迪亚娜正想把它抱上来,它却突然拱起身子,貌似要便便的样子,迪亚娜赶紧停住,耐心等待。 一阵腥臭,小狼拉出一摊黄水。 唉,看来还是拉稀。 把小狼清理干净放回床上,重新裹好,收拾掉小狼的屎尿,回头一看小狼正趴着用黑眼睛跟随她的举动,笑了笑,说:“没事,不过真的很臭。” 小狼闭上眼睛,把下巴伏在爪子上,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把屎尿丢下去,又顺道去厨房拜托马赖太太煮两个鸡蛋,重新回到楼上,现索恩老师正在她床前观察小狼。 “索恩师父……”迪亚娜脸红了。 索恩站起来,摸摸胡子,笑呵呵的:“你买的小火狼?它生病了。” 迪亚娜有点无措:“是的。” “这是很珍稀的魔兽啊,买得很贵吗?” “五十金币。” “如果能治好,你就太幸运了。” 迪亚娜走过去抱起小狼:“我希望能治好它。” 小狼轻舔她手背,小鼻子是湿湿凉凉的,迪亚娜心里一松,不烧了。 索恩老师显然很感兴趣,说了声:“我去给它做瓶营养剂。”就乐颠颠跑出去了。 接下来几天,迪亚娜寸步不离地照顾小狼,给它保暖,补充水分,喂少量的蛋黄和一些营养剂,小狼第三天就不再拉稀,慢慢恢复精神,开始嫌蛋黄吃不饱,啃她的手了。 看来迪亚娜的投资是成功了。 小火狼很喜欢她,能下床之后还是整天粘住她,而且似乎呆在她身上就特别舒服自在,精力充沛。 马赖太太对小火狼很没有好感,再三抗议不让它住楼上,而且小火狼经常跑厨房里捣乱。 不过,对于迪亚娜的医术,她倒是很感兴趣,出门的时候把这当作有趣的新闻说给街坊和认识的人听,过了几天,还帮自己乡下的亲戚请求迪亚娜帮忙治疗一只生病的独角牛。 独角牛是一种力气很大的牲畜,农人经常使用,而一头独角牛对于农人来说,是一项很重要的财产。 马赖太太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迪亚娜出诊了,并且很幸运很意外地获得成功。 流言都喜欢夸张,迪亚娜的名声就传了出去,不时有人来请她给动物看病,动物生病了请祭司是不可能的,虽然有民间的所谓兽医,但是技术并不可靠,还比不上迪亚娜这样的药剂师。 给动物们看病在这里的收入不算多也不算少,当然跟做那两种药不能比,不过迪亚娜喜欢动物,倒也甘之如饴。 第一次手术 入门教材很快学完之后,索恩老师开始传授一些比较不常用的药剂配方。其中就有**剂和麻醉剂。 除此之外,迪亚娜还学到了比较中级的补血和补养魔力的药剂,这时候用的药材已经开始珍稀起来,里斯大叔的店里已经配不齐原料,只能动用老师的多年珍藏,而配制的方法也变得复杂许多,比如说有一款要把绿蓉藻放到满月的月光下晾一夜再收起来,等到无月的某个夜晚午夜十二点才能动手配制,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什么用到正在□时被逮住的雄蝙蝠翅膀,让迪亚娜很无语,也曾经问老师我怎么才能识别出这是□时被割下来的雄蝙蝠的翅膀呢? 索恩老师说:“那种蝙蝠翅膀中央有难以察觉的一根红线。” 迪亚娜一看,果然有,难道说是公蝙蝠的怨气凝聚的? 恶心了半天,心里毛毛的,觉得这只公蝙蝠真是太倒霉了,幸好只有一味不常见的药里面用到,否则评世纪悲情物种就要评公蝙蝠了,当然,估计母蝙蝠的心情也不会太好。 “难道就没有会作假的?”迪亚娜喃喃低声说。 却被一把年纪耳朵丝毫没有聋的倾向的索恩听到了:“所以说,一定要去信誉信得过的店里购买,除了皇城的‘万集’我敢肯定绝无假货,再就是信得过你里斯大叔的人品,但是里斯店比较小,没有太多珍品。” 马赖太太忙里忙外,十分辛苦,但是因为她脾气古怪苛刻,索恩一再请回来帮佣的年轻女孩从来都待不长,后来也就不请了。 前些年还好,这两年年纪大了,就有点力不从心,有一天终于扭伤了腰。 这下索恩家里就瘫痪下来。 马赖太太找来她的一个老朋友,好像叫什么梭西娜太太,来代替她的一些工作,但是这位太太一来自己有家,每天只能来几个小时,二来确实比不上马赖太太那么利索,所以家务干不过来。 迪亚娜自告奋勇承担一些,但是马赖太太认为小姐不能干厨房和洗衣的粗活,又是担心她柔细的小手磨粗了,所以只是让她帮助收拾老爷的配药室和书房,此外就是采购日常用品。 这天傍晚,迪亚娜从街角的面包店出来,手里抱着一大摞东西。 “法福那香肠……4根,有了……花椰菜2棵,没问题……牛奶三瓶,山羊奶一瓶……黄油一磅,孔戴奶酪一块……橙子一袋,长棍面包两根……” 一边低头察看马赖太太给的购物单,一边往前走,突然,一阵细微的奇怪声音让她停住了脚步。 迪亚娜朝声音的来源看去,是街角的垃圾箱。 因为好奇心,迪亚娜绕到垃圾箱后面去察看。 是一只流浪狗,倒在一小滩血泊里。 这是一只非常普通,非常难看的流浪狗,因为长了藓,毛都快掉光了,只能隐约看出原来是黄色的。 它眼睛半睁着,但是涣散无神,胸膛急促起伏着,嘴里出弱不可闻的哀鸣,刚才迪亚娜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它两条后腿都被折断了,腰腹部一条深深的伤口,已经可以看到肠子流了一小段出来,毛皮染得血红。 很多苍蝇围着它飞来飞去,估计伤口感染的几率很大很大。 迪亚娜正在判断它的伤势,并且不知道自己手上一大堆东西搁哪里好,手忙脚乱中听到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说:“唉,它活不成了。” 迪亚娜回头一看,就觉得眼前一晃:一个穿了一身火红色系腰长衣的十**岁的男孩,衣服亮得叫人眼睛痛,但是和这男孩火红色的短配得完美无缺,整个人好像火精灵一样。 衣服料子很华贵,边上甚至还有火焰的文秀,腰间系着银色的流苏腰带,但是衣角和袖子已经被刮破了,带着满不在乎的污痕和灰尘。 这男孩的脸上也洋溢着这种满不在乎的神采,有点懒洋洋的,面孔不英俊,眼睛太细长,睫毛太短,颧骨过高,鼻子旁边还有雀斑……但是却神采夺人,而且能令人产生一种温暖的好感。 “不,它的伤势也许还能救。”迪亚娜在脑子里思索着那些药剂。 “哦?”男孩本来懒洋洋的神色出现变化,看了她一眼:“如果它运气好,遇到洁努加得那些慈悲的大祭司,还有点希望,不过可惜,索翠里从来都没有荣幸招待过光明教的大祭司,连本来的中级祭司,主持神父也都被赶走了……” 说到洁努加得的祭司,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蔑视和嘲笑,“而且就算他们在,能治好它,我也不相信光明教的祭司真有那么慈悲,牺牲自己的法力去救治流浪狗……难道你能治不成?” 迪亚娜直接断然地打断他的话,“再说下去它真要失血过多而死,不管怎样都要试一下,过来帮帮我。”说着就把手里的食品一股脑往男孩怀里一放,看都没多看他一眼,上前轻轻把流浪狗抱起来。 在这一刻,她突然又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经常这样对别人用命令的口吻说话。 因为要避免它骨头折折的地方,还要当心肠子,迪亚娜费劲地保持着狗的身体僵直,但是狗狗还是虚弱地小声痛叫,因为剧痛急地吸气。 血和泥把她的新裙子弄得一塌糊涂,迪亚娜当然是顾不上的,她一边把狗狗的伤口尽量托高,减少血液的流出,一边在尽量保持平稳的基础上快往家赶。 男孩本来正说得高兴,突然手里被塞了一堆东西,不由愣住了,再看到眼前这位美女小姐毫无顾忌地抱起又脏又流血又流内脏散着恶臭的狗,不由打了个寒颤,却也升起几分好奇,幸好离家很近,迪亚娜心里想。也许真的能做到。 已经看到了索恩家的围栏和花草,迪亚娜看看这只流浪狗呼吸还比较稳定,松了口气,面前残影一闪,暗红色的小东西已经跳到自己面前,是很想跟着迪亚娜却被马赖太太强行关在家里的小火狼,为了宣泄它的不满,它正打算出来跟主人好好撒娇抱怨,突然看见主人一脸焦急,手里还抱着一团又脏又臭血淋淋的东西,不由吓了一跳,正想哼两声表示不满,却听主人严厉地喝斥:“让开,小火!” 小火狼乖乖让开,心里却更加委屈,看到后面一个陌生人跟着,直觉就想吓唬他来泄愤,扑到跟前却现这人和主人一样,身上有它很喜欢的味道,小尾巴不由自主摇了两下。 “火狼!”此人却一脸惊喜,看着自己,眼睛亮。 小火狼有点背上寒,想想“呜”了一声,跑开了。 马赖太太听到动静拄着拐棍艰难地扭出来,看到迪亚娜小姐胸口抱的东西,眼睛睁得老大,正要尖叫,被迪亚娜小姐用前所未有的威严语气喝止:“不要啰嗦!时间很紧!” 迪亚娜把狗放到院子里的一张松木户外桌上,说了声:“别碰它。”旋风般卷上楼,思考了一番,收拾了烈酒,麻醉剂,小刀,针线等物,又飞一般冲下来。 吩咐马赖太太去找两跟小木棍来,迪亚娜动手了。 先要解决的是腹部的伤口,她看到那流出来的肠子,汗涔涔而下,手微微抖,虽然之前有好几次成功帮助动物治病的经历,但都是烧拉稀之流,给点药吃就好,最多不过有一次接骨,用的还是在肯亚家学到的土办法,自己这个冒牌的兽医,真的没有经历过这么严重的外伤。 但是她的外表却很镇定,手抖的幅度也不易被觉……把肠子硬是塞回去,把师傅的麻醉药用上,让流浪狗不止于痛死……缝伤口,就当作缝衣服吧…… 顾不得脸上的汗,在院子里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所有人都静静站在旁边看着,包括马赖,来帮忙的梭西娜太太,莫名其妙出现的红衣奇怪少年,和小火狼。 然后是腿骨骨折,这个还好,看玛蒂娜婶婶给村子里的猎人做过,何况狗狗这方面的痊愈能力要比人类好很多,迪亚娜给它对正了骨头,清洗了一下伤口,用两根小棍当夹板,用长条的白棉布缠好…… 算是大功告成了吧?迪亚娜检查了狗的呼吸心跳无异常,大大松了口气,用手背擦擦额上的汗,并不知道虽然小心,还是有一丝血痕留在了她脸上,头被汗水和灰尘弄得粘在一起,身上的衣服一块黑一块红,模样狼狈极了。 一回头,现大家都傻傻看着自己,想必是被她的血腥处理吓到了,没有理会,看见那个奇怪的红衣少年还在,皱皱眉:“您还在呀,谢谢您帮我拿东西了。” 红衣少年会过神来,笑笑,突然伸出拇指:“不错,我真小看你了。” 迪亚娜有点不知道自己回答什么好,只好也笑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 小火扑到她面前,上下扑腾,要求抱起来,以证实自己的主人没有移情别恋,喜欢上刚才那只癞皮狗。 迪亚娜只好把它抱了起来。 男孩本来还要说什么,看到小火眼睛又是一亮,说:“你这只……宠物,转让吗?” 迪亚娜斜了他一眼,知道他以为自己不认识火狼,想要骗了买走,本来就觉得这孩子奇怪,更加不愉快地说:“不卖,我家火狼已经认主了。” 男孩很遗憾地看看小火,“哦”了一声,很没礼貌地走了。 迪亚娜腹诽了一番,也没放在心上。 经此一役,马赖太太却对她佩服至极,不但没有把那只流浪狗扔出去,还给它在厨房做了窝,每天精心照料,炖牛骨汤给它喝,迪亚娜给它喂了不少补血药,营养剂,这只幸运的狗从此在索恩家的厨房安下家来,最终还成为了马赖太太的心肝宝贝。 火 “小,走开。”迪亚娜躺在床上看着一本关于洁努加得和黑暗联盟的历史书,不耐烦地把小腹上毛茸茸的家伙赶下去。 小火哀怨地轻轻叫了一声,等她继续埋头看书,又不屈不挠地爬上来。 “下去!” …… “叫你下去,你现在已经很重了!” …… “小火,你皮怎么那么厚啊?” …… “再不下去我扁你了!” …… 最终,小火委委屈屈挨在她腰侧,缩成一个毛球睡了。 要想小火不挨着她睡,似乎是一件从来都做不到的事情。而且只要挨着她,小火就会特别舒服,特别安逸,特别满足,连毛色都华美起来。 迪亚娜放下书,低头爱怜地看着缩成一团的红黑色大毛球,这家伙长得很快,现在才三个月,已经十几斤重了,毛色光泽很亮,肚皮也很肥,整天扑来扑去,无忧无虑的。 只有睡着的时候才这么老实。 迪亚娜摸了摸它背上的毛,小火不满地哼了两声,扭动身子,把鼻子藏到爪子底下,始终闭着眼睛懒得睁开。 迪亚娜轻轻笑了。 我以前是不是也曾经饲养过别的骑兽或宠物呢?为什么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一种沁人心脾的温暖柔和…… 灯焰摇晃了一下,熄灭了。 迪亚娜不再瞎想,她摸索着去寻找蜡烛,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摸索前进,突然现,小火身上有微弱的光。 暗红色的。 迪亚娜愣了一下。 小火跳过来,蹭蹭她的腿,继续给她照明。 迪亚娜借着这光摸到了放蜡烛的抽屉,拿出一根蜡烛和一盒火柴。 “哗”,一根火柴划亮了。 小火兴奋地扑上来,舔舔她的手,又伸过脖子,去舔火柴头上那一簇小小的火苗。 “小火!”迪亚娜惊叫起来,等着听到这小笨蛋一声惨叫。 奇怪的事情生了。 小火一点也没有被烫着的感觉,它把那小小的火焰完全舔到了嘴里,还砸巴着嘴,仿佛吃了什么美食。 迪亚娜惊呆了。 小火轻轻“嗯嗯”地叫着,拿爪子扒她的手臂,催促她喂自己更多的美食。 迪亚娜又划亮一根火柴。 小火欢呼一声,扑上去要吃,被她推开。 迪亚娜推开它,把蜡烛点亮。 小火不满地用爪子打她。 迪亚娜扒开它的嘴,细细检查,果然是找不到一点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火狼是因为吃火焰才得名的?可是书里没这么说啊。 火狼应该是因为可以使用火系魔法吧? 难道使用火系魔法的人都可以吞火? 试探性地又划一根火柴,小火又一次把小火焰一口吞下,高兴得摇头摆尾。 一连把一盒火柴全部用完,迪亚娜带着不解和疑惑撑不住入睡了。而小火也打着饱嗝,缩在她怀里睡着了。 “小姐,迪亚娜小姐?”马赖太太的声音把她叫醒。 “嗯?”迪亚娜睁开眼睛,看到穿着围裙,来给她收拾屋子的马赖太太庞大的身躯,那张皱纹横生的脸因为皱着的眉头显得更加地拥挤。 “快起床吃早饭吧,在餐桌上呢,要不该凉了。”马赖太太对于用餐时间是相当**的。 “哦,好的。”迪亚娜立刻爬起来,穿衣服。小火也从她被窝里爬了出来,又引来马赖太太的牢骚。 “这一堆火柴是怎么回事啊?”马赖太太嘟哝着指着桌子上一堆火柴棍。“难道还有药要用火柴做?” 迪亚娜吐吐舌头,飞快地收拾起来那些火柴棍,在马赖太太的抱怨里抱着小火下楼吃早饭。 阳光照在早餐桌上,也照在洁白的窗纱上,牛奶上结了一层让人愉快的淳厚奶皮,加了胡萝卜的土司黄橙橙的,煎过的培根香得让人肚子骨碌碌叫。 马赖太太的早餐虽说不是特别丰盛,却总是让人食欲大开。 迪亚娜愉快地吃起来。 上次救的流浪狗从后厨房溜达出来到小餐厅,它的伤已经结疤,腿只是有点瘸,短短的毛黄黄的,干干净净,比以前像样多了。 它确实不是什么纯种的好狗,但是黑黑的眼睛却显得聪明而有感情。 它坐到迪亚娜身边的地上,眼巴巴看着她摇尾巴。 看来是被培根的香味引诱出来的。 迪亚娜看看它,无奈笑笑,咬了一小块培根给它,它激动坏了,一口咬下去,嚼都没嚼就进肚了。 迪亚娜看看另一边的小火,觉得做人要公平,也咬了一块培根给它。 培根递到面前,小火皱了皱鼻子,又闻了闻,似乎不饿,看看她才勉强吃了。 “看来你昨晚吃火吃饱了。”迪亚娜瞪它一眼。 匆匆吃完早饭,迪亚娜心里记挂着小火的吃火异事,想了想,把它带到厨房里。 灶膛里炉火烧得正旺,迪亚娜不顾马赖太太的惊讶,把小火带到灶前,指给它看那火。 小火闻了闻,摇摇尾巴,没有要吃的样子,抬头看看迪亚娜,似乎想问她要自己干什么。 “不喜欢炉火。”迪亚娜自言自语地判断,突然动手翻出来一盒火柴,塞到正莫名其妙的马赖太太的手里。 “划一根火柴给它。” 马赖太太更加莫名其妙,正要问,迪亚娜摆摆手:“不要问,快划吧。” 马赖太太划了一根,递到小火面前,小火闻了闻,又摇了摇尾巴,似乎挺喜欢,但是还是没有要吃的样子。 “咦?”迪亚娜从马赖太太的手里接过火柴,自己划了一根。 小火立刻高兴起来,一口吞下。 “啊!”马赖太太眼睛都瞪圆了,指着小火说不出话来。 迪亚娜皱着眉头,告诫马赖太太不要告诉别人。 迪亚娜决定,还是问问索恩老师的意见。 索恩认真听了这件事,想了想,终于说:“我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据我猜测,一个可能性是因为你是它的主人。另外,我听说火系魔兽都会对含有大量火系元素的东西或人亲近,它那么喜欢你,会不会是这个原因,你测过你的魔法属性吗?” 迪亚娜摇摇头。 她从书上知道,蒙哈夫大6的人体内都有各系魔法元素,如果某一系的魔法元素过百分之三十五,这个人就有潜力成为魔法师。 但是百分之三十五的只能使用初级魔法。 某一系魔法元素在体内达到百分之五十,就有可能使用该系中级魔法。 百分之七十,可以学会高级魔法。 百分之九十,才有可能学会该系禁咒。 但是古往今来,能够体内那么多系的魔法元素里某一系独大达到百分之九十的地步的,实在是屈指可数,这个概率真的不大。 而一个人最多可以掌握两系的魔法,比如说一系百分之五十,另一系百分之三十五,但是没有任何一系有可能达到高级境地。 此外,如果这两系恰好是敌对的,那么这个人就会很可怜,哪个系也练不成。 魔法师是很强大的存在,尤其在战争和团队战斗里。在任何国家,魔法师们都受到重视,享有很高的地位和特权,对于平民们来说,成为魔法师是成为贵族改变自己和家族地位的主要途径。 无数个著名的大人物白手起家的传奇激励着平民的孩子们的幻想和野心。 而能否成为魔法师,又是完全看天赋的。 再穷的人家的孩子,六岁的时候也会带到学校之类的地方,花上一个银币,用水晶球测试一下孩子的魔法天分。 索恩到楼上翻了半天,从旧物箱子里翻出一个旧的水晶球。 迪亚娜看了一眼,觉得很像劣质的玻璃纺织品,灰蒙蒙的,没什么光泽,上面还有奇怪的刻度。 索恩把手放到水晶球上,水晶球却突然产生了变化,展现出五彩的光泽来。 索恩指着给她看:“这个黄色的是土元素,蓝色是水元素,红色是火元素,灰色是风,还有一种紫色是电,我没有,还有精灵们会有绿色的植物系,这个白色是光,黑色是暗。” 迪亚娜仔细一看,黄色的土元素是最多的,看刻度大约是百分之四十,水元素有百分之二十,红色的火百分之十二,白色的光百分之十六,风百分之八,暗百分之四。 看来索恩师父是土系的初级法师。 索恩说:“来,迪亚娜,你来试试。”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手伸过去都有点哆嗦,手指接触到水晶球凉凉的表面,整个球面瞬间变成了红色。 迪亚娜和索恩都愣住了。 “不会是……水晶球坏了吧。”迪亚娜想微笑,却觉得面部肌肉有些僵硬。 索恩摇摇头,仔细凑过去查看,白胡子都垂到水晶球上了。 “百分之百火元素……一丝杂质都没有……”索恩的声音都抖了。 自学魔法 百分之百火元素的体质。 索恩用了好几分钟才从这种震撼里回过神来。 “迪亚娜,玛蒂娜和肯亚告诉我说你是他们从山里救回来的,当时你晕倒在马耳他山隘口,醒过来因为头部重伤,所以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是吗?” 迪亚娜点点头。 索恩沉思着。 百分百火元素的体质,不可能藉藉无名,十七八岁的火系天才少女,说起来只有那个女孩才能符合吧。 被称作“洁努加得的骄傲”的雷娅.兰慕蓝德侯爵小姐。 听说她正是容貌艳丽,一头黑,一双黑眸。 这个女孩四岁就已经名扬天下,十三岁就能施展火系禁咒。 难道自己无意间收下的好徒弟,竟是这么大的来头? 可是她又怎么会晕倒在马耳他山呢?遭到了谁的袭击?黑暗联盟? 最近这两年,并没有听说什么关于这位女神童的事情。 索恩摇了摇头,听说这位小姐性格十分骄傲,堪称目空一切,都说她艳丽多刺,正如玫瑰。而迪亚娜虽也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却温婉可爱,似乎与传言不大相符…… 或许是因为失去记忆改变了性格? 索恩再三想,觉得没有把握,还是等等再跟她提吧。 “师父,您知道我是谁吗?”迪亚娜望着索恩老师深思的样子,忍不住心里怦怦跳起来。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很渴望知道,但是又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让她觉得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可是,果然还是想要知道吧,一个人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自己到底是谁,实在太痛苦了。 那种虚幻的感受虽然不是直接的**的痛楚,却会在灵魂里辗转碾磨…… 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人,似乎也很难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真的只是要去救肯亚吗? 有时候午夜梦回,她会怀疑地问自己。 我究竟在追寻什么? 失去的记忆? 索恩摇摇头。然后看看小火,又说:“迪亚娜,想不到你的天分如此惊人,不学魔法跟我学药剂太可惜了,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去皇城的魔法学院学习?”如果她真的是,到了皇城自然会有人认出她来。 迪亚娜皱了皱眉头,想想还是摇头说:“算了,我要先找肯亚,没时间上学。再说我对老师的药剂学十分感兴趣,想要先学会再说。况且,我都快二十岁了,还去上什么学?” 索恩虽然觉得可惜,但是一个魔法天才居然不要学魔法,而要跟随自己学不受重视的药剂学,也是止不住地高兴。 人都有虚荣心,索恩虽然年高德勋,也不例外。 “既然这样,那你千万不要让外界知道你的纯火体质的事情,不过我想,浪费了终究可惜,不如我先去给你买本火系初级魔法书,你也学学看,初级魔法书书店里都有卖的,如果不懂,我虽然不是火系,也能指点你一些共通的东西,只要入了门,凭你的天资,自己也能登堂入室。” 迪亚娜闻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十分高兴,连忙说:“那就麻烦师父了。” 索恩心情很好,捋着胡子点头说:“魔法书不是什么宝贝,国立图书馆可以找到从初级到高级到禁咒的所有魔法书,宝贵的是**师们留下来的笔记,经验,技巧,这些可能就要差一些了。” 迪亚娜说:“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老师不要过于担心。” 小火耐心等着主人和白胡子老头说话,已经等了好半天,自觉耐心已经挥到极致,看他们还在说个不休,忍不住呜呜叫起来,催促主人出去玩。 迪亚娜看它的傻样,笑了笑,蹲下身子拍拍它脑袋,说:“对了,师父,还没说小火为什么吃火,而且只吃我点的火?” 索恩望着小火狼说:“刚才不是说火狼喜欢火元素浓厚的地方,所以它喜欢待在你身边,至于为什么吃你点的火,可能跟你的纯火体质有关,我猜想你点的火里面,肯定含有比别人浓厚的火元素,所以它才那么喜欢。” 此后,迪亚娜就时常点火给小火吃,尤其是索恩给她买回魔法书之后,第一个学习的初级魔法火球术的练习成品基本都是给小火消灭掉的,对于这种由迪亚娜的身体直接释放出来的火焰,小火似乎比火柴划出来的更加喜欢。 吃火焰的小火,身体长得很快,一个月之后,已经有一只秋田犬的大小了,毛色几乎全部变成了红色。 终于有一天,小火也可以张口吐出火球来了。 迪亚娜当然不知道,一只四五个月的小火狼就能使用魔法,是很不寻常的。 再来说说迪亚娜魔法学习。 索恩老师第二天就给了她初级魔法书。这书很精美,黑色烫金封面,火红的字写着《火系初级魔法入门》,翻开来纸质也是最优良的羊皮纸,簇新簇新,看上去很值钱。 迪亚娜只觉得像见了老朋友一般亲切,当即激动不已,抱着书就跑回房学习。 书的前言用了很大篇幅描写了地,水,火,风,光明,黑暗,以及衍生出来的电,植物二系的魔法结构。 迪亚娜其实很不耐烦看,但基于一贯的良好的阅读习惯,还是耐着性子看完了。 看完之后,她稍微有些失望,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原来魔法师也没那么强大。 先,每个系都有自己的独特魔法,而只要这个系没有百分之三十五以上,就不可能施展出该系任何一个小魔法。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所有非风系法师永远都无法用浮空术,不能飞行。 意味着所有非火系法师出门还是要带火柴。 至于传说里什么骑着扫帚飞行啊,魔杖一点锅碗瓢盆就会自动做家务,根本就是童话里的幻想而已。 先,四系完全就是操纵元素的能力。 地系拥有强大的防御能力,地刺,地动山摇,都是很有用的攻击魔法,算得上攻防俱佳,但是施展之前要自己先跑到安全不受影响的地方,不会浮空术的地系法师实在不能算灵敏。 水系法师攻击力很有限,水幕水球可以自我保护,水箭如果度威力可观的话也勉强算不错的攻击魔法,但是整体而言,还是很鸡肋。说起来,水系法师最大的用处居然就是为国家求雨和防洪。 但水系法师中有一些却产生了变异,成为冰法师,水系法师中能成为冰法师的很少,这需要一种制冷的天赋,而冰法师却是相当厉害的,有锐利的攻击手段,冰箭,冰枪,乃至暴风雪,而自我保护也没有问题,冰甲虽然没有土系牢固,攻击虽然不如火系强大,却胜在两者都强,幸好,冰法师的数量是极其稀少的。 火系法师是攻击力最强大的,远远高于其他各系,火系禁咒有极其恐怖的力量,然而火系基本是没有什么防御技能,所以火系法师也是最脆弱的。 如果有高明的战士保护,火系法师可以挥出很强大的力量,在战争中尤其有用,在团队的冒险里也是很受欢迎的。 风系是度的一系,能浮空,很灵敏,风刃作为攻击手段,也算犀利,然而风系的防御力虽不像火系那么弱,却远远比不上土系和冰,甚至连水系都不如。 光明魔法自然是祭司们用的,或者说,光明系的孩子们都会被教会招揽,他们擅长治愈,祝福,净化,也有些攻击手段,对付黑暗系比较得心应手。 黑暗系比较神秘,其中最极端的,当然是亡灵法师,而非亡灵的法师则擅长诅咒,暗杀,掩护,也有一些比较拿得出手的攻击和防御手段。 电系大概是最少的,比冰可能还少些,然而威力却很巨大,攻击力惊人,防御也还可以,电系法师基本中级以上都很容易就能扬名立万。而且传言失传已久的空间和时间魔法都只有电系法师才能学会。 植物系只有精灵才会,据说是生命魔法的一部分,神秘莫测,这本教材的编者也不太了解。 虽然看了这些之后觉得略微有点郁闷,迪亚娜还是保持了打开正文的兴趣。 第一个魔法,是“火球术”。 默默念诵书上的咒语,迪亚娜几乎顿时就觉得一股热力从身体里成形,顺着她的手指就冒出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火球,激射而出。 迪亚娜没想到那么容易成功,眼看小火球直冲着马赖太太心爱的窗帘而去,忍不住惊叫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红影直扑过去,把火灾消灭在萌芽中。 小火舔着舌头,摇着尾巴,催促她继续喂食。 迪亚娜松了口气,决定出去练习比较好,书上写着练习火球术成功一百次。 乖乖练了一百次,出去的火球终于达到了脸盆大小,她也能精确控制火球飞出的方向了。小火兴奋地消灭了前六十个,当火球过大碗的大小时,它终于不敢扑过去吃,只是望着眼馋。 迪亚娜觉得有点累了,正好马赖太太叫吃午饭,就决定明天再继续。 突如其来的请帖 火球之后是火矢。 其实不过是大一些,长一些而已,本质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咒语却复杂了很多。 迪亚娜心里想着,还是按照书上的要求练习了一百次。 小火在旁边焦急地看着,却不敢再去截获吃下去了。 呜咽了半天,看出主人根本良心很坏地不想出大小适合自己吃下去的火球,不满地哼哼了几声,第一次主动从讨厌的主人身边跑开去睡觉了。 迪亚娜也因此现了一个问题,没有小火在身边,自己积聚火元素的度和流量都减少了,火矢的大小缩水不少,甚至还失败了一次。 火狼这种天生的火系高手,还有帮助主人积聚火元素的能力吗?难道像传说中那些魔力道具一样,能够增幅? “火之君主, 文明之源, 将我化身为制敌的弓, 赐予我射穿敌人的利箭, 让烈焰将我面前的黑暗和污秽化为灰烬。” 这么长的咒语,念一百遍可真累啊。相比之下,刚才的火球术就简单多了,只要大叫“德鲁克利斯,赐予我火焰之形体”就可以了。 一开始迪亚娜还规规矩矩地念,后来就念得很快很敷衍,恨不得省掉两句。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正常人学习魔法的过程,她是完全因为自己的极高天赋,还有这些基本的魔法,原来的她早已经练得十分熟练,身体都已经有了深刻的记忆,现在从头学,基本只要念对咒语,就没有失败的机率。 而普通人练习第一个入门的魔法,快则一两个周才能有第一次成功,慢的人则需要好几个月到半年,之后的失败几率也非常高,要想成功练习一百次,需要很长的时间。 当年索恩学习他的第一个土系魔法“土盾”,大约用了2个月时间才成功第一次,而成功练习一百次,则花了他六个月时间。 这绝对只是正常的水准而已,并非特别愚钝的。 一再尝试把咒语一缩再缩之后,迪亚娜终于开始尝试不开口,仅仅在身体内回忆当时施法的感觉。 她想,魔法师念咒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如果是在阵地战周围有人保护还好,如果单独对付敌人,还没等念完咒语,只怕早已被害了,一定要想办法达到瞬魔法的地步。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当年就是这么想才开始钻研默咒的。 历史在同一个人身上总是会重合。 一个下午之后,迪亚娜累得气喘吁吁,终于承认,默咒是不可能轻易达到的境界。 不过她倒也并非全无收获,她可以只用大叫一声“火球”,就能出火球术来,对于这点,她暂时表示满意。 至于火矢术,她也想只叫一声“火矢”就能出来,但是一时却难以做到,最后经过努力,终于把咒语压缩成“火之君主,赐予我射穿敌人的利箭”。 如果我把咒语念得足够快的话,应该也可以吧。 迪亚娜颇有些自满地想。 第三个法术是“火之围护”,算是一个防御类的法术吧,在施法者身边形成一圈火焰,但是火焰无形,这种防护既无法抵挡别人的魔法攻击,也无法抵挡弓箭这样的远程射击,唯一的功效不过是让人不容易近身攻击,毕竟有一圈高温的火焰阻挡。 然而这圈火焰要维持持续的高温燃烧,实在是挺耗费法力的,比起火球和火矢,不止吃力了一星半点。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鸡肋法术啊。 迪亚娜花了两天工夫,把这个鸡肋法术也算练了出来,火焰系防护太差了,这个法术虽然鸡肋,总比没有的好。 令人大吃一惊的是,这么厚的一本初级法术书,居然就只有这三个法术而已。 厚厚的前三分之一是前言,后三分之一是结束语,而仅剩的三分之一正文,却有大量的篇幅是什么凝聚元素的经验谈,都说得神乎其神的。 什么啊,这些法术跟这些经验谈有什么关系啊?分明是挺简单的法术。 饱汉不知饿汉饥的某人嘟哝着:这本书分明只需要三页就好了啊。 印书的书商一定是为了多赚金币…… 听到迪亚娜说初级法术已经学完,要求弄一本中级魔法书来的时候,索恩大吃一惊。 虽然早已是一个深知天命的老人,还是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上苍的偏心,人和人的差距居然可以这么大。 中级的火系魔法书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东西,索恩很快帮她弄来一本,火球术和火矢术复数版的“连珠火球”,“流星火矢”,以及威力较大的火墙术和火蛇术。 说到底,不过是把放的火的数量,温度,范围加大而已。 迪亚娜花了比初级多了不少的时间来熟练这几个法术,并且把更加繁复的咒语尽量简单化。 高级的魔法书在洁努加得的皇城的国家图书馆可以找到,但是市面上却是没有的,迪亚娜的魔法学习只好暂时告一段落,等日后去了皇城再继续学习。 不过,说起来高级魔法以及日后的禁咒,也不过是把放出来的火进一步扩大威力而已。 火系魔法……初级,中级,高级法术,可以简单地概括为放火,放大火,放更大的火…… 迪亚娜不免开始抱怨这缺乏技术含量了,所以暂时中断学习也不算太介意,反而是兴致勃勃地投入到她的制药中去。 最高阶段的药剂知识也向她敞开大门了,迪亚娜开始学习制作如弗莱恩药剂这样的顶级好药,这种售价极高的药品的效果已经越了高级的光明系恢复法术,而对于没有带上祭司的法师来说,简直是救命良药。 然而这个阶段的药品,很多材料已经是珍贵无比,很多连索恩的储备里也凑不全材料,就算能凑出材料,这些药剂的失败率要远远高于低级药剂,又岂能随意让初学者来试验,所以基本上是索恩带着她一起做,每一步都要详细交待所有细节,这段时间,迪亚娜自觉得益匪浅。 这天,迪亚娜和索恩老师正在制作一种使骨肉再生的灵药,这种药里面有极其珍贵的一种只能生长在熔岩里面的叫做“红珊瑚骨”的奇怪植物,还需要生长了一百年以上的,所以迪亚娜战战兢兢,生怕犯了任何错误。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军用马车停在了索恩家门口,马车上有鲜红的纹章,一个黑暗联盟的传令官打扮的黑衣军官跳下马车,引来了附近人家的注意。 传令官按响了索恩家的门铃。 “老爷,迪亚娜小姐。”马赖太太气喘吁吁地敲门,迪亚娜很少看到她惯作威严状的脸上露出震惊失措的神色。 迪亚娜和索恩停下手里的活,看着还在喘气的马赖太太。 “黑军司令部的勒弗.索莱.安德列那乌斯元帅给迪亚娜小姐下帖子,邀请她参加司令部的舞会!”不愧是马赖太太,虽然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还是把贵人的名字,教名,家族姓氏报得很流利。 黑军,是索翠里的居民对黑暗联盟军队的称呼。 舞会 黑暗联盟一共七大家族,分别是擅长地,冰,火,电四系魔法的四家和出萨满法师的一家,暗黑精灵族的路德瓦纳公爵和最神秘,地处最北部冰原,和其余几家不多来往的亡灵法师一族。 这七家的实力是有差距的,冰,电两家因为天赋难得,虽有遗传基因作为保障,法师的数量还是很萧条,实力最弱,地系攻击力有限,擅长地系魔法的那家武力也不甚强大,却因为擅长经营,最为富有,火系的安德列那乌斯家族则是法师数量最多,攻击力最强大的,也是半年前与洁努加得战争中的主要战斗力之一。 暗黑精灵,不用说,都知道是神秘而强大的存在,和精灵一样俊美的容貌,银血眼,强大的武勇,诡谲的度,黑夜里的飘忽身影,可以说是天下最好的刺客。而其对于魔法元素的掌控力也是远胜于人类的。 萨满法师和洁努加得的光明祭司地位是相仿的,虽然个体的战斗力不强,但是辅助作用却十分明显,不同在于光明祭司们擅长祝福自己一方的战士,提高他们的战斗能力,还有十分重要的治疗作用,而萨满法师们则更加强调诅咒和削弱敌人。 战争胜利以后,参战的几家自然要瓜分胜利品,而被割让的索翠里,就是火系的安德列那乌斯家族的份额。现在城中的最高统治者,也正是安德列那乌斯家族此次出兵的统领,勒弗.索莱.安德列那乌斯。 这位执掌一方的军阀,居然对迪亚娜下了帖子,怎不让人目瞪口呆? 他从哪里知道了她?又为了什么要请她去? 相比起迪亚娜自己的担忧和不解,索恩的忧虑要更加严重得多。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这个女弟子迪亚娜真的就是洁努加得的那位魔法天才少女,那么这次的舞会,很可能就是凶险异常的鸿门宴了。 尽管如此,却又不能拒绝,在索翠里拒绝当地最高司令的邀请,不就等于宣战吗? 望着迪亚娜青春盎然的脸庞,索恩在这样的年纪,不由得又一次深深感觉自己的无力。 终究,不是强大的力量啊,连自己的弟子都无法保护。 迪亚娜自己倒是没什么担忧,坦然接受,她毕竟不知道索恩老师担心的内容,反倒还有些期待和好奇。 唯一能够参加舞会穿的,也就是玛蒂娜婶婶当时做的那件粉色丝绸舞裙了,自从做了之后,还一直没有穿过…… 迪亚娜想起不久前的生活,感觉像隔了一次生命那么遥远,六月祭,如果不是为了六月祭,肯亚也不会…… 黯然叹了口气,迪亚娜试着穿上了舞裙,站到镜子面前。 镜子里是一个多么美的少女啊。 粉色这么娇嫩的颜色,这么些蝴蝶结和飘带,却因为她乌黑的秀和眼眸,大理石雕塑般的面部轮廓而不显得浮艳,只觉得高雅出众。 玛蒂娜婶婶配的白色细布底裙也很好,为过于轻浮的粉红增加了一分精致,庄重和朴素。 我到底是谁呢? 轻轻碰碰自己的面颊。 有没有谁曾经称赞过这美貌? 以前这张脸上又多是怎样的表情? 索恩又给了她一个钱袋,让她去买舞会需要的物品。 马赖太太兴致勃勃跟着她一起去,虽然是敌国的将军,那也是将军这样的大人物啊,马赖太太觉得与有荣焉。 去的地方也是马赖太太带她去的。 那些为小姐们提供各种精致的配饰的店铺,东西之多之繁杂,令人叹为观止,点朱砂痣的朱砂;各色香粉,香水,胭脂;鸵鸟毛,天鹅毛,孔雀毛,以及各种说不上来的飞禽的毛羽做的扇子;丝绸的,缎面的,皮革的,镶珍珠,镶贝壳,镶宝石的手袋;丝和绢的各式精致花朵;更不要说各种各样精致绝伦,穷奢极侈的饰。 而马赖太太却叹气说毕竟是边境小城,不能和皇城比,然后满怀憧憬地回忆起她做闺女的时候伺候过的一位夫人…… 迪亚娜衡量自己的钱袋,最终选了一双浅粉色带着白色珠片的小巧舞鞋,白色羽毛的小手袋,一副小小的珍珠耳环,但是内藏玄机,里面是中空的,可以装入香水或香油,有一个微小的孔,每隔两三分钟会有一小滴滴出来,落在□的洁白肩膀上。 还有一条作为披肩的白色细纱巾,一副缀着蕾丝的白纱手套,一条细细的珍珠项链----因为别的饰都过于昂贵。 自己清点了一番,觉得配饰不够华丽,可能是朴素了些,但是在金钱有限的情况下,又要保证品质又要保证品味,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好在年轻可以弥补这种朴素。何况自己的身份应算是低微吧,人家请她去并不是要做舞会皇后的,还是低调的好。 马赖太太虽然对她的品味表示了惊讶的赞赏,对于这朴素却很不满意,她一心想让迪亚娜买下一条花样繁复的暗金镶红宝石额饰,但是在迪亚娜指给她价钱看了之后,她终于不作声了,最后也满足于买了一小束白色绸缎做的白玫瑰,给她别在腰间。 回去打扮了给索恩老师看,老头也露出夸张的惊艳表情:“啊呀,我的迪亚娜竟然是个大美女呢。” 接下来就是在索恩老师和马赖太太指点下学习舞步。想不到索恩和马赖配合的舞还挺和谐好看。 舞会那天,迪亚娜打扮停当,索恩雇了一辆马车,陌生的车夫便载着她朝城市最中心的军事风格过于浓厚的高大建筑驶过去。 到了统领府门口,已经停了各式的华贵马车,各家仆人的号衣都华丽异常,有红色天鹅绒的,有描金线的,使她的马车显得寒酸无比。而一些年轻的黑暗联盟军官都穿得十分整齐华丽,马靴擦得锃亮,骑着自己最好的马,兴致勃勃来参加舞会。周围还围了很多永远没有资格参加舞会的普通市民和小商人看着热闹。 迪亚娜此时才觉自己既没有侍从也没有贴身使女,是一件很突兀的事情。 可是她本就不是什么名门贵妇,望族之女,只是一个药剂师的学徒而已。 这该死的统领,到底有什么毛病? 车夫好心扶她下车,又帮她去递帖子,她微微点点头,不动声色把一枚金币塞到车夫手里,心里却七上八下。 门口的仆人高声唱出她的名字:“迪亚娜.索恩小姐。” 这个姓当然是老师的。 一听就知道不是贵族。 迪亚娜微微仰起下巴,矜持地迈进门槛,心里却没有半丝畏怯退缩。仿佛这是她所熟悉的战场,有着必胜的信念,就算有人嗤笑,也可以毫不在意地勇敢回击…… 可是却没有人投来特别鄙视或惊诧的目光。只有几个已经无意间窥得她的美貌的年轻人,开始有意地用炽热的目光追随她的身影。 迪亚娜当然并不知道,索翠里现在的统领府的舞会,成份实则很复杂。 这里固然有附近地区的小贵族,尤其是新近被割让给黑暗联盟的原洁努加得的一些小贵族,也有一些大商人的女儿和妻子,甚至不乏在这次战争中因为投靠黑暗联盟新近才了战争财的暴户们的家眷,他们的女儿,昨天还在腌泡菜,当街卖米卖酒,被流浪汉和短工们调戏,今天却穿金着银,和领主们的女儿坐在一起,向贵族们卖弄风情。 她们的衣服,品味,谈吐,永远是这里的娱乐之一。 而迪亚娜明显不是望族的姓氏,正是被当作这些女孩中的一个,才没有受到额外关注。 统领在大厅里迎接客人们。 这个大厅并不华丽,既没有什么壁画,顶幔,也没有美轮美奂的大型水晶吊灯,连画都没有几幅,倒挂着好几幅地图----毕竟是军事用途的。 厅很大,顶很高,四壁是石头的,粗犷的大油灯在四壁熊熊燃烧,给人阴森森的压迫感,然而至少现在被过多的热闹人群给中和了。 莺声燕语,刻意压低的温柔问候,妩媚的眼风,在扇后欲迎还拒,衣香鬓影……一切在最中心轮到觐见主人时,都变成了端庄肃然的礼节。 因为没有女主人,统领独自站在最中间,穿着鲜艳的红色礼服,佩着黑色绶带,个子似乎不太高。 迪亚娜跟着女宾们逐一到他面前行屈膝礼。 屈膝礼在家里索恩和马赖太太要求她练习过。迪亚娜当时几乎一学就会,而且姿态优雅熟练,曾经让索恩老师失神思索了好一会儿。 微微拉开裙裾,一腿往后略退一步,徐徐屈膝,微微倾身,要做到矜持,略带高傲,却又不失敬意。 面前高处的统领大人按规矩伸出一只手虚扶:“请起,女士,愿黑暗之神隆贝尔祝福您。” 迪亚娜闻言起身,正打算对上位者微微一笑,突然却觉得这声音略有些耳熟,抬眼一看,对上了一双曾经见过的眼睛,不由僵住了:这,这不是那个没礼貌又神经兮兮,傻呵呵帮她拿东西,又妄想骗她的小火的红小子吗? 此刻穿了大礼服,乱蓬蓬的红色短往后梳得光溜溜的,昏暗的烛光使他那几颗雀斑也不大明显了,不但看上去大了不少,也变帅了一点,还真有几分威严呢。 不过那双眼睛含笑往她脸上转了那么几转,就把感觉给破坏了。 “你,你不是……”迪亚娜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没拿手指着他。 “欢迎您,迪亚娜.索恩小姐。”红色的眼眸笑意更浓了,但是脸却极力摆出端庄的样子。 这家伙是故意要让我出丑! 要不就是对小火图谋不轨! 迪亚娜气得指尖都在抖。 还是舞会 突然变成红小子的统领勒弗.安德列那乌斯并没有对迪亚娜再多说什么,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正式场合,只是含笑看了她几眼----那眼里的神色自然也不会让迪亚娜更加不郁闷些。 走到后面的舞厅,这里作了一些还是比较简陋的布置如丝绒顶棚,蓝色布幔,大量明亮的蜡烛,但是毕竟本身就是设计来作为高级军官的娱乐设施的,比起外面的大厅,要华丽温暖得多。 仆人来把她引导到她的位置,为她奉上葡萄酒,与简陋的装饰不同,这酒是昂贵的五大名庄好年份的出品,因为这舞会的男宾们几乎都是勒弗.安德列那乌斯手下中级以上的军官们,而军官们可以忍受舞会的地板不是名贵的花梨,却不能忍受酒不好。 迪亚娜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有些尴尬,注目周围,年轻女孩子都是在母亲陪同下来的,或者是年长已婚的女性长辈,这一点即使暴户的女儿也不例外,只有她是孤身一人,并且除了一面之缘的主人本身,一个人也不认识。 她的美貌在进来的时候已经引起了注目和小小的骚动,她有足够理由相信,现在那些看着自己,把嘴藏在扇子后面窃窃私语的夫人小姐们,谈论的内容十有**正是自己,而且不会是什么好话。 但是她微微一笑,把下巴抬高了一点,就把这些抛在了脑后。 勒弗走到舞池中间,宣布舞会开始,虽然这家伙不大英俊,个子也不怎么高,但是往那里一站,带着笑容,还真是颇有光体的感觉。 按照规矩,身为男主人应该邀请一位地位最高的女宾共同领第一支舞,勒弗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迪亚娜瞪大眼睛,心里想,如果他来邀请我,我一定要鄙视他,因为这太恶俗了…… 幸而,勒弗只是从他好看的红下面看了一眼迪亚娜,带着疑为嘲笑的笑容朝一个五十多岁,穿着黑衣,守寡多年,在这个地区爵位最高的伯爵夫人走了过去。 音乐响起。 舞会正式开始了。 第二支舞是慢舞,这支舞也叫恋人之舞,凡是已婚,有恋人,或有固定舞伴的这次都会上去跳舞,而未婚的姑娘们如果答应男士的邀请,那就是允诺至少在这场舞会,他将是她的男伴。 迪亚娜看到很多年轻女孩笑容满面地对着走向自己的黑衣军官们摇头,她们显然打算给自己更多的机会。 于是长辈们都上场跳舞去了,而至少百分之八十打扮艳丽的少女和年轻英挺的青年军官们都留在了座位上,他们互相看着,打量着,评估着,给自己寻觅着令人满意的可能性,这是另外一个战场,虽然没有硝烟,只有宜人的音乐,馨香,美酒,但是对于这些年青的,或纯洁或放荡或功利的灵魂来说,比真正的战场更加残酷,里面至少关系到自己的愉悦和快感,经常也关系到尊严和幸福,甚至会一直关系到自己和家族的前途。 而对于这一切,迪亚娜是一个局外人。 她只觉得这地方有些令她乏味,并不明白这些离她很近的人们的想法,她不知道勒弗虽然年轻暴躁狂妄,却懂得坚持举办自己不算喜欢的舞会给自己手下的军官们找老婆,也安抚归顺的贵族们,并且拉拢了在战争中得到了实惠的商人;她也不知道那些不管漂不漂亮都带着一种隐晦的高傲的少女们,都是附近打算归顺黑暗联盟的领主们的女儿,她们是带着嫁给安德列那乌斯家的高级军官,为家族争取靠山的目的来的;当然,她更不会知道,那些打扮华丽,神色或轻浮或倔强的少女则都是商人们的女儿,她们初来到这个不属于自己阶层的场合行为举止经常受到明显的鄙视和巧妙的讽刺,却要努力和贵族小姐们竞争。 不过,迪亚娜倒是看到了一个有些面熟的女孩,长得颇为漂亮,头垂着最时髦的卷,仔细想了想,她终于想起这是里斯克镇男爵的女儿,从小生得美丽,在那一片小天地是仙女一样的存在,据说她每一件衣服都是皇城来的,而只要她穿过的样子,就会有不少略微宽裕些的人家去学来做,迪亚娜自己现在穿的这件,正是仿照她穿过的一条裙子作的。而现在,这位小姐穿了嫩黄色的一件舞裙,裙边缀满丝带,胸口缀着宝石,正跟一个三十多岁的黑衣军官共舞。这个军官长相十分不值得恭维,小眼睛一直盯着男爵小姐半裸的酥胸,然而男爵小姐照旧看着他浅笑轻嗔,并没有露出不耐烦或恶心的表情。 这军官的肩章可以看出他是一位上校,他们一起跳恋人之舞,看来男爵大人的愿望就要达成了。 这就是被占领,被祖国舍弃的地区人们的命运,平民还好,贵族们几千年来的封地都在这里,就算牺牲一切尊严,对新的统治者摇尾乞怜,也要设法保存。 迪亚娜开始明白这个舞会的意义了。胸口慢慢有不舒服的感觉。 第三支舞开始的时候,迪亚娜摆脱了壁花的命运,有一个年轻军官朝她走过来,夸张地鞠了一躬,用带着黑暗联盟尾音含糊的口音请她赏脸跳只舞,他在同袍中名声显著,以对付女孩擅长出名,此刻第一个跑出来到这衣着过时,来历不明的美女面前,自认为自己风流倜傥的面孔无往不利。 迪亚娜看着他,摇了摇头,这个男人浮滑的气质令她反感,更重要的是她现这支舞她不会跳! 索恩和马赖太太太老了,他们不知道现在流行的舞。 这位黑暗联盟的唐璜不肯相信自己的失败,居然再三纠缠,迪亚娜只是摇头。 离得不远的勒弗看到这一幕,走了过来。 勒弗拍拍部下的肩膀,下巴轻轻一扬,这位自命风流的军官看出了将军大人的意思,连忙笑着鞠躬退开。 “咱们跳只舞罢,迪亚娜。”勒弗的红头又有些乱了,虽然之前暂时臣服于油的作用,但是显然他的头生性是爱自由的。 红的主人也很随便,就这样伸出一只手,而且还擅自叫迪亚娜的名字,连小姐的称呼都免了。 迪亚娜扬起眉毛,她知道这很无礼。 但是勒弗把头挠得更乱了些,高高的颧骨上有些金属光泽,迪亚娜现了他右耳有一只小小的金属耳环,突然觉他的红,薄唇和高颧骨配起来居然有些另类的性感风格。 这么一走神,勒弗就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拽了起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勒弗拥着一个旋转进了舞池。 迪亚娜恼怒了:她不会跳这舞。 气怒之下,她板着脸,咬牙控制自己的音量,对面前鲁莽的红小子说:“你故意想让我出丑吗?让我来这种地方,还让我跳不会跳的舞,我又没得罪你。” 勒弗眼睛里笑意叠现,四处看了一眼,低声凑过来说:“没事,这舞很简单,你跟着我转就行,我不会做难的动作的,而且会把你带到光线不亮的地方,不会出丑的。” 迪亚娜无奈,只好垂下眼睛,感觉轻轻搭在自己腰间的手的引导,随着这可恶的小子转圈……幸好他还算知道轻重,如约把她带到不起眼的角落。 自己配合得倒还算是很不错的,根本看不出来没跳过这舞,有种异样的娴熟感,也许以前自己是擅长这舞的。 “你真的不会跳?”勒弗皱着眉毛,看看面前的美女,虽然是个美女,但是在他眼里,还是敌人,魔法,武功,魔兽这些东西比较有吸引力。 迪亚娜哼了一声,“骗你作甚?”她对这位索翠里目前的最高统治者,怎么努力也没法恭敬起来。 勒弗觉得再说下去就成了他在拐着弯夸奖她了,他对于讨好女人向来不感兴趣,也很担心女人们这样误解,干脆闭上嘴不再说话。 “你到底为什么请我来?索翠里的统领怎么会这么年轻?” “我本来年纪就不大,但是这次我家的部队确实是我统领的,有什么问题吗?”眉毛皱得更深了。 音乐声停止了,迪亚娜看他一眼,两人还是各自微微鞠躬,迪亚娜往座位走回去。 真是无聊的宴会。 看着因为勒弗的邀舞又多起来的探索眼神,迪亚娜觉得不厌其烦。 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鬼地方? 她偷偷起身,趁人不注意走出了离得最近的侧门。 清新的空气顿时使她耳目一新,忍不住深深呼吸。 “你怎么跑出来了?我的舞会让你不满意?” 果然这家伙跟出来了。 “这舞会和我格格不入。” 迪亚娜回头,有些严厉地说:“刚才问你还没回答我,到底为什么邀请我来?” 雇佣合约 勒弗挠挠头,红更加乱了一点,在月光下的影子头部也变得乱七八糟的。 虽然贵为一族的统领,一城的最高统治者,这家伙似乎完全不介意用这样幼稚的举动来毁灭自己本来就过于年轻不可靠的形象,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统帅的能力。 “其实我是记得你那天治疗狗的医术,有事想拜托你,正好今天有舞会,我手下那帮家伙平时都很喜欢舞会,我想你也会喜欢,就……”这家伙说得十分义正辞严,表情无辜且自觉良善。 迪亚娜有些好笑,自己又不是他手下那些精力过剩的军官,这种话居然还说得理直气壮。 “那么请问统领大人有何吩咐呢?”迪亚娜望着他,暗自斜了一眼。 勒弗终于说到正事,原来他那天看到迪亚娜救狗之后,觉得很是心动,派人取得打听了关于她的事情,得知她医治骑兽家畜很有一手,就起了念头要把她招揽来。 军中骑兽数量十分可观,生病受伤都是常事,一般不太严重就由照顾骑兽的马夫们按照经验治治,严重就只好人道毁灭,因为骑兽价格昂贵,能上战场的比起一般骑兽又更加贵重,所以这方面的损耗一直是各家族的头痛之事。尤其遇到瘟疫,一死死一大片,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勒弗的心思,就是要请迪亚娜来他军中担任兽医。 听了这话,迪亚娜低头思量,答应了有什么得失。 勒弗看她只是低头不说话,不由有些着急,说:“怎么样,报酬决不会亏待你。按照中校的军饷供给你,会给你提供舒适的住处,不会让你上战场遇到危险,你要是不想干想嫁人了,随时都可以走,只要你干满三年,就会得到相当可观的退役金和养老金。” 迪亚娜沉吟一下:“我倒不在乎钱财,做药师的,要赚钱并不难。” “那你要什么?爵位?现在可能有些难,不过作为安德列那乌斯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要封你一个骑士还是可以做到的,将来你表现好,还会得到封地,这可是平民千载难逢的机会,迪亚娜,你就不要摆架子了。” 这家伙还是七大家族中最强盛一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啊,难怪小小年纪就成了一城之主了。 “我既然不在乎钱财,当然也不在乎爵位,你只要答应我帮我找到一个人就行了。”肯亚的事情,这人应该解决起来很容易吧。 “什么人?难找吗?”勒弗还是很谨慎的,生怕她让自己去找什么传说中的人物。 “是我的一个救命恩人,他是附近的一个猎人,大概两个月前,被征作民夫,送来这里,他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家里只有他母亲一个人,如果这样的话,他母亲会饿死的,能不能请您帮我忙,释放了他?” 勒弗一听大喜,找一个民夫释放他实在是太简单了,这笔生意很赚!当下抓住她双手说:“迪亚娜,你还真是……善良可爱的姑娘,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勒弗平生最不喜欢夸奖女人,也从没做过这事,现在要给他未来的属下糖衣炮弹,居然这么流畅就说出来了,但是说出来以后,又让他尴尬得想挠头了。 迪亚娜决定最后再欲迎还拒一下,以免未来老板觉得自己太过廉价:“不过你的下属可要约束好,军队里女人不多,我不能住在这里,但是你要给我准备一处完全安全的住处以防止我有必要时使用。” 勒弗很是豪爽地说:“放心,我还会单独给你修建好女用盥洗室……还有,那帮下流坯子不敢对你怎样,我们家军纪虽然没有暗夜精灵那么严整,但是不准他们做的事情,他们还是没胆子做的,我会好好敲打他们,让他们自动离你一米之外……”突然心中警铃大作,这丫头这么说话该不是想说什么将来会嫁不出去,要我负责之类的话吧?虽然骑兽很重要,但是还不至于重要到要我牺牲婚姻,况且地位相差这么远,她不会傻到痴心妄想要我……不过,说不定她仗着自己生得美貌呢……想到这里,他连忙放开迪亚娜的手,话风一变,却依旧作豪情万丈状:“将来如果你真的嫁不出去,我也会在军中给你找一个年轻英俊,前途无量,身家清白的军官的……” 这家伙很喜欢瞎扯不相干的话题,迪亚娜听到后面的话,愣了一下,但是也不打算理会了,就说:“既然这样,我们签个约吧。” “什么?”勒弗愣了一下,不过雇佣个人,还要订立契约吗。 “怎么?统领大人不愿意?”俏脸上斜飞入鬓的眉毛微微扬起。 “好吧好吧。”勒弗无奈,不知怎的,看到她这样子就觉得还是赶紧投降的好。“既然要订立契约,就去我的书房吧。” “好。”迪亚娜欣然同意,竟全然不去想深夜一个少女随着一个年轻男人单独去一个房间会不会有危险的问题。 勒弗也就这么带她去了,也没看看后面的舞厅门口是否有人看到了他中途带着神秘美女相携离开,结果第二天就满城都是让他暴跳如雷的传言了。 勒弗的书房很大,书却很少,到处都是卷轴,卷宗,文件……凌乱不堪,令收拾惯了小火的作案现场的迪亚娜都叹为观止。 “你难道就没有下人给你收拾吗?” “噢休想,我最恨人动我的东西,只要收拾过,我就什么都找不到了!”勒弗一边说,一边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最后甚至跪在地毯上,很是不雅地撅着**,从柜子下面掏出一个沾满灰尘的卷轴来。 他站起来,看了迪亚娜一眼,拍拍那卷轴上的灰尘,慢吞吞地打开,似乎很是有些舍不得。 迪亚娜很奇怪他为什么不随便找张纸写合约,还要专门找,这羊皮纸是最顶级的,时间放久了颜色比一般的新羊皮纸要更加黄一些,边缘不知道用什么印着金色的繁复花纹,看来是价值不菲。 不过,堂堂安德列那乌斯家的继承人,居然还心疼一张纸,真是…… 两人开始商量条款的细节,很快写好: 我,勒弗.安德列那乌斯聘请迪亚娜.索恩担任甲方军中骑兽药师,任职期间,每月军饷一百五十枚金币。任期不限,但就职期间,非得本人允许,不得医治非安德列那乌斯家的军用骑兽。并且在就职期间,将尽力培养能够独立进行较高难度的医治的骑兽药师。如服役满三年,将得到五千金币的退役金,有生之年都将享有安德列那乌斯家族提供的一年五百金币的养老金。 迪亚娜.索恩从就职之日起,将被册封为骑士,如服役满八年或成功培养出五名以上的继任者,将被册封为男爵,并得到安德列那乌斯家领地内不少于一百公顷的采邑一处。 另我将于三个月内,为对方寻找到名为肯亚的民夫一名,将其释放,如不能如期完成,则将要答应对方任意一个条件作为补偿…… “不行不行!”勒弗听到迪亚娜这么一说,连忙丢开笔表示反对,生怕到时候补偿就是得要娶她。“怎么能随便答应一个条件?” “那您说呢?”迪亚娜沉下脸来。 “我一定能找到的,如果不能在期限内完成,赔偿你一定数目的金币好了……” “我不需要。” “五百金币?” “不。” “八百?” “不。” “算了,答应一个条件就答应好了,不过必须是我能力之内的。”如果要我娶她,当然就不是我能力之内的了,那是我父母才有权决定的。 反正只要是她的要求,我都说这是能力之外就好了。想到这里,勒弗心中大定。 契约已经写好,迪亚娜打量着,觉得这家伙的字意外没有想象中难看。 还是洁努加得语的呢。 “好了。”勒弗停止吹干墨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字,“来签约吧,小迪亚娜。” 目的达成,连语调都轻松起来。 迪亚娜正要按手印,突然看到勒弗拿起一把黑柄的锋利裁纸刀,吓了一跳,说:“你干什么?” “订契约啊。”勒弗不屑地看了少见多怪的某人一眼,用刀尖在自己指头上轻轻一划,一滴血滴在了纸上。 好像很疼…… 迪亚娜难以接受地看着,却没现自己的手也被拉了出来,那刀也在她白玉春葱般的指尖划出了一滴血,落到纸上,不由痛得轻呼一声。 女人真娇气,勒弗颇为不屑,却正色开始对着那滴了血的合约念:“公正的契约之神法丝,请接受我们以血订立的合约,如果违背,我愿意付出生命和荣誉作为代价。” 一回头看到迪亚娜呆在那里,催道:“快念呀,不是你说要订立契约的吗?” 可我也没说是魔法契约啊…… 晚了…… 再不情愿,也只好照着勒弗的话念了一遍,话音刚落,魔法卷轴闪过一道金光,在空中画出一个图案,金光分成了两道,分别没入迪亚娜和勒弗体内。 迪亚娜呆呆看着:“……刚才那个蝴蝶结似的是什么图案?” “契约女神的标记啊,说明她接受了我们的契约,现在契约之力已经在我们体内生效了。” 黑暗联盟的契约女神的标记居然是蝴蝶结,真是恶趣味的神灵! 迪亚娜愤愤不平地在心里抱怨着。 “好了,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军的骑兽药师了,迪亚娜骑士。”勒弗笑容满面地说。 骑士礼 回家后,索恩和马赖太太很有兴趣地探问她舞会情景,迪亚娜却带回了已经成为黑暗联盟军的随军兽医这么劲爆的消息。 索恩沉默了一会儿,说:“没关系,本来他现在算是本城的合法领主,要强行征用你也是没法子的,虽说女性并没有服役的义务……不过咱们这样的人在这样的乱世并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你喜欢动物,治疗动物也很有天赋,也算是个好事。” 马赖太太说:“老爷,依我说倒真是个好事啊,虽说黑暗联盟是敌国,但是我们现在大家归了黑暗联盟了,也不见得日子比以前难过,照我说,小姐这是出人头地了,呵呵呵……” 迪亚娜看到马赖太太笑得皱在一块儿的脸,颇觉诧异,想不到马赖太太对自己还挺有期待。 第二天,迪亚娜一早出去上班了。 她本来想骑师父家的胡娜羊,可一大早居然就有勒弗派来的军士在索恩家门口等着她,身后还牵着两头狰狞威猛的骑兽。 迪亚娜接过马赖太太递过来的黑斗篷,收拾停当,打开门正要出去,却觉得不对,僵硬一下后抬头四顾,周围邻居家的窗户后头都打开了一条缝,阳光反射使后面偷偷张望的眼睛纷纷光。 “迪亚娜骑士大人,您好,我是约翰中士,从今天起,就是您的助手和侍从了。”长着娃娃脸的年轻士兵一脸兴奋,显然为有一个绝色美女的上司感到高兴,想想又忍不住说:“和您一样,我也喜欢动物和这些骑兽,听说大人药术精湛,希望能得到大人您的指导。” 迪亚娜见他倒也开朗可爱,莞尔一笑。 约翰中士牵着的两头高大骑兽一头就是军中最常见的牛蜥,近看很是高大,背高将近怖。 另外一只就是那不知名的红色的鹿状骑兽,近看不但美丽,也算得上威风凛凛,火红色皮毛,四蹄如马,身材和牛差不多大,头上有七岔的鹿角,温润的黑眼睛含情脉脉的。 约翰说:“迪亚娜大人,这是军需处拨给您的火羚,以后它就是您的骑兽了,她叫娜娜,今年三岁,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一只母火羚。”说着露出不胜羡慕的神色。 确实是一只漂亮的动物,迪亚娜着迷地走近它,伸手摸了摸它光滑的皮毛,火羚鼻子里喷出一口粗气,但是显然很喜欢迪亚娜,转过来拿鼻子拱了拱她的手。 “娜娜很骄傲的,居然这么喜欢您呢,迪亚娜大人。”喜欢大惊小怪的中士约翰惊叫说。 火羚,也是火属性的吧。和小火一样,都喜欢粘着自己这样火元素丰富的人。 正想到小火,被关在楼上不准出来跟着迪亚娜一起去的小火此刻终于摆脱了马赖太太的监视,嗷叫着冲了出来,出来却看到一只也是火属性的鹿正对着主人撒娇,不由大怒,低吼一声,朝着火羚的膝盖扑上去就咬。 在自然界,火狼本是火羚的天敌,火羚娜娜此刻闻到一股让她从骨子里畏惧的味道,一团黑影疾风般朝自己扑过来,不由吓得长嘶一声,连退几步,却看清楚面前不过是火狼的一只幼仔,就抬起前腿踢了过去。 小火灵巧地一跃跳过,又朝火羚扑过去,这次目标是咽喉。 两只畜牲闹成一团,引起一场小小的骚动,迪亚娜大声喝斥小火,又亲自去捉它,约翰则去拼命拉着火羚,折腾好半天,才把它们分开。 约翰气喘吁吁拉着火羚:“大人,您那只狗怎么这么厉害啊。” 迪亚娜把手中挣扎不休四肢扑腾的小火交给闻声出来的马赖太太,说:“这是我的骑兽火狼,它还没长大,等它长大了,我就不需要再骑娜娜了。” 火羚比马要更加高大,在约翰的协助下,迪亚娜总算爬了上去,姿势是优雅不了就是了,约翰对于托着美女的脚把她托上马背这个服务非常热衷,因为最后迪亚娜爬不上去的时候,他还要在她臀部再托一把,虽然为了避免上司认为有性骚扰的嫌疑而怒,手只能一托就收回来,还要假装自己托的是石头,但是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这项工作令人愉快的福利啊,这也是今天早上得到任命时别人羡慕他的理由吧。 觉得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的约翰在牛蜥背上高兴地吹着口哨。 可怜的迪亚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成了人家的福利,孜孜不倦于练习控制娜娜跑起来和停下。 经过努力,娜娜终于跑起来,它度很快,很快把牛蜥和约翰甩到了身后。 火羚跑起来很颠簸,迪亚娜觉得自己快被甩下去了,一个劲命令它停下。然而娜娜是个任性的姑娘,它感觉到早上奔跑的乐趣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听新主人的话,只是一个劲往前跑,就连迪亚娜拉动缰绳把它的嘴拉得生疼也不肯停下。 迪亚娜死命扯着缰绳,也没见这头母火羚停下,好在它认得路,也知道躲避行人----事实上当然是行人躲着它。最后,娜娜在军营门口停了下来。 迪亚娜几乎要趴在它背上了,头晕眼花,双手被缰绳勒得生疼,这才觉自己的工作并没有想象中简单。 可怜骑着牛蜥的约翰当然没有这么早到,因而痛失了扶美人上司下马的福利,这项福利由门口的卫兵替他支取了。 迪亚娜双腿着地,还觉得软,狠狠地瞪了娜娜一眼,说:“回头咱们好好算算帐。” 卫兵告诉她统领大人在办公室等她。 一路问路,并在一帮大小兵们诧异及格外感兴趣的目光中找到了所谓的统领办公室。 这里是兵营,位置已经靠近城墙,统领办公室也比昨晚司令府的书房简陋,推门进去的时候,勒弗正百无聊赖托着脸坐在桌子前面。 看到她进来,勒弗眼睛一亮。 迪亚娜敢打赌是因为自己暂时缓解了他的无聊。 “你来了,迪亚娜骑士。”勒弗大声说。 个子不大,声音倒不小。迪亚娜暗自嘀咕。 “我们来举行授骑士礼吧。”勒弗四处找自己的佩剑,“对了,我已经帮你查了那个民夫,那批民夫不是我家族征的,是卡雷尔家征用的,在我这里只关了两天就运走了,也不知他在哪一批里……好吧,我会继续派人去查,如果找到,会跟那边说个情,让他们放人,但是你可能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太感谢了,统领大人。”迪亚娜送给他一个几乎算得上妩媚的笑容。 勒弗眼睛里又露出那种笑:“小迪亚娜,想不到像你这样的漂亮女人还挺念旧恩,如果这样举手之劳的小事能够让我的骑士的忠诚更进一步,我会很高兴。” “统领大人,我抗议,漂亮女人这样有诋毁意义的词不能用在一位淑女身上……” “噢,我亲爱的骑士,你知道我的洁努加得语说得不算好……好吧,我更正一下,是你这样的漂亮小姑娘……” “你这家伙!” 授骑士礼是一件很郑重的事情,虽然就在练兵的校场上,来观礼的军官也不算少。 迪亚娜必须单膝跪在勒弗面前,勒弗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尖轻轻触到迪亚娜的肩头,用神棍般的语气说:“在黑暗之神隆贝尔的面前,你是否愿意对我宣誓效忠,终其一生,做我忠诚的骑士,用你的勇气,武力和智慧为我服务?” 迪亚娜不情不愿地跪在他面前,心里咒骂了一百遍勒弗的奸诈,自己果然还是被骗了,早知道当骑士还要来这么一套,我要那什么爵位干吗。 骑士的典礼是非常郑重神圣的事情,迪亚娜迟迟不回答,旁边已经有人无视她是个美貌少女的事实开始怒目而视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迪亚娜只好含泪宣誓:“我,迪亚娜.索恩,宣誓效忠我主勒弗.索莱.安德列那乌斯,矢志忠诚,不离左右。”她把迪亚娜.索恩念得很响,心里想,宣誓的是迪亚娜.索恩,我原来肯定不叫这个名字,这个宣誓跟我没关系。 勒弗不知道她这番心思,高兴地笑了起来,以后这家伙就是自己的骑士了,骑士一辈子都要效忠领主,管她签什么任期,年限,哈哈。 在勒弗得意的笑声中,迪亚娜走马上任了。 她的工作地点在臭气冲天的大马厩后面一百码处一个更加臭气冲天的小马厩,这里是专门隔离受伤或生病的骑兽的。 侥幸胜任 这里臭得连已经跟过来的约翰都想捂着鼻子,迪亚娜忍不住也追随了他这个动作。 在需要大量使用骑兽的军中,都有这么一批人,他们往往是世代相传的职业,父传子,子传孙,他们了解动物,懂得照顾常见的骑兽,也能治疗一些常见的小病,他们被简慢地称作马夫,地位不高,作用却不小。 老杰克就是这样一位马夫,他父亲,他爷爷,都是从事这个职业,他拖鼻涕的小儿子将来有一天也会和他一样。 老杰克的军衔是上士,他手下却有不少人,因为照顾那么多骑兽是需要不少人的,这里驻扎着安德列那乌斯家四个军团整整4万人,其中3个步兵团,一个牛蜥骑兵团,军官们大都是骑火羚的,还有一支2千人的火羚护卫队,是统领大人的私人护卫队。 所以,在索翠里的军队中,共有牛蜥1万2千头,火羚3千5百多头,这是一个可观的数目,如果你问的话,老杰克会很骄傲地告诉你,这些畜牲每天需要消耗的草料是300吨,用大车也要装一千多车,花费安德列那乌斯家将近200金币,制造出的粪便是17吨,如果卖给附近的农场,可以卖30个银币…… 养一支军队真的是十分花钱的一件事。 老杰克手下一共有283个人,他们的工作就是喂养这些牲畜,为它们清理粪便等等。要维持这样一个巨大数目的牲畜群的秩序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每只骑兽都有编号,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和简陋的档案。 老杰克知道自己的职业不算体面,但是他在军中却是有体面的,分给骑兵和军官们的骑兽都是由他指定的,除了特别突出的。如果有骑兽生了病,也是由他决定怎么办,小病他给治治,如果稍微严重些,他就可以作主把这些病兽低价卖出去,而牲畜贩子则会给他很可观的回扣。 在这里,谁见了老杰克都是客客气气的,就连中级以上的军官见了他,也是拍拍他的肩膀,亲切地叫声“老杰克”,他随军的老婆儿子从来不担心生活,有时候老婆生气,买件小饰哄哄她,对老杰克来说也不是负担不起的事情。 老杰克的直属上司不过是军需处那位上尉,一个完全不懂骑兽,只会做预算,批指标的书呆子,老杰克觉得要糊弄他是天底下最简单的事情。 老杰克对他的生活十分满意,他觉得自己混成这样,也算得上光宗耀祖了,他对生活的唯一期望,也不过就是将来儿子也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而已。 可是今天早上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很生气:统领居然聘请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据说是什么药师,要专门来医治他那些骑兽,为此,这姑娘还得到了骑士的封号和丰厚的饷金。 老杰克对年轻的统领并没有太多的敬意,统领还是刚会走路的小少爷的时候,就喜欢摇摇晃晃跑到马厩来,每次都是他把他抱回去的,等大了一些,也经常偷跑来央求他:“老杰克,让我骑那匹大火羚吧,我不想骑我的小马……” 少爷长大了,成了一军统帅,成了了不起的人物,实力功绩都很足以骄傲,但是脑子却没怎么长啊。 老杰克不相信一个小姑娘会侍弄这些骑兽,更别说治病了,统领弄个小姑娘来的目的,肯定是贪图人家长得漂亮,唉,可要是我老杰克,绝对不会把人家好好的小美人弄来臭烘烘的马厩里干活,难道就不能当个秘书,传令兵之类的吗?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可是现在人家小姑娘已经到了马厩,等着他去见面了,老杰克悲哀地摇着头,踢溜着拖鞋,穿着破夏布短衫就出去了。 迪亚娜的美貌耀花了一众马夫们的眼睛,虽然怀疑,不信任,却没人表示出来,连老杰克也乖乖叫她“迪亚娜骑士大人”,在她的要求下带她去生病的牲畜待的小马厩,心里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睿智的判断。 在这里军中,除了最主流的牛蜥和火羚,还有少量用于负重的马和驼羚,而有一个专门的vip马厩,里面是最高级的军官们一些相对罕见的骑兽。 在这个骑兽病房里,四种主流骑兽都有,总数大约有五十多头。 “这十几只都是拉肚子比较厉害,这几只是有些萎靡不振,不吃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这七八只牛蜥都瘦得厉害,这几只火羚是长了藓,这几只是受了些小伤……”老杰克如数家珍地介绍着。 迪亚娜观察了一番这里满地的粪便,勉强放下手,忍受着腥臭的空气,走上前去,回忆自己的一点儿经验,掰开那些病兽的嘴,察看它们的舌头,观察它们的□……拉肚子的直接派止泻药,不吃东西的,有的能看出是感冒烧了,有的则是寄生虫,于是手忙脚乱,该退烧的退烧,该打虫的打虫,那几只牛蜥应该也是寄生虫的问题,也是先给打虫药,看看情况再说。 火羚得了皮肤病,鼻子旁边的毛都掉了,迪亚娜给它们抹上师父专门研的治脚气的药膏,也许会有用吧? 受伤倒好办些,令人直接拖倒,该拔刺的拔刺,该止血的止血,该缝合的缝合,…… 只要无视各种惨叫,恶臭,飞溅的血腥就好…… 勒弗啊,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我有当兽医的天分的? 一时间,鸡飞狗跳,骑兽的嘶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声势惊人,看得身后大大小小的马夫们目瞪口呆。 被她指使着一会儿按住骑兽,一会儿递东西的约翰累得满头大汗。 迪亚娜自己也出了一额头细密的小汗珠,正值酷暑,这里空气又差,通风也不好。 真正严重的是两只。 一只火羚是跑的时候一脚踏入一个小坑,结果前肢折断。 骨折其实不算多么严重的事情,但是对于一只主要以度取胜的骑兽来说,却是毁灭性打击,因为即使治好,也恢复不了健康时的状态。所以当迪亚娜要给它治疗的时候,老杰克挡住了她。 “大人,这畜牲没用了,您别浪费您的药了,只能让它痛快点死了算了。” 她低头看看,受伤的火羚温润,泪汪汪的黑眼睛抬起来可怜地望着她,身体因为剧痛而抽搐着,却只是不住吸气,并没有惨叫,不由心里一软:“算了,就算不能达到以前的度,毕竟还是一只好骑兽啊,给它试试能治成什么样吧,如果不行还能做负重骑兽,再不行还能卖出去。” 老杰克不大好意思驳刚上任的美女上司,虽然小声嘀咕着不值得,还是没有阻拦。 可怜的约翰又被指使去寻夹板,迪亚娜指了几个年轻力壮的马夫:“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去压住它,别让它踢我。” 可怜的断腿火羚被几个傻小子压得严严实实,紧接着一个温柔美丽的姑娘蹲到自己面前,突然,断腿处一阵剧痛,它痛苦地吼叫,疯狂地挣扎,但是它本来就受了伤,又饿了两天,被几个人死死压住,竟挣脱不开,只好忍受着剧痛,差点晕过去,那个女人在自己的伤口忙活了半天,拍拍手,满意地站了起来,火羚试着动动前腿,却现被两块木板紧紧绑住,动弹不得了,不由悲鸣一声。 迪亚娜折腾得一身是汗,好容易松了口气,起身擦汗。 另一只奄奄一息的动物是一只母驼羚,它刚刚生了宝宝,难产,血流不止已经好几天,老杰克把它单独放着,拿草灰往它下身敷,企图堵住血,但见效不大,眼看只有一口气了,睁着硕大的眼睛,瞪着前面的空地,眼睛里满是对新生宝宝的挂念,和对生命的不舍。 “您要能治,就给它治治吧。”这次连老杰克也叹息了,“怪可怜的,撑了三天了,就剩一口气了,本来早就该送到炊事组去了,我看它实在可怜,想看看它能不能活下来……” 迪亚娜点点头,不惜血本,给它喂了不少止血药,大量补血药,昂贵的吊命提神的补药,营养剂……如果索恩师父见了一定会大骂她败家,为了一只普通的驼兽,这些药钱都够买五十头这样的健康骑兽的了。 真不算轻松的工作,从上班开始一直忙活到傍晚,不过第二天开始跟踪治疗就轻松多了,值得庆幸的是,几天过去,那只糟蹋了她大量好药的母驼羚没有辜负大家期望,活了下来,甚至开始哺乳了。 不断有骑兽受伤或生病被送来,但是都是常见问题,迪亚娜自认很勤恳地工作着,一个月下来,她自己计算了一下,大约有十多头在他们看来必死或无用的骑兽送来被自己救治,只有一头伤太重没有治好,如果一头骑兽算五百金币,自己给勒弗节约了七八千的金币了,而自己的薪金也不过才一百五十金币,勒弗也真算得上精明狡猾了。 迪亚娜的医术被瞎传得神乎其神,为她在军中获得了这些鲁莽男人们的尊敬。在有一次一时忍不住给一个萨满法师驱邪失败的病人治疗居然侥幸成功之后,连人生病也都来管她要药了。 凤凰涅磐 索恩老师再度要到马耳它山麓去找药,问迪亚娜要不要一起去。 这么点事,迪亚娜想了一晚上。 她很想回去看看玛蒂娜婶婶,很挂念她,担心她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也怕她没有钱,受苦,出意外…… 但是她也害怕见到她,害怕她失望的表情,害怕她偷偷隐藏着眼泪向自己强颜欢笑……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悄悄跑出了门,小火跟在她脚跟后面,又蹦又跳,以为带它出去便便,高兴坏了,这家伙虽然是只狼,习性和狗狗也差不了多少,一大早最兴奋,大解完了最兴高采烈,一定会跑过来向主人邀功一番。 迪亚娜偷偷买了三四件衣服,有夏天的,也有秋天的,一件厚实的羊皮袄,都是质地上等的料子,花纹颜色大方典雅,此外还买了一些实用的细棉布内衣裤,一打羊毛袜子,再就是吃的,索翠里有一些山村里吃不到的点心,迪亚娜挑新奇美味精致的买了一些,又买了几瓶包装精美气味香甜的沐浴洗用品…… 林林总总,虽然没有花太多钱,却包了一大包,她回去收拾了一下,又清点了自己的积蓄,现还有200多金币,她自己留下了零头应急,把剩下的二百金币用精致的小钱袋装好。 想想又提笔写了一封短信,她知道玛蒂娜婶婶不识字,肯定要去找村子里唯一识字的肯库瓦爷爷读信,就把信写得很简单,字写得很大: 亲爱的玛蒂娜婶婶: 我已经成为索恩大师的徒弟,现在在学药剂,一切都非常好,肯亚的消息我多方托人打听,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相信不久以后就能找到他。 你一切都好吗?这里是我这段时间攒下来的钱,亲爱的婶婶,我现在有了一技之长,赚钱并不很难,你在家不要太辛苦,不要舍不得吃,如果回去现你瘦了,我和肯亚都会很生气的。 亲吻你的面颊。 你的小迪亚娜 迪亚娜把信叠好,也塞在钱袋里。 把所有的东西和钱托付给索恩师父,又交代他说:“师父,山里最缺的就是盐和肥皂,肯亚不在,玛蒂娜婶婶一个人只能托别人去镇上时带,肯定很不方便。路途遥远,我就不在这里买好了,您到了里斯克镇,一定要多买些给她带过去,拜托您了。” 索恩拍拍她的头,很动感情地说:“迪亚娜,你真是个重感情的好孩子,我会把一切都办好的。……能收到你这样的徒弟,我觉得很安慰。” 迪亚娜眼圈一红,说:“师父,我很幸运,之前有肯亚和玛蒂娜婶婶,萍水相逢,把我当亲妹妹亲女儿一样对待,一筹莫展的时候又遇到您,毫不保留地教我技艺,帮助我,给我安身之所,虽然一直没有说出口,但是我真的很感激您……” 索恩鼻子也有些不通气了,连忙转过身去擤鼻涕以作掩饰。 索恩出了,家里只剩下迪亚娜自己和马赖太太,虽说以前索恩也老是躲在他的制药室,还是觉得一下子冷清起来。 想到玛蒂娜婶婶和肯亚,迪亚娜心里深处的担忧和抑郁又浮上水面,上班也有些无精打采的,倒让已经习惯了她的充沛精力的马夫们很惊讶。 这天,迪亚娜例行察看了几只生病的牲畜,就走出了臭气冲天的马厩,心里有些茫然。 肯亚生死未知,玛蒂娜婶婶估计在家里也是以泪洗面,我却在这里这样度日,这种生活……该怎么办? 再三犹豫,要不要找勒弗催促一下。 迪亚娜从一棵丁香树踱到一棵西府海棠跟前,然后又踱了回去,还不曾拿定主意要不要说,却是想什么来什么,后面突然一只手拍拍自己肩膀:“你在干嘛?” 回头一看,正是很不成统领模样的勒弗,依旧乱蓬蓬红,不知名的金属的小耳环,眼睛里倒是光彩流转,看着自己。 迪亚娜忍不住就莞尔一笑,还没等她回答,勒弗一伸手就抓住她手腕说:“跟我来!” “等……等等!”迪亚娜被拉得踉踉跄跄跟着他跑:“去哪里啊……” 勒弗不理她,只是不耐烦说:“跟我来就是了,女孩子家问那么多干吗?” 迪亚娜哭笑不得:这家伙都当了统领了,还霸道得好像孩子一样。 勒弗拉着她跑过校场又跑过临时的小花园,终于跑到了目的地----他的办公室。 “你……你到底要干吗?……”迪亚娜弯下腰,手撑着膝盖,喘着气。不管怎样,可以肯定自己以前必然不是武士,身体不怎么样啊。 勒弗推开门,说:“你来看看我的骑兽。” 他说话时,挺起了胸膛,声音里透着骄傲。 好像一个小男孩给伙伴展示他收藏的贝壳和别的小东西。 迪亚娜走进了她曾来过的办公室,这里一切零乱如旧,唯独多出了一抹鲜艳的色彩。 高高的架子上,一只只在传说中见过的鸾鸟,鲜红的羽毛,美丽的翎羽,长长的尾羽,优雅的高贵身姿…… 迪亚娜屏住呼吸,敬畏地看着那上方的禽类。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个吗? “凤凰……” 勒弗也看着高处自己的骑兽,眼中充满沉醉和骄傲,这个世界上,如果问勒弗什么最重要,什么最美丽,什么最强大,他的回答都会是面前这个从他还是个孩子起就陪着他的强大生物,正是因为有了它,他才有了今天,才会被认为重要,被认为是天才,才能成为安德列那乌斯的继承人,才一直拼命努力,不让自己的弱小玷辱了它…… 火凤凰,火系顶级魔兽,或者应该说是神兽。 其实,骑兽并不一定是拿来骑的,很多时候,更是战斗伙伴。 迪亚娜觉得自己不能呼吸,整个沉醉在面前这个出一切存在的华美生物的容姿里。 她控制不住自己走上前去,颤抖地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抚摸它一下,面前的强大生物微微低着头,用小小的黑眼珠聪明地看着她,充满智慧。 勒弗看到迪亚娜伸手想摸他的凤凰,就想急忙出声阻止,凤凰是高傲的生物,非梧桐不落,不是被它选中的人不会被允许碰触它。 可是,迪亚娜白玉般的纤细手指轻轻落在那流光溢彩的羽毛上,凤凰还是没有让开,乌黑的眼睛也异常温和地看着那带着敬畏轻轻抚摸自己的手指。 勒弗颇为吃惊:“迪亚娜,你还真是……受到动物喜爱啊。” 迪亚娜回头看他一眼,脸儿比平日更加雪白,眼睛头乌黑得润润的。 “勒弗你……是火系法师吧?”似乎怕吵到凤凰,迪亚娜声音格外轻柔。 勒弗点头,再一次不自觉地挺起胸膛,“我魔武双修,但先是火系法师,我们家都是火系法师,我的火系元素是百分之九十七。” 魔武双修,在这世上并不算少。 贵族们选择这个的尤其多。 贵族们从小去测试魔法天赋,有天赋能学魔法的就会去学,没有的就直接去练武。 但是有不少人虽然能学魔法,却不过百分之五十,终其一生也无法成为中级以上的魔法师,那么在早早学完初级法术后,也会开始练武,魔武双修,提高自己的实力。 但是像勒弗这样天分好到这样的地步还要魔武双修的就罕见得很了。 看来勒弗的实力已经强大到了一定程度了。 迪亚娜总算明白为什么他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一支军队的统领,还当得如此随意,毫不在乎形象问题。 同为火系,自己虽然天分更好,却…… 自己原来也会像他那样强大吗? 唉,人家的骑兽是凤凰,自己的是火狼,这就能看出来了…… 唉,算了,小火也很好的,自己不要抱怨了,伤害它幼小的心灵。 “迪亚娜,最近它很没有精神,不吃不喝的,按理说凤凰不该生病,你帮我看看它是不是要涅磐了?” 啊? 涅磐? 我怎么会懂凤凰涅磐这样的事情啊! “我,不太了解……”正在措辞,凤凰突然长鸣一声,声音清亮和悦,动听之极。 它展开宽大的羽翼,在空中飞舞,凌空划出一道道火焰,让人眼花缭乱。 突然,它在他俩面前停了下来,别过头,去啄自己的尾巴,一会儿功夫,就把自己的三根最长的尾羽给啄了下来。 勒弗看得大惊失色,心痛难当。 凤凰把略长的那根放在迪亚娜手心里,稍短的两根放在勒弗面前。 勒弗眼泪都要下来了,直问:“阿秀,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凤凰又长鸣一声,身上凭空燃烧起来,火焰熊熊,很快把它的身影淹没。 迪亚娜也看傻了:“莫非……这就是凤凰涅磐?” 凤凰很快烧成了地上的一堆灰烬,空剩二人手中三根尾翎闪烁着华美光彩。 勒弗眼泪真的下来了,痛哭着“阿秀”恨不得扑过去。 幸好迪亚娜死死扯着他。 很快,地上的灰烬有了动静,一个丑陋的,无毛的小脑袋慢慢从灰尘里钻出来,接着是光秃秃的小身子,和小鸡小鸭差不多大。 “阿秀!”勒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了过去,把他的宝贝凤凰捧在掌心里。 他感觉了一下,痛哭出声:“一点灵力都没有了,我今年的比武大会怎么参加啊!……呜呜,幸好没死,阿秀……” 准备北行 “比武大会?”迪亚娜愕然。 “是啊,”勒弗抬起头:“你不知道吗?哦,对了,你是洁努加得人……我国尚武,每三年一次要举行比武大会,今年正好遇到,就是下个月,十月……我一定要参加的,我肯定是我族号参赛的,三年前我年龄不够……呜呜,阿秀。” 无毛的小……凤凰爱莫能助地望着他。 “阿秀最坏了,一定是故意的!”勒弗悲痛欲绝,悲愤莫名。突然想起来,他拉住迪亚娜:“你知道凤凰涅磐要多久才能恢复法力吗?” 这家伙当我是什么? 迪亚娜很无奈地低下头作深思状:“嗯,说到凤凰这种生物……我真的一无所知。” 勒弗很怒。 “唉,你这么强,就算没有凤凰,也会拿第一的。” “也是。”勒弗高兴起来。但随即又摇摇头:“未必,未必,每族都有自己的过人之处,我未必一定拿第一。” 看来这小子虽然骄傲,倒也不是狂妄自大。 勒弗把他的宝贝凤凰随手塞在口袋里,似乎对凤凰的变小适应得很快,迪亚娜看得很气愤,心想这么粗鲁的小子,凤凰怎么会看上他的?明明我的天份更加好,而且热爱动物。 想到这里,迪亚娜朝凤凰飞了一眼,看能不能勾搭上。 丑陋的小凤凰朝她眨了眨眼睛,却在勒弗的口袋里待得十分心满意足,把下巴搁在口袋边缘,一副很舒适的表情。 迪亚娜暗暗叹气,幸好,她低下头,凤凰还送了她一根羽毛。 勒弗看看她的羽毛,又看看自己那两根,说:“阿秀这个好色的家伙,居然把这东西都要分你一根!凤凰涅磐前的三根尾羽可是凝聚了全身的法力,珍贵得很呢,你拿去做根魔杖吧,我看你的骑兽是只小火狼,也很稀罕的。----你也是火系法师吧?” 迪亚娜僵了一下,略想想还是点头,说:“是的,但是只有中级。” 勒弗点点头,“已经不错了,回头咱们回乌雅加纳我会找来顶级匠师帮你做出一个最好的魔杖。你的实力会因此大增的。” 迪亚娜老实不客气点头:“那谢谢你了。”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看到勒弗已经从“悲痛”中恢复,迪亚娜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上次拜托你帮我打听的……” “哦,正要跟你说。”勒弗说,“已经有消息了,你那个救命恩人在去乌雅加纳的名单里,估计正在修建议会大厦,放心,这不是很危险的工作,最多也就是辛苦些。” “那我……”有了确切的消息,迪亚娜激动起来。 “别着急,不是说下个月要回乌雅加纳参加比武大会?你和我一起走吧,不过就半个月了。” 迪亚娜仔细考虑,点了点头。 就这样说好了要走的事情,迪亚娜开始格外努力地练习魔法,小火这个时候已经长出高大威武的样子,虽然脖子上一圈微淡的颜色还能看出它是不足一岁的小狼,但是体型上已经不比成年火狼小多少了。 它的攻击手段和迪亚娜差不多,也就是吐火,吐火,吐更大的火。 不过它的物理攻击力也很可观,度惊人,爪牙锋锐。 迪亚娜和它在一起的时候,两者的火系能力都能有所增幅。 小火现在身高已经到迪亚娜胸口,**去别人看到会害怕,像匹小马一样。迪亚娜第一次尝试坐到它身上,也没有鞍什么的,只是骑到它身上,然后紧紧搂着它脖子,心里提心吊胆的,毕竟小火还是小狼,没有成年,怕把它压坏。 结果小火倒不嫌迪亚娜沉,跑起来也是风驰电掣的,可这舒适程度…… 迪亚娜判断:火狼不是能够骑乘的真正意义上的骑兽,而是辅助攻击型骑兽。 索恩老师也回来了,又是雇了一辆马车,算得满载而归。 迪亚娜本想劝说他年纪大了,以后出去收集材料这样的事情交给自己吧,但是想想这样四处游历,收集材料恐怕正是索恩老师乐此不疲的巨大乐趣,还是不要说了。 索恩老师给她带来了不少东西,玛蒂娜婶婶亲手给她做的两双小牛皮靴子,样子质朴,但是大方结实,一件粗纺羊毛的斗篷,曾经跟肯亚商量过要给她织的细柔的白色兔毛大围巾和一副手套,还有一大包她最爱吃的蜜沙棘的果实晒的干。 索恩老师说玛蒂娜婶婶过得还好,虽然瘦了一些,但是精神还好,一切都依旧打理得井井有条,收到迪亚娜带给她的东西和钱,当场就落泪了。又说她死活不肯要钱,央求索恩给她带回来,说一个小女孩自己在外头,没钱是不行的。 迪亚娜抱着这些东西,听着听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索恩老师又说,自己如何劝她说迪亚娜现在成了出名的兽医,很能赚钱,又保证自己绝不会让弟子受委屈,才勉强她收了下来。 玛蒂娜婶婶对索恩老师感激莫名,还在这段时间给索恩赶制了一双鹿皮靴子。 最后,玛蒂娜又再三请索恩传话给迪亚娜,让她注意身体,小心危险云云。 索恩说完,叹了口气,说:“是个好女人啊,很坚强。” 迪亚娜躲起来哭了一场,然后告诉索恩老师自己下个月要去乌雅加纳的事情,索恩把剩下几种秘药的配方也告诉了她,又带着她收拾这次弄回来的草药,做了几种秘药。 其中有改变肤色的药,变声药水,变形药水。 前两种还罢了,后面那种却已经不是普通的药,而是魔药了。 索恩还给她做了很多魔力的短时间增长药剂,完全补充法力的上等药,补充体力和补血的好药,解毒的就更不用说了,还有些止血之类的常见药,最后,还从自己的保险柜里拿出了两瓶药。 这两瓶药水一瓶用精致的水晶瓶装着,看得出来是紫色的,另外一个瓶子则是用整块的黑色石头雕成,看上去简直就像一块石头。 索恩指着那块黑石头说:“这是莫赫拉的祈祷,是真正能救命的药,可以治疗必死之人,只要他的头颅还没有掉下来,气息还没有彻底消失,身体还没有变冷,都能救活。”又指指那瓶紫色的,说:“这是隐形药水。” 隐形药水? 迪亚娜简直不敢相信。 和那瓶变形药水一样,是真正的魔药了吧。 索恩老师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了不起啊,自己看来真的很好运。 索恩正色说:“这两瓶药的配料可遇不可求,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次凑齐了,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又指指那黑石头,露出不舍的样子,说:“尤其是这瓶,它的价值,足以抵得上一个小城市……” 迪亚娜大为感动,把它塞还给索恩老师:“师父,我不用,我这次也不是去什么特别危险的地方,带在身上还怕打碎了。” 索恩不接:“傻孩子,拿着吧,师父老了,用不上它了,你这么一去,师父不放心……这瓶子本身也很稀罕,不怕刀砍火烧的,不必担心打碎。” 北行途中 远行是在一个灰蒙蒙的清晨。 不知道为什么,古往今来,大家想要出远门的时候,都喜欢挑大清早。 勒弗也未能免俗,他们出的时间定在六点钟. 迪亚娜四点被马赖太太吵醒,她拿着一大盘子吃的到她屋里,叮叮当当的。 热牛奶的香气把人从床上唤醒的感觉永远是很美好的,就算外面还那么黑。 马赖太太的脸依旧毫无表情:“还没到摆早餐桌的时间,我给您拿上来吃了。” 马赖太太很讲究规矩,早餐一定要在八点摆到餐桌上,主人在八点十分前必须要坐到餐桌旁,八点半一定要收拾桌子。 如果有一天做不到这样,她的天就会塌了。 索恩是个好说话的主人,体贴一个寡妇作为管家的尊严,所以马赖太太就用这小小的暴政统治了索恩家好多年。 今天早上,她的眼袋似乎更深了。 迪亚娜看着她板着的脸,突然很感动。 准备这些早餐,马赖太太大概三点就起床了吧?或者干脆一晚上没睡? 迪亚娜大口大口,香甜地坐在床上把马赖太太准备的牛奶,厚厚的抹了蜂蜜和火腿奶酪的吐司吃光。 在床上吃早餐,多么奢侈的幸福。 这意味着要有人足够爱你,在你还甜睡的时候,冒着清晨的寒冷和困倦起来,为你操持准备,带着溺爱把早餐送到你的床上…… 就算是仆人的服务,也要为此感激。 自己以前曾经有过这么幸福的时光吗? 为什么有那么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年把早餐端到自己床上的人又是谁呢? 马赖太太静静地看着她吃,虽然还是板着严厉的皱纹横生的老脸,眼睛里却有不易察觉的满意和伤感。 穿衣服,收拾好了的包裹要再次检查,药都带了吗,衣服呢,钱有没有放在安全的地方……叮叮当当,手忙脚乱。 不知道什么时候,索恩师父也起了床,加入这忙碌的大军中。 终于和小火一起被推出门,被微凉的空气一冰,迪亚娜仿佛才清醒过来。 约翰和娜娜像每天等待她上班一样,早已等候在外面,迪亚娜回过头,看到倚门站着的索恩老师和马赖太太,心里忍不住酸涨起来。 “师父,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迪亚娜说。 索恩微笑着点点头,白头有些乱,比平时看上去更加衰老一些。 “马赖太太,师父就拜托你了。” 马赖太太矜持地点点头,仿佛迪亚娜交待这样她份内的事情是对她的侮辱,她只是用女王一般的胸襟原谅了这样的失礼。 然而迪亚娜还是看出了她竭力用这样傲慢来掩饰的离愁…… 咬咬下唇,迪亚娜跳上了娜娜,小火是唯一高兴的,它不知道要离开自己一直以为是家的地方,只知道一大清早主人就好心要带它去玩,高兴得围着娜娜又蹦又跳。娜娜虽然是只顶级的军用火羚,对于这种天生的天敌还是忍不住害怕,平时它乖乖的还好,这时它一兴奋,就被它吓得长嘶人力,花了约翰很多力气才安抚下来。 “走了!”迪亚娜再次依依惜别,终于离开了住了好几个月的地方,她有幸遇到的良师和第二个温暖的家。 北门和勒弗一行人会合。 勒弗这次主要就是为了比武大会去乌雅加纳的,只带了自己的亲卫队中的两百随从。这一路都是黑暗联盟的领土,不太需要担心安全的问题。他也骑着一匹高大漂亮的雄火羚,没看到凤凰阿秀,估计还在他某个衣兜里扔着呢。 见到晨曦中赶来的迪亚娜,众人拱卫中的勒弗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啧啧称赞说:“迪亚娜,你这一身黑斗篷还真有几分……乌鸦的架势。” “你!”迪亚娜被他气得一时都忘了惆怅。 “那么,”勒弗在火羚背上微微欠身,十分有贵族气度,“乌鸦小姐,请您就紧随在我身后吧,咱们要出了。” 形成鲜明对比的杂乱的嬉笑打闹和整齐的得得马蹄声中,他们离开了索翠里的北城门,往更北方出了。 十月还不是很冷的时候,至少对洁努加得来说是如此,但是北方的黑暗联盟,风已经可以称为寒风了。 出的第三天,迪亚娜在快奔跑的火羚背上已经感觉到寒意,需要紧紧裹着她的披肩了。 勒弗手下的战士都是北地生长,对于这点风基本不放在心上。他们离家征战,又驻扎到遥远的索翠里,这次有机会跟统领北上,都很高兴,虽然不是回安德列那乌斯家的领地,但是毕竟是离得不远的乌雅加纳,还是有机会给家人捎东西捎信,甚或见上一面。 小火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节奏,跑在娜娜身边。 这种长途奔驰,似乎并没有让它疲劳。 火狼天生是擅长长途奔跑追踪猎物的动物,和它们的主要食物,火羚一样,它们不但度很快,耐力也不错。 这几天,迪亚娜主要精力就用来弹压小火了,它虽然从小没学过捕猎,对于这些火羚并没有伤害之心,但是去骚扰它们却是它的一项新乐趣。而军中的火羚虽然受过严格的训练,不易骚乱,却还是禁不起它一再撩拨,迪亚娜不时要去镇住场面,疲于奔命,气得恨不得拿鞭子抽它,小火却每次犯了错都一脸无辜的纳闷表情,坐在那里看着她,似乎说:“可是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啊。” 这三天来,他们经过了三个小镇和一座小城市,勒弗兴致很高,一路给她讲一些黑暗联盟的史事和趣闻,迪亚娜喜欢看书,这阵子也看过一些,但是洁努加得的书当然不会美化敌人,说到黑暗联盟,也不过说一些什么黑暗的罪恶子民,野蛮人,和我国如何战争的,将来的孩子们一定要以消灭黑暗为毕生追求云云。 此时听一个立场完全不同的人讲一讲,倒也别有趣味。 据勒弗说,很久很久以前,黑暗联盟所在的这北部大片地区都以荒原为主,是被神遗弃的所在,这里什么都没法和南方的大国洁努加得比,无论是自然环境,经济,文化,技术,都远远落后,这里的人们无时无刻不在和恶劣的生存条件斗争,而洁努加得始终带着鄙视看着这北方的邻地,不时还派出神殿的见习神官骑士们去那里历练,顺便消灭一些“罪恶之民”。 在这样的恶劣条件下,渐渐有一些部落或家族脱颖而出,越来越强大,可惜的是始终没有一家能够统一这片黑暗的冰原,强大的家族之间互相征战,死的人越来越多,说那段时间是水深火热,也不为过。 大约五百多年前,一个青史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近代意义上真正的黑暗教派的创始人,马穆德,出现了。 此人在黑暗联盟历史上,可以说得上是居功至伟的一个人物,他不但立下明确的教义,创下组织严密的教派,更是说服了连年征战的六家脑,签署了著名的《乌雅加纳联合声明》,严正声明六大家族及黑暗教会之间将永久不生任何内战,以多种途径进行合作,而黑暗联盟也因此渐渐成为一个国家。 难得的是,和皇权与神权长期斗争的洁努加得不一样,黑暗联盟从未有过皇帝,各大家族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依靠在最高议会的斗争为本家族争取更多权力,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黑暗教的神权也未曾独大,只是成为了重要势力之一。 团结对外的黑暗联盟很快成为了洁努加得的心病和死敌。 而比武大会,正是用来取代内战的泄方式之一。 七大家族从未停止过明争暗斗,但是迫于当初强效的誓言制约,不能变成公开的战争,每三年凭借比武大会来一分高低正是他们的一种方式。 勒弗和迪亚娜聊得很高兴,全然没有注意卫队的战士们看他们的眼光已经一天比一天暧昧,从来对女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统领现在整天粘着这个美女药师,估计这美女当上他们的主母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第五天的时候,他们终于进入了真正的北方荒原。 这片荒原只有少量的灌木和大量的草,高大的乔木已不再在这里生长。 进入荒原之前,勒弗和手下在最近的前哨城市采购了大量的食物补给,不但装满了他们自己的驼兽,还又买了五十头驼兽。 “这里虽然不像沙漠什么都没有,但是动物植物比起南面要少得多,连水源都是。”勒弗解释说。 触目所及,都是已经枯黄的草,微微起伏的土丘,一整天下来,只看到了一只荒原兔从他们的马队旁边惊吓地跳过去,小火被勾起兴致,很想追,受到了迪亚娜的喝斥。 勒弗他们对于这片荒原像自己家一样熟悉,傍晚很顺利地找到了合适的宿营地,意外的是,已经有一个商队在了。 这是一个六七十人的中型商队,由洁努加得边境商人和黑暗联盟的本土商人共同构成,也有一些佣兵保镖,其中最吸引人的,是一个美女,一个肤色微黑,二十来岁,容貌很俏丽,穿着性感暴露的黑色软皮甲,头蜜红色的美女。 她是佣兵中的一员,看她腰间的匕,能看出是一个盗贼。 她的微笑慵懒,声音沙哑,比起她性感的身材,更显性感,她所在的火堆旁围了越来越多的年轻男子,而勒弗血气方刚的手下们也有不少人看着她流口水了。 联欢 俗话说得好,一山不能容二虎,同理,一块宿营地也很难容得下两个美女。 迪亚娜还好,还没有太多身为绝色美女的自觉,而那位姐姐,却开始用含笑的目光隐隐带着威胁地不经意瞟过来,对于她身边的小火,那眼光也表达了好奇和喜欢。 商队看到有正规军队的存在,自然是欢迎的,在这样的荒原,潜伏了不少危险,也有一些凶猛的魔兽,商队虽然请有佣兵,毕竟武力不算强大,能跟军队同路,等于有了免费的保镖。 商队很快推举出一个主事之人,是一个四十多岁,方面大耳,穿着紫色长衣的中年男子。此人灰色头,目光坚定,一看就是成功商人,还颇有些领袖风范,说话做事也老练客气,很上路的样子。 勒弗让护卫队长出面跟他打交道,商人的领很客气地致意,然后询问是否能知道这支小军队的去向,如果可以,能否一起上路,并且送上了五百金币打算贿赂护卫队长。 护卫队长虽然看到黄灿灿的金币很是心痒,奈何上司就在旁边,只好一脸正气地拒绝,说:“你这是做什么?”看看勒弗,又说:“你们现在都是黑暗联盟的公民,保护你们的安全是军人的责任,放心吧,一路上我们会照应的。” 商人大喜,连忙称赞护卫队长是自己平生所见最崇高的军人,是真正的骑士,这样伟大的人不做将军实在对不起联盟所有的正直公民,不过相信联盟是公正的,将来一定会前途无量云云。 护卫队长虽然看到到手的五百金币就这样没了心痛无比,却也被这番话拍得有些飘飘然,忍不住挺胸昂,回头看到勒弗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脸一红。 迪亚娜也笑了。 虽然金币没了,商人们还是很识相的,一会儿送来不少物资,大部分都是吃的,有好几只烤得香喷喷的羊和乳猪,有各种新鲜水果,有酒酿酵的美味面包,有好几种奶酪,还有大量的好酒。 护卫队长兴冲冲来询问勒弗的意见。 勒弗皱皱眉头:“把酒退回去。”又对迪亚娜说:“你是药师,去检查一下食物有没有问题。” 迪亚娜叹口气:“好吧。”起身走过去,从她携带的众多药剂中翻出一个带滴嘴的小瓶,里面有一种无色的液体,这是中级药剂“试毒药”,只要滴一滴,就能试出所有毒性,效果非常好,而且本身无色无味无毒,像水一样安全。 迪亚娜让约翰协助自己把所有的食物都取了小样,一一滴上,看了半天,并无任何颜色变化,折腾半天,一抬头看到远处的性感美女远远看着自己,似乎颇有兴味的表情,耸耸肩,走回去向勒弗说:“没问题。” 看到美酒被送回给商人们,护卫队长及其它人比刚才的金币还要心痛,然而勒弗平时虽然纵容他们,行军却是绝对不准沾酒的,这个规矩大家都知道,所以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美食仍然是个安慰,大吃大喝一顿,大家都高兴起来,甚至围着火堆唱起歌来,迪亚娜吃了不少没吃过的水果,兴致也很高,听得津津有味,现自己虽然听得懂黑暗联盟的语言,却有好几个人唱的自己完全听不懂,问了勒弗才知道原来黑暗联盟也有少数民族,其中不少都有自己的语言。 军人大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闹起来容易激动,对于无趣的商人虽然没兴趣,但是对于垂涎了很久的佣兵美女,终于有人鼓起勇气,跑过去邀请她来联欢。 出乎意料的是,看似不好对付的这位美女却同意了,跟着过来,迪亚娜注意观察到她的身材虽然高挑纤细,却不缺乏那种修长漂亮的肌肉,□在外的腰间部分十分坚韧有弹性的感觉,配着小麦色皮肤,有一种异样的性感。她的手中玩着一把黑色匕,虎口处的老茧可以看出她是多么擅长使用这种武器,她的步伐轻柔有力,节奏感优秀,说明了她身手的敏捷。 站到火堆旁的人圈里面,黑甲美女用性感沙哑,略带蜂蜜般的甜味的声音落落大方地说:“你们好,我叫蜜埃勒……” 哗,场面立刻火爆起来,看到统领勒弗无意阻碍他们这小小的乐趣,军士们都大呼小叫,口哨横飞: “美女连声音也那么好听啊!” “小姐,你的名字很迷人,和你的人一样……” “美女,给我们唱个歌吧……” “跳个舞也行啊……” 面对这场面,蜜埃勒处惊不变,大方地微微一笑,最后选择了跳舞,要求了一个会弹冈巴萨的年轻士兵来给她伴奏。 美女即使随便扭扭,也足以使人疯狂,何况蜜埃勒的舞跳得还真不错。 应该这样说,不是严格武术训练下的女人是跳不出这样的动作的。 舞蹈动作本身就有性的诱惑力,何况是这般打扮,这样身材的女人的表演,然而在清爽空灵而有着特殊韵律的乐器伴奏下,却并不激人们下流的**,只是让人激动而已。 一曲罢。 迪亚娜带头鼓起掌来。 大家都疯了,疯狂要求再来一个,蜜埃勒却死活不肯了,反而施施然在迪亚娜身边坐下,要求大家表演给她看。 平时这些士兵们都把迪亚娜看成勒弗的禁脔,未来的主母,不敢有半点不敬重,今天在激动之下,也顾不得了,也不知道谁带的头,矛头突然指向了她,疯狂鼓噪,要求她献歌献舞。 迪亚娜向勒弗飞了个眼神求救,未果,只好选择了唱歌。 选的歌,是以前肯亚唱的山歌。 说起来,肯亚唱歌非常好听,婉转悠扬,清冽甘爽,迪亚娜虽然唱歌平平,但好在一来歌本身是肯亚自编,很原生态,二来声音还算不错,三来洁努加得语以优雅动人著称,效果还是很好的,一时间场上无人作声: “…… 天边的晚霞下山了, 明日还是今日那些么? 星空璀璨, 亮着的依旧是昨天的那颗吗? 花开一夕, 明日就败了, 昨日清澈如星的眼眸 今天已有了灰, 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忧伤? 尽情去享受温柔月光 ……” 最终会演取得不亚于蜜埃勒的成功,迪亚娜谢幕未遂,直到勒弗出面干涉,宣布联欢结束,才算罢了。 接下来几天,这支商队都跟随他们一起前行,军队和商队之间相处融洽。 一直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直到第三天傍晚,准备开始找宿营地的时候,骑兽们开始不安骚动起来,小火也兴奋地张着鼻孔闻啊闻。 商队雇用的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向导突然惊恐地大叫:“是食人巨魔!” 一阵恐慌蔓延开了。 食人巨魔 是黑暗联盟分布广的荒原上最恶名昭著的危险的一种。 迪亚娜回忆起自己看到的关于食人巨魔的介绍: 成年雄性身高大约三米五至四米五之间,体型类似人类,据说最早为泰坦巨人和某种野兽的杂交品种,他们体带恶臭,性情邪恶粗暴,有简单的智力和粗糙的文明,能够剥制兽皮做成简单的围裙,还能用石头和坚木做成粗陋的武器。 肉食性,尤喜食人类,部落群居,一群大约数量在一两百到七八百不等,雌性体型较小,不参与狩猎,地位十分低下,基本作为泻欲和繁衍的工具存在,数量少,通常一群中不足十只。该物种□方式是无固定配偶制。 上面两段是范斯蒂亚的《野外物种大全》中的段落,说到范斯蒂亚,是洁努加得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一个伟大的猎人,探险家和作者,在当代拥有数量可观的拥护者,他走过许多很少人进入的荒原,森林,极地,考察了许多物种,以十年之久写出了这本轰动一时的著作,其中许多方面更正了以往大家的误解和学术误区,比如说关于食人巨魔,本来在过去的一千多年里,大家都以为它们是只有雄性的,并且会用残暴的手法□他们抓到的人类和亚人类女性,而范斯蒂亚纠正了这种观念,他指出食人巨魔是有雌性的,并且它们并不那么好色,对于人类女性,它们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而是一视同仁,当作食物的。 范斯蒂亚的书一出版就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被翻译为黑暗联盟语,精灵语,龙语,矮人语,人鱼语,魔族语等多种语言,为他在阵营不同的多个阵营俘获了各个种族的fans。 迪亚娜也是其中之一。 现在当然不是做学术考察的良机,空气中已经飘荡着令人掩鼻的腥臭味,很多商人开始哭喊,佣兵们和老练的商人领袖大声呼喝,企图恢复秩序。 唯有勒弗的护卫队,此时就可以看出他们平时的训练有素,他们几乎立刻全部起身,拔出武器,却保持原地不动,等待长官号令。 勒弗很冷静,他显然并不认为巨魔是过不了的关,开始下达一系列命令:“所有人上马!明达,你们第一小队保护迪亚娜小姐,她是药师,不能战斗,其余小队,结鱼形防护队形,向商人靠拢,弩,盾,准备!卡杰,喊话,叫商人们镇定,朝我们靠拢!” 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一匹匹躁动的火羚被拉出来,大家纷纷上去,叫做明达的小队长带着十个人过来把迪亚娜和小火围住。 迪亚娜第一次面对战斗场面,心中忍不住紧张,一边在心里默默背诵魔法咒语,一边一手拉着小火的项圈,制止它的躁动。 叫做卡杰的是专门的传令兵,以嗓门大为主要特长,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夕阳余晖里传得很响:“商人们,勒弗大人有令,想要求生的,不要慌张,到我们这里来,我们会保护你们的安全----听到没有,不要理会你们的物资,食人魔只对你们的血肉感兴趣,不用管货物……” 这声音令惊慌失措的商队恢复了一些平静,商人们纷纷扔下货物和已经惊慌逃窜的牲畜,跑到军队这边,十几个佣兵们也给他们断后跟了过来。 军队把他们围在中间。 食人巨魔的身影影影憧憧,已经可以看到了,虽然看不清楚数量,但也能看出绝对不少,空气里的腥臭味浓得让马狂。 食人魔的先头部队已经碰到了商人们四散奔逃的牲畜,很多嘴馋的食人魔已经忍不住动手抓起来,距离较近的地方,一个高大的食人魔流着口水,石头一样的脸满是愚笨和贪婪,它旁边不远处有一匹惊慌的小母马,它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那匹青灰色的马儿,马儿一声惨叫,被它从中撕成两半,内脏心肝肚肠流了一地,血流满地,而马儿还没有就死,四肢依然在颤动,惊恐的黑眼睛瞪得大大的,闭都闭不上。 食人魔嘎嘎大笑,伸手去拣起马心,塞到嘴里大嚼,咯吱作声,马血流了它一下巴。 看到这样的惨状,身边几个胆小的商人连叫都叫不出来,咕咚一声直接晕倒在地。 惊呼哭喊也是连连响起,好不容易维持的秩序又有些乱了。 迪亚娜心里又震惊又难过又愤怒,一时只觉得怒火冲冠,手一挥,简短的咒语脱口而出,“火之君主,赐予我射穿敌人的利箭!”身边的火元素迅朝她靠拢,凝聚到她手中,一道声势不小的火矢从她手里疾射出去,直接射向那个嚼着马心的食人魔,可怜那食人魔正品尝着喜爱的美食,突然自己就变成了烧烤,火焰在它皮肤上迅地燃烧,很快把它包围住,它大声惨叫,在地上翻滚,火却没那么容易扑灭。 这一举动产生的效果是连锁性的,先所有人都震惊地朝这边看过来,这次军队中除了勒弗并没有法师,商人们那边的佣兵里也只有一个初级的风系法师,勒弗身在队伍最前面,并没有出魔法,大家自然震惊,没想到美女药师还是个火系法师。 勒弗则是责备地回瞥了她一眼,转身大喝:“放箭!” 这次的小队伍里有二十个弓箭手,他们并非罕见的魔弓手,而是强弩兵。 强弩射程不错,但是对付巨魔这样皮草肉厚的对手,还是靠近一点再射比较好一些。 本以为是食物的,却还会放火反抗,还杀死了它们当中的一员,巨魔虽不是什么团结的种族,也愤怒了,大声吼着,纷纷挥舞着大棒和石块冲了过来。 不料中途却遇到了疾射的强弩。 惨叫怒号声中,最前面的二三十个巨魔都倒下了,后面的也受了轻重不等的伤。 对付巨魔,当然还是这样强劲的远程武器比较有用,可惜弩兵数量有限,弩箭也很有限,很快就见底了。 这期间,勒弗一直在准备大型高级魔法,这时也已经准备完毕,长长的咒语已经念完,大喝一声“火龙”,一头巨大的火龙仿佛活的一样,从他身上腾起,朝巨魔们扑了过去。 巨魔物理抵抗力强,对魔法却不在行,已经有不少开始逃窜,但还是很多被火龙灼烧,直接化为灰烬,而沾着火焰的也都受了伤,在地上翻滚呻吟。 迪亚娜大为惊叹:这才是高级魔法,声势威力远非自己所能及,一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勒弗却暗暗咒骂,凤凰阿秀没了法力,要不自己就可以使用禁咒,现在自己虽然也可以勉强使用,但是事后就完全没有行动的力量,太过危险,不敢轻易尝试。 火龙消灭了三四十个巨魔,也有几十个受伤,但是极目看去,巨魔的数量却有四五百个之巨。 对付冲击力和力量巨大的巨魔,靠盾兵防守是无用的,只能依靠现在的声势,趁着很多巨魔受伤,惊慌的机会,用骑兵直接冲击了。 勒弗立即下令,骑兵们大约一百多人就喊着战号,跟随他直冲向巨魔。 盾兵和弩兵在原地保护没有战斗力的人。 勒弗战斗力惊人,他的法力在大规模的魔法之后,已经无力再出大型魔法,而火球火矢攻击力不算太强,他只是把火系攻击附加在他的巨剑上,每一剑挥下,都有锋锐的斗气和火焰同时割裂和燃烧。 每一剑挥出,就要有一个巨魔死亡或受伤。 跟着这样勇猛无敌的统帅,护卫队的士兵们当然也意气勃,他们本就是精英部队,虽然对手是武力远远过人类的巨魔,也毫不逊色。 刀剑收割着生命。 有十几个小头目也是修炼斗气的中级了,而护卫队长的武力,已经可以算一个高手,对付巨魔完全不成问题。 剩下的,或者协力作战,或者直接解决那些已经受伤的。 可是巨魔也是有点脑子的,有侧翼几十个已经很狡猾地朝后方包抄过来。 留守的士兵和佣兵们都准备迎战。 商人们吓得瑟瑟抖,躲在后面。 迪亚娜看到自己身边那十个待战的战士,想了想,出一道“火之防护”,把众人围在中间。 其实这个法术效果并不算太强,要跨过这道火墙,只要忍着冲过来,也不见得就会被烧死,但是火圈里的人们,却感觉安全了不少。 巨魔已经冲了过来,短兵相接开始。 小火从迪亚娜出那道火矢开始,就激动得不行,但是它的火系魔法攻击不像迪亚娜那么远,而它很质朴地知道此刻应该留在**脆弱的主人身边守护,所以勉强忍着没冲出去。 此时哪里还忍得住,一下朝最近的巨魔冲过去。 小火体型不算太小,但比起巨魔来就像一只小狗,迪亚娜自然很担心,打算出魔法助阵。谁想小火的攻击十分厉害,它无声无息,朝巨魔的脖子扑过去,从侧面一口咬住,巨魔吃痛,一棍子打过来,小火也不恋战,轻轻跃开,一个硕大的火球朝那巨魔脸上喷过去,巨魔猝不及防,一张脸被烧成焦炭,顿时乱了阵脚,拼命拍打自己脸上的火,这次小火再不容情,跃上去一口咬断了它的喉管。 迪亚娜看到小火对付巨魔不成问题,松了口气,开始频频出火球,火矢,火流星等等,给巨魔造成了不小的损害。 不远处那个风系初级法师则满头大汗,拼命着风刃。 迪亚娜自己的安全不成问题,就在四处看有哪里有危险,突然觉一个落单的商人被一个巨魔追赶着,眼看要被抓住,吓得尖声嘶喊,她正要出手,突然一个诡谲的黑影从空中一掠而过,一道细细的血箭就喷了出来,那巨魔轰然倒地。 黑影站定,却是美艳的蜜埃勒,她回头朝迪亚娜妩媚一笑,一掠头,就又化为残影,窜了出去。 战斗之后 勒弗带着小队的骑兵前冲后突,效果不错,然而糟糕的是被冲散队形的巨魔不少朝着迪亚娜他们的后方冲过来,后面立刻吃紧了。 迪亚娜本来在十人队护卫下,还比较悠闲,看到哪里吃紧就一道火矢过去,渐渐却盯不过来了,忽听不远处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已经有一个商人遭了毒手。 商人被巨魔一棒打得脑浆迸裂,那巨魔立刻从他尸体上撕下一只手臂嚼吃起来,这情形看得旁边的人肝胆俱裂,有人已经忍不住歇斯底里哭喊起来。 这次生得离迪亚娜很近,迪亚娜清清楚楚闻到血腥味,看到白花花的脑浆从碎裂的脑壳里流出来,看到巨魔丑陋的大嘴里尖利的黄牙撕扯着那条手臂上的肌肉,不禁微微觉得脑袋晕,却眼神一沉,咬着牙,一道最大规格的火矢朝那巨魔射过去。 可是顾此失彼,小火现在已经在同时对付三只巨魔,虽然火弹频,左跳右闪,也能看出有点吃力了。它自己倒是越战越猛,火红和黑色混合的皮毛在夕阳下像一道噩梦,光彩流离。 突然又是一声惨叫,这次却更加近了,保护迪亚娜的十个士兵中的一个,因为战斗时间过长,手软无力,被一个巨魔一抓撕裂了胸膛,旁边的人救助不及,眼睁睁看着他命丧当场。 迪亚娜当时正在关切小火那边的情况,也没能来得及道火焰来帮忙,结果就这么让他死了,不由难过万分。 而更加严重的是,围护的圈子已经被撕开了裂口,巨魔攻了进来,有效的防护已经被瓦解。 它们虽然较人类智商较低,但是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畜生,早就注意到这个圈子里躲着个人,不时放火,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迪亚娜本来就没有什么战斗经验,虽然已经适应了躲在安全的地方放放火,但是突然一个庞然大物冲到自己面前,散着臭味和血腥味,吼声震耳欲聋,巨大的木棒从高空呼啸着往下落,一时竟来不及反应该攻击或闪躲。 旁边的小队长叫做明达地一边挥舞着剑抵挡着攻击自己的两个巨魔,一边大声疾呼:“迪亚娜小姐,快躲开啊!” 小火也看到了,咆哮着欲转身扑回来,但是它之前贪功离得有些远了,此刻被三个对手死死缠住,却已是来不及。 比自己的身体还要粗的木棍朝着自己头顶落下,空气的波动剧烈,几乎已经可以感觉到木棍离自己头顶不过一两尺,迪亚娜感受到了恐惧,下意识想要闭上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掠过去,闪过一道寒芒,喷出一缕血箭,一个温暖馨香的身体就落到迪亚娜身边,“你傻了吗?快用魔法啊……难道是魔力用光了?” 声音依旧低哑性感,带着一丝笑意,但也有微微的担忧。 迪亚娜一看,蜜埃勒的黑甲下摆都被刮裂了,露出线条优美而丰腴的大腿来,还有几道血口,蜜埃勒却毫不在意,手中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匕,脸上还带着笑容。 攻击迪亚娜的巨魔被蜜埃勒猝不及防的攻击废掉了一只手臂,血流了一侧黑毛森森的身体,它却悍不畏死,怒吼一声,换了一只手捡起木棒,又扑上来。 蜜埃勒变成了它的主要攻击对象,但是巨魔力量虽大,度对于蜜埃勒来说却完全不能构成威胁,她采取了和小火类似的攻击方法,飘飘然避开正面攻击,从侧面挥舞匕攻上。 迪亚娜这次学乖了,一个大型火矢朝着巨魔扑面而去。 而较远处的小火也已经赶到,朝着巨魔后脖子就咬。 这个巨魔大概也算是巨魔中勇士了,虽然断了一臂,还是勇悍非常,往左边一窜,避开了火焰,但是撞上了蜜埃勒的匕,左肋被开了一道大血口,深可见内脏,血泉涌而出,它还想挣扎,却被小火从后头扑过来,张开大嘴一口咬住它后颈,将它扑到。 巨魔体型大,脊柱粗壮,颈骨粗壮,不易折断,小火死死咬着,不顾它的挣扎,不一会儿,伤口还穿出来焦糊味,原来这小家伙一边咬它的喉咙一边放火灼烧,这个千疮百孔的巨魔终于慢慢不动了。 刚才纠缠小火的三个巨魔有一个已经被它解决,另外两个这时也跟着扑了过来。 蜜埃勒在小火扑到巨魔的时候就轻笑一声:“交给你和你的宠物了。”然后一溜烟闪开去救助别人了。 此刻两只巨魔扑过来,小火还趴在那只勇士巨魔的身上,死不松口,迪亚娜连忙放出一串声势浩大的火流星,当的那只巨魔遭遇了绝大部分,被无数火球缠绕,惨叫着被烧死在当场,后面的沾上了十几个,也在惨叫翻滚,企图扑灭。 小火这时已经消灭了之前的巨魔,腾出身来,又朝这只扑了过去。 混战在继续着,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远近好几声来自人类的凄惨叫声,遇难的人越来越多,然而此时,勒弗他们也已经消灭了大部分巨魔,回扑过来。 巨魔虽然彪悍,但也不是看不清形势,剩余的巨魔终于跑了。 勒弗当然不会下令追赶,事实上他也出了一头冷汗,遇上数量如此巨大的巨魔,也算得上运气极坏了。 接下来就是繁琐的后续工作,清点伤亡,士兵死了十二三个,受伤的却有五六十个,医疗成为一件很繁重的工作。 商人死了**个,活着的倒没什么人受重伤。 迪亚娜本来是被聘为兽医的,现在却要充当军医了,幸而勒弗派了几个年轻的孩子给她当助手,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清洗,消毒,缝合伤口,止血,接骨,喂药…… 好在这些外伤对于迪亚娜而言,已经算是熟练工,就是随身带的外伤药已经下去了一小半,她没舍得动用好药,只有遇到重伤员才用一些稍好的,可就这样,效果也已经十分好了,要比以往的随军萨满厉害得多,也比这些士兵自己买的药好使无数倍,再加上她刚才战斗时的表现,为她赢得了一片崇拜的目光。 迪亚娜稍微闲下来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对不远处坐着,含笑看着她的勒弗,叫道:“这可是出我的工作范围的,你要给我额外的报酬!还有药钱,你还一直没有算!” 众人无语。 有人轻轻笑起来。 勒弗很无奈,点头说:“好,迪亚娜骑士大人,放心吧。” 现在只剩下较轻的伤者了,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蜜埃勒。 迪亚娜想起她的救命之恩,连忙掏出较好的不易留疤的伤药,给她敷大腿上的轻微抓伤,然后微红着脸道谢说:“蜜埃勒,谢谢你救了我,刚才。” 蜜埃勒很豪放地任凭她给自己敷大腿上的伤,完全不在乎许多年轻士兵盯着她的大腿流口水,听了这话,笑笑说:“不用谢,你只要不要忘了报答我就好。” 迪亚娜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一时间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你……要我怎么报答?” 蜜埃勒皱着眉,叹口气,看看她又看看自己,说:“我的衣服坏了,自己不会缝,你帮我缝吧……” 我也不会缝啊。 迪亚娜木然看着这位豪放美女,心里呐喊着,勉强点了点头。 到了深夜,终于处理好所有的伤员。 大家都累得精疲力尽了,吃过简单的晚餐,惊魂未定的人们在篝火边慢慢睡去。 迪亚娜则还在火光下,用缝合伤口的针线和技巧卖力地缝着蜜埃勒的黑袍,破裂的伤口慢慢被蜈蚣状的不明物质所取代…… 年轻的士兵们在经过恶战惊魂之后,看到这样宁谧的画面,两个美女不互相嫉妒,却如此亲善互助,不由觉得人生如此美好沉静…… 乌雅加纳 两天之后,勒弗的军队顺利把商队**了荒原,只在最后一天遭遇了数量不多的荒原狼,结果小火出场,一声长吼,荒原狼就乖乖撤退了,害得勒弗很羡慕,说:“还是你的小火好,不像我家阿秀,看着漂亮,一肚子坏水。” 迪亚娜对于他这种用不上就去诋毁人家神兽顺便炫耀的行为很鄙视,赏了他一个白眼,没有搭理他。 不过勒弗又正色说:“迪亚娜,我看到你那天的表现了,虽然缺乏战斗经验,但是可以看出魔力十分充沛,你有没有再次测过你的天赋?火元素到底多少?如果差得不多,说不定可以突破中级上限成为高级法师呢。你知道,我们家有过一位了不起的祖先,他的火元素只有百分之八十二,可是最终他还是突破了高级法师的局限,施展出了禁咒,成为一代伟大的魔导师……咱们到了乌雅加纳,我带你去我家的别苑找个更精准的水晶球测量一下吧。” 迪亚娜听说他要测自己的魔力值,不由慌了,连忙说:“我已经测过一百次了,每次都只有百分之五十,零点一都不带差的。” 勒弗很叹惋:“哦,原来如此,真可惜,我看你使用魔法的架势,很有成为优秀法师的天分呢。不过不要紧,我们家有一些优秀的心得,你到我家的小图书馆可以看看,说不定能有所突破,要知道,如果能把中级法术使用得炉火纯青,也是非常有用的,我家中大部分人都是中级法师,可是他们也正是我们所倚重的中坚力量,要知道,高级法师出现的几率并不大,即使我们这样有很大遗传几率的家族,每一代有两三个也就很不错了。” 难得勒弗这样循循善诱地开导和称赞别人,迪亚娜当然要回报以友善的笑容:“你说的对,勒弗,我会努力的。” 那支商队的目的地并不是乌雅加纳,而是擅长经商的地系家族所在的瑰宝城。此城因商业而繁华,是黑暗联盟最大的城市,比起地位等同府的乌雅加纳规模更大,也更加富丽堂皇,足以与洁努加得的皇城相媲美,商旅来往,十之六七都是去那里的。 出了荒原之后,就要分道扬镳了,商队虽然死了些人,货物也有些少少的损失,但是若没有军队,不要说货物,这帮人一个也活不下来,只能客死异乡,成为这冷漠残酷的大荒原上众多冤魂之一了。所以商队的人都很感激,最后送了不少物资给军队,并且奉上了价值两三千金币的丝绸,香料之类黑暗联盟不多的奢侈品作为临别谢礼。 而因为同行和战斗展出一点类似于闺蜜的感情又有些诡异的迪亚娜和蜜埃勒两个,也要告别了。 “走了。”蜜埃勒很干脆地挥着手,“希望不久以后见面你的针线手工能有些进步。” 迪亚娜恼怒,润白的俏脸因行军疲劳飞上红云,看上去气鼓鼓的:“你才应该勤快学学,这么大的女人了都不会缝个衣服,将来谁会娶你!” 蜜埃勒大笑着和佣兵们一起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迪亚娜忍不住又微笑起来,蜜埃勒这样豪爽的女子真是有可爱之处的,虽然风尘,复杂了一些,却很可能成为好朋友,可惜自己和蜜埃勒,这样匆匆偶遇,又匆匆分别,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再见一次。 说不定一辈子都不可能。 也说不定要等到垂垂暮年,都有了孩子甚至孙子,偶然在路上遇到,相互盯上半天,只觉得略微眼熟。 人和人的相遇,总是这样擦肩而过啊。 勒弗正意气风,想象着自己到了乌雅加纳之后,怎样一举夺魁,受到无数人的欢呼拥戴,尖叫鲜花,为自己家族扬眉吐气,夺得更大的光荣和利益。 他哪里会明白迪亚娜独自驻马的伤春悲秋,只顾着催促大家: “加把劲,乌雅加纳只有两天的路了!” 经过了大荒原的男人们欢呼起来。 越往北天气越冷,现在迪亚娜穿一件法兰绒长裙加厚厚的羊毛斗篷都还是觉得冷了,尤其是早晚,温差极大。好在这里一群火羚,还有算得上高阶的小火,自己也好,勒弗也好,火元素都极充沛,在队伍里觉得比旁边明显要暖和。 还有一直很委屈地在勒弗兜里睡觉的凤凰阿秀,最近它已经长大了一些,绒毛终于长全了,变得像毛茸茸的小鸡小鸭一样可爱了,它自己似乎也为此自得了,开始频繁从勒弗的兜里跑出来闲逛,当然,串门的主要地点就是迪亚娜腿上。 对于体型比自己大很多倍的小火,它表现出老气横秋的长辈气质,经常教育它,有时老实不客气就扑闪着小肉翅飞到小火头上给它狠狠的一啄,有时候还赏它一个微型小火球,小火气得暴跳如雷,却不敢对神兽不敬,只好把硕大的脑袋藏到迪亚娜怀里,呜咽着告状。 可怜的迪亚娜一直就忙着调解这俩了。 又过了三天之后,黑水晶河畔的名城,乌雅加纳,终于远远在望了。 这是一片黑色的,丰硕富裕的平原,而这一片宁静的北方的平原上流淌着自古以来就孕育着多个文明的黑水晶河,为这里带来生机和丰收。 乌雅加纳,在黑暗联盟语里,就是黑水晶的意思,这座名城实际上是属于黑暗教会的,也作为黑暗联盟最高议会所在地,和实质上的都城,位置在黑暗联盟的中部偏北。 七大寡头各有自己的领地,勒弗家在最南部,和洁努加得接壤,是七大家族中领土最大,军力最盛的一家,在它的东北部沿海是地系家族的领地,东部再往北是电系家的领地,是七家中最小的,然后是冰,也不大,再往北就是茫茫的无边冰原了。 勒弗家领地虽大,却要刨掉这么一大块荒原,荒原往北到乌雅加纳都是黑暗教的地方,也不算大,仅仅比电,冰二家略大而已。 往西是暗黑精灵的地方,是一大片广袤的森林和高岗,比黑暗森林还大,但是因为更北,物产反不如其丰富,而且暗黑精灵禁止别人进入,所以名气就不如黑暗森林大,也没有冒险者来。 再往北就是冰原的边缘地带了,这里是亡灵法师的地方,即使对于黑暗联盟的人,也是禁地。 近了,乌雅加纳城墙里一片颜色暗沉的雄伟建筑群已经暴露在大家眼中,尖尖的高塔,是著名的“誓约之塔”,而那一片庄严的穹顶,就是著名的“大议院”了,配着静静流淌的黑水晶河,真有几分说不出的动人和震撼。 冰电双秀 乌雅加纳的城门很有特色,乌黑的厚重的坚固乌木包着黄铜所制,然而上面有无数的钉子,大小颜色质地各异,红的黑的金的银的,大的有大纽扣大小,小的就像一根细细的针,有的金光灿灿,甚至还有密银所制,有的就很普通,铁的,青铜的都有,钉的也毫无规律,密密麻麻,几乎都要看不到门本来的质地了。 这些钉子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年代都很长了,除了少数不会锈蚀的材料,大都锈迹斑斑。 “这是怎么回事?”迪亚娜忍来忍去,没忍住好奇,问勒弗。 “这个呀,”勒弗微笑起来:“我国古代人口少,此地有个传统,谁家生了男孩,就要到城门上钉个钉子,希望这个男孩能像铁钉一样坚固有力,能坚强地长大,等到这个男丁将来死去,他的后人就要来把他出生时的钉子拔掉----所以我们还有句俗语,说那些没有后嗣的人将来没有人为他们拔钉子,其实,这是城中官吏为了便于统计男丁的数量,只要来四个城门口数数钉子数量就行了。 后来,人越来越多,就把门都钉满了,不等别人死亡取掉钉子竟没地方可以钉了,偏偏风俗认为不钉钉子这男孩就长不大,就有好些人偷偷拔掉人家的钉上自己家孩子的,一时间纠纷频繁,经常有人为此结仇动手;还有那些富裕人家,起初大家都钉铁钉,后来就开始攀比,比谁家用的材料好,比谁家的钉子大,那黄金密银的,怎会不引来别人觊觎?为了保护自己家儿子的钉子,竟至于派家丁在此看守几十年……一时间,这里的城门热闹非凡,除了守城门的兵丁,还有各豪门的家丁,挤得水泄不通……” 迪亚娜听了忍不住好笑,追问:“后来呢?大家还怎么进出城门?” “后来?”勒弗笑道:“后来黑暗教会实在忍无可忍,下令废止这个习俗,为此还很是闹了一阵子呢……” 他跳下了火羚羊,挽着迪亚娜的缰绳来到城门前,守门的当然认得大名鼎鼎的勒弗,连忙过来行礼,为的十夫长上前敬礼,大声说:“勒弗统领,欢迎您回来。” 迪亚娜斜眼一看,那是个二十**岁的青年,虽然态度恭敬,却满脸笑容地看着勒弗,看来勒弗这家伙在黑暗联盟军里很得人心。 勒弗挥挥手,说:“是啊,回来了,辛苦了。”态度很随便。 勒弗成名极早,这次在对洁努加得的战争中又立下辉煌战功,可以说正是黑暗联盟的头号偶像级英雄,他为人又不拘小节,所以人缘真的是非常好。 勒弗指着门上一颗颇为显眼的密银镶着精致的红珊瑚的钉子说:“看,迪亚娜,这就是我曾曾祖父的钉子,法令废止钉子之后,考虑到全拔掉城门上就全是洞洞有碍观瞻,就下令保留,这些人即使过世,也没有拔掉钉子……” 迪亚娜看了一眼,那钉子个子不小,用最珍贵的密银所制,红珊瑚虽不大却红得像血一样,在整个门上都算极为显眼的,看来勒弗家的人有炫耀的传统啊。 不过,这些佚事秘闻实在是很有趣的,迪亚娜听得津津有味。 以前看的洁努加得的书上都把黑暗联盟的人形容成鬼,牲畜,或者亡灵一类的东西,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很普通的,一样为了家人要祈福,会炫耀财富的普通人而已。 两人正在观赏城门的钉子,护卫队很忍耐地在路上等着他们,突然后面有车队人马风尘之声,貌似有数量不小的人马要进城,护卫队长看了看,就来请示勒弗要不要让开路。 别看勒弗平时的样子,其实还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一点架子都没有地说:“那就让开啊。” 护卫队就开始让出路来,这时候后面的人马也到了,大约有四五百人的样子,一律蓝甲白马,军容十分精神,一面冰蓝色的大旗迎风招展。 到了城门前,一声号令,骑士们齐刷刷停马,动作整齐划一,十分有气势。 骑士们向勒弗的护卫队行礼致意,护卫队也还礼,两支小军队表现出很友好的友军风范,但是勒弗却气白了脸:“早知道是‘冰冻沙拉’这个小子,我才不让他们让路呢!” 这时,白马群中让开一条路,一个一头银,矢车菊般的眼睛的少年骑着一匹通体纯白,肖马而有角的动物缓缓出来了。 迪亚娜一下睁大了眼睛,白色如同马一般的身体,美丽的鬃毛,晶莹剔透的独角……这,这不是独角兽吗? 难怪洁努加得不是对手,这刚有一个有凤凰的,又出来一只独角兽。 再看那少年,不由暗叹,帅哥啊。本以为肯亚那样已是英俊极致,这少年却另有一种美,二十左右的年纪,一身华丽的密银铠甲,美丽的银及腰,眼眸如最美丽的蓝宝石,洁白的脸庞,无暇的五官……如果说肯亚如同从原始丛林走出来的头戴长青藤的原始神祗,这少年就仿佛白银美玉所铸的工艺品,虽然比起肯亚来面庞有些中性化,却因为冷冽的气息而不显得像女人。 果然是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独角兽啊。 一向号称只肯让**触摸的独角兽。 居然成了男人的坐骑。 迪亚娜不得不承认,她又丑陋地嫉妒了。 “小火球”,那少年冷冷的脸带着嘲笑:“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还没长高。” 迪亚娜看了一眼勒弗,身高也就一米七二三,而那独角兽背上的少年则目测至少一米七八。 勒弗平时最忌讳别人说他矮,此时怒极反笑,“冰冻沙拉,许久不见,你的嘴还是和女人一样碎,怎么,打仗不肯出力,嘴皮子倒动得勤,你也就这些本事了。” 少年冷哼了一声:“比武大会上,你就知道了。” 勒弗哈哈一笑:“我等着呢。” 少年傲慢地带着他的部下率先进城,勒弗随后也带人进了城。 这少年正是寒冰一族的继承人,和勒弗可以说两三岁就相识,却没成为朋友而是成了竞争对手,从小两人就处处针锋相对,这少年叫冰律沙,勒弗就管他叫冰冻沙拉,而勒弗从小就矮,小时候又只会火球术,所以就被叫成小火球了。 乌雅加纳比起索翠里,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大城市了,虽然城市的建筑物过于厚重,颜色也是沉闷的灰黑色,却有一种历史积淀的美丽,街道也比索翠里干净,行人不少,看到勒弗,有人认出来,就都欢呼起来。 还有妙龄少女上前献花,勒弗红了脸,最后还是护卫队长上前说:“谢谢大家的好意,勒弗大人长途跋涉,已经很累了,请大家不要送花或东西……” 好不容易摆脱热情的民众,勒弗擦擦冷汗,才顾得上问迪亚娜:“怎样?比起索翠里如何?” 迪亚娜笑笑:“我还是喜欢索翠里,热闹而有商业气息,没有那么沉重的历史感和政治因素。” 勒弗点头说:“有机会去看看我家的红莲之城,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热情的城市。”说着脸上露出深深眷恋的神色来。 后面却有一个骄傲的女声说:“胡说,我家的云机城才是,就算瑰宝城也比你们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好吧!” 迪亚娜回头一看:呵,黑暗联盟俊男美女的出产率居然那么高,面前是一个深紫色卷,更深的紫色的眼眸的高挑美女,和色一致的华丽天鹅绒长裙,一手拿着一柄细细的黑色小鞭子,一手牵着一根银色锁链,锁链那端,系着一只黑色的豹子。 雷豹,迪亚娜观察了一下那只豹子前爪的四只指甲默默判断。 这位美女长得十分漂亮,高瘦的身材,小巧精致的面庞,唯一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颧骨有些高,不过却添了一种异域风情。她面带傲色,但是还不算过分盛气凌人。 “呵,洁丝藤娜,好久没见。”勒弗笑得有点僵。 “你和沙拉都太懒了,到现在才来,我都来了半个月了。”叫做洁丝藤那的女孩一掠头,不满地说。 “别把我和那种人比,我可是有正事要做的。”勒弗很不服气,“说起来你见到沙拉没,他比我早进城一步。” “他已经到了?”洁丝藤娜面色一变:“哼,我找他去!” 这位美女十分雷厉风行,话一说完,一牵自己的雷豹,风驰电掣般去了。 迪亚娜看着美女和豹子远去的背影,暗自感叹。 勒弗则看着美女远去的背影,十分快意:活该,沙拉,叫洁丝藤娜烦死你! 突然转头,现他部下重要的药师小姐看着洁丝藤那背影愣,问道:“你想什么呢?” “你们黑暗联盟居然这么多俊男美女啊。” “哼。”勒弗揉了揉自己的脸,不高兴地想,想不到你也是个只看脸的俗人。 他从小和冰律沙,洁丝藤娜三人在这城里长大到十岁才各回自家封地,后来又拜入同一位老师门下学习武艺,虽说不管魔法武艺天赋都以勒弗高明一些,但是要比起相貌,自然比不过那俩了。虽说男人不用在意容貌,他也不想长成冰律沙那么不方便的样子,但听到美丽的迪亚娜这么说,还是有些不爽。 迪亚娜现了他的不悦,笑笑转移话题说:“而且还有那么多神兽异兽。” 勒弗忍不住撇撇嘴:“你别以为沙拉那只真是独角兽,那是冰雪独角兽,是独角兽的亚种,虽然也是冰系高级魔兽,可比起真正的独角兽就差远了,沙拉那小子,就是因为嫉妒我有阿秀,专门去冰原千辛万苦寻来的。” 队伍又过了一条街,不远处一栋华丽的大厦,在周围本身就很华美的建筑群中,也显眼无比,勒弗高兴起来,指着说:“迪亚娜,我家的别府到了,快走一步吧。” 勒弗家的别苑和小图书馆 这是一栋高大奢华的府第,和周围大都以黑色花岗岩或白色大理石甚或灰石所建的建筑不同,这是以红杏岩建成的。 说起来红杏岩并非一种建房子的好石材,因为石质过于疏松,耐不住岁月风蚀,坚硬度也不算太高,切割比较容易,唯一好处就是色泽美丽而已。 红,红衣,红珊瑚,红房子……迪亚娜无奈地瞥了勒弗一眼:“难道你们家是火属性就得什么都是红的?将来你找个红皮肤的老婆好了……” 勒弗哈哈一笑:“那我就只能找林丹人了。” 林丹人是西部丛林里生活的一种很稀少的野人,以皮肤是红色著称。 迪亚娜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他。 铁铸的雕花大门并不高,围墙也一样,宽敞的前花园路人就可以尽览,显得很阔朗。 早有一帮执役哭着喊着跑出来迎接少主人,显然对于看到勒弗非常欢喜,尤其是为的白胡子管家,一个劲儿抱怨护卫队长不会保护少主人,让他瘦了,黑了,还长痘痘了云云。 勒弗对他们也没什么架子,扯了扯管家的胡子,笑道:“好了好了,你这老头不要胡说,我哪里长什么痘痘了……” 一群人动静很大地问候,收拾行李,进门,闹哄哄的,迪亚娜被吵得头疼,偶尔又被一些对话弄得哭笑不得,进门的时候,她好奇地摸了一把屋子的外墙,却现触手光滑坚硬,完全不是红杏岩那种疏松粗糙的质地,不由惊“咦”了一声。 旁边的白胡子老管家立刻得意地解释:“小姐,这房子是用红杏岩制造,然后刷了一层罗度鸟的蛋清,不但可以使脆弱的红杏岩不再畏惧风化,变得坚硬,色泽也会更加美丽……” 勒弗凑过来说:“还有一个功能,就是不怕火,这点对于我家来说太重要了。” 不怕火啊……诚然,太重要了。 不过,用罗度鸟的蛋清来刷墙,实在是奢侈了些,也是,性好奢华的安德列那乌斯家怎么会就用点廉价的红杏岩就算了呢。 迪亚娜被安置到了一个很……恐怖的房间。 还好不是纯红色的,可是也并不好太多,因为这个房间是纯粉红色的……完全用粉红色蕾丝构成。 粉红色蕾丝的罗马式窗帘,粉红色的地毯,粉红色蕾丝床帘,床罩,床单…… 迪亚娜很崩溃,看着专门领她上来的白胡子管家,老头儿完全感觉不到她目光里的指控,反而得意地摸着白胡子:“小姐,这是个可爱的房间对不对,是为了勒弗少爷未来的女儿准备的,勒弗少爷也觉得这是个可爱的屋子,呵呵,女孩子就应该住在这样的屋子里。” 女孩子就应该住在这样的屋子里? 迪亚娜第一次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怜的勒弗,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族,审美观已经异常了。 还有,他才二十岁,用得着为什么未来的女儿准备房间吗?他就一定会有女儿了? 关于小火的住宿问题,又产生了一次矛盾,小火一直都是和迪亚娜睡在一起的,尽管现在体形庞大起来了,也不肯妥协。老管家请小火睡在“干干净净,铺着新鲜稻草”的马厩里,小火当然要冲他龇牙了。 迪亚娜无奈,只好帮小火说话:“那个,我家小火很有教养,从来不会在屋里大小便的。” …… “也不会啃床单。” …… “不掉毛……” …… “它三天洗一个澡,很干净的……” 最后,勒弗也被叫来了,他很心痛地看着自己给未来女儿准备的房间,显然也不大愿意让小火进去,但是迪亚娜看了一眼他口袋里的阿秀,他马上想到自己家阿秀也是住在自己屋里的,就很公正地干咳了一声,说:“好吧,小火也住屋里。”说着,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房间,为自己未来的女儿默哀。 晚餐也很热闹,宽大豪华的餐厅,一张就可以容得下五六十人的大长桌,摆了五张桌子,护卫队的人一起都上桌吃了,他们虽然品级低,但都是勒弗族里的子弟,从小跟着勒弗的,所以在这里也像回家一样。 别苑的管家厨子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大规模的作业,各种食物流水一般送上来,当然,以男人们喜欢的肉类为主,量很大,烹调手法就不那么细致了,酒很好,也敞开供应。 说到底,和勒弗的军营里风格没什么两样,稍微精细点而已。 迪亚娜被灌了几杯酒,好在她喝的是一种半甜葡萄酒,还不至于醉了,士兵们对她其实一直很好奇,但认为她是勒弗的人,不敢随便靠近,上次对战巨魔,她的表现让大家很惊讶迪亚娜回答得很谦虚,她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纯火的特殊天赋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大家显然不大满意,又灌了她几杯后放弃了。 菜不算合口味,吃了几口肉,挑着一种腌渍的**李子吃了几个,啃了一小块面包,迪亚娜就没事可干了。 好不容易熬到吃喝完毕,好在勒弗虽然被灌得最多最厉害,但这小子酒量显然还不错,眼睛亮闪闪的,除了带了些酒气,并没有喝醉的表现。 而那帮士兵,一半以上都七倒八歪了,被还算清醒的同伴或拖或拉或拽出了客厅,往后院为他们准备的宿营地去了。 其实,这里后院最后的几排房子就是准备给士兵住的,但是数量当然不够,这里也毕竟是宅邸,不是军营,所以一半人还是要在那附近的空地搭上帐篷露营。 勒弗看到迪亚娜,神秘地笑了笑:“是不是想去我家的小图书馆?” 迪亚娜双目一亮:“是的。”她一直坚持着没去睡觉,正是为了这个。 勒弗把手指放到嘴边做了个的动作,勾勾手指,轻轻说:“跟我来,别让老卡彭听见,他是典型的安德列那乌斯家的人,咱们半夜喝酒他是不管的,半夜看书他就看不下去了。” 迪亚娜“扑哧”一声笑了,觉得老管家还真是可爱。 图书馆在三楼,两人做贼一般蹑手蹑脚摸上去,心里都充满恶作剧般的兴致勃勃,一边还压低声音聊天: “迪亚娜,我给你安排了一个贴身使女,你见到了吗?如果不满意可以跟我说。” “哦,我真的不需要……” “不要胡说,在军队是一回事,这里是乌雅加纳,总不能让人说闲话。” “说起来,勒弗,为什么我要住在你女儿的房间里?” “那个啊……因为这里没有适合女孩的房间,除了我父母住的主卧……女孩子就应该住在那样的房间里,不是吗?” 你是对于自己给“未来女儿”布置的房间很得意,想显摆一下吧? 迪亚娜没好气地想。 小图书馆终于到了。 勒弗推开门,这里显然不算什么受欢迎的所在,迪亚娜很怀疑门上是不是积满灰尘,反正门被推开的时候表现出了年久失修的“嘎吱”声。 不过一打开门,迪亚娜就明白了为什么这里叫小图书馆而不叫作书房了:和勒弗那个所谓的书房不一样,这里的书还真不少,黑压压一片书架。 勒弗点燃一只蜡烛,当然,是用火球术点燃的:“法术书都在那里,你随便看。”他用手指着。 这里除了安德列那乌斯家族史和一些普通的书之外,就是火系法术书了,满满两个架子,有好几百本。 迪亚娜很高兴地跑过去。 “要不要我陪着你?”勒弗打了个呵欠。 “不用了,你去睡觉吧。”迪亚娜要看高级法术书,可不希望被勒弗现。 “真的不用?你不害怕吗?” “不用不用,去吧。” 勒弗同意了:“好吧,我今天喝多了,确实有点困了。” 他察看了蜡烛,道了晚安,打着呵欠下去了。 他在的时候不觉得,人一走,就觉得这里阴风阵阵了,颇有些恐怖的气氛,老旧的门环好像随时有人会扭动它,不知道哪里来的风让门出轻微的“嘎吱”声,窗外黑洞洞的,只有树枝在风里舞动,窗玻璃上好像随时都会贴上一张脸。 蜡烛的火焰跳动着,照不到的黑暗里似乎潜伏着什么东西,随时都能扑上来。 迪亚娜忍不住抱住了双臂,她心里大为后悔,为什么不带上小火一起来。 心里微微慌张着,她抽出了一本书,希望看书能让她忘记疑神疑鬼。 火之实质 迪亚娜随手拿起一本比较显眼的《火系高级魔法精要》看起来,果然,慢慢就忘了害怕了。 这本书里几个魔法分别是大火轮,火龙,天外星语和高级火墙术,也是比较正统的几个火系高级魔法。顾名思义,大火轮是火焰凝聚成高旋转的轮状飞出去,是和火矢一样的高攻击方式,但是威力和火矢当然不可同日而语;火龙是火焰实化为一条龙状,在对战巨魔的时候,勒弗曾经使用过,威力可以说是高级火系魔法中最大的;天外星语是把火流星的范围进一步扩大,数量从几十个达到几百个,是大范围的群攻法术;高级火墙术比起中级的普通火墙术,不管是温度,强度,宽度,长度都要有大幅提升,不仅仅是一种防护法术,也可以用于攻击,可以凌空出,把敌人围困住燃烧。 迪亚娜看得心痒痒的,但是总不能在人家的图书馆试验吧,只好花费时间把一条条冗长的咒语死背下来,奈何这些咒语都长得离谱,总是呼唤着火之君主或火元素精灵使的名字,加上一大堆词藻华丽,空洞无意义的赞颂以及誓打败敌人的种种誓言,虽然迪亚娜肯定会去设法把誓言简化,但是第一次尝试,却必须念得一字不差,否则想要成功就太难了。 高级法术掌握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 好不容易终于背得滚瓜烂熟,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很久,眼看已经该是凌晨两三点了。 迪亚娜有点累了,最可恨的是那些咒语实在太相像,一不小心就会串了,费了她许多劲。 缓了缓,她又继续去看书架上的书,大部分都是安德列那乌斯家的先人们写下来的心得,什么《第一次施展火龙的注意事项》啊,《如何增加火流星的成功率》啊,这些心得放到外面去都是不传之秘,迪亚娜挑高级法术类的看了几篇,此外还有一些战斗技巧的书,倒是都很精辟,不过大部分都要求魔武双修,她是用不上的。 最后,她在书架最底下现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这本小册子很特别,第一是很新,似乎也就是这两三年誊抄的,第二和这里绝大部分书都用黑暗联盟语所著不同,这是用洁努加得语写的。 封面上写着《论火之实质化----铁壁火墙》。 看起来似乎是一种新的衍生魔法,迪亚娜被激起了兴趣,立刻开始看起来。 不料这么一看,她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书里独辟蹊径,提出了火元素的不同运用方式。 众所周知,火系魔法攻击力强大,却缺乏有效的防御魔法,仅有的什么火之围护,火墙,高级火墙,无非就是弄个圈把自己围住,叫别人冲不进来,但是对于投掷类的武器比如弓箭,飞刀,以及魔法,基本毫无作用。 在这本书里,作者提出了一个观点:把无质的火焰压缩,无限压缩至它能够实化,构成一个有实质的火焰壁,用以构成不亚于土系的防御。 这种观点看似荒谬,但是作者却进行了详细的解构,怎样凝聚火元素,怎样进行将火元素实体化的训练,----却没有咒语,也就是说,练成了这也是个默魔法。 作者自己也承认,这个魔法很难,对使用者的天分和水准要求极高,还要求进行很艰难的训练,并非谁都适用,但却是自己唯一想到的解决火系无防御的方式。 书的旁边空白处有着熟悉的笔迹的批注。 正是勒弗的字迹。 当看到作者说火焰绝对可以实体化,勒弗在旁边用大字写了“真的吗?”问号很大,看得出心情很激动,又有些不敢相信。 在实体化训练那里,则写着“真的可以!我凝出一个圆球来了!”一个个字母看上去都欢呼雀跃。 可是最后,勒弗的字迹却写着“算了,真是太难太费事了,我还是买件高防御的盔甲吧”。 迪亚娜不禁莞尔,确实,像勒弗这样魔武双修的人费那么多事来学这个看着就知道极其难的魔法,还真不如买件好的铠甲。 不过,对于迪亚娜这样完全不会武功,只会火系魔法的人来说,这个法术真是唯一的福音了。 迪亚娜很感兴趣,也很佩服想出这个途径的作者,她专门看了一眼,作者叫做雷娅.蓝穆兰得。 看来还是个女人呢,了不起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本书恋恋不舍,看起来特别亲切,那些理论在她看来那么理所当然,仿佛为她量身而制,就连作者的名字看着都很有感觉。 雷娅.蓝穆兰得吗? 舍不得放下书,她又已经很困,就带着这本书下去了,决定明天再跟勒弗说一声,想必他不会在意。 小火很高兴地在房间里热情欢迎她,它已经受到了勒弗家厨师的热情款待,并且自己到花园里解过手了。 迪亚娜跟它玩了会,就换了睡袍,躺到令人恶寒的粉色蕾丝公主床上,刚才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此刻反倒清醒了。 那些高阶火系魔法,自然不敢在卧房里练习,万一不小心,烧了勒弗未来女儿的闺房,他还不得找自己拼命? 刚才看的那个火焰实化练习倒是可以试试。 那个作者的建议是先将少量的火焰实化为一件小型物品,她自己举的例子是玫瑰花,先将一部分火焰元素压缩压缩再压缩,形成一片花瓣,然后继续下一片花瓣…… 而勒弗是直接弄个圆球。 男人和女人真是不一样。 火系的男人和女人也还是不一样。 迪亚娜懒得费神想,就直接照着书里说的,开始实化玫瑰花瓣,先将一部分火元素操控在手里,开始压缩。 结果比自己想象中还难,光是操控那些火元素凝聚就很费事,等她终于做到之后,却现那点火元素压缩完几乎没有了,要想压缩出一片花瓣,需要的元素也不少呢。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第一片花瓣终于成形了。 迪亚娜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而且她现通过这一晚上的练习,她对元素的控制力大大增强了。 闭上眼睛,她把很少的一点火元素牵引到手里,通过想象具化成箭矢形状,扬手一挥,一枚小的火矢朝正在屋子角落里呼呼大睡的小火射去。 小火倒也厉害,居然立刻跳起来,啊呜一口,把微型火矢咬在嘴里,咽了进去。 它对于主人在自己睡觉时偷袭很恼火,扑过来两只大爪子按倒了迪亚娜,接着舌头口水就给迪亚娜洗了遍脸。 虽然对于自己满脸的口水很生气,但是迪亚娜还是兴奋异常。 她终于施展出了默咒! 一夜未眠,迪亚娜觉得有些乏,但是精神上的兴奋还是能让她支撑着下去吃早饭,毕竟在别人家,她不想睡懒觉让别人说她不懂事理。 结果楼下只放了一桌子丰盛早餐,半个人影都没有。 迪亚娜耐心等了半天,只有勒弗一个人打着呵欠下楼来了,他还是被管家大人从被窝里强制挖出来的! 其余人统统宿醉未醒。 迪亚娜和勒弗两人呵欠连天,萎靡不振地在管家大人哀怨的目光中吃完早餐,迪亚娜说:“我择席,昨晚一夜没睡着,今天支撑不住了,要补补觉。” 勒弗迟钝地点头。一点也没奇怪一路上在马车上都睡得很好的迪亚娜为什么到了他未来女儿的精致闺房里会择席。 “哦,对了,我昨天拿了一本小书下来看,是关于火焰实质化的,没关系吗?” “火焰实质化?”勒弗恢复了一些精神,“洁努加得的雷娅.蓝穆兰得写的那篇毕业论文吗?你看那个干什么?就连高级法师也学不会那变态法术,要不是她自己亲自施展出了那个法术,堂堂的天才,洁努加得的骄傲玫瑰就要毕不了业了……” 迪亚娜觉得自己脑子里某个敏感的点被触动了:“这个人是……?” “怎么?你连雷娅.蓝穆兰得都没听说过吗?这个女人可是当世最著名的火系天才,从小就被称作火系神童,百年罕见的纯体质,据说她四岁的时候自己玩玩泥巴就使出了火球术,十一岁就能使用出高级火系魔法,十五岁从洁努加得的皇家魔法学院毕业,这就是她的毕业论文,引起了广泛的争论,有人说她了不起,必成一代宗师,有人说她异想天开,直到她自己把这个法术施展出来……不过她从那以后就没什么惊世之举了。” 勒弗脸上的困倦之色不见了,眼睛中跃动着火焰,那是一种不服气,跃跃欲试,想要一争高下的神采。 他放下手里的叉子:“我从小就以她为目标,一直期待有一天能和她较量一下,这次战争,我之所以抢着出来,也和这个有点关系,可惜,她只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子,没上战场……可惜啊可惜。” 坏消息 迪亚娜愣了一下,隐隐觉得不对。 百分百纯火体质,应该不会太多吧? 难道就是……自己? 可是勒弗说未成年,没有去战场,又为什么晕倒在了战场上?这中间生了什么事情? 我是一个这样重要的天才吗? 还有,如果真的是,似乎还是个重要的贵族吧,那么家里为什么不找我? 有什么阴暗的原因在里面吗? 不知道为什么,迪亚娜开始觉得内腑中什么部位在隐隐抽痛了…… 勒弗继续说:“你要看看也行,这个对元素感知,凝聚和操纵都会有很大好处,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还真是厉害。” 迪亚娜点点头,说:“那我上去补觉了。” 转身上楼,又突然停住,回头对勒弗说:“你能不能今天就帮我去找到肯亚?” 勒弗点点头:“我会立刻叫人去找他的,很简单的,你不要担心。” 迪亚娜点头,上楼睡觉去了。 这一次是倒头就睡了,本来就一路劳顿,再加上一晚上没睡觉,这一觉是睡得天昏地暗。小火本来很高兴地到花园里溜达了一圈,以为可以活动一下,和主人玩一天,结果主人居然爬上床睡觉,不由大为恼火,扑上来又扒又舔,可惜敌不过迪亚娜意志坚强,把遮光性颇佳的窗帘一拉,营造出黑天的假相,然后不管小火怎么闹,就是躺着不动如钟。 可怜的小火努力半天之后,认命地趴在床边睡着了。 一觉睡起来,已经是黄昏了,准确地说是饿醒的,头昏眼花,腹鸣如鼓。 听到她起床的动静,一直趴在地上的小火敏感地警觉,支楞起耳朵,等确定她真的起床,而不是翻身,才从爪子底下把脸抬起来,哀怨地望着她。 主人和宠物的肚子同时“咕噜”了一声。 迪亚娜笑了起来,“好,我知道了,委屈你了,一直在屋里陪我睡觉,走吧,下去给你找你最爱吃的牛肉和奶酪去。” 穿好衣服,一人一狼高高兴兴下了楼。 乌雅加纳的习惯,晚餐用得晚,士兵们第一天被允许在大客厅聚餐,那是欢迎仪式,今天他们就要在自己宿营处吃饭了。 勒弗看到迪亚娜,说:“饿了?一会儿就吃饭了,要逛逛花园吗?” 迪亚娜看看跃跃欲试的小火,点头笑着说:“好啊。” 这个花园地方不小,倒也未必特别精致华丽,显然安德列那乌斯家对于园艺并不如何热衷。 但是映着夕阳,还是美的。 勒弗从口袋里掏出睡觉的阿秀,看看它刚刚长出的翅膀尖,扯了扯,引来阿秀愤怒的一啄,但是勒弗异常敏捷地躲过了,看得出来这俩经常玩这套,熟练度很高。 “唉,”勒弗叹气说,“再过三天就要开始比武大会了,阿秀估计是指望不上了。” 阿秀愤怒地鸣叫一声,吐了口小火,朝着勒弗的眉毛。 勒弗敏捷地躲闪了过去。 小火看到凤凰吐火,兴奋了,也跃跃欲试。 “阿秀很生气,是不是觉得你老指望它很没出息?”迪亚娜笑着问。 “谁知道它啊,”勒弗眉毛一挑,“它是只笨蛋凤凰,连话都不会说。” 阿秀更加生气了,又是一个体积稍大的火球,依然被躲过。 “凤凰会说话吗?”迪亚娜惊讶了。 “是啊,”勒弗微笑着看着阿秀,“凤凰三次涅磐就能说话了。” “原来阿秀还没成年……对了,阿秀是公的吧?” “怎么?你也看出这家伙流氓了?” “幸好是公的,看你看它那含脉脉的眼神,还以为看女朋友呢。” “胡说!”勒弗大叫,脸红了。 阿秀同时也大叫一声,同样很不满,但是对于漂亮女孩子,它倒是没有火球伺候。 闹完了,又继续往前走,勒弗似乎想说什么,心事重重,却一直没开口。 迪亚娜从来都是个敏感的人,就觉得不对,终于停住脚步,问:“你是不是想说什么?肯亚……找到了吗?” 勒弗僵住了,苦笑了一下,很不愿意地开口说:“我让我家在这里管收集消息的一个部下去找的,他人头很熟,再加上我们家的地位,要个民夫当然是很容易的。” “不过,他没能找到……” 原来,黑暗联盟的行政管理并不是很优秀,尤其是民夫这种损耗性资源,虽然最初会登记名册,但是之后的管理却不是很严格,若是有人死了,走失了,也就随便一划,经常连名字都划错,反正也没人会关心。 安德列那乌斯家这个人去要人的时候,对方的小头目一口答应,可是到肯亚原本遍的那组去一看,却没有这个人,再一查,名字已经被划掉了。 迪亚娜听到这里,心猛地一沉,猛然侧:“你说什么?!肯亚死了?……还是走失了?” 勒弗摆摆手:“你别急,先听我说。” 安德列那乌斯家这个人一看名字被划掉,自然知道这次任务是完不成了,但他一直是个周到的人,就想问一下这个肯亚到底生了什么事,是走丢了还是真的已经去世了。 谁料这么一问,这组的小头目却说他根本没见过这个叫做肯亚的人,问问同组的民工,也说从没见过。 而且他们这组从事的不是什么危险的工作,根本没人死过,也没人失踪过,成员从来没变过,彼此都认识。 这下可犯难了,安德列那乌斯家这个情报部下自然不肯就此罢休,软磨硬蹭,要求那个起初的小头目好好回想,给查出下落来。 那个小头目被他恐吓了几句,又塞了几个金币,苦思冥想了一番,才说,他们当初押送这批民夫到乌雅加纳的路上,刚出不久,有高岗那边的军人过来下调令,说上头认为运送高岗矿区的那批民夫数量不足,把里面最身强体壮的几百个人又要走了,肯亚很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被带走的。 迪亚娜一时心乱如麻:“你的意思是肯亚被送到高岗沙漠的矿区去挖矿了?那可是很危险的工作……不行,我要立刻去找他!” 勒弗拦住了她:“你别着急,现在这个消息还不能百分之百肯定,说不定完全是胡诌的,从索翠里到这里路上危险不少,在路上损耗率也很高,说不定……” 迪亚娜急了,厉声说:“你的意思是肯亚可能死在路上了!?” 勒弗很坚定:“不排除这个可能,我们不能完全相信那个小管事的话,毕竟他完全是回忆,说的是可能而已。你不能这样贸然去沙漠高岗,这一路路途遥远,危险重重,你自己一个人不可能安全到达。我要派人去查实,如果是真的,你等我比武大会结束,派人护送你去。” 迪亚娜急疯了,而且对于勒弗就这么把自己弄到这里来却找不到人有些迁怒,怒道:“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勒弗本来也是火爆脾气,闻言就有些压不住火了,不过这件事他自知是自己的错,深吸了口气,沉声说:“迪亚娜,我知道这件事我处理得不太好,但是事已至此,你着急也没用,镇静些,只要他还没死,会有办法的。” 迪亚娜也不是不理性的人,缓冲了一下最初听说的焦心,慢慢镇静了下来,她深思了一下,勒弗不可能是故意骗自己来的,事已至此,对他脾气也没用,也换了口气,道歉说:“对不起,勒弗,我实在是着急了。” 勒弗看她冷静了下来,松了口气:“你也别太着急,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迪亚娜郁郁点头。 话虽如此说,接下来的日子迪亚娜还是很郁郁寡欢,勒弗为了讨她高兴,也为了弥补,把一个乌雅加纳最著名的器匠师给找进了府里。 所谓器匠师,是将铸造兵器,盔甲,魔法用品融为一体的集大成者。 本身已经是了不起的大师级人物。 而这一位,更是盛名远播,个中翘楚。 魔杖和双刀 迪亚娜被通知带着阿秀送她的凤凰羽毛下楼去,她心里也不免充满好奇。 勒弗对此人的重视程度可以看出这个名满乌雅加纳的器匠师绝非泛泛之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大师。 下楼一看,虽然迪亚娜从来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也不禁大失所望: 此人大约四十多岁,身材矮小瘦弱,衣服穿得邋里邋遢,头油光闪闪,一缕一缕粘在头上,显得很脏,脸也长得毫无值得恭维之处,这些也都罢了,他还一脸谄媚的奸商表情,对着勒弗点头哈腰。 尽管如此,勒弗却对他十分客气,一口一个“叶尔德大师”的叫着。 迪亚娜把他从头打量到脚,现他只有一双手最为特殊,纤细洁白,干干净净,长长的手指,仿佛一位钢琴演奏家。 “迪亚娜,把你的也拿出来吧。”勒弗把他那两根凤凰羽毛拿出来放在桌上。 迪亚娜依言拿出了自己那根,放在勒弗那两根的旁边。 叶尔德大师看到桌上的三根凤凰羽毛,眼神一亮,立刻扑上去拿到手里观看,啧啧称赞。 “好东西啊……凤凰涅磐前凝聚法力的羽毛,还是自愿的赠与……勒弗大人,您二位很幸运。……嗯,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来自同一只凤凰吧?”他脸上油滑谄媚的神情都被洗去,一脸肃然,倒真有点专家和大师的样子了。 迪亚娜一听,倒也有些佩服,此人看来真材实学是有些的,居然能看出是同一只凤凰的,还能看出是凤凰自愿赠与,忍不住开口问:“大师,您是如何看出这是同一只凤凰的?又怎么看出是自愿赠与的?” “感知。”油腻头的大师抬头笑了笑:“这三支羽毛正是最长的三根尾羽,灵力波动完全一致,所以我知道是同一只凤凰的,还有羽端整齐,没有损坏,可见不是强制拔下的,里面的强大灵场也丝毫没有破坏,所以知道这是它自愿赠送的。” 他又说:“这是很难得的,凤凰涅磐前的三根尾羽凝聚了它们几乎全部的蜕化法力,绝非寻常时期的羽毛可比,算得上无上珍品,难得一见……虽然这只凤凰是第一次涅磐,法力还浅了些……不知两位想要做什么呢?” 迪亚娜的自然毫无悬念:“魔杖。” 大师点头:“哦,小姐是火系法师,正是得其所哉。”看着勒弗:“不知勒弗大人这两根要派什么用场?” 勒弗犹豫:“我魔武双修,不大用得着魔杖,我想用来做点兵器或防具类的……既然是两根,做双手套怎么样?” 大师看着那两根羽毛,一脸为难和心疼,连连摇头:“如果要做手套,只能把上面的纤维绒羽一一弄下来,和别的纤维纺在一起,织成手套,虽然是好东西,但中间的羽管就完全浪费了,太可惜了。” 勒弗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那还是兵刃吧,只是过三天就是比武大会,能来得及吗?” “如果材料齐备,自然毫无问题。”叶尔德表现出高手的自信。 勒弗点点头:“这里的小仓库颇有珍藏,大师跟我来吧,看中什么只管拿,只要能配得上这几根羽毛。” 结果,迪亚娜跟着勒弗和叶尔德大师一起去了库房。 这个库房叫做“小金库”,当然是为了和勒弗家的基地“红莲之城”的主要金库区别的,虽然说是小金库,却着实不小,藏品可谓丰富。 勒弗亲自打开门----因为钥匙一向就在他腰间,示意二人跟他来。 和想象中珠光宝气,瑞气千条,霞光万丈不一样,这里大部分东西都晦暗蒙尘。除了入门处几箱金币珠宝。 并且很多物品都很是奇怪,比如说一根破骨头,一团乌黑的金属状物质,一团透明的软软的油脂状东西,一团羊毛似的毛球……迪亚娜是完全不认识的。 叶尔德大师却像老鼠掉进奶酪里,一脸迷醉的幸福表情:“啊,勒弗大人……你们家这么多好东西啊……!” 勒弗表情却不太自在,显然这位大师的表情让他觉得他家的收藏已经不太安全了。 “啊,这是无尾水晶兔的尾毛!!!”大师拿起那团让迪亚娜很疑惑的羊毛,尖叫起来:“所有魔法免疫的无上纤维啊……” 勒弗点点头:“这是我们家攒了很多代的,毕竟无尾水晶兔那么罕见,尾巴又那么短,每一只的尾毛才那么一点点。我们一直希望用它织出一件魔法完全免疫的软甲,不过现在看来这几百年是不可能了,所以我才想用它们来织手套。” 大师连连摇头:“浪费,太浪费了……”又问:“大人想好没有要什么形式的兵刃没?” “……双刀吧。” 大师点头:“那魔金密银是少不了的。” 勒弗点头同意:“这些倒还有不少。” “为了增加锋锐度,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勒弗苦思,似乎一时想不出来。 大师说:“我倒是有一小瓶七濯星沙。” 勒弗听了显然也高兴了:“那大师肯出让吗?价钱好说。” “如果是别人,当然不行,既然大人要……好说好说,哈哈。”大师脸上谄媚的市侩表情又回来了。 迪亚娜立刻明白勒弗要被宰了。 勒弗倒没有太在意,还在问:“柄上安宝石还是魔晶?” 大师说:“我看看你这儿的藏品再说。” 勒弗进去找出一个不小的匣子,一打开,迪亚娜被耀得眯上了眼睛,大块大块艳丽无瑕的宝石,各种颜色的都有,在蜡烛光下折射出过于耀眼的光线。 “星光红宝石啊,倒是特级品,可还是配不上凤凰尾羽啊。”大师像垃圾一样翻检着那些宝石,突然,他双目一亮:“看看,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他把两粒什么东西捡了出来,放在摊开的手心上,迪亚娜一看,是两粒鸽子蛋大小,暗红色带着黑色游丝,半透明,虽然也有些光芒,但比起那些璀璨的红宝石可差远了。 “大师果然好眼光。”勒弗忍不住称赞。 叶尔德掂了掂:“四千年双头火蛇的魔晶,火与暗双属性,以火为主,嗜血……哈哈,再合适没有了。” 勒弗笑了:“这可是我这里最珍贵的魔晶了。” “嗳,”大师很豪爽地说:“既然要做,就要做最好的,要不太浪费凤凰羽毛了。” “大师再为迪亚娜的魔杖找个魔晶或宝石吧。” 叶尔德又挑起来:“实在不行就用最大那颗星光红宝石吧……要不,这个不错,三千年风鸾的魔晶,虽然是风属性,不过风火正好相合,而且和凤凰一样来自鸟类,说不定格外融洽呢。”他指着一颗漂亮的淡青色半透明微微有些软的魔晶说。 勒弗犹豫不决,他自己用了最好的魔晶,就觉得有些对不起迪亚娜,想要给她也挑一颗足够好的。 突然灵光一现,他又去翻出了一个小一些的匣子,递给叶尔德。 叶尔德一打开,倒抽一口气:“这么大的无色月冕可不多见啊。” 一块无色纯净透明的水晶静静卧在匣子里,有婴儿拳头大小。 “勒弗大人,您想清楚了吗,这么大块的无色月冕是不可多得之物,但是用在魔杖上却不算最好的选择,用在护心镜上更好些。” “就用这个吧,”勒弗满意地说:“我知道无色月冕对于火系魔法没有什么帮助,最大功效是魔法吸收,但是它毕竟对于魔法有增幅效果,这么大一块,应该能够增幅百分之三十吧。” “没错。”大师点头,“您对这个很有了解。” 迪亚娜有些不好意思:“勒弗,很昂贵吗?太昂贵就算了吧。”她过脾气之后,想到勒弗对她真没什么图谋,却待她这么好,很有些过意不去。 勒弗摆摆手:“不算什么,总要配得上阿秀的臭尾巴毛啊。” 叶尔德在一边狡黠地笑了。 男人讨好女人果然是不遗余力啊。 最后就是挑杖身的材料了,这次叶尔德倒没费踌躇,直接拿起迪亚娜看到的那根骨头,说:“就这个吧。” 迪亚娜一看,分明是什么动物的大腿骨,幻想自己拿着一截腿骨在那里挥来挥去,不由打了个寒颤,抗议说:“我又不是亡灵法师,我不要骨杖。” 勒弗“扑哧”一声笑了,估计也和迪亚娜做了一样的幻想,“算了,大师,还是另找吧,毕竟是做给女孩的东西,要考虑形象,何况夜魔的骨头虽然是好东西,还是对迷惑性法术和黑暗系法术比较有效,不算最适合。” 大师翻了个白眼,摇摇头:“女人啊,总是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好的东西。” 迪亚娜白了他一眼。 最终,勒弗找出了一小截木头。 这是一截大约一尺长短,洁白的木头。 “神圣梧桐啊,好吧,倒是和凤凰很衬。不过有黑暗系天赋的人可用不了它啊,百分之一也不行。” “我知道,我就有百分之三黑暗系天赋,所以用不了。”他望着迪亚娜,“你怎样?迪亚娜?” 迪亚娜缓缓说:“我确实没有。” “果然。”勒弗说:“我猜你也没有。” 叶尔德把木头翻过来翻过去:“小了点,这段木头,但是女孩子用倒也无所谓。” 最后,叶尔德大师很高兴地带着两斤密银,半斤魔金,一根神圣梧桐木,一颗无色月冕,两颗火蛇魔晶走了,临走时还不忘推销:“对了,勒弗大人,您既然想做手套,是不是正缺手套呢?我倒是正好有一双,是龙皮的。” “多少钱?”勒弗动容。 “十八万金币。不过您家里是老主顾了,呵呵,给您打个折,加上手工费,那瓶星沙,一共二十万金币怎么样?” 迪亚娜被吓了一跳。 “太贵了,都够我养一只军队了!”勒弗终于忍无可忍。 “哈哈,那您再考虑考虑。” “这个老吸血鬼!”勒弗看着叶尔德远去的背影,气呼呼地说。 偶遇 勒弗想要做件事的时候,效率还是很高的,他派去查肯亚的消息的手下很快就有了进展,带了一个人回来。 这人也是个民夫,是里斯克镇人,和肯亚素来相识,跟他一起被拉了壮丁的。 这可怜人本来是个做兽皮制品的手艺人,肯亚经常把兽皮卖给他,但是迪亚娜却不认识他。 这人三四十岁,肩膀宽厚,红脸膛,倒很有些男人的样子,虽然被勒弗府里的气势所镇,但却不愿意在黑暗联盟这帮贵族老爷面前丢脸,一路犟着头。 勒弗虽然脾气不算好,但却不喜欢吓唬穷人,虽然他也做不出多和蔼可亲的样子,但是态度却还算温和。 “你认识肯亚吗?”直截了当地问。 “是的。”大块头男人愣了一下。 “你们被收编后一直在一起吗?” “嗯啊,俺和肯亚认识好多年了,一起碰上这他娘的倒霉事,当然就凑一块了。” “那肯亚哪去了?”迪亚娜忍不住插嘴问。 大块头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尤其是她的头和眼睛,很聪明地恍然大悟说:“你难道就是肯亚那小子捡回来的媳妇?怎么在这儿?” 迪亚娜脸红了,避而不答:“你快先告诉我肯亚被弄到哪里去了。” 大块头男人气哼哼的:“走到半路上,被一帮子黑兵给带走了一批人,去挖矿去了,人家说挖矿死的人多,肯亚运气不好,被他们挑上了,俺那天正好拉肚子,拉得人软趴趴的,他们就没看上俺……” 原来,真的去了沙漠高岗。 迪亚娜松了一口气,虽然也有些担忧。 至少没有出事的坏消息,挖矿虽说死的人多些,但也不是什么一去无归的。 勒弗问完话,揉揉太阳**,对手下说:“既然已经把他**来了,就别送回去了,给他点路费,让他回家吧。” 大块头一听,惊喜交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勒弗说的却是明明白白的,他想笑又不敢笑,突然一转念,犹豫说:“你们这些黑……贵族老爷最好耍人玩,俺才不信!” 勒弗哈哈大笑:“放心,不作弄你,不过你一路上可别被人当成逃跑的民夫捉回来。”又对手下说:“顺便给他个咱们的腰牌。” 大块头这才相信了,欢天喜地,难以言表,没想到自己幸运至斯。 勒弗的手下给了他二十个银币当路费,大块头有点不好意思,他们那里的人生性质朴,这样占别人便宜的事做不出来,可不接受自己身上又没钱,只好红着脸接了。 迪亚娜本想让他带些金币回去给玛蒂娜婶婶,但一想他回去要跋山涉水,十分不易,带着金币容易惹事,就打消了主意。 大块头欢欢喜喜走了,勒弗转过脸看着她,颇有些严肃地说:“媳妇是怎么回事?” 迪亚娜愣了一下,这才醒悟过来他说的什么,不由又红了脸:“肯亚把我救回去,他和他母亲一直照顾我,我在他家住了半年,人家就混说了……” 勒弗扭头哼了一声,从侧面看,鼻子尖翘翘的,很好笑。 肯亚的事情暂时放下心来,迪亚娜对勒弗有些不好意思,决定还是看完他比武和他一起走。 既然心安了,也就不愿意总闷在家里,迪亚娜想,乌雅加纳也算历史名城,自己好不容易免费来旅游一次,跋涉那么多天,也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再来,当然要好好观光。于是就自己一个人出了勒弗的别府。 旅游,或者说观光一个城市先要看什么呢? 迪亚娜站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衣着迥异的人们,路边装修风格明显比起索翠里要严肃庄重的房屋店铺,皱着眉头想。 这里是黑暗教的大本营,市中心有黑暗教大本营的姆里那宫,黑暗联盟最大的乌雅加纳大教堂。 黑暗教到底怎么布置教堂,信仰的神像是什么模样,迪亚娜还是有兴趣看一看的,虽然洁努加得把黑暗教看作邪教,听着名字也有些邪乎,但既然是影响范围如此广大的一个宗教,必然有它自己内在的深湛文化。 迪亚娜一念既定,便朝着市中心走去。 勒弗家的别苑府邸在非常市中心的地带,所以离大教堂并不远,步行过去也不远。 迪亚娜是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虽然说不上偷偷,但也没和勒弗说,----勒弗现在忙着准备比武大会,不便打扰,她也不想让勒弗派士兵保护她出去,所以就自己跑出来了,连骑兽也没带,连小火都没准跟着自己。 她信步走着,一边走一边看看路边的店和各种景致,正侧目看着一家乐器店里自己十之七八都不认识的乐器打算研究一下它们的名称,突然后面有人匆匆过来,一下撞在自己的身上。 迪亚娜正要抱怨一下,突然手臂一疼,被人狠狠一扯,扯进了乐器店里,她正张嘴要叫,那人却狠狠冷声说:“不许作声。”说着自己往凳子上一坐,把她扯在自己面前挡着。 迪亚娜颇为恼火,但是定睛一看,却“咦”了一声,诧异道:“怎么是你?” 面前坐着的,却是那个拥有独角兽,长得很漂亮,银蓝眸,和勒弗不对盘的冰冻沙拉。 他穿着华丽的银色丝绸带刺绣的系腰长袍,腰间佩着细长的刺剑,一看就不是凡品,胸口挂着镶艳蓝色的托帕石的密银项圈,镌刻着很有装饰性的魔法咒文,和他矢车菊般的蓝眼睛交映生辉。但是他白银般的丝有几缕凌乱了,似乎有些急匆匆地。 “你在躲谁?”迪亚娜好奇地问。 冰律沙愣了一下,看看她,有几分疑惑:“我认识你吗?”低头想想,又皱眉说:“好像真有几分眼熟。” 迪亚娜气结,感情那天这家伙眼里只有勒弗,完全把勒弗身边的人忽视了。 好歹自己也算美女吧? 店铺外头一个同样眼熟的紫色高挑窈窕的身影匆匆而过,冰律沙又把迪亚娜扯了扯,把自己挡得更加严实,迪亚娜有些恍悟。 “这该死的女人,越来越烦人了!”看着那身影过去,冰律沙恼怒地咬牙切齿。 这个女人当然是那位电系美女杰丝藤娜。 他们俩和勒弗从小认识,杰丝藤娜本来从小就和这位傲慢的冰系家族继承人相当敌对,可是随着争吵日渐升级,两人日渐长大,冰律沙越长越英俊,喜欢他的贵族小姐越来越多,杰丝藤娜竟也慢慢芳心暗许了。 这姑娘想到就做,立刻就向冰律沙表白了,冰律沙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狠狠嘲笑了她。 杰丝藤娜受到自尊和感情的双重伤害,又伤心又恼火,誓要把冰律沙虏为裙下之臣,从此两人开始漫长的追击战。 冰律沙从满不在乎到剑拔弩张到最后实在无奈,见了她的影子就跑。 这件事早传为黑暗联盟的笑谈,有不少盘口都下了赌注,赌这位电系美女最终能不能俘获这位冰系帅哥。 迪亚娜虽然不知道这事,看了这情形也明白了,笑了笑,说:“放心吧,已经走远了。”然后好奇地说:“你的独角兽呢?” 自从那天见了他的独角兽,她就有些念念不忘,希望能找到个机会摸一摸。 冰律沙越看越觉得迪亚娜眼熟,却死活想不起来,听了这话,不由脸色一变,原来他自小长得英俊,被黑暗联盟各家族的小姐们追求得怕了,而自从他得了独角兽之后,这些小姐们遇见他没话找话说,总是问关于他的独角兽的事情。 此时一听迪亚娜的话,冰律沙把她也当成暗恋自己的贵族小姐了,顿时头疼了,赶紧摆出冷淡的样子,就要离开了。 这时,乐器店老板满面笑容地搓着手过来:“两位高贵的少爷小姐,欢迎光临小店,请问您们有什么需要,小店虽小,也颇有些名器……” 冰律沙不耐烦地一挥手,随手指指一个乐器:“这个送到冰府。” 冰府,火府,电府等称呼,是乌雅加纳民间对各大家族在乌雅加纳的别府的称呼,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是是,是,您放心……”老板喜笑颜开。 冰律沙“哼”了一声,傲然走了,看都不看迪亚娜一眼。 迪亚娜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决定还是不跟这种人计较。 看看虽然很诧异自己和冰律沙的诡异情形,还是一脸堆笑想向自己推销的老板,连忙微微欠身,微笑说:“打扰您了。” 也起身走了出去。 冰律沙早已没了踪影,那位电系美女当然更是了。 迪亚娜决定不让这件事侵扰自己的好情绪,继续往前走。 想不到这条街越走越窄,眼看竟是个死胡同,迪亚娜愣住了:自己居然迷路了。 看看街道一侧有条窄窄的胡同,似乎不像死胡同,迪亚娜就朝那里面走过去。 这胡同很窄,也就两人的肩宽,很长很幽静,一个人也没有,两边是高高的石墙和砖墙,抬头看到的蓝天是一条窄窄的线,偶然有鸟儿飞过。 寂静得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 迪亚娜突然有一种很惘然的感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走过这样一条异国寂寥的巷子,看过头顶那线状的天空。 巷子很长,走着走着,就开始担忧这也是一条死胡同,自己白走了半天,又要折返回去,可正这样想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巷子走到头了。 迪亚娜快走几步,想快点回到有很多行人的,热闹的街道,摆脱那种寂寥,可恰巧那边有人贴边走路,差点撞上。 迪亚娜狼狈地收脚,那边的几人却是异常敏捷和谐的动作,避了开去,动作利索异常,令人叹为观止。 迪亚娜站定一看:尖耳,微黑的皮肤,暗红的眼睛,俊美的面孔,精致的装束…… 这几个竟都是暗夜精灵! 暗夜精灵的赫赫大名是耳熟能详了。 黑夜的游荡者,顶级的刺客,不死不休的狭窄胸襟和报复欲,和白精灵一样美丽奢华高傲却残忍冷酷,真是令人抖的声誉。 迪亚娜被那冰冷的红色眼眸一看,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这时,后面却有人走了上来,几个暗夜精灵神色恭敬地垂头让路。 能让暗夜精灵低头的,只有暗夜精灵的贵族了。 可是走上前来的,却不是暗夜精灵。 一个墨绿色中长的少年,白皙的面庞和颈项,精致的下颌,温和的绿色眼眸,澄澈如同翡翠,墨绿色的柔润丝轻拂着他天鹅般优美的颈项,身上穿着黑暗联盟的军官长穿的黑色呢制军大衣,高筒军靴,冷硬的风格和他柔和的美貌异常不协调,又形成了一种对比鲜明的冷艳之感。 他看到迪亚娜,翡翠般的眼眸里掠过惊异之色,快步走了过来,到她面前站住,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抚摸她的面庞。 迪亚娜望着他,胸口起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雷娅,真的是你?”少年的声音似真似幻。 他又逼近一步,似乎想要抓住迪亚娜,确认一下真实的触感:“原来你真的没有死……我去找过,没有找到你的尸体……” 成品 迪亚娜突然觉得背上寒,胸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膨胀,只觉得很难受,想尽量离他远远的,便又后退几步,避开他修长纤细的洁白手指。 墨绿头的少年见状微微一笑,收回手来:“果然是在恨我吗?雷娅。” “你……你是谁?”迪亚娜胸口难受得很厉害,这个人,认识我吧? 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情?有仇?有恩?有怨? 为什么这么痛苦? 雷娅? 雷娅.蓝穆兰德吗? 果然,就是我吗? 少年听到她这话,脸色微微一变,指尖微动,似乎忍不住想要碰触到她,却又强忍住。 “你故意这么说吗?”他微微一哂,装作不经意的从容样子,迪亚娜注意到他右耳有一颗水滴状的祖母绿耳环,轻轻摇晃,“还是真的失去了记忆?还有,你为什么不回家?现在居然大摇大摆跑到乌雅加纳来,还真是你才能做出来的胆大妄为……” 迪亚娜皱着眉头,提防地站着望着他。 少年似乎被她这态度弄得很不悦:“你为什么和勒弗混在一起?想做什么?不管你想干什么,我想提醒你这乌雅加纳可不见得只有我认识你,你最好小心一些。” “有劳费心。”迪亚娜振作一点,站直身体说。 少年一笑,颇有些嘲讽的冷意,“不管怎样,如果你走投无路,还是来找我吧,这一次,我不会再背叛你的。相信我,亲爱的。”他的尾音带着令人**的味道,似乎能拨动她的心弦,他最后深深投注了一眼在迪亚娜身上,那一眼似乎有不舍,有一种勾魂摄魄的东西,但是又带着令人却步的笑意。 然后他不等迪亚娜回答,就转身而去,黑色的军大衣下摆在空气中划出似真似幻的一道黑色弧度,墨绿色的头也划出一个墨绿色的柔和的弧度,仿佛魔幻的小小彩虹。 俊美神秘的暗夜精灵们跟随他而去。 留下迪亚娜一人呆呆站在那里,极力平抚着胸口不舒服的感觉。 背叛吗? 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做过什么? 我,真的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天才少女吗? 一种黑暗的东西如同蛛丝一般慢慢把她的心脏缠绕住,一直往下坠,往下坠…… 回到勒弗府里,小火扑上来,哀怨万分地用口水帮她洗了一遍脸。 迪亚娜有些不舒服,有气无力地,没有回应它的热情。 接着勒弗也高高兴兴跑过来,手里挥着什么,说:“迪亚娜,快看,武器做好了。” 迪亚娜一看,勒弗手里拿着两把短刀,长约尺许,刀刃狭长,刀尖微弯,形制古朴,黑色的刀鞘,金色魔金镌刻的咒语,刀柄上两颗暗红色的双头火蛇魔晶隐隐出骇人的光芒,把纯黑色的刀身映得微微出从内而外的红光,当然,也可能是内部的凤凰羽毛出来的光芒。 “凤凰双刃,长15.3英寸,秘银所铸,七星沙淬火,魔金镌咒,内含凤凰尾羽各一枚,刀柄镶嵌高级双头火蛇魔晶,攻击力高达九阶,增幅火系魔法百分之七十,尤为难得的是,由于使用了成对材料所铸,这两把刀如果由两人分使,可致心灵相通。”后面猥琐的叶尔德大师施施然而至,一手摸着下巴,显然对自己的作品得意至极。“勒弗大人,您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极了。”勒弗一边说一边把刀出鞘,凌空轻轻一划,就这样凭空一处火焰,留下微红的残影,勒弗看得目不转睛,爱不释手。 迪亚娜不由大皱其眉,这勒弗平时挺聪明一个人,怎么有时候这么傻,面对叶尔德大师这种宰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哪能这么回答啊。 就算真的很喜欢,也要矜持些啊,要不那家伙会宰死你的! 不过,这感觉从叶尔德大师从一个狭长的精致木匣里取出她的魔杖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屏住呼吸,看着眼前恍若艺术品的物品。 那根神圣梧桐,被炼成了乳白色,晶莹剔透宛若玉石,杖头上的无色月冕仿佛天生就长于其上的美丽果实,而最神奇的是那根凤凰羽毛,被变成了附着表面的天然花纹,蜿蜒而上,翎羽清晰,美丽而奇异。 “魔杖,未命名,杖身神圣梧桐,长14英寸,芯凤凰尾羽,镶嵌无色月冕。魔法防御八阶,物理防御二阶,各系魔法加成百分之三十,火系魔法加成百分之六十……”叶尔德大师又开始用那种抑扬顿挫的语调念道,仿佛一位前来谢幕的艺术大师。 迪亚娜拿在手里,反复翻看,喜不自胜。甚至忘了刚才见到的那个奇怪少年带来的不悦感受。 不过,说魔法师是砸钱的职业这话没错,只要有足够的奇珍异宝,就可以附加这么多攻击和防御,对于穷人来说,光有天赋也不大够啊。 “一共多少钱?”勒弗问叶尔德大师。 “唔,”大师继续摸下巴作高深状说:“制作费八千金币,七星沙一万六千金币,总共是两万四千金币。勒弗大人,您确定不要那双龙皮手套?如果要的话加起来一共算您十六万金币,那七星沙就算送您的。” “不要,我买不起。”迪亚娜注意到勒弗的脸色黑了一下,不过还是爽快掏腰包要付那应该付的两万四千金币。 迪亚娜实在忍无可忍,挥动了一下自己的魔杖,微笑说:“叶尔德大师,您为我做的这根魔杖实在太完美了,虽然不算华丽,但是堪称浑然天成啊。” 欲贬先扬,放松敌人的警惕。 叶尔德闻言笑开了花,迪亚娜这句话可拍到了他心坎上了,这正是他对于这件作品最为得意之处。 “不过,勒弗这对刀就不那么完美了。” 叶尔德大师脸色一变:“不知迪亚娜小姐有什么高明见解。” “谈不上高明。”迪亚娜还是笑容可掬,“这对刀就其本身而言是很完美的,但是大师却是量身定做,要知道勒弗不是刺客或盗贼,他的武功也是大开大阖,毫不鬼祟的,用这么短的刀,怎么能挥出最佳效果?” 这句话却把叶尔德说得愣在那里,他仔细想了想,脸色灰败起来,怔怔说:“没错……你说得一点也没错……真正的大师,是要能做出最适合使用者的武器,而不是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武器……我居然忘记了这点,实在愧对自己的名声……” 迪亚娜没想到他坦然承认,倒愣了一下,不再说了。 叶尔德大师想了半天,越想脸色越灰败,最后颓然说:“算了,这次我确实错了,好吧,那把刀的工钱我不要了,就收两万金币吧……” 迪亚娜本还想趁胜追击,但看他居然一口承认,倒觉得他人品也没那么猥琐了,就不再开口。 勒弗有些不忍,想开口劝解,被叶尔德大师挥挥手,阻止了:“勒弗大人,您不要说了,我愧对您的委托。” 叶尔德大师最后坚持收了两万金币走了,勒弗望着他的双刀,很不解:“短点也没关系啊,我不在乎……”又看看刀,叹了口气:“我担心的是这刀太锋利,虽然比武大会伤亡难免,大家都明白,但也不能随便伤人,这倒是叫人头疼了。” 明天,比武大会就要开始了。 开幕式 乌雅加纳的比武大会算得上是一大盛事了,几乎黑暗联盟包括七巨头在内的大小贵族齐聚于此,除了观看比武,也会在其前后展开一系列社交活动,让自己家适龄的女儿进入社交界,为儿子挑选媳妇之类的。 不过今年却没有往年热闹,因为这是对洁努加得用兵之后的第一次比武大会,新增加了不少领土,军队驻防和镇压的任务不轻,而像黑暗联盟这种七家对峙,以军立国的国家,军队的中高层军官往往也正是这些大大小小的贵族。 勒弗家的长辈,这次是一个也没来。不过,他们不参加似乎也没人提出异议,因为这次各家族的大佬来的不多,这种比武大会,本来选拔的就是年轻高手,如果每位族长都来参加,那年轻人也就没什么希望了。 今年又那么多事,干脆连观看都不来了,各家几乎都是派出类似少族长的角色。 迪亚娜跟随勒弗,坐着安德列那乌斯家的马车,前往比武大会的竞技场。 勒弗家的马车很宽大,用六匹他家专用的火羚拉车,火羚挑选了比较强壮的,马车宽大,红黑两色,带有巨大的火焰纹章,勒弗指着他家的火焰纹章,颇为得意地说:“我父亲说,等到将来我做了一族之主,我们家的纹章里就可以加入一只凤凰。” 听了这话,已经快要长全翎羽的阿秀从勒弗口袋里爬出来,拍拍漂亮的翅膀,自鸣得意地叫了一声。 勒弗皱眉说:“我从来没听见过凤凰会呱呱叫的,就算得意也别学鸭子吧。” 阿秀大怒,张口一个型号略大的微型火焰弹直冲主人面门而去,勒弗一挥手,凤凰双刃漂亮地出鞘,一个刀花,将之斩于无形,然后干脆利落地回鞘,决不拖泥带水,看他神情,真是颇为得意。 迪亚娜在一旁早笑得肚子疼,帮阿秀翻译说:“它是想说,你遇到它,真是三生有幸。” 勒弗哼一声:“你什么时候听得懂鸭子叫了?” 阿秀堂堂百鸟之王,被一再比作鸭子,实在是大伤自尊,对勒弗怒目而视,干脆爬到迪亚娜那去,再也不理勒弗了。 不过小火对于阿秀占住主人的膝盖很不满,那一直都是它的专用枕头。 马车以比较颠簸的频率朝着大竞技场而去,越往前走得越慢,迪亚娜掀开马车的白色亚麻蕾丝窗纱一看,呵,外面已经变成了马车的海洋,各种颜色,或低调,或奢华,金,黑,红,紫,白,墨绿,什么颜色都有,拉车的魔兽骑兽也是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因为马车太多,路已经被堵得死死的,即便有黑衣的军人在那里维持秩序,也没有太明显的效果。 前面有两辆马车起了轻微碰撞,先是车夫,后是车主,跳下来互相指责,愈演愈烈,几乎要动起手来,还有几辆马车在旁边停下来观看,里面的车主都掀起窗帘,看得津津有味,好不容易有个萨满神官出来劝解,却没人搭理他,自己在那里可怜巴巴地说个不休。 勒弗已经被堵车弄得火气很大,听得耳烦,怒了,跳下车大声对随从喝道:“去跟前面的说,让他们歇了,有什么火气比武场上出去!” 随从还没去,不过他声音很大,前面也都听到了,两家对骂的小贵族回头看到,都只好悻悻回马车去息事宁人。 安德列那乌斯家在七大家族里实力可算数一数二,在黑暗联盟真是跺跺脚地也抖的人物,之前他们的马车一出现,虽然是在堵车状态中,别的马车也自动保持一点距离,此时勒弗跳出来一吼,两家都是普通贵族,当然不敢和安德列那乌斯家赫赫有名的勒弗统领对抗,即使心有不忿,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勒弗气哼哼回到马车里,余怒未消。突然又听到了骚动,似乎是许多少女的惊叹欢呼,迪亚娜探头一看,正是酷哥冰律沙,还是一身精致秘银甲,镌刻着蔷薇的图案,骑着他的冰雪独角兽,从众多马车的夹缝施施然而来,银飘浮,蓝眸璀璨,引得各辆马车上的少女都现身惊叹,鲜花如雨般落到他身上和他经过的土地,更有地位高些的贵族少女企图拦住他搭话。 而面对这些,冰律沙则是一脸冷漠,毫不动容,对于企图跟他说话的贵族女孩更是理也不理。 迪亚娜看得暗笑:那天被洁丝藤娜追赶的狼狈状哪里去了? 再者,既然不想被女孩子纠缠,何必这样骚包,处处高调出场,还要做冷漠状? 转眼间冰律沙已经到了勒弗的马车旁边,他没有累赘的马车,这样穿行而过,实在洒脱异常。 到了马车旁边,他停了下来,对马车里冷笑说:“真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明知道每回都会这样,还不长记性,非要坐马车……” 勒弗本来就恼火,一听这话跳了出来:“怎么,臭沙拉,你以为我想要像你一样招摇过市吗?我就爱坐马车,不服气咱们也别等比武大会了,就在这儿打一架吧!” 一听这话,周围知道这两位少爷的习性的人已经开始纷纷弃车撤退,因为冰律沙一定会冷冷来一句“好啊”,然后周围就别想保留什么完整的东西了。 不过这一次迪亚娜在,她连忙下车拉住勒弗:“你刚还跟别人说有火气到比武大会出,怎么这会儿自己就这样了,你看看旁边,这哪里是打架的地方。” 勒弗被她清凉悦耳的嗓音这么一说,倒是听进去了,想想确实如此,又哼了一声,不理冰律沙就要回马车去。 冰律沙见状就想讥笑他,不过迪亚娜已经预见到了,对他冷声说:“你也别闹了,这里那么多马车,非要闹得大家不可开交不成?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 冰律沙从没被同龄人这样以近乎训斥的话说过,不由一愣,但是话虽是教训的,声音却还是清柔好听,平平静静,让他不起脾气来,忍不住细细看了迪亚娜一眼,突然又觉得眼熟,仔细一想,这次恍然大悟了:“你是那天……” “没错,”迪亚娜很平静说:“你强拉的挡箭牌。” “我说眼熟呢,”冰律沙深思,“你一直跟着火球的,我那天进城时见过你。” 迪亚娜点点头。 冰律沙又看她一眼,转身骑着他的独角兽走了。 马车又堵了一个多小时,才以龟跑完了剩下的两英里不到,勒弗很不爽。 大竞技场风格和罗马角斗场很像,也是圆形的,中间是竞技场,周围是观众坐席,大概能容个一万来人的模样,虽然比不上罗马角斗场,也算雄伟了。 除了露天座位,最上方有带顶盖的七处“贵宾席”,虽然也是石头雕筑,却精美异常。勒弗径直带着她朝其中一座走过去,在全场的注目中毫不在意,习以为常。 坐定之后,迪亚娜观察到他们的“坐席”墙壁都雕满火焰花纹,显然这座竞技场建立的时候,这就是给安德列那乌斯家准备的,而最中间的那座明显比别的要大一些的,前面有个小平台,这时候一个身穿华丽的黑色丝绸萨满法师长袍,然而镶着金边的中年人正走上那平台,周围的人都给以礼节性的欢呼致意,因为这位正是目前黑暗教会的最高萨满祭司。 离得不远,迪亚娜能观察到他的模样,面容很苍白,似乎全年不见阳光,容貌倒没什么出奇的,可以看出年轻时应该还长得挺清秀,他开始致辞,很简短,声音清晰。 “勇士们,你们是黑暗之神孕育的骄傲,是他的孩子,你们为了保护他的尊严和领土而作战,神也会庇佑你们……来吧,表现出你们的英勇和强大,让武力来决定谁应该得到尘世间最好的奖赏!” 欢呼,掌声。 底下该是开幕式了吧,迪亚娜想,一边四处观察。 中间的贵宾席是黑暗教的,右手边就是自己所在这座,然后往下是……她身子一僵,是那个墨绿头的少年,正在自己的右手边那座里,旁边都是暗夜精灵。 她觉得有些不安,赶紧调转眼光,那少年却已经看见了她,深深凝视,毫不回避,目光似乎温柔带着笑意,脸上却毫无笑容。 再下手那座,有点阴森森的,里面只有几个笼罩在黑色长袍里的人,脸什么的都看不见。 教会左手边那座人最多,为的是个中年人,穿着土黄色的衣服,装饰比较华丽,人也比较方正厚重的样子。 他的下就是冰律沙,而冰律沙再下就是冷艳美女洁丝藤娜。 开幕式二 迪亚娜正在想不知道这个比武大会有没有开幕式表演,场地里就起了一些变化,有一些人出来清空场地。 紧接着,一群穿着红色衣服或盔甲的人走了进来,勒弗兴奋起来,指着说:“看,我家的出来了。” 迪亚娜一看,大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最多也不过三十多岁,大都神情兴奋,只见他们走到场地最中间,向四面的观众鞠躬为礼,观众都欢呼起来,还有一些太太小姐们把自己的手帕,帽子,扇子,戴的花,甚至饰扔向他们。 安德列那乌斯家的红队开始集体吟诵咒语,大家屏息以待,只见突然间一朵朵火焰飞上半空,共同组成了一只翱翔的凤凰,惟妙惟肖,烈焰熊熊,大家纷纷叫好,阿秀兴奋地跑了出来,要看看自己的肖像,但是勒弗生怕别人看到它现在的落魄状,又把它塞了回去。 接着是地系家族的,因为大家都穿着土黄色衣服,居然是一场毫无魔法成分的歌舞表演,其中有一个大美女,据说是目前当红的明星,所以喝彩声比刚才看到凤凰还要强烈。 然后就是暗夜精灵了,他们都穿着黑色和银色相间的漂亮衣服,表演的是……乐器。 看来,即使是暗夜精灵,习性和普通精灵差别也不会太大。 而且,迪亚娜不得不承认,尽管自己认不出这些乐器,也不妙解音律,也能听出其中的美妙。 冰律沙的手下穿着银色和蓝色的盔甲,他们奉献了大型冰雕……当然是独角兽,勒弗很不屑地撇撇嘴,认为沙拉又抄袭自己的创意。不过,冰律沙的独角兽并不像阿秀,人家还是很沉稳地站在那里,不骄不躁,宠辱不惊,很对得起独角兽静若处子的美名。 这时候,一群黑衣服的人上场了,观众席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不安,迪亚娜回头正想问勒弗怎么回事,现勒弗一脸厌恶,看到她看自己,就对她说:“你以后看到这些人,要小心些,这些亡灵法师不算是活人,他们是很危险的。” 亡灵法师啊。 迪亚娜心里一震。 还从来没见过“活生生”的亡灵法师呢。 看来,连黑暗联盟内部都很讨厌这些与骷髅,死灵为伍的家伙。 毕竟,那是虚无,是死亡,是一切有生之物的敌人。 “今年他们居然还要表演节目,真不知道能表演什么……”勒弗厌恶地嘀咕着。 只见随着几个亡灵法师的古怪吟唱,一群骷髅从地底冒了出来…… 看台上一片惊呼,胆小的夫人小姐们已经打算离席。 “这里哪来的骷髅啊,难道他们昨天偷偷过来埋的?”勒弗很诧异。 大约三四十只洁白的骷髅在亡灵法师们指挥下,笨拙僵硬地挥动手脚……跳起舞来。 迪亚娜傻了。 不过显然呆住的并不止她一个。 大家都傻了。 骷髅还在继续跳舞。 勒弗僵了几秒钟,哈哈大笑起来:“今年是谁筹划的……哈哈,这家伙还挺有意思!想不到,骷髅还能这么用……” 骷髅在无人喝彩中跳了一段,慢慢停下,黑袍的亡灵法师们也归位了,这时,一道紫色的身影从高台上跃下,一道绚丽至极的电鞭,把骷髅打得七零八落,清出一块场地来,一个傲慢但动听的女音说:“滚开,舞应该这样跳!” 勒弗叹了口气:“洁丝藤娜总是这么莽撞,又得罪人了。” 身材极佳的洁丝藤娜穿着艳丽的深紫色舞裙,颇为暴露,缀满流苏蕾丝,她腰肢细软,舞如狂风暴雨,艳惊四座,惊叹声此起彼伏,连几个暗夜精灵都忍不住取出乐器为她伴奏,刚才那位曾经轰动全场的大明星此刻还坐在土系家的贵宾席上,已经晦暗了脸色。 迪亚娜托着下巴欣赏,觉得此时此刻,真应该有位大诗人来写诗,使这支舞可以流芳千古。 洁丝藤娜一曲舞罢,掌声雷动,她一个收势,很有气度,对着满场的采声掌声置若罔闻,只是微微倾起脸,望着那个高台上的少年。 冰律沙却依然面无表情,冷漠相对。 阳光照在洁丝藤娜美丽光洁的面孔上,青春的肌肤映得仿佛镀了一层金,虽然人人喝彩,她只想他动容,可他偏偏不为所动,那么傲慢,那么冷漠。 只有青春才会这样残忍。 那一瞬间,迪亚娜都有一种冲动,想替洁丝藤娜剖开这个骄傲少年的心看看,到底那里面是什么,是伪装的冷淡还是浅薄的虚荣,抑或是真正的冷酷傲慢? 开幕式表演完毕之后,就该开始第一天日程的比赛了。 这是初赛,初赛将要持续七天,从中选拔出参加最终比赛的人一共十个。 而勒弗他们都是不参加初赛的。 上次比赛的前三名和各族一名精英参赛者是不参加初赛直接进入复赛的。 所以复赛人选通常是二十人。 得知这一点的迪亚娜大感无趣,觉得自己浪费了时间,看不到真正的高手对决,可是当比赛真正开始时,她现自己错了。 来参加比武大会的,都是各族年轻精英,他们当中每一个都算得上是高手。 迪亚娜现在虽然掌握了高级的法术,但是实战却是另一回事,而实战的技巧是十分可观的。 一个下午十几场看下来,真是受益匪浅。 他们当中,有的技巧纯熟,有的身经百战,有的机变百出,而各族不同的攻击方式也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其中当然也有伤亡,一个被火系法师的火焰严重灼伤,一个被冰棱刺破胸膛,血流满地,十分可怕,但是唯一一个死了的,却是被电死的,当时还没立刻死,过了一会儿,医疗的萨满却宣布他停止了呼吸,也没流血,可谓死得无声无息。 结束离场又是一番闹哄哄,为了怕再拥堵,她和勒弗一行人干脆最后出去,那个墨绿头的少年在一群英俊的暗夜精灵簇拥下从他们席前走过,这次没看迪亚娜一眼,但是迪亚娜却还是觉得他在留意自己,觉得浑身不舒服,心里又是隐隐作痛的感觉,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低声问勒弗:“他是谁?” “他啊,他是路德瓦纳公爵的私生子,叫安洛卡,很奇怪的名字对不对,他长得和暗夜精灵一点也不像,据说他母亲是个人类舞女,出身十分卑贱。他是长到十岁左右才被找回来的,好像受了很多苦。但是却很有天分,据说他是暗系和风系十分均衡的各百分之五十,能够使用两系的中级魔法,好像十分刻苦,连武功进展都迅异常,因此路德瓦纳公爵很喜欢他。这次作战,他被指派为暗黑精灵的统领,很多人都很惊讶,因为路德瓦纳公爵有两个嫡子,却指派一个私生子当统领。不过他表现很好,还活捉了洁努加得的王储,让洁努加得女王花了大片土地来换儿子的命。这下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现在,他在暗夜精灵中的地位应该很稳固了。” 如果我真的是雷娅,他又是怎么认识作为洁努加得侯爵小姐的雷娅的? 而且好像相识时间还不短的样子。 竞技场外头,不少人在开盘口赌谁赢,迪亚娜见了笑了笑,对勒弗说:“回去我看看还剩多少钱,回头买你赢。” 勒弗大喜,握着她手说:“你要不要预支下个月的饷金?一定能赚不少!” 第二天第三天,迪亚娜都没再去,她隐隐有些不安,又想起那个墨绿头的安洛卡警告自己的话,决定还是躲在勒弗家不要乱跑比较好,正好趁着勒弗不在家,把那些高级火系魔法练练。 大家都去看比武,她正好关起门独占训练场。 看来自己可能真的是雷娅,这些高级魔法,她练得异常顺手。 这天,她成功放出了一个大型的火龙,活灵活现,不比当初勒弗放的差,小火在旁边高兴得跳来跳去,自己也还算满意地呼了口气。 可是,背后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果然不错啊。” 迪亚娜惊骇地回,勒弗一脸冷笑站在那里,脸沉得像砖头一样,眼中冒着怒火。 通缉 迪亚娜回头看到勒弗,顿时脸色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脏剧烈跳动,一阵晕眩。 勒弗脸色并不比她好看到哪里去,眼睛里的怒火越烧越旺,声音也堪称咬牙切齿:“雷娅.蓝穆兰德,堂堂的侯爵小姐,这么委屈在我这里当随军兽医,到底有什么图谋?” 迪亚娜嘴唇动了好几下,才出声音来:“勒弗,我……” 她想说我并没有骗你,可勒弗却不容她说完,直接打断了:“雷娅.蓝穆兰德小姐,和你决斗是我一直的愿望,请吧。”他微微欠身,行了个决斗的礼,但是怒火却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 “我……不要这样,勒弗。”轻轻摇着头,迪亚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这样说着,声音软弱无力。 眼神里也流露出哀恳了吧? 勒弗却显然很生气很生气,完全没理会她:“何必装作弱者的样子?雷娅小姐----抱歉我直呼你的名字,你我都知道弱者不是和你相配的东西,你假扮成一个药师,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装作读自己的论文让我来谈论你的成就,让你很得意吧?而我却像个傻瓜!” “我没有……勒弗,我不是……我出了意外,忘了以前的事情,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迪亚娜极力解释。 “你是在我刚才叫出你的名字时才想起自己是谁的吗?”勒弗微微停止怒火,冷冷问。 迪亚娜愣在那里。 是吗? 我真的知道吗? “不……我还没有……” “哼!”勒弗冷笑起来,“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是没有告诉我?如果今天没有露馅,你是不是打算一直把我当猴耍?” 迪亚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看着他,眼睛里很丢人慢慢起了一层雾气。 “不要多说了,”勒弗面无表情,冷冷说,“来吧,你放心,我知道纯魔法师一对一不可能是魔武双修的人的对手,我不会用武技的。咱们就只是魔法对魔法,看看到底谁强一些。” 还没等她反应,勒弗已经念出一串急促的咒语,迪亚娜一听,正好就是火龙的咒语,她僵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念出同样的咒语反制勒弗?用别的魔法反击他?使出防御魔法? 她现自己动不了。 眼睁睁看着勒弗的手中飞腾而起的火焰巨龙,比自己的更加纯熟,更加强大,更加炽热,带着难以形容的威压朝自己扑过来,火焰的热力似乎已经焦灼了她的头,她已经觉得无法呼吸了……但还是不能动弹。 勒弗居然会攻击她。 怎么可能? 会撅着**找羊皮纸的勒弗。 会和阿秀打来闹去的勒弗。 会牵着她的手问她要不要提前预支饷金的勒弗。 脾气虽然有些暴躁却一直对她那么好的勒弗。 不知不觉已经被自己当成好朋友而不是老板的勒弗…… 是开玩笑的吧? 是试探吧? 只要自己不动,他会把魔法收回去吧? 只要自己…… 可是她害怕了,火焰就要吞噬她了,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因此看不到对面的勒弗已经变色,脸上露出焦躁和难以置信,张开嘴想要对她嚷什么。 眼看火焰就要吞噬颤抖的纤细身形,旁边一直不解地看着两人,焦急得“呜呜”叫的小火再也按耐不住,怒吼一声,直扑向那条火龙。 小火的能力当然不足以吞噬掉火系高级魔法中以威力强劲著称的火龙,迪亚娜本来已经要闭目待死,但看到小火被火龙吞噬的危急场景,不容多想,就是一挥手中的魔杖,叫了一声“强化火墙”,一道高密度的火焰墙壁很轻松地凭空出现,隔住了火龙,但是火龙来势汹汹,一头撞在火墙上,被消融同化了一大部分,剩余的则被小火的大嘴接住。 所有的火焰都凭空消失了,所有人松了口气。 小火被灼伤了一块毛皮。 她的衣襟被烧得卷了起来,她面色惨白,双手抖,双腿软,只是死死盯着对面的勒弗,眼泪突然泉涌,直至泣不成声。 勒弗的脸色阴晴不定,终于渐渐从焦灼到恢复铁青,他走到迪亚娜面前,看了她半天,任凭她在自己面前掩面而泣,肩膀颤抖,却一言不。 半天才冷冷说:“你真让我失望,即使你天赋再好,理论再杰出,也不能成为出色的战斗者,一心要与你比较,我真是愚蠢。” 迪亚娜还在流泪。 他的话如同铁锤敲打在她心上,但她却不是为了这话里的意思而哭泣。 “……你走吧,我不会把你交给军方,但也不想再见到你……”勒弗最后这样说。 迪亚娜终于收拾完行李,直起疲惫的腰,说不出心里的感受。 她的行李并不多,几件衣服,一些金币而已,带着包袱和小火走下楼,勒弗并不在,只有老管家在那里站着。 迪亚娜心里再次黯然了一下,把装着那根价值高昂的魔杖的匣子递给老管家:“请把这个交给他。” 老管家微微鞠了个躬,说:“请您放心,小姐。”他并不知道迪亚娜就是雷娅的事情,只不过貌似很不高兴的勒弗让他在这里送迪亚娜走,他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很直接地理解为小两口吵架。 迪亚娜自己一个人带着小火拿着东西走向门外的背影太过萧索,老管家忍不住心里有点同情,快步走过去说:“迪亚娜小姐,要我为您叫辆马车吗?” 迪亚娜心里一酸,摇摇头,微笑说:“不要了,谢谢你的好心。” 走到街上,背后的门关了,最后一次回头看看这栋热闹华丽的红色建筑,迪亚娜转过身去,走了。 小火因为能出来很高兴,火伤对它来说是最无所谓的,它那被灼掉的一块皮毛除了毛没有长出来,秃了一块,其余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所以现在又开始兴高采烈蹦跳起来。 迪亚娜看它那样子,心里软了一下,忍不住微微一笑。 还是个孩子呢,小火,虽然长得那么高大雄壮,很威猛的样子,终究才一岁不到。 接下来怎么办呢,跟勒弗在一起那么久,总是听他的安排,现在自己一个人,有些惶惑起来。 不管怎么说,找个地方住吧。 她朝着自己记忆中记得路过的一家旅馆走过去,总觉得路人有人在看着她,可能自己拿着包带着“狗”的样子太奇怪,她对自己说。 又过了一个街区,看到有几个黑衣军人在贴着什么,她视力还好,仔细一看,傻住了,居然是自己的画像,画得还相当不差。 自己被通缉了! 正傻在那里,那几个军人当中已经有比较眼尖的现了她,大呼小叫地追过来,迪亚娜一辈子没被人这样当作小偷和逃犯追过,慌了神,只知道带着小火跑,连衣服的包袱都扔了。 军靴踏出的沉重脚步声在她后面紧追不舍,迪亚娜捡着小巷子跑,慌不择路,拼命往前奔,小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跟着她跑得很轻松,一边跑一边好奇地望着她。 她本来是个魔法师,实在和强壮扯不上关系,这样亡命飞奔,很快心脏和肺就不堪重负,跑得风刮得胸口撕裂般疼痛。 后面的虽然只是普通军人,身体素质却比她好许多,紧追不舍,很快就要追上。 小火似乎明白了一些,突然朝她叫了一声,像是催促一样的声音。 迪亚娜扭头看它,她已经跑得头很晕,看小火都不大清楚了……灵机一动,突然明白了,小火是叫自己骑它背上去。 小火是攻击型骑兽,但是并不是说就负不动主人,何况迪亚娜这个身体并不重。 迪亚娜用尽力气,奋勇跳到小火背上,紧紧搂着它的脖子,小火感觉主人已经抱稳,撒开蹄子狂奔起来,很快把追兵落在后头。 好颠,比骑马还要颠,如果不用尽全身力气搂住小火的脖子,自己恐怕会被甩出去。 小火在她授意下,尽找没人的小道小巷子跑,迪亚娜听到身后很久没有脚步声,对小火说:“停,停!” 从小火背上爬下来,迪亚娜觉得自己双腿已经不足以支撑自己的身体了,背靠着墙壁大口喘气,小火倒是不累,停住歪着头看她。 “想不到……要疲于奔命了。”迪亚娜喘着气,摸着小火脖子上的毛说。 突然听到轻微从天而降的声音,还没等反应判断,几个黑衣人就像凭空出现一样,落在她面前。 这几个人也穿着军装,却带着面具,衣服镶着暗黑丝绸的边。 意外 迪亚娜被这突如其来,极有效率的袭击又弄懵了。 那几个人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就挥动铁链和别的武器抢攻上来,迪亚娜吃了一惊,条件反射一个火球直飞为的人面门,小火则是随时维持着战斗姿态,反应比她快得多,同时出火矢射向一人的同时,朝着离迪亚娜最近的那人咽喉咬过去。 几个人被暂时逼开一些,迪亚娜叫了声:“小火,走!” 小火看看她,“呜呜”回应了一声,继续攻击挡路的人,想要和她会合。 但是中间那两个人似乎铁了心要阻隔开迪亚娜和她的骑兽,以杜绝她骑小火跑掉的可能性,死不退开,一直抢攻。 迪亚娜稍微镇定下来一些,她比起刚才的惊慌要比较适应战斗了,先了个强化火墙来进行防御,但是因为手里少了那根魔杖,难度大了很多,很困难才出了一个小小的,还非常薄,远不能和刚才防御勒弗的那个相比,被人连着攻击几下,已经摇摇欲坠。 她知道自己的高级魔法并不纯熟,而且高级魔法对于近战也没什么用,她频频使用能够瞬或近乎瞬的火球火矢火流星火蛇,一时间仿佛放烟花一般,漫天火花。 不过这几个黑衣人的身手出一般水平,尤其是敏捷度极高,迪亚娜的魔法攻击度不算太快,他们躲避得并不很难,而在他们的攻击下,迪亚娜的防御火墙眼看就要消失,她却已经没有余力再释放一个,一旦消失,对于这些黑衣人高效快的物理攻击,她是没有防御之力的,不由慌了,朝小火那边望去。 小火倒还好,在两个人的纠缠下算是游刃有余,它物理魔法攻击双全,即使面对面前的高手,也毫不怯场,它专门跳跃用爪牙攻击其中之一,留下了不少伤口,而对于另一个,则只使用魔法牵制。 迪亚娜知道小火很聪明,是打算先集中解决其中之一,好冲过来。这个策略虽然很有效,但是一时半会显然还做不到,而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她想了想,用洁努加得语对小火大叫:“朝那边跑,回头再找我!” 小火的嗅觉很强大,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现在既然会合不了,不如分头跑。 小火听明白了,朝反方向跑了,那两人一愣,追了过去。 而迪亚娜则在强化火墙防御被破坏的时候,朝着身后放了个自己所能放出来的最宽的普通的火墙术,把整个小巷子隔断,自己亡命跑了起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迪亚娜不敢回头看,她知道那几个要突破那道宽的火墙并不算太费事,而且也可以绕路,自己很快就会被追上,但是有一线希望也要拼命往前跑,即使腿已经迈不动…… 她喘着气,急拐进右侧更窄的一条小巷子,虽然知道这么简单的伎俩不太可能甩了那些明显从事暗杀之类的工作的家伙。 突然,一只手从狭窄的巷子旁边墙壁的门缝里伸出来,一把抓住正勉强往前拼命跑的迪亚娜,一扯。 迪亚娜突然被人抓住狠狠一扯,身子踉跄,吃了一惊,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自己被横拽进了一个小屋子,里面没有光线,门被关上了,自己被一个人抵在墙壁上,这里似乎是个过道,很狭窄,抓住自己的人离得很近,有股说不出的淡淡味道,像青草或者是什么木头,很好闻,似乎有着深藏在意识深处的印象。 让她莫名心跳欢喜,可是又隐隐作痛的印象。 她狂喘着,胸膛剧烈起伏,一边在想哪里闻过。 “叫你小心点不是?弄得这么狼狈,你怎么总是这么傻……傻瓜。”温存含笑的声音,但还是叫人听了微凉。可是最后那个“傻瓜”却说得那么温柔,充满爱怜的味道…… 那么熟悉。 慢慢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已经可以看出面前影影憧憧的轮廓,声音,味道,都想起来了。 “安洛卡……”她还没平息喘息:“是你干的……” “不是我。”面前的美貌少年很平静地否定,声音依旧温存,已经不含笑,却还带着温柔笑意:“多明尼克那家伙虽然不是好的神官,却是一流的情报官,你虽然没和他照过面,但他见过你的画像,那天你居然敢当众跟在勒弗身边露面,当他是吃素的吗?他查证了两天就确认了----所以我不是叫你小心吗?非不听我的……雷娅,你这丫头怎么老觉得天下的事情都是你手到擒来?这么粗心大意,又不是没有吃过苦头……” 他的声音说得越来越低,越来越轻柔,等到迪亚娜觉他离自己太近,气氛太暧昧的时候,他已经低下头,吻住了她嘴唇。 距离太短,他虽然度不算很快,动作也不是迅雷不及掩耳,她却根本来不及躲。 柔软温暖的薄唇紧紧贴在迪亚娜嘴唇上辗转吮吸,迪亚娜现自己心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膛,脸上瞬间就起烧来,而身体却不听使唤地软,只是任人宰割似的软软靠在墙上,任凭他吻着自己的嘴唇。 似乎是灵魂深处都熟悉的吻,吻的好像不是她的嘴唇,而是她的心脏…… 可是,她却又那么想要抗拒…… 突然现他纤长的手指不知何时悄悄放到了她的左胸上,迪亚娜浑身剧震,仿如电击,不知哪里振奋起力气,狠狠一把把他推开。 安洛卡正沉迷温柔乡,猝不及防,被她一把就推开了,他微喘着:“……怎么了,雷娅?” 迪亚娜脸上热,心乱如麻:“你……” 安洛卡似乎有些意乱情迷,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雷娅,不要生我的气了……我并不想伤害你,真的……我交待了他们不要伤害你的……我,我怎么舍得呢?”他把头埋在迪亚娜耳边,呼吸轻轻热热地骚扰着她耳边的丝,声音低柔缠绵,动人心弦。 迪亚娜挣扎了几下,这次安洛卡用了力,他的双臂居然出乎意料的有力,她挣脱不开。 耳鬓厮磨,心智不知道去了哪里,安洛卡越抱越紧,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在她耳边低喃:“雷娅,我好想你……”手臂紧紧箍着她的纤腰,并且轻轻抚摸…… 狠狠一挣,她用近乎凄厉的声音低声叫着:“放开我!” 虽然没有挣开,但是安洛卡似乎被这声音惊住了,放开了她。 “别碰我!”迪亚娜防卫地,微微喘息着警告对方。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 对峙了几分钟,安洛卡放弃了。 迪亚娜甩甩头,想起来,手指上放出一个小小的火球照明,破坏掉黑暗的暧昧姿态。 安洛卡墨绿色的丝,翡翠色的眼眸,洁白如玉的面庞,真切出现在了面前,他面色平静:“我送你去师父那里吧?” “师父?”迪亚娜有些惊讶,她第一反应想到了她的索恩师父,但是知道对方不可能指的是他。 “嗯,去师父的城堡,虽然他还没回来,不过那是你很熟悉的地方,在那里一定是绝对安全的……” 师父?城堡? 迪亚娜快开动脑筋:安洛卡和我是师兄妹?师父是什么人?还有城堡? 迪亚娜的沉默被安洛卡错解了,他平静柔和的美丽面庞上掠过一丝焦躁,不由自主又想伸手去抓她的手腕:“你还是不放心我吗?我不会害你的!” 迪亚娜躲开他的手,摇头:“我不去。” 变形药水 “你不去?”安洛卡有些焦躁:“你以为你自己可以逃出去吗?现在这城里到处都在抓捕你,你只是魔法强大,并不是无所不能,而一个落单没有护卫的魔法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追捕者?” 迪亚娜现自己胸口又泛出异样的感觉来,说不出是厌恶还是激荡,她别开脸,冷冷说:“这些是我自己的事情。” 安洛卡平静下来,美丽温柔的脸恢复成水一般平静:“好吧,随便你。”说完这话,他就开门走了出去。 居然就这么毫不回头地走了,墨绿色头在转身时留下一抹流彩。 迪亚娜看着他就这么走出去,一时有些茫然。 这算是生气吗? 这个人到底和我什么关系? 是情侣吗? 究竟生了什么事情? 背叛又是怎么回事? 一堆问题涌上头来,挤在一起。迪亚娜摸摸嘴唇,有些怀疑刚才的亲吻是幻觉。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先逃出去比较重要,这个安洛卡看着蛮卑鄙的样子,说不定一不爽就去把自己卖了。 第一步先找到小火。 世界上还真有心想事成这回事,迪亚娜刚想找小火,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试探性地探到了门口。 “小火!”迪亚娜高兴地叫起来。 小火也确认了主人的气息,高兴地扑过来,又一次要求用口水给主人洗脸。 探头四处看看,现并无敌情----小火的智商一定不会允许自己被人跟踪来的,迪亚娜放下心,一把把小火扯进来,关上门。 借着火球照明找到了桌上的油灯,点亮,这才看清这是个平民区常见的小屋子,但是在底层,很小的一间,没有窗,没有自然照明,有一床一桌一壁橱,极其简陋,估计租金也是很便宜的。 不知道安洛卡怎么会在这里等着自己,他一直在跟踪自己?还是根本就是他的阴谋? 刚才也没机会多问。 迪亚娜跟自己说一定要警惕这个人。 刚才包袱已经丢了,好在里面只有些衣服而已,金币她用布带缠在腰间,而那些比较珍贵的物品,也随身放在怀里。 四处找找,现床上有件黑布袍子,很普通,平民寡妇常穿的那种,估计是安洛卡为自己准备的变身道具,这个袍子可以配上黑布头巾,把脸包得只露出眼睛,而一般士兵却是不方便去要求寡妇们揭开头巾接受搜查的。 这小子果然很贼。 一边暗中批评着安洛卡,一边享受起人家准备的东西。迪亚娜把黑袍换好,把自己的东西重新或塞或绑在身上,把换下来的衣服一堆火烧成灰烬,把一部分金钱和一些小东西用床上的一块疑似枕巾的东西包成一个小包袱,想了想,她找出了索恩师傅当初给的那瓶变形药水。 “变形药水,能将人随机变成形貌完全不同的个体。药效:三天;副作用:服下有疼痛烧灼感,对身体有较小的损伤……”轻轻念出瓶子上的说明字样,狠狠心,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胃里像灌了酒精一样难受,灼烧的感觉出现了慢慢扩展到全身,越来越剧烈,开始像有无数小刀子在自己身上割,动静越来越大。 迪亚娜咬牙忍着,她也没想到会那么痛苦,脸色渐渐苍白下来,冷汗直流,虽然咬着牙,嘴里还是忍不住出轻轻的呻吟……她倒在了床上,胃里翻江倒海,想要吐,吃下去的仿佛是穿肠毒药。 小火一直仰着头在一边望着,见到主人这副模样,急得忍不住“呜呜”叫起来,又轻吠了两声。 “嘘,小火,小声点,别被现了。”虽然疼得想要打滚,还是振作起来低声提醒小火。 小火又“呜呜”两声,凑到她脚边,用大脑袋蹭她的脚,企图以此来安慰下主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迪亚娜现身体的疼痛终于消失了,她也变得很虚弱,一点力气都没有。小火一直在舔她的脸,大概是鼓励和安慰她的意思。 勉力从床上爬起来,迪亚娜现原来穿得空荡荡的黑袍子被自己撑得鼓鼓囊囊,而原先只到小腿的长度现在已经长达脚踝。 她走到壁橱门上镶的一面已经残破的镜子面前,一照之下,不由大吃了一惊。 镜子里面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不仅容貌变了,连形体差异都那么大。 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又矮又胖,有着温暖的亚麻色头和褐色眼睛的女人。 和原来的自己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共同之处。 身高减少了至少十厘米,而体型却粗了好几圈。 被压缩成这样,难怪身体这么痛。 迪亚娜暗暗呻吟一声,师傅啊,您老人家确定这药水对人体只有小小的损伤吗? 她戳戳自己鼓鼓的面颊,很真实的弹性,不可思议啊。 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估计是不可能被任何人认出来了。但是小火…… 迪亚娜低头看看两眼亮晶晶,狗腿地看着自己的火狼小王子,头痛起来,这家伙可太显眼了,谁能认不出它来? 早知道叫它直接去城外等自己! 迪亚娜蹲下身子,搂着小火的脖子叹气:“唉,你要也能变形就好了。” 小火竖竖耳朵,不解地看着她。 “你这么大一只,太显眼了,怎么办呢?” 小火抖抖毛,表现出很轻松的样子,迪亚娜正搂着它愁,突然现,小火居然越抖毛体型就变得小一圈。 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火变成了一只吉娃娃,迪亚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小火却似乎对自己的新形象很满意,它自己低头看看纤细的腿,扭头看看小巧的腰,欢呼一声,迈着小蹄子朝迪亚娜撒欢地跑过来。 迪亚娜把它捧起来,左看右看,又扯扯它的大耳朵:“天哪,小火,你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太了不起了!” 一开口,她愣住了,自己的声音也变得粗哑了不少。 小火很得意地一头钻在她怀里,享受自从它长大后就没再享受过的待遇。 一切收拾停当,迪亚娜抱起吉娃娃状的小火,提着包袱,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出了门。 一路上,果然没人注意这么个不起眼的寡妇,她顺利地去店铺买了些很平常的衣服,内衣,袜子等物,想了想,又走进了街对面的佣兵工会。 再见蜜埃勒 佣兵工会就在离她购物的地方不远处,远远可以看到硕大的招牌,门面也很大,这里是黑暗联盟的府,规模自然非索翠里这般的边陲小城可比,门前也是人来人往,有装饰奢华的贵族,大商队的管事,普通小商人,也有行迹奇特的各种职业的佣兵:武士,剑士,弓箭手,盗贼,偶尔也有魔法师甚至萨满法师。种族也很多样化,虽然绝大部分是人类,偶尔也能看到黑暗精灵,矮人之类的,但是这里毕竟是已经很北边的黑暗联盟了,倒是不大见到南方的希望之林的白精灵。 在这里,装束就更加多样了,金光灿灿的袍子和破旧的皮甲交相辉映,有全身裹在黑袍里的人,也有衣着暴露,****的女子。 等等……衣着暴露的女子…… 眼前这十分暴露,露出大半个背部,非常过分地勾勒出大腿和臀部的黑皮甲很眼熟啊,还有那蜜红色头…… 蜜埃勒! 迪亚娜高兴了一下,差点出声叫她,但还是记得自己目前处境,忍住了。 蜜埃勒果然走到哪里都有一群或猥琐或正常的男人对她流口水,而她也总是那么满不在乎,一举一动依旧风情火辣,看不出年龄的小麦色面庞褶褶生辉,眼睛明亮而妩媚,丰厚的嘴唇时时有肆无忌惮的笑声溢出。 抱着吉娃娃,穿着普通的寡妇的黑袍,一看就不像有钱出大委托的胖寡妇当然没什么人理会,她站在一边,注意着蜜埃勒。 蜜埃勒是完成了上个任务之后又立刻接了个送信的任务到乌雅加纳,刚刚交了任务,又加入了一个去黑暗森林边缘属于暗夜精灵统治区的小城的商队。 迪亚娜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现这个小城离索翠里并不远,尤其离里斯克镇很近,几乎只要穿过一小段黑暗森林,越过马耳他山脉,就到了肯亚家所在的村子了。而这片黑暗森林,也是非常外围的,应该危险性不算大。 自己现在的伪装只能维持三天,而如果顺着原路回索翠里,相信会受到追击,倒不如…… 主意打定,迪亚娜迈着小脚,扭动着肥胖的身体,抱着吉娃娃状的小火,凑上前去,对正在向蜜埃勒搭讪并且大献殷勤的商队管事赔笑说:“这位老爷,我能和你们一起走吗?” 由于路上不太平,普通平民或小的中产阶级要求和大商队同行,托庇于后者雇佣的私人武装的事情是很常见的,迪亚娜编出一个自己死了丈夫,要回娘家----就是那个小镇,靠着兄弟生活的故事,十分合情合理。 那管事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了迪亚娜一番,没有反对,只是阴阳怪气说:“这位夫人,您自己有骑兽吗?” 迪亚娜摇摇头。 “您行李多吗?” 迪亚娜指指包袱和怀里的小火:“只有这个包袱和这只小狗。” “狗啊,”管事的八字眉拧在一起,“我们一般是不准狗上车的……太脏了,会把商品弄坏……” 迪亚娜连忙哀求这位“老爷”,说自己的小狗如何乖,如何干净,自己现在一无所有,只有和它相依为命。 怀里的小火显然怒气勃,很想给这位管事“老爷”一点颜色看看,但是迪亚娜死死揪着它尾巴,无声威胁它不许捣乱,小火无奈,只好很委屈地配合没用的主人扮演可怜小狗的角色,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求地看着蜜埃勒。 蜜埃勒怎么说也是个女人,不可能对这么可爱的小动物毫无感觉,果然在匆匆一瞥后惊叹说:“多可爱的小狗啊!”也就帮着迪亚娜说了句情。 在乌雅加纳,守节的寡妇们还是受到相当的同情和尊重的,所以这个管事虽然是个连石头都要挤出油水的主,也还是松口了,他同意迪亚娜带着小狗搭乘他们商队的货车,路费要十二个银币,不包吃的。 十二个银币对现在的迪亚娜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大数目,但是她想起自己扮演的角色,应该是经济比较窘迫而且以后都没有收入来源的,就很敬业地倒抽一口凉气,一边哭穷一边和管事砍起价来。 经过一番艰苦的砍价,最后说好了一个金币整,商队明早就要出。 晚上只好到旅馆里住一夜了。 迪亚娜有些担心,一边走一边祈祷自己不要露馅,但想想自己和小火形貌变化那么大,应该不会有事。 突然觉蜜埃勒和她一路在走,迪亚娜愣了一下,蜜埃勒这时也注意到她了,有些惊讶说:“这位大嫂,您不是本地人吗?怎么也要住旅馆?” 迪亚娜倒有几分急智,叹口气说:“我那死了的老公有些债务,我卖了房子还了债,也不剩几个钱了,所以才待不下去,只好回娘家投靠兄弟,房子已经出手了,今晚只能住旅馆了……” 蜜埃勒看着这胖胖的,气色红润的平凡面孔上的忧虑,不禁产生了一些同情,就和她一边聊天一边走到旅馆,两个女人间的关系出乎意料又一次亲近起来。 第二天上路,也没有遇到任何麻烦,迪亚娜在通过城门的时候紧张了一下,但是守卫并没有多问她什么,这是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和军方的关系很好,所以盘查很松。 又一次看到那钉满各种钉子的大门,上头那红珊瑚的钉子还是那么显眼,迪亚娜记起勒弗带自己通过这里时的情形,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这个习俗一直延续到现在,勒弗的家人也一定会为刚出生的他钉上最鲜艳最珍贵的钉子吧? 勒弗,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一定很生气吧?不知不觉间已经当成了朋友的人,居然一直在欺骗自己,而且这人还是自己一直视为对手的…… 勒弗虽然很平易近人,本性却还是很高傲的。 下次见面,能原谅我吗? 由于这次的路线不是朝正南方向,而是朝西南出,穿越的荒原只有一小段路,并且属于边缘地带,危险性并不高,大家都很轻松。 第一天结束,几乎没有什么事情生。 晚餐,商队开始烤全羊,香气扑鼻。 迪亚娜咽了几口口水,叹了口气,打开包袱拿出出前自己赶着去买的干粮,由于这一路商队都不给她提供食物,所以她准备了两皮袋水和许多的干面包,这是罗蔗粗麦磨的面粉做成的面包,口感并不好,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容易坏,她只想着又要能够一路吃的,又要不太占地方,所以只买了这个。 一口一口咬着让人食不下咽的粗面包,迪亚娜忍不住叹气了。 小火则是对扔到自己面前的一块面包完全不屑一顾,生气地趴在那里,扭过脸去,鼻子一动一动,显然风里传来的烤肉香气让它更加郁闷。 终于,它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朝着迪亚娜低吼了一声。 迪亚娜放下手边有一口没一口啃着的面包,又叹了口气:“好吧,你要去捕猎你就去吧,不过要小心危险,也不要被人现……” 小火得到同意,高兴地站起来,朝外面跑出去。 暮色中,朝着荒原奔跑的敏捷身形越来越大,终于恢复了火狼的正常大小,慢慢隐没在无边无际的原野里。 烤肉风波 小火离开后顿时就觉得有些冷清了,迪亚娜裹紧黑斗篷,倚在马车边远远看着远方的人群,商人和佣兵们走来走去,取用着烤肉和别的食物,有人大声说笑,远处地平线上血红的夕阳把美丽的原野染得一片红艳艳的,壮美异常。 静静坐在车辕,被原野粗犷的风吹拂着头,看着夕阳慢慢隐没在地平线下,黑暗慢慢覆盖了整个大地。 烤肉盛宴已经结束,有些年轻的佣兵聚在篝火边喝酒唱歌,但是大部分都去睡觉了。 这苍茫原野,危机四伏,又有什么可娱乐呢,明天又是辛苦的旅途,还是早早去养精蓄锐。 小火怎么还不回来? 迪亚娜有些着急了,暗暗后悔同意它去觅食。 如果被人现怎么办? 遇到危险怎么办? 就在迪亚娜在货车旁边焦急地踱来踱去时,一个黑影渐渐跑近,迪亚娜看出是小火,连忙迎过去。 小火的眼睛在夜幕下闪闪光,面部表情很放松,----迪亚娜知道这是它酒足饭饱的满意神情,脚步轻快,嘴里叼着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 “小火,你还知道回来呀,哎呀,瞧你的肚子圆的,都快拖到地了!……这是什么,啊,都是血,好恶心……” 迪亚娜皱着眉头,从小火嘴里勉为其难接过一条什么动物的腿,显然是小火吃剩的晚餐打包回来给主人吃,不过血淋淋的,弄得它嘴附近漂亮的毛也沾满了血。 “呜……”听到主人无良的评价,小火不忿地低吼了一声。 “好好好,谢谢你给我带晚餐……”迪亚娜无奈,不过想想小火能记得给自己带,也有几分感动。 扛着血淋淋的大腿,身后跟着舔着自己弄脏的毛的小火,迪亚娜去宿营地不远的小溪洗剥猎物。 “小火,你快变回吉娃娃吧,要是被人看见就糟了……” “呜,呜呜!” “什么?吃得太饱变不了?你吃那么饱干吗!贪吃鬼!” 小溪水流清甜,迪亚娜把手伸进去,略有些冰,灌满自己的皮袋,又喝了几口,小火也凑过来,“吧唧吧唧”喝起水来。 “少喝点,你的肚子已经快破了,我可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消化药水……”迪亚娜一边对宠物絮絮叨叨,一边不太利索地把那条腿上的皮剥下来,把肉清洗干净。 幸好平时肯亚做的时候自己看多了。 “去找柴火呀,愣着干吗?” 面对越来越过分的主人,小火倒没抱怨,高高兴兴去了,一会儿叼回了一些枯枝之类的,而迪亚娜也就地拾了些合适的枯枝,她把一些比较潮湿新鲜的挑出来扔掉:“这些会起烟,不够干燥,好了,就在这里吧,这里的灌木丛茂密,应该不会被现……” 篝火在一个小小火球的引导下熊熊燃烧了起来,那条不知什么腿现在开始散出撩人的香气,很快就要变成合格的晚餐,小火不愧是火狼,看到篝火立刻就高兴起来。 有盐就好了,不过现在也还不错。看着温暖的篝火,迪亚娜心情也很好,美滋滋想着。 比武大会现在快要进入决赛了吧? 勒弗应该可以拿到第一名吧? 肯亚现在又在干什么呢? 正在烤肉的香味下思绪纷飞,突然,一个性感低哑现在却因隐隐的兴奋而高亢的女声说:“哎呀哎呀,好香的烤肉啊!” 迪亚娜一僵,慢慢回过头去,蜜埃勒笑嘻嘻站在那里,黑皮甲和蜜红头在月光下更显诱惑。 “你……”迪亚娜扯动僵硬的笑容,“要吃吗?” “要!”蜜埃勒欣然说:“难得看到飞黄羊的肉,肯定比今晚那破烤羊肉好吃多了。”她紧挨着迪亚娜坐下,一股百里香和蜂蜜的淡淡香味。 “哎,”蜜埃勒突然看到小火,惊讶起来:“怎么突然长那么大了,还那么眼熟!” 迪亚娜正要翻动那条腿,被这话惊得咳嗽了一声。 蜜埃勒却显然没那么好糊弄,她看看小火,又看看迪亚娜,狐疑地说:“你不会恰好认识我一位朋友吧?” 迪亚娜想扯出个笑容,却觉得有点难,脑子里飞地计量。 明天,变形药水就要失效了,蜜埃勒怎么都要认出自己,还是干脆和盘托出吧。 蜜埃勒她,应该不会背叛自己吧? 这算是个很长的故事了,迪亚娜一边吃烤肉一边说得几乎要口沫横飞。 听完她的遭遇,蜜埃勒睁大眼睛:“你就是洁奴加得那位著名的雷娅.蓝穆兰得?” 迪亚娜苦笑着点点头:“也许是吧。” “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是的,在战场上可能头部被重击了,我一直想不起自己是谁,直到看到自己以前的一篇论文,才隐约想起自己是谁,可是大部分事情还是记不得,会的咒语也都记不清了。” 蜜埃勒沉吟:“那你现在的局势可不大妙啊,你明天就要恢复原来相貌,而你的通缉令不可能不给商队,那些商人都很胆小,不会包庇你的,一定会把你交给军队,而佣兵们也肯定有不少人愿意拿你去换点钱……” 迪亚娜皱起眉头来。 “这样吧,”蜜埃勒拉着迪亚娜的手,一双眼睛“含情脉脉”:“我带你走吧。” “你?”迪亚娜有些犹豫:“只有咱们两个,会不会太危险?” “危险?”蜜埃勒嗤之以鼻,拍拍自己腰间的匕,豪气冲天,“不要小看我,我很强哦,再说,你可是堂堂火系魔法天才,又有这只七阶云火兽,难道还不够闯闯黑暗森林?” “云火兽?”迪亚娜愣了一下。 “是啊,”蜜埃勒皱起眉来,“难道你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只云火兽啊,它们是长得和火狼很像,尤其小时候,可是火狼怎么会变化呢,它能变那么小,难道还不是云火兽的技能?” “哦。”迪亚娜呆呆看着小火,自己还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原本以为是中等魔兽的小火,居然是高达七阶的云火兽。 “它现在还只会火系魔法,长大后就会风系魔法了,可以带着你飞呢,而且成年后云火兽可以高达八阶。” 八阶啊,作为最高圣兽的凤凰,就是九阶而已。 自己看来运气还不错。 “怎样,你跟我单独去黑暗森林吧?”蜜埃勒笑眯眯说。 “蜜埃勒,你要去黑暗森林干什么呢?” “我是为了寻找水晶兽的鬃毛和一种深渊黑檀木。” 蜜埃勒说起自己为什么要寻找水晶兽的鬃毛和深渊黑檀,原来是想做一把顶级的弓。 蜜埃勒出道本是盗贼,这个盗贼并不是说真的偷人东西或者抢劫的小偷强盗,而是一种职业,以侦查,机关为擅长,擅长使用匕类的短小武器,但是战斗力并不强,她一个美貌女子,闯南走北这么久,觉得自己实力太弱,从前年开始拜在一位出色的弓箭手门下学习弓箭,眼看即将学成,却缺乏一把好弓,所以出来寻觅材料,打算请师父的一位好友,一位制弓的大师给自己做一把杰出的好弓。而这两样就是大师开出的材料单的主材。 其实内行人都知道,一位好的弓箭手决不会用外头贩卖的弓箭,因为弓与刀枪不同,好坏差异太大,只有量身定做的弓才最适合自己。 迪亚娜点点头,表示很理解蜜埃勒。 “主要是为了寻找深渊黑檀,那个只有黑暗森林才有,水晶兽则要去高岗沙漠往南的希望之林。” “啊,高岗沙漠,”迪亚娜欢喜起来,“我要去那里找一位故人,正好顺路。” “哦?”蜜埃勒不怀好意凑过来,笑道,“故人?谁呀?上次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将军,我还以为……” 迪亚娜微红了脸,笑睨了蜜埃勒一把。 就这样,可怜的商队在第二天众人醒来现少了美女佣兵和同路的寡妇。 “怎么回事?” “难道是私奔?” “那个美女盗贼把那个寡妇劫持了?” 各种各样的猜测喧嚣了一天,没有异常也没有找到人,大家也就忘了,毕竟只是不相干的路人,唯一可惜的是美女盗贼不在,娱乐性有些受影响。 而这个时候,昨晚那条小溪的上游,蜜埃勒和迪亚娜正在洗澡,忠心不二的小火在为她们放风。 “哎呀,小雷娅,看不出你还挺有料呢!” “蜜埃勒!” “让我看看怕什么!别挡了,呵呵,你还是这样比较漂亮啊……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给你稍微化化妆,把头染成棕色吧……放心,不会损伤你可爱的美貌的,哎呀,这头真光滑,像你的皮肤一样……让我抱抱当做工钱吧……” “蜜埃勒……” “嗯?” “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 “嗯……” “你不会是喜欢女人吧?” 美女二人组丛林历险记 两天跋涉之后,蜜埃勒和迪亚娜,不,现在还是叫做雷娅更好一些,美女二人组离开了荒原,黑暗森林已经在望。 这两天她们不过遇到一群史莱姆而已,雷娅和蜜埃勒饶有兴致地逗弄它们吐了半天酸水,后来变成吉娃娃的小火实在看不过去,大吼一声变回原形,把可怜的小史莱姆们吓得连滚带爬,跑了个无影无踪。 “小火好讨厌。”蜜埃勒皱眉嫌弃地看着堂堂的七阶高级魔兽。 “是啊,”不负责任的主人也没打算给自己的爱宠说话:“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可爱的史莱姆……” 小火现在很痛恨自己为什么听得懂人语却不会说话,自己在主人看来居然比不上史莱姆可爱,太令人气愤了! 它气得一整天没有对雷娅“呜呜”,也不肯变回吉娃娃的样子。 “前面就是黑暗森林了,这是黑暗森林的南部,再往南,喏,看那边,就是马耳他山脉,这一带比较安全,强大的魔兽较少,我们先在这一片找找,如果找不到深渊黑檀,再往北去,那边是暗黑精灵的地盘,非必要我可不打算招惹他们……等咱们找到了就一路往西,那边就是高岗沙漠了……”蜜埃勒站在一处起伏平缓的土丘上,指点江山。 嗯,蜜埃勒真是难得的有方向感的女人啊,人生地不熟的雷娅很欣慰地暗暗点头。 进入黑暗森林之后,危险渐渐多了起来,这片森林以针叶林为主,物种不像南方热带森林那么多,但是危险的种类要多一些,有时候走走会有毒蛇突然从头顶掉下来,晚上睡觉也要小心奇怪的虫子,有的冒险者一觉醒来会现自己的同伴已经变成了一具白骨。 这时候,蜜埃勒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她耳目聪便,行动敏捷,观察力强,经验也很丰富,能提前现危险,好多次都在千钧一时救了雷娅;而小火则在前面开道,显然它对这片森林也不敢掉以轻心,虽然身为高阶魔兽,但毕竟是幼兽,而且从小不曾有过父母教导,经验上是有欠缺的。 好在高阶魔兽天生就有的威压使得略有智慧的魔兽都自动避开她们,只有一些低等的蛇虫带来一些小麻烦。 雷娅一路收集药材,收获不小,她总算明白索恩师父为什么那么喜欢天涯海角觅药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她们宿营后遇到了第一次袭击。 这是一群蓝豺。 蓝豺是五阶魔兽,水系,战斗力在五阶魔兽中不算太强,但是可怕在于喜欢成群结队,而且生性狡诈,擅长埋伏,嗅觉灵敏,又残忍嗜杀。本来它们是不敢招惹比它们厉害得多的云火兽的,但是小火还是幼兽,它们又是一群,就悍然来捕食了。 蓝豺这样适应性强,繁殖力也不弱的魔兽,分布极广,很多进入黑暗森林的冒险者,都是死在它们口下。 对于一个两人小队而言,这群蓝豺的数量多了一些,有四五十头。 先现的是小火,它的感觉灵敏度很高,往往比蜜埃勒还要先现敌情,它从篝火边站起来,凝神看着黑暗里,轻轻叫了一声,提醒主人有敌情。 蜜埃勒望了它一眼,凝神细听了一番,点头说:“小心点,雷娅,数量不少。” 两人都站起身来。 黑暗中很快出现了好些绿幽幽的眼睛,在幽深的草木丛林间,夜幕里,鬼祟的身形都被遮挡不见,只有猛兽的绿眼珠反射着篝火。 对于从丛林走出来的人类而言,这是很能引起人们本能的恐怖的。 小火挡在了最前面,蜜埃勒很干脆利索地站到了雷娅身边,攻击强大而身体脆弱的魔法师是先需要保护的,现在没有战士,蜜埃勒身为盗贼也只好自动为她进行近身防卫。 此时豺群已经走出黑暗,它们的身量没有小火大,但是獠牙龇出,散着恶臭,口中还有浓浊的口水滴滴答答淌出来,看着很可怕。 野兽畏火,但蓝豺毕竟是魔兽,在食欲驱动下,朝着两人慢慢逼近,缩小包围圈。 蜜埃勒骂了句脏话:“妈的,这帮畜牲果然狡猾,包围得滴水不漏。” 最前面的蓝豺扑了上来,利爪和血盆大口一下子到了面前。 小火先动了。 它美丽的暗红皮毛随着矫健身姿划过黑夜,亮得如同流星,爪牙仿佛摧枯拉朽一般,所到之处便有鲜血四溅,蓝豺的四肢,内脏,鲜血,碎肉,漫天纷飞,血腥气弥漫在森林夜晚清新的空气里。 蓝豺群在第一轮惊慌失措下稳住阵脚,它们是魔兽,自然有魔法可用,它们的魔法是从口中吐出剧毒的腐蚀性液体,此时换了战术,三三两两站在一起,朝着小火的方向吐出毒液。 蜜埃勒刚叫出“小心”,便看到小火的身形一晃,竟没了踪影,而后面铺天盖地的火焰,火矢已经朝豺群卷了过去,蜜埃勒顾不得攻击,吃惊地往后望去,她根本没听到雷娅念咒语,只见她双手挥动,就有似乎无穷无尽的火焰攻击着敌人,而美丽容色在火焰下也如此端庄从容,和第一次共同战斗时手忙脚乱的样子比有天壤之别。 这个女孩实力进步居然这么快,蜜埃勒暗暗吃惊。 火焰对豺群的伤害力比小火更大,蓝豺的惨嗷惊天动地,皮毛烧焦的臭味和烤肉的香气盖过了血腥味,受惊的,燃烧的魔兽慌不择路,蹿来蹿去。 小火的身影鬼魅般四处逡巡,把企图逃窜的蓝豺又用火焰和牙赶回到火焰中去。 蜜埃勒挥手斩掉一只惊慌失措下直朝她们迎面扑来的蓝豺,对雷娅皱眉说:“控制你的力度,小心别引起森林火灾。” 不管怎样,森林大火都是很可怕的,现在正值秋季,草木干燥,很容易酿成火灾。意识到这点之后,雷娅的神色凝重起来。 火势减小了,精准地对准每个蓝豺个体燃烧,尽量不波及到旁边的地面或草木,之前她的火放得声势浩大,却酣畅淋漓,操控自如,如今火势小了,反而额角沁出汗珠来,可见魔法的精准控制还是很难的。 蜜埃勒守在边缘地带,遇到要逃跑的蓝豺就补一匕,间或还充当灭火的救火员。 战斗半小时就结束了,大获全胜,己方毫无伤损,蓝豺无一逃出。 蜜埃勒和雷娅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喜。 “雷娅,这么几天不见,你都这么厉害了。”蜜埃勒一边上前去挖蓝豺尸体上的魔核一边赞叹。 雷娅笑了笑。 蜜埃勒又招呼说:“呀,愣着干嘛,赶紧帮我把魔核取出来,可惜毛皮都烧焦了,这蓝豺的毛色好看,又防水,很多贵妇喜欢这个皮的皮裘呢,雷娅,真讨厌你的魔法是火系的。” 雷娅不以为然撇撇嘴:“蜜埃勒,别这么挑剔好不好,咱们都快成这些畜牲的晚餐了,还想要保持皮毛,再说那么多你拿得动吗!” 说起收集材料,蜜埃勒还是很懂行的,她见识广泛,也没少干这行,此刻便开始指点完全不懂的雷娅,蓝豺的魔晶在何处,如何取最方便,如何才不容易损坏,她自己示范了一下,轻松剜出一块拇指大小,淡蓝色仿佛海蓝宝石却质地略软的晶石,介绍说:“蓝豺的晶石虽然在五级魔兽中不算优质,大小和品质都一般,但胜在用途广泛,很多地方都用得上,所以很好脱手。” 雷娅虽然擅长采药材,但是因为药材里面很少用到魔晶,所以对此并不在行,立刻虚心受教,并且勇于实践起来。 小火则挑了一只肥壮且烤得恰到好处的蓝豺尸体吃起来。 最后,居然一共得到六十七块魔晶,蓝豺数量比估计的四五十头还多些,蜜埃勒满足地叹息说:“这次小赚一笔了,一颗能卖一百五十金币呢。” 雷娅砍脑袋瓜砍得浑身血淋淋的,连脸上都溅了血,此刻听了也满足一笑,连小火都觉得毛骨悚然。 继续往密林挺进。 但是两天后,雷娅突然现不太对劲,蜜埃勒好像笑得越来越勉强了。 再三拷问下,才现原来自己很欣慰地寄以厚望,暗自赞叹有方向感的蜜埃勒实则是个半路痴,一直以来认路的假象都是她身上携带的一张魔法地图的功劳,而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魔法地图突然失效了。 也就是说,她们迷路了! 丛林骗子 “蜜埃勒,你确定那是西边?我觉得这边树木繁盛,一定是朝南的,那么,你指的方向应该是东吧?” “什么啊,”肘部轻轻的给了雷娅一下,蜜埃勒飞出一个异常妩媚的眼风:“雷娅,我记得你好像告诉过我你一直不大认路,幸好有我在的……” “这位姐姐,你以为你眼睛长得漂亮外加擅长攻击别人的弱点就能掩盖你是个路痴的事实吗?”雷娅无奈地叹气说。 “好啊,那我们来问问看:这位先生,您能不能好心告诉我哪边才是西边?” “这边。”一只手指纤长的手戴着一枚式样古朴的海蓝色宝石戒指,指向蜜埃勒确认的方向。 “怎样?雷娅,我告诉过你我比你有方向感得多!”蜜埃勒兴奋起来,用力拍着雷娅的肩膀。 雷娅则一脸震惊看着面前这个说出现就出现的路人。 这是个十**岁的少年,脸色有些苍白,深棕色长和眼睛,和他苍白的脸色不相称的是他长长的卷浓密光亮,生机勃勃,仿佛怒放的蔷薇。虽然不是像冰律沙或肯亚那样的极致美男,但不可否认的这是个长相颇为清秀端正的俊美少年。 他穿着很普通的棕色旅行者斗篷,突然之间从丛林那边朝她们走过来,姿态悠闲,仿佛在自家花园散步,突然看到一只魔兽和两个美女出现在密林里,还和他错肩而过,居然一点都不惊讶,仿佛这只是在公园小径的偶遇,而不是在一个人迹罕至以险恶著称的森林,而蜜埃勒和雷娅忙于争吵,居然也像在公园随便找个人问路一样朝他问了路,实在太诡异了…… 这少年算是有礼貌地回答了美女的问题,----只是有些太随意,只这么随便一指,也没等雷娅她们道谢,就继续他悠闲轻松的步伐,很快,就这么消失在了两人视野里,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们一眼。 “这……”雷娅觉得组织语言略有些困难,“蜜埃勒,你不觉得这个人出现得太奇怪了吗?” “是啊,”蜜埃勒支着下巴,若有所思,“我需要找个人问路,居然就真有个路人……”想了想,她一拍巴掌:“嗯哼,我明白了,莫非是丛林之神,专门为了证明我在认路方面的天分而来?” “喂,”雷娅忍无可忍,“蜜埃勒,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幽默感很奇特?……而且,作为丛林之神,你不觉得他不够美貌吗?” 小火叫了一声,表示同意。 “我倒觉得他挺漂亮的。”蜜埃勒耸耸肩,换了个成功者的腔调:“好吧,现在,让我们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吧!” 两人一狼朝着很使蜜埃勒得意的方向走了两个小时。 “不对,蜜埃勒!”雷娅突然说。 蜜埃勒警觉地停住脚步,小火也是。 “我记得这里,这是我们早上出的地方,你看,那边闪光的不是你的卡吗?” 蜜埃勒跑过去捡了起来,皱起眉头。 “那么,看来你的丛林之神也不比你强到哪里去,”雷娅叹口气,“或者就是有意欺骗我们。” “哼,这小子不要让我再遇到!”蜜埃勒恨恨地捏着卡说。 现在怎么办呢? 雷娅看了看在一边无聊地用后腿刨土的小火,灵机一动,试探说:“小火?” 小火没回头,但是耳朵竖了起来,表示有在听她说话。 “你认不认路?” 小火转过身来,挺着胸膛,神色颇为不屑。 “你能带着我们往西走吗?” 小火仰叫了一声,朝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走吧,蜜埃勒,小火认路!”雷娅兴奋地对蜜埃勒说。 “雷娅,我知道你的魔兽很强大,但是它毕竟不是人,何况还没成年,你不要太依赖它了……” “那现在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不管怎么说,小火是公的,应该比你有方向感吧……” 事实证明,雷娅是对的。 她们跟着小火一路走得很顺利,虽然也遇到一些魔兽,但是都没有构成真正的威胁,经过这一阵子的锻炼,雷娅的实战能力已经很不错,和蜜埃勒配合得十分顺手,再加上小火的强大实力,基本不遇到特别变态的高阶魔兽已经是这片林子里的无敌存在。 蜜埃勒对雷娅的实用性很赞赏:“雷娅,你真是个厉害的魔法师,而且又会配药治疗,以后咱们一起去四方游历吧。” 雷娅被她说得豪气顿生:“好啊,等我找到要找的人。” 小火对自己的新任务很有兴趣,带着两个路痴女显然很满足它作为雄性生物的自豪感,所以格外努力地探路,到了黄昏的时候,还帮她们找到了靠近水源的一处很好的宿营地。 “雷娅啊,我都嫉妒你了,”蜜埃勒赞叹说,“你做了什么好事,能得到小火这么好的宠物。” 小火在美女的称赞声中昂挺胸,英姿勃地小跑步起来,雷娅笑弯了腰。 不过,笑声突然嘎然而止,分开的灌木丛可以看到她们看中的宿营地已经被人抢先占了。 一片棕色的布料和……棕色的头。 “好啊,你小子居然还敢出现!”蜜埃勒气冲冲跑过去:“你居然骗我们,指给我们错的方向,快说,你有什么目的!” 赫然是白天给她们错误信息的棕少年,显然他到达这里已经有好长时间了,很悠闲地在地上铺了野餐布,摆上一套茶具,旁边一堆篝火上一个水壶正在冒着热气,真不知道这些东西他刚才都藏在哪里。 “我没有骗你们,我从来不说谎。”少年脸上一片坦然。 两位女士都愣住了,蜜埃勒第一个反应过来,大怒说:“好啊,骗了人居然还敢装得这么无辜,我要替你父母教训你!” 说着,她身形一虚就晃了出去,匕残影漫天攻向这个少年骗子。 两人战到了一处。 想不到这个少年的身法轻捷居然不在蜜埃勒之下,两人都是倏忽往来的主,斗了个难分难解,看得雷娅在一边头晕眼花。 “雷娅,愣着干嘛!”蜜埃勒在空隙中分神朝她叫,“快帮我啊!” “哦。”雷娅其实不大想和蜜埃勒联手对付一个只是说了个无伤大雅的谎的少年,但是既然蜜埃勒气喘吁吁地开口,她只好有一下没一下地出火球来帮蜜埃勒骚扰对手。小火倒是跃跃欲试,但被雷娅阻止。 但奇怪的是,她的火球一旦碰到少年的斗篷就会被吸收或反弹,几乎起不了任何用处。 雷娅被激起来好奇心,开始用高一些的魔法瞄准少年,包括火矢,火蛇,火流星,但无一例外都被反弹了。 等到雷娅终于使用了火龙也无效的时候,蜜埃勒停了下来,喘着气,摆手说:“好了好了,不打了,看来你的斗篷还真是个宝物,居然连高级魔法也能反弹……” 少年也微微喘息,他听了这话笑了笑,一摆手,做出邀请她们一起喝茶的样子。 雷娅笑了。 三人一狼坐定在野餐布四周,等着少年十分专业的茶道,热水浇在杯中少许红中透些金黄色的顶级斯明达黄金红茶上,一股扑鼻异香迎面传来。 卡姆羊奶,黄金城有名的顶级枫糖,变戏法一样纷纷取出来。 蜜埃勒放下手中的杯子,凝视着少年:“你的好东西还真不少啊,连空间戒指都有。” 少年微微一笑,既不回答也不否认。 雷娅动容,她在书上知道空间魔法是失传已久的顶级魔法,空间戒指都是上古留下来的,现在的魔法师和炼金术士并没有能力去制作,所以无不价值连城,就算皇室也未必一定有,这少年来历想必相当不凡。 蜜埃勒喝的茶只加了羊奶,而雷娅喝不惯羊奶的味道,只加了枫糖,但不管哪种,她们各喝了一口,都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接下来,少年的厨艺更是让她们如痴如醉,连小火也忘记了前仇,拜倒在少年的石榴裤下。 “太好吃了,我最不喜欢吃的羊肉居然也可以做成这样……”蜜埃勒酒足饭饱,摸着肚子:“喂,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少年笑了,就在雷娅以为他已经答应的时候,他却慢慢吐出一个单词:“不。” 谎言修行 阳光透过针叶林的间隙把光斑洒在拨开灌木茅草前行的两位美女娇美的面庞上,步行的体力消耗让她们额角隐隐沁出汗来。 “喂,”蜜埃勒对后面某个像尾巴一样始终跟着的家伙说:“你不是说不跟我们一起走,怎么总是跟着呢?” 后面神秘或者说莫名其妙的棕少年笑笑,不说话,但还是跟着她们。小火已经被他的厨艺收买了,在他脚下蹦跳着。 “你叫什么名字啊?”雷娅有些无奈地问。 少年继续笑笑,不说话。 雷娅望着他,奇怪地说:“你没有名字?” “嗯,我没有名字。”少年说。 蜜埃勒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他一眼。 雷娅也放慢脚步,走在他身边,突然间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等她再要去捕捉的时候,却找不到了,她皱着眉,思考着,慢慢前行。 蜜埃勒却有些尴尬,她想到了这少年连名字都没有,必有什么不可说的秘辛,便想着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 这时候,跑在前头的小火突然兴奋地跑回来,嘴里叼着一串红色的小浆果。 “啊,浆栗!”蜜埃勒高兴得叫了起来。 浆栗是一种野生的果实,只产于黑暗森林,是著名的美食,因为难以人工种植,价钱十分不菲,只现身于高门大户的重要筵席里,味道酸甜适中,回味悠长,又带有一种乳制品一般的丰厚细腻味道和美酒一样的香醇,很少有人不喜欢,雷娅只在勒弗那里尝过一次,印象十分深刻难忘,那次以后,她就自动把自已最喜欢的食物榜上排名第一的库罗纳鱼降到第二位,让位给了此物。 用洁努加得一位著名贵族美食家的话来说:浆栗是光明之神赐予人类最完美的礼物。 至于为什么光明神的礼物会生长在黑暗之神的森林里,倒没有人深究过。 雷娅跟着小火跑了过去,蜜埃勒很高兴能用这个转开话题,对棕少年说:“咱们也过去吧,你喜欢浆栗吗?” “不喜欢。”少年一边高高兴兴跟着她们跑过去,一边朗声回答。 蜜埃勒愣住了,抱着双臂在那里看他半天:这小子难道脑袋有问题? 大家一起动手,很快把一颗小灌木上面的浆栗都采光了,满满两大兜。大吃一顿之后,蜜埃勒和小火一起出手,猎了四只秋叶兔----这种兔子以形似树叶而著名,颜色也是落叶的枯黄色,肉质美味,和浆栗味道很合拍。 然后,少年动手把它们做成了浆栗烤兔,然后大家又大吃一顿,小火则是一口吞掉自己那只之后又把两位女士吃不完的解决了。 “真是奢侈的一餐啊。”蜜埃勒一边摸着已经微微突出的肚子一边感叹。 雷娅和她做着同样的动作:“不行,这样下去等走出黑暗森林我就要胖二十磅了……嗯,你的厨艺太惊人了,是跟你母亲学的吗?” “是啊。”少年微笑着说,但是眼睛里却有忧郁的神色透出来。 “你不是说不喜欢浆栗吗,还吃那么多!”蜜埃勒露出吃饱了晒太阳的猫的神态,懒洋洋说。 听了这话,脑子里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又出现了,雷娅皱起眉头,再次若有所思地望着这神秘少年。 “嗯……你真的没有名字?” “没有。” “你真的不喜欢浆栗?” “不喜欢。” 雷娅笑了笑,用捕猎的猎人一般谨慎而隐隐压抑着兴奋的姿态问了第三个问题: “你是人吗?” 少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笑笑:“不是……” “什么!”蜜埃勒跳起来,拔出匕,几乎只用了零点一秒就从懒猫状态变成蓄势待的野猫:“你……你是什么魔兽!” 少年无辜又无奈地看着她苦笑了一下,不说话。 雷娅朝她摇摇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她继续问了这少年第四个更令人绝倒的问题: “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蜜埃勒震惊地看着雷娅,不知道到底是他们俩疯了还是自己疯了:“他,他难道是女扮男装?魔兽还会女扮男装?”她指着少年的手都抖了。 少年还是苦笑着,望着雷娅,这次却咬着嘴唇死也不肯开口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蜜埃勒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大吼。 雷娅吸了口气,对少年正色说:“我有个猜测,不知道对不对,如果是对的,你只要不说话眨眨眼睛就行了。” “我以前看过本书里说,传说有从上古传下来的言隐一族,隐居在无人能知的幽谷,言隐的最大能力就是言灵……” “言灵!”蜜埃勒倒抽一口冷气,用复杂而又终于了然的目光看着少年。 不怪她,言灵实在是太著名又太神秘,言灵师的存在对于这个拥有魔法的世界也是不可思议的存在,赫赫有名,但是没人见过,为了他的存在与否,可以引早餐桌上的论战。 每说一句话就会成为事实,这是多么恐怖多么强大的力量啊。 “据说,”雷娅继续说,“言灵的修炼方法有两种,一种是从小时候下真话咒,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是真话,如果说了一句假话,就会破功,再也成不了言灵师……” “找个这样的丈夫真不错……”蜜埃勒由衷评论说。 雷娅笑了笑:“另外一种则相反,下的是谎言咒,一辈子不能从嘴里说出一句真话,否则也会破功……”她看了少年一眼,笑道:“我说得没错吧?” 少年还是苦笑望着她,神色有些落寞,犹豫了一会,终于眨了眨眼睛。 “啊……”蜜埃勒指着他,“难怪你给我指错的方向,跟着我们一起走却说不,浆栗吃得只比小火少却说不喜欢……” 雷娅笑吟吟托着下巴看着他俩。 少年还是只能苦笑----他不能随便说话,出口必须是谎言。 “唔,那么,你现在已经是言灵师了吗?”雷娅很好学也很好奇地问。 “是。”少年突然笑得灿烂起来了。 “哦,还不是啊。”这次雷娅和蜜埃勒自动给他翻译了过来。“那你现在是在为了修炼而游历吗?” “不是!” “那就是是了。”雷娅又问:“你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地吗?” “有。” “那就是没有。”雷娅凑过去说:“那你和我们一起吧。” “不行。” “那一言为定了。”雷娅坐回原地,叹了口气:“你们家人对于反义词一定已经很熟练了。” 接着蜜埃勒上:“你说没有名字,那就是有……你得告诉我们,要不怎么称呼----写下来可以吗?或者你情愿我们给你取一个?”危险的甜笑,显然女盗贼对于被指错方向上当一事还记仇着。 少年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不太希望被蜜埃勒这样的人取个名字----而雷娅,小火就可以证明她取名字的品味了。 他站起来,焦虑地踱了几步,突然捡起一片枯黄的叶子,放到两人面前。 “侏儒木的叶子……”蜜埃勒托着下巴深思,“你叫侏儒?” 少年狠狠看了她一眼:“对!没错!” 雷娅大笑起来:“蜜埃勒,你别这么记仇嘛,人家够可怜的了,一辈子不能说真话----看起来连写下来都不行……” “没看出他哪里可怜了,将来可是了不得的言灵师呢!”蜜埃勒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过分,懒洋洋地接过叶子转动着纤细的叶梗,“那么,你是叫叶?” 少年眨了眨眼睛。 深渊黑檀 听说了蜜埃勒要寻找,叶就带头朝一个地方走去,蜜埃勒有些又惊又喜:“臭叶子,难道你知道哪里有深渊黑檀?” 可恨这家伙既不说不也不说是,只是朝着蜜埃勒笑笑,眼睛也不带眨一下的。 蜜埃勒很气愤,但是她对这东西太着紧,不肯放过任何机会,自然也不会这时候得罪叶,只是气鼓鼓地在雷娅身后小声嘟哝些什么。 雷娅则边走边抱怨着小火弄脏了她的裙子,小火很无辜地“呜呜”低叫。 步行了几天,他们遇到了几次低级魔兽,大部分成了他们的猎物或食物,雷娅放纵自己尽情地收集材料,然后交给叶放在空间戒指里----免费的厨师和搬运工,雷娅开始怀疑自己其实是个很好运的人。 这一天,正走着,叶突然回头,说:“别小心。” 雷娅和蜜埃勒一愣,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他是叫大家小心。 看他的神情,似乎有几分紧张。 雷娅在心中再一次为言灵师们默哀,一边也提高警惕。 小火竖起耳朵,走到了主人近身,提防可能会突如其来的攻击。 草木渐渐茂盛起来,先是有一种高高的草,高过众人的头,需要分花拂柳的手段才能往前走,接着高大的乔木也渐渐茂盛到遮住阳光。 蜜埃勒打点起全身精神,就差像猫一样耸着毛,竖着耳朵了,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仔细听着所有异动,然而路还是越走越黑,直到茂盛的树冠将森林遮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黑夜一般。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打算点起火折子。 “这地方真的很奇怪。”雷娅突然开口,在寂静的林子里有点突兀:“既然上面的树已经遮掉阳光,怎么草还能茂盛如斯?” 其余两人听了这话,都停住了脚步。 确实,在顶层乔木夺走所有阳光的原始森林深处,草和灌木是没法好好生长的,这一点,确实是很不合情理的。 黑暗中看不到同伴的脸,只有紧张的呼吸声近可相闻。 他们仍是习惯性的面面相觑。 蜜埃勒慢慢蹲下身子,抚摸身边的草和脚下的泥土。 “草有问题吗?”雷娅问,气氛因着不同一般的安静有些紧张。 “可能是幻境。”蜜埃勒说。 “不是。”叶清亮的声音从反面肯定了蜜埃勒的猜测。 一股黑暗的雾气这时慢慢蒸腾起来。 本来就看不清,这时就象被人蒙住了眼睛,三人心中都一沉。 “幻境最忌和伙伴分开,大家互相携手吧。”蜜埃勒沙哑甜蜜的声音提出有效的建议。 “小火,你变成吉娃娃到我怀里来。”雷娅命令说。 小火很不愿意地哼哼着,它的变身不是瞬间完成的,这种危险情况,一旦遇敌,会需要几秒钟时间才能恢复原形,当然对战斗不利,所以很不情愿。然而它又没有手来跟主人握着,雷娅也没给它备下狗链拴着,这种情况下,只好变小让主人抱着了。 雷娅怀里抱着小火,一只手和蜜埃勒牵在一起,只有叶落单了。 这一点让雷娅很踌躇,毕竟是一个还不熟的陌生男子,她和蜜埃勒在黑暗中对视一眼----虽然互相都看不见。 蜜埃勒叹了口气,向叶的方向伸出一只手:“臭叶子,来抓住我的手,便宜你小子了……” 雷娅没有在黑雾里听到什么动静,但是看情况两人应该握住手了。 蜜埃勒在中间,一边牵着雷娅一边牵着叶,三人连成一串往前走,形势有些搞笑。 “雷娅,你身为魔法师,感觉魔法波动应该最灵敏,有什么感觉吗?”蜜埃勒问。 雷娅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摇头说:“没有我熟悉的魔法波动,但是似乎有一点稀少的灵力……嗯,有股什么味道你们闻到了吗?” 大家都深深吸气,叶“唔”了一声,似乎有所现,但是苦于自己的情况,无法表达意见。 蜜埃勒则在深呼吸后睁开眼睛说:“檀香。”声音里有一丝激动。 檀木在蒙哈伏大6不是常见的木头,檀香也不是常见的香料,人们大都不认得这个味道,也没听过这个生僻的单词。 难道,真的是自己寻找的,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深渊黑檀? 深渊黑檀坚硬无比,同时又有韧力。 它的香气有迷惑力。 听说一千年以上的深渊黑檀还能够释放幻境。 难道自己运气真的这么好? 如果用千年的深渊黑檀做弓,那么自己的弓箭也会带有释放幻境的功效,这对实力的增长实在不是一星半点的好处啊。 蜜埃勒一时间觉得心跳加,血流冲向大脑,激动得难以名状。 感受到她握自己的手突然用力,雷娅明白了她的心情,轻声说:“蜜埃勒,冷静些,面对迷惑人的东西要保持心境平稳。” 盗贼和武士是锻炼自己身体的强者,和魔法师不一样,并不锻炼自己的精神力,所以此时反而是蜜埃勒最危险,会成为三人中最可能受害的。 蜜埃勒历练丰富,听到比自己年幼的少女清明的声音提醒,明白她说的有道理,心里一凛,连忙调整心态。 就在这时,小火突然不安地叫起来。 然而周围环境异常安谧,并无任何异样,雷娅有些焦虑,“小火,怎么了,你现什么了?” 说时迟,那时快,小火突然从雷娅怀里跳了出去,在半空中就开始抖毛,慢慢变大。 与此同时,叶一推,把她推得跌跌撞撞离开原地,而蜜埃勒已经跃到半空,匕朝空气划过去。 无形的撞击,似乎半空中有什么东西似的,蜜埃勒被无形的力量撞出去,好在她敏捷轻灵,能落地后稳住身形站好。 与此同时,已经恢复体型的小火和叶一起往半空中跳过去攻击。 隐形的敌人吗? 为什么只有我看不见? 他们都能看见吗? 站在一边无所适从的雷娅有些惊慌起来。 “小心!雷娅!”蜜埃勒突然朝她叫起来。 小心什么? 小火长嗷一声,飞扑过来把她撞飞,但是似乎还是有什么像鞭梢一样的东西狠狠掠过她的腰,她的衣衫在空气里就这样破裂,腰部白皙的肌肤上多了一条可怖的红痕。 火辣辣的疼。 “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看不见?”雷娅叫起来。 “你感觉,”蜜埃勒再次跃起攻击:“我们在它的幻境里所以看不到它的攻击,感觉空气的波动。” 雷娅愣愣站在那里。 空气波动吗? 没有进行过盲战的训练啊。 不过,反正眼前的都是幻相,干脆闭上眼睛吧。 雷娅闭上眼睛。 感觉到了,左边不远处有细微的空气波动,似乎是什么长条形物体抽过来。 她一个火球攻击过去。 没有攻击到。 她感觉到了,但是那个物体缩了回去,从另一面攻击了。 “不要拿火球打我!”叶突然朝她叫。 雷娅愣住了:自己的火球离他还有些距离啊,难道叶那么怕火? 突然醒悟过来:叶说的是叫自己拿火球打他。 可是为什么? 雷娅望着他。 叶从怀里取出一个什么东西,似乎有些像镜子,神色焦急,催促她:“慢点!” 雷娅摇头,终于听话了一个体型很小的火球过去。 叶瞪了她一眼,大概嫌火球小,不过还是把自己手上的东西朝火球迎了过去,一道乳白色的光芒从他头顶再次升起,慢慢扩散,终至将笼罩一片的黑暗都慢慢驱散。 草不见了,高大的乔木也不见了,只有一棵深黑色,树干着晶莹的光泽,十人都围抱不过来,高入云霄的大树。三人震慑得难以呼吸。 “哈哈,终于能看见了,太爽了!”蜜埃勒哈哈笑道。 黑色大树的树干和树枝却好像活物一样扭动着,树枝像鞭子一样朝他们抽了过来,看来刚才的隐形攻击就是这个了。 怕疼的树 如果有冒险者此刻走入黑暗森林西南部的深处,有幸偶遇,将会看到十分奇异的景象。 一棵通体漆黑,巨大罕见的树,正扭动着用枝条抽打,看它抽打的样子,甚至可以感觉出它的气愤。 而它的对手,一个棕的十**岁美少年和一个蜜红色头黑皮甲的性感美女则左蹿右跳,用一柄细剑和一把匕击打着朝他们抽打过来的枝条,身法都轻捷无比,倏忽往来。另有一只暗红色巨狼也是对着树又扑又咬又吐火,另外在树枝够不着的安全地带,一个穿着斗篷,棕黑眸的绝美少女在对着树放着火矢火球火流星。 深渊黑檀坚逾钢铁,不但不怕刀砍牙咬,甚至也不怕火烧,所以这些华丽万分的攻击乍一看,倒像在做着什么攻击训练。 蜜埃勒和叶终于累了,蜜埃勒朝他打了个唿哨,两人一起退回雷娅身边,小火见状,也跟着跳了回来。 “怎么办?”蜜埃勒拭着额头的汗:“这见鬼的树好像不容易对付啊。” “是啊,”雷娅也露出愁容:“别说解决它,就算它长着不动让咱们砍,也砍不动它的枝条。” 蜜埃勒看向叶:“喂,臭叶子,你有办法没,我看你身上宝贝一件接一件,神神道道的,应该有办法吧?” 叶白了她一眼,皱眉看着那树。 他们言隐一族,最大的能力在于言灵,本身并没有别的魔法力,他虽然武艺还算不错,身手敏捷轻便,但是要出来进行危险的历练,自保还是有问题的,所以,族里给他**来的好东西确实不少,这些都是历代的强大的言灵师们为了保护脆弱的后代而积攒下来的,而言灵作为如此古老,如此强大神秘的一族,见识自然也不凡。 这棵深渊黑檀是他之前偶尔见过的,所以当初识就让他颇为喜爱的两位美女表示要找深渊黑檀的时候,他就凭着一点记忆带她们过来了。 结果不但找到了,还是一千年以上的黑檀,好是好,就是不好对付。 他在脑子里拼命回忆小时候学过的关于这种树的信息。 深渊黑檀前三百年和普通树木无异,三百年后能放出魅惑的香气,五百年后枝丫能够活动攻击人畜,但和恶心的食人树不一样,并不是为了捕食,这种树并非食肉植物,仅仅出于自保而已……一千年以后的能够释放幻境。 弱点,弱点是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没有弱点,记得当时老师说这世上没有弱点的生物是不存在的。 他苦苦思索,寻找回忆里的蛛丝马迹,并且有些后悔小时候上魔法动植物课的时候不好好背诵。 他的眼睛也盯着那棵还在生气扭动,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树。 在他看来,这棵树真像个人,挥舞着手臂示威,还一直扭扭捏捏捂着肚子。 ……等等,肚子,是啊,这树的感觉是攻击时有些放不开,一直用枝条有意无意护着树干中部的某个地方。 想起来了,这种树五百年以上就会长出晶核来,这种晶核会比魔兽的更加脆弱。 叶微笑起来。 拍拍蜜埃勒的肩膀,拿下巴示意了一下,然后指着那树干中部对雷娅说:“雷娅,不要攻击那里。” 说着自己再度蹿出去,挥剑刺向那里的树枝,树枝挥过来迎敌。 雷娅这次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她回给了叶一个灿烂笑容,表示了然。 而蜜埃勒则愣了一下,在他跃出去之后,恍然大悟,也跳了出去,挥舞匕加入攻击。 小火却似乎对这种敌不能伤我,我亦不能伤敌的战斗失去了兴趣,打了个呵欠,趴在主人脚边休息观战了。 雷娅已经明白了叶所指,其实她刚才也觉得这棵树哪里有些别扭,她静静等待最佳时机。 叶和蜜埃勒的攻击引开了树护住要害的所有枝条,好,就是现在! 雷娅一道强劲的火矢激射而出。 有时候,其实禁咒是不必要的,不一定比低中级法术好用,这个道理最近雷娅才懂得。 火不是烧得越大越好,很多时候,火球火矢已经足够。 除非是敌人众多或战争时。 火矢效果突出,正中红心。 树并没有冒烟或是出焦糊味,只是在这一瞬,所有的枝条仿佛被电击麻痹了下一样,软软的枝条垂了下来。 电系用在这里会更加有用吧? 虽然这麻痹的只是一瞬间,但是蜜埃勒无愧于她多年闯荡的丰富经验和她风评很高的敏捷反应,匕用力一砍,一小截黑色光泽如玉的树枝已经到手。 树干断裂处渗出乳白色的浓汁,那一瞬间,黑檀树无声暴怒,又或者是疼痛至极,它剧烈地扭动着,简直连树根都要一根根从地底抽出来。 大地开始裂开。 叶掠到蜜埃勒身边,一拍她肩膀,示意迅后退。 与此同时,小火警觉地冲到主人□,一伏身子,再一仰一甩,把愣在那里的无能主人干脆利落地甩到背上,和叶以及蜜埃勒一起飞奔撤退。 大地的龟裂绵延到极远处。 三人一狼停了下来,雷娅看着地上犹可见到的裂痕,拍拍胸口,说:“想不到它反应那么大。” 蜜埃勒爱不释手地翻看那根不算短的树枝,粗如儿臂,足够她做弓了,黑色的光泽十分迷人,甚至带着金属质感,但又有着最优雅的瓷器才有的色泽,截断面渗出的白色乳液不知何时已经干涸,为树枝增加了一种花纹和美丽,手指轻敲,声如金石,不由喜笑颜开:“想不到能够得偿所愿……”又回头对着叶说:“虽然不是我的风格,还是要说一声,谢谢你,臭叶。” 叶微微笑,朝她眨眨眼睛。 “好了,现在我的目标达成,接下来要陪我们可爱的小雷娅去找她的小情人了,往西出!……叶,你会和我们一起吧,虽然不想承认,不过有了你,真的轻松不少呢,你呀,还勉强算个有用的男人……” 叶继续用他美丽纤长的睫毛的轻巧颤动来表示对于为两位女士效劳的荣幸。 一行三人继续往西走去,这一次的目的是走出这片森林。 雷娅最后往后看了一眼,真是,独特的树啊。 很多年后,当她名满天下,为母校洁努加得皇家魔武学院编写教科书和课外材料时,关于深渊黑檀,她是这么写的: “深渊黑檀,极度怕疼的一种树。……” 为美丽的矮人酒女而决斗! 芙雅肯娜丽.阿布德勒卓瓦在砂岩村是一个大名鼎鼎的美人儿。 什么,你说这个名字拗口又太长,那你就太没有知识了,矮人们的名字,都是这样的。当然,为了便于描述,我们也可以把这位美人儿简称为芙雅。 作为一个美貌的女矮人…… 什么,你说矮人没有美女,她们都长着胡子,身高一米二,体型粗壮? 错了错了,即使矮人也分美女和非美女的,比如说芙雅和她的堂妹阿丽:阿丽的胡子是黑色的,又浓又密,而美女芙雅的胡子颜色淡得几乎都看不大出来;阿丽的身体看上去和她哥哥没什么两样,使起板斧来也一样威猛,而芙雅仔细还是能看出一些轮廓来的,虽然她也擅长使斧子…… 当然,对于雷娅,蜜埃勒或者叶来说,要分辨这两位矮人姑娘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对于矮人小伙子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阿丽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从没人给她飞过一次眼风,邀请她一起打铁过;而芙雅家的阳台……哦,错了,是芙雅家洞**的通风口每天都有人偷偷溜进去……对于矮人小伙子们,这两位的区别就像库恩天鹅和索獳猪一样显著。 芙雅的工作是在砂岩村唯一的酒店里,这家小酒店叫做“铁锤”,村子里从矮人爷爷库索到刚学会爬的小孩都很喜欢这家酒店,也对它的名字很满意。 千万不要因为芙雅在酒家工作就往某些方面想哦,矮人比起我们人类还是要古板一些的,某些职业还没有出现。芙雅不过是端端酒,和胡子大叔们说说笑话,谈谈打铁的得失,再逗弄下年轻的矮人小伙子,看他们榆木般的脸上露出粉红色。 这是个忙碌但荣誉的职位,历来只有砂岩村最美的姑娘才能做。 对于芙雅来说,今天是特殊的一天。 今天一开始表现得很平常,她和平常一样,把每张桌子擦得锃亮,每个麦酒杯和蜂蜜酒杯都光可鉴人,她是个爱干净的矮人姑娘,虽然连老板都曾经说过没必要这么干净,反正一会儿也会被那矿渣弄脏的胡子弄得一塌糊涂。 但是美女往往都是有怪癖的,所以大家还是很宽容原谅了美女芙雅的洁癖。 可是中午的时候,门口居然出现了三个“高人”。 这三个人个子很高,酒馆高达一米五的宽敞大门居然还要低头才能进来,一个年轻男人,两个年轻女人,两个女人头颜色不一样,其余看不出有什么不同,长得嘛,就是人类女性的样子。其中一个女孩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狗。 说实话,砂岩村一年到头也没有外来人来,除了押解挖矿的民夫的黑暗帝国的部队有时候会从这里经过,他们既没有礼貌,也没有教养,喜欢用放肆的轻蔑眼光看着矮人们,大声嘲笑,说着类似于笑话可是只有他们自己内部人才会笑,矮人则永远听不懂。 所以,砂岩村的正式居民们并不喜欢外来人。 人类的代名词是狡猾,这句传了不知几千年的谚语从来都是正确的。 所以,当这三个人类出现,并挡住了门口的阳光时,“铁锤”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盯着他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芙雅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迎上前去,说:“你们好,远方的客人,请进。” 三人低头弯腰进了门,坐到座位上,可惜他们太高了,坐着很滑稽,桌子才到他们腰间,幸好他们虽然高,却都非常瘦弱,所以还不显得很挤。 其中棕色头黑眼睛怀抱小狗的年轻女孩很有礼貌地对自己说:“你好,我们想看一下酒单。” “酒单?”芙雅惊讶地说:“哦,我们没有酒单,我们只有两种酒,麦酒和蜂蜜酒。” 她惊讶的表情最美了,旁边的矮人小伙子们都心醉神迷,忘掉了人类的存在,可惜在雷娅他们看来,只是一个五短三粗女矮人在用矮人特有的粗糙的声音“嘎嘎”地说着什么。 “哦,可是我们还想吃点东西,你们这里提供饭菜吧?”棕少女继续很有礼貌地问。 芙雅很尽责地回答:“客人,我们每天只有一种食物,每个人要来吃饭都是就说要一份饭。” 听了她的话,旁边蜜红色头的女人肆无忌惮大声笑起来,芙雅觉得很受伤,她尽量文雅的说话,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不礼貌的笑呢? 棕少女叹了口气,对另外两人说:“你们要喝什么?” “我要一杯蜂蜜酒,”蜜红色头的女人还在笑:“哈哈,矮人真的太有意思了。” “我不要蜂蜜酒。”一直没说话也没有表情的少年说,他的头也是棕色的,但是和那个女孩的颜色不大一样,比较漂亮。 “三杯蜂蜜酒,三份饭。”棕女孩说。 芙雅很奇怪地看着她,那个男孩明明说不要蜂蜜酒的呀,是开玩笑吗? 或者是作弄同伴? 人类真是太奇怪了。 芙雅摇摇头,走到后厨去通知老板,这个酒馆工作人员只有她和老板两人,她负责招待,老板本身则充当大厨。 三杯琥珀色液体,晶莹剔透的色泽,远远就能闻到的醇醇甜香,蜜红色头的女人先抿了一口,叹息说:“真不错啊,矮人们不但是铸造大师,还是酿酒大师……” 这句话立刻为她挽回了矮人们的好感,连芙雅都微笑起来,原来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还有个别热情的矮人起身向她祝酒,而这个女人也异常豪爽地干了。 这下连腼腆的矮人也朝他们微笑了。 矮人的饭也上来了,很大份,泛着黄油光泽的烤土豆热气腾腾,还有炖肉和胡萝卜面包。 “啊,真香。”蜜红头女人搓着手扑过去。 棕女孩拿一个小碟子把几乎自己的一半食物拨出来给小狗,小狗对着堆得小山一样的碟子扑过去,以骇人听闻的度一扫而空,还意犹未足地看着才吃了两口的主人,摇着尾巴催促她把剩下的也给自己。 棕少年却拿叉子拨弄着土豆,厌恶地说:“啊,我喜欢在土豆上放罗勒!” 芙雅又愣了一下。 蜜红头女人咯咯笑起来:“来,叶,给我好了,我喜欢罗勒。” 真不合逻辑。 人类啊。 棕少年看到芙雅总是看他,对她微微一笑,芙雅被村子里的年轻矮人称为“春天的嫩树皮一般娇嫩”的脸上涌起了一阵红晕----虽然也看不大出来。 芙雅对于这个奇怪的少年频频关注,引起了她的追求者中最暴躁的冈布(他的名字当然也是很长的,我们且使用简称好了)的暴怒,血气方刚的年轻矮人一怒冲冠,提起斧子就冲到外来三人的桌前,大吼一声:“小白脸!竟敢勾搭我们村最美的姑娘!” 叶惊讶地抬头,还没来得及分辩(当然他想要分辩清楚也不是容易事,顶多就是大吼一声“我喜欢这位姑娘!”到时候下场更惨),斧子已经当头劈下。 一时间,杯盘被劈得粉粹,食物酒水四处乱溅,他的两位仗义的女同伴一个以鬼魅般的身法迅闪到一边,另一个则抱着小狗连滚带跑也跑过去撇清,一边还叫着:“小火,不行!”然后津津有味地观赏一场争风吃醋的打斗。 “啧啧,叶,叫你乱飞媚眼!”蜜红头的女人感叹说。 “我!……”叶一边迅捷躲避着过于激动的斧子,偶尔还还还手,一边乘隙对同伴怒目而视。 “这就是传说中的争风吃醋啊……”另一个女孩严肃地叹息。 半个小时后,“铁锤”被弄得一塌糊涂,完整的桌子不剩两张,为了赔偿身上只剩下了一条内裤的耿直的矮人冈布犹自怒气冲冲说:“狡猾的小白脸!居然跑了!连饭钱都要我出!” 很多年后,他和芙雅在吃饭后与孩子们聊天时,这始终是他的一段英雄事迹,每周都要讲至少一次。 而十英里外的矮灌木杂树林子里,三个旅行者终于停下来,气喘吁吁……只除了已经恢复了庞大的体型的小火,一点都不累的样子扑来扑去。 “都……都怨你!叶,我们好不容易混进去的,都没来得及问肯亚的消息,这可是帮助黑暗联盟的军用矿冶炼的矮人村!” “哈哈!”蜜埃勒的笑声惊动了林子里的鸟儿,展翅飞上了蓝天。 老伏的交易 黑暗联盟的军队里,有这么几种军官,高层军官出身于各大家族的嫡系,往往很年轻就盘踞高位,或者是亲信培养上来;中层军官则是分成三系:没能爬上去的中小贵族,毕业自乌雅加纳军事学院的学院派,以及数量较可观的底层出身者。这最后一类往往目不识丁,出身为农民或猎户,从小兵当起,虽然未必是什么军事天才,却往往特别勇敢且运气上佳,在他们的同袍一一战死时还侥幸活着,凭借战功慢慢升上去的,而他们的位置也是三类中最低的。 老伏就是这么一位底层中级军官,他十六岁当兵,至今已经二十八年,当了九年小兵,几次死里逃生,被提拔成了十夫长,然后被派到苦寒的北方冰原一待就是十二年,就是在这段时间,他和当地人一样迷上了伏特加,才得名老伏,本名反倒被人忘了,十二年之后,他当上了百夫长,并被派到了炎热荒凉的沙漠高岗,在这里督管所有矿工。 这是个和粗人打交道的粗活,不适合那些贵族老爷们,正适合老伏这样的粗人来干。 老伏对目前的工作很满意:比起冰原,还是热乎乎的沙漠好,虽然天气热点,蝎子多点,人烟少点…… 他手下没有一百个士兵,只有六十八名。相反却管着一千多个身强体壮的矿工。这片地方最高驻军领兰诺大校离他这里还有三十英里,而且从来不管矿上的事儿,天高皇帝远也不过如此了。 老伏脾气不好,名声却不坏,他自己也是苦出身,饿过肚子,卖过命,不愿意太过苛待手下这帮苦哈哈的汉子,他对矿里头的安全问题最关注,不让这些矿工随便丧命,在他治下,矿工的损耗率是最低的,这七年来死了不到一百人,其中还有三十多个是打架斗殴死的。 他在伙食上也大方,宁可自己少揩点,矿工们几乎每周都能吃上一次肉,一天两顿饭,黑面包管饱。 休息时,他也不把这些矿工管得太严,赌博什么的都可以,只要别弄出人命就行,在他任期内,肇事率也是史上最高的。低级游娼和营妓的数量也升到了史上新水准,老伏四十多岁也没娶过媳妇,对此当然是欢迎的。 不过,这几天老伏却很苦闷。 苦闷得只好大白天也喝伏特加。 当他的勤务兵来汇报说外面有人求见时,喝了两倍伏特加的老伏红着眼睛挥着手吼着说:“不见!格老子谁都不见!都啥时候了!还求他娘的见!” 勤务兵是个机灵有前途的小伙子,他为难地缩在那里,等老伏吼完了,才小声说来的是三个青年男女,看样子不大平凡,可能是谁家的贵族子弟出来游历的,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老伏虽是粗人,却也不傻,他收起桌上的伏特加酒瓶,一边小声嘟哝:“这些嘴上不长毛的贵族小子,整天闲得没事干,出来游啥历,添乱!你们出了什么事,还不是我们倒霉……”一边挥手大声说:“请!” 进来的是三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女。 一个年龄最大的女的大约二十三四岁,她一进门老伏的抱怨就都丢到天边去了,这真是个尤物啊,黑色的皮甲衬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胸和**都算得上极品,修长美腿露在外头,叫老伏的眼珠子都突出来了。 这个绝对不是贵族。老伏判断,并且绝对是混了些年头的冒险者了。 另外一双男女倒像是兄妹,年龄都不到二十,都是棕色头,脸都生得漂亮,女的尤其是,看他俩的样子气度有点像贵族,但是身上衣服质地却很普通,那少女怀里抱了只很小的狗,倒有些贵族们不合情理的架势。老伏一时觉得有些难以捉摸。 “不知三位有何贵干?”老伏还是很客气地开口,毕竟猜不透来路,不能随便得罪人。 他是对着那年轻男子说的,照他猜测,那个性感尤物应该是这俩人雇用的冒险者或保镖,而兄妹里头,应该是哥哥管事。 让他惊讶的是,那年轻男子竟然微微一笑,后退一步,一句话都没接,而答话的是那个看上去最年轻的棕美少女。 “这位长官,您好。”美少女的口音听着有些像洁努加得的味道,让他提高了警惕。 她递过来一块腰牌:“我们是火府的人,来这里是为了一件小事,来调一个叫做肯亚的民夫。” 老伏接过腰牌,不动声色地看着。 说实话,他的层次还不足以让他见识过火府的亲令腰牌,这块红色的牌子上有精美的雕花,正面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虽然没见过,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块牌子应该不假。 对于一个出生入死多年还没死掉的老兵来说,直觉绝对是有决定性的。 虽然如此,谨慎还是让老伏露出难色:“这腰牌没问题,但是您几位没有正式调令吗?” 棕美少女皱起眉头:“没有。” 老伏也皱起眉头:“这却有些难办了,没有调令不合规矩啊……”他虽是粗人,对着这几个画儿似的人儿,也不知不觉好声好气的。 棕美少女歪歪头,想了想,她本来就极为美貌,这模样便可爱极了,看得只喜欢成熟性感尤物的老伏都呆了呆。 “这位长官,”棕美少女说:“我们出来本是为了别的事情,中途被朋友托了来这里提这个肯亚,是出于私交,也算是私事。一个民夫又不是什么大事,您不会让我们白跑这几百里路吧?”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漂亮的小钱袋被一只纤细美丽的手轻轻放在了他坑坑洼洼的桌子上。 老伏老实不客气拿起来掂一掂,重量让他很满意。 一个民夫,确实不算什么大事,别说火族的贵族,就是一般军官来卖个人情也不过是请吃顿饭的事情,说放就放了,何况还有这些钱。 但是,老伏不知道为什么,却迟迟不肯答应。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跳到他脑子里,虽然有个声音在打消他的念头,他却还是越想越兴奋起来。 把钱袋推回去,老伏眯着眼睛说:“三位出来游历,实力不俗吧?” 一直没出声的性感尤物听了这话,抬头朝他笑了笑,笑容妩媚,叫老伏的小心肝扑通乱跳。 依旧是美少女答话,她也是微微一笑,不温不火地说:“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老伏于是说出了他的难题。 三天前,矿下有一处严重的塌方,一队大约四十多人的矿工被堵在了里头的矿道里。里面连着很深的废矿,可以肯定他们一时应该没有死亡的危险。 老伏带着所有矿工不吃不喝干了两天,从另一处打开一个入口,因为塌方的地方现在很危险,不能随便动,但是打开的口过去却要经过以危险著称的大段废弃矿道,这些废矿道废弃已经一百多年,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多深,路径分布如何,而且据称已经被魔兽侵占,平时就没人敢进去,老伏手下的士兵都非战斗兵种,数量又少,进去也是送死,他已经派人去向兰诺大校求援,可至今也没有得到回应。 听完老伏的话,棕美少女回头看了看同伴,性感美女“咯咯”一笑:“还用说吗,区区矿道,难不倒我。” 棕美少年却冷冷说:“不去。” 老伏愣了一下,少女回头朝他笑着:“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帮您救出那些矿工,您把肯亚交给我。”她低头看看桌子上的腰牌,笑道:“您不用了吧?”她手里突然射出一道细细如长索的火焰,仿佛活物一般轻轻一卷,就把腰牌抄到手里,而桌上的东西和腰牌本身都完好无损。 老伏看她露了这一手,真是既惊且喜,能将火焰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真是闻所未闻,应该是火族的高级贵族了吧? 看来那帮家伙还真的有救了。 爬耳兽 三天前是雷娅第一次亲眼见到沙漠,一望无际的狂沙,渺无人烟,极目所去无所遮挡,到处都只有黄澄澄的沙丘,唯有地势略有起伏而已。 现在从老伏的营地出来,再次看到,还是觉得震撼。 回头看看叶和蜜埃勒,显然和自己的感觉相仿。 “你应该要求看看肯亚再去的。”蜜埃勒不以为然地批评她。 是啊,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算了,救人要紧,咱们还是直接动身吧。” 矿山是岩石的,这一片沙子少了一些,岩砾较多,更像是戈壁,走上去即使穿着厚厚的三层牛皮底的鞋,也会很硌脚。 可就是这样荒凉的即将被风化为沙的石头山,下面却埋藏着惊人的财富。 这里是黑暗联盟相当重要的黄铜和红铜产地,还伴生少量的贵重金属----密银。这片矿区是一百多年前从矮人们手里夺来的,矮人们数量少,虽然个体还算骁勇善战,但是连正规军都没有,实在不足以和黑暗联盟这样的大国为敌。 这几乎都算不上什么战争,前后只花了一个月时间。当然,还要得益于黑暗联盟对这些高明的工匠采取的怀柔政策:没有屠杀,给与矮人们大量的物资作为补助,聘用他们冶炼金属,制造武器,给与不错的薪酬…… “真是娇气的魔法师,”蜜埃勒回头看到雷娅高一脚低一脚地艰难行走,回头嗤笑她,并伸出一只手来拉她。 雷娅抱怨说:“都是因为抱着小火才走这么慢的!” 小火从她怀里抬起头,无辜地看着她。 叶笑了,朝她拍拍手,摊开双臂,示意她把小火给他抱着。 小火却不愿意让别人抱,从雷娅怀里挣脱出来,跳到地上,变回原本模样,欢快地跑起来。 出事的四号矿井的矿工们,就是这样睁着疲惫的眼睛,奇怪而麻木地看着这三个人和一只皮毛华美的狼走进去的。 矿井里面远比干燥的沙漠要潮湿得多,阴暗得很,照明完全依靠两壁隔很远才有的罩在玻璃罩子里的昏暗的灯。雷娅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越走越觉得阴森,忍不住放出一个小火球,浮在头顶照明。 向导回头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叶已经极其迅地回身,不知用什么东西一下把火球打灭了。 “这位少爷做得对。”被派来领他们去那个口的向导赞许地点头,这个人大约三十多岁出头,可能是个小管事,脸色在这样幽暗的灯光下青白得可怕。 “为什么?”雷娅不解地看着他们。 叶自然负担不起解释的工作,他给了向导一个眼色,示意他说。 向导有气无力地解释:“黑暗的矿藏里经常有山神的诅咒,因为不喜欢自己的藏宝被偷走,他尤其讨厌火神,因为火神也是冶炼之神,经常来偷取山神的矿藏。所以,只要有火星往往容易爆炸,瞧,这些灯都是罩好的……” “哦。”雷娅点点头,实在不太相信这种神话的说法,但是也觉得还是听从有经验的人的劝告比较好。 “我好像也听说过。”蜜埃勒点头说,又拍拍小火:“嗨,你小子一会儿不要随便放火!” 雷娅郁闷起来:“那我遇敌岂非没用了?” 叶微微一笑,拍拍她肩膀。 向导没看明白这三人的互动,还在有气无力地解释:“如果您会光系的魔法倒是很管用,山神是光明神的私生子,光球在这里照明很好用……” 雷娅给了他一个白眼:难道我想会光系就能学会吗? 挖出来的口已经在望,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和四个身强力壮的矿工在那里紧张地看守。 “好了,勇敢的勇士们,”向导稍微振作了精神,“这里进去就是了,请各位千万小心。” 弯着腰逐一走进临时挖出来的入口,雷娅差点被边缘突出的石锋刮伤脸,进去之后地方倒是大多了,空气中隐隐有些**的味道。 叶弄亮向导给他们的一盏有罩子的灯,昏暗的灯光照亮着废弃的坑道,还有三个年轻人和一只平时没心没肺,此时已经警惕起来的小狼。 不像外面还在使用的坑道那么平整,两边都堆着一些矿渣,积了灰土。 “这向导真不像话,居然都不给我们一张地图!”蜜埃勒抱怨着。 “可能根本早就没有了吧。”雷娅安慰她说,一边想,蜜埃勒今天出乎意料地爱抱怨,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些紧张了,自己为了救肯亚拉着他俩来冒险,不知道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说不定很危险呢,居然想也不想就拉他们来,唉。 雷娅侧目看了一眼蜜埃勒,蜜埃勒蜜红色头下的面庞在不稳定的光源下更显俊美和妩媚并存,她的下巴不算太尖,颌骨有些方,显得有女人少有的坚毅感觉,和她的风情融合起来,令同性也不反感,她轻快而有韵律感的步伐让雷娅心里安心了一些。 “傻看什么呢?”蜜埃勒回头朝她一笑,伸手拉住她的手,很温暖。 “谢谢你,蜜埃勒。”雷娅突然冲口而出,“还有叶。” 叶回头朝她笑了笑,目光平稳。 “傻瓜!”蜜埃勒甜丝丝地说着,伸手揉她的头。 就这么轻易成了朋友呢,生命有时还真是神妙。 小火却突然冲前方吠起来。 温馨的友情顿时变回紧张,三人都蓄势待攻。 可是什么也没生。 小火突然跑出去,在不远处刨了起来,一边回头朝他们叫着,示意他们过去。 三人跑了过去。 是一堆白骨! 叶上前捡视那些骨头,还戴上了手套,防止有毒。 翻来覆去看了一番,他沉声说:“这人不是被什么东西给吃了。” 严肃的表情,震惊和沉闷与可笑的反话是如此不协调,叫人笑不出来。 雷娅一时间只会麻木地说:“被吃了?” 人类是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从来只有人吃别的生物,如果有人被别的东西吃了,大家往往觉得特别难以接受,物伤其类。此刻雷娅就觉得顿时脊背寒。 “是的,”蜜埃勒上前看了看,说“这些骨殖都是散落的,如果是别的死因,就不会这样,还有,你看,”她拿起一根骨头给雷娅看,“这上头有牙齿啃刮过的痕迹。”又加了一句:“很锋利。” 雷娅一看,顿时汗毛倒竖。 “小心一点,我们走吧。”蜜埃勒整个人冷静起来。 三人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开始感觉累的时候,叶突然站住不动,侧耳倾听,雷娅耳目不如他灵便,就问:“怎么了?” 蜜埃勒也沉吟:“有些奇怪的声音……” 这时候雷娅也听到了,似乎是“沙沙”的,好像是许多什么东西的爪子同时抓爬出来的,不由奇道:“什么声音?” 蜜埃勒鼻翼轻轻翕动几下,嗅着味道,又继续侧耳听,突然脸色一变,说:“爬耳兽!” 一听这话,雷娅脸色也变了:“怎么办?” 爬耳兽是一种酷似巨型老鼠的低级魔兽,和老鼠长相比较像,但是耳朵比较大,四肢短小,心性凶恶,体型有野猪大小,它们总是一大群行动,有巨大的门齿,很脏,擅长传播疾病,通常喜欢在常年不见光的地下行动,有时候食物不足会窜上地表,遇到它们,往往是一场灾难。曾经有一个一百多人的小村庄,被数量巨大的爬耳兽过境,结果无论大人小孩,家禽家畜,所有能吃的,无一幸免,只剩下或大或小,一具具白骨。 女人都怕老鼠,雷娅虽然是挺强大的火系法师,似乎也不例外,她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一大群爬耳兽的话,就算躲也没地方躲啊。 怕什么什么就来,沙沙声越来越响,抓爬的声音仿佛抓在雷娅的心肺上,鼻子里也闻到一股极其难闻的腥臭气,既像下水道,又像粪便,又像动物的体臭。 “嘭嘭嘭”,沙沙声变成震耳欲聋的声音,千万只动物的四蹄踏在石头地上,几只最前面的已经冲到了他们的视野范围内,灰暗的毛色,巨大的门齿,闪烁着令人恶心的光芒的绿豆般的小眼睛。 血战 眼看着这些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恶臭熏人欲倒,雷娅第一次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跑!”蜜埃勒衡量了一番,做出了这个决定:爬耳兽数量太可观了,他们三人对付不了。 小火对于这种低级魔兽见了它不赶紧辟易千里很不满,扑上去大神威,瞬间就咬死了两头,但是后面的爬耳兽却对此毫不在意,视若无睹,甚至还企图围过来吞噬掉小火,小火怒吼一声就想喷火,回头看了一眼主人,还是屈辱万分地掉头跑了。 “小火,快!”雷娅一边被蜜埃勒拉着跑得气喘吁吁,一边呼喊自己的宠物。 叶和小火断后,不时地解决着跑得过快的爬耳兽,雷娅听着幽黑的矿道里从奔跑的自己耳边呼呼掠过的风声,爬耳兽恶心的嚎叫和惨叫,剑刺入皮肉的声音,血溅出的声音,小火不时爆的怒叫,一边被拉扯着以平时绝不可能的度奔跑。 沿路留下多少爬耳兽的尸体谁也数不清了。 好几次急转弯,都没能甩掉爬耳兽的大部队,叶和蜜埃勒都不是体力耐力特别好的类型,渐渐的,度以可以察觉的程度慢了下来,只有小火还算生龙活虎;而相反,爬耳兽却是以耐力和恐怖的生存能力著称的一种卑贱的生物。 眼看快要追上来了,雷娅知道一旦被包围,他们的下场就糟糕了,咬牙说:“蜜埃勒,叶,你们别管我了,我和小火从那边岔道引开这些畜牲,小火跑得很快的,我可以骑着它,我们不会有事的……” “闭嘴,”蜜埃勒看都不看她一眼说,“有精力说这么长的句子还是拼命往前跑吧!” 叶朝她呵呵一笑:“雷娅,你的建议还真聪明。”能够说这种反讽意味的话,虽然还是反的,仍然叫他精神一振,回无比利索地“唰唰”解决掉靠近了的一只爬耳兽。 雷娅当然记得叶说的都是反话,是在说自己傻,蜜埃勒虽然表情与平时不同的严肃,握着自己的手却温暖得很,胸口不由热了一下。 “糟了,前面是死胡同!”拉着她跑在最前面的蜜埃勒突然脸色一变。 其余两人的脸色都白了。 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他们选择了跑到尽头的墙壁,背贴着墙,叶,蜜埃勒,小火从三面把雷娅围在最里面,爬耳兽群围了上来。 近距离看,爬耳兽的獠牙露在外面,嘴里的口水一滴滴滴在地上,千篇一律的红眼睛,闪烁的都是进食和杀戮的疯狂,尖叫着攻击此起彼伏。 叶和蜜埃勒以高效的方法屠杀着爬耳兽,小火很想跳出去攻击,它这个物种除掉魔法攻击外,物理攻击也是以灵活和难以捉摸著称的,守在一个地方死咬并非它的风格,但是它知道主人就在自己身后,主人虽然拥有强大的魔力,**却脆弱无比,只要出现缺口,这些丑陋的低等生物就会一拥而上,把她美丽的身体撕成碎片,吞吃下肚。所以,虽然被远远比自己低级得多的生物咬伤了两处,它也不跳跃或躲避,而是一次有一次狠狠地把来犯的爬耳兽咬断咽喉。 其实叶和蜜埃勒和它的处境差不多,他们都不是力量型,不是正面攻击型,以度和灵活见长,此刻因为这个冒险队伍暴露了它的致命缺点:缺乏正面肉盾,没有骑士,武士或剑士,这两个只好放弃自己的长处,来为脆弱的魔法师充当这个肉盾的角色。 而更加致命的是:现在这个魔法师却不能随便放火。 被同伴的身体围住的雷娅紧紧握着拳,牙几乎都要咬碎了:她的同伴几乎个个都染血了,险象环生,可是自己却躲在里面,什么都做不了! 剑光,血,内脏…… 剑光,血,内脏…… 叶一下下挥动着剑,不停的机械重复。 尸体在他面前慢慢堆成墙,阻碍了后面的大老鼠继续进攻。 “喀哧喀哧”,老鼠们开始啃食同类的尸体。 贪婪的食欲让它们根本不考虑同类的问题,饿极了眼,不但尸体,连受伤的同类也开始攻击。 多么令人恶心的场面,但是他们都已经忘记了呕吐。 “啊!”身后传来雷娅的惊呼,叶吃了一惊,一剑结果了自己面前的一只大爬耳鼠,回头望去。 出事的并不是雷娅,而是蜜埃勒,她被一只爬耳兽一抓抓在大腿上,少了一大块皮肉,鲜血淋漓,却一声也没吭。 雷娅的眼泪已经下来了,她从身上取出一瓶上好的疗伤药,撒在蜜埃勒的伤口处,止住血,过程很艰难,因为蜜埃勒还在奋力杀爬耳兽,一秒钟都没有停顿过。 雷娅把最贵最好的体力药剂和伤药一把把往蜜埃勒和叶嘴里塞,间或也给小火,不过目前小火还不太需要担心。她自嘲地笑着:这就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果然还是光明教会的祭司们好,只要手一指,就能为别人消除疲劳,伤痛,在作战中果然比药剂师有用多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在这里。 叶心里呐喊着。 他做了个重要的决定,慢慢垂下剑,双眼灼灼凝视着爬耳兽群,脸色苍白,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地喝了一声:“退下,你们都退下!”不大的声音却如洪钟般在矿道里回响,无论是捂上耳朵还是怎样都会听见。 奇异的事情生了,最近的爬耳兽开始迟疑着往后退,后面有一些不愿意后退的和它们咬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这就是言灵的力量! 大家都惊叹了,雷娅感叹说:“叶好强啊。” 连受了伤的蜜埃勒都在叶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不错啊,小叶子!” 叶还是苍白着脸站在那里,被蜜埃勒拍得摇晃了一下,突然,一口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他摇摇晃晃往后倒,跌落雷娅怀中,而雷娅也被他的体重带得跌坐在地上。 “叶,叶,你怎么了?” 叶使用了他的言灵的力量,但是他还不是一位言灵师,他还在历练中。 言灵师的力量和他所能言灵的东西有着莫大的关系,厉害到极致的言灵师,可以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 让爬耳兽群退却的命令并不是多么难,但是对于一个还没有成为言灵师的人来说,还是不可能完成的。 叶被反噬了。 爬耳兽又一次扑了过来。 蜜埃勒和小火转身迎敌,但是已经不能顾全全局,有两只朝着抱着叶的雷娅扑了过来。 眼看獠牙已经离自己不足二十厘米,不雷娅知道该怎么办,蜜埃勒惊叫着,却救援不及。 反正已经这样,就拼一下吧。 雷娅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大不了爆炸,把我们和这些该死的臭老鼠一起埋葬在这里,反正不用魔法的话,我们也不可能逃出去了。 愧疚地望了蜜埃勒和小火一眼,他们也都到极限了。 “轰……” 巨大的热,无数的火元素被压缩到一起,一条耀眼至极的光芒从雷娅双手间飞跃而出,腾挪翱翔,仿佛活的龙一般,所到之处,一切邪恶化为焦土。 没有爆炸! 雷娅被这一点振奋了。 连惨嗷都来不及,一百多头爬耳兽已经化为焦土。 “雷娅……”蜜埃勒回头望她,眼中既惊且喜。 主人都开了戒,憋了半天的小火当然毫不客气地开始吐火攻击,烧得大老鼠们皮焦肉烂,烤肉的香味混着血腥气,格外令人作呕。 爬耳兽的数量大约有几千头,虽然死了这么一百来头,后面的仍然前仆后继。 雷娅放出一条厚厚的火墙围绕住他们,给己方增加一道屏障,蜜埃勒终于得以喘息,感叹说:“魔法师果然好啊……臭叶子怎么样了?” “还好……”雷娅犹豫地回答,“小心!” 几十只爬耳兽居然不怕火,冲过了火墙,朝他们再次扑来。 有了带头的,后面的也忍受着火焰的灼烧冲了过来。 “畜牲!”雷娅骂着,手中一支支火矢疾射而出,攻击着疯狂的爬耳兽。 但是没有人为她阻挡,即使有魔法也是险象环生了,何况还要顾及抱着的叶,蜜埃勒几乎完全顾不上她,只有小火忠实地守在她身边,能够支援一下,但它身上的伤却越来越多。 “咔”,一只爬耳兽一口咬在她的手臂上,血浸涌出来,她被吓得几乎不知道疼痛,挥动着手臂,叫着“走开!走开!”另一只手把一串串火焰射到这只爬耳兽身上,用手推动着那可怖的嘴,恐惧和腥臭味让她想晕倒,但是她知道这不是晕倒的时候。 推的手中透出火焰,直逼到爬耳兽的内腑去,从里面把它烤熟,才得以把手臂抽出来,已是血肉模糊,动弹不得了。 这期间小火勉力挡下其余的攻击,又多受了几处伤,它焦急地频频回头关注主人,呜咽着。 一个不留神,一只爬耳兽咬住了昏迷不醒的叶的脚,甚至从雷娅怀里把他硬拖了出去。 “不!”雷娅大叫着,拼命地放出各种已经不知道名称的火焰攻击,一边拔河般把叶往回拽。 蜜埃勒看到这里,大惊,扑过来扎死了那只也已经快被烤熟的爬耳兽。跳回雷娅身边,胸膛起伏,额头都是汗,雷娅注意到她的手抖得已经快要握不住匕。 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杀了多少只爬耳兽了?八百?一千? 雷娅心里慢慢充满绝望,这附近的火元素越来越淡薄,难以调动。 她渐渐开始意识模糊,只是机械地着魔法,杀着爬耳兽。 “咔咔”,“得得”…… 什么声音? 蜜埃勒他们还没有遇难,还站着,还在杀敌。 “咔咔”,“得得”…… 我在做梦吗? 一队身穿重甲的战士大约有两百人,训练有素的队形和配合,从爬耳兽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渐渐出现在他们面前。 为的骑士身材高大而匀称,穿着朴素合身的白铜甲,手拿大剑,是这一带军人的标配。 棕从他的头盔里飘扬出来,如蔷薇绽放。 在或明或暗的火光下,他的面孔完美如神祗。 久别重逢 “肯亚!”雷娅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领队的军官。 还以为肯亚在啃着霉的黑面包,干着苦力等自己去救,想不到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军官。 雷娅揉揉眼睛。 一只爬耳兽趁隙扑了过来。 蜜埃勒勉力把它解决了。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雷娅醒悟过来,火焰朝着肯亚的小队和自己一行人之间隔着的那些爬耳兽飞去。 雷娅终于明白什么才是团体的力量。 肯亚挥洒自如地挥舞着他的长剑,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他本来就体力强悍,身手敏捷,但那些都是自己平时捕猎时候练出来的。现在看来,显然他得以修练了某种上乘的武艺,出手已经专业起来了。 但是说实话,虽然如此,他一对一也真未必是从小修练,身经百战的叶和蜜埃勒的对手,更不要说勒弗了。 当然,他练武不过半年多,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已经十分厉害了。 可是,这支区区不过两百人的小军队,和他的配合十分默契,他们当中任何人都不强,但是战术却运用得如臂使指,动作划一,戳刺,盾档,装备虽不华丽,却十分结实实用,一看就知道矮人出品。 在不损一员的情况下,他们和雷娅之间的七八十只爬耳兽被消灭,雷娅,叶,蜜埃勒被护到了手持大盾的士兵中间。 雷娅终于有间隙翻出身上的高级回复魔力药水。 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灌下一瓶。 一向魔力充沛,她还是第一次需要喝这个,味道又酸又麻,着实不好喝,皱皱眉头,决定下回要试着调配改良下口感,否则那些花了大价钱买的魔法师们太可怜了。 一支有了魔法师的军队会变成怎样? 或者说一个找到了坚强肉盾的魔法师会变成怎样? 看看这群爬耳兽就知道了。 叶还昏迷不醒着;蜜埃勒和雷娅一起站在安全的盾兵中间喘息观望,看需不需要自己再出手;小火起初还很勇猛,跳出去四处撕咬,不需要顾及主人这个累赘,它就像虎入羊群,杀得很爽,后来看看已经没有必要,就也退回来,跳在主人身边,安心舔自己身上的伤。 雷娅站在那么多勇猛的士兵中间,再也不需要害怕有爬耳兽扑到面前,不知道有多痛快,她虽然手臂受了伤,此刻也顾不上了,高级药水回复了她不少魔力,她就只管把自己会的火焰系魔法挑伤害力高,攻击范围广的往外扔就行,什么都不用想了。 而重步兵们的防御爬耳兽完全无法突破,一旦最前排的累了后面立刻补上,十分有素,有条不紊。 挡,刺……爬耳兽的尸体在他们周围堆得越来越高。 而雷娅每一个高级魔法放出去,都是少则几十,多则上百的爬耳兽变成灰烬。 她脚下的水晶瓶也越来越多了。 肯亚正挡在她面前,背对着她,抵御着爬耳兽主要的正面攻击,坚定如磐石。 一个多小时后,肯亚手中的剑砍死了最后一只爬耳兽,战斗结束。 雷娅低下头,数数自己喝了十三瓶昂贵的药水。 蜜埃勒抱着叶,拍打着他的脸,手法实在算不上温柔。 战士们都汗湿重衣。 等到肯亚脱下头盔朝她走来的时候,雷娅才想起已经到了叙旧的时候。 “迪亚娜!”肯亚的脸上有微笑,疲惫,战斗后的如释重负,和久别重逢的欣喜。美丽的棕凌乱了,因为汗湿而有些亮,但这一切却只是让他更加英俊。 “怎么回事?”雷娅笑了,“我以为我在救你,结果反而是你来救了我……” 话音未落,已经被肯亚紧紧抱在怀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啊呀,”蜜埃勒刚用令人指的残暴手段把可怜的叶弄醒,抬头就看到这一幕,不由惊叫一声,继而不怀好意地笑笑说:“雷娅,难怪你天南地北地找他,你的小情人长得还真不赖!” 雷娅挣脱了肯亚,红了脸,嗔怪说:“蜜埃勒,你胡说什么呀。” 肯亚微笑着,在一旁看着她。 毫无悬念地找到了被困的矿工,幸运的是那些爬耳兽是从另一边的地底深处蹿过来的,而且中途遇到了雷娅他们,否则的话这些矿工早已变成了一堆被啃过的骨头了。 把矿工们平安带了出去,那个入口又被封上,雷娅把人交给了焦急万分的老伏。 “嘿嘿,辛苦辛苦,”老伏嘴一直合不拢,“可把我急死了。本来还担心呢,不过兰诺大校又及时派了人来,我就放心了……” 知道了兰诺大校派来的这个年轻的低级军官就是雷娅他们要找的人之后,老伏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思索再三,一挥手,送了他们半斤秘银当作报酬。 肯亚服役的驻地在三十英里外,今晚只好接受老伏的款待,在这里住一夜了,晚上,老伏还要准备一个盛大的庆功宴。 叶已经恢复了知觉,但是身体很虚弱,雷娅不敢给他瞎治,只是给了他一些补充体力的药水喝了下去。 小火大都是皮外伤,这个难不倒雷娅,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就把小火变成了一只绷带狗,完全不理会它哀怨的目光。 蜜埃勒主要是脱力,伤不重,雷娅也给她处理了。 轮到自己手上被咬得那处伤,雷娅却踌躇了。 其实伤得还挺厉害的,咬下去深可见骨,想想爬耳兽那恶心的散着腐臭的嘴,雷娅有些泛恶心。 肯亚在旁边见了,皱着眉扶住她,自责说:“迪亚娜,都是我的错,让你出来吃了那么多苦。” 雷娅笑笑:“其实我很喜欢这样游历冒险的。” 蜜埃勒去照顾叶,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临走还给雷娅飞个眼色,一时雷娅哭笑不得,虽然她也想过要和肯亚在一起,但是他们的关系说近极近,说远却也远,还不到那种时候,这些人却非要把他们看成一对情侣。 两人站在简陋的走廊,旁边就是阳台,两人一起在栏杆上支着手臂,望着快要下山的太阳。 虽然见面就想问,一路也想问,两人却不约而同,等到这个时候,才开始互相诉说。 “肯亚,快说,你不是做了矿工吗?怎么不在这里,却成了军官了呢?” “哦,这个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原来,肯亚当矿工不是在这里,而是在离军队驻地不远的另一处小矿里。 那个小矿远比不上这里重要,是即将废弃的一处矿,已经挖到很深,快要采光了。矿工不多,不过一百多人,而管他们的头子却不像老伏这么好说话,饮食供应也很难满足基本需求,无非是饿不死而已。 肯亚干了半年,一直都在伺机逃跑,他设计了很多方法,等到三个月前,他落在最后,装作失足落到下面的废矿道里了。这废矿道极深,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虽然下面没什么魔兽,但是人落下去,也是凶多吉少,所以管事根本没让人救他。而肯亚已经准备好了一些东西,在他掉下去的时候,用绳索悬挂在那里慢慢溜了下去。 他随身带了攒下来的一些干粮,打算在这里稍微躲躲,再趁个晚上偷偷溜出去。 可是到了下面,他寻觅藏身之处的地方,却现了一个穿着盔甲的老头。 老头当时躺在地上,生死未知,肯亚上前探看,现他并没有死,就用自己以前知道的一些土办法尽力救他,老头醒过来,却还是动弹不得,肯亚见吃的东西不多,就自己忍着饿,把东西都留给他吃。他本来就是个纯朴的小伙子,当时也只是觉得不把食物留给身体虚弱受伤的老人,实在不像话而已。 这个老人,却正是兰诺大校,这一片沙漠的最高指挥官。他因为看到这个矿的出产量过小,怀疑管事动了手脚,自己偷偷来查看,却不慎晕倒在这里。毕竟他也是个老人家了,大约是中风什么的。 歇了几天,他终于能动了,在肯亚帮助下回到了地面,宣布这个矿已无开采价值,将之关闭,矿工都送到老伏这里来,而肯亚,因为救命之恩,也因为他看出肯亚资质绝佳,人也厚道纯朴,就收他做了徒弟。 这三个月来,肯亚每天都在憋足了劲咬牙苦练,最近刚刚被老师提拔为低级军官。 “肯亚,才三个月吗?……你太厉害了!”雷娅欣羡而高兴地说。“今天多亏你了,你变得这么厉害,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肯亚不好意思地笑笑:“还好老伏的求援及时到了,老师派了我来,要不然就后悔死了。” 他伸手轻轻抓住雷娅的双臂,目光温柔地说:“迪亚娜,你呢?你肯定有很多经历要告诉我吧?你都成为那么强大的魔法师了!” 雷娅把所有经历一五一十说出来,一直说到月上柳梢,才说完,只觉得口干舌燥。 肯亚一直专心听着,直到她讲完,眼睛如同黑夜的星辰般闪亮:“迪亚娜,你果然不同寻常……你为我吃了这么多苦,我……”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黯淡了一下。 再次出行 雷娅一行人跟着肯亚回到了兰诺大校的军营,肯亚现在也算有些身份的小军官,吩咐手下的士兵给他们安排了住处.第二天,见到了兰诺大校,是个须皆白的长者,有着老军人的风范,像很多一辈子不曾婚娶的老军人一样,他固执,粗放,酗酒,笑声爽朗,不服老,尽管已经注意,偶尔还是会冒出几句脏话.他对肯亚非常好,真正视若子侄.几乎刚刚见面,雷娅就对这位老人颇具好感.她回头看看蜜埃勒和叶,他们都带着微笑,显然和自己观感相仿.叶慢慢恢复了元气,但是身体还比较虚弱,雷娅和蜜埃勒轮流教育他,警告他在没成为真正的言灵师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叶只是微笑不说话,脸色还是苍白,眼睛却因愉悦闪烁着光彩.未几,肯亚告诉雷娅自己身上有个任务.原来他升了军官之后,就想着要回家看望母亲和雷娅,所以就格外留意有没有顺路可以回家一趟的任务,前几天还真被他等到了:下个月末是洁奴加得女皇的四十六岁生日,现在黑暗联盟和洁努加得已经言和,也勉强算得上友邦,所以此次黑暗联盟也会派出使队去给女皇祝贺生辰,一来算得上尽到礼节,二来炫耀一下黑暗联盟的武力,而礼单上的礼物之一:十套矮人大师精工铸造的赤铜镶嵌密银的铠甲.就是从这里送出去的.肯亚很高兴接下这个运送铠甲的任务条路要经过马耳他山脉,正好可以回家一趟,当时他并没有想到,还没有回家,就会遇到雷娅."迪亚娜,不,雷娅,你要和我一起走,一起回家一次吗?"肯亚说完自己的事情,温柔地看着雷娅."那是当然."雷娅微笑说.肯亚不在这里,自己和蜜埃勒,叶留在这里干嘛?何况也要回去看一次马蒂娜婶婶了.只是,去洁努加得皇城…… 家乡吧…… 遗忘的一切,就要真真切切放到自己面前来了,我到底有怎样的家庭?怎样的过去? 雷娅忐忑起来.在难以自拔地想要了解的时候,却也有一种名为抗拒的情绪慢慢蒸腾起来。 "对啊对啊,久闻洁努加得皇城富贵甲天下,况且又是雷娅家,正好过去."蜜埃勒笑着说:"雷娅你早该回家一次了,你家人不知道多么悲伤担忧呢……我们还可以去见识一下水之祭祀的蓝穆兰德侯爵家.叶你说是不是?"半躺在床上的叶悠然微笑:"你们去哪我就不去哪."虽然从雷娅口中得知叶的特点,肯亚还是愣了一下,苦笑摇头:叶的表达方式实在考验人的承受能力.雷娅也一呆,原因却不尽相同:"水之祭祀?""是啊,"蜜埃勒笑着说:"你们家不就是洁努加得世代相传的水之大祭司么?"看雷娅诧异的样子,她也惊讶了:"雷娅,莫非这些你都没想起?"雷娅苦笑摇头:"没有,我连父母的模样姓名都统统不记得."蜜埃勒遗憾地看着她,想想耸耸肩:"没关系,雷娅,见到他们你就认识了."雷娅苦笑着接受了这个质量不高的安慰.叶一直带笑听着她们说话,因为谎言修行,他成了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而一个总是旁观的人往往就会善于观察,他看到了雷娅的惶惑,而最应该安慰她的肯亚却没有开口,他显然也有心事.是因为担忧找回记忆和门第的雷娅会成为自己这个小军官怎样都高攀不上的存在吧? 叶摇了摇头.虽然想安慰他,却也知道其实没有话可说,这里确实存在无法逾越的鸿沟啊,虽然这里看过去,他们是异常耀眼的一对,都这么美丽.而且肯亚这样忠诚可靠的男人,会成为雷娅施展魔法时牢不可破的防御.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谁也不能够去预测的.叶并不觉得很乐观.而蜜埃勒那个看上去成熟的女人,却还没心没肺地不时打趣着这两人,仿佛笃定他们就会是美满的一对.叶忍不住想叹气.雷娅默默点头说:"没错,见了就都知道了."她语气轻柔,却很坚定,似乎下了决心.不过,一个全火系天才,却出身于一个水系传家的家族,实在太奇怪了.本来还以为自己家和勒弗家一样是火系世家呢.想到勒弗,雷娅抬头看看肯亚,突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三天后,叶的状况比较稳定,他们出了.肯亚只带了一百个士兵,一辆马车运送着沉重而珍贵的铠甲.有他们三人同行,兰诺大校很高兴,吹着白胡子说:"这次路途远,还要经过黑暗森林的边缘,虽然肯亚熟悉那里,我们还是觉得很危险,又抽不出太多人手,有你们同行我就放心多了.放心吧,我会把这次报成一个需要额外雇用的任务,给你们支一份报酬的." 雷娅高兴地笑起来,她之前丢过一次包袱,攒的金币剩下不多,暂时又没时间做药剂赚钱,肯亚,蜜埃勒,甚至叶都不像有钱的样子,能多一份收入自然好,于是笑着说:"兰诺大校,您真是善解人意."蜜埃勒飞了个媚眼过去:"大校,我现在知道,以前肯定是喜欢你的女人太多才没挑到合适的结婚吧?"兰诺大校老脸红,瞪着眼睛说:"去!去!两只小狐狸!"叶和后面的士兵们都大笑起来.肯亚微笑着对蜜埃勒说:"你不要逗他,大校很容易害羞的."就这样被连轰带赶出了军营,小小的队伍出了.翻过一个沙丘,蜜埃勒在骑兽上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看着盔甲武器锃亮,军容整齐的肯亚和士兵们,心里想自己这些人终于有了肉盾.冒险队战斗力上升不少啊.这种新的骑兽是兰诺大校拨给他们用的,雷娅觉得很像骆驼,但是体型略小,度略快,很适合沙漠上使用,名字叫做"铃铃驼".小火走在雷娅身边,它的伤已经全部好了,但是沙子下面老有蝎子企图出来咬它的脚掌,虽然这点毒性它一点也不在乎,可还是让它很恼火,于是主动向主人扑腾,变成吉娃娃状要求抱.从来没见过它主动要求抱的蜜埃勒惊叹了:"咦,雷娅,你家小火居然主动撒娇?是不是你最近总陪着肯亚它吃醋了?"雷娅红了脸,斜了她一眼.前面肯亚听见,回头柔情脉脉看了雷娅一眼,微微一笑.雷娅脸更红了,肯亚的微笑非常动人,让她心里一动.可是,为什么心里更多的是迷茫呢? 回家 山雀从小冰角鹿的头上飞开的时候,玛蒂娜婶婶推开木屋的门,这一年来,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年纪大了,腰板渐渐挺不大直了,清晨起得越来越早,晒草药手脚也没已往利索了。 果然年纪渐渐大了吧? 清晨的空气拥抱着她已经渐渐没了弹性,悄悄长了细纹的脸,很舒服。小冰角鹿蹦跳着过来拿漂亮的小头颅拱她,她摸摸它的头,忍不住微笑着叹了口气,眼睛里却透出忧伤来。 老了啊。 还记得当年,清澈的泉水洗完自己宁洁无瑕的脸庞,皮肤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纹路,肯亚他爹说,那双眼睛就像冰角鹿一样美丽。 一转眼,他爹已经不再回来,自己也从玛蒂娜姑娘变成了玛蒂娜婶婶了,人的一辈子啊,就过得这样快,想要伸手挽留,也留不住片刻时光啊。 本来肯亚在,还不觉得这样寂寞凄凉,可是这一年来自己一个人真的是太难熬了。 幸好那姑娘,迪亚娜,真是个好姑娘啊,还捎来那么多东西和金币,一辈子都没有看到过那么多金币……看来儿子真的是救回来了贵人,只是儿子对她的心思那么明显,可那姑娘模样分明是城里的贵族家的小姐,儿子要如愿只怕难得很呢…… 玛蒂娜胡思乱想着,突然又叹了口气,儿子在哪里还不知道呢,也不知道迪亚娜能不能真的把他带回来?她一个女孩子,不会遇到危险吧? 如果,玛蒂娜凝视着山那边的路,如果现在迪亚娜和肯亚两人就正并肩而来,生活该有多么神妙美好啊…… 可是路那边只有茫茫雾气,人踪全无。 玛蒂娜再次叹气。 叹气不好,她也知道,当年的老人们都这么说,她自己也即将成为这样罗嗦着警告年轻人的老太太了。 可是人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叹气。 “妈妈!” 年轻的,悦耳的,男性魅力十足的,充满感情的,压抑着激动的声音,多像亲爱的儿子肯亚的声音啊。 玛蒂娜摇了摇头。 “妈妈!”更近的地方声音响起,同时另一个优美的女声也响起:“玛蒂娜婶婶!” 玛蒂娜忍不住回了头。 而小冰角鹿已经先她一步,朝着出声的人跑了过去。 玛蒂娜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站在自己面前,貌美如花的一双男女是谁? “妈妈!”这次,一双真切的臂膀已经拥抱住了她抖的肩。 “肯亚----”玛蒂娜再也忍不住,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 母子俩抱头流泪,雷娅很乖巧地站在旁边没有打扰,只是往后面招呼蜜埃勒,叶,和肯亚的手下士兵们,穿越黑暗森林边缘时,有了一些人力折损,大约死了四五个人,这已经算是相当好的成绩,如果不是一支同时拥有优秀的魔法师,战士,侦查盗贼以及……言灵师的队伍,是很难取得这样的成绩的。 肯亚终于控制了情绪,微笑着对他母亲说:“妈妈,我们都饿了,你的香草小羊排不要藏着了,快犒劳下大家。” “是啊,”雷娅说,“玛蒂娜婶婶,我想吃您做的蜂蜜蛋糕。” 玛蒂娜又拉着她的手哭起来:“我可怜的孩子,苦了你了,婶婶天天都在为你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家……你给我拿回来的钱和东西我都留着呢,等你嫁人……” “玛蒂娜婶婶,”雷娅红了脸,“咱们之后再说,我给您介绍我的朋友,蜜埃勒和叶,那些是肯亚手下的士兵……” 玛蒂娜婶婶热情地和蜜埃勒打招呼,蜜埃勒嘴甜,把她哄得很高兴,叶只是微笑点头。 然后轮到那些士兵…… “迪亚娜,你刚才说这些是……” “肯亚手下的士兵。”雷娅说。 “什么!”玛蒂娜震惊无比,“肯亚,肯亚他怎会有士兵?” “玛蒂娜婶婶,让肯亚给您慢慢解释吧……” 肯亚家的小屋顿时挤得水塞不通,士兵们刚刚出了危机四伏的黑暗森林,来到温暖安全的猎户小村,情绪放松后都高涨起来,忙忙碌碌在肯亚家花园里安扎,蜜埃勒和叶则没见过这样漂亮纯朴的猎人家的木屋,对什么都很好奇,蜜埃勒最后的结论是叹息着说:“肯亚,这里可真象你出生的地方啊……” 最忙的当然是玛蒂娜婶婶了,她在伙夫帮助下做着上百人的晚餐,还要不停地问着儿子这么久以来的经历,又要为他和雷娅的种种奇遇咂舌。 对美食大有研究的叶过来视察玛蒂娜婶婶的厨房,看了一番后,点点头出去了。 肯亚借来村里人家的桌椅和餐具,引来许多人来他家好奇张望,玛蒂娜婶婶度过自己一辈子最繁忙也最自傲的一天。 桌子摆在花园里,简直像一个晚会,大家又吃又喝,恭维长官的母亲的手艺,酒足饭饱之后又跳又唱的也大有人在,玛蒂娜红光满面,好像年轻了十岁,当她问到叶饭菜怎么样的时候,叶微笑着坐直身子,非常礼貌真诚地开口欲言:“非常……” 雷娅一把捂住他的嘴,陪笑说:“玛蒂娜婶婶,他刚才还跟我说,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玛蒂娜心花怒放:“叶先生,您真是太会说话了。” 一切结束之后,篝火将熄,只在或明或暗地闪烁,大部分士兵都回帐篷里睡觉去了,有人烂醉,就躺在凳子上,地上,肯亚帮母亲收拾完碗碟,又聊了许久,走出门,走到微笑着望着星空,有些怅然的雷娅身侧,温柔地握住她一只手:“雷娅,你在想什么?” 雷娅一震,也没抽回手,转头微笑说:“没有,在想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情你都想起来了吗?” “没有,只一点点。” “雷娅,还记得月铃草吗?” 雷娅点头。 “那个山谷,我们再去一次好吗?” 月铃草还是那么温柔恬淡,令人迷醉,还是争先恐后地开着,吸收着月光银色的精华,一望无际,如同一片淡紫色的海洋,微风轻过,便有天籁响起。 肯亚和雷娅坐在上回同一块石头上,侧耳倾听,雷娅一时间只觉得不知今夕何夕,沉浸了下去。 突然肯亚的手臂环过她肩膀,搂住了她,一阵男人特有的味道和热度袭来。 雷娅吃了一惊,回头看他。 肯亚俊美无比的脸上有些尴尬,但是神情勉强还算得镇定。 雷娅突然想笑,虽然他看上去镇定,但是其实心中忐忑,只怕自己流露出一点不情愿,他就要大受打击,退避三舍了。 因此,当他的脸凑过来亲吻时,雷娅也没有拒绝。 和安洛卡那种貌似温柔,实则充满技巧,占有欲和**,让雷娅意识模糊的吻不同,这个吻轻轻落在雷娅唇上,温柔,清新,沁人心脾。 雷娅尽量配合着他。 直到他的吻变得急促起来,双手用力似乎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雷娅才有些难以适应地把他推开了。 “对不起。”肯亚微微喘息着说,“我太着急了。” 皇城 “前面那白色的庞然大物就是洁努加得的了。”蜜埃勒说。 在这个小队伍里,只有她来过这里。 至少只有她记得来过这里。 “雷娅,这可是你的家乡啊。”蜜埃勒笑吟吟的,“你可还记得吗?” 骑兽身上的雷娅看她一眼,微笑着摇摇头,心里却不安而怅然。 “蒙哈伏大6最繁荣最大的城市,有着最美丽的古建筑群,最奢华的商店,最昂贵的时装,珠宝,一切的奢侈品,还有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最大的广场,最美的喷泉和雕塑,许多人一辈子的梦想就是能来一次这里……”蜜埃勒以难得的认真和沉醉的声音说。 后面的许多黑暗联盟的士兵们听了她的话,都出种种赞叹的声音。 “落枫树林的落日,塞缪尔的河堤,卡鲁肃日广场的帝国柱,帝国图书馆后街的咖啡馆们……” 这下连肯亚和叶都出了向往的叹息。 半个月前,他们一行人在肯亚家里停留了五天…… 本来打算第二天就走的,可是生了一件说小也小,却叫人不放心的事情。那天晚上狂欢之后的第二天清晨,那只小冰角鹿被现死在后院里,脖子被什么野兽咬断了,血也被吸干了。 雷娅有怀疑是小火干的,还审了它,一直变成吉娃娃状已经很郁闷的小火为此很委屈,雷娅一想要是它就不可能不吃肉,对于小火而言,肉显然比血更有吸引力。 肯亚比较紧张,毕竟事关母亲的安危,而且什么野兽敢在这么多人的时候闯到猎人家行凶,这事处处透着蹊跷。以肯亚这样优秀的猎人,居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干的,也找不出足迹和毛,他组织了人手去林子里搜寻,也是无功而返。 结果硬是折腾了五天一无所获,眼看都要误了公事,肯亚迫不得已,让母亲搬在村子中心相熟的人家居住,又把自己积蓄大都给了母亲,让她别再干活。最后和雷娅一起说好等回程的时候就来接母亲一起走。 过了里斯克镇,就到了索翠里,其实不从这里走也行,还是有些绕路的,但是雷娅想见见索恩师傅,可惜到了那里,索恩师傅去云游采药去了,又是白跑了一趟。 勒弗也不在,本来雷娅以为到了索翠里可以见到他,不由心中暗暗有些失望。 当时勒弗误会自己有意相戏,心里一定很恼火很羞愤吧?好不容易才能结交的朋友,又是这么好的人,雷娅想难怪自己心里一直这么不舒服。 不过偷偷找旧日手下一问,原来勒弗是作为黑暗联盟派去洁奴加得祝贺女皇生日的使者团的领去了,那么自己在那里是可以见到他的了,雷娅心情顿时好了些。 接下来就是从索翠里到皇城的漫长旅途,不过越往南走,人烟就越稠密,路就越整齐,也不需要过什么危险地带,魔兽更是不存在的了,相比起当时在黑暗联盟境内的跋涉----尤其是大荒原和黑暗森林,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经历战争还不久,但是沿途无数的城市和村庄还是十分富庶安宁,显然这场战争并没有让洁努加得真的伤筋动骨。 比起黑暗联盟苦苦求生存的民众,洁努加得确实是受到上天厚爱的地方。 一百人的队伍,平素走在乡间,也算得浩浩荡荡,但此时汇聚到等待进皇城城门的人流大军中,犹如沧海一滴。 等了大约将近两小时,才轮到他们,肯亚递上官方的关折,城门的卫兵看着他们,露出复杂的面部表情,仇视,不甘,却又不敢怠慢。 这个表情,这一年多来,他们大概已经有过了多次。 洁白的城墙居然整个以汉白玉筑成,气势恢宏,美轮美奂,和这里相比,乌雅加纳的城池可算得简朴无比,简直就是乡下。 进了城,宽阔至极的街道,繁荣异常的人群,两边精美的商店,建筑物,大道两边优美的林荫植物,无不显示出一个有着悠久历史,深厚文化积淀的帝都的气度,那是所有新崛起的城市和国家无法相比的。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们,尽管刚刚经历战败的耻辱,但是他们的面容举止还是透着一贯的悠闲安适,带着特有的优越感,这种已经被沉淀和缓和过的优越感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是别处任何地方的人可以模仿。 “雷娅,你打算去哪里?”肯亚看着她问。 “嗯?哦……”雷娅有些茫然,“我跟你一起走啊。” 看看后面同样在注视着自己的叶和蜜埃勒,她明白了原来肯亚的意思是问自己要不要回家。 回家? 她有些想苦笑。 虽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是毕竟是根本不记得的东西,难道要问清楚路,然后闯到一间自己不熟悉的大宅子里,对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叫爸爸吗? 话说回来,自己家里人又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找她? 也许,可以某天偷偷去看一眼…… 肯亚之前已经问明白黑暗联盟的贺寿使节团在玉烟管大街的外事苑区,黑暗联盟的使馆里驻扎,此刻大家就启步过去。 “嘿,”蜜埃勒突然把雷娅拉到后面,悄声说:“你不是被通缉来着吗?这么过去好吗?” “嗯?”雷娅一怔,踌躇了一下,恨声说:“不管,之前被通缉是因为他们以为我隐瞒身份潜入乌雅加纳有所图谋,这里可是洁奴加得皇城!我不信他们敢在这里把雷娅.蓝穆兰德侯爵小姐怎么样!” 蜜埃勒第一次看到雷娅说出这样的话,怔了怔,看了她半晌,看得雷娅心里直毛,才点头说:“我第一次感觉到,你果然是那个名闻天下的洁努加得玫瑰。” 雷娅被她说得呆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苦笑还是如何。 玉烟管大街的外事苑区是外国使馆的聚集地,说是各国,其实蒙哈伏大6上只有黑暗联盟是真正可以和洁努加得平起平坐的国家,别的简直只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而已,可是在这里,却看不出来。 也许是洁努加得想显示出自己一视同仁的大国气度,也许是为了削弱自己的宿敌的气势,黑暗联盟的使馆只在其中不起眼的一隅,一点不比周围别的使馆的建筑更显眼。 但是他们找起来却很便利,因为只有黑暗联盟使馆门前车马最盛。 进了门,雷娅想起要见到勒弗,不知怎么,有些心慌起来,可心慌归心慌,毕竟人已经进来了,不可能再退出去。 这里盘查颇严,卫兵将肯亚的关折证件一再核实,每一件盔甲都被一一仔细检查,甚至还有一位魔法师出来检查他们身上是否有魔法波动。 然后肯亚被通知可以去觐见勒弗统领交任务了。 勒弗统领在小会客室。 雷娅,叶,和蜜埃勒陪着肯亚一起去,却只能在门口等他。 一起走在走廊里,肯亚低声对雷娅说:“别担心,我师父就是勒弗统领家一系的重将,很得器重,这位统领小时候还曾跟他学过一阵子武,师父说他虽然年轻,但实则非常有分寸,并不骄狂,也不**权术,是个非常好的统领……” 雷娅这才想起自己没跟肯亚说过自己和勒弗的事情,只简单说得了黑暗联盟军中一位高级军官的帮助,去索翠里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偷偷去找的,一时只好沉默不语,心里却有些纷乱起来。 为什么不告诉肯亚关于勒弗的事情呢? 是怕他心里不自在吗? 怕他自卑? 还是什么别的? 雷娅咬紧了嘴唇。 勒弗所在的小会客室已经到了。 这里很像个书房,门却挺大,而且是敞开着的,勒弗总是这样大大咧咧,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样子,一点不像别的贵族,也正是为此,下层的官兵们才这样爱戴他吧? 雷娅和叶,蜜埃勒在门口等着,看着肯亚跟着卫兵走进去,门不关,从这里就可以隐约看到室内情形,也能大致听见说话的声音。 勒弗坐在桌子后面,旁边一个瘦高个子的官员站着,疑为大使,阿秀站在他身后的架子上,卖弄着自己的羽毛。 肯亚走到他面前,“啪”行了个正式的军礼,大声说:“兰诺大校部下十夫长肯亚向您报告,奉命运送寿礼盔甲,现已全部送到!” “不必多礼。”勒弗从他手里接过什么:“兰诺大校他还好吗?还是那么爱喝酒?……你就是他信里很得意地说的新收的徒弟吧?……啊……”他突然停顿住:“你叫肯亚?” 肯亚又行了个军礼:“是的,长官。” “居然这么英俊……”勒弗喃喃说,这句话门外的雷娅可没听见,连肯亚都没听真切。 肯亚只是有些诧异,但是还是保留了在上司面前的恭敬,等待他的吩咐。 “没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好好干,联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勒弗恢复得很快。 “是,长官!一切听从您吩咐!”得到称赞的肯亚很高兴。 门外听着一切的雷娅紧紧抱着怀里的小火,小火被她勒得差点要出声抗议。 勒弗和肯亚的见面,上司和……下属的下属…… 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但是,为什么觉得有些不忍呢…… 突然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雷娅猛一回头,是叶,眼神温暖,带着万般了然,再看蜜埃勒,也是那样的神情。 他们都是知道自己的事情的。 而这情形,实在是说不上需要安慰的,可是雷娅却觉得心中一暖,朝他们笑笑,挺起胸,觉得一切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了。 自从失忆以来,雷娅就是一个普通的,贫穷的,也许比一般人天赋好一些,运气好一些的女孩,可是她后来知道了自己是一个名满天下的天才贵族少女。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用很多个形容词才能说清。 人和人之间一直都有富贵贫贱,阶级是无法消弭的东西。 只是,又如何呢? 如果能够无视它,终究可以摆脱的吧?那些因为一时宠辱,或悲或喜,时酸时甜,真实却让人自觉卑微猥琐的心态……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也许根本不会来体会到这些吧…… 雷娅忍不住若有所思起来。 等她摇头把这些心思驱散的时候,肯亚已经高高兴兴走了出来。 于是三人又陪着他回到前面放他们的行李,安置手下士兵的地方,雷娅开口说:“肯亚,我和叶,蜜埃勒还是先找个客栈住,你这里毕竟是军中,我们名义上只是外面雇佣的人员,并不是……” 肯亚有些着急,拉着她:“可你要去哪里呢?女皇大寿,路上不早听说皇城客栈爆满,一室难求了吗?你又不肯回家……” 雷娅正想张口宽慰他,后面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子声音响起:“是啊,你要去哪里?别忘了你跟我签的契约,好像还有两年才到期呢。” 和勒弗和好 果然是……勒弗。 还是那样个子不高却让人难以忽略的样子,几个月不见,倒注意仪表起来,红打理得还挺顺眼,雀斑也淡了,本来说不上好看的五官倒像有什么在其内闪光。 他站在门口,一脸似笑非笑的欠扁表情,雷娅一时说不上心中是惊是喜还是郁闷还是激动…… 不管怎么说,勒弗是第一个和她相互颇为了解契合的朋友,和救了自己却一直英俊得有些如梦如幻的肯亚不一样。 肯亚像山林的传说,那么俊美勇武,正直温柔,早早向她示爱,但是却令她茫然。他像一尊雕塑,一件艺术品,虽然出身低,不识字,不是最强大,但是对于那片山林而言,他是完美的,没有任何缺点。最早他向她示爱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仿佛沉入了一个古老的神话里,觉得自己怎样都不应该拒绝……然而肯亚并不真的了解她,她也不了解肯亚,可能永远也无法真正了解,只能是站在一边,由衷欣赏着。后来这件完美的作品走进了尘世,沾染了尘埃和无奈,她也无法改变什么…… 而勒弗,他的嬉笑怒骂,他的能干和不拘小节,都让她觉得欣赏和意外的亲切,他赏识她,把她招入麾下,却从没有过半点对待下属的架子,他虽然出身高贵,却似乎从来没觉察过这一点,他骄傲,也不过为了自己的才能而已,从来没有用这种骄傲去伤害过任何人,所以明明是这么强大能干的男人,却令人觉得可爱。 勒弗为了得知了她的身份而愤怒的心情,她是明白的,虽然自己是无辜的,但是勒弗一直把传说中的雷娅当作一个假想的强大对手,却被这个对手装扮成柔弱少女来骗取了自己的信任和庇护,甚至还在她面前坦言过自己对她的执著,赞赏和一战高低的向往,他自然是又伤心又伤自尊了…… 那么,他原谅她了吗? 那天他气愤的脸和攻击还历历在目。 她自己面对攻击恐惧的心态和委屈的眼泪也难以忘怀。 再次见面,真说不上是期待能够重新做朋友还是抱怨他这么对待自己。 “什么啊,说好三个月给我找到人,结果还不是我自己找到的,”她指指旁边的肯亚,撇撇嘴,宣布:“所以,协议失效。” 没等勒弗有所反应,小火从她怀里跳出来,抖抖毛,恢复原来的样子抢先一步去向勒弗打招呼去了。 而阿秀也像一团火焰一样冲进了雷娅的怀里。 大家都愣住了。 火系生物果然对着高纯度火系的人类都有着无法抑制的喜爱啊。 勒弗默默拍拍小火的头,低头也不看她:“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小火不愧是称职的优秀宠物,打完招呼后,就很矜持地回到了雷娅身边;可阿秀却一直赖在雷娅怀里,不停用它的毛羽华美的脑袋在雷娅胸脯上大揩其油。 “阿秀,你的毛长回来了?比以前更漂亮了呢。” 一听这话,这只自恋的凤凰更加起劲地蹭起来。 “够了!”勒弗的脸色难看起来:“阿秀,你又不是狗!” 阿秀给了主人一个白眼,毫不理会。 勒弗不打算在众目睽睽下暴露他和他的著名的宠物之间的矛盾,青筋连跳,还是强压下怒气,对众人说:“对不起,我把雷娅借走一会儿。”既而就拉着雷娅跑了出去。 留下的叶看看肯亚呆住了的神色,叹了口气。 蜜埃勒突然吃吃笑起来:“这个勒弗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玩呢。” 勒弗并没有带她去书房或小会客室,而是来了人迹罕至的后园,到篱笆处站好,却有半天不说话。 雷娅有些尴尬起来,蹭啊蹭的,爬到了篱笆上坐好,两条腿晃来晃去,企图用这种轻松的姿态来消除内心的紧张。 终于,勒弗先开了口:“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如果不是百分之百火系的人,阿秀怎么可能这么喜欢你?这家伙虽然好色,但对别的美女也没有这样的……” 勒弗转身看她,红色的眼眸中神色复杂,似乎有一点迟疑和愧疚:“你……你是不是没有什么战斗经验,我一厢情愿以为你很强,没有想到你可能是偏理论型的……那天,吓到你了吗?” 雷娅想起自己那天被迫决斗时堪称懦弱的表现,脸红了,低头说:“我其实没骗你,我真的失去了以前的记忆,连很多魔法都想不起来了,更不要说战斗。” 勒弗也脸红了,他想到自己逼迫一个娇弱的女孩决斗,顿时觉得丢脸,以前他把雷娅视为劲敌,从来没考虑过她的性别问题。想了想,他决定挽回颜面,干咳了一声,说:“你回到这里,怎么不回家呢?” 雷娅苦笑,抬头看着他说:“我到现在还记不起爹娘的模样,家什么的都记不起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勒弗沉思了一下,说:“你是堂堂的蓝穆兰德家的长女,按理我该照会你家一声。” “不,别……”雷娅冲口而出。 勒弗看着她,半天没出声,才突然正色说:“雷娅,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跟家里闹了矛盾离家出走的?难道是……逃亲?” 雷娅差点喷出来:“什么啊----”还逃亲,这家伙脑子里怎么想的! “是啊,听说你和明雅太子之间一向关系冷淡,你是不是不想嫁给他?啊,两个月前明雅太子低调大婚,娶的是……你妹妹,难道是他们俩有了什么奸情,你负气出走的?” 雷娅彻底石化了。什么明雅太子?还有,自己居然还有个妹妹? 对面的勒弗依然用十分同情和暧昧的目光看着她。 “呀,不对,那个肯亚又是怎么回事?你当时千里迢迢四处找他,也没告诉我这家伙居然长得这么俊……难道是你逃婚在先,你家用你妹妹顶替?……说起来,你失踪的事情洁努加得也没有传出来啊?你倒底什么时候逃出来的?”勒弗显然已经认定她逃婚的事实了。 “你的意思是……我和人有婚约,这个人是洁努加得的王储?” 勒弗点头:“没错,十岁不到就订了婚,这不是什么秘密。” “我还有个妹妹?” “嗯,”继续点头:“叫什么忘了,情报上好像有写,不过那也不重要,只要知道是你的妹妹就好了。” 这个妹妹现在嫁给了和自己从小有婚约的什么王储太子。雷娅一片混乱,到底生了什么事? 勒弗审视又同情地观察了面部表情变幻莫测的雷娅几分钟,终于同情地说:“好吧,你不想回家就待在我这里吧,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继续两年的合约……不过我事先说明,你这几个月不在,饷金我是不会给你的……” 小气鬼!雷娅啼笑皆非,不过又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还被通缉吗?” “哦,那个啊,”勒弗面不改色,云淡风轻地说:“这件事我已经压下来了,以后就不要紧了。” 路遇旧友 肯亚果然是有些不对劲了。 雷娅心里叹息着,看着一大早就在后园里变态猛练的肯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打从知道雷娅和统领勒弗的关系,肯亚变得沉默了,只要勒弗来找雷娅他就会默默躲开,他自己工作也好,执行任务也好,都不希望雷娅在场,而勒弗也觉得尴尬起来。 雷娅知道自己完全可以过去抓着他的手对他说:“没关系,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那么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问题是,她并不确定自己喜欢他,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诺言是不可以轻易许下的。 所以她只能开解他说:“好男儿要自己闯下一片天地。”但是自己并不真的明白这种从一片山林里最优秀最俊美的猎人突然到这广大无边,等级森严的世界上,变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的心理转变,便觉得这劝慰苍白无比。 她也曾对他说:“肯亚,回去后跟兰诺大校说不干了好不好?他那么喜欢你,会答应你的,然后咱们俩和蜜埃勒,叶一起去冒险,帮蜜埃勒找齐材料。” 他便温柔微笑着望着她说好,她却觉得他的笑容并不真实,可是仔细想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会生什么事,会被卷进什么里面,就颓然了。 叶和蜜埃勒经常无影无踪,有时候是去练功,有时候是去郊区做些小任务,几乎都不叫她,雷娅怀疑这两人有什么暧昧,却又一直找不到证据,为了不要不小心做了灯泡,她也就不好意思总赖着他俩了。 可怜她一腔苦闷,只好向小火倾诉,小火却只会支楞着耳朵,不解地看着她,想想也是,就算小火能听懂她说什么,它这个年龄难道能明白这么微妙,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心态么? 这天早上吃过早饭,雷娅干脆自个儿跑出去逛街了。 她记得师傅曾经说过洁努加得有非常大规模的市集出售各种珍贵材料和魔法原料,其中也不乏珍稀的药材,就想去逛逛,也许可以做出点新药,便举步去了。 通过甜美的笑容和声音问到了路,走了很久,久到连小火都开始抱怨,终于承认自己还是没有找对路。 无奈,只好另外再找人问了。 四顾,现有一个容貌普通,灰色头,衣服朴素的年轻男孩,看上去非常亲切,便上去问路:“这位先生,请问……” 话还未落,那男孩却一脸震惊看着她:“雷娅……” 雷娅呆在那里,在路上走走也能遇到熟人吗? “雷娅……”少年的目光细细打量她后,露出肯定的神色,欣喜地说:“真的是你,雷娅,明雅说你死了,我一直不相信,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你父亲也不相信!他派了很多人去战场上找,虽然没有找到,但还是不肯宣布你的死讯……不过,你怎么会自己跑去战场上?为了担心明雅?不,我才不相信,你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一定是想让大家大吃一惊吧?” 雷娅又一次糊涂了,明雅?这个看似平民的少年直接叫王储的名字呢。不过虽然他貌不出众,衣着普通,也没有盛气凌人的贵族气质,却还是不像平民的。 这少年的话透露了很多信息,雷娅默默消化着。 “雷娅,你怎么不说话?你刚回来?回家了吗?” 雷娅抱歉地笑笑,望着他说:“我记不得你了,抱歉,连我家人也不记得了。” 少年呆了:“什么意思?雷娅?你是在生气明雅娶了阿涅丝吗?” 她摇摇头:“我受了伤,除了最近几个月的事,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真的?”少年愣住,似乎觉得难以接受,伸手摸摸她额头:“雷娅,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明雅?甚至也不记得阿涅丝?” 他每说一个人,雷娅就摇头。 “那你父亲呢?” 再次摇头。 少年笑起来:“那你没回家是因为不知道你家在哪吗?” “嗯。”雷娅点头。 “来。”少年拉住她的手,语气认真地说:“我带你回家。” 我并不想回家。 不,也许我还是想回家的。 雷娅在心里挣扎着。 但是这个看似很随和的少年却没有给她犹豫的余地,只是坚定地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他回头抱歉地说:“雷娅,对不起,我今天又是偷偷出来的,没有让人驾马车,你家离得不算远,走路没关系吧?” 雷娅摇摇头。 他失笑:“你失去记忆倒是好伺候些了,以前虽然一起冒险的时候你都精力充沛,一往无前,但是在城里却总是懒得连一步路都不肯走……” 自己以前是这样的么? 雷娅心里泛出异样的感受,轻声问他:“你是我的伙伴吗?”像蜜埃勒和叶一样? 少年笑了:“是啊,以前你和我,还有阿涅丝,兰洛,我们可是皇家魔武学院的四人党啊,明雅那家伙比咱们高三个年级,喜欢故作姿态,不肯和咱们同污合流……不过你也不喜欢和他搭档就是了。” “阿涅丝……是我妹妹吗?” 兰洛,又是谁呢? 少年一惊且喜:“你想起来了?” 雷娅摇摇头,又问:“那你叫什么?” “我叫梵森。”少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梵森拉着来到一栋纯白的建筑门口,繁复的铁艺大门和围墙里探出来的蓝色的蔷薇藤已经展现了主人出众的审美和财力(蓝色蔷薇很珍贵),而建筑本身,雷娅叹息了一声,这栋建筑并不过分大也不过分豪华,但是比起勒弗家的火宅,就像一个在岁月中优雅老去的女士和一个满头珠翠,崇尚奢华的女人的区别一样大。 雷娅站在这栋建筑门前,一时间恍惚了。 真的有熟悉的感觉……好像曾经梦见过一样…… 梵森自己上前叩门,门开了,穿着号衣的老仆礼貌地出来应门,老眼昏花却一眼就看见了雷娅,揉揉眼睛,突然流下泪来:“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父爱 这个宁静的宅院突然间忙乱起来,雷娅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看着各式各样地仆人跑出来叫着“小姐”,抹眼睛的,大哭的,热泪盈眶的…… 难道我以前很得家里下人拥戴吗? 一时间,她只能想着这个。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骨架高大,四十来岁的女管家扶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一件洁白的长丝袍,边缘有精致的刺绣花纹,蓝色的头长长直达腰际,面孔清秀,并不显老。 我的父亲吧? 但是,不知为什么,雷娅心里还能这样冷静地判断:那双同样是蓝色的眼睛虽然有智慧的光芒,却太遥远梦幻,里面似乎没有太多的现实和人情事理;嘴唇和下颚也太软弱了些…… 此刻,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可以用失魂落魄来形容。 一看到雷娅,他那双蓝色眼睛里的泪珠就抛抛滚滚而下,上来就抓住她双臂,哭得声音嘶哑:“雷娅,我的小雷娅,我,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雷娅只觉得浑身僵硬。 这个年龄的男人哭成这样有些滑稽呢。 但是,为什么自己的眼睛也湿了? 旁边的梵森也有些感慨,抹抹眼睛,强笑说:“雷娅,蓝穆兰德侯爵阁下,我不打扰你们父女重逢了……雷娅,我明天再来听你这段时间的经历,你要安排一整个下午给我哦。侯爵阁下,雷娅好像受过严重的伤,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什么!”侯爵震惊地看着雷娅,眼睛里顿时满是担忧和沉痛。不过他还是勉强维持着礼节,和梵森真诚握手:“梵森勋爵,感谢你把雷娅带回家。” 梵森一走,侯爵蓝色眼睛里的泪又开始泉涌,哽咽着拉着她:“孩子,你……你受苦了,我是个不尽责的父亲,一直以来,你表现得太聪明刚强懂事,我,我都忘了你只是一个孩子,忘了你需要我保护……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死去的妈妈……” 爸爸吗? 雷娅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低声说:“爸爸……”声音已是颤抖。 蓝穆兰德侯爵再也受不了,一把抱住她哭起来。 周围的仆人们都跟着哭,只有小火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伤心,看看这些并不像在欺负主人的陌生人,诧异地竖着耳朵,想要攻击又觉得没地方下手。 父女抱头痛哭之后,又是一阵忙乱。 雷娅在父亲和仆人们簇拥下走进了精美绝伦的大厅,这是个并不能算极其宽阔豪华,但是令人怎么看都舒服的大厅,雪白的大理石的墙壁和地面,半旧的家具手工精美,木料昂贵,但是因为旧了,颜色和质感都让人觉得很舒服,没有镶金嵌银的地方,装饰品多为古董,字画,瓷器,虽不起眼,却价值更加高昂,而且和谐异常。 落地窗后的阳台上爬着的鸢尾藤已经吐出新芽。 虽然没有记忆,雷娅却觉得这地方很熟悉,很亲切,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暖爬上心头。 可还没等她有时间怀旧,侯爵和女管家,女仆已经围绕住她…… “雷娅,你哪里受伤了?” “小姐,您真的不记得了吗?” “小姐,难道您连老菲娜都不记得了吗?” …… 雷娅拨开头给他们看仍旧可怖的伤疤,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侯爵的眼泪又要下来了。 “别哭了,爸爸。”雷娅不想再陪他哭,连忙出声阻止,“我已经自己能想起自己是谁,慢慢都能想回来的,别担心。” “你说得对,我的雷娅宝贝。”侯爵抹着眼泪,“只要回家了就好。” 回家果然好…… “菲娜,中午要做雷娅小姐最喜欢的松露配鄂斯罗其雁,开胃菜用什么,宝贝?太阳花沙拉好吗?你要不要喝北海杂鱼汤?……什么?藏红花和松露不够了,去买,菲娜,我们难道买不起吗?……哦,我不管是不是季节!” “好的,老爷,听您吩咐……噢,亲爱的雷娅小姐,您要不要吃老菲娜给您做的希望森林山羊乳酪派?中午可能来不及,晚上行吗?” …… “宝贝,你累了吧?要先洗个澡吗?你的房间维持原状,每天打扫,走,爸爸陪你去……” “小姐,我会给您采好新鲜的玫瑰花瓣放在水里,或者您要用蓝蔷薇花瓣吗……” …… 雷娅被缠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应付下来,抱着小火跟着侯爵和菲娜管家上楼,侯爵和菲娜看看小火显然很不满,但却居然没敢出言反对。别的没资格上楼的女佣仆人们用渴慕和依恋的眼光看着她,叫她不由打了个寒战。 二楼的走廊里,挂着蓝穆兰德家族历代祖先的像,再往前走,还看到了侯爵年轻时的像,果然是个书卷气十足的清秀帅哥,笑容有点腼腆。 雷娅突然站住了。 这幅是我自己吧? 看到自己的面貌用全然不同的姿态神情出现在面前,感觉很震撼。 比现在年轻的自己在微笑着,下巴微微扬起,展示出了高傲和坚定,丝绸般的黑色卷披散在雪白的肩头,洁白的额头如同大理石雕就,虽然是微笑,眼神也亲切温和,却让人觉得凛然不可侵犯…… 自己好像没有露出过这么高傲的表情。 醒过来以后好像很多时候都在为生计和安全或别人的安全忧虑。 果然在不同的环境下连性格也会生变化吗? 雷娅痴痴望着: 这个,真的是我吗? 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失忆难道可以把一个人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 那么灵魂又是什么呢? 旁边一幅画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幅画的背景是树林,画上也是自己,穿着猎装,显得英气勃勃些,旁边一个水蓝色头和眼睛的少女,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清秀的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紧紧依偎着她…… 这头,眼睛,面部轮廓,一看就知道是蓝穆兰德侯爵的女儿…… “爸爸,这是阿涅丝吗?” “是啊,”侯爵惊喜地看着她,“雷娅,你想起来了?” 不忍令他失望,雷娅微笑着说:“有一点点印象……” 再旁边一幅是一个容貌酷似自己的女人,只是成熟些,穿着性感的低胸华贵长裙,也是黑黑眸,只是比自己皮肤要黑些,还多了些妩媚,性感和俏皮…… “这是……”雷娅不自觉放柔了音调,“妈妈吗?” “是的,孩子,这是你母亲。”侯爵用痴情的目光看着那幅画。“你很像她,但你比她更有才华和天赋,希望你也比她幸运和幸福……”他声音又哽咽了。 雷娅的房间在二楼最东侧,正对着花园,比她想象中要更加宽敞明亮,有一个不太大的大理石栏杆的阳台,也一样爬满开始绿的鸢尾藤,最中间一张形式古雅的四柱床,铺着洁白的亚麻缀蕾丝床单,靠近窗口有和床质地风格相仿的深色樱桃木桌子,曲线古雅简洁的高背椅,几乎一面墙的书,冰凉的石质地面上铺着温暖的白色皮毛当作地毯,床的一边有扇漂亮的小门通向盥洗室和梳妆室,另一边还有贴身女仆的小房间。 雷娅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房间。 有熟悉的感觉,也许会慢慢回忆起以前也说不定呢。 “雷娅宝贝,”侯爵突然吞吞吐吐起来,“你的贴身使女玛丽作为阿涅丝的陪嫁使女带进宫去了……你知道,她自己的使女实在太笨了,玛丽从小跟着你,聪明能干,所以……” 玛丽? 一点印象都没有。 “哦,”她无所谓地看了侯爵一眼,“没关系的,爸爸。” 侯爵却更加吞吞吐吐起来:“雷娅,你……你不怪爸爸和阿涅丝吧……你出事之后,家族商量,决定让阿涅丝嫁给明雅殿下。咱们家这一代必须要争取和皇室联姻你也知道的……陛下和明雅殿下以及阿涅丝都赞同了,所以……” “我了解的,爸爸。”雷娅微笑着。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侯爵立马眉飞色舞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在意,以前你老打趣阿涅丝,说要把明雅让给她的……” 搓着手,蓝穆兰德侯爵显然认为这下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兴高采烈地说:“我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使女的,你以前老是说要买个精灵当贴身使女,咱们下午就去人市挑选好不好,说不定能买到……” 雷娅失笑:“爸爸,你一直都这么宠着我吗?” “当然了,”管家菲娜笑着插嘴,“大人惯女儿可是出了名的,小姐小时候大人还亲自给您穿袜子呢,冬天时候怕冻坏您的小脚丫,还把手捂热了伸进被子给您穿……” 侯爵红了脸,瞪了菲娜一眼。 菲娜收敛笑容,咳了几声说:“大人,客厅使女黛西头梳得很好,让她先来服侍小姐沐浴更衣吧?” 无形的鸿沟 雷娅没有跟父亲大人去逛人市买什么精灵当侍女,那个服侍她的女孩已经很好了,弄个精灵来自卑容貌吗? 她请侯爵大人派人去通知肯亚,蜜埃勒,叶和勒弗,然后便跟他简略地讲讲自己的经历。 讲到下午茶时分,去通知的人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只有肯亚。 肯亚穿了一身军官的黑色礼服,虽然没有高级将领们的华丽,却也显得英姿勃勃,配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庞,令人心折。 他说蜜埃勒和叶早上出去还没回来,并转达勒弗说自己贸然过来对雷娅家毫无好处,还是谨慎些不过来了,他自己则担心雷娅,赶过来看看。 勒弗这家伙虽然看上去挺大大咧咧,实则真的很有分寸呢。雷娅微笑着想。 和雷娅打完招呼后,肯亚很有礼貌地躬身向侯爵行礼,不过雷娅看得出来,他从进这里就有些紧张。 肯亚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必然会觉得手足无措的。雷娅一直朝他微笑,给他鼓励。 肯亚向她笑笑,明显平静了些。 可是对着女儿父爱泛滥的侯爵对待女儿的救命恩人却并非如此,原本表情挺丰富的脸恢复了冷淡,对着女儿哭了好几次的眼睛里细细看可以看出怀疑。 雷娅坐在那里,慢慢皱起眉来。 “你叫肯亚?”侯爵使用的语气,是典型的贵族对待平民的纡尊降贵的语气。 “是的。”肯亚维持着相当的恭敬。 “你原来是马耳他山的猎人?” “是。” “谢谢你救了我女儿。”这句话较为柔和。 “这是我的荣幸,侯爵大人。”肯亚已经学会相当外交辞令的句子。 侯爵点点头,表示满意,又接着说:“你怎么会做了黑暗联盟的军官呢……”语气相当嫌恶。 没等肯亚回答,他自己想想,恍然大悟:“哦,你们那里现在已经属于黑暗联盟了。”接着又叹息摇头:“就算如此,心里难道就全然不念旧国吗?” 肯亚的脸色变了。 雷娅皱起眉,嗔道:“父亲。” 侯爵还在摇头,自说自话:“你救了我心爱的女儿,我当然要报答你。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脱离黑暗联盟那边,我可以为你在洁努加得提供一个不错的职位和出身……” 肯亚站了起来,说:“侯爵大人,请原谅我的无礼,我们平民并不像贵族们这么有国家的观念,黑暗联盟并不比洁努加得收的税更多,洁努加得的治安官和收税队也并不比黑暗联盟的温和,无论属于哪一边,对我们来说都是差不多的,我们也只需要能活下去就很满足了……至于救了雷娅小姐,那是我的荣幸,我却不打算用这个来领赏……请原谅,我先告辞了。” 这一段话,他说得颇为凛然,配着他的身姿面庞,不但雷娅,连侯爵都呆住了。 雷娅心里想说得不错,却不好意思当着刚刚为自己流了不少眼泪的父亲说,于是也站起身来,沉着脸说:“父亲,您对待我的救命恩人过于无礼了,我先送他出去。” “刚来怎么就要走呢?”一个柔美清澈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大家都往外望,侯爵说:“啊,阿涅丝,你回来得真快!” 一个水蓝色头和眼睛的美丽少女在几个装束华丽的使女们簇拥下走了进来,当然,是**的型和装束。 雷娅睁大眼睛,这个少女就像从那幅画走下来的,只是大了两岁,面孔少了稚气,更加娇艳些,身上素净的白袍也换作了鹅黄色带着银线刺绣的华贵礼服,头上有个小巧闪烁的钻石冠冕,手上戴了一颗非常大非常鲜艳的红宝石戒指,手腕上则是一串珍珠手环。 没等雷娅反应,周围的仆人们都一起屈膝行礼,嘴里叫着:“殿下。” 阿涅丝微笑着,轻轻点点雪白的下颌,小手轻挥,让他们免礼。 “姐姐,”她悄生生走到雷娅面前,眼含泪水,伸出小手握住雷娅的上臂,她比雷娅要矮半个头,细细腰身如弱柳扶风,真是我见犹怜。“雷娅姐姐,你没事我真太高兴了。” 雷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叫了一声:“阿涅丝。” 阿涅丝一下扑进她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姐姐……真的太好了……之前劝你不要去,为什么一定要去啊……你知不知道,阿涅丝好担心……连婚礼,连阿涅丝嫁人,你,你都不在场啊……” 雷娅有记忆以来次被个小女生扑到怀里小鸟依人地哭,只觉得头皮麻,并没有熟悉感,只会下意识拍着她的背作安慰状,一边嘟哝着:“……别哭了,姐姐这不回来了么?……” 侯爵却看着两个相亲相爱的女儿,感动得抹眼泪。 好不容易阿涅丝觉得哭够了,才在雷娅怀里抬起满面泪痕的脸来,楚楚可怜地说:“姐姐,我嫁给了明雅哥哥,你怪我吗?” 这雷娅还能说什么,只能微笑:“傻孩子,怎么会怪你呢。” 阿涅丝破涕而笑:“太好了,就知道姐姐不会怪我的,嫁给明雅哥哥,阿涅丝好高兴。”侧过小巧的头颅看雷娅没反应,疑惑地皱皱眉:“姐姐都不笑我?为什么?”看看父亲,才恍然说:“难道父亲说的是真的?姐姐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连阿涅丝都忘了吗?” 雷娅笑笑:“样子还有印象,但是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阿涅丝怔怔看着她:“都不记得了?咱们从小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泪又流了下来,“那父亲呢?兰洛哥哥呢?” 雷娅望着她,摇摇头,又反过来安慰她说:“没关系,阿涅丝,说不定哪天就都想起来了。” “也是!”阿涅丝又高兴起来,突然一转眼看到肯亚,怔了怔,笑起来:“这是救了姐姐的人吗?” 肯亚维持礼貌,但是相当冷淡地打了招呼:“您好,我叫肯亚。”显然刚才侯爵的表现让他对这些贵族有了戒心。 可阿涅丝却出乎意料地热情:“真不愧是姐姐,连随便救你的人都那么英俊啊,正好,我正担心后天晚上陛下生辰的社交季开始,第一个舞会就是在我家,姐姐你没有合适的舞伴呢!现在一切都解决了!”说着不由分说就把两张请柬给了雷娅和肯亚。 肯亚看看雷娅,显是征求她的意见,雷娅耸耸肩。肯亚自己想了想,接了过来,沉声说:“谢谢太子妃殿下。” 侯爵皱眉想阻止,却已经晚了。 肯亚接完请柬,就要告辞,雷娅站起来送他。 一直送到马厩,她很感歉意,喃喃说:“肯亚,请你不要生气,父亲他太过分了,我没想到他会这样……” 肯亚笑了笑:“别担心,雷娅,其实你父亲这样我很明白,我并没有生气。” 雷娅在夕阳下看着肯亚清澈的眼睛,顿觉心里慢慢平静下来,主动伸手握住肯亚的手,柔声微笑说:“肯亚,你真的很棒。” 肯亚低头,柔情脉脉看着她:“雷娅,我会努力的。” 雷娅僵了一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继续微笑,想想突然说:“肯亚,你会跳舞不?” 肯亚一愣,苦笑说:“跳舞我当然会,只是不知道这里跳什么舞。” 雷娅胸有成竹地笑起来:“我明天早上找个人来学一学,然后下午去教你好不好?……哦,对了,还得给你挑礼服。” 肯亚微笑着点点头,拥抱了她,跳上马走了。 雷娅望着他远去的英挺背影,叹了口气,朝大屋走回去,心里暗暗计较,要和父亲谈谈。 日记1 回到家,阿涅丝已经走了,说是要赶回去和王储一起用餐。侯爵则在为她准备丰盛的晚宴洗尘。雷娅走到侯爵面前,平静地说:“父亲,我想和您谈谈。” 侯爵看着自己的女儿,显然没有拒绝她的习惯。 两人走进书房,坐下。 雷娅先开口说:“父亲,我想谈谈您对待救了我的肯亚的态度。” 侯爵皱起眉。 “父亲,对待一个救了您女儿的人,无论他是贵族还是平民,先不是应该尊重他吗?您今天对待他的态度就像打一个来讨赏钱的茶房小厮!”雷娅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褒贬。 侯爵仍旧蹙眉说:“我会给他他想要的来报答他,但不包括我优秀的女儿!” 雷娅皱起眉:“父亲,您这话……” 侯爵站起身来,用很罕见的断然语气说:“雷娅,你们俩根本不合适!” 雷娅微微脸红:“父亲……” 但是几乎立刻被打断,侯爵挥着手:“亲爱的,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你太习惯马到成功,心想事成,你以为你聪明勇敢,就可以抛下世俗成见,和一个身份完全不相符的人在一起,却没有想到以后的代价!” 他说得激动起来,拿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爸爸也是年轻过来的,难道不知道爱情的魔力?可是你不明白,你要和他在一起,就要完全抛弃你生活的圈子,洁努加得的上流社会将永远不再对你开放……你会说,有什么关系,那些三姑六婆,对我来说比一只蚂蚱还不如,是的,你一贯都这么说,可那是你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去说的,这就像一个不愁衣食的女人说,‘哦,鹅肝酱,它会让我的腰身变粗!’可换了一个整天连黑面包都吃不上的洗衣女工来说,这句话就只能泛着令人难受的酸意。----你不想让自己变得可笑是不是?嘲笑,生活的艰辛会毁了你,你心中永远无法平衡,这种不平衡会妨碍你无上的天赋,毁掉你大气宽广的胸怀,你会被生活折磨成一个言辞乏味,仪态可鄙的女人,你和他在一起,不得不为生计斤斤计较,可是他呢,虽然美貌非凡,或许还善良勇敢,可是你懂得的东西他连十分之一都不懂,我敢打赌连你说的笑话他都未必明白。将来爱情已经不再有热度的时候,你将对着他以什么来打你的余生?……亲爱的,你知道爸爸和别的父亲不一样,从来没有用父权和**来对待你,这一次,如果你执意要一意孤行,爸爸也不会阻止你,但是我绝对不会接受一个马耳他山的猎人来做我的女婿。这个世界不是神话故事,贵族就是贵族,平民就是平民,不存在一个让你们容身的中间地带!” 雷娅目瞪口呆听着他的长篇大论。 真没想到看似温和软弱的父亲那么能说,年轻时绝对修辞学和演说学都学得很好。 但是如果,雷娅想,如果我打定主意要和肯亚在一起的话,父亲的这些话我是可以反驳的。 我真的并不在乎社交圈,而且我的力量一定可以使我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舍与弃,我并非不明白。 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知道自己要舍弃的是什么再作决定。 而一旦决定,我顶多是在往后的几十年间,偶尔有那么几次遗憾而已…… 父亲啊,不要太小看你的女儿。 “父亲,”雷娅最后说的是,“您不必反应过激,我并没有要和肯亚在一起,我只是不希望我所喜欢和尊敬的恩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他虽然出身平民,但并不比谁低下,他品质高贵,并且如您所说,勇敢善良,我希望您能尊重他。” 一场谈话不欢而散,连带着晚餐也不大愉快。 所以雷娅早早就上楼了。 在女佣的服侍下洗漱完毕,换上白色蕾丝的睡裙,喝下一杯牛奶,躺到那张无论看着还是躺下去都舒适异常的床上,雷娅吁了口气。 好陌生,又异常熟悉的感觉啊。 她摊开双臂,舒展了一下身体,手抓住床边,打算活动一下疏解情绪,突然却摸到一个硬东西。 一惊,跳起来一看,床板底下边缘处似乎粘了什么东西,仔细一摸,似乎是个厚厚的本子。 雷娅摸索着把它取下来,真的是个非常厚的日记本。 厚厚的封面是深蓝色的,仿佛将暗的天空,看不出什么材质,却有点点星光闪烁其上。 仿佛受了什么诱惑,雷娅打开了它。 里面的纸是羊皮纸,有些泛黄,翻到有字的第一页,是相当稚拙的字迹,但看着也十分亲切: “今天是我的十岁生日,师父送给我这个日记本作为礼物,他说这个本子是魔法日记本,只要我写了第一个字上去,以后就只有我才能打开它,才能读到上面的内容。 我不信,不过,看在这个日记本很漂亮的份上,就算是骗我的,我也不会怪师父的。 现在,让我来试试……” 原来是师父送给我的,我有一个师父吗? 雷娅突然想起那个强吻自己的安洛卡,就是和他共有的那个师父吗? 日记啊,这是我的日记! 从十岁开始的日记。 有了它,我就可以找回记忆…… 雷娅几乎是饥渴地往后翻看起来。 看起来那时候自己并没有每天记,而是很不规律,有时候连着两三天天天写,有时候两三个月也不写一篇,所以七年才记满这一本。 开始仔细看,这些日记有时候写得很长,有时候很短,有时候是记录自己的学习成果的,往往寥寥数语,比如说: “今天麦的迪卡先生又表扬我了,因为我施展出了‘天外流星雨’。” 有时候是抱怨和泄的,往往很长,比如说: “今天有个愚蠢的聚会,花落到了我手里,大家真无聊,让明雅亲我。明雅这个讨厌的家伙,竟敢真的亲我!还一脸无所谓说反正将来我也要嫁给他!害得我被大家笑,啊啊啊啊啊,真讨厌啊!难道只有我从小定亲吗?富雅嘉家的女儿不也是从小定亲的?为什么大家都盯着我和明雅不放?……阿涅丝眼泪汪汪看着我,这丫头为什么从小那么喜欢明雅呢?我是一定不要嫁给明雅这种家伙的,光是样子能看,外头那些人还说他是什么当之无愧的,完美的,光明的王子呢!梵森说他就喜欢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的时候嘴角到什么位置,全是装出来的!我宁可嫁给梵森也不要嫁给他!……可是梵森说他喜欢阿涅丝,将来要娶阿涅丝……阿涅丝最好也不要嫁给明雅,明雅不是好东西,上回明明说好比魔法,他比不过我就耍赖,趁我不注意把剑架到我脖子上!……” 雷娅如饥似渴地看下去。 这日记本不但厚,又写得密密麻麻,显然自己曾经很珍惜这本魔法日记本,所以并不是一次一页的写,而是接下去,尽量写满每张纸。 看到凌晨,才看了十分之一的样子。雷娅看到一篇写着: “夏天又要来了,这是一年里我最喜欢的时候了。不但因为到处都很繁盛,而且暑假可以去师父那里。 黑暗森林,我又要来了!魔兽们,蘑菇们,想我了吧! 还有师父,师父的城堡比我家的好玩,师父又会很多奇特的魔法,麦的迪卡先生绝对不会的。如果不是有师父,我就惨了,爸爸总是给阿涅丝开小灶,我却是和他们完全不同的火系,幸好有师父教我…… 师父说他是妈妈的师兄,我想,他一定喜欢妈妈,才一直没有结婚。他总是很寂寞的样子。妈妈为什么会喜欢爸爸却不喜欢师父呢?明明师父比爸爸还要英俊还要厉害……暗夜精灵都这么好看呢……将来我也要嫁给暗夜精灵,才不要嫁给臭明雅!” 我的师父果然是暗夜精灵吗? 雷娅迷迷糊糊地想着,终于撑不住,沉入了梦乡。 日记2 第二天一早,雷娅被一双轻柔的手和怯怯的声音叫醒:“小姐,雷娅小姐。” 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是那个从客厅女仆提拔上来的她的新贴身使女,忘了叫什么名字。 突然开始怀念索恩师父家的马赖太太,她总是端着牛奶,泰然自若走进她的房间,给她的壁炉换木炭,那时候她每天都在奶香和这些声音中醒来,觉得异常安心。 “小姐,您该起床了,我帮您梳洗吧……”新女仆还是怯怯的,大大的灰色眼睛倒是很漂亮,难道我是很难伺候的人吗? 雷娅坐起来,女仆已经拿好了衣服,是一套红色天鹅绒小上衣和黑色大裙子,都有精致的镶边却没有过多的刺绣和花结。 热情而还保留一些矜持,并不流于俗丽。 很美。 “小姐,穿这个可以吗?”女仆声音越来越小。 “我看看衣橱吧。”雷娅突然有了兴致。 衣帽间很大,衣服当然也极多,黑色红色的果然很多,还有很多紫色的衣裙,深紫浅紫都有,再还有些白色的。 每一件都精致美丽,每一件都质地高贵,肯定也价值不菲。 这是一个女孩们蒙昧以求的衣橱吧? 她最终挑了一件深紫色天鹅绒连衣裙。女佣迟疑了一下,说:“小姐,王储殿下的舞会应该就在大后天,您来不及赶制新的裙子了,怎么办?” 雷娅愣了一下,想起确实一般贵族女子每次重要宴会都会做新的衣服。 “随便挑一件之前宴会没穿过的就是了。”她很轻松地说,“那件白色缎子刺绣的怎么样?” “那是您十六岁进入社交界时穿的,大家一定印象深刻。” “哦,那件浅紫色塔夫绸舞裙呢?” “那是塔卡莫纳公爵夫人生日时您穿的,才一年多一点而已,肯定有人会记得。” 雷娅皱眉:“那,把哪条裙子改改,比如说那条白色裙子,把腰间的蝴蝶结拆掉,改成丝绦或缨络,后面加个薄纱之类的……” 女仆眼睛一亮,拍手道:“好主意,小姐,您一定是世上最聪明的人了!” 雷娅无奈,笑了笑:“那你送到相熟的裁缝那去吧,我可不记得以前都送哪家了。” 女佣又沮丧了:“小姐,这事如果传出去,别人会以为侯爵府要破产了。” 雷娅笑了:“那怎么办呢?” 女佣扭捏起来:“小姐,那个……嗯,事实上,我小时候学过一点裁缝活,如果,我是说如果您放心把这么贵重的衣服交给我改,那么也许……” “那好,就麻烦你了。” 女佣吃了一惊,脸红了,绞扭着双手:“小姐,您,您真的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我改吗?” 雷娅笑着说:“你看,就算它再贵重,如果不改我也没法穿的,那又有什么价值呢,所以,就拜托你了。” 那女佣兴奋得一直红着脸说谢谢。 下楼和侯爵父亲一起吃早餐,他显然觉得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又恢复了温柔的好父亲的形象。 早餐后,礼仪老师来了。接下来就是恶补各种繁文缛节和舞步,幸好雷娅似乎有以前的基础如同本能一般在帮助着她,在一个早上大致搞定。 下午本打算去见肯亚,帮他买衣服和教他舞步,但是梵森来了。 雷娅想起他昨天走之前是说今天下午要来见自己,自己当时也没有拒绝,无奈只好被他纠缠了一个下午。 不过倒也不是毫无所获,梵森是个头脑和逻辑很好的人,讲述也非常有条理,从他相对客观直接,偶尔委婉的话,雷娅了解了一些自己家的背景。 蓝穆兰德家族在洁奴加得算得上世家大族,虽然爵位是侯爵不是公爵,但在帝国的位置却不输给任何古老大族,因为他们是世袭的水之大祭司。 虽然洁奴加得是笃信光明神的国度,却也有水神的辅助信仰,水神拥有治疗,涤净,防御等辅助作用,水系魔法虽不擅长攻击,却是极为有用的辅助魔法,最关键的是,祭祀水神才能保证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蓝穆兰德家人丁并不兴旺,侯爵只有两个弟弟,却都是私生子的身份,还有两个堂弟,也是有些野心的。然而洁奴加得爵位传递是严格的只传嫡长,所以将来爵位还是只能传给雷娅,雷娅将成为一位真正的女侯爵,而因为她是纯火系,所以世袭的水之大祭司的位置却要由阿涅丝来继承,这也是这么多年来蓝穆兰德家爵位和祭司的位置次分离。 目前,蓝穆兰德家算是较为式微的,因为侯爵的父亲和爷爷一个是吃喝嫖赌的花花公子,一个是天性木讷,水系天赋只有勉强的百分之五十。 到了侯爵,虽然也是自小以神童著称,水系天赋也是高达百分之八十六,但却是个一心只对学问感兴趣的人,不善钻营也不懂为人处世,对于家族事务也不很上心。 有鉴于此,家族本来在上一代就想和皇室联姻来巩固地位了,却因为女皇的性别而作罢,这一代便早早就为雷娅和明雅王储定下婚来。 后来雷娅失踪,就决定由阿涅丝顶替,反正只要有一个去联姻就好。幸好明雅太子并没有拒绝,女皇也欣然同意。 说到这里,梵森舒了口气。 雷娅想起自己日记上说梵森小时候喜欢阿涅丝来着,便好奇问:“梵森,你还喜欢阿涅丝吗?” 梵森看了她一眼:“这话真不像雷娅问出来的。” “哦?”雷娅微笑着看着他。 梵森却说完就沉浸到自己的事情里:“小时候,我第一次见到阿涅丝就迷上了她,我第一次见到水蓝色头的人,----普天下只有你家才能有水蓝色头,她又长得这么漂亮可爱,像个洋娃娃,皮肤像半透明的一样。那时候,虽然大家都为你的美貌和魔法惊叹,都围着你,看着你,谈论着你,我却独独喜爱默默望着阿涅丝…… 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她喜欢明雅,甚至当十二岁时我跟她说以后要和她结伴探险,她拒绝我,说自己学的是没有攻击力的水系魔法,而我又是风系的,不能保护她,她要找个斧战士时,我回家哭着闹着要当斧战士,硬是拿着斧子练了三个月……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情,都过去了。” 雷娅看梵森瘦小的样子,想象他拿着巨斧挥舞,不禁笑出声来:“那明雅殿下是斧战士吗?” “什么?”梵森惊诧地看了她一眼,笑了:“怎么可能,明雅是光明教会的圣骑士。----还有,你说明雅殿下我还真不习惯,以前你都只叫他那个人,或者臭明雅。” “是吗?”雷娅也笑了。“阿涅丝是水系魔法师?天分如何?” “过得去,百分之六十二。做祭司勉强够,幸好如此,要不祭司的位置将来要落到你叔叔或堂叔手上去,你的爵位就也不稳了。” 雷娅看梵森说她家这些话都这么坦诚,不由颇为感动,她知道洁奴加得贵族们的风尚就是说话拐弯抹角,梵森这么直接,可见真把她当好朋友了,怕她在失忆的情况下为人所趁。 梵森一直待到晚餐才走,雷娅想去见肯亚却被阻止:贵族小姐晚上一个人出去访客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争论无效,只好明天见了。 吃过饭,聊了一会,一到十点,大家就要准时安寝了。 雷娅急不可待地回去看日记。 昨天的一篇下面是长长的抒明天师父就要来接自己度暑假的激动心情,再下面一篇则已经到了她师父在黑暗森林的城堡了。 “……师父的城堡就是比我家的有趣,又大又坚固,虽然不够精致,颜色灰暗,建筑也过于厚重呆板,但很配黑暗森林……今天去采了蘑菇,收获很好,但是回来了一通火,师父的厨子太糟糕了,把我的蘑菇完全糟蹋了,而他和管家还振振有词。说实话,师父这里的仆人十分糟糕,也许暗夜精灵根本不适合当仆人,但是我想根本问题还是缺乏女主人,这一点我从爸爸的情况已经能看出来了。幸好我去年开始学习管理家务,已经有经验了,明天我要和师父建议在暑假期间把家务的管理权交给我……” 再下一篇: “师父都走了半个月了还没回来,新的魔法我已经学得很好了,仆人们也终于上了正轨,至少随时有热水,干净的毛巾和床单,厨子做的饭也勉强可以吃了,家里所有角落都没有灰尘了。师父回来会很吃惊吧?……唉,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再下篇: “师父今天终于回来了,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带回来一个小男孩!!!! 这个男孩很脏,我从没见过这么脏的孩子(你自己也是孩子),他的头都看不出什么颜色,脸也看不太清楚,身上的衣服都快成抹布了,而且还很臭!我没等师父吩咐就叫仆人赶快去弄热水给他洗澡,师父很高兴,他已经现家里的变化了,他笑着朝我点头。 我很想知道那个男孩洗干净后是什么样子,以及他到底是什么人,可是师父进去看了他一眼后就宣布禁止我见他,他说他身上有虱子!必须要彻底隔离直到虱子完全被消灭,师父抱着我说‘亲爱的雷娅,如果你妈妈知道我让她可爱的女儿染上了虱子,她会到我的梦里杀了我的’。……其实我不太在乎虱子,我们学校有一个法布尔家的女儿从她的贴身女仆那里染上了虱子,所有人都疯了,她的头被剪断,一个星期没有上课,而学校的女孩子们全部都躲在家里不来学校,后来法布尔回来了,有一个学期没人跟她说话或靠近她,她很难过,哭过好几次,只有我看不过去递手帕给她……” 日记3 翻开来,又是一篇新的日记: “……睡到半夜里,我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偷偷起了床。 我轻手轻脚地走,暗夜精灵的听觉极其灵敏,就算仆人们也一样,我要很小心很小心才能不被现。 那个孩子待的房间白天我留意过,在仆人进去送饭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我就找到了那里,我和阿涅丝以及那些路痴女孩可不一样! 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看来师父觉得虱子已经完全可以吓倒我了。 这是个普通的客房,前两天我刚叫仆人细细打扫过,我偷偷走到床前,突然有点害羞,我半夜跑来这里干什么呢? 可就在我犹豫要不要退回去时,我现黑暗里有反光的东西,我一下就明白了:那个脏孩子没睡觉! 我放出一个小小的火球照明,一下子就看到他抱着双腿缩着坐在床上,因为突然的亮光惊恐地望着我,直到一分钟后眼神还是那么震惊,让我觉得不耐烦了,怀疑他是不是弱智。不过,可能他从来没见过我这样的魔法师吧,我有点得意,骄傲地把火球增大了点,当然,不能太大,如果烧了房间,师父会打我的**。 在更加明亮的光线中,我看清楚了他的样子,他的脸真瘦,小小的,脸色很不好,好象常年吃不饱饭,脸上还有抓伤,不知道是谁干的,他的头象脏脏的墨绿色水草,只有一双绿色的眼睛还算好看,让我想起妈妈的遗物里的一对祖母绿。让我生气的是,他身上穿着的白色丝绸睡袍很眼熟,那分明是师父给我预备的衣服里的一件。他防备地看着我,我想,也许是因为他没有衣服,大家没办法吧,算了,反正只是一件衣服,虽然把一位淑女的衣服给一个脏男孩穿太过分,但是,我就假装那不是我的好了。 ‘你叫什么?’我尽量和蔼地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还是很防备地看着我。 ‘你肚子饿吗?’我扬了扬手里准备来做亲善外交用的黄油小奶酥。 他还是不理我。 我以为他听不懂洁努加得语,就换成黑暗联盟语又说了一遍。 可是他居然扭过头去:‘我不用你管。’他用洁努加得语十分无礼地说。 我怒了,我一辈子(虽然你的一辈子才过了十一年)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待遇,这个带着贫民窟口音,满身都是虱子的家伙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我气得转身就走了。 这辈子我再也不要理这个人,我誓!” 雷娅慢慢从日记里把眼睛抬起。 一种隐痛和悸动纠缠着她的心脏。 这个孩子,是安洛卡吧? 还记得曾经听说过的安洛卡的事情,安洛卡是暗夜精灵最高统治者路德瓦纳公爵的私生子,是一个地位卑贱的舞娘所生,幼时流落在外,受过很多苦,后来被路德瓦纳的胞弟找回来的原来安洛卡真的是我的师兄弟…… 这种痛苦,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情,曾经生在我身上? 安洛卡到底背叛了我什么…… 一时间,她突然不想看下去…… 也许,还是不恢复记忆好一些吧? 然而,她终究还是看下去…… 接下来的几篇都没有再提到安洛卡,她过了十来天就回去了,可能这十来天安洛卡都被隔离了,哥哥的私生子,处理起来想必还是很麻烦的,雷娅想自己这个师父可能是不想让不想干的麻烦涉及到自己心爱的弟子。 然后就是接下来一年的日记,总共只有十几篇,有几篇是关于她新学的东西和在学校的杰出表现,其中一篇是她完成了一次禁咒,魔法造诣达到魔导士的水准,也是洁努加得史上最年轻的魔导士,这件事雷娅曾经听人说过,很是轰动一时。 还有两篇是关于和伙伴出去玩的事情。 剩下的则都是关于叔叔和堂叔的小阴谋以及对她父亲的不敬,字里行间看得出自己那时候对此很气愤,并且采取了一些争锋相对的手段,尽管不算高难度的阴谋,但是也挫败了她空有野心却不怎么高明的亲戚。 然后便是暑假又到了,她又被师父接走。 这时有了关于安洛卡的新的一篇: “我今天很乱,也很惊讶。马车到的时候,我下车,有人伸手扶我,我以为是仆人,没在意就把手给他了,下来马车现是一个个子挺高,十三四岁的男孩,说真的,不得不承认,他长得还挺俊的,我一下子就被他墨绿色的,在风中飞舞的柔顺头给镇住了,他用翡翠般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我,微笑着,我吃惊地站在那里,直到师父出来,笑着说‘你忘了他了?去年不是见过吗?’我才回忆起那独特的色和眼睛。 他殷勤有礼地对我,言行举止都符合一个贵族少年的最严格的规矩,口音也完全没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人可以在一年内有那么大的变化。 师父看我震惊的样子,很得意地笑了,说:‘怎么样?你没想到吧?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师兄了。’ ‘师兄?’我有点难以接受。 师父说:‘虽然你入门早,可安洛卡他比你大一岁多呢。’ 我这才知道他叫安洛卡,好奇怪的名字。 吃饭的时候,安洛卡始终对我很殷勤,好像根本记不得那个晚上了,真奇怪。不管怎么说,我可不会忘了他当初对我的态度,所以,我很冷淡地对他……” 嗯,安洛卡变得这么快……重读自己的日记,雷娅感觉到了一种类似危险的感觉。 而她心里还有好多别的感受在纷扰不已,盯着这篇半天,她终于还是合上了日记。 第二天,雷娅一吃完早饭就带着小火去找肯亚,舞会迫在眉睫,别说学跳舞和礼仪,就连衣服都没买呢。好在男装比女装好打得多,只要做工精细,质料上乘,样子的区别并不大。 小火被安置在花园小屋里,侯爵无论如何不准它上楼睡在雷娅房里,即使它变成吉娃娃。看到主人来找自己,它委屈万分迎上来,扑向雷娅,用牙惩罚性轻咬雷娅的手腕,雷娅只好拍着它的大脑袋安慰它。 一进使馆,先迎出来的是蜜埃勒,她在雷娅肩膀上轻敲了一拳:“你这家伙,认了爹就把我们给忘了,这都快两天才回来找我们!” 雷娅哎哟一声,揉着肩膀:“你和叶不是出去做任务了吗?昨天才回来的吧?你们俩偷偷做什么任务去了?” “这不是闲待着无聊吗,我就去佣兵公会接些就近的任务,难得叶也有兴致做,就一起了。”蜜埃勒无所谓地笑着。 “你俩还是跟我回去住吧?” 蜜埃勒略微一想,耸耸肩:“也好,这里是黑暗联盟的使馆,待着不方便,何况你不在,我和他们又不熟。” 肯亚看到雷娅很高兴,但是他已经有了晚宴服,是勒弗帮他准备的,样子质地都很好,一切配件都齐全且精致。 意外之余,雷娅没想到勒弗那么细心。不过,他其实在该细心的时候一向是很细心的。 她忍不住又微笑了。 肯亚的身手好,协调性上佳,以前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舞姿出众的,号称高雅的贵族舞会只不过是换了一下形式,原则都是一样的,所以几种舞他都学得很快,很快就过了雷娅这个师父了。 社交礼仪他也认真听了,并且认真做,虽然略显生硬,但确实挑不出什么大错,雷娅稍微松了口气。 但是,想到他为了自己要去一个不属于自己而且很可能受辱的地方,雷娅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肯亚……” “嗯?” “其实你不必为了我去,那是很无聊的东西,你也可能被羞辱,我真的……” 没等说完,却被肯亚打断,他很认真看着她:“雷娅,我有准备的,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努力的。” 一种无力感突然泛上来,她点点头,又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 走出来,想想还是去见了勒弗,勒弗在处理公务,还装模作样戴了副眼镜,实在和他的形象相差太大,雷娅一见忍不住大笑起来。 看到雷娅的狂笑,他把眼镜摘下,竖起红色的眉毛。倒有点剑眉星目的意思,如果不计较这星目不够大的话。 雷娅连忙安抚他:“抱歉,我没想到你会戴眼镜,很可爱啊……” 勒弗显然不觉得可爱是一种夸奖,狠狠瞪了她一眼。 雷娅在他面前坐下:“说真的,谢谢你给肯亚准备衣服。” 勒弗双手抱在胸前,往椅子背上一靠。“不用谢,肯亚是我的属下。”他懒洋洋开口,“而且作为一个黑暗联盟的低级军官,有幸成为蓝穆兰德侯爵小姐的舞会男伴,我不能让他丢了我们黑暗联盟的脸面……” 话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雷娅皱皱眉,没有指出来。 “对了,”他拿出一个匣子扔给她,“也许侯爵小姐有更好的,但这毕竟是为你做的,不要还给我,如果不屑使用它,就把它扔在你家仓库里积灰吧。” 雷娅下意识接住,打开一看,果然是那根美丽的魔杖。 她心里一时五味纷杂,好久才开口:“谢谢你,勒弗。”她的声音低沉真挚,如河水一样自然流淌出来。 勒弗收起了含讥带讽的样子,认真看着她。 “我没有更好的,一直忘了告诉你,我真的非常喜欢它,还给你是因为不好意思,其实我很心痛,还有,就算将来有比它更好的魔杖,我也还是会最喜欢它。” 勒弗静静等她说完,望着她的脸,笑了,眉目都舒展开来,整张脸如火焰般灿烂起来。 舞会前夜 出乎意料,叶和蜜埃勒受到了父亲相当热烈的欢迎,完全不同于之前见到肯亚的冷淡,看来在不涉及根本利益的情况下,侯爵大人还是相当不嫌贫爱富的。 蜜埃勒很懂事地换了不那么低胸也不露大腿的衣服,侯爵则一直以一种对待女儿闺中密友的眼光很是慈爱地看着她和雷娅两个妙龄女郎凑在一起有说有笑,以至于晚上蜜埃勒挤过来雷娅房间要和她抵足而眠的时候,还很是羡慕地说她好命,有这么好的爸爸。 而叶,在听说了叶的来历后,学者型的侯爵产生了极大的热情,吃过晚饭就带他去家里的小图书馆泡着,把自己关于言灵的一些考古现和理论说给他听,全然不顾可怜的叶没法表达自己的意见。 和“父亲”,好友过了非常愉快的夜晚,雷娅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刚犹豫要不要继续看日记,她的侍女进来了,手里拿着那件珍贵的白色礼服。 “改好了,雷娅小姐。”黛西羞怯地展示出来她的作品。 雷娅颇惊艳了一下,这裙子原本腰间的蝴蝶结被改成了珍珠串成的缨络,散出迷人而又温婉的光泽,勾勒出美好腰身,原本的v领改成了低胸,原本领口的蕾丝也被拆掉,简单缝上了两排珍珠,显得简约成熟,半裸的后背缝上了洁白的蝉翼纱,若隐若现而备觉诱人,这些简单的改动,让原本那美丽还有些天真的礼服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一件,一件相对成熟高雅的,适合她现在穿着的裙子。 “哎呀,”从管家那里得知了自己侍女的名字的雷娅惊叹一声:“黛西,你很有天赋啊。” 黛西立刻因兴奋和害羞而满脸通红。 她从钱袋里拿出两个金币塞给黛西说:“谢谢你了,黛西,我很高兴。明天晚上有衣服穿了。” 黛西拿到金币高兴极了:“小姐,谢谢您,您太慷慨了。” 把黛西打走,终于可以看日记了,雷娅这次没有犹豫,拿了出来,躺在床上翻着: “今天下雨了,黑暗森林的树变得更加的绿,我到林子里去练习魔法控制力,目标是把叶子烘干而不让它们烧起来,还真不容易。 意外的是,安洛卡来找我了。 他带了便当给我,对我这两天对他的冷漠态度完全没感觉,还一个劲冲我微笑,让我老觉得他别有所图,给了他好一顿讽刺,他有些伤感的样子,但是勉强压制自己没有表现出来,又让我觉得自己在欺负人了,就收敛了些。 他是风和暗各百分之五十的体质,这种体质其实也相当罕见,要绝对的平衡才能达到,而两者都恰好刚刚能出中级法术,其实复合法术的力量是相当强的,虽然不像火系禁咒那么强大,运用巧妙却能起到极为惊人的效果,当然,这就需要很高的创造力和操控力。 他问了我一些魔法上的问题,我不计前嫌回答了他,他很努力,真的很努力,而且他不经意说起的小时候一些悲惨的往事,让我觉得心里不怎么好受,算了,以后还是不要和他作对了,原谅他吧。去年他可能是吓坏了。 说起来,他还真的是变好看了许多呢,比讨人厌的明雅好看,那头和眼睛真美啊,不过,我相信小阿涅丝一定不会同意我的观点的,哈哈。” 接下来几篇大同小异,都是在师父那里的修炼生活,安洛卡这个名字的出现频率越来越高。 然后又是这么一篇: “今天生了一件事,我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厉害……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严重的危险,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维护…… 前天师父交给我和安洛卡一个小任务,这个任务本身不值得一提,但是当我们完成了任务经过一处陌生的地方的时候,却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 我们对望了一眼,我说‘进去看看’,安洛卡很犹豫,他觉得有危险,我嘲笑他胆小,他没有办法,只好同意。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现了一个山洞,这个山洞好像是自然形成的熔岩洞,很深,还有令人不愉快的地下河……我觉得有点害怕,但是为了不被安洛卡反过来取笑,只好死撑着…… 可是我们受到了不死生物的袭击! ……骷髅和僵尸,似乎杀之不尽,我们俩都没有光系能力,如果讨厌的明雅在就好了,他是光系的,最擅长对付这个。 不过火焰还是有点效果的,再加上安洛卡的风的助力,可惜地方太小,很快就被骷髅僵尸逼到了我们的身边,我的手臂被不小心抓伤了,血的颜色绿……安洛卡也受了伤,但是他比我好一点,他的魔法虽然不如我,但是练过一些武功,身手比我好一些,而且他本身是暗系的,黑暗类攻击对他效果不算大,至少血不绿…… ……情况越来越危险了,他把我塞到一处凹进的石壁,挡在我身前,说实话,我看到骷髅僵尸也是很害怕的,而且第一次有无力的感觉,如果是魔兽,早就烧死了,可是骷髅要烧成灰才能消灭它们,让我很吃力…… 安洛卡的风系是以轻灵见长,挡住我立刻就丧失了所有优势,他受了好些伤,很危险,我听到自己一边出各种魔法一边叫着叫他让开,后来我甚至开始骂他,说‘胆小鬼,害怕得不能动了吗?你快让开啊,你挡在我面前只能碍手碍脚而已……’ 但是他却不理会,始终站在我身前,沉默着对敌,一句话也不肯多说。我的力气又拉扯不过他,奇怪,平时并不觉得他高大强壮,今天却觉得他的背坚挺,是永远不可动摇的存在…… 后来,我大概哭了吧……脸上湿湿的,不过也可能是血…… ……最终我出了禁咒,这是我第一次在战斗中使用禁咒,如果不是安洛卡用漂浮术带我从空中飞出来,可能我自己也死了…… 他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我出通知师父的信号,然后抱着他哭,我不会痊愈术,也无法像父亲和妹妹一样给他缓解痛苦……即使我会再强大的火系魔法又有什么用,单系魔法太局限了…… 安洛卡这个傻瓜吃力地伸手摸我的头,微笑着对我说:‘……傻孩子,我是男的,当然要挡在你前面,再说我有百分之五十的黑暗系,同是黑暗系的攻击对我效果不大……别哭了,我不会死,以前受过更加重的伤……’ 啊,还叫我傻孩子呢,明明比我弱好不好? 这个傻瓜啊,不是吃过很多苦吗?为什么还不懂得逃呢? …… 突然我现,即使浑身血污,他还是这么美。曾经被我说像肮脏的海草的墨绿头,此时漂浮在血中,却像宝石一样美丽,那一刻我想……他也许是海的精灵,应该生活在无垢的海底,他的头,应该漂浮在澄清的海水中…… 我心里的感觉好奇怪又好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摇晃,在沉坠,有什么甜的东西填充进来,但是还夹杂着酸的和涩的……我忍不住要伸手捂住胸口…… 师父及时赶到,把我们带回来了,他现在在他房里躺着,师父说他没什么大事,修养一周就能下床了。 算了,不写了,我还是去看他吧。” 心脏,突然剧痛起来。 这个语气倔强却动了心的小女孩是谁啊? 真的是我吗? 我曾经这样被人救过,曾经这样为了别人捂住胸口过吗? 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有,这个摸着别人的头说“傻孩子”的少年,为什么有一天会毫不留情地背叛呢? 雷娅闭上了眼睛,没有流泪…… 安洛卡薄薄的嘴唇,涌动着**和别的诡谲光芒的漂亮眼睛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她却想象不出那个人曾经会纯洁地摸自己的头,说“傻孩子”……会不管流了多少血,也要挡在自己面前…… 这个人,我爱过他吧? 原来从那么小的时候就爱上他了啊…… 安洛卡,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默默了半天呆,不知道为什么,她站起身,在柜子里找出勒弗给她的匣子,轻轻打开,那美丽的魔杖静静卧在匣子里,硕大的无色月冕散出难以言喻的柔光(一路看,,凤羽的纹路清晰一如当日…… 她无声地,默默看着,终于叹了口气。 门却突然被打开了,蜜埃勒穿着过于性感的睡衣挤了进来:“亲爱的小雷娅,我来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偷偷变成吉娃娃来找主人的小火。 终于找到主人的房间了! ###################################33 天哪,我要疯了,原来vip章节的修改字数不能少于原来的,我要怎么办啊? 本来这一卷就改得多,555555,而且我也不想为了凑字数来添加内容啊,这个设定太不合理了…… 大家原谅我这几句凑字数的话,我也不想让大家多花钱,5555555555555555555 抵足夜话和舞会开始 本来,此时此刻的雷娅并没有心情和蜜埃勒抵足而眠。 但是春夜还是凄清的,尤其是今晚,有个好朋友陪着,至少不会胡思乱想。 所以雷娅此时也勉强还算是甘之如饴的。 勒令小火不许变回原状,小火很委屈地保持着吉娃娃的模样睡在她俩脚边。 蜜埃勒抢先钻进被窝,支着半个身子,云鬓半散,美目迷离,雷娅啐了一口,笑骂:“你少来,我又不是男人,你冲我放什么电?” 蜜埃勒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目光,懒洋洋说:“你这屋子不错,过惯了这种日子,你还能四处这么吃苦,倒叫我挂目相看了。” 雷娅坐到床边,叹了口气:“我不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哪知道自己以前过的什么日子?” “那现在知道了呢?感觉怎么样?”蜜埃勒望着她。 雷娅回望她一眼:“不大真实,但是真的似曾相识。不过,”她深呼吸,把目光看向窗外,“我有点希望自己没有回来过……以前的事情,其实我可以当作没生啊……” 蜜埃勒笑了:“怎么可能当作没生?你就是你,不可能因为记不得了,就可以逃避自己的过去和责任,难道洁努加得的玫瑰就是这样的货色?” 雷娅瞪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知道她说的并没有错。 果然即使不记得了,也还是没办法吧…… 蜜埃勒换了个姿势:“哎,你和肯亚怎么样了?叶好像很不看好呢……” 雷娅看着她:“你居然能和叶交流这么困难的问题,看来这些日子你俩亲近了不少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快快从实招来!” 蜜埃勒娇俏面庞上可疑色泽一掠而过,随即便柳眉一竖,冷笑说:“小丫头,还跟我玩转移话题!班门弄斧!” 雷娅指着她的脸:“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才脸红了!” 两人滚到床上笑闹了一番,蜜埃勒终于绕回原来的话题:“你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喜不喜欢肯亚,别叫人家空欢喜!” 雷娅沉默起来,愣了会神才说:“我和他原先在山上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是谁,除了他和玛蒂娜婶婶,也不认识别人,他是个好人,诚实善良,人又好看,又能干,又喜欢我,玛蒂娜婶婶也希望我嫁给他,我当时想,也好……后来他出了事,我就四处找他……好容易找到了,心里却迷惑起来……我真希望自己并没有下山,也没有找回自己家,就这样和他在山上度过无忧无虑的一生,说不定现在已经嫁给他了呢。” “那你倒是喜不喜欢他?”蜜埃勒看不惯她这不爽快的样,柳眉倒竖:“别跟我说这些,你最近很喜欢做梦哪!” “说喜欢,当然也算是喜欢的,不过现在要我嫁给他,却好像没有这个心情。” “没这个心情,你这叫什么话!” “就是这种感觉嘛……” “问的是你喜欢不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啊……” 蜜埃勒看着她,眼睛里有微微笑意,突然正色说:“若我说我喜欢肯亚呢?雷娅,你可愿让给我?” 雷娅吃了一惊,蜜埃勒喜欢肯亚?没看出来啊……不过,肯亚长得如此英俊,人也好,女孩子要喜欢他原是不难的。她一时心中有点乱了:“你说的是真的?不要戏弄我……” 蜜埃勒微微笑着,点头:“嗯,是真的。” 雷娅低头想了半天,抬头说:“蜜埃勒,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真的喜欢肯亚,肯亚也喜欢你,我会祝福你们的;但是,这主要还是看肯亚的态度,若他对你无意,我不会做出故意退出来撮合你们之类的恶心事,说什么让给你,那样我就太愚昧狂妄了,那是对肯亚的侮辱,更是对你的侮辱……” “哈哈!”蜜埃勒放声大笑,在她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这辈子交你这样的朋友足矣,就算一辈子没有男人也不冤枉了,若不是我现在太困,你这话值得咱们偷偷溜出去大醉一场!……不过放心,我并不喜欢肯亚,我只是想刺激一下你暧昧不清的态度而已……” “你……真无聊……” 黛西早上来叫起床时,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小姐床上多了一个人一条狗!三个还睡得纵横交错,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还是先叫醒小姐。 热闹的起床序曲响起来了。 日头西斜,雷娅渐渐不安起来,虽然不是第一次参加舞会,但是却第一次以真正的,以前的自己的身份来面对以前的人…… 还有,自己倒在战场上之前的事情,明雅的事情,安洛卡的事情…… 安洛卡的微笑的脸又回到了脑海,他低笑着说:“……这一次,我不会再背叛你了……” 为什么有人能够笑着说出这样的话呢? 为什么和自己日记上的那个少年时的安洛卡差那么多? 是因为长大了?…… 她深呼吸,决意不要让自己心乱如麻。 肯亚来接她的马车已经来了,黑暗联盟低调的黑色马车,纹饰着军方的标志。肯亚一身礼服打扮起来,倒是叫人眼前一亮,一身类似军礼服的,有掐腰的黑色长礼服,银色领巾,虽然没什么装饰物,身上也没有珠光宝气,但质地都很精良,穿到肯亚这种级别的美男身上,真是比天上的月亮还亮。 他看到雷娅,微微躬身一礼,这礼也相当合乎规则,算得上风度翩翩。 侯爵大人看到肯亚很不爽,奈何是他小女儿给人家的请帖,也只好鼻子朝天当人家不存在而已。 侯爵大人当然也要出场的,但他当然不肯坐肯亚的马车,所以三人就分开进行,雷娅把小火托给叶照顾,看看蜜埃勒和叶两个客人在家,主人却要出去赴宴,不由有点尴尬,决定尽管他俩都不太喜欢舞会,还是下回多要两张请柬再说。 经过有点心里打鼓的一段路,终于到了目的地。 明雅太子并没有和母亲分开住,他的寝宫还在后宫里,只是在最东边,单开了一个出入口。 宫殿当然是美轮美奂,但是并没有想象中雄伟。 雷娅挽着肯亚的手臂迈步进去,暗自目测着接待室的平米数,得出的结论是还没有到令人咂舌的地步。 门役大声唱名:“雷娅,蓝穆兰德侯爵小姐,由肯亚……斯瓦诺先生陪同……” 在这里出现的,很少需要用到先生这个称呼,清一色某某公爵,某某伯爵,连子爵男爵都罕见,先生,多么粗俗的称呼啊!还有斯瓦诺这个姓氏,门役嘴角**,都不忍心念出来。 “哗”的一声,所有的视线都投注过来,本来雷娅就是个吸引眼光的存在,这次又是本以为已经死了却奇迹般历劫归来,而且身边还跟了一位什么先生。 在达官贵妇们的目光聚焦处,雷娅挽着肯亚,两人胸背挺直,夷然不惧。一身低调简单但质地高雅的黑衣的肯亚,英俊不可方物;白裙卓约,鬟香鬓雾,配着黑黑眸,高洁而艳丽,她只在脖子上又绕了一圈并不大的珍珠,耳朵上挂了两个银色水晶耳环,却耀眼得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这两人站在一起,顿时让天上的星辰,会客室的水晶吊灯,以及众位女宾身上各色珠宝都黯然无光。 明雅太子 在无数道目光下,雷娅感觉出肯亚的手臂较为僵硬。 而自己却出乎意料并不紧张。 好像这真的只不过是自己游刃有余的一个小场面而已。 她昂起头,挽着肯亚的手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果然,肯亚放松了不少,微微侧头给了她一个迷人的微笑。 两人举步走了进去,无视别人的目光。 因为主人地位高贵,来参加的都是他未来的臣下,所以觐见是免不了的。 雷娅一眼就看到了觐见室正中她的妹妹阿涅丝一身和头,眼睛相配的水蓝色天罗绸华服,肩膀上围着一堆只有皇室才可使用的白鼬皮毛,钻石冠冕在她的秀上闪闪光,相配的华丽钻石项链则围着她小巧的颈项。 不愧是太子妃啊。 既然说到太子妃,那么太子……雷娅把目光投到她身边穿着耀眼的金色礼服的人身上。 一看之下,不由赞叹一声,还真值得阿涅丝从小暗恋…… 金色的皇室礼服和他的金色长交相生辉,那不是那些亚麻色,黄色的头混充的金,而是真正像黄金拉成的丝,他身材高大,匀称,健美,面容无可挑剔,虽不像冰律沙或肯亚这样的俊美过度,但是剑眉琼鼻,美丽的蓝眼睛清澈无波,五官的分布完全符合黄金分割率,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 这真的是一位生来就是为了注解王子,圣骑士的男子。 只是,虽然带着笑容,那眼睛里却带着一些不耐和厌烦,很难现,但是雷娅现自己居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怎么,以前自己很反感的明雅太子,其实对他很了解吗? 明雅眼中那些不耐和厌烦在看到雷娅的时候消失无踪,变成了锐利的,剑一般的光芒,朝她射来。 雷娅心紧了紧,随即恢复自若。 她和肯亚一起上前,肯亚鞠了一躬,她神色端庄行了屈膝礼,然后按照规矩,明雅太子把手递给她,而阿涅丝则把手递给肯亚,让他们行吻手礼。 雷娅犹豫了一秒钟,也只好不太情愿地在明雅的手背上虚亲了一下,肯亚也有模有样,在阿涅丝手背上虚亲,如果真的亲上去,那就失礼了。 行礼完毕,阿涅丝从太子妃的角色恢复成妹妹的角色,甜蜜地笑着说:“姐姐,能在舞会上看到你真好。”又对肯亚矜持地点头微笑:“肯亚先生今天也很帅。” 明雅太子也开了口:“你平安归来真是幸运……不过,你居然今天会这么中规中矩给我行礼,真叫我不习惯。”他的嘴角笑容有些冷,眼睛里有讥诮。 雷娅先冲阿涅丝一笑:“阿涅丝你今天美极了。”又对明雅点点头,微笑:“谢谢殿下的祝福……殿下放心,大家都长大了,今时不同往日,雷娅以后会对殿下保持应有的礼节,不会无礼。” 明雅太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雷娅的话说得很清楚:小时候我是你的未婚妻,当然可以散漫些,如今你娶了我妹妹,我们只是君臣,当然要注意礼节了。 这话说得本来没什么,但是听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却觉得这隐隐是雷娅在抱怨明雅太子在自己仅仅是失踪的情况下就另娶,娶的还是她妹妹。 雷娅在明雅几乎可以说是瞪着她的目光中,挽着肯亚,进了跳舞厅。 巨大无比而又极为奢华的跳舞厅里,早已是人满为患,各种华服,珠宝,羽毛,鲜花,光怪6离,女士们的云鬓随着娇俏雪白的脖子的轻点轻轻晃动,扇子遮住面容,后面的樱唇出轻轻的娇笑,男士们站立的姿势一个赛一个卓尔不凡,头上油闪亮,各式豪华的大礼服上配饰也不比女士们少,一仰脖子喝下一杯香槟,刻意强调着咽下香槟时喉结的滚动…… 在这个残酷的战场上,女人们的目的是比任何一个同性更美,吸引到更多的男人,当然,前提是权贵男人;男人们暗自比赛谁更能获得最美的女人的芳心,为此不惜柔语轻言,或是不时掏出怀里缀满宝石的怀表炫耀财富…… 而在这些表层的厮杀后面,还流淌着政治,阴谋,家族,利益……汇成一条无形的阴河,把满座衣冠华贵的男女们来回推荡…… 雷娅一进来,就有不少人过来问候,雷娅失去记忆的事情在短短两天内已经在这个上流社会传播开了,所以,基本上来的人都会先作自我介绍: “雷娅,我可怜的孩子,我是哈尔伯纳,还记得吗?” “很高兴再次认识您,雷娅小姐,我是勃艮子爵。” “雷娅,你真的连可怜的老里约娜都不记得了吗?哦……” …… 雷娅一一应付,很郁闷,毕竟不停地说:“很抱歉,我几乎什么都记不得了,不过没关系,慢慢回想起来的……”实在是很尴尬的事情。 而这句话,是她对于所有关注她的失忆的人唯一可以说的话。 到底还要重复多少遍? 幸好,有认识的人来了。 “嘿,雷娅。”贵族中罕见的简单招呼风格,一听就是梵森。 他还是那副貌不惊人状,衣着也绝对是这里最简朴的一个,比肯亚还要简朴,但是他一出现,众人就立刻围了上去。 雷娅知道为什么,前不久刚知道:梵森是明雅殿下的堂弟,已故的王夫的亲侄儿,将来要继承亲王的头衔。虽然大家都觉得他是个怪胎,但还是忍不住要巴结他。 梵森被缠得喘不过气的时候,明雅终于带着老婆来宣布舞会开始。 由于尊贵的女皇陛下微恙不能出席,所以由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一起来开舞。 雷娅听到身边几个老女人窃窃私语: “看,殿下和太子妃殿下多么登对!” “是啊,多好的一对儿,他们一定很相爱,看太子妃多么甜蜜的表情啊……” 雷娅凝神观望了一番,果然,阿涅丝在明雅怀中微微仰,满眼爱慕地仰望着丈夫,煞是小鸟依人。 第二支舞开始,大家一对对纷纷滑入舞池,一时连灯光都弥漫起来。 雷娅和肯亚也下了舞池,肯亚虽是初学,舞姿却比这里所有男子都要优美,再加上他们二人的美貌,一时连明雅那一对都被抢了风头。 第三支舞要更换女伴,肯亚没去邀请别人,但已经有好几个年轻男子朝雷娅走来打算邀请她,且都是她不认识的。 不知道谁品性好些,谁跟自己家有利益往来,雷娅朝很远处看去,希望得到提示,可是侯爵正兴高采烈和两个老头子聊天,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更别说提示了。 雷娅不由叹了口气。 “侯爵小姐,我能请您跳支舞吗?”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抬头一看,心中一喜,勒弗抢在那几人之前一步,正朝她伸出一只手。 和勒弗在舞会上跳舞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默契甚佳,雷娅把手递给他,他轻轻一拉,两人一个轻旋便进了舞池。 勒弗今天穿的是军礼服,也是黑色的,只是上头有火焰纹章,胸前满满一排绶带勋章。他的手揽在雷娅腰间,不轻不重,两人身体间维持着适当的距离,但又不疏离,雷娅觉得很舒服自在,不由叹息一声:“来这里可真累啊。” 勒弗点点头,鼻子里哼出声来:“我才累呢,你们这位太子殿下恨不得一口咬死我,可惜我又不得不来,幸好当年不是我抓住的他,要是安洛卡那小子来,可有得好戏看了。” “你和谁来的?” “哦,大使家的女儿……” “勒弗?” “嗯?” “我一直忘了问,你比武大赛拿了什么奖品?” 沉默不语。 雷娅觉得气氛不对,抬头看看他,只见勒弗沉着脸,不说话。 雷娅大奇:“怎么?你没拿到第一?” “哼,你故意的是不是?”勒弗阴沉沉的,极为不满,“自己参加舞会心情不好拿我消遣……” “你真的没拿到奖品?输给冰律沙了?”雷娅这下真的诧异了。 “没有!”勒弗恨恨,“冰律沙这家伙狠心,一早把洁丝藤娜解决了,结果进前四的是我和他,还有安洛卡和一个脓包,我运气不好,和冰律沙一组,费了好些力气才打败他,还受了伤,安洛卡却轻轻松松嬴了那个脓包……” “结果你被安洛卡打败了!”雷娅忍不住惊呼。 安洛卡吗? 又是他? 他的实力,不可能能战胜勒弗吧? 是个惯于使用小手段的家伙吧? 勒弗脸一红:“我不就差一步吗?要真打我还怕他吗?要不是阿秀没恢复……” 在勒弗的絮絮叨叨中,第三支舞也结束了。 上流社会的女人们 跳舞之间当然是有中场休息的,大家走动一下,说说话,拿点酒和点心。 雷娅却踌躇起来:她在这里不认识几个人,侯爵大人离得很远,带着肯亚过去很不恰当;梵森被围得很厉害;而勒弗则被他的舞伴,黑暗联盟大使的女儿纠缠住了。 就这么和肯亚单独站着又有点奇怪。 正好,阿涅丝朝她笑着招手了。 她被一些贵妇们簇拥着坐在那里。 雷娅和肯亚一起走了过去。 还没到,就听到各种奉承话: “殿下,您这条项链就是陛下赐的那条吗?真美啊……” “阿涅丝殿下的头真美,这颜色只有你们蓝穆兰德家的人才有呢……哎,不过可惜雷娅小姐为什么不是呢?” “姐姐像妈妈,我像爸爸。”阿涅丝甜甜微笑。 “唉,所以说阿涅丝殿下您有福分啊,这才是真正的贵人呢!” “是啊,将来阿涅丝殿下还会当上水之祭司。” 这已经很明显是踩一个夸一个了。 雷娅开始有些恼火了。 这些人,一旦嫁给太子的换了人,她们就立刻闻风而变了,好像自己是一文不值的落魄者。 当年,她们一定也说过“雷娅小姐的头真美啊,只有你是不同寻常的”之类的话来追捧自己吧? “是啊,我族中有阿涅丝殿下这样的女孩子真是万幸,可惜不是长女,否则将来也当了蓝穆兰德女侯爵就更是我们的幸福了……”这个还是蓝穆兰德旁系的。 这话,太过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雷娅终于从后面插嘴,冷冷说:“不用可惜,您若是觉得为阿涅丝抱恨的话,可以去向族长申请召开全族长老会,把我这个继承人取消掉。” 众人僵住了。 一个较为圆滑年长的贵妇连忙打圆场:“赫赫,雷娅小姐,这次能安全归来太幸运了,您不要理会索菲,她一向不会说话,就知道拍马屁……跟我们说说您的历险经历吧。” 那个拍马屁的蓝穆兰德旁系女子涨红了脸,终究还是没敢说话。 “是呀是呀,这位英俊的先生听说是您的救命恩人?”有几个贵妇的眼睛开始在肯亚的脸上身上打转,带着**裸的**。 其实,也不能怪这些人。当年雷娅失踪,有不少人都猜她是追随明雅上战场了,人人都以为他们必胜,雷娅那么强也不会有事,回来就是庆功封赏加大婚,还可以传一段千古佳话。 连侯爵都没怎么担心。 谁知道后来战况急转直下,不但大败,连明雅太子都被俘了,皇城顿时人心惶惶,甚至很多贵族都打算逃回南方的封地。 女皇这时候派人去求和,用大量金钱和土地把唯一的儿子赎了回来。她只有一位皇储,也没法子。 幸好黑暗联盟内部不齐心,再加上他们也知道洁奴加得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了,也就同意了和谈。 明雅太子被灰溜溜赎了回来,还有几位将领,但是却没有雷娅,这时候明雅说,雷娅已经战死了。 这对侯爵当然是晴天霹雳,他不信,派人去战场搜寻尸体遗物,却没有任何痕迹。而雷娅怎么战死的,明雅殿下也语焉不详。况且战死就该有抚恤封赏,雷娅又是堂堂蓝穆兰德家继承人,太子的未婚妻。 可是宫里却一直没动静,不赏不罚。 这时候,大家就开始议论纷纷了。 紧接着蓝穆兰德家把二女儿顶替嫁给明雅,女皇欣然同意,就更加费人猜疑了。 刚刚平息了一阵子,时隔一年,雷娅居然又活生生回来了,关于她出了什么事,去了哪里,她居然就是一句失忆了。 当然是不相信的人多,各种猜测甚嚣尘上,其中最主流的一种就是雷娅当时也被俘了,并且沦为了黑暗联盟那边某位高级将领的姬妾,没能赎回来。这当然是奇耻大辱,所以太子说她死了,而她父亲则把二女儿送去联姻,等联完姻才把大女儿想办法弄了回来。 这些佐证也很多,比如说:她所谓的救命恩人,是黑暗联盟的一个军人;她回来时是跟着黑暗联盟的使团的;她和勒弗过从甚密。 甚至已经有人肯定地说:她当时就是被这位黑暗联盟的新秀将领,七寡头中最强盛一支的未来掌权者给俘获的,已经成了人家的情妇。 在洁努加得这个金字塔顶端的社会里,一时间惋惜者有之,鄙视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别有用心者有之。 不管怎么说,她在洁努加得也很难再有体面的联姻,现在的太子妃是阿涅丝,未来的水祭司也是阿涅丝,雷娅充其量只能继承一个有名无实的蓝穆兰德侯爵头衔而已了。 捧哪边踩哪边,自然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就算你天赋过人,惊才绝艳又如何,你不过是个女人,何况在权势面前,个人的实力是不足一提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你不是被俘了吗?不是连贞洁都保不住吗? 厚道些的人也不过是回忆一下雷娅从小被大家当作神童,当作洁努加得的骄傲,被众人追捧的盛况,慨叹一声:少时了了…… “没什么特别好说的。”雷娅淡淡一笑,她已经不想跟这些人纠缠。 一个名声素来最**的贵妇用水汪汪地眼睛一眼不眨盯着肯亚,娇声说:“雷娅,你真是不同寻常,连救命恩人都能找个这么英俊的,这位先生,您是做什么的呀?” 这个问题已经很无礼了,雷娅沉着脸。 肯亚笑了笑,鞠了个躬:“容我告退,各位夫人。”又对雷娅说:“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就洒然走开了。 这下连雷娅都怔了一下,肯亚不是最容易脸红,最纯朴的吗?为什么刚才那么不像是他?那样故作礼貌的傲慢,从容的仪态,出乎意料的令人心动,是谁教给他的? 一时间,她心漏跳一拍,思维停顿了一秒之后,突然觉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那些贵妇们都无一例外地看着他的背影,包括阿涅丝。阿涅丝微笑说:“肯亚哥哥真是太迷人了,姐姐,你那天和爸爸争吵是要想嫁给他吧?你放心,我会支持你的,职业和地位有什么关系,爱情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觉得猎人也是很浪漫的呢!” 周围一片抽气声。有人夸张地用扇子捂住嘴。 明天洁努加得的上流社会又会盛传雷娅要嫁给一个打猎的穷小子…… 雷娅瞪着阿涅丝,她看到阿涅丝微笑后面的愉悦,这个妹妹,应该是想把姐姐的绯闻坐实来保护自己的婚姻吧。 真是不大聪明。 以前,她也这样对自己吗? 也是这样暗自怀着恶意和嫉妒吗? 明明自己的日记上都是觉得这个妹妹很可爱的啊…… “阿涅丝,”雷娅冷冷地用尽量威严的语气说,“你也不小了,不要一味沉浸在什么浪漫幻想里,说话也要负责任,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人的事了?” “姐姐……”阿涅丝泫然欲涕。 周围的女人们纷纷露出幸灾乐祸和八卦的神情,雷娅隐隐感觉到自己可能反应也不够档次。 不应该让别人现自己家的内讧吧? 自己是不是应该假笑着说“亲爱的妹妹,你一定是听错了……”之类的话吧? 而自己以前,是不是这样说的呢? 头疼,算了,雷娅摇摇头:“你们继续聊天吧,我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她转身离开,后面还有声音传来: “阿涅丝殿下,您真善良,不过您姐姐这事您可不要管,侯爵大人绝对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呢?我希望姐姐幸福……” 雷娅叹口气,推开落地窗,走进了庭院里。 真不愧是皇家庭园,倒真是漂亮。 月色洒在修整整齐的各色树木上,好几个喷泉在月光下闪着粼粼银光。远远还能听到乐曲歌声,众人的轻言嬉笑。 繁华之侧另一种冷清的繁华。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澈微凉的空气,走到喷泉边,湿了湿手。 “你真的没死?”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这是一个习惯了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被人重视尊奉的男人。 雷娅转过身去。 明雅太子在月光下更像一位王子和圣骑士了。 他的骄傲就写在脸上,可以想象当年的战败被俘对他是多么大的打击。 也许,雷娅想,这就是他眼睛里隐隐的戾气的由来。 他走到了雷娅面前,低头看着她。 “是啊,我没死,殿下不是看到了吗?”雷娅勉强笑着。 “你现在殿下叫得这么顺口,让我怀疑你真的是失忆了。” “我确实是。” “那么,兰洛居然会是黑暗联盟的将军安洛卡,你居然和黑暗联盟勾结的事情,你也忘了?” “什么?”雷娅提高了声音:“不可能,我不会叛国的。” 他在指责自己的,是叛国的罪名啊! 就算失去了记忆,也不可能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雷娅脑子里一片混乱…… “如果不是你给我指错了路,我怎么会战败?”明雅的脸扭曲起来。 明雅的过去和心声 虽然心里很乱,雷娅几乎是平静地站着,看着面前扭曲的脸。 一张英俊的脸会因为愤怒,屈辱,悔恨而扭曲得很可怖。 但是,他慢慢平静下来了。 “看在你最后拼了性命救我的份上,我没有说出去。知情的人我也都清理掉了。” 雷娅默然。 原来自己是为了救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怎么可能没死?”明雅用控诉的口吻说,但是声音降了一度,又补了一句,“如果知道你没有死,我是不会扔下你的……” “殿下,假死状态是很正常的,我后来又醒了过来,被人救了。”雷娅平静地陈述,“只是以前的事情我记不得了,但是我不相信我会故意叛国。” “故不故意又如何?”明雅的怒火又烧起来了,额头上青筋隐现:“如果不是你和敌国的人……你明明是我的未婚妻,却和人偷情,你……!” 这下雷娅真的除了低头没什么话好说了。 就是为了安洛卡吗? 真不值得。 明雅站在夜风中,觉得这一年来时时跑出来啃噬自己残存的心灵的毒蛇又活动了。 多么耻辱,多么耻辱! 一年以前,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繁荣富强的洁努加得风采无双,万民拥戴的皇太子。在他的人生里,没有失败,甚至也没有失望。 他地位高贵,一人之下,万亿人之上,母亲疼爱,群臣敬重,人民拥护,他容貌俊美,天赋颇高,文武双全。 可是,他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有些东西是无常的。 战争,多么可怖的恶魔,它根本不会管你是谁,有着什么样的梦想…… 出征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一定会像以前每一次一样轻易取得胜利。 可是,失败,一场战役,竟这么简单就败了,一败涂地…… 而失败的原因,也少不了眼前这罪魁祸:他从小订亲的未婚妻,现任的大姨子。 雷娅.蓝穆兰德。 从不到十岁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了。他的未婚妻是值得他满意甚至骄傲的:美貌,出身高贵,才华横溢…… 他一直都习惯于她的存在,虽然没有怎么太关心过。 她每有一次惊人表现,轰动皇城,他都会微笑,算得上与有荣焉。 因为,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注定是他的。 爱不爱,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对她很满意,而且知道有一天自己会迎娶她,一同登上权力的顶峰。 况且,除了她,谁还能配得上自己呢? 他一向只要最好的。 从小时候起,他就不大和她玩,一来她比自己小三岁,小男孩一般不喜欢和小自己那么多的小女孩玩,二来老是有人会拿他们俩取笑。 雷娅对此很介意,经常气鼓鼓的,他只是笑,心里想:毕竟是小姑娘,就是害羞。 进了魔武学院,他的光系能力出众,武功也很好,成为最年轻的圣骑士。这虽然有他的身份的缘故在内,但也确实是对他能力的肯定,毕竟洁努加得历代帝王,只出过一个圣骑士。 他志得意满,意气风。 而他的小未婚妻也被捧为魔法天才,风头之劲,一时无两。 有一次在校内狭路相逢,被大家一挑唆,两人决斗了。 他知道自己的光系魔法不可能像雷娅的火系那么强的攻击力,一说开始,雷娅还没开始念咒,他就直接拔剑,搁在她细嫩的小脖子上,眉头都没皱一下。 从那以后,她就记恨他了,可他也没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那只是小姑娘闹别扭罢了。反正将来她总会长大,总会嫁给自己的。 所以,他没有理会,也没有哄。 可是,他根本没想到雷娅会喜欢上别人。 当别人开玩笑,说雷娅那个四人组过从甚密,小心雷娅被梵森或那个来历不明的雷娅的表哥兰洛抢走时,他只是一笑置之。 他觉得那些人都根本不可能对自己构成威胁。 自己那么优秀,难道还怕别人抢走老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绿色头,身材纤细,笑容腼腆,实力平平的男孩,居然抢走了雷娅的心。 而他,居然还是黑暗盟军右翼的指挥官,暗夜精灵这次出征的最高指挥者安洛卡。 雷娅偷偷追上他来的时候,他还很高兴过。他想,只有我的未婚妻会有这样的胆色和能力。他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吟游诗人们在酒吧的吟诵传唱。 战斗一开始很顺利,后来却越打越难,去对付左翼的那一支节节败退,自己这边也总有打不上力的感觉。 最后一次的时候,一个小失误使他们陷入重围,对手实在狡猾。 自从来了就有些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雷娅日渐不安起来,有一天晚上,她失踪了一夜,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她很高兴。 她告诉他自己找到了一条突围的路。 这条路很合理,而且还有反击的可能,何况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 可是他们遇到了致命的伏击,而那些伏击的军队根本不对雷娅动手。 他终于明白雷娅背叛了他。 怒火烧红了他的眼睛,影响了他的判断。 他们陷入苦战中。 可是这时候他却看到了漫天的火焰,比他胸中的怒火烧得还要激烈,还要惨厉。 雷娅在尽全力战斗。 他身边的人一一倒下。当他也力竭危险的时候,是雷娅的拼命一击挽救了他。 而他也亲眼看着她的鲜血飞扬,看到正中她头颅的一击和同时射向胸口的一箭。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振作了起来,而洁努加得残存的军人似乎也一起出了痛呼。 洁努加得骄傲的,灿烂的玫瑰,就这样陨落了。 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现自己才真正第一次看到了她本人,而不是之前的,他注定的,未来的优秀妻子…… 他的血沸腾,随手一挥,居然可以把杀死她的人断成两截…… 那时候的场景都已经模糊了,好像始终在充血的眼球和大脑里重播,他怎样让残肢碎肉在周边飞舞,血怎样成片溅在他身上,他如困牛般喘息,他心里什么都看不见……他蹲下身触摸不到她的呼吸和心跳…… 跌跌撞撞的突围好像梦游……最终他还是被抓住了…… 一个曾在少年时代每年都要见几次的脸,总是在雷娅身边出现而被自己忽略掉的纤细修长的身形,墨绿色的头原来在黄金圈下如此华丽,那张过于中性化的俊美面孔原来有这样坚定到残忍的表情,而他以前以为是腼腆的笑容原来背后是讥诮和恶毒…… 而他的名字,原来不叫兰洛,而叫安洛卡。 自己被谁最终抓住的已经记不清,只记得那力竭的绝望和脸孔被压在泥土上的屈辱,那个毒蛇般的年轻男人在追问着:“她呢?雷娅呢?” 自己笑了。 之后就是漫长的一个月囚徒生涯,他已经心如死灰,而那个人却似乎怀着无尽的憎恨,想着种种法子折辱他……刑囚之外,他最喜欢的就是在自己面前说雷娅的事情: “你知道吗?她爱的是我……” “她从十二岁的时候就喜欢上我了……”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皇储到底有什么了不起呢?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们一次次在花前月下约会,经常商量的就是她怎么悔婚……” “她的脸在月光下会特别美丽,你这个未婚夫知道吗?她的嘴唇甜美如蜜,你品尝过吗?她生气和高兴的时候眼睛里都有火焰燃烧,你见过吗?她认真思考魔法的时候有多么迷人你观赏过吗?……” “她来战场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 而明雅的回答总是一句:“那为什么她死了?” 然后就是某个人的疯狂眼神和加倍的折磨鞭打。 母亲的求和把自己从地狱里救出来,可当他将来踏进皇城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鼓不起勇气。当初他的民众用鲜花送走他,如今他却不能以凯旋相报……他们满怀信赖托付给自己他们的孩子,如今他却独自归来,而且是用金钱和国土换来的归来…… 他甚至企图自尽过,却被去迎接他的老宰相现,白苍苍的老人跪在他面前涕泪纵横:“……殿下啊,忍下这一时才能换回未来血洗耻辱,有您才有希望,没有了您,您叫陛下怎么办?帝国又会怎样啊……” 现在,他以为自己永不会再踏足的城邦他已经又待了一年,他以为阴阳永隔的人又出现在他面前…… 在她死去的时候他曾经立誓要为她报仇,但当她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他却不能原谅…… 当年的明雅已经死去了,现在的明雅心里住了一条毒蛇。只有复仇的鲜血才能让它休眠,却永不能杀死。 而这条蛇,正是面前这个女人放进去的。 他隐瞒了她的事情,维护了她家的荣誉,甚至娶了她的妹妹来继续这联姻,可她居然又活生生,高高兴兴跑回来了,还说忘了所有的事情…… 来参加舞会身边还带着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 和黑暗联盟当时的左翼主将过从甚密。 怎么能够容忍这些事情? 这么多年一直是他未婚妻的女人背叛过他又救了他,他恨她但是也……现在他已经不再有机会娶她,却也无法看着她顺顺当当高高兴兴嫁给别人。 是的,决不能。 那样还不如让她死了。 是的,还不如让她死了…… 阿涅丝 雷娅看着默默不语,难分悲喜的明雅太子,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远远听到叫着“殿下,殿下”的声音,甜美动人,但是却含着什么焦急。 “阿涅丝来找你了。”雷娅说。 果然是阿涅丝。 一身水蓝的小美人在月光下如同月光仙子,原本华贵的饰化身成了颗颗小露珠。 “殿下,卡蒙夫纳亲王找您呢……”阿涅丝盈盈而至,对着丈夫仰面温柔说。 卡蒙夫纳亲王就是当初劝阻了明雅自尽的宰相,也是明雅的大伯,梵森的父亲。他比明雅的父亲要大几乎十五岁,梵森却比明雅小两岁。卡蒙夫纳亲王是帝国的重臣,位尊德高,明雅一向器重他,所以听了这话,只是匆匆看了雷娅一眼离去。 阿涅丝却没和他一起走。 姐妹俩站在月光下的喷泉边,相映如画。 还是阿涅丝先开的口:“姐姐这次回来不太高兴吧?”她微微地笑着。 雷娅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阿涅丝?” “因为一切都变了啊,姐姐,当年姐姐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捧,大家恨不得把你雕成像挂在脖子上……可是现在回来,却事事不顺心了。”她还在微笑着。 雷娅沉默地看着她。 阿涅丝笑得越来越高兴,身子都轻颤起来:“姐姐,被人家当作陪衬的感觉不大好吧?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过的呢……呵,今天我好高兴。” “阿涅丝,你喝多了?”雷娅现她居然带着不轻的酒味。 “……才没有!……姐姐,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很爱你……” “姐姐你既美丽又能干,我想不出来的,你总能帮我表达出来,我做不到的,你总能帮我做到,别人夸奖你的时候,我就特别的骄傲……有人说我没妈妈,我就会扬起头说我有姐姐……我以为姐姐就是妈妈,会爱我,会保护我……” “可是后来,我现不是这样的,别人的妈妈只会给他们东西,默默在旁边看着他们,而姐姐却要抢走所有的关注……爸爸看到姐姐,会特别的高兴,教我魔法教不会的时候,就会叹气说你真笨,如果是你姐姐……还有上学以后,别人欺负我,会说看看那个雷娅的妹妹,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师也是,老师会说,都是一母同胞,怎么相差这么多,明明我在学校成绩也算挺好的啊……明雅哥哥,明明是我先见到他的,却和你定了婚……那些夸奖你的人,每次说完了还要故作亲切地说阿涅丝要以姐姐为榜样啊,要好好努力啊……”她收住笑,突然哭起来。 凌珏看到她哭有点慌,伸手想扶她,却被她狠狠打开手:“不要你管!你总是这样,把我当你养的宠物!高兴了就摸摸我的头,根本就不是真的爱我……我以前躲在被窝里哭的时候你在哪?“……你最任性了,想到走就走,连跟我都不说一声,说死就死了,死的时候也一定没有想到我!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妹妹,肯定连梵森都不如……” 雷娅突然心里有一种愧疚涌了出来,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孩,虽然没有这是我妹妹的自觉,但真的会有心痛的感觉,她抓住她的手臂,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别哭了,阿涅丝……” “我讨厌你,姐姐,我讨厌你……”阿涅丝靠在她怀里,大哭起来,“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有一次小时候,我做一个手工作业,明明都快做好了,只差一点点想不出来怎么办,你就笑着说阿涅丝小笨蛋,然后拿过去帮我完成,然后爸爸就会说还是雷娅能干啊……还有,那次我去取风鸟的魔晶交魔法战斗课作业,明明只是受了一点小伤,明明我自己可以做到的,你却要随手杀掉那只鸟,别人都看到了,她们说我的什么都是靠姐姐的你知不知道!……那以后,只要我做的漂亮一点的事,别人都会说这一定是雷娅帮你做的……” 原来,是这样吗? 雷娅心情低落下来,拍着她的肩膀:“对不起,阿涅丝,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告诉你又怎么样!”阿涅丝抬起头,狠狠瞪着她,“我告诉你我喜欢明雅哥哥,可你呢,你就会不时拿出来取笑我,你总说要成全我,可你做什么了吗?明明和兰洛哥哥好了,却一直不去退婚……” “阿涅丝,和一国王储退婚是需要从长计议的……”雷娅无奈地说。心里却难受。 兰洛,就是安洛卡吧? 听到别人的嘴里说出和他好了,还是觉得刺耳,触目和惊心……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我有多喜欢明雅哥哥吗?他来的那天,我正好在出门时摔了一跤,他笑着伸出手拉我,我傻傻看着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孩,好像王子一样……他问后面的叔叔说:‘我的小新娘就是她吗?倒是很可爱。’我就心噗嗵噗嗵跳起来……可是不是,他真的是王子,可他来定亲的对象是你!他见到你就忘了我了……后来,他总是记不清我名字,总是叫我‘雷娅的妹妹’……你知道我有多么讨厌这个名字吗?……” “姐姐,他们说你死了……我很难过,真的,可是能够嫁给明雅哥哥却让我很高兴……可是,你又回来了!”阿涅丝美丽的水蓝色眼睛饱含着泪水,控诉地看着她。“这一次,别再抢走我的了,姐姐……” “明雅是我的丈夫了,我会让他爱上我,他的伤,我会帮他治好……你不要插手好吗,姐姐,这一次你一点也不要插手,要不然我就恨你一辈子!”阿涅丝美丽的小脸坚定,直视着她,泪水慢慢收干。 “阿涅丝,”雷娅慢慢给她擦干净剩下的最后一点泪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是个这么糟糕的姐姐……对不起,但我是爱你的,虽然已经不记得了,但一定是爱着你的,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妹妹……” “……这次,我听你的,我不会插手,我会离你和明雅远远的,相信我……那么多年,姐姐和你,难道就没有珍贵的回忆吗?……” 阿涅丝水蓝色眼睛里又出现了可疑的液体,慢慢渗出来的过程很美,不愧是水系的呢。 “但是阿涅丝,你要知道,爱一个人会很累,爱一个不爱你的人是一种折磨;爱一个陷在政治漩涡里的男人是一种豪赌,而想要治疗一个受过伤的男人就要准备赌上自己……你要先想好值不值得……” 阿涅丝笑了,带着眼泪,那眼泪仿佛都是水蓝色的,她笑得像一朵绽放的水仙:“……我知道,姐姐,可我从来就没能选择……” 初吻 舞会总是在凌晨结束。 而凌晨三四点钟,正是一个人最疲倦最脆弱最沮丧也最容易死亡的时候。 雷娅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还看不到一点天亮的痕迹的黑鸦鸦的天空,突然觉得烦躁而混乱。 多么叫人厌倦的舞会啊,还有,多么叫人烦闷的过去。 那些真的是自己的过去吗?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让人烦恼的事情,那么多过于激烈的感情? 明明应该很温暖却像隔了衣服烤火的父爱。 怨怼的哭泣的妹妹。 被背叛和伤害的屈辱的明雅。 据说自己曾经爱过却狠狠伤害自己的安洛卡。 明明已经不记得了啊,为什么要强迫我来为这些烦恼,伤心…… 还有仍然记得的事情,比如说,肯亚,为什么也让我开始觉得烦躁了?也有一种被迫接受的感觉…… 自己本质上,是这么善变又自私的人吗? 刚才,她拒绝了肯亚送她回去,而坐上了父亲的马车,也许只不过是不想让肯亚再送来送去的麻烦,但是她却并没有回头看到肯亚在深深夜色中凝视了她很久…… 回去昏天暗地地睡到下午,醒来的时候现小火在怀里,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偷摸进自己屋里的。 它睡得肚皮朝天,啊,肚皮是粉红的,和耳朵内部一样…… 四支毛茸茸的大爪子,漂亮的脸……无论什么时候都觉得可爱极了。 雷娅挠它的肚子,它不耐烦地一爪打过来,软软的肉垫打在脸上一点都不疼,完全看不出是攻击型那么强的一只猛兽。 “哎,小火啊,”她把脸贴在它的爪子上,“你如果像童话里是一个王子变的就好了,要是真正的王子,不要明雅那种……” 虽然明雅确实是真正的王子。 但是已经带上了丑陋的伤疤。 只有阿涅丝才愿意去治疗他吧?那要花上多么可怕的代价…… 以前的自己,肯定是个自私的家伙…… 小火醒了,睁开眼睛,“呼哧呼哧”的,好像在笑,其实它早就醒了吧?却赖皮地装睡,享受主人的调戏。 “算了,”认真想过之后的雷娅说,“还是算了吧,我都看过你怎么随地大小便的,就算你变**也实在没法接受……” 小火扑过来,重复每天用口水帮她洗脸的惯例。 下楼以后现叶自己在吃午饭,父亲大概还没起床。 “蜜埃勒呢?”雷娅和叶打完招呼之后问。 “去逛街了。”叶微笑着说。 雷娅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容光焕的家伙,突然现了自己的一个误区:必须说谎的叶其实也不是非要变相说出真话的,比如现在,他只是说蜜埃勒逛街去了,那么蜜埃勒肯定不是去逛街了,但是到底做什么去了,他还是没有说。 叶也不是那么无害的。 “你今天精神很好。”叶看着无精打采拿起刀叉的雷娅说。 “嗯,昨天太晚了。”雷娅回答,吃了一口,味同嚼蜡。“唉,叶,有空指导下我家厨子吧……” “心情不好的人吃饭就会觉得香。” “你说的对,”雷娅放下刀叉看着他:“叶,我们和蜜埃勒跑了吧,咱们三个人去冒险去吧,我烦了。” 叶笑了,看着她。 真的可以吗?如果可以做到的话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雷娅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信息。 叶把手放到她手上,很温暖。 叶的手上没有粗糙的老茧。 她还是看着他,感受到他其实在对她说: 我们永远会站在你这边,不管什么时候。 雷娅觉得一瞬间舒服了很多,好像又冷又饿的人突然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奶油浓汤。 叶的眼睛越来越会说话了。 窗外,下起雨来。 “嗯,等到这些事情结束的时候,我们陪蜜埃勒去希望之林找东西……”她声音轻柔地说着。 叶还是含笑看着她,没有说话,因为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出“不好”两个字。 虽然她会知道他的意思是好。 淅淅沥沥的雨声,窗外的天空因为下雨是灰蒙蒙的。 雷娅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终于又拿起了日记。 “师父今天跟我说,让我带安洛卡回家,就说是我妈妈这边的表兄,他想让安洛卡在我的学校,皇家魔武学院上几年学,安洛卡很高兴,他说他以后化名就叫兰洛。” 果然呢。 安洛卡的意思是绿色蝴蝶,兰洛却是晨曦,差别很大啊,他想要一个这么纯洁的名字吗? 师父为什么这么袒护他的侄子?他看到他眼中不安分的光芒了没有?一直以来这么疼爱的女弟子可以随便让他去利用吗? 雷娅摇摇头,现自己陷在阴谋论里,那时候还小呢,师父可能根本没往这上头想,他看到侄子和徒弟相处得好说不定很高兴呢。还有,安洛卡的私生子身份肯定有不少的麻烦,杀人不眨眼的暗夜精灵不会轻易让一个半精灵认祖归宗吧?何况涉及到权位和利益。 师父大概想让他避几年风头。 “爸爸很好骗,但是我觉得他并不喜欢安洛卡,只是他正投入在他的研究里,懒得管这些事情。 阿涅丝果然认为安洛卡远远比不上她的明雅哥哥。她也不很喜欢他,有一次她跟我说,总觉得兰洛哥哥不是真正的贵族,我笑了,这个鬼丫头,人小鬼大。 而安洛卡却对我很好很好,我觉得很幸福,一直以来都想要个哥哥,现在终于实现了。 他的风魔法进步很大,暗却没有怎么练,我知道师父已经教了他很多暗系魔法,火和暗,是师父的专长。反正我们学校也不教暗系魔法,在洁努加得,这个是不受承认和欢迎的。 真是愚昧。 他的武技进步也很大,老师经常让他做示范,夸他有天分,现在他已经是学校里和明雅一样最受欢迎的男孩了,经常收情书。” 然后又有一些日记是讲到学习的,并且开始多了一些讲自己看的书,还有几自己写的小诗,文法都很稚拙,口气却都很大,雷娅看得忍不住嘴角上扬。 当然还是不缺乏生活琐事类的,比如说和梵森,安洛卡一起去做小冒险任务,阿涅丝也要跟着之类的。 也有全家人去采邑打猎,自己不愿意杀死受伤的狐狸,被大家嘲笑说“雷娅也毕竟是女孩子”云云。 安洛卡的名字出现的频率很高。 “今天在山坡上采云彩蘑菇的时候,我滑了一下,也许我也应该修武技的,其实我除了修炼魔法还有很多时间,不像阿涅丝,光是魔法课程都叫她焦头烂额了。 可是我很懒,也怕疼,怕辛苦,也没有运动天赋,有时间还不如在家看书……何况我魔法已经比安洛卡强了,还是不要让他太自卑吧…… 不不,这些不是重点,我想写的是,我滑了一下,安洛卡搂住了我的腰。 ‘小心点。’他说。 我看到他的脸红了。 安洛卡白皙的脸微红的样子真好看,第一次见到。 他的手搂在我腰里迟迟没松开,好烫。 我心跳得很厉害。” 雷娅愣住了,虽然不记得,任何人看都能看出小女孩初动情的心思…… 心跳……脸红…… 安洛卡会脸红吗? 这样脸红的安洛卡是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吗? 还是他其实是喜欢我的,只不过能利用的时候也没有手软? 雷娅在心里慢慢判断着。 “今天晚上他把我叫到后花园。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怪怪的,总觉得有事情会生。 他站在蔷薇藤旁边,月光照在他头上,好像蔷薇的精灵。他的脸色也怪怪的。 我走过去,轻轻叫了他一声,他从身后拿出一束玫瑰,脸红了。 我也脸红了,不过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他突然一把把我搂到怀里。搂得很紧,我都喘不过气来。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里面也混杂了他剧烈的心跳。 我主动抬起头,他低头看着我,他的头轻柔地落在我脸颊上,有点痒,我心里却像着了火一样,他的脸在月光下真美啊…… 我忍住害羞和心跳,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他像了疯一样紧紧抱着我,在我嘴唇上用力吮吸,还企图把舌头伸进来,我觉得一片混乱,软在他怀里,也不知道他伸进来没有…… 啊,不行,写不下去了…… 安洛卡他爱我吗?” 安洛卡他爱我吗? 第一次接吻呢…… 雷娅把日记扔到一边,倒在床上,过了很久,才有眼泪从眼角滑落。 半晌她捡起来又看了一遍,现自己虽然也有心跳和悲伤,但却是随着这描述而来的,好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眼泪持续落下,“滴滴嗒嗒”,一颗颗泪珠落在日记本上,她心里却只有酸楚,并没有撕裂般的痛苦,好像一种泄,泄完了之后,觉得心里已经舒服了。 果然,是连爱都忘了吧? 女皇陛下 皇储的舞会之后,女皇生辰的社交季各种活动纷纷展开,皇城各家有头有脸的贵族纷纷开始开舞会和晚宴,贵族们之间的拜访也是络绎不绝。外省的大贵族们都纷纷住到这里,或是自己家在京的别苑,或是亲戚家,两者都无的则占据了皇城最好的高级酒店。 雷娅这两天却没有出门,所有邀请都拒绝了,这让围绕她的种种丑闻传得日益不堪,各种怀疑甚嚣尘上,侯爵本应对此提出忠告,可惜他本人对社交就不内行。 日记本没看过的部分则以很快的度变得越来越薄,即将见底。 这几年的日记,几乎是爱情咏叹调和学术论文的综合体,不是在说安洛卡又怎么怎么样,就是开始阐述自己的种种魔法方面的设想。雷娅现在对安洛卡的名字已经几乎免疫,不管看到什么花前月下的动人描述也当作和自己不相干。 倒是学术杂记,很值得看看。 她最近开始挑战禁咒,背了好几个咒语,但是却缺乏练习的地点,毕竟是出来可能毁掉一座小山的强力魔法,不能随便练习,她也不好意思兴师动众对父亲说“给我找个能练习禁咒”的地方吧。 不过她却隐隐感觉到,自己施展这些魔法不会有太大问题。 新的一篇日记引起了她的兴趣: “今天在师父家里现了一本古文字的书,师父说是前人的收藏,他不认识上面的字,就送给我了。 这本书的古字体既不是古精灵语也不是龙语,我也不大认识,但是有一些符号很眼熟,据我看,这很可能是关于时间魔法的书。 时间魔法被称为‘万法之宗’,‘神所独有的力量’,‘轼神的魔法’,在这片大地上几乎只有传说而已,如果,真的是时间魔法的话…… (写到这里,字迹颤抖,显然心情十分激动。) 这是我所窥视的最高境界啊! 至高的真理……” 后面几篇都是她研究这本书时的记录,显然毫无头绪,心情十分烦躁。终于过了五六篇这样泄性的文字之后,又回归了“安洛卡来找我,今天……”。 雷娅慢慢合上日记本,慎重思考了一番,开始满屋子翻找那本书,几乎要把床都拆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翻了一通,却没有找到。 她想想可能在书房里,又去找了一番,可是雷娅家的书房虽然大,却大部分都是水系魔法类书籍,据说她自己以前很少来,抱着万一的希望翻找之后,现还是没什么所得。 小火一直跟着她,有时轻轻叫两声表示询问。歪着头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找得天昏地暗,管家女仆们惊慌失措,连侯爵,蜜埃勒和叶都被惊动过来,连声问她找什么。 雷娅从故纸灰尘里爬出来,挠挠头,说:“没什么,我在找本旧书……好像记忆里隐约有点印象……” 侯爵正要说话,皇宫的信差却来了,却是女皇陛下宣雷娅小姐进宫。 侯爵不安地看了看雷娅,雷娅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她知道明雅是觉得她与人私通,还是敌军主帅之一,并且几乎直接导致了洁努加得的战败,虽然他并没有告诉别人,但是女皇估计还是知道的。 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不过,有蓝穆兰德家族在,女皇必然还是会有所顾忌的,想到这里,她稍安下心。 不管担心与否,女皇宣召是一定要去的。 雷娅穿上红色和白色的天鹅绒礼服,随父亲一起去了,侯爵大人本人也换上了大礼服,是华丽的祭司服,浅蓝色丝绸的,有很多配饰,倒是很适合他。 雷娅注意侯爵,他并不擅长掩藏情绪,一路上沉默不言,用手轻敲座椅可以看出他内心有些紧张。 皇宫的正门还是第一次看见,大理石柱廊华丽无比,多层拱门雕刻着无数古来大师们的杰作,价值难以估量,华丽的飞檐在岁月中慢慢磨掉棱角,更是新贵们难以比拟的底蕴和风范。 各色华丽的马车在这里只能匆匆而过,而前面的大理石拱廊里则有一些衣着华贵,姿态轻慢的贵族在三三两两聊天。 雷娅目不旁视,在礼仪官引导下,随着父亲一起走进皇宫的大门。 皇宫大觐见厅气派非常,高处的皇座是用整块的浅绯玉雕成,上面同样有很多名家的雕刻,而没有镶金嵌银。 女皇身着深红色华丽锦缎长裙,边缘缀着白鼬皮边,拖尾极长,直至台阶之下。 她的脖子上有一颗深红色的宝石,皇冠上镶嵌着无数的红宝石,矢车菊蓝宝石,钻石等各种珍稀宝石,底部是一圈金色海水珍珠,最中间是一颗小孩拳头大小的金黄色蓝宝石,灿灿生辉,是著名的“希望与皇权”,是南方希望之林的白精灵们几百年前送给洁努加得一位著名的女皇的加冕礼物。 女皇长相不错,眼睛威严,容貌和明雅却不算太像。 雷娅行了最正规的屈膝礼,侯爵大人只需要深深鞠躬即可。 女皇开口让他们免礼,声音居然异常温柔。 “我的孩子,”女皇看着雷娅,“听说你受了重伤,委屈你了。” 奇怪,雷娅想,难道她一点都不知道我的事情?明雅没说? 听她带着歉意地语气,倒像是真觉得我受了委屈。 侯爵大人被赐坐,但是雷娅却必须站着让女皇打量。 “陛下,为帝国效劳是我的荣幸。”雷娅说着恶补来的套话。 女皇点点头:“朕会让光明教会的大主教阁下为你亲自治疗,也许会治好你的。” 光明教会吗?也许女皇是怀疑我投靠了黑暗联盟,所以让大主教来检查我体内有没有黑暗势力的痕迹吧? 雷娅暗自揣摩。 女皇却说:“如果你身体没有大碍,朕有一件事想要让你去做。” 来了。 雷娅微微抬头,屏息以待。 “最近有人告诉朕,洁努加得之所以战败是被下了诅咒……” 诅咒? 雷娅吓了一跳,没想到女皇还相信这个,是为了给儿子战败开脱吗? “这个诅咒很恶毒,诅咒者不但诅咒了我们的国运,还要危害到皇储的生命。”女皇缓缓说,“这一年来,明雅已经越来越虚弱。” 啊…… 雷娅暗暗想着明雅虚弱的迹象,却想不出来。 “大主教他们一起商议后,认为只有‘初始之水’能够化解这恶毒的诅咒。” “初始之水?” “是的,我的孩子。初始之水是北方冰原极地上的极北井下的一块冰。据说是所有水的来源,是所有冰的始祖,它是一块永不融化的冰,也是能够涤荡一切污秽和邪恶的利器。” “原来如此。”雷娅装作受教的模样。 女皇继续说:“……这件事生之后,朕派了好几拨人前去北方冰原,但都没了音信,朕想来想去,只有你实力强又聪明,又在黑暗联盟游历过,也许能够成功……” 雷娅微微皱眉。知道女皇想把这困难无比的任务交给自己。 可是自己能拒绝吗? 侯爵想开口说些什么,女皇却转向他,一脸诚恳说:“蓝穆兰德阁下,我知道把这样危险的任务给一位出身高贵的少女实在太过分了,但是您也知道雷娅的不凡,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想想她从小的杰出……我实在无法可想了,只有她有可能完成这奇迹般的任务。” 侯爵一听女皇这么夸奖自己女儿,立刻脸上光,挺起胸膛:“陛下,这是您的错爱,交给她吧,雷娅她一定能完成的。不完成不要回来!” 雷娅暗自叫苦,这个爸爸也太容易哄了,而且对女儿过度自信了。 女皇微笑了:“感谢您的通情达理,帝国不会忘记蓝穆兰德家的贡献,乌瓦格奈伯爵家无后,那块无主的采邑正好和您家在戈兰省的采邑相邻,朕会很高兴它由蓝穆兰德家继承的。” 侯爵大喜,看着女儿的表情好像已经到手了似的。 雷娅却很沮丧。 女皇微笑着说:“当然,雷娅,我的孩子,你要先以自己的生命为重,记住,明雅殿下的生命由你来掌握……” 啊,女皇很狡猾啊,一面假惺惺叫我注意自己的生命,又说出明雅的生死在我手里这种严重的话,好像我拿不到就是谋害皇储…… 也就是说,只要我拿不到那块冰,就没法回这里了。 “等到朕生日过后,你就去吧。” 雷娅没办法,只好领命。 “事成之后,朕会任命你为皇家魔武学院的火系魔法教授以及宫廷御用魔法师。” “谢谢陛下的仁慈……” 女皇叹了口气,深深望了雷娅一眼,突然说:“雷娅,我的孩子,还记得明雅出征的那天,士兵们送别的亲人哭声震天,朕在百姓面前强忍住母亲的泪水送他,你一直看着朕吗?……你对朕说,愿意不惜余力来守护洁努加得,为了母亲们可以不哭泣着送孩子去出征……雷娅啊,你是个好孩子,朕看着你长大,你是洁努加得的骄傲,朕爱你如同自己的女儿……朕知道这个任务很危险,可是朕还是交给你做了,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不要让你的父亲伤心,朕期待着你创造奇迹,等待着你成为洁努加得的传奇……” 她的神色尊严而带着淡淡的忧伤。 眼神却很真切。 雷娅心里隐约浮现出一些混乱的情景,似乎真的有这位陛下眼角悬而未下的泪和自己年少气盛的宣言。 也许,女皇并不仅仅是擅长煽动人心吧? 雷娅点头答应:“陛下,我会尽全力的。” 雨夜 光明教会的大主教威风凛凛地在一众高级教士簇拥下来了蓝穆兰德侯爵府,给雷娅做了检查,当然,基本就是精神探测,探测完后,满意地说:“黑暗的种子不能在光明的土壤里生长,除了记忆方面的小问题,雷娅小姐很健康。”然后带着蓝穆兰德家的谢礼回去了。 光明教会从很久以来就没有教皇了,因为皇这个字,会触犯到洁努加得女皇的尊严,虽然洁努加得的国教是光明神教,也算是个政教合一的国家,但是神权还是依附于皇权的。 大主教就是目前光明神教的最高祭司,地位仅次于女皇,比宰相要高,当然比侯爵这位水之祭司也要高。 但是侯爵是不大喜欢他的。 而在雷娅看来,父亲实在是过于天真,绝对不可能是这位外表神圣崇高的大主教的对手,将来阿涅丝做了水祭司,也更加不会是人家对手。 女皇的生辰这就要到了。 这次的庆祝方式比往年要有趣些,女皇把宾客们都请到自己在郊外的夏宫里去,在那里连续举行三天的宴会,狩猎等等。其实现在还只是春天,去夏宫早了点,而且也不是狩猎的好季节,但是当然没人会去对女皇说这个。 雷娅为蜜埃勒和叶也要了请柬,否则把客人单独留在家,主人倾巢而出三天实在是不大令人舒服。而因为要狩猎,小火终于也可以带去了。 肯亚还是得到了请柬,不过没有说是作为雷娅的男伴,而是和勒弗的请柬一起送去黑暗联盟使馆的。 于是皇城所有高等贵族浩浩荡荡,一起朝着北郊的夏宫出。当然也有外国来贺的使者们,其中备受关注的当然是勒弗了。而希望之林的白精灵,今年却没有派人来祝贺。 雷娅倒是比较喜欢夏宫,这里宫室虽不如皇宫华美富丽,却更加别致优美,氛围也要轻松得多。有大片的树林,原野,河流,小溪。 安置下来,雷娅的房间和叶,蜜埃勒不在一起,雷娅和侯爵是贵宾,他们周围是大主教,宰相和几位公爵,公爵夫人。 叶和蜜埃勒在普通宾客那边的配楼里,雷娅专门拜托宫里的女官总管帮他们安排了好一些的房间。 勒弗单独在一栋小楼里,他地位特殊,有一定危险性,所以被隔离……而肯亚和他在一起。 接下来就是无休止的游猎,宴会,室外午餐会,晚上的舞会,无休止地换衣服,梳妆,女人们比较着装束,珠宝,男人们比较着猎物,女人…… 雷娅基本能躲则躲,总是去找蜜埃勒和叶混在一起,蜜埃勒的气质太不贵族,被好些人怀疑是某权贵的情妇,叶倒是有人搭讪,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说的反话会出乱子,总是微笑不言语,于是被当作哑巴…… 勒弗和肯亚,则基本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况且也怕被人怀疑构陷。 只除了第二天狩猎比赛的时候,蜜埃勒和叶不知道跑哪去了,雷娅漫不经心骑马追逐一只鹿,小火倒是很兴奋把那鹿赶来赶去。侯爵被远远甩掉。 鹿最后逃无可逃,浑身抖,惊慌失措,回头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 雷娅心软了,想想还是没杀它,叫住小火,放了它一条生路。 谁知那只倒霉的鹿,走出去没几步,就被一支火矢贯穿了胸膛。雷娅很是气愤,看着从远处跑过来的勒弗,以及他身后的肯亚。 “雷娅,你怎么一件猎物都没有啊!”勒弗看着她说,“太差劲了。” 他的马后挂着一串猎物,而肯亚马上的猎物比他还多。 勒弗红飘扬,容光焕,显然对于这种活动很高兴。 肯亚神情平淡,毕竟这是他多年来的工作,缺乏新鲜感吧。 雷娅想火,看着勒弗和肯亚的样子又不出来,只是板着脸看着他们。 “这件猎物给你吧。”勒弗下马检查了一下那只死去的鹿,很高兴地说。小火围着他跳来跳去。 肯亚在后面看着,一句话都没说,雷娅突然觉得很难受。 “我帮你挂到马后面?”勒弗继续兴致勃勃提议。 雷娅看了一眼血淋淋的鹿,胸口憋闷:“血淋淋的多恶心,我不要,你们自己拿去吧。” “那我帮你交到那边去,算是你的,要不然你一件猎物没有会被人笑话的。”勒弗说。 雷娅突然觉得怒气翻腾:“凭什么笑话我?我是个女孩子呀,打不到猎物的女孩很多吧?还有很多晕血呢!还有人一照太阳都会晕过去呢!为什么我就要被笑话!” 勒弗倒是没生气,侧着头看她,“因为你是雷娅啊。”他轻声说,态度却很奇怪,“你不是那些女孩不是吗?”他摸摸她的头。 雷娅睁着漆黑幽深的漂亮眼睛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哭不笑。 肯亚默默下马,负起那鹿,系到勒弗的马背上。 结果除了鹿,雷娅名下还多了不少猎物,当然都是他俩的,尽管如此,不愧是猎人出身的肯亚,还是以最多的猎物获得了狩猎比赛的第一名。 女皇给了他这次比赛的嘉奖:两千金币和一把著名的好刀。并且赞扬了他的勇敢和武力。 他现在的身份是黑暗联盟使团的人,当然会使洁努加得的贵族们脸上无光,有人开始在下面小声嘀咕: “黑暗联盟难道事先知道要有狩猎比赛,还专门带个猎人来?” 也有人暼着雷娅,虽然没敢说什么,目光却费人猜疑。 雷娅更加烦闷。 到了傍晚,开始下起瓢泼大雨。 这雨下得天昏地暗,天地之间仿佛只余下倾泼而出的水,视线一片模糊,而天色也一瞬间暗得如同黑夜,有擅长拍马溜须的就说:“上天真给陛下凑兴,偏要等咱们打完猎才下雨。” 女皇却没有高兴起来,默默回去了,晚上的晚宴气氛也很勉强,舞会也早早结束,大家十一二点各自就回屋休息。 将近半夜的时候,不少人被一声惨叫惊醒。 这声惨叫极其尖利,仿佛看到了恐怖之极的东西,于是灯一盏两盏地逐渐都亮了,先是卫兵们,继而一些大胆的,擅长魔法武功的宾客们也纷纷出动。 雷娅是最早被惊醒的宾客之一。事实上,她基本没有睡。 今天她的心情莫名烦躁,女皇的委任总是让她有些不安,白天勒弗和肯亚一起出现的场景也老在脑子里出现,勒弗摸她的头的古怪笑容,肯亚的一言不,面沉如水,交替着在她脑海里轮番登场。 所以,一听到那声凄厉的惨叫,她就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小火也从床边的垫子上嗖地站起来,向着黑夜出一声长嚎。 这是它第一次出这种充满战意的叫声,以前即使在危险的时候也没有过。 黑夜里,有什么东西? 雷娅匆忙穿衣服,一边大声叫自己的贴身使女黛西,黛西迷迷糊糊被惊醒,一脸惊惶,着抖来给雷娅穿衣服,系带子,一边要给她梳头一边颤声问:“怎么了,小姐,生……生什么事情了?” 这时候已经有卫兵往声音来源处赶过去了。 外面嘈杂的声音开始响起。 雷娅推开黛西拿梳子的手,披散着头就带着小火往下冲。 出事的是普通宾客的配楼。 雷娅的心开始往下沉。 当她现卫兵开始围住的,敞着门的,真的是蜜埃勒的房间时,心彻底沉了下去。 一把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卫兵,雷娅冲进去,里面的一幕让她彻底僵化在那里。 蜜埃勒倒在血泊里,赤身**,身上一片狼藉。 叶在她身边,半跪着,搂住她上身,用雷娅从来没听过的声音大声叫着“蜜埃勒”! 言灵和祈祷 蜜埃勒,身手矫健的蜜埃勒,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慵懒地笑着举重若轻的蜜埃勒,现在居然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里,脸上苍白,毫无血色,身体**,衣服被撕碎散落地上,身上的痕迹应该是受了粗暴的强奸,令人不忍猝睹。 她伸出手,在着抖,没有碰触到眼前的她。 叶,雷娅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虽然从身后看不到他的脸,他的背影却那么悲痛,似乎在着抖,而呼唤蜜埃勒的声音,让雷娅明白他原来真的是爱她…… 一贯不怎么说话,说话也云淡风轻的叶,原来有这样激烈的声音,似乎是灵魂被撕开的声音…… “蜜埃勒……” 雷娅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把来阻止她,认为淑女不能看到这场面的男士们推开。 “不相干的男人们先都出去,她没有衣服,你们不能在这里。”雷娅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坚固,带着不容违抗的气息。 闻声而来围着的男人们纷纷退场,正在赶来的也被阻在门外。 女皇御用的治疗祭司离这里很近,比雷娅还早一步赶到,他只是稍作检查,就站起身来,摇头:“不用看了,她三分之二的血都没了。不只地上这点,不知道什么怪物吸了她的血……”余下的话他没说,也不好跟一个未出阁的贵族千金说:这怪物不但吸血,还奸污了她,恐怕不是什么没灵智的魔兽,她脖子上的伤口也不像锋利的獠牙撕咬的……可要是人,又为什么要吸血呢? “还有气吗?”雷娅询问的声音着抖。 求求你,还有气,还没有死,还有最后一口气。 “有是还有,也撑不过几分钟了,那个侍女现得早,血还没开始凝结呢……雷娅小姐您是她的朋友吧?和她说最后的话吧,但是她也听不见了,要我说,您还是不要靠近,这可不是小姐们能受得了的……” 雷娅狂跳的心放了下来,松了口气。 索恩师父说过,只要还有口气,就能救回来的。 她正要飞奔回去拿那瓶莫赫拉的祈祷,突然听到叶沉声说:“蜜埃勒,活过来。” 这声音不响,可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能激起听者灵魂的涟漪,声声回响在心底,绵绵不绝,和上次对上爬耳兽的时候叶使用的言灵之力一样。 雷娅一惊,知道叶又用了他自己尚不能掌握的言灵之力,上次尚且不能成功,现在想要改变别人的生死,又岂是一个还没成为言灵师的人所能做到的? 正要劝阻,已是来不及,只见他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也倒了下来。 事不宜迟,雷娅指着叶对祭司吩咐说:“照顾他。”然后带着小火亡命般朝着自己的卧室奔去。 雨湿的泥路,潮湿的石墙,昏暗的灯光,飞跳的心,喘不过气的肺,有多久没有这样跑过了? 走廊,厅堂,楼梯,一路被惊醒出来张望的贵人们都伢异相望:什么时候一个大贵族的女儿会跑成这样? 雷娅什么都顾不了,要快,蜜埃勒只有几分钟时间而已。 冲进自己的卧房,推开吓呆了的侍女,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 石头般黑黝黝的小瓶子,雷娅不顾它硌手,紧紧握在掌心,又飞奔出去。 等到赶回出事的屋子,叶正在推开企图扶着他去躺下的医生和侍卫,如果是一个普通男人,大概会叫着“走开,不要拦着我”之类的话,但是可怜的叶却不能这样说,而他也不愿意说出“拦着我”,所以只是无声地推拒着,而他本来很不错的身手,此刻被反噬重伤也变得软弱无力,虽然竭尽全力去一次次推,也一次次被侍卫以宽容的姿态挡下来。 他的推拒显得这样滑稽,一次又一次,徒劳地挣扎,血从他唇角流下,仿佛一条已经被钓上水面的鱼,只能那么绝望地无谓地拍打尾巴。 而他脸上那悲痛至极的神色,却把这滑稽衬托得格外悲怆绝望…… 雷娅眼睛一涩,差点落泪,但她现在还顾不得叶----叶能挣扎,可见还死不了。 她抢上前去,托起蜜埃勒的头,蜜埃勒一向风姿万千,明眸善睐的头颅如今软绵绵的,仿佛断了一般,双目紧闭,不是细心探查,根本看不出她还有一丝微弱的,时断时续的呼吸,她的脖子上血印触目惊心,而她的身上,雷娅根本不忍心看,她咬着牙,把小黑瓶打开,里面居然只有几滴液体,散着难以言说的清香,雷娅现在草药知识算得上丰富,居然闻不出里面有什么成分。 撬开蜜埃勒的牙关,她毫不犹豫,把那几滴东西全倒了进去,然后就满怀期待地看着蜜埃勒。 奇迹真的会出现。 蜜埃勒身上的伤痕开始渐渐消失,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干瘪的身体也渐渐饱满红润起来…… 叶出一声不敢置信的欣喜的惊呼。 周围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雷娅的心也定了下来,脸上甚至忍不住开始流露出些微笑容。 祭司揉着眼睛,仿佛不敢相信面前的场景,看着雷娅的目光闪动着异彩:“光明神在上,雷娅小姐,这是光明魔法吗?” 雷娅轻轻摇头,微笑说:“这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灵药,只有这一小瓶,再也没有了。” 她怕这次以后,别的权势大的贵族们重病不治也来找她,那可就麻烦了,所以赶紧先把这话说出来。 又对祭司说:“请您给她再施展几个治愈术来加快愈合吧?”她刚才心急,对人家都是用命令式,现在放下心来,口气就客气了许多。对方虽然是中级教士,但却能作为女皇专属的治愈祭司,可见在治愈术上颇有过人之处。 祭司苦笑着摇摇头,指着叶说:“刚才给他治疗,把我的灵力都用完了,要不他现在早就不行了,不过雷娅小姐您也不要着急,一会儿请大主教亲自出手吧,肯定比我强多了。” 雷娅点头,看叶虽然略微放下心来,却比刚才更着急要去看蜜埃勒,就亲自去扶他过来,叶看着不重,到底是个男人,乍一扶差点被压倒,好在旁边侍卫帮忙,终于把他扶了过来。 叶跌坐在蜜埃勒身边,就一把抓住她的手,再也不肯松开,眼睛也不肯离开她的脸。雷娅本想取笑他,看看又觉得感动,就不忍出口了,只是扯下床单来把蜜埃勒的身体裹住,又对叶说:“怎么也要先把她弄到床上……” 于是蜜埃勒的房间变成了病房,蜜埃勒在这里养伤,叶不肯离开,也在这儿养伤。 蜜埃勒第二天醒了过来,可是令所有人失望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她只是觉得后颈一痛,就晕了过去,后来的事情根本不知道。 也就是说,凶手是把蜜埃勒先打昏再**吸血的。 蜜埃勒是一个很出色的盗贼,能在她不现的情况下一击致之于昏迷,在洁努加得皇城的各大高手自问都无法做到,连勒弗都摇头,说觉得不大可能。 于是开始疯传这是妖魔所为。 蜜埃勒醒来后很沉默,似乎很沮丧,可是见了雷娅又总是强颜欢笑的样子,雷娅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好在有叶一直陪着她。 雷娅觉得叶这个时候比自己应该有用得多,所以就放心交给他。 出了这样的奇祸,连女皇的生辰庆典上欢乐气氛也不足,可以说是草草收场。 似乎有压都压不住的恐慌气氛渐渐开始蔓延。 贵族们回城的第一天夜里,惨祸再次生,又有一个贵族小姐死在自己的闺房,也是被奸杀吸血,死状奇惨,这是个弱质少女,不像蜜埃勒体质强壮,所以现的时候已然惨死,不过,就算她没死,雷娅也不会再有一瓶莫赫拉的祈祷来救她,何况就算雷娅再有一瓶,也是断然不肯来救不相干的人的。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夜里都有少女丧命,有贵族小姐也有普通平民,出事的地点完全没有规律可循,所有人都是被**和吸血,而出事的少女们只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未出阁的**。甚至连容貌美丑也相差甚远,这个凶手好像只要是**就行,不在乎长相身材。 一时间,皇城被笼罩在一片恐怖诡异的阴影下。 恐怖阴影 皇城的恐怖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勒弗接到命令要立刻出,但他却有些担心雷娅的安全,专门来找了她一次。 “我的随军兽医打算跟我一起走吗?”他开着玩笑问,虽然知道她不可能跟他走,却心里暗自希望。 雷娅遗憾地摇摇头:“勒弗,我还有好多事情呢,你可以节约下我的军饷了。” “是吗?”勒弗也难得笑容不大灿烂起来,“那你什么时候才有空去看我呢?” 雷娅认真扳着手指头数:“我要抓住现在的变态凶手给蜜埃勒报仇,还要去极北给女皇找那块冰,然后帮蜜埃勒找独角兽的鬃毛做弓箭,然后差不多就可以去看你了。” “那么久啊,”勒弗大声叹气,“估计要一两年吧,那时候我都结婚了。” “啊,你要结婚吗?” “没见你之前不会结的。” “那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勒弗扑哧一声笑了,揉揉她的头。 雷娅觉这一问很有占自己便宜的嫌疑,脸微微红了,给了他一拳,现自己的心跳也略微有些变化。 “你做的事情太危险了,”勒弗轻易抓住她毫无杀伤力的拳头,有些担忧看看她,“虽然我认为你很强,但是还是有些不放心啊……至少那个什么鬃毛别去弄了,白费劲,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去收购吧,要不我去臭沙拉那里给你拔一根他的寒冰独角兽的冒充下?” 雷娅笑了:“若是我的,就谢谢你了,可是蜜埃勒估计不肯,我答应陪她的。” “嗯,你居然对同性朋友那么好,和我认识的小姐们不大一样啊。” “蜜埃勒她也对我很好的。” “我喜欢对朋友好的人。” “蜜埃勒已经有叶了,我不认为叶会那么好说话让给你。” 勒弗又笑了,再次揉揉她的头,突然柔声说:“我回去尽快处理完事情,就去冰原找你们,你不熟悉那里,会有危险的。” 雷娅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怔住了,看着他。 勒弗似乎有些微的慌张,突然上前紧紧抱了她一下,随即松开,说:“我明天出你就不要送我了,咱们尽快见面就是。” 雷娅轻声“嗯”了一声。 勒弗就这样走了,肯亚不是他的番下,还要回沙漠的,所以没有一起出。 “肯亚。” 肯亚转过身,看到是雷娅,给了她一个微笑。“雷娅,今天为什么有空来找我?” “我父亲让我去我家在京郊的葡萄园看看情况,最近那里账目有问题,正好最近皇城多事也让我躲躲,本来蜜埃勒和叶要陪我去的,但是又出了事,你陪我去好吗?” “好。”肯亚微笑着,答应得很爽快,走到她身边,“今天就出吗?” “是啊。”雷娅牵过骑兽,又叫来小火。 小火闻了闻肯亚,走开了,它始终不像喜欢勒弗那样喜欢肯亚,可能毕竟不是一系的吧。 雷娅家的葡萄园并不算太远,两人赶了一上午的路,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赶到了。 说起葡萄园,那是洁努加得特有的一处风景,洁努加得皇城附近是产酒的大区,这里的葡萄酒在别处可以卖到可观的价钱,而葡萄的种类,种植方式,日照时间,酿造方法的细微区别,酒的品评鉴定,也已经到了相当达的水准。 两人从骑兽下来,进了荫凉的葡萄园里,触目一片绿油油的,顿觉得浑身舒畅。 而葡萄园的佣工农人们都纷纷出来向领主小姐列队欢迎。 葡萄园的农人都是蓝穆兰德家属民,世代居住在这里,以种葡萄和酿酒为生,其中还有几个妙龄少女,她们的作用不小,酿酒的时候,是要**洗净脚进去踩的。 葡萄园的管理者是个四十多岁的胡子大叔,对于种葡萄和酿酒很在行,对于账目却相当无能,所以雷娅一来,就扎进去看帐。 肯亚没有陪着她,却去看葡萄园新的嫩芽,不知道默默想些什么,一直到过了一两个小时雷娅跑出来找他。 “你在想什么?”本来是很坚定的声音却有着柔软的音质。 肯亚抬头微笑:“这么快就看完了?” “嗯,还剩一点,明天看,反正要在这里住一晚。” “哦,要在这里住一晚吗?”肯亚的声音平铺直叙,没什么起伏。 “是啊,肯亚,为什么我觉得你有点不一样?” “和什么时候比?” “和以前。” “人总是会变的。” 雷娅撩了下长,坐到他旁边,前两天刚下过雨,木桩还有些潮,如果是以前,肯亚一定会说小心别受凉了,现在他却什么都没说,看也没多看一眼。 雷娅心沉了一下。 “肯亚,你有什么打算?” 肯亚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东西:“你说呢?” “要回沙漠吗?还是去接玛蒂娜婶婶?” 肯亚突然回头,捏住她的下巴:“不管哪个,你都会陪着我吗?” 雷娅望着他美丽的面孔和长:“不,肯亚,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些的,我曾经想过可以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但是我明白了自己一直对你并不是可以结为夫妻的感情,而是感激着你救我的事情,或是像对兄长,肯亚,我一直害怕对你说这些会让你以为我是和那些人一样看不起你的出身而受伤,可是,我错了,你应该是了解我的,不会把我想成那样……这些感觉这些天把我憋坏了,我一直想不到该怎么说……” 肯亚平静的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好象在挣扎,他闷声从牙缝挤出来几个字:“你怎么不早说?” 雷娅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肯亚,你怎么了?头疼吗?烧了吗?”她探手去摸他的额头,“我不想伤害你……我们可以是伙伴啊,结为兄妹也好,我是很爱你和玛蒂娜婶婶的啊……肯亚,你骂我吧,我真的太愚蠢了!我应该一开始就弄明白!” 她微凉的小手碰到了他的额头,并不是很烫,但是有冷汗。 “怎么了?哪里疼吗?” 他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他的手大而粗糙,很有力,她即使挣扎也挣不开。他把额头贴在了上面,埋着脸,笑了:“算了,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肯亚?”太怪异了,雷娅心继续往下沉。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会。”他肩膀微微抖动,但并不像在哭。 雷娅沉默地看了他一会,终于叹口气,转身走了。 夜色静静降下来,从来都被快乐笼罩的葡萄园今晚有些沉默和阴森。 丽娜是村子里被男孩子追求最多的女孩,她把半旧的亚麻的白色睡裙换上,戴上乖乖的睡帽,吹熄灯,打算上床睡觉。 她睡觉一向香甜,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黑影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的床前,就像凌空变出来的一样。 她也不知道那个黑影一步步走向她的床,带着死一般的气息。 她在睡梦中还没感觉到疼痛就晕了过去,混不知自己要遭受怎样悲惨的死亡。 “真的是你。”一个平静的,甜美的声音在一片黑暗和寂静里响起。 黑影停住了。 火光亮起,雷娅指尖点着火球作为光线,映着她本来就漂亮的面孔美丽至极,身边还跟着漂亮的红色魔狼一般的生物----小火。 她虽然平静,脸上却有着不愿相信,眼睛里有着痛苦,疑问和失望。 黑影笑了起来,那笑声在这片黑暗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荒诞邪异,让雷娅忍不住骨子里冷,几乎要颤抖起来。 不是的,肯亚从来不会这么笑的! “你到底是谁?” 魔之宿主 他慢慢转身过来,雷娅的心也逐渐冰寒。 肯亚线条完美的身形,肯亚蔷薇般美丽的棕,肯亚如雕琢一般的俊美面容,无一不在火光下熟悉如昨。 但是,这不是肯亚。 他的周身散着如黑夜如死亡一般恐怖的气息,足以令人心颤,仿佛看到了死神本身。 他的唇角何曾挂上过这般邪恶冷酷的微笑? 他的眼睛,----那绝不是肯亚的眼睛,像死亡一样冰寒,里面只有血腥和**,又带着嘲笑,仿佛天下万物只是如土鸡瓦狗。 肯亚原本是山林里的松树或蔷薇,纯乎天然,犹带清露,可现在这却是黑夜里怒放的邪恶之花,妖艳如罂粟,冰寒如利刃。浑身散着强大的黑暗气息,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匍匐抖。 雷娅几乎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连小火都夹住尾巴,伏低前肢,眼睛死死盯住对方,喉咙里出威胁的低吼。 “居然能猜出是我,你倒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笨。”还是肯亚熟悉的嗓音,但那故作轻柔却带着极大恶意的语气绝不是肯亚能出来的。 “我想起了那只冰角鹿。”雷娅凝神控制着自己灵魂深处不自觉冒出来的恐惧,神情冷淡,但是心里却暗自后悔自己一个人贸然对敌太大意了。 她怀疑肯亚,虽然如此,却还是抱着不是的希望,所以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是自己带着小火来了。 现在看来,又犯了个错误。 “哼,那只鹿啊,我苏醒的第一餐……”“肯亚”笑了,虽然美丽仍然是狰狞无比,“只是光凭这个也能猜到,这难道是直觉吗?……人类还真是莫名其妙的东西,尤其是雌性……” 人类……雌性吗…… 雷娅握紧了怀里的魔杖。冷冷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附到肯亚身上的?” “哈哈……”“肯亚”仰天大笑,“什么东西?我吗?你们这些卑微的虫豸一样的生物,应该管我叫神才对!” 随着他的笑声,周围的黑暗似乎慢慢凝结成了实体,雷娅觉得动弹已经是很难的一件事。 这就是神威吗? “呸,”雷娅不屑地啐了一口,虽然这动作已经让她吃力万分,“什么神沦落到要附在人类身上!要靠处女的鲜血才能活!我看你八成是被封印的什么魔物吧!” 那东西居然也不恼,笑吟吟说:“你要这么说也无不可,神或魔只是你们人类的想法而已,我也确实是被你们称作黑暗之神的那个东西在遥远的上古封印在沙漠里的。我是死亡和虚无的神。当然,你们也可以管我叫妖魔……” 雷娅微微吃惊,竟是被黑暗之神所封印吗?难道封印妖魔,不该是光明神所为吗? 话又说回来,一个连黑暗之神都难以容忍的妖魔,又该是何等的妖邪魔物? “沙漠里?你是不是被封印在一个废矿下面?”雷娅想起了很久前肯亚跟自己说如何认识兰诺大校的经历。 “呵呵呵……”“肯亚”笑了,“你这个卑微的人类倒是挺聪明!没错,那个老头被我流传在人间的图和传说所惑,妄想得到更高的力量,结果倒是帮我脱身了,我本来附在那个老头身上,这个更好的年轻身体闯了进来,我当然不客气,要挑好的了……”他自恋地摩挲了一番自己的面孔,让雷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张脸也很好看,身体又很强壮……但是我进入他身体的时候受了些创伤,再加上这小子的意识居然比我想得更单纯强大,我就被压制住,沉睡在他意识的深处……” “一直到那天你拒绝和他接吻,才因为强烈情绪起伏有了一点动摇,我才能出来,吸了点鹿血,可是很快主控权又被他夺回去了,我只好继续蛰伏……不过只要是人类,不可能没有弱点,哈哈,前几天他又有这样的情绪波动,我终于跑出来饱食了一顿处女的鲜血,力量恢复不少,我力量一大,控制身体的时间就越来越长了,就能天天吃到,我已经连吃了六个了,现在这个小子的意识已经完全被我压制,一天也出不来几个小时,今天我吃满了七个,就有足够的力量把他的意识完全融合了,哈哈哈,说来还要谢谢你啊!不是你,他就不那么容易被我所趁,哈哈……” 雷娅肝胆俱裂,用尽力气,掣出魔杖,低吟一声,一道激烈的火焰就朝他席卷而去。 不料火焰才到他面前,就像被什么冻结住一样,停留在了半空中,然后慢慢熄灭。 “肯亚”冷笑一声,雷娅就觉得周围的黑暗仿佛铁链一般把自己牢牢锁住,再也动弹不得,只能恐惧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肯亚”慢慢一步步走向自己。 “蠢货,你这点力量,能把我怎么样?”“肯亚”冷笑着走到她面前,“元素魔法在我所熟悉的空间魔法面前,毫无作用……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蠢女人……” 他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浑身散的阴寒之气使她冻得微微抖,这是一种连骨子里都凉起来的死气。 一只冰冷的手,浑然没有人类的气息,狠狠扼住了她的咽喉,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喉咙剧痛,嗓子里出“咯咯”的声音,空气再也进不到肺里,窒息,这么痛苦吗?舌头都快要吐出来了…… 小火拼命出无能为力的悲愤怒吼,却被那黑暗的力量压制在原地,动弹不了。 嘶啦,另一只手撕开她的衣裙。 雷娅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 原来,自己就是第七个吗?继蜜埃勒成为第一个牺牲者之后。 冰凉的手碰到了她柔软温暖的**,无情的嘲笑也传进已经听不大真切的耳朵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漂亮珍贵?其实在我眼里,你们人类的女人无论美丑,都和恶心的蛤蟆没什么区别,你以为我愿意跟人类交配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聪明,天赋过人?其实这只是一只强壮些的蛤蟆和弱小些的蛤蟆的区别……哼哼,贵族千金?贵族也就是地盘大些的蛤蟆而已……愚蠢的生物,为了蝇头小利,男欢女爱蝇营狗苟,使尽心机来争夺这些渺小不堪的东西,你们人类做我的食物都不够格!” 他突然松开了手,把她扔到地上。空气又重新回到了雷娅的内腑,她趴在地上,剧烈地呛咳着,捂着喉咙。 小火焦急地呜咽着看着主人,却像雕塑般一动也没动。 “肯亚”站在她面前,万分不屑地垂眼看着地上的雷娅:“我扼死你和捻死一只蚂蚁毫无二致……追求力量的女法师……哼哼……” “我们人类……”雷娅咳嗽着,艰难地说,“能成为这片大6的万物之灵,必然……咳咳,必然有过人之处……虽然有利益争夺,一样有崇高的东西……可以,可以让日月无光……就算没有,生命的尊严也不容轻辱……你就算是更加强大的存在,也一样有被封印地下的漫长屈辱时光……在更强大者手里,你也不比蛤蟆好多少……” “肯亚”脸色一变,寒意如刀,一脚踏在她脸上,把她的脸踩得和地面紧贴,似乎想这样把她踩死,“愚蠢的女人,”他的声音仿佛浸染了地狱的气息,“只会惩口舌之利,你难道不知道在绝对的强者手里,多嘴只会给自己无谓的痛苦?”他挪开脚,捏着她下巴把她扯得坐起来,迫使她抬头看着他,“还是你自以为有一张美丽的面孔,别人就会舍不得杀你?” 雷娅只觉浑身疼痛,下巴仿佛要被捏成粉末。 有一张美丽的面孔,别人就会舍不得吗?雷娅突然想起了安洛卡,讥诮地笑了笑。 我哪有资格这样天真地想。 待宰的猎物这讥诮的笑容却让“肯亚”暴怒,阴森森的语气虽然没有伴随暴行,一样恐怖:“哼,你是觉得自己是我的宿主心爱的女人,所以我就不会杀你?” 他突然把她整个扯起来,阴森森冷笑说:“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力量。” 他一根手指都没有动,床上晕过去的少女却突然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抬至半空,然后,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开始扭曲,折叠,甚至来不及出惨叫,就从中绷断,鲜血四溅,剩下来的躯体内脏也被妖魔空间的力量弄得一片粉碎,那张洁净的朴素的床瞬间被主人的血肉铺满,而一个正值妙龄的美丽少女,就这样变成了一滩碎肉和血。 雷娅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想要尖叫,却叫不出声音。 恶魔吃吃笑起来:“这就是你最后的婚床。怎么样,我的公主,这条床单你满意吗?” 突然,一股力量把雷娅扔到了那张床上,躺在那一堆鲜血碎肉里面,下面甚至还有一些东西会硌到她的背,然后,她想到那应该是碎骨渣子。 血腥味一下重重包裹住她。 血肉还是温热的。 恶魔继续吃吃笑着。 我会晕过去。 她想, 可是却没有晕过去。 我会疯。 这种场面谁见了都会疯。 但她却没有疯。 她眼睁睁看着恶魔往她走过来,扯掉她剩下的衣物,倾斜的阴影如死亡般覆盖住她的全身,冰冷的手握住她的腰。 那不是肯亚。 看着那熟悉的美丽的面孔,她对自己说。 所以只要恨就好,不要哭,不要求饶,不要伤心,肯亚,他一定也会伤心的。 血污 他抓住她胸脯的手毫无感情,冰冷如同来自地狱的触手,毫不怜惜地捏痛她,留下殷红的痕迹。 她咬着嘴唇,忍着痛楚,含着怒火,冷冷看着面前的恶魔,没有流泪,也没有哀求。 她甚至还会想:是不是因为独自被封印了太久时间,恶魔好容易有一个可以清醒着听他说话的家伙,所以这么罗嗦? “女人的**有什么漂亮的?其实就是两团肉,只有愚蠢的男人才喜欢,啊,真恶心。”他邪肆冰冷的声音伴随着粗鲁的动作,拧捏着她。 他检视般去掰开她紧紧夹着的双腿,一边冷笑:“无谓的抵抗,蠢货,你还是乖乖分开,我控制力气也是很麻烦的,一不小心你的双腿就要和身体分家了。不过我倒无所谓,反正也不影响。” 雷娅意识到眼前的家伙真的是毫无人类情感的恶魔,寒意在她心中蔓延,羞愤使她红了眼睛,她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想要怒骂却无法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恶魔沾满血腥的手不住抚弄着她。 自杀吧。 不能就这样成为恶魔的饵食。不能就这样毫无尊严地被蹂躏再死去。 可是就连嚼舌,她也无法做到,她努力调动着身体里的火元素。 也许,我可以**吧? 他分开她的双腿后细细看了看,然后松开双手,雷娅想要合拢双腿,却现无法做到,实质化的黑暗束缚住了她的腿,只能屈辱地维持张开双腿的动作,她恨不得立刻死掉,又想拿刀把恶魔看过的地方都剜掉。 恶魔退后一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又回到床边坐下,把雷娅身下的血污一下一下抹在她的小腹上,雷娅觉得自己的腹部快要被那冰冷的手冻结起来,白皙的肌肤战栗着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 少女秘藏闺中,珍视着的,洁白**的身体没有瑕疵,只有血污的颜色,被摆成羞辱的姿势,和浓密的黑一样深深浸在血泊里,一贯娇艳的面孔惨白,美丽的黑色眼睛却因为愤恨而如火焰般燃烧着。 恶魔看着,似乎满意了,吃吃地笑起来:“这样看起来倒是很漂亮,你确实比那些母蛤蟆强些,一会儿我都有点舍不得吃掉你了,要不然,”他侧过下巴考虑了一会,说:“你做我的奴仆吧,用你的忠诚侍奉我,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冷厉的音色慢慢转变成惯于诱惑的恶魔之声。 休想! 雷娅恨恨看着他。 “哼,不愿意吗?”他**着她的下巴,“你会死得比你的床单还要惨。”他细细端详着她的脸,“眼睛很漂亮,我会挖出来,做成美丽的装饰品。” 他骑到了她身上。 “唉,真麻烦,我为什么要降尊纡贵来和卑微的人类做这种事,你这种蠢女人明白我之前几天进食有多不愉快吗?”一边抱怨,一边去除障碍物。 雷娅已经感觉到有坚硬的物体抵在自己下身,一样是冰冷的,仿佛某种邪恶的利器。 终究不会有人来救我吗?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别冀望有人救你了,谁能救得了你呢?你现在根本就在我创造的空间里,就算是你们火系的火元素大精灵也不是我的对手……”他按住她的双肩,紧紧抓着,似乎开始兴奋起来:“今天下午你说完那些话,我出来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居然要让我伪装敷衍你,哼,卑微的生物要为冒犯上位者付出代价。” 他挺起腰就要刺入她体内,她绝望地收缩着,一边把所有能调动的火元素全部调动起来。 燃烧吧,爆吧,火焰的精灵,把我和这邪恶一起烧为灰烬。 火焰并不能在法师体内燃烧,但是雷娅的执念却突破了空间法则的桎梏,火一下在她周身爆开来,熊熊燃烧着卷向恶魔。 “肯亚”一下子跳起来,双手挥了一下,扑灭身上的火,意外的挫折让恶魔的怒火爆,从他眼中蔓延开的黑暗因为主人的怒火而开始翻腾,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变成了让人灵魂战栗的可怖声响: “胆敢冒犯我的卑微生物,你要受到比死更恐怖的惩罚!” 我也会变成血肉碎屑吧? 被卷入半空中的时候,雷娅几乎是平静地想,那样也好,至少不会被恶魔奸污,只是肯亚,原谅我救不了你。 突然,周身一松,她重重落到地上,周围桎梏她的无形枷锁和压力似乎消失了。 怎么回事? 她爬起来。 “肯亚”脸上露出痛苦的挣扎表情,诡异如同变脸,身体僵直。 “居然能突破我的限制看到外界……”恶魔喃喃低语,但是显然这争斗让他必须用尽全力。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啊,你不是一直想要得到她吗?”低声的邪恶诱惑话语。 “雷娅,快走!”那张脸突然恢复了她熟悉的模样。 “肯亚!”雷娅精神一振,“是你吗?” “快走!快走!我坚持不了多久!” “想走?没那么容易!”一只冰冷有力的手狠狠抓住她的足踝,把她扯住。 她挣扎着,想要挣脱那只手。 后面风声突起,小火也摆脱了无形桎梏,朝着那只手咬过来。 “快走!”肯亚凄厉的呼声,突然用左手拗断了抓住她的右手,出一声闷哼。 “肯亚!”她怔怔地感觉到两行凉凉的液体从自己的面颊流下。小火扯着她往外爬。 后面暴怒的空气似乎能波及到她,然后隐约有声音在说:“这样就能救她吗?迟早也……” 然后似乎是空间裂缝打开的声音。 “迟早……” 焦急地团团转的梵森突然现自己不得其门而入的房间里突然冲出一只红色魔兽,嘴里扯着浑身血污,披头散,**着的雷娅,不由惊呆了。 “雷娅!”他伸出双手想去扶她,却在接触到她双肩的抓痕时骤然缩手,不敢碰到她裸露的肌肤。 雷娅抬起头,满面泪痕。 “恶魔被放出来了。” 传说 梵森是受叶拜托来这里找雷娅的。 雷娅因为怀疑肯亚,所以独自把他约来这里,叶和蜜埃勒的伤势都没有好全,没什么战斗力,所以雷娅就独自带着小火来了,但她的怀疑透露了一些给叶。 虽然雷娅再三强调只是很可笑的怀疑,百分之九十九不可能是真的,叶还是有些忧心,他自己还要卧床休养,于是请雷娅以前的好友梵森来了一次。 梵森来到葡萄园已经入夜了,开始还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但随即现雷娅和小火都不在屋里,循着痕迹找到那个受害的少女的房间,却现这里已经被施展了空间魔法,自己进不去。 他当时心里就大惊失色,空间魔法只是传说中的东西,现在居然出现,雷娅的安危就很成问题了。他急得围着这间屋子团团乱转,却毫无办法,也无法用魔法来破坏,正绝望时,雷娅就狼狈万分地被小火扯出来,还**身体,满身血污,这也就罢了,他刚问了一句,就看到她哭了…… 梵森从小和雷娅一起长大,从来只知道她的骄傲倔强,就算这次遇到大难,连记忆都消失了,却也只觉得是暂时没了记忆而已,和以前的雷娅并无分别。 可是这次居然看到她流泪…… 雷娅从小到大,什么时候流过眼泪? 梵森当即就呆在那里。 好半天看到小火在给她舔眼泪,才反省应该给她那件衣服蔽体,这才手忙脚乱脱下外袍给她披上,说:“雷娅,到底怎么了?你受伤没有?” 雷娅摇摇头,她身上虽有恶魔留下的掐痕和瘀青,却算不得受伤。 梵森转过身子,雷娅犹自抽噎着,穿上他的衣服。 雷娅收拾好情绪,把刚才生的事情简洁地告诉梵森,梵森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他一向还算是个淡定的人,但是这消息冲击力真是太大。 “被黑暗神封印的远古妖魔?还自称是神?雷娅,我有预感这次事情糟糕了。”他说。 雷娅点点头,说:“我们进去再看看,后来肯亚稍微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和他争夺的时候我听到有空间裂缝的声音,他可能已经走了。” 一想到肯亚如今已经基本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面临要被妖魔吞噬灵魂的境地,她就深深担忧起来,可是担忧之外,又有一种无力感。 自己的力量,在这样的东西面前,实在太微弱了,就算有举国之力,恐怕也未必消灭得了他吧? 就算能够消灭他,也未必能救得了肯亚。 雷娅想起当初刚被肯亚所救,在那个小山村里的半年时光,泪又几乎要流下,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和梵森一起走进那小屋。 一进去就是铺天盖地的血腥味,肯亚果然不知所踪,梵森看到床上的血肉,脸也刷白了。 雷娅收拾起自己的衣服碎片,回到自己屋里迅换好衣服,把葡萄园的管事叫来,告诉他袭击皇城的恶魔刚才袭击了葡萄园,丽娜已经遇难,自己和朋友与恶魔战斗也受了一些伤,让他找两个可靠坚强的人去收拾残局,不要引起恐慌。 管事惊疑不定,去做了。 雷娅给了丽娜家人一笔重恤,但是心里也很惭愧,如果不是自己把肯亚带来,惨死的就会是另一个皇城的少女,而不是这个正值好年华,昨天还在高高兴兴享受着男孩子们的追逐的姑娘。 人的命运何其脆弱,不经意间就会这样改变。 这个女孩会恨自己吧? 雷娅在极度低落的心境中被梵森带回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帝国图书馆,去查这个恶魔的事情。 两人一直从清晨查到闭馆,梵森说:“你来看,是不是这个?” 那是一本古老的宗教书籍,不起眼的地方有这么一段记录: “……远古黑暗恶神之外,犹有其兄弟死亡与虚无之神,神威虽不及,恶更在其上,居于北方冰原,所至之处血流成海,尸骨如山,以毁灭为己任……为光明之神所灭……曾预言尸骨千年后复活,即为人类末日……” 宗教的末日传说很多,这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则,大概只有精通典籍的教士才知道这一段吧? “啊,没错,他曾经自称死亡与虚无之神……原来他竟然是黑暗之神的兄弟,可是,他曾经说自己是被黑暗神封印的,怎么又成了光明神所灭呢?……大概是教会吹牛吧?毕竟当事人应该不会说谎……” 雷娅抬起头,看到梵森苍白疲惫的脸色,心底苦笑。 是啊,原以为只是妖魔,却是神啊。 恶神也是神,神威岂是凡人所能敌。 一瞬间,雷娅甚至想向教会求助,但是一想,教会典籍记载被灭的远古恶神,自己非要说复活了,弄得人心惶惶,又损及教会的尊严,只怕第一个被教会灭口的就是自己了。 “怎么办?”她问梵森。 梵森一向是个有主意的。 但是梵森现在却脸色灰败,摇头苦笑:“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要禀告陛下吗?” 梵森想了想,摇头:“告诉她也没用,她也没什么办法吧,何况她现在烦心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他看了看雷娅:“我到现在还没有真实的感觉,总觉得像做梦,难道这一切是真的?人类的末日真的要到了?” 和我的感觉一样。 雷娅微微仰起头想。 如果勒弗在就好了,总觉得和他商量应该会更加有把握。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天要塌陷了,顶着天的高个子们已经开始惶恐,接下来就要一个个倒下了吧?我的双手有多大力量,能支撑得住多少? 她望着出神的梵森,梵森其实地位很高,人也聪敏,但是他力所不及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比那些骄傲自大的贵族们强的是他大概早已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这样低调吧? 梵森不自觉地微微摇头。 他和雷娅不同的是他没有见到那些场景,虽然事后看到了那么恐怖的房间,但是毕竟现在什么都还没有改变,所以他直觉是不信。 如果不是雷娅所说,自己根本什么都不会相信的。 明明外头阳光灿烂,该卖水果的人还在卖着,该笑的依旧笑容灿烂,怎么可能有什么远古魔神,人类末日? 雷娅回到家,见了焦急等待她的蜜埃勒和叶,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 和梵森不同,已经受害过的蜜埃勒和感同身受的叶一下接受了。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真没想到是肯亚。”蜜埃勒低头说。 “不,不是肯亚,是那个恶魔。”雷娅忍不住辩驳说。 蜜埃勒点点头:“现在应该怎么办?” 叶沉吟:“我不打算先回谷一次。” 言灵谷力量强大,不容小视,这次事件很可能很严重,回谷告知长辈们是很必要的。 大家都点头赞成。 叶看着蜜埃勒:“你……” 他不放心蜜埃勒,想让她跟自己一起回去。 蜜埃勒看看他,又看看雷娅,摇摇头:“雷娅要去冰原给那个女皇取什么水,一个人太危险,我不放心。”她拍拍雷娅肩膀,笑着说:“我们是老搭档了。” 雷娅看看蜜埃勒又看看叶,笑着说:“你都伤成这样,能帮我什么,别拖累我了,你还是和叶回谷见见他家长辈吧。” 蜜埃勒罕见地红了脸,却执意不肯。 叶也觉得雷娅自己过于冒险,就提议说:“咱们三人先一起去冰原再去我家。” 当然是相反的,先去叶家,再去冰原。 那个明雅看上去不像病重,就算他真的病重,叶当然也是不在意的。 雷娅却想起书上说那妖魔居于冰原,也许现在就是回老地方去了,自己去说不定能遇到,也许,会有万一的机会救肯亚? 肯亚大叫着“快走”,自己拗断手臂的情景在她心里重放,一遍遍刺痛她。 这希望是何其渺茫。 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还是要去做的,否则苦苦斗争着,却等不到任何外援的肯亚,心里该有多绝望? 皇城接连两夜没再出事,大家渐渐平静下来,人总是善于适应环境和遗忘,恐慌被渐渐遗忘,大部分人开始乐观地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找出理由来说明自己的观点,雷娅家葡萄园的惨事被传了出去,基于时间上的巧合,于是一个版本在民间开始传开了。 著名的天才魔法师雷娅小姐查出了凶手,在自己家葡萄园设下圈套,经历苦战终于消灭了恶魔吸血鬼。 就连梵森那天连夜赶去的消息也被挖出来,于是副手就是她以前的搭档梵森爵爷的事情也传开了,有人甚至绘声绘色编出他们俩是如何与吸血鬼战斗并最终胜利的打斗细节。 第三天,宫里又来召她入宫。 软禁? 雷娅单独被召进宫,这次女皇在后花园的亭子里见她。 圆顶的亭子很华丽,蓝顶金边,称着修建出花样的园艺和喷泉,很美。 “雷娅,我的孩子,”女皇让她免礼后就露出一副慈母的笑容,“听说你战胜了为恶的妖魔?” 雷娅愣了一下,想想,沉着脸摇头说:“不,陛下,它只是暂时逃走了,我战胜不了它。” 女皇一愣:“很厉害吗?那吸血鬼?” 那可不是什么吸血鬼啊。 雷娅想想,还是没说出妖魔的真相,只是说:“很厉害,不是普通的吸血鬼,它擅长失传已久的空间魔法,请陛下下令加强皇城的守卫,最好能让大主教帮帮忙。” “哦。”女皇神色沉了下去,被这个坏消息,“空间魔法吗?” 但是随即她又露出笑容:“不管怎么说,雷娅阻止了它继续为恶,朕要赏赐你,你想要什么?” “陛下,这都是雷娅该做的,何况也没能除掉怪物,不敢要陛下赏。”雷娅还是知道装出应该装的样子的。 女皇笑得越慈祥了:“你这孩子。”对旁边的女官吩咐:“把昨天南部行省供来的好酒赏赐给蓝穆兰德侯爵大人四桶,朕新近定制的那串钻石项链拿来给雷娅小姐。” 女官答应下来,问:“陛下,是那串浅粉红色钻石项链吗?” 女皇点头。 女官流露出羡慕的神色,片刻后,就奉上一个精致无比,镶着彩色宝石的小盒子,光这盒子就算得上珍品了,打开一看,真是流光溢彩,项链上悬着十七颗梨型粉红色钻石,最大的一颗大约有十二克拉左右,然后两边的依次减小,但最小的也有两克拉的样子。 就连雷娅平时不是很爱这些珠宝饰的人,也忍不住不看。 钻石中大颗粒极少,何况是这样罕见的粉红色。 这条项链的价值真是难以估量。 女皇取在手中摩挲,样子很是不舍,却扬起脸笑着说:“雷娅,这项链是朕新近所得,配你十分合适,朕知道你从小不喜欢这些东西,不过如今大了,也要打扮打扮自己了,这条项链将来给你做嫁妆吧。” 雷娅看她一副慈母的样子,说:“陛下,这样珍贵的项链,只有陛下才配戴。” “朕老了,不需要这些了。”女皇轻轻笑着说,然后亲自给她戴上,又好好端详了半天,满意地点点头。 雷娅有些郁闷,女皇给了重赏,应该不会有好事。 果然,女皇坐好后,就一副淡淡愁容:“雷娅,明雅的身体,日渐不好了,你明日能出吗?” 雷娅点点头说:“昨日还跟朋友商量这两日就打算出。” 女皇微微一笑:“一同冒险的朋友吗?” 雷娅点头。 女皇叹了口气:“雷娅,这次的事情,只能你一个人去做。” 雷娅愣住了:“为什么?陛下。” 女皇又叹了口气,说:“若是你们慢吞吞这样穿过黑暗联盟过去,就算真能得到,回来也晚了。这宫里有个传送阵,是可以直达冰原的,之前派去的人,也是走的这个传送阵,可是这传送阵的限额,已是用完了,只能再传送一个人来回,所以,只有你一个人能过去。” 女皇的话,听得雷娅心中一紧。 女皇想置自己于死地? 怎么看,都像是一种阴谋。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明雅之前战争的事情? 可如今已经这样,阿涅丝也嫁给了明雅,女皇也不会牺牲掉蓝穆兰德家,自己死了也没什么好处啊。 仅仅为了泄愤吗?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说:“陛下,雷娅只是个魔法师,独自过去,不要说取那初始之水,就连性命,也很快没了。” 女皇笑了:“雷娅不要过谦,你的实力朕最清楚,你不是普通的魔法师。何况你不是有一只很厉害的宠物,它可以做你的护卫啊。洁努加得的骄傲岂会这么容易丧命?不过,”她想了想说:“朕也不舍得叫你遇险,这样罢,这个给你。” 她递给雷娅一个小小圆盘,雷娅接过来一看,好似一个微小的魔法阵,抬眼看女皇,无声询问。 女皇微笑:“这也是传送阵,可以与宫中传送阵相连,一旦雷娅你遇到十分危急,危及性命的时刻,就可以传送回来。朕也不希望你平白丧命。” “但是,”女皇脸色一肃:“朕也希望你明白,一旦你放弃,明雅也就危在旦夕了。” 雷娅慢慢坐直身子:“陛下,雷娅明白。” 可是她心里却不住思量:女皇此举太令人费解,想置自己于死地又给自己留条活路。难道是有更大的阴谋? 针对蓝穆兰德家的? 可是蓝穆兰德家对于帝国是不可缺少的啊,而且也没什么实权。 仅仅是试探自己? 女皇点头说:“你明白就好。今晚你就在皇宫里歇息吧,明天让你父亲来宫里一趟,把你的宠物和行李拿来,你就出,如果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准备。” 雷娅又一愣,留在宫里? 怕自己逃跑? 不管怎样,她也没有反对的余地,只好被女官领着去客房。 女官走后,只有一个禁卫军在门口守着。 真是怕自己逃跑的架势了。 雷娅笑了笑,坐到窗前,心里想着自己这次恐怕不能和叶一起去他家了,不过也好,冰原无论如何也是要跑一次的,肯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不管。 虽说自己的实力也管不了,但总是要试试的。 正想着,门突然猛地被推开了,又听到一个娇美年轻的女声在喝斥那禁卫军:“我姐姐是罪犯吗?我都不能见她!你给我一边待着去,不许偷听!” 雷娅叹了口气,转身说:“阿涅丝,你怎么来了?” 阿涅丝风风火火冲过来,见了面反倒扭捏起来,咬咬嘴唇,没作声。 雷娅过去把门关上,又问一遍:“怎么了?” 阿涅丝看着她,冲口而出:“姐姐,明雅要你死!” “啊。”雷娅愣住了。 “我偷偷听到的,他跟陛下要求的,说他有什么诅咒,要陛下让你去冰原取东西,还要求陛下让你一个人去!”阿涅丝一股脑倒出来,“还有我知道他身体好得很,根本没什么病。他就想找个借口让你去送死,当年战败,还有兰洛哥哥的事情他记恨你!” “陛下就由着他胡来吗?”雷娅心里乱了,又想苦笑,说不出滋味。 “姐姐你根本不知道,打从殿下回国后,脾气就很乖戾,陛下只能让着他……还有,陛下想要那个初始之水!” “哦。” “不知道做什么用。”阿涅丝有些急,“姐姐你快想办法,我是昨天听到明雅对陛下要求让你一个人去的时候偷听到的,要不早就通知爸爸了!怎么办?我去跟爸爸说,让他来宫里找陛下理论!” “不,阿涅丝,不可以告诉爸爸,有些事情,即使是爸爸也没法解决的。”雷娅缓缓说。 她走上前一步,摸摸阿涅丝的头:“傻孩子,以后不要偷听了,你嫁到那种地方,要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还有,有空就多回家陪陪爸爸,他年纪大了,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吸引明雅注意力上,有时候对男人还是冷淡些更好。” “姐姐……”也许是雷娅的话太过像交待后事,阿涅丝眼中流露出不豫和痛苦来,水汽在凝结。 “傻瓜,我会没事的,姐姐什么时候失败过。”雷娅笑着安慰她。 阿涅丝最后被劝着离开了,还在犹豫着。 雷娅舒了口气,只觉得累。 明雅要自己死吗? 女皇不想让儿子不快,但也不想让雷娅就这么死了,所以才给她魔法阵? 初始之水到底是什么东西?女皇要来干什么? 她走出屋子,看到那个禁卫军,大概二十七八岁,一脸老实样。 “你都听到了?我和阿涅丝殿下的对话?”雷娅心平气和地问。 禁卫军看着眼前衣着华贵,裙裾飘逸,黑如鸦翅,雪白的面孔带着健康的粉红的美丽少女,突然单膝跪下说:“雷娅小姐,请您逃走吧。” “什么!”雷娅震惊了。 “刚才阿涅丝殿下的话我都听到了,雷娅小姐您不必去无谓地送死,明雅殿下他太……小心眼了。”禁卫军低下头说。 “可是,你为什么要请我逃走呢?” “雷娅小姐,您可能不记得我了。”禁卫军抬起头,热切地看着她,“两年多前,有一次我为您开门,您要赏我小费,当时您身上没带钱,就皱皱眉,把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取下来赏了给我。” “那个戒指很值钱,我拿去换了将近五百金币,当时正好我家正在可怕的困难中,我父亲欠了很多债,母亲生着病,那会儿我被逼得都快自杀了。您给我戒指的那天,我正打算要自杀,想不到命运就改变了。雷娅小姐,像您这样美丽杰出又慷慨仁慈的人不该死的。” 雷娅愣住,事情的展出乎意料,自己以前是这么一掷千金,这么豪奢的人吗? 要不然,就是这个禁卫军怕自己灭口,所以编出这段? 如果是这样,这种机变可是很可怕啊。 雷娅观察着他的脸,老实的脸,目光热切,脸部线条却缺乏毅力,应该不是那种深藏不露的人。 何况自己在这皇宫里瞬间灭口的可能性也太小了。 雷娅摇摇头,取消那个疑虑,微笑说:“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不能逃走,正如我对我妹妹所说,我也不会轻易死的。何况,您是看守我的,我要是逃走了,您可就糟了。” 冰原也不大 蓝穆兰德侯爵一大早就进了皇宫,脸色很不好。 显然他也觉得女皇叫女儿一个人去太冒险,但是在女皇说给了雷娅随时可以回来的魔法阵后,他安心了不少。 女皇又说了一些这样的奇迹只有雷娅才能创造,雷娅是帝国的骄傲之类的话之后,侯爵又飘飘然了,显然他对女儿的能力过于迷信,觉得世上没有雷娅做不到的事情。 侯爵把小火带了来,并且把叶的空间戒指也带来了,说叶送给她了,行李物品都在戒指里。 雷娅很感激,她知道空间戒指是多么难得的东西。 叶和蜜埃勒不能来宫里送她,雷娅只好请父亲传话,让他们先回叶家,之后有余暇去寻找蜜埃勒要的独角兽鬃毛,等自己回来再会合。 女皇见雷娅有空间戒指,也给她准备了一大堆东西,从御寒的毛裘,手炉到各种应用物品,食水,甚至点心零食都有。 明雅也来了,他黑着脸,但是却忍不住偶尔瞥雷娅一眼,露出挣扎的神色来。 雷娅不理他,和父亲,阿涅丝道别后,穿着一身白色水狐皮大披风,里面穿着荷花丝棉的一套,热得满头大汗,怀里抱着变成吉娃娃的小火,跟着女皇一行人走到皇宫地下。 皇宫地下室有很大的空间,雷娅知道里面必有秘辛,也不敢多看,只是目不斜视,跟着女皇和明雅以及一个女皇的贴身女官走进一间暗暗的大厅。 一个硕大无比的魔法阵镌刻在地板上,几乎占据了全部空间。 “站到中间去吧,我的孩子。”女皇柔声说。 雷娅点点头,站到中间。 那个女官在六芒星的每个尖角放置了一块魔法宝石,就开始念诵咒语,原来她还是个魔法师。 严格说来,擅长魔法阵的更多是炼金术士才对,反正雷娅本人是不会的。 一阵白色的柔和光芒从地面的魔法阵升腾而起,雷娅感觉到了震动,她回看看女皇等人,想想要不要挥个手道别什么的。 女皇朝她微笑点头。 明雅俊面上脸色仍然臭臭的,眼睛里还是能看出挣扎,雷娅最后看到他似乎张嘴想说什么,就陷入到一片白光里,再也看不见周围。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娅只觉得彻骨的寒冷,慢慢侵入她骨髓,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睁开眼睛。 到处都是一片刺目的白,大概只除了小火了。 雷娅从没见过这样的地方,无边无际,要说沙漠吧,也是无边无际,可还没有这么邪乎,到处都是冰雪,只有些高低起伏而已,下脚就是深深踩进去,还打滑,走一步都极为困难。 小火对于这地方很不喜欢,火系的生物,天生对着冰雪不感兴趣,雷娅怕它冻着了,从空间戒指中找出些裘皮的披肩之类的给它绑在身上御寒,小火很不满,但是也知道主人是为了自己好,便忍耐住了。 雷娅通过太阳判别出哪里是北方,便一路向北行走,这冰雪之中,自然是艰苦万分,虽说她食水器物都充足,却也吃了不少苦。 长途跋涉的体力透支在这冰原上尤其明显,往往走不了两里路就累得不行了,雷娅本不是体力好的人,更是步履艰难,越走越忍不住暗骂明雅这个小心眼的。 刺目的白色让她的眼睛经常刺痛,泪水长流。 而这里却一直都是白昼,没有黑夜。 到了睡觉的时候,虽然可以支起帐篷,毕竟在冰上,还是寒冷彻骨,只能抱着小火不住哆嗦。 说到这种寒冷,不曾身历过的人难以想象,那是一种足以影响到人的神智的寒冷,会让人瑟缩,让人绝望,让人不欲动弹,渐渐冰封在这无望的冰原上。 就连小火,都不如往常活泼了,经常用乌溜溜的眼睛忧郁而不解地看着主人,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带了自己来受这份罪。 一连几天过去了,每天就是睡醒了从戒指里找出吃的喂自己和小火,然后往北走,走到精疲力竭,坐下来继续吃喝,休息,再走,吃完三餐,搭帐篷睡一觉,渐渐人都麻木起来。 与初始之水相关的,连影子都不曾见到。 倒是不住使用火元素来保持体温,魔力得到了更多的增长,算是唯一的意外收获。 “吼……”一股腥风随着巨大的裂空之力朝她袭来。 雷娅不惊反喜。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让,一股火焰便从指尖流窜出,朝袭击者反袭击过去。 小火也精神一振,一声怒吼,扑了过去。 那怒吼里也带着喜悦。 没办法,这一片单调的白色太折磨人了,有一点变化,还好一些。 即使这变化是和凶恶的魔兽作战。 袭击他们的是雪罴。 这是他们第二次遭到雪罴的攻击。 雪罴是这里仅有的两种魔兽之一,形似熊罴,但体形大得多,仿佛一座小山,因毛皮雪白,不宜现它的伏击。 这东西力大无穷,还能使用简单的冰系魔法,并不好对付,但是精疲力尽的雷娅和小火还是很高兴。 这里的魔兽也太少了,和黑暗森林没法比,就算想来点战斗调剂下,也不是那么容易遇得上的。 雪罴带着冰雪魔力攻击的巨爪随着它的怒吼朝比自己小得多的两个生物拍下,往往徒劳无功,小火和它缠斗着,小火和雷娅的火焰则朝它身上招呼。 饶是它皮粗肉厚,防御力惊人,又有冰甲作为魔法防御,还是被雷娅的火蛇弄得皮焦肉烂,更激得它恐怖的巨吼声震八方。 雷娅看这东西一时半会死不了,怕小火体型小太多会有所闪失,正考虑用更高一层的魔法解决它,突然,雪罴一声惨叫,轰然倒地。 雷娅一愣,小火也愣住了。 雪罴的胸口一个碗口大的洞泊泊地流出红艳艳的鲜血,瞬间染红了雪白的皮毛,触目惊心,却看不到凶器是什么。 娱乐结束了。 “是谁?”雷娅的声音并无多少感激之情,被打断了难得的热身运动,声音就有些清冷。 一个骑着骑兽的人影似乎不大情愿地走近。 独角兽? 雷娅抬头一看,呵,居然是熟人。 冰律沙几个月不见,风采依然,面庞绝美,银漂浮,银甲精美,眼如矢车菊,面如寒霜,**是水晶般美丽的独角兽,整个人还是像少女梦境中走出来的王子。 不,应该说比梦境还要美。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依然面无风霜之色,衣服头丝毫不见狼狈。 不过他脸色冷冷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雷娅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顾虑。 他肯定是怕自己不小心救了的女孩又要缠着他以身相许。 估计以前也没少遇到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雷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冰律沙瞪起凤目。 然后突然认了出来:“是你?” 雷娅笑了,在这鬼地方也能遇到熟人,虽然不是自己待见的人,也还是心情愉快。 “是我。”她指指自己。 冰律沙从独角兽上跳下来,仔细看看她又看看小火:“你是当时跟着那个臭火球的……” “没错,”雷娅笑得很愉快,“你还曾经拉过我做挡箭牌。” 冰律沙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轻轻“哼”了一声,表示认出来了。 雷娅还以为他再见面也不会认出自己来。 “你来这里干嘛?火球呢?”冰律沙的口气决算不上好。 “那冰律沙少爷又在这里干嘛?” 冰律沙面色更冷:“这是我家的领地,我想来就来,为什么要告诉你?” 雷娅笑笑:“那我告辞了。”说着转身招呼小火离去。 冰律沙很怒。 他不经常救人,尤其讨厌救女人。 几乎每一次都要被以身相许的戏码纠缠许久,让他怀疑是否女人都一定要嫁给救了自己的男人。 可是也不代表他就喜欢被救的人连句谢谢都不说。 “站住!” 雷娅闻言转身,笑餍如花,“冰律沙少爷还有什么指教?” 她其实挺想和他结伴,这冰天雪地实在太无聊了,可冰律沙那一副是女人我就要防着的自恋样她实在是看不惯。 “听说你就是洁努加得的那个雷娅?” 饭前要洗手 冰律沙说:“听说你就是洁努加得的那个雷娅。” 雷娅这个名字看来还真是到处都很响亮呢。 雷娅一笑:“冰律沙少爷的情报系统还不差。” 冰律沙“哼”了一声,上下把她打量一番,似乎在评价面前的少女是否名副其实,最终冷冷开口说:“难怪火球那么粘着你。不过在我看来,名满天下的雷娅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普通小姑娘。” 雷娅差点吐血。 失去记忆以来,说她什么的人都有,就是还没听到有人说她娇滴滴的…… 她哪里娇滴滴了? 是因为他出手帮她灭掉了雪罴? 可是她根本就不需要帮忙啊。 倒是面前这位帅哥,不管是过于精致的五官,过于耀眼的银色长,过于华贵的秘银甲,还是水晶般的独角兽,都有些值得人诟病才是。 雷娅双眉微扬,微笑说:“彼此彼此。” 冰律沙闻言大怒:“什么意思!” 雷娅见他这么容易被激,倒是起了几分难得的顽心,吐吐舌头说:“就是字面的意思!” 冰律沙很怒,他因为从小生得过于俊美,最讨厌别人把漂亮之类的字眼安在他身上,更何况雷娅用“娇滴滴”回敬他。 可是这黑黑眸,看着他也不会娇羞脸红的美少女俏生生站在他面前,他的怒气却无从泄,只能自己气得脸红,握着拳:“你……你!要不是你是女人,又这副娇弱不经打的样子,我就要和你决斗!” 娇弱不经打? 雷娅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材,腰是挺细的,可胸部也挺说得过去啊,不管怎么说,都不是病美人的样子,算得上生气勃勃,健康得很。 冰律沙因为从来看到的女人老是纠缠他,所以很早以来就养成了见女人就躲,躲不了就用一张冷脸冰死对方,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不理不睬的习惯,并不擅长和女人斗嘴,说起来他斗嘴的对象也只有勒弗一人而已,而勒弗比起雷娅,似乎不那么擅长气人。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就想扭头就走,可是又觉得这冰天雪地和眼前的“娇弱”少女很不相配,他从小在这里历练,知道这儿的几种危险还是颇为致命的,这女人没事跑这儿来干吗? 刚才如果自己不出手,就凭她那火蛇能解决得了雪罴吗?她还一副轻松不知死活的样子。 女人就是女人,她再怎么天资好,再怎么出名,真实实力也不可能比得上同为火系,却魔武双修的勒弗。 就像洁丝藤娜,明明和自己,勒弗师从一人,电系魔法独具一格,真实实力就要差很多了。 自己如果转身就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不会死在这儿吧? 他自觉一直心肠还是挺硬的,尤其对女人们,可是想到眼前这个黑头,总是微笑的少女会变成一堆白骨或冰封的尸体,还是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雷娅已经独自朝雪罴走去,一边对他说:“快来帮帮忙。” 冰律沙一愣。 看到她的火狼也摇头摆尾,高兴地过去了。便直觉跟了过去。 雪罴对雷娅来说太大了,她费了半天劲,才勉强爬到它的尸体的头部。冰律沙不解地看着她,直到她随手从戒指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刀,去切雪罴的头部,才恍然大悟:“你要找它的魔晶?” “嗯。”雪罴头骨硬,雷娅砸得很吃力。 “让开。” 雷娅看看他,让开。 冰律沙一剑挥下,雪罴头骨崩裂,血和脑浆横流。 他等着听雷娅崇拜的欢呼,想不到雷娅狠狠瞪他一眼:“你把皮弄坏了!” 雪罴的皮是好东西,漂亮,保暖,防水,有魔法附加力,值钱得很。她上次那头被她烧得差不多了,没能剥到皮,深以为憾,这次好不容易有大致完整的,却又被切得乱七八糟,不由有些薄怒。 冰律沙始料未及,脸不由沉了下来,不过还没等他彪,雷娅却欢呼一声,挖出一块雪白晶莹的魔晶:“这只的魔晶不小啊,品质也很好!” 把魔晶塞到储物戒指里,又开始吭哧吭哧把还算完好部分的皮割下来,她跟肯亚学过剥皮和硝制,手法倒是很熟练,看得冰律沙呆住了:“你很擅长剥皮?” 雷娅回头,一手鲜血,朝他嫣然一笑:“是呀。” 她把背部的皮剥得差不多,想割腹部那块,但是雪罴的重量自然她是翻不动的,回头看到冰律沙少爷一身干干净净站在那里袖手旁观,不由恶从胆边生,没好气说:“快来帮帮我呀。” 冰律沙白了她一眼,这白眼配着他的美丽面容和眼睛,倒是有几分像媚眼,看得雷娅呆了下,心想这小子确实有自恋的本钱。 冰律沙看上去并不强壮,想不到力气十分过人,轻轻一脚,肉山般的雪罴就翻了个个儿,雷娅欢欢喜喜把腹部的皮也割了下来。 冰律沙在一旁看她把皮都塞进空间戒指,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转身走,却现雷娅还没有放过那只可怜的雪罴。 “你还在干吗?” “割肉啊。” “割肉?” “是啊,”雷娅一边忙碌一边笑吟吟的,“雪罴肉味道挺好的,我虽然有干粮,但还是新鲜肉好吃吧?何况还能节约干粮,也对得起这只雪罴,算得没白死。” 冰律沙闻言甚汗,饶是他一贯面无表情,也不由觉得笑也不是,皱眉也不是。 雷娅和小火倒是高高兴兴的,雷娅把雪罴身上较好的肉都割下来扔进戒指,又留了一大块腿肉,弄了块干净的冰,用火化成水,洗了一番,从戒指里取出叶准备好的各色调料,就是这里没什么燃料,只好自己放了个小火墙开始烤肉。 她在叶的熏陶下,现在厨艺也很可观了。 冰律沙闻着越来越香的烤肉味,第一次觉得哭笑不得。 用火墙烤肉…… 他不由自主想像勒弗用火墙烤肉的样子,忍不住面部有些抽搐。 “马上就好啊,别着急。”笑颜如花的火系少女一边烤肉一边温言安慰他说。 冰律沙暗自哼了一声,心想我哪里着急了,难道我很馋吗? 好不容易烤好了,少女扔了一块给她的宠物,然后对他说:“洗手吃饭。” 洗手…… 冰律沙看看四周的坚冰。 然后又看到此女从戒指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银盆子,又弄了块冰进去,手一按,冰慢慢变成水,腾腾热气也开始从上面冒了出来。 又从戒指里取出皂角毛巾等物。 女人…… 冰律沙把冰冷的双手放进温热的水中,舒服得舒了口气。 “火系魔法还真好用。” 雷娅自己也洗手,纤纤玉手冻得通红,忍不住在热水里多泡了会,然后抹皂角,搓洗,取出来迅擦干,动作利索。 她听到冰律沙的话,倒没有骄傲地说当然,而是颇为谦逊地点头说:“其实我觉得冰系真是很强大的魔法。” 冰律沙意外地抬头看她。 火系的人不都觉得自己系才是天下第一吗? 至少勒弗从小是这么说的。 “冰棱,冰风暴攻击力强大,又可以凝结冰甲,可谓能攻能守,还能把敌人冻住,所以要我说,各系魔法中还是冰系最实用。” 雷娅一边分析着一边把烤肉从火墙上取下来,奇香扑鼻,她陶醉地闻了下:“快尝尝我的手艺。” 冰律沙还在想她的话是不是在讨好自己,香喷喷的烤肉就到了面前,一怔之下,直觉就接了过去,心想还真挺香。 雷娅自己吃得很高兴,把自己的手艺夸了一番,然后逼问冰律沙:“你看呢?好不好吃?” 冰律沙迫于无奈点点头,不过心里还是觉得挺奇怪一个贵族少女居然会剥皮烤肉,烹饪技巧还不差。 雷娅充分表现出她的能干,在吃完烤肉后,又取出茶具,上好的茶叶,牛奶,糖,把冰烧开,煮了一壶好茶喝。喝一口叹道:“这冰烧开的水还真不错。” ----实则都是叶惯出来的毛病。 冰律沙一边喝茶一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果然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他喝干茶,放下茶杯:“说吧,你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给小火拔牙 雷娅看了冰律沙一眼,说:“你知道初始之水吗?” 冰律沙望着她,皱了皱眉:“我听说过,但这不过是传说而已,应该是没有的。” 雷娅来了些兴趣:“哦?说给我听听吧。” 冰律沙垂下头想了想,银丝般美丽的头垂在膝上:“我曾经去过极北冰山,传说初始之水就在那里,不过我踏遍了那里,也没看到什么踪迹……冰焰就出生在那儿。”他看了他的独角兽一眼,眼神倒说得上有几分温柔。 雷娅看看他那只和主人一样漂亮高傲的冰雪独角兽,点点头。 它就生在极北冰山啊。 独角兽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你要那个干吗?”冰律沙觉得刚才对她太亲切,又把声音放得冷一些。 雷娅叹了口气,直到现在她还觉得来这里找什么初始之水十分荒谬,如果不是为了来冰原找找那个附在肯亚身上的恶魔,她早想法子跑了。 想想觉得没必要隐瞒,她叹气之后把女皇要她来找初始之水救皇储的事情说了一番。 冰律沙听完想想,咳嗽了一声,脸上有了几分不屑:“这不是明显的圈套吗?” “哦?” “是有人想你死吧?” “嗯,我猜也是。” “你人缘很差?” “还好吧。”应该比你好。 “不过这种陷害方式倒挺费劲的。” 雷娅继续点头表示赞成。 就这样,冰律沙居然就陪着她上路了。 他也没说要走,两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一起走了。 方向还是朝北。 虽然觉得是圈套,雷娅还是想去看看,而且,她心中隐隐觉得此行会遇到“肯亚”。 也或者是人无计可施时候用直觉来自我欺骗而已。 冰律沙本来就是在进行一贯的“冰原修炼”,去哪里都无所谓,寂寞惯了,有雷娅这么一个人陪着,还觉得有趣些。 不过他自己当然不会承认,他会对自己说,跟着这家伙,也许能破坏什么洁努加得的阴谋,倒也有意思。何况,这个女人很没有危机意识,若是阴谋还没动就死在什么莫名其妙的魔兽手里,也太过无趣。 冰原最近几个月都没有夜,天一直这么明晃晃地,焦躁刺眼地叫人难以入睡了。 雷娅觉得累得再也走不动的时候,她判断该到正常的黑夜时间了,于是停下来,说:“咱们宿营吧?” 冰律沙瞥她一眼,神情有些诧异的样子。 “该到晚上了吧?这个时候……” 冰律沙掏出一个计时的小仪器,“哼”了一声:“才下午四点。” 真够没用的。 雷娅看出他言下之意,给了他一个白眼:“我是魔法师,又不是狂战士!” “难道多走一会儿路就非得要狂战士的体力?”冰律沙斜她一眼,一边却已经在找合适的宿营地点。 然后心里懊丧自己和这女人在一起怎么话越来越多。 找好地方,他有几分期待地等着她继续做一顿大餐出来,想不到雷娅掏出些干粮和水来,递给他一些:“我不能天天做饭,会烦。” 冰律沙看她一眼,接过来,默默嚼了半天,没说话。 雷娅飞快吃完东西,去料理小火,给它肉吃,又倒了水给它喝,然后拿出梳子给它梳毛,冰律沙看看自己的独角兽,他的独角兽是以冰灵气为食的灵兽,不需要喂食,实在很方便。 小火对于主人的服侍很满意,但是吃东西却不很积极。 雷娅看它勉强才吃一口,想想平时它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皱起了眉:“怎么了,小火?身体不舒服吗?” 小火黑黑的眼睛温润灵动地看着她,委屈地“呜”了一声。 看来真的不舒服。 雷娅紧张起来,摸摸它的肚子。 难道中午我没把雪罴肉烤熟? 可娇气挑剔的冰律沙大少爷吃了都没事啊! 小火最不喜欢被摸肚子,因为是主人,所以勉强忍受着,却更加委屈地“呜呜”两声。 我不舒服你还摸我肚子! 雷娅看它不像肚子疼,就拿出手,守着它左右看,想看出问题所在。 看这精神不像烧。 小火突然开始拿爪子拼命扒拉自己的嘴,样子可爱可笑极了。 雷娅忍不住想笑,又觉得小火这么不舒服自己还笑未免太不地道,便去抱着它的嘴:“别动别动,我看看,是不是有小骨头卡住嗓子了。” 小火很不情愿地被她掰开嘴,往里看。 小火的大嘴白牙森森的,可雷娅当然一点都不怕:“啊,真臭,小火你该刷牙了!” 一听这话小火起劲挣扎起来,好像又羞又恼的样子,嫌臭就别掰开人家嘴闻。 “叫你别动!”在它脑袋上给了一下,雷娅努力往它喉咙里看,却没什么东西。 难道什么卡在牙里? 她又捏着鼻子检查它的几十颗白牙。 突然现右上侧的犬齿晃动得厉害,似乎摇摇欲坠,只连了一点点了。 她呆了呆:“小火,你磕什么磕着牙了?” 小火使劲一甩头,终于把主人甩开,不让她掰着自己的嘴。 小火的牙那么锋利坚硬,估计连钢铁都能咬动吧?什么东西能把它的犬齿磕掉了? 她执拗地把小火的大脑袋抱到怀里,继续掰开它的嘴研究,才现不但右上侧犬齿,左侧两颗犬齿和其余几颗牙都在摇晃。 雷娅彻底呆住了,松了手:“小火,难道你是换牙了吗?” 小火终于把脑袋从她怀里救出来。 “你都这么大了,才换牙吗?” 小火哼哼两声,把脑袋扭过去不看她。 “别动,我给你把要掉的牙拔下来!要不你也不舒服。”雷娅扑过去,又一次掰开它的嘴,把那颗晃动得最厉害的犬齿一下拔了下来。 手起牙落,干脆利落。 雷娅拿着那颗狭长的犬齿,对自己的拔牙手法很满意。 小火倒也不嫌疼,舔了舔她的手。 身后突然“咦”了一声,冰律沙说:“原来你的宠物不是火狼,居然是云火兽。”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在看拔牙的纠纷。 “是啊。”雷娅仰朝他笑了笑。 冰律沙看着那颗牙,洁白锋锐,在阳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云火兽第一次换下的乳牙,火和风魔力充沛。市面上万金难求的东西。 自己最近想做的武器如果融入这个,可以得到不少的火和风的属性加成,还可以增加魔法抵抗力。 冰律沙不由心动:“能转让给我吗?你随便开价。” 雷娅站起身,望着面前的俊美少年。 冰律沙相处起来虽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冰冷,但也不是容易动心的人。 看来小火的牙是好东西。 但是开什么价好呢? 低了自己太吃亏。 高了又不好意思开。 惹恼了冰律沙拔脚就走,自己又少了个有力的伙伴。 何况在这冰原上一个人多寂寞啊。 关键问题是自己实在不知道小火的牙市价多少。 想来想去,她想说你随便给吧,但是看看冰律沙那只漂亮的独角兽,有了新的主意,就笑了笑,开口说:“我不要钱,你拿你的独角兽尾巴上的鬃毛换吧,我有个朋友想要做把弓,正缺好的弦。” 冰律沙一口答应:“好,不过我要两颗犬齿。” 于是交易达成。 雷娅先是很干脆地第四次掰开眼泪汪汪的小火的嘴,挑了左下侧晃得比较厉害的犬齿,用力一拔…… 这次这颗不像上次的只连了一点点,一拔之下,小火一声痛叫,还流了一点点血。 小火挣脱她,委屈地跑到一边,更加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觉得自己的主人有向恶魔展的趋势。 “好,乖,一会儿给你好吃的。”雷娅迅地安抚它,把两颗牙都放到冰律沙手里,飞快过去打算拔冰雪独角兽的鬃毛。 冰律沙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摊开的手心里依然带着她手中温度的两颗牙,有些愣。 自己摊开手,她就那样把牙放在自己手上,她纤细温热的指尖轻轻碰触自己的掌心,就收了回去,那么自然…… 以前他最讨厌和那些小姐们有接递物品的碰触,那些女人都会不由自主放慢动作,面孔绯红,做出万般娇态,令人腻烦。 她却一触即收,毫不留连。 似乎自己对于她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是因为她也自矜美貌吗? 还是因为她心里早有了人了? 是……勒弗吗? 可是那轻轻一点的温热触感却反倒让他心里有所动荡了。 还有,刚才正好一阵风把她长长的黑绞缠到他身上来,带着一股不易现的香气。 冰律沙着愣,突然听到自己的独角兽出不安的“唏律”声,连忙回神一看,只见那身姿窈窕,黑飘拂的少女已经揪住了自己的宝贝独角兽冰焰的尾巴,而冰焰正在不安地踏着蹄想要挣脱。 他想到她刚才心狠手辣地拔自己宠物的牙的样子,生怕她也一把拔下冰焰的尾毛,也怕她不知天高地厚惹冰焰怒了攻击她,连忙掠了过去。 雷娅一边扯着冰焰的尾巴,一边好言安慰:“乖,别动,让我挑几根就行了……你可别踢我……” 真漂亮的独角兽啊。 匀美的身姿,神骏的模样,最漂亮最神骏的白马也不能跟它比,鬃毛飘扬着,颜色是如水晶或冰一般晶莹剔透,尤其是额上的独角,比宝石还要漂亮。 配冰律沙真是再合适没有。 嗯,千万别踢我。 冰律沙及时赶到,控制住自己的坐骑,让她挑尾部的鬃毛。 看她仔仔细细挑了一根又一根,不由有些心疼冰焰,说:“弓弦挑三四根足够了。” 雷娅白了他一眼:“你真小气,哪里够了,我朋友要做长弓,怎么也得要十几二十根。” 她气不过冰律沙吝啬,捡最长最光泽的挑足二十根,慢慢从尾部的毛里分出来。 冰焰又不安地嘶鸣起来。 冰律沙怕她用拔的,连忙说:“我来。”化指为剪,轻轻一夹,二十根鬃毛齐根而断。 雷娅在阳光下看着这一小缕美丽的毛,现和冰律沙头很像,心里默默念叨了还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宠物,就细心包好,藏在怀里。 噩梦 雷娅搭好帐篷,和小火一起往里钻的时候,现冰律沙还站在那里,不由奇怪:“你不搭帐篷吗?” 冰律沙瞥了她一眼,好久才不情愿说:“你看到我带帐篷了吗?” “唔,好像没……” “我宿在冰上。” “哦。”雷娅点点头。 这位大少爷果然喜欢自虐。 她自己钻进帐篷,钻入睡袋,抱住紧随之钻入的天然暖炉小火,沉沉睡去。 一天的跋涉,对于一个纯粹的魔法师,尤其是女魔法师而言,对于**的负担有些过大了。 尽管外头是白惨惨的天,亮得晃眼,实不适合睡眠,但她还是累得倒头就睡。 脚火辣辣疼着,已经起了不少水泡,腿酸得几乎抬不起来,似乎好久没这么累过了。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也没表现过疼痛。 睡了一会儿,做起噩梦来。 梦到一地的鲜血,自己一转身,竟像站在血海里一般,不由惊慌万分。 隔着血海茫茫,已经占据了肯亚身体的恶魔在邪恶地狂笑着…… 它说:“肯亚的灵魂已经被我彻底吸收了,哈哈哈,这具躯体是我的了……” 雷娅忍无可忍,捡起一块石头丢过去:“胡说,你这恶魔!”石块半空中变成火焰,落到“肯亚”额头上,他却毫不在意,像擦汗一样把火焰擦掉,继续狂笑:“我是神,你能把我怎么样。” 雷娅想要继续攻击,却现自己体内所有的火元素都不翼而飞,自己竟然变成了普通人,而周围的血海却仿佛活了过来,一点点往她身上挤,似乎要把她吞噬。 她连续放魔法,却什么都放不出来,看着那些恶心的血液,大哭起来。 然后远远看到自己父亲和阿涅丝坐着一艘船过来,雷娅犹豫了一下,叫:“爸爸,救救我!” 侯爵却像完全听不见,只对着阿涅丝说:“你喜欢的那套饰打红宝石的还是星光蓝宝石的?” 雷娅继续呼叫着爸爸,侯爵和阿涅丝却完全看不见她,自顾自把船划过去了。 她傻愣愣站在那里,看到面前又有一个自己,好像小了很多,一脸骄矜。 “爸爸为什么不管我?”她流着泪问。 小的自己很鄙夷地说:“你这么大了,不要靠别人。”然后就消失了。 雷娅垂头丧气,血水慢慢爬到她膝盖了。 她的眼泪一滴滴往血水里滴。 突然现有另一支小船路过,船上赫然是勒弗。他好像看不见这血海,朝她微笑,笑容灿烂踊跃,火红的头比这满海洋的血还要耀眼,他靠近她,走到她所在的小岛上来,他一上来,血水就退了下去。 “勒弗,”她欢喜地拉住他的衣角,“救我。” 勒弗温存地揉揉她头,笑嘻嘻说:“你又开玩笑,你可是雷娅,怎会需要人救呢。”他看看天空,“哎呀,我家给我找了个未婚妻,我要赶回去结婚,雷娅,回头你去我家找我,咱们好好比试几天……”他放在她头上的手恋恋不舍地收回去,把她的手掰开,转身跳回船上,走了。 雷娅愣愣看着他走远,想要哭喊哀求,却现嗓子什么声音都不出来,绝望极了。 血水一点点又攀升上来,她低着头,比刚才还要大的泪滴“啪哒啪哒”落在血中。 突然现在泪水激起的血色涟漪中一张貌似人脸的东西慢慢扶上来,极为诡异。 她吓了一跳,现是“肯亚”。 一只只剩白骨的手抓住她的手臂,她叫起来。 “肯亚”诡异地笑着,突然面孔扭曲,变成原来的肯亚了:“雷娅,救救我。” 她高兴起来,也顾不上骨手恐怖了:“肯亚,你还没死,太好了!” 肯亚还叫着:“拉我上来,救救我,我快被血溶化了。” 雷娅抓住那只只剩白骨的手,拼命往上拉,可是好重啊,血海好像有吸力一样。她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一**坐在地上,而肯亚也终于被拉了上来。 他有一半的身体都变成白骨了,低着头,血从他漂亮的棕色头上一直往下滴…… 雷娅喘着气,问:“肯亚,你没事吧?” 肯亚慢慢抬起头,狞笑:“我怎么会有事?” “啊,”她被恐惧穿透,叫起来,“是你!你不是肯亚,你骗我的!” 他还在狞笑着:“是你笨,我告诉你肯亚已经被我消化了。”他骨手一挥,漫天血海里沉浮着无数的骷髅骨骸,“这些,全是被你的愚蠢害死的亡灵……再也没什么可以挡住我了。” 她浑身冰凉。 雷娅猛地坐起来,汗湿了背,在冰原寒冷空气中瞬间冰寒,她忍不住哆嗦起来。 小火睡眼惺忪从被窝爬出来,舔舔她。 可这温暖十分有限。 她还是觉得彻骨寒冷。 难道一切都是真的吗?那个恶魔真的出现过? 我真的曾经被扔到还有温热的一摊血肉碎屑里过? 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觉得像一场噩梦一样? 没办法再睡了。 雷娅爬起来,把外衣穿好,走出帐篷。 天还是明晃晃的,看不出到底几点,她看到不远处冰律沙的独角兽冰焰,身姿优雅地站着,它和马真是差不多,睡觉也是站着的。 冰律沙半倚着它,一边放着他的剑,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雷娅此时需要感觉到人类的呼吸,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离他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冰律沙睁开了眼睛,眼睛清澈,看不出之前是在睡觉。 “怎么了?” “没事。”雷娅走到他身边坐下,呼吸已经正常均匀:“睡不着想看看星星,才想起这里没有夜晚……好冷。”她搓着手,火焰的力量慢慢在她体内复苏,给她裸露在外的手增加了温暖。 “你没有在极夜的时候来过这里,一天到晚都是晚上,暴风雪一刻不停,比现在还要冷得多,这已经是冰原最明媚的季节了。” 冰律沙淡淡说。心里却有些异样。 睡不着想看星星? 他武艺高强,耳目聪便,早听到了她痛苦的低语和呻吟,辗转反侧,呼吸急促,应该是做了可怕的噩梦吧? 一直以来,有机会跟他稍微接近的女孩,晚上装作做噩梦想要吸引他过去的伎俩用了不知凡几,所以他虽听着她痛苦地反复,却一动不动。 及至她起身出来,他也不动如山,甚至心中冷笑。 装作做噩梦晚上哭着朝他房间跑的女人也多得很。 他听到她颤抖的,不匀的呼吸,看着她朝自己走来,以为接下来也是眼泪和哭诉,楚楚可怜的泪眼,如花娇容,衣衫不整,把女人的本钱运用到十分。 他甚至已经做好把扑向自己投怀送抱的娇躯格挡出去的准备。 谁知她却恢复了平静,还谎称睡不着想看星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关于噩梦一句话也没提。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的侧脸。 她洁白如玉的脸颊微微低垂,似乎若有所思,脸上表情很沉郁,眼睛怔怔的。 那么,真的是做噩梦了吧? 他看着她在寒风里微微抖的身躯,纤细的腰,突然觉得她身子很单薄。 他一开始对她几乎没什么印象,他没有留意女人的习惯。 后来听说她居然是那个让勒弗一直很介意的人,也不过觉得传闻果然言过其实。 看到她对抗雪罴的身手,他觉得她只是魔法还凑活的贵族少女罢了,大家这么传言,不过是看在她的出身,美貌和年龄的份上凑凑趣而已。 可是短短半天的相处,他就现她果然说话行事与别人不同,那种千里冰原独行,淡然自若的模样,虽与强悍挂不上边,却隐隐真透出些强悍味道。 此刻,他却觉得她脆弱了。 就像开在冰天雪地里的奇异紫萼莲花,虽然似乎不畏严寒的傲然模样,那纤细的花瓣终究是单薄的,在风雪里微微颤抖。 如果会说话,那花也会冀望有人呵护,有人遮挡风雪吧? 只不过因为知道这千里冰原不会有一双温暖的手来呵护它,所以才不去冀求。 他望着风一点点吹散她的黑,觉得自己的手有些不受约束,想去做点什么。 他竭力压制住这种冲动,保持住疏离冷淡。 我到底想做什么? 拍拍她的肩膀? 还是……捋一捋她散乱的头? 雷娅深深呼吸,此刻虽也是白昼的样子,比起真正的大白天,却也昏暗苍茫了不少,有些像日出前的凌晨。 千里冰原在此刻显得格外的大。 她也觉得自己格外渺小。 自己算强大的吗? 我的火焰能够把这无边冰原化作汪洋之水吗? 虽然有元素力量的维护,这冰冷的寒风还是让她觉得刺骨的寒冷。要竭尽力量才能不哆嗦。 只有冰律沙那一面好些,他比她高大,挡住了那一面的寒风。 雷娅抬眼朝他望去。 他的银和他的独角兽美丽的毛交相辉映,他一手随意地握着身畔的剑,沉默无语,半倚半坐的身躯在冰原上那么和谐从容,似乎生来就是属于这儿的。 冰冷对他似乎毫无影响。 他似乎就是这一片冰原的精灵。 雷娅看着他和勒弗赌气,躲避洁丝藤娜,一面炫耀美貌一面作冷淡嫌恶状,一直觉得他不过是个娇气的大少爷而已。 但是此刻,她蓦然现他是个强者。 比自己要强大。 雷娅甚至生出一种冲动,想要细细告诉他恶魔附身的这整件事,问问他的意见应该怎么办。 最终她没有问出口,话到嘴边被她吞了回去。 这恶神在黑暗联盟的信仰中有没有拥簇?他们的态度会如何? 这里面有太多的政治敏感性,她不能说。 “冰律沙。”很久以后,她开口。 “嗯?”他低垂的,在支起的手臂阴影下半阖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如果,你有一个非要打倒不可的可怕敌人,但是你的力量绝非他对手,就算纠合上所有你能运用的帮手,也不可能打倒他,你要怎么办呢?” 他半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睫毛在阴影中划出美丽的弧度:“我吗?……我会抛出性命去修行,去变强,哪怕头破血流,百死一生,也要亲手打倒他……” 清晨时分,他的声音仿佛引起了这寂寞冰原的共鸣,那貌似平静的淡淡声音里带着少年气盛时才有的百折不回的坚毅傲然,清冽如水击碎冰,但是尾音中,却有着男人独有的低回。 暴风雪之夜 冰律沙说:“我会抛出性命去修行,去变强,哪怕头破血流,百死一生,也要亲手打倒他。” 雷娅抬头看着他冷淡的漂亮侧面。 他天资不如勒弗,这些年败多胜少,可从没泄气过,只怕是一有空就会跑来冰原修行,比自己想象的要值得敬佩得多。 她淡笑,拍拍手,站起身来:“你说得对,败和死亡都不过如是,只要自己已尽了最大努力,又有什么可以恐惧。” “我们走吧。” 两人二兽在凌晨六点继续北行。 这次一直到晚上八点才宿营,还是冰律沙看她那样看不过去了,主动说休息。 雷娅居然还给他做了顿吃的。 作为报答,他帮她搭帐篷。 第三天遇到大群雪蛇,有五六千条的样子。 冰律沙很意外现雷娅不怕蛇,并且魔法果然有过人之处。 这些蛇一半化为了永恒的冰雕,一半则在烈火中变作灰烬。 第四天夜里突然来了一场暴风雪,雷娅半夜被冻醒,听到外边天地变色的呼啸声,帐篷猎猎作响,似乎要被撕得粉碎。雷娅坐起来,想到冰律沙和独角兽还在外头,爬起来去掀帐帘,谁知一掀开,一股猛烈的强风夹着雪花冰雹就往里灌,她举手遮脸也挡不住冰刀子往脸上刮得剧痛,帐篷里的被子已经被吹了起来,小火狂吠起来。 原来暴风雪可以这么厉害,雷娅丝毫不怀疑自己一出帐篷就会被吹到空中或冻成冰人。 她张嘴想喊冰律沙,却现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不过冰律沙却已经现,牵着冰焰走了过来。 他的头在风雪中不住翻飞,但身形却坚稳如山,一步步走过来,在帐篷口蹲下来:“怎么了?” 雷娅艰难地探出头来:“你……风雪太大……你还是……进来吧……”雪花和她的头不时刮到她嘴里,阻碍她的话。 不过冰律沙还是听到了,他看了看她冻得红,继而白的脸,看着她睫毛上凝上一层冰霜,略微犹豫了下。 雷娅看他犹豫,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这家伙对女性生物防范得太过了吧?难道之前吃过什么亏? 或者洁丝藤娜的威力就这么大? 她又开口想说什么,结果被风一灌,剧烈呛咳起来。 冰律沙看她这样,皱皱眉,抽出腰间细细的剑,点着地,站起身来吟诵: “北风的仆役,寒冷的精灵, 请为我凝结坚不可摧的盾牌, 阻挡有形无形的恶意。” 雷娅这两天看他动手都是用剑,在剑上附加寒冰攻击,或者运用能瞬的基础魔法“寒冰之矢”,“冰弹”之类的,冻结蛇的时候用了一个大规模的“大地无春”,算是高级冰系魔法,但她当时也在忙着放魔法,顾不上看他,此刻还是第一次有时间细细看他用魔法,不由大感兴趣。 冰律沙不用魔杖,只用剑,他的剑上就镶嵌着极好的魔法增幅宝石,看得出价值不在她和勒弗上次用凤凰尾羽所做的装备之下。 只见随着冰律沙低低的清冽声音落下,他们周边便以肉眼可见的度长出一圈五六寸厚的冰墙,慢慢地长过他们头顶,在顶上合拢,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冰罩,一下子把暴风雪完全隔绝在外。 这冰罩像房子一般,但无门无窗,冰本身是晶莹透明的,还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实在很有趣,也很漂亮。 雷娅都忍不住睁大眼睛,欢喜地笑着爬出帐篷:“啊呀,冰系太实用了,这下就不冷了。” 她摸摸冰罩,很识货地说:“这是寒冰之盾演化来的吧?你能把它这么运用,很了不起啊。” 冰律沙居然微微笑了一下,虽然只是嘴角的细微动作,不易看出来。 “会不会憋气?没有通气口?” 冰律沙点点头,在贴地处拿剑削了一处小孔。 可惜这么一来,又有冷风进来,不过比外面刚才好多了。 雷娅叹了口气:“太完美了,你有这一手,何不早说,我就不用搭帐篷了。”她去把帐篷干脆拆了,拿褥子厚厚垫在地上,半坐半躺在上面,又匀出些在旁边给冰律沙铺了一处,在中间处随手一指,点起一堆火。 “你能用默咒了?”冰律沙有些变色。 雷娅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两个低级法术可以了。” 到目前为止,她真正能用默咒的也就是火球术和火矢,不过剩下的法术吟诵也都已经相当精简,比如说她和勒弗都很喜欢用的火龙,勒弗大约需要将近一分钟的准备时间,而她现在已经压缩到四句话,用时不到勒弗三分之一,这就是相当可观的成就了。 她的魔法天分体现在这一点上,已经很有说服力。 冰焰喜寒厌火,独自跑到透气的那个小洞那卧着,离火堆远远的,正好挡住风。 它对于火系的雷娅本就不喜欢,她又剪走它一撮漂亮的尾毛,它的尾鬃是魔力凝结,被剪掉很难再长出来,所以它对雷娅就更加不理不睬了。 雷娅,冰律沙和小火三个则围绕着火堆烤着火,看着外头风雪苍茫,冰罩内虽不能说温暖如春,却也相差无几,这感觉着实惬意。 雷娅干脆又拿出了茶具和点心来。 喝着好茶,吃着精致的点心,小火昏昏欲睡,雷娅和冰律沙有一句没一句聊天: “这里离极北冰山已经不远了,这山周围终年暴风雪肆虐,看到这场暴风雪就可以看出我们已经到了外围。” “哦。”雷娅心里微微有些紧张,却没表现出来:“这山中危险吗?” “应该算是吧,不过这座冰山很大,有些地方只有传言而已。” “哦。” …… “对了……” “什么?” 雷娅想问洁丝藤娜,但是想想也未免太过八卦,而且冰律沙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肯定会又差下来,就算了:“没什么。” …… 半天无语,雷娅昏昏欲睡。 突然魔杖从她怀中掉下来。 冰律沙看了一眼:“这魔杖不错。” “是啊,”雷娅颇为爱惜地拾到手里,左右看了看,递给冰律沙观赏。 无色的月冕和洁白的杖身浑然一体,杖身上凤凰尾羽的花纹融入其中,舒展的脉络都清晰自然,既有几分圣洁,又有几分火焰般张扬的艳丽。 “叫什么名字?”冰律沙问。 雷娅看看小火,想说叫小白,又觉得不大好,笑着说:“没取名呢,我最不会取名了……改天问问勒弗,是他叫人给我做的。” 冰律沙闻言一僵,把魔杖递还给她,冷笑:“火球对女人倒很大方,当年连个四级血螳螂的魔晶都要跟我抢。” 雷娅“扑哧”一声笑了:“四级血螳螂?当年是什么时候?你们十岁的时候?” 冰律沙看了她一眼:“六岁。” 雷娅大笑:“难怪你俩感情这么好。” 冰律沙“哼”一声,表示谁跟他关系好了。 不知不觉间雷娅就这样睡着了,在她睡着后不久火焰也熄灭了,冰律沙怔怔看了她一会,居然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冰律沙收掉魔法,一行人精神饱满地出了,这天傍晚,他们终于看到了绵延无边的极北冰山。 极北冰山 “这就是那吗?”雷娅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绵延百里的白色山脉,不由有些惊叹。 这山脉如此雄壮,并非单纯以冰构成,而是一座真正的山,上面覆盖着亘古不化的坚冰而已。 冰律沙微微点头:“就是这儿,你小心些,我虽然十岁开始就来这里修练,也不能说完全了解这儿了。” 雷娅有些踌躇,这山绝不好爬,何况还覆盖着冰雪,对自己这样的魔法师来说肯定是出体力范围的了,又如此广大…… 咬咬牙,她率先走了过去。 冰律沙紧走两步,跟上她,淡淡说:“你跟着我,不要乱走。” 他们没往主峰走,冰律沙对主峰很熟悉,知道那里决没有“初始之水”,所以带她走的都是自己没有去过的偏僻之处。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雷娅第十三次滑倒,差点摔下山谷,又一次被冰律沙拉住。 她脸红了。 一部分是被冻的,一部分是气恼。 实在太狼狈了。 冰律沙把她拉起来,看她头散乱,衣服破了好几处,身上还有好几处擦伤,不由皱皱眉。 但是看她恼羞成怒,气鼓鼓的样子还很有精神,又不由有些好笑。 然后他便做了一件从没有做过的事情,朝冰焰吹了声口哨,冰焰“嗒嗒嗒”跑回来。 它鬓毛飞扬,映着满山冰雪,十分自得。 这里是它从小生长的地方,也是它最喜欢的地方,一来这里,它就如鱼得水。 冰律沙示意雷娅坐到冰焰身上。 雷娅自己虽然有那只火云兽,但那不是骑乘型的,而且还小,没有生出风魔力,要不然倒可以驼她飞行。 此刻也不过就是在她脚边焦急地绕来绕去而已。 倒是忠心护主的好魔兽,比自己这只性情高傲的独角兽乖多了。 他从来没有让人骑过自己的独角兽,别说骑,连碰都不让人碰。 独角兽是挑剔而且有洁癖的生物,传说中只让处女靠近,其实也不过是传说而已,想要靠近冰焰的大部分是黑暗联盟的贵族小姐,她们大都应该是处女,也没见冰焰让谁靠近自己了。 冰焰一看主人要让拔自己毛的恶女骑自己,立刻跑开了,表示誓死不从。 无论冰律沙怎么叫它也不肯回来。 小火蹭着主人,示意雷娅到自己背上来,不要受那只独角兽的气。 但是它本身就不算太适应这冰山,还要驼个人,太勉强了。 雷娅有些犹豫。 冰律沙叫了几声,冰焰死活不肯,冰律沙气得脸色铁青,嘴唇都哆嗦了。 自己的魔兽居然这么不听话,实在丢脸。 “你不肯背,是吧?我来背!”冰律沙终于黑着脸丢下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走到雷娅面前说:“上来!” 雷娅吓呆了,抬头看着他。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也有些肌肉抽搐:“不,……不用了,我自己……” 冰律沙一拉她,没好气说:“等你自己走就算一年也探不完这山!”不屑地给她一冷眼,然后就转身背对她,再次没好气说:“快点上来。” 冰律沙比雷娅高好些,他没背过人,也不知道蹲下身子,只是默默站着,拿背固执地对着她。 我难道是猴子可以爬上去吗? 雷娅看着他的背,暗自抱怨。 不过冰律沙平时看着是颇为纤细美少年模样,想不到背部倒是比预想的宽阔伟健些。 能挡住前方袭来的风雪,一些不漏。 嘴里却说:“我可以让小火……” 好在冰焰看到主人行事,终于良心现,十分不情愿地磨磨蹭蹭过来,表示可以勉为其难地驼她。 冰律沙便伸手握住雷娅的腰,把她放到冰焰背上。 雷娅骤然被人碰到腰,又被举起来,不由有些慌乱,脸微微红了。 好在冰律沙也没留意,把她放到冰焰背上后手就拿开了,并没有在她腰间多做一秒不合时宜的停留,所以她很快恢复自若。 暗自嘲笑自己小家子气,雷娅越作出落落大方状。 冰焰没有鞍,没有辔头,没有缰绳。 骑它的难度比想象中大。 在山中或高或低地跋涉,本就过于颠簸,冰焰又很恶意地走得格外不平顺,要不是雷娅死死揪住它的鬃毛,灌注所有精力来配合它高低变化,早就被摔下去不知多少次了。 饶是如此,那攥着鬃毛的手也握得生疼。 原来,冰律沙骑着它一副美丽夺目的模样也是不容易的。 不过远远看,这一行人:一个穿着精致铠甲,银飘拂的俊美少年握剑徐行,走在最前面,身边跟着一只皮毛华美的暗红色巨狼,后面一只晶莹剔透的独角兽,驼着美丽的黑少女,在后面缓缓跟着。漫天风雪,吹在他们的身上,雪花落在他们身上,背景是银色群山…… 实在也算得可以入画的美景了。 不过平静并不久,他们接连遭遇了几次魔兽,虽然在雷娅和冰律沙联手下比较轻松地解决,但雷娅也现此地的魔兽要比外界厉害不少。 冰律沙的嘴唇冻开裂了。 雷娅在破损的衣服上又裹了一层皮裘,整个人已经看不出曼妙身姿。 他们毫不停留,持续前行。 冰律沙的眉毛渐渐皱起来,脸色开始持重。 雷娅看他几次,忍不住开口:“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冰律沙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看着四周,闻言微微点头:“从刚才开始,已经有半天没有看到魔兽了。” 没有看到魔兽不是很正常吗? 这冰原一路走来,不是魔兽也不多吗? 但是雷娅没问,她知道冰律沙可能是最熟悉这里的人,他觉得不对劲,就一定有不对劲之处。 她在冰焰背上想了又想,说:“难道是前方山谷有什么厉害的魔兽?所以这附近别的魔兽都不敢停留?” 冰律沙又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雷娅凛然起来。 冰律沙听了雷娅要找初始之水的话之后,这几天一直在想这极北冰山里到底哪里有可能有此物,想来想去,自己几乎各个山头都到过,却一直不爱去山谷里,那这个主峰后面最深的一处山谷的可能性就最大了,所以就带着雷娅,绕过主峰,往自己从没来过的这个山谷过来。 越往里走,积雪越厚,雷娅看冰律沙脸色越谨慎,小火也开始流露出强敌在即的预备形状,而自己所骑的冰焰,落蹄也不再肆无忌惮,带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味道,忍不住伸手入怀,握住了自己的魔杖。 冰雪亚龙 越往前走,冰律沙走得越慢,越慎重。 小火也是,雷娅感觉它背上的毛都龇起来了。 雷娅自己也不由心脏扑扑乱跳。 突然,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感觉很奇怪。 雷娅揉揉眼睛。 动的东西也是银白色的,在这一片银装素裹的山谷里不易现。 之所以觉得出奇,是因为大小和范围有些不同寻常。 冰律沙站住,雷娅不自觉跟着屏息噤声。 仔细再看。 突然有血液凝固的感觉。 “龙。”冰律沙说。 他的声音倒还很镇定。 雷娅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龙。 居然会现龙。 这里的大怪物居然是龙。 龙的传说太多了,雷娅失去记忆后再吸收的知识,只是觉得这是传说中的顶级生物,屠龙英雄也只在几百年前出现过,龙是一种用来吓唬小孩的东西,并没有谁真的见过。 刚才那个动的,似乎是银白色的翅膀尖。 “下来。”冰律沙没回头,轻声说。 骑在独角兽身上太高,容易暴露目标。 雷娅很听话,慢慢从冰焰身上小心地滑下来,靠到冰律沙身边去。 一边心里想着要不要跟冰律沙说先退回去。 “是冰雪亚龙。”他突然微微松了口气,声音却还是压得极低。 雷娅也觉得稍微好了些。 冰雪亚龙是神圣巨龙的亚种。 就像冰律沙的冰雪独角兽是独角兽的亚种一样。 独角兽是九阶圣兽,冰雪独角兽是八阶,和小火这只火云兽一样。 但是冰焰已经成年,小火尚未成年,实力还是有差距的。 神圣巨龙是传说中唯一的十阶圣兽,据说成年后有幻化为人的能力,而冰雪亚龙则是九阶的。 和勒弗的凤凰阿秀同阶。 “是成年的冰雪亚龙。”冰律沙低声加了一句:“威力和火球的小凤凰可不是一个等级的。” 阿秀也没成年呢。 “而且更糟糕的是,冰雪亚龙对我和冰焰的冰系魔法是完全免疫的。”冰律沙的声音还是很冷静。 那可就真的很糟糕了。 雷娅下了决定:“我们原路退回吧。” 不值得冒这样的险。 别说初始之水不一定在这里,就算真的在,也不值得冒险的。 自己虽然有随时可以传送回去的微型传送阵,问题是冰律沙也在这里,到时候总不能自己跑了把他扔这里。 冰律沙踌躇。 他也知道雷娅的话是合理的。 他们对上冰雪亚龙胜算不大,不值得冒险。 但是遇上强横的对手却让他有些血液沸腾,跃跃欲试。 冰律沙犹豫的时候,却突然天地变色,一股狂风带着异常的味道朝他们刮过来,带着异常的腥味,冰屑乱飞,刮得脸上生疼,眼睛也睁不开来。 雷娅一时只知道紧紧闭上眼,双手护住脸,却被一只手狠狠扯到一边,退出很远,摔倒在地上。 好痛。 顾不得自己快摔成八瓣的**,就听见一声巨响。 狂暴的寒风四处激射。 风雪之劲似乎能覆顶。 然后冰律沙大叫:“雷娅,退后!到安全处用魔法!” 她依言踉跄后退。 终于能看清了。 庞然大物在半空中攻击,一翅膀扇起来的风能把自己挥出去好远,带着强烈的寒意。 银白色的龙,和传说中一样,肉翅,庞大身躯,眼睛是红色的。 强大的威压从它身上源源不断地传出来,令人胆战心惊。 但是仅仅比它低一阶的小火和冰焰却不大受影响,十分英勇地纠缠攻击。 刚才他们站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深坑。 冰律沙身姿十分矫健,倏忽往来,用剑不断攻击龙的要害处。 因为冰雪亚龙对冰系魔法免疫,所以冰律沙没有浪费时间施展魔法,而是完全像一个剑士一样攻击。 但是力量悬殊,再加上龙皮糙肉厚,物理防御力极强,基本冰律沙的每一剑之能留下小小痕迹,然后刺激得龙更加暴怒,爪击尾扫,口中也不断吐出一团团硕大冰弹。 冰焰一直吐出寒冰风暴,基本击中龙也没用,可是冰焰本来就只擅长魔法攻击,也没什么办法。 好在龙的冰弹攻击对于冰律沙和冰焰也没什么用。 不过要论**强横,冰律沙和冰焰加起来也绝不是龙的对手。 雷娅一看之下,就明白这场战斗要依靠冰律沙是无法胜利的了。 好在小火的缠斗却异常有效,它异常灵活不断躲避着巨龙的攻击,不断朝巨龙出火焰攻击,每一次都能在龙身上留下一团焦糊。 冰雪亚龙暴怒。 它栖息在此多年,所有魔兽生物都僻易千里,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敢冒犯它的威严,今天却被两个人,一只独角兽,一只狼闯进自己的峡谷,还打得它皮肤上受了好些伤害,不由更加卖力地攻击。 这些判断,几乎只花了雷娅一秒钟时间,她明白这次战斗胜利的关键就在于自己了。 火能克冰。 冰律沙此刻只能起到战士的作用,对巨龙造成有限的物理伤害。 雷娅魔杖一挥,开始吟诵: “火焰的精灵,幻化为神圣的巨龙, 用你的利爪,给敌人灭顶的灾厄。 敌人的鲜血,将成就你的荣光, 敢于阻挡你的灵魂,是你悠久的献祭!” 随着她低沉带有神秘回旋的吟诵声落下,一只由火焰构成,没有实体,体型只比面前真正的冰雪亚龙略小的火焰龙从她的魔杖顶端飞旋而去,直扑向对面的银龙。 冰雪亚龙似乎吓了一跳,怒吼着朝火龙喷出大批冰雪风暴,企图把它冻结。 雷娅选择了自己和勒弗都最喜欢用的火系高级魔法火龙,是因为这个魔法自己掌握得最好,用时在高级魔法中最短,火龙在放出后能回旋对敌,相对灵活,威力又大。足以为自己争取到时间。 此刻放出来,体型威力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完美状态。 雷娅很满意。 她知道这是魔杖和小火的增幅作用。 接下来准备禁咒。 禁咒的吟诵时间很长,雷娅也从没用过,她准备使用的威力最大的“地狱陨星雨”,据说威力足以毁灭成千上万人的部队,覆盖方圆二三里,寸草不留。 好在虽然没真的使用过,咒语她却记得十分清楚,当下闭目敛息,魔杖一指,念起来: “火元素的始祖, 火之大精灵, 你是创世的四大元素之一, 是我们赖以为生的信仰, 你的信徒恳求你, 暂借给我你所有的力量, 用以荡平面前的邪恶…… ……” 那边火龙张牙舞爪袭向寒冰亚龙,龙不敢怠慢,连喷了好几个大型冰雪风暴去冻结火龙攻击,这些攻击把火龙大部分躯干都冰封住了,但是仍有头部部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向亚龙的胸膛。 冰雪亚龙一声悲嘶,闪躲不及,火焰把它胸膛一大片皮肉烧得焦糊。 受了重创的冰雪亚龙红了双眼,开始寻找重创它的敌人,它作为九阶圣兽,智慧不下于普通人类,知道这是法师所为,就举目往远处找。 正在吟诵下一个禁咒的雷娅立即被现了。 它怒吼一声,朝雷娅扑过去。 本来看到火龙飞来就自觉避到一边的冰律沙现了它的企图,不由焦急起来,一下子扑过去,不顾可能受到的重创,直接朝着龙的左目刺去。 这虽是亚龙,身材也极为高大,冰律沙虽武艺精湛,弹跳力过人,终究不会飞行,刺它的眼睛是太过勉强了。 而尽力一跃的后果,是把胸腹的空档都暴露出来了。 对于龙而言,人类并不比一只老鼠大多少,此刻看他来势汹汹,顺手一爪子挠过去,好在冰律沙有准备变招,在它左上肢一点,身形一折,直刺向龙目。 对于任何动物而言,眼睛都是很脆弱的,眼皮再厚也有限,龙没有充分防备的情况下,冰律沙的剑带着极冻刺透它的眼皮,直插进眼珠。 鲜血狂涌,龙剧痛,大吼一声,一爪子拍过去,冰律沙本来就气力已尽,此刻再也没有办法抵御,被狠狠地拍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雷娅的禁咒已经准备完毕,正大叫一声:“大家都让开!”天塌地陷般的火雨流星朝着龙铺天盖地而去。 八阶魔兽都通人言,冰焰在看到主人被拍飞出去时本就朝他冲过去接他,小火听到主人的大喝也赶紧让开。 大颗密集的陨石把这一大片都砸得沙尘冰屑滚滚,几乎看不见龙的踪影,只能听到它的怒吼悲鸣,诺大的声势也把山上的冰块震裂,先是大块冰块,接着是石块,滚滚而下,朝山谷填埋下来…… 伤患 冰块和石块滚滚而下,震耳欲聋,冰屑浮雪飞扬,视野一片模糊。 雷娅来不及反应,就被小火扑过来扯住往旁边一抛。 一大片冰寒重物铺天盖地压下来,几乎把她埋在了里面。 一瞬间,她差点窒息。 龙的悲鸣仿佛被厚厚的棉被隔绝住了,她心里想着,不知道冰律沙怎么样了,但是使用禁咒后她浑身法力被抽空,完全虚软无力,竟有些动弹不得。 接着,就是什么在刨着她身上厚厚的雪。 她知道是小火。 终于呼吸一畅,眼前亮了。 小火把她从雪堆里刨了出来,欢喜地舔着她的脸。 “我没事,小火。”她勉强撑起身子,抱住小火的脖子。 气力在慢慢恢复。 她想起日记里自己和安洛卡冒险时第一次使用禁咒的时候,自己完全浑身虚软,久久不能恢复,现在看来,自己的情形已经好多了。 只是刚才有些大的冰块砸在腰上,现在疼得厉害。 她扭过身子去看了看,看不大到,伸手一摸,倒是摸了一手血。 心中一沉,她很果断地从戒指里摸出一瓶止血药喝了下去,然后补充体力魔力的药剂喝了一堆,感觉到似乎能恢复平时大半的状态了,又直接抓起一把雪擦在自己伤口上。 刺痛和冰寒一起袭来,她感觉伤口的肌肉都抽搐了,深深吸了口气,才忍住没叫痛。 冰敷能更快地止血,现在不是细心处理伤口的时候。 冰律沙方才是被龙挥出去的,只怕伤得不轻,到现在还没来找自己,情况肯定不太妙。 雷娅带着小火,蹒跚着去找他。 倾斜下来的冰雪和石头已经把山谷变得面目全非。 好多高高的冰晶柱都折断了。 原本龙所在的那一片,在雷娅的禁咒火焰下,积雪和厚冰都被化掉,连下层的石块都有些融化的痕迹。 但是接踵而至的大量冰雪又覆盖了这里,重新结起冰来。 雷娅看到了龙的尸体。 庞然大物已经失去了呼吸,还剩下的一只眼睛里还残存着凶残恶毒和狂怒不甘。 它的一半身体几乎被化成了焦炭。 从上头落下的一根巨大冰柱仿佛一把大剑刺透了它的身体。 但即使没有这倒霉的冰柱,在雷娅的禁咒下,它也没法活了。 雷娅松了口气,遇到龙的恐惧到现在才平复下来。 太恐怖了,这样强横的生物。 看到它露在雪层外的巨大爪子,尖锐无比,每一根都有一把剑那么长的指甲,在冰雪反光下闪着令人触目惊心的寒光,雷娅不由更加担心冰律沙的情况。 匆匆绕过龙去,朝着记忆里冰律沙被击飞出去的方向寻觅。 她最早找到的是冰焰,冰焰在主人被击飞时扑过去用身体挡住了他,否则冰律沙大概已经死了。冰焰一侧身体受了重伤,被冰块石头撞得血肉模糊,看到雷娅的时候,只有力气微微抬起脖子,漂亮的黑眼睛静静看了她一眼,让雷娅很是心酸了一下。 而在它身侧的冰律沙,情况比它还要糟糕,他正面四条深深抓痕横贯胸腹,铠甲已经凹进去,嵌在肉里,血把那一片雪地染得鲜红,如果不是他穿的是矮人高手所制的秘银甲,只怕早已气绝身亡。 雷娅不顾自己身上疼痛踉踉跄跄奔过去。 现在情况最危险的是冰律沙,她立刻从空间戒指里找出一堆最好的昂贵药剂,托起冰律沙的头,塞到他嘴里。 好在他还能自己吞咽。 确定他能保住命之后,雷娅又把一堆药剂塞到冰焰嘴里。 幸好有前些日子做兽医的经验,冰焰又极通人性,让它吃药并不算难。 接下来是繁重的工作,冰律沙的伤势不能搬运,但躺在雪地又委实太冷,她从戒指里找出被褥,尽量往他身下塞,垫住他。 雷娅气力比一般的贵族小姐们好不到哪里去冰律沙穿着铠甲的身体对她来说实在太重了,费尽了力气也没能挪动多少,小火看了,赶过来帮她拱着,偏雷娅又要怕触动他伤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做好保暖准备。 然后就是剥铠甲。 没受伤的地方还比较容易,三下五除二,腿,手臂,肩部的都拆掉了,然后就是已经严重变形的胸腹部。 看着金属深深嵌在肉里,血肉模糊的一片,她伸出手,现自己的手在抖。 咬着嘴唇,雷娅几乎是闭着眼睛,才把手放到冰律沙的胸甲上,哆哆嗦嗦把能够解除的扣袢都除掉,做了半天心理建设,一咬牙,把胸甲一拉,嵌在肉里的变形了的金属断口被一下拉离他的身体,本已止住的血又狂涌而出,深度昏迷的冰律沙都闷哼了一声。 雷娅脸色白,汗珠从她额头沁出。 已经准备好的外用止血药朝他伤口大把糊上去。 这样的过程还要重复三四次。 等到冰律沙身上的金属物质都清除干净时,雷娅已接近虚脱了。 而冰律沙身下的褥子,也都是血了,冰律沙本来白皙的面孔因失血贵更加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雷娅凭自己医治动物和少量医治人的经验大致判断了一下,他没有太伤及内脏,但是肋骨断了两根,好在断口整齐没太错位,也没有扎到内腹。 雷娅能做的,也就是给他和冰焰包扎,敷药,喂水,做了点吃的,也只有自己和小火吃了。 冰焰本就不吃这些,冰律沙昏迷中,无法进食。 她又取出锅碗,给他炖了锅加了药材的肉汤,拿小碗盛了,慢慢喂给他喝,好在他昏迷中还知道吞咽,喝下去小半碗的样子,雷娅稍微放了些心。 等折腾好,已经很晚了,要不是这里极昼,早到了天黑的时候,雷娅又乏又累又痛又冷,才点了堆火坐下来歇息,给自己勉强敷了药在伤处。 突然想起龙血和龙的别的部位,龙皮龙爪龙晶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别的也就罢了,放一两天坏不了,龙血却是很快凝固的,只怕这会儿已经没用了。 她身子乏,腰里又痛,心里多少也有些害怕,很不想去,但是想到冰律沙醒过来只怕会觉得自己胆小没用,不识大体,咬咬牙,把冰律沙的剑拔拉出来,朝龙尸走过去。 这会儿近看,更觉得这龙简直小山般大,自己和冰律沙居然能够打倒它,心里虽后怕,也隐隐有种豪气。 龙的血紫黑色,又是被火焰灼烧了的,过了这半天已经绝大部分都凝固无用了,雷娅就着那厚皮上的伤口,用冰律沙的剑,费力割开了些,才有没凝固的少量血液流了出来,雷娅赶紧找出原先装药剂的空瓶子,装了几十小瓶,又扔回空间戒指里,看看实在没有东西装了,想起书上说淬过龙血的武器装备会大大提高其属性,又把冰律沙的剑和自己的杖放了进去,用龙血泡着。 泡了一会儿,取出来,剑上血一擦就掉,血珠子都没沾上,变得更加光洁美丽,寒光隐隐,自己原本洁白美丽的法杖却变成了紫色,和龙血一样,怎么擦都擦不掉,似乎已经把血吸进去了,雷娅颇觉恶心,大为后悔。 腰痛,没有力气劈开龙脑袋取魔晶,更不要说剥皮了。 雷娅决定明天再来。 回到冰律沙身边,现冰焰已经开始尝试着站起来,阻止它的行为后,又现冰律沙烧了。 于是又是一堆退烧药灌进去。 摸了几次他的额头,他渐渐烧退下来了。 雷娅终于忍不住,眼皮打架,慢慢睡着了。 龙晶 醒过来的时候,雷娅觉得浑身酸痛,眼皮也沉重得很。 很冷,幸好小火缩在她怀里,像大大的暖炉。 好容易睁开眼,却对上了一双矢车菊般湛蓝的眼睛。 雷娅一惊,才醒悟过来自己在哪,昨天生了什么事。 “你醒了?”她语气欢欣。 “没事吧?”伸手摸摸他额头,舒了口气:“不烧了,对不起,我看着你,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冰律沙嘴唇有些干裂,眼睛却还是很润泽,居然微微笑了一下:“……我没事……”声音干哑。 雷娅赶紧弄水给他喝。 估计他还动弹不得,雷娅还像昨天一样,很自然地托起他的头,一点点往他嘴里灌。 冰律沙脸色却古怪起来。 他很尴尬,从他三四岁以后就没有被喂过东西,何况喂他的人还是名声显著的同龄少女,不过水灌到嘴里,也就只好喝了。 喂他喝完水,雷娅拿手帕擦掉他嘴边的水珠,冰律沙别过脸去,有些不自然。 雷娅愣了一下,自我检讨是否太不矜持,退后了一些,不再碰到他。 冰律沙却开了口:“你怎么样?”说话的时候他还是别过头不看她,声音很低。 “没事,腰上有些轻伤。” “我看看。” 雷娅又一愣,脸却有些烧:“不,不用了。不要紧,我已经处理过了……” “你够得着吗?”冰律沙还是坚持着,态度声音都很沉静,脸上却似乎有一些可疑的红色。 “真的不要紧。”雷娅往后退了一步,强自微笑说:“你也动不了……” “我手又没断。” 雷娅终于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有向暧昧展的趋势,便死活不肯给他看自己的腰。 以现在冰律沙的体力状态,当然不可能过来强行扯住她看,他有几分气恼,瞪了她半天,才转过头去作罢。 看他看着冰焰,冰焰也亲热依偎着他,雷娅为了弥补刚才的不和谐,主动开口说:“冰焰伤势比你轻,过两天就好了。” 冰律沙不理她,似乎还在为刚才事生气。 雷娅继续企图缓和气氛:“昨天我把咱俩的武器放在龙血里泡过了。” 冰律沙听了这话,似乎心情好了些,也不知是为了龙血还是“咱俩”这个词。 他转过头来,有几分艰难地拿起自己的剑看了一眼,点点头,脸上没表情,心中却极为高兴。 这是头冰属性龙,血和自己正相合,这么一来,自己的武器就会增加相当大的威力。 对于追求力量的冰律沙而言,这当然是个很好的消息。 不过,他想到另一件事,皱起眉来:“你把你的武器也放进去了?” “嗯。”雷娅看他神情,联想到自己变成紫色的魔杖,不由心里一紧:“怎么了?不妥吗?” “你是火属性,和这头龙不合……”冰律沙一直皱着眉:“你的魔杖质量不错,但是能提供火属性加成的只有凤凰尾羽而已,被冰系属性冲抵,只怕要打折扣……” “啊,”雷娅沮丧极了,自己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勒弗给自己的魔杖就这么被自己毁了。 冰律沙赶紧安慰她:“你也别太沮丧,魔力增幅肯定是大大提高了的,反正你本身火属性已经很纯粹了,不在乎火系增幅的。而且冰属性和火属**融,或许会出现一些更有用的异变也未可知。” “哦。”不管怎么说,雷娅还是有些郁闷。 如果勒弗知道他给自己做的魔杖变成这样…… “龙的其余部位……” “我昨天累了,所以还没来得及处理,”雷娅连忙站起来说:“我现在就去处理下,借用下你的剑。” 冰律沙知道龙皮坚韧,龙骨坚硬,想说等我能动弹来处理,可还没等他开口,雷娅已经走开了。 他想想雷娅虽是个大度的女子,还是怕她觉得自己是不放心珍贵的战利品,还是不说吧。 处理龙的尸体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龙皮坚韧无比,她用剑一点点剔下来,大部分都已经焦黑了,最后能剔下来的,也不过就是四分之一而已。 接着是龙爪,这还好说一点,没有了皮保护的肉,用力砍半天也就断了。 最难的是龙晶,好不容易砍开龙的颅骨,一看自己手都磨破了,血淋淋的,她咬咬牙,继续往下捣鼓,小火看她不易,也跳上来给她助威。 不过它能做的也就是助威而已。 雷娅往下挖了好久,终于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心中一喜,放轻手脚,终于挖出来一块雪白的魔晶,有雷娅两个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美丽无比,带着丝丝寒气。 雷娅大喜,爱不释手看了半天。 接下来还有龙牙和龙筋要处理,但是前者坚固无比,非自己力量所能及,后者技术含量甚高,不是一时半会能处理得完的。 看看时间,估计已经午后了,该回去给冰律沙喂药弄东西吃了。 冰律沙远远看到雷娅浑身都是血污,捧了一大堆脏兮兮的东西过来,忍不住微笑起来。 雷娅把怀里堆得好高的龙皮往地上一扔,一**坐在地上喘着气。 冰律沙忍住笑意,蹙眉问:“怎么不放回你的戒指里。” 雷娅皱皱鼻子:“脏。” 回头又嫣然一笑:“弄干净了再放回去,还有四个大爪子呢,我还没能拿回来。” 突然现冰律沙似乎移动过,不由惊诧:“你起来过?现在就能起来了吗?” 冰律沙脸红了。 雷娅立刻给他检查了伤处,紧皱眉头不高兴地说:“伤口又崩开了,你到底为什么起来?” 冰律沙脸上红色未消,把头扭过去不理她。 雷娅满腹疑问,看看他又看看冰焰,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哦,你……” “别说了!”冰律沙脸红透了,声音低低的,但是恶狠狠。 雷娅反应过来,自己也脸红了。 冰律沙受伤到现在,都没有解过手,当然会需要移动…… 不过他自己能挣扎去解手倒也好,要自己协助他,实在为难…… 但是他为此伤势又重了,作为看护者,雷娅有些自责。 两人尴尬无语,雷娅默默喂他吃药,又做了好消化的饭食给他吃,雷娅再一次默默感激叶,如果没有叶的空间戒指,现在情形简直难以想象。 吃过饭,雷娅想转移注意力,装作若无其事状,对冰律沙笑说:“看看咱们的战利品!”说着拿出怀中龙晶,献宝给冰律沙看。 她终究年少,屠龙的功勋放在面前,由不得还是得意的。 冰律沙接过来,凑着阳光,细细观看,半晌也不由叹息:“真是稀世之宝。” 雷娅笑得很灿烂:“这个是你的。” 冰律沙一惊:“为什么?”随即板起脸:“不,不行,龙是你杀的,这些我都不要。”他转过脸,作出一脸冷淡状。 雷娅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诚诚恳恳。 “冰,没你舍命在前,我现在连命都没了,更不要说屠龙了。这块龙晶确实很好,但它是冰属性的,和我不合,这天下哪里还有人比你更合适,你若不要它,我就把它扔了。” 冰律沙深深看着她,若有所思,半天才说:“雷娅,你知道它价值几何?” 雷娅微微一笑:“管它价值几何,宝剑配壮士,好东西要在最适合它的人手里。……何况咱们如今共过患难,也算得朋友了吧,朋友之间,何必在乎这些?你若是觉得占了我便宜,这龙皮就都给我吧。” 冰律沙轻轻“嗯”了一声,但心里却寻思着要为她寻一件价值相当的宝物。心思辗转间,心底却隐隐泛上一股甜意。看她握着美丽龙晶的雪白的纤手一个劲凑到自己面前,忍不住想连她的手一起握住。 但他终究没好意思。 嘴里无意识说着:“你要那么多龙皮做什么?” 雷娅十分甜蜜地笑起来:“给勒弗做套防具。之前他给我做魔杖时,那位匠师曾经向他兜售过一副龙皮手套,他嫌贵没舍得买,如今可好了,这些龙皮足够他做全套软甲,手套,靴子有余。” 听了这番话,冰律沙心中甜蜜仿佛滚水浇冰,消溶得一干二净,反倒有一丝暴躁和恼怒升起,当下没好气说:“就他那身高,哪里用得着这么多龙皮?” 雷娅一愣,想想说:“冰,你是不是也想要做什么防具,我量量有多的给你吧,估计勒弗是用不了这么多。”她本想有多的自己做个小盾,毕竟防护力差了点,但是……冰律沙要还是给他吧,反正自己也不擅长用盾。 冰律沙也愣住了,反省自己的话确实有这意思,倒像是自己贪心不足,有了龙晶还不满雷娅独吞龙皮似的,又是羞愧又是有些恼恨雷娅不知道他的心思,语气更加恶劣地说:“我要什么龙皮干吗?我什么都不要!” 雷娅因为感激他不顾自己来救她,对他十分体贴,话也说得大方得体,他却这么别扭,大少爷脾气十足,自己脾气也有些上来了。皱皱眉,决定暂时不理他了。 冰律沙看她又一次转身走开,心中又悔又觉得恼怒,想要开口叫住她,却开不了口。 困谷 雷娅再回来的时候,带来一个坏消息。 雪崩把山谷入口给堵塞了,情况非常不好。 以雷娅的目测,就算冰律沙回复到全盛状态,也很玄能出去。 忧虑了一会,雷娅围着山谷绕了一圈,现没有别的出路,看来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本来犹豫要不要告诉已经受了伤的冰律沙,但一想冰律沙对此地比较了解,也许会有办法,就跟他说了。 冰律沙听到之后脸色并无变化,显然之前对这一点已经想到过了,他沉思片刻,说:“我伤好之前估计没有什么好办法,现在还是先暂时在这里安顿下来,你去看看龙**,适不适合我们暂住几天?” 龙**,龙的居所。 传说中龙都是金银珠宝的爱好者,龙**里总是少不了宝贝的,雷娅之前也闪过这个念头,但因为忙于照顾冰律沙,又要去处理龙皮龙筋之类的战利品,一直没有时间。 现在被冰律沙提醒,当然要去看看了。 何况女皇要求找的初始之水说不定就在这里呢。 虽然雷娅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能完成这次的使命,也不打算为了什么初始之水去冒险,但是如果能够顺便完成,当然再好不过。 于是她带上小火,就去探龙**。 这个巨大洞**在山壁上,地势偏高,所以还是很干燥的,并不湿冷。 让人失望的是,里面并没有什么珠宝,反而是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骸骨,大大小小不等,其中还有人类的。 传言也并不是那么可靠啊。 好在腥臭之气还不算太重。 接下来是繁重的打扫卫生,虽然有小火帮忙,还是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把这些骨头清理出去,弄干净,找了点带香味的草药熏了熏,把床铺被褥弄好,在洞口撒了防止蚊虫的药物。 雷娅回到冰律沙身边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多年没有累成这样了,冰律沙可能现了她的疲累,颇有愧疚之意,眼光柔和了许多。 雷娅朝他笑笑,让小火过来。 冰焰虽然更擅长负人,但如今已受了伤,自己能过去就行了,把冰律沙负过去的责任,要落在小火身上。 小火从没有背过除雷娅以外的人,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后很不高兴,呜呜抗议了几声。 雷娅摩挲着它的脖子好言安慰:“小火,乖乖听话。” 它才不情不愿,像骆驼一样卧下来。 不过人家骆驼是屈下膝,它是整个肚子贴地地趴着,还拿前爪垫着下巴,一付消极怠工的惫怠模样,看得雷娅直想笑。 雷娅扶着冰律沙往小火身上挪,因为怕弄裂他的伤口,这个活儿格外艰难,她本已疲累,此刻更是大汗淋漓。 冰律沙对于自己需要这般连累人显然懊恨不已,僵着脸,倔强地宁可自己伤口开裂,也不愿意把体重过多放在雷娅身上。以至于雷娅一直轻唤: “哎,小心些。” “冰,你不要……逞强了!” 冰律沙看她被自己压得摇摇晃晃的,还一直在啰嗦这些,心里又是恼又是酸,想要叫她闭嘴,又怕语气过重伤了她心,最后只是好容易压低了声音,生硬地说:“……我能行,你……”想了想还是说:“你别担心。” 他可能从没有对女人说过这么柔软的话,说完又脸红了,别过脸去。 雷娅再次愣了下,想想又觉得有些想要微笑。 她想,冰律沙虽然看上去少爷脾气重了些,倒还不失是个能做朋友的人。 好不容易把冰律沙弄到小火背上,调整成一个不易碰到伤口的姿势,小火虽心有不满,终究还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一路小心把冰律沙驮到龙**里。 冰焰蔫蔫地跟在后面。 到了地方,又是好一番折腾,才把冰律沙安置在厚厚的干净被褥上。 接着雷娅又要忙碌着给他换药,又要做晚饭,冰律沙看着不忍,忍不住扬声说:“你别忙了,我不想吃……我想吃干粮。” 雷娅也受了伤,昨夜照顾他也是没能好好休息,又这般疲累,他深知魔法师的身体比普通人尚有不如,她又是这般年龄的一个弱质少女,再这样下去只怕也要病倒了。看她这么倔强,忙里忙外似乎精力充沛,他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些酸涩微疼,想说些软语温存的话,又觉得说不出口,到头来冲口而出的却是这样的话。 雷娅回头微微一笑:“等你身体好些再吃干粮吧,这两天我还是给你做些容易消化的。” 雷娅的小火墙上,锅里炖着加了好些药材的雪罴肉汤,香气慢慢开始飘溢出来。 雷娅取出些药,先把口服的喂了给他,又掀开他衣服,给他换伤口处外敷的药。 冰律沙看她柔软的手在自己身上忙碌,只觉得浑身有些燥热,口干难耐,心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手似乎有了自我意识,想要上前抓住她,抓住了要做什么却又有些模糊不明。他费尽了力气才得已僵卧不动。 雷娅全无所觉,换好药看他面孔嫣红,还吃了一惊,伸手摸他额头,“你又烧了吗?” 冰律沙直觉一闪,伸手抓住她的手,用力了些,雷娅小声痛叫了一声。 他连忙放开,扭过头去,心跳得厉害,开口声音低哑,闷闷的:“你别碰我……” 雷娅有些不高兴,揉着被他捏痛的手,心里想,没见过对女人这么防备的男人,我们相处也好些日子了,我对你有没有企图还看不出来吗? 心里憋气,她就再不肯理睬他,连晚饭好了,盛给他时,也板着脸冷冷的,更没说要喂他了。 好在冰律沙也没介意,他自己吃东西虽费劲,却宁可自己吃,免得她靠近自己时自己会有情不自禁的奇怪反应。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就很僵,雷娅吃完东西,就在离他颇远处铺了床,赌气睡了。 她本已筋疲力尽,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冰律沙却在洞中的黑暗里,独自睁着眼,很久不能入睡。 困居谷中的岁月很是难熬,六七天时间过得像一年一样,这谷里什么动物都没有,若非雷娅戒指里存粮丰富,这食物就将成为很大的问题。 雷娅再次默默感激叶。 可是带的药剂却渐渐用完。 她之前和叶,蜜埃勒在黑暗森林里搜集的药材不少,也装在戒指里,回到皇城并没有及时取出来处理,极品桃花运花花门生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冰律沙看她一下下从戒指里取出各种各样的奇怪药材,不由睁大了眼睛。 稀奇古怪的药材堆了半人高,雷娅舒了口气,又把索恩师傅当初给自己买的那些工具拿出来。 冰律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还是药剂师?” “嗯。”雷娅一边低头摆弄自己那些东西一边回答。 好久没做药了,要先好好想想,这些材料的使用也要好好统筹一下。 就着现在这些现成材料,可以做哪些药呢? 营养药剂? 没问题。 小型补血药? 好像少了一味…… 肯纳库拉药剂? 这个好像倒可以。 …… “雷娅,你每次出门除了成品药剂还带这么多药材吗?” “哦,也不是每次……” 雷娅忙着做,心不在焉地回答。 几个小时后,小山般的药材少掉了一大半,大大小小的玻璃瓶装了好几十瓶,五颜六色的。 冰律沙见识到了一场现场配制药剂秀。 雷娅心满意足站起来,把剩下的药材和成品都扫进戒指里。 晚上冰律沙吃药的时候,很有双目一闭,视死如归的样子。 不过雷娅的配药能力是索恩大师训练出来的,虽多时不用,还是很过硬的。 冰律沙一天天好起来。慢慢也能够站起来活动活动了。 雷娅慢慢可以把注意力从他身上抽出来了。 他们都在想着出去的方法。 这一天,却又生了一件事。 雷娅早上在洞里没看到每天懒洋洋卧在她怀里的小火,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几天小火一直没什么精神,东西吃得也不多。 雷娅着急起来,出洞去找它。 没多久在一个小雪丘旁边现了它。 小火把身体蜷成一团,似乎十分痛苦,还不时抽搐一下。 雷娅吓坏了,连忙扑过去,抱住它:“小火,你怎么了?吃了什么东西吗?” 这谷里没什么可吃的,难道……小火吃了龙肉? 那个可不能胡乱吃啊。 雷娅想到这里,真是心急如焚了。 小火在她怀里,睁开眼无力地看了她一眼。 雷娅现它浑身很热。 烧吗? 正急得手足无措,后面一个声音响起: “它要长翅膀了。” 雷娅回头一看,正是冰律沙,撑着他的剑,很狼狈地站在那里喘着气。 飞行 小火的痛苦翻腾折腾了很长时间。 但是这孩子还是不怎么呻吟痛吼的,只是忍不住才叫两声。 雷娅看着它毛茸茸的背,心痛极了。 冰律沙迟疑了一下,把手放到她肩上:“别担心,它没有危险。” 雷娅心乱如麻的时候,这种安慰让她觉得好了些。 她没有躲开。 冰律沙心中跳过一阵不能说轻微的喜悦。 可是放在她肩上的手却又有几分忐忑。 小火在一阵激烈的抽搐后,后背开始鼓起两个小包,它终于忍不住出一声惨叫。 “小火。”雷娅眼泪下来了,她想帮它,却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此刻的她,就像看到生病的孩子却无能为力的母亲。 想把痛苦的小火抱在怀里,却又怕只能妨碍它。 冰律沙看到了,有些吃惊,他曾想象过她哭的样子,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看到。 他想给她擦眼泪,又觉得不大好意思,看她肩膀颤抖,又觉得心痛,直觉上去拿双手揽住她肩膀,才现自己造次,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雷娅吃了一惊,抬头看他,挂着泪珠的面孔真说得上梨花带雨了。 冰律沙心中一软,几乎是很温柔地说:“不要担心了,它很快就好了。” 换牙,本就是云火兽从幼年往成年进化的标志。 雷娅回复记忆后看的书终究还是少了些,冰律沙对此却是清楚的,那次小火换牙,他就知道这几天它就要长翅膀了。 小火背上的两个鼓包越长越大,终于破裂,黑色的一点小尖露了出来。 “加油,小火。”雷娅给它打气。 小火真的是在拼命用力,好像小鸡破壳一样,把翅膀拼命往外挤。 终于,一双展开有一米多长的黑色双翅完全从鼓包里挤了出来,说是黑色,隐隐还有泛青的金属光芒,不过现在羽毛都是湿漉漉的,贴在一起。 小火的痛苦似乎终止了,只是全身力气也用完了,虚弱地趴在地上,肚子无声起伏。 雷娅这才敢过去,轻轻抚摸它的头,柔声说:“小火,没事吧?” 小火抬眼看她一眼,黑黑润润的眼睛十分温存,不象一只凶恶的八阶魔兽,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它轻轻舔了一下雷娅的手,告诉主人自己没事。 被雷娅喂了两瓶营养剂之后,小火恢复了一些力气,开始一下下有气无力煽动着翅膀,把翅膀弄干。 雷娅伸手摸了摸它的翅膀,异样的触感让她忘记了刚才的忧虑。 雷娅站在冰棱旁边,关注地仰头望着。 天空中,火红的身影伴随着青黑色的煽动盘旋着,突然一个俯身往她冲过来,快要掠到她时一个急转,重新冲上天空,留下一声得意的叫声。 “臭小火,”雷娅定了神,笑骂:“敢吓唬你主人!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自从前天恢复了精神,长了翅膀的小火就一直保持着这种得意洋洋的精神状态。 它已经成年了,以后不但会吐火,还能役风。 还可以飞行。 以后看到阿秀也不用忍气吞声了。 可以明正言顺朝冰焰翻白眼。 雷娅阻止了小火练习风系魔法的迫切需求,而要求它先练习飞行。 正好指望它把自己和冰律沙**谷呢。 小火越飞越高,简直只能看出一个小红点了。 冰律沙走到雷娅身边。 他伤势虽未能痊愈,但也差不多可以自由走动了。 冰焰温顺地跟着他。 和雷娅同小火这种亲昵的关系不同,冰律沙和冰焰之间还是很相敬如宾的。 “冰,看小火飞得多好。”雷娅对于自家宠物的洋洋得意显然是共享的。 “嗯。”冰律沙点点头。 “它进阶得正是时候,咱们终于可以出去了。” “嗯。” “可惜这里也没有初始之水……”雷娅喟叹一声,很怅然底下要去哪寻找。 冰律沙看她一眼,终于说:“我最近不忙。” “嗯?” 冰律沙不再接着说下去,似乎有些愤然。 “哦。”雷娅自明白了,他是在委婉地表示自己不着急,可以慢慢陪她找。不知怎么,脸也有些微红。 不过我着急啊。 雷娅想到那占据了肯亚身体的恐怖恶魔,方有些活泼起来的心思又沉沉地沉下去。 冰律沙看着她沉下脸色,心中又是有几分不忿又有些伤感。 这滋味,又酸楚又苦涩。 刚才飞得看不见了的小火在高空中突然出一声吼叫,然后直冲下来,雷娅吓了一跳,但是小火飞快而下,却又不象受到了攻击,转眼降落在她面前,收起翅膀,又交了几声,声音里充满惊喜。 雷娅听出来了,不由奇怪:“你怎么了,小火?看到什么了?” 小火冲过来,出更加急切喜悦的声音。 “还是看到谁了?” 雷娅抬起头,悬崖上似乎有人声传下来,但太远了,听不真切。 小火看她不解,急得拍拍翅膀,又飞了上去。 雷娅莫名其妙,可心里又生出几分期待来。 过了一会儿,上头远远抛下根绳子来,一个红色的小点开始沿着绳子往下攀。 “有人!”雷娅睁大眼睛,激动起来,甚至拍了旁边的冰律沙一下。 冰律沙眯起了眼睛。 小火又冲了回来,重新出现在雷娅的视野里,不过这次旁边似乎还有个红东西。 两个红点盘旋着往下飞。 “小火真不简单啊,”雷娅愣住了,感慨:“这么快就找着雌云火兽了?” “哼。”冰律沙哼了一声。“跑这里居然也能找来?” 雷娅回头看了他一眼,颇为诧异。 这时候小火已经近得能看清了,而它旁边的那个红点,也可以看出不是云火兽了。 “阿秀!”雷娅激动地叫起来,声音都变了,“是阿秀!” 冰律沙不作声。 雷娅的视线朝那顺着绳索下来的红点转移过去,出一声欢呼,拔脚朝那边跑去。 冰律沙独自站在原地,凝望着雷娅欢喜跑远的身影。 重逢 风在耳后挂过,心脏跳得很快但有规律。 雷娅并不知道自己重见勒弗会这么欢喜。 雷娅跑过去的时候,勒弗正挂在绳子上即将落地,雷娅飞奔过去,在他面前猛地煞住。 “雷娅。”勒弗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无论男女看了心里都觉得他很讨人喜欢。 雷娅也不例外,不知不觉间脸上已满是笑容:“勒弗。” “你果然在这里!”勒弗整理好自己腰上的绳子,转身似乎想拥抱她,最后还只是站在她面前。 “……我们路过这里,我想一路上都没找到你,估计你已经进了这山,就擅自让他们在外面驻营,我自己带了些人进山来找,你果然在……怎么困在这里了?这么不小心?我要没来你可怎么办?越来越不让人放心了,雷娅……有时候我会想你真的是传闻里这么厉害的雷娅吗?----哦,小火长出翅膀了?它飞上去看到我我才知道你在下面的……” 重逢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勒弗整理着红色皮袍,刚才攀下来都弄皱了。 雷娅都不知道先跟他说什么好了:“……我怎么不让人放心了?你知道我们战胜了什么吗?对了,他们是指谁?你带了很多人来?有事?” 阿秀和小火也降落下来,阿秀直扑雷娅的酥胸,小火则混头混脑朝勒弗扑过去,口水与羽毛齐飞…… 两人于是不但要叙旧还要躲避彼此宠物的袭击,更加手忙脚乱…… “对,回头告诉你,先出去了再说……小火,老实点!----叶和蜜埃勒呢?你们战胜了什么?……小火!好,我知道了,你的翅膀很漂亮……” “……阿秀,你越来越漂亮了啊……想我没?我也很想你啊……唔,你家主人欺负你没有?叶他们没来呢……” 两人两兽热热闹闹往回走。 冰律沙看着他们这样热闹地走过来,虽然勒弗个子不高,只比雷娅高一些,她如云般美丽的黑恰好飘拂在他的脸颊肩膀,勒弗的容貌虽不出众,但在美丽的雷娅身侧,一点也不觉得不般配,他红色的衣服和头在这一片银白的世界里散着任何人都无法忽略的存在感,两人脸上有同样灿烂的笑容。 动作手势也一样的挥洒自如。 这两个人,有说不出的相像。 果然同是火系的人吗? 她,原来不只是会那样淡淡微笑,还会笑得这么灿烂吗? 冰律沙的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脸上一片寂静。 勒弗突然抬头,也看到了独角兽身畔的冰律沙。 笑容在他脸上消失。 “他怎么在这里?”声音里明显的不高兴。 雷娅叹口气:这两人果然是死对头。 简要地把自己和冰律沙的偶遇向勒弗交待了一下,以及受到龙的攻击,将其战胜,冰律沙为了自己受了重伤等等。总共不过花了两三句话。 三人走近。 两位男性都不怎么肯先开口。 雷娅却也觉得让自己来和稀泥颇为委屈加麻烦,决定采取放任自流的政策。 终于…… “冰冻沙拉,你这样子可真成沙拉了,红红白白,黄黄绿绿的……”勒弗率先开始嘲笑。 冰律沙的样子确实有些狼狈,尤其是身上的绷带之类的…… 勒弗的嘲笑让他找回了针锋相对的感觉,冰律沙也开了口:“这么远都能找来,你属狗吗?火球,你对女人果然热情……” …… 雷娅突然现自己很容易头痛,强笑说:“你们继续,我去收拾收拾……” “我至少没有为了在女人面前装好汉伤成这样……” “你也没见过什么龙吧?有只凤凰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 身后的冷嘲热讽继续传来,雷娅头痛欲裂。 这两人见了面智慧就下降到十岁以下的程度。 她紧走几步,跑到洞深处去收拾行李,把用得着的东西往戒指里乱扔。 没有听到后面沉默了之后的后续: 两人相遇后狂风乱雨般的互相攻击之后,有了暂时的中场休息,勒弗再开口时,有了几分郑重诚恳:“谢谢你保护了她。” 冰律沙毫不领情,冷笑一声:“你凭什么替她谢我?” 两人都闭上嘴不再说话。 等到雷娅跑出来时,两人在冷场中,空气中的寒意比万年冰川还要强些。 龙身上能搜刮的部位雷娅早已都处理好了,洗干净,晒干,放在戒指里。 龙筋是冰律沙情况稍好之后帮她剖开肉抽出来的,还让雷娅颇赞赏了一番他的剑术。 瓜分方式也早说好了,龙晶是冰律沙的,龙皮是雷娅的,龙爪龙筋龙牙龙血一人一半。 本来龙爪雷娅是不要的,后来想想也算是能够证明自己的战利品,送给父亲一定会很高兴。 有了会飞的阿秀,小火,还有了可供攀岩的绳索,三人三兽自然很容易上去了。 悬崖上大约有个几十个勒弗手下的士兵在等着。 冰律沙看了,也惊讶了一下,不过他不爱表现出来,只是看了一眼勒弗,问:“火球,出什么事了吗?” 勒弗苦笑了一声:“没错,事情还真不算小。” 原来,半个多月前,冰原西部的亡灵一部突然和乌雅加纳丧失了联系,并且有叛变的迹象,勒弗是临危受命的,带着一支联军过来,如果亡灵一族真的叛变了,就直接剿灭。 在黑暗联盟内部,亡灵也是很受排挤的,大家都还是对它们抱有相当的警惕。 当初亡灵要加入黑暗联盟时,曾经产生过激烈的争议,比如说勒弗家和冰律沙家的先祖,都是激烈的反对者,但是最后它们还是加入进来,还签订了很严苛的条件,比如说,不蒙召唤,它们就不离开冰原西部一步,还有不能随意扩大亡灵的数量,除非战争需要。 所以,亡灵的异状虽然引起了黑暗联盟内部的一些激荡,但是大家并没有太过紧张,因为它们的力量不能算是很强的。 勒弗刚回国,立刻就被派过来担此重任,所谓联军,也是从现成的他手下的军队加上地系,暗夜精灵的一些部队临时凑出来的,值得一提的是黑暗神殿派出了相当数量的萨满法师,正是专门克制亡灵的。到了冰原边缘的时候,加入了一支派过来担当向导的冰系军队。 这支大军的总数,大约是五万人。 雷娅跟着勒弗下山之后,就看到了相当可观的驻军。 看到统帅回来,都出了欢呼声。 而最强烈的,就是冰系的战士们,因为看到了自己家的少主人也居然跟着下来了。 他们穿白色,人数不算多,大约有三千人,但都彪悍精壮,看起来战斗力极佳。 雷娅看了一眼,笑吟吟对身边的冰律沙说:“你们部族还真是擅长出产帅哥呢。” 冰律沙扫了她一眼,看着朝自己欢呼的手下们,一向冷淡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们的统领上前向少主人屈膝行礼,抬起头来笑着问:“少爷,您怎么也在这里?恰好在山上修行吗?” 冰律沙点点头。 那人看了一眼雷娅,又看看勒弗,觉得情况有些诡异,但是他家少爷似乎并无意给他介绍这位少女,只好摸摸鼻子,不再作声。 勒弗那边也是欢声笑语的,勒弗摆脱了过度热情的手下们,凑过来一看,正好就看到冰律沙的手下屈膝行李,就开口说:“冰冻沙拉,你们家的规矩还真大!” 冰律沙横了他一眼,“都和你家一样没大没小吗?” 勒弗哈哈一笑,大声说:“出吧,去看看那帮骨头架子在搞什么鬼!” 义务调解员 一只未成年的公雪罴懒洋洋在冰上趴着。 虽然还没成年,它也是这一片的霸主了,当它要晒太阳的时候,谁也不敢打扰它。 可是今天,它被一阵异响吵醒了,它异常恼火地醒过来,正待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突然现有些不对劲。 这响声似乎有些范围大得异常。 它平素不大动的脑子停顿几秒后,顺应天性里的一点谨慎,它躲了起来。 当时,它当然不知道,这个举动挽回了它的生命,使它免于成为某人空间戒指里的肉类储备。 在它躲藏的冰丘几十米处,浩浩荡荡的人类队伍如流水般通过,虽然这些两足直立的动物看上去体型很小,杀伤力有限,但是恐怖的数量使它一直躲藏着,大气也不敢出。 雷娅和勒弗并马走在队伍的前沿,很显眼。 冰律沙离他们不远,被自己部族的战士们围在中间。 这支部队辎重有限,又要追求度,所以一辆载人的马车也没有,不管是身娇体弱的萨满还是各部的法师,都要骑马或骑兽。如今身上带伤的冰律沙和身为女性的雷娅也不例外。 冰律沙心疼冰焰伤势未曾痊愈,所以另外骑了一匹不大颠簸的骑兽,让冰焰自己走。 勒弗的红色皮袍是火焰鼠的,保暖性极其好,他看到雷娅裹着银白色的雪狐皮裘犹自冻得瑟瑟缩缩,不住需要调动火元素保暖,连忙要和她换。 雷娅推托了一下,还是跟他换了,顿觉暖和了不少。 大皮裘对于男女区分不大,都十分厚重,一个男人穿雪狐皮裘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勒弗的亲兵们看到统领毫不犹豫穿着女人的皮裘,依旧趾高气昂状,都不由窃笑。 待看到裹着红色皮裘的雷娅,容姿绝艳,黑如墨玉,只有一点红唇和红衣相互呼应,都呆住了。 勒弗脱掉了火焰鼠皮裘,果然冷了不少,搓搓手,笑骂说:“真倒霉,这里真够冷的,雷娅,你还冷吗?” 雷娅还未及回答,冰律沙不咸不淡来了一句:“你得罪人了吧?这种差事派你来。” 勒弗“嘿嘿”一笑:“反正有你陪着,我也不觉得亏得慌。” 雷娅打从听说了亡灵一族的异动,就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和那附在肯亚身上的魔神有关。想来想去,她还是偷偷和勒弗说了此事。 在葡萄园和魔神遭遇的事情她没有详说,当然也没说她差点丧命,但是勒弗听了还是极为懊丧:“早知道会有这么危险的东西,我应该留下来帮你,叶他们都已经身受重伤了。” 雷娅摇摇头:“你那么忙,没事的,我不是好好的吗?” “雷娅,我……”勒弗第一次觉得组织语言颇有难度,想想挠挠头说:“这次……打起来我会保护好你的,没事,不要担心……” 他大概也是第一次对女人这么说话,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雷娅看着他,突然微笑了一下,高兴起来,说:“勒弗,我剥了龙皮,打算给你做全套软甲呢!可惜匠师不在,要不立刻做出来,这一战也能增加不少胜算。” “放心吧,”勒弗一如既往作豪气干云状,“骨头架子奈何不得我。不用龙皮甲也没事。哈哈,你要匠师跑这冰天雪地来做东西,还不要他命嘛。回头咱们回乌雅加纳再找他,我还给你弄了点好材料,打算给你做件法师袍呢。” 雷娅却没他乐观,皱起眉头。 勒弗知道她在想那个附身的恶魔的事,也揉了揉下巴,“唔”了一声,说:“那个来历不明的东西确实有几分危险,咱们先看看,实在不行也可以跑。” 雷娅点点头。 她和勒弗,冰律沙都算得当世的少年高手了,三人联手,就算打不过那个恶魔,也不会连逃跑都跑不掉吧。 勒弗怕影响军心,这件事并没有和任何人说。 走了一阵子,冰律沙驱骑兽过来,冷冰冰说:“饿了,雷娅,吃饭吧。” 他要吃饭,不跟作为统率的勒弗说,却对雷娅说,一副旁若无人状,还有撒娇嫌疑,雷娅顿觉有些哭笑不得。 看看勒弗,勒弗果然已经开始嘲讽:“你这一受伤可娇气了不少啊,雷娅又不是你妈!” “你说什么!”冰律沙剑眉倒竖,剑“呛”的一声已经出鞘。 “拔个剑就怕你不成!”勒弗不甘示弱冷笑,束好衣袖,“好久没练练,我正手痒呢。” 两人拉开架势要打架,兵士军官们立即很有默契地后退,清出一大片空地。 雷娅又好气又好笑,只好上去劝架。谁知道这平时单独对着她还好的两人居然很不听话了。 一个冷冰冰说:“你躲开,要不伤了你我不负责。” 一个说:“到我身后去,别受伤了。” 雷娅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温柔淑女,一怒之下放了堵高达三米的火墙横在两人中间,冷笑说:“你们打啊!还记不记得正事了!” 两人震惊之余,倒忘了丢脸,都呆滞状看着她。 勒弗手下的亲兵们,却从此再也不敢对着他和这位美女挤眉弄眼…… 吃饭,行军,勒弗和冰律沙鲜少有不针锋相对的时候。 因为冰律沙受了伤,雷娅不免对他体贴迁就些,伙头军送来做好的食物,这位仁兄尝了一口扔到身后,“难吃。”然后看着她:“我要吃烤肉。” 勒弗火冒三丈。 雷娅连忙按住他,“我跟叶学了几手,正想做给你尝尝看呢。”做出温柔微笑状。 勒弗听到她的意思是要做给自己吃,这才转怒为喜。 于是五万大军参观雷娅小姐用火墙烤肉。 事后均点头赞服:“不愧是火系魔导师。” 至于手艺如何,最后只有这两位大人吃到了。 雷娅自己累得不想吃了,喝了些羊奶,直到那俩为了最后一块肉差点打起来了,她才悍然介入,没收掉最后那块惹祸的肉,横眉怒对:“我还没吃呢!” 晚上要睡觉,雷娅为了免得再去当这俩死对头的调节者,自己早早搭了个帐篷带着小火睡觉去,不一会儿,阿秀也钻进来凑热闹。 这一夜,倒还安稳。 夜间长话 第二天夜里,阿秀无视白天主人的抱怨,继续钻雷娅的帐篷。 可是睡到半夜的时候,睡在雷娅怀里的阿秀却突然醒了,钻出被窝。 雷娅被它细微的动作惊醒,看着它像鸡一样轻轻两足走到门口,钻出去,才扇起翅膀飞起来。 雷娅坐起来,揉着眼睛,一脱离温暖的被窝,刺骨的冷就袭来了,她连忙裹紧勒弗的火鼠袍,尽管自己已经穿了两天,衣服上依然隐隐有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这味道两天来已经自动和温度挂钩了,现在一裹上,就觉得心安体暖,忍不住微笑起来。 阿秀半天没回来,看来不是去大小便的。 难道勒弗出事了? 想到自己其实一直在内心深处恐惧和担忧的恶魔,雷娅心里紧了紧,不敢松懈大意,她起身穿好衣服和鞋,走出帐篷。 小火打了个呵欠,不情不愿地跟出来。 晚间虽天不黑,却要更加寒冷,从相对温暖的帐篷里出来,不要说雷娅,连小火都打了个寒噤。 雷娅寻找着阿秀的踪迹,很快就找到了。 阿秀的火红色艳丽羽毛有微微的光芒,在哪里都很显眼。 雷娅找过去,果然,黄昏般苍茫的天色中,勒弗一个人站在那里。 阿秀是来陪主人的。 契约兽与主人间往往心灵交通,它是感觉到勒弗一个人没有睡觉吗? 勒弗又为了什么站在这里? 寂寞吗? 雷娅远远看着。 勒弗毕竟是魔武双修,耳目比雷娅灵便得多,很快就现了她,转过头来。 雷娅朝他笑笑,走了过去,站到他身旁,轻声问:“你在干什么呢?这么晚不睡……” 勒弗也冲着她微笑,声音比平日温柔:“我在看北边。” “北边?” “是的,我在想北边是什么。” “极北之北吗?” “嗯……”勒弗声音有些缅怀,“小时候,我和冰律沙,还有洁丝藤娜拜在同一个武功师父门下,一起生活,一起学武,那时候,我和臭沙拉关系还没这么坏,曾经越好长大了要一起踏遍全世界。” “哦……后来怎么就变坏了?” “后来,好像为了抢个什么东西,很微不足道的……要不就是为了谁先嘲笑谁?”勒弗挠挠头,“不记得了。” 雷娅甚汗。 “关系坏了,当然不会再一起去游历……何况我们大一些也各回自己的部族了。后来我长大一些,也去了很多地方,才现蒙哈伏大6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大……有时候我会想,希望森林的南面是什么呢?极北冰原的北面又是什么?东海之东呢?这世界上难道只有蒙哈伏一块大6吗?” 雷娅点点头。 她理解勒弗的感觉。 世界之外还有世界吗? 天空之外还有天空吗? 总是想要知道更多的,更神秘的,想要去一窥永恒的影子。 她记得自己有一篇日记就是专门写这种感觉的。 “雷娅,”勒弗抓住她的手,“等这件事结束,我就不接受乌雅加纳的任务了,咱们一起去探索吧?----我会给你三倍的薪水加特别津贴……”说到最后,他撑不住笑出来了。 火红的头因为这有些孩子气的微笑而更加绚烂,雀斑也更加可爱。 雷娅也忍不住笑了,眼睛变得弯弯的:“好啊,不过咱们要定一次新的契约。” “没问题。” “叫上蜜埃勒和叶。” “嗯……”勒弗摸着下巴沉吟,“好吧,----不过不带臭沙拉。” “哈哈。” 两人聊了很久,勒弗从小时候的恶作剧聊到十三岁时曾经暗恋过的姑娘,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我每年的生日许愿都会记下来,从七岁开始……七岁的时候,我的生日愿望是得到一整套乌雅加纳库特罗产的帆船模型;八岁的时候,是希望得到一把镶上火晶的小刀;九岁的时候,我希望夏天可以和父亲一起去加亚那平原狩猎;十岁的时候,我的愿望是可以把武功学到最好,让师父和母亲夸奖我;十一岁的时候,我希望成为有史以来最厉害的火系魔法师;十二岁的时候,我的愿望是让冰冻沙拉跟我讨饶投降;十三岁的时候,我希望我喜欢的那女孩会接受我的情书----不过她嫌我不够英俊,喜欢上了臭沙拉;十四岁的时候……十四岁的时候……” 看到一直笑嘻嘻的勒弗突然有说不下去的表情,雷娅有些惊诧,隐约知道他必然那时候遇到了比失恋伤心的事,于是柔声问:“怎么了,勒弗?” 勒弗神色沉郁下来,低声说:“十四岁那年,我的愿望是重伤的父亲不要死……但他还是死了……” “哦……”雷娅低下声,心里为他难过,却知道这时候说什么话都并没有太好效果,轻轻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 勒弗的睫毛静悄悄凝注不动,雷娅从侧面看,现还蛮长蛮动人的。 “……那个时候,”他的声音充满追忆,却很平静:“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有一些事情,是无法避免……无论你是谁,有多么强,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做到的,再怎么祈祷,再怎么热切的期望,许愿,也没有用,神不会听到,现实也不会为你的强烈的愿望就改变……” 雷娅听得突然鼻子一酸,心里也涩痛起来。 她想起了她失去的记忆,她的日记…… 还有安洛卡。 她深藏的记忆里,一定藏着可怕的伤口吧? 所以即使知道了往事,她也不愿意恢复记忆。 也许正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就不想恢复记忆,所以才一直都无法恢复吧? 那个时候,自己的心里到底是怎样的? 被背叛的时候,身体流血的时候,生命开始渐渐衰竭的时候,自己心里是不是在热切盼着这一切不过是个误会,是不是盼着牵系着自己少年时所有爱慕与温情的安洛卡,并不舍得这样来伤害自己? 可是不管她怎样盼望,一切都无法改变。 她眨着眼睛,把眼睛里的水汽拼命往回驱赶,浑身都僵硬了。 别转身,别现,勒弗,我现在不能和你说话,也不能动,要不然哭腔会暴露,眼泪会成型,面部肌肉会失控的。 我不想在你面前表现出这样难看的样子。 勒弗自己恢复得还比较快,现雷娅久久不语,有些惊异地转身,看到她躲藏的悲伤表情,心一下软了,按住她肩膀,柔声说:“别难过,雷娅,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不会让亲近的人出意外了----我现在,已经比较强大了。”他亲眼看到静静的眼泪从她美丽的面庞慢慢滑落,突然觉得心跳得很难受,他迟疑着,嘴唇慢慢靠近。 可就在这时雷娅恰好仓皇转过脸去隐藏眼泪,他被这动作惊了一下,急促煞住,尴尬无比,咳嗽了一声。 声调一变,勒弗用过于乐观和大大咧咧的口吻说:“真的啊,雷娅,你别难过了,这么大的人哭鼻子很难看的。”一边还大力拍打着她的肩膀来加强语气。 “谁哭了!”雷娅匆忙抹掉眼泪,转过来狠狠瞪他,“你哪只眼睛看我哭了!” “我看错了!”勒弗立即作从善如流状。 雷娅破涕为笑,“后来呢?十五岁的愿望呢?” 勒弗尴尬笑笑:“十五岁以后……过生日我就不再许愿了。”看了她一眼,加了句:“长大了嘛,我已经是男人了。” 断绝的言灵之路 雷娅和勒弗,冰律沙一行人在冰原跋涉的时候,在黑暗森林之南,与希望之森交界的幽秘丛林里,一对男女也在跋涉,艰难程度也不在他们之下。 蜜埃勒有些烦躁,匕挥动下,把几个大叶子的藤蔓植物砍得稀烂。 突然手腕一沉,现叶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挑衅地扬眉:“干吗?我砍叶子又没砍你!” 叶微微一笑,把她拉近一点,贴近自己身体。 蜜埃勒居然脸红了。 她很久以来,对着各色各等的男人,嬉笑怒骂已惯,很久都没有过不好意思的感觉,这几个月来,情绪却波动很大。 交了一个好朋友。 认识了眼前的男人。 莫名其妙的遇袭,失去了保存多年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处子之身,还差点死了。 可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她现在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乱。忍不住大声说:“你怎么能这样做?” 叶微笑了:“我怎么做了?” “你的言灵修练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都现在了……也许过两年你就能正式称为言灵师了……”蜜埃勒越说却气愤。 叶再次微笑了:“我其实武功还不错,也许能成为很好的剑士,蜜埃勒,不用太担心……虽然有时候可能需要你保护我了。” 蜜埃勒现两人贴得太近,尴尬起来,扭过脸去,低声说:“少废话了,我们快赶路,雷娅那丫头自己去了冰原,我怎么都不放心。” 叶淡淡的男性味道太过影响她的嗅觉,她企图挣脱开来。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和他这么接近了? 还记得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黑暗森林里悠闲自得散步,仿佛他家花园的样子。 这家伙说谎的时候,还真是像吃饭一样从容自若。 蜜埃勒摸摸自己垂到胸前的长。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二十四岁了。 明明十五六岁时候的情景,还好像在昨天一样。 和雷娅不一样,我没有那么高的天赋,没有显贵的家庭背景,没有一个强大的师门,也没有绝学可以传承。 从小就没有见过爹妈,有一顿没一顿的流浪生活,也居然好好长大了。也算是运气好的,遇到了那个盗贼师父,虽然也只是个三流的盗贼,至少教会了我还算像样的保命的本事。----虽然,他那么快就死了。 于是辛苦的练习,因为年幼的自己也明白这是唯一的翻身机会。 否则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呢? 一个流浪的小乞女。 绝大多数都长不大的,就算能长大,姿色稍微像样些的,大概也只能是做个最低级的妓女吧。 而她,一天天变强了。 十五六的时候,就开始在佣兵里混。 可这更加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为了保住小命,有多么不容易啊。 她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性感迷人那些恶心的男人盯在她身上的目光,就更加的恶心,龌龊和急迫,好像情的公狗。 蜜埃勒执拗地要保住自己的贞操,就像能保住自己最后的梦想一样。 有时候要玩些阴谋,有时候要拼命,有时候险象环生。 她一天比一天更泼辣,作出豪放的样子来保护自己。 毕竟,越羞涩只能让男人越禽兽而已。 说起来,运气也算不错的。认识了一些不错的人,本事也一天比一天更大。 不那么容易死了,了结那些色狼似乎也越来越不难了。 那时候有时也会想象自己有一天会爱上什么样的男人。 隐约觉得应该是个粗豪,肆意,与众不同的汉子,有着能够征服自己的气度。 总之不是像面前的叶这样,年少英俊,干净,安静。微笑少言,能做精美的饭菜,一双手永远干干净净,随时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乍一看简单而无害,却又像晨雾般难以看清。 本来还以为他会爱上和他年龄差不太多的雷娅的。 可到头来,贞操还是稀里糊涂就丧失了。 和命一起,丢在一个恶魔的手里,只是被当作一种类似食物的东西。 真是不值! 听雷娅的描述,自己还好是在丧失知觉的时候被凌虐的,死里逃生,醒过来反正浑身都是剧痛。 就当受了场重伤吧,反正什么也不记得了。 叶紧紧抓住她手臂,使她难以挣脱,蜜埃勒虽然不是战士而是盗贼,力气也是不小的,却一时难以挣脱。 她很愤怒。 “你也不用相信我家那些长辈,他们的悲恸真实程度有限,言灵修练之难,就算我们族里成功率也小得可怜,他们早做好心理准备了。” 蜜埃勒瞪他一眼,“放开,我才没兴趣管你的事。” 叶不理她,继续说:“小时候我很聪明,或者说小聪明,练功也不肯下苦功,总是找着捷径,虽然这样进步很快,后来我才明白像我这样的人是很难登上巅峰的,可惜明白已经有点晚。” “族里让我选一辈子说真话还是假话的时候,我毫不犹豫选了假话,这又是小聪明了……我觉得只能说真话太吃亏……”他静静描述着,苦笑起来。 蜜埃勒停止了挣扎,看着他。 叶也低下头,静静注视着她:“后来我才知道,这简直是种惩罚。” “那时候,你笑的声音很大……一个盗贼笑那么大声真是很愚蠢的,尤其在密林里。”他回忆说,“我不知不觉注视你越来越多。有一天夜里你自己去洗澡的时候,我不小心偷看了……” “你!”蜜埃勒大怒,给了他一拳。 叶抓住她的拳头,继续柔声回味:“……那天月光是乳白色的,我现你原来没有表现得那么爱笑……原来洗掉风尘味,你居然也有那么落寞的时候……你虽然没有哭,但是仰着脸月光的光点照在你脸上时,我以为你流泪了。” “可那时候我只能说假话,叫我对你说,我不喜欢你,还真是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我一直都没有说,直到……直到出了那件事……” 蜜埃勒震动了一下,低下头,低声说:“别说了。” 叶不为所动:“我居然没有能保护你,也没能救你。” 他声音平静,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我本来从小还觉得自己挺强的,也一直自诩聪明过人……可是,到头来,我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不但保护不了,连安慰都无法做到。” “你那件事之后,虽然表面和以前一样,但我明显现你沉默了,有时候自己一个人会傻傻呆,我想安慰你,可没法说出来。就连说爱你,也不能做到。” 蜜埃勒难过起来,看着他:“你不后悔吗?你为了做言灵师,已经努力了那么久。” 叶笑了,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密林里的潮湿空气:“你知道,打从昨天晚上废功以来,我有多么愉快吗?……能说真话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不当言灵师,我也能成为强者,蜜埃勒,相信我。”他轻轻抓起蜜埃勒一只手。 太阳细碎的金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洒在对面少年的脸上,蜜埃勒被耀得眯起眼睛,终于叹口气。 叶上前拥抱住她。 蜜埃勒闭上眼睛。 嘴唇轻轻相触,微微生涩,继而流畅,他尽情吻着,她放纵自己在他怀中柔软,略微潮湿的触感,离开她的嘴唇,转移到她的额头,眼睛,鼻子,脸颊,最后来到耳朵…… “蜜埃勒,我爱你。”他在她耳边轻轻呢喃。 蜜埃勒仰起脸,嗯,阳光照耀在脸上的感觉,还真的是挺幸福的。 骷髅遭遇战 手下汇报现骷髅战士的活动迹象的时间,比勒弗的预计早了至少三天。 这一点,让勒弗深思了好久。 亡灵一族的地盘,主要在北方冰原的东部,而西部则是冰律沙家的属地,虽然冰族人并不真的居住在冰原上,但这也是他们的属地。 而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是冰原中部。 也就是说,亡灵们的触手正在延伸中。 与乌雅加纳骤然失去联系的亡灵一族,看来不仅没遭受意外和损失,反而有了蠢蠢欲动的野心,勒弗不得不开始仔细考虑雷娅所说的可能性。 那个自称死亡与虚无之神的怪物,说不定和亡灵一族本就是同宗,而亡灵一族的异变,也很可能就是因此引起的。时间上也说得过去。 雷娅的描述中,这个恶魔拥有空间能力,如果是这样,将极其难以对付,只能攻其不备,正面对敌他们再多人也无胜算。 当然,对方的能力应该也是有极限的。 问题是极限在哪里? 它又有无弱点? 在没有确切的情报之前,勒弗有些踌躇。 他命令队伍暂时驻扎,全面警备。 这一举动自然引起了战士们的不解。 勒弗手下不乏精英战士们,战斗力极强,又有黑暗神殿的萨满们在这里克制亡灵巫师,何惧这些骷髅战士呢? 而并没有从雷娅那里听说内情的冰律沙专程过来嘲笑他:“怎么现在连骨头架子都这么害怕了?” 两人于是又打了一架。 对于调停两人之间的纷争,雷娅早已放弃,而对于勒弗的谨慎,她当然是十分赞同的。 有些事情,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那种恐惧,她想起来,尤会打个寒颤。 然而天寒地冻,物资有限,虽有冰族的补给队按时送补给来,但毕竟有限,勒弗也不可能一直这样耗下去。所以,队伍还是开拔了。 但是勒弗给大家作了一次简洁训话,警告大家不要松懈,要万分谨慎,因为前方“可能存在着难以估量的敌人”。 虽然大部分人不以为然,但是勒弗威信甚高,大家都清楚他是一位不喜欢危言耸听的实战派统领,所以气氛明显压抑和紧张起来,大家的前进变得小心翼翼。 第一批先遣队遭遇的敌人数量并不多,两位亡灵尸巫,大约三十位黑暗骑士,以及数量大致从几百到一千多的可再生骷髅战士。 黑暗联盟内部其余六族都对亡灵抱有相当的成见和警惕心理,毕竟大家都是活物,它们却是死物。历史上,亡灵一族曾经遭到光明教会的大规模捕杀,黑暗教会虽然没有大规模捕杀,却也一旦遇到,很少手软。走投无路之下,亡灵一族的大尸巫才要求加入黑暗联盟,当时曾遭到过激烈反对,后来签订了著名的蒙克罗条约,对它们的数量,活动区域作了严格的规划限定,平时无事不得离开冰原,大部分黑暗联盟的公民,都对它们抱有敌意和蔑视。 它们虽有恐怖的再生能力,但因数量受限,又无太强大的攻击力,战斗力可谓是七族中最弱。 为什么选择冰原作为它们的栖息地,也是因为这里生物稀少,从无人类生存,即便尸巫想要召唤安息地下的亡者骨殖,也没有原料。 而当它们来此时,乌雅加纳议会允许它们的数量,只有当时硕果仅存的十三位尸巫,他们强大的护卫者暗黑骑士三百名,以及一万名骷髅战士。 这个数量,确实很有限,随便哪个族,都能轻易消灭它们。 所以,亡灵虽然可怕,但在贫瘠的冰原上,它们是不难对付的。 勒弗他们都没来得及赶到,先遣部队已将之几乎完全消灭,只余两个尸巫中的一个在负隅顽抗,以及稀稀落落三四个黑暗骑士。 勒弗的先遣队是火族精英部队,以及大约五十个年纪较轻的萨满。 对付亡灵,最有效的光明神教的光系魔法净化,其次便是黑暗神教的黑暗法术和火系魔法。黑暗魔法与亡灵同源,但是作为教会的萨满,他们有两招很擅长对付亡灵,一个是黑暗抽出,把尸巫周围的暗系元素驱离,使它无法召唤,还有一招就是黑暗震慑,直接大规模施加给低级骷髅战士,使尸巫的指挥指令无法被骷髅们好好接纳。 而火系魔法,直接把骷髅们烧成灰,自然也就彻底消灭它们了;武士们就算把它们砍成几截,也能被尸巫复活;冰系就算冻住它们,一解冻还是一样活动。 水系,电系,风系,地系,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当时对于亡灵颇为忌惮的各族,曾经希望把亡灵放到火族的势力范围内,当然遭到了勒弗的先祖们的激烈反对,他们可不希望有这么一个随时可能爆的隐患和随时可能玷污他们先祖骸骨的邻居。 最终,亡灵们被配到冰原上,而它们最近的邻居,也是隔着上千里冰原的冰族,冰族先天虽不克它们,却有着一项防御类异宝,也不怕某天突然遇袭。 由于血统天赋,火族的中低级法师数量不少,而勒弗的治军风格是重视身体素质的,所以年轻的法师们体力都不错,没有火系天分的火族人大部分成为战士,基本是十个战士一个低级法师的常规搭配,而中级法师则是至少有一百个战士保护,至于高级法师,那是珍贵资源,很不常见。 值得一提的是魔武战士。 这是一个魔武双修流行的时代,因为法术上是有先天限制的。 会成为魔武双修的,一般是两种人,一种是先天天赋有限,不过初级,在法师这条路上已无法再进步,那么自然就会开始习武。 还有一种是天赋过人,法术天赋虽强,也已经学习得差不多了,还有余力再练武。 明雅太子其实就是属于前者,他的光系魔法天赋百分之四十一,只能成为初级光系法师,而武力则相当强大。 但因为光系魔法本身以治疗和辅助为主,展方向就是光明教会的祭祀们,并非强大的战斗力,所以有个初级也就够了,并不影响他成为相当强大的光明圣骑士。 勒弗和冰律沙都属于后者,一般与前者的法弱武强不同,这一类往往是法强武弱。 但世界上总有天才和平凡人,有的是法力不强学武也不怎样的平庸者,法弱武也弱,也有像这两位的,法力本身已相当强悍,但武功学得也出常人。 可谓是法强武也强的天才。 当然,天才和天才的风格也不尽相同。 勒弗丧父早,早早担起家族重任,有着很好的大局观和领导能力。他虽然性格平易近人,大大咧咧,内心却是个精细且有远见的人。说起天赋,他要比冰律沙更好,不说本身火系天赋高达百分之九十七,就看他杂事军务缠身,修炼时间远远无法跟冰律沙相比,实力却相仿,也可以看得出来。 相对而言,冰律沙的生活要简单得多,性情冷淡的他意外的有着相当幸福的家庭,族里事务基本不管,相对于勒弗,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毅力,为了过心目中的对手,他放弃安逸享乐,常年在寂寞无人的苦寒冰原修炼。又或者说,过对手只是一个借口,他本身就以追求更高的法术和武力境界为乐。 这些都是题外话,勒弗本身魔武兼修,也鼓励手下如此,他手下就培养出一支战斗力相当惊人的魔武精兵。 这些人当然大部分都只是略通法力,尽管如此,个体战斗力也很强大了,常常用于突袭等特殊任务。 这次冰原之行,号称五万的大军里有三万的火族战士,八千冰族战士,五千地族,电族两千,萨满一千人,而暗夜精灵因为此时另有任务,在冰原上也用不大着擅长潜行和刺杀的他们,所以没有加入。 其中冰族八千里,法师大约不过一百人,地族也是如此,电系能力更加难得,一个法师都没派过来。 而火族却带了八百初级法师,五十名中级法师,还有整整一千的魔武精兵。 此刻的先遣部队,是由三百魔武精兵,两千火族战士,一百名火系初级法师,五十名萨满构成的,战斗力很强大,也很擅长克制骷髅。 五十名萨满联手,抽取了黑暗元素,使尸巫无用武之地,又是大量的黑暗震慑,沮丧,衰弱,贫血砸到成群骷髅的头上。 战士们结阵保护法师,一百名法师联手的火焰满天飞舞,高温把骷髅化为飞灰,几乎只用了半小时时间。 比较难对于的是强大的黑暗骑士,他们本身也会黑暗系魔法,武力和再生力都很强大,对付他们的主要是魔武精兵,但也造成了不小伤亡。 勒弗他们赶到,战斗已接近尾声,雷娅是紧跟在他后面的,还没来得及反应,勒弗的火焰流星已经朝那名尸巫飞去,将这猝不及防的倒霉鬼化为灰烬。 雷娅愣住,明白自己不管魔法力是否比他强大,是否比他更有天赋,但战斗意识永远没法和他相比。 如果勒弗要杀自己,十有**自己是毫无反抗能力的。 而与此同时,冰律沙也冻住了两名黑暗骑士,让那俩完全动弹不得,被初级火系法师们架着烧。 战斗在五分钟内结束。 对方全灭,而勒弗这边的损失,是九十七名战士,两名法师,十一名魔武精兵,一名萨满。 己方压抑的气氛,被这全面的胜利激扬起来,勒弗驯话的效果慢慢消失,大家都眉飞色舞,意兴横。 大尸巫 接下来又有了几次断断续续的遭遇战,基本都是压倒性的胜利,这让己方阵营充斥了欢乐乐观的气氛。 雷娅却越来越愁眉深锁,很有些不好的预感。 勒弗也有些疑惑。 如果那个恶魔在,为什么亡灵们的力量毫无加强?如果它不在,亡灵们又为什么会有所异动? 这一切的不正常让虽然有时候脾气很爆,实则很少失态的勒弗烦躁起来。 直到三天后有侦查军汇报现在亡灵势力的核心区多了一栋宏伟冰宫。 雷娅和勒弗互看一眼,脸色都沉了下来。 至此应该没什么悬念了。 那个恶魔**不离十就是在这儿了。 两人商量之后,把这件事告诉了冰律沙。 冰律沙听闻后沉默了一番,实在这件事过于骇人听闻,不过等他消化了这个消息后,和勒弗一样,认为空间法术虽然正面对敌确实厉害,但未必不能用偷袭来解决。 勒弗虽心中有些不安,此刻却也骑虎难下,都已经打到了这里,亡灵的实力眼看已经被消磨掉十之五六,为了还不肯定的不稳定因素,不往前说不过去。 况且就算他们想停住目前的节奏,亡灵们还在不停攻击。 于是大大小小规模的战役在不断进行中。 黑暗联盟联军这边基本没有吃什么大亏。 而对于亡灵来说,除非被火焰化成灰的,其余还在勉强地再生利用,只要尸巫们没被完全消灭,总还有一战之力。 黑暗纪元一千四百六十二年六月二日,黑暗联盟军攻入亡灵核心区。 亡灵们通常形象都是住在幽暗的地**或者骨头堆成的骨塔里,但是由于被配到这骨头稀少的冰原,已不复以前在大6上拥有处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骨殖资源,本身用作骷髅召唤尚且不够,实在不能再浪费原料来建筑骨塔,所以只好委屈地住在冰建筑里。 幸好此地一年四季坚冰不化。 雷娅一直紧跟在勒弗身后,身处主力大军中,勒弗知道她是纯粹的法师,一旦近战混战有死无生,派了一支最为精英的百人战士小队来贴身保护她,她一直在狂放魔法,火龙,火墙,火焰流星,不断根据敌人的分布形状调节,有小火和魔杖的增幅,她的魔力仿佛用之不尽,实在不行,就有最好的魔力回复药水瞬间回复。 到最后,连她的亲卫小队看着她的目光中都惟有骇然二字。 魔术师们一贯形象都是需要漫长的吟唱,一两个大型魔法之后就魔力不继,谁也没有见过这样好像本身就是火元素精灵的魔法师,魔法仿佛随手放,魔力好像永不枯竭。 雷娅汗湿鬓,但心中却觉得十分畅快,魔力一空再瞬间填满,体力已经一再枯竭再被充盈,火元素在她身畔指尖欢唱,天地之威似乎完全已在掌握。 唯一让她觉得有些晦涩不畅的就是那柄魔杖了。 自从上次用龙血浸泡后,变成通体紫色,又过了一段时间,这紫色慢慢消退,只凝聚在凤羽中,杖身还是莹白,只有凤羽的图案和那颗月冕变成了紫色,只不过凤羽是深紫,而月冕是浅紫。 这次用起来,感觉到每次通过杖的增幅会有些小小的停顿和阻隔,似乎是里面多了什么东西,有种力量蠢蠢欲动,有些难以控制。 勒弗反倒没有怎么威,在战场上,他的角色是指挥官,而不是魔法师或战士,况且他的魔力和瞬行都比雷娅要差些,干脆就让贤了,只是在指挥作战而已。 至于冰律沙,他和他的冰系部族已经被派到侧翼助攻,他虽然和勒弗不对盘,但在真正上场杀敌的时候,还是不会和勒弗对着干的。 最后的总攻可谓势如破竹,因为敌人是可怖可憎的亡灵,雷娅只觉得热血沸腾,一往无前,而不觉得残忍,只有己方战士的惨死会让她伤怀,更加激起她的愤恨和战斗**。 午后两点,他们打到了最大的中央冰宫之前,两方会合,一起开始朝紧闭的大门攻击,而另外一部分兵力则正在四周扫荡那些残存的亡灵。 勒弗一直居中指挥,虽有些流矢魔法朝他攻击,倒还抵挡得不狼狈,只不过衣服破了几处,冰律沙却一直冲在最前方和黑暗骑士战斗,他的新铠甲又有了一些凹痕和残破,身上被那些行尸的尸液和腐烂的肉,内脏溅得黑乎乎的,还散着恶臭。亏他这般爱洁成癖的人,却面不改色。 集中火力开始轰冰宫的大门。 因为没有带笨重的攻城机器,主要还是靠魔法,各种火系魔法开始狂轰滥炸。 其中最眩目的,当然是雷娅和勒弗的两条火龙,在空中翻滚盘旋,散着强大威压,熊熊火焰,而两条绞缠的身姿,又万分般配,看得勒弗的手下士兵们都大声喝彩,也有人叫着: “好啊!” “雷娅小姐太棒了!” “我们勒弗大人也不错啊!” “雷娅小姐和勒弗大人太般配了!” …… 一旁的冰律沙听得面沉如水,忍不住“哼”了一声,但他的冰系魔法在此刻实在用处不大,也莫可奈何。 坚冰在火焰下果然不堪一击,大门周边都开始慢慢融化,终于轰然一声,里面的敌人终于憋不住主动应战了。 当先是成千的骷髅,后面的是几百名黑暗骑士还有些雪罴骨架,而最后面的,是亡灵一族的最高统治者大尸巫,在它左右各站着一个尸巫,显然是尸巫中的佼佼者了。雷娅觉得右边的一个很像当年在乌雅加纳比武大会上操纵骷髅跳舞的一个。 亡灵世界,强者为尊,没有身先士卒这一说,永远是低阶亡灵在前充当炮灰的。 勒弗冷笑一声,大喝:“孔弗纳阿武大尸巫,议会让我来问问您,亡灵一族打算做什么?叛变吗?” 大尸巫虽是死物,智慧上并没有问题,和所有尸巫一样,它也罩在一个黑色斗篷里,斗篷下面只有骸骨。 只听一声金属碰撞般的刺耳声音,疑似笑声,斗篷下的骷髅下颌一张一合,一个勉强可以辨认的刺耳声音说:“勒弗统领,你消灭掉我一大半族人再来问我问题吗?” 勒弗微微一笑,耸耸肩说:“是您的手下先来攻击我军的,我们只是被迫自卫而已。” 大尸巫阴森森回答:“你们带军深入我们的领地,还希望我们好好招待吗?不抵抗,难道等你们把我们都消灭。” “哈哈,”勒弗朗声一笑:“大尸巫阁下化仙多年,倒还是能言善辩得很,明明是你们打算叛变,还说得振振有词。两军交战,徒逞口舌之利有何用处,咱们还是阵上见真章吧。” 于是混战又起,天昏地暗,冰屑与鲜血齐飞,碎骨共火焰失色,也不知道多少人丧失了性命,多少尸骨重归混沌。 一开战,萨满们就盯上了后面的三个尸巫,黑暗抽取的绝招立刻招呼上去了,那两个尸巫基本丧失了召唤黑暗元素的能力,但大尸巫毕竟是大尸巫,反挫之力把上百个萨满震得口吐鲜血,丧失了战斗力。紧接着它又把恐惧术和衰竭术大面积施向黑暗联盟军。 雷娅一看,立即一个度最快的火矢朝大尸巫飞过去。 火焰来势汹汹,但大尸巫不愧是大尸巫,只见它伸出一只白骨森森的骨手,一支骨杖横空一划,它身前就出现了一片暗黑的屏障,把火焰挡在外面。 “黑暗屏障啊。”冰律沙皱起眉,“雷娅小心,大尸巫是魔导级别的,实力强横。” 雷娅起了好胜之心,“哼”了一声,低声说,“那就试试禁咒吧!” 禁咒吟诵时间不短,雷娅怕被狙击,躲在护卫堆里,小声吟诵,但是魔法元素的汇聚是瞒不过大魔法师的。 大尸巫一声大吼,古怪的咒语流水般从它的骷髅头里涌出,度比禁咒快了一些,空气中浓黑的东西开始翻滚凝聚,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开始笼罩下来,本已中了恐惧术的士兵们恐慌起来。 骨龙 空气中浓黑的云团翻滚,似乎从里面有什么怪兽正在挣扎着想要出来,大家宾住呼吸,恐惧在人群中蔓延。 已经对雷娅心悦诚服的亲卫小队都看着雷娅,指望这位“不起的天才少女魔导士”做点什么来阻止这未知的危险,队长更是小声说:“雷娅小姐……” 雷娅本就失去了以往的记忆,就算魔力没有消失,见闻阅历和丰富的魔法知识早已不再,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便不由自主看向勒弗,现后者神情极为凝重。 而一旁的冰律沙也是面色沉重,嘴角却勾出一丝讥诮的冷笑:“看来最近咱们和屠龙有缘啊,雷娅。” 雷娅一震。 龙吗? 那只冰雪亚龙之威记忆犹新,现在来的,又是一条龙吗? 配合着云团里散布出来的强大威压,一丝恐惧在雷娅被震慑的心里悄悄蔓延。 似乎感觉到她隐藏的恐惧,冰律沙居然很难得地伸出手,迟疑了一下,握住她的纤手,低声说:“别怕,这么多人呢,一条骨龙不足为惧……” 一边说着一边却没看她一眼,低低的声音也听不出到底是冷淡还是温柔,雷娅愣了一下。 这时候前方的勒弗却难得十分敏感地感觉到了,回头白了冰律沙一眼,雷娅脸一红,连忙缩回手。 这么一闹,雷娅心里那一丝恐惧倒是无影无踪了,看着那黑云团的目光也只剩一客观的等待,一边把魔力往魔杖中凝聚。 勒弗压低声音下令:“雷娅,准备你的禁咒陨灭流星,我会先火龙缠住它;冰律沙,集合你族的法师,准备巨型冰盾。”又向萨满们下令:“准备截断大尸巫和骨龙之间的联系!”最后又下令部队后撤五十米。 他的命令虽简单,却极有条理,本来的恐慌气氛在他坚定有力,有条不紊的命令中渐渐消散,大家都安定下来。 黑云中终于伸出了一支巨大无比的骨爪,好多士兵都忍不住出惊呼,紧接着,更加巨大的骨架慢慢整个出现,只剩下骸骨的巨龙散着不弱于生前的威势,而空洞洞的眼窝里更是散着诡异的幽光。 骨翼扇动,气流起了巨大的漩涡。 “是真正的巨龙的骨骸呢。”冰律沙用疑似赞叹的语气对雷娅低声说。 巨龙,十阶圣兽,如果是一条活的,估计这五万大军丢在这里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一条骨龙,虽然复原能力更高,却没有巨龙的魔法攻击和魔法防御力。 当然,当它出恐怖的出人类听力所能承受的音频时,恐怖的震慑力是更在活的龙之上的。 骨龙一出现,大尸巫就出和骨龙的啸声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桀桀笑声。 但他笑声未歇,勒弗手中已有一条巨大的火龙腾空飞起,朝骨龙袭去,纠缠攻击。 这条烈火之龙虽没有骨龙大,也无力把骨龙完全焚毁,却有着很好的纠缠效果,与此同时,萨满们合力出黑暗控制,虽没有完全把大尸巫和骨龙之间的联系完全切断,却也极大干扰一骨龙的行动。 骨龙出愤怒的尖啸,摆脱了勒弗的火龙,朝黑暗联盟军冲过来,就在这时候,一个美丽无比的巨大冰盾凌空张开,隔绝了骨龙的攻击。 骨龙一头撞上去,但是由冰律沙和一百名冰系法师合力张开的冰盾坚不可破,虽然颤抖了几下,终究纹丝不动。 骨龙更加愤怒,又起第二轮攻击,可就在这时,雷娅的禁咒已经完成,仿佛天上所有的星星都在瞬间陨落一般,高热,巨响,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炎火,爆裂,仿佛天地将要在这一切殒灭,地动山摇…… 一切都要在这里灰飞烟灭。 冰律沙和勒弗都动容了。 在这地动山摇的时候,身体摇晃,难以平衡,所有人都在失声惊呼,冰律沙脸上也维持不住一贯冷静,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的禁咒还能强到如此地步?” 比消灭寒冰亚龙的时候,强何止十倍。 勒弗在闭眼躲避尘沙的时候也低下了头,几乎不出声低语,口型似乎说:“已经这么强了吗,雷娅?” 雷娅却在法力一空的时候身子软倒,被身边的冰律沙一只手臂接住。 雷娅倚在他身上,顾不得不好意思,喘息着伸手入怀掏出一直留着的最好的一瓶药,一仰脖子灌下去,才勉强支起身,离开冰律沙的怀抱。 “怎么样?”前面的勒弗没有回头,沉声问着。 “不行了,”她摇头,“魔力透支太大,最好的药都无法恢复体力一。魔力也只能恢复到平时三成。” “没关系,骨龙已经完了,你只要好好休息就好。”勒弗安慰她说。 火焰烟尘渐息,大家终于可以看清龙只剩下了残余散落的碎骨和焦灰,再也没有重新活动的可能,同时残存的黑暗骑士和骷髅也被化为了灰烬。 从骨龙露面到毁灭,总共不过十分钟时间,这庞然大物,亡灵的终极武器就被彻底化为灰烬,黑暗联盟大军的战士们难以置信之余,忍不住出激烈的欢呼声。 此刻虚弱无力的雷娅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然而,勒弗却没有露出任何开颜之色,反倒是锁紧了眉头。 刚才他似乎在灰烬堆里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似乎是飞到了上面…… 他的目光往上搜寻,骤然凝结:果然在那里。 隐约一个高挑健美的男子,一手拎着大尸巫,一手拎着那个曾经让骷髅跳舞的尸巫,站在冰宫顶上。 看不清他的模样,他也没有散出任何威压,但是勒弗已经现了: 这个人很危险。 非常危险。 甚至比刚才的骨龙还要危险。 那子把大尸巫提起来看了看,“……已经没用了啊……”,一挥手,仿佛扔垃圾一般,把它往地下一掷。 “轰”的一声,大尸巫的身体狠狠砸在地上,灰烬堆的正中央,骨龙的一根碎骨恰好刺穿它的胸口,血涌了出来。 大尸巫根本没来得及惨叫,就断气了。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这才呆愣愣地抬头朝上面看去。 健美的男子冷笑着开口了:“愚蠢的人类,亡灵和你们最大的不同知道是什么吗?”他声音不大,还很好听,可使每个人听来都觉得就在自己耳边说话,冷气一个劲从心底往上冒。 心魂俱丧。 雷娅在这声音乍一接触自己耳朵的时候,就如遭雷击,蓦然抬头,僵硬在那里。 英俊无俦的面孔,健美如神的身躯,棕色的长随风飘扬,不是肯亚是谁? 可是,他以往的质朴已消失无踪,现在站在那里的男人,散着恐怖和阴寒的气息,血腥味伴随着他的存在,仿佛来自地域的死神。 没有人能不看着他。 他好听但阴冷的声音还在继续:“亡灵们有着难以估量的恢复力……就算所有的都被一们所消灭,”他扬一扬手中的尸巫,“只要我还存在一个信徒,只需要很少的时间,和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取之不尽的骨骸,就能重建一个帝国!” “你们今天在这里,就将要领受死亡的美妙滋味,这是你们些愚蠢的,和亡灵结盟的人类必须领受的惩罚。” 大战 雷娅打从“肯亚”现身之时起,身体就开始微微抖,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对敌之策。 但是“肯亚”已经注意到,他目光微转,已经盯在她变得惨白却故作镇定的美丽面孔上,唇边露出丝残酷的笑容:“啊,还有熟人啊……” 雷娅咬住嘴唇。 过去的肯亚在脑海里逡巡,同样般大理石般的美貌和健美无瑕的身躯,笑容永远是温柔的,目光永远是勇敢正直。 虽然自己也没有好好了解过他。 没有了解过他,就已经消逝…… 被样的恶魔占据着身体,肯亚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 愤怒把的恐惧和血腥的回忆冲淡,使她挺起胸膛,怒喝:“你这个恶魔,原来跑到里来了!” “肯亚”微微笑。 大家还来不及反应,“肯亚”已经原地消失,下个瞬间,出现在雷娅背后,冰律沙本就站在雷娅身侧,立即个冰锥过去;而站在前面的勒弗,在“肯亚”消失的瞬间,立即反应过来,转身对雷娅大喝声“快逃”!几乎和冰律沙同时,一枚火矢朝“肯亚”招呼过去。 雷娅惊慌下欲逃跑,同时也作出很有战斗素质的件事----朝身后扔出枚火球,以求阻挡敌人的靠近,反应对而言也算很不错,尤其和平时的战斗方式相比,如果换别的时候,勒弗定会称赞下,可惜对手是出人类的存在…… 没有人看清怪物是如何闪避开些攻击的。也有可能他又做次短距离瞬移,雷娅只觉得后脖子凉,似乎被什么狠狠抓住,阵眩晕,等反应过来,已经被“肯亚”提着脖子,站到冰宫顶上,众人之上。 众人看到鬼魅般的幕,片惊呼。 那个硕果仅存的尸巫则立刻跪下来。高声赞颂:“赞扬我主,神法无边。” “肯亚”嘿嘿笑,把雷娅往怀里勒,低下头,褐色的丝丝绸般飘洒到脸上和空中,原本美丽的褐眼里闪烁着鬼火般的恐怖光芒:“卑贱的人类还真不知高地厚,上次侥幸被逃,还敢送上门来!当对会另眼看待吗?” 雷娅挣扎着,不过的力量对于自称是神的恶魔实在是蚍蜉撼大树般的存在,挣扎得头散乱,气喘吁吁也完全没有任何效果:“恶魔,把肯亚怎么样?”怒目而视。 “肯亚”哈哈大笑,“那个孱弱的人类灵魂经过些日子终于被彻底吸收----就在刚才出关前,哈哈,你所说的这个人已经不再存在!” 雷娅悲愤欲绝,更加用力挣扎,被他把掐住脖子,阴狠狠:“别以为我的宿主喜欢你就不会杀你,他已经完蛋了,彻底消失了!” 早在雷娅被抓住的瞬间,小火就飞扑上去,勒弗和冰律沙也惊怒交加,两人同时各出个火焰穿刺和冰尖柱朝“肯亚”射去,然后两人也也同时抢上前去,预计好“肯亚”要朝旁侧瞬移,左右分别封住。 三道凌厉攻击同时袭来,“肯亚”果然朝勒弗所冲过去的左侧瞬移过去,正如勒弗所料,他在瞬移,也就是空间转换中是不能看到外界的,刚出现,现双火焰刀在等着他,吃惊,直觉闪避中,雷娅已被勒弗劈手夺过去。 切的生时间不过几秒钟,看似偶但却极不容易,先,勒弗和冰律沙要快地配合远程攻击,又同时揣测出个“肯亚”的性格是喜欢站在冰宫顶上,而揣测的依据不过是他出现在冰宫顶,抓住雷娅之后又回到冰宫顶上,在遭受不算太厉害的远程攻击时,他出于傲慢,只打算在冰宫顶部作小范围挪移。 冰宫顶部地方很小,而此时勒弗和冰律沙又很有默契地占据左右,甚至都不需要看对方眼,那么“肯亚”能够出现的范围就完全在两人锁定范围内。 切电光火石间生,若非精确快的战斗计算和两人的默契,绝难做到。 雷娅被勒弗夺过去搂在怀中,惊喜不敢置信之余,也被种战斗禀赋和两人的默契及专业性震撼把。 原来拥有着越人类的能力的恶魔未必是不能战胜的。 实力之余,也有技巧,智慧的存在。 被两人鼓舞撼动的雷娅也在秒瞬间朝“肯亚”出个炎爆术,自己手里的人被夺走而气昏头的“肯亚”竟再忘用空间能力躲闪,只是挥手想把看似不起眼的火球的炎爆术拂开,想不到却爆炸,他再用空间封印的时候,爆炸已经波及他的衣服角,被炸得焦黑。 再受挫的恶魔出声怒吼:“可恶的人类,们要付出代价!”手抬起来。 几乎同时,勒弗抱雷娅朝旁边滚,时“肯亚”的袭击已经过来,他们刚刚侥幸躲过,可远处的士兵却遭殃,大约二十几个士兵被无形的力量抓到半空中,折叠拆分,化作满血雨,本来在为统领漂亮的击欢呼喝彩的士兵们都吓得惊呼起来。 抱着雷娅的勒弗急弹离冰宫顶,冰律沙拖着击未中的小火也急撤离。 “肯亚”冷笑:“就不信们能躲到什么时候!” 勒弗骑上阿秀,冰律沙也骑上独角兽,但又是二十几个士兵们尸骨无存。急得那个尸巫连声:“大人,您把他们的脖子扭断就行,样才能再利用!” 所有人都惊慌起来,队形有些乱。 勒弗把雷娅抛到冰律沙怀中,低喝:“带大军撤!”然后朗声叫:“二,三,四,五军团,听候冰律沙大人指挥,军团随殿后。” 对手恐怖的兵力让他明白今日绝讨不好去,所以当机立断,作出判断和布置。 冰律沙咬唇,下巴僵硬,声音也僵硬:“好……可别死。”便立刻拍冰焰,升上半空,开始喝令大军随他后撤。 勒弗手下的军团尽是火族战士,他清其中魔法师和魔武支队,命随大军后撤,其余战士都留下来随他殿后,便朝“肯亚”扑杀过去。 雷娅被冰律沙紧紧搂住,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大军起后退,可怕的战斗和惨叫声渐渐离远,只剩下大军撤退的脚步声和呼喝,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沉下去。 勒弗,勒弗打算个人战斗吗? “放开我!”她沉声对冰律沙。 冰律沙搂得很紧,似乎在微微喘息,“不行,”他低声:“你回去帮不了他,等大军撤到安全地带,我会带些人回去找……和他会合。” 依旧在风驰电掣后撤中。 雷娅尝试着挣扎,现他看上去还蛮纤细的手腕纹丝不动,咬牙,微微凝聚些火元素朝他手臂按上去。 冰律沙骤然被烫下,不由松开手 一系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很不符合雷娅贯风格,冰律沙愣住,反应过来叫:“雷娅……回来!” 人却早飞开截路了。 他犹豫着想要拍拍独角兽回去追,却被自己冰族那个带队的手下拦住:“大人,大局为重。” 难以承受的陨落 “勒弗,不要出事,等我……” 小火飞得很快,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心底仿佛有什么在灼烧。 小火的耳朵被风刮得向后背着,又有久违的像小时候样可爱的感觉,在它长大成为威猛英俊的成年兽模样之后么久。 它的眼睛乌黑坚定,面部表情让雷娅想起永往无前之类的词汇。 “好孩子。”心急如焚的雷娅轻轻抚摩它的头,喃喃,“们都要勇敢,都不要死。” 场面用惊动地不足以描述,在雷娅赶到的时候,几千兵士已有半以上变成被召唤的骷髅和僵尸。 “肯亚”狂笑着,举手投足间,如同收割麦子般简单地把几十,几百个士兵的生命夺走。 残存的尸巫累得气喘吁吁,瘦干得仿佛骷髅架子般的脸惨无人色,“大人,不行,魔力枯竭……” 人们在和自己的同伴作战,刚才还是战友,此刻已经成为势不两立的亡灵,然而,对着那熟悉的面孔,武器如何挥得下去? 而不挥下去的结果,当然就是死亡。 而作为军队的核心,本应该保护自己的士兵们的统领,勒弗此刻所能做的,却只有不停快躲闪。 “肯亚”的攻击下接着下,勒弗所能凭仗的,此刻已唯有阿秀的飞行度,阿秀也狼狈不堪,翎羽都零乱了。 勒弗极力指挥阿秀往无人处飞行,以避免殃及普通士兵,阿秀愤怒地鸣叫着,不时地对着“肯亚”吐出威力不小的火焰,扰乱他的动作。 但是,阿秀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它的动作慢慢慢下来,突然,一个闪避不及,被擦着一些,阿秀的几根羽毛飘落下来,而勒弗的手臂被拗断了。 阿秀引项悲鸣。 雷娅眼眶涩,几乎落下泪来。 知道勒弗亲切,大大咧咧的外表下藏着多么骄傲的心。 也知道他有多么珍惜爱护自己手下的士兵。 知道敌人的强大过自己所能应付,所以当机立断,要保全大部队,当时他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挑选注定要成为炮灰的士兵们? 留下来的,全是火族战士。 他岂不知道保留自己部族的重要?勒弗是个现实的人,不是什么高尚的英雄,之所以如此选择,完全是为怕有别族不服,时候每分钟都如此重要,没有时间留给质疑和内讧。 而他,也留了下来。 以他的骄傲,何尝愿意被人像抓虫子样撵来撵去,他也不是不能跑,然而他知道为大部队所争取的时间还不够。 而且,他也不舍得就样抛下注定要命丧于此的几千战士们吧? 半空中又有血抛洒下来,次太远,看不清是他还是阿秀受伤,只听到阿秀高亢清朗的鸣叫声,在愤怒之余有几分的绝望。 “肯亚”哈哈大笑,“凤凰又算得什么,还能与神为敌吗?” 雷娅咬牙,拍拍小火,下令:“上!”朝着“肯亚”冲过去,火焰铺盖地朝他席卷过去,让这位自称神的家伙只能再次施展空间之术来阻挡冻结。 “雷娅!”浑身浴血的勒弗远远朝呼喊,惊怒之色见于脸上:“你回来干嘛!快回去!” “少废话!”雷娅很不淑地竖起眉,很有些不怒自威的样子,“要死起一死好了!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又如何!” 两个人果然好了些,肯亚身上所附的恶魔也暴躁起来,大吼一声,开始更大规模的空间制约。 勒弗和雷娅擦肩而过时,还剩下的一只完好的手突然一把抓住小火的鬃毛,小火立刻很配合地和阿秀起飞。 雷娅喘着气,问着近在咫尺,可以感觉到体温,闻到血腥味的勒弗:“怎么样?……阿秀还行吗?来我这里吧……” 勒弗似乎话已经很艰难,近看才现他半个身子全是血,“……快走吧……快要撑不住……”一向生动的脸此刻惨白得可怕。 雷娅吓得六神无主,“勒弗,到底怎样?” “……快走……我拖住他……” 又一次险些被攻击到,雷娅感觉自己的头被无形的力量拽下来一些。 雷娅探身抓住他,现勒弗甚至快要从阿秀身上滑下去,突然想到自己还有女皇给的微型传送阵,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毕竟明雅是想要她的命的。 可是皇个微型传送阵只能传送一个人…… 不管了,试试吧! 从怀中掏出一只藏着的那个圆盘,把魔力注进去,一边叫:“小火,阿秀,变小抓住我!”一边探身抱住勒弗。 光芒耀起。 上次传送的时间很短,几乎是一睁眼,就现自己已经到了冰原上。 可是这次,当睁开眼时,现自己在一个灰蒙蒙的地方,四周仿佛是漩涡般的东西。 身体漂浮在半空中。 小火紧急变成吉娃娃,紧紧咬着的袖子,阿秀也变得小小的,钻在的口袋里。 而的双臂,紧紧抱着勒弗的腰。 没有脸红,因为现自己手上黏呼呼湿嗒嗒全是血。 勒弗似乎左侧身体受极大的伤害,血肉模糊。 “……没用,雷娅……”勒弗睁开眼睛,声音虚弱,但居然还朝微笑下:“我的左边的……内脏几乎全部破碎……” “这次,真的会死了……” 他的脸上,有种类似奇怪和好奇的神色。似乎在说,那么多次冒险,那么多次死里逃生,想不到也会有这一天。 雷娅的心沉下去,摇着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里……是空间缝隙吧……” 灰蒙蒙的空间,没有天,没有地,没有重力,没有阳光,但似乎又不是天黑。 空间缝隙吗? 终究只能带走一个人吗?所以传送不过去,反而卷进空间缝隙。 又或者本就是个陷阱? 还是那有空间魔法的恶魔的影响? 可是管它呢。勒弗在流血,他说他要死了…… 雷娅摇着头,一滴眼泪却无声无息流出来,胸口被什么梗阻住,无法呼吸,无法喘息,无法说话…… 勒弗的脸,近在咫尺,可以看见不那么光滑的毛孔,头乱了,还有血迹,还有那种死亡的阴影笼罩下的铁青…… 好难看,勒弗一定不愿意样。 雷娅被泪模糊着眼睛,伸出抖的手,试图把他的头理顺。 勒弗微笑着,他微笑的样子一向很有感染力。 他伸出完好的手,吃力地摸摸的头,“……对不起,雷娅,我以为……还有很多时间的……” 雷娅的眼泪决堤。 “我以为……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跟你表白,雷娅,我喜欢你……” “不……”浑身颤抖,哭出声音。“别说了,保存住原气,我会救你的!”她一手抓住他,一手从戒指里取出最好的止血药,补血药,往他嘴里塞。 勒弗顺从地咽下去,可那么好的药也没有使他的脸色好转,他还是保持着微笑,却更加吃力地开口:“……别浪费……时间,雷娅,让我说完……啊……” “不……求求你了……”她的手再也掏不出更好的药,忍不住绝望地哭泣。 “……我是个胆小鬼……”勒弗仰起头,眼睛也撑不住半闭起来,脸上却仍然带着淡淡微笑,嘴里吐出断断续续的言语:“……早知道……你也喜欢……我,我应该早点说……总以为还有一辈子,……总以为我这样的人,就像小说里的主角一样……不会轻易死,哪怕经历什么样的冒险……也会很有精神地活到头灰白……” “不要,勒弗,”心如刀割,哭得涕泪纵横,“我们会的,还会生几个孩子,你可以到时候跟他们说,那时候真危险呀,差点死了……” 勒弗微微摇头,嘴里也咳出口血来:“傻瓜……这次……真的不行了……”他突然捏捏她的脸,无力地露出很大的笑容:“……真……可惜,这么好的……老婆……如果能娶到……,你要好好活着……代替我……要勇敢……要爱惜……自己……” 空间突然晃动起来,仿佛被什么撕掉一块。 勒弗本已很难看的惨败脸色微微变,勉强维持着笑容:“……你是……用的微型传送阵?” 雷娅泪眼模糊地头。 “……”他突然,“……雷娅,最后……可以……吻我吗?……” “……你不要说话了,回去……会有办法救的……我的老师他……” 梨花带雨的话被他几乎是斩钉截铁但虚弱的声音打断。 “……吻我!”他用尽剩余力气抓着的手臂。 她一愣,擦擦眼泪,乖乖凑过嘴唇去,碰触到个软软的,凉的,带着难以忍受的血腥味的东西,她的眼泪流到两人嘴唇间,让滋味更加苦涩。 他们互相吮吸着,谁都没有伸出舌头。 听到自己的心脏悲痛地跳动,也听到他越来越无力的心跳。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憋闷着,要爆出来。 突然,一股大力把狠狠推开,她被这惊变惊呆了,睁开眼。 嘴唇和双臂同时失去了勒弗的温度。 他的脸庞还不远,还带着最后的笑容,仿佛无所谓,却让她那么悲伤的笑容…… 她使劲伸手去够他,却怎么也无法够到,只能听到他用最后的力量叫出来的话:“原谅我……好好活着……阿秀,拜托了……” “不……”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空间的漩涡一下子激烈起来,勒弗已经没踪影。 “不!勒弗,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从什么时候爱上你 雷娅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声是阿秀的悲鸣,醒过来则是在一张熟悉的床上。 带蕾丝的雪白的亚麻床单,阳光照耀进来的大理石窗台,鸟儿的阮鸣。 自己的房间吗? 真的传送回来了? “小姐,您醒了?”又惊又喜的声音,带着困意。 雷娅把目光转过去,漂亮平庸的脸,自己的贴身女仆,很有缝纫天分的那个。 是叫……黛西? “……我,我去叫大人……”黛西结结巴巴,欢喜而紧张,夺门而去。 屋子里又剩下她了。 她的心脏有规律地一下下跳着,却自觉有气无力,只是在跳着而已。 “呜……”小小的声音让她扭过脖子去,现床的那边,小火两只前爪巴着床边,眼巴巴担忧地看着她。 难为它这么威猛的家伙,装得这样可爱。 雷娅现自己鼻腔出现熟悉的酸涩感。 眼光略微抬起,稍远的地方,阿秀无精打采趴在架子上。 它一贯都是神气活现的,和它的主人一样。 主人没了,它是不是永远都要这样闷闷不乐? 自己是不是也要一直和它一样了? 胸口剧痛,真的是剧痛啊。 我所见过最神奇活现的凤凰变成了我从没见过的有气无力的凤凰。 虽然我总共也只见过这么一只凤凰而已。 “……阿秀……”雷娅伸出手,觉得视线有点模糊,脖子酸涩,要出声音有些难。 阿秀顺从地飞到她怀里。 她抱住它的脖子,眼泪落在它鲜艳的羽毛上,她把头埋在它身上,肩膀颤抖,声音哽咽:“……对不起,阿秀……” 阿秀忍耐着,任凭自己珍爱的羽毛被她的眼泪染湿。 蓝穆兰德侯爵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女儿抱住凤凰哭的镜头。 从雷娅十岁以后,还真没怎么见她哭过,何况是哭得这么伤心。 侯爵本来也是个易动感情的,敏感的男人,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哭,心里却难过起来,眼睛也湿了,上前抱住她她,声音抖:“……雷娅,我可怜的孩子,辛苦你了,遇到很多危险吗?” 哭泣的雷娅被父亲抱住,僵硬了一下,终究是不习惯,也许是从小就知道父亲的怀抱并没有坚强到足以安慰自己。 她擦干眼泪,轻轻推开侯爵。“我晕过去多久了。” 侯爵含着眼泪:“四天了,我们担心得要命,两天前你出现在皇宫里,不省人事,满身鲜血----对了,陛下说没有找到初始之水你不要自责,明雅殿下已经另外找到治疗方法了。” 四天了吗? 雷娅低下头。 那钝钝的,割锯着她心脏的痛苦似乎没有任何暂停的需要。 “现在,外面怎么样?有黑暗联盟的消息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问着。 侯爵诧异了:“你知道,雷娅?你在冰原遇到了?” 她继续平静无波看着父亲,示意他表达得更清楚点。 “亡灵一族宣布找回真神,脱离黑暗联盟,联盟的讨伐军大败而归,死伤不少,连他们的统领都……” 统领都…… 雷娅心中的钝痛转化成难以忍受的刺痛,为了转移痛苦的注意力,她紧紧握拳,指甲掐进肉里。 “说起来很奇怪,”侯爵描述着,“他们的统领勒弗将军的尸体是在离冰原一千里外找到的,他怎么会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呢?难道是用传送阵逃跑的?现在黑暗联盟一片混乱呢……” 勒弗的尸体…… 雷娅心中有什么东西怦然碎裂。 是什么? 残存的希望吗? 她冷笑起来。“像他那样的人……”她突然开口,沉沉的,压抑愤怒的声音吓了侯爵一跳,“……怎么可能抛下自己的士兵逃跑!” 她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有不受控制的趋势,她倔强着,强调着愤怒,来阻止自己的痛苦,来阻止眼泪落下。 “唉,”侯爵不明所以地叹气,“现在不止是黑暗联盟,连我国都恐慌起来,大家都在叫着亡灵要卷土重来了……” “爸爸,”雷娅很生硬地打断他的话,“可以让我自己待会儿吗?” “啊?……哦……”侯爵又一愣,明白了女儿逐客的意味,有些局促地站起来,“好的,孩子,你好好休息……”又指挥黛西端了一盘子易于消化的食物,把一杯羊奶塞到她手里,才带着女仆出去了。 屋子里又只剩她了,还有担忧的小火,无精打采的凤凰。 雷娅使劲捏着手里的杯子,现捏碎杯子其实不那么容易。她把杯子放回床头,颓然倒在床上。 闭上眼,一切都沉溺在黑暗里…… 勒弗的尸体…… 真残酷。 不亲眼看到的话,也许一辈子都可以当作他只是又有任务去了哪里,暂时见不到而已。 仿佛又看到他的笑容了,耀眼的红头,挠头的笨拙动作。 不过,他其实是这么聪明,这么有智慧,这么勇敢,这么决断,这么了不起的人啊…… 勒弗。 眼泪从闭着的眼睛涌出来。 初次见面的勒弗,他的雀斑,他嚣张的色和笑容,耀眼的衣服和满不在乎的污迹破损。 和自己共舞好多次的勒弗。 身高只比自己高几厘米的家伙。 撅着**找契约书的勒弗,书房里永远一片凌乱。 一直想问你,那么乱的地方,你那些重要文件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这么大大咧咧的你,内心其实那么精细,我很喜欢你这样呢,你知不知道?………… 士兵也都很喜欢你,看着年轻的你的眼睛永远带着热乎乎的敬佩和仰慕。 你虽然有着那么高贵的家世,那么杰出的天赋,却对着任何人都亲切热络,那么自然地毫无架子…… 对于来历不明,只会点药剂的我,也一直那么慷慨亲切。连那么珍稀的材料,也轻易给我做魔杖。 那时候我其实就想过,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过我没有能看出来。 你现我是雷娅的时候,很愤怒,你的火龙攻击我的时候,我很委屈。 就是那时候,现自己有点喜欢你的。 我一直在等着你开口,一直在揣摩你喜不喜欢我。可惜,我们都是太谨慎,太想在感情上保护自己的人…… 孤独的时候,无力的时候,我想到的都是你啊。 你却从没有表现出我需要的样子。 等到现你其实为了保护我,也什么都可以做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不想让你死,不想失去那种温度,不想让生命里失去那类似橘红的红色…… 你的温度那么高,怎么可能就变成冷冰冰的了呢?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雷娅静静躺着,胸口却并不安静地起伏着,泪水蔓延在枕头上。 无数场景在脑海里走马灯般轮换。 勒弗喜出望外,握着她手说:“你要不要预支下个月的饷金……” 乌雅加纳城门上密密麻麻的钉子,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密银所铸,镶嵌着红珊瑚的一支…… 勒弗,如果那个风俗言传至今,你出生的时候,你的父母也一定会为你钉上那么耀眼的一支吧? 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就是天之骄子。 无论做什么,都比别人强。 这样的你,确实会认为你是神的宠儿,是小说的主角,怎么危险也不会轻易死掉,奇迹就是为你而生,可以一直惊涛骇浪地活到安稳的头灰白吧? 可是这样的你,居然就这么死了啊…… 你意气风的时候,你小时候轻易施展出别人施展不出的魔法时,你打胜一场又一场仗时,你和冰律沙斗嘴打架时,何曾想过自己会这么短命? 怎么看,也看不出你会是短命的人啊…… 命运的残酷和难以捉摸,到今天才算明白…… 不英俊的脸,勒弗,你在意吗? 在意自己不是像冰律沙一样美丽的人吗? 在意自己的完美里留着这唯一的不完美吗? 是因为这一点,你才不肯轻易说爱吗? 可是,我非常喜欢你的不英俊呢…… 因为这样,你才能长成么好的性格吧?如果也像冰律沙一样无论外貌,家世,才能,天分都无可挑剔,是不是也会变成他样呢? 也许……不会吧…… 果然有一些东西,是只有你才会有的。 你把我当成对手,只是因为我的火系天赋过了你而已,其实,我何尝配做你的对手呢?真的打起来,我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啊,更不要说指挥战斗,运筹帷幄…… 我只是一个被传闻夸大了的,偶然有了比较好天赋的傻女孩啊,经常都在迷茫恐惧,自己怜惜着自己…… 这样强大的你都已经败了,你死了,我要怎么办? 告诉我,怎样才能为你报仇…… 蜜埃勒的劝慰 雷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阿涅丝来找她,敲着门哀哀切切叫着姐姐也不肯开。 最后是蜜埃勒和叶赶回来了,已经可以说话的叶打算去找她谈谈,被蜜埃勒拦住了,黑甲蜜的性感美女走到雷娅紧闭的房门前,抬起脚,在使女们震惊的目光中轰然把房门踢开,然后转身威风凛凛地宣布:“所有人都离开!” 她走进去,把躺在床上,目光无神,两颊都瘦得凹陷下去的雷娅一把揪起来,喝道:“你给我像点样子!” 雷娅无神地看着她:“蜜埃勒,你回来了,和叶回去还好吗?”声音软弱,问的话虽然正常无比,神情却极不正常。 “闭嘴!”蜜埃勒大喝:“不想问就别问这些客套话,用这种样子这种态度问不觉得对我太失礼了吗!”看看她的模样,又觉得心中一痛,伸手把她搂住,按着她的头,柔下声音:“……雷娅,想哭就哭吧……” “你这个样子,他在天之灵看了,一定会很难过气愤……你别这么没出息好不好,你是雷娅,不是不靠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小女仆……” “蜜埃勒……”雷娅终于哭出声音,“我到现在都不相信是真的啊……” 蜜埃勒把她放回床上,温柔地让她依靠着床头,轻轻给她整理着蓬乱干燥缺乏光泽的头,又把她脸上眼泪揩干,柔声轻缓说:“我明白的。” “……我也曾经有过啊,雷娅,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知道,我可不像你,有这么幸运的家世和天分,我从小就很不容易地活着,刚出道时实力低弱,经常被人欺负,那时候,为了生存,可真是不容易……”蜜埃勒脸上露出感慨和缅怀之色。 “……后来,我很幸运地遇到了一个冒险团,那个冒险团人很少,只有七八个,名字很可笑,叫‘为了阳光和玫瑰’……”她含笑看了雷娅一眼,“倒是很巧呢。” “他们都是我一辈子没见过的好人,每个人都很有性格,都怀着真诚的梦想,整天热热闹闹,到处冒险……那真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她叹了口气,“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我很感谢他们改变了我的人生,如果不是遇到他们,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人。那都是值得珍惜的伙伴啊!” 喝了一口床边的饮料,她接着说:“我们一起去冒险,经历了很多事情,可是,最后我们再一次挑战远古遗迹里遇到了恐怖的魔兽群……那个时候,其实大家实力都不算强。退出已经不可能了,我们被包围住,经历了此生最惊险的战斗,比咱们遇到爬耳兽那次还要危险,呵呵,后来大家有人战死了,看到第一个人死的时候,我头皮炸,像疯了一样去拼命,怎么都不肯相信,可是大家还是一个个死了,最后,只剩下了我和另一个人……” 她又笑笑,很平静:“那家伙个子高大,是狂战士,平时笨嘴拙舌,是我们当中最沉默的一个人,他喜欢我,却一直不知道如何表达,其实我也知道,但是因为不喜欢他,所以就想着反正他没说,就装作不知道,没想到那时候他会那么拼命地保护我……他本来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我那时候,一边战斗一边又哭又叫,就像你现在那么蠢那么任性,其实还不如保存所有力量去战斗的好……” 雷娅僵硬了一下,抬眼看着她,显然受了震动:“后来呢?” 蜜埃勒一笑,笑容中并不易现悲伤,“然后他死了,死得很惨……我已经不想战斗了,当时想,我也被它们吃了好了……” “可是,老天很爱戏弄人,”蜜埃勒的手指缠绕**着自己蜜色的卷,喟叹说:“我想死的时候居然死不了,一个路过的高手救了我。” “……这个人就是我后来学箭术的师父,他很有名,很厉害,年轻时还是个有名的……色狼……” “啊?”雷娅微微吓了一跳。 蜜埃勒吃了一块饼干,“我当时豁出去了,跟他说只要能报仇,找回同伴遗骸,我自己随便他怎样都可以……” 蒙哈伏大6对于未婚女子的贞操极其看重,雷娅很有些紧张,皱眉看着她:“那么……” 蜜埃勒哈哈一笑:“师父瞪了我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说自己年纪大了,已经修身养性,不干这种勾当了,而且最讨厌自己成为成全别人的伟大悲情角色的反派。” 雷娅松了口气,忍不住也忘记悲痛,嫣然微笑了一下,说:“还好。蜜埃勒,你还是幸运的。” “是啊,”蜜埃勒笑着,“我还挺幸运的,其实只要是人都会有幸运和倒霉的时候,这是无法掌控的,但是还不是要好好活下去。” “可是,”雷娅黯然:“有的人已经没有活下去等待幸运的机会。” “没错,”蜜埃勒语气轻松:“可是他已经幸运过了。” 摸摸雷娅的长,蜜埃勒正色说:“他确实很好,可是又怎么样呢?你们不过是彼此动心而已,连回忆也不是多得刻骨铭心,现在你的灵魂受了重创,但是它会痊愈的,虽然会留下不可消除的伤疤,一直在那里。……你知道,我也曾经怨恨过命运,经常会被痛苦的回忆所纠缠,曾经不想再拥有任何伙伴,以免伤心,直到遇到你----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有和他们一样的温热感觉,现在,我还不是有了你,有了叶……你要相信时间,等你到我这么大,就会知道没有时间不能治愈的东西,也只有时间能够愈合一切,磨掉所有……至于伤好之前,你可以假装那里并没有受伤,太痛苦的话,就把它掩埋起来,振作起来吧,雷娅,现在是你该振作起来的时候了,你要为了他更好地活着,为他报仇也好,如今外面已经很糟糕混乱,亡灵开始逐步反击了。” 蜜埃勒的劝慰起到了作用,这天以后,雷娅走出了房间,开始吃饭,正常生活,更加勤奋于魔法修炼。 表面看来,她言行举止已与正常人无异,会为叶的散功惋惜震惊,会和小火玩,甚至该笑的时候也会笑,但是经常会呆,会一下子被痛苦和回忆缠住,心脏受到猝然的痛击,让她忍不住紧紧皱起眉头。 勒弗,假装没有受伤,忘掉你的话,你会很寂寞吧? 就让它痛着好了。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阿涅丝和皇宫的使者来到家里,她被宣召入宫去见女皇。 联姻之说 对于阿涅丝关怀担忧的柔弱目光,雷娅觉得很尴尬,有点躲闪,也第一次觉得老爸还是有观察力的,从凤凰能想到勒弗,继而推断出和事实相差不远的结论,但是他那么大嘴巴地告诉蜜埃勒,叶,阿涅丝,不知道还对谁说了,让雷娅觉得有些恼火。 侯爵本也想找女儿谈谈,劝慰他一番,但是雷娅表示已经在蜜埃勒劝告下振作起来了,以后不希望再提此事,也只好作罢。 皇宫还是美轮美奂,女皇还是雍容亲切,但是略微有些憔悴,对雷娅的身体表示了关切和慰问,又安慰她说不要担心初始之水的事情,继而就问她在冰原的遭遇。 雷娅想了想,开口说:“陛下,我遇到了亡灵。” “噢。”女皇陛下用精美的手帕掩住嘴,看不出是惊讶还是平淡,“我可怜的孩子,不过幸好你魔力强大……” 雷娅低下头:“幸亏女皇陛下的传送阵。” “亡灵的危机现在已经席卷了大6,两天前,黑暗联盟的秘使来见朕,”女皇从她的女官手里接过杯什么东西喝了一口,“朕考虑后,还是同意了和他们结盟,我们和黑暗联盟虽有世代不解之仇,但亡灵是一切有生之物的敌人,根据755年的‘希望之森盟约’,一旦亡灵复兴,所有阵营都要放下仇恨,联合到一起,这一次,连白精灵也会加入到对抗亡灵的战争中来。” 雷娅点点头,“陛下,您的决断很英明,亡灵此次的复兴是很不容小觑的,它们的真神,就是上次在我国作乱,杀死数个无辜少女的恶魔,我和他正面相遇,他的能力很恐怖,如果不是……黑暗联盟的大军也在,陛下就见不到我了……”她还算聪明没有说太多,只是用相对平淡的语气说了一下,以免女皇怀疑她和黑暗联盟有所勾结,虽说如今是盟友,毕竟只是暂时性为了对抗亡灵的,女皇不可能放弃对黑暗联盟的仇恨。 女皇欣慰地说:“我的孩子,你能够明白朕的用心,让朕很欣慰,你不愧是我们洁努加得的骄傲,朕从你很小就对你寄予厚望……”她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微笑说:“朕当你是亲女儿般疼爱,虽然你没能带回初始之水,朕还是把答应给蓝穆兰德家的封地给了。” 雷娅突然觉得头皮麻,心中觉得不妙,女皇如此无事献殷勤,恐怕有所图谋。当下除了感谢话不敢再接嘴。 “雷娅,这次黑暗联盟的结盟为了消除两国之间的心结,还有个很好的建议,”女皇还是笑眯眯的,“朕觉得这个建议很真诚,也很有创造性,十分利于两国以后的团结……” “陛下……”雷娅硬着头皮看着女皇来接话。 “雷娅认识黑暗联盟冰族的继承人冰律沙少爷吗?他是黑暗联盟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英俊非凡,才智群,魔武双修,无论是魔法还是武功都极为杰出,黑暗联盟建议由他来迎娶你,两国最优秀的年轻人的结合……” 最优秀的年轻人吗? 黑暗联盟最优秀的,难道不是勒弗? “……冰与火的结合,象征着光与暗的盟约,哈哈,真是太妙了,朕也很乐见其成啊……”看雷娅低头不语,女皇皱了皱眉,却依旧笑呵呵的,循循善诱:“雷娅,我的孩子,你不要害羞了,女孩子长大了总要嫁人嘛,能嫁到这样的如意郎君是所有少女的梦想吧?雷娅啊,朕把你当亲女儿一样,如果不是这样才貌双全,家世杰出的少年,朕是不会答应联姻的,那个孩子,朕调查了一番,比朕那不争气的孩子好多了,不会辱没你的……” 雷娅抬起头,坚定地看向女皇:“陛下,能不能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女皇一愣。 “黑暗联盟与我国不同,他们不是帝制,而是七族联盟,冰族是其中较弱的,女皇陛下您为什么要答应和他们联姻呢?” 女皇再次一愣,收掉慈母般的伪装,笑容里也带着些微真正的欣赏:“雷娅,我的孩子,你这个时候还能有如此冷静的思量,倒真是可造之才……”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挥手让众女官女侍们下去,才开口说: “其实,这次结盟,我国许多贵族们,朝廷上的官员们,包括宰相大人和大主教都是反对的,他们反对的理由也很有力,除了大主教是因为宗教分歧激烈反对外,别人都是一个理由:让黑暗联盟自己抵抗亡灵好了,鹬蚌相争,我们还能得利……这当然是对帝国的忠诚表现,这里头也有你的父亲,事实上,赞同结盟的,反倒都是些小人居多,大都是受了黑暗联盟的贿赂……” “……然而朕知道那个预言,也知道亡灵的可怕,这次,恐怕是一次比大多数人的想象还要可怕的人类浩劫,朕所能做的,不过是尽量保存我们的国家,----这也是朕始终在做的。至于你们的联姻,也不过是黑暗联盟一个顺便的建议,就算不答应,也不会影响全局,然而朕却希望你能答应……” “冰族在七族中,抛开黑暗教不提,实力是在后三没错,既没有火族的强大武力,也没有地族的财富,更没有暗夜精灵神秘强大的杀伤力,仅仅比电族和亡灵强而已,然而,实际上他们的个体杀伤力是很强大的,冰族战士,勇猛不在火族之下,冰系魔法也是强大异常,只不过人数少了些而已……朕为什么要和他们结盟呢?一是冰族从不参与与我国的战争,二是冰族有一件神器,具有绝对防御的力量,所以他们人数再少,敌人再强大,也无法突破他们的防御将他们全灭,----如果有一天,朕只是说如果,亡灵真的横扫大6,那么冰族的山谷可能成为人类最后的托庇所之一……一旦扫灭了亡灵,和冰族保持一种同盟关系,也对我国很有利……” 雷娅哑然,看着女皇,突然有了一种类似尊敬的感觉。 她其实对女皇一直是很忌惮的,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虽然一口一个我的孩子,却只是叫得越亲切图谋越过份而已,女皇对自己,绝对不可能真有什么慈爱之情,但是此刻,雷娅突然明白她真的一直在为国家考虑,无论什么时候,都以此为第一优先,她也是一个女人,这么些年来一直苦苦在自己的情绪,对儿子的爱,和国家责任间努力平衡,也实在不易。 女皇是一个并不算太优秀的人,她魔法资质全无,武力也一样,智慧才干只是中上而已,此刻居然能看出和黑暗联盟的结盟才是人类的出路,力排众议,这份胸襟,已经在许多男人之上了。 雷娅想了想,点头:“陛下,我明白了。” 女皇欣慰地微笑点头:“好孩子,现在非常时期,六天后你就要出嫁,和黑暗联盟的使者起走,朕知道时间仓促你家来不及准备嫁妆,朕会为你准备的。” 阿涅丝又在哭泣。 侯爵暴跳如雷,这么多年没见他这么恼火过。 蜜埃勒和叶对于她肯答应很吃惊。 梵森来看她,皱着眉不知道说什么好。 亲戚和别的贵族们态度很观望,不确定是女皇对蓝穆兰德家的贬斥还是信赖。 雷娅揉着太阳**,头很痛,心里突然又被尖锐的疼痛袭击了一下,很尽力才忽略过去。 她拿出以前的日记本,开始写日记: “勒弗,你死了不到一个月,我就要结婚了。 对象是你的好朋友兼对手,不知道你是生气还是安慰? 可是不管你高不高兴,我似乎都非嫁不可。昨天说黑暗联盟的一个北方小城沦落了,全部几万人都被变成了亡灵。 也曾经闪过念头,如果你没有死,现在联姻的对象会是你吗?不是的话,我们也会任性地来想点办法扭转吧?而且肯定不是私奔那么软弱庸俗…… 如果那样就好了…… 算了,我要停住。不能对自己说如果,我不可以再纵容自己了,也不想再哭得那么软弱…… 你走得好吗?心里有怨恨吗?有担忧吗? 别担心,你没做完的,我会帮你做到的。 洁努加得也好,你的故土也好,我都无法忍受被亡灵玷污。 可是,我的力量要怎么做到真是个头痛的事情…… 昨天我把家里又翻了一遍,没有找到时间魔法的那本书,不过就算有,希望也很渺茫,那是人类难以挑战的极限,我自己都不相信可能做到,但不管怎样,也要试一试。 等婚后,我会去找我的师父,看看他那里还有没有,虽然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我。” 嫁妆 虽然时间紧促,虽然女皇说要一力承担她的嫁妆,侯爵还是忙碌起来。 蓝穆兰德家长女出嫁,无论什么情况下,也不可能不备丰厚嫁妆。 大贵族家嫁女儿,嫁妆里面往往有土地,采邑,很多贵族的联姻都是以土地合并为目的的,但是雷娅一来嫁得远,而来她本就是侯爵的继承人,就没有必要准备这个了。 然而,金钱,珠宝,衣服,各式华贵的日用品都是必不可少的,因路途遥远,侯爵没有准备大件的家具,还是以小件用品,装饰品为主,其中名画,古董就有不少。 而珠宝和衣服,几乎是倾其所有。 皇宫送来的嫁妆,也是以这两种为主。 “……红宝石镏金戒指,项链,耳环,蓝宝石镶珍珠套饰,贵橄榄石套饰,祖母绿牌项链,南金珠饰两套,……我说爸爸,您是打算所有种类的宝石都给我来一套吗?”雷娅一边翻看着嫁妆单子一边抱怨,“爸爸,可以了,不要准备太多,现在到处兵荒马乱,我不希望我家的财富被亡灵抢去当军饷……还有,爸爸,冰族很冷,多准备裘皮制品就可以了,丝绸类的没什么用,比如说这六十床丝绸床单……” 侯爵还在抹眼泪,“多准备点吧,那里听说很荒凉……何况你一个人嫁到敌国,不多准备点嫁妆怕你被人欺负。” 雷娅失笑:“妈妈当年听说什么嫁妆都没有,也没人欺负她吧?” “这怎么能比?你妈妈和我感情那么好……” “爸爸,冰律沙和我挺熟的,他人很好的。” “这也是我唯一的安慰了。” 雷娅叹气:“爸爸,幸亏您只有两个女儿,否则蓝穆兰德家就要在您手里债务累累了。” 雷娅这话说得倒是真的,洁努加得上流社会的风俗,养女儿是真正的“赔钱货”,贵族女孩子没有丰厚嫁妆是嫁不出去的,因为对于贵族们而言,婚姻和恋爱,品行甚至美貌都没关系,唯有利益才是永恒。有的是穷贵族家美貌过人的女孩子一辈子嫁不出去的。因为男人们包养几个平民美女比养匹纯种马还便宜,道德上也完全不受指摘,完全没必要为此牺牲婚姻。 而过分的家族,有那种为了把财富集中在长子手中,让女儿们去当修女省下嫁妆的极端例子。 侯爵为了嫁妆里现金的部分颇为苦恼,他准备了十万金币,打算作为大女儿的嫁妆,和小女儿差不多,但现在女儿远嫁敌国,又吃了很多苦,他就觉得十万少了,可又一时拿不出更多,毕竟不到两年前刚办过一个女儿的婚礼。 事实上,十万金币当然是相当大的一笔巨款了,蓝穆兰德家封地一年所出不过七八万金币而已。 “雷娅,你觉得十万金币是不是太少了点……”侯爵讷讷的,有些不好意思。 “已经太多了,爸爸,”雷娅说,“据我所知,黑暗联盟那边好像嫁妆给得通常都不如咱们这边多,您不用担忧,以我说,不要让我带这么多钱,现在局势不稳呢,我带一半,还有一半放到南部的银行家那里投资吧……” 如果沦陷,南部也是最远最后沦陷的。 “姐姐姐姐,快看!”阿涅丝捧了个精美的匣子欢天喜地跑来。 因为时间仓促,女皇虽然第一天来很多整批的嫁妆,这两天却也像侯爵一样,在国库里翻到什么,临时想到就让阿涅丝送来。而这些东西的珍贵程度已经让本来为姐姐抱不平的阿涅丝彻底站到了女皇那边。 雷娅已经不觉得惊喜了,懒洋洋问:“什么?” “钻石冠冕!”阿涅丝的语气又骄傲又羡慕:“好美啊。” 确实很美,剔透闪耀的钻石,虽然冠冕小巧简单,却真是精雅非凡,手艺也算得上巧夺天工了,用女皇陛下的话来说,简直是“每个少女的梦想”。 雷娅却皱起眉头:“咱们家的爵位,没有资格用冠冕状饰品,只有皇室和亲王,公爵夫人才能用的。” 想不到连侯爵也说:“没关系,雷娅,这是陛下在补偿你呢。” 女皇泄露出来的恩宠让雷娅家开始门庭若市,送礼的人络绎不绝,雷娅天天忙着量身试衣,清点嫁妆之余,还要应酬这些人,简直不堪其扰,忙得都没有时间难过,最后,她要求父亲说她害羞,不肯见客。 蜜埃勒和叶虽然有些为她的精神状态担心,倒也对这种筹备婚礼的场面有点动心,时时躲起来你侬我侬。雷娅便劝他们也结婚得了。 蜜埃勒笑笑,似乎有些不虞之色,雷娅私下问了问,才知道为了叶散功的事情,叶家长辈颇有些迁怒蜜埃勒。 雷娅又去问叶的打算,叶挥手开始演讲:“……我打算等了结了现在这些亡灵们,就和她结婚,等生了孩子考虑抱回去给长辈们看看,哈哈,我……”以下省略未来生活展望一千字。 话说自从散功后,领略到可以自由说话的无限美好后,叶已经开始向罗嗦的男人进化了…… 雷娅只好擦擦汗,忽略掉他的问题。 蜜埃勒和叶本打算去吃雷娅的喜酒,一路陪她过去,但是雷娅把龙筋和独角兽鬃毛给了蜜埃勒之后,他们决定还是先去给蜜埃勒做弓箭,现在毕竟非常时期,能早点积攒一些战斗力也好。 至于说龙的别的部位,龙爪给了侯爵大人,侯爵大人果然欣喜若狂,骄傲异常,立刻让人做成标本放在书房当装饰,所有来客一律被请来这里参观…… 让雷娅一看就黯然神伤的龙皮,最终被做成一身给她自己穿的软甲,也包括手套和靴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潜意识,这套龙甲被雷娅令匠人做成了相当男性化的款式。 在这些忙忙碌碌中,最出人意料的却是某天晚上,雷娅在女仆服侍下沐浴完毕,更衣上床,女仆为她熄了灯,轻手轻脚退出去。 她快要入睡时,却听到窗外有声响,一开始想要忽略,想想还是爬起来,点上油灯,走向大理石露台,到了落地窗前,猛然一惊,露台上有人! “什么人!”她斥道,一边手中魔杖已经凝聚魔力待。 “雷娅,是我。” 颇为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疲倦,却有着异乎常人的吸引力。 阳台上的故人 雷娅听到声音,僵了一下,注目往黑黢黢的阳台看去。 黑暗中有个年轻男人的身影,她把灯提近些看看,俊美的面孔,带着风尘疲惫,墨绿色的丝般头也有些零乱,在灯下,瞳孔就有些七彩光圈。 雷娅“哼”了一声,挺直背脊,冷冷说:“你来干什么?” 安洛卡抹抹头,低声说说:“外面下雨呢……”抬头凝视着雷娅,有点恳求的语气说:“雷娅,让我进去说好吗?” 狼狈的模样却依旧英俊,慢慢绽放的笑容,低低的声音温柔而坦然,无论谁都会心生好感。 “进来吧!”雷娅依旧冷冷的,独自转身坐到椅子上,“有话快说。” 安洛卡走了进来,这次没穿黑色军大衣,而是穿了一袭普通的黑色斗篷,虽然有漂亮的脸和头,他始终着装都还是很朴素的。 他站到雷娅面前,浑身的水不停往下滴,安洛卡抱歉地笑笑:“对不起,雷娅,弄脏你的屋子了……” “不用废话这些,”雷娅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却很平静,双目注视他,冷冷说:“你有什么事?” 安洛卡愣了一下,苦笑:“你又恢复成当初咱们刚认识的时候的高傲模样了,雷娅……” 雷娅扬起白生生的下巴,毫无感情地看着他,继续示意他“有话快说,说这些没用”。 安洛卡低下头,头上的水还在往下滴,他似乎思索片刻,抬起头来,眼神已一片坚定。“雷娅,跟我走吧。” 雷娅吃了一惊:“你说什么呢?”随即冷笑了一声。 他把妨碍他的湿头撸到脑后,比往常的俊美更多了番英气勃勃:“跟我走,雷娅,我听到了你要和冰族联姻的消息就恳求父亲也出面求亲……反正是联姻,你嫁到我族也是一样的,女皇也会同意的……如果不是我那两个该死的哥哥捣乱……”他咬牙,恨恨说:“那两个混蛋,只要有能够打击我的机会都不会放过……现在只能来偷偷带你走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嫁给别人!” 雷娅愣在那里,看着安洛卡。 安洛卡的容貌也许不是最英俊的,既比不上冰律沙,也比不上肯亚,但是他的面孔旁边的湿气都氤氲着一种吸引力,这种吸引力也许不是对什么姑娘都有效,但是对她,是致命的。 在失忆和背叛之后,在她已经爱上别人又失去之后,在她已经绝望和伤恸之后,在她已经打算结婚之后,这种吸引力仍然存在,仍然伸手就可以触到。 安洛卡只是抬起双臂,把头撸到脑后,露出瘦削的面孔,她已经警觉自己心跳略微失衡。 有这么一种说法,大家很小很小的时候,恋爱地图就已经形成了,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这时候就已经注定。 这种取向,和幼年的经历,睁开眼看到的东西,父亲,母亲,都很有关系。 雷娅的恋爱地图,毫无疑问就是安洛卡。 他温柔中带着坚硬,野心里含着平静,头艳丽,衣着朴素,他明明狡猾如狐,人前面孔却总是严肃……他骄傲,但是骄傲里有隐藏的阴影和自卑。 他很矛盾,历史上像他这样的人从来不少,出身寒微,却极为聪慧,带着偏执的成功欲,一定要用成功来让世界补偿自己不幸的童年。更可怕的是,他们中最杰出的还熟知人心,还能够施加人格魅力给自己的追随者。 他们往往都是最后的成功者。 他们的存在,让史书更加曲折和绚丽,让人类的物种类型更加丰富,但对于他们身边的人却往往是个灾难,尤其是他们的女人。 雷娅望着他,日记里一点一滴的内容都浮现在她脑中。 虽然仍然记不起来,她现在却深深相信那些真的是生在她身上的事了,那些一点点地动心,真的是她的爱情。 惟其如此,后来的背叛才如此刻骨铭心吧? 当初遇到他时,身体自动的悲伤和退缩的情绪,今天已经没有了。 雷娅已经经过了更多的事情。 她现在不会激动,不会害怕,不会怨恨,也不会伤心了。 “……雷娅,我不会委屈你的,我一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我们结婚吧!我会把这些都解决的,你不要担心……”他伸出手,试图抓住她,脸上露出一些疲倦,“我已经赶了整整一周的路了,别拒绝我……” 雷娅探究地看着他,心平气和地问:“安洛卡,和我结婚有什么好处?通过外部联姻提高你在族中的位置?拉拢师父帮你一起对付你哥哥们?”她语气温和好奇,似乎在探讨别人的问题。“如果是那样,你应该早点来找我啊,非要等到我快嫁给别人了才来?这半年你在干吗?是在犹豫吧?那时候没结盟,毕竟是敌国,娶了只会给人留下口实,没有助力呢……” “雷娅……”安洛卡震惊地看着她,面如死灰,眼神里露出被刺了一刀般的痛楚和怒火来,“你居然这么说我!”他惨然而笑:“你在怀恨吗?我们从小到大一起度过了多少时光?我什么时候多看过别的女人一眼?就算以为你死了的一年里也一样……我们的感情还抵不上一场战争吗?你居然能这样说我!” “这半年,族里有很多事生,我地位尴尬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不过就是当时给了你一个假消息,利用你骗咯而那个愚蠢的明雅,我知道你不愿意叛国,所以把你蒙在鼓里,这样你就不需要愧疚了,你难道不明白我的苦心?” 雷娅闻言“噌”地站了起来,怒火燃进她明媚的眼眸,“明雅愚不愚蠢我不知道,那些无辜惨死的洁努加得军人是够愚蠢的!因为他们相信了我!死得这样不值,死后还要背着战败的恶名!而最愚蠢的是我,居然相信你!我不知道,就可以问心无愧了吗?对不起,你的道德观念和我还真是区别太大了!” “我只是把假消息放在那里,如果你不是想利用我的爱情来为你的国家谋取不光彩的胜利,又怎么会上当?”安洛卡也怒了,厉声责问她。 是……这样吗? 雷娅一怔。 我不知道,不记得真相啊。 她脑筋飞转,寻找着破绽:“就算这样又如何?你是把假消息放在那里,不是直接告诉我,所以你就没有骗我,是我咎由自取是吗?果然不愧是安洛卡的是非观念!……”突然想起了明雅曾经说过的话,冷笑说:“而且当时洁努加得败局已定,我还能争取什么胜利,不过不想让明雅和战士们死去而已……一切如你所料,你高兴吗?安洛卡,能不能告诉我,你知道我死了是什么心情?后来又见到我,知道我没死又是什么心情?” 安洛卡脸色苍白了,咬着嘴唇不肯说话。好久才开口,语气哀求:“我们把以前都忘掉好吗?雷娅,我不能没有你,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雷娅,从头开始行吗?跟我走吧……” 雷娅慢慢坐回椅子,情绪也慢慢平复,她摇摇头:“不了,我要嫁给冰律沙,和你在一起太累又太危险……” 安洛卡的眼睛里烧起怨恨和恐惧的光芒,嘴里却依然在轻轻哀求:“雷娅,我不会再让你遇到危险,也不会再骗你……别离开我……” 雷娅仍然摇头,她一字一顿说:“安洛卡,最后再让我告诉你一句真心话:对你的爱情,我已经不记得了。”也不打算记得。 送亲 安洛卡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突然展颜轻笑。 雷娅皱起眉头。 他的手突然一把抓住她手腕,用力一拉,在雷娅的惊呼声里,把她扯到了自己怀中。 雷娅又惊又羞又恼,斥道:“你干什么?” 檀口微张,已经被他的嘴唇堵住。 雷娅心里生出反感来,想起当初他也曾强吻自己,就开始拼命挣扎,安洛卡则紧紧抓住她,竭力把舌头入侵她口中。 两人扭打间,安洛卡喘息粗重了起来,一只手也探入她睡裙,在她细腻柔软的腰间来回摸索,更往上企图探上她的胸。 雷娅被摸得汗毛倒竖,浑身抖,心里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惊慌起来。 一狠心,她狠狠一口朝安洛卡探入她嘴里的舌头咬去,就听他闷哼一声,嘴里一股咸咸腥味便泛滥开来,一瞬间让她有些作呕的冲动。 安洛卡终于放开了她,手也撤出了她衣裳,捂着嘴,看来被咬得不轻,唇边都有血丝了。 他苦笑一声,刚想抱怨雷娅心狠,就听到她高声大叫:“来人啊!有坏人!”还反复叫了两三遍。 安洛卡想上去捂住她的嘴,却听到楼下已经有了动静,而最快的却是从阳台冲进来的一只火狼和一只凤凰,尖锐的火矢已经朝着他胸口呼啸而去。 他此刻也明白这个形势下他不想跑也没办法了,躲过火矢,再次苦笑一声:“雷娅,你真绝情。”跳出阳台跑了。 两只动物于是欢喜地冲过来一起邀功撒娇。 侯爵,蜜埃勒,叶以及不少侯爵府的家丁保镖们跑上来的时候,只看到穿着睡衣的侯爵小姐坐在床上,怀抱一只凤凰一只红色长翅膀的狼。 侯爵把家丁们轰了出去,蜜埃勒确定她没事,这才都退了出去。 小火慢慢把翅膀收了回去,以便更好地撒娇。 绝情吗? 算了,睡觉。 雷娅躺回床上。 出的日子终于来到,雷娅带了十几马车的嫁妆,带了几百个随从保镖,头上盘旋着一只凤凰,怀里抱着偷懒又变成吉娃娃的小火,在女皇陛下慈爱殷切的目光和侯爵大人涕泪滂沱的哭声中,随着黑暗联盟的使节团上路了。 那一天阳光明媚,所以在前来送行的诸多达官贵族们和来看热闹的许多平民们眼中,这和亲也就不算太“风萧萧兮易水寒”。反而更像被明媚阳光祝福的旅程。 叶和蜜埃勒陪着她走了一程,就双双踏上“制作绝世神弓”之旅了。 他们一路平安无事,路过了很多小镇,情况倒还好,平民们虽然开始恐慌,但是基于亡灵还在遥远的北方,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大部分人还是安稳过着自己的生活。 他们越过国境,来到了已经被划给黑暗联盟的索翠里。 雷娅独自去拜访了索恩老师。 这个边境城市,还是充斥着花和水果,还是有大量黑衣的军人,还是有着她记忆里最多的印象。 可当初那个统治着这里的火焰般的少年,已经再也不会回来。 她独自走在熟悉的街道,回忆一点点弥漫心头,她曾经买过面包,香肠,蔬菜的店铺,模样还和之前一模一样,那街角的装饰品,屋檐上残缺了一只角的古朴牛头像,小小的,毫无特色的喷泉,甚至还有认识的店铺里的大叔探头大声和她打招呼,问她这一年都去哪儿了。 是啊,才一年而已。 对于这个小城,时间就好像并没有流淌一样,而对于她,对于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了。 索恩师父的三层小楼还是老样子,静谧的时间和空气在这周围静静流淌,邻居们又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她,正是吃饭的时间,鼻子里闻到黄油煎肉类出的甜香以及乳酪又香又臭的味道…… 开门的是马赖太太,看到雷娅,嘴张得老大,继而满脸的皱纹都开了花。 那只当初被雷娅所救的流浪狗现在养得膘肥体壮,在马赖太太脚边跟前跟后,又冲着雷娅大叫,直到被小火跳下来大吼一声,才老实了。 马赖太太垫着脚尖,声音激动地叫着老爷,好半天索恩从楼下下来,样子狼狈,袖子上挂着草叶,脸上有不明颜料,看到俏生生立在当前的雷娅,也是惊喜交加。 雷娅于是坐下来,喝着茶,吃着马赖太太拿手的蛋奶酥,小火也受到了礼遇,吃着马赖太太给它盛的满满一大盆炖羊肉。 雷娅把这一年来的经历和自己的身世捡能说的和他们说了一番,引来不住惊叹。 然后话题转到当年带她离开索翠里的勒弗身上,他们已经听说了勒弗的死讯,不由感叹了一番如此年轻之类的话,雷娅心中难受,竟接不上话去。 然后雷娅提到自己此去是结婚的事,索恩一直以为她和肯亚是一对,又是很惊讶,雷娅想起肯亚,又是一番黯然,勉强对索恩师父说现在无法联系到他,然后又拿出一千黄金,叮嘱索恩下次去里斯克收药的时候带给马蒂娜婶婶。 离开索恩家已经是黄昏,回到队伍里时心情还是黯然,晚上住的地方还是以前的城主府,雷娅几乎失态要求大家连夜赶路。 这里有太多记忆了,闭上眼上也会出现啊。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冰律沙的迎亲队已经感到,他们在城主府大厅里乍然相见,两人都相对无言。 这大厅就是当年雷娅第一次受到勒弗邀请参加舞会时的大厅。 冰律沙赶了夜路来的,也有些憔悴,雷娅一夜没睡,黑眼圈也不好隐藏,两人胸中都百感交集,奈何随行的黑暗联盟官员却以为是小两口见面脉脉含羞,一个劲笑呵呵把两人往一块儿凑:“呵呵,冰律沙大人还没有吃早饭呢,雷娅小姐,您和大人一起吃吧……您不知道,大人在我国是有名的眼高于顶,想不到也有今天这样为了您连夜赶路,心急……” 话音未落,被冰律沙一个冷冷眼色冻回去了。 冰律沙走上前,对雷娅低声说:“我去参加他的葬礼了。” 雷娅身体一僵。 “放心,我已经把实情说了,没有人会以为他是逃跑的。” “谢谢。”雷娅万份艰难地开口。 冰律沙笑笑,笑容有点冷:“我和他在八岁就认识了。” 再遇亡灵 冰律沙和雷娅的话很少。 一来在那么多人面前,两人总有些抹不开。二来中间隔着勒弗的死,便不可避免有种沉郁低落。何况如今两人骤然成未婚夫妻,这种状况也需要时间适应。 雷娅总觉得自己有话要问他,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问什么都不恰当。 于是沉默一直保持着。 冰律沙只会在同她进餐的时候,说一些符合贵族身份的貌似体贴的话,比如:“要糖吗?”“试试这种橘子酱,是我族的特产,母亲让特意带来给你尝尝……” 而雷娅的回答也无非是:“要的,谢谢。”“不要,谢谢。”“你母亲太亲切,这个很好吃。”云云。 客气必然代表着疏离,幸好两人有以前的交情,否则都要互相称您。 雷娅其实很不愿意这样,尤其想到以前曾经在冰原相处的时光,对比之下,更觉得难受,可是却并没有主动来突破。 实在没有这个心境。 冰律沙只在看到阿秀的时候,瞳孔收缩,深深呼出口气,说:“它……以后跟着你了?” 雷娅控制住自己的黯然,轻轻一个唿哨,把阿秀召过来,搂住它脖子,柔声:“阿秀,以后都跟着我吗?” 凤凰长鸣一声,声音清亮高亢,但是余音低回。 冰律沙看着她黑色的长衬着凤凰五彩斑斓的羽翼,蔚蓝色的眼眸中眼神复杂,看不出是悲是喜,是顾忌还是欣慰,是痛苦还是挣扎…… 小火很善妒地跑过来阻止主人和阿秀的过度亲热。 冰律沙抚摸着自己的冰焰纯银丝般的鬃毛,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们很快到乌雅加纳,在这里,使节团要去向最高议会复命,而冰律沙和雷娅则继续往东北方向行进,他们目前的最高使命是完成象征着两国团结的婚姻,所以就不在乌雅加纳停留。 出了乌雅加纳,往北方走几百里后,快要折道往东去的时候,遭遇一小股亡灵。 这地方距离冰原大约还有六七百里,亡灵已经活动到这里,可见现在亡灵的活动已经相当活跃。 附近原有些村庄和小镇,现在已经片破败荒芜,鬼气森森。 这股亡灵大部分都是低级亡灵,是这片原来的村民们遇害后所变,当然还有他们的祖先的骸骨也都被召唤出来。 这样的亡灵战斗力当然很弱,尤其对于冰律沙和雷娅这种已经有比较丰富的和亡灵战斗的经验的人来说。 冰律沙带来的人手都不弱,其中大部分参加过上次的战斗,也是很沉稳。 只有雷娅带的车夫们和侍从们出零零星星的恐惧尖叫,而雷娅陪嫁的女仆则干脆晕过去。 冰律沙知道刀剑和冰系魔法用处都不大,就吩咐手下结成方阵保护雷娅,自己也没有冲出去,而是放个“大地无春”,大规模大范围的魔法把本来就僵硬迟钝的骷髅僵尸们下半身冻在原地难以移动。 把上千个骷髅僵尸烧成灰烬对魔力充沛的雷娅来还真不太难,何况还有阿秀和小火在。 一场遭遇战就像单方面的屠杀。 但是正当雷娅拍拍手正想收兵的时候,散着腐臭的矮树林里冲出几匹暗黑的战马,迅如疾风朝他们冲过来。 是黑暗骑士! 黑暗骑士和那些低级亡灵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他们力量强大,动作敏捷,再生能力极强。 他们冲得很及时,顿时就靠近冰律沙他们的方阵,一下子就扰乱整齐的队形,短兵相接,外延的普通士兵不是他们的对手,惨叫响起,转眼间就有几个人血溅当场。后面有些乱,叱骂声,弓箭,冰刃都乱哄哄朝黑暗骑士们飞过去。 但这些用处都不算大。 冰律沙已经拔剑冲过去,半空中就与两个黑暗骑士兵刃交接,战到一处。 雷娅眯起眼,指尖凝聚着魔力,在寻找机会。 这种动作迅的小股敌人对她而言是最不容易对付的,她擅长的是对付大片行动缓慢的敌人。 好,好机会,经过加强的高温火蛇瞬间飞出去缠住个黑暗骑士,比普通的火蛇高十倍的温度瞬间把那个腐臭的骑士化成一堆黑灰。 与此同时,伴着非人类的凄厉惨叫,小火和阿秀也各解决一个。 雷亚舒了口气,一边警惕关注哪里还有下一个机会,一边看看冰律沙战况。 冰律沙的魔力可能比勒弗略差些,但**的强悍度和度却更在其上,一人对战两个黑暗骑士也稳占上风,一会儿工夫,已经把其中一个拦腰斩断后又砍成几截。 雷娅看那几截**还在蠕动着企图重新拼成一个,连忙放出团火焰把它烧成灰,喉咙里止不住地泛恶心。 此刻冰律沙又把另一个的手臂斩下,顺便把头盔挑飞。 然后雷娅就看他僵硬一下,动作都放缓了。 莫不是中了什么暗算? 雷娅着起急来,叫声“小火”,小火飞过去,一个火球把那个黑暗骑士点着。那个黑暗骑士没立刻死,还在地上翻滚,企图扑灭火焰,冰律沙却愣在那里,也不补几刀,雷娅一急,一边补个更加高温的火球,一边跺脚:“冰,你在干吗!” 雷娅从见冰律沙之后,两人之间就颇为客套,雷娅也从没再么叫过他,现在冰律沙被娇嗔清脆的声音么一唤,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突然看向雷娅身后,面色一变,叫道:“雷娅,低头!”然后剑就刺过来。 雷娅也愣半秒钟,但是素来还算临危不乱型,当下也不回头,按着冰律沙所说,低下头,一道刀风从头顶削过去,而冰律沙的剑夹着冰霜,也从肩上呼啸而过,然后便被紧紧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冰律沙的剑直接砍下那个身后偷袭的黑暗骑士的头,头颅里滴下几滴暗黑色的腐血,滚落在地,滚在离冰律沙和雷娅不远处。 雷娅在冰律沙怀里听到动静,忍不住回头望,冰律沙却按住她的后脑,把她按在怀里,低声说:“不要看。” 雷娅怔住,又觉得有些脸红,挣脱开他,还是回头看。 那个头颅的面甲脱开,露出扭曲的,带着黑色的尸斑的面孔,但是却是认识的脸。 是勒弗的亲卫队的个十夫长,还很年轻,腼腆,雷娅那时候还挺喜欢开他的玩笑。 雷娅浑身的血肉都僵硬。 这些忠勇的战士们,和勒弗起战死在白雪覆盖的冰原,死后却还被那些龌龊的恶魔所利用,又要来被昔日同袍再杀一次…… 雷娅又痛又怒,悲愤填满胸腔。 冰律沙刚才突然的迟疑,也是看到和自己一样的东西吧? 无头的黑暗骑士没有倒下,摸索着去寻找自己的头颅,周围的冰族士兵们怒斥着,刀剑下雪般朝那腐臭的身体招呼。 雷娅僵硬不动。 冰律沙握紧薄薄的肩膀,手很稳定,声音很平静:“雷娅,他们已经升天了,这些不过是该死的亡灵在**他们死后的尊严,亵渎他们的**……我们要帮助他们解脱。” 雷娅喉头哽咽,好久才点头:“我知道了。”抬头看了眼冰律沙,抹下额头,说:“谢谢你,冰。” 勒弗,如果是你,现在该多么痛心和愤怒。 可是你已经走了,把这份痛心和愤怒留给我独自承担。 不,不该怪你,你又何尝愿意如此,如果可以选择,当然不会把重担抛下给我…… 冰律沙看她慢慢离开自己的怀抱,背部挺直,魔杖挥舞,念咒的声音果断低沉,悦耳而简练,看她的火焰把已经被砍得七零八落的躯体和那颗头颅吞噬,也望见她坚强的姿态后面的脆弱和哀伤…… 他很想伸出手,把她拉回自己的怀里,对她说别怕,就当作了一个噩梦,一切都会好的,我会永远保护你。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现在的雷娅,并没有期待他这样做吧? 公公婆婆 没有悬念地消灭亡灵后,往东跋涉两天,到了冰族的领地。 这两日倒是没有遇到亡灵的袭击,越靠近冰族世居的山谷,人烟就越稠密。 等待着人困马乏的雷娅的,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雷娅见到很多人。 冰律沙的母亲,是个绝世美人儿,虽然年已四十多,保养得却很好,笑容也很温柔,雷娅走之前,女皇曾给过冰族乃至黑暗联盟各族当权派的资料,以便更好地融入。 资料上是样写的:冰律沙之母,马蒂尔德,地族掌权者孔森之侄女,容貌美丽,性格简单。无战斗能力,地系元素百分之三十七。 爱好:刺绣。不善烹饪。很得丈夫欢心。 雷娅很疑惑什么叫做性格简单,觉得女皇陛下的情报人员修辞能力太差。 不过马蒂尔德给亲手缝制套婚纱,确实是美丽惊人,雷娅自己也带皇城名家赶制的婚纱,完全难以媲美。 马蒂尔德抹着眼泪说:“我,终于等到的小冰律沙都要结婚了,老天知道,我和马修多么想要个女儿,这件婚纱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绣,盼望着将来有机会给女儿穿上,可是老惩罚我们,只给我们两个儿子……雷娅,来,你试试看,我们专门调查的尺寸,看看合不合适……” 雷娅看着那张和冰律沙一样美丽但是神情差地远的面孔,终于明白什么叫性格简单,短短一席话,就透露出许多信息……在再三观察,觉得她并不是扮猪吃老虎后,雷娅判断这位夫人想必是属于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太好的类型。 冰律沙的父亲,马修,和冰律沙长得差别极大,五大三粗,一张黑脸膛,父子俩站在一起,没有人会相信他们有血缘关系。 冰律沙完全继承母亲的容貌。 马修极其疼老婆。铁汉冷硬的目光遇到美丽的妻子就化成绕指柔。 他的资料是:马修,现任冰族族长,在黑暗联盟以正直著称,沉默寡言,得到下属拥护,溺爱妻子,但对儿子们要求严格。爱好:木工雕刻。战斗力,强。冰系元素百分之七十一,精擅肉搏。 木工雕刻吗…… 冰律沙的父母都是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呢。 马修送给她的结婚礼物是一套极鲜艳的上品星光蓝宝石饰,一条镶嵌白水晶的腰带,和自己亲手做的沉香木饰盒。 蓝宝石饰镶工很古朴,每个贵族家都有这样家传的珠宝,虽然很值钱,但没有魔**能,倒也不算太珍贵。 白水晶腰带就珍贵得多,是个魔法道具,能自放出个强力的冰盾护体。在这个大6上,能放出魔法的道具极少,因为对于现在的魔法和炼金水平而言,已经制造不出可以把魔法封印在物品中的装置,所以,现在残留下来的,无一不是上古所留下来的。 何况对于雷娅这种没有防护魔法的火系法师而言,冰盾可以是及时雨一样的东西。 不过马修把腰带交给她的时候,却对儿子十分严肃地:“我希望雷娅不会用到这条腰带,因为作为男人,保护妻子是你的责任。” 冰律沙毫不犹豫地说:“是,父亲。” 雷娅暗笑,看来马修是希望自己疼爱老婆的优良传统在冰族世代相传。 马修亲手做的饰盒却真的是精美异常,如果不说,谁也想不到这样的汉子有这般细腻心思和巧技,尤其是锁,雷娅从来没见过么精巧的锁。 “父亲,您的手工真是太棒了,还有母亲的刺绣,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精美的图案……”雷娅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父亲母亲也叫得极为顺口,毕竟是以后要住一辈子的地方,还是早早搞好关系比较好。 马修夫妇却被这声父亲母亲给叫得脸红,马修是黑脸膛,看不大出来,不过这种毫不掩饰的夸奖显然并不符合他一贯的含蓄作风,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马蒂尔德则完全是兴奋的,一直盼望能有个女儿,今天终于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声音管自己叫母亲,顿时情绪高昂,决定着以后要怎么打扮儿媳妇,唯一的遗憾是雷娅年龄太大,如果小时候就接过来,该多么好玩啊,于是寻思的目光就看向自己四岁的二儿子朱里安:是不是给他现在就订门娃娃亲呢…… 可怜的朱里安完全不知道母亲的打算,他才四岁,大脑的回路不足以理解娃娃亲这种东西,更是死也想不到母亲会做什么,他只是仰着脖子,看着大哥领回来的美丽的年轻女子,带着小孩对漂亮的成年女性惯常的仰慕和好奇:“你是谁?是姐姐吗?为什么叫爸爸妈妈父亲母亲?” 雷娅有些惊讶地看着脚边的小孩,因为资料没有显示冰律沙还有个弟弟,还那么小。朱里安个头比寻常的四岁孩要高半个头,虎头虎脑,显然比较像父亲。 “不,你应该叫……大嫂……”这次轮到雷娅窘迫,她对小孩子没有什么打交道的经验。 “大嫂啊……”小孩挠着头看了一下,突然现身后不远处的小火,高兴了,扑过去。 小火吓一跳,往后退了半步,摆出攻击的架势,低吼着警告他不要靠近,却被主人厉声喝止,只好委屈万分地容忍那只脏乎乎的小手在自己漂亮的毛上摸来摸去。 阿秀在半空中盘旋一番,很悠闲地落在雷娅肩膀上看戏。 雷娅也怕这位未来的小叔子年幼顽皮,做出什么拽小火的毛之类的事,在旁边一眼不眨地看着,不过很快就现冰律沙家家教良好,小叔子只是很小心地抚摸小火的毛,企图抱住小火的大脑袋而已,动作还是挺温柔的,放下心来。 冰律沙的家人应该都不难相处吧? 雷娅这么想着,觉得心里温软些,微微露出笑意来,回头看眼冰律沙,冰律沙正好也在看她,目光相触,冰律沙玉雕般的脸微红一闪而逝,别开目光。 冰族房屋却不是用冰做的,这片山谷虽然位置很北,靠近冰原,却得天独厚,气候宜人,翠绿的广袤山谷中间一条河玉带般平平静静流淌而过,主堡是石头的,气势恢宏却朴素,年代已很久远。 围绕着古堡,有许多大小参差的房屋,有砖头石头的,也有贫穷的族人住的是木屋,但即便如此,也建得很精巧,屋子周围都有漂亮的花草,到处都看不到衰败的景象,一片欣欣向荣。 看来这是个很好的地方,一阵风吹过来,拂面清新,暑气全无,还带着莫名的青草和花香,雷娅觉得心情很舒畅。 陪着一起看的冰律沙在身畔说:“这条河叫神女河,你来的时机很好,现在正是洛瓦谷一年中最美丽的时候。” 雷娅回头朝他微笑,冰律沙脸上没什么表情,也很平静,雷娅突然现他果然很英俊。 婚礼 婚礼翌日就举行。 繁乱的,仿佛梦游一样,大早天蒙蒙亮就起来,就有人抬着木桶来给沐浴,还是花瓣浴。然后是橄榄油和可可油的按摩,一个黑皮肤的人,据说是马蒂尔德夫人的按摩师,倒也算舒服。 按摩完往身上抹芬芳的香膏,裹着身白色丝绸浴袍,做手足的护理,然后穿紧身衣,套上马蒂尔德夫人亲手缝制的婚纱,然后是化妆和梳头,两样一起进行,还足足忙活个多小时。 终于站到镜子前,这下雷娅自己都惊艳了,本也知道自己是个美女,但是一贯不大在意,现在才知道可以美成如此模样,皮肤仿佛象牙,嘴唇仿佛玫瑰花瓣,手足纤美,婚纱仿佛鹅的羽翼,头大部分都吹散下来,只有头顶做些微微隆起的花样,戴上御赐的钻石小冠冕,仿佛林中仙子,不,应该是仙子们的皇后。脖子上也戴皇御赐的粉红水滴状钻石项链。----事实上,戴什么饰让很是费番踌躇,毕竟选择范围太大,陪嫁里无数饰,都很珍贵,公公马修送的蓝宝石套也是珍品,但她不是珠宝店货架,总不能都挂身上吧?就算想当货架,身上地方也不够挂的……这个时候又没有母亲或女性好友来商量,后来想半天,毕竟这个婚姻主要是政治联姻,还是给女皇陛下面子,戴上她送的吧。 耳朵上戴着镶工精巧的一对南海金珠,这对金珠直径过十五毫米,光泽度极佳,完美无瑕,是母亲的遗物。 想想没戴公公婆婆送的饰也不好,从那套蓝宝石饰里取出最具特色的枚臂环,硕大一个臂环,完全是极品蓝宝石用黄金镶嵌而成,花样是大方古雅的藤蔓,又极显华丽繁复。 这么套配上,雷娅皱了皱眉,现在还勉强过得去,金色,蓝色,粉红色,一会儿还不知道婚戒是什么颜色的宝石的,如果是红宝石,自己真成珠宝贩子…… 或者把项链换成那条泛蓝紫光泽的黑珍珠?深色能压住色。 但是好像结婚戴黑珍珠不大好。 算算,不管了,何必为这些花心思,都什么时候,别人爱什么什么吧…… 雷娅最后再看一次镜子,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让我难得一次自恋吧,虽然最讨厌人自恋…… 众侍女的惊叫和谴责声惊醒她:“雷娅小姐,您快把粉弄掉了!”语气激烈,谴责不事生产不会化妆的侯爵小姐居然还要在时候添乱。 雷娅赶紧放手。 伴娘是冰族贵族之一,也算是和冰律纱家有血缘关系的,蜜埃勒不能当她的伴娘很遗憾……大概是觉得反正也不是什么受到真心祝福的婚姻,干脆不亲眼看还省心吧。 雷娅突然想起自己在日记上看到的一篇,好像是十四五岁,和安洛卡去一个么地方后回来写的,好像这么来说着:“……安洛卡很想看到我们结婚的那天,突然也很盼望……到那天,我要戴着母亲的饰和各色鲜花编织的花环,让师父主婚,在好友的陪伴下,在父亲祝福的目光中,嫁给他,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还是努力找几个女性好朋友吧,如果不行,只好让阿涅丝给我做伴娘了……” 想着想着,无声笑了一下,世事无常,现在除了耳朵上一对金珠是当初的初衷,别的什么都没有实现。 父亲没能在,阿涅丝也是。 虽然有好友,伴娘却是陌生人。 主婚的当然也不是已经陌生只在日记里见过的师父。 虽然女侍们带来了花环,却因为要戴钻石冠冕,不能戴。 要嫁的人,也不是当初那个,也不是自己后来想嫁的那个,连他想不想娶自己,都难说得很。本来一直想问,但是见面后冰的样子,又觉得问不出来。 就这样走出去,在陌生而美丽的伴娘和花童陪伴下。 宾客很多,各族都有重要人物出场,但是雷娅出现的时候,顿时大堂里寂静无声。这一刻的美丽新娘成为很多出席的人心目中若干年间最美丽的新娘代表,赞颂的那些浮夸的话后来流传好几年。 由于女皇不可能让一国的水祭司和侯爵来到这么遥远的,敌友难明的国家来出席婚礼,所以马修代替侯爵挽着雷娅,把她交到冰律沙手中。 接下来一切都像不真实的梦境,听到黑暗教的大萨满和蔼的声音问他们问题,听到冰律沙清越的声音低低说:“我,冰律沙.德.格拉斯洛,愿意娶雷娅.蓝穆兰德为妻,忠贞一生,不离不弃。” 后面传来一片少女低低的啜泣声,雷娅突然庆幸洁丝藤娜没来,否则婚礼就要变战场,不过估计也是不会让她来的。 大萨满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雷娅又听到自己说:“我,雷娅.蓝穆兰德,愿意嫁给冰律沙.德.格拉斯洛为妻,忠贞一生,不离不弃。” 说得异常顺,只是语调缺乏起伏。 大萨满满意地说:“祝福你们,我的孩子们。” 雷娅松了口气,幸亏用的是黑暗教的典礼,比光明教会繁琐的礼节容易多了。 其实他们的婚礼用哪个教会的礼节引起广泛争议,还有人提议两套各来一遍的,如果雷娅听到一定恨死他了。后来还是女皇说战时一切从简,就让黑暗教的大萨满主持,但是布置和音乐用光明教会的。 其实是怕派出重量级的主教被人扣住,毕竟在别人的领土上。 然后是交换戒指,雷娅准备的男式戒指只是个素圈,工艺很古朴,但是里面暗藏一个魔法增幅阵,这个戒指是上古炼金时代的杰作,也算价值不菲,是女皇准备的,尺寸很合适,女皇的情报人员终于证明他们的能力。 冰律沙为她轻轻戴上的戒指中央是一枚蓝色晶石,纯净美丽,雷娅知道不是蓝宝石,因为已经感觉到魔力波动,蓝色晶石旁边镶一圈粉红色钻石,意外地和她的粉红色钻石项链和蓝宝石臂环相配,倒真像一套。 这东西也不像老东西,应该是新订做的。 难道冰律沙家也有强悍的情报人员? 就算如此也不会提前知道自己临时决定戴的珠宝啊。 雷娅瞥眼冰律沙,难道这是心有灵犀? 冰律沙难得露出个微笑来,低头吻她的嘴唇,周围人鼓掌。 雷娅一僵,脸红了,还是乖乖配合,冰律沙的吻轻软,怀抱坚定,靠近放大的脸还是很精致,包围的气息芳馥清爽,一双眼睛比她的蓝宝石还要深邃漂亮,倒真有几分甜蜜的意思,不讨人厌。 接吻完毕,就是规模盛大的宴会,雷娅反正也不能放开吃,虽然食物都是各地送来的山珍海味,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各族的贵宾和议会成员中颇有些年长者倚老卖老,说一些带含意的笑话,让四座轰然,让雷娅脸红,但是冰律沙今天倒是镇定,没有脸红过,也没有摆着冷脸,只是偶尔应酬烦眼睛里掠过一丝不耐。 火族这次派来祝贺的人是勒弗的堂叔,一个四十来岁,方正面孔,红头,脸上一道疤的大叔,看他样子是一贯开朗型,此刻身在欢声笑语的婚宴上,竟也面带愁容。 雷娅看看他,心中一紧,勒弗父亲六七年前已经去世,现在好不容易培养长大的继承人也没了,恐怕现在火族是一团混乱吧? 但她一个当新娘的,怎么也不能在自己的婚礼上去问种问题,只能心中暗自担心抑郁。 宴会好不容易结束,领受父母的祝福,雷娅和冰律沙终于可以回新房。 在一堆使女们簇拥下,他们进了新房,一进去,雷娅就觉得有熟悉。 一个伶俐的使女说:“雷娅小姐,不,雷娅夫人,这是冰律沙少爷特地为您新装修的,是专门派人去打听您的闺房的样子呢……”话没完,被冰律沙狠狠的眼光打断,吐吐舌头,不敢说了。 雷娅有些好笑,有些感动,又有些惊异冰律沙的细致。不过房间仔细一看,布局确实和自己的屋子一样,只是更华丽些。 另外一个使女指着屋里精美的壁挂,地毯,垫子等物,说:“这些全部是马蒂尔德夫人的作品。” 使女们为他们换鞋什么的忙碌着,冰律沙给了赏钱,让她们都出去,使女们掩嘴轻笑,给他们留下点心茶水,红着脸跑了,还帮他们把门关紧。 雷娅看着突然只剩自己和冰律沙的空荡荡的卧室,尴尬了。 冰律沙迟疑一下,坐到床边,她的身边。 雷娅有些紧张了,一个劲看自己的婚戒,突然醒悟过来,扬起手:“你把龙晶切割开了?” 那个蓝色的魔力晶石……难怪么熟悉。 她有些气愤地说:“那么大块完整的龙晶,你居然切开来用,得损失多大的魔力啊!” 冰律沙望着她:“本来也是一起打到的。”声音比往常柔软。 “唉…………”雷娅也不知什么说好。 两人都不说话,空气就暧昧起来。 新婚夜 冰律沙突然伸手过来,抚摸她脸颊的时候,雷娅大吃一惊。 她以为冰律沙会提到勒弗,还以为他会对自己说早点休息,不会来碰自己,想不到他的表现和一般的新郎没什么两样,竟似乎要和自己亲热。 她愣在那里,看着他,心脏收缩。 毕竟是政治婚姻,又不是两人相悦,也看不出冰律沙对自己有什么爱意,顶多只能算朋友而已,而且他也应该知道自己喜欢勒弗的。 勒弗刚去世,他怎么能…… 雷娅有些糊涂,也许是自己弄错了,冰律沙并不是那么体贴的人,他只是觉得应该做正常新婚之夜该做的事情? 可是,他也明明不是什么急色之徒啊。 糊里糊涂想着的时候,冰律沙的手指已经在抚摸她的嘴唇,略微有些粗糙,带着奇异的触感。 雷娅像被电一样,微微扭开头,躲避他的手指。 冰律沙却很执着,捏着她的下巴微微使力,固定住她的面颊,然后低头去吻她的嘴唇。 “不要。”她低低叫了一声。 他不为所动,连停顿都没有,就吻住,长长的睫毛扫过面部的肌肤,痒痒的。 雷娅尝试着挣了一下,被他紧紧搂住,男性的躯体突然间显得强壮宽大,力量也不可撼动。 冰律沙尝试着把舌头伸进去的时候,雷娅僵硬,他的舌头…… 感觉好奇怪。 明明没有那么熟。 开始用自己的舌把他往外顶,却被他趁势含住,吮吸起来。 雷娅第一次遭遇到这个,浑身都软了,“唔”了一声,微微摇头,表示反抗。 冰律沙把她按在床上,一边低声说:“别怕。”声音里带着从没听过的,含糊的,压抑的东西,仿佛是**的东西。 雷娅听得脸都热了,他,怎么会说这种话,这到底是什么情景……觉得自己的大脑开始因为高温而糊涂起来。 他把她的手拉到头顶,开始解她的衣服,他的手带着平常没有的高温。 雷娅着抖,感觉他的手把的婚纱剥到腰间,正尝试解开繁复的胸褡。 “冰律沙……”我们谈谈。她想说,但是声音也在抖。 他摸摸她的脸表示安慰,也表示自己不想说话,他终于弄明白其中关键,解开她的胸褡。 胸脯突然敞露在微凉的空气中,雷娅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冰律沙抓住她的手突然用力下,开始把腰间的裙子往下扯,动作急促粗鲁很多,呼吸也粗重起来。 雷娅害怕,开始挣扎,想推开他的手:“不……” 冰律沙捏住她纤细的手腕,阻止她的捣乱,柔声说:“……别怕,雷娅,我不会伤害你的……别推开,我是你的丈夫,今夜……你是我的新娘……” 他想到雷娅虽然这么骄傲,这么强,可是这方面和一个无知脆弱的普通少女没什么两样,一样会迷茫,恐惧,心里都柔软了,而这种柔软和他看到雷娅光洁美丽,微微颤抖的胸脯瞬间爆的火热**交织在一起,矛盾而又互相促进,让?火欲?更加炽热,他从来没有过此刻的感觉,想把面前颤抖着,无力地横呈在自己面前的身体…… 想把她怎么样? 蹂躏她?爱抚她?拥抱她?占有她?安慰她? 陌生的**在他身体里汹涌,叫嚣,但是和雷娅不同,冰律沙是有准备的,他的手虽然颤抖,但还是很坚定,很坚定地把她的衣服剥光,很坚定地捉住的胸脯…… 我是你的丈夫。 这句话听到雷娅的耳朵里,有说不出的陌生滋味,但也说服了她。 没错,都已经嫁给他了,自己怎么能那么天真任性愚蠢? 这本来就是丈夫的权利。 就算冰律沙体贴地等待一段时间,终究还是会有这样的时候,难道自己叫他一辈子独守空房? 心里带着别人嫁给他,虽是政治联姻,本来已经是对他的不公平,怎么能连这基本的福利都剥夺? 不过身体而已,如果他想要,就给他吧…… 雷娅慢慢闭上眼睛。 床垫微陷,重量压到自己身上,陌生的皮肤光滑火热…… 冰律沙把头埋到她的胸脯,轻轻咬住的**的时候,雷娅还是忍不住抖,却强忍着没有推开他。 冰律沙的手在身上逡巡,呼吸越来越炽热,当他分开双腿,手放到那禁忌隐秘,从没人碰触的地方的时候,雷娅剧震下,紧紧咬住下唇,嘴唇里出羞耻的呻吟。 羞耻,抗拒,但是在他的手温柔而执拗的揉捏下,还是越来越热,越来越湿润…… “……不要,冰,别这样对我……”眼角都湿了,无意识地低吟哀求,手紧紧捏着床单,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不能再样下去,否则自己会出让自己羞愧欲绝的声音来…… 而冰律沙异乎寻常的执着,不肯放过她,他也有些意识模糊,几乎完全被本能驱使,只会不停地说“别怕,没事”,翻来覆去,声音低哑,又带着企图明显的温柔哄着…… 终于……进来了…… 被撑开的痛楚反倒让她清醒了一些,努力推着紧紧抱着她的冰律沙,颤抖着:“冰,放开一些,我被你勒得没法呼吸了……” 冰律沙浑身僵硬,肌肉紧绷,突然用力,放纵地在她身上驰骋起来。 雷娅吃惊,好在初夜的痛苦似乎不像很多人曾经红着脸偷偷议论过的那样难以忍受,继续咬着嘴唇,默默忍耐着,任凭他的狂风暴雨带着随波逐流…… ……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娅觉得自己已经不堪承受,用自己想都没想过的语气哀求好几次之后,冰律沙终于彻底爆,然后瘫软在她身上,喘息着。 雷娅觉得自己腰都快折断了,浑身酸软仿佛要散架,身上还压着沉重的重量,压迫的肺和心脏,让的呼吸心跳都很困难…… 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的滋味。 就这样,成为一个妇人。总觉得和想象中很不一样…… 被压得难以呼吸…… 动手推冰律沙,其实羞耻得不想和他说话。 难以想象,和冰……居然和冰律沙生这么……的关系…… “……能起来……一下吗?……”声音怪怪的,不像自己的,有些哑,有些破…… 冰律沙慢慢爬起来,长长的银色头遮着脸,看不出表情。 漂亮的白玉般的身体上有着暧昧的痕迹,不用看,雷娅知道自己肯定也是。 不好意思再看他的**,雷娅竭力想不动声色地把自己藏起来,最好连同脸一起,但又不想表现得像没见过世面惊慌失措…… 强做镇定和无所谓状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好不容易脱离他的钳制的身体,松了一口气。 冰律沙低头看了眼他们欢好过的床单。 气氛突然一变。 雷娅敏感地觉了,疑惑地睁开眼,看着他。 他俊美的脸此刻很僵硬,眼睛里闪烁着压抑的,莫名的东西,语气也极力压抑得平稳:“……不是?……” 新婚夜2 雷娅脑子里轰的一声。 蒙哈伏大6极为重视未婚女子的贞操,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如果自己娶的新娘不是处女,都是种奇耻大辱,而贵族尤甚。 在这种情况下,平民还好,退婚而已,而在贵族中,只要取得女孩父亲或兄长的同意,就可以把这个贵族女孩杀死。而这个父亲和兄长也往往都会同意。 这是为了家族的荣誉,当然是不算谋杀的。 而已婚女人的风流事迹却往往没有人管,不但没人管,还经常被行吟诗人们传唱,因为贵族之间的联姻往往都是为家族利益,很多夫妻都毫无感情,各自都有情人还不止一个。上流社会的贵妇人们都有些年轻的骑士们对她们效忠,为她们决斗,他们往往以此为荣,而骑士们的梦想也都不是公主而是年轻貌美热情的公爵伯爵侯爵夫人们。 ?子公花花?们勾搭贵妇顶多只是引来决斗和仇杀,勾引未婚的姑娘却会成为身败名裂的丑闻。 雷娅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低头看看床单,虽然有着让自己脸红的不堪痕迹,却红色哪怕是粉红色都没有。 冰律沙的脸色已经算是铁青,湛蓝的眼睛里压抑着怒火。 雷娅抬头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胸膛起伏,套上一件什么东西就突然转身摔门而去。 雷娅懊恼地坐在床边。 自己怎么可能不是处女呢? 难道是失去记忆之前?是和安洛卡?如果是那样,为什么日记里没有纪录?是不好意思?怕泄露出去? 那那个附在肯亚身上的恶魔,也没能把自己怎么样啊。 也许是什么时候剧烈运动的时候不小心?或者是之前受伤的时候?这种事情,好像也听过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正苦恼迷茫时,门突然又打开,冰律沙大步走进来,关上门,一言不走到床边,拿出把匕。 雷娅吃惊,冰律沙难道会是那种不顾切要杀不贞的妻子来恢复自己荣誉的男人? 却见冰律沙轻轻一刀划在他自己的手肘内侧,挤出点血,抹在床单那些痕迹上,晕染开。 垂着眼睛,他声音毫无起伏地:“别让人现。” 雷娅有点疑惑,突然明白床单明天要给人检查的,终于明白,心里震动了下,抬头看着他,那张年轻美丽的面孔遮盖在头和眼睫毛的阴影下,看不见眼睛,只看到薄薄的嘴唇,紧咬着。他不算最高大,但也挺高的,随意披着的睡袍很零乱,精壮的胸膛?裸赤?着,银色充满光泽的长纠结着。 冰律沙,很伤心很气愤吧? 任何一个男人,只要是从小出生在蒙哈伏大6的,没有不在意这种事,不引为毕生之耻的,他又一贯很骄傲,却遇到这样的事情……这么气愤的时候,还能想到为自己遮掩…… 是因为这是一场十分重要,不容出现纰漏的政治婚姻吗? 不,雷娅直觉知道不是,冰律沙根本不是那么有政治觉悟的人,他身上也没有什么野心的味道,他总是皱着好看的眉,很冷淡,很不耐烦。 在冰原的相遇,觉得自己有些了解他,他喜欢那样独自在茫茫冰原修炼,完全依靠自己的努力和出常人的毅力去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强,他喜欢战斗,不喜欢阴谋,其实和他精致美貌的外表很不一样。 那样淡淡着坚定无比的话的冰律沙才是真实的他,“……抛出性命去修行,去变强,哪怕头破血流,百死一生,也要亲手打倒他。” 那样的坚定,仿佛理所当然,连少年的倔强都不带一丝。 这样的他,不可能是为了一场政治联姻那么在意的人。 那么,他真的是一个温柔的好人。 真是……没有看出来…… 想起自己在乌雅加纳初遇他时的观感,真是太先入为主。人,果然是不能简单分类的。 冰律沙从垂下的眼帘注视着自己坐在床边的新娘,身上不着一缕,?裸赤?的身体仿佛大自然最美好的杰作,洁白玲珑的身躯上有自己留下的嫣红,黑色的长覆盖着姣好的,贯如雪白的鹅般的骄傲的颈项,垂到胸前,半遮半盖着形状迷人的胸脯,美丽得令人心痛…… 仰着脖子注视着自己,漂亮的黑眼睛水莹莹的,却没有羞耻或哀求,只有震惊,迷茫,苦恼和一丝别的什么东西。 冰律沙只觉得有一只任性而无情的小手,正在把自己的心脏揉来搓去,又痛又麻又酸又难受,憋闷,又有些软,好像拳打到棉花里无处着力。 瞬间,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觉得实在忍耐不下去,转身要离开。 “冰。”雷娅在身后唤他。 冰律沙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去哪?”雷娅的声音很轻柔。仿佛一只手在拽着自己的衣角。 是在央求自己留下吗?是在害怕吗? 冰律沙打开门,却还是回答:“去书房……你先睡吧……” 到书房的冰律沙,什么都看不下去,吹熄灯火,在黑暗中睁着眼。 回答就回答吧,为什么还要加句先睡吧,关心不像关心,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变得么软弱,不知所谓…… 雷娅在自己身下娇喘的模样和刚才的**及眼神在他眼前交替浮现,让他很浮躁,一向清如止水的心难以宁静,想到曾经有人也见过样美丽的景致,抚触过那样动人的身体,甚至占有过,又觉得止不住蓦然升起的怒火和杀意…… 雷娅呆呆坐半天,实在理不出头绪,干脆倒在床上睡觉。 算了,就算想也不可能想出来,明天会怎么样,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吧。 可能是精神**都很疲累,很快就陷进了深度睡眠,而这一觉,睡就睡到阳光照在脸上。 父母大人的教诲 雷娅在侍女们服侍下梳妆打扮完毕,下楼去的时候,已经略有些晚了。 染着冰律沙的血的洁白床单被侍女小心地收起,估计要送到婆婆那里过目的。雷娅皱皱眉,又看到上面的褶皱和污秽,觉得个风俗很讨人厌。 盛装下楼的时候,雷娅再次产生不真实的恍惚感受:新婚第一天。 自己结婚了。 而且是货真价实的结婚。 突然想到最纠结的处a女问题,雷娅心又沉一下,一会儿怎么面对冰律沙呢?她想和他谈谈,但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马修,马蒂尔德,冰律沙在等吃她早饭,朱里安那孩子不在。 马蒂尔德穿一身银灰色的裙装,非常美丽高雅,笑眯眯一脸慈爱看着她,雷娅回以合适的带点羞涩的甜美笑容,果然,婆婆大人的笑容更加慈爱了。 马修还是比较严肃,面如铁木,但是看向儿媳妇的眼神也还是比较温和。 冰律沙则看都没看她一眼,目不斜视。 “雷娅,亲爱的,快来吃早饭,朱里安要晨练,等不及你,已经先吃过了。” “谢谢妈妈,爸爸妈妈,对不起,我起来晚了。”雷娅略微紧了几步走过去,到餐桌旁,在彬彬有礼的白胡子管家为拉开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没关系,咳咳,不晚……”马修开口:“我们也刚到,冰律沙孩子,新婚还去晨练,没把吵醒吧?” 雷娅一愣,看冰律沙一眼,某人却微微回过头,面无表情,避开她的目光。 雷娅有些讪讪,面孔微红,下颌微低,睫毛轻颤,看在公公婆婆眼中,自然以为新媳妇害羞,都含着笑意,互看了一眼,扫视着这对璧人,儿子俊美精致,仪态沉静高贵,儿媳美貌夺目,高雅又不失可爱,十分般配,都心中大慰。 雷娅看出冰律沙心中别扭,不欲理睬自己,暗暗叹息,面前美味且充满家庭气息的早餐也觉得难以下咽了。 冰律沙第一个吃完,面无表情说:“我吃完了,有事先告退,爸爸妈妈……雷娅,你们慢慢吃。” 他起身离开,大家都愣了一下,尤其是他父母,终于现儿子不是害羞,确实有些出乎意料的冷漠。 雷娅很勉强地维持着笑容和礼仪。 三人也吃完早饭,马蒂尔德给丈夫一个眼色,自己很热情地对雷娅说:“雷娅亲爱的,我带你参观下府邸,跟我来吧。”说罢携起雷娅的手,带她离开。 马修接收到妻子的眼神,明白她的用意,暗暗叹了一口气,起身去找儿子。 雷娅随着婆婆逛完所有的地方,用了一个多小时。 这座府邸年代久远,外观并不美观,内部陈设也不奢华,却很有品位,舒适清洁,井井有条,十分有家的气息。 下人人数不多,还不如雷娅家里多,规矩也不严格,很多洒扫的仆婢都不穿统一的号服,见主母也不慌张,虽然尊敬,却面带笑容地问好,马蒂尔德也一一亲切问候,并不高傲。 这是一个有着温柔细致,有大把时间的女主人才能打理出来的家,很让人舒服安心,也很完美。 雷娅十分喜欢。 她想,如果自己的母亲在,会不会也是个样子? 雷娅家并不一样,侯爵大人虽有品位,却是个不会理家的人,雷娅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管理家务,但她年纪尚幼,虽然聪明,却毫无经验,分寸拿捏就不是那么简单,有时候也有铁锤砸蝴蝶的举动,再加上课业繁重,又要研究魔法,也没那么多心思,只能是做到慑服有野心的,偷懒的,不规矩的仆人,保证家里的秩序和整洁,随时有热水,饭菜不至于难以下咽,仆人不至于偷鸡摸狗,欺瞒主人而已。就算她再长大一些,她的性格也不可能像马蒂尔德样把整个家庭当作事业来经营,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家务上,她的能力和天分也不会允许她只做一个家庭主妇,更何况是样的多事之秋。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自己做不到而又希望能做到的事,看着别人做到了,自然是歆羡欢喜的,而出于与婆婆搞好关系的需求,雷娅自然不介意让婆婆知道自己这样欢喜的心情。马蒂尔德已经得知雷娅从小丧母,把她的表现立刻理解为缺乏母爱的可怜孩子,顿时对这个儿媳妇又爱又怜。 参观完家里,马蒂尔德把带到起居室,这里有大片玻璃,阳光充沛,是马蒂尔德平时最经常停留的地方。她总是在里做些针线活,为丈夫和两个儿子缝制各式衣物。 “来。”马蒂尔德对雷娅招手,一边让下女取出自己的针线盒,“好孩子,咱们娘俩做会儿针线活,再去厨房看看午饭。” 针线? 雷娅愣住了。 她从来没做过针线,虽然一般上流社会的少女都会一些,但她从小没有母亲管教,又一直都很忙,怎么可能有时间做这种消磨时间的东西? 就算有时间,她也没兴趣啊。 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可能有空做针线,应该去看看冰族的守护神器,商量怎么对抗亡灵才是正经。 可是对着一点魔法武功都不会,也对政治全然不敏感的婆婆,又怎么能说这些? 应该和自己商量的冰律沙现在又不肯理自己,难道和公公商量? 看到马蒂尔德用企盼的眼神温柔地看着自己,雷娅叹了口气,认命的坐了下来,拿起针线。 毕竟是结婚第一天,算了,就听她的吧。 马修则在书房里找到冰律沙,果然,儿子好像不开心。 冰律沙孩子从小就喜欢摆出冷冰冰的样子,但是他实则很敏感,感情也很丰富,作为父亲,马修虽然不是心细如的人,却基本可以掘出他冷淡外表下的情绪起伏。 比如之前议会建议他和雷娅联姻的时候,冰律沙什么都没时,也没有表情,只是点头说:“好。” 但是马修知道他心里是有些高兴的,至少是全然不抵触的。 “冰律沙。”马修做出父亲的威严模样,严肃地开口,心里却很郁闷,他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的差事,也不想干涉儿子的私生活,但老婆的交代不能忽略…… “父亲。”冰律沙抬头。 “……你怎么了,对雷娅不满意吗?虽然是政治联姻,我看你之前的表现,还以为你很喜欢她呢……” 冰律沙显然不希望谈这样的话题,但是父亲平时不怎么找他谈心,一旦找他,就不那么能轻易打:“……没有,父亲,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不满的……” “我和你妈妈也看雷娅这孩子很好,和你很般配,希望你们能幸福。” 冰律沙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父亲,请母亲放心吧,雷娅她……很好……” 月下出浴 雷娅的新婚生活不能算很顺利。 冰律沙这两个晚上也不来她的屋里,她就算想和他沟通也无法做到,想到这憋闷的事情,雷亚只能自己叹气,也不能怪他,他帮自己隐瞒已经很不容易,换了随便哪个男人也很难做到。心里有芥蒂是难免的。 公公婆婆都通情达理,人又很好,从小缺乏母爱的雷娅很喜欢他们,尤其是天天和自己腻乎在一起的美女婆婆马蒂尔德。 但是道不同不相与谋,马蒂尔德的世界就是这个家,事业就是老公和儿子们,爱好就是刺绣,雷娅却不可以这样。 她本不是那种能在玻璃房子里做一下午针线,关注着厨房的美食打漫漫时光,挖掘生命小小乐趣的女人,或者说,就算她能做到,现在的形势如此险峻,又怎么能安心做这些。 她已经手握魔杖,打算随时去战场,做好九死一生的准备,已经有了战斗的经验和觉悟,不在乎流血和死亡……如今却被困在这温室里,天天被不听话的针扎着手指头,看着上面笨拙地沁出的血珠…… 自己的双手,不是用来做这些的呀,调试药剂或者操控魔法才是自己的本职…… 冰律沙和马修似乎很忙,却一点也没有找她帮忙的意思。 半夜月过窗楹,一点点洒在她冷清的床上,洒在她还如玫瑰般娇艳怒放的面容上,照着她紧蹙的双眉和难以入睡的清醒的双眸。 雷娅叹口气,明天就是结婚第三天了,如果还是这样,自己只好直接开口了,也顾不得什么新媳妇的娇羞矜持了……都是什么时候了。 直接和公公马修开口吧。 做出决定,她深吸一口气,觉得好些了,烦乱的心也稍微平静了下来。 伸出双手,纤长的手指在虚空中纠缠着银丝般的月光,微微粉红的指甲尖尖的,修长莹洁,在月光下的反光有种异样的熟悉感,是什么时候……? 是那个山谷……肯亚带自己去的,纯朴的肯亚,满山谷的月光和天籁般的风铃草,英俊的肯亚,和位高权重,顾忌良多的勒弗不一样,从不吝于说出爱来。 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真的,连灵魂都不存在了吗? 自己辜负的人里,以他为最甚。 从来不了解,也没有给过他机会,虽然信誓旦旦去救他,却连一点去了解他的愿望都没有……只是被动地想要回报恩情,想要拒绝他时顾忌的也不过是不要伤害他的自尊,因为和自己不同吗? 因为和勒弗不一样,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所以才没有把心放一点在他身上吗? 那次在葡萄园,他花了多大的努力才控制住恶魔,救了自己? 对不起了,肯亚,真的很对不起,你和那个恶魔的战斗很惨烈吧?你,很绝望很痛苦吧? 我却什么都没能帮你…… 雷娅披衣起床,踩着月光出去,黑披散在她背上,她轻手蹑脚,还是吵醒了栖在屋檐下的阿秀,睁开眼睛朝她嘟哝了一声。 “没事,阿秀,我出去走走,马上回来……不要让小火现,你继续睡吧。”雷娅柔声说。 阿秀闭上眼,拍拍翅膀,继续睡觉去了。 夜间寒凉,雷娅的薄薄的鞋底很容易感觉到鹅卵石小道的凹凸不平,长长的睡袍拖曳到脚下,沾满露珠。 不知不觉,走了很远,走到了那条玉带般的河边,笼罩在月色中,周边树木郁郁葱葱,有好些斜斜伸向水面,因为姿态窈窕,在这静谧夜色里,倒也不觉得阴森,反而有种童话般的感觉。 雷娅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听到水声。 水声离她很近,有些诧异,她往那方向走了几步,就站住了。 月光下,俊美的银男子立在水中,那银和月光融为一体,又更为闪耀,以至于一瞬间雷娅都怀疑那上面被施了某种魔法。 他俊美的面孔,形状如出自名家雕塑的鼻子,下巴和嘴唇都轮廓分明,但是表情却难以看清。 站立的姿势很美,精壮结实的肌肉条条分明,任何女人看了,都由不得不心跳加。 雷娅脸红,尴尬,止步,想要退回去。突然想起面前这位出水美男正是她的丈夫,而且还是名至实归的,自己完全没必要这么小家子气…… “雷娅。”冰律沙已经看到了她,出声唤她。 他都两天没理会她了,她不是正想要找他沟通吗? 雷娅停下了脚步,勇敢正视:“冰,那么晚你怎么在这里游泳?”她的语气经过努力达到几乎若无其事。 冰律沙不语,凝视着她,心里在刮起什么风暴无从得知。 雷娅小心翼翼在河边找块地方坐下来:“我……想和你谈谈……”很多事要和他说的,而且,毕竟是丈夫,自己也不讨厌他,为了以后,保持良好的关系是必要的…… 冰律沙还是不语。 雷娅就说不出口了,先说什么呢? 他的心结她很明白,但是这种事怎么解释也没用吧?结婚那天晚上的事历历在目,雷娅只能脸红了又红。 “你想让我再确定一遍吗?”冰律沙突然开口,声音有点讥诮,有点沙哑,有点紧zhi。 雷娅张口结舌,花了两秒钟才明白他的意思……这真是冰律沙吗?说出这么邪恶放……肆的话…… 喝酒了吗? 为什么每次她以为自己已经吃透了他时,总是会觉得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冰律沙紧紧盯着她,夜色里看不出颜色的眼眸只觉幽深急迫。 雷娅被他盯得脸和身体一起热。 “……如果你想的话,就过来吧……”他的声音轻轻滑过,里面却带着些很不轻盈的感觉,雷娅现在确定了,他真的在挑dou自己…… 冰律沙居然会挑dou女人吗? “如果你不过来,我过去也可以。”他轻轻说完,就举步朝她走过来。 那个,水下是全1uo的,雷娅再怎么样也还不想在光天化……月下直视某些部位,连忙捂住眼睛叫:“别……” 冰律沙站住了,带了些微笑意:“那你过来?” 雷娅放开手,站起来,不情愿地朝他走了几步,足踝没到水里,睡袍下摆都湿了,她站住,抱怨说:“我会着凉的!” “也是……”冰律沙点点头,“还是我过去吧。” 雷娅没来得及叫,没来得及后退,他已经一掠而至,她的腰已经被紧紧搂住,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贴住她。 好在他度够快,她什么不雅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看到,虽然现在紧紧相贴也能感觉到,但总比看到好些。 冰律沙低头,只看得到她嫣红的双颊。 他知道自己的心跳是太快了些了。 这本不是他的初衷的。 离得远远的,调笑的话还说得出口,此刻人已入囊中,却踌躇了。 调戏女人的事情,冰律沙想都没想过,他也没想到人的本能如此强悍,体内热热的又酸涩的感觉会驱使他作出平时决不会做的事情,说出决不会说的话。 人已经抱在怀里了,下一步要怎样,还像前天晚上那样把她压在身下? 砂石会不会硌着她? 她又会不会哭闹挣扎? 想要伸进她衣裙的手难以决断,突然间他很奇怪前天自己为什么动作那么流畅? 雷娅腰被紧紧勒住,勒得喘不过气,人被对方紧紧按在怀里,脸红着庆幸某些不值得庆幸的事。 但是并没有被肆意轻薄。 她有些诧异,抬头看到他脸上的犹豫。 月光清冷,足以让暧昧全消,她突然又想叹气。 她突然伸手,捧住冰律沙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的冰律沙惊诧地望着她。 “冰,”雷娅叹气说:“我知道我所说的你也许听都不想听,但是我当时听说嫁的人是你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我想好好过,也不希望你难过……” 冰律沙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神色变成严肃:“别说了。” 雷娅不解地看着他。 他避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们两情相悦,勒弗他,本性是个热情跳脱的人……,他一直大局为重,忍耐很多事情……这家伙很有责任感,一定是觉得自己肯定会娶你才这么做……他会死这种事情,只怕谁都不会想到。你放心,雷娅,我已经想通了,不会责怪你,以前的事,都当没生过……” 雷娅呆呆看着他。 原来以为自己和勒弗…… 她看着少年的侧脸,有些感动。 冰律沙这么骄傲又有洁癖的人,能说出这样委屈求全的话,实在是…… 勒弗真的是他看重的朋友吧? 一时间,雷娅犹豫起来。 有个声音说,别再说了,听他的好了,以后都不提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达成默契 “冰。”雷娅迟疑下开口,声音轻轻的,却毫无犹豫:“我和勒弗,什么也没有做过。” 冰律沙与紧紧相拥的身体果然僵硬下。 雷娅伸手搂住他的腰,声音轻而快,但充满恳切的温柔:“听,冰,我知道我所说的未必能让人相信,不过我不想骗你……” 冰律沙第一次被样主动地抱着,洁白细软的双臂环住自己的腰,仰面看着自己的美丽面孔在忽明忽暗的朦胧月光里唯见诚恳认真,让他的心不知不觉被撼动。他慢慢软化下来,一言不,静静看着她,等她解释。 “……你知道我之前上过战场?去年的事情……后来醒过来被人救了,但是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其实到现在也不记得,我知道是雷娅只是被认出来而已(一路看,,很多以前的事情都是看到自己以前的日记才知道的。”雷娅有些苦涩地笑笑:“听起来很奇怪是不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现在所有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和任何人亲密的举动,而的日记里也是毫无纪录,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冰律沙震动下。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虽然在笑,还是可以看出迷茫苦恼…… 他伸手抚摸上的脸,指尖在细白的肌肤上轻轻抚触。 雷娅不解地看着他。 他的手指抚摸到嫣红的嘴唇。 雷娅迟疑着想要开口,却被他的手指轻轻按住:“你……害怕吗?” “……什么?” “不知道自己是谁,可怕吗?”他声音很轻柔。 雷娅似乎被催眠,低下头,很久才轻轻:“嗯,可怕。” 他紧紧拥抱的双臂,低声:“以后不要害怕……没事,过去就算吧。” 雷娅心里颤抖下。 过去……就算吗? 他样的时候,是指的回忆?还是贞节的问题? 抑或是勒弗? 霎那之间,仿佛有许多许多念头纷纷杂杂涌上来,好多声音在叫嚣,怎么能就算呢? 活到十七岁的那些滴滴,怎么能就样丢? 别人对的爱,还没出口就已经再也不能得到的爱……死亡所浸染的东西,怎么可以算就算? 怎么忍心遗忘? 可是心头却好像还有清明,告诉遗忘才是唯的方法。 真的,应该算。 人生要遇到多少不堪的事情?如果不能丢开,遗忘,开解掉,大概只能把自己逼疯吧? 所以此刻伏在个自己并不能爱,却打算过辈子的人怀中,轻轻“嗯”声。 当初遇到,自己对他的不屑和暗地的嘲笑,何曾想到会有样的呢? 冰律沙静静拥抱着,两人似乎可以直拥抱下去,直到明太阳升起。 无关爱情,只是个灵魂对另个灵魂的慰籍。 很久很久以后,他低头望着,:“雷娅?” “嗯?”抬头。 “快亮。” “嗯。” “想,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一对。”他注视的眼睛带着矢车菊蓝宝石的澄净明艳,又仿佛雨后深蓝的空。 这刻,雷娅被种美丽所震撼,久久才喃喃:“是的,答应嫁给你的时候,我就想过,我们可以成为关系不错的夫妻……” 冰律沙微微皱眉,但是什么都没有。 “抱你回去吧。”他声音里带着种令人沉腻的味道。 雷娅脸红:“你……还什么都没穿……” 不管怎么,冰律沙还是成功穿好衣服,如愿把新婚的妻子抱回房,并且在路上只遇到个早起的园丁而已。 把妻子安置在床上之后,他求欢成功,两人缠绵一阵子。 雷娅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很理智地服自己是自己以后必须尽的义务,还是趁早习惯比较好。 而且这次痛楚更低,甚至还开始慢慢产生种异样的热潮和愉悦感。 冰律沙事后倒在了床上,一向紧绷的肌肉都完全放松,动都懒得动一下,看得出来很满足。 **和食欲一样,只要满足了就会使人脾气变好。 虽然他还没好意思问雷娅感觉怎么样,但是可以看出她并不抗拒和自己欢好,而且他有把握会使她日渐沉迷,这一点认知令他心情愉快。 就在这个时候,雷娅却提出了关于亡灵的问题。 沉重压抑严肃的话题,顿时把春闺里所有暧昧缠绵的气氛全部驱逐。 冰律沙也冷静下来,沉默一会儿之后,说:“现在我们联盟和你们国家正在组织联军,为了编制和利益分配吵得天翻地覆的……” 就知道会这样。雷娅暗自叹气。 “……所以,我想着时候不管是我们家还是你加入都不好,干脆这阵子先保持低调。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加入。” 雷娅想了想,点点头。 其实有些话冰律沙没有说。冰族虽小,马修虽然不是擅长**政治阴谋的人,但是为了族人和未来,该争该算计的也必不可少,他们也有他们的考量。 但是,这次出征,他们作为东部冰原的领主,又拥有绝对防御的神器,该参加肯定是要参加,该出力也是要出力的。 至于事成之后的利益分配,议会的意思是想要把冰原整个交给冰族作为报酬,但是冰原既无资源也无人烟,实在不算什么好东西。 洁努加得这次和黑暗联盟同盟,出兵的要求和姿态都很高,要求把索翠里周边原先因为战败割让的部分都交还,还有战争赔款统一取消,还要黑暗联盟支付他们出兵的所有费用。 具体数目虽然还都在吵吵嚷嚷,但最后黑暗联盟肯定都会同意的。 冰族几位长老的意思是希望最后能争取一下把索翠里的赋税作为雷娅的采邑嫁妆。冰族地处偏远,钱还是比较缺的,能多一处固定收入当然好些。 这一点,当然不能和担忧着目前局势和人类命运的雷娅明是。 要说冰律沙自己,当然也是希望所有人都能以大局为重,先合力消除危机,但是大势如此,只能希望大家都不要过分要求。 比如是冰族的这个打算,虽然会提出来,但是如果遭遇到坚决反对,他们也还是会妥协去抗敌的,毕竟这是一次严重的危机。 而各族几乎都有自己的一点小打算,地族要承担大部分的经费开支,他们以商为重,希望得到免税权。 暗夜精灵则希望把擅长冶炼兵器的高岗矮人以后划为他们的附庸种族。 电族靠海,希望得到更大的渔区。 只有火族……只要能报仇,什么要求都不要。 冰律沙沉默了。 雷娅却在说着她的打算:“冰,你们的防御神器可以让我去看看吗?” 冰律沙又沉默了一下,冰族神器守护严密,不会让人轻易看:“好,明天我跟父亲说。” “冰,我从日记得知,我还有个师父,是暗夜精灵路德瓦纳公爵的弟弟,虽然我不记得了,好像从小就对我很好……大战在即,我有一些魔法上的问题想要去请教他。” 冰律沙再次沉默后开口:“好,我陪你去。” 出发前的意外 “这根本也不怕人偷窃啊,何必那么小心,不让人随便看到?”雷娅看着眼前出隐隐的五彩光芒的巨大寒冰状柱子,感叹说。 巨柱不说高耸入云,却也需人努力抬头方可瞻仰全貌了。虽然样子仿佛寒冰,触手却并不寒冷,一看就知道是天地圣物,不可轻辱。 冰律沙轻轻把手放到柱身上,神情肃穆:“这个到底是何时在这里的,怎样被我族祖先现得到,已经不可考了,有很多传说,不过大多是什么深情的男人或女子化身此柱守护情人或家乡之类的无稽之谈,也有个说法是当年元素之神爱上了我族一个女人,赠送此物,永守平安…… 我们冰族,魔法天赋罕见,虽有血缘相承,能够成为法师的人也很罕有,一千个里面不足五人,比起火族地族,动辄就有上万法师不能相比,就算人数比我们还少的电族,法师数量也比我们要多。虽然冰系法师战斗力很强,我们的战士也很强悍,但若非有此柱,我族千年以来也已经陨灭多次了。 这柱我们管它叫圣柱,拥有绝对防御能力,凡是对我族心存恶念的人都无法进入我族领地,尤其是邪恶的亡灵,因为元素之神是生命之神的盟友,代表着生生不息,对于邪恶之徒深恶痛疾,这千年来,所有心存歹念之徒都不能越雷池一步。 至于说偷窃它或毁掉它,那就是个笑话了,此柱深入地心,刀枪不毁,遇火不焚。我们之所以小心秘藏,只是出于对它的尊重,我们冰族的孩子,十五岁的成年礼,都是要在这里举行的。”冰族的绝对防御神器看来果然足够依仗,而且不怕有人偷窃或恶意损坏,难怪女皇要用自己来紧紧联系住冰族。 雷娅觉得微微有些放心,如果,仅仅是如果,真的亡灵席卷大6,万劫不复,至少这里,还可以为人类保存住一点血脉和希望。 但是当然,希望永远不要有这么一天。 现在,人类各族几乎都统一到一起,对抗亡灵的力量是很充足的,问题就是那个掌控了强大的空间力量,基本无敌的虚无之神。雷娅一直认为对抗空间力量的只能是时间魔法,足以挑战神的力量和威严的时间魔法。但是时间魔法能否被一个人类真正掌握是很值得商榷的问题。 当然,人类拥有智慧,可以通过一些技巧和谋略来解决问题,说不定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也可以解决问题,这一点,在历史上,故事里,都非常非常多。 可这不是雷娅的擅长领域,雷娅虽有几分聪明,却从来不体现在这些弯弯绕的地方,虽然有时候也会有些随机应变的小手段,她的性格还是比较倾向于正面对敌,用足够的实力来说话。这一点,和勒弗,冰律沙都差不多。 人类从不缺少高明的谋略家,比如说安洛卡,也算在这领域略有小成,前途无量。比他老成持重,炉火纯青的,想必还有好些大政客们。 所以,这方面的努力,雷娅决定还是交给专家们来处理。她所能做的,就是去寻觅更强大的可能性,在自己擅长的魔法领域。 因此她一定要去见那位已经毫无记忆的师父,暗夜精灵的最高统治者路德瓦纳公爵的亲弟弟。根据冰律沙告诉她的,路德瓦纳公爵只有一个弟弟,就是暗夜精灵族的战神祭祀,卡菲大人。 这位卡菲大人在暗夜精灵族是一个相当传奇和神秘的存在,暗夜精灵供奉夜神,月神和战神,其中以夜神为主神,夜神主祭往往是一族长者,月神被女性的暗夜精灵们所供奉,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只是作为夜神的妻子存在。 战神信仰则是后期才加入到暗夜精灵的信仰系统里的,因为暗夜精灵是崇尚武力的种族。战神祭祀和前两位神的祭祀完全不同,不需要任何清修之类的仪式性的东西,要娶妻生子也毫无问题,只是甄选本族中武力最强大者,所以是一个被年轻人所崇拜向往,代表了巨大的荣誉和高贵地位的职位。 不过卡菲大人并没有娶妻,他今年四百多岁,至今独身,很多同族地位高贵的女子向他求爱,都被拒绝。 对于这位师父,雷娅对他的印象完全来自日记,但是从日记看来,这位从她很小时候就收了敌国的她为徒的师父,对自己是异常爱护,所以雷娅颇为期待见到他。 而那本记录时间魔法的古书,也是师父那里所出,现在也只有这唯一的线索了。 和冰律沙商量何时启程,冰律沙表示完全听她的,这次光暗联军显然不打算太重用冰族,冰律沙很闲,不过他虽然容貌出众,作为冰族这样一个小族的继承人,也是从来不像勒弗那样万众瞩目的。 可是,等到说好的那一天之前,却生了一件事情。 在光暗联盟为了利益分配磨磨蹭蹭的时候,亡灵终于开始大规模出击了。 而它们的第一个攻击目标,就是电族。 电族地处冰族之南,一边靠海,算是个小族,但是个体攻击力强大,亡灵也是有脑子的,避开不可能攻下的冰族,直接攻击南部的电族,打算迅以灭族之威来震慑人类。 而到现在还没有确定下统驭权的光暗联盟军根本无法作出适当的反应。 “洁丝藤娜……”雷娅的脑子里显现出那个骄傲美艳的女子形象,这样的女子,被令人恶心的僵尸骷髅亡灵们逼到绝境,乃至死亡是多么让人类难以容忍的事情。 马修一脸沉重。 冰律沙也紧紧皱着眉,这一刻,雷娅看到了他的犹豫和焦虑。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又一直爱着他的美女,就算刁蛮,就算死缠烂打,让他避之唯恐不及,但人非草木,谁能无动于衷?晚上回房的时候,雷娅抓住他伸过来打算拥抱自己的手腕说:“去救她吧,既然想救,就去救她,别让自己后悔。 冰律沙抬眼看着她的眼睛,没看到虚假和试探,也没看到嫉妒,只有一片平静,不由皱了皱眉,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有些欣慰,又有些苦涩,没再多说话,只是把她紧紧搂在怀中。 亲手做羹汤 盛夏之时,幸好是北方,不过太阳照旧明晃晃地晾在半空,晒得人口干舌燥,想要流汗又有些流不出来,皮肤**辣地灼得疼。雷娅骑在骑兽身上,虽然带着宽边的亚麻遮阳帽还是觉得晒得难受,她的长长黑没有如平时放下,而是梳成髻保持脖子的凉爽,本白色精致的帽子点缀着蕾丝,还有短短的面纱垂下,遮到尖尖的下巴,别有几分动人。 她的骑兽是一种白色的,叫做月白虎的生物,头颅很像虎,也是肉食的,四肢却非常有力,更善于奔跑,体型也不小,在骑兽中算是非常凶猛的生物,冰族的高级军官们使用它的非常多,但是武力不足的法师们很少能驾驭得了它,更不要女眷们了。 冰律沙并不希望她骑这个,但是雷娅觉得时间太紧张,一定要坚持己见,实际上,这只被雷娅骑着的月白虎在旁边小火的震慑下一路战战兢兢,十分可怜。 雷娅带了一支二十人的护卫小队,本来冰律沙和他父母也希望雷娅能多带些人,雷娅说就算带了很多人,遇上大股亡灵也不见得有用,反而招摇,可能有危险,她所需要的,不过是能够在她的魔法吟唱时间保护她的武士而已。况且冰族打算去率先支援电族,这个时候,雷娅也不希望就此分掉可贵的战斗力。 冰律沙为她挑选了合族最强大精悍的战士,因为她不需要法师,而支援电族的战斗里也更加需要尽可能多的魔法师。她的护卫队除了副队长是一位魔武双修的战士,其余都是没有魔法天赋的纯战士。 冰族对抗亡灵,防守有余,却缺乏有效的攻击,因此雷娅把凤凰阿秀借给了他,阿秀不太愿意离开雷娅,不过对于消灭亡灵这种明显有为主人报仇意味的事,它还是有点积极性的。 雷娅的护卫队长叫做弗拉德里,是一位四十多岁,沉默寡言的大汉,不会魔法,但武力之强大可以在冰族排到前三,行军布阵也很有好看一套,有很强的野外生存能力,用马修的话说,是位任何时候都可以信赖的战士。 副队长艾里克,三十岁左右,魔武双修,总是嬉皮笑脸,很不像冰族人,以花心著称,在姑娘们那里很吃得开,对着雷娅也不见他拘束,冰律沙对于安排他当雷娅的近卫颇皱了番眉,最后大概是出于对自己的自信,还是让他来了。不过有他的地方总是不缺笑声,让整个队伍的氛围轻快了不少。 天快要黑了,弗拉德里决定宿营,于是士兵们忙碌开了,搭帐篷,生火,做食物……这里面只有雷娅一个女人,大家曾经觉得不变,认为她带上自己的侍女,是雷娅知道黛西手无缚鸡之力又胆小,带了她除了添乱毫无作用,所以拒绝了。幸好这些兵们都是冰律沙和马修千挑万选出来,不会有什么犯上之心。 开始大家对于离未来的主母这么近很别扭,有好多人见了她还没说话脸就红了,慢慢几天下来,倒也习惯了。 弗拉德里交待了注意事项,很严肃地自己转悠到林子里去了。过了一会儿……“雷娅夫人!”艾里克兴高采烈地跑出来,捧了一堆蘑菇,跑了出来。“快看,弗拉德采到了好吃的鱼爪菇!“鱼爪菇?鱼还有爪子吗?”雷娅很疑惑,站起来看着那些灰扑扑的蘑菇。 “哈哈,夫人开玩笑呢?这蘑菇形状有点像鱼,看,这是头,这是尾巴,下面的根部又长得有点像爪子……夫人,别看它长得难看,可好吃了,和黑暗森林的浆栗,希望森林的面包榕树汁并称三大野外美食,一会儿您就能尝到了!”雷娅听到他提起浆栗,又想起当初和蜜挨勒一起初遇叶时候的情景,忍不住嘴角露出了笑意。连带着对这个被冠以如此高评价的丑蘑菇也兴致勃□来,问:“这个一般怎么吃呢?”艾里克一愣,抓抓头:“怎么吃?煎了吃吧……”求助地看看弗拉德里。神态端庄的护卫队长大叔丢过来一句话:“可以和肉类一起炖,很美味。”这么点蘑菇,煎了吃还不够一个人塞牙缝的呢,还是作为调味品比较好。雷娅有了兴趣,欣然说:“那么我来给大家做吧。弗拉德里大叔,您在旁边指导我注意事项就可以了。” 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数量可观的肉类,出前,雷娅把一路的补给大部分都存入了空间戒指里,托这枚戒指的福,他们一路上都能吃到新鲜肉类和蔬菜,否则的话,一般士兵行军时只有干粮和肉干可吃,不可能带上重量如此可观的新鲜食物,何况也无法保鲜,而在空间戒指里,时间是停滞的,所以所有活物都不可以放入戒指里。“牛肉可以吗?”雷娅仰面看着弗拉德里大叔笑道。她笑容璀璨,这一笑,不但当其冲的弗拉德里呆了呆,所有听说夫人要亲手为自己做饭闻讯围过来的士兵们也都带成一片。艾里克夸张地大声抽气:“夫人,到了暗夜精灵的地方您可不能随便这么笑,他们个个身手不凡,又擅长刺杀之类的勾当,我们可不想天天和您危险的爱慕者打架,毕竟我们才二十个人呀……”露骨的奉承把雷娅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摇头说:“艾里克,你这张嘴真是……”顿了顿,她嫣然一笑,神态间有些倨傲:“至于那些暗夜精灵,也得有这个本领才行……”素手轻挥,一大团火焰把大铁锅下面架着的木柴瞬间点燃,火势凶猛。这一手虽说不上十分漂亮,雷娅却是气势十足,士兵们轰然叫好,其中有几个曾经和一起参加过次北征亡灵之役的,绘声绘色跟同伴们描述起她当时声势骇人的大规模火焰攻击来。 说起雷娅,作为洁努加得玫瑰从小时候就以天才闻名大6,几乎没人不晓得,这次冰律沙带着屠龙的战利品回来,得到族中众人的由衷崇拜,个个说起来都觉得脸上有光至极,作为他屠龙的伙伴,雷娅这么一个弱质少女也强横至此,当然在人们心里就很有传奇色彩了。及至冰律沙把她娶回来,大家又看到她外表出众,气质高贵,又对大家和蔼可亲,足以配得上他们才貌双绝的少主人。短短几天,已是得了无数人心。现在这里的士兵们能成为少夫人的贴身护卫,都觉得足以夸耀,出前胸脯都挺得格外高。 雷娅之所以露出这煞气却是因为对安洛卡的心结,她心中隐隐怀疑自己不是处子之身和安洛卡恐怕脱不了关系,要不为什么安洛卡这么一个看起来根本不急色也不轻浮的人每次见到自己举止却这么可疑啊?而他如果当年就得到了自己的身体,和自己已经有了这种近似婚姻的亲密程度,却还是为了战争利益毫不犹豫地利用自己,使自己陷入险境,险些丧命,更加背上不义不忠的恶名,难免这个人就该死得很了。她心中隐藏着这股恶气,又想到这次去不免要见到他,他恐怕也会继续纠缠自己,心里就多了几分杀意。 弗拉德里和士兵们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大叔斟酌开口说:“雷娅夫人,暗夜精灵是最为记仇的种族,又骄傲嗜血,不到不得已,我们还是低调些,同时保持警惕……”他们此行只知道要保护夫人去暗夜精灵那里拜访故人,并不知道故人是谁,和雷娅什么关系,弗拉德里心里的想法是这是一次重要的秘密的有政治使命的会晤。雷娅细细思量,若有所思点点头。弗拉德里松了口气,指着西方说:“夫人您看,还有两天我们就要进入他们的领地了。”雷娅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触目黑黢黢的一片密林。 食物已经做好,果然比起寻常的炖肉来鲜美浓香,众位士兵吃得陶醉不已,都在夸奖夫人的手艺,对于这位亲手给他们做吃的贵夫人更加心悦诚服,打算回去后要作为夸耀的谈资。雷娅也觉得非常好吃,虽然切肉之类的基础工作是士兵们做的,但是烹调确实是她亲手所为,看到大家吃得高兴,也心情极佳。小火把自己的份吃掉,又偷吃了几人的,引来一片笑骂,最后挺着圆溜溜的肚子,在夕阳下靠着雷娅的腿睡着了。 暗夜部族的故人 暗夜精灵,原是南方的希望之林里的大精灵的后裔,和如今的白精灵份为表亲,和白精灵 样,有着俊美的容貌,悠长的生命,极佳的魔法天赋,擅长弓箭,敏捷度极高。在很久以前,暗夜精灵从白精灵里分裂出来,投靠黑暗阵营,皈依夜神的信仰,所以对于白精灵来,他们最讨厌的不是不对盘的矮人,而是玷污精灵们崇高形象的暗夜精灵。作为元素之神的宠儿,居然堕落到投靠黑暗阵营的神,所以白精灵们只要看到暗夜精灵黑的皮肤,就控制不住先生理上的厌恶。暗夜精灵对此却不屑一顾,他们继承白精灵的骄傲,并且展到傲慢的地步,他们银黑肤,身形矫健,是黑暗的穿行者,虽然因为失去元素之神和生命之神的宠爱,不能再使用生命魔法,但其敏捷度和**的强横程度远远过白精灵,是最好的刺客,擅长匕和潜行。他们性格桀骜嗜血,睚眦必报,不死不休,所以下敢于得罪暗夜精灵的人还真是不多。暗夜精灵曾经式微,只能躲藏在沙漠地带的洞窟里生活,自从七八百年前在路德瓦纳公爵的带领下加入黑暗联盟,占据黑暗森林作为根据地,暗夜精灵逐渐展成为黑暗联盟的大族,拥有着强大的武力和声势,反倒是白精灵,缩在希望之森里,数量很少,露面的时候就更少。 雷娅看着面前的暗夜精灵卫兵,心中暗自想:要分清暗夜精灵的长相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基本个个都是英俊面孔,银色长,浅黑色皮肤,曾经见过有限的些暗夜精灵,基本都是安洛卡的近卫,个个长得差不多。安洛卡在里应该很受排斥吧?你们要见卡菲大人?虽然只是个卫兵,但是也很桀骜不驯,当然,暗夜精灵的卫兵并没有穿士兵的制服盔甲,穿身黑色的不知道什么魔兽的皮做的软甲,虽是皮甲,却十分精致,暗夜精灵和白精灵样,对于美的东西难以抗拒,衣服东西都是花纹繁复,精益求精,不过他们不喜欢长袍,而是更加喜欢利索的打扮,这个卫兵背上还背着精美的弓箭,手中拿着把寒光闪烁的匕,整个形象非常符合他们的外号:黑夜的游荡者。个卫兵,或者巡逻者是从林子里突然冒出来的,他们走进林子才不过几百米,巡逻者态度嚣张,还没露面就看到把寒光闪闪的箭头,几乎是对准第个人的鼻子尖,然后个冷冰冰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站住,此地是暗夜精灵领地,擅入者杀无赦。显然是个规矩上的例行警告,而巡逻者的语意似乎是:反抗吧, 们就能大开杀戒。 这是一个巡逻小队,只有十几个人,精灵生命悠长,生育艰辛,人数始终不算多,个体战斗力却非常惊人。弗拉德里不善言辞,外交性的任务都交给艾里克,艾里克就把事先准备好地说辞番, 是寒冰族派雷娅过来见卡菲大人,有事相商。卡菲大人显然很得到尊崇,那个巡逻队长的脸色很不屑,一副你们也配求见大人的样子,若非打着冰族的旗号,雷娅的知名度又非常高,恐怕直接清理他们。英俊而危险异常的精灵们带着雷娅行人来到他们的聚居地,中间还要求蒙上眼睛,不过 么复杂的地形,陷阱,还有些魔法设置,就算不蒙眼睛雷娅他们也不可能找进来。 暗夜精灵的聚居地建筑得非常美,和白精灵只喜欢居住在树屋不同,他们依树而建,却是石头建筑居多,和自然环境浑然一体,非常迷人,但是整个村落都带着种肃杀阴沉之气,令人很难有心情欣赏美景。雷娅他们被领到最宏伟的建筑,领进议事大厅,坐下,然后有性的暗夜精灵给他们送上不出名的饮料。虽是女性,一样散着彪悍的阴沉之气,容貌美丽材窈窕健美,虽然不像蜜埃勒那么性感,却样干脆利落。脸上的神色也绝对算不上和蔼可亲。就么坐着干等差不多两个多小时,很多战士都不耐烦,有些年轻些的露出忿忿之色,觉得暗夜精灵么对待他们的少夫人实在欺人太甚,但是些蠢蠢欲动的战士都收到雷娅或弗拉德里警告的眼神。雷娅自己也很头痛,以前小时候是怎么来见师父的?肯定不可能这么麻烦。如果能想起来就好了,可连师父的领地在黑暗森林的哪 部分都不记得。暗夜精灵生性多疑,虽然同为盟友,也没有像其余各族样把自己的主城像盟友开放,和他们联络太麻烦。这样等到太阳西斜,终于有脚步声匆匆响起,就看见个暗夜精灵帅哥冲 进来,居然还微笑下,:不好意思,让贵客久等。雷娅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虽暗夜精灵都长得很好看,位在暗夜精灵里大概也算帅哥,般精灵身高都不算太高,他却很有些佼佼不群,眼睛比别人格外明媚,轮廓也要更加深邃。还有着别的暗夜精灵绝不会有的微笑。雷娅想的却是:暗夜精灵走路都悄无声息,位却故意步履匆匆,是为让大家知道他是匆匆赶来的。 难道这就是师父? 不会吧? 从无论哪种描述里,也看不出师父是样**小手段的家伙。 于是雷娅皱着眉,等待他下轮的挥。 果然,暗夜精灵帅哥接着和蔼地:此地偏僻,属于我的辖下,得到消息就赶来,不过实在太远。 他又微笑下,接着:雷娅小姐,现在改称您夫人,是奥吉,还记得吗?您很小时候咱们在黑暗森林偶遇过。然后朝着众人微微鞠躬:郑重地自介绍,各位,是奥吉路德瓦纳,路德瓦纳公爵第二子,纯种暗夜精灵。 被安洛卡带走 听到他说“纯种暗夜精灵”,雷娅立刻觉得他有所指。 这个所指,大概还是安洛卡。 看来安洛卡在这里混得还是很艰难的。 毕竟,不是纯种的暗夜精灵,母亲是卑贱的舞女,要和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争夺权势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的容貌美则美矣,在崇尚力与优雅,以自己血统为傲的暗夜精灵们看来是很不入眼吧? 所有人都是银只有你一个绿。 所有人都是黑肤只有你一个白肤。 更不要说就算很努力提高身体素质,敏捷和反应力也不能喝纯种的暗夜精灵们相比。 在遭受普遍的种族歧视和排除异己之余,还有更加严重的利益争夺…… 雷娅突然对安洛卡所处的境地有些了悟,不过虽然了悟,却也无关爱恨,知识单纯感慨。 毕竟,不是纯种的暗夜精灵,母亲是卑贱的舞女, 要和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争夺权势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的容貌美则美矣,在崇尚力与优雅,以自己血统为傲的暗夜精灵们看来是很不入眼吧? 奥吉阁下的招待算得上周道,他的态度也比较和蔼,虽然也脱不了暗夜精灵深藏在骨子里的骄傲,但对于一个暗夜精灵来说,他已经算是彬彬有礼了。 雷娅当然不可能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他,奥吉也没有再提。 奥吉说卡菲叔叔正在闭关中,已经好几年不见人了,有什么事情跟他说也是一样。 雷娅一脸为难,“奥吉阁下,我来见卡菲大人并非代表冰族或者洁努加得,纯粹是我个人的一点私事,而且我与卡菲大人是旧识,他一定会见我的。” 奥吉就露出更加为难的神色。 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外面有些嘈杂,但听不清楚为了什么事情,奥吉脸上变色,站了起来,杀气腾腾的。 然后外面大步走进来几个人,为的正式安洛卡,他的墨绿色头在一片银中极其显眼,身后跟着几个暗夜精灵的护卫,和所有的暗夜精灵一样极品桃花运花花门生,都是一脸冷酷状的帅哥。 奥吉脸色很不好看,沉声说:“安洛卡,你闯到我的领地来干嘛?”手放在腰间的匕柄上,身上迸射出一种无形杀气。 安洛卡毫不示弱,却面带微笑:“二哥,我是来看望老朋友的,不用对我这么戒备吧?” 奥吉冷笑:“谁是你这杂种的二哥!” 此言一出,安洛卡身后的近侍们都勃然变色,雷娅几乎看不清动作,就见他们纷纷匕在手,弓箭在弦了。 迅捷的动作,不但奥吉的人变了颜色,就连雷娅的近卫队也为之动容,艾里克悄悄凑近雷娅,说了一声:“夫人,这些新来的身手很了不起。” 安洛卡看到这个动作,眼神停顿了一下,才挥手喝止了自己的手下,微微一笑说:“二哥,我们是一家人,动刀动枪让人笑话,父亲也会生气的……” 奥吉闻言哼了一声,但是想来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是实情,所以虽然悻悻,手也从腰间放下,一脸不屑嫌恶地看着安洛卡,扬着下巴说:“你来干嘛的?” 安洛卡也不生气,雪白的面孔目静唇娴,墨绿头纹丝不乱,显出一副平心静气说:“师傅让我来接雷娅小姐。” 和雷娅作为卡菲的笛子是个高度秘密不同,安洛卡是卡菲的弟子这一点人尽皆知,他是卡菲找回来的,这一点在暗夜精灵内部也有不少人知道。 对于这一点有着利害冲突的安洛卡的两个哥哥是颇有些怨忿之心的,虽然他们从小都以这个唯一的叔叔为偶像,也忍不住怀疑叔叔别有用心了。 奥吉的神情绝对算不上愉快,而他身后已经有暗夜精灵小声嘟哝:“卡菲大人消息真灵通……” 奥吉冷冷回头瞪了一眼,后面的人闭嘴了。 雷娅皱着眉头,暗夜精灵虽然对外很团结,内部倾轧却也非常厉害,这个已经不存在于记忆里的师傅,从日记上看与自己是非常亲厚的,自己只是不得已才贸然找来,并不希望给这位师傅带来任何不好的负面影响。 奥吉冷笑说:“雷娅小姐已经是雷娅夫人了……既然叔叔让你来,你就把她接走吧。”手一挥,做出请便的手势。 安洛卡朝她转身,凝视她片刻,面无表情,说:“走吧。” 雷娅心中犹豫了一下,她并不想和安洛卡有什么进一步接粗,但此刻显然不跟他走就见不到师傅,也便只好站起身来,跟奥吉道别。 奥吉对她却很亲善,也不吝啬微笑,甚至还说:“雷娅夫人,我第一次见到您您还是个小姑娘呢,在黑暗森林迷了路,见到我还管我叫叔叔,算算该有十年了吧,哈哈……” 雷娅甚汗,精灵们得天独厚,拥有长达两千年有余的生命,四百岁才成年,此后就一直是年轻美丽的麽样,知道快死才露出老态。 而与此相对应的就是极其低的繁殖率灵们大都厌弃结婚和性,雄性精灵一生最多可以有三个子嗣,而雌性精灵们生育的难度则非常大,难产死亡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 这位奥吉看着年轻,怎么也该有五百岁以上吧,区区十年,对他们不过弹指即过,而人类百年的生命,在他们看来无异于朝生夕死的蜉蝣。 雷娅看了安洛卡一眼,心里想,不知道作为混血儿的安洛卡能有多长寿命?如果和人类一样,那在这里争权夺势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随着安洛卡一行人走出去,牵骑兽,拿行李,飞快出了村子,一路疾行,安洛卡他们都不多说话,一路只见黑色披风飘扬,气氛凝重,雷娅手下的战士们虽然心中疑惑,因为雷娅不问,他们也不好多说。 直到离那个村庄很远了,安洛卡才似乎松了口气,他的护卫们也松弛下来,似乎刚刚脱离险境。 雷娅莫名其妙,听到有一个暗夜精灵甚至用责备的语气对安洛卡说:“大人,您太冒失了,奥吉大人以武力见长……” 安洛卡用眼神制止他继续往下说,然后回说:“雷娅……” 雷娅抬头,看到他的神色凝重复杂,呆了一下。 弗拉德里克他们怒气勃,这个安洛卡从见面就对雷娅夫人十分不敬,什么客气话都没有,用命令般口气说走,现在又直呼其名…… 主辱臣死,已经有脾气暴的按捺不住,开口喝斥:“难道暗夜精灵就如此无礼!我们夫人的名字怎么能随便叫!” 这以整个暗夜精灵为攻击对象的话虽不是十分不客气,但此刻地处他们的老巢,北方的黑暗森林,雷娅看到那些暗夜精灵的脸色后也不禁冷汗,连忙制止自己的手下。 安洛卡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解释说:“我和你们夫人是老朋友了。” 不想生事端的雷娅只好点头承认。 安洛卡又看了她一眼,说:“雷娅,我需要和你单独谈谈。” 雷娅虽不愿意,但也知道此刻确实该单独谈谈,戒备地看了安洛卡一眼,不情愿地和他单独走到树林里,为了安慰自己满腹疑虑的手下,还要装作欣然同意的样子。 一进树林,只剩两人,雷娅就冷下脸来。 安洛卡注视着她:“你竟然真的嫁给了……” 雷娅不耐烦地挥手:“请不要说不相干的问题。” 安洛卡咬住嘴唇,眼神冷,面色几乎可以用气愤来形容了。他眼神在雷娅身躯上流转,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雷娅对着他就心烦意乱,干脆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安洛卡看着她曼妙身姿,不经意中就会流露出的骄傲仪态,想象终究自己当初骗过她,累她受了许多苦,很多话冲到嘴边,就难以出口,终于叹了口气,和欢乐声音说:“你为什么跑这里来了?” 雷娅看他肯好好说话了,才转过身,简短地说:“我要见师父,有事。” 安洛卡也有些焦躁:“我知道,但你为何不直接去见师父,跑到奥吉这里来干嘛?” 雷娅愣住,犹豫了一下才说:“我记不得了,师父所在的地方。” 安洛卡一脸震惊不解。 雷娅指指后脑,轻声说:“这里受了重击,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番外:年幼的领主 下雪了。 安洛卡讨厌下雪。 下雪有很多不愉快的记忆,尤其是那种刺骨的寒冷,你会不停挪动着,企图把手脚往破破烂烂遮不住严寒的衣服里缩得更紧一点,却现衣服里没有足够的地方,总有一部分皮肤会露出来,于是就必须要公正地对待自己的皮肤,这一块冻一会儿然后缩进去换另外一块露出来冻。 否则的话,一直露在外面的那块皮肤和下面的血肉都会冻得坏死。 这是一种本能,也是母亲告诉他的。 母亲就冻死在一个下雪的晚上。 据说,母亲年轻时很美,有着着丝绸光泽的墨绿色长和雪白的皮肤,是一个成功的舞女,很多人都说她有妖精的血统。 然而她已经老了,墨绿色的头看上去像脏兮兮的水草,皮肤惨白而松弛,挂在被脂粉毁掉的脸上。 安洛卡花了太长时间长大。 好像前后花了三十年才长成十岁的孩子的模样,以至于不能及时长大来养活年老色衰的母亲,以至于本来打不过他的孩子都长得比他高大,足以欺负他。 与众不同的人是要受到排挤的,他被人称为妖怪,母子俩被从一个地方驱赶到另一个地方,记忆里永远是饥饿,寒冷,疼痛,破衣烂衫,颠沛流离。 安洛卡自己也曾经很惊讶为什么长得那么慢,问母亲,母亲已经很难现昔日美丽痕迹的脸上就会露出恍惚陶醉的幸福笑容,用秘密的口气轻轻告诉他:“小安洛卡,你是精灵的后人哦。” 当年母亲虽然很红,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高贵英俊的客人,双方的地位仿佛云泥,于是产生了卑微的心愿,鬼使神差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模式,之后客人当然毫不留恋地去了,而母亲怀孕整整三年才产下他,舞女的事业也被毁了。 直到她冻死,大概也没有后悔吧? 安洛卡一个人又流浪了好几年,然后被找到。 几十年在人间已经足以尝试很多东西,明白很多道理,虽然他看上去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但心已经很累,堆满灰尘和脏东西。 找到他的人是高贵得像太阳一样,要眯起眼睛才敢直视的男子,虽然皮肤很黑。 安洛卡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白精灵,因为自己的皮肤很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拥有的是暗夜精灵的血统。 暗夜精灵血统的半精灵数量比白精灵的半精灵略多,因为喜爱杀戮,血腥,掠夺,权位的暗夜精灵在肉欲方面也比白精灵多看重些,虽然不能和人类,兽人相比。 不知道为什么,安洛卡很害怕。 其实他也不是因为暗夜精灵的恐怖名声而害怕,但就是害怕,他手舞足挥,一路被那个暗夜精灵提回去城堡,现他是个地位很高的暗夜精灵的贵族。 在他的城堡里,他还遇见了一个十一二岁的漂亮的小女孩,长得很像人类,那个小女孩对他很好奇,但他很排斥她。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小女孩真的是个人类,而且是这个把他带回来的,他当时以为就是自己的父亲,其实是自己叔叔的卡菲大人的徒弟。 在以后的几年里,安洛卡经常想,如果自己的父亲就是卡菲师父就好了。 卡菲总是很沉默,从不给他任何暗示或指点,却很认真地教他武功和魔法,直到很后来,安洛卡才有些明白他的立场和苦衷。 出乎意料的是,路德瓦纳公爵对于这个私生子并不讨厌,反而很有兴趣,不过暗夜精灵的半精灵人数本来也不少,虽然纯种暗夜精灵都不免有些鄙视他们,却也很能适应他们的存在。 路德瓦纳公爵甚至亲自给他安排了皈依精灵树的仪式,这个仪式,就是承认他是真正的暗夜精灵了。 仪式很特别,不仅仅是个仪式而已,精灵树是精灵们的信仰和力量来源,他的**在这里经过了精灵树神秘力量的改造,更加敏感迅捷,对魔法的操控和感受力也大大提高。 最关键的是,从此他也有了长达千年的生命和不老的容颜。 本来,半精灵们虽然寿命比人类强,也不过活个二三百年而已。 安洛卡走在雪地里,心情很复杂,周围是一个很小暗夜精灵的村落,想起这一年多来的经历,好像做梦一样。 暗夜精灵,以前只存在于酒馆里醉了的冒险者们的冒险经历里的危险存在,居然自己要生活在这里了。 而且,他们的生活方式和自己想象中也很不同。 比如说,暗夜精灵们喜欢吃甜食,他们所有的食物都是偏甜的,尤其喜欢蜂蜜。 比如说,他们中很多人结了婚也不住在一起,如果有一方不满,也可以随便再找别人,离婚非常方便。 比如说,他们虽然以刺杀的能力著称,却还是更以成为法师为荣,而弓箭手这个职业却像他们的远亲白精灵一样不被他们所偏爱。 比如说,暗夜精灵实则等级分明,也有奴隶,暗夜精灵里个体和个体的差异,和人类社会中的高手和普通人一样大,只不过暗夜精灵的普通人,也还是身手不错而已。 不过,暗夜精灵绝不会将本族奴隶外卖,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即使最卑贱的奴隶也拥有高贵的暗夜精灵血统,绝不能被外族驱使。 年幼,身量未满的安洛卡在雪地里继续走着,心中充满异样感觉。 到了暗夜精灵这里一年多后,安洛卡终于因为良好的被父亲奖励了这个小村落作为自己的领地。 他小小的个子站在村子的外沿,觉得这村子很大。 有的屋子里还飘出炊烟,看上去显得自己周围更加冷了。他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过来之前两个哥哥以及其他对他不友好的暗夜精灵的嘲笑还犹在眼前。 “果然杂种就配得上这样的地方,哈哈。” 更多时候他们不会逞口舌之利,而是直接使用武力和阴谋,暗夜精灵本不是喜欢动嘴的种族,他们只相信血与匕,这一年来自己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不过更主要的是哥哥们根本不认为自己一个半精灵能对他们构成什么威胁,没有太认真吧? 只是像对待一只虫子,嫌恶鄙视,随便踩两脚,踩死了就算,如果没踩死,也不过诧异一下,不会“不死不休”。 安洛卡走进了村子,这果然是一个破落的小村子,村里的居民都是非常下层的贫民,也有些奴隶和半精灵,他们看着自己的眼光,虽然面部还是带着暗夜精灵傲慢的特征,但眼光还是退缩…… 他们没有足够的食物,他们在寒风里瑟瑟抖,暗夜精灵虽然不像白精灵一样娇弱,终究还是敏感的精灵,对于抵抗寒冷的能力,还不如人类。 师父说,如果你想要得到什么,就要知道怎样努力。 好吧,我会让这些改变,会让你们过上梦想中也不曾有过的生活。 而我,既不想冻死,也不想再被人当成虫豸。 安洛卡露出一个好不容易练出来的笑容,朝着他的属民伸出手来。 唯一的光 安洛卡始终是不喜欢雷娅这个人的。她的无忧无虑,理所当然,仿佛身后只有阳光,毫无阴影。她占尽了世上的好处,出身,财富,美貌,才华,勇气,智慧,什么都不缺,对比起自己,安洛卡只能觉得这样的孩子是上天造出来让人嫉妒和怨恨的,然而他又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就像暗总是被光所吸引。 在这一片黑暗的森林里,她的欢笑声,她美丽的各色裙摆,她充满活力的身影,她和她本人一般熊熊燃烧的魔法,都像透过重重枝丫的阳光。于是他忍不住开始接近她。一切都很顺利。 他一生中,从未有得到一件期盼的东西如得到雷娅一般轻而易举,也从来没有失去一件东西如失掉她这般容易。 年幼的她好奇的眼光,经常追随着他,要吸引她的注意力,得到她的好感,一点都不难。面对骷髅和僵尸,她不肯躲在他身后,虽然年幼,却一直沉住气,作战到自己的极限。本以为她那么娇生惯养,一定会吓得瑟瑟抖的……面对这样的孩子,安洛卡再怎么嫉妒,也讨厌不起来了。 他们整个少年时期都是一起度过的。在洁努加得皇家魔武学院那一段光阴是安洛卡最幸福的时候:洁净明亮的图书馆,典雅的雕花弧形楼梯,许多个午后在那里消磨,阳光下有故纸的灰尘轻轻飞舞;离学校不远的试练小树林,里面有些故意投放的奇特魔兽,但危险度很低,他们曾经结伴去抓过很多,找过很多材料…… 太过漫长的童年成了他沉重的记忆,和暗夜精灵的哥哥们争权夺势压力太大,只有她,是他唯一的光芒 他墨绿色的丝和她黑色的长绞缠在一起很相称。她的嘴唇也如同玫瑰花瓣芳香柔嫩。 火翎鸟的翅膀扑扇着飞过,带着春日午后慵懒的风,空气里弥漫着曼来诺紫菱花的香味……初吻的那天,化成声音,嗅觉,触觉的一切细微记忆,融入到记忆深处,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忘掉,难以摆脱。 只要闻到曼来诺紫菱花的味道,只要看到火翎鸟,只要到了春天……都会想起来,都会让心脏沉浸在一种酸痛的怅然里,明知道这种不太强烈但深刻的痛楚是一种致命的剧毒,却舍不得忘掉,甚至在痛的时候,还要细细回味…… 安洛卡小时候有个不为人知的小小习惯,当他特别希望得到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会在心里大声对自己说相反的话,比如说,他流浪乞讨的时候,饿得胃像刀割般疼痛,极度渴望能好运地讨到些食物,就会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什么也讨不到,我今天肯定什么都讨不到! 他觉得,老天是比较喜欢和他对着干的,他想要的就会得不到,他不希望的都会生,只要他在心里这么呐喊,老天听到了就会以为是他的愿望,然后就不会实现,那么他隐藏的真实心愿就可以狡猾地实现了。这虽然不说百百中,但总有个百分之**十的概率,于是,小时候的安洛卡就像对待某种神秘的信仰一样,依赖着这个难以说出口的小习惯。后来,等他慢慢有了自己的力量,能够更多地被自己左右,而不是要依赖命运的时候,他才渐渐不再如此了。然而从将近两年前雷娅在战场上生死不明到**个月前他再次遇到她为止的这一年时间,他几乎每天睡前都在心里大声喊:雷娅死了!雷娅一定已经死了!而最近两个月则在喊:雷娅嫁给那个人了!雷娅和别人在一起了…… 结果,小概率的事情还是生了,雷娅真的结婚了,不但结婚了,还把他忘记了。自己未尝不想努力,可是各种各样的牵制,这几年,暗夜精灵内部的明争暗斗太厉害了,自己稍一松懈,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自从在上次对洁奴加得的战斗中崭露头角以来,这次又得了比武大会的冠军,两个哥哥的忌惮已经相当严重,各种阴谋和状况层出不穷,自己四处扑火,处理种种情况,疲于奔命。 今天,默默看着面对自己,却已经很陌生的雷娅,听到她说已经不记得了,眼神那么清明透彻。安洛卡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痛彻心肺,而是好累。好累啊。活得那么累。就像母亲死的时候一样。母亲死的时候,他不是痛哭,而是呆呆看着,觉得累。人生怎么会有那么多痛苦无奈不满,母亲终于过完了她的一生,自己呢,还要继续忍耐到何时?为什么自己的人生要那么漫长? 那些暗夜精灵,又是怎么样的生物?能够忍受这样漫长的勾心斗角,不断的血腥,战争,屠戮,阴谋?雷娅微微抬头,看着安洛卡,看到他轻轻笑了笑,似乎很疲倦。雷娅皱了皱眉,觉得哪里有些不舒服。 “走吧。”瞳孔收缩又恢复后,安洛卡很意外地没有皱眉,也没有苦笑,更没有痛不欲生,态度甚至有些悠然地转身,“我带你找师父去。”他的绿在同样为绿色的树叶中显得格格不入,散着某种宝石一样冷冷的无机质光泽,虽然美丽耀眼,却毫无树叶那种欣欣向荣的生命力。一时间,雷娅现自己心里什么深埋的地方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口,仿佛有一些深埋的记忆要涌出来,但是后脑却隐隐作痛起来,让她难以继续往下想。 精灵泉 第一眼看到眼前灰黑色的巨大城堡时,雷娅觉得一阵恍惚,似乎真的有一种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两边高高的乌普乔木,增加了这个城堡的阴沉。 唯有中间一片绿地,能给人阔朗的感觉。 和大部分暗夜精灵的建筑都力求精美不同,这个城堡的风格很硬朗,线条简朴。大概在许多暗夜精灵看来,它都是个很丑的建筑。 事实上,它也不美。 可是此刻的雷娅,从她心里升起的,却是类似温暖,怀念,留恋,怅惘种种交织的悸动。 她日记里的记载,大部分与这里相关。 她童年每个暑假,都在这里度过。 雷娅竭力在记忆里搜寻,希望找出一些残留的影像和踪迹。 于是她似乎看到,一个穿着粉红色小裙子,一头黑色卷披在肩上,脚上蹬着闪亮亮的小皮靴的小姑娘,活泼的身影有时在这庭院里奔来奔去;有时则昂着头对暗夜精灵的仆人们颐指气使,下达种种命令,骄傲的暗夜精灵们很不能忍受来自异族的小女孩的命令,却碍于主人的命令不得不隐忍…… 有时候她只是伸手摘一朵花;有时则淘气地用小火球轰着庭院中间喷泉里的大理石雕塑。 ……然后会被一只手揪住耳朵…… 揪住耳朵…… 是谁呢? 师父吗? 雷娅怔在那里。 然后觉得胸中感慨万千似的。 好像一个人突然忆起童年的美好往事,然后醒悟到自己已经离那时候很遥远很遥远,再也无法回去。 可这究竟是真的回忆还是仅仅是自己的想象。 “雷娅,雷娅!”安洛卡的叫声突然让她回魂了。 “嗯?”她有些惊了:“怎么了?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安洛卡有些无奈,但是看着她,眼神不由自主又柔软起来,:“雷娅,咱们进去吧,进去等师父,他又去打猎去了,你知道的,不知道得几天才回来呢。” “几天?”雷娅皱眉。 安洛卡想起她确实是忘了以前的事情,心里有些黯然,又觉得还是有些狐疑,想想还是回答说:“是啊,这个你也忘了?师父最喜欢打猎,经常一去几天,不过这次应该时间不长,我问过老飞鱼了,他这次出去补给带得不多,而且已经出门两天了,应该就回来了。” “老飞鱼?” “师父的管家啊,还是你取的外号,害得我都不记得他原来叫什么了。从那以后所有人都管他叫老飞鱼,包括师父,他都恨死你了……瞧,你没看到他瞧你的眼神吗?隐含杀气……” 雷娅顺着安洛卡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颇为英俊,一点都不老的暗夜精灵站在那里,从他的态度,比别人更精致的衣服可以看出他确实应该是管家,不过暗夜精灵唯一适合的职业就是杀手,所以雷娅也和所有人类一样,觉得他们作为仆人管家实在是不合适的。 而此刻,这个穿着管家服饰,十分敬业的杀手先生正狠狠瞪着她,嘴角却有些笑意。 雷娅突然觉得情绪高昂起来。 走过他们身侧的时候,甚至还微笑着抛下一句:“好久不见,飞鱼先生。” 飞鱼管家的目光都快能杀人了。 毫无特色,光线昏暗的大厅里甚至有些冷。 雷娅坐在那里,好奇地四顾,当然她的侍从们也是如此。能够进入有名的暗夜精灵的大贵族的府第,无论如何将来都是有价值的谈资。 雷娅企图找出如同刚才在外面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一无所获,看来她以前还是户外活动多些,要不就是对这个大厅完全没留意过。 安洛卡看她坐得端庄优雅,眼神却四处乱转,泄露出不耐烦来,心中暗笑,伸手想像以前一般拍拍她的头,想起她如今的态度和已婚的身份,又缩了回来。 默然坐了半天,也没人上茶,雷娅想起日记上自己小时候帮师父料理家务,整顿仆人的描述,恶狠狠地给了老飞鱼一个眼色。 老飞鱼先生不情不愿地回瞪了她一眼,迈着轻盈有力的,更加适合去暗杀的步伐去吩咐厨房的人了。 雷娅实在百无聊赖,又不想跟安洛卡说话,也不便跟自己手下聊天,手就无意识地把玩着自己腰间的魔杖。 安洛卡瞥见了,突然拉起她的手,微笑说:“雷娅,你的魔杖还没用精灵泉净化过呢,咱们趁这时候去吧。” “精灵泉?”雷娅皱皱眉头。 突然现手下们都竖起耳朵,露出艳羡的神色,雷娅立刻意识到是好东西,也就站起来了。 安洛卡拉着她往外走,一边解释说:“看来这个你也忘了,精灵泉是精灵的圣地,不论是白精灵还是暗夜精灵都有,和精灵树一样。不过白精灵的精灵泉能够治愈人体,而我们暗夜精灵的精灵泉能够提升武器的质量。因为珍贵异常,普通族人都不能靠近,师父作为战神祭祀,就负担着守护精灵泉的职责。你有着这么个便利,从小就没少糟蹋这珍贵的泉水,师父说你小时候的木头法杖都要放里面浸泡一番……” 雷娅听得失笑:“真的吗?” 安洛卡看到她的笑颜,一阵失神,掉开了眼睛,心里一片纷乱。 怎么办?就这样失去明明是自己初恋的姑娘吗? 现在自己能做什么? 还是隐忍不,过一阵子想点办法害了那冰族的小子让她当了寡妇自己再设法攻坚? 精灵泉离卡菲的宅院不远,这一段路显然不够安洛卡理出头绪。 雷娅见到精灵泉时,忍不住摒住呼吸,jing1ing泉确实太美了,小小一口泉眼在四周大树绿草掩映下,散着乳白色氤氲,仿佛仙境一般,周围有好些玉石般的石子,水很清澈,入手却和寻常水质不同,仿佛有实体一般,好像细软的丝绸,缓缓滑过手心。 满腹心思的安洛卡站到泉边,也换了一脸欣悦。 “好了,把你的法杖放进去吧。” 雷娅把自己的法杖轻轻浸泡进去,过了一会儿,等安洛卡说可以了,才又拿出来。 法杖果然变了样子,鲜艳的颜色都渐渐褪去,唯剩莹白,只有杖头的月冕带着一些淡不可见的微紫,还有凤羽有些依稀可辨的浅紫脉络。 整个杖身通透之余,带着一种釉光。 雷娅微微运用法力,就惊喜交加:法杖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对她的法力十分敏感,几乎是如臂使指,原先冰属性龙血和火属性凤羽之间的不和谐也被融合了。 现在的法杖,一握到手中,就已经感觉到一种历经磨练的平静的强大。 这是真正的名器才会有的感觉。 安洛卡看了一眼,也忍不住赞叹说:“雷娅,你的法杖一定能够流传后世……” 雷娅低头轻轻抚摸它。 勒弗,谢谢你当初的慷慨,不过你也没想到这么年轻的法杖就会有这番际遇吧? 我的法杖,还是叫做“追忆”吧。 安洛卡突然皱眉,扬声说:“飞鱼?什么事?” 鬼祟的暗夜精灵管家无声无息探出头来,面无表情说:“老爷回来了,叫你们过去。” 师父 曾经在日记中认识,并且听了很多传闻的,暗夜精灵的战神祭祀卡菲,雷娅也曾经好奇地想象过他的容貌。 见到才知道很多东西不能光凭想象。 她曾经以为,师父和所有暗夜精灵一样,带着残忍的英俊,矫健无声的步伐,傲慢的姿态,小麦色的皮肤,因为是精灵,所以显得很年轻;因为是著名的精灵贵族,所以可能比一般的暗夜精灵更加英俊;因为是自己的师父,可能会温暖善良一些;因为是战神祭祀,所以可能比较活泼热血……不,好吧,也许是比较活跃…… 可是当她跟着安洛卡匆匆赶回去,却愣住了。 那个从马上下来的男人,和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样…… 看来暗夜精灵也十分好多种的。 他的皮肤比一般的暗夜精灵要白,或者对于暗夜精灵来说,这已经算是惨白了。不是那种细腻温润的白皙,而是缺乏血色的死白。 面目倒还是英俊的,但是很憔悴,显得很疲倦很疲倦。 他一点都不矫健,显得懒洋洋的,仿佛能够少动一下指头都是好的,他正指挥着仆人们把猎物弄去厨房或储藏间,但是声调拖得长长的,恨不得不要说话,就通过一些细微的手势来指挥,有这样的主人,也难怪训练不出好的勤劳的仆人来。 安洛卡和雷娅“噔噔噔”跑来的声音惊动了他,看来作为暗夜精灵,至少他的感觉还是敏锐异常的。 看到雷娅黑裙裾飘扬地奔过来的一瞬间,他似乎有些失神,但随即还是毫不吝啬的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这个微笑并不疲倦,甚至还真的很温暖,让雷娅心头一暖。 “雷娅,你长成大姑娘了。”一边说着,卡菲张开双臂。 雷娅飞奔入他的怀中。 这个动作,甚至比当初和父亲重逢时还要自然,还要熟捻。 卡菲的怀抱不松也不紧,带着青草,皮革和血的味道,却并不讨人厌,他并不高大,还憔悴疲惫,但是双臂坚稳,胸膛好像可以成为屹立不倒的倚恃。 卡菲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似乎很感叹。 卡菲的书房和勒弗的很像,书很少,是他工作的地方。 显然他也不喜欢看书。 可是和永远百事缠身,需要忙里偷闲的勒弗不一样,这里没有凌乱的文件,整齐得令人惊叹,东西极少,桌子上还积了灰尘。 卡菲很少使用这里,他最喜欢躺在阳光下,旁边放杯酒,懒懒地一动不动,和别的暗夜精灵喜欢黑夜不喜欢阳光不同,他很喜欢晒太阳,可以一直躺着,每天这么度过,好几个月也不厌倦,直到躺得浑身不舒服了,他就会出去打猎。 卡菲打猎的时候和平时判若两人,他懒洋洋的样子会消失无踪,也不疲倦虚弱了,什么魔兽凶猛厉害就打什么,睡在湿地里也好,食物不足也好,受伤也好,什么都不在乎,他曾经为了追一只高阶魔兽整整追了一个多月不眠不休的。 然后满载而归,就继续懒懒地一个指头也不动一下,躺在阳光下,他的生活几乎就只有这两个部分组成,交替轮换。 此刻把雷娅叫到书房来,因为想单独和她说话。 “……不过是四年没有见面,就生了这么多事情吗?”卡菲听完雷娅关于战争,失忆以及此后等等事情的描述,喃喃自语说。 用隐藏着疼爱的眼光扫了一眼自己最心爱的徒弟,卡菲半躺到靠背椅上,说:“雷娅,你怪师父吗?师父这几年对你不闻不问,由着你生这么多意外,受到这么多伤害……” “师父……”雷娅愣了一下。 她刚才几乎什么都没有保留,什么都对自己已经一点都记不起来的卡菲说了,丝毫没有怀疑他会站在暗夜精灵的立场,或者偏帮实际上是他侄儿的安洛卡。 她注视着半隐在黑暗里的,依然年轻英俊却透着疲倦的面孔。 卡菲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闭上眼:“那时候你已经十三四岁了,我知道你快要长大,会长得和你妈妈一模一样……我不想再见你,怕一不小心把你当成你妈妈……你们人类,生命这么短促,长大得这么快,一不小心,母女都分不清了,我要是把你当成了你妈妈,就太对不起她了……她在那边,会恨死我的。” 雷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卡菲慢慢睁开眼,抬起手,对着窗口透进来的阳光,注视着自己的指尖,悠然说:“或者不是你们的生命太短,而是我们的太长了……”仿佛有些嘲讽地笑了笑,“其实,真的要活着,一百年也就够了,我怀疑,老死的精灵们,都是活得实在不耐烦了……” 他对雷娅招招手,雷娅乖乖走过去,依着他的手势,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卡菲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喟叹说:“雷娅,你比你妈妈乖多了。虽然你生来好强,可是最后做的事情,也一直都是大局为重的……然而你妈妈那么倔强的姑娘,最后还是嫁给了你爸爸,她大概是希望我去阻止她的,但是我没有去……” “……我不敢去,雷娅,我其实是害怕的,怕看见短短几十年,你妈妈就变成了白苍苍……而我,其实还正当壮年,会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明明还很年轻,只能和她一起装作自己已经老了吗?我怕你妈妈会介意,会痛不欲生,怕我们闹到那个时候还是要分开,而如果你妈妈几十年后在我身边老死了,我该怎么办呢?我还有那么多年要活着,就当作自己已经死了吗?……所以,精灵才不与人类通婚啊……我一直觉得这只是个可笑的偏见和自傲,却不明白里面的道理和沉痛……” 雷娅乍一听觉得费解,一想也就了然了,比如说自己,爱上了一个整个生命只能活七八年的人,自己二十岁,他大概也是,过了三年,自己才二十三,他却已经相当于五六十岁了,自己该怎么办呢?等自己二十五,他却已经老死了。自己明明年华正好,难道就此殉情?而如果这爱很深很浓,自己以后已经无法接受别人,这一生,岂不就在这几年都毁掉了? 想起来就很绝望啊。 当然会很恐怖。 会害怕。 会逃。 卡菲现在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是因为对于他来说,以后的人生都已经毁掉了吗? 虽然他没有选择和自己的母亲过几十年,陪着她老死,而是远远躲开,可终究还是毁掉了。 雷娅沉默地坐着,她不是暗夜精灵,不了解精灵们正常乐观向上的生活应该是怎么样的,所以也无从劝慰自己师父,难道劝他还是找个暗夜精灵美女,好好暗杀和打仗,和美女生两个自己的孩子? 只是心里突然也生出无限苍凉,忽觉人生虚妄。 卡菲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她一直乖乖坐着。卡菲突然笑了:“虽然没和你妈妈在一起,但亲眼看你长大,还是要觉得自己老了……真亏啊。” 他摇摇头,坐起来,决定忽略掉自己的感慨,转换话题:“你说你来是为了时间魔法书?” 雷娅点头。 卡菲想了想:“你去三楼图书馆找吧,那里有很多古老魔法书,你在家找不到,也可能哪次来过暑假时带过来忘了带回去,那样的话仆人们会把它收拾回三楼图书馆。” 他站起来:“时间魔法,非人类所能挑战的魔法极限,不过如果是你的话,也许可以做到……” 他转身:“我和你妈妈,再强也不关心别人的事情,都很自私,你却不同……人类在历史上遇到过无数危机,然而每次天要塌都会有个子高的人跳出来顶着,这一次,也许你就是那个高个子的孩子了……” 巢屋 卡菲师父家的图书馆规模既过了雷娅家的,也过勒弗家别府的。 整个三楼都是,无边无际的书海。 空气中散着古籍陈腐的味道,却又隐隐有种墨香。 这里有人类的魔法典籍,也有精灵们的上古之书,甚至还有龙语记载的不传之秘。书籍有比较新的,有纸页泛黄的,有已经残破不堪的,有记载在羊皮上的,也有硝薄的不知名的魔兽皮的,甚至有几页雷娅都怀疑是龙皮,最夸张的是有一个箱子里还收了一些干的树叶和树皮,上面用不知名的颜料写着雷娅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雷娅想到自己当年十岁不到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师父居然就这么把自己放到这里来,也不怕弄坏了这些价值连城的珍藏。 这里有很多书,如果流传出去,都会掀起魔法师们的狂热,在这里,却毫不在意地放在书架上,乏人问津…… 雷娅在书海之中顾盼惊叹,也只有这里,会找得出时间魔法的典籍吧。 任何一个魔法师,只要是对魔法有着执著追求的,都会把这里当成无上的宝库。 接下来两天,雷娅几乎就一直泡在这里,除了定时有仆人送吃的上来,除了解决一些人生必需的急事,累得不行了就在小榻上歪着睡着了,醒来时往往会现身上多了一块毯子,不知道是懂事的仆人,还是偶尔也会慈爱的师父,抑或是…… 雷娅不愿意多想,也没有精力多想,她搜寻书的动作和过程已经日趋机械,无边无际的文字涌入她脑海中,虽然一直没有找到她想要找的那本书,却也得益匪浅。 许多魔法知识在她脑海里融会贯通,让她废寝忘食,很多昔日的迷惑骤然而解,有时竟让她欣喜不胜,形于言表,有时候会产生新的不解和疑问,又让她深深皱眉,紧锁不开。 她不知道,几乎历史上所有著名的大魔法师,都曾经经历过类似的,深埋书海,废寝忘食,博览群书的阶段,她自己以前也看过不少书,但现在自然记不大得了。这次的数日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只不过在目前的危险局势下,就越心急如焚了。 短短几天时间,雷娅瘦了很多,下巴都尖了不少,眼睛下面已经隐约可见眼袋和黑烟圈,苍白的皮肤几乎要赶上卡菲一般憔悴,只有一双眼睛灼灼生辉,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 她自己茫然不觉,就算察觉也不在意,旁人却看在眼中,有人便暗自惊心了。 “……原来魔法元素的积蓄还有这样的捷径可循,可以减少中途的耗损,这对魔法师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这天,雷娅正在看着一本古籍,一边小声念叨着,突然图书馆大门开了…… 安洛卡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看上去隐隐有些愤怒的意思。 雷娅虽不情愿,还是抬起头来,看看他,微诧说:“怎么了?” 安洛卡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沉着脸说:“没有你这样的……着急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再说了,如今亡灵势大,你一个女孩子,再强又能如何?” 雷娅很不高兴,甩甩手,却没有甩开他,便也沉着脸说:“有些事情像你这样的人当然不能明白。” 这话有些伤人,安洛卡顿时就冷笑起来,他素来墨薄唇,容颜端正,一冷笑,就有种格外的冷意和煞气:“怎么?雷娅大小姐想拯救世界吗?” 雷娅甩不脱他的手,只好任他拉着,想想正色说:“勒弗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一定要为他报仇。” 安洛卡继续冷笑:“若是报不了呢?难道只要雷娅小姐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 雷娅咬咬嘴唇:“若是报不了仇,那我也不想活了。” 安洛卡看着她虽然是倔强,但却很认真的模样,心里仿佛被扎了一根针,满嘴苦涩。 真的忘了自己,那么容易就爱上了别人? 勒弗,安洛卡不但认识,而且很了解。 他们曾经各自率领对洁努加得那场战役的东西两翼军队,也曾经是比武大赛的对手,为了战胜他,安洛卡花了很多时间收集情报,做准备。 那是个不好对付的对手,强大,聪明,勇敢,谨慎,大局观也很好,判断总是精准,而这一切,都掩盖在他的豪爽,慷慨,大大咧咧,甚至有些脾气暴躁的外表之下,他是一个家族要盼望好几代才能产生的完美的继承人。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自信。 因为他一路走得太容易了,他想要做到的,都达成得太容易。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和当初的雷娅何其相像。 也难怪这两个人一见如故…… 安洛卡胸中燃烧着嫉妒,不甘,苦涩,和他表面上慢慢恢复平静的表情形成鲜明映衬。 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安洛卡收敛自己的怒意,自嘲地笑了笑,涩声说:“算了,雷娅,我来并不是为了和你争吵的,只是你这么多天这样下来也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我想带你去咱们以前常去的地方看看,你要找的,是一本书吗?” 对着安洛卡,雷娅是比较警惕的,但人家好言相待,又全然为自己着想,雷娅向来吃软不吃硬,一时便说不出口拒绝的话,任凭他拉走了。 安洛卡走路迅,虽不像纯种的暗夜精灵无声无息,但是也快过普通人类,雷娅被他拉扯着在林中飞奔,就有些踉踉跄跄,他突然停下,回过头,眼睛中带了几分温柔:“雷娅,我还像以前一样抱着你好吗?” 雷娅举目一看,四周都是密林,人烟全无,脸上一热,沉下脸说:“安洛卡,我都说以前的事情我全忘了,我如今和你不熟,也已经结了婚了,你要是再提那些……” 安洛卡一怔之下,微微一笑,目光注视了雷娅的如花玉容片刻,才开口说:“好吧,我不提。” 目的地是一个小湖,深藏在密林中难以觉,周围的树木都大得异乎寻常,湖上雾气氤氲,确实是灵秀异常,仿佛儿时的梦境。 雷娅怔在那里,顿时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安洛卡看了微笑起来:“你是不是想起些什么?看,那边是你小时候搭的树屋,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搭好好几年了,你十二三岁时还老是喜欢躲里面去呢,师父只要一惹你生气,你就会躲进去……” 雷娅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树上有一个小小的,已经很旧,却建得很精致的巢屋,隐在茂密的树枝和树叶里。 雷娅心中一动,举步要走过去,突然听到身后很大动静,仿佛大树枝丫破空之声,似乎还有些青苔的味道,她下意识便一躲。 树精灵 雷娅充满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生物,在自己最近看到过的一些魔法生物图鉴里寻觅它的来源。 从某种意义上,这是一棵树,而且是一棵相当粗壮的树。 但是它的长度和直径略有些不成比例,高度大约也就不到两米,直径却也差不多一米了,稀稀落落长着一些枝丫,却没有树冠,此刻树丫簌簌抖,不知道是不是高兴得。 雷娅确定它是个活物之后,找来找去,没有找到脸和眼睛,有犹豫地看看安洛卡:“树精灵?” 安洛卡看的样子,微微有些想笑,点头:“这是小艳啊,不是你取的名字吗?” “小……艳?”雷娅左看右看,没有看出棵树美艳在哪里:“难道,它还是母……孩子?” 安洛卡终于笑出声来,“是啊,小艳还小呢,当然是个小女孩子了。” 雷娅想起《蒙哈伏大6高级生命体纪录》里的描述: “……树精灵算得上高等生命体,却偏偏不会说话,他们是存在于森林深处的传中的生物,是植物的最高生命形体,他们和精灵拥有出其他种群的友好关系,据有关人士推测可能因为精灵拥有与他们沟通的能力…… 树精灵具有非常良好的物理抵抗力和再生能力,也擅长使用生命魔法,单体战斗力很强,但是性格温和,胆怯怕生,而且数量极少,并未在人们的脑海中留下强大的印象,事实上,即使们想要一睹它的风采也是很难的事情,他们只喜欢和美貌的精灵为伴……” 雷娅再看一眼安洛卡,有惊讶地:“树精灵和暗夜精灵也很亲善吗?以为他们只喜欢白精灵呢。” 安洛卡怔下,看看雷娅,噗哧声笑出来,但是随即又收笑容,露出不知道是怀念,向往还是怅然的神情:“你当年第一次见到小艳就是这么说的……一模一样……果然,人即使失去记忆,性格和思维也是不会变的,雷娅,果然还是记忆里的雷娅……” 雷娅自己也怔住,真的,一模一样吗? 看着安洛卡的神色,觉得自己心中也有些异样,此刻情形未免太容易滋生暧昧,不小心,就要心动的,不管安洛卡和自己往日纠纷到底如何,自己已经嫁给冰律沙,对于他,要抱有起码的尊重和责任心。 冰律沙月光下的模样又渐渐回到脑海里,雷娅自己心中便也清冷下来,转换话题,微微一笑,说:“当年也是你把她带给看的吗?” 安洛卡注视着,眼中有丝然和失落,他转过头,也掩饰地微笑着:“嗯,小艳是被我捡到的……” 他轻轻走过去,站到枝叶颤抖的兴高采烈的小树精灵面前,伸出手去,把手轻轻放在的树干上,树精灵没有声带,不能出声音,但是连雷娅都能感觉出的欢喜,也不禁微微露出笑意。 他作为半精灵,似乎真的能和小艳交流的。 雷娅默不作声,站在那里,看着他沉默地把手直放在粗糙的树干上,虽然没有动作,侧面在日光下却很是温柔。 “小艳睡很久……还不到一千岁,还是一个小孩子呢,她说好久没有看到你,很想你……”安洛卡柔声着,传达着听不见的声音。 雷娅有好奇地注视着树精灵小艳,走上前去,小艳虽然看上去很像棵树,没有面部和眼睛,但雷娅还是感觉到在注视着自己,种感觉,很有些神奇,雷娅不由自主仰起脖子来,屏息注视着。 “……小艳?你叫小艳吗?”雷娅努力培养出面对小孩的感觉,把面前的大树看成个粉嫩嫩的小孩。 小艳抖动着嫩绿的枝条,似乎在回答。 安洛卡在边微笑:“你当初说她长得娇艳可爱呢。” 雷娅有些疑惑,回头:“她……当时开着花?” 安洛卡愣,大笑起来,笑得弯腰,甚至都大声呛咳起来。 小艳也用枝条轻轻抽打的手臂,似乎有些娇嗔的意思。 和树精灵玩会儿,很是开心,雷娅没有想到安洛卡和孩子相处得很好,或者,没想到有半暗精灵血统,也不算多么仁慈清静的他会得到树精灵的欢心。 “本来黑暗森林确实是没有树精灵的,当初们皈依黑暗神的时候,他们就和我们分道扬镳,耻于和堕落的我们为伍,小艳是偶尔在密林深处现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独自在这里,不过也没告诉别人,只有咱们两人知道她的存在,你也不要泄露出去……”安洛卡么娓娓着,面容居然很有些异样温柔。 雷娅在小艳走之后,爬上自己的巢屋,安洛卡在树下等着。 这个巢屋做得挺大的,安洛卡来之前就有,是小时候卡菲帮做的。虽然已经很旧,还是可以看出当初的用心,每根木头都仔细打得很光滑,怕有木刺伤害到的皮肤。窗棂做得十分别致,夕阳透进来时的光影好像童话样。 雷娅现在已经长大了,却还是可以弯着腰钻进去,长长的裙裾被挂住,翻出洁白的亚麻衬裙来,雷娅把它扯回去,双手抱头,惬意地缩在巢屋里,突然觉得自己的童年其实很幸福。 安洛卡久久等不下来,自己用风系的浮空术飞上去,雷娅突然看到小小的门那多出个脑袋,吓了一跳,因为刚才的认知觉得心情很好,就笑起来。 安洛卡看难得娇憨的样子,也笑了。 巢屋太小,容不下两个人,雷娅就探头:“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重温下旧梦。”完嫣然一笑。 安洛卡本不想让她一人在这,一来不大放心,二来他拉出来,本就存亲近的心思,自然不想放过好机会,但看样笑着,竟不忍心拂逆的意思,就头,柔声:“也别待久,一会儿天就黑了……” 雷娅见他声音温柔,就点了点头。 安洛卡看么乖乖的样子,好像收起利爪的猫,心中柔情横溢,很想摸摸她的头,终究忍住。转身飞了一小段路,忍不住又飞回来,叮咛:“记得回去的路吗?可别迷路,林子里还是很危险的……” 雷娅看他走,自己在小屋里东摸西摸,很是好奇,突然手在两根木头间隙处摸到纸卷似的东西,心中动,正要察看,安洛卡偏又飞回来,顿时觉得不耐,敷衍:“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安洛卡微微叹气,虽然不舍得,还是转身走了。 雷娅把那东西掏出来,果然是本古书,有些残破,看两页,大喜过望:真的是一本关乎时间魔法的书! 时间魔法的咒语 时间魔法典籍以上古龙语所著,上古龙语是目前世界上最少为人所知的语言之一,但因为很多高深的魔法均以此来记述,所以杰出的大魔法师们都懂得这门语言,小小年纪就已经成为魔导士的雷娅当然也不例外,难得的是,失忆状态下的她也并没有忘记,看起来很流畅。 书的前半部分是对于时间魔法的一些剖析。 语言虽然流畅,内容却晦涩难懂,雷娅逐字逐句地细细读,虽然每个字都能明白,连在一起却觉得如读天书。 她一边有些焦灼,书终于到手,可如果无法领悟怎么办;另一方面却被这魔法学习方面曾经有过的最大挑战所吸引,深深沉浸进去,渐渐的,心中似乎慢慢升起一种无来由的自信,觉得自己终究可以学会的。 太阳已经西沉,照在绯黄的,说不出什么织物的书页上…… “……时间魔法,诸神之所凭依,非次神生物所能觊觎……如有不世之才,有不惜生命之慨然,毕生或有望施展一次……” 接下来则讲述了一个壮烈悱恻的龙族故事,上古还未有人类之时,龙族作为主神所创造的第一个孩子,悠闲地统治着整个大地,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龙身体巨大,物理攻击和抵抗力都难以匹敌,而且还拥有最强大的魔法天赋,没有任何生物能挑战它们的权威,它们渐渐骄傲自满起来,甚至把主神以外的别的神都不放在眼里,有一天,主神的爱妾,爱与美之神,同时也是音乐之神,来向金龙王索要一些逝去的龙的牙来制作竖琴。龙王不愿意破坏已死去的同族长者的尸体,就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 大地上的生灵拒绝向神灵献纳他所索要的祭品,是大逆不道的举动,爱与美之神哭哭啼啼向主神哭诉龙族傲慢无理的行为,并且添油加醋说,龙王夸口,就算主神亲自索要龙牙也决计不给。 主神一听之下,勃然大怒,决定铲灭桀骜无礼的龙族,于是诸神降罚,各种灾难朝着龙族而来,许多巨龙都丧失了性命,龙族虽然强大,在神面前却无计可施,眼看着灭族之灾却没有一只龙有力量与神抗衡。 这时候,龙王的小女儿,一只美丽聪明的小金龙,开始不食不眠,在最高的山峰上虔心向神母祈祷,恳求以仁慈著称的神母给龙族一条路走,不要让主神将龙族灭绝。 神母从沉睡中醒来,听到了小金龙的祈祷,起了恻隐之心,于是给了她一篇长长的咒语,跟她说这就是时间魔法的奥秘,如果她肯牺牲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就可以使时间倒流,回到龙族没有得罪爱与美之神的时间。 咒语很长很长,小金龙念了很久,念成的时候,果然时间倒流了,诸神没有降罚,也没有龙纷纷死去,而小金龙的身体和灵魂却就此化为粉末。 主神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却对龙族还是不放心,也不甘心让龙族逃脱惩罚,于是施展法力,将龙族的生育能力降到极低,将现有的龙放逐到遥远的山谷,继而又创造出了新的智慧种族,人类,鉴于龙族的前车之鉴,主神给了人类相当弱小的身体和孱弱的力量,但是作为补偿,给了人类不错的繁殖能力和智慧,人类很快就遍布了整片大6。龙族丧失了对大6的主导权,如此强大的生物却渐渐踪迹罕见。 雷娅看得很着迷,她觉得很熟悉,自己以前可能看过这个故事,在她很久以前得到这本书的童年,自己可能把这个故事看了很多遍。 书后面写着,小金龙的时间咒语被流传下来,可是很多龙都尝试过念诵这长长的咒语,却什么都没有生,再也没有任何生物成功施展过这时间的秘术。 可能在悠久的岁月里,这个魔法咒语已经有了谬误或遗漏,这个咒语被看成了一种类似于神话传说的东西。 雷娅继续往后翻,这个咒语果然很长,后面长长十几页全是,每个字都崎岖拗口,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读到流畅。她于是继续往后翻,到了最后的一页,很熟悉的黑色的字体大大写着“骗人!”鹅毛笔力透纸背,看得出写的人的气愤。 这字和她日记上的一模一样,当然应该是童年的自己所写。 看来是幼时的自己辛辛苦苦读顺了,却像所有尝试过的龙一样,什么都没有生,气愤下所写。 雷娅不禁莞尔。 天近乎全黑,雷娅爬下树,打算回去师父的城堡,路上遇到来寻找她的安洛卡,十分生气地数落了她一顿,强调了许多黑夜里黑暗森林的危险。才和她一同回去。 这天夜里,雷娅彻夜未眠,终于将咒语读顺了,却果然,还是什么都没有生。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 时间魔法,作为并非人类所能触及的范畴,和别的元素魔法全然不同。 比如说雷娅所擅长的火系魔法,因为雷娅是百分百火系体质的人,所以身体对火系元素非常敏感,可以在空气中捕捉到它们的存在,从而驱使它们,释放出魔法来。 可是时间魔法却是没有细微的时间元素可以捉摸,可以驱使的,简单的说,根本不能用任何魔法原理来解释,无从捉摸。 雷娅合上书,轻叹一口气,把书珍重收入行囊,看着窗外蒙蒙的曙光,下楼去通知弗拉德里和艾里克他们,打算出回冰族。 雷娅上楼补了一觉,下午才下楼,卡菲师父居然不在,也不是去狩猎了,安洛卡也不在,而弗拉德里他们已经做好了出的准备。 雷娅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到第二天再出,亲口向师父道别比较好。 形势如此,谁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日子? 第二天早晨,卡菲大人和安洛卡都快马赶回。 原来他们俩都去公爵大人那里商量出兵的事情去了。 安洛卡下马就匆匆说:“形势恶化了,各族都终止了战后分割利益的谈判,统一出兵,亡灵已经扩散……父亲派我出兵,雷娅,你可以和我一起走。” 雷娅心中一沉:难道,冰律沙他们增援电族的战斗失利了? 冰,他怎么样了? 被污染的村庄 在黑暗森林里跋涉了天,雷娅见识到了暗夜精灵们对于这座森林的熟悉度和掌控能力,他们在最崎岖的路上都如履平地,明明看似没有路的情况下,他们也能找出路来;他们熟悉黑暗森林诡谲难测的天气,也了解这里最险恶的魔兽和植物的陷阱。 雷娅和她的护卫队本来是实力颇强的队伍,进黑暗森林也遇到过几次险境,虽然没有人员损失,也小小有些灰头土脸。但是暗夜精灵们却如同在自己后花园般轻松,不会上任何当,通常他们嗜血黑暗的气息散出来之后,这里的黑暗生物已经自动回避。叫雷娅手下的护卫们看了连连惊叹: 这本就是暗夜精灵们的地盘。 安洛卡一开始带的人马并不多,后来集结他父亲指派的一些,在黑暗森林边缘地带,又会合支了一两千人的队伍,总体数量达到了四千人。 “这次暗夜精灵出兵的总数就些吗?”雷娅私下问他。 “对。”安洛卡笑得很甜美:“暗夜精灵总共不过存在七八万人,这已经算很大的队伍,我们暗夜精灵都是以以当百的战士,就算遇上十万大军也不见得会败。” 这一天,眼前的阳光豁然明亮,终于走出黑暗森林。 几千个黑衣银,黑肤红眸的暗夜精灵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平时难得见踪迹,如今居然一下黑压压站乐了无边无际的一大片,衣着整齐,匕和箭寒光四射,每一个都英俊彪悍,四处散着肃杀与战斗的气息,场面不可谓不震撼。连雷娅都觉得精神一振,有了这么一支精兵,似乎连强大到难以战胜的敌人也不再是那么令人绝望了。 但是再往前走,眼前的场景却与光明无关了。 先是有一个暗夜精灵的中队长皱皱鼻子,说:“真臭。” 雷娅也闻了闻,空气中隐隐散着尸臭,那是一种她曾经领教过,记忆刻在骨子里的味道。 另一个暗夜精灵队长,是原先驻防在黑暗森林边缘地带的,皱着阴沉但英俊的眉毛,小麦色的俊美面庞上有着很少出现在暗夜精灵脸上的凝重,说,“前几还没什么动静,难道这么快就扩散到这里了?” 大家都知道他所指,脸色都凝重起来。 队伍继续前进,这本是一片还算欣欣向荣的原野,如今却比黑暗森林还要静谧,阳光虽然猛烈,着里却连一只最普通的可利兔的踪影都没有。 情况如此诡异:一惯的黑暗潜行者集成前所未见的大队在阳光下行军,而日常常见于光天化日下的各种生物行踪全无,除了雷娅他们几个,似乎天地间的生物只剩下暗夜精灵一般。 路过一处墓地,墓**都一一洞开了,里面空荡荡的,而且不是被掘开,而是从里面刨开……气氛立刻沉重起来。 不管对于谁来说,这都是恐怖的场景,即使拥有对抗亡灵的魔法和武力,身为有生之物,也无法直视这样的场景。 紧邻黑暗森林有一处小小村庄,雷娅他们来时曾在这里休憩过,可当他们再次走到这里,却震惊了。 原本生气勃勃的美丽村庄,如今一片静悄悄的,家家几乎门都开着,可是没有炊烟,没有串门的主妇,没有田间归来的农夫,也没有在石板街上和泥道上奔跑的孩童,没有牛,没有羊,也没有乱吠的狗……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尸臭。 绿绿的植物现在不显得欣欣向荣,反倒显得阴森。 敏锐的暗夜精灵尖耳抖动,瞬间现了动静,几十把箭瞬间对准一个白色乡间小屋的木门。 门后“吱呀”一声,摇摇晃晃出来一个人形的东西,那“吱呀”的声音,也说不好是门被推开的声音,还是那个“人”死去的关节费劲的运动出来的。 这不是一个骷髅。 他死去大概不久,肉还没有完全腐烂,生着绿色的毛和斑,从残存的衣着可以看出他原来是这里的农夫,圆睁着翻白的不甘的眼睛,格外吓人,半边脸似乎都被什么东西抓掉了,血肉模糊,有类似脓的东西往下流着。 奇臭薰人。 这是雷娅第一次看到僵尸而非骷髅。 “他”伸着双手,一边出奇怪的咆哮,一出现就朝着生人味道摇摇晃晃过来,----暗夜精灵门都擅长屏息,这人味最重的自然就是雷娅这边了。 虽然相隔甚远,雷娅还是吓得连退了几步,女孩子不论实力如何,总是不免有害怕这个的。 弗拉德里他们纷纷拔出武器。 而精灵的魔法箭已经纷纷来了,转瞬间阴蓝色火焰在僵尸身上熊熊燃烧起来,僵尸出凄厉的吼叫声,渐渐被这蓝色火焰淹没。 艾里克突然“咦”了一声,小声在雷娅耳边说:“这不是我们来时投宿的人家的儿子吗?” 雷娅强忍着,仔细看了一眼火中僵尸的面貌,不由一手捂住嘴,说不出吃惊还是难受。 来的时候,曾投宿这里比较富裕的人家,说是富裕,也不过就是有几百头羊,农忙时能请得起帮工,但是一家子过得很乐呵,他家儿子长得膀大腰圆,其实只有十七岁,人很老实,一说话就脸红。 这样的孩子,已经变成了僵尸,转瞬在暗夜精灵手下,用黑暗系的魔法净化作灰尘。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灵魂,如果有的话又能不能上天堂? 他的家人呢,当时是怎样惨死的? 他呢?那半边脸被亡灵撕掉的时候,是怎样的痛楚,恐惧和绝望?有没有哭泣,哀求和惨叫? 雷娅不知怎么又想起肯亚,心中怒火怎样也止不住地沸腾。握住魔杖的手紧得青筋都露出来。 安洛卡挥手阻止收下继续放箭。 亡灵对于暗夜精灵来说,也不是很好对付,所以这次安洛卡的出征带的不是淬毒的匕和箭,而是附加了强效魔法的武器,这种魔法箭因为制作难度很大,算是珍贵的军用物资,不能随意浪费。 当然,对于魔弓手而言,他们只需要普通的箭,就有同样的功效。 可是魔弓手数量并不算多。 第一个僵尸露面之后,66续续又有一些,甚至还有犬和牛的僵尸,形状都惨不忍睹,这些并非亡灵的正式大军,只是亡灵们经过留下的痕迹,他们是没有被甄选上的,只是在被杀死时感染尸毒而已。 暗夜精灵轻松将之清除,没有费什么力气。 但是休息时,所有人的心情都不轻松。 离开的时候,雷娅用一把火,把这个曾经美丽,但已被污染的村庄化为灰烬。 与冰重逢 越往前走,大家的心情就越沉重。 大部分地方都已经被亡灵侵袭,用满目疮痍来形容实不为过,就算偶尔有还没有被亡灵攻克的村镇,也是人心惶惶。雷娅他们这些实力强大的人尚且心情沉重,何况普通的老百姓呢? 大多数人似乎都认为,末日已经来临。 上一次亡灵侵袭已经是好几百年之前的事情,离现在已经很遥远,人们只在传说中和书里见过,并没有真正的接触,而亡灵虽然是黑暗联盟七大力量之一,别族的普通人却是没有见过数量稀少又困居冰原的它们的。 一夕之间,大家奔走哭嚎,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路上,连一向冷酷,以血腥暴力为美的暗夜精灵们都沉默不语了,毕竟,只要是生物,都是无法忍受亡灵的。 更不要说雷娅,一路见闻让她好几次忍下眼泪和怒火,银牙都咬碎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乌雅加纳,在那里和别部以及洁奴加得的大军会合,冰律沙他们冰族的人以及电族的残部也已经到了那里,可是走到半路上,得知大军已经出,会合地点变成了乌雅加纳北部的几个小城镇附近。 于是继续快马加鞭,往那里赶去。 和冰律沙重逢是在黄昏。 这个小镇叫卢卡南,已经被大军所占领,军人人数比小镇原住民多出好几倍,挤得水泄不通,大部分的民房都被军队借用,但是可能因为有那么多军人在这里,这里的居民比别的地方要镇静些,不那么恐惧。 甚至还有好些小贩在摆摊。 雷娅是带着她的护卫队自己来到这个小镇的,安洛卡带着暗夜精灵们去了另一个相邻的小城市,那里才是大军总部所在,安洛卡初来乍到,是需要去觐见元帅和大人物们,以及等待指派给他们暗夜精灵的战斗任务的。 而这个小镇基本待着的就是冰族电族战士们,还有小部分地族的人。 能见到自己的同胞和战友们,护卫队员们都很激动,艾里克尤其兴奋,大家开玩笑说是因为他终于可以又见到他的情人们了,并且格外强调了复数那个音。 抢着跑去通报的艾里克很快跑回来了,兴高采烈路上因为战争局势和亡灵的残酷垂头丧气的心情被重新见到同胞的喜悦冲淡了,高高兴兴引着我和别的人去看冰律沙,并且在半途和过来迎接我的冰相遇了。 冰还是那身美丽的秘银盔甲,美丽的银飘扬,美丽无瑕的面孔上毫无慌张与疲惫,比往昔还多了些端庄,身后是同样美丽庄严的独角兽。 对了,还有一只美丽的种类不同但同样耀眼的凤凰…… 用流星的度从并身后“黜”的一声飞出来,在半空划出耀眼火光。 迎上去的是小火。 它们用小规模打斗来表示久别重逢的喜悦和亲热。 雷娅无语,放弃管教这两只,看着她的……丈夫。 那时候已经适应了丈夫这种存在,甚至对他的亲密举止也不是很抵触了,可是分开这些天再见他,还是觉得有点陌生。 她脸上有些烧。 冰律沙低头凝视她,很久看不出喜怒。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和冰律沙这个新婚夫君之间的默契,还不如他和他身边站着的那位美男多。 当然,美男现在的表情是很直接的不爽。 说起来,雷娅对洁丝藤娜印象并不深刻,除了记得她身材修长性感,跳舞很美,喜欢用鞭子。 那时候,她还跟在勒弗身边,骄傲的洁丝藤娜眼睛里只有冰律沙,看都不屑多看她一眼。 这么久没见,这位电族的公主,身上骄横的气息被一种仇恨所替代,比起当初的明艳照人,如今显得有些落魄和凄凉。但是起码的架势还在,看到雷娅狠狠瞪了两眼,很不怎么友好地扭过眼睛,似乎还哼了一声。 那眼神充满了评估和鄙视。 并且往冰律沙身边站了站,似乎在彰显出两人的般配。 雷娅皱了皱眉头。 冰律沙可能也在适应许久不见的老婆大人出现在面前的陌生感,面无表情了一番之后,就大步走上前,抓住雷娅的双手,低声说:“你回来了?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周围的冰族将士们出看到甜蜜的新婚夫妇时习惯出的挤眉弄眼的暧昧低笑,唯一不和谐的声音就是洁丝藤娜恨恨地跺脚,大声“哼”了一声后,转身走了。 说实话,雷娅有点诧异,她本以为洁丝藤娜会直接拿鞭子抽过来,不过,说实话当时她和冰律沙结婚时洁丝藤娜没有来搅和她就已经很诧异了。 冰律沙在手下们起哄低笑时似乎脸微微一红,但还是摆出端庄的模样,伸手牵着雷娅往前走,雷娅也想起妻子的义务,低声询问她:“冰,去电族的战斗顺利吗?你没受伤吧?电族情况怎么样?” 听她提起这个,冰律沙脸色有些凝重起来,低声说:“我没事,不过电族此次损失惨重,大概----百分之八十多的人都死了,残余的人数很少,他们本来就是人数最少的一族,如果能战胜亡灵,只怕黑暗联盟以后要变成五大族了。” 雷娅听了,也觉得心里一沉。 “……还好我去得不算太晚,如果再晚一步,就连洁丝藤娜也……亡灵很难对付,关键是,你战死的战友会在不久之后也变成你的敌人……雷娅,这一次,人类真的需要尽最大努力了。” 闹别扭的洁丝藤娜 大军步步向亡灵们的大本营,北方冰原挺进。 越往北走,天气便越冷。 雷娅第一次真正跟着一支打仗的大型军队在这条路线上前行,至少在她目前保留的记忆里是第一次,上回和军队一起是在冰原,规模远不能和此次相媲美。 当然她其实并不很辛苦,叶的指环使她能够携带各种用品,食物储备,不至于苛刻自己的胃,有魔兽代步,有军队保护,有小火和阿秀陪伴,还有一个英俊的,强大的,地位高贵的丈夫,基本上走到哪里,迎接她的都是女人们羡慕,嫉妒和评估的目光。 军营的女人好在是不多的。 不过,有了洁丝藤娜的存在,别的女人的杀伤力都可以归于零了。 雷娅和冰律沙虽然一开始乍一见面很有些生疏的感觉,两人都隐隐有些尴尬,等到回到他们的营帐,两人促膝而谈,说着别后的事情,渐渐那生疏的感觉便慢慢消失,眼眸中也有了脉脉笑意,相视一笑,双手相握,冰律沙手指纤长,握在手中的雷娅的手十指纤纤,晶莹细腻,如雪如玉。双手交织,衬着地毯炉火,真是一幅绝美的图画。 再后来,相拥而眠也就很自然了。 洁丝藤娜看着这两人相携进了营帐,虽然没有立刻作,却暗自银牙都咬碎了。一双平素美丽晶莹的眼睛里射出强烈的光芒,却区分不出是痛苦,嫉妒,愤恨,还是伤痛。 雷娅晚上劳累了,第二天起得晚了点,结果一出营帐就看到冰律沙和洁丝藤娜正在说着什么,洁丝藤娜似乎低头抹着眼泪,长长的卷垂到冰律沙肩膀上,她犹豫了一下,站在那里没动,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过那两人还是被惊动了,洁丝藤娜十分委屈,甚至可以说哀怨地看了雷娅一眼,抹着眼泪走了。 冰律沙似乎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走到她身边来,低声说:“雷娅,才起床?” 雷娅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冰律沙摸了摸她的头,想想又揉了揉,用一种和平时清清冷冷的声音不一样的,有些低侬暧昧的声音低声说:“懒猫,明天早点起来,你都来不及吃早饭了,这就要开拔了。” 雷娅点点头,笑笑,想想又回头说:“洁丝藤娜还好吗?” 冰律沙脸上掠过一阵黯然和担忧,然后恢复了无表情,说:“短时间内可能好不了了,只能依赖时间……” 这般熟悉的回答让雷娅心中一颤。 是啊,所有刻骨的痛都唯有依赖时间来止痛和磨平。 突然想想,对于冰律沙而言,他童年一起长大的伙伴,如今一个身死,一个家破人亡,他心里,只怕也是难过压抑得很了,他心中的萧然也难怪这样流露在脸上…… 雷娅拍了拍冰律沙的上臂,转身去收拾东西准备和大部队开拔。不过亲卫队已经把营帐收拾卷好,似乎也就没有什么需要她动手的地方,雷娅唯一的负担似乎就是小火和阿秀了。 阿秀虽然有时候安静下来似乎也还是郁郁不乐的样子,但也能和小火撒欢打闹满地追逐了。 雷娅笑着带它们去找吃的,趁着开拔前还有一点点时间。 他们这些地位高贵的统领长官们和普通士兵吃饭的当然不是一个地方,普通士兵的饭菜由大炊队负责,而他们则有专门的小厨房。雷娅跑过去的时候,洁丝藤娜刚刚吃完,看到她,脸板得像黑暗林的土地一样黑,鼻子里“哼”了一声,狠狠剜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倒叫雷娅愣在那里,哭笑不得。 她本来也知道,洁丝藤娜素来是肆无忌惮的人,如今家破人亡,才算收敛了一些小孩子娇纵的脾气,哪知道她对自己还是如此无礼…… 原因不用说,当然是为了冰律沙了…… 结果接下来几天,洁丝藤娜几乎处处针对她,她穿的衣服漂亮了,洁丝藤娜“哼”一声说:“打仗还穿得这么花枝招展的!”她若是穿得朴素了,更有鄙视的目光招呼过来。洁丝藤娜几乎时刻缠着冰律沙,冰律沙以前对她躲来躲去,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因为她的遭遇心中怜惜她,外加上感怀少年同伴的早逝,现在基本是不会躲着她的,反而处处关心维护。 雷娅也很同情洁丝藤娜的遭遇,但是任何人被人处处针对总是会有些不高兴的,再加上雷娅虽然谈不上很爱冰律沙,但冰律沙总是她的丈夫,丈夫被别人觊觎和纠缠,也不会是什么愉快地事情。她虽然出于对洁丝藤娜的怜悯不愿意作出来,但是宠物们往往是最早感知到主人的心意的。 因此小火非常不喜欢洁丝藤娜。 它会偷偷往她的鞋里撒尿,会悄悄撕破她的裙摆上的蕾丝,会偷走她的早餐,而当她对雷娅态度不好时,还会凶悍的对她出威胁的吼叫。 洁丝藤娜与小火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而阿秀的态度相对矛盾一些,它也是向着雷娅的,但是它认识洁丝藤娜已经很久了,早在认识雷娅之前,而且洁丝藤娜和勒弗关系不坏,这次又一起战斗,对抗亡灵,洁丝藤娜始终对它还是尊重的,所以它没有对洁丝藤娜背后使坏,只是在洁丝藤娜对雷娅态度不好的时候,飞到她云髻之上,拿大翅膀扑扇她,警告一下。 而这个时候,洁丝藤娜不会抱怨阿秀,只会扯着冰律沙说:“你看,雷娅又让它们欺负我。” 她本来是个性如烈火的女孩子,受了挫折,没有变得坚毅,反而学会了撒娇,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现象。 雷娅只好无奈地翻个白眼,撇开他们走了。 就在这样打打闹闹的过程中,他们遇上了大股的敌人。 蜜埃勒归来 这次遇袭很突然,仿佛一眨眼间,就有几世纪的亡灵从地底冒出来,在晨曦的薄雾里,把他们这一路拦截住。 太阳还没有出来,雾中的骷髅和白骨面目狰狞,似乎无穷无尽,无声无息,只有中人欲呕的臭气,带着尸臭和**的味道,和北方原野清晨的清冽味道,苔藓和白桦树的味道融合在一起,令人心中一沉。 所有的士兵都紧张地握紧武器,手心沁出汗来。 洁丝藤娜第一个红了眼睛,鞭子一挥,就要冲上去。 雷娅正好在她身边,伸手拦住她:“别冲动!” 洁丝藤娜大怒,对她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这次雷娅却不退让,皱眉冷然说:“军令未下,不可轻举妄动。” 洁丝藤娜看到她的态度却更加恼火,怒道:“你凭什么命令我!” 眼看场面一触即,冰律沙从前头转头,正色说:“洁丝藤娜,雷娅说的没错,请你听从军令!” “冰……”洁丝藤娜又气愤又委屈的望着冰律沙,咬着牙狠狠一跺脚。 冰律沙却没有多理会她,回头看了雷娅一眼。 雷娅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他俩曾经和勒弗一起,在冰原上和大批的亡灵战斗,雷娅对付亡灵的手段,他是很了解的,这一眼,正是询问她的想法。 雷娅想想,却没有走上前指手画脚,而是走到冰律沙身后,低声说:“冰,你下令吧。” 冰律沙毕竟是她的丈夫,她不希望别人认为她的强悍掩盖了丈夫的光芒,威胁到丈夫的脸面和尊严,所以,并没有走上前去指手画脚。 冰律沙回头又朝着她瞥了一眼,美丽寒冰般的蓝色眼眸中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细品之下,还有点温柔的意思,一只手也悄悄伸过来,握住雷娅的手,虽不是很温暖,但坚韧而轻柔的触感,他练武时磨出来的薄茧触着她细腻的手背肌肤,令人心中不由一暖。 于是雷娅也悄悄用纤纤十指回握住他。 冰律沙没有再回头,但是似乎背更加挺直,声音更加从容自信。 “……冰枪战士,一队二队,上前堵截:寒冰骑士,两侧包抄,不要放过一个,保持阵线宽度,五骑以上,内侧重骑兵团……祭祀大人们,请使用你们的黑暗祈祷和削弱,能使用黑暗抽取的使用黑暗抽取。魔法师们,准备冰封大地,来牵制亡灵们的动作……”他的声音镇定而自信,十分具有安定的力量,在如此大数量的亡灵们出现之初惊慌失措的人心,瞬间被平静下来,战士们握着武器的手都变得坚定有力。 大队伍有条不紊地按照冰律沙的命令开始行动。 手持附带冰魔法的长枪的枪战士们出雄壮威武的呐喊往前冲过去,很快和腐臭的骨殖相遇,骑士们的马蹄声有序不乱,骷髅的武器和白骨爪子攻击到盾牌上的声音有些瘆人,但是握着盾牌的手很坚定,内侧的重骑兵连马匹都披着坚甲,面对亡灵的攻击也能抵挡一些时候。 黑暗祭祀们开始喃喃地念诵咒语祈祷,其间混杂着魔法师们大声地吟唱…… 继而,各种光芒朝着大片的骷髅亡灵们飞过去,其中以黑色和蓝色为主,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效果:有的骷髅直接失去了操控,像普通的骨头一样散落一地;有的行动越迟缓;地面上还起了一层冰,把许多亡灵都冻结起来,难以行动。 在这片光芒里,最耀眼的就是三道红色的火光。 声势最大的,当然是雷娅的火焰。 火焰所到之处,无数的亡灵化为灰烬,而雷娅的魔杖所指,那火焰仿佛无穷无尽,在魔杖的增幅和小火的支撑共鸣,以及关键时药剂的供应下,雷娅的魔力似乎永不枯竭,那火焰好似会一直燃烧到天边去…… 在这连天的火光里,雷娅想起自己最初学习火系魔法的日子,和蜜挨勒一起在黑暗森林里的小冒险,那时候,是谁提醒自己用火系魔法要小心不要引起森林火灾? 阿秀对亡灵有着由衷的厌恶和痛恨,它在空中盘旋,施展自己的威压的同时,投掷下的火焰攻击也不下于雷娅,姿态之光辉华丽却远远胜过雷娅,引起了无数人的惊叹。 而洁丝藤娜如同闪电一般冲过去,混在枪战士里,长鞭所到之处,都带起黄色的闪电,也是夺目无比。 冰律沙纵观全局,压制住自己强烈的战斗**,忠实地指挥着战斗。把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了某些人。 看来,一场漂亮的胜仗又要诞生了。 亡灵们的抵抗虽然顽强,效果却不大,被大批大批地消灭。 眼看战局要锁定,雷娅突然现亡灵们有要撤离的举动,不由吃了一惊,暂时停止了魔法攻击。而这个时候,大部分的祭祀和魔法师的魔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半空中只有七零八落的魔法光芒。 雷娅吃惊是因为,亡灵是没有思维的,它们只会攻击,没有战术,当然也不会撤退,它们除非被指挥,不会有这样的举动。 能够指挥亡灵的,只有尸巫。 而尸巫在之前的冰原大战中被消灭殆尽,只留下一个比较“年轻”的,那么在这里近距离指挥的,要不就是他,要不就是那个占据了肯亚身体的虚无之神了。 现魔法攻击后继无力,亡灵们居然中止了撤退,又开始反扑。 雷娅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有“人”在近距离指挥。 她抬头看了一眼冰律沙,双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猜测,两人开始凝目往亡灵扎堆的地方看过去,一会儿之后,冰律沙突然一个唿哨,他的独角兽跑到他身边,他纵身骑上去,精美的秘银玫瑰盔甲在他自己银色的飘扬的长和独角兽飞舞的美丽鬃毛映衬下格外美丽,一人一兽在半空中仿佛天神一样美丽威武,所有人都屏息抬头看着他。 看来冰律沙已经找到了指挥者的所在,雷娅心中担心就是那虚无之神本尊,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不过看到冰律沙朝着一堆亡灵直冲过去,那里头却起了骚动,两个亡灵骑士冲出来跟他颤抖,而一只骨龙却驮着一个黑袍人直飞出去逃跑。 冰律沙被两个战斗力强大的亡灵骑士缠住,一时追击不及,雷娅不由分说,一道火矢疾射而出,直追过去。 想不到那黑袍人却有几分手段,也不知道他使用的什么招数,一道黑气竟将雷娅的火矢挡掉了。 骨龙度极快,转眼已到了很远,雷娅又一道,却已经赶不及了。 她招过来小火,小火翅膀一展,她也骑上去,但是毕竟起步晚了那么多,要赶上很难。 正在此时,天边一道翠绿色耀眼光芒直直射过去,居然把那黑袍人当胸射穿,从骨龙背上掉了下来。 雷娅大喜,朝着剑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大树旁边,依然是性感的黑色铠甲,蜜色头的蜜埃勒倚着树,露着白生生的大腿,笑得又招摇又妩媚;后面是棕凌乱的叶,一贯的精致衣服都变得破破烂烂,一身风尘,正朝她微笑。 蜜埃勒手中,是一把黑色银弦的弓。 “蜜埃勒!叶!”雷娅大喜之下,叫出声来。 洁丝藤娜的问题 与老朋友久别重逢,无论对于什么人来说,都是最高兴的事情之一,雷娅自然也不例外。 蜜埃勒也是十分欣喜,上来就是一个极其热烈的拥抱。 雷娅搂抱着蜜埃勒,闻着她身上尘土气息,知道她是日夜兼程赶来帮助自己,心里很是感动。 表达完了喜悦,雷娅看到蜜埃勒手里的弓,赞叹说:“蜜埃勒,真是把好弓啊,能流传后世呢。” 这把弓黑色雕花精美而有力,美丽的银色弓弦仿佛有生命一般,银色光泽缓缓流淌,雷娅突然想到,问:“蜜埃勒,弓弦是冰雪独角兽的鬃毛,应该附加冰系魔法吧,怎么箭光泽是绿色的呢?” “是生命魔法。”蜜埃勒微笑着,爱不释手地温柔抚摸着自己的弓,“那位大师为我的弓附加了一个千年榕树的树魄作为弓之魂,所以附加的魔法是生命魔法,至于弓弦的冰魔法和弓身的迷惑属性,“弓之魂?”雷娅愣住了。 器魂,只有在上古的魔法书籍里才提到过,大家都不过以为是传说而已,想不到在如今真的有大师可以做到,雷娅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很有名器模样的法杖。 不愧是非常了解她的蜜埃勒,顿时笑了,亲昵的拍了拍她肩膀,说:“等咱们消灭掉那个什么神,我领你去见那位大师,给你的魔杖也增加一个器魂。” 她说起消灭虚无之神,似乎十分轻松,已经很久没有人抱有这样的态度了,雷娅不由被她激起心中豪气,大声说:“好,一言为定。” 一直在后面微笑看着她俩的叶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蜜埃勒有点不好意思了,讷讷说:“其实,还是要感谢叶,那个树魄是叶坚持要去弄的,也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手的。” 叶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调侃:“难得还能记得我的好。” 蜜埃勒回了他一个半媚半嗔的白眼。 被蜜埃勒射死的果然是那个硕果仅存的尸巫,这算得上是一次大胜仗了,全军都开始欢呼。 蜜埃勒见到冰律沙有点尴尬,她始终觉得雷娅嫁给他是不得不嫁的,心里始终为好友不值,虽然冰律沙才貌均十分出色,家世地位实力出众,蜜埃勒还是觉得雷娅委屈可怜,尤其是心爱的人刚刚惨死不久就要被迫出嫁。 在这样的心态下,她当然不会看冰律沙顺眼,然而冰律沙的优秀无可争议,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是过了两天之后,她终于挑出毛病来了:完美的冰律沙的毛病就是洁丝藤娜。 对于洁丝藤娜,蜜埃勒的反应可比雷娅强烈多了,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其实她不知道,此刻的洁丝藤娜,表现得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自从那天看到雷娅强于自己的实力,她心里一直抑郁不欢,觉得自己追了那么多年的冰律沙居然屈就了一桩政治婚姻的心结已经动摇了。 她本来自视甚高,觉得雷娅比不上自己,冰律沙完全是出于政治目的才和她联姻,至于自己,和冰律沙从小相识,情分非他人可比,尤其这次冰律沙火救援电族,对她很关心的样子,让她更加坚信这点,甚至开始后悔,当年不应该赌气狂追不舍,弄得冰律沙对她有了逆反心理。 她因此在冰律沙面前改变策略,视之以凄清可怜的模样,果然效果比以前好很多,而在她看来,唯一的障碍就是这个顶着冰律沙夫人的名头的女人了,但她从没怀疑,自己总是能击败她,得到最终的胜利。 可是这一战看来,这个女人的实力确实是绝对在自己之上的,而且,就连容貌家世名气也都不在自己之下,现在电族败落,尤其如此。 她心里就不禁微微犹豫忐忑起来,也不再那么明目张胆地去挑衅雷娅,而是花了更多的时间去接近冰律沙。 这种情形在本就为好友不平的蜜埃勒看来,自然刺眼得很。连带着对冰律沙也十分不满。 于是蜜埃勒和洁丝藤娜就经常生各种争端,针锋相对时有生。 比如说某天,蜜埃勒陪着雷娅去泉边,突然现洁丝藤娜正缠着冰律沙说着什么,蜜埃勒就哼了一声,拉着很不愿意上前的雷娅走了过去,不阴不阳,要笑不笑说:“哎哟,冰统领,我现您陪老婆的时间还没有陪朋友多。” 冰律沙注目雷娅,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洁丝藤娜不干了,说:“难道冰安慰一下老朋友也不行吗?” 蜜埃勒冷笑:“安慰朋友当然是应该的,不过也要注意方法,我们是人类,不是由艾里妖精,三妻四妾是不可能的,不合时宜的幻想就不要抱有了。” 结果夜里冰律沙突然特别热情地纠缠雷娅起来,事了美丽的眸子凝视她半天,轻声开口问她:“雷娅,你是不是吃醋了?” 他声音温柔。 “吃醋?”雷娅直觉反应,马上否定:“没有!” 冰律沙还是微带笑意望着她。 雷娅被看得有点恼羞成怒,似乎下意识为了表现出自己并没有吃醋,也不应该吃醋,故作镇定冷静说:“冰,我知道你和洁丝藤娜从小一起长大,如果,如果你后悔当初的决定,可以和我说,没关系……” 冰律沙僵住了,良久咽了口唾液,喉头滚动,平静下来,突然微微用力一拽,把雷娅拽到怀中,紧紧搂住,下颌贴着她的额,低声说:“雷娅,从小相识也不一定比得上半路相知。” 雷娅抬头微微一笑,用手指轻轻抵住他的嘴唇:“没关系,冰,不用现在告诉我,我给你时间,等到杀死那个虚无之神吧,到那时候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在雷娅看来,时间似乎就到那时候,杀死虚无之神,那以后的事情,如果过得了再考虑,这之前,一切只是为了这一个目的而做。 如果那时候还能活下来,才有必要想以后吧?才需要规划将来吧? 冰律沙却将手轻轻探入她刚刚匆忙掩好的睡裙,轻轻抚摸她细腻的腰肢,把她紧紧压制在怀中,低声说:“雷娅,你真的这么大方?在我对你做了这些事之后,你还愿意把我让给别人?那这些时刻呢?你能当作没生过?……既然要把我让给别人,你又怎么能容忍我这样对你?这样肆意抚摸**你的身体?……”他的声音渐渐低浊。 雷娅被他意外露骨的话害得面红如血。 冰律沙也忍不住再次把她轻按在行军床上。 雷娅在他隐藏在冷然下的热情中反抗无力,只好任凭热情地牵引,随波逐流。 在热情的漩涡中,她似乎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的呢喃:“……雷娅,我真的,很喜欢你……” 决战前夕 决战的日子终究还是要来到,时间一天天过去,军队慢慢深入冰原,虽然心中忐忑,雷娅总觉得似乎还有很多准备没有去做,但是某一天还是会来到。 有时候,她觉得很恐慌,把时间魔法试了又试,从来没有半点成功的迹象,有时候她会默默看着前方冰律沙的背影,他似乎毫不动摇,坚定不移往前走着。 他不害怕吗? 他和自己一样,是见识过虚无之神的强大的,难道心中也毫不恐惧吗? 带着这样的犹疑,她跟着他的背影往前走,脚下的冰层越来越厚。她渐渐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为了这样走下去而已。 她没有心情再去理会洁丝藤娜的挑衅,甚至连蜜埃勒和叶,她都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心他们,和他们说笑。 蜜埃勒没有雷娅的恐惧,她得到了弓之后,对自己非常有信心,并且对于曾经残害过自己的恶神,有必杀的决心。 冰律沙什么都没有说,雷娅始终看不透他,却无法对他开口说出自己的恐惧,更不能对他说自己心中有时候甚至认为他们穷尽人类的力量,也无法战胜如此强大可怕的敌人。 甚至她有时候想,如果掉头不管,和冰律沙躲回冰族的领地如何? 紧接着这个念头就让她羞愤万分。 自己怎么会如此怯懦? 何况,难道能让勒弗的死就这样过去? 然后她就暗自握着拳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都要去拼一次,若是能成功自然很好,如果自己死了,接下来的事情也不需要自己来烦恼了。 这样想着,终于可以稍微平静下来。 “冰,你的茶要加点牛奶吗?”在距离冰族军队驻营地大约几百米远的冰丘旁边,雷娅忙碌着,给烤架上的烤雪罴肉加各种调料。 烤肉的味道慢慢悠悠散出来,飘荡在空荡荡的冰原,为这渺无人烟的所在增加了好些异样的人气。 雷娅慢慢翻转着大块的烤肉,油脂在肉的表面滋滋作响,调料慢慢渗入肉里。 昨天开始,队伍就不再前行,等待大部队的到来和统一调令。 今天上午,冰律沙突然开口说要再吃一次雷娅曾经在这里为他烹制的烤肉,雷娅的空间戒指里还残余一些雪罴肉,好在空间戒指里时间凝滞,是不会变质的,虽然微微诧异冰律沙突的逸兴,还是欣然从命。 于是便有了上面的一幕。 “不,这茶很去腻,正好烤肉吃完喝,加了牛奶反而不好。” 雷娅嫣然一笑:“好吧。”她今天穿了一件珍珠白的长裙,鲸骨撑撑起蓬松的大裙摆,精心缝制的层层裙裾在寒风中微微卷起,上面的长袖上缀了蕾丝花边,丰满的胸脯上缀满珍珠,外面裹着一件银雪狐狸皮披肩,越衬得她乌黑秀如云,雪白的颈项微微露出,欺霜赛雪。 冰律沙今天穿的则是湛蓝色天鹅绒小礼服,雪白的蕾丝点缀在领口和袖口,衣服上用金线绣出花纹,还点缀着黄金的链子,他平时喜爱银色的衣服和盔甲,鲜少着装如此华丽,不像在险恶的冰原野餐,倒好像要去参加盛宴。 然而在别人穿来会显得过于华丽的衣服,衬着他俊美如童话中王子的面庞,就绝不会有不得体之感。 他坐在地毡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持着一个精美的雪白底子,细瓷描花的茶杯,银色长直垂到冰上,默默注视着忙碌的妻子,脸上已经不见标志性的冰寒,而不如说仅仅是沉默。 这沉默中甚至有一些温柔感伤或者更加荡气回肠的东西,如看不见的水一般缓缓流过二人身侧。 肉终于从烤架上下来了,色泽金黄,味道奇香扑鼻,比雷娅烤过的任何一次都还要美味,雷娅微笑着,把肉连同烤肉架子一起递给了冰律沙。 冰律沙接过来,完全不在意形象地吃起来,并且也微笑了起来:“雷娅,你的手艺总是那么好。” 他吃一口,递回去给雷娅,雷娅也毫不犹豫接过来吃,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得十分香甜,雷娅擦掉嘴边的油渍说:“当初你可没那么老实,不肯这么诚实地夸我。” 冰律沙轻轻抓起她一只手,轻轻摩挲,雷娅难得主动,依到他怀里。 此时既不是极昼也不是极夜,但夜来得很早,很长,惨白的太阳在下午两点多就已经退到地平线。 风卷着冰屑,更加寒冷刺骨。 必须要回去了。 冰律沙叹了口气,淡淡说:“明天,大概就要开战了。” 雷娅低下头,两人都再无言语,只余肆虐的狂风呼啸。 雷娅心跳很平稳,也没有觉得如何恐惧,可是必胜的,激励士气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冰律沙也没有说,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很久后,雷娅才转过脸,望着他的面庞,柔声说:“冰,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声音虽柔,咽喉却干涩。 冰律沙默默注视着她的眼眸,突然展颜一笑,笑容虽淡,却把阴霾都挥了开来。 “我本来想跟你交待一番,如果明天我战死了,你该怎么办……想来想去,也说不出什么来。我没法跟你说,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过下去的话,更加不愿意看到你改嫁……再说,明天的事情,本来就难说,也许死的人是你,也许我们两人明天都一齐战死了。如果你也要跟我交待,如果你战死,让我好好照顾你父亲和妹妹之类的,假如你还要对我说,等你死了让我跟洁丝藤娜在一起,我就要大雷霆了,可我现在又没有火的心情……所以,我们都不要说了。” “雷娅,如果咱们都能活下来,该多好啊。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和你一起做,我想让你经常给我做饭,想和你一起去试练,去环游世界,以咱们俩人的实力,也许可以到达海那边……雷娅,”冰律沙停顿下来,凝视着她,“我请求你,明天,让自己活下来,我也会努力活下来的。” 雷娅也凝视着他,眼睫毛上凝伫了潮湿的东西,并且越来越大,使她的视线模糊,她于是不敢眨眼睛,也不敢点头,生怕那物体坠下。只好久久凝视着面前俊美而坚毅的男人。 过了很久,冰律沙等不到她的声音,低声说:“我们回去吧。” “嗯……”雷娅把声音里的湿意驱走,音调轻快了些:“冰,我现一件事。” “嗯?” “你的话真多。” “……” “我以前怎么会觉得你不喜欢说话呢?” “……” “还有一件事要说……” “嗯……” “我虽然做饭做得好,但是也不喜欢天天做。” “……” “但是出海我是喜欢的。” 决战 “不行啊,暗夜精灵的箭也射不着他!”有人在绝望地嚷着。 雪白的冰原被无数的鲜血染红,横七竖八的尸体难以计数,更多的是活着的战士们,魔法师们,穿着各族的服饰,持着各异的兵刃和魔杖,各种骑兽的吼声和着人们的呐喊声,震天动地。 黑袍的黑暗祭祀们,大都脸色苍白,手持着骨杖或法杖,他们在战场上的脸色比平时还要神经质,口中念念有词,嘟哝出难以辨认的咒语,迟缓,衰弱,油腻术,黑暗震慑和黑暗抽取向着空中的敌人纷纷投出。 与他们完全不同的是光明祭祀,身着白袍,他们自然是洁努加得派出来的,他们手中的圣洁白光朝着受伤的战士们飘过去,给大家进行着治疗,与此同时,祝福,加,圣光等辅助法术也在帮助着战士们,尤其是光明神教的神圣骑士们,而这些骑士们的头领,居然是明雅王储。 身穿黄色衣服的地族法师们运用各种地动山摇,地刺突击等法术,不让敌人有落脚之地。 冲在最前面,最悍不畏死的是红色盔甲的火族战士们,数量最多的也是火族法师,各种形态的火焰朝着天空中的恶神席卷而去。 冰族的法师数量不多,战士们一时没有了用武之地,大多在疗伤,冰矢的数量夹在火焰攻击中不算起眼。 比他们更少的是稀稀落落的电光,但是洁丝藤娜的娇叱声却并不低调。 暗夜精灵们擅长隐匿的攻击,但是此刻显然用不上,他们只能挥弓箭手的特长。 而一切的攻击者里最显眼的还是空中的袭击者,骑着冰雪独角兽的冰律沙和骑着小火的雷娅,他们的飞行矫健,穿梭往还,伴随着红色的火焰和蓝色的冰霜,比他们更加快捷,更加勇猛,飞得更高的是凤凰阿秀,伴随着它愤怒的鸣叫,风云变色,神兽之威,吐出的火焰仿佛可以烧尽这个世界…… 他们的敌人已经只剩下空中的这个,亡灵在稍早已经被人类联军尽灭。 失去了所有召唤的尸巫,亡灵已经不堪一击。 占据着肯亚身体的虚无之神似乎并不把手下的灭亡当回事,他凌空而立,大批量的攻击被他使用空间魔法一再地传送掉,而且传送的方向有时甚至是朝向人类联军,造成大片伤亡。 有时候他还有空来扭曲空间,把某个特别看不顺眼的敌人撕裂。 血流成河。 “难道他真的是神?难道人类真的不可能战胜神?”已经有人在这样嘶声吼叫。 意识到自己和冰律沙在半空中的战斗没有意义,反而阻挡了大家的射程,雷娅和冰律沙对了个眼色,双双往地面上降落,雷娅又一个唿哨,把阿秀唤回,阿秀十分不甘心地吐出一大丛火焰,长鸣一声,才回到雷娅身边。 冰律沙走回中间指挥处,低声说:“一时半会只怕起不了什么功效,只能持久耗着,看能不能消耗掉他的法力,这样的话就不需要这么大规模的攻击,不如让魔法师们分成几拨轮流攻击,其余的人也可以尽量恢复魔法。而战士们主要是防守,保护魔法师们的安全。” 几部的领都不是傻瓜,马上想通了这是唯一的办法,连明雅都没有反对,一起实行起来。 而雷娅则把她事先准备好的所有回魔药水,一一分给法师们。 正在这时,远远听得一声清叱,一团碧绿的光芒在不远处升起,雷娅扭头望过去,只见蜜埃勒正拉弓引箭,那碧绿的光芒正是她的箭矢的光芒,那光芒虽然比不上漫天的火光耀眼,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夺目光芒。 雷娅和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同时屏息。 碧绿的光芒直射而出。 直直射向空中的目标。 那碧绿本不是耀眼的色泽,此刻却仿佛在熊熊燃烧。 而箭一离弦,蜜埃勒的脸色就苍白了几分,仿佛让人抽掉了许多气血,甚至摇摇欲坠起来。 雷娅心中一惊。 碧绿的箭直朝着虚无之神而去,附在肯亚身上的虚无之神嘴角浮出冷笑,毫不在意的一挥手,打算用空间扭曲把这箭转移走。 然而,却毫无作用,那箭丝毫不受影响,也没有扭曲,也没有消失无踪,而是直直地,射入了神的左肩---- 鲜血泉涌。 所有人都僵硬了两秒钟。 包括虚无之神自己,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哈哈,”蜜埃勒朗声而笑,虽然中气虚弱,面色苍白,却还是豪情万千:“这次我射出的是灵魂之箭,是不受空间法则的摆布的!” 灵魂之箭! 以自己的灵魂为箭矢射出的箭! 难怪蜜埃勒一箭射出就虚弱至斯。 这一刻,雷娅突然很遗憾,蜜埃勒这一箭没有射中他的要害,而她,可能没有办法再射出这么一箭了。 虚无之神突然仰天怒吼,这声音虽不似魔兽们凶猛,却压过了在场千军万马,无论多凶猛的骑兽,都开始簌簌抖,也只有阿秀,小火和独角兽不为所动了。 他身畔蒸腾起无形的怒火,突然尖啸一声,失去了踪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离蜜埃勒不远处。 不好! 雷娅惊呼一声。一拍小火的脑袋,小火已经很聪明直蹿了出去。 和我作出一样反应的还有叶。 然后他没有我的小火,自然也没有我扑到得快。 虚无之神已经到了蜜埃勒跟前,因为极度的愤怒,他甚至放弃了自己一贯的杀人方式,而是伸出了他的手。 确切地说,这是肯亚的手,骨形很好看,很有力,带着练武时和以前的打猎生涯时留下的茧。 这只手,即使没有神灵附体,也可以轻易掐断一个女人的脖子。 蜜埃勒本来是个身手很好的盗贼,敏捷度没话说,可此时,也许是她灵魂虚弱,也许是神威的震慑,她竟然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完全不知道逃避。 雷娅用力将她一推,她甚至来不及出魔法,而是拿着手中的魔杖朝着虚无之神挥过去。 这是一把很好的魔杖,甚至有潜力成为流传千古的名器,但是用来打人,却还比不上一根棍子。 这下虚无之神甚至不需要使用出空间魔法,只是轻轻一挥,就把它挥开了。 而他用来捏胆敢伤害他的蜜埃勒的咽喉的手,这下捏住了雷娅的脖子。 “雷娅!” “雷娅小姐!”远近一片惊呼,隐隐听来,似乎有冰律沙,蜜埃勒,叶,安洛卡,甚至明雅,以及无数的人。 难道,这就是最终的结局? 脖子被捏得生疼,死亡却来得很缓慢。 比想象中还要缓慢。 雷娅本已闭目待死,此时又睁开来,却见对面的敌人眼中有一丝挣扎。 雷娅一愣。 “肯亚?”她轻声说。 那挣扎更厉害了一分。 但是还是太弱小了,几乎不到一秒钟,就被毫无感情,只有杀意的瞳孔所取代。 肯亚的神志,终究是消亡殆尽了吧? 然而,这片刻的忧郁,却为大家的营救争取了时间,此刻,先袭来的是冰律沙的冰魔法。 可能是分神忘了使用空间魔法,虚无之神的下半身霎那间被冰冻。 众人都心中狂喜。 欢呼一片。 比冰魔法稍慢一步的阿秀的火焰,安洛卡的毒弓,甚至还有洁丝藤娜的电鞭也已经到了,可惜,这次虚无之神已有防范,他骤然消失在原地。 在十米外再次露面时,他挥手打破身上的薄冰,怒火已经彻底朝着冰律沙而来。 冰律沙开始骑着独角兽在空中飞窜,但是比不上虚无之神的空间魔法瞬移的厉害,他只能不停地逃,不能在任何位置停下。 历史仿佛在重演。 众人的叱骂声此起彼伏,各种魔法和远距离攻击的手段都朝着虚无之神招呼过去。然而都被他用空间转移了,充其量不过为冰律沙增加一些逃跑的机会。 蜜埃勒皱着眉头,艰难地拉开弓,可是这次,不再像第一次这么容易,她费尽了力气,连手臂都在颤抖。绿色的光芒也没有那么盛,她脸色更白了,身子不停地着抖。 “不行!”已经赶到她身边的叶一把按住她手臂:“蜜埃勒,不行!” 蜜埃勒本来摇摇欲坠的劲头立刻松了,弓弦弹了回去,好不容易凝聚的绿色也消失无踪了。她气恼地看着叶。 “不行,蜜埃勒,灵魂之箭只能用一次,第二次你就会死!”叶一脸郑重。 雷娅焦急地望着冰律沙和虚无之神的追逐,过去的回忆似乎又回到面前,勒弗,勒弗那一天,也是这样被追逐着……最终失去了生命。 冰律沙的长长银飘在空中,第一次并不显得流光溢彩,而是显得凌乱仓皇。 独角兽的动作,已经没有一开始迅。 雷娅死死握着拳头。 她不想再看到一次那样的场景。 不能在经历一次。 和冰律沙,已经有了约定。 约定两人都不要死。 还说过要一起出海。 她能做什么? 一瞬间,她拼命地想。 她可以出魔法来攻击扰乱虚无之神。她也可以骑着小火,飞到天空去引诱他来追击自己。 可是,会有效果吗? 似乎只有唯一的选择了。 一直没有成功过的时间魔法。这次能够成功吗? “我所崇拜的至高的存在, 诸神之神, 我愿以生命为祭, 恳请您给予我无上的赏赐。 借给我最高的力量 …… 让这时间停顿吧。” 这长长的咒语她早已默诵了无数遍,背得滚瓜烂熟,但是在这次念出来时,本来是“让这时间倒流吧”的最后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背出口的时候,突然变成了“停顿”。 也许是她潜意识中认为不需要时间倒流也可以解决问题,只要停顿住就可以了。 也许是鬼使神差。 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看到一辈子只一次的奇景:冰律沙的长在空中定格成丝丝缕缕,独角兽的羽翼一高一低,空中的魔法五颜六色,都凝注不动,箭矢仿佛就是被什么挂在半空,所有人都像中了定身法。 虚无之神正在进行空间传送,也被定住了,只剩下上半个身子露出来,下半个身子还在虚空中。 所有的生灵,都随着时间停顿了。 只除了雷娅,还能够自由行动。 她低头看看□的小火,也是和别人一样,雕像般一动不动。 她慢慢爬下小火的背,朝着半空中的虚无之神走过去。 好在虚无之神虽在半空,所处的位置并不高,只不过一人高而已,她捡了一把地上的匕,扯着散落下来的衣襟慢慢爬上去,因无处落脚,倒要紧紧纠住虚无之神的衣襟,离得极近。 这一凑近,却增了踌躇,因为眼神中失去了虚无之神特有的暴戾冰寒,那张肯亚的面孔就十分生动起来,他当年救她,照顾她,一心喜欢着她的旧事都活灵活现起来。 雷娅心中忍不住酸痛怅然。 他刚才捏住自己脖子还有一分犹疑,不知道肯亚的灵魂是否还有残存。 手中的匕犹豫着不肯轻易戳下。 她转头四顾,所有的人都好像失去了生命般静静站立,保持着各种姿势,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也不知道有几千几万。 大部分的冰面都被染红了。 她心里明白,错过这一次,人类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肯亚虽然可怜可叹,不该就此送命,若能牺牲他一人,拯救整个世界,又有什么好说的? 可这道理想起来虽容易,雷娅却忍不住流下泪来。 肯亚,什么都没做错的肯亚,就算为了全世界,自己又有什么权利,做出牺牲掉他的决定。 雷娅揪着他的衣襟,泪流满面,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面孔,泪珠更加忍不住簌簌掉下来。 “肯亚,”她低声说:“这辈子我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现在还要杀死你,你恨我吧?……”低语未完,泪流得更凶,“对不起,虽然是为了所有人,也为了替你报仇,恨我吧……欠你的,我会记住一辈子的,如果真有来世,不要忘了找我还……” 手虽然还在颤抖,匕却毫不犹豫,朝着胸口扎下去。 鲜血激喷,溅了她一身一脸。雷娅僵硬住。 感觉到手下的心脏停止跳动的一瞬间,时间魔法消失了…… 尾声 有时候觉得有些事一辈子也过不去,然而时间是最无情的。w书友整~理提~供 轰轰烈烈的灭神之战,曾经使多少生灵涂炭,一转眼十年也就过去了。 因为在这灭神之战里,人类损失太大,此战后,洁努加得和黑暗联盟也就偃旗息鼓,各自相安无事,休养生息。这十年来,倒是一片欣欣向荣。 两年前女皇去世,明雅王储已经成为洁努加得的皇帝。 处理完繁杂的政务,他回到宫中,去了皇后的寝宫。 年轻美貌的皇后十分贤惠,迎接了出来。 “阿涅丝,夏尔放学了吗?今天是他第一天去魔武学院,不知道情形怎么样。”皇帝说。 “陛下,有姐姐在,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阿涅丝轻笑。 夏尔是她的长子,今年八岁了。和所有的亲贵子弟一样,开始去洁努加得皇家魔武学院学习。 那里,也曾经是自己,姐姐,以及陛下的母校。 那些青葱岁月的事情,仿佛还在昨天,一转眼,自己的儿子都去上学了。 “咳,你姐姐的脾气你不比我清楚吗?她不格外严厉已经是开恩了,又怎么会关照夏尔。”明雅陛下的脸色,有些怅然,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轻松下来。 皇后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 她笑了起来,“姐姐也是为了夏尔好,陛下,您可不能护短。” 与此同时,有着千年辉煌的洁努加得皇家魔武学院里,一个黑,二十七八岁,面容高贵艳丽的女子穿着一袭紫色天鹅绒长裙,正昂走出来,在她身后,跟着一个面目俊美,衣着华贵的七八岁小男孩,偷偷看着她的脸色。 见到她的人,不论教师还是学生,都恭敬地问好,热情的微笑,甚至弯腰鞠躬,让出一条路来,却无人去向她身后身份极其尊贵的小男孩问候。 雷娅.蓝穆兰德的脾气,在这个学校里大家都是知道的。 她不仅是火系天才,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魔导师,极其出色的高阶药剂师,也是十年前杀死虚无之神的全人类的英雄。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哪国王侯,也不敢不对她客客气气,何况她还是黑暗联盟冰族的女主人。 看向她的那些孩子们,眼睛里都带着热切和崇拜,他们都是听着她的事迹长大的,都希望有朝一日,也成为这样的英雄。 自从她同意来到皇家魔武学院当教授,这里报考的学生人数就年年激增,想进来更难了,不但黑暗联盟各族,连希望之森的白精灵的孩子们,都有来这里上学的。 她的火系魔法课,连走廊里都站满了人,不管是不是火系的孩子,都赶着来听,出了校门,倘若想不经意地炫耀自己的学校,就会淡淡说:“那天我上雷娅老师的课,她说……” 别人就会惊呼:“雷娅!哪个雷娅!” 夏尔跟着自己的阿姨往校外走去,大气也不敢出,学校校规,虽贵为王侯,仆从车马一律不许入校门,校内只许步行,可怜的夏尔王子,觉得这是自己一辈子走得最多的一天,但是,他不敢向姨母抱怨。 “夏尔,”雷娅突然出声。 夏尔连忙摆出恭敬的姿态,奶声奶气说:“姨母有何吩咐?”在他心目中,最值得骄傲的不是身为堂堂一国的王子,而是他的姨母就是传说中的雷娅.蓝穆兰德。 “你虽然是王储,但在学校中,请把自己看成普通的孩子,不要认为自己比任何人高贵几分。” “是,姨母。” “那边是你的仆役吧,还不快过去。”已经走出了校门,雷娅指着许多豪华马车中最豪华的一辆说。 “是,姨母。”夏尔已经看到自己眼尖的仆役跑出来迎接自己,恭恭敬敬说了再见,才离开了。心中暗自怨恨自己为什么看到姨母就紧张,不能像别的孩子撒撒娇。 看着外甥的马车远去,雷娅松了口气,这些年她最郁闷和狂热崇拜自己的孩子们相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才符合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形象。 接各家权贵子弟的马车们渐渐都散去,雷娅却还站在学校门口。 远远的,一辆银白色马车驶了过来,风格与洁努加得皇城的流行款式完全不同,好像来自冰雪之国的童话里。 雷娅脸上不知不觉露出微笑来。 马车在气势恢宏的学院大门前停下。拉车的是四匹非常漂亮的白马,脖子上挂着银的精美铃铛。 车子停下,四轮马车中就跳下一个不到三十岁,一头长长银,英俊无比的男子,气质冷峭而高贵,比起十年前,更增加了从容不迫的气度。 惹得路过的所有女性都纷纷张望。 他朝着雷娅走过来。脸上露出淡淡的欣喜。 “雷娅。”他抓住了雷娅的双手,看似冰雪般的人,手还是热的。 “冰,你怎么又赶来了?族中无事吗?你如今可是一族之主,再说,我不是刚回去过完寒假不到一个月吗?”雷娅浅嗔着说,但是仰望他的双眸中闪耀着喜悦。 冰律沙也不知不觉微笑了起来,察觉到她的手冷,往怀中拉了拉,低下来的声音中也带了几分温柔:“怎么能总叫你一个人,父亲精力还很好,让他料理吧。” 雷娅欢欢喜喜偎依到他怀里,又问:“你的独角兽呢?” “在岳父那里。我怕招摇,我毕竟也是一族之主,老是往别国跑,不太好。” 雷娅笑出声来:“这也叫不招摇!”她指着那马车摇头:“就这辆马车,谁还不知道是你了,冰,你这人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做低调!” 冰律沙被她笑,沉下脸来。 雷娅笑着拉他往马车上去,“快走吧,我等了你半天,早冷得不行了。” 冰律沙听她说冷,忘了生气,赶紧上了马车,把她抱到怀里。 雷娅舒舒服服缩在他怀中,问:“去哪?” “去岳父那里吧。” 雷娅撅起嘴,这般年纪的**,做出这么孩子气的撒娇动作却十分可爱:“父亲一定又要唠叨孩子的事情,他总觉得我不生孩子对不起你们家。” 冰律沙笑了:“岳父最疼你了,你这人没心肝。” “唉,”雷娅叹了口气,“咱们都结婚十年有余了,我怕是没有孩子生了,当年用出时间魔法,我已经准备好自己一条命为祭,想不到一点事都没有,只怕就是这个问题了……” “别说了,雷娅。”冰律沙拦住她:“我们这样以魔法和武道为追求的人,在乎这个干吗,我是无所谓的,我族也不止有我一家,又不是说你生不出孩子,冰族就要灭亡。” 雷娅虽然知道他不介意,但他表现得这么完全不介意的模样,她还是高兴的,一高兴,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当年还说好要去出海呢……”她的声音悠悠慢慢响起,带着马车中的暖气,她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橘子的清香弥漫在冬末的温暖马车里。 “是啊,想不到各种各样的事情,一晃就十年了。”冰律沙也有些感慨。 “不要紧,教书,我比想象中还要还要喜欢……” “下雪了……”车窗外传来行人的惊呼。 她透过车窗看出去,果然,纷纷扬扬,不消片刻,美丽的街道就银装素裹了,好像童话一样。 “洁努加得,在欢迎冰雪之地来的娇客呢。”她望着自己俊美依旧的丈夫,调笑着说。 “我睡一觉,到家了唤我。”她舒舒服服枕在他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真暖和啊,尤其衬着窗外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