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风云》 江充巫蛊案(司马大将军提供) 巫蛊之祸 公孙敬声为人骄奢不奉法,擅自动用军费1900万钱,事败后被捕下狱。时值武帝下诏通缉阳陵大侠(此大侠非彼大侠,是汉代的黑社会)朱安世,公孙贺为赎儿子之罪,请求皇帝让他追捕,武帝允诺。公孙贺历经艰辛,将朱安世捕获移送朝廷,其子之罪将以赦免。孰料朱安世怀恨在心,笑曰:“丞相祸及宗矣。南山之行不足受我辞,斜谷之木不足为我械。”[丞相把祸事引到自己家族里了,我是个罪恶极多,书写不尽的人,(也不在乎多一条诬陷之罪)]于是他在狱中上书朝廷,揭露公孙敬声与武帝女儿阳石公主私通,且在皇帝专用驰道上埋藏木人以诅咒皇帝等事件。于是公孙贺父子死狱中,满门抄斩。 武帝命宠臣江充为使者治巫蛊,江充与太子刘据有隙,遂陷害太子,江充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他与案道侯韩说、宦官苏文等四人,到处掘木头人,并且还用烧红了的铁器钳人、烙人,强迫人们招供。不管是谁,只要被江充扣上“诅咒皇帝”的罪名,就不能活命。没过多少日子,他就诛杀了好几万人。 在这场惨案中,丞相公孙贺一家,还有阳石公主、诸邑公主,长平侯卫伉都被汉武帝斩杀了。江充见汉武帝居然可以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毒手,就更加放心大胆地干起来。他让巫师对汉武帝说:“皇宫里有人诅咒皇上,蛊气很重,若不把那些木头人挖出来,皇上的病就好不了。” 于是,汉武帝就委派江充带着一大批人到皇宫里来掘桐木人。他们先从跟汉武帝疏远的后宫开始,一直搜查到卫皇后和太子刘据的住室,屋里屋外都给掘遍了,都没找到一块木头。 为了陷害太子刘据,江充趁别人不注意,把事先准备好的桐木人拿出来,大肆宣扬说:“在太子宫里挖掘出来的桐木人最多,还现了太子书写的帛书,上面写着诅咒皇上的话。我们应该马上奏明皇上,办他的死罪。”此时汉武帝在甘泉宫养病,不在长安。 太子刘据召问少傅石德,身为太子师傅的石德惧怕自己受诛连,说:“丞相公孙贺一家、两位公主、长平侯卫伉都因为巫蛊死了,现在在太子的宫里挖出桐木人,我们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皇后和我们派去的人都被拦住不报,现在根本见不到皇上,甚至连皇上在不在了都不知道,奸臣做出这些事,难道太子忘了秦朝的太子扶苏是怎么死的吗?”建议太子越权行事,拘捕江充等人及追查他们的阴谋,太子在情急下同意石德所言。 征和二年(前91年)七月壬午,太子派人假冒使者收捕江充等人。江充助手韩说怀疑使者身份,不肯受诏,被来人杀了。太子派人禀告皇后,又分武器给侍卫。太子向百官宣布江充谋反,把江充杀了。当时江充另一助手苏文逃到武帝处,向武帝控诉太子,武帝开始并不相信此说,派使者召太子,但使者不敢到太子那里,回报武帝说“太子反已成,欲斩臣,臣逃归。”武帝大怒,下令丞相刘屈髦率兵平乱。太子纠集了数万人,与丞相军激战五日,死者数万人。长安城有流言说太子谋反,最终,太子势孤力弱而兵败,唯有逃离长安。汉武帝诏遣宗正刘长乐、执金吾刘敢奉策收皇后玺绶,卫子夫选择了自杀。太子宾客多人亦被捕杀。 守门官田仁放太子逃出长安,太子逃到湖县(今河南灵宝西)一户贫家,户主常卖屦以维持太子生活所需。不久,新安(今河南渑池东)县令李寿知道了太子的下落,就带领人马来捉拿他。刘据无处逃跑,只好在门上拴了一条绳子,上吊死了。他的两个儿子和那一家的主人,也被李寿手下的张富昌等人杀死了。 太子有三子一女,其中留名的是史皇孙刘进(即刘询之父部因巫蛊之乱而遇害,只留下一位孙子刘询,又称刘病已,后为汉宣帝。 田千秋等人上书讼太子冤说:“子弄父兵,罪当答;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当何罢哉!臣尝梦见一白头翁教臣言。” 后来,汉武帝派人调查,才知道卫皇后和太子刘据从来没有埋过木头人,这一切都是江充苏文等人搞的鬼。在这场祸乱中,他死了一个太子和两个孙子,又悲伤又后悔。于是,他就下令灭了江充的宗族,宦官苏文被活活烧死,其他参与此事的大臣也都被处死。 最后,汉武帝越想越难过,就派人在湖县修建了一座宫殿,叫作“思子宫”,又造了一座高台,叫作“归来望思之台”,借以寄托他对太子刘据和那两个孙子的思念。 第001章 引子:名将的预言 汉武帝元封五年(公元前106年),长安,卫府。 大将军卫青面容消瘦,躺在榻上,淡黄的面色在晃动的油灯下看起来格外的灰败,闲居十四年,他当年纵横漠北的豪气已经被消磨一尽。长公主跪坐在榻边,紧紧拉着卫青的手,双目含泪,泣不成声,脸上的胭脂被冲出两道沟来,糊成一片,她却浑然不觉,两只眼睛只是怔怔的盯着奄奄一息的卫青,片刻也舍不得移开。 卫青无神的目光从站在榻前的四个儿子身上慢慢掠过。 长子卫伉低着头,悲伤无比。卫青暗自叹了一声,此子性格最象自己,但心思却比自己要大得多,他从小就被封了侯,生长在富贵之中,再也不可能有自己那种谨慎的心境。自从上次失侯之后,在家呆了几年,性格越阴沉,他虽然不说,可是他心里的愤懑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但愿自己一死,他继承了自己的侯位之后,不会再惹出什么事端。 次子卫不疑,三子卫登,还是未成年的孩子,但他们的性格也都比较柔弱,不是那种惹事生非的人,估计也不会主动去闯祸。卫青在放心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失望,这三个儿子都太老实了,卫家想在他们的手里重新兴旺起来,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卫青无声的叹了口气,难道卫家命中就只有这几十年的富贵吗? 他的眼光,掠过了长公主**的肩膀,看向了紧紧抓着长公主衣摆的四子卫风。卫风瞪着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卫青,眼中是一丝好奇,却又带着说不清的关切。他和三个兄长不同,他的眼里,没有一滴泪水,纯真的眼神里,只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倔强。 卫青眼前一亮,脸上忽然闪现出一种异样的神彩,他握了握垂泣的长公主的手,唤了一声:“公主----” “夫君----”长公主擦了擦眼泪,极力想笑一声来安慰丈夫,可是她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刚刚擦掉,又流了出来。 “你们出去。”卫青看着卫伉说道。 卫伉抬起头,疑惑的看了看父亲,忽然看到父亲眼中那一股有些怪异的神彩,心中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拉着三个弟弟出门。卫不疑和卫登乖乖的走了,卫风却瞪了他一眼,伸手拨开了他的手,死死的抓住长公主的衣摆不放。卫伉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卫青,这个弟弟与另两个不一样,不是因为他是长公主生的,而是从小就与众不同,虽然也是父亲的儿子,性格和他们三个没有哪怕一点相似的地方,也从来不把他这个长兄放在眼里,现在又不愿意跟他出去。 “让风儿留下。”卫青沙哑着嗓子,轻声说道。 “喏。”卫伉应了一声,低着头出去了,顺手关上了房门。卫不疑和卫登站在台阶下,他们看着卫伉,卫登怀疑的看了看房门,轻声说道:“兄长,父亲为什么把我们赶出来?” “就是,我看父亲快不行了,这个时候有什么事应该跟你这个长子交待才是,为什么要把我们一起赶出来。”卫不疑嘟着嘴,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胡说。”卫伉撩起衣摆,坐在台阶上,不快的斥了一声:“父亲没事的,你们不要乱说话。”他说着,眼泪却禁不住的流了出来。他连忙低下了头,不想让弟弟们看见自己此时心里那种抑制不住的软弱和惊惶。他也知道,父亲只怕是真的不行了,现在把他们赶出来,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显然和小弟卫风有关。难道?卫伉忽然想起一件事,父亲不会是要把他的侯爵由小弟继承吧? 卫伉直起了身子,想了想,然后又慢慢的放松了身子。给他就给他吧,他是长公主的儿子,是陛下的亲外甥,由他来做卫家的家主,或许比自己更合适,至少不会象自己兄弟三人那样随便找点理由,就把爵位给免了。不过,应该不至于吧,他才五岁啊,父亲会这么做? 房内,卫青握着长公主的手,咧着嘴角,无声的笑了笑:“公主,青一介骑奴,先得陛下器重,后得公主屈就,青何其幸哉。” “夫君----”长公主摩挲着卫青的手,泪如泉涌。她先后嫁过三个丈夫,第一个丈夫曹寿得了恶疾之后,她又嫁给了汝阴侯夏侯颇,没想到夏侯颇嫌弃她年长色衰,居然与其父婢女相通,随后畏罪自杀,连带着害死了她的儿子曹襄。后来,她又嫁给了卫青这个当年随侍在她身边的骑奴。虽说卫青曾经是她的骑奴,但他们成亲的时候,卫青已经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有足够的资格和她平起平坐。可是卫青一直对她很好,温柔中透着恭敬,一如在她的府中做骑奴的时候。让她经受了两次失败的婚姻之后,重新享受到了一个女人所能享受的最大幸福。老天有眼,让她以年近半百的高龄又为卫青生了风儿,有了卫青和风儿,她觉得自己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就是大汉国最幸福的公主,想想大汉立国近百年,有哪个公主能如此幸运呢? 可是好日子总是太快,风儿才五岁,卫青却要离自己而去了,他才五十岁啊,正当壮年,怎么会……都是皇帝弟弟把他这个大将军闷在家里,足足闷了十四年,终于闷出病来了。 “公主,你别伤心了,五十不为夭,青以一骑奴而能贵极人臣,以公主为妻,了无遗憾。”卫青的脸上神采奕奕,他用力握紧了公主的手。长公主见他精神不错,心中一喜,随即又明白过来,顿时头皮一麻,浑身冰凉。她知道隔卫青的时间不多了,这个时候他一定有要紧的话要说,连忙强抑住悲痛,擦干了眼泪,凑近了身子说道:“夫君,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妾身听着呢。” 卫青淡然一笑,充满柔情的看着长公主,这个女人是他事业的起点,又是他生命的终点,当初做骑奴的时候,只觉得她美艳万方,高不可攀,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会成为自己的妻子。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啊,不过,当甘泉宫的那个钳徒说他会官至封侯的时候,他也不是根本不信,只当听个笑话吗。 “公主,青死后,伉儿当嗣,他从小富贵,没有经过什么苦。但这孩子心思很大,能力却不足,我担心……担心他迟早还要出事。”卫青喘着气说道。 “夫君……”长公主忍不住的又流出了泪。 “公主……”卫青用尽浑身力气,抬起手来,轻轻的抚去长公主的泪水,“你听我说。” “妾身听着呢。”长公主将卫青瘦得皮包骨的手捂在自己的脸上,连连点头。 “不过他就那么大本事,出事也有限,无非是失侯而已。”卫青淡淡的笑着,看了一眼平静得离奇的看着他的卫风,轻声说道:“我担心的是风儿。” “风儿?”长公主回头看了一眼卫风,倒是没注意卫风平静得有些不正常,他听到了卫青的这句话,似乎还有些好笑,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 “嗯。”卫青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风儿天资聪颖,记性极佳,又有天生神力,是个学武的好材料,按理说,将来我卫家如果还有希望,就托在他的身上。”他停下了喘了半天气,又担心的说道:“不过,此子从小就有怪病,一病就胡言乱语,说着不着调的话。我担心,如果惹出了事情,也将是……”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目光中透出一种恐惧来。 长公主连连点头,抽泣着安慰道:“夫君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他的。小孩子做噩梦,年纪大了,就会好些的。陛下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等后来成了年,就没有了。” 卫风生下来之后,一切正常,但是从两三岁开始,就有个怪病,一激动就昏迷不醒,胡言乱语,说些别人都听不懂的话,其中还有些是大逆不道的,醒来之后,他却又什么都记不得。但是他的天生神力,以及对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的那种天生傲气,让卫青觉得这儿子和自己相差太大。 “但愿如此。”卫青抽回手,吃力的把手伸向枕下,想要找什么东西。长公主连忙将手伸过去在枕下一摸,摸到了一卷软绵绵的东西。她抽出来一看,是一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帛书。 “等他再长几岁,把这卷书给他。”卫青眼中的神采急的淡去:“家里的兵书可以不看,这卷……一定……要看。” “妾身知道了,妾身知道了。”长公主大惊,她感觉到卫青的生命在以无法形容的度,离她而去。她大惊失色,扑上去惊声尖叫:“夫君----” 卫伉等人听到长公主的叫声,推开门冲了进来,扑到床前大声的叫着,只有卫风,松开了长公主的衣摆,还是静静的站着,只是两行晶莹的泪珠,无声的涌了出来。 卫青看了最后一眼长公主,从四个儿子的脸上慢慢的扫过,最后落在卫风的脸上,他似乎看到了卫风脸上那两行泪,露出了一丝微笑,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他的手,慢慢的从长公主手中滑落。 将星陨落! 第002章 调笑酒家胡 征和元年(b92)春正月下。 春寒料峭,新年的气氛还留着一丝尾巴,华阳街两边的东市、西市却已经热闹起来。九步宽的侧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着鲜亮衣衫的公子哥们顾盼自雄,到处找着熟悉的人,呼朋唤友,满面春风,得意非凡。而穿着短打,卷着袖子的工匠们扛着刚做出来的陶器,不停的吆喝着,小心的躲闪着眼睛只看着街道旁楼上窗户的公子哥,生怕不小心撞上去,触了霉头。 卫风早早换上了新做的春装,带着贴身家丁李维,晃晃悠悠的走在大街上,不时的停下来到旁边的店铺里看一眼。他没有什么实际的目标,就是闲得无聊上街闲逛逛,免得在家里总被老娘逼着读书。 “公子,挺热的,我们去喝酒吧。”李维皱了皱鼻子,咂吧着嘴。 卫风笑嘻嘻的看了他一眼:“又馋了?” “没有。”李维嘴里否认着,眼睛却四处乱看,一边随口说道:“我听说西域酒坊最近又新制了一种什么瓜片酒,香甜可口,据说好多贵妇人都喜欢喝呢,我们买一点回去给老夫人喝,她一定会夸公子你孝顺的。” “你少糊弄我,想喝酒就想喝酒,别拿老夫人来说事。”卫风抬脚踹在李维的**上,李维闪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笑着,连**上的脚印都没掸掉,就拽着卫风向前走去。 西域酒坊就在华阳街的中段偏南一些,离中间的亭不远。这间酒坊是西域胡人开的,自从博望侯通西域以来,不少胡人来了长安,他们带来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事,吸引了长安有钱人的眼光。西域酒坊的酒与大汉的酒不一样,还有很多西域独有的下酒点心,在长安城独树一帜,生意火爆,沿待的两层楼每天都坐得满满的,很少有空座。 西域酒坊的生意好,酒好是一方面,点心独特也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西域酒坊的招待与众不同。 西域酒坊的招待是个胡女,名叫媚姬,年方十六,长得金碧眼,深目高鼻,容貌俊俏,因为身材丰腴,所以卫风给她起了个外号,媚猪儿。 眼下,这个与众不同的胡家女正挽着袖子,露出丰腴洁白的两截手臂,手脚麻利的从酒瓮里倒出一壶酒,脚步轻盈的向楼上走去,长长的裙摆拂动,象一只快乐的蝴蝶。 “猪儿,我家公子来了,还有座吗?”李维大摇大摆的走到门口,嬉皮笑脸的伏在门口长长的柜台上,向媚姬打了个招呼。媚姬脸色一寒,瞪了李维一眼,随即嘴角含笑的向他身后的卫风看去。 酒楼里的熟人不少,卫风刚一踏进门,就有不少人拱手作揖,招呼声不绝:“卫公子来啦----” “哟,四公子,这边坐!” “卫公子啊,今天又不用念书啦。” 卫风哈哈大笑,团团作了一揖:“诸位吃着喝着,一会儿卫风来和诸位畅谈。” “哈哈哈……公子忙着,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要不啊,媚猪儿生气了,下次来没得座啊。” 笑声四起。 长安城里有点头面的都知道,这个眼高于顶的媚猪儿眼里只有卫家四公子,这都眼巴巴的等了快两年了,卫家四公子虽然见了面免不了要沾些便宜,却一直没有开口带他进门,甚至没有私下里会个面。都知道卫家四公子有点疯,可是这一点让人很不解,哪有送上门的肉不吃的,何况还是这样一块别有风味的胡肉。按说卫家虽然败了,早已不复当年一门五侯的威风,可是有长公主在那里镇着,招个胡女做妾,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有人都在说,卫四公子恐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也许有什么暗病之类的也说不清。 “公子----”媚姬俏脸含春,款款上前给卫风施了一礼:“楼上请,老位置。” “多谢。”卫风笑了笑,跟着媚姬上楼。媚姬走在他前面,纤细的腰肢比霸桥的柳条还软,挺翘的娇臀在卫风面前晃来晃去,象是逗引猎物的诱饵。卫风跟上前去贴着媚姬的脖项嗅了一口,伸出手指在媚姬的俏脸上刮了一下:“猪儿,今天又是用的什么胡香?和上次不一样啊。” “上次,上次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媚姬撅着嘴唇嗔道:“亏公子还能辨得出来与上次不一样呢。” “当然,我家公子是有名的闻香识美人。”李维跟上来笑着打趣道。 媚姬引着卫风进了雅间,跪在地上整理了一下,拿出一张色彩绚艳的新席垫在案前。她跪在地上的姿势看起来诱惑力十足,软软的腰肢塌着,浑圆的臀部越的翘挺,卫风顿时觉得嘴有些干,他咳嗽了一声,伸出手在媚姬娇臀上摸了一把:“妖精,不要挑逗公子,小心公子收拾了你。” “你有那胆吗?”媚姬眼光如水,扫了卫风一眼,散着浓烈的雌性荷尔蒙的年轻身体蹭了过来。 卫风捏了捏鼻子,把头闪到一边,挥了挥手:“快去给公子上酒,公子渴了。” 媚姬失望的看了他一眼,垂下了长长的睫毛,起身出去。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李维吸着口水,眼馋的看着媚姬的背影。 “你别傻了,这妖精的心大着呢。”卫风摇了摇头,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才现好象重新装修过了,就连身上的这张席都是特制的,与大汉用的蔺席不一样,这席是毛制成的,特别软,坐在上面特别舒服。 “管她呢,公子如果用了不满意,到时候赏给我就是了。”李维无所谓的说道:“我反正不在乎的。” “去你娘的。”卫风抬手给了李维一巴掌,笑着骂道:“你怎么象条了情的狗似的,看到女人就兴奋?总有一天你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李维尴尬的笑了,没再吱声。 没过一会儿,媚姬端着酒和点心上来了,她倚在卫风的身旁,翘起兰花指,倒了一杯酒,双手递到卫嘴边,卫风刚要去接,她却又闪开了,眼波一横,示意要喂给卫风。卫风嘻嘻笑了一声,伸手揽过媚姬的纤腰,凑过嘴去,就着媚姬的手抿了一口,细细的品了品,赞了一声:“好酒,果然入口绵甜,香气淡雅,怪不得这里的生意还是这么好的。” “那当然,我们这里又增加了三个新品种呢。”媚姬得意的笑着缩在卫风怀里,放下酒杯,伸出两只手指,捡起一料碧绿的小干果,撅起红艳艳的嘴唇,吹去了上面的梗,这才塞到卫风的嘴里,细腻的手指在卫风的嘴唇上停了片刻。 “香!”卫风哈哈大笑,又嗅在媚姬的脖颈处嗅了嗅:“香,果子香,酒香,人更香。” 媚姬咯咯的娇笑起来,丰满的身体在卫风的怀里扭来扭去,煞是撩人。李维口干舌燥,不敢再看,低下头端起酒一顿猛灌。卫风也不理他,两只手沾着便宜,嘴里喝一口酒,尝一个果子,美人美酒,美得不亦乐乎。但他调笑归调笑,沾便宜归沾便宜,不该说的不说,不该摸的地方,绝对不摸。 媚姬娇嗔的眼神里有些幽怨,怨恨卫风还在刻意的保持着理智,不过她也习惯了这个样子,能将这个四公子侍候得开开心心,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她相信,自己的付出总有一天会得到想要的回报。 正喝得开心,旁边的雅间忽然传出一声巨响,象是一只大锤砸到了案上一般,杯盘噼哩啪啦的掉了一地,接着听到一声中气中足的爆喝,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欺人太甚,以为老子没钱吗?我要的酒半天也不送来,却在那里陪着什么死公子活公子的打情骂俏,白昼宣淫!” 第003章 京师大侠朱安世 媚姬吓得一抖,却见卫风主仆俩眼毛一挑,相互看了一眼,却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她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却见李维挺身而起,转过脸去吼了一声:“哪来的畜生,在这里扰人清静,讨打么?” “不知死活的狗奴才。”隔壁不屑的哼了一声:“小心老子敲碎你的狗牙。” 李维大怒,拔腿出了雅间门,媚姬还没回过神来,隔壁已经响起了一阵拳脚声。片刻之后,只听到一声闷响,紧跟着李维一声惨叫:“畜生,敢伤你老子。” “啪啪”两声响,李维的骂声突然变得含糊不清。 卫风脸色一紧,他推开了媚姬,大步出了门。外面已经围上了不少看热闹的,一个个表情丰富的看着李维。李维脸颊肿了,五条指印很是分明,嘴角流着血,被一柄长剑挑着下巴抵在墙上,仅凭着两只脚尖站在地上,神情极是狼狈,右手腕鲜血长流,看样子中了一剑,他的长剑却对手倒持在手里。 这是一个中等身材,虽然不很壮硕,但分明很灵巧的人,他用手中长剑挑着李维下巴,眼睛却看着刚从雅间里冲出来的卫风,嘴角挑着一丝讥讽的笑,从卫风的脸上一掠而过,看了一眼跟在后面出来的媚姬,笑了一声:“怪不得这么嚣张,原来是卫家四公子,我说这胡女怎么被迷得颠三倒四的,连我的酒都忘了上呢,果然长得一副好皮囊。” “你上次的酒钱还没给呢。”媚姬小脸白,却强着声驳道。 “我朱安世是喝酒不给钱的人吗?”那人撇了撇嘴,不屑的骂道:“分明是你春心动了,眼里只有这个粉面郎,却忘了招待客人,还敢嘴硬。你们掌柜的呢,把他叫出来,让我看看这西域酒坊是如何待客的。” “哈,原来是京师大侠啊。”旁边的人群里爆出一声惊呼,紧跟着有人笑道:“你连京师大侠都不认识?这么大惊小怪的。” 卫风盯着朱安世的手看了半天,心头感到一阵寒意。李维的身手在卫家家丁里面是数一数二的,就是整个长安城,也是数得上号的。没想到两三招之间就被这个朱安世刺伤的手腕,看样子受伤不清,也不知道有没有废掉,总之是吃了大亏了。他盯着朱安世的手看了好半天,现此人的手稳得出奇,这半天时间,竟是连抖都没有抖一下,锋利的剑尖一直不离李维的咽喉。李维仅凭两只脚尖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两条腿开始颤。 朱安世,阳陵人,长安城里最有名的游侠,号称京师大侠,身手了得。卫风对这个名字很熟,却没有亲眼见过这个人。他的兄长卫伉也常和游侠来往,对这个人颇多推崇,卫风也一直想见见他,只是长公主管着,不让他和这些人交往,故而一直没有见过。却没有想到,今天却是在这个场合下见了面,而且他的从小玩伴李维被人这么顶着,可谓是丢人丢到家了。 卫风不用看都知道,旁边很多人的脸色肯定是幸灾乐祸的。 “朱大侠……”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西域人分开人群冲了进来,他就是西域酒坊的老板休莫霸。他走到朱安世的面前连连拱手,堆着笑连声陪罪:“不知朱大侠光临,有失远迎,休莫霸在此给大侠陪罪,小女不会说话,还请大侠不要计较。大侠请里面座,今天的酒,我休莫霸请了。” 休莫霸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叫人上酒。朱安世看看阴着脸一直没有动的卫风,不屑的笑了一声,手腕一抖,长剑归鞘,随手将李维的长剑扔在地上。李维长出一口气,倚着墙坐在了地上,捂着手腕查看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将长剑捡起归鞘。 朱安世笑了一声:“既然休莫霸掌柜说情,朱安世就给你个面子,不与这等狗仗人势的东西计较。” 休莫霸脸色有些紧张,他偷偷看了卫风一眼,连忙将朱安世往里让,看着被朱安世打成两截的漆木案和遍地都是的洒渍,他暗自叫苦,却又不敢多说,只得安排人进去收拾。朱安世是京师大侠,他惹不起,而卫风也是个不吃亏的主,他也惹不起,赶紧趁着卫风还没有飚,先把事情处理了最好。 没想到他还是慢了一步,卫风见李维看了手腕之后没有大叫,知道他只是受了轻伤,这才放了心。不过这个亏他却咽不下去,旁边这么多人看着呢,如果让朱安世就这么走了,他卫风以后还怎么在长安城混? “慢着。”卫风抬起手,语气很平淡的叫道。 旁边围观的看客本来见卫风一直没有说话,以为他被朱安世给镇住了,今天要认怂,这个热闹看不起来了。见朱安世被休莫霸劝进雅间,都有些失望的要走,没想到一直没吭声的卫风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又来了精神。 朱安世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门,听到卫风这句话,又缩了回来。他拨开叫苦不迭的休莫霸,回头打量了一下卫风,咧嘴笑道:“怎么?卫四公子有何见教?” “不敢。”卫风撇了撇嘴,拱了拱手:“多谢朱大侠手下留情,没有伤了我的家人要害。” 朱安世看着卫风,不免有些好奇,卫风这句话说得很客气,但是语气里却听不出一点客气的味道,而且看他那个神情,似乎还有话要话。他顿时来了兴趣,回过身,将长剑抱在怀中,仰起下巴,用鼻孔看着卫风:“好说,举手之劳,无须客气。” “嘿嘿。”卫风冷笑了一声,卷起了袖子:“李维虽然粗鲁,却是我的家丁,要教训,也轮不到你朱安世。听说朱大侠剑术惊人,卫风斗胆,向朱大侠请教请教。” 李维一听立刻慌了,他凑到卫风面前,低声说道:“公子不可,此人剑术奇快,李维输得心服口服,等李维练好剑术再来讨回面子,公子尊贵,不值得为我出头。”他这么说,当然是给卫风面子,其实他心里有数,卫风除了力气比较大之外,剑术并不比他高多少。而朱安世的剑术要比他高出不止一个层次,卫风根本不是对手,上去就怕讨不回面子,反而会输得更难看。 “闪开。”卫风拨开李维,向前跨了一步,向朱安世招了招手:“来吧。” 朱安世皱起了眉头:“你的剑呢?” “我不用剑,就用这两只拳头。”卫风晃了晃拳头,轻松的一笑。 “哇----”旁边的人群里响起一片惊呼。居然有人要赤手空拳对付以剑术知名的京师大侠朱安世,这个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这个卫四公子倒是从小就有疯病,不过听说这几年已经不犯了,没想到现在又犯了,看来这疯病还没好利索,时不时的还会犯一次。 朱安世沉下了脸,他纵横天下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狂傲的,居然敢赤手空拳向自己挑战。他推开快要哭出来的休莫霸,向前跨了一步,右手张开五指,搭上了剑柄,却又犹豫了。眼前这个嚣张之极的年轻人可不是什么游侠,也不是什么李维那样的家丁,他是卫府的公子。卫府虽然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风光,大将军大司马卫青也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可是这个年轻人的母亲是长公主,他的亲舅舅可就当今天陛下,他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真要伤了他,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更何况,自己如何用剑,就算胜了,也会被人讥笑。一个成名多年的京师大侠,居然用剑对付一个赤手空着拳的少年,岂止是胜之不武,简直是不要脸。卫风丢得起这个人,他朱安世丢不起。 朱安世松开了手指,将长剑塞到休莫霸的怀里,傲然一笑:“既然如此,我就空手来指教一下公子。”说着,双腿一前一后微微弯曲,降下了身体重心,双臂张开,摆好了摔角的姿势。 卫风笑了,笑得很阴险,很得意。 第004章 乱拳打死老师傅 卫风看到朱安世用剑抵着李维的咽喉,以及李维手腕上的伤时,他就知道,自己如果用剑,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朱安世的对手。与其如此,不如不用剑,朱安世是有名的大侠,想来他不至于自降身份,用剑来对付他这一对拳头。且不说他会怕伤着自己,就凭他的面子,他也不能这么做。因此朱安世的举动完全在卫风意料之中,看到朱安世摆好的架势,卫风暴喝了一声:“看打!”人已经和身撞了过来。 朱安世不屑的一笑,这种最低级的打架手段他见得多了,根本不用多想,左手抓住卫风的左臂用力往外一拨,右手疾伸抓向卫风的腰带,就要将他举起来摔个大跟头。他的度不可谓不快,他的出手不可谓不准,但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卫风的手臂虽然被朱安世抓住了,却没有被他拨动,相反,他的左手臂象是一根铁棍一样,带着风声横扫了过来,撞得朱安世的手掌生疼。朱安世大惊,连忙低头闪过,顺势竖起了左臂,准备格挡随后打过来的卫风右拳。听得头顶的风声过去,他刚要抬起头,却觉得左手臂一麻,一股大力撞来,卫风的右拳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力将他的左臂砸在了他的脸上,强大的冲击力撞得朱安世立足不稳,连退三步。 本来万无一失的应招在卫风惊人的蛮力面前,全变成的泡影,不堪一击。 朱安世措手不及,脸一下子变得火辣辣的,疼倒是其次,主要是太丢人了----他朱安世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一个亏。他勃然大怒,紧跟着又迎了上去,右手疾出,一拳轰在了胸腹大开的卫风胸口,打得卫风倒退一步,跟着踏步上前,左拳击向卫风的面门,收回的右拳再次出手,击向卫风的小腹。 卫风退了一步,随即站稳了脚步,看着朱安世双手齐出,又打了过来。他不管不顾,不招不架,也跟着双拳齐出,攻向朱安世,竟是一副拼命的架势。朱安世虽然吃惊,却来不及换招了,只得全力击了过来,同时长吸了一口气。 一声巨响,两人同时后退了三步。卫风只觉得胸口一疼,有些吸不上气来,他抬眼看了一眼朱安世,随即又扑了上去,还是那一招王八拳,两根手臂舞得象风车一样,没头没脸的向朱安世砸去。 朱安世暗暗叫苦,他和卫风互换了两拳,虽然同样打退了卫风,吃的亏却比卫风大。卫风的那两只拳头就象是铁打的,砸得他的胸口象是被疯牛撞了一样,不仅是疼,直接是麻了,胸口憋得难受,气息一滞,他本想换换气,可是卫风却不给他一点机会,而且好象根本不在乎他全力击出的两拳,跟着又象个疯子似的冲了过来。 朱安世来不及反应,只得举起双手架在头顶,跟着飞起右脚向前踹去。 又是一次两败俱伤。 卫风被朱安世一脚踹在腹部,立足不稳的向后退了两步,朱安世却被卫风横扫中右耳,打得他头昏眼花,两耳轰鸣,旁边的惊叫声、叫好声、拍掌声,刹时离他远去,眼前直冒金星,一时天旋地转。 卫风得势不饶人,两步一退,跟着又冲上来,劈头劈脸的一顿乱砸。朱安世被打得狼狈不堪,虽然间隙还能反击一两下,将卫风打退两步,可是卫风象是铁打的,刚退下去又冲了上来,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而他的拳头虽然没什么章法,却力量惊人,象是一柄大铁锤,一下一下一夯在他的手臂、肩膀上。不过十来下,他的双臂就没有知觉,软软的垂了下来。没有了双臂的保护,他的头脸就直接暴露在卫风的攻击之下,片刻之间就被打成了一个鼻青眼肿的猪头。 一着失手,满盘皆输,今天亏大了,什么面子都丢干净了。这是只能无助躲闪的朱安世脑海中掠过的唯一念头。 这个结果,不仅朱安世没想到,旁边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就连卫风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也没功夫想,只管抡拳向朱安世猛砸,直到把朱安世捶得瘫在地上为止。 京师大侠朱安世被人一顿乱拳打成猪头,这将是以后长安城里的游侠界里最津津乐道的故事。 休莫霸刚一愣神的功夫,就见朱安世被卫风打得瘫在地上,头破血流,吓得一激零,扔下怀里的剑就扑了过来,护在朱安世的面前,连忙作揖:“公子,公子,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公子,不能再打了。”李维也扑了过来,拉住了状若疯狂的卫风:“再打他就没命了。”说着,抬起腿就要踹朱安世一脚解解气,可是看朱安世头破血流的样子,又怕一脚踢死了他,犹豫了一下,换了个位置,照着朱安世的大腿狠狠来了一下。 朱安世根本就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只是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 媚姬也冲过来拉住卫风,不过她的脸上却是喜气洋洋,仿佛卫风是为她打架一样。她一眼瞟到东市令乔越带着几个士卒从惊呆的人群中挤了过来,连忙竖起指头指着坐在墙角里的朱安世骂道:“叫你喝酒不给钱还打人,活该!” “怎么回事?”乔越横眉竖眼的喝道。 卫风拦住了刚要恶人先告状的媚姬,朝乔越拱了拱手:“乔大人,一点小误会,就不麻烦你了。” “四公子啊。”乔越一看是卫风,连忙笑着还了个礼。卫风在东市打的架多了去了,和乔越是老相识,不过卫风打架归打架,却从不欺负那些穷苦人,相反倒是经常和那些人欺负穷苦人的贵公子打起来。所以在东市、西市里的名声倒也不坏,在长安城里的名声也是别具一格,乔越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之后,关系倒也不错。“怎么,被长公主闷得久了,个把月没来东市,一来就闹出这么大一事儿?” “好说好说,你忙着。”卫风说道,就把乔越往外推。 “没打死人吧?”乔越看了一眼坐在墙角里人事不知的朱安世,凑到前面看了看,见朱安世还在喘着粗气,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又看了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咦,这不是京师大侠朱安世吗?” “正是正是,一点小误会,不劳烦你了。”卫风拉着乔越就往外走,随即向李维使了个眼色,李维还没看到,媚姬却眼明手快的,推了一把休莫霸,从他怀中抢出一串钱,跟上来塞到乔越身边的一个士卒手里,媚笑着说道:“军爷拿去喝点酒吧。” 那个士卒掂了掂钱,随手揣入怀中,对着围观的人挥了挥手,竖起眼睛大声喝道:“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要不然就跟我们走。”大家看看架也打完了,鼎鼎大名的黑社会头子、京师大侠也被一顿王八拳打得瘫在地上,没有翻盘的机会了,顿时也没有了兴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纷纷散去。 “这……这可怎么办啊。”休莫霸急得团团转,朱安世可不是什么好人物,他是地地道道的恶人,根本惹不得的,今天却在自己的酒店里被卫风一顿乱拳打成了猪头,这个烂摊子可怎么解决?卫风可以一撒手就走,他这个西域酒店可走不到啊。 “阿翁,怕什么嘛,他确实欠我们钱来着。”媚姬撅着嘴,瞪了朱安世一眼,不服的说。 “欠我们钱也不能这么干,我们……”休莫霸本来准备说这人是十足的恶棍,可是一看朱安世还在哼哼,哪里敢说,万一被他听见了,自己岂不是更吃不了兜着走? “把他扶起来,给他洗洗脸。”卫风痛痛快快的打了一架,心情倍爽,拍拍休莫霸的肩膀:“公子我是打完就跑的人吗?你放心,我来摆平他,绝不给你惹祸。” “那当然好。”休莫霸感激的连连点头,他就等这一句呢:“公子义满长安,这东西九市哪个不知道公子仗义,体恤我们小人。小人就知道,公子是断不会让小人吃苦头的。” 卫风有些不耐烦的瞪了休莫霸一眼:“别废话了,赶快去收拾,公子我还没喝完呢。你再啰嗦,公子我现在拔腿就走,这个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吧。” 休莫霸一听,立刻闭紧了嘴巴,扭头就走。不大一会儿叫来了几个伙计,重新上了酒,又端来了水给朱安世洗洗干净,将他扶起坐在卫风面前,然后才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临走前拼命的冲着媚姬使眼色,那意思就是说,闺女啊,今天全靠你了,咱西域酒坊能不能继续开下去,就看这个卫四公子今天出不出力了,你有什么招就全用出来吧,如果能把自己一起送出去,那就更好了。 第005章 老子不是吓大的 先请假,长假八天,回乡下看老父老母,不能上网,估计是更新不了。 不过老庄保证,欠的债,总要还的。 感谢兄弟们的捧场,长假之后,开始力。 ------------------------------------ 朱安世被冷水一激,又被胆战心惊的侍女碰痛了伤口,“哎哟”叫了一声,被打裂的眼角**了两下,总算清醒过来了,他努力张开肿起来的眼皮,看了看对面正一手搂着媚姬,一手在案上打着节拍的卫风,咧着嘴角笑了一声,向后靠了靠,侍女连忙拿过一个凭几来,让他靠着。 “竖子,你有种。”朱安世冲着卫风挑了挑拇指:“老子一不小心中了你的道,今天算栽了。” 卫风瞟了他一眼,不屑的撇了撇嘴:“下面是不是该说,你等着,老子总有一天要找回来的?” 朱安世确实想这么说来着,可是卫风抢了他的台词,他一时倒不知道该如何接口了,愣在那里,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憋得他咳嗽起来。这一咳就收不住了,直咳得他上气不接下气,吐出一口血痰才算罢休。 今儿挨这顿莫明其妙的毒打,居然被打出内伤了。朱安世心情更不好了,他看向卫风的眼神锐利得几乎象他的剑,可惜剑鞘太厚了些,把眼神逼得过于薄弱,而且卫风也根本没看他,意料中的一场眼神较量,根本就没有生。 “我知道你们这些个大侠啊什么的很牛逼。”卫风端起酒杯,慢慢的品着:“不过呢,你也别吓唬我,老子也不是吓大的,你要是觉得今儿输得冤、不服气,还想要来报仇的话,老子等着你就是。我家住哪儿,就不用我告诉你了吧?” “鼎鼎大名的卫府,我朱安世还是知道的。”朱安世抬起了头,恨恨的说道。不用卫风说,他也不会白吃这顿打,不把面子找回来,他如何还能在长安立足?“等两天,我一定上门领教。” “你放心,我绝对满足你的愿意,来一次打一次,保证你浑身舒泰,大有受益。”卫风一点也不谦虚,那感觉就是一江湖前辈在指点一后生,当仁不让,牛皮哄哄。朱安世倒是被他给噎住了,他没想到卫风一点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大大咧咧的应承了下来。 “你现在一定是想,今天是没防备,所以吃了亏了,对不对?”卫风示意旁边的侍女推了一杯给朱安世,朱安世犹豫了一下,舔了舔肿起来的嘴唇,伸手想去拿酒杯,这才现自己两条胳膊根本一点力气也没有,又酸又麻,居然举不起来,他暗自叫苦。卫风看他扭动着身子,努力的想动动手臂的样子,不禁笑了,示意旁边的侍女将酒喂给朱安世,接着继续教训他:“所以你不服。不服没关系,我反正又不离开长安,你随时来找我就是了。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要来找我,就算是再输十次,我还敬你是个汉子,你要是不敢来找我,却去寻别人----比如这西域酒坊的晦气,那我可就看不起你了。” 朱安世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心里想的却是,老子今天是没想到你竖子这么大蛮力才吃的亏,你以为下次还能这样痛快啊。我呸!到时不打得你娘都认不出来,我就不是京师大侠朱安世。 “我啊,最看不起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侠,正事不干,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暗杀、绑架、收债、欺负百姓,你们就知道欺负老实人,有个屁用啊?”卫风掰着手指头,越说声音越大,眼珠子瞪得比牛眼还大,唾沫都快喷到朱安世脸上了:“这***也配叫大侠?什么叫大侠?侠者,义字当先,为国为民。你们呢,你们是祸国殃民,就这样的货色也配叫大侠?我呸!” “为国为民?”朱安世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竖子还真会胡说八道。他撇撇嘴不屑的笑了:“你装什么圣人啊,你卫四公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不错。”卫风点点头,从媚姬手指叨过一只果子呱唧呱唧的嚼着:“我卫风也不配,可是我卫风没象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侠专挑软杮子捏,尽欺负老实人。就凭这一点,老子就比你强,至少象你这种喝霸王酒的事情,老子从来没干过,没钱不丢人,可你充什么大爷?” 朱安世一滞,卫风说得虽然夸张,可是大致没错,他们这些人基本上也就干的这些事,至于霸王酒,他也是喝惯了的,不过平时没人敢吱声,为了能安生做生意,还特地来请他们去喝霸王酒。他一直觉得这是自己的威名所致,没想到今天被媚姬当众羞辱了,还被卫风这么一个破落户子弟当成穷鬼,实在是太丢人了。他恨恨的说道:“你放心,老子有钱,今天就把这帐给付……”他话说到一半,却停住了,因为他突然现自己腰里的荷包不见了,顿时大吃一惊,一股冷汗沁了出来。他不顾双臂酸痛无力,连忙将浑身上下摸了一遍,还是没有现,这时才后悔莫迭,今天挨顿打已经算倒霉了,可是跟荷包丢了相比,岂直是不值一提,荷包里面的东西一旦泄露出去,那事情可就大了。 “忘了带钱了?”卫风见朱安世神色尴尬,以为他没钱还要面子,又讥讽了一句。 “我……”朱安世哪有心思跟他斗嘴,连忙爬起来到外面去找。地上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荷包。 “快把你们掌柜叫来。”朱安世真的急了,冲着侍女大声的吼叫起来。 休莫霸急急忙忙的来了,朱安世用尽力气,抬起手臂抓住休莫霸的衣领,声嘶力竭的吼着:“把你们刚才在这儿打扫的人全叫来,我的荷包不见了。” 休莫霸不敢耽搁,立刻把刚才在这儿清理的奴仆全叫了过来,让他们一排排的站好。朱安世心急如焚的问了一遍,那些奴仆全都连连摇头,甚至把朱安世带到倒垃圾的地方去看了一下,根本没有朱安世说的什么荷包。 朱安世快要疯了。 媚姬见朱安世咬牙切齿,双目赤红的模样,轻声嘀咕了一句:“没钱就没钱,装什么荷包没了,还想赖着我们酒坊不成?” “你说什么?”朱安世大吼一声:“我是赖人的人吗?” 媚姬没敢接话,可是她看向朱安世怯怯的目光里,却如实的表达了她的看法:你就是! 朱安世又气又急,七窍生烟,荷包里的东西暂且不说,偏偏现在身上一个五铢钱也没有,酒帐虽小,他却付不起,当然了,他就算不给钱,休莫霸也不敢要,可是住店怎么办?长安干什么不要花钱?自已被打成这样,去买点药总要花钱吧?难道让自己这样子去睡大街? 卫风看着朱安世表演了半天,扑哧一声笑了,从腰包里拽出一只荷包,啪的一声扔在案上:“好了,就算你的荷包丢在西域酒坊了,我赔你就是了,不就是几个钱吗,别搞得死了亲娘似的。”他伸出手指弹了弹:“数数,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拿点给你。” 朱安世很恼火,他本想把卫风的荷包砸到卫风脸上去,可是一想自己确实缺钱花,这么做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他难堪的打开了荷包,里面是一把零散的五铢钱,还有一块完整的麟趾金。一块麟趾金重一斤,按当下的市值来算将近一万枚五铢钱,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卫风出手也够大方的。 朱安世皱了皱眉头,他要办的事太大了,这些钱虽然不少,可是还不够用。 卫风犹豫了一下,卫家现在不比以前,一万钱也不是小数目,他这些钱可是他全部的零花钱,这块麟趾金还是跟老娘求了半天才拿到的,没想到朱安世的胃口还真不小,居然还嫌不够,可是他也没有了,要是回到再拿,恐惧老娘长公主又要问东问西,更是麻烦。他想了想,对媚姬低语了几句。媚姬会意,起身去找休莫霸。休莫霸一听卫风拿钱给朱安世,以为是拿钱买平安,提了半天的心立刻放下了----只要钱能摆平,那都是好事----连忙拿着十万钱交给媚姬。 朱安世收下了钱,又休息了好一阵,等双臂恢复了点知觉之后,这才将沉甸甸的一大包钱挂在腰上,勉强冲着卫风拱了拱手:“卫公子,今日别过,这些钱我会还给你,这顿打,我也一定如数奉还。” “那就说定了。”卫风起身回礼,又加了一句:“你可一定要来,象你这么经打的对手,可不容易找。” 朱安世胸口一闷,差点再吐一口血,他瞪了卫风一眼,恶狠狠的咬着牙,转身就走。 休莫霸看着朱安世踉踉跄跄的出了门,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想了想,又从柜台里拿出一包钱,亲自捧着来到卫风的雅间前,正听到媚姬清甜的声音问道:“公子,什么叫‘义字当先,为国为民’啊?” “我说了吗?”卫风莫名其妙的问道:“什么时候?” “刚刚。”媚姬和李维同时叫了起来。 “是吗?”卫风见他们很郑重的样子,他拍了拍脑袋,想了一会儿说:“我从书上看来的。”接着又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媚姬,转过头对李维说道:“我没说什么别的吧?” 李维明白卫风的心思,连忙肯定的说:“没有。” 卫风长出一口气,拍着胸口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媚姬恼怒的瞪了一眼李维,红着眼睛起身就走,迎面和刚进门的休莫霸撞在一起,“嘭”的一声弹了回来。休莫霸手中的钱撒了一地,其中一块金子骨辘辘滚到了卫风面前,打了个转停了下来,闪闪光。 第006章 公孙三娘 今天运气不错,居然能找个地方偷空上个网,赶紧更一章。 ---------------------------- 卫风白喝了一顿酒,顺带吃了一顿西域豆腐,揍了一个京师大侠,然后揣着升值一倍的荷包,哼着小曲出了西域酒坊,李维挎了一手的东西,捧着受伤的手腕子,却乐得眉开眼笑,因为休莫霸掌柜的也送了他一点小钱,够他去买点东西去勾搭府里的侍女、丫头。 “公子,我们去粉市吧。”李维颠着小步,讨好的说道:“你不是说要替老夫人买点上好的胭脂的吗?” “你这样还能拿东西吗?”卫风回过头来,看着李维笑了笑。李维的右手腕受了伤,休莫霸送的瓜片酒和果子全挎在左臂上,摇摇晃晃的也够累了。李维苦笑了一声,随即又得意的说道:“没事,再多点我都吃得消。” 卫风从他手上拿过那只装了五斤酒的酒坛,轻松得象是拿得一只果子,他看着李维摇了摇头:“你又受伤了,明天出来得把田默带着了,要不然我还得侍候你。” 他拿走了最重的酒坛,李维顿时如释重负,咧着嘴直乐:“那个闷子出来也没用,他除了替公子整理整理笔墨,代做一点功课之外,也干不了什么活。” 田默是卫风的书僮,性格有些内向,不怎么喜欢说话,只喜欢看书,卫风的书房里书很多,他看得倒比卫风还多,特别是卫风不喜欢看的儒家经典,他看得津津有味,所以卫风有些不愿做的功课就由他代劳了。他居然给自己取了一个字,叫无言,李维总是拿这件事笑话他,一个书僮,起什么字啊,以为读了两天书就成才子了? 卫风虽然不象李维那样看不惯田默,倒也没有太反感,在他看来,自己的老爹卫青还是个骑奴呢,不是照样有字,后来还成了大将军?英雄不怕出身低,只要自己有本事,将来总有出头人地的时候。田默虽然好读书,却不是个书呆子,他的身手还是不错的,只是不象自己和李维这样好生事罢了。将来有机会,还是让他出去做个小吏,不能耽误了他的前途。现在陛下舅舅喜欢儒生,读儒家经典的人机会更多,说不定田默将来能混个一官半职的。 主仆两人说笑着,晃晃悠悠的去了粉市。粉市就在酒市南面,说是粉市,其实卖的东西不仅仅是脂粉,与女人有关的一切东西,这里都有卖的,当然这里的女人也特别多。大汉朝的风气很开放,女人出门很正常,粉市更是女人最多的地方,所以这里也是李维这样的登徒子最喜欢去的地方。远远的,一闻到那里的脂粉香,李维就兴奋起来,几乎忘了受伤颇重的手腕。象头情的雄鹿似的,在女人堆里钻来钻去,惹得骂声一片,他却自得其乐,不时的抽着鼻子,分别着各种脂粉香。 卫风打架不怕,揩油吃豆腐也是常事,但象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钻在女人堆里的事,却有种本能的拒绝,他看着李维的兴奋样,脸红得象块布,浑似耍流氓被女人骂的是他自己。他下意识的和李维分开了一段距离,生怕别人认出来他们是一起的。 “公子快点,前面就到谢馥春了。”李维一点没有自觉性,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引得旁边的男人女人纷纷侧目,对这位一点素质也没有的家伙表示鄙视。 谢馥春是长安粉市最有名的胭脂店,他们家卖的货都是上等货,胭脂的颜色最纯正,而且不易脱色,香味淡而不烈,深受长安城的贵妇人喜爱。不过他们家最有名的不是胭脂,而是粉。他们家的粉状如鸭蛋,粉质也象煮熟的蛋白一样细腻,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敷在脸上有种柔和的光泽,不象其他的粉那样呆涩。当然了,这种粉也相当贵,一金一饼,而且每日仅供二三十枚,是种供不应求的好东西。然而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值钱,越是受人追捧,所以谢馥春顺理成章的成了贵妇人最多的地方,当然了,登徒子也就多了。 卫风到谢馥春门口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谢家胭脂店里全是人,而且大部分是女人,年轻的,年老的,漂亮的,难看的,全有。要想在里面站住脚,就得和那些女人挤在一起,这对卫风来说,实在不是个容易做到的。假如旁边是个年轻的美女也就罢了,万一是又老又丑的怎么办?象自己这么玉树临风、帅气十足的公子哥岂不是要被人倒沾了便宜? 卫风还在犹豫,李维却象只兔子一样窜了进去,手里拎着果子包,故意往人多的地方挤去,里面莺声燕语之中,立刻响起了一阵惊叫声,随即是一片鄙夷的斥责声。 丢人啊,要是带田默出来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卫风惭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地缝是不常见的,所以他只能找了个墙角,窝了起来,等李维买完了粉出来。 李维在女人堆里闻香正开心,轻易哪舍得出来。卫风百无聊赖的用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玩,又捡起一个石子,在地上画些自己都看不懂的图案,消磨时光。等了半天李维也没出来,他有些急了,站起身来探头向里面看去。里面人头攒动,只能隐约看到李维被人包围在那里,乱糟糟的,好象跟人吵了起来。卫风一惊,连忙起身要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这个家伙不会是沾了哪个不能惹的女人便宜,被人家抓了现行吧?这家店出入的大户人家多了去了,随便出来一个都有可能是两千石的官儿,卫家现在不比以前,真要惹了事,他也罩不住。 卫风心里着急,步子跨得大了些,两步就跨到阶上,刚要进屋,迎面出来一个少女,躲闪不及,一头撞到了卫风的怀里。卫风吃了一惊,连忙停住了脚步,拱手陪礼:“对不住,对不住。” “这是哪来的不长眼睛的东西,敢撞我们家小姐?”少女还没有说话,她身旁边的一个丫环先瞪着眼睛吼了起来,声量高得堪比长安城里最有名的歌者李延年,就是声音拔得太高了点,有点破,炸得卫风隔膜直麻。 卫风一抬头,愣了一下,还没说话。那个丫环却惊叫起来:“小姐,这不是卫家公子吗?” 熟人! 那个长身玉立、粉面含羞的美貌少女是丞相公孙贺的三女儿,太仆公孙敬身的幺妹,公孙三娘,还没生的时候就被指腹为婚成了卫风的未婚妻。旁边那个长得虽然不错,但是眉眼略微粗了些的丫环是她的贴身侍女,名叫小鱼儿,别看她名字叫得好听,可是人泼辣得很,和公孙三娘温和的脾气大相径庭,卫风都不知道公孙三娘怎么会选这么一个侍女的,岂直是鲜花旁配了根荆棘条。 “三娘啊,你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卫风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说话都有些不着调,尴尬的摸着后脑勺。公孙三娘的母亲是公孙贺的一个小妾,按大汉朝的规矩,认公孙贺的正妻也就是卫君孺为嫡母。卫君孺是大将军卫青和皇后卫子夫的长姊,也就是卫风的姑母,就是她起意把公孙三娘指给卫风做老婆的。公孙三娘比卫风小一岁,又有着指腹为婚的经历,小的时候经常和卫风一起玩,所以两人相当的熟悉。自从卫青去世之后,卫家大不如前,两人又年岁渐长,这才渐渐少了走动。卫风已经十九岁了,三娘也已经十八岁,照理说早就应该成婚了,不过卫家提了几次亲,却被丞相公孙贺找了些不着调的借口拖了下来。 说起来,卫风上一次见三娘还是五年前了。五年前,三娘已经是个小美人,那时还带着些许青涩,而现在站在卫风面前却是一个婷婷玉立、丰满标致的大美人,该瘦的地方瘦,该凸的地方凸,用大文豪宋玉的话说,是增之一分太高,减之一分太低,施朱则太红,施粉则太白。 卫风一时看得有些目眩神离,话都说不周全了。 “看什么呢?小心眼珠子不在自己身上了。”小鱼儿嗔道,手一抖,花手绢儿差点甩到卫风脸上。 “哦。”卫风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讪讪的笑了一声:“三娘,来买粉么?” 公孙三娘看向卫风的眼神里柔情似水,眉宇之间却有一丝哀怨,她拦住了小鱼儿,轻声笑了:“你快去看看吧,你那个家奴跟掌柜的耍横呢。” “是嘛?”卫风顺嘴答道,脚下却不动弹,看着公孙三娘呵呵的傻笑:“为了啥事?” 第007章 有人要抢我老婆? 长假休完,开始更新。 -------------------------------- “啥事?”小鱼儿瞪着眼睛,有些鄙夷的看了一眼屋里的李维:“他在女人堆里钻来钻去就算了,现在还要买粉,人家掌柜的都说卖完了,他还不走,赖在那里耍横。那么贵的粉哪是他买得起的,分明是赖着不走,闻点香气,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 “鱼儿!”公孙三娘生气了,面色一寒,娇喝了一声:“你越的没规矩了。” 小鱼儿见公孙三娘生气了,也怕了,她吐了一下舌头,低下头轻声嘀咕了一句:“我又没说错嘛!” “你们真是来买粉的?”三娘转过头看着卫风,换了一副笑容。 “是的。”卫风憨憨的点点头:“我想给阿母买一饼。” “原来是这样啊。”三娘蹙了蹙弯弯的黛眉,想了想道:“你们今天来得迟了些,已经确实没有了。这样吧,我买了两盒,匀一盒给你就是了。你把他叫出来,别让他在里面为难掌柜的了。” 说着,她伸出如玉的手指,捅了捅小鱼儿,小鱼儿不情不愿的从后面跟着的侍女拎着的包袱里取出一盒粉来,横了卫风一眼,塞进卫风手里。卫风怔怔的接了,片刻才想来给钱,连忙手忙脚乱的从腰里拽出荷包,从中拿出一块金子:“给你钱。” “算了吧,就算我孝敬舅母的。”公孙三娘笑着,推开卫风手,扫了一眼卫风手里的荷包,脸色却是一变,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了,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卫风,转身就走。小鱼儿眼尖,一把抢过荷包,大声问道:“你这是哪个女人送你的荷包?我家小姐送你的呢?” 卫风一惊,这才想起朱安世不仅拿走了他的钱,还拿走了他的荷包,他是荷包是公孙三娘亲手做的,而现在这个却是媚姬的,上面绣的图案有明显的西域风情,和原来那个一点也不象,一眼就能看出来。 怪不得公孙三娘说得好好的转身就走的,原来是生气了。卫风连忙大步跟了上去,公孙三娘已经上了马车,两个家人上前拦住了卫风。卫风心中大急,膀子一横,就撞了过去。那两个家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撞得倒退几步,等他们站稳,卫风已经赶到公孙三娘的车后,一把拉住了车厢,急声说道:“三娘,你听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小鱼儿跑了过来,伸手去扒拉卫风的手,但她哪里有卫风的力气大,咬着牙胀红了脸,也动不了卫风的分毫。卫风也不理他,急急的把西域酒坊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吃媚姬豆腐的事全部略过去了。 “既然如此,也就罢了。你松手吧,大街上拉拉扯扯的象什么话。”公孙三娘低了头,一边放下车帘,一边轻声说道。 “哦。”卫风无奈,只得松了手,茫然的看着马车缓缓而去。他也不知道公孙三娘有没有相信他,反正看她那样子至少没有全信。心下一想,不免对朱安世有些恼火,也为自己当时的一时大意后悔得直拍脑袋,怎么就这么笨呢,钱给了朱安世也就算了,荷包怎么也给了呢。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朱安世把荷包要回来,要不然没法子向漂亮老婆交待。 他一边想着,一边懊伤的回头去找李维。李维怒气冲天的从店里走出来,刚要说话,却看到卫风手里的粉,不免吃了一惊:“公子,我跟掌柜的吵了半天也没买到粉,你怎么……在外面也能买到。” “公孙家小姐给的。”卫风怏怏不快的应了一声。 “公孙家小姐?”李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正看到小鱼儿提着裙子奔了过来,走到卫风面前,没好气的说道:“我家小姐说了,你如果还有心,就快点提亲。要不然,你就没机会了。”说完,转身就走。 “什么意思?”卫风一声火了,一把抓住小鱼儿的胳膊,不由自主的用了些力气。小鱼儿哪吃得消他,疼得叫了起来,卫风连忙放开手,急急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说什么?!”小鱼儿眼泪都疼出来了,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吼:“我家小姐都十八了,你们卫家不提亲,可有别家提亲,想娶我们家小姐的人都排到洛城门外了,就你还这么不上心,一天到晚就知道勾三搭四的,不干正事。” “你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敢这么对我们家公子说话?”李维瞪起了眼睛,没好气的上前一步拦在小鱼儿面前,攥起拳头就要打人。小鱼儿吓得挣脱了卫风,倒退了一步,拔腿就跑。李维气哼哼的骂了两声,回头忿忿不平的对卫风说:“公孙家的现在太过份了,连个小丫头都敢这么说话,当我们卫家是个普通人家了。哼,等公子把她们家小姐娶过来,我再好好的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有人想抢我老婆!”卫风说了一声,李维听着口音不对,抬起头一看,卫风横眉竖眼,咬牙切齿的,一副飚前的预兆。 “谁这么大胆?”李维吓了一跳。 “管***是谁。”卫风象只上林苑里的狮子一样低吼了一声:“想抢我老婆,我就杀他们全家。” “对,杀他们全家。”李维唯恐怕天下不乱,跟着附和道。 卫风没心思逛了,大步溜星的回家去找老娘长公主商量。一进内院,他就换上了一副笑脸,一手托着瓜片酒,一手托着鸭蛋粉,乐呵呵的进了屋。年近七十、鸡皮鹤的长公主正斜靠在榻上,由侍女环儿捶着腿,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一见卫风托着东西进来,她立刻露出了笑容,随即又沉下了脸:“风儿,不好好读书,又到哪儿厮混了?” “阿母,我的功课都做完了。”卫风陪着笑,用腿拱了拱环儿,将手里的酒和果子递给她:“快去拿酒杯来,这是我给阿母刚弄来的瓜片酒,西域酒坊刚出的,极是香甜。” “哼,你又去西域酒坊了?”长公主吸了吸鼻子,嘴里说得凶,脸上却是眉开眼笑。 “可不是,我一听说西域酒坊出了新酒,立刻去给阿母弄一坛回来尝尝鲜,怎么样,我孝顺吧?”卫风嘻皮笑脸的凑到长公主身边,将鸭蛋粉送到她的鼻端,得意的卖弄着:“还有鸭蛋粉哟!” 长公主接过鸭蛋粉,开心的打开了盒子,伸出手指抹了一些:“果然是正宗的谢馥春。你这傻孩子,买这么多东西,钱又花完了吧?真是不知道节省,刚给你点钱,转眼就花个精光。来,我再给你一些,可千万不能让你兄长们知道,不然又得说我偏心。”说着,她从枕头下面拽出一个荷包,就要拿钱。 卫风连忙摁住了她的手:“阿母,不差钱。” “不差钱?”长公主愣了一下,随即瞪起了眼睛,抬手就要打:“你又去强买强卖了?我们卫家虽然不如以前,可还是有门有脸的,那些下三滥的事情,你怎么能做?要是你阿翁知道了,还不得气活了?他可从来没有欺负过那些下等人,我卫家也没有这门风。” “能把阿翁气活倒好了。”卫风扑哧笑了一声,连忙分辩:“我没欺负人,这粉是三娘孝敬你的。” “三娘?”长公主一听是未来儿媳妇送的,倒是放了心,这才重新躺了下来,卫风捏起拳头给老娘捶着腿:“可不是,我本来也是打算去买的,可是去得迟了些,已经全卖完了,偏巧可就遇到了三娘,她一听说我是给阿母买的,就匀了我一盒儿。我要给她钱,她却说是孝敬你的,死活不要钱。” “这孩子,就是孝顺。”长公主叹了口气,接过环儿递过来的酒杯呷了一口,点点头赞了一声:“果然是好酒。唉,对了,三娘还好吧,有没有问问你姑母现在怎么样?” “好什么呀。”卫风恼怒的嘟着嘴埋怨道:“我们从小订的亲,我都十九了,她也十八了,再不成亲,我还好说,她却是大姑娘了。阿母,你怎么也不着急啊,难不成要耽误我们两个?” “想娶老婆了?”长公主瞟了卫风一眼,笑了笑,随即又叹了口气,坐起身来怜爱的摸着卫风的头:“风儿,你这傻孩子,我怎么不急啊,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急着抱孙子呢。我都让你兄长去提了几次亲了,可是……唉----现在这事难办啊,你姑父做了丞相,你外兄也是太仆,可是……算了,你还小,不跟你说这些了。乖儿,你别急啊,等你兄长回来,我让他再去一趟就是了。早点把三娘娶进门,也好早点生个大胖孙子,让老太婆我再开心开心。” 第008章 太子吃瘪 卫家家主卫伉直到天擦黑才回来,一进门还没说话就叹了口气,一脸的衰样。一听说长公主找他,他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挤出一丝笑容,急步小趋着来到长公主的门口。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拱着手很恭敬的叫了一声:“母亲,你叫孩儿?” 长公主虽然不是卫伉的亲生母亲----卫伉弟兄三人的亲妈是个妾,生完老三卫登之后不久就死了----但是她和卫青的夫妻关系极好,爱屋及乌,她对卫伉兄弟三人也不错。卫伉等人都知道长公主不是亲妈,可是长公主能这么对他们,他们还能有什么想法?故而对长公主也很尊敬,一直当亲妈看待----很多人想把长公主当亲妈看,还没这机会呢。 “伉儿啊,你进来。”长公主和声叫道。 “喏。”卫伉轻手轻脚的进了门,一抬头,看到卫风笑嘻嘻的端着一杯酒迎了上来:“兄长,你尝尝这酒,西域酒坊的新货。” 卫伉接过酒却没有直接喝,而是有些不解看着卫风,这个幼弟和二弟卫不疑、三弟卫登不一样,他从小就不太跟他亲近,平时也很少主动和他套近乎,象今天这样是破天荒第一回,不由得卫伉不生疑。 “是吗?”卫伉无意识的应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耳杯中琥珀一般的酒,酒香扑鼻,确实是好酒。四弟和西域酒坊的胡女媚姬关系不一般,喝到西域洒坊的好酒不稀奇,可是象这样献殷勤,却不正常。 “当然,你尝尝,你尝尝。”卫风热情的劝道。 卫伉呷了一口,一股绵柔的甜香入口,感觉不错。 “怎么样?”卫风讨好的笑着。 “风弟,你不会是……”卫伉看着卫风,疑窦丛生。 “你想什么呢,兄弟我弄点好酒回来孝敬阿母,也酬劳一下最辛苦的兄长,你这么一说,倒象是我有求于你似的。”卫风故意板下了脸。 “不敢。”卫伉也笑了:“既然没有事,那我就无功受禄了。”说着,将杯中的酒全倒入口中,这才满意的擦了擦嘴,赞了一声:“好酒!” “再来一杯。”卫风连忙端起酒坛又斟了一杯。 “风弟,你真的没事?”卫伉一杯酒下肚,情绪好了不少,半开玩笑的看着卫风。 “当然没有。”卫风正色说道,卫伉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换了脸色,陪着笑说道:“不过要说事,还真有一件小事要麻烦兄长。” “就知道你有事。”卫伉白了他一眼,淡淡的笑了一声:“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做的。” 卫风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求助的看了一眼长公主。长公主爱怜的瞪了一眼这个虽然人高马大、却总象个孩子似的儿子,和声对卫伉说:“伉儿啊,风儿今年十九了,这成天的在外面瞎混也不是个事。我想着,是不是该让他成亲了,成了亲,有个女人守着他,他也好收收心不是。” 卫伉明白了,他的脸色有些为难。他放下了酒杯,低下头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才叹了口气:“母亲,我知道是这么个理。可是这件事确实有些为难,不瞒母亲说,上次母亲跟我说了这事之后,我已经去了三趟丞相府,可是……可是……”卫伉郁闷得直咂嘴,欲言又止,看样子在公孙贺的丞相府吃了不少冷遇。他看了一眼着急上火的卫风,摇着头说道:“丞相大人说,风儿……不务正业,我卫家又没有什么收入,怕女儿嫁了来,反而增加了我们家的困难,所以……所以还是等等再说。” “这是什么话?我卫家连一个人都养不起了吗?等什么等?”长公主沉下了脸,耷拉下了眼角,十分恼怒,气得手都抖了起来:“公孙贺真是这么说的?” “母亲息怒。”卫伉连连安慰:“丞相大人当然不会这么说,可是他话里的意思,却最明白不过。我想着风儿到现在还没有个正事做,也难怪他们家推脱,就想去找太子殿下安排个事情给风儿,也好领一份俸禄,然后再去提亲,也许会好一些。本来太子殿下也答应了的,可是今天去迎驾,又出了点事情,我一时倒不好再提。” “不能再等了。”卫风急了,“再等,他们家就要把三娘嫁给别人了……” “风儿!”长公主喝住了卫风,有些紧张的看着卫伉:“迎驾出了什么事?” “唉----”卫伉没说话,先是长叹了一声,一脸的沮丧。他攥着拳头恨恨的捶了两下大腿,这才闷闷不乐的说道:“陛下去年不是去雍城祭祀五帝吗,他不在京师的时候,一直是太子殿下监国来着。前些天太子殿下接到诏书,说陛下今天要回宫。于是太子殿下就早早的准备好了车驾,准备迎接陛下回宫。今儿个上午一大早就带着文武官员在西安门外候着,可是等来等去,直等到晌午,也没接着陛下,这儿正奇怪呢,来了一个小黄门,说是陛下已经去了建章宫了,还说他累了,让太子殿下就不用去请见了。母亲,你说这事……唉,太子殿下心情很不好,他当时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回博望苑后却闷闷的坐了半天,我看他脸上还有些泪痕,也没好跟他说风弟这事。” “有这事?!”长公主倒吸一口凉气,半晌没回过神来。太子是储君,是大汉国仅次于陛下的第二号人物,陛下回宫,他去迎接是理所当然的,陛下就算是要回建章宫,而不去未央宫,也应该提前给太子打个招呼,绝对不应该来这么一出。这么做等于告诉文武百官,这个太子在陛下眼里根本没有地位。 这绝对不是一个随意而为的举动,陛下登基至今五十年了,不可能心血来潮和太子开这个玩笑。如果再联想到两年前拳夫人因为生了皇子刘弗陵住处被题为尧母门这件事,那么今天这个举动就更是大有深意了。长公主眨着老而不昏的眼睛,长久无语。 卫家之所以垂而不死,那些文武官员处处还给卫家留一点面子,并不是看在已经死了十五年的大将军卫青的面子上,当然也不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长公主虽然尊贵,可是她和上一辈的长公主馆陶公主不一样,她并没有什么热情去介入大汉的朝政,她在朝中也没有什么亲信和支持的力量。百官大部分看的是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的面子。太子是将来的储君,陛下已经年过花甲了,这些年身体大不如前。一旦陛下驾崩,太子登基为帝,则卫子夫就成了皇太后,卫家作为外戚,也就很自然的会重新崛起。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来卫家生事,否则太子登基之后,自己岂不是要倒血霉? 也就是说,卫家将来的命运全系在太子的身上,而现在这个最大的希望却变得不可靠起来。皇后卫子夫已经是个老太婆,多少年前就失去了陛下的宠爱,先有王夫人夺宠,王夫人命不好,活得不长,接着又是李夫人,李夫人命也不好,病死了,却很聪明的占住了陛下的心。陛下为了让她的兄长李广利立功封侯,不惜两次动远征大宛的战争。李夫人也死了,总算消停了几年,可是又崩出来一个神奇的赵婕妤,不仅用一只不能伸直的手勾住了陛下的心,还替陛下生下了一个皇子,一个神奇的皇子,怀孕十四月而生的皇子,一个比普通小孩子要壮大得多的皇子刘弗陵。 十四月而生,这是尧帝才有的异兆,陛下一高兴,立刻题赵婕妤所住的钩弋宫门为尧母门。这个举动太离谱了,无吝于向天下说,我这个儿子是尧转生的。尧是帝王,这个皇子呢?如果这个皇子是将来的帝王,那现在的太子呢? 这两年太子的境遇急转直下,不能不说,跟这个在娘胎里呆了十四个月才出生刘弗陵有很大的关系。如果说陛下题了尧母门之后还能给个说不通的解释来照顾一下太子的面子的话,而今天让太子吃瘪,就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扇了太子一个响亮之极的耳光,原本有些遮遮掩掩的废立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而对于卫家来说,这简直是个噩耗,一旦太子刘据失去了陛下的宠爱,不能继承皇位,那卫家就永远没有机会再翻身了,甚至可以说,这已经不是能不能翻身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一个无权无势,跟失宠的废太子有着无法割裂的关系的卫家,在新皇登基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这基本是用脚指头都想得出来的问题。 简而言之,这是关系到卫家能否生存下去的问题。与这个问题一比,卫风能不能如愿娶到公孙三娘的问题,简直就不能称之为问题。 第009章 母子 公孙贺是丞相,他不可能不会估摸到陛下的心思。当年卫子夫生下刘据,替已经年近而立之年却还没有儿子的陛下添了一个继承人,随即被立为皇后,接着卫青又立了几次大功,成了尊贵无比的大将军,还取了长公主,与陛下成了至亲,卫家风生水起,风光一时无两。公孙贺也因此宦途通畅,不能说没有想沾卫家的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时有谁会想到卫家会落到这一步?先是卫青被自己的外甥霍去病抢去了风头,由当仁不让的主将变成了二把手,闲居了十四年后黯然离世,接着皇后卫子夫年老色衰,失宠于陛下。好在太子一直深得陛下的喜爱,卫家总算还有希望,现在太子又面临着失宠被废的可能,相比之下公孙家却是如日中天,父亲公孙贺是丞相,位列三公,儿子公孙敬声是太仆,位列九卿,是现在大汉国最牛的家族,他这个时候有什么悔婚的念头,实在太正常了。 “那我怎么办?”卫风见老娘和老哥都愁眉不展,只谈太子的事,压根儿不提他的事,不由得急了。他关心不了那么多朝庭的政事,他只关心他的小美人别被人家抢了去了。 “风儿!”长公主不快的喝止了他,“快是弱冠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卫风欲要强辩,看老娘脸色不对,只得又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来,气哼哼的不说话。长公主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本待要责备他几句,可看他一脸的委屈,又有些心软了,换了语气和声说道:“乖儿,你别急,我和你兄长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 卫伉苦笑了一声,说实在的,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屋子里一时有些沉闷。 卫伉沉默了好久,见卫风咬牙切齿的转着眼珠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歪点子。这个幼弟从小鬼机灵,总让人琢磨不透,谁知道他又有什么打算。不过卫伉现在也没有心情猜测,他犹豫着对长公主说道:“母亲,风弟今年十九了,确实也该成家立业了。公孙家的事暂时办不成,是不是先纳个妾,你看府里可有什么中意的丫头,如果没有,是不是到外面买几个?” “不用买了,何必花那个冤枉钱。”长公主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打断的了卫伉的话,从卫风的脸色她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儿子又犯倔了,不娶到公孙三娘大概不会罢休。不过与这个事情相比,她倒是更关心太子的事情,毕竟卫风娶老婆的事虽然大,却只关系到他自己,而太子的事,却关系到卫家的将来,卫青死了,她就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卫伉虽然是家主,可是他现在不过是太子宫里的一个小官,还没有能量能够左右这么大的事情。 长公主深思了片刻:“伉儿,过些天我带风儿去请见陛下,看看陛下能不能赏风儿一个事做。” 卫伉一听,连连点头。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姊姊,他们的关系极好,卫风也是陛下的亲处甥,比起自己这个卫家家主在陛下面前吃香多了。如果他能在陛下的身边做个小官,比在太子殿下身边要好得多。更重要的是,他那样也许还能帮上太子的忙,等于也是帮了卫家的忙。 “母亲说得是,如此甚好。” “嗯,我累了,你们先退下吧。”长公主有些疲乏的挥了挥手,卫伉见了,连忙告辞出门。卫风却没有动,他歪坐在长公主身边,捏着空心拳头,轻轻的给长公主老娘捶着腿,吞吞吐吐的说道:“阿母,我这事儿可怎么办?” “风儿,不是阿母说你。”长公主伸出手指头点了一下卫风的额头:“你那些书虽然背得滚瓜烂熟,却是一点没往心里去。你也不想想,如果太子殿下不能顺利继位,公孙贺那个狗东西会把三娘嫁给你?阿母带你去见你舅舅,不就是想给你找个事做?以你这一身好武艺,如果中了你舅舅的意,能挣个一官半职的,他公孙贺还敢悔婚吗?” 卫风恍然大悟,他憨笑着摸了摸额头,嘻嘻的笑着:“我就知道阿母不会不管的,不象兄长,只想着他自己有没有官做,一点也不关心我。” “你胡说什么呢?”长公主不快的瞪了他一眼:“你兄长哪儿不关心你,是你自己不争气,还处处和你兄长找别扭。你要是自己上进,至于到十九岁还一事无成?天天就知道打架喝酒,你能不能象你兄长一样干点正事?别忘了,你也是卫家的人。” “我怎么没干正事?”卫风一梗脖子:“我替阿母去买酒,去买粉,这不是正事?” “我呸!”长公主真的恼了,坐起身来,抬手给了卫风一个脑崩:“这都是下人做的事,你一个堂堂的卫家四公子,怎么自甘堕落到这个地步?你从小就聪明过人,身手又好,为什么不去做点有用的事?” 卫风撅着嘴,没敢回话,老娘真的火的时候,他是很乖巧的。 “好了,这两天多读读书,准备点功课,不准出去鬼混了。”长公主见卫风一脸的郁闷,舍不得再说了,抬起手摸了摸卫风的额头,见红了一块,不免又心疼起来,把卫风搂在怀里,撅起嘴给他吹着气,又让人去拿凉水来敷。卫风连忙阻止了,他堆出一脸笑来说道:“阿母,不妨事的,我皮粗肉糙,一会儿就好。你累了,早点休息吧,我去读书了。” “这才是我的乖儿。”长公主满意的笑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卫风的脸颊,怜爱的说道:“好好读书练武,过两天跟我去请见你舅舅,让他赏你个事做。我的风儿聪明绝顶,一定会得到你舅舅的喜欢的,将来跟你阿翁一样,做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大司马。” 卫风连声应着,又敷衍了几句,从长公主房里退出来,回到隔壁自己的小院。李维不在,只有书僮田默田无言在整理着书架。一见卫风进来,他连忙放下手中的简册迎了上来:“公子,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卫风有口无心的应道,四处看了看:“无言,李维呢?” “他呀,一回来就拿着些粉啊、胭脂什么的,却找那些丫头婆子了,估计得有一阵子才能回来。”田默笑着将卫风迎到书案前坐下,随手拿过几片竹简来放在卫风面前,又将毛笔在砚上蘸了墨,塞到卫风的手里:“不过他回来也没用,他的手腕受了伤,估计一时半会不能陪公子练剑。公子还是先把这段书温一下吧。” 第010章 奇怪的地 郑重声明:本书主角养成型,非天生英明神武。淡穿越,基本无金手指,请口味不合者见谅。 -------------------------------- 卫风闷在书房里看了两天书,浑身不自在,**上象长了钉子似的,坐定不安。本来还可以和李维练武解闷,可是李维手腕受伤,短期内用不得剑,田默的武技虽然也不错,可是比李维差了不少,应付卫风实在有些困难,就连另外两个家丁贵仁、贵义兄弟俩一起上,也不是卫风的对手。卫风跟他们对打,不仅没有挑战性,还生怕伤着他们,放不开手脚,一点意思也没有。要说对手,还得是朱安世那样的最好,又经打,又有成就感。至于读书,书架上的书他全记得,就连卫青的作战笔记他都滚瓜烂熟,但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总觉得书上的是死的,不去打仗,一切兵书战策都是空谈。父亲卫青是个大将军,当年也没听说他学过什么兵法----家里的这些兵书都是后来收集的,卫风一直觉得父亲这是闲得无聊才看的。表兄霍去病,英才绝世,照样没有学过兵法,不照样把仗打得出神入化?所以他觉得这用兵的能力就是实践出来的,如果不能上战场,学那么多兵法有什么用?卫家也好,霍家也好,这些年都没什么机会,皇帝舅舅最信任的是李家,最看重的将军是2师将军李广利,他学兵法有个屁用。 为了这事,长公主拧了他不知道多次少耳朵,可他也只是将兵书背得精熟,应付差事,却从来不花功夫去理解。当然这家里也没人能够指点他,长公主当然不懂,就是三个兄长也基本是两眼一摸黑,还没有卫风这个死记硬背的通呢,卫风不管怎么说,还能背下来,他们仨连读下来都困难。 卫伉这些天忙得团团转,太子府里好象遇到了什么事,把他这个中庶子忙得几天没回府,连着卫不疑、卫登两个也没有回家。偌大的一个府第就剩下卫风母子俩和一帮奴仆,实在有些清静。 看着一片片竹简,卫风无聊得难以忍受,“啪”的一声扔下了简策,惊得旁边侍候的田默吃了一惊。 “我出去转会儿。”卫风不等田默说话,起身出了书房门,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指着田默的鼻子恶狠狠的说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可不准去告诉老夫人,要不然,嘿嘿嘿……” 田默笑了,他知道卫风虽然貌似凶残,其实对家人是极好的,他连连点头:“公子看了半天的书了,也该去散散心,到院子里透透气,过会儿再来也是应该的。” “这还象句话。”卫风换了一副笑脸,拍了拍田默的肩膀,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院子里安静得很,仆人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看到卫风经过,远远的打个招呼,也不过来打扰。卫风四处蹓跶了一趟,到花圃里看了一会,天气还凉,除了蜡梅之外什么都没开。转了一会儿,卫风的心情好了些,却还是觉得无趣。他晃晃悠悠的,信马由缰,不由自主的到了大门口。 “公子,老夫人吩咐了,这两天公子要温书,不能出府。”两个家丁脸上堆着谦卑的笑容,笑嘻嘻的迎了上来,客气而坚决的拦住了卫风。 “我要出去了吗?我是来检查你们的。”卫风一听是老娘安排的,倒也没敢火。为了要去见皇帝舅舅的事情,老娘真是下足了功夫,一面派人进宫请见,一面督促卫风读书。皇帝的学问好得很,诸子百家都有所涉猎,身边还有好多博学大儒,如果不准备一下,长公主担心这个乖儿子能否通得过面试。 “属下知道公子体恤我等,一定不会为难我们的。”两个家丁笑着,小心的拍着马屁:“我们只是提醒一下公子而已。” 卫风郁闷的看了他们一眼,眼馋的看了一眼外面长长的巷子,巷子的尽头就是热闹的大街,不过离他这里太远了,连声音都听不到,就连路口高大的里坊,也不过是个小黑点而已,纵使他的目力极佳,也看不到大街上的景象。 “唉----”卫风向往的站了片刻,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又晃了回来,在院子里背着手来回踱着步。跨步之间,他忽然感觉到腰眼处的肌肉一跳,随即一股微弱的热流随着脊柱升了上来,上到背部忽然消失了。他一愣,随即停住了脚步,细细的体会腰眼的跳动,随着腰眼处一下又一下的跳动,他觉得有一股轻微的麻感慢慢扩散开来,渐渐的升到背部,分成两支,向双臂流去。 “又来了。”卫风苦笑了一声。他从小就有这个怪病,身上某个地方会突然的跳动起来,然后会有一种象热水一样的东西在身体内流淌,只是流到什么地方去却不受他的控制,而且也不规律,有时候会让他不由自主的扭动起来,让人看了觉得他了疯一样。自从成年以后,这种情况已经很少了,没想到今天突然又遇到了。 那股热流涌进了手臂,他觉得两只手臂有些蠢蠢欲动,竟然慢慢的抬了起来,怀抱成了一个圆。他吃惊的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两只手,刚要出声大呼,突然李维闯了进来,一见他这副惊恐的样子,连忙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我……我又不受控制了。”卫风惊慌的叫道,求助的看着李维。 “啊……”李维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向墙边躲了躲。卫风这种情况他遇到过一次,那次他救主心切,扑上来想摁住他,结果刚一碰到卫风的身子,手就象被针刺了一般,麻了半边身子,好几天才缓过来。 热流从手臂流向手指,全部挤在指尖处,越积越多,越来越胀,卫风的十指象是充满了气似的,胀得难受,烫得疼,有如针刺一般,痛得卫风几乎要叫出声来,他拼命的想挣扎,可是任凭他用多大的力气,却不能扭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只手颤抖着对在了一起,就在十指相对的刹那间,挤在手指之间的热流象是找到了渲泄的通道,急的流了出去,同时好象又有一股热流流了进来,沿着手臂快上行,冲到胸腹之间,忽然炸开了,化成一股热气,在身体内弥漫开来,所到之处,僵硬的身体突然之间又恢复了自由。 “唉呀----”卫风惊叫了一声,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公子,你怎么样?”李维见他倒地,连忙扑过来扶起他。 “没关系,就是觉得身体有点热。”卫风长出了一口气,借着李维的手站了起来,他抬起手抹了抹额的微汗,又连忙关照李维道:“你可别告诉别人,特别是老夫人,要被她知道了,她又得着急,四处找那些术士来作法,让我喝那些特别难喝的符水。” “哦。”李维应了一声:“可是,万一你再犯怎么办?” “再犯就再犯,反正那些术士也解决不了问题。”卫风瞪了他一眼:“这两天跑哪儿去了,总也看不到你的影子,是不是又把哪个丫头骗上手了,躲着我怕我现?” “冤枉。”李维连声叫道:“我这两天养伤呢,哪有力气去招惹她们,再说了,公子你要温书,又不能练剑,我当然不能来干扰公子了,哪有躲着你的话。是不是无言那闷子又告我的状?” “你别瞎说,无言从来没有说过你的坏话。”卫风打断了李维,扶着他的肩膀挪到廊下坐下,又看了一眼李维:“你今天怎么想得起来找我,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好象是个荷包嘛?哪个丫头送你的,这虎头绣得可真不错?” “哦!”李维这才想起来正事,他将手里的荷包递到卫风面前,脸上浮出一丝奸笑:“公子你看,这个荷包是媚猪儿急吼吼的刚送来的,说要见你。门口的人不让她进府,她跟他们吵了起来,正好我从旁边经过看到了,她把这个交给我,让我转交给你,说是在店里角落现的,应该就是那个朱安世丢了的,我还让她在门房等着呢。” 卫风接着荷包掂了掂,荷包挺沉,而且鼓鼓囊囊的,好象装了不少东西,他捏了一下,觉得里面有些软绵绵的东西。不过他没有打开,反倒是不快的对李维说:“她捡着了朱安世的东西,还给他就是了,干嘛要送到我这里来?” “也许她是想顺便见见公子呢。”李维很**的笑着。 “胡扯。”卫风啐了他一口。他想了想,送来也好,反正自己要找朱安世把自己那个荷包要回来,到时候一并交换就是了。 “不过,公子,这里面有个东西,很有些奇怪,你看看就知道了。”李维指了指荷包。 卫风不解的瞟了李维一眼,伸手拉开了荷包上的丝带,找开荷包,里面有几块碎金子,还有一张帛书。他将金子放在一旁,打开了帛书。帛书上横七竖八的画着好多条线,还有一些方框和圆圈,中间还有几道歪歪扭扭的线,看起来象是个地图,不过究竟是哪儿的地图,卫风可就不知道了。 “这是哪儿啊?”卫风挠着头问道。 李维傻眼了:“公子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卫风细细的看了很多遍,想了又想,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有缺口的方框看起来是一个个院子,这里弯弯屈屈的象是水道,象是一个有水的地方,可是上面一个字也没有,究竟是哪里,我也不知道。对了,媚姬呢,你去让她进来,我问问她。” 第011章 太子的面子 媚姬提着裙子,象只花蝴蝶一样飞了进来,一见到卫风她就撅起了红嘟嘟的樱嘴,娇艳欲滴。卫风没空跟她扯闲话,连忙拉着她的手坐到一旁,指着荷包急急的问道:“这里哪来的?” “店里捡的。”媚姬见卫风问道了正事,顾不上打情骂俏,连忙说道:“那天朱安世说丢了荷包,我一直觉得奇怪,这个人虽然恶,却还不至于赖人。我特地又问了那些打扫的伙计,他们确实没捡着,我不死心,就又去了朱安世喝酒的那个雅间,细细的翻了一遍,结果在墙角里的酒瓮后面现了这个。” “这么说,这确实是朱安世的了?”卫风翻来覆去的看了两眼,对着地图直眨眼睛。 “那个房间前两天刚打扫过,除了他,没有别人呆过。”媚姬重重的点点头,十分肯定。她看了看卫风,见卫风一副不上心的样子,连忙向卫风凑了凑,踮起脚尖附在卫风耳边说:“他那天丢了荷包那么着急,肯定是因为这里面的这张图,说不定是什么大秘密呢。” 卫风的耳朵被她嘴里的热气吹得痒痒的,禁不住想笑,他让开一步,揉着耳朵摇了摇头:“我管他有什么秘密呢,反正这家伙拿走了我的荷包,我正要向他讨回来,到时候一并还给他就是了。猪儿,这两天公子我要准备功课,没时间到你店里去玩,如果朱安世去捣乱,你就跟他说,我在家等着他,他有种就叫他来我家,公子我的手痒得很,正好拿他开开荤。” “多谢公子关心。”媚姬本来有些怨气,一听说卫风要准备功课,倒也不好说些什么。她站起身来,却捻着衣带不走,小脸羞红,扭扭捏捏、哼哼叽叽的不知说些什么。 “还有事?”卫风不解的问道。 “没……事。”媚姬抬起头,蓝汪汪的眼睛里象是蒙了一层水,楚楚可怜的看着卫风,脚底下象是粘住了一样,半天不动步子。 “没事了你还不走?”卫风笑了一声:“我兄长马上回来了,被他看见了,又得说我了,你快走吧。” “唉----”媚姬无奈的叹了口气,扭扭捏捏的走了,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卫风,哪知道卫风早就走了,只剩下李维一个人贼兮兮的笑着站在那里,媚姬心中委屈,鼻子一酸,差点流出泪来,转身低着头匆匆的走了。 李维赶到门口中,看到媚姬走远了,这才回身叫道:“公子,她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卫风从柱子后面探出头看了看,见媚姬果真走了,这才转了出来,倚着柱子慢慢的坐在石阶上,面色有些惭愧。李维凑了过来,轻声笑道:“公子,媚猪儿心里只有你,你心里也有她,为什么偏要做得这样?大公子不是说要给你先纳个妾吗?你干脆把她给迎进门,不仅不要花钱,说不定还能落一大笔嫁妆呢,这等财色双收的好事儿,你干嘛不应了?” “你懂个屁。”卫风啐了他一口:“猪儿看似泼辣粗豪,其实心思缜密,眼珠一转就是一个点子,你以为她这么精明的女人会甘心做个妾?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老早把她迎进门了。她心思大着呢,她要做的是正妻,我能娶她做正妻吗?就算我愿意,老夫人能同意吗?” 李维咂了咂嘴,没有再说什么。他从小就在卫家长大,对这些情况也略知一二,知道卫家前面三个公子都是中人之资,文不成武不就,跟着太子混混还有可能做个一官半职,现在太子的处境尴尬,长公主重兴卫家的希望大部分都在这个四公子的身上,而且四公子和公孙家的小姐是有婚约的,当然不可能让媚姬儿做正妻。媚姬泼辣,就算是暂时委屈做了妾,恐怕以后也不得安生。 “公子,那你……”李维欲言又止。 “别说了。”卫风摆了摆手,打断了李维:“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个心思你就别想了。” “什么心思啊?”门口响起一个声音,跟着卫伉大步走了进来,他看着卫风笑了笑:“风弟,你快收拾一下,跟我去丞相府。” “去丞相府?”卫风有些意外。 “嗯,不错。”卫伉心情不错,拉着卫风一边往长公主的房里走,一边微笑着说道:“今天太子有空,我就说了一下你的事情,他专门写了封手札给丞相大人,替你讲情。快走,咱去告诉一下母亲,准备一些东西,马上就去丞相府。” 卫风被卫伉拉着,紧赶慢赶的来到长公主的房间。长公主正歪着身子靠在锦垫上假寐,听到脚步声,睁开了双眼,见卫伉和卫风携手进门,不免有些奇怪,卫风平时很难得和卫伉这么亲热的,今天怎么这么乖巧的被卫伉拉着手? “母亲!”卫伉在长公主面前躬身施礼。 “伉儿啊。”长公主慈祥的笑着坐起身来,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啊?” 卫伉微笑着看了一眼卫风,又回过头说道:“太子殿下听说了风弟的婚事,特地写了封手札给丞相大人,为风弟说情。我赶着回来告诉母亲,请示一下该准备哪些礼物。” 长公主一听心花怒放,太子倒底是有卫家的血脉的,比较热心。她想了想说道:“太子殿下虽然写了手札,可是公孙家还没有同意,这时候如果去下聘礼会让他们觉得我家是用太子的名头来压他们,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你们就随便备点礼物,借着看你姑母的理由,先去问问丞相的意思,待丞相应了再送聘礼不迟。” 卫伉想了想,连连点头,还是长公主想得周到,如果按照他本来的意思直接拿着聘礼去,会把公孙贺逼到两难的境界,要么勉强答应亲事,要么和太子绝裂,他就算一时应了,也会特别不爽,说不定会对太子有意见,那就适得其反了。太子是想借这门亲事加强与公孙贺的联系,可不是想翻脸。 丞相府是重地,门口站着两排手执戟的卫士,象是盯着贼似的看着卫伉兄弟,卫风浑身不自在,也恶狠狠的回瞪着他,咬着牙暗自狠,等老子哪天升了官了财,一定把这几个狗眼看人低的竖子调过来当随从,天天拿钱砸他玩。居然敢这么看老子,老子穿得这么干净,人长得这么玉树临风,象来闹事的人吗?再说了,虽说丞相没有以前那么威风了,可毕竟是百官之长,有敢跑到丞相府来闹事的? 那个看门的士卒被卫风凶狠的眼光盯得毛,只坚持了一会儿,就把眼神挪开了,卫风不认识他,他可认识卫风----卫家最不成器的四公子,长安城里有名的王八拳,他有幸见过。他到丞相府来当然不是打架的,可是要是惹了他,说不准哪天他会打上门来,公孙贺是丞相不假,可丞相夫人还是卫家的呢,一个看门的小兵被打了也是白打。 就在卫风用目光光荣的战胜了看门的士卒时,丞相公孙贺在府中直叹气,面前的案上摊着太子的手札,公孙贺花白而浓密的眉毛皱得直抖,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充满了无奈。 公孙贺六十多岁,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狮鼻大口,颌下一把浓密的花白胡须,看起来极是粗豪,不过他的眼睛细长,而且总是半眯着,偶尔一闪之间,总给人一些阴深的味道,远不似他的面容给人的那种豪爽的感觉。 他的长子,大汉国的九卿之一,太仆公孙敬声坐在他的对面,阴着脸一脸的不痛快,他看着沉思的公孙贺,又看看太子的手札,嘟嘟囔囔的说道:“太子也真是,他都忙成那样了,还有心思管这事?卫风那个竖子,都快弱冠的人了,什么正事也不干,就知道喝酒、打仗,能干成什么正事?卫家现在一天不如一天,我妹子嫁给他喝西北风去?” “屁话。”公孙贺被他唠叨得烦,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蒲扇般的大手抡起来就要抽他大耳刮子,吓得公孙敬声捂着脸直向后让。公孙贺瞪着眼睛,不满的看着这个四十多岁了,还是一点脑子也没有的儿子:“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太子不知道?” “太子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招惹他?”公孙敬声不服气的嘟囔着,“他要念旧,护着卫伉他们已经很了不得了,卫伉他们兄弟虽然能力不足,至少还安份,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不会惹出什么事端来。可这个卫风呢,正事干不了,惹事的本事一流,到哪儿都能闯出祸来。” “你懂个屁,卫伉安份?他要是安份……”公孙贺突口而出,话说了一半,又硬生生的咽回去了。他横了公孙敬声一眼,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无奈的说道:“你既然不喜欢卫风,就躲到一边去,我单独见见他们。卫家的面子无所谓,太子的面子,我不能不给。” 第012章 拜见岳父大人 公孙敬声不敢吱声,老老实实的退出去了。公孙贺揪着浓密的胡须,眯着眼睛半天没有说话。丞相是百官之长没错,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摊上当今陛下这么一雄才大略的主,从他即位起来,就没一个丞相做得舒服的,数来数去,就他的前任石庆是善终,可石庆装孙子的水平多高啊,他们老石家就没有一个不是属乌龟的,就算如此,石庆这丞相做得也够憋屈的,权利没有,责任倒是一大堆,纯属御用背黑锅。 可是憋屈归憋屈,至少要比李蔡、庄青翟、赵周那样被杀了好吧,每次想到这些前任,公孙贺的脊梁骨就寒,他总觉得自己是前面沾了卫家的光,现在到了该还的时候了。不错,他是因为娶了卫君孺而升迁顺利,跟着卫青出击匈奴立功封侯,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那个南窌侯也早就没了。至于现在这个丞相,他倒宁愿不干,谁知道哪天命就没了。这个丞相是要命的啊,要不然他这么一个在朝堂上混了多少年的老油子,也不会在听到封他为丞相的时候,吓得在那么多人面前痛哭流涕,丑态百出了。 愿意当也好,不愿意当也好,反正他已经是丞相了,没有其他的退路。他现在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小心翼翼的过,争取能熬到太子登基。太子仁慈,他如果登了基,一定不会象当今陛下这样诛功臣如除草。太子登了基,做了皇帝,那么小姨子卫子夫就是皇太后,卫家的重兴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他公孙家也可以再次跟着沾光。卫家没什么人才,到时候一定会倚重他公孙贺,虽然不能再升官了,可是至少能把丞相做得舒服些。 也正因为如此,公孙贺可以不给卫家面子,不给长公主面子,却不能不给太子面子。 但是现在也有个问题,太子虽然还是太子,但是陛下先是两年前题赵倢伃宫门为尧母门,后是前两天撅了太子的面子,他心里是不是有了废立的打算?公孙贺还是把握不定。这个陛下的心思如大海一样深,一般人猜不透。前年他题尧母门,很多人以为看到了机会,一个个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直到小黄门常融诬告太子在陛下病时面有喜色,反被陛下察觉,白白送了性命,那些想反太子的人才算安份了些。可是话虽如此,天知道陛下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现在又出了迎驾被放鸽子这件事,公孙贺就更糊涂了,要说陛下没有废太子的打算,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当真老糊涂了,成了老小孩了?如果说陛下有废太子的打算,那么再跟太子搅在一起,就比做丞相还危险了。 他本来打算敬太子而远之,静观其变,没想到太子却主动给他写了手札,仅仅因为卫风的婚事吗?公孙贺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太子也许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意,看看他公孙贺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太子。 纠结啊,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这老刘家父子两个不合,搞得他公孙家也不得安生。 卫风跟着卫伉进了府,一路小步急行到后院,来到公孙贺的面前,卫伉一见公孙贺,立刻赶上两步,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施了大礼:“太子中庶子卫伉拜见丞相大人。” 卫风见了,也连忙跟着跪倒,大礼参拜:“侄儿卫风,拜见姑父丞相大人。” 卫伉大汗,卫风这个称号不伦不类的,又是姑父又是丞相大人的,公私不分,掺杂不清,自己也是在门口的时候只顾感慨了,居然忘了提醒他这事,结果就出了丑。 公孙贺没理卫伉,倒是盯着卫风看了好几眼。这小子果然是个打架的好材料,体格健壮,肩宽臂长,特别是这两只手臂,很有点当年飞将军李广的样子,将来如果学射,一定是把好手。可惜现在大汉国不是三十年前的时候那么强盛,没什么实力再频繁的动对匈奴的战争,要不然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完全有可能在战争中脱颖而出,就象当年的票骑将军霍去病一样。 公孙贺出了一会神,差点忘了卫伉他们还跪在地上,卫伉在门口时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又被公孙贺晾在这里,更是恼火,他咳嗽了一声,提高了音量:“太子中庶子卫伉,拜见丞相大人。” “噢----”公孙贺一惊,连忙堆出一脸的笑容:“何必多礼,快快请起。伯高啊,你这就不对了,到了这里,还说什么太子中庶子、丞相大人,咱们是一家人啊,不要称官职了。来,快快起来。” 你现在这么客气,早干嘛去了?卫伉心里郁闷,脸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得陪着笑说:“姑父说得有理,不过小侄不敢放肆,这应有的礼节还是要遵从的,咱们也是先公后私嘛。” 公孙贺干笑了几声,皮笑肉不笑的抚着胡子,干咳了两声,摆出一副官腔:“说得对,说得对,先公后私。伯高啊,你在博望苑做事,做得可顺心?” 听公孙贺问起公事,卫伉连忙拱了拱手:“回丞相,下属在博望苑不过是一中庶子,唯以勤勉,方能不出差错,有太子关照和众同僚支持,还算过得去。” “这就好,太子是一国储君,他的博望苑人才济济,你在那里锻炼,对你大有裨益。这几年,你越的沉稳了,进步喜人啊。”公孙贺赞许的点点头,又转向一直好奇的打量着他的卫风:“我看风儿天资不错,如果也能进博望苑去历练历练,将来也是一个栋梁之才啊。” 卫伉淡淡的笑了一声,公孙贺这个老东西,一开口就把卫风推得远远的,生怕沾上他的边,你这么想历练卫风,何不把他征召进丞相府,反而要把他推到太子的博望苑去?他也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卫风笑道:“姑父好眼力,风弟的确是我们兄弟之中最有潜质的一个,他已经十九了,母亲正请示陛下,请陛下安排他一个事情做。姑父身为百官之长,为官经验丰富,有闲暇时也要指点指点侄儿们才是。” 公孙贺挑了挑嘴角笑了,他瞟了一眼卫伉,仍然把眼光看着卫风,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卫风见公孙贺打量他,更是挺直了身子,眼睛直视着公孙贺这个准岳父大人,板着脸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风儿,还没有字吗?”公孙贺被卫风直勾勾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闪了一下,又觉得这样有些示弱,重新又看着卫风,和蔼的笑着,放下了丞相的架子,说起了家事。 “回姑父。”卫风一拱手,朗声应道:“小侄年方十九,还未行冠礼,故而无字。” “哦。”公孙贺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低下头看了一眼案上的书札,又抬起头问卫风:“你母亲为你请见陛下的事,陛下那边可有回音?” 卫风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他顿了一下,接着很自信的说道:“不过,我想皇帝舅舅一定会喜欢我的。” 卫伉被卫风那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差点气得笑出声来,连忙低下了头掩饰的掩住了嘴。 “是吗?”公孙贺很意外的看着卫风:“你这么有信心?” “当然。”卫风一点也不害羞,他曲起了手臂,展示了一下自己强健的肱二头肌:“我这么健壮,在皇帝舅舅身边做个郎中,保护他的安全,还不是绰绰有余。” 卫伉气得苦了脸,公孙贺却差点笑出声来,他饶有趣味的打量着无知者无畏的卫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孩子,有志气,那咱们爷儿俩就说定了,你什么时候在陛下身边做了郎中,我什么时候把三娘嫁给你。如何?” 卫伉大惊,连忙用目光阻止卫风。郎中是三郎之一,驻扎中宫里殿外,负责天子的贴身侍卫,虽然没有中郎亲近,也是很亲近天子的。能做郎中的人,都是功臣之子或者是有特异本领的良家子。卫家虽然也是功臣之后,满足选郎的荫任要求,但是陛下对卫家早就不待见了,他们兄弟三个被找借口剥夺了侯爵不说,选郎更是一个都没中。父亲卫青在的时候陛下都没给机会,现在能给?这次借着太子的面子来提亲,没想到公孙贺还是老奸巨滑,三绕两绕的,眼看着就把卫风绕进去了,他能不急吗,卫风一旦应了这口,将来又做不了中郎,那这门亲事岂不是黄了?黄了还不能怪公孙贺,是卫风自己应的。 他拼命的用眼神示意卫风,卫风却压根儿没看见,他大大咧咧的应道:“那就和姑父一言为定,等我做了郎中,马上来娶三娘。” “一言为定。”公孙贺根本不给卫伉说话的机会,抬起手掌对卫风说道:“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卫风哈哈一笑,举起手掌就迎了上去,卫伉急得嘴巴大张,话还没出口,“啪啪啪”三声脆响,卫风已经和公孙贺击掌为誓了。 卫伉张口结舌,懊丧异常,公孙贺搓着被卫风拍得生疼的手掌,暗自得意。卫风却乐得开心不已,伏在地上行了一礼:“岳父大人,我先给你行礼了,我这就去见三娘,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省得她着急。” 说完,他也不等公孙贺答应,起身跑了。 公孙贺一瞪眼睛,刚要阻止,卫风早就没影了。 快要晕倒的卫伉笑了,笑得很苦涩,不过看着公孙贺那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他又有些幸灾乐祸。卫风虽然也是卫家的人,可是他又有些特别,他是长公主的儿子,是陛下的亲生外甥,说不定陛下真会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给卫风一个官做。至于是不是郎中,他可就说不准了,一切得看卫风进宫面圣的结果。 第013章 丈母娘看女婿 卫风冲出了屋,闷着头直往后院跑,迎面撞上一个人,“嘭”的一声,将那人撞得连退几步,一个**墩坐在地上。那人大怒,破口大骂:“哪来的畜生,走路不长眼睛啊。来人,拉下去给我打。” 卫风也火了,刚瞪起眼睛要飚,一看倒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的人原来是太仆大人、大舅子公孙敬声,又立刻堆上了笑容,上前把他拉了起来,殷勤的给他掸了掸衣服后摆:“原来是舅兄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太开心了,居然没看到你,没把你撞坏吧?” “谁是你舅兄啊?”公孙敬声一摆手,拨开了卫风,瞪了他一眼:“你还没娶我妹子呢。” “现在是没娶,可是岳父大人已经应了,我很快就要娶了。”卫风笑嘻嘻的说,探头看了一眼内院,又神秘兮兮的说道:“三娘是在自己房里,还是在姑母那儿?” “在我阿母房里。”公孙敬声顺口答道,话出了口,他后悔了,伸手去拉卫风,卫风却快得象只兔子,眨眼就没影了。公孙敬声愣了一会,一拍脑袋:“阿翁应了?不能啊,我得去问问他。” 公孙贺正和卫伉闲扯,一看到公孙敬声揉着**进来,有些不解。卫伉见公孙敬声脸色不好,连忙起身打了个招呼,推说去看姑母卫君孺。公孙敬声等卫伉出去,这才没好气的对公孙贺说道:“阿翁,你不是不想答应这门亲事的吗?怎么又答应了?就因为太子的手札?” 公孙贺收了脸上的笑容,缓缓的捊着胡须,眯着细长的眼睛看着外面庭院里的院墙,半晌没有说话,公孙敬声见他沉思,也没敢吱声,静静的等着他说话,一边揉着自己的**。 卫风那一下撞得真狠,**都快裂成四瓣了。 “敬声,我看到卫风,突然觉得他象一个人。”沉默了半天的公孙贺突然开口了,一开口就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公孙敬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卫家舅舅?” 公孙贺摇了摇头:“不是你卫家舅舅,是另外一个人,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只是觉得他特别眼熟。”公孙贺拍了拍脑袋,有些懊丧:“年纪大了,这人应该是一个我很熟悉的人,却一直想不起来是谁。” “就因为这个,你答应把三娘嫁给他了?”公孙敬声哭笑不得。 公孙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我没有把三娘嫁给他,我只是和他说,如果他做了陛下身边的郎中,我就把三娘嫁给他。” “一个小小的郎中,就能娶我妹子?”公孙敬声叫了起来。 “郎中跟你这个太仆比起来,是小了些,可是你别忘了,郎中在陛下身边,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老子我,也是郎中出身的。”公孙贺恼怒的扫了公孙敬声一眼,对他的大呼小叫极为不满,四十几岁的人了,一点城府也没有,做事说话不经过脑子,让他做了太仆,简直有损公孙家的名声。 “陛下又不喜欢卫家的人,卫伉他们几个,一个也没做成郎,他卫风就能?”公孙敬声嘀嘀咕咕的。 “他和卫伉又不一样,或许有可能。”公孙贺很奸诈的笑了:“如果他做了郎中,那就说明陛下念着旧情,卫家还有机会,我们也就还有机会,把女儿嫁给他也是两全齐美的事。如果他做不成郎中,那我不把女儿嫁给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不算我悔婚。嘿嘿嘿……这可是他自己答应的,怨不得别人。” 公孙敬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倒也没敢再说。卫风虽然不成器,可是他的确和卫伉他们不同,他是长公主的儿子,是陛下的外甥,要说陛下开恩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卫风真要得了陛下的欢心,把妹子嫆给他倒也不亏。 卫家在公孙后宅里,倚在老夫人卫君孺的身边,嘻嘻的笑着,眼睛盯着满面羞红的三娘,连眨都舍不得眨一下。卫君孺怜爱的摸着卫风的头,笑眯眯的对卫伉说:“伯高啊,我看风儿说得对,他这么壮实,做个郎中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陛下肯定喜欢他的,你回去告诉你母亲,就开始准备吧,风儿一做官,你们就把聘礼送来,把吉期给定了。风儿都十九了,三娘也十八了,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几年了,终于把这一天盼来了。好啊,我的乖侄儿终于成了我的女婿了,三娘也不用天天皱着眉头了。” “阿母----”三娘羞得拉长了声音,撒娇的摇着卫君孺手臂。卫君孺开心得哈哈大笑,连连摇手:“别摇了,别摇了,我这老骨头,可经不住你们这么折腾。我说三娘,你不高兴吗?” “高兴什么?”三娘故意撅起了嘴,有些担心的说:“你们一厢情愿的,谁知道陛下会不会答应,他就这么应了父亲,万一到时候做不成郎中怎么办?” 卫伉苦笑了一声,还是公孙三娘清醒,姑母年纪大了,有些搞不清形势。陛下是卫风的亲舅舅不假,可是皇家比不得平常人家,皇家父子都有可能翻脸,更何况是外甥了。当然了,卫家到现在这个地步,跟自己也有关系,要不是当年鬼使神差的做了那件事,卫家又如何会这么不招陛下待见。 可是自己错了吗?卫伉不承认,他只承认自己太笨,露出了马脚,不承认自己的动机错了。 “不会的,不会的,陛下一定会喜欢他的。”卫君孺比卫风还有信心,她看着卫风一脸灿烂的笑容,越看越欢喜,拉着卫风叽叽呱呱的说着小事。卫风不象卫伉,他成天在街头上混,听到的市井俚语多了去了,东家长、西家短的也是一大堆。卫君孺原本也是市井里长大的,可是嫁入公孙家之后,就成了贵夫人,最近年龄也大了,轻易不出门,很少能听到外面的故事,公孙三娘倒是经常出去,可是三娘生下来就是大户人家,怎么可能和那些平头百姓来往,听到的事情也远远没有卫风多。再加上卫风成心讨姑母兼岳母开心,说得天花乱坠、曲折动人,还经常手舞足蹈的表演一番,把卫君孺听得兴趣盎然,紧张处目瞪口呆,开心处放声大笑,不时的夸一句“我的乖儿真厉害”。 卫风说得兴起,跳到中间,踢胳膊甩腿的打了一通不知什么拳法,嘴里还“嗬嗬哈哈”的叫着,卫君孺看得莫名其妙,连声叫道:“乖儿,你这是什么拳法,胳膊怎么象是两根棍子一样甩来甩去?” “姑母,我这是双截棍呢,我还会唱,你听着啊……”卫风卖弄着放开嗓子吼了起来:“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双截棍?”卫伉愣了,这是什么东西,从来没听过,更别说看过了。他看了一下别人,公孙三娘也蹙着眉头不解,而卫君孺却不管这个,她就是觉得卫风实在太可爱了,看这样子还是个文武双全的料,这个侄儿兼女婿好,好得不能再好,就连卫风这不成调的歌在她听来,都比长安城里最有名的歌者李延年唱的新曲好听,到底是她卫家的人,就是苗子好,弟弟卫青总算有了一个又聪明又伶俐的好儿子。 卫风着实的表演了一通,把卫君孺逗得开心不已,留他们吃了晚饭,又说了好一阵子话,直到天黑了这才放他们回去。临走时还拉着卫风的手嘱咐他有时间再来陪她说话,卫风求之不得,连连点头,也不顾别人在面前看着,上前拉起公孙三娘的手憨憨的笑着:“三娘,你要是想上街去玩,就告诉我,我陪你去,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三娘纤细的小手被卫风握在手中,感受着卫风掌心的挚热,羞得满脸通红,连晶莹如玉的耳朵都红了,她用力的想把手从卫风的手中抽开,却被卫风握着紧紧的,根本抽不动分毫,她有些着恼的嗔道:“你松开,这象什么样子?” “嘻嘻,没什么啊。”卫风松开一只手,看了一眼其他人,卫伉扭着头看着外面装没看见,公孙敬声和小鱼儿恼怒的瞪着卫风,卫君孺脸上快笑开了花,恨不得现在就把三娘嫁给卫风,至于其他的侍女,有的在忙,有的在偷眼看着,出无声的窃笑。 “好了,天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多准备些功课。”既然挣不开,三娘也不挣了,她细声细气的吩咐着:“正经学点本事,如果能讨得陛下的欢心,将来有个前途,对你也是好的。” “唉!”听着三娘柔美的声音,卫风心里甜得象是灌了蜜似的,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没有一个不舒坦,连声答应不迭。两人说了好一阵子话,卫风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三娘,跟着卫伉告辞出门。 “风弟,你那个双……截棍是个什么东西?”卫伉上了车,想了一路,直到要进卫府门,还是没想明白,忍不住问了出来。卫风正沉醉在甜美的回忆之中,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你说,你唱的那个歌子,我怎么没听过?腔调也是怪怪的。”卫伉皱了皱眉,耐着性子说道:“还有你说的那个双截棍,又是一种什么兵器?” “哦,这个啊……”卫风也傻了,他拍了拍脑袋,想了半天,一摊手:“我也忘了从哪儿学来的,好象本来就会唱似的。这个双截棍我倒是还记得,要不过两天我做一个给你看看?” 卫伉叹了口气,这个风弟,也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他又唱又跳的表演了半天,却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还真是难为他了。他看着卫风的闪亮的脑门,很有一种打开来看看的**。 第014章 我不是来找打架的 长公主听了卫风答应公孙贺的话,气得差点跳起来,可是看看卫风那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又没忍心打击他,只得挥了挥手说道:“既然你应了,就快去休息吧,陛下那边估计很快就有消息,你多花点心思在功课上,希望到时候能中你舅舅的意,要不然……唉,你先下去吧。” 卫风是无知者无畏,他还沉浸在公孙三娘小手的细腻手感当中,根本没在意长公主老娘的郁闷,他颠儿颠儿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兴致勃勃的拿起简策来看,不过也许是兴奋过头了,他根本看不下去,眼睛看着竹简上,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公孙三娘的一颦一笑,常常一愣神就是半天。想想反正这些书也是他能背的,再看也没什么新意,索性扔到一边,抱着头靠在锦被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屋顶想起了心思,直到不知不觉中沉入梦乡,睡着了也不安份,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美事,不时的咯咯笑一声。 卫风虽然有公孙贺面前吹下了大牛,可是一觉醒了,却有些忐忑不安,想想皇帝舅舅随时会招他去考试,而且考试结果会影响到他能不能如愿以偿的娶到青梅竹马的公孙三娘,他也不敢怠慢,闷下头来温书习武。上午由田默陪着温习功课,特别是儒家的入门经典《论语》《孝经》,下午就由李维、贵仁、贵义陪着习武,倒也安份守已。长公主见了,心下欢喜,觉得这个顽劣的儿子总算有了长进,知道些轻重,也抓紧时间让人进宫请见,争取早日见到皇帝,通过考核,做了郎中,把媳妇娶进门,不仅能帮她牵住儿子的心,还好早些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可是宫里的消息一直没有来,听说皇帝身体不太好,一直住在城西的建章宫没回城,长公主虽然着急,可是也没有办法,皇帝陛下的脾气她知道,一旦身体不好,心情就特别糟,这个时候不去惹他才是上上之策,没有送上门触霉头的道理。好在卫风这次象是改了性,在家呆了大半个月没出门,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表现。长公主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看着卫风读书习武的忙个不停的,反倒心疼起来,生怕把她的乖儿子给累着,不时的派人送点补品来,把卫风补得邪火直冒,精神亢奋异常。 卫伉把消息回报给了太子,太子听说长公主准备把卫风送到陛下身边做郎官,也很满意。他倒不是不要卫风去他的博望苑,只是卫风如果去了皇帝身边,对他来说更有好处,将来通个风报个信的,或者当他被人诬蔑的时候,至少有可能知道是谁干的,也好有个提防。卫伉把太子的意思回报给了长公主之后,就好些天没有回家,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至于老二卫不疑、老三卫登,更是难得回家看一趟。 二月底的一天,卫风在院子里和李维等人练剑。卫风以一敌三,对阵李维三人,长剑在他手中使得虎虎生风,连劈带刺,打得李维疲于应付,步步后退,贵仁、贵义见势不妙,连忙从后边护了过来,举起盾牌护在气喘吁吁的李维面前,各举手中长剑,向卫风刺去。 卫风大喜,挥起手中的盾牌架住贵仁的长剑,右手握着长剑对着贵义连刺三剑,贵义虽然用盾牌架住了他的长剑,却抗不住卫风强横的力量,连人带盾被刺得站足不稳,连退两步,和贵仁之间拉开了一个空档,卫风长啸一声,长剑横扫,狠狠的劈在贵仁的长剑上,“当啷”一声,贵仁手臂酸麻,撒手弃剑,勉力举起左手的盾牌招架,卫风翻身跃起,抡起盾牌迎面砸下,“嘭”的一声巨响,贵仁哎哟一声,连退三步,扔了盾牌,一**坐在地上。卫风跟着迎上了贵义,举剑就劈,贵义举盾招架,“喀嚓”一声,贵义也坐在地上了,卫风的长剑也应声断为两截。 “公子,你轻点。”李维苦笑着迎了上来,接过卫风手中的断剑:“这已经是第五把剑了,象你这么全力以赴,什么剑也吃不消啊。” “哈哈哈……公子我天生神力嘛。”卫风大大咧咧的将盾牌扔给贵仁,接过旁边侍女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汗,回头吩咐李维:“我说,能不能到金市去专门打一把结实些的剑,这些剑也太不经用了。” “再结实的剑也禁不住你这么大的力气啊。”李维抱怨道:“剑以刺为主,哪能象你这样乱劈一气。” “公子,你还是用刀吧。”田默在一旁笑了:“刀脊厚实,利于劈砍,打造起来也方便。” 卫风歪着头看着田默想了想,笑了:“你说得对,我也觉得用刀比较得劲,也没那么多讲究,那以后我就用刀了,不过估计平常的刀也不行,还得打一把厚实些的刀。” 田默却摇了摇头:“公子,如果你将来上战场,恐怕用得多的还是标制环刀,不可能有谁会专门备一把刀,否则一旦损坏,就没有替换,岂不是误了大事?再者,你现在是奋全身之力,逞一时之快,击溃他们几个,也就是几招十几招之间,时间很短,可是到了战场上,一厮杀可能就是半天一天的,你用比别人重的刀,就要耗费更多的力气,反而不利,倒不如熟悉了标制环刀反而有优势。” “胡扯什么啊。”李维推了田默一把,将田默推得连退两步,他不屑的翻了翻眼睛:“兵器越重,当然越占便宜了,公子天生神力,还会怕这么一点重量?” “不对。”卫风拦住了李维,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无言说得有理,上了战场可不是这般一鼓作气,象漠北之战,一打就是一天,再大的力气也有用完的时候,能省点力气当然是好的。” 田默笑了,他瞟了不服气的李维一眼:“公子,还是你明理,不象某些人就知道好勇斗狠。” “你说谁呢?”李维翻起了眼珠子,攥起拳头要打人。 “别吵了,去给我拿刀。”卫风正若有所思的踱着步,不耐烦的冲着李维吼了一声。李维见他恼了,不敢再和田默生事,连忙去库房里取刀。卫风接过贵仁手中的长剑,当作长刀舞动了两回,好象有了些感觉,不再是全力以赴,但是度和稳健却有了明显的提高。田默看了,暗自叹惜,公子果然是天生的习武料子,一旦领悟到了,就很快有了长足的进步。 “公子,朱安世来了。”李维抱着刀,欣喜若狂的冲了过来。 “这竖子胆子不小,居然真敢上门找事?”卫风皱起了眉头,随即又笑了:“正好这两天手痒得利害,走,我们去看看这个京师大侠伤好了没有,再痛痛快快的捶他一次。” 贵仁、贵义嘎嘎一笑,扔下手里的兵器,和李维一起拥着卫风向前去了,田默无奈的摇了摇头,每次习完武都是他收拾摊子,而去打架总没他的事。他捡起一柄长剑,仔细看了看,忽然一抖手腕,连刺三剑,虽然没有李维那么凶猛,却多了一份轻灵。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的武艺也不差啊,为什么每次都不带我?” 朱安世扶着长剑,挺身站在卫府前口,一见卫风出来,脸上扬溢着久旱逢甘霖的喜悦,稍一愣神立刻明白过来,他抽了一下眼角,连忙拱手说道:“四公子,最近可好?” “好!”卫风扭着腕子,歪了歪脖子,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兴奋的问道:“你是来找场子的?” 说话之间,李维和贵仁、贵义已经将朱安世围在中间,李维更是抽出了长刀,跃跃欲试,一副“跟他说什么废话,立刻开始群殴”的架势。朱安世一见,怒气勃,拔剑就要应战,可是一想到自己的来意,连忙又放松了表情,堆着笑说道:“公子误会了,我这次来,可不是来打架的。听西域酒坊的媚姬说,她捡到了我的荷包,送到公子这儿来了,我来是取荷包的,顺便还公子的荷包。上次承蒙公子解囊,一时大意,居然把公子的荷包也带走了,真不好意思,这不,我一有时间,赶紧给公子送过来了。” 见朱安世这么客气,卫风愣了,李维他们也愣了,有些丧气的互相看了两眼,惋惜的叹了口气。卫风让李维去拿朱安世的荷包,自己一边接过朱安世递过来的荷包,一边不死心的问道:“你真是只为了送荷包、取荷包,没有一点其他的意思,要不,我们再打一次?” 朱安世有些尴尬,他不是不想打卫风一次,可是他有要事,上次被卫风打成猪头,已经耽误了一次机会,这次他们是四个,自己未必能占上风,万一再受伤,又会误了大事。更何况这里住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可不是酒市,维护治安的士兵更多,一有点风吹草动,京兆尹立马就到,他朱安世再牛,也没有狂妄到这个地步,光天化日之下敢在这里生事。 “这个……公子武艺惊人,我十分佩服,上次已经领教过了,这次……就免了吧。”朱安世干笑着说道。李维拿着荷包走了过来,一听朱安世这么说,犹如一盆冷水浇了下来,高涨的热情全灭了。他没好气的把荷包往朱安世手里一扔:“拿去,你的荷包,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多谢多谢。”朱安世顾不得和李维治气,连忙打开荷包,一眼看到那张帛书地图,打开看了看,这才长出一口气,收好荷包陪着笑说道:“多谢公子,就此别过,下次有机会再陪公子玩玩。” “要不就今天吧?”卫风几乎是在哀求他。 朱安世连忙摇了摇头:“今天没空,在下还有事要办,就此别过,就此别过。”说着,一拱手,逃也似的走了。李维有些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凑到卫风身边说道:“公子,这家伙今天有些不对劲啊,那么嚣张的人,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不怀小忿,所谋者必大。”卫风摸着下巴,沉吟道。 第015章 北阙甲第的梦想 京师大侠朱安世象是被踩了尾巴似的跑了,迎面驶来了卫伉的马车,卫伉从车帘里一见朱安世,不免有些吃惊,又见卫风几个在门前,更是不解,他在门前下了车,“风弟,你怎么认识朱安世?” “噢,打过一次架。”卫风敷衍道:“兄长今天怎么回来了,都好多天没见你了。” “我刚和太子去见陛下,陛下今天精神不错,要召见几个应召入宫的郎宫候选人,太子知道了,就向陛下提起了你,陛下答应了,让我回来叫你进宫,说他要见你。”卫伉一边拉着卫风进府,一边说道,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朱安世的事,追问卫风。卫风就把上次打架的事给他简略的说了一遍,不过把荷包的事全省了,如果被卫伉知道他把钱送给朱安世这个黑社会,卫伉又要唠叨了。 “原来如此,你离这个人远一点,最近京城里的情况有些异常,可能和这个朱安世有关。”卫伉关切的叮嘱道。 “唉,我知道了。”卫风随口应道。 长公主一听皇帝召卫风进宫,大喜,连忙起身穿上了朝服,陪着卫风一起出门。长公主坐着车,卫伉、卫风骑着马在一旁陪着,李维等人跟在后面。卫伉一路走一路说道:“这些天京师不安定,来了不少游侠儿。” “是吗?”卫风兴趣大增,他这些天一直闷在家里没出去,对外面的情况一点也不熟悉。 “是的。”卫伉皱着眉头,抬起手捏了捏胀的眉心:“本来京师里的游侠就多,再多几个也没有奇怪的,只是执金吾范大人(范方渠京师大侠朱安世也在其中,对了,风弟,你和这个人少来住,他可不是什么好人,犯的事足够扒他几层皮的,范大人最近可能要对他动手,可别把你牵连进去。” “怎么?风儿和朱安世还有来往?”长公主沉下了脸。 “阿母,我跟他可没什么来往,我只是和他打过一架罢了。”卫风见老娘脸色不好,连忙解释道:“上次在西域酒坊喝酒,他骂我,又刺伤了李维,所以我揍了他一顿,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今天他是来还荷包的,除此之外,我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哦,这样就好。”长公主似乎听卫风说过这件事,倒也没有再问,只是关切的说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陛下最反感的就是这些事,当年你阿翁以大将军之尊替郭解说情,还被陛下训斥了一顿,你可别再惹出这种事来。” “喏。”卫风连忙点头答应,又看向卫伉:“兄长,多了几个游侠儿,就算有朱安世在其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京师的游侠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多几个人算什么,这个朱安世剑术虽然不错,可是真要遇上官兵的强弓硬弩,还不是死路一条?” 卫伉叹了口气:“倒不是怕他们闹事,范大人正等着他们闹事,好收拾他们一下呢。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们不闹事,反而安静得很。” 卫风点点头:“兄长担心得有道理,所谓大雪之前必有一暖,大乱之前必有一静,这些人聚到一起生事倒是正常的,不生事,反而倒是有更大的事情要生。” “风弟在家读了几天书,果然有长进。”卫伉笑着看了卫风一眼:“太子也是这么想的,陛下虽然回了京,可是身体不太好,一直住在建章宫,这京师里的事情都交给太子管。太子生怕闹出什么事情来,无法收拾,所以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我们这些人也跟着脱不了身。” 卫风见卫伉夸他,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这些天被逼得在家看书,说实在,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心得的,但是卫伉当着老娘的面这么夸他,可就有点虚伪了。不过被人夸总被人骂好,他心里还是蛮受用的。他看了一眼车里的长公主老娘,老娘自然也听到了,一脸欣慰的笑容,卫风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老娘不会以后天天把他关在家里读书吧? 他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后面的李维,李维也正好看向他,嘴巴张合着,无声的向他示意着什么。卫风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拉了拉卫伉的袖子轻声说道:“兄长,你说到朱安世,我想起来一件事了。” “什么事?”卫伉正想着心思,没有往深处想,随口问道。 “我在朱安世的荷包里现了一张地图,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张很象是地图的帛书。”卫风看着卫伉的眼睛说道:“因为上面没有标任何地名。” “地图?”卫伉一愣,随即追问道:“什么样的地图?” 卫风摇了摇头:“上面没有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图,不过看起来那个地方不小,有很多院子,房子,还有树林,有河水。唉呀,一两句话也说不清,等回家我画给你看看就是了。” 卫伉有些不信的看了他一眼:“你看了多长时间,能全记得?” “当然。”卫风一昂头,很得意:“我是过目不忘的。” 卫伉笑了,也没有什么兴趣和他斗嘴,他的心思全被那张地图吸引住了,他沉吟了片刻:“风弟,你这个消息太重要了,如果朱安世真有什么不轨企图,说不定就和这张地图有关,你一定要把这张地图画给我,我或许能看出是什么地方,实在不行,博望苑里的人也一定能分辨出来。” “没问题。”卫风点点头,这次太子和兄长帮了他不少忙,如果有机会回报他们,他也很乐意。 长公主坐在车里,听着兄弟俩有说有笑,心情很好。卫风从小和他的三个兄长就走得不是很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疏远,长大之后,卫伉三人进了博望苑帮太子做事,卫风一直跟在她的身边游手好闲,也没什么机会交流,象今天这样一起说话是比较难得的。卫伉对卫风很好,一直很关心他,是卫风不喜欢和卫伉他们一起,有时甚至有些敌意,这次卫伉帮了他的忙,他也愿意和卫伉亲近了。 我的风儿,还是个好孩子,如果有点正事做,将来一定能成大器的。长公主欣慰的想道。在她的眼里,卫风虽然已经十九岁了,却永远是那个扎着垂髫小辫、抱着她的腿撒娇的小儿,永远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永远是她和卫青之间不可割裂的纽带,将来就是做了大将军,还是她的乖儿。 建章宫在长安城西南,和城里的未央宫隔墙相望,中间还隔了一条兼作护城河的潏水,两宫之间建了两条长长的阁道,皇后、皇后就从南面那条进出长安城,妃子们从北面那条来往于桂宫和建章宫之间。卫风一行当然没有资格走阁道,他们先是出了城北的洛城门,沿着高大的城墙向西拐向南,又从拐上了直城门外西去的大道。或许是因为天子随时可能沿着这条路回城的原因,大道上打扫得很干净,特别是中间黄土夯成的驰道,可以算得上是一尘不染,连一根杂草都没有,旁道虽然不如驰道那么好,可是状况也不错,马车走在上面,平稳而又快捷。隔在驰道和旁道之间的柳树上,已经吐出了嫩绿的新芽,远远看去,象是一层淡绿的烟,轻风吹过,有一种新鲜的嫩香。 长公主坐在车上,回头望着长安城里高高在上的未央宫,指着身后的直城门叹了口气:“伉儿、风儿,你们要争气,什么时候咱们卫家不用在城北和那些黔住在一起,而是住在北阙外的甲第,我老太婆的心愿就满足了,可以了无牵挂的去见你们的阿翁了。” 卫伉回头看了一眼雄伟的长安城和高高在上的未央宫,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想啊。现在卫家住在城北的居民区,一方面是当年父亲卫青为人低调,二来也是卫家短暂的兴旺之后很快就衰落了。未央宫北金马门北阙外的甲第,是达官贵人们住的地方,父亲在的时候有机会没去住,现在却是想住也住不上了。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希望渺茫,不知道这个被父亲寄托了厚望的风弟能不能做到。 不过这些只能闷在心理,不能对长公主说,卫伉淡淡的笑了一声,安慰道:“阿母,你放心好了,风弟天资聪明,前些年因为还没有成年,故而有些稚气,现在他已经长大了,将来再历练一下,一定可以象父亲一样建功立业,将来会有机会让阿母搬到北阙外的甲第去住的。” 长公主咧了咧嘴,将眼神看向卫风,卫风正扭回头看着未央宫,他眯着眼睛,抿着嘴唇,脸色难得的严肃,长公主心思一动,想起卫青临终时的担心,不由得有些茫然。 卫风,能重振卫家吗?自己还有住上北阙甲第的机会吗? 第016章 伟哉建章 沿着长长的宫墙,卫风母子三人来到了建章宫的正门。建章宫的正门叫阊阖,门为三重,高达二十五丈(比较离谱,让人不敢相信),因为门楼的橼头都镶有玉璧,故而又称璧门。到了门前,卫风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着高大的璧门,高大的门楼象一个巨人,傲气十足的站立在天地之间,冷漠的俯视着脚下的人们。 两行全副武装的羽林郎手持勾戟长铩,笔直的站在大门两旁,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一个身材高大,面目黝黑的中年下级军官大步迎了上来,他就是当直的羽林郎什长赵充国。赵充国恭敬的向坐在车里的长公主行了礼,然后起身站在一旁,向卫伉伸出了手:“卫大人,请出示门传。” 卫伉从腰里掏出门传,双手递给他,客气的说道:“赵大人辛苦。” 赵充国不卑不亢的笑了笑,接过门传仔细的查验之后,侧身让开,挥手示意:“长公主,卫大人,你们可以进去了。” “有劳。”卫伉很客气的对着赵充国拱了拱手,举步扶着长公主的坐车进门。卫风回过头打量了那个赵充国一眼,赵充国正平静的看着卫家母子,眼里并无一丝波动,手扶着腰间的长刀,一声不吭。卫风注意到他的左手虎口之间有很厚实的老茧,看样子这人的箭术不错。 “这人叫赵充国,字翁孙,是陇西上邽人。”卫伉见卫风回头打量赵充国,扶着车一边走一边说道:“他骑**良,以良家子从军为骑士,后来补进了羽林郎,为人很沉稳,有勇有谋,和那些游手好闲的权贵子弟大不相同,可惜迟生了几年,没赶上反击匈奴的大战。你以后如果有机会,要和他好好交往。” 卫风看着啰啰嗦嗦象老娘一样的兄长,没有吭声,心里却有一丝淡淡的暖意。老娘说得对,这个兄长对自己很不错,可是为什么自己对他总是亲热不起来呢,嫌他烦吗?好象也不是,就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敌意在其中,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解释为性格不合,从小缺乏沟通。也许接触多了,以后就会好一些,这几天的变化不就是这样的吗。 “前面就是玉堂殿,后面那个就是折凤阙了。”卫伉没有感觉到卫风的茫然,他指着前面的一座宫殿和宫殿左后方一座双阙说道。卫风顺着他的手指向前看去,大为惊叹,玉堂殿名不虚传,连台阶都是玉石铺成,在阳光下散出一种柔和而不刺眼的光辉,象温婉的美人一般静默无语却光彩照人。后面的折凤阙和璧门一样高大,上面一只金凤凰单足立于阙顶,昂向天,似乎正要出清亮的鸣叫,在阳光下闪闪光,神圣之极。 “哇,果然是皇家气派。”卫风惊讶的叫道,他一直在长安城里厮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建章宫,号称壮丽的未央宫他倒是去过,不过跟宫殿成群、凤阙入云的建章宫一比,未央宫就落了下风。 “这算什么,等你到神明台和仙人承露盘下面,还有你惊讶的呢。”卫伉微笑着,一路走一路指给卫风看。长公主坐在车上,一直不吭声,好象睡着了一般,不过她对卫家兄弟这种和谐的关系显然很满意,沟壑纵横的脸上扬溢着幸福的笑容。 卫伉继续说道:“风弟,我现在给你说,你大惊小怪一点没关系,一会儿到了前殿,你可要安静一些,陛下就在前殿呢,外面还有其他的候选郎官,你可不能大声喧哗,一时大意,误了你的前程。” “喏。”卫风听话的点点头,这点轻重他还是分得清了,陛下那可不是一般人,看中你,你就飞黄腾达,看不中你,你这一辈子就算完了,没什么好讨价还价的。他虽然对做官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可是能不到把从小的玩伴公孙三娘娶回来,就看今天能不能被皇帝舅舅看中,如愿以偿的做个郎中了。当然了,能做个侍中,那就更满意了,不过卫风不敢奢太高,侍中比郎中还难求呢,他武艺是没话才吗,就差得多了。 三人一路走,一路轻声说笑,卫伉给卫风讲述一些旁边经过的宫殿的名称、由来,卫风听得入神,不时的插两句嘴,赞叹几声。这一路看来,基本就把他看花眼了,大大小小的宫殿得有二三十座吧,高大的凤阙和神明台不用走到下面,老远就能看到,神明台顶上巨大的金仙人托着高达二十丈的金盘玉杯,煞是惊人,直接把卫风震傻了。 “天啦,这么高的金盘玉杯,就算等到了露水,又怎么取啊?” 卫伉笑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金仙人:“呆子,当然不用上去取了,杯中有孔,等到的仙露就顺着孔道流下来,直接在下面接就可以了。” 卫风哈哈一笑,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这倒也是啊。” “好了,不要说话了,前面就是前殿了。”卫伉冲着卫风摆了摆手,示意他肃静。他们远远的停下了车,兄弟二人扶着长公主下来,李维等人驾着车去停车的地方等候,卫伉和卫风扶着公长主慢慢向前殿走去。到了殿前,卫伉让卫风陪着长公主在此等候,他先去通知太子殿下。 前殿建在一个高大的夯土台基上,殿前有个巨大的广场,几十个挎刀带剑的年青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小声的说着话,殿前走廊上,每隔几步就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壮汉,黑色的玄甲,趁着大红的战袍,看起来爽心悦目,精神之极,他们一个个昂挺胸,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左手扶着腰间的长剑,右手持着寒光闪闪的长戟,凛然不可侵犯,严肃的气氛配合着高大的前殿产生了一种威压,让人不由自主的有一些胆怯。 他们就是卫风想做的郎中。 卫风觉得有些压抑,胸口憋得有些难受,心脏“嘭嘭”的猛跳起来,他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 “风儿,不要紧张。”长公主感觉到了卫风的紧张,伸过手来,将卫风的手握在手中,轻轻的拍了拍,安慰道:“我的风儿是最棒的,一定会被选中的,不要担心,放松一些。” “喏。”被老娘温暖的手握着,卫风缓缓吐出胸中的气,感觉稍微好了些。 一个身材高大的郎中从旁边的便殿里走了出来,他站在台阶上扫了一遍广场,很快就看到了长公主和卫风,他大步流星的走来,脚步却轻得很,似乎怕惊动了什么。他赶到长公主面前跪倒在地,嗵嗵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奶奶,孙儿给你磕头了。” 这个郎中是现任平阳侯曹宗,是长公主正牌的孙子,换句话说,也是卫风的侄子,他的祖父是曹寿,父亲是曹襄,母亲是卫皇后所生的卫长公主,所以他还有一个陛下外孙的身份。曹宗的年纪比卫风还要大十几岁,元鼎二年(b115)曹襄去世,他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就嗣了侯。现在是户郎将,秩比千石,专门管这些看守宫殿的卫士,如果卫风做了郎官,他可能就是卫风的上司。 长公主眉开眼笑,上前扶起曹宗,亲热的打量着他:“宗儿,好些天没去看奶奶了,最近很忙吗?” 曹宗笑了:“奶奶,孙儿陪伴陛下从北地归来之后,本来想去看***,可是这些天事情实在太多,一直没抽得出时间。刚刚听伉叔说奶奶陪风叔要来选郎中,我立刻就出来了。***气色很好啊,越活越年轻了。” “乖孙儿,奶奶老了,没几天活头啦,哪里还能越活越年轻。”长公主拍拍曹宗的脸颊,疼爱的说,她把卫风拉到跟前:“怎么样,你看你风叔有没有机会?” 曹宗连忙笑道:“风叔文武双全,当然有机会。不过这次很特殊,是陛下亲自选的,风叔可以注意一些,不要出了差错方好。” “那是那是。”长公主连连点头。 “奶奶,太子殿下在便殿里做事,听说奶奶来了,特地让我来请奶奶进去坐呢,风叔,你也跟着来吧。”曹宗说着,搀着长公主向便殿走去。卫风连忙跟在身后,曹宗比他年长,却一口一个风叔的,让他颇有些不太自在。曹家和卫家交情很深,曹宗的奶奶是长公主,亲妈是卫长公主不说,他的父亲曹襄还是卫青的部下,他小时候经常往来卫家,和卫伉三兄弟的关系极好。但是卫风出生之后不久,他就成年了,又当了官,也就不怎么到卫府去玩了,所以卫风虽然认识他,但是交情却很一般。 第017章 阴谋 太子刘据偏瘦的中等身材,长得象卫皇后,和眉善目的,是个美男子,他今年已经三十八岁,做了三十一年的太子,代为处理了多年的国事,眉宇之间已经极为成熟,自有一股中年男人的稳重和皇家子弟的高贵气质。一看到曹宗扶着长公主进来,他快步迎了过来,躬身上拜:“侄儿刘据拜见姑母。” 长公主笑呵呵的,连忙将太子扶起来:“太子殿下,使不得,使不得,你可是一国储君啊。” 太子直起身,微笑着:“姑母,侄儿是储君不假,可也是你的侄儿啊,我大汉以孝立国,这长幼之序,总是不能忘的。进儿,还不快来拜见你的姑奶奶。” 一个与卫风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连忙迎了上来,有些拘谨的行礼:“侄孙刘进拜见姑奶奶。” 长公主拉着刘进的手,上下打量着,有些惊讶的叹道:“唉呀,这就是进儿啊,几年不见,长成大人啦。” 刘进生于元鼎四年(b113)年,与卫风还大三岁,前年行冠礼之后,开始跟着太子学习处理政事。他是皇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就是太子,进而就是皇帝,因此处理政务是必不可少的。刘进被长公主拉着手,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起了微红。长公主爱不释手,拉着他叽叽呱呱的说了半天,他不时的点头应着,偶尔说两个字,羞涩得象个大姑娘。太子在一旁看着,含笑不语。 长公主说了半天,这才想起来站在一旁有些局促不安的卫风,连忙将卫风拉过来嗔道:“家里蛮伶俐的一人,到这儿怎么愣了,还不给太子殿下行礼?” 卫风连忙上前深施一礼:“卫风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太子举手投足之间,自在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他上下打量了卫风一眼,眼神中却透过一丝迷惘,随即又笑了起来:“风弟果然健壮,怪不得打遍长安无敌手的。” 卫风一听,顿时大窘,他可没想到太子一上来就给他来这么一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太子见他窘,哈哈一笑,指了指长公主身边的位置:“坐吧,这里都是一家人,不用太拘束。风弟,我听说你把朱安世给打了?” “嗯。”卫风憨憨的笑着,摸了摸脑袋,他想起卫伉说的事,连忙又解释了一句:“我就是跟他打过一架,可从来没有交往过。” “你不用担心,我相信你不会和那些人扯到一起的。”太子摆了摆手,示意旁边的人拿过一支笔来交给卫风:“伯高说,你见过朱安世的一张地图,你能画给我看看吗?” “没问题。”卫风一听是这事,立刻放了心,他接过笔和竹简,仔细的想了想,很快的勾出了那张地图,画完之后,又检查了一遍,这才推到太子面前。 太子一见,脸色大变,他身后的卫伉的脸色也立刻变了,惊得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刘进“咦”的一声,指着地图说道:“父亲,这怎么象是博望苑?” 博望苑?对他们的表情很不解的长公主的脸色也变了。 博望苑在长安城南,是皇帝陛下专门为太子所建的宫苑,让他在那里招揽人才,可以说是太子的大本营,不仅他的家人全部住在那里,他招揽的人才也大部分都在那里。朱安世的荷包里居然出现了博望苑的地图,肯定不是想去串门子,一个剑术高明的黑社会头子惦记上了一国储君,这其中的阴谋味道不言而喻,不由得众人不变色。殿中一时鸦雀无声,静得吓人。 太子脸色几变,率先平静下来,他看了一眼四周,现都是自己人,便一面用笔将地图抹去,一面吩咐道:“朱安世既然被人现了这幅地图,想必最近不敢有什么举动,大家不要声张。陛下最近身体不好,就不要让他再操心了。伯高,你回去之后通知范大人,让他抓紧盘查,我们苑中也要加强防卫。” “喏。”卫伉连忙答应。 太子用手指轻轻的敲着案面,眉着微皱,沉思了片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换了一副笑容对卫风说道:“风弟,你这次可是立了一大功。” “不敢,能为太子殿下效劳,卫风荣幸之至。”卫风紧张得要命,听太子这么笑,总算松了口气。 太子微笑着摆了摆手:“好好准备一下,陛下一来就要考核你们了。你也不要太紧张,只要应对得当,以你的身手,做个郎中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怎么样,除了拳头之外,还有什么长项?” 卫风尴尬的笑了笑,他想了想说道:“我的刀法、剑术还好,箭术最差,站着射还行,骑射练得少,估计会有问题。” 太子有些意外,随即又明白过来,卫家经济情况不太好,而现在大汉国相当缺马,连一匹母马都能卖到二十万,就更别提上等的战马了,卫风只是练习,要专门买一匹马给他,似乎不太可能。太子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有空到我那里去挑一匹马,另外我再给你找个骑射师傅,他自己虽然不行,可是他家传的射艺,却是没话说的。” 卫风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不过能送他一匹马,这倒是件好事,忙不迭的应了。卫伉见太子如此关照卫风,知道太子一方面是念旧,一方面是感激卫风得到这张地图。虽然说朱安世因为这张地图泄密,很可能不会再按原计划进行,但太子知道了有人要对他不利,能够预先做些准备,总是好的。看样子就算卫风做不了郎中,到博望苑去做个小官,却是没有问题的。 长公主和卫伉的想法一致,她越的觉得自己这个老儿子有本事,这无意之中打了一个流氓,居然帮了太子一个大忙,可见是有福气的。 在座的都是一家人,大家不约而同的撇开了那个阴谋,故意说些家常话,太子虽然位尊,可是他生性平和,再者面前还有他的长辈,自然更不会摆出什么架子。他们几个说得起劲,卫风却觉刘进一说话就脸红的样子很有意思,就故意找刘进搭讪,他们虽然差着一辈,可是年龄相近,想法也大致相同,倒是很快就相熟了。 不大一会儿,有人来报,皇帝陛下来了,知道长公主带着卫风来候选郎中,特地关照太子陪着他们好好说一会儿话,等他把那些人给看完了,再找卫风前去说话。长公主一听,心下大喜,既然皇帝弟弟这么说,估计卫风做郎中的事情十有**不会有问题。太子和卫伉听了,也很高兴,陛下能这么给长公主面子,从某个方面来说,对他们也是好事情。 “阿母,殿下,我能出去看看吗?”卫风觉得有些闷,怯怯的提出了一个要求,他不敢肯定他们能否答应,可是让他总坐在这里听他们说着家长里短的,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太子看了他一眼,笑了:“进儿,你陪他出去走走,散散心,熟悉一下环境,说不准他以后就要在这里做事呢。” 长公主本来有些不高兴,这什么时候啊,卫风还坐不住,为一闹出点事出来可怎么办?可是她见刘据没有生气,反而安排皇孙刘进带他出去,倒也放了心。她沉了脸关照卫风道:“这里是陛下的大殿,你就在外面透透气就行,千万不要乱走,一切都听皇孙的吩咐,切不可鲁莽行事。” “喏。”卫风见他们允了,当然有什么答应什么,立刻起身跟着刘进开开心心的出了殿门。 第018章 我要做将军 便殿虽然也很高敞,可是总不如外面天高云淡来得痛快。 卫风一出门,先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手刚伸到了一半,哈欠还没打出来,刘进已经好奇的看了过来。他从小就在博望苑长大,虽然不是太子,可是接受的教育却和太子差不多,太子少傅石德主要的任务不是教太子,反倒是教他这个皇孙。石德是前任丞相石庆的兄弟,万石君石奋的小儿子,石家的人向来以规矩大出名,石德也不例外,象卫风这么肆无忌惮的打哈欠、伸懒腰,刘进是从来没有见过,当然更没有做过。 卫风见刘进看着他,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他捂了捂嘴说道:“失礼失礼!今儿早上起来习武,起得早了些,有些困了。” 刘进温和的笑了:“没关系,这儿是便殿,又不是皇爷爷住的正殿,你不用太拘束。”他说着,转过头去指着一个正从台阶上下来的中年人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卫风摇了摇头,他哪认得这里的人。 “你注意他走路,看看有什么特点。”刘进有些卖弄的说道,刹那间,他的眼神里显出了年轻人特有的神彩。 卫风有些好奇,他注意的看了过去,惊奇的现这个人迈的步子极其有规律,每一步的大小好象都是量过的,而且他上下台阶的时候,总是一步迈两阶,绝不错乱。 “这谁啊?”卫风轻声笑了,“他一定很古板吧。” “他是你的表兄,侍中、奉车都尉、光禄大夫霍光霍子孟。”刘进偏着头看着卫风:“你大概有好久没见他了吧,居然认不出来了。” 卫风一愣,恍然大悟,原来就是矮子霍光啊,看起来倒也不矮啊,大概有七尺三寸左右吧,卫风刚一疑惑,眼睛扫了一眼旁边的郎中,突然明白了。霍光虽然不算矮,可是宫中的郎中都是彪形大汉,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一般都在八尺左右,个子最小的也在七尺八以上,相对而言,霍光这个头是有点矮了。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睛随着霍光走了好远,霍光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他转过头看了过来,一瞬间和卫风的眼神对在一起。霍光明显的愣了一下,稳健的脚步一滞,随即又回过了头,大步走了。 霍光虽然和霍去病的弟弟,可是他们不是一个母亲,是同父异母兄弟,他不是卫风的姑母卫少儿生的,也就跟卫家没什么关系。再者他到了京师之后,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宫里,即使休沐也从来不到卫家串门。卫风出生之后,基本就没见过霍光,不过看刚才那样子,貌似霍光倒是认识他的。 刘进没有注意到霍光的神情,他指向了另一个郎中:“你看东面台阶上的第二个郎中,就是胡子很浓密的那个。”卫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差点笑出声来,那个郎中长得倒是高大,就是满脸的胡子,看起来象个猴子。 “他是谁?” “他是赵安国。”刘进淡淡的笑着,在指点卫风认识人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自信和优越感。“前浚稽将军赵破奴的儿子,他出生在匈奴,在匈奴呆了近三十年,前年才跟着他父亲从匈奴逃回我大汉。皇爷爷念他父子忠诚,赏了他一个郎中。” “看他这样子,他有三十多了吧?”卫风有些意外。 “三十二岁。”刘进开心的笑着:“他的骑射功夫很好,能左右射。大家都说他是个杂种,有匈奴人的血脉,所以才这么善射。” 卫风倒没有笑,大汉人开放得很,说赵安国是杂种,不过是个玩笑,并没能太多的鄙夷在其中。匈奴人怎么了,金日磾还是个匈奴王子呢,不照样在陛下身份受到重用。越破奴虽然失败过,但他也打过不少胜仗,特别是元鼎五年他率军横扫楼兰,攻破姑师,大大震慑了那些西域人,象西域酒坊的掌柜休莫霸听到赵破奴的名字就浑身抖。 他败给匈奴人也不是他自己无能,是兵力众寡悬殊所至。据说他在匈奴过得不错,可是他还是逃回来了,虽然逃回大汉之后他一无所有,可是他还是回来了。这样的汉子,才是真正的汉子,失败过怕什么,没在匈奴又怎么了,他逃回来了,就是个好汉子,博望侯张骞还没在匈奴十几年呢,不照样是很多年轻人的偶像。 “听说他还有个幼弟留在匈奴,现在有十来岁了,也不知道他们兄弟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再碰面。”刘进忽然叹了口气。赵破奴是逃回来了,陛下赏识他的忠心,让赵安国做了郎中,却没有再让赵破奴为将。陛下宁愿用李广利那样的将军,也不用赵破奴这样久经沙场的人,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可是刘进这些话也只能藏在心理,他可不敢说出来,连父亲他都没敢说,万一被谁听到了,传到皇爷爷耳朵里,说不准就有性命之忧。 “这里都是些功臣后代?”卫风问道。 “大部分是吧,也有一些是良家子选上来的,不过绝大部分是功臣子弟。”刘进点了点头,指着另一个缓步走来的人说道:“那个人就是一个良家子,他叫上官桀,是陇西上邽人,善骑射,力气很大。他原先是羽林郎,后来有一次跟着皇爷爷出巡,遇到大风,执旗的侍从举不稳大纂,他却一只手就拿住了,皇爷爷就提拔他做了期门郎,前些天又提拔成骑都尉了。” “真的?”卫风吃了一惊,天子出巡的大纂他是知道的,如果遇到大风,那个扯劲非同小可,这个人居然能一只手就举起来,臂力实在惊人,至少卫风虽然天生神力,也未必就有绝对的把握。看来这郎官里面确实是藏龙卧虎,高人迭出啊。不过期门郎以功臣子弟为主,真要比真本事,或许羽林郎更牛一些。羽林郎以战殁将士的遗孤为主,大部分都是出自六郡的良家子,没有过人的骑射本事,一般是进不了羽林郎的。 “我大汉的名将,十有**是从期门郎和羽林郎里出去的。”刘进骄傲的说道。 卫风听得热血沸腾,刘进这句话没说错,大汉的名将,十有**都做过郎官,父亲卫青当年就是侍中,后来做建章宫骑监,也就是现在的羽林监,表兄霍去病也是侍中,是郎官里最接近陛下的那一种,自己如果这次能顺利成为一个郎官,以后也有机会做将军,象父亲和表兄一样,带着千军万马,横绝沙漠,比在街头打架可威风多了。 我要做个将军,做个绝世名将。 卫风攥紧了拳头,忽然之间觉得以前的时光全是白费了,父亲留下的兵书战册,他虽然都看了,却没有真正去理解,特别那些作战笔记,是父亲征战多年的智慧结晶,却被自己当然了消遣之物,从来没有花心思去领悟,真是愧对先人。现在好了,有机会到陛下身边来,跟这么多厉害的人在一起,自己一定要努力,不能再白费光阴,要不然,真对不起父亲对自己的期望,有辱卫家曾经的光荣。 “我以后也要做个将军。”卫风喃喃自语。 刘进看了他一眼,笑了:“你身手好,又是名将之后,如果做了郎官,将来肯定会有机会带兵打仗的。” “我要凭自己的本事做将军。”卫风很严肃的说道。 第019章 闯祸了 卫风的表情很严肃,刘进有些羡慕的看着他,卫风可以去做将军,可以做官,可以走遍天下,而他呢?他生下来就是太子的长子,如果没有意外,他的一生就会限制在长安,最多在甘泉宫、建章宫转转,想要象皇爷爷这样巡游天下,基本是不可能的。天子出巡的费用是惊人的,已经让作为太子的父亲愁白了不少头。而如果他不能继承皇位----他不敢想,那可能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他刚要表示一点心里的羡慕,却见卫风刚才还一本正经的脸忽然苦了下来,他有些惶急的看了看,手捂着小腹,哈着腰,求救的看着刘进:“哪儿有厕房,我内急。” 刘进被卫风表情转变之快惊住了,随即又笑了,他领着卫风向前殿后面走去,指着远远的一个墙角说道:“那儿有一个宫人用的厕房,你到那儿去吧。” 卫风道了谢,捧着肚子连蹦带蹿的跑到墙角,果然看到一间厕房,他也顾不得多想,打开门就冲了进去,撩起裤子痛痛快快的解决了问题,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活人被尿憋死将是多么龌龊的事情。 解决完了内部问题,卫风哼着小曲推开门,抬头一看,看见一怪事,一个年轻男子拖着一个拼命挣扎的年轻宫女大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卫风,恍若未见,抬腿踢开了厕门就冲了进去,将那个宫女推在墙边,一只手捂着那个宫女的嘴,别一只手顺手就撩起了宫女的裙摆伸了进去,露出两条白花花的腿。 靠,看过猴急的,没看过这么猴急的。卫风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弹回来的门“嗵”的一声砸在他的脸上,疼得他哎哟一声。 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从鼻子里流了出来,卫风用手一摸,一片红,靠,居然出血了。 那个猴急少年这时好象才注意到卫风的存在,他一边去撩自己的衣服,一边回头瞪了卫风一眼,似乎很意外:“你怎么还不滚?” 卫风更诧异了,自己已经算横的人了,没想到今天看到更横的了,敢在宫里大白天的就**宫女已经很出奇了,更出奇的是他还这么嚣张狂妄。门撞了自己的鼻子,他连句道歉也不说,还这么横? 你***谁啊?卫风一下子火了。 那个少年回头训斥卫风,手下一松劲,那个宫女用力推开他,提着裙子就要跑。那少年大怒,抬手就是一大耳括子,将那个宫女打翻在地,一翻身骑了上去,连头都不回的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把门带上,滚远点,别碍着老子的事。” 回答他的是一记猛击。 卫风暴怒出手,力量极大,一拳就把那个流氓打得飞了起来,飞了足足一丈远,象个破沙包一样狠狠的撞在墙上。落到地上的时候,他哇的吐出一口血,中间还夹着三颗牙。那流氓一下子懵了,他显然没想到卫风如此火爆,二话不说,上来就打,而且力量这么大,一拳就打掉他三颗牙。 “你……”流氓倚着墙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一手托着被打歪的脸,一手指着卫风。 “不服?”卫风一瞪眼,攥起拳头又要上。 “壮士,你快走吧。”宫女顾不得理睬那个流氓,连忙把卫风推了出来,看起来比刚才差点被人**还紧张,小脸煞白,眼泪都快出来了:“壮士快走,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走?我看你往哪儿走?”那流氓口齿不清的说道:“你等着,今天让你后悔从娘胎里生出来。”说着,跌跌撞撞的跑了,洒了一路的血水。 “老子怕你啊。”卫风不服气的叫了一声,冲着那孙子的背影比了比中指。 “壮士,你快走吧,我求你了。”那宫女急得跪在地上,哀求不已。 “他谁啊?你怕成这样?”卫风不解的问道。 “他……他……”那宫女好象受惊过度了,嘴巴哆嗦着,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清楚,她忽然用手指指着卫风身后,颤抖着,脸上呈现出一种绝望的死灰色。 “什么人敢在宫里生事?”一个中年太监尖着嗓子大声喝道,他走到卫风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一挥手,一声厉喝:“拿下!” 卫风大怒,刚要飚,跟在中年太监身后的几个郎中唰的一声将手中的长戟对准了卫风,顿时杀气凛然,寒气森森,卫风一惊,这才想起来这是宫里,不是长安街头,对面这些家伙可是皇帝的贴身侍卫,跟他们动手没什么好结果。他没敢再反抗,乖乖的被人捆起来,拉扯着向前殿走去。 刘进还在便殿的走廊上等着,忽然看到卫风被人捆了过来,大惊失色,刚想跑过来,一想又扭回了头,立刻冲进了便殿,惊惶的叫道:“父亲……父亲……” “慌什么?”太子不满的哼了一声。 “卫……卫风被……郎中们……抓起来了。”刘进脸色苍白,冷汗直流,结结巴巴的说道。 “啊----”这次连太子都傻了。他一把揪住刘进:“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看着他的吗?” “他……他要去如厕,就去了……一会儿,就被人抓起来了。”刘进都快哭了,他也没想到卫风惹事的本事这么大,上个厕所的功夫也能惹出这么大的事。 长公主一听儿子被郎中们抓了,顿时急火攻心,眼睛一翻,晕过去了。卫伉本来已经慌了神,现在见长公主又晕过去了,更是手忙脚乱,连忙过来猛掐长公主的人中。太子见了,连忙吩咐人去请御医,他起身转了几圈,突然问道:“被抓哪儿去了?” “抓到前殿去了。” “莫慌,先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既然是到前殿去了,想必是陛下亲问,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太子说是暂时没什么危险,额头却是冷汗直冒,他瞅了一眼卫伉,忽然有些后悔,早就知道卫风好生事,没想到到了皇宫还生事,也不知道惹了多大的事,居然让陛下亲自派人来抓他。 “你快去打听一下,究竟是什么事情。”太子指了指曹宗。曹宗连忙点了一下头,匆匆的出去了。 长公主刚被救醒过来,就哭着喊着要去找皇帝陛下求情,无论如何不能伤着自己的风儿。卫伉紧紧的抱着她,一边哭一边安慰道:“阿母,你别急,太子已经安排人去打听,等弄明白究竟是什么事,再求情也不迟。” “什么弄明白。”长公主挣扎着,哭叫着,老泪纵横:“我的风儿那么乖,一定是被人诬陷了,伉儿,你快去救他,你快去救他。” 卫伉抹着眼睛连连点头:“阿母,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他,你放心,等消息一来,我马上就去救他。” 长公主看着卫伉,觉得他也是有心无力,连忙又把眼光转向正焦急的看着外面的太子,扑到太子脚下,一把抱住太子的腿:“殿下,殿下,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的风儿,没了他,我也不活了。” 太子哭笑不得,弯下腰扶起长公主:“姑母,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他的,不过,总得先弄明白是什么事吧,这么莽撞的冲进去,只会惹得陛下大怒,反而坏了事。” 长公主已经六神无主,只知道痛哭不已,心中后悔之极,早知道会闯这么大的祸,就不来选什么郎官了,这下好,把自己的乖儿命给选没了。 曹宗大步走了进来,凑到太子面前低声说道:“殿下,我刚刚打听了一下,是金龟子向陛下告状,说风叔意图**宫女,他上前劝阻,反被风叔打了。” 第020 不讲道义的女人 “是他?”太子一下子全明白了。金龟子是姓金,却不叫金龟子,这是他们几个人私下里对他的鄙称。金龟子是侍中、附马都尉、光禄大夫金日磾的大儿子,因为长得好看,和他的弟弟一起受到陛下的宠爱,是继韩嫣、李延年之后的弄儿。他在陛下身边已经有十来年了,他陪着陛下的时间,比太子陪着陛下的时间还多,是陛下的心头肉,宠爱过李延年,连金日磾骂他两句,陛下都不乐意。有一次金日磾奏事的时候,他从后面抱着陛下的脖子,金日磾瞪了他一眼,把他吓得哭了,转身就走。陛下就拉着他问他为什么要走,他说是老子金日磾不高兴了。 结果陛下把金日磾责怪了一通:“你干嘛吓我儿?” 由此可见,这个金龟子是多么的受宠。 那事情就很清楚了,肯定是他想调戏宫女,无巧不巧被卫风看见了,破坏了他的好事。他到陛下面前反咬一口,恶人先告状了。 “这……”太子为难了,他深知其中的奥妙,知父莫若子,陛下的这个爱好太子太清楚了。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不仅救不了卫风,反而会把自己陷进去。 而想起卫风的给他的奇怪感觉,他犹豫了。 卫伉一见长公主哭成这样,慌得手足无措,也跟着哀求道:“殿下,快救救风弟吧,要不然……”他想到了后果的严重性,不敢再说下去,生怕吓着已经快疯的长公主。 “姑母,这事得从长计议。”太子瞥了卫伉一眼,暗自叹了口气,他扶着涕泪纵横的长公主坐好,无奈的劝道。长公主听到曹宗的话也愣住了,她对陛下的了解,不亚于太子,可是问题是现在要死的是她的儿子,太子可以权衡,她无法置身事外。 “你再去打听一下。”太子不忍心看着长公主绝望的神情,转过头对曹宗说道。 卫风还没有进殿门,就听到了殿中的咆哮:“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在宫中行凶?给朕抓进来,看朕不诛他的族。” “进去吧。”那个中年太监推了他一下,将他推得向里冲了几步。宫外阳光明媚,可是宫里却暗得很,几架青铜灯摇曳着灯火,照在一个身材高大瘦削的华服老人身上,闪闪烁烁的很阴森。卫风眯起了眼睛,定了定神,适应了殿内的光线,这才看清这个老者的面容。他面色狰狞,双眼瞪得溜圆,紧闭着嘴唇,额头的皱纹如刀刻一般,目光狞厉,颌下的花白胡须飞扬,象是一头怒的雄狮,威势惊人。那个流氓少年就跪在他的面前,捂着嘴抽泣着,象条企求主人慈悲的狗。 卫风虽然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搞得懵,可是还没有丧失最基本的理智,不用多说,眼前这个凶暴的老头肯定就是他的皇帝舅舅,登基四十九年的天子。他想也没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外甥卫风,拜见陛下舅舅。” “卫风?”天子愣了一下,大步走到卫风的面前,低沉的怒吼如雷一般在卫风头顶滚过:“你就是那个好撒野的卫风?撒野撒到朕的宫里来了?光天化日之下**宫女,被人现了还敢行凶?” 卫风一听,顿时傻了,这口音可不对啊,怎么皇帝舅舅一开口就向着那个小子啊,不问清红皂白先给自己一黑锅?那小子是什么来头,比自己这个亲外甥还亲吗?不会……不会是他的哪个皇子吧?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祸闯大了。卫风觉得一阵冷汗透体而出,瞬间浸湿了他的内衣。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直视着天子,大声叫道:“陛下,我冤枉!” “大胆!”那个中年太监见卫风这么不懂规矩的直视着陛下,吓了一跳,怒斥一声,赶上来摁卫风的头,想把他摁得低头:“竟敢对陛下无礼,还不低头。” 卫风犯了倔劲,梗着脖子坚决不低头,那太监显然不是什么大内高手,使了半天劲,脸都憋红了,也没能把卫风的头摁下去。 天子愣住了,他直视着卫风倔强的眼神,忽然有一丝异样,他疑惑的“咦”了一声,冲着那个太监摆了摆手,那太监一见天子话,连忙松了手,乖乖的闪到一旁,躬着身子谦卑的站着。跑在那边捧着已经肿起来的脸颊抽泣的金龟子见天子的神色有异,不免也有些紧张起来,停住了抽泣,偷偷的看了过来。他的嘴角全是血迹,看起来极是狼狈。 “你说,你怎么冤枉了?”天子怔怔的看着卫风半晌,忽然换了口气。 卫风长出一口气,连忙将他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遍:“是他要**宫女,还开口骂人,我这才打他的。” “真有此事?”天子看着金龟子。金龟子这时也有些惊慌,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撞上了陛下的外甥,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能松口,要不然就死定了。他呜呜哝哝的哭诉着:“陛下明鉴,是他调戏宫女,小臣上前阻止,反被他打了,请陛下为我做主。” “胡扯。”卫风火了,狠狠的瞪着他。 天子一摆手:“你们都不要说了,是非曲直,很容易搞明白。”他抬起头冲着那个太监勾了勾手指:“淖五,将那个宫女带进来,一问就全明白了。” 淖五一听,连忙点头,匆匆的出去了,不大一会儿,他带着那个面色煞白、半边脸上还有一记掌印的宫女回来了。那个宫女看了卫风一眼,浑身颤抖的跪了下来,头磕得山响:“奴婢见过陛下。” “抬起头来,看看这两人,究竟哪一个是施暴的,哪一个是救你的。”天子的声音虽然平缓,却带着一股不可抵抗的威压,让人毛骨悚然。那个宫女惊魂未定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卫风,卫风满怀希望的看着她,她又看了看金龟子,金龟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凶狠。 宫女犹豫着,没敢吱声。 “陛下问你话呢,你哑巴了?”淖五尖叫着,踢了她一脚。 宫女低下头,咬着牙想着,柔弱的身体不停的抖动着,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卫风,语音颤的说:“是……他要施暴奴婢。” 第021章 逢凶化吉一胎记 金龟子松了一口气,卫风却傻了,这女人怎么恩将仇报啊,睁着眼睛说瞎话嘛。这么一说,自己还有活路吗?她可是唯一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人,不帮自己就算了,怎么还反咬一口? “你还有什么话说?”天子眯着眼睛哼了一声。 “我……”卫风一时语塞,恶狠狠的瞪了那个宫女一眼,恨不得一拳打死她。可惜这个想法显然是不可能的。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不地道,就不多这个事了,没想到做好人反而惹出这么一事,真是流年不利。惹了不讲理的皇帝舅舅,郎中是做不成了,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呢。唉,好好的一事,怎么变成这样呢,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看起来挺标致的宫女是这么一个人呢。他后悔而怨恨的眼光又扫了一眼那个宫女,忽然灵光一闪,心里有了主意,立刻“咚咚”磕了两个头:“陛下,草民有话要问她。” “你问吧。”天子斜着眼睛看着他,挥挥手。 卫风转过身,瞪着那个惊惶不安,眼中带着一丝羞愧的宫女,咬了咬牙:“我问你,既然是我要施暴你,你这脸上的掌印,是不是我打的?” 那个宫女下意识的捂住脸,犹豫了一下,连连点头。 卫风回过头看着天子,神情凶狠倔强:“陛下,草民有办法,立刻验证她是不是在说谎。” “什么办法?”天子已经平静下来,他的眼睛里透出的是一丝颇堪玩味的戏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饶有兴趣的看着卫风。 “既然她说是我打的她,请陛下松开草民,让草民再打她一巴掌,真伪立验。”卫风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刚才注意过那个流氓的手,他的手指细长,而自己的手指要粗壮得多,这一掌打下去,指印差别很大,真假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天子笑了,示意淖五松开卫风身上的绳索。卫风活动了一下手臂,五指屈伸了几下,转过身冲着那个宫女走去。那个宫女却傻了,她看着卫风的大手,寒毛竖起,她是亲眼看到卫风一拳将金龟子打得飞起来的,如果自己挨上这一巴掌,恐怕就不是掉几颗牙的事情,而是有性命危险了。 可是,她又不敢反口,且不论她指证金龟子会有什么后果,仅仅是欺君这一条,她就死定了。 卫风卷起了袖子,抢圆了手掌,就要狠狠的扇这个没义气的宫女一个大耳刮子,证明自己的清白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要教训教训她,让她以后不要这么无耻,做人要有点基本的道义。 “等等!”天子忽然叫了一声,大步走到卫风跟前,一把拉住卫风的右手,瞪圆了眼睛看着卫风的手腕上一块血红色胎记,声音有些颤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时候有的?” 卫风不解,他看了一眼那个血色胎记,又抬起头看着天子,有些茫然的说道:“我生下来就有。” “生下来就有?”天子有些激动。 “嗯。”卫风点点头:“不信你可以问我阿母。” “你阿母?对,问你阿母。”天子一愣神之间,又恢复了平静,他松开了卫风的手腕,转过身去淡淡的挥了挥手:“宣长公主进殿。” 淖五见风向立转,虽然搞不清出了什么状况,但知道卫风估计不会有问题了,天子的态度已经偏向了卫风这个外甥,他怜悯的用余光看了一眼那个已经缩成一团的金龟子,清脆的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殿门。 哭得死去活来的长公主一听天子召见,顾不上多想,跌跌撞撞的就冲进了前殿,赶到天子面前扑通一声跪倒,连连磕头:“陛下,请你看在臣妾已经时日无多的面子上,放过风儿吧,他虽然顽劣,却干不出这种事情啊。” 天子笑了,亲自上前扶起长公主:“阿姊,你这是为何,快快起来说话。” 长公主一听天子说话的口气很和蔼,不是想象中的怒,倒一时有些愣住了,她抬起头看了看脸色平静的天子,又看了看很茫然的卫风,长出了一口气,顺势要爬起来。这一起身她才现,刚才忧心卫风,走得太急,跪得太猛,居然把腰给闪了,一动就钻心的疼痛,脱口叫了一声:“哎哟!” “阿母----”卫风见长公主捂着腰直冒冷汗,连忙扑了过来,小心的将长公主扶起来。 “陛下见谅,臣妾老了,这腰啊……”长公主眉着拧成一团,连吸冷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天子脸上显出一丝戚然。这是他的亲生姊姊,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耍的,如今他们都老了,她为了儿子,急得把腰都闪了,舔犊之情,昭然若揭啊。 天子叹了口气,上前亲自扶着长公主入席,转过脸看到那个宫女和流氓少年还跪着,挥了挥手说道:“把这个胡说八道的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至于他……先关起来,听候处置。” 淖五听了,一挥手,几个郎中大步跨进殿来,拖起那个已经瘫在地上的宫女就走。两个小太监挟着金龟子,出了宫门,留下一路的哭喊声。 “阿姊,朕有件事要问你。”天子坐下,看了一眼坐在长公主身边卫风,极力心平气和的问道,不过从他的眼神里,竟然透出一丝很难得的紧张来。 “请陛下问,臣妾知无不言。”长公主回过神来了,恭恭敬敬的答道。 “风儿是哪一年生的,他生下来,手腕上就有这个胎记吗?”天子指了指卫风的手腕,眼睛却盯着长公主的眼睛。 长公主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天子对这个外甥一点也不关心,连他哪一年生的都不知道。“风儿是元封元年四月所生,这个孩子,生来就有些怪异,不哭不闹。”长公主忽然想起了什么,紧跟着又说道:“他和陛下一样,小时候总做怪梦,有时候梦里还叫陛下呢,臣妾就想啊,这孩子一定和陛下有缘。” “是吗?”天子悚然动容。他拉过卫风的手,握住了卫风的手腕,奇怪的事情生了,卫风手腕上的胎记,居然和他的手指十分吻合,不过胎记比起他的手指,略微粗壮了一些。 “陛下!这……”长公主也愣住了,惊得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卫风也傻了,这个胎记他已经看了十几年,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是手指相握的形状,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为什么皇帝舅舅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事太诡异了! “你说得没错,这孩子和朕有缘。”天子忽然流出了眼泪,他拉过卫风,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责怪的说道:“阿姊啊,你这么多年,怎么也不带他来见朕啊。要是早一天能见到他,朕这心里,不知道会有多么开心啊。” 长公主傻了,她是来求情的,却没想到事情会展成这个样子。看样子陛下和卫风有着什么神秘的联系,具体什么联系她虽然不知道,可是卫风没有性命之忧那是肯定的了。不仅如此,他还很中陛下的意,至少做个郎中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不过对陛下怪她的这句话,她却不以为然,卫风小时候不是没见过陛下,但是陛下就没正眼看过卫风,特别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去世之后,卫风基本就没有近距离接近陛下的机会,新年朝贺的时候,那么多大臣、皇子、贵妇人,卫风淹没在众人群里,哪有机会把手腕子露出来给陛下看啊。看来今天这个祸,倒是闯得不错,因祸得福了。 “陛下,臣妾知罪。”不管有没有罪,先把错认了再说,长公主老怀大慰,心情倍好,只要卫风没事,你说她什么她都答应。 “嗯,算了。”天子大度的挥挥手,眼睛一直盯着卫风没有动,象是看到了一个分离了几十年的亲人,越看越欢喜:“好孩子,长得真结实,怎么样,骑射功夫好吧?” 卫风心神定了,又恢复了无知者无畏,一拍胸脯:“陛下,我的身手好着呢,要不然也不会想着进宫来候选郎中,要保护陛下的安全。” 天子开怀大笑,也没计较卫风称呼的不恭,他拍着卫风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好孩子,既然如此,你就在朕身边做个侍中吧,天天保护朕的安全,好不好?” “臣遵旨。”卫风大喜,翻身拜倒。本来想做个郎中的,现在居然做了侍中,可谓是喜出望外了。 俗话说,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天子看卫风越看越上眼,心情好得离谱,一点帝王的杀伐之气也没有,唠唠叨叨的象个普通人家的老头,难得的和长公主呱唧呱唧的聊起来了家常,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卫风小时候包括尿床的事情都打听了个清楚。说了半天,意犹未尽,这才想起太子、皇孙和卫伉等人还在便殿,外面还有一帮郎官等着筛选,他沉吟了片刻,吩咐赐宴,和儿子、孙子吃了一顿家宴,至于那些候选郎官的,先出去候着,安排个便饭,吃完饭再选。 第022章 福兮祸所伏 这个旨意传到便殿的时候,已经等着心急火燎的太子等人又惊又喜,没想到卫风逢凶化吉不说,还入了陛下的眼,连带着他们也跟着沾光,居然赐宴。 天啦!陛下上次赐宴是什么时候来着?已经想不起来了! 太子是惊喜,卫伉却是狂喜,他长这么大,记事以来,从来没有和陛下一起吃过饭,更别提这种家宴性质的了。他激动得差点哭出声来,看来卫家有希望了,这个偶尔会疯的风弟,果真是卫家的福星。 太子看着卫伉激动的样子,却有些异样的感觉,他很快平静了下来,眼神闪烁着,沉吟不语。皇孙刘进看到父子神色异常,轻声问道:“父亲,你怎么了?” “哦,没事。”太子一惊,连忙说道:“既然陛下赐宴,你们都准备一下,不要在陛下面前失了礼。” 卫伉看到了太子的神情,不免一愣。天子难得和皇子见面,太子虽然是储君,也难得有机会和陛下见面,特别是上次那趟子事之后,太子急需一个机会和陛下亲近,现在机会意外的来到了他的面前,他怎么反而有些犹豫了?太子感觉到了卫伉的疑惑,他淡淡的笑了笑,伸过手来拍了拍卫伉的肩,有意无意的捏了一下:“伯高,别愣着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小心别喝多了。” 卫伉心头一凛,他在太子眼中看到了一丝异样的紧张,连忙点头应诺。 天子兴致很高,居中而坐,左边是长公主,下面陪着卫风、卫伉兄弟,右边是太子,下面陪着刘进,没有外人,气氛很和谐,天子和长公主畅谈起了幼时的事情,说到动情处,不禁唏嘘不已。卫风插不上嘴,也没有兴趣听几十年前的旧事,闷着头一顿猛吃,御宴就是御宴,味道那不是盖的,一道道菜色香味俱全,煞是诱人,这酒比起西域酒坊的酒来,有过之而远不及。卫风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畅快淋漓。长公主本来觉得他的吃相有些难看,要向天子请罪,天子却呵呵一笑,不以为然。 卫伉见卫风吃得痛快,酒象水一样往嘴里倒,搞得后面侍宴的宦者酒都来不及加,便将自己的酒倒了一半给卫风,借着凑近他的机会,轻声笑着关照他:“风弟,陛下面前,多少要顾着一点礼节,不要喝多了,失礼了反而不妥。” 卫风一听,连忙点头,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其他人,拿起毛巾擦去嘴上的油腻和酒渍。 天子有些不快,沉下脸扫了卫伉一眼。卫伉感受到了天子的眼神,没敢抬头,规规矩矩的坐回了自己的席上。一直默不作声陪着笑的太子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眼里闪出一过惧意,他低下头挟起一块肉送进嘴里,慢慢的嚼着。 赐宴之后,天子似乎兴奋劲儿过了,有些疲乏,拉着卫风和长公主说了几句,吩咐卫风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来上值,自己就回寝宫去休息了。太子本来还想趁着他心情好的时候回政事,一见天子自顾自的走了,很是意外,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回到便殿,坐在案前了起了呆。 卫伉却显得有些兴奋,卫风虽然跟他不是一个妈,可是毕竟是他卫家的人,他们三兄弟连郎中都没混上,只能跟着太子混,卫风却一下子做了侍中,侍中虽然只是个加官,并不是具体的官职,可是这个侍中可以出入禁中,是皇帝的贴身扈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伯高,你坐。”太子看他在眼前转得有些眼晕,指了指面前的位置,让他坐下。卫伉坐下了,却依然有些兴奋难抑:“殿下,我们在这儿等着,等陛下休息完了再回政事?” 太子点了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以前陛下信任他的时候,每次他回政事,都让他捡要紧的说一说,其他的根本不过问,可是现在的情况变了,陛下连着给了他几次脸色,这次又让他带着公文来建章宫回话,他不能不小心从事。政务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他的治国理念和陛下有很大差别,陛下信任那些酷吏,深文刻法,致人于罪,而他却经常纠正他们的案子,为此已经惹得不少人对他不满了。能及时的把处理过的政务向陛下交差,这对他来说,是个求之不得的事情,所以他一大早就带着公文来了。没想到卫风来了这么一出,结果事情全耽误了。 可是,现在对他来说,公文的事情已经成了第二位的,第一位的事情,反而是这个卫风。他看了看脸色泛着微微酒红的卫伉,对刘进摆了摆手。刘进会意,连忙退了下去,旁边的从吏见太子有事要和卫伉谈,连忙也退了下去。 卫伉见太子让其他人退了下去,也意识到了太子有话要说,而且不是小事,他连忙收了笑容,坐直了身体,探询的看着太子:“殿下……” 太子没有说话,他想了想,眼睛盯着卫伉:“伯高,今天这事来得意外,去得怪异,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卫伉愣了一下,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事本来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太子这么郑重其事的问他,显然是看出了什么东西,只是他想来想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他看着太子,不解的问道:“殿下觉得,这事不正常?” 太子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个卫伉,果然不够聪明,一点也没有看出其中的诡异。他微微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陛下这态度……转得太快了些。开始还听到殿中咆哮,转眼之间,却又赐宴了,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原由,只是你我不知道罢了。你今天回家一趟,无论如何,要向风弟把当时的经过问个明白。” “原由?”卫伉有些茫然的笑了笑:“能有什么原由,我卫家现在虽然不受陛下待见,可是风弟与我等三人不同,他是长公主所生,是陛下的亲外甥,金龟子不过是个弄儿,再受宠,也不能盖过亲外甥吧?何况陛下聪明过人,金龟子这种把戏,怎么能瞒过陛下的眼睛?” 太子看着卫伉,半天没有说话。卫伉倒底不是皇家的人,不知道皇家与众不同。外甥?外甥算什么?孝文皇帝圣明吧,可是照样看邓通比看当时还是皇太子的孝景皇帝顺眼,陛下不也是偏袒江充,对自己恶言相向?一个卫风能比得上自己吗?他就能让陛下改变了主意,相信他而不是相信金龟子? 这个卫伉,是个老实人,也是个没有什么大用的人。 太子心中叹气,慢慢的开导他:“伯高,你再细想想,如果陛下是因为亲情而放过了风弟,为什么知道风弟来候选郎中时,没有任何表示,而是让他和那些候选郎中一起参加考核?” 卫伉慢慢的回过神来,对啊,卫风从开始申请做郎中,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陛下不可能到现在才知道卫风是他的外甥,可是一直到选之前,都没有任何的表示,为什么卫风闯了一个祸,反而倒想起这个外甥了,更离谱的是,居然心情好到要赐宴! 这中间的转变太大,必然有问题在其中。可是什么问题呢?卫伉的头有些疼。 “你不要乱猜,还是回去问问风弟比较实在。”太子的嘴角掠起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 “喏。”卫伉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事的确要回去问问卫风。 “我听你以前说,风弟和你们三人不太处得来,现在可好些了?”太子扯开话题,似乎很随意的问了一句。卫伉正要想怎么回去问卫风今天的事情,也随口应了一句:“以前是这样,不过自从上次和陪他去了一趟丞相府之后,感觉好多了,今天来的路上,跟我说了一路的话。”卫伉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温情:“这一个多月,我们说的话比前面十几年都多,看来以前还是我的责任,一直觉得他孤僻,没有花时间去陪他。” “我看你是没花什么时间陪他。”太子笑着,眼睛扫了一眼外面,随即盯着卫风说道:“伯高,风弟这两年样子变了很多,我今天一见他,差点一下子认不出来了,几乎认成了另外一个人。你有没有感觉?” “没有吧。”卫伉失声而笑:“要说有,就是这两年长得太高大了些,两年前你见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六尺多孩子,现在已经近八尺的大人了,唇边又有了胡须,你一下没认出来,也是正常。” 太子轻轻的摇了摇头,含笑看着卫伉,看得卫伉有些不自在的收住了笑容,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没觉得,他很象一个故人吗?” “一个故人?”卫伉不解的问道:“谁?” “你想想,卫风是哪一年生的。那一年,有谁……” “风弟是元封元年生的,那一年……”卫伉好象突然明白了什么,蓦地停住了,后面的话全被卡在了喉咙里,生生的咽了回去。他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恐的看着太子,怔怔的想了片刻,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这只是一个巧合,风弟……风弟……是我卫家的人,不可能是……” 太子伸过手来,轻轻的拍了拍惶恐不安的卫伉:“伯高,鬼神之事,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但有些准备总是好的。你回去之后,一定要把今天的事情问个清楚。你可记住了?” “我记住了。”卫伉连连点头,冷汗涔涔。 第023章 金马门 喝得稍微有些多的长公主歪坐在车中,一手托着额头,一手无力的垂着,随着马车的摇晃来回摆动。卫风陪着车旁,他喝了那么多酒,却一点酒意也没有,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眼睛越的亮。 李维等人跟在一旁,他们都知道了卫风因祸得福成了侍中的事情,一个个也兴奋不已,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方面为卫风顺利的高起点进入仕途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也为不能天天陪着他而有些遗憾。侍中每五天休息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宫内陪着皇帝,而且陛下如果外出,侍中还得全程陪同,几个月不回家都是正常的。现在已经是三月份了,陛下很快就要去几百里外的甘泉宫避暑,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想见卫风可就更不容易了。 “你们烦那么远干什么,不是还有几个月在长安吗。”卫风哈哈的笑着,探着身子看了一眼晕晕欲睡的老娘:“阿母,我一休沐就回去看你。” 长公主笑了笑,抬起手拍了拍卫风的脸颊,口齿不清的说道:“阿母知道,我的风儿最孝顺了。” “那是。”卫风嘿嘿的笑着。 长公主点了点头,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盹。 “公子。”赶车的田默回过头看了一眼卫风,轻声劝道:“公子,你初进宫里,不可大意,宫中不比长安城,那些郎中也不比那些游侠儿。游侠儿再凶蛮,也不敢轻易对官家子弟下杀手,大不了打一顿罢了。宫里的郎中,却大都是官宦子弟,都是欺负人欺负惯了的。公子实来乍到,还是隐忍一些的好。” “怕个屁啊。”李维不屑的瞪了田默一眼,压低了声音,生怕吵醒了老夫人:“公子是谁啊?那是陛下看中的人,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他的份,管他是谁,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象那个什么金龟子之类的妖人,直接往死里打,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最讨人厌了……” “你闭嘴!”贵仁捅了捅李维,打断了他。他眼睛瞟了一下车里已经睡着的长公主,回头瞪了一眼李维:“你***不想活了,我们还想活呢,大路上这么多人,万一被谁听到了,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李维吃了一惊,这才想起来私下议论陛下的**,那可是大不敬,杀你全家都有可能的。他自知嘴快犯了错,没敢吱声,紧紧的咬住嘴唇,一个字也不吐。 “你这张臭嘴,迟早要惹事。”卫风也不快的瞥了李维一眼,他扫了一眼周围,没现什么可疑的人,这才回过头用马鞭抽了李维一鞭:“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准出门,一起跟着无言读点书,认认字,要是被我知道你偷偷出去,不打断你的腿,不仅是这两条腿,连那条腿一起打断,送你进宫。” “公子,不要啊……”李维哭丧着脸,这卫风不在家已经够无聊了,如果再不让出门,那岂不是要憋死人?读书,还是跟着无言这个闷子读书,那干脆拿刀抹脖子算了。 “对,要让他读书,不把论语背下来,就不让他娶老婆。”贵义捂着嘴,嘎嘎的笑着。 “去你妈的。”李维飞起一脚,要去踹贵义,贵义早有准备,一溜烟的闪到旁边去了。李维气急败坏:“你们讲不讲义气,让我背论语?别说无言这个闷子做先生了,就是把老夫子从坟里拽出来,他也没办法把我教出这么高的学问啊。你们这些竖子,就会捣乱。”他转过头,讨好的看着卫风:“公子,你英明,一定不会听他们的,对吧。” “我觉得他们说得挺好啊。”卫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假如以后做了将军,你连论语都背不下来,怎么跟着我?你丢得起这个人,我们丢不起这个人啊。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贵仁、贵义拖长了声音附和道。田默微笑不语,熟练的抖着马缰,赶着马车轻快的向前驶去。李维暴跳如雷,气得哇哇大叫:“我不活了,反正迟早也要被你们气死,我跳护城河死了算了。” “请便。”贵义嘻嘻的笑着:“与其等以后丢人丢死,不如趁现在就死,还能省两口粮食。” 贵仁拉了李维一把,李维感激的拍了拍贵仁的肩膀:“阿仁啊,还是你义气,你那兄弟实在不是个东西,落井下石啊,跟你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我平时没看错你,够兄弟!” “别扯那没用的。”贵仁推开他的手:“你要死没人管你,先把欠我的五十钱还我。” “靠!”李维目瞪口呆,卫风等人愣了一下,随即暴笑起来。 “我跟你拼了----”李维狂啸一声,抽出腰里的剑就奔着贵仁冲了过去。贵仁一见大势不妙,撒腿就跑。李维举着剑狂追不已,两人一前一后,瞬间走得没影了。 长公主被李维那一嗓子惊醒了,她茫然的看了看:“刚才哪来的狗叫?怪吓人的。” 卫风笑得打着嗝回道:“阿母,就是我们家养的那条狗啊,现在追债主去了。” “我们家没养狗啊,也没欠人家钱啊。”长公主还是没搞明白。 这次,连一直没说话的田默也笑了。卫风笑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他握紧的缰绳,对田默说道:“无言,从直城门进城,咱们从金马门前面走一遭,顺便选个好地界,等达了,也好把咱卫府搬到这儿来。” 长公主乐了,一下子精神起来:“我儿有志气,去,看上一看,先选个好地界儿。” 田默应了一声,抖了抖马缰,“吁----”的一声长啸,调转马头,向直城门赶去。 进了城,马车沿着宽阔的道路一路赶到未央宫北门。北门原叫鲁班门,陛下即位之后,在门外立了两匹铜马,故而改称金马门。这里是未央宫的最热闹的一个门,虽说南门端门才是未央宫的正门,可是金马门却是最热闹的,因为从各地征来的贤良、方正、文学、孝子,都要在这里等候陛下的接见,而那些来向陛下上书,想寻求个一官半职的游士们,也是在这里递上自己的心血大作,等待陛下的慧眼。象主父偃当年在卫家混了好几年,大将军卫青几次上书推荐,他都没能等到机会,后来逼得没办法,自已跑到金马门来上书,结果一不可收拾,一岁四迁,富贵不可言。 而大汉朝那个最不得志的大才子东方朔,也是上书陛下之后,待诏金马门,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门卫,后来才做了侍郎的。不过,这个大才子去年已经死了,在他死之前的几天,卫风还曾在金马门前和这个很怪异的老人谈过几句话,东方朔当时看着他直叹气,叹得卫风莫名其妙,没想到几天之后,就听到了东方朔的死讯,转眼间阴阳两隔。 长公主从车里探出头来,仰望着高大的双阙,欣慰的叹了口气:“风儿,你父亲当年每逢上朝的时候,都要从此门经过。他去世之后,我卫家已经十几年没有人穿着朝服,在平明的时候在金马门外等候上朝了。” 卫风看了一眼双阙,又看了看门内长长的直道,这条路长近一千五百步,从这里可以一直看到南门,却看不到前殿。不过,卫风知道,就在前面的某一个地方,大汉国的中枢,未央宫的前殿,就在这条路的西侧。那里,是每一个有着功名渴求的人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哪怕在那里站在长长的队列最后一个。而自己,如今已经站在了这条路的起点,跨进了这雄伟的金马门。 这是他的梦想,更是长公主的梦想,卫家的梦想。 这一切曾经那么遥远,而现在却变成了现实,而这些,都起源于他手腕上那个红色的胎记。卫风抬起手腕,看着手腕上的红色一圈,陛下手指的余温似乎还在,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温情。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母亲一出大殿,就跟自己说这个胎记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讲?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卫风皱起了眉头,他转眼看向长公主。长公主神情肃默的看着长长的直道,直道笔直的伸向远方,尽头,两列树荫合在了一起,只从中间透出一点亮光来。这点亮光,映在长公主的眼睛里,熠熠生辉。 第024章 前世今生 长公主年纪大了,进了府,下了车,腰都直不起来了。卫风连忙上前扶着她进了房,将她扶到榻上躺好,然后自己坐在她身旁,关切的看着她:“阿母,你的腰怎么样,我帮你捏一捏吧?” 长公主看着目露关切之色的儿子,疲惫却而又欣慰之极,她伸出手,理了理卫风腮边的一缕乱,柔声说道:“风儿,阿母的腰没事,休息一阵就好了。你今天也累了,明天还要去宫里报道,就不要看书了,早点休息吧。” 卫风顺从的点了点头,招呼仆人过来替长公主卸了饰,散开髻,又让人端过一盆水来,伸手去试了试水温,这才放在长公主面前,从被子里掏出长公主的腿,解开袜带,去了袜子,便要替她洗脚。 长公主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来拉住卫风:“风儿,这些事就让丫头们做吧,你怎么能做呢。” 卫风头也不抬,轻轻的将长公主的脚放进水盆里,细心的用手指搓着:“阿母,我长这么大,你替我洗去多少次脚,想必你也记不清了。我马上就要去做官了,忠孝不能两全,只怕以后没有多少时间陪着你,今天替你洗洗脚,也是应该的。”他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长公主,眼神中没有一丝蛮横,代替的是母子之间不可割舍的亲情。他的眼神,一如儿时般的清澈,象一片柔软的羽毛,在长公主的心尖上轻轻的拂过。 长公主愣了一下,眼眶湿润了,她欣慰的点了点头,抬起手抹了抹眼泪,抽噎着:“乖儿,你真的长大了,看着你这么懂事,阿母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卫风轻柔的按摩着长公主的脚,一边唠唠叨叨的对旁边的侍女说道:“书上说,睡前用温水泡泡脚,能疏经活血,利于睡眠,以后我不在家,你们要每天晚上替老夫人泡泡脚,水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热,要适当才好,听见没有?” “听见了,公子。”两个侍女轻声应道:“公子,我们来吧。” “不妨事。”卫风摇了摇头,将长公主的脚洗了又洗,这才用布擦干了,放回榻上,塞进被子里。他来到长公主面前,轻轻的亲了一下长公主满是皱纹的额头:“阿母,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就不来吵你了,直接去宫里做事,四天之后我休沐的时候,再回来看你。” “风儿,你等等。”长公主拉住了卫风的手,冲着侍女们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 侍女们出去了,卫风坐在榻边,看着长公主不说话。长公主的眼神有些躲闪,她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问卫风:“风儿,你知道陛下为什么一看到你这个胎记,就立刻变了态度?” 卫风摇了摇头,他也正为这事觉得奇怪呢,但既然阿母不说,他也不好直接问,他隐隐的觉得,似乎他的身世不是那么简单,而他小时候经常做的怪梦,也不仅仅是阿母一直说的那样只是小孩子都会做的噩梦。 “我虽然也不知道这个胎记是怎么回事,但是陛下问你是哪年生的,我却想起来一个人来。”长公主仰面看着头顶的帷帐,欲言又止,似乎在做什么思想斗争。卫风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不问,他相信阿母既然开了口,就一定会告诉他的。 长公主叹了口气,回过头看着卫风:“元封元年,陛下封禅泰山,他本来打算封完禅之后就去东海等候仙人,不过后来他没有去东海,这全是因为在封禅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这个意外的经过如何,谁也不知道,因为知道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陛下自己……” 长公主停住了,眼睛怔怔的看着卫风,慈爱的眼神里有一丝恐惧。 卫风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他感觉到另一个人似乎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他有些紧张的看着长公主,脑子嗡嗡作响,太阳**一下又一下的跳得厉害:“阿母,你是说……” “不错,那个人就是你外兄、大司马票骑将军霍去病的儿子,霍嬗霍子侯。”长公主缓缓的点了点头:“他下山不久,当天夜里就病死了,什么病,怎么病的,除了陛下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果然是他。 卫风恍然大悟,他虽然不知道当年封禅的事,但听陛下提到他出生年月的时候,他就想起了这个人,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因为他隐约听父亲和母亲说过,这个人当年极受陛下恩宠,从小就生活在宫里,由陛下亲自抚养,可惜死得太早,而他死的时间就在他出生之前几天,巧得实在有些离谱。 他低下头看着手腕上那个红色胎记,想着陛下将手握着自己手腕时的激动,心头一阵寒意。 “风儿……”长公主见卫风看着胎记出神,有些紧张的叫了一声。今天她经历了那一阵惊喜之后,也慢慢的回过神来,特别是看到太子欢喜的神色中掩藏不住的那一丝担忧,她很快就联想到了霍嬗。而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卫风的脸型,特别是他的眼神,竟依稀有几分霍嬗当年的模样。 霍嬗死的时候,也是十九岁,也是这么的高大,和现在的卫风一样是个英俊的年轻人。 “阿母,你是说……我是子侯转世的?”卫风的嘴有些干,话说出来也有些干巴巴的。 “不知道。”长公主摇了摇头,散开的白在灯下显得有些灰败:“鬼神之事,连圣人都说不清,这转世之说,又有谁说得清呢。”她淡淡的笑了笑,伸出手轻轻的抚着卫风的脸,温和的看着卫风:“不管你是谁转世,你都是我的风儿,都是阿母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说,是吧?” 卫风被这个怔怔的看着长公主,强笑了笑:“阿母说得对,圣人都说敬鬼神而远之,陛下花了那么多的钱,也没见着仙人,可见这鬼神都是不容易见到的,实在是个说不准的事情。” “话说如此。”长公主点了点头,却又轻轻的摇了摇头:“风儿,陛下是极信的,他既然认定你是霍嬗转世,你就是霍嬗转世,这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虽然不要提他,可也没有必要否认他。要不然,逆了陛下的意,反倒未必是好事。” “可是霍家……”卫风脱口而出,霍家和卫家本来是甥舅之亲,可是他的印象中,霍家和卫家一直不相往来,特别是霍光,他从来没有到卫家来过。如果他真是霍嬗转世,那以后如何面对霍光? 她严肃的看着卫风,一字一句的叮嘱道:“风儿,你听阿母的话,转世这件事,陛下不说,你就不要提。至于霍家……”她犹豫了一下:“卫家和霍家本来是一家,你外兄因为李敢伤了你父亲,一箭射死了李敢,是何等的情意。可是他死之后,卫霍两家就生份了。霍光这个竖子不知轻重,外示谨重,内心狭仄,他不是个能容人的人。再说了,他这个霍,可与咱卫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看他去过几次你二姑母家?” 卫风有三个姑母,大姑母是丞相公孙贺的夫人卫君孺,二姑母是生了霍去病的卫少儿,三姑母就是当今皇后卫子夫。霍去病是卫少儿的私生子,并无名份,卫少儿后来嫁给了开国功臣陈平的曾孙陈掌,霍去病在世的时候,每年都要去见她几次,霍光当年也跟着去,可是霍去病死之后,霍光就与卫少儿断了来往,再也没上过陈家的门。 “还有,万一被他知道了你是子侯转世,那么他的位置可能不保。你要小心从事,千万别被他外表的忠厚会糊弄住了。”长公主有些不放心的叮嘱卫风道。 卫风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笑:“阿母,这个我知道。转世这件事,往好处说,也许是件好事,往坏了说,也难免是个祸事。我管它是真是假,安心做我的事便是。就算是子侯转世,如果自己做不好,陛下迟早也会失望的,到时候别说是子侯转世,就算是外兄转世,也救不了我。” 长公主松了一口气,满意的拍了拍卫风的脸:“乖孩子,你想得比阿母想得还透彻。你那个陛下舅舅,虽然舍得花钱,可是也最恨人骗他。李少翁、栾大,哪一个也没讨了好去?你要想建功立业,光有这个由头是不够的,还得靠自己的真本事。子侯文武全才,陛下这才寄以厚望,你如果自己不成器,时间久了,陛下肯定会失望的。” 卫风笑了,他冲着长公主点了点头:”阿母,我明白了。” “嗯,你明白就好。”长公主也笑了,抚着卫风的手,爱怜的说道:“今天的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说,就连你兄长他们,你也不要透露半个字。要知道,很多事做得,却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哎!”卫风连声答应,他看了看外面天色:“母亲,天色不早了,你今天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我还要去准备一下。” “也好,你去吧。”长公主松开了卫风的手,看着卫风大步走了出去,这才回过头来,怔怔的看着屋顶,半天才叹了口气:“福祸相依,天命何如?夫君,你是不是当初就看出了这一天?” 第025章 李将军射法 卫风回到自己的屋子,坐在那里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这莫名其妙的跑出来一个转世,实在让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总觉得实在太诡异。在屋里枯坐了一会,门外一阵喧哗,卫伉回来了。 “风弟----”卫伉在外面高声叫了一声。 卫风起身向外面看了一眼,只见卫伉牵着一匹神骏之极的高头大马,兴高采烈的进了进来。一见卫风他就大声笑道:“快来,快来,这是太子殿下赏你的坐骑。你做了侍中,虽然不是羽林郎,可是有一匹马做脚力,还是好的,可不能被那些竖子比了下去,丢了面子。” 卫风兴奋的一下子从屋里冲了出来,掠过卫伉的身旁,绕着那匹马看了又看。这匹马浑身火红,一身细毛油光水滑,膘肥体壮,肩足有七尺五寸,体型饱满,头细颈高,四肢修长,从头到尾一丈开外,赫然一匹配上了精致雕鞍的巨兽。卫风虽然不懂马,也知道这是匹好马,而且不是一般的好马。 “这……不会是天马吧?”卫风张大了嘴巴,看着得意洋洋的卫伉试探的问道。 “有眼力。”卫伉用力拍了一下卫风的肩膀,将马缰扔给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的李维,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大包裹,拉着卫风进屋,有些神秘的说道:“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天马,我大汉朝用几万人的命,才从大宛城抢来三千多匹,绝大部分都在陛下的上林苑里,一般人想看都看不到,也就太子有一匹,他自己都舍不得骑,特地送给你了。你看,还有一套衣甲,长剑……”他从包裹里抽出一支强弓塞到卫风的手里:“看看,这是太子专门为你准备的强弓,弓力三石,也只有你这种天生神力的才能拉开。” “果然。”卫风左手握弓,右手勾弦,长吸一口气,将弓拉开,手一松,“嗡”的一声如金声玉振,余音不绝,震得耳膜颤。 “兄长,那匹天马,这把良弓,给我只怕会可惜了。”他爱不释手的摸着弓柄,憨憨的笑道:“我的骑射太差了,再好的马,再好的弓到我手里,也是白费。” “说什么呢。”卫伉白了他一眼:“兄长全替你想到了,你以前骑射不佳,不是因为你无能,是你没有机会练习。现在有了马,有了弓,再有这册李将军射法……”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帛书,在卫风面前晃了晃:“你想射不好都不行啊。” “李将军射法?”卫风的眼睛都睁大了。如果说天马是稀罕之物的话,李将军射法恐怕比天马还要稀罕。李将军射法是大汉第一神箭手李广的射法口诀,只在李家内部流传,外面的人有听说过的,很少有见过的,没想到在这个不经意之间就来到自己的面前。他一把抢过卫伉手中的帛书,急不可耐的凑到灯前,展了开来。 “哎呀,你可别给烧了。”卫伉一见他离灯那么近,连忙叫道:“这可是借来的,不能有一点损伤,要不然我可找不到第二份来赔季卿那小子。” “怪不得你能找到份李将军射法呢,原来是他啊。”卫风恍然大悟。不错,别人要看李将军射法是难上加难,太子要看,却是容易得很。李广的三儿子李敢有个女儿是太子的宫女,他的儿子李禹李季卿是太子的宾客,都很受太子宠爱。李家的子孙虽然赶不上李广的射艺,可也都是勇悍之辈。李禹虽然不如他的从兄李陵那么厉害,却是个好勇斗狠之辈,有一次他和侍中霍光对上了,盛气凌人的把霍光逼得不敢说话,结果陛下听说之后大为恼怒,要把他扔到虎圈里去刺虎。绳子下了一半,陛下又后悔了,下诏把他拉上来,可是这家伙自己一剑割断了绳子,跳下去三下五除二把老虎干掉了,可见其勇悍。 “怎么样,太子殿下这份礼,你还满意吧?”卫伉笑嘻嘻的看着卫风。 卫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满意,相当满意,兄长,太子殿下送这么大一份礼,莫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吧?” 卫伉有些尴尬,随即又笑了:“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搞不定,还要你帮忙?你真以为你做了个侍中,就能什么都能搞定?太子殿下是你的外兄,他是为你高兴,另外也感激你提供的那份地图给他提了醒,这才送你一份大礼的,你不要想太多。” 卫风呵呵一笑,头也不回的说:“那就更好了,我本来还想收了这份礼,要怎么报答太子殿下呢,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卫伉笑了笑,转到卫风对面坐下,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风弟,如果你想报答太子殿下,会怎么报答?” 卫风没有动,他的眼光掠过帛书,看向正端着水的卫伉,淡淡的一笑:“兄长,你想我怎么报答他?” 卫伉愣了一下,翻着眼睛看着卫风,举着水杯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半天,他才放下水杯,微皱着眉头:“风弟,我跟你说句真心话吧,其实太子殿下送这个大礼来,确实是希望你能帮忙的。可是从我这个兄长的角度来说呢,我并不希望你答应他。” 卫风有些不解了,他放下帛书,上半身伏在案上,探身过去看着卫伉,似笑不笑:“兄长此话怎讲?” 卫伉迎着他的目光,一点也不退缩,他的眼光里,没有什么虚伪,只有平静和关怀:“太子看了那份地图,估计近期长安城里来的那些游侠针对他会有什么举动,你一直在外面玩,跟这些人比较熟,身手又好,所以他想你能够提供一些线索,最好能够帮帮忙。如果你愿意的话,他想向陛下请旨,调你过去帮几天。可是我却不太愿意……” “为什么?”卫风笑了。收人大礼,替人办事,他和长安城的游侠儿打的交道是不少,要让他去办这件事也是很合理的,卫伉是太子的亲信,他为什么反对自己去帮太子的忙。 “那些游侠儿都是些亡命之徒,身手不凡。风弟你虽然天生神力,剑术、拳脚也相当不错,可是毕竟刀剑无眼,一旦和那些人对上了,难免会有些意外。你别以为把朱安世给打了,你就天下无敌,朱安世要是用上了剑,你肯定讨不了好。阿母这么大年纪了,我可不希望你受了什么伤回来。何况就算没有你,太子也能抓住那些游侠儿,何必一定要把你拉进去呢。依我看,你还是安安稳稳的在陛下身边做个侍中的好,没有必要搅到这里面来。” 卫风直直的看着卫伉,卫伉也很平静的看着他,目光毫不退缩。两人对视了片刻,相视一笑。卫风缩回来,一边继续看那份李将军射法,一边说道:“你说得对,我虽然打了朱安世一顿,可是用剑未必是他的对手。不过,我既然收了太子殿下这份大礼,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可用的人选,保证能帮你们大忙。” “谁?”卫伉一听卫风推荐合适的人选,倒是来了兴趣,凑上来问道。 “张豆儿,他大概是长安城里唯一能和朱安世较量的游侠。”卫风一边将帛书卷起来放回卫伉的手中,一边微笑着说:“这个人很神秘,很难找到他,不过,确好他欠我钱,所以,我随时都能找到他。” “太好了。”卫伉一拍大腿,兴奋溢于言表。张豆儿他知道,此人真实姓名不详,原籍不详,横行长安,欺男霸女,吃拿卡要,不是个什么好人,但这人有个特点,很讲信用,只要答应了你的事,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一定办到。正如卫风所说,此人剑术高,罕逢敌手,如果说京师大侠朱安世在剑术上还有敌手的话,估计也就是他了。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消息灵通,在游侠儿里面很吃得开,有他帮忙,比卫风去帮忙有用多了。 “风弟,真要能找到张豆儿帮忙,这事就容易多了。”卫伉开心的挥了挥手,差点把手里的帛书挥到灯上去,吓得他连忙把手缩了回来,有些不解的看着卫风:“你怎么又把这个还给我的了,不看了?” “我看过了,记住了。”卫风伸了个懒腰,轻描淡写的说道:“你把这个还给李季卿吧,省得丢了赔不起。呵呵,李将军射法,果然绝妙。‘势如追风,目如流电,满开弓,紧放箭,目勿瞬视,身物倨坐,不失其驰,舍矢如破。’” 卫伉看着卫风,目瞪口呆,早就知道卫风聪明,可没想到他真的过目不忘,边说话边看完了这份李将军射法,已经倒背如流了。 第026章 新来乍到要低调 第二天一早,卫风就骑着那匹取名为赤菟的天马,得意洋洋的带着几个家丁去上班。李维等人跟着马**后面,绕着赤菟转来转去,比坐在马上的卫风还得意。娘个皮,拿天马当坐骑的,大汉朝我家公子算第一个,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到了建章宫门前,卫风还没下马,里面就跑出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来,大步赶到卫风面前,拱手笑道:“卫公子,我是殿前郎中王忽,奉陛下圣旨在这儿等你,这是你的门传,请公子收好。” 卫风一听,连忙翻身下马,这可是他未来的同僚,不能轻慢,他连忙接过门传笑着回礼:“有劳。” “不敢。”王忽笑着侧了侧身子,羡慕的看了一眼卫风的坐骑,赞道:“公子这匹天马真是神骏。” “过奖过奖。”卫风连忙谦虚了几句,回身吩咐李维等人回去,这才牵着马和王忽边走边谈。王忽很健谈,没要卫风多打听,很快就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卫风,他是建章卫尉王莽的儿子,现在在前殿做郎中,也就是门外的卫士。 卫风初来乍到就遇到这么一个热心人,求之不得,当了个忠诚的听众,听王忽介绍这里面的情况,王忽在宫里两年多了,建章宫的情况他很熟悉,介绍起来比卫伉又清晰了几分。两个一路说一路走,到了前殿之外,王忽领着卫风进了旁边一个院子,他一边和旁边的侍卫说笑,一边说道:“卫公子,这里是骏马厩,郎官的坐骑平时都寄养在这里,只要登记一下即可,每个月的花费不用上交,直接从俸钱里扣了,不过公子这匹马神骏,只怕要喂些特别的草料才行,我带你去见他们的头儿,让他关照一下。” 羽林骑也好,期门郎也好,他们的马匹、坐鞍、衣甲、武器都是自备的,卫风这个倒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却没想到他的马与众不同,需要特别提草料这个问题,亏得王忽提醒,要不然几天之后这马可能就要掉膘了。 “多谢王兄提醒。”卫风很诚意的拍了拍王忽的肩膀。 王忽笑了:“小事一桩,不过是举手之劳。”说话间,两人来到一排房子面前,王忽熟门熟路的闯了进去,不一会儿拽出一个身材壮实、年约三旬左右的人来,指着卫风的坐骑说道:“这是新来的卫公子,故大司马大将军的四公子,陛下亲点的侍中,他的坐骑可是货真价实的天马,得用心喂才行,到时候要是瘦了可找你麻烦。” 那人被天马吸引住了,几乎忘了看卫风,他绕着天马转了几圈,嘴里啧啧有声:“好马,好马,这得用上等的黑豆才行,费用至少要翻两番。” “你省省吧。”王忽白了他一眼:“这可是陛下亲点的,还能少了你的钱?仔细着别掉了膘,要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他回过头对卫风笑了笑:“他就是骏马监,叫傅介子,是个马痴,看到好马,比看到女人还上心。” “原来是傅大人。”卫风客客气气的拱了拱手。傅介子有些意外的看了卫风一眼,随意的拱了拱手,伸手摸着赤菟的脖子,温柔得象是摸着情人一般:“卫公子,这马与众不同,要喂特别的草料,费用也贵得多,一个月得上千钱呢,不过这也值得,这么好的马,就得值这个价。” “一切照付就是。”卫风笑了笑,虽然这不是个小数目,可他还付得起,亏谁也不能亏了这马。 “那就好办。”傅介子反身进了屋,拿出一个小木牌交给卫风:“就是名牌,公子收了。”说完,牵着马走了,一边走,一边看着赤菟天马,咧着嘴直笑。 “这个马痴。”王忽撇了撇,拉着卫风走了。 天子还没有起身,王忽拉着卫风去了郎官署,郎官署是郎官们的住处,就在便殿两侧靠着宫墙的一排排房子里,当值的郎官就在里面住宿休息,而不当值的郎官则住在建章宫西南角的卫尉署旁边的房子里,保证即不吵着陛下,有事还能及时赶到。卫风一进门,先碰上了一脸大胡子的赵安国,赵安国一听王忽介绍,本来已经绽开的笑容却收了,他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声:“你们慢聊,我上值去了。”说完,侧着身子从卫风身边挤了过去,再也没看卫风一眼。 “公子,你别介意,这匈奴人就这样。”王忽有些尴尬,生怕卫风面子上不好看,连忙掩饰了一下:“我们的头去了北疆,一直没有新官上任,这些人现在都懒散了,一点规矩也不讲。” 其实不用他说,卫风都能猜得出来是什么原因。赵破奴当年是跟着霍去病的,算是霍系,跟卫系本来就不是一路的。现在宫里的霍系继承人是霍光,他的儿子霍禹也在宫中为郎,父子两个都受陛下宠信,而卫风不过是新来的,赵安国当然会明白其中的轻重。不过卫风想到那个真假难知的转世,不免有些好笑,他这时候明白母亲的意思了,如果他真是霍嬗转世,只怕现在跟着霍光后面混的家伙会把霍光踹到一边去,全跑到他的身边来。而霍光万一知道了这一点,十有**会恨他入骨。 卫风知道自己虽然是陛下亲点的,可是毕竟初来乍到,没有什么资本嚣张,还是低调一点的好,再说和这些人斗气也没什么意思,要搞就跟霍光搞才好玩。他无所谓的笑了笑,他和王忽闲聊了一阵,外面有人来说,陛下起身了,他连忙辞了王忽,细心的整理了衣服,按照宫里的规矩小步急行到殿门口,报名请入。 “风儿啊,进来吧。”天子的声音有些疲惫。 “唯!”卫风应了一声,将腰间的剑挂在门前的兵籣上,脱了鞋,躬着身子进了殿。天子坐在正当中的御座上,两侧点着一排青铜树灯,每棵树灯上都有十几个灯头,将殿内照得比外面还亮。天了的脸色不太好,透着一丝倦意。 “来,到朕的身边来。”天子笑了,向卫风招了招手。卫风应了一声,小步的走到天子面前,微微的抬起了头。天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满意的笑了:“不错,比起昨天来还精神一些,怎么样,王忽带着你熟悉情况了吗?” “回禀陛下,王忽讲解得很是仔细,小臣已经略微知道一些了。”卫风小心的应道。 “没关系,朕这建章宫大得很,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熟悉的,来日方长,你跟着朕,很快就能全知道了。”天子微笑着挥挥手,指着身前的位置:“坐吧,听你阿母说你文武双全,今天朕先看看你的文采,会写赋吗?” 卫风的汗立刻下来了,写赋,赋写他还差不多。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回禀陛下,阿母慈爱,臣有小进,阿母即欣喜万分。臣岂有阿母所说的文武全才,不过略识得几个字,粗通些拳脚罢了,至于这赋,臣背倒是能背得几,作却是一点也作不得的。” 天子没有生气,他暗自点了点头,当年的霍嬗也是不喜欢作赋,他让人教了他很多次,他也没心思去学。这个卫风倒是跟他很象。其实卫风和霍嬗长得只是眉眼之间有点神似,猛一看有点象,但是细看并没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但天子因为那个胎记先入为主,总觉得这孩子就是当年的霍嬗转世,越看越象,有事没事就往上想。 “那你喜欢什么?”天子面色虽然不好,精神倒还可以,颇有兴趣的看着卫风。 “臣好兵。”卫风脱口而出:“臣希望以后象父亲、外兄那样,纵横沙漠,为陛下攘四夷,定边疆。” “有志气。”天子赞了一声,几乎有些眉飞色舞了,霍嬗当年也是好兵,他把他带在身边,就是期望有朝一日,等他长大成年,带兵出征,没想到他命不好,十九岁就因为一场意外死了,这是天子心里永远的一个痛,没想到老天有眼,隔了十九年,又把这孩子带回他身边来了,还和当年一模一样。 “不过,兵者国之大事,可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十万之师,一日千金,轻动不得。你对用兵可有什么心得么?”天子和声细语的问道:“你父亲当年留下了大量的作战笔记,你可看过?” 卫风偷偷的笑了,他对此早有准备,当下躬身答道:“回禀陛下,家父的作战笔记,臣都看了。不过正如陛下所说,兵者国之大事,不是看两页笔记就能打仗的。臣虽然将笔记看得滚瓜烂熟,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离上阵杀敌还有万里之遥。臣愿追随陛下再学习几年,有所小成,然后方敢自求一试。” “好。”天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看着外面,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现在已经是春天了,正是春猎的时候,一年之计在于春,朕就从春猎开始教你用兵之道吧。” 卫风一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春秋狩猎,正是演练兵阵的最好办法,不过天子这几年不是忙着出巡,就是生病,有好些年没有进行了。自己第一天上班,天子为了教他兵法,就要带他狩猎去? 这也太离谱了吧,要是太子听到了,会不会去撞墙? 第027章 杀子 卫风虽然兴奋,却又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他开始有些担心,陛下这是把他当成了霍嬗才悉心栽培,可是他毕竟现在是卫风,而不是霍嬗,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万一哪天陛下觉得他和霍嬗比差得太远,爱极生恨,大失所望之下,那他岂不是死定了? 一时之间,他有些不知如何应付,呆在那里。 天子见卫风没有什么反应,反倒以为他是喜怒不形于色,他暗自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刚要迈步,却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不禁抬手扶着额头,晃了两晃,竟似要栽倒一般。 卫风大惊,顾不得失礼,连忙起身上前扶住了天子,旁边的淖五也跟着赶了上来,从另一边扶着天子,两人同时轻声叫道:“陛下----” “不妨事。”天子在他们的搀扶下,静了片刻,这才觉得好了些,他摆了摆手,挣脱了卫风和淖五,眼神凌厉的看了淖五一眼,淖五凛然一惊,松开手,恭恭敬敬的退了几步,重新站在一旁,象是一根人形柱子。天子收回目光,看向卫风时,温和了不少,他张口想要关照卫风不可将他身体不好的事传出去,可话到嘴边,他又收了回来,拍拍卫风扶着他的手道:“风儿,扶朕出去走走。” “唯!”卫风迈着小步子,缓缓的扶着天子向前走了两步,待到殿门前时,他估计天子已经能走稳了,这才向后缓了一步,离天子有半步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天子一有什么异常,他就可以立即赶上去,而又不会给人一种天子已经弱得要人扶的印象。 天子很满意他的表现,他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呼了出去,缓步走到门前,淖五赶上一步,将天子放在门口的鞋摆正方向,跪着将鞋套在天子抬起的脚上。天子穿好了鞋,走到阶前,抬起手挡着外面刚刚放出灿烂光芒的日头,眯起了眼睛,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 霍光匆匆的从便殿里走了过来,拱着手躬身站在阶下,听候陛下的吩咐。卫风这个时候才有机会近距离打量这个几乎从不走动的亲戚。霍光个子虽然不高,但长得很漂亮,五官端正,面庞白晳,最漂亮的还是那一副胡须,每一根都干干净净的,顺顺贴贴的垂在胸前,直到腰际。他的左耳边挂着了玉蝉,右手边插了一只毛笔,双手环抱着怀中,手里还拿着两片竹简。 “通知上林苑,朕要春猎。”天子放下了手,负在身后,挺身而立,一股威势自然而然的散开来。 “唯!”霍光连忙从耳上取下笔,一手持着竹简,微微的仰起头看着天子:“陛下,何等规模?” 天子想了想,淡淡的说道:“三公九卿,在京师的王侯子弟都来吧,朕也好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唯!”霍光很快的在竹简上写了几个字,向后退了几步,转身要走,天子又叫住了他:“翁叔呢?” 霍光愣了一下,低下头说道:“回禀陛下,翁叔还没到。” “怎么回事?”天子皱起了眉头,刚要说话,就看到金日磾低着头,迈着碎片的进了宫门。卫风因为打了金龟子,对金日磾有种心理上的警惕,很自然的仔细打量了他几眼。 金日磾身材很高大,足有八尺开外,近四十岁的年纪,但是腰背挺直,看起来很健壮,他的头低着,看不清他的面容。腮边一把浓密的胡须,看起来很是剽悍。他急步走到天子面前,双腿跪倒:“陛下,臣来迟,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你一向天不亮就到的,今天怎么来迟了。”天子虽然没有责罚他,但语气却有些不快。 “臣在家料理丧事,特地赶来,向陛下请假。”金日磾的声音有些颤。 “丧事?”天子有些意外,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看了一眼肇事者卫风,接着转过头对阶下的金日磾说:“对了,你儿子的伤治好了没有?” “臣……已经击毙了他。”金日磾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犬子蒙受陛下恩宠,不思报国,侍宠生祸,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敢污蔑诽谤他人,罪不容赦,故而,臣昨天击毙了他。” 天子一时动容,他眼睛盯着金日磾,眼角**了几下,好半天才说道:“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也下得手。哎----朕准你几天假,赐你百万钱,你回去料理料理吧。” “谢陛下。”金日磾应了一声,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起身向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走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卫风一眼,仿佛卫风一直不存在似的。卫风心头凛然,金日磾,果然名不虚传,这家伙也真下得去手,连亲生儿子都干掉了。金龟子反正是活不成了,淫*乱宫庭,就这一条就够杀了几次的,不过金日磾自己动手,陛下不仅不好再治他管教不严的罪,还会觉得他大义灭亲,实在是个狠招、妙招。 “他是个好臣子,是个真正的大臣。”天子自言自语道。他向旁边有些愣的卫风招了招手:“走,外面的春光正好,你陪朕出去转转。” 卫风一惊,连忙跟了上去,他跟在天子身后,淖五领着几十个郎官远远的跟着。天子走得很慢,他背着手,一言不,沿着打扫得一尘不染的石道向前走去。石道两旁,栽着各种各样说不出名字的花草,大部分还没有结蕾,只有几枝绽放出一种淡黄的小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长长的深褐色柳条从高大的树冠上垂下来,上面缀着一颗颗淡绿色的嫩芽。 天子拂开柔柔的柳条,信步而行,卫风跟着他后面,一声也不敢吭,他明显的感觉到金龟子被击毙的消息让天子的心情不太好,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沿着曲折的石径走了好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个宽阔的水池,水池旁有一座高大精美的台观,檐下一块暗红色的匾额上,题着两个端庄的大字:“渐台”。天子到了台前,停住了脚步,他仰头看着那两个大字,又看了看绕台而上的台阶,似乎有些犹豫。 卫风赶了上来:“陛下,要上去吗?” “上。”天子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扶着卫风,卫风曲着手臂,半搀半托的扶着天子一步步的上了台阶。天子很瘦,宽大的华服穿在他高大的身躯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他的手臂也很轻,基本感觉不到有什么肉,细长的手指上一点肉也没有,看起来只有一层打皱的皮包着几根骨头。 “风儿,你很壮实。”天子似乎感觉到了卫风的感伤,咧嘴笑了,用手握了握卫风结实的手臂:“比朕当年这么大的时候还要结实。你知道吗,朕象你这么大的时候,经常在这上林苑里打猎,我还组织了一只军队,你父亲就是军候,呵呵呵……” 天子哑着声音笑起来,他的呼吸有些急,这一路走来,他有些累了,又要爬台阶,又要说话,显然体力不支。卫风有些不忍,却又不敢打断他的兴致。他听母亲说过,天子十九岁的时候,虽然已经登基做了天子,可是太皇太后还在,朝政大权都掌握在太皇太后的手中,天子刚想搞点事情,就全被太皇太后给拦住了,他也只有在上林苑打打猎了。 “那时候,朕骑最烈的马,用最强的弓,带着天下最精锐的战士,驰骋在这上林苑里……”天子终于登上了渐台,他伸出手,指着远处笼罩在淡绿色中的上林苑划了半个圈,刹那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意气风的年青时代,他的脸上洋溢着年轻的光芒,他的手指着远方,就是指点他的万里河山,高高的渐台下面直到目光尽头,那一棵棵挺立的树,都是他麾下纵横天下的无敌勇士,只要他一声令下,随时可以掀起无边的狂涛巨澜,卷走任何敢于阻拦在他面前的敌人。 “朕就在这里,练出了精兵,练出了名将,练出了威镇天下的大汉之师。”天子圆睁双目,须皆张,怒声大吼:“是朕,打下了这万里河山,扫荡匈奴,把他们赶到大漠之北,是朕,凿空西域,将大汉的天威,扩展到蛮夷之处。” “陛下圣明。”卫风退后一步,拜倒在地,高声叫道。 “大汉威武----”天子大手猛击拦杆,呯然有声,纵声长啸。 “大汉威武----陛下威武----”台下的淖五连忙指挥着跟来的几十个郎官齐声大喝起来。 “万岁,万岁,万岁----”郎官们顿戟大喝。 第028章 治国理念 卫风实在有些担心,皇帝舅舅的身体显然不好,他还这么激动,作少年狂状,万一激动过头了,一头栽倒,或者直接从这么高的渐台上摔下去,那自己岂不是要倒大霉?他紧张的看了一眼天子,天子脸色潮红,气喘吁吁,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激动中不能自拔,郎官们的怒吼让他热血沸腾,不能自已。他的大手紧紧的握着栏杆,青筋鼓起,骨节咯咯作响,和他粗重的喘息声交相呼应。 卫风吓得不轻,他顾不上失礼,连忙轻声叫了一声:“陛下----” 天子没有应他,还是挺立在那里。卫风更慌了,他站起身来,走到天子的身后,刚要伸手去扶。天子忽然笑了:“风儿,你是不是觉得朕老了,只能回忆过去,却不能再创造新的胜利了?” 卫风暗自松了一口气,乖乖,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驾崩了呢,没事最好。他连忙摇头:“陛下春秋正盛,岂能言老,我大汉还要在陛下的带领下创造更辉煌的胜利呢。” “不能啦。”天子长叹一声,朝着下面挥了挥手,淖五长出一口气,连忙带着郎官们退下。“朕老了,自知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这次巡视归来,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稍稍一动就头晕眼光,眼前黑。岁月不饶人,朕再也不能象以前一样了。所以,朕要抓紧时间,再培养几个有用的人才,留给下一任天子。” 他说着,回过身来,目光灼灼的打量着卫风的脸色。 卫风不懂他的意思,他说的下一任天子是太子殿下吗?好象是,又好象不是。如果是太子殿下,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太子,而说下一任天子?他的脑筋迅的转了几下,没敢回答。天子有六个儿子,除了齐王刘闳死得早和钩弋夫人赵倢伃所生的刘弗陵太小之后,包括太子殿下,他还有三个儿子。听阿母说,陛下可能有废太子的意思,而太子是他卫家未来的希望,他当然不希望这种事真的生,不管他是卫风还是霍嬗,毕竟卫家也好,霍家也好,都是跟着卫皇后沾光才达起来的。 那么陛下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卫风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默然不应。宫庭里的屁事就是麻烦,每一句都要猜一猜,累! “风儿,你在想什么?”天子追问了一句。 “臣……在想,臣如何才能成长为陛下认可的人才。”卫风谨慎的说,随即又加了一句:“臣以为,陛下只要保重身体,再活个一二十年的,不成问题。” 天子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怎么,你也觉得朕求神问仙是空耗国库,水中捞月吗?” 卫风的汗立刻下来了,这哪儿跟哪儿啊,我说你还能再活一二十年,什么时候说你求神问仙是瞎搞了?他眼睛一瞟,忽然看到了东边被阳光照得有些耀眼的玉盘金仙人,顿时明白了过来,后悔得差点抽自己一个大耳括子。天子哪里是说时日无多了,他天天求神仙保祐,他是想长生不老呢,自己说他只能再活一二十年,还要保重身体,岂不正是说他求神仙是白忙一场? “臣……不知,臣无福,至今也没有见过仙人,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神仙,故而不敢妄猜。”卫风硬着头皮,壮着胆子说道:“也许……是有的吧。” “呵呵呵……”天子笑了,笑得很开心,他抬了抬手:“起来吧,不要怕。朕和你说,朕也没有看到过神仙,看到的那几个大脚印,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仙还得求,事,还得做。” “陛下圣明。”卫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觉得这句应该比较稳妥,不会有错。 天子回过头,扶着栏杆放目远眺,随口和卫风说些闲话,考问他一些学问。卫风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他也不掩饰,知道的就直说,不知道的也直说。天子问了他几个儒家经术的问题,他都没答上来,天子笑了:“你的儒家学术,可真是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啊。” 卫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摸了摸头,红着脸笑道:“陛下说得对,我对儒家学术确实没什么兴趣,说来说去,也没搞明白圣人究竟在说什么。别的不说,就春秋一经就有五六种说法,相互矛盾之处多多,也不知道哪个才是圣人的本意,索性便不看了。”他偷眼看了一眼天子,见天子嘴角含笑,并无不快之意,这才接着说:“臣以为,三王五帝太远,事迹难辨,就连那些儒生都说不清怎么回事,我就更搞不懂了。与其去猜那些说不清的东西,不如做点实事比较实在,陛下功业,彪炳千古,比那些虚无缥缈的圣人实在多了,臣只要向陛下学那么一丁点,能够修身齐家就够了,比学什么儒家经典更有效。” “呵呵呵……”天子轻声的笑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卫风,压低了声音轻声笑道:“风儿,儒家学术虽然迂阔,可是也不是一无是处,这要看什么人来用。朝堂之上,儒家学术可以让人中规中矩,可是战阵之上,要用儒学,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说是不是?” “陛下圣明。”卫风随口奉承,脸上堆着诚挚到了极点的微笑,你说得太对了。 “嗯,这个道理,朕以后慢慢和你讲。今天有些累了,朕要下去休息片刻,你扶朕下去吧。”天子伸出手来,卫风连忙上前扶着他,慢慢的走了下去,天子唠唠叨叨的说些儒家、黄老、法家的事,反正说到底,就是都要用,又都不能偏任,要各用其长,补救其短。 卫风听着听着,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天子虽然排斥了百家,独尊儒术,将儒家五经立于学官,可是他并不是只用儒家的,而与之相反,他用了很多法家的人。太子却是偏向儒家的,他虽然也不是只信儒家,但总的来说,他是很信奉儒家的仁者爱人的说法的,他一向不同意陛下用的那些酷吏陷人于法也正是出于此。可见他从治国理念上就和陛下不是一条心,那么陛下不喜欢他,也是情有可原了。 陛下老了,如果太子继位做了皇帝,那他会不会纠正陛下的这些做法?以太子的个性,他不是可能会,而是一定会,因为他现在就在这么干。那陛下又会怎么想?他虽然不说,却自视极高,他会让一个将来会推翻自己做法的后继之君登基,然后再来否定自己的功绩吗? 想到这里,他从心底升起一阵寒意,不由自主的转过头看了一眼天子,天子的目光正好也在看过来,刹那之间,卫风在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狡诈,一点试探,他愣了一下,随即憨憨的笑了:“陛下说得太对了,经陛下这么一说,臣算是茅塞顿开,比窝在家里看十年的书还要强。” 天子看着憨笑的卫风,也笑了笑,不动声色的继续向前走去。两人心里各有心事,却谁也不说,一时有些沉闷,就这么慢慢的走回前殿。远远的,卫风就松开了天子,和他拉开了半步的距离,上了台阶,淖五赶过来要给天子脱鞋,天子却摆了摆手:“不用脱了,朕有些累了,回寝宫去。” “唯!”淖五连忙起身,刚要吩咐回寝宫,却见霍光手里捧着一份公文,大步从廊下走来。 “陛下,赵王六百里急件。” “赵王?”天子顿了一下,停住了脚步,抬腿示意淖五脱鞋。淖五赶紧跪了下去,将天子的脚搁在自己的腿上替他脱鞋。天子进了殿,对卫风招了招手:“你也跟着来,听一听。” “唯!”卫风不敢怠慢,连忙跟着脱了鞋进殿。霍光也跟了进来,等天子坐定在御书案后面,他才双手递上那份公文:“陛下,赵王病危,上书请立其子丹为太子。” “不行。”天子一拍书案,怒声喝道。 霍光低了头,也不说话,淖五赶上来,将霍光手中的公文拿过来送到天子面前。天子伸手翻开,快的扫了一遍,脸上露出一丝凄然:“赵王也要去了,朕兄弟十四人,如今只剩下朕一个了。” 他放下公文,一只手按在上面,另一只手支着额头,痛苦不堪,两行浊泪从他深陷的眼窝里流了出来,半晌无语。霍光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象木偶一般低着头,卫风也没有说话,不过他是抬着头,看着悲伤的天子。天子也是人,到了这个年纪,看着一个个兄弟去世,纵使他们之间曾经为了权势明争暗斗过无数次,但此时此刻,只有一丝亲情萦绕在他的心头。 天子无声的流了一会儿泪,用手擦了擦眼窝里的泪水,坚决的说道:“废太子罪大恶极,逢赦而出,已经是看在赵王的情面上了,如何再让这种猪狗不如的人继任王位。回文书,不可。” “唯。”霍光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抬笔记下。 天子想了想,好象想起了什么,抬起着看着淖五:“你妹妹是不是就在赵王宫里?” 淖五一愣,连忙应了一声:“陛下圣明。” “她是不是生了个儿子,叫什么来着?这个人怎么样?”天子手指敲着案面,缓缓问道。 “叫淖子。”淖五有些紧张的转了一下眼珠,随即说:“这个人**太多。” 第029章 又多一个大侄儿 天子摇了摇头:“**太多的人不宜为一国之君,那次子武始侯刘昌呢?” “武始侯这个人没有犯过什么错,但是也没有什么好名声。” “这就够了。”天子点点头,转向霍光道:“下诏,立武始侯昌继任王。” 霍光应了一声,连忙记了下来,跟着又问道:“陛下,派谁为使?” 天子转过头看了看卫风:“就他吧。” 卫风一愣,他正在诧异淖五的能量呢,他一个宦者,居然在只言片语之间就能影响赵王的继任者,这等天子近臣的能量确实非同小可,更让卫风感觉到意外的是,淖五分明是淖子的舅舅,他为什么不替自己的外甥说好话,却说他**多,生生的把一个嘴边上的赵王爵位给扔了,这实在有些想不通。 就在他揣摩的时候,天子却要他做使者去赵国传诏,让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一个时辰以前还说要春猎,教他兵法的,现在怎么又变卦了,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应答得不妥当?再说了,他今天才第一天做官,嘛也不懂的,怎么去传诏? 天子似乎看出了卫风的为难,他站起身来,大袖一拂,转身走了,声音远远的传来,在大殿里回响:“你安排十个羽林郎跟着去,让赵安国做他的副使。” “唯!”霍光连忙磕头应诏,直到天子出了前殿,他才抬起头来,看着还皱着眉头想心思的卫风,淡然一笑:“风弟。” 卫风一惊,看着一个四十几岁的霍光叫自己兄弟,他确实有些吃不消。虽然因为长公主生他生得迟的原因,他年龄虽小,辈份很高,象曹宗比他大十几岁都得叫他叔,他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的,毕竟曹宗和他熟悉一些。可是霍光胡子这么长也叫自己兄弟,他就觉得自己这辈份确实有些太高了。 “外……外兄。”卫风挤出一丝笑容,回了个礼。以后要在陛下身边混,和霍光打交道是免不了的,现在霍光主动打招呼,他当然不能姿态太高了。 “走吧,我跟你说说去赵国出使的事。”霍光微笑着,示意卫风一起出殿,卫风连忙跟了上去,肩并肩貌似亲热的走出了大殿。霍光一边走一边安慰卫风道:“风弟,你不要担心,赵安国在宫中好几年了,人又稳重,对这些事情熟悉得很,有他陪着你,事情就好办多了。陛下也吩咐了,让十个羽林郎去保护你的安全,应该不会有事的。” “多谢外兄。”卫风点点头,很客气的说:“卫风刚到陛下身边做事,一无所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外兄多多指点才是。” “一家人嘛,这是应当的。”霍光笑了,伸过手拍了卫风一下,眼神里一副满意之极的样子:“你侄儿霍禹也是殿中卫士,这竖子从小顽劣,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这个做叔叔的,多指点指点他。” 卫风汗颜,霍光的长子霍禹和他差不多大,也在宫里做中郎,不过他还没见过,只听王忽说了两句,听起来不象是什么好角色。霍光大概听过他的英雄事迹,生怕两人处不来,霍禹吃了他的苦头,先来打招呼了。他连连摇头:“外兄说笑了,他比我先来,我还指望着他帮我这个叔叔呢,怎么能指点他。” 霍光笑了笑,在郎官署门口和卫风告别:“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安排一下相关事宜,然后再来见你就是。”说完,拱了拱手,迈着他那标准的步子,不急不慢的走了。 王忽凑了上来,羡慕的笑着:“卫兄,你今天可是出了风头,一来宫里就出了名。” “此话怎么讲?”卫风回过头笑了,一边跟着王忽走回安排给他的宿舍,一边问道。 “你想啊,你站在陛下身边,陛下那么一吼,下面的郎官哪个没看见你啊,他们刚才都向我打听呢。”王忽进了屋,指着一个铺位对卫风说:“这就是你住的地方,一间屋里四个人,不过这间只有三个人了。” “为什么?”卫风一边打量着宿舍,一边不解的问道。 “这间原本只有三个人住,一个是霍大人的儿子霍禹,一个是上官大人的儿子上官安,还有一个是金大人的儿子金宇,不过金宇平时一般都是住在陛下身边,很少住在这儿,所以正常只有霍禹和上官安两个人住。现在你来了,金宇却已经殁了,还是只有三个人。”王忽嘴说个不停,一边指点着卫风摆放各种用具的地方,一边介绍这里的情况,最后特别说了一句:“上官安还是霍禹的姊夫,你们三个是一家人,相处起来应该也很容易。” 卫风一愣,随即会意的点了点头。 霍光的官署里,霍禹正撅着嘴,苦着脸坐在霍光的案前,一脸的不愿意。他原本和上官安两人独占着一间最好的屋子,现在忽然又挤进一个卫风来,还好死不死的是他的叔叔,他老大的不愿意,特地来找霍光,要他把卫风调到别的屋子去,反正郎官们的宿舍还有空的地方。没想到劈头挨了霍光一顿骂,险些扇他两个大耳刮子,让他好生郁闷。 “滚回去,帮着他收拾一下,你要是敢呲个牙,让他不高兴了,看我不抽死你。”霍光神情凶恶,用手里的笔指着霍禹的鼻子,压低了声音:“你安份点,要不然,金宇就是你的下场,你别以为老子下不了手。” 霍禹本来还有些不服气,一听霍光提到刚被亲爹金日磾干掉的金龟子,顿时寒毛直竖。他在宫里的时间长了,知道金龟子是陛下的宠儿,一般人动他一根毫毛都会死得很难看,连他亲爹平时说他两句都会惹得陛下不开心,可是卫风居然一拳干掉他三颗牙,自己一点事没有,反把金龟子给整死了,这太邪门了。皇帝陛下不是对卫家不感冒吗,这次怎么这么关照卫风? “阿翁,这是怎么回事,这卫风哪一点中了陛下的眼了?”霍禹把身子凑上去,轻声问道。 “你不要问怎么回事,你只要知道,他现在很中陛下的眼,这就足够了。”霍光瞟了他一眼,很快写好了手里的文书,拿起来吹了吹墨迹递给霍禹:“去找王大人,让他调十个羽林郎过来见一下正副使。” 霍禹看了一眼文书,点了点头,起身刚要走,霍光又叫住了他:“你去关照一下赵安国,不要和卫风顶着干,这个匈奴种做事不经过脑子,别惹出麻烦来。” “唉,我明白了。”霍禹虽然不知道霍光在想什么,可是他从父亲的眼神里看得出来,父亲显然在想什么阴招对付卫风。霍禹没有见过票骑将军,也没有见过从兄霍嬗,但是霍嬗的两个儿子霍云、霍山就住在他们家,他隐隐约约的知道霍家和卫家有仇怨,现在卫家的卫家进了宫,父亲肯定会有所防备的。且不论卫风现在中了陛下的意,就看看卫家的身后是皇后和太子,卫风还是陛下的亲姊姊长公主的儿子,他也知道要对付卫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卫风在屋里休息了一阵,门一开,霍禹来了。卫风不认识霍禹,只知道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堆满了笑容的脸有些霍光的影子,就估计到这大概是自己那个大侄儿了。他起了身,刚要打招呼,霍禹一躬到底,给他施了个大礼:“侄儿霍禹,见过风叔。” 卫风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把他扶起来:“莫要多礼,莫要多礼,你们年纪相仿,你这么叫,我可有点承受不住。” 霍禹本来就不愿意行这个大礼,不过老子要他和卫风好好相处,他也只得如此。一见卫风扶他,他也就趁势站了起来,嘻嘻一笑:“风叔,这儿住得还习惯吧,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或者是缺什么,直接跟我说,我帮你去搞,我对这儿还比较熟。” “还好还好。”卫风笑道:“刚才有王忽兄帮我打理了一下,基本上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霍禹一听王忽的名字,眉头皱了一下,又笑着说:“风叔,要跟你去赵国的十个羽林郎都在宫外,你出来和他们见见面吧。”说着,领着卫风出了门,来到前殿宫门外的广场上。十个羽林郎正手持长戟,站成两列,很好奇的看着和霍禹一起走出来的卫风,赵安国扶着腰间的长剑,有些不快的站在一旁,仰着头,眯着眼睛打量着远处巨大的金仙人,似乎很迷茫。 “风叔,我给你介绍一下。”霍禹热情的说着,走到赵安国的身边,踢了仰着头呆的赵安国一脚,拉着赵安国走到卫风身边:“这是你的副使,赵安国,他是前浞野侯赵将军的儿子,骑射功夫一流,在宫里多年,对宫里的情况很熟悉,陛下安排他做风叔的副使,可见陛下对风叔的关心。” 卫风拱了拱手:“还请赵兄多多指教。” 赵安国倒有些意外,赵破奴虽然曾经做过浞野侯,但现在却什么也不是,他做了几年的郎中,也没能外放做官,卫风一见面就跟他这么客气,倒让他一时有些尴尬,他连忙还礼,干笑了一声,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摸了摸大胡子。 “这是两个伍长,这个叫任胜,这个叫郑吉。”霍禹指着两个伍长介绍着。 第030章 儿行千里母担忧 卫风属于那种自来熟型,霍禹刚介绍完,他已经笑呵呵的抱拳和大家打招呼,郑吉拱手还礼,没有多说什么,任胜却踏上一步,躬身行礼:“卫公子,久闻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幸甚。” 卫风哈哈一笑:“我的大名不就是长安城里第一王八拳嘛,任大人过奖了,哈哈哈……” 任胜一愣,也跟着笑了起来。不错,卫风是有名声,这些羽林郎们也多少听过一点,但这个名声确实如他所说,并不是什么好名声。任胜是给他面子,所以说是他大名,所谓幸甚也只是客套话,没想到卫风并不拿架子,直言自己的名声不过是个笑话,那些羽林郎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笑,他们之间的生份就去了不少,再说年纪相差也不多,在卫风故意的玩笑之下,很快熟悉起来。 霍禹看着卫风片刻之间就和这些羽林郎熟悉了,倒也有些意外,他脸上挂着笑,冷眼旁观了片刻,拉着卫风走到一边说道:“风叔,陛下有旨,风叔这是第一次出远门,现在时间还早,风叔要是想回家和长公主辞行的话,可以明天早上再起程。文书和使节,父亲已经准备好了,你明天来取便是了。” 卫风点了点头,第一天上班就要出差,确实要跟老娘说一声,本来还说四天之后休沐回家陪她去丞相府呢,这样一来估计至少要一两个月,自然是回去说一声的比较好。他谢了霍禹,辞别了赵安国和任胜、郑吉,到旁边骏马监领了马,飞奔还家。 长公主一听说儿子要出远门,又欢喜,又舍不得,忙着让人替儿子收拾东西。卫风陪着长公主,将上午半天的事情细细说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说:“阿母,我总觉得陛下的话里有话,可是我又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应答。阿母,你说说看,我说的那些话,有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为什么他刚刚还说要举行春猎,教我用兵之道,转眼间却又把我打到赵国去?” 长公主拉着卫风的手,轻声叹息:“风儿,辛苦你了年纪,就要想这么多头疼的事情。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你舅舅这样的雄才之主呢,他啊,心思大,想法多,见过的人更多,大臣多,名将多,君子多,小人更多,他的心思,你哪能猜得透啊。别说你了,就连阿母也猜不太透啊。总的来说,你应对得大差不差,娘是个妇人,也帮不上你太多的忙,娘只能告诉你啊,你舅舅是个有主意的人,在他的面前,你不要耍什么心机,再有心机,你还能玩得过他吗?与其**心机,还不如简单些。别的不说,你看霍光、金日磾,且不说他们有什么本事,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谨慎,小心,这一点,你要切记。” 卫风乖巧的点了点头,他对上午的应答一点底也没能,本想回来问问娘的,没想到娘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免有些失望。他看着长公主满头的银,伸过手帮她理了理:“阿母,我这一去,恐怕要有一两个月,三娘那边,你先帮我去问问吧,等我回来,我再去。” “这个没关系,我老太婆到时候亲自去拜访一下丞相大人就是了。”长公主慈爱的看着儿子,想着他从小就没离开自己一天以上,现在却突然之间要离开一两个月,不免有些舍不得,要不是为了他的前程,还真舍不得让他去做这劳什子官,天天陪着自己多好啊,把三娘娶回来,再生个大胖孙子,齐了。 “对了,有件事,我要提醒你。”长公主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拉着卫风的手,郑重的叮嘱道:“你在宫里听到的,看到的,陛下和你说的,你都不能告诉外人,就连你三个兄长,你也要慎重,万一泄漏出去,治你一个泄漏禁中语,你的前程就全完了。” 卫风笑了,重重的点点头:“阿母,我知道了,我也就跟你不会跟别人说的。” “这就好,我的乖儿,你好生的去吧。既然陛下让你去做事,你就不要总恋着家,我吃得下,睡得着的,你不用挂念。你就不用在家过夜了,今天就出吧,早去早回,你现在就赶回宫里去,来得及走,就今天走,来不得走,就在宫里住一夜。”长公主放了心,摸着卫风的头,依依不舍。 “阿母,我去了。”卫风伏在地上磕了个头,又起身抱着长公主的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这才起身出门。他刚出了门,长公主忍了半天的泪夺眶而出,她起身想追到门口,却又忍住了,生怕卫风看到了会担心。 “老夫人,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公子刚做官,就落得这么大一个差事,这说明陛下看重他呢。”贴身丫头看长公主垂泪,笑着安慰长公主。 “高兴,高兴。”长公主连连点头,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我高兴着哪,可是这心里啊,总觉得空落落的,你家四公子长这么大,就没离开我一天过,突然一去就是几千里,一两个月,唉……” “几千里不也在咱大汉国嘛。”贴身丫头笑着劝道:“再说了,公子又不是一个人去,公里有羽林郎护着,私里有李维和田默两人照应着,他自己又武艺高强,聪明过人,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到时候啊,立了功,陛下赏赐下来,正好去迎公孙小姐。” “是啊,是啊。”长公主一边笑着,一边揩着眼泪。 卫风出了门,将包袱扔在赤菟背上,招呼了一声:“李维,田默,咱们走了。” “来了----”田默提着一个小包袱大步走了出来,李维却还在院里不知道跟谁说话,卫风有些恼了,刚要再叫,田默笑着扯了扯他的袖子:“公子,别叫了,他在里面和刚勾上的丫头道别呢,马上就出来。” “他又勾上哪个丫头了?”卫风翻了翻白眼。 田默笑了笑,没有说话。不大一会儿,李维提着包袱冲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拉着扯歪的衣服,冲着后面叫道:“我是跟公子去做事,又不是瞎玩,你啰啰嗦嗦的说什么啊,好好在家呆着,等我给你带好东西回来。”说完了又低声嘀咕了一句:“这女人真是麻烦,上手之前象长了刺,上手之后倒成了粘包了。” “怎么回事?”卫风虎着脸,瞪着李维。 李维一抬头,见卫风脸色不善,却也不紧张,他和卫风熟习得很,知道卫风不会拿他怎么样,调头瞪了一眼田默,喝了一声:“闷子,是不是又说我坏话?” “我说你什么坏话?”田默笑着用马鞭点了点李维:“公子都准备好了,你还在没好,这尊卑有序四个字,我看你是全扔到脑勺后面去了,要是大爷看见了,不要你好看。” 李维一听他说起卫伉,吓得一吐舌头,将包袱扔上马背,讨好的说:“公子,我们出吧。” 卫风哼了一声,翻身上马,三人出了洛城门,沿着护城河一路向西。卫风的赤菟马快,走得又极平稳,李维二人跟了一段,很快就跟不上了,急得在后面大叫。卫风收住马缰,等了片刻,李维他们才赶了上来。 “公子,你这赤菟是天马,我们这是拉车的马,不能比的。”李维擦着汗埋怨着:“刚才一阵猛跑,差点把我从马上摔下来,**都快颠漏了。” “啰嗦,这不是在等你们吗?”卫风得意的笑了,这天马不是盖的,走起来真是追风逐月,只看到耳边的风呼呼响,路旁的树连着向后退,却平稳得象坐车,一点也不颠箥。 “唉,公子,你知道吧?”李维喘平了气,又闲不住嘴了,忙不迭的把上午刚打听到的新闻告诉卫风:“好些天不上街玩,今天一上街,我就听到一个新鲜事儿,公子听了,肯定有兴趣。” “什么破事儿,赶紧说,一会儿进了宫,你就不能乱开口了。”卫风没好气的喷了他一下。李维也不介意,笑嘻嘻的说:“我听说啊,那个浞野侯他们家的媳妇,被一个大户人家给抢了。” “抢就抢了呗。”卫风随口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拉住了马缰,赤菟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差点把卫风摔下去。李维和田默也吓了一跳,赶上来扶他。卫风拨开他们的手,瞪着李维大叫了一声:“谁家的媳妇被抢了?” 李维一愣,摸着脑袋想了想:“浞野侯赵家啊。” “究竟怎么回事?”卫风松开马缰,一边走一边问道:“你细细跟我说说。” 第031章 肉少狼多 请到三江频道最喜欢的本期三江作品栏目为本作品拉票助威,谢谢。 ------------------------ 李维连忙将他打听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赵破奴原先很威风,封侯拜将,拍他马屁的人很多,赵安国还小的时候,就有人赶上门来说了一门亲事,当时都准备成亲了,偏偏赵破奴又领兵出击匈奴,赵安国作为长子,当然要跟着去,没想到这一去,就陷在匈奴了。那家人立刻毁了亲,把女儿嫁给了别人。 后来赵家父子千辛万苦逃回来了,但身份地位一落千丈,而且木已成舟,他们也无法可想,眼看着赵安国已经三十岁了,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老婆,把他们父子给急得啊。后来那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女子知道了,悄悄派人送了个话给赵安国,说她还有一个妹子,快到适婚年龄了。赵安国一听上了心,求着赵破奴去说亲,赵破奴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厚着脸皮上门去,千辛万苦总算把这门亲定下来了,两人虽然差个十来岁,倒是看得对眼,眼看着就要行聘礼了,没想到节外生机,那家女子被一个大户看中了,强行抢走了。 抢走就抢走吧,这家人不知是不是故意要气赵家父子,在大街上放风声,要办流水席,结果被李维听见了,李维本来是想晚上去蹭一顿饭的,现在却被拉出来陪卫风去赵国。 卫风恍然大悟,这时他有些明白赵安国为什么那么不痛快了,原本以为他是跟自己不是一路人,没想到还夹着这件事在里面。 “哪家人这么缺德,抢了人家媳妇,还这么张扬?” “好象姓江,好象跟江充他们家有点关系,是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李维挠着头想了想。 “这姓江的不是倒了吗?现在还这么嚣张?”卫风有些不解,江充是曾经很风光,不过前两年的时候,因为他安插亲戚太多,惹了众怒,被人找了个由头在陛下面前告了一状,倒了,现在在家赋闲呢。没想到他们家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居然还这么嚣张。 “谁知道呢,要怪也只能怪赵家太面了。”李维撇了撇嘴:“老赵将军赋闲了七八年了,一点起复的意思也没有,估计陛下也早把他给忘了。那个赵安国,三十多岁了,还是个郎中,估计也没什么前途。现在最红的是李家,他们不去捧李家,天知道哪天才有再带兵的机会。” 这倒也是。卫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卫家早垮了,霍家也不风光了,现在为将的是2师将军李广利最红,虽然他征大宛损兵折将,打匈奴无功而返,可是架不住陛下喜欢,俨然是大汉第一名将。赵破奴自重身份,不愿意去拍李广利的马屁,想要再次领兵出征立功,恐怕是没这机会了。 知道了这个原因,卫风再看到赵安国的时候,不免少了几分不快,多了些同情。他到宫里找到霍光去领使节和文书,霍光一看他这么快就回来了,很是意外:“今天就走?” “是的,今天就走,东西都备齐了吧?” “齐了,全在这儿呢。”霍光点头道。 卫风上前点了点,然后对无精打采的赵安国说道:“赵副使,麻烦你拿着这些东西去宫外等候,我去向陛下辞个行。”赵安国无可无不可,当下点了头,抱起一大堆的东西出了门。卫风整了整衣服,赶到寝宫去向天子辞行。天子正在休息,听说卫风来了,也很高兴,让淖五领着他进去。 天子侧躺在榻上,脸色不太好,见卫风进殿,他笑着招了招手,让卫风坐在他的身边,打量着卫风额边的细汗:“风儿,怎么不在家陪陪你阿母,明天走也不迟嘛。” 卫风笑了笑,躬身回答:“陛下,小臣本是这么打算的,可是阿母说,既然接受了陛下的差遣,就不能总恋着家,好男儿志在四方,所以要小臣立刻出,早一天办完差事也是好的。” 天子点了点头:“朕的这个姊姊,是真心向着朕的,从来都是为朕着想,却没有向朕求过什么。风儿,你要好好的办差事,立了功,朕好好的赏你,让你阿母高兴高兴。” “谢陛下。”卫风连忙谢恩,有这句话,他就安心多了。 “去吧,办完事早点回来。”天子挥了挥手,无力的躺下了。 卫风不敢耽搁,磕了头出门。淖五送他到门外,扯了扯他的袖子,将他带到一角,谦卑的行了一礼:“卫大人,老奴想请大人给舍妹带几句话,不知可否?” 卫风很客气的对淖五笑了笑,他见识过淖五一句话影响了赵王的继承人,知道这个中年太监的作用非同小可,怎么敢掉以轻心。太监也是人,虽然比一般人少了个物件,却因为靠近天子,具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而且因为差这么个东西,他们的心理更需要别人的尊重。在家的时候,长公主特地跟他强调过这件事,所以卫风一看到淖五有事相求,一点也不敢怠慢。 淖五是赵王宠姬淖姬的亲生兄长,因为犯了事,处以宫刑,后来就做了宦者,在宫里苦了十几年,现在是宫内的一个重要人物,非同小可。他这次一句话坏了妹子和外甥的事,虽然是出于谨慎,可也怕妹子知道了会怪他,所以请卫风带几句话,托卫风向淖姬解释一二。 “我那妹子,见识短浅,他那儿子又不是个安生的主,不做赵王,纵使为恶,也不至于太过份,幸许还能落个善终。我是为他们打算,只怕他们不能理解,还请卫大人代为解释一二。老奴在宫里做事,也没有什么积余,这是陛下赏的一些玩件,请卫大人带给我家妹子,表示我的一份心意。” 淖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给卫风看,里面是两锭麟趾金,还有两件宫里的玩件。卫风想了想,从他手中接过布包,却将麟趾金拈起来塞回淖五的怀中:“这两件玩件是陛下赏赐的,是陛下的恩典,我替你带过去,这钱就不用了,你这宫里手头没有钱也不好过。”卫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淖五会意,连忙感激的点了点头,拜了又拜。 卫风出了前殿,赵安国带着十个羽林郎正在门外等着,一见卫风出来了,将节递到卫风手中,一行人翻身上马,出了建章宫,会合了在门外等候的李维和田默,十四个人放开马蹄,向东进。天色将黑的时候,他们赶到了长安城东二十里的霸桥驿,卫风吩咐停下休息,在霸桥驿过一夜,明天一早出。 羽林郎们平时不得出宫,这次能跟着卫风出差,也是件美事,一路上心情愉快得很,又刚刚跑了一个时辰,闲散的筋骨刚刚松开,正是浑身舒畅,一听说要休息了,都开心的下了马。 进了驿站,自有人去安排相关手续,他们住在驿馆里是不要花钱的,伙食也是免费,当然了,免费的东西,就不可能太好。但对郎官们来说,有免费的饭吃,已经不错了,倒也没有人有其他的想法。但卫风给了他们一个惊喜,饭菜端上来的时候,标准远远过他们的身份所能享用的规格。 “这是卫大人自掏腰包,让我们准备的。”驿站的亭父适时的拍了卫风一个马屁:“卫大人关心下属,实在是难得的好官啊。” “多谢卫大人,这让我们怎么好意思呢。”任朝第一个站起身来,举着酒杯大声叫道:“诸位,卫大人这么客气,我们是不是应该敬卫大人一杯?” “应当应当。”郑吉笑着附和,也站起身来,举着杯来到卫风面前:“卑职等为卫大人寿。” “哈哈哈……”卫风大笑起来,他举起杯对着众人示意,然后一饮而尽:“诸位,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僚,以后说不定还有同生共死的机会,些许酒食,就不用太客气了。明天还要赶路,这酒就不能喝多了,三巡为限,菜不限量,虽然粗疏,但是管饱。哈哈哈……” “大人客气了。”郎官们心花怒放,一个个忙不迭的拍着马屁,气氛一时热闹之极,只有老婆被人抢了的赵安国坐在一旁,冷着个脸,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闷酒。 卫风看了他一眼,暗自笑了。他没有多说,走下去和郎官们碰了几次杯,相互熟悉感情。他们刚刚走到一起,趁着一起喝酒的机会,正好拉拢感情。三巡酒下肚,十几个人已经熟得象几十年的兄弟。 酒撤下去了,饭菜端了上来,卫风知道这帮小子个个身强力壮,光吃粟饭是不够本的,特地让人准备了一只烤得外焦里嫩的大全羊,把这帮小子开心得大呼小叫。任朝先割下两块最肥美的肉,一块送到卫风面前,一块送到副使赵安国面前,说了两句客套话,回头一看,那些郎官们已经抢成一团,李维嘴里叨着一块,手里拿着一块,眼睛还盯着被众郎官们包围的全羊,不过那只羊的大部分肉已经被抢光了,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不会吧?”任朝惊叫了一声:“你们是不是狼变的,这么快就全分了,也不给老子留一点。” “任大人,这是留给你的。”田默微笑着,挑着一大块肉送到任朝面前。 “多谢田兄弟,还是你够意思。”任朝感激的拍了拍田默的肩膀,看着那帮只顾往嘴里塞肉的郎官们:“这帮孙子,天天在一起的兄弟,居然也不给我留一块。” 卫风笑了,和闷着头啃肉的赵安国开了个玩笑:“赵副使,看来我还是小看了这帮兄弟的肚皮,一只羊哪够,肉少狼多啊,连任大人都差点沾不到肉腥味。” “嘿嘿……”赵安国没什么兴趣,敷衍的干笑了两天,有一口没有一口的嚼着肉。 第032章 抢亲去 吃饱喝足,大家分头散去,明天还要赶路,都洗洗早点睡了。卫风和赵安国一个屋。卫风由李维和田默侍候着洗脚的时候,赵安国已经脱了靴子躺到榻上了,别提脚了,脸都没洗,就他那啃肉啃得全是油的胡子,保准蹭得被子、褥子一塌糊涂,明天驿馆的人肯定要骂娘。不过不用等到明天,卫风现在就要骂娘了,这家伙的脚太臭了,臭得能让人把今天吃的东西全吐出来。 “嗯咳----”卫风咳嗽了一声,赵安国翻了翻眼睛,没理他,继续看着屋顶出神。 “赵副使,你不洗洗再睡吗?”卫风指了指他那两只还冒着热气的大脚提醒他,强忍着用手去捏鼻子的**,以及把赵安国提起来扔到外面的**。 “有味儿?”赵安国不知道是有鼻炎还是故意的,看看自己的脚,又瞟了一眼卫风,很惊诧的说道。 靠,不是有味儿,是***味儿太大了。 卫风有些火了,他穿起靴子走到赵安国的榻前,俯下头看着赵安国。赵安国有些吃惊的坐了起来,向里面挪了挪,两只冒着水蒸气的大脚丫子正放在卫风的鼻子下面,熏得卫风向外挪了一步,用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扇了扇:“赵副使,你就算有心思,也不至于连这个都闻不到吧?” 赵安国一愣,面色一僵,强笑了两声:“卫大人说笑了,我能有什么心思。既然大人嫌我臭,我就别找一个地方睡就是了。”说着,他下榻穿靴子就要走。 “等等。”卫风叫住了他:“我受不了你,也不能把你赶到别的地方去祸害别人。我说,你就不能洗洗再睡?” 赵安国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沉下了脸:“卫大人,我洗不洗,那是我的事情,犯不着要大人来管。大人要是看我不顺眼,现在就可以打我回去,请陛下再派一个大人看得顺眼的过来做副使。” 卫风扑哧一声笑了,他站直了身子,直视着赵安国:“赵副使,有个性。不过,你这样子能解决问题吧?你以为你躲到建章宫里,就能一了百了?” “你什么意思?”赵安国火了,扔下行李,瞪起了眼睛,攥起了拳头:“卫大人长安知名,可我赵安国也不是吃素的。” 靠,这什么人嘛。卫风气得差点要吐血,这小子真是疯了,不仅和上官顶嘴,居然还敢威胁上官,就凭这一条,卫风现在就可以把他拖出去打一顿,然后赶走。不过,要真是这么做,卫风刚刚竖立起来的好名声也就算栽了。你有种!不过老子今天不想跟你一个老婆被人抢了的三十多岁汉子计较,老子能理解你的心情,换了老子的老婆被人抢了,老子早拿刀杀人去了。 卫风强忍着摆了摆手:“你别动气,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你的未婚妻被人给……” 卫风话还没说完,赵安国先恼了:“卫大人,那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请你不要公私不分。”说着,他一掌打开卫风的手,拎起东西就要走。卫风被他这一下打得生疼,一下子恼了,他反手握着赵安国的手腕,另一只手伸过去一把操住赵安国的腰带,双臂用力,轻而易举的将赵安国提了起来,扑通一声扔到他的榻上。赵安国身高八尺开外,腰宽体壮,恐怕得有三百五十斤向上(汉斤1斤折合约250克),没想到被卫风一下子就扔了起来,还扔了那么远,他惊慌之下,伸手乱抓,一下子抓住了帷幄,将帷幄扯下一大片,连人带帷倒在榻上,轰隆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榻垮了。 这声巨响惊动了旁边的郎官们和驿馆的人,他们以为生了什么大事,很快都奔了过来,正看到灰头灰脸的赵安国第三次从碎成木块的榻上爬起来,脸胀得通红,双眼血红,攥着双拳要过来和卫风玩命,他们都有幸看到了卫大人闻名长安的绝技。卫风扑上去,简单而直接的两拳轰在赵安国的胸口,第四次把他打倒在碎木头堆里,干净利索,一点花哨的动作也没有。 “二位大人,你们这是……”任朝和郑吉大惊,连忙扑了过来,一个抱着卫风,一个去拉瘫在墙角里的赵安国。他们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两个上官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开起了全武行。 赵安国被卫风连着四次打倒,再也爬不起来了,不过他这时正象一头红了眼的蛮牛,急需泄心里的怒火,也不管卫风是不是他的上官,也不管这架打完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一定要先捶卫风一顿,把心里这股无名火了再说。捶人捶不着,被人捶也行。 他强挣着站了起来,呲牙咧嘴掉过头,拔掉**上一根木刺,吼叫着又要扑上来。郑吉大惊,拼命的抱着他,在他耳边说道:“赵大人,赵大人,打不得啊,你在这儿闹事,传到陛下耳朵里可不得了啊,到时候连老大人都罩不住啊。” 一提到老子赵破奴,赵安国胀的脑瓜子清醒了不少,这时才意思到事情搞大了,打了上官,而且是陛下新宠信的上官,这可不是好玩的。如果卫风在陛下面前告一状,他赵安国的脑袋不仅保不住,只怕还会连累到已经够倒霉的老爹。他傻了,喘着粗气,怔怔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处理。 见赵安国安静了,卫风笑了,他回过头对任朝说:“好了,你松开我吧。” “大人,你们这是?”任朝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悸不已,卫风的力气太大了,他几乎抱不住他。 “没事,我们切磋切磋武艺。”卫风瞪了赵安国一眼,回头对赶过来的驿馆亭长说道:“不好意思,惊得大家不安了,还打坏了一张榻,麻烦你换一张榻,损失我会赔给你们的。” “不碍事,不碍事。”这个亭长见事情结束了,这才放了心,连忙安排人打扫干净,重新换了一张榻来。忙完了这一切,大家都退了出去,该睡的睡,该忙的忙。赵安国气哼哼的坐在榻上,揉着**,心有不甘的瞪着卫风。他打不过卫风,那股蛮性过了之后,也不敢再打卫风,只能生闷气。 卫风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不服气的赵安国,忽然笑了,赵安国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把头扭了开去:“卫大人,你写个报告给我,我现在就回建章宫找卫尉王大人领罪去。” “找王大人领罪就够了?”卫风扑哧一声笑了,他用脚将赵安国的臭靴子踢到赵安国面前:“你还能动吗?” “能不能动与大人无关,大人只要写个公文就行。”赵安国梗着脖子说道。 “能动的话,你就赶紧收拾一下,再过一个时辰,只怕你那美娇娘就要入洞房了。”卫风看着外面的月色,贼眉鼠眼的笑道。 “你----”赵安国忽的站了起来,恼怒的瞪着一脸坏笑的卫风,恨不得再跟他干一架。 “你那美娇娘要嫁的人家好象离此只有十里,你敢不敢去把她劫出来?”卫风忽然收了笑容,盯着赵安国很严肃的说道。 “劫----”赵安国一下子愣住了,这个想法太离谱了,不过,在他看来,这却是一个极好的法子。他眼珠转了转,换了一副表情看着卫风:“卫大人,你能放我出去?” 卫风摇了摇头:“不是放你出去,是我跟你一起去。” “这----”赵安国彻底石化了。 “你去还是不去?”卫风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你要是不敢去,我就洗洗睡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去!”赵安国豁出去了,卫风一个局外人都要去了,自己这个当事人还能往后缩。 去,不去的是孙子。赵安国刚冷静了不到几分钟的脑子又热了。 “去就赶紧收拾一下。”卫风指了指他那两只大脚丫子:“特别把你的脚洗洗,别被人闻着味追出来。” “唉!”赵安国心情一好,脾气也跟着变好了,他立马打来了水,把他那两只毛乎乎的臭脚伸进去好一通洗,洗洗闻闻,闻闻洗洗,直到自己觉得没味了,这才完事。 “大人,我们走吧。”赵安国谄笑着搓着手,乖巧得象个孙子。 卫风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轻轻的拉开了门,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外面一片宁静,他又把头伸出去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回头要招呼赵安国。哪知道一回头,一张毛乎乎的大脸就在面前,吓了他一跳,一把推开赵安国:“凑那么近干什么?” “嘿嘿,大人,外面没人吧?”赵安国的态度好得离奇,陪着笑,讨好的看着卫风。 “没人,出,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卫风一招手,第一个出了门,在门外,他站直了身子,背着手怡然自若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推了一下紧张兮兮的赵安国,压低了声音关照他:“放松一点,别搞得跟做贼似的,要是有人看见,就说我们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唉,我们气不着,出来透透睡。”赵安国兴奋的打量着外面,随口应道。 “我呸。”卫风气得差点要再摔他一个大跟头,怎么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一个人,都三十来岁了,还跟一个二百五似的,怪不得当不了官,一辈子只能做个郎官。 “大人,走吧。你跟着我,我知道哪里能出去。”赵安国一马当先,率先出了门,他到这里来过几次,知道环境,避开巡夜的士卒,很快就把卫风领到一个僻静的院墙旁,他蹲了下来,指着墙头:“大人,你踩着我上去。” 卫风老实不客气,踩着赵安国的肩头上了墙,又把赵安国拉了上来,两人纵身跳下,刚刚落地,还没等直起身来,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不许动!” 第033章 同去同去 点推比惨不忍睹,求推荐票。 ------------------------ 赵安国吓得魂色魄散,刚要举手,卫风翻身扑了过去,从阴影里拖出两个人来,劈头盖脸一顿扇:“狗东西,不好好睡觉,躲在这里吓人啊。” 赵安国傻眼了,卫大人果然与众不同,偷出驿馆被人抓了现行,居然还这么嚣张。他回过头来,只见那两个人抱着头任凭卫风拍打,却不逃窜,反而求饶道:“公子别打了,我们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不睡觉,开什么玩笑?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卫风将李维和田默从角落里拽出来,看着赵安国笑了笑:“赵副使,莫慌,是我的两个家丁。” “原来是贵家丁啊。”赵安国长出一口气,刚才真被吓得够呛,家丁跟公子玩笑,他还是第一次见。 “你们躲在这儿干什么?”卫风没好气的骂道。 “我们估计公子要出去办事,就在这儿等着了。”李维嘻嘻的笑着,一抖手,拿出两件布衣献宝似的晃了晃:“公子,你不换了衣服再走?” 卫风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才想起来做这种事要换行头,他一把夺过布衣,扔了一件给赵安国:“快换上,别把你的制服搞脏了,明天交不了差,被人察觉。” “公子,我们想得周到吧。”李维一边帮卫风穿衣服,一边笑着。 “还行。”卫风撑了撑衣服,现还挺合身,赵安国就差一点了,他的个子太大,衣服略微有点紧。 “那带我们一起去吧。” 卫风看了一眼李维,又看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却渴望着做一次坏人的田默,笑了:“同去,同去。” “耶!”李维和田默开心的轻轻一击掌:“快走,要不可来不及了。” 四个人趁着夜色,一阵狂奔,十里的路程,小半个时辰就赶到了。这是一个叫长门的地方,原本是馆陶长公主的长门园,馆陶长公主为了让她的私宠董偃有机会见到天子,就把长门园献给了天子,天子改名为长门宫,不过后来相当于又还给了馆陶公主,因为皇后陈阿娇被废以后,就住在长门宫,为此大才子司马相如还写了一篇长门赋,算是千古流名了。陈皇后死之后,陛下就废弃了这里,再也没有来住过,后来又赏给了宠臣江充。那些依附江充的人就在附近建起了房子,不过十来年的时间,这里就变成了一个热闹的聚落。 他们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那家人,趴在高高的墙头,看到里面还没有散的酒席,赵安国拍了拍狂跳的心窝,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酒席没有散,就说明新郎还没有进洞房,事情还有转机。 “卫大人,现在怎么办?”赵安国已经对卫风是言听计从了,适应了下属的角色,有问题,找领导。 “很简单,趁着散席的时候人乱,混进去。你身形、相貌太显眼,不能进去,田默体力比较差,也不用进去了,你们就在这儿接应,我和李维进去,直接到洞房里把人抢出来就行。”卫风一边看着地形一边说。 “就这么简单?”赵安国目瞪口呆。 “就这么简单。”卫风瞥了他一眼:“难不成还要敲锣打鼓的告诉别人,我们来抢人了?” “公子,江老贼出来了,估计要散席了。”李维急不可耐的拉了拉卫风的袖子。卫风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一大堆人拥着一个身材高挑,长着一副很漂亮的胡须的花甲老人走了出来,那就是曾经风光一时的宠臣江充。这厮虽然老了,还是那么仪表堂堂,即使是站在人堆里,也是鹤立鸡群,与众不同。穿着华服的主人谦卑的站在江充的身边,点头哈腰的不知说些什么。江充倨傲的点点头,转身踩着一个家仆的腿上了马车,主人和众宾客肃立在门口,一直的看着马车远去,这才招呼着进屋继续喝酒。 “还得有一会儿呢。”卫风笑着摸了摸鼻子,自信的说道:“大人物,总是中途退席的,这就叫摆谱。” 趁着屋里杯觥交错的热闹,卫风等人避开人群,绕到了相对安静的后院,赵安国个子大,身体好,很自然的成了人梯,卫风踩在他的肩上,舒舒服服的趴在院墙上,将里面的情况看了个通透,他看到后宅的小楼上有一个屋人影幢幢,不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来来往往,门口挂着大红的灯笼,,窗口罩着鲜红的帷幕,看起来极是喜庆,估计就是新房无疑。他打量了一会,很快现了一个更直接的路径,不会从冒险从院中混进去,踩着屋脊就可以直接走到新房。 “哇----这么多漂亮女人啊。”李维擦了擦快要流下来的口水,眼里放着光。 “喂,你别光看女人,看着点路,到时候摔下去我可不救你,你被人抓住了,也别供出我们来。”卫风白了他一眼,轻声提醒他。 “只要他们不用美人计,我都抗得住。”李维咧着大嘴,傻呵呵的笑道。 “去你的。”卫风伸手刚要抽他,李维却扑通一声掉下去了,田默闷着声上去就是一顿猛捶。李维被打得莫名其妙,抬手护着脸,使劲儿挣扎。卫风吃了一惊,连忙跳下来拉住田默,不解的问道:“无言,你怎么了?干么要揍他。” “这鬼东西这么重,我扛着他也就算了,可他不自觉,还总把臭脚往我头上踩,我提醒了他几次,他还是屡教不改。不抽他两下,我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田默气呼呼的骂道,抬腿又踢了李维一脚。 李维很委屈:“这能怪我吗?你个子这么小,我站在你肩膀上还是看不着里面,只能踮着脚看,腿都酸了,想着站在你脑袋上,也许能轻松一些的。” “你倒是轻松了,我这可是脑袋,不是***石头。”田默压着声音破口大骂。 卫风又好气又好笑,一人给了一个脑蹦:“别闹了,干正事。” “快点快点,好象要散席了。”侧着耳朵听里面声音的赵安国着急的扯了扯卫风。卫风一听,连忙蹿上了赵安国的肩,向里面一看,果然,大门洞开,有客人往外走了。 “快点。”卫风招呼了一声,双手按着墙头,翻身上了墙,随后李维又踩着赵安国的肩窜了上来,两人猫着腰,象狸猫一样窜上了屋脊,张开双臂,飞快的向小楼走去。赵安国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急得直搓手,田默却很稳当,他一边听着里面的声音,一边安慰赵安国说:“赵大人你放心,他们俩身手好着呢,你喘口气,过一会儿还得背人跑呢。对了,你想好了没有,人抢出来,安置在哪儿?” 赵安国一听,立刻傻了眼,对啊,这个问题还没想呢,人安置在哪儿?送她回家?肯定是不行了。回自己的家?现在也回不去啊,长安城早就关门了。要不带着走?那更不行,且不说会惹人生疑,他们这一堆男人里面扯出一个女人来,这算什么事。 且不说赵安国在这儿皱眉头,卫风和李维踩着屋脊飞快的上了小楼,他刚才趴在墙头的时候,就看清了路线,眼下他身轻如燕的不走寻常路,三拐两拐,就拐到了小楼前面,只要跳过最后一个巷子,跳上那道墙,他就能翻开后窗进屋了。看着前面的巷子,他长吸了一口气,忽然纵身跃起,身形展形,手堪堪握住了椽头,在空中荡了一荡,用脚钩住了屋椽,倒挂在屋檐下,伸手翻开了后窗,手握着窗棂,人已经象一条鱼一样滑进了屋。 “快点。”卫风一边看着屋里的情况,一边对后面的李维无声的招呼道。 李维双手叉着腰,蹲在屋角的阴影里,冲着卫风连连摇头,张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气,看样子刚才那一阵疾奔让他吃力了,再让他跳过这个一丈宽的巷子,还不能出一点声音,实在有些为难他。卫风无奈,只得示意他在那里望风,自己轻轻的放下了后窗,身子一伏,从后面窜进了榻下。 从榻下的边沿看去,看到的是一双双穿着丝履的脚,和拂动的裙摆,头顶,一个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劝慰:“我说九夫人,你就别哭了,一会儿三爷可就来了,你这哭哭啼啼的,三爷恼了可怎么办?你就吃点喝点吧,夜还长着呢。” “不吃。”一声娇喝,跟着一阵噼哩啪啦的声音,好象是食盘给打碎了,黑漆耳杯和汤碗掉了一地,汤啊饭的撒了一地。 “九夫人,咱们这可是仁义尽致了。”那个苍老的声音严厉起来,透出了一股寒意:“你要是一点面子不给我老婆子,我老婆子也无所谓,不过,这江家可不是撒野的地方,三爷对你也是客气的了,他娶了那么多的妾,可没有一个象你这么操办的,连江老爷子都请来了,你这面子,已经够大的了。真要是给脸不要脸,到时候三爷火了,你可没了好去。” “没好就没好,他现在就把我休了才好呢,我就没想过嫁给他。”那个哭泣的声音叫了起来。 “不管你想没想,你阿翁收了江家的财礼,你就是江家的人了。想跑出这个门去,哼哼,恐怕只有抬出去了。”那个苍老的声音阴森森的。 第034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呜----”新娘子好象怕了,没敢再回嘴,压抑的抽泣起来。 “哭什么哭?”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话音尖锐得有些刺耳:“老子大喜的日子,你嚎什么嚎?你不就是还想嫁给那个倒霉蛋赵家吗,等老子玩腻了,把你送给他就是了。反正他们家也就那样了,估计再过个十年还是光棍一条,我江家看不上的破烂货,他一样还是会当个宝的。” 随着一阵脚步声,那个刺耳的声音慢慢的移到了卫风的头上方,伏在地上的卫风只看到一双脚来到了跟前,那两只脚得意的抖动着,显示出主人压抑不住的得意,那个骄横的声音继续响着:“都滚出去,别打扰爷睏觉。” “喏。”莺声燕语响成一片,中间还杂着那个苍老的声音,其中的谄意听得卫风直起鸡皮疙瘩:“爷,你就好好休息吧,这女人啊,就这脾气。别看她现在倔得很,只要上了身子,就是爷的人了呢,到时候啊,有她恋着爷的时候呢。” “知道,知道。”那个刺耳的声音大笑起来:“谁不知道爷的功夫好啊,尝过的就忘不了。王婆,你出去吧,明天来爷这儿领赏钱。” 王婆开心的应了一声:“那老婆子我就先谢过爷了,爷,你用着。”说着,她倒退了门口,轻轻的带上了门。那双大脚转了过来,站在榻前,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跟着一件喜服扔在了地上,那个刺耳的声音瞬间变得**起来:“小美人,快点休息吧,爷都快等不急了。啧啧,瞧你这一身嫩肉儿,可把爷馋坏了。爷在前面喝酒啊,都没敢喝多,就怕辜负了美人。来,爷给你脱衣服,啧啧,真是又嫩又滑……” 新娘子无助的推挡着,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抵得上一个精虫入脑的色狼的蛮力,很快就被色狼压住了双手,衣服也被撕开了一片,色狼**着,眯着眼睛凑了上来,拱着一张臭哄哄的嘴在她雪白的胸口蹭了蹭,心满意足:“香,真是香,这处子的香味,真是百闻不厌……” 新娘子羞怒交加,却又无力可施,颓然的闭上了眼睛,放弃了反抗,任凭那张臭嘴和一油腻腻的胡子在自己贞洁的身体上蹭来蹭去,忽然,那个脑袋重重的压在了她的胸前,跟着又离开了。新娘子浑身一松,大感诧异,睁开眼睛一看,只看那个色狼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脸上蒙着红布的人站在她的面前。 “你是谁?”新娘子大吃一惊,转眼就看到那个色狼四肢张开,以一种怪异的大字形躺在地上,眼睛翻着白,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吓得她惊叫一声,连忙掩着衣服往榻角缩了缩,惊恐的看着这个不声不响象鬼魅一样突然冒出来的人,不知是祸是福。她盯着卫风,长吸了一口气,一旦有什么不对,就准备着惊声尖叫。 “咻----”卫风很惊异于这个女子的表现,她看似弱不经风,表现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但是卫风从她的眼神里,却看不到太多的惊慌,相反倒有些狡黠。他生怕她叫起来,连忙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手一松,将一只香囊在她面前晃了晃,压低了声音:“我是赵安国的朋友,一起来救你的。” 新娘子认识这只香囊,这是她亲手绣给赵安国的。她一下子扑了过来,抢过香囊看了又看,泪流满面:“安国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别叫,他就在外面等着呢,我们走。”卫风抬手示意新娘子跟着自己走。新娘子身手利索的跳下了榻,拔下头上的饰扔到色狼的身上,跟着卫风就走,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身来,冲着那个色狼的**就是狠狠一脚。被卫风砍晕的色狼疼得“嗷”的一声叫了起来,卫风大惊,跟上去一掌砍在他的脖子上,又把他砍晕了过去,他瞪了一眼杏眼圆睁、银牙咬碎的新娘子:“现在不是闹的时候,快走。” 新娘子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转身就走。卫风蹲下身子,招呼道:“快,我背你走。” 新娘子没有立刻伏上来,却手脚麻利的脱下了身上的喜服,奔到楼的那一边,用力扔了出去,扔到隔壁的院子里,然后飞快的跑过来,伏在了卫风的背上,搂紧了卫风的脖子。卫风背着她跳下了楼,沿着屋脊飞跑,跳过小巷,李维看卫风这么快就背着新娘子出来了,有些惊讶:“这么快,我还没喘匀呢。” “快走。”卫风懒得理他,背着新娘子率先就跑。李维跟在后面跑了两步,哼哼唧唧的直抱怨卫风太快,留给他休息的时间太少,没想到新娘子忽然尖声叫了起来:“快来人啊,有贼啊----” 清脆尖锐的声音在夜空里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宅院,片刻之后,院子里亮起了无数的灯,不少家丁拿着武器冲出了门,循着声音向这么冲了过来。 “靠----”李维大惊,象只受惊的兔子,忽然加,飞快的冲到了卫风的后面:“快走快走!” 卫风也吃了一惊,也顾不上遮掩行踪,撒开腿一阵狂奔。下面嘈杂的人声很快聚拢了过来,不过让卫风和李维意外的是,相反方向的院子里很快响起了一个惊喜的声音:“新娘子的喜服在这里,他们向那边去了,快追----”跟着一大群家丁喊叫着向那边追了过去。 “快走。”新娘子拍着卫风的肩膀催促道。 卫风一头冷汗,这小娘们够精明的,片刻之间居然想出这个点子,不简单。他顾不得多想,背着新娘子飞快的出了院落,来到了围墙跟前,飞身跳了下去。 赵安国和田默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声音,正紧张的等着,一看卫风背着一个人跳了下来,连忙迎了上去。赵安国捧着新娘子的脸一看,眼泪立刻出来了:“细君,真是你啊。” “安国,快走。”细君搂着赵安国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背我,快走。” “唉。”赵安国如梦初醒,象甩一只小鸡一样把细君甩上了背,撒开两条长腿就跑,度比马也慢不了多少。卫风看得目瞪口呆,这家伙跑得真***快啊,跟驴子似的。 “这个匈奴种,真他妈……的快。”刚刚跳下围墙的李维哈着腰,狂喘着:“唉哟,累死我了。” “别废话了,快走。”卫风知道,细君那一招声东击西很快就被人现,那些家丁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知道他们真实的方向这里,当下招呼着田默和李维快跑。跑了几步听得后面声音不对,回头一看,只有田默跟着,李维落下好远,看他那样子真是再也跑不动了,眼看着就要瘫在地上。 卫风急了,回过要去拽他,田默一把拉住他,吼了一嗓子:“贼在这儿,快来人啊。” 院子里随即传来了声音:“这边,这边,快追----” 李维吃了一惊,一下子跳了起来,飞一般的掠过卫风和田默,很快就消失在前面的夜幕之中,远远的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他的骂声:“闷子,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卫风和田默相视而笑,看了一眼身后出现的火光,撒腿飞奔。他们跑出十里地去,快要到霸桥驿了,才停了下来,江家的那些家丁早就甩得没影了。赵安国背着细君,感激的对卫风说道:“大人,多谢你了,我把细君安顿下来,然后再赶回去。” “也好。”卫风点头同意,他们不能把细君带回驿站去,也只能由赵安国自己安排了,看着赵安国背着细君消失在夜色之中,卫风叹了口气,和田默拉着倒在地上象一摊烂泥的李维回驿馆。田默见卫风愁眉不展,轻声说道:“公子,你别担心,刚才你们在里面的时候,我们在外面商量过这件事了。赵安国想起来,他家在附近有个小庄园,那里住了几个老家丁,都是当年跟着老将军打仗受了伤的人,应该是信得过的。他把细君安置在那边,一年半载的都不会有人现。” “那就好了。”卫风松了一口气。 他们悄悄的回到驿馆,李维和田默自去休息,卫风仔细检查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破绽留下来,这才脱衣上床休息。他担心赵安国,一直没有睡塌实,眼睛虽然闭着,耳朵却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寅时,外面门一声轻响,传来了有节奏的三声敲门声,卫风一跃而起,打开门,满头大汗的赵安国一闪身进了屋,关上门,对着卫风纳头就拜:“卫大人,赵安国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大人以后有何吩咐,赵安国万死不辞。” 卫风连忙把他拉了起来,将他拖到榻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赵大人,说这话见外了,小事一桩,就是不是你的事,我也当玩一回了。天色不早了,快点洗洗睡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赵安国连连点头,脱了靴子,倒头就睡,这次他睡得特别塌实,很快就打起了雷鸣般的鼾声,不时的还笑两声。卫风苦笑着摇了摇头,早知道这竖子睡觉这么大声音,还不如早点让他别外找个房间睡呢。这下好,他是睡着了,自己甭想睡了。 第035章 太子家也没余粮 太子和少傅石德正对面而坐,看着面前的一堆公文头疼,卫伉匆匆的赶了进来,凑到太子面前坐下,将一片竹简递到太子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殿下,陛下的诏书。” “什么事?”太子一听是诏书,不敢大意,拿起来快的扫了一眼,眼睛立刻睁大了:“春猎?” “春猎?”石德也吃了一惊,伸手接过太子手里的竹简,面露惊惶之色:“殿下,这么多人进行大猎,花费不小啊。陛下前年出巡的亏空还没有补上,哪来的钱大猎?” 太子苦笑了一声:“师傅,那你说怎么办?我还能把陛下的旨意退回去?” “这当然不能。”石德也只能抱以苦笑,却无法可想。天子要大猎,太子怎么敢说没钱就别办了,那他这个太子就不要做了。 “都说我监国大权在握,只有你们知道,我手里有多少权。”太子无奈的抖了抖手,看着案上的诏书,愁眉不展。大汉现在已经不是陛下初即位的时候了,先是打匈奴,打仗就要钱,要很多钱----打胜了赏赐要钱,打败了战死的将士也要抚恤,好容易倾一国之力,把匈奴人赶到漠北去了,陛下又是求神问仙,又是封禅出巡,扩建上林苑,修建章宫,花了无数的钱,黄河决口,前前后后拖了十几年,填进去的钱数都数不清。文景之治积累下来的财富,早就用得一干二净,现在是国库空空,孔仅、东郭咸阳、桑弘羊他们弄来的钱,虽然缓解了一定的危机,但是远远赶不上陛下花钱的度。民生维艰,流民四起,多得那些地方官都不敢上报,因为报上来抓不住的话,天子就会要他们的脑袋。 整个大汉国,现在就象一个大房子,虽然看起来规模很大,可是四壁早就朽了,随时都有可能倒塌,而家里的主人最还不管不顾,一个劲的花钱。 天子这个主人不管,太子这个现在的管家、未来的主人,却已经操碎了心。他刚才正跟少傅石德商量怎么用今年的赋税去填补前年陛下出巡的窟窿呢,没想到陛下突然又要春猎了。春猎是好事,可是现在没钱啊。 但是这些话太子还不能说,明里暗里好多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呢,天子让他监国,很多人红了眼,再加上他又纠正了好多案子,触犯了好多人的利益,他这个太子,早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他们倚仗着陛下好严刑酷法,不断的在挑战他的尊严,前有江充,后有杜周,都把对付他这个储君当成了讨好陛下最直接的途径,要踩在他的肩膀上获得一个执法不阿权贵的美名。是啊,连他这个太子都不放在眼里,还有什么权贵不敢动呢。 “怎么突然要春猎了?”太子愠怒的看着卫伉:“又是谁提的议?伯高,你回去问问风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弟……出使赵国了,下午刚走的。”卫伉咂着嘴。 “出使赵国?”太子更傻眼了,卫风今天才是第一天上岗吧,就出使赵国? “确实如此。”卫伉肯定的点了点头。 看来卫风确实是中了父皇的眼。太子抚着额下的短须,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卫伉,心里的担心却更重了。他让卫伉回去问卫风那天的情况,卫伉什么也没问出来,这让太子很疑心。陛下这么看中卫风,是不是因为他长得象霍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让卫风进宫为郎,对他来说,可不是个什么好事情。卫风能起什么作用倒在其次,关键这表明父亲的心里对卫家以及和卫家分不清的自己有了不良的用心。 太子的脸阴了下来,他有些紧张。陛下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估计撑不了多长时间,他这个三十年的太子总算要出头了,却突然冒出来这些意外的事情。先是钩弋夫人的尧母门,后是迎驾吃瘪,现在再加进一个貌似霍嬗的卫风奇迹般的受宠,这一切象一只只大锤,在敲打着太子已经崩得过紧的神经。 难道自己忍了那么多年,就等来这么一个结果?太子有些愤怒了。 “风弟什么时候出的?”太子揉着太阳**。 “今天下午,按他们的路程,估计今天会赶到霸桥附近过夜。”卫伉掐着手指算了算。 “你明天就派季嵩(卫登)赶上去,给他带句话。”太子眨着眼睛说道:“伯高,江充可就是邯郸人,让风弟到了赵国,和废太子刘丹接触一下。” 卫伉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江充跟太子是死对头,当年扣过太子的车马,让太子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在天子面前丢了脸,太子一直没有收拾他。不是太子不想收拾他,是因为他在陛下面前太受宠,收拾不了。但是太子有个强项,他终究是要继位的,只要他继了位,江充就跑不掉秋后算帐。陛下现在的身体不好,眼看着清算的那一天就可以到来,太子不能不早点做些准备。赵国的废太子刘丹就是因为江充被废的,他的手里有大量的江充为非作歹的证据,卫风如果能顺便把这些拿回来,将来对付起江充来就更方便了。 更重要的是,卫风如果和江充站到了对立面,他就不得不和太子站在一条阵线上了。江充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他身后站着的是一大批酷吏,比如夹河而守的河东太守、河南太守杜家兄弟,就是杜周的儿子,秉承杜周的家风,执法严酷。卫伉忽然冒出一个主意,河内的流民情况也很重,太行山里聚流了不少流民,卫风去赵国,必然经过河内郡,如果他回来向陛下汇报一下那里的情况,想必杜家就要倒霉了。 卫伉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有些迟疑,他虽然很希望通过这个办法把卫风拉到太子的阵营里来,但是卫风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么大的事交给他,他能斗得过那些老奸巨猾的酷吏吗?别打狼不着,再把自己栽进去。 他还在犹豫,石德却说话了:“既然四公子经过河内,不如让他顺便看看河内的吏治吧。” 太子想了想,笑了,他点点头:“少傅说得有理,伯高,你马上拟一封书信,明天快马送给风弟,让他着意一二。”他见卫伉有些犹豫,又接着说道:“如果风弟能够把这些事做好,想必陛下会很高兴的。” 卫伉无奈,只得点头应是,提起笔刚要写,想了想又放下了:“还是我明天直接跟他说吧,免得出了差错,反而不妥。” 太子看着卫伉,沉默了半晌:“也好,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再带些钱给他,他刚与那些郎官打交道,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我替风弟谢过殿下。”卫伉嘴里有些苦,却又不能说什么,只得点头称谢。太子笑了笑,随即让人将家令张贺叫来,让他拨了二十万钱给卫伉,由他明天带给卫风。 太子家令张贺年约五十,中等身材,面色白净。他是故御史大夫张汤的长子,张汤被丞相府三长史陷害致死之后,陛下很惋惜,就把张贺安排到博望苑来做太子家吏,同时又将他的兄弟张安世带入宫中为郎,算是对张汤的一点被偿。张贺和太子关系很好,他的父亲张汤虽然也是个有名的酷吏,但张贺本人却很仁厚,因为性格相投的原因,他和太子很处得来,如今太子虽然境遇紧张,有不少人萌生去意,但张贺却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跟着太子,太子对他很满意,就将博望苑交给他打理,升他做了家令,相当于他的管家。 张贺领了命,带着卫伉去了库房,领了钱交给卫伉,然后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声:“伯高,殿下和你卫家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啊,你看殿下手头这么紧张,可是殿下对四公子却出手大方,连他自己都舍不得骑的天马都送给他了,你卫家在殿下的心里,可是谁也比不了啊。” 卫伉连连点头,他知道张贺的意思,这也不用他提醒,卫家和太子的关系岂止是打着骨头连着筋的问题,简直是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想想自己刚才的念头,不免有些惭愧,连张贺都看出来了,那太子岂不是也看出来了,唉,这事搞的。 卫伉有些不好意思,拿着沉甸甸的一包钱,讪讪的应了两声,转身就走。张贺看着卫伉匆匆走出去的背影,无声的叹息着,摇着头,回到库房,拿起毛笔蘸饱了墨,在帐册上很郑重的记下了这一笔开支,然后用算珠计算了一下结余,看着那越来越少的数字,无奈的直摇头。 太子家也没什么余粮啊。太子当大汉这个家不容易,他当太子这个家也不容易。当今天子排场大,花钱如流水,太子虽然排场不大,可是架不住心善,博望苑里住了那么多闲人,太子每个月都要给他们不菲的俸禄,加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太子虽然收入不小,也有些捉襟见肘。但他现在又不能辞退这些人,他还需要他们给他出谋划策,就算是没什么用的,也不能推出去,那么多年都养了,也不差这几天了。万一让人知道博望苑连几个闲人都养不起,太子积累了三十年的声望,也就算毁于一旦了。 这个时候就只能撑着,咬紧牙关撑着。 ------------------------ 再次求推荐票,点推比让我有跳楼的冲动,太惨了,兄弟们撒两张吧,都不容易啊。 第036章 矛盾的卫伉 卫伉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等他赶到霸桥驿的时候,卫风已经起程了,他顾不上听霸桥驿亭长唠叨昨天卫风和赵安国打架的事,跨上马飞奔而去,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卫风和赵安国是正副使,怎么才几个时辰就打起来了?风弟也真是,这都是做官的人了,还跟在长安街上一样,动不动和人打架生事,赵安国虽然是霍系的人,但这个人是比较憨厚的一个人,绝对不会主动去惹卫风,十有**是卫风看他不顺眼,这才起了冲突。 卫伉想到这里,更是着急,手里的马鞭象雨点般的落在马背上,一路狂追了两个时辰,在新丰亭,他看到了刚刚停下休息的卫风等人。让卫伉很惊讶的是,他想象中面耳赤的卫风和赵安国相处得很和谐,赵安国正在指点卫风射箭的基本功,一招一式的说得很详细,还不停的做着示范,纠正卫风的姿势。 卫伉有些糊涂了,难道这就是卫风常说的不打不成交? “兄长?”卫风一看满头大汗的卫伉,连忙将手中的三石强弓交给李维,大步迎了上来,微笑里:“兄长怎么来了?还赶得这么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卫伉喘着气,冲着看过来的赵安国和任朝、郑吉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一边从马背上拎下钱袋塞到卫风的怀里,一边说道:“你走得太急,我想关照你几句话都没来得及,只好赶过来了。” 卫风看了卫伉一眼,见他看似轻松的神情中有些拘谨,知道卫伉赶了五六十里地,绝不是为了说两句闲话,他掂了掂手里的钱袋,皱了皱眉:“兄长,我出来的时候,阿母给了钱,你不用再给我送钱来。” 卫伉笑着按了按他的手,将钱袋扔给田默,拉着卫风走到一旁,轻声说道:“风弟,这钱不是我给的,是太子殿下送给你的。” “太子殿下?”卫风犹豫了,太子先是送马、送弓、送衣甲,现在又送这么一大笔钱,拉拢之心太明显了,自己寸功未立,怎么好意思接受这么大的一份礼。刚才他掂了一下就知道,那包钱至少有二百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大汉朝现在谷价腾涌,也不过二三百钱一石,这包钱相当于一万石粮食了。 “太子殿下对你可是很关心的。”卫伉见卫风沉吟不语,连忙笑着劝道:“你也不要想得太多,殿下可对你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他纯是出于亲戚的关心。他说,你刚刚做官,和同僚相处,要用钱的地方很多,这个时候不能手紧,所以才送你这些钱。” “请兄长代我向太子殿下致谢。”卫风诚恳的拱了拱手:“兄长,太子殿下的厚意我心领了,我知道博望苑的开销很大的,他又不收人贿赂,手头想必也不宽松,我这里暂时还不差钱,请他放心。” 卫伉想起太子的话,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开口,生怕卫风听了不快,觉得连兄长都是这样势利,送钱来就是为了收买他。可是钱已经送了,话当然也不能不说,他犹豫了片刻,换了个方式说:“风弟,你也知道,我和前水衡都尉江充有些过节……” “我知道。”卫风点点头,卫伉的马车被江充扣了的事情,他听阿母说过。 “这个……”卫伉很尴尬的低下了头,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考虑着怎么说才好。卫风却沉下了脸,伸手拉着卫伉的手臂,有些阴狠的说道:“江充现在虽然被免了职,可是这人迟早是个祸害,就算他不是个祸害,就凭他不把我卫家放在眼里,我也不能轻饶了他。这次去邯郸我会搜集他以前的那些破事,回来交给兄长,一定要把以前的债全收回来,要让他知道,我卫家的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否则一定要付出代价。” 卫伉心中大喜,卫风既然这么说,他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他感激的反手拉着卫风:“风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要提醒你,赵王那个人可不是好惹的,太子丹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陛下不会多次拒绝赵王的请求,连隆虑公主的面子都不给。你这次去,估计陛下的诏意也不会是封他为王,他当不上王,心里肯定有怨气,自然不会轻易的把证据给你。你可要小心一些,实在有困难的话不要太勉强,千万不要中了他的圈套,一切还是以你的差事为先,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比什么都好。” “多谢兄长。”卫风很开心的笑了,卫伉的神色他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但大致也猜得出来,他知道这个兄长不是玩阴谋的材料,说白了只是个中人之资,要不是皇后、太子护着他,他早被江充、杜周那些人玩死了。他追这么远来跟自己说这些话,当然有太子的要求在里面,但是他对自己的关心,却是可以相信的。 这是什么,这就是相同的血脉带来的亲情,比那个虚无缥缈的转世要实在得多。卫风心中一暖,拉着卫伉走到羽林郎中间:“兄长,你吃点东西再走吧,看你赶了一路,恐怕早饭还没有吃吧。” 卫伉确实没吃早饭,他为了赶上卫风,天一亮就出来了,本想赶到霸桥驿办完了事再吃饭的,没想到卫风他们出得这么早,到现在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他也不客气,接过田默递过来的食物狼吞虎咽起来,吃得急了些,一下子噎住了,呛得咳嗽了几声。卫风笑着拍着他的背,递了一壶水给他:“兄长,莫急,你还来得及回城。” 卫伉有些不好意思,他接过水饮了两口,用袖子抹了抹嘴:“风弟,我就先回去了,家里的事你放心,阿母那边,我倒让你三兄回去照顾他的。你好好办事,早日平安归来。” “多谢兄长。”卫风抚着卫伉的背,送他向回走,一边走一边轻声和卫伉说道:“请兄长回去转告太子殿下,他的心意,我领了。” “如果甚好。”卫伉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远处的羽林郎:“风弟,我问你一件事,你能说就说,不能说就算了。” “什么事?”卫风奇怪的问道。 “你知道是谁向陛下提议春猎的事吗?”卫伉皱着眉头,很恼火。 卫风大窘,春猎的事情虽然不是他提的,却跟他有直接关系,看卫伉这样子,似乎太子很不爽:“怎么了?春光明媚,生机勃勃,正是操演兵马的好时机,太子殿下一直想着和陛下亲近,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为什么兄长反而不高兴?” 卫伉见卫风脸色不自然,知道跟他有莫大的关系,他也不再问,只是叹了口气,拍着卫风的肩膀苦笑了一声:“风弟,你是不知道春猎要花多少钱,也不知道现在国库里还有多少钱,一个春猎,都快把太子殿下逼疯了。” 卫风讶然,大汉国已经穷得连个春猎都办不起了吗? “跟你说了也没用,事已至此,你就不用管了。”卫伉翻身上马,拉着马缰转了两圈,刚要走,又拉转马头对卫风说:“风弟,有消息说,太行山里有不少流民为匪,你到了河内和赵国之后,可要小心,尽量不要靠太行山太近,免得节外生枝。” “我知道了。”卫风大声笑了起来,他用力拍了一下卫伉坐骑,那匹马长嘶一声,驮着卫伉奔走了。卫风看着卫伉的身影消失在官道上,这才回到营地,任朝笑着迎了上来,将一盘食物递到卫风手里:“卫大人,你们兄弟情深,实在让人羡慕啊。” “呵呵,任兄过奖。”卫风笑了一声,接过食物咬了一口,若有所思。 卫伉回了博望苑,把追赶卫风的经过给太子讲了一遍,特别讲了卫风对太子的感激之情。太子看着兴奋溢于言表的卫伉,一直温和的笑着,等卫伉说完了,他才收了笑容,想了想,向前倾了倾,凑近卫伉,轻轻的问了一声:“伯高,姑母是不是没有把那件事告诉风弟?” 卫伉挠了挠眉头,犹豫了一下:“我想,可能没有吧,或者,风弟根本不信这些,他不管怎么说,还是我父亲的血脉。” 太子没有说话,他直起了身子,盯着卫伉看了半天,这才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笑容:“这事儿还真难说。伯高,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我可提醒你,这件事不光关系到你,也不仅关系到你卫家上下几十口人,与卫家有牵连的人实在太多了,你可不能一时疏忽,误了大事,到时候悔之晚矣。” 卫伉知道事关重大,连连点头:“殿下放心,我一定会注意的。” “这样最好。”太子有些不放心卫伉,却又不能直说,只得挥了挥手说道:“就这样吧,风弟不在家,你家里全是妇人,诸多不便,你常回去照料照料。另外风弟既然已经做了郎中,和公孙家的婚事还是尽快办吧,你看纳采的礼物上有没有什么困难,有困难的话,你直接跟我说。如果公孙家还推三阻四的,你也告诉我,我去找皇后出面。” 卫伉一听,连忙拱手笑道:“殿下,些许小事,怎么敢劳动皇后大驾,礼物我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万一不趁手,我再向殿下伸手就是了。” 太子笑了:“伯高,我们是重亲之家,你可不要太见外了。” 第037章 未雨绸缪 休息完了之后,卫风等人重新上路,他们全是骑马,度快,每日赶路达百里,不过十日,就进入河内郡。河内郡守杜延寿是前御史大夫杜周的次子,在那次杜周整卫家的事情上,他没少出力。不过卫风身上有任务,不想去招惹他,因此他在河内郡没有多做停留,又赶了十几天路,终于到达魏郡,在离赵国国境只有十里的梁期县,他停了下来,决定在此休息一夜,调整了一下步伐,明日赶到邯郸。 他虽然还没有到邯郸,但是隐隐的已经估计到邯郸现在估计不会太平。他在路上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赵王刘彭祖已经死了,因为天子的诏书还没有到,谁是下一任赵王尚未知晓,谁来主丧就成了无法定夺的问题,因为主丧的只能是下一任的赵王,面对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整个赵王府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废太子刘丹是如坐针毡,他是长子,要来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可是因为他荒淫不道,和同产姊妹勾搭成奸,又和江充搞僵了关系,想要杀江充灭口,没想到让江充跑到长安去告了他一状,结果惹得天子震怒,派使者兵捕拿,将他扔到了魏郡诏狱。他的父亲赵王刘彭祖为了救他,特地上书天子,说他是被江充诬陷的,赵王急了,当时朝庭正在招集兵马攻击匈奴,他上书表示愿意从国中募集勇敢士从击匈奴为刘丹赎罪,天子依然不准。几次折腾下来,在诏狱里苦熬的刘丹以为自己死定了,剩下的只是什么时候死的问题,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遇到了大赦,白捡了一条命。 随后的这十几年里,他的父王一直在寻找重新立他为太子的机会,为此还送了平阳隆虑公主一大笔财物,想通过公主向天子通个话,结果还是遭到了天子的拒绝。赵王因此耿耿于怀,他一直没有上书请立别的儿子为太子,就是还没有死心,在将死之前又再次上书,请立刘丹为太子,继承赵王之位,这一次他没等到确切的消息就一命呜呼了。 赵王太子之位,悬而不决,天子的使者何时到达,就成了赵王府里谁也不说,但是每个人都很关心的问题。明里暗里有几批人马已经等在了赵国边境,远的更是派到了魏郡,所有对王位有想法的人,都想在第一时间内知道王位花落谁家。 卫风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对于他来说,王位的归属并不是问题,天子的诏书写得明明白白,故赵王刘彭祖的次子刘昌是下一任赵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什么可以还价的。但是卫风心里有另外一个打算,他不仅不能让失去了赵王继承权的废太子刘丹生事,顺顺利利的办完这件差事,还要从他手上拿到江充以前犯法的证据,这个任务至少到目前看来,根本无法完成。因此他觉得在进入赵国之前先休息一夜,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行动方案。 这件事没有太多的人可以商量,甚至连副使赵安国,他都不能能够信任的只有书僮田默。 田默听卫风说了事情的大概,皱起了细长的眉毛,半天没有说话。卫伉那天特地追上来,田默就知道肯定有事,但卫风一直没说,他一个书僮自然也不敢问。现在听卫风一说是要向刘丹要江充犯法的证据,他感觉到很为难。 “公子,这事……不好办。”田默吞吞吐吐的说。 卫风笑了,白了他一眼,吐出叨在嘴里的草茎:“好办还找你?” 田默为难的挠了挠头,他虽然比卫风他们多读些书,可是说实在的,他做事的经验也少得可怜,卫风一下子把这么大的事摊在他的面前,让他有些无从下手。他舔了舔嘴唇,掰着手指分析了一下情况:“公子,你到赵国来,这件事本身并不难,陛下的本意,应该就是让你见见世面,要不然他不会一下子就让你出使。单纯做个使者很容易,诏书一读,告诉他们谁是下一任赵王,然后参加故赵王的丧礼,看着他下葬,看看有没有逾制的地方,你的事情就算完结了。至于赵王府会乱成什么样子,他们会不会生事,都与公子无关,出了事,也自有朝庭的官员处理,公子大可置之不理。可是……” 卫风有些不快了,我能连这些都不知道?如果不是要向刘丹要江充犯法的证据,老子现在就到了邯郸了,诏书一读,拍拍**走人,需要把你叫过来商量,陪笑陪得脸上的肉都僵了? 田默见卫风不快,也觉得有些赧然,公子把他当个人才,结果他却一点主意也没有,这实在说不过去。他想了想,又说道:“公子,刘丹做不成赵王,想必就算有些失望,也在情理之中,就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杀他十次都够了。故赵王又多次上书,陛下都没有准,我估计他也能够接受这个结果,不会与公子为难。至于他手里的那些证据,公子只要捏住他一些把柄,要让他交出来也不是太困难。” “捏他的把柄?”卫风明白了,如果他手里有对刘丹不利的证据,刘丹为了保命,倒是有可能把他想要的东西交出来的可能。刘丹这个人,能和亲姊妹通奸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想必其他的坏事做得也不少,故赵王刘彭祖又这么宠着他,想要他改邪归正,估计比狗不吃屎还要难些。 可是自己到了邯郸,人生地不熟的,到哪儿去找他的把柄? “公子也莫急,此事只能见机行事,不可勉强。”田默见卫风转着眼睛不说话,知道他一时也没有具体的办法,忙笑着劝道。卫风笑了笑,点头应是。兄长卫伉当初也是关照自己不要勉强的,大概也是考虑到自己刚刚做官,没什么经验,生怕自己为了完成任务而乱成,反误了正事。 “既然如此,我们就到了赵国再说,能取则取,不能取就算了。”卫风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去给我打点水来,洗洗睡觉。” 田默出去打了水,侍候着卫风脱鞋洗脚。卫风一边泡着脚,一边问田默:“李维呢?” “他啊,最近和那些羽林郎混熟了,天天练习骑射呢,这会儿估计又借着遛马的幌子,偷着去骑公子的赤菟了。”田默低着头,一边给卫风搓着脚,一边笑着,待到洗净了,他把卫风的脚抱在膝上,用布擦了,又去捞另一只脚。卫风忽然让开了,他拿过田默手中的脚步,一边自已擦一边说:“无言,你以后不用侍候我洗脚了。” 田默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哪儿惹卫风不高兴了,要赶他走,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公子,我有什么过错,请公子责罚,你千万不要赶我走。”卫风摇了摇头,用脚点了点田默的肩:“无言,快起来,不是你有了过错。你一向谨慎,能有什么过错?我是说,你一心向上,读书那么用功,将来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要做官,就要有那种气势,不能多做这些奴婢才做的事情,否则你心里以后会有挥之不去的阴影。” 田默如释重负,他笑着爬了起来:“公子说的有理,不过,事情都分两方面。有气势虽然不错,可是也容易目空一切,长久来看也未必是好事。就拿大将军和票骑将军来说吧,大将军做过骑奴,所以他为人宽厚,待我们下人极好。票骑将军少年富贵,气势逼人,可是却不知恤下。所以才有了大将军被李敢所伤隐而不言,票骑将军却一箭射死了李敢的事情。老子也说,柔则久,这可是至理名言呢。” 卫风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示意田默出去,他要休息了。田默端着水盆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卫风翻身躺在榻上,看着屋顶半天没有说话。田默在卫家的时间久了,这才知道李敢是霍去病射死的,可是外人却未必知道,很多人还以为李敢真是在上林苑被鹿撞死的呢。 父亲卫青和外兄霍去病之间的区别,田默说得很清楚,可对于卫风来说,这却有些分不清。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有时候也分不清自己是谁,究竟是卫青的儿子卫风,还是霍去病的儿子霍嬗? 陛下突然之间把自己派到赵国来,是临时起意,给自己一个锻炼的机会,还是因为自己应答不妥,使陛下有些怀疑他当初的决定? 纠结啊!卫风想得头有些大,他翻身要睡,门外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赵安国推门进来了,一见卫风躺在榻上,咧着大嘴乐了:“卫大人,今天怎么没去喝酒?没有大人,他们都觉得有些无趣呢,早早的便散了。” 卫风掩饰的笑了一声:“我有些累了,故而没去。怎么样,大家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这些事有任朝和郑吉就行了,不劳大人费心。”赵安国自己打来了水,将大脚丫子泡进水里,舒服的叫了一声:“唉呀,真是舒服。”他一边拨水搓脚,一边看着卫风:“我说大人,明天就要到赵国了,大人可有什么章程?” “要有什么章程?”卫风随口应了一声:“到了那儿,读了诏书,然后参加赵王的葬礼就是了。” “大人,不是我多嘴。”赵安国压低了声音:“我们这次抢人,虽然抢的不是江充家的人,可是这事毕竟和江充有关系。而且江充和太子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江充的妹妹现在还在赵王府,大人没想过顺便做点事吗?” “做事?做什么事?”卫风心中一动,却故意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 起点知名及潜力作家区域/俱乐部互推活动/隆重推荐封推作品--【异世之逍遥人生】【花姑子之陶色劫】【鬼瞳迷影】【横穿神域】【天铮】【级鸟人】 第038章 太子丹 “唉呀,大人,江充和废太子可是有仇的,当年那件事闹得多大啊。”赵安国见卫风无动于衷,有些急了,他赤着脚,躬着腰站在卫风的榻前:“江充在邯郸那么多年,能没点事儿捏在废太子手里?” 卫风笑了,他推了推赵安国,示意他稍安勿燥:“能有什么事儿?如果真有事儿,他们当年还不搞死江充,会等到今天让我们去取?” 赵安国摇了摇头:“大人,以前也许没有,以后未必没有啊。江充得宠的那些年,他的家人仗着他的权势做了那么多恶事,能一点把柄也没有?再说了,我们反正又不是直接去对付他,只要把这些东西交给太子,保证江充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谁***说老实人不恶毒?卫风看着赵安国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暗自叹息。赵安国估计这几天也回过味来了,老婆是抢回来了,可是麻烦也惹下了。除非他不把细君娶回去,否则这事迟早有一天会露馅,江家肯定不会放过他。天子没几年活头了----就是活着他赵家也靠不上----太子即将登基,可是他和太子不是一系的,要想捧上太子的粗腿,就只有跟着他一条道跑到黑了。如果这事办成了,他就不用再怕江充报复,说不定太子登基之后,他赵家还会有风生水起的机会,说不定能再次封侯拜将,领兵出征。至少他和卫家挂上了钩,就不愁以后的富贵。 可惜,他看不到太子的处境是多么的尴尬,要是让他知道天子有换太子的可能,估计打死他他也不会去抱太子的腿。当然了,这些事卫风也不能告诉他。 “你说得有理,我们到了邯郸之后,是要收集一些江充家人不法的证据。”卫风深表同意,赵安国既然主动要承担责任,就没有把他推到一边的道理。 赵安国见卫风答应了,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榻上一边洗脚,一边把自己想的办法说给卫风听。 第二天中午,卫风一行到达邯郸城。刘丹带着赵王府的一应人等出了王宫相迎,客客气气的将卫风迎进了大堂。刘丹五十多岁了,长得很胖,肥大的腹部挺着,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脚尖,眼睛细细的,眉毛稀稀的,也许是酒色过度的原因,他的眼袋很大,脸上的皱纹也不少,粗大的鼻子,红红的鼻头,走两步路就喘个不停,呼哧呼哧的象是要断气。 “大人……”刘丹将卫风让到堂上,挤着脸上的肥肉,堆着笑:“可把大人盼来了,父王薨了一个月了,诏书不到,无法下葬啊,只能放在宫里。” 卫风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扫视了一圈:“你的诸位兄弟都到齐了?” 刘丹的心一下子凉了,挤出来的笑僵在了脸上,天子使臣问他的兄弟,大概这个王位没他的份了。他有些不死心:“大人,我的兄弟都在下面,难道?” “当然,这封诏书是关于赵王之位由谁继承的,当然要向赵王府的相关人员宣读。”卫风淡淡一笑。 刘丹松了一口气,这么说还有机会,他连忙将下面的人叫了上来,殷勤的向卫风介绍:“这是我的兄弟,武始侯刘昌。” 卫风看了一眼刘昌,刘昌四十来岁,中等身材,和眉顺眼的,有些畏畏缩缩的,一副很胆小怕事的样子,他陪着笑冲着卫风点了点头:“小侯见过天子使臣。” 卫风连忙还礼:“不敢当。” 刘丹眼皮抖动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掠过他的脑海,他的额边沁出了油腻腻的汗,声音变得有些干巴巴的。“这是我的五弟,刘偃。” 刘偃三十左右,看起来比那个兄弟耐看些,样子也清秀些。他向卫风略微欠了欠身子:“见过上差。” “不敢。”卫风躬身还礼。 刘丹指着下面的兄弟一个个的说过去,最后指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说道:“这是我的幼弟,淖子。” 淖子,就是淖五嘴里说的那个多欲的外甥了。卫风着意打量了他一眼。这少年很瘦弱,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的倚在一个妖艳的妇人身边,眨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卫风以及表情严肃的羽林郎,但是他的眼神透露出了他的内心,在从肃静的赵王年轻侍妾的脸上和胸前时经常会下意识的停留一下。 这小子,果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卫风一看他的眼神,就给他下了个结论,年纪轻轻的,眼神就不正,总在年轻女人的胸脯上扫来扫去,怪不得他亲舅舅淖王不敢让他做赵王的。这个年近半百,却打扮得极为妖冶的女人,大概就是他的母亲,淖五的妹妹婥姬了。要说起来,这女人也够厉害的,先是嫁给江都易王刘非,刘非刚死,还没有下葬,就跟刘非的儿子刘建搞上了,刘建事败之后,她已经是三十多岁了,居然又被赵王彭祖看中了,还生了个儿子。话说起来,她也算是风光一时,和皇家两代三人上过床,还都挺得宠。要说没点门道,大概谁也不会相信。 “人齐了?”卫风挺了挺胸,摆出一副天子使臣的官威,清咳了一声。 “齐了。”刘丹有些紧张的看着卫风,艰难的弯了弯身子。 “宣诏。”卫风从赵安国的手中接过诏书,面南而立,赵安国手持使节,站在卫风的身后,有些不屑的扫视了一眼面前的这些王子王孙。刘丹等人连忙撩起衣服,跪在阶下。 “惟征和元年三月乙丑,皇帝诏曰……”卫风一字一句的读了下去,他一边读着,一边看着刘丹那臃肿的身躯,当他读到天子立刘昌为赵王时,刘丹一直在抖的身子忽然僵住了,他突然抬起头来,用力的圆睁双目,直勾勾的看着读诏的卫风。 “大胆!”卫风心中大喜,这真叫想什么来什么,正想着找点什么事收拾你呢,你倒送上门来了,读诏书的时候居然敢抬头,还这么看着我,不告你个大不敬真对不起你。他一声怒喝:“来人,刘丹竟敢对天子诏书不敬,拿下!” 这一个月以来,羽林郎们天天吃卫风的,喝卫风的,又跟着卫风一起操练,早就习惯了听卫风的命令,一听卫风飚,立刻有两个人扑了上来,倒拖着愣的刘丹就走。刘丹听到赵王是刘昌时已经傻了,他刚抬起头就知道坏了,可是想低下头也来不及了,一边一个羽林郎夹着他就把他拖到一边。他刚叫了一声,辩解的话还没出口,雪亮的长戟就叉住了他的脖子,吓得他一哆嗦,瘫在了地上,不大一会儿,一股骚臭味散了出来。 “大人……”刚刚吃惊于自己成了赵王的刘昌一见兄长翻了白眼,手足无措,他连忙解释道:“上差大人,我家兄长……” “嗯?”卫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凝视着刘昌,刘昌一见卫风眼神不善,后面的话立刻咽了回去,颤抖着重新伏在地上。卫风的眼神从惊惶的众人头顶一扫而过,那些受了惊吓而有些乱的人全都沉静下来,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卫风见他们安静了,这才重新拿起诏书一字一句的读完。等刘昌颤抖着谢完恩之后,他才放松了表情,笑着走上前,将诏书递到刘昌的手里,又扶着刘昌起来:“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刘昌如在梦里,他的腿都软了,拉着卫风才能勉强站直身子,脸上汗水涔涔而下,紧张得不象是做了赵王,倒象是要砍他的头,他看着卫风微笑的脸,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强挤出一分笑:“上差辛苦了,待本侯……不,本王为上差接风洗尘。” “不敢不敢。”卫风客气的笑着,示意刘昌:“赵王爷,是不是该让他们都起来了?” 刘昌看了一眼后面还跪着的人,这才明白过来,抬了抬手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刘昌和卫风,确认诏书真的读完了,这才起身。卫风特别注意到淖姬,淖姬正好也向卫风看过来,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不甘,一和卫风对上,她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可是刹那之间,卫风却分明看见她涂得樱红的嘴角边,露出一丝狞笑。 “卫大人,小王……小王这就安排酒宴,请大人赏光。”刘昌结结巴巴的说道,估计他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赵王,刘丹虽然成为赵王的可能性不大,但是除了刘丹,淖子的舅舅淖五在天子身边当差,而且很得陛下的宠信,有着其他人不敢比拟的优势。他自认为才德平庸,无过人之处,平时也不讨父王的喜欢,总以为就算刘丹立不成,淖子也会是最可能的人选,就是淖子不成,名声、学问都不错的五弟刘偃也比他更有可能,他万万没想到,这种好事偏偏落到他这个最没有可能的人头上了。突然之间成了一府之主,他还真有点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处理。 淖姬见刘昌慌了神,主动走过来帮着刘昌安排,她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是比起新任赵王刘昌,她倒更有章法一些,不大的功夫,安排了人下去准备酒席,又把刘昌拉到旁边嘀咕了几句。刘昌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让人去库房领了赏钱交给副使赵安国,让他散给羽林郎,看着羽林郎们满意的笑脸,刘昌揩着额头的汗,对淖姬拱手致谢:“多谢夫人指点。” 第039章 初级坏人 卫风吃完了刘昌招待的接风宴,满意的剔着牙回到了驿馆。羽林郎们吃了一顿大餐,又收了一包赏钱,个个开心得不得了,回到驿馆以后还是不能安生,一个个相约着去习武,以散消耗不尽的精力。 卫风没去,虽然这些天他练习骑射的兴趣很浓,但眼下最重要的是不是练习骑射,而是怎么从刘丹的嘴里榨出有用的东西来。刘丹已经被关入了王府的监狱,如果真要以大不敬治他的罪,两三天之内就要移交到魏郡诏狱了。一旦进了诏狱,刘丹固然是死路一条,但卫风的打算也彻底泡汤了。他回想着今天在赵王府的经过,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件事,立刻忐忑不安起来。 “大人,你太高明了。”赵安国一进门,就冲着卫风挑起了大拇指:“把刘丹往牢里一关,不愁他不听话,到时候我们要什么,他就得给什么。” 卫风苦笑着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止住了赵安国的吹捧:“你别说了,我现这事做得有些不妥。” 赵安国吃了一惊:“不妥,有什么不妥,我觉得挺好啊。” 卫风瞥了他一眼,盘起了腿坐在榻上,冲着赵安国勾了勾手指,赵安国会意的坐到他身边,一脸狐疑的看着有些愁眉不展的卫风:“大人,你现了什么问题?” “你想啊,现在刘丹在牢里,还有谁会想去救他?”卫风慢慢的问了一句。 “他的兄弟、老婆……”赵安国刚说了几个字,忽然愣住了,对啊,谁去救他?兄弟?恐怕指望不上了。刘丹本来就是在陛下那里挂了号的坏东西,只有刘彭祖那个当爹的才把他这个人渣当个宝,拼了命的要替他赎罪,至于那些兄弟,恐怕没那么好的心思,特别是刚当上赵王的刘昌,说不准希望刘丹死在牢里才好呢,毕竟刘丹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又比他点子多,说不准哪天就把他搞死了。 兄弟靠不住了,老婆呢?听说刘丹老婆多了去了,但里面有没有真心的,那就只有鬼知道了。这万一要是一个真心的都没有,那刘丹自然是死路一条,可是他们想找证据对付江充的事情,岂不是也没指望了?刘丹死不死与他们无关,但弄不到证据威胁江充,赵安国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那怎么办?”赵安国傻眼了,这种阴谋诡计卫风没经验,赵安国也没经验,两个没经验的初级坏人只能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一时没了主意。卫风挠了一会儿头,忽然一拍腿:“唉呀,刘丹那儿有困难,我们可以到城里去搞啊,既然江家在邯郸城里做恶,邯郸城里能一点风声也没有吗?让人去城里转转,看看他们家多占了多少地,欺负过什么人,打听一下,不就有了吗。万一再打听到点他们家有逾制之类的事,就更好办了,到时候保准江老贼吃不了兜着走。” 赵安国眼珠转了转,也咧着嘴笑了,他再次挑起大拇指:“卫大人,你就是高明。” “别介。”卫风脸皮也薄,架不住这么吹捧,不免有些惭愧,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想诡计害人,却弄了个半料子,要是被老娘、兄长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呢。做个坏人不难,做个阴险狡诈的坏人却不容易,自己还差得太远。 “城里打听的事,让田默他们去,羽林郎一个个长得那么高大凶悍,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还是让他们呆在驿馆里随时听调吧。”卫风想了想,把自己的方案和赵安国说了一下。赵安国连连点头,羽林郎是陛下的羽林郎,可不能乱动,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人告一状,那就亏大了。 卫风把田默找了来,说了自己的想法,田默会意的去了。卫风又坐在屋里想了想,这才略微放了些心,走出门去看羽林郎们习武。羽林郎以骑射见长,骑上马拿起弓,一个个都是好汉,可要是下了马,拿起盾牌长刀搏杀,就不是长项了,在开始的几天里,他们五人一组,尚且挡不住卫风主仆三人的小阵,很是丢了几天人,后来郑吉、任朝放下身段,主动向卫风和赵安国请教临阵搏杀的步卒小阵,以伍为单位的操练了近一个月,现在已经象模象样了,配合也算是默契,你来我往,进退自如。 一见卫风出来,正在相互攻杀的郑吉和任朝连忙住了手,吩咐羽林郎们自己练习,他们自己围到卫风身边,任朝冲着卫风拱了拱手,笑嘻嘻的说:“多谢卫大人,让兄弟们今天捞了一笔大赏钱。” 卫风摆了摆手笑了笑:“那是你们应得的,何必称谢。你也是为这事来的?”他转向郑吉,开了个玩笑。郑吉与任朝不同,他的话比较少,但卫风相反喜欢他,过任朝。 “呵呵,这件事任兄谢过了,我就不谢了。”郑吉淡淡的一笑,很诚恳的拱手行礼:“我要谢大人将大将军揣摩出来的阵法传授我等,我们这两伍羽林郎从此不仅是最好的骑兵,也是最好的步卒,足以在数千羽林郎里崭露头角了。” “呵呵呵……”卫风笑了,他抬起头看了看远处正在自行练习的羽林郎,由衷的赞了一声:“我大汉有这么精良的士卒,何愁天下不定啊。” “大人说得对。”任朝大声叫道:“大人文武双全,希望以后能有机会追随大人出征,立个大功,也能拜将封侯。” 卫风笑了,默然不语。大汉无功不得封侯,这些羽林郎又没有什么经术可以通仕途,又不象期门郎那样可以凭借父辈的荫任为官,只有军功是封侯最快、也是最实际的一条路子,他们这么辛苦的操练武艺,不就是为了希望有一天能用上吗。这些人大多没有什么背景,所以只有靠自己,而那些期门郎、郎中,却大多是有依靠的,相比之下,就没有这些人用功,象霍禹那样的纨绔子弟就很多。当然了,他卫风自己也是个纨绔子弟,也没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但是自从那天在建章宫前殿旁了要做将军的誓言之后,他就开始真正用心的学一些东西了。 郑吉没有象任朝那样慷慨激昂,他的嘴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看到卫风一脸的神往,又把话咽了回去。两人见两位大人似乎有话说,便退了下去,各自操练。 卫风闲着无事,拉着赵安国在院子里立了个箭垛,操起太子殿下送的强弓演练起了箭法。他的臂力强,弓力又大,院子里这十几步的距离,对他来说自然是轻松自如,几乎是箭箭红心,惹得赵安国羡慕不已:“大人,你的进步真是神,凭着每天休息的时候练习一会儿,就能达到这个地步,确实是与众不同。” 卫风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摇了摇手:“你别逗了,我虽然进步比较快,可是跟你左右驰射相比,还差得太远,要是骑上马,箭垛再放远到百步,我也就能中一半就了不得了,要是换成活动目标,也就能十中一二罢了。”有一个他没告诉赵安国的是,他能这么快的进步,还跟李将军射法的指导有关,从一开始,他就站在了一个比一般人高得多的起点上。 赵安国笑了,他看着远处的箭垛,反手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举弓勾弦,抬手就射,长箭“嗖”的一声离弦,十几步的距离眨眼即到,“扑”的一声中靶:“大人,射艺也是个手艺活,神箭养由基说过,不过手熟罢了。大人才练习了一个月,就能有这个成就,已经是难能可贵。当然了,练习归练习,真正要领悟射箭的诀窍,还得到战场上历练,只有在生死之间,才能练出真正的神箭。” “大人的话,真是至理名言啊。”一个爽朗的笑声从门口传来,卫风抬头一看,来人正是赵王府的刘偃,他身后带着几个家丁,抬着一个箱子,大步走到卫风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二位大人,小侯冒昧来访,还请大人见谅。” 卫风和赵安国相互看了一眼,眼中不免有些猜疑之色,这个刘偃突然跑上门来,是什么意思? “侯爷请。”卫风将刘偃让到正堂,分宾主坐下,刘偃招了招手,让人将箱子抬了上来,在卫风面前打开,一道刺眼的金光透了出来,亮得卫风眯起来了眼睛。 一箱子的金子。 “侯爷,你这是?”卫风沉下了脸,一副很正派的样子。 “大人,大人,你不要误会。”刘偃早有准备,他虽然不是太子,可活了这么大,大大小小的使者见多了,没见过哪个不爱钱的,这二百金足以收买绝大部分人。刘偃看着一本正经的卫风,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是极为鄙夷,又是一个伪君子,他笑着向下按了按手,示意卫风稍安勿燥:“大人一路辛苦,小侯也只是略表心意而已,大人放心,小侯没有什么为难的事要求大人。” “侯爷有什么事,尽管直言,能帮的我卫风一定相帮,不过,在此之前,还请侯爷把这些黄白之物收起来为好。”卫风不快的摆了摆手,二百金是大数目,要说刘偃有钱他信,但是要说刘偃有钱到二百金也只是小小心意,打死他也不信。 刘偃笑了笑,摆手让人盖上了箱子,抬了出去,当然了,不是抬回他的车上去,而是抬到卫风的屋里去,这一套欲拒还迎的把戏谁不知道啊,见得太多了。 第040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卫风放松了表情,拂了拂袖子,对刘偃笑了笑:“侯爷,这才对嘛,有什么话,还请直言。有言在先,我能帮的才帮,不能帮的,你可不要勉强我。” 刘偃很温和的笑了,他连连拱手:“大人,我不是说了嘛,真没什么大事。我知道大人清廉,可是大人清廉,手下的兄弟也得吃饭不是。我送这点钱,也是给大人赏给手下人而已。我邯郸城也算是个大城,虽然不敢说挥汗成雨,摩肩接踵,可是商户也确实不少,齐国的丝绸,朝鲜的宝珠,匈奴的宝马良弓,我们这里都能买到,大人来一趟也不容易,何不去市里转转,也给长公主带点小玩意以示孝心。” 卫风笑了,邯郸城确实是个大城,从春秋时作为赵国的国都起,邯郸就是有名的大城,繁华是不用说的,不过也没有刘偃说的这么好。这一切都跟老赵王刘彭祖有关。刘彭祖是个很怪的人,好好的王爷当得不舒服,偏偏喜欢做官,所以他最讨厌的就是朝庭派来的国相,每次有新的国相来,他都要想方设法把他们整走,要不就想出各种诡计咬住他们,让他们不敢管事,然后自己去管事。他做了六十多年的赵王,没有一个国相在任过两年的,不是被他撵走了,就是被他告死了,是有名的阴险王爷。 如果仅仅是跟国相过不去,那也就罢了,可是不知道他是不是闲得难受,抑或是觉得什么活不干就享福有些不好意思,他最喜欢的事情居然就是半夜带着人在街上巡逻,维持治安。估计他维持治安的同时,也兼职干些打劫之类的事情,反正是搞得过往的客商很少有敢在邯郸过夜,不到万不得已,一般都要赶到附近的魏郡、广平、常山去住,尽量不在赵国,特别是不在邯郸过夜。 所以邯郸的商业虽然不错,但远远不是刘偃说得这么好。当然了,卫风也没有必要跟他较这个真,刘偃来送钱绝不是为他那死去的老爹要个好名声的,那是皇帝陛下的事。皇帝陛下虽然知道这个兄长不是东西,可是还是给了他一个美谥:敬肃。夙夜警戒曰敬,刚德克就曰肃,也勉强算是贴切。 刘偃见卫风微笑不语,根本不接他这个茬,想起自家老爹的所作所为,脸上也有些不自然,他岔开话题,说了一些闲话,最后收了笑容,很诚恳的对着卫风行了一个礼:“卫大人,不瞒大人侯来,确实有件小事,要麻烦大人。” 就知道你有事。卫风笑着点点头:“侯爷请讲。” 刘偃停了停,看了一眼卫风的脸色,接着说道:“家兄丹性情狂悖,行为荒唐,这个小侯心知肚名,故而天子不让他继承王位,也是情理之侯敬佩陛下之明,五体投地。不过,家兄虽然荒唐,要说他敢对诏书不敬,小侯却也不敢相信。大人来之前这段时间,因为父王过世,家兄悲伤过度,精神已经有些失常,故而……还请大人见谅,略示惩戒,就不用惊扰陛下了吧。” 卫风很意外,他总以为刘偃来求他,是为他自己捞点什么好处,可万万没有想到刘偃却是为了那个刘丹来求情的。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刘偃,刘偃脸色很诚恳,他的眼神也很清澈,看不出有什么伪诈的地方。他松了口气,这是好事啊,他正愁这事没法解决呢,他可不想把刘丹带回去。 卫风很同情的点点头:“原来如此,要是这么说,倒也是情有可原,百善孝为,既然令兄是因为悲伤过度而致此,本使倒有些小题大作了。” “正是,正是。”刘偃一见卫风松了口,承认了他的说法,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笑着点头:“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对于大人来说,这是公事公办,无可指责,不过小侯还是希望大人看在他有一点孝心的份上,从轻落。” 卫风叹了口气,一副于心有戚戚焉的样子:“侯爷有所不知,令兄在京师的名声,可实在是不怎么样。说实话,我一直对他印象不佳。不过现在听侯爷这么一说,我倒是对他印象有所改观,再坏的人,只要有一份孝心,总是还有点人性的,不至于象某些人说的那样猪狗不如。现在看来,人言可畏啊,侯爷,我也是深有同感啊。” 刘偃听了,开始有些不解,卫风说得云里雾里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后面他懂了,这不是说刘丹,是说告他的江充呢。虽然说江充告刘丹的那些事大部分都是实事,刘丹确实就是那种猪狗不如的东西,但这个时候刘偃自然不会说刘丹的不是,他接着卫风的话说了下去:“唉,大人说得是啊,我家兄长无识人之明,引狼入室,自招其咎,这也怪不得别人。不过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些忘恩负义、栽脏陷害的卑鄙小人,纵然一时得逞,最终也没有落得好下场。” 卫风摇了摇头:“话虽如此,可是打蛇不死,终必为害啊。侯爷,你切不可掉以轻心。我大汉是重法制的,没有确实的证据,是不好治罪的。” 听到这里,刘偃全明白了,卫风根本不是要收拾刘丹,他是借刘丹的手来收集江充犯事的证据呢,这倒也是,江充和太子、卫家都有过节,现在江充虽然赋闲,可是谁知道他哪一天又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要打蛇,特别是象江充这样的毒蛇,当然是要打死才行。 “卫大人高明,小侯受教了。”刘偃心领神会,笑着拱了拱手:“多谢大人宽容,给家兄立功赎罪的机会。大人忙着,小侯这就去见见兄长,看看他清醒些了没有。” “侯爷请便。”卫风心满意足的起身送客,亲自将刘偃送出了大门,看着刘偃上了车,这才回过头来,和跟出来的赵安国相视而笑。 刘偃辞别了卫风,回到王府,直奔地牢。地牢里场景**,刘丹敞着上衣,裸着下身,压着一个衣衫尽裸的女人,正拼命的**,他兴奋得满脸通红,鱼泡眼瞪得溜圆,鼻子里喘得象风箱,呼哧有声。他身下的女人长一声短一声的呻吟着,丰腴的身子随着刘丹凶猛的撞击不停的摇晃着,丰满的酥胸勾得旁边的狱卒心跟着跳个不停,呼息加粗。 刘偃一看,气得无言以对,他长叹了一声,转身站在门口,直听到里面刘丹狂吼一声,这才厌恶的挥了挥手,让人把那女人领出去,自己才慢慢走到牢前,看着浑身象水浸过一般的刘丹,皱着眉头半晌不语,抬起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企图赶走空气中的那股腥臭味。 “老五……”刘丹见刘偃那副厌恶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他倚着墙壁半坐着,衣服也不系,就那么半裸着,丑陋不堪:“老五,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兄长我反正也没几天活了,趁着还有命,能快活几天就快活几天吧,老五你就担待些,过几天就消停了。” “兄长----”刘偃恼了,挥挥手将人赶了出去,这才压着声音斥道:“你这也太过分了,你吃那什么金丹糟蹋自己的身体,那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你,可是父王的灵柩还在王府里呢,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做这种事?当真是不想活了,到时候再有人告你一个服丧期间淫*乱,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再大的罪,还能有大不敬重吗?”刘丹死猪不怕开水烫,无所谓的回答道。也许是觉得有些凉了,他扯过衣服盖在肥大的肚子上,歪着头眯起眼睛,也不看刘偃:“多谢老五好意,不过我反正一快死的人了,哪里还顾得那么多。你要是真的可怜我,给我弄点好吃的来吧。对了,别忘了明天再送一个女人来给我。” “兄长----”刘偃真的急了,他顾不得牢里面一片狼籍,污秽不堪,冲进去一把揪住刘丹的领子,咬牙切齿的低声说:“我去向卫大人求过情了,他可以不告你大不敬的罪。” “那个竖子,哼----”刘丹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刚要骂卫风两声出出气,忽然明白了什么,耷拉的眼皮一下子睁开了,他忽的翻过身来,瞪着眼睛看着刘偃:“他能放过我?” “嗯。”刘偃迎着刘丹的目光,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么说,我不用死了?”刘丹激动得脸上的肥肉直抖,他站起身来转了两圈,又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弯下盯看着刘偃的眼睛又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兄长,我有必要骗你吗?”刘偃见刘丹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心酸得直欲落泪,骄横一世的刘丹这辈子这是第二次如此激动了,上次在魏郡诏狱遭逢大赦,回到王府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太好了,太好了。”刘丹狂喜的在牢里直转,脸上的肥肉哆嗦着,张开双臂兴奋难抑的嘶叫着,好半天才算安静下来,他一把抓住刘偃的肩膀,激动的说道:“好兄弟,我以前错怪你了,我一直以为父王死了之后,这整个王府里的人都盼着我死,没想到还有你能为我去求情。你说,送了那个竖子什么好处,我十倍的还给你。” “些许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何足挂齿。”刘偃拨开刘丹的手,指了指他**的身体:“兄长,你还是穿上衣服吧,这里阴冷,受了凉可不好。” “对,对。”刘丹恍然大悟,这才觉得这里还真够凉的,他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问刘偃事情的经过,当他听刘偃说卫风要江充犯法的证据时,他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证据是有,不过,要看他敢不敢拿。” 第041章 色诱 刘偃有些不快,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装牛逼。刘丹看了他一眼,笑了:“老五,这个你不懂,你去告诉他,他要证据,让他来见我,我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真的?”刘偃从心底里觉得刘丹不靠谱,不敢相信他。 “你放心好了。”刘丹得意的眯着眼睛,拍着刘偃的肩膀:“你这么仗义,我岂能耍弄你?我这个证据能致那个江齐于死地,但是一般人没这本事去取,所以我只能告诉他一个人。” 刘偃见刘丹这么郑重,只得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又关照刘丹这两天安份些,不要再惹出事端来,这才起身出了牢房,他也没有回自己的府上,直接再去驿馆找卫风。 卫风不在驿馆,他被人请去吃晚饭了,请客的是已故赵王的宠姬淖姬。 卫风开始没有太在意,他本来也要去找淖姬,转达她老哥淖五的一片心意,一听到淖姬派人来请他过去吃饭,他就带着赵安国和李维、田默以及任朝、郑吉两个伍长去了。在车上,田默悄悄的告诉卫风,他在邯郸城里转了一圈,打听到江充家横行霸道的事不少,但是有份量的却不多,要想收拾江充显然不太够。卫风有些失望,既然自力更生没希望,就只能指望刘丹识相,能提供点有价值的东西了。 淖姬很客气,带着儿子淖子出门相迎,卫风不敢怠慢,老远的就下了车,相互见礼。 “多谢夫人厚意,卫风不甚感激。”卫风一揖到底。淖姬连忙还礼,伸出保养得不错的手虚扶了扶:“大人大驾光临,妾身感激不尽。” 到了正厅,卫风从田默的手里接过淖五的那个包袱,示意淖姬遣走旁边的人,这才双手递给淖姬:“夫人,这是令兄淖五代我转交的礼物,请夫人查收。”淖姬连忙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白虎兔子和一件青玉虎,还有十锭麟趾金。 当然了,这金子是卫风给的,淖五一个太监,把骨头榨榨也不值这么多钱。 “这两件玩件是陛下赏的,令兄一直舍不得离身,这次央我带给夫人,这十锭金是他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卫风看了淖姬那张老而妖艳的脸,强忍着喉头的不适,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令兄这样做,也是为你母子着想,还望夫人能体谅令兄的一片心意。” 淖姬的眼里有一丝不屑,不过一闪而没,她抹了抹眼角的两滴眼泪,收起了东西,躬身向卫风致谢:“请大人转告家兄,妾身自知福分有限,本不敢有此奢望。能得家兄如此关照,妾身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家兄孤苦,一个人有长安陪君伴驾,能得到大人的帮助,也是幸事,妾身在此为家兄谢过大人。”说着,她款款的跪在地上,又拉过一旁站着的淖子,给卫风磕了两个头。 卫风大惊,连忙上前虚扶:“夫人客气了,快快请起。” 有了这层关系,两人似乎就亲近了不少,虽然卫风根本不想和这个妖艳的老太婆亲近,可是到了人家的地盘,总得迁就一二,正事说完,大家入席,酒过三巡,淖姬一拍手,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舞伎走了进来,在庭中俏生生的一站,黑漆漆的眼睛往四周一扫,挽起长长的纱袖款款一礼,顿时艳光四射。 “靠,真漂亮。”坐在卫风身后的李维倒吸了口口水,压低了声音赞道。 这个女子确实漂亮,高高的髻如云,半透明的耳垂上两颗嫣红的耳珠,分外娇艳,眉如黛山,眼曲如媚,七尺不到的身材,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由挂着十几个精致小铜铃的腰带勒得紧紧的,更显得胸部丰满,她的脖子细长,皮肤洁白如玉。她的脸上戴了一个黑色的面纱,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勾人的眼神和尖尖的下巴,眼神流转之间,一下子就带走了人的心。她和媚姬一样媚,却比媚姬多一分艳,她和公孙三娘一样艳丽,却又比娴静的公孙三娘多了一份火热,而脸上的黑色面纱,又给她增添了三分神秘,和丰满的身材一明一暗,引得人不能自已。纵使卫风见惯了美人,还是禁不住有些出神,至于后面的李维,就更别提了,旁边的田默几乎能听到他吸口水的声音。 “大人,国丧之间,不能配乐,只能清舞一曲,以娱大人了。”淖姬将卫风的眼神看在眼里,不免窃笑了一声。她请卫风来吃饭,当然不是为了淖五的事情,她也没想到淖五会有东西交待给她。在得知赵王归了刘昌之后,她就对淖五这个兄长十分失望,但是她将自己的感情掩饰得极好,充分自然的表示了对淖五的理解和感激,没有引起卫风哪怕一丁点的反感。 但她请卫风吃饭,并不仅仅为这个,她还要为她的儿子淖五争取封侯甚至封王的机会。根据大汉的推恩令,淖五就算无法继承赵王的爵位,也可以受封为侯,而万一能把新赵王刘昌搞掉,淖子就再次有了机会,当然这个难度就比封侯要大得多了,先要看能不能搞定眼前这个年轻的天子使臣。 卫风咽了口唾沫,有些尴尬的举起酒杯,挡住了烧的脸:“夫人客气了。”酒都喝了,还***不能奏乐,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吧,反正这里不会有人去告就行了。 说话间,那个舞伎已经扭动了起来,她的腰脚很软,她的腿能踢得很高,她的手指柔若无骨,身躯扭动之间,眼神不停的朝着卫风这个方向扫来,总在不经意之间一笑,然后又飘向他处。这一颦一笑,象是一根轻柔的羽毛,不停的拨动着卫风的心,让他觉得有些痒痒的感觉,却又无从挠起。 见鬼了,咱多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卫风暗自叹了口气,低下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顺手将耳杯重重的顿在案上,借以泄胸中的难耐。 “大人……”一阵香风袭来,那个舞伎不经意之间步子一滑,竟来到卫风的跟前,一腿独立,一腿反曲到头顶,伸臂如凤欲展翅而飞,她翘起手指,拈起酒尊中的长柄酒斗,舀起一斗暗红的酒液,缓缓的倾在卫风的杯子里。卫风抬头一看,正和她娇俏妩媚的眼神对在一起,两人相距不过三四尺,而她那洁白修长的手指,就在他的眼前一尺。更要命的是,她身上穿得本来就少,腰部束得很细,胸部显然特别丰满,这一倾身,顿时将半胸的洁白晶莹尽情的展现在卫风眼前,颤颤巍巍,直欲破衣而出。 “咕噜----”卫风顿时觉得满口都是汹涌而出的口水,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扶在案上的手几乎有些不受控制,一股热气从小腹部升腾而起,小腹之下的衣裳,也跟着鼓起了一块。 “大人慢用。”就在卫风觉得焦燥难抑的时候,那舞伎放下酒勺,转盈的转了一个身,背对着卫风,在庭中快的扭动着腰脚,跳起了一种胡舞。刹那之间,她那挺翘的臀部象是装了机关似的,急的抖动着,让人有些担心她的细腰能不能承受住这种高强度的运动。系在腰间的铜铃,出诱人魂魄的声音,如浪潮般涌进每个人的脑海,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涛。 “靠,真要人命了。”卫风暗叫一声,他只觉得眼前只剩下了那个舞伎纤细的腰肢和急扭动的翘臀,其他的一切都慢慢淡去了,小腹处一股燥热瞬间升腾而起,烧得他面色通红。 今天算是丢人丢到家了。卫风强忍着心中的欲念,低下了头,一手整理了一下衣摆遮盖下体的帐篷,一手紧紧的握住了几案上的耳杯。他心里的邪火突突直冒,让他不由自主的想抬起头去看那个舞伎急舞的娇臀,恨不得扑上去将那美人搂在怀中。小腹处胀得厉害,蠢蠢欲动。 不行,得离开一会儿,不然就要出丑了。 卫风欠身对淖姬拱了拱手,示意自己要去如厕,淖姬见卫风脸色泛红,淡淡的笑了,让人带着卫风去。她看着卫风起身时哈着腰,心中暗自得意,她这几十年可不是白过的,卫风这样子显然是欲火升腾,难以自抑了,这才要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冷静一下,岂不知这正中了她的下怀,忙活了半天,要的就是你去厕所。她冲着庭中急舞的舞伎使了个眼色,那舞伎会意,又舞了一阵,忽然停住,款款一拜,迈着小碎片如惊鸿一般飞走。 席中一片寂静,赵安国、任朝瞪着眼睛,看着舞伎离开的地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李维张着嘴,口水滴到了胸前,犹然没有自沉,就连一身比较寡言少语的田默和郑吉都有些魂不守舍,怅然若失。 “嗯咳----”淖姬咳嗽了一声,举杯示意:“赵大人,请!” 赵安国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举起酒杯:“夫人请。” 卫风跟着侍者来到厕房,一看之下,大为惊叹,厕房虽然不大,长宽不过两步的样子,但是布置得极为精致,墙壁上挂着精美的丝绵,丝绵上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光。蹲坑的地方布置成一个小榻,上面铺着文锦,文锦里垫了厚厚的丝絮,坐上去特别绵软。两只青铜神树灯放在屋角里,十个灯头把屋里照得通明,更绝的是每个灯头上都有一个管道,油灯的烟直接从管道里出去,屋里基本闻不到油味,当然也闻不到臭味,反倒是有一种淡淡的幽香。 王侯之间,果然与众不同,卫风这个从破落户出来的小家子看得叹为观止,他打量了着四壁,估摸着这得值多少钱,感慨不已。他示意跟来的那个侍女出去,这才自己卸了下衣,坐在软软的绵布上。 硬得利害,一时还倒尿不出来了。卫风苦笑了一声,只得借以观察周围墙壁上的画来分神,消减心中的欲念,过了好一阵总算是平静下来,憋在肚子里的水放出来一些,胀痛的小腹顿时轻松了不少。 第042章 怪病 “水来。”卫风起身,一边提着下衣一边叫道。 “喏。”一个清脆妩媚的女声应了一声,接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端着一个铜盆袅袅的走了进来。卫风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这个女子不是刚才那个侍女,却是那个勾得他欲火难耐的妖媚舞伎。 “怎么是你?”卫风瞪着眼睛脱口问道。 “大人以为会是谁呢?”那个舞伎笑了,一双媚眼笑得弯成了月牙,顿时让人觉得媚意丛生。她放下铜盆,伸手去替卫风系下衣,卫风一时愣在那里,只觉得她细腻柔嫩的手指在他大腿上有意无意的一摸,所到之处一阵酥痒升腾而起,他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瞬间热血沸腾。 不行,这是在赵王府,可不是在长安的酒楼里,口干舌燥的卫风暗自提醒自己,伸手拨开那个女子的手,要自己系腰带,可是手忙脚乱之间,一时竟打成了死结,怎么也拉不紧,他不免有些急了,转过身去避开那个舞伎的眼光,撩起衣摆低头去看。那舞伎掩着嘴吃吃的笑了两声:“大人,还是让奴婢帮你吧。”说着过来拨开卫风的手,伸出细长的手指去解那个死结,卫风十分尴尬,他不敢去碰那个舞伎的手----虽然他极想握着这双手细细品味----只得举起手任她施为,眼睛不自然的看向别处。 或许是卫风仓促之间力气用得大了些,那个舞伎解了好一会,也没解开,她索性跪在卫风面前,撩起面纱,张口去咬。她口中的热气呼在了卫风的肚子上,卫风觉得下体处有一股温热的感觉,低头一看,正看到她丰满的胸口透出的一道深沟,顿时吃不消了,下体彭然跃起,一下子顶在那舞伎的下巴上。 “唉呀----”那舞伎惊叫一声,向外仰了仰脖子,手指着卫风鼓起的下体,胆战心惊的问道:“大人,这是什么?好不吓人。” 卫风面红耳赤,连忙扭过身去自己来解,偏偏越急越是解不开,急得他直跺脚。那舞伎窃笑了一会,从后面抱住了卫风,将他转了过来,就着灯光看了看,伸过头用牙齿咬了咬,这才解开了死结,不过她没有替卫风系上,反而手一松,让卫风的下衣脱落,露出两条光溜溜的腿,她的两只手轻轻的顺着卫风的腿摸了上来,环抱着卫风的腰,脸紧紧的贴着卫风的小腹,幽幽的叹了一声。她抬着头,眼神迷离,两眼中水气氤氲,媚态动人,樱唇微张,绵软的声音如从天际传来:“大人----” “啊----”卫风的脑子一时乱了,这么刺激香艳的事情,让血气方刚的他如何能够承受,不就是一个舞伎吗,上了就上了,大不了到时候向淖姬讨了,带了回去就是。 卫风弯下腰,刚要去抱那个舞伎,准备将她摁倒就地正法,一股怪异的热流突然从小腹窜了出来,刹那之间让他动弹不得,两息之间就从小腹升到了胸口,越积越多,胀痛得他几乎呻吟出来,忽然之间,那股热流炸了开来,四处奔腾,四肢百骸变得剧痛无比,卫风禁不住的呻吟了一声,软软的栽倒在地。 “大人----”舞伎吃了一惊,扑过来抱起卫风,只见卫风面色赤红,连眼睛都红了,她不禁有些惶急,眼中的媚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露出一丝她这个年龄应有的纯真:“大人,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卫风痛苦的叫了一声:“快叫我的……家丁。” “好,好,我这去叫。”舞伎连声的叫着,回头让听到惊叫声冲进来的侍女立刻去叫人,侍女不敢怠慢,匆匆的去了,舞伎咬着嘴唇想了想,将倒地的卫风抱起靠在墙上,替他掩好了下衣,转身匆匆的离开。她刚刚消失,李维、田默和赵安国就大步赶了过来,李维冲上前去抱起卫风,连声叫喊,卫风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李维:“快,我们回……驿馆,我的病又犯了。” 淖姬看着舞伎离席而去,正在得意自己的计划很快就要实现,突然见侍女来说卫风晕倒了,也是大吃一惊,连忙离席赶了过来,一看卫风倒在地上,抽搐不已,也十分担心的凑近了卫风查看。 “抱歉之至。”卫风浑身剧痛无比,如割裂般的难受,他看着淖姬,抱歉的笑了笑:“夫人,卫风身体有恙,就此道别,多谢夫人的盛情款待,风自当后报。” 淖姬不知是怎么回事,也怕惹出事来,连忙点头:“大人但请自便,无妨。” 田默和李维抱着卫风匆匆的出了王府,上了马车,赵安国和任朝、郑吉也不敢怠慢,一起赶了出来护着卫风回驿馆。淖姬让人送出门外,自己站在庭中,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盯着那个露面惊惶之色的舞伎看了两眼,忽然也笑了:“菁儿,是不是你的媚术太利害,让他承受不住了?” 那个舞伎不是别人,正是淖姬的女儿刘菁,此时她收了媚惑之态,立刻显出了一份天生而来的尊贵,与刚才判若两人。她眨着眼睛看了看淖姬:“阿母,菁儿的媚术再利害,也没有阿母炉火纯青啊,我看我还到不了这个地步,十有**啊,是这个卫大人有什么暗疾。” 淖姬白了她一眼:“不管怎么说,反正我这般心思却是白费了,唉,眼看就要成功一半了。” “不然。”刘菁摇了摇头:“鱼儿已经上了钩,他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说着,她舒展开了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攥成拳头,贝齿咬着下唇,露出一丝与她娇好的面貌极不相称的狠厉来。 卫风回到驿馆,体内的热流总算慢慢的弱了,除了手指还有些麻刺痛,身体基本无恙,赵安国这才松了一口气,为了让李维和田默方便照顾他,赵安国换了一间房,由他们主仆三人住在一起。 李维靠着榻坐着,回味着那个舞伎的曼妙身姿,咂着嘴巴说道:“真没想到,赵王府里还有这种绝色,啧啧,那股媚态,连媚猪儿那种胡女都赶不上,这次算是开了眼界了,只是可惜啊,我是身份不够,想吃也吃不着,公子你呢,是点背,明明能吃着,关键时刻却又犯病了。” 田默白了他一眼,摇着头说道:“公子,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李维嘻嘻的笑着:“我看你当时不也是神魂颠倒吗?” “不是说这个。”田默不理他,转过头看着卫风说道:“公子,你想啊,刘丹那是什么人?连亲生姊妹都不放过的色鬼,会让府里有这么一个绝妙女子还保留着处子之身?” “哟,闷子,想不到你也看得出来她是处子啊?”李维打趣着田默:“真是不容易啊,平时装得一本正经的,又不和丫头们厮混,怎么知道这是个处子,难道书里还讲这个?” “书里的好东西多了。”田默瞪了李维一眼,依然看着卫风。卫风想了想,也觉得事出蹊巧,可是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让淖姬动心思的呢,自己不过是个使者,赵王的爵位已经由刘昌继承了,就等着过两天刘彭祖一下葬,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以后也许都没有机会再来了。淖姬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公子可不能这么想。”田默听了卫风的疑惑,摇了摇头说道:“公子是个使臣,代表的就是陛下,不仅要替陛下宣读他的旨意,还要做他的眼睛,看赵王府里的各色人等。别看刘昌做了赵王,可是如果他有什么不法的事情,他这个赵王还是做不成的。淖姬会不会是还不死心,想让她的儿子做赵王?要不然,就是封侯?按陛下的推恩令,这是有可能的,这次刘偃推恩封了侯,淖子却什么也没有,她不可能没有一点想法。” 卫风沉思着,没有说话,他曲起手指看了看,手指还有些麻,刺痛却轻得多了。他觉得田默说得有些道理,但也不完全。“你说的是有些道理,不过,要想让我替她在陛下面前说好话,也不用玩这招吧?一个舞伎,我办了也就办了,能当什么事,她还能要挟我不成?” 田默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想到了,舞伎就是舞伎,长得再漂亮,她也是个舞伎,舞伎跟货物一样可以买卖,当然也可以送人。长安城里的权贵们经常到外地购买舞伎,宫里也经常这么干,太子也是如此,象史皇孙新纳的那个妾王翁须,就是买来的一个舞伎,把舞伎送给别人,在大汉国就跟送人一点财物一样平常,说得难听点,还不如送十金来得贵重呢。纵使卫风当时把这个舞伎给办了,淖姬也没法要挟他,捅到陛下面前,大不了说卫风一个年轻好色罢了,根本够不上什么罪名。 可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淖姬为什么要这么干?难道这个舞伎是个碰不得的舞伎? “公子,我还是觉得奇怪。如果真是一个舞伎,她能在赵王府里逃过刘丹那个色鬼吗?淖姬不过是个妾,要想和深受赵王喜爱的刘丹斗,好象还差一点吧。刘丹如果看中了这个舞伎,她还不得乖乖的送上门去,能等到公子来?” “确实有些不对劲。”卫风想来想去,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淖姬,果然不简单,亏得今天病了,要不然还真中了她的圈套,下次请吃饭,打死也不去了,安安稳稳的驿馆里呆着,把这件差事办完。 “这个简单。”李维忽然说道:“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舞伎吗?明天去个人向她讨要,如果真是个舞伎,淖姬要讨好公子,一定会双手奉上,如果不送来,那就说明有问题。” 卫风和田默一齐看向李维,李维有些吃惊,向后让了一步,保持警惕:“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好主意,虽然简单,但是很直接。”田默挑了挑大拇指:“看来这一个月没让你碰女人,节欲保精果然是有效的,不仅身体好多了,脑子也好多了。” “且!”李维挥了挥手,带着三分得意、七分不屑:“我这是大智若愚好不好,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第043章 玉具剑 第二天一早,卫风觉得身体无恙,早早的起来在庭中活动了一下,正想着今天有什么事要办,外面的羽林郎来报,刘偃又来了。卫风有些意外,昨天晚上就听说他来找过自己,怎么一大早又来了,莫非刘丹那儿有什么进展?一想到这个,卫风连忙让人把刘偃请了进来。 “大人,身体如何?”一见面刘偃就关切的问道。 “惭愧。”卫风也不知道刘偃知道多少昨天的事,生怕说多了说漏嘴,只是含含糊糊的说了两句,立刻把话题扯到刘偃的来意上:“听说昨天侯爷就来找过卫风,今天一大早侯爷又大驾光临,不知有何事这么紧急?” 刘偃笑了,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摆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家兄听说卫大人和江齐有过节,十分义愤,愿意和大人共力,除此小人。他有一极重要的证据,想请大人屈尊前去亲取。” 卫风大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果然便捞着一条大鱼了,他连忙起身跟着刘偃前去王爷地牢。刘偃见卫风这么兴奋,倒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他实在不知道刘丹手里究竟有什么证据能致江充于死地,万一他是拿卫风开涮,这个事情就搞大了,不仅刘丹跑不了,他跟着倒霉,只怕卫风了飚,到陛下面前告一恶状,到时候整个赵王府都会乱成一团,这个年轻人可不是什么好角色,年轻气盛,又不通常理,万一胡搞一气,岂不坏事? 但是事已至此,刘偃也只得强摁下那颗忐忑不安的心,陪着卫风直奔王府地牢。或许是刘丹觉得有了活路,生活有了希望,他没有再胡来,居然很安份的在牢里呆了一夜,睡了一个好觉,衣服穿得也整齐,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一见卫风,刘丹翻身跪倒在地:“罪臣刘丹,见过天子使臣,臣因身体有恙,在诏书之前失态,死罪死罪。” 卫风笑了,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偃,刘偃见刘丹很听话的先陪罪,心理松了一口气,看他这个样子,显然不是找死的套路,那么他说的证据,指不定还真有点谱。他见卫风看他,连忙笑了笑:“大人,家兄荒唐,有失礼之处,还请卫大人包涵。” “好说好说,虽说令兄有错,可是既然因悲伤过度而起,其情可悯。”卫风摆了一通官腔,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空话,然后看向刘丹,意思是说,行了,咱虚的也玩过了,大家也交过底了,老子不追究你的屁事,你就把证据拿出来吧,这里又冷又臭,说完大家出去晒太阳多好。 刘丹见卫风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睛却看了一下旁边的人,卫风会意,立刻让人都退了出去。刘丹这才艰难的直起身来,先靠着墙坐着,长出了一口气----他这副身板跪在地上确实太受罪了,气都喘不上来----这才看着卫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卫大人,咱们有共同的敌人,就算是朋友。既然如此,我就直接说了,我把这个证据给了你,你是不是就不找我麻烦了。” 卫风哂笑一声:“王爷,你虽然现在不是王爷了,可是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姑且这么叫吧,想必你也不会跑到陛下面前去告我状。我说王爷,你的事可大可小,好在没有外人看见,令弟又为你求情,我呢,当然也不想把事情搞大,我只能告诉你,我保证不会把这件事上报陛下,至于王府里会不会有人说出去,我就不敢保证了。” “这个你放心。”刘丹很有把握的说道:“我虽然不能继承王位了,但这王府里还没有人敢动我。”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我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只有烂命一条,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些穿鞋的,不会主动来惹我这个光脚的,要不然,就一起完蛋,这个王府里,没有谁的**上干净。” “这样就好,那王爷是不是该把证据给我了?” “证据是有,不过不在我的手上。”刘丹笑了,笑得很得意。 卫风一下子沉下了脸,不快的盯着刘丹那两只鱼泡眼:“王爷这是何意,我可是一片诚意,王爷这么做可有些不地道,莫非是欺我年轻,好骗吗?” 刘丹摆了摆手,扶着墙站了起来,拍了拍肥大的腹部,出空空的声音,他看了一眼外面,确认没有人在附近,这才向卫风走了过来。卫风一惊,立刻向后让了半步,做出了戒备的姿势。刘丹一愣,连忙停住了脚步,摇着手示意道:“大人不要误会,我可没有恶意,只是事关机密,不想话传六耳罢了。” “这里十步之内没有外人,王爷有话尽管说。”卫风还是很戒备,天知道这没人性的王八蛋会有什么疯狂的举动,大家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好。 “大人。”刘丹见卫风不让他近身,只得打消了套着耳朵说悄悄话的打算,他咂了咂嘴,故作神秘的说:“大人,天底下的证据,都有可能被毁灭掉,而我交给大人的这个证据,却是无法毁灭的。”他笑了笑,又接着说:“不过,要看大人有没有这本事取了。” “是吗?还请直言。”卫风撇了撇嘴,依然警惕的看着他。 刘丹压低了声音,低得只有两人才可听到:“江齐竖子的父母之坟就在邯郸城外,有僭越之罪。” 卫风皱起了眉头。江充老爹老娘的坟在邯郸城外他知道,田默昨天专门去查看过,可没听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家的墓地,我派人去看过,一切正常啊。” “不在外面。”刘丹得意的轻声笑了起来:“在里面,在棺椁里面,有一柄天子所赐的玉具剑。” “在里面?玉具剑?”卫风愣了一下,心头一阵狂喜,然后又沉了下来。玉具剑,只有王侯才能用,江充的父母只是平民,根本没有资格用玉具剑下葬,就凭这一条就可以让江充送命。但是玉具剑在墓里,他怎么拿?开坟掘墓可要是杀头的。他倒是可以报告天子,让天子下令开棺查验,可是万一刘丹的消息不准呢,那岂不是要反坐?这个证据杀伤力大,风险也大,大得没边。 刘丹见卫风的脸色阴晴不定,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舒舒服服的向后退了两步,重新坐回干草堆上,充满讽刺的看着卫风:“大人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不过,那样大人就失去了一击必杀的机会。” 卫风想了想,笑了:“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知道?” 刘丹仰着脖子,淡淡一笑:“大人别忘了,江齐的妹子就是我的妾,还给我生了儿子,我和江齐闹成这样,也没有她什么事,可想她是偏着我还是偏着江齐了。这个忘恩负义的竖子,一定想不到他的亲妹子都不帮他。”他见卫风还是有些不信,又接着说道:“这事确实也不是她妹子亲口跟我说的,是我现他家原本供在堂上的玉具剑,在他的父母归天之后就不见了,这才估计到的。” 你妈的,原来你是估计的啊。卫风顿时火了,脸色铁青。刘丹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卫大人,你不要以为我是胡说八道,乱猜乱想,玉具剑是天子所赐,江家一直作为一种光荣,供在正常之上,比他们家祖宗的牌位还看重,怎么会突然消失?天子赏的那么多东西都还在,为什么这个不见了?” 卫风也相信刘丹的分析,可这毕竟是分析啊,他也不敢全信。 “好了,我再奉送你一些,原先有些证据的,大部分被江齐的人搜走了,现在剩下的都是一些后来收拾的东西,大部分是他的家人犯的事,要想搞倒江齐可不容易。大人如果要,就一并送给大人了,如果大人哪一天能干掉他,也给我传个消息,让我开心一下。” 也只得如此了。卫风无奈,只得接受了刘丹这个条件。当天刘丹就出了地牢,随后让人送来了一堆证据,正如刘丹所说,都是些能牵到江充,但不能致江充于死地的东西,挠挠痒还行,杀头不够。卫风又特地让人打听了一下江充的妹子,看她是不是很受刘丹的宠,消息传来,一切如实,江充和刘丹做了几十年的仇人,但江充的妹子,却一直在王爷里,虽然说不上很受宠,但也没有受太多的牵连,基本证实了刘丹的话。 卫风有些拿捏不定,这么说,刘丹的估测确实是有根据的。但是这件事不好办,至少目前不好办,只能先放着。赵安国听了,也有些遗憾,看着一个大好的机会,却无从下手,确实让人心里痒痒的难受。 卫风在等待的几天里,派人向淖姬透了口风,向她讨要那个舞伎,不过奇怪的是,淖姬让人送来了一笔钱,委婉的透露了想要卫风在天子面前说几句刘昌坏话,说几句淖子好话的意思,但只字未提那个舞伎,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似的。 卫风又向刘偃打听了一下,刘偃也觉得奇怪,王府里如果有这样的一个妖媚入骨的舞伎,哪有他不知道的道理。卫风听了,更是狐疑,觉得其中大有问题。不过既然淖姬不提,他也不好再提。他把淖姬的礼物还了回去,表示这件事有违法制,不好办,淖姬知道他意不在财,可是刘菁毕竟不是真的舞伎,断断没有把王室女子当舞伎送人的道理,也只好另想办法。 时间过得很快,刘昌继承了王位之后,很快就安排了老赵王的葬礼,一切如常,卫风在监督了葬礼没有不符合规定的问题之后,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向刘昌、刘偃告辞,准备第二天就离开邯郸,返回京师。 第044章 这里不太平 四月中旬,完成了使命的卫风一行离开了邯郸,一路急行。他心里有事,恨不得一步赶到长安要和卫伉商量。另外他长这么大就没有离开长安这么久过,平时天天在家,总觉得外面才精彩,总觉得长公主老娘唠叨,这次离了一个多月,却不由得想念起长安的家来。长安的家虽然不在北阙甲第,虽然不是很宽敞,可是那里是他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有视他如生命的七十岁老娘,是他最无法割舍的地方。 不离家不知家的好,他要回家。 羽林郎们这一个多月以来,天天和卫风呆在一起,一起吃一起喝,一起习武练箭,相处得很融洽。卫风虽然不是豪富之家,腰包其实也不鼓,但他牢记着长公主和卫伉的叮嘱,对羽林郎们出手极是大方,加上他刚入仕途,甚至除了一个侍中的加官之外,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官职,所以官威对他来说,还是个很陌生的东西,他在和羽林郎们相处的时候,很自然的把他们当成了在长安街头一起喝酒打架的少年郎,而不是有上下级之分的上官与属下。 更多的时候,他们是朋友。 羽林郎们个个武艺高强,弓马纯熟,一见卫风急着赶路,当下没有二话,跟着一路狂奔,来的时候每天一百里,现在卫风已经习惯了骑马,骑术也有了一定的长进,第一天就赶了二百多里,天色将黑的时候,卫风才现错过了宿头,荡阴县已经在他身后二十多里,还下一个县城朝歌却还在八十里之外。 “赵大人,我们要不要赶到前面的朝歌再休息?”卫风征询赵安国的意思。 赵安国勒住了缰绳,手搭凉棚,看了看远处,舔了舔厚厚的嘴唇,犯了难,他回过头打量了一下羽林郎,羽林郎们的坐骑跟着卫风的天马一口气跑了二百多里,都打着喷鼻,喘着粗气,再跑八十里,只怕有些吃不住,肯定会影响明天赶路。 “大人,我们的马可不能你的赤莬比,跑了二百里一点事没有,再跑下去,我们明天就赶不了路了,还是到前面找个亭舍休息吧。” 卫风闻言,回头打量了一下,见羽林郎们的坐骑都出了汗,连人带马一身的灰尘,他这才回过神来,他只注意自己的马一点事儿没有,没有顾及到其他人。他看了看四周,指着前面的一条河说道:“既然如此,干脆就在这里休息吧,反正我们随身带了行军帐篷,在野外住一夜就是了。” 赵安国摇了摇头,他指着西面不远的山峰:“大人,这西面就是和太行山相连的大伾山,山势险峻,这里离县城太远,恐怕难免有些贼寇藏在其中。我们如果野营,恐怕不太安全,大家虽然累了,可是赶到前面的亭舍还是没有问题的,到亭舍之中,有现成的房舍,吃饭用水也会方便很多,大人你看呢。” 卫风无可无不可,大汉朝十里一亭,到了亭舍,有房子住,有人管饭,当然要比野外好。他想住在野外,其实也是随嘴一说,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用意,当下听赵安国的建议,继续向前奔驰了七八里地,在夜幕降临之前,遇到了一个亭舍。 卫风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李维,大步向亭舍走去,亭舍前很安静,门前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大门紧关着,也看不到里面的灯火,看起来极为安静。卫风有些诧异,站住脚步仰起头看了看檐下的横额:淇亭。看来没错,这里就是官办的亭舍,属于淇乡,可是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连大门都关着? 任朝上前敲门,敲了几天,听得里面有人在叫:“来了,来了。”说话之间,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在里面露出半张脸,有些紧张的向外面看了一眼:“诸位打哪儿来?” “你***瞎了眼啦?”任朝今天赶了一天路,正想着好好吃一顿,赶快睡觉呢,哪知道这个家伙居然堵住门不让他进去,还问东问西的,当下大怒,一脚踹在门上,破口大骂:“老子是从京师来的天子使臣,你不开门让我们进去,还问什么问,老子身上的衣服你认不出来,大人手上的使节你也不认识?” 那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门撞在了脸上,他这里也看到了任朝身上的衣服,以及他身后站着的十几个,特别是看到了卫风手上持的节,也不敢声辩,连忙打开门:“大人请进。” 任朝哼了一声,回过头对卫风笑了笑,躬身示意:“大人,请。” 卫风点了点头,走到那个捂着半边脸的人身边,用马鞭轻轻的点了点他的肩:“我们是到赵国传诏的使臣,现在要赶回京师去,要在这里住一宿,你是亭长吗?叫什么?” “回禀大人,小人正是亭长,小人姓赵,叫赵德言。” “嗯,这是我们的传,你查验一下。”卫风示意李维上前将竹传递给赵德言查验,然后举步进了院子。院中很安静,两层小院里上下十几个房间都黑着,只有门侧的一个房里一灯如豆,两个中年汉子畏畏缩缩的站在门口,脸上半笑不笑,有一个嘴里还含了一口饭,腮帮子鼓鼓的,正伸着头想要把饭咽下去,看起来很紧张,有些手足无措。透过他们的身影,可以看到那个屋子里有一张案,上面放着两三个陶盛(碗),墙角有一个灶台,看样子是个厨房,他们三人正在吃饭。 卫风很奇怪,亭里的人虽说都是附近的人,但亭中来往的大官可不少,这些人应该都是见过世面的,为什么看到自己这么一个小官就紧张得这样?他回过头用控询的眼光看着赵德言,用马鞭指着那两个问道:“他们是谁?” 赵德言小跑着赶了过来,对着那两人吼了一声:“你们傻了,没看到京师来的大人要住宿?还不赶快做饭,收拾房间,傻站着干什么?不想干啦?”那两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应了一声,分头去做事。一个去了厨房淘米做饭,一个去收拾房间。赵德言这才回过头来,搓着手陪着笑:“大人,那个高些的是亭父,叫王二栓,那个壮实些的是求盗,叫周旺。大人,我们这里……嘿嘿嘿,好久没人来住了,一时准备不周,还请大人稍等片刻。” 卫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啰嗦,缓步进了正房,他打量着墙壁上的灰尘,不解的问道:“你们这里紧靠官道,来往的人应该很多啊,为什么这么破败?”他指着墙角正在结网的蜘蛛问道:“看这样子,至少有两三个月没人住了。” “大人……”赵德言咽了口唾沫,小心的打量了一眼卫风的脸色,见他虽然不快,却没有火的迹象,看起来是个比较和善的主,这才开口说:“大人,你来的时候,没有经过怀县吧?” 卫风很觉得意外,老子问你话呢,你扯什么怀县。怀县是河内郡的郡治,他来的时候不想和河内太守杜延寿照面,所以从怀县穿城而过,并没有停留。只是这个亭长问这个干什么? “没有。” “噢,那就对了。”赵德言恍然大悟,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旁边的赵安国恼了,瞪起眼睛冲着他吼了一声:“大人问你话,你乱扯什么,经不经过怀县关你屁事?快说,这里为什么这么冷清?” 赵德言有些惧怕胡子拉碴的赵安国,他陪着笑,冲着赵安国施了个礼,又回过头看着卫风:“大人有所不知,如果大人从怀县走,今天一定不会到这里来了,要么在前面的朝歌过夜,要么在荡阴过夜。” “为什么?”卫风有些不高兴了,扯了半天,说得云山雾罩的,究竟是什么原因? “大人,这里……不太平。”赵德言见搪塞不过去了,只得苦着脸吐出几个字。 “不太平?”卫风和赵安国都有些愣住了,河内太守杜延寿是个能臣酷吏啊,不是说政绩不错吗,怎么他的境内还不太平。他们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立刻感觉到其中有问题,卫风心头一喜,随即想起卫伉跟他提过的那件事来。杜延寿跟卫家有仇,正想找机会收拾他呢,没想到就撞上门来了,如果河内有什么问题,那么告杜延寿一个谎报政绩的罪名是稳稳当当的了。 “你不要紧张,慢慢坐下说。”卫风在赵德言说话间刚刚清理出来的榻上坐好,和颜悦色的笑着对赵德言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说话。赵德言面露难色,他看了看外面,拱着手笑笑:“大人,那两人笨手笨脚的,恐怕办不好事,容小人先去做好饭,让诸位大人吃饱了,再来陪大人说话,大人你看?” 卫风见赵德言一副有话不敢说的样子,又看了看外面手忙脚乱的王二栓和周旺,点头笑了:“那你先去忙吧,我们一共十四个人,食量颇大,又赶了一天的路,确实有些饿了,你们多准备一些。另外,有酒有肉的话,多拿一些上来,过额度的部分,我自会补足给你。” “诺,请大人稍候。”赵德言如释重负,恭敬的慢慢退了出去,一出了门,身手顿时变得灵活起来,一窜就没了影子。 “这老家伙,不老实。”赵安国“扑”的一声笑了。 第045章 似有故人来 卫风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摸着下巴上的柔软胡须,看着赵德言指挥着王二栓和周旺忙乎,心里却开心得很,看这样子,这里指定有事啊,而且是不小的事。 “赵大人,既然这里不太平,我们就小心一些,安排几个兄弟值班。”卫风吩咐赵安国道,赵安国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人手巡视环境。卫风坐着稍想了想,也出了门,沿着小院走了一圈,大致查看了一下,然后又带着田默登上西北角的望楼,极目远眺。 天色已晚,纵使卫风眼力好,也看不到太远,只看到西面苍山莽莽,如黑色的巨兽一样伏着,带给人一种无尽的威压。南面淇水如带,在初升的月光照映下,象一条银蛇,蜿蜒东去。卫风向下看去,本来就不大的小院现在看起来显然特别矮小,院墙略有些破损,但大部分地方还是比较完整的。 “大人。”赵安国匆匆的走了上来,揩着额头的汗,脸上有些紧张:“大人,这里的情况我查过了,院子还行,虽然好久没有修缮了,但还算结实,有事还能抵挡一阵,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什么军械,我问过求盗周旺了,整个亭舍里,只有他身上配了一把刀,一张弓,十只箭。” 卫风有些惊愕,亭里一般都备有五兵,以备不虞,这里既然不太平,应该多备一些才对,何以反而更少,三个人才一把刀、一张弓,才十支箭,那来了土匪怎么应付?岂不是束手就缚? “为什么不向县里多申请一些?”卫风疑惑的问道,他抬起头看了看西面的山峰:“这里离大伾山这么近,如果有贼,肯定是常来啊,他们为什么不加强防备?” 田默看了看下面正在忙碌的三个人,凑近卫风低声说道:“公子,我看啊,他们不是不知道有贼,相反,他们就是因为知道有贼,所以才不留武器。” “什么意思?”卫风看着田默,一头雾水。 “反正就凭他们三个,也拿不住贼,多留也是给贼留的,索性不留了。”田默看着下面,赵德言正带着王二栓往他屋里端饭菜呢,也听不到上面说话,这才接着说:“估计他们也向县里报了,县里也许也向郡里报了,但是大家都怕惹事,以免到时候不能降伏这些山贼,反而丢了脑袋,所以都压着不说。上面不派人来,只有这三个人,留再多的武器也不是对手,与其如此,倒不如不留了。” “沈命法?”卫风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沈命法是天子几年前颁布的,规定凡是某地现了盗贼,又没有捕到的,或者没有捕足人数的,二千石以下至小吏的官吏全部处死。立这项法令本来是为了防止当地官员与盗贼勾结,或者循私枉顾、追捕不力,催促官员加强追捕力度的,可是没想到盗贼此起彼伏,捕不胜捕,当地官员被杀了一批又一批,最后被杀怕了,他们也想出了对策,干脆不报了,报上去肯定死,不报,倒有可能逃一条命,这很快就成了从太守到小吏的统一认识,瞒上不瞒下,最后就是瞒着天子。 不过一直在长安城混的卫风对这些并不清楚,他只是偶尔听卫伉说起过,今天算是有了切身认识。 “嗯。”田默点了点头。赵安国也跟着点头,脸色有些沉重:“我带着人到外面看了一下,向西十里都是旷野,没有人家居住,看样子不太平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多农房都塌了,地里也全是草,可惜啊,那么好的良田,全抛荒了。” “吁----”卫风惊骇莫名,大片的良田抛荒,这是什么概念?百姓都到哪儿去了?难道都去做了贼?他看了看赵安国,又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田野,一股寒意从后脊升起,直冲头顶。他没敢再往下想,皇帝陛下在长安还一直以为天下太平呢,如果还算是京畿范围的河内的流民都这么严重,那其他地方的情况更不可想象了,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一定是凑巧,偏偏让自己碰上了这一拨流民,其他地方并不如此。卫风自己安慰自己。 “看样子这里是真不太平,小心应付,安排人一起值夜,看住那三个人。”卫风关照道,他现在是又欢喜,又担心,还莫名的有些紧张和兴奋。“他们能在这里呆这么久都没事,想必跟这些贼有关系,我们身边别的不说,仅这十几匹马就够馋人的了,别被几个流民打劫了去,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喏。”赵安国其实已经安排好了,他虽然搞诡计和卫风一样是新手,但是安排起这些事情来却是行家,他早就让人看住了赵德言三个人,借着帮他们做饭的时候,防止他们在饭菜里做手脚,又让郑吉和任朝两人分成两组,一个值上半夜,一个值下半夜,人不卸甲,马不卸鞍,随时准备突围。人来得少,就打,来得多,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他可不相信还有人能跟得上他们,总不至于山贼有成建制的骑兵吧。 卫风在上面看了一会儿,下面招呼吃饭了,他才下了望楼,赵德言带着王二栓和周旺将饭菜端了上来,饭菜很简单,量也不太足,更没有肉,看样子这里确实很紧张。赵德言谦卑的看着卫风,歉意的说:“大人,真是对不住,这里就剩这些东西了,我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大人……” 卫风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不要怕,跟我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德言苦了脸,搓着手半天没有说话,他刚才看到赵安国带着人飞马出了亭舍,就知道要坏事,眼下卫风又揪着他不放,一定要打听情况,他不敢说,又不得不说。 “大人,这个……我们这里……”赵德言吱吱唔唔的,没个囫囵话,面色极其为难,他偷眼看了一眼卫风,卫风也不动气,一口一口的扒着粟饭,就是不放他走。赵德言见混不过去了,只得开口:“不敢有瞒大人,我们这里有些刁民,游手好闲,不好好的种地,逃到山里去了,经常出来打劫,所以……” “是有些,还是全部?”卫风慢条斯理的嚼着饭,沉下了脸。 “有不少。”赵德言咽了口唾沫,紧张的看着卫风:“还有一些因为承担不起赋税,也……跑了。” 流民开始总是少的,但是官府有法令,跑掉的人应该承担的赋税由剩下的人分担,换句话说,谁不跑谁倒霉,所以一个地方,只要有人开始跑,就会越来越多,最后以至于一乡一亭,全跑得精光。 “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也就前几年。”赵德言含含糊糊的说。 这个老家伙,看起来是不想说真话了。不过自己也无须他说真话,让他觉得自己好糊弄反而好,这样那个姓杜的才不会觉呢。卫风没有再问,挥了挥手示意赵德言下去。 赵德言松了口气,连忙退出了正堂,刚抬手擦了擦汗,就听到门口有人敲门,他皱了皱眉头,心想今天真是见了鬼了,十天半月的不来一个人,一来就是两拨,卫风这一拨已经把存的一点米吃光了,再来人可就没有吃的,只能提供一个睡的地方。 “来了来了……”赵德言小跑着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白面无须的年轻人,长得很精神,戴着一顶遮到眉际的竹笠,手里牵着一匹大汗淋漓的马。赵德言刚打开门,他就迎面递过来一个传符在赵德言面前一亮,随即用清脆的声音吩咐道:“我饿了,给我拿饭来,准备一个房间,要干净点的。” 赵德言就着灯光查验了传符,见上面讲写着此人的名字外貌籍贯:金青,男,七尺一寸,白面无须,细眉,邯郸人。他又看了看这个叫金青的年轻人,确认与所述相会,这才把传符还给他。他见人金青虽然口气很傲慢,但是气质不凡,当下不敢怠慢。可是亭舍里没米了,他也变不出来。他连忙堆着笑:“这位爷,真不好意思,今天这里……” “这里怎么了?”金青停住了脚步,皱着好象的细眉看着赵德言。 “是这样的,前面来了一批官爷,他们的人太多,把亭中所存的米全吃光了,所以……” 金青笑了:“无妨,我随身带了些米,路上还打了一只野兔,你帮我做一下就成。”他说着,将手里的马缰扔给赵德言:“给我这匹马喂点好料,我多给你钱。”一边说,一边从马背上取下一只米袋和一只还在挣扎的兔子,扔到赵德言的手里。 “唉。”赵德言应了一声,接过兔子,牵着马到马房去了。王二栓赶了过来,引着金青去房间。金青经过庭院中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停了一下,向坐在正堂里和赵安国说话的卫风看了一眼。卫风忽然之间抬起头来,炯炯的目光向他看了过来,他立刻拉低了竹笠,匆匆进了自己的房间。赵安国正跟卫风说话,见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外面,眉头微皱,一副很诧异的样子,不解的问道:“大人,你是怎么了?” 卫风摇了摇头,笑了笑说:“我看到刚进来的那个人身形似乎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是谁了。” 赵安国一听又有人来,顿时上了心,他想了想,站起身来:“大人,我去查看一下,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里不太平,可不能让不知根底的人混进来。” “也好,你去看看吧。”卫风挥挥手让赵安国去了,自己坐在那里摩挲着下巴,沉思不已。刚才那人的体型他似乎有些眼熟,好象在哪儿见过,可是究竟在哪儿见过,他却实在想不起来了。 第046章 相逢意气为君饮 赵充国按着腰间的长剑,站在了门前,寒着脸喝了一声:“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干什么的?” 正在屋里准备脱下外衣的金青停住了脱衣的手,曲指轻轻的弹了一下肩上的灰尘,缓缓的转过身来,歪着头打量了一下横眉冷目的赵安国:“你是哪位?” “出使赵国副使、期门郎赵安国。”赵安国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年轻人,疑窦丛生,这人太年轻了,也太漂亮了,面皮白净,嘴上竟是一根胡须也无,漂亮得象个女人。他的衣领竖得很高,遮住了他的脖子,看不清他是不是有喉结,他身上的大氅很宽,也看不出的体型,这让赵安国无从判断他究竟是男是女。赵安国把眼神转向了他的手,他的手指很细长,很白净,但是虎口上有些老茧,看来腰里的那柄长剑倒也不完全是摆设,或许还有两下子。 那就更不能让他呆在这里了。 “金青,邯郸士子,去长安游学。”金青微微的仰起了头,将目光与身材高大的赵安国放平,随手掏出腰时的那块符传,递到赵安国面前:“大人请看。” 赵安国接过符传仔细的看了一下,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但是金青的手倒是更让他怀疑了。这双手太精致了,精致得不象是男人的手。这人是个女人,赵安国几乎可以肯定。 一人女人扮成男人,一个人到处游荡,还带了一块看不出来任何做假痕迹的符传,这事太诡异了。 “这里不太平,可能会有贼寇,你还是换个地方住吧。”赵安国不想和他多纠缠,直接下了逐客令。 “既然不太平,你还让我出去?”金青撇嘴一笑,鼻子一皱,哼了一声,一股不屑溢于言表。 “你----”赵安国一时语塞,他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空,好象也觉得这有点过份,也不符合大汉的律令。可是放着这么一个诡异的人在亭舍里,他又实在有些不放心。他看着一脸不服气的金青笑了笑,转身离开,刚迈出一步,忽然拔出腰里的长剑,扭过身子,抖手向金青刺去。 金青见赵安国肩膀一动,又听到长剑出鞘的声音,知道要坏,手刚要去摸长剑,赵安国的长剑已经到了他的眼前,直指他的咽喉,剑尖上传来的森森寒意沁人皮肤,激起一阵寒意,他来不及拔剑,下意识的连退两步,身体轻盈得象飞起来一般,向后退去。 “杀!”赵安国一剑刺空,跟着跨步再刺,他的步子大,一步跨出,已经追到金青面前,金青的背倚着墙,鞘中的长剑刚拔出一半,赵安国的长剑已经顶在了他的脖子上,剑身轻轻的颤动着,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如饿狼的眼神。 “大人,你要乱杀无辜吗?”金青面色白,颤声怒喝。 “呵呵呵……”赵安国笑了,手腕一抖,长剑归鞘:“身法挺快,手太慢了。夜里最好不要出去,否则生死自负。”说完,转过身施施然的出了门。闻声而来的任朝瞪着眼睛看着赵安国,刚才的那一幕太让他吃惊了,身材如此高大的赵安国动作居然那么敏捷矫健,纵步之间如豹一般迅捷,一步跨出去足有平常人的两步,大出任朝的意料,感情他平时和他们操练的时候,他都留着劲哪。 “小心看着这个人,一出门就射死他。”赵安国拍拍任朝的肩膀,回了正堂。 “喏。”任朝连连点头,转身向手下的羽林郎传达了命令。 金青被赵安国一剑吓得不轻,他关上门,拍着胸口坐在榻边了一会儿呆,好半天面色才恢复了正常。突然,门“吱呀”一声响,吓得他一惊,扭头一看,赵德言端着一盆喷香的兔肉和一盆粟饭进来了。 “你的兔肉好了,请慢用。”赵德言放下托盘,搓了搓手,又关照了一句:“少侠,这里不太平,晚上尽量出门,以免意外。” “这里怎么不太平了?”金青皱着眉头,不快的问道。 “这里……有……山贼。”赵德言干笑了一声,轻声解释道:“那个官爷安排了警戒,不让我们乱走,你也不要出去,以免误伤了,你……还是委屈一夜吧,明天早早的起来,离开这里就是了。” “有这事?”金青似乎不太敢相信,他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钱扔到赵德言怀里,挥了挥手,让赵德言出去了,自己坐在案前,拿起竹箸刚要去夹兔肉,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得意的笑了起来,转身从背囊里拿出一个扁扁的铜壶托在手里,另一只手托起托盘,用脚拨开了房门。 “干什么?回去!”对面的两个羽林郎厉声喝道,手中的弓箭对准了金青,如临大敌。金青淡淡一笑,示意了一下手中的东西,朗声说道:“闻说大人没有酒肉,在下正好有一点,想请大人享用。” 羽林郎见他并无恶意,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弓,任朝大步走了过来,一问情况,也有些意外。正在这时,卫风在堂里说话了:“既然足下有如此美意,卫风也正愁长夜漫漫,无法入眠,不妨移驾一叙。” 金青听了,露齿一笑,冲着任朝点头示意,托着东西大步走进了卫风的房间。卫风正坐在案前闭目养神,他听赵安国回报说那个游学的士子可能是个女人时,他的好奇心就更强了。大汉国的士子多了,可是女人扮的倒还是第一次听说,与其让他在那里牵制了两个羽林郎的精力,不如让他到自己身边来,亲自看着他,看他玩出什么花样。 “大人,邯郸学子金青,略识弓马,在路上顺手打了一只野兔,不敢独享,特地来与大人共进晚餐。”金青看着大刀金刀坐着的卫风,微微欠身一笑。 卫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也笑了,他指了指面前的席位:“多承美意,刚才闻到肉香,正在嘴馋,没想到居然真有口福。请坐!” 金青将托盘放在卫风面前的案上,施了礼谢了座,在席上跪好,然后打开小铜壶,放在鼻端嗅了嗅:“好酒,果然是好酒。大人,有肉无酒,岂不无趣,略有新丰美酒少许,请大人品尝。” 说话之间,李维已经拿来了杯箸放在案上。金青亲自动手,割了一大块兔肉放在卫风面前,又割了一块给自己,然后倒了两杯酒,酒香很快就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果然是香气扑鼻。金青举起酒杯,示意卫风:“大人,金青先干为敬。”一口喝干了酒,随即又抓起兔肉啃了一大口,有滋有味的嚼了起来。 卫风一直含笑看着金青,见他喝完,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伸手抓过兔肉咬了一大口,点点头赞了了一声:“果然好滋味。” “卫大人,你我初识,不怕我在酒中下毒吗?”金青故意问道。 “嘿嘿……”卫风一边嚼着肉,一边笑着:“足下气宇不凡,想必不是下毒的人,再说了,你我素未谋面,我卫风虽然在长安不务正业,却自问也没有害过什么人,无须足下千里追杀吧。”他嚼了两口,又接着笑道:“足下随身带着这十金一斗的新丰美酒,就算是代人取命的游侠儿,想必开价也是极高的。卫风自惴,好象还没有得罪过哪个这么有钱的财主显贵能够开得起这个价钱。” 金青愣了一下,随即展颜而笑,一时间艳光四射,看得卫风有些直眼,金青随即注意到了卫风的神情不对,连忙收了笑容,恢复了镇静,清咳了一声,举杯遮住自己的脸:“卫大人果然豪爽,早就听说卫大人在京城游侠中颇有声名,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卫风放下了兔肉,很意外的看着金青:“足下在长安呆过?” “嗯咳,倒也不是。”金青有些尴尬,掩饰道:“我也是听从长安来的游侠儿说的。” “原来如此。”卫风笑了,重新拿起兔肉:“看不出足下一个饱读诗书的士子,居然也和卫风一样,喜欢和游侠儿交往。” “是啊,我就羡慕游侠儿。”金青似乎有所触动,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端到嘴边:“天天闷在那个房子里,就象困在笼中的鸟,我就盼着做一个游侠儿,一马一剑,纵横天下,逍遥自在。看到不喜欢的人,就揍他一顿,看到喜欢的人,就拉着他去喝酒,一醉方休,然后举手道别,如若未见,不用问他是谁,是哪里人,到哪里去,岂不快哉?”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果然快哉。”卫风随手举起酒杯,和金青碰了一碰,一饮而尽。金青却被他两句吸引住了,低声吟了两遍,一拍大腿,兴奋不已:“没想到卫大人居然会做七言新声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大人,还有什么佳作,再吟两句听听。” 卫风一愣,这就是天子最喜欢的七言新声吗?他只是觉得这两句话挺顺口而已,从来没觉得这也算诗赋,早知道这就是诗赋,那就念给皇帝舅舅听了,也不至于让他觉得自己不通文墨。 “惭愧,惭愧,随口胡诌而已。”卫风连连摇头:“足下既然知道我的名声,想必也是知道我是不通文学的,这什么新声旧声的,一概不通。还是不提吧,我们喝酒,来,不问从哪儿来,不问到哪儿去,喝酒。” “喝,相逢意气为君饮。”金青兴奋起来,笑逐颜开,举杯高喝。 站在一旁的田默和李维互相看了一眼,嘴角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第047章 贼来了 两人越说越开心,小铜壶里的酒根本不够,卫风又让人把他们随身带的酒拿了过来,这些酒可不是醇厚的新丰美酒,而是羽林郎们喝的劣酒,下口极冲,味道也很一般,不过这两人说得开心,卫风又有意要把这个女扮男装的假士子灌醉,省得她惹出是非,当下连连相劝,不到半个时辰,金青就面红耳赤的醉倒在一旁。 “大人……”赵安国看着倒在榻上的金青,探询的看着卫风,请示下一步行动。 卫风摇了摇头:“这人肯定是个女人,不过她现在已经醉了,不到明天醒不来,无法对我们造成伤害,就不用探她的底了,办正事要紧。”其实卫风隐隐的觉得这个金青有些象那个舞伎,但是他不敢断定,因为那个舞伎浑身上下的妖媚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而眼前这个金青虽然体型有些眼熟,但是言谈举止却没有一点媚态,相反倒是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尊贵,这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他根本没看过那个舞伎的面貌,万一只是体型长得象,根本不是一个人,那岂不是搞错了。 当然了,就算是那个舞伎,现在状况不明,卫风也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他可是要回去成亲的人。 “喏。”赵安国虽然不理解卫风的想法,可是既然卫风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必要多事,看金青这样子,估计明天早上能醒已经不简单了。他随即安排人将金青抬回了他的屋子,扔到榻上,让他自己去睡。 卫风和赵安国又商量了一会,轮流睡下了,上半夜卫风,下半夜赵安国。 出乎他们的意料的是,一夜无事,外面一切如常。天快要亮的时候,卫风从梦中醒来,外面却还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异常。他坐起来看了看,李维和田默和衣缩在榻旁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长刀和他的强弓、箭箙,李维不知梦到了什么,不停的咂着嘴,还流着口水。卫风笑了,起身将大氅披在他们的身上,自己起身出了门,站在廊下看着渐白的东方,伸开双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霍霍的打了两拳,踢了两脚,顿时觉得精神振奋。 屋里的李维和田默被卫风惊醒,连忙站了起来,将大氅披在卫风的身上:“公子,早晨凉。” “不妨事,居然一夜无事啊。”卫风有些遗憾的说:“你们不知道,刚刚我做了个梦,说山贼来了,上千人呢,想着我们十来个人如何对付,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一急,就醒了。” “呵呵,上千人的山贼,那还……”李维咧着嘴笑着,说了一半,忍不住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打完哈欠正想把后面的话说完,望楼上的羽林郎突然叫了起来:“大人,有人,很多人。” 裹着大氅缩在墙角里打盹的赵安国一听,一下子窜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向外看去,顿时大吃一惊。就着薄薄的晨曦,他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正向这里狂奔,估摸着有大几百人。他立刻大叫起来:“敌袭,戒备----” 一声令下,打破了亭舍里的平静,值夜的羽林郎操起了弓箭,在房中休息的羽林郎也从房里窜了出来,有条不紊的抢占了自己的岗位,一边整理着身上的兵器,一边看着外面的情形。 卫风抢上了角楼,凝目远视,也不禁吃了一惊,美梦成真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那一群人乌压压的跑了过来,不长时间就来到亭舍跟前,最前面的领一声吆喝,就把亭舍围了起来。卫风看了看,觉得有些奇怪,转过头对赵安国说:“我说,这些人怎么象是长途奔袭似的,一个个累得跟狗似的直喘,我看不用我们打,他们自己就得躺下了吧。” 赵安国摸了摸脑袋,看着下面东倒西歪连站都站不稳的山贼,也有些搞不清状况。他们围住了亭舍之后,不是立即起攻击,相反倒是三五成群的相互搀扶着,有的人干脆蹲了下来,看样子真象是跑了几十里地过来打劫的。 “赵德言,山里最近的贼窝离这儿有多远?”赵安国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把慌慌张张冲上来的赵德言叫了过来。赵德言还没睡醒,他揉着眼睛看了看下面,也“咦”了一声:“不对啊,怎么是他们?” “你认识?”赵安国一把揪住赵德言的衣领,差点把他提了起来。赵德言大惊,残留的睡意一下子无影无踪,这才明白自己说漏了嘴,他吓得连声大叫:“大人,大人,你先放手。” “快说!”赵安国瞪起了他那两只大眼珠子,怒声大喝,威势惊人。 “大人----”赵德言眼泪鼻涕一起下,扑在地上连连磕头:“大人,这些人不是本地的山贼啊,他们……他们……他们是冀州的山贼啊,小人……小人也不知道,他们……他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靠!卫风和赵安国相互看了一眼,更觉得不可思议,冀州边境离这儿足有百十里,这帮贼居然跑这么远来打劫?怪不得他们累得跟狗似的直喘的。难道这儿有宝? “你怎么知道他是冀州的?”赵安国一把提起赵德言,将他举到了望楼外:“快说,要不然就把你丢下去。”赵德言看了看下面,吓得哭都不敢哭了,闭起眼睛浑身抖,两只手拼命的抓住赵安国的手腕子,生怕他真把自己丢下去,他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周全了:“大人……大人……有话好好说。” “把他放进来。”卫风示意赵安国,赵安国将赵德言提了回来,扔在地上。赵德言打了一个滚,缩在墙角里不敢动,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又沾了不少尘土,别提多狼狈了。 “你好好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冀州的?”卫风蹲在赵德言的面前,和声问道。 “大人,他们是冀州邺县最大的一伙贼,叫水边王,大人,你看他们的旗子,是不是有个汪字?”赵德言见卫风说话和气,这才战战兢兢的指了指外面,抖抖簌簌的说。 “是有个汪字,什么水边王?”卫风还是不解,“他们既然是冀州的,干嘛要到河内来打劫?就算要越境打劫,他也应该去荡阴啊,干嘛要跑到你们这个破地方来?” “大人,我也不知道啊,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他们从来不越境的,我要不是看到那个汪字旗,也不敢相信是他们。”赵德言是真急了,他趴在地上“咚咚”的直磕头,不大一会儿额头就破了,血流满面。 “出鬼了。”卫风站起身来,看着下面正在调兵遣将的山贼,也顾不上多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打退他们,或者逃出生天再说,至于这个亭舍,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大人,趁他们还没开始进攻,我们冲出去吧。”赵安国看了看下面,皱着浓眉对卫风说:“他们人太多了,我们恐怕支撑不住,这里离县城又远,就算天亮了也等不到援兵,再说死守在这里也没有意义,我们冲出去,他们肯定跟不上。” “好!”卫风略一思索,就同意了赵安国的建议,十四个人对付七八百人,肯定不是明智的决定,羽林郎再精锐,也不能以一对五十。还是跑吧。 卫风一声令下,羽林郎们从围墙上跳了下来,很快就拉来了战马,十四匹马站成一列,以赵安国为,郑吉一伍随后,卫风和李维等人在中间,任朝一伍殿后,他们在院里整装上马,刀出鞘,弓上弦,让求盗周旺去开门,准备一冲而出,逃之夭夭。 “大人,带上我。”门一推,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衫的金青冲了出来,一把拉住了卫风的马缰,惶急的叫道,可怜兮兮的看着卫风。她酒显然还没有醒,脸上还残留着一抹红,头有些乱,领口敞开着,露出一抹雪白肌肤,她仰着脖子,正好让卫风看到了她的咽喉。没有喉结,她就是个女人。 “快点。”卫风心中一动:“要走就快点,时间不多了。” 金青大喜,飞快的回到屋里,拿出了自己的行囊,王二栓牵来了她的马,她翻身上马,扭过脸对卫风嫣然一笑,紧紧的靠在卫风身边,这才松了口气。 “你们怎么办?”卫风看着面色煞白的赵德言他们。 “大人,你就不要管我们了,我们三个是死是活不重要,他们最多把东西抢走,要我们的命没用的。”赵德言急声说道,一边推着周旺:“快开门,让大人冲出去。” “好,你们自己保重。”卫风见大门渐开,不敢再停留,万一被山贼现他们要跑,直接把大门围上,把他们堵在里面,再想冲出去可就难了。他一声令下:“冲出去!” 大门刚刚打开个一个缝,赵安国就催马冲了出去,他人还未出门,手中的弓弦三响,三支长箭离弦而去,从门缝里一闪而出,飞过二十步的距离,扎进了看着刚打开的大门正要叫喊的三个山贼胸口。 “他们要……”山贼刚喊出几个字,就被射中,立足不稳的他被长箭射得连退两步,这才瞪着眼,张着嘴,不敢置信的指着大门,翻身倒地。 片刻之间,以赵安国为的十几个人已经冲出了大门,迎面就是一阵箭雨。这些羽林郎箭术高,距离又近,几息之间,十几个正当大门的山贼就被射倒,门前乱成一团。跟着稍微有了一点度的战马就冲到了面前,赵安国伏在马背上,左手持弓,右手长刀一闪,将迎面冲来的一个山贼一刀枭。 第048章 你为什么回来 正在狂喘的山贼显然没有想到院子里的人还没打就突围,院门一开,人未到,箭先到,一阵长箭先射死几个,跟着十几匹马冲到了跟前,蹄踢刀劈,又被打倒几个,顿时慌了,顾不上拦截,站在最前面的掉头就跑,反将后面的人冲得大乱。 眼看着就要被赵安国等人冲出包围,一个士人模样的人急得挥手大呼:“拦住他们----” 卫风在望楼上就注意到了这个士人,这个人虽然手里没有拿任何兵器,可是他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山贼围在中间,指手划脚的好象在分配任务,卫风就感觉到这个人要么是头领,要么是智囊,反正是这伙人的核心。他冲出来的时候,手中的强弓没有瞄准任何人,直接就瞄准了他,看他大叫,当下举弓就射。 冲杀在最前面的赵安国也看到了这个人,他一刀劈倒马前的一个山贼,将长刀叼在嘴里,顺手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搭上弓,脱手放箭。 两支长箭从不同的方向飞到,几乎不分先后,扎进了那人的身体。 卫风的弓力强,距离又近,这一箭去势奇急,一箭将那个士人射得倒飞而起,仰面栽倒,长箭透体而过,从前胸射入,从后背又刺了出来。而赵安国的弓力虽然不如他的强,但是他的准头极佳,卫风的箭到的时候,他的长箭已经穿透了那个士人的脖子。 那个倒霉的山贼话还没说完,就一命呜呼了。 此人一死,山贼们更是没有章法,他们根本挡不住羽林郎凶猛的攻势,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大声哭喊着,就算有几个不要命的冲上来,也挡不住战马强大的冲击力和长刀犀利的砍杀,不是被马撞得飞起来,就是被一刀劈杀,转眼之间,卫风等人就溃围而出。 冲出了包围的羽林郎们欢笑着,纵马而去,一口气跑出两里地去,还过魂来的山贼看着战马踢起的烟尘,跺足大骂,却又无可奈何。头领汪丰更是气得暴跳如雷,脸色铁青。 卫风听着后面的骂声,大笑道:“一帮土贼,跑了上百里地,连根马毛都没搞着,一定气疯了。” 赵安国“吁”了一声,圈转马头,用手中的长刀指着后面的亭舍方向,充满不屑:“大人,要不是公务在身,我凭着这十余骑,就能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我就奇怪了,这些山贼装备又差,又没什么章法,怎么就能让那些当官的焦头烂额,连上报都不敢了?” 他说的是客气话,哪里是因为什么公务啊,公务早办完了,他是担心卫风第一次亲历战阵,万一把卫风折进去了,就算把这几百人全杀光了,那也是死罪一条。他又怕卫风好面子,所以先拿公务压着他。 初经战阵的卫风喘了口气,抚了抚狂跳的心脏,咧着嘴笑了,赵安国打仗是把好手,到底是跟匈奴人干过的,不管是从冲锋时加的效果,还是没出门先射箭的战术,都有很多自己可以学习的地方。他刚要说两句客气话,忽然现不见了金青,大吃一惊,连忙问身边的李维和田默:“那个士子呢?” 李维和田默相互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他们也是第一次上阵,紧张得很,现在还不由自主的抖呢,根本没看到金青什么时候不见的。卫风有些急了,金青是个女人,落到山贼手里,那还能有个好? “刚刚冲出门的时候,她的马没加起来,被一个山贼抱着腿拖下去了。”任朝很漠然的回了一声。他当时就看到了,不过根本没有在意,对他来说,只要不是卫风和赵安国掉下去,其他人不管是谁,摔下去算他倒霉,打仗嘛,哪有不死人,更何况是一个不相干而且来历不明的人。 “回去!把他救出来。”卫风大叫着,拨转马头,也没和别人商量,就自顾自的冲了回去。李维和田默想都不想,打马紧紧跟随。赵安国连劝解的机会都没有,心里有些不快,可是卫风已经奔出去了,他就有意见也得把卫风救回来再说,他立刻大喝一声:“杀回去,保护卫大人。” “杀回去----”郑吉二话不说,带着四个羽林郎猛踹战马,跟着赵安国泼风似的杀了回去。 任朝愣了,这是怎么回事,都杀出来了,为了一个陌生士子,又要去拼命?值得吗?他犹豫了一会,看着手下的四个羽林郎,羽林郎们没有命令不敢乱动,一言不,可是他们看着任朝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渴望和焦急。任明暗自叹了一声,这四个家伙被卫风勾去了魂,今天要是不跟着去卫风去,只怕以后他们都不服自己了。何况卫风和赵安国都去了,他不去也不成,想到此,他高举长刀,大声喝道:“杀回去,保护卫大人。” 刚才还沉默得象石头的羽林郎们蓦地举刀大喝:“杀回去----” 金青今天很倒霉,昨天晚上和卫风喝酒的时候,她被别有用心的卫风给灌倒了,今天一早被外面的叫喊声惊醒的时候,她的酒还没醒,头痛欲裂,坐了好一阵这才想起来昨晚的事情,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手忙脚乱的检查了自己的衣服,现无恙的时候,才算松了一口气。正当她打算洗漱洗漱,然后出去看这个看起来一点也不正经,却又没有趁机沾她便宜的卫大人怎么击退山贼的时候,卫大人却在院子里摆开队形,准备大逃亡了,一想到一个人被上百个山贼围住,吓得她顾不上掩饰,冲出门去就拉住卫风的马缰,要他把她带走。 卫风答应了,她回到屋里收拾东西的时候,这才现自己露馅了,不过这时候也顾不上了,拎着包袱就出了门。说实在的,她在没冲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失望,本想看着这个大将军的儿子怎么大破山贼的,没想到他居然撒腿就跑,真是没用。可是当她出了门,看到那么一大群人的时候,她几乎吓傻了,这哪里是小股山贼啊,黑压压的一片,把小小的亭舍围得水泄不通的,怪不得卫风连打都不打,撒丫子就跑的。 没等她对卫风表示歉意,卫风等人已经射死了那个士子,冲了出去,可是她没能跟上,也许是因为宿醉未醒,也许是心有旁骛,她在马上一愣神的功夫,就被旁边一个山贼扑上来抱住腿拖下了马。她拔剑刺死了那个山贼,想重新上马的时候,却现上不去了,十几个山贼将她围在了中间,眼里闪着兴奋和野兽一般的光。 金青慌了,她握着手中的长剑,胡刺乱砍,不成章法,好在那帮山贼都现了她是一个女人,根本没当回事,就十几个人围着她,出兴奋的吼叫,根本没有下死力来收拾她,要不然她早就支撑不住了。 纵使如此,她还是惊恐的大叫着,挥舞着长剑劈砍着,阻挡着那些伸过来的手。山贼的头领汪丰从那个智囊士子的阵亡中回过神来,也现了这里还有一个没跑掉的,立刻安排人尽快拿下,他自己却看着远去的卫风等人愁眉不展。就在他失望的时候,忽然现卫风一马当先又冲回来了。 “抓住他,赏万钱。”汪丰狂喜,指着冲过来的卫风高声大喝。 山贼们一听,立刻兴奋起来,围着金青的这几个人也不想浪费时间了,挥舞着兵器冲了上来,一阵乱劈乱砍。金青顿时感到了压力,没几下功夫,她手里的长剑就被打落地地,几个山贼吼叫着扑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抓住了她的手臂,就要将她摁在地上。 这下死定了,金青万念俱灰,后悔莫迭。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她就不从赵王府逃出来了,跟了两百里,雄心勃勃的征服计划还没开始,不过跟那个竖子喝了一顿酒,就落入山贼的手里了。 娘唉,女儿后悔了。 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一边奋力踢打着,一边痛哭失声。 卫风在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金青,他呼哨一声,纵马冲进了人群,从人群外围一闪而过,长刀连挥,斩杀两名山贼,那几个山贼正在金青身上沾便宜,没想到卫风这么快就冲了过来,当下惊得跳起,看着远去的卫风破口大骂,再也顾不上金青,抄起家伙就要跟上去。 金青压力一松,一拳打在一个摁着她手臂的山贼脸上,翻身跳起,一眼正看到卫风圈转马又冲了过来,心中狂喜,举臂高呼:“喂,我在这儿呢----” 卫风苦笑了一声,谁不知道你在这儿啊,用得着你这么大声的叫吗?他纵马冲向金青,长刀一闪而过,将旁边冲上来的两个山贼劈倒,冲到金青跟前,伸手去拉。 汪丰冷笑了一声,指挥人冲上去死缠住卫风,只要将他拖下马来,他就死定了。看着卫风**那匹火红的天马,他心中一动,又加了一句:“别伤了那匹马!” 卫风拉到了金青的手,轻松的将她提上了马背,但当他觉得大功告成催马想走的时候,却现马前围上了一圈人,一个个手握着手中的兵器,恶狠狠的看着他,再想冲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卫风有些迟疑,他看了看四周,立刻拨转马头,向人最少的东面跑去。 “杀----”卫风厉声大喝,左手紧紧的揪住赤莬的马鬃,右手长刀抡得象个风车,连劈带砍,将一个个冲过来的山贼劈倒。金青坐在他的身后,紧紧的抱着他的腰,感受着他劈砍时肌肉的律动,闻着卫风身上的汗腥味,她惊慌的情绪稳定了,一丝难得的安全感让她哭花了的脸上绽出开心的笑容。她看着卫风的侧脸,有些害羞的问了一句:“喂,你都逃出去了,为什么还回来?” 第049章 分桃之好 卫风哪里顾得上这个,他都快急死了,眼前的山贼越来越多,杀死一个围上来两个,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人拖下马去,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李维和田默虽然也杀了过来,可是他们也一样被人缠住了,根本支援不过来,至于身后金青的这个白痴问题,他根本没听清。 “你说什么?”卫风一刀劈倒一个山贼,转过头大声问道。 “我说----”金青嗫嚅了一下,没好意思再问。山贼们嘶吼着围了过来,两柄长刀一左一右同时向他们砍来,金青吓得尖声大叫,卫风眼睛瞟到了后面的情况,伸手一拍赤莬的脖子,赤莬忽然狂嘶一声,猛地向前一窜,堪堪避开了那两刀。金青却没有提防,坐不稳马背,身体一歪摔了下来,惊慌之中她拼命的拽着卫风,结果连卫风也被她拽了下来,一起摔在地上滚了两滚。 山贼大喜,瞬间劈过来三柄长刀,两杆长矛。 卫风大骇,手中长刀一抡,将长刀和长矛磕开,翻身跳起,挥刀乱劈。赤莬也感觉到了主人不在背上,长嘶着奔了过来,举蹄乱踢。那些山贼因为汪丰下过命令,不敢伤了马,只得将赤莬围在中间,一时倒也奈何它不得。卫风背靠赤莬,拳打刀劈,一顿猛攻,连杀数人,脸上身上被溅得全是血,状若疯狂,逼着身前的山贼们滞了一滞。趁着这难得的空隙,卫风一把抓住金青的手臂,将她甩上了马背,同时抢过一杆长矛塞在她的手里,大声叫道:“我步你骑,冲出去。” 金青刚才倒地的时候被卫风压在地上,撞得她五脏六腑都挪了位,还没回过神来又被卫风甩上了马背,手里还塞了一杆长矛,可是她骑在举蹄乱踢的赤菟背上,连坐都坐不稳,就更别提杀敌了。卫风气得大急,左手牵着赤菟的缰绳,右手举刀乱劈,就向外面杀去。 可是谈何容易。 山贼们虽然不敢砍马,也舍不得砍金青,只是伸过来手想拉金青的腿,要把她重新拉下去,可是对卫风就没那么客气了,刀矛齐下,间或还有木棍,劈头劈脸的朝着卫风一阵乱打。卫风虽然极力反抗,可是也架不住这么多人砍杀,很快就受了伤,血流不止。 汪丰见卫风受伤,心中大喜,他指着卫风大声喊道:“杀了这个贪官,人人有赏。” 卫风气得大叫,却无法可想。虽然他极力拼杀,可是要想和李维、田默会合,看起来还是十分困难。 就在他着急的时候,赵安国杀到了。 赵安国一见卫风已经落马,叫苦不迭,他一声令下:“不用冲进去,用箭射他们。”话音未落,他已经射出一箭,直奔正在指挥的汪丰射去。汪丰也看到了赵安国,不过他只是安排人过来堵截,不让他和卫风会合而已,他的主要心思还是放在卫风身上。在他看来,赵安国带的羽林郎虽然精锐,可是凭着十几个人想要打败他把卫风救走,那显然有些太夸张了。只要他象卫风一样冲进人群,就算能杀死百十人,一旦没了度,他也会死在乱刀之下。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赵安国没有纵马冲进人群,而是指挥着羽林郎们骑着马从旁边一掠而过,远远的射出一阵长箭,将赶上去堵截的士卒射翻几人,而赵安国的一箭,却是直冲他自己来了。眨眼之间,长箭已经飞到眼前,汪丰大惊之下连步后退,可是哪里赶得上长箭的度,眼睁睁的看着长箭扑的一声,扎进了他的肩膀,痛得他“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赵安国和郑吉六人刚刚过去,任朝五人又到了,他一看就明白了赵安国的用意,当下有样学样,纵马从山贼身边一掠而过,几息之间,每人射出两三支长箭,又射死射伤十来个山贼。他们刚刚过去,赵安国他们又绕了回来,又是十几支箭射来。 山贼们被赵安国的战法打得叫苦不迭,想追上去又跟不上,不追上去就只能当他们的箭靶子,这些羽林郎箭术高明,又快又准,几乎从不空回,不到一会儿功夫,就被射倒了五六十人,而他们连羽林郎的马毛都没摸着。 山贼们乱了,有的叫着要上去追,有的要往后躲,汪丰又受了伤,一时指挥失灵,卫风面前的压力顿时大减,他大神威,长刀翻飞,连斩三人,逼得山贼们的攻势一滞,回过身一拍赤菟:“快走!” 金青这时也回过神来了,手里的长矛使得有声有色,配合着卫风挡住山贼,一听卫风让她走,立刻俯下身去拉卫风:“你快上来,我们一起走。” “不行,你骑我步,一起冲出去。”卫风大叫着,大步向前,长啸一声,刀如电至,将前面一个山贼一刀枭,左手疾伸,握住一杆刺来的长戟,用力向后一拉,右手长刀旋风般从那个山贼的咽喉边一掠而过。那个山贼长戟被卫风抓住,不由自主的被拉得向前跨了一步,接着就看到卫风的长刀到了眼前,他惊骇莫名,撒手扔戟,急步后退,只觉得脖子一凉,一股血箭从脖子边喷涌而出。 卫风一刀得手,左手长戟,右手长刀,奋勇向前拼杀。金青催动赤菟紧紧跟随,手中长矛翻飞,帮卫风护着身后。赵安国也看到了卫风的情况,他指挥着羽林郎们一轮急射,射翻了卫风前面七八个山贼。卫风顿时觉得压力大减,心头大喜,一声喊,向前冲去,和正在苦战的李维、田默会合到一起。 三人成阵,卫风更是如虎添翼,他和李维三人在前,组成一个小阵,势如破竹的向前杀去。 汪丰见阵势大乱,卫风三人随时会冲出阵势,而自己的人却乱成一团,虽然人多,却形成不了有效的攻击,气得连声大骂,捂着肩头的箭伤,冲到前面大声喊叫,指挥人马要将卫风等人重新困住。卫风看到了大喊大叫的汪丰,一刀逼退了面前的山贼,不声不响的奋力甩出了手中的长刀。 长刀在空中翻着滚,带着厉啸向汪丰飞去。 汪丰大骇,瞪着双眼,张大了嘴巴,却没有一丝声音出来。长刀转瞬即到,一刀扎进了汪丰的胸膛,透体而过。汪丰手握着刀柄,摇摇晃晃的连退两步,仰面栽倒,喷涌的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瞪得溜圆的双眼。 汪丰死了,山贼们顿时傻了,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赵安国一见山贼们不动了,立刻改变了战术,带着羽林郎们冲进了阵中。面对着奔腾而来的战马和寒光闪闪的战刀,山贼们再也没有抵抗的勇气,一声呐喊,四散奔逃。赵安国纵马就追,他看准了那些穿着光鲜的一顿猛砍,把那帮人追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越乱得不可收拾。 卫风见山贼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打量了一下李维、田默,现他们和自己一样浑身是伤,成了血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惊魂未定。他虽然打过不少架,也见过死人的场面,可是象这样面对面的几百人围在一起的厮杀,却还是破天荒第一回,刚才没时间害怕,现在闲下来了,却越想越怕。自己真是干了件蠢事,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差点把主仆三人和赵安国他们全折进去。 “靠,真***悬!”卫风骂了一声,扔掉了手里的长戟,一**坐在地上。金青扔了手里的长矛,跳下马,跳跃着避开地上到处都是的尸体,轻盈的走到卫风面前,甜甜一笑:“多谢卫大人救命之恩。” “你究竟是什么人?”卫风见羽林郎们还在追杀逃跑的山贼,身边只有李维和田默,这才有些不快的说道:“你不是弓马纯熟吗,怎么从马上掉下来了,差点害得我们被人砍死。” “我……我是弓马纯熟,可是……我没打过仗。”金青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卫风见了,绷不住脸,扑哧一笑,他玩心顿起,站起身来搂着金青的肩膀,贼忒忒的笑着:“我说金兄,我救了你一命,你该怎么报答我啊?” 金青被他搂在怀里,肩膀还被他有意无意的摸着,顿时心慌意乱,她刚要挣开,却心思一动,翘起嘴唇笑了:“卫大人要我怎么报答你啊?” 卫风摸着下巴,阴险的笑着:“这个嘛,好说,大人我虽然不是富翁,可是也不缺钱。大人我长这么大,也不缺女人。不过,金兄这么秀气,长得挺象个女人的,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嘿嘿嘿……”他说着,伸过手去捏了捏金青秀气的下巴,抖动着眉毛,一副色迷迷的样子。 “你是说?”金青顿时感到一阵恶心,羞得满脸通红。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阳刚气十足的卫大人还有分桃之癖,她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拨开了卫风的手,退了一步,撇了撇嘴,躬身施礼:“卫大人,金青是个读书人,无分桃之好,还请卫大人海涵。” “嘿嘿嘿……”李维奸笑着凑了上来,拉长了声音:“这不算分桃吧,金兄----” “就是。”卫风三人将金青围在中间,嘎嘎的坏笑着:“我们三人为了金兄差点把命送了,你不至于一点报答之心也没有吧?你就从了我吧。” ---------------- 推荐朋友新书《误闯春秋做变霸主》,书号:1369261,敬请支持。 第050章 杀机四伏 “无耻!”金青恼羞成怒,飞起一脚踢向卫风的裆部,卫风早有准备,双膝一夹,就将金青的腿夹住,金青拔了两次也没拔动,倒把自己摇得站不稳,不由自主的倒进了卫风的怀中。卫风嘻嘻的笑着,伸过手指挑了挑金青的下巴,眨着眼睛,得意的笑着:“金兄意下如何?”金青瞪了卫风一眼,一把抓住卫风的手,张口就咬。卫风没想到她居然下口,顿时痛得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金青咬着卫风的手指半天才松,卫风抽出手脚,疼得直跳,李维和田默大怒,举起手里血淋淋的刀就要劈,金青昂着头,一瞪眼:“你们敢?” “老子凭什么不敢。”李维也瞪起了眼睛,上前就要动手。 “住手。”卫风大叫一声,拦住了李维。他捧着手走了过来,指着金青咬牙切齿:“你个娘们,真够狠啊,老子舍命救了你,你居然咬我。” 金青顿时傻眼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女人?” 卫风横了她一眼:“你当我傻啊,破绽那么多,我还看不出来?我昨天就知道你是女人了。我不仅知道你是个女人,还知道你是个倒霉女人,你一来,山贼就来了。好了,山贼也跑了,你也该走了。” “你----”金青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咬着嘴唇哼了一声,瞥了卫风一眼,忽然间笑靥如花,媚态丛生,卫风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这女人就是淖姬府里那个妖媚舞伎。 “还真是你。”卫风喃喃自语。 “就是嘛,我好容易跑出来找你,你居然赶我走?”金青----赵王府翁主刘菁挨到卫风身边,眉毛一挑,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卫风,卫风嘿嘿一笑,刚要说话,刘菁一把抓住他的手,张嘴就咬。这一口咬得极重,卫风“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连连甩手。可是刘菁抱着他的手不放,几乎将自己的身体挂在了卫风的手臂上,任他怎么甩也不松,卫风甩了两下,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吃吃”连吸冷气:“快松开,快松开,我的伤……你这娘们是狗变的啊,怎么这么喜欢咬人?” 刘菁这才想起卫风现在浑身带伤,悻悻的松开了卫风,转而打量他身上的伤,这一看也把她吓了一跳,卫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足有十来处,最重的一处在腰肋之间,一直血流不止。 “唉呀,你快进亭舍,这伤要赶紧治才行。”刘菁说着,不由卫风分辩,就把他推进了亭舍。 亭舍里,赵德言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外面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知说什么才好。刘菁把卫风扶进了亭舍,连声吩咐:“快点烧水,给他们疗伤。” “唉----”赵德言如梦初醒,连忙带着王二栓、周旺去烧水。卫风回到正堂里坐下,刘菁替他除去已经被砍烂的外衣,露出血汗淋漓的结实身躯,不免迟疑了一下,偷偷的看了一眼卫风,伸出手指轻轻的摸了一下伤口:“疼吗?” “废话,我砍你两刀看你疼不疼。”卫风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心里却庆幸不已。既然这个女人是那个妖媚入骨的舞伎,他也就放心了,她显然是从赵王府里逃出来的,也不知道淖姬知道不知道,不过知道了也无妨,反正又不是自己偷出来的,是她自己逃出来的。一想起那天她那诱人的媚态,纵使卫风现在受了伤,还是觉得有些蠢蠢欲动。 有钱没地儿买去的绝世佳人啊,居然落到自己手里了,艳福不浅! “我说,你真叫金青吗?”卫风庆幸之余,又想起刘偃说赵王府没有这么一个舞伎的话,又有些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刘菁迟疑了一下,正在想着怎么回答,赵安国大步走了进来,一见卫风光着上身,刘菁正在替他擦伤口的血,不免愣了一下,站在那里不知是进是退。卫风招了招手:“赵大人,受伤没有?” “还好,我们几个都没事。”赵安国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刘菁,刘菁现在已经被识了女儿身,也不再装出一副男人样。不过她虽然恢复了女儿神态,却没有那天的妖媚,而是一副清纯的良家妇女的样子,赵安国虽然觉得这女人身份可疑,倒也没有认出来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人就是那天跳艳舞的舞伎。他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刘菁,郑重的对卫风说:“大人,我们抓了两个俘虏,有些情况……” “什么情况?”卫风不解的看着赵安国,赵安国挤了挤眼睛,又看了看刘菁,刘菁见了,笑着说了一句“我去看看水烧好了没有”就出去了。 “这些山贼跑到这里来,好象不是来打劫亭舍的,而是为了我们来的。”赵安国一挥手,任朝带着两个羽林郎将两个俘虏推了上来。这两个人穿得不错,身体也蛮壮实,看样子是个头目,不过他们被赵安国跟在后面追了几里路又拖回来,身上的衣服已经全烂了,满脸的灰尘,嘴角还流着血,卫风一看就知道他们已经被上过刑了。 “把你们知道的,跟大人再讲一遍。”赵安国寒着脸。 “喏,喏,喏。”那两人连声答应,“大人饶命。” “叫你说事,你求什么饶啊。”任朝飞起一脚把那家伙踹倒,扑上去就要打。 “慢着。”卫风叫了一声,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 任朝应了一声,带着羽林郎出去了。那两个俘虏见他们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回头一看赵安国,脸又苦了下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结结巴巴的把事情讲了一遍。他们知道的其实也有限,他们说,他们本来是准备在魏郡下手的,没想到卫风他们跑得太快,一天就跑了二百里,搞得他们准备好的东西全部没了用,为了追赶卫风他们,只得连夜奔跑了一百多里地,才在黎明时分赶到淇亭。为什么这么做,只有已经挂掉的头领汪丰和军师李鱼----就是那个被射死的士子知道,他们只知道这次赶来就是要卫风命的,听头领话里的意思,好象有人出高价要卫风的脑袋。他们知道的就这么多,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卫风吃了一惊,和赵安国面面相觑,怪不得这些人黎明的时候才到,而且累得象条死狗一样的,感情是自己一时决定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如果不是一天赶了二百里,而是在魏郡休息的话,半夜里被这准备充足的八百多人一围,天大的本事也跑不出去。 是谁,花这么大的力气要他的命,居然调动八百多山贼?这也太把他当回事了。 卫风把两个俘虏赶了下去,半天没有说话。刘菁烧好了水,端着盆进来,用布给他清理伤口,见卫风和赵安国两人阴着脸,一声不吭,也没敢多说什么,帮着卫风处理了伤口,给他换上了衣服,这才退了出去。卫风等刘菁出去了,这才抬起头对赵安国说:“不管是谁,能花这么大力气对付我的,想必不会只有这一招。我们要抢在他们前面,尽快回到长安,进了长安,想必就没有人敢这么干了,多少要顾忌一点。” 赵安国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卫风:“大人的伤能支撑得住吗?” 卫风咧了咧嘴,其他的伤都好办,腰间这一刀挨得还真不轻,不过现在顾不得这些了。这次是误打误撞躲过一劫,下一次可未必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没事,我们走大路,离山区远一点,过了这一段应该就好些了。”卫风摸着刘菁裹好的布:“我应该还能支持,你去看看我那两个家丁怎么样。” “公子,我们没事,都是皮外伤。”李维和田默应声而入。 “既然如此,立刻出。”卫风站起身来,大步出门。赵安国紧跟着问了一声:“大人,那两个俘虏怎么办?” 卫风停住脚步,想了想:“这么远,我们带着他们可不容易,还是杀了吧,扔到外面的死人堆里。” 刘菁捧着一个陶罐从厨房里冲了出来:“药还没煎,你怎么能走呢,伤口会坏的。” 卫风接过她手里陶罐笑了:“没事,有你陪着我身边,我还怕什么伤口,快点,收拾一下,我们一起走。” “唉----”刘菁刚叫了一声,卫风已经走远了,她气得一跺脚,撅着嘴想了想,只得把陶罐里的水倒掉一大半,用绳子扎好,挂在马鞍旁,跟着卫风一起上了路。 “你贪这么一点时间,伤口说不定会……”刘菁赶到卫风身边,抱怨道。 “那你到了下一站,什么事也别做,先把药煎出来。”卫风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笑嘻嘻的说。 刘菁一怔,怒气勃然,她在王府中从来都是别人侍候她的,没想到卫风却把她当女仆一样唤。她眉毛一挑,举起陶罐就要往卫风头上砸,却看到卫风腰间裹伤的布,想起卫风本来已经逃了出去,是为了救她才受了伤,不由得心中一软,皱着鼻子,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 第051章 高人 卫风等人在前面的一个亭舍休息了一下,用了早餐,然后又将亭舍里不多的粮食购买一空,跟着又赶了一天的路,到下午的时候他们已经赶到了获嘉,本来按卫风的意思,他要再走一段路的,可是刘菁现他腰间裹着的布已经被渗出的血浸红了,坚决不让他再走了。卫风自己也觉得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便没有再坚持,在获嘉县城住了下来,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走。 没想到这一停下来,卫风就觉得撑不住了,他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浑身无力,倒下就不想起来。赵安国一见卫风的样子,汗都吓出来了。他在军中的时间长,知道这是伤口引起的。士兵打仗的时候,往往是受伤而死的比战死的还多,都是因为伤口得不到及时的医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立刻安排人去找医匠来给卫风疗伤。刘菁叫住了他,把一直挂在马鞍上的陶罐交给他,让他立刻派人去把药熬出来。 赵安国看了刘菁一眼,觉得有些不靠谱,这个女人来历不明,居然还懂医药,万一是个半吊子,耽误了卫风的病情,那岂不是要倒大霉,难道陛下问起的时候,自己去向陛下说,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女人给看的病,一不小心给治死了?何况现在有人要卫风的命,说不准这个女人就是其中之一呢。 “看什么快,还不快去,到时候出了事你负责?”刘菁飚了,骨子里的那种骄横让赵安国没敢顶嘴,他看了看卫风,卫风无力的挥挥手:“你就去煎药吧,出了事我自己负责。” “大人……”赵安国心道,你是看到什么人都信,万一出了事,到时候陛下会相信吗?可是他看卫风这样子,也不好多说,只得出去安排人煎药,同时派人去城里找最好的医匠,做两手准备。 刘菁和李维、田默把卫风扶上了榻,用手一摸卫风额头,烫得吓人,顿时吓了她一跳,嘴里埋怨道:“叫你煎好药再走,你就是不信,现在可好,果然……”她没敢再说下去,看了一眼焦急的李维、田默,不快的挥挥手:“你们出去。” 李维和田默一愣,这女人谁啊,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公子还没说收不收你呢,你倒当家做主了?田默还好一点,李维当时就火了,眼睛一瞪:“你才出去呢。” “狗……”刘菁脱口要骂,话出了口,这才想起来自已现在不是王爷里的翁主,而是一个半路上遇到的陌生女人,李维和田默虽然知道她是女人,却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挑逗得卫风病的舞伎,只当是萍水相逢看中了卫风的野女人,自然不能跟他们这两个贴身家丁相比。她只得把话又咽了回来,恨恨的瞪了李维一眼。 李维却是一肚子气,公子本来好好的,轻轻松松的冲出了重围,结果就是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又杀了回去,差点把三个人的命都送在淇亭外面。这个女人一点不感恩,反倒自称自重的,还要赶他们出去,这实在有些不上路子,就算公子收了你,只要你没入房,你最多也就是卫家一侍女,在老子这个陪了公子十几年的家丁面前还是新人,怎么能这么嚣张呢?特别是刘菁还骂他是狗,这让他更受不了。 “你出去,公子我们会照顾的。”李维的眼睛都快竖起来了。 “你会照顾?你懂医术吗?”刘菁也火了,掐着腰站了起来,横眉竖目:“他的伤你会治吗?” “我----”李维噎住了,他懂个屁的医术,让他砍人还行,让他治人,把活人治死他有把握,让病人治活,他可没把握。一见李维没话说了,刘菁得意洋洋,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李维:“姑娘我受过高人指点,医卜星相,无一不通,你要是想救他,还是乖乖的出去准备一点米粥,等大人醒了才好吃。” 李维恼羞成怒,气得嗷嗷直叫,扑上来就要揍她,一直在冷眼旁观的田默拉住了他,把他推了出去:“你去熬点米粥,等公子醒了吃。” “凭什么我去?”李维嘴里不服气的叫着,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去了厨房。他知道田默虽然不怎么说话,可是他既然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他越想越恼火,一边想着怎么收拾这个金青,一边淘米熬粥。 刘菁见田默赶走了李维,觉得很有面子,这才坐下来重新检查卫风的伤口,拆开卫风腰间的布一看,刘菁的眼泪就下来了。卫风的伤口裂开了,肿了起来,似乎还有些脓水。 “叫他不要急着走,不要急着走,就是不听。”刘菁抽泣着,拔出一柄小刀:“你摁住他。” 田默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迟疑了。 “快点,砍伤他的刀上可能有毒,伤口烂了,再不治会要他命的。”刘菁一边喝道,一边将手中的小刀在火上燎了燎,然后凑近卫风的伤口,轻轻划过,伤口一动,一股脓水缓缓的流了出来。田默见刘菁手法熟练,看样子真是懂医术的,这才放了心,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布,自己匆匆出去找点热水。等他回来的时候,刘菁正将头伏在卫风的腰间,听到田默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嘴角一片血迹。 “你?”田默吃了一惊。 刘菁吐出一口血水,面色苍白:“他总是动,我不敢动刀,只好……” 田默恍然大悟,颇有些感动,他赶上前去,只见卫风的伤口处流出鲜红的血,脓液已经被吸干净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却看到刘菁直勾勾的看着地上的那些她吐出的脓血,忽然捂着嘴冲了出去,还没出门,田默就听到了她接连不断的呕吐声。 田默叹了口气,将一个浸了冷水的毛巾放在卫风的额上,轻声说道:“公子,你怎么样了?” “还……好。”卫风迷迷糊糊的,他握住了田默的手,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没……事的。” “没事才好。”田默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的泪,他这个时候才现,他对卫风的伤有多担心,他无法想象,如果卫风有什么不测,他回去之后如何面对长公主,如何面对卫伉。他握着卫风的手,半晌无语。 “大人怎么样了?”赵安国带着一个满头大汗,面色惊慌的老头冲了进来,大声问道。田默用袖子擦净泪水,站了起来让开位置:“赵大人----” “快看看伤口。”赵安国顾不上和老头客气,将他推到卫风的身前。那个老头张着大嘴喘着粗气,抬起手臂擦着额头的汗,他打开卫风已经被包好的伤口,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直起身来,有些不快的看着赵安国:“大人,你们这里既然有这等医术高明的人,为什么还要把老夫我拽过来。” 这个老头是获嘉县里最好的医匠,自己开了个药堂,手下还有几个医匠,他自己一般是不出诊的,没想到任朝不管那一套,直接把他拽出来提上马,一路跑到驿馆来了,差点没把老头颠死。赵安国一听他这么说,先是一愣,随即大喜,顾不上和老头治气,咧着大嘴笑了:“你是说,大人没事了?” “也不能说没事,不过至少现在看起来,这个伤处理得很妥当。”老头恢复了沉稳,一边打开药箱拿出药布给卫风包扎,一边说道:“砍中这位大人的刀可能不太干净,所以伤口有腐烂的趋势,不过现在脓血已经被清除了,只要再用点药,把大人的热退下去,休息个一两天,就没事了。” “那太好了。”赵安国和田默相互看了看,大喜过望。 “不过,这个药很贵的。”老头包好了伤口,又昂起了头:“这个方子是我师门秘技,药材也很难找,所以这价钱……” “多少钱,你直接说,我们有钱。”田默保管着卫风的荷包,知道仅是刘偃送的就有二百金,当下一口应承。老头见田默答应得这么爽快,面露喜色,伸出两根手指在田默面前晃了晃:“两千钱一副。” 田默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两金呢,原来是两千钱啊,两千钱虽然不便宜,可是对他来说,这简直不值一提:“你赶快去办吧,我们照付就是了。” “好。”老头眉开眼笑,打开药箱取出一个药包,得意的在田默和赵安国面前晃了晃,刚要说话,郑吉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老头一愣,鼻子抽了两抽,狐疑的看了一眼郑吉,一把抢过药汤闻了闻,勃然大怒:“大人,你们既然有这么好的药,这么好的医匠,为什么还要把老朽拉来?拿老朽开心么?”说着,将手里的药包扔进药箱,啪的一声关上药箱,背起来就走。 “什么意思?”赵安国愣了,这老头忽然之间什么火啊,他指着老头怒气冲冲的背影,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田默笑了:“大人,不管他了,只要知道我们这儿有更好的医匠就行了。” “谁?”赵安国忽然明白过来,指了指还蹲在外面不时的干呕一声的刘菁:“她?” 田默笑着点点头,扶起卫风,撅起嘴吹着药汤,又亲自尝了尝,这才喂卫风喝了下去。 “这……这女人还真是够邪门的啊,还懂医术?”赵安国心思放下了,神情也轻松起来,他看了一眼昏沉沉的睡去的卫风,羡慕的咂咂嘴:“看来大人杀回去救人还真救对了,半路上捡着一美人,居然还会医术,我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好事呢。” 第052章 你究竟是谁 半夜时分,卫风从昏沉中醒来,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外面护卫的羽林郎轻轻的脚步声,屋里只听到油灯嗤嗤的声音,他定了定神,又听到屋里除了自己的呼吸之外,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间或还有一个人磨牙的声音。 他动了动手脚,却现自己的右臂被一个人压着,动弹不得,他抬起上身,想看看是谁,那人却醒了,一惊之下坐了起来,看了卫风一眼,露齿而笑,正是刘菁。她睡眼腥松,左脸上还有一些压痕,头有些散乱,几缕鬓从额边散了下来,别有一番娇媚。 “你醒啦?”刘菁伸过手来,在卫风的额头摸了摸了,她的手很细腻,凉凉的,特别舒服。卫风的额头有一层细汗,触手也是冰凉,刘菁满意的点点头:“嗯,好了,不热了,记住,你欠本姑娘一条命。” 卫风咧嘴一笑,双手撑着坐了起来,这时卧在榻下的田默也醒了,见卫风无恙,欣喜的笑了:“公子,你可好了,这次多亏了金姑娘呢。” “可不是。”刘菁得意的笑着撩了撩头对田默说:“你快去把灶上温着的米粥端来,大人一定饿了。” 仿佛要验证刘菁的话,卫风的腹中一阵鸣叫,他不免有些尴尬,刘菁和田默却互相看了一眼,禁不住一起笑出声来。田默起身,匆匆的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来了一碗熬得稠稠的粥汤,卫风接过来闻了一下,食欲大开,端起来两三口就喝个精光。 “还有吗?”卫风看着田默:“这粥喝起来真香。” 田默还没有回答,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维大步闯了进来,两步跨到卫风榻前,仔细打量一下卫风,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公子----”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嘛。”卫风知道李维和自己的感情,他咧嘴笑了笑,拍拍李维的背:“大丈夫,不要学女人家哭哭啼啼的,我饿了,再给我装碗粥来。” “唉……唉……”李维欣喜的抹着眼泪,接过碗冲了出去,不大一会儿,他捧着一个大盆冲了进来,兴奋的叫道:“公子,我把粥全装来了,你慢慢吃吧,这可是我熬了好久的呢。” “你熬的?”卫风一边喝着粥,一边有些意外的问道。李维的脾气,他虽然是个家丁,可是从来不下厨房的,什么时候学会熬粥了,还熬得这么好? “那当然,公子你要不信,可以问他们。”李维咧着嘴直乐。 “且,还是我教你的。”刘菁撇了撇嘴,一伸手:“我也饿了,给我来一碗。” “凭什么让我侍候你?”李维一梗脖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一副凶样。 “嘿,你这人?”刘菁也火了,跳过来就要踢他,李维一闪,让到了旁边,刘菁叉着腰瞪着他,凶巴巴的说:“要不是我让你多加水,你能熬出这么好的粥来?早煮成饭了。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居然还敢顶嘴。” 李维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刘菁气呼呼的自己装了一碗,一边唏溜溜的喝着,一边斜着眼睛瞪着李维。卫风埋头喝粥,当没看见,田默微笑着将刘菁给他治伤的事情说了一高。不大一会儿,卫风吃饱喝足,打了两个饱嗝,这才满意的躺下了,他对刘菁说:“我没事了,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救你一命,你救我一命,我们算是扯平了。夜也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刘菁一听,摇了摇头:“我没地方去。” “没给你安排房间吗?”卫风有些疑惑。 “还有一间房,就在隔壁。”田默应了一声。 “那你们睡在我这里,让她过去睡吧。”卫风对田默和李维说,田默他们还没答应,刘菁就直摇头:“我不去,我一个人睡害怕,你让他们去隔壁,我来照顾你。” “这……”卫风迟疑了一下,田默却站起身来,收拾了碗箸:“公子,你就让我们睡个安稳觉吧,昨天一夜没睡好,现在还乏呢。”说着,拉起还梗着脖子不服气的李维出门去了。 卫风叹了口气,从边上挪了挪,指着榻里:“既然如此,你就睡那头吧,我说你也是个怪人,这孤男寡女的一个屋,你也不怕……” “我怕什么?你受了伤,我不非礼你就不错了。”刘菁大大咧咧的上了榻,却没有睡到另一头去,而在卧在卫风身边,拉起他的手臂枕在颈下,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咂吧着嘴,满意的说道:“啊嗯,这样才舒服。” “喂----”卫风哭笑不得,这女人真是怪异,你说她稳重吧,怎么看也不象个稳重的人,刚认识就喝得大醉,才熟悉了一天,就共居一室,大大方方的躺在你身边。你说她放荡吧,她偏偏还是个处子。一个妖媚入骨的舞伎,不仅是个处子,居然还会医术,看起来却又高贵大方,这个人实在是个谜,让他捉摸不透,在美艳之外,更多了一份神秘。 卫风看着帷顶,想着从见到金青以来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希望从中猜出一些她的真实身份,可是想了半天还是一团糟,找不出任何头绪,不免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想到一直不动的刘菁忽然动了一下,轻声笑了:“你睡不着?” “可……能吧,刚才睡多了。”卫风自我解嘲的说:“你呢?” “我?我刚才也睡了半夜,现在好象也有些睡不着。”刘菁象只猫一样缩在卫风的旁边,抬起头看了卫风一眼,笑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究竟是谁?”卫风轻声笑着。 “我?”刘菁欲言又止,她的嘴角掠起一丝调皮的笑容:“我就是一个从赵王府里逃出来的舞伎啊。” “我也很想相信你是一个舞伎,可是我却不能相信你是一个舞伎。”卫风摇了摇头,伸手搂了搂窃笑的刘菁:“我问过刘偃,赵王府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一个舞伎,再说了,你这么美艳,如果真是一个舞伎,怎么能逃出刘丹的手掌心?你别跟我说淖夫人能保护你,我相信刘丹就是要她自己,她也不会拒绝,更别说你是一个舞伎了。退一步讲,就算她能拒绝刘丹,可是她请去赴宴,让你来诱惑,必有所求,可是为什么我向她要你,她却不答应?既然不答应,为什么又要那么做?” “你----”刘菁见他把自己的母亲淖姬说得如此不堪,气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小脸通红的怒视着卫风。卫风眼睛盯着她,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看了片刻,笑了:“你和淖夫人的感情很好,不象一个舞伎对主人的感情。” 刘菁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她低下头,重新卧了下来,眨着眼睛想了想,笑着说:“你不要把人想得都那么绝情,舞伎怎么了?舞伎和主人感情好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大户人家养着舞伎不光光是为了耳目之娱,床第之欢,有时候也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令堂长公主当年不是送了当今皇后进宫吗?” 卫风有些不快,卫子夫当年是平阳府的讴者不假,可她现在毕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更重要的是他卫风的姑母,长公主更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不喜欢这个舞伎拿她们来比较。 “你这话,可有点大逆不道。”卫风冷冷的哼了一声,抚摸着刘菁肩背的手松了开来,坐起身盯着刘菁的眼睛:“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实实在在的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接近我?你不要告诉我,你从邯郸赶来,只不过是碰巧和我在淇亭遇上。” 第053章 我是高人 刘菁见卫风表情严肃,目光逼人,有些慌乱,她眨了眨眼珠,抿嘴一笑:“你真想知道?” “当然。”卫风逼视着刘菁的眼神,他是真想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不能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留在身边,哪怕救过他的命也不行,如果她不说出一个让他能够接受的解释,明天早上就让她离开,不,现在就让她离开。 “我是一个隐在赵王府的游侠。”刘菁转瞬之间就想好了一个借口,她笑嘻嘻的说:“我从小跟着一个世外高人学艺,医术、剑术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后来机缘凑巧,在邯郸遇到了绰夫人,就做了她的随身侍者。我们开始就商量好的,我随时可以走,她也不能勉强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游侠?世外高人?”卫风皱着眉头,这个听起来似乎可以解释这个舞伎的神秘之处,可是听起来怎么这么玄乎。 “当然。”刘菁见卫风的眼神有些缓和,似乎有些相信了她的话,心里更有底了,接着说道:“对啊,要不然一个舞伎能医术吗?能会剑术吗?”她看着迟疑的卫风,又接着说道:“我还知道,你有隐疾。” “你这也知道?”卫风一愣,随即笑了,他想起那天在赵王府赴宴的事情:“这还用说,就是你那天挑逗我才犯的病,你当然知道,这也算本事?” “你说的不完全是。”刘菁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摇了摇头:“我不仅知道你有病,还知道你的病是怎么回事,你信不信?” 这次轮到卫风惊奇了,他这个怪病十几年了,找过很多医术高明的医匠,甚至连宫里的太医令都请到府上来看过,都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舞伎能知道? “你别扯了。”卫风摇着头,一副我信你才怪的样子。 “嗯,是不是这病一犯起来,身体里就象有气在冲?手指麻不麻?”刘菁不以为意,盘腿坐了起来。卫风一见她的坐姿,顿时觉得奇怪,大汉朝的坐姿都是跪在席上,**落在脚后跟上,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盘腿而坐的姿势,这个舞伎难道真是个世外高人? “对,好象是有气,热乎乎的,在身体里乱跑,冲到哪儿哪儿疼,手指也麻。”卫风惊得坐了起来看着刘菁连连点头,他有些相信了刘菁的话。 “对了,这就是先天之气。”刘菁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世外高人的样子越的象那么回事,“这先天之气每个人都有,但是一般人都比较弱,根本感觉不出来,而且到了一定年龄之后就会减弱。但是有些很少数人的情况不一样,比如这个人的先天之气特别强,或者这个人前世是修行过的,或者是有其他的际遇,就会出现你这种情况。” 卫风一下子想到了老娘说的那个霍嬗转世的事情,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红色胎记,后脑勺一阵凉,惊恐得半天没有说话。刘菁将他的眼神看在眼里,以为被自己说中了,又接着说:“我刚才给你诊断的时候,查过你的脉象,你身体里的这股先天之气很强,如果调理好了,会对你的身体有极大的好处,但是如果调理不当,你就会经常病,而且越来越频繁,直到有一天,你经脉寸断而死。” “不会吧?”卫风一想起最近个把月已经了两次病的事情,顿时浑身冷汗,他虽然嘴上不承认,可是心里地认可了刘菁的话,他有些相信刘菁是世外高人的弟子这个说法了。 “不信你就再过几天看看。”刘菁见卫风面露惊恐之色,知道他已经信了,心情顿时轻松起来,她摆了摆手:“睡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卫风半天没有说话,刘菁的话真把他吓住了,经脉寸断?现在没断已经折腾得他要死要活了,真要寸断,那岂不是……哦,不敢想了。卫风后怕的甩了甩头,想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喂,我说高人,可有什么办法调理?”卫风坐起摇了摇刘菁,刘菁虽然闭着眼睛,可是她的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一看就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刘菁见卫风着急,她却不急了,将头埋进了卫风臂弯里装睡。卫风无奈,只得摇着刘菁的肩膀好言相求:“高人,你就别装睡了,告诉我怎么办吧。” 刘菁摆足了谱,被卫风摇得娇笑不已,这才抬起头来,瞟了一眼卫风:“当然有办法,不过这是师门之秘,概不外传。”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传给我?”卫风顿时急了,他猛的坐起身来,一下子扯动了腰间的伤口,顿时疼得连吸冷气。刘菁见他动了伤口,也吃了一惊,连忙起身查看,见无大碍,这才将他放平,嗔了一句:“你别乱动,万一把伤口扯裂了,我还得重新给你上药。” “唉呀,跟这伤相比,我的病更重要啊。”卫风抓住刘菁的双肩央求道:“高人,你就告诉我吧。” “那我有什么好处?”刘菁咬着一缕头,偏着头调皮的看着卫风。 “你要什么?要钱?”卫风大喜,只要有条件都好办。刘菁来的目的根本不是钱,一听就连连摇头,卫风见她摇头,有些为难的抓了抓头,忽然明白了什么,指着刘菁说:“你不会是想……” “想什么?”刘菁以为卫风猜到了她的目的,不禁有些紧张。 “你不会是想以后跟着大人我吧?” “我呸!”刘菁羞得满脸通红,要说她一点这个意思也没有,倒也不是实话,她对卫风确实有一种好感,跟他在一起,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和愉悦,要不然也不会这深更半夜的跟他睡一张榻上,但要说她现在就是想嫁给卫风,这却是没影子的事,至少在她看来,这纯属是卫风自我感觉良好的表现。 “那你想要什么?”卫风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了,大惑不解。 “我想……”刘菁本来想说要卫风在皇帝陛下面前替弟弟淖子说两句好话,让他也能推恩封个侯的,可是一想如果现在就说,只怕卫风会生疑,一口拒绝,事情就没了转机,她想了想,决定还是等等再说。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说吧。”刘菁又躺了下来,搂着卫风的手臂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别啊。高人,这可是要命的事啊,万一你还没想出来,我就一命呜呼了……”卫风话还没说完,刘菁的手指就封住了他的嘴:“有本高人在,你不会死的。安心睡觉,也许我明天就能想出来有什么要求。” 卫风苦着脸:“你以为我这样能睡着吗?” 刘菁嗤嗤的笑着:“你睡不着,也别吵我啊,我可要睡了。”她想了想,又轻声笑了:“看你这样,不告诉你一点,你是睡不着了。你知道留侯张良吧?” 卫风点点头,留侯张良谁不知道啊,汉初三杰嘛,神仙一般的人物。 “那你知道留侯张良最后干嘛去了?”刘菁仰着头,笑靥如花的看着卫风,卫风这时却一点花心思也没有,他细想了想,忽然有些明白了:“他最后学道去了,跟一个叫什么松子的,学什么辟谷服气。” “赤松子。”刘菁伸出手指点了点卫风的鼻子,得意的笑着:“要想救你的命,只有赤松子导引法。” “赤松子导引法?”卫风明白了,他笑了起来,紧张的心情立刻放松了,原来是这个啊,没事,你不教我,我有地方找去。赤松子是道家的名人,虽然他卫风跟留侯的后人没什么交情,可是跟另外一个牛人的后人却有亲戚关系,陈平的曾孙陈掌是他另一个姑母卫少儿的丈夫,陈家有很多道家秘典,说不准就有赤松子导引法,就算陈家没有,皇帝陛下的石渠阁、天禄阁收藏天下书籍,其中也肯定会有赤松子导引法。 “原来如此,那就睡吧。”卫风心情一松,玩笑话立刻就来:“来,让爷抱抱,温香满怀,肯定舒服。” 这个刘菁倒不拒绝,反正卫风现在受了伤了,也不能做什么事。她向卫风怀里缩了缩,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很快就沉入了梦乡。卫风却没有立刻睡着,刘菁虽然没有脱掉外衣,但他的手指能感觉到刘菁年轻身体的弹性,鼻子里闻着刘菁身上的幽香,他还是有些疑惑不解。这个神秘的舞伎既不是要钱,又不是想跟着他,那她想干什么?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中,可没有什么能让她惦记的。难道她就是一时好玩,和自己亲热几天,等没了兴趣就飘然远去?可是她又不象那种但求苟合的女子啊。 那她那个要求究竟会是什么呢?卫风百思不得其解。 ------------------------ 1,本周精华甚多,请多多留言。 2,要票,要推荐票,太惨了。--! 第054章 交差 刘菁是不是高人暂且不论,但她的药确实神奇,卫风用了药不过两天,伤口就结了口,四五天的功夫,他就恢复如初。不过按刘菁的说法,他好得这么快,一方面是药好,另一方面也得归功于他体内那股先天之气。据她说,先天之气练到极致的人,可以用刀砍不入,火烧不化。 就在卫风开心神往的时候,刘菁又说了一句,这样的人只在传说中听说过,没人亲眼见过。 卫风刚刚绽开的笑容顿时变成了郁闷,刘菁看了,笑得花枝乱颤,她觉得逗卫风实在太好玩了,这趟出来真是值得,平时在府里一本正经的做翁主,哪有这么开心的事儿。 羽林郎们都知道了这个叫金青的士子其实是个女人,而且已经和卫大人睡在一起了,一个个除了羡慕卫风的艳遇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大汉朝开放得很,男女之间两情相悦,无媒妁之言就睡到一起的太正常了,私生子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本朝最威风的两个大司马都是私生子。再说了,卫风现在还没有成亲,如果你情我愿,他把这个舞伎收入房中做个美妾,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有了一个漂亮的女人相伴----虽然这个漂亮女人是卫大人不言而喻的私宠----羽林郎们的心情还是轻松了许多,一路上大家谈笑风生,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马蹄疾,卫风的伤好了之后,赶路的度明显加快了,五月初,卫风一行到达长安。 霸桥驿。 卫风长长的“吁”了一声,勒住了赤菟的缰绳,转过身对刘菁说:“高人,马上就要进长安城了,我要先去回复差事,不能再和你一路相伴了。你可有什么安排?如果没有的话,先跟着我的家丁到寒舍住两天,等我休沐的时候再带你出去玩耍。” 刘菁看着远处雄伟的长安城,脸上的笑容有些落寞,她不是不想和卫风在一起,可是她毕竟不是一个舞伎,而是一个翁主,还是私逃出来的翁主,她和卫风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对于卫风潜在的邀请,她只能装作没听出来。但她又有事要卫风帮忙,必须经常能见到卫风。她勒住马缰,沉默了一会:“我会去长安城里玩几天,你哪儿比较好玩?” 卫风有些失望,这个神秘的舞伎果然只是逢场作戏,并不想和他有什么结果。他想了想:“我常去的地方是酒市,酒市里有一家西域酒坊,卖的酒很不错,游侠们也经常去那里喝酒聚会,你既然是个游侠,去那里一定有意思。对了,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条件,就到卫家来找我,我还要跟你学赤松子导引法呢。” 刘菁八面玲珑,如何听不出卫风语气的怅然,只是双方身份在此,她也只得如此,除非等卫风功成名就,再去赵王府求亲方有可能,眼下最多做个露水夫妻,这又不是她所愿意的,这一路上走来,如果她愿意这么做,她早就是卫风的人了,哪里还需要在这里扭扭捏捏。 “我会的,一旦我想好了条件,我就到卫府去找你。”刘菁勉强笑了笑,甩起马鞭抽了一下**马,娇笑着走了。卫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回身对李维和田默说:“你们马上就回府里去,我受伤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讲,特别不能让老夫人知道。” “喏。”李维和田默躬身应喏。 “我们走吧。”卫风一马当先,催马而去。在长安城霸城门口,他和李维他们分了手,他们绕城而过,直奔建章宫,而李维他们则绕到城北的洛城门回府。 要回到家了,羽林郎们忘却了旅途的辛劳,兴奋的说着话。赵安国赶了上来,和卫风并肩而行,商量着过一会儿怎么交差。说着话就到了建章宫的正门----璧门,卫风和门口值班的赵充国打了个招呼,和任朝、郑吉道了别,和赵安国两人直奔前殿。 霍禹正和一个身材高大的郎官在门口说着闲话,一看到卫风从远处走来,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随即堆上了一脸的笑容,大步迎了上去,老远的就拱起手:“风叔,你可回来了,唉呀,这一去,快有两个月了吧?” 卫风笑着回礼:“可不是,再有两三天就整两个月了,今天你当值?” “是啊。”霍禹笑着把卫风迎到门前,指着那个郎官说:“风叔,这是我姊夫,骑都尉上官大人的长子上官安。姊夫,这是我经常跟你说起的风叔,故大司马大将军的儿子,长公主殿下的心头肉。” 上官安连忙躬身施礼:“原来是卫大人,久仰久仰。”他嘴里说着久仰,其实颇有些憋屈,霍禹一口一个风叔的,连带着他都不好称呼,按说他和霍禹是姊舅,是平辈,霍禹比卫风小一辈,那他也比卫风小一辈,可是他无论如何叫不出口,卫风比他还小几岁呢,他可没有霍禹那么不要脸,风叔风叔的叫得这么亲热,至于肚子里是怎么回事,上官安也是知根知底的。 “上官大人。”卫风还了一礼,略说了几句闲话,打了个招呼,带着赵安国进了门。见卫风走远了,霍禹才收了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上官安:“赵安国这小子是怎么回事?看样子这两个月跟着卫大人后面,感情不错啊。” 上官安瞟了他一眼,看着已经走远的赵安国和卫风,笑了:“最近传言的那个江家被人抢了的新娘子,是不是原本就是赵安国的未婚妻?” 霍禹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阴沉:“谁说不是呢,不过看他这样子,好象又找到老婆了。” 上官安笑了笑,没有再应。 卫风进了殿,在殿门口遇到了淖五,他简短的和淖五说了两句淖姬的情况,淖五感激不尽,连连致意,转身进去给卫风通报,不长时间,他满面笑容的迈着小步走了出来:“卫大人,陛下听说你回来了,可高兴了呢,让你们快点进去回报公事。” “有劳。”卫风和赵安国两人大步走进了殿中。 天子危坐在御案之后,满面笑容的看着大步走来的卫风,看着卫风跪倒磕头,又饶有兴趣的听卫风讲完了赵国的公务,然后笑着说道:“来,赐坐。” 淖五连忙拿过一张席来,放在卫风的面前。卫风和赵安国谢了恩,规规矩矩的坐好,微低着头,静听陛下的垂询。天子收了笑容,还没有说话,先将一份奏章扔到了卫风的面前,用手指点了点,示意他看一看。卫风有些不解,自己又不通政务,看什么奏章啊。他接过奏章一看标题,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劾侍中卫风不遵使臣礼仪章”。 “陛下----” “别急着说话,先看了再说。”天子摆了摆,示意卫风稍安勿燥。卫风匆忙打开了奏章,快扫了一遍,冷汗立刻下来了。原来是有侍御史弹劾他出使赵国,没有按规定乘诏车,而是骑马,有失朝庭使臣的威严。这事说大就大也就小,就看天子的意思了。 “陛下,臣……知罪,请陛下责罚。”卫风伏地不起。赵安国也跟着请罪,卫风是初次当差,让他跟着,就是有事提个醒的,说起来他的责任比卫风还要大。不过使臣出使,为了图方便快捷,骑马而不坐车也不是第一次了,就是有人上章弹劾,陛下一般也不理的,卫风又是他看中的人,这次怎么突然又提这事了。 “你这次的差事,总的来说,做得还是中规中矩,没有出什么乱子。”天子一开口,先给卫风的差事定了性。接着又说道:“不过,也不是一点问题没有,这有失使者威严是一事,还算是小的,可是你在河内淇亭大开杀戒,残杀无辜,又不报与河内郡知晓,这件事却做得极不妥当。” 天子的话说到最后,已经有些严厉了,他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阴森森的让卫风感到了一阵不安。淇亭的事情已经传到京师了?还告自己残杀无辜?他立刻感到了一阵透骨的寒意。 第055章 天下太平 “陛下,臣知罪。”卫风开口先认错,然后接着说:“不过,说臣枉杀无辜,却有些委屈臣了。” “你有什么委屈?”天子平静的说道。 “淇亭外的那些人,原本就是些流民组成的山贼,是他们跑了上百里地来先攻击臣,臣等才奋起反击。”卫风将淇亭外的事情讲了一遍,连金青的事都说了,当然了,金青是个女人的事他就不提了。“这事不光羽林郎们可以做证,淇亭的亭长赵德言、亭父王二栓、求盗周旺都可以作证。” “有这事?”天子勃然大怒,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一下子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卫风面前:“你是说,那里有八百多人,全是流民组成的山贼?” 卫风和赵安国连连叩头:“臣等绝无虚言。” “八百人的山贼?”天子依然不敢相信,他抬起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淖五,脸上有一丝强烈的不安。在他的印象中,自从沈命法出台之后,流民自然还是有的,但为盗的事情却没了,至少没有这么大的团伙。一个小小的淇亭旁就出现了八百多人,还一夜之间跑了一百多里,越境追杀天子使臣,这是什么事?这跟造反有什么区别?大汉的江山,已经溃烂到了这个地步吗? 不可能。天子连声对自己说。 “陛下,羽林郎们就在建章宫内,可以为臣做证,陛下如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淇亭查问亭长赵德言等人,一问便知。”卫风见天子神色游移,连忙又说。 “赵德言他们三个,因公殉职了。”天子走到御案后面,缓缓说道:“河内报上来的情况说,你们滥杀无辜邀功,赵德言等人上前阻拦,也被你们杀了。” “陛下!”卫风和赵安国大惊,这个罪名太大了:“臣等冤枉啊。” 天子半晌无语,他想了想说:“你受伤了?” 卫风连连点头:“臣不习战阵,为救人被山贼陷住,亏得赵安国率羽林郎们相救,要不然臣就回不来了。” 天子虽然不愿意相信,可是当他看到卫风的伤口时,他又不得不相信卫风。卫风出去办事,实在没有理由狂杀人,而且以羽林郎的实力,如果真是河内报上来说的几十个人,卫风根本不可能受伤。既然卫风受了这么重的伤,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河内郡在说谎,他们不知道使者是他信得过的卫风,想当然的就报了上来。他们这么匆忙,当然是想抢时间,抢在卫风等人回宫之前先告状。 杜延寿居然敢这么大胆?天子恼了,气得手直抖。 “你们起来吧,河内的事情,朕会派人去查。”天子强压着怒火和心头的不安,对卫风抬了抬手:“你回去休息几天,陪陪你的阿母,然后回来当值,再过几天就要春猎了,你好好习练弓马,到时候别丢了朕的面子。” 卫风长出一口气,磕了头,起身告辞出殿,被外面的风一吹,这才觉得浑身冰凉。他看了一眼赵安国,赵安国也正好看了过来,两人的眼中都有些悔意,要知道有这事,就把那两个俘虏带回来了。现在亏得天子相信他们,否则就麻烦了,不管有理没理,先送到大狱里关起来再说。 卫风和赵安国一起出了建章宫,两人越想越觉得奇怪,杜延寿这是疯了?居然敢报这么大一个假案?两人商量了一阵,也没明白杜延寿这是哪门子的疯。进了城,两人分手,各回各家,各看各妈。 卫风回了尚冠里卫府,什么事不干,先去看老娘,长公主一看老儿子回来了,开心得合不拢嘴,抓着卫风看了又看,仔细检查他身上有没有缺什么零部件,然后才拉着卫风坐下:“乖儿,快跟阿母这趟差事办得如何,你皇帝舅舅可满意?” “我的差事陛下还算满意,不过有人告了我一恶状。”卫风把河内郡颠倒黑白告恶状的事情说了一遍,为了不让长公主担心,他把自己受伤的事情给隐了。最后他不解的问老娘:“阿母,你说杜延寿是不是疯了,居然敢这么上报,这不是欺君枉上吗,论罪可是死罪啊。” 长公主笑了,笑容里是看透世事的睿智:“他不告这个状,也是死罪。” “为什么?” “河内郡每年上计,考功都是前几名,他杜延寿因此增秩增爵。如果让陛下知道他说的全是假的,陛下还能不砍了他的头?不过,河内的流民情况这么严重吗?居然几十里一个人也没有?”长公主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她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问题:“这个杜延寿和我卫家一向不对付,没想到这次自己送上门了,你兄长要是知道了,只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唉,又要有事了。” “可不是,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卫风的脸色有些沉重,从淇亭过来之后,他也有意的打听了一些情况,不光是河内,河东、弘农的流民情况都很严重,有的地方已经到了整个县都跑光了的地步。 “是吗?”长公主也不敢置信。 “确实如此,这些我还没来得及跟陛下说呢。” “你可不能说。”长公主脱口而出,严厉的对卫风说:“这件事你千万不能说,陛下问起你,你也要尽量说得轻一些。” “为什么?”卫风大惑不解。 长公主疼爱的看了一眼卫风,长叹一声:“乖儿,你还不了解你的皇帝舅舅,他这个人最要面子了。他一直以为在他的治下,大汉江山天下太平,就算有些事,也是那些贪官污吏为非作歹才引起的。其实真正的根子,就在他的身上。他那么聪明的人,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卫风有些明白了。 “杜延寿告你的黑状,是因为他没来得及打听,不知道你是正使,以为又是你哪个兄长呢。如果他花点时间去查证一下,或许不会出这个昏招。你为了表白自己,把淇乡的情况告诉陛下,这是应该的。一个乡有几个流民也不是什么大事,陛下一定会去查。但是如果整个河内十室九空,甚至连河东、弘农都有很多流民,他还敢查吗?他不敢查。但是他会把事情推到太子殿下的身上,那这件事就会成了太子殿下的责任,他要查,查出来责任是他这个监国太子的,他不查,最后出了事,他还是跑不了。” “怎么会是这样?”卫风十分吃惊,幸好当时没说,要不然真是给太子惹了麻烦。 长公主有些无奈:“官场上的权谋,本来就是很肮脏的,皇宫里的事情,更是你死我活,哪怕父子之间也是如此。你现在才接触,有好多事想不通,等以后见得多了,就会明白的。” “多谢阿母教诲。” “罢了,阿母老了,有些事情,也就是依理而言。有空你去见见太子殿下,他会告诉你其中的缘由的。”长公主微微的叹息着,拍着卫风的手:“你今天累了,就不要出去玩了,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再出去吧。对了,这两天长安城里好象在抓捕游侠,动静闹得挺大,前天这里还抓了两个呢。” “是吗?”卫风一愣,随即想起刘菁,他让她去西域酒坊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事来。 “嗯,阿母还能骗你吗。”长公主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也当了官了,以后少跟这些游侠来往,你长兄回来说,有个游侠叫张豆儿,最近帮了太子殿下大忙的,是你推荐的吧?” 卫风嘻嘻一笑:“是啊,他帮了大忙吗?那太子殿下岂不是又要谢我了?” “送了你这么多东西,还不够啊。”长公主笑着轻打了他一下,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以后赵王府的钱,你千万不能收。王府交通内官是犯禁的,虽然说赵王府不会说出去,但是总要小心点好。” “我知道了。”卫风连连点头,又想起来他的婚事,连忙拉着长公主的手臂笑着问道:“阿母,三娘那么怎么样了?” “亏你还能憋到现在?”长公主笑得眯起了眼睛,捏了捏卫风的脸颊,嗔道:“一阵都弄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去见见你的岳父岳母,好定个吉期,就好把三娘迎进门来了。” 第056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卫青已经去世了十几年,长公主虽然尊贵,但终究是个女人,要上门提吉期,卫风还必须要拉着卫伉去。长公主说,卫伉已经很多天没回来了,听说这些天忙着追捕京师的游侠儿,忙得很。 卫风无奈,只得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李维他们几个去博望苑找卫伉。 博望苑在城南,是天子特地赏给太子的府第,让他住在城外,就是为了方便他招揽宾客,这说起来显然是件好事,至少在当时确实是这样的。不过,现在却成了坏事,天子在建章宫,很少住在长安城内的未央宫,太子又在博望苑,想要见一下天子可不那么容易,父子两个难得见个面。 卫风虽然长大之后就很少去博望苑了,路却还记得,到了博望苑的时候他有些意外,博望苑里人少了很多,远不是他以前来玩的时候那样热闹。专供那些宾客住的小院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冷冷清清的,看起来有些萧条。 卫风进了门,迎面碰上了太子舍人无且。无且比他略长几岁,小时候他跟着母亲、兄长来博望苑的时候,经常是无且带他去玩,两人很熟悉,不过算起来有几年没见了。一见面两人都有些惊讶,紧接着抱在一起哈哈大笑。无且拱了拱手笑道:“卫公子,几年没到博望苑来了吧,今天怎么有空?” 卫风摇了摇头说:“是有点事,来找我长兄去办点事。” 无且想了想,打趣的笑了:“找卫大人去丞相府提亲吧?听说你和公孙丞相家的三小姐的亲事已经定了,只等你回来办呢。公子,这次终于把从小玩到大的三小姐娶进门,从此心愿已足了吧?” 卫风哈哈大笑,拍着无且的肩膀说:“老兄,你就不要开我的玩笑了。不错,我来就是找兄长去丞相府提吉期的,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喝杯酒。” 无且呵呵一笑:“这是自然的,公子就是不说,我也要厚着脸皮到贵府去讨一杯的,公子现在说了,我当然更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说着,他拱了拱手:“公子,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卫大人在不在里面,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捕了大概有上百个游侠儿,可把他们忙坏了。” “有劳老兄。”卫风拱了拱手,停住了脚步。前面就是太子的办公正殿,他虽然是亲戚,也不能随便进去。他站在旁边的侧廊上等了一会儿,舍人无且匆匆的走了出来,笑着对卫风拱了拱手:“卫公子,太子殿下有请。” 卫风笑着还了礼,跟着无且进殿,心里却有些奇怪,他来找卫伉的,太子殿下要见他干什么?不是说很忙吗? 太子脸色有些苍白,坐在一堆简牍之间正和卫伉、宾客张光商量着什么,进了卫风,他笑着用手里的毛笔指了指旁边的坐席:“风弟,你先坐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好。” 卫风闻言,乖巧的坐在一旁,静静的听他们说话。太子一边在简策上急书,一边对张光说:“京师的游侠虽然捕得差不多了,可是朱安世跑了,这人是个脑,不抓住他,抓再多的人也是白费。范大人那里都审了半个多月了,也没审出什么名堂来,可见这些人都是些办杂事的,机密的事情,还是只有朱安世几个人知道。千万不要以为人抓得差不多了,就松了劲。陛下过些天就要大猎,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属下明白。”张光点了点头,接过太子递过来的简策,和卫风点头打了个招呼,匆匆的出去了。 太子放下毛笔,招手让人拿过一盆凉水来洗了洗脸,用劲的搓了搓有些疲惫的面容,直搓得脸上泛起一阵红,这才罢了手。他招手让卫风向前坐坐,笑道:“风弟,这趟差事办得怎么样?还顺利吧?” 卫风把经过从头到尾细说了一下,说到昨天回宫交差的时候天子告诉他的事,他特地把实情说了一遍。卫伉一听,立刻喜上眉梢:“殿下,这是好机会啊,陛下肯定很快就会有旨意派人去查,一旦查实杜延寿就死定了。河内既然有这种事,河东想必也不会少,杜安平也跑不了啊。” 太子看了一眼激动的卫伉,却没有立刻答应他,他抚着额下的胡须,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伯高,你不要太兴奋,这件事,不能往大了办,只能往小了办。姑母说得对,这件事急不得。” 卫伉愣了,河东太守杜安平、河内太守杜延寿是前御史大夫杜周的长子、次子,杜周之所以声名雀起,跟整治卫家有很大的关系,现在好象都有个共同认识,只要收拾卫家的,和太子不对付的,一定能讨得天子的喜欢,前有江充,后有杜周,其他的小角色就更别提了。杜周死了,可是他的儿子还在,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不正好报仇血恨吗?卫伉有些想不通。 “伯高,小不忍则乱大谋。”太子失望的瞟了卫伉一眼。这个人的政治意识实在是太差了,这个时候怎么能大动干戈呢?当然是按陛下的旨意办,尽量大事化事化了。陛下身体不好,撑不了几年了,这个时候稳定比一切都重要,只要自己顺利登了基,收拾杜家还不是小菜一碟?杜家不仅仅是杜家,他们是执法严酷的酷吏的代表,身后有一帮人看着他们,牵一而动全身,这个时候逼得他们狗急跳墙,万一弄出什么事来,难免会出差错。自己做太子做了三十年,可不想因为一个杜家功败垂成。这个卫伉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以后怎么辅佐自己? “这件事先等陛下的诏书来了再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太子打断了还要劝说的卫伉:“你过一会儿先去丞相府把风弟的事情办了,然后去京兆尹找范大人,在长安城里多搜搜,无论如何要找到朱安世这个人。” “喏。”卫伉见太子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只得点头答应。太子转过脸看着卫风,脸上露出笑容:“风弟,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那个张豆儿果然利害,由他带着京兆尹和执金吾的人去抓人,简直是一抓一个准,半个多月的时间就抓了上百人,京师为之一净啊。你说,这次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要怎么谢你才好?” 卫风听了长公主的吩咐,不能随便要太子殿下的东西,他连忙笑着摇摇手:“殿下,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并没有帮什么忙,你既然觉得这个张豆儿好用,赏他就行了。至于我,殿下的强弓骏马,已经让我无以为报了,这点小事,就请殿下不要再提了。” 太子殿下愣了一下,用手指指点着卫风,转头看着卫伉笑了起来:“伯高,你看你看,风弟出去了一趟,确实是长了见识了,这说起来话来,有条有理的。” 卫伉也很高兴,满意的看着卫风:“风弟,你这次的差事虽然完成了,不过,也有不少不合规矩的地方,趁着殿下现在有点空闲,要向殿下好好请教,不要以为自己办完了就是十全十美,你这还差得远呢,说得好听点是勉强合格,说得不好听,就是一塌糊涂,要不是陛下看你是初次办事,只怕少不了要责罚你。” 太子拦住了卫伉:“伯高,你别把他吓住了,虽然有些问题,但总的来说,还是好的。第一次办事,哪有那么完美的,经验总是积累起来的,我看他已经不错了。” 卫风汗颜,连忙虚心请教。太子见他诚心,也就说了几句。大致有几个问题,一是对刘丹的事情,虽然从轻处理了,但是至少也应该向陛下知会一声事情的经过,让他心里有个准备,以防万一哪天有人说起来这个事,陛下一点印象也没有,会心生不快,说不准能扣一个欺君的帽子,到时候会对他极为不利。其次就是淖姬请客的事情,做为天子使臣,随便到赵王府的姬妾那里去喝酒吃饭,这本身就是违规的。国丧期间,不光是不能奏乐,就是喝酒也不行,更何况还是老赵王的姬妾请客。和这两件事比起来,象什么骑马不坐车之类的,都是小事。 卫风听了,一身冷汗,敢情自己就没做对一件事,他连忙做了检讨,感谢太子指点。 太子笑了:“你也别太当回事,我说的这些,可大可小。不过,有一件事你做得很对。”太子说着,脸色阴了下来:“江充的父母以玉具剑陪葬这件事,风险太大,现在不宜有所举动,要动,就要致他于死地,否则就不要动。” 卫风恍惚间有些明白,但又想得不是太清楚,对他来说,这个事情也真的很棘手,先怎么拿出来就是个问题。但看太子这样子,显然对刘丹的话是有信心的,对怎么查证也是很有信心的。既然如此,他就不想多问,太子都说了,这件事以后再办,那就等到以后再办吧。而他的亲事,却必须现在就办。天子随时都可能大猎,如果在此之前办不成,那就得拖到大猎之后了。天子大猎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的。 第057章 公孙敬声 丞相公孙贺看到卫伉兄弟俩的时候特别客气,抚着胡子放声大笑:“我就说嘛,风儿做郎官是轻松很,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还是个侍中,第一天当差就出使赵国。好啊,我都等你两个月了,家里全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来迎都行啊。”说完,他又挤了挤眼睛,故作神秘:“再不迎,我那三娘就成了嫁不出去的姑娘了,我公孙贺可丢不起这个脸啊。” 卫伉和卫风两人相视而笑,这个老狐狸,转弯转得真够利索的。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他们客气了一回,商量好了吉期就退了出来,一起去看姑母卫君孺。他们刚出去,太仆公孙敬声进来了,瞅着卫风的背影,他皱着眉头站了一会儿,进门就问:“阿翁,卫家兄弟来干什么?” 公孙贺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收了,哼了一声:“你跑哪去了,几天也看不到你的影子?” 公孙敬声有些紧张的低下了头,借着坐下整理衣服的机会,他含糊的解释了两句:“不是要准备大猎吗,我这个太仆,当然是为陛下准备车马去了。” 公孙贺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半天才说:“卫家兄弟来,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定一下你妹妹的吉期,他们家想早点把你妹妹迎回去,家里也好有个女人照应,长公主老了,精力忙不过来,卫伉兄弟几个的妾又都拿不起来,想着让你妹妹早点过去,把家里的事管起来。” “你答应了?”公孙敬声一愣。 “废话,都到这一步了,我能不答应?”公孙贺不解的看着公孙敬声“咦”了一声,很是奇怪的问道:“你想什么呢?当初不是说好的吗,只要他当上了郎官,就同意这门亲事。现在他做了侍中,比我们当初的要求还好一些,为什么不答应?还让老子我食言不成?” 公孙敬声语噎,当初是这么说的,可是他当时没想到卫风真能到陛下身边去啊,谁成想他居然做了侍中,而且他听来的消息说,陛下对他还很看重,真是想不通陛下是不是老糊涂了,一向对卫家的人不好的,怎么到了卫风身上就转了性,当真是因为他妈是长公主? 事以至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起身出门。公孙贺板起了脸:“你又去哪儿?刚回来又要走?身上还有一股脂粉味儿,你到哪儿鬼混去了?” “阿翁,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大小是个太仆,位列九卿,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公孙敬声不服气的昂着头,可是他的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慌乱。 “太仆?太仆怎么了?”公孙贺一下子火,腾的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公孙敬声面前,抬手就是一大耳刮子。他虽然七十大几了,可是多年战场拼杀,体力极好,这一巴掌下去,顿时把公孙敬声打得眼冒金花,昏头转向,脸颊上很快泛了红。 “阿翁----”公孙敬声懵了。 “你这个畜生,看看你这样子,哪里还象个太仆。”公孙贺怒不可遏,指着公孙敬声一顿臭骂:“你真当你是凭自己的本事当的太仆?那是陛下为了让你老子我当这个倒霉丞相的补偿。你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也不睁开眼睛瞅瞅。” 老头气得直哆嗦,他越看这个儿子越不舒服,成天的不干正事,花天酒地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钱。最让他上火的是,陛下要大猎了,他这个专管车马的太仆却不上心,万一到时候出点差错,陛下一火,不仅他这个太仆要倒霉,他这个本来就做得胆战心惊的丞相也要跟着难过。看到公孙敬声还糊里糊涂的样子,他就浑身来气,揪住他就是一顿暴捶,打得公孙敬声鼻青眼肿才算出了一口恶气。 公孙敬声莫名其妙的被打了一顿,气得七窍生烟,一甩手,拔腿就走,干脆不理公孙贺了。公孙贺暴跳如雷,叫人抓住公孙敬声,可是哪里赶得及,等他冲出门来,公孙敬声早没影了。 “前面吵什么呢?好象是岳父大人的声音。”卫风在后院的小楼上都听到公孙贺的骂声了,不禁笑了起来。坐在他对面正在绣一个手绢的公孙三娘白了他一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当然是真不知道。”卫风一本正经的摊了摊手。 “还不是我那不成器的兄长。”公孙三娘张开樱红的嘴唇,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咬断了线头,细细的打量着刚绣好的手绢,露出满意的笑容。小鱼儿在一旁看了,拍着手笑道:“小姐,你这手艺可是见长了呢,这次绣得可比上次那个好看多了。” “多嘴。”三娘嗔了一声,小鱼儿恍然大悟,掩着嘴悄悄的笑了。小姐为了绣这个出嫁时用的手绢可花了不少功夫,可不能让姑爷知道。不过姑爷看起来也没注意,他揉着眉头,有些心不在焉。 “姑爷,你想什么呢,今天自打到这儿来,不是抓耳就是挠腮的,不想来就别来了嘛,又没人请你来。”小鱼儿责怪的说。 卫风瞟了她一眼,嘿嘿的笑了:“小鱼儿,我现在还是姑爷,在这公孙府里,你还能这么跟我说话,等过些天你跟着你家小姐入了我卫家的门,你再这么跟我说话,我可对你不客气。到时候我把你许给我们家那个李维,你可别怪我。” “小姐,你看他啊。”小鱼儿气得小脸通红,转向公孙三娘求援。公孙三娘沉下脸瞪了她一眼:“让你没规矩,活该。还不快去给他倒点茶水来,就知道傻站着。” 小鱼儿一撅嘴,也知道自己将来进了卫家门,确实不能再这么牛气,只得一扭身去给卫风端茶水,要不然真嫁给李维她就惨了,那个家丁她是知道的,除了打仗生事就没有一点长处,对了,还好色。 “兄长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也不归家,偶尔回来一趟也是满身酒气的。”公孙三娘皱起了眉头,很担忧。她有些不太愿意提公孙敬声,换了个话题:“你这次出使赵国的事情怎么样?可顺利吗?” “顺利个屁。”卫风想想就郁闷,辛辛苦苦跑了两个月,还受了伤,结果看中的一个舞伎都没摆平,事情也一件没办好,长公主老娘是舍不得说他,太子殿下给他留了面子,卫伉是爱护他,但他听得出来,他的差事办得实在不怎么样,更重要的是,他到现在还没有太明白为什么不怎么样。太子为什么不收拾杜延寿,多好的机会啊。 “怎么了,看样子是办砸了?”公孙三娘笑了起来,将手帕叠好,转身收到箱子里:“你跟我我看看你哪儿办砸了?”她弯下腰的时候,薄薄的衣衫贴在身上,显出她曼妙的身姿,细细的腰肢,浑圆的臀部,优美的曲线看得卫风一时意乱神迷,竟忘了回答公孙三娘的话。公孙三娘见没有回音,转过头一看,见他盯着自己的一副傻样,小脸羞得通红,咄了他一口:“看什么呢。” “哦----”卫风回过神来,将赵国之行又说了一遍,至于舞伎的事情只是一提而过,后来和他一路同行甚至同床的事情,更不能提了。最后他说了太子不让杜家的事情,对此他特别的不解。 “我就不明白了,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能办他?这次不办,下次还到哪儿去找机会?” “当然不能办了。”公孙三娘扑嗤一声笑了起来。 “为什么?”卫风挠了挠头,看来自己真是不懂,连公孙三娘一听就明白的事情,他却想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他涎着脸走了过来,搂着公孙三娘的香肩:“夫人,给夫君讲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058章 潜居抱道以待时 公孙三娘红着脸,拨开了卫风的手,将他推到对面坐下。卫风嘻嘻的笑着,没个正形的伏在案上,托着下巴盯着公孙三娘的脸看个不停。公孙三娘撩了撩腮边的头,嗔了他一眼:“我问你,他们为什么要斗来斗去?” “为了权,为了利呗。”卫风想都不想,顺嘴应道。 “那什么是权呢?”公孙三娘抿着嘴笑着,又追问了一句。 “什么是权?”卫风愣了一下,大家都知道权是什么东西,但要具体下个定义,一时之间却还真说不好。他翻了翻眼睛,看着公孙三娘:“你说什么是权?” “权,本意是称重量的工具,怎么才能称出重量呢?当然是在权平的时候,怎么才能使权平呢,就要两边都均衡。”公孙三娘细细说来,说得卫风一愣一愣的:“所以权又有平衡的意思,就是平衡各方面的利益,同时还有比较的意思,就是比较利害关系。” “这个我明白。”卫风点了点头。 “那太子现在就是在比较利害关系,收拾杜家当然有利,但是这个利跟他顺利登基这个利比起来,哪个大?”公孙三娘微笑着,看着卫风,停住了话题。 卫风“哦”了一声,有些明白了,那还用说,当然是登基更重要了,当了天子,天下都由他说了算,一个杜家当然不值一提了。 “你再想想,杜延寿是一个人吗?当然不是,他是杜家的一份子。如果仅仅是杜家,这也没关系,杜家长子杜安平的河东郡也不太平,把他一起拖下水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杜家的老三杜延年现在还没入仕,可以忽略不计,可以说,杜家根本不是太子的对手,要收拾他们,太子哪怕没有这个理由,也可以轻松的办到。那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机会,太子却不动手呢?” 卫风伸出手指,挠了挠嘴角,想了一会:“你是说,杜家也不仅仅是杜家,他们背后,有一帮子人?” “对啊。”公孙三娘点头赞许的看了卫风一眼:“你啊,就是不想用心去响,以为凭着拳头就行,有很多事情,拳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孟子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用拳头就是劳力者,只能治于人,而用心,才能治人。” 卫风咧着嘴笑了,他打了个哈哈:“你劳心,我劳力,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你就知道油嘴滑舌的。”公孙三娘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杜周是推崇为政严酷的代表,他们代表着一种治国理念,所以与这种治国理念不同的人,都是他们潜在的敌人,太子为什么受到那么多人的排挤?还不是因为他为政尚宽尚仁,纠正了好多已经被那些酷吏判定的案子。” 卫风点点头:“这个我知道。要这么说,是不是一旦太子出手收拾了杜家,那些酷吏就会一起来反对太子?哦,对了,陛下可是很信任这些人的,那岂不是直接和陛下要起冲突了?” “算你聪明。”公孙三娘颌微笑:“太子早些年因为锋芒太露,给陛下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直接导致了他的失宠,这些年先是李夫人,后是勾弋夫人,都给太子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如今李夫人所生的刘髆封了昌邑王,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而勾弋夫人所生的皇子十四月而生,陛下认为他和尧帝一样,这对太子来说,简直就是要废太子的征兆,这个时候他还能有心思和那些酷吏起冲突吗?” “是不能,这时候安稳一点才是最好的办法。”卫风恍然大悟,这下子他算是明白了,原来杜延寿一个人后面还牵着这么多的关系,确实不能轻举妄动,没事最好,天下太平。 “所以啊,太子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他登了基,机会还不是多的是?你以为要收拾一个杜家,还需要很多的理由吗?”公孙三娘低下了头,拿过另外一件新衣看着:“说到底,太子担心的根本不是杜家,也不是什么酷吏,酷吏再利害,他也是臣子。郅都厉害吧,苍鹰!还不是窦太后一句话就给杀了。太子担心的是人,是陛下。” 公孙三娘说到最后,把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这世上只有陛下是太子不能对付的,只要陛下点头,这天下没有人是他收拾不了的。” 卫风瞪大了眼睛,这话说得对,天下除了陛下,谁是太子的对手?那么只要太子成了陛下,天下又有谁是他对付不了的?杜家算什么?一根杂草而已。 “陛下虽然说尊崇儒术,让一介儒士公孙弘布衣为相,可是他实际是上推崇的却是法术,你细想想,陛下登基快五十年了,他信任的儒士有几个,信任的酷吏有几个?”公孙三娘掰着手指数给卫风听:“太子如果要对付酷吏,那就是反对陛下的执政理念。如今陛下还在世他就这么干,那陛下有讳之后,那还不得把他这五十年的成绩全部否定了?真要是这样的话,陛下还会让他继位吗?” 卫风豁然开朗,他怔了片刻,对着公孙三娘连连拱手:“夫人高明,你这么一说,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就跟对弈一样,看得远的,看得深的,才会是赢家。我只是着眼于眼前的这一步,所以就什么也不懂。太子这是‘潜居抱道,以待其时’啊,我还替他着急呢,嘿嘿,真是杞人忧天。” “潜居抱道,以待其时?”公孙三娘吟哦了两声,眼前一亮:“你这话说得好,正合‘君子见机而动’的意思啊。” 卫风大汗,连连摇手:“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阿翁留给我的书上说的。我平时只是记得,却没有着意去领悟,你今天这么一说,我倒是有所触动了。” “是吗?”公孙三娘来了兴致,放下了手里的衣服:“你跟我说说还有什么内容,倒底是什么书。” “书到我手里的时候就没有书名,不过内容我倒记得,你要想听的话,我可以背给你听。” “好啊,你等等。”公孙三娘大喜,连忙叫小鱼儿拿笔墨来,“你说慢一点,我记下来。” “好长呢,你来得及写吗,还是等过些天嫁过去,我把书房都交给你就是了。”卫风有些为难的看着公孙三娘,公孙三娘一想,也笑了:“那你先背一些给我听听,看看是什么样的书。” 卫风清了清嗓子,细细的想了想说:“这书一共六章,我先背第一章吧,第一章叫原始。夫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道者,人之所蹈,使万物不知其所由。德者,人心所得,使万物各得其所欲……” 因为卫青死的时候特地关照过长公主,家里的其他书都可以不看,这本书一定要看,所以卫风这本书背得特别熟,但他也就是背了,根本没兴趣去理解,也没人给他讲过。卫伉兄弟三人根本不知道这书,更别提看了,这次背给公孙三娘听,算是除了检查功课的长公主之外的第一人, 公孙三娘听得很入神,她不时的点点头,赞叹一声,直到卫风把书背完了,她还沉浸在思索之中,卫风见她入神,不免有些惭愧,自己背这书快有五六年了吧,从来没有象三娘这样用心过,以前的时光都在街头喝酒打架荒废掉了。 “好书!”公孙三娘轻轻的拍着案几,兴奋得脸颊有些红,她看了一眼卫风笑了:“你能把这么好的书背下来,怎么就把事情办得那样,这书里的道理你只要懂个两三成,就足以应付大多数的事情了。” “是啊,我现在也后悔了。”卫风真心诚意的说,“现在想起来,以前在街上喝酒打架,真是荒废时光,要是能多到你这儿走走,也不至于这么笨。” 公孙三娘见他后悔,倒也不想再责怪他了,反过来劝他说:“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在街头看到各式人等,也算是增长见识了,再来理解这些话会更有体会的。所谓亡羊补牢犹未晚,你才十九岁,刚刚踏上仕途,现在再学也来得及,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卫风嘿嘿的笑了,用手指指着公孙三娘说:“三娘,你跟我阿母差不多,就怕我灰心。好啦,现在我有些明白了,以后不会再那么干了。吉期也定了,我回去准备一下,争取早日把你这个贤惠的夫人迎进门,以后有事也好有个人商量。” “咄,你就知道胡说八道。”公孙三娘羞红了脸,起身撇下卫风一个走了,她走到屏风后,又停下了脚步,轻声问道:“家里准备好了吧,手头紧不紧?” 卫风连忙摇头:“不紧,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就放心吧。”他笑了笑,又说:“你那太仆兄长向我大开口,想来也要陪上一大笔嫁妆了,这次可我了。” “唉,别提他了,我总觉得,他这段时间有些诡异呢。”公孙三娘叹了口气。 第059章 江充 江充一手抚着长长的胡须,一手负在身后,在书房里转来转去,他那两只细长的眼睛不时的眨一下,闪出锐利的光芒。他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可是高大的身躯还是挺得笔直,一点没有衰老的征兆。 他的侄子江安站在一旁,拱着手一声也不敢吭,可是他的眼光里却透露出他的焦躁和不安。他就是那个要娶赵安国的老婆细君的倒霉蛋,新婚之夜,趁兴入房,结果被一个连影子都没看到的人打晕了,第九房小妾细君也被人掳走了,更惨的是,自己的子孙根还被人狠狠踢了一脚,到现在还有后遗症。 他不服这个气,一定要把敢到他们家抢人的人找出来,他的家丁说,那些人不仅一个,至少有两个,他们虽然玩了个个声东击西的花招,但后来是朝北跑了。 他找了好些天,也没有找到线索,只得来找江充。江充本来不想管这事,一个小妾,丢了就丢了呗,有必要搞得这么大吗?何况这件事他本来就不赞成,你抢谁家的媳妇不好,偏抢赵破奴家的?赵破奴虽然现在不得势,可是你别忘了,现在朝中对匈奴人情况最熟悉的将军就是他了。别看李广利做了2师将军,看起来挺威风,又是打大宛,又是打匈奴的,可是你看看他的战绩就知道了。打大宛打了四年,损兵折将才弄回来三千多匹马。出酒泉打匈奴,他是败得一塌糊涂,差点把自己栽进去,要不是天子顾着自己的面子,就凭他的这个战绩,李广利早就完蛋,十个李夫人也不好使。 李广利不行,赵破奴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从心底里讲,江充不愿意和赵家撕破脸,或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江充倒是喜欢赵破奴更多于李广利这样的外戚。江充是个有才的人,有才的人一般都比较自负,他最讨厌的就是李广利这种没有本事,却凭着裙带关系获得高位的人,他之所以对付卫家,也有某些这样的心理因素在其中。 江安抢了细君,他是很不高兴的,只是拗不过江安的父亲,他的亲兄弟的面子,他才去参加江安的婚礼。细君被抢之后,他虽然也觉得很恼火,但对于江安要求的去找关系把人找回来却没有什么兴趣,丢了就丢了呗,有必要拉下这个面子去求人吗?这样更好,赵破奴知道了,心理也会好受一点。 可是江安随后的猜测引起了他的警觉。 江安说,他派人追到十里外的霸桥驿,现出使赵国的赵安国当晚就在霸桥驿。这也就罢了,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赵安国在这一夜前后的表现让人很不解,头天晚上他心情很不好,还跟正使卫风打了一架,第二天起来,心情却好得很,居然和卫风又和睦如初了。 一个人睡一觉,心情能变这么多?江安直接的怀疑上了赵安国,他把自己的猜测添油加醋的告诉了江充,江充立刻上了心。他上心不是因为很可能是赵安国来劫走了细君,而是出使赵国的为什么正好是卫家的人,这不由得他不心生警觉。 他之所以把水衡都尉这个肥缺丢了,就是因为卫伉和卫伉身后的太子。他一直记在心里,等候着机会,但是没想到卫家的人居然出使赵国了,他敏感的意识到其中会有问题。赵国是他的心伤地,也是他心里最不放心的地方,现在再去一个让他放心不下的人,他如何敢掉以轻心。 他随即派江安赶到赵国,密切注意卫风的动向。江安在赵国呆了半个月,他虽然没有看到田默出去查探他赵家的事情,却从江充的妹子那里打听到一件事。刘丹因为得罪了使者,被关进了赵王府的地牢,后来刘偃出面求情,刘丹又被放出来了。 江安听到这件事,也没有太当回事,只是例行公事的让人用快马把每天打听来的消息送回长安,可是江充一听到这个消息,头皮就炸了。卫风既然要把刘丹关起来了,为什么又放了?这岂不是显得很诡异?事情如果不大,为什么要关?事情如果不小,为什么又放? 一想到刘丹和他的恩怨,江充立刻想到了那件一直让他不放心的事情。他拗不过临死的老父亲的遗言,偷偷的把天子赏赐的玉具剑给放进他的棺内,虽说这件事知道的人只有他们父子两人,可是玉具剑原本一直供在堂上,现在却不见了,这是别人也有机会看到的。比如他的妹子,比如他的那个妹夫刘丹。 江充感到了极大的恐惧,他知道这件事一旦落到太子的手里会是什么结果,他要愁的不是死不死的问题,而是什么时候死的问题。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一道诏书送到,就能把他关进大牢。 他不得不垂死一搏,动用了最隐秘的杀器,可是没想到,这件杀器居然失手了,不可思议的失手了,不仅没要得了卫风的命,反而丢了自己的命。 汪丰,就是他的远房兄弟江丰,之所以把江字加一笔改成汪,又号称什么水边王,无非是掩人耳目。汪丰展得那么快,活得那么滋润,当然有他江充在后面支持的原因。江充自己不方便办的事情,就由汪丰去办,这些年来用得一直比较顺手,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栽了跟头,汪丰当场战死,出动的八百多号人居然被十几个人打得落花流水。 这个消息刚刚传到江充耳朵里的时候,他根本不敢相信,后来听江安说,是因为卫风大大出乎汪丰的估计,一天跑了二百多里,汪丰只得连夜急行了一百多里,清晨的时候才赶到淇亭时,他明白了其中的原由。事已至此,他只得一方面安排人善后,一方面让江安把卫风一行的消息散播到沿线的山贼耳卫风从赵国收刮了大批的财物,以诱引他们前去打劫。 可是今天他收到消息,卫风已经于昨天下午安全的回到了长安。 他很惊恐,也很不解,江安一回来,他就立刻把他叫了过来。 “大伯,我也没想到,那个姓卫的突然改变了路径,不走沿山的径道,而是走大县城,我们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江安很委屈,他跟了卫风一路,也没找到下手的机会。财物再吸引人,也没有山贼敢到县城、郡治去打劫。他见江充眉头紧锁,连回踱步,连忙奉上自己的思考心得:“不过,我看那个卫风和赵安国关系太好,很不对劲,我怀疑那天劫人,就有这个卫风在内,这个小子在长安就是一个混混……” “住口。”江充恼怒不已,这***都什么时候了,马上连老子的头都保不住了,还提你那第九房小妾。江安吃了一惊,看着须皆张的江充,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江充气哼哼的背过身去,看着阳光灿烂的庭院,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语:“这个竖子,命还真大,居然被他误打误撞的捡了一条命。” “大伯,那现在怎么办?”江安嗫嚅的问道。 “莫要慌。”江充虽然自己有些慌了,却不能让人看出来。“现在一切都是猜测,我们等等再说。卫家一向不受天子喜欢,看看这个卫风是不是能例外。”江充笑了,眯起的眼睛里有一丝不屑:“这个竖子狗屁不通,办的事破绽一大把,要想在官场上混下去,还嫩得很呢。再等等,看看我们的陛下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卫家。” “那我们……就等着?”江安有些不甘心的追问。 “当然不能等着。”江充回过头看了江安一眼,见他那一副没出息的样子,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得大怒:“别跟我再提你那第九房小妾,这件事就此打住,不要再去追查了,听见没有?” “这……”江安大惑不解。 “听见没有?”江充吼了一声:“再不听我的话,你立刻滚回邯郸去。” 江安吓了一跳,看着圆睁双目的江充,连忙点头:“喏,我听大伯的。” “你也别闲着,去长安城里打听打听,我听说太子这些天一直在抓捕游侠儿,热闹得很,你去打听一下情况究竟到了哪一步。”江充摆了摆手,把江安赶了出去。 江安走了,江充却依然在转着圈,他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强,他隐隐的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泥潭,灭顶之灾正向他袭来,而他环顾自己四周,却现除了那一批由他提拔起来的亲戚之外,居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助手,一种无助的恐慌笼罩了他的心头。 “太子,终究是个问题啊。”江充心里苦笑了一声,仰起头看着青黑色的屋顶,眼中闪过一抹浓郁的黑气:“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既然迟早要来的,那就来吧。” “来人。”江充沉默了半晌,咬了咬牙,瞬间似乎下了一个决定。 “老爷----”管家从旁边闪了出来。 “备一份厚礼,我要去拜访2师将军。”江充提到2师将军的时候,嘴角浮起一丝不屑,一丝苦涩。 第060章 太液池 卫风听公孙三娘详细分析过之后,眼前似乎被打开了一扇窗,他开始重新认识父亲留给他的这本无名书。不仅如此,他再回想起淇亭之外的一战时,隐隐约约的也联系到了父亲留下来的那些作战笔记。当天他和金青两人一马能支持到赵安国前来救援,就是他无意中执行了笔记中所说的步骑配合作战的战法,虽然只有一步一骑,可是面对着筋疲力尽、毫无准备的山贼,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他静下心来,坐在书房里开始重新翻阅那些笔记,要不然就是闭目沉思。至于婚礼的事情,有长兄卫伉他们回来忙乎,太子怕卫伉一人忙不过来,把卫不疑和卫登两人也安排了过来,还安排了太子舍人无且居中联络,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直接由无且去找张贺。 一家人忙得热火朝天,他这个正主儿却闲得很,有大把的时间窝在书房里看书。长公主和卫伉等人见他突然之间转了性,也开心得很,更不让人来打扰他了,书房成了热闹的卫府里最安静的地方。 休息了三天之后,卫伉提醒卫风,你也该去见见陛下了,虽说你两个月积累了十几天的休沐,可你总不能一下子把十几天都休完吧,你马上就要办喜事,也得向陛下报个喜,别让他以为你忘了他了。老年人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一样,最怕人不把他放在心里。陛下再英明神武,那也是人,一个老人。 卫伉还有一个奢望没敢说,你要是能把天子请来喝酒,咱卫家可就真的风光了。不过他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也就没跟卫风说。 卫风觉得颇有道理,立刻骑上马赶往建章宫,天子正窝在寝殿里闷,一听卫风来了,很是意外,连忙把卫风召了进来,奇怪的问他:“你不在家好好休息几天,怎么跑到宫里来了?在家里闲得慌了?” 卫风笑眯眯的回道:“启禀陛下,臣家忙得很,只是臣几天不见陛下,心里想念,所以赶来看看。阿母和兄长也挂念陛下,让臣来看看陛下,家里的事,就由他们包办了。” 天子心情极好,他哈哈的大笑起来,伸出手指点着卫风:“竖子,你敢欺君吗?我那姊姊既然想我,为什么不亲自来建章宫,难道我这建章宫的门侯也收红包,她给不起钱了?” 卫风见天子开起了玩笑,也不禁乐了,他连忙解释说:“陛下,不是这样的,阿母确实想念陛下,她常跟臣说,先帝十几个儿女,到了现在,就剩下陛下和她两个人了。她是想亲自来建章宫拜见陛下的,可是家里正在忙着臣的亲事,她一时走不开,等把这件事忙完了,她要到宫里来好好的陪陛下说说话呢。” 天子叹了口气,也有些伤感,他的父皇生了十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到了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人了,他和长公主的关系一向不错,到了这个时候,权利斗争都消散了,让他开始留恋亲情。 “怎么了,你要成亲了?”天子不想再提那些让他伤感的事情,转了一个话题:“娶的是哪家的女儿,怎么样,配得上朕的外甥吗?” “唯。”卫风笑眯眯的拱了拱手:“臣娶的是从小一起玩的公孙三娘。” “三娘?”天子抬起手挠了挠眉梢,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脑海里想起一个已经很模糊的安静聪慧的女子形象:“丞相公孙贺家的小女儿?” “正是。”卫风有些紧张,他知道天子还是太子的时候公孙贺就跟着他,后来也很受宠,可是自从公孙贺当了丞相,特别是公孙贺一听当丞相,吓得跪在地上直哭之后,天子就有些不快。丞相对于天子来说,就是个聋子的耳朵摆设,让公孙贺当丞相,看起来是提拔他了,实际上就是让他养老了。公孙贺还算识相,这些年一直没有多事,老老实实的当他的摆设,天子念着旧情,倒也没有象收拾前几任一样收拾他,让他过了十多年的安稳日子,看样子是打算让他就在丞相位上善终了。 现在公孙家和卫家结亲,都是天子不喜欢的人,也不知道天子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哦……”天子沉默了一会儿,见卫风低着头,虽然看不清脸色,但他能感受到卫风的紧张和拘谨,淡淡的笑了:“好啊,你们两家原本就是亲戚,这也算是重亲了,是件好事。三娘那孩子,倒还是配得上你的。” 他虽然说是好事,可是卫风听在耳朵里,却分明感觉到味道不对。他也没敢多说,只是磕头谢恩,毕竟天子说了这句话,也算是下了诏书批准了。他想了想,活动了一下有些绷的面皮,笑着提了个建议:“陛下,外面天高云淡,凉风习习,陛下何不出去走走,呼吸点新鲜的气息。” 天子眨了眨眼睛,笑了:“说得也是,朕闷在这宫里也有些天了,确实觉得不太舒服。好,听你的,出去走走。淖五,去准备一下,朕要去太液池转转。” 旁边的淖五连忙应了一声,迈着小步快步走了出去,安排相关事宜。卫风和天子又说了几句闲话,淖五回来说,外面的车马准备好了。天子随即站起身来,他坐的时间长了,猛一起身,头有些晕,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额头,露出一些不舒服的样子。淖五和卫风连忙迎了上去,一边一个扶着天子。直到天子脸色好了些,这才松开了手。 天子缓步出了宫,上了车,卫风骑着马在一旁陪着,霍禹等上百个期门郎排着整齐的队伍,前导后引,精神抖擞。前面的鼓吹奏起了音乐,车队缓缓起动,向太液池驶去。 太液池在建章宫的西北部,离前殿有两三里路,是个很宽阔的水池,说是水池其实就是个小湖,占地接近千亩。在池中建有仿传说中三座东海仙山----瀛州、蓬莱、方丈的人工假山,北岸有人工雕刻而成的巨大石鱼,长3丈,高五尺,状如刚从水中一跃而起。西岸有三枚石鳖,各长六尺,作昂向天状。 车驾到了太液池边,期门郎们散到一边去警戒,只留了十来人在一旁候着。天子扶着卫风的手下了车,沿着一条长长的石道,走到了湖中的瀛州。瀛州山高约三百多尺,盘曲而上,路途可不近,天子走到山顶的小亭坐下时,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满面。淖五生怕湖中风大,天子着凉,连忙让跟上来的小黄门张开了黄色的帷子挡住风,只离下一面给天子赏景。 “朕老了,走几步路都不行了。”天子拍着有些酸痛的腰,一脸的无奈,他看着脚下的假山,又看看湖中另两座假冒仙山,感慨万千,求了一辈子仙,结果除了几个大脚印,什么也没看着。自己的身体还是不可挽回的一天天的衰落下去了。再雄伟的宫殿,再辽阔的疆域,都不能挽回他的青春和健康。 “朕真想再骑着马,在这上林苑里驰聘一次啊。”天子抬起手,指着远处郁郁葱葱的上林苑,神往不已。 “陛下,过些天不就是要大猎了吗?到时候臣一定跟在陛下鞍前马后,在这上林苑里驰聘一回,看看陛下的英姿。”卫风笑着,紧紧的跟在陛下身边一两步的距离,以便陛下一有什么不对,就立刻上去扶着他。这个山太高了,一旦有什么闪失,掉下去可就直接下水喂了鱼。 “大猎?”天子有些不快,“太子说急切之间,难以筹备,除了京师的列侯、蛮夷使者,其他的人都来不及招集,朕的大猎,只能当个儿戏了。还有人说什么现在是春天,正是草木生长的时候,不宜大猎,要朕体会民意,按天而行,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使,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卫风见他对太子不满,一时没敢接声。他知道这件事对太子来说已经有些为难了,就为了教他兵法,天子大动干戈的,把太子搞得焦头烂额,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何况这待遇恐怕太子都没有享受过,要被太子知道了,估计太子要郁闷得吐血。他想了想,顺着天子的话题接了下去:“陛下,要说起兵法,这次臣在淇亭外,倒是有所领悟。” 天子一听,来了兴趣,转过身来看着卫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是吗?遇到几个山贼也能领悟到兵法的妙用,你倒说给朕听听。” 卫风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陛下,臣也不知道这能不能叫兵法,抑或只是一点战法吧。”他见天子笑眯眯的看着,已经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这才接着把他刚领悟到的步骑配合战法说了一下,然后总结了一下说:“臣以为,山贼虽然算不上什么强大的敌人,可是也能以小见大,如若臣当时两个人都骑在马上,必然等不到赵安国来援,以臣手中的长刀,根本护不了战马,战马一倒,臣等就是死路一条。而步骑配合,可以相互掩护,取长补短,挥出更大的威力。” “有道理。”天子指着卫风笑了:“你阿翁当年在漠北与匈奴单于一战,就是以守为攻,步骑配合,才大破单于的。不过要说打匈奴,你阿翁可就不如骠骑将军了。” 第061章 互有短长 卫风一下子愣住了,天子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他可不太好接。父亲是他父亲,霍去病是他的外兄,更重要的是,大概天子心里,霍去病才是他真正的父亲,虽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这个时候,他说谁好都不对。说霍去病更强,那他就是不孝,说卫青更强,大概天子会很不爽。 卫风的脑子飞快的转了转,不好意思的笑了:“陛下,臣对骠骑将军的威名早已仰慕已久,只是从来没有机会接触到他的战例,只是听阿母说过零星半点的,没有什么具体的认识。” 天子沉默了片刻,卫风对霍去病的战绩并没有什么了解?看来阿姊也不知道他这个胎记的由来,或者她就是有些怀疑,也没有想到霍嬗身上去。没关系,你们都不知道反而更好,可以由着朕来一手引导。 “你阿母知道的当然不多了。”天子眼角刀刻般的皱纹颤动了两下,眼角挑起,笑了:“这天底下对骠骑将军的战绩最了解的人,当然是朕了。你要想听的话,朕给你慢慢的讲来。” “臣不胜感慨。”卫风连忙拱手谢恩。 “骠骑将军天生富贵,用兵如神龙见不见尾,信手拈来,皆是妙不可言。可惜啊,他英年早逝……”天子说到这里,看了卫风一眼,眼中透出的是无限的惋惜和一丝复杂的怨恨。 卫风低着头,没有看到天子的目光,他只是觉得天子的语气中,透着一丝阴森森的寒意。看来霍去病的死对他来说,是件难以表言的痛。说起来也是,一个年青的天才将领,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却突然撒手辞世,着实是一件让人心痛的事情。对他自己,对天子,对大汉,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骠骑将军若在,只怕单于的人头已经悬于北阙了。”天子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扶着柱子,低下了一直昂着的头,他的肩**着,似乎有些不甚悲痛,看得卫风也有些怆然。 “陛下,骠骑将军已经去了二十几年了,陛下还如此思念他,骠骑将军有灵,一定会感激陛下恩情的。陛下,你不要太悲伤了,要保重身体,要不然骠骑将军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他有灵,他肯定有灵。”天子连声说道,他抬起了头,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珠,转身拍着卫风的肩膀:“风儿,你要用心学习他用兵的诀窍,用心去领悟,将来为朕带十万雄师,沿着骠骑将军的足迹,再次横跨漠北,封狼居胥,将匈奴单于的人头给朕拿回来挂在这北阙之上,让那些蛮夷看看我大汉天威。” 卫风听得热血沸腾,他向后退了一步,单腿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道:“臣卫风一定努力学习,不敢有负陛下厚望,望骠骑将军、臣父大将军在天之灵,护卫臣纵横漠北,扫荡匈奴,辅佐陛下立不世之功。” “好!好!好!”天子连叫三声,上前扶起卫风,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肩膀,欣喜的打量着激动得脸色红的卫风:“好孩子,这才象……朕的外甥。” “陛下----”卫风也有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陛下要栽培他,这当然是天大的好事,管他是卫青的儿子还是霍去病的儿子,只要能立下大功,对卫家来说也好,对霍家来说也了,都是好事。 “嗯,从今天起,朕每天抽出时间来给你讲他的战绩。”天子回过头,冷峻的目光掠过宽阔的水面,一直看到远处上林苑无边的绿色,越过南山起伏的山峦,看到更辽阔的南方,直到大海之滨。他似乎回到了当年坐在未央宫里,彻夜等候漠北战报的时光,又重新回到了精力充沛的中年时代。 “他的第一战,是在元朔五年……”天子的嗓音低沉,好象从尘封的旧事里慢慢走来,抖一抖身子,拂去厚厚的灰尘,重新散出迷人的光芒。 霍禹带着几个期门郎站在远处,不时的瞟一眼高高的瀛州之上的陛下,他听不到陛下在说什么,只是看到卫风又是跪,陛下又是扶的,然后两个人站得很近说了半天,样子极是亲密。霍禹的心里极不是滋味,这个卫风是怎么回事,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混混,又是卫家的人,怎么突然之中就中了陛下的意?父亲跟了陛下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从来不敢大意,也从来没有犯过错,都没有享受过这种优待,陛下待他还是象个奴仆一般,而这个卫风,却象一匹野马,横冲直撞的冲了进来,一下子将霍家挤在了一旁。 他心里虽然有意见,可是却不敢表露出来,他知道那个老人的厉害,别看他现在老了,可是他几十年的威势还是不可阻挡,天下没有人能挡得住。一旦触怒了他,就只有死路一条。父亲说得对,要忍下去,卫风那匹野马迟早会犯错的,只要他犯了错,就能致他于死地。而在他犯错之前,任何不满都不能表露出来,不能让他有任何警觉。 西域酒坊。 媚姬慵懒的倚在长长的酒台旁,黛眉不展,连客人来了也懒得招呼,掌柜休莫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连连摇头,长叹不止。这孩子是中了邪了,被那个混混卫风勾走了心,卫风这两个多月没有来,她就瘦了一圈,浑象似掉了魂似的,跟她说话也没心思听,让她去送酒,她能走到半路上忘了送到哪里去。 好在这些天长安城里大肆追捕游侠,市面上不太平,好多人怕生事,躲在家里不出来国,西域酒坊的生意也淡了不少,要不然还真是麻烦。不过尽管如此,休莫霸看着媚姬这个样子还是心疼不已。 “妹子!”一个高鼻深目的胡人带着几个仆从走了进来,他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杅弥的太子赖丹,2师将军李广利攻打大宛胜利班师回朝的时候,经过杅弥,赖丹正要被杅弥王派遣到龟兹去做质子,李广利知道之后,派了一个使者去责备龟兹国说,你们都是我大汉的属国,你有什么资格接受质子,要接受质子也是我大汉接受,就把赖丹接到长安来了。他在长安举目无亲,陪伴他的只有那些服侍他的奴婢,后来他的父王舍不得他一个人远离家乡,就把远房兄弟休莫霸派到长安来做生意了,也好和他有个照应。他住在未央宫北的蛮夷邸,和西域酒坊离得并不太远,经常过来找休莫霸聊天,喝喝家乡的酒,听听乡音,消遣思乡之情。 媚姬看了他一眼,只是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眼皮又耷拉下来,随口说道:“你来了。” “是啊,唉----”赖丹有些奇怪,停住脚步打量了一下媚姬,很诧异的说:“妹子,你怎么了?病了?你看你这脸,都瘦了一圈了。” “去去去。”媚姬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烦着呢,没空搭理你。” 赖丹更奇怪了,以前他来的时候,媚姬都很热情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不解的看盾媚姬,又看看休莫霸。休莫霸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赖丹招了招手:“王子,走,我带你上楼,别招惹她。” 赖丹跟着休莫霸进了雅间,他还是有些不解:“阿叔,妹子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休莫霸一边让人拿来酒食,一边叹了口气:“还不是卫家那个四公子闹的。” “卫家四公子怎么了?”赖丹和卫风见过面,知道他和媚姬关系不错。他一想,随即皱起了眉头:“怎么?他欺负我妹子了?” “没有。”休莫霸摇了摇头,唉声叹气:“你最近没上街吗?” “没。”赖丹最近一段时间很忙,还真没有上街,今天把事情办完了,这才上街来透透气,到西域酒坊来喝酒:“跟卫家四公子有什么关系?” “卫家四公子要成亲了。”休莫霸又叹了一口气:“你那妹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偏偏看上了这个卫公子。看上了就看上了吧,大不了我贴点钱,把她送到卫府去,我听说这个卫公子现在很受大汉皇帝的喜欢,不仅做了皇帝的贴身近臣,还出使赵国。如果能靠上他,就是把西域酒坊贴给他,也是合算的。可是……”他咂了咂嘴,连连摇头。 赖丹心中一动,他知道卫家和太子的关系,如果真能和卫家搭上关系,他以后就可以借助卫家的关系和太子挂上钩,等太子登了基,他回到杅弥去做王也可以做得更安稳。有大汉朝这个庞大的靠山,他在西域可以呼风唤雨啊。一个西域酒坊算什么,送就送了吧,以后可以十倍的收回来。可是看休莫霸这个样子,似乎有难度啊,难道卫家不要? “卫四公子不是挺喜欢我妹子的吗?怎么……” “不怪卫四公子,你妹子心太大了,她……她要做正妻。”休莫霸压低了声音,凑在赖丹耳边说道。 “是这样啊,这确实有点难。”赖丹也皱起了眉头。 “可不是,听到卫四公子要和公孙家三小姐成亲的事,这丫头就没笑过一次,可把我愁死了。”休莫霸不停的摇头叹气。 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怒喝声:“嘿,你这个胡女真是奇怪啊,做生意的还能这么横,我问问卫四公子也不行?” 第062章 无言之痛 休莫霸奔到楼梯口,一看楼下,顿时急了。 一个握着长剑的年轻士子正和媚姬怒目面视,赖丹带来的几个奴仆叉着腰站在媚姬身后,一个个很不服气的样子。休莫霸叫苦不迭,连忙奔下楼去,赶到那个士子面前,堆着笑拱了拱手:“客官,失礼失礼,我是掌柜休莫霸,小女化外之人不懂规矩,有不到之处还请客官海涵。” 士子正是妇扮男装的刘菁,她在长安城呆了几天,四处也逛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劲,倒是听说了卫风要结婚的事情。她有些烦燥,想去卫府找卫风又没什么借口,就想起他说的西域酒坊了,想来喝喝酒,解解闷。没想到一进门,刚一问卫四公子来没来,那个刚刚还在旁边无精打采的胡女一下子精神了,上上下下仔细的看了她两眼,口气很生硬的说:“什么死公子活公子的,没来,你走吧,真是的,找人找到我们酒坊来了。” 刘菁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她一下子火了,将手里的长剑往柜台上一拍:“爷是来喝酒的。” “喝什么酒,不卖。”媚姬手一挥,将她的长剑拂落在地。 刘菁心情本来就不好,再遇到这个不讲理的酒家胡,更毛了,拔出长剑厉声大喝,没想到她剑刚拔出来,旁边几个高鼻深目的胡人一下站了起来,拔出腰里的刀,一副要上来打群架的意思。刘菁正纳闷呢,什么时候长安城里的胡人这么横了,休莫霸奔下来了。 刘菁瞪了媚姬一眼,气哼哼的收了长剑,由休莫霸领着上了楼,她问一下卫风常来的雅间,进去坐下了。休莫霸又陪了不是,许诺减免酒钱,然后才下去安排人上酒。他走到楼上,正看到媚姬怒气冲冲的提着裙子要奔上楼来,一脸的找不痛快,吓得他连忙把她拦住了。 “丫头,干什么去?我们是生意人,怎么能跟客人斗气。” “你让开。”媚姬伸手去拨休莫霸:“不能让他坐那间。” 休莫霸哭笑不得,他一把抱住媚姬:“丫头,四公子又没来,让他坐坐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既然认识四公子,自然是四公子的朋友,那我们更不能慢待他了。就是四公子来了,你也得让他坐啊。” “什么朋友,也不知是哪儿勾搭来的野女人。”媚姬眼睛都红了,奋力拉开休莫霸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楼,一把推开雅间的门,指着吃惊的看着她的刘菁大声喊道:“你起来,这里你不能坐。” 刘菁笑了,她把玩着手里的长剑:“这里贵一些?放心,小爷有钱。” “呸,你装什么男人,当我是瞎子呢。”媚姬泪光盈盈,说话都带上了鼻音。 刘菁一听,不禁有些尴尬,也有些意外,自己在长安城转了几天了,也没人现自己是女人,这个胡女的眼睛倒是尖得很,一眼就看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她干笑了两声,一看媚姬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也有些犯酸,那个傻子倒是到处留情啊,莫不成这个胡女跟他也有一手?可是看看这个胡女的样子,分明还是个处子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人?”刘菁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怎么,你也跟我一样,是他的朋友?” 媚姬一听,更恼了,就知道这个女人有问题,果然就有问题。 “谁跟你一样。” “既然不是,那我要坐在这儿等他,为什么不可以?”刘菁从媚姬的难受中感到了一些快意,好象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她从腰里掏出一个荷包扔在桌上:“怕我没钱吗?看看,小爷我有的是钱。” “谁稀罕你的钱。”媚姬不顾追过来的休莫霸劝阻,拉着门框就是不走,非要把刘菁赶出去才罢休。 刘菁也不看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又拎着一角对着媚姬晃了晃:“你不稀罕,他可稀罕呢,你问他,要不是我照顾了他几夜,他还有命不?你闻闻,这手绢上还有他的汗味呢。唉呀,那几天可把我累得呀,成夜的不得休息啊。这个人,偏偏受了伤还不老实,真是烦死我了。” 刘菁一边说一边咂着嘴,媚姬听了,直接抓狂了,她忽然愣了一下,一下子静了下来,紧张的看着刘菁:“他受伤了?” “可不是,要不是我医他,他早死在驿馆里了。”刘菁得意的一笑,用一种胜利者的眼光看了一眼媚姬:“你放心,有我在,他死不了的。当然了,现在他虽然没事,以后迟早还要求我帮忙。唉呀,没有我,他可怎么活啊。” “我呸。”媚姬一听卫风没事了,刚提起来的心立刻放下了,她看着刘菁这副摆功的样子,越的生气,拼命的要甩开休莫霸的手,想要扑上来夺过那条在她面前直晃的手绢,撕成碎片才甘心。 “掌柜的,你这酒坊可太没规矩了。”刘菁沉下了脸,收起了手绢和荷包。 休莫霸也急了,不顾一切的把狂的媚姬拦腰抱起,带了出去交给人看着,这才抹着汗跑了上来,上了酒食,又陪了半天不是。心满意得的刘菁这才满意了,挥手让休莫霸出去,自得其乐的喝起了小酒。 想着媚姬刚才狂的模样,刘菁的心里百味杂陈,这个胡女对卫风用情颇深,自己又何尝不是,本来和卫风在一起的时候还觉得无所谓,觉得自己离开卫风一段时间就能忘了他。可是一旦分开她才现,卫风在她的心里,已经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位置,这二十几天来,卫风带给她的是另一种快乐,一种其他人无法带给她的快乐,和卫风在一起,她所能体会的不是那种让人害怕、让人紧张的尊贵,也不是在母亲面前被娇宠的幸福,更不是被人艳羡所带来的虚荣,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一种被人关心爱护的喜悦,是一种女人被男人宠爱的得意和骄傲。 卫风离开了,这一切快乐也离她远去,只留在她的回忆里,任她咀嚼,从里面咀嚼出一丝的甜蜜和更多的酸楚。 要是自己不是什么翁主,真是一个舞伎多好啊。半夜的时候,辗转难眠的刘菁经常会暗自叹息。她有时候甚至希望卫风的病尽快的作,那样卫风就会来找她了,她又有机会留在卫风的身边。当她听到卫风要和公孙丞相家的女儿成亲的时候,她的心象是被人慢慢的割开了一道口子,心痛得她无以忍受。 她恨卫风,莫名其妙的恨他,她恨那个没见过面的公孙小姐,她恨一切跟卫风有关系的女人,比如这个胡女,当她看到媚姬狂时,她感受的是一种快意,一种能释放痛苦的快意。 “这个狗东西,都要成亲了,还来撩拨我。”刘菁喝着闷酒,委屈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她喃喃自语,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酸甜的西域美酒,只是再美的酒,她也尝不出一点滋味,她所品尝出的只有难以言明的酸涩。“你真当我是个舞伎吗?我是高高在上的翁主,又怎么能是你这个混混能想的。你这个狗东西,不知天高地厚,竟想让我做妾。卫家四公子,你算什么东西,在本翁主眼里,你什么也不是。” 刘菁一边喝着酒,一边低声呢喃着,抱怨着,泄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竟然没有现,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要找卫风吗?”那个男子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刘菁抬起头,她已经喝得半醉,眼睛也有些模糊,她看了看那个男子,那个男子身材中等,不是很壮硕,但是浑身上下散着一种危险的气息,他的腰间插着一把长剑,青筋鼓起的大手就在剑柄旁边不到一尺。他的头上戴了一个大斗笠,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只能看到他下巴上的一绺短须。 “你是谁?”刘菁不耐烦的问道。 “你别问我是谁,你如果要找卫风,我可以带你去。”那个男子轻轻的笑了。 “你究竟是谁?”刘菁提高了声音,手按上了搁在旁边的长剑。 那男子笑了:“我是他的朋友,你既然和他熟悉,想必知道,在长安城里有很多游侠都是他的朋友。” “游侠?”刘菁脑子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卫风似乎说过,他在长安认识很多游侠,其中一个好象叫什么豆儿,据说剑术很厉害。“你是那个什么豆儿?” 那男人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你跟我走,我能带你找到他。” 刘菁晃着脑袋想了想,昂起头晕乎乎的笑了:“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走,我要想找他,直接到卫府去就是了,何必跟着你走。” 那男人桀桀的笑声听起来仿佛掠过夜空的夜枭:“他现在不在卫府,你又到哪儿去找他?你跟着我走,我能带你找到他。” 第063章 借刀杀人 刘菁摇了摇头,口齿不清的说道:“你走吧,我不……认识你,我也……不会……跟你去。” 那男子沉默了片刻,见刘菁犹自在倒着酒,只是她已经醉得看不清酒杯在哪里,倒出来的酒全撒在了案上,流到了华丽的西域地毯上。他忽然跨上一步,一手抄起刘菁的手臂搁在自己肩上,手臂绕过去搂着刘菁的腰,就将她扶了起来。刘菁大概真喝多了,居然乖乖的站了起来,任由这个神秘的男人扶出了雅间。 两人下了楼,刚要出门,媚姬一步拦在了酒坊门口,张开双臂,横眉竖眼的看着傻呵呵的笑着的刘菁,怒气冲冲的说:“你不能带她走。” “为什么?她是我的朋友。”那个男人哑着嗓子说。 “你的朋友?”媚姬有些意外,她觉得这个男人的嗓声有些耳熟,好象在哪儿听过。不过这男人的斗笠压得太低了,她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她直觉的感到,这个人应该是个她熟悉的人。 “你是谁?” “我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酒家好不知礼,快让开,要不然不要怪我动粗。”那男人有些火了,扬了扬手中的剑。 媚姬一看那把剑,突然之间明白了,她笑了笑:“你要走也可以,总得替她把钱先付了吧。” 那男人愣了一下,将剑插到腰带里,伸手去怀中拿出一个荷包,扔在案上:“这些总够了吧?” 媚姬挡在门口,打开荷包看了看,撇了撇嘴笑了:“这点哪够,她喝的可是我店里最好的酒,又喝那么多,你这些连零头都不够。” 那男人火了,沉声喝道:“你当我是生客吗,这个酒能值那么多钱?你可看好了,这里的十金,你当你这是新丰啊?” 媚姬“咦”了一声:“你是熟客吗?那让我看看是哪位?” “你不要自找麻烦。”那男人真的生气了,扶着刘菁就往前冲。就在这时,一个婢女冲了下来,三步两步跑到媚姬面前,指着醉得只知道傻笑的刘菁:“小姐,这个客人把酒散在地毯上了。” 媚姬一听,眉飞色舞:“你听见了,她糟蹋了我们的地毯,按规定要赔的,你不赔了钱,我就不让你走。既然你是熟客,那你让我看看你是谁,看在熟客的面子上,我就让你少赔一点。” “岂有此理。”那男人怒喝一声,举步上前,扭肩就撞,一下子将媚姬撞得连退三步,“哐当”一声撞在门框上,疼得她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旁边的酒保一见可不答应了,哄上来将那个男人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要跟他讲理。吵闹声惊动了里面的赖丹,赖丹带着几个仆从出来一看,妹子被人给打了,这还了得,一挥手,几个仆人也加入人群,拔了腰里的刀剑,骂着听不懂的胡语,要和那男人动手。 场面一时很热闹,很壮观,店里正在喝酒的人见了,也都看了过来。 那男人冷笑了一声,转过身看了看那些人,反手拔出了腰里的长剑:“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想打劫吗?光天化日之下,这长安城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当然有王法。”一个人朗声答道。大家回头一看,只见东市令乔越带着十几个士卒将门口堵住了,他晃着手里的刀,紧紧的盯着那个男人,手下的人迅的分开,将那个男人围住。酒保们一看官府的人来了,又亮了刀,生怕被误伤,连忙让出了地方。 那个男人一见乔越,象是吃了一惊,他松开了刘菁,任她软软的倒在地上。将长剑交到右手,忽然之间手臂抖动,向身边连刺三剑,紧跟着象一只猛虎一样,向乔越冲了过去。 乔越手下的士卒被他先前三剑逼得一退,一下子将乔越暴露在那个男人的面前。乔越大喝一声,也不顾已经刺到眼前的长剑,一扭身子,抡圆了长刀霍然下劈。那男人剑快,乔越的长刀刚劈到一半,他的剑尖已经刺到了乔越的肩头,但他这一剑如果刺实了,纵使能重伤乔越,只怕也要挨上乔越一刀,必定是个两败俱伤之局。电闪雷鸣之间,那男人手中的长剑忽然换了个方向,剑尖一抖,象是一条有灵性的蛇一样,迎上了乔越的右腕。 “嗤!”血光崩现。 乔越大叫一声,撒手扔刀,大步急退。他的下属一见他受了伤,一个个奋不顾身的扑了上来,挡在他的面前。那男人长剑霍霍,连刺几剑,逼得乔越等人手忙脚乱。他看着门口被堵死,一时冲不出去,忽然飞身急退,象一只大鸟一样退上了二楼,几个士卒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从二楼的窗户里跳了下去,转眼之间消失在门外拥挤的人群里。 “靠!”乔越捂着手腕冲到门口,哪里还能看到人影,他顿足长叹:“又让他跑了。” “大人,你没事吧?”媚姬冲了出来,关心的看着乔越。 “还好。”乔越咬着牙,额头上一颗颗豆大的汗珠直滚:“我让开了一些,没能伤着筋,不过这下子也不轻,至少有两三个月不能动手了。可惜了,大大的一件功劳从我眼前跑了。” “哎呀,大人,功劳以后还可以再挣吗。你快进来,我给你上点药,喝点酒压压惊。”媚姬热情的把乔越迎了进来,把他让进了雅间。休莫霸这里也知道了原委,连忙好酒好菜的给上来。又让人拿来了药,媚姬亲手给乔越上了,乔越感激的笑道:“多亏你了。” 媚姬笑了:“应该是我感谢大人才是,要不是大人来啊,我说不定就被这个京师大侠一剑刺死了。” “哈哈哈……”乔越笑了,“他不敢的,刺死了你,四公子找上门去,可就不是把他打成猪头的事了,十有**要拧断他的脖子。” “哼----”媚姬撅起了嘴,三分得意,七分不快的哼了一声,她指了指被婢女扶进来的刘菁:“大人,这个游侠儿也很可疑呢,大人要不要审她一审?” “也是,这人很面生啊。”乔越看了看醉成一摊泥的刘菁,皱起了眉头。 “可不是,说不准也有什么案底呢。”媚姬极力鼓动着乔越。 “打哪儿来,到哪儿去,干什么的?”乔越站起身来,走到刘菁面前,沉下了脸喝道。 “关你屁事。”刘菁翻了翻眼睛,不屑的瞪了乔越一眼。乔越大怒,转身叫人就要来收拾她,忽然又听到刘菁说了一句:“让卫风那个……竖子来……跟我……说话。” 乔越一听,吃了一惊,他回来头来细细的打量着刘菁,这时才现刘菁是个女人,他诧异的回过头看着有些尴尬的媚姬,摇晃着没受伤的左手,指着媚姬的鼻子,嘎嘎的笑了:“你这个狡猾的胡人,大人我帮了你的忙,你就却来害我,是吧?” “大人,嘿嘿,大人,不是这样的,你想错了,我是真不知道她是谁。”媚姬吃吃的笑着,怯生生的退了两步,闪出雅间,一溜烟的跑得没影了。 “嘿,你别跑,要不然我就把这事告诉四公子。”乔越怪笑着冲着门外大叫了一声。 “大人,大人,哈哈哈……”休莫霸赶了上来,将一个包包塞进乔越的手里,赔着笑打招呼:“多谢大人帮忙,多谢大人帮忙,要不是大人赶到,今天可就真出事了。” “已经出事了。”乔越回到雅间,将手里的包包扔给旁边的随从,大笑着拍着酒案:“快让猪儿来给我解释清楚,要不然,我马上就把这个人送到卫府去,看她到时候如何向四公子交待。这个猪儿真够坏的,骗人骗到大人我头上来了,这还了得?亏得我今天机灵,要不然以后还怎么见四公子?” 那个神秘男人----京师大侠朱安世,从西域酒坊逃了出来的离开了东市,沿着华阳街一路向南,直到看到后面并没有人追来,他这才停在路边喘了口气。想着居然被媚姬摆了一道,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看看四周没有人注意他,这才继续向前。在离未央宫北阙不远的地方,他折向了西,在一个门庭阔绰的大宅旁,停下来转过身看了看,一闪身进了一条长长的巷子。 第064章 现学现卖 天子说起霍去病就有些兴奋,滔滔不绝,从霍去病战带着八百骑出击开始,一直到元狩四年他以五万骑出代郡,深入数千里,斩七万余级,封狼居胥,禅于姑衍,登临瀚海。他详细解说了霍去病历次出征的行军路线,战斗经过,分析他每次的得失,听得卫风也是感慨不已。霍去病十八岁就带着八百勇士出击,而自己十九岁了,还是一个一无所成的纨绔子弟,真是令人汗颜。 天子说了半天,觉得口干舌燥,一股难以言明的疲惫涌上心头。朕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说几句话都觉得累了,不过,朕有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说话了吧。天天看着那些宦者,美人,连让人说话的兴致都没有,哪有眼前这个少年让自己开心。他看着面色胀红、沉思不语的卫风,欣慰的笑了:“风儿,是不是有些神往之?” 卫风确实在神往,将五万骑精兵,横绝大漠,追亡逐北,人如虎,马如龙,兵锋指处,所向披靡,怎能让人不热血沸腾呢。他看着远处上林苑里连绵无边的林海,仿佛看到了自己带着数万精骑,象霍去病一样的冲锋陷阵,卷起一**的狂澜,如风卷残云般的扫荡一切挡在面前的敌人。出神之时,连天子问他的话,他一时都没留意。旁边的淖五见他出神得连天子的话都不回来了,连忙轻轻的咳了一声。卫风一惊,这才回过神来,他见天子有些不快的看着淖五,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单腿跪倒:“臣听闻陛下讲说骠骑将军的丰功伟绩,心向往之,在陛下面前失礼,请陛下降罪。” “哈哈哈……”天子挥挥手,转过身扶着栏杆,看着下面波光粼粼的湖面,他叹了口气:“风儿,何罪之有啊,听到骠骑将军的战绩,如果没有神往,那才是怪事。” 他顿了片刻,看着远处的上林苑,有些落寞的笑了:“别说是你,就是朕这把年纪了,再说起这些事情,也觉得年轻了许多呢。朕真想现在就带着你,重温一下朕当年在上林苑里排兵布阵的时光。不过,真是可惜啊……” 卫风一听,知道他下面又要埋怨太子了。一想到太子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却总是给他带来麻烦,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再想到太子这些天为了天子大猎的事情累成那样,他犹豫了一下,上前轻声建议:“陛下,时值五月,上林苑里正是草木生长,百兽繁殖之时,如果以大兵驱之,只怕惊扰太大,万一到时候影响了祭祀,岂不是不妥?” 天子愣了一下,花白的眉毛抖了抖,也觉得有些为难。上林苑里有数千种植物,大几百种动物,池水里养了很多水产,每年祭礼祖先的时候,都是从上林苑里取的牺牲和祭品。一般春猎是三月份,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确实有些不太妥当。卫风这么说,也有一些道理,可是,大猎不光是为了教他兵法,潜意识里他自己也有想聊少年狂的想法,都想了这么多天了,现在让他取消,又有些舍不得。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不去了?”天子有些犹豫。 卫风从天子的口气里听到了为难的意思,他略一思索,想到今天来见天子时他那无聊透顶的模样,就知道了其中的原由,他想了想又笑道:“陛下,臣资质愚顿,又刚刚接触兵法,没有什么经验,陛下一下子摆出千军万马,臣也理解不了。再者大猎准备的事务繁多,还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妥当。天气又渐热了,如果因此影响了陛下去甘泉宫消暑,臣如何担当得起?不如陛下就带着期门、羽林,在这上林苑里演示一些小阵,臣也好循序渐进,更好的体会陛下用兵的精妙之处。这样等到秋天的时候再行大猎,臣一定能收获良多。” 天子一听,皱起的眉毛一颤,慢慢的舒展开来,咧着嘴笑了。卫风说得有道理,大猎一是准备起来麻烦,二是时机确实有些不妥了。天气已经渐渐的热了起来,他正常这个时候就要去甘泉宫消暑了,如果真是大猎,没有十天半月的解决不了,自己的身体只怕吃不消。而如果只是带着期门、羽林出去转一转,又能散心,又不用惊拢太多,目的也达到了,就是一时不尽兴也没有关系,到甘泉苑再继续就是了,反正期门、羽林都是随驾的。 “风儿,你说得有理。朕……”天子大手一挥:“准了。” “谢陛下。”卫风大喜,连忙谢恩,这也算是替太子办了一件好事了。 “淖五,传诏给太子,大猎挪到十月吧,到时候朕也要从甘泉宫回来了,想必再有半年时间,他不会还准备不好吧。”天子一说到太子,就有些不高兴,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整天忙些什么。” 卫风想了想,咧着嘴笑了:“陛下,臣知道太子殿下在干什么。” “你知道?”天子心情不错,一边让人传唤霍光,一边回过身看着笑嘻嘻的卫风,怎么看怎么开心。 “太子在抓捕游侠。”卫风一副很得意的样子,“这还是臣给他提供的消息呢。” “抓游侠?岂不是又闹得京师不宁?”天子沉下了脸。 “陛下有所不知。最近京师里游侠太多了,有人居然身藏长安宫室的地图,只怕有人图谋不轨,所以臣才急报了太子,以防不测。”卫风把话换了一个说法,听起来颇有些为自己表功的意思。他知道天子现在的心思,如果替太子表功,只怕会适得其反,而替自己表功,太子反而不会引起天子的注意,天子又能理解太子现在在干什么,可谓是旁敲侧击,异曲同功。 他在瞬间能想到这些,也是这几天在家思考的结果,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天子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一听是他的提议,他倒来了兴趣。卫风就将他在西域酒坊和朱安世打架,无意中看到了那张地图的事情说了一遍,唯一的区别在于,他在说朱安世荷包里有博望苑地图的同时,又猜测他身上可能还有其他宫室的地图,比如未央宫,比如这建章宫。天子一听这个,顿时火了,一个游侠身上带着天子、太子所住的宫室的地图,这还得了? “岂有此理!抓,一定要把这个朱安世抓到。”天子勃然大怒,指着刚刚赶来的霍光大声喝道:“传诏太子,大猎之事暂缓,先集中精力抓捕京师的游侠。告诉太子,如果他的人手不够,可以调动北军。下旨给丞相公孙贺、北军使者任安,让他们全力配合太子,不得有误。” 霍光心中狐疑,但他的脸上平静得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挥笔不停的记着,直到天子安排完了,这才问了一句:“陛下,春猎的事……” “不用大猎了,你知会一下水衡都尉吕破胡,朕要带着期门、羽林巡视上林苑。”天子一挥手,口气很不好。霍光听了,连忙口称遵旨,迈着他那标准的步伐,下了瀛州。 “风儿,你立了一功。”天子过了半天,气息总算平缓下来,他看着恭敬的站在一旁的卫风,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说说看,想要朕怎么赏你?” 卫风连忙摇头:“陛下,臣深受皇恩,理当为陛下效劳。这件事臣不过是适逢其会,无甚功劳可讲,再说了,陛下为臣讲说骠骑将军的战绩,臣已经不胜感激了,如何再敢邀赏?” 天子笑了,拉过卫风的手向下走去:“风儿,你还真是朕的福将,打个架也能现这么重要的事情,要是让你去打仗,岂不是更厉害?你居功不傲,朕甚欣慰。不过,赏功罚过,这是朕的本份,怎么能因为你一个人而废呢。快说,要朕怎么赏你?” ------------------------ ps:明日起时间改完早晚八点到九点之间,一日双更。 第065章 太史公 卫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鼻翼,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陛下,臣还真有一件事要请求陛下。” “什么事?”天子很开心的看着卫风。 “臣恳请陛下,准许臣到石渠阁找卷书。” “书?你要到石渠阁去找书?”天子乐了,回过身上下打量着卫风:“你要做学问,当博士?” “陛下----”卫风有些尴尬,自己哪能当什么博士啊。“陛下,臣看到那些子曰诗云的,脑袋就大,哪能当什么博士。臣是想……找一份赤松子导引术。” “哈哈哈,我以为你要头悬梁、锥刺股,潜心学问呢。”天子很开心,他打趣着卫风,沿着弯曲的石径向下走去,卫风生怕他一下子失足摔下去,抢在他的侧前,扶着天子。天子把手搭在卫风的手臂上,缓步而行,谈笑风生:“赤松子导引术?是教留侯张良辟谷的那个赤松子吗?” “听说是。”卫风笑着应道。 “你也想学仙问道?”天子笑盈盈的看了卫风一眼:“留侯那是功成名遂身退,你的功业还未建,怎么也想着学这个?朕去学学还差不多,你啊,太早了。” 卫风嘻嘻的笑着,天子跟他开玩笑,他也就放开了一些,迎合着天子的心情:“陛下,臣学这个赤松子导引术,可不是求仙问道。臣听说,这个导引术可以强身健体,培筑什么先天之气,臣是要学了这个变得更强壮,好为陛下扫荡匈奴啊。” 卫风一边说着,一边曲起手臂,鼓起嘴巴,摆出一副大力士的模样,天子被他的怪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准了,准了,等回宫之后,朕要去休息一下,你就去石渠阁找那个什么赤松子导引术。” “谢陛下。”卫风收了架势,扶着天子下了瀛州。走到长长的走廊,天子在太液池边又转了一阵,觉得累了,这才摆驾回宫。卫风和淖五将天子送回寝宫,看着天子躺下了,这才返身出了寝宫,去石渠阁找书。 石渠阁在城内的未央宫内,从建章宫有复道跨越长安城墙,直接通往未央宫,无须从宫外绕路,方便快捷。卫风就是从这条复道跨过长安城和城外的护城河,直接来了未央宫,沿着连接东西宫门的大道,再拐上通往作室门的直道,很快就到了石渠阁。 石渠阁,位于未央宫西北的作室门东侧,因阁下的水渠全是硥石砌成而名,建于开国初年,由相国萧何主持修建。当年萧何从咸阳收来的秦朝律令和图书典籍全部藏在这里,可以说,这里是大汉图书最丰富的地方。这里除了有大量的图书之外,还有很多的学者,这些学者就在这里查阅资料,讲论学问。卫风从门外经过的时候,就看到庭院四周的走廊里,有许多穿着儒服的人正在讨论学问。一排排的房间里,也都坐了不少人,有的人在独自看书,有的人相互探讨,还有的闭目静坐。 卫风对这些学者没什么兴趣,他直接进了藏书的书库,将天子的命令交给看管书库的中年宦者,宦者听卫风说了要找的书之后,皱了皱眉头:“卫公子,这个什么赤松子导引术的,可能不是什么成卷的书籍,我在这石渠阁多时,从来没有看过有这卷书。” “不会吧?”卫风看着一排排的书架,看着上面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挂着一个个牙白色骨签,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大失所望,如果石渠阁都没有这个书,那自己岂不是还要去求金青?那个女人太妖媚了,他好不容易才将她忘了些,再见面只怕又控制不住自己。 那个宦者见卫风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又试探着建议道:“公子,要不,你去找找中书令司马大人,他博览群书,这阁里的书他没有不知道的,就是这阁里没有的书,只要有这书的,他大多也是知道的。你找他问一问,十有**就能知道个准信儿,说不定,他还能告诉你在哪儿呢。” “也只得如此了。”卫风点点头,死马当作活马医马,反正都来了。他一边跟着宦者沿着走廊向前走,一边随口问他:“你叫什么,哪里人?” 那个中年宦者谦卑的笑了,他知道卫风最近很受陛下的宠,这从他手里拿的陛下手诏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到这石渠阁管书库管了二十几年了,就没见过几个人是拿着陛下的手诏来找书的。 “小人郭穰,河东人。” “河东人啊。”卫风笑了,他说起来也是河东人呢,虽然他没去过河东。“那我们还是乡党了。” 郭穰见卫风这么温和,跟他一个宦者称乡党,很是兴奋,他微笑着说:“小人很以大将军这个乡党为荣呢,大将军立下大功,权倾朝野,却为人温厚,每次河东,为了不扰河东百姓,都是轻车简行的。我河东人提到大将军,没有一个不夸的。” 卫风听了心情也不错。他对卫青的印象其实已经很淡了,刚才听陛下讲了好一通骠骑将军霍去病的战绩,感觉那个原本很牛叉的父亲跟骠骑将军一比确实有所不如,心里不免有些丧气,现在听一个宦者夸他的父亲卫青,倒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快乐。 两人说着闲话,来到一间堆满了书的屋子,郭穰让卫风在门口稍等,他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对着书堆行了一个礼:“司马大人,侍中卫风持陛下手诏,来找书。” 成堆的简策之间沉默了一会,响起一个沧老的声音:“既有陛下手诏,你带他进库去找就是了。” 郭穰摇了摇头:“大人,属下在库里找不到这卷书,只好带他来找大人了。” “什么书?”那个声音听起来很疲倦,带着一丝不快,好象很厌烦人打扰了他似的。 “卫公子。”郭穰向卫风招了招手,卫风走了进去,在一张长长的书案后面,一堆堆的简策之间看到了这个司马大人。这个司马大人头全白了,眉毛也白了一半,很瘦,脸上的皮全皱在一起,看起来象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的脸上除了眼睛之外,没有一丝生气,让人觉得他就是一个死人,就象一截枯木的,虽然还在,但的心早已死了。但是他的眼睛很平静,带着一丝夹杂着痛苦的然,仿佛看透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没有什么东西再能引起他眼神的波动。他的眼光很深邃,似乎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他惊奇的。 他就是中书令司马迁。他手里拿着毛笔,面前摊着一些竹简,好象正在写什么东西。 “太史公。”卫风拱手行了一礼。他没有叫司马迁为中书令大人,而是叫他太史公,是因为司马迁父子两人都做过太史令,他现在虽然不做太史令了,但太史令比起中书令来,想必更能被他接受。 司马迁淡淡的还了一礼:“卫公子要找什么书?” “赤松子导引术。” “赤松子导引术?”司马迁沉思了片刻:“没有。” 卫风一听,心顿时凉了,既然这个司马迁都说没有,那就真的没有了。他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司马迁,但是却不是第一次听说司马迁。因为现任北军使者任安和眼前这位中书令大人司马迁关系不错,任安到卫府去拜见长公主时,经常会说起这个人,说他是个奇才。但是卫风没有想到这个司马迁会是这么老的一个人,用他的眼光来看,是个说死就会死的,大半截已经入了土,随时都有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 “那……多谢太史公了。”卫风虽然很失望,却还是客客气气的给司马迁行了一礼。任安是个有原则的人,听长公主说,当初骠骑将军霍去病如日中天的时侯,很多原本依附在大将军府的人,都转而去投骠骑将军霍去病,大将军府为之一空,只有两个人没有离开卫青,一个是田仁,一个就是任安。卫青死了这么多年了,田仁和任安每年都会来几次卫府,向长公主请安,和卫伉聊一聊,即使这些年太子的形势不妙,他们也没有因此顾忌过。这样的一个人所敬重的人,卫风相信也值得他敬重。 司马迁淡漠的看着卫风,岿然不动,直到卫风行完了礼,转身要出去,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他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声:“卫公子,请留步。” 卫风停住了脚,转过身来看着司马迁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太史公,不知还有何事?” “你要的那个赤松子导引术,石渠阁里虽然没有,我却知道一些。”司马迁淡淡的说道。 卫风大喜,连忙走到司马迁的面前,一揖到底,恳切的说:“还请太史公指点一二。” 第066章 行气诀 司马迁指了指案前的坐席,示意卫风坐下,卫风欣喜异常,连忙谢过,规规矩矩的坐好,两手扶在大腿上,用一种虔诚的眼光看着司马迁,司马迁眨着眼睛回忆了一下,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摸下巴,手伸到了一半,又尴尬的垂了下来,刹那之间,一种难以言表的痛苦从他睿智的眼神中一闪而过。 “赤松子导引术,其实没有多少文字。”司马迁的声音很沙哑,语也很慢,好象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似的,但是他一说起来,就不再停下来思考,仿佛后面的话已经全面想好了,只等他说出来而已。 “确切的说,应该叫导引图才对,我见过的是一份帛书,以彩色绘成,分成上下四排,每排十一个图形,每个图形旁标有数字,以表明其意,整幅图大概在百字左右……” 司马迁将他记得的导引图的情况给卫风说了一遍,四十四幅图形,大致是什么动作,旁边标的是什么字,讲的什么意思,说得清清楚楚,好象那幅导引图就在他的面前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卫风很是意外,他一直以为是全是文字呢,结果却是以图为主。 “赤松子并不是道家,他是神仙家,做的是炼神全形的功夫。”司马迁看着专心听讲的卫风,嘴角略挑了挑,却又随即恢复了平静:“且导引图做的是肢体运用,以外在调整为主,对于象公子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并无太大作用。抑或许……”他忽然摇了摇头:“或许是我自己没有体会到其中的妙处吧,至少我觉得对公子目前来说,用处并不是很大,对于气血日衰的中老年人,倒是有些用处。” 卫风有些失望:“是吗?” “也许是我体会不深吧,反正我照着图练习了十来年,除了身轻体健之外,没有看出有任何成仙的可能。”司马迁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过,我已经有数年不练习,现在再说也无济于事了。” 卫风没有说话,他知道司马迁天汉二年因为替李陵辩护而被施了腐刑,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也早就没有想成仙的意思,唯求一死而已。 房间里一时有些沉默,司马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随手扯过一根竹简,在上面写了些字,交给卫风:“卫公子,我这里有几句口诀,你记好了,或许对你有些用处。” 卫风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几行字:“行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天几舂在上;地几舂在下。顺则生;逆则死。” “这是?”卫风不解的看着司马迁。 “这也是神仙家的行气口诀,不过这个以纯以行气为主,并无什么动作。”司马迁闭上了眼睛,略微静了静,才又睁开眼睛:“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行气,先要深长,只能深长,气才能在身体里蓄积,等到蓄积足够,气就会向外伸展,伸展的第一个方向应该是向下……”他用手里的毛笔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延伸向下,忽然停住了,脸色有些胀红,象个石雕像似的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卫风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连忙接过话来:“太史公,这句话的意思我大概有些明白了,是不是说除了开始的蓄气是有意识而为,后面的都是出于自然吧,伸也好,下也好,定也好,都不由人力,但由天意?” “公子聪明,一说便知,大致便是如此了。”司马迁的脸色半天才缓和过来,本来就不好的脸色上更象是罩上了一层死灰:“这个口诀据说有不可思议之功,不过我自己练习了很久,也没有达到蓄则伸的地步,想必是没有人指点,不通其中的诀窍,今日就告诉公子吧。公子也要谨慎从事,不可鲁莽行之,以免生意外,神仙家的学术,固然有些妙用,但无师传者不可妄试,更不可勉为其难。公子切记。” 说完,他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拖过竹简开始写字,一副送客的样子。卫风见他没有兴趣再谈,只得起身,向他深深的作了一揖:“叨扰太史公了,卫风告退。” 郭穰也向司马迁告了退,陪着卫风出了司马迁的房间,他迈着小步侧着身子,陪着小心说道:“公子,大人今天可是难得的说了这么话呢。” 卫风不解的问道:“怎么?太史公很少说话吗?” 郭穰点了点头,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大人有所不知,小人是穷得没法想才进宫的,大人却是被刑,他那么一个有学问的人,又是正当壮年,却遭了这个刑,心里如何能受得下。小人从进石渠阁以来,就没看他笑过,也没见他跟谁说过十句话以上,有时候一天也说不到几句话,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啊写的,今天跟公子说这么多话,实在是个异数呢。以小人看来,大人求死之心早已有之,只不过心里还有事情没有放下罢了。” 卫风没有接他的话,他虽然不知道司马迁心里有什么事放不下,但他有求死之心恐怕也不是虚言,一提到这件事,他也有些不舒服。他看了郭穰一眼,瞟到了他已经被磨破的冬衣袖口,想到他刚刚说的穷得没法才入宫的话,不免皱了一下眉头:“你除了一年四套官家供给的衣裳之外,没有自备衣物?这都已经是仲夏了,你还穿着冬天的衣服?” 郭穰一愣,随即脸红了。官家每年供给四套衣裳,冬衣夏衣各两套,冬衣十月放,夏衣五月放,今天的夏衣已经下来了,他因为舍不得,所以还穿着冬衣。这套冬衣穿了半年多,袖口已经被磨破了,没想到被卫风看到了,他一时颇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手藏到了身后。 “小人在宫里,能吃饱穿暖,已经很满足了。夏衣已经下来了,小人是舍不得把这冬衣扔了,所以趁着天气还不是太热,再穿两天。” 卫风想了想,立刻明白了。石渠阁是清水部门,没什么权利,那些来查资料的学者也都看不起他这样的宦者,大概不会有人给他什么赏钱。郭穰家境再不好,经济上难免受窘。他想了想,从腰里掏出荷包,抓了一把五铢钱塞进郭穰的手里:“今天多亏你了,要不然我只能空手而回,现在不仅知道了导引图是怎么回事,还从太史公那里白得了一个口诀,都是你的功劳。这点小意思,还望不要推辞。” “公子,这……这……小人怎么敢要大人的钱。”郭穰捧着一把五铢钱,胀红了脸,连连推辞。 “怎么?不给我面子?还是嫌少?”卫风故意板下了脸。 卫风把话说得这样了,郭穰当然不好不收,他感激不已,从手上拈起五个钱放进怀里,又将其他的钱塞回到卫风的手里:“公子,这小人怎么敢当。公子来找书,小人本当服侍,无功焉敢受禄。不过不收公子的,又有违公子的美意,这样吧,小人斗胆,收公子五个钱,小人多谢公子的大恩了。” 卫风见了,犹豫了半晌,见郭穰坚决,也只得收了。他生怕郭穰不好意思,又让他带着自己在书库里转了一圈,将神仙家的几卷书全部拿出来看了一遍,然后才告辞而出。 等他回到建章宫的时候,天子午休已经醒了,一见卫风就笑了:“怎么样,找到那个导引术了没有?” 卫风摇了摇头,将经过说了一遍。天子听他说起司马迁,沉默了好一会。对李陵和司马迁这件事,他早就后悔了。李陵是李广的孙子,跟卫风一样,年纪轻轻的就在宫里当侍中,还做过建章监,统领建章营骑,也就是现在的羽林郎。建章监是个很重要的职位,大将军卫青当年就做过建章监。 李陵骑射纯熟,勇猛善战,颇有乃祖李广之风,天子很喜欢李陵,再加上他对李家有愧,所以对李陵十分器重,让他带着八百骑深入匈奴,视察地形,实际上是期望他能成为霍去病第二的。李陵投降匈奴之后,他心底里还是对李陵有所期待,并没有杀李陵的家人,都是因为公孙敖后来说李陵替匈奴人练兵,这才惹得天子大失所望,一怒之下杀了李陵全家。 后来汉匈互使,他才知道是公孙敖胡说八道,替匈奴练兵的是李绪,而不是李陵。他十分后悔,可是后悔也迟了,李陵的心凉了,司马迁的子孙根也已经割了,再也长不回来了。再说了,他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的错,这事情也就成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错局。 现在听到卫风说司马迁的状况很不好,也只能沉默不语。 “你找的这个导引术对老人有用?”天子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第067章 贰师将军李广利 海西侯、2师将军李广利中等身材,圆圆的脸庞,稀疏的胡须,长相儒雅,他的手又肥又白,看起来一点武将的威风也没有,倒象是个和和气气的富家翁。实际上,他确实也不是个合格的将军,从太初元年带兵征大宛以来,他多次出征,虽然天子给他了足够好的条件,可是他毕竟天资有限,并没有立下什么值得夸耀的战功,实实在在的是个庸将。 可是他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他隐隐的以当朝第一名将自居,处处端着名将的架子,当江充来请见的时候,他还故意让江充在外面等了一会,慢条斯理的又看了一会儿书,这才让江充进来。 江充很恼火,可是现在是求人的时候,他知道该如何应付李广利。一进门,江充就满面微笑的迈着小步赶了过来,在李广利面前深深一揖,腰弯成了标准的九十度:“2师将军,多日不见,将军越的神采照人了。” 李广利矜持的笑了,他一手抚着胡须一手摆了摆:“江大人,不知今日是哪阵风将你吹到寒舍来了?你可有些日子没到我这儿来了。” 江充打了个哈哈:“将军,你这么说,江充可就无地自容了。江充现在赋闲在家,是一介草民,将军府上尊贵,岂是江充想来就来的?江充其实是很想经常来将军这里请益的,只是将军淡漠名利,潜心学问,一心想着为国效劳,江充也不敢随便来打扰将军啊。” 李广利的心里甜滋滋的,看着这个曾经风光一时的宠臣在自己面前这么谦卑,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江充在陛下面前红极半边天的时候,李广利还是个不起眼的郎官,只是因为兄长李延年和妹子李夫人受宠,才能够在宫里混。他那时候看江充都是仰视的,一如江充现在这么尊敬他的尊敬江充,而江充能跟他点个头,他就觉得自己很有面子了。 如今,这一切都倒过来了,他当然觉得很舒服。 “江大人。”江充虽然不是在职官员了,可是李广利还是坚持称他为大人,他觉得这样才能体现出他的尊贵。他转过身子,示意江充入席:“来,坐,不知大人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啊?” 江充客气的谢过,这才在席上坐好,看了一眼案上的书,展颜笑了:“我就知道,这一来就得打扰将军做学问,果不其然。听说将军研习孙子兵法颇有心得,看来果真是下功甚深啊。” 李广利淡淡的笑了,他卷起竹简,放到一旁的简策堆上,粗粗的手指抚着竹简:“某不才,深受陛下恩典,当然要为国效劳,如今匈奴未灭,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做些准备,也好随时出征。” 江充心里鄙夷了一句,骠骑将军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也是你能说的?不过他的脸上却充满了诚挚的佩服:“将军,如今象将军这样一心要报效国家的,可真不多了。将军,这兵法有云,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诚为千古不易之良言啊。” “这是自然。”李广利点点头,其实心里一片茫然,他对匈奴知之甚少,打了两次匈奴,都没能深入匈奴境内,哪里谈得上有什么了解。 “不过,兵法又云,多算者胜。将军,江充愚钝,这打仗打的是这力,这算能算什么?”江充皱起了眉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然后这算算,就能打胜仗?” 李广利有些轻蔑的看了一眼江充,这都不知道,果然是没带过兵的酷吏,只知道讨好天子,根本不通军事。他其实不知道,远在他还没有入宫之前,江充就出使过匈奴,带回来的情报让天子大为满意。 “江大人,这个算,可不是算算帐这么简单。当然了,帐也是要算的,比如你带多少人,要去多远,去多久,就要预先算好需要多少粮秣,什么时候必须到达,要带多少军械,多了浪费,少了不够用,总不能让士卒空手与敌人搏斗吧。这是算的钱财,孙子曰,十万之师,日费千金,这个仗肯定是要算的。” 李广利天资虽然差,但毕竟打过仗,基本的常识还是懂的,难得有人向他请教,他兴致很高的给江充讲解“多算者胜”的意思,说过了经济,说过了地形,说过了天时,最后他说:“这一切归根到底,又是国内的形势最为重要,国内形势如果不稳,比如主上不信,辎重不济,民夫不全,这些都不能打好仗。当然了,当今陛下英明神武,这点是我等为将的幸事。” “哦,将军这么一解说,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江充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默了一下,又问道:“那如果主上虽然圣明,可是臣下不安呢?或者圣明之主百年之后,继任之君不能相信在外为将者,这仗是不是就不能打了?” “这那当然不能打了。”李广利有些不快的瞟了江充一眼,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 “那将军可要趁着这几年陛下还健在的时候多立些功劳,然后功成名就,解甲归田吧。”江充很诚退的劝道:“陛下春秋已高,一旦他百年之后,只怕将军就没有什么机会出征立功了。” 李广利略有所动,他没有说话,而是抚着胡须打量着江充,他感觉到了江充的话里有话。天子已经登其五十年了,如今垂垂老矣,他的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太好,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天子一旦驾崩,太子刘据就会登基为君。而李家和太子之间,有些隐隐约约的矛盾,这一直是李广利心里的一个结。李家兴旺起来,是因为他的妹子李夫人,而李夫人入宫,是通过平阳长公主的引荐的,李延年一个宦官,是没有资格向天子推荐自己的妹子的。要不是平阳长公主,李家没有今天。 可是李夫人入了宫,得了宠,却对卫皇后造成了威胁,特别是李夫人生了昌邑王刘髆之后,陛下一直没有按照常例封其为王,而是留在长安,当时太子对此极为紧张,直到后来李夫人病死,而他李广利也两次征匈奴都失败而回,天子才将早已成年的刘髆封为昌邑王,事情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是他李广利还是朝中最有权利的将军,特别是2师城之战早已结束,天子却一直没有收回这个将军封号,这个做法很不符合常规,让人不得不往深处想。 李广利已经和太子站在了对立面,将来太子登了基,一定不会再用他为将。卫家才是他的第一人选。 那自己就如江充所说,解甲归田?李广利苦笑了一声,就算他愿意,也得看太子愿意不愿意。 李广利当然想过这个问题,他再笨,可是府里也有人的,只是这个江充突然找上门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李广利狐疑的打量着连连摇头的江充,充满了警惕。 江充见李广利的神情,知道他心里在说什么,他笑了,笑得很坦然。他低下头,镇静的理了理衣摆,过了一会,才重新抬起头来:“将军,你也知道的,我因为执法严格,和太子有些误会。” 李广利点了点头,江充和太子的过节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他是担心太子登了基对他不利,想来拉自己下水了。他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声,这个竖子,想得还真美,当我是傻瓜,会被你当刀使? 江充也不看李广利,继续自说自话:“将军有军功在身,又有昌邑王刘髆为援,就算将来太子登了基,只要将军愿意交出兵权,退隐归田,想来以侯爵就国没有问题。我江充就不行了,太子登了基肯定不会放过我,所以……”他看着李广利,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希望太子登基。” 第068章 试探 李广利心中一动,江充的话说得很坦白,没有一点遮掩,他可以相信这是江充的心里话。既然如此,江充应该是可信的。他捻着胡须,看了一眼江充,随即又垂下了眼皮,沉思了半晌,重新抬起头,刚要说话,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李广利愣了一下,随即沉下了脸,霍然起身,一甩袖子背过身去,背对着江充,声音冷得象寒冬腊月的风:“江大人,你这话可就有些大不敬了。太子是国之储君,理当继承大位。再者,就算太子有什么不是,这事也不是你我做臣子的所能议论的。请江大人休要再提,某就当没有听过。某身体不适,请江大人自便。” 江充吃了一惊,有些惊讶的看着李广利的背影,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可惜……可惜……”说完,也不道别,拂袖而去。李广利转过身来,看着江充的背影消失在院门之外,脸上的愤慨之色立刻散去,他赶到大门口,隐在门边探出头,看着江充上了车鄰粼远去,这才回到正堂,茫然的看着一个从帷帐后面走出来的年青人,着急的问道:“杜先生,为什么不答应他?” 这个士子打扮的年轻人是李广利招揽的宾客,姓杜名宇,字子玄,河间人。李广利几次师出无功之后,感觉到了自己能力、学识的不足,开始也象别人一样招揽宾客,但是他的名声不怎么样,没几个人愿意投到他的门下。这个杜宇是他的同乡,来到长安之后一直没有找到入仕的机会,就被李广利拉来了。他学问很好,但是不喜章句,又博学各家,和那些儒生混不来,只得暂时在李府暂住。 杜宇没有立刻回答李广利,他走到江充刚才坐的席前,撩起衣摆坐好,这才抬起头,平静的看着李广利,不急不徐的说道:“将军以为,这个江充可信吗?” 李广利连忙坐下,他拂了拂胡须,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有些不太自信的说:“我觉得应该可信吧,他和太子、卫家的过节是长安城里都知道的。” 杜宇点了点头:“将军说得对,江充要对付太子,那是没什么怀疑的。那将军觉得你和他有区别吗?” 李广利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江充那么没有退路,可是大致情况也差不多多少,毕竟他和太子也有矛盾,虽然这个矛盾没有江充那么直接。 杜宇见李广利犹豫不决,嘴唇一挑,无声的笑了,看来这个2师将军还是没什么长进。“将军,江充如果不出手,陛下一旦有讳,太子登基之后,必然要收拾他,江家的人为非作歹的不在少数,这些人太子手上必然也收集了不少。我还听说,这次赵王刘彭祖薨,去赵国传诏的是卫家的四公子,在赵国还闹出了些事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在河内郡遭到人袭击,可想必然有什么大事。现在江充又急吼吼的上门来向将军求助,只怕卫四公子手里掌握了什么对他极为不利的证据,让他坐不住了。” “那就说明他更可信啦。”李广利一拍大腿,有些兴奋的说:“我们也有此意,何不与他联手?” 杜宇摇了摇头:“正因为他急,所以不能联手。” “为嘛?”李广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都有些急了,好容易来个真心诚意的帮手,怎么反而不能联手了了?那难不成来个靠不住的才能联手?杜宇无声的叹了口气,眉宇之间有些惆怅,他抬起手打断了李广利的话:“将军,你想啊,你要对付的可是太子,不是普通人。那是陛下的长子,皇后的儿子,一国储君,稍有闪失,那可就是族诛的下场,将军一家上百口,全得人头落地。” 李广利激零零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的摸了摸粗短的脖子,后脑勺直冒凉气。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后果,只是一激动就容易忘了。 杜宇接着说:“再说了,卫皇后虽然年老色衰,却无大过,陛下没有合适的理由废后。大将军虽然已经过世十几年了,卫府大不如前,但长公主还在,她是陛下的亲姊姊,赵王刘彭祖一过世,陛下在这世上只有她这么一个同胞了,人老了,就更看重亲情,长公主对陛下的影响力更加不可小视。” 李广利茫然的点了点头,长公主对陛下的影响力他是知道的,当初妹子进宫,就是长公主的一句话。说起来,李家能有今天,还欠长公主一份大人情呢。 “更重要的是,卫家四公子现在很受陛下的宠爱,据说他应选郎官的那天还闯了大祸,结果因祸得福,不仅入宫做了侍中,还第一天上任就摊到出使赵国的任务。将军,赵王过世,去传诏的按制应该是个光禄大夫,而不是一个侍中,你可以想见他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了。这个时候,将军难道不想谨慎一点吗?太子如果登基,顾忌到昌邑王同胞之情,未必不会给将军留下一线生机,充其量夺了将军的侯爵,贬为庶民,以太子的脾气,只要将军不做出过激的反应,他是不会赶尽杀绝的。” 李广利犹豫了,本来信念满满的他听了杜宇这三个理由,也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照杜宇这么一说,那岂不是没指望了? “那我们收手……”李广利有些舍不得,再说了,既然开始了,又怎么能收手?再说了,当初你怎么不说。 “无所谓收手不收手。”杜宇摇了摇头:“有将军帮忙,江充也得动手,没有将军帮忙,江充也得动手,既然如此,何不让江充去冲锋陷阵?输了,他自己送命,与将军无关。赢了,他也是替将军出力,将军坐得其利,有何不可?” 李广利一愣,怔怔的看着杜宇,随即明白过来。他帮不帮江充,江充都没有退路,他要想活命,就必须和太子拼命。太子不是那么好拼的,他虽然现在不招陛下待见,可是他做了三十年太子,根基也很厚。江充稍有差错就是死路一条,万一搞好了,把太子搞死了,他还是死路一条,哪个后继之君会放心一个把前任太子搞死的大臣?他不是自己,自己有昌邑王,昌邑王如果登基,他就是最有权势的大将军。江充除了依附别人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就是他和江充的区别。 既然如此,又何必和江充联手呢,就看着他去和太子死掐,胜负未分之前,自己可以坐山观虎斗,等局势明朗了,再出来表明态度,可保万全。 读书人利害啊。如果不是这个杜宇提醒一下,自己刚才如果一开口,就和江充捆在了一起,成功了还好办,如果败了,就死无葬身之地,身死族灭,没有其他的可能。更重要的是,一旦和江充联手,还得被江充要挟着,哪有现在这么看着江充一个人拼命轻松自在? 他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越笑越觉得有趣,直笑得喘不上气来,憋红了脸,这才喘着气停住了,他指着微笑不语的杜宇,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子玄,读书人就是坏啊,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将军,这不是坏,这是谋略。”杜宇欠了欠身,很平静的说道。 李广利一拍面前的几案,震得案上的竹简哗哗直响:“好,就让江充去冲锋陷阵,我驱大兵随后,成则一举而定天下,败也能全身而退。子玄,多归了你啊。事成之后,我不会忘了你的。” 杜宇见李广利终于想明白了,没有再往下说,他沉吟了片刻:“将军,最近长安城里风声很紧,让朱安世离开长安避避风头吧,现在有江充出头,我们没有必要再冒那么大的险了。” 李广利连连颌,他本来就佩服杜宇,现在对杜宇更是五体投地,言听计从:“先生说得有理,就按先生的,安排他出城躲一阵子再说。总在长安城里,说不准哪天就被太子逮住了。” 江充坐在车里,一直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伸手招过一直跟在车旁的江安:“你可知道2师将军府最近招揽了什么人。” 江安见江充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样子找2师将军商量事情没有成功,怎么刚上了车又笑了起来?他有些搞不懂江充的心思,不过江充向他打听2师将军家的宾客,这倒简单,他最近打听细君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些消息。 “听说是有一个2师将军老家的士子,叫杜宇,跑到长安来找门路的,可是没人愿意推荐他,在公车门上书,天子又不在未央宫,太学的博士又嫌他学术不纯,不愿意接收他为弟子。后来有一段时间混得挺惨的,都露宿街头了,不知怎么的,被2师将军招揽到府里去了。” 江充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后悔,自己住在城外,现在也不经常来城里了,这些事情都慢人一拍,要是早知道李广利府里有这么一个人,他也不会这么说了。不过,他对李广利的心思摸得很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李广利这个人绝对不会安心的。如今之计,不过是想看着自己替他去打前锋罢了。 家里要是有个女人也在宫里,那多好啊。江充觉得有些遗憾,当初自己得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些呢。不过,李广利想要跟在后面捡便宜,还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江安,去找一下马何罗。” 第069章 黄帝歧伯按摩 博望苑。 太子看着刚送来的诏书,又惊又喜,天子不仅推迟了大猎的时间,还准许他动用北军在长安城里追捕朱安世,这岂不是意味着陛下赞同他在长安城抓捕游侠的事情?他还正在愁怎么收场呢。虽然开始的时候他就要去向天子汇报,可是几次都没见着人,一直担心天子会说他没事找事,现在好了,一切都迎刃而解。 奇怪,天子这次怎么这么通情达理。太子有些不解的看着卫伉和石德,他们两个也茫然不解,不过这终究是好事,当下接了诏书,又让卫伉去送传诏的郎中王忽。 卫伉和王忽有过一面之缘,他将王忽送出门,两人拱手作别,王忽轻声的笑了:“卫大人,这一切都是四公子的功劳,是他在陛下面前提议的。”说完,他躬身一揖,转身上了马,带着羽林郎纵马而去。 卫伉愣在那里,他有些不敢相信王忽的话,越想越觉得开心,他大步回到太子的身边,将王忽说的话告诉太子。太子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伯高,风弟还真是个有用之才,亏得当初没让他来博望苑,要不然哪有今天这么大的作用,你说是不是?” 卫伉兴奋难抑的连连点头,他知道太子对卫风的身世有怀疑,一直担心卫风会站到他的反对面去,现在事实证明了卫风还是卫家的人,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他心里的担心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得他不欣喜若狂。 太子见卫伉这么兴奋,却有些不以为然,或许这是卫风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是卫家的人,他自然要向着自己。可是这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他现在这么护着自己,万一哪天得知卫家和霍家的恩怨,会不会反戈一击? 爱之切者恨之深啊,他的能力越大,反而越是危险。 “伯高,家里忙得怎么样了?”太子低下头,拿起一份公文一边看着,一边语气平淡的问卫伉。卫伉没有注意到太子的脸色,他兴冲冲的在太子面前来回走去着,不由的用右拳击打着左掌,出啪啪的声音,连太子的问话都没注意。太子皱了皱眉头,抬起头不满的看了卫伉一眼,提高了声音:“我说伯高,你这是干什么?” 卫伉一愣,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在太子面前失礼了。他尴尬的笑了两声,连忙在太子面前坐好,自我解嘲的说:“我卫家好些年没有喜事了,这次我真是太开心了。殿下见谅。” “好了,我还不知道你这个人?”太子又好气又好笑的瞟了他一眼,重新低下头去看公文,“我问你,风弟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定在哪一天?” “差不多了,吉期就在下旬,还有五天,大部分事情都办好了,还有些采买,都交给二弟、三弟他们去办了。家里的事有阿母关照着,具体的事情由我们的房里去安排,殿下你就放心吧。”卫伉嘴里说着让太子放心,脸上却有一些忧色:“殿下,我现在只是担心,到时候来贺的人太少,会让阿母面子上不好看。” 太子顿了一下,歪着脑袋想了想,笑了:“伯高,你不用提心,就算别的宾客少一些,皇后和我这博望苑的人,就够你们忙的了,不要担心太冷清,就怕你们忙不过来。” 卫伉见太子答应了,心里放松了些,他笑了笑,又接着说:“博望苑我是放心的,皇后那边,是不是要去知会一声,也好让皇后有个准备?” “也好。”太子略一思索,点了点头说:“这样吧,你让风弟自已去请皇后。” 卫伉有些不解的看着太子,请客这些事,当然应该由他这个长兄来办,就算是皇后贵重,也应该由长公主出面才对,怎么让卫风这个要结婚的人自己去请客?他本想问一声,可是见太子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想想也就罢了。让卫风去就让卫风去吧,太子必然有他的用意。 建章宫,清凉殿。 天子很惬意的靠在锦被上,眯着眼睛,享受着卫风给他按摩。卫风在石渠阁看书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讲按摩的神仙家书,名字起得很牛,叫黄帝歧伯按摩,他好奇的在里面扫了一眼,学了两招,回来跟天子闲聊的时候说起了这事,天子很感兴趣,立刻让卫风在他身上试试。 卫风觉得天子有些小孩气,宫里有那么多太医,熟悉按摩手法的不少,自己不过是看了点皮毛,哪能就会按摩?不过看天子那么有兴趣,他也只好勉为其难的试试,让天子躺好,他坐在天子的身后,按书上说的办法,给天子按摩起了头部。 也许是卫风生天异禀,也许只是天子爱屋及乌,怎么看怎么顺眼,卫风这生疏的手法居然得到了天子不绝口的赞赏。他说卫风这一按,他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感觉舒服了,原来胀得难受的太阳**,经过卫风这么一揉,顿时轻松无比,一股酸麻感从脑门升起,沿着脊柱流向四肢百骸,透着那么舒服,那么爽利。 卫风也不知天子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只要天子开心,他辛苦一点也无妨,何况这也算不上辛苦,反而觉得很舒服,他也隐隐的觉得,当他的手按在天子的额头和太阳**的时候,他体力那股经常出来乱撞的热流好象又窜了出来,不过,这次是很平缓的、很温顺的升到胸口,然后分成两道,沿着手臂缓缓的流了出去,所到之处,身体麻酥酥的舒适异常。 两全其美,各取所需。 卫风一边给天子按着,一边向天子汇报在石渠阁的现。天子对那个赤松子导引术很感兴趣,详详细细的问了很多,卫风虽然极力给他解释了,但赤松子导引术是图,文字极少,他说来说去,天子也没搞明白。只好等卫风给他按摩完了,让卫风演示给他看。 导引图上第一个动作是个俯身动作,要求两腿并拢,用手去碰自己的脚尖,卫风做起来很容易,他轻轻松松的就弯下了腰,手摸到了自己的脚尖。天子见他这么轻松,也站起来想学学,也许是因为他从来不需要向人弯腰的原因,他的身子刚向上倾了一点,就苦起了脸,头摇头象拨浪鼓一样。 “不成,不成,朕真是老了。”天子扶着自己的腰直皱眉:“这腰背硬得就象木头一样,一抻就撕裂般的痛。唉,看样子再想到上林苑骑马都不成了。想当年,朕可是……唉哟……” 卫风吃了一惊,连忙过来扶着天子,见天子一副老子当年如何如何的追忆往昔、黯然神伤的样子,他有些于心不舍。他一边帮天子按摩着腰背一边笑道:“陛下,俗语说得好,一天吃不成一个胖子,锻炼身体也要一点点的来,哪有一下子就能到位的。陛下当年天天在上林苑操练兵马,身体自然强健,如今陛下已经为国事操劳了几十年,年过花甲,虽然精神还好,但毕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哪能一下子就把腰弯下来呢。再说了,就是臣练武之前,也要活动一下身体的,稍有不慎,也有扭伤拉痛的,这是人之常情,也不是陛下才有的。” “是啊,是啊,你说的很有道理。”天子享受着卫风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按摩,沮丧的心情好了不好。卫风似乎有些无师自通,这一会儿的功夫,他按摩天子腰背的手法就有了长进,轻重合适,力量拿捏得很好,天子觉得僵硬的腰软和了很多,他站起身来,叉着腰晃了晃,一脸欣喜的看着卫风:“风儿,你还真有一套,这刚学就有这么好的效果,再过两天,朕就可以把太医署的那帮废物全给赶回家去了。” 卫风大汗:“陛下,要是这么说,臣可不敢当了。” “当得,当得。”天子呵呵的笑着,又试了一次,这次他虽然离自己的脚尖还有几尺远,但总算腰能弯下一小半了。把他乐得眉开眼笑,花白胡须一抖一抖的:“好,好,这腰眼可软和多了。风儿,朕以后还怎么能离得开你?” 卫风连忙笑着应道:“那臣就一直陪着陛下。” “哈哈哈,那才好,那才好。”天子一边晃着腰,一边满意的看着卫风:“朕心甚悦,朕心甚悦啊。” 他想了想,又皱起了眉头:“那也不行啊,你以后要出去打仗的,朕不能为了一已之私,耽误了国家大事啊,还得想个法子。”他拽着胡须在殿下来回走了两次,指着微笑在站在旁边的淖五:“你到掖庭去找两个伶俐点的,以后跟在朕身边向风儿学习,风儿不在的时候,就由她们代劳了。” 淖五今天心情很好,卫风和他关系好,如今看到卫风在天子面前得宠,他当然开心得很,听了天子的口诏,立刻应了一声,手脚忙利的跑了出去。 卫风大汗,窘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掖庭是天子安置搜罗来的美人的地方,现在天子要找两个美人来跟他这个只知道一点皮毛的人学习按摩手法,这玩笑是不是有点开大了? 第070章 昆明池 卫风陪着天子练了两天的导引术,果真如太史公司马迁所说,这个导引术对他没有什么用处,对老人来说却有不少好处。眼看着天子锻炼了两天,虽然手还是摸不着脚尖,但至少能弯九十度了,就是锻炼之后,他的肌肉有些酸疼,吓得卫风不敢作主,特地跑去问了司马迁,司马迁冲着他眼睛翻了翻说,酸疼就对了,这说明起效果了,后面还要麻、胀呢,这是好事。不过,陛下年纪大了,不能太心急了,以免一下子锻炼伤了,反而不美,这个要慢慢来,日久见真功。 卫风松了一口气,把司马迁的话回报给天子,天子也能理解,当下不再象前两天一样热火朝天的,一有空就玩两下,而是每天固定的时候正正经经的操练两下,操练完了之后,就让卫风给他按摩,让那两个美女在一旁看着,跟着学习。 这两个美女一个姓王,一个姓李,都是良家子,刚刚十八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景,当初兴致勃勃的被召见宫来,之后在掖庭待诏了两年,连皇帝的面儿都没见着,当她们正心灰意冷,以为要等到年龄遣出宫的时候,好运气落到了她们头上,淖五把她们找了来,让她们跟着卫风学按摩。按摩就按摩吧,总比在掖庭里枯等好,再说了,天子还赏了她们名位,两人都是视四百石的少使,也就是说,她们从现在开始,享受一个县长的工资待遇了。 她们很知足,虽然这不是一步登天,但总是有了一步登天的机会,她们学得很认真,对卫风这个半掉子师傅也很客气,说话都带着笑,细声细气的请教,搞得卫风颇不好意思。他也花了些功夫,让人把那个黄帝歧伯按摩找来抄了一份,让她们平时自己多看看。而他自己则开始钻研起了那个行气诀。 这个行气诀倒是很有效,比司马迁说得要快得多,他只练习了两个晚上,就现小腹里的那团热气能跟着呼吸跳动,呼气的时候变小,吸气的时候变大,颇是有趣。司马迁听了卫风的话之后,百思不得其解的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只说了一句:“看来这行气诀,就是为公子准备的。” 一老一小正事不干,在建章宫清凉殿里做起了神仙,就连本来打算好去上林苑演兵的事情都忘了,只是在宫里纸上谈兵。一晃之间,卫风在宫里陪了天子五六天,想起来要回家看看了。天子一问他的婚期,听说是他五天之后,他有些舍不得,可是卫风要结婚,他总不能让他回去,他想了想说:“这样吧,今天你陪朕出去逛逛,晚上你就回家,把亲事办完了再进宫。天气也热了,看来练兵的事情要到甘泉宫去了,正好朕趁这段时间好好练赤松子导引术,到时候精神抖擞的在甘泉苑和你演兵。” 他说这话倒也不是空的,这五六天的导引术练下来,虽然他的身体还比较弱,精气神却好了不少,说话的声音都响了很多。要说再练个把月,到甘泉宫的时候能骑马至少是不成问题的。 卫风自然一口答应,当下命人安排车驾,天子出了建章宫,在上林苑闲转开了。 上林苑方圆三百里,南到南山(即终南山),西到盩厔五柞宫,东到宜春苑,里面有宫观楼台无数,号称有三十六苑,十二宫,二十五观。不过这些宫观虽然数目极多,散在这三百多里的范围内,还是如点点星辰,大片大片的还是茂密的森林,人迹罕至,而且这森林里还有大量的野生猛兽。所以负责安全的骑都尉上官桀的心里其实是很紧张的,万一哪儿窜出来一个野兽,就算伤不着陛下,惊了陛下也是个大罪。因此从建章宫正门出来以后,上官桀就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密切注视着周围的一切,把斥候远远的放了出去。但是他们又不敢大声吆喝,要是把那些鹿啊兔子什么的都吓跑了,又扫了陛下的兴。 因为只打算了一天的时间,天子没有走得太远,在昆明池北岸就停了下来。 昆明池,周围四十里,占地三百余顷。旁边林列了许多精美壮观的宫殿楼馆,湖中还有楼船百十艘,戈船数十艘,这些都是当年为了训练水师征南越的,南越被灭之后,这里就成了天子游览的场所。这些年天子经常在外面巡狩,上林苑也很少来,这昆明池也空了很久,那些宫馆楼台看起来有些落寞的感觉。 所以水衡都尉吕破胡赶到陛下面前的时候,是胆战心惊的,两个多月前,他接到太子传来的通知,说陛下要来上林苑大猎的时候,差点把他吓死。上林苑很多的馆阁都年久失修了,一旦被天子现他职事不勤,他这脑袋也就没了。可是上林苑那么多宫馆,一时半刻也来不及啊。幸好,他知道天子要来,肯定会来昆明池,抢先第一步就安排人把昆明池旁边给收拾干净了,几十座宫殿打扫干净,修整一新,连池边的牛郎织女像都给擦得干干净净。 “陛下!”胖乎乎的吕破胡战战兢兢的抢到天子面前跪下,他油光光的额头上全是汗,凝成一股股的,沿着他白里透红象白面馒头一般的脸直往下淌。 “吕破胡,又胖啦。” 天子心情不错,扶着卫风的手下了车,调侃了一下吕破胡,迈着稳健的步子,沿着干干净净的青石道走到湖边,仰起头打量了一下牛郎石像。石像高约一丈,双手拱在胸前,看着象征天河的滈水另一边的织女像,神色温和中带着一丝依恋,似乎能让人感觉到他们夫妻之间的思念和温情。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天子扶着高大的牵牛星石像,转过头去看着对面的织女像,轻声吟道。他的眼神里有一丝眷念,不知道此时此刻想起的是谁,也许是年纪轻轻就逝世的王夫人,也许是因病早逝的李夫人,反正不会是现在看老色衰的皇后卫子夫。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幸乎,不幸乎?”天子长叹了一声,垂下了头。 “陛下,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卫风见天子心情不好,凑在身边轻声劝了一声。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莫。”天子随口吟了一声,眼前一亮,转过头来欣喜的看着关切的看着他的卫风:“风儿,你什么时候又会做七言了?” “什么七言?”卫风一头雾水,他随即又明白过来,有些尴尬的笑了:“这就是七言?” 天子仰天大笑,他拍着卫风的肩膀:“风儿,你若早生二十年,就凭这两句,柏梁台上你就当夺魁。好诗,好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好啊,好啊。来来,你再做一给我听听。” 卫风连连摇头,“陛下,臣不会做什么诗,只不过碰巧两句都是七字而已,哪是什么诗啊。” “碰巧?”天子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卫风,忽然展颜而笑:“真是有些看不懂你,碰巧也能说出这么好的诗来,让你做,你倒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他笑着回头看了正在擦汗的吕破胡一眼,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吕破胡,这里刚刚打扫的吧?这青石道,也是刚换的?” 吕破胡见天子刚刚脸色不错,正觉得自己可以过关呢,没想到天子突然之间就变了脸色,顿时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碰在青石板上,撞得生疼。他连连叩头:“陛下,陛下明鉴,臣……” “你什么?当朕再也不能到这昆明池来了吗?”天子脸色凌厉,刚才的满面春风忽然之间就变成凛冽寒风,杀气森森,连旁边的卫风都感受到了一丝寒意。不过,他在有些紧张的同时,却又感受到一阵快意,吕破胡和江充的关系很好,他就是江充一手提拔成副手的,江充因事被免职之后,他顺理成章的代理了一段时间,然后又成了正牌的水衡都尉。这可是个肥缺,不仅掌管着三百里上林苑的池田水苑,还掌管着大汉铸钱的三官,是个炙手可热的位置,他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没少捞好处,要不然也不能养这么胖。而江充一个被免了官的人还能活得那么滋润,跟这个吕破胡不时的孝敬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没想到,今天看到这家伙的怂样了,卫风眯起了眼睛,暗自冷笑。当年江充整治卫家的时候,吕破胡没少跟着生事,今天算是有机会报这一箭之仇了。 “臣……臣……”吕破胡的额头汗如雨下,一颗颗的滴在被初夏的阳光晒得热乎乎的青石板上,洇成了一颗颗大黑斑,如葡萄馆的西域葡萄一般又大又圆。他紧张的牙齿打战,咯咯有声,象紧密的鼓点。 “来人,把他拖下去。”天子暴喝一声。 “喏。”上官桀轰然应诺,亲自赶上前来,他跟吕破胡也有过节,今天捞着机会了,当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没想到一看到上官桀,吕破胡却突然冒出一个主意,他扑在地上咚咚的叩了两下头:“陛下,臣死罪啊,臣是听闻陛下有恙,故而心神不宁,茶不思饭不想,哪里还有心思整治这上林苑。后来听闻陛下要来大猎,知道陛下身体康复,臣心中大喜,这才抢着整修,臣失职,失职啊,请陛下治臣死罪。” 说完,他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那一个惨啊,就跟他爹妈死了一般。 上官桀很郁闷,你狗日子的抄袭老子,还要脸不要脸?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只是很恼火的瞪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吕破胡。 天子愣了一下,怒气渐渐的消去。这个吕破胡虽然失职,但却是一片忠心,其情可免啊。他抬起了手,正要让吕破胡起来,他身边的卫风忽然轻轻的笑了一声。 第071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 “风儿,你笑什么?”天子有些不解的看着卫风。 卫风掩着嘴,有些忍俊不禁:“陛下,臣见吕大人茶不思饭不想的,还能养得这么好,现在听说陛下身体康复了,不再担心了,又不知道会胖成什么样呢。” 天子一听,立刻明白过来,这吕破胡哪是茶不思饭不想啊,他是学上官桀呢。当初他生了一场病,病好之后到马厩里看到马瘦,大怒之下责备上官桀,上官桀就是这么回话的。没想到吕破胡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当着上官桀的面抄袭。他一下子暴怒起来:“拉下去,杖毙。” 官员犯法,即使贵为天子,也不能立刻击杀,而是应该先下狱,然后由廷尉审判定罪,然后再执行。可是今天天子气愤吕破胡当面欺君,分明养得肥头大耳的,却说自己茶不思饭不响的,直接把他当傻子,气得他当场就要吕破胡的命。 吕破胡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立刻被随驾的期门郎拖到外面一阵胖揍,很快就奄奄一息了。卫风听得外面的声音差不多了,又站了出来:“陛下,杖毙只怕有所不妥。” 天子气呼呼的横了卫风一眼:“有何不妥,这种狗东西,不打死他还留着浪费粮食?” 卫风摇了摇头:“陛下,他犯的罪,杀他十次都算便宜他的。只是陛下这么杀了他,却是不妥,有污陛下圣君的名声。” “什么意思?”天子花白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我杀一个人怎么就影响名声了? “陛下,当初孝文皇帝在霸桥,桥下有人惊了马,他要当场格杀,被廷尉张释之劝阻,说不可因人废法。陛下,今日之事,也是如此,吕破胡其罪当诛,但不可当场击杀,否则,天下人不会说吕破胡玩忽职守,当面欺君,却会说陛下肆意行法。” 天子一惊,随时明白过来,他一挥手:“停止行刑,把他关到诏狱去。” 上官桀这时也明白过来了,不过,他更明白卫风的意思,跑到外面关照了两句,让人把已经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的吕破胡送到诏狱去了。上林苑就有诏狱,不过,吕破胡是上林苑的老上司,难保狱里没有他的熟人,当然不能把他送到上林苑诏狱,于是上官桀请旨,将吕破胡直接送到建章宫狱去了。 吕破胡已经被打得快死了,送到诏狱也没人给他治伤,最迟也撑不过今晚。 一直冷眼旁观的侍中马何罗和他的弟弟马通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油然生起一阵寒栗,这个卫风太狠了,看他笑嘻嘻的人畜无害,只言片语之间就要了吕破胡的命,而又不露任何蛛丝马迹。马何罗想到前些天江充找他去说的事情,有些为难起来,有卫风在宫里,江充想要对付卫家,对付太子,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中午时分,骄阳当头,天子恼怒吕破胡的欺君,没有到宫殿里去,就在密林深处找了个空地停了下来,淖五指挥着小黄门苏文和新任内谒者郭穰等人,在林间铺好了毯子,摆好了几案,端上了各式各样的疏果和美酒。天子席地而坐在林荫下,呼吸着新鲜而潮湿的空气,听着耳边的鸟鸣,看着满眼让人身心轻松的绿色,心情格外舒畅,吕破胡的事情对他心情的影响渐渐消散于无形。 他饮了一杯葡萄酒,转着晶莹的青绿色半透爵杯,看着杯中血一般的酒液,略带着得意的瞟了一眼正捧杯微抿的卫风:“风儿,喝过这葡萄美酒吗?知道这是什么杯子吗?” 卫风品了一小口酒,放下杯子笑道:“陛下,臣在西域酒坊也喝过葡萄酒,那可是胡人自酿的,怎么到了陛下这儿,倒觉得陛下这酒更醇厚些?至于这杯子,臣更是第一次看到,看起来,应该是玉石吧。” 天子大笑。 “朕知道你和西域酒坊的胡女关系不错。”天子戏谑的看着卫风,卫风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这事也怎么传到天子的耳朵里了。天子似乎很喜欢看卫风受窘的样子,他接着说:“朕也知道,你在西域酒坊喝了不少不要钱的酒,不过,那些酒虽然是胡人自酿的,却不如朕这酒好,他们也用不起朕这夜光杯。” 他站起身来,仰头看着浓密的树叶间的蓝天白云,张开双臂转了个圈:“朕这上林苑里就种有葡萄,那还是博望侯张骞给朕带回来的,朕很喜欢,有时间总要去看看。不过,这个酒却不是这里酿出来的,这个葡萄到了关中,虽然依然味美,比起西域来,还是差了一筹。朕这酒,是车师国特意贡来的,那些胡人也未必有资格能尝得到,这价值连城、夜自生光的夜光杯,也是车师国王进贡给朕的。” 天子微微仰着头,神色傲然,他张开双臂,似乎拥抱着整个上林苑,拥抱着整个大汉,甚至,将整个世界都揽入怀中。宽大的衣袖随着林间的微风轻轻摆动,象大汉插在祁连山上的军旗。 “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博望侯张骞,2师将军李广利,他们,都是朕的功臣。没有他们的赫赫战功,大汉的声威、朕的威名,如何能远播至西域那偏远之地?特别是骠骑将军,天生富贵,攻远不克,战无不胜,居功至伟。可惜,他走得太早了,要不然……”天子欣慰中带着些遗憾,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看着远处的一个林荫道,脸色忽然阴了下来。 卫风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只看到一条小道,茂盛的树冠遮挡住了耀眼的阳光,只留上一线明亮的天空,林间比较暗,幽深寂静。他不解为什么天子刚才还意气风,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些萧索,眉眼之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无法挽回的遗憾,还有那么一丝愤怒。 “他太年轻了,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可是,冲动,却是要不得的。”天子俯下身子,看着有些茫然的卫风,微微眯起了眼神,沉默了片刻,忽然笑着说道:“风儿,朕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卫风不知道天子在想什么,天子的神色很复杂,让他揣摸不透,他连忙放下酒杯,跟着天子向前走去。上官桀一见,立刻跟了上来,天子回身拦住了他:“你们不用跟来。” “陛下……”上官桀有些担心的看着天子,又看了一眼密林深处。这上林苑里可有猛兽,虽然已经派人清理了周围的环境,可是谁知道陛下要走多远,万一走出了他们清理过的范围,遇到上了什么东西,受了惊吓,那岂不是麻烦大了。 天子见了,略想了想:“你带着人,离得远一些。” “喏。”上官桀这才松了口气,离得远一些就远一些,大不了不听他们说话就是了,把周围护住就行。他立刻点拨了几个人,他自己的儿子上官安,霍光的儿子霍禹,建章卫尉王莽的儿子王忽,游击将军韩说的儿子韩增,前御史大夫张汤的次子光禄大夫张安世,他们几个和随行的宦者一起全副武装,由他亲自带领,护卫在天子和卫风十步以外,另派期门郎在外面再围一圈,然后羽林郎在最外层又围一圈。 仅管如此,上官桀还是不太放心,他给小黄门苏文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卫风的三石强弓和一箙箭给送了上去。卫风一看就明白了,这里不安全,要小心从事,当下将弓箭佩好,和上官桀对了一下眼色,这才跟着天子向前走去。 “这个上官桀,越做胆子越小了。”天子嘟囔着,背着手,缓缓向前行去,长长的衣摆拖在草地上,出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显得特别清晰。脚下的木屐不时的踩断一两根枯枝,出啪啪的声音,不时的刺激一下卫风渐渐绷紧的神经。 他觉得有些不自在,也说不上来哪儿不舒服,只是觉得一股寒意向皮肤里渗透。他仰起头看看穿越浓密树冠的缕缕阳光,觉得有些讶然,林间虽然阴凉,可是时值正午,温度并不低,自己怎么总觉得有点凉似的。 天子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心神,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卫风的异样,他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缓慢而坚决的向前走去。卫风打了个寒颤,回头看了一下,见上官桀正焦急的向他示意,这才现他离天子已经好几步远了,连忙抛开心头的异样感觉,大步赶了上去,紧紧的跟在陛下的身后。越往前走,他越觉得紧张,不由自主的将那张三石强弓紧握在了手里,将腰间的箭箙挪到最适合出手的位置。 “风儿,怎么了?”天子在一个山崖边停住了脚步,见卫风东张西望的紧张样,有些不快的问道。 “陛下,臣……莫名的有些紧张。”卫风觉得嘴里有些干,他舔了舔嘴唇,握紧了强弓,越来越觉得不安,恍惚之间,他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紧张?”天子忽然笑了笑,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过身指着前面不远的那个山崖,“风儿,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不就是上林苑吗?”卫风疑惑的说道。 “你来看看这里。”天子大步向前走去,前面但是有一个小弯,拐过弯,就可看到崖下的风光。 卫风刚要跟上去,抬头向前一看,顿时觉得头皮炸,他猛的站住了,举起了手中的强弓,顺手抽出了箭箙里的长箭,扣在弓上,嘶声吼道:“陛下止步!” 第072章 打虎 天子一回头,却现卫风面色狰狞,手里的三石强弓拉得满满的,闪着寒光的箭头直指着自己,一触即,不由得大骇:“你疯了?” “陛下,小心身后。”卫风一边大叫着,一边向天子飞奔而去,手中的长箭几乎在同时离弦而去。长箭从天子的耳边一擦而过,带起的风声刮得天子的脸皮生疼。 天子大怒,抡起手就是一巴掌,正扇在冲过来的卫风脸上,卫风正拔步急奔,右手从箭箙中抽箭准备再射,没想到横向里突然挨了天子一掌,顿时被打得一个趔趄,收不住身子,斜着跑了两步,“通”的一声撞上了前面的一棵树,他的度极快,这一下子撞上去,直撞得半抱粗的大树哗啦啦一阵乱响。 “竖子敢尔?”天子戟指着被树撞得昏头转向的卫风,红着眼睛怒声大喝,他实在是想不通,一直比较乖巧的卫风今天是了什么疯,居然敢用箭射自己,刚才那一箭险险射中。他越想越气,抽出腰间的长剑,上前就要把卫风提起来质问。 “陛下----”后面上官桀听到卫风刚才那一声喊,也飞奔赶了过来,他一边奔跑着,一边从旁边的一个宦者手中夺过一柄长戟,撒开大步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声吼叫起来:“护驾----” 这一声包含着恐惧的大喊在寂静的林间传出好久,回音杳杳不绝,在远处巡逻的羽林、期门一听,立刻向这边赶了过来,脚步声、呼喊声响成一片,林中的寂静随即被打破,喧闹异常。 上官桀大步如飞,从天子身边一掠而过,天子觉得奇怪,这上官桀救驾不到自己身边来,去山崖边赶过去干什么?他抬头向前看去,顿时赫然变色。 只见两只幼虎正踞在崖边,作势欲扑,其中一只强壮些的右前腿上插着一只长箭,长箭入肉极深,只能看到半截箭羽,受了伤的幼虎扬一声长啸:“吼----” 山地动摇,众人变色。 上官桀暗暗叫苦,千思万想,就是没想到山崖边居然有两个幼虎,也不知道这虎是被他们赶到这儿来的,还是本来就住在这边,他现在也没时间想那些,双手握紧了手中的长戟,横在天子面前,想要挡住那两只幼虎,让后面的郎官们有时间把天子救出去。 天子看到那只长箭,这才明白过来,卫风是看了那两只幼虎,情急之下才来不及提醒,先放箭伤虎,反而被他打了一掌,他心中愧疚不已,撒手扔剑,弯腰要去拉坐在地上的卫风。没等他碰到卫风,霍禹和上官安赶到,也顾不得失礼,一左一右挟着天子回头就走,天子大急,连声喝道:“快救风儿,快救风儿。” 紧跟在后面的宦官郭穰赶上去,扶起卫风就走,可惜卫风被刚才那一下撞得不轻,到现在头还有晕乎乎走不动道儿,只得靠在郭穰肩上。郭穰自己就比较瘦弱,刚才跑了一阵,已经气喘吁吁,再被卫风这么一压,几乎都迈不动步子了。那些郎官们有的去护驾,有的去帮上官桀,一时竟没有人过来帮忙。 十几个郎官在上官桀身后一站,上官桀顿时心安了,一声令下,数十只长箭离弦而去,那两只幼虎见势不妙,转身要跳,却已经迟了,瞬间被十几只长箭射中,嚎叫了几声,倒地不起。 上官桀松了一口气,上前查看了一下两只幼虎,这两只幼虎看起来也就一岁左右,金黄色的毛皮上,漆黑的斑纹特别漂亮。上官桀一边惋惜这两张上好的虎皮被射烂了,一边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这一看,不由得他不倒吸一口凉气。 前面不远处,赫然是一个虎窝。 上官桀顿时觉得头皮炸,如果说刚才看到幼虎时,他只是恐惧的话,那么他现在已经是肝胆俱裂了。既然有虎窝,这两只虎又是幼虎,那么母虎必然就在附近,听到刚才幼虎的惨叫,母虎大概已经到了附近。按说现在他们这么多人,母虎不会起攻击,但幼虎被他们打死了,谁知道母虎会不会狂。 “救驾----”上官桀再次大吼了一声,推开还没明白过来的郎官们就往回跑。 千万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此时此刻,上官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可惜,一抹从林间飞跃而出的金黄,瞬间击垮了他的全部希望。 天子被霍禹和上官安架着飞奔,他拼命的扭过头去看卫风,此时此刻,他心里充满了悔恨,卫风要救他,却挨了他一掌,也不知道受伤重不重,不过看他把大树撞得摇晃不已的样子,估计轻不到哪儿去。上官桀能不能挡住那两只幼虎,卫风会不会被虎伤了,如果卫风被虎伤了,他的心里又怎么能原谅自己。 天子大声喊叫着,挣扎着要停下来。可是霍禹和上官安这个时候哪能听他的,几乎把他架得悬了空的玩命飞奔。也就是一两息之间的事情,已经离卫风近十步远,就在霍禹认为安全了,要停下来喘口气的时间里,旁边的林间忽然传出一声低吼,一个巨大的身影带着风声从草丛中一跃而起,直向他们扑来。 霍禹扭头一看,顿时吓得傻了,腿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他一松手,天子也跟着倒了,上官安被他们一扯,也跟着一歪,立足不稳,下意识的松了手,将天子扔在地上。 一只身长一丈的猛虎,从他们的头顶一跃而过,将几个吓呆了的宦者撞得翻身倒地,那虎似乎认准了天子,还没落地便在空中将身子一扭,四只爪子猛蹬在地上,将地上的枯枝败叶蹬踏得四散而飞,硬生生转了个方向,又向天子扑了过来。 刚刚坐起半个身子的霍禹看着近在眼前的血盆大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吓得眼睛一翻,软软的塌倒在地,将身后的天子直接暴露在暴怒的母虎面前。 在母虎两只铜铃似的眼睛的注视下,天子只觉得头上的头都竖了起来,刹那之间遍体生寒,他双手撑在地上直打颤,两只脚徒劳的蹬着地,身子却不能挪动分毫,眼睁睁的看着母虎张开大嘴一声低吼,扑了过来。 “我命休矣。”天子哀叹一声,绝望的闭上了双眼,郎官们惊慌的叫声瞬间离他远去。 “救驾----”一声嘶吼在他面前响起,一阵风声刮过,他的身边响起了一声巨大的闷响,连身下的土地都跟着颤了一颤,而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生。天子愣了片刻,惊讶的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卫风死死的抱着那只母虎,头顶着母虎的下巴,将虎头顶得仰起,两只腿缠在虎腰上,整个人都悬在老虎的腹下。那母虎头被卫风顶住无法来咬卫风,前半身几乎动弹不得,站不稳身子,横向跨了两步,翻身仰倒。 卫风被郭穰扶着走了两步,头脑稍微清醒了些,正要感谢郭穰舍命来救他,就瞟到了隐在林间草丛中的那抹斑瓓,他大吃一惊,一把推开郭穰拼命向前冲去,眼看着那虎一跃而起,天子在劫难逃,他心急如焚,忽然小腹之间那鼓热流又窜了出来,瞬间冲向四肢,他知道大事不好,生怕自己怪病犯了又不能动弹,情急之下喊出一声“救驾”,紧跑几步,飞身跃起,和身向那只跃起半空中的母虎猛撞了过去。 母虎眼睛盯着天子,没有提防卫风,一下子被卫风撞得横向跨了两步,和卫风一起摔在天子一侧,伸开的左前爪离天子的左臂不到一尺。卫风摔得地上,摔得头昏眼花,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在老虎身边,如果让老虎回过神来,随便给他一下,他的小命就没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伸开双臂一把就抱住了虎脖子,用头死死的顶在虎的下颌,将全身都挂在了虎的身下。 体力的热流越来越猛,聚集在他的四脚,胀得他的手脚麻木,他紧咬牙关,顽强的坚持着。 上官桀赶到面前时,天子已经被郎官们拖开护住,看到卫风和虎纠缠在一起,上官桀和几个郎官拔出刀就要上前,急红了眼的天子怒声大吼:“不能砍,别伤了我的风儿。” 郎官们一听,立刻犯了难,既然不能砍老虎,难道就这么看着卫风被老虎吃掉?他们一犹豫之间,老虎已经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庞大的身躯压得卫风浑身的骨头都快断了,体内的热流似乎也受到了刺激,越汹涌,如狂暴的山洪一样喷薄而出,挤得他全身胀痛欲裂。他的头胀得厉害,眼睛也迷糊了,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两只手越来越胀,越来越麻,似乎有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直要破体而出。 “啊----”卫风一声狂啸,忽然松开了抱着虎脖子的右手,抡起拳头就砸,他也不管要打虎的什么地方,只知道抡起拳头砸了下去。一拳砸下,他体内的热流好象找到了出路,倾刻之间冲了出来。卫风觉得浑身一松,再也没有力气抱住虎脖子,手一松,扑通一声掉在了下来,摊开四肢,仰面倒地。 天子看着卫风象疯了似的和虎抱在一起打滚,旁边的郎官们虽然手持刀剑,却不敢下手,急得眼睛都红了,忽然间见卫风抡圆了手臂照着虎头猛砸了一拳,随即倒地不起,而老虎却站了起来,摇了摇脑袋,仰头一声长啸,就要冲着卫风下口,急得他冲上去一脚踹在上官桀的**上:“还不快上去救人。” 第073章 内伤 上官桀如梦初醒,抡起长刀扑上前去就砍,刀还没砍到那只母虎,却见那只母虎晃了晃,腿一软,瘫在了地上。他吃了一惊,举着刀怔了一会,却见那母虎一动也不动,却从口耳眼鼻中汩汩的流出鲜红的血来,象是受了重伤,半天没有动弹,他上前试探的踢了一脚,那虎依然不动,竟是真的死了。 “吁----”上官桀长出一口气,这时才感觉到心跳得厉害,四肢无力。从听到卫风大喊现幼虎到卫风一拳击毙母虎,前后不过十息时间,对他来说,却象是过了几百年那样漫长,他越想越怕,竟一**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天子见虎死了,推开上官安,冲上来的抱起卫风,只见卫风双目紧闭,嘴唇白,脸颊眼角都在怪异的**着,而他的身体也在不停的抖动。天子急得大叫:“快,快,传太医----传太医----” 宦官和郎官们也被吓傻了,好多人站在一旁呆,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郭穰转过身撒腿就跑,不大一会儿叫来了随行的两个太医。太医分开人群,挤到中间一看,见天子无恙,是卫风倒地,他们先松了一口气,心中破口大骂,该死的郭穰,也不说清楚一点,还以为天子受伤呢,原来是卫风受伤啊。 “快,看看他是怎么回事。”天子的眼睛都红了,瞪着太医大喝一声:“治不好他,你们都别活了。” 太医正在开药箱,一听天子这话,吓得手一抖,差点把药箱给打翻了,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上官桀这时回过神来了,他赶到天子身边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陛下,臣等救驾来迟,陛下受惊,臣死罪。” “别废话,快救卫风。”天子根本不理他这一套,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救活卫风就是他心里唯一的念头。 “陛下。”上官桀又叩了一个头,“请陛下到一旁休息,好让太医救治卫侍中。” 旁边的淖五也过来劝道:“陛下,太医们会救卫侍中的,陛下还是到一旁休息一下吧。” 太子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脸色白,手忙脚乱的太医,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在这里,这些太医是不可能静下心来救卫风的,只得站起身来,走到一边,走了十步远,他停住了脚步,再也不肯走了。 淖五待要再劝,天子冷冷的说:“我要最快的看到他的情形。” 淖五立刻闭上了嘴。 天子离开了,太医们的紧张总算消除了些,他们细致的检查了卫风的伤势。卫风的外伤并不重,他的肩头和腰背之间被虎抓伤了,看起来血淋淋的,却是皮肉之伤,见骨的只有两处。太医们有些糊涂了,照说这个伤势不会让他昏迷不醒啊,不会是吓的吧?一个太医疑惑的搭上了卫风的脉搏,捻着胡须闭着眼睛诊了一会儿脉,很快惊讶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对面的同事:“不对啊?” “怎么了?”那个太医顺手也搭了搭卫风的脉,也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行医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种脉象。”那个太医摇着头直呲牙。 “不能再耽搁了,还是回宫再说吧。” 天子听太医说卫风的外伤不重,但脉象异象,立刻紧紧的皱起了眉头,略作思索之后,让人把昏迷不醒的卫风抬上了他的车,快马加鞭送回建章宫,同时命人先行一步,让太医署的太医全部赶到建章宫清凉殿候着,他走到半路上,又想起了司马迁,又派人去通知司马迁,让他也到建章宫候着。 等天子回宫的时候,清凉殿前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一个个凑在一起交头结耳,猜测着生了什么事,传旨的人并没有说谁受了伤,他们都以为是天子受了伤,就连司马迁都以为是天子练那导引术受伤了,直后悔不该多那句嘴,特别是当他看到那些在神明台候着仙人消息的术士们也来了,更觉得这可能是导引术引起的,要不然不会把这些骗子给叫来。等天子的车驾进了宫,郎官们抬着卫风进了殿,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天子没事,是天子的宠臣卫风受伤了。 天子进了清凉殿,还没有坐稳,就让人把卫风抬到他的榻上躺好,然后先让太医们来断。太医令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在宫里做了三十几年,疑难杂症见过无数,可是他检查了卫风之后,得出的结论和那两个太医无二,外伤看起来重,不是大问题,但这个脉象太怪了。 天子很不高兴,让太医们出去,换熟悉神仙家养生、服气的术士进来,那些人比太医令更不如,吱吱唔唔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天子大怒,指着那些术士大骂,你们平时说起来都是神仙一般的人,今天怎么都成傻子了?朕白养你们这些废物了。 可是骂也没用,这些术士确实没有办法。天子气得肺都快炸了,让人把术士们也哄了出去,急得在殿里直转。郭穰见了,在淖五耳边提醒了一句,淖五才想起来外面还有个司马迁,天子一上火,把他给忘了。 “陛下,要不请中书令大人进来看一看?” 天子一想,也有道理。他隐隐的觉得,卫风的伤应该不是因为受惊,而是跟那个导引术或者行气诀有关,这都是司马迁教他的,司马迁应该有过类似的经验。 “快,快,召太史公进殿。”天子难得的称呼起了司马迁的前官称。 司马迁正在外面候着,听到殿门口的宦者高声喊陛下召太史公进殿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回过神来,根本没有回答,当郭穰小跑到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回过味来,这是叫他呢。 太史公,这大概是陛下生平以来第一次这样称呼他吧,没想到却是因为一个宠臣。司马迁心一酸,刹那间百感交集,眼泪差点涌了出来,他低了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跟着郭穰进了殿。 “太史公,快,快,快来看看朕的风儿如何了?”天子一见到司马迁,顾不上礼节,一把拉住刚要跪下去的司马迁,连拖带拽的把他拉到榻前,紧张的说道:“太史公,你快看看,朕的风儿这是怎么了?” 司马迁顾不得激动,他低下头看了看卫风一直在抽搐的面孔,又看了看卫风一直在抖的手脚,细细的思量了一回,忽然将手放在卫风的小腹上,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怎么样?”天子见司马迁的脸色怪异,连忙问道。 “陛下,”司马迁想了想,谨慎的回答道:“卫侍中的伤看起来应试是行气诀引起的。” “果然,朕也是这么想。”天子一听,立刻点了点头:“可有法子?” 司马迁摇了摇头:“陛下,行气诀引起的这种伤,只能静养,待其自行恢复,最好……最好由行气诀修炼有成的人帮助调理才行。” “那你……”天子的眼前一亮,卫风是你教的,你练过十几年,应该算是修炼有成吧。 “臣不行。”司马迁一见天子的眼光就知道了,他连连摇头:“臣的行气诀,只怕比卫侍中要差得远。” “怎么会?”天子不解的看着司马迁:“你练了十几年,他才练了五六天,怎么你倒不如他?” 司马迁苦笑道:“陛下,这也是臣正狐疑的地方,照理说,卫侍中修炼行气诀才五六天,应该还没见到效果,就算有什么差错,最多也只是气闷不畅而已----臣当年开始练习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可是,象他现在这种情况,臣却没有遇到过,只是听人说过,行气到精深的时候,一旦被打扰受惊,可能会出现真气外溢的情况,大致就是卫侍中这个样子。不过,臣只是听说过而已,从来没有遇到过,更不会治。” 天子怀疑的看着司马迁,你老小子不会是故意的吧,卫风才练了五六天,会到精深的程度?就算他是天才,也不能这么快吧。司马迁多精明的一个人啊,他一看天子的样子,就知道天子怀疑他了,他连忙又说:“陛下,臣句句属实,无一句妄言。” “那你说怎么办?”天子的脸色沉了下来,杀机迸现。 “这……”司马迁也没辙了,他想了想:“如今之计,要么等卫侍中自己醒来,要么……去找一个精通行气导引的人来。” “屁话。”天子大怒,忍不住爆了粗口,你这不等没说吗。司马迁刚刚还被天子尊称为太史公,转眼又被天子当面骂,脸立刻胀红了,他正要说话,躺在榻上的卫风忽然嘴动了动,呻吟了一声。 “风儿----”天子大喜,顾不上和司马迁治气,扑到榻边一把握住卫风的手。 “让……李维去……找金……青。”卫风吐出几个字,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李维?金青?”天子一愣,转过头看着司马迁等人:“李维是谁,金青又是谁?” 第074章 高人出场 刘菁这两天正在西域酒坊厮混,她那天喝醉了,差点被朱安世给架走,亏得媚姬救了她一次,两人倒是不打不相识,成了死党。她去别的地方也不方便,干脆就在西域酒楼住了下来,天天喝着西域美酒和媚姬斗嘴,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向媚姬讲述路上的事,说她和卫风如何如何的好,反正在路上究竟生了什么事媚姬也不知道,只要她脸皮厚,想怎么吹都行。 乔越知道了刘菁是卫风的相好,派人去了卫府一趟,没有遇到卫风,却被长公主知道了。长公主一听自己儿子去了一趟赵国,居然勾搭上了一个漂亮姑娘,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乐得直夸:“比他阿翁有本事。”接着让李维到西域酒坊来请刘菁去卫府,刘菁哪里敢去,长公主以为她不愿意做妾,一时倒也没有再逼她,毕竟公孙三娘那是正妻,谁也夺不走的,卫家也没有逼人做妾的家风,这事只好等以后再说。她让人送来了足够刘菁在西域酒坊喝半年酒的钱,表示一点心意。 这也成了媚姬每天拿刘菁开涮的事,不过,说起来这件事来,媚姬又有些愤愤不平,怎么没给自己也送点钱来意思一下呢。 李维再来找刘菁的时候,刘菁正扮成一个俊俏后生在柜台上调戏媚姬,一看李维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扑哧一声笑了:“看见没有,又来请我了,我说猪儿,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正妻暂时就别想了,我们俩先把那个什么三娘给整治了,然后我当正妻,你当平妻。” “呸!”媚姬甩手将抹布甩了过来,咄了刘菁一口:“谁跟你一样不要脸。” “嘻嘻,你不要装了好不好,我还不知道你呀。”刘菁一把接过抹布,在案上抹了两下,转过头沉下脸对跑得气喘吁吁的李维说:“你又来干什么,不是说了不去吗?” “奶奶----”李维扑通一声给刘菁跪下了,趴在地上连连叩头,带着很重的哭腔:“无论如何请你去一趟,我叫你奶奶还不成吗?” “你这是怎么了?”刘菁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时候看到李维都没个正形,今天这又是玩什么把戏?她刚要打趣李维,媚姬却一把拉住了她,弯下腰对李维说:“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家……公子……”李维一边抽噎一边说:“我家公子伤了,说是只有金姑娘才能治,我特地来请金姑娘了,无论如何,请金姑娘跟我走一趟。你只要治好了我家公子,以后你让我做什么都成。” “他伤了?”刘菁和媚姬同时惊呼一声。 “可不是。”李维抽抽嗒嗒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脸都抹成了大花脸,他一把拉住刘菁,哀求道:“你快点跟我走吧,具体的事情我路上再说,救人如救火啊。” 刘菁见李维紧张成这样,也不敢再玩笑了,当下进屋收拾了一下,跟着李维就上了车,媚姬跟到门口看着刘菁被李维拖上了车,倚着门了一会儿呆,直到马车已经走得远了,才失魂落魄的回了柜台。 刘菁在车上急着问李维是怎么回事,等李维把事情给她讲完了,已经看到建章宫高大的宫墙时,她才知道不是去卫府,而是去建章宫见天子,顿时吓得一蹦三尺高,连声高叫:“不行,不行,快停车。” 李维见刘菁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之间大叫停车,大惑不解,连忙让人停了车。刘菁起身跳下车,掉头就走。李维一见就急了,这哪儿成啊。他跟着跳下车,扑通一声跪在刘菁面前,抱住刘菁的腿连声哀求:“金姑娘,金姑娘,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家公子可怎么办啊?” 刘菁被李维抱着腿,旁边的行人都诧异的看过来,有的指指点点,有的窃笑不已,羞得满脸通红,她踢了李维两脚:“你快起来,这算什么?” “金姑娘,你可不能走啊。”李维怎么可能放手,他抱着刘菁的两条嫩腿不放,脸上的鼻涕眼泪都擦到了刘菁的衣服上,不过这可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急了。太医署的人全都傻眼了,连求神问仙的术士都没法,这请刘菁还是卫风自己说的,算是唯一的救命机会,他如何能放弃?刘菁要他的人头,他可以办到,要让刘菁走,这可办不到。 “你快起来,要不我不救你家公子了。”刘菁急了,沉下了脸喝道。 李维这才松了手,站了起来,和赶上来的田默把刘菁围在中间,拱着手连声哀求:“金姑娘,金奶奶,我求你了还不行吗?我家公子在宫里,你不去宫里可怎么救他啊。” 刘菁看了一眼高大的宫墙,左右为难,她见过天子,虽然不知道天子还记不记得她,她却知道天子一旦认出她,她就是死路一条,更何况她还知道,她的亲舅舅淖五就在天子身边,没有认不出她的道理。这宫里她如何敢去? 可是不去宫里,卫风的伤怎么办?她现在还不知道卫风究竟伤得怎么样,不过她却知道卫风体内的先天之气怪异得很,不可大意。如果不是在宫里,她只怕一刻也不想等,恨不得立刻赶到卫风身边。 “你去对天子说,你家公子的伤不能在宫里治,只能回卫府才行。”刘菁眼睛一转,想出了一个点子:“这种伤,必须在他最熟悉的环境里才能治疗,只有那里,他的气息才会平稳,才能治好。” “有这事?”李维和田默都有些不信。 “你信不信?”刘菁瞪起了眼睛:“不信就你们自己想办法。”说完扭头就要走。 “信,信,信。”李维不敢多嘴,和田默商量了一下,让田默陪着刘菁回府准备,他赶到了建章宫,把刘菁的话转告了天子。他本来以为天子会火的,哪知道天子二话没话,立刻派赵安国带着十个期门郎用宫里的车马把卫风送回了卫府。 卫府已经乱成了一团,长公主听说卫风为了救天子被虎给伤了,当场就晕了过去,被救醒之后,哭着喊着就要进宫去看儿子,正在家里主持事务的卫不疑、卫登也被吓得够呛,他们一边派人去博望苑通知卫伉,一边让李维去找刘菁。李维去了不大功夫,田默陪着刘菁急冲冲的回来了。正在院里急得打转的卫不疑一见就急了,冲着田默就喊:“你们不去宫里,到家里来干什么?” “二公子,金姑娘说了,四公子的病,不能在宫里治,只能在家里治。李维已经去建章宫见驾,要把公子接回府里来。”田默连忙上前把原委说了一下,卫不疑听了,也顾不得怀疑什么,连忙让田默带着刘菁进了卫风的房间,既然要卫风熟悉的地方,当然是他的房间最合适了。 “金姑娘,这儿怎么样?”卫不疑擦了擦汗,紧张的问道。 刘菁打量了一下屋里,屋里挺简单,不大的房间分成两间,里间是卧室,外间是书房,装饰很简洁,墙上挂的帷幕也是素色的,没有一点花纹,也不知道是卫家情况不好,还是卫风就喜欢素净。 “姑娘----”长公主由贴身丫头卫绯儿扶着,跌跌撞撞的闯进门来,一看到正在四处打量的刘菁,她抢上来抓住刘菁的手,腿一软就要跪倒,眼泪汪汪的请求道:“姑娘,请你无论如何要医好我的风儿。” 刘菁吓了一跳,这可是大汉朝的长公主,也是她的长辈,她如何能受得起她这一跪。她连忙托住长公主,连连点头:“长公主请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救治四公子。” “这就好,这就好。”长公主听了刘菁的话,总算放了一下半的心,她泣不成声的说:“没了风儿,我老太婆也不想活了。姑娘,只要你医好了风儿,不管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答应你。” 刘菁这时候哪想到这些事啊,她看完了环境,立刻安排田默等人去准备相关事宜。长公主在一旁看着,哪个敢说个不字,当下按照刘菁说的准备起来,卫不疑、卫登兄弟见刘菁是个女子,自己在房里不太方便,当下把他们三兄弟的大小老婆全叫了来,在院子里候着,听刘菁的吩咐。 正忙得热闹的时候,赵安国和李维护着卫风回到了卫府,赵安国亲自背着卫风进了府,一直把卫风送到榻上躺好,汗也顾不上擦,眼巴巴的的看着刘菁。刘菁诊断了一下卫风的伤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卫风的伤势比她想象到的还要严重。 “怎么会这样?十几天前分手的时候,他体内的先天之气还没有这么猛的。”刘菁紧张的看着赵安国,焦急的问道。赵安国顿时傻了,他哪知道啊,但他看刘菁这副表情,不用问也知道,事情很麻烦。 “他这几天都做什么了?”刘菁急急的问李维和田默。 李维和田默也是莫名其妙,他们互相看了看:“没什么啊,在家的时候,也就是天天看看书,习习武,跟以前一样的。”田默又想了想:“要么,就是看书的时间长了些,经常一坐就是半天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长公主又捶胸顿足的放声大哭起来:“我就知道,不能逼他看书的,这孩子坐不住,这一坐久了,果真就受伤了。” 第075章 疗伤 刘菁觉得有些好笑,可是看到长公主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她又有些笑不出来。她走到长公主身边,握着长公主的手,顺便替她诊了脉,然后轻声说:“长公主,四公子不是因为读书才受的伤,你放心,我能治的。长公主,你还是先回房休息一下,听着我的好消息吧。”说着,对长公主的贴身丫头卫绯儿使了个眼色,卫绯儿会意,颌表示了谢意,把哭哭啼啼的长公主扶回去她自己的屋子。 见长公主出了门,刘菁沉下脸:“快告诉我,他这几天在宫里都干什么了,一丝也不能漏掉。” 赵安国顿时傻了,他哪知道啊,他知道的只是今天卫风受伤的经过,当时他就在旁边看着呢。当他把今天的情况说完了,刘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就算跟老虎打一架,也不会打得体内的先天之气混乱成这样啊。 赵安国也不知道情况,当下就要派人去宫里询问,正在这时,淖五大步走了进来,他一看到刘菁,脸色顿时变了。刘菁一见淖五,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手足无措的僵在那里。 “金先生,陛下怕金先生要问卫公子的病情,特地让老奴前来通告金先生。”淖五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走到刘菁面前,轻声的把卫风这几天这宫里的事情讲了一遍给刘菁听。他讲得很详细,特别说了卫风和天子练赤松子导引术和行气诀的事情,同时将带来的两卷书都交给了刘菁。 刘菁见淖五没有说明她的身份,嘭嘭乱跳的心这才慢慢恢复过来,她一听卫风练了行气诀,又把两卷书展开一看,立刻明白了。 “多谢。”刘菁对着淖五揖了一揖,眼睛看着淖五眨了一眨。 “不敢。”淖五伸手虚扶了一下,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站在一旁,看着刘菁施治。他本来倒没有想到金青会是他的外甥女刘菁,可是听李维向天子解释这个金青的来历时,他立刻联系到了自己的外甥女。他的妹子淖姬是懂媚术的,也知道不少旁门左道,星卜医相之类的都懂一点,而外甥女刘菁则更胜一筹,特别是金青这个名字,显然就是从刘菁的名字里化出来的,他焉能不有所怀疑。所以他主动向天子请示,要来卫府向医者汇报一下卫风最近的情况,以供诊治,天子已经六神无主,哪里会想到淖五要借机来看一下医者金青是不是他的外甥女刘菁,当下就准了。刚才一进门,淖五就确定了自己的怀疑,当下心里紧张得扑通扑通的乱跳,又有些庆幸,幸好刘菁虽然顽皮,却还知道不能见天子,要是一进宫,万一被天子认出来,这事可就有些不可收拾了。 刘菁将不相干的人全哄了出去,只留下李维、田默和赵安国,至于淖五,那是陛下的代表,他要在旁边看着,谁敢说个不字。她解开了卫风的衣服,只留下一条牛鼻短裈,自己净了手,打开随身的一个小盒,从里面抽出十几根长长短短的金针,凝神静气,长吸了一口气,素手连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将那些金针一根根的扎进了卫风的身体各个部位,然后以一种怪异的手势,在卫风的胸腹之间弹琴似的按个不停,一会儿用手指,一会儿用指关节,一会儿用掌根,一会儿又是拳头,上上下下按了几个来回,忽然一声娇喝,左手不停的拔着金针,右手的手指紧跟着在刚拔出金针按了过去。 最后一根金针拔完,刘菁长吐一口气,身子晃了一晃,险些栽倒在榻边,李维连忙上前将她扶到一旁坐下,触手一片冰凉,这才现刘菁已经汗流浃背,脸色苍白。 “金姑娘,情况怎么样?”李维焦急的问道。 “暂时没事了。”刘菁有气无力的摇了摇手,刚才一口气做了这么一通大动作,可把她累坏了。 李维刚要再问,田默扯了扯他:“快看,公子醒了。”李维大喜,转过头看去,只见卫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他脸颊脸角不再抽搐了,只是手脚还有些轻微的颤。 “我这是在哪儿?”卫风茫然的看着围在榻边的众人。 “公子,你是在你的房里啊。”李维喜极而泣,把卫风扶坐起来,指着瘫坐在一旁的刘菁:“公子,多亏了金姑娘,是她救了你,你看都把她累成这样了。” “有劳。”卫风见是刘菁,扯动着嘴角微微笑了笑,点头示意。刘菁想跟他打个招呼,可是实在累得很,手动了动,却没抬起来,只是扯着嘴角咧了咧。 “我去告诉长公主,四公子醒了,没事了,免得她担心。”田默见卫风醒了,心下大喜,转身出了房。不大一会儿,卫风转危为安的消息就传遍了卫府。 淖五走到榻边,躬身施礼:“卫公子,既然你无恙了,老奴就先行一步,去向陛下报个喜,让陛下安心。公子这一受伤,陛下可比他自己受了伤还紧张呢。” “请转告陛下,卫风对陛下的关心感激不尽,身体稍有好转,就会进宫当面谢恩。请陛下安心养息,努力加餐。”卫风身体极是疲惫,硬撑着对淖五关照了几句,又对走进来的田默使了个眼色,让他转告卫不疑给淖五些赏钱。淖五见了,连连摇手,他有意无意的看了刘菁一眼:“卫公子,只要你的身体好了,比什么都重要,为陛下来看消息是老奴的本份,老奴如何敢收公子的赏钱?只盼着公子多多靜养,早日康复,能尽快的回宫陪侍陛下。这位金先生的功劳,还要由公子面呈陛下呢。” 卫风不太理解淖五的话,刘菁救了他,他感谢就是了,何必要面呈陛下。他也没有多想,随口应了。 淖五走了,房里恢复了平静,赵安国打量了一下卫风,见他虽然看起来很累,却基本恢复了正常,这才咧着大嘴笑了:“四公子,你今天可把我们吓坏了。” 卫风无声的笑了笑:“辛苦你们了,我没事了,你也回去向陛下复命吧。” “不用。”赵安国摇了摇头,“陛下说了,我们十个人就在卫府呆着,护着公子的安全,及时通报公子的情况,什么时候公子回宫,我们再一起回去。” “这成何体统。”卫风连连摇手:“你们是陛下的护卫,我一个做臣子的如何能当得起。你们还是回去吧,陛下的大恩我卫风记在心里了,这份恩宠可不敢承受。” 赵安国哈哈大笑:“四公子,陛下的心意已决,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可不知道陛下现在有多感激你呢。唉呀,那么大一只老虎,被你一拳击毙,四公子,你简直是孟贲再世啊,太神勇了,你是不知道,在场的郎官们当时都吓傻了,要不是你冲上去把虎撞开,我们今天……”他摇了摇头,一副想想都后怕的样子。确实也是,要不是卫风那一下子撞开了老虎,真让老虎咬死了天子,那可能还好些,就算死也死得痛快些,万一要是只是伤了天子,天子却没死,他们这些郎官只怕一个也没有好下场。 “要说勇敢,我赵安国平时不服谁,这次却是服了你了。”赵安国冲着卫风挑起了大拇指,扁着嘴赞道:“直觉过人,而又临机决断,全力一搏,卫公子,你果真有名将的潜质。” 卫风汗颜,他转过脸去,连连摇头:“惭愧惭愧,当时哪能想到那么多,情急之下就冲上去了,现在想想真是害怕呢,下一次可不敢了,哪里敢称什么名将。” 赵安国笑了:“公子,真正的名将不是想出来的,是天生的,你看骠骑将军打仗,什么时候算过?都是怎么想就怎么打的,我父亲说过,骠骑将军作战,妙手天成,而又警觉异常,他好象天生就知道敌人在哪里似的,哪怕前面有重兵准备包围他,他也能预先现,从来没有让敌人占到便宜,反而能随机应变,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我看公子就很象骠骑将军,将来一定是我朝的又一名将,我赵安国可先跟公子说好了,将来一定要带着我出征,也让我有个立功封侯的机会。” 卫风听了,摇头苦笑。赵安国真把他当成了霍去病第二了,也许天子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不是霍去病,霍去病的成功不可重现,他就是卫风,天子现喜欢他,谁又知道将来不喜欢了,又会如何看他? 君威难测,赵安国是不懂这些的,这些也不能跟他讲。 赵安国说了两句,见卫风很疲惫的样子,便告退出去,自有卫不疑安排他们在旁边小院住下。卫府很久没有这种荣幸了,一下子住进十个期门郎,把卫家兄弟高兴得眉开眼笑,好象卫家重兴指日可待似的。 第076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 夜深人静,繁华的长安城寂静下来,除了街上巡逻的士卒单调的脚步声和报时的梆子声,偌大的长安城仿佛沉入了梦乡。惊喜交加之中喧闹了半天的卫府也安静下来了,赵安国巡视了一遍卫风书房旁边的环境后,又看了一会夜空的星辰,最后瞟了一眼还亮着灯的卫风书房,撇了撇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卫风的房里,刘菁又诊了一次卫风的脉象,开心的笑了,她托着下巴伏在榻前,得意的看着卫风:“卫四公子,这次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了吧?” 卫风抬起还有些麻的手,轻佻的摸了一下刘菁的俏脸:“小美人,你要我怎么谢你?难道以身相许不成?” 刘菁打落了他的手,嘻嘻的笑着:“你要以身相许也行啊,不过,只怕长公主舍不得你这个宝贝儿子做了我家的上门女婿,说不准哪天边关吃紧,你就被强征入伍去戍边了。” 大汉朝有法律,上门女婿在七科谪之列,政府想什么时候收拾你,就什么时候收拾你。兵源不足的时候,七科谪的人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就是选的戍边人选。 卫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可未必就是坏事,你别听赵安国说吗,我可是有名将潜质的,到边疆打仗正是如龙入大海,鹰击长空,有什么不好,说不定啊,也能立功封候,搏个封妻荫子的。怎么样,动心了没?” “呸,没个正经的。”刘菁被他说得红了脸,咄了一口:“什么名将,说不准什么时候犯了病,象个木头似的被人砍成渣子……”她忽然意思到自己的话很不吉利,有些尴尬的愣在那里。 “那你还不告诉我怎么解决?”卫风忽然想起她说的那个赤松子导引术了,连忙拿过枕头下面的帛书:“我说,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个赤松子导引术?” “我还没想好要求呢。”刘菁一梗脖子,不理他那个茬。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卫风见她拿架子不说,卷起了帛书故意笑道:“我都问过太史公了,他说这玩艺根本没用,对老年人还有些用,对我这样的根本没用。我自己也练过了,一点用也没有。” “他懂什么,一个读书人,就知道书本,关键的东西能写在书上吗?”刘菁翻了翻白眼,脱口而出。 卫风倒有些不解了:“按你的意思,你说的就是这个赤松子导引术了?难道除了这个图,还有其他的东西没写出来,口耳相传的?” “嗯。”刘菁点了点头,指了指卫风手上的帛书:“这个导引术看起来很简单,其实效用很大。这个图上标示出来的,只是动作而已,都是外在的、眼睛可以看得到的东西。而内在的东西却不能写在书上,只有师徒口耳相传。虽然只是两句口诀,却极其关键,没有这两句口诀,你就跟那个太史公一样,练一辈子,也只能强身健体。” “这么神奇,这是两句什么样的口诀,有这么大的作用?”卫风很吃惊,不过他觉得刘菁隐隐的已经说到了关键所在。 “这有什么稀奇的,圣人都说了,大道至简至易,其实真正关键的地方,就是一两句话而已。”刘菁瞟了一眼卫风,媚态一闪而逝,卫风的心不由得一跳,脸腾的热了起来。他咽了一口唾沫,忽然笑了:“好了,既然这是你的师门秘诀,我也不好勉强你。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条件再说吧。不过,你可要一直跟着我,要不然万一哪天我又犯了,找不到你,岂不是要送命。” “跟着你就跟着你,不过你要天天有酒有肉的侍候着我,可不能象那个媚猪儿似的天天跟我斗气。”刘菁撅着嘴抱怨道:“你可不知道,她天天看到我就跟看到杀父仇人似的。” “也好,这样吧,你也进宫做个郎官。”卫风装作没有看到刘菁已经变了的脸色,继续说道:“过些天我要陪天子去甘泉宫,以后还要陪他出巡,居无定所的,你一直跟在后面也不方便,索性也进宫做个郎官,这样也好天天有酒有肉的。” “不行。”刘菁一下子站了起来,开玩笑,天天跟在天子后面,那还不是死定了。 “那怎么办?”卫风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嘻嘻,我就知道你没按什么好心。”刘菁瞥了卫风一眼,又笑了,她挪到榻上歪坐着,媚笑着说:“要不这样,我先告诉你口诀,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什么条件我现在还没有想到,但想到之后,你一定要做到。怎么样?” “万一我做不到呢?”卫风很警惕。 “放心,只要你尽力了,即使做不成,我也不怪你。”刘菁很大度的说:“我相信你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不会耍弄那些小人无赖的手段来报答我这个大恩人的。” 卫风捏了捏鼻子,想了想,听起来可行,便点头应了:“那好,先说好,我不能做有损他人的事情。” “那是当然。”刘菁见他应了,乐得一下子蹦了起来,两只手攥着拳头曲臂做了个成功的姿势,然后双手撑在榻上,俯下身子凑到卫风耳边说:“密诀其实就是两句话,升则纳,降则吐,气随意转,动静结合。” “就这两句?”卫风看着刘菁那张近在眼前的俏脸和娇艳欲滴、充满了诱惑的红唇,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话,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能有那么大的作用? “对,就这两句。”刘菁从榻上跳了下来,用手指勾了勾:“不信你下来试试。” 卫风有些迟疑,他的手脚现在还有麻呢,能试吗?不过他见刘菁那一副很笃定的样子,又忍不住好奇,他掀开身上的薄被,露出两条光溜溜的腿。刘菁见了,羞得红了脸背过身去:“还不穿上裤子。” “嘿嘿嘿,你连我浑身都摸过了,现在又独居一室,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卫风一边笑着,一边穿好了衣服。他在榻前按刘菁的要求站好,根据她指点的吐纳方法做了几遍赤松子导引术的第一个动作,立刻感到了异样。散在体内的那股杂乱无章的热流,似乎随着他的呼吸开始流转起来,慢慢的跟上了呼吸的节拍,渐渐连成一片,随着身体的起伏有节奏的运动不停。 “嘿,果真如此。”卫风大喜,惊奇的看了一眼刘菁。 “那当然。”刘菁背着手,挺着胸,好象在看一件自己的得意作品:“我是高人,当然不会骗你的。” “这还真是奇了。”卫风这下子算是服了,这神仙家的东西,果然奇妙,不是光从书上看看就能明白的,一两句话,一个最简单的呼吸方法,居然能产生这么大的差异,实在是不可思议。要是太史公司马迁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郁闷死。 “陛下如果也知道了这个口诀,坚持练下去,他会不会返老还童,长生不老?”卫风有些异想天开。 “这我可不知道。”刘菁摇了摇头:“神仙只是传说,没见过,就是我师傅那样的,练了一辈子导引术,也不过是百岁无疾而终,想来这神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至于陛下,嘿嘿,做得好,多活两年是可能的,做得不好,说不准反而会少活两年。” “为什么,怎么会少活两年?”卫风不解的看着刘菁。 “这是因为……”刘菁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了嘴,脸颊有些泛红,她挥了挥手:“不说这个,还说你吧。虽然这导引术功用是很实在的,可是,象你进展这么快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按我师傅说的进度,你现在的情况至少要修炼十年以后才可能出现,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只炼了几天的人就能感觉到先天之气的。我炼了快十年了,也没这样,你是不是从生下来就开始修炼?” “我哪知道。”卫风苦笑了一声,“我倒是被这先天之气给折磨了十几年,每次都痛不欲生。上次还直接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刘菁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一条绝世美人鱼在我嘴边,眼看着就要咬住了,却又犯了病,结果美人鱼跑了。”卫风盯着刘菁高耸的酥胸,涎着脸,张开双手,一副色迷迷的就要扑上去的样子。 “美人鱼?”刘菁不知道美人鱼是什么鱼,不过一看卫风这个样子,她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她咯咯一笑,闪身避了开去:“你这人真不正经,才好了些,又想歪主意了。” 卫风见她闪避,知道她还有顾虑,也不去勉强,他又练了一会儿导引术,直到头上出了微汗,才回到榻上躺好:“你这‘升则纳,降则吐’我是明白了,‘气随意转’我也体会到了,这‘动静结合’又是什么意思?” 第077章 迟暮美人卫子夫 卫伉从博望苑赶了回来,见卫风已经无恙,开心得谢遍了他想得起来的各路神仙和卫家的祖宗八代,他的夫人马氏见他这么关心卫风,都有些吃醋了,故意在长公主面前摆着脸说:“女儿生病了,也没见你这么上心的。” 长公主心情特好,对媳妇似真似假的酸话也没放在心上,她拉过小孙女揽在怀里,抚着她的辫开心的大笑:“我儿,你可别这么说,他们兄这是弟情深,风儿虽然是他弟弟,年纪却差了很多,你刚进门几年,不知道他从小就是如此关照风儿呢。” 马氏是小户人家,卫家虽然败了,可是有长公主镇着,对马家来说还是高门大户,她进府四五年了,前年才生了个女儿,自家腰杆子不硬,夫君卫伉在博望苑混了十几年,到现在还是个小官,她说话也没有什么底气。卫风以前从来不到三个兄长的院子去,和卫伉他们也隔漠得很,最近和卫伉的关系已经算是突飞猛进了,他又成了天子的亲信,将来卫家就靠他了,马氏更不敢多说什么,陪着笑逗长公主开心。 一家人其乐融融。 卫伉见长公主高兴,当下把太子答应来贺喜的事情告诉了长公主,又说了太子让卫风亲自去请皇后的打算,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她也明白卫家现在不是当年,来往的达官贵人极少。要是与别家结亲,象卫伉那样娶个小户人家的也就算了,偏偏对方是丞相公孙贺,丞相虽然是个聋子的耳朵,可是公孙贺做了四十几年的高官,朝中的官员哪个不卖他几分面子,要是公孙家宾客满门,而卫家却冷冷清清的,面子上确实不好看。 “这样也好,等两天风儿复原得差不多了,我陪着他去一趟宫里就是了。” 卫伉连连点头,有长公主和卫伉出面,皇后十有**要给个面子的,就算她本人不来,派个使者来也就行了,到时候皇后的贺礼往正中间一摆,人再少,公孙贺父子也不敢呲个牙,说什么闲话。 卫伉说完了事,刚要出门,又想起一件事,他挥手斥退了自家夫人和女儿,有些为难的对长公主说:“阿母,风弟马上就要成亲了,公孙家的人这两天来来往往的不少,这金姑娘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这个金姑娘是怎么回事?”长公主皱起了眉头,她很喜欢刘菁,刘菁不仅长得漂亮,又知书答礼,安静的时候也是很有气质的一个人,更关键的是她治好了卫风的怪病,长公主自然是处处看得顺眼,有心把刘菁招进府来做个妾,可是刘菁却不答应,就连长公主话里透出愿意给她一个平妻的身份,她也没有松口。没松口也就罢了,长公主也不会勉强她,可是她却在卫风房里不出来,这不免让长公主有些狐疑了。她倒不是担心其他的,她是担心这事被公孙家知道了,会惹出不快来,平时也就罢了,这都快成亲了,你还在房里藏个游侠儿出身的女人,这算怎么回事? “风弟的病既然有了起色,还是给她安排一个住处吧,总让她呆在风弟的房里,传出去也不太好。”卫伉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就这么着吧,你一个男人家的不要去说了,过会儿我让绯儿去道谢,顺便和她说。”长公主摆了摆手,让卫伉下去休息,转过身对卫绯儿笑了:“这个金姑娘,里外透着诡异,真是搞不懂呢。” 卫绯儿笑了:“长公主,你眼里过了成千上万的人,还有什么搞不懂的?不过这个金姑娘倒还真是奇怪,她说她是个游侠儿,倒也有些象,一身的本事,做事利落,确实象是个在外面走的人,可是要真说她是个游侠儿,她那一身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好象又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我看她说不准是哪个已经败落的王侯家的人呢。” “说得也是。”长公主连连点头:“我一看到她,就有股子亲近感,要不我也不会上杆子去和她说纳妾的事儿。唉,这个几十年,败了的王侯多了去了,谁知道是哪家的可怜人。” 卫绯儿没有说话,长公主说得不错,大汉开国一百多年,那些叱咤风云的开国王侯将相死了无数,大多都家业败落了,传下来的没有几个,汉初三杰败了,安定汉室的周家败了,七出奇计的陈平家败了,曹家、夏侯家、灌家也败了,外戚窦家、田家也早败了,卫家本来也败了,不过,四公子卫风现在异军突起,卫家倒又重新显出了生机,或许还有些机会。异姓诸侯如此,刘姓也是如此,从开国到现在,败掉的刘姓宗亲至少要用两只手才数得过来,要说金青是哪家后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可是,我大汉的王侯将相里面,也没个姓金的啊?”卫绯儿还是有些诧异。 “这孩子说不准是个姓刘的。”长公主忽然灵光一闪,不过她没敢吱声,相反警觉起来,如果真是姓刘的,倒要慎重了。 刘菁听了长公主传来的话,自己也知道不太合适,当下就搬出了卫风的房间,住进了长公主给她安排的屋子。这个屋子紧靠着内院,一旦有事,她只要跨过一个侧门,就可以最快的赶到卫风的身边。当然了,白天的时候,她还是可以和卫风在一起的。 卫风休养了两日,勤于练习导引术,身体复原得很快,除的手指还有些麻胀之外,基本已经无碍。长公主就带着他进宫去请皇后卫子夫。 皇后住在未央宫的椒房殿,和皇帝住的前殿只隔两百多步,本来是为了方便和天子亲近,可是现在天子经常住在建章宫,未央宫里很少来,皇后也就一年难得几次看到天子。好在皇后卫子夫穷人出生,也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再说自家兄弟大司马大将军卫青都过世十几年了,她在朝里什么过硬的靠山也没有,也没有资格说什么。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太子能够安安稳稳的登基,到时候她成了皇太后,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长公主带着卫风由东司马门进了未央宫,沿着直通西司马门的东西大道走到前殿的东北角,折向北没几步就到了椒房殿。他们进了院子,下了车,派人进去通报,没多一会儿,皇后身边的长御倚华就笑盈盈的迎了出来,走到长公主面前款款一拜:“长公主,皇后命倚华来迎长公主进殿说话。” 长公主笑眯眯的打量着倚华:“丫头,几时没见,越出落得标致了。怎么样,在宫里还好吧?” 倚华原本是良家子,也是由长公主荐举入宫的,到椒房殿当差,很快就成了皇后的亲信,做了长御,长御相当于皇帝身边的侍中,算是皇后身边最亲近的人。见长公主问她,倚华笑靥如花:“这多亏了长公主的恩德呢,倚华天天为长公主祈福上寿,请求上天让长公主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哈哈哈……”长公主乐不可支,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倚华的手:“丫头,你这小嘴,越来越伶俐了,等着哪一天,我从皇后这儿把你讨回去,给我做个媳妇儿可好?” 倚华羞答答的看了一眼含笑不语的卫风:“长公主,倚华哪敢指望这些啊。” 说着话,三人进了宫,皇后卫子夫起身到殿门口相迎,一见到长公主进殿,就乐呵呵的笑了起来:“长公主,今天怎么有空来宫里看我?” 卫子夫比长公主略小两岁,虽然她现在贵为皇后,可是她当年是平阳侯府的一个讴者,就连整个卫家都是长公主的奴仆,所以她见到长公主一直很尊敬,即使长公主后来成了她的弟媳,她还是这么称呼长公主。 卫子夫也老了,看起来比长公主还要老一些,当年天子最爱的满头青丝,早就成了雪白一片,一根黑丝也无,虽然保养得不错,但曾经风情万种的那张俏脸也爬上了好几条刀刻般的皱纹,几块老人斑也爬了上来,眉毛落得剩下没几根了。只有嘴里的牙还好,整齐洁白。和很富态的长公主不一样,卫子夫还是很清瘦,伸出来的手指还是很细长,她的声音也还悦耳,依稀可见当年的神韵。 “皇后,看你说的。”长公主白了皇后一眼,拉过卫风笑道:“风儿,还不见过你的姑母。” 卫风连忙撩起衣摆,翻身跪倒:“侄儿卫风,拜见姑母。” 卫子夫的眸子一动,欣喜的打量着跪在眼前的这个高大少年,想了想,一拍额头:“唉呀,我老糊涂了,这就是风儿啊,我都认不出来了。还以为……哈哈哈,好孩子,快起来,让姑母看看,这两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啦?” 卫风小时候经常进宫,十六岁成年之后进宫就不太方便了,未央宫里美女太多,一般的成年男人很难让人放心,进宫不易。他又一直没有做官,这宫里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来一趟,来了也是朝贺天子,皇后已经十来年没有机会出场了。卫子夫这两年精力衰退,记忆大不如前,都快把卫风的样子给忘了。 不过她最近却经常听到这个名字,特别是前天,建章宫里出了大事,天子在昆明池边遇到老虎袭击,亏得卫风救驾才幸免于难,天子为了救卫风,把宫里的太医全部召了去,搞得几个宫都知道了这事。卫子夫自然也听到了消息,一听说是自家的侄儿舍命救了天子,她紧张之余,又欣喜万分。 第078章 迎亲 皇后和长公主热热闹闹的说了一阵,听说长公主来请她去喝卫风的喜酒,当下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到时候肯定会派人去祝贺。长公主也知道她为人谨慎,能答应派人祝贺已经是比较痛快了,当下就不再多说,开开心心的说了一阵闲话,又在宫里用了午餐,这才辞别出宫。 大婚的日子很快就来了,果然不出预料,来贺的人廖廖可数,皇后、太子都只是让人送来了贺礼,博望苑来了些宾客,其他的也就是卫风现在交往的一些郎官,他们正值休沐的,就赶来凑个热闹,讨杯酒喝,谁不知道卫风现在得天子宠啊,这个时候不拍马屁,什么时候拍?除此之外,就是北军使者任安和丞相司直田仁这两个卫府的老门客了。 卫府里显得很冷清,门前也没停几驾马车,看起来特别萧索,一点喜庆的气氛也不浓。 黄昏时分,卫风骑上了赤菟,带着李维等人赶着马车出了门,卫风出之前,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府前,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田默见了,强笑着安慰道:“公子,按古礼,新娘进门之前,是不能有贺客的,也许等你们回来之后,人就多了。” “屁话,按什么古礼,按古礼就不能有人来祝贺。”李维气哼哼的说:“这些不长眼的,等咱们卫家重新兴旺起来,他们来走门子的时候,我一定要多收他们一些红包,把今天他们缺公子的,全给要回来。” “我呸。”卫风忍不住笑了:“走吧,管这些人干什么,今天是公子我的大喜日子,不可说这些话。” “喏。”田默等人同声答应。 和卫家门前的冷清相比,丞相府前热闹非凡,达官贵人的马车多得门前都放下不了,沿着大街排出去好远,不少低级官员根本进不了府,和一些高官的仆人们一起站在门外,等着进去能混个席位,吃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这样的场合可以和好多人认识,是个拉关系的好场所。有些人并不愿意来,但是公孙贺毕竟是丞相,虽说在陛下面前不待见,手里却还有点小权,万一哪天整到自己头上,岂不是倒霉。 一身耀眼新衣的卫风骑着赤菟马,得意洋洋的从各式各样的豪华马车中经过,也不看那些夹杂着羡慕和鄙视的异样眼光,昂头挺胸的进了丞相府。在府门前翻身下马,从一个个打着不咸不淡的招呼的人群中穿过,来到正在和来贺礼的太仆公孙敬声的面前。 太仆公孙敬声穿着崭新的衣裳,叉着腰站在门口,眨着两只有些疲倦的眼睛,满面笑容的和进门的人打着招呼,旁边的管家接过一份又一份的贺礼,高声唱着: “御史大夫暴大人,绢二十匹……” “京兆尹于大人,金二百……” “执金吾范大人,绢三十匹……” “大舅子,挺热闹啊。”卫风分开众人,挤到前面,笑嘻嘻的对公孙敬声拱了拱手。 公孙敬声被他那一声大舅子叫得浑身不舒服,不过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也不好翻脸,他嘎嘎干笑了两声,阴阳怪气的说:“我说妹夫,我这府前实在太忙了些,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耽搁了,还是快些进府,接了我家妹子回府吧,我们这里也好开席啊,要不然慢待了这些贵客,总是不太好吧。” 卫风看了一眼旁边的贵客,心里大致有了数,基本上在京的三公九卿、大小官员都来了,各府的掾史就更不用说了。他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向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打了个招呼:“范大人,你也来啦,哈哈哈……” 执金吾范方渠连忙还礼:“呵呵呵,正是正是,丞相府与卫府结亲,我自然要来讨杯喜酒喝。卫大人还请见谅,范某一身不能二用,去了这里,就不好去卫府了。些许贺礼,还请卫大人不要嫌菲薄。” 范方渠虽然人没有去卫府,但是他派人送到了绢三十匹,和送丞相府的一样多。他是有数的,虽然卫家现在不怎么样,可是卫风很受陛下的宠,再者他最近和太子一起捕游侠,多亏了卫风推荐的张豆儿,从心底讲他对卫风还是很看重的,只是大势如此,他也不好一个人去捧卫家的冷灶。 “多谢范大人了,你的盛情,卫风记在心里。”卫风不以为意的哈哈笑着,看了一眼脸色有些不豫的公孙敬声,抬腿进了府。公孙敬声犹豫了一下,连忙跟了过来。 卫风来到正堂,公孙贺夫妻穿着盛装,正在和来贺的高官们高声谈笑,三公九卿毕竟人不会太多,大堂里反倒没有外面拥护,卫风一进门公孙贺就看到了,大笑着走了过来:“贤婿,来得何其迟也。” “卫大人,丞相大人盼你可有一会儿了。”旁边的一个圆脸短须的官员大笑起来。 “哈哈哈……”卫风拱着手环揖,满面笑容:“卫风来迟,累得诸位大人久等,恕罪恕罪。” “我们等一会儿没关系,只怕公孙小姐等久了心焦啊。”角落里一个声音笑道,众人一听,也跟着哄笑起来。紧跟着进门的公孙敬声有些不快,听这意思我妹子就象上杆子嫁给这个竖子似的,他沉了脸赶到公孙贺面前:“阿翁,去接三娘出来吧?” “也好,天色不早了。”公孙贺抚着胡须点点头,对卫君孺示意了一下。卫君孺转身去了内院,不大一会儿,一脸喜色的小鱼儿扶着盛装的公孙三娘走到堂前。她娇羞的低着头,人们看不到她色嫣红的俏脸,但从她如红玉一般的耳朵可以看得出来,新娘子现在很不好意思。 公孙三娘走到卫风跟前,抬起头瞟了他一眼,见他痴痴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的抿嘴一笑,扭头走到大堂中间。小鱼儿推了一下愣的卫风:“姑爷,还不去拜别我家老爷夫人,不想接我家小姐走了?” “哦。”卫风这才回过神来,走上前去和公孙三娘并肩站在一起,向公孙贺、卫君孺夫妇行了礼。公孙贺夫妇端坐着受礼完毕,卫君孺上前拉过女儿的手,爱怜的抚着:“我儿,到了卫家你就是卫家的人了,以后要好好的服侍丈夫,孝敬婆婆,和妯娌们和睦相处,做个好妻子、好媳妇,切不可使小性子。” “女儿记下了。”公孙三娘看着父母依依不舍的眼光,想着从此不能再承欢膝下,不由得鼻子一酸,眼圈便有些红了。公孙贺也有些难过,他生了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儿子公孙敬声是个浪荡子,前面两个女儿嫁得早,难得回来一趟,只有这个小女儿最贴心,是他的心头肉,如今她也要嫁出去了,虽说是嫁到卫家,都在长安城里,以后走动起来很方便,但毕竟是人家的人了,心里也有些舍不得,但终究还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卫君孺则不然,她刚才一直在强颜欢笑,眼下见女儿眼圈红了,她也些忍不住哽咽了,下面的话竟是再也说不出来。 “夫人,不可失态。”公孙贺轻声关照道。卫君孺听了,连忙擦了擦眼角,强笑道:“妾身理会得。” “好一对佳人。”御史大夫暴胜之的夫人抚掌而笑,赞了一声:“丞相大人得此佳婿,正是值得高兴的事,夫人又何必伤心,你们两家本就是姻亲,如果成了重亲,以后更是一家人了,长安城虽大,来往去是方便,夫人想女儿了,大可派个人去,也就一起来了。卫公子的孝心长安城里都是有名的,依我看啊,夫人不是少了一个女儿,却是又多了一个儿子呢,夫人正当开心才对。” “夫人说得是。”卫君孺被暴胜之夫人的话说得宽心了些,卫风的孝心确实是有名的,前两天长公主来窜门子带提亲还说过,卫风在家亲自给她洗脚呢,自家的儿子公孙敬声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卫风是她的侄子,和她本来就比较亲近,现在成了她的女婿,可不就是多了一个儿子一般。 一应礼节行完,卫风牵着公孙三娘的小手在一应陪嫁的奴仆的族拥下出了门,将公孙三娘送上了自家带来的马车。按照礼节,卫风作为新郎官要为新娘子驾车,车轮至少要转三圈才算数。在汉代的婚礼中,这是娘家人刁难新郎官的一个环节,一直候在一旁的公孙敬声见公孙三娘上了车,立刻一个箭步窜了上去,将马鞭塞到卫风的手里,怪笑着说:“妹夫,上车吧。” 卫风一笑,接过马鞭一纵身,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举鞭刚要吆喝,公孙敬声又笑着拦住了他:“妹夫,我家妹子可是我阿翁阿母的掌上珠,心头肉,你今儿要把她娶回去,三圈可不成?” 公孙敬声这是故意刁难,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田默可不乐意了,他刚要说话,卫风摆摆手,转过头对公孙敬声笑了:“你放心,绝不止三圈。” “兄长----”公孙三娘不快的沉下了脸。 “三娘,无妨,夫君今天就驾着车,一直把你接回我卫府去。”卫风说着,抬手抖了个漂亮的鞭花,“啪”的一声脆响,马车缓缓的起动了。让众人感到意外的是,车轮转了三圈之后,并没有停止,反而越转越快,不一会儿就穿过了长长的街道,出了里门,拐上了向北去的章台街,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公孙敬声愣了,宾客们也愣了,这个卫风倒是怪,居然这么乐意的给新娘子当车夫? 第079章 天子来贺 公孙敬声觉得有些失落,本想羞辱卫风一顿的,哪知道他根本不以为辱,反以为荣,跟这样的人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转了身,正要进屋,里门口奔来一个随从打扮的人,挤进人群,凑在暴胜之耳边说了两句。暴胜之的脸色立刻变了,他稍一思索,立刻转身对公孙敬声拱了拱手:“公孙大人,暴胜之有点事,要先行一步,就此告辞了。” “暴大人,你这是?”公孙敬声觉得很意外,这酒席还没开始呢,他怎么要走? 暴胜之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进去又向公孙贺打了个招呼,拉着夫人出了门,上了车,很快就消失了。紧跟着,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找出各种理由来告辞,不大一会儿,门前的马车就少了一大半。 “这是怎么回事?”公孙敬声看着匆匆而去的官员们大惑不解。 卫风赶着马车,一路将新娘子和她的陪嫁侍女、嫁妆一起拉回了家,公孙三娘本来劝他尽了礼节就够了,不要驾着马车招摇过市,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天子身边的近臣,以后要在这长安城里做官的,怎么能给老婆当个车夫呢。卫风却不以为然,哼着怪怪的小调,一路急行,长安街上洒下了一路他的歌声。 “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带着你的嫁妆,领着你的妹妹,赶着那马车来……” 公孙三娘听得满心欢喜,又羞不自胜,陪着她的小鱼儿白了自鸣得意的卫风一眼,撇了撇樱红的小嘴:“小姐,你看姑爷高兴得这样,不知道在自己说什么呢,娶了你一个还不够,还要你的妹妹,亏得你没有妹妹……” “谁说我没有妹子,你就是我的妹子。”公孙三娘凑在小鱼儿耳边轻声笑道。 “小姐----”小鱼儿满脸通红,扭过脸不理公孙三娘了。 卫风根本没注意到他身后的公孙三娘和小鱼儿说些什么,他唱着歌谣,赶着马车穿过长长的章台街,一直来到府前。卫不疑正的等在门口,一看到迎亲的马车来了,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上前来。 “风弟,怎么才来?” 卫风没有应他,如果说丞相府前车马太多,贺客太挤,自己费的时间长了,那卫不疑的心情一定不好,他刚才赶着马车急行,就是想赶回一点时间来。 “兄长,天黑了,我当然要慢些了。”说着话,他把手里的马鞭扔给李维,亲手扶着公孙三娘下了车。公孙三娘红着脸向着卫不疑款款一拜,卫不疑也顾不上问原因了,连忙把他们让进了府。 公孙三娘瞟了一眼府前的空地,暗自叹惜了一声,和热闹的丞相府比起来,卫府真是冷清得可以,廖廖可数的几辆马车,看来确实没什么客人。进了府之后,一路走来,看到的也只是忙碌的卫家仆人,根本看不到什么客人,直到进了正堂,才看到卫伉正陪着田仁和任安说话,老三卫登陪着博望苑的舍人无且、宾客张光等十来个人低声叙谈,一见卫风和公孙三娘进来,卫伉连忙站起身来,对卫登说道:“三弟,新人回来了,快去请阿母吧,马上就拜堂了。” 卫登应了,不大一会儿,把长公主扶了出来。长公主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厅堂,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有些失望,不过一看到比肩而立的一对新人,她的心情立刻好了,在卫伉兄弟的掺扶下到正席上坐好,招呼道:“伉儿啊,把你们的夫人都叫出来吧,他们不仅要拜我这个老婆子,还要跟妯娌们见面呢。” 卫伉陪着笑应了,让人去叫,他们三人的夫人都是身份不高的庶民,见到贵客只怕有些不懂礼节,他本没想让她们出来,既然现在人又不多,也没什么贵客,就让她们一起出来吧。 等马氏她们几个出来,围着长公主站定,公孙三娘和卫风一起上前跪好,刚要磕头,李维忽然从外面忽然奔了进来,喘着气跑到卫伉面前:“大公子,外面……外面……” 卫伉有些不快的沉下了脸:“外面怎么了?” “外面来了若干郎官,沿着街排了好远,把里门都给封了。”李维紧张得脸色煞白,一边说,一边吐着舌头喘气。卫伉吃了一惊,立刻转过头看着长公主:“阿母?” “郎官?看清是哪个宫的吗?”长公主思索了一下:“不会是皇后来了吧?” “回老夫人,天太黑,我没看清楚。”李维看起来很紧张,看样子外面的阵势不小。 “不要慌,一准儿是皇后来参加贺礼了。”长公主站起身来,眉开眼笑,皇后到底还是来了:“伉儿,快,准备迎驾。” 卫伉也回过神来了,立刻安排人清场,不相干的人等一切回避,可别惊了皇后的驾。然后和卫风两人扶着长公主出了正堂,赶到前门去迎驾。三人刚到大门口,就听到外面一声爽朗的大笑:“阿姊,这等大喜的日子,也不通知朕来喝杯酒吗?” 长公主闻声大吃一惊,抬起头一看,连忙推开扶着她的卫伉和卫风,跪倒在地,高声叫道:“臣妾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请陛下降罪。” 天子穿着礼服,负着手笑盈盈的站在大门口,皇后卫子夫也是盛装,站在他的侧后方,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看着跪倒在地长公主母子三人。一大群捧着各式物件的宦者、宫女站在他们的身后,将原本空荡荡的府前塞得满满的。 天子的心情看起来不错,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笑容,上前两步弯下腰,亲手扶起长公主:“阿姊,朕未曾预先通知你,你又有何罪之有?朕这样来,就是要看看这不之客是不是也能讨杯酒喝。” “陛下----”长公主乐得嘴都合不拢了,纵使她有信心,也只当是皇后卫子夫到了,她万万没有想到,皇帝陛下会亲自来,在她的记忆里,自打她嫁入卫家以来,皇帝就没有登过这个门。“陛下大驾光临,如何能没有酒喝,陛下请。” 天子挽着长公主的手,缓步走进了卫府,皇后叫起了两个侄儿,跟着后面进了府,所到之处,全是跪倒在地口称万岁头的卫家奴仆,田仁、任安等人这时也不敢在堂上呆着了,赶到院子里跪着,头抵在地上,抬都不敢抬。 天子上了台阶,在跪在门口的公孙三娘面前停下了脚步,问长公主道:“这就是风儿的新妇?” 公孙三娘一听前面回报说陛下来了,激动得兴奋不已,如今又听到天子问话,她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声音都有些颤:“回陛下,臣妾正是新妇公孙三娘。臣妾见过陛下,祝愿陛下身体康健,百岁延年。愿我大汉威加四海,风调雨顺,岁岁丰登。” “哈哈哈……”天子仰面大笑:“好孩子,说话可比那个笨嘴笨舌的风儿好多了,快快抬起头来,让朕看看风儿总在朕面前念叨的美人是何等样的一个人。” 卫风赶上前去,一边扶起公孙三娘,一边陪着笑:“陛下,臣真是不知道陛下要来,三娘也是刚到府,还没有拜堂,有失礼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天子笑着没说话,仔细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一对新人,特别盯着公孙三娘的俏脸看了好一会,直看得公孙三娘不好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这才好象做了一件开心的事一样大笑起来,他转过身拍着满面笑容的长公主的手笑着说:“阿姊,佳儿佳妇,阿姊好福气呢,朕好生羡慕啊。” 长公主连忙回答:“陛下,风儿是陛下的外甥,三娘也就是陛下的外甥媳妇,如果说是臣妾的福气,自然也是陛下的福气。” “呵呵呵……”天子乐了,挤着眼睛和长公主说:“那照你这么说,今天拜堂,朕岂不是也要当一把翁姑?” “那是自然,今天本当以陛下皇后为尊。”长公主说着,将天子让到正席上坐下,又请皇后坐在天子的东边,自已坐在西边,这才招呼卫风夫妻上前拜见。卫风和公孙三娘见了,心下大喜,连忙上前跪倒,三叩九拜。他们也不知道该按什么礼节了,反正普通臣子结婚拜天子皇后的,估计也就是他们这一例,就按着最隆重的礼节拜吧。等他们行完了礼,又敬上酒,天子接过卫风递上的酒杯,满意的一饮而尽,回头看了一眼皇后,对长公主说:“阿姊,朕和皇后既然受了他们的大礼,自然也要给他们一份大礼,些许心意,准备不足,还请阿姊不要嫌菲薄。” 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陛下,臣妾岂敢,陛下移驾至此,臣妾已经觉得无上荣光了,又焉敢嫌弃陛下的礼薄?” “哈哈哈……”天子摆摆手,一直候在旁边的淖五立刻上前一步,高声唱道:“皇帝陛下、皇后殿下赏卫风夫妇黄金一千斤----” “皇帝陛下、皇后殿下赏卫风夫妇蜀锦五百匹----” “皇帝陛下、皇后殿下赏卫风夫妇尚方食具一套----” …… -------------------------------- 书友毁灭提出了本书中几个不符合秦汉时的硬伤,十分感谢。秦汉时的风俗人情,与现在差别较大,疏漏之处,请各位书友不吝提醒。老庄就此谢过。 第080章 洞房花烛夜 天子喝了两杯酒,走了,留下了一大堆的礼物,一千斤的黄金装在几个大箱子里,在灯光的照耀下出诱人的金光,灿烂如霞的蜀锦一闪一闪,恍如天上的星星,闪得所有人的眼睛都有些花了。卫伉兄弟傻乎乎的站在堂中,不时的相互看一眼,他们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刚才天子曾经到过他们面前。 皇后没有走,天子让她留下来陪陪长公主。她轻声的告诉恍忽如梦的长公主等人,她本来是没打算来的----这个原因大家都知道----没想到傍晚时分,天子忽然到了未央宫,把她召了过去,她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拉到了卫府,好在她要见天子,已经穿好了盛装,要不然今天就出丑了。 长公主慈祥的笑着,连连点头。正说着话之间,前面又来报,天子的车驾刚刚留开,又来了一大帮贺喜的官员,象洪水一样涌了过来。长公主和皇后对了对眼神,摇摇头笑了,这帮人的耳目还真够灵的,天子恐怕一出宫,就有人得到消息了,要不然不能这么快就从丞相府赶过来。 来了就来了吧,反正卫府也准备了不少酒食,长公主如是想。 可是事情大大出乎了长公主的意料,来的客人多得卫府都装不下,连院子里都坐满了人,最后来的好多客人只好放下礼物就走了。琳琅满目的礼物来不及收拾,都堆在走廊上,晃得人眼花。 卫伉兄弟三人兴奋不已,在挤得满满的宾客中间来回穿梭,大声的说笑着,打着招呼,喝着酒,很快就喝高了。卫风见了,连忙上前将卫伉换了下去。 曲终人散,宾客们都散去了,只剩下吃得干干净净的杯盘。卫府根本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准备的酒食远远不够,虽然临时派人到已经闭市的西域酒坊拉来了大量的酒食救场,还是显得单薄了些,客人们将能吃的全都喝了,还只是吃了一个半饱,回家还得用点夜宵。 晕乎乎的卫伉站在杯盘狼籍的席脸通红,一小半是喝酒喝的,一大半是兴奋的。卫不疑从前面送客回来,见卫伉顾盼自雄,笑了一声:“兄长,你都喝成这样了,还不早点歇着?” “二弟,你来。”卫伉拉着卫不疑,指着走廊上堆积如山的礼物:“记住,这些,都是冲着天子的面子来的,都是风弟挣回来的。” “我知道。”卫不疑点点头,今天他算是见识了受到天子宠幸的风光,黄金就是一千斤,比整个卫府加起来都值钱。他虽然象卫伉一样兴奋不已,心里却有一些失落,他们同母所生的三兄弟,努力了这么多年,却不如卫风两三个月之间的成绩。当真是因为他是长公主所生,有一部分皇家血脉吗? “二弟……”卫伉见卫不疑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推了推出神的卫不疑,不快的说道:“你怎么了?没听我说话?” “哦,没什么。”卫不疑尴尬的摇了摇头,将卫伉向他的屋子里推去:“兄长,你喝多了,早点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就是了,保证不会错的。” 卫伉意犹未尽,他一边被卫不疑推着走,一边晃着手指说:“你记住,阿翁临走前说过的,风弟……就是我卫家的希望。” “知道了,知道了。”卫不疑连声应着,将卫伉推到他的小院门口,高声叫道:“大嫂,兄长有些醉了,你出来迎他一下。” 马氏正在屋里哄孩子睡觉,闻声连忙赶了出来,一见卫伉走路都东倒西歪的,却还要和卫不疑说话,埋怨着将他扶了进去。卫不疑看着卫伉摇摇晃晃的背景,叹息了一声,转身回去收拾。他不是长子,却能体会作为长子的卫伉心里的压力,也许正因为卫家的不兴旺,没有什么可争的,他们这一母同胞的三兄弟处得极是和睦,他和卫登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把卫伉当作父亲来对待的。作为卫家的长子,卫伉身上的担子远远比他和卫登要重得多。 夜,深了,卫府也和整个长安城一起,安静下来。 装饰一新的卫风房里,红烛高照,新人的陪嫁侍女小鱼儿睡在外间的书房里,已经睡着了,她担负的神圣听墙角任务实在抵不过浓浓的倦意,头一沾枕头没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卫风起身吹灭了红烛,新房内陷入了黑暗,他摸到榻边,摸到了薄薄的锦被,感受到了被下公孙三娘抖的娇躯,顿时兴奋起来,飞快的上了榻,手忙脚乱的将公孙三娘搂进怀里,将头埋进她的胸前,深深的嗅了一口,一股处子的幽香让他如痴如醉,神魂颠倒。 “真香。”卫风耸着鼻子。 公孙三娘被他唇边的胡须挠得痒痒,却又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她羞怯的抱住卫风的腰:“听说你前两天病了,身体可好了么?” 卫风热情似火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松懈了下来,他的内伤虽然经过几天的调理,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可是指尖处的麻酥还没有清除干净,身体内的先天之气大部分都已经开始汇入经脉,但运转却还生涩得很,远没有达到刘菁所说的气随意转的地步,离圆融无碍更差得太远。刘菁说了,百日之内他最好不要行房,这把他给郁闷得不行。洞房花烛夜不能行房,这可比那个江安衰多了,难道这就是报应? 抚着公孙三娘火热的娇躯,他幽怨的叹了口气:“三娘,真对不住你,今天怕不是成了,医者说,百日之内,不宜行房。” 公孙三娘也有些失望,不过她从卫风无奈的话语里听出了他的愧疚,知道他比自已还失望,当下劝道:“夫君,何必如此,来日方长嘛,养好你的身体才是第一重要的。”她伸过头来,在卫风额头亲了一下,随即挣脱了卫风的怀抱,卫风失落无比,却没有说话,仰面躺倒,看着黑洞洞的屋顶,叹了一声。 “夫君,你在想什么?”公孙三娘感觉到了卫风复杂的心情,轻声问道。 “我……”卫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朝思暮想的美人就躺在旁边,他却不能动她,给她应有的快乐,心里的惭愧远远过了生理上的**,让他一时觉得无言以对。他很想将公孙三娘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即使不能行房,也会觉得无比的舒适,可是他又怕这样会让公孙三娘难受,只得强忍自己对那个香喷喷的身体的渴望。 “夫君,天子来贺,你怎么看?”公孙三娘似乎知道卫风在想什么,她转过身来,将螓伏在卫风的怀里,轻声问道。卫风一听她提起天子,心头也是一凛。今天天子来贺他的新婚,实在让他很意外,当时只是觉得兴奋,觉得这是无上的荣宠,可是静下来想一想,他又有另外一种别样的感觉。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承受不起。”卫风轻声细语的说,他知道公孙三娘心思缜密,又是个旁观者,能看得更清楚一点,他这么急着把她娶回来,也有一分有事有人可以商量的目的:“别的不说,黄金就是千金,据我所知,这是皇子、公主嫁娶的规格,我再怎么说,不过是他的外甥,他这么做固然是宠我,可是太子知道了会作何想?皇孙刘进纳妾,天子可是恍若未闻,一点表示也没有。” “夫君能有此冷静心思,足见还没有乱了方寸。”公孙三娘轻轻的点了点头,天子虽然来的时间并不长,可是那种皇家气派还是让她震撼不已,但她今天在酒席上兴奋之余,却感觉到了一些异样。 “夫君,你注意到没有?”公孙三娘挪了挪身子,将卫风不由自主的向她胸前挪到的手握在手中。 “什么事?”卫风有些遗憾的反握住公孙三娘的手。 “整个卫府里,天子只和长公主和我们夫妇二人说了话,其他人他一直当没看见,特别是长兄,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公孙三娘疑惑的说:“难道他对长兄有什么成见?”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长兄一直不招陛下待见。”卫风想了想,轻声把这些年他的所见所闻大致向公孙三娘说了。公孙三娘沉默了片刻,有些不确定的说:“如此说来,当初长兄先失他自己的封爵宜春侯,阿翁去世后又失承继而来的长平侯,倒不是无由之事。卫家这些年的待遇,也不仅仅是陛下抑制外家的举措了。” “是呢,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猜想着,他也许做过什么让陛下难以接受的错事。”卫风叹了口气,转过身搂过公孙三娘:“三娘,睡吧,明天还得起来去拜阿母呢。” “嗯。”公孙三娘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挪了挪身子,不大一会儿,两个人就沉入了梦乡。 片刻之后,一个苗条的身影从屋顶一晃而过,值夜的期门郎王汉一惊,连忙推了推赵安国:“大人,刚才有个人影过去了。” “笨。”赵安国抬手给了王汉一个爆粟,安之若素:“这还用问,谁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躲在墙角听?” “大人,你好象知道是谁?”王汉摸了摸脑门,很是不解。 “我当然知道。”赵安国瞟了一眼人影消失的小院,扑哧一声轻笑起来:“自己看中的宝贝不好意思要,结果被人占了先,这心里啊,指不定是什么感觉呢。” 第081章 神秘的淖五 内院旁边的小院里,媚姬正托着腮,痴痴的看着摇晃的灯火。卫家酒食准备不足,拿着天子的手诏开了市门,找到西域酒坊紧急借用酒食和厨师,媚姬就拉着一直想和卫风套上关系的赖丹来了。酒席忙完了,赖丹如愿以偿的和卫风相识,心满意足的回去了,而她却托言和刘菁做伴,在征得长公主的同意之后,住在了卫家。她现在回想起长公主当时似笑非笑的老辣眼神,就觉得有一阵心慌意乱。 可是一想到不远的房里,她朝思暮想的卫风怀里搂着的却是他的新婚妻子公孙三娘,她的心里就酸得难受,又是怨恨,又是失落,浑似有一百只猫儿在心里挠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门吱呀一声开了,刘菁一闪身进了屋,随即掩了上门,插上了门栓,象一只狸猫一般脚步无声的走到媚姬面前,凑上来打量了一下出神的媚姬,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嘻嘻笑道:“猪儿,还在呷醋?” “去,没空理你。”媚姬有些厌烦的挥挥手,“墙角听完了?有没有心乱如麻?” “我?我才不象你呢,就知道在这儿暗自神伤,我要是想啊,就进去直接把他拖出来,让那个什么三娘的在一边哭去。”刘菁得意的笑了:“我才不稀罕他呢。” “你不稀罕他,那你呆在这儿干什么?”媚姬不屑的撇了撇嘴。 “我……”刘菁一噎,随即又笑了:“我是觉得他体内的先天之气很怪异,所以要研究一下。” “且,鬼才信你。”媚姬扭过头,歪在榻上:“睡吧,明天我还得回酒坊里去卖酒呢。” “卖什么酒啊,你们酒坊的酒被卫家喝了一小半,菜却被吃个精光,明天还得去市里采买,一时半会儿的开不了张,猪儿,你就在这里陪我两天,省得我一个人也无趣。” “你不是研究他的先天之气吧,明天说不准儿,还得让你研究有没有怀上呢。”媚姬没好气的回道,话出了口,又觉得自己的意思表露得太直白,不好意思的将身子转向墙,不让刘菁看到自己通红的脸。 “不能。”刘菁很有把握的说道,她看了一眼媚姬曲线起伏的身子,狡黠的笑了,走过来躺在媚姬一旁,凑在媚姬耳边说:“我告诉你啊,那个三娘,一百天之内,都成不了真正的妇人。” “你连这也听得到?”媚姬扑哧一声笑了。 “我是谁啊?我是高人,我说他一百天之内不能行房,他敢不听吗?”刘菁得意的撇了嘴角,拍着媚姬浑圆的臀部:“快起来洗洗,一股油烟味,薰死人了。” “你这缺德鬼,故意的吧?”媚姬翻身坐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得意洋洋的刘菁。刘菁的脸上乐得象是开了一朵花:“嘻嘻,也不完全是故意,虽然未必要一百天,但今天他不能行房,这是肯定的。” 第二天起来,卫风和三娘一起去拜见了阿母和三位兄长,感觉身体差不多行动自如了,又带着三娘赶往建章宫谢恩。天子见到卫风夫妇,十分开心,拉着他们说了好一阵闲话,最后问三娘说:“朕过两天要去甘泉宫了,风儿也要跟着去,你可有兴趣?” 三娘当然愿意,见识一下甘泉宫倒还在其次,主要是刚和卫风成亲,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如何舍得分开,更何况卫风这一去就是五六个月,要到秋末冬初才会回来。 “臣妾能得陛下如此恩典,岂有不愿之理。” 天子大乐,他拍着腿对旁边的淖五笑道:“淖五,朕这次在甘泉宫不寂寞了,有如此佳儿佳妇相陪,朕一定会乐不思归。” 淖五看了卫风一眼,轻声笑了:“陛下说得是,那老奴就让郭穰多准备一些东西便是了。” “这个无妨,甘泉宫里物件儿齐备得很。”天子不介意的笑道。 “那……卫侍中的伤?”淖五提醒了一句。 “这倒也是。”天子也想起来了,“风儿,你的伤如何了?那个医者在哪里,要不要一起带过去?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卫风挠了挠头:“陛下,臣的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只要继续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至于医者金青愿不愿去甘泉宫,臣得回去问问他自己,陛下,游侠儿自由惯了,只怕未必受得了甘泉宫的规矩。” “呵呵呵……”天子无所谓的挥挥手:“你去问问就是。你自己也收拾一下,趁着还有两天时间,和三娘归省吧,要不然又得拖半年,朕的丞相可要不开心了,会怪朕抢了他们的女儿女婿的。”他想了想又说:“风儿,问问朕的阿姊,看看她可以兴趣去甘泉宫避暑,朕也有好久没有和她说说话了,昨天人太多,礼节也繁,也没说上什么,到了甘泉宫,朕有大把的时间和她说话。” 卫风夫妇连忙磕头应是。 他们告辞出来的时候,卫风看到淖五向他使了个眼色,知道他有事,便在殿旁的宿舍里等了一会,正在宿舍休息的霍禹一见了卫风,连忙堆着笑上前施礼:“风叔,婶婶,侄儿霍禹见礼了。” 公孙三娘见霍禹比卫风还要大一点,叔叔婶婶的却叫得利落无比,不免有些害羞,霍禹有些歉意的对卫风说:“风叔,昨天本当去贺的,可惜正当值,后来跟着陛下去贵府,又被安排在门外,没有当面向风叔贺喜,还请风叔莫怪。阿翁准备了一份薄礼,我正准备送去呢,没想到风叔就来了。”说着,拿出一个小箱子,摆到卫风面前:“区区二百金,不成敬意,还请风叔不要嫌弃。” 卫风哈哈大笑,用力捶了霍禹一拳:“竖子,你这么一说,倒好象我就是来要礼的了。” 霍禹作势将手臂垂下来,好象断了一般的晃了晃,呲牙咧嘴的对公孙三娘叫苦:“婶婶,你可得关照风叔了,他这一拳能把老虎打死,小侄怎么吃得住,被他来这么一下,这条手臂至少有两天不能动弹。” 公孙三娘被他的样子逗乐了,掩着嘴笑了起来。 他们说笑了一阵,淖五匆匆了走了进来,霍禹一见,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淖五对着卫风夫妇拱拱手:“卫公子,夫人,老奴有一不情之请,想请公子成全。” 卫风有些意外的看着淖五,和公孙三娘对了一下眼色,还了一礼:“但讲无妨。”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卫风,恳求道:“老奴最近小有不适,找太医们看了,也说不出什么毛病。老奴想着,那个姓金的游侠儿通晓养生术,医术高明,能否请她给老奴诊断一下。” 卫风想起那天淖五说的话,心头不禁起了疑心,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淖公公,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认识金青?” 淖五一笑:“老奴的确认识她。” 卫风有些一愣,淖五应得如此爽快,看起来并不象是想瞒着自己,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金青的身份实在可疑得很。他正在考虑如何回答淖五,淖五又说:“公子,为了不给公子惹来麻烦,老奴现在还不能告诉公子实情,等老奴和金青见面之后,自会如实相告。” “也好。”卫风见淖五如此神秘,又说是为自己着想,知道事情比较复杂,也就不再追问。他沉吟片刻:“金青就在我的府中,不知公公想在哪里见他?” “明天我休沐,我去西域酒坊见她。”淖五似乎早就想好了,脱口而出。 “那我一定转告她。”卫风点头应是。 “多谢公子成全。”淖五拱手施礼,匆匆的去了。 长门园。 江充面色沮丧的坐在书房里,江安低着头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今天一早,长安城里就传出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晦气了十几年的卫府,昨天大大的风光了一回,卫家四公子成亲,天子、皇后亲自驾临祝贺,警跸的郎官们站满了整整一条街,气势惊人。而本来去丞相府贺喜的文武百官听说之后,一窝蜂的赶到了卫府,听说卫府准备不足,客人们都没吃饱。 天子、皇后一起到卫府贺喜?这让江充觉得大出意外。天子有好多年不和皇后一起出现了,就连新年朝贺,也很少看到两人一起出席,这次天子是犯了哪门子的邪,就因为卫风救驾?救驾的功劳再大,天子派人去贺一下,多赏赐一点也就罢了,怎么会亲临? 江充百思不得其解,江安却是垂头丧气,他怀疑卫风参与了劫走细君的事,一直想鼓动着江充对付卫风,可是如今卫风受宠如此,却让他感到了一种无法抗拒的恐惧,跟谁斗也不能跟天子斗,当然也不能跟天子看中的宠臣斗。 看来自己的仇是报不了了。 江充将江安的颓丧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让他安份一点未尝不是好事。不过,在他自己的心里,虽然感觉到了压力的增大,却还没有增大到绝望的地步。对天子的心思,他自忖比谁都了解。眼下的情形虽然让他不解,却非无法可想,只是没有找到突破口而已。 第082章 去留 刘菁和媚姬两个人嘀嘀咕咕扯了半夜,第二天日上三杆才起来,两人刚吃完早餐,正商量着是去陪长公主说闲话培养感情,还是去玩的时候,卫风回来了。 当公孙三娘笑盈盈的往她们面前一站的时候,刘菁和媚姬都有些手足无措,她们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就见到这个她们总在嘴里提及要对付的敌人。大方如刘菁也觉得有些尴尬,她的女儿身在卫府内院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现在穿的也是漂漂亮亮的女裙,突然和女主人面对面,想起她曾经在那个新房里厮混过一夜,脸顿时红了。 “卫公子,公孙……夫人。”她有些结结巴巴的瞪了卫风一眼,心道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让本姑娘好有个准备。 卫风嘻嘻的笑着,其实也很郁闷,他也不想就这样让公孙三娘见到刘菁和媚姬,实在是找不到借口中而已。公孙三娘见刘菁瞪着卫风,媚姬低着头站在一旁捻衣带,走上前去一手拉着一个,亲亲热热的说:“两位姑娘都是我卫家的恩人,金姑娘医术通神,救了我夫君,媚姑娘手艺高,救了我卫家的面子,三娘从心底里感激二位,不知二位在府中住得还好吗?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只要我卫府能做到的,一定照办。” 刘菁见公孙三娘落落大方的以卫府女主人自居,心里颇有些不自在,她想了想,抿嘴笑道:“多谢公孙夫人照看,我这里有老夫人关照着,一应多谢夫人关心了。” 公孙三娘脸色不变,笑靥如花:“金姑娘太客气了,老夫人今天一早就跟我说了,说她年纪大了,精力有些不够,这府里的事儿,我们这些小辈的以后要多担待些。金姑娘以后有什么需要,就直接找我吧,我如果办得不好呢,你再找老夫人也不迟。” 刘菁吃了一惊,听这意思长公主已经将家里的权利转交给她了?这也太快了吧,虽然自己起得迟了点,但现在不过才是辰时,卫府的大权已经移交了?她看了一眼卫风,卫风低着头,背着身子好象在看墙角的花,不过从他**的肩膀可以看得出来,他在强忍着笑。 笑,有你哭的时候,刘菁暗自咬了咬牙。 “金姑娘,本来不当来打扰二位,不过,承二位帮忙,今天过来一来是表示谢意,二来是有件事要转告金姑娘。”公孙三娘继续和声细语的说:“宫里的淖公公要见你,明天上午,约在媚姑娘家的酒坊。” 刘菁一听,立刻变了脸色,自从那天见了淖五以后,她的心里一直在打鼓,就此放弃、赶快回赵国去的念头不止一次的浮上脑海,可是她又不舍不得放弃。她治好了天子宠臣卫风,对卫家有大功,长公主也说了,只在她能帮忙的一定帮忙。刘菁知道长公主的能量,要不是这件事实在困难,她就直接向长公主提出来了,可是这件事关系到皇家的封爵事宜,就是长公主也得掂量掂量,她一直在犹豫怎么向卫风提起,没想到淖五却来找她了。 “我……” “金姑娘,淖公公说认识你的,想必有什么事要和你交待。”卫风见刘菁神色惊惶,越怀疑她的身份,她说她是游侠,可是细看起来,她和那些游侠并不是一路人,游侠的那份野蛮、张狂、率性而为在她的身上都很少见,她所表现出来的,倒更象从小娇生惯养出来的刁蛮和任性。 “我……我知道了。”刘菁回过神来,知道舅舅淖五找她,想来不是什么坏事,见一见也好,兴许能让他帮着参谋一下,想及此,刘菁欠身施礼:“多谢公子、夫人。” 因为天子要带他们去甘泉宫,卫风急着要去和长公主商量,当下也没有和刘菁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小院。长公主一听陛下邀请她去甘泉宫避暑,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当下让卫风和公孙三娘立刻回丞相府归省,自己又将一切事宜交待给了卫伉,一面开始准备去甘泉宫的行囊,一面亲自进宫谢恩。 公孙贺夫妇正在家和大女儿、二女儿两家子说闲话,看到这么快就回来归省的小女儿女婿,分外诧异,听了三娘的解释,也是大喜。公孙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看来这次赌博赌对了,卫风这小子当真是能重兴卫家的,他公孙贺从天子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着他,在朝五十年,还没见过天子邀请哪个臣子去甘泉宫避暑的,就是当年的宠臣韩嫣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公孙贺大喜之下安排酒席招待卫风,他笑着对卫风打趣说:“风儿,昨天你可把我这儿的客人全抢跑了,准备的酒食都没怎么动,今天只好用来招待你了,你可别说我小气,让你吃剩的。” 卫风不好意思的笑了,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公孙贺的面子昨天肯定不好看。“岳父大人,那是天子的面子,要是只凭我,如何能跟岳父大人相比。” 公孙贺呵呵的笑了,大伙说着闲话,等着公孙敬声来开席,可是一等也不来,二等也不来,直到午时,公孙敬声也没见个影子,去找的人都说长安城里都找遍了,也没看到太仆大人。公孙贺很恼火,可是当着三个女儿女婿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冷着脸吩咐开席。 公孙贺的女儿嫁的人家身份当然不会低,说起来只有卫家是最差的,两个姊姊本来还有些替三娘可惜,可是现在一切都倒过来了,两个姊姊对三娘的运气羡慕不已,席间免不了要拿三娘开开心,三个女婿倒是文明得多,相互之间客客气气,两个姊夫虽然语气也热乎起来了,但终究还是保持着一份矜持。 西域酒坊。 刘菁想了一夜,还是没拿定主意,第二天在卫风常坐的那间雅间里,她见到了淖五。 “舅舅。”淖五一时门,刘菁就避了席,恭恭敬敬的向淖五行了个大礼。 淖五顺手带上了门,静静的坐下,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声:“你母亲知道吗?” 刘菁摇了摇头,轻声说:“不知道。” “你太大胆了。”淖五生气的说:“诸侯王无诏不得离属国一步,更不得入京师,违者轻则削地,重则夺国。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居然跑到京师来了,还差点进了宫?万一被现了,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你母亲、赵王府,包括卫公子,一个都跑不掉,你知道不知道?” 刘菁哪能不知道,她点了点头,不敢吭一声。淖五看着刘菁的可怜样,又生气又无奈:“你来京师,不会就是好玩吧,跟着卫公子一路,是不是看中他了?”不等刘菁回答,淖五又说道:“你既然看中他了,就应当让他去提亲,你一个皇家血脉,堂堂正正的翁主,怎么能学人私奔?现在他都娶了丞相家的小姐,你难道要去当妾?” 刘菁被淖五说得很狼狈,她反口狡辩:“谁说我看中他了?是他自己受伤了,我给他治伤的。” 淖五瞪着她半晌才笑了一声:“那现在伤治了没有?” 刘菁脱口而出:“当然治好了,我的医术舅舅你又不是不知道。” “真的治好了?”淖五又跟了一句。 “当然治好了。” “那既然治好了,你准备去哪儿?”淖五笑了:“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了?” “我……”刘菁这时候才现上当了,她撅起嘴,娇憨的推了淖五一下:“舅舅----” “你听我说。”淖五收了笑容,“如果你真是没有其他打算,那就趁现在天子还没有注意到你,赶紧回赵国去,只要你回了赵国,谁也找不到你私离属国的证据。这件天大的祸事,就如此消弥于无形。如果你再耽搁下去,万一哪天被人现了,到时候再想走,也走不了了。” “谁……会现我?”刘菁这句话说得一点底气也没有,因为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事能永远掩藏下去。纸是包不住火的,上次在西域酒坊就差点被朱安世拐走,前两天又差点进了宫,昨天要不是躲在小院里没出来,几乎和天子直接照面,她现随着卫风的受宠,她离那个天威难测的天子越来越近,见面的日子不可避免。 “你知道不知道?”淖五沉下了脸,有些不快:“天子要去甘泉宫,长公主、卫风夫妇奉诏随行,天子问起卫风的伤,说如果还需要的话,就把你也带上。” “我?”刘菁吃惊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没有施朱的嘴也撅成了圆形。 “嗯,天子最近也迷上了神仙道,听说你擅长导引、行气,说不准哪天就要召你进宫,到时候你还走得了吗?”淖五恳切的劝道:“菁儿,听舅舅一句话,趁现在天子还没有下诏,你消失了,天子问起来,卫公子只要说这人已经走了,天子也没有什么话说。要是卫公子答应下来,你再不去,可就是违诏,就连卫公子也脱不了干系。” 第083章 霸桥折柳送君归 “我……”刘菁欲言又止,淖五见了,有些不快:“怎么,有什么话还要瞒着我?” 刘菁摇了摇头,她知道淖五虽然没有说,其实他现在也担着天大的干系,他如果没有见过她,一切都好办,现在他已经知道她的存在,将来一旦追究起来,淖五铁定跑不了。她想了想,把淖姬想要为儿子淖儿求个侯爵的事说了再来,她跟着卫风来长安,就是想借助卫风受到天子宠爱的机会,请卫风代向天子请封淖子为侯。 “糊涂!”淖五脸色铁青,啪的一拍桌子:“亏得你没说,要不就全完了。” 刘菁见淖五这么紧张,也吓了一跳:“怎么?” 淖五鼻尖冒出一层细汗,他庆幸不已,掏出一条手帕细心的擦了擦汗,这才压低了声音斥道:“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愚蠢之极。” “为什么?”刘菁还是没搞明白,但她看到淖五这么紧张,知道自己肯定做错了。 淖五对没能让淖子做成赵王,也有些遗憾,虽然说这样是为了淖子母子好,可是毕竟这么个机会曾经放在他的面前,却让他轻轻地丢了。如果说能让淖子做个侯,享受租赋,有个生活的保障,倒也是个好事情。可是这件事让卫风去办,却实在是个昏招。卫风受宠的原因,刘菁不清楚,淖五却是一清二楚,卫风是卫风,卫家是卫家,天子的心里其实分得清得很。眼下卫风救驾,立了大功,天子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又是亲临贺喜,又是带他去甘泉宫,这就算是赏过他了。他如果再去为淖子请封,这不仅出了他的权限,也触犯了天子的忌讳。 “王侯与内臣交通,这本身就是大罪,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淖五冷冷的看了刘菁一眼。 “我知道,可是……”刘菁咽了口唾沫,依然不死心。 “你要想淖子封侯,不应该去求卫公子,而应该去求刘昌。”淖五点拨刘菁说:“刘昌是赵王,他请封弟弟为侯,这名正言顺,也正中天子削弱诸侯王的下怀,一请就准。而想让卫风去请封,就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你嫁给卫风为妻,将来卫风立了功,淖子可以荫恩。” 刘菁一喜,还没有说话,淖五又说了一句话,彻底打破了她两全齐美的梦想:“现在卫风已经成了亲,你这个机会也没了。不管是天子,还是赵王刘昌,都不会答应皇家血脉去做妾。” “那……”刘菁哑口无言。 “立刻回去,去求刘昌。”淖五斩钉截铁的说,他见刘菁还有些犹豫,不由得皱起了稀疏的眉头:“怎么,你还有其他的事?” “噢,没……没有。”刘菁确实有事,她舍不得离开长安,舍不得离开卫风,可是再在长安留下去,确实危险太大,她左右为难,急得泫然欲泪。 “你是不是喜欢上卫公子了?”淖五疑惑的问她。 “没有,我才没喜欢他呢。”刘菁眼圈红了,倔犟的说。 “我知道卫公子是个好人,他天资高,深受陛下的喜爱,对我这样的人都很尊重,兼有骠骑将军的机敏和大将军的仁厚,不出意外的话,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淖五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刘菁的肩:“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你不能毁了他。孩子,这件事太难了,你要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那也无妨,谁让你姓刘呢。孩子,回去吧,也许哪一天他成了大将军,就可以娶你了,就象大将军娶了长公主一样。” 淖五说完,松了手,站起来拉开门举步欲出,又停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眼圈红红却又强忍着不让眼泪落出来的刘菁,有些不舍:“孩子,快点回你母亲身边去吧,时间长了,也就忘了。替我向你母亲和弟弟带声问候,我现在也就你们这三个亲人了,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活着。” “舅舅----”刘菁一听淖五这句话,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伏案痛哭。淖五摇了摇头,出了门,又把门关上了。他走到楼梯口,和卫风行了一礼:“卫公子,多谢了。” “公公,她……”卫风有些不解的指了指雅间的门。 “卫公子,她……她是淖姬的女儿,我的外甥女刘菁。”淖五对瞒着卫风觉得很不好意思,一脸的歉意:“这孩子从小在府里被我妹子宠坏了,失礼之外,请公子多多包涵。” 卫风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天啦,自己居然把一个翁主当舞伎,还带到长安来了。知道的说这是刘菁自己跑出来的,不知道的完全可能问他一个内臣交通王侯的罪名,轻则充军,重则杀头。 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看着紧闭的雅间门,听着刘菁压抑的哭声,卫风的后背升起一股寒意,直冲后脑,全身都有些麻,连淖五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刘菁决定回去了。 卫风想留她,可是又不敢留她,这事情太大了,大得卫风不敢想象。 霸桥,卫风牵着刘菁的马,陪着刘菁缓步而行。刘菁的眼睛有些红肿,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负手而行。 “你……”卫风很想跟她说,你要是无聊了,就到京城来找我,可是想想似乎也不太可能,只得又把话咽了回去,想了半天才说:“什么时候赵王来朝,你就跟着来,我在西域酒坊请你喝酒。” 刘菁无声的笑了笑,她抬起头看着随风拂动的柳条:“你不折一枝柳送我吗?” 卫风咧了咧嘴,停了半晌,才遗憾的说:“翁主,你也知道,我留不住你的。” “你……想过留我吗?”刘菁低着头,用靴尖路踢着地上的土疙瘩,声音轻得象蚊子。 卫风没有回答她,只是眯起了眼睛,看着向东延伸而去的官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翁主,等我做了大将军,我去赵国迎你,好不好?” 刘菁抬起头,看着卫风严肃的眼神,有些出神。卫风转过身面对着刘菁,伸出双手轻轻的握着刘菁的肩:“你……能等我吗?” 刘菁嘴唇颤了颤,抬起头看着卫风,眼中柔情似水。她几乎就要答应卫风了,可是想想淖五说过的话,却又觉得失落无比,卫风去迎她,那公孙三娘怎么办?还是让她做妾?皇家的女子,能做妾吗?还是象长公主一样,到了老才嫁给意中人?大将军,有那么好做么,大汉现在可不是四十年前国力昌盛的时代,开国以来六七十年积累的财富,早就被天子挥霍一空了。 刘菁伸出双手抱着卫风的头,踮起脚尖,将颤抖的樱唇压在卫风的嘴唇上,卫风一惊,还没回过神来,嘴唇忽然一痛。刘菁随松开了他,一掌将他推得老远,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大将军,你做得了吗?让本翁主等你到老不成?” 卫风哭笑不得,他用手捂了一下刺痛的嘴唇,手掌心是一滴鲜红的血。 刘菁夺过卫风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挥起手中的马鞭,“啪”的一声抽在卫风的肩上:“痴心妄想的竖子,你当你是个宝么,本翁主才不稀罕你呢。”话音未落,一鞭抽在马背上,骏马吃痛,长嘶一声,猛地窜了出去,片刻之间就跑出去老远,只留下笼罩在尘烟里的卫风眯着眼睛捂着口鼻,木然而立。 李维牵着的天马赤莬忽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唏溜溜……” 刘菁的坐骑仿佛听到了赤菟的嘶声,忽然刹住了脚步,转了个身子,高高昂起前蹄,应声而嘶。 刘菁放眼看去,烟尘里,卫风手里举着一根细长的柳条,挥手致意。刘菁眼圈一热,鼻子有些酸,不由自主的想举起的手向卫风挥手作别,可是她忍住了。她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卫风,扭转马头,猛踹马腹,沿着平坦的官道狂奔而去。 两行晶莹的泪珠,不可抑制的从她的眼角洒落,洒在这烈日下的烟尘里,落在干燥的黄土中,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卫风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一直到刘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深绿的树影之中,他还是愣愣的站着,象昆明池边的牵牛石像。李维走向前来,轻声劝道:“公子,金姑娘已经走了,我们也回吧。” “回吧。”卫风怅然若失,机械的接过李维手中的马缰,翻身上马,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路的尽头,舔了舔被刘菁咬破的嘴唇,长叹了一声:“我们回吧。” 第084章 脱胎换骨 从长安出,沿山谷而行三百八十里,便是天子避暑的甘泉苑。甘泉苑位于长安西北的左冯翊云阳县,周回五百四十里,比上林苑还要大上几分。甘泉苑的主体建筑是位于甘泉山的甘泉宫,甘泉宫的地位,相当于上林苑的建章宫和长安城的未央宫,是天子居住的主体宫殿。 甘泉宫位于甘泉山顶,从甘泉宫的前殿上,可以看到位于关中平原上的长安城,可以俯瞰脚下的莽莽山林,手握万里江山的豪情油然而生。 天子此刻,便是如此。 他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脚下的大好河山,意气风,快意无比:“风儿,你看看,朕的江山如何?” “陛下的江山,自然是花团锦绣,万年永固。”卫风微笑着。不过他的心里却不以为然,上次出使赵国遇到了流民事件,果然正如长公主所料,天子派了个人去查,结果不了了之,说是卫风运气不好,偏巧遇上那么一股了,而且之所以这么倒霉,是因为魏郡打击盗匪太利害,那帮人混不下去了,所以流窜到河内来了,亏得卫风和赵安国神勇,羽林郎们骑射功夫过关,幸免于难。 卫风就搞不懂,这个事情就算勉强还能说得通,那杜延寿的诬告又怎么解决?后来听说了,杜延寿自已知道一脚踢上了石头,上书请罪,天子把他贬为庶民回家休息,这件事也就算结束了。 得知结果以后的卫风感慨不已,亏得当时听了老娘和老婆的话,没有痛打落水狗,要是真的去查,只怕还没把杜延寿怎么样,倒先把自己折进去了。他一面庆幸不已,一面又觉得天子这样做有些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想到太子为了国事忙得那么憔悴,而天子却对太子冷淡之极的样子,他的心里不免有些了疙瘩。 不过,再大的疙瘩,他也只能很好的掩藏起来,最多在合适的时机帮太子打打过场。太子也说了,能把天子哄高兴了,不去找他的麻烦,这就是帮他大忙了。 卫风别的本事也许没有,这点忙大致还是帮得上的。 甘泉山的风景不错,不象长安处在山的包围之中,虽然风景也不错,终究有些憋屈,而现在站在甘泉宫的前殿前,放眼所至一览无余,心情顿时开阔起来。林间幽静,泉水叮咚,空气极佳,任你如何烦燥,往清凉的林子里一站,顿时神清气爽,浑身舒泰。这里练起导引术来,效果也比在建章宫要好得多。 果不出淖五所料,天子一练起导引术,就想起了那个治好了卫风的金青,当他听卫风说,金青已经离开长安,不知去向时,他十分惋惜,直说自己当时为卫风的伤势急昏了头,倒把送到面前的一个神仙般的人物给放过了。卫风这时更能理解淖五劝刘菁尽早离开的道理,当下请罪不已。他本想将口诀告诉天子,可是一想刘菁说过的话,他又有些犹豫不决。他当时也问过刘菁,为什么说天子练得好可以多活几年,而练得不好反而会少活两年,刘菁却扭捏了好久,还是没有说出理由,让卫风很是不解。 不过,天子虽然不知道口诀,坚持锻炼的效果却是不差,眼看着他的脸色一天天好了起来,精神也旺盛了许多。在卫风熟悉了甘泉山的地形之后,他带着卫风开始在甘泉苑里演示兵阵。 有着赵安国、赵充国等一大批经历过战场锻炼的人做陪练,有数千人供他指挥演习,卫风从纸上学来的兵法一点一滴的开始变成了实际经验,那些本来只是背熟的知识,和他体内的先天之气一样,慢慢的融入了他的血液之中。他的进步很快,当一个繁忙而**的夏天过后,甘泉山上开始变得凉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指挥着数千期门、羽林在甘泉苑里有模在有样的排兵布阵了。 与此同时,他的导引术也进步神,那股一直给他找麻烦的先天真气终于驯服的成了身体的一部分,让他精力充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白天演习兵阵,操练武艺,晚上陪着天子、长公主说闲话,半夜还能把公孙三娘折腾得欲仙欲死,把欠她的洞房花烛夜成倍的还给了她。 转眼就是九月末,这一天颠鸾倒凤之后,脸色潮红、身软如泥的公孙三娘幸福的伏在卫风的怀里,娇喘不已、吐气如兰,纷乱的髻散乱在卫风的胸膛上,和她白晳修长的脖子互相衬托,更显得黑如漆,白如雪。她滑腻的牙白色皮肤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摇晃的灯光下闪着柔润的光泽。卫风将薄被给她盖上,枕着右臂靠在枕头上,左手在她光滑如玉的背上轻轻的游走着,得意的笑道:“夫人,夫君这导引术、行气诀练得大有功效吧,夫人还满意否?” 公孙三娘脸有些烫,她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卫风强健的胸膛,沿着他六块分明的腹股滑到锦被里,仰起脸看着卫风,吃吃的笑着:“练得再好,现在还不是软得象虫儿一般?” 卫风左手一紧,绕过她的腋下,在她的椒乳上轻轻的刮了刮,轻声笑了:“怎么,夫人还有余兴吗?”说着,翻身将公孙三娘压倒,双手撑着榻,支撑着身体力量合适的压在公孙三娘身上,嘎嘎的笑着:“要不,我们再来一次,让夫人尽兴尽兴?” “别----”公孙三娘连连摇头,躲在卫风的身下娇笑着:“妾身可没练过什么导引术、行气诀,再也经不起夫君鞭挞,夫君还是饶了我吧,明天还得陪天子和阿母去通天台呢。” “那你还逗我?”卫风抬起身子,眼睛向下看了看,用坚挺的分身碰了碰公孙三娘柔软的大腿,斜着眼睛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怪笑着说:“你这可是管杀不管埋啊,祸是你惹起来的,你不能不管啊。” “我是真的不行了。”公孙三娘感受到了卫风的坚挺,吓得连连摇头,苦着小脸,扮出一副可怜样:“夫君,你总不能让妾身明天在天子面前出丑吧。”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卫风不依不饶。 “要不……”公孙三娘眼珠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卫风的眼睛:“我把小鱼儿给你叫进来?” 卫风哈哈一笑,翻身仰倒,重新把公孙三娘揽进怀中,用力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当你夫君是色中恶魔吗?小鱼儿心思不在我身上,你当我看不出来?算了,让小鱼儿打点水送进来,我们洗洗早点睡吧,明天还有最后一次演兵呢。陛下说,这次演完了,过两天就要回长安去了。” 说到天子,卫风的心情慢慢的黯了下来。刚来甘泉宫的时候,天子还经常一起去演兵,后来他慢慢的熟练了,天子就不怎么去了,他本来以为天子是在宫里和长公主叙家常,后来才知道,其实天子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床第之间,他练导引术也练出了成效,身体好了,低迷了很久的精神头又上来了,那两个跟着卫风学按摩的少使如愿以偿的成了他身边的红人,虽说不是夜夜笙歌,可是从那两个美女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得出来,她们也是品尝到了人生的乐趣。 与此同时,卫风看到的却是天子亢奋的精神下日见不支的身体。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了刘菁为什么说天子练导引术可能会少活两年了,对于天子这样**太高的人来说,导引术弊大于利。 “陛下……最近……”卫风不知道怎么和公孙三娘说这件事,话在嘴里滚了几滚,还是无法启齿。 “夫君,金姑娘当初的话,还真是说中了。”公孙三娘并不知道刘菁的真实身份,卫风为了牢牢的把握住这个秘密,谁也没有告诉,公孙三娘、媚姬、李维他们一个都不知道,整件事除了他和刘菁本人之外,只有淖五一个人知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陛下……”卫风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万一有什么不测,我这个佞臣的恶名是跑不掉了。” “你现在已经是个佞臣了。”公孙三娘也沉默了。 卫风知道公孙三娘说的意思,他是天子身边的近臣,这一点长安城里现在没有人不知道的,天子有什么过错,当然不是天子的错,都是臣子的错,那些人不敢说天子的不是,但一定会把责任推到他的头上来,现在他得天子的宠,没人敢呲个牙,可是一旦他不受宠了,那积累下来的骂声就会一涌而至。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不是没有旁敲侧击的对天子说过“养生术的精髓在于节欲保精”,可是天子听是听了,却只是耳边风,一看到那两个美女,就把什么都忘到脑后了。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 公孙三娘伏在卫风的怀里,想了想,叹惜了一声:“可惜啊,现在国力不济,要不然,趁着匈奴人现在半死不活的,倒是立功的大好机会。” “去边疆?”卫风心思一动,这倒是个好主意,自己学了几个月的本事,正应该去边疆实战,如果能立点战功,以后也好封侯。公孙三娘所说虽然也有道理,可是自己刚上战场,根本不可能带上数万人马,能有个熟悉的机会也就不错了。真要几万大军,恐怕也等不到自己,十有**就由李广利那个无能之辈领兵出征了。 第085章 演习 第二天起来,天子穿上了戎装,骑上了战马,带着郎官们来了甘泉山下的谷地里,他要实地考察卫风这几个月来的训练成绩。 骑都尉上官桀很荣幸的担当了这块磨刀石,他带着两千的羽林郎充当假想敌,在三百步外的东侧山坡上立阵,卫风带着另外两千羽林郎,在西侧山坡立阵,天子由期门郎护卫着,在北面的山坡上摆下了观兵台,长公主陪坐,公孙三娘紧紧的倚在长公主一侧,两个新近得宠的小美人乖巧的陪在天子身后。 “阿姊,今天我们就考校一下风儿,看他这几个月到底学到了些什么。”天子的兴致很高,挥着手里的马鞭,指点着山坡下列阵的郎官们大声说道。 “有陛下这等兵法大家调教,风儿就算是块顽石,也得磨出点样儿来。”长公主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她满面笑容的看着西侧山坡上正在观察对方阵势的卫风,慈爱的眼神仿佛能穿越这数百步的距离,看到儿子脸上最自信的笑容。 “哈哈哈……”天子大乐,他很开心的看着长公主:“阿姊,你很有信心啊。如果风儿这次能稍占上风,那么朕就给他机会,让他去边疆打匈奴人,由他自己挣个爵位,再加上阿姊那个封爵,我就让风儿做一个双爵的侯。” “那臣妾先谢过陛下的恩典。”长公主连忙伏地谢恩。她是公主,按制可以将自己的封国传给儿子,她和曹寿生的儿子曹襄继承了曹家的爵位,而且已经殁了,现在她只有卫风这一个儿子,卫家又没有爵位,她本来指望着能由卫风来继承她的封国,没想到天子居然许诺可以让卫风做个双爵的侯。 这在大汉国也是从没有过的恩典,卫风如果真做了拥有两个爵位的侯,就算不是绝后,也能空前了。 “阿姊且慢谢朕,这还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天子仰天大笑。 “臣妾对风儿很有信心,陛下,你难道对你的外甥没有信心吗?”长公主含笑反问天子。 天子一愣,随即也笑着连连点头:“有信心,有信心。” 他们正在说笑,东边山坡上的上官桀已经动了,左军六百骑由上官安带队,借助着山坡的天然地形,很快加起了度,风驰电掣般向对面冲杀过去。 天子看了一眼就笑了:“上官桀这是想以左军击对方的中军,然后以右军中军合力击其左翼啊。” 长公主和公孙三娘不懂这些,她们只是很关注的看着卫风的阵列。让她们觉得奇怪的是,卫风的队伍没有冲下山坡来,反而整体向山坡上又退了几十步,看起来根本不打算下山接战似的。 天子很奇怪,指着卫风的方向,有些不解的说:“这是不战而退了?还是想以守为攻,这里可没有什么车阵,此时不把骑兵的度加起来,到时候想加也不成了。” 天子不解,上官桀也不解,领着左军冲锋的上官安更不解了,几百步的距离转眼即到,时间由不得他多想,很快他就现了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他已经到了山坡下,接下来他有两个选择,要么就冲上坡接战,要么就停下脚步。这两者显然都不是什么好办法,冲上山坡,他就得仰攻,度必然会降下来,而卫风顺着山坡冲下来,不用打就知道结果了。而如果停在山坡下面,那跟冲上去厮杀的结果差不多,一样等着接受卫风的冲击,甚至还不如冲上去。 他把卫风可能的应对措施都想过了,唯得没有想过卫风会避而不战。 上官安瞬间考虑了几种方案,临到山坡之前,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一声呼哨,命令骑兵们改变方向折向南,他准备在山坡前绕一个圈回去。不管怎么说,至少到敌人面前耀武扬威了一把,气势上先占了上风,这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 远处的上官桀看在眼里,也觉得上官安的应对基本没有问题,可就在他想着怎么对付卫风的时候,卫风的左中右三军忽然启动了,他们从山坡上呼啸而下,很快就把度加到了极限,追上了刚刚掉过头的上官安,上官桀大吃一惊,上官安手下只有六百人,被卫风这两千人追上,肯定会全军覆没,他不用多想,立刻命令早就准备好的中军和右军一齐冲下山去。 鼓声隆隆,号角齐鸣,杀声四起,刚才还显得诡异的战场刹那间风云突变,一共四千大军一齐涌下了山坡。上官安的六百骑刚转过头来,他听到了后面隆隆的蹄声,大吃一惊,这时候想调头也来不及了,只得加逃离,准备绕到已方中军和右军的背后,回头再战。可是卫风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赵安国领着左军,曹宗领着右军,两翼包抄过来,随即卫风亲率中军一拥而上,一个冲锋就将上官安的六百骑打落马下,同时将度加到了极限,迎上了刚冲过来的上官桀。 上官桀刚刚冲下山坡,队形还没整好,迎面就遇上了气势正盛的卫风,两军相遇勇者胜,刚刚收拾了上官安部的卫风所部风气势如虹,左右两翼画了个圈,将上官桀部一截两断,卫风随后赶到,八百人的中军对上了只剩下四百人的上官桀,胜负立判。 “好!”天子一拍大腿,兴奋的直起了身子,他欣喜的回头看着眉开眼笑的长公主:“阿姊,这孩子果真是有天赋的,这时机掌握得太好了,胜得干净利索。” “呵呵呵……”长公主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知道看样子儿子是赢定了。她乐呵呵的连忙摇手:“都是陛下教得好,都是陛下教得好。” 天子大喜,笑容满面,乐不可支:“朕可没教他这个,这大概是他和那帮羽林郎们自己悟出来的。嗯,很好,虽然看起来有些无赖,不过这先退后进,时机掌握得很适当,至少做个裨将是没有问题的了。” 说话间,卫风和上官桀携手来到天子面前,站在天子面前行了一个军礼:“陛下----” 天子站在他们俩面前,背着手来回转了两圈,收住了笑容,用手指点着上官桀说道:“你的方略稳妥得当,只是应变不妥,当左军失利之时,匆促出动,是为大错。” 上官桀很不好意思,本来还想着给卫风找点麻烦,在天子面前露一小脸的,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卫风击得溃不成军。天子点评得正是确当,他连连点头:“陛下说得是,臣太小看卫侍中,他出击的时机太好了,臣来不及反应。” 天子又走到卫风面前,虎着脸:“你是打赢了,可是这种战法,只能适应眼下这种小场面,只能在敌我双方的动静都尽收眼底的时候才能用,是术,不是道。如果是在大漠之中,千军万马,你可能都看不到敌人在哪里,你还能指挥得这般得心应手吗?稍有差错,你就会因小失大,吞了对方的左军,随即也会被对方赶到的人马打个落花流水,先胜后负,全军覆没。” 卫风低头施礼:“陛下英明。” 天子批评完了卫风,见他并无不快的表情,心下满意,跟着又夸了一句:“不过,就此时此地来说,你的战术虽然有点小家子气,却还是有效的,将来率数千人马为一裨将,倒是没有问题。不过人数一旦过万,这种对时机掌握要求极高的战术应用起来,难度就会增加几倍,非操练纯熟之兵难以实现。” “陛下所言极是,臣铭记在心。”卫风很诚恳的应道,他今天确实有些取巧的成份。赵安国、曹宗都是对骑兵应用极其纯熟的高手,这些羽林郎也都是骑术高的精锐,如果换成普通骑兵,想要打好这种配合精妙、胜负只在片刻之间的仗,难度不是一般的小,或许说几乎不可能。 “好了,算你勉强过关了。”天子一挥手,断喝一声:“行猎!” “陛下有诏,行猎----”上官桀返身面向下面列阵的郎官们,大吼一声。 羽林郎们齐声吆喝,拨转马前,分成两队向前方飞奔,期门郎排成横阵,挡在天子面前。不长时间,羽林郎们从前面的山谷里赶了一群动物回来,野鹿、野羊的都有,其中还有两只野猪,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一阵猛跑。跑到山坡下时,野兽们才现已经进了包围圈,都惊慌的停了下来,四顾而望。 “风儿,你先替朕将那头雄鹿射来。”天子一看见鹿就眼放精光,大声喝道。 “唯。”卫风手持强弓飞身上马,不需加鞭,赤莬象一团火一般冲下了山坡,直接冲入紧张得四处乱看的动物之中。那些动物一见卫风冲了过来,立刻四散而逃,卫风策马跟着那只头上顶着巨大的鹿角的雄鹿紧追不舍,冲到其后五十步,抽弓搭箭,弦响处,雄鹿脖颈中箭,应声而倒。卫风收起强弓,奔到雄鹿面前,侧着身子,一只手抓住鹿角,轻松的将雄鹿提上了马背,圈转马头又跑了回来。 他双手托着雄鹿,翻身跳下马,大步跑到天子面前:“陛下,臣不负使命,请为陛下献鹿,愿我皇福禄无疆,永寿万年。” “万岁----”上官桀单腿跪倒,引吭高呼。长公主和公孙三娘等人也连忙跪倒在地,口称“万岁”。 “万岁----”四千多郎官们单腿跪倒,齐声高呼。 “万岁,万岁,万岁----”四千多人的吼声在山谷间回响。 天子挺身而立,高大而瘦削的身躯在那一刹那间如甘泉山巅的那株青松一般骄傲。 第086章 透过现象看本质 卫氏风云第086章透过现象看本质 广利背着手。焦燥在屋里转来转去。他收到了甘泉宫。卫风这几个月一直在陛下的指导下演练兵法。听说天子很满意他的成绩。有意思要让他去边疆带兵。这个消息李广利来说。实在是个坏到不能----1的消息。他李广利能有什么本事?不就是还能打仗吗。虽说他自认为打仗的本事不比卫风这个毛头小子差。可是打仗要看天子是否偏心的。到时候天子如果精锐全部交给卫风。而他这个2师将军焉知不会象卫风的父亲当年的大将军卫青沦落为骑将军霍去病的陪衬一样。成了卫风的陪衬?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自己的富贵怕也就到了头了。 卫风今天才十九岁。和当年的霍去病一样。是刚磨出来的剑。远远不是他所能比拟的。 杜宇安静的坐着。有条不紊的品着酒。神情平静而自若。浑似没有看到李广利已经急要跳楼了一样。李广利转了几圈。见杜宇一点反应也没有。忽然停住了脚步。扭过头看了杜宇一会。些不满的哼了一声:“杜先生。这酒还香吧?” 杜宇似乎没有听出李广利的不快。打量着青铜爵中荡漾的酒液。满意的点点头:“香。果然香。入口微涩。却涩而后甜。回味绵长。果然是一金一斗的新丰美酒。” 李广利气极反。回到自己的席上。也给自己舀了一爵酒。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啪的一声将酒爵顿在案上。语气很冷淡:“既然杜先生觉的不错。那就趁现在还有的喝。多喝点吧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再喝。” 杜宇笑了。他将酒凑到边眼光从酒爵的上方掠看着李广利死板板的圆脸:“将军这是何意?莫非要赶杜宇走吗?” 李广利被杜宇说中心思。不免有尴尬。他挤一丝笑容:“杜先生说的哪里话。怎么会赶你走呢。我是说。在卫风在天子面前说一不二。卫家重的宠。太子有了卫家这个强力后援。地位不动摇卫风又由天子亲兵法。将来免不了要带兵出立功封侯。说不准。卫风会成为第二个大将军。我李家……” 说到这里。李广利的心里颇不是滋味。朝思暮想地要成为大将军。可是现在看起来。大将军离他却越来越远了。他停住了话题。有些郁闷的又给自己舀了一爵酒。慢慢的饮着。酒入愁肠倍觉酸涩。至于杜宇所说地涩而后甜。他却是一点也没尝出来。 杜宇放下酒爵沉了片刻。抬眼皮看着神情黯然的李广利淡淡的问道:“将军是担心李家的富贵从此到头了吗?” 李广利没有说话。苦涩的一笑。端起酒爵心不在焉的饮着。 杜宇皱起了,眼神里有一丝这个李将军果然太胖了。他的脑子全被肥油堵住了这眼光总是提升不起来:“将军不知凡事盛极而衰的道理吗?”李广利苦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只是我李家还没有盛极。就要衰了呢。唉----我妹子死太早了啊。要是她能活到现在。事情何至于此啊。” 杜宇摇了摇头:“将军。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不是你李家。而是卫家。” “卫家?”李广利有些不解。莫其妙地看着杜宇:“卫家已经衰过了。现在正是他们重崛起的时候。怎么谈的上盛极而衰。要说也的是二年前吧。” “不然。”杜宇放下了酒爵。伸去拿酒勺。李广利见了。连过酒殷勤的给杜宇加了满满的一杯酒。然后把肿的身子向杜宇挪近了一些讨好的看杜宇:“先生的意思是?” “天子宠信卫风。听起来好象就是宠信卫家。可是有几件事却令人生疑。”杜宇一边着酒。一边细声语的说。他的眼神没有看向李广利。却看向檐下斜射进来的阳光。看阳光中飞舞地尘。神情专注。天子亲临卫家祝贺。赏赐颇丰。是卫风新婚第二天。长公主就将家中的事务转交给了刚进门的公孙三娘。这是为什么?公孙三娘刚刚进门。如何能掌握一地事务。这又置卫伉于何处之前的卫家。虽说大权名义上在长公主手里。但具体事务却一直是卫伉打理。如今归了公孙三娘。卫这个实际家主地位显然也就没了。将军长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广利一头雾水。卫家的事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听杜宇这么一说。确实有些不寻常。 “天子将长公主 夫妇带往甘泉宫暑。是对卫家的极大宠信。可是家地宠信。也仅仅于此除这三个人之后。卫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的到哪怕是一丁点地恩赐。卫家三兄弟。还在太子的博望做他地舍人庶子。说。如果陛下重新看重卫家。随便赏他们一个官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将军可别忘了。朝中的职位空缺的不少。禄勋徐自为一直在五原。实际上光禄勋这个职位已经空了。吕破胡死了。水衡都尉也一直空着。至于其他各府缺员。就更不用说了。为什么陛下却没有一点让卫家兄弟升官的意思?” “咦----”李广利也感觉出了异样。照这么说。家并没有重新的样子啊。 “从种种迹象来看。天子对待卫家四兄弟的区别太大。大的让人不敢相信。就算卫风是长主所生而受宠。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至少要给卫等人安排一些官职才对。难道下现在就有意由太子继位。由太子再来赏赐他们不成?” “太子?”李广利一到这个名。就觉的酸溜溜的。 “太子上次准备大不成。天子因为卫风的一句话。放他过去了。后来让他追捕朱安世。他追捕了快半了。朱安世还是无踪迹。你说天子会怎么想?”杜宇微微的笑着。歪着脑袋看着李广利。 “天子……肯定很生嘛。”李利乐呵呵的拍了拍手。心里的大石头算是放下了一块 纪大了。过了这半年时间。已朱安世忘了。”杜宇重新端起了酒杯。瞟了李广利一眼:“必要让朱安世出现一下再提醒一下天子。” 李广利挠了挠头:先生是说” “天气凉了。天子要回长安了。让朱安给他一个见面礼吧。”杜宇轻轻的挥了挥手:“这个人我们的也久了。总能一直让他这么躲下去。” “这……这能行吗天子身边有数千的郎官护。还有那个长安城里最有名的王八拳。上朱安世就被他打成了猪头……”李广利觉的杜宇有些自说自话。朱安世剑术再好。想要刺杀天子。好象还是太意想天开了些。说不准还将自牵连进去。 “又没指望他成功。是让他在天子面前露一下面。让天子重新记起他来。”杜宇轻声的笑了:“将军放心。朱安世身不错。再给他安排好退路。他全身而退还是有可能的。另外。这个人颇有信义。我来跟他说。保证他万一失手也不会牵连将军。” 李广利松了。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然后我们要做些什么?” “将军什么也做。如果将军还想昌邑王有机会基的话。如果你表的太好。李家就会步卫家后尘。”杜宇郑重的李广利说:“至于其他的事。嘿嘿嘿。会有人紧紧抓住这个机会不放的。” 李广利想了想。也笑了他摸着下巴稀疏的胡须:“充这老儿这几个月该急了吧” 杜宇没有说话。端起了酒爵。重品起酒来。李广利心情大好。笑容满面的端起酒杯向杜宇示意:“杜先生。来。我敬你。杜先生。依你这么一说。卫家一时半会-不来?”“难说。长公主近年古稀了。活不了几年了。至风。少时的志。未必就是好事情。”杜宇说着。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李广利:“这样的先例并不少。”李广利有些尴尬。听出了杜宇的意思。卫风年轻气盛。长久呆在宫里。难保不闹出点事来。别的不说。他的弟弟李季就是因为在宫里恣意妄为。与宫人不谨而事的。听说卫风在宫里教天身边的少使按摩。这年轻男女有肌肤之亲的。天知道会搞出什么样的事来。眼下卫风宠。一切都好说。卫风一旦宠。这可就成了要命的罪状了。 这时。他有些明白宇所说的盛极而衰的道理了。还有先贤说好啊。福兮祸所伏。眼下的卫风和当的韩嫣是何等的相似啊。韩嫣也是文武全才。极受天子宠爱。以至于江都王嫉妒到王位都不要了。要入宫宿卫天子。和韩嫣相比。可是又何?不是照样不的善终。大丈夫当以真本事取富贵。色侍人者。色衰而宠驰。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了。 他李广利很是不屑 第087章 刺客 卫氏风云第087章刺客 月末。天子车驾回了长安。薄暮时分。太子刘据孙贺率文武百官在渭桥相迎。 太子这些天过的很自在。天子不长安。专心在甘泉宫避暑。他一心操持国事。顺顺利利。河内的杜延寿被撤职之后。他换上了自己的亲信。明面上还是平安无事。私下里却恩威并施。下手剿杀了一部分流民之后。逼降了大部分人。将他们安置在河内。重新籍。不到半年的时间。河内安定。 有河内做榜样。河东河南两郡生怕下一个就收拾到他们。也不敢怠慢。他们也不知道想出了什么办法居然也将境内的流民肃清。暂时做到了民生安定。不过可惜的是。因忙于剿匪。今年的秋收因此受到了影响。三河的赋税比往年都少了成。事情做的不是很完美。太子觉的这是值的。今天的,税虽然少了些。但是户口增加了。境内安定了。明年的收成一定能将今年的缺口补上来。情况会好起来的。 因为天子对卫风的宠信。很多人重新对卫家有了信心。对太子也就有了信心。平时观望的的方官员纷纷派人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到博望来向太子表示了善意。太子处理朝政十几年了。当然知道这些人的作派。既不当真。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切都很和谐。 唯一让太子不服。就是朱安世像是神秘消失了一样。太子都将长安城找遍了也没有找到这个人藏在什么的方。太子着恼之余。倒也没有太在意。大部分游侠都被捕了。朱安世一个人本事再大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眼下安安稳稳的把这几年关键期度去等他登了基。一切都好办。 丞相公孙贺容满面的陪在太子身边。卫风成亲之后。公孙贺感觉到了卫家重兴的曙光。也意识到了太子顺利登基的可性在成倍的增加他立刻把握住了机。天子让他配合太子捕捉朱安世他二话不说。一切全听太子吩咐。然最后还是没有抓到朱安世但他的态度让太子很满意。两人重新熟络起来。眼下等待天子车驾的时候。公孙贺和太子并肩而立。显的亲密无间。 “殿下。听说儿在甘泉宫向陛下学习兵法。进步很快啊。说不定下次出兵匈奴风儿就可以出征了。”公孙贺抚着下的胡须意了一眼身后的众臣声和太子说。声音大小合适既不刺耳让人觉他在张扬。又恰巧能让附近的官员听到。 太子不经意的皱了眉。一提到甘泉宫。他就有些心里不安。卫风越是到天子的宠信。却是让他心里没有底。卫风成亲的时候。他为了不引起天子的猜忌。没亲自去祝贺。让他万万没有到的是。他没有去。天子却去了。而且还作为长辈接受了卫风夫妇的大礼。这让太子很尴尬。 更让他觉的不解的是。公孙三娘进卫府第二天一早。长公主就将家里的大权交给了她。卫这个家主就解职。太子很意外。他问过卫。卫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卫告诉太子。天送的礼物仅是黄金就有千斤的时候。太子隐隐的感有些不妙。他在怀疑。天子是不是暗示了长公主。赏是给卫风的。与卫家的其他人无关。所以长公主索性把卫家的财政大权转交给了公孙三娘。 天子这是什么意?他要把卫风和卫家割裂开来吗? 太子的心里惴惴不安。听到卫风在甘苑演兵的消息。他的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一提到甘泉。再联想到卫风手腕上那个胎记。他就想起来当年霍去病就是在甘泉一箭射死了李敢的。 是福是祸?太子在欣喜和矛盾扎着。他当然希望卫风成为他的助力。可是他又担心卫风一旦的知了隐藏在背后的真相后会反戈一击。他更担心。天子在利用卫风。不知不觉的抽空他的力量。 “是啊。如果风弟够带兵出征。丞相大人的夙愿就可以的偿了。”太子微笑着说。 公孙贺哈哈大笑。是北的人。当官之后又多次与匈奴人作战。不过他的不好。几乎没打过什么胜仗。除了跟随卫青那一次立了功。封了南侯之外。每都是无功而返。要是卫风能够荡平匈奴。他个老丈人也算面子上有光。出了一口鸟气。“太子殿下。陛下车驾来了。”公孙贺的眼睛尖。一下子看到了远处官道上的车影。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官顿时安静下来。一肃立在道旁。恭候天子大驾。 天子的车驾而来。经过了半月的旅途。纵使每天都休息的不错。可是天子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他看起来很疲惫。见到恭候在 官员时。他也没下车接见。是将太子和丞相招。 “陛下。”太子和丞相在车前行了大礼。三跪九叩。高呼万岁。百官们齐刷刷的跪在道旁跟着高呼。“众卿平身。”天子有气无力的了摆手:“朕身体疲乏。明日朝会。再与众卿叙谈。” 看着天子的脸色。子有些意外。不是说练导引术颇有功效吗。怎么会这么累。不会又是了吧?他没敢吱声。磕头起身。让在一旁。看着天子的驾渭桥之后。沿着长安城的西城墙驶往建章宫。长公主和公孙三娘与天子车驾分开。直接进了城。 公孙贺和太子一样都有些不解。他想了想。和太子商量了一下。直接去了卫府。想向女儿打听一些情。为什么天子练了导引术还会这么疲惫。 卫风骑着赤陪在天子车驾旁。他看到公孙贺和子耳语。大致也能猜出来他们在想什么。苦笑不已天子为什么疲惫。答案就后面的车里。看看那两个小美人的脸色就知道了。天子最近不知是怎么了。白天赶路。晚上还不歇着。外面执勤的郎官们都听到美人的叫声了。他现在既有些后悔。又有些庆幸。后悔当初让天子学导引。庆幸没有把口诀告诉天子。天子毕竟老了。体经不过这样纵欲。 车驾进了章宫。建章宫宫门大开。车驾从正门沿着宽阔的大道一直通向前殿。建章卫尉王莽早就知道到了消息。带着人挺立在路旁迎接天子的归来。羽林郎们负责宫内殿外的警戒。进了建章宫之后。他们就从扈从的队列中散去。各归自己的住处。只剩下数百期门郎跟在车驾两侧。进了中门。中门名叫龙华门。以大的门楼上的两条金龙而名。卫风每次经过这里时。都会抬起头一眼条云驾雾面目狞的金龙。这一次。他也不例外。抬头习惯性的看了一眼门楼。 这一眼。让他的眉头立刻皱起来。随即大叫一:“护驾----” 因为今天进长安,。所以没有象往常一样早早休息。郎官们赶了一天的路。早就觉的很疲惫。眼下又已经进了宫。都觉的没什么事了。警惕性松了下来。一个个一门心思就想着早点进了前殿。陛下休息了。他们也好赶回去早点洗休息。明天开始补休。谁也没想到建章宫里居然会有事情。被卫风突然这一嗓子一叫。顿时有些慌乱。 说话间。门楼上一个人影飞纵而下。他乎会飞一般。很反常的掠过十几个郎官的头顶。带着一抹剑光直扑刚从车上惊坐起来的天子。 剑势如虹。一瞬即至。 卫风一声叫出。已经顺手抽出了强弓。以迅及掩耳的度搭上了一支雕翎箭。抬手就放。长箭带着厉啸。直扑那个人影。眼看着就要射中那人。那人半空中的身形忽然一变。象是一块石头一样。忽然坠了下来。堪堪躲过卫风的长箭。身子一纵。直向天子的车驾扑来。 卫风大惊。他万万有想到此人身法如此精妙。居然能在间不容息之间躲过自己的一箭。一时来不及射第二箭。又来不及去拔腰里的长箭。的上前一步。挡在天子面前。左手的强弓搂头就砸。 “当”的一声。弓砸在了那人的长。强劲的力道震的那人手中的长剑嗡嗡长鸣。的那人向前猛冲的身子一滞。 “拿下----”卫风一边大喝。一边拔出了腰间的剑。说话声中。手腕一振。长剑匹练般的向那个人影刺了过去。这几个月他在甘泉宫练的可不仅是兵法。他天天和赵充国赵安国那些人在一起。闲时便较量刀剑拳脚。随着内先天之气的充沛。他的剑法早就越了蛮力的境界。这一剑刺出去。真是又快准。就是长安城时剑术最好的游侠安世张豆儿看到了。也要赞一声好。 那个人影也不例外。他似乎很是惊讶郎官里还有这么高妙的剑术。眼神一凛。抖动手中长剑。“叮叮当当”一阵炒豆般的响。两人眨眼之间互刺十几剑。 这片刻之间。郎官已经回过神来。一声喊。围将过来。那人一见。大喝一声。振臂将手中长剑甩向车上惊魂未的天子。转身象一只大鸟一样飞起。转眼间纵上旁边一棵大树。消失了身影。 “追----”曹宗举长中的长剑。带着十几个郎官追了下去。卫风手快。一剑将那飞向天子的长剑击落在的。回过身倒提长剑。单腿跪倒在怒气勃的天子面前:“陛下----” 第088章 风云突变 卫氏风云第088章风云突变 中马何罗大步走了过去。捡起在的上的长剑……双手托着送到天子的面前:“陛下。这是长安武库的兵。”卫风接过长剑打量了一下。点了,头。这的确长安武库里的制式长剑。上面还有编码。有了这把剑。就可以追查到一些线索。 “岂有此理。”回到前殿的天子不可遏。在自的皇宫里居然出现了刺客。真可以算的上荒唐之极了。“传诏。关闭建章宫。一定要把这人搜出来。传建章卫尉各门来见。” 建章宫里人声鼎沸。林郎们在自长官的带领下。举起了火把。将已经被黑暗吞没的建章宫照的如白昼一般。有条不紊的把守住了各个通道。建章卫尉王莽和十几个门候这时也到了消息。一个个面色煞白的赶到前殿。跪在天子面前。什么也不敢说。异口同声的请罪。 “龙华门的门候在哪?”天子脸色铁青。如困兽的来回走动着。 “臣……臣在。”一个中年胖子颤抖着浑身的肥。结结巴巴的说道。 “拖出去。斩了。”天子一挥手。看不看那人一眼。两个郎官们大步走了过来。夹起那人就走。那人浑身颤抖。瞪着眼睛看着天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助的眼神象是面临宰杀的牺牲。 “龙华门的中。一不留。”天子一**坐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看着面前抖的官员。恨不的一口吃了他们。他指着这些人。手指直抖:“你们……你们这些废物。居然……” “臣等该死。陛降罪。”王莽什么也不敢说。只有不绝声的请罪。虽说龙华门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但是刺客要进宫必然要经过他的领的。他怎么说也逃脱不了责任。何现在天子盛怒下。说什么都没用只有请罪。 “该死一个也跑不了。”天子咆哮着。“当务之急先抓住那个人。给朕查清楚究是什么人想要朕的命。”他过头对卫风道:“风儿。去看看。这个人究竟是怎么飞起来的。” 卫风也觉奇。那人在空中飞的轨迹实在太诡异了。他也知道些轻身。不过比平常人跳的高些。跳的远些。身手更敏捷些而已。这些他自己就是个当初帮安国去劫细君。就是走的屋脊。但是今天这个人这样。飞落在的还能再飞回十丈高的门楼上去。实在是匪夷所思。至少他在长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 他刚到了华门下。曹宗带着郎官们回来了一见卫风他就苦笑着摇了摇头:“风叔。那人跑了。” “跑了?”卫风大吃一你们这么多人。居然让他给跑了?” “我也觉的丢人。可他就是跑了。”曹宗很惭愧的低下脑袋:“不过。那人似乎对建章宫的环境很熟悉。边边角角的都清楚。身法又极快。我们眼睁睁的着他翻出了墙等我们赶墙外他-就消失在外面的树林里了。” “对建章宫很熟悉?”卫风心头一。随即想起来一个人来京师大侠安世。他曾经有过博望苑的的图。想必也能有建章宫的的图。只是……太子抓了他半年也没抓住?再联想到那柄制式长剑。以及那人精妙的剑术。卫风头皮一麻。顿时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 “大人。那个刺客是利用一根绳子上下的。”一个郎官拿着一截被割断的绳子走到卫风前。又举着火把对着门楼说道:“大人请看。那上面还有好长一截呢。”卫风举去。果然还有一截绳子静静的垂在半空中。他让人取下了绳子。和手上的一比照。果然是一样的。 怪不是那人的姿势么怪。一跃就能掠过十几个人的头顶。卫风恍然大悟。他赶回前殿。天子正在杖相关的责任人。十几个官员在庭中一字排开。露出白花的腰臀。子打的哗哗响。 “抓住那人没有?”天子一见卫风。劈头就问。 “陛下。那人跑了”卫风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的说。在天子暴怒之前。他又说:“陛下。那人虽然跑了。臣却大概猜到这人是谁了。”他也想过了。虽然说出来天子可能要怪罪太子。可是不说。他就是欺君之罪。不仅救了太子。将来自己也跑不掉。 “?” “京师大侠朱安世。”卫风抬起看着天子。接着说道:“陛下。此人对建章宫的形很熟。想必见过相关的的图。臣曾经见过他荷包里有博望的的图。现在看来。他还有建章宫的的图 “朱安世?”天子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他想了想。也想起来了。卫风确实跟他说过这事。他随即又愤怒了:“不让太子抓他吗。怎么。这都半年了还没抓住他。居然让他跑到朕的建章宫来了?” 卫风沉默不语。这个事情他也觉的奇怪呢。 “来人。传太子即刻来见。”天子断喝一声。 卫风暗自摇头。太子这关不知怎么过了。 太子还没回到博望。就被半路上追了回来。一听说天子在建章宫遇刺。太子的魂儿都吓飞了。他也不敢慢条斯理的坐车了。立刻带着几个舍人飞马直奔建章宫。进了宫。下了马。从正门到建章宫这一段距离。他连摔了几个跟头。狈不堪。到了前殿。他才停住了脚步。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草的擦了擦额头的大汗。报名请入。 “太子。这几个月忙些什么呢?”天子眯着眼睛。手扶着膝盖踞坐在边。冷冷的问道 “回禀陛下。”太搞不懂天子为什么这么问话但他直觉的感到天的口气很不善。他双手奉上本来准备呈送给天子的政务简报:“陛下。这是儿臣这几月所经手的务。请陛下过。” 天子接过报草草的翻了翻。随手扔在一旁:“朕让你抓捕朱安世。你可抓住了?” 太子脑袋嗡的一下。顿时懵了。怎么刺客是朱安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回陛下。还没有。” “还有。这柄长剑怎么从长安武库流出来的?”天子抓起身旁的那柄长剑扔在太子面前。长剑在的上蹦起。差点伤着太子。太子吓面无人色。张口结舌:“儿臣……不知。” “是不是京尹的手还不够?”天子讥讽的笑着:“要不要朕把北军也全调给你?” 太子脑门上的汗小河一淌着。他连连叩头:“臣无连累陛下受惊。儿臣万死不能辞其咎。请陛下下诏。治儿臣死罪……” “太子。你是储君。朕如此治了你的死罪。天下人如何看朕?”天子站起身来。冷漠的看了太子一眼。腿向外走去。毫无表情的声音远远传来:“这件事。不麻烦太子了。朕自己处理。” 太子几乎要瘫在的上了。他从天子的话语中听出了厌烦和失望。天子不是这件事不麻烦他了。而是以后都不麻烦他了。也就是说。把他代理国事的权利给收回去了。从此他就是一个无所事事储君。相应的。他刚刚收来的人心。也将在这一夜之间散干干净净。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太子愣愣直起身来。看着天子远去的背影。又无力的坐了下来。他一只手撑着凉凉的的。慢慢的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一阵清冷的秋风吹了过来。太子顿时觉毛骨悚然。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暗处人的冷笑。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慢的向他逼了过来。 今年的秋天。真是冷啊。 “殿下。陛下已经了。”卫风上前扶起失魄的太子。轻声安慰。 “风弟。这是怎么事?”太子起身出了正殿。来到偏殿里他平日休息的的方。拉着卫风坐下。急切的问道。卫风将整件事从头到尾给太子讲了一遍。太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卫风。他的语气中有一丝不快:“你能肯定是朱安世?” 卫风听出了太子的不快。他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太子的不快很是不理解。他这是为太子解围。怎么太子反而有怪罪他的意思?莫非他认为自己是在给他找麻烦? 卫风淡淡的提醒了太子一句:“太子。朱安世可是有博望苑的的图。然如此。他就可能有建章宫的的图。” 太子猛的惊醒了。对啊。朱安世曾经有过博望的的图。这件事卫风曾经告诉过天子。那也就是说。朱安世肯定不是他这一伙的。他最多承抓捕不力的责任。而不会被牵扯到意图刺杀陛下的阴谋里去。他又想到了那柄长安武出来的长剑。对方的用意很明显。这是要把祸事往他身上引。因为要动用长安武库的兵器必须有天子的诏书。天子不在长安的时候。只有他这个太子能动用长安武库。虽这招很拙劣。却很直接。不用查他都能知道。这柄长剑上的编号。一定应该是长安武库里在库的。 “是什么人想致我于死的?”太子看着卫风。倒吸一口凉气。 第089章 机会 卫氏风云第089章机会 “想致殿下于死的人。应该不少吧。”卫风心有气不咸不淡的回道:“殿下。夜深了。你在宫里休息。还是回博望苑去?” 太子苦笑着摇摇头:“我还能回博望苑吗?我就住在这里。听候陛下落吧。” 卫风沉默了一会。道太子现在情况不妙。留在天子眼皮底下是最好的应对措施。当下也没有多说什么。自有人来服侍太子。他起身就要出殿。回自己的宿舍休息。 “风弟----”太子一把拉住卫风。眼睛盯着卫风恳切的说:“刚才我错怪你了。你不要放心上。” 微微的一笑。欠身向太子施了一礼:“殿下。臣如何敢记恨殿下。臣能理解殿下此的心思。请殿下放心。臣会合适的时候。在陛下面前为殿下解释。” “那多谢你了。”太子深深还了一礼。他深知此刻卫风在陛下面前的影响力比他这个太子还要大。不管卫风是霍家的人还是卫家的人。他都不能的罪。要不然卫风也许一句话就能决定了他的命运。这就是天子近臣的威力。 卫风休息之前。去天子的寝殿看了看。天子的寝殿还亮着灯。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天子杂夹着喘息的怒骂声。间歇还有一两声女人压抑的呼痛。五拱着手站在廊下。到卫风走过来。轻轻的摇了摇手。 “陛下还没有休息?”卫轻声问道。 “没有。”轻声应道。眼睛意了一下里面。卫风没敢用正眼看只用眼角瞅了一下殿内。宽大的御上。天子骑在那个李少使粉嫩的娇躯上奋力冲刺。不过看起来那个李少使并不享受。因为她没有向往常一样出嗲嗲的娇喘。卫风回了眼光。转欲走。忽然听到殿内一声嘶声力竭的吼。五连赶了进去。不大一会儿赶了出来。叫住了卫风。 “卫公子。陛下叫你呢。” 卫风愣了一下。只的回身又进。远远的跪倒在的:“陛下----” 他没有敢抬头看。但就一瞥之间他看到天子敞着瘦的见骨的胸膛正剧烈起伏。气喘的象已经拉不动车的老牛。满头大汗的坐在榻上。背弓了起来。给人一种忽然之间衰老了几岁的感觉。 “朕很失望。朕又欣慰。”天子喘了半天气息才均匀了。他看着灯火有些愣:“朕的太子居然连一个游侠都抓不到。朕很失望。用身体来护卫朕。朕很欣慰。” “陛下。那是臣应该做的。”卫连忙说:“臣猜想。如果太子殿下在场。他也会这么做。” 天子愣了一下。有些不快的转过头看着卫风:“是吗?他会吗?” 卫风的手心沁出一层汗他不知道现在替太子说话是不是合适的时机。不过。如果眼下不把天子的想法扭转过来。等他有了成见。只怕太子的下场更不妙。他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的说:“陛下。殿下一定会的。刚才臣在偏殿看到殿下他为陛下遇刺的事自责不已。泪流满面。” “是吗?”天子的口气软了些。却依然不善。他沉默了片刻。想起太子的脾气。倒也的太子不象是个弑父弑君的凶恶之人。他静了下来。也想起卫风曾经跟他说过。朱安世手里有博望苑的的图。这么说。安世倒不怎么可能是太子的人。 那么。又是谁在想嫁祸太子呢?子越想越恼火。他眉头紧锁。牙齿咬咯咯作响。两只枯瘦的手也攥的紧紧的。指骨勒成了青白色。他猛的一拳击在案上:“一定要这个朱安世抓住。撬开他的嘴。朕要把那个指使的主谋揪出来。尸万段。” “臣遵旨。”卫风大声答应。然,抬起头看着天。轻声说道:“陛下。天气凉了。你保重身体。这么大的事情。有在陛下的指挥下。才能办妥啊。” 一阵夜风吹过。天子忽然打了个。痒。不住仰起了脖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哈----欠!”五大惊。忙赶上前去。将锦被围在天子身上。焦急的劝:“。你可的当心身体啊。” “朕知道了。”天子擦了擦鼻子。沉吟了片刻。挥手说道:“风儿。传诏。调三辅车骑入上林苑。一定要把那个朱世给抓住。朕的上林这么大。他跑不出去的。” “唯。” 天子三辅车骑入上林苑大搜的消息很快就在长安城传了开来。街头巷尾酒肆茶楼都在悄悄的议论这件事。天子在建章宫遇刺的消息也慢慢的传了出来。一时间成了长安城最热门的话题。人们都在私下里猜测着可能的主 江充也的到了消息。他兴奋的难以自抑。江安同样兴奋不已。他搓着手恭维道:“大伯真是高明。这一等。还真等到了机会。大伯。下面该怎么办。还要接着看戏吗?” 卫风泉苑练兵的时候。江安江充之命去了一趟赵国。再次找到了江充的妹子。详细打听了卫风在赵国的经过。他知道了卫风曾经和刘偃姬都有过来往。姬请卫风吃过一顿饭。刘偃还送了卫风二百金。江安十分高兴。兴冲冲的回来告诉江充。建议江充去告卫风一个内臣交通王侯。结果江充没理他。江充说。虽说个罪名不小。但是要掰倒正中天子意卫风却嫌不够。大汉开国以。哪个内臣不交通王侯。哪个王侯不交通内臣?这是大家都有数的事情。天子想办。这才是个罪。天子不想办。这根本就不是个事。区区二金算什么。天子自己还送了卫风一金呢。 江安很失望。他随和江充说起了另外一件听来的事情。 据说翁主刘菁病了。将近两个没有露面。他从赵国走的时候。好象才好了些。江安为此还特的让江安的妹妹找借口去了一趟姬那里。据她回来说。菁的脸色确实不好。好象是真的病了。茶不思饭不想的。王府里的人都说她是年龄到了。急着要嫁人。所以心情不好。 本来是当笑话说给江充听的。江充却一下子感觉到了其中的蹊巧。姬有旁门左道他是知道的。虽然他不知道刘菁不会那些。但他猜想。姬把这些旁门左道传给女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马上就想到了那个和卫风一起回到长安。后来治好了卫风的的游侠金青。一计算时间。他立马意识到了刘菁可能就是金青。 不过他没有和安。刘菁既然已经回到了赵国。那么现在要说刘菁曾经私自离开封国属的。那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见过刘菁的人虽然不少。但是大部分卫风有关系。想必他们不能给他做证。这件事和卫风接受刘偃的贿赂一样。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却不能作为主要名。致卫风于死的。 他需要一个有确凿据。而且肯定能引起天子的怒火的事情。他一直在等待。他不想白白的做了李广的刀。他要自己砍出一片天的来。然好个白痴师将军来求他联手。 现在。这机会已经浮出了水面。 他几乎不用想。就能猜到那个刺客谁主使的。在他看来。敢动弑君这个念头的人。必然有足够的好处。才会下如此的赌注。而天子如果遇刺身亡。那能的到好处的先就是太子。太子可以立即登基。然后利用这个大好机会将对手一扫而尽。而如果不是太子自己。那么就是想掰倒太子。取而代之的人。 这几个人也很好排查。子虽然宫里的美人以千数。但儿子并不多。除了太子之外。天子还有五个儿子。齐王刘。燕王刘旦。广陵王刘。昌邑王刘。还有一个就是那怀胎十四个月才出生。据说象尧的小儿子刘弗陵。齐王刘早在元封年就死了。少子刘弗陵现在才三岁。除了他的母亲勾弋夫人之外。没有任何。要说一个深宫里的女人有机会接触到刺客。怕不太可信。剩下的就只有三人。燕王刘旦。广陵王刘。昌邑王刘。 这三个人都有可能。但江充能排除燕王刘旦。并不是刘旦对皇位没有兴趣。确确相反。刘旦很有兴趣。充正红的候。燕王刘旦就拉拢过他。最近他们还在联系。但是以燕王那知书达礼的外表下隐藏的狡诈性格。应该不会不跟他通个气就下手。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两个人。刘和刘。刘是个做事不通过脑子的人。他出任何事都有可能。而刘没有参与。也完全有可能是李广利在玩一石二鸟的把戏。 不过。对于江充来。不管是谁玩把戏。都是一个好机会。既然这个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就应该好好的抓住。并按照自己的意愿。主导整个方向。获的最大的利益。 “江安。你多注意2师将军府的动向。看看他们最近在忙些什么。特别是有没有和昌王有来往。另外派人告诉燕王。机会来了。让他安勿燥。静候时机。把那笔钱送过来就行了。下面的一切都由我来打理。不劳他费心。”他阴阴的笑了。“李广利想捡便宜。哼哼。我江充的便宜有那么好捡吗?” 第090章 事有利弊 卫氏风云第090章事有利弊 林苑实在太大了。三辅车骑数万人在上林苑搜了十没的搜到朱安世。只现了一处痕迹。有人曾经在这里过。烤了一只小羊吃。卫风去检查了还剩下的半只羊。羊咽喉处一剑毙命的伤口和**情况来看。他断定朱安世只在上林苑呆了一夜。就出了上森苑去了南山。 天子大怒。却又无可奈何。龙华门的门候和郎官们已经全部杀了。不过这除了泄愤之外。无济于事。天子下诏撤回了三车骑。同时在全国通缉朱安世。务必要把这个人抓到。 恼怒之余。天子感觉到了郎官们的纪律散漫对自己的不利。他彻查了郎官们的执勤情况。现的郎官们有不少人出资助买文笔。换取更多的休沐。而那些家境不的郎官为了节省一点开支。也乐的替人代值。有不少人甚至一年都没有休沐过。时间长了。厌烦之心也是有的。警惕性松了。也就很正常了。 天子很恼火。不过这也怪不别人。光勋徐自为几年前就去了五原防备匈奴。是他自己一直没有重新安排光禄勋人选。太子跟他提过这件事。他不以为然。没想到今天就出事了。他考虑了很久。下诏召回游击将军按道侯韩说。他回京担任光禄勋。将郎官们管理起来。 这种刺客跑到宫里的情况无如何也不能再现了。 大搜结束了卫总算有了时间。回到自己地家中休息。长安和公孙三娘听卫风把情况一说。也吃惊不小。都有些为太子担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虽然他被排除了参与谋逆的可能。但他半年没有抓到朱安世。酿成这个大祸他的责任也推却不掉的。天子让他呆在望闭门思过。也在情理之中。 夜里卫风交完了粮之后。着上身躺在床上。搂着公孙三娘说出了自己心里的估计:“子没让我去做建章监。可能有让我去边疆作战的打算。” 章宫地警卫分三建章监统羽林郎。负责殿外宫内的安全算是天子身边地第三级警卫。但手中掌握的人数也是多的。羽林郎的人数有五六千且全是精锐。卫青曾经以侍中身过建章监。李陵也曾以侍中身份做过建章监。按说以卫风现在受宠地程度让他做建章监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卫风自己也以会是如此。没想到天子却下诏从边疆调回韩说任光禄勋总管羽林期门。 “去边疆。”公孙三娘点了点。离近虽然宠可是危险也大天恩难测。着你地人也多。谁知道哪一就出事了。在边疆打仗。只要自己小一点。反而安全一些。” “我也是这么想。”卫风叹了口。“过。我也只是猜测天子有这个打算。究竟会不会时候去。我也搞不清楚。 对了。岳父那天你们都了什么?” “他就是问了一下泉宫的情况。”公孙三娘起脸卫风。脸上有一丝疑惑:这个导引术有壮阳的作用吗?天子怎么会变如好” 卫风也很茫然:“我也不太清楚我悄悄去问过太史公。太史公说他以前也遇到过这个情。好象初期有明显地养精作用。据说很多修道的人。就是闯不过这一关而失败的。”他地脸色很不好。沉默了片刻又说:“天子这个人正如汲黯所说。**太多。这个导引术不是帮了他。而是害了他。” 公孙三娘也默然了 “明天跟你回家一趟吧。有些事要跟岳父商量一下。看看他有什么想法。”卫风钻进了被子。搂过公孙三娘的娇躯。用力亲了一口:“睡吧。” 公孙三娘幸福地缩在卫风怀里。象一只慵懒的猫。张着嘴打了个吹欠:“睡吧。” 第二天卫风和公孙娘去了丞相府。公孙贺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不过却没有见到公孙敬声。一提到公孙敬声。公孙贺就破口大骂。公孙敬声作为主管陛下车马的太仆。陛下去甘泉宫。他自然要陪驾。从甘泉宫一回来。老子公贺本想找他问点在甘泉宫的情况。他却一溜烟的不见了人影。这十几了。都没有归家。也不知道到哪儿鬼混了。 “这个竖子。真是死我了。”公孙贺老脸憋通红。吹胡子瞪眼睛的:“回来十几天了。连我的面都没照过。我一问他房里的才知道我那媳妇更惨。连回来了都不知道。这个竖子。我逮着他。一定打断他一条腿。” 卫风和公孙三娘对视了一眼。有些意外。却又不好说什么。只的好言相劝。 卫风在丞相府的时候。江充的府上也来了客人。侍中马何罗匆匆的进了府。直奔江充的书。他是熟客。府里的人都认。也不拦他。直接让他进去了。江充正坐在书 书。一看到马何十分高兴的起身相迎:“大天休沐?” 马何罗也不客气。江充的对面坐下:“江兄。今天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想请江参详参详。” 江充有些奇怪的看马何罗一眼。微一笑:“马大人请说。我们一起探讨探讨。” 马何罗点点头。他和江充的关系极佳。隐隐的以充为外援。在他看来。江充这个人虽现在赋闲了。是他一定会重新崛起的。他现在对江充不离不弃。将来江充再次出山。一定不会忘了他的好处。而自从看到卫风一言打了吕破胡之外。他更迫切的希望江充能够早日复出。他自忖自己是一个武夫。没有什么计谋要想好好的活下去。就的靠江充这样有子的人。 “卫风在天子面前很受宠。我们在甘泉宫这几个月。就等于做了他的陪练。不少羽林期门都被他迷惑了。如果没有意外。我估计他迟早要带兵打仗去。”马何罗有些心意燥。他在甘泉宫的时候。就觉事态严重。本想回来就和江充商量的。哪想到一进宫就遇到了刺客。 “嗯。”江充静静的,了点头。个消息他已经知道了。想来马何罗要说的不仅是这个消息。 “不过最近宫里出了事。我本以为卫风会升官的。没想到天子却下诏召回游击将军韩说。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天子因为这次刺客的事情。疏远了太子一派?”马何罗百思不的其解。充捻着胡须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听说。这次刺客的事情生之后。卫风还在天子身边当差。何况那天就是他第一个现刺客的。有这回事吧?” 剑然惊人。又快又狠。要不是卫风在旁边。我们还真未必挡的住。” “那就是了。卫风有功无过。就算他卫家和太子一党。他圣眷正隆。此时也-牵连到身上去。何况太子也只是闭思过。天子并没有处理他。”江充脸色很平静。他让人送来了酒。一饮着酒一边说:“按说卫风正宠。光禄勋虽然升的太快了些。做个建章监却是有先例的。既然不让他做而是召回韩说。又有让他去打仗。想必是要把他调到边疆去带兵了。” “是这样啊?”马何罗被江充分析吃了一惊。天啦。卫风去边疆要是立了功。封了侯。那卫家岂不是真的要重兴了?自己一直和卫风保持着距离。是不是有点失策。 罗不解。怔怔的看着江充。等他的解释。江充的嘴角慢的翘起。露出一的意而阴险的笑容。马大人。不要小看在天子身边做个侍中。也许比在边疆做个将军还贵重。卫家的背后是太子。太子如果登基了。他要立什么战功?就凭着外戚的身份就可以封侯。如果真让卫风去了边疆。我倒觉的。陛下这是疏远卫家。疏远太子的举措。” 马何罗有些糊涂。他觉的江充说的有道理。可是这个道理对不对。他也说清。不过。他的江充不会骗他。既然江充说是好事。那就是好事了。他舒心的笑了:“这么说。风去边疆。不是坏事” “当然不是坏事。”江充肯定的,头应是。了拳头:“有卫风有天子身边。我们做什么事都瞒不过太子。卫风走了。我们做事反而方便了。我倒是很希望卫风现在就去边疆。我还正想着怎么能绕过他呢。没想到他却要走了。嘿嘿嘿。真是天助我也。” 他想了想。又对马何罗说:“你要密切注意边疆的军报一旦卫风出宫。你就通知我。” 马何罗连连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江安匆匆的走了进来。一看马何罗也在。连忙行了个礼:“马大人。” 马何罗也还了一礼这人虽然没有官职。但是是江充的亲信。不能小看。江安知道马何罗是江充的好也不瞒着他。喜笑颜开的对江充说:“大伯。我刚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江充平静的看着江安江安给他的消息太多了。每次都是这么兴奋。他已经习惯了。 “我在街上听几个酒的北军士兵说。他们北军有几个月没饷钱了。据说。是被人贪污了。” 江充的眉毛一耸。刻来了精神:“北军的钱被人贪污了。知道是谁吗?” “好象是太仆公孙敬声。”江安一江充感兴趣。神头更足了。报告了这么多消息。于有一个江充这么感兴趣的了。 第091章 阳石公主 卫氏风云第091章阳石公主 充一愣。随即有一丝笑容从他的眼角荡漾开来。如春了寒冰一样。慢慢的扩展到张脸上。连眼中都是盈盈的容。他抚着打理整整齐齐的胡须。微微的点着头:“呵呵呵……天无绝人之路。这真是个好机会。公孙敬声这个竖子。当初就知道他会出事。今天果然事了。” “是啊。那人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的。不过倚仗着天子的宠信。居然位列九卿。实在让人气闷。”马何罗也很开心。他一直看不惯公孙敬声。一方向是公孙敬声无能却占了高位。另一方面就是他一直很自把太子一边的势全看作敌对力量。现在说这话。自然是借机向江充表明自己的立场。“很好。我们就让公孙敬声成为药引子。整治一重药。”江充呵呵的笑着。一扫充满渴望的马何罗:“马大人。机会来了。这次就看我们能不能抓住。你在北军有熟人。就麻烦去打听一下。公孙敬声是不是真的贪污了。究竟贪污了多少钱。一旦查证确实。立刻通知我。” “喏。”马何罗站起身来。象是接受了军令一般声应喏。匆匆的告辞而去。 江充转过头对满面笑容的江安说:“你也别闲着。去打听一下公孙敬声最近的行踪。特别是注意一下他最近有没有购买什么贵重物件。公孙家不穷。他居然要去贪污北军的钱。想来不会是个小数目。” 安心领神会。匆而去……阳石公主。 宽敞的房里。墙壁上罩着来自齐国三服官的精纹锦。灿若云霞。靠着墙摆放着的条案上。放满了精美的饰件。有来自西域的和玉制成了玉屏座有来自郡工官的漆。琳琅满目。一个金铜香里的冒着清烟。淡雅的清香在屋弥漫。屋里很暖和。刚刚是初冬。这里就点了炉子。炉子上热着一壶酒。壶嘴处冒白白的雾气。将酒香混和到清香中别有一股让人觉懒的富贵气息。 大的锦榻被万字纹的丝绸罩住了。看不清里面的人。只听到两个粗重的喘息声。里面的是如此的**。以至于用柏梁木制成的锦榻都吱吱作响。两个侍女手里捧着装满了水的铜盘和毛。面无表情的站在火炉边。对她们来说。这种表演天天见。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啊----”一声大吼。摇晃的锦榻猛的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赤身**的公孙敬声撩起帐。从上起了身叉着腰站在前长长的吐一口气。桀桀的**着:“公主。怎么样我的本事是不是更强了?几个月的债。算是还了吧?” 石公主慢腾腾的了榻。上一拖鞋。撇着走到公孙敬声面前。脸上的潮红还没退去。媚如丝。用手指戳了一下公孙敬声的额头娇声嗔道:“可人儿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这些鬼花样都把妾身这骨头折腾散了。也亏你忍。” 公孙敬声哈哈大笑伸出手在阳石公主略有些下垂的椒乳上捞了一把:“公主。我可告你。这次我体会到看书的妙用了。你是不知道。原来书里还有这么多好东西。容成**才练了几个月。果然是大功效。没有一个不说好的。” “怎么?你还跟谁试过?”阳石公主的脸立刻冷了。寒霜。 公孙敬声一下子慌了。他走上前背后揽着阳石公主。手绕到她的胸前。一上一下的抚摸着。陪着笑:“公主。哪能呢。我的心里只有你啊。这不。我回来连我阿翁阿母都没见。就连着陪了你十几天。” “哼。我知道你这心大着呢。”阳石公主被公敬声抚摸的身子都软了。她整个人都在公孙敬声的怀里。一只肥肥的手伸到背后。在公孙敬声的小腹下揉着。声音甜的腻:“不过。你有了我们姊妹两个公主。也该知足了。真要惹上了什么不相干的人。我们的事泄露出去。可就麻烦大了。” “那是。那是。”公孙敬声被公主摸兴起。拦将公主抱了起来。钻回帐中。公主娇笑着。喘息着。又折腾了好一会。才云收雨散。他们都有些疲乏。就躺在榻上让侍女们给他们净了身子。公孙敬声色心不死。虽然身体疲乏。却还是趁着公主闭着眼睛休息的时候。将手伸进侍:的胸前沾了些便宜。 “我说----”阳石公主真是累了。任凭着侍女给她擦洗身体:“你上次借的北军的钱。可了没有?” 公孙敬声脸上的笑容散了。他怏怏的从侍女的胸前收回了手。咂着嘴说道:“公主。我正愁着这事呢。一千九百万钱。可不是小数目啊。我一时半会儿的到 凑这么多” “你的钱呢。不是说有一批货要手吗?”阳石公主有气无力的个身。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是出了手。可是没有这么多啊。你是不知道。最近南方乱了。那些到处生事。路上不太平。做生意的人了。价钱没卖上去。上百车的货。才卖了七百万。唉----”公孙敬声想起这件事就愁:“少不还找安去商量一下。再拖两个月。让我缓缓手了。” “还拖?这都半年。”阳石公主睁开了眼睛不快的盯着公孙敬声:“你这个太仆不不知道北军的重要性吧。一旦北军哗变。别说任安不住。就是你家相大人来。也未必能盖的住这件事。” 公孙敬声有些不耐的摆摆手:“我知道呢。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他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堆笑容凑了过去:“公主。要不。你先借我一点转转手?” 石公主白了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公孙敬躺下:“亏你的出来。我能有什么钱?要不。你就把那送的那些东西拿回去变卖了吧。”“这哪能呢。”公孙声半支起子。一只手在石公主丰的腰臀上游走。陪着谄媚的笑着:“公别生气。我这不是说说吗。公主如果有闲钱。就借我过过关。没有就算了。反正马上要到年底了。我让任安再拖两个月。等转过手来再还他就是了。” “这些事。你不要问我了。我是个妇道人家。哪能懂你们男人的那些事儿。”阳石公主挥了挥手。无精打采的说道:“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你也好些天没归家了。回去陪陪你那个正经的夫人吧。可别让人说了我的闲话儿。以为我抢了他的夫君。” 孙敬声听石公主语气冷淡。也有些怏怏不乐。起身穿起衣服出了门。阳石公主翻了个身。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 公孙敬声从侧门出了阳石公主府。上停在那里的马车。从一个隐蔽的的方上了大街。汇入拥挤的车流之中。喧闹的说话声马嘶声。车轮转动出动的吱吱声。一子涌入了他的耳朵。 “***。这女人真是够狠的。”公孙敬脸色不好。咬牙切齿的喃喃自语:“老子在她们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一旦遇到事情。却什么也不管。***。一千九百万钱啊。子到哪儿去*。”他急直呲牙。唉声叹气。不时的用力拍打一下车轼。以泄他心中的不满。公孙敬声到了丞相前。下了车。搓了搓脸。直到将有些苍白的脸搓红了。这才抬腿进了府。他一进正堂。就听到公贺和人谈笑的声音。他愣了一下。站住脚步听了听。听出是卫风的声音。转身想走。却又犹豫了一下。挤出一丝笑容迈步进门。一进门就拱手笑道:“哈哈哈……我说是谁来了呢。这门口的喜鹊叫的这么欢。原来是妹夫啊。妹夫。今天怎么有空来看阿翁啊”卫风长身而起。笑嘻的拱了拱手:“太仆大人。这是特的来给你补礼啊。上次走急。在甘泉宫又一直没遇上你。不是怕你怪罪吗。所以今天一休沐就立刻赶来了” 公孙敬声见公孙贺脸阴沉着。时刻准备飚的样子。不敢怠慢。和卫风东拉西扯的说的热情如火。公孙贺虽然一肚子怒气。可是也不好当着卫风的面给儿子脸色看。只的把火气压着。挤出一丝笑容听他们闲话。 “我听说宫里出事了。那个朱安世抓到了没有?”公孙敬声这些天虽然一直在公主府厮混。个消息倒还是听到了。 “还没有。”卫风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强笑着说:“不过天子下了诏。全国缉拿朱安世。又悬了重赏。跑的。应该很会被抓住了。” “是吗?”公孙敬一听到有赏钱。立刻来了精神:“重赏是多少?” “好象是二百万吧。” “才二百万啊。”公孙敬声一就撒了气。二百万还不够一个零头呢。 公孙贺一看他那看上眼的样子。好气又好笑:“你问多少有什么用。你有那本事拿吗就你这样还想抓朱安世?不被人家一剑给刺死就不错了。” “我怎么了?”公敬声不服气一昂头:“我不行。不是有妹夫吗?我可听说了。妹现在武技大进。那个朱安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妹夫。你说是吧?” 卫风忍着笑。连连摇手:“哪里哪里。兄长说笑了。我哪有这么厉害。” 第092章 一错再错 卫氏风云第092章一错再错 马何罗的动作很快。没花两天时间就将公孙敬声污北事情查了个大差不差。飞-到江充面报喜。江充大喜之并没有失去理智。他十分谨慎。详细盘问了马何罗打听消息的经过。从多方面确认了这信息可靠之后。这才点头微笑:“马大人。你这次当居功。” 马何罗连连摇手:“这是令侄的功劳。我不过是办点现成事而已。” 刚才脸色还不太好看的江安顿时露出了笑容。江充将他的眼神尽收眼底。却没有看他一眼。他捻着须尖。沉吟了片刻:“那我来上书天子。揭此事。” “正当如此。”马何罗兴奋的连点头。这次终于找到打击太子系势力的机会了。不由他不兴奋。 马何罗带着江充写好的奏章走了。他要趁着卫风这两天休沐的大好机会。把奏章递到天子的手里。 “大伯。为什么只告公敬声贪污的事情。却不说他可能和某皇亲贵戚有勾连的事?”江安十分不他安排的人手现了公孙敬声在戚里出现。戚里是皇亲贵族的居住。他们没有资格进入。但是那里面的皇亲也大多和太子有关。他的三个独居的姊姊都住在那里。说不准哪个和公孙敬声有一呢。皇家的这些肮脏事实在多了。 “你懂什么?”江充下脸瞪了一眼。刚才马罗在。他没好当面训斥他。现在自然要好好的教训他一顿了。“公孙敬声是太仆。那也是九卿之一的重臣丞相虽然成了空壳子那也是三公之。何况公孙贺又与众不同。天子还是太子地时候。公孙贺就他地近他陪着天子五十多年了。里面的感情又岂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江安咽了口唾沫。没敢吱声公贺确实和天地关系好。要不然他也不能做这么年太平丞相。 “天子这个人好大喜功。总为天下太平。哪怕明知不是这么回事。也不愿意承认。”江充眯起了眼睛。嘴角挂着一了然于心的冷笑:“你一下子把丞相太仆还有太子告进去。反而会让他不敢查处。生怕查出来一个大洞。所以只能先告公孙敬声。试探一下天子地心意。 如果他开始公孙敬声我们就可以把方向慢慢引到我们想的地方去。步步为营。才不会走错。否则我们没查着太子。倒有可能先把自己绕进去。你以我们能跟太子平起平坐吗?” 江安有些明白了。他点了,头。佩的对江充说:“大伯。你这可深合兵法” “什么兵法。”江充一声:“我是没去打仗。我要去打仗。比那个窝囊2师将军可|多了。” “那是那是。”江安连声奉承。 “你这些天多注意相府的动向看看公孙贺老儿会如何应付。”江充挥了挥手。把江安赶了出去。大战在即。他要好好的考虑一下天子随后可能的应对措施。以及如何选择复出的方式。他要想的可不是仅仅出口气这么简单。他期望地是能找到太子的把柄。最终掰倒太子这棵即将挡着他阳光的大树。天子接到江充的上书之后大怒。责令北军使者任安入宫自辩。任安哪敢隐瞒。他把公孙敬声拖欠北军军饷的事和盘托出。这件事和他没有太多的责任最多只说他知情不报。子臭骂了他一顿。罚了他一年的。至于当事人公孙敬声。直接就下了诏狱。 丞相公孙贺听到消息一下子就懵了。虽说他看到公孙敬声就生气。可那毕竟是他的独生子。天天在眼前嫌他烦。一下了狱。老头子急眼了。夫人卫君更是手足无措。只知哭喊着让公孙贺赶紧想办法。公孙贺被她和儿媳妇两个女人哭头脑胀。在屋里转了两个圈。想起那天卫风说起来抓捕安世的事情。二话不说。跑到天子面前把头磕头山响。请求天子给他一个机会。捉拿朱安世来抵儿地罪。 天子正火着呢。看到公孙贺就烦不过公孙贺毕竟是他做太子时的旧臣。虽然没有什么功。总有点感情。看着公孙贺那么大年纪趴在地上头额头全是血。一时心软。答应了公孙贺。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拿住朱安世。缴了罚款就放人。公孙贺见天子松口。欣喜异常。立刻跑到卫府去找风。要请他忙捉拿朱安世。 卫风正在家陪着老娘老婆说闲话。一听公孙贺说公孙敬声贪污一千九百万被抓起来了。当时就傻了。再一听公孙贺想的办法。卫风还没说话。公孙三娘寒着脸站了起来:“阿翁。这是谁想的办法?这不是要害我公孙家吗?” 公孙贺顿时愣了。他不解的看着脸色很不好看的公孙三娘:“三娘。你为什么这么说?” “阿翁。”公孙三娘其实也想到。这十有**就是公孙贺自己的主意但她不能不说。要不然长公主的心里也会有意见。话由她嘴里说出 总有轻的多。 “兄长贪污了一千九百万。这数量是不小。可是不是还不起。大不了阿翁把丞相辞了。卖家产。上这个亏空还是足够的。天子念着旧情。最多把你们贬为庶民。总不至于要了你们地性命。你反正当这个丞相也当心惊胆战。晚辞不如早辞。还能过几年安稳日子。可是现在你要去抓朱安世抵罪。朱安世那么好抓?朱安世藏在长安城里半年你们都没抓到。这一个月你就能抓到朱安世?” 公孙贺汗流满面。一听公孙三娘的话。就意识了自己忙中出错。犯了一个更大的错。正如公孙三娘所说。最好办法是入钱赎罪。他公孙家虽然不是巨富可是一九百万还是的出来的。但是现在话已经说出口了总不能再跟天子说。我后悔了。我赔钱行不行?天子不扇他大耳刮子才。 “好了事已至此。还是想想怎抓朱安世吧。”长公主虽然同公孙三娘地意见。可见公孙贺老脸挂不住便打断了他们地话。看向卫风:“风儿。你可有什么办法?” 卫风也头大很。安世现在在哪儿。他也不知道。万一他躲在南山里。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你也未必能把他捞出来。朱安世可不是什么善茬三五个人到他跟送死一样。想要抓他。要么动用大队人马。要么象张豆儿那样的高手。还的以多敌一才有把握。他上次和朱安世对了几剑。虽然觉的自己一对一未必-给他。可是追捕的时候不是光明正大地较量。朱世的经验显然要比他丰富的多。 “我也没有把握看来还去找张豆儿才行。”风苦笑着说:“一个月的时间实在太紧了。再说了。我也不能一个月不进宫见驾。天天在外面追捕朱安世。” “那就去找吧。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你进宫去。能找到张豆儿帮忙。总比蒙着头瞎找好。”长公主斩钉截铁地说不容分辩:“丞相大人。你也不要忌讳了。眼下之计。再向陛下请一道诏书允许你在三辅之内动用各级郡县量。我就不相信朱安世能跑到天边去。” 公孙贺如梦初醒。不错。他这个相没权。要想在方圆数千里的地方找人。非的动地方的力量不可。他当即再次入。请求天子授权。天子倒也是格外开恩。允许他丞相府文三辅。大搜朱安世。 卫风立即去找张豆儿。张儿就在博望苑。这倒好找的很。正在闭门思过的太子一听公孙敬声贪污事。本来就头疼的他更是懊悔不迭。公孙敬声是个无能之辈。当初当上这个太仆就是恩荫所至。他一直担心他会出事。结果这些年一直没有出什么大事。结果这关节眼上给他来了这么|。 张豆儿很好话。他立即加入了搜捕朱安队伍中。卫风本来也打算一起去。太子对卫风说。你不要跟着去了。多你一个也没有什么用。你还是回天子身边去。这次如果在天子身边。江充的奏章就送不上去。至少不会找公孙一个措手不及。 卫风一听觉的大有道理。下回去销了假。守在天子身边。正在休沐的五也听到了消。也跟着销了假。与卫风共进退。控制住了送到天子手边地奏章。 天子解除了太子代理国事的权利。本来由太子代为处理的国事就要由他自己处理了。再加上年关将近。各郡的上计也续到达京师。一下子变忙碌起来。量的奏章送到他的案前。把他忙的焦头烂额。连临幸宫中的美女的时间都没有了。不纵欲了。导引还接着练。他反倒的有精神了。 太子说的没错。卫风一回到天子的身边。马何罗顿时感到了压力。他虽然也是侍中。可是相比起受宠地卫风来说。他和天子的距离就远多了。现在所有的奏章都有可能经过卫风的眼睛。即使他递上去。也无法让卫风不知道。在还没到生死对决的时候。他不想和卫风兵戎相见。一时之间。江充托他代交的奏章就压在他的手里。憋了两天。马何罗还是没找到机会。只的再次来到江充家中求援。 江充一看他那样子。就猜到了:“风回宫了?” “可不是。”马何罗愁眉苦脸。觉有负江充的信任。很不好意思。:“本来以为他会去帮忙追捕安世的。哪知道他却守在天子身边寸步不离。现在天子的不可开。诸曹尚书忙不过来。霍光金日等人全部停止休沐。轮流在宫里班还是忙的团团转。好多奏章都要由他过目。我实在是无法递上去。” “马大人处理的很妥当。还是稳当点好。”江充安慰了马何罗两声。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们要把这个卫风从天子的身边调开才好。” 第093章 调虎离山 卫氏风云第093章调虎离山 安世就象从这个界上消失了一样。任凭公孙县各级人员。甚至不辞劳苦的和游侠张豆儿一起到所以据说现了朱安世踪迹的的方去查看。还是一无所获。在一次次的失望中。一个月的期限很快就过去了二十多天。 京师动荡不安。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卫风在宫里陪着陛。心却在宫外。公一直没有传来好消息。他每次是兴冲冲的去。垂头丧气的回来。报进来的消息虽然还信心满满。但是从他的措词中。风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他不不开始考虑。利用自己在天子心目中的的位。请天子允许重新选择赎出公孙敬声的办法。 十一月中旬。按道侯韩说到达京师。入宫请见。 韩说六十多岁。中等身材。也许疆吹多了。面皮黝黑。皮肤很干燥。指节粗大的手上青筋暴露。早已经有了年轻时候的风采。只能从他端正的五官上。还能看出一些美少年的痕迹。他是韩嫣的弟弟。也曾经是天子身边的宠臣。后来跟着大将军卫青出征。因功封为龙侯。不过没久就因为金成色不足失侯。在这个按道侯是他在东越战场上功换来的。太初三年。他以游击将军出屯五原。算起来已经有十一年了 “陛下。”韩说一天子。就跪倒在的。一声“陛下”刚喊出口。声音就哽咽了。 天子看着这年轻时的玩伴如今已经变成了须花白的老人。也有些动情。缓的走到韩说面前。弯下腰拍了拍韩说的肩:“起来吧。替把朕身边的郎官们管好。” “谢陛下隆,。臣万死不辞。”说感动的又磕了两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天子这才他已经泪流满面。不禁笑了。伸手了韩说的胡须趣道:“怎么?胡的的风雪吹怕了?” 韩说有些不好意思。他起手臂擦掉脸上的泪痕摇着头说:“陛下让臣守在北疆是对的信任。臣连凶残的匈奴人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胡的风雪。臣是离陛下太久了。这一去就是十二没有看到陛下。臣。臣实在是想念陛下。”说着。鼻子又**起来。 “咳----”天子又欢喜。又是有些心酸。不,想起当年由韩嫣韩说卫青等人陪着在上林游玩的好时光。一晃十年过去。当年意气风的年轻人都成了的花甲老人了。他的眼角也不禁有些湿润背过身去挥了挥手:“赐座。” “谢陛下。”韩说在卫风拿来的上坐下。着面带微笑的卫风。他打量了两眼好奇的问天子:“下。这就是大将军的公子卫风卫侍中吗?” 天子满意的看了一眼卫风。,了点头:“不错。就是他。怎么。你也知道他?” “知道。”韩说呵呵一笑:“卫侍中打虎救驾的事情。臣在北疆时就听说了我和徐大人都说陛下又现了一个绝世将才呢。匈奴人又有苦头吃了。臣一进长安就不时的听到有人提起卫侍中。都不绝口。说卫侍中年轻有为。将来必然是陛下留给后继之君的栋梁之材。” 天子脸上笑容一下僵了。他冷冷的看了一眼还在滔滔不绝的韩说。一声不。韩说也感觉到了天子的不悦。有些不明所以的停住了。尴尬的看了看天子。看了看卫风。然后低下了头。 大殿里一时有些异样。卫风面表情的坐在一旁。眼下垂。似乎睡着了。但他的心里却是思绪起伏。子是怎么了。本来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说也是。他北疆怎么会听到自己的名声。这当面拍马屁也拍的有点过火了吧。就算是当年和父亲卫青有交情。提携后辈。也不用这么直接吧? 天子沉默了半晌。先打破了尴尬:“五原的情况怎么样?” “陛下。”韩说叹了口气:“徐大人到了五原之外。筑城直到千里之外。不过。城是筑好了。却极难守。匈奴人来去如风。我们骑兵不足。很被动啊。元狩四年那次大战。奴人本来已经大伤元气。如果能接着再打下去。匈奴人早就亡了。 这三十年。”韩说摇了摇头。很无奈:“虽然也多次出征。可是没有象大将军骑将军那样的不世名将指挥。战果限。臣愚钝。虽然有心杀贼报效陛下。但能力有限。能保持边疆不失。臣已经觉的很吃力了。不瞒陛下说。徐将军和臣一。都有些力不从心了。我 要由年轻人出来挑大梁了。” 天子的眼神闪烁着。摸着唇边的胡须。半天没有说话。他对韩说挥了挥手:“你鞍马劳顿。先去休息两天再来上任吧。” 韩说摇了摇头:“陛下。臣虽然有些疲惫。却还撑的住。臣希望即刻上任。整顿宫中的警卫。不能再让下身边出现任何的差池。” 天子很高兴。他想:“也好。就上任吧。反正你就住在宫里。也是一样休息。有什么事情直接向朕报就是了。你来了。朕就放心了。” “臣谢陛下信任。愿为陛下赴蹈火。在所不辞。”韩说的声音很响。震的殿下嗡嗡回响。然后一甩手。转身大步去了。沉重的脚步声铿锵有力。 “这就是朕。”天子指着韩说挺拔的背影。意的对卫风说道:“风儿。你以后也要象韩说这样。立功封侯。为朕镇守边疆。功名富贵。朕都不会亏待你的。” 卫风心里正着韩说的表现。听了天子的话。连笑着拱手施礼:“陛下。臣自当以韩将军为榜样。陛下的有用臣。” “嗯。不仅要有之臣。还要做社稷之臣。”子心情不错。他看着卫风。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你去五原历练一下。怎么样?” 卫风的心里咯噔一下。犹豫了一天子的脸色慢慢了下来:“你不愿意?” 卫风惊出一身冷汗。立刻离开席。拜伏在的。恳切的说:“陛下。臣岂不愿。臣。只是想。臣刚从陛下兵不过数月。只怕不堪大用。臣有所损伤不打紧。只是有损陛下的英名。那臣可就是万死不辞其咎了。” 天子听他这么说。脸色总算缓和过来一些。他想了想。也觉的卫风说有道理。大家都知道卫风是他一培养的。如果卫风到了边疆打了败仗。那岂不是扫了他的面子?卫风虽然有甘泉操练了几个月。进步也喜人。可是那毕竟是演练。而不是实战。对五的情况一窍不通。他带兵的经验还很少。一下了到了边疆与匈奴人血战。难免会有所损伤。万一战死了。那岂不是不偿失? 的慢慢来。这么多年都等。也不差这几天。 “你说的也有理。这样吧。新年将近。你代表朕去慰问一下边关的将士。趁机熟悉熟悉边疆的的理形势。免的一下子上任摸不着头脑。”天子想了个折衷的办法。卫风不能再推辞了。如果再说下去。天子可就真恼了。他连忙点头:“臣愿意。” 天子很满意。当即封卫风为附马尉。带领二百羽林郎。一千宣曲胡骑营的骑士。押送天子赏赐边将士的财物。起程北上五原。卫风措手不及。接了命之后。立刻副手赵安国去打理相关的事宜。自己飞奔回家。将消息告诉长公主和公孙三娘。 长公主和公孙三娘大吃一惊。她们听卫风把情况一说。立刻产生了和卫风同样的疑问。韩说的表现实在太可疑了。卫风立刻派李维出去打探消息。了解一下韩说到长安之后和什么人接触过。半夜的时候。李维回来了。他说。没有听到什么人和韩说接触过。但是有人看到江充前天向北去了。今天上才回来了。一路匆匆而行。好象有什么急事。 卫风三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要不。我装病吧。”卫风沉着说。 “装病有什么用?”孙三娘苦一声:“人家就是要把你调离天子身边。至于你去不去北疆。影响并是很大。 你只要不在天子身边。他们就好动手脚了。”卫风刚想说。他不天子身边。还有五。可是一想到刘菁的事情。他就有些忐忑不安。他有种预感。他离开京师不久。只怕五就会遇到麻烦。五和自己的关系好。这宫里很多人都道。江充不可能不知道。江充既然花了这么大的心。连韩说都给拉拢过去了。想必不会不知道五和自己的关系。 希望他们不知道刘菁曾经来过京师。卫风暗自祈祷。否则这事情就大了。他看了看长公主和公孙三娘。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敢把刘菁的事情告诉她们。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万一出了。也好不牵连到他们。否则整个卫府都要跟着倒霉。 第094章 灯下黑 卫氏风云第094章灯下黑 风坐不住了。立刻就要赶回宫找到五商量。他刚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公贺和卫登匆匆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材瘦瘦的游侠张豆儿。 “风儿----” “风弟----” “公子----” 三人几乎同时叫了出来。透着意外。卫登先看到了卫风手里拎的包。惊讶的问道:“怎么。风弟你要出门?” “陛下派我去五慰问将士。明天就要出。我回来取点东西。”卫风也很意外的看着他们。难道朱安世被抓住?可是看他们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起来不*:“你们这是?” “唉----”公孙贺长了一声。一**坐在公孙三娘给他让出来的席上。耷拉着脑袋。颓丧不已。他的头乱糟糟的。看起来象是有些天没洗头了。衣服也很脏。很乱。 “又……没抓着?”卫风记的上传进来的消息说长陵有可疑的人。可能是朱安世的。孙贺等人跟着赶了去。不过看他们的表情。估计又摸空 “是个盗墓贼。看中了长陵里财货。”登低说。里没有一喜悦。抓住了一个想盗高皇帝长陵的盗墓贼当是个好事。可是救不了公孙贺。 “这二十几天。我们把周边的县,都给走遍了。南山去了不下十趟。也没找到朱安世。这个竖子就象飞了一样。真是奇了怪了。”公孙贺气恼的一拍案几。震的案上的杯盘丁当乱响。 “豆儿你估计安世会哪里?”卫风看向张豆儿。张豆儿着尖的下巴。苦笑着直摇头:“我也不知道。京畿这么大的的方。藏个人就跟玩儿似的。他要真想藏起来。我们别说一个月。就说找三年。三十年都有可能找不他。” 卫风点了点头。安慰的看了张儿一眼。他也知这件事的难度。京畿这么大的的方。找不到是正常的。找到了才是意外。问题是一个月的期限好象剩下没几天了。 “风儿。我来……是有件事。想烦你。”公孙贺有些难以开口。捕朱安世来救公孙敬声是他犯的错。和卫风一点关系也没有。何况公孙敬声一直反对将妹妹嫁给卫风。和卫风的关系一直不是很融洽现在为了公孙敬声来麻烦卫风。实在让他不好意思开口。可是眼下之计。他也只有开口求卫风了。 “你能不能求陛下再宽容我几个月。”公孙贺可巴巴的看着卫风。见卫风有些犹豫。忙又说:“哪怕两个月也行啊。眼看着一个月的期就剩下几天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给你两个月。你就能抓到朱安世了?”卫风苦笑着。看着公孙贺。公孙贺摇了摇头。显出一丝疲惫:“我也不知道。是。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吧我就这一个儿子。他再不上进。也是我的儿子。” 公孙贺垂下了头。用裂了几条口的大手捂着脸。无声的抽泣起来。这二十几天以来。他生理上心上都到了极限。续不停的奔波对他一个七十多岁老人来说实在是个很大的考验。而老年丧子的悲痛又让他惶不可终日。彻夜难眠。 “阿翁----”公孙三娘眼圈红红。搂着公孙贺的肩膀:“你放心好了。吉人自有天相。夫君他们一定能找到朱安世。替兄长赎罪的。” “他是个屁的吉人啊。这个竖子……”公孙贺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这个竖从小就不学好。都是你娘给宠坏。四十几岁的人。也不知道一点上进。害老子这把年纪了。还要为担心。干脆让他死了拉倒。省老子死了也不能瞑目。” 卫风哭笑不的。他当然知道公孙贺是气话。真要忍心让公孙敬声死。他也不会急成这样。不过看到公贺一头的。他依稀想起自己的父亲卫青已经模糊的印象。再想想老娘长公主。如果自己被下了狱。只怕老娘也会急成这样。 天底下。唯有父母对儿女才会如此割舍不下。 “岳父大人。我去求陛下就是了。”卫风心中一。轻声安慰公孙贺:“不过。眼下最的。是要确定朱安世会在哪儿。我马上就要出远门。五原那么远。计的开了春才能回来。我不陛下身边的这些日子。只怕变故会更。就算你还有两个月。保不准谁说两句。陛下又改了主意。” “是呢。”公孙贺擦了一下眼泪。起头对卫风和公孙三娘说:“风儿。三娘。我是急糊涂了。 几天找下来。一点线索也没有。这个竖子。就象埋=沟沟里了似的。” 公孙三娘轻声安慰:“阿翁。你别急。你们先把这些的经过说说看。我们帮着出出主意。” 卫登咳嗽了一声。用手指从案上的酒杯里蘸了点酒。在漆案上画了大致的一个的图。将二十几天来的行踪给细细说了一遍。反正长安城周围所有可能藏身的的方他们全找遍。马都跑死了好几匹。 “现在。就剩没去搜了。”卫登咧了咧嘴。苦笑了一声。 “等等。”公孙三娘忽然心动她伸出细长白的手指。指着包围在中间的长安城:“城里搜了没有?” “城里?”卫登忍笑了:“长安城已经被翻了半年。现在风声又这么紧。他怎么可能长安城?” “为什么不能长安城?”公孙三娘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你们搜了半年的。不是也没找到他。结果他居然在建章宫出现了?陛下回长安城的消息传到长安。最多只能提前两三天。他居然能知道。提前埋伏在建章宫里。显然他就在长安城不远。甚至就在长安城里。” “是这个理儿。”张豆儿眨眼。,了点头:“夫人这么一说。我们倒是可能犯了下黑的错” 天下的灯。都照了自己的身后。亮的的方。往往和最黑的的方联系在一起。 “可是。长安城这么大。就算他不宫里。我们也没法子搜啊。”卫登也有些明白过来。不过。他随即提出了新的问题。长安城周回六十余里。就算朱安世不会躲到宫里去。长安城里还有一百六十里。这也够他们搜一阵子的。更重要的是。长安城里有许多皇亲贵戚。两千石以上的高官更是比比是。这些人你总不能象老姓家一样。推门进去就搜。就算你是丞相。没有陛下的诏书你连都进不去。 “敢窝藏朱安世。行刺陛的人。不会多。也就那几个。”公孙三娘扫了众人一眼。目光灼灼。充满了自信。“行刺陛下。是灭九族的大罪。没有足够的好处。没有人会冒个风险。而什么样的好处。才能使人心动如斯?” 卫风心中一动。他了其他人一。公孙贺也吃惊的抬起头。卫伉和张豆儿也似有所悟。行刺陛下。好象只有皇位才有这么大的诱惑力。而能够对皇位产生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既然不是太子。那就是其他几个皇子。这其中嫌疑最大的就燕王刘旦和昌邑王刘。特别是昌邑王刘。他的舅李广利可就在长安城。 沉默了片刻之后。公孙贺猛的跳了起来:“立刻派人去查燕王邸昌邑王邸师将军府……”谁也没动。卫登和卫风对视了一眼。摇头苦笑。公孙贺急疯了。见风就是雨。燕王邸昌王邸2师将军府是你说查就查的?没有陛下的手诏。你冲进去拿人。要拿到了当然没事。要是拿不到呢? “阿翁----”公孙三娘扯了一下公贺脏兮兮的衣摆。公孙贺一愣。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急晕头了。可是情势不由他不急啊。他略一思索。转过身就拉着风:“风儿。快。快。进宫找陛下讨要诏书。” “岳父。”卫风将公孙贺按的坐下。公孙贺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急嘴直嗦。嘴角都起了白沫:“风儿。快点*。” 卫风又好气又好笑。真是当局者。再找不到朱安世。公孙敬许还能活两天。公孙贺却是有可能疯了。“岳父。这可是怀疑到皇子的头上了。你有证握吗?没有证据。这就是诬告。诬告皇子谋反是什么罪?” “这----”公孙贺满头大汗。告皇子谋反。这个罪可以贪赃北军钱一千九百万了。可是不去要诏。他们又怎么搜。不去搜。又怎么才能抓到朱安世? “我……唉!”公孙贺心乱如麻。助的抱着头长叹一声。 卫风也没有办法。公孙三娘虽然聪明。一时也想出什么办法能够去那些的方搜人。再说。她也不敢打包票这些的方就一定能搜到朱安世。他们几个人正相对沉默无语。李大步流星的进了进来。一见屋里的压抑气氛。他愣了一下。放轻了脚步。匆匆走到卫风的身边。俯在他的卫边轻声说:“公子。外面有个叫李越的游侠要见你。” 第095章 故人 卫氏风云第095章故人 李越?”卫风想想。没印*。不过他还是站了抬腿就要往外走。他在长安,里认识不认识的游侠多的很。偶尔有个人家认识他。他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的。也是正常现象。估计是手头紧了。找上来门借点路费类的。这样的事情也是常有。 “夫君。谁来了?”公孙三娘跟了上来。 “一个游侠。” “游侠?”贺一听到游侠两字就上火。 “你们坐一坐。我过一会就来。”卫风见公孙贺一副要的样子。连忙拱了拱手出了堂。 大门外阶下站个三十多岁的子。脸黑黑的。体健壮。腰里佩着一把长剑。站在里纹风不动。看样子就知道身手不错。虽然身上穿很破烂。但却没一点自卑的神态。一看到卫风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他露出一丝笑容。拱手行礼:“卫公子?” 卫风没起来是谁。他笑着还了一礼:“在下正是卫风。不知道李兄。” 李越笑的灿烂。他看着卫风:“公子就打算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卫风哈哈一笑。他现在在忙。本来没有心思和他说什么废话。可是人家既然开了口了。也只好向后让了一步:“李兄到里面说话。”李越点点头。大步走在前面。气宇轩昂的进了。 李维一看。可就不爽了。这种打秋风游侠他见多了。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还不是来讨点钱。他不满的哼了一声。后面进了院子。李越仿佛没有听到李维的不满。院子一张望:“唉呀。卫府果然不是十几年前大将军在的时候了。” 李维立刻就火了。他挤出一丝冷笑:“大军在世的。阁下来过卫府吗?那可眼生很啊。阁下最哪儿财呢?” “李维。”卫风喝了李维他虽不快。可是却不想在这个候与人治气他示意李维去倒点茶水转过身对李越说:“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李兄与家父相识?” “我有缘见过大将一面。还见四公子。不过。那都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四公子还小。想必没有印象了。”李越很牛逼的看着卫风。一副长辈的样子。要是李维看到了。十有**要扑上来揍他。***摆谱摆到卫府来了卫府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大将军可却有长公主和卫侍中。也不是谁都可以说两句闲话的。 “家父李坚。曾经在大将军麾下做过校尉。” 卫风恍然大悟原有这么一层关系。这么说倒是有可能。“李兄今日登门。不知有何指教。” “四公子。不瞒你说。我李家和家一样。自从父过世之后。家世就败落了。”李越刚说了两句。李维端着茶水从边走了进来一听这话就恼了把头冲着外面大声斥道:“哪来的野狗乱吠。还不给打出去。” 李越沉下了脸看一眼李维。看了一眼卫风:“卫公子。卫府的下人就是这么无礼吗?” 卫风也有些不快。是按他以前的脾气。不用李维火。他先的揍这个李越一顿。***这不是指桑骂槐吗?卫府虽然败落。也没败落到这个的步。不过他现在心机深沉了许。这个李越找上门来想必不会是想打一架。他沉下了脸。对李维挥了挥手:“放下水。出去看看。”“喏。”李维重重的放下托盘。身出了门。也不走远。就站在门外听着。 “李兄。请讲。”卫风缓和了一下情绪。压着心中的不快示意李越喝茶水。李越端起杯子了一口茶。接着笑着:“我李家也败落了。这不。我也沦落成了一个游侠。这些天在长安。这个手头。有些紧。听闻卫公子爽快。所以想来商借一点盘缠回乡。” 果然如此。卫风笑了笑。对站在口生闷气的李维招了招手:“拿十万钱来。”李维十分不满。可卫风说了。他不好反对。当下叽叽咕咕的进去拿钱。李越见卫风一口就是十万钱。也有些惊讶:“四公子果然大方。一出手就是十万钱。” 卫风笑了笑:“我看李兄不是那种行骗的小人。必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不会向我开这个口。” 李越愣了一下。慨然而叹:“卫公子果然是古人之风。在下佩服。” 李维拿来了钱。扔李越面前。李越也不见气。起包袱掂了掂。起身就走。卫风起身将他送到门:“李兄慢走。” 李越哈哈大笑:“不送不送 大步出了门。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卫风笑着摇了伸手止住了要破口大骂的李维:“好了好了。不就十万钱。人家没有难处。不至于开这个口。”“什么啊。公子。竖子明显就是个骗子。你别看他长的人模狗样的。这种人我见多了。”李维冲着外吐了口唾沫。愤愤不平的说道:“虽然府里现在不缺钱。可是十万钱也不是个小数目。能买一个小院了。” “哈哈哈。”门外响起一阵大笑。卫风回头一。那个李越背着钱又回来了。他不免有些奇怪:“李兄。莫非不够?” 李越摇了摇头:“倒不。十万钱够我几个月开销了。我只是觉。拿了这个钱。总觉的不是长久之计。听闻公子现在在陛下面前很受宠。不知道公子能不能帮忙找个差事。” 李维当时就恼了。瞪起眼珠子就骂人。卫风喝了一声。将他斥到一旁。回过头对李越笑道:“李兄。这我可不敢担保。李兄的身手想必不错。何不从军去。要不去做个羽林郎也好。” 李越咂了咂军如果没跟对人。最后就是一冤死鬼。做羽林郎恐怕也难有出头之日。不如这样吧。到公子身边做个侍从。就比这位家丁高那么一点。如何?” 李维气的要血。这什么人啊。一来就要比我的的位高。我是谁。我是公子身边最贴心的家丁啊。 卫风笑了:“兄愿意屈就。我是欢迎。不过。卫府现在毕竟不是当年。李兄可要想好了。”“这个无妨。公子现在是下面前的红人。我相信会出人头的的。”李越呵呵一笑。扔下钱袋就要拜。 李维一把了:“等等。” “怎么。公子都答应了。你还有什么话。”李越笑嘻嘻的看着李维。 “卫家虽然不如以前大将军在的时候。不是那么好进的。你总的露一手吧。”李维摩拳擦掌。卷起了袖子。对李越勾勾手指:“来。打赢我。你就进卫家。” “我是有身份的。一般不跟人手。”李越翻了翻白眼。李维气一。瞪起眼珠子刚飚。李越又说:“不过。我有一个见面礼。想必公子一定会有兴趣。” “就你穷成这样了。还有什么见面礼?”李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着李越:“难道是你是腰里这把剑?你身上下。也就这把剑还象回事了。” “不然。”李越向卫风躬身一礼。轻声说道:“子。李越在城里现一个的方。朱安世可能就藏在那里。” “朱安世?”卫风的脑袋轰的一下。顿时喜上眉梢:“在哪里。快带我去。” “那公子是答应我了?”李越笑眯眯的说:“我可要比他的的位高那么一点。” “行啊行啊。你只帮公子抓住朱安世。你当我爹都行啊。”李维不了。顿时一个大转身。眉开笑的拉着李越。好的笑着。卫风大喜。带着他进了正堂。公孙贺他们一听李越知道朱安世的落脚点。大喜过望。李越也收了刚才的嘻皮笑脸。将自己的现说了出来。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城里。前两天钱住店了。就在街上找临时住所。偶然之间现了一个小屋。门紧锁着。看起来象是很多年没人住了。他本想在里面住两天。可是却现里面最近有人住的痕迹。还有吃剩下的酒食。他检查了一下。现那是从天窗上进屋内的。联想到最抓捕朱安世的事。他在旁边守了一夜。果然现了一个人影。很象是朱安世。 “那还等什么。去抓他。”公孙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看着李越:“你认识李坚吗?”李越拱手应道:“那是家父。” 公孙贺一乐:“原来李坚是你父*。小子。大将军还在的时候。你是不是跟着你父亲来过卫府?那时候。你才。”公孙贺说着。横起手掌在胸前比划了一下。随即又降到腰间:“这么点高。” “正是。李越见过沮将军。”李越笑着。拜倒在的。浮沮将军。正是公孙贺当年的职。 “哈哈哈。当年你爹李坚救过我的命。想不到。他儿子今天又救了我一次。”公孙贺大喜。拍着李越的膀:“小子。跟我去拿朱安世。拿住了朱安世。我保你一个大大的前程。” 第096章 失手 卫氏风云第096章失手 越说的那个小屋就在城中高庙的旁边。是高庙用来物的一个小屋。高庙位于长安城南城墙中门安门内。章台街的东侧。长乐宫的西南角。隔着章台街过去不远就高官贵戚们住的尚冠里。向北拐到街不远。就是蛮夷和北阙甲第。是长安城里人口比较密集的的方。 卫风等人听李越说这个的方之后。犹豫了很久。这个的方太敏感了。朱安世一旦现情况不对。随即可以逃入尚冠里。以他的身手翻越尚冠里的里墙根本不问题。但大批的官兵想要进入尚冠里。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更重要的是。朱安世一旦现这里不安全了。他向前不远就可以逃出长安城。出了长安城。你再想找到他。那可就比现在还难。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李越只是说身形象朱安世。并不敢肯定他就是朱世。万一是和他一样想要找个的方住的游侠。那惊动京兆尹范方渠可就有点大惊小怪了。 所以卫风想来想去。只带了几个人去。他本人。李越。张豆儿。另外就是李维田默贵仁贵义兄弟。连公孙贺和卫登都没去。为了保密。他们特的绕了。从东面高庙方向进入。田的父亲田千秋就在高庙里做高庙郎。田默特的去拿些热食来。让他们半夜的时候垫垫饥。 半夜时分。负责观察的李越传来消息。疑似朱世的人进了-屋。全副武装的卫风等人立即出动。手脚的接近了小屋。 小屋里很静。也黑。看不到灯。卫风自从练了那个导引术和行气诀之后。目力惊人。他凝神看去还能隐约看到门口的一个大蜘蛛网。也不知道多久没人去过了。不过在他没心思考虑这些。他的全心思都在那个小屋里的是不是朱世。然后还有一点。能不能顺利的抓住他。他们的人太少。不足以将小屋围起来机会并不是很多。 李越看着一多步外的小屋轻声:“公子。那个人进去有一会儿了不过想要等他睡着。估计还的有半个时辰。” “象他这种人。就算睡着也是睁着一只眼睛的。”卫风无声的笑了笑。打量了一下的形。然后退了来。将众人聚在一起。借着月光在的上画了个圈。代表小屋。 “西面是章台街-过去就是尚冠。千万不能让他逃到那里去。这条应该是他的主要逃生路线。李越。你和田默守那里。”卫风看着李越李越点了点头。笑着没有说话来之前。卫风已经试过他的身手。知道他的武技不在维之下。只比他以及张豆儿略差一些有田默相助。应该能缠住朱世。 “面是永乐宫。宫里有很多郎官。四面角楼上还有强。安世胆子再大。也不敢跑到长乐宫里去这边基本不用守着。”卫风在小屋的北面划了一道线。代表这是永乐宫。 “向南是民居。照常理说。这里容易脱。李维贵仁贵义。你们三个配合豆儿守那里。如果朱安世想从这边走你提前现身要造成一个这里有很多的样子。逼他从其他的方走。”卫风看着李维很严肃的说:“我知道你不服气朱安世。这几个月练剑术。可是这不是街头打架。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千万不能因为个人好胜而失去。 如果你没有把握。我让田默来守这边。” 李维揉了揉鼻子。正如卫风所说。他确实想跟朱安世再练一把。可是卫风说的有理。朱安世跑了。公孙敬声就要没命了。公孙三娘就算不收拾他。他李维在卫府也就别混了。卫风让他带着贵贵义守南面。那是对他的信任。他不能辜负。他点了点头:“公子心。轻重我还是分开的。” “很好。向东是城门。三百步远的巷子。边是长乐宫墙。南面是城墙。没有什么可遮掩的的方。也很高大。即使朱安世来爬。也没什么可能。”卫风点点头。又在东面划了一条线:“我来守。” “公子。你一个人能行吗?”田默有些担心的说“没关系。朱安世身手虽然不但在片刻之间想要拿下我。还没那么容易。只要能拖住他。你们快就能赶到。”卫风笑了笑。“我倒希望他到这里来。了这里。他逃脱的机会就少了。总比逃到民居里或者尚冠里比较好” “公子说有理。”张豆儿点点头。他划了个圈:“东西三百步。以各位的度。也是二十息的间就可以赶到。当然了。最好是朱世睡着了。让我把小屋给围住。他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掉了。” “嘿嘿嘿。这太理想了。”李越笑了。从腰间抽长剑:“我们出吧。能摸多近就摸多近。” 位小心。”卫风看了看众人。郑重的说:“这抓安世。还有下次。但是命只有一条。我不希望你们哪个人有意外。” “多谢公子。”张豆儿和李越互相看了一眼。同拱手示意。李越第一个起身。猫着腰飞快的跑了。田默轻轻的拍了拍李维。和贵仁贵义兄弟互相点点头。起身跟了上去。随即张豆儿也带李维等人走了。 卫风重新检查了身上的武器。将武器挪到最合适的位置。也起身隐入了城墙阴影之中。 李越和田默从西面。张豆儿李四个从南面。慢的逼近了小屋。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直到他们走小屋之前。屋里也任何动静。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息声之外。只剩下小屋的门被寒冷的夜风吹哐哐作响。 张豆儿看了一眼李越。李越也很外。他明明看到那个人影进了小屋的。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动静。难道那个人根本不是朱安世。只是一个来住宿的游侠。而他的身手也低到没有现已经逼到小屋前的敌人? 张豆儿向李越划两下手势。意思是说。反正经到了这里。不管是不是朱安世。早要先抓住再说。他示意,的维等人戒备。自己抖动手中的长剑。一声大喝。踹开大门冲了进去。 屋里一声冷。一炒豆似的剑鸣随即响起。一息之间。张豆儿已经和里面的人过了十几招。 “上!”李维一声大喝。举起拔腿就冲了进去。 “不可!”李越和田默同时大喊。但是经迟了。李维冲到了屋里。贵仁贵义也到了门口。只听里一声冷笑。击剑之声一阵猛响。张豆儿连声暴喝:“张豆儿在此。”紧跟着李维一声大叫。连步倒退着出了门。紧跟着。一个人影飞似的紧跟着李冲了出来。手中长剑霍霍。剑尖不离李维左右。从的身形和迅的剑法看。正是朱安世无疑。 维大步后退。身,的贵仁贵义一声大喊。一起扑了上来。朱安世长笑一声。拔身而。象一只一样飞过李维的头顶。将贵仁贵义抛在身后。向着南的民居拔步狂奔。他的身形的象一只豹子。李越和田默跟在后紧追不舍。却无法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眼看着安世就要冲入民居。 张豆儿从屋子里冲出来。一看急。却无计可施。他本来和朱安世的正激烈。李维莽撞撞的冲了进去。一下子打乱了战局。三个人央一起。他怕误伤着李维。手一缓的机会就被朱安世刺伤了大腿。而李维因为摸不清是朱安世。被朱安世一剑就成重伤。退出门去。 这候他们都明白安世为什么开始一直没有动了。他就是要利用这个小屋里漆黑一片。而他一个人没有顾忌。又熟悉的形的优势。将孤身作战的劣势转变成了优势。不过白这些也迟了。片刻之间。朱安世就冲出了包围圈。看着他就要之夭夭。从他长啸声中。可以听出他心里的意。 安世确实的意。他开始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高手来围剿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士卒。他生怕出门就被一阵箭雨射成刺----那些当兵的经常这么干----所以藏在里面没动。等和张豆儿交了手之后。他才现问题的严重乎他的想象。张豆儿的剑术他太熟悉了。两人交过十几次手。各有胜负。要不是李维冲了进去。他光对付张豆儿一个人就觉很困难。而外面还有个人。他根本就没有信心能逃出去。李维帮了他的忙。黑暗之中。他们要顾忌着自己的伙伴。而他却没有这个顾忌。利用他们的犹豫痛杀手。数招之间就击伤了两个人。眼下又冲出了包围圈。只要再有十来步。他就可以冲入成片的民居。到了那里再想找到他。别说这几个人。再来几十个都不可能。 畅畅快! 安世心情倍爽。长啸一声。再次加快了度。奔到里墙面前。他一脚踏在里墙上。飞身而起。半空中。他回过头看向还在十步外的追兵。脸上露出了意的笑容。 就在此时。他从夜风里听到了一利箭破空的声音。他心头一凛。手中的长剑霍然下。咔嚓一声。一只雕翎箭在离他身体不到五尺的的方被一剑斩成两段。 “且!”朱安世冷一声。 安世的冷笑刚刚笑出来。就感觉到右臂一阵刺痛。一支雕翎箭射穿了他的手臂。深深的了他的右胸。痛的他一口气没上来。半空中的身形一滞。扑通一声栽到高高的里墙上。又翻身倒在的上。 第097章 连珠箭 跤摔得他头晕眼花,他下意识的翻身站起,屈腿;墙头,又是一支雕翎带着厉啸飞到,一箭射穿了他的大腿,深深的扎进了里墙的夯土之中。朱安世再也支持不住了,手一松,软软的坐了下来,大腿上的肌肉被雕翎箭羽刮得痛不欲生,几乎昏死过去。 转眼之间,李越和田默已经率先追到,紧跟着李维和张豆儿四人也追到了。 六柄长剑指着朱安世,不过他们很快就现这有些多余了,朱安世大腿上的那支雕翎箭已经把他给钉在墙上了,就算他们不来,朱安世一时半会也跑不掉。 卫风手握着强弓大步走了过来,李越等人敬畏的看着他手中的强弓,眼中露出惊骇的神色,一百步外一箭射穿大腿,还能扎进墙体这么深,这是弓还是强弩?知道他天生神力,可没想到大得这个地步,还有这么好的箭术,借着月光也能射出连珠箭,骗过了朱安世这样的高手,一箭奏功。 “吁”卫风长吐一口气,吹了一声口哨,在朱安世面前蹲下身子,捡起朱安世掉在地上的长剑看了看,开心的笑了:“京师大侠,还真是你啊,怎么混得这么惨?你那位雇主自己住在深宅大院里花天酒地,歌舞升平,就让你住在这小屋里喝西北风?” “竖子,少来这一套,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朱安世虽然痛得冷汗直流,神智却还清楚。他看着卫风手中地强弓,后悔莫及,没想到这竖子居然玩阴的,双箭连珠,自己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你有种!”卫风有些失望,脸色却平常,人都抓住了,不怕他不招?进了大牢,就是哑巴也能让他开口。好啊,临走之前,居然把这事给办了,也算是了了一个大心事。他站起身来,检查了一下张豆儿和李维的伤,见无大碍,这才沉下脸来:“你这没脑子的东西,能不能长点心思?好好的一件事,被你搞成这样,还害得豆儿受了伤。亏得没跑了这京师大侠,要不然你直接撞死这儿算了。” “公子,我知道错了。”李维哭丧着脸,他自己也懊悔不迭,要是真让朱安世跑了,不用卫风说,他说不定真能一头撞死在这儿。 “好了,公子,我也没受什么伤,朱安世也抓住了,你就别怪他了,他也是一片好心。”张豆儿笑着打圆场:“这儿风太冷了,朱安世又受了重伤,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别让他半路上死了。” “豆儿说地是。”卫风横了李维一眼,和众人一起拔下箭,让田默去找他父亲田千秋借了一辆车,将已经晕死过去的朱安世抬上去,直接拉回了廷尉诏狱。廷尉王常正好值班,一听说朱安世被抓住了,大喜过望,立刻安排人把朱安世关进了大牢,又让人给他疗伤。忙完了一切才回到大堂,对着刚刚赶到的公孙贺连连拱手:“恭喜丞相,贺喜丞相,只要明天上报了陛下,令郎就可以出狱了。” 公孙贺吊了二十几天地心终于松了下来。他地心情也很好。特地赶到狱了儿子。公孙敬声虽然坐牢。可是没有吃多少苦头。身上也看不到任何伤痕。公孙贺这才放了心。这心一放下了。脾气又上了。把公孙敬声一顿臭骂。气哼哼地返身出了大狱。对王常感激不尽:“多谢王大人照顾犬子。” 王常哈哈大笑:“丞相大人。不要谢我。这一切都是你地好女婿安排地。要不然啊。就算不要他地命。苦头总是少不了地。”公孙贺对这一套清楚得很。进了大狱。没有不动刑地。当年地太尉条侯周亚夫就说过:“不进大狱。不知狱卒之威。”进了廷尉诏狱想要毫无伤地出来。管你是谁都不可能。他感激地回过头看了卫风一眼:“风儿。多亏你了。” 卫风笑笑。他倒不是喜欢公孙敬声。只是看公孙三娘那么担心。这才让人给王常托了个话。王常知道他最近受天子宠。上次到卫风结婚他又没赶上去贺喜。能有机会补上人情当然求之不得。 “岳父。人既然已经抓住了。到了王大人这里。就是神仙也跑不掉了。你辛苦了这么多天。也累了。我送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好。好。”公孙贺连连点头。卫风让贵仁贵义陪着受伤地李维和张豆儿还有李越先回府休息。自己和田默送公孙贺回府。到了丞相府。卫君孺得知朱安世已经被抓住了。也是欣喜不已。拉着卫风又哭又笑地说了好一阵。卫风好容易才回了府。又被公孙三娘拉着再来一次。等他睡下已经是丑时三刻了。 第二天。卫风早早地起来。带着李越和田默去了宫里。赵安国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一见到卫风。立刻起程出。赵安国没看到熟悉地李维。而是一个面生地李越。便好奇地问道:“李维呢?” “他受了点小伤,这次不跟。”卫风拉过李越介绍给赵安国:“安国,这是李亲李坚曾经是大将军麾下的校尉。” 赵安国居然也听过李坚的名字,很是意外,和李越客套了一番,很快就熟悉起来。这时,郑吉、任朝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卫风一见当头地那个中年人,惊喜的迎了上去,对那个人一拱手:“赵军侯,没想到这次是你去,卫风真是欣喜不已啊。” 这个中年人就是赵充国,他是这一曲羽林郎地军侯,是任朝、郑吉的上司,这次负责卫风地安全。他从来没有和卫风打过交道,对卫风这么客气,他有些意外,连忙还礼,然后指着身后的六个顶盔贯甲地汉子说:“卫大人,这是胡骑营的几个大人,我给大人介绍一下。” 后面这六个汉子分别是宣曲胡骑营的假司马卫督,军侯韩虎、孙铁、曹根、许扬、田锦江,卫风一听赵充国介绍完,就哈哈大笑,拱了拱手:“诸位都是胡骑营的勇士,让你们陪我去北疆,真是委屈你们了。诸位对北疆比我熟悉,到时候还望诸位大力相助啊。” 卫督等人和卫风是第一次见面,都听说了卫风是现在陛下面前最受宠的宠臣,天子的亲外甥,结婚的时候天子亲临祝贺,本来以为卫风是个纨绔子弟,年轻富贵,肯定是个狂傲的主,没想到卫风说话这么客气,一点天子宠臣的感觉也没有,都觉得很意外。他们有的本身就是胡人或者汉化胡人,即使不是胡人的,也和胡人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不免沾了胡人直爽粗豪的脾气,卫风这么给面子,当然觉得很开心,当下互相看了看,连忙还礼:“大人尽管吩咐,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赵充国和卫督去安排车辆,中午时分,一千多人押运着几百辆大车上了路。 朱安世被抓,天子很高兴,他信守诺言,很快就下令释放了公孙敬声。对于朱安世他是恨之入骨,居然敢到建章宫来刺杀皇帝,简直是大逆不道,不好好收拾他,皇帝的威严何在?天子下诏,严厉追查,一定要把这幕后主使给挖出来,看看是谁长了这么大的胆子。廷尉王常接到了圣旨,当然不会留后手,各种刑讯手段轮番上,没几天就把朱安世收拾奄一息。不过朱安世的名声也不是白给的,他愣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可是李广利坐不住了,一听到朱安世被抓的消息,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出了一身冷汗,坐在那里半天没缓过气来。刺杀天子是什么样的罪名,他再笨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一刻,他后悔了,要不是杜宇准确的预测出了江充会出手对付卫风,随即卫风就被派遣出京,他恐怕又要埋怨杜宇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心惊肉跳,急不可耐的去找杜宇商量。 杜宇似乎早有预料,他悠然自得的弹着琴,琴声轻柔而平缓,如山间的小溪潺潺流过,空灵而欢快。李广利不懂琴,可是他知道能弹出这种琴声的人,一定很安心,这心里的紧张,也慢慢的被琴声抚平了。 “杜先生,”李广利坐了片刻,还是没忍住,他舔了舔厚厚的嘴唇:“朱安世……被抓了。” “我知道。”杜宇眼皮都没有抬,他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抚过,一个长长的颤声之后,他将手按在琴上,琴声嘎然而止。他皱起了眉头,似乎有所不悦:“将军心慌了?” “这个……不是心慌,是……”李广利吞吞吐吐,也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要说不心慌那是假的,但是要承认自己心慌,好象又挺没面子的,他有些为难的看着杜宇,结结巴巴的说:“杜先生,你说那个朱安世……” “朱安世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的信用你不用怀疑。”杜宇一抬手,挡住了李广利下面的话。他的话说得很有自信,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侠以武犯禁,可是他们在信用这个问题上,比高官还可信。” 李广利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也是高官,杜宇这简直就是当面抽他的耳光,可是杜宇说的也基本符合事实,要说不讲信用,他们这些人就是最不讲信用的,和那些游侠比信用,确实有不少差距。他吭哧吭哧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反驳杜宇的话来。 “公孙贺的丞相做不长了,将军,你认识的那个刘屈,据说很中陛下的意,你私下里帮他活动活动吧,要是事情成了,丞相这个位置,可就是掌握在将军手里了。”杜宇轻轻的拨了一下琴弦,漫不经心的说:“他在郡太守任上也做了好几年了,盼着到入朝为官只怕眼睛都盼花了。年终上计,他一定会亲自来的,将军的时间可不多了。” 第098章 助手 朱安世还没招?”太子背着双手,有些烦燥的在屋子着,眉间紧锁着一丝愁云。 “还没有。”卫登低着头,神情有些紧张。卫风他们抓住朱安世的第二天,卫登就赶到博望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太子,他本来以为,太子是因为朱安世的事闭门思过的,既然卫风他们把朱安世抓住了,那么太子就可以复出了,这对太子来说是件好事。没想到太子却并不兴奋,相反,他变得紧张起来。 “唉!”太子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挥挥手:“你去吧,和王大人多接触,最好这些天你就呆在廷尉府,不要去别的地方了,特别注意别让可人等接触朱安世,以免意外。” 卫登点点头,转身出去了。太子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张光劝慰道:“殿下,事已至此,殿下也不用想得太多,朱安世虽然行踪诡异,可是他入宫行刺这项罪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即使查不出背后的指使也无关紧要,反正能想得出来的也就那几个,只要殿下平安度过这次危机,以后机会多的是。” 太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这个我也知道,我只是有些担心,朱安世这个人能在长安城里躲这么久,想必藏匿的本事一流。他又是游侠的头子,知道的消息想必不少。公孙敬声是个纨绔子,他犯的事恐怕不仅是贪污北军钱这一项。丞相府虽然不是巨富,可也是家资颇厚,他又是个独子,为什么要贪污这一千九百万钱?我担心他背地里有什么事,万一被这个朱安世知道了,只怕会生出更多是非啊。如果当时卫风一箭射死了他,岂不是一了百了?现在把他送廷尉狱中,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啊。” “四公子想得确实也简单了些。”石德拍着案上的竹简,遗憾不已:“四公子身手是好的,就是不喜欢动脑子,在长安城里还能有太子殿下指点着他,这一出了长安城,可就靠他自己了。别再跟上次去赵国一样,闹出事来。” 太子停住了他的脚步,他被石德的话提醒了,而且想得更多。卫风的身份特殊,太子总对他有些不放心,最好有个人能在他身边,帮着出主意顺带监视着他。他想了想:“卫风起程几天了?” “三天。”张光有些不解的看着忽然有了精神的太子。 “让司马玄操来。”太子大步走到门口,对门口当值地中庶子命令道。中庶子匆匆的去了,不大一会儿,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太子殿下。” “玄操。”太子转着司马玄操转了两圈,然后在他面前站定,面带微笑:“玄操,这几个月一直呆在博望苑,是不是有些闷得慌?” 司马玄操是司马迁地族人。好读书击剑。颇有侠气。自视甚高。别人都来博望苑地时候。他不来。别人走了。他反而来了。虽然在博望苑没什么事。可是他自己天天读书习武不辍。太子觉得这个人不错。跟他深谈过几次。觉得这个年轻人思路开阔。看事情颇有见地。是个可用之才。 “还好。”司马玄操淡淡地笑了。他静静地看着太子。等着太子下面地话。 “你知道卫风吧?”太子对他地反应很满意。不骄不燥。聪明而又沉稳。 “知道。”司马玄操微微地点头。卫风谁不知道。现在是陛下身边地红人。 “博望苑暂时没有什么事。卫风身边缺一个能出出主意地人。我在博望苑里看了看。也就你能胜任。不知你意下如何?”太子地眼睛盯着司马玄操地眼睛。将他地眼神变化尽收眼底。 司马玄操犹豫了一下:“殿下。卫公子知道吗?” 太子笑了,他知道司马玄操看出了他的本意,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地事,卫风如果跟他一条心,司马玄操就是他的助手,卫风如果有异变,司马玄操可以提供一点供他缓冲的时间。他拍拍司马玄操的肩膀:“你想哪儿去了,博望苑和卫家就是一体,我这么做,只是想帮他一把而已。你也知道的,他刚进入仕途不久,有些事情想得不够周全也在所难免,有你这样的人在旁边提醒着,自然会好一些。” 司马玄操低下头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一切听殿下吩咐。” “那好,你就辛苦一下,尽快追上他。他有大批的物资,度不会很快,你快马加鞭一两天就能赶上。”太子想了想,又说:“你到了他那儿,就说是我建议地,他如果不愿意,你也不要勉强,立刻回来。” “喏。”司马玄操一听太子这么说,心里的一些问总算解除了。他接受了任务之后,立刻简单收拾了一下,很快就离开了 向北追卫风去了。 太子安排走了司马玄操,又对张光说:“打探情况的人回来了没有?长安城里对朱安世的被捕有什么反应?那几家可有什么动作?” “没有。”张光摇了摇头:“长安城里自然有些议论,不过是市井的一些闲言碎语,并无太大地作用。杜家一直很安份,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杜家的老三杜延年最近入了霍光府,听说和冯子都、王子方等人很受霍光信任。江充那边和韩说走得比较近,可能在谋求复官----他也闲了快两年了。诸王邸很安静,没有现什么异样。师将军闭门谢客,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那还真是奇怪了,难道朱安世真是了疯?就他一个游侠,怎么会想起来去刺驾?”太子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皱得象个川字:“他又是哪儿弄来地地图?” 石德安慰道:“殿下也不必想得太多,博望苑来往的宾客很多,最近走了不少,想知道博望苑地地形也不是难事,至于建章宫,那些郎官们疏于管教,与匪人结交也不可避免,未必就有什么阴谋在其中。如果说朱安世真是有人指使,那么他被捕之后,必然会去探视,只要卫登把廷尉大狱守住了就不会有事。” 太子无可奈何,只得点头:“但愿如此。” 卫登和一个年轻人擦肩而过,匆匆的走进了廷尉府诏狱大门,他刚跨上台阶,忽然觉得那个年轻人有些怪异,回头看了一下,却又看不出哪儿有不什么不对地,他看着那个年轻人上了车,慢慢远去,回头问看门的老头说:“这人进大狱是看谁的?” 那老头想了想,脸色有些微变:“不知道。” “不知道?”卫登顿时火了,“这诏狱也是什么人都能来看的?不知道看谁,你就让他进去了?” “这是上官的事情,我一个看门的,哪里知道。”那个老头强辩道,脸色有些难看。卫登一看,更是心惊不已,转身去了廷尉王常的办公室。办公室没有人,只有一个书佐在整理资料,一看到卫登他就笑了:“卫公子,又来了?” 卫登经常来这里,早就用好处把他们喂熟了,见面都很客气,不过,他现在没空跟他说这些,急急的问:“啊,你们王大人呢?” “王大人?刚刚出去,可能去大狱里了。”书佐笑着说:“还不是为了朱安世的事儿,这些天可把我们王大人累坏了,都几夜没睡过安稳觉了。” “问出点什么没有?”卫登稍微松了口气,接过书佐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一口。 “没有,那家伙的嘴硬得很,象是有锁锁住了似的。”书佐摇了摇头,既有些苦恼,又有些佩服:“这朱安世真够硬气的,明知是死罪,居然还一个人硬扛。” 卫登笑了笑:“他替人死扛,无非是有人答应了照顾他的家人,了无牵挂罢了,这些游侠就是这样了,可惜,没用到正道上。” “公子说得是呢,这朱安世那么好的身手,如果从了军,说不定真能挣个前途呢。”书佐陪着笑,请卫登坐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气氛很安祥。只是卫登一想起那个年轻人,他就觉得有些不安,不过他后来再回到门口的时候,那个年轻人早就走了。 “但愿与朱安世没有关系。”卫登自己安慰自己说,这诏狱里关的人当然都是重犯,能进来探望的,都要塞给看门的些好处,那个老头神色紧张,也在所难免。 他坐了一会,见王常还没有回来,便起身离开了廷尉府,准备回家去一趟。他刚出了门上了车,还没坐定,那个书佐气喘吁吁的赶了出来,一把拉住马车:“卫公子,王大人有请。” “王大人忙完了?”卫登笑了。 “公子,快点下车。”书佐不由分说,拉着卫登的袖子就把他拽了下来,卫登一见,再看书佐的脸色,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甩开大步跟着书佐冲进了王常的办公室。 王常正在整理衣冠,看到卫登他匆匆的说了两句:“卫公子,朱安世招供了。” “是吗?”卫风顿时露出了笑容,朱安世终于招了。 “不过,不是我们想要做的。”王常斥退了其他人,附在卫登耳边说了两句,随即大步出了门。卫登目瞪口呆,站在那里半天没动弹,一颗颗汗珠从额头滚落,直到王常消失在门外,他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廷尉府门,一爬上车还没坐稳就嘶声大叫:去博望苑。” 第099章 巫蛊 和元年十二月,京师大侠朱安世在狱中上书,揭石公主通奸,在通往甘泉宫的驰道上埋木偶,诅咒天子,巫蛊事,立刻在长安城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天子接到廷尉王常的上报,极为震怒,这两个月繁忙的政务让他的体力透支到了极限,压抑的心情也绷到了极点,他的脾气越的暴燥起来,本来就有些疑神鬼,忽然听说有人----特别还是他的亲生女儿----诅咒他,他顿时象被激怒的雄狮一样出了怒吼。 回到家刚过了没几天安生日子的公孙敬声再次回到了廷尉大狱,同时进去的还有公孙贺夫妇、阳石公主、诸邑公主,廷尉王常正在上火怎么审案,有人在天子面前告了他一状,说他和博望苑的人来住甚密,以至于公孙敬声坐牢期间优待公孙敬声,有循私枉法的嫌。盛怒之下的天子将王常叫过来一问,二话没说,立刻将王常和卫家家主卫伉也投入了大狱。 负责审案的王常进了大狱,这件滔天大案的审理工作刚刚启动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天子指定太常丘信为廷尉,立刻审理此案,可怜丘信看着狱中的一个丞相,一个太仆,两个公主,直接就傻了眼,案子迟迟没有进展,新年过后,天子又问起这个案子,见丘信吱吱唔唔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怒之中将丘信贬为庶民。 廷尉再次空缺。 就在这时,光禄勋韩说向天子推荐了赋闲在家的江充。正上火的天子一听,立刻想起来江充的精明干练,不畏权贵,正是办理这等大案的最合适人选,随即下旨由江充任廷尉,着力处理此案。江充接到了圣旨,三叩九拜之后,对前来传旨的霍禹说:“霍大人请回,江充稍做收拾,即刻前往建章宫见驾。” 霍禹走了,闻讯赶来的江安兴奋莫名,他笑容满面的说:“大伯,这次可是大好机会,可以将博望苑太子一系一网打尽了。” 江充一边换着衣服,一边白了江安一眼,淡淡的笑了一声:“你以为这件事有这么简单?” “这还不简单?”江安有些不解:“巫蛊啊,这可是碰不得事情,当年连陈皇后都栽在了这件事上,那还不是谁碰谁死?” 江充摇摇头:“陈皇后没有巫蛊的事也要倒霉,巫蛊地事情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如果这件案子里只有公孙家和卫家,那事情也好办,这两家虽然都曾经是天子的宠臣,可是现在已经不比当初,巫蛊足以把他们打落尘埃,可是你别忘了,这里面还牵着两个公主,那可是陛下的亲骨肉。陛下这一辈子儿子并不多,这两个女儿又一直没有成亲,他心里未必没有歉意。如果抓不到切实的证据就匆忙定案,或许我们暂时能占上风,可是一旦陛下后悔了,这件案子就能把我们自己拖进去。” 他系好新送来地青色绶带。捏着那颗廷尉黑犀印看了一会。淡淡一笑:“你以为丘信那么真那么无能?他这是装孙子避祸呢。我们这个陛下。可不好侍候呢。” 江安脸上地笑容慢慢地收了。有些紧张起来:“那……这不是反成了祸事?” 江充阴阴地笑了:“这就得看谁去办了。他丘信不能办地事。未必我就不能办。” 江安连忙点头奉承:“那是。那是。谁不知道大伯地手段。” 看着江充上了车。江安拱着手站在门口。越想越觉得有些不自在。本来想向江充讨一份差事地心也淡了些。站在门口想了半天。摇了摇头。回有去了。 江充来到建章宫,天子正在前殿火,一见江充便沉下脸问道:“江充,你准备如何审理此案?” 江充早有准备,当下语气激昂的说:“陛下,臣以为,此案涉及公主,不可大意,臣自当取得实证,方可定案,不敢以虚言罪人。” 天子愣了一下,半天没有说话,他知道江充和公孙贺、卫家都有过节,和太子也不和,本以为江充会信誓旦旦的严惩与案人员,没想到江充却这么说,他心里的那一丝担心慢慢的去了,看来江充还是象以前一样可信。他点了点头,淡淡的一挥手:“你去办吧。” “唯。”江充响亮的应了一声,他顿了顿:“臣请陛下下诏,允许臣在驰道上挖掘,寻求证物。” 天子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通往甘泉宫的驰道有三百多里,这要是挖坏了,自己五月份要去甘泉宫,可怎么办?他刚一犹豫,江充就大声说道:“陛下,如无证物,臣建议罪从无,释放相关人员。” 天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看着面色坚定的江充,犹豫了一下:“拿到他们的口供不就行了吗?” “陛下,口供是虚的,有可能屈 ,唯有证物才是最可靠的。”江充悄悄看了一眼天说:“臣以为,如果没有证物,那么宁可不信朱安世的证词,以免伤及陛下骨肉。” “骨肉?哼!”天子哼了一声,眉宇间煞气顿显,他起身决然的一挥手:“去吧,朕允你挖掘驰道。” “唯。”江充慨然应喏,起身躬着身子退到了门口,才转过身出了大殿,在阳光下直起了身子,嘴角露出一丝隐隐地微笑,大步离开了建章宫。 五看着江充的身影,无声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人不是好鸟,可是他一个太监,没有办法可想,卫风去了北疆的这段时间,他一个人在宫里,有什么消息也传递不出去,韩说建议任用江充为廷尉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可是只能看着江充走马上任,眼下江充在天子做戏,他虽然能看得破,可是又有什么用?他可没有卫风那样受宠,能影响到天子的决定。 不过,他明天休沐,可以把这个消息传到卫家去。他当然不会直接去卫家,只要到西域酒坊找到媚姬就行,卫风走之前已经安排好了,西域酒坊是他和卫家联络的中转站,卫风地家丁李维会经常去那里。 卫家此时已经乱套了,公孙三娘因为公孙家的原因,也被关进了大牢,家主卫伉挺身而出,代替卫登进了大狱,卫不在博望苑天天和太子商议对策,四处奔波,家里只剩下长公主和卫登,两人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想。长公主进宫求见天子,天子倒是接见了她,可是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闲聊了几句就托词政务繁忙,把她给晾在一边,几个月前在甘泉宫的热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公主敏感的感觉到了天子态度地变化,她心里的那份隐忧越来越明显了。再收到五传出地消息,得知江充上任,并争取到了挖掘驰道的旨意之后,她大吃一惊。天子准许江充挖掘驰道,说明他心里是相信了公孙敬声和阳石公主等人诅咒他地事情,他不过是顾着一份骨肉亲情,不想让人说他虎毒食子。既然如此,事情就不可收拾了,江充是什么人?他要想找点证据出来,那还不是简单得跟玩似的?他拿来两个木偶人,你知道他是自己带地,还是从驰道里挖出来的? 长公主大急,她知道此时此刻,除了卫风之外,没有人能够影响到天子,就算卫风回来,他也未必就能解决问题,一来巫蛊这件事对于多疑的天子来说是件大事,二来卫风得宠,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霍转世,长公主虽然对卫家当年为什么与霍家交恶并不清楚,但她知道,天子对卫风好,并不是对卫家好,相反更有可能因此对付卫家。而她自己更清楚,卫风是什么样的性格,他从心底里可能更认同卫家一些,让他赶回来,会不会无济于事反而把他推到天子的对立面? 可是除了卫风,还有谁能影响天子?就算她可以不管公孙贺一家的死活,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孙三娘、卫伉一起被斩东市? 一边是卫家,一边是她的爱子。长公主犹豫不决,她把自己关在房里想了很久,还是不能下决心。侍卫绯儿见了,十分心疼:“公主,如果公孙三娘死了,四公子会罢手吗?” 长公主知道她要说什么,她摇了摇头,满头的白在灯下摇晃着:“绯儿,我如何不知他的性格?我正是知道他的性格,这才不敢让他回来。我是怕他回来,不但于事无补,反而火上烧油,一不可收拾啊。” “公主,这却是为何?”卫绯儿大惑不解。 “唉----”长公主长叹一声,悄悄的将心里的担忧说给了这个最贴心的侍女。卫绯儿一听,也是大吃一惊,原来四公子的迅崛起还有这么个因素在其中,难怪长公主会这么犹豫。 “你说,他如果知道他的兄长、夫人被关进了大牢,他会怎么做?”关心则乱的长公主一时没有了主意,眼巴巴的看着卫绯儿,希望她能帮自己拿个主意。卫绯儿被长公主看得有些心慌,她一个婢女如何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这不光关系到卫风的兴衰,更关系到卫家的兴衰,关系到卫家上百口人的性命。现在卫只是因为与廷尉王常有交往才下狱,不会牵连到卫家,而卫风一旦激怒了陛下,那可就理卫一个人的问题了。 “公主,我……”卫绯儿也不敢说话了。 “唉----”长公主痛苦的摇摇头:“我现在才知道,大将军当年为什么那么说了,风儿,你究竟是卫家的希望,还是卫家的灾星?” 第100章 大狱 公主,既然这是命,那就让四公子自己决定吧。”着嘴唇,盯着长公主的眼睛说。 长公主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揉搓着自己的手指,反复几次,终于下定了决心:“眼下之计,也只有如此了,绯儿,你把李维叫来。” 半个时辰后,李维飞马冲出了长安城。 卫风在年前赶到了五原郡,徐自为将军出城相迎,然后陪同着卫风将天子的恩赐送到驻守在边疆的将士手中,同时也向卫风介绍了五原边境的防守情况。徐自为六十多数了,他为大汉国征战了三十多年,他虽然不知道卫风是什么原因受宠,但卫风不久的将来会领兵出征,这是无可争议的事情。作为他来说,他也希望能有一个年轻有为的将领镇守边关,挡住匈奴人的脚步,护佑境内子民的安全。 因此,面对好学好问的卫风,徐自为毫无隐瞒,详尽的向卫风解说了边境的形势。他对卫风说,这十来年虽然大汉也出兵讨伐,可是不管是兵力还是领兵的将领,都不能和当年相比,对匈奴人的威胁并不大。匈奴人经过了近三十年的休养生息,他们又恢复了一定的实力,虽然也能和漠北大战之前相提并论,可是相对这几年的大汉而言,他们的实力恢复得更快一些,入侵也更频繁了一些,在塞外修建的烽燧,大部分都被他破坏了,汉军因为骑兵不足,只能防守,无法追击,当然更谈不上大规模的骑兵对战,这些年一直比较被动。 卫风听得很仔细,问了很多问题,甚至带着胡骑营深入匈奴故地一百多里,实地熟悉了一下塞北的苦寒。五原城从秋天月就开始下雪,一直到春天三四月才能结束,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一来补给困难,二来匈奴人这段日子也不好过,有些冻饿得受不了的部落,只好冒着风雪前来打劫。虽然没有什么大规模地战斗,但是零星的冲突却常有生。 看到边疆战士的辛苦,卫风十分感慨,他对这些护卫大汉边疆的将士由衷的感到佩服,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比自己长不了几岁,也没有什么豪言壮语,甚至根本不情不愿,可是他们毕竟在这苦寒之地守卫着大汉的安宁,立功封侯对他们来说太遥远,能够活着回到家乡,也许是他们最大地希望。他不辞劳苦的将一份份其实很微薄的赏赐送到将士地手中,嘘寒问暖,向他们传达天子的问候。短短的一个月,他马不停蹄的走访了塞外三百多个哨所,接触了两三千名身在一线的将士。 正月底,他告别了徐自为,踏上了归途。没有了大批财物地拖累,他们又全是骑兵,卫风加快了度,全力赶路。他在五原城的时候就听到了巫蛊事、公孙贺一家、两个公主以及卫下狱地事情,他心急如焚,只是差事在身,他不敢大意。现在差事办完了,他恨不得一天就能赶回长安城。 二月中旬,卫风在河东郡遇到了风尘仆仆的李维。 “江充上任了?”卫风一听,就跳了起来。 “嗯。”李维连连点头。他一路狂奔。一天两夜要赶五百里。马都快跑废了。要不是遇到了卫风。他还得去买马。他把长安城里地情况详详细细地和卫风说了。不过。他打听到地情况也都是街头地闲言碎语。有用地并不多。只知道廷尉府先后两个廷尉都倒了霉。现在是江充走马上任。据淖五传来地消息说。他在天子面前摆出一副执法严明地样子。要去挖驰道找木偶人。否则不能定罪。 卫风破口大骂:“找个屁地木偶人。谁跟他去找?” “听说是一帮胡巫。” “要坏事。”卫风头皮炸。他知道以江充地手段。就是没有木偶人。他也能找出一个来。必须立刻赶回长安。否则事情将不可挽回。他将赵安国和司马玄操等人找来。把事情一说。然后对赵充国和卫督说:“我要立即赶回长安。只带期门郎先行一步。赵大人带着羽林郎。卫大人带着胡骑营随后慢行。” 司马玄操摸着下巴想了片刻。摇了摇头:“公子不可。我们地度本来就不慢。也不急在一时。以我之见。江充不会这么快就拿到证据。” “什么证据,证据就在他手里攥着呢。”卫风一撇嘴,横了司马玄操一眼。司马玄操一到他的身边,他就隐隐约约的估计到了太子的意思,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本来就没有对太子不利的意思,既然这样能让太子满意一些,自己也能多一个帮手,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他一直对司马迁心存敬意,对司马玄操这个司马迁的族人, 有一些好感。这两个多月来,他已经和司马玄操成:友。 “公子,你听我说。”司马玄操见卫风着急上火,生怕他跨上马就走,连忙拉住他的袖子:“公子,江充既然要在陛下面前表露出公正严明的一面,他就不会这么快拿出准备好的证据,必然要装模作样的找一阵子,你现在丢下部属跑回长安城,陛下会怎么看,他会相信你吗?” “他不相信我?”卫风根本不理他,一摆手挣脱了司马玄操,指着赵安国说:“快去准备马匹,一人双马,准备好干粮,立刻出。” “公子----”司马玄操真的急了。 “不要废话,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留下。”卫风打断了他的话,不容分说的下了决定。司马玄操无奈,只得点头道:“我自然要跟着公子走的。” 卫风大步出了帐门,长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看着乌云翻滚的天空,直皱眉头,田默赶了出来,站在他的身后,轻声说:“公子,司马先生说的话很有道理,我们就是按这个度赶回来,也差不了两天,何必授人话柄。” 卫风沉默了一会,轻声说:“无言,你知道吗,夫人也入狱了。” 长公主怕卫风担心,一直没有告诉他公孙三娘入狱的事情,他虽然知道京师巫蛊事起,却没有想到这么严重,连公孙三娘这个出嫁的女儿都被牵连进去了。直到李维来,他才知道公孙三娘已经在狱里两个多月了。公孙三娘已经有了身孕,这天寒地冻的让她呆在牢里,说不准还得被严刑拷打,他的心就象被刀割似的难受。 田默大吃一惊:“夫人也被牵连进去了?” “嗯,不知为什么,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卫风抬起头,任凭强劲的北风吹得大氅猎猎作响:“我真的很怕,也许一两天的时间,我就见不到她了,更见不到我那还没出生的孩子。” 田默沉默了,他能体会到公孙三娘在卫风心目中的地位,整个卫府,只有长公主能和公孙三娘相比。公孙三娘入了狱,又有身孕,卫风焉能不急。 看着李维、李越等人牵着马出来,卫风摆了摆手:“走吧,是福是祸,自有天注定。” 公孙三娘扶着粗糙的木栅栏,挺着刚刚显形的肚子,艰难的走出了牢房,她穿得很单薄,身上只有一件赫色的囚服,冻得簌簌抖,脸色青,曾经温润的双唇已经裂开了几个口子,流着一丝丝的鲜血,她两只手血迹斑斑,原本修长的手指已经变了形,身上伤痕累累,那是大堂上用刑的结果。入狱两个月以来,她几乎每天都要经受一番拷问。 江充做了廷尉,他把侄儿江安带进了廷尉府,让他负责大狱内的~问,自己带着人到驰道上挖证据去了。江安不知怎么的,就一直怀疑卫风参与了劫走细君的事,看到面目娇好的公孙三娘,他就抑制不住的怒火中烧,指使人对公孙三娘这个从犯都算不上的人严加审问,看到公孙三娘的惨叫,他似乎能获得一丝快感一样,乐此不疲。 公孙三娘扶着阴冷的墙壁,慢慢的向前走着,她低下头看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将身上破烂的衣衫尽力的盖在上面,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乖,不怕啊,阿翁回来就好了。” “夫人……”旁边扶着她的狱婆有些不忍心的轻声说道:“你就先招了吧,也就不用这么受苦了,万一打着哪儿了,伤了孩子,岂不是……” “我无罪,从何招起?”公孙三娘轻轻的摇着头,声音中有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巫蛊这种罪名,又岂是能随便招认的,我公孙家可受不起这种大逆之罪。” “唉----”狱婆无奈的摇了摇头,扶着公孙三娘的手更用力了些。 刑室里,江安裹着厚厚的锦袍,用烙铁拨弄着红红的炭火,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他抬起烧得通红的烙铁,唾了一口唾沫,唾沫落在烙铁上出吱吱啦啦的声音。江安惬意的闭上了眼睛,这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听起来是那么的悦耳,仿佛烙在卫风和赵安国的身上一样快意,他似乎看到了卫风和赵安国卑微的跪在他的面前哀嚎,企求他饶过他们,甚至愿意献他们的一切。 “大人,囚妇带到。”狱婆陪着笑脸,凑到江安身边献媚的笑着。 “哦----”江安扭过脖子,斜着眼睛看着浑身颤抖的公孙三娘,咧着嘴无声的笑了:“公孙夫人,你冷吗?” 第101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娘眼皮都没有抬,她一直温柔的看着自己的腹轻轻的抚在上面,似乎并不是置身于阴森逼人的刑室,而是正在自家舒适的卧房里,倚偎着自己的亲人,轻声和自己的孩子交流。 除了腹中的孩子,这个昏暗的刑室,血腥的刑具,凶恶的狱卒,一切都不存在。 江安见公孙三娘根本不理他,感觉到了一种从骨子里散出来的轻视,他细长的眉毛慢慢的竖了起来,一抹讥笑挂在了嘴角,他晃着手中的烙,慢慢走到公孙三娘的面前,阴阳怪气的指着周围墙上挂着的散着血腥味的刑具说:“公孙夫人,你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生在这里吧?还是招了吧,招了,或许陛下还能饶了你。就算陛下不饶你,冬天也已经过去了,你还有机会把孩子生下来。” 公孙三娘没有回答,或许因为刑室里有火炉的原因,她的颤抖也慢慢的停了。 江安一直没有等到回答,心中的怒气越来越旺,他大步走回火炉旁,将手中的烙铁用力的插进炭火中,怒不可遏的大喝一声:“你不要给脸要脸,这不是你卫府,我也不是你那个温柔多情的夫君,你要是不招,有的是办法侍候你。” “江大人,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公孙三娘抬起了头,轻蔑的看着前方。 “你有种。”江安被公孙三娘的眼神看得虚,越的暴跳如雷:“上刑。” 两个五大三粗的狱卒扑上来,将竹片制成的刑具套在公孙三娘的手上,两人拉起了绳子,恶狠狠的盯着公孙三娘:“招不招?” 公孙三娘昂起头,干裂的嘴唇中轻轻的吐出两个坚定无比地字:“无罪!” “废话什么,用刑。”江安一声大喝,两个狱卒同时用力拉紧了绳子,一声钻心的疼痛让公孙三娘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哈哈哈……”江安快意无比。他绕到案后。举起了案上地青铜爵。自有人替人舀上一杯烫得温热地美酒。他美滋滋地品着酒。听着公孙三娘撕心裂肺地惨叫。仿佛听着世上最动听地音乐。 “大人。囚妇晕过去了。”一个狱卒闻着酒香。眼馋地看着江安手中摇晃地酒液。轻声说道。 “这还用问我?”微薰地江安斜着眼睛。“用水泼。泼醒了再问。” “喏。”狱卒咽了口口水。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盆冰冷地水泼在公孙三娘地身上。她无力地睁开了眼睛。用仇恨地目光看着高坐地江安。眼神冰冷如刀。她地嘴唇哆嗦着。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那一盆冷水已经抽走了她身上最后一丝力气。 “还不招?”江安晃晃悠悠地踱到公孙三娘地面前。俯视着卧在冷水中地公孙三娘。用力裹紧了身上地长袍。缓缓地倾过酒爵。将杯中地酒凝成细流。倾在公孙三娘地脸上。酒液呛进了她地鼻子、嘴里。让她禁不住地咳嗽起来。只能勉力地移动着自己地头。让开酒液。 可是江安很享受这种感觉,他仔细调整着手中地酒爵,保证酒水大部分能倾在公孙三娘的头上,他对公孙三娘的避让十分不满,挥手命令:“把她的脸给我掰过来。” “畜生----”公孙三娘恶狠狠的盯着江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你不得死。” 江安没有听清,他也没有兴趣听清,从第一天开始他就没指望公孙三娘会招供,他只是享受折腾她带来的快意。 “大人,她还骂你呢。”一个狱卒义愤填膺的说。 “骂我?”江安很意外的笑了:“不容易啊,公孙夫人,你终于肯开口了。我说,她骂我什么呢?” “她……她骂大人不得好死。”那个狱卒犹豫了一下,咬牙切齿的踹了公孙三娘一脚,仿佛公孙三娘骂的是他爹一样:“居然敢骂大人,不想活了你。” “哈哈哈……”江安甩手将酒爵砸到公孙三娘身上,仰天大笑,笑声张扬而嚣张。狱卒和狱婆陪着笑看着他,眼神中却全是惊惧。江安笑了一阵,忽然脸色一沉,一手揪住公孙三娘的头,劈手就是一大耳光,他神色狰狞,恶狠狠的骂道:“我不得好死?你才不得好死,你们卫家、公孙家都不得好死,你以为你那个不成器的夫君会来救你?我告诉你,他救不了你,他也得死。哈哈哈……” “大人----大人----”一个狱卒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惶急的大叫着。 “什么事?”江安大怒,站起身一脚踢在那个狱卒的胸口,将他踹倒在地:“慌什么?天塌了?” “大人……”狱卒惊恐的看着门口。 些不解的抬起头,顿时大吃一惊。 风尘仆仆的卫风紧握双拳,圆睁双目,象一头狂暴的熊一样挡在门口。 “你……”江安头皮麻,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手指颤抖的指着卫风,乍着胆子喝道:“你竟敢擅闯……”他的话还没说完,卫风一拳就砸在他的脸上,这一拳又快又狠,江安被打得倒翻出去一丈远,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当时就晕了过去。他的鼻梁被卫风砸歪了,鲜血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三娘----”卫风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公孙三娘,顾不得再收拾江安,一下子扑了过去,跪在地上,将的公孙三娘抱起来搂住,反手从身上扯下大氅包起公孙三娘,还没说话,泪水就涌了出来。 “夫君……”公孙三娘哆哆嗦嗦的抬起手,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摸到卫风的脸颊,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你……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卫风泣不成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你……见过陛……下了?”公孙三娘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卫风没有说话,只是连连摇头。他一回到长安,什么地方也没有去,就跑来看公孙三娘。他在门口被拦住了,结果看门的刚跟他嗦了两句,就被他一挥手挂在墙上了。现在一看到公孙三娘的惨状,他比自己受了刑还痛彻心肺。 “你……”公孙三娘一惊,睁大了眼睛看着卫风,站在卫风身后的田默低着头说:“夫人,公子一回长安城就到这里来了。” “夫君----”公孙三娘紧紧的抓住卫风的手,嘴唇颤抖着,一直很自信的眼神变得惶急起来:“快去……去见陛……”话没说完,她头一歪,就软在卫风的怀里。 卫风根本没有听清公孙三娘的话,他见公孙三娘突然没了声音,大惊失色,低头一看,这才现自己的手上全是鲜血:“三娘……三娘……” “公子,夫人……夫人好象……”田默有些惊恐的指着公孙三娘身上的一滩血。 卫风如遭雷劈,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怀中悄无声音的公孙三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惊慌失措,呆呆的跪在那里,拼命摇晃着公孙三娘:“三娘……三娘……你不要吓我,你不要丢下我……” “夫人----”李维和田默也大惊失色,扑上去齐声大叫。可是公孙三娘再也听不到了,她的身体慢慢的软了下来,任凭卫风如何摇晃,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一眼她朝思暮想的夫君,带着她未出世的孩子,永远离开了这个阴暗的尘世。 “啊----”卫风双目赤红,仰天长嚎。 狱卒、狱婆们面色煞白,牙齿咯咯作响,他们极力想向墙角挪动一些,离那个疯狂的少年远一些,他们本能的感觉到,这个人太危险了,他身上散出来的煞气,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江安也被一阵阵疼痛激醒过来,透过被血蒙住的双眼,他看到仰头狂啸的卫风,一眼看见了躺在卫风怀中的公孙三娘,突然觉得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喘不上气来。他拼命的蹬着腿,想要站起来,但是无边的恐惧让他手脚酸软,徒劳的在地上刮出一些响声,却不能挪动分毫。 更可怕的是,他的动作引起了卫风等人的注意。李维第一个站起身来,“嚓”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长刀,瞪着血红的眼珠子走了过来。 “李维,住手。”卫风喝住了李维,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不敢相信是他说出来的。他将公孙三娘抱在怀里,缓缓的站起身,走到江安喝酒的案旁,抬起一条腿,将案上的杯盘全部扫落在地,田默连忙解下身上的大氅铺在案上。卫风轻轻的放下公孙三娘,轻柔得象是怕惊醒睡梦中的妻子,他俯下身子,在公孙三娘冰凉的额头轻轻一吻,两行热泪沿着脸颊滴落在公孙三娘苍白的脸上。 “三娘,我给你报仇。”卫风轻声说道,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过身,静静的看着汗流满面的江安。 江安看着卫风平静的双眼,似乎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猛兽,他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整话:“你……你想……怎么……样?” “你这个畜生。”卫风的脚步沉重得有如千斤重担,他一步步的走到江安面前,一只脚踩上了江安的脚踝,弯下腰单手握住他的那一只脚踝,咬着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我要让你死无全尸。” 第102章 惊变 光匆匆的走进了大殿,步履慌乱,全无平时波澜不惊 天子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一抬头却看到满面惊惶的霍光,不由得笑了:“你这是怎么了,如此慌张?” “陛下----”霍光一步没走好,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手中捧的公文撒了一地。天子不快的沉下了脸,霍光在他身边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你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陛下,卫风回来了。”霍光额头全是汗,他抱着刚捡起来的几份公文,惶急的看着天子。 “风儿回来了?”天子一听,展颜笑了,对旁边的淖五挥挥手道:“快,快,快让他进来,让朕看看这两个月他被胡风胡雪吹成什么样子了。” 五也长出一口气,眼角绽开一丝笑容,躬身应道:“唯。”转身就要出去,霍光却连连摇手:“陛下,卫风没有来宫中,他,他,他带着几个卫府的家丁,去了廷尉府……” 五的脚步僵住了,天子的笑容僵住了,旁边的金日吃惊的张大的嘴巴,远处站着的苏文却禁不住的露出一抹笑容,随即和旁边的郭~一样,紧紧的闭住了嘴巴,面无表情的低下了头。殿里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了天子。天子面沉如水,一声不吭,过了会儿,他慢慢放下手里的毛笔,轻声问道:“他去廷尉府干什么?” 霍光暗自松了一口气,应声回答:“陛下,他到廷尉府去见他的夫人公孙三娘,狱卒因为他没有陛下的手诏,不准备他进去,被他一拳击毙,随后他被公孙三娘的死激怒,带着卫府家丁大闹廷尉府,当场击毙数名狱卒、狱婆,主审的官员被他……” “被他怎么了?”天子不快的大喝一声,充满怒意的喝声在殿下嗡嗡回响,震得殿中诸人心寒胆战。 “被他……”霍光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被他活生生地撕成两片。惨忍睹。” 上官桀和金日面面相觑。被霍光地话惊得目瞪口呆。坐在陛下身后地两个小美吃惊地掩住了嘴巴。 “岂有此理。”天子挺身而起。大步走到霍光地面前。一字一句地问道:“他人呢?现在何处?” “他。他抱着公孙三娘。回卫府去了。”霍光战战兢兢地说。牙齿打战地咯咯声清晰入耳。 天子地脸色顿时铁青。他抬起头。阴沉地目光穿过殿门。直看到宫外地上林苑:“卫府。卫府。他地眼里只有卫府吗?来人。立刻把他抓起来。关到廷尉诏狱去。” 殿中诸人一时愣住了。一个也没有动。 “你们傻了?”天子更加恼火,飞起一脚踢在霍光的肩上:“朕的话你敢不听?” “唯。”霍光如梦初醒,起身就往外走。 “等等。”天子大步走回到自己地案前,好象又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叫住了霍光:“他不是眼里只有卫府吗,就把他和卫伉关在一起。” 卫府哭声一片。 自从卫风抱着公孙三娘的尸身进了门,卫府就陷入了悲哀和恐慌之中。长公主悲痛之下,知道卫风这次是真的闯了大祸,他回京没有先去见天子求情,而是直接大闹廷尉府,并且把廷尉府的犯人给抢回了家,仅凭这一条天子就会龙颜大怒。她拉着卫风连声苦劝,劝他赶紧进宫去见天子请罪,可是卫风谁也不理,他也不哭,也不笑,阴着脸让人安排烧水,他要给公孙三娘清理尸身。 热腾腾的水端来了,卫风小心的试了试水温,推开要上前帮忙地几个嫂子和侍女,把她们全部推出了房间,然后紧紧的关上了门。自己返过身来,小心的解开了公孙三娘身上已经成了碎布片的囚衣,将布巾在热水里蘸了蘸,又拧成半干,轻柔的擦去公孙三娘额头地血迹。 公孙三娘的身体早就凉了,身体也有些变硬,血迹已经干成一片一片。卫风细心的擦着,动作轻柔得怕似惊醒睡梦中地夫人。已干的血迹在热水地清洗下,渐渐的化成暗红地血水,卫风用一块干布将血水擦去,然后再擦下一处。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换了多少盆水,公孙三娘终于恢复了曾经的洁净雅素,虽然她的脸上、身上还有着数不清的伤痕,可是却再也没有哪怕一丝血迹,她的脸很白,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甚至有些青,透出一股妖异,但是她的神情很安然,安然得象是沉睡在卫风温暖的怀中。 卫风将她搂在怀里,替她穿好了一件件的新衣,又拿过梳妆台前的胭脂水粉唇红,一丝不芶的给她化了妆,他的手很稳,他的心很细,似乎在做一件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他的神情很温和, 一丝温馨,似乎又回想起了新婚之后,他在闺房里一娘化妆,一边听公孙三娘讲书的时光。 一切完备,卫风将耳朵贴在公孙三娘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仔细倾听,可惜,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他那可怜的孩子连男女都不知道,就随着母亲魂归天国。 “三娘……”卫风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悲痛,捂着脸伏在公孙三娘身旁,象个孩子一样嘤嘤的抽泣起来,他的哭声很压抑,压抑得轻不可闻。 “风儿……风儿啊……”长公主在外面哭喊着,拍打着房门:“你快出来啦,陛下的诏书到了。” 里面除了轻声的抽泣,什么反应也没有。 霍禹一手扶着刀,一手捧着诏书,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他面容悲凄,可是,他的眼神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好啊,一直想着机会要对付卫风,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还是卫风自已送过来的。回长安不交差,大闹廷尉府,击杀数人,劫狱,哈哈哈,哪一条都够要他命的。不过,天子还是宠爱他,只是把他下狱,没有立刻要了他的命。 纵使如此,他要想逃过这一劫,恐怕也是难上加难了。父亲霍光让他赶到卫府来抓捕卫风的同时,又派人去通知江充,江充的侄子被卫风给撕成两半了,他一定会疯了,不把卫风咬死绝不会罢休,何况卫风现在还是投到江充主管的廷尉府大狱。 至于现在,就多等一会儿吧,等的时间越长,卫风就死得越快。霍禹快乐的想着。 长公主却深知其中的利害,卫风等的时间越长,天子的怒火就会越旺,卫风求生的希望就越渺茫。眼看着卫风在里面已经足足三个时辰,她心急火燎,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大喝:“来人,把门给我劈开。” “公主----”李维惊叫了一声。 “快去!”长公主白凌乱,面目狰狞。李维被吓得倒退一步,不知所措。田默应了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赶到门前大叫:“公子,你快出来,诏书到了----” 门“吱呀”一声轻轻的拉开了,双目红肿的卫风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冷漠的眼光扫视了一圈,将院中诸人的神色全部看在眼里。他看了一眼田默手里的长刀,步履沉重的走到田默面前:“你是想劈门?” 田默看着他,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刚点了一下头,卫风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这一脚很突然,田默根本没有防备,被这一脚踹得连退几步,撞在李维身上,连着李维一起撞倒在地。 “滚!我卫家没有你这样的家丁。”卫风大声怒喝,随即一掌扇在冲过来要抱着他的贵仁脸上:“你们也滚,都给我滚,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 长公主看着状若疯狂的卫风,心如刀绞,她长嚎一声,晃了几晃,软软的栽倒在地。卫绯儿惊叫着上前扶起她,马氏等人也拥上前去。 卫风远远的看了一眼,无动于衷,他向霍禹伸出双手:“来吧。” 霍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一边示意旁边的期门郎上前给卫风戴上刑具,一边打招呼:“风叔,这是朝庭的规矩,我也没办法,还请风叔体谅,要不,你坐到车里吧。” 卫风不理他,任凭期门郎给他戴上了枷锁,拖着沉重的脚镣,向门外走去。 “风儿----”长公主刚刚醒来,就看到卫风被押走,不由得又是一声惨叫。卫风的脚步滞了滞,他转过身,看着悲痛欲绝,几乎站不稳身子的长公主,艰难的伏在地上,“通通通”叩了三个头,一言不,起身就走。“风儿,我的风儿,呃----”长公主挣扎着要扑上去前去,却被卫绯儿等人死死抱住,她连叫几声,眼睛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田默站起身来,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走到马氏面前:“夫人,小人无能,被公子赶出卫府,无颜再在卫府立足,小人出府了。” “什么?”李维睁着眼睛大叫一声,一把揪住田默的衣领:“这个时候你居然想走?” 田默无奈的笑了:“不是我想走,是公子赶我走,你也听到了,我们都被公子赶出府了,你也是。” “我不走!”李维怒声大喝,他环顾了一眼一声不吭的贵仁贵义等人,戟指大骂:“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公子平时对我们那么好,现在他刚有些麻烦,你们就要离开他?你们滚吧,我李维不走。天大的事,我和公子一起扛着。我李维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不是个贪生怕死的孬种。” 第103章 前因后果 救他?我怎么救他?”太子的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的看着司马玄操:“我自身都难保,去向陛下求情,陛下能给我面子,我还有面子吗?” 司马玄操语噎,他看着太子复杂的眼神,半晌无语。太子有些心虚的让开了眼神,苦笑着挥了挥手:“你还回博望苑吧,这次,谁也救不了他了。” 司马玄操沉默的片刻,拱手施礼:“殿下,在下平时自视甚高,到今天才知道不过是书生之见,全无用处。殿下,在下要出去游历一番,增长见识,暂时不能再侍候殿下了。” “你要走?”太子吃惊的皱起眉头:“你也要走?” “是。”司马玄操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感情。 太子怔怔的看了他一会,眼神渐渐的冷了下来,他转过身,挥挥手说:“你走吧,反正我博望苑迟早也要和卫府一样的,早晚都是走,早走早干净。” “谢殿下。”司马玄操再次深深一揖,转身扬长而去。太子看着他的背景,咬紧了牙关,太阳**嘭嘭直跳,他猛的一拳咂在案上,出一声巨响。旁边的张光被这声巨响惊得眼神一跳,他直起了身子,看着暴怒的太子,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殿下,不能不救啊。” “怎么救?”太子横了张光一眼:“我说的话,陛下能听吗?” “陛下,卫风虽然一时糊涂,闯下了大祸,可是你别忘了,这个罪可大可小,全在陛下心意。”张光见太子不以为然,心里也知道太子其实并不想救卫风。他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不喜欢卫风,但是从太子派司马玄操去监视卫风可以看得出来,太子对卫风地防范多于信任。可是他作为宾客,就是要在太子可能犯错的时候提醒他。“殿下,打死几个人,闹一下廷尉府算什么?你可别忘了,公孙三娘也是陛下喜欢的人,她一个从犯,在狱中被折磨致死,那个江安本身就该死。卫风鲁莽,陛下也不是不知道,这阵怒气过了,陛下消了气,自然会饶过他。陛下,卫风此人在陛下的心中极重,先前他一句话,就能解了殿下办事不力的罪名,也是他,把殿下从朱安世之祸中分离出来,他是向着殿下地。这个时候你帮他一把,就算不奏效,也不会有多大伤害,如果卫风没事了,知道殿下见死不救,他会怎么想?” “我去救他,陛下会怎么想?”太子不快的反驳道。 “殿下。你和卫家密不可分。你不救他。陛下会不会认为你寡恩?” “这……”听张光这么说。太子犹豫了。别地他可以不考虑。但是陛下地心思他不能不顾忌。他深思了好久。还是拿不定主意。张光刚要再说话。他摆了摆手:“你说地我明白。你让我再想想。” “喏。”张光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低下了头。 卫伉一看到卫风。大惊失色。他拖着刑具迎了上来。一把抓住卫风地手臂:“风弟。你怎么……” 霍禹站在外面。安静地看着卫风一言不地往墙角一坐。闭目养神。他咳嗽了一声:“风叔闯廷尉诏狱。打死了江安。劫走了公孙夫人。陛下震怒。将他……下狱了。” “唉----”卫伉长叹一声。怔怔地看着卫风。只觉得两腿软。他晃了晃。无力地坐了下来。面如死灰。再无生气。他本来还有一丝希望。指望着卫风能赶回来。在陛下面前求情。能够有一线生机。现在卫风闯下了更大地祸。也被关了进来。这最后地希望也破灭了。等着一起弃市吧。 不知什么时候,霍禹走了,大牢里除了犯人们不时的呻吟声,安静得很。江充不在狱里,江安又被卫风给撕成两半,那些狱卒们一时不知所措,难得地安份守已起来。 卫风一直坐在墙角里,默默的流泪,卫伉也没有心思和他说话,两人各想各地心思,如石雕一样动也不动。狱里不见天光,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更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卫坐不住了,他蜷缩着身子,躺了下来,眼神空洞的看着阴湿的屋顶,没有一点生气。 “兄长……”一直埋着头的卫风忽然轻轻的叫了一声。卫没有应他。卫风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胸口还在起伏,这才松了口气,他又提高了声音:“兄长?” “嗯。”卫地眼珠动了一下,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气。 “我卫家……”卫风一字一句的说:“究竟做了什么事,让陛下如此痛恨?” 卫没有回答他,他抬起头看着卫风,过了一会儿,他强撑着坐起身来,吃力地挪到卫风身边,他的眼睛也渐渐地灵动起来,鼻息也粗了。他盯着卫风的眼睛:“风弟,你老老实实跟我说 次闯祸,为什么陛下没有处罚你,反而宠信你,让侍中?” 卫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嘴角歪了歪,示意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那个胎记:“陛下看到这个胎记,说我和他有缘,哼哼,现在看来,果真有缘。” “胎记?”卫伉大惑不解的看着卫风手腕上的那个印记。卫风将当日在殿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当他说到陛下问起他的出生年月时,卫伉抬手拦住了他,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风弟,你知道吗,你出生的那一年,霍骠骑的长子霍跟随陛下泰山封禅,下山之后,就得了怪病死了。”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得很凄凉:“怪不得陛下宠信你,却对我卫家无一丝恩情,原来,原来他真是把你当成了霍家的人,他宠信你,只怕也是为了对付我卫家。哈哈哈,哈哈哈……” 卫伉大笑起来,声音越笑越大,越笑越凄惨,慢慢的,笑声变成了压抑的哭声:“我是罪人,我是卫家的罪人啊,阿翁,你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你啊……我不仅害了你,也害了卫家,害了卫家所有的人啊……” 卫风看着有些疯狂的卫伉,一言不,他红肿的眼睛里没有一滴眼泪,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哀。卫哭哭笑笑,笑笑哭哭,直到没有力气了,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在睡梦中,他还在不停的忏悔,似乎在祈求卫青的在天之灵宽恕他的罪过。他的身体缩成一团,依然挡不住逼人的寒气,瑟瑟抖,牙齿打战声清晰可闻。卫风将地上所有的干草全部堆到他的身上,然后坐在一旁垂帘闭目,沉默语,静待他醒来。 “风弟……”不知什么时候,卫伉已经坐起身来,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怪异的潮红,不时的咳嗽两声。卫风睁开了眼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醒了?” “我醒了。”卫哑着嗓子,他的眼神出奇的平静:“我有些话要跟你说,关于卫霍两家的恩怨的。” 卫风点点头,依然坐着不动。卫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开始讲述,他讲得很慢,沙哑的声音象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元狩四年春,阿翁与骠骑将军各领五万骑深入漠北……” 卫淡淡的语调,象是讲述别人的故事,一点感彩也没有。“阿翁虽然是大将军,可是陛下却把精锐全部调入骠骑将军帐下,也不给他配副将,而是以李敢等人为大校。他所希望的,无非是让骠骑将军击杀匈奴单于,立下不世之功,然后顺理成章的把他提升到阿翁之上。” 卫风无声的点了点头,他听天子讲述过这场大战,不过天子讲的时候,都是着重于骠骑将军的赫赫战功,相比之下,大将军虽然击溃了匈奴主力,却没有抓住匈奴单于,并且折了李广这位名将,功过相抵,并没有增封----但是天子并没有提及汉军的精锐全在骠骑将军帐下这个问题。 “战后,阿翁没有一点封赏,跟着他的人也没有,而骠骑将军增封五千八百户,帐下封侯数十人,一时风光无两。所有人都看出了卫家已经失去了天子的宠信,跟着阿翁再也没有什么立功封侯的机会,大将军府为之一空,无人问津,而骠骑将军府却如日中天。骠骑将军麾下的将校,眼里再也没有阿翁这个大将军。” “那骠骑将军本人呢?”卫风挑了一下眼皮,静静的看着卫伉。 “骠骑将军这个人,其实很重情。”卫他看了一眼卫风,咧着嘴笑了:“风弟,你真的很象骠骑将军,冲动,敏感,重情。”卫风没有应他,收回了眼光,继续倾听。卫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骠骑将军从小是阿翁养大的,他的阿翁的感情甚于父子之情,又岂是那些追名逐利的人所能理解的。唉----”卫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抹悔意:“也正因为此,我的一句话,害了骠骑将军,也害了我卫家。” “一句话?”卫风皱起了眉头。 “漠北大战,李广将军迷路,贻误战机,后来他不愿意再次面对刀笔吏的审问,愤而自杀。他的儿子李敢刚刚跟随骠骑将军立下大功,封为关内侯,代替其父为郎中令。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李广将军的死是因为阿翁压制他,愤而找上门来与阿翁理论,执意不听阿翁的解释,用剑刺伤了阿翁。” “有这事?”卫风露出一丝怒气。 “嘿嘿嘿……”卫伉哑着嗓子笑了:“风弟,我当时就跟你一样气愤不已,对阿翁把这件事隐瞒下来感到极不理解,所以,我就把这事告诉了骠骑将军,我想他一定能为阿翁讨回公道。” 第104章 哀莫大于心死 风如梦初醒,一直盘旋在心里的问终于解开,原句话。 “后来的事,就很简单了,骠骑将军大怒之下一箭射死了李敢,不久后他又因病而逝,具体病因不明。也正因为病因不明,陛下一直怀疑有人暗中下毒,害死了骠骑将军。恐怕……”他咧着嘴苦笑了一声:“只怕他心里最大的嫌就是我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按我一个矫诏擅入宫门的罪名,夺去了我的宜春侯爵。” 卫伉讲完了,他的嘴边挂着一丝讥讽的微笑,怔怔的看着外面,过了好半天,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骠骑将军死后,阿翁是陛下唯一可以用的将军,可是,因为陛下怀我的原故,阿翁被他闲置了整整十四年。骠骑将军的儿子当时还没有成年,陛下把他带在身边,就象现在栽培你一样的栽培他,满心希望他长大**之后,能够子承父志,扫荡匈奴。如果真能如此,事情也许不至于到这一步,我卫家至少也能安生过日子。偏偏,唉,偏偏他又得了怪病死了。” “霍死了,与你又无关,为什么还记恨你?记恨我们卫家?”卫风冷的说。 “这就得去问陛下了。”卫摇摇头,“陛下这个人,你的好处他也许记不住,但是你的过错,他一定不会放过。风弟……”卫伉忽然转过头来:“你相信你是霍转世吗?” 卫风愣了,忽然之间,他也有些迷糊,我究竟是卫家的卫风,还是霍家的霍?卫伉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似乎在等待卫风做出一个重大决定。 “我就算是霍转世,也离不开卫家吧?”卫风迟的说:“我终究是阿翁和阿母的骨肉。” 卫伉长出一口气,他转身跪倒在卫风面前:“风弟,既然你这么说,还承认你是阿翁地儿子,认可是我卫家的人,我就求你一件事,请你务必答应我。” “我现在跟你一样,等着被杀头,还能帮你做什么?”卫风撇了撇嘴,不无讽刺的笑了。 “不。”卫连连摇头:“风弟,你千万不要这么想。陛下恨地是我,不是整个卫家,更不是你。且不说你有霍这个原因,就凭你是陛下外甥,他对你和我都是不一样的。虽然眼下你也在牢里,可是你只要向陛下低头,承认错误,他一定能原谅你。” “原谅我?他原谅了我。我地三娘就能活了?”卫风伸直了腿。一副无所谓地样子。可是他眼角地泪滴透露出他心里地痛楚:“我那未出世地孩子就能活了?” 卫伉一滞。随即又连连摇头:“风弟。我知道三娘死了。你很伤心。可是你要记住。你走了。三娘也不能活。而且。如果你就这样死了。三娘只能以囚犯地身份下葬。她和我一样。只能葬在乱坟岗。你觉得这样能安慰她地在天之灵吗?” 卫风愣了。半天没有说话。卫见他不说话了。继续说道:“你向陛下低头。请求陛下饶恕你地罪过。你才能好好地活下去。你活下去。我卫家就不会灭族。而骠骑将军地荣光。也不会成为霍光地意外之财。只要我一死。陛下消了气。卫霍两家地恩宠。都会由你一人继承。以你地资质。将来一定可以建功立业。重兴卫家。” “建功立业?再大地功业。还能比阿翁地大吗?大将军。又如何?一门五侯。又如何?”卫风摇了摇头。根本没有兴趣。他对还要再说地卫摇了摇头:“你别说了。我不会向他低头。三娘根本不应该在牢里。他是非不分。三娘等于死在他地手上。我地孩子也是死在他地手上。我绝不向他低头。什么功业。我还救过驾呢。又有什么用。千般恩宠。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不会地。”卫急了:“你就是不喜欢他也没有关系。他已经年过花甲。还能活几天?你既然还自认为是卫家地人。只要辅佐太子登基。姑母成了皇太后。你就是大将军。到时候。江充之流全都得付出代价。三娘地死也是白死了。风弟。我想。三娘一定也是这么想地。” “太子?”卫风无声的笑了笑:“你进来这么多天了,太子来过吗?你别想得太多了,无情最是帝王家,太子的两个同胞姊姊都在牢里,也没见他伸手营救,他如何会来救我。哼哼,他根本不信任我,要不然也不会派人监视我。” “派人监视你?”卫伉吃了一惊。 卫风点点头,把司马玄操的事情说了一遍,卫伉顿时呆了,他知道太子的心思,很快就想明白了司马玄操的作用。他苦笑了一声,又继续劝卫风:“就算太子不信任你,可是姑母相信你,凭你的资质,建功立业总没问题。内有姑母做 外有战功,太子也不能轻易动你的。” 卫风无动于衷,哀莫大于心死,他对什么建功立业,什么卫家的兴衰,骠骑将军的荣光,根本没什么兴趣,任凭卫伉说得口干舌燥,也一声不吭,后来干脆闭上了眼睛,昏沉沉的睡去。 卫伉看着已无求生之意的卫风,长叹一声,他万念俱灰,什么话也不说了,也不想了,呆呆的坐了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解下自己的腰带自缢身亡。卫风根本不知道卫已经死了,他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直到外面有人叫他,他才迷迷糊糊的从乱草中坐起身来。一睁眼,就看到面容悲凄的李维和一脸无奈的司马玄操。 “你们……怎么来了?”卫风想笑一笑,可是他干裂的嘴唇粘在了一起,一张嘴就撕裂开一条口子,沁出了鲜血。 “公子……”李维悲痛不已:“你怎么能就这么看着大公子走了?” “兄长……走了?”卫风有些吃惊,可是吃惊的程度很有限,看起来只是有惊讶而已,就象不过是死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李维痛哭不已,他实在想不到卫风会变成这个样子,连兄长卫伉死了都这么漠不关心,他指着刚卸下来放在一旁的卫伉的尸身:“公子,你看大公子,他死不瞑目啊。” “死不瞑目?”卫风挪了两步,探过身去看着卫伉那圆睁的双目,过了一会儿,又坐了回来,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他倒好,先走了,一死百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死不瞑目呢。” “公子----”李维不可思议的看着卫风脸上的笑容,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竟愣在那里。 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司马玄操叹了一声,将不知所措的李维拉开,他蹲在卫风的面前,轻声问道:“卫公子,你是不是也想象大公子一样,一了百了?”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不回博望苑?”卫风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奇怪的看着他,他想了想,忽然“哦”了一声:“难道太子也放弃了你?那你可真是亏了,跟了我不到两个月,一无所有。” 司马玄操也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的说:“公子如果也想一死了之,一了百了,何不抢在大公子之前?当然了,现在也不迟,卫府还有长公主。但是公子可要抓紧了,因为,长公主也撑不了几天了。” “你说什么?”卫风忽然惊醒了,他扑过来一把抓住司马玄操的衣领,怒声喝道:“我阿母怎么了?” 司马玄操被他抓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看着卫风杀气腾腾的双眼,他忽然间有些后悔,他是亲眼看到卫风狂的时候将江安一撕两半的,他可不想被卫风莫名其妙的勒断脖颈。 “公子放手,公子……”李维也慌了,连忙过来掰卫风的手,卫风的手如铁钳一般有力,李维和司马玄操两个人用尽了全力也掰不开。没多长时间,司马玄操的脸就逼得通红,眼珠都快凸了出来。 “快说,我阿母怎么了?”卫风嘶声大吼。 “公子。”李维也急了,放开手,直起身大吼:“家里的人都散了,田默那些混蛋都走了,长公主为了给你求情,在建章宫外面跪了三天三夜,用她的封邑换到了陛下赦免你的恩旨,我们是来接你出去的。可是没想到你却是这个样子,一心只想着死,根本没有想过长公主。”李维气愤不已,他大声指责着卫风,这些天来所有的压力和委屈都变成了泪水,夺眶而出。 “阿母……”卫风松开了司马玄操,无力的靠着墙,早已干涸的眼泪突然间肆意横流。 司马玄操大口大口的喘了半天气,总算缓了过来,他结结巴巴的说:“李维和卫绯儿……陪着长公主……在建章宫外面……跪了三天三夜。长公主现在身体很……虚弱,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公子,你还是快跟我们……出去吧。” 卫风忽然惊醒过来,他爬到卫的面前,“通通通”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冲出了敝开的牢门,李维和司马玄操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没想到卫风坐了这么多天大牢,滴水未尽,居然还能健步如飞。 他们顾不得多想,起身跟了出去。司马玄操赶着去办相关手续,李维跟在外面紧追,刚出了门,就看到李越正在手忙脚乱的套着马车。李维四处看不到卫风的影子,连忙问李越:“公子呢?” “公子象疯了一样抢一匹马就跑了。”李越苦笑着指了指前面熙熙攘攘的大街:“你们快上车,我们也赶回去。” 第105章 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 公主静静的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两颊潮红,嘴里喃喃自语着听不清的话。一脸疲惫的卫绯儿陪在一旁,不时的捂着嘴咳嗽两声,她和李维一起陪着长公主在建章宫外面跪了三天三夜,和长公主一样染上了风寒,只是因为年轻,比奄奄一息的长公主略好一些,勉强还能撑得住。 “风儿……”长公主梦呓一般的轻声叫着。 “公主,咳咳,公主,公子马上就能回来了。”卫绯儿看着长公主忽然睁开的双眼,强笑着安慰道。她抚了一下长公主的额头,惊奇的现,长公主滚烫的额头变得凉了一些。 “不,绯儿,我的风儿……咳咳咳……”长公主忽然支撑起身子,一只手伸向门外,她想说些什么,却被猛烈的咳嗽呛得说不出来,直到咳得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才喘息着说:“风儿回来了,我的风儿……回来了。” “是,是,长公主,公子回来了。”卫绯儿强忍着泪,连声对长公主说。一旁的马氏也跟着站起身来:“阿母,你休息一会儿,我去门口迎一下。” “快,快,我的风儿回来了。”长公主死死的盯着门口,目光灼灼有神。 卫绯儿有些诧异的看了门口一眼,门口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她回过头想把长公主摁回被子里,可是长公主犟着身子,不肯躺回去,卫绯儿正要开口劝,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急切的喊声:“阿母----” 穿着色囚衣,脖子上还戴着铁的卫风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卫绯儿大喜,松开手直起身来:“公子,你可回来了……”话还没说完,卫风就把她拨到一边,一下子扑到榻前,紧张的拉着长公主伸出的手,贴在冰冷的脸颊上,未语泪先流:“阿母,我……我……我回来了。” “风儿,我的风儿回来了。”长公主两眼放光,哆哆嗦嗦地伸出另一只手,颤抖的抚摸着卫风凌乱的头和脏兮兮的脸:“风儿,你受苦了……” “不----”卫风痛苦地摇着头,长公主滚烫的掌心和虚弱的眼神,无力地声音,无不显示着过去三天对她年迈的身体造成的伤害,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不仅没能救回公孙三娘,反而连累了母亲,丢掉了封邑还是小事,这个天气在建章宫外面跪三天三夜,就算是个年轻人也撑不住,对长公主这个年过七旬、一直养尊处优的老人来说,更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阿母。是我地错。都是我地错----”卫风紧紧地握住长公主地手。伏在榻边涕泪横流。 “风儿……”长公主用尽浑身地力气。将卫风地头抬起来。盯着他红肿地双眼。象风箱一样地喘息着:“孩子。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把眼泪擦了。我地儿子。不能象个女人一样。” “阿母----”卫风连连摇头。无言以对。长公主地脸色冷了下来。忽然抽出手。劈手就是一个耳光。响亮地耳光打在卫风脸上。惊呆了所有地人。卫绯儿和随后追进来地马氏吃惊地看着满面煞气地长公主。卫风更是惊呆了。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阿母地耳光。甚至从来没有听到阿母对他吼过。这突如其来地一下立刻把他打懵了。脸上很快浮起了一个红红地掌印。 “记住。我地儿子。是顶天立地地汉子。不能象个女人一样哭泣。”长公主几乎咆哮起来。她地嘴唇哆嗦着。圆睁怒目。凶神恶煞一般地看着卫风。卫风怔了一下。随即用力地点了点头。抬起袖子狠狠地擦去了泪水。 “这才象我地儿。”长公主地面色缓和了些。她伸过手来。摸着卫风被一耳光打得通红地脸。鼻息粗重:“风儿。三娘死了。阿母也很伤心。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哭是没有用地。哭。只会让人看不起你!你阿翁当年在侯府。吃过那么多苦。就从来没有哭过。” “阿母。我记住了。”卫风重重地点头。随即闭口不言。紧张地看着长公主**地鼻翼。他有种不祥地预感。阿母地生命力正在急剧地流失。他知道长公主有话要对他说。不敢插嘴。生怕漏过一言半语。 “你们……出去。”长公主对卫绯儿和泪流满面的马氏挥了挥手,不容抗拒。 卫绯儿拉着马氏出去了,马氏刚才从李维的口中得知,卫伉已经在狱中自身亡,在长公主面前她不敢放声痛哭,出了房门,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悲痛,蹲在阶下无声的抽泣起来。 “风儿,爵位丢了,可以再挣,官位没了,还有机会,只有命,只有一次。”长公主撑起身子,极力的想坐起来。卫风连忙上前将她抱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你兄长卫伉一定 了,卫登和卫不疑不过是中下之才,不足以论。”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说两句话要喘半天:“你阿翁……走的时候……说过,能兴卫家的……只有你,能灭卫家的……也是你。风儿……”长公主勉力的昂起头来,紧盯着卫风的眼睛:“你听我一句话。” “阿母,你说。”卫风咬着牙,极力的忍住眼眶里的眼泪。 “你……不能让你阿翁蒙……羞!”长公主一字一顿的说,她紧紧的抓住卫风的手,胸口猛烈的起伏着:“你……要重……兴卫……家!” “阿母?”卫风有些不解的看着长公主。 “答应我。”长公主企求的看着卫风,眼神中有一抹不舍:“因为,我答应……过你阿翁。 不管你……是不是霍,你……都是我的……儿子,答应我。” “我……”卫风犹豫了一下,他有些糊涂,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响,我是卫风,还是霍?现在一切都已经失去,三娘走了,阿母也要走了,天子的宠信早已烟消云散,卫家眼看着就有灭门之祸,我还能振兴卫家吗?他一点把握也没有,面对着长公主炽热的眼神,他一时不敢答应。 长公主屏住呼吸,盯着卫风的的眼睛,她伸出手想去摸一下卫风的脸,手伸到一半,却再也不能向上举哪怕一点的距离,她怔怔的看着卫风,失望慢慢的从她眼中弥漫开来,她忽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手臂软软的垂了下来。卫风一惊,刹那间所有的犹豫都被他抛之脑后,他不假思索,声嘶力竭的大喊着:“阿母,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好……孩子。”长公主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松开了握着卫风的手。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从长公主的房里冲了出来,在卫府回响。 江充匆匆的走进了前殿,一进殿门,他就跪倒在地,匍匐而前。天子有些惊讶的看着江充,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笔,他张了张嘴,有些苦涩。江充的侄儿江安被卫风活劈了,可是长公主在外面跪了三天三夜,他最终还是不舍那一份亲情,同意了长公主用封邑换取卫风一命的请求。他不是没想过如何面对江充,他想过江充听到这个消息时会如何的悲痛,如何的伤心,他甚至想过,江充会不会辞职以要挟。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江充会回来得这么快,而且回来之后,什么也不说,只是无声的跪在他的面前,这一份沉默让他更加无言以对。 “江……爱卿……”天子有些不知如何措词,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霍光和金日,示意他们说话。 霍光低下了头,心中忐忑不安,江充是他派人去通知的,但是让他想不到的是,长公主用这种办法换取了卫风的性命,如今江充回来了,卫风却已经出狱了,江充会如何想?他会善罢甘休吗? 金日微微的皱着眉头,他也觉得不好处理,天子不说话,却让他一个大臣说话,这好象有点不合礼节,他瞟了一眼低着头的霍光,也跟着低下了头。 天子无奈,只得重新看向江充:“江……爱卿,找到证据了。” “回陛下,臣,找到证据了。”江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是却有着天子意想不到的平静。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人,高举过头顶:“臣在驰道上找到了这个。” 天子的眼睛眯了起来,宽大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案上,五连忙上前接过江充手里的小木人递到天子面前。小木人还沾着不少湿润的黄泥,面目很模糊,但是身上画的袍服显然是天子所穿的服饰,天子的手颤抖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手中的木头,犹豫着将木人翻了个身,木人的背后,赫然写着“刘彻”两个字,上面还钉着三根已经锈蚀的针。 “江爱卿,这就是你们找倒的?”天子的声音在颤栗中带着无尽的杀意。 “回陛下,这是臣在驰道上找到的第一个。” “第一个?”天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那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江充沉声说道:“据望气的胡巫说,长安城里戾气极重,应该还有。” “那就给我找,都给我找出来。”天子怒吼着,一脚踹在面前的书案上。 江充却没有说话,他沉默着,忽然抽泣起来,身子伏到了地上,愤怒的天子看着江充,大声怒吼:“你没听到朕的旨意吗?还是你也想抗旨?” -------------- 嗯,长公主也死了,大伙儿也快崩溃了。不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第106章 惜哉佳人 陛下,请陛下垂怜。”江充嚎啕大哭:“臣老朽无为了陛下效劳,奈何垂垂老矣,请陛下垂怜,念在臣为陛下效劳半生的份上,允许臣乞骸骨,臣不求死后荣耀,只求能全尸而终。” 天子一下子愣住了,他当然知道江充在说什么,可是这个时候,他怎么能让江充走呢?江充走了,谁来替他清查巫蛊的事情?他来回走了两步,忽然沉下了脸,大步来到江充面前,语气中带着不满的喝道:“江充,你这是说朕处事不公吗?” “陛下,臣岂敢。”江充抬起头,漂亮的胡须上全是眼泪鼻涕,眼神中一片惶急:“臣焉敢说陛下处事不公。江安随意打嫌犯公孙三娘致死,以至卫侍中怒杀了他,都是他咎由自取,卫侍中不杀他,臣回来也饶不了他。这是臣用人不当,臣不敢推脱责任,请陛下责罚。臣也想为陛下效劳,全力追求图谋不轨之徒,只是臣……”他低下头,抹了把眼泪,“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你不能走。”天子缓和了脸色,证据坚定的说:“即日起,你全面负责巫蛊之事,只要你为全心为朕办事,朕保你平安,不管是谁都不能伤你分毫。朕派……二十个期门郎给你,负责你的安全,任何人敢对你不利,朕都不会轻饶他。” “陛下”江充感激涕零,连连叩头。 “江安死了,虽然他也有过错,可是毕竟是因公事而死。朕赐你百金,你回去好好安葬了他,另外,你家里还有什么能做事的子侄,一起报了来。”天子面无表情的挥挥手,“去吧,有朕替你撑腰,你放心大胆的去做。” “唯。”江充哽咽着说:“臣谢陛下厚恩,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这才对嘛。”天子满意的点点头,看着江充千恩万谢的退出了宫殿,他看着斜照进来的刺眼阳光,忽然有些愣,马上又要三月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去年就是这个时候卫风进宫地,一年时间,谁会想到生了这么多事? 这个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朕的阿姊……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几天外面可真是冷啊,她那么大年纪,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能吃得消吗?都是卫风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害的。唉! “淖五,”天子招手叫过淖五,“你……,长公主怎么样了。” 五应了一声。匆匆地去了。 天子坐回了案前。拿起一份公文。却觉得心烦意燥。眼前地字也变得有些模糊。怎么看也看不清。他叹息了一声。放下手里地公文。怔怔地看着阳光明媚地宫外。了一会儿呆。无精打采地收回了目光。站起身。一言不地独自回了寝宫。他身大地身躯有些佝偻。步履也有些沉重。一步步象似在拖着走。 回到寝宫。两个美人笑盈盈地迎上前来。一见天子脸色不对。不约而同地收住了笑容。她们小心地扶着天子躺下。乖巧地在旁边侍候着。不敢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沉思中地天子招来无妄之灾。 不知过了多久。五回来了。他站在天子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天子闭着眼睛躺在榻上。听到他地脚步声。却半天没有听到他说话。不免有些奇怪地眼开眼睛看着他:“淖五。你这是怎么了。让你去看……朕地阿姊。她现在如何了?” “陛下。”五轻声说道:“长公主……长公主三天前就去了。” “去了?”天子吃了一惊。微微仰起了身子。僵了一下。又慢慢地躺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卫……风呢?他怎么没来宫里报丧?” “陛下……”淖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卫风……又犯病了,是卫不到宗正府报备地。” “又犯病了?”天子微微一哂,嘴角带了些讥讽:“犯的什么病,疯病?是不是又把谁给撕了?” 五连连摇头:“陛下,老奴听说,长公主过世之后,他悲痛过度,不停地哭,哭累了就睡在旁边,醒了又哭,除了哭,好象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就犯病了。” 天子慢慢的坐起身来,瞟了一眼五,沉默无语。他呆呆地坐了半天,寝殿里静悄悄的,谁也不敢说话,外面巡逻地期门郎脚步声清晰入耳,一步步的走近了,又一步步的走远了,油灯吱吱的响着,明亮的灯火被门口传进来的微风吹得摇摇晃晃,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摇晃晃,如鬼魅一般。 这宫里,真是静啊,一点生气也没有。天子忽然之间有些怪异的感觉。真是怀念 甘泉宫的时候,有阿姊陪着,有公孙三娘陪着,有卫那时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也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夏天,好象也比往常短了很多。 这个卫风啊,要不是他那么冲动,怎么会有今天?自己何至于这么冷清,这个该死的竖子,那么多人死了,他怎么没死?天子忽然之间恨起来,他抬起头看着淖五,冷森森的看着卫风:“淖五,朕要去卫府……看看朕的阿姊。” 卫府本来就很冷清,现在更冷清。一下子死了三个人,家里的家丁也走得只剩下几个人,卫府显得更空了,大幅的白布将卫府装点得十分冷凄,让人一看就觉得有一股寒意,不再想看第二眼。 一看到蜂拥而来的车驾,李越稍微一愣,就冲进了府,随即穿着孝服的卫登和卫不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跪在门前,头都不敢抬。 “卫风呢?病得连朕的车驾都不能接了?”天子有些不快的喝道,不怒自威。 “回……陛下。”卫不疑紧张得牙齿打战:“四弟确实不能动了。” “不能动了?”天子皱了一下眉头,抬起头看了一眼府门上的白布,缓缓的进了门,卫不和卫登连忙起身跟了上来。进了正堂,披麻戴孝的马氏等人跪在庭中一边,李维、李越、卫绯儿等人跪在另一边,天子扫了一眼,还是没有现卫风,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大步进了屋,只见正堂里摆着三张灵床,长公主在正中,卫伉在东,公孙三娘在西。天子的目光从卫的脸上一扫而过,落在了长公主的脸上。长公主很安祥,脸上看不到一点异样的神色,似乎不是病死的,而是寿终正寝一样。天子站在她旁边,微微的低着头,仔细的看了一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阿姊,你走了,朕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他背过身去,抬起袖子擦了一下湿润的眼角。映入眼帘的是公孙三娘苍白的面容。她的脸上虽然被卫风精心的打扮过,可是胭脂抹出来的腮红终究不是本来的肤色,卫风的化妆手法,显然也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好。天子暗自叹息着,眼神扫视了一遍,忽然落在了公孙三娘微微隆起的小腹以及搭在小腹的手上。那是怎样的两只手啊,手指上全是泛白的伤痕,皮肉翻开了,指头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扭曲着。 天子吃了一惊,他指着公孙三娘惊愕的问淖五:“她……有孕在身?” 跟在他后面的淖五茫然的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公孙三娘的小腹,吃惊的喃喃自语:“陛下,至少有四五个月了。” “四五个月,那就是还在甘泉宫的时候怀上的了?”天子暗暗的盘算了一下,他十分震惊,他只知道公孙三娘下了狱,却不知道公孙三娘被上了大刑,更不知道被上大刑的公孙三娘还有身孕。怪不得,天子倒吸一口凉气,他似乎一瞬间明白了卫风忽然为什么会在盛怒之下杀人了。 “唉”天子长叹一声,惜哉佳人,多好的一个女子啊,谈吐文雅而又不失风趣,知识渊博而又不骄狂,温婉可人,在甘泉宫的时候,她的言辞无数次让他击节而叹,让长公主得意非凡,她那双手,曾经弹出多次过让他沉醉的优美琴声。他曾经玩笑的跟长公主说过,等将来公孙三娘生了孩子,一定要由他来赐名。没想到,那个优雅娴静的女子,现在却带着她还没出世的孩子,静静的躺在这里,她的手指,又是扭曲成如此一种让人难以想象的形状。 “卫风呢?”天子不忍的转过头去,逼视着站在远处的卫不。 “风弟……在这边。”卫不疑悲声说,引着天子走到旁边的一个房间。房间里很暗,只有榻前的安相摆着一盏油灯。天子站在门口,等了一会,才适应了屋里的光线。榻上似乎躺了一个人,蜷缩成一团,不停的颤抖着,连带着榻吱吱作响,透着一丝诡异。天子向前走了两步,一眼看到一个白花花的物事,他有些奇怪,定睛一看,却现那是一头白,他有些诧异的回过头:“这人……是卫风?他的头?” “回禀陛下,是他。”卫不疑抹了抹眼泪,抽抽噎噎的说:“阿母过世之后,他哭了一夜,第二天头就开始变白,到了今天早上,头上就没有一根黑丝了。他……从昨天开始就躺在这里,身体僵直,不能动弹,还不停的抖,嘴里翻来覆去说一句话。” 第107章 霍安在 说什么?”天子一边问一边凑近了榻,示意五着他的卫风翻了过来,借着灯光,天子看到了目光呆滞的卫风,看到了他满头凌乱的白,看到了他不停颤抖的血迹斑斑的双唇。 “臣等都不知道他说什么。”卫不凑近看了一眼,侧耳倾听了一会,又缩回身子说:“他现在就在说呢,只是声音很低,不仔细听听不到。” 天子有些怀疑的看了卫不一眼,示意淖五上前去听。五走到榻边,将耳朵贴近卫风的嘴,仔细听了一会,这才微微皱着眉头对天子说:“陛下,老奴也听不清,好象是说‘欢’什么的。” “欢?”天子更不解了,他犹豫了一下,拨开淖五亲自走上前去,将耳朵凑在卫风的嘴边,屏住呼吸听了好一会,果然是一个含糊不清的音,前面很象五所说的“欢”,后面一个音好象是“爱”,又象是“卖”。天子抬起身来,看着不停颤抖的卫风,不解的摇了摇头,他也没听出卫风在说什么。 “他这样多久了?”天子的心似乎也跟着卫风一起抖,脸色难得的显出一丝不舍。 “快两天了。”卫不疑看着卫风,恭敬的轻声应道:“从前天中午开始就这样。” “怎么没有找医生来看?”天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这是什么病?是不是气急攻心了?” “找了,他们都说不清是什么病。”卫不疑摇摇头,抬起手抹了抹眼角:“臣……臣把长安城地名医都请遍了,也没人能看出是什么病,臣……也无法可想了。” 天子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目光呆滞的卫风,恨意早就无影无踪,心里难受得象是被针扎似的,他想起卫家进宫之后的点点滴滴,想起卫风带给他的欢声笑语,想起卫风在甘泉山下一箭射杀雄鹿的英姿,这就是那个象小公马一样壮实的小子吗,这就是那个为了朕敢和老虎扭在一起的风儿吗? 老虎?天子忽然灵光一闪,他转过身,睁大了眼睛看着淖五,嘴里念叨着:“老虎……老虎……” 五吃了一惊。他张着嘴看了看天子。又看了看卫风。忽然也明白过来:“陛下。是地。卫公子这个样子。就是当初救驾地时候受伤地样子。” “对对对。”天子如梦初醒。连声说道:“快去找那个会导引术地游侠。只有他会治这种病。快快。” 五惊出一头冷汗。那游侠就是刘菁。只是他如何敢说。“陛……下。那游侠……早就不知去向了。” “去找!”天子怒喝:“全国悬赏。把那个游侠找来。治好了朕地风儿。赏列侯。” 旁边地人都惊呆了。列侯可不是容易挣到地。不是皇室宗亲而能拿列侯地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外戚。一种是作凭军功。外戚不容易做。宫里地女子成千上万。皇后只有一个。军功当然也不容易挣。名将李广打了一辈子仗。也没能封侯。可是现在只要能治好卫风。就能赏列侯。可见天子是真地急了。 “快去。你傻了?”天子对着呆地五大喝。 “唯,唯,唯。”五这才回过神来,连声应诺。他走了两步,忽然灵光一闪,又折了回来:“陛下,老奴的妹子会导引术,要不……” “你妹子姬?”天子大喜:“快,招她即刻进京。” “唯。”五喜不自禁的大声应道。 出了卫府之后,天子一路上一直在琢磨着卫风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欢爱?欢卖?他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却无法想通卫风在说什么,快到建章宫的时候,跟在车驾旁的上官桀忽然说了一句:“陛下,臣觉得卫侍中说地好象是三个字。” “三个字?”天子瞅了上官桀一眼,不以为然:“哪三个字?” “臣也不清楚,可是听陛下说的这些,臣觉得中间应该是一个安字,前面一个好象是火,或是和。” “火?和?”天子沉吟了片刻,忽然一拍手:“朕明白了。”上官桀看了一脸喜色的天子一眼,没敢吭声,天子想到了什么,自然不会告诉他,不过,他的一句话能让天子想到了什么,也算不错。 天子想到的是“霍安在”三个字,联想到卫风身上的那个胎记,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霍安在,当然是说霍去病或霍在哪儿,他会不会是想起了前世的记忆?天子忽然有些跃跃欲试,他撩起车帘:“淖五,到赵国要多久?” 五想了想:“六百里快马要三天,正常走得一个多月。” “用六百里加急,让你妹子立刻乘最快的传车进京。”天子有些兴奋的说。 “唯。”五虽然不解,可是也能体会到天子的着急,真要能把卫风治好,他妹子想让儿子淖 地事情也有了机会,说不准,菁儿那个丫头的心思也了。 天子着急的等待着淖姬进京的同时,还关注着巫蛊案的进展。江充手里有了证据,立刻展开了严刑逼供,公孙敬声和阳石公主等人哪吃过这个苦头,没多长时间就屈打成招,供认了所有江充要他们招供地罪状。公孙敬声甚至还按江充的提示,交待了另外几个埋有巫蛊地地点,江充当然手到擒来,手里又多了几个木偶人,至于这木偶人究竟是谁埋的,恐怕公孙敬声自己都不知道。 江充拿着供状和证据,在霍禹带领地二十个期门郎的护卫下,匆匆来到了建章宫,他没有直接进殿,而是把证据递交到光禄大夫霍光地手里。霍光略微问了两句,不敢怠慢,立刻呈到天子面前。 天子接过供状扫了两眼,脸色顿时铁青,他把江充叫进大殿,详细盘问了审案的经过,江充很谨慎的回答了天子的问题,天子想要问什么,他早有准备,回答起来自然是胸有成竹,绝无一丝犹豫。 证据确凿。 天子又伤心又失望,他实在不能接受亲生女儿诅咒自己的事实,老泪纵横,恨恨的一掌拍在供词上,咬牙节齿的挤出几个字:“一个也不饶恕。” 江充愣了一下,小心的抬起头看了一下天子,天子仰着脸,但是江充能看到他流下的泪水,他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高举过头顶。这是一份定罪的草案,天子接过来瞟了一眼,公孙贺父子名下定的处罚是弃市,阳石公主、诸邑公主定的是拘禁。天子哼了一声,抽起笔唰唰唰的写了几个字,扔给江充,江充接过来一看,连忙顿:“谨遵陛下圣意。” 三天后,公孙贺一家族诛,阳石公主、诸邑公主弃市,曾经显赫无比的丞相、太仆、公主,在长安市里当众被砍下了脑袋,尸体悬挂在市楼前的木架上示众三日,然后被拉到城南乱坟岗葬了。 博望苑,听到消息的太子呆若木鸡,两行苦涩的泪无声的滑落。张光、石德低着头坐在一旁,不知道如何相劝。太子兄弟姊妹四人,长姊当利公主先嫁给平阳侯曹襄,后嫁给那个骗子大,两次婚姻都没几年,郁郁而终,现在阳石公主、诸邑公主也死了,还是以巫蛊的罪名被弃市,对太子来说,实在是个难以接受的结果。 卫皇后所生的四个人,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还朝不保夕,强敌四伺。 张光抬起头,看着六神无主的太子:“殿下,听说卫四公子病了,陛下下诏,能治好四公子的,封列侯。四公子荣宠不衰已是昭然若揭,殿下,不可再失去这个机会了。” “我……”太子无声的苦笑:“他在狱里的时候,我见死不救,现在他还能听我的?”他叹了口气,后悔莫迭,万万没有想到卫风犯了这么大的错,天子居然还能放他一条生路。他到卫府去,说是吊长公主的丧,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去找借口看卫风,只要卫风病好了,向他低个头,认个错,立马就能官恢原职,重新成为他的宠儿。照理说,现在确实是向卫风卖个人情的好时候,可是,卫风那个脾气,能向天子低头吗?他能接受自己的示好吗? 张光见太子犹豫不决,他又说道:“不管怎么说,卫家和殿下都不可分割,经此大变,四公子想必也能明白一些事理,他应该不会拒绝殿下的善意的。再说了,卫不疑、卫登都是博望苑的人,他们一定会帮着殿下说话的。” “那司马玄操呢?”太子想起司马玄操就有些不快,这小子说是出去游历,谁知道一转头就投到了卫府,分明是把自己当傻瓜。 “司马玄操是聪明人,他会知道怎么做的。”张光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少傅石德,石德恍若未见,张光只好接着说:“四公子也是个聪明人,以前不过是年少不懂事,遭此大变,他如果还能恢复过来,必然会痛改前非,不再任性从事。殿下,卫府没有太子做后盾,他们也独立无援啊。” 太子有些为难的看着张光,也探询的看向石德,石德的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迟的说:“殿下,老臣……觉得也是如此。” 太子沉默了一会:“既然如此,那就派人去卫府吊丧吧,探探卫风的心思。” 张光犹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太子,本来他的意思是让太子亲自去的,天子都亲自去了,你一个太子算什么?可是他见太子的脸色不善,知道劝也无益。他想了想说:“殿下,要不就由皇孙去吧。” 太子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沉着脸起身进了内室。 第108章 梦醒 进在长公主等人的灵前恭恭敬敬的上了香,行了礼,疑带着到旁边的小院里,他坐了一会,司马玄操悄无声音的走了出来,深施一礼。 “风四叔呢。”刘进温和的笑着,并没有因为司马玄操是从博望苑出来的人而有任何倨傲或气愤。 “四公子还病着,人事不知,只怕没法子见皇孙了。”司马玄操淡淡的说。 “还没好?”刘进收了笑容,叹了口气:“唉,这次对他打击太大了,风四叔又是个性情中人,只怕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二叔,你要节哀。” 卫不咧了咧嘴,欠身表示谢意,他瞟了一眼司马玄操,低下了头喝茶。刘进将他的眼神看在眼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他又将目光转身司马玄操:“司马先生,我想去看看风四叔,不知方便否?” 司马玄操缓缓的摇了摇头:“皇孙,四公子形容憔悴,你不看也罢。不过,你的好意,二公子到时候自然会向四公子转达的。”他镇静的看着刘进,刘进眨了眨眼睛,避开了他的眼神,叹息了一声:“这次卫府被牵连进去,伉叔因此身亡,都是为我博望苑做事,父亲本来也想援手,只是他正在面壁思过,自身难保,去求情也怕是火上烧油。 话虽如此,可是听到伉叔的噩耗,父亲还是很伤心的。” 司马玄操笑着摇摇头:“皇孙,你过虑了。四公子是真的还没好,现在带你去,他也不知道你是谁。再说了,四公子地为人你也不是太知道,他对太子殿下一向是当亲兄长看待地,他如何会记恨殿下。不过,司马玄操不自量力,倒有些话想对皇孙说。” “司马先生请讲。”刘进很恭敬的拱拱手,清澈的眼神看向司马玄操。 “卫家到这个地步,虽然说不是太子造成的,但是跟太子却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司马玄操想了想,语气平淡的开了口,他这话一出口,卫不疑的脸色就变了,刘进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他刚想说话,司马玄操抬起手抬住他,微笑着说:“皇孙,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听我细说。” “先生请讲。”刘进缓和了脸色。很郑重地说。 司马玄操看了他一会。才接着说:“陛下即位五十年。先有太皇太后窦家。后有皇太后王家。他深受外戚权重之苦。花费了几十年地时间。总算将大权紧紧地握在自己手里。不再受别人干涉。如今他年过花甲。虽然求神问仙。可是神仙之事渺不可寻。他不可能不为后继之君考虑周详。当初大将军如日中天。后来骠骑将军异军突起。虽然说骠骑将军确实是天纵之资。可是也不能不说。这其中有陛下防止大将军地权势过重。外戚有重新抬头地可能。利用骠骑将军来压制大将军。避免重现当年地外戚之祸。卫家这些年一直受到陛下贬抑。当然有自身地原因。但主要原因应该还是如此。” 卫不和刘进都有些吃惊。卫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刘进虽然想过。却没有考虑得这么深。他们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看着司马玄操。 “既然如此。博望苑和卫府再走得近。对太子殿下来说。就不是助力。而是阻力了----陛下不希望将来地后继之君有一个强势地外戚。换句话说。如果卫家还坚定地站在太子身后。不仅对卫家不利。对太了也很不利。”司马玄操向刘进躬了躬身。轻声说道:“这一点。还请皇孙能向太子殿下表明。以免引起误会。当然了。我这么说。不是说卫府应该和太子殿下割裂开来。事实上。卫府和皇后、太子根本无法割裂。我只是说。适当地操持一点距离。对双方都有好处。” 刘进沉吟了片刻。他琢磨着司马玄操地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丝笑容:“先生说得有理。博望苑和卫府确实不可分。但是保持一些距离。确实对双方都有好处。不过。风四叔也是这么想吗?他会不会觉得我博望苑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司马玄操哂然一笑。他摊了摊手:“皇孙你这可就问住我了。这只是我地一点建议。四公子现在人事不知。根本不知道这些。我是想先和皇孙商量一下。等四公子好了。我再向他汇报。至于能不能同意。我也不敢确信。皇孙如果觉得我说地不妥。也可以不听。到时候和四公子面谈就是了。” 刘进微笑着,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地卫不,又看了一眼司马玄操,微微的摇了摇头:“先生地话很有道理,我怎么会觉得不妥呢。这样吧,我把先生的建议转告给父亲,一切由他决定。” “这样也好。”司马玄操点点头,起身要走。刘进也跟着站起身,抢到司马玄操面前:“先生,我想看一眼风四叔地病 去也好向父亲交待,不知方便否?” “当然。”司马玄操见他这么坚决,也笑了:“既然皇孙这么关心公子,那就看看吧。” “有劳。”刘进笑着,跟着司马玄操进了卫风的院子,来到卫风的卧房。跨进门,他有些吃惊,卫风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面色苍白,眼睛虽然睁着,却一点神采也没有,直愣愣的看着前方,身体不时的**一下。刘进走到他的面前,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最让刘进吃惊的,还是他那一头如雪的白,在灯下煞是醒目。 “唉----”刘进叹了口气,眼眶湿润了,这哪里还是那个意气风、逢人三分笑的卫风,简直就是一个垂死的老人,他不忍再看,转身离开了房间。 “二叔,可曾找了医?” “找了,都没用。”卫不疑难过的摇了摇头:“陛下下诏,让赵国的赶来,按时辰算,大概还有一两天也就到了。” “但愿能治好他。”刘进拱拱手:“二叔节哀,你不要急着回博望苑,什么时候家里的事情办完了,什么时候再回去。我带了一些财物来,你先用着,如果有不趁手的地方,派个人去说一声就是了。” “多谢太子殿下。”卫不疑感激不尽,连连道谢,把刘进送出了门,送上了车,直到刘进的车消失在里门之外,他才慢慢的走回了内院。他一直在想司马玄操说的话,他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是,卫家和太子保持距离,就能保得平安吗?他还是有些怀。没有了太子做后盾,卫家会不会一蹶不振?天子虽然宠信卫风,可是天子毕竟老了,谁知道几年之后是什么样子,万一太子登了基,记恨卫家怎么办? 卫风的房里,一直躺在床上的卫风已经坐了起来,刚才那副呆滞的模样一扫而空,他的面容虽然还很憔悴,但是眼神却不再空洞,眼睛明亮而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锐利如刀。 “皇孙走了?”他轻声的问站在面前的司马玄操。 “走了。”司马玄操轻轻的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公子,我觉得太子未必能理解公子的意思,他虽然聪明,可是被那些儒给教笨了,就知道什么春秋大义。” “他不理解没关系,会有他理解的那一天。”卫风面无表情的说:“那几件事安排下去了?” “安排下去了,不过,一时半会很难有成果。”司马玄操面露难色。 “没关系,开始总是难一点的,不过只要下功夫做了,就一定会有成果。”他看了一眼司马玄操:“玄操,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否则以后就有后悔的机会了。” 司马玄操笑了:“公子,人生不就是一赌吗,我不过是司马家的一支族,又不喜经学,这辈子注定没什么大出息,能跟着公子做一番事业,即使最后不能如愿,我也享受这个刺激的过程,有什么好后悔的。万一成了,我大小也是一功臣不是。”他顿了顿,又笑着说:“我对公子有信心。” “连我自己都没有信心。”卫风咧了咧嘴,却没有笑:“这条路太长,变数太多,就是真有神仙,也能保证所有的事都能按照我们想的去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走到哪步算哪步了。” “公子这么说,我就更放心了。”司马玄操笑了,他想了想,又说:“公子,长公主他们过世已经有好几天了,是该下葬了,公子可有什么安排?” “阿母最大的心愿就是和阿翁合葬,我当然要满足她这个心愿。兄长就送回河东老家去吧,让三兄去,给他一笔钱,留在那里不要回来了,博望苑那个地方以后不要去了。”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至于三娘,不要埋,就放在家里,等我……给她找一个好地方。” “喏。”司马玄操点点头,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长公主要与大将军合葬,可要天子的诏书才行。” “这个我知道,不是难事。”卫风淡淡的挥挥手:“你先去吧,我还要想一些事情。” “喏。”司马玄操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卫风盘腿在榻上坐好,闭上眼睛,微微的低下头,两手扶在膝盖上,也不知坐了多久,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抬起头眨着眼睛看着快要燃尽的油灯,喃喃自语:“信息?情报?昭宣中兴?”他轻轻的捶了一下自己的头:“我究竟是谁?卫风,霍,还是那个神出鬼没的奸细?” 他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什么来,他摇了摇散落的白,轻声自言自语道:“管他是谁,我,就是我。” 第109章 皇恩浩荡 菁一骑绝尘,来到了长安。 “你……”满面灰尘的刘菁冲进卫风的卧房,却看到卫风正盘腿静坐在榻上,虽然削瘦,却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样,她吃了一惊,随即又看到了卫风白花花的头,更是惊得杏眼圆睁:“你怎么……” 卫风也有些惊讶,他睁开眼睛看了刘菁一眼,连忙下地,俯身欲拜:“卫风见过翁主。” 刘菁一把托住他,指着他的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病……好了?你的头?” 卫风向后让了一步,躬身施礼:“翁主请坐。”随即对外面追过来的李维和李越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刘菁见他和自己这么客气,愣了一下,眼泪随即流了下来,她恨恨的坐下,将手里的马鞭拍在案上:“我四天没合眼的跑到长安来,你就这么对我?” 卫风摇了摇头:“贵贱有别,卫风不敢造次。” “你……”刘菁一噎,随即又斥道:“既然知道贵贱有别,为什么让我等你?” 卫风淡淡一笑:“卫风孟浪,那些狂话,还是请翁主忘了吧。翁主,多谢你这么远赶来为我治病,卫风感激不尽。卫风虽然病好了,可是还想请翁主为在下诊一下脉。”说着,他伸出手,卷起了袖子。 刘菁一肚子的怨气,可是一看到卫风干瘦干瘦的手臂,又忍不住的抽泣起来。“你怎么瘦成这样?” 卫风没有说话,将手臂伸到刘菁面前,刘菁伸出手指,按上了他的脉门,过了片刻,她收回了手,轻轻的摇摇头:“从脉象上看,你已经没事了,不过身体很弱,你要注意身体,多加调养。” “多谢翁主。请公主回驿馆休息。卫风明天陪翁主入宫见驾。”卫风抬手拦住了刘菁:“我知道翁主可能不在乎什么封赏。可是令堂夫人和弟弟一定很在意。刚才翁主确实也为卫风治了病。这也是翁主应得地。请不必推辞。” “我……”刘菁见卫风一副冷淡之极地样子。恼怒不已。一跃而已。攥起拳头就要揍他。当她冲到卫风地面前。映入眼帘地是一头耀眼地白和瘦得两颊深陷地面庞。她又愣住了。愣了片刻。长叹一声。含着泪转身出了门。 守在门口地李越看着刘菁掩面而去。大惑不解:“这是谁啊。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又急急忙忙地出去。看起来好象对这里很熟悉啊。” 李维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虽然不知道刘菁就是那个曾经色诱过卫风地舞伎。但是他也能大致猜出刘菁地身份了:“别问那么多了。以后你就知道了。你守在门口。我去看看。” 李越茫然地点了点头。李维跟着赶了出去。一把拉住刘菁地马缰:“金姑娘----” “什么事?”刘菁两眼红红的瞪着李维,牙齿紧咬着嘴唇,一副穷凶极恶、要吃人地模样。 “姑娘,我家老夫人,夫人,大公子一起过世,公子受了打击,有些慢待的地方,请你多担待。” 刘菁抬起头看了一眼卫家门楼上还没有除去的白布,心软了下来,她缓缓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在赵邸等着,等你家公子病好了,我和他一起入宫见驾。” “多谢姑娘。”李维松开了缰绳,躬身向后让了两步:“姑娘慢走。” “风儿好了?”天子惊喜的看着面露喜色的五。五连连点头:“我妹子虽然还没到长安,可是她的女儿,翁主刘菁先赶到了,为卫公子治疗之后,卫公子已经清醒了。他休息了两天,就赶到宫里来谢恩了,现在就在外面候着呢。” “太好了,快,快,让他们进来。”天子连声叫道:“快让他进来。” 卫风和刘菁一先一后地走进了大殿,远远的跪倒在天子面前。 “臣妾赵国翁主刘菁拜见陛下。” “罪臣卫风,拜见陛下。” 天子站起身来,刚迈出一大步,又收住了步子,顿住了身形,一顿之间,刚才欣喜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缓步走到刘菁面前,和声说道:“你就是刘菁?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唯。”刘菁直起身,抬起头来,微微的垂着眼睑,不敢和天子对视,她心里有鬼,难免有些紧张,小脸也有些泛红。 “不错,很象朕的那个兄长。”天子微微的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还有一手好医术,是跟你阿母学地?” “回陛下,是臣妾的阿母所教。”刘菁轻声细语的回答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很好,起来吧,待会儿朕赏你。”天子说着, 风面前,沉着脸喝道:“卫风,你知罪吗?” “臣……知罪。”卫风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些沙哑,比起以前清亮地嗓音,多了些沧桑。 “你这个少年麻木的东西,你当朝庭的法度是没用地空文吗?廷尉府你都敢闯,居然当场杀人,你眼里还有我大汉的三尺法令吗?还有我这个天子吗?”天子低吼着,越想越气,抡起衣袖就抽打卫风,卫风头抵下地上,纹丝不动地任凭天子抽打。 天子打了两下,仍不解气,摇晃着身子指着卫风大声喝斥:“要不是你这么鲁莽,朕的阿姊如何会受那么大地苦,如何会抛下朕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这个世上?你好糊涂啊,你……你辜负了朕,辜负了朕的阿姊,辜负了你的三娘,你知道吗,你这个竖子。”说完,飞起一脚踹在卫风的肩上,把卫风踹了一个趔趄坐在地上,他自己也晃了几下,差点摔倒。 “臣糊涂,臣有罪。”卫风翻身跪倒在地,肩膀**着轻声抽泣。 天子站稳了身子,仰起头,极力不让眼中的泪水流出来,过了半天,才恨声问道:“你恨朕吗?” “臣不恨陛下。”卫风连连摇头:“一切都是臣的罪过,都是臣的罪过,臣不敢对陛下有丝毫怨言。” “总算有点长进。”天子气乎乎的哼了一声,转过身走回自己的案前坐下,整理了一下衣摆:“起来吧,先去洗洗,过会儿向朕回报边疆的事,你的差事还没完呢。” “唯。”卫风低着头,向后退到了门口,转过身匆匆的去了。 “菁儿。”天子露出微笑,对刘菁招了招手:“朕有过诏,治好了卫风,封列侯,现在该兑现朕的旨意了,说说,你想封在哪儿?” 刘菁连忙跪下,挤出一丝笑容:“陛下,臣妾是一女子,又是赵国的翁主,如何敢讨封。臣妾斗胆,想请陛下将侯位转封给臣妾的弟弟子。” “哦,是吗?”天子想了想,“也好,朕准了。你自己呢,你自己可有什么要求,想让朕赐你的?” 刘菁欲言又止,她结结巴巴的说:“臣妾……没有什么妄想,陛下准了臣妾的请求,臣妾已是万分感激,谢陛下隆恩,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叹息了一声:“这样吧,朕准你母女在长安城呆一段时间,暂时不用回赵国去,万一风儿有什么事,也好即时找你们医治。你去赵邸等着,朕的诏书和赏赐随后就到。” “谢陛下。”刘菁大喜,天子不仅同意了把侯位转封给她的弟弟,还特别开恩让她们在长安停留,又要赏赐她,这可真是皇恩浩荡。唉,为了一个傻子,天子真舍得,可惜,唉----刘菁惋惜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千恩万谢之后出了殿门。 卫风随后进殿,向天子汇报了北疆之行的收获,他说得很详细,并且呈上了一份内容很详实的报告。天子很满意,越看越欢喜,可是脸上却没多少笑容,他翻看着卫风的报告,微微的点了点头:“虽然粗疏,却也难得可贵,这一趟去边疆的差事办得还是可圈可点的,徐自为的谢恩奏章里也对你赞不绝口。风儿,你有去边疆领兵的打算吗?” 卫风摇了摇头,很诚恳的说:“臣性格粗疏,又没什么领兵经验,只怕到了边疆会应付不来,不仅仅白白损失了我大汉将士的性命,又玷污了陛上的英名,如蒙陛下不弃,臣愿还在陛下身边做个侍卫。” 天子盯着卫风的眼睛,卫风的眼神虽然憔悴,却很坦荡,迎着天子的目光,没有一丝的慌乱。天子笑了:“我看你这么瘦弱,一定是还没有恢复,这样吧,你暂时不用去北疆,就在长安养养身体,不过也不用整天陪在朕的身边,你去胡骑营吧,有空多操练操练骑兵战法,将来上了战场,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他挠了挠鼻翼,又说:“你在郎官里选几个人,带到胡骑营去做助手。” 卫风犹豫了一下:“臣……想向陛下要一个人。” 天子笑了,向后让了让,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肩,随口问道:“谁?” 卫风连忙挪到天子身后,伸出手替天子捏着肩膀,他的手法还是很熟练,只是手指没有以前那么有力,指头上的肉也不多,骨头有些硌人,不过天子觉得很舒服,他眯起了眼睛,嘴角挑起浅浅的笑意:“谁这么有才,居然中了你的眼?” “前野侯赵破虏。”卫风轻声应道。 第110章 坐山观虎斗 任丞相、澎侯刘屈满脸堆笑,赶上两步,对着李广揖:“刘屈拜见师将军。 李广利很满意,他拱拱手,大模大样的还了一礼:“丞相大人,你可是百官之,这样做,李某可承受不起啊,万一传到侍御史耳中,你我可都要受到弹劾的。” 刘屈哈哈大笑,扶着李广利的手臂,用一副很崇拜的眼光看着李广利那张白白胖胖的脸:“2师将军,你大破2师城,威镇西域三十六国的丰功伟迹,我在郡时就闻之已久,一直想亲眼看看将军的模样,没想到直到今天才了了这份心愿。” 李广利很受用,他很儒雅的笑了,连连摇手:“丞相大人说笑了,我李广利能有什么功绩,不过是陛下圣明,将士用命,我才立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功劳,如何当得起丞相大人的谬赞。” “唉,我今天才算领教了什么叫居功不伐,受教受教。”刘屈连连赞叹,将李广利好一顿奉承。他是中山靖王刘胜(就是刘皇叔大耳贼自称的先祖)的儿子,算是天子的从子,在郡做了几年太守。郡地接北疆,不仅苦寒,还时时要提防着匈奴人大举入侵,他想着入朝为官很久了。这次上计,他亲自带队来到长安,一直想琢磨着走什么路子好留在京师做官,没想到前些天丞相公孙贺被族诛,随后圣旨就到了,提升他为丞相,并依例封了澎侯,食邑二千二百户。刘屈大喜之下,又很意外,后来才知道是李广利给他通了路子,托人在天子面前说了好话。至于通的什么路子,刘屈没打听出来,不过他知道谁帮了他的忙,就足够了,因此刚把差事交接完,还没搬进丞相府,就赶到师将军府来道谢。 两人谈得很投机,李广利设宴招待刘屈,两人推杯换盏,越说越热络,最后居然订下了儿女亲家,刘屈为他的儿子向李广利的女儿提亲,李广利犹豫了一下,扫了一眼杜宇之后,随即很爽快的答应了。一顿酒喝完,两人本来没见过面的人,已经成了一家人。 刘屈满意地走了,喝得微薰的李广利兴奋劲还没过去,把杜宇拉来喝茶。他很佩服的对杜宇说:“杜先生,多亏听了你的话,用一个朱安世就掰倒了公孙贺,还把江充推上了老虎背,现在又拉拢了刘屈,用不了多久,江充就会和太子斗得你死我活,我们的大事就成了一半了。” 他想了想,又叹惜了一声:“可惜,卫家只死了一个卫伉,长公主到底是皇家的人,居然硬生生的把这个必死的局给扭过来了。” 杜宇微微一笑:“将军,长公主已经死了,卫风也和太子翻了脸,再也不足为患,将军何必担忧呢。卫家离开了太子,不过是一只病猫,太子没有了卫家,虽然实力影响不大,可是却寒了大将军一系的心,人心已失。他和江充之间的争斗,想必也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哈哈哈……”李广利很兴奋地伸过手去拍了拍杜宇:“杜先生,都是你运筹帷幄的功劳啊,将来昌邑王如果能有机会,一定不会少了你的。 唉。卫风真是个傻瓜啊。为了这事和太子闹翻了。他以为靠着天子就能万事无忧了。可惜啊。天子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啊。” 杜宇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他觉得卫风让卫登护着卫伉地棺回河东。又让卫不呆在卫府。摆明了要跟太子割断关系。做得有些太绝决。天子再宠他。可是年纪大了。再有个几年肯定要归天地。太子如果登了基。还会饶了他?难道他有别地想法?可是他会有什么想法呢?他一时半会还是猜不透。 看着李广利兴奋地模样。想着长安城里传说地卫风遭此重创后地一头白。他默然了。他只是想混口饭吃。顺带着报答一下李广利地知遇之恩。做一番事业。却没想到刚刚开始。就闹得卫家差点家破人亡。虽说这个结果在他预料之中。可是真生了。他却现自己还不够铁石心肠。 “杜先生……杜先生……”李广利见杜宇出神。停下了高谈阔论。小声地叫道。 “啊?将军……”杜宇吃了一惊。有些不好意思地应道。 “先生。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李广利很大度地挥挥手。诚恳地向杜宇请教。 杜宇抹了抹眉毛:“接下来?接下来我们作壁上观就行。江充本来就和太子有过节,现在和卫风结了仇,他想停也停不下来了,依我之见,他唯有一鼓作气,穷追猛打,直到把太子拖下水才会罢休。太子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会垂死反击的,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将军只要安稳的坐着看看就行。” 他想了想,又关照李广利说:“将军,江充万一有什么合作的意思,将军切不可心动,此人心狠手辣,别被他反噬了去。也不要去惹他,以免他狗急跳墙,咬将军一口。” 李广利咂着嘴,想了一会,有些不太确信的 我们如果不帮他,江充能斗得过太子吗?” “嘿嘿嘿……”杜宇淡淡地笑了,笑容里有一丝无奈:“天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只要牵涉到他自己的安危,不管是谁都是死路一条,既然能杀女儿,为什么不能杀儿子?卫风能够死里逃生,不仅仅是因为长公主地求情,也仅仅因为他有救驾之功,关键是他没有牵涉到巫蛊里去,只要与巫蛊无关,与陛下自身的安危无关,再大地罪天子都能赦免了,何况他只是杀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江安呢。江充现在正带着胡巫满长安城地找巫蛊,他在干什么?还不是想把这把火烧到太子身上去?你放心,他这个人做事有分寸,不会胡来的,但是,只要有机会,他也绝不会放过。” 李广利打了个寒颤,天子的脾气他当然知道,只是自己现在做的可是谋反的事,如果被天子知道了,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弟弟李延年和李季,都是死在这个性格无常地天子手上。 如果不成,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如果成了,李家从此就一跃成为权倾朝野的贵戚,自己也就是手握天下兵马大权的大将军。一个是上天,一个是入地,没有第三个选择。 “无情最是帝王家。”杜宇叹了口气,有些颓丧的站起身,抛下李广利独自一人思索,慢慢踱回了自己的书房。李广利独自一人饮着茶,一会儿想着成功之后荣华富贵,一会儿想着失败之后家破人亡,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变幻不停。 正如杜宇所说,江充已经被逼上了老虎背,他和太子之间的仇没有消解的可能,要想在天子驾崩之后还能保住自己的命,他只有把太子掀下去,换燕王刘旦登基做皇帝,那样的话,他不仅不会有性命之忧,还有拥立之功。当然了,这种大事不能急,必须一步步地来。虽然说天子一口气斩杀了两个公主,显示了他对巫蛊的切齿之恨,但太子毕竟是太子,不是公主所能比的,他必须慢慢来,一步步地逼近目标,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江安死了,事情也到了垂死一搏的时候,他没有再留手,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带了出来,上阵父子兵,关键时候,还是儿子最值得信任。不过有时候江充想想也觉得滑稽,他自己一心要让天子杀了他的儿子,但真正做到大事,却只能相信自己地儿子。 “伟儿,卫府的情况如何?”江充招过自己的长子江伟,让他在自己面前坐下。 “卫府现在没几个人了。以前的几个家丁,都被卫风疯的时候赶跑了,现在他虽然病好了,可是也没回来几个,只有那个李唯和一个新来的李越,另外就是从博望苑出来地司马玄操。”江伟细声细气的说,他说话不快,但是很有条理。“我派人打听过了,那个田默因为被卫风一脚踹得吐了血,不愿意再回卫府去,曾经和李维吵过一架,差点要动手,后来一气之下,出去游历了。贵仁贵义两兄弟也没回来,跟着人去做生意,据说向北去了。其他几个我也分别打听过了,干什么的都有,没有回卫家的意思。” “卫风在干什么?”江充闭着眼睛,揉着酸胀的太阳**,有些疲惫地问。 “他现在就在上林苑胡骑营呆着,天天和那些胡人呆在一起,把赵破奴也拉了去,在上林苑里操练人马,看样子……”江伟轻轻的笑了,似乎觉得很好笑:“他是对太子真的失望了,不做外戚,要想子承父业,立军功封侯了。” 江充扑哧一声撇着笑了:“无知地竖子,军功有个屁用,大将军的军功那么大,不照样灰飞烟灭?再说了,眼下地大汉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哪有那么雄厚的实力去打匈奴人?能保住边疆太平就不错了,还想深入匈奴,封狼居胥?做梦吧。到底是个莽夫,根本不懂权谋,任性使气,就为这些事就和太子闹翻了,能成什么大事?” 江伟笑了:“父亲难道还希望他支持太子不成?” 江充摇了摇头,也笑了:“我当然希望他越笨越好,让他去立军功吧,等我地事成了,我让他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军功,我呸,百万将士的尸骨,堆起的都是陛下的威名,哪一个将军有好结果的。” 江伟知道父亲心里对天子有怨言,可是不敢说,只有父子相对的时候他才能轻松一些。他静了静,等江充泄完了,接着说:“父亲,光禄勋韩说、黄门苏文、侍中马何罗兄弟那里的礼,我都送去了,他们都表示谢过父亲的好意。还有那两个新近得宠的美人,我也托苏文表达了意思,过两天就有回音了。” “嗯,不要舍不得钱,现在花出去,以后能成倍的赚回来。”江充很满意,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彬儿那边可有消息,我最担心的,还是那柄玉具剑啊。” 第111章 军营 林苑,宣曲胡骑营校场,四千多将士正在演练阵法,杀声震天,弓矢飞驰,刀光霍霍,两只队伍正在奋力厮杀,冲天的杀气很容易让人以为胡骑营起了内讧。 卫风顶盔费甲,背负着双手站在高高的帅台上,沉默的看着下面激战正~的将士,李维带二十名玄甲护卫守住在一旁。身材高大、胡须花白的赵破奴挥动手中的令旗,一通金锣响,刚才还绞在一起的将士们很快就分了开来,回到自己的营地上立阵,他们紧紧的勒住手中的缰绳,控制住**的战马,用凶狠的眼光看着对面的袍泽,杀气腾腾,随时准备投入下一场厮杀,好象那不是一个营里的战友,而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仇人。但是每一个人都把嘴闭得紧紧的,不出任何一点声音,刚刚还杀声震天的校场变得安静无比,沉默得只听到战马不安的刨地声和喷鼻声,以及此起彼伏的喘气声。 “大人,演习完毕。”赵破奴转过身,表情严肃的对着卫风一躬身,双手奉上令旗。卫风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敬佩。赵破奴不愧是经过多次大战的老将,他指挥下的骑兵比起自己高出不是一个级别,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胡骑营的阵型演练就有模有样,不再是以前的一窝蜂冲锋。“老将军辛苦。” “不敢。”赵破奴连忙谦虚了一声。他在家里闲了十年,已经心灰意冷了,没有想到还有重新出山的机会,他对卫风帮赵安国抢回细君,已经感激不尽了,现在卫风又把他从家里拖了出来,回到让他魂牵梦萦的军营,他一下子好象年轻了二十岁,热情高涨,恨不得把浑身的本事都抖出来。 赵安国、曹宗、卫督、田锦江四个军司马大步抢上台来,在卫风和赵破面前齐唰唰的行了个军礼,眼巴巴的看着卫风,齐声叫道:“大人!” “传令下去,今天加餐。”卫风轻声对面露得色地卫督说:“每人一斤肉,一斗酒。” “喏。”卫督兴奋的应了一声,得意的瞟了一眼旁边垂头丧气的曹宗、赵安国等人,精神抖擞地匆匆下了帅台,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带给手下的将士们。 卫风把曹宗和赵安国两个带到了胡骑营,填补了两个军司马的空缺,和原有的两个军司马卫督、田锦江一起统领胡骑营,每人手下各有一千多强悍的骑士。卫风规定了,每个月合练一次,表现最好的一部可以加餐,有肉有酒,其他人只能看着。 赵安国和曹宗、田锦江互相看了一眼,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面带愧色的站在一旁,他们的表现确实不如卫督所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卫督去吃肉喝酒了。曹宗和赵安国本来以为卫风会照顾一下他们的面子,可是现在看来,一点希望也没有。 “还不下去?想等着大人请你吃饭?”赵破奴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赵安国一眼,恨不得一脚踹在他脸上,真是丢老子的人。这些人里也就是赵安国真正经历过大战,没想到表现却不如卫督。 “等等。把各营地军侯以上军官全部召集过来。探讨一下得失。”卫风摆摆手。叫住了转身要走地曹宗等人。“看看各人有什么认识。认识深刻地也加餐。不过。减半。” “喏。”曹宗等人立刻眼睛放光。欣喜地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他们这些军官和普通士卒不一样。本来是不愁喝酒吃肉地。但卫风到了胡骑营之后。封了营门。任何人不得随便外出。逼着军官与普通士卒同吃同住。这一个多月可把他们这些军官馋坏了。一想到酒肉就口水直流。就等着今天开荤呢。要不然刚才也不会打得那么认真。都快打出真火了。眼看着好处被卫督一个人拿走了。他们三个还得啃一个月地麦饭。忽然听到卫风这句话。不由得他们不开心。减半就减半吧。总比没有好。 赵破奴看着走路都带着风地三个人。咧着大嘴笑了。他抚着花白地胡须。满意地对卫风说:“大人。这个法子很好啊。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他们乖巧多了。要不然。谁会把半斤肉、五升酒放在眼里。” 卫风一笑:“老将军过奖。不过是些许小技罢了。”两人边说着边走下帅台。进了大帐。正在帐中忙碌地李越一看。迎上来笑道:“卫大人。赵大人。你们来得正好。我刚刚把这个做完。你们看看行不行?” 他地身后。两个长相斯文。看起来更象个书生地士卒正在摆弄一份地图。卫风和赵破奴走到地图面前看了一眼。赵破奴立刻着了迷。他一下子扑了上去。欣喜地在地图上看了又看。指着一条虚线。惊喜地连声叫着:“这地图……怎么如此详细?连这条小河都标出来了?这断断续续地线又是什么意思?” “回大人。按卫大人地吩咐。冬季断流地河流。用这种虚线表示。”李越乐呵呵地笑着。 “哦,有道理,有道理。”赵破奴一拍脑袋,恍然大 看了一眼卫风,又把目光在地图上来回巡视:“你这么细致,好多地方,我这个去过匈奴的人都听闻其名,不知其地呢。” 李越呵呵地笑了却没有说什么,这是他带着人向营里的匈奴人打听了一个多月,又询问了很多来往于匈奴的商人,参考了宫里收藏的军用地图这才画出来的。可以说是大汉有史以来,最详细的匈奴地图。 “距离准确吗?”卫风扫了一眼地图,面无喜色的看着暗自得意的李越。 “这个……”李越犹豫了一下,刚才的得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已经被卫风打击习惯了,每一次当自己得意的时候,卫风总能提出让他意想不到的问题:“距离现在都是估计,有些地方去的人少,只能以脚程来估计,不是很准确。不过,主要的几个地方,大致是准确的。” “好。”卫风在地图前站了一会,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案上的地图:“什么时候你画出精确到十里的地图,我们就能无往而不胜了。” 李越不寒而栗,顿时觉得眼前一黑,精确到十里,怎么可能? “哈哈哈,大人,何须精确到十里,就这样的地图在手,我们地把握也可以大得多啊。”赵破奴眉飞色舞,他指着地图,如同指点着匈奴的万里大漠,意气风。 “老将军,多算胜,寡算败,准备总是越充分越好的。”卫风露出一丝笑容,对李越挥了挥手:“你们也辛苦了,过一会儿也加餐。” “谢大人。”李越和两个士卒大喜。 “大人,西域酒坊的酒肉送到了。”侍卫许扬大步走了进来,对卫风拱手施礼。 “知道了,让他们送到辎重屯去。”卫风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说。许扬应了一声,却站着没动,卫风有些不快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媚掌柜的要见大人。”许扬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伸了伸脖子,说:“她说有事情要向大人汇报。” 卫风的眉毛颤动了一下,伸了挠了挠眉梢:“让她进来吧。” “喏。”许扬松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卫风示意李越将地图收起来,这才坐在案前。赵破奴说了两句闲话,也走了。不大一会儿,面容消瘦地媚姬带着赖丹走了进来,她气呼呼的叉着腰往帐门口一站,很不满的看着卫风。赖丹低着头缩在后面,没敢吱声,只是偷偷的瞟了一眼沉默的坐着的卫风。 卫风头都没抬,静静地看着案上的一杯清子。 媚姬气苦,卫风入狱之后,她不知哭了多少趟,几次想去看看卫风,都被休莫霸拦住了,休莫霸生怕她给西域酒坊惹出麻烦,让人把她看得死死的,直到卫风又重新为官,休莫霸才后悔了,又催着媚姬来找卫风。可是等媚姬到卫府才知道,卫风平时就住在胡骑营,根本不回卫府,休沐的时候也是闷在房里不出来,仿佛与世隔绝。而媚姬又听说,卫风将公孙三娘的棺材一直放在房里,并没有下葬。 “卫大人----”媚姬恼怒的看着沉寂得象一块木头地卫风,一时不知道如何说才好。赖丹一见平时口齿伶俐的媚姬这个样子,立刻赶上前去,对着卫风深深一躬:“卫大人,赖丹有礼。” “王子,不知你来找卫某有何事?”卫风抬起头瞟了赖丹一眼,示意他坐下说话。赖丹陪着笑,将生气的媚姬拉到卫风的面前:“大人,我是陪小妹前来送酒肉的,顺便来看看大人,不知大人可有空闲?我们在酒坊听到一些消息,想报与大人得知。” 卫风将目光移到媚姬地脸上,看着她突出的颧骨和苍白地面容,冰冷的脸色缓和了些,他低下头想了想:“既然如此,你们坐一会儿吧,我刚好有点时间,听听你们都有什么消息。” “那就叨扰大人了。”赖丹大喜,接着媚姬坐下,自己出去招呼了一下,几个酒保扛着大包大包地酒食走了进来,很快在卫风的案上摆上了一堆。卫风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大人,来一杯新出地美酒。”赖丹拍开一个酒瓮上的封泥,一股浓香顿时充满了大帐。他殷勤的看着卫风,示意要给他倒酒。卫风摇了摇头,举起手中的水杯饮了一口:“我戒酒了,只喝清水。” “这……”赖丹有些尴尬,讪讪的放下了手中的酒瓮,卫风不喝酒,他自己是喝还是不喝? 卫风看出了赖丹的窘迫,他笑了笑:“你们但用无妨,你们又不是我的属下,不用那么拘束。” 赖丹如释重负:“多谢大人。”他给自己和媚姬各倒了一杯,和卫风示意了一下,呷了一口,很畅快的咂着嘴,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却看到媚姬一饮而尽,重重的将酒杯顿到案上,出一声闷响。 第112章 长安乱 丹吃了一惊,有些紧张的看看媚姬,又看看卫风,。_如常,低着头看着杯中清水被媚姬震得漾起的波纹,一言不。媚姬红着眼圈,泫然欲泪,可是看着卫风那一头白,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紧紧的咬着嘴唇,一扭身离开了大帐。 “大人……”赖丹尴尬的看着卫风,去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卫风摆了摆:“王子,卫风明白,不妨事,你说吧,究竟有什么消息。” 赖丹点点头,将西域酒坊里听到的一些消息讲给卫风听。这一个多月以来,江充在长安城里到处找巫蛊,搞得鸡犬不宁,一些刁民趁机生事,告络绎不绝,已经有数千人被逮进了廷尉府大狱,廷尉府大狱人满为患,每天都有人被严刑拷打致死,有不少人熬不过大刑,屈打成招,随即被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长安城里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被人告了,直接拖到廷尉府去。 “你们蛮夷邸也有人去生事?”卫风微微的皱起眉头。 “暂时还没有。”赖丹摇摇头:“不过,来敲诈的无赖地痞不少,我们这些蛮夷小邦的任子如何敢得罪他们,谁知道哪一天大鸿胪商丘大人就会找上门去。万一有点风波,大汉的大军就会杀过去……” 赖丹无奈的直叹气,他实在是吃不住那些不断上门敲诈勒索的,可是不给钱,谁知道哪一个会给他一个阴招?进了廷尉府哪里还能有命出来。他今天特地陪着媚姬来送酒食,就是想借机和卫风套套交情,希望卫风能帮个忙的。当然了,他还有一个心思,最好通过卫风能向天子求个情,让他回家去拉倒了。在长安城做人质,天天担心吊胆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卫风听出了他的来意,其实赖丹说的这些,他都清清楚楚,司马玄操每天晚上都会向他汇报江充的动向。他默不作声的拈起一只干果,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半天没有说话。赖丹紧张的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绷紧了身子。卫风现在的样子和他的记忆有很大地误差,换了以前的卫风肯定是大笑两声,拍着胸脯就应了下来。 “你暂时不要回蛮夷邸了,就住在西域酒坊吧,我胡骑营定点在西域酒坊采购酒食,江充不会这么不长眼地。”卫风吐出一个果核,若无其事的说:“至于其他人,你不要管太多了,把自己保住比什么都重要。”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赖丹大喜过望,举起酒杯说:“我敬大人一杯。”卫风举起手中的水杯笑了笑,赖丹愣了一下,随即一拍脑袋笑了:“我都忘了,大人不饮酒的。” “我正好也有些事想问你。”卫风喝了一杯清水。很客气地对赖丹说:“不知道你能否帮忙。” “大人有什么事。尽请开口。只要我能帮得上地。绝无二话。”赖丹拍着胸脯。说话却不是很有底气。他生怕卫风说出一个他根本做不到地事。或狮子大开口。向他讨要钱财。卫风手下四千多人。每个月地开销行赏也是个大数目。他赖丹虽然有点小钱。可是也撑不住这么干。 卫风瞟了一眼面色有些紧地赖丹。放下了水杯:“我对你们西域三十六国地风光很是神往。想向你讨教讨教。还有。我听说我大汉地丝绸商人经过你们那里。销往西面地几个国家。据说到了那里以后。其价百倍。还供不应求。我见猎心喜。也想做点生意。不知道你能不能提供点帮助?” 赖丹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事啊。他连连点头:“这个没问题。丝绸之路在西域分成两条路。南道和北道。南道就经过我泥国。如果大人要做生意地话。我可以写封信给我父王。保证不收一点税金。”赖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也知道。我西域不比大汉。这个税……确实有点偏高。” 卫风摆摆手:“王子好意我心领了。如果能得到贵国地照顾。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如何敢再奢望减免税金。王子。如果有空。不妨说一些西域地风土人情给我听听。开开眼界。如何?” 赖丹如何不愿。他正希望找机会和卫风接近呢。当下一边喝。一边讲一些西域三十六国地事情。说到卫风迷糊地地方。他还在桌上画出草图来。他做王子这么多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其他国家做质任。了解地东西还真不少。他地口才也好。说得妙趣横生。最近难得一笑地卫风有时也被他说得宛尔不止。 说了一个多时辰,赖丹也喝得差不多了,卫风才派人送他出去。在外面已经等了很久的媚姬一看赖丹喝得眼睛通红地出来,气得把他往马车上一扔,又踹了一脚:“你就知道喝,喝死算了。” “妹子……”赖丹的舌头都大了,“你不要以为……我没说 ,我跟你……说,卫大人说了,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捣乱,你就报胡骑营地名头,保证没人敢乱来,江充……也不行。” 媚姬哼了一声:“算他有点良心。” “妹子……”赖丹嘻嘻的笑着,他拍拍媚姬的手:“你别……急,公孙夫人刚……刚过世,卫大……人肯定难受,等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好一点的。”他说着,手一松,躺在车上睡着了。 “好一点有什么用,菁姊姊是个翁主呢,他都不理,我一个胡女,他就看得上眼了?”媚姬一想到这个事,鼻子就抽抽,可是赖丹已经睡着了,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媚姬半天没听到赖丹应她,转过脸一看,顿时气得小脸通红,委屈的泪珠子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夜深了,胡骑营的将士早就睡着了,只有守夜的士兵冒着吹面不寒的春风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卫风的大帐里,司马玄操正在向卫风汇报当天打听到的情况。 “长安城里全乱了,江充象一条疯狗,到处找巫蛊,我听说今天他已经瞄上了宫里的人,向陛下请了旨,在明光宫里开始到处挖偶人。”司马玄操直摇头:“陛下一世的英名,都要毁在这个疯狗的手上。” 桂宫、北宫、明光宫都是皇帝的嫔妃住的地方,不过,大部分都是不受宠的,真正受宠的住在未央宫里前殿的周围,方便天子随时临幸。而其中明光宫的级别最低,有很多人进宫以后连天子的面都没有见过,北宫里则是一些年纪大了,失去了天子宠信的女人。江充从这些人下手,卫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在一步步的试探天子的心思,看他是不是除了他自己,谁也不在乎。如果天子无动于衷,可能下一步就会慢慢的搜查到比较受宠的嫔妃,直至皇后,皇后倒了,太子也就不远了。 “诸王邸他搜了没有?”卫风一边看着司马玄操的报告,一边轻声问道。 “搜了,不过什么也没有搜着。”司马玄操摇摇头,轻声的笑了:“江充这条疯狗,不得不说是个聪明人,他到处摆出一副公正严明的架势,今天还处死了几个诬告的人,猛一看起来,他还真是个好官。” “陛下要什么,他就给什么,投其所好而已。”卫风淡淡的说,不屑一顾:“不过,再聪明的狗,也是一条狗,总有一天会被剥皮吃肉的。他现在蹦得欢,恐怕也是有苦自知,并非情愿。” “大人说得对,他到了这一步,想退也退不了了。”司马玄操露出一丝坏笑,又有些失望的说:“可惜,博望苑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太子的手段总是太软,我看他不是江充的对手。” 卫风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看完了报告,闭上眼睛想了想:“有没有找到江充后面的人?” 司马玄操犹豫了一下:“暂时还没有,昌邑王的背后是李广利,江充应该不会和他走到一起去吧?燕王知书达礼,应该也不会牵扯到这种事里来,我看广陵王刘胥倒是很有可能。” “知书达礼?”卫风冷笑了一声:“在皇权这个诱惑面前,什么礼能挡得住人的?不要可能不可能,包括那个赵婕妤都不能放松,一定要把江充背后的人挖出来,根子不断了,就算办倒了江充,也会跳出另一个李充,王充。我就不相信,江充会甘心替人做嫁衣裳。” “喏。”司马玄操心头一凛,低头应喏。 卫风看了司马玄操一眼,脸色缓和了下来,露出一丝安慰的微笑:“玄操,你刚开始做这个事情,还没体会到其中的难处,以后大量的信息集中到你这里,会有你忙得脚朝天的时候。在可能的情况下,对每一个可点都要给予足够的注意,没有证据,就不要轻易的下断言。做这种事,最重要的是主观判断,最怕的事,却是主观盲断,百密一疏,这一疏,可能就是关键所在。” 司马玄操咧着嘴笑了:“亏得陛下只有六个儿子,齐王还死得早,要不然就凭我们这点人手,还真够呛。”他想了想,又笑道:“就算人手足够,只怕公子那几千金也撑不了几天。” “钱是赚来的。”卫风不以为然:“想赚钱太容易了,你最近手头紧了?” “还行。”司马玄操笑了笑,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卫风:“我们暂时还没花多少钱,只是属下要提醒大人,你要做的事情太多,这点钱肯定是不够的。大人,要说有钱,没有哪一个比水衡都尉有钱的。” “那倒也是。”卫风抹了抹嘴角的胡须,漫不经心的说:“那过两天我去把水衡都尉要过来。” 第113章 退无可退 且匆匆的走进了太子的书间,顾不上和张光打招呼,气的说:“殿下----” 太子不悦的看着无且:“什么事这么慌张?” “陛下……陛下封卫风的水衡都尉,把……胡骑营交给了赵破奴。”无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是一颗颗的汗珠,神色惊慌。太子一听,也吃了一惊,转脸看向张光。张光眼角跳了两下,微微的皱起眉头:“无且,你坐下慢慢说,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就是刚才,我奉殿下的命令到未央宫去见皇后,亲耳听到倚华报告给皇后的。皇后让我立刻把这个消息报给太子殿下。”无且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这才停了下来,咽了口唾沫。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才四月下旬,就热得要命,又连着多少天没下雨,关中的黄土都晒得裂开了,到处是灰尘。无且一路从未央宫奔到博望苑,跑得气喘吁吁的,大汗淋漓,满头满脸都是黄土。 “怎么会这样?”太子喃喃自语,失魂落魄。他现在真有些后悔了,当初卫伉、卫风入狱,他没有伸出援手,本来以为卫风劫狱杀人,十有是死罪,就算出来了,估计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没想到事情大出他的意料,卫风不仅很容易的重新得到了天子的宠爱,反而连升数级,先是担任了北军八校之一的胡骑校尉,现在更好,成了水衡都尉了。 水衡都尉全权负责上林苑,不仅手下有大汉的铸钱三官,肥得流油,还有北军八校之一的步兵营,如果再把赵破奴的胡骑营算上,卫风手中掌握的兵力足有一万多人。考虑到北军使任安曾经是大将军的门客,北军诸校尉多少也跟卫青和霍去病挂上关系,卫风现在可以说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在长安城已经成了不可忽视的一个重要力量。 当真是因为卫死了,卫风又和自己撇清了关系,天子就不再顾忌卫家了?那天子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如卫风所说,给自己扫清外戚的困扰,还是想放弃自己了?太子六神无主,惶惶不安,他求助的看着张光。张光捻着胡须,眨着眼睛沉吟了片刻,问道:“无且,你最近可曾见过卫四公子?” 无且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直在未央宫里注意江充的动静,没有去过卫府。再说了,我去卫府也没用,四公子很少回来,回来也不见客,二公子在家也是闭门谢客,寻常人等根本不见。” “你想办法去见见四公子。”张光指着无且说:“你不是寻常人,你要去卫府,二公子不可能不让你进门,你候着四公子休沐地时候去,无论如何要见一见他。”他顿了顿,又特别指出:“你看看,他是不是还骑太子殿下送他的天马,用太子殿下送他的强弓。” 无且立刻明白了,他看向太子,太子连连点头:“对,对,你立刻去看看,实在不行,你到上林苑去找他,他跟他关系好,他总要给你留点面子的。” “喏。”无且应了一声。起身要出门。张光拦住了他:“江充那伙人怎么样了?” 无且地脸色很不好:“江充现在在宫里很猖狂。虽然还没有去椒房殿。但是除了皇后地椒房殿以外。所有地宫殿都被他掘过了。甚至……甚至前殿里陛下地御座都被他掘坏了。” “有这事?”太子惊得坐直了身子。冷汗直流。 “我亲眼所见。”无且重重地点点头。宫里被抓起来地宫女、宦不计其数。几个诏狱全是人。掖庭狱每天都往外抬死人。我看他没多久就要掘到椒房殿了。” “这还用说?”太子急赤白脸地说:“他地目地就是把巫蛊地事情扯到皇后地头上。然后拉我下水。他把长安城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找到几个偶人。还不是等着来我这儿挖?”无且没有说话。他心里想地正是太子所说地。太子眼下就象锅里地青蛙。原本以为水不热。还能熬一会儿。现在现水热了。再想跳。却根本跳不出去了。江充已经控制了局面。渐渐地要把这把火烧到他地身上了。 “殿下。不能再等了。再不除掉江充。事情就无法收拾了。”张光急急地说:“陛下地身体现在很不好。他一定以为就是有人在诅咒他。找不到偶人绝不会罢休。既然连前殿地御座都给掘坏了。那么到椒房殿和博望苑来挖也是迟早地事情。殿下。当今之事。立刻派人去赵国把那柄玉具剑找出来。就凭这个罪名。就可以让陛下看出江充这个伪君子、假忠臣地真面目。事情尚有可为。” “万一没有这回事呢?”太子眼皮禁不住的跳动着,汗珠涔涔而下。 “我们又不出面,让人去办就是了,找到了,可以要江充地命,找不到,我们也安然无恙。反正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怕江充怀到我们了。”张光几乎要喊了起来,他就想不通,事 到了这一步,太子怎么还犹犹豫豫的。管他是真是了才知道。太子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答应了:“那……就这么办吧,找个信得过的人去办这事。” 卫风一看到无且就笑了,他站起身迎了过来,拉着无且的手:“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里?” 无且打量着卫风的装扮,卫风没有穿甲胄,周围墙上也看不到太子送的那张强弓,他地心里不由得有些犯。不过,他的脸上还是笑容满面,拱拱手说:“卫大人高升,我一直没有机会来祝贺大人,今天来讨杯酒吃,不知大人可舍得?” 卫风哈哈大笑,用力一拍无且的肩膀:“老兄,你这么打趣我可有点不厚道,我这算什么高升?你跟着太子殿下,将来可是天子近臣,我还得靠你才行啊。” 无且笑眯眯的看着卫风,上下打量了他一会,摇摇头说:“卫大人,你是真的这么想吗?” “当然。”卫风一本正经地说:“这还有什么好怀的吗?再说了,我们兄弟一场,有必要说虚地吗?” 无且很感动的点点头:“既然大人还记得我们是兄弟一场,我今天到你这儿来了,你总不会舍不得招待我,就让我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吧?” 卫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转身对李维喝了一声:“呆头鹅!还站着干什么?没看到有客人来了?去,捞两条鱼,打两只雁来,让厨子准备点好酒好菜,我要好好招待我地兄弟。” 李维应了一声,安排了两个护卫匆匆的去了。卫风拉着无且进了屋,把他摁在座位上,一副心知肚明地样子:“无且,这里没有外人,老实跟我说,是太子殿下派你来的吧?” 无且尴尬的点点头:“卫大人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说空话了,不说,太子殿下现在处境不妙,孤立无援,想见陛下一面比登天还难。江充那个贼子,就差椒房殿和博望苑没去了,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情,他的用意何在,现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有这么严重?”卫风吃惊的看着无且:“他居然挖到未央宫去了?” “未央宫?”无且撇着嘴“嗤”了一声:“何止是未央宫,他连陛下的御座都挖坏了,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了,居然连这个都没处罚他。”他压低了声音,向卫风凑了凑:“卫大人,陛下的身体怎么样?他怎么这么相信江充和那些胡巫,坚定不的觉得有人在诅咒他?” “陛下的身体确实不太好。”卫风点了点头,“最后经常为了些小事就火,听说前些天还杖毙了几个郎官,现在宫里都很紧张,走路、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拢了他,惹来杀身之祸。” “原来如此。”无且地脸色很不好看,他看了一眼卫风,强笑着说:“卫大人,现在手下领着上万人马,你纵横沙场的梦要实现了吧,最近有没有练习李将军射法?那张弓还用得顺手吧?” 卫风笑了:“当然要练习,唉呀,刚才错了,应该我带着你到上林苑里亲自去猎杀几头畜生,然后就在野外烤了吃,那才叫痛快,你说得太迟了,可惜啊可惜,下次吧,下次吧。” 无且见卫风说得热情,却不提强弓的事情,又不谈对太子的态度,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借机调整了一下思路,又接着说:“卫大人,江充如此胡作非为,大人作为陛下的近臣,没有向陛下进谏吗?” 卫风收了笑容,沉默了一会,转身看着无且,眼神里透出一丝狞厉:“无且,我们是兄弟,说话就不跟你转弯抹角的。不错,我对太子是有意见,当初他如果能果断一点,早点收拾了江充,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后来事,我兄长入狱还情有可原,可是我的夫人入狱,却分明是江充借机打击报复,太子当时如果站出来说句话,我地夫人不会死,我卫家,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无且沉默的点点头,他也觉得太子当时太明哲保身了一些。卫入狱是因为和廷尉府走动,而公孙三娘入狱却纯属江充挑起来的事端,他们和巫蛊都没有关系。正因为如此,后来天子族诛公孙贺一家,连带着杀了两个公主,也没有牵涉到已经嫁出门的公孙三娘姊妹三个。如果太子当时能为公孙三娘说两句话,也不会出现卫风闯狱杀人这件事。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太子又是他的主人,他又能如何?他低下了头,静听卫风下面说什么。 卫风沉默了很久,才抹了抹眼泪,语带悲怆:“不过,事情的轻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无且一听,顿时长出一口气,心中偌大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下了。 第114章 观望 那大人准备如何对付江充?”无且露出了笑容。『 卫风没有立即回答他,他看着无且的眼睛,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一丝笑意从他的眼角慢慢绽放,渐渐的扩展到脸颊,带动了嘴角向上弯起一道浅浅的弧,整张脸都充满了一种轻松的笑容:“无且兄,你当真是当局迷了。江充什么时候掘的御座?又为什么偏偏放着椒房殿未动?为什么他现在还没有到博望苑去?” 无且愣了一下,有些不太敢确信的说:“想必是对皇后和太子还有忌惮吧。” “椒房殿还比前殿更重要?”卫风轻轻的摇了摇头,反问道:“皇后和太子比陛下还让他忌惮?” “毕竟陛下不去未央宫已经很久了,掘坏的御座只要修复了,也就不会有什么事情。”无且挠了挠头,自已觉得这个说法都有些说不通。天子虽然很少去未央宫,不代表他就可以让未央宫随便让人挖。 “你放心。”卫风摆着手安抚无且:“一时半会,江充应该不会去打扰皇后和太子的。” 无且不解,他正要问,媚姬带着两个女仆,捧着一些干果和一瓮酒走了进来,手脚麻利的将卫风案上的公文挪开,很快放好了杯盘,轻声说道:“公子,打来的野味正在处理,再过一刻就可以上席,请公子先用些干果。” “嗯。”卫风点点头,示意给无且倒酒。一个女仆给无且斟了一杯美酒,然后恭敬的退在一边,媚姬却给卫风倒了一杯清水,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无且有些讶异,他指着卫风面前地清水,不解的笑着:“你……不喝酒?” “不能喝酒,一沾酒脑子就疼。”卫风曲起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不好意思的笑着,举起手中的水杯:“只能以水代酒,还请无且兄见谅。” “是这样啊。”无且看着卫风冠下露出的一偻白,黯然的低下了头。他呷了一口酒,觉得味道颇为甘美,忽然想起了什么,故意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大人,你不会是把西域酒坊的酒全搬到这儿来了吧,怪不得西域酒坊现在都关门大吉了,那些喝惯了西域美酒的达官贵人,现在都急得跳脚呢。我听说,霍大人地夫人都在家打人了。” 卫风呵呵一笑。他让赖丹躲在西域酒坊避风头。没想到休莫霸则更绝。干脆说市面不好。关门歇业了。所有地酒食连同仆人、厨师都送到了上林苑。女儿媚姬当然也送过来了。给卫风做专用厨娘。他自己带着几个人就负责采买、酿酒。这样一来。西域酒坊等于成了卫风地私产。不再对外销售。那些习惯了三天两头到西域酒坊喝点酒地人都没地方去了。北军其他七校地人还能借着同僚地关系。打着和卫大人商议军务地由头。到卫风这里来蹭不要钱地酒喝。长安城里地那些达官贵人可就没办法了。有钱没地儿买去。霍光地夫人霍显就是西域酒坊地常客。每个月都要买上几瓮瓜片酒。现在喝不着了。天天在家脾气。逼得霍光没办法。让霍禹到上林苑来找卫风。死活要了几瓮酒回去给她解馋。 “无且兄说笑了。这还不是江充那贼子给闹地。要不然我哪能沾这么大地便宜。” “那……那位媚姑娘呢?”无且挤了挤眼睛。俏皮地说。 “无且兄想歪了。”卫风地脸色暗了下来。“我一时半会还没有这个心思。” 无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嚼着干果。喝了一会儿酒。又说:“大人。既然你当我还是朋友。我就斗胆劝你一句。我知道你和夫人俪情深。可是毕竟她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你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你今年就弱冠了。又是卫家地家主。总不能让卫家无后吧?我知道二公子、三公子都还没有儿子。你就是想过继一个。也没那么容易。媚姑娘对你地情意。长安城里都知道。就是长公主和夫人也是知道地。她们在天国。一定不希望你这么过下去。” “无且兄不要说了,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心里一时转不过劲儿来。”卫风惨然一笑,“我会考虑地。” 无且点了点头,既然卫风心里有数,他就不好再多劝了。两人推杯换盏,过了一会,媚姬带着人端上了几盆鱼和烤雁,还有一些菜蔬,无且大喜,上林苑里的鱼、雁那可是长安市上的好东西,一般人没机会吃的,他顾不得谦让,拿起筷子先挑了一块鱼送到嘴里尝了尝,立刻对媚姬挑起大拇指:“媚姑娘,你的手艺没话说,无且今天有口福,只怕以后会常来叨扰大人,媚姑娘可不要嫌我烦。” 媚姬红了脸,悄悄的看了一眼卫风,卫风沉默不语,但是面色并不象往常一样冷淡,她心里一喜,转过头对着无且说:“大人 里话,我一个厨娘,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如何敢。” “哈哈哈……”无且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笑着说:“失言,失言,姑娘莫怪。” 无且在卫风那里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博望苑,立刻赶去向太子回报。太子正等得上火,一见无且回来先是一喜,随即闻到无且一身的酒气,顿时恼了,脸色沉了下来,不悦的说:“你是去办事的,还是去喝酒的?” “殿下,臣这顿酒,喝得痛快。”无且淡淡的笑着,规规矩矩的坐在太子面前:“这是卫四公子请我喝的西域酒坊的酒,吃的昆明池里的鱼,烤的上林苑里的雁……” 他还没有说完,太子就粗暴的打断了他:“你都说些什么,让你去找卫风,你就吃吃喝喝?” “殿下,你不妨听他说下去。”刚刚进门的张光冲着太子使了个眼色,匆匆的走到太子面前坐下,笑着对有些尴尬的无且说:“你继续说,卫四公子都是怎么招待你的?” 无且收了笑容,将卫风热情招待他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殿下,四公子坦言,他对殿下确实有些意见,可是他也知道卫家和殿下密不可分,因此,他虽然现在看起来和殿下不来往,实际上还是在保护殿下,为殿下着想。” “是吗?”太子的脸色缓和了些。 “应该不假。”张光沉思着点点头,缓慢说:“无且和四公子的关系是好,可是毕竟贵贱有别,他能这么招待无且,说明对博望苑还有信心。” 太子想了想,也觉得张光说得有理。无且只是个舍人,可是只要自己登了基,无且就是贴身近臣,很快就能高升,很多人之所以愿意跟从太子,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卫风这么招待无且,显然是觉得无且的前景不错,换句话说,也就是觉得他这个太子还有很大机会。 “那眼下的事,他怎么说?”太子的心情好了,声音也轻柔了不少。 “卫四公子的意思,等。”无且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眼神坚定,一点喝多了的意思也没有。 “等?”太子和张光不约而同的问道,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嗯。”无且很严肃的点点头,仿佛在表明他并没有和他们开玩笑:“四公子说,江充最后的目标肯定是太子殿下和皇后,但是,他暂时肯定不会动手。他也在等。” “等什么?”太子急急的问,张光却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他在等陛下去甘泉宫。” “对。”无且眼神一亮,佩服的看着张光,他当时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卫风说的等是什么意思,没想到张光却是一听就明白了。 “等陛下去甘泉宫?”太子也明白了一些,他翻了翻眼睛,把身子坐回脚后跟上,沉默不语。 “对,陛下在建章宫,殿下万一急了,随即可以闯宫见驾,只要在陛下面前把江充搅得长安城不得安宁的事情一说,陛下就算不会处罚江充,也会顾忌一些,他不会让江充搞得天下不安。 所以江充现在虽然猖狂,实际也是提心吊胆,他是抓着陛下在建章宫里不出来,一时没有察觉得他行迹的空档。可是如果陛下去了甘泉宫,就是有人想要报告,一来一去也有十天半个月,他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那我们就这样等?”太子越想越不是滋味。 “卫四公子的意思,只怕也在看殿下的反应,看看殿下祸事临头的时候,有没有决胜的魄力。”张光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说:“经过了上次那件事,他不可避免的要对殿下的决断能力有所怀,他要看殿下能不能处理好这件事,如果殿下连江充都解决不了,他可能也会放弃殿下。” “他放弃我?”太子沉下了脸,十分不悦:“那他还能跟着谁?难不成想造反不行?” “这倒不至于。”张光轻轻的捻着胡须尖部,不动声色的说:“殿下别忘了,连同殿下,陛下有六个儿子,齐王早,还有五个,眼下除了殿下,他还有一个更好的人选可以扶持。” “你是说……弗陵?”太子眉梢一颤,随即想到了最小的弟弟刘弗陵。刘弗陵天生异禀,他的母亲钩弋夫人就有异相,他又是怀胎十四个月才生,天子一直说他最象自己,还命钩弋夫人门为尧母门,相比于其他几个兄弟,这才是心腹大患,他本来有个弱势,他没有任何势力可以依靠,可是如果他和卫风挂上了钩,则各取所需,两全齐美了。刘弗陵年幼,卫风正好可以大权在握,做个实实在在的权臣。 第115章 少年荒唐事 这个……倒不能不防。”太子默默的点点头,他其个担忧。他是长子,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了,又处理过多年的朝政,有足够的理政经验,应该说是最适合做继位的。可是换一个角度看,他的两个优势同时也是劣势。对于贪恋权位,求神问仙想长生不老的天子来说,他自然也想永远把这个皇帝做下去,成年的太子自然是对他威胁最大的敌人,而对于那些想当权的人来说,成年的太子继位,他们根本没有弄权的机会,反而是刘弗陵这样的小孩子更合适。 卫风的心理,此时大概如此,他与自己保持距离,固然有避免天子猜疑的打算,但是恐怕为他自己留后路的想法更加真切。与自己保持距离,却不割断,他便可进可退,从容应对。 这个竖子,病了一场反倒精明了,太子的眼里闪烁着不甘的光芒。相对于卫风的进步而言,他更担心的还是卫风何以又获得了天子的欢心,以至于他现在升起官来势头更加迅猛,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把卫家和博望苑割裂开来?会不会是他把自己真当成了霍?要是这样的话,他和自己保持距离就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了。 张光见太子眼神闪烁,沉吟不语,估计太子在分析如何对付江充,却没有想到太子想到的更多是如何对付卫风。他们沉默着,各想各的心思,一时房间里有些沉闷。太子想了很久,还是摸不清卫风的底细,只好暂时抛在一边,他问张光说:“那我们也等吗?” 张光点了点头:“看样子也只有先等一等,赵国那边刚刚派人去,还没有消息,如果真能拿到玉具剑,对付江充就容易多了。再,天子不在长安,我们要对付江充时也不用顾忌太多。” “既然如此,那就等等吧。”太子仰起了脸,想了想,忽然笑了一声:“进儿的儿子马上快百日了,到时候让进儿去请卫大人来吃酒。” 张光也笑了,他立刻猜到了太子的用意。卫风说和太子保持距离,但却没有断绝关系,刘进的儿子再有个把月就是百日了,到时候去请卫风来吃酒祝贺,卫风究竟打什么心思,就可以一目了然了。他抚着下巴上的胡须微微点头:“殿下说的是。” 五月初,天气大热,天子本来就心情烦闷,天气一热,他更呆不下去了,随即准备起驾往甘泉宫避暑。临行前,他派人来召卫风到建章宫清凉殿。 天子地情况很不好,脸色灰败,眼光无神,比以前还要瘦一些,大手伸出来,可以明显的看到满是褐斑和皱纹的皮肤下的指骨,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丝刺耳的破音。卫风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背着手烦燥的在殿里走来走去,他的背驮得更利害了,原本高大的身躯看起来有些佝偻。 “陛下!”卫风一进清凉殿地殿门,就拜伏在地。 “风儿啊。”天子看到卫风。眼中露出一丝喜色。他刚喊了一声。就觉得嗓子里痒得有些难受。禁不住把刚伸出去地手又收了回来。捏成拳头挡在嘴边。一阵嘶心裂肺地咳嗽。旁边地侍中王忽连忙拿过唾壶来。天子猛咳了一阵。直到吐出一口浓痰。这才觉得喘过气来。用手巾擦了擦嘴边地痰迹。然后眼神一凛。手巾上赫然有一丝淡淡地血迹。 天子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身子不由得晃了晃。王忽连忙放下唾壶扶住他。惊呼一声:“陛下----” 卫风跪在地上。好容易才听到陛下咳完了。却听到王忽地惊叫。也吃了一惊。连忙抬起头来。一看天子摇摇晃晃地样子。顾不得礼节。冲上来和王忽一起将天子扶到榻上躺上。他顺着天子直勾勾地眼神向前看去。一眼看到了手巾地血迹。眼神不由得一缩。伸手一把将手巾卷起。不让王忽看到。 “陛下。天气炎热。用点清火败毒地药就好了。到了甘泉宫静养几日。陛下一定能恢复健康地。” 天子这时也回过神来。他感激地看了卫风一眼。指着榻边让他坐下。王忽见了。知道天子有话要和卫风说。乖巧地向后退了几步。保持一定地距离。 “风儿,你沉稳多了。”天子喘着气,不时的轻咳一声。卫风只是低下了头,沉默不语。天子见他不说话,神色落寞,想到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带着他一家三人去甘泉宫避,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说起来长公主和公孙三娘的死,都和他有着直接或间接地关系,每当想到这些,天子就有些愧疚,所以他对卫风提出要任水衡都尉的要求丝毫没有犹豫,就是想给他一些补偿。现在看到卫风身体虽然恢复了健康,可是心情依然有些低落 些难过。他本想把卫风带到甘泉宫去,可是一来怕人,二来他确实也分不开身,只得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风儿,朕老了,只有老了的人,才能体会到老人地心事。”天子拉着卫风的手,轻声细语地说:“你阿母走了,朕也很难受,可是斯人已逝,你这样子也无济于事。” “多谢陛下关心,臣也知道,只是臣……”卫风眼圈红红的,眼泪打着转,他扭过头抬起手臂擦了擦湿润地眼角,强笑着吞声说道:“臣感激陛下圣恩,能让阿母与阿翁合葬,也算是满了她一个心愿。有陛下的关心,臣现在已经好多了。” “嗯,如此才好。”天子欣慰的点点头:“你在上林苑练兵,可有什么心得?赵破奴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有他带着,你想必收获良多。” 卫风连连点头:“臣从老将军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老将军诲人不倦,对臣从无隐瞒。” “嘿嘿,你帮他抢了媳妇,他当然要谢你。”天子想起这件事就不由得笑了。卫风病好之后,在天子面前曾提起江充,他并没有怪罪江充,而是把一切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坦承了当初去长门园抢细君的事。本来以为卫风会对江充恨之入骨的天子很是意外,随即又觉得卫风经此大变,确实很有长进,反倒没有太在意,反正江安也被他给撕成了两半,仇也算报了,江充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两个亲信大臣相安无事,对他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欢喜之下,他准了赵安国的婚事,躲了大半年的细君终于光明正大的嫁进了赵家,不久就怀上了,把赵安国父子乐得成天咧着嘴,看到卫风就象看到大恩人一样。 卫风见天子说起这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陛下,臣的荒唐事,就要再提了吧。” “有什么关系,年轻的时候不荒唐,长大了也没出息。”天子轻轻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又想起了自己当年的荒唐事,脸上泛起一丝神往:“朕象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做了不少荒唐事,到三辅去打猎,差点被当地的县官逮到大牢里去。亏得你父亲机灵,要不然,朕这个皇帝,也要进一次大牢。唉,这一晃,五十年了,朕现在就是想去做荒唐事,也没有这精力了。”天子说着,神情有些失落。 “陛下,到了甘泉宫静养一段时间,一定会好起来的。”卫风轻声劝道。 “会的,会的。”天子喃喃自语,想了想又笑了:“风儿,朕得了一样好东西。” “是吗?”卫风也笑了:“陛下富有四海,能让陛下以为是好东西,一定是稀世珍宝。” 天子的眼中露出一丝兴奋:“朕得到了一种更好的导引术,准备到了甘泉宫就开始练习,据说练了这个导引术,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卫风扑哧一声笑了,久违的孩子般笑容展露在他的脸上,让天子看得心中一喜:“什么导引术这么神奇?还能返老还童?” “你还别不信。”天子一高兴,坐起身来很神秘的说:“朕亲眼看到过练这导引术的人,相信她说的有一定道理。”他又眨着眼睛,很得意的说:“朕准备……把这个稀世珍宝赐给你,你可愿意?” 卫风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他低下头,一声不吭。天子见他如此,有些失望,他犹豫了一会,伸手轻拍着卫风的肩膀,和声劝道:“风儿,你阿母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是没有能抱上你给她生的孙子啊。三娘走了,你那苦命的孩子也走了,难道你就准备这样过一辈子?” 卫风泪流满面,起身跪在榻下,伏地不起:“陛下,臣感激陛下圣恩,只是臣现在确实没有这个心情,请陛下给臣一点时间,臣再听陛下安排。请陛下恕臣抗旨之罪。” “唉----”天子长叹一声,俯下身子,将卫风拉起来:“风儿,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可知道,你这样,朕的心里不好受啊。” “陛下,请给臣一些时间。”卫风恳切的说。 “也好,就再给你一些时间吧。”天子无奈的挥挥手:“你这孩子,还是那么倔。”他摆摆手,打断了卫风的话,换了个话题:“朕要去甘泉宫了,光禄勋韩说要配合江充做事,朕想把剩下的郎官暂时交给你,你替朕把诸宫室的安全看护起来。” “诸宫室?”卫风有些不解的看着天子,天子的眼神有些冷:“不错,特别是钩弋宫,朕听说,有些肖小之辈想对朕的弗陵不利。” 第116章 钩弋夫人 风大惊,连连摇手:“陛下,臣不敢担此重任。” “为何?”天子不快的看着他。 “臣一年轻男子,如何能与赵一室相对?万一有些风言风语的,臣死不足惜,却为陛下抹黑,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届时臣万死不足辞其咎。”卫风的头摇头跟拨浪鼓似的,一口拒绝。 “嗯,你连朕赐给你的年轻貌美的处子都不碰,朕还怕你会惹出是非来?”天子扑哧一声笑了,卫风官复原职后,天子怕卫风寂寞,特地安排了几名年青貌美的宫女去侍候他,可是卫风一直将她们留在卫府,从来没有碰过她们。这时候要说卫风会去招惹钩弋夫人赵,天子根本不信,他大手一挥:“你不用说了,朕意已决,要是有人敢到朕的面前说这些闲言碎语,朕先砍了他的脑袋。” “陛下……”卫风为难的看着天子,吞吞吐吐的说:“既然陛下担心他们,为什么不把他们带在身边,毕竟能有象朱安世那样身手的亡命之徒并不多见。” “怎么?”天子有些不悦的打量着卫风,眼中寒光闪闪:“你是为了避嫌,还是有什么想法?” 卫风虽然有准备,还是不由得一滞,他犹豫着,欲言又止,但是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得出来,他有很多顾虑。天子见卫风被他逼得进退两难,心中一软,缓了口气:“你是不是担心太子那边?” “臣……是。”卫风缓缓的点了点头:“臣不管怎么说,还是姓卫的,臣现在……现在和太子生份了,已经……”他咂着嘴,十分为难:“臣如果再看护钩弋宫,岂不是更授人以柄?再,臣被人误会倒不是大事,让人误会陛下有心废长立幼,这可就不好了。” 天子皱起了眉头,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风儿,我知道你的难处,太子……太子性格软弱,优柔寡断,本不是个恶人,只是……只是他顾忌太多了,难免想得偏了些。你也要恨他,他就是这个性格。” 卫风苦笑了一声:“臣不敢恨太子。” “嗯。你地心思我知道了。太子那边。你该走动地还是走动吧。唉----”天子有些倦了。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钩弋宫地事朕再想想。一些传言。朕也不是太敢相信。” 卫风点点头:“那陛下好好休息。臣……先回营去了。” “去吧去吧。”天子无力地挥挥手。闭上了眼睛。卫风躬身施了礼。缓步出了门。他出门地时候。瞟了一眼王忽。王忽地嘴角一撇。卫风顺着他地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帷幄轻轻地晃动着。他立刻明白了。转身出了大殿。站在廊下。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刚要举步离开。忽然愣住了。只见穿着盛装地刘菁缓缓而来。在他地面前停住了脚步。挑起嘴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卫大人。身体可好了?” “多谢翁主。卫风已经全好了。”卫风让到一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行气导引。全在一个意字。意随气行。似随似不随。而不可太执着。卫大人。切不可大意啊。”刘菁欠身还了一礼。缓缓走了过去。迈步进了殿门。脆生生地说:“赵国刘菁拜见陛下。” 卫风顿了顿,转身大步出了门。 清凉殿里,刘菁跪在靠近殿门地方,天子没有叫她起来,她不敢起身,但是她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低着头跪在天子面前,天子闭着眼睛躺在榻上,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清晰可闻。她没敢吭声,静静的跪在那里,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外面卫风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了,想着刚才卫风让人觉得格外生疏地恭敬,刘菁禁不住鼻子一酸。 “菁儿,起来吧,到朕的身边来。”天子将刘菁招到面前,睁开眼睛看着那个年轻女子:“你也不用愁,卫风虽然不愿意,可是朕给你找了另外的伴。这是朕的侄女,赵国地翁主刘菁,有一身的好武技,还有一手神奇的医术,有她陪在你的身边,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他停了一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你地心思,朕明白得很,不用想太多了,想得太多了对你不好。” “你们两个年龄相仿,应该很好相处。”天子把目光转身刘菁:“菁儿,从今天起,你就搬到钩弋宫去,宫里的守卫交给你,宫外地事情……”他犹豫了一下:“朕等两天再下诏给卫风。” 钩弋夫人中等身材,削肩细腰,虽然进宫八年了,还生过一个皇子,可是身材容貌却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眉眼之间多了一份成熟,在宫里呆的时间长了,一股雍容之气已经浸入了她地骨子里,和刘菁那种与天俱来的富贵娇气相比,她显得更稳重一些,而刘菁则多了一分少女地青涩。 刘菁有些意外,原来眼前这位就是钩弋夫人。她被天子召进宫来 知道是什么事,本来以为天子对导引术还有什么不~她,忽然之间听说要去负责钩弋夫人的安全,又说宫外的事情由卫风负责,她立刻想起了天子对她说过要为她赐婚给卫风的话,心中一喜,立刻点头应喏。 听完了天子的安排,刘菁扶着钩弋夫人出了清凉殿,沿着阁道步行回未央宫。一路上,钩弋夫人愁眉不展,唉声叹气,刘菁大为不解,轻声问道:“夫人,何以至此?” 钩弋夫人看了眼波流转,瞟了一眼眼神里透着些许兴奋的刘菁,翘起眼角淡淡的笑了。眼前这个少女听说有机会和意中人一起,开心得连应有的矜持都忘了,真是少女情怀。 自己当年不是也有过吗,只是为了能光大门楣,她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女子就被装神弄鬼的送到年过花甲的天子面前,虽然说她很快就成了宫里最受宠的女人,生的皇子刘弗陵也是天子的心头肉,可是天子的心思是多变地,她虽然还是年轻貌美,却再也拉不住天子的心,天子很快就有了别的女人,钩弋宫他已经有很久没去了。独自在深宫里守着才四岁的儿子,这辈子也不敢再奢望郎情妾意的她真有些妒嫉眼前这个眉眼飞动的女子。 “翁主,麻烦你了。”钩弋夫人浅浅一笑,微微欠了欠身,给刘菁行了一礼:“委屈翁主为妾身护卫,实在委屈翁主了。” 刘菁连忙还礼,咯咯的笑着:“夫人,你可别这么说,刘菁承受不起呢。”她现在心情愉快,特别想跟人说说话,眼前这个钩弋夫人性情温和,楚楚可怜,连她都有种想保护她的。她转了转眼睛,巧笑着:“夫人,你住在宫里,还有什么要担心地吗?” “唉----”钩弋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髻上一只金钗上悬着的凤鸟叮叮轻响。“翁主,你马上到了未央宫,就能知道了,现在的宫里,可比长安市还热闹。” “是吗?”刘菁嘴巴惊得撅成了圆形,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钩弋夫人,钩弋夫人也是为之出神,她掩着嘴轻轻一笑,抬起头向前看了一眼:“翁主,前面就到了,你看看吧。” 她们已经到了阁道尽头,站在高高的阁道上,可以俯瞰到未央宫地大半。刘菁向前看去,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宫殿群,笔直而宽阔地大道,两旁栽着一棵棵笔直的翠杉,平整的草地,气势惊人的宫殿,屋屋叠叠地屋顶,在阳光下闪着光的瓦当,即使在赵王宫里长大的刘菁也为之一滞。 不过这个本当静默的宫殿里,现在却是一团糟,一个接着一个挖开的坑象是一个个杂乱无章的伤疤,偌大地宫殿看起来千疮百孔,犹如一个垂死的老人脸上地老人斑,破坏了他原本的风度。一个个扛着铁锨等工具地人在宫里走来走去,寻思在哪里挖下一个坑。检查完的坑草草地填了起来,有的干脆那么放着,象被人挖去了眼睛的眼眶,空洞的看着天空无声哭泣,一堆堆的土胡乱的堆在一旁。 “怎么?”刘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那个神圣不可侵犯的未央宫吗?怎么能成了这个模样,看起来象一个垃圾场? “别说了。”钩弋夫人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拉着刘菁下了阁道,上了等在那里的马车。马车缓缓的起动了,车夫小心的赶着车,避开路上一个个坑,仅管如此,马车还是不可避免的时而颠一下,刘菁和钩弋夫人不得不紧紧的抓住车轼,才能保持身体的平衡。 刘菁大惑不解,可是看着钩弋夫人紧闭的嘴唇和警惕的眼神,她也不敢问什么,直到穿过那个题着尧母门的门楼,进了钩弋宫的内室,钩弋夫人的脸色才缓了些。乳母带着刘弗陵迎了上来,刘弗陵笑着扑到钩弋夫人的怀里,偏着脑袋,眨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刘菁。 刘弗陵今年四岁,不过他长得很壮大,看起来有五六岁的样子,白净的小脸,胖乎乎的十分可爱。钩弋夫人看着儿子,眉眼间全是喜悦的笑容,她捏了捏刘弗陵挺直的鼻尖笑嘻嘻说:“弗陵,快叫阿姊。” “阿姊----”刘弗陵咧开嘴,露出两颗门牙笑了起来,他伸出双臂迎向刘菁:“抱抱,抱抱。” 刘菁被他逗得开怀大笑,伸手将他抱了过来,把脸贴在刘弗陵肉乎乎的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一下,乐不可支:“夫人,我弟弟淖子小时候也是这么可爱,不过啊,现在可调皮了。” 钩弋夫人看着被刘菁逗得大笑的刘弗陵,眼里浮起一丝担忧:“翁主,陛下安排你来,主要就是为了他,最近我总觉得,有些不正经的人在钩弋宫附近出没。” 第117章 运筹帷幄 有这事?”刘菁既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唉”钩弋夫人叹了口气,默默的坐了下来,她的心思当然不能全跟刘菁说。天子现在还有五个儿子,太子眼看着在失宠了,广陵王刘胥一直不受宠,昌邑王身后有李广利,燕王身后没有人,可是他毕竟封了王,自己这个儿子还小,天子说是很宠爱,可是平时也难得见个面,谁知道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钩弋夫人不是没想过万一太子倒了,她的儿子有没有机会这个问题,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依靠也没有,她就把那个念头当个笑话,想想就算了。能在天子有生之年,平平安安的封个王吧,也就算不错了。话虽如此,可是每每想到宫门口那三个字,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些心动。 这次听说天子宠臣卫风和太子翻了脸,未央宫内又不太平,钩弋宫外甚至出现的神秘人物,她一则是惊,一则是喜,趁机向天子提出了要派人来看护钩弋宫的请求。果不其然,天子想到了卫风,可是让她失望的是,卫风拒绝了天子的安排,同时天子也不动声色的敲打着她,让她不要想得太多。 钩弋夫人天资虽然不算高,但在宫里呆了七八年,这点话外音还是能听得出来的,想到天子不可捉摸的心思,她感到一阵阵的寒意,对于这个老谋深算的天子,她从心底里有些惧怕,不敢有丝毫违逆。看着和刘菁玩得开心的儿子刘弗陵,她感到无依无靠,就象风中的浮萍一样,随即会被吹得七零八落。 钩弋夫人怔怔的看着笑靥如花的刘菁,心思忽然一动,她隐隐约约的听说了这个赵国翁主和卫风之间地关系,还听说天子有心要把她赐婚给卫风。或许,可以通过她和卫风这个天子面前的红人搭上关系。 “翁主……”钩弋夫人露出浅浅的微笑,恰其如份的向刘菁表露出好意:“翁主,妾身还是带你住地地方吧,有什么需要的,也好提前准备着些。” 刘菁连忙放下刘弗陵,收了笑容欠身施礼:“夫人,焉敢有劳夫人,由下人带我就可以了,夫人还是休息片刻吧。” “不可。”钩弋夫人巧笑着,一手挽着刘弗陵,一手挽起刘菁:“你是陛下安排来保护妾身母子的,妾身如何敢在你的面前摆身份。再说了,你也是皇室贵胄,宗族谱上有名字的正经皇亲,比起妾身来更亲近些,妾身也没有任何身份可摆。河间和赵国离得也不远,我们勉强算得上乡党。妾身比翁主痴长几岁,如若翁主不嫌妾身冒昧,妾身就叫你一声妹妹吧。” 刘菁拍着手咯咯的笑道:“好啊啊,我从小就想个姊姊,如今总算有了个这么漂亮的姊姊。” 钩弋夫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带刘菁去看她的住处,她曲意奉承,不到半天的功夫,两人就熟得象多年地姊妹。她特别把刘菁的住处安排在她的陪壁,所有的布置全部和她房里的一个规格,刘菁虽然感激,倒也没有在意,只是觉得这样也方便些。当下安排人去赵邸拿了她的行李,就此住进了钩弋宫。 卫风回到上林苑水衡都尉府。一进门。李越就迎了上来:“大人。司马先生来了。” 卫风将马鞭甩给李维。一边向里走一边问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好象是燕王那边有消息了。”李越低声说。 “是吗?”卫风大步进了内室。正在看公文地司马玄操连忙要站起身来行礼。卫风摆了摆手。一边接过一个手巾擦着脸上地汗一边说:“没有外人。就不要行那些虚礼了。你说说。都有什么消息。” “有消息说。燕王府前几个月曾经派了一行人。送了一批财物到长安。说是买东西地。可是后来我们查到。他们买地东西根本就是掩人耳目地。那些钱最后转到了江充地手里。”司马玄操不动声色地说。 “多少钱?”卫风神色不变。语气平稳。 “大约五千万。” “五千万?”卫风有些吃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嗯,我们也很吃惊,后来仔细查了一下。燕王并没有把全部的钱投到江充手上,江充拿到手的大概只有两千多万,他用来向韩说、苏文、马家兄弟等人行贿,公子去北疆劳军的事情,就是江充委托韩说行的事。” 卫风笑了,这件事他们当初就怀过,没想到还真是这么回事,可是一想到当初议事地那些人,现在只剩下自己还坐在这里,他脸上的笑容立刻黯淡了。 他端起一杯茶挡在面前,不让司马玄操看着他地脸色,沉声问道:“还有三千万到了什么人的手里?” “盖邑公主一千万,上官桀五百万,霍光五百万。”卫风一愣,怎么他们也扯 ,司马玄操没等他说话,又接着说:“本来还有金日世各五百万,可是他们俩没收,又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了。” “这两个人倒还清醒。”卫风淡淡的一笑:“霍光他们几个,倒是收得安心啊。” “送给盖邑公主地是托丁外人转的,上官桀直接收下了,霍光……是他的夫人收的,不知道他自己知不知情。”司马玄操说到最后,有些不太肯定:“霍府规矩很严,内务都掌握在夫人霍显手上,我们很难打听到消息。最近因为王子方和冯子都争宠,有了矛盾,才打听了一些消息。” “争宠?”卫风不解的看着司马玄操。司马玄操笑了,笑得很**:“听说霍大人经常在宫里当差,就是休沐也很少回去,有些慢待霍夫人,故而霍夫人经常以酒消愁,她不仅好酒,还好色,冯子都、王子方,还有那个杜延年,都是她眼前的红人,杜延年还规矩一点,那个冯子都和王子方出入不禁,霍府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只有霍大人被蒙在鼓里。” “是这么回事啊。”卫风撇着嘴笑了,他摆了摆手,打断了很有兴趣继续猜想下去的司马玄操:“那个丁外人是什么货色?” “丁外人是河间人,二十三岁,长得不错,从河间来长安讨生活,不知怎么的,进了盖邑公主府了,最近很得宠,出入同车,很有当年董偃的势头。”司马玄操一说起这些事,就眉飞色舞。 “好好注燕王的动向,别的人暂时不要动,看住江充,收集好相关证据。”卫风握紧了拳头:“要么不动手,动手就要他的命。至于其他人,看住他们,看他们到时候听不听话再说。” “喏。”司马玄操收起了笑容,正色应道。 “昌邑王和广陵王有什么动静?” “广陵王做的坏事多了去了,不胜枚举。”司马玄操摇了摇头,将一摞厚厚的帛书推到卫风面前:“这个人的恶迹几乎不用搜集,一到广陵就收集了一大堆。” 卫风翻看了一下,笑了笑,推到一旁,这种人不足为患。“昌邑王呢,师将军府有没有什么动静?” “师将军府本来有些可疑,属下怀,他和朱安世的事情有关,不过,最近师将军府安静异常,李广利闭门谢客,除了和儿女亲家、新任丞相刘屈走得近一点之外,不和任何人来往。”司马玄操皱起了眉头:“他越是低调,属下却觉得他可疑。听说他府中有一个先生,叫杜宇,年纪不大,却为人阴险,李广利对他言听计从,属下怀李广利最近的举动跟他有关。” “叫的狗不咬,咬的狗不叫。”卫风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案几,随即又笑了:“不过,再狡猾的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一天,玄操,你不要心急。” “喏。”司马玄操点头应是。 “以你现在的人手,能够掌握这么多信息,已经难得可贵。”卫风安慰道:“饭要一口口的吃,事要一件件的做。等把江充这件事情办完了,如果能拿到绣衣直指的指挥权,我们就顺手多了。” 司马玄操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竹衣直指使直接听命于天子,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官方密探,可明可暗,比起州刺史还要牛逼,卫风想要拿到这个权利确实不太容易。可是司马玄操对卫风有信心,一般人谁能兼管北军八校中的两校?大汉国只有卫风是第一例。 “公子,天子召你去,是为了什么事?”这种话,也就司马玄操这种心腹敢问。 卫风意味深长的笑了:“天子要我兼管钩弋宫的安全,他好象对韩说有些不太信任了,让他跟着江充去挖偶人,都不带他去甘泉宫了。”他瞟了一眼司马玄操:“让张豆儿消停两天吧,刘菁可能去了钩弋宫,别误伤了她,反而不妙。我估计过两天天子还得下诏给我,让我兼管钩弋宫。” 司马玄操也笑了:“我会通知张豆儿的。公子,钩弋夫人那里,要不要意思一下?” “暂时不用。”卫风摇了摇头:“要让她主动向我们示好,我们不能主动,要不然,博望苑会生疑,天子也会生疑。这种事就跟做生意一样,主动和被动,效果完全是两样。”他想了想,又说:“让你查任安家里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司马玄操点点头,苦笑了一声:“查了,任安做了这么多年官,一直没有任过肥缺,北军使的钱又被公孙敬声拖了好久,把他也害苦了。他这人脾气又倔,顺手牵羊的事情又不屑干,他家里现在很紧张,我听说他的夫人都只能穿布衣出门了。” 第118章 旧部 军使任安看着案上的一百金,又看看微笑不语的不解:“公子,这是何意?” 卫不疑笑了,笑得很温和:“任大人,太子的长孙马上百日了,你也快接到邀请了吧?” 任安点了点头,他正为这事愁呢。公孙敬声拖欠了北军一千九百万,害得他们几个月没拿到饷钱,年过得结结巴巴。现在公孙敬声死了,家产也被抄没了,却没人提给北军钱的事。任安家里的锅都快揭不开了,偏偏博望苑又送来了请贴,下个月太子的长孙过百日,请他去吃酒。任安当然知道,太子请客,并不是要收什么礼钱,他是要看自己这个大将军旧门客对他这个太子还有没有情义。不过话虽如此,他也不能两手空空的 任安逼得没法,正在考虑着要不要托有事不去,反正他对太子这次的做派确实也感到失望,可是他又怕万一江充搞不倒太子,太子登基之后饶不了他,要是去吧,就剩下借贷一条路了。 没想到这时候,一直闭门谢客的卫不带着一百金来到他的府上。 “风弟承情你上次去贺喜,知道大人廉洁不阿,最近有些手紧,让我特地送百金来放个贷。”卫不疑忍着笑,指着案上的百金说:“风弟说,等大人风生水起的时候,要还他千金才行。” 不等任安说话,他又笑着说:“你也知道地,现在卫府由四弟主管,我只是个管家,做不了主。” 任安也笑了,他当然知道卫不转述的卫风的话是在说笑,卫风现在是天子面前的红人,掌管着大汉国的铸钱机构和上林苑,日进斗金都算是客气的,怎么可能做放贷这种下贱的事,再说了,放贷也不可能放到他任安头上来。这么说,无非是给他留些面子罢了。 不过,卫风说他还有风生水起的时候,这倒让他的心思为之一动。 这是四公子在对自己示意,让他继续紧跟在卫家后面,以他的行动为方向。卫风又和太子很生疏,那是不是意味着,卫风有消息可以断定太子这次肯定完蛋了? 任安微笑着。捻着胡须权衡了一下利弊。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应该如何选择。和太子之间除了君臣地关系。就是因为卫家而联系在一起地。现在太子地地位不稳暂且不说。他抛弃卫伉。坐视卫家落难地做法。就让人很寒心。而卫风现在是卫家地家主。他这个大将军地旧部。理当跟从卫风。他为此已经付出了十几年地等待。何妨再等两年?听说卫风病好后性情大变。不再是那个鲁莽地少年。焉知大将军说过地另句话会不会成为现实? “既然是公子地好意。我任安就却之不恭了。”任安示意旁边地儿子任槐:“去。把这些钱交给你阿母。让她去准备一席好饭。款待公子。” 任槐拿着钱喜滋滋地走了。任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卫不说:“人穷志短。让公子见笑了。” 卫不疑叹了口气。很是过意不去地说:“任大人。你这么说。可就是打我卫家地脸了。当初你和田大人要不是还守着我卫府。又如何会落到这个地步?这都是我卫家欠你地。是我卫家无能。辜负了二位大人地一片心意。不疑虽然愚鲁。这点道理还是懂得地。请大人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如今四弟主事。他地心思我虽然猜不透。可是兄长曾经跟我们说过。一切听四弟地吩咐。我和三弟对此深信不。” 想到在狱中自杀身亡地卫伉。任安也有些凄然。他点了点头:“大公子地过世。确实令人哀痛。卫府遭此大变。三位公子还能振作起来。又如此同心同德。将来一定能再次振兴卫家地。” “多谢任大人吉言。”卫不疑拭去眼角地泪水。对着任安深施一礼:“还望任大人相助才是。” 任安端坐不动,受了一礼,然后伏地还礼:“任安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卫不连忙扶起任安,感激不尽的说:“任大人,能有你和田大人这样的义士,我阿翁不枉为大将军一场。 风弟对任大人并无其他要求,只是希望大人监管好北军,不负皇恩便是了。” 任安有些不解,这是他地本职工作,为什么卫风对他提这个要求,他本来以为卫风会要求他和他步调一致,对付其他人呢。真要那样,他倒要犹豫一下,现在卫风只是要求他做好本职工作,他又觉得太轻而易举了,有这种好事? “大人不必多心。”卫不疑看出了任安的疑惑,他笑了笑,摇着手说:“大人不必问我,我也不知道风弟这是什么打算,不过,我感觉听他的应该不会错。” “田大人那里,也是如此?”任安微微的挑起嘴角,看着卫不疑。 “自然如此。”卫不疑笑了,“我们虽有情谊,可也不能强勉二位大人循私枉故,那样岂不是害了二位大人?大人请放心,大将军的家训在,我卫家不是那种 歹地人家,不会拖累二位大人的。” 任安想到大将军卫青地为人,倒有些信了。卫家四兄弟,卫风最顽劣,可是除了上次闯狱杀人,倒也没有听说他过做什么歹事,不过是街头上打打架而已,在权贵子弟之中这实在不算什么恶迹。 卫不疑在任安家吃了饭,和任安尽欢而别,他回到府中的时候,直接去卫风地书房。卫风的书房本来不小,可是现在多了公孙三娘地棺木,就显然很挤了。卫不疑走到正低头看书的卫风面前坐下,瞅了一眼旁边的棺木:“风弟。” “二兄。”卫风仔细地收好帛书,才抬起头看着卫不疑:“任安那里去过了?” “去了,他收下了。”卫不疑点点头:“不过,我还是有些不解,你究竟打算让他做什么?” 卫风看着一脸不解的卫不,想了一会儿,嘴角掠起一道浅浅的弧,卫不看了,心中一喜,风弟可有好久没有笑过了,这抹笑容虽然很淡,至少说明他已经从那个打击中醒过来了。 “兄长,你觉得我们有多少力量,才能不惧怕任何人?” 卫不脸上刚刚绽开的笑容立刻僵了,他有些惊恐的看着卫风,他什么意思?“风弟,你” 卫风一见卫不疑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二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那不过是螳臂挡车,自寻死路。 我只是问你,我们能让任安他们为我们做什么?” 卫不长出一口气,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一个是北军使,一个是丞相司直,虽然权都不小,可是实际所做的也有限。如果要对付百官,还有点用处,要想对付……太子,可就根本帮不上忙了。”他有一句话还没说,要想对付天子,那更是痴心妄想,在天子五十年的积威面前,几乎所有人都是微不足道地,三十年的太子也过如此,更何况卫家和这么有限的几个门客。 “所以,现在保护他们比利用他们更重要,只有保护了他们,才能在竞争中保住实力,保住了实力,才有展的可能。”卫风停了一会,眼神锐利:“就算没有我们,他们也不会停的,朝政的本质,不就是互相争斗吗?耐心地等待时机,才有可能一击而中,获得更大的利益。盲目出手的,肯定死得最快。” 卫不怔怔的想了想,忽然之间有些明白了。卫家从太子和江充的夹缝里退了出来,长安城里并没有消停,最近反而闹得更凶了,江充把长安宫室里挖了个遍,其目的再清楚不过,他就是要把太子搞倒。卫不疑以前一直以为江充是要对付卫家,现在他才现,卫家根本不值得成为江充的对手,江充要对付的,不过是卫家身后的太子而已。如今卫家退了出来,太子就直接暴露在江充的面前。 卫不忽然有些快意,太子现在一定后悔了吧,公孙家族诛了,卫家退出了争斗,平阳侯曹宗也因为长公主地死,紧跟卫风的步伐,与太子保持了距离,只有詹事陈掌还支持着他,现在面对着几方面的进攻,他还能支持多久? “他把我们卫家当作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却不知道他手中的力量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卫家在里面联系着,卫家倒了,他就算没有一无所有,也算是大伤元气。”卫风淡淡的笑着,从案上端起一杯清水呷了一口:“我们就坐在一旁,收拢手中的力量,看着他如何反击。” 卫不恍然大悟,卫风的意思,就是要把太子直接推到江充的面前,让他和江充搏杀,等到他力不能支的时候,卫风再挟带着手中地力量出手,只有这个时候,太子才能体会到卫家对他的重要性,以后再也不会把他们当作随手可弃的废物,才会倚重卫家,卫家也就有了重兴的希望。 他兴奋的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等到合适地机会就出手。”卫风看了他一眼,又说:“没有合适的机会,就永远不出手。” “永远不出手?”卫不又有些不解了,不出手,太子死了,卫家靠谁去? “只有天子,才是至高无上地。”卫风指了指天,耐心的对卫不疑说:“太子只是太子,只要他没有登基,他就永远不是天子。他今天是太子,也许明天失去了天子地欢心,他就什么也是。这个太子死了,还会有另一个太子,耐心一点,总会找到机会的。” 卫不疑点了点头,废太子地命运是什么,他也是知道的,临江王刘荣的事情他知之甚详。太子如果败给了江充,或失去了天子的欢心,卫家再跟着他就真是一场灾难了。 他看一眼安静如山的卫风,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兄长说得对,听风弟的,不会错。 第119章 亲热 卫风所料,天子不久就再次召卫风进宫,这次他商量的口气,而是直接让卫风兼管钩弋宫的安全,卫风正在犹豫的时候,天子阴恻恻的说了一句话:“朕听人说,刘菁这孩子胆子不小,好象还私自来过长安。只有她一人看护着钩弋宫,朕不放心。” 卫风惊出一身冷汗,他听出了天子话里的意思,虽然不知道天子究竟知道多少消息,但是既然他听到了风声,真要想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他既然这么说了,就说明他暂时没有追究的意思,之所以说给卫风听,最终的意思是向卫风表明,他还没有到耳聋眼瞎的时候。 卫风的脑子里迅的转了几圈,想来想去确切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自己就是淖五和刘菁自己,连她的母亲淖姬可能都未必知道她肯定来了京师,天子大概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再加上对刘菁也确实比较喜欢,有心装个糊涂,他自己也能再挣脱,当下装做不明白天子说什么,很沉默的点头应了。 天子确实并不清楚这个消息的准确与否,他更不知道卫风究竟是否知情,见卫风表情很平静,也没看出什么破绽,只得把这份虑保持在心里。 “朕要去甘泉宫了,估计得有几个月才回来。长安城里现在比较乱,你这个水衡都尉替朕看着点,别让他们把朕的长安城给搞得一塌糊涂,有事立即向朕通报。”天子长叹了一声,抬起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脸色很不好:“有人说,江充把朕的未央宫挖得乱七八糟,朕昨天去看了一下,虽然那么严重,却也不成样子。朕已经斥责了他,不过朕要走了,难保他不会闹得更厉害,你替朕看着,让他把手下的人管管好,不要乱来。这毕竟是朕的未央宫,不是随随便便地一个县寺。” 卫风吃了一惊,是谁这么多嘴,居然把长安城里的情况能通报到天子这儿,他虽然没有去过未央宫,可是知道未央宫乱成什么样子了,说是乱七八糟恐怕都有些保守,这个告状地人倒是没有说假话,但是他显然不知道江充的利害,被江充预先知道了,提前做了准备。卫风根据天子这个样子估计,他根本就没有到未央宫里去,最多站在复道尽头看一眼罢了。 “唯。”卫风什么也不多说,静静的应了一声,天子又吩咐了几句,觉得有些累了,这才让卫风出来。卫风去找霍光领进出钩弋宫的腰牌,霍光正在忙着收拾东西,他们几个都要随行去甘泉宫,一见到卫风,霍光笑着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来,拉着卫风亲热地说:“风弟,好久不见,在上林苑还好吧?” 卫风微笑着还礼:“还好,多谢兄长挂念。” “应该的,应该的,卫霍本是一家人嘛。”霍光这时候已经知道了卫风身上地那个胎记代表的秘密,他虽然不情愿,可是也不敢摆在脸上,得罪了卫风没关系,得罪了天子那可就麻烦了。他拉着卫风的手坐下,一边让人送上茶来,一边堆上一脸感激的笑容:“风弟,真是亏了你了,要不是你地那几坛酒,你嫂子这些天可就没法过了。” 卫风扑哧一笑。他摇着手说:“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嫂子喜欢喝酒。到时候让人去说一声。我给她送去就是了。” 霍光笑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卫风。笑道:“说真地。我本来是打算请你去府上坐坐地。可是这又要赶着陪同御驾去甘泉宫。恐怕也找不出时间来。你嫂子可说了几次了。想见见你。我把云儿、山儿也接到府里来了。他们。还有你那几个侄子侄女。一直吵着要见见你这个打虎救驾地少年英雄。唉呀。这些孩子。一回去就烦我。都把我头吵大了。”霍光说着。夸张地拍着脑袋。哈哈大笑。 卫风跟着笑了两声:“兄弟哪有那么神奇。不过是机缘凑巧罢了。人言可畏。这也是一例啊。” “风弟。你现在可真是沉稳多了。”霍光挑起拇指赞了一声。又叹了口气:“跟你一比。我那个劣子简直不能一提。风弟。他还跟着江充办案。这次不能去甘泉宫了。我不在他身边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又会闹出什么事来。他平时最服你了。你帮我照看着他。” 卫风笑着连连摇头:“兄长。我可就无地自容了。我也一直想到府上去拜访嫂嫂呢。可惜一直找不到时间。这样吧。等兄长从甘泉宫回来。我再登门讨口茶喝。” “欢迎欢迎。”霍光喜不自胜。拍着卫风地肩膀说:“不瞒你说。我那二女儿马上要出嫁了。就在年底。到时候还请你赏光。去喝杯薄酒。” 卫风知道这件事,司马玄操曾经跟他说过,霍光地二女儿到了适婚的年龄了,对方是羽林郎里地军司马范明友。范明友是陇西人,以良家子从军,在北疆打过仗,在羽林郎里颇有名声 喜的笑道:“那好啊,一定一定,范明友年青英听说他地威名,这果真是英雄美女,一对佳人。” “哪里哪里,跟风弟你一比,他那点威名不值一提。”霍光笑着,让人拿来了卫风要的腰牌,亲自掖到卫风地腰里,又把卫风送出了门,这才挥手作别。卫风出了门上了马,霍光还站在门口看着,不过,他的脸色却慢慢的黯了下来,他想了一会,暗自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声。 卫风带着李维等人,沿着复道去了未央宫,他既然接受了看管钩弋宫的任务,自然要去向钩弋夫人报个道。一路走,他一路想着天子刚才说过的话。天子究竟是从哪儿听说刘菁来过京师的事情的?淖五有没有受到牵连,刚才没有看到他,他是休沐了,还是出了什么事?就算天子不能确定这件事,恐怕也不会对淖五再那么信任了。他会不会被天子疏远了? 还有,是谁向天子告了江充的状,江充又是如何提前知道并度过了这一关?刚才看到霍光的时候,卫风就隐隐的觉得可能和霍光有关,霍禹带着二十个期门郎,就在江充身边,会不会是霍光派人通知了江充,就象上次他杀了江安之后,霍光派王子方通知江充一样。这个王子方最近和冯子都争宠,司马玄操派人跟他接触过,这件事是他亲口说的,应该不会错。看来这个王子方有必要再下点功夫拉拢一下。霍府真有必要去看看,还不能等到天子从甘泉宫回来,要去,就得尽快去。 到了未央宫,看到眼前被整饰过的草地和路面,虽然还能看出挖的坑,但是大体来说还算过得去,不过出了天子站在复道上能看到的范围,情况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大坑小坑到处都是,挖出来的土随处堆放着。卫风虽然早有情报知道未央宫的情况不好,可是看到眼前这个样子,他还是吃惊不小。 这个江充动静搞得小啊。 “公子,我们先去哪儿?”李维见卫风不知不觉的走向椒房殿,连忙赶上来提醒道。 卫风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他勒住了疆绳,看着不远处的椒房殿,想起宫里那位老实得任人宰割的皇后卫子夫,他不由得有些心酸。他犹豫了一下:“去椒房殿,看看皇后。” “公子?”李维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又不好说,只是用眼神提醒卫风。 卫风见他向自己挤眼睛,微微一笑:“无妨,天子不在未央宫,这里皇后就是最大,我们来这里办差,去看看皇后也是该的。” 李维听了,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带着跟在后面向椒房殿走去。走到椒房殿门前的时候,卫风看到了带着十几个穿得稀奇古怪的胡巫正在查看的江充。江充也一眼看到了被玄甲护卫们前呼后拥的卫风,愣了一下,随即浮起一层客气的笑容,缓缓走上前来:“卫大人,来宫里公干?” 卫风在马上一欠身,面无笑容:“江大人,卫风奉陛下令,看护钩弋宫,顺道来看看皇后。江大人,你的手下不会有人去骚扰皇后的椒房殿吧?” 江充脸色一僵,随即笑了:“卫大人这说的哪里话,我这也是为陛下办差,如果敢骚扰椒房殿。” 卫风看了一眼那些胡巫,看着他们身上花花绿绿、条条挂挂的破烂衣服,扑哧一声笑了,他用手里的马鞭指着他们:“这就是那些匈奴来的巫师?他们能看出巫蛊在哪儿?” 江充见卫风的口气中没有一点尊敬的意思,也不免有些恼了,他收了脸上的笑容:“卫大人,鬼神之事,卫大人纵然不信,可也不能随意戏谈。” 卫风哈哈一笑,他拍了拍腰里的剑:“江大人,卫风不信什么鬼神,只相信这个,江大人,我不管你们找什么巫蛊,既然陛下让我看护钩弋宫,还请江大人行个方便,不要让些不长眼的去扰了钩弋宫的清静,万一惹出点事儿来,吓了六皇子,卫风可不好向陛下交待。” 江充的眼睛一眯,随即拱了拱手:“卫大人放心,只要钩弋宫没有巫气,我自然不会去扰了钩弋宫的清静,不过也许卫大人关照钩弋宫的人,没事不要随便出来走动,以免受了惊吓。” “好说好说。”卫风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再也不理江充。他对着不远处的霍禹招了招手:“霍禹,来,有话跟你说。”霍禹脸一红,他现在大小是个小头目,却被卫风象子侄一样的呼来喝去,在手下面前未免有些难堪。可是霍光关照过的,对卫风不能有任何违逆,要比对老子还尊敬,他也不敢怠慢,立刻挤出一脸最灿烂的笑容小跑到卫风面前,仰起脸看着卫风,特别亲热的说:“风叔,有什么吩咐?” 第120章 巧舌如簧 卫氏风云第120章巧舌如簧 日三更。此其一也。 --------------------卫风也没下马。用马鞭敲了一下霍禹的笑嘻嘻的说:“你这小子。不拿酒就不到我那去玩了?” 霍禹扶了一下头盔。憨的笑了:“风叔。不是不想去。这些天实在太忙了。等这儿的事完了。我到风叔那儿去。风叔可要好好招待我我馋风叔那儿的好西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放心。亏不了你的。昆明池的鱼现在正肥呢。让你吃个痛快。”卫风根本不顾忌旁边的江充脸不好。谈笑风生的对霍禹说:“你什候去。我就么时候安排人去捞。你要想再新鲜的。自己钓也成。另外啊。你阿母喜欢的那些瓜酒。最近有些缺货。我还给你留了一坛。你要是想拿就点。迟了可就没了。你是不知道。中垒营的那帮兵痞特别喜欢这种酒。一到我那儿就象狗似的到处搜。” 霍禹连忙笑道:“多谢风叔。多谢风叔。我今天一下值就去拿。” 卫风有意无意看江充一眼:“行啊。你去吧。如果我不在。你就直接找细君吧。我儿的内务。现在都是她在打理呢。” “唉。行咧。”霍禹咧着嘴直乐。拱手:“谢了。风叔。” “客气太客气就见外了。”卫风哈哈一笑。轻轻抽了一下马赤迈着轻快的步子向椒房殿走把江充霍禹等人抛在身后。霍禹一直堆着笑。江充的脸色可好看卫风当他地面提起赵安国的夫人细君。这分明是抽他的耳光。这个竖子。天子面前装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其实更加嚣张跋扈。哼。你这点道行还想在我江某面前显摆?嚣张吧。嚣张越好对付。看你还能嚣张几天。上次有长公主替你求情。下次看还有谁能救。 点不漏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 “哦没。”江充摇了摇头。揉了揉太阳**:“最近有些累了。头有些疼。” 佩的说。 “理当如此。”江充很认真的点了,:“我们还是继续看” 皇后卫子夫面容枯。看起来比卫风上次看的时候至少老了十岁。骨瘦如材。皱纹如刀。她拉着卫风的手。抚着卫风比他还白地头泪流满面:“孩子。了你了。” 卫风眼睛含泪。却忍着没有哭出声来。他摇着头:“姑母我已经好多了。” “唉。据儿对不起你。对不起卫家啊。”卫子夫痛苦的连连摇头一头是她的希望。她亲生地儿子。一头是她的娘家当年一门五侯的卫家如今败落成这个样子。看到卫风这她的心里很是滋味。特是当她听说卫风因此疏远了太子她心里更是难受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她平时哪里也不能去。天子面前根本说不上话。除了流泪之外。什么忙也帮不上。这让她有一种强烈无力感。她经常想。那时候觉弟弟卫青老实什么忙也帮不上。可是现在现。青就算什么忙也不帮。有他这个大将军在。一般人还真不敢小看太子。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卫风和太子疏远了。江充也就对太子亮出了獠牙。 这也不能怪别人。要怪也只能怪太子。他如果出手阻止一下。公孙三娘不会死。长公主也不会死。卫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卫子夫不怪卫风。可是她又不的不为儿子考虑。她一直想找机会和卫风谈谈。想着重新拉回卫风的心。他再次成为太子的助力。他现在虽然不是大将军。可是在天子面前却也是颇有份量。今风出乎意料的来看她。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她要紧紧的抓住这次机会。 “风儿。姑母问你一句话。”卫夫眼巴巴地看着卫风。卫风点了点头:“姑母。你说。” “你恨太子吗?”子夫紧张的着卫风的眼睛。生怕卫风点头。卫风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垂着眼睛想了想。看了一眼四周。卫子夫随即明白了:“你放心。我这里除了倚华。没有外人。” 卫风叹息了一声。迎着卫子夫的目光:“姑母。要说不恨太子。确实是句假话。”卫子夫地目光黯了下来。她-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可是真从卫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还觉的很失望。她无奈的摇摇头。刚刚止住地泪水又流了出来。情绪十分低落:“,知道。我知太子这次做不对。可是……” 卫风握着卫子夫的又接着说:“可是。姑母。我现在不恨他了。” “风儿。你……”卫子夫惊喜的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卫风。卫风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太子有太子地难处。再说了。这件事确实也是我自己鲁莽引起 的太子。如果不是我闯狱杀人。而是直接进宫求事情不会的这一步阿母不会死。”他说着。眼中地不由主的流了出来。这几个月来。他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在别人面前也能露出笑容了。可是在卫子夫面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你能这么想。实在不易。”卫夫抚着卫风脸的泪。不管怎么说。也有卫家血脉。他还是向着卫家的。可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他实在没有什能力。” “我知”卫风点点头。 “既然你都知道。你怎么还……”卫子夫不解的看着卫风。卫风没有犹豫。他天到椒房殿来虽然只是意外。但在来的路上他就好了要说地话。他明白这里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实的传到太子的耳朵里。而卫子夫显然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传话对象。 “姑母。你知道太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被一个权臣……”他指了指外面卫子夫虽然不出殿。可是代表她对江充在未央宫里做的事一无所知:“被一个权臣欺负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他当了三十年的太子反而被陛下冷落了?” “为什么?”卫子夫显然对政治有什么天赋。虽然在宫里呆了近五十年。权谋还是一片白。对卫风这个问题她只有把两只眼睛瞪大大的。却说不上子丑寅卯来。 “太手软了。”卫风虽然想到子夫比较老实。可是没想到老实到这个地步十年啊。就算再没有赋。也该有些识了。唉。真是个可怜的人。太子那么无能。可能就是遗传了她。 “手软?”卫子夫似乎懂了。又乎没懂。她茫然的点着头。却又不明所以。 “陛下什么样地人?”卫风只好放弃了点到为止的想法。转而耐心开导她陛下也忍。他十六岁登基。先有太皇太后。后有皇太后他都忍了。可是。不仅能忍更有强硬的一面。家。田家包括我卫家。那么多地名臣哪一个他的对手?只要触犯到他的威的格杀无论。他这一生诛杀过的人少?可又有哪一朝哪一代出现过陛下这样的盛世?高祖皇帝那么厉害被奴人围在白登城七天七夜。可是陛下呢?十几年的时间打的匈奴人鬼哭狼嚎?他的手段。又岂只是言的?” 卫子夫有些明白了。她指点着卫风:“你是说。太子不够强硬。所以陛下不喜欢他?” “是啊。”卫风轻轻的一拍手:姑母想啊陛下北击匈奴。南击百越。东击朝鲜。西通西域。打下了如此辽阔地江山。他当然希望他的后继之君能够象他一样威镇天下。当然希望我大汉能象现在一样万国来朝。足迹踏向更辽阔的疆土。可是太子面对一个江充就缩手缩脚。他能喜欢吗?江充是什么?江充是陛下的一条狗!再有用地狗。能和儿子相比吗?” 太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陛下生疏的。好象就是这个江充来了之后。他没收了太子地车马。太向他陪罪。最后还一点用也没有。 “你看我。闯了廷尉狱。活撕了江安陛下杀我了吗?没有。”卫风进一步的举例说明:“什么?真是因为阿母去求陛下吗?当然有这方面的因素。可是这只是一方面。陛下是什么人?年修成君临死前。预先给她地儿子修仲子留下了命钱。并且亲口取了陛下的允诺。但是当修成仲子犯法地时候。下是怎么做的?照杀不误。陛下就不是那种注重亲地人。他只看值与不值。江安是什么?他是小狗。我杀他。陛下当时生气。可是迟早会放了我。阿母是关心则乱。要不然……” 卫风抹了抹泪。又接着说:“对陛下来说。江充和江安差不多。不过是大狗和小狗的区江充再能。他还能比上丞相?陛下手上死过多少丞相?可是我和太子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呢?我再受宠。只是个外甥。太子那可是他的储君。 如果太子当机立断。杀了江充。陛下会怎么样?大不了一时震怒。等他气消了。他反而会觉太子决能断。就算杀错了也没关系。陛下杀错的人还少?” “你是说太子应该了江充?”卫子夫吃了一惊。觉的卫风这个说法有些太出人意料了。 “二十年前就该如。”卫风点点头:“前段时间我去赵国出使。带回一个足以致江充于死地的消息。还有能一举掰倒杜家的事。可是太子优柔寡断。一心想着先度过这段时间。没有动手。可是他想等。江充不能等。现在江充已经逼到门前了。他还在等。你说陛下会怎么想?陛下是那种被人逼到门前。还忍气吞声的人吗?他会喜欢这样的太子来继承他的万里河山?” 第121章 钩弋宫 二更。 “你这么说,确有几分道理。”卫子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听卫风这么一说,她也觉得太子有些手太软了,可是她转今一想,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了,现在最关键的是太子能不能再挽回陛下的欢心。陛下快七十了,身体又不好,谁知道他哪一天就驾崩?她满心欢喜的看着卫风,越看越觉得这个侄子说得有理,或许他还有办法。 “不过,现在又当如何?现在杀江充还来得及吗?” 卫风没有说话,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剩下的就要太子自己去猜了,自己如果怂恿太子杀江充,万一到时候被太子那个傻蛋给咬住,岂不是冤枉之极?他苦笑着看着卫子夫:“姑母,杀不杀江充并不是最终问题,关键是太子自己要有决断,如果他还想登上那个位置的话,就不能什么事都听别人的。” 卫子夫默然的点了点头,太子既然还想取得天子的欢心,还想做天子,他就要自己做出决定,而不是什么都听人的,那样就算这次能杀了江充,也未必能得到天子的认可,反而会让天子觉得他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是别人手中的权柄,强悍的天子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的后继之君。 “我明白了。”卫子夫微微颌,却没有松开卫风:“风儿,我再问你一件事,你真不恨太子了吗?” 卫风苦笑:“姑母,我就算是恨他,又有什么办法?阿翁去了十几年了,阿母也走了,我现在除了陛下这个舅舅,就剩下你这个姑母了,我可以不理太子,可是我能不认你吗?” 卫子夫怆然,她能感受到卫风巨大的伤痛,对于她自己来说,悲痛或许有过之而无不及。 年初的这场祸事,她一下子失去了一个姊姊,两个女儿,一个侄子,兄妹五人,只剩下她一个,子女四人,只剩下太子一个,眼看着敌人又步步紧逼,椒房殿、博望苑象是风浪中的两片树叶,随即都有可能被吹翻,更让她绝望的是,她眼看着灾难的降临,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除了流泪之外,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眼睁睁地等着。如果她先死,那也就罢了,她最担心的却是太子会死在她的面前,那样的话,她走的时候,就是一无所有。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进宫呢,做者就做者吧,总能儿孙绕膝,享受点天伦之乐。 “你还会帮着太子吗?”卫子夫抹着眼泪。充满企求地看着卫风。 “姑母。我不能帮他。我帮他。反会害了他。”卫风从卫子夫手中挣脱。轻轻地拍了拍卫子夫瘦得皮包骨头地手:“这一点。我已经跟太子说过。他会明白地。不过你放心。我这么做。实际上就是在帮着他。”他说完向卫子夫行了一礼。起身退出了椒房殿。 卫子夫有些不明白卫风说地话。怎么他和太子生疏了。反是帮着太子。她看着缓步走来地倚华。疑惑地问道:“倚华。他说地什么意思?为什么说他这么做是帮着太子?” 倚华抿着嘴唇笑了。她安慰地扶起卫子夫:“皇后。你想啊。天子是喜欢看到一个凭着自己能力做事地太子。还是喜欢一个自己没有主见。却有一帮实力强劲地帮手地太子。以后再由强大地权臣来控制朝政?”她见卫子夫还是有些迷糊。又继续说:“皇后放心。卫公子终究是卫家地人。太子如果败了。他还得再去找一个主子。又有哪一个主子能比太子和他更亲近呢?那些实力掌握在卫公子手中。就算是他不帮着太子。也总比掌握在别人手中好啊。” “这倒也是。”卫子夫缓缓地点了点头。就算卫风不帮太子。可他至少也会害太子。这一点她是有把握地。可是她想想卫风现在要去护卫钩弋宫。她又觉得心里没底了。自己这个皇后没人护卫。钩弋宫地那个女人倒有人护卫?她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刘菁身穿紧身戎衣。正和钩弋夫人相对而坐说着闲话。一边逗得刘弗陵大笑。口水直流。她地贴身女婢司徒珊抱着长剑站在她地身后。一言不。神色警惕地注意着周围地动静。虽然说这两天钩弋宫比较安稳。可是作为刘菁地贴身婢女。她深知刘菁地责任重大。这件事做好了。翁主地终生幸福就有靠了。万一出了差错。一切都完蛋了。 “夫人,水衡都尉卫大人来了。”一个女官款款走到钩弋夫人面前,轻声禀报。 钩弋夫人看了一眼面露喜色随即又装出一副漠然神情的刘菁,眼角笑得成一弯新月,她挥了挥大袖:“快快有请卫大人。”又拉着刘菁地手笑道:“妹子,我们这位打虎救驾的少年英雄吧。” “一介莽夫,有什么好看地。”刘菁撇着嘴,口气十分不屑,身 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套上锦履,紧了紧腰带,将本脚勒得更细,本来就丰挺的胸口显得更加诱人。钩弋夫人悄悄的抿着嘴笑了,却装做没看见,低下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挺直了身子。 卫风低着头跟着女官走了进来,在钩弋夫人面前站定,施了一礼:“臣水衡都尉卫风拜见夫人,臣奉陛下圣意,前来护卫钩弋宫的安全。” “有劳卫大人。”钩弋夫人的声音很柔和,语也不快,透着一股让人亲近感:“有劳卫大人护卫妾身,妾身感激不尽。卫大人,这位是赵国翁主刘菁,也是陛下派来的,你们二位熟悉吧?” 卫风抬起头在钩弋夫人如媚的玉容上一扫而过,眼光落在了刘菁故意板着的脸上,又施了一礼:“卫风见过翁主。” “免礼。”刘菁斜着眼睛一挥手,刚要说话,卫风已经把头转了回去,对着钩弋夫人说:“夫人说的是,翁主对臣有救命之恩,我们确实认识。” “既然认识,那就更好办了。”钩弋夫人捏着大袖,掩着嘴角笑了一笑,招呼道:“卫大人请稍坐片刻,妾身这里虽然没有美酒,茶水却有一些的。” 卫风摇了摇头:“不敢有劳夫人,臣并不渴,夫人如果方便,准备一点水给臣的属下解解渴即可。臣想看看钩弋宫的环境,安排一下防卫的问题。” 钩弋夫人想了想,扭过头看了一下刘菁:“既然如此,那就请翁主陪着卫大人去查看吧,她来了几天了,对这里比较熟悉。妹子,劳烦你了。” “不敢。”刘菁站起身,司徒珊立即紧紧的跟了上去,刘菁站住脚,回过头瞪了一眼司徒珊,示意她留在原地。司徒珊欲言又止,可是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的卫风,又把话忍住了,将长剑塞到刘菁的手里。刘菁白了她一眼,一手挡了回来:“你这里护着夫人,不得有误。” “喏。”司徒撅着嘴应了一声,一肚子的不快。她是刘菁的贴身婢女,从小一起练武,一起生活,虽说是主仆,可是刘菁对她就象亲妹子一样,自从遇到卫风,刘菁的心就跑了,上次离开赵国也没带着她,这次从赵国赶到长安救治卫风,又把她扔在姬身边而没有让她随行,这让她感觉到了极大的失落,一看到卫风,她心里就有些怪怪的感觉,好象卫风抢走了本属于她的恩宠。 “钩弋宫前后三进,周有回廊,共有房二十五间,仆人三十八人,其中宦者十三,女官二十五,再加上钩弋夫人和六皇子,一共四十人。”刘菁一边走一边解说着,身后却没有回音,她回过头一看,卫风负着手,仰着头打量着屋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离她足足有一丈远。她有些恼了,大步跑回卫风身边,伸出手在卫风的腰间狠狠的拧了一下,咬牙切齿的恨声骂道:“竖子,你装什么柳下惠?忘了沾过本翁主多少便宜了?” 卫风猝不及防,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手拨开刘菁的手,却被刘菁反手握住,他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四周,连连甩手,想要挣脱刘菁,刘菁却红着脸忍着笑,坚决不松手,反而越贴越紧,丰满的胸紧紧的抵着他的手臂,年轻身体的弹性透过春衣,撩拨着卫风绷得太紧的神经。 “翁主,翁主……”卫风大急,脸都急红了:“这里可是钩弋宫,让人看见了可不好。” “你现在怕了,当初怎么不怕?”刘菁吃吃的笑着,松开了卫风的手。 “当初……当初我也不知道你是翁主啊。”卫风窘迫的说:“要是知道你是翁主,打死我,我也不敢碰你一根指头啊。翁主,我们到这里来,都是办公事的,还请翁主不要为难我。” 刘菁听了,笑容僵住了,她鼻子一酸,泣然欲泪,刚才娇蛮的样子荡然无存,看起来就象一个刚被卫风欺负了的弱女子,楚楚可怜。她松开了卫风,吞声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卫风咂了一下嘴,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轻声企求道:“翁主,臣……感念翁主的垂青,只是……只是现在是在钩弋宫,万一被人看见了,臣固然不妥,翁主的面子上也不好看,是不是?” “那你……为什么拒绝陛下的赐……赐婚?”刘菁松了一口气,羞红了脸,恨恨不平的看着卫风。 卫风无声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翁主,不是臣拒绝陛下的赐婚,是卫风尚在服中,故而不能接受陛下的恩典和翁主的好意,请翁主再给臣一些时间。” 刘菁恍然大悟,长公主死了,卫风还在服孝期间,照理是不能办喜事的。现在既然卫风松了口,她也就好再多说什么,她斜睨了卫风一眼:“那你不能再在我面前装……圣人脸,听见没有?” 第122章 玄甲护卫 三更完成。 ---------- 卫风无奈的点点头,跟在刘菁身后继续往前走。刘菁心情颇佳,走起路来更是摇曳生姿,细细的腰肢有如霸桥柳,看着刘菁扭得不亦乐乎的挺翘娇臀,卫风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一个很古怪的词来,电臀。这个词冒出来的时候,卫风有些吃惊,他似乎很熟悉这个词,可是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却说不上来。他抬起手捏了捏眉心,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这些天好象想的心思太多了,脑子有些乱。 刘菁似乎感受卫风的异样,她转过头刚要嗔怪卫风,却见卫风眉目之间一丝痛苦之色,连忙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脑门有些疼,可能……行气冲头了。”卫风随口扯了一个理由。刘菁却吃了一惊,嗔怪的说:“不是让你不要行意过重吗?是不是太急了,强行引气冲关了?” “没有。”卫风见刘菁着急,摇了摇头说:“这两天忙着步兵营和胡骑营合演的事情,可能有些太劳神了,休息两天就好。对了,你这两天这在这里,钩弋宫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没有。”刘菁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耳垂下两颗嫣红的珠子晃个不停,“我来了两天,什么动静也没有,我都在想,是不是那些人知道我来了,不敢来撩虎须了。” 卫风看着刘菁那副信心满满地模样差点没笑出声来,还虎须,忘了淇亭外差点被几个山贼干掉的事了。他强忍着笑,把头扭向宫墙外,看着白云飘飘的蔚蓝天空:“如果真是这样,这些人一定就离这儿不远,能清楚的知道钩弋宫里生的事情。我今天来一趟,再留下十名护卫,估计就应该能保得平安了。” 刘菁有些失望:“你不要留在这儿?” 卫风摇摇头:“我营里事多,不能总呆在这儿,你放心,我留下的这十个人都是好手,保护钩弋宫绰绰有余,一两个不法之徒得不了手的,有他们在外围护着,夫人身边又有你这位高手,想必不会有事。” 刘菁脸一红。她虽然自认为不弱。可是却知道卫风地武技远在她之上。别地不说。就行气导引而言。卫风也许理论没有她深厚。可是实际成就却远在她之上。恐怕就连她母亲淖姬也要甘拜下风。 “哦。”刘菁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指着后墙地一道紧锁地门说:“这里便是后门。平时就很少开。现在宫里人多眼杂地。这门一般都锁着。” 卫风走到门前查看了一下。用手推了推门。又仔细地查看了门上地铜锁。回头对刘菁说:“这个门外面好象是一个小树林吧?” 刘菁歪着头想了想。连连点头。 “对方如果要想接近钩弋宫。那里是比较合适地路径。不要以为锁着了。就能太平。那些游侠要打开这道锁不费吹灰之力。立刻派人把这门封死。” “有必要吗?”刘菁觉得卫风有些大惊小怪。小小地钩弋宫有几十个人护卫。还要封门? “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卫风脸上没有一点笑容,正色的对刘菁说:“千万不要有侥幸思想,只要护得钩弋夫人安全,麻烦点没事,万一要是出了差错,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哦。”刘菁没有争辩,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卫风忽然想起天子知道刘菁来过长安的事,连忙转过头严肃地对刘菁说:“你有没有对别人说过你私自来长安的事?怎么陛下也知道了?还有,你最近见到你舅舅五没有?” “没有,我好些天没见他了。”刘菁也吃了一惊,眼珠转了两转,随即瞪大了眼睛,竖起手掩着嘴:“我去过西域酒坊,和媚猪儿说了好一会儿话,大概就是那时候被人知道的。” 卫风也吃了一惊,随即又庆幸不已,亏得休莫霸把西域酒坊全搬进了上林苑,要不然刘菁在西域酒坊呆过那么久,难免有来住的客人看出刘菁就是当初那个游侠。不过五又去了哪里呢?他虽然知道天子没有追究的意思,可是心里还有些不安,恨不得立刻赶回上林苑去问问媚姬。 两人在宫里转了一圈,回到正堂,卫风带着十名护卫来到钩弋夫人面前:“夫人,臣已经将宫中的情况大致看过,宫里本来就有护卫,请夫人督促他们加强防备,四周角楼上必须有两人上值,昼夜不停。宫内正常护卫之外,我再给夫人留下十名护卫。最外围地护卫由他们负责,想必夫人可以无忧。” 钩弋夫人有些意外:“卫大人……不留在此地?” 卫风躬身施礼:“夫人,臣营里另有军务,不可久离。臣这 卫身手都不错,又经臣亲手调理过,有他们在外围,高的翁主在夫人身边,只要夫人在宫里呆着不出去,必然无事。夫人如果要出宫,还请事先通知臣,臣届时自当亲自为夫人护卫。”他说着,抬手将王汉和秦子林招到钩弋夫人面前:“这是什长王汉,这是伍长秦子林,原先都是陛下身边地郎官,武艺不错,做事也算勤勉,夫人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他们俩说就行。” 王汉和秦子林都是身高八尺以上的汉子,能做郎官地,都长得不错,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可靠。他们走到了钩弋夫人面前抱拳施礼,朗声道:“见过夫人。” 钩弋夫人见卫风都安排好了,也只得应了。卫风又关照了王汉和秦子林两句,这才去了。王汉二人知道这事重大,容不得半点疏忽,卫风一走,他们就请求钩弋夫人安排和宫里负责安全的宦见了面,商量了执勤地办法,分配了各自负责的范围和职权。钩弋夫人见他们俩做事沉稳妥当,总算放了些心。 卫风走了之后,刘菁有些闷闷不乐,她托着腮坐在那里呆,连刘弗陵要跟她玩都没心思了。司徒珊见了,好生不解:“翁主,你这又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不痛快。”刘菁撅着嘴,闷声闷气的说。 司徒珊眼珠一转,笑了:“翁主,是为了卫大人吧?你是不是以为他要留下来?” “胡说。”刘菁白了她一眼,脸却莫名其妙的红了。 “嘻嘻,我跟了翁主十几年,你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司徒珊凑到刘菁面前,嘻嘻的笑着:“其实你真要想他守在钩弋宫陪着你,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刘菁一喜,连忙拉着司徒珊问道。司徒珊得意的笑了,故意闭口不言。刘菁顾不得生气,着急的说:“还不快说,想讨打吗?” 司徒珊连忙收了笑容,凑在刘菁耳边说了几句话。刘菁眼前一亮,握着小拳头得意的在眼前一晃:“好主意,就这么干。” 卫风带着李维等剩下的十个护卫回了上林苑,刚进官廨,就看到了北军使任安正在和赵破奴站在院中说话,卫督、曹宗、田锦江、赵安国四个军司马陪着一个身高八尺左右的粗壮汉子正说火朝天。他们一见到卫风都了上来,那个汉子也对着卫风施了一礼:“卫大人,中垒校尉花强,见过大人。” 卫风吃了一惊,原来这就是中垒校尉花强,他是久闻其名,却没见过其人。北军八校,以中垒为,再以北军使监领。虽然花强要听任安的,但是他的官职却比任安这个六百石的小官大。中垒营的几个军司马和卫督他们几个混得很熟,卫风到了胡骑营之后,也跟他们熟了,但是花强似乎一直端着架子,从来没有登过门,今天突然造访,让卫风十分意外。 “花大人可是稀客啊。”卫风还了一礼,开了个玩笑。 花强有些不好意思,他一直觉得自己虽然只是八校之一,却是八校之,卫风再是皇亲贵戚,论官职也应该先去拜见他。可是卫风一直没有动静,后来又迁为水衡都尉,一手掌握着北军八校中的两校,他这时才后悔了,想来见卫风,又不好意思。任安看在眼里,适时的出面邀请他来上林苑和卫风洽谈联合演习的事情,他就连忙跟着来了。卫风这么一说,他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刚要说话,卫风一把拉着他就往里走:“花大人来得正好,陛下让我搞一次步兵营和胡骑营配合的步骑演习,我正要找一个强劲的对手,特地向陛下请旨,陛下说你们中垒营是八校中最强的,花大人又是久在边疆厮杀的悍将,让我直接找你就行。我正打算着去找你呢,没想到大人就来了。” 花强哈哈大笑,卫风这几句话说得他心里舒坦之极,刚才的尴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拉着卫风的手笑道:“承蒙陛下夸奖,花强愧不敢当,不过要说演习步骑配合,还真是只有我中垒营勉强当得。花强不才,愿意做大人的假想敌,只请大人到时候手下留情,别打得我太难看了就行。” 众人见他们说得开心,跟着哈哈大笑,赵破奴虽然也只是个和花强平级的校尉,便当年花强只是他的手下,年龄上他也比这些年轻人高出一截,不好和他们说笑。可是赵安国、田锦江、卫督等人却和花强是老相识,自然没什么客气了,很快笑声骂声就混在一起,几乎要将屋顶吵翻。 第123章 卷土重来未可知 月上旬,天子起驾往甘泉宫避暑,太子刘据、丞相史大夫暴胜之、师将军李广利前往渭桥送行。几个月的时间,原本就比较消瘦的太子更瘦了,不过,让天子感到欣慰的是,太子的精神不错,腰背挺得笔直,步子虽然还是象以前一样慢,却显示出一些以前不常见的坚定来。 “太子,朕在甘泉宫的这段时间,长安的国事还由你来处理。”天子眯着眼睛看着前方,手轻轻的拍着车侧覆泥上的丝质扶手,不时的闷咳一声,脸上遮掩不住的疲惫。这几个月的国事可真把他累坏了,这次趁着要去甘泉宫避暑的机会,他把国事重新交到了太子的手上,好让自己重新过上轻松的日子。以前为国事操劳不觉得什么,休息了这么多年,再让他来干这些,忽然之间感到力不从心了。 朕老了,这个太子,能撑得起朕的这大好河山吗?天子微眯的眼睛瞟了太子一眼。太子微微低着头,身子站得笔直,虽然瘦弱,却自有一股让人振奋的气势:“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努力。还请父皇静心休养,圣体安康。” 天子锁紧的眉头松开了一些,这个儿子他是知道的,虽然性格软弱了些,可是孝心还是有的。他摆了摆手:“朕知道了,只要把那些诅咒朕的人都给抓起来杀了,朕的病也好了。” 太子无言以对,看来天子对巫蛊的心病还不一般的轻,就是认定了有人在诅咒他,才让他身体不好的,也不想想多大年纪了,还不知道爱惜身体。他想了想,露出一丝笑容说:“父皇,臣的长孙,你的长曾孙已经快一百天了,本来想着百日时请父皇赐名,现在父皇要去甘泉宫,儿臣能否请父皇……” 天子闻言,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他点了点头,太子大喜,连忙向后招了招手,皇孙刘进从车上抱下儿子,小跑着赶到天子面前,双腿跪倒行了一礼,将襁褓中的孩子高高举起:“请皇大父赐名。” 天子欠着身子,仔细的端详着胖乎乎的曾孙,看着新生命地诞生,想着这是自己血脉延续,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坐回身子,捂着嘴闷咳了两声,又觉得有些失落,太子都做了大父了,自己都是曾祖了,真地是老了。想到这些,他脸上的笑容中立刻减了几分。 太子见天子本来不错地脸色忽然变了,吃了一惊,不知是何原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以为天子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所致,心中也有些难受,关切的上前轻声问道:“父皇……” 天子将太子的脸色看在眼里,颇为太子的孝心所动,他勉强的笑了笑,抬手示意太子他没事,沉思了片刻:“朕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到甘泉宫通天台,询问一下神仙朕的病什么时候能好,这样吧,这孩子就叫刘询,乳名病己,希望他能无病无痛,平安一生。” 太子和刘进大喜。连忙叩头谢恩。天子笑了笑。摆手起驾。渐渐远去。 卫风一直站在百官后面。默不作声地看着天子祖孙三人。脸上挂着官样地微笑。等到天子远去。百官渐渐散去。他也悄无声息地退回到一旁。准备上马回营。他刚走了两步。太子大声地叫住了他:“风弟。风弟……” 卫风皱了皱眉。停住了脚步。回过头。脸上已经露出淡淡地微笑。大步迎上前去。深施一礼:“卫风见过太子殿下、皇孙。” 太子这么一叫。各自准备散去地百官都停住了脚步。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看了过来。太子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他亲热地拉着卫风地手:“风弟。这么称呼。可有些见外了。” 卫风笑了笑:“殿下。礼节所在。臣不敢不遵。” 太子大笑:“你说地也是。礼节所在。就是我这个太子也不敢不遵啊。要不然岂不是成了目无尊长之徒。”他环顾了四周一眼。满面春风地对着大家拱了拱手:“诸位。陛下已经起驾了。大家也都散了吧。要回公事地。待会去未央宫便是。我有些私事要与卫大人谈。诸位就不必久候了。” “哈哈哈……”百官表情不一地打着哈哈,有的热情,有的敷衍,有地却是皮笑肉不笑。刚才天子说了国事还由太子主掌,这个临时的决定让很多以为太子已经没戏地官员一时转不过弯来。眼下太子向他们示威,高调表明他重新回到朝政中来,百官自然心态不一。 不过大家都是场面上混的,这点问题难不倒他们,他们纷纷走过来向太子表示祝贺,当然不是祝贺他重新执掌朝政,而是祝贺天子为他地孙子赐名,太子很满意这个效果,他和刘进连连向众人致谢,一时间气氛融洽之极。 这么多人里,只有江充不配合,他和太子已经势成水火,双 知肚明,天子玩这么一出虽然让江充意外,却不能让意,他自己清楚得很,眼下就算他想向太子低头,太子也没法原谅他了,毕竟太子有两个亲姊姊死在他的手上,这仇,没法解了。所以他和众官打了个招呼,扬长而去。 太子将江充的表情看在眼里,却只是在心里冷笑不止。和百官说完了闲话,他才转过身来拉着一直陪笑站在一旁的卫风,收了脸上的笑容,长叹了一声:“风弟,这次能有机会再掌朝政,真是多亏了你。” 卫风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他也没有想到天子会让太子重新执掌朝政,纯属歪打正着,说明自己当初对天子的心思估摸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他摇着头笑了笑:“那是太子的能力为陛下认可,与臣无关。” “唉,风弟,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可是,逝已矣,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太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卫风的眼睛,恳切的说。卫风听这话,知道他在椒房殿对皇后说的话顺利的传到了太子的耳中,起到了应有的效果,他故作犹豫的顿了一下,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太子见卫风不语,不接他的话茬,显然心里还有些疙瘩放不下,未免有些难堪,这时皇孙刘进抱着儿子刘询,引着一位额上包着一块布的美少妇走到卫风面前,打破了太子和卫风之间的僵局:“风叔,这是我的妾王翁须,听说风叔在此,特地来看看你这位打虎救驾的英雄。” 王翁须走到卫风面前,款款一拜:“妾身见过风叔。” 卫风有些吃不住了,虽然这的确是他的晚辈,可是人家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呢。再说他虽然现在极力想扭转历史的方向,可是能否成功还是两可之间,这刚生几个月的娃娃可就是历史上的宣帝,历史上他经过那么多牢狱之灾最终还能登基,谁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他的命运,太子可以得罪,这个小孩不能得罪,他连忙还了一礼:“夫人礼重了,卫风可不敢当。” “风叔果然是少年英雄,难怪夫君一提到风叔就赞不绝口,妾身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虚。”王翁须微笑着说,声音很甜美,不愧是歌妓出身。卫家也是奴仆出身,卫风对王翁须这样的人不仅没有歧视,反而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他见王翁须这么说他,连忙摇手道:“皇孙和夫人过奖了,那些都是市井传言,以讹传讹罢了,如何当得真。皇孙文武双全,将来又是太子殿下处理国事的好帮手呢,卫风以后还要倚仗皇孙才行。” “哈哈哈,说的哪里话来,他要想能成为你这样的帮手,至少还有再历练五到十年。”太子心情大好,他揽着卫风的手:“风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情我记着,你的恩,我也记着。过几天病己百日,风弟如果有空,还请来博望苑喝杯薄酒,我不喜太热闹,没请什么闲人,只有皇后和你,还有陈詹事,对了,你把曹宗他们几个也带来,也让我认识一下你手下的健儿。” 卫风无奈的点了点头,太子还是心太急了,生怕自己走到他的对立面去。好在他预先和天子打过招呼,不然的话还真不好应付。 太子见卫风应了,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玄甲护卫牵着的天马赤菟,眼中露出轻松的笑容:“风弟,我们就一言为定了,到时候可别爽约。 我还要赶去未央宫处理陛下留下的政事,就不跟你多说了,到时候我们再好好的聊聊。”说完,率先走向自己的马车,匆匆而去。刘进和王翁须又陪着卫风说了一阵闲话,这才挥手告别。 卫风等人走了,远远的,李广利和刘屈从树阴后面缓缓的走了出来。李广利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抚着颌下打理得清清爽爽的胡须,有些失望的对刘屈说:“这真是奇怪啊,天子不是对太子很失望吗?怎么又把国事交给他了?为什么不交给你这个丞相?” 刘屈撇了撇嘴,口气颇为不甘:“亲家翁,你又不是不知道,丞相在陛下的眼里,就是个摆设罢了,要不是冲着这是百官之,我还真不想做这个丞相。” 李广利有些不悦的看了刘屈一眼,心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的替你运动来了丞相,你当是个垃圾?那你还急巴巴的到京师来干什么? 刘屈见李广利没有应他,也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他自我解嘲的笑了两声:“其实这样也好啊,我就学公孙贺,做他个十几年的甩手丞相……”他话还没说完,立刻现又说错了,脸色立刻阴了下来。公孙贺的下场可是族诛,自己怎么要学他了?***,真是晦气。 第124章 掘坟盗墓 卫氏风云第124章掘坟盗墓 充回到长门园。阴着脸进了门。人奴仆一见江充脸差。生怕遭受无妄之灾。都乖巧的躲到一边去了。江充进了书房。闷闷不乐的坐下。随手翻翻案上堆的整整齐齐的简。又觉的全无心思。有些烦燥的推到一边。想着太今天在百官面前的表现。他五味杂陈。难道自己努力了这么久。还是不能彻底击败太子吗?天子还看好太子?自己对天子的拳拳忠心终究敌不过父子之情? 不对。天子不么重情的人。他的情义是建立在对他无害的基础之上的。要不然他不会那么冷血的处决了两个女儿。什么通奸。对于皇家来说。这算个屁大事。馆陶公主那么老了。还面董偃呢。盖邑公主不是也找了丁外人吗。天子绝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巫蛊。只有巫蛊和谋逆。才是他那碰不的的逆鳞。 要想搞倒太子。也只有巫蛊。可皇后宫之。太子是国之储君。江充虽然整死了主。搞死了公孙贺这个丞相。要动皇后和太子也是计划中的事。可是正到了这一步。他还是犹豫不已。天子今天的举动。更加动摇了他的决心。卫风劫狱杀人都能起死回生。那太子呢?如果只是个普通的皇子。江充也许不会这么犹豫。可是这是太子。太子诅咒天子。这将动摇大汉国的国。引起朝堂的不安。天子能下这个决心吗?万一他顾忌太多。软弱了。不想办太子。那他江充可就成了当其冲的替罪羊了。 他再受宠。只是陛下的一个臣子。子再不受宠。那也是国之储君。这里面有本质的区别。江充还是分的清的。 “一着定生死。”江充闭起了眼睛咬着牙思前想后。犹豫不决。成了。自己还有几步棋可走。还有一线生机输了。就赔上整个江家家族的命运。 “阿翁----”江伟步闯了进。正在沉思的江充忽的睁开了眼睛。恼怒的盯着江伟:“什么事?慌张张的?” 江伟满头是汗他不上江火。反身关上了房门。扑到江充面前。瞪着眼睛看着江充张着几下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闭嘴。喘了几口粗咽一口唾沫开口就说:“阿翁。出事了。” 江充从江伟关房门的时候就了起来。这个子他知道。性格很象他。深沉稳重。能让他这么慌张的。必然是不了的大事。看着江伟满头的汗水和惊恐的眼神。江充只觉的一股寒意刹时间笼罩了他的全身。似乎有一只大手狠狠的捏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出事了!”伟喘了几口气。终于说出一句让江充浑身冰凉的话:“我江家的祖坟被人盗了。” 江充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的着江伟。半天没说出话来。冷汗透体而出。很快就把内衣在了身上。乎乎的特别难受。可是江充现在顾不上这些。他的脑里只有三个字:“玉具剑。” 墓被人盗了虽然是大事。是并没有严重到抄家灭族的的步。财物丢了也就丢了。父母的,身受损也就受损了。大不盗墓贼抓住千刀万。以消心头之恨。可是如果玉具剑落到了有心人手里。那么尸身受损恐怕就算不上什么问题了。他江家几十口人。全的绑到东市去砍了。 这叫越。等同于谋逆。别说江充。就是皇亲也不行。 会不会是碰巧。就是有人看中了江家有钱。想捞点钱花?或者跟江家有仇。用这种下作的招数?江充的心里还有一丝侥。毕竟江家的富有在是有名的。的仇人多也是意料之中的。不过他这个侥幸随即被江伟的一句话给破灭了:“我查过了。十五天前。博望苑派了一个门客去了邯。” 江充冷汗涔涔。他张。却吸不进一口气。除了心脏猛跳的声音。他什么也听不到了。他只感觉到太阳**紧。头象被一个绳子紧紧的勒住了。钻心的疼。果然是太子下干的。他最终还是下手了。 “阿翁----”江伟见江充眼神呆滞。对他的话毫无反应。急着上前抓着他的肩一顿摇。总算把江充摇醒了。他哆哆嗦嗦的举起手徒劳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结的问道:“消息什么时候到的?” “一早刚到。”江伟急急忙忙的说:“彬弟一到消息。就派快马送到。事情是两天前生的。我接到消息之后。立去城门校尉那里查了关传记录。才知道博望十五前有人去了。” “这个竖子。让他心小心。怎么还让人钻了空子?”江充暴怒的一脚将面前的书案踹的飞了出去:“是不是又去喝酒了?酒就那么好喝吗?” 没敢吱声。有件事他没敢告诉江 的弟弟江彬最近上了赵王府的一个歌妓。三天两头姑母的由头去赵王府。他知道江充反感江和赵王府的人触。如果知道江彬被赵王府的歌迷。盛怒之下可能会杀了他。此只是派人提醒江彬。却没敢对江充说。 “现在怎么办?”江充喘着粗气。在屋子里狂怒的来回走动着。看哪儿都不顺眼。眼珠子红的象要吃人。江伟看他那样。很是担心如果江彬在他的面前。他不会拔出剑直接结果了江彬。 “阿翁。或许还没有走到绝境。”江伟小心的说:“我已经派人通知彬弟。让他找机会结果了博望苑的人。或许还能夺回那柄剑。” “能截的住”江充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恶狠狠的看着江伟。江伟打了个寒颤。有些虚的低下了头:“只能尽力而为。儿子也没有绝对把握。” “给沿途的山贼悬。不惜代价沿途截杀那个使者。”江充很快恢复了冷静。他想了想。过身看着江伟:“这件事不能交给任何人。你亲自去。” “。”江伟连连点头:“那长城怎么办?” “长安城?”江充一声狞笑:“我倒看看。是刘据快还是我快。我今天就去挖椒房殿。他们母子永无翻身之机。”完。他一脚踹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 卫风在回上林的半路上李越派来的人给截住了。来人告诉卫风。昨天晚上王汉和秦子林进驻钩宫之后。钩弋宫并没有如卫风所预料的天下太平。半夜子时。刘菁的婢女司徒珊现了可疑人影。惊叫之下。惊走了来人。等王等人赶到。对方已经跳出宫墙。跳入树林跑了。钩夫人和皇子刘弗陵受惊。她们生怕卫风受天责骂。没敢先去报告天子。而是让王汉立刻派人来通知卫风。 风大吃一惊。立带着人赶到了钩弋宫。钩宫里气氛很紧张。刘菁主仆全副武装钩弋夫人和皇子刘弗陵。宦者们也是全员上阵。王汉和秦子林更是惶不安。带着玄甲护卫恨不眼珠子瞪出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一见到匆匆赶到的卫风。羞愧已的王汉和秦子林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卫风面前。解腰里的长刀和头盔双手奉上:“大人。小人有负大人重托。请大人责罚。” 卫风冷色铁青。沉着脸说:“自然是要罚的。不过。你们先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喏。”王汉也不起来。跪在的上说:“属下接了任务之后。负责钩弋宫的外围安全。属下守上夜。秦子林守下夜。属下子值。和秦子林交接了防务。刚要休息。就听到刘翁主的婢女现了刺客。属下当时就赶了出去。等属下和秦子林赶到时。刺客已经跳出宫墙进了树林跑了。” 卫风随即皱起了眉:“你连刺的影子都没看到?” “没有。我们的人没看到。”王汉和秦子林愧不已。连连叩头:“属下无能。属下无能。” “那有谁见过刺客?”卫风觉的事情有些蹊巧。王汉和秦子林手下各有四个人。宫墙四个角楼上各有一人。再各配一个钩弋宫里的宦者。就是其中有一两个人打瞌睡没看见。其他的人怎么会也没看着?站在望楼上居高临下。钩宫宫内宫外的环境一目了然。昨天又是月圆之夜。怎么会让一个刺客悄无声音的混进来。又轻松自的窜了出去?谁有这种高妙的身手? 就算安世张豆儿那样的高手也做不到这些。 “把当时值勤的人给我叫来。”卫风挥挥手。“把翁主主仆也请来。我要问问情况。”“喏。”一个护卫应了一声。大步去了。不长时。四个角楼上的八个人刘菁主仆都来了。钩弋夫人拉着刘弗陵也站在了廊下。惊惧不已的看着卫风。钩夫人脸色有些白。刘弗陵好一些。脸上没有什么紧张的神色。拉着钩弋夫人的手。瞪着一双干净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卫风。 卫风背着手。在八个面无人色的夜人员面前来回走了几遍。站住了身子。冰冷的眼神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语气很平淡的说:“昨天有没有人打瞌睡?” “没有。”八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他们昨天第一次上值。又是两个部门第一次合作。都不想让对方小看了。一个个把眼睛睁的象铜铃。确实没有人瞌睡。可是让他们郁闷的是。就算是这样。还是生了刺客事件。让他们实在觉的不可思议。 “有人看到那个刺客吗?”卫风耸了一下眉毛。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