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愚配》 第一章 祸起公园夏夜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个夏夜。 衡城人民公园里晚风习习,游人或三五成群,或双双对对,漫步在公园的林荫小路上,享受着夏夜难得的清凉。更有那俊男倩女,花前月下,相拥而抱,说不尽甜言蜜语。 梅兰花和王仕峰今晚也在公园里游玩。他们从高中到大学,已经经历了七年的爱情长跑。现在都参加了工作,二人的关系也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他们拥坐在公园僻静处的一条双人木椅上,梅兰花的头紧紧地依靠在王仕峰的肩膀上,王仕峰左手揽着梅兰花的肩膀,右手握着她的双手。 梅兰花微闭着双眼,享受着热恋的幸福。脑海里浮现出两双眼睛的第一次相遇:那天,她偶然间看到了他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不由得脱口说道:“咦,这个身份证上的人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哎!”当身份证的主人看向她时,她也正把目光投向他。四目相碰,却震撼了心灵,从此,彼此的心里便有了对方 当时他们都正在读高二,却不在一个班里。她娇媚可人,美丽出众,追求她的男生一个接一个,她总是婉言拒绝,她知道她在等谁!他相貌堂堂,出类拔萃,是女生们的选目标。有人向他表白,他总是笑着摇摇头,他知道他等的人是哪个。 在此后一年多的高考冲刺时间里,他们除了偶尔的四目相对外,谁也没有向对方吐露心声。有的只是铆着劲儿的攻克学业。结果,他以全县文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全国名牌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市直机关办公室工作。她则考上了自己心仪的文科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向往已久的市文化馆。大学四年,通信四年,奠定了他们的恋爱基础。毕业以后,他们来往频繁。他没有太多的钱,只能骑着单车带她沿着整个人民公园逛了一圈又一圈。她喜欢坐在单车后面环抱着他,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后背,让风扬起她飘飘的长、动人的青春,以及许许多多关于未来的梦。 “阿花,” 王仕峰的声音打破了梅兰花甜蜜的回忆。她抬眼望了望他,二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无比的幸福。 “过了伏天,我们就结婚,怎么样?”也许是受了自己话语的挑逗,王仕峰松开梅兰花的双手,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她的胸部,抚摸起那一对丰满。 梅兰花身心激荡地享受着王仕峰的抚摸。身体更加向他靠近的同时,情不自禁地用右胳膊钩住了他的脖子。 “阿峰。只要我把这本民间故事铅印出来。你说什么时候结婚我都同意。”专攻民间文学地大学文科毕业生、现任市文化馆民间文学三套集成主编地梅兰花很看重自己地第一部民间故事集。 “这本书对你就这么重要么?” “它是我一年来工作地结晶。对私对公都很重要。” “那你说说对私吧。” “只要书出来了。今后评职称能用得着。再就是……这些民间故事都很风趣幽默。将来以后……可以讲给孩子们听。”梅栏花说到这里。不由得羞红了脸。好在月色朦胧。王仕峰不曾看到。 “好啊。都为咱们地接班人着想了。看来这个婚非得早结不成了。要不。上哪里去弄孩子去?”王仕峰不无调侃地说。“阿花。这是私。那你再说说公。” 说起自己的工作,梅兰花由然产生了一种自肺腑的自豪感。:“阿峰,我们的这些民间故事,大多都是从行将就木的老年人口中挖掘出来的。你知道,经过十年浩劫,有关民间文学的书籍,都被当作四旧烧毁了。所以这次从中央到地方,都成立了民间故事、民间歌谣、民间谚语三套集成办公室,口号就叫抢救民间文学。如果我们不能把搜集起来的民间故事、歌谣、谚语铅印出来,就无法传承下去。那我们的这次搜集整理也就没了意义。” “其实,你们搜集的民间故事很动听,我最爱听你讲那些故事了。”王仕峰赞许地点点头。 梅兰花心里像灌满了蜜:自己心爱的人爱听自己讲的故事,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同时,自己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哎,阿花,今晚你还没有给我讲故事呢?快讲讲你今天搜集的故事。” “今晚就别讲了。”梅兰花诡谲地望他一眼,心里充满欢乐。 “为什么呢?天气这么闷热,在这儿凉快够了再回。快讲讲,我想听嘛!” “可是你叫讲的阿!”梅兰花笑笑。见王仕峰不住地点头,又说:“今天我搜集的是一个傻小子走丈人家的故事。逗笑得很,能让人笑破肚皮。”说着自己先自笑了起来。 王仕峰一机灵,也笑着说:“你是不是在编排我?”说着就要用手在她身上搔痒。 梅兰花赶紧躲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是,绝对不是!” “那你赶紧讲出来,有一点儿映射我,看我不把你膈吱死。” 梅兰花停住笑,擦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平息了一下心情,有声有色地讲了起来: “有一个傻小子和他媳妇走丈人家去。路上他媳妇对他说:‘一进俺家的大门,门口有棵槐树,你看见了这树就说:这槐树不错,长大了能做房梁;进了屋,桌子上有个座钟,那是从洋人那里买来的。你就说:这个钟不错,还是洋货,洋人的就是好。’ 傻小子都记在了心里。 到了丈人家,一进门,傻小子看见了那棵槐树,就说:‘这棵槐树不错,长大了能做房梁。’ 老丈人一听,心里挺高兴。 傻小子跟着老丈人往里走,看见了一个鸡窝,他又来了傻劲儿,说:‘这鸡窝不错,长大了能当大北房。’ 门台上放着个咸菜罐子,傻小子看见了又说:‘这罐子不错,长大了能当大水缸。’ 丈人一听女婿冒出了傻话,心里就烦了。可是不管怎样还是把他让到了屋里。傻小子进了屋,看见那座钟,又想起了媳妇说的话。就又说:‘这座钟不错,还是洋货,洋人做的东西就是好!’ 老丈人一听这话,又提起了精神。心想刚才女婿说的那些傻话是闹着玩儿的吧。于是,就摆开了酒席款待女婿。正喝在兴头上,老丈人的儿媳妇抱着孩子来看新女婿。傻小子一看见孩子,又想起了刚才那句话,说:‘呵,这孩子不错,还是个洋货。洋人做的东西就是好。’ 老丈人这回可真生了气,:‘啪’地一声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儿媳妇也抱着孩子扭头出去了。丈母娘就更生气了,心里话:俺挺好的闺女怎么寻了这么一个傻女婿。丈母娘气的肚子里‘咕咕’直叫,一连放了好几个屁。 傻小子听见丈母娘放屁,马上说道: ‘俺丈母娘这屁不错,长大了能当炮仗放。’” 故事一讲完,两个人便捂着嘴“哧哧”地笑起来。梅兰花更是笑得身子软绵,一头扎在王仕峰的怀里。 二人笑着拥着,情谊缠绵,全然没有顾及到已是夜深人静,危险正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这个傻小子傻得也真可爱。一句话被他套用了好几次,用的还这样‘恰当’。”王仕峰抚着梅兰花的长强忍住笑说道,“像这样既有寓意又有讽刺性的民间故事,你们最好全搜集起来。” “你支持我的工作?”梅兰花抬起头问道。 “怎么不支持?!我一直就很支持你的工作嘛!” “我是说----结婚?” “噢,”王仕峰笑笑,刮了一下梅兰花的鼻子,“闹了半天在这里等着我呢!好!就依你。” 梅兰花见说,激动得一把抱住王仕峰的腰身,把一张俊脸完完全全贴在王仕峰的胸上。王仕峰也伏下头去,用自己温热的嘴唇去寻找对方那两片艳红。 “咚“,王仕峰头上挨了一闷棍。他趔趄了一下,本能的捂着脑袋跳将了起来。 梅兰花也迅地站了起来。 他们看到,双人木椅后面立着三个脸露凶相身穿黑衣的歹徒,其中一个手里正举着一截手电筒粗细的木棍。 “你们想干什么?”王仕峰声嘶力竭地喝道。 “干什么?你们俩在这里泡了多时了,也该着老子和这妞说说话了。”其中一个歹徒沙哑着嗓音淫邪地说道。 “混帐!”王仕峰在推开梅兰花的同时,小声对她说:“你快跑!”然后转身对歹徒喝道:“这里是人民公园,你们要胡来,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然而,梅兰花并没有立即跑掉。她觉得她应该留在他身边,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强。 一个歹徒恶狠狠地说:“妈的,别拿大话吓爷,我们先叫你变成尸体。” 另两个“嘿嘿”的**。 三歹徒同时从椅后包围过来。一个歹徒拽住了兰花,另两个与仕峰打斗了起来。 梅兰花对着歹徒又打又踢又咬,无论她怎样反抗,也挣脱不了歹徒的纠缠。她心里害怕起来:如果仕峰敌不过那两个歹徒,今晚她将被他们…… 王仕峰和两个歹徒越打越激烈。他凭着身高马大,与两个歹徒打得难分上下。他在把两个歹徒打离了身的空档,猛踹了纠缠兰花的那个歹徒一脚,趁歹徒趔趄的当儿,用力把兰花推了一把,大声说:“快去叫三哥他们。” 哪有什么三哥?梅兰花立时明白:阿峰这是让我去找人求救。她立马飞跑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呼喊救命。 她的身后传来更加猛烈的“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她的呼喊传遍了公园的角角落落,公园保安很快赶了过来。当她领着保安来到出事地点时,王俊峰已经倒在血泊中,歹徒也跑得无了踪影。 经过白衣天使奋力抢救,王仕峰的命保住了,但由于颅骨被打坏,大脑受到严重伤害,他成了一个植物人。 她觉得,阿峰得伤残与她有直接关系。她后悔自己当时不该离开他。就算不能打倒那个纠缠自己的歹徒,最起码还能牵制他,一对二总比一对三好得多。阿峰这样做,完完全全是为了保护自己----他是怕一旦打不过她会遭歹徒的蹂躏。 她怀着愧疚与感恩的心理,不分昼夜地陪护在病床前。 医生说:“要经常给他讲话,呼唤他的名字,给他讲平时他最爱听最喜欢听的话语。” 她猛然想起,在公园的木椅上,他们俩说的最后一句悄悄话: “你搜集的民间故事很动听,我最爱听你讲那些故事了。” 于是,她把自己搜集整理起来的民间故事一篇篇、一遍编地讲给他听。 她衣不解带地陪护了他多半年,也滔滔不绝地给他讲了多半年的故事。 有一天她突然现,她给他讲新故事时,他的眉宇间是舒展的,整个脸庞给人一种安逸幸福的感觉。那表情就仿佛陶醉在故事之中;如果她给他讲重复了多少遍的故事,他的眉宇便皱成了疙瘩,给人一种不耐烦的感觉。她惊喜万分,在他脸上吻了又吻,对着他的耳朵亲昵地说道:“阿峰,你有知觉了,有思维了,你听懂我的故事了是不是?” 王仕峰虽然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梅兰花确信他能听懂她的故事。 为了给王仕峰讲更多更生动的新故事,梅兰花买来了所有能买到的民间故事书。然而,故事书上的故事,都是作者经过加工润色了的,读起来不那么朗朗上口,比起在民间搜集的带着乡土气息的原始故事来逊色得多了。 于是,只要王仕峰身边有人陪护,她就骑着自行车,到农村里去搜集那些流传在人们口头上的土的掉渣的民间故事。有过一年的采风经历,她显得轻车熟路。启起讲述者来更是经验丰富。 到乡下搜集民间故事是个苦差事。毕竟,在农村,能讲故事的人已是凤毛麟角。从这村到那村,从村东到村西,好不容易现了一个,你还得会启、善引导,是一项卖力气费脑子的工作。 这天,梅兰花在一个年迈的讲述者家里呆了整整一下午,也装了满满一脑袋故事。虽然有的故事支离破碎,有的只是一个梗概,她相信经过她的加工,讲给阿峰的一定是一篇生动的、耐人寻味地、朗朗上口的优秀民间故事。 大脑里想的都是高兴事,脚底下也就增添了力量,自行车的度也一提再提。 猛然间,对面大货车的右侧飞出来一辆中型大巴,而这时,疾驰的自行车与飞的大巴的距离不足两米…… “砰”!梅兰花飞了起来。 第二章 奈何桥前遇大神 梅兰花觉得自己像一片树叶,在空中飘飘遥遥。双脚一点儿也不动,身体却直立着往前行,整个人就像立着往前飞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身前身后有了一黑一白两个朦胧的影子,前头的白影子手里还举着一个像出殡时孝子打的“幡儿”。影子们走动一跳一跳的,给人的印象是在用双脚蹦。 “黑白无常”! 民间故事整理的多了,有关阴曹地府的传说也听到不少。这会儿真让她亲身体验到了。 “难道我就这样走了吗?”梅兰花意识到自己就要死了,一股无名的恐慌袭上心头:“不,不能!我个人死了是小事,阿峰还没有康复,他还需要我,他在等待着我用故事唤醒他。”想到这里,她本能地转过身想往回“飞”。 身后的黑无常挡住了退路。她声嘶力竭地嚷道:“放我回去,让我回到阿峰的身边,他需要我的陪护。” 不论她怎样说,黑无常一点也不让步。她吵着嚷着哭诉着,不觉来到一座桥头上。 “奈何桥已到。”前面的白无常转了一下身子说:“现在你还可以回头望一望你的家乡,看一眼你的情郎哥。再哭闹,可就错过机会了。” 梅兰花止住哭声。她没有按照白无常的吩咐回头望,而是把目光投向面前的一条河。 “这座桥叫奈何桥,那么桥底下就是忘川河了。”梅兰花心里想着,回忆起有关人死后的传说: 传说人死先到鬼门关,途经黄泉路,便来到忘川河边。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波涛翻滚。 忘川河上有座奈何桥。桥分三层。生时行善事地人走上层;善恶兼半地人走中层;行恶地人走下层。走下层地人就会被鬼魂拦住。拖入污浊地波涛之中。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 奈何桥上有孟婆。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过不得奈何桥。就不得投生转世。 孟婆汤又称忘情水。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这碗孟婆汤遗忘得干干净净。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同陌路。相见不相识。阳间地每个人在这里都有自己地一只碗。碗里地孟婆汤。其实就是活着地人一生所流地泪。每个人活着地时候。都会落泪: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爱。孟婆将他们一滴一滴地泪收集起来。煎熬成汤。在他们离开人间。走上奈何桥头地时候。让他们喝下去。忘却活着时地爱恨情愁。干干净净。重新进入六道。或为仙。或为人。或为畜。 为了来生再见今生最爱。你可以不喝孟婆汤。那便须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 千年之中。你或会看到桥上走过今生最爱地人。但是言语不能相通。你看得他。他看不得你。 千年之中。你看得他走过一遍又一遍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孟婆汤。又盼他不喝孟婆汤。又怕他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 千年之后若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此刻,她就站在奈何桥头。她看到了传说中奔腾不息的忘川河水;看到了似梦似幻烟雾缥缈的奈何桥;她还看到如她一样的鬼魂们,呜咽着喝下孟婆端给的梦婆汤,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奈何桥,一直走向遥远的云踪深处…… “奈何桥,奈何桥,今生缘断奈何桥;奈何桥,奈何桥,阴阳相隔奈何桥……” 奈何桥是今生与来世的纽带。 孟婆汤是今生和前世的结局。 然而,她不想要现在的这个结局----阿峰现在还在昏迷中,他需要她的照顾,她必须立刻回到他的身边去。 魂魄被黑白无常狭持着,身不由己,不觉来到奈何桥头。 桥上的雾很浓,袅袅飘洒在她的四周,雾中有着一股很奇异的香味。香气中,她开始觉得有点恍惚。 忽然,耳畔响起一个声音: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97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相恋只盼长相守,奈何桥上等千年。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不怕永世堕轮回,只愿世世长相恋。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不羡西天乐无穷,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是她和阿峰确定恋爱关系时宣下的誓言。当时,他们把各自的小手指头连在一起,正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出来的。说完,她便一头扎在他的怀里……她哭了,他的泪珠儿滴落在她的秀上。 “过了奈何桥,从此再也回不了阳间路。每走一步,便忘却阳世间的一份情。当走到桥的尽头,就是今生情断缘终的时候。”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进梅兰花的耳朵。转过身去,只见衣衫褴褛的孟婆婆,面无表情的佝偻着腰,端着一支残破的碗来到她的身边。碗里面盛着少许像雾气一样的液体。想必就是孟婆汤了。 “我不过桥,我不喝麻婆汤。我不能死,我要回的阿峰的身边……”说着,梅兰花又哭了起来。 “唉,”孟婆叹了口气,声音变得和暖了很多:“孩子,不知道多少人抢着喝我一碗汤呢!你这么坚持,殊不知你的回忆不会再重演了!一切都应该消失,因为新的必须开始。” “我不喝!我要回去找我的阿峰。” “傻孩子,你回不去了。你不喝,就要下畜牲道,成为一个任人宰割的野兽,明白吗?快喝吧!”孟婆的态度慈祥了很多。 “如果非要喝的话,我也要等到我的阿峰来了再一起喝,想知道来世我们还会不会相见。我一定要努力记住他的样子,愿我们来世也要在一起” 她倔强地停在奈何桥头,不顾一切地痛哭诉说。任孟婆怎样劝,就是不肯喝那碗汤。闹的黑白无常也拿她没了办法。只见黑无常独自蹦蹦跳跳地去了一个处所,一会儿领来个官儿模样的人。黑无常对梅兰花说:“这是崔判官,你有什么话对他说吧!” 梅兰花闪泪眼一看,只见这崔判官身穿红色古代官袍,乌纱帽上两根桃叶似的纱翅,有点儿像戏台上的七品知县,八字眉、小眼睛,皱巴巴的小脸儿好像包子摺似的,看起来比较滑稽。 梅兰花仿佛见到了希望,痛哭流涕地说道:“我不能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我整理的民间故事稿还没有变成铅字;我满脑袋的故事还没有整理出来;我的未婚夫阿峰为救我被打成了植物人,他需要我用故事去唤醒……” 梅兰花一边说一边哭,直哭得肝肠寸断,就连崔判官也被感动了。然而,人的生死是有时辰的,便对梅兰花说:“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的寿限已到,常言说得好:仙有仙规,鬼有鬼律,这个框框是不能打破的。” “谁说不能打破?”随着一声洪钟般的嗓音,一个高大的人影来到兰花跟前。梅兰花闪泪眼一看,来人头戴宰相纱帽,五绺长须,身穿蟒袍,右手在胸前揽着一本厚厚的书。 “呵,奇典大神来了。”崔判官一脸恭敬迎了上去。 “崔判官,这女子的哭诉我全听到了。你看她,对事业兢兢业业,对爱情忠心耿耿,这样的痴情女子,人间少见啊。再者,民间文学源远流长,民间故事风趣幽默。我还从来没听说谁要用民间故事去拯救一个人的灵魂。我看你不如网开一面,把她放回去吧!”叫奇典大神的说。 “谁不知奇典大神爱才如命。你准是听了她有故事没整理出来,产生了搜集奇闻典故的瘾吧。”崔判官不无调侃地说道。 “兼而有之吧。人家还有个大脑受重创的植物人情郎哥呢。得助人时且助人吧。”奇典大神“呵呵”地笑着说。 “不过,她的**已经被撞损,加之现在人间天气炎热,早已被火化了,你让她去哪儿付体?” 一阵沉默之后,奇典大神说:“你随便让她穿越到一个时空去吧,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做。”说着转过身,对听得入神的梅兰花说:“崔判官手下留情,让你带着记忆穿越到一个时空,再与你的情郎哥相会。不过,你的情郎哥可能是一个智障者。无论你穿越到哪一个时空,一定要创作、搜集、传承民间故事。要记住,你每创作或者搜集一个民间故事,你情郎哥的智慧就会增加一分。只有你坚持下去,定会有好的回报。去吧,孩子,用你的真诚和善良,去唤醒他吧!” 梅兰花千恩万谢。她想起刚才崔判官说奇典大神有“搜集奇文典故”的瘾,慌忙问道:“大神,我如何把搜集的故事邮寄给您呢?” 奇典大神“哈哈”笑道:“神无处不在。只要你认真去做了,我都能搜集的起来。希望你努力进取吧。”说完,把宽宽的袍袖一甩,便不见了踪影。 崔判官也不言语,用手向她一挥,她便如一张纸一样,随了一股强大的冷风飘入一道洞**。她感觉自己就像陀螺一般,在黑暗的洞**里快转动,转的她晕头转向,直至失去了知觉。 当她恢复知觉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一张床上。 第三章 穿越到了清朝 “花儿,你醒了!” 一个浑厚的女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梅兰花移过视线,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纪约五十来岁的老妇人。她穿着一件兰地黄花大褂,有些斑白的头拢向脑后梳成一个纂。纂上斜插着一只米黄色的簪子,球形的簪穗儿在簪子上颤巍巍晃动。 这是一张保养得很好的圆形的中老年人的脸:鼓鼓的两颊白里透着红,黑黑的眉毛下一双有神的大眼睛,要不是额头上匀称地布着深深的皱纹,梅兰花印象里怎么也不会把她归类到:“老”的行列里去。 “这张脸好面熟!”梅兰花急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她很像自己五年前去世的母亲,只不过她比母亲苍老一些。” “花儿,你可醒了,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吓死为娘我了。” 老妇人眼里涌着泪花有些哽咽。说着,用手摸了摸兰花的额头,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忙用手抹了一把眼里的泪花,冲着门外喊到:“她爹,李郎中,花儿醒了,烧也退了。” 床边很快多了两个男人:一个高高瘦瘦五十来岁,头顶剃的精光,脑后却拖着一条长辫;一个中等身材,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小圆帽,一条不算粗的辫子垂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付眼镜。两个镜片后面是一对诡谲的小眼睛。俩人的身上都穿着一件长袍。 “李郎中的药真管事,才吃了一剂,烧就退了,人也清醒了。”老妇人激动不已不无讨好地说。 “也是小姐命大,我的药可是加大了剂量的,小姐昏睡了三天,不这样不行啊。”头上戴圆帽鼻梁上加眼镜的男人口气里充满了自豪。 “孩子,现在感觉怎样?”高高瘦瘦脑后拖着辫子的男人弯下腰凑近兰花的脸轻声问道。 这时,门帘一挑,又进来了四、五个轻年男女,依然是男的穿着长袍脑后留着辫子,女的穿着大褂梳着纂,穿戴都很整洁。 梅兰花转动了一下头。头还在“嗡嗡”作响;她动了一下身体。觉得轻飘飘地。整个人地感觉还似在黑洞里一样。只是没那么强烈了。 她知道自己穿越了。 但是。穿越到了什么年代?这又是哪里…… 她瞪着迷茫地眼睛。扫视了一下周围:屋子很宽绰。干净;红色木质床上挂着帐幔;万字不到头地木质窗棂糊着雪白地窗纸;看来这是一户殷实地人家。而人们地穿戴:长袍大褂、男地脑后留着辫子。女地梳着纂。从梳妆打扮上可以看出。这是在清朝年间。 “花儿。这是在你地房间里啊。你看什么呀?跟不认识似地?”老妇人大概看出了她地异样。有些焦急地说道。 “娘。”梅兰花轻轻地喊了一声。凭着刚醒时地一句‘吓死为娘我了’。她猜想这个老妇人可能就是此时她这个身体地母亲了。即便不是亲娘。是后娘、干娘、婶娘什么地。叫一声娘也不为过。先认下再说。事情总得慢慢来。 老妇人很激动,更加凑近她说:“孩子,你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娘给你做去。” 看来没有叫错! 兰花摇摇头,十分虚弱地说:“娘,我头晕得很,总觉得这屋子在转。这屋里的一切,还有这里的人们,我都不记得了。”她必须这么说。从二十世纪的九十年代穿越到大清朝(虽然还不知道哪个年代),能知道什么那才叫怪呢! 屋里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三妹,你认得我不?” 后来进来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少妇----因为她的头上梳着纂,一缕黑从纂上垂下来,飘落在肩上。古装电视里的已婚女子常是这种打扮,兰花断定她已婚嫁----凑近兰花跟前柔柔地说道。 “这个人好面熟!”兰花心里说道。在吃惊的同时,她极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看这人弯弯的眉毛、远远的眼睛、小巧微翘的鼻子下红色的樱唇,温温柔柔的感觉洋溢在全身。与前世的自己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儿?”兰花困惑地摇了摇头。 “三妹,我是你二姐啊!难道你连我也不认得了?”少妇声音有些哽咽。 梅兰花望望少妇,又望望老妇人,有气无力地说:“这屋里,我就认得娘。” 屋里一片唏嘘声。老妇人转身对着戴眼镜的男人:“她大叔,这是怎么回事?” 那男人用手扶了扶眼镜,走进前看了看兰花的眼睛,摸了摸脉,有些疑惑地说道:“脉搏和眼神都很正常,从外表看不出什么毛病。”沉思一会儿,又说:“可能是因了这几日的高烧,令爱暂时失去了记忆。医学上把这叫做失忆症。这样吧,我再开一付镇静养神的药方,给她调治一下,你们再主动给她讲讲话,介绍介绍,帮她恢复记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说完就和高高瘦瘦的男人退了出去。 谢天谢地,这个郎中可帮了梅烂花的大忙:冒名附身穿越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尤其是这个家庭的成员,和这个身体原先的主人关系密切,知道的一清二楚,而她却一无所知。如果没人介绍,她将如何面对,不知要闹出多少笑话哩。 然而,她最关心的还是王仕峰的下落。听奇典大神的口气,男友王仕峰也穿越了。他们俩将在这个朝代继续他们上一世没有结果的恋爱。 可是,茫茫人海,又上哪里去寻找呢? 梅兰花的眼里留下两行思念的泪水。 周围的人们都以为她是因为失去了记忆而难过,都一叠连声地劝慰她: “没事的,孩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三妹,有我在,你会什么都记起来的!” “兰花,你记不起来的就问,嫂子一定有问必答。” 兰花一惊:兰花!这个自称嫂子的少妇喊我兰花,难道我连同名字穿越了吗?那姓氏是不是也没改变?如果这样的话,王仕峰也一定是带着上世的姓名穿越过来的。果真如此,寻找他就有了依据。这是至关重要的信息,梅兰花急不可待。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她想了想,把眼光望向老妇人,喃喃地说道:“娘,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咱们梅家又添了一个小闺女。” 老妇人露出一脸的惊讶,床周围的人们也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被梅兰花的梦惊呆了。 “孩子,你做的不是梦,”老妇人依然余惊未消,呐呐地说:“在你昏迷的第二天,你二嫂给你生了个小侄女。” 一脚踹了个屁!既验证了自己的梅姓,还给现在身体的主人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到后来还证实,这次情急中的一句谎话,帮了她这一世的大忙。 第四章 三寸金莲(一) 梅兰花为了证实自己是否连姓名一起穿越,无意间说中家里添人进口的事。而这事又生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着实让一家人吃惊。加之她醒来以后谁也不认识了,人们很自然地给这件事添上了一层神秘色彩,认为她有“灵气儿”。 这些梅兰花自然不知道。她慵懒地躺在床上,极尽细致地回忆着奈何桥上的点点滴滴,回味着奇典大神所说的每一个字。尽管这个家庭的人们经常到她床前嘘寒问暖,她只是机械地点头或是摇头,思维怎么也拉不到现实来。 “三姑娘,您喝点儿水吧!” 又是那个柔和的声音。两天来,这个声音以及这个声音的载体经常出现在床前。梅兰花早就注意到她了: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圆脸盘,浓眉大眼,高耸的鼻梁下一对薄嘴唇,一条乌黑的大辫子垂在背上,给人一种农家女的印象。 梅兰花冲她点点头。她转身出去,很快端来一碗温热正好可口的红糖水。 “太太说您这两天吃得少,让您多喝些糖水。”声音依然很轻柔。 “你叫什么名字?”听她称呼“太太”,兰花断定她不是这个家庭里的成员。 “俺叫小柳。”少女拿眼睛望着她,脸上充满了好奇。 “刚才你说太太,你是太太的什么人?” 小柳脸微微一红,眼睛看着窗户,喃喃地说:“俺是老爷太太养大的丫头。” 梅兰花心里纳闷:丫头就丫头,怎么还是“养”大的?见小柳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打住话题。一口气把糖水喝干。 “三姑娘。您真地什么也不记得了?”小柳很快恢复了常态。把碗放在桌子上。很自然地坐在兰花地床沿儿上。“你睡着地时候。喊了好几次阿峰。你是不是在梦里记起这里地一切来了?” “阿峰?我睡觉时喊阿峰了?”兰花惊问道。 “嗯!”小柳点点头。 “阿峰是谁?”为了掩盖自己地失态。兰花装起糊涂反问了一句。 小柳又睁大了好奇地大眼睛:“连他您也不记得了?他就是您大舅家地贾宝峰三表哥啊。” 梅兰花心里又是暗暗地一惊:难道这个身体地前主人还有一段表兄妹恋不成?巧地是对方也叫峰。难道此峰既彼峰。是奇典大神有意安排我穿越到这一家来和他相会地?。又一想。自己是连姓带名穿越地。那阿峰一定和自己一样才对。既然这个表哥姓贾名宝峰。就不可能是前世地王仕峰。可又为什么这么凑巧。来到这个朝代听到地第一个男性地名字就叫峰?是名字巧合?是冥冥之中地联系?一个大大地问号挂在了心里。不由得摇了摇头。 “咳,这也不记得了,阿峰哥不知有多伤心哩。”小柳的小脸上立时爬上一抹淡淡的愁云。 事情得一步步来。关键是先得把自己以及自己周围的情况掌握起来。梅兰花拿定主意稳住了自己,便冲小柳笑笑说:“以后你多给我说着点儿,会慢慢记起来的。小柳,给我拿过镜子来。”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很让她高兴:她想看看这世的她是什么模样。 小柳在梳妆台上拿了一面方形的镜子递到兰花手里。当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不由得欣喜若狂:镜子里的自己跟前世的自己一模一样,只是皮肤更细,肤色更白,妩媚中透着灵秀,俊俏里溢着朝气,比穿越前的自己更加漂亮,更加年轻。 “自己是相同的名字,相同的模样,以此类推,那穿越后的王仕峰也一定是原来的名字原来的模样了。有了这些先决条件,寻找起来也就有目标了。无论是贾宝峰还是王仕峰,见了面也就知道了。” 梅兰花心里想着,立时觉得身上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为了尽快找到王仕峰,她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她要寻找一切机会,尽最大可能来熟悉环境、了解周围的人们。 梅兰花挣扎着坐了起来。小柳见状,立时拿过来衣裤罗群。当她把一双鞋放在床沿上的时候,兰花惊呆了:这是一双尖尖瘦瘦长不过三寸的耦合色缎面绣花鞋。她本能地用手去摸脚,哪里还有前世那双五趾平展周正如板的天足?!一双厚厚的布袜紧束着一个小脚尖,就像一半儿纵切开的桃子按在小腿骨的下端。 “三寸金莲!”梅兰花无奈地笑了笑。在小柳的帮助下很快穿戴整齐。下床来试着迈了几步,感觉就像走钢丝一样,摇摇摆摆只想摔倒。书上形容小脚女人走路“风摆杨柳”,用这么一双小脚走路,重力全集中在脚后跟上,想要不扭根本办不到。 她扶着床沿来回走了两趟,觉得稳当了许多;又用力在地上跺了几跺脚,没有体味出疼的感觉。 “这是一双怎样的脚呢?”梅兰花心里纳闷。前世在搜集民间故事时曾在农村见过小脚老太太,但那时人家穿着鞋袜,尺寸也都比这一双大上一号等。自己的姥姥奶奶死得早没了印象,所以她还从未见过光脚的“三寸金莲”。 现在,这一对金莲就长在自己的身上,她要在利用它的同时,先要欣赏它。----了解情况,那就先从自身开始吧? 梅兰花转身坐在床沿儿上,先脱下藕荷色绣花鞋,然后退下乳白色的布袜,一双用深蓝色裹脚布缠裹着的如同秃扫帚疙瘩似的一双小脚便露了出来。 “小柳,你去打一盆热水来,我想洗洗脚。” “洗脚?”小柳等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望着她,那表情好像是在说:三姑娘,您是不是又高烧了? 梅兰花冲她点点头,做了肯定的回答。 “那我得给太太说去。” “不用了,这么点儿小事,就不要打扰太太了。你去打盆热水来,我自己洗。” “那哪成?一点东西也没预备哩,再说我还从来没有帮您洗过脚呢。您要不愿打扰太太,我去喊吴奶奶去。” “吴奶奶是谁呀?” “哎呀,连吴奶奶也不记得了。真是的。”小柳一脸的不高兴,“吴奶奶啊,和我一样,是个老佣人。” 兰花看看自己的双脚,上面的裹脚布层层叠叠,尤其是一对脚尖儿,横着竖着都有压茬。没人指点自己还真的不会裹呢?便对小柳说:“那你就去喊她吧。” 小柳一阵风似的“飞”了出去。不一会儿,领来了一个六十多岁穿戴整齐同样有着一双三寸金莲的老太太。 对这个老太太梅兰花并不陌生。两天一来,这个老太太经常上她的房间来嘘寒问暖,不是摸摸额头就是攥攥手,那种真挚亲热劲曾让兰花一度认为是嫡亲老祖母呢。 “吴奶奶来了。”兰花说着忙站了起来。 来者一脸的惊喜:“三姑娘,你认出我来了?”边说边把兰花摁坐在床上。 兰花摇摇头:“是小柳告诉我的。” 吴奶奶叹口气:“咳!也难为了你。高烧了三天三夜,人事不懂。”说着语调便有些梗塞,拿起衣角擦了擦眼睛。只是一瞬间,又换成一种欢快的声调:“不要紧,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吴奶奶帮你回忆。” 梅兰花微笑着冲她点点头。 “小柳说三姑娘要洗脚?” 梅兰花依旧点点头。 “这洗脚可是费力气的活儿。姑娘刚好,还是过几日恢复恢复元气再洗吧。” 洗个脚能费多大力气?过几天还有过几天的事要做,能早知道的事情尽量早知道。梅兰花心里想着,不由得拍了拍身子,冲吴奶奶甜甜地说:“吴奶奶,我身上轻松着呢。就是两只脚憋涨的很。我想洗洗活活血,还许会舒服一点儿。” 这时门帘一挑,三姑娘的母亲进来了(梅兰花一时还不能把三姑娘和梅兰花融为一体。她认为,这个身体仍然是三姑娘的,她则是附着在这个身体上的一个灵魂。也就是说,这个身体叫三姑娘,灵魂叫梅兰花。)。----小柳沉不住气,还是跑去告诉了梅太太。 “孩子,你吴奶奶说的对,再调养一段时间洗吧。”这个身体的母亲和蔼地说。 梅兰花一副倔强的表情望着这个身体的母亲,撒着娇说:“不嘛,人家吃得消嘛?” 梅太太见兰花犟,也就没再坚持。有些无奈地说:“好吧,让你吴奶奶帮你洗。”说着又对吴奶奶说:“吴婶,就麻烦你吧。” 吴奶奶忙说:“夫人说哪里话,我又不是没给小姐洗过。” 梅太太与吴奶奶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抽身出了屋门。 吴奶奶让小柳去端热水,自己则在屋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便把小石、干布、小剪刀、白矾粉、裹脚布、香粉都摆在了床上。梅兰花哪见过这些东西,一时竟怔在了那里。心想:在前世,洗脚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想不到缠足洗脚竟这么费事,怪不得都来劝说。 一盆带着鲜花的热水很快端来了。小柳放下水盆,朝兰花笑笑扭头走了出去。这时屋里只剩下吴奶奶和她两个人。兰花心里有些不解。事后才知道:女人的一双脚裹好以后,最怕让人看到脚,甚至结婚后连丈夫都不能看见,睡觉时也得穿着“睡鞋”,若被其他男子看见则视同失节。所以洗脚的时候,一定要躲在房间里,紧闭房门生恐别人意外闯入。小柳虽然是女性,因为这是女人的**,又有吴奶奶在场,所以她就回避了。 在吴***指点下,梅兰花坐在一张小木椅子上,任吴奶奶操作一切----看到这么多的材料和工具,她还真不知如何使用。此时此刻,她所要做的只有认真观察学习以便日后独立。 吴奶奶也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她小心翼翼的一层一层地解开裹脚布。裹脚布一解开,也许是血液循环快了的缘故,兰花感觉脚掌有些麻痛。越往里解,麻痛感越厉害。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都是这样的。”吴奶奶微笑着望着她,“洗脚虽然对身体有好处,但这洗的过程却让人受不了。”说着,度却慢了许多。到最后一层,也许是因为出汗的缘故,裹脚布紧粘在了脚掌的皮肤上,这时吴***动作已不能用“解”而应该用“撕”来形容了。 裹脚布解完了,一双极具变形的小脚程现在梅兰花的面前。 第五章 三寸金莲(二) 这是一双怎样的小脚啊?从正面看,像火伤之后,脱去陈皮烂肉,露出变形、变颜色的一个肉疙瘩。只有一个翘起的趾头,依稀可辨上面的指甲,其它,一概呈现出可憎的模糊轮廓;从侧面看,脚趾和脚跟已从中间折断,紧挨在一起的前后两部分在软肉的附和下形成一条深深的曲线,脚跟臃肿,脚掌消失,脚背凸起。脚的全长不及自然长度的一半,整只脚像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最恐怖的是从正面看脚底。则是一幅完全消解了人足原始形象的荒诞图案。除了变形的足跟之外,已没有一丁点平滑的脚板。四个脚趾长短不一地向内转折,围绕在以大脚趾为轴心的脚心下面,脚趾的正面变成了脚板心,完全扭曲地压在了脚板底下。在脚的皮肤上面,都浮着一层乳白色的粘液。 梅兰花惊呆了。她为这双小脚先前的主人幼时所承受的极刑惊呆了。 “好好的脚,干么要裹成这样?”她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说道。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便抿了小嘴怔怔地望着吴奶奶。 “傻孩子,不裹脚怎么行!你没听人们说嘛,脚下受苦一辈子享福、脚下放纵一辈子受穷。脚小的姑娘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多俐索,多好看。那大脚姑娘呢,走起路来忽颤忽颤的,震得地都响,丑死了。”吴奶奶用手托着兰花的一双小脚慢慢浸在热水里,仰着脸微笑着对她说。兰花看得出,吴奶奶有意逗她开心呢。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小脚在热水里浸了一会儿,吴奶奶开始低着头用手在热水里揉搓。她先慢慢地把那层黏黏的液体洗掉,然后扳开畸形的足趾一折一缝清洗。尤其在清洗陷折的脚心和藏在脚心里的小趾时,神情特别的专注,仿佛她手里捧的不是一双肉脚而是一对极薄的吹弹可破的玻璃菱角。 “咳,有什么办法呢?女人裹足天经地义。为了将来有归宿,不受气,受多大罪也得裹。老猫上房睡,一辈传一辈啊。”吴奶奶一边洗,一边说,还不时地哼段歌谣: “小脚嫁秀才,吃白馍就肉菜,大脚嫁瞎子,糟糠窝窝就辣子” “做人莫做大脚婆,吃糖嚥菜当马骡,家人嫌我脚儿阔,丈夫叫我大脚鹅,白天不同板凳坐,夜里裹被各睡各。” “一个大脚嫂,抬来抬去没人要”。 听了这些歌谣,梅兰花心里特别高兴。要是在前世,她早已拿着本子记下来了。因自己刚刚穿越过来,还不知现在的年代和周围的情况,便装做闷葫芦。只在心里认定和赞美这个吴奶奶是说歌谣的能手。日后一定多和她接触,从她那里多搜集一些民间歌谣。眼下却任由吴奶奶摆弄这一双小脚,即不言语,也不动作。脑海里追寻起有关裹足的记忆。 古代妇女裹足历时千余年,据说始于南唐皇帝李煜。 传说。南唐皇帝李煜一日外出游玩来到秦淮河畔。忽然。一阵歌声随风飘来。娓娓动听。歌词竟是自己所写地《望江南》。于是便驾舟寻声找去。 那唱歌地是一个妓女。名叫窅娘。这窅娘能歌善舞。又长得多姿多色。李煜一见。甚是喜爱。便把她召进宫里。每天歌舞取乐。窅娘由一个妓女一跃成了陪王伴驾地舞女。自是高兴。便一意寻找机会报此大恩。 一天,正是风和日丽地天气。李煜带着窅娘在荷花池边戏耍。见到池内莲花朵朵。红菱只只。红白相映;更有彩蝶在花间飞舞。美丽极了。李煜随口说道:“如果人地脚能像红菱般大小。再能在荷花上歌舞。那该多好啊。”窅娘听了心里一动。回到宫中。便强忍剧痛天天用白绫条裹起脚来。冬去春来。年复一年。窅娘地双脚终于象“红菱般大小”了。她虽然不能像彩蝶一样在荷花上歌舞。但由于脚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风摆杨柳。这在李煜眼里更是婀娜多姿。别有一番风韵。从此更加宠爱起她来。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见窅娘因裹脚受到皇上地宠爱。也都纷纷效仿起来。后来传到宫外。封建阶级为了进一步统治妇女。就在全国上下标榜起裹脚来。认为女人地脚越小越美。就这样。给广大中国妇女带来了千余年地灾难和痛苦。 李煜提倡裹脚。康熙下令禁裹。在民间都有传说。前世里她还搜集整理过一个关于康熙禁止裹脚地传说哩。 传说康熙十一岁那年。正值皇太后寿辰之日。宫中大摆寿筵。宫娥舞女翩翩献技。为赴宴地满朝文武助兴。 有个小舞女。名叫彩霞。年方十六岁。生得身材袅娜。体态轻盈。她身患“肝郁气滞”之症。只因太后寿辰。自己不得不扶病献舞。舞着舞着。忽然感到郁气上升。心慌意乱。舞姿也紊乱起来。忽然“咕冬”一声倒在地上。 坐在康熙身旁的太后厉声喝道:“贱婢,竟敢乱我宫仪,那里容得,重杖四十,赶出宫去!”康熙刚想代彩霞求情,太后气呼呼地说:“谁若敢袒护求情,定责不饶!”说罢,虎着脸起身还宫了。 康熙认为太后做得有些过分,一夜也没有睡好觉。第二天便叫一个心腹小太监去打听彩霞的住处,然后打扮成小太监模样,和那个小太监偷偷溜出官去看望彩霞。走进彩霞的小土屋后,见其正在床上悲泣哼叫。一个拄着拐杖的独腿女人蓬头垢面地坐在床边照料她。 康熙走到床前,轻声问:“彩霞,你的脚怎么样了?可好些了吗?” 彩霞正捂着脸哭呢,听见有人叫她,挪开手,微微睁开两眼,一见是小皇上来了,“哎哟!”一声,连声说道:“圣上驾到,奴婢该死!”就要挣扎着起来!康熙一把按住彩霞说;“汝有病在身,免礼!”独腿女人一听是皇上来了,也慌忙支着木拐站起来,要给康熙磕头。康熙抓住她的木拐说:“算了算了,你只有一条腿,跪下可怎么起来呢?免了吧,免了吧!我是偷偷跑来看你们的,你快坐下来说话!”说着话儿,小皇上伸手就去掀彩霞盖着脚的被子,羞得彩霞连忙伸手阻拦。但是,晚了,小皇上一眼就看见了她那双好象春笋般的三寸金莲。她的脚脖子肿得足有碗口粗细,康熙惊叫道:“脚肿成这样,很疼吧!这可怎么办哪!” 彩霞从打进宫,也没受到过谁的温存体贴,听了小皇上这句同情的话,竟感动得大哭起来。她抽抽搭搭地说:“万岁,我的脚,迟早是保不住了,早晚也得象春媚姐那样,被大夫给截去呀!” 康熙忙问那个独脚女人,才知道她原来也是宫中的舞女,在跳舞时象小彩霞一样扭伤了脚,越肿越厉害,终于被大夫截掉一条腿被赶出宫来。康熙听了,长叹一口气说,“哎,你们汉族女人,要能象我们满族女人一样,全是天足,恐怕就不会这样倒霉了!” 春媚悲苦地说;“汉族女人也不是生来就是小脚,是从小缠的。只让留下一个大拇脚趾,其余四个都得用布缠断压在脚心里,脚就再也长不大了!女人不缠脚是会被人耻笑,所以,就是再疼,父母也要逼着女儿缠小脚啊!” 康熙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让小太监回宫去取回五十两银子送来,给彩霞请医看病,转身就走了。 回到宫里,他立即派人找来南士林老师,询问起是何年何人又为何事定下了缠脚这么个野蛮的规矩。南士林告诉他,汉族家女人缠脚,起于五代时的南唐国主李煜。于是就把李煜和窅娘以及窅娘报恩裹足的故事讲给康熙听。南士林说罢,见小皇上满面怒容,低着头在纸上不住地写着什么,俯看去,原来是“千古恨”三个字,一时不解其意。 三天后,康熙在早朝临散时,忽然大声宣告说:“文武百官。听真,朕今旨谕,察南唐国主李煜,不顾民生疾苦,违背天然,摧人肢体,强令女子缠足,流弊延续至今,实为千古恨事也!为此,朕严禁女子缠足,违者重办!” 人随王法草随风,圣旨一下,谁敢不从;虽然也有人认为康熙是破坏汉家风俗,要满化汉人,可这道禁令还是深深受到广大汉家女子的拥护。就这样,几千年的残酷古制,终于让一位十一岁的小皇上打破了。 这只是一个传说。 传说归传说,而事实上,此时缠足之风已是难以停止,加之汉族对清朝政府的抵制,后来并未达到禁止的目的。连同在“剃令”高压下汉族男子最后不得不屈服实施了剃,故而有“男降女不降”之说。由此可见缠足之风的根深蒂固。也正因为此,妇女缠足在清代可谓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社会各阶层的女子,不论贫富贵贱,都纷纷缠足。至于真正的禁裹,还得说是从清朝末年开始。光绪年间由上海书局石印出版了《劝入脚图说》这本宣传放足大众性读物。后又经康有为、梁启等维新派大力倡导,在上海、广东相继成立“天足会”,一时间四方响应。辛亥革命后,各地方政府采取种种具体措施实行“放足”。提出口号“不要小脚女为妻”,马路上树立“二十五岁以下小足女子,不准在马路上行走”,向缠足女子征收“小脚捐”等方式,促使女子脚之解放。这才渐渐使缠足陋习走向绝迹。 “裹小脚一双,流眼泪一缸。” 吴***歌谣打断了兰花的畅想,心里不由得一怔,又认认真真地看起洗脚来。 吴奶奶把已洗好的脚从水里托出来放在自己垫了布巾的膝盖上,用小石轻轻磨去脚趾上的硬皮,然后把拗折畸形的脚趾一只只扳出来,用剪刀把脚趾甲修得极短后再放回陷窝里。在修大拇脚趾时尤其仔细,趾甲剪的短而圆,就像一个粉红色的圆纽扣扣在大拇脚趾上。整只脚上的指甲修剪完了,再用干布擦拭,然后洒上白矾粉。尤其是趾缝里洒的多一些。“这样可以除去湿气,脚不容易烂。”吴奶奶说。 接下来的是裹脚。吴奶奶拿起一条洗的干干净净的裹布缠起来,缠的一层比一层紧,等到裹完了,一双小脚几乎成了两块三角形的木头疙瘩。等到穿上了袜子和鞋,时间用了两个多小时。 第六章 梅家 三小姐的母亲和吴***担心应验了: 坐在小木椅子上洗了两个多小时的脚,本就虚弱的身体起了高烧。这一来可给家里添了大乱: 两个“始作俑者”老太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后悔得直拍打大腿根。三小姐的父亲更是大雷霆,埋怨老伴不会接管病人,还扬言如果三女儿有个好歹定和她没完。一时间,整个家里笼罩起一种紧张的空气,大人孩子说话办事都小心翼翼的。 梅兰花自知自己惹了祸,心里内疚的很。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同时也为了还不知在何处的王仕峰,强迫自己多吃多喝,补充营养增强抵抗力。还好,吃了两付中药后烧慢慢退了下去。只是身体较前更加虚弱,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可吓死人了。”吴奶奶一脸的歉意,边说边摸兰花的额头。也许是出于爱心,也许是因为补过,两天里这个吴奶奶不曾离开过兰花的房间。照顾得更是无微不至。就是晚上睡觉都睁着一只眼,兰花稍微有一点儿动静,利马就会清醒过来。 “吴奶奶,让你受累了。”兰花一脸内疚地冲吴奶奶笑笑,情不自禁地抚摸起那双青筋暴突的手来。 “这是说哪里话?只要你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的歌谣说的真好。” “是吗?你喜欢听,等你好利索了我说给你听。” “你这些歌谣是跟谁学的?”说完梅兰花心里又觉得好笑:一不留神又犯了前世搜集民间文学养成的刨根问底的毛病。 “没跟谁学过。都是老一辈儿里传下来的。岁数大了,说不全了。想起一句说一句。” 吴奶奶态度和爱慈祥。这让梅兰花倍感亲切。觉得这个仆人反倒比三小姐地母亲亲热得多。相比之下。那个母亲显得有些拎恃。心里这么一想。一个念头冒了上来:现在身体虚弱行动不便。何不先向这个能说会道地仆人打听一些情况?争分夺秒。争取在最短地时间里找到啊峰。于是。便使出前世搜集民间故事时极尽启诱导地本事。拐弯儿磨角地寻问起周围地情况来。吴奶奶更是全力以赴。有问必答。时间不长。梅兰花就把穿越地时代、家庭、家庭地地理位置、家庭成员以及现在这个身体地一些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她穿越到了清朝盛世康熙中叶。这个年代没有侵略。没有战争。人们地生活相对平静、安逸。她对这个时代还比较满意。 她落脚地这个村庄叫梅家庄。隶属乌由县管辖。落身地家庭户主叫梅友仁----也就是她这个身体地父亲。 梅友仁娶妻梅贾氏----也就是她这个身体地母亲。生有二男三女。大儿子梅留名娶妻赵金爱。已生育一男一女。男孩儿梅玉龙四岁多。女孩儿梅玉娇刚满一岁;二儿子梅留根娶妻阴焕珍。在梅兰花穿越前刚生了个女儿;大女儿梅兰叶和二女儿梅兰枝都已出嫁。大女婿名梓维高。二女婿名回萦福。三女儿梅兰花----也就是她这个身体原来地主人。正值二九年华。据说也定了娃娃亲。只因男方傻不拉及地。早就断绝了来往。正准备退亲哩。 在梅家住着地还有两个女仆一个长工。而女仆就是吴奶奶和小柳。 梅家住地是前后两处二进院:每处都是五间北房。东西各三间厢房。南边地一处还有三间南房。后院住着大、二儿媳妇。前院住着梅友仁老两口和三女儿梅兰花。长工屈凤来住南屋。老女仆吴奶奶和小女仆小柳住北院地东耳屋。黑漆大门朝南。门口一对石狮子显得十分威武。整处院地房屋都是转木结构。这在梅家庄是数一数二地好门户。 梅友仁的父亲梅葆坤是个教书先生,梅友仁小时曾跟着父亲读过私塾,喜爱吟诗作对,人送外号“梅诗人”。几次乡试都未获第,便踏踏实实在家耕种起土地,过起了自由自在的田园生活。 梅家是新贵。是梅老爷子----也就是她现在这个身体的爷爷积德行善行来了这诺大的宅院和百亩良田。关于梅老爷子积德行善的故事,吴奶奶说起来那真是一套一套的。既动听又感人。 在物质上,这个家算得上是一个自给自足丰衣足食的家庭。又因为梅老先生的缘故,一家人多多少少都念过书,认识几个字,沾了“书香门第”的边儿,就连两房儿媳妇,也都来自读书人家的家庭。 大儿媳赵金爱的娘家父亲,是梅老先生的学生。据说,在收这个学生时,还生了一个小故事哩: 有一年,梅老先生的私塾里还差一个学生的名额。这时,有两个孩子来报名。为了试探哪个孩子聪明,梅老先生给了每个孩子二百钱,叫他们去买一个能装满一间阴暗的空房的物品。一个孩子不能理解这个问题,回家去求父亲帮忙。其父是个财主,以为先生怕收不到学费,想试探学生家中有无钱财,故意出此难题。便连夜叫附近佃户挑草,装满了这间空房。次日孩子交卷,梅老先生见了真是哭笑不得,命孩子快叫家人将草搬出。另一个孩子则端着一盏油灯来见先生,他点燃了灯,阴暗的空房里顿时装满亮光。梅老先生便收这个孩子当了学生。这个学生就是赵金爱的父亲。 赵金爱的父亲家境虽然贫寒,学习却很刻苦。后来考中秀才,当了一名私塾教员。也是为了感激老师的知遇之恩,便把自己的独生女儿许配给老师的大孙子为婚。 赵金爱是父母亲的掌上明珠。当教员的父亲更是悉心调教。十三、四岁上,便出落成一个无所不能的巧闺女。嫁到梅家后,严守妇道,上孝敬公婆,下善待小姑小叔,一家人说起来,无不称赞。 二儿媳阴焕珍的父亲,和梅老先生也有过一段师生关系。 梅老先生教授学生很认真,没事的时候常出个上联叫学生对下联。时间一长,有些名联巧对不仅在梅家庄一带流传,有的还传到了乌由县城里,深受文人墨客的赞赏。 某年夏天中午,梅老先生在私塾内午休。只听梁上有几只老鼠“吱吱叽叽”打闹。梅老先生捡起一土疙瘩砸过去,几只老鼠被惊散。可梅老先生正要入睡,梁上又是一阵“叽叽”声,叫吵得人心烦,再砸,安静片刻又吵闹如初。老先生没了睡意,起身磨墨,用笔在墙上画了只活灵活现的大花猫。画完后又埋着嗓子细声学了“咪噢,咪噢”几声猫叫,吓得梁上老鼠四处逃散方才安静下来。梅老先生笑笑,随口来了句:“壁上画猫惊闹鼠”。吟罢一想,这不是一句上联吗?下午来到教堂,便把这个句子说给了学生们,要学生们对出下联。一时间,学生们你一句我一句,可没一句令梅老先生满意的。 私塾门外有一个场院,边上长着几株高大的槐树。课余时间,学生们都爱在槐树底下休息玩耍。这天也不例外,一下课学生们便蜂拥了过去。 当时,槐树底下已有三个孩子。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在玩儿排石子游戏;一个大些的男孩在一旁看着他们。学生们的到来,打扰了两个小孩儿。有个小孩便与学生们吵起来,说学生踩坏了他的石桥,哭着闹着要学生们陪。 学生们也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哪里知道谦让,一时吵得不可开交。 梅老先生见学生和村娃吵了起来,也来到了槐树底下。问明原因,“呵呵”笑着问道:“他们踩坏了你的石桥,你要他们赔什么呀?” 那个大些的男孩儿见梅老先生一脸慈祥,和蔼可亲,便劝住哭闹得小男孩儿,很有礼貌地对梅老先生说:“老先生,我不要你们赔什么。我知道你的对联很出色。我们来对对联,我出上联,你说下联,好不?” 梅老先生听说要对“对联”,感到这小孩不同一般,就爽快应道:“行啊。” 男孩看了看被踩坏的石桥,眨了眨眼睛,说:“脚踏磊桥三块石。” 梅老先生见男孩出了上联,沉思一会儿,说道:“下联对‘手剪出开两重山’,行吗?” “对啦,对啦。”男儿拍着手高兴得说。天真中带有几分聪慧。 梅老先生见这男孩聪明,心想,我何不把教堂上让学生们对的那个上联说给他听,看他怎样对答。于是,便和蔼的对男孩儿说:“我这里也有一个上联,我说出来,你对下联,怎么样?” 男孩儿一点儿也不怵阵,扬了扬小脸儿说:“你出吧!” 梅老先生说出了上联。 男孩儿抬头望了一会儿天,脱口吟道:“田头草人吓麻雀”。 梅老先生十分高兴。心想:“田头草人吓麻雀”对得虽不算太好,但比起自己的学生们算是高上一阶。村里的孩子整天在山上跑、田头转,是否触景生对,随口应上的呢?不妨再加深一点考考男孩儿。于是便说:“我再出一上联,你能对下联吗?” 男孩儿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试试看吧!” 当时正值天旱,大田的农作物中午都打了蔫儿,种田人家天天都在盼着老天下雨。梅老先生望着晴朗的蓝天吟道:“仰天天天旱无水。” 男孩儿听罢眨巴着小眼睛也正儿八经道:”山洞洞洞底有仙。” 梅老先生一听连声赞道:”好!好!”众学生也都鼓起了掌。梅老先生一手捻着胡须,一手背在身后,在槐树底下来回踱起步,突然停住,高声道:“新竹长,长过老竹,新青胜蓝。” 男孩儿脱口而出:“老树高,高过新苗,老盛新茂。” 梅老先生一把搂过男孩儿,抚摸着他的头激动地说:“你家住在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 男孩儿见问,脸色立时黯淡了下来。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家事。 原来,男孩儿姓阴名奋,今年十二岁。父亲也是教书先生。奋自幼跟随父亲读书,也很爱吟诗作对。不承想父母在去年一年里双双撒手人寰。年少的他没了依靠,只好投奔姑姑,过起寄人篱下的生活。因他年少力薄,便帮姑姑家放起羊群。 “从今天起,你就来学堂读书,先生分文不收。你姑姑那里我去给她说去,怎么样?”梅老先生和蔼地抚摸着男孩儿的头,诚恳地说。 奋眼里含着泪点了点头。 奋在梅老先生的私塾里读了两年书。后来被他的大伯接回了老家,从此失去联系。 不知是天意还是人意,三十年后,经媒人说和,阴奋的女儿阴焕珍嫁给了梅老先生的孙子梅留根。 ****************************************** 本书起点,新人起步历程艰难,望各位多多支持! 推荐+收藏不可少!捡贝拾珠在这里提前感谢了! 第七章 新贵的由来 “在这个家里,功劳最大的,积德行善最多的是过世的梅老爷子。” 吴奶奶一提起梅老爷子来,话语里无不充满敬意。 “要不是老爷子,你们家不会有今天的富有,我一个穷老婆子也不会在你家安享晚年。还有长工屈凤来,这都是老爷子的善行。”说这话的时候,吴奶奶表情严肃。看得出来,她是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在讲述梅老爷子的事情时,整个过程显得有些乱。仿佛老爷子的众多故事齐了心似的想挤破喉咙一块儿往外跑。吴奶奶虽然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讲,内容却一会儿上了这里,一会儿又上了那里。加之她情绪激动,梅兰花很难听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来。几经启引导,终于挖掘出一篇梅老爷子乐善好施和张翰林知恩图报的动人故事。 梅老爷子名叫梅葆坤,是个私塾教员。人称梅先生。 梅先生为人正直,乐善好施。虽然住着祖辈留下的三间茅草小屋,一家人过着紧紧巴巴的日子,还经常拿出教学所得的束修,資助家境貧困但学习好的学生。 有个叫张思桓的小男孩儿,小名苦臭儿。五、六岁上,随父母逃荒到乌由县的育贤庄。时间不长,父亲病饿而亡,母亲只好靠给人帮佣挣点钱,母子二人糠糠菜菜勉强度日。 梅先生的私塾就设在育贤庄小思桓家附近。孩童们朗朗的读书声,吸引了小思桓。他便偷偷地蹲到私塾的窗台低下去偷听。思桓很灵透,屋里先生所讲过的话,只要被他听到了,就牢记心里。先生没有提问,他都在外边和了屋里学生的声音小声回答。有一次,又遇先生提问,屋里的学生一时闷了缸,窗外的小思桓没有防备,随口答了出来。梅先生听到了,觉得奇怪,走出教室一看,见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蹲在窗下正聚精会神地听哩。梅先生见小孩儿一副机灵相,便有几分喜欢。和蔼地问道:“小孩儿,叫什么名字?”“俺叫张思桓,他们都叫俺苦臭儿。”小孩儿奶声奶气又十分认真的回答,更让梅先生增了几分爱意。摸了摸他的头说:“苦臭这名字好,小里又苦又臭,大了又甜又香。”就让他进教室当了一个旁听生。 小思桓回家对母亲说了此事,母亲流着眼泪说:“孩子,不是娘不愿让你读书,咱逃荒在外,又没了你爹,能以活命就不错了,哪有钱读书啊?苦愁儿,听娘一句活,不要再上那里去了。”思桓听母亲这么一说,也就没再去。 梅先生不见小思桓来上课,很是闷,就到思桓家里去叫他。对思桓的母亲说:“这孩子很聪明,再有了学问,如虎添翼,将来会有大出息的。”思桓母亲摇摇头说:“先生,您的好意我们母子领了,我们讨难人,书是念不起的。”梅先生说:“我让孩子伴读,笔墨书我给孩子,决不收你们一分学费。”思桓母亲见先生是诚心实意,就同意了这件事。 思桓学习很刻苦,凡读过的书,都能读懂读透,掌握其精密。每次考试都拿第一名。到了十二、三岁上,梅先生又力荐神童,把他保举到县学堂去学习,一切费用,全由梅先生资助。这时的梅家家境也不宽裕,再供应着这么一个县学生,日子更显紧巴。只得在教书之外再卖些文字添补费用,勉强度日。这些,都瞒着张思桓。张思桓也不负梅先生厚望,苦读十年后,考中进士,封翰林院当了皇太子的老师。 这时地梅家。已是半年糠菜半年粮。梅先生也老态龙钟。成了真正地梅老先生。有人就劝他说:“你慧眼识良才。教出来地学生当了皇太子地老师。你也就是那皇太子地祖师爷了。何不进京去找你地学生。也好谋个一官半职。” 梅老先生说:“咱是教书人。啃惯了书本。可当不惯官呀。还是这么清闲地好。” “不当官。也可向他借贷一些呀。要不是你地帮助。他也不会有今天!” “咳。此一时。彼一时。好汉不提当年勇!” 说归说。可日子又实在过不下去。梅老先生抱着试试看地念头。把家撂给儿子梅友仁管理。便进了京城。 诺大一个北京城。上哪里找张思桓地家呢?梅老先生心想:他在翰林院供职。每天必定有出入。我何不在路上拦截于他?于是。便打听到翰林院地位置。在其附近地一家茶馆里坐着。等张思桓张翰林出院回府。 傍晚时分,一台八人抬大轿威风凛凛地出了翰林院。轿帘落着,轿前又没有旗号,梅老先生新来乍到,不知轿里坐的是谁?又怕错过机会,灵机一动,心想:我冲着轿喊他的名字,如果是他,他就会撩撩轿帘。又一想:不行,人心隔肚皮,不知他还肯不肯认我这个穷先生?认还好,如果不认,我岂不落个冲撞官轿的罪名!我冲着别处喊,如果他认,自会落轿见我;如果不认,就会没事人似的过去了。正要喊“张思桓”,又一想,不行,张思桓是他的大号,这里的人们肯定都知道。我这么一喊,他相认还好,如不相认,让他脸面上也显不好。我不如喊他的小名,他如相认,自会住轿;如不相认,也不会有人知道是在喊他。主意拿定,当轿子路过他面前时,他如同唤学生一样喊了声“苦臭儿”,然后就像等着判决一样呆呆的立在了路旁。 轿里的张翰林,听见有人唤他儿时的小名,掀轿帘一看,见是自己的启蒙恩师,忙令落轿,走下轿来亲自把梅老先生扶进轿里,自己扶着轿赶走。到家后,又亲自扶下轿来,按排到上房,好吃好喝好待承。有时间,就和梅老先生谈诗说文,只是不提恩师为何来京,需要什么。学生不提起来,当先生的也不好开口。住了一段时间,梅老先生就要回去。张翰林说什么也不让走。先生提了几次,张翰林挡了几次,一直住到第六个月上,梅老先生说什么也要回去,对张翰林说:“思桓啊,我在这里已打扰了半年了,也不知家里的情况什么样了,我也怪闷念他们的,我还是回去吧.”这一次,张翰林到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临走,只给了他一些路上的盘费,再什么也没提。 梅老先生一路走一路想:在这里住了这半年,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跑的,树上挂的都吃过了;绫罗绸缎,铺过、盖过、穿过,这荣华富贵,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有了这半年的享受,也不枉来人世一遭儿。 梅老先生美滋滋地回味着在京的生活,心里高兴,脚下生风。当来到自家村边儿时,心里又犯开了嘀咕:“我半年没在家,也不知家里穷成什么样子了?原说去借贷,如今两手空空回了家。咳!有什么法子呢?还不是我行善没行到家,只顾了自己,就管不了家里了。”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往家走,走到自家的宅院前,愣住了:破旧的茅草小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前后相连两处青砖起脊大瓦房,东、西厢房、南房,也都是青砖到顶。朱漆大门,气气派派两座四合院。 “莫非家里生活不下去卖了这祖传的宅基地?”梅老先生心里想。又不知宅主是谁,不敢贸然进去。就想到隔壁去问问清楚。 刚一转身,就听背后有人喊道:“哎哟,老先生,您老真会享福,平地起盖这么一处大宅院,添百十亩好地,置这么多家产,一趟家也不回!” “怎么,你说这家是我的?” “怎么,这不是你在外了大财,让手下伙计回来操持盖的?” “哎呀,哪里什么大财,我这半年……” 于是,梅老先生把在张翰林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对乡亲们说了,乡亲们赞不绝口地说“真是善有善报,梅老先生积德行善行来了后半生的富贵荣华。”一时传为美谈。 梅老先生晚年有福,享年九十岁。 第八章 长工屈凤来 在梅家的南屋里,住着一个长工,姓屈名凤来。屈凤来五十多岁年级,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个干力气活的主儿。他的饭量也出奇的大,一顿要喝七、八碗稀饭,一箅子窝头。据说他曾和人打赌,一顿饭吃过一柱饼----盖帘儿大的大饼摞起来没过一根竖着插进去的筷子为一柱;也吃过一扁担馒头----扁担放平了把馒头一个接一个排满。饭量大,力气也大,担着二百多斤的担子,走二三十里不用换肩;锄地时,左右两手各执一张锄,一伸一拉就像玩儿烧火棍,十来亩地一天就锄完。 关于他的故事,吴奶奶说得最多。虽然有差三落四,事后梅兰花经过合并补充,整理出来了下面三个小故事: 在梅老爷子晚年时,曾遇到过一个灾荒年,庄稼颗粒无收。梅家因为有张翰林的回报,在梅家庄也算富裕户。日子到还过的去。 这年的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忙忙活活准备过年。梅老爷子因为年纪大了,就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歇着。明灯蜡烛把堂屋和庭院照的亮堂堂如同白昼,宽敞干净的庭院里已经撒上了踩岁的芝麻杆,孩子们你追我闹,嬉笑玩耍,一层浓浓的年味儿笼罩着整个梅家大院。梅老爷子望着这一切,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忽然,从大门洞里闪过一条黑影,转眼又钻进靠大门的草棚子里。老爷子眼神不错,看的真真切切是个人。 “不好,有贼!”老爷子心里一紧,便想招呼儿孙们抓贼。但转念又一想,这人准是实在过不去年了,才在大年三十行这勾当。想到此,老爷子慢条斯理地招呼在偏房忙活的孩子们:“留申留根,,停停手里的活,到我这里来一下。” 这一喊,孙子孙女都围了过来。梅老爷子对孩子们说:“你们的表叔来了,快去接来屋里坐。” “在哪里?”孩子们不解地问。 “在大门西边儿的草棚子里。”见孩子们愣,老爷子又说:“准是你表叔家过不去年了,来了又愿意见你们。” 孩子们这才这个喊,那个叫,把小偷从草棚子里请了出来。 小偷这回可傻了眼。跑是跑不掉了,只好硬撑着劲儿来到老爷子跟前。心里捉摸:这老头抓贼的方法还挺绝的,吃不了兜着走的还在后头哩。也是自己理亏,哪里还敢有半点儿反抗。罗锅着腰低着个头磨磨蹭蹭地来到梅老爷子身旁。 梅老爷子倒是满近乎。和蔼地对小偷说:“他远房表叔。来到咱自个家里拉。怎么不上屋里来呀?过不去年了?用什么说一声不就得了嘛。咋儿往草棚子里朵啊。”说完。让留根给他搬了条板凳让他坐下。有吩咐留申给他到水端饭。吃罢饭后。又让梅友仁准备了一桩子米一桩子面。还辣了一大块猪肉。让梅留申梅留根小哥俩套上大车送他回家过年。 小哥俩赶着大车要出门时。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一同问道:“往哪儿送啊?” 梅老爷子脑子一转个。打个手势说:“甭问了。有你表叔给你们说着道儿就行了。” 直到这时。小偷才抬起头来看了看这位从未见过面地老表亲。望着老人那一脸地慈祥。小偷想说点什么。又一时找不到话题。含着两眼泪儿走了。 这个小偷就是屈凤来。 据屈凤来后来讲。当时。他家确实是掀不开锅了。他一个人还能忍。可总不能让白苍苍地老母亲水米不沾牙地过个大年吧。万般无奈。他便萌生了到大户人家偷个一星半点儿让老娘饱腹过年地念头。没承想遇上了心慈面善地梅老爷子。不但没有惩罚他。还接济他过了个好年。为了报答梅老爷子地大恩大德。年初三就来给梅老爷子拜年。 一个小偷能以做到这份上,着实让梅老爷子欣慰。便命家人上酒摆菜,留他吃饭。 酒桌上,梅老爷子问起屈凤来的身世和婚事。屈凤来怀着一颗感恩心,有问必答。还毫不掩饰地讲述了自己曾经骗过一个媳妇的经历。 原来,屈凤来家里挺穷。他却凭着自己的心机娶过一个媳妇。 屈凤来自幼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年轻的时候,因为他饭量大,家里的二亩盐碱地根本养不活他和母亲。就经常去充当脚夫,替别人挑担送货,挣俩钱花。 一次,一个书生要进京城赶考,屈凤来挑着书箱去送他。这书生一路上吟诗作赋,屈凤来觉得怪有意思,也不时地学上两句。两人说说笑笑地赶路,很是轻松。 那书生见路边的地里有一农夫用一牛一马合成一犁在耕地,便说道:“牛马并耕(耕读jing音)” 屈凤来觉得这句话有意思,就记了下来。 又往前走,见一家富户家里的一座楼房正在拆除,书生就说了一句:“高楼败拆。” 屈凤来听这话文邹邹的,也挺有意思,就又记了下来。 走着走着,来到一个场边。场里有个豆秸垛,旁边放着许多没打的豆棵,一头猪不去吃那豆棵,偏在那豆秸垛里乱拱。书生看见了,就又说了一句:“有食儿不吃,何必拱乎?” 屈凤来又把这句话记了下来。 走着走着,惊起了一只兔子,那兔子一见人撒腿就跑了。书生见了这情景,又说了一句:“无人追赶,何必跑乎?” 屈凤来又把这句话记了下来。他把这四句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把书生送到京城,屈凤来便扛着扁担往回走。当走到一个小镇上的时候,见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口聚着很多人。而且都是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子。屈凤来好奇,便凑过去想看个究竟。一打听,原来是这个大户在选女婿。 这个大户姓王,只个员外。王员外家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个状元,二女儿找了个举人,两个女婿都挺有文才。而今,三女儿也到了谈婚论家的年龄了,王员外要给三女儿也找个有文才的女婿。就叫大、二女婿来当考官,凡是来求亲的年轻后生,都在这一天里赶来参加两个女婿的考试,谁的文才好,便将三女儿嫁给谁。 屈凤来心想:“我一路上跟着书生学了不少的文话儿,不仿前去试一试,也许能骗个媳妇回家呢。”于是,便挤进那些等着考试的男人群里。 终于该着他考试了。他大摇大摆地来到王员外家。 大女婿一见来人是个穷脚夫,便带着一脸瞧不起的神气,微含着双目,拖着长腔说:“你知道四书五经吗?” 屈凤来一听便闷了脑儿,心里话:只听说有五谷杂粮,还没听说过有四叔五经呢!管他呢!我给他炕头上捋锄杆把----胡旁吧!他“嘿嘿”一笑说:“四叔五京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牛马并耕(jing音)哩!” 大女婿一听,惊讶地睁大了眼,暗自说道:“此人不得了,我这么大学问的人都不知道还有牛马病经这套书,这大概是套药书吧!” 二女婿见连襟卡了壳,便自作聪明地问道:“你既然知道的这么多,那你都会哪一册(土语音:拆)呢?” 屈凤来说:“哪一拆都会,最熟的是高楼败拆!” 两个女婿一听,都傻了:他俩谁也没听说过“高楼拜册”。可是谁也不愿露出自己无知来。都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相公真是文才过人,佩服,佩服!来呀,上酒摆菜!” 不一会儿,酒席摆上了。席间,大女婿想挖苦屈凤来两句,便问道:“相公何处公干?” “脚夫。”屈凤来实话实说。 “你是双脚着地,单棍挑天!”大女婿说完,得意地用筷子去抄菜。 屈凤来也不示弱,他想起了书生说过的话,便回敬道:“你有食儿不吃,何必拱乎?” 大女婿没占了便宜,而又无法答对,只好退席告辞。 屈凤来一见他往外走,又说道:“无人追赶,何必跑乎?” 大女婿更是无言答对,心想:这个脚夫确实有文才。便找到老丈人,把这门亲事定了下来。 王员外要得是文才,也就没有嫌屈凤来家穷。他帮屈家盖房又置地,然后把三女儿嫁了过去。小两口恩恩爱爱,生活过得挺美满。 这一年的麦收季节,屈凤来忙不过来,只好雇些短工来给割麦子。由于他们的日子过的并不十分富裕,没钱支付短工们的工钱。屈凤来便让媳妇回娘家去借。媳妇说:“借这么点儿钱,哪用我亲自去,你写封信,差个人去拿不就行了。” 屈凤来一听让他写信,便了愁。他一个字也不认识,哪会写什么信!可他又不敢明说。想来想去,他想出了一个主意,回家找出纸和墨,又抓来一个屎克螂,在墨里蘸了蘸,放在纸上让它爬。等纸上爬满黑墨后,便把那张纸折起来,差人送到王员外家去。 王员外接到这封“信”,打开一看,满纸都是弯弯曲曲的黑道子,不知写的是什么。心里想:我这三女婿文才好,兴许写的是梅花篆文。把大女婿和二女婿叫来,他们大概能认识。于是,差人把两个女婿都请了来。两个女婿拿过信来一看,谁也不认识,都露出了一副尴尬相。 没办法,王员外只好又差人把三女婿叫来。王员外说:“你写的这信谁也不认识,还是自己念吧。” 屈凤来接过信,说:“这有什么难认得,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写的是: 曲曲弯弯一张镰, 割了村北割村南。 别的什么都不少, 就是缺少短工钱。” 王员外说:“缺钱派人来取就是了,还用这难认得笔体写信干啥?需要多少钱?我给你去拿。” 屈凤来把钱拿到手,满意地回家了。 俗话说: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过了一段日子以后,屈凤来的媳妇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男人原来一个字也不认识。随后,娘家人和两个姐夫也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便时常拿他们夫妻寻开心。屈凤来的媳妇哪受得了这屈辱,很快郁闷成疾,一病不起。屈凤来觉得对不起媳妇,变卖了老丈人给置的田地房屋,给媳妇看病。钱花光了,媳妇的病也没治好。一个孩子也没给他生养便撒手人寰。 屈凤来又过起了家徒四壁的穷日子,为了养活自己和老娘,只得四处抗活打短工。又因为自己饭量大,家里长年累月缺吃少穿。更甭说再续弦了。 梅老爷子了解了这些情况后,征得他的同意,收留他做了长工。 屈凤来长年累月忙碌的就是一天三顿饭。自从在梅家做了长工,再不为吃饭愁。很是感激不尽,把梅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无论大活小活,都要尽心尽力地去做。成了梅家的主要劳动力 而让人最为佩服的是屈凤来吟诗维护梅老爷子的故事: 吃尽没有文化苦头的屈凤来,见梅家人个个识字,人人能吟诗作对,有空也拿个树枝儿在地上模仿着写写。梅老爷子见到后,便收他为不在编的学生。每天晚上教他认几个字。屈凤来自是高兴,学起来极是认真。 梅老爷子过世后,梅友仁便接替父亲当起了屈凤来的义务教师。因为梅友仁喜爱吟诗作对,屈凤来受其影响,也能给他和上几句/ 有一次,梅友仁带屈凤来去乌由县城赶集买东西。天近晌午时分,碰到一个同窗领着儿子也在赶集。同窗也是梅老爷子的学生,考中秀才后捐了个衙门的肥缺,一天价喝五吆六不能自己。梅友仁碍于同窗的情面,还是邀其到小酒馆里小斟几杯。 一行四人来到酒馆,落座点菜,饮酒叙话。而谈话的内容,多是有关梅老爷子的话题。 同窗的儿子十六、七岁,在学校里吟诗作对无人能比。自持才高聪慧,任谁也看不在眼里。见自己父亲一劲儿称赞对方的父亲,而对方脸上始终洋溢着自豪的神气,心里便有些不服。 酒至半酐,同窗提议作诗,规定用偏旁结构相同的字,作出内容想连得四句诗。 梅友仁同意。先说:“草头底下葱菜韮,三点水旁清淡酒;有了葱菜韮,好佐清淡酒。” 同窗称赞一番,说:“绞丝旁边绸缎纱,宝盖下面官宦家;有了绸缎纱,好配官宦家。” 梅友仁点了点头,说了个“好。” 同窗的儿子见自己父亲作的诗比梅友仁有气魄的多,想父亲不愧是久混官场的人。你梅友仁有什么能耐?不过是靠着教书先生了家,还念念不忘地挂在嘴上。一个教书先生,有什么了不起?!心里正想着,见父亲给他使眼色,知道是让他做诗。便没好气地说道:“木字旁边栅栏楼,一撇上前先生牛;有了栅栏楼,好关先生牛。” 梅友仁一听作践上老爷子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他一个小孩子家,自己如何与他一般见识?正自生闷气,只见屈凤来把筷子一摔,两眼一瞪,气呼呼地说:“父字底下爷爹斧,子字旁边孙孩孺;有了爷爹斧,砍你孙孩孺。” 同窗见梅家的长工都能吟出如此上乘的诗作,惊得目瞪口呆。同窗的儿子原没把长工放在眼里,见其出语不凡,也愣在那里没了主意。父子俩草草扒拉了两口饭便逃也似的离开酒馆。 自此,长工屈凤来做诗维护梅老爷子的故事被传的家喻户晓。 第九章 两个女仆 小柳的身世却是个迷。 据说,有一年大清全国几个省份受灾,乌由县一带特别严重,先是大雪绵绵不断的下,雪晴之后气温罕见的降至历史上最低点以下,冬小麦几乎全部被冻死。在青黄不接的三、四月份,饥民四起,八方流窜。真的是哀鸿遍野、路有毖莩。 朝廷从鱼米之乡江浙和蜀中抽调大量粮米赈灾,本是杯水车薪之举却还有官员乘机中饱私囊,落到农村时已是寥寥无几。于是,各村里便搭建了赈灾粥棚,让逃荒到这里的难民们好有口稀粥暖暖身子。 小柳就属这流民大军中的一员,且还是在襁褓之中。可能是小柳的父母无力再承担小柳这幼小的生命之重,也可能是小柳的父母已经先于小柳离这世界而去,总之那天晚上梅友仁从赈灾的粥棚忙碌了一天,在回家的路上隐略听见有婴儿的啼声,于是小柳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拣了条命来到梅家。 梅友仁拣起这个襁褓之中的孩子的时候,抬头看见路边孤零零已经被饥民捋光了叶子的柳树,随口给她取了个名字:“就叫小柳吧。”于是这个苦命的孩子就叫小柳,就把梅家当成了自己的家。不过,梅友仁还是给她划分了等级:一家人都叫她小柳,而她则喊梅友仁老爷,喊梅贾氏太太,下一辈儿男的喊少爷,女的喊姑娘。名正言顺的女仆身份。 小柳是天足。这是她的佣人身份让她免受了那场极刑。在说到小柳的脚时,吴奶奶说:“你裹脚的时候,朝廷上还号召放脚哩。有些穷人家的孩子也就不裹了。梅家是大户,将来你们姐妹都要嫁到尊贵的人家去,不裹脚怎么行?” 梅兰花笑笑,没再问什么。中国千余年的封建习俗,仅凭康熙皇帝的一个圣旨是扭转不过来的。 在梅兰花的请求下,吴奶奶讲述了自己的故事。真是人间沧桑命由天定,这么个善良的老人却经历了一段辛酸的婚姻。 吴奶奶姓吴名伏女,十七、八岁上,由父母做主,家给了富家子赖八。这赖八天生一个懒虫,父母在时,总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天到晚吃了玩儿,玩儿了吃。到十五、六岁上,就沾染上了打牌赌博的恶习。父亲骂,娘就怂,他更加放肆。父母死后,他和哥哥分了家。每人分得百十亩好良田、一处青砖大瓦房。哥哥和嫂子和和美美,带着一个幼子勤俭节朴过日子。赖八和吴伏女无儿无女清清静静,却抬杠拌嘴没有过一天安生。 自父母去世后,赖八没了父亲的管约,他更是变本加厉,又赌又嫖。吴伏女三番五次劝他回心转意,他不是打就是骂,哪里管得了!不到两年,百十亩良田卖个精光,瓦房也卖了,两口子只好住在一间草屋里。 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客人,说是赖八父亲的生前好友。 家里穷。实在拿不出东西来招待客人。急得吴伏女团团转。客人见状。便询问起如何一下子败落到如此地步?吴伏女如实地说了。客人对低着头一声不哼地赖八说:“这有何难。我给你指点一下。把输掉地房屋地产再赢回来不就成了。”说着。就如何这般地给赖八指点起来。指点完了又说:“这个招数只能用一时。等你把你地东西赢回来以后。千千万万不得再赌了。再赌输了可就永远也回不来了。”客人说完。饭也没吃就走了。 经客人这一指点。赖八手气果然出奇地好。不几天就把先前输地都赢了回了。两口子又过上了好日子。 这时。吴伏女想起客人地嘱咐。一再苦口婆心劝说赖八戒赌。赖八哪里肯听!依然整天泡在赌桌上。看看实在劝说不了。吴伏女就找来大伯哥。想让其说说弟弟。 当时。大伯哥正患着气胸病。为了自己地亲弟弟也就带病前往。不承想兄弟俩话语不投机。三言两语就吵起来了。赖八不顾兄长有病。丧尽病狂地说:“你是怕我日子过地比你好了脸上无光才来阻止我地。”气得兄长脸色煞白。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赖八依然我行我素。不几天。又输地一无所有。日子比先前穷地时候更难过。往往吃了上顿没下顿。 一天夜里。吴伏女做了一个梦。梦中梦见过世地公公对她说。上次来家指点赖八赌技地那个人。是他委托来地。他在阴间看着儿子把财产全部输光。很是心痛。就跪在赌神面前苦苦求情。请求赌神给赖八一次机会。让赖八把属于自己地东西再赢回来。赌神见他态度诚恳。就答应了他地请求。并一再告诫说。就只一次。如果赢回自己地东西后还不罢手地话。它就再也不管了。公公千恩万谢。然后托梦给生前好友。让好友转告赖八。可天机不可泄漏。好友只能嘱咐赖八赢回自己地东西后千千万万别赌了。再要输了就永远回不来了。公公还说。看来赖八是没有救药了。你是个明白人。自己拿主意好了。 吴伏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回忆梦里公公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信吧,这只是个梦;不信吧,眼看着诺大一个家业变戏法似的没了有有了又没。正在疑疑惑惑,赖八凑过来悄悄对她说:“我们家穷得揭不开锅,哥哥家却有吃有穿。哥哥不在了,我们何不将嫂子嫁出去,她那份家产不就是我们的啦?到那时,你再不会跟我过寒酸日子了。你看这个主意好不好?” “挨千刀的,竟打起了嫂子的主意来了。” 吴伏女心里骂道。心想:哥哥是被你气死的。而且才死不久,嫂子泪水未干,你也忍心做这种亏心事。看来你的人格是彻底完了。像这样整天吃喝嫖赌又说话不算话不知悔改的人,即使嫁了嫂子,得了那份家产,也吃不了一辈子。说不定不上一两个年头,也就糟蹋光了。到那时,要吃没吃要穿没穿,到头来你还不把我卖了才怪哩。同你这号人住在一起,总没个盼头不说,还不知哪天大祸临头。又想起梦里公公说的让她自己拿主意的话,心里立时顿悟:原来这是公公托梦给我,让我保护赖家的根脉呢!我何不替嫂出嫁,自己既脱离了这个无赖,还能保护嫂子母子二人不分离,保住赖家一条根脉。 主意一定,吴伏女心里亮堂了许多。为了稳住他,她故意表示赞成。并高兴地问道:“你把嫂子嫁到哪家?” “离咱们这里十多里的张秃子家。”赖八说道。 “嫂子死活不从怎么办?” 赖八早想出了鬼主意,得意洋洋地说:“有法子!接人那天,你就说嫂子为人不正,偷我男人。她必然和你大吵,你就边骂边退,把她引出大门。嫂子现在正戴孝,头蒙白头巾。我同那边讲好了,一见戴白头巾的,就把她抢进轿里抬起就走。到那时,生米煮成熟饭,她还有意思回来?” “那,侄儿呢?” “侄儿嘛,过几天给她送过去。” 吴伏女听后,心里骂着“缺德鬼”,表面上却点着头说:“好,我就照你的法子做。” 赖八信以为真,便高高兴兴地出门打牌赌钱去了。 见赖八出了门,吴伏女急忙来到嫂子家,把赖八的打算一五一十告诉了嫂子。 “哎呀,他这样没良心啊?”嫂子大吃一惊,咬牙切齿地说道。 “嫂子,他没良心,我有。我跟着她,没有一点望头。我想趁着这个机会,顶替你嫁出去。一来自己脱离了这个鬼窝,二来救了你和侄儿。”接着,她讲了张秃子来接人时她的做法,最后说:“嫂子,我到那里以后,我俩仍像姐妹一样经常来往啊。” 嫂子流着泪说:“难得你这番好心。到了那里,日子好过就将就着过下去。过不下去就回来。我们姐妹一起过日子……” 到了嫁嫂那天,轿子刚一抬到家门口,吴伏女破口骂起嫂子来,嫂子也回骂着她。快骂到门口时,两人互换了头巾,接着大骂起来。来接的人一见戴白头巾的妇女,一句话也不说,连推带搡拥进轿里,抬起就走。 这天,赖八怕嫂子骂他没良心,一早就出门躲开了。次日中午才回家。一进屋,不见自己的老婆。心想,准是到嫂子家收拾东西去了。他喜滋滋来到嫂子这边,见嫂子正在家里做家务,不由得心里一惊。为了不让嫂子看出破绽,立马又若无其事地走过去,问道:“嫂子,我屋里人到哪里去了?” 嫂子“哼”了一声:“你做的好事!你老婆昨天做新娘子去了,你还不快去讨杯喜酒喝去。” 赖八听到嫁的是自己的老婆,心里便火冒三丈,又不好作,急忙动身到张秃子家去。因为急火攻心,一路上又走得急,过桥时,“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向秤砣一样再也没有浮上来。 吴伏女在张秃子家生活了三年多,张秃子生病死了。张家的日子一天天穷困潦倒。考虑到嫂子孤儿寡母也不容易,吴伏女便到大户人家当了佣人。最后落脚在梅家。 看得出,五奶奶是怀着沉痛的心情讲述自己的往事的。只有说到来到梅家以后,表情才开朗起来。 “这是一个多么崇高伟大舍己救人的女性啊”梅兰花心里赞叹道。 吴奶奶人很机敏,在介绍梅家的情况时,很少涉及这个家里的主要成员。而对去世的和外来的人倒是津津乐道。在说到长工屈凤来和小柳时,她能说会道的口才运用得恰到好处。仿佛她亲眼见到的一样。而对于她自己的身世,除了替嫂出嫁那一段说得比较详细外,别的都是轻描淡写。 事后在梅贾氏的嘴里,梅兰花知道了五奶奶留在梅家的真实原因: 梅老爷子生病后。梅贾氏带着襁褓中的梅兰花侍候不过来,便请了吴伏女临时帮佣。 有一次,梅老爷子解不下大便来,又赶巧梅友仁不在家,吴伏女便用手给梅老爷子抠,才把大便顺利地解下来。 梅老爷子感激不尽,吩咐家人:他百年后,这个女佣人如果要走,一定要赠以重金,保她后半生吃喝不愁;如能留下,一定要按长辈对待养老送终。 吴伏女无儿无女,为人和善,又肯吃苦卖力,梅老爷子过世后,梅贾氏拉着五个儿女觉得吃力,便打算把她长期留下来。吴伏女也觉得梅家为人厚道,是个可依靠的人家,便欣然同意。 遵照老爷子的遗嘱,梅友仁辈喊婶子,下一辈人喊奶奶。一家人都这么喊,一点儿也不显得外道。 随着吴***讲述,梅兰花越来越对这个家庭肃然起敬:一个个看似“仆人”的背后都隐藏着积德行善的美德!仆人的存在,其实是善德的延续。 第十章 第一次放纵 “吴奶奶。”梅兰花抓着吴伏女的手,深情地望着那张饱经风霜历尽艰难仍不失慈祥的满是皱纹的脸,心里油然而生敬意。 吴奶奶用另一只手扶着兰花的额头,表情和蔼慈祥。这时如果有谁用摄像机拍下这幅镜头,人们一定认为这定是一张嫡亲的祖孙照。 “吴奶奶,你来的时候我多大?”梅兰花试图引上正题。 “也就七、八个月吧。一见到我,一双小胳膊舞乍舞乍地让我抱。”幸福爬上吴***脸,微笑让她年轻了好几岁。 “你知道什么时候给我订得娃娃亲?” 自从知道了娃娃亲以后,梅兰花心里就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对方傻俏她不在乎,关键是它将成为她和王世峰的障碍。虽然说大人有退亲的想法,但在封建社会里,退亲岂是一件容易的事!这类小说电影看得多了。 “这个事……家里很少有人提……我对这事也不很清楚。” 吴奶奶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兰花再也没有往下问。事后她才知道,自从知道对方傻以后,这个娃娃亲一直是家里最堵心的一件事。所以谁也回避着,不愿触动这个敏感的话题。 “吴奶奶,我小时候淘气不淘气?”为了缓和气氛,兰花岔开话题。 “你小时候啊,听话着呢!又文静又董事,谁见了谁夸。”吴***脸笑成了菊花,“三、四岁上就知道紧大让小,五、六岁上知道接管别人。你裹脚的时候,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为了哄你,我背着你一边说歌谣一边在屋里转。转着转着,你对我说,‘吴奶奶,你怪累的,我躺在被窝里,把脚伸出来晾着它就行了。’当时我听了眼里直泛泪花。你说你,哪像个五、六岁孩子说的话。” “裹脚很痛吧!”说起裹脚兰花就有精神。这是她穿越后身体生变化最大的方面,很想知道它的来龙去脉。 “痛着呢。那可不是一般地痛。有地孩子整宿整宿地哭。大人没办法。就背着抱着整宿整宿地转。受地那份罪就别说了。” 正说着话。门帘动了一动。五岁地梅玉龙小名儿叫龙龙地钻了过来。大嫂赵金爱抱着女儿梅玉姣小名儿叫娇娇地紧跟在后面。这两天母子三人经常过来打个逛。梅兰花和他们已经很熟悉。 龙龙一进屋立马就窜到床上在梅兰花身上缠起来。看来三姑娘处地姑侄关系不错。小家伙在兰花面前自然得很。 “龙龙。好实着。别累着姑姑。”大嫂边嘱咐。边坐在兰花身旁。她怀里地小女儿也乍撒着小胳膊要兰花抱。大嫂把她放在自己和兰花中间。关切地问候了几句。 一岁多地娇娇哪里坐得住。自己一下子翻过身。拽着兰花地衣袖立起来。兰花也很喜欢这个有着红扑扑小脸蛋儿一笑一对小酒窝地女孩子。就用自己地两只手抓着娇娇地一双肉乎乎地小胖手打起罗罗来。边罗罗边说着唱儿: “罗罗。婆婆。婆婆不来。大花狗来。大花狗。不吃菜。打你婆婆地天灵盖。” 娇娇笑得哏哏的。伸着小胳膊让没完没了地罗罗起来。 被冷落的龙龙也不甘示弱,拉着兰花的胳膊要给他说唱儿。兰花放开娇娇,拽过龙龙的小手,从小手腕儿起向上点过去,一直点到胳肢窝里。一边点一边说唱儿: “这里青,这里红,这里痒痒,这里痛,这里流血,这里流脓,这里是老鼠窟窿。” 在点到胳肢窝时,使劲儿地给他瘙痒。笑得龙龙在床上直打滚。引得吴奶奶和大嫂也笑个不停。 “不玩儿这个了。说别的,说别的。”龙龙边躲着兰花的瘙痒边说。 “说个什么呀?”兰花止住动作,笑着问龙龙。 “你说。”龙龙催促道。小眼儿笑眯眯地望着梅兰花,看来是一时想不起题目。 “好,我说!我就说个小小子儿吧!你们两个都听好了,谁也不许嚷嚷。” 两个小孩儿果然很听话地坐在床上。 “好,我说了。”兰花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说起来: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叫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干吗?做鞋儿,做袜儿,通脚儿,说话儿。插大门儿,插二门儿,堵鸡窝儿,拿尿盆儿,早晨起来梳辫子儿。” 龙龙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会儿说:“再说一个。” “还是说小小子儿的?”兰花问道。见龙龙点头,就又说: “小小子儿,拿钥匙儿,开了前门开后门儿。后门里,有棵小枣树。打一杆儿,落一地儿,拾吧拾吧够恁娘们吃一顿儿。” 龙龙听得入了迷;娇娇仿佛也听懂了似的,安静地坐在她母亲的腿上。 “再说个小妮儿的。”见兰花说完,龙龙立马点了名。 兰花一时想不起带小妮儿的儿歌。有一“小黑妮儿,刨墙根儿,提搂提搂你的毛尾(yi音),问问你多大年纪儿。”但这是谜语。而且说的是“小黑妮儿”,与白白胖胖的娇娇相提并论不合适。心想,干脆移花接木算了,反正民间文学有很大的随意性。于是,说道: “小面梨儿,歪歪把儿,教给小妮儿一个唱儿。”(注:原儿歌是“教给小狗一个唱儿。) 龙龙正支棱着耳朵听,见兰花不往下说了,忙催促说:“说呀,往下说呀?” “没了!”兰花一摊手,认真地说道。 “三姑姑说话不算数。你不是说教给小妮儿一个唱儿啊,怎么不教了?”龙龙一脸的委屈。 兰花笑了起来。 吴奶奶和大嫂也都笑了起来。 原来,龙龙把这个唱儿当成开场白了。 “好。姑姑这回绝对说话算数。你说吧,只要你说出名儿来,姑姑就给你说出唱儿来。你说吧。” 龙龙扬着小脸儿,一付思索的样子。想了想,说:“说说奶奶吧。” “好:月亮奶奶,拄着拐拐,拿着棒槌,砸着脑袋。” “再说老奶奶。” “好:有个老奶奶,要吃韭菜。韭菜怪辣,要吃黄瓜。黄瓜有种,要吃油饼。油饼怪香,要喝面汤。面汤稀烂,要吃鸡蛋。鸡蛋腥气,要吃公鸡。公鸡有毛,要吃鲜桃。鲜桃有核儿,要吃牛犊儿。牛犊跑得快,放上桌子上上菜。” 龙龙正坐在兰花的脚旁。他望着兰花脚上的绣花小红鞋,笑笑说:“说个小红鞋吧。” “小红鞋,绿线锁,狠心的媒人骗了我。一骗骗到十里坡。严公公,抠婆婆,大姑小姑七八个。人家吃饭我伺候,我刚端碗催刷锅。拿着罐子去担水,细细的井绳把手勒。直直腿,摸摸腰,看见娘家的柳树梢。娘想闺女爹来叫,闺女想娘谁知道!” “说个这鞋上的花儿吧。” 看来他是看见什么说什么了。不过,还从来没搜集到过鞋上花儿的儿歌呢。兰花想了想,说: “鞋上花儿(原文是苜蓿花儿)骨崽崽,爷爷娶了个后奶奶。脚又大,嘴又歪,气得爷爷躺在炕上起不来。奶奶奶奶你走吧,爷爷好了你再来。” “说个袄。” “小红袄,绿扣搭,我是娘的一朵花,我是爹的小宝贝儿,我是哥的小妹妹,我是嫂子的菜芫荽。” “说个小板凳。” “小板凳,四条腿,我给奶奶嗑瓜籽。奶奶嫌我嗑的慢,我给奶奶下挂面。奶奶嫌我下的稠,我给奶奶倒香油。奶奶嫌我倒的多,我给奶奶瞎啰啰。” “说个小老鼠。” “小老鼠,会打洞,打的洋线拉不动。雇了个小驴儿往家送。爹也喜,娘也敬,乐得老婆子掴打腚。” “说个大公鸡。” “大公鸡,上门楼,王大娘,摘石榴。摘一千,又一千,王母娘娘上西山。西山有个大老鼓,嘣愣嘣愣二十五。” “说个小母鸡。” “小母鸡,咯哒哒,它娘要吃鲜黄瓜。鲜黄瓜有种,它娘要吃油饼。油饼忒香,它娘要喝烂汤。烂汤太烂,它娘要吃鸡蛋。鸡蛋糊嘴,它娘要吃牛腿。牛腿有毛,它娘要吃蒜苗。蒜苗有尾巴,扑拉扑拉十五啊。” “说个小毛驴。” “小毛驴,硌蹦蹦,骑着大马上北京。北京北,上朝廷,朝廷朝,上官窑。官窑官,上大天。天打雷,狗咬贼。干么的?说唱哩。” “说个大马。” “小轿车,大马拉,今天要去姥姥家。姥爷赶紧背包袱,姥姥抢着包娃娃。舅舅看见翻白眼。妗子看见一扭搭。妗子妗子你别扭,不白吃也不白拿。等我长大来报答:给你个、大个的、红瓤的、甜如蜜的大西瓜! “说个小羊。” “说个羊巴巴蛋儿吧。” “行。” “羊巴巴蛋儿,着脚搓,你是兄弟我是哥。咱俩打半斤酒喝。喝醉了,打老婆。打死老婆怎么过?“呜哇呜哇”再娶一个。一娶娶了个丫丫墩,放在炕上轱轮轮。叫她防线她拉灯捻,叫她做饭她砸锅沿。不中用的个王八蛋。” “说个小叭狗。” “小叭狗儿,跳门楼儿,要吃王大娘一块肉。王大娘,不叫吃,要吃老母鸡儿。老母鸡儿,要下蛋儿,要吃老牛官儿。老牛官儿,要耕地儿,要吃大骡子儿。大骡子儿,要拉车,要吃小家鸽儿。小家鸽儿,要送信儿,要吃小肥猪儿。猪儿说:今儿吃糠儿,明儿吃丝儿,杀了我,不吃亏儿。” “说个白菜。” “小白菜儿,心儿里黄,两三岁上没了娘。跟着爹爹还好过,光怕爹爹寻后娘。寻了后娘三年整,有个弟弟叫孟良。孟良吃面我喝汤,端起碗来泪汪汪。后娘问我哭么哩?碗底烫得心慌。想亲娘呀想亲娘,每从吃饭想亲娘。我想亲娘谁知道,亲娘想我一阵风。” “说个枣树。” “小枣树儿,叶青青,里头藏着一窝蜂。熟的早,满树红,偏偏来了个小顽童,小顽童,把枣摘,叫蜂蜇着手指头。又是肿,又是疼,谁叫你顽童去逞能! “说个柳树。” “柳树柳,槐树槐,柳树底下搭戏台。人家的闺女都来了,咱家的闺女还不来。说着说着来到了。骑着驴,打着伞儿,穿着套鞋插着簪儿。叫她坐席不坐席,歪着大嘴啃甜梨。叫她烧火不烧火,踮着小脚扭秧歌。” “说个菜,” “青青菜,满地里黄,套上大车去看娘。大嫂牵马,二嫂接鞭,三嫂就往北屋里劝,四嫂陪着抽袋烟,五嫂烙饼六嫂翻,七嫂烧火八嫂煎,九嫂拿来红绫被,十嫂陪着妹妹睡。” “说个桌子。” “小桌子,二尺三,一头翘起去打天,一头耕地麦开镰。三亩庄稼全收完,妈妈高兴亲亲脸,爸爸高兴买玩玩。玩什么?一挂鞭。乒乒乓乓响半天。太阳公公眯着眼,圈里小猪直撒欢。” “说个墙。” “羊、羊、羊,跳花墙。花墙破,驴推磨,猪挑柴,狗弄火,小猫上炕捏窝窝。” “说个肚子。” “肚子疼,叫老营。老营没在家,叫老八。老八又会捏、又会掐,一掐掐了一肚子稀巴巴。” “说个脚丫子。”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哪里有脚丫子的儿歌?梅兰花灵机一动,又来了个移花接木: “小脚丫儿(原文是小板凳儿),一撇歪(原文一仄歪),要到北京做买卖。大车去,小车来,一拐拐了个老婆来。又会走,又会扭,又会插花绣枕头。 “说个睡觉。” “娃娃娃娃睡觉觉,猫来了,狗来了,吓得娃娃睡着了。猫走了,狗走了,拍拍娃娃睡醒了。” 这时,窗外响起母鸡下蛋后的“咯哒咯哒”叫声,龙龙一笑,说:“说个母鸡下蛋。” “鸡婆婆,下蛋蛋,‘个大个大‘满院喊。鸭婆婆,下蛋蛋,不声不响走出圈。两蛋蛋,放一盘,鸭蛋大来鸡蛋小,鸡婆羞了个大红脸。” 龙龙想起什么说什么,梅兰花更是有题必说。姑侄俩一说一回地沉浸在欢乐里,全没注意到赵金爱和吴伏女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第十一章 三姑娘的诗集 “三姑娘,你怎么一下子会说这么多儿歌呀?”小柳瞪着有神的大眼睛惊讶得说。 自从兰花洗脚累病了以后,她屋里就只有吴奶奶侍候了。小柳则被派到坐月子的梅留根媳妇屋里去了。现在兰花已经能下地走动了,虽然还不让出屋,但起码能自己料理自己。小柳就和吴奶奶互换了位置。 “你听谁说的?”那天小柳并没在场。兰花有些纳闷地问道。 “哎呀,家里都嚷动了,说你会说唱儿得了不得。只要说出一件事物,你就能立马说出唱儿来,还很对题儿。连街坊邻居都知道了。都说你神了。” “这是谁说出去的呢?”兰花有些震惊。那天的事,事后她自己也觉得确实有些太放纵自己了。在不知三姑娘的爱好之前就这样表现自己,势必给人造成误会。 小柳摇摇头:“不知道。反正人们都这么说。” 兰花想了想,那天在这屋里的,除了两个孩子,就只有大嫂和吴奶奶了。这两个人肯定不会上外面嚷嚷去。准是不知哪一个对家里人讲了,有那嘴快的就传了出去。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兰花一时还拿捏不准,心里闷闷的。 “哎,三姑娘,往后你也教给我儿歌行吗?”小柳说着,拽起兰花的胳膊摇晃起来。见兰花点头,高兴得手舞足蹈。 小柳比梅兰花小四岁,可能是年龄相近又一起长大的缘故,对梅兰花十分亲热。三姑娘这三姑娘那的说个不停。从表面上看,一点也分不出主仆身份来。 梅兰花很喜欢小柳。她初来咋到,很需要借助个拐杖行走,小柳正好充当这个角色。 直到这时,梅兰花才突然现,几天来自己所了解的都是这个家里的和与这个家有关联的人。而对自己的前身三姑娘,却知之甚少。 也难怪。有谁会向别人打听自己地过去呢? 小柳很聪明。知道梅家很多事情。那么关于三姑娘地事情。小柳肯定了解很多。梅兰花便以自己失去记忆为由。在只有她俩地时候。非常巧妙地向小柳询问三姑娘地情况。 “三姑娘。到现在你还想不起已前地事啊?”小柳瞪着圆圆地眼睛问。 梅兰花摇摇头。 “你还记得你绣地那些花儿吗?” 梅兰花仍然摇摇头。 “哎呀,连这都不记得了!”小柳一脸的遗憾。“三个小姐中,就你绣的花好,跟真的一样。有一次,你绣了一幅牡丹花,那个好看呀,就跟真的一样。我把它挂到当院里的晾衣绳上,还真引来了一只大蜜蜂。” “真的?”梅兰花震惊的脱口问道。如果三姑娘果真有这样的本事,那自己可就有的苦吃了----前世的自己,除了上学就是工作,何曾学过针织女红!别说绣花儿,纳个鞋底都七扭八歪。 望着小柳吃惊的模样,梅兰花知道自己失态了。忙换成一幅笑脸说:“你小小年纪,还真会奉承人,哪里会有那么好?” “骗你是小狗。”小柳也恢复了原有的天真,“那是你最得意的一幅。后来被大小姐抢去了,气得你还掉了眼泪。” 梅兰花轻描淡写地笑了笑:经过儿歌事件之后,梅兰花有些小心谨慎起来。即使在小柳面前,她也必须隐瞒住自己的内心活动,使自己完全融入这个时代、这个家庭。 “小柳,你说大姑娘好还是二姑娘好?”梅兰花叉开话头。 “二姑娘好。”小柳脱口而出。 “说说看”梅兰花用眼神鼓励着她。 “大姑娘脾气忒各色,凡事得她占上风。二姑娘就不,遇事有商有量的,让人佩服。就拿作诗来说吧,本来大姑娘的不如你的好,她却说你的这不行那不行,只要你一给她争论,她就吵架,每次都是二姑娘打圆场。” 梅兰花心里又是一惊:看来这是个书香门第,少爷小姐们闲暇时间作诗吟对是经常的事。前世的自己专攻民间文学了,对诗词只是浅尝辄止。要遇上诗会什么的场景可如何应对? “你会作诗吗?”梅兰花和蔼地问道,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恐慌。 “作不好。”小柳微笑着低下头,用手**起自己的衣襟。 梅兰花心里又是一沉:连女仆都会作诗,看来这个家庭里不会作诗的人不多。 “能不能把你过去作的诗背一给我听?” 小柳的脸一下红了。喏喏地说:“每次作诗,都是老爷和姑娘们作了,我仿照你们的作上几句,实在算不上什么诗。我也没有保留着。哎,三姑娘,你的诗集里不是有我的诗句嘛。” “诗集?”梅兰花惊问道, “是啊,每次作诗以后你都记下来,已经记了一大本了。难不成连这个你也不记得了?”小柳一脸惊讶地望着梅兰花说。 梅兰花无奈地摇摇头。心里不由的平添了一丝希望:如果能找到这本诗集,就可以了解前身的作诗风格了。以后如遇吟诗场合,自己还不至于措手不及。 “你知道那诗集放在哪里了吗?” 小柳摇摇头笑着说:“反正就在这屋里。你自个的东西,能放到别处去?” 一句话提醒了梅兰花。于是,两个人便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 像这样大动干戈地翻动前身的衣物,梅兰花还是第一次。从衣物的分门别类又有条不紊的摆放可以看出,三姑娘是一个干净利落喜欢有序生活的人。 在翻动梳妆台下的抽屉时,一付用手绢包着的银镯子被抖出来。兰花拿起来看看,镯子崭新铮亮,上面没有一点磨痕。看来是三姑娘的心爱之物。前世里她也经常戴银质镯子。据说戴银饰对人身体有好处。究竟有没有科学依据她不知道,只是人云亦云而已。 梅兰花顺势把镯子戴在手腕上,转了转,大小正合适。小柳看见说:“三姑娘戴上镯子显得更精神了。”兰花笑笑,就又忙碌地寻找起诗集来。 搞了个天翻地覆,最后在衣柜上的一个小橱里找到了。 梅兰花就势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贪恋地翻看起来。小柳见她不再言声儿,知趣儿地退了出去。 要说这是一本诗集,到不如说是一本杂记更确切些。里面倒也有几《吟春》、《咏物》之类的诗作,但大多是打油诗,只注重了合辙押韵,没有平仄对仗的要求。纪录最多的,则是吟诗的场合、参加的人员及各自的诗作。大都是有一人出题,大家围绕主题而作,且都是打油诗。每次诗会都有一引人笑的诗作出现,看来是家庭娱乐的一种形式。 诗集中记载着这样一组诗作: 行令要求:一字拆成两个同样的字,再用两个相同的事物。如同样的颜色、同样的物体等。 (父亲)一个吕字两个口,两样一色茶与酒,不知哪个口喝茶,不知哪个口喝酒。(好) (大姐夫)一个出字两个山,两样一色锡与铅,不知哪个山出锡,不知那个山出铅。(行) (二姐夫)一个朋字两个月,两样一色霜和雪;不知哪个月下霜,不知哪个月下雪。(好) (二姐)一个从字两个人,两样一色裤和裙,不知哪个人着裤,不知哪个人着裙。(好) (大姐)一个多字两个夕,一样风骚词与诗,不知何夕能填词,不知何夕能作诗。(好(大嫂)一个圭字两个土,一样淳朴芋与薯,不知哪块土生芋,不知哪块土生薯。(好) (大哥)一个双字两个又,一个模样狼和狗,不知哪个又像狼,不知哪个又像狗。(可以) (二哥)一个林字两个木,一个形状堂与屋,不知哪个木盖堂,不知哪个木盖屋。(好) (母亲)一个从字两个人,两样一色聪和蠢。不知哪个人聪明,不知哪个人愚蠢。(好) (二嫂)一个竹字二个个,一样尺寸高与矬,不知谁的个子高,不知谁的个子矬。(一般) (自己)一个炎字两个火,俩人相仿你和我,不知哪把火暖你,不知哪把火暖我。(羞,怎么说出这样的诗句!) (小柳)一个炎字两个火,两样一色凳和桌。不知哪个火烧凳,不知哪个火烧桌(行,有长进) (来叔)一个回字两个口,一色两样猪和狗。不知那个口吃猪,不知哪个口吃狗?(众笑。就知道吃) (大姐夫)一个多字两个夕,一样相思我和你,不知哪一夕想我,不知哪一夕思你。(缺德) (二姐夫)一个二字两个一,一色两样十与七。不知哪个一有十,不知哪个一带七。 (父亲)一个出字两重山,一样颜色煤和炭;不知哪座山出煤,不知哪座山出炭。 (二姐夫)一个朋字两个月,同样脾气犟和倔。不知哪个月犟,不知哪个月犯倔。 (大姐)一个出字两座山,同样颜色海与天。不知哪座山看海,不知哪座山观天。 (二姐)一个从字两个人,同样幽灵鬼与神,不知哪个人成鬼,不知哪个人成神。 (大姐夫)一个圭字两个土,两样同种花和树。我的土里来种花,你的土里去种树。(缺德,) (二姐)一个炎字两个火,两样一色你和你哥。不知哪把火烧你,不知哪把火烧你哥。(好!解气。) 看来是一次酒宴的纪录。没有记录参加人数,没有场面描写,没有人物心理刻画,从括号里一两个字的评语看,肯定有勾心斗角。 对酒令兰花并不陌生。她搜集的民间故事里涉及这方面的并不少。 酒令为酒宴上即兴之物。就如同划拳一样,使酒宴显得热闹,显得有生气。尤其是当酒桌上有几个人不相识的时候,通过行令能使彼此间相互认识、相知。 酒令有以物、以事、以诗词、以字来行令的。最常见的以字行令的就是拆字了。常见的拆字令有很多种。有一字拆两字的,有一字拆三字的,还有把一个字全部拆开行令的。可谓是五花八门。拆字令最能反映人们对汉字的认识、熟悉程度及头脑的反应能力。并且由于要求押韵,也需要一点韵律方面或者说诗词类的功底才能完成。 行令要求: 1、举出一字拆成两个同样的字,再举一个相同的事物来。如同样的颜色、同样的物体等。所举之物不限。 2、要求有韵。得跟诗词一样。1、2、4句押句。所押韵角不限。由于酒令是做为酒桌的起兴之物,故不必要象诗词那样要求严格,有点打油味道。也可以同韵。 3、可以有典。亦可以没有典。当然有典最好。 酒令有了这些随意性,也就有了很大的抒性,有那有隔阂不顺心的事,往往用含沙射影的手法来抨击。也有以酒盖脸儿,把不好说出口的心意表达出来。所以,酒桌上因行令闹翻的大有人在。 三姑娘在大姐夫诗后面的括号里写了两个“缺德”。从大姐夫的诗句里看,第二拆多字诗是有些浪漫,但看不出对三姑娘有什么不好;第三拆圭字诗就明显的有挑逗的意思了。二姐的拆炎字诗,肯定是真对他的了。看来这姊妹间的矛盾不小,也把三姑娘卷进里面去了。 三姑娘的诗透露着情丝脉脉。从其诗后的注释里可以看得出:这诗是她感情的真实流露,在情急中一下说了出来后才现说漏了嘴。 看来,三姑娘真的漩进感情的漩涡之中了。 下面是一个大大的分割线。分割线的下方,是同一个体裁的诗作。不过不如上面写的公正,似是反复推敲的结果。 一个串字两个中,一种相思梦恋情,不愿眼中情如梦,不愿心中梦断情。 一个从字两个人,一样说话假与真,不知哪一人是假,不知哪一人是真 一个从字两个人,一样感情怨与忿,不知哪个人在怨,不知哪个人在忿。 三姑娘究竟遇到怎样的烦心事了呢? 梅兰花心里想着,一丝忧愁爬上眉梢。 第十二章 此峰非彼峰 两天以来,梅兰花屋里的客人就像走马灯似的来了走,走了来。 至亲的两个姐姐都领着女婿来了。自从见了三姑娘的诗后,兰花一心想看看那个叫梓维高的大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无奈旧社会男女有别,只有两个姐姐在兰花屋里嘘寒问暖地坐了一会儿。 还在坐月子的二嫂,箍了条头巾也来屋里说说笑笑。 再就是七大姑八大姨表姐表嫂们。在梅贾氏的教导下,梅兰花一个个喊着称谓问好。过后却一个也不记得。 邻居们也都仨一群俩一伙的来看望。叽叽嘎嘎地直夸兰花聪明。兰花用微笑回报大家,并态度诚恳地要人家经常来家里玩儿。邻居中,兰花最喜欢的是两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一个是田屠夫的独生女儿田桂芳,一个是梅家远房当家的女儿梅兰芬。兰花虽然和她们第一次相见,因为年龄的关系,说起话来还是有共同语言。两个女孩更是一点也不陌生,拉着兰花的手笑个不停。看来三姑娘和她俩相处得不错。两个女孩儿的到来让梅兰花眼前一亮:既然别人家的女孩子能上这里来串门,那她就可以到人家家里去。这对打听王仕峰很有帮助。 “怎么一下子来的人这么多?” 没人的时候,兰花私下里问小柳。 小柳仰着脸想了一会儿,说道:“准是人们听说了你说了一下午唱儿不带重样的缘故吧。” 兰花摇摇头说:“不可能,谁不会说几个唱儿啊!” “咱全村有几个会的?就是会,也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小柳小大人似的说。 兰花笑笑,没再问下去。小柳正在好奇这件事,追问了好几次“为什么一下子就会了这么多唱儿?” 其实小柳说对了一半。事后兰花听吴奶奶说。邻居们是怀着好奇心来地;亲戚们则是在听了传言后才知道兰花又病倒一次不放心来地。 不知为什么。面对来来往往地亲戚。梅兰花隐隐约约有一种期待感。是期待贾宝峰到来?还是期待那个娃娃亲家人地到来?她说不清楚。总之。她希望在这平静地日子里有个波澜产生:无论结果怎样。有动就有进展。 就现在来说。在这个时代里与她有牵连地只有两处:贾宝峰和那个娃娃亲。 贾宝峰地事。除了小柳无意识地几句话外。一家人谁也没提起来过。看来。三姑娘与贾宝峰就是有恋情。也是秘密进行地。在这个时代。表兄妹成亲盛行。尤其两姨做亲居多。姑舅做亲也有。但这里有个说道。就是只允许舅家地女儿嫁到姑家。不允许姑家地女儿嫁到舅家。如果姑家地女儿嫁到舅家。这叫骨血倒流。是犯忌地。红楼梦里地贾宝玉和林黛玉就是姑舅表亲。他们地结合是世俗所不允许地。所以。曹雪芹才把宝、戴爱情写成了水中月、镜中花。既吊起了读者地胃口。同时也维护了世俗观念。贾宝玉和薛宝钗也是两姨做亲、系嫡亲表兄妹关系。属于三代以内旁系血亲。这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婚姻法里是违法地。在大清帝国却大兴其时。 三姑娘地诗里蕴含着浓浓地情谊。如果这份感情就应在贾宝峰身上。而贾宝峰又不是自己要找地王仕峰。又怎样应付这个局面呢? 如果贾宝峰就是王仕峰。又有个“三代以内旁系血亲”横在他们面前。那她是选择还是放弃? 娃娃亲是一准有的了。虽然她还不知娃娃亲的来龙去脉,根据家里人的回避,她猜出这一定是一个棘手的事件。但是,就算这个家里打算退亲,那男方又持什么态度呢?自己毕竟已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按照这个社会,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如果男家有意,自己病了这么一场,也该来探视一下联络联络感情才对。 其实,无论贾宝峰还是娃娃亲,梅兰花心里都不抱任何希望:贾宝峰有个“三代以内旁系血亲”;娃娃亲又是一个从小的傻呆愣。自己为了一份感情穿越到这里,不找到真正的阿峰她在这个世上还有何意义?她之所以盼着贾宝峰和傻呆愣的出现,是想把所有与自己有牵连的人一个个筛选,最后找出自己的真爱。 “三姑娘,贾宝峰来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梅兰花,被猛然间进来的小柳吓了一跳。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梅兰花心里一惊喜,嘴上却轻描淡写地说。“来就来呗。” 小柳表情诡谲地斜了她一眼。撇着小嘴不无调侃地说:“说的怪轻巧,装得没事人似的。看你一会儿怎么跟宝峰哥说?” 兰花假装生气白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她想调整一下心态,让自己有充分的准备,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复杂场合 时间不长,庭院里响起说话声。然后是当屋(有的叫堂屋。一进屋门的地方,犹如客厅)里的寒暄声,稍过一会儿,便在梅贾氏的陪同下来到屋里。 进来的是一胖一瘦两代人。经梅贾氏介绍,兰花知道这便是三姑娘的大妗子和让三姑娘魂牵梦绕的三表哥贾宝峰。娘俩的打扮都不奢华,朴素中溢着干净。尤其是那个贾宝峰,高挑白净。一袭长衫掩盖不住满身朝气,挺直的鼻梁装点出满脸的潇洒英俊。这个牌子,无论在现世还是前世,都会是年轻女性的第一人选。这也许就是吸引三姑娘的地方吧。抛开那个血缘关系,三姑娘的眼力不错。梅兰花心里想。 贾宝峰的眉眼有些和梅贾氏傍附。都说侄女随姑,不随也傍附。看来,侄子也有像姑妈的。血缘这东西真是犟不得。 梅兰花自一见到贾宝峰,就认定此峰非彼峰。无论从模样、气质上都能断定。既然奇典大神允我在这世与阿峰相见,而自己又是连姓名带模样穿越的,那阿峰身上一定有我熟悉的地方。 大妗子一点也不见外地坐在梅兰花身边,抓着梅兰花的手表情沉重地说:“看看,小脸儿又瘦了一圈儿。孩子,脏点碜点不要紧。可要接济好个人的身子骨呀。” 看来,自己一意孤行洗脚的事也被传嚷了出去。兰花心里想着,脸上微笑着向对方点点头算是回答。 贾宝峰**辣的目光一直笼罩着梅兰花的脸。这让兰花很不自在。除了用微笑和点头来回答大人们的关怀外,一句话也不想说。 大妗子寒暄了几句,又嘱咐了几句,便和梅贾氏一起走出屋去。 屋里只剩下梅兰花和贾宝峰二人。 梅兰花不想多浪费感情,不想先开口。场面静的连俩人的呼吸都能听得见。 沉默了一会儿,兰花觉得这个主意不妥:既然来了,何不和他谈谈话,也许能从中悟出点什么来。于是,抬起头用微笑迎向那一团烈火。:“你是宝峰哥吧!我失去了记忆,把以前的什么都忘了。” “不!你没有忘。你是说给他们听的。是不是,阿花。”宝峰激动地嚷道。起身来到床前坐在兰花身边,温情地握住兰花的一双手抚摸。 兰花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抖。 “不,是真的,宝峰哥。”兰花有些手足无措。羞赧地往回抽自己的手。 贾宝丰松开兰花的手,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烟荷包对兰花说:“这个你总的认识吧?” 兰花拿过烟荷包:这是一个鸭蛋青绢面绣花烟荷包。烟荷包的两面都绣着同样的并蒂莲图案。做工极其精致,就是拿到三百年后自己的前世去,也不失为一件上乘的民间手工艺品。 据传,烟荷包问世于明朝,盛行于清朝,至民国年间渐渐淡出。烟荷包因其实用又可观赏,除了妻为夫做、母为子做外,又作为少女精心缝制赠与意中人的定情信物。那小小烟荷包上不仅倾注了少女的纯洁心愿,从中也可窥出姑娘的女红功底、思维能力和才识深浅。它无论在款式、构图及刺绣手艺上,都颇费未嫁女的一番闺思。 然而,这个烟荷包…… 梅兰花摇摇头,把荷包递给了贾宝峰。 “这可是你亲自给我绣的。”贾宝峰有些着急,说话的语气也重了起来。“当时,你给了我这个荷包,我给了你镯子,喏,就是你手上戴的这一付。” 梅兰花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全涌到脸上来。真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人家这是定情物,自己糊里糊涂戴起来,就是再长一百张嘴,也难说清这里面的感情纠葛。心一急,忙摘下镯子放到贾宝峰面前:“宝峰哥,我真得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我是在抽屉里看见了,就顺手戴了起来。我真得不是有意的。” 贾宝峰把镯子推到兰花面前,深情地望着她:“现在想不起来不要紧。日后会想起来的。我等你!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咱什么时候结婚。” “不,我们不能结婚!”兰花有些激动,:“你知道,还有那个娃娃亲。” “连娃娃亲都想起来了,难道我这么个大活人在你面前就一点儿也想不起来?”贾宝峰急得站起来,搓搓着手在地上溜达着。 “不是的。是吴奶奶给我说的。”兰花急忙解释说。 宝峰重又坐回床沿,眼睛直直地望着兰花说:“阿花,在交换礼物的那天,咱俩勾着小手指头誓说,我非你不娶,你非我不嫁。娃娃亲如果退成了,我明媒正娶把你抬过去;如果退不成,咱俩就逃跑。” “宝峰哥,咱俩真得不合适。我们是姑舅做亲,我的亲姥爷是你的亲爷爷,属三代以内旁系血亲。这样对后代不好。” “有什么不好。姑表亲姨表亲的多了。老辈儿里传下来的。人家都不怕咱怕个啥?” “你好好想想,所有表兄妹成亲的人家,他们的后代是不是都出过傻子?当然不全傻,赶上一两个就是一辈子的不心静。” 见对方不言语,兰花继续说:“我们那里有这么一户人家,老两口是表兄妹做亲,生了三个儿子全是傻瓜。大儿子傻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二儿子傻得不会使牲口锄地;三儿子傻得更瓷实,逢人就说:‘娘就是媳妇,媳妇就是娘。最愚蠢的是,老两口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到处请风水先生来给看阴阳宅。后来……”兰花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打住话头。 后来的事实是:**政府实行了新婚姻法,废除了“三代以内旁系血亲”的婚姻陋习。还把这家的情况当作反面教材来宣传。直到这时,人们才知道三个傻小子由来的原委。近亲结婚一下被杜绝。可怜的是,这时老两口早已离开人世。他们遗留下的三个傻小子,则被政府收进养老院养了起来。如果把这事拿到三百年前来说,人们非认为你是神经病不可。 好在贾宝峰陷入痛苦的深思之中,没有听出她话里的纰漏。 “我不信!”贾宝峰痛苦的表情有些扭曲,声嘶力竭地嚷道,“你是把脑子烧糊涂了,拿了这些歪理来搪塞我,你说,是吧?啊,阿花!”他情不自禁地抓着兰花的胳膊摇晃起来。那情景,仿佛要把兰花从睡梦中摇醒。 兰花痛苦地摇摇头。 “不是的,阿花,绝对不是的。你现在还没恢复记忆,等你恢复了,你就不这样说了。是吧,阿花。”贾宝峰声音哽涩着,眼里涌上泪花。 “这是一对热恋着的青年。如果不是自己的参与,在表兄妹成婚盛行的时代,不久的将来,人家或许就是一对幸福的夫妻了。自己一下子闯进来,既破坏了人家的好事,自己的灵魂还不知要孤独到何时?想到这里,梅兰花的眼里也湿润起来。 贾宝峰受到对方情绪的影响,忘情地把梅兰花拥到怀里。 也许是因为孤独的心灵太需要一个依靠;也许是为一次希望的破灭而惋惜,梅兰花没有躲避,任由成串的泪水洒在贾宝峰胸前;贾宝峰的泪珠也滴滴嗒嗒落在兰花的黑上。 屋外响起脚步声,两个年轻人这才急忙分离。贾宝峰把镯子推到兰花面前,夺过兰花手里的荷包,撂下一句“我等你。”缓缓地一步一回头地走出屋去。 “这个贾宝峰确实不是我要找的阿峰!”望着贾宝峰的背影,梅兰花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来是有思想准备的,可希望真的破灭了,还真有种失落感。自己只身来到这个世界,举目无亲。一个女孩子,如何冲破世俗的樊笼到社会上去寻找?就是在这个家里,借着人家的身躯,隐藏着自己的个性,隐瞒着个人的感情,装着笑脸陪着小心迎来送往,这样的日子还要保持多久?何处才是自己的归宿?阿峰又在哪里?兰花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和迷惘。心里烦躁的仿佛要爆炸一般,喉咙也被赌得透不过气来。她用力大喊一声“阿峰,你究竟在哪里啊?”趴在床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送客人回来的梅贾氏听见女儿的哭声,忙赶了过来。见女儿哭得肝肠寸断,心想女儿一定是为了感情问题。女儿已长大**,要不是那个娃娃亲挡着,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觉得很对不住孩子。一句劝慰话也没说,坐在床沿默默掉起泪来。 兰花痛哭中仿佛听到有人进了屋,闪泪眼一看,见梅贾氏也在那里掉眼泪,心里又可怜起这个老太太来。心里想:自己是借了人家女儿的身体来办自己的事,殊不知人家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尤其这个老太太,心肝宝贝知冷知热地疼爱着自己,哪里知道她面前的这个女儿竟是个冒牌货,而她自己原来的女儿早已魂飞魄散!白人送黑人的悲剧虽然没有上演,但却实实在在在这个家庭里生了。更可悲的是,自己在这十多天里,何曾把这个家当作自己的家?又何曾把这个老人当作母亲来关心过? 怀着内疚和负罪感,梅兰花呼唤着娘亲扑倒在梅贾氏怀里。 母女俩哭成了一团。 第十三章 振作起来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傍晚。 梅兰花坐在庭院里,沐浴着夕阳的余辉,仰望着天上的白云。她的身体已基本康复。在小柳的陪伴下,已转遍了这个家庭的前院后院。累了,就坐下来看看天,想一会儿心事。 她回忆起前世在一个春节晚会上看到的一个小品,大意是一对儿准新郎新娘在人山人海的繁华场所走散了,新娘手里举着一束氢气球满世界呼唤新郎的名字。可一个弱女子的声音,在那沸沸扬扬的人海里简直就如同蚊子嘤嘤一般。新娘急得哭了起来。一对过路的老夫妇得知情况后,也帮着喊起来。喊了半天无效果。三个人累得坐在长椅上歇息。老妇人现新娘手里氢气球上的画像很特别,便夸奖说这猴脸画得好。新娘不高兴了,说这是她的新郎画得她的肖像。老太太灵机一动,说,既然是他画的,那他一定认得。我们何不把这气球举得高高的,他在远处看到了,自然会到这里来找你。新娘觉得这倒是个好办法。于是,新娘站在长椅上,放足了长绳。气球高高地飘起来,新郎便寻着气球找来了。 这是前世的社会环境产生的故事。在这个朝代里,既没有人流如海的场面,也没有氢气球,更甭说广告贴寻人启事了。自己一个女孩子,又在深深的庭院里,如何把信息传递出去呢? 左思右想,她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名字张扬出去,让王仕峰循着名字来找自己。这么一琢磨,立刻觉得心里豁亮起来。回忆起那天说儿歌的事,岂不是歪打正着!可惜自己没往这上面想。 怎样才能让自己尽快出名呢?在这个时代里,针织女红是少不了的,再就是自己的聪明才智。为了阿峰,她要抓住一切机会,厚着脸皮宣扬自己。 梅兰花很为自己的这个想法高兴。立即起身回到屋里。在小柳的帮助下,找来针线笸箩和绣花用具,一针一线学着绣起花来。 前世的梅兰花几乎没学过女红,一根绣花针怎么也拿捏不住。小小的绣花针也仿佛跟她过不去似的,一会儿扎破了手,一会儿又滑下线来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光认线和找针就用去一大半时间,一个下午下来,一个花叶儿也没绣成。这又让小柳惊讶不已。 兰花一点儿也不气馁,白天绣了晚上绣。有时为了把一个花样绣好,灯油添了一次又一次。等到吹了灯才现天都大亮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梅兰花的手艺一天天见长。很快,她绣出的花呀鸟呀,跟真的一样,人见人爱。小柳高兴得说,“准是恢复了绣花的记忆,要不怎么绣得又跟先前一样了?” 邻居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见兰花绣得花好,人又随和,有的拿着针线活来串门,有的来跟她学绣花。兰花更是有来必应热情招待。一时间,她的屋里成了年轻女性们聚会的场所。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兰花屋里大姑娘小媳妇们一拨一拨的,每天少说也有两三拨,一拨少着也有三四个,叽叽嘎嘎的笑声不断。兰花沉浸在欢乐之中,时不时地讲个小故事或是说个歌谣,活跃一下气氛。 “兰花,说个唱儿吧,解解闷。”张大嫂说。今天来了张大嫂、梅三嫂和刘嫂三个年轻媳妇,又都比兰花大。俗话说,小姑子嫂,没大小。她们在兰花这里自由自在;兰花在她们面前无拘无束。 “好。”兰花痛痛快快地答应。“说哪方面地?” “好听地。逗乐地。” “那就说个《嘲秃谣》吧。”见对方说“行”。兰花立马说道: “秃子秃。盖房屋。房屋漏。锅里煮着一锅肉。秃子吃。秃子看。秃子打架秃子劝。大秃子得病二秃子慌。三秃子在家熬药汤。四秃子找人。五秃子刨坟。六秃子抬。七秃子埋。八秃子在坟上哭起来。九秃子问:“你哭么儿来?”十秃子说:“咱家死了个秃乖乖!” “还有一个说秃女婿地。”梅三嫂说。“我光记得有‘照得亮堂堂’。有地说着了火。有地说着了房。你给说说这一个吧。” “你说地这个可能是《锯大缸》。”兰花说。接着便说起来: “挑着担子走四方,锯盆儿锯碗儿锯大缸。今天不到别处去,一心要到王家庄。王家庄有个王员外,王员外有三个大姑娘。大姑娘是个双失目,二姑娘是个目失双。就是三姑娘长的好,萝卜花长在眼珠上。大姑娘嫁了个老秃蛋,二姑娘嫁了个秃瓢郎。剩下三姑娘嫁的好,转遭儿有毛当间儿里光。三个女婿来拜寿,不用点灯照红了墙。东邻招呼着了火,西邻招呼着了房。锯缸的一见高了兴,就着亮劲儿紧‘当当’”。 “还有说矬老婆和谗老婆的唱儿哩,你说说看。” “行。先说《矬老婆》吧”。 “有这么一个矬老婆,矬得简直没法说。蹬着凳子去做饭,踩着梯子去刷锅。一会儿不见了矬老婆,找了半天没找着。赶紧拿来筛面的箩,过了粗箩过细箩,又过了一遍脚蹬箩,还没找到矬老婆。矬老婆娘家来出气,矬爹矬娘矬哥哥。婆婆没法赶紧喊:‘媳妇媳妇你在哪?可急死为娘你的婆婆。’矬老婆闻听拼命喊,跟蚊子嗡嗡差不多:‘娘呀娘,你别着急来别上火,我在眼药瓶里絮被窝。’” “《谗老婆》” “谗老婆,不干活,东门里串,西门里磨。东门里炖的猪肉菜,西门里蒸的白馍馍。想吃人家不相让,赌了气子往家踅。大饺子包了一百整,小饺子包了二百多。吃完这些还不够,面汤又喝了多半锅。撑得谗老婆上不了气,躺在炕上装病婆。老头子一见着了急,请来先生忙张罗。先生说:这不是病也不是脾,吃东西撑得个老东西。” “兰花,唱一个。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年轻的刘嫂说道。 “唱什么呀?”兰花一时还真想不起唱什么歌来。主要是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这个朝代流行什么歌曲? “唱个《卖五香面》,还有……我记不起唱儿名了,里头有‘大姐穿得葱心儿绿,二姐穿得鸭蛋青。’很好听的。”张大嫂十分赞成地说道。 这两也都是民间歌谣里的。前世搜集的时候,曾听老人们给她唱过。韵调确实很好听,现在想起来,还依稀记得。于是就清了清嗓子唱起来: “《卖五香面小唱》” “来了来了又来了,来了多年的老主道。走走东来你望望西,这买卖不是一样的。真老包来假老包,真假老包下阴曹。包一包来又一包,包包都是好材料。大茴香,小茴香,劈山救母是沉香。有丁香,有桂香,各样的材料都搁上。九岁打虎是杨香,还有良姜和槟榔。刘备过江龙凤配,马五下山遇虎坠。有花椒,有肉桂,各样的材料往里兑。包饺子儿调馅子儿,拿回家中汆丸子儿。蒸蒸包子煨煨肉,各样的材料盛齐喽。你爱听,我爱唱,各样的材料都搁上。两毛钱,使不了,还有一毛往外找。你说添来俺就添,光添材料不添钱。” “再唱个《踏青》”。 “正月里,正月正。姊妹二人去踏青。大姐不过十八岁,二姐刚好十六整。大姐穿的葱心绿,二姐穿的石榴红。大姐穿的香色裤,二姐穿的鸭蛋青。大道不走走小道,小道不走串胡同。大姐撒开风筝线,二姐拉紧风筝绳。大姐夸这春光好,二姐夸这春意浓。大姐二姐春心动,牵着风筝送寒冬。” 在兰花唱的时候,三个嫂子也都跟着韵调哼哼着。这一现让兰花很高兴。看来她们对民间歌谣也很熟悉。就说:“不能光我一个人说唱。咱四个一人或说一个或唱一个,这多热闹。” 三个人都推说不会唱。 兰花说:“不会唱会说吗?” 张大嫂说:“说不好”。 “说不好就瞎说。这总行了吧。”兰花见好就收。“我先起个头,说个〈瞎话篓〉,你们准备一下,一人一段,说不上来,今天中午不让回家吃饭。”兰花笑笑。说完,自己先开了口 “瞎话瞎话一大掐,锅台上种着二亩瓜。一个光**小小子去偷,一偷偷了一裤兜儿。瞎子看见了,聋子听见了,哑巴去学舌了,瘸子拿着长枪赶去了,一赶赶到个干巴井里,揪着小辫儿一看,是绝户头家的小秃儿。” 张大嫂也笑说:“反正是瞎说呗,我也说一个〈胡诌段〉”。 “说胡诌,道胡诌,大年初一立了秋。五月单五上了冻,八月十五龙抬头。一颗高粱打了八石五,三根秫秸盖了座楼。种了棵扁豆爬根蔓,曲流拐弯到苏州,三岁姑娘去摘豆角。一去一回白了头。” 梅三嫂忸怩了一会儿,架不住兰花和张大嫂的软硬兼施,有些羞羞答答的也说了一段〈倒装话〉: “树尖不动刮大风,刮得碌碡飞空中。刮得鸡蛋一动也不动,把碌碡碰了个大窟窿。 鸡蛋破了钉子钉,碌碡破了拿线缝。世界上没见过稀罕事:小老鼠下了个大狗熊。 三个女人中,数刘嫂结婚晚,还是个不到一年的新媳妇。人又很精爽。轮到她时,说什么也不说。兰花不依不饶。刘嫂对兰花说:“一个上午,光听你背了。你如果给我们说一个你自己编的,我就给你说。” 兰花见她反倒要挟起自己来,眼珠子一转悠,计上心来。笑着说:“你可说话算数。” 刘嫂点点头,算是答应。 兰花坏笑着说:“新媳妇,一扭股,怀里夹着小母狗。一走一汪汪儿,咬着新媳妇的小妈妈儿。”(方言。既女性的**。也有叫**的。) **是女性的第二特征。在女人一生的不同阶段有着不同的价值。俗话说,为姑娘时是金**;结了婚是银**;有了孩子是狗**。刘嫂结婚不到一年,属银**阶段,自是敏感。刘嫂见兰花如此一说,知是在嬉笑,伸出两手在兰花的胳肢窝里胳肢起来。 第十四章 寿筵诗令 五月二十五日,是梅友仁的六十岁寿辰。人活六十意味着已走过一个花甲子,之后就步入老年人的行列了。按着当地习俗,是要大操大办的。梅友仁在村中也是有头脸的人了,所以搞得很隆重。很多亲朋好友都提着礼物赶来庆贺。 这一天,梅家门前车水马龙。女儿女婿自不必说,姑舅娘姨外甥侄子也都来了。还有梅友仁有来往的同窗朋友。寿筵据说盛况空前,宴席也很丰盛。从下午一直吃喝到晚上。梅友仁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婿,走马灯似地从这桌到那桌,代梅友仁向众来宾敬酒。 梅兰花也参加了酒宴。自从看了三姑娘的诗集,悟出三姑娘对大姐夫很反感,就多了个心眼儿,想观察观察这个大姐夫是个怎样的货色。在小柳的指点下,她认出了大姐夫梓维高和二姐夫回英福。 大姐夫梓维高长的瘦长高挑,给人一种豆芽菜的感觉;二姐夫中等个头,微胖但身材匀称。一看就知道是个练过武的人。两个人比较起来,前者奸诈,后者老诚。 自梅兰花坐在宴桌上以后,梓维高的一双小眼就骨碌骨碌的直往兰花的身上脸上看。看的兰花很有些恼火。心想,看来这个梓维高垂涎三姑娘已有些时日了。边把头扭向一边,再也不看他。 饮酒赋诗是梅家的惯例。又值老丈人六十大寿,酒至半酐,两个女婿便提议以诗助兴。 梅家是新富,亲戚朋友家境多不富裕,文化程度参差不齐。只有梅家的人吟了几律诗,亲戚朋友们多是旁观看热闹,谁也不参加进来。为了活跃气氛,梅友仁提议命题作诗。诗的题目是:四方方、圆叮当。作诗的人要巧妙地与自己的职业挂上钩。并以击鼓传花为令,鼓停时花传到谁的手里,谁就吟诗一。若吟不上来,则要罚酒一碗。 众人都称好。 梅友仁叫屈凤来去掐花,击鼓的活自然落在小柳身上。 不一会儿,花来了,鼓也“咚咚”的响了起来。一枝鲜艳的月季花仿佛长了翅膀,从这双手上飞到那双手上。人们在嬉笑的表情下都在聚精会神,花一到手即刻传出,唯恐落在自己手里出丑。 当花传在梓维高手里时,鼓停了。梓维高举着花笑了笑,说:“你还真照顾我!让我来开这第一炮。”说完,清了清嗓子,吟诗一:“桌子四方方,墨盆圆叮当,笔头尖又尖,写过无数好文章。” 众人拍手叫好。 又鼓响花传。这一次落在大舅地手里。这个大舅是种田地。根据自己地职业。吟道:“田地四方方。谷箩圆叮当。扁担扁又扁。肩挑麦黍堆满仓。” 梅友仁抚掌大笑:“好!” 众人一阵吆喝。 下一个传到了梅贾氏手里。梅贾氏是家庭主妇。她不慌不忙地吟道:“灶头四方方。锅头圆叮当。锅铲扁又扁。煮过无数饭与汤。” 梅友仁和众人又拍手叫好。 传到儿媳妇阴焕珍手里了。她想,我一个妇道人家,除了做饭择菜,有什么职业!可锅灶被婆婆说过了,突然想起经常到菜园里摘菜,于是吟道:“菜园四方方,粪桶圆叮当,全靠手脚勤,摘过瓜菜千万筐。” 梅友仁笑道:“马马虎虎。” 众人鼓掌。 一个亲戚接住了花。他憨厚地笑了笑,说:“我还是认罚吧!”说完端起自己面前的一碗白酒,“咕咚咕咚”一气儿喝了下去。 众人大笑,为他的豪爽鼓起掌来。 下一个是个是打铁的。他略加思索,念道:“铁砧四方方,铁锤圆叮当,全凭一双手,打出斧镰千万张。” 梅友仁点了点头:“可以。” 众人随声咐和。 传到了梅友仁的一个朋友手里。这个朋友是搞商业的。他念道:“算盘四方方,珠子圆叮当,右手来拨弄,挣钱糊口孝爹娘。” 梅友仁拍手道:“妙!” 众人一齐喝彩。 下一个是三姑。三姑是接生婆。她想了想,念道:“产床四四方,脚盆圆叮当,若无我替婆娘来接生,哪来祠堂香火旺。” 众人齐声喝彩。 这一次逮住的是一个本家兄弟。这个本家兄弟不认识几个字,但脑筋很灵活。他见人们四方方圆叮当说的挺有意思,便想诌上几句。也许是受上一个的影响,高声大嗓门地吟道:“我老婆的嘴四方方,眼睛圆叮当。俺俩一起过日子,生出一堆好儿郎。” 众人大笑。另一个本家兄弟说:“该罚!这是有女眷在场,要不然,他还不知诌出什么荤话来呢!” 这个本家兄弟也许知道了自己作得不好,笑眯眯地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这一次花落在二舅手里了。二舅是剃头匠。似乎没有什么四方方、圆叮当和他的职业挂得上号,大家等着看他的笑话。哪知二舅不甘示弱,念道:“围布四方方,脑袋圆叮当……”说着说着,卡壳了。有人给他斟了一碗“罚”酒。突然,二舅又接着念道:“围布四方方,脑袋圆叮当,手中剃头刀,刮过无数光和尚!” 梅友仁与众人拍手称快。 也许是小柳使坏,鼓只敲了一下就停了,那枝月季花稳稳当当落在了紧挨二舅坐着的二妗子手里。这个二妗子是媒婆。也许是她的职业让亲戚们瞧不起;也许是她那白的说成黑的,没的说成有的三寸不烂之舌使人烦,大家都不待见她。这个宴席她本来可以不参加,但媒人的本性就是为了一张嘴,有席吃哪里能错过!就跟着男人来了。自己的人缘儿自己知道。心想:你们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们里。你们明里和和气气、亲亲热热;而暗地里却明争暗斗、勾心斗角!表面斯斯文文,而暗地里又有多少爬灰**的坏男人。她早就想出出这口恶气。今天终于有了机会。于是便念道:“花轿四方方,灯笼圆叮当,若没我给小子丫头来搭桥牵线,光棍统统都会爬灰、**及**!到头来,被人砸锅家被破,押送衙门关监仓!看你们遭殃不遭殃!” 众人听罢,笑得前仰后合。 梅兰花觉得二妗子的诗很有含义,是心理的泄。从此也看出了社会的三六九等。她有些为二妗子抱不平。心里这么想着,那手就慢了一些,月季花落在手里。 她觉得这样吟诗喝酒很有创意,即活跃了场面还增强了文化氛围。尤其这与职业挂钩更是一绝,作诗的同时,赞美了自己的工作还能表露出自己的心怀。心里这么想着,不绝就吟出一与自己紧密相连的诗句:“针线笸箩四方方,银色顶针圆叮当。绣得鸳鸯能戏水,绣得花朵溢芬芳。蝴蝶花前翩翩舞,阿峰闻名寻花忙。”诗句一出口,兰花大吃一惊:怎么说出阿峰来了?! 众人也都听得明明白白。大舅和大妗子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这个阿峰是不是指的自己的儿子贾宝峰。 梓维高见才女三姑娘吟诗出了纰漏,早已幸灾乐祸起来。不失时机地追问道:“阿峰是谁,快给大伙说说。” 媒婆二妗子更是敏感,凑近兰花神秘的问道:“快给妗子说说,阿峰是谁,妗子给你们来牵这根红线。” 兰花把肠子都悔青了。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总得收场啊。便来了个脑筋急转弯儿,很认真地说:“什么呀什么呀?阿蜂是密蜂的爱称,人家指得是蜜蜂嘛!”兰花一脸的委屈。 众人释怀,然后鼓掌称好。 月季花被传了一遭又一遭。这次落在了二女婿回英福的手里。 回英福本就不胜酒力,传花前又替岳父敬酒喝的不少,已经有些醉意。也是怀着侥幸心理,不曾打得腹稿。见轮到了自己,不免有些心急。一急也就没了思路。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作又不行。便醉眼朦胧地吟道:“练舞场地四方方,木锤铁饼圆叮当。演习武艺身体壮,**一批好……”酒劲儿上来了,打了一个饱嗝。本想吟“**一批好儿郎”,这一停顿不要紧,思路就乱了。脱口说了两字:“文章”。 众人大叫:“练舞场上怎么出了文章了,不行,该罚该罚!” 梓维高一马当先,立马拿起酒壶来到回英福身边,把他的酒碗倒得冒了尖儿。回英福也自知理亏,端起酒来连洒带饮一气儿干。 接下来依然是击鼓传花。有吟诗的,有认罚喝酒的,热闹非凡。 谁也没有注意到回英福的退席。 第十五章 墙壁题诗 回英福因酒量不好,又被罚喝了一大碗,只觉得脑袋迷糊眼皮打架,身子酥软的怎么也坐不住凳子。便悄悄地退下席来,想找一个地方歇一会儿再回去。他糊里糊涂地来到一个房间,一头倒在床上。谁知这一倒不要紧,竟然睡着了。直到散席也没有醒来。 夜深席散。各自回房睡觉了。梅兰花步入房中,见绣帐里倒着一个男人,下了一跳。仔细察看,原来是二姐夫回英福。兰花听二姐说过,知道二姐夫酒量不行,酒席上又被罚喝了一大碗,想必是酒醉后走错了房间。见其乎乎沉睡,不忍心把他叫醒,就想到别的房间里去凑合一晚上。正待举步,见绣帐门帘未落下来,又正值热天,二姐夫身上散出来的酒味儿把蚊子给吸引了过来,“嗡嗡”的直往绣帐里钻。为了不让二姐夫再挨蚊叮,就举起手来去落绣帐的门帘。 回英福迷迷糊糊中以为自己的妻子要上床,伸手揪住了梅兰花的衣襟。 梅兰花见二姐夫故意行非礼,大惊失色。拨开其手跑出房外。心中怨恨无以泄,随即执一笔。在其房外墙壁上题一五言诗句: 好意落帐门,歹意揪罗服。谁家两个女,要配一个夫?! 横篇写道:无理无理。 梅兰花题完诗句,气咻咻就离开了。 天亮以后,回英福醉醒起床。见自己原来是睡在了小姨子的屋里,心里很是不自在。步出房门举头一看,见墙壁上题有诗句。心想:昨晚就我一个人睡在这里,这诗中所指定是自己了。便知自己醉酒中失礼。觉得惭愧难当,于是也执笔续接了一五言诗: 昨夜是酒醉,茫茫渺渺时。面貌两相似,误会我妻儿。 这回英福也是个识大体的人。见自己因为酒醉的缘故,产生了一场误会。便赶紧来赔礼道歉。横批写道:失意失意 过了一会儿,梅兰叶有事来这里,偶然看见墙壁上有题诗,读后知道了其中含意,不由得一惊:看这意思,是姐夫误睡在了小姨子的房间。这个家里,只有丈夫和二妹夫二人,诗的后面又未著姓名,不知是哪个所为?又一想,丈夫昨夜一直睡在自己身旁,那肯定就是二妹夫了。兰叶素来心眼小,近一段时间见兰花处处受宠,很是嫉妒。便顺手接续题上一诗: 明知他酒醉。故意近伊身。这是谁有意?莫要怪他人。 她意在批评兰花轻浮。所以横批就写了----见笑见笑。 梅兰叶刚离开不久。梓维高路过这里。抬头看见墙壁上地诗句。他是最爱凑热闹显示自己文才地人。见有作诗地机会。哪肯放过!看懂诗意后。心里就打开了鬼主意。平时。他总是在丈人面前踩蹬二女婿。因俩连襟地文采不相上下。老丈人不偏不向一视同仁;而对于未出格地三姑娘。他也曾多次挑逗。都被兰花巧妙地化解。他只好望着镜中花心里痒痒。今见二人生误会。便想把事情挑大。借机戏耍。抄起笔在墙上题了: 酒为上乘品。醉人不醉心。以酒遮脸面。床上两**。 一边题诗一边心里还琢磨:这事要是换了我。保不起就是另一番情景了。觉得怪可惜地。心里这么一想。横篇就写成了:可惜可惜。 梅留申经过此处。看见墙壁上地诗句。觉得有辱家门。心中怒气中烧。举笔题道: 酒是小米合。醉后能**。若是真酒醉,何不跳茅坑?! 横篇写:可耻可耻! 梅兰枝路过这里。看见墙壁上的诗意,便知是丈夫所为----因为昨夜丈夫一夜未归。这个家里有两间客房,人多的时候,便分男、女卧室。昨天散席较晚,留宿的人无法预料。她只当丈夫被母亲安排在了某个屋里,也没往心上去。谁知竟醉倒在妹妹房间。了解丈夫醉后失态出丑,便想教训几句。提笔写道: 酒会把人伤,酒醉便疯癫。有错不改正,日后无容颜。 梅兰枝也是知情达理的人,相信丈夫确实是在酒醉朦胧之中认错了人。横篇就题:原谅原谅。 这时候,小柳拿着扫帚来扫地。看见墙壁上的题诗,知道其意后,很为三姑娘抱不平。也续写道: 做寿排大宴,姑爷反疯癫。好意落帐门,不该罗衣掀。 小柳和兰花亲,和兰枝也很处得来。觉得这事已经过去了,横批就题:算了算了。 吴奶奶路过这里,看见墙上的诗句,很为二姑爷和三姑娘惋惜。心想,酒这东西,喝多了真能迷人的心性。她想起前夫张秃子有次喝醉酒,把墙当成了门,啪啪地拍着墙喊开门。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嚷嚷:“叫你不开,我踢坏你。”说着用脚“咚咚”地踹那墙。二姑爷喝醉酒能以溜到屋子里去睡已经不错了。在这个家里,他无论醉倒在那个屋里都不过分,偏偏醉倒在三姑娘屋里,才引起一家人题诗议论。于是也提笔写道: 酒醉迷乱魂,哪识墙与门。错宿内妹屋,牵动一家人。 她觉得这纯粹是醉酒引出来的,不值得这样议论纷纷,横批就写了:莫议莫议。 梅贾氏看见了,亦举笔而续: 小酒补人心,贪杯误体身。相聚酒为宴,醉酒失真魂。 俗话说,丈母娘最疼爱女婿。看到这种事,当然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为上策。所以横篇就题了:不讲不讲。 意思是说不要把此事再说出来。 梅友仁闲庭散步走到这里。见墙壁上的诗句,便知其意。也顺手拿起笔来接续而题: 好事不出门,歹事传万里;若是传出去,败坏我门楣。 家丑毕竟不可外扬。横篇就题:勿提勿提。 屈凤来经过这里,看见墙上题了这么多的诗句,一读下来,知道了其中意思,笑眯眯地提笔写道: 姑爷醉失礼,一家来题诗。遵照老爷意,赶紧和灰水。 屈凤来为人正直,又很机智,觉得这样的事情还是尽快地煞住为好。横篇就写:抹煞抹煞。 写完,立马去找白石灰去了。 梅兰花怒冲冲从自己屋里跑出来以后,想想也没地方去,就在娘屋里的小床上好歹躺了一晚上。也寻思了一晚上。心想,看二姐夫那睡相,象是喝醉了的样子。人醉神不清,也许他是把我当成了二姐。若果真如此,岂不冤枉了他。自己一气之下题诗在墙上,把事情大白于天下,让家里人议论纷纷,这与自己与二姐夫都不利。退一步说,就是二姐夫真有那心,也无事实,反倒是自己把事情闹大了。这样想着,心里就很后悔,恨不能立马起来把那诗涂掉。又一想,那墙是白石灰抹的,这黑灯半夜上哪里去找石灰水去?又不忍心惊醒熟睡的父母!便打算明天一早去处理。这么一想,心里宽慰了很多,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因为睡着得晚,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老高。梅兰花顾不得梳洗,急忙来到自己屋外。抬头一看,惊得她头大如斗:错落无序地写了满满一墙五言诗!仔细看来,有赔礼的,有褒贬的,有挖苦的,有想入非非的,有息事宁人的。虽然都未书姓名,根据诗意也猜个**不离十。看来,这家人的脾性还真复杂。 梅兰花正自看着想着,忽听门外有“咚咚咚”的脚步声,赶紧躲到自己屋里,从门帘缝里观察外面的动静。 来人是屈凤来。他提着半桶白石灰水浆,拿着一把大刷子,径直走到诗墙前,把大刷子蘸足石灰水浆,刷刷地在墙上抹了起来。只一会儿工夫,便浆干字隐,墙上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这件事就这样划上了句号。 梅兰花很感激屈凤来。同时,心里也涌上一个很大的阴影:看来,姊妹与连襟之间明争暗斗,三姑娘被卷在矛盾之中。以后在处理姊妹之间的关系时一定要多加小心。 第十六章 说棣讲古 (本章节主要讲述有关燕王扫北和永乐迁民的民间传说,有兴趣的阅读。) 梅兰花郁闷了两天,忽然觉得自己很傻:感情纠葛是人家三姑娘的事,自己不过是借了人家的身体办自己的事情。更何况这个家里的亲戚们也只见过一面或几面,哪里有感情?又何来纠葛?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自己心里清楚也就是了。这么一想,心里开朗了很多,搬个小椅子坐在庭院里看起书来。 其实,看书只是一个摆设。只要小柳或者家里人不在身边,她就坐在那里愣愣地出神,脑海里闪动的全是呵峰的身影,心里琢磨的是如何才能找到他! 南屋门一响,长工屈凤来笑笑眯眯地朝她走来。 这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性。浓眉毛,大眼睛,一张阔嘴嵌在圆盘形的脸上,再加上一双蒲扇似的大手在身上晃来荡去,给人一种粗暴鲁莽的感觉。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很难把他与诗文联系起来。 真是人不可貌相!兰花心里想。 “来叔,坐下歇会儿吧。”兰花热情地说道。自墙壁诗以后,她就对他心存了一份感激,虽然没有明说过。 “三姑娘,这会儿不忙吧。”他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和蔼地说着,坐在小柳先时坐的小板凳上。 “不忙不忙,来叔,有事吗?” “我,我想问你一个字儿。已经问了好几个人了,谁也不认识。”说着递过来一张折叠的粗糙的老黑纸 兰花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一个“棣”字。 “这个字念土地地地音。有一种落叶灌木叫棣棠。书写时可以与弟弟地弟通用。” “人有叫这个名字地吧?” “有啊。明朝时地洪武皇帝就叫朱棣。” “我就说嘛。就三姑娘喝地墨水多。认得字多。”屈凤来不无奉承地笑着说。 原来。他在看一本关于朱元璋地小书。里头好几处写着朱棣。便想把这个字学会了。见兰花在庭院里看书。就凑了过来。 这时。小柳和吴奶奶做完家务也凑了过来。见他们在说识字地事。也搬个凳子坐下来听。 “燕王扫北的时候,咱们这里来了一股花子军,见了老人孩子就杀,见了成年男人就裹,把咱这里的人几乎都杀光裹完了,现在的人都是从山西洪桐县的大槐树底下迁来的。”屈凤来兴致勃勃地说。 “你知道燕王扫北的由来吗?”梅兰花见他谈起老古,很是高兴。 “不知道。知道得也就刚才说的这些了。” “哎,三姑娘,你能给我们说说吗?”小柳快言快语怂恿道。 梅兰花笑着点点头。要知道,说古可是她的强项。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又有上次说儿歌的收获,她决定抓住一切机会。 望着三人投来期待的目光,整理一下思路,便滔滔不绝地讲起了燕王扫北和永乐迁民的故事来: 燕王扫北的由来 元朝末期,朝廷的统治十分残暴,老百姓们实在活不下去了,纷纷揭竿而起。朱元璋、陈友俩、方国珍、张士成等人先后拉起队伍,各霸一方。 后来,为争帝位,几路军又互相厮杀起来。陈友亮和朱元璋展开了斗争,朱元璋一举歼灭了陈友亮的队伍,杀了陈友亮满门。 陈友亮有个爱妾,姓瓮,颇有姿色,人称翁美人。朱元璋贪她色美,就收留了下来,纳为妾。 这时,翁美人以怀上了陈友亮的后代,事情一旦暴露,不但腹内婴儿见不了天日,就连翁美人也将死于非命。万般无奈,翁美人除了整天提心吊胆外,再就是烧香拜佛,祈祷上帝保佑她们母子的性命。没人时,就抚摸着腹内婴儿说:“孩子,你如果想活下去,就在娘腹内多待两个月。否则,你我都将被处死。” 说来也怪,翁美人果然怀胎十二个月,在跟了朱元璋的第八个月份上,生了一对双胞胎。尽管如此,朱元璋还是起了疑心,硬不承认是他的骨肉。连没有开过怀的正室马氏也这么认为。 正在这时,朱元璋登基坐了皇帝,便把翁美人打入冷宫,活活地折磨死了。朱元璋还想把那对孪生子也杀掉。考虑到江山刚定,又怕错杀了骨肉,就请刘伯温给两个孪生子看相。 刘伯温看后说孪生子之兄因了朱元璋的洪福而贵不可言。朱元璋这才相信他们是自己的骨肉了,把他们排列到第四第五,取名朱棣、朱肃。封了王位,朱棣被封为燕王。 一天晚上,朱元璋做了一个梦,梦见从天上降下一条龙来,那龙围着金殿的柱子转了一圈,便游进宫里。朱元璋不解其意,便召来刘伯温,让他圆梦。 刘伯文说:“明日上潮,五龙子中抱玉柱的那位就是将来继承帝位的人。” 第二天上朝,燕王朱棣一时高兴,抱着玉柱打了个转儿。正好被朱元璋看到。心中暗想:“这孩子应了我的梦,莫非这帝位将来是他的了?”退朝后,朱元璋来到后宫,对马娘娘说了此事。 马娘娘说:“家有长子,国有大臣,岂能轮到他呢?” 朱元璋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也就没把这当成一回事。 马娘娘可就不同了。他对燕王是不是朱家的后代一直抱有怀疑,见朱元璋这么一说,更增加了几分担忧、几分嫉妒。凡事都压着燕王一头。后来,大太子、二太子和三太子都相继阵亡,马娘娘的担忧就更重了,生怕燕王争了帝位。正赶上北疆残元闹事,马娘娘就怂恿朱元璋说:“你常说四皇子应了你的吉梦,现在北疆告急,何不命四皇子率领人马去平胡子,也好验证一下他的福份”。 朱元璋见说,觉得这办法也行。就依了马娘娘所言,下了一道圣旨,命燕王扫北。如北疆残元不平,不准返回。圣旨下后,马娘娘又暗派心腹传令,让给燕王点付五千老幼弱残军(百姓号称花子军)。 燕王接兵一看,把肺都快气炸了。军师刘伯温看破此事,就对燕王说:“即是皇上旨意,王爷就该承命,不必忧虑。”随即领兵北上。 队伍离开南京不远,军师刘伯温又给燕王出主意说:“咱的队伍多半是南方人,如今要到北方去打仗。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何不让士兵们都回家探探亲,访访友,七天后再走也不迟。”并如此这般地对燕王一说。燕王依计而行,给士兵们放了七天的假。 到了第八天,士兵们都6续回来了。这当中,有父送子、子送父的,有兄送弟、弟送兄的,也有朋友送朋友的。可是只能进,不能出,送人的也一律编入队伍当了兵。这一来,军队增加人数不少。起程后,队伍每走到一个地界,地方官除了远接高送外,还必须在本地面上招募一批青壮年参军。不给,就抢、就杀。这样,随着往北走,随着裹人,到了北疆,五千人的队伍竟扩成了五、六十万人的军队。这就是历史上“燕王扫北”和“花子军裹人”的由来。 明哭老王安夺位 燕王在北疆平残元期间,南京老王朱元璋驾崩。满朝国公大臣立长孙朱允文为皇帝,改年号为建文。 燕王闻讯,心想:我虽然排行第四,可以上三个太子都已战死,这帝位非我莫属。如今老王驾崩,乳臭未干的允文继位,这都是马娘娘使得调虎离山记。想起生母翁氏的惨死。不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随即带兵南下,演了一处明哭老王暗夺位的把戏。 南京的允文,听说燕王要回朝奔丧,知他没安好心,就出兵堵挡。两兵相接在我们这一带。战斗十分激烈,各有胜负,来回拉了好几个抽抽儿。朱允文怕落个侄杀叔的罪名,又下了一道军令:只能活擒,不能杀死。这样,要平燕王难度就更大了。 这样一来,可就苦了我们这一带的老百姓。军队所到之处,烧、杀、抢、夺不说,还硬逼着老百姓参加军队。一时间,凡是能拿得动棍棒的男性都上了战场。士兵伤亡过半,老百姓死伤惨重。那尸,就像谷草个子一样一溜儿一排的倒了满地,尸多人少。哪里还顾得掩埋?再加上天气炎热,尸体腐烂臭,就闹起瘟疫来了。因瘟疫起源于“花子军”,人们又称其为“花子虫”。传说,“花子虫”很小,人们的肉眼都看不见它,可它却很厉害,专往人的口里,鼻子里钻。在人的五脏六腑繁殖、蔓延。人只要一沾染上它,三天之内准死。一时间,整个平原大地都遭了“花子虫”的侵袭,几乎是村村净,家家绝,断了人烟。据说,咱乌由县就只有一个村的一户姓毛的没死。因姓毛的是炸果子的,整日里油薰火燎,把“花子虫”给呛跑了。 后来,燕王直捣南京,夺了允文的帝位,自己登基当了明成祖,改年号为永乐。为展自己的宏图大志,二番北上,在荒凉的北疆建了京城,就是现在的朝廷所在地。 茂州官瞎头子 燕王扫北时,随着往北走随着裹人。走到哪个地界,地方官就得远接高送。 这天,走到茂州境内,茂州官不但不接,反而四门紧闭。燕王一见,气愤地说:“叫他城头答话!” 这个茂州官上了城头,可就来了瞎头子劲儿了,他高喉咙大嗓门地嚷道:“我做的是朱家的官,你是陈友亮的儿子,岂能接你?” 俗话说,打人莫打脸,骂人莫揭短。这燕王最怕人揭的短处就是这个。如今被茂州的官当众揭出来,又羞又恼,立即下令攻城。并高声向城头上喊道:“拿住你,灭你九族!” 那茂州官不以为然地答道:“灭我十族也是如此”。于是,他传令把当今万岁朱元璋的牌位立了满城。这一来,燕王就不敢攻了。因为打了万岁牌,就是打了皇上,有欺君之罪。更何况,燕王是谁的儿子,人们一直有争议,经茂州官这么一喊,燕王更不敢轻举妄动了。一是怕落个不忠不孝的罪名,二是怕被人说成是陈友亮的后代,将来继承帝位有非议。他见不能攻城,就恨恨地说:“等我平北回来,一定拆你的城,一销我恨!” 南京老王朱元璋驾崩,长孙朱允文继位当了皇帝。燕王在北疆闻讯,立即带兵南下,明哭老王暗夺位,废了朱允文,自己登基,建立了永乐王朝。这时,燕王又二番率兵北上,到北疆去建京都。当队伍走到茂州城时,燕王下令,让士兵们一人扒一块砖,拆了茂州城,拿了茂州官,灭了他的九族。又想起他在城头上喊的“灭我十族也是如此”的话,就决心灭他十族。可是,怎么凑也凑不够,就把他老师的坟给灭了。这才凑够十族。从此落了个“茂州官瞎头子”,以后谁也不愿做茂州官了。 提起茂州官,还有段传说哩。这个茂州官是个进士出身。在他中进士那年,乡里的亲戚朋友、地方官员都来贺喜。进得门来,自然都要拜见太老夫人。于是,就请出老太太来。未等庆贺,老太太先了言,说:“我提个要求,如果你们答应了我,我才承当这个太老夫人的尊称,否则,我绝不承当。你们贺你们的喜,我还回家当我的乡间老太婆去”。大家说:“今天是大喜之日,您老有话就说,有要求就提,哪又大喜之日驳您的理儿?”老太太说:“我儿得中进士,不是他祖辈的阴德。他家是九世屠户,全凭杀生害命求财,有啥阴德?这是我娘家门的阴德。我娘家世世是读书种地良民,从无欺人犯法之过。我死后,另外给我修坟立墓,不能和他父亲埋在一个坟里。”大家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言。老太太一看,说:“算了,这太老夫人我不当了。”大家心里一合计:答应了她的条件,就得给她另立坟墓,这在风俗习惯上是不允许的。不答应她的条件,她就不当太老夫人,死后也和太老爷子埋不到一块儿。万般无奈,就答应了她的要求,权当一时。哪知,老太太又提出了要求,说:“我活着的时候,你们听我的,我死了就由不得我了。这事儿咱还得立字画押,省得以后犯口舌。”于是,写了证书,亲友们都画了押,县太爷盖了印。老太太把证书接过来,交给她娘家侄子,让他照书办理。后来,老太太死了,人们遵了她的遗言,给她另立了坟墓。 茂州官在城头上耍了气瞎头子,惹恼了燕王。燕王在灭他十族时,因他娘另立了坟地,没有动着。 永乐迁民 燕王登基当了明成祖,改年号为永乐。在北方建了朝廷。我们这一带是朝廷的脸面,又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明成祖为了加强他的统治,也为了改变他眼皮子底下的荒凉景象,在永乐二年,下了一道圣旨:由山西、山东往我们这一带迁民。规定两股迁一,迁小不迁大。 俗话说故土难离,老百姓谁也不愿迁移。那兄弟俩以上的人家到处躲藏。官府就用了一计,让官兵的家属们散布说:别处的都迁,就是山西省洪洞县老鸹窝村大槐树底下的人不迁。人们听说了,信以为真,纷纷向那里跑去。当人们去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官府就派官兵把大树底下的人们围住,不论大小孩牙,一律集结上路,迁往乌由。 押解的官兵怕移民逃跑,就把他们用绳子捆住双手,然后再串联起来,让人们一个跟着一个的鱼贯而行。 旅途漫长,移民们要想大小便时,就得请求官兵把捆着双手的绳子解开,便后再重新捆上。时间久了,移民们要想大小便时,便简单地呼叫“我要解手”,这样,“解手”这个词就在这种特定的环境特定的生活方式下产生了出来,沿用了下去。不仅在移民中使用,连移民经过的各个省份也都辗转流传。直到如今仍在通用。 自此以后,我们这里才又有了人家,繁衍成了村庄。移民们一家一户占一个地盘,这便形成了张、王、李、赵等诸多以姓氏命名的村名。经历了三百多年,形成了现在的乌由县。 梅兰花讲得津津有味,屈凤来、吴奶奶和小柳听得聚精会神。 “原来是这么回事”。见梅兰花讲完,屈凤来高兴地说,“老人们讲起来,都说自己的老祖宗是从山西省洪洞县老鸹窝村的大槐树底下迁来的。方圆几百里都这么说。我就想过,一棵大槐树底下能盛多少人?敢情是官府使得花招!” “那茂州官的老娘也真有先见之明”。吴奶奶感慨地说,“那老太太之所以这么做,是看透了夫家的德行。人这一生有好多迫不得已的事,只要心放正了,就有好报。” 吴奶奶说这话时,眼睛始终望着梅兰花。好像是在感叹自己的人生际遇,又好像在劝说梅兰花。兰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微笑着向她直点头。 小柳则一脸的烂漫。高兴地嚷嚷道:“那天说了那么多唱儿,今儿又讲了这么多老古儿,三姑娘,你真神了。” 第十七章 讲古招事 “兰花,讲个故事。”快言快语的张大嫂说。 今天来兰花屋里串门的有常来的张大嫂、梅三嫂和刘嫂外,还有梅二疙瘩的媳妇延春芹。 大嫂赵金爱也抱着娇娇凑热闹。 “讲个什么故事呢?”兰花问道。只要串门的人过两个,必定有人提议要兰花讲故事。这几乎成了一个惯例。兰花也有求必应。把前世带来的故事差不多讲了一个遍。 “讲个和咱们贴边儿的。”大嫂赵金爱和张大嫂几乎是异口同声。 “那,就讲一个《拜旮旯》吧。”梅兰花微笑着说,没等大家表态,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有个地方流传着这么一种风俗:新媳妇结婚后第三天才能回娘家。因为是婚后第一次回家,又叫“回门”。在回门前的这一段时间里,婆婆为了试探新媳妇是否会做针线活,就预备出三件活来。这三件活是裤子、袄和帽子,而且还都有说道:做好一条裤子,预示着日子过的富裕;再做一件袄,说明日子过得好;做完一顶帽,小日子过的一定火爆。还必须得从下往上做,叫作“芝麻开花节节高”。 新媳妇头一天进门,拜天地、入洞房,宴请亲戚朋友,动不了针。第三天一早回门。真正做活的时间,也只有第二天。一般的新媳妇都做不完这三样活。也有手特别快的,做完活,叠好,把裤子放在下边,袄放在中间,帽子盖在袄上,回门前交与婆婆。这叫“盖了冒了”。这个新媳妇就被誉为“巧媳妇”,从而受到家里人和邻居们的称赞。所以,能以做完帽子又是每一个新媳妇的愿望。 有这么一个新媳妇,本来不会做针线,又不好意思说,就拿起一块裤料回了自己的房间。白天,当着人没敢做,晚上没人了又不会做。不由得想起了在娘家跟着母亲求神拜佛的情景,以为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是求神求来的,就冲着墙旮旯拜起来。 这新媳妇有个妯娌,早她三年过门。手很巧,结婚时,一心想把帽子做完,争个“巧媳妇”的美名。只因闹新房的人耽搁了时间,帽子只做了一半,落了个终身遗憾。兄弟媳妇一过门,她就用上了心:想方设法不让老二家过自己。白天,她装作陪新媳妇说话,在新房里呆了一整天,也没见新媳妇动一针一线。心里就打起了小鼓。心想,难道她有飞针走线的能耐?白天故意不动劲儿,一晚上就赶做了出来?心里有事,觉也睡不着。等到夜深人静,见新房里还亮着灯,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用食指占唾沫润湿窗户纸,扒个小洞往里一瞧,见新媳妇正冲着墙旮旯拜哩。一边拜还一边祷告道:“叉上裆,叉上裆,上俺娘家烧柱香。”那裤料,还好好地在炕上扔着呢。妯娌心里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 这妯娌虽然争强好胜,也是为媳妇的人,知道做媳妇的难处。心想,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哪里就样样活都会?听她念叨,是不会叉裆。现在已是三更时分,就是给她叉上裆,她一宿不合眼,赶明儿回门也做不完这三样活儿。看她怪难得,我何不帮她一把。于是,就潜到屋里,趁新媳妇低头祷告的时候,三下五去二,把裆叉上了。 新媳妇祷告累了。回转身见裤裆真地叉上了。很是高兴。以为是拜旮旯拜来了神仙。又赶紧跪倒拜起来。一边拜一边祷告说:“压上缝。压上缝。上俺娘家上桌供”。 妯娌站在门外。从门帘缝里看到这些。暗暗笑。心想。看她人不大。还怪迷信地呢。我要再把缝给她压上。她说不定还祷告把整条裤子给做上哩!像这样帮她。反倒害了她。于是。趁新媳妇不注意。又过去把叉上地裆拆了。然后回屋睡觉去了。 新媳妇拜了一会儿旮旯。满以为缝给压上了。转回身一看。不但缝没压上。就连叉上地裆也给拆了。气得坐在炕上骂起来:“孬旮旯。坏旮旯。上俺娘家把你骂。”。 梅兰花沉浸在自己讲地故事之中。全没注意到张大嫂早已捂着嘴笑了起来。就连大嫂赵金爱给她使眼色也没往心上去:一个古老地生活小故事。干涉到谁了呀! 故事一讲完。张大嫂、梅三嫂和刘嫂都笑了起来。延春芹地脸却红一阵白一阵。说了声家里还有事。拿起自己地针线活走了。 大嫂赵金爱等院里地脚步声听不见了。笑着对兰花说:“我几次给你使眼色不叫你再讲了。你是真没看见呢还是故意气她?” “气谁呀?”兰花不解地问道。 “谁走了?”刘嫂止住笑说。 “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与延春芹有什么关系?”梅兰花更是一头雾水。 “这事也不能怪兰花。”张大嫂笑意未尽得说,“已过去七八年了,当时兰花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再说了,这种事都是在老娘们群里传的。她哪里会知道?” 在梅兰花的追问下,大嫂赵金爱给她揭开了谜底:原来,延春芹在为闺女时针线活不怎么样,新婚时曾像故事里的新媳妇一样拜过旮旯,虽然不像故事里说得那么热闹,也没有妯娌给她“帮忙”。但还是给传了出来。 这件事对兰花触动很大。看来民间生活小故事在古时候都是有原型的,说不准这个《拜旮旯》就是从延春芹这个原型创作出来的。只是传的年代久远了,没了姓甚名谁。三百年后被自己搜集起来,又因穿越让自己回到故事的原型身边。可惜得是原型却被自己无缘无故耍笑了一番。自己虽是无心,但三姑娘不见得不知道。这让人家延春芹如何接受得了!有心去她家赔礼道歉,又一想,故事与她的做法有很大差异,自己冒冒失失地跑了去,岂不是不打自招? 梅兰花感到对不住人家延春芹。做起活来,眼角始终瞅着大门口。她希望延春芹不把这个故事与自己联系起来,还和往常一样拿着针线活来串门。 第一天没来;第二天无踪影;到了第三天,梅兰花实在坐不住了,便拿着针线活以串门为由来到延春芹家里。 梅二疙瘩的日子属中下等水平,家境远不及梅家。见兰花来自家的小院串门,延春芹有些受宠若惊,忙沏茶倒水地招待。 兰花拦住她。见延春芹两只眼睛有些红肿,心不由得一沉:看来她还是在乎那个故事!这么一想,便诚恳地说:“春芹,那天的事,我确实不是有意的。事后才听大嫂说……” “三妹妹,你快不要这样说了。我也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都七八年了,早忘了。” 延春芹如此一说,梅兰花心里踏实了很多。便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说话间,梅兰花见延春芹几次欲言又止,似有心事,便鼓励她说出来,或许自己能帮得上忙。 延春芹沉思一会儿,说:“其实你不来,我也打算找你去。你虽然是个女孩子,可知道的事情比谁都多。连三百多年前的故事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一时还没拿定主意。” 延春芹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终于说出两天以来困扰自己的一件烦心事: 第十八章 巧治算破天 原来,梅家庄有一个半年前丧偶的鳏夫,外号算破天。见梅二疙瘩老实厚道,延春芹又风韵犹存,便起了不良之心。 一天,算破天趁梅二疙瘩外出,遛到其家调戏延春芹。延春芹知道家里在这个时候不会来人,喊吧,一是坏了自己名声,二怕算破天图穷匕露伤害自己。就详装应允地说:“今天我的身子不舒服,明天你早点儿来,我等你……”算破天一听,心里美得了不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回家等明天去了。 晚上梅二疙瘩回来以后,延春芹把这事对丈夫说了。谁知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梅二疙瘩,一听这话上了牛犟筋,非要上算破天家揍他去。延春芹说:“这样不好。传嚷出去叫我也没脸做人。再说,你要把他打个腿折胳膊折的,还得吃官司。”两口子商量来商量去,决定以软抗硬:梅二疙瘩这两天里不出门,让算破天没有机会可乘,死了这份心。 “可是,这哪是个办法啊?”延春芹愁得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咱是庄稼人,不种地怎么行?眼下地里的农活都接上了手,你二哥总不能为了这事儿光在家呆着呀?” “他这两天来过没有?”梅兰花问道。 “来过。头一天从门前过了一趟,咳嗽了两声,见你二哥在大门底下干活,也就走过去了;第二天又过了一趟,准时看见你二哥在院儿里,没敢进来。” 梅兰花沉思了一会儿,说:“光这样确实不是个法子。得想法治治他,让他死了这份心。” “我也是这么想。”延春芹说,“你不来我还打算找你讨主意去呢!” “这么着:你让二哥出去躲一下。算破天要是来了,你就对他说不巧二哥这两天身子不舒服,没去地里干活。现在好了,明天让他去最远的那块地干活去。还是让他明天一早来。然后,你和二哥如此这般……” 延春芹点点头,依计而行。 梅二疙瘩躲出去不大一会儿,算破天果然来了。一进门就埋怨艳春芹不守信誉,说话不算话。延春芹陪着笑脸说:“不是我不守信用,实在是我丈夫身子不舒服,没去地里干活。今天才好了。”。然后说:“他一会儿就回来,明天我让他到俺家最远的那块地里干活去,你明天再早点儿来。我一准等你。” 第二天。梅二疙瘩前脚出门。算破天后脚就进来了。延春芹假意把他让到屋里。算破天正要动手动脚。忽然听见院门外有咳嗽声。延春芹假装一惊。说:“不好。是我丈夫回来了。”算破天一听吓得六神无主。哆哆嗦嗦地说:“你快着想个办法把我藏起来。千万别让他看见我。”延春芹想了想说:“你藏哪里都不好!我又不知他回来拿什么东西?上哪屋里去拿?这样吧。你到东棚子里装驴子去推磨。只要磨有响声。他必定认为是驴在推。决不会产生怀疑。”算破天想想也是。就上东棚子里装驴推磨去了。 梅二疙瘩进屋后。说忘拿烟袋了。在屋里找起来。 东棚子里地算破天。推着大石磨累得满头是汗。呼哧呼哧地上气不接下气。他刚一停下来想喘口气。梅二疙瘩就喊:“媳妇。磨不响了。是不是那驴偷懒了?”吓得算破天赶紧推起来。磨一响。梅二疙瘩又说:“媳妇。磨响了。驴没偷懒! 有了这一次教训。算破天再也不敢停下来了。 梅二疙瘩故意磨磨蹭蹭找了大半天烟袋。 算破天在东棚子里当驴推了大半天磨。直累得筋疲力尽。实在坚持不住了。也顾不上被现地后果。顺着墙根偷偷溜了出去。 梅二疙瘩和延春芹按着梅兰花的吩咐,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放他回去了。 延春芹去了一块心病,高高兴兴地拿着针线活到梅兰花家串门来了。 然而,这高兴劲儿刚过了两天,延春芹的眉头又拧成了疙瘩。她把梅兰花叫到一边,气愤地说算破天耍起无赖来了。说给他家推了半天磨,一口水也没给喝。他太不划算了。非要他两口子请他吃一顿饭不可。 “三妹妹,他这不是骑着脖子屙屎吗?光吃顿饭还不要紧,我就怕他以酒盖脸儿,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你二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老实归老实,可要钻起牛角尖来,也是条宁折不弯的汉子。你说我可怎么着好?”延春芹带着哭腔说。 “这么着吧二嫂,你和二哥先答应了他的要求。然后再狠狠地往死里治他一回,让他知道你们两口子不是好惹的,从而彻底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于是,梅兰花又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个遍,让延春芹照着去办。 一天下午,梅二疙瘩有意迎上正在街上闲逛的算破天,说要请他去家里吃顿饭。算破天一听,心里可就乐开了花。 原来,这算破天最精的就是小取摸。为人处世,真正的是无光不沾无便宜不占,尖酸刻薄到了不要脸的份上。也因此而得了个“算破天”的绰号。家中日子虽然比上不足,温饱还是蛮能解决的。无奈他算计惯了,要是不算计算计心里就难受。 这天,一听说梅二疙瘩要请他吃饭,心里就算计上了:饿上几顿饭,把肚子滕得空空的,到那里吃个肚饱肠满满嘴流油,回来后再消化上一两天,岂不省下自己家里三四天的口粮?这么一算计,晚上没吃饭就睡觉了。睡到半夜。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把腰带紧了紧,又睡了。到了第二天早晨,仍然没吃。一直饿到快中午的时候,心想,我到他胡同口溜达溜达去,省得他来叫我时还得多走一段路多耽搁一些时间。刚来到胡同口,只见梅二疙瘩也刚出门朝胡同口走来。心里想:亏我有算计提前来了,要不还得多挨一会儿饿。便高兴得迎上去说:“是来请我去吃饭吧!” 梅二疙瘩说:“真对不起,酒肉还没预备齐呢?明天中午再说吧!” 算破天只好饿着肚子回家了。这时,他饿得实在难受,想吃点东西解解饿。又一想,反正已饿了一天了,这时要吃自己的东西,不但前头的白饿了,还给他家省下了。就一口东西也没吃,勒紧腰带在炕上躺了一整天。 到了第三天中午,梅二疙瘩手里拿着几棵葱来请算破天。算破天高兴得鼻涕都流出来了。一想起梅二疙瘩昨天说预备酒预备肉,就馋得流口水。 梅二疙瘩见算破天高兴成这副样子,在心里只笑。对他说:“咱们走吧。” 算破天已经两整天没吃东西了,身上没一点儿劲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梅二疙瘩只好连扶带拽地把他“请”到家。把他让到饭桌旁坐下,又给他沏了一杯酽酽的茶水,说:“你先喝杯水,酒菜一会儿就上来了。”说完走了出去。 算破天闻着浓浓的茶香,忍不住一口气把一杯酽茶喝了个精光。这一喝不要紧,本来就没食的肚子被酽茶一刷更加饥饿了。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梅二疙瘩回来,也不见梅二疙瘩的媳妇延春芹端酒菜上桌。饿得实在没办法了,见墙角的碗橱上放着一个玉米面饼子,拿起来狼吞虎咽三口五口就吃完了。 刚吃完,延春芹来了。她在碗橱上、碗橱下、碗橱里头到处找。 算破天好奇地问:“你再找什么?” 延春芹说:“我刚才把药老鼠的饼子放在碗橱上了,怎么不见了?” 算破天一听傻眼了,说什么也还是命要紧啊。没有办法,就眼含着泪说:“那饼子是……是我……吃了。这……怎么办呀?” 正说着,梅二疙瘩也进来了,假装不知道说:“怎么了?你们这是紧张什么?” 算破天说:“我吃了有毒的饼子了!” 延春芹也假装着急地说:“这可怎么办?这种老鼠药药性大着呢!” 梅二疙瘩说:“你吃了毒饼子以后没有喝水吧?” 算破天哭丧着脸摇了摇头。 “这就好说了。”梅二疙瘩说:“只要不喝水,毒性就扩散不了。马上把毒饼子吐出来不就行了。”然后叫算破天自己抠嗓子眼呕吐。 算破天肚里没有食,哪里吐得出来。梅二疙瘩又说:“不必着急,我听说有一个办法,既催吐又解毒,不知你愿意不愿意用?” 算破天此时是要命要紧,赶紧说:“愿意,愿意,什么办法?” 梅二疙瘩说:“吃点儿鸡粪就能催吐,吐出来就能好了。” 算破天没别的招可施,也只好按梅二疙瘩说得去做了。 经过两次较量,算破天再也不敢小瞧老实巴交的梅二疙瘩了。 过了些日子,延春芹高兴地对梅兰花说:“你的主意真行,自那以后,算破天见了俺两口子总是躲着走。” 第一章 初露锋芒 梅兰花频繁地和街坊邻居接触。人们不上她家来,她就拿着针线活到人家家去。无论走到哪里,她都把歌谣和故事带到那里。哪里只要有她在,必定是歌声、笑声、打闹声响成一片。渐渐地,“才女梅兰花”在人们的心中已达成了共识。人们串亲戚走朋友,也把这事当成新闻宣传,十里八庄的人们都知道了梅家庄梅友仁的三女儿梅兰花是个才女。 经过和街坊邻居的来往,梅兰花的视野开阔了,心胸也宽广了许多。回想起梅家人对自己的好处,认识到以前自己太自私了。心想,自己既然穿越到人家三姑娘的身体上,就应该把这个身体的父母当作自己的父母,把这个家当作自己的家,把这个家里的人都当作自己的亲人才对。有了这个念头,心里一下子开朗起来。从此便以真正的“三女儿”身份关心起家里的事情来。 梅兰花的名气越来越大。梅友仁的心思却越来越重:女儿已经十八岁了,早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可那个娃娃亲退不了,也不好再张罗别的门户。不退吧,自己一个聪明伶俐的才女,总不能嫁给一个百么不懂得傻呆愣啊。每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像压上块大石头一样郁闷。 一天,梅友仁边想心事边闷闷不乐地锄地。一趟垅刚锄到地头上,一个穿戴整齐年轻潇洒的公子骑马也正好路过这里。这年轻公子是附近村里赵员外的儿子,经常从此经过,梅友仁和他很脸儿熟。 赵公子见梅友仁愁眉不展,就想逗逗他。跳下马来,冲着梅友仁问道:“大爷,今天您锄了几锄板地了?” 梅友仁心里有事,没提防赵公子问话,一下愣住了:谁数着锄几锄板地? 赵公子见对方呆,嘻嘻笑着打马走了。 梅友仁正自烦恼,又被耍笑,肚子里憋气,扛起锄头往回走,到家脸还阴沉着。梅兰花见了,问道:“爹,是谁惹您生气了?” “东村赵员外家的公子。他骑马路过地头,问我锄了几锄板地。你说气人不气人。” “爹,你不问问他的马抬了几次蹄?” 一句话提醒了梅友仁。他就又回到地里等那公子。 天快晌午时。赵公子拐回来了。梅友仁停下锄迎上去:“赵公子。这来回两趟。你知道你地马抬了几次蹄?” 赵公子被问住。立刻跳下马。伸着大拇指说:“还是大爷您聪明。我问您锄了几锄板地。您问我马抬了几次蹄。您说不上来。我也答不出。好。问得好。真有两下子。” “什么两下子?比我三女儿。一下子也不行。”梅友仁心里一高兴。不由得自言自语小声说道。 “您地三女儿?”赵公子惊奇地问道。“是不是那个人称才女地梅兰花啊?” “是地。她比我强。比你也不差。” 赵公子自恃才高。哪里相信什么才女?更不把一个“锄地佬”地女儿放在心上。见梅友仁夸自己地女儿比自己强。很是不服气。不由心生一计。对梅友仁说:“回去告诉您三姑娘。明天我要到您家吃半天饭。您还要给我准备九样菜和一担干粮。” 梅友仁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更加憋气了。回家后和老伴儿说了此事。老伴儿说:“我看这事是冲着三女儿来的,干脆交给三女儿来处理算了。” 梅友仁想想也是,就把梅兰花叫来,把事情的经过对她一说,梅兰花笑笑说:“这是他卖弄才能斗气哩。爹,娘,您二老谁也别管了,我来对付他。”说完没事人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第二天,赵公子果然骑着马来了。刚下马,梅兰花就拿出一大篮子玉米,说:“骑马公子,这半天饭是给你吃还是给这畜生吃?” 赵公子没想到三姑娘这么厉害,刚一到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只好支支吾吾地说:“这半天饭就喂牲口吧。把九样菜拿上来。” 梅兰花很快端来一盘炒韭菜。说:“公子多吃点,在你家难得吃一回呢?” 赵公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被弄得非常尴尬。为了摆脱窘境便叫道:“还是把一担干粮担上来吧。” “来啦。”话音刚落,梅兰花手里托着一根筷子,筷子的两头各插着一个窝窝头,轻轻放在赵公子面前,说:“一担干粮来了,请公子挑回去吧。” 赵公子本想来奚落才女,没逞想反被其奚落,心里很不是滋味。饭也不吃了,说声有事,马上就要动身。当他一只脚踏上马蹬,另一只脚还踩在地下时,他又回过头来问道:“你看我这是上马还是下马?”心想这下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答得上来。你要说是上马,我就下;你要说下,我就上马。看你怎么个回答法? 这时,梅兰花也站在大门坎边,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另一只脚还站在大门内,她也泰然自若地说:“公子,你也说说我这是想进还是想出?” 赵公子又碰了个钉子,慢慢转身走了。临上马时,还回头看了看。心想: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没想到女人行里还有这么精明的!像这样又漂亮又聪明的女孩,我不娶又待何时?回家后就央父母求媒人来提亲! 这件事被来家串门的张大嫂和田桂芳、梅兰芬看了个全过程。三人往外一说,方圆几十里都传了开来。梅兰花的名气大增。 声明:本书从这章起进入**,基本章章都有故事。为使章节标题与内容相符,同时也为了故事的完整性,章节可能长短不一。如果一章的字数少于1500字时,争取一天两更来弥补。 第二章 求婚者上门 “才女梅兰花”的名气传到了十里外一个富户的耳朵里。 这个富户姓孙,人称孙老财主。孙老财主尖酸刻薄,积攒下了很大的家业。实可谓良田百顷,骡马成群。在方圆数十里内是数得着的大户人家。 孙老财主家大业大。然而,娶的三房儿媳妇却愚昧混沌,觉得与自己的家庭很不匹配。四儿子从小聪明好学,现又考中秀才,便一心一意为四儿子选个百巧百能的好媳妇,一来荣耀门面,二来等自己百年后也好当家理财。当他听说了“才女梅兰花”的传闻后,惊喜之余不免有些疑虑:一个未出阁的十几岁的女孩子,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学问?不信吧,又觉得万一错过机会有些可惜。便心生一计,叫来三房儿媳妇,对她们说:“你们都回娘家去。老大家在娘家住三五天,老二家在娘家住七八天,老三家在娘家住半月。同一天走,同一天来。回来时,老大家从娘家带块儿围天布,老二家从娘家带朵脚上花,老三家从娘家带个鸡蛋白。每人一样东西,带得多了少了或是来得早了晚了,都不许再住在这里了。” 孙老财主这是使得一箭双雕计: 凭着仨儿媳平时的素质,必定猜不出他要得东西。到时候拿不出来或是拿多拿少了,他就休了她们,然后再给儿子们寻好的; 如果仨儿媳心眼活动,就会找梅家庄的才女梅兰花去讨教。拿对了,即验证了梅家的三姑娘确实聪明,又证实这三房儿媳还不至于愚昧得不可救药。 三房儿媳虽然猜不透老公公的心事,但是,拿不对或是来早来晚“就不许再住在这里了”这句话,着实让她们害怕。因为平日里公公婆婆待她们就不好,一有不是就臭骂一顿,还扬言要休了她们。三人整年累月地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看来今天要动真格的了。如果真被休回去,这可是女人一生中的最大耻辱,今后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三个媳妇聚在一起,愁得眉都凝成了疙瘩。 大媳妇说:“要围天的布,哪里有?这么大个天要多少布才能围得起来?就是有这么多布,哪个又拿得动?” 二媳妇说:“脚上花是什么?只听说脚上长鸡眼、脚气,生脚癣,谁见过脚上开花呀?” 三媳妇说:“鸡蛋有白有黄。全白地鸡蛋哪里去找?” 三个人愁地泪眼婆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拿不出主意。商量来商量去。三人决定到梅家庄找“才女梅兰花”。请求帮忙。 三个人坐着一辆大马车。很快来到梅家庄找到了梅兰花。 当梅兰花听她们说明了原委。便诚恳地对她们说: “既然你们地老公公叫你们同日走同日来。那就是给你们放了半月地假。你们想。老三家地是半月。老二家地是七八天。七加八不正好是十五嘛。老大家地是三五天。三乘五等于十五。这样一推算。不都是半月啊。至于围天布。其实就是围锅布。年节我们这里杀猪。不是要用天锅烧水来退猪毛嘛;脚上花就是绣花鞋。穿在脚上不就跟脚上开了朵花儿似地。鸡蛋白当然是白萝卜了你们想想这两个地颜色是不是一样?半月后你们就各自拿这个去。看你们地老公公怎么说。” 三个人想想也对。就谢了梅兰花。各自回娘家准备礼物去了。 半月后,孙老财主望着仨儿媳从娘家带回的围锅布、绣花鞋、白萝卜,点头说:“对是对了,不过你们得说清这是谁给你们出的点子。” 仨儿媳一听说全对了,自是高兴。忙把去梅家庄找才女梅兰花的事说了出来。 孙老财主一看自己的计划得逞了,心里那个高兴。但老谋深算的他,始终坚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原则。为了证明“才女”确实聪明过人,他决定亲自去试试。 他来到梅家庄,心里又犯开了嘀咕:孙家和梅家不沾亲不带故,素无来往。我一个有身份的大财东,贸然去见人家一个小姑娘,就算日后成了亲家,这话说起来也不好听。最好是在街上碰到后上去答话,给人一种偶然相遇的感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试探,更能探出实情。 于是,他让跟随的仆人们分散开来,到处去刺探“才女梅兰花”的行踪。 可巧这天是梅家庄大集。 梅兰花的闺中好友田桂芳。是屠户的独生女儿。田屠户夫妻二人经营着一间生肉店,大集的日子里忙不过来,就让女儿来店里帮忙。梅兰花了解了这一情况后,每逢集日,便和她一同来店里。说是陪着她玩儿,其实梅兰花是想借这个肉店为掩护,暗中观察来来往往赶集的人,寻找自己的未婚夫王仕峰。 由于梅兰花的名气越来越大,想瞻望她芳容的人也越来越多。只要兰花一来到肉店里,有那好奇的就借买肉来观看。有的还不直接说出要买的东西,而是出一个哑谜让梅兰花猜。如,有的说:“把那瘦肉没有骨头的给我称一斤”。兰花就让田桂芳割一块猪肝递给他。有的说:“给我一斤有筋没骨头的肉”。兰花就示意桂芳拿猪心肺。有的说:“我要那肥肉没有皮的”。兰花就叫桂芳剌猪肚子。这样一来,肉店的生意兴旺了很多,兰花也借此展示了自己的才能。 孙老财主从仆人嘴里打听到梅兰花就在集市上的一个肉店里,高兴的在心里只念“阿米佗佛。”在人们的指点下,他来到田屠户的小肉店,知道两个姑娘中那个俊的就是梅兰花。便冲着俊的喊道:“喂,姑娘,把那猪身上的皮贴皮、皮打皮、皮皱皮、里面皮、外面皮的肉各称一斤来。” 正在忙生意的田桂芳听这顾客要得希奇,不由得怔在了那里。 梅兰花见来者冲着自己喊出这一串“皮”字,心想又是多事者找茬儿来了。看来者穿戴整齐油光满面,不像个故意捣乱的主儿。人家做买卖就讲的个和气,自己在这儿可别给人家惹是非。就和蔼地对来者说:“好,您等等,这就给您称。”说着对田桂芳说:“给这位大爷称一斤猪耳朵,一斤猪尾巴,一斤猪肚子,一斤猪肠,一斤猪皮”。 田桂芳也手脚麻利,很快把这五样一一称好倒在预先放在这里的荷叶上。正准备打包,来者却说称错了。 “没错啊。”兰花凑上来说,“这猪耳朵皮挨着皮,不正好是皮贴皮么;猪尾巴时常在猪**上打来打去,那还不是皮打皮么;您再看这猪肚子,一折一折的没个平地方,还不是皮皱皮;您要猪身上的里面皮,岂不是猪肠?这外面皮自然是猪皮了。您说呢?” 孙老财主见梅兰花说得头头是道,心里可就乐开了花:这才女不但人长得漂亮、聪明伶俐,心田还特别好。要是能娶她做四二媳妇,不但家业有人继承,日后我老了病了还有人侍候,这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儿媳妇呀!拿起自己点的五样东西高高兴兴出了肉店。 很快,孙老财主就托媒人提亲来了。 孙家是当地有名的财主,其四儿子聪明好学考取秀才也人人共知。梅友仁对这门亲事是一百个称心。托出人来说合退亲,无奈王家死守婚约,就是不退。弄的梅友仁左右为难。为了稳住孙家日后促成两家和好,便对媒人说:“这个家庭和孩子我很满意,再等些时日,容我给女儿说说。这闺女聪明,性格也很倔强。” 梅友仁把球暂时踢给女儿。 第三章 画像胎死腹中 孙家的媒人刚走,赵家提亲的也来了。之后,又有几家慕名而托来的媒人,说得也都是当地数得着的富裕户。梅友仁一边迎来送往,一边托出人来与王家协商退婚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梅兰花却乐得心花怒放----她要得就是这个场面!每有媒人进门,她必定先打听男方的姓名及生辰八字,寻找与王仕峰有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一次次满怀希望,又一次次心灰意冷:没有一个与王仕峰沾边儿的。 梅兰花的心渐渐凉了下来:自己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封建时代,男女婚事完全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双方,也只有到拜完天地、进入洞房之后掀开红盖头才能见到对方的相貌。娃娃亲也好,现提的亲也好,无论父母给定哪一家,等拜了堂,进了洞房,掀开红盖头一看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可生米已做成熟饭!那这次穿越还有什么意义? 情急之中,她大着胆子向父亲梅友仁提了一个要求:无论定哪家,定亲前必须要让自己见一见男方,自己相中了的才能算数。 “越无理了!”梅友仁立时就把脸拉了老长,“儿女的婚事,自古就是父母做主。我是看在你聪明伶俐的份儿上,才让你参与自己的婚事。还要亲自相女婿,你非得把咱家的老脸丢尽了不成!” 母亲梅贾氏也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你这孩子,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别说相看了,就是这句话传嚷出去,也得让人笑掉大牙。亏得这里没有外人。以后可不许再说这话了啊。” 梅兰花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无奈情急,也是万不得已啊。见父母反对,也只好作罢。又挖空心思地捉摸起别的措施来了。 自己相亲不成,如果把王仕峰的像画出来,张贴出去,告诉所有来求亲的人:非像上的人不嫁。这样,一来表明了自己的心愿,二来也好让那些是人不是人的富家子弟们死了心。梅兰花想来想去,觉得这办法还可以。知道大嫂从小跟着父亲识字,不但学会吟诗作对,书画也拿的起来。便来到大嫂屋里,想求大嫂帮忙画一张像。 梅兰花把想法一说,大嫂没至可否,笑眯眯地说;“三妹,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听完后咱再说画与不画。” 梅兰花点点头。于是,大嫂赵金爱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说纸扎匠有一个非常美丽俊俏地女儿。想找一个富家白面书生做女婿。后来索性扎了个英俊地纸人。摆在门前。说生地这般模样。才能跟他女儿配亲。有家地主。兄弟二人。弟弟长得甚丑。娶不到媳妇。哥哥听说纸扎匠选女婿。便用计诓骗。他来到纸扎匠。故意将纸人错认为弟弟。指着纸扎人说:“咱爹派人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里偷懒。”说着就要上前扭耳朵。纸扎匠连忙拦住。询问起原因。听说其弟弟长得跟纸人一样俊。又是富有人家。便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选定吉日。拜堂成了亲。 入了洞房。丑男人没揭新娘地盖头。就躲了出去。一直到半夜才回来。新娘问他:“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丑男人说:“我外头有买卖。脱不开身。” 一连多少天。丑男人总是到半夜才回来。第二天天不亮就又躲出去。俊媳妇要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他也不让看。媳妇便起了疑心。心里话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再说那丑男人。也觉得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找他地哥哥给出主意。他哥哥如此这般地说了一条妙计。 到了半夜。丑男人打扮成妖怪模样。手里摇着绑扫帚招揽生意用地铁瓜打。上了南房。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走到东头。摇得铁瓜打稀哩哩。哗啦啦直响。口中还呀呀怪叫着。 俊媳妇在屋里正为丈夫不见面而苦思无计。突然听到南房上稀哩哗啦直响。透过窗户眼一看。隐约看见南房上一个披头散得妖怪来回走动。还怪声怪调地喊道:“谁家地老婆嫌汉子。我一刀劈她两半子。”那音调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下人瘆人。吓得她拉过被子就蒙上了头。还哆哆嗦嗦抖个不停。心里不住骂丈夫:“这个死鬼怎么还不回来?” 丑男人在南房上装了一会儿鬼就下来了,把那身鬼衣服一扔,没事似地回了家。 俊媳妇一见男人回来,一下子就扑在男人怀里,哆哆嗦嗦地把刚才闹鬼的事说了一遍,求丈夫别再这么晚回来了。丑男人说:“你不嫌我吧?”俊媳妇说:“既然跟了你,还说什么嫌不嫌的。”丑男人听了以为她听懂了刚才在南房上的喊话,就点上灯。俊媳妇一看男人如此丑陋,第二天就悬梁自尽了。 听了大嫂讲的故事,梅兰花也犯了愁:是啊,男方长得什么样,全凭媒人的一张嘴,就连父母也不能相看。那画像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办法胎死腹中。但是,又有什么好办法能尽快找到男友王仕峰呢? 梅兰花又动开了脑筋。 第四章 巧借做梦表心意. “画像不成,那就用名字”。梅兰花心里想,“名字里没有王仕峰的不谈及婚事”。 可是,用个什么理由给家里人挑明呢? 梅兰花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在庭院里溜达。不觉来到神屋门前。忽然想起在这个家庭里享誉最高的是过世的梅老爷子。何不借助他的威望来实现自己的心愿呢?心里这么一想,不觉停在了门口。 这神屋是正北房的西耳屋。比北房矮,墙体也往里缩了一砖。整间屋子只有冲南的屋门,也比北房门小了很多,没有窗户。 屋门上挂着一把锁。用手轻轻一拽,那锁便开了。梅兰花摘下门吊,推门走进去。 这里确实是名副其实的神屋:北面墙的正中央,挂着两幅画像,一幅头戴乌纱,身穿官袍,想必就是知恩图报的张思桓张翰林了;一幅是头戴儒巾的老者,想必就是三姑娘的爷爷----梅老先生了。画像的下方,放一张八仙桌。八仙桌前面摆着香炉,后面摞放着茶碗和碟子,看来是上供用的器皿。而东墙和西墙上,都在一人多高的地方用木橛固定着五、六个木板,上面放着香炉,虽然没写着名称,但肯定是家宅六神。整间屋子,除了神的牌位,就只有屋门后面放着两口大缸和几件杈把扫帚。 在八仙桌的前面,放着一个小方凳,好像是在祭祀时给老年人准备的。方凳和八仙桌上都落满了灰尘。 “兰花,吃饭啦!”是梅贾氏的声音。看来已到吃午饭的时候了。梅兰花忽然心生一计,用手拂了拂方凳上的尘土,**坐在方凳上,头垫着胳膊趴在八仙桌上假装睡起觉来。 “你们谁看见三妮儿来着?这前院后院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她的影儿。”仍然是梅贾氏焦急的声音。 “今儿上午我见您们娘俩在屋里唠嗑了呢?”是大嫂赵金爱。 “咳,她给我说,来提的这几门亲事她一户也相不中。还问娃娃亲能退得了吗?坐了一会儿,闷闷不乐地出来了。我也没当回事,就没跟出来。“ “多长时间了?”是吴奶奶地声音。 “不短了。少说也得有一个时辰了。” 蹬。蹬。蹬。有人向这边走来。还是小脚女人地走路声。 “咦。还真在这里。”吴奶奶惊喜地说道。“昨天她还和我说起老先生地事来着。我又给她讲了一边。她佩服地眉开眼笑。这孩子是个有心人。准是来给她爷爷说心里话呢。” 吴奶奶说着。上来拍了拍梅兰花地背。 梅兰花睡眼惺忪地抬起头。见吴奶奶、母亲梅贾氏、大嫂赵金爱都在屋里。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想在这儿坐一会儿。却给睡着了。”然后一手拉住吴奶奶。一手拉住母亲梅贾氏。冲着三人神秘地说:“我在这里做了一个奇怪地梦。梦里地事清楚地就跟亲身经历地一样。” “三妹,什么奇怪的梦啊,能不能说给我们听听?”大嫂好奇地说道。 “大嫂,是这样……”梅兰花刚一开口,被母亲梅贾氏用手势制止住: “快不要在这里说了,亵渎神灵。” 梅兰花一吐舌头,向大嫂扮个鬼脸。四个人一同出了神屋。 吃过午饭,大嫂一心想听梅兰花的“奇怪的梦”,便又重新提起话题。母亲梅贾氏和吴奶奶也是一肚子的好奇,也留了下来。梅友仁听说三女儿一个人在神屋睡着了,本就吃惊不小,又听说还作了梦,心里更是疑惑,也坐在一旁想听个究竟。 梅兰花见父亲母亲都在场,更是信心十足。她圆瞪着双眼,挥舞着两手,神神秘秘地讲述起自己的梦来: “今天上午,和娘说起来提亲的事,心里烦闷,不知不觉就来到神屋。望着爷爷的画像,心里想,要是爷爷还在世,凭着爷爷的威望,咱家决不会出这么多难缠的事。谁知这么一想,心里就犯起迷糊来,眼皮困的怎么也睁不开。我只好坐在方凳上,趴在八仙桌上想歇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就见一个老人从门口走了进来。我仔细一看,这个人长得跟画像上爷爷的相貌一模一样。我赶紧立起来,把方登让给他。他并没有坐,就站在那里,很和蔼地对我说,孩子,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我说,请问老人家,我的婚事主宰在哪个方向?什么样的人家?还有那个娃娃亲能不能退掉?他用手捋着胡须,微微地笑着说:退不退娃娃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婚姻里必须有王、有仕、有峰这三个字。王,天下所归往也。董仲舒曰:‘古之造文者,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三者,天、地、人也;而参通之者,王也。’王是天子,做君主,统治天下。仕,则专指做官。如仕宦、仕进、仕途,都是指做官。再说峰,指的是山的突出的尖顶。如高峰、顶峰,都是高高在上。有了这三个字,再加上我们家族德的荫护,将来你非贵既富。有可能还有状元夫人可当呢。切记,王姓的王,立人士的仕,山峰的峰,三个字,一个也不能差,否则就不灵验了。正说着,忽然门外有人喊我的名字,那老人冲我笑笑,就不见了。” 在坐的听了梅兰花的梦,都惊呆了: “那娃娃亲不就叫王仕峰嘛,与梦中老爷子说的一字不差”。大嫂赵金爱脸上写满疑虑。 梅兰花闻听心里“咯噔”一下,立时涌上一股温馨的情感。 “难道这是定数?”梅贾氏惊魂未定,声调还有些颤抖。 “老爷子那人,稳实着呢,这是托梦给三姑娘,让她同意这门亲事。”吴奶奶最尊敬的人就是梅老爷子,人又迷信,最相信神鬼托梦之说了。见梅兰花说出梦境,便以自己的想象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可是,那个傻子,别说中状元,日常生活能料理了咱也不会兴心退婚啊。”梅贾氏一脸愁苦。 “叫王仕峰的不见得就他一个人呢?”大嫂赵金爱毕竟年轻,有些不以为然。 大家把目光一起投向一言不的梅友仁。 梅友仁磕了磕烟袋锅,然后伸进烟荷包里,使劲地揉搓起来,好像那烟袋锅总也装不满似的。 “这个梦很有来头。”梅友仁总算装满了烟袋锅,慢慢地从荷包里抽出来,把烟袋嘴儿含在嘴里,然后又慢慢从荷包的夹层里掏出两块黑色的石头和一小团棉絮样的东西。他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块石头,石头的下面垫着那团棉絮;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紧捏着另一块小石头,然后用右手的石头砸向左手的石头。当两块石头相碰时,迸出无数小火花儿。只两三下,那团棉絮就点燃了。梅友仁慢条斯理的把燃着的棉絮摁在烟袋锅上,紧抽了两口,嘴里便吐出一团烟雾。 梅友仁吐了几个烟圈,心事沉重的说道:“老爷子托的这个梦很有说道。尤其是他提到了祖德。我们家老辈儿里是种地的,只有老爷子一个人是教书先生,教出了张翰林这么个好学生。祖德啊!我们家已经受到了好处,这大片家园,百亩良田,都是老爷子给留下的。至于荣华富贵,状元夫人什么的,仅凭祖德还远远不够。” 梅贾氏正听得心花怒放,见男人话头忽然拐了弯儿,很是不甘,接话茬说:“老爷子活着时是个慎重的人,没有把握的话他轻易不开口。总不能瞒哄他的亲孙女吧。” 梅友仁白了妻子一眼,“你的话茬接的也忒快了吧。”说着用力在鞋底上磕着抽尽的烟灰。 “爹,快说说您的看法嘛。都快急死我了。”梅兰花撒娇地催促道。她没想到自己编排的这个梦不但引出了王仕峰,还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心里高兴得很。她希望引出更多的说道,以便自己顺势引导,向有利于自己的方面挥,来实现自己的计划。 “我是说这里有说道,”梅友仁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他把烟袋锅伸进烟荷包里,机械的揉搓着,并没有拿出来的意思。“这个说道应在咱那凤凰地里。过去我不信,听了老爷子托给三儿的梦,我一下子相信了。那块凤凰地,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多少年来,很多风水先生都看中了它,都因为那个传说不敢要。张翰林给我们买地时,委派他手下的一个风水先生把我们村周边儿的地挨个看了一个遍儿。最后选定了那一块儿。事后老爷子还担心我们家福分小压不住灵气儿,嘱咐我他死后一定要埋在地边儿上。我照办了。看来这正应了那个传说。” 梅友仁从烟荷包里抽出旱烟袋,又从荷包的夹层里掏出火石和火链,打燃,点着了烟袋锅里的旱烟。在缥缈的烟雾中,他讲述了无影庙和凤凰地的传说。 第五章 无影庙和凤凰地的传说 “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梅友仁叼着旱烟袋,若有所思地说,我们梅家庄村西有个丁字街,丁字街有个无影庙,早年间香火十分兴旺。据说,这个无影庙是用来镇着村西凤凰地的。”。于是,梅友仁一边抽着烟,慢慢讲起了关于丁字街、无影庙和凤凰地的由来。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百鸟王凤凰到天宫参加百仙会。在回蓬莱仙岛的时候,在乌由县城东南二十里处落了一落脚,它的身影所盖的土地,就被土地神保护了起来。那土,风刮不走,水冲不散。久而久之,那块土地就凸成了一个凤凰形状,方圆大几十亩。凤凰的尾朝西,头冲东,眼睛是两洼儿清澈的坑塘,喙是一条光明的大道。 后来,搬来了梅、周、杨三户人家,分别居住在了凤凰喙的东、南、北。时间久了,一代一代繁衍下来,这里便成了一个村落,街道也就形成了一个“丁”字形。由于梅氏来得最早,就给村起名梅家庄。三姓人家和睦相处,倒也平安无事。 也不知哪年哪代,从别处迁来了一户姓赵的人家。赵老头听说了凤凰地的故事,心想:都说凤凰不落无宝地!既然在这里落脚了,那地下就一定有宝。他千方百计把凤凰地弄到了手,就带着儿孙们在那里挖起宝来。挖了半年六个月,石头也没挖出一块儿。赵老头感到纳闷,就找来风水先生,看看凤凰地到底主啥福气。 风水先生村里村外看了一圈儿,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说:“这块地却是宝地,但还是不要惊动它为好。” 赵老头听说“确是宝地”,欣喜万分,忙追问道:“宝为何宝?为何惊动不得?但请先生明讲无妨。” 风水先生说:“这凤凰地主的是官运。如果死后埋在那凤凰的心脏,主自己来世称帝为王;如果埋在腿部,主后辈儿孙出宰入相;如果埋在翅部,主后辈门婿在朝为官。只是这凤凰地沉睡千年,一旦埋进尸骨,灵验骤起,它那伸进村中的喙,就会啄食村中生灵,以一村的百姓换取一家的荣华。所以,现在还是不要惊动它为好。” “到什么时候才能惊动它呢?”赵老头拍不急待地问道。 “要等到大圣大贤在这一带降临以后。那时,一来有圣贤的驾驭,二来宝气已经凝聚,那凤凰就改恶为善了。” 赵老头见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作任何答复。 风水先生见状,知他动了邪念,后悔自己说破机关。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又对赵老头说:“宝地虽是宝地,只是机缘须凑的巧,方能灵验。” 赵老头满脸堆下笑来。问道:“要何机缘?请先生快讲。” 风水先生不紧不慢地说:“要想灵验。必须在‘玉龙打鼓。鲤鱼上树。铁帽子将军到来’之时下棺。否则。则没有灵验。”说完起身走了。 这赵老头原是个刻薄刁钻地家伙。为人处事专以个人利益为上。这次。就是因为在老家和街邻抢风水宝宅吃了官司。才搬到这里来地。见凤凰地如此之宝。早把全村百姓地生死置之度外。就对他儿子说:“我死后。坟要立在那块凤凰地地中心。在坟前搭上灵棚。就是守灵三年。也要等到‘玉龙打鼓、鲤鱼上树、铁帽子将军到来’之时下棺。否则。我们家就兴盛不起来。”这赵老头为了自己来世当上皇帝。刁心眼都使到他儿子身上了。他儿子不知真相。点头答应了。 赵老头死后。他儿子遵照他地遗嘱。在凤凰地地中心挖了坟墓。在坟前搭了灵棚。准备守灵到猴年马月地‘玉龙打鼓、鲤鱼上树、铁帽子将军到来’之时。再把老人入土为安。 出殡这天。正是腊月二十五----梅家庄大集。刚过晌午。老天爷忽然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因为这是旧历年前地最后一个集日。人们还是冒着大雪叫买叫卖。尤其是那卖爆竹地。“咚”“嘎”地放着叫买卖。那二踢脚、起花雷。在半空中响成一串。比六月里地爆雷还热烈十分。赵老头地儿子见状。心想:这漫天地飞雪。炸响地爆竹。不正是“玉龙打鼓”嘛!这第一条有了。 有一个农夫。在集上买了两条鲤鱼回家过年。路过凤凰地时。见有灵棚。孝男孝女及办事地人们站了一大片。十分热闹。就提着鱼来看。大雪天。手冷。农夫就把鲤鱼挂在了坟旁边地树杈上。赵老头地儿子看到。心想:这“鲤鱼上树”又实现了。 赵老头的儿子在心里正暗自高兴,又见一个人顶着口铁锅向这里走来。原来,这个人在集上买了口铁锅,见雪下得大,就把锅顶在头上用来挡雪。见这里出殡,就赶了来看热闹。赵老头的儿子一看“铁帽子将军”到来了,三个条件已经具备,就下令下棺。就这样,赵老头按时在那凤凰地的中心入土为安了。 说来也凑巧,自赵老头在那凤凰地中心下葬不久,梅家庄就接连遭了十几起砸明火的,老百姓也有伤亡。梅、周、杨三姓家族长就报告了官府,官府派了军队来护卫,才保住了村里老百姓没有流离失所。为了纪念官军,改梅家庄为望军村。后来,兵匪割据,战事纷繁,因为有“望军”之村名,各路军队都争着往这村里赶,望军村又成了官兵互相厮杀的场所。刀光剑影,尸骨遍地,望军村的百姓也遭到了残酷的屠杀。人们恨透了军队,于是,又把村名改叫“亡军”村。军队为避晦气,还真得远而逃之。没了军队的干扰,瘟疫杂病又突起,每天都有死于瘟疫的人。为了拯救全村百姓,三姓家族长就请了风水先生,把二易村名和现在的瘟疫流行对风水先生说了个遍。求风水先生给看看村内村外的风水,以解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风水先生在村内村外看了一个遍,看出了是凤凰地在作祟,就对三姓家族长说了。此时,赵姓家族已展成村中富,很有势力。三姓家族不敢正面得罪,就央风水先生指条隐路,以保村中黎民百姓。风水先生说:“要想破那凤凰地,倒也不难。把村名再改回到原始村名去,然后在“丁”字街的正中建一个无限大的庙。上塑关云长关老爷的圣像,就能镇住那块凤凰地。” 三姓家族长遵言,在正冲西大街(凤凰地)的墙上塑上了关公、关平和周仓的像,起名无影庙。老百姓知道这是保全村平安的“神庙,”,都十分虔诚地到那里烧香化纸,香火四季不断。 说来也怪,自此庙建成以后,那凤凰地的头就一天天见小,后来竟成了一个大坑。人们说,那凤凰头是被关公的青龙偃月刀削去了。凤凰没了头,也就失去了灵验,村里的老百姓又过上了太平日子。赵姓家的情景竟一年不如一年。因为他们办了一件对不住村民的事,就羞愧地搬走了。留下那无影庙和凤凰地,成了老年人向晚辈们说故儿的资料。 梅友仁有板有眼地讲完这个传说,望着还沉浸在故事中的家人,叹口气说:“如今,无影庙里的神像没了踪影,香火也早已断了,那凤凰地也只是一个地名。按着老爷子托的这个梦来看,难道真的又有了灵验?” 梅兰花心里觉得好笑:什么灵验?还不是我信口胡诌出来的!倒引出这么一个大传说。还好,既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还知道了娃娃亲叫王仕峰。 这个娃娃亲又是怎样的一门亲事呢? 第六章 娃娃亲 注:修改稿。 “娘,那个娃娃亲是怎么一回事呀?”梅兰花噘着嘴问道。 自穿越到现在,除了吴奶奶闪烁其词地跟她说过娃娃亲,家里人从来没给她提起过。她也懒得去问。知道娃娃亲叫王仕峰以后,她迫不及待地想弄清娃娃亲的来龙去脉。 “你问这个……”梅贾氏震惊地望了望梅兰花。 “人家想知道吗?” “咳,过去呀,一提娃娃亲你就哭。所以,在家里这个都成忌讳了。好好的问这干么?怪窝心的。” “干么要给我定个娃娃亲”? “咳,都是你爷爷的主意。”梅贾氏的脸上立时爬上一丝怨愤,“你爷爷晚年时和一个道长关系很好。在你满月的那天,你爷爷把那道长叫家来喝酒。可巧那天道长先去了一个也给孩子过满月的人家,那家生的是男孩儿。道长说那孩子长的天庭饱满,地廓方圆,一付状元相貌。将来一定是个大福大贵之人。你爷爷听说了,认为你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人,这是缘分,就托媒人给你定下了这门娃娃亲。谁知那孩子牌子倒长的不错,脑袋却是一盆子浆糊。” 一听说是同年同月同日声,梅兰花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自己和男友王仕峰不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吗?难道这是巧合? “娘,他真的叫王仕峰吗?”梅兰花追问道。 “大名叫王仕峰。可人们都叫他傻呆愣。他爹叫王长道,脾气又嘎又古怪。是出了名的王别古。咳,作孽啊,滩上这么门子亲!甭管多么难,说什么也得给你退了这门亲事。”梅贾氏越说越生气,全然没有看到梅兰花那目瞪口呆的表情。 生辰年月相同。名字也相同。而且相貌也不错。天下哪有这么巧合地事?难道这不是奇典大神冥冥之中地安排吗?梅兰花心情一阵激动。忙又继续问道: “那他傻到什么程度?” “咳。闹得笑话多去了。就说你爹亲身经历地一回吧。”梅贾氏郁郁不乐地讲了下面这个故事: 七八岁地时候。傻呆愣跟着他爹去赶集。正好那天梅友仁也去了。两亲家见面说起话来。梅友仁问孩子学什么哩?那王别古说刚学会写一。梅友仁见孩子愚钝。就想试试他。用脚在地上画了一个“一”。让傻呆愣念。傻呆愣摇摇头。说:“不知道”。王别古在一旁提醒他说:“不是教会你了吗?”傻呆愣说:“没有。” 王别古:“不是念一吗?在纸上写了多少遍了”。 傻呆愣:“不是”。 王别古:“昨天还在纸上给你写了哩,怎么不认识?” 傻呆愣:“在纸上写的那个一,又短又细,这一个比那一个粗,也比那一个长。” 气得王别古踢了他一脚。 “他一个小孩子,又在生人面前,一时说不上来也是有的。”梅兰花有种预感,觉得这个王仕峰就是自己要找的男友王仕峰,一时间倒希望这个娃娃亲退不成才好,不免为他开脱起来。 “事情可不是这样的。”梅贾氏又继续讲了起来: “十一、二岁的时候,一天,街上来了卖香油的。他母亲给他碗和钱让他去买。并嘱咐说买多少多少。到了那里,给忘了。把钱都给了人家,说就要这些的,自己端着碗让往碗里打。买卖人哪有怕卖货的?收了钱就给他打油。碗小油多,提里还剩下一小点儿。有人就逗他说,碗底儿还能盛油。傻呆愣想也没想,把碗扣过来就让卖香油的给倒在碗底儿里。把一碗香油全倒在了地上。 “十二、三岁上,一个人到街上去玩。一伙儿小孩打尜尜儿,他也凑过去看。有一个小偷偷了邻居家的牛,怕邻居找起来露了馅儿。就对他说:‘呆愣,你想打尜尜儿吧’?傻呆愣说想。小偷就把他领到偷牛的地方,指着拴牛的橛子说:‘这个橛子削的尜尜儿转得最好了,拔了走家里削去吧’! “傻呆愣真得过去拔起来。 “正在拔着,牛的主人来了。一看没了牛,就认定是傻呆愣偷的。拽着他就找了他父亲去。 “他父亲自然不承认。说:‘谁不知道我儿子傻?他要会偷牛,我陪你十头牛心里也高兴’。 “丢牛的心里也明白牛不是傻呆愣偷的。可自己的牛确实被人偷了,又看见他在那里拔撅子,不赖在他头上,上哪里找牛去?就不依不饶,说没偷牛干么拔撅儿?要么给找到偷牛的人或是被偷的牛,要么赔头牛钱。 “傻呆愣傻儿格登什么也说不清。他父亲没辙,只好赔了人家一头牛钱。 “到了十三、四岁上,依然不开窍。看来书是念不成了,他父亲就想教给他农活,日后好凭憨力气养活自己。当时正是玉米苗锄头遍的时候,就让他扛着锄跟着自己下了地。 “在地头上,他父亲给他讲解了锄地的好处,告诉他锄地就是为了让庄稼苗长得快,长得高。指给他哪是草,哪是苗,怎样锄?并示范给他看。 “傻呆愣没下过地,草苗不分不说,那锄头扔出去,不是偏了就是砸在苗上,他父亲又手把手地教。教了一会儿没学会,心想:头一次下地,认识认识庄稼也好,让他自己胡乱锄去,能毁几棵苗?就一个人拉着锄在头里下了趟子。 “等他父亲一遭地锄回来,傻呆愣一点儿地也没锄,反倒拔起玉米苗来。他父亲问他这是干么哩?他说,这样苗长得快,就不用锄了。他父亲听了,真是哭笑不得。” 听了梅贾氏的一番故事,梅兰花心里反倒有些安慰:这个娃娃亲与自己要找的男友,生辰八字对上了,名字对上了,如果相貌也能对上,那就是穿越过来的阿峰了。他们将在这一世接续前世的姻缘。梅兰花心里有些激动:傻呆愣怕什么?!只要能吃能跑能跳,比起前世的植物人王仕峰来说又强多了。奇典大神曾经说过,她的情郎哥注定是一个智障者,需要她用故事去唤醒。她每搜集或者整理一个故事,他的智力就会增加一分。她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这一现给梅兰花很大启示,她觉得是自己表态的时候了。 “娘,我想见见他!” “你……”梅贾氏惊得眼睛睁到极限,“这件事咱家惟恐躲不开,你还上赶着见他?再者说,哪有没过门见面的?怎么病了一场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些都是人们传说的呀!”梅兰花据理而争。 “你爹可是亲自看到的。” “那时不是还小嘛,谁知道现在还傻不傻?” “要不傻,你病了这么一大场,早该来看看了。还不是傻得连个人话也不会说,不敢让他出来丢人现眼。再说了,他的一个亲叔伯姑是你二姐的婆婆,他的好多笑话都是你二姐从她婆婆那里听来的。背着你,我们没少念叨他。” 这时,庭院里有车马驶进的响声。 梅贾氏从窗玻璃往外一看,对梅兰花说:“你二姐来了,你要问,让你二姐亲自给你说说。” 第七章 傻呆愣 “二姐,我和娘正说娃娃亲的事呢。你正好来了,快给我说说那个傻子的故事。” 望着妹妹一脸的平静,梅兰枝惊讶得合不上嘴:“三妹,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于是,梅兰花一字一板地给二姐学说了“老爷子托梦”的事。也说了父亲讲的“无影庙和凤凰地”的传说。“反正这里有说道,要不怎么咱爹把无影庙和凤凰地都联系起来了呢?”梅兰花十分认真地说。 “这里头的事谁又说得清呢?不过,那个傻子确是实实在在的。” “娘说你的婆婆就是他的叔伯姑,你们一定经常说起他来吧!” “其实,就是在咱家里也经常说起他来。”梅兰枝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也就是背着你一个人来着。以前一提你就哭,我们谁还敢守着你说!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还要亲自见见面呢?”梅贾氏不无责怪地说。 “见见面又怕么呢?行就行,不行就散,不见面谁知道他傻到哪里去?”梅兰花固执地顶了母亲一句。 “关于他的傻故事,说起来真是一嘟噜一串儿的,叫你二姐给你说说,听了你就不犯犟了”。 “关于他的故事,都是我婆婆回娘家时听说的,回来当笑话讲给我们听。最近,婆婆又给我们讲了三个新近生的故事。” “二姐,你快讲给我听”。梅兰花催促道,心里充满期待。 梅兰枝表情凝重。仿佛给小孩子讲故事一样讲了起来: 挨打 傻呆愣在家里撒汤漏水。在外头也光冒傻气。 一次。他箍着一条白头巾出门。看见一只兔子蹦蹦跳跳地在他前面跑。就追。想捉住它。一会儿。兔子钻进洞里。他现这个洞有两个口。就把头上地白头巾堵住一个口。从另一个口赶兔子。兔子受了惊吓。头上顶着白毛巾跑了。他就追。追着追着看不见兔子了。正好有一伙出殡地走到他跟前。他就问:“喂。看见一个兔子顶着白布跑哪儿去了吗?”出殡地人们头上都戴着白孝帽。人家以为他耍笑人家里。就把他打了一顿。 傻呆愣鼻青脸肿地回家了。他娘见他这样。就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了。他娘说:“这就是你地不对了。你应该给人家哭哭呀!”他说:“知道了。” 有一天。傻呆愣出门碰见一家娶媳妇。就按着娘地教导。哈着腰大哭着上人家家里去了。大喜地日子给人家送丧。人家气得把他打了一顿。他回去埋怨娘说:“你说让我哭哭。我哭了怎么人家还打我?”他娘说:“遇见这样地事应该说恭喜恭喜。”他记在心里。 有一天看见有家人家着火了,跟着救火的人跑进人家家里,冲着人家就喊:“恭喜恭喜。”人家又气又急,又把他打了一顿。回家后他娘对他说:“你应该给人家泼水救火才对。” 有一天下大雨,打铁的徒弟费了半天劲才把炉子生着。傻呆愣看见了,认为着了火,上去一盆水把火扑灭了。人家又把他打了一顿。他娘说:“你应该给人家拉拉风箱。” 这天出门看见两个孩子打起架来。他说:“我来给你们拉风箱。”把人家的孩子拉的狼嚎鬼叫。孩子的大人把他打了一顿。回去一说,她娘气地流着眼泪说:“孩子,你脑子里多会儿能解点儿逢儿呀?” 卖驴 傻呆愣的父亲要去赶集。想把两头小毛驴卖了,再买一些生活用品, 吃过早饭,王别古嘱咐傻呆愣牵着两头小毛驴到集上的牲口市里等他,就一个人背着褡裢先上了路,想提前把该买的日用品买了,再专心致志地去卖驴。 因为去赶集,集上人多眼多,为了让儿子给人们一个好印象,他母亲就给他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 傻呆愣穿着一身新衣服牵着两头小毛驴进了城。集上人很多,人挤人,人拥人,走也走不动。贾宝良把两条驴缰绳背在肩上,低着头,使劲地拉着驴往前闯。嘴里直嚷:“让开,让开点儿。”人们见他呆头呆脑的样子,便偷偷地笑他。 这时,有两个年轻人挤到他背后,一个拉住搭在他肩上的两条缰绳。另一个用刀子把后边的缰绳剌断,牵着驴跑了。傻呆愣还是一个劲地拉着往前闯,还喊:“让开,让开点!”直到那个人撒手溜进人群,傻呆愣差点栽到人家**上。爬起来一看,两头驴没有了,只剩下手里的两半截缰绳。傻呆愣傻了眼,便嚷着跑着找起驴来。 在他背后拉缰绳的那人,看着这个白痴一样的人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便想着如何把它弄到手。 傻呆愣从城里找到城外,找到一座破庙跟前,累得一**坐在地上。想起父亲还在集上等自己哩,可自己把两头驴全给丢了。伤心地痛哭起来。这时,拉着缰绳的那个人穿着一身白孝服走上前来,假装关心地问:“这位大兄弟,有什么为难事这么悲伤?”傻呆愣止住哭,把丢驴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并要求那人替他找驴。那人说:“刚才我还看见过两头驴。这一带我熟悉,替你找找是可以的,可是你看,我穿的这身衣裳,怎么去找?”说着显出很为难的样子。 傻呆愣找驴心切,便说:“你穿上我这身去找怎么样?” 那人说:“好吧,看你怪可怜的,我就帮你找找。你可一定在这等着我,不见不散。” 说着两人换了衣服,那人扬长而去。 傻呆愣左等右等,从上午等到日落西山,还不见那人回来,方知是上了当。觉着如若回家见父亲,又必定挨母亲一顿臭骂,便凄凄地向姑母家走去。还没进门,就伤心地大哭起来。姑母听到哭声,紧颠儿出来一看,见是侄儿身穿重孝,哭成了泪人。心想:是没了哥哥呢,还是没了嫂子呢?于是悲声问道:“侄儿,到底没有哪个了?” 傻呆愣大嘴一咧:“姑……俩全没啦!” 梅兰枝一讲完,梅兰花“哏哏哏”地笑了起来。把梅兰枝和梅贾氏吓得一惊: “你这是笑么哩?”梅兰枝有些惊慌地问道。 梅兰花笑了一会儿,有些气喘地说:“编故事的人也忒会编了,把个傻子编得这么悬乎”。 受梅兰花影响,梅兰枝的心情很快稳定下来。也笑笑说:“这是我婆婆这么跟我们讲的。其实,这里面不见得没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多会儿不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万里’,这个添一点儿,那个添一点儿,越添越悬。不过,这些事也确实生在他身上”。 “哎,二姐,你见过他本人没有?”梅兰花岔开话题突然问道。她觉得,他傻与俏不是至关重要的方面,关键是他的相貌是否与前世的王仕峰相同。如果相同的话,生辰八字、名字、相貌三样都对上了号,那这个娃娃亲就是自己要找的男友阿峰了。 梅兰枝摇摇头:“一个叔伯姑,没有红白大事哪里走动?” 梅兰花又陷入期待之中。不过,心里却充满希望。 第八章 被告上公堂 正当梅兰花满怀希望想方设法要见娃娃亲王仕峰的时候,县衙役忽然来传唤,要梅友仁带领三女儿梅兰花去县衙公堂听审。理由是王长道告其悔婚。 原来,自梅兰花妙答员外之子赵公子,“才女”的名声就被传了出去。紧接着又有孙老财主登门求亲,梅兰花的名声更是远扬。一些有头脸的富裕户和自觉拿得出手的“才子”们纷纷托出媒人来提亲。可梅兰花有娃娃亲在先,那头退不了,这头哪户也不能定。梅友仁只好托出人来说合退亲。 娃娃亲那头也听说了梅兰花的故事。加之王仕峰的父亲王长道又是出了名的“王别古”,哪里肯放这门好姻缘。他对来人说:“当初定娃娃亲的时候,孩子都是好好的孩子,谁又知道以后展成什么样子?丑俊傻俏都是老天注定。自从婚约约定那天起,他家女儿就是我们王家的人了!”还振振有辞地说:“这是我家儿子不如他家女儿,如果我家儿子比他家女儿聪明的话,我们悔婚不娶她了,他梅友仁又如何想?”不但不同意退亲,还定出日子强行迎娶。梅友仁自是一口回绝。王别古老羞成怒一气之下以悔婚罪把梅家告上县衙。 梅友仁接到传唤,心里那个别扭。心想,婚退成退不成不说,自家的一个黄花闺女被传唤到公堂上,这份人先就丢不起。一股怨恨埋在心里,咳声叹气起来。 梅兰花见传唤,心里却很高兴:既然叫我去,那男家也必定让王仕峰去。到了公堂上就能见到他了,是不是我要找的阿峰,一见便知。 父女俩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意,坐着马车来到县衙门口。在衙役的指引下,坐在一边的被告席上。 梅兰花心里有事,一进公堂就恨不能用眼扫视一切。怎奈自己一个女孩子,在这公众场合还得装出淑女形象。就低了头坐着,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整个公堂。 公堂不算大,两边的衙役也就五、六个,虽然也杵了廷杖站立在那里,但远没有前世电影电视剧里的威武。在他们的对面,也就是原告席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年男人,长得尖嘴猴腮,一副刁蛮相。他的身旁,是一个黑黑瘦瘦的青年男子,因是并排坐着,个头要比老年男子矮半头。也是一副尖嘴猴腮相,不用介绍,便知这一准是嫡亲的父子俩。 “如果对方是原告的话,王仕峰怎么没有来?还是……这个就……”她不敢再往下想去。她觉得,今天来的王仕峰应该是一对大耳垂衬托着一张国字形脸,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耸的鼻梁下一张阔嘴的英俊男子。 随着一阵咳嗽声,县官迈着八字步上堂了。梅兰花闪眼波一看,心里不由得好笑起来:这县官六十多岁年级,身材竖不足横有余不说,乌纱帽下面一对八字眉,塌鼻梁,裂瓜嘴,如鼠的小黑眼睛骨碌骨碌透着贼腥味。如果去掉头上的乌纱帽,活脱脱一个《十五贯》里的尤阿鼠。 县官坐在公堂案桌后面的官椅上,一拍惊堂木开始审起案子来。他先让原告陈述了告状的原委,又问被告为什么不把女儿嫁过去。然而,一双小黑眼球始终没离开过梅兰花的身影。倒把梅兰花看得心慌意乱害羞起来,低着头再也不敢扫视任何地方。至于堂上人们都说了些什么,一句也没听到心里去。 “既然有婚约在先。为什么不把女儿嫁过去?”县官一付公鸭嗓。不男不女地问道。 “回县老爷。实是他儿子傻地满脑袋浆糊。不胜儿女婚事。故而提出退婚。望县老爷明察。”梅友仁毕恭毕敬地说。 “定亲地是你女儿。嫁地也是你女儿。又不是你。你管他傻不傻哩。按照婚约嫁过去不就得了。” 听了这阴阳怪气地话。梅兰花心里一惊:要么这县官水平太低。要么王家使了银子。二者必居其一。看来。这场官事于梅家不利。 “梅兰花。你本人愿不愿意嫁给王仕峰为妻?” 公鸭嗓又响了起来。梅兰花一惊。忙收回思路准备回答。 可是,又如何回答呢?回答愿意,直到这时他还不知道坐在对面原告席上的年轻人是谁?如果是王仕峰,其相貌与前世的王仕峰无一似处;回答不愿意,这条生辰八字和姓名相吻合的线索就此中断。万一错过真正要找的王仕峰…… 梅兰花心中矛盾,低着头一言不。 县官又追问了一句,梅兰花依然如故。 在县官身旁的一个老书记(注:相当于现在县官的秘书),凑近县官耳旁嘀咕了几句。县官又操着公鸭桑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害羞,不愿直接说出‘愿意’两字。这样吧,咱点头算摇头否,我再问你一遍,你要愿意呢,就点点头;不愿意就摇摇头。”说完,也不等梅兰花有所表示,就又问了一遍。 梅兰花依然低着头,纹丝未动。 见梅兰花无动于衷,县官又转向原告:“原告王仕峰,你是否愿意娶梅兰花为妻?” 只见原告席上的青年男子站起身来,低头哈腰地说:“回县老爷,小的愿意。”吐字清晰,音准确,一点也没有呆傻之人的含含混混。 “啊,这就是王仕峰?”梅兰花一下掉进五里雾中,来时心里的一团火立时变成冰。 “梅兰花,原告王仕峰愿娶你为妻,你意下如何?还是那个办法:点头算摇头否。”县官又冲被告席吼道。 梅兰花像霜打了的秋叶,蔫蔫地本能地摇了摇头。 几乎就在同时,梅友仁愤怒地说:“回老爷,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他的傻儿子王仕峰,是个冒牌货!” 梅兰花闻听精神为之一振----这是今天在公堂上听到的最有利于自己的一句话!希望又重新涌上心头。 “什么?什么?你是个冒牌货?”县官手指着原告席吼道。语气里分明含着幸灾乐祸的成分。 “回老爷,不是的,不是的。他确实是我的儿子王仕峰。”原告席上的王长道急忙站起身,抱拳作揖地说道。奇怪的是,他抱拳的右手却始终伸着食指和中指两个手指头。 县官一拍惊堂木:“我在问他,谁让你回答?”又冲青年男子说:“喂,你自己说,你到底是不是假冒的?” “啊,回老爷,我……我……不是。”青年男子回答的吞吞吐吐,显然底气不足。 县官立起身走到青年男子身边,瞪着一对小眼儿说:“你要真是假冒的,现在承认还不迟。本官判你退婚也就是了。如果一意孤行下去,待本官查明真相,非定你个欺瞒本官罪。轻则四十大板,重则收监入狱。”说完冲堂上衙役喊道:“来人,笔墨侍候,签字画押。” 青年男子闻听吓得浑身筛糠,忙跪下语无伦次地央求道:“望老爷恕罪,小人……小人实是冒名顶替而来。” 县官奸笑一声:“这不结了嘛!” 原告王长道恨恨地瞪了青年男子一眼,仍伸着右手的两个手指头抱拳作揖道:“回老爷,小老儿三儿子和四儿子长得一模一样,是小老儿一时眼花错认错领了来。然而,两个儿子不但长相一样,性情脾气也相同,如同双生,见其一便知其二,看在……看在……”说着把伸着两个手指的右手往前伸了伸,“看在先有婚约的份上,望老爷成全这桩婚事。” 县官连看也不看王长道一眼,怒冲冲回到案桌前,一拍惊堂木,厉声说道:“大胆刁民,竟敢以假冒儿子蒙骗本官,实在无法无天、可恶之极!本官宣布:梅王两家婚约解除;王长道犯欺瞒罪重责四十大板。退堂!” 且不说原告王长道如何挨板子受刑,单表梅友仁见大堂之上解除了婚约,一块压在心上十多年的大石头一下被搬开,浑身上下感觉轻松的了不得。要不是在公堂上,不知道能顺口吟出多少句打油诗呢?美滋滋引了女儿梅兰花打道回家。 梅兰花却平添了无尽的忧愁:婚约的解除,虽然意味着在今后的寻亲路上少了条羁绊,然而,这茫茫人海,又上哪里寻找生辰八字和姓名如此吻合的王仕峰呢? 父女俩一来一回心情颠倒,也就没了共同语言。都闷闷地坐在车里,一言不。 梅家的马车刚进院,衙役的马帮也进了门。一群衙役簇拥着一个打扮妖娆的媒婆,进门就给梅友仁道喜。说是县老爷看上了年轻貌美的梅兰花姑娘,要纳她做第七房姨太太。说着递过来一包细软和金银饰,算是聘礼。临走时撂下一句话:“是否愿意,尽快给个准话。不过,县老爷要办的事,没有办不成的。”话语里浸透了威胁厉逼。 梅友仁的心刚从黄连罐里跳出来,又掉进苦海里。 第九章 县官与小贼 再说那个县官,姓亚名少行。本就不是个正人君子。他的这个县官是捐来的。当官儿的本事一点儿也没有,乌七遭八的却不少。在乌由县还流传着他和小贼的一个故事: 乌由县乌栗木村,有个小贼乌二瘪子,祖祖辈辈“三只手”。偷成了一个大户,几辈子做贼从没犯过案。乌二瘪子越想越得意,就请了一个戏班来唱戏。还请人写了“贺小贼”三个大字贴到台口上。这事传进县衙,亚县官就亲自来到乌栗木村找乌二瘪子。亚县官说:“你家祖祖辈辈吃这一方,是老爷我照看的结果。还唱什么戏?这不是给我眼里插棒槌吗?你有什么本事,竟敢这么胡闹八方?”乌二瘪子急忙陪着笑脸说:“老爷大恩我永世不忘!要问我有什么本事,嘿嘿,还真有绝招儿!老爷不信,可以亲自测试。”亚县官久闻其名,很想见识见识。就说:“这样吧,如你能在三日内把我的官印偷了去,我拜你为师;如果偷不了去,以后你要改邪归正永不做贼。”乌二瘪子点点头说:“一言为定!” 亚县官心里暗笑:这回你算输定了!赌别的东西我没有把握,赌我的官印,嘿嘿,小贼你还嫩点儿! 笑归笑,可赌的是输赢,亚县官也不敢大意。急忙赶回县衙去藏官印。 亚县官这里藏藏,那里藏藏,觉得都不妥。忽然灵机一动:对了,我交给大太太保管,这个女人心细,保准不会出问题。于是,便把官印交给了大太太。 乌二瘪子在亚县官屋里伏了两昼夜,也没现一点儿线索。正在心焦,亚县官进了屋。打了个大舒身,笑着对大太太说:“已经过去两天两夜了,小贼还没把印偷了去。再过一天一夜就到了日期,我们可得加倍提防。”大太太笑着说:“我藏的严实着呢。别说一个小贼,十个八个也偷不了去。”亚县官见大太太说得这么有把握,好奇地问道:“给我说说你把那印藏在了什么地方?”大太太拍拍自己的睡衣口袋,信心百倍地说:“他在能偷,总不能偷到我的睡衣里。你就一百个放心吧。” 乌二瘪子把这一切看了个清青楚楚,听了个明明白白。心中暗喜。等亚县官和大太太睡熟后,便溜出屋门,到书房弄来一大把湿草纸放在大太太的身边。 大太太被窝里睡着一个小孩。湿草纸把大太太的睡衣弄湿了。她以为孩子尿了床,脱下湿睡衣,又给孩子的身子底下垫了块干尿布。趁这机会,乌二瘪子从睡衣里拿走了官印。 亚县官很佩服小贼的偷窃本领,便拜小贼为师。乌二瘪子自是高兴。二人一合计,决定从小偷小摸开始。 “先偷一只薰**!这叫‘开市大吉’。”小贼建议说。 “好!”亚县官点头称是。 乌二瘪子拉着亚县官地手。轻手轻脚来到一户卖薰鸡地夹道墙下。亚县官说:“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先去趟趟道儿。”说着一纵身上了墙头。 这夹道里戳着两根檩条。乌儿瘪子抱着檩条一出溜。无声无息着了地。又用手一摸。摸着窗台上鸡下蛋地席篓。一根一根地掐起席苠儿----这叫“投石问路”。这一招儿还真灵。只听屋里男人说:“老鼠真厉害。那薰鸡盖好了么?”女人回答:“在外间屋梁头上吊地竹篮子里!” 乌二瘪子听了好乐。心想:要到锅台上去拿。不就扑空了!他等了一会儿。听屋里人打起呼噜。就轻轻拨开门。从吊着地竹篮子里摸出一只鸡来。又上墙头。下墙头。来到亚县官面前。 亚县官一见薰鸡。乐极了。忙说:“你是怎么偷得。快教教我。” 乌二瘪子就把出溜檩条、掐席苠儿、拨门、摸吊篮子地方法说了一遍。 亚县官听完就往墙上爬。因他身材矮胖。怎么也爬不上去。乌二瘪子就给他打二马脚(注:方言。就是蹲在地上让其踩在肩膀上增加高度)。亚县官在墙上摸着了檩条头儿。转身一骑。出溜----扑通。摔倒在地上! 卖薰鸡的两口子听见有动静,说声“有贼”,穿上衣服跑了出来。见屋外地上躺着一个人,以为是贼,摁住就打。 亚县官忙喊:“别打,别打,我是老爷!” 卖薰鸡的一听气更大了:“明明是贼,还说是老爷,非狠狠地教训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偷!”打了一阵子,两口子商量着把贼送进县城报官。可又一寻思,这深更半夜,县衙门不准有人理。于是把贼装进一条口袋里,扎紧口,放在外间屋里,嘱咐闻声起来的老娘看着点,就去睡觉了。 墙外的乌二瘪子听到声音,窜上房,把这一切看了个一清二楚。心想:这个县官真要叫人告下来,丢了官,自己的靠山岂不就没了么。他决心要搭救亚县官。 卖薰鸡的这家还有个闲院儿,院里堆着柴草。乌儿瘪子就到那院里点了火,还高声喊道:“着火了,着火了!”趁人们都去救火,他溜到卖薰鸡的家里,放出了亚县官。把卖薰鸡的老娘装进口袋,扎紧口,然后和亚县官逃跑了。 卖薰鸡的两口子救火回来,就扯过口袋打“贼”撒恶气。只听口袋里喊“别打了,别打了,我是你老娘!”两口子一听,火更大了:“贼就是贼。先充老爷,这又充老娘。非打死你不可!”气大手重,口袋里一会儿便没了声音,不动了。两口子解开口袋,倒出一看,下了个半死----口袋里真得是老娘,而且已经被打死了!这可怎么办? 自然,卖薰鸡的得先去告诉他亲娘舅。他舅气得眼直,连夜赶到县城击鼓鸣冤告了状。 亚县官刚跑回来,还没喘口气,就慌忙更衣升堂。 卖薰鸡的哭诉不是故意打死老娘。把事情的前后经过细说了一遍。 亚县官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大骂道:“混帐!老爷怎么会偷鸡?!打死老娘已是不孝,公堂上诬骂本官,更是不忠!来人呐,拉下去,乱棍打死!” 卖薰鸡的两口子真得被打死了。 卖薰鸡的娘舅还蒙在鼓里,以为县太爷是惩恶扬善的“晴天大老爷”。竟砸锅卖铁制了一块“明镜高悬”的匾送到县衙。 乌二瘪子听说了,特地赶来祝贺。亚县官吩咐手下人特备酒席,请其坐到上座,恭维的话说了一大篇。还说:“以前我只知道当官得敲诈民财,这回才知也得有做贼的本事。如蒙不弃,下官愿和你结为生死兄弟!”乌二瘪子当然同意,以后其每年正月十二唱大戏,亚县官也必定来捧场。二人“哥们儿”相称,互相方便。 第十章 智退官婚 亚县官一边肆无忌惮地搜刮民财,一边丧心病狂地大行偷窃之事。家中财物越聚越多,美妻娇妾也越纳越年轻。现如今家中已有六房妻妾,美中不足的是,妻妾们给他生的全是丫头片子,一个带把的还不曾见过。这成了他的心病,也成了他一次次纳妾的理由。在公堂上见梅兰花年轻貌美,不由得又产生了占有欲,一心纳其为第七房姨太太。 也是天公作美,鬼使神差地让王长道以三子顶替四子上堂,偏偏又瑕不掩瑜地被梅友仁识破,这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其实,这事还可办得再圆滑一些。只因事前原告送了他二百两银子,让他无论如何也要保全这桩婚事。他一见到梅兰花,哪里还把这点儿钱放在心上。本想唬一唬那个假冒的老三,让他自己乖乖地退了亲算了。可恨王别古不识好歹,一再伸着两个指头暗示。这才让他老羞成怒,一气之下打了王别古四十大板。强行宣布解除婚约。为防名花易主,梅友仁前脚走,他后脚就派出衙役带着媒婆上门送了聘礼。你梅家庄在我乌由县管辖范围内,看你能逃出我的手心! 亚县官正在县衙客厅里做美梦,一伙子妻妾涌了进来。有哭的、有骂的、有推的、有搡的,客厅里立时乱成一锅粥。 原来,亚县官纳第七房姨太太的事,传进后院第六房姨太太的耳中。这个姨太太年方二十二,正是精力充沛的年龄。撒娇卖弄的格外讨县官欢喜。对“才女梅兰花”的名声也早有耳闻,当初还挺羡慕人家的才能呢。现在听说老爷要纳为己有,嫉妒之心油然而生。心想:老爷一贯是见了新人忘旧人。现在自己最得宠,要是再纳个才女鬼灵精来,自己还不得如同前头的几个一样被打入冷宫。心里这么一想,那气就不打一处来。忙串联起其它姨太太,找了大太太一起杀向县衙客厅。 正妻大太太一进客厅就指着县官的鼻子骂:“你个挨千刀的,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嫡亲外甥女都十四、五岁了,还要祸害人家十七、八的大闺女。你叫孩子们怎样看待你这个当姥爷的?” 头房姨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们姐妹们整天围着你团团转,捶腿掐背地侍候着。你半年六个月都想不起我们一回来。还要纳小的,你还叫我们活不活?” 亚县官也不闲着,指着一群妻妾说:“我鸡鸭鱼肉供你们吃,绫罗绸缎供你们穿,金银珠宝哄你们玩儿,还想怎么着?我的东西是容易来的吗?我一天到晚辛辛苦苦的,找点儿乐呵难道也不行吗?” 三姨太太性情直爽,拿起茶几上的一把玉壶说:“我们知道你的东西不是好来的,个个都有贼腥气。你当我们是冲你这些东西来的呀,成年累月守空房,守活寡,要这些东西又有何用。”说着把玉壶使劲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变成一堆碎片。 亚县官一看摔了他的心爱之物,立起身瞪着小眼珠子吼道:“反了你们了!我走到这一步,还不是被你们这些不争气的臭婆娘们逼得。你们要是能生出一个带把的来,我也不至于兴这个心!” 大太太一听气就往上撞,也提高了嗓门嚷道:“还不是你自己缺德败兴净干些没**儿的事!就是有那带把的,也得绕过你的家门去。” 亚县官见骂到他地骨头缝里了。气急败坏地一拍桌子。可着嗓子吼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众妻妾都在气头上。哪里肯善罢甘休。依旧该骂地骂。该哭得哭。 六姨太太在一旁冷眼观看着。见县官丝毫没有动摇地意思。越看心里越高火。拽着县官地胳膊一边推搡一边哭诉:“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这几个姐妹们都侍候不过来。要再纳小地。还不如杀了我们痛快哩。” 亚县官也是一时急火攻心。一把捋开六姨太拽着自己胳膊地手。“嘿嘿”奸笑了一声说:“杀你们?我还嫌脏了我地手呢!”说着冲厅外喊道:“去把老书记喊来。写几封休书把她们全都送回老家去。从今往后我只要梅兰花一个女人!” 他这一嗓子还真管用。妻妾们立时止住了哭闹。乖乖地退出门去。 原来。旧社会妇女不兴改嫁。已婚妇女在夫家不怕打。不怕骂。就怕被休回家。一旦被休了。就是在娘家地人前也抬不起头来。那罪过比死了都难受。 再说梅友仁。自从媒人把县官的聘礼撂下以后,梅友仁的心就如同被捅了一刀一样难受。应吧,自己一个如花似玉聪明伶俐的孩子从此便被断送了前程;不应吧,一家人又在人家的管辖下。万一被县官记恨,欲加其罪,何患无词。一家人也就没有好日子过了。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女儿的前程重要。就预备下重礼,托人到县衙送礼求情,恳请县官以慈悲为怀放过女儿。 受托之人来到县衙,正好把亚县官和妻妾们的闹剧打听了个一清二楚。吓得礼也没敢送,急忙调转马头一路急奔着赶回梅家庄,向梅友仁学说了一切。 梅友仁心里难受,梅贾氏也没了主张。老两口商量来商量去,觉得也只好让三女儿自己拿主意了。 当梅友仁梅贾氏战战兢兢心有余悸地对梅兰花把此事一说,梅兰花不气不脑不紧不慢平平静静地说:“爹,娘,你们甭急,这事就有我自己来办吧!”又对梅友仁说:“爹,你叫人给媒人送个信儿去,就说我本人同意这门婚事。不过,我一个大闺女嫁他一个糟老头子,聘礼得让我自己定,要什么给什么,要多少给多少。” 听了梅兰花的话,梅贾氏的眼泪“哗”一下涌流了下来。哽咽着说:“孩子,爹娘对不住你,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梅友仁的眼里也浸满了泪水。 望着二老痛苦的表情,梅兰花劝说道:“爹,娘,是女儿命中有这一难,与爹娘无关。”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梅友仁依女儿之言,派人送过信儿去。 媒婆闻听,自是欢喜:这一份丰厚的媒人钱又赚到手了!急忙忙来到梅家商定。 “闺女,亚县官家大业大,金银财宝无数。你就可着心儿地要。常言说‘剜到篮儿里的才是菜’,你的篮儿里菜多了,还愁日后没有好日子过。”媒婆笑嘻嘻地对梅兰花说。她要得是媒人钱,至于聘礼的多少,她才不在乎呢!只要婚事能成就行。 梅兰花不卑不亢地说:“金银珠宝我不要。我只要二十只狼,三十只豹,四十只狮子,五十只老虎,六十匹骟马,七十斤棉花,八十块木板。这些东西,少一点儿我也不进他的门!” 媒婆听完不由一惊:“我说了这大半辈子媒,经着过的,又要金银珠宝的,又要田产房子的,也有要身份地位的。还从来没人要这么多活物哩。而且还都是吃活物的活物。”心中诧异,但也只好如实汇报。 亚县官望着聘礼单也有些犯难。但为了能娶到才女娇妾,也只好迎难而上。忙召集县衙内大小官员三班衙役商议采办事宜。 这一下县衙内可就热闹起来。人们议论纷纷。这个说:“我们乌由县地处大平原,从来没有过豺狼虎豹狮子,上哪里去弄?”那个说:“就是弄了来,都是些凶猛的野兽,拿什么喂养?”还有的说:“狮子老虎都吃人,要是关不好跑了出去,还不造成全县的恐慌?”商量来商量去,没有一个愿去采办的。 晚到的老书记听到人们的议论心中闷。拿过聘礼单看了看,忙把亚县官叫到一旁,悄悄地说:“这是人家女方明允暗拒啊!” “何以见得?”亚县官不明就里。 老书记若有所思,微微地道出了这些聘礼的含义:“老爷,这礼单上所说的数量和所指之物,乃是暗含人的年龄和身体的……哦……哦……性能。它是在指:人到二十敏捷如狼,到三十强壮如豹,到四十威武如狮子,到五十勇猛如老虎,到六十则力弱如骟马,到七十更是绵软如棉花,到八十岁只需要木板来钉棺材了。老爷,我们都是过来人,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规律?” 亚县官闻听恍然大悟。望着礼单最后一句“少一点儿婚事免谈”的字样,也只好打消了娶七姨太的念头。 第十一章 选女婿 梅兰花解除婚约智退县官纳妾之事,在乌由县传得沸沸扬扬,几乎家喻户晓,无人不知。一时间名声大振,方圆几十里的英俊才子和富家子弟纷纷前来求亲。梅友仁家里媒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有时还两拨一起进,把门坎儿都要踩破了。梅友仁两口子迎来送往忙得团团转。 梅兰花却乐在其中----她要的就是这个局面----这样她就可以从众多的求婚者中寻找属于自己的、真正的穿越过来的男友王仕峰了。 这样忙碌了七、八天,梅兰花一无所获。 梅兰花不表态,婚事定不下来,媒人一拨拨的还是继续上门。这时的梅友仁夫妇已是忙得焦头烂额。梅贾氏便没好气地对梅兰花说:“这么多好人家你一个也相不中,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呀?” 梅兰花说:“穷富丑俊傻俏都无所谓,只要姓王叫仕峰就行。这是爷爷托梦给我说的。” 梅友仁说:“这只是一个梦,你也不能忒较真了。只要对方家庭富裕,本人有才能也就行了。这样吧,说的人家也不少了,有几户我看还可以,你从中挑挑,合适的就定下来。” 梅贾氏也说:“虽然说一女百家问,像我们这样兴师动众的,再拖下去会让人笑话的。再说,这婚姻就像隔山买老牛,好赖全凭缘分。这样挑来挑去的,说不定挑花了眼,把好人家给错过了呢!” 一句话提醒了梅兰花。心想,几天来,光听媒人介绍了,何曾见过求婚者本人?而自己,光知道按生辰八字和姓名来找了,万一名字不同而相貌相符,岂不是错过了这大好机会!于是,就对梅友仁和梅贾氏说:“我们以前光听媒人一张嘴了,究竟男家长得什么样,谁也没见过。现在可倒好,四邻八村的给说了一大堆,没一个媒人说自己说的这户不好的。让我怎么个挑法?倒不如来个选女婿大比试,让男家亲自来参加。谁长得好,学问深,就定谁。这样他们也就没说的了。” 经梅兰花这么一提,梅友仁想起过去曾有大户人家这么办过。眼下三女儿的婚事已经搞得他头昏脑胀,几乎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恨不能一下定下来,好结束这马拉松似的求亲风暴。就说:“也行。像这样的比试也只能办一次,无论如何得定下一户来。” 梅兰花点头同意。心里却在说:只要能让我见到人,现在说什么都行。就是不合我心意,我也要让你们说不出话来。 “那好吧!既然想用这个办法,就越快越好,明天准备一天,后天举行。叫你大、二姐夫来把头一关。他们都是有文化的人,眼力不会错。他们选准了,我再把把关,咱就定下来。”梅友仁如释重负地说。 梅兰花一听没了她地份。急忙说:“凡事得有三。大、二姐夫头一关。你第二关。最后一关我亲自把着。由我亲自出考题考问。过了我这一关。这门亲事才能定下来。如果过不了。也要叫他走得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不行。”梅友仁把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外面传得你沸沸扬扬。再要个人选女婿。人们会怎样看待你?” “怕么哩。县公堂我都去了。三班衙役也都见过。还怕见几个酸秀才。更何况又是在自己家里。”梅兰花据理而争。 梅友仁虎着个脸。叼起烟袋抽起旱烟来。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梅兰花忽然想起慈禧太后垂帘听政地典故来。心想:既然不允许当面看。我何不来个垂帘选婿?!就对抽闷烟地梅友仁说:“我不当面考也行。把我屋里地竹帘落下来。把考生安排在竹帘外地堂屋里。我隔着竹帘问。他明我暗。我看见他他看不见我。这总行了吧!” 梅友仁见三女儿一意孤行想出这么个办法。又一想这本是她地事情。让她这么一参与。选好选赖没得埋怨。就勉强点头同意了。 两天时光转眼就过。到了选女婿这天,由于事先让媒人送了信,所有来提过亲的男家全来了。梅友仁家门前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大女婿梓维高和二女婿回英福也穿戴的整整齐齐赶了来。 二人不负老丈人的厚望,选拔起连襟来很是卖力气。什么“四书”、“五经”、“道家”、“儒家”、名诗吟咏、佳句唱和,轮番轰炸。很快就选出几个佼佼者。 第二关是梅友仁。他对几个佼佼者又进行了一番提问,不知是先入为主还是男方条件确实优越,这一关下来,选出了最早来提亲的东庄赵员外的儿子赵公子和三番五次来讨消息的孙老财主的四儿子孙秀才。 第三关是梅兰花。为使屋内的光线暗一些,她特意拉上窗帘。这样,她能把堂屋里的一切看得真真切切,而堂屋里的人却看不清她的面孔。 第一个上场的是赵公子。梅兰花对他一点儿好印象也没有,本不打算出题就让他走,又一想,这个人自恃聪明妄自尊大,而且惯用俏皮话和暗喻,我要是不出题难难他,让他输得口服心服,他一定不甘心,日后还不知出什么歪歪心眼哩。于是,就出了一道古书里没有,俏皮话说不上来的一道题。 梅兰花在竹帘内说道:“这位公子能以走到这里,想必是求婚者中的佼佼者。现在我要你当着众人的面赋诗一,诗中要回答出天上、水中、树上的‘三分白’、‘一点红’、‘点倒挂’、‘金龙袍’各是什么?” 赵公子熟读“四书”“五经”,说起古文来之乎者也;钻研唐诗宋词,平仄对仗能给你侃上半天。要出个名联佳句让他对,说不准张口就能来。梅兰花出的这是一民歌形式的打油诗,赵公子何曾学过?昔日狂傲不羁的员外之子面红耳赤地窘在了那里。 “这道题太难了,再换一道。”梅友仁在一旁打圆盘。 “好吧,不作诗了,猜谜。”梅兰花不冷不热地说:“一只鸡,三个头,十二只脚,二十四只翅膀,三百六十根羽毛。这都是指的什么?” 也许被第一道题打懵了脑,也许自尊心被戳无心答题,赵公子怔怔地坐在那里一言不。 “凡事有三,再出道题,。”大女婿梓维高在一旁起哄架鸭子。 “好吧,也是个谜语。”梅兰花语气里明显带着不耐烦: “一棵树,四个杈,结一红一白两个果,开九亿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花。这指的是什么?” 梅兰花这里刚一说完,赵公子抬起脚来悻悻地走了。 梅友仁、梓维高、回英福三人互相望了望,无奈地笑了。 第二个上场的是孙老财主的四儿子孙秀才。 梅兰花隔着竹帘往外一看,见这孙秀才身材魁伟,仪表堂堂。长方形脸颊上五官端正,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透着机灵,尤其是那一张薄厚适中的男性嘴唇,倒有一丝儿与前世的王仕峰相似。梅兰花心里一激灵,便挑选前世和王仕峰经常玩儿的脑筋急转弯游戏来测试,看看能不能对上号! “我先问四个问题。”梅兰花心情有些激动地说:“世界上什么变化最快?什么最辣?什么最甜?什么最硬?” 孙秀才在椅子上挺了挺腰,沉思了一会儿回答说:“世界上空气变化最快,辣椒最辣,蜂蜜最甜,石头最硬。” 刚刚燃起的一丝儿火苗被扑灭了,梅兰花顿感失望,不由得怔在了那里。 见梅兰花没有表态,梓维高自作聪明地补充说:“其实,这道题不止一个答案,也可以说变化最快的是风,最辣的是恶毒的污蔑,最甜的是冰糖,最硬的是铁。” 回英福也不甘示弱地说:“还可以说成变化最快的是颜色,最辣的是后娘,最甜的是儿女,最硬的是钢。” 大家你一个答案他一个答案,考题变成了讨论题。 梅兰花见他们都没说到正确答案,不觉好笑……她回忆起前世和王仕峰玩儿脑筋急转弯游戏时,王仕峰凑在她耳边悄悄说:“一种东西,东方人的短,西方人的长,结婚后女的就可以用男的这东西。和尚有但是不用它。指的是什么?”她羞赧地打他一拳:“你这个人真坏。”王仕峰则“嘻嘻”笑着说:“看,想歪了不是,答案是‘姓名’。”还有一次,王仕峰出题说:“一个人无法做,一群人做没意思,两个人做刚刚好。请问是啥秘事?”她摇摇头,说他坏。他又一本正经地说:“说悄悄话呀!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她便幸福地靠在他的肩上。那是一个知识达的时代。现在这个时代,灌输的是八股文,说到文化,出口便是之乎者也。如果这个孙秀才是穿越过来的王仕峰,自然知道这个游戏。否则,也算难为他了。为了进一步验证,她拣最简单的提,便大声问道:“大姑娘的妹妹叫什么?” 孙秀才听了梓、回二人的补充答案,觉得还是自己回答得好。正在沾沾自喜,听梅兰花又出考题,没加思索地回答说:“大姑娘的妹妹自然就叫二姑娘了。” 梅兰花差点儿笑出声来。这时她已断定此人绝非王仕峰,心情一下子松弛下来。便想逗逗这个自作聪明的求婚者。那些和王仕峰经常说着玩儿的脑筋急转弯,一下子全涌出来。哪还顾的考场不考场? “一户农民养了十头牛,为什么只有十九只角?”梅兰花问。 “有一头牛掉了一只呗。”孙秀才答。 “什么小时候四只脚,中午两只脚,傍晚三只脚。”梅兰花问。 “人的影子吧。”孙秀才答。 “一本书放在地上的什么地方你跨不过去?”梅兰花问。 “够不着的地方。”孙秀才答。 “冬瓜、黄瓜、西瓜、南瓜都能吃,什么瓜不能吃”? “铁瓜。” 梅兰花见这孙秀才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心想,看相貌是个精明人,怎么脑子像个猪脑子,一点儿不转弯?要是稀里糊涂嫁了这么个人,还不把人憋屈死!心里这么一想,便想搞个恶作剧,用包袱包了一块肉、一棵葱、一朵花、一面镜子,让陪在身边的小柳送给堂屋里的孙秀才。----也是梅兰花年轻气盛,不知深浅,从此给自己种下蒺藜,埋下祸根。此事后话。 孙秀才不知就里,还以为是梅兰花给他的订婚礼物呢。高高兴兴地走了。 梅友仁见状,虽然不知包袱里包的啥,单凭女儿脾性,猜想一定是女儿拒绝婚事的一种手段。咳声叹气地说:“白忙活了一整天。” 第十二章 智揭鞋匠 轰轰烈烈地搞了一天选女婿,最后一个也没定下来!梅友仁心里可就窝了火,埋怨梅兰花太挑剔,像这样今后还有谁敢上门来求亲。 梓维高也说梅兰花太高傲,出的题都太拐古,不是正规文化的范畴。 梅兰花反驳说:“这又不是科场考,看的是他知识面的宽窄和脑筋的灵活性。有什么正规可言。” 回英福说:“要是这么说,那咱就换一种方式:出一道固定的题目,让他们自己说。然后再测试,就是提问,也要围绕考题,这样就不会跑题太远了,也显得公正。” 梅兰花更是希望这样的机会多多,便自告奋勇地说:“我写一张篆体字贴出去,谁能全认下来谁入选。最后一关仍然我把着。不过,我不再提问新问题,只补充提问考题的疑点,怎么样?” 梅友仁虽然不赞成,见梓、回二人点头同意,也就没再说什么。 前世的王仕峰篆体字写得特别好。梅兰花曾模仿他的笔迹练习过。她之所以要写篆体,也是为了唤起穿越过来的、前来求亲的王仕峰的记忆。 笔墨纸张预备好后,梅兰花用篆体写了一封告白书:“王仕峰你在哪里?我找的你好苦。你如果见到这张篆体留言,就到这家来找我。苦苦寻找你的梅兰花。”因为书法字是单个排列,没有标点符号,加之兰花写了一遍又一遍。不仔细推敲或者中间有不认识的字,还真不知到底写的什么。而对于梅友仁和梓、回二人,梅兰花指名道姓要找王仕峰已不是什么秘密。即使看出来也无妨。 篆体字帖贴出以后,围观的青年男子还真不少。梓维高和回英福在字帖旁边转悠,观察着人们的反应,寻找能“全认下来”的人。 话分两头,距梅家庄十余里的一个村里,有一位给人修鞋的小伙子。家里穷得叮当响,每日挑个破修鞋担子走街窜巷谋生。这天傍晚,恰恰来到梅友仁门口。看到一大堆人挤挤插插在看什么东西,一旁一群一伙的人还在交头接耳地议论,不由起了好奇心,也挤进人群去看稀罕。 近前一瞅,原来是一张大字。心想:“咳,这关我屁事!”扭头便往外挤。 这时。有两个读书人也刚好要挤出来。一个问另一个:“仁兄。帖上字你认出多少?”“十勾也认不出两三勾来。你呢?”另一个垂头丧气地说。“俺么。不比你强。两勾也认不下来。” 两人正说着。扭头现了刚刚挤出人群地钉鞋匠。打趣地问:“钉鞋师傅。你认出多少字?”鞋匠老老实实回答:“俺一字不识!”一看碰上老实人。两人来了兴致。继续打趣道:“嗷呦呦。那可比俺们强到天上啦!俺们三勾也认不下来。你却只有一字不识。高才呀。高才!”鞋匠知趣。也懒得反驳。管自低头向修鞋担子走去。 不成想两个读书人地高喉大嗓话。被梓维高和回英福听到了。惊诧不已。立时走到鞋匠身旁。问道:“你真得一字不识?”鞋匠点点头。梓维高见鞋匠一付穷酸样。心立可就打开了主意:一、字帖都贴了快一天了。一个能全认下来地也没有。既然这个人只有一个字不认识。这说明他地文化程度最高。何不来个矮子里面拔将军?;二、小伙子虽然一身贫民打扮。但梅兰花曾撂下过话:“穷富丑俊傻俏都不怕。只要人品好就行”。有这句话在先。选这么个人也不为过;三、如果亲事成了。日后我富他穷。梅兰花必定收起志高气昂地脾性而仰我鼻息!心里这么一琢磨。立刻把鞋匠“请”到家里让梅友仁过目。 这天。梅友仁地一个道士朋友正好来家访问。梅友仁知他道行深。对他说明情况后。就让道士出题考试。 道士与鞋匠对面坐定。只见道士伸出一根手指头。鞋匠立即伸出两指;道士又伸出三指。鞋匠则伸出五指;道士又用手摸着眉毛。鞋匠则摸后脑;道士摸了摸肚子。鞋匠就甩甩袖子。到此。考试结束。 待鞋匠被领到别地屋里以后。道士大加赞赏说:“你们真是好眼力。招了个好女婿啊!” 梅友仁不解,问道:“你和他这么比比划划的,说的都是什么呀?” 道士说:“我伸一指,是说‘诺佛一尊’;他伸二指,对了个‘二仙盘道’;我伸三指,是说“三皇之世”;他伸五指,对了个‘五帝为君’;我摸眉毛,是说‘长眉李大仙’;他摸后脑,对了个‘倒坐观音’;我摸肚皮,是说‘大肚弥勒佛’;他甩甩袖子,对了个‘袖断乾坤’。你看他多有才!” 梅友仁听了很高兴。心想:别看他穿的不怎么样,敢情肚里全是文化水儿。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回看三妮子还有什么话说?就冲竹帘内的梅兰花说:“听见你这位道长师伯的话了吧,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刚才梅兰花透过竹帘把应试之人打量了一番,此人衣衫破旧,尤其是两个膝盖上和两个胳膊肘上,磨的铮明瓦亮,猜想他不是修鞋匠就是缚笤帚的。因为这两个职业都是坐着劳作,胳膊肘和膝盖整日里摩擦,日子久了就会磨明。在看应试者的脚上,半新不旧的一双鞋干干净净的有模有样。心里便有了底。对梅友仁说:“你把他叫过来,我给他验证一件事。” 梅友仁一听不耐烦地说:“你是不是又要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不,”梅兰花说,“这回我不问,而是回答他的问题,总行了吧!” 梅友仁也只好同意,冲回英福挥挥手,示意他叫过应试者来。 梅兰花在竹帘内对外面的应试者说:“大概你也知道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了。有句‘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诗句,今天,我就当着大家的面,把你和道士师伯的手语与你心里的想法说一说,无论对错,都希望你照实回答。” 鞋匠点点头。算是认可。 梅兰花不紧不慢,有声有色地说道:“他伸一个手指头,你猜这是有一双破鞋。你伸两个手指,是在说得钉两块掌子;他伸三个手指,是要给你三文钱。你伸五个指头,是告诉他没有五文钱不给他钉;他摸摸眉毛,是要你眼下就钉。你摸摸后脑,是在告诉他现时没空,过几天再说;他拍拍肚子,是要用肚子上的皮。你甩甩袖子,是告诉他就用马爪子皮,奈钉不钉。” 鞋匠听完高兴得说道:“一点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这么说,你是鞋匠了。”梅兰花不温不火。 “那还用问,我家祖祖辈辈都是修鞋的。” “外面的篆体字帖,你真的一个字也不认识?”梅兰花进一步问。 “那还有假?俺从来没读过书。就是认识几个字,也得好好地写。像这样屈溜拐弯没一笔正笔划的,它认得俺俺可不认得它。”鞋匠不无风趣地说。 堂屋里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道士一脸尴尬,拿起自己的东西,怒冲冲夺门而去。 梓维高满脸通红气急败坏地对小鞋匠撒气:“不识字你凑的什么热闹?滚!” 第十三章 姑嫂解疑 梅友仁和梅贾氏见选女婿没有成功,觉得在亲戚邻里间没面子,心里闷闷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梅兰花倒不觉得怎样。茫茫人海,哪里一次就能成功。起码声势造出去了,传到王仕峰耳朵里是迟早的事。心里反倒觉得痛快了许多,依然有说有笑。 吃过晚饭,拾掇完碗筷后小柳见天还早,来到梅兰花屋里缠着问道:“三姑娘,你让赵公子作诗回答的天上、水中、树上的‘三分白’、‘一点红’、‘点倒挂’、‘金龙袍’都是什么呀?我猜了一天也想不起来。” 这时,大嫂赵金爱也抱着娇娇领着龙龙进来了。随后,二嫂阴焕珍也急忙忙赶了过来。两天来梅兰花留下了太多的疑问,都想在这个消食儿的时间里来问一下答案。见小柳问出来,也催促兰花快说。 “其实,都是说的大自然中的一些现象和事务。不过,用打油诗还好嵌进去,律诗就难了。”梅兰花心里高兴,话也多了起来,“关于这个问题,还有一个故事呢。” 一听说有故事,龙龙立时精神起来。忙催促快讲。 “从前……”梅兰花娓娓道来: 从前,东山和西山脚下各住着一大户人家。东山家里有个姑娘叫巧娘,西山家里有个小子叫诚意。因两家都比较富裕,而且都是独生子,门当户对,媒人便从中作合结为娃娃亲。 几年后,西山家因某种原因吃了官司,诚意父亲去世,家道一下衰败下来。曾经苦读诗书的诚意少爷,如今连肚皮都填不饱了。为了考取功名,只好去求助东山的岳父家。但东山巧娘的父亲看到西山诚意已经衰败,便坚决不承认有这门亲事。把诚意赶出了家门。 为了生存诚意只好一边打猎一边刻苦学习。 随着时间延长,东山的巧娘已长的如花似玉到了出嫁年龄。各家豪门大户来说媒的人像赶街似的。巧娘人很娴淑正直,对爹爹的嫌贫爱富赖婚行为很是不满;对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更是厌恶,所以坚决不同意。父母逼的急了她便以死来对抗,父母没有办法,只好妥协降低条件,对巧娘说:“你自己做主吧!不管采取什么办法,必须尽快把婚事定下来。” 这时。巧娘对诚意刻苦读书地事已有所耳闻。于是。就提出进行对诗招亲。谁作地诗水平高。合她地心意。她就嫁给谁。而她地本意却是在告诉诚意:我已经长大**就要谈婚论嫁了。如果你还念当年地娃娃亲。就凭着本事来应试。否则。也只能说咱俩有缘无份了。 父母只有这一个女儿。虽然不乐意。但也没别地办法。只好按照巧娘地要求安排起来。 招亲消息一传出。一些富家地公子少爷来了很多。望着巧娘地美貌垂涎欲滴。恨不能一下子把婚事定下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大声嚷嚷着叫快出诗题。 巧娘看着这些轻浮地公子少爷们。笑了笑。随口吟出一诗:“一要天上三分百。二要天上一点红。三要天上颠倒挂。四要天上锦龙袍。”要来人以诗对答。 刚才还不可一世可着嗓子嚷嚷地人群一下没有了声息。很快。这些公子少爷们便脚底板抹油----摇着头出溜了。 之后。虽然天天有人来应试。但却越来越少。巧娘地父母急地焦头烂额。只好又降低条件。告诉女儿说。无论穷富。只要你自己愿意父母就同意。 一天,诚意追逐一只小鹿路过东山脚下。知道了巧娘招亲的事,就抱着捉到的小鹿前去看望。因为他们之前没见过面,谁也不知对方长得什么样?当巧娘出来吟咏诗题时,他就被她的美貌惊呆了。心想,她家大人嫌贫爱富不承认娃娃亲,不知巧娘心性如何?如果她也和她的父母一样,早定个富户出嫁了,就不可能有这对诗招亲之事。如果她是心高气傲之人,凭着我的才气,也好打打她的威风;如果她心地善良还念旧情,我岂不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无论哪种可能,先试试再说。心里这么一想,见没人应对,便大胆应合道: “月亮出来三分白,太阳出来一点红,北斗七星颠倒挂,彩云遮日锦龙袍。” 巧娘见小伙子英俊淳朴,且诗对的很好,心中已暗自喜欢了一半。为了看他是不是碰对的,又随口说出一: “一要海中三分白,二要海中一点红,三要海中颠倒挂,四要海中锦龙袍。” 诚意眉毛一闪,接口便道:“海浪开花三分白,荷花开花一点红,棱角结果颠倒挂,金丝网鱼锦龙袍。” 巧娘心里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小伙子,但心想我就不信难不住他,思索片刻后又说道: “一要树上三分白,二要树上一点红,三要树上颠倒挂,四要树上锦龙袍。” 诚意微微一笑,心中有了数。他高声对道: “梅花开放三分白,杏树开花一点红,皂角开花颠倒挂,茶花开放锦龙袍。” 巧娘见他才思敏捷,便不再吟咏,目光里流露出了爱慕之情。 诚意见巧娘如此,心中乐开了花。高兴得说道:“我就是西山的诚意。如果你愿意嫁给我,就请接受我的见面礼----小鹿吧。”说完用腰间的丝带拴住小鹿的脖子,把丝带递给了巧娘。 巧娘又惊又喜,有点害羞地接了过来。 东山老爷此时也没有了办法,只好摇着头叹着气,嘴里喃喃地说:“缘分啊,缘分啊……”随即便给他们举行了婚礼。 不久诚意便考取了进士,夫妻俩相敬如宾一家和和睦睦。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挑这个题目呢?”大嫂幽默地说。 “那么,‘一只鸡,三个头,十二只脚,二十四只翅膀,三百六十根羽毛’。这又是指的什么呢?”二嫂不失时机地问道。屋里有个哺乳的婴儿,她出来闲坐的时间弥足珍贵。 “一只鸡是指一年的时间。这道题的意思是:一年里有冷、热、雨三种气候;十二个月;二十四个节气;三百六十天。” “那‘一棵树,四个杈,结一红一白两个果,开九亿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花‘。又是指的是什么?”还是二嫂急急的口气。 “一颗树指的是我们生活的这个空间,也就是天地之间。四个杈是指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红果指太阳;白果指月亮;九亿九万九千朵花指的是星星。” “还九亿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呢,都精确到个位了,你数过?”大嫂笑问道。 梅兰花也笑了,说:“九在所有的数字中最大,我用了这一串九,是在告诉他,数字已经用到头了,而天上的星星比数字还多得多。” “世界上什么变化最快?什么最辣?什么最甜?什么最硬?这道题,孙秀才答对了吗?”大嫂赵金爱问道。 梅兰花摇摇头。说:“世界上变化最快的东西是人的心;最辣的东西是仇人,最甜的东西是同胞,最硬的东西是贫穷。” “你说说这其中的道理。”二嫂追问说。 “你想啊,一个人一眨眼的工夫,就可以想许多问题。人心岂不是世界上变化最快的东西;两个有深仇大恨的人,都想着要对方的性命。世界上最宝贵的是生命,连生命都想掠夺的人岂不是天下最辣的东西;天底下父母最亲,手足兄弟最甜。俩同胞无论生怎样的纠葛,只要有外姓人一欺负,立马就会并肩而上,岂不是世界上最甜的东西。说到最硬的东西,无论石头也好,铁也好,都有攻破它们的物件,只有贫穷,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你想什么办法也无济于事。这岂不是世界上最硬的东西。” “这道题也忒深奥了,一般人想不到那里去。”大嫂赵金爱说。 “一户农民养了十头牛,为什么只有十九只角?孙秀才回答说有一头牛掉了一只,对吗?”小柳插话问了一句。 “不对。”梅兰花说。 “答案是什么呢?”大嫂问道。 梅兰花心里一惊:大嫂可是个有文化的人呀,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就说:“我问孙秀才的那几个问题,是个脑筋急转弯的题,不能用等式或者等物来猜。一头牛有两只角,无论掉了还是暂时还没有长出来,但它总归是两只角的动物。我问十头牛为什么只有十九只角,正确的答案是九头牛加一头犀牛。因为犀牛只有一只角。” “西牛是什么样子啊,谁又见过?”二嫂不解地问。 梅兰花忽然意识到这道题确实出格了。犀牛是稀有动物,而且多生活在热带,在这四季分明的乌由大平原,根本见不到。就是在三百年后自己的前世,也都是在动物园里见到的。这个时代交通不达,人们很少出远门。难怪都想不到那里去。就说:“是书上说的一种动物。咱不说它了。”见龙龙瞪着圆圆的小眼睛一付认真听得样子,就转移话题说:“龙龙听着:树上有四只小鸟,你用弹弓打下一只来,树上还有几只小鸟?” 龙龙不假思索地说:“还有三只。”见兰花摇头,不服气地说:“四只打下一只来,还不剩三只?” 兰花说:“这就是一道脑筋急转弯的题。你想,树上有四只小鸟,打下一只来,那三只见状还不全飞走了?其实这时树上一只小鸟也没有了。所以说,不能用四减一等于三这样的等式来计算。” 望着龙龙似懂非懂的眼神,梅兰花在心里可怜起这个时代的孩子们来:他们一开始接触文化,就是三字经、百家姓,玩的游戏也只是打弹弓、打陀螺、捉迷藏,甚至拿根竹竿当马骑。哪像三百年后的孩子们,三轮车、滑板车、小自行车不知换过几次了。电脑代替了电视电影,像这样的脑筋急转弯,张口就来。看来自己出的这道题出了人们的智力范围。 “什么小时候四只脚,中午两只脚,傍晚三只脚?回答人的影子对吧?”小柳又问。看来小柳对这个方面很感兴趣,不问出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 “肯定不对。”大嫂说。“无论早上晚上,人的影子还不是一样。我想,这可能是指人的不同年龄吧。小时候爬爬,是四只脚,大了用两条腿走路,是两只脚。老了拄上了拐棍,变成了三只脚。兰花,对不对?” “太对了。”兰花称赞道。 “一本书放在地上的什么地方你跨不过去?孙秀才回答说够不着的地方。什么地方够不着呢?”小柳问。 “其实,这道题他根本就没动脑子,书只要放在地上,就没有够不着的?”梅兰花说。 “那,放在什么地方跨不过去?”小柳又问。 “墙角里呀。”兰花回答。 “冬瓜、黄瓜、西瓜、南瓜都能吃,什么瓜不能吃?孙秀才回答说铁瓜,对吗?”小柳继续问道 “当然不对。有叫铁瓜的东西吗?”兰花说 “有叫木瓜的。木瓜能吃吗?”二嫂问。 “能吃。木瓜生长在南方,吃法可多了,营养也很丰富。”梅兰花答道。 “还真想不起来什么瓜不能吃?”大嫂也说。 梅兰花笑笑说:“傻瓜呀!傻瓜能吃吗?你们光往种出来的瓜上想去了,没给你们说不能用等式或者等物来猜吗?” 屋里的人们全笑了。 二嫂说:“三妹越来越不可思议。古的今的,远的近的,说出句话来你得转着弯儿猜。一不留神就让她给绕迷糊了。” 大嫂笑着说:“你绕俺们还不要紧,要再这么绕那些来求亲的人们,非得老在家里不可。” 兰花也不示弱:“常言说得好:‘老下茄子老下瓜,老下闺女会当家。’我就在家里和两个嫂子做一辈子的伴儿。不过,先声明:光当家不理财哦。” 大嫂不无幽默地说:“那我可有人管了!不是有个歌谣说‘十个公,十个婆,十个小姑管着我’嘛,就三妹这能耐,一个顶十个。” 姑嫂们嘻嘻哈哈,屋子都快被抬起来了。 第十四章 县官发难 俗话说“屈死不与官斗”。梅友仁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时候当了被告;又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被指为官婚。虽然被机智的女儿用巧计拒绝了,但也正应了他的担心:县官亚少行算计起他来了。 原来,亚县官纳妾未成,又被梅兰花以聘礼的名义奚落了一番。心里懊恼,就约来贼友乌二瘪子倾诉。乌二瘪子听完,拍着大腿说:“哥,咱一个管着几十万人的堂堂大知县,还制服不了一个乡间老农民?女儿机灵,先照着老爷子下手。把他狠狠地往死里制。蝼蚁尚且惜性命,他一看逃不出哥的手心儿去了,自然会乖乖地把女儿送过来。” 这话正合亚县官心意,就向乌二瘪子讨教手段。乌二瘪子如此这般的一说,亚县官又有些心虚地说:“都是些没影子的事,能行吗?” “像他女儿这么聪明的人,世界上凡有影子的事她都能办到了。你只有用没影子的事难住他,才能制服他。这个不行用那个,只要有一个办不到,就可定他的罪。这叫‘欲加其罪,何患无词!’” 亚县官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只是觉得有点儿孬。可又一想,不这个孬心里又不好受。也就依计而行。 这乌二瘪子一身贼心眼,邪门歪道也不少,馊主意都出出了圈外。只把个梅友仁折腾得苦不堪言,让梅兰花的智慧展示的淋漓尽致。 一天,亚县官把梅友仁传唤到县衙,阴阳怪气地对他说:“你教养出了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好女儿,想必本领特别大。本官现在要启用能人,造福全乌由县的黎民百姓。你要施展出你的全部本领,为本县办三件事。” 梅友仁战战兢兢地说:“小老儿只是一个农民,有何本领?小女儿年幼无知,还望县老爷海量。” 亚县官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今天是叫你给本县办事,与你女儿无关。记住:第一件:要酿造出像乌由县境内所有江河里的水一样多的酒;第二件:织出乌由县境内所有路一样长的布;第三件:养的猪要像泰山那么重。这三件事情限你三天办成,如办不到,判你无期徒刑。”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梅友仁知道这是县官在有意为难自己。可又上哪里说理去?只好闷闷不乐地转回家来。 自梅友仁一被传唤进城,一家人就提心吊胆起来。尤其是梅兰花,心想一定是自己给父亲惹了祸,担心中还多了一层愧疚。见梅友仁愁眉不展进了家,便主动问起情况来。梅友仁将县官叫办的三件事说了一遍。梅兰花一听,说:“这有何难?您明天带着斗、尺、秤到县衙,把这三样东西交给县官,教他用斗量量乌由县境内所有江河里的水有几斗,咱就给他造几斗酒;教他用尺量量乌由县境内所有路有多长,咱就给他织多长的布。你再教他用秤称称泰山有多重,咱就给他养多重的猪”。 想想也没别地办法。梅友仁只好这么办了。 亚县官一见斗、尺、秤三样东西。也难住了。就说:“这三件先免了吧。眼下有一件十分重要地事。你把这件办成了再说。”说着用小老鼠眼贼溜溜地看着梅友仁。一付幸灾乐祸地表情:“今年适逢皇上六十大寿。传令本县摘颗北斗星给他献寿礼。这事也是三日为期。办不成两罪并罚。” 梅友仁听了。心想:这无中生有地东西。叫我怎么办?无可奈何地回到家里。茶饭不思。唉声叹气。 梅兰花见了问道:“难道县官还不放过那三件事情?” “暂时是放过了。不过。这次要得更离谱。”梅友仁叹息道。 “这次又叫爹办什么?” 梅友仁只得把县官刁难的事说了一遍。 “爹爹莫愁,您马上去告诉县官,北斗星可以摘,因我家没有上天的梯子,求县老爷借用一下他的‘天梯’”。 梅友仁听完梅兰花的话,立即叫屈凤来套马车一起去了县衙。 回来的时候,脑袋低的比去的时候还低十分。 梅兰花见状赶忙过来探问。 梅友仁哭丧着脸说:“这回完了。条件是一次比一次刻薄。像这样纠缠下去,多会儿是个完!” 梅兰花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先说出来,咱想想办法,看能搪过去吗?” “这回要了三样东西”。梅友仁生气地说:“一要大公牛生的小牛;二要一块遮天的黑布。三要一根撑天的柱子。三天以后,亲自上家来取。要是这三种东西有一样拿不出来,就判我个‘欺官之罪’!你说说,这还有天理没有?” 梅兰花安慰说:“爹,别着急,只要叫我抓住机会,我定叫他再也不敢为难您了!” 到了第三天,亚县官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果真来了。庄稼户里来了县老爷,这在当时来说可是件大事。全梅家庄的人们都来看热闹,梅友仁的门前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县衙役们一进门就嚷:“梅友仁快出来!” 梅兰花闻声后,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恭顺地说:“禀告县老爷,我爹爹不在家。” 亚县官瞪着小老鼠眼说:“他敢逃跑!他还有官司在身呐!” 梅兰花机警地说:“他没有逃跑,是去生孩子了。” 亚县官感到蹊跷,便“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世上只有女人生孩子,哪有男人生孩子的?” 梅兰花将计就计地反问:“你既然知道男人不能生孩子,为什么又要大公牛生的小牛呢?” 亚县官一时被反问得不知如何回答,丑态百出,尴尬地讷讷道:“呐……呐……这一件就不要他办了,呐----呐----还有遮天的黑布呢?” 梅兰花胸有成竹,趁机逼问“请问县官老爷,天有多宽?” 亚县官被问得瞠目结舌,随口说道:“谁也没有量过……” “那叫我们按什么尺寸去扯布呢?” 梅兰花这么一问,亚县官的脸红一阵青一阵,为了强自镇定,赶紧说:“这一件也不要他办了。那撑天柱呢?找到没有?” “找到了。”梅兰花痛痛快快地说,“但不知你要的尺寸是多长,请县老爷马上给个尺寸,以便叫爹爹量材取木”。 这时的亚县官已经是狼狈至极。尴尬中一下子又想起了乌二瘪子给他出的另一个馊主意,便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一件也就免了吧。不过,这件事还不算完。三天后,也就是十五的晚上,你和你父亲一块儿到县衙去一趟。你父亲要骑着一匹双头马,还要带着纸包人、纸包火和纸包风三样东西;你则要骑马又不骑马,带礼物又不带礼物,到县衙后进门又不进门。还要带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来。这些事如果有一样办不到,数罪并罚,判梅友仁死刑。” 梅兰花不急不慌,神态自若地反问道:“如果我样样都办到了呢?” 亚县官没有考虑到梅兰花会如此反问,一时没了主意。眨巴眨巴小眼儿说:“如果这些都办到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找你们父女俩的麻烦!” 梅兰花要的就是他这一句。立马说道:“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有众乡亲和众位公差爷见证,县官老爷你可说话算数啊!” “算数,算数!”不知是使坏心虚还是胜券在握,亚县官说完,急忙钻进轿里走了。 到了第三天,梅兰花找来一匹即将产驹的马,让梅友仁骑。还给他准备了一张人像画、一个纸灯笼和一把纸折扇。自己则骑着一匹骡子,端着一盆清水,带着一面镜子。在月亮升起来以后,父女俩一同来到县衙门口。梅友仁正要进门的时候,所骑的母马产驹刚好露头。当他把所带的三样东西交给亚县官时,亚县官无奈地点点头,算是通过了。 接下来,梅兰花牵着骡子站在门坎儿上,不进也不退。亚县官会意。忙问道:“我要你带的东西呢?” 梅兰花微微笑着说:“那个‘带礼物又不带礼物’的在门外头呢!请县老爷亲自去看吧!” 亚县官只好走下官椅,来到院中一看,一盆清水里映着一轮清晰的圆月。 亚县官见这一个答对了,心里有些不甘。想想还有一道题,就怀着侥幸的心理儿问道:“还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带来了没有?” 梅兰花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举在自己面前,说:“县老爷你过来看,和我一摸一样的人在这里头呢!” 亚县官过去一看,傻了眼,因为乌二瘪子有答案在先,而且各项都正确。又有在梅家庄大庭广众下的许诺,也只好作罢。垂头丧气得一甩袖子,说:“恕你们无罪,回吧!” 梅友仁和梅兰花一回到梅家庄,人们就把这父女俩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打听起情况来。梅友仁心里高兴,滔滔不绝地向人们说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一些大闺女小媳妇把梅兰花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问这问那。 张大嫂说:“兰花,可把我吓坏了。你说这个糟老头子县官,怎么想起这么多弯弯道道来,要的东西都没影子。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梅兰花说:“对付这样的人,也只能用‘巧’了。不过,他要的那些东西,仔细想想,也还是有的。像他要的纸包人,把一张人像画卷起来,不就是纸包人了嘛。还有纸包火,把纸糊的灯笼点着了,看起来不就是纸包着那火苗嘛。把纸折扇打开一扇,那风就来了,岂不就像从纸扇里出来的一样。虽然不像纸包人和纸包火那么明显,但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 “那你的呢?骡子像马不是马,这个我们也明白。什么又叫‘带礼物又不带礼物’和‘带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 “把一盆清水放在月亮地里,月亮就映在了盆中的清水里。说盆里有东西吧,捞不出来;说没东西吧,月亮又明明在盆里的水里。他叫我带礼物又不带礼物,所以,我就端盆清水放在院里的月亮地里来应付他。他叫我带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上哪里去找?我就带个镜子,放在面前让他看,镜子里的人和我一模一样。他也就没得说了。” “你是怎样进门又不进门的呢?”田桂芳问道。 “我站在门槛上回答他的问话,这岂不是进门又不进门。” “真有你的。”田桂芳笑着说。人们也都笑了起来。 “那马到了县衙门口刚好下驹,你是怎么掌握得这么准?” “其实,只要我们认真观察就能看出来:母马到了产驹的时候,会有一些征兆的。我找的这匹马已经出现了产驹的征兆。在我们去县衙时,父亲按要求得骑着进门,这无疑促进了母马的产程。我们是在看到将要露头不露头的时候向县衙门口走的,一边走一边观察。走的度按小马驹露头的多少来掌握。当进县衙门口时,小马驹的头刚好全露出来。这都是自己安排的,没有什么神秘。好在他只是叫这天的晚上去,没有说时辰。如果规定了时辰,那难度还会大一些。” “规定了时辰我们的兰花也能办得到。”梅三嫂不无奉承地说。 第十五章 替姐陪灵 自娃娃亲退了以后,王仕峰的线索就算彻底断了。虽然经过轰轰烈烈的选女婿和机智勇敢的与县官周旋,因为没有王仕峰的信息,梅兰花心里一直空落落的。现在静了下来无事可做,更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时针每动一下,就如同扎她心一样痛。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千百遍地回忆在县衙公堂上见王长道和假王仕峰的那一幕:假王仕峰长的瘦脸猴腮,这也罢了,偏偏王长道说真假王仕峰长得一模一样,如同双生。果真如此的话,那么真正的王仕峰也不是自己要找的阿峰。可话再说回来:假如王长道为了躲避责任而故意这么说的呢?重压之下,凡有思维能力的人都会为自己辨别理由,寻找保护的。还有,他那一直伸着的两个手指头,一定是在暗示什么。说不定预先使了钱,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让三儿子来当替身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如同双生”就是一句借词了。又想起梅贾氏说过的一句话:“牌子长的还倒可以,谁知脑子却是一盆浆糊。”就凭这一句话,那个娃娃亲王仕峰绝不可以是个瘦脸猴腮之人! 自从县衙公堂退了娃娃亲以后,虽然经过了一些波折,但总算给家里人去了一块心病。一家人都如释重负,谁也不愿意再提这件事情。梅兰花想问都无从谈起。忽然想起二姐的婆婆是王仕峰的叔伯姑母,何不到二姐家暂住几日,也好向其婆婆打听一下王仕峰的相貌。和梅贾氏一说,梅贾氏同意得很干脆。于是,便由长工屈凤来套着马车把她送到了二姐梅兰枝的婆家。 二姐梅兰枝的婆家距离娘家其实很近,坐着马车也就少半个时辰就到了。中间除了要跨过大清河以外,其余全是平坦的乡间小路。好记得很。 不巧的是,二姐梅兰枝的公公正在弥留之际。一家人都沉浸在即将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梅兰花见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就想回去。 二姐说:“你既然来了,就多待天吧!我公公也就今儿明儿的事了,你走了,也还得叫咱娘来。” 梅兰花不解,问道:“怎么还叫咱娘来?” “按着风俗习惯,女儿家有丧事,娘家人是要来给女儿坐福的。就是坐在女儿的房里不动。名为坐福。其实说白了,就是来给自己的女儿看家。”二姐说着笑了笑,“你想,家有丧事,亲戚朋友们都来吊唁,人来客去的,家里乱得很。而丧家的儿女,光顾了陪灵,那还顾了看家?所以就叫娘家的人来帮忙。娘家的人来了,丧事上没有他们的事,就光坐在自己女儿的屋里给女儿看护着东西,别叫多手的亲戚朋友们拿了去。说看东西又不好听,就叫成了坐福。” “原来如此。要这么说,我就不回去了。我的事把咱爹娘折腾苦了,让他们老人家好好歇歇吧!”梅兰花知趣地说。 也就在这天夜里,梅兰枝的公公去世。街坊邻居们都来了,按灵薄的按灵薄,搭灵棚的搭灵棚,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梅兰花遵了二姐的嘱咐,坐在二姐屋里想个人的心事。猛然想起二姐的婆婆与王仕峰家的关系。心想:像这样的亲叔伯亲戚,王长道一定会带着儿子们来上纸。说不定王仕峰也会跟了来呢?心里这么一想,觉得这次来的不虚。 第三天天一亮。梅兰花就趴在窗台上透过窗玻璃往外望。按照习俗。这一天是娘家人吊唁地日子。因为是第三天了。所以娘家人来地特别早。 梅兰花望眼欲穿。终于等来了二姐婆婆地娘家人。二姐婆婆地娘家男宾来了一大群。分长幼在灵棚前地空地上排了三行。先哈着腰哭了一会儿后。就磕头典礼。这个过程相当慢。梅兰花把每一个人都看了个清清楚楚。整个吊唁地人群里。她就见过王长道和他地三儿子。认出他俩来以后。再没有现与印象中地王仕峰相傍符地模样。 梅兰花地心又沉重起来。为了排遣烦愁。她主动找一些事来做。成了丧事中二姐地好帮手。谁知。却帮出了一则故事来: 出殡这天天还早。吊孝地人还没来。梅兰花和二姐梅兰枝姐妹俩就进厨房忙活午饭。二姐梅兰枝正两手和着面。不巧。来了吊孝地人。兰花见姐姐两手面实在来不及洗掉。就说:“我替你去陪灵吧!”边说边套上二姐地孝服。蒙上孝带。扎着红辫根。穿着红缎子绣花鞋。趁吊孝地人还未到。跑到灵前跪了下来。 这陪灵得哭啊。可是哭什么呢?姐妹俩关系再近。东西上可以不分你我。这家庭成员地称谓却不是能替喊地。于是灵机一动。放声大哭道:“姐姐地公公。姐夫地爹。我那不靠近地二大爷……” 旁边一个念经地和尚听出哭得词不对。抬起头看见了兰花地红辫根和红缎子绣花鞋。嘴里就换了经词:“看看你地头。看看你地脚。谁家地闺女哭得这么刁……” 梅兰花一听,恼羞成怒,也就换了哭词儿:“秃和尚,和尚秃,管你姑奶奶怎么哭……” 在门外灵棚底下陪灵的回英福这时正往屋内灵薄上看,见妻子跟老和尚斗嘴,一股无名之火就冲上了脑门。几步赶过来,举起哭丧棒照着妻子头上就打。 兰花平白无故挨了一棒,回头见是二姐夫,就狠狠地瞪了他两眼。 回英福一看打的不是妻子而是小姨子梅兰花,羞得恨不能钻进地缝。这时正好来了上纸的,只得跪下大声哭起爹来。 (注:当地民俗称女宾吊唁为“吊孝”,男宾吊唁为“上纸”)。 第十六章 出走遇救 梅兰枝的公公出殡以后,家里渐渐恢复了平静。梅兰花见已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便打算回梅家庄。 二姐梅兰枝家境还算富裕,制有车马。只要梅兰花说回家,梅兰枝必定安排车辆相送。而梅兰花却揣着自己的小心眼。她觉得光这样做车来坐车去,到了家也是深深的庭院,很难见到一个生人。如果自己光在这么个小圈子里转悠,一辈子也看不到王仕峰的影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到大庭广众下、到能见到生人的地方去寻找。见的生人越多,找着的几率也就越大。心里这么一想,给二姐留了个纸条,一个人便悄悄上了路。 梅兰花本就是个机灵人,坐马车来时已经把路记在心里。出的村来,便沿着来时的乡间小路袅袅娜娜地走下去。 在乡间小路的正前方,有两个秀才打扮的人迎面走来。这两个人一个姓张,一个姓白,两人虽然都读过书,但并不是自己考上的秀才,而是靠他们老子的权势----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走后门弄了个秀才名。二人披着秀才的人皮,满肚子坏杂水,尽干些不得人心的事。又因姓张的很胖,姓白的头顶上没了头,人们背地里叫他俩张肥子、白秃子。 张肥子、白秃子在大清河岸上玩够了正在往回走,见迎面走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顿时起了歹心。三步两步走上去,用言语调戏起来。梅兰花再有能耐也是寡不敌众,更何况是在这遍地青苗的庄稼地里。心想如果落在这两个无赖的手里,那还有好?心里一急,便慌不择路地拐向路旁一条羊肠小道。 这羊肠小道一直延伸到大清河上,梅兰花踮着一双小脚,一口气跑到河岸。这时的她已是气喘吁吁,两脚生疼。又见河水滔滔,过河之桥又远在别处。回头一瞧,张肥子白秃子已追到身后,心一横,眼一闭,顺着河坡轱辘到了河水里。 那张肥子白秃子追到近前,眼看就要抓住了,不成想她倒身轱辘到河里,一个急浪便冲到河心里去了。二人一看要出人命,撒丫子跑了。 在大清河摆渡的李二艄公,远远看见三个人来到河边,开始以为是要坐船过河的,便把船头调了过来。再一抬头,现只剩了两个人而且慌张地跑了。知道有情况,便加快度摇了过来。见有人在水里一上一下地挣扎,三篙两橹摇到跟前,凭着自己多年营救落水者的经验,跳到河里把落水者托上了船。一看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孩,摸摸还有脉搏,膝盖顶着肚子控了控水,赶紧向家的方向摇去。 李二艄公的家就在河边上的一个小村庄里。无儿无女,老夫妻俩相依为命,靠李二艄公摆渡挣点儿钱勉强度日。说起他们的不生育,还有一个小故事: 李二艄公小时生天花,落了一脸的麻子。也是同命相成,妻子也是一脸麻子。年轻的时候,精力充沛,一天晚上,闲来无事,两口子躺在被窝里,脸对着脸数麻子。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不算小的,光大的就有二百五十个。” “你地也不少。三百还挂零呢!” 他俩地这些话。正好被酒馆掌柜地从窗外听了去。掌柜地刚才结账时。现柜里少了五百多个大钱儿。另外还有点小制钱儿。一听屋里地对话。心想:这钱肯定是他们偷了。五百多大地。“不算小地”。这不是数钱嘛! 掌柜地报了官。领着衙役前去抓贼。两个衙役来到窗下。听见屋里果然还在数。衙役猛地推开门闯了进去一看。原来是两个人躺在被窝里数麻子哩。 李二嫂一生没开过怀。有人说。是数麻子那晚受了惊吓。李二艄公落下了毛病。也有人说。数麻子那晚。衙役夜深人静闯进门地时候。冲撞了送子娘娘。送子娘娘一怒之下再也没蹬过他们地门。不过这些都是人们地猜测。李二艄公干尾巴绝户却是事实。 没啥想啥。李二艄公两口子想孩子都快想疯了。尤其是李二嫂。做梦都梦见自己怀孕生孩子。在盼望和期待中度过了二十多年。眼看自己已四十有五。也就把生孩子地希望淡化了。 李二艄公用红车子(一种独轮小推车)把昏迷不醒地梅兰花推回家。像这样地事情在他们家已属经常。李二嫂也已习惯。二人手忙脚乱地又是掐人中。又是捶后辈。救治了一会儿。梅兰花慢慢苏醒。李二嫂见姑娘如花似玉。已有了三分喜爱。忙拿出自己比较好地衣服替梅兰花换上。冲了姜糖水让梅兰花喝。忙里忙外合不拢嘴地笑。心想:看这闺女眉清目秀。心地一定善良。何不认她做个义女。也好填补一下后半生地寂寞。就算她好利落了回家去。来回走动着也好。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地笑容更加灿烂。忙挽袖子和面做起热汤面来。 第十七章 三个落难女 李二嫂服侍梅兰花吃了一碗热汤面,又给她盖了床被子,嘱咐她好好睡一觉。便一个人拿个小板凳,坐在庭院里择起菜来。脑海里飘动的全是屋里那张俊俏的面容。 正一个人想着美事,大门一动,一个人影旋风似的来到面前,怀里还抱着一个青年女子。不由得一惊。 “二嫂,这姑娘要寻短见,正好让我碰上了。也不知她是哪村的?我知道二哥二嫂心田好,就抱了家来了。”来人说道。 李二嫂这才看清来人外号叫飞毛腿,是家里的常客。 原来,今天飞毛腿正在大清河上擦网捕鱼,忽然听到有女人“嘤嘤”的哭声。大凡人们吵架拌嘴有不如意不顺心的事,哭几声也是常有的事。飞毛腿一开始也没往心里去。“嘤嘤”的哭声响了一阵后,忽然变成极度悲哀哽咽。在哽咽的间隙,他捕捉到了一句很低的、像是自言自语但又极度绝望的倾诉:“爹、娘,恕女儿不孝,来世变牛变马再报答二老的养育之恩。”飞毛腿闻听心里一惊,心想:“要出事”!扔下撒网,顺着哭声飞跑了起来。当他来到树林时,树林里除了鸟叫再也没有一点声响。为了避免生意外,他赶紧在树林里找了起来。转了两圈,现在一棵树杈上吊着一个年轻的女孩。赶紧飞奔过去,一把托起女孩的身子,解开绳索救了下来。一摸有鼻息,知还有救。抱起来撩开长腿出了树林。 姑娘还在昏迷中,不知她是哪村哪店的,把她放到哪里呢?飞毛腿这回可犯了难:抱回自己的家?家中倒是由母亲照料,可这里离家少说也有三十多里地,这大白天地抱着一个大姑娘,让人看见好说不好听。何况这姑娘还在昏迷中急需救治。想来想去,想到了李二艄公。李二艄公就住在这一段大清河岸附近,自己经常在大清河捕鱼捉虾,李二艄公在河里摆渡,彼此以相识多年,也来往了多年。人性脾气都知晓,那绝对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想罢,飞毛腿撩开长腿,一个旋转来到了李二艄公的家。 李二嫂见说,脸上立时露出笑模样。撩门帘把飞毛腿让到西里间屋里。又把光席的土炕上铺条褥子,让飞毛腿把姑娘放在上面。见姑娘两眼紧闭昏迷不醒,拿起一根缝衣针,在姑娘的人中上狠狠地扎了一下。 姑娘“哇”地哭出了声。随即又“嘤嘤”的哭了一会儿,便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李二嫂摸摸脉博,知已无大碍,给姑娘盖了条被子,就把飞毛腿让到了外间屋里。边给飞毛腿倒茶便笑着说:“今天我这是交了啥运了?上午你二哥给我救回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这过半晌你又给我送来一个似玉如花的女孩。我一天不到收了两闺女。” “怎么,二哥也救来一个女孩儿?”飞毛腿欣喜地问道。 李二嫂向东里间努努嘴:“落水地。进门时也昏迷不醒。方才吃了一碗热汤面睡着了。” “好啊。二嫂。”飞毛腿高兴地说:“好心有好报!等她们都好了……你就认她们做义女。一个义女半个亲闺女。两个义女加起来。你就有了一个亲生地闺女了。” “这样敢情好。”李二嫂笑道。接着又叹了口气。“咳。不知道人家闺女愿不愿认我这个穷干妈?” “这你就不用愁了。有我这个说合人呢!”飞毛腿拍着胸脯说。 二人正说着笑着。忽听大门被重重撞开。就听李二艄公扯着嗓子喊道:“当家地。快来接闺女!” 二人撩门帘一看。只见李二艄公用小红车推着一个昏迷不醒地美貌女子进了当院。 原来,李二艄公吃过午饭后,见落水女子已无危险,便去摆渡。摆渡了两趟,一时没了客人,就坐在岸边自己的小窝棚里休息。时间不长,本村懒人王武扛着把锄神色不定地走过来对他说:北葫芦沟的道边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不知是死是活,叫李二艄公过去看看。 李二艄公闻听,抬脚就走。见王五磨磨蹭蹭没有去的意思,就忙招呼他头里带路。王五懒懒地说:“就在北葫芦沟李老倔头的地边上,你自己去吧。我还想到地头上打个盹去呢。”说着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扛着锄头朝自己的地块走去。 这懒人王五,从小就失去了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过日子。家中一应诸事,都是母亲一人操劳。十四、五岁了,还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次,母亲要到他姥娘家侍候生病的姥姥,临走给他烙了一摞大饼,预备下米面,让他自己做饭吃。等五、六天后母亲回到家时,他却饿得昏了过去:大饼早早吃完了,米面一点也没动! 十七、八岁了,母亲让他去锄地。他坐在地头上一遍遍地念道:“草死苗活地暄”,却一锄也不动。地里的杂草比苗都高。他冲着小苗说:“看你们脱生在我的地块儿里多幸福啊:我不拿粪臭你们,也不拿锄头吓唬你们,太阳出来了,青青菜(一种野生杂棵,生命力极强,长势迅猛。)还给你们打着伞,你们就快着长吧。” 正应了门户不对不成亲家的俗语:王五取了个媳妇也是懒得可以。母亲过世后,二人失去了管束,更是摽着劲儿地懒。母亲去世三年,王五懒的三年没洗过一次脸;他媳妇懒得三年没刷过一次锅。 有一天晚上,家里来了个小偷,见他家中没什么可偷的东西,便要动手揭锅。王五听见了,说:“这还了得,偷了锅走怎么做饭吃?”他媳妇心里有数,说:“让他偷去吧!别管他。”王五不干,从屋里跳了出来。 小偷一见有人出来,抓起一把菜刀,朝王五的脸上狠狠地砍了一刀。然后揭下锅来就跑了。跑到半路上,把锅放下来一看,哪里是什么锅?却原来是一个大锅巴! 王五媳妇见小偷走了,下了床扶起男人说:“我说过你别管,我心里有数。你看咱这锅这不还在嘛!活该你挨了一刀。” 王五摸着脸得意洋洋地说:“嘿,这一刀白费劲儿,根本就没砍着肉。你瞧,连肉皮都没挨着。” 这件事被夫妻二人当便宜事说了出去,他们的懒名声更是越传越远,家喻户晓。 懒归懒,可为了活命,那二亩薄地也还得种。这天吃过午饭,睡够午觉,王武便在媳妇的催促下扛着锄头出了门。走到北葫芦沟李老倔头家的地头时,见一个年轻女子倒在路边。王五人虽懒,但人性并未泯。见姑娘倒在路边需要救治,一时良心现,但秉性又难改:自己实在懒得背她回村;回村叫人又懒得走路。忽然想起常在河边摆渡的李二艄公。这里离村要有二、三里路,可距河岸才两截地。又是顺路拐个小弯儿,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就有了前面说的一幕。 李二艄公和他一个村里住着,自是知道他的底细。见他又犯了懒病,便一个人急冲冲向北葫芦沟李老倔头的地块儿方向跑去。到了那里一看,姑娘只是昏迷,还有脉搏和鼻息。又转回河岸,推起自己来回推东西的小红车,把姑娘推回了家里。 李二嫂和飞毛腿听了李二艄公简短的叙述,可怜之心油然而生。忙找来条褥子铺在堂屋的地上,把姑娘抬到上面,少不了掐人中、灌姜汤水。不大一会儿,姑娘“哇”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哭不要紧,就再也止不住了,“呜呜”地哭得天昏地暗,仿佛把自己满腹的委屈和伤感都化作了哭声,哭得人心酸软。李二嫂也禁不住陪着掉起泪来。 姑娘的哭声同时也惊醒了另外两个落难人。她们虽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但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得悲从心生,也“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二嫂见另两个落难人也都哭了起来,忙擦干自己的眼泪,过去相劝。可是两个屋里躺着,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顾了那个又顾不了这个。只好好言相劝,强拉硬扯把西里间的那一个扶到了东里间里来。又把堂屋里的这一个也扶到东里间。这样,三个落难少女就凑到了一间屋里。由于地方窄巴,躺着的梅兰花坐了起来。三个人闪泪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谁是谁?来到了什么地方?自己又是被谁救的? 李二嫂见三个人都坐着垂泪,为了缓和气氛,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先都喝碗水,等会儿面条熟了吃碗面。肚里有了食儿,咱再唠唠嗑儿。”说着,就去倒水、煮面。 梅兰花因先前已吃过一碗,也就没再吃。后来的两个女子,水没喝,饭没吃。李二艄公和飞毛腿撤下桌子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李二嫂和三个姑娘。 李二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三个姑娘都一等一的水灵,一等一的漂亮。又有什么事想不开呢?就笑着说:“三个孩子,你们都是落难之人,又是同一天来到了我家。这就是缘分。既然我们有缘相聚,就都不是外人。现在就咱娘儿四个在这屋里,你们能不能把家庭住址、姓甚名谁、有什么冤屈说给大婶,大婶也好帮助你们。” 第十八章 认干亲 事件生的太突然了,虽然已经捡回了性命,梅兰花仍然余惊未消。见又来了两个落难女子,不知到底生了什么事,也不知这是一户怎样的人家?因此不便开口,陪着另外俩人怔怔地坐在那里。 李二嫂劝说了一会儿,见三个人谁也不言语。就自我介绍说:“我老头子姓李,常年在大清河上摆渡。人们都叫他李二艄公。救落难之人是经常的事。不过,像今天这样还是头一回。”接着,就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每个人出事后的情况大概说了说,“既然让我们在这里相遇了,就是缘份。我无儿无女,自你们一进门,我就把你们看成自己的孩子了。你们要向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该吃得吃,该喝得喝。千万不要见外。” 梅兰花听这么一说,油然而生感激之情。心想:这不是来到救命恩人家里了!看这个大娘,眼神温热,话语柔和,虽然一脸的麻子圈套圈,写满了儿时的病痛和折磨。但仍不失和蔼慈祥,温柔体贴!听她说话干练,办事利落,给人一种精明能干和敢做敢为的印象。又听她说无儿无女,兰花的心里猛然开了一扇窗:这夫妇俩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何不认做干娘,一来回报恩情;二来拓宽了自己的生活领域,这对恩人对自己都有好处。想到这里,就把自己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及从姐姐家回家路遇歹徒滚坡落水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到感谢救命时,激动得一把抓住李二嫂的手说:“大娘大爷如愿意,小女子愿认大娘大爷为干娘干爹,日后奉茶倒水,洗衣做饭,床前床后侍奉干娘干爹回报救命之恩。” 李二嫂激动得眼里涌着泪花说:“原来你就是梅家庄梅老先生的孙女啊!才女梅兰花可是你?”见兰花点头承认,高兴得麻脸通红:“愿意!愿意!梅老先生施恩得报的事,我们全乌由县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我这是哪辈子烧了高香,遇见了他的孙女你这么聪明伶俐的好闺女!干娘真是求之不得呀!” 梅兰花何等机敏,见李二嫂答应了,立即下床来倒身便磕头,行认干娘之礼。 梅兰花的自我介绍和举动,让后来来的两个女孩很受震惊。 上吊的女孩在家就听说过“才女梅兰花”的名字,也听说了她县衙公堂解除婚约和用聘礼巧拒县官纳妾的事。心里很是佩服。不承想人家前脚解除婚约,后脚就轮到自己换亲。这能怨谁呢?也只能怨自己的哥哥傻得不能自己成个家!现在见了才女本人,果然为人处事果敢爽快,高人一筹,是一般女孩所不能及的。羡慕至极。也学了梅兰花的样子,对李二嫂说:“多谢大娘大爷救命之恩,小女子也愿认大娘大爷为干娘干爹。”见李二嫂笑得合不拢嘴,下的床来倒身便拜。 李二嫂笑着忙扶起,然后撩起门帘指着外面的一个高个子男人说:“救你的是你飞毛腿叔叔。我们家的常客。这可是个大好人。经常做这样积德行善的事。” 女孩一听,说声“多谢叔叔救命之恩”,便冲门外倒身拜下去。 飞毛腿赶紧立起还礼。李二嫂赶忙又拉又扶。甜甜地笑着说:“干娘也认了,救命之恩也谢了,那你说说你是哪里人,叫什么来着?” “俺叫甄艳茹,是甄家洼的。俺是……”说着眼圈儿一红,哽哽咽咽地把自己的经过说了说。 原来。这甄艳茹家中兄妹二人。哥哥从小就缺心眼。傻不拉及地怎么也说不上个媳妇。甄艳茹是家中老小又是唯一地女孩。从小被父母娇惯。心气高傲地很。上门提亲地人也很多。甄艳茹一心想找一个家庭富裕又有文化地人。一时还未定下来。正在这时。父母受媒人地煽动。要拿自己给傻哥哥换媳妇。对方是吴瓷屯地。也是一个说不上媳妇地傻子。那委屈就不打一处来。又哭又闹说什么也不同意。母亲在家里是说一不二地人。见女儿不从。先是劝。再是求。最后是拍唬。母女俩针尖对麦芒地大吵了一顿。甄艳茹一时气盛。趁父母没注意。赌气出了门。袅袅娜娜一路小跑。来到一片远离村庄远离大道地树林里。望着树上叽叽喳喳自由自在地鸟儿。更添伤感。心想:我一个女孩子。还不如鸟儿自由。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倒不如早死早脱生。如果下辈子能让我自己选择地话。我宁愿脱生只自由自在地鸟儿。想罢又哭。先是哽哽咽咽暗自垂泪。哭着哭着就控制不住自己。竟“嘤嘤”地哭出了声。越哭越伤感。就产生了轻生地念头。 “孩子。可不能这样啊。这气可赌不得。你要是没了。还不让父母心疼死。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开道开?”李二嫂劝导说。 梅兰花也劝道:“人生最宝贵地是生命。只要活着。什么都能改写!可不能给性命较劲。” 这边正劝说着。那边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原来。晕倒地女孩叫王灿菊。是吴瓷屯王长道地女儿、王仕峰地妹妹。王仕峰地娃娃亲被亚县官强行解除后。王长道死了这份心。整天望着自己地傻儿子愁。正在这时。媒婆上门给他出了个馊主意:用女儿给傻儿子换个媳妇。而且正好有个人家要拿姑娘给儿子换媳妇。对方家庭条件虽然不如这边。但儿子却比这边地明白。这样。两家条件一互补。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双方女儿都是聪明乖巧。像这样一对换。亲连着亲互相制约着。傻儿子也受不了气。 王长道一听觉得可以。虽然牺牲了女儿地幸福。但这也只是暂时地。日后有了孩子。女儿也就熬出了头。傻儿子也有人照料了。就自作主张定了下来。 王灿菊是个很懂事的女孩。虽然正值二八年龄正是憧憬美好未来的时刻,听母亲口口声声说:“如果同意了这门换亲,彼此有个照应,我们百年以后你二哥还不至于受罪”望着母亲恳求的目光,也为了傻二哥将来不被冻死饿死,就答应了母亲。 王灿菊有个大嫂,十分刁蛮。眼下已有两个儿子。见傻四弟的娃娃亲退了,心里很是高兴了一阵子。心想:他打光棍正好,将来把自己的一个儿子过继在他的名下,这样,四份家业自己就占了其二。正在高兴,听见公公又在张罗给傻四弟换亲,就怂恿王灿菊说:“男家傻得不知道拉尿。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大闺女嫁过去,还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名声不好听不要紧,关键是毁了自己的一生。”后来得知王灿菊答应了婚事。气就不打一处来,指着王灿菊的鼻子骂她“想男人想疯了,给个傻子也赶着要。” 王灿菊心里委屈,又不敢在家里哭,怕被母亲听了更加伤心。就想到村外的小树林里去哭一场。谁知急火攻心,一出村就迷了路,晕晕乎乎也不知走到哪里,一头栽倒就不知人事了。” 听了梅兰花和甄艳茹的介绍,王灿菊心里可就打翻了五味瓶:面前的这两个年轻女子,一个是傻四哥才解除婚约不久的娃娃亲;一个是刚刚定下来的换亲嫂子。如果自己把实情一说,场面岂不尴尬?又一想,这两个人如此聪明漂亮,和我那傻四哥真是天上地下。无论哪一个要做了我的四嫂,还不把人委屈死。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能怨人家女家,要怨也只能怨四哥太傻。心里这么一想,平静了许多,反倒觉得梅兰花和甄艳茹亲切起来。 在大伙儿的劝说下,王灿菊终于止住了哭声,慢慢道出了自己的家庭住址和姓名。瞒住换亲之事,只说和家人闹别扭出来散散心,不承想竟晕倒了。说完,也学着前两个女孩的样子,磕头认李二嫂为干娘。 李二嫂一下认了三个干闺女,而且还都是自愿的。心里高兴得乐开了花。一叠连声地说:“孩子,你们三个都是我的干女儿,依我看,倒不如你们也结拜为干姊妹。有了这层亲戚关系,说话也就更方便了。” 梅兰花觉得这主意很好。常言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如能和这两个年龄与自己相符的女子结拜了,彼此来往,既多了知己朋友,还拓宽了生活领域,这对寻找王世峰很有好处。就冲李二嫂点了点头。 此时,甄艳茹和王灿菊都明白了自己与梅兰花的关系,显得有些迟疑。 甄艳如避开这事,小声问王灿菊:“你们村的王长道你认识吗?” 王灿菊低了头,也小声回答:“他就是俺父亲。” “那……你就是……”甄艳如表情复杂,一脸尴尬。 王灿菊微微点了点头,两腮通红起来。 二人的对话声音虽然很小,梅兰花还是听了个真真切切。再看二人的表情……猛然想起娃娃亲的父亲名字也叫王长道。这个王灿菊,又是王长道的女儿。难道……她震惊得不敢往下想,其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互为准姑嫂的两位。 原来,在梅兰花的内心深处,还给那个娃娃亲留有余地。虽然被县官强行解除婚约,只要见不到人,她就不放过这条线索。而且到目前为止,也是唯一的线索。现在看来,王仕峰已经谈婚论嫁了,虽然是换亲,一旦成为事实,即便这个王仕峰就是自己要找的前世的男友阿峰,那还有什么意义?自己总不能充当第三者破坏人家的家庭吧!何况现实的王仕峰还是一个智障者! 梅兰花的心一下掉进冰窟中,说不出的恐慌和绝望。 李二嫂也听出了门道。指着王灿菊对甄艳茹说:“这么说,你们两个人是换亲。她的哥哥是你的男家;你的哥哥是她的男家?”见甄艳茹点头,又指着甄艳茹对王灿菊说:“要这么说,你就是她的娘家嫂子;她也是你的娘家嫂子?你们又都是各自婆家的小姑?” 王灿菊点点头。 李二嫂抬头长叹了一声,颇有感触地说:“哎呀,真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啊。老天爷竟让你们这么个姑嫂关系的两个人相逢在我家里,缘份,缘份啊!” “还有更奇的呢!”王灿菊望着梅兰花说,“她就是和我四哥解除婚约的娃娃亲。” 场面一下尴尬起来,四个人有低着头的,又对望的,又看窗户的。就连能说会道的李二嫂一时也没了词。 在屋外坐着的飞毛腿一听屋里焖了缸,忙撩起门帘说:“甭价管那娃娃亲换亲了,那都是大人们撮合的。与你们有什么关系?今天你们三个相遇在这里,又全认了二嫂为干娘,这才是真正的缘份哩。我看就依了你们干娘的话,结拜为干姊妹。无论婚事如何,你们各自走各自的,岂不正好!” 甄艳茹和王灿菊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便点头同意了。 结拜完毕,三人报出生辰年月:梅兰花十八岁,是大姐;甄艳茹十七岁,是二姐;王灿菊只有十六岁,自是小妹妹了。 这时,天色已经将晚。李二嫂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对屋外的飞毛腿说:“她叔,孩子的家里不知急成什么样子呢?赶快给他们送个信儿去吧!” 梅兰花隐隐约约地知道,梅家庄、吴瓷屯、甄家洼与现在在的这个位置,程四角居住。一遭下来,少说也得六、七十里。望着窗外渐渐黑下来,担心地说:“天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李二嫂笑笑说:“你这个叔叔可是有名的飞毛腿,这点儿路难不住他,登时就回来。” 果然,一顿饭功夫不到,送信的飞毛腿转了回来。而且捎回了各家的问话。 晚饭后,见飞毛腿离去,梅兰花好奇地向干娘询问起飞毛腿的事情。 李二嫂更是有问必答,滔滔不绝地讲述起关于飞毛腿的故事。 第十九章 飞毛腿的故事 飞毛腿姓吴名德盛。乌由县镇江口村人。人长得大高个儿,细身条。走起路来,比飞还快。从他家到北京,七百多里路,黑里去黑里来,两头不见亮儿,一宿打来回。 飞毛腿有个姑姑,远嫁在北京城里,临终前,啥也不想吃,就是馋老家新出笼的黄面窝窝。飞毛腿听说了,回家对母亲说:“娘,你蒸吧,俺给俺姑送去。”他母亲蒸了,出了笼,晾紧住皮儿,飞毛腿带着上了路。当赶到北京城里他姑姑家,那黄面窝窝不凉不热正可口儿。 飞毛腿飞得快,饭量也大。一顿饭能吃一斗米----用一斗米煮饭,全部吃完叫“吃一斗米”。天长日久,就把日子给吃穷了。飞毛腿从小丧父,无兄弟姐妹。成亲后妻子又因难产去世,撂下幼子吴继飞。与母亲、儿子三人相依为命,靠祖传的二亩薄地维持生活。 有一年天大旱,庄稼收成无几。这一来,飞毛腿的日子就更难混了。平常,糠糠菜菜的还能凑合,到了年下,家里连个面星儿也没有。按照当地的习俗,大年三十早上吃长寿面。可飞毛腿家吃的是糠菜团子。平常不问家事的飞毛腿这才知道家里没了白面。飞毛腿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不忍心让母亲和幼子过年吃糠菜,就对母亲说:“娘,俺到北京表哥家去借。”他娘说:“儿啊,今天就是大年三十,咱怎好向人张口?只要你爷俩心里不难受,咱就这么着过这个年吧!反正也撂不了年这边儿。”听母亲这么一说,飞毛腿心里更难受了,说:“娘,你放心,我保证让你和继儿在大年五更里吃上白面饺子。”说着就出了门。 飞毛腿几个飞旋儿,就到了北京他表哥家。谁知,二年不见,表哥家日子也不好过,老的老,小的小,破衣烂衫遮不住瘦骨嶙峋。飞毛腿见状,那里还张得开口?寒暄了几句,托词出了表哥家。这时,天已过晌午,已是包年夜饺子的时候了。飞毛腿心里烦燥,蹽开腿,到北京市里转了一圈儿,等到了天黑,就往回赶。飞毛腿从大早上吃了糠菜团子,一天水米没沾牙。当走到沧州时,肚子饿得咕咕叫。见路旁一户人家明灯蜡烛照得耀眼明,知是个富户。也是肚子逼出了点子,心想:“他一个大户,多一点儿不显多,少一点儿不显少,我去偷他的供,先填饱肚子,再给母亲和儿子端盖帘儿饺子走,这个年也就算过去了。”心里这么想着,就潜进门去了。 那时,凡大户人家,都有打更守夜的。年关看守得更紧。飞毛腿潜到院内背影处一看,见院儿里有守夜的来回溜达,一时不得手,就钻到堂屋家堂下面的供桌底下去,想伺机行事。谁知,这户人家极有家教,老的少的都不入睡,聚在堂屋家堂前面,由老者给儿孙们讲述历代祖宗的功绩,训导儿孙们继祖创业。飞毛腿躲在供桌下面,和他们就隔着一层布帘儿,别说动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等老者讲训完了,也到了交子之时,一家人又开始煮饺子上供,燃放爆竹。一个小孩在往外抱爆竹时,不小心在堂屋里摔了个跟头,爆竹撒了一地。有一个爆竹轱辘到供桌底下去了,那小孩儿就去捡。一撩布帘,现有人,就喊:“有贼!”家里人们一听,全围了过来。飞毛腿见露了馅儿,就出来了。那老者一见,对家里人说:“没外人,是你叔,你们忙你们的去吧!”又对飞毛腿说:“他叔,屋里来吧!”随即叫人预备酒菜,非要飞毛腿喝酒不可。酒席间,老者问起原委,飞毛腿把家里的景况、求借无门及个人的想法,如实地讲了出来。老者深表同情。喝完酒,又让他吃饺子,又让家里人给他预备出一些米、面、肉、点心,对他说:“天已过半夜,等明了以后,叫干活的送你回去。” 飞毛腿说:“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走。” 老者说:“东西你拿不了。” “承蒙老先生错爱,”飞毛腿说:“这东西我不要,但求老先生给我两碗刚出锅的热饺子,赶回去让老娘五更里吃。” “从这里到你家,大几百里地哩,你赶得回去?” “赶得回去!” 老者见他说地真切。就让家里人给他新煮了两盖帘儿饺子。盛在竹篮里。对他说:“这饺子你先带回去孝敬母亲。等天明了。我再让干活地使车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飞毛腿接过竹篮。谢了老者。蹽腿上了路。及至到家。村里刚有起五更地。端出竹篮里地饺子。凉热正可口。老母亲问明了情况。含着泪说:“孩子。你去偷人家。人家不但不怪你。还管吃管喝管带。这可是个大恩人啊。常言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后你有了。可一定要回报人家呀。”飞毛腿点点头。记在了心里。 再说沧州那个老者。一来见飞毛腿言语直爽。面色厚道。似可交之人;二来见他行动怪异。黑里来黑里走。怀疑他非狐即仙;三来又恐怕他是匪类地探子。日后加害于自己。出于这种种复杂地心理。到了天明。还真地让抗长活地套车把东西给送到飞毛腿家来了。赶车地回去一学舌。与飞毛腿说地一模一样。老者这才放下心来。日后又接济了两次。 飞毛腿家有了老者地接济。平安地度过了灾荒年。老母亲对飞毛腿说:“孩子。像这样地大恩大德。咱一个穷人家。用东西回报是报答不了地。往后。咱母子多行善事。我在家多烧香拜佛。祈求老天保佑他家富贵长久;你在外访着点儿。他家如有用得着你地地方。无论多险多难。也要尽力去帮忙。”飞毛腿点点头。又记在了心里。 年关过后。为了糊口。飞毛腿就从渤海贩鱼到北京城去卖。他手提两只大鱼篓黑里来黑里去。既省了来往运费。又省了住店钱。再加上他地鱼鲜好出手。买卖还算不错。挣地钱除了填饱他地肚子和养活老母亲儿子外。剩下地全接济了穷人。每年地除夕夜。也就是大年三十晚上。他都往沧州老者地大门上挂两只鸡和两条鱼。招呼也不打就走。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起五更时。家里人见了。就向老者报告说:“大门上有鸡有鱼。”老者说声:“收进来!”这事就算过去了。年年如此。老者心照不宣。家里人也不追问。 有一年地除夕夜。飞毛腿又去给那老者挂鸡挂鱼。见老者地门口躺着一个“飞尸”。 那时,穷人的生活无保障,十冬腊月里,冻死饿死在路上的人时有生。为了处理这些死尸,也就在民间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死尸躺在谁家的地头上,谁家必须报案,经查实确系冻饿或自然死亡,而又无人认领,谁家就赔口薄棺负责掩埋;如果死尸躺在了门口,惊官动府不说,没事也得厚棺盛殓。那麻烦可就大了。死人本身就是“丧门”,更何况一个素不相干的外人?因此,人们把死尸看成极不吉利的象征,避之如避瘟疫。如果现的早,就趁人们还都不知晓的时候,或远远的移到别处,或移到和自己不对劲的人家的地头或门口。因此,人们又管死尸叫“飞尸” 飞毛腿见有死尸“飞”到了恩人的门口,知还未被觉,就把鸡、鱼挂在大门上,扛起“飞尸”,撩开长腿,打了个旋转,就走出百十里地,扔在一个沙土岗子上。 谁知,此事却引起一场官司,老者的儿子为此差点送了命。 原来,这“飞尸”不是别处的,是老者街上的一个媳妇。这媳妇作风不大正派,和老者的儿子有染。在和邻居口角时,被邻居当众揭了短儿。媳妇觉得再没脸见人,就在年三十晚上吊死在该邻居的大门上。邻居现后,觉得人命关天,无论把她扔到她家或是停在这里,打起官司来自己都难脱干系。想起这媳妇与老者儿子有染,就把死尸移到老者门口,怕被人看见,也没敢往门上挂。 媳妇的男人不见了女人,就告到县衙。县官根据原告提供的线索,传来了邻居。邻居谎说在年三十的傍黑儿,见这媳妇进了老者的家门。于是,又传来了老者的儿子。老者的儿子不知就里,自然说不清楚。有邻居在那里作“铁证”,就动了大刑。重刑之下,老者的儿子招架不住,屈认了个“逼奸不从,乱棍打死。”当押着他找尸体时,他一会儿说藏在了这里,一会儿又说埋在了那边,指来指去也没指出埋尸的地方,最后定了个“奸杀毁尸”罪,打入死牢,麦后问斩。 飞毛腿神不知鬼不觉地替老者背走“飞尸”,也没把这事记在心上。蹽腿回家过年去了。过完年,又回北京做买卖时,听说了此事。心想,我本想替恩人解危,不想反害了他儿子吃官司。我是当事人,得去说清楚。于是,赶到沧州报了案。把现“飞尸”的经过和“飞尸”的去向,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县官一听案情有了新线索,忙带仵作随飞毛腿到百里外的沙土岗子上去勘验。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大年初一晚上又下了一场大雪,死尸被封在雪下面。待飞毛腿领着县官一行赶到后,扒开积雪,尸身还完好无损。死者穿戴整齐,除了脖子里的一条麻绳和一道绳索印外,全身再无一点伤痕。这就排除了“逼奸不从,乱棍打死”的招供。飞毛腿根据自己的判断,陈述了自己的看法,他说:“如果这个女人是死在被告家里,他们决不会把死尸仍自己家的大门口。这个女人是用麻绳吊死的,老爷可以勘查各户的大门,谁家的门眉上有挂落的麻绳丝儿,这女人就是在谁家的门上吊死的。” 县官见飞毛腿说的在理,又系命案,真得亲自带着衙役去查看起来。结果,在那邻居的门眉上现了遗落的麻绳丝儿。在铁证面前,邻居只得招认,交待了事情的全过程。至此案情大白,老者的儿子无罪释放。飞毛腿知恩报恩夜移“飞尸”的故事也不翼而飞,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说故儿的资料。 这飞毛腿不仅腿跑得快,耳朵还特尖。方圆十几里内的响动他都能听得见。只要他扑捉到有违常规或有喊救命的声音,一个旋转便赶了过去,经他救助的人海了,可被救助的人知道他名字的却很少----他从来不告诉人家姓名。 甄艳茹在树林了哭诉时,声音虽然很小,还是被二十里外的飞毛腿扑捉到了,他撂下撒网,一个旋转便来到树林里,解救了已经把勃颈套入绳套的甄艳茹。这才有了三女聚会结拜金兰的故事。 第二十章 观蝶讲梁祝 李二艄公夫妇俩住的是一个只有三间北屋的农家小院。 这天夜里,三个落难女孩儿住在北屋的西里间。 经过一天的折腾,甄艳茹和王灿菊早已疲惫不堪,头一挨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梅兰花却无一点睡意,望着窗外的明月,躺在被窝里想心事。看来,娃娃亲这条线索是彻底的断了。以后又上哪里去找呢?听飞毛腿叔叔的口气,明天家里肯定有人来接。一进了那个深深的庭院,自己所能做的,只有在上门求亲的人员中寻找。然而,所有上门求亲的人,都是家庭富有,身心健全的人。有智障的人恐怕连兴心都不可能。这就大大的缩小了范围。如何才能到大庭广众里面去寻,去找呢?她在心里回忆着前世人多的地方:一个是集市,一个是庆典活动。在这个朝代里,集市是有的,而庆典活动还不曾听说过。记得有关于庙会的记摘和描写:“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就是平常时候,善男信女们也时常进庙烧香拜佛。如果让干娘领着我们三个去逛庙…… 她很为自己的这个想法高兴。这样一来,既扩大了寻找范围,又能和甄艳茹和王灿菊多待几天。她始终认为,退娃娃亲不是她的过错,经过了一场生死考验,她们应该成为好朋友才对。 第二天早起,梅兰花就把自己想到寺庙烧香拜佛散散心的想法对甄艳茹和王灿菊说了。 两个女孩一个十七一个十六,正是贪玩爱凑热闹的年龄。更何况家里还有无法摆脱的烦恼,能躲避一天就躲避一天。便欣然同意! 李二嫂听说后一百个支持。高兴得说:“后天就是果村玉皇庙会,我们到那里赶会去!”心里却在想:干亲虽然认了,如果第二天姑娘们就各奔东西,再见面还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人一走,茶就凉,有什么感情可言!能留她们多待几天,再陪她们到处逛逛,彼此多了解一些,多增加一些感情,日后走动起来也就随便了。 吃过早饭不久,三个女孩的家人都赶着车6续来到了。三家都是殷实家庭,都带了不菲的谢礼来。 李二嫂高兴得合不拢嘴。谦让一番后,把女孩遇救的情况、相互关系及认干亲和结拜金兰一一对各自的家人学说了。并说要亲自带三个姑娘去赶庙会,让三个姑娘散散心。等姑娘们情绪好了,一定通知家人来接。 梅家是由屈凤来套着马车拉着吴奶奶来的,这一关自然好过;甄家和王家同是派了正常的儿子来接的,也只有回去复命了。书中交代:甄王两家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女儿和未来的儿媳妇在一起,觉得这样可以增进姑嫂之间的感情,说不定对促成换亲有利,也就听之任之,任其所为了。 在交通工具上。梅兰花想让屈凤来赶着梅家地马车来回接送。李二嫂坚决不同意。说不要这样兴师动众地了。家里有小毛驴和小双轮木轱辘车。她自己赶着就行。路也不是太远。一天满能打个来回。反正是出去散心。一边走一边玩儿岂不更好! 梅兰花没想到干娘还有驾驭牲畜地能耐。不自觉地往其脚下一瞅----原来是一双天足!也难怪。已经是满脸灾难。再要在脚下施刑。这个女人地命也就苦到头了。 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三天早上吃过早饭。干娘女四人乘着毛驴拉地蓝蓬木轱辘小双轮车出了。三个姑娘坐在车棚里。李二嫂坐在车前板上驾驭牲口。 一轮朝阳照在车蓬上。车内暖融融地。见路上行人不多。梅兰花便撩开车蓬帘子观看外面地风景。 田野里到处是一片葱绿。玉米高粱已经有排叉(大腿根)深。路边地草丛里。各色各样地野花迎着朝阳争芳斗艳。蝴蝶在花间飞舞。蜜蜂在花心儿采蜜。不时有鸟儿掠过。捕获着花丛上面地飞食儿。 一对彩蝶翩翩飞舞。追逐嬉戏。在它们地后面有一个同样地彩蝶。不远不近。不离不弃地紧紧跟随。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远。一会儿近。距离高度无论怎样变化。三只彩蝶总是两前一后地在一起。 “看这三只蝴蝶真好看!”甄艳茹高兴地说。野外的新鲜空气化解了她胸中的郁闷,心情也开朗起来。 在她的指点下,梅兰花和王灿菊也把目光投向三只飞舞追逐的彩蝶。 “知道为什么蝴蝶总是三个在一起飞,而且前边两个,后面一个吗?”梅兰花看着彩蝶问道。 “不知道。难道这里还有讲儿吗?”甄艳如追问了一句。 “有。这里头还有一个凄美委婉的故事呢!”梅兰花略有所思,表情也有些沉重。 在甄艳茹和王灿菊的要求下,梅兰花讲述了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 从前,有一家姓梁的和一家姓祝的很不错。两家的夫人都怀了孕。于是,两家说定:如果都生男孩儿或者都生女孩儿,两个孩子就结拜干兄弟或者干姊妹;如果是一男一女就定为娃娃亲,长大后结为夫妻。 后来,一场突然变故,梁家由富户变成了穷户。这时,梁家生了个男孩,取名梁山伯;之后,祝家生了个女孩。祝家见梁家穷了,不愿跟梁家结亲了,就骗梁家说也是生了个男孩。还给这个女孩起了个男孩的名字,叫祝英台。按约定两人结拜为干兄弟。 两个孩子长到读书的年龄,就同在一个学校上学。梁山伯和祝英台两人很要好。后来,两人又一起到杭州去求学。在杭州学馆里,祝英台爱上了梁山伯。可是,梁山伯心眼实在,一直没有看出祝英台是个姑娘。两人同桌读书,同床睡觉,梁山伯都没有觉。 师母心细,见祝英台的性格举止像个女的,就试探他俩。在他们睡觉的时候,每人脚下立上一块砖,说:“谁要睡觉时碰倒了这块砖,就打谁四十戒尺。” 祝英台是个姑娘,比较稳重,从没碰到过;梁山伯睡觉不老实,经常把那块砖碰倒。因此,常常挨打。吓得梁山伯睡觉时不敢伸腿。祝英台心疼他,就说:“梁大哥你伸腿来,四十戒尺我替你挨。” 师母现祝英台确实是个姑娘,又见她和梁山伯非常要好,就想替他们俩做媒。正在这个时候,祝英台的父亲来信让她回去。 梁山伯送祝英台回家,一送送了十八里路。两人情意绵绵,总也不肯分手。 一路上,祝英台百般暗示梁山伯,想告诉他自己是个女孩。可是梁山伯心实,一直也没明白过来。 他俩路过一条小河,要趟水才能过去。祝英台就脱下套鞋,露出裹着的小脚下了水。见梁山伯没有反应,就说:“梁大哥你快瞧,两条红鱼水里漂。”梁山伯看也没看说:“水这么混浊,哪来的红鱼?”祝英台只好上岸穿上了鞋。 路旁有一眼水井。祝英台拉梁山伯双双来到井旁。往井里一瞧,两个人的影子倒映在井水里。祝英台高兴地对梁山伯说:“你看井中两个影,一男一女笑盈盈。”梁山伯一甩袖子说:“你我本是男儿身,哪来女影在水中?”又把机会错过去了。 走着走着,看见两只鸭子一前一后的在摇摇摆摆地行走。见有人来,后面的就扇着翅膀“咯咯咯”的叫着追赶前面的那只。这时,梁山伯和祝英台也正在一前一后走。祝英台见状,就又暗示说:“公的就在前面走,母的在后面叫哥哥。”梁山伯笑笑,没当回事儿。 送君千里,总有一别。快要分手了,祝英台又说:“走了一沟又一沟,前面沟里有石榴。有心摘给大哥吃,又怕你把它丢!”梁山伯说:“石榴籽多心靠心,我不会把它丢。” 祝英台听了这话,以为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心里挺高兴。就此分别,祝英台回了家。 梁山伯回到学馆以后,师母就把祝英台是个女的告诉了他。并要给他们做媒撮合。梁山伯这才明白过来,说:“俺光知道是祝贤弟,就没往祝妹子上想。俺这就回去登门求亲。” 再说祝英台,她父亲让她回来,是为了让她和马员外的儿子马文才订亲。祝英台自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是儿女的婚事由父母做主,不愿意也没办法。等到梁山伯来到祝家攀亲时,马家已经下了聘礼。 梁山伯又生气又后悔,当场就吐了血。从此一病不起,没过多少日子就死了。 消息传到祝英台的耳朵里,祝英台悲痛欲绝。结婚这天,向父母及马家提了三点要求:一、允许她内穿白罗衫外罩红嫁衣;二、花轿必须从梁山伯的坟前过;三、允许她下轿到梁山伯的坟上哭一哭。这三条如果有一条不答应,她就不上花轿。 两家老人见条件提的虽然苛刻,料想到坟上哭一哭,告一下别,从此绝了念头,也不为过。就答应了。 花轿来到梁山伯坟前,祝英台脱掉红嫁衣,身穿白罗衫,头戴白绫花,从花轿里跑了出来,扑到梁山伯的坟上大哭起来。直哭得肝肠寸断,泪如泉涌。她的真情感动了老天爷,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的天气,霎时间便狂风大作,下起了瓢泼大雨。呼啸的狂风几乎把人都吹跑了。马文才见状,急忙过来阻拦,也被狂风吹了回去。 祝英台在坟前边哭边拜,一遍遍地说道:“拜一拜,拜两拜,叫一声俺的梁大哥,你快把坟头裂开来。” 话语刚落,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霹雳炸响,那坟头真的裂开了。祝英台跃起身就往下跳,马文才一把没拉住,刚跳下去坟头就合上了。 这时,雨过天晴,从坟头上飞起了两只花蝴蝶。人们说这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变的。两只蝴蝶上下飞舞,自由自在地在花丛中嬉闹。 再说马文才,见祝英台跳进了坟里,梁祝化蝶而飞,很是不甘心,也变成了一只蝴蝶在后面紧紧追赶。 后来,人们就说:前面飞的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后面跟的是没脸没皮的马文才。 甄艳茹和王灿菊被故事深深吸引住了,陷入了沉思之中。 梅兰花讲完故事才觉,这个时候给这两个人讲这样的故事,是不是有些教唆的意思?! 第二十一章 玉皇庙的传说 一行四人,来到了果村玉皇庙前。抬眼望去。那庙宇宽广雄伟,富丽堂皇。先自在心了产生了一种敬畏与虔诚。在李二嫂的带领下,在庙的前后左右观看起来。 玉皇庙分前殿、后殿、东、西、北三阁。北阁最雄伟,是一个四棱柱形重楼式建筑。走廊外延,抱柱林立,金砖琉璃瓦盖顶,顶脊双吻对称。正中葫芦冲天,四角飞檐,檐下铜铃下垂。脊兽栩栩如生。玉皇爷的坐式铜像就铸在这里。底楼只铸到玉皇爷的肩,二楼上是玉皇爷的头。一个**,若踩着玉皇爷的肩膀伸手向上,只能触到眉毛。玉皇爷头戴冕,冕前后垂旒,身穿圆领大袍,两腿屈,膝下垂,双手相握,神采奕奕,威严肃穆。 三个姑娘在玉皇爷神像前进了香,磕了头,少不了祷告一番。然后在李二嫂的带领下,到庙门外一家茶楼里歇息。 四人一边喝着茶,一边透过茶楼的格子窗观看外面熙熙攘攘游庙进香的人们。梅兰花很想知道有关于皇庙的故事,对李二嫂说: “干娘,玉皇庙这么雄伟壮观,一定有不少传说吧。” 李二嫂乐得卖弄才华,见“才女”向她提问,高兴地说:“那敢情,关于这庙,老人们的说法可多哩。”李二嫂清了清嗓子,娓娓道出了这么一个传说: 传说,明朝初期,永乐皇帝朱棣与师爷刘伯温北上寻找修建国都地址时,最初寻找到这里。看到果村一片龙脉,风水甚好。但是,掘了一锨土,再放进去却盛不下。看出这一代富有,人群中七分坐轿的,三分抬轿的。怕在此建都后坐轿的更多了,没有抬轿的怎么行?便又向北寻去。北行七十里,走到了乌由县东北角上的崇教寺上,看到那里比这里更富,光有坐轿的没有抬轿的。就想返回到果村。这时,果村的龙脉已被玉皇爷占了。只得又北行七百里,建了现在的北京城。 据说,在刘伯温选都城选到这里时,玉皇爷选庙址也正好选到这里。待刘伯温走后,玉皇爷就把那一派龙脉用神光罩住,然后托梦给当时的乌由县知县,命他在果村这一带给他修一座庙。并嘱咐说,修庙的银子向“叫街的”要;木料向“辣脸的”要;图样向“卖玩具的要饭的”要。知县醒来,觉得梦蹊跷。何况修庙建寺是行好的事,就尊了梦中玉皇爷所言,立即出榜,招募名师巧匠修建玉皇庙。 要兴土木,必须有银子。县库里的银子又都有用项,知县就命张监工带领衙役们到集市上向“叫街的”去要。 这“叫街的”本是乞丐,但这类乞丐不是伸手讨要,而是“爷爷奶奶”的狂喊,声嘶力竭,掳人神经。客商们怕他的狂喊影响买卖,只好施舍些打走。 张监工带领衙役来到集市上,正好遇见一个“叫街的”正在沿街狂喊。他们就把他拉到一个僻静处,向他要钱。“叫街的”哭丧着脸说:“我要有钱,就不出来叫街了。”张监工见逼不出钱来,回去交不了差,就命衙役们打那“叫街的”。打得“叫街的”没法了,指着身下的土地说:“这地下有银子,你们刨吧。”衙役们拿起镐来一刨,真的刨出两大瓮银子来。 知县见真应了那梦。十分高兴。就又命张监工带领衙役去向“剌脸地”要木料。 这“剌脸地”也是乞丐。这类乞丐是手持一把利刃。对着客商狂喊。客商如不出钱。就朝自己脸上下刀。弄得满脸血污。惨不忍睹。在自己地货摊前出了这类事。客商也觉脸面上不光彩。只好早早地施舍些打走了了事。 张监工带衙役又来到集市上。把一个“剌脸地”拉到一个井台旁。向他要木料。“剌脸地”怒目圆睁。倒向他们要起填肚子地东西来。张监工就令衙役给他买了吃食儿。“剌脸地”吃饱喝足。心里想:“他们向一个要饭地要木料。真乃天下之大滑稽。我何不就以滑稽对滑稽。”于是。就指了指身边地井说:“这井里就有木头。你们往外捞吧。捞够了就言一声。”谁知。话音儿刚落。那井里就冒起了白雾。滚起了水花。那成梁成檩一根接一根地从井里漂上来。众衙役们抬地抬。扛地扛。不一会儿就捞了小山似地一大堆。一个衙役累得实在支持不住了。就对张监工说:“不少了。再捞就用不了了。”话音儿刚落。那井中一幅上来地木头就一下子不见了。气得张监工搧了那个多嘴地衙役两巴掌。 有了银子和木料。知县又命张监工去向“卖玩具地要饭地”要图样。 这“卖玩具地要饭地”也是乞丐。这类乞丐就是拿了一些小玩具。一边卖些小钱。一边用玩具换饭吃。 张监工带着衙役。走了九九八十一乡。赶了七七四十九个集。抓了八八六十四个“卖玩具地要饭地”。也没要出图样来。 知县气极了,对张监工说:“眼下工匠来得这么多,只等图样了。再宽限你三天,到时还找不到,决不轻饶你。” 张监工吓得冷汗直淋,只好带领衙役二次出门去找。眼看日落西山,三天期限已到,图样仍无着落。张监工心里一着急,那眼泪就跟滚黄豆粒儿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滚了下来。 正在这时,一个穿戴很破的老头手里拿着要饭碗,肩上扛着青竹竿,青竹竿上拴着一串蝈蝈笼子,拖拖拉拉地向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蝈蝈笼,好式样,多花钱,不上当。” 张监工闪泪眼一看,那蝈蝈笼子编制得十分精致,尤其那上边最大的一个,是四柱形重楼式样。四角飞檐,正中圆葫芦冲天。心想:反正旗限已到,且买回这最大的一个交差,权当一时。于是,就喊住卖蝈蝈笼子的。要买那最大的一个。 卖蝈蝈笼子的老头看了他一眼,说:“我这蝈蝈笼子是成套的,要买你就买一套,单个不卖。”说完继续往前走。 张监工没法,急忙追上,说:“一套就一套,单凭老者开个价。” 那老头回过头看了看他,笑眯眯地说:“我这蝈蝈笼子是闲来无事编着玩儿的,你要真喜欢,就送给你吧,什么钱呀、价的!”说完把竹竿给了张监工,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监工接蝈蝈笼子在手,暗想:“这老头,买一个倒不卖,全要了又不收钱,真是个怪人。”回头再看时,哪里还有那老头的影子?知是遇上了神仙。忙回县衙,向知县报告了此事。 知县叫来工程总管,参看那笼子。工程总管一摆布,殿堂、阁楼、庙宇、亭台……共七七四十九座。整个图样,宏伟壮观,为这一带所罕见。知县十分满意,就下令动工,按照蝈蝈笼子的样式修建起了玉皇庙,炼铜水铸起了玉皇爷圣像。 玉皇大殿是二层楼,高十数丈。底楼只铸到玉皇爷的肩,二楼上的头,怎么也铸不上去了。正在着急,一个卖玩具的老头手举着一顶花花绿绿的帽子走了过来,一再要修庙的人们买他的帽子。张监工没好气地说:“头还安不上哩,还买哪门子帽子?”卖帽子的老人“哈哈”笑道:“过了这个村,在没这个店,今天不买,过后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张监工见话蹊跷,抬头仔细一看,见这个卖帽子的有些和那个卖蝈蝈笼子的相似。再看那帽子,前后垂旒,酷似皇冕,给玉皇爷佩戴再合适不过了。就换了一副笑脸,恭恭敬敬地对老人说:“帽子我们买下拉。您老人家见多识广,请您费神帮帮我们,用什么法子才能把头铸上去?” 卖帽子的老头说:“我都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能帮你们什么忙呢?”说完,放下帽子,钱也没收就走了。 张监工顿时领悟,忙叫人在玉皇爷的坐身像周围屯起土来,直屯到脖子上。工匠们再在土堆上安模具、化铜水,铸成了头像。又按卖帽子老人留下的帽样,给玉皇爷加上了前后垂旒的皇冕。 玉皇庙终于修起来了。每年五月十五庙会。客商游人多达数十万人。因此庙是“叫街的”给的钱,“剌脸的”给的木料,“卖玩具的要饭的”提供的图样,人们念其建庙有功,多有施舍。所以,每年庙会上总有达几百名乞丐,其中“叫街的”、“剌脸的”、“卖玩具的要饭的”不下百名。 故事刚讲完,一个“叫街的”狂喊着向这边走来。三个姑娘忙把手伸向自己的衣袋,各取了些钱物,施舍给了“叫街的”。 第二十二章 安仙姑的传说 玉皇庙会上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男女老幼、穷富尊卑都有。尤其是玉皇庙正前方的一条大街上,各类小商贩摆满了大街两旁。叫卖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玩儿猴的,变魔术的,演木偶戏的,到处都是。无论哪种杂耍,都吸引的人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叫好声不绝于耳。 甄艳茹和王灿菊就像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儿,两个人牵着手,舞动着小脚,袅袅娜娜的一会儿上这里一会儿又看那里,嘴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望着两个人的亲热劲,不亚于过门后的和谐姑嫂。 梅兰花心里装着事儿,无心和她们一起观看完杂耍的。边与她们拉开一段距离,仰着脸在人群中寻找起来。 一天下来,脖子累得酸,眼睛望的涩,却一无所获。 回来的路上,甄艳茹和王灿菊因玩得痛快而高高兴兴,梅兰花却有些心灰意冷。 “干娘,咱这里还有哪里的庙香火盛啊?”梅兰花不甘心就这样算了,心里又打起了别的主意。 “有啊,离我们村二十里处,有一个安仙寺。寺里塑有安仙姑的神像,香火一直很盛。 平常时候进香的人也特别多。”李二嫂回答说。 “咱明天去那里玩玩呀!”梅兰花不失时机地怂恿道。 “好,只要你们高兴,上哪里都行。”李二嫂正罢不能够呢!常言说得好:亲戚越走越近,越撂越远。更何况是刚刚认得干亲?三个姑娘的家庭都很富有,自己一个穷老婆子不可能去看望干女儿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拢住她们的心,让她们多在这里逗留。 “干娘,那安仙寺是不是也和玉皇庙一样,有个传说啊?”甄艳如从来没听说过有关民间传说之类的故事,觉得很有趣,欣喜地追问了一句。 “有。有。”李二嫂话语里充满了兴奋。“安仙寺原来叫紫云观。因为安仙姑地缘故才改名叫安仙寺地。这个安仙姑。就是我们这一带地人。关于她地出家成佛。就又一个很大地传说。” “你快给我们讲讲吧!”三个姑娘都很感兴趣。一致要求说。 于是。李二嫂坐在车前板上。一边赶着小毛驴。一边讲起了安仙寺地传说: 传说。安仙姑姐妹三个。她排行老三。人们都叫她“三妮儿”。 三妮儿小地时候。家里很穷。她一出世。就没了父亲。五岁上。母亲又害眼病双目失明。两个姐姐嫁了人家以后。家里地重担。一下子全落在三妮儿地肩上了。她每天提着小竹篮到地里去挖野菜。 一天。三妮儿正在挖野菜。恰巧被去赴王母娘娘蟠桃会地南海观音看见。南海观音见她挖野菜还手下留情。挖一棵留一棵。就落下云头。变成一个老婆婆前去询问。 老婆婆说:“小姑娘,这野菜是地里生,自己长的,谁都能挖,你怎么挖一棵留一棵呢?” 三妮儿说:“老奶奶有所不知,我家里穷,等着这野菜下锅,可还有比我更穷的小姐妹们哩。我要全挖了走,别的小姐妹们不就一棵也挖不着了嘛!” 老婆婆点点头,心里说:“好个仁慈的孩子。”不觉就有了三分喜爱。有一想,她穷的时候想到了穷姐妹,不知她有了的时候还能不能这样做?且考验考验她。于是,就对她说:“小姑娘,你人这么小,在野外挖菜很不方便。我这里有很多的菜籽儿,每样送给你三粒。你把它们种在你家门前的园子里,等它们长大了,你自己收一棵,施舍一棵,留一棵。这样,你就有吃不完的菜了。我再给你三个大钱儿,你自己花一个,施舍出去一个,留一个。这样,你就有花不完的钱了。我还给你三块布料,你自己用一块做衣服,施舍出去一块,留一块。这样,你就有穿不完的衣服了。”老婆婆说完,每样都给了她仨,转身走了。 三妮儿遵照老婆婆的吩咐,该种的种到了门前的园子里,能花的自己花一个,施舍出一个,留一个;能用的先给母亲做了身衣服,施舍出一块,留一块。说也怪,种到园子地里的菜籽儿,第二天就长大了,成熟了;留下的钱和布料,第二天又都成了三个了。园子里的菜,三妮儿每样收一棵,施舍出一棵,留一棵。到了第二天,又都是三棵了。三妮儿遵照老婆婆的吩咐,自己一点也不多要。每天收自己该收的,施舍该施舍的,留该留的。天天这样。我们这一代的穷人们,都得到了三妮儿的施舍,日子都慢慢地好起来了。 南海观音在王母娘娘那里逗留了五天。神仙五天日子,人世间便是五个年头。难改观音掐指一算,心里说,那小女孩儿算来也十来岁,到了出家的年龄。有一想,常言说,富贵移志,也不知她的心变没变。于是,在回南海的途中,又落下云头,变成了一个又秃又癞又病又瞎的老大娘,到三妮儿家里去查访。 老大娘来到三妮儿的家门口,双手捂肚子,疼的“哎哟哎哟”直打滚。三妮儿忙走上前去问道: “老大娘,您怎么啦?” 那老大娘说:“我得了一种怪病,每天作两三次,一作就浑身疼痛。今天刚走到这里,又作了。我死了倒不要紧,只可怜我那一堆不懂事的孩子没人养活了。” 三妮儿说:“老大娘,不要着急,我去请医生给你看看。” 老大娘叹口气说:“孩子,谢谢你的好心。这病,已经整整折磨了我十年了。我也找名医看过,名医说,要想治好我这种病,药方就是所有的蔬菜。每种取三棵,砸烂取汁喝,才能治好。孩子,到哪里去讨换这所有的蔬菜去呀?” 三妮儿见说,望了望满园子绿油油的蔬菜,心里说,我这园子里的菜倒是全,每种正好三棵。可是,老奶奶吩咐说让留一棵。如果全拔了,往后就没了。有一想,为了救老大娘和她的那些孩子们,没了就没了,再去挖野菜也值得。于是,就把满园子的菜全拔了,砸烂,取汁给老大娘喝了。老大娘立时就不肚子疼了。 刚才因肚子疼,老大娘出了一身汗,这会儿汗一落,老大娘冻得打起哆嗦来。三妮儿说: “老大娘,我给您做件衣服吧,您穿得太单薄了。” 老大娘说:“孩子,谢谢你的好意,你做了衣服我也不能穿。” “这又是为什么呢?”三妮儿问道。 “因为医生告诉过我,我这个人离了三就活不了,做衣服也必须用三块布料。否则,我穿上以后,还会犯病。” 三妮儿说:“正好,我这里有三块布料,就给您做上吧!”于是,三妮儿把三块布料全给老大娘做了衣服。老大娘一穿上,秃疮和癞斑立时脱落了,头也长出来了。老大娘用手一摸,感动得流出了眼泪。谁知,那双瞎眼经泪水这么一泡,立时又红又肿起来。老大娘手捂双眼,痛得瘫在了地上。三妮儿忙扶起老大娘,问道: “老大娘,你这是怎么了?” 老大娘答道:“孩子,我这双瞎眼不能流泪。一流泪,我就得活活疼死。是我一时激动,给忘了,让眼泪流了出来。哎哟,疼死我了。” 三妮儿说:“老大娘,甭着急,我去买眼药水。” 老大娘说:“谢谢你,好孩子。你要买眼药水,一定得买三个大钱儿的,不然,买来也不管用。” 三妮儿说:“行,三个大钱儿就三个大钱儿的,救人性命要紧。”说着,拔腿就去了药铺,买回来三个大钱儿的眼药水。 老大娘又叹口气说:“咳,孩子,忘了告诉你,我这眼要用人的鲜血调药才行。上一次犯病,是在县城,正巧遇上了开斩的犯人,我就接了点儿人血。如今,在这乡村里,到哪儿找人血去呀?” 三妮儿也了愁:“这……这……” “谢谢你,好心的孩子,这眼我不治了。反正我也是个死,就不管那堆孩子们了。” 不能见死不救哇!三妮儿听老大娘这么一说,更急了。一急,忽然想到了自己的鲜血,忙说:“老大娘,有了。”说罢,用镰刀割破自己的手指,让鲜血滴进眼药水中。十指连心啊,疼得额头沁出黄豆大的汗珠来。可三妮儿咬紧牙关,一声没吭。配上药水,把眼药亲自点在了老大娘的眼里。 一会儿,老大娘的眼睛好了,看得清了。当老大娘看到三妮儿的手指上还有血迹时,连声感谢说:“孩子,你太善良了,必有好报应。”老大娘回头看见三妮儿双目失明的母亲,就对三妮儿说:“孩子,把剩下的眼药水点在你母亲的眼里吧,来回报母亲的养育之恩。” 三妮儿自是高兴。就亲自把剩下的眼药水点在了母亲的眼里。说也怪,不一会儿,她母亲的双眼也复明了。三妮儿见了,高兴得直蹦高。忙回过身来拜谢老大娘的指点。一拜之后,抬头一看,眼前哪有老大娘?倒是五年前在野地里遇到的那位老婆婆。三妮儿揉揉眼,眼前又是老大娘。三妮儿又赶忙拜谢。再拜之后,抬头又看,老大娘不见了,面前站着的是观音菩萨。三妮儿心里明白了。叩头道:“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请你再仁慈,保佑这一方百姓吧。” 观音菩萨摇摇头,说:“天生万物,就是让他们在大自然中互相竞争,在竞争中求得生存。如光吃现成饭,穿现成衣,迟早会在天地间消失的。” “这……怎样做才能保佑他们呢?” “在你家的北边,有一座紫云观,你可出家到那里坐禅诵经,普度众生。那观内,有一口金钟,一个玉笸箩,一眼八宝琉璃井,都是仙家宝物。你去了,早晨敲那金钟,晚上抚那玉笸箩,白日,用八宝琉璃井里的水恩泽于人,可保方圆百里的百姓安居乐业。如你心诚,日后还可得道成仙。”说完,乘着祥云飞上天去了。 三妮儿伏在地上,拜谢了观音,然后辞别母亲,就到紫云观中当了道姑。因她俗姓姓安,人们就称她安道姑。 那紫云观内,果然有一口合抱粗的大金钟。那金钟,明晃晃光闪闪,还能随了人的情绪出不同的音响。激昂时,如松涛奔腾。委婉时,似百鸟争鸣。那玉笸箩,也晶莹剔透,光泽照人。只要一抚摸它,立时就觉得神清气爽。那八宝琉璃井,井水清澈甘甜,永无枯竭。紫云观里有了这三件宝物,方圆百里的百姓都得到了荫护,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 安道姑在紫云观了整整修行了六十年。当年的小姐妹们都已过世,她还像三十来岁的一般。 开元初,紫云观摇摇欲坠。一日,正逢观会,安道姑忽然挥舞着彩绸,向天狂喊道:“我要上天,请给我上天梯。”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一老者,指了指欲倒的观宇,说:“上吧,这里就有梯子。” 安道姑“哈哈”笑了两声,抱起金钟、玉笸箩,扔到了观内的八宝琉璃井中,口中还念念有词地说:“八宝琉璃井,九子捞金钟。”说完,又舞了一会儿彩绸,就徐徐地飞上天去了。紫云观也随即倾倒。人们再回头看那话的老者时,早已无影无踪了。 原来,那就是来引度安仙姑的观音菩萨。 后来,官府为了弘扬这一壮观奇闻,在紫云观前立了碑,褒扬其美名。尊安道姑为安仙姑,赠丹台真人称号。并在原观址上新修了一座寺,起名安仙寺。寺内塑安仙姑神像。香火延续了三、四百年了,直到现在还很兴盛。 三个女孩听得都很入神。梅兰花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嘱咐两个干妹妹:“明天我们也到那里进香许愿,祈求安仙姑保佑我们心想事成。” 第二十三章 催母庙感怀 安仙寺进香的人络绎不绝。梅兰花进了香许了愿后,推说身体不适,让李二嫂陪着甄艳茹和王灿菊到别处去转,自己则坐在庙门前的石凳上观看起人流来。 进香的人有男有女,看了半天,也没现体貌特征与王仕峰相接近的。心里沮丧的很。回去的路上,又提议明天到附近的崔母庙去逛逛。 关于崔母庙,前世里她曾搜集过这方面的资料。现在回想起来,还记忆犹新。 传说,三仙岛有姊妹三人。大的叫云霄,二的叫琼霄,三的叫碧霄,都是得道成仙的人。在姜子牙封神时,她们不知怎么给挤上了封神台,被封了个送子娘娘,掌管仙、凡、人、圣、贵、贱、贤、愚的投胎、托生之事项。 三姊妹听罢封号,叩头谢恩后出了封神台,大姐云霄对两个妹妹说:“三山五岳,数泰山风水最佳。我们一同到那里铺佑生灵、接受香火去吧。”琼霄碧霄欣然同意。于是,云霄跨青鸾,琼霄乘鸿鹄,只有碧霄的花翎鸟不知了去向,情急之中,抓过一头骡子骑了上去。三姐妹正行间,忽听背后有人喊道:“三位娘娘哪里去呀?”三人一回头,见是柴王爷赶了上来。三人忙下坐骑施礼,并说明了去向。柴王爷手拈银须“哈哈”笑道:“老神也正要去泰山安位,我看三位娘娘还是不要去了吧。”三人不服气地说:“风水宝地,你去得,我们怎么就去不得呢?”柴王爷笑笑说:“你们不要忘了,一山容不得二主啊。”一句话提醒了三姊妹,她们互相看了看,各自心里说:“我们虽然是姊妹,但今已上了封神榜,是各自独立的神了。如果常年挤在一起,受香火不均,早晚有反目的时候。可是,又不让谁去呢?” 三人正各自想着心思,只听柴王爷说:“这样吧,我们四个人比赛,谁最先登上泰山顶,谁就在那里安位。”三姊妹一想,也只有这样了。就表示同意。于是,四人各舒展才能,向着东方赶去。 在走道乌由县城南二十余里处的一个村庄时,碧霄骑的骡子立在路上说啥也不动弹了。碧霄下骡子一看,原来是要生产骡驹。这一耽误,就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碧霄一急,就用金针把骡子的牝门给扎住了。从此,骡子就永远不生骡驹了。 碧霄娘娘一看追不上了,就在此安了位。因为她是送子娘娘,人们为了让她安心在这里送子降福于人,就给她建了一座庙。庙的正中又修了一座碧霞宫,宫内塑了她的金身。据说,自从庙建成后,凡是到庙里拴过娃娃的媳妇,回来后就有了身孕,做了母亲。因此,人们又遵碧霄娘娘为催母奶奶,庙也起名叫“催母庙”。每年的三月十五庙会。庙会十分盛大,起会落会一个月,波及方圆四百里。因催母奶奶是保护妇女儿童的神,所以,别的庙会都不允许妇女儿童赶,只有催母庙例外,妇女儿童特别多。尤其是媳妇们,平时无论多么受气,到催母庙会时,吝啬的公婆也要拿出几个小钱儿来让媳妇到庙会上去转转,好拴个娃娃来。 由于催母庙的存在,催母庙所在的那个小村也被称作崔母村。 据说,琼霄的鸿鹄落在了林清,也不走了。琼霄就在林清安了位。云霄倒是到了泰山,可在她之前,柴王爷早已把自己的木鱼放在了山顶上。云霄一见,知自己来晚了一步。可她又实在舍不得这块风水宝地,就施了个法术,把自己的一只绣鞋埋在了柴王爷木鱼底下的土里。当柴王爷宣布自己早到时,云霄说:“我来问你,你说你先到,怎么我的绣鞋倒埋在你的木鱼底下呢?”柴王爷拿起木鱼,用手杖一挑,果然从土里挑出一只绣鞋来,和云霄脚上穿的那只一模一样。二话没说,拿着自己的木鱼下山另找宝地去了。 于是,云霄在泰山,琼霄在林清,碧霄在乌由县的崔母村,各自保佑起自己的一方生灵,接受起人间香火来。有空闲,三姊妹还经常串门玩耍呢! 第二天。干娘女一行四人乘着小毛轮车来到了崔母庙。 虽然不是庙会期间。庙门前仍然有车来人往。来地大多是妇女。有地三三两两结伴而来;有地年幼年长互相陪伴。来人中也有男士。但都有女眷在其身旁。看来不是陪着夫人就是陪着长辈来地。 梅兰花感到很失望。也无心跟着干娘和甄艳茹、王灿菊游玩。一个人在庙里观看起催母奶奶地坐像来。 一个年轻女子映入她地眼帘。知见其穿着鸭丹青地长裙。外罩藕荷色大褂。大褂地四周都镶黑边并有金绣纹饰。根处扎着一根十分靓丽大红头绳。把垂腰大辫衬托得更加乌黑。略使粉黛。一张俊脸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 只见这年轻女子手拿着点燃地香火来到催母奶奶案前。把香火插在香炉里。在蒲团上十分虔诚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就嘟念着往回走。 梅兰花觉得奇怪:大凡上这里拴娃娃地。都是已婚地媳妇。看这女子地装束。纯粹一正版未婚姑娘。那她到这里来烧香磕头又是为了什么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梅兰花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挨近女孩儿。在女孩儿身旁边低着头走边细听女孩儿的祷告。这一听不要紧,把个梅兰花乐得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原来,这个女孩儿是来拴娃娃的。她边走边祷告的是: 随娘的孩子你随娘走, 随娘的孩子你在后头, 你娘会做那龙虎帽, 十二个铃铛坠虎头。 你娘会插那护心兜, 二龙戏珠插上头。 随娘的孩子你随娘走, 门前有棵皂角树, 皂角树上有皂角球。 门里边儿有个小叭狗, 你慢慢往里走, 它光叫唤不下口。 这女子说了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只这几句话,一直嘟念着朝庙门口走去。 梅兰花心里好笑。不由地想起了前世搜集的《大闺女求子》歌谣,唱的是“十八岁的大闺女不害臊,梳了个油头去上庙。请了码子火口里撂,撂了码子回头走,到娃娃庙里溜一溜:随娘的孩子你随娘走……”下面就跟这个接上了。那时,她还以为这是人们为取乐呵瞎编来唱的呢!不成想在封建的旧中国还真有这等事。 又一想,觉得也不希奇。就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国初期,不是也有不懂有性生殖的大学生嘛。 传说,有这么一对大学生夫妇,结婚好几年了也不生育。见他们的同龄人都抱出了孩子,很是羡慕。自己也想生一个。可就是怀不上。二人一同去看医生。医生问:“你们的夫妻生活和谐不和谐?”二人回答说和谐;医生问:“你们的夫妻生活都是在女方经期的什么时间段儿?”二人她看看他,他看看她,谁也不知道医生问的是什么。医生觉得纳闷,又进一步问道:“那你们说说,你们的夫妻生活怎么个和谐法?”女大学生说:“我们结婚后,一直是相敬如宾,从来没有殴过气、吵过架。白天工作忙,晚上睡觉各自在各自的被窝里,脸对脸地说说笑笑,十分愉快。”医生越不明白了,进一步问道:“难道你们结婚这好几年,就没有过过夫妻生活?啊,啊,就是**!”两个大学生夫妇迷茫地摇摇头。医生也摇摇头,无奈地说:“你们不过夫妻生活,哪来的孩子?”这一说,女方不同意了,说:“我们夫妻每天都在一起生活。我们在一个锅里吃饭,一个脸盆里洗脸,一个床上睡觉。体分子在我们中间游来游去,怎么会怀不上孕呢?!”医生哭笑不得,给他们讲解了有关性的知识和怀孕的过程。二人毛塞顿开,真是又羞赧又高兴。不久,便怀孕生娃了。 大学生尚不懂有性生育,一个封建社会里足不出户的年轻女子更是有情可原了。不过,这都是极个别的。 由此,她想到了傻子。想到了自己已经解除婚约的娃娃亲和解除婚约后形成的甄、王两家的换亲。甄艳茹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说什么也不愿意嫁给一个傻子。甚至以死相拒。而自己为了一份真爱,穿越到了三百年前。听奇典大神所言,自己的男友在这个朝代是个智障者。这方面她倒有思想准备,因为在穿越之前,男友王仕峰已经成了一个植物人。这世的王仕峰只要会走会跳,她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傻到什么程度,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关键是要尽快找到他。 她觉得,在她穿越的这个年代,傻子特别多。而且大多都是男性。这就给寻找造成了很大的难度----总不能到处找傻子来对号入座吧! “虽然如此,往后的寻找目标应该定在智障者的范围里了。”梅兰花心里想。 “兰花姐,到处找你找不到,你怎么还在这里站着?” 甄艳茹的喊声打断了梅兰花的浮想联翩。她心里暗笑:自己这一走神儿走了三百多年,干妈她们已经围着庙转了一圈儿。 第二十四章 父母逼婚 逛了三个庙也没瞅见王仕峰的影子,梅兰花情绪低落到极点。甄艳茹和王灿菊相继被家人接走以后,更觉得心里空落落。心里寻思:要么再央干娘陪自己到乌由县大集上去找找;要么让干娘陪着到附近有傻子的村里去转转。自崔母庙回来以后,她总觉得王仕峰很有可能和“傻”字有联系。越是这样想,想找到他的愿望越迫切。 正在琢磨措辞要给干娘李二嫂说时,一辆马车停在门口。紧接着,长工屈凤来和吴奶奶下车进了门。 梅兰花心里一“咯噔”,立时就有一种希望落空的感觉。为了掩饰自己,她还是换上一付笑脸迎了上去。 吴奶奶很高兴。和李二嫂寒暄几句后,就催梅兰花快走。说有大好消息要告诉她,催她到车里再说。 能有什么好消息?梅兰花心里闷。不过也隐隐感到事情可能与自己不妙。 马车行驶在有两道深深车辙的田间小路上。 梅兰花心里有事,望着满田的葱绿呆。吴奶奶反倒认为姑娘大了害羞,不便提起自己的事。就快言快语不无讨好地学说起家里给她订婚的事来。 原来,梅兰花还在二姐家的时候,孙家庄的孙老财主二番托出媒人来说亲。见梅友仁有活口,就送来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还许以“过门后就当家”。梅友仁毕竟是新富,家里有的是地里生长出来的东西。虽然吃、穿、用富富有余,也仅此而已。何曾积攒下贵重物品?更别说金银珠宝了!又见许诺“过门后就当家”,想一个拥有百多顷良田、骡马成群的大户,选个当家人也不是小事。选女婿那天,孙秀才的人品和文品,梅友仁也亲眼见到了。只是因为女儿一时心高气傲才没定下来。女儿再聪明,也还是小孩子。婚姻大事还得大人说了算。梅友仁和老伴儿商量了商量,就应允了这门亲事。 梅兰花闻听头都大了:既然孙家肯下这么大的血本来争取这门婚事,这里头一定有说道。 俗话说:不怕贼讲,就怕贼想。大凡让贼惦记上了,早晚得出事。 有一则故事这样讲: 从前。有个卖豆腐地秃子。一天。他挑着豆腐来到了张家庄。 张家庄有个张姑娘。长得特别出众。细眉大眼。高鼻梁。小嘴巴。圆圆地脸蛋儿一笑一对小酒窝。张姑娘爹娘死得早。跟着哥嫂过日子。姑娘人漂亮心气儿也特别高。一心要寻个好女婿。 这天。张姑娘听到卖豆腐地梆子声。就出门来买豆腐。见买豆腐地是个秃子。扭头就往回跑。嫂问她:“你买地豆腐呢?”张姑娘说:“别提了。买豆腐地是个小秃子。长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光看他那模样。就能叫人恶心一辈子。还吃得下他地豆腐?” 张姑娘地这些话被门外卖豆腐地秃子听见了。他在心里暗暗狠:“你等着吧。我早晚非娶了你不可!” 秃子这些年卖豆腐攒了不少钱。常言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买了重礼送到媒婆家里。让媒婆到张家庄给他提亲。 媒婆受了秃子地厚礼。就像嘴皮子上抹了油。自然是巧舌如簧了。她把秃子很有分寸地夸了一番。说:“这公子地长相那就别说了。人家不是那胎毛未退地愣头青。心善着哩。就差没去当和尚。家里有地是银锭子。”把对方是个秃子和卖豆腐巧妙地点了过去。 张家自然没有听出来。只认为是个好人家,哥嫂喜欢,姑娘愿意,亲事就这样定下了。选定吉日,拜堂成了亲。 入了洞房,秃子没揭新娘的盖头,就躲了出去。一直到半夜才回来。新娘问他:“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秃子说:“我外头有买卖,脱不开身。” 一连多少天,秃子总是到半夜才回来,第二天天不亮就又躲出去了。张姑娘要看看他长得什么样儿,他也不让看。张姑娘便起了疑心。 一天夜里,等秃子睡熟了,张姑娘悄悄起来点亮了灯。灯影下一看,自己嫁的男人竟是当初卖豆腐的秃子!不由懊悔得“呜呜呜”哭起来。 哭声惊醒了秃子。他一睁眼,就什么都明白了。但仍然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说:“你哭什么?当初可是你自己愿意的。” “她可没说你是秃子。”张姑娘一肚子委屈,哽咽着说。 “别怨媒婆。”秃子说,“人家不是给你说了嘛:可不是胎毛未退的愣头青,就差没去当和尚。这句话岂不是在说我没有头!” “还说你家里有的是银锭子。有银锭子你还卖豆腐?臭媒婆骗人,全是骗人。” “也不全是骗人。你想想,我哪天不出几锅豆腐,那一块块的豆腐不正像一个个的大银锭子嘛! 张姑娘这才醒过味儿来。不过到了这份上,生米做成熟饭,她也没了办法。只好和秃子过起日子来。 张姑娘吃亏吃在口无遮拦,让卖豆腐的秃子惦记上了。 梅兰花吃亏吃在心气高傲,亵渎了他人尊严,惹下祸端。 原来,选女婿那天,孙秀才把梅兰花给他的包袱拿回家一看,见里面包着一枝花、一个镜子、一棵葱、一块肉,想了一会儿,悟出这是梅兰花在告诉自己:“聪明伶俐一枝花,谁嫁你个死肉瓜”。孙秀才也是一个有抱负、有志向的人。小小年纪就考中秀才,这在当地不能说是凤毛麟角,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选女婿那天之所以去竞选,是因为听说梅兰花聪明漂亮,一心想成就“才子佳人”的美满姻缘。见梅兰花如此作践自己,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狠狠地说:“今生若不娶你为妻,誓不为人!” 看官,孙秀才一个落选的败将,何以如此口出狂言?这要从他的家庭实力说起。 孙秀才的父亲孙老财主富甲一方。单就他的田地而言,究竟是上百顷还是大几百顷,人们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家的地多的很。他家的地大都在村东。人们出村往东走,一两个时辰走不出他家的地边儿。 有一年,东风裹着小雨丝儿刮个不停。晌午时分,有个过路的穷人想向他讨口饭吃。孙老财主的老婆十分刻薄,说什么也不给。孙老财主见这个穷人前襟湿后襟干,知是在向东走。就对老婆子说:“给他吃吧。他吃了咱的也得屙在咱的地里。” 过路穷人肚中饥饿,忍辱吃了孙老财主老婆端来的饭菜。心想:我吃了你的非不屙在你的地里。于是,顶着东风往前走去。走了将近两三个时辰,忽然感到腹内紧急。心想:已经走了这大半天了,早已走出姓孙的地界。就到路边庄稼地里方便。完后走出,正好有人路过。就向人打听这是谁的庄稼地。路人告诉他说是孙老财主家的。这个穷人懊悔不及。 俗话说得好:创业容易守业难。孙老财主家大业大,守业也就成了他的最大心愿。他相信“家有巧媳妇,福运挡不住”这个理儿。他认为:男人是筢子----专管往家搂财物;女人是箱子----专管收拾和保管男人搂回来的东西。如果家里的箱子盛不住东西或者底坏了,男人再能往家搂,这日子也过不好。所以说,媳妇生的巧,家庭得个宝。平安又幸福,日子越过越美好。想自己这么个大家庭,祖辈留下这么个大家业,偏赶上娶进家的三房儿媳妇都懵懵懂懂不是管家的料。要是老四再不娶个巧媳妇来,这个家就看不到希望了。见四儿子竞选女婿受作践,一口恶气闷在了心里。他一怕四儿子闷出个好歹来,二来也为了这个家的未来,便破釜沉舟,用重金和“当家人”做聘礼,去争取“才女梅兰花”做第四房儿媳妇。 梅兰花望着满桌的金银珠宝,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含着泪对梅友仁和梅贾氏说:“我要嫁的是人,不是金银珠宝,更不是操心卖力的‘当家人’。今生今世,非王仕峰不谈及婚事。” 梅友仁这次一点儿迁就的意思也没有,声色严厉地说:“口口声声地要找王仕峰,我也不是没有给你去打听。除了那个已经解除婚约的娃娃亲傻王仕峰外,再能打听到的,不是老就是小,没一个和你般配的。孙家家大业大,孙秀才人品文品都很好。全乌由县也没几户这样的人家。这事由不得你,就这么定了。” 梅兰花见梅友仁的态度特别坚决,心想:如果自己和他硬抗,势必把事情闹糟。不到万不得已不走这一步。就抬出过世的梅老爷子来说:“是爷爷托梦叫我找王仕峰的!他讲的那些道理我也给你们说过了。我听爷爷的话总没错吧!” “梦本来就是云山雾罩的,哪能当真!人们还说反梦反梦呢,如果把梦反着来考虑,岂不是你爷爷也在反对那门娃娃亲?岂不是在告诉你不应该嫁给王仕峰?”梅友仁据理而争,全不顾梅兰花此时已经是泪眼婆娑。 情急中,梅兰花搬出了《杨八姐游春》中佘太君拒绝皇上求婚的条件,气呼呼地对梅友仁说:“除了王仕峰外,别姓的人家娶我也可以,但聘礼必须按我要的去置办,少一样我也不嫁!” “你又耍什么鬼花货?”有了上次智拒县官的经历,梅友仁多了戒备。气势汹汹地望着她说。 梅兰花哪里还顾得了这一些,数料豆似得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你记好了:我要一两星星二两月,三两清风四两云,五两火苗六两气,七两炭烟八两琴音。雪花晒干要二斗,冰琉子烧灰要二斤,井里塌灰要二斗半,人参汗毛要七斤。四楞鸡蛋要八个,搂粗牛毛要三根,苍蝇心,蚊子胆,兔子犄角蛤蟆鳞。这些要有一件办不到,梅兰花誓死不允婚。” “越说越离谱。”梅友仁气急败坏地嚷道,“净是些个没影子的事务,你叫人家上哪里去寻?” “管他呢?他娶的是媳妇,我要的是聘礼。没有聘礼还谈什么婚嫁?”梅兰花已经是怒火中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胡闹,说的这些,在我这里也通不过去!”梅友仁简直是怒吼着说。 一个坚持定亲,一个誓死不嫁,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软。父女俩爆了一场有史以来的争吵。 然而,无论梅兰花怎样哭闹、难和以死相逼,梅友仁是铁定了心要和孙家联姻。并选定良辰吉日,置办起嫁妆准备嫁女。 第二十五章 逃婚 见与孙家的婚事已成定局,父母那里再无回旋的余地。梅兰花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迷茫。一个人静静地望着窗外,想像着王仕峰也孤苦伶仃或者愚昧不省人事任人欺负的样子,心里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火烧火燎地难受。 “逃婚!离家出走!”一个大胆的想法跃上心头。左思右想,这也是目前自己所能做的唯一的办法。 接下来的日子,梅兰花表现得特别安静。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忙针线。母亲梅贾氏见状,只认为女儿已经回心转意在为自己准备嫁衣,心里既高兴又安慰。便不再来梅兰花屋里唠叨,一心一意筹措起婚嫁的嫁妆来了。 小柳像只小鸟,在梅兰花的房间里飞进飞出。一个偶然的机会,现了梅兰花藏在身后还未做成的男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瞪得滚远,笑着说道:“还说不愿意呢?鞋都给人家做了。” 梅兰花瞪她一眼,嘱咐她不要给任何人说。望着小柳天真的面孔,梅兰花便把自己的打算讲给了小柳。 来梅家已经两个多月了。在这期间,和这个家里的人接触最多的,还应该推小柳。梅兰花现,小柳是个胆大心细的姑娘。与自己也很合得来。自“逃婚”的念头一产生,她就想到要争取小柳和自己一起出走。一来自己有个伴儿不至于太寂寞,遇事也有个人商量商量;二来也好给家里人个定心丸。他们知道自己是和小柳一起走的,心也会踏实很多。 “小柳,愿意和我一块儿走吧?”梅兰花微笑着看着她问道。 “哎呀,原来你还是不愿意孙家呀?”小柳惊讶地说,“你要一个人走,那多危险啊?可我们两个人,也不方便啊!” “我们女扮男装。”梅兰花说着,拿出做好的男士衣衫和鞋袜给小柳看。 “原来你早就准备着了。我们走了,老爷太太那里怎么交待呀?”小柳不无担心地问道。 “这次只要一出去,不找到王仕峰我决不回家。只要找到了,老爷太太也就没说的了。到那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要这么说。我跟你一块儿走。”小柳高兴了起来。一个十三、四岁地孩子。有几个不被外面地世界所吸引!更何况。小柳对三姑娘非常崇拜。也非常信赖。其程度已经到了言听计从地地步。 梅兰花又给小柳做了一套男装。 这时。离婚嫁地日子已经很近了。梅兰花和小柳准备了准备。在一个凉风习习地早晨。给家里人留了一张纸条。便悄悄地出了家门。 二人在村外地庄稼地里换上男装。梅兰花嘱咐小柳要喊自己“梅大哥”;自己则喊小柳“柳小弟”。无论走到哪里。都“哥们”相称。 在梅兰花地提议下。二人见村庄就进。看见哪里有人逗傻子。必定赶过去观看。她认为。既然奇典大神把自己安排在这个地方。那王仕峰也不会离这里很远。只是自己还没走到而已。就像《西游记》里地唐三藏。在取得真经乘风踏云往回走时。菩萨将其取经路上所受地磨难薄看了一遍。急切地说道:“佛门中‘九九’归真。圣僧受过八十难。还少一难。不得完成此数。”即令揭谛传令八大金刚施法。将师徒四人坠落下地。这才有了通天河大白赖头龟因唐僧不曾替问“归着之事还有多少年寿”而将师徒四人淬下水去地一难。也因此而有了流传千年地“晒经石”。圣增尚且如此。何况凡人?自己苦苦寻找王仕峰不得结果。很有可能这里头也有一个定数。比如搜集和创作民间故事!是不是自己过于慵懒。搜集地故事还不够多。造成了自己和王仕峰迟迟不能相见?她坚信心诚则灵!只要自己永不言弃。一路搜集和创作民间故事。一路找下去。王仕风很快就会出现在她地面前。 她们白天走街串巷地找。晚上就借宿农家。少不了给人家一些钱财。加上二人地吃喝消费。从家里**地哪点儿钱。不几日就所剩无几。一个新地问题又出现在面前:如何才能养活自己? 要是在前世,靠打工养活自己富富有余。可是这是在经济不达的封建社会,哪里有工等着你去打?想来想去,觉得算卦这个职业很适合自己----算卦的可以在集市上摆摊,也可以各村游走。这样,接触面广了,寻找的机会也就多了。就把剩下的一点儿钱买了算卦用具,还买了一副小墨镜,一枚八字小胡须,打扮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于是,举着个算卦的条幅,主仆二人来到乌由县城。 小柳觉得奇怪,可也没敢追问:三姑娘神出鬼没的事实在太多了,说不定这算卦还真有两下子呢! 第二十六章 箴言救沈四 二人在乌由县城一家中药铺门前摆上卦摊。 墨镜掩盖了眼神里的秘密。梅兰花第一次放心大胆肆无忌惮地观看起周围的人群来。这个时候,算卦已经成为一种摆设。 正在聚精会神地观看着行人,忽听有人喊:“沈四哥,出来日子不短了吧,还不回家看看?再不回去,老婆恐怕不认识你了……”听他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暗示。 梅兰花觉得“沈四哥”这个名字很熟悉。暗暗在脑海里一搜索,忽然想起来了:在前世里,自己曾经搜集整理过一篇题名“神卦”的民间故事。里面的主人公就叫沈四哥。故事情节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心想:莫非遇上了民间故事的原型?自从《拜旮旯》和延春芹对上号以后,她就认为:渊源流长的民间故事或民间传说,大都是空**来风。在故事产生的年代是有生活原型的。只是传的年代久远了,有的被人们掐头去尾,有的则添枝加叶,形成了好多异文。不过,这其中也不乏原汁原味的故事,只是鱼龙混珠无法区别罢了。自己在穿越了三百多年的时段听到故事主人公的名字,决非偶然。就依了故事的顺序,上前拦住沈四去路,对他说:“这位大哥慢走,我观你满脸晦气,近日必有大难。今天我送你一卦,如能照办,此难可免。” 沈四哥忙施礼道:“烦先生赐教。 梅兰花一见和故事对上了号,很是高兴,便信心十足地说:“我送你四句箴言,你可按此而行,此灾可免。这四句箴言是:该住你别住,该走你别走,头上有油你别洗,斗谷三升米。” 沈四哥说:“先生所说的前两句,我能明白。这后两句却是不懂。” 梅兰花说:“你不必多问,到时候自有分晓。” 今天咱不表梅兰花怎样心情激动,也不表她怎样摆地摊给人算卦。单说沈四哥扔下两枚卦钱离了卦摊后,回到客店。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算卦先生的话:该住你别住!于是,立马收拾行李,算了店钱,连夜上了回家的路。 第二天,沈四哥从乌由县城里来的人口中得知,他原来住的那家客店着了火,烧死了很多客人。沈四哥暗自庆幸,从心里佩服算卦先生算得卦灵。 沈四哥来到一条河边,正要上船赶路,忽然又想起算卦先生所说的第二句话:该走你别走!觉得蹊跷,便没有上船,坐在岸边等下一班。这时,那船已行驶到河心。只见河面上刮起了一阵怪风,将那条船推翻到河里。沈四哥又为自己暗自庆幸,更加佩服算命先生。 两关都闯过去了。那么算卦先生所说得后两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沈四哥猜不透。他满腹狐疑地回到了家里。 沈四哥地老婆谢氏。是个不正经地人。常做些偷鸡摸狗地事情。男人不在家。乐得没人管束。便和家人康七私通。如今见沈四哥回来。怕丈夫现不轨行为。竭尽甜言蜜语哄丈夫喜欢。她把沈四哥让到正座上。又是倒茶。又是端酒。还忸怩作态。装出一副无限柔情地样子。 可巧。沈四哥座位上面地墙壁上挂着一盏棉油灯。沈四哥没注意。一起身。把灯顶翻了。洒了一头地棉油。他正要去洗。猛然想起了算卦先生地第三句话:头上有油你别洗!难道这头油就应了这句话吗?沈四哥虽然不明白其中地奥妙。但既然算卦先生不让洗。那就别洗了。用毛巾擦了擦。带着一头地油上床睡了。 再说康七。见主人回来。他和谢氏再不能成其好事。便起了杀人之心。到了晚上。他用黑布蒙了脸面。拿了一把菜刀。偷偷地藏进了沈四哥地房间。他正要下手。可是屋里太黑。看不清哪一个是沈四哥。他猛然想起。女人经常擦头油。油味儿一定很大。那么油味儿小地一定是沈四哥了。康七伏下身闻了闻。便举起刀来照定油味儿小地那人狠狠地砍了一刀。顿时。那人便身异处了。 沈四哥被响声惊醒。见老婆被人杀害。一个猛挺坐了起来。康七一见杀死地不是沈四哥。吓得拔腿就跑了。 沈四哥没等到天亮。就跑到县衙里报了案。县太爷升堂询问案情。沈四哥就一五一十把经过学说了一遍。县太爷又问:“近些日子你遇到什么蹊跷事了吗?”沈四哥说:“前些日子。我在外做生意时。算命先生给我算了一卦。说是‘该住你别住。该走你别走。头上有油你别洗。斗谷三升米。’这前两句都应验了。后两句我不知是啥意思。昨天晚上我弄了一头灯油。没敢洗。结果反而老婆被杀了。” 这位县太爷是位秀才进第,中举后得的官位。肚里文墨不少。他度着方步,反复吟咏着后两句话:“头上有油你别洗,斗谷三升米……斗谷三升米……那就是说有七升糠了。七升糠,糠七升,糠七……对,你认识一个叫康七的人吗?” 沈四哥说:“他是我的家人。” 县太爷说:“斗谷三升米,说的便是康七。” 县太爷差人把康七传了来。 康七心中有鬼,以为是案犯了,心里直犯嘀咕。来到大堂上,又见主人在堂上坐着,心中就更害怕了。心想:一定是主人昨晚认出了自己,倒不如招供了,把一切都推到谢氏身上,也许还能减轻罪过。 于是,康七还没等县太爷问,便跪在大堂上招供了:“老爷,这都是谢氏的主意。她嫌弃我家主人,便勾搭上了我。她让我把主人杀死,以便我们两个做永久夫妻。是我晚上看不清,认为头油味儿小的是主人。结果,错杀了谢氏。” 沈四哥这才明白算卦先生所说得后两句话的隐喻。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道:“似这等忤逆之徒留他何用?打入死牢,听候处斩。” 第二十七章 泻药和驴 算卦这个行业,凭的就是信誉。只要有人说某某算的卦“可灵哩。”一传十,十传百……舆论造起来了,无论多远,人们也能赶了过去。反之,就是近在咫尺也没人理睬。 梅兰花新来乍到,拦住沈四给他说了那四句箴言后,沈四便在乌由县销声匿迹。究竟那四句箴言灵验不灵验,没一个人知道。找梅兰花算卦的人寥寥无几。 有一个老员外闲来无事,端着一个泥鳅壶,往梅兰花的卦摊旁一坐,一边品着浓茶,一边看梅兰花算卦。 梅兰花觉得这场景很熟,是在哪个故事里说的,记不起来了。只记得这泥鳅壶最后摔了。就编了个瞎话对老员外说:“老大爷,我给你算了一卦。你这把壶不出三天准坏。放到好地方兴许还能脱得此难。” 这壶本是老员外的心爱之物。听算卦的这么一说,心里就打了个点儿。心想,虽然不知道他的卦灵不灵,可是对于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他赶紧回倒家里,找放壶的好地方。放在桌子上,怕孩子们碰到地上摔了;放在柜子里,又怕开柜门时不小心碰了。卷到被窝里,又怕铺炕时掉到床底下……正愁没地方放,一抬头,现墙上有个洞。老员外心想:放在这个墙洞里比较保险,孩子也够不着。等三天以后,我再拿下来。于是,把壶放在墙洞里了。 老员外的邻居是母女俩,靠洗衣服为生。这天正赶上阴天,母女俩就在屋里拴绳子晾衣服。往墙上钉钉子时,恰巧把钉子钉在那墙洞上。你说怎么这么忖,那钉子不偏不斜,一下把那把泥鳅壶给顶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老员外虽然坏了壶,但对梅兰花算的卦却信服了。逢人便说如何如何灵验。经他这么一宣传,梅兰花的生意一下兴隆起来。中药铺门前经常围着一伙子人,有的算卦,有的听算卦。 中药铺的买卖却越来越少了。药铺掌柜的挺生气,认为是算卦的抢了他的彩头。就想出个难题把梅兰花赶走。 药铺掌柜的来到梅兰花的卦摊前,对梅兰花说:“先生,你给我算一卦,算算我今天能卖多少钱?算得对,卦摊你继续在这儿摆,算得不对,你的卦摊搬个地方。” 梅兰花一听就知道掌柜的在难为她。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搬到葫芦洒了油。我乱说个数吧。把指头掐了一掐,说:“你今天能进一百五十文钱。” 药铺掌柜心里话,今天该你砸锅!我就是白送给人家药,也不能让你算对! 一天地时间快过去了。还没人到药铺去买药。梅兰花着了急:要是再没人来买药可就输了。 药铺掌柜却很高兴:只要今天没人来买药。明天门口就清静了! 眼看天黑了。药铺掌柜要去关后门。正在这时候。来了个要算卦地。说是昨天丢了一头驴。让算算怎样才能找回来。 梅兰花心里一激灵:怎么这个卦于前世地一个故事相吻合?是巧合?还是又遇地一个民间故事地原型?心想:不管怎样。既然有相吻合地地方。就按故事地步奏进行。就对丢驴地说:“你到这中药铺里买一百五十文钱地泻药。回去全都吃了。驴就能找到。记住。一百五十文钱地。不能多也不能少。” 丢驴地马上来到药铺。要买一百五十文钱地泻药。 掌柜地一听傻了眼。就说:“怎么非要一百五十文钱地呢?少要点儿不行吗?” “不行!”丢驴的说。 “那我给你一百五十文钱的药,收你一百文钱行吗?” “不行!” “哎呀,一百五十文钱的泻药是要吃死人的,我可不敢卖给你那么多。” “那我给你立字据,出了事与你无关。” 药铺掌柜的望着门外笑眯眯的梅兰花,只好认输。给丢驴的抓了一百五十文钱的泻药。 再说那丢驴的,拿了一大包泻药回了家。想起药铺掌柜说的话,也怕把这一大包泻药全吃了真的要了他的命,就没敢吃完,只吃了一半。 半夜里,泻药起了作用,丢驴的拉开了肚子,直拉得他都提不起裤子来了。丢驴的这时怀疑起算卦的来了,心想:真是胡来,泻药和丢驴有什么关系?还不如听药铺掌柜的话呢?气得他一边拉一边大声地骂算卦的:“我叫你拉!拉吧!我算认识了你,赶明儿找你***算账!” 说来也巧,那驴是他的邻居偷走了。想趁半夜三更的时候弄出村去卖。正拉着驴往外走,听见隔壁丢驴的汉子在骂。也是他做贼心虚,以为是在骂他,就赶紧把驴放了。只把驴头上戴的一付新龙头解了下来。 驴认识自己的家,跑到门口用蹄子“噔噔”的刨门。丢驴的听见刨门的声音像是牲口,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好,忙跑到门口开了门。一看,果真是自己的驴回来了。只是没了那付新龙头。 丢驴的心里话:人家这先生算得卦真准。我没敢把那包药全吃了,要是全吃了,一准连那付新龙头也能带回来! 再说梅兰花,见丢驴的拿了一大包泻药回去,心里也没了底。唯恐是个巧合。小柳也嘟嘟念念地说:“泻药也是吃着玩的?还抓了那么一大包,要是出了人命可怎么着?”梅兰花心里正烦着,没好气地说:“出了人命我一个人盯着。”主仆二人一宿无话/ 丢驴的一付泻药找回了驴,心里高兴,逢人就夸卦算得如何如何灵!梅兰花听说了,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这时,沈四哥办理完家事也回到了乌由县。见了梅兰花,自是一番酬谢、一番夸奖、一番宣传。把梅兰花几乎说成了圣人。 第二十八章 挑战赛神仙 在乌由县城内,有一个外号叫赛神仙的算卦先生。 这个赛神仙从十二、三岁上就拜师学算卦,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实可谓吃了一辈子的算卦饭。让他出名并获得“赛神仙”美誉的,有这么一个卦: 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儿媳妇难产,人眼看就不行了。大户人家哪里肯看着自家儿媳妇就此断送了年轻的生命?用重金请来名医救治。名医把把脉退了出来,摇着头说:“已经没救了,就是神仙来了也白搭!”说完赶紧走了。 产妇死于难产,这在当时来说已是司空见惯。而且又属少亡,尸体是不能在家过夜的。当时已是傍晚时分,这个大户就买来棺材盛殓了产妇,抬出掩埋。 当棺材路过算卦先生面前时,从棺材里滴出一滴鲜红的血滴。算卦先生看见了,心里正自疑惑。忽见一个夫人哭哭啼啼的来到卦摊前,要求算卦先生快快给她的女儿算上一卦,算算她的女儿是死是活。 原来,来者是产妇的母亲。她见女儿虽然因难产被折磨得不懂人事,但身子还温热的很,怎么也不相信女儿已经死了。哭着闹着不让盛殓。人们只说她心疼女儿疼糊涂了,又见天色已晚,死活把她架到一边,这才把棺材抬出门去。 产妇的母亲见棺材抬走了,挣脱众人的“绑架”,一路哭着追了出去。见路旁有个算卦先生,急难中仿佛抓住一棵救命稻草,忙来到卦摊前询问女儿的生死。 算卦先生问道:“是不是刚才抬过的那具棺木?” 产妇母亲点点头。 这个算卦的也料懂医术。刚才棺材经过时曾滴出一滴鲜血,这说明棺材里的人在装棺时还没有完全停止呼吸。再说,产妇生产昏厥过去再醒过来的也大有人在。望着悲痛欲绝的求卦者,就想出个死马当活马治的怪招,对产妇的母亲说:“你女儿没有死,快找人打开棺木,接回她母子二人吧!” 产妇的母亲如获至宝。对随后跟来的家人们说:“听见算卦先生说了吧!快去开棺救我女儿。” 一行人奔跑着追到坟上。打开棺木一看:产妇已经复活。胎儿也自行娩出。 原来。产妇只是因经受不住生产地疼痛暂时昏厥了过去。经过装棺抬棺一系列地震动。促进了胎儿地分娩。产妇也因此清醒了过来。 一卦救了两条人命。这个算卦先生因此得了个“赛神仙”地美名。算卦地生意也特别地红火了起来。 自此。这个算卦先生也以“赛神仙”自誉。全不把同行看在眼里。 有一个老妇人地儿子外出已有些日子了。一点音讯也没有。老妇人不放心。就找到赛神仙求卦。说:“我儿外出多日。麻烦先生给我儿算算。他现在怎样?” 赛神仙掐指一算。便说:“恕我直言。你儿遇到麻烦了。他将在回家地路上遇难。” 老妇人惊恐万状。恳求赛神仙为她儿消灾。 赛神仙说无能为力。还一再地说:“不但我破不了此灾,任谁也断难解破。” 老妇人无奈,只得含泪而去。 当老妇人向邻居们诉说此事时,邻居们告诉她:“新来的一个年轻的算卦先生算得卦也特别灵,不妨到他那里去算算,看他如何说?” 老妇人找到了梅兰花,向她哭诉了此事。梅兰花觉得:事还未出,先把年迈人吓倒,让其整日里生活在悲痛之中,这个赛神仙实是不该。就劝老妇人说:“不要怕,我能为你儿子破此灾难!”老妇人非常感激,少不了千恩万谢。梅兰花向老妇人面授机密,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老妇人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再说老妇人远方的儿子,出来日子久了,也很想念家中的老母亲。就收拾收拾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一天夜里,老妇人的儿子正与一伙人急急赶路。忽然间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一下倾了下来。再加上风大路滑,实在无法继续行走。一行人一商量,决定找个地方避避雨。借着闪电一看,见路旁有一座庙,大家便高兴得一涌而进。也实在是走累了,进了庙门脱掉湿衣倒头便睡。 老妇人的儿子却怎么也睡不着,耳畔似有母亲亲切的呼唤声。他机灵地坐起来,侧耳细听,果然像母亲的声音:“儿啊,为娘想你了,快回家吧!”他想,这里离家三、四百里地,母亲是不会来这里的。一定是自己思念母亲心切产生的幻觉吧!随着就又躺下了。迷迷糊糊刚要入睡,母亲的呼唤声又在耳旁响起。这次的声音比刚才还清晰。他躺不住了,心想:是不是母亲生病了,因无人照管,托神灵呼唤我呢!想到这里,那心就像油炸似的,火烧火燎的难受。于是,穿上湿衣服,一个人出了庙门上了路。 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呼隆哗啦”响了起来。老妇人的儿子借闪电往后一看,整座庙宇全倒塌了。不用说,那几个睡在里头的同路人全被埋在了里头。 老妇人的儿子眼圈一热,流出泪来。暗自感激神灵垂佑。 几天后,老妇人的儿子回家了。母子相见,悲喜交加。母亲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儿子方知是梅兰花救了自己。 一日,老妇人见到了赛神仙,将“年轻的算卦先生”救儿子的事情细说了一遍。赛神仙羞愧交加,始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也不敢以“赛神仙”自誉。 第二十九章 坟内救孤 乌由县城内有个炸果子的董掌柜,为人和善,很会做生意,果子铺的生意很是兴隆。 董掌柜雇了两个伙计帮他做买卖。伙计也是有心人,所有的买进卖出,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董掌柜自是高兴,乐得清闲,也就不整天待在果子铺里,只是每天晚上清清账。 不知为什么,近几天总是对不起账来,每天都差几文钱。董掌柜并没看重这几文钱,只是感到这事有点儿不对劲儿,就问伙计们。伙计们说:“董掌柜放心,我们不会揣起几文钱来。不过,有件事我们没敢给你说。平日里来买果子的都是一些老主顾,俺都认识。只是最近几天,又来了一个小娘子。她每天都是天黑以后才来,花几文钱买两个果子就走。等她走了以后,她给的那几个铜钱就变成了纸灰。今天你问起这事,俺只好直言相告。掌柜的,俺看这事不大吉利。” 董掌柜要看个究竟。到了晚上,他躲在铺面的门后,偷偷地瞧着。果然有一小娘子前来买果子。董掌柜不看则已,这一看竟吓了一大跳。这个小娘子竟然是几个月前去世的自己的外甥女、李员外的儿媳妇孙巧巧! 原来,董掌柜和李员外同在一个胡同里住着,两家关系十分密切,交往深厚。 李员外的独生儿子到了谈婚论家的年龄。董掌柜做媒,便把自己的一个外甥女孙巧巧说给了李员外的儿子。孙巧巧过门后,第二年便身怀有孕。临分娩时,却因急病死了。李员外看在董掌柜的面子上,厚葬了孙巧巧。其实,所谓的厚葬。也就是先砌个砖坟,然后再把棺材放进砖坟里。 第二天,董掌柜来到李员外家,把他所见到的事告诉了李员外。并说:“老兄,孙巧巧虽说已经死了,但是,活着是你家的人,死了也是你家的鬼。别太抠了,逢年过节的时候,给她去上上坟,再给她摆几样供。别让她这么难受了。” 李员外说:“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没亏欠过她。逢年过节的总是让儿子去给她烧上几张纸钱。哪有这些稀罕事儿。没听说过死人能出来买东西吃!大概你看花眼了吧。” 董掌柜说:“你若不信,可随我前去看看。” 到了晚上,李员外随董掌柜来到果子铺门后,果然又见孙巧巧来买果子。李员外见真有此事,便说:“此事不妙。死魂到处乱窜,可是不吉利!我马上去请个巫婆来治一治。” 董掌柜说:“死魂如果觉得死的冤屈,闹宅的有的是。可还没听说过天天出来买东西的,而且每次只买两个。不言也不语,买了就走。我看这事蹊跷。中药铺门前有个年轻的算卦先生,算得挺准的。不如先让他给算一卦,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想别的法子也不迟/” 李员外觉得可以。二人便一同来到梅兰花地卦摊前。把前后经过对梅兰花细说了一遍。 梅兰花觉得他们说地这件事情跟前世整理过地一个《孤魂养儿》地故事差不多。《孤魂养儿》地大意是一个孕妇临产时突然得急病死了。丧家就砌了个砖坟。然后把棺材放在砖坟里。这样。砖坟和棺材之间就有了一个很大地空隙。孕妇地阴魂觉得自己寿限虽然已到。但腹中孩儿却不该死。于是。死魂就将孩子从死尸地腹中娩出。放到棺材盖上。每日买两个果子抚养他。事情败露后。死魂就托梦给丧家。让其破坟把孩子抱回家中抚养。丧家按死魂所说。破坟抱回孩子。抚养**。科举及第。一家人尽享荣华富贵。 梅兰花按照故事里地内容对李员外说:“你儿媳孙氏虽然死了。但她地阴魂顾怜腹中婴儿。将孩子生下来后放在了棺材盖上。每天买两个果子喂他吃。可孩子总不能光在坟里生活呀?她选择董掌柜地果子铺显身影。就是因为董掌柜是她地亲戚兼媒人。对她比较熟悉。想以此来引起人们地注意。你可派人破坟。抱回你家后代。抚养**。日后必有大福大贵。”见李员外点头。又说:“抱出孩子来以后。再杀一只公鸡。用公鸡血围着坟浇一圈。这样。鬼魂就永远出不来了。” 李员外和董掌柜闻言。忙回家找人破开了孙巧巧地坟。果见坟内地棺材盖上坐着一个男孩。相貌和他地生父一模一样。孩子地身旁放着不少地果子头。 李员外年近花甲仍然无孙。自是高兴。把孩子抱回家抚养去了。 第三十章 宅内寻金 梅兰花的算卦生意越来越红火,争得钱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为了起居方便,主仆二人离开杂乱的小旅馆,租赁了一个人家的两间偏房居住。 房东老太太为人十分和善,也很崇拜梅兰花这个年轻的算卦先生。主仆二人住进来没几天,就把自家的家底全抖搂给了梅兰花。 原来,房东曾是个大户人家。良田、豪宅、骡马、车辆一应具有。兄弟二人,房东行二。哥哥老大刁钻,弟弟老二憨厚。父母过世后,兄弟俩便商议分家。说是家产一分为二,并且声明各房间的家具器皿细软一律不动,房是谁的就归谁。永不能反悔。然后签字画押。 哪知刁钻的老大暗地里做了手脚,把好房子好地好牲口都归到他的名下。家分好后,两家的田产房屋数量虽然相同,其好赖程度却大相径庭:老大的良田豪宅,宝马良驹;老二的却是边边沿沿的盐碱地、破老屋、病驴和老牛。因为老屋里常年存放柴草杂物,哪来的家具细软?直到这时,老二才知道被哥哥骗了。找他去理论,可有字据在先,老大哪里肯理睬?老二只好忍气吞声,过起了清贫的农家日子。 房东老两口生育了三男两女。而今,大、二儿子已经成家搬出去另过;两个女儿也已出嫁。本就不富裕的日子操办了这几桩大事后,更是入不敷出。三儿子也到了成家的年龄,皆因生活拮据,一时还不敢操扯婚事。 也是生活所迫,老两口这才想出了租赁房屋落俩钱的办法。 梅兰花最恨的就是窝里斗:外面世界这么大,实可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有本事到大千世界折腾去!在那里,你折腾得越厉害,挣得越多,越说明你有能耐。而在家里,尤其是以大欺小,你捞的东西越多,说明你的人性越次,东西和人性以反比例呈现。 “大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梅兰花十分同情老两口的遭遇,诚恳地说道。 “咳,反正是个闲宅儿了,不说也罢!”房东老太太欲言又止。 “说出来听听,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帮不上忙的,给你解破解破。无论什么事情,说出来了,心里也就好受些。”梅兰花鼓励老人道。 “我知道你算得卦很灵。可这与算卦是两码事。在你之前,我请过算卦的,人家说这种事算卦是不行的,得请巫师来解决。我也请过巫师,巫师说这个妖怪道行太大,他镇不住它。叫我另请高明。咳,咱穷家穷业的,上哪里请那高明的巫师去。这事就这么撂下了。你不提,我还真不想说呢!”老太太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困扰她家多年的一个怪事: 房东地东院。是祖辈留下来地老宅院。那时可能还不富裕。这个老院房屋矮小。院落窄巴。很久没人居住了。因为是老屋。也就没有拆除。任它闲置在那里。兄弟俩分家时。老大就把这处老院按一座正规地大院落写在老二地名下。 房东老二地孩子们大了以后。就想把老院拾掇拾掇。让孩子们住进去。谁知。自从拾掇干净以后。那老屋里就闹起了鬼。每到夜深人静。老屋里就“丁丁当当”响个不停。有时还有亮光从屋里射出来。吓得孩子们谁也不敢走进那个院子里。更别说住进去了。这一闹就闹了十多年。好在只是在老房里闹。并不涉及左邻右舍。一开始时还紧张。到处找人看。后来也就习惯了。权当把老屋借给了鬼用。 听了房东老太太地叙说。梅兰花心里琢磨:像这样哥俩分家不均。吃亏地一方得外财地。在前世搜集地民间故事里不少。典型地一个是《哥俩分家》: 说是有这么兄弟俩。父亲早年去世。只有老母在堂。哥哥叫大恶。弟弟叫二善。兄弟俩都娶了媳妇。也都同样生下一男一女。老祖宗留给他们五十亩良田、两匹骡马和一处砖瓦结构地宅院、全套磨豆腐工具。一家九口日子过得倒很富裕。 母亲勤劳善良。整天带领着二善和二儿媳妇劳动在田间。耕耩锄刨。一刻也不闲着。 大恶和其媳妇好吃懒做。整天赶集逛庙。赌钱玩乐。 常言说:“无事生非”。一天,大恶媳妇对大恶说:“咱快跟二善分家吧!你看,母亲越老越累赘,二善人口也越来越多。早晚还不把家里吃穷了。就着现在家里还富有,把他们分出去,咱就一辈子能享清福了……”大恶点头同意。 第二天中午,二善劳动回来,大恶就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小弟,女大出嫁,树大分杈,兄弟之间,早晚分家。这是人之常情。我想咱俩还是早些把家分了吧!” 二善不同意。说:“哥哥,我整天下地干活,毫无怨言;你好吃贪玩,我又不攀你,何必非要分家呢?” 这个大恶最烦别人说他“好吃懒做”。见二善直言揭了他的短,便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一定要分,马上就分。你跟母亲出去混。”大恶媳妇也在一旁拱火说:“就凭你刚才这句话,这个家也得分。你们勤勤,那你们就过你们的好日子去吧!俺们懒,俺就在家将就着过。省得说俺沾了你们的光。” 万般无奈,二善和母亲流着眼泪同意了。 见母亲和二善同意,大恶和媳妇就提出,因他夫妇俩不善劳动,家中全部的地、两匹骡马和这处砖瓦结构的宅院全部归他们;二善两口子勤勤,分给他们全套磨豆腐工具。老母亲喜欢二儿子,就让她跟着二善过。 到了晚上,想想今后的日子无法混下去,二善母子痛哭流涕。直哭到深更半夜,二善昏昏然入睡了。在朦胧之中,见一位和善的白胡子老头温和地对他说:“你这位后生,不要难过。明天你出门往西北走,当走到‘小牛上房、大鱼上树’的地方,日子就会好起来……”说完扭头就走。二善忙上前问其姓名,老头已不见了。 二善醒来,见是一个梦。就把梦中的情景原原本本地告诉给母亲。母亲是位很会解梦的人,她说:“小牛上房表示要勤劳,大鱼上树表示‘吉庆有余’。这是告诉咱们只要通过勤奋劳动,就会‘家致富’、‘年年有余’。”二善听了认为合乎情理,便从悲伤中挣脱了出来,觉得有了奔头。 第二天天刚亮,二善把磨豆腐的工具和衣服被褥装在一辆小推车上推着,跟母亲、妻子、孩子奔西北方向走去。整整走了一天,将近傍晚时分,来到一个小村庄。这时,一家人都累得腿疼腰酸,又渴又饿。见村头有一位白老人,二善便放下小推车过去施礼,请求借宿。 白老人见他们老的老,小的小,是个逃难的样子。很是怜悯。就答应说:“好吧,我西边那个闲院没人住,你们就住那里把!”二善一家自是感激不尽。 第二天,二善看到村中一家枣树上晒着一条大鲤鱼,又看见一头小黄牛在妇女晚上纺线的地窖顶上吃草。忙把这一情况告诉给了母亲。母亲一听高兴极了。说:“这跟你做的梦对上茬了,看来这是个吉祥之地,咱们就在这里混吧!” 等到晚上,二善找到房主老人,提起要租住房子的要求。老人说:“住吧!给钱不给钱的吧!” 有了房子住,二善一家就搞起祖传的豆腐作坊来。二善卖豆腐准斤准两,童叟无欺,因此,买卖非常兴隆。日子也越过越富裕。便用卖豆腐的钱把租住的这个院落买了下来。 有一天晚上,二善磨豆子磨晚了,三更天的时候,听到磨道下面出“咚咚咚”的响声。并且似有公鸡打鸣的声音。二善感到莫名其妙,赶紧对母亲讲了。母亲说:“今天到三更天时,咱们刨开看看是啥东西。解解心里的疑团。”二善夫妇也很同意。 到了半夜,全家就你一铣,我一镐地刨起来了。刨呀刨,直刨到三尺来深,“嘎喳”一声,刨出一个瓮盖。掀开瓮盖一看,满满一瓮雪白耀眼的银元。接着刨,又一瓮。越刨越高兴。一口气跑出五大瓮来。看到这些亮闪闪的银元,全家喜笑颜开。 有了钱,他们就逐年把房子翻盖成瓦房,修了高门楼。又买下了几十亩地和骡马车辆。日子越过越红火。 再说大恶和老婆,自从强抢明夺了全部家产,赶跑了老娘后,越是胡闹起来。除了好吃懒做赌钱一外,又染上抽大烟的毛病。没几年就把地和牲口全卖光。剩下的一处宅院,也被一场大火烧掉了。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为了活命,一家人便四处行乞讨饭,到处流浪。 一天,大恶夫妇带着孩子来到二善住的村子讨要,正好走进二善的家门。刚喊过“大娘大爷行行好,给孩子口剩饭吃,”其母亲一抬头,见是自己的大儿子一家人,心里既愤恨又可怜,那心情真是一言难尽。终究是血浓于水,二善母子收留了大恶的两个孩子。 大恶见二善过得如此富有,便厚颜无耻地问母亲二善是怎样富起来的。老人毫不隐瞒,一五一十地按实学说了一个遍。 大恶夫妇知道了二善致富的原因,欣喜若狂。梦想也和二善一样得个“意外”之财,家致富,重过往日那花天酒地的生活。 于是,他们夫妇俩边挨家乞讨,边注意寻找公鸡鸣叫处。找呀!找呀!果然在村东头一座有碾有磨的闲院里,一只大白公鸡正在“喔喔喔”地打鸣呢。他俩寻宝心切,认为这既是块宝地了。晚上便在此借宿。到了夜深人静,二人在白天鸡叫的土岗子上刨起来。你一铣,我一镐,刨呀刨,累得两人满头大汗,手上磨起了血泡。猛然,大恶“嘎喳”一镐,刨出一个圆溜溜的瓮盖。这时,二人满脸笑容,高兴极了。满有信心得几瓮白光闪闪的银元。没想到,把瓮盖一掀,竟是满满一瓮臭气熏天的臭狗屎。这样两人还不死心,又一连刨出五瓮,瓮瓮都是臭烘烘的狗屎。 梅兰花把这个故事回忆了一遍,觉得房东的情况虽然与故事中的情况不尽相同,但性质却是一样的。都属于手足相残,老大丧尽天理欺负老二这一类。常言说得好:每有奇宝,必有异兆。这闹鬼之事,说不定是神灵在暗示什么呢?就跟老太太说:“大娘,把东院里房门的钥匙给我一把,晚上我到那里去看个究竟。” 房东老太太忙摇头说:“孩子,使不得。那里的鬼气太重了,你年纪轻轻的,别再出什么差错!” 梅兰花笑笑说:“大娘,我是算卦的,我掐着点儿去,掐着点儿回,不会出问题的。就是有妖怪,我先到里面看看到底有多少,净是些什么妖怪,再做打算也不迟。” 房东老太太见她说得诚恳,也就不再坚持。把那院里的一应钥匙全给了梅兰花。 梅兰花白天把东院的床铺打扫了一遍,晚上就要搬过去住。 小柳见梅兰花执意要到东院,心想:与其一个人住在这边害怕,不如跟她过去,睡在她身边反倒踏实。也跟了过去。 梅兰花把小柳安排在帐子里头,嘱咐她无论听见什么响声都不要出声,脸冲着墙自管睡自己的觉。小柳点头答应。 主仆二人睡在了房东百年的老房子里。 头一天夜里,梅兰花睡到三更时,一阵踢踢踏踏的响声把她惊醒。睁眼一看,屋内金光闪闪,地上、桌子上都有半尺来高的小人在翻跟头,舞棍棒。那小人,金衣金帽金肤色,个头一般高,胖瘦一个样,四肢五官样样俱全。除了个小以外,身段还很匀称。那金光就是从它们身上放出来的,那踢踢踏踏的声响也是它们弄出来的。梅兰花见它们慈眉善目,并无恶意,稍稍踏实了些。心想:怪不得房东不让我住进来,看来这闹妖之说是实了。它们如果只这么舞棒玩耍倒也无妨,只是还不知再有什么样的妖怪出来?为了壮胆,她猛咳嗽了一声。那小金人听见响声,立时不见了。金光也随之消失。 梅兰花再无睡意,眼睁睁熬到天明。那小金人也再没有出来。梅兰花心想:看来,这妖怪也怕人。怎么我咳嗽了一声,那小金人就立时不见了。从此以后,我再不出声,看它们玩出什么花样儿来? 第二天夜里,主仆二人又悄悄地睡到了那间房子里。睡到三更,梅兰花又被一阵踢踢踏踏声惊醒。睁眼一看,情景与昨夜一样。梅兰花一心想看个明白,躲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地瞅。那小金人在地上、桌子上翻来覆去就那几个动作。闹腾了有一个多时辰,只听门外一声哨子响,小金人呼啦啦涌向门口,从门缝里钻了出去。梅兰花赶紧翻身下床,等她拉开门闩开了门,院里一片漆黑,小金人早不知哪里去了。 为了弄清小金人的去向,第三天夜里,梅兰花把屋门和外屋门全都敞开,门帘也高高挂起。从睡床到院落,畅通无阻。这一夜,她强令自己不合眼,一定要摸清小金人的来龙去脉。他眼睁睁瞪到三更时分,又是一声哨子响,小金人翻跟头竖蜻蜓的进了屋。屋里立时亮了起来。这夜的动作,跟前两夜的一模一样,也是闹腾了一个多时辰,哨子声响起,小金人跟头轱轮的向门外跑去。梅兰花赶紧尾随。只见小金人跑出屋门后就向紧连着北房的西耳屋涌去。梅兰花赶紧赶过去一看,西耳屋内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 之后,梅兰花又连着观察了几个晚上,那小金人每次都是在三更后出现,五更前归去,归地都是那间西耳屋。那西耳屋也因年久失修,快要倒塌了。 闹妖的真相基本摸清,梅兰花心里有了底。暗想:这小金人三更来五更走,慈眉善目招人喜爱,说不定是股财运哩。 但是,也只是心里这么想想。到底是什么,不见真物,她也不好下断语。就建议房东拆除快要倒塌的西耳屋。 一来这个耳屋眼看就又倒了,提前拆除还能落根好檩木;二来提建议的是个算卦的先生,所说的话必定有讲儿。房东基于这两点考虑,就把西耳屋拆了。 清理完了基时,什么也没挖出来。家人就想就此罢休。梅兰花不死心,又叫家人再往下深挖。家人们大眼瞪小眼,不解其意。既然算卦先生让挖,那就挖吧!一镐下去,挖出一窖金子来。 自此,小金人销声匿迹,闹妖之说也烟消云散。 挖出了金子,房东的哥哥不干了,说这是老辈儿里留下来的,不能全归了老二家。 房东拿出当时分家的字据,上面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各房间的家具器皿细软一律不动,房是谁的就归谁。永不能反悔。” 房东的哥哥见是自己无理在先,也就再没敢说什么。 第三十一章 给自己算卦 话说梅友仁见三女儿梅兰花留了张纸条出走了,真是既气愤又揪心。气愤的是梅兰花忒任性,心心念念地找什么不见影子的王仕峰!孙家这么好的人家,而且进门就当家主事,上哪里找这种门户去?!揪心的是,两个没涉过世事的女孩子,到了社会上怎样生存?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毕竟是亲生骨肉,到了事上,孩子的安全成了第一要素。于是,派出家里所有人员,到所有亲戚朋友家去联系。一方面找人,一方面送个信儿,现什么线索或听到什么风声赶紧给家里说知。 每个寻找的人都是出去时信心十足,回来时垂头丧气。找了一段时间,杳无音讯。梅友仁老两口的心便提到嗓子头上,怎么也落不下来了。 有人告诉梅友仁说,乌由县城来了个年轻的算卦先生,算得卦可灵哩!也是有病乱投医,梅友仁听说后立马套上马车进城,在中药铺门前找到了正在算卦的梅兰花。 看官可能会问:这时的梅兰花算卦生意已经很红火,为什么还要在大街上摆地摊呢?其实,这也是梅兰花的良苦用心:算卦只是个借口,寻找王仕峰才是真正的目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比起在门市里,寻找到的概率相对大一些。 此时,梅兰花正用心给人算卦。闲在一旁的小柳远远的就看见了梅友仁,不由吓了一跳。忙凑近梅兰花耳畔,告诉了这一情况。自己便慌忙躲到一边去了。 梅兰花心里也是一惊。不过,她这身男性打扮,还有一付墨镜和两撇小黑胡儿给她壮了胆,待梅友仁来到卦摊前,梅兰花一本正经装腔作势,憨着嗓子打招呼道:“先生请坐,请问,是算卦还是听卦?” 梅友仁心里有事,也没注意观察算卦的表情。回答说:“算卦。” “请问,算得是哪一位?又为了什么事由?”见梅友仁没有起疑心,梅兰花心里踏实了很多。 “我家小女儿出走已半月有余。”于是,梅友仁便把梅兰花因何出走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然后又问道:“劳烦先生给算算,她现在平安与否?是否快回来?如果我们去找,应朝着哪个方向去找?” 梅兰花心中暗笑:想不到我自己给自己算上挂了。这卦要是不灵,相信天底下再也没有能算准的卦了吧!表情上却极其认真严肃。让梅友仁报上被算卦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装模做样地掐了掐手指,说:“您这个女儿性情孤傲,感情专一。就目前来看,她的心思完全扑在了她要找的王仕峰身上。如果这个时候让她嫁别人,她会痛苦一辈子。因为思念,慢慢地,她还将变成一个呆傻人。到那时候,您们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要这么说,孙家的亲事不能成?”梅友仁无限惋惜地问道。 “不能成!不但孙家地不能成。除了姓王地。除了叫王仕峰地。任何一个姓氏和名字地都不能成!”梅兰花说地斩钉截铁。 “可是。她只是根据梦里她爷爷说地一句话叫起真儿来地。现实中。这个王仕峰根本就是个虚无地人。没有家庭住址。没有相貌人品。又上哪里找去呢?” 见梅友仁说到要害上。梅兰花一时也无话可答了:自己原本是想借梅老爷子地威望。来实现自己这次穿越地目地。才假借梦中之言说出了王仕峰地名字。要命地是现在要她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如何回答?可是。现在自己是算卦地。面对求卦之人。能以胡说。不能没说。就挺了挺胸膛。以旁观者地身份说:“既然她自己愿意去找。那就让她找去吧!找到了更好。如果找不到。她也就死心了。”这后半句话。梅兰花仿佛是对自己说地。 “那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出嫁呢?”梅友仁迷茫地问。 “等到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王仕峰。并且对要找地人彻底失望了以后。”梅兰花回答说。 见梅友仁一脸地痛苦和无奈。梅兰花地心又软了下来。态度也柔和了很多。又做样地掐了掐手指。温和地对梅友仁说:“快了。您们父女相见地日子快到了。相信她吧。她出走地目地就是找王仕峰。不会出别地差错地。等找到王仕峰地那一天。就是您们父女相见地日子。这件事就由着她吧!不过。等她找到了王仕峰。您可要原谅她哦。”后面这句话。像是在劝说梅友仁。实则是在为自己求情。 “那是,那是。”梅友仁点头应着,“照你这么一说,我只能在家等她自己回来了/” “对,对,千万别再找了。找也找不着。您就回家安下心来等着吧!” 梅友仁无奈地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扔下几个卦钱,上车走人了。 梅兰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应付过去了! 望着梅友仁渐渐远去的车辆,梅兰花心里酸酸的。心想:像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先是家里人惦记,再者自己心里也没个着落。光这样坐在大街上看人儿,哪里王仕峰就正好从这里路过?或者正好来卦摊算卦?这么一琢磨,无限惆怅涌上心来,再也无心算卦。喊过小柳,收拾卦摊正要回去,却被一辆还未停稳的马车上的女人喊住了。 第三十二章 最难算的一卦 话说梅兰花起身正要走,一辆还未停稳的兰篷马车里传出一个老年女人的声音:“喂,算卦先生,不要走哩,我要算卦。” 随着声音,兰蓬里钻出一个身穿黑边儿印花绛紫大褂的妇女。当她的一双穿着兰地儿绣花鞋的天足踩在下车凳上的时候,梅兰花这才注意观察起她来。 这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身材高大,长脸上的麻子坑套着坑,比干娘李二嫂的还深还密。两对上门牙向外伸出将近半寸,大眼睛,裂瓜嘴,花白的头被一条黢黑的状如卡的头饰箍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丑陋的女人。尤其是那一对天足,足有四十玛。再穿上这么一双兰地儿绣花鞋,更显得不伦不类。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奇丑女子?”梅兰花心里说。因为那心没在算卦上,态度也就有些冷淡,“对不起,今天不算了。” “求求你,给我算一卦吧!我有急事,特意赶三十多里路来的。”丑女人着急地说。这一急,那张麻脸成了猪肝色。 梅兰花无奈,从新又坐下来,拿出了算卦的用具:“说吧,给谁算卦?” 丑女人满脸堆上笑来,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张开嘴就再也停不下来:“啊,是这样的,我儿子明天娶亲,女儿明天出嫁,今天一整天了,我这心里乱的直慌,总觉得那里不对劲儿,仿佛要出事似的。听说你的卦挺灵,这不,紧赶慢赶赶来了。” 梅兰花被她说迷糊了,问道:“怎么,你儿子和女儿一天结婚?” “是的。啊,忘了告诉你了,我们是换亲。我家女儿嫁他家儿子,他家女儿嫁我家儿子。也正是因为这层原因,我这心里才拿捏不准呢?这两家一块儿过事,抢头道先到的吉利。当娘的都愿让自己的女儿过得好,过得幸福。我想让女儿抢头道先过去,日后有好日子过;可我又愿意我家的日子过得比亲家的好,你说说,我应该让女儿抢头道呢?还是让媳妇抢头道?这是一方面。让我最担心的,是怕那边接了媳妇不嫁闺女,一旦拜了堂入了洞房,我女儿就是人家家里的人了。那我可就赔大了。” 梅兰花听得一头雾水:“你们不是讲清愿意的么,那他们怎么会不嫁过女儿来?” 丑女人的脸上爬上愁云,声调也低了八度:“唉,还不是我那儿子不争气!傻里傻气的,说不上个媳妇。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才拿女儿给儿子换媳妇。对方也是个傻儿子,不过,比我儿子还强点儿。那边的闺女说什么也不愿意,寻死觅活的好几次了。听说,这两天还绝食了。你说,到时候她就是不上轿,或者弄出点儿什么事来,我闺女嫁出去了,媳妇娶不回来,到头来落个人才两空可怎么办?这种事又不能问。等到真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所以,我这心里七搅八滚的,说什么也要来给你叨叨叨叨,让你给我算上一卦,算算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梅兰花总算听出门道:两亲家都有个傻儿子。都在拿亲生女儿给亲生傻儿子换媳妇。而面前这个求卦地丑女人。既想要女儿过得好。又想要自家比亲家混得强。这就意味着。自家强了女儿就难过。女儿家好了自己又不甘心。让她处在了两难地地步。更要命地是。亲家那头传出了女孩儿寻死觅活就是不愿意地风声。 至于“抢头道”。三百年后自己地前世还保留着这个风俗:即在婚嫁这一天。如果有两家以上办婚事。而且都从一条路上走。先走地这一家叫“抢头道”。这里地“道”。既代表了路。还蕴含“到”地意思。也就是说。谁家先上路先把媳妇娶到家里谁家吉利。究竟有何根据。不得而知。不过。人们为了图吉利。交子(即从亥时进入子时。子时是一天地开始。交子以后就是第二天了。亥时、子时:旧式计时法。亥时指现在夜里地十点和十一点;子时指现在夜里地十二点和一点。)以后天明之前娶亲地大有人在。现在看来。这个风俗在清朝地康熙年间就已经盛行了。 梅兰花忽然想起了甄艳茹和王灿菊。难道与她们俩人有什么瓜葛……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梅兰花忙问道。 “王灿菊。今年十六岁。九月初九生日。”丑女人以为在问她女儿地生辰八字呢。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梅兰花心情有些激动。 “哪个儿子?”丑女人一时没明白过来。 “哦,就是换亲的那个。” “叫王仕峰。今年十八岁,腊月二十六辰时生。”算卦报生辰八字,这太平常不过了。见算卦的提问,丑女人自然想到这方面去,顺口说了出来。 梅兰花惊得张大了嘴:过去只知道自己和王仕峰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没想到还是同时辰生!而自己的生辰,她特意问过梅贾氏。梅贾氏对她说:“你是早晨太阳刚刚升起来的时候生的。正好在辰时。” 这么说来,自己和这个曾经的娃娃亲王仕峰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自己要找的人叫王仕峰,必备的条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现有的这个王仕峰不但条件具备,而且还多出了一个验证玛:同时辰!这个王仕峰不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王仕峰嘛! 梅兰花心里一阵激动,不由说道:“难道说,你就是……”她想,自己已经和她的女儿结拜为干姊妹,先称呼她一声“干娘”不为过。正要喊出口,猛想起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是一个给对方算卦的“先生”,忙咽住“干娘”二字,改口说“你就是想算算这两门亲事能不能成?” 丑女人点着头,拧着眉头说:“明天就大婚了,一切也都预备停当,亲戚朋友也都送了信儿,猛的传出这么个信儿来,你说叫我如何是好?你可得好好给我算算,现在,我就指望你给我拿主意了。” 梅兰花一时也没了主意:这可是她算卦以来遇到的最棘手、最难算的一个卦了。在这两桩婚事上,如果她说能成,一旦王仕峰和甄艳茹成了亲,那自己就再也无处找条件如此相符的前世男友阿峰了。不仅如此,干妹妹甄艳茹已经以死抗婚,自己再极力促成,势必会摧残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 反之,如果她说不能成,一句话破了两家姻缘不说,万一这个王仕峰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王仕峰,这个王仕峰的后半生必将无依无靠。她回想起在县公堂上见到的那个替代王仕峰的老三,此人尖嘴猴腮,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前世王仕峰的影子。偏偏其父王长道又说“三子与四子长得一模一样,如同双生。”要果真如此,那么这个王仕峰就不是自己要找的阿峰。自己穿越了三百多年,为的就是要寻找一份真爱!也正因如此,自己才拿定主意: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决不以身相许!现在这个王仕峰,姓名、生辰八字全对上了,唯一所差的,就是相貌了。一旦相貌也能对上,这个王仕峰就是傻子、呆子、憨蛋、……自己都不在乎。今后的日子,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无所畏惧。 “你这个卦很难算。”梅兰花已经拿定主意,态度诚恳地说,“我必须要亲自见见你这个将要大婚的儿子,看看他命里有没有这桩婚事。如果有,这两桩婚事都能成;如果没有,就是成了婚,也保不住。”话一说出口,她很为自己的这一大胆要求庆幸:无论是与不是,也只有这一搏了。 “可是,明天就是他的大婚。”丑女人望了望即将西落的太阳,“我们村离这里三十多里路,我回去后就黢黑了,交子(同上)以后就行动,来不及了。” “交子以后就行动?”梅兰花心里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么说,你们还是打算抢头道!” “不抢不行啊。明天是个六儿,六六大顺的好日子,成亲的肯定多。你不抢别人也抢,不光是对付亲家那头。” “不见本人,这个卦我真得没法算?”梅兰花表现得十分无奈。“这样吧,我看你也是诚心诚意来找我算卦的人,我既接了你这个卦,就得对你负责到底。而且这又关系到你的儿子女儿的终身大事。不如……不如……我跟你到你家去,见了你的儿子后,再好好给你算算,然后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你看行吗?” 丑女人自是高兴。觉得自己遇见了真菩萨。千恩万谢了一番。 梅兰花赶紧回到住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交清房钱,主仆二人坐着丑女人的马车,跟着丑女人去了吴瓷屯。 第三十三章 初见王仕峰 兰蓬马车行驶在幽静的田野上。 六月中旬的天气,闷热得很。夜晚的田野里空无一人,她们撩起前后车篷帘。一股柔和的晚风徐徐吹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车内立时凉爽了好多。 今天是六月十五日,夜空中的月亮显得又圆又亮。天空没有一丝儿云彩,皎洁的月光,像水似的倾洒下来,给大地涂上了一层光明、淡雅、柔和的色彩。 梅兰花望着满田的银辉,享受着夏风的吹拂,心里亮堂了许多。虽然不知道此行是祸是福,但想到就要见到让她萦怀、让她向往、让她费尽心机吐露姓名的王仕峰,心里高兴得如同鼓满春风。无论是与不是,这个疑团瞬间就要揭开了。也许老天垂祐,让她寻找了一圈后,最终在起跑线上找到了!常言说:十五不圆十六圆。明天就是十六日,她与男友王仕峰,是不是也和天上的月亮一样,在明天的这个十六日里,能够团团圆圆、美美满满呢! 因为各有心事,一路上彼此话都很少。小柳甚至在车厢里打起瞌睡。 当月亮爬上东南天的时候,兰蓬马车在一个高大的黑漆大门前停住了。 随即,从庭院里涌出一伙男女。有的牵马,有的放车凳,有的上前去搀扶丑女人 梅兰花闪眼观看:这一群人里,并没有家主王长道。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个王仕峰。那个在县公堂上见过的、瘦小的、尖嘴猴腮的老三倒是在里头。他看见车里有陌生人,就问丑女人:“娘,这是谁呀?” 丑女人一边下车,一边给梅兰花打招呼,示意她下车。一边回答儿子的问话:“是我请来的算卦先生,让人家给你四弟好好算一卦。” 梅兰花主仆二人,在人们的簇拥下进了这座黑漆大门。 透过明亮的月光,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宽敞的四合院。房屋建筑虽然有些陈旧,那些画梁雕柱和万字不到头的门窗,透露着昔日的富贵和兴盛。 堂屋里坐满了衣着参差不齐地人。梅兰花主仆二人直接被引进一间卧室兼书房地房间。因为涉及家庭私秘。丑女人把所有人都打走。屋里只留下梅兰花主仆和她老两口。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模样英俊。浑身却冒着傻气地年轻小伙子被推进屋里。 梅兰花眼前一亮:这高挑地阔肩蜂腰、国字形地脸庞、浓眉毛、大眼睛、笔直地鼻梁下一张阔嘴。还有一对过长地大耳垂……整个身材。整个相貌。无一处不与前世地王仕峰相符! 梅兰花虽然想过一百个可能和一百个不可能。想得心里都磨起老茧。真要见到本人。她还是抗拒不了内心地脆弱。自王仕峰一映入她地眼帘。她地心里立时像闯进一群小兔。“突突突”地狂跳不停。身子也不由自主猛站起来。喉咙被堵得满满地。仿佛顷刻间就要窒息;眼睛里潮起潮涌。鼻翼抖动了几下。鼻腔内酸酸地感觉刺激了泪泉。两行清泪再也不受管制地奔流下来。 ----自己孤苦伶仃穿越了三百多年。又费尽心机东奔西走苦苦寻找了三个多月。不就是为了这个身影吗? ----自己带着前世地记忆。生活在一个完全陌生地时代。支撑自己地精神支柱。不就是面前这唯一地一个人吗? ----自己为了心中的真爱,带着记忆艰难地适应这个时代,艰难地奔波寻找……而当这个人站立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明天,他就是别人的新郎了! 看来,王长道在县公堂上撒了个弥天大谎。他这一个谎不要紧,拆散了一对娃娃亲。不,更确切地说,是拆散了一对美好的两世情缘!几乎害得她走投无路。 “王仕峰!”梅兰花声音梗塞地、动情地呼唤了一声。 王仕峰眼神游移不定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傻傻地嘻笑着:“嘿嘿,我有媳妇了,我娶媳妇了。娘,媳妇来咱家了吧?”说着,像个几岁的孩子一样依偎在丑女人的肩膀上。 “好实着!”丑女人搡了傻儿子一把,“让先生好好给你算算,看明天能不能把你媳妇娶回家?” 王长道两口子注意到了梅兰花的变化。不过,当事者迷,他们认为算卦先生看出了自己傻儿子的“厄运”,算出这两桩婚事的不美满,故而动情。两口子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先生,你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梅兰花也觉悟到自己的失态。然而,让她在王仕峰面前平静下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既然找到了,就要牢牢地抓住。因为,在这个时代里的世界上,她只有这唯一的一个。面对急展的局势,一个大胆的想法跃上心头。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缓了缓语气,回答王长道两口子说:“算得是两桩婚事,光看一个还不行,我得见见你们的女儿。” 事关重大,王长道两口子也顾不得男女之嫌,赶紧唤人去叫。 不一会儿,王灿菊袅袅娜娜地进了屋。因为就要做新娘子了,娇羞地低着头,默默坐在丑女人身边。 梅兰花望了望王灿菊,也许是新婚在即的缘故,比起两个月前她们结拜干姊妹时,王灿菊的身材略显丰满,面色也较前红润。尤其是从神态上,看不出丝毫的委屈和痛楚。看得出,她对这桩婚事没有持反对意见。 “你对这桩婚事满意吗?”梅兰花问道。猜测归猜测,她要亲耳听一听当事人的心声。 王灿菊的头低得更低了,两只手搓搓着自己的衣角,一言不。 丑女人用胳膊推推女儿,催促说:“先生问你话呢?快说,快说愿意!” 王灿菊依然忸怩着,把低着的头扭向一边。 梅兰花装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对王长道夫妇说:“当着你们二老的面,她自然不好意思说。请两位老人和这位公子(指王仕峰)暂时回避一下,我就问她两句话,你看行吗?” 王长道表情有些疑惑,但还是十分听话地给老伴儿使个眼色,推着傻儿子离开了。 见屋里再没别人,梅兰花摘下墨镜,揭下两撇小胡须,走近王灿菊,用原有的女音小声说:“灿菊妹妹,你看我是谁?” 算卦先生忽然变成了女音,还称呼自己“妹妹”,王灿菊觉得奇怪,忙抬起头来观看。除了头被葛巾包着以外,这音容,这笑貌,不是自己结拜的干姐姐梅兰花又是谁!王灿菊欣喜过望,两眼涌着泪花哽咽着说:“兰花姐姐,怎么会是你?” 梅兰花眼里也涌上泪花。桃花带雨地含笑说:“妹妹,这事说来话长,日后我会说与你的。今天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这门亲事满意吗?明天就到了迎娶的日子,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 王灿菊望望在一旁站立的小男童,欲言又止。 梅兰花见状,忙解释说:“她是我的小柳妹妹,是个女孩儿。和我一个心眼儿。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王灿菊点点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叹了口气说,“说实话,谁不愿意找一个聪明能干的人?可是,看到父母亲为四哥的婚事愁,我心里也不落忍。好赖那头只是憨笨,并不死傻,比我四哥强多了。” “这么说,你心里不别扭?”梅兰花听说,心里踏实了很多。 “实话对你说吧,我是被家里这些人吵怕了。尤其是我大嫂,横竖不说理儿。他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也就少了妯娌间的争争吵吵。图个心静吧!”说着眼圈儿又一红,“只是苦了艳茹姐姐。你也看见我四哥这个样儿了,傻得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听说,艳茹姐姐两三天没吃没喝了。也真难为了她。” “你只要不别扭,我就放心了。一会儿我就去她那里……劝劝她去。” “兰花姐,这是两难的事。你就是劝通了她,也等于把她推到火坑里了。自个的哥哥自个知道底细。他根本就没有生活的能力,更甭说养家过日子了。这件事,我觉得我做得都亏心,对不住艳茹姐。”说着,又掉起泪来。 “事已到了跟前,也只好往前走。走一步算一步吧!无论往哪里展,得先让艳茹吃东西。不吃不喝,三天就到了极限。再要坚持下去,会出大事的。事不宜迟,我们得马上就走。你赶紧给你的父母说一声去,让他们派人用马车把我俩送过去。” 王灿菊见梅兰花说得斩钉截铁,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点点头立马出屋找父母要车去了。 梅兰花戴上墨镜,让小柳给贴上八字胡。拿起自己的行囊在屋里焦急地转起圈儿来。 很快,王长道夫妇一脸迷茫地进了屋。他们不明白,给自己的儿女婚事算卦为什么还要到对方家里去? “是这样的,”梅兰花看出他们的疑问,忙解释说,“对方的女孩已经两三天没吃没喝了,看来是想以死相抗。我是个算卦人,用卦理去劝说,我想她会相信的。无论如何我也要……促成这两桩姻缘。你们该怎么行动就怎么行动,保证你明天娶回一个面带笑容的新儿媳妇来。” 王长道两口子见说,自是高兴。少不得感谢一番。丑女人心眼活动,忙跟上一句,问道:“照你这么一说,咱还抢不抢头道呢?” “我看这样吧,”梅兰花见她一直在抢头道上犯惦记,就折中地说,“一边是闺女,一边是媳妇,两头都过好了才好哩。你们不是担心对方变卦嘛,我看你们不如联系好了,在两个村的中间路段两轿相聚,然后各回各家。这样相互制约着,也就出不了差错了。两家同时抢了头道,谁心里也不别扭。” 王长道觉得这个办法还可以,忙点头同意。丑女人更是去了一块心病,高兴得仰着麻脸直夸算卦先生高明。 在一家人的簇拥下,梅兰花和小柳又坐进刚才坐过的那辆兰蓬马车。 第三十四章 甄宝良 车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从乌由县回吴瓷屯的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闷闷地听从丑女人的调遣。 也许是事情一下子牵扯到自己,而自己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一无所知的缘故吧,梅兰花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地求知**。哪怕一丁点儿的事情真相,对她来说都是极大享受。 “大哥,家就在吴瓷屯住?”梅兰花先打破沉默。 “嗯!经常给他家打打短工。”车夫说话很爽快。这与以前的表情判若两人。 总算有了能以交流的对象。梅兰花心里很高兴。在这之前,她还以为他的智商有问题呢! “明天就要大婚了,这家的主人还这么不放心,难道甄家那边没有说妥?听说,甄姑娘两三天没吃没喝了。”梅兰花直奔主题。 有科学论断: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更没有相貌完全相同的两个人。既然这个王仕峰与前世的王仕峰相貌特征如此相似,她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认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了。那么,这个人的好赖俏傻,对她来说已无所谓。王灿菊已经给她表了态,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满意,为了贪图甄家人少,心里也就不别扭。现在她最关心的却是甄艳茹,两三天水米未进,她真担心她会出什么问题。再说,她不知道车夫与王家的关系如何,谈论外人会更有共同语言。 “咳,怎么说呢?这本来就是一桩不应该成的婚事!”车夫叹了声气说道。 “何以见得?”梅兰花听车夫话里有话,惊诧地追问了一句。 “你我都是外人,说了也传不到他们家人的耳朵里。说实在的,这件事上,最缺德的是王长道两口子了。自己的儿子傻得不明事理,把人家姑娘骗过来,叫人家可怎么跟他过日子?有点儿脾气的女孩都可能走这条路。谁愿意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看来车夫很健谈。 “可是,王家这边也赔上了女儿,两家不是扯平了吗?”梅兰花故意装糊涂激车夫的谈兴。 “看表面是这么回事。其实。人与人相比。差距可就大了。你是算卦地。这方面比我强多了。”车夫点燃了一袋旱烟。悠闲地抽了起来。语气很平和。给人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感觉。 “是地。常言说得好:‘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无论哪个阶层地人。智商都不一样。就拿傻来说吧。老实叫傻。愚笨叫傻。不明事理叫傻。不知道吃喝拉萨也叫傻。笼统地一个傻字。是说明不了程度地。”梅兰花拿出给人算卦地油嘴滑舌。 “你说得太对了。”车夫见算卦先生顺着自己地话茬说。心里高兴起来。“两家为自己地傻儿子换亲。其实都有图头。甄家图王家家大业大。条件好;王家图甄家儿子比自家地强。这都是人们心知肚明地事。要是甄家姑娘也这么想。就没这些事了。总地来说。还是这个甄姑娘明白。老人给地东西还能吃一辈子?” “这么说。甄家地儿子不是实傻?” “不是。只是愚笨一些。不大会说话。落了个傻名儿。要不是借牛那回事。早成家了。” “是吗?你给说说吧。反正是走夜路。说着话不显时间。”梅兰花闻听有“故事”。立时来了精神头。 车夫兴致很好。见算卦先生如此说,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巴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倒出----有时候,说嘴也是一种享受。 经车夫一路不停地讲述,梅兰花把甄家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甄家的儿子叫甄宝良。人长的敦敦实实,脑子也敦实的一点儿不开窍。话是教一句说一句,还得勤温习着点,要不就忘了。 甄宝良小的时候,宝良父亲为了生计,开了一家小杂货店。有一天,两口子有事要出门,便让当时已十多岁的甄宝良给守一会儿店。甄宝良愚笨,算不清账,少收了很多钱。一个顾客看不上了,就关怀地问道:“有尊翁么?”甄宝良答:“没有。”顾客又问:“有尊堂么?”甄宝良又答:“没有。”顾客怜悯地摇摇头,叹着气走了。待父母回来以后,甄宝良向其学说此事。宝良父亲对儿子说:“尊翁,就是我;尊堂,就是你母亲,怎么能说没有呢。”甄宝良听了,不高兴地说:“谁知道你们两口子都是要卖的东西!” 不成想这话被来买货的顾客听见了,一传十,十传百,三里五庄都知道了甄家杂货店里有个“傻”儿子。 看着儿子不是做买卖的料,老两口卖了杂货店,带着儿子耕种起庄稼地来。心想,土坷垃不会欺负人!儿子虽然愚笨,却有把笨力气。教会他一套农活,土里刨食吃也能养活自己。 冬来暑往,甄宝良长大**,到了谈论婚事的年龄了。女孩说了一个又一个,人家一打听是个傻子,连个回话也没有。为这,老两口可操碎了心。别说女家要钱要物,真是要命都有给的心。折腾了几年,总算定下一个。不过,钱花的家底儿也透气了。 亲是定了,女方怀疑男方有毛病,提出一年以后再过门。双方协定:一年以内甄宝良不冒傻气就成婚,冒了傻气,不但不成婚,连彩礼也不退。 甄家急的是媳妇,想的是孙子,只要能成亲,什么条件也答应。不过,这一年内老两口尽量避免女家的人接触儿子。 为了保住这门亲事,老两口可谓费尽心思。 这年八月,再有半个月不出事媳妇就到家了。正是收秋种麦之际。甄家的牛正在这节骨眼儿上得了病。无奈之下,宝良父亲就让甄宝良到丈人家借牛去。老两口生怕儿子冒傻气,临走前把借牛时怎么说话教了好几遍。还真不错,牛借来了,也没出事。只是定准三天期限,第四天一早把牛给女家送去。 三天一晃就到了,可活没完。甄家想再使一天,又怕亲家不允。宝良父亲想了个主意,把甄宝良叫到跟前说:“今天早晨该还牛了。咱家的活没完,牛送不去。你丈人准来找。今天我还去耕地,你在家盯着说好话,磨一天是一天。”为了显示儿子有教养,还教了他几句文雅话:“你在屋里坐好,有人敲门你就说‘何人叩门?’开门一见面赶紧迎上说:‘原来岳父大人到此,小婿这厢有礼了。’这时他准讲话,你就说‘门外不是讲话之地,请到寒舍一叙。’到了屋里你先说‘请上座’。然后你送上茶,说‘清茶淡水,不成敬意’。他若问‘你父亲呢’?你就答‘到西山与老和尚下棋去了’。他若问‘什么时候回来’?你就答‘天早则归,天晚则与老和尚同榻而眠’。如果问‘牛呢’?你就答‘到西山吃草去了’。”教完又和儿子演习了几遍,见儿子记住,便下地干活去了。 再说老岳父,第四天早上见牛没送来,自家的活计要受耽搁。心里便有些着急。可又不便自己上门去要。就打儿子去牵牛。 这个小舅子手脚灵快,一会儿就到了准姐夫家。站在门口整了整衣冠,便伸手敲门。 甄宝良早有准备,听到响声,立刻问道:“何人叩门也?” 小舅子一听很高兴,心想:谁说姐夫傻?这话说得多斯文啊。便高声回答:“我。” 甄宝良打开门,冲着来人边作揖边说:“原来是岳父大人到此,小婿这厢有礼了。” 小舅子一听,嘴咧到耳朵梢子上去了。不由得“唉”了一声。 甄宝良一看要说话,忙说:“门外不是讲话之地,请到寒舍一叙。” 小舅子听了这句话心里踏实了许多,心想:姐夫一见我准是慌神说走了嘴。 走到屋里,甄宝良说:“请上座。”接着端上茶来,说:“清茶淡水,不成敬意。” 小舅子高兴了点,脸上有了笑容。于是问道:“伯母(宝良的母亲)哪里去了?” 甄宝良按父亲教的顺序答道:“到西山与老和尚下棋去了。” 小舅子一听,心里话:这个伯母真是大家主出身,还能下棋!接着问;“什么时间回来?” 甄宝良想,父亲琢磨的真准,没见人就知道问什么话。便毫不含糊地答道:“天早则归,天晚则与老和尚同榻而眠。” 小舅子一听,哭笑不得,忙改口问:“伯父哪里去了?” 甄宝良答道:“到西山吃草去了。” 小舅子腻歪透了,顺口说:“什么话?” 甄宝良闻听心想:父亲没教这个呀?回头一看墙上贴的姜太公垂钓图,机智地说:“这画是姜老头钓鱼,还是唐伯虎大爷画的哩。” 小舅子没牵牛就走了。 中午,宝良父亲赶着牛回来了,问了一下情况。甄宝良把见到小舅子的情况原原本本学说了一遍。 宝良父亲气得一拍大腿说:“完了”。 甄宝良说:“完了也好,牛没牵走,咱落头牛。” 这事像风一样快,在四村八庄传开了。 自此,甄宝良的婚事更难成了。甄家为了延续香火,这才想出让女儿给儿子换媳妇的主意。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进了村,停在一个喧嚷的柴扉前。 第三十五章 干姊妹易嫁 注:修改章 这是一处占据农村百分之八、九十以上的普通农户:低矮的土坯北房、东西厢搭着伸手可及的草棚子、土坯院墙,木板条钉成的大门虽然有门楣,但没有门洞,迈过门槛就等于进了庭院。 也许是有月亮地儿(月光照到的地方)的缘故,庭院里没有点灯笼。而三间北屋都灯火明亮。 屋内、庭院和柴门外都有人走动。花轿和食盒也都停放在庭院的一侧。看来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交子以后行动了。 车夫等梅兰花和小柳下车以后,让她们在门外稍等,自己先进院通报去了。两家过事必需互通音讯,看来,车夫不止来过一次。 时间不长,来了一男一女。两人都五十来岁,农民打扮。 车夫向梅兰花介绍说:“这就是甄艳茹的父母。” 梅兰花忙上前施礼,心里想应该叫“干爹干娘”。当着车夫的面,又不能过早暴露。便喊了声“大爷,大娘。” 彼此寒暄几句,车夫赶着马车回去了;梅兰花和小柳被领进北房堂屋兼客厅。 望着惊疑万状不知所措的甄艳茹父母,梅兰花觉得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女儿即将大婚,忽然来个陌生“男子”,这让谁也无法接受!她麻利地摘下墨镜,撕掉八字小胡,解脱葛巾,抖开一头乌黑秀,还原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甄艳茹父母惊得目瞪口呆。艳茹母亲指着梅兰花,“这……这……”了半天也没说成一句话。 “干娘。我是艳茹地结拜干姊妹梅兰花。”说着用手一指小柳。“她是我地小妹妹小柳。我听说了艳如妹妹地事赶过来地。干娘。艳茹妹妹呢?她怎么样啊?” “啊。你……你……你就是才女梅兰花啊?”艳茹母亲就像溺水地人遇见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一下抓住梅兰花地手。见梅兰花点头。嘴唇抖动了几下。眼里涌着泪花哽咽着说:“谢天谢地。真是老天爷睁眼、菩萨显灵啊。在这个时候把你给我送了来。”说着说着便不能自己地泣不成声。“我那个死妮子。可要了我地命了。说什么也不同意。都三天了。不吃也不喝。寻死觅活地给我闹。我这也是万不得已地办法呀!一会儿花轿就来了。她还死挺在炕上里。任谁说也不听。你说可叫我怎么办吧!”磕磕绊绊说完。又“呜呜”地哭了起来。身子抖动地几乎要摔倒。 梅兰花扶住她。让她坐在一张凳子上。和蔼地说:“干娘。我就是为这事来地。你不要难过了。我去劝劝艳茹妹妹去。我们一起想个两全其美地法儿。” “事已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两全其美啊?”艳茹母亲依然哭诉道。 站在一旁始终插不上嘴地艳茹父亲。见妻子光顾了哭诉。一点儿也听不进梅兰花地劝阻。就提醒她说:“你先少说几句。孩子大老远地来了。一口水还没喝哩。你倒听听孩子有什么打算?” 艳茹母亲这才止住哭。忙擦了擦脸上地泪水。换上一幅笑模样说:“都把我给急糊涂了。孩子。你喝碗水吧。”说着就要去找碗倒水。 梅兰花忙制止,说:“干娘,事情紧迫,我们还是先看看艳茹妹妹吧!” 艳茹母亲点点头,领着梅兰花来到西里间屋里。 屋内炕沿上坐着几个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看来是艳如平素要好,或者是亲戚,拟或是派职(过事前由家族内主事人委派的职务)来给甄艳茹梳洗打扮的。见有生人进来,都知趣地离开了。 甄艳茹身盖一床粗布条文夹被,面朝里侧身躺着。 梅兰花坐在炕沿上,俯下身对甄艳茹说:“艳茹妹妹,我是兰花。坐起来,喝点儿水。” 甄艳茹微微睁了睁眼睛,表情冷漠地说:“是他家把你请了来,当说客的?” 梅兰花一听,误会了。忙解释说:“不是的。是我自己要来的。你这事,我也是今天才听说的。你坐起来吃点儿东西,咱再说事,好不好?” “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个死全挡了。”甄艳茹声音哽塞地说。 “你为什么非得这么想呢?人生有无数条路,那一条不比这一条有价值?”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 梅兰花见她钻进牛角尖儿里出不来了。心想:现在给她说什么大道理也是枉然!要拯救她,只有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就直奔主题,开门见山地说:“你真得想以死相抗,说什么也不愿嫁过去吗?” “这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事,是人家非要我嫁过去!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要么嫁过去,要么去死。” “所以,你就选择了后者。”梅兰花追问道。 “我就是死了,也不和那个傻呆愣过日子。”甄艳茹有气无力却咬牙切齿地说。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梅兰花不由得脸上热:毕竟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实在难为情。可自己不说,别人不知道,事情就办不成。在心里自己给自己鼓了鼓勇气,不无羞赧地说:“我想……我想……代你出嫁!” 此话一出口,把在场的人惊得都张大了嘴巴。 甄艳茹转过身来,用眼睛盯着梅兰花说:“你烧了吧。这种事也有代替的?再者说,你就是愿意代替我,我也不同意。那是个火坑,我不愿意往里跳,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代替我往里跳。一会儿花轿就来了,我就这样出门。是死是活,是福是祸,我一个人全挡了。”一边说着,那泪就像断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流到枕头上。 “不是这样的。”梅兰花着急地摇着头。平时讲故事开玩笑和给人算卦用的那些丰富词汇不知都跑到哪里去了?一时竟笨嘴拙舌起来。“我是真心实意要……要这么做的。我……我是……真得很喜欢这个……王仕峰。” “一个傻得处处要人照顾的人,你喜欢他哪一点儿啊?”甄艳茹不相信地反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梅兰花已经摆脱了羞赧,把自己编的梅老爷子托梦一事,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自然,把王仕峰的身材相貌也加入梦中。为了寻找梦中的王仕峰,自己如何逃避家里安排的选女婿;如何以散心为借口,邀干娘和干姊妹逛庙会,在大庭广众下寻找;如何为了逃婚而出走,在大街上摆地摊,明着是算卦。实则为了寻人等等,简短扼要地说了一个遍。然后说: “今天下午,王仕峰的母亲找我算卦。我才知道明天你们大婚。当她报上王仕峰的生辰八字时,我惊奇的现,这个王仕峰不但和我梦中的王仕峰名字相同,而且生辰八字也相同。为了验证相貌是否一样,我借口不见本人卦算不准,便跟着她的车去了他家。当王仕峰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就认定这个王仕峰就是我要找的那个王仕峰。当时就拿定主意,一定要来说服你把他让给我。这才半夜三更地跑了来。” “兰花姐,我不明白,谁都看着是个火坑,你为什么还要主动地往里跳呢?”甄艳茹忧心忡忡地问道。 “为了一份情,为了一个爱!”梅兰花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甄艳茹。 “你们又没见过面,仅凭着一个梦,有什么情?有什么爱?”甄艳茹不解。 梅兰花见问,才知道自己说走了嘴。不由得脸红起来,忙掩盖说:“也许这就是命!是冥冥之中的事吧!虽然说不清楚,但我的心却感觉得出来。心告诉我说,这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的选择!” 在梅兰花的坚持下,甄家也只好同意这个办法。甄艳茹虽然觉得对不住梅兰花,见梅兰花说的言辞恳切,也就坦然接受了。在人们的劝说下,结束了历时三天的绝食生涯。 此时已进入亥时,要给梅家送信已是不可能了。梅兰花便给梅友仁写了一封信,详细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委婉地声明:自己只是借甄家的地盘上轿,其他一切礼仪,都按梅家聘女的规矩行使。央甄家人天明以后送到梅家;而甄家这边,只需接管迎娶媳妇,聘女事宜一切全免。只是临时借甄艳茹的嫁衣穿穿。 天明以前,王家花轿吹吹打打地来到了。梅兰花穿起甄艳茹的嫁衣,蒙着红盖头,在小柳的陪伴下,轻移三寸金莲,一步步走出门来。在上轿之前,有意识地提起红罗裙,让一双穿着大红绣花鞋的纤细秀足暴露在人们的视线里。 吴奶奶告诉过她:“上轿前提一下裙子,让吹鼓手看见小脚,吹得又响又亮。娘家婆家的人都会觉得有面子”。 在小脚大兴时的年代,人们看新媳妇,不是仰观容颜云鬓,而是先俯察裙下。因为,新媳妇脚的大小,直接关系到男家的声誉。如果娶来的媳妇脚不是小的,或者达不到世俗标准,成婚的这个男人以及他的家庭,就会遭到人们背後议论耻笑。 而梅兰花提裙,却不是为炫耀小脚!她想以自己的从容镇定来安慰甄家的人;也想以此来解除王家接亲人的疑虑。 果然,小脚刚一露出,四周响起一片赞美声。吹鼓手就像接到什么信息一样,唢呐立时高了八个音符。 在人们的赞美声和响彻云霄的唢呐声中,梅兰花稳稳当当地坐在了花轿中。 王家的人看到伴娘是一个而不是俩心存疑虑。因为有“女方可能闹得上不了花轿”的思想准备,又见准新娘在上轿之前提了提裙子,可见精神状态良好。谁也没往别处多想。高高兴兴地抬着花轿走了。 第三十六章 轿内遐想 当梅兰花的花轿走到甄家洼与吴瓷屯的一半路程时,王灿菊的花轿已经停在那里。 花轿碰了头,因为都有接亲的见证,谁也不怀疑轿里有什么问题。彼此打个招呼,各自抬着各自的花轿走了。 梅兰花坐在花轿内,身子随着花轿一上一下的颤动,心情也像轿子一样,潮起潮涌起来。 三个多月的寻找,总算有了结果,自己就要和朝思暮想的人生活在一起了。虽然只见了一面,而且只是一瞬间,她已断定这个人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一个; 然而,当她控制不住自己失声喊了他的名字时,他却浑然无知,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难道他…… 大凡人们面对某种重大选择,尤其涉及一生一世生死存亡的时候,都会犯这样的毛病:越是接近事实真相,越是顾虑重重。 梅兰花也不例外。她所担心的,不仅仅是真假王仕峰的问题。现在自己替人易嫁以身相许,这个王仕峰能不能认出自己来呢?哪怕是最终…… 她想起前世搜集整理过的一篇题目叫《奈何桥上等三年》的故事: 一个非常有才的男孩爱上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他们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爱的刻骨铭心。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愿,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十五之夜,他们对着天上圆月,私自定下百年誓约:不能同生求同死,双双活到一百岁。谁要97岁死,谁就在奈何桥上等三年。 这个誓言一直在他们心中铭记。直到有一天,女孩得了重病。在最后的时刻女孩对男孩说:“我会在奈何桥上一直等到你的到来”。说完女孩就死了。 男孩从此萎靡不振,悲痛欲绝!没过多久男孩也一病不起。 转眼间三年就这样地过去了。女孩地魂魄在奈何桥上等地很辛苦。三年地风风雨雨。妖缠鬼拽。把她在人间地所有灵气都耗尽了。可她仍痴情不改。还是依然等着。 男孩终于有一天也支撑不住咽了最后一口气。他地魂魄离开人间。来到奈何桥上地时候。他看到自己所爱地女孩已经被折磨地快要魂飞魄散了。心情无比激动。在心里暗暗誓:下一辈子一定要好好爱她。用一生真情回报这三年苦等! 两个人见面后相互叮嘱最多地一句话就是:“千万不要喝下梦婆汤”!.因为他们要记住对方地样子。要记住两个人刻骨铭心地爱情。 后来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躲过梦婆汤。双双来到下一世。男孩投胎成一个富家子弟。依然是那么地潇洒。有才;而女孩却投胎到一般家庭里。人也很平庸。没有任何出众地地方。连成绩也是普普通通地。而这主要又是因为她在奈何桥等地太久。灵气被耗光地缘故! 他们在各自地生活领域里长大。谁也没有见过谁。直到他们同时考到同一所大学地时候。他们相遇了!男孩和上一世没有分别。女孩一见到他就认出来了。可男孩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女孩。因为她太普通了。男孩无法相信前世漂亮过人地女孩会是眼前地她。女孩看到男孩优越地条件和高傲地表情。也没有勇气过去相认。她清楚他们地条件太悬殊了。只有把爱深深埋在心底。默默祈祷命运之神地到来。 男孩在不断地更换自己地女朋友。原因只有一个:他在寻找前世他深爱过地女孩。只要见到和前世那个女孩有一点儿相像地地方。他就会和她在一起。彼此接触多了。他又现她不是自己要找地那一个。于是又换。但无论怎样更换。他始终没能找到自己前世所爱地女孩。 大学毕业后,他们被分配到同一座城市工作。男孩是政府行政部门的公务员,女孩则去了一家普通医院当医生。俩人的工作单位离得很近。每次碰面。男孩总是旁若无人地冲冲而过;女孩则望着男孩的背影用目光相送。 参加工作以后,男孩娶了一个很像他前世爱过的那个女孩一样的女子为妻。没过几年男孩离婚了,因为他现他娶的妻子不是前世的那个女孩。 女孩始终没有嫁人,她仍然一直在等那个男孩。她相信男孩终究会认出她来的。 上天怜悯,命运之神终于给了曾经相爱过的两个人的接触机会。因为男孩得了白血病,住进了女孩所在的医院,恰巧女孩又是男孩的主治医生。 这时候,男孩依然没有认出女孩来。 女孩见到男孩又喜又悲,很矛盾。她苦苦地等啊等,可等来的却是男孩病危。她每天都陪伴在男孩的身边,竭尽全力地救治他,无微不至地关怀他。 男孩被女孩的热情所感动。开始注意起她来。这一注意使他大吃一惊:他现这个人好像前世的她!而这时候,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极限。 在临终的时候,男孩说要给女孩讲个故事。 女孩问:“是《奈何桥上等三年》的故事吗?” 男孩傻了,因为他苦苦寻找的人一直就在身边…… 男孩紧紧握住女孩的手。就这样紧紧地握着,许久,许久…… 当男孩的手松下来的时候,男孩已经走了! 他是面带笑容走的!因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还是找到了她. 这个故事的凄美之处,在于女孩的痴情。梅兰花在心里说。故事里的女孩在转世以后,因为“条件悬殊”而不能和前世男友相认,这已经是很悲哀了。而更悲哀的是,女孩明明知道摆在俩人之间的这个“条件悬殊”的鸿沟无法逾越,却依然坚守着心中所爱不肯他移。“痴”:乃傻,乃愚,乃笨。然而,一旦于“情”相结合,就成了沉迷于心性的爱情了。这样的爱情往往谱写出动人而凄美的故事。 由此她想到了自己:为了一个爱与人易嫁,这不是痴情又是什么呢?以后的事情又向何处展?自己会不会和故事里的女孩那样,面对自己所爱的人,只能用眼睛守望,用心期待----因为,那是一个人人共识的傻子? 转而又一想:自己和女孩相比,又幸运的多了。命运之神一开始就把自己和王仕峰安排成天生的一对。那个娃娃亲就证明了这个事实。世间上的事情又总是这样阴差阳错,往往你所寻找或是等待的东西就在你的身边,别人的一个错误决定、一句谎话,都能把你引向歧途。错过了一时有时就是错过一世!而弥补的唯一途径,就是----痴情不改! 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把梅兰花从遐想中惊醒----王家到了。 第三十七章 婚礼进行曲 注:修改稿 在猛烈的鞭炮声激昂的唢呐声中,花轿停了下来。 轿帘掀起,梅兰花被一左一右两个驾新娘的(婆家接媳妇的人)女人架住了胳膊。然后给她提起红罗裙,一双穿着大红绣花鞋的小脚又一次完整无遗地暴露在人们的视野中。 “这是又要看脚了。”梅兰花心里想。 梅兰花被提着裙子露着俩脚,在驾新娘的搀扶下,先站在一个预先放在轿前的小板凳上,然后再迈过放在小板凳前的一个大糕。 糕是用小麦粉酵以后做成的。其方法也很简单:擀一张圆饼排一层枣,越往上越小,直至摞出一个尖来。然后上锅蒸熟。新媳妇从上面迈过去,预示着今后的日子一步一层楼。又因做糕的面是酵过的,又取其“家”的意思。 迈过糕以后,新媳妇的裙子还不能放下来。在院子的北端,也就是北房屋门的前边,还有一个闪着火苗的火盆要新媳妇从上面迈过。这是当地的一个风俗,新媳妇未进屋门先迈火盆,以此来预示今后的日子会“红红火火”。再与刚一下轿迈糕连起来,这样就有了“新媳妇进了门,小日子兴旺达,越过越好”的含义。 “其实,这纯粹是一个展示脚的过程。”梅兰花心里想。下轿迈糕,进屋迈火盆。从下轿到进屋的整段路程,梅兰花的罗裙都被驾新娘的高高提起,一双脚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行走。而她的身旁,除了前面被引路的打开一段通道外,左右和背后,都围成了一道涌动的人墙。 赞美声不绝于耳:“瞧这媳妇多好,脚小,长得周正”。“你看,尖尖的,瘦瘦的,不准有三寸”。“王大嫂真体面,娶了脚这么小的一房儿媳妇,恐怕在咱村里盖了”。 听着人们的赞美声,梅兰花从心里感激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三姑娘。是她吃尽了三年裹足之苦,才换来了自己今天的荣耀。三姑娘如果地下有知,也一定感到欣慰吧! 在驾新娘的搀扶下,梅兰花迈过火盆,来到了新房,依然顶着红盖头静静地坐在床上。 风俗约定:新媳妇在上拜以前。是不能见婆家地任何人地。因为女人结婚。是一辈子地大事。忌讳特别多。尤其忌讳属性与自己相克地人。新婚之喜。来庆贺地、看新娘子地人特别多。哪里避讳得过来?新娘子自己一顶红盖头遮住眼。什么也见不到了。所以红盖头要一直顶到上拜。上完拜。进入洞房。再由新郎用戒尺把红盖头挑下来。这之后。再见什么人也不怕了。要不怎么说封建社会地婚姻是“等到入了洞房。挑下盖头。”新郎新娘才知道对方长什么模样呢! 其实。单从红盖头地来历。却没有这么复杂。 据说。这个风俗是由人类地始祖伏羲兄妹兴起来地。 传说。盘古用板斧劈开天地以后。大地上有了花草树木、飞禽走兽。那时。天上有个雷公。地上有个电母。他们生了一双龙身人地儿女。儿子是哥哥。起名伏羲哥。女儿是妹妹。起名伏羲妹。天上地雷公耐不住寂寞。就到地上来找电母。每来时。必是阴云密布。大雨倾盆。地上就洪水泛滥成灾。电母实在不忍心。就含着眼泪对一双儿女说:“天有阴阳。万物兴旺;人有阴阳。繁衍后代。为了大地上地生灵。母亲也只好狠心仍下你们了。你们要好好保重。”说完。飞上天庭去了。 母亲走了。这一对勇敢地少年。靠了自己地劳动。仍然快乐无忧地生活着。那时。天空和地面相距很近。天门时常开着。兄妹俩常常手拉着手。从天梯攀登到天庭去游玩。 又过了几年。他们都长成大人了。哥哥便想要和妹妹结婚。妹妹不同意。说:“这怎么可以呢?我们是兄妹阿!”哥哥说:“母亲临上天时不是对我们说‘人有阴阳。繁衍后代嘛。’现在地天地间就我们俩是人了。不这么着。怎么有后代?”经不住哥哥地再三恳求。妹妹不好再拒绝。就向哥哥说:“你追我。如果能够追上。就答应和你结婚。”于是。哥哥和妹妹。就绕着一棵大树追赶起来。妹妹机灵敏捷。追了好久。也没有追上。哥哥心生一计。追着追着。忽然转身往回跑。这样一来。一点也没有防备地妹妹就迎面扑到哥哥地怀里。妹妹羞答答地说:“哥哥。我怕羞!”哥哥说:“我闭着眼。不看你。”一句话提醒了妹妹。她挣脱哥哥地怀抱。在地上采了一抱鲜花。编了一个花环盖在了脸上。于是。他们结婚做了夫妻。 做夫妻没多久,妹妹就怀孕了。后来,生下一个肉球。夫妻俩也没多想,就把这个肉球装进鲜花编的花篮里,带着它攀登天梯又到天庭去玩。哪知刚攀到半空,一阵大风吹来,吹翻了花篮,肉球也滚到篮外,随了风在半空中飘荡。飘着飘着,一下爆炸成无数细碎的小肉块。 小肉块随了风四散飞扬。当它们接近地面的时候,一块块都变成了人。为了好记,伏羲让他们落在什么上面,就姓什么。落在杨树上姓杨,落在柳树上姓柳,落在叶上姓叶,落在花上姓花。他们长大以后,伏羲妹又叫他们婚配。女孩子怕羞,伏羲妹根据自己的切身体会,也叫他们编花环盖在脸上。之后,便一代一代地效仿。 到后来有了纺织品,人们又把花环改成了红布,形成了现在的红盖头。一直流传了下来。 天近中午的时候,亲戚们来的差不多了。主事人各屋里招呼着“上拜”集合人。 梅兰花由两个驾新娘的搀扶着,移动着莲步,款款地来到屋外。 在北房门左手天地前面,铺着一块红毡。梅兰花被安排在左边,王仕峰被安排在右边。他们的身边都有人指点,随了唱礼的喊声,一个接一个地磕起头来。 透过盖头下面的缝隙,梅兰花看清王仕峰今天穿着一件海蓝色长袍,一双黑缎面千层底圆口鞋。系着胸前大红花的大红绸带随着身体的起落在两腿畔荡来荡去。 在上拜接近尾声的时候,忽然围观的人群一阵躁动,有人说了句“唱喜的来了”,一阵“霹雳啪哒”的竹板声在庭院里有节奏地响了起来。竹板响过之后,一个浑圆的女中高音唱道: 一进大门亮堂堂, 宾客满棚笑语扬。 花轿一到鞭炮响, 表表娘家的好嫁妆: 金皮柜来银皮箱, 八仙桌子象牙床。 金银饰加翡翠, 绫罗绸缎好衣裳。 掸瓶帽筒茶叶缸, 茶壶茶碗带粉妆。 座钟挂表叮当响, 穿衣镜子摆中央。 笙响喜乐下了轿, 一对丫环搀新娘。 跨过糕迈火盆, 红毡铺地拜花堂。 一拜天地诸神佛, 二拜祖宗爹和娘。 夫妻交拜多和美, 欢欢喜喜入洞房。 一喜月老牵红线, 今日织女会牛郎。 二喜来年生贵子, 将来是个状元郎。 三喜今日帐子里, 并蒂花开俩鸳鸯。 这唱喜的,属乞讨类。凭了一口伶牙俐齿,谁家有结婚的,就上谁家去,也不管认识不认识。进了门先打一通竹板,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就开始唱。歌词大多奉承与赞美,且看见什么唱什么,没有固定稿本。唱完后,讨主家几个赏钱走人。 梅兰花在前世曾搜集整理过这方面的材料。在这一世的大婚之日听到有人来给唱喜歌,自是感兴趣。十分认真地聆听了每一句歌词。她觉得这个喜歌的歌词十分优美生动,而且面面俱到,仿佛被学者认真推敲过一般。 难道这是偶然吗? 第三十八章 终成眷属 拜完堂以后,梅兰花刚回到屋里坐下,便有人端来一碗飘着葱花香味的挂面荷包鸡蛋。 梅兰花知道,这又是当地的一个风俗:新媳妇在入洞房之前,必须吃一碗婆家给做的挂面荷包鸡蛋。而且,荷包蛋必须是两个,不能多也不能少。 关于新媳妇吃荷包蛋的来历,梅兰花在前世曾搜集到这样一个传说: 在远古的时候,有一个叫简狄的姑娘。聪明又伶俐。 一天,简狄和女伴们在河里洗澡,看见燕子从头顶飞过,落在了岸边的草窝儿里。简狄好奇,奔过去一看,草窝里头有两个小小的鸟蛋,就吞吃了。 后来,简狄有了身孕,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叫契。契的能耐很大。他帮尧帝治理国家,帮大禹治理洪水。舜帝很赞赏他,就封了他个大官儿。 简狄吃燕子蛋怀孕生契、契做大官儿的事,被人们传开了,一些女人也学着简狄吞吃起鸟蛋来,也希望自己能像简狄那样生一个有能耐的大胖小子。 后来演变成由婆家给新媳妇荷包两个鸡蛋。这里又多了一层意思:婆家盼望新媳妇既能生一个将来能当官的胖小子,又能和自己的丈夫恩恩爱爱亲亲密密地合(荷)抱(包)在一起。 一碗荷包蛋,寄托着婆家对新媳妇的无限希望。梅兰花不顾新婚的羞涩,端起碗来很快吃完了。 屋外一阵“嘻嘻哈哈”的推搡,偶尔还有手掌拍在身体上的响声。 很快,梅兰花的床前围了很多人。人们笑着,嚷着,一个劲儿的催促道:“快挑,快挑呀!” 一个笨拙地、抖动地戒尺顶住了红盖头。向上挑了两挑没有挑起来。逗得人们“哈哈”嘻笑。挑盖头地人大概是受了人们笑地刺激。也“嘿嘿”地笑了一声。猛一用劲儿。盖头被挑起老高。戒尺也脱手随了盖头甩出去。 屋里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梅兰花被窘得满脸通红。闪羞眼望去。王仕峰海蓝色长袍地胸前。十字披红地带着一朵大红花。浅蓝色书生帽翅上垂着两条杏黄垂缕。把一张国字形脸庞衬托得儒雅俊逸。前世地时候。她就是被这张儒雅俊逸地面孔所吸引。而现在。在穿越了三百多年地今天。这张面孔又出现在她地面前。而且今后将朝夕相伴。她感到幸福包围了自己。情不自禁地送过去一个甜甜地微笑。 然而。王仕峰却浑然不知。木乃地站在那里。不时出“嘿嘿”地傻笑。 如果他不开口和不“嘿嘿”地笑。有谁会相信他是一个智障者呢!梅兰花心里想。想罢又觉得自己好笑:刚一进门就袒护上女婿了! 看热闹地人们被梅兰花地微笑激起情绪。推搡着王仕峰说:“和你媳妇亲个嘴儿。快着。去亲呀?” 梅兰花赶紧把身子扭向床里。她真担心王仕峰禁不住人们的怂恿而做出出格的事来。 还好,王仕峰不为人们的怂恿所动,“嘿嘿”傻笑着,一蹦一蹿地跑了出去。 在王家人的引导下,大嫂赵金爱和二嫂阴焕珍走进屋来。 闹新房的人们一见来了娘家人,都知趣地离开了。 姑嫂相见,未曾说话,泪水先流,就连小刘也陪着掉起泪来。 彼此对哭了一会儿,大嫂先哽咽着说:“三妹,你怎么这么轻率,这么大的事,也不和家里商量商量。咱爹娘急得连饭都吃出下去了。” “我回去后就跟爹娘赔罪去。”梅兰花抽抽嗒嗒地说。 “咳,父母那边倒是事小,关键是你。这是你一生的大事,吃苦受罪的是你自己,别人谁也替不了。”二嫂阴焕珍无限惋惜地说。 “你这是怎么想得?过去,一说娃娃亲你就哭,说都不让说。怎么一下子办到这里来了?你可把家里的人给闹懵了。”大嫂依然流着泪哽咽,平时姑嫂关系处得非常融洽,她一直把梅兰花当自己的亲妹妹待。 梅兰花低着头默默地听着,并不想解释。她知道,这不是能解释清的事。 姑嫂仨刚说了几句话,道喜的男宾也进屋来看本家姑娘。大家礼节性地寒暄几句,问了几句,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出去了。 大嫂临出屋门时,爱怜地回头望了望,眼里含着泪花儿,眼神里写满疑虑,那意思仿佛在问:“你这是为什么?啊,到底为了什么???” 梅家一共来了八个人:大、二嫂和两个哥哥在内的六个道喜男宾,占了“六六大顺”和“”的口彩。看来,梅友仁夫妇因疼爱女儿而顾全大局,当成自家嫁闺女来办了。这让梅兰花很欣慰。自从做了这个决定,她一直担心梅家会“恼恨”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而不予来往?像这样因婚事和老人闹崩的,前世现世都不少。今天,梅家就是来一个人,也能证明没有放弃自己。第三天回门时她就有了去处。 吃过晚饭,闹新房的人渐渐走了。早已等候在家里的两个年轻媳妇说着笑着进来铺床。 新媳妇过门头一天,什么也不要自己做。就连铺床、拿便盆,都有专职人员办理。 两个铺床的先把床的四角及里边洒上红枣、花生、栗子,取“早生”“立子”的口彩。然后便一边铺,一边唱道: “铺铺,盖盖, 过的日子真不赖。 铺铺,平平, 过的日子真正行。 这头枣,那头枣, 一年生个大胖小儿。 这头量,那头量, 不到三年就叫娘。 这头掖,那头掖, 不到三年就叫爹。” 梅兰花仔细听着她们的唱词,都是说的“孩子”的爹娘,一点也涉及不到铺床者本人,听不出辈儿份来。 这铺床的唱词随意性很大。比如,如果铺床的和新媳妇同辈儿,就会说“这头长,那头长,有了孩子叫大娘”;如果铺床的是新媳妇的婶子大娘辈儿,唱词就说“这头拽,那头拽,有了孩子叫奶奶”。这里的“大娘”和“奶奶”,都是指铺床者本人。 床刚铺完,就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拉着一个便盆进了屋。后面还有一个年轻的媳妇嘟念道:“姑姑拉盆,来个小侄。” 梅兰花见状,忙抓了一把糖果给小女孩。 这“拉盆”也是一种民俗。新婚之夜,要由一个未婚的小姑给新媳妇拿便盆。而且,便盆还不能离开地面,要在地上拉着走。一边拉还要一边说。也是图个先生儿子的口彩。 王仕峰只有王灿菊一个妹妹,而且同一天出嫁。就让近当家的一个同辈小女孩担任了此职。王家少不了给小女孩买些东西。 一切都办理完以后,人们推着搡着,把一身便装的王仕峰涌进屋来。 王仕峰一身酒气。看来宴席上被灌了不少酒。他瞪着无神的大眼睛,直直地看了看梅兰花。眼神有些迷茫,仿佛对这个年轻漂亮的女性留在自己房间有些不解。 “阿峰!”梅兰花走近他,深情地喊了一声。经过漫长思念和孤独寻找,愿望终于实现了,梅兰花感到无比幸福和满足,早已忘记了残酷的现实。 “嘿嘿!”王世峰咧嘴一笑,呆傻又回到脸上。 梅兰花的思维回到现实中。也笑笑说:“阿峰,不怕!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句话,梅兰花像是对王仕峰说,又像是安慰自己。说着,上前给他宽衣解带。 长衫脱下后,王仕峰爬上床,一头倒在里边的枕头上。不一会儿,就打起呼噜来。 “难道他连人道也不懂?”梅兰花心想。虽然早就有思想准备,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怅惘。 见他打呼噜,梅兰花也爬上床。搬着王仕峰的脑袋给他放正,呼噜声立时小了很多。 王仕峰的睡姿很安静。除了顺着嘴角留下来的一道垂涎透露着些许呆傻外,整个睡相看上去很优美。梅兰花心里一热:这睡相,这垂涎,前世的她守护了多半年,都深深地印在脑海里了。所不同的事,前世的这个睡相是个植物人……前世的她,为了唤醒这张睡相,她跟老中医学会了头部按摩。每日无数次地在神庭、上星、百会、天冲、风池等**位进行醒神按摩;还用双手对点揉摩法帮其开窍益聪……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向睡眠中的王仕峰,在他头上的**位上按摩起来。 前世的王仕峰后脑勺上有一个凹陷处。是在公园里被歹徒打的致残的烙印。每次按摩到那里时,她的心就无比愧疚。然而,越愧疚越愿去抚摸。 现在,面对这张熟悉的睡相,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慢慢伸向那个让她十分敏感的部位。 梅兰花的手刚一触到那个部位,还未摸出平凹,王仕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瞪着惊恐的眼睛,声嘶力竭地喊道:“阿花,快去叫三哥!”喊完,又没事似地倒头打起呼噜来。 梅兰花惊呆了:这不就是前世王仕峰在公园里喊的、也是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吗?现在这个王仕峰在新婚之夜、同时也是第一次单独相处的时刻喊出来,这决不是巧合!而且,他喊这句话的表情,急切而恐惧,声音清晰而洪亮,一点也没有呆傻之人的含含混混。 这不是穿越过来的王仕峰又是谁?这是神灵在暗中相助,来告诉自己这个事实!梅兰花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顾不得夜深人静新婚之夜有人听房,趴在王仕峰身上“呜呜”哭了起来。 第一章 “大脚尼姑” 俗话说,纸里抱不住火!梅兰花替甄艳茹上轿的事,一进门就被有心计的丑女人----王仕峰的母亲看出破绽:她先注意到甄家送闺女的女人只有一个而不是俩,而且还是个女孩子!这很不符合当地的习俗。一般来说,闺女出嫁,娘家都要选两个稳重老成的媳妇相送。就是本家没有,街坊邻居也能拆兑。总不能让个没过门的孩子来?再仔细一瞅,现这个女孩眉眼里很像昨天陪“算卦先生”的那个书童。 丑女人心里存疑。但这是自家过喜事的日子,亲戚朋友都来了,也只能顾全大局把事按部就班地办下去。再说,这桩婚事本来就磕磕绊绊,只要花轿能把媳妇抬了来,就是最大的喜庆。也就没有声张。 梅家道喜的来了以后,一切都真相大白。丑女人虽然有些为女儿惋惜,但娶回来的是傻儿子的娃娃亲----远近闻名的“才女”梅兰花,而且还是自己愿意送上门的,自是欣慰。和丈夫王长道一起,高高兴兴地迎来送往,亲戚邻居们谁也没有看出这其中的变化。 梅兰花更是一无所知地被婆婆接受了。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提及此事。 书中暗表:这个丑女人可不是一般人的胸怀。 丑女人姓施,名祥芸。名子虽然起得很好听,人却长得奇丑。关于她和王长道的婚事,还有一段传奇故事哩。 据说,施祥芸小时生天花,人病得不行了。她母亲为了让她活命,就到庙里许愿说,如果她的病好了,就让她出家当尼姑。 许愿回来不久,施祥芸的病果然好了。于是,她母亲就把她送到姑子庙里削为尼。 施祥芸长大后,脸上的麻子坑套着坑,有铜钱大;桃形脸,两个上门牙露出唇外半寸多;黑大三粗的个子,一双大脚足有一尺二寸长。人们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大脚尼姑”。 “大脚尼姑”在庙里耐不住寂寞,经常上家走动,央求她母亲让她还俗。 她母亲说;“你长得这么丑,又落了个这么不中听的外号,寻个什么样的婆家呀?” “大脚尼姑”说:“娘。你没听人说嘛。‘人有奇丑。必有厚福’。三国时地诸葛亮。媳妇就很丑。不是一样当上了宰相夫人了吗?说不定我将来还能享上大富大贵呢。” 她母亲笑了笑。怕说得太直了让女儿伤心。就哄她说:“等有了合适地人家。你再还俗。” 有一天。“大脚尼姑”又回家看母亲。她母亲说:“你在家给我看着门子。我去走个亲戚。”不承想过半晌忽然下起大雨。她母亲被截在了亲戚家。 “大脚尼姑”一个人在家里。看看天晚了。就披块雨布到大门口来关门。见门洞里蹲着一个年轻书生。问明原因。就把他让到北屋。做了晚饭给他吃。然后送他到西厢房住下。 这个在大门洞里避雨地书生。就是贾鸣村地王长道。 王家家境富裕。王长道又是家中老幺儿。乳名小九。由于从小受父母兄姐地宠爱。自幼养成了任性地性格。学习虽然一向不怎么地。受家庭地影响。求取功名这条路还是要走地。 这年京城大考,王长道打点行李上了路。出门时,天气好好的,到了过晌,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就到一家的大门洞里来避雨。 大雨下了一下午,晚上还没停的意思。见有人来关门,说明原因,就跟进屋里。 灯影下,王长道偷眼看了看那个尼姑,不觉一怔。心里暗暗想道:“天下竟有如此丑陋的女人!”见家里又只有这么一个尼姑,很觉局促,只吃了几口饭,就在“大脚尼姑”的指点下去西厢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雨停了,王长道抬脚就要走。“大脚尼姑”不愿意了,拉下脸来嗔道:“看你是个读书知理儿的人,俺才留你宿了一宿儿。你就这么大清白日地出俺家大门,叫俺落个什么名声啊?” 王长道一想:确也是。我俩虽然坚守了“男女授受不亲”,可像这样一个尼姑一个小伙子的住在一个院儿里,又没有第三个人作证,叫人如何说得清楚?她人虽然长得丑,心却善良。否则,这一晚上自己还不知到哪里去呢?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何不和她定下终身,也不辜负人家留宿之情。于是,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大脚尼姑”。 “大脚尼姑”自是愿意,就羞羞答答地点了头,高高兴兴送王长道上了路。 王长道紧走几日,到了考场。三场下来,连个名次也没排上。自此,把个考官的念头也就打消了。 回到家后,把在路上避雨订亲的事对父亲王老爷子说了。王老爷子听说女的是个尼姑,人又很丑,一百个不愿意。架不住王长道软磨硬抗,把历史上所有丑女人有福的事例搬出来说服父亲。王老爷子见他矢志不改,就对他说:“你既然把她说得这么有福,就把你们的新房定在咱家的那处老闲宅上。行,你们就结婚;不行,说明她没这个福分。我王家不承认这门亲事!” 王老爷子说得这处闲宅,是王家的一处祖传老宅。很不净面,每到夜深人静那里就闹鬼。多年了没人居住。王老爷子曾请风水先生来看过。风水先生说:“这是一处宝宅!福小的人住进去镇不住,所以闹鬼。福大的人住进去了,还能福上加福,子孙后代升官进爵呢!” 王老爷子生有六男三女,三个女儿早晚出嫁是人家的人,不算在内。六个儿子他打算都让他们住进去试试,看谁的福大就给谁。 大儿子结婚后,一来遵照大人的吩咐,二呢也想试试自己的福分,小两口硬着头皮住了进去。睡到半夜,就听庭院里传来人的喊叫声、鼓乐声、敲锣声和唢呐声。声音由小到大,越来越响。一个声音说:“怎么这里有生人味儿啊?”另一个声音说:“走,到屋里看看,把他们捆起来带走。” 吓得老大两口子赶紧跑回家去了。再也不敢踏进老宅半步。 老二胆儿小,又有大哥的经历,说什么也不愿去试。架不住父亲的念叨,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了。睡到半夜,听到了同样的声音。吓得屁滚尿流,跑回去就病了。差一点儿要了小命。 有了这次教训,老三、老四、老五结婚后,王父只是建议,并不硬逼,去不去由自己。仨人知晓自己没那个胆,也就作罢。 王老爷子这时提出这件事,一是想依此来要挟恐吓王长道,让其打消娶尼姑的念头;二来呢,一旦小儿子执迷不悟把丑尼姑娶回家,也想试探试探丑尼姑的福分。万一应了那句“人有奇丑,必有后福”的俗语,宝宅得以挥利用,岂不是王家的幸事! 这时,王长道和“大脚尼姑”已经偷偷地来往起来。当他把父亲的打算说给“大脚尼姑”时,“大脚尼姑”不无幽默地说:“怕什么,自古神鬼怕恶人。像我这样的,妖魔鬼怪早躲到一边去了”。见王长道有些犹豫,又说:“反正你父亲是想试探我。不如这样吧:回去你拾掇拾掇,明天晚上我就和你住进那个老宅里去,看看镇住镇不住?也好消除你父亲的顾虑,心甘情愿地为我们办理婚事。” 王长道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就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晚上,王长道和“大脚尼姑”住进那所“闹鬼”的祖传老宅。二人睡到半夜,和老大一样,也同样听见人的喊叫声、鼓乐声、敲锣声和唢呐吹奏声。二人静静地听着,不动也不跑。听见一个声音说:“怎么这里有生人味儿啊?”另一个声音说:“别言声儿,好像有状元的父母在这里。”头一个声音又说:“不见得吧!怎么我一点儿也感觉不出来?”第二个声音接着说:“未来的。时间还长着呢!不过,状元母亲的福很大,镇得我不好受”。头一个声音说:“既然这样,咱们就别闹腾了”。第二个声音说:“好!咱们马上回去”。然后,什么也听不见了。 王长道和“大脚尼姑”在这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 当王长道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对王老爷子一说,王老爷子认定“大脚尼姑”是个有福的“贵人”,就同意了他们的婚事,选定良辰吉日给他们成了大礼。 第二章 王家坟和三仓口的传说 在很早以前,王家在乌由县是赫赫有名的大户。出过道台、知府、知州,最小的是个知县。王家也由当初的一户展成了现在的几十户人家,占了吴瓷屯多半截村子。而王姓的祖宗,却是一个给姥爷过继的外孙。 王家的祖坟筑在了八里以外的蔡仓口、吴仓口、赵仓口三个村子中间。从地理位置上看,三个村庄成“品”字形坐落。蔡仓口在上,吴仓口在左,赵仓口在右。王家的坟场地势很高,坟头都高出了蔡仓口村中居民的房顶。坟场也很大,总占地一百亩。坟场周围有九条道,人称“九龙口”。坟场南面修了条五马并行的大道,直通乌由县城。道两旁立有镇道碑,气势相当宏伟。 那么,为什么吴瓷屯王家的坟筑在了八里以外的三个舱口中间呢?这里,还有一段传说哩。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吴瓷屯有个做珠宝生意的人,很是有钱。只是天不随人愿,生的孩子一个带把的也没有。只好过继了女儿的儿子名叫王升的来继承香火。 王升在姥爷的调教下,把珠宝生意经营得很红火,也赚了不少钱。只因买卖起了内讼,携妻子儿女珍珠宝石回姥爷家当了一个富户。年逾古稀后。谢绝世事,家中一应诸事都由长子王权管理。 一天,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远方相面先生摇着铜铃来到了吴瓷屯村,王权便让其给自己相了一面。 风水先生把王家的前因后果处世为人说了个天花烂漫,入木三分。王权心里高兴,就留他在家吃饭。谈话间,王权流露出想请人看阴阳宅风水,为父亲王升百年后另立坟地的意愿。相面的一拍手笑道:“这回你算问着了。我本来就是个风水先生,只因看风水不如相面好招揽生意,才又学了这个,现在是让相面相面让看风水看风水,相面看风水两不误。” 王权心里高兴,便领着风水先生在自家宅院里转了起来。让他给看宅子风水。风水先生围着王权家的宅院转了一圈,说:“你家老爷子的福份不小,阳宅风水也不错。只可惜根基太浅,蔭护了儿子,蔭护不了孙子。” 王权忙问道:“何为根基?怎样才能加深?” 那风水先生说:“所谓根基,就是阴宅。这阴阳宅就好比一棵树,阴为根,阳为身,根深杆壮才能枝繁叶茂啊。” 王权见说,就让他给选坟茔地。王权领着风水先生在村周围的地里转了一遍,没有现风水宝地。就又把范围扩大到附近的邻村。由东到西由南到北地转了一个大圈,最后停在了八里以外的三个仓口中间。 风水先生手捋八字胡。沉思了片刻说:“恕老朽直言。这风水宝地倒是有了。只是。我这风水看到此地。也就看绝了。你地坟地一立起来。我这双眼就瞎。” “难道就没有个两全其美地办法了?” “二者只能取其一!” 王权沉思了一会儿。对风水先生说:“但请先生选择。如果先生舍双目保住我家世世荣华富贵。我保管先生子孙后代有饭吃。有衣穿。” 那风水先生家中很穷。为生活所迫才离乡背井出来看风水地。见王权慷慨许诺。心中暗想:“这块风水宝地。也只有他王家占了。才能成其为宝地!这也是天意。我已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赔上一双眼睛换得儿孙们地温饱。值得!”于是。就对王权说:“咱脚下站地这块地。就是块风水宝地!” 王权见说。疑惑不解地问道:“宝在哪里?还请先生指教一二。” “这里地势高,能採四面八方的风水,这是一宝;这块地在三个仓口的中间,三口加一王,辈辈坐中堂。在这里立了坟,不但能保住你家的富贵,还能保你王家辈辈出一个坐大官的。” 王权听了,不免心动。但又忧愁地说道:“吴瓷屯离此七、八里,怎么能把坟立到这里呢?” 那风水先生笑笑说:“这有何难,只要你肯花银子,还愁地弄不到手?”于是,如此这般地对王权一说,把个王权说的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自那日后,王权逢四排九,必到大平镇去赶集。大平镇距离吴瓷屯七、八里地,是方圆二十来里最大的集市。 到了集上,王权不买不卖,整日坐在茶馆里闲扯。碰上蔡仓口的人更是格外地亲热。一来二往,和蔡仓口一个叫蔡小小的人交上了朋友。 蔡小小家境贫寒,做些贩卖青菜的小本买卖。王权劝他说:“蔡兄,土地乃万物之根本,你怎么不种几亩地呢?春播秋收忙过之后,闲暇时也可享享清福。”那蔡小小无可奈何地摊着手说:“我何尝不想种地!可,哪里卖得起呀?”王权忙说:“蔡兄要真有此意,小弟愿帮你这个忙!我出钱,你要地,收入全归你。”蔡小小听说,忙摇头摆手说:“贤弟快不要说了,这世上断没有这样的理儿。万万使不得!”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王权说,“按眼下来说,我比你富有一些,可这穷无根,富没苗,谁又能保证日后你富不过我呢?到了那时候,小弟给你要个一分半亩的使用,我想蔡兄也不会不肯把?”王权一席话,把蔡小小说动了心。王权见有门,又进一步指点说:“打听着点儿,如有去地的,你尽量动员他们去村南的。那里地好,我出双倍的价钱。” 蔡小小是本村人,自然知道村南的地好。见王权态度诚恳,也就答应了下来。 日子不长,有一户遇上了事,要在村东去二亩地。蔡小小听说了,就托出人劝说道:“在村南去一亩吧,给村东二亩的钱。”卖主图个好价钱,就在村南去了一亩。村里人见村南的地比别处的贵一倍,凡有去地的户,也都紧着村南的去。蔡小小也都一律照买。王权也一文不少地往外掏钱。不几年,就在那里买下了一顷地。蔡小小也因此富裕起来。 又过了几年,王升谢世。王权就在那风水宝地里为父亲立了坟。 立坟之后,王家果然出了坐官的。有道台、有知府、有知州,最小的是个知县。一共出了七个大官。王家有财富又有权势,就花钱买地修了一条五马三轿并行的大道。从王家坟一直修到县城,成了乌由县的显贵。 据说,当王家在三仓口中间立坟以后,那个风水先生的双眼果真瞎了。王权为报答他的恩情,对他及他的一家照顾得无微不至。 俗话说,是亲走三辈儿。当王权和那风水先生都过世以后,随着年代的久远,俩家对这方面也都淡忘了。 那风水先生有个徒孙----小看风水的心术不正,一心想沾祖师爷的光,多给王家要些钱财。见两家走动的少了,就怀恨在心。一来想显摆显摆自己的能耐;二来为伺机对王家进行报复,手摇铜铃来到了这一带。 传说,自王家坟立起来以后,三个仓口村里的灾难就没断过。尤其是蔡仓口,光出少亡----男孩子长到十七八岁就死。村里人家眼见稀少,村民们整日忧心如焚。这时,小风水先生正巧走到这里,一些老人就请他给看风水,找出少亡的根源。小风水先生在村前村后看了一个遍,对蔡仓口的人说:“你们村之所以立不住人,问题全出在村南这片坟地上。你们看,那坟头都比你们的房顶高,死人压活人,还有个压不死的!这是其一;其二,他们王家坟里有只黑虎,每到夜深人静就到你们村里的坑塘来喝水,把你们村的静脉都喝走了。” 经他这么一点,全村人恍然大悟。可王家在官府有当官的,权大势大,怎么斗得过他?于是,又央求小风水先生给出个躲避的法。小风水先生说:“躲是躲不开的。要想兴旺,必须破了他这风水!” “怎么个破法?”村民们拍不急待地问道。 小风水先生为报王家后代负心之仇,就出了个绝招:让蔡仓口的人在村东北角上修了一座钟鼓楼,钟鼓楼上挂了一口大铁钟,钟口高出王家坟头。每到夜深人静、每逢王家来上坟,蔡仓口村的人就敲钟鼓楼上的钟。 说来也怪,自钟鼓楼上的铁钟敲响以后,蔡仓口的男孩子再没出现少亡的。吴瓷屯的王家也再没出过坐官的。人们说,是钟鼓楼上的大铁钟扣住了王家坟上的风水,钟声吓跑了坟里的黑虎,宝地也就不成其宝地了。 第三章 王立春和刁藿改(一) 王家的境况逐渐衰落,不但出不了当官的,就连在任的也时有遭贬丢官。王家人心里纳闷,又找风水先生给看风水。 风水先生往王家的祖坟上一站,就看出了问题的所在。摇着头说:“这是两利相克的事,你家好了蔡仓口村就遭殃;蔡仓口村好了你们王家就走下坡路。人家不能来挖你们的祖坟,你们也不能拆人家的钟鼓楼。这事很难办。” 王家少不得再使些银两,央求风水先生给出个绝招。 风水先生这次也没辙了。摇着头说:“不好办!不好办!除非你们能借上外面的力量,也就是姻亲。女家的坟地如果风水好的话,带过些灵气来。两家合力,或许能冲破钟鼓楼上大铁钟的镇压。只不过,这事可遇不可求,难办!难办!” 王家为了恢复元气,尊了风水先生指点,在男孩子的婚事上十分用心。可是,大凡联姻,你可以往上打听人家三辈儿的家风人品以及有无家族病史,却无法打听人家的阴宅风水。再说也没有这样打听的。时间久了,王家人也就听之任之,把这件事给淡漠了。 王长道的父亲自幼聪明过人,十几岁上就考上了秀才。王家人又把东山再起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哪知娶妻生子后,每次科考都名落孙山。也只好就此作罢,过起了闲散的田园生活。 丑女人王施氏的到来,加之她和王长道在“闹鬼”的老宅里听到的鬼怪对话,认定她是个有福的人。因此,又点燃了王老爷子心底的希望,一心盼望幺儿夫妇生出个将来能“金榜题名”的儿子来,好光宗耀祖。于是,就把他们的新房按排在了那里。 再说“大脚尼姑”施祥芸和王长道成婚后,由于有“镇凶”的事实,一好遮百丑,倍受王家人的青睐。 自此,这个家里就多了很多忌讳:说脚不能带“大”字;彼此之间说话不能带“俺的”(有个歇后语:“道边儿上的麻子----埯的。”“埯”“俺”同音,故而避之。);谷子不能直呼谷子,改叫“二八米”。“大脚尼姑”也被王施氏代替。 王长道和王施氏夫妇更是大志在胸,把恢复王家元气视为己任,一心一意生好儿子,调教儿子。 哪知事与愿违。夫妇俩生了四男一女,四个男孩有毛病的,猥琐的,呆傻的,占了个全。只有女儿王灿菊长得漂亮且聪明乖巧。可惜女儿早晚是人家的人。老两口这才死了这份心,全当是笑谈一场。 四个儿子中。最让他们夫妇操心地是大、四两个儿子。 大儿子王立春一出生就是豁唇。都豁到了上堂上(也就是现在地腭裂)。而且还有一只手残废。后来又因出天花和生秃疮。落得又秃又麻。这诸多不幸都落在一个人身上。剥夺地他一分人才也没有了。 王立春人虽残废。心眼儿到不少。一日。王立春问王施氏说:“娘。我地豁唇是怎么落下地”? 王施氏说:“怀着你地时候。你姥姥煮了一锅兔子肉。我偷喝了一口汤。你就成豁唇了。” 王立春听完。对他娘说道: “娘啊娘。娘啊娘。 亏您喝了兔子汤。 要是吃了兔子肉, 俺得豁到腚沟上”。 王施氏觉得对不住孩子。心想:这孩子身子有残疾,干力气活是不行了。那就让他多念书,多学些文化,掌握个一技之长。将来或耍手艺或做买卖,也好立业成家。于是,便送王立春到一私塾学校去上学。 王立春很懒,就是不肯动脑子,一见书本就头痛。每天一放学,回家把书包一扔,不是躺着睡觉就是跑出去玩耍。 王施氏叫他做作业,他春天说困,夏天嫌热,秋天说蚊虫咬,冬天又嫌冷,总有词儿推托。看在他有毛病的份上,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所为了。 年关将近,王长道让他总结一年的学习成果,他在纸上写道: 春日迟迟正堪眠, 夏热不是读书天, 秋有蚊虫冬又冷, 收拾书籍过新年。 就这样年复一年,王立春文化没学成,力气活干不了,干啥啥不会。到了成婚年龄,王长道只好出高价给他娶了一个穷人家的女孩为妻。也只因王长道这无可奈何的一念之差,导致王家从此风起云涌,再也没了安静的日子。 第四章 王立春和刁藿改(二) 附近村里有个姓单的媒婆,说媒的技巧很高,简直到了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又能说成黑的地步。当地流传着她伶牙俐齿巧言花语说媒的故事很多,最典型的有这么一桩媒: 有一个小伙子拐了一条腿;有一个姑娘瞎了一只眼。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各自的父母都为这事愁得没法。求亲戚托朋友,想给自己有残疾的孩子找一个没残疾的对象,婚后好过日子。 单媒婆知道后,心想:一个拐腿一个瞎眼,凑到一块儿谁也甭嫌谁。就想做成这桩媒。 她到男家对小伙子说:“我给你说个媳妇吧,这个闺女长得别提多么好看了,大眼小嘴白脸蛋儿,越看越俊巴。”小伙子一听挺高兴,表态说愿意。单媒婆又说:“你是个拐子,我得费心给你瞒着……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保准给你说成。”小伙子很机灵,立马给了她一笔钱。单媒婆脸上堆着笑走了。 第二天,单媒婆又来到女家对姑娘说:“闺女,我给你说个婆家吧。这个小伙子长的是又高大,又英俊。体格壮实着呢!”姑娘红着脸笑笑,点头表示同意。单媒婆又说:“你一只眼瞎,我得费心给你瞒着,这媒人钱么……”姑娘也很聪明,立时给了她很多钱。单媒婆乐得合不拢嘴。 转眼到了相亲的日子。 单媒婆到拐小伙儿这里说:“你去相亲时骑马,让你的这条好腿正对着这个闺女家的门,这条拐腿用马挡着,这么一看就行了。” 又到瞎姑娘家说:“相亲时你站在门口,开着一扇门,关着一扇门。你这只瞎眼藏在关着的这扇门的后面,露着有好眼的这半边脸。” 相亲这天,小伙子和姑娘都按照媒婆的吩咐,一个骑马,一个在门口半遮着脸站着。 瞎眼姑娘看见骑在马上的小伙子果然长得不错,就相中了;拐腿小伙子看见站在门口的姑娘果然长的又白又好看,也相中了。 单媒婆见没有露出破绽,自是高兴。忙催促两家过帖定婚。然后到男家说:“赶紧选个好日子成婚!要不人家打听出你是个拐子,这事就不好办了。”又到女家说:“快选个好日子嫁了吧,要不人家知道了你是个瞎子,再不娶你了。” 于是。选了个良辰吉日。给两人成了婚。等进了洞房挑开红盖头后。双方这才看清对方地真实模样。两人都不干了。分别找了媒人去。 单媒婆对气呼呼地瞎姑娘说:“咳。别提了。自从他和你定了婚。亲戚朋友来道喜。一不小心摔了个跤。被摔断了一条腿。”又对怒目圆瞪地拐腿小伙子说:“自从相亲那天她看见你以后。天天想你盼你。听说你摔断了一条腿。就急瞎了一只眼。” 二人将信将疑。不过已成事实。也只好将就着过起日子来。 为了儿子地婚事。王施氏找到单媒婆。把儿子地情况对单媒婆说了说。让其给找一个穷人家地女孩。丑俊不要紧。只要能吃能干会过日子就行。并放出响炮许给好多好多财物。 单媒婆自是高兴。 说媒也是一门学问。媒人根据自己地能耐。方圆几里或几十里。谁家有大闺女到了说婆家地时候;谁家有小伙子到了成家地年龄。她们心里都有一本帐。大凡说媒。都是根据两家地实际情况。把握个门当户对。 刁家店有个穷人家的女孩叫刁藿改。人长得婷婷玉立,心气儿也高傲的很。到了成婚年龄,她母亲一心想攀个高枝--给闺女找个富裕户。凡是给提穷人家的,一律不答理。 单媒婆自然不会放过挣钱的机会。几次上门提亲都没有成。单媒婆揣摩透了这娘俩的心思,正在寻思给对付个怎样的人家。王施氏的到来使她眼前一亮:王家曾是这一方有名的大户。现在虽然不如从前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这一弯儿还是数得着的。心眼一转悠,便动了个歪念头:何不把她给王长道的大儿子说说! 于是,单媒婆马上到了女家。把王家赞美一番后,又把王立春说的天花乱坠,头头是道:“人家那后生长得不高不矮,头是头,脚是脚……那万贯家产更不必说。”把个藿改母亲说得直勾着眼儿,鬼迷了心窍,满口应承。 单媒婆临走说:“我到那边看看,说不定人家还嫌咱……”她故意没说下去。藿改娘却沉不住气了:“那就靠你美言几句了。” 第二天,单媒婆到男家把刁家的女儿夸了一番。王长道说:“只要人家愿意,咱就愿意。人家不愿意,咱也别强求,免得日后出是非。” 单媒婆前后左右看了看王立春,心里便有了注意。她借了个笔,歪歪扭扭写了几行字:“那后生,漆黑的头没有麻子过日子是一把好手信佛说话总是佛呀佛的。如同意,选个良辰吉日,早日完婚。”谎称自己病了,不能亲自去面谈,让人把纸条给女家送了去。 藿改娘一见纸条,高兴得了不得。马上给单媒婆写了回条:“就依你,早日完婚。” 完婚那日,当刁藿改看到自己的丈夫竟是一个又秃又麻一只手残废还是一个豁子嘴时,几乎疯了似地哭闹不止。她去找单媒婆算账。 单媒婆却说:“都给你娘写明白了,是你们自己愿意的,我又没强迫你。” 刁藿改说:“你写的是‘那后生,漆黑的头,没有麻子,过日子是一把好手,信佛说话总是佛呀佛的’。怎么是这副德行?” 单媒婆眼一瞪说:“我写的可是:‘漆黑的头没有,麻子,过日子是一把手好手,信佛,说话总是佛牙佛的’。” “你说‘过日子是一好把手’,怎么他一只手是残废呀!豁唇也没给说清”。 “这就对了,因为他只有一把好手啊!说话佛呀佛的,自然是个豁子嘴了。都给你说清了的!” 刁藿改无奈,只好和又秃又麻又豁唇还是一只手的残疾丈夫过起日子来。可心里那个憋屈呀,整天摔盆子摔碗不说,还断不了寻死觅活的。闹得家里鸡犬不宁,人人提心吊胆。 王长道两口子自知儿子确实不挡,也就一味迁就。闹得实在不像话了,就用钱财来哄,平息事端。 刁藿改捞了财物心里虽然有些许平衡,但还是气得肚子“嘣嘣”响。时间长了,便落下个打嗝放屁的毛病:一有不顺心的事,就嗝儿拉起来没完,那屁更是一溜一溜的,一放就是老半天。 屁本是五脏之气,排放实属正常。但得分场合。如果在人前放,就有失儒雅,是会被人笑话的。 刁藿改也深知这一点儿,千方百计地避讳着人。但也有避讳不过来的时候,闹过笑话,也引过家故事。 一天晌午吃饭的时候,刁藿改不小心放了一个屁,守着公公婆婆,她觉得很不好意思。灵机一动,对卧在饭桌下面的黑猫说:“我爹我娘正吃饭哩,你在桌子底下吱儿什么呀?还不快到厨房逮老鼠去。” 王施氏也觉得很有意思,风趣地说:“我活了五十多了,还没见过猫儿放屁呢?” 刁藿改说:“娘,你不是都五十多岁了吗?我听人说,五十知天命,没见过得都要碰碰。刚才就是黑猫放的屁嘛!” 王长道和王施氏都笑了。等刁藿改出去端饭时,王施氏对黑猫说:“咪咪,你别怕,她给你栽赃哩。” 王长道五十岁寿诞那天,请了一些亲戚朋友来热闹。按着以前的惯例,王长道没有让又秃又麻又豁唇的大儿子王立秋上席。 刁藿改觉得公公这样做不公平,是外待他们两口子。心里老大不痛快。肚子里就“咕噜咕噜”直串气。当着众亲戚的面,她又不敢放。越不放,那肚子就越鼓的慌。实在憋不住了,便躲到一间闲棚子里去解决问题。这一放不要紧,吹得棚子里尘土飞得老高。棚子的墙上挂着一个马尾箩,被屁吹得在棚子里乱飞,碰得乒乓直响。 王施氏路过这里,听见棚子里有响声,从窗户里往里一看,就什么全明白了。平日里躲着怕着迁就着,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见她如此不顾羞耻,又怕把那马尾箩碰坏了,就想给她点儿脸色看看。隔着窗户喊道: 媳妇媳妇你住住气儿, 叫咱那马尾箩落落地儿。 刁藿改正在屁头上,听见婆婆在窗外如此一说,羞臊得无地自容。也是恼羞成怒,等客人们走了以后,掀桌子踹板凳的大闹了一场。指着王长道、王施氏“老兔羔子”、“老不要脸”的骂了个全。闹完还不解气。心想:这都是媒人使坏把自己骗到这里来的。又跑到媒人家里大闹起来。 第五章 单媒婆说媒的由来 刁藿改在婆家拔尖儿,那是公公婆婆看在残疾儿子的份上谦让着她。 单媒婆可不吃这个!见刁霍改闹上门来,先制人地就数落起来了:“还不是你自己嫌贫爱富非要往人家大家寻!怎么着?现在你高门楼大瓦房住着,高骡子大马使唤着,白面馒头你吃着,绫罗绸缎你穿着。这会儿反倒埋怨起我来了!也不看看你娘家那个德行?穷得只想用瓦盖着!” 刁霍改再刁蛮,也只是炕头上的光棍,没上过大台面;单媒婆可是经过官司上过公堂的人。刁藿改与之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舌战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灰溜溜地走了。 说起单媒婆说媒,还有一段路人皆知的根由: 单媒婆姓单名柳女。自幼聪明,爱说爱笑,加之上过几个月的学堂,便喜欢起吟诗转文,那诗充其量也就是打油诗、顺口溜,但在当时的妇女当中也算很有文采的了。 嫁夫以后,婆家妯娌四个,她行四。四个妯娌都很能干。婆婆却是个刁钻之人,每日里指使得四个媳妇团团转,从不让她们闲一会儿。四个媳妇心中很是不满。单柳女便以小卖乖,时不时地吟几句诗逗妯娌们开心。时间长了,那仨妯娌也学会了以诗唱和,四妯娌经常在一起吟咏。 一日,四个媳妇在庭院中纺棉花,婆婆阴沉着脸像个监工似地坐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四个媳妇一见这情景,便作起诗来: 大媳妇说:“东南风骤起,” 二媳妇说:“有风必有雨。” 三媳妇说:“有雨不下无好意,” 四媳妇单柳女说:“不下阴么哩?” 婆婆一听就知道四个媳妇是在骂她。心想;反了你们了。不给你们点儿颜色看看。你们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便到县衙告她们以小犯上之罪。 四个媳妇被县太爷传到了堂上。四个媳妇分辩说:“我们并没骂她。而是在作诗。” 县太爷说:“你们还会作诗?这样吧。你们今天就以老爷我断案为题作一诗。作得好。饶你们无罪;作地不好。每人重责二十大板。 四个媳妇便一人一句地说了起来: 大媳妇说:“冒州高粱独一棵。” 二媳妇说::“老爷笔墨砚太多。” 三媳妇说:“三班衙役两边站,” 四媳妇单柳女说:“冤死俺们没处说。” 县太爷见四个媳妇作得不错,便放她们回去。婆婆讨个没趣,只好悻悻地回家了。 单柳女的婆婆刁钻,公公也是个滚脑筋。听不得半句不入耳的话。人送外号“顺毛驴儿”。 一天,阴天要下雨,老公公“顺毛驴儿”便招呼四个儿媳妇去盖庭院里的酱缸。四个媳妇望着漫天的乌云,来了诗兴,不由你一句我一句地作起诗来: 大媳妇说:“往南来了一片云,” 二媳妇说:“雷呀闪地吓煞人。” 三媳妇说:“阴来阴去下场雨,” 四媳妇单柳女说:“病来病去病缠身。” “顺毛驴儿”听了这诗心里别扭,以为这是在骂他,就到县衙那里告了她们一状。 县太爷把被告传到堂上一看又是她们四个,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大胆刁妇,上次作诗惹婆婆告状,这次又惹公公生气,每人重责二十大板。” 四个媳妇忙跪地大声呼冤枉:“秉县太老爷,民女实没有骂老公公。” “那你们的公公为什么告你们?” “还是因为我们作了一诗。” “这次作得什么诗,说来我听听。” 四个妯娌把那诗说了一遍。县太爷一听,诗里并没有骂人的句子啊!觉得这家的公公婆婆实在是鸡蛋里挑骨头,太苛刻儿媳妇了。于是,把老公公打了四十大板。 “顺毛驴儿”挨了打,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四个媳妇看到此情景,就又作了一诗: 大媳妇说:“你看咱爹啥个样儿,” 二媳妇说:“值不值得就告状。” 三媳妇说:“少说也得打他四十大板, 四媳妇单柳女说:“还不是因为不懂诗章。” “顺毛驴儿”告状不成反挨了打,气得大病了一场。事后,老俩口反思两次告状都没赢的事,觉得主要是没有抓住四个儿媳妇的把柄。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就想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正你们好作诗,我就经常不断地出个小题目让你们作。作得好了,活跃一下家庭里的气氛;作的不好,我再告你们忤逆之罪。婆婆更是一箭双雕:四个儿子自从娶了媳妇后,都把老爹老娘忘了。索性连四个儿子也算上。作得好了,让他们跟着长点儿文采;作得不好,也好整治整治他们! 自此,只要家中有聚会,就必定要作诗。要求也不高,只要顺口贴题就行。“顺毛驴儿”出的题目虽然都不伦不类,儿子、媳妇们也都能对上来,博家人开心一笑。 这年的八月十五晚上,一家人又聚在一起喝酒赏月。“顺毛驴儿”跟四个儿子说:“今年的八月十五咱出点儿新花样,我说四样事,你们都对上了,才让喝酒。”四个儿子都表示同意。“顺毛驴儿”接着说:“今天就以什么圆又圆?什么缺半边?什么闹哄哄?什么冷清清?每人作一诗。” 大儿子先说:“十五的月亮圆又圆,一到三十就缺半边。天上的星星闹哄哄,到了天明就冷清清。” “顺毛驴儿”很高兴,连声说好。 二儿子说:“五仁月饼圆又圆,吃两口就缺半边。芝麻核桃花生仁青丝玫瑰闹哄哄,吃完以后就冷清清。” “顺毛驴儿”说:“也行”。 三儿子说:“横切的西瓜圆又圆,再切一刀就缺半边。全切完了闹哄哄,剩下瓜皮冷清清。” “顺毛驴儿”说:“可以。” 四儿子说:“方桌圆又圆…… “顺毛驴儿”生气地说:“胡扯!连个方的圆的也分不清了。混帐东西!” 四儿子觉得受了委屈,和老爷子顶嘴说:“我还没说完呢,你干么骂人!” “顺毛驴儿”一瞪眼说:“那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搁功夫。” 四儿子眼珠子一转,没好气地说:“方桌被咱们围的圆又圆,老爹死了就缺半边,出殡时闹哄哄,回家一看冷清清。” “顺毛驴儿”气得脸蜡黄:“好小子,看我不揍你!”说着就绾胳膊捋袖子地要打人。 四媳妇单柳女见丈夫要挨揍,忙劝道:“爹爹别生气,你给我们妯娌四个也说四样事,让我们答。如果答得不好,再揍他也不迟。” “顺毛驴儿”正在气头上,也没多考虑,说:“你们四个随便说四句话,每句话落在‘子’字上就行了。” 大儿媳妇先说:“我是裁缝家一女子,娘家陪送了我一把剪子。你给我一块绸子,我给婆母做条裙子。” 二儿媳妇说:“我是辍鞋家一女子,娘家陪送我一把锥子,你给我一点儿绳子,我给公爹纳双鞋底子。” 三儿媳妇说:“我是农家一女子,娘家陪送我一车麦子,你给我一台碾子,我给你碾成面子。” 轮到四儿媳妇单柳女了,她见老公公满脸怒气,一副不打人决不罢休的架势,觉得老公公有点儿小题大作,心想:不就是作诗取乐吗?哪里就光有好听的奉承?干脆我也来个反诗,治治你这滚脑筋的毛病。于是,她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是劁猪家一女子,娘家配送我一把刀子,你再打你家小子,就劁你个老王八羔子。” “顺毛驴儿”一听肺都气炸了。老婆婆在一旁怂恿说:“她作诗骂你是老王八羔子,这就是忤逆,还不快去县衙告她去。”“顺毛驴儿”如梦初醒,真得气呼呼地赶到县衙把四儿媳告了。 县太爷传来单柳女,让她把骂公公的歪诗在大堂上又说了一遍。把个县太爷也给逗乐了,众衙役也都哈哈大笑。把“顺毛驴儿”臊得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跪在地上高呼:“县官大老爷,您一定要狠狠惩治这个小贱人,为小民伸冤啊!” 县太爷强忍住笑,一拍惊堂木,厉声说道:“大胆刁妇,此歪诗秽词可是你作的?” 堂下的单柳女大呼冤枉:“秉老爷,此诗确实是小女子所作。不过,小女子既不是劁猪家的女子,父母也没陪送我刀子,只是为了作诗才这样说的。何况,我家作诗,不求质量,只要顺口贴题,能博大家一笑就是好诗。题是公爹出的,要求随便说四句话,每句话都要落在‘子’字上,我这样作是为了贴题。请大老爷明断。” 听单柳女这么一说,县太爷也觉得在理。心想:家庭内作诗,本就是娱己娱人逗乐子。与实际生活又不相符,词语偏激一些也在所难免。一家人过日子,老少之间磕磕绊绊也属正常,“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必给他们纠缠这些呢。就说:“不论怎样,诗中有不雅之词,惹老人动怒,罚你当堂向老人赔礼认错。” 单柳女一听只是个赔礼认错,觉得自己一个晚辈,向老人低低头也不算丢人。更何况自己的诗中确实有辱公公的成分。忙起身走到老公公面前,双膝下跪,诚恳地说:“是媳妇错了。爹爹大人大量,望爹爹原谅儿媳。” 那老“顺毛驴儿”在大堂上跪了半天,已是有些不支,经人们一笑一争辩,觉得是自己小题大作。见儿媳给自己赔礼认错,也就见好就收了。 临出县衙,县太爷对单柳女说:“你三次进公堂,都因为这一张嘴。既有如此伶牙俐齿,何不用在正处?” 单柳女记住了县太爷的活,从此再不作诗。公婆谢世妯娌分家后,丈夫又不幸病故,日子也一天难似一天。她便利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走村串户给人说起大媒来。 第六章 王长道的心事 书归正传。话说王长道的二儿子王立夏和三儿子王立秋,人倒是不呆不傻不残疾,可身量儿就像从小缺少营养似的,瘦小羸弱。王长道和王施氏都是倒桃形脸,小眼睛。二、三儿子都贴随父母。加之瘦弱,更显得尖嘴猴腮。王长道一看相貌就失去了信心。送私塾念了几天书,看看不是读书的料,也就任其自由展。长大后给二人都娶了媳妇,过起了春种夏耕的田园生活。 四儿子小时候白白胖胖顺顺溜溜,国字形脸,浓眉毛,大眼睛,还长着一对几乎垂到肩膀的大耳垂儿。与其父母及三个哥哥的相貌一点也不傍符,倒与祖辈里一个任过知府的老祖宗相像。 这事在王家引起不小的波动。已是耄耋之年的王老爷子,见这个小孙子相貌奇特,很是喜欢。在王长道征求四儿子的名字时,老爷子颇费了一番思量。 原来,王老爷子有文化水儿,又是长辈,孙子孙女的名字都是他给起的。王长道的大儿子因为是立春之日所生,就给他起名叫“立春”。这一开头不要紧,王老爷子有了想法,把“立夏”、“立秋”、“立冬”三个名字告诉给王长道,让其以后再有了儿子,就顺延叫下去,占一年四节气。按理说,这个孙子的名字应该叫“立冬”。王老爷子在见了这个孙子之后,一反常态,改初衷起名叫“仕峰”。意在这个孙子将来必定走仕途之路,而且官位还要高高在上,到达王家的顶峰。 王仕峰百日那天,王老爷子把一个要好的老道叫到家里给孙子看相。老道端详了半天,惊讶地说:“这孩子天庭饱满、地廓方圆,再有这一对垂肩大耳,真乃一副状元相。将来必定高官厚禄。” 王老爷子自是高兴。想起王家祖坟风水被钟鼓楼铁钟所扣之事,又不免担忧。就把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给老道,央老道给孙子定门能沾上光的亲事。 这个老道也是有来头的,专爱结交知书达理的人。既和王老爷子是朋友,又与梅老先生有交情。当他得知梅老先生的孙女梅兰花与王老爷子的孙子王仕峰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时,特意让人把梅兰花抱过来观看。望着梅兰花俊俏的小模样,心里赞叹道:“这个梅兰花和王仕峰,真乃天设一双,地造一对,旦古难遇的好姻缘啊”!于是,两家说和,在襁褓中给二人定下了娃娃亲。 王长道王施氏两口子听了更是高兴。把四儿子视如心肝宝贝,宠爱有加。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顶在头上怕吓着。一声儿不让哭,寸步不离身。 哪知事不随人愿,小仕峰脑子就是不开窍,五、六岁了还不识三数,十来岁才有四、五岁儿童的智力。王长道不死心,专门请来先生教他。费了九牛二虎的劲,也没教会他数数。没办法又改教汉字。王仕峰爱到山岗上去玩,先生就教给他“山谷”两个字。王仕峰学会了。王长道听说后很高兴,专门来到书房,让先生写了“山谷”让儿子认。仕峰想了半天说道:“想起来了,这两个字是三姨。”先生和王长道都笑了。先生只好对他说:“这两个字念山谷。”王仕峰笑起来说:“对了,是三姑,我总觉着跟它沾着点亲呢!” 自此,王长道彻底死了望子成龙的念头。 街坊邻居人前背后都喊王仕峰“傻呆愣。”小孩子们更是编了顺口溜整天冲着他唱: 王仕峰。耳垂长。 天生一副状元相。 不读书来不识数。 指着山谷叫姨娘。 王仕峰学习上不开窍。生活上也是懵懵懂懂。 一次。王仕峰拿着捕虫网到地里捕蚂蚱。蚂蚱飞起来了。他举着捕虫网猛追;蚂蚱落下不动了。他就蹲在旁边守着它。等蚂蚱飞起来了再追。一追追到二十多里外地恩察镇。由此落下个话柄:傻呆愣捕蚂蚱。你不飞。我不拿。一追追到恩察。 因为他傻,人们常拿他耍笑。有人对他说:“仕峰,给你说个媳妇:小脚大耳朵,走道肚朝下,一走一哼哼。你愿意吧?” “愿意!”王仕峰傻呵呵地笑着说。 “愿意就快叫人说去。踩圈村的,去晚了就叫别人抢走了。” 他忙跑回家给娘说:“娘,人家给我说了个媳妇,小脚大耳朵,走道肚朝下,一走一哼哼。踩圈村的,你快着给我说去。” 王施氏一听,又气又无奈地说:“这不是说的猪啊。你真是个傻儿!” 为了让王仕峰懂些人情世故,学些礼尚往来的礼节,王长道两口子也没少动心思,一次次地逼着学。可就是不见长进。 一天傍晚,天突然间下起了暴雨。因为王家的宅院临着街面,像这种情况,断不了有人上家避雨或是借伞。王施氏就想借这个机会锻炼锻炼傻儿子。把王仕峰叫到身边吩咐说:“雨下得这么大。保不准有人来借伞。可要是来一个借一个,有多少伞也不够。这事,你就酌情谢绝吧。”说罢,王施氏躲进屋里去了。 过了不大一会儿,一个附近村的熟人来借伞。“啊,真有来借的呀?”王仕峰想起母亲的话,冷冰冰地说:“要是来一个接一个,有多少伞也不够。我家没有伞。你回吧。” 熟人走后,躲在屋里的王施氏出来说:“真傻,这样说得罪人。你应该这样说:‘伞是有一把,不过全坏了,早不能用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王仕峰记住了母亲的话。 过了一会儿,隔壁邻居来了。说:“这些日子不知怎么啦,老鼠多的没法捉。把箱呀柜的全咬了。仕峰,我用用你家的猫。” 王仕峰想起母亲的教导,觉得自己有客气话说了。很得意地说:“猫倒是有一只,只是全坏了,早不能用了。已经扔在顶棚上了。” 听了这话,邻居吃惊地走了。 王施氏又从屋里走出来,说:“哎呀,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像这种事,你应该说:‘这几天猫拉肚子呢,拴在仓库里了。借去也不管用。等肚子好了再说吧!’”说完,又回屋里去了。 王仕峰觉得心里特别委屈:每次都是按母亲教得去说,又都说不对。正没好气,铁匠铺里的师傅来了,问道:“老夫人呢?”王仕峰气呼呼地说:“闹肚子呢。我把它拴在仓库里了。”见铁匠师傅瞪大了眼睛,又补上一句“反正你借去也没用,等肚子好了再说吧。” 铁匠师傅迷惑不解地走了以后,王施氏从屋里出来,哭笑不得地说:“我的傻儿唉,你什么时候才能开开窍啊!” 王仕峰一天天长大**,眼看到了谈婚论家的年龄。因其傻名声在外,又有个“傻呆愣”的诨号,王长道两口子为了保住娃娃亲,基本上让王仕峰与梅家断绝了一切来往。王长道知道这是在掩耳盗铃,但人都相信“耳听有虚,眼见为实”,回避比直面更有好处。 当听说未来的儿媳妇聪明过人有“才女”之称的时候,王长道曾窃喜过一阵子。心里直感激父亲交往的朋友有眼力。时间不长,梅家托出人来要解除婚约。还风传上梅家给未来儿媳妇说婆家的都挤破了门框。王长道一气之下一纸诉状将梅家告上县衙。为确保官司获胜,暗地里送给亚县官二百两银子。并让三儿子代替傻四儿子上堂对质。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不成想还是被梅友仁看了出来。最出乎他意料的是亚县官竟看中了年轻貌美的梅兰花,来了个当堂解除婚约。昧下他二百两银子不说,还打了他四十大板。这一场官司打得既窝心又赔本,誓再也不与官家打交道!让女儿给傻儿子换媳妇也是由这口气上起:没有你梅家的闺女,我王家的儿子照样不会打光棍! 让王长道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才女”梅兰花不但有才,而且还是个重情义的人!摆脱了父母的压力,一个人跑到换亲的女家替人上轿圆了“娃娃亲”。 梅兰花的到来,王长道两口子既高兴又痛心。 高兴的是:傻儿子娶了个重情义的才女做媳妇。不但是娃娃亲,而且还是自己心甘情愿嫁过来的。日后对儿子肯定差不了。这样一来,傻儿子的后半生无忧了! 心痛的是:为这事却赔上了亲生女儿的幸福!自己一个好端端聪明乖巧的女儿,却要和一个愚笨的傻丈夫过一辈子。当初说的是换亲,这样一来,就成了自己一方嫁女儿了。甄家捡了个大便宜,而自家可就吃了老鼻子亏了! “都怨你。那场官司,不应该让老三替老四去。要是梅兰花在公堂上看见咱四儿子高高挂挂相貌堂堂的,说不定当时就愿意了哩。也就没换亲这一说了。”自从知道了娶来的是梅兰花以后,王施氏心里一直为女儿鸣不平。嫁出去的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啊! “谁有前后眼?如果叫老四去,一说话准露怯,说不定当场就不愿意了呢!再说,你就准知道她是冲咱儿子的相貌来的?” “我看出来了,她就是那个算卦的。她在见到咱儿子的时候,喊了一声‘阿峰’,眼里都流泪了。当时咱光注重孩子婚事的成败了,也就没多想。现在回想起了,她不是看中咱儿子的相貌是什么?要不是为了看相貌,也不会上咱家里来!” 经王施氏这么一说,王长道也觉得事有蹊跷:既然重情义,那就嫁呗!为什么非得见了本人以后才下决心?难道就为了嫁这样的面貌? 王长道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疼得打扑拉,也后悔得打扑啦!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想以假乱真瞒哄别人,最后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七章 妯娌红脸 新婚第二天,是新媳妇做针线活的日子。 大凡人家娶来新媳妇,婆婆为了测试媳妇是否会做针线活?做得好不好?快不快?都会预备出裤子、袄、帽子三块布料交给新媳妇。新媳妇拿了布料后,还必须从下往上做。说是:做好一条裤子,日子过的富裕;再做一件袄,日子过得好;做成一顶帽,日子芝麻开花节节高。如果三件都做成了,在第三天回门之前交给婆婆,这个新媳妇就会被冠以“巧媳妇”的美名。不过,在一天时间里做好这三件的,却寥寥无几。也就成了新媳妇们众心所向努力争取的殊荣。 梅兰花也遵了乡俗,从婆婆手里接过三块布料,信心百倍地做起来。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王仕峰一觉睡到太阳老高。醒来后精神状态比昨天好多了。吃过早饭后,回到新房里再也没出去。眼睛直直地看着梅兰花,一会儿“嘿嘿”地笑笑,一会儿又在屋里转悠,看看这里,摸摸那里,仿佛一切都很新鲜,眉里眼儿里透露着内心里的喜悦。 梅兰花也沉浸在新婚(确切说是找到真正的王仕峰)的喜悦里。手里做着针线活,不时地拿眼望望王仕峰,心里充满甜蜜。 “阿峰,”梅兰花故意这样称呼他----这是前世里叫惯的、不止叫了千遍万遍的名字。同时,也是想唤起他的记忆。 “你以前见过我吗?”梅兰花试探性地问道。 “没。”说罢,又“嘿嘿”地笑,“你是我媳妇。” 梅兰花也被他的傻话逗笑了。想起昨晚上的憨相,逗他说:“你要媳妇干么呀?” “穿衣,做饭儿,早晨起来梳小辫儿。闩大门,闩儿门,堵鸡窝,拿尿盆儿。” 这是一儿歌的后半部分。梅兰花不由得一阵惊喜:他会说儿歌! “谁教给你地?”手里仍在飞针走线。 “娘。” “你把前头地那两句也说出来。” “不知道。” “是不是这两句:‘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闹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干么?’下面就是‘穿衣。做饭儿。早晨起来梳小辫儿……’” “对了对了。就是这么说地。”王仕峰高兴得手舞足蹈。“你多咱从娘那里要来地?和娘说地一个样。” 梅兰花笑了起来。正要给他解释,门外响起脚步声,一句洪亮泼辣的“小两口说得真热闹啊。”门帘一挑,人随声到,刁藿改抱着一个领着一个母子三人一块进了门。 “大嫂来啦”。梅兰花忙站起来让座。昨天下午,三个妯娌都来屋里坐过,彼此都认识了。 “哟,都做了这么多了。针脚真齐整,活真好!”刁藿改把小儿子放在床上,拿起梅兰花做的针线活翻看着,夸奖着。 见有人来,梅兰花把手里的针线活推到一边,拿出糖果给孩子们,自己则空坐着陪着说话。 一会儿,王立夏的媳妇马素芸和王立秋的媳妇商润萍也来了。商润萍身怀六甲,进屋后自觉地坐在了一旁的一个小板凳上。梅兰花紧着往床沿儿上让,刁藿改也在一旁怂恿,说小板凳太矮,窝肚子。商润萍却说:“不啦,还是忌讳着点儿好。” 原来,新媳妇的床忌讳有身孕的妇女坐。说是怀孕的妇女如果坐了,就会沾走胎气,新媳妇这辈子也就怀不上孩子了。像这样的忌讳一般都是指头一天。因为还没有回门,还算是新媳妇,王立秋媳妇也算是多加了小心。 三个嫂子的到来,屋里座位显得很挤巴。王仕峰傻傻地坐在床上,一点儿也没让位的意思。梅兰花把他叫到屋外,给他几百文钱,让他到外头随便买点什么去。其意是在支开他,免得“小叔子嫂,没大小”,三个嫂子当着她的面逗他让自己难堪。 刁藿改的大儿子六岁。见床上空出地方,也脱了鞋爬到床上和小弟弟一块儿滚起来。刁藿改看到儿子玩得高兴,笑得“哏哏”的。看来,这母子们在家里是放纵惯了的。 马素芸见两个孩子把床上的被子褥子滚得实在不像样了,就想阻止。使了个小计谋,对大孩子说:“虎虎,你新婶婶可会说唱儿讲故事哩,你们两个老实着点儿,让你们的新婶婶给你们说个唱儿,怎么着?” 两个孩子立马不闹腾了。虎虎眯缝着眼睛望着梅兰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说个什么唱儿啊?”梅兰花主动地征求孩子们的意见。 刁藿改凑近虎虎的耳朵小声说了一句,虎虎眯着眼笑了起来。说:“说个新媳妇的唱儿。” 梅兰花知道这是刁霍改使得坏。就说:“我给你说个娶媳妇的儿歌吧!” 见虎虎点头,梅兰花望着两个孩子说了起来: “青草窝里小螳螂, 一心要娶纺织娘。 先托蜜蜂来说合, 再请蚕娘织衣裳。 萤虫对对来高照, 蝉蛉子奏乐好悠扬。 蚊子唱的文星曲, 苍蝇吹箫引洞房。 多少蚊、虫、蚂蚁来恭贺, 都来恭喜小螳螂。 宾朋济济堂前坐, 吃酒奏乐笑语扬: ‘看新娘!看新娘! 好一个娇娇滴滴的纺织娘!’” “说完了?”虎虎瞪着小眼问。 “嗯!”梅兰花点着头回答。 “怎么没说新媳妇呀?”虎虎没理解地问。 “新娘不就是新媳妇嘛!”二嫂马素芸回答说。 “不好听。”虎虎说着,一头又顶在床上,那姿势是在想翻跟头。 “那就让你婶婶再给你们讲个故事!”马素芸赶紧引导。 “行,说好听的。”虎虎马上坐正了。 反正做不成针线活了,闲着也是说些别的。梅兰花乐得讲故事。因为她这次穿越,传承和弘扬民间文学是她的重要任务,而她也是直接受益者。 五、六岁的孩子,对动物故事最感兴趣了。梅兰花对虎虎说:“我给你们讲一个狐狸、猴子、兔子和马的故事,行吗?” “行。”虎虎高兴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狐狸、猴子、兔子和马住在一个大森林里。狐狸狡猾,今天骗这一个,明天又骗那一个。大家都很恨它。 “一天,猴子对兔子说:‘狐狸太可恶了,我们得想个办法教训教训它,让它知道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兔子说:‘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就是找不着合伙的。’ “两个人正说着,狐狸过来了。因为它平时做的坏事太多了,一见有人说悄悄话,就以为在说它。它看到猴子和兔子在戚戚喳喳地说话,有些心虚地走上前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猴子眼睛一转悠,想出了一个坏主意。对狐狸说:‘我们俩正在研究哪里的肉最好吃?’ “狐狸听了,也很想知道这件事。便问道:‘研究出来了吗?’ “‘研究出来了。’猴子说,‘人们说马**上的肉是世界上做好吃的肉了。经过我们的研究,觉得很有道理。因为马**高高在上,从来接触不到水呀泥的,所以又肥又嫩,自然也就最好吃了。’ “‘马**上的肉谁能吃到,一咬它就跑了。’狐狸疑惑地说。 “‘这个好办。’猴子眨巴着小眼说,‘你把你的尾巴和马的尾巴捆在一起,然后再咬马**。这样尾巴连着尾巴,马不就跑不成了。’ “狐狸一听觉得是这么回事,可表面上又不相信。摇着头走了以后,心里总惦记着马**上那又肥又嫩的肉,就到处找马去了。 “这时,有一匹马正卧在一棵大树底下睡觉。狐狸看见了,望着又圆又大的马**馋得直流口水。它按着猴子的说法,把自己的尾巴和马的尾巴紧紧地拴在一起,然后便迫不及待地照着马的**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马被疼醒了。回头一看是狐狸在咬自己的**,一个打挺站起身子,撒开四条腿飞跑起来。 “狐狸因为尾巴和马尾巴紧紧地拴在一起,解又解不开,只好任马拖着往前滚。一会儿挂在荆棘上,一会儿撞在树桩上,一会儿又摔在沟里。等马跑累了站住以后,狐狸已经被拖得奄奄一息了。 “猴子在山顶上看见狐狸被马拖着在地上滚,觉得很解气。高兴得又拍手又蹦高,一不小心摔了个大跟头,把**也给摔红了。 “小兔子在树林里看到狐狸被马拖的样子,也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不要紧,把上嘴唇给笑豁了。 “自此以后,猴子落了个红**;小兔子落了个三片嘴儿;马因为接受了这次教训,从此再也不躺在地上睡觉了;狐狸因为被拖的缘故,身上的皮青一块红一块的,从此狐狸的皮毛就变成杂色的了。” 故事刚讲完,刁藿改把脸一嗔站起身来。一手拽着一个孩子,连拉带扯拽下床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道:“小兔羔子,听人家在这里作践干么?滚,滚。”边说边往外推孩子。虎虎噘着小嘴,极不情愿地往外走。 “大嫂,别这样。四弟妹新来乍到,不知者不怪么!”二嫂马素芸忙拦住刁藿改,劝说道。 “是啊,大嫂。妯娌们在一块儿说说笑笑,那里顾及了那么多。再说,四弟妹刚来……”三嫂商润萍也劝道。 刁藿改哪里肯听,推搡着两个孩子,怒冲冲摔门帘走了。 梅兰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下子怔在了那里。 “她这人就这样,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有点儿不顺心的事,就使脸子摔性子的。说不准一会儿又阴转晴了,甭给她一样儿!”二嫂马素云说。 “要是跟她较真,一天吵八十场子也到不了黑,气也把你气死了。甭往心上去,权当看小孩子**。”三嫂商润萍说。 “我没说什么呀?”梅兰花迷惑不解,一脸的迷茫。 “你刚才说了小兔的嘴唇。准是挑这个理儿了。”二嫂说。 “这与她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个故事嘛!”梅兰花反问道。 “你刚来,还不知道。等日子长了就全明白了。”三嫂说。 仨妯娌又说了一会儿别的,马素芸和商润萍便一起告辞回去了。 新房里只剩下梅兰花一个人。这一静下来,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不是滋味。心想:这刚一过门,就因为嘴惹了麻烦。真是“是非都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今后说话做事,还真的三思而行! 第八章 回门 王仕峰拿着梅兰花给的五百文钱,喜滋滋地往外走。在大门口正好和进门的父亲王长道碰了个对面。 王长道见傻儿子手里拿着不少的钱,纳闷地问道:“拿钱干什么去?” “买东西。”王仕峰说着赶紧把钱藏到身后头,生怕父亲要了走。毕竟他傻,家里卖出买进的很少经他手,拿钱的机会也就不多。而且他还没有傻到不知道钱是干什么的地步! “买什么东西?”王长道进一步问道。 “不知道。”王仕峰一边看着父亲一边后退。一种想要逃避的状态。 这本是日常见惯的行为,王长道心里还是窝了火。没好气地说:“都是结了婚的人了,也该长点儿记性了。出去凑凑人,学点儿文雅话,别再头上一句脚上一句的,说话没点儿逻辑性,舌儿也学不清。”说完冲外挥挥手,示意王仕峰赶紧走。自己无奈地摇着头回屋里去了。 王仕峰拿着钱,还真不知要买什么。听父亲说让他“出去凑凑人,学点儿文雅话”,心想:我何不用这钱学点儿文雅话去,往后说起话来用,不让他们说我傻。于是,一个人来到大街上,到处找人去学话。 正是农忙的日子,街上没有人。王仕峰就拿着钱,一个人来到村外。 离村三、四里路的地方,有一条小河沟。河沟上架了一根粗木头当桥供人们来回过。 王仕峰来到独木桥前,正好有一个人要过桥。这个人可能有些怵,自言自语地说:“双桥好过,独木难行。”这话被王仕峰听见了,他觉得很有意思,也很文雅。便凑过去傻呵呵地说道:“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教给我,我给你一百文钱。” 过桥的人看了看王仕峰,现有些呆傻,手里还真拿着钱。就教会了他,得了一百文钱。 离独木桥不远地小河沟旁。有一个钓鱼地老者。王仕峰觉得新奇。就凑过去看。 钓鱼老者见有人来观看。感慨地说:“清清地水。一条小鱼儿也没有。” 王仕峰听见了。认为这话也很文雅。对钓鱼老者说:“你再说一遍。教会了我。我给你一百文钱。” 钓鱼老者回头见是个智障者。笑了笑。就连着说了几遍。王仕峰学会了。给了老者一百文钱。 离开老者以后。王仕峰又往前走。当走到一个小村庄时。见一个人正在喂猪。猪食倒进猪食槽后。猪不吃。仰着脑袋冲着主人“哼哼”地叫。喂猪人厉声喝道:“有食儿不吃。瞎哼哼。”王仕峰听到了。认为这句话也不错。给了喂猪人一百文钱。让人家教会了他。 又往前走。来到一片树林子旁边。树林子里各种鸟儿“唧唧啾啾”叫个不停。十分热闹。这时。一只老鹰扎进树林。所有地鸟儿都不叫了。树林旁站着一个人说:“一鸟进林。百鸟压音。” 王仕峰听见了,又凑过去,花了一百文钱学会了这句话。 眼前出现了一条小路,是通向吴瓷屯村的。王仕峰便顺着小路往回走。走着走着,遇见一个拾粪的老头。老头要拾一摊粪,一个母狗凑在粪前要抢着吃,狗冲着老头呲牙咧嘴地直叫唤。老头说:“老母狗你敢呲牙,呲牙我给你一粪叉。” 王仕峰听见了,又赶过去,花了一百文钱学会了这句话。 已经学了四句话,天也接近中午。王仕峰觉得肚子有些饿,就回家了。 梅兰花这一天的心思都在针线活上,王仕峰回来后也没多问。飞针走线地忙了一天加半夜,终于把三件活儿都做完了。仔细地平整好,按照规矩,把裤子放在下边,袄放在裤子上,帽子放在袄上。第二天一大早。整整齐齐的端给了婆婆。 王施氏见梅兰花把三件活儿都做完了,而且还做得非常精致、漂亮,高兴得合不拢嘴。立马托着这三件活儿到邻居家里去显摆。走一家又一家,几乎走了大半个村子。一时间,“王家娶了个巧媳妇”的名声,在吴瓷屯里被传得沸沸扬扬。 梅兰花到没觉得怎样。不就是几件针线活儿么,紧紧手也就成了。 刚吃过早饭,梅兰花的大哥梅留申赶着马车来到王家接妹妹。 这也是当地的一个习俗:新媳妇结婚第三天回门(结婚之后,新媳妇第一次回娘家叫回门,就是结婚之后的第三天,女婿要跟着回。这一天,娘家要大摆宴席。也只有这一天,新女婿是上上宾,坐上上席位,好酒好菜招待。过了这一天,女婿再到丈母娘家,就没这么好待遇了),一般都由女家的父、兄套车来接。娘家富裕的,认为女儿已经离家三天了,“为一天闺女当一天官,当一天媳妇坐一天监。”父母怕自家女儿在婆家受拘束;娘家穷人手又少的,则要女儿先回娘家去帮忙做准备。所以,无论穷富,都一早就来接。而丈夫却不跟着一起去。因为这一带都有戏弄女婿的风俗习惯,无论闹到什么程度,只要不出事,主家就不能挑理。有的还专门预备着整女婿的“女婿椅”,就是拿一张快坏掉的椅子让女婿坐,女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坐上去“轰”地一下摔在地上,引得满堂大笑。所以,新女婿们为了躲避被整,往往来的很晚,中午赶到就行。 临上车时,梅兰花嘱咐王仕峰,去的时候。要穿最好的那件衣服,戴最高的那顶帽子,穿最厚的那双鞋子。拿最重的那份礼。并嘱咐说在哪里哪里放着哩。然后上车跟着哥哥走了。 梅兰花的这些话,被在窗外站着的刁藿改听了个一清二楚。 刁藿改这两天心里的气可是憋大了。 昨天上午,她本想带着孩子在梅兰花的新房了折腾一上午,闹得她做不成针线活,也就落不了“巧媳妇”的美名。四个妯娌一般水平,自己这个老大嫂说话还算数。不成想自己被梅兰花讲的故事所激怒,一气之下离开了。回来后又后悔得了不得。有心再去捣捣乱,又抹不下脸儿来。昨天晚上,梅兰花做了半宿的活,她半宿没睡着觉。时不时地出来瞧瞧,见新房里还亮着灯,知道梅兰花还在做活,心里就有气。越有气越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想出来看。一晚上出来进去好几趟,把肚子气得“嘣嘣”的。这口气正没处撒,听见梅兰花嘱咐傻小叔子,便心生一计,决定给他们搅合搅合。 梅兰花走后,王仕峰在当院里望着天上的飞鸟愣开了神。 刁藿改抱着孩子走了过去,假装关心地说:“四兄弟,想兰花哩吧?” 王仕峰“嘿嘿”一笑,算是回答。 “你媳妇不是说了,让你穿最好的衣服,戴最高的帽子,穿最厚的鞋子,拿最重的礼物,怎么还不快准备去?” “我在想呢?干么非得穿最好的,带最重的?”王仕峰说。 “哎,那是你媳妇给你说着玩呢!新女婿回门,人家不是看你穿什么衣裳,拿什么礼物。而是看你的身子棒不棒、个头高不高、力气大不大。这样吧,今天你要身穿最滑溜的衣裳、头戴最高的帽子、脚蹬最厚的靴子、挑着最重的礼物去。”说着用眼神让王仕峰进屋,帮着打扮起来。 王仕峰在刁藿改的指示下,打开衣柜找衣服。摸摸这件不滑溜,那件也不滑溜,正在犯难,刁藿改启他说:“摸摸你的身子滑溜不?”他摸了摸自己的身子挺滑溜的,可觉得有些不大对,便摇了摇头。 刁藿改一旁打气说:“你昨天夜里看你媳妇的光腚了吧?” “看了。” “还是的?人家一个大闺女,都让你看光腚,你一个大男人还怕看呀?” 王仕峰见说,就把衣服都脱了下来。倒把刁藿改臊了个大红脸。心想,这样连村也走不出去。就又说:“穿个短裤,人家是看你的胳膊腿,可不看你的裆里。” 王仕峰照办了。 开始找帽子。见所有的帽子都不高,刁藿改一指粮食囤上的长脖子笆斗,说:“这个高。”于是,王仕峰就把长脖子笆斗扣在头上 他又找鞋。刁藿改一踢脚下的小板凳儿,说:“这个厚。”王仕峰就把两只小板凳儿捆在了脚上。 什么礼重呢?他掂掂母亲给他预备的点心盒,觉得不重,摇了摇头。刁藿改见状,一指当院里的两个石头墩子,说:“这个重。”王仕峰会意,就用绳捆起来摽在扁担的两头。 经过一番折腾,王仕峰就光着上身穿着短裤、戴着长脖子笆斗、踩着两个小板凳、挑着两个石头墩子来到丈人家。 梅兰花一见王仕峰这副模样,哪还敢让他露面。把他藏在了一个废弃的山药窨子里。又怕他饿着,给他端了碗面条来让他在里面吃。 梅友仁的小孙子调皮,跑到窨子口来撒尿,王仕峰以为是给他倒醋哩,忙用碗接着。还一叠连声地喊:“少倒醋,少倒醋。 梅兰花在家是老幺,又有“才女”的名声,在父母的心里位置很重要。为了把回门搞得隆重一些,梅友仁把大、二女儿及其女婿全都叫了来。家里喜庆的气氛十分高涨,酒席也很丰盛。 再傻的女婿也得见岳父岳母啊! 吃饭的时候,梅兰花拿了大哥的衣服让王仕峰穿上,引导着他坐上酒席。 今天是王仕峰第一次在梅家亮相。他那魁伟的身材,英俊的面容,一下子把酒席上的人全都给镇住了。 王仕峰被安排在上上坐。右边是老丈人梅友仁,左边是大舅哥梅留申。 大女婿梓维高奸猾刁钻。心里想:都说兰花的女婿傻,看这模样不像傻子。我试试他。就和坐在王仕峰左的大舅子使了个眼色,二人换了位置。 这样一来,梓维高和王仕峰就紧挨着坐了。 就要开席了。小柳拿着筷子一双双摆在每一个人的面前。当摆到王仕峰面前时,梓维高手疾眼快地先接过来,然后亲自给王仕峰摆上了一根。 王仕峰见自己面前只有一根筷子,想起昨天上午学过的头一句话,自言自语地说:“双桥好过,独木难行。” 坐在王仕峰右的老丈人梅友仁一听,心里挺高兴。心里话,多文气呀。于是,忙招呼小柳再拿过一根筷子来。 梓维高听了心里纳闷:这句话既含蓄又文雅,像是有很深的学问。是不是梅兰花教的?让他给诌对了!到了该吃挂面的时候,他叫过小柳来,让她给盛一碗挂面汤,里头一根挂面也不要。 小柳很快端来一碗挂面汤递给了梓维高。梓维高又把挂面汤放在王仕峰面前。 望着清澈见底的一碗汤,王仕峰想起昨天学的第二句话,又自言自语地说:“清清的水,一条小鱼儿也没有。” 梅友仁听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忙招呼小柳,盛来一碗挂面荷包鸡蛋。 梓维高见两句话说得都很幽默,心里那个纳闷?心想:反正今天是整新女婿的日子,不防逗他一逗,大家取个乐和。就叫过小柳来,说自己想吃凉拌粉条。要小柳到伙房给端一盘儿来。 原来,新女婿回门这天,丈人家的酒桌上是不能放粉条的。因为粉条特滑,新女婿一夹夹不起来,会感到很不好意思。有时夹起来了,弄不好又会掉到桌子上,那就更尴尬了。 凉拌粉条端来了。梓维高主动地接过来,放在了王仕峰的面前,热情地说:“尝尝这道菜,很不错的。” 王仕峰伸着筷子就去夹,夹了半天也夹不起来。好不容易夹着一根,刚要往嘴里送,粉条一下子又给滑落掉了。引得酒桌上一片笑声。王仕峰有些着急,就用筷子在盘子里挑。一挑挑着一根足有二尺来长的,可能怕再掉了,就把脑袋伸到盘子上面用嘴去接。粉条太长了,抖动得很厉害,嘴怎么也接不住。他向桌上探着身子歪着脑袋张着嘴接粉条的表情,已经引得人们在偷偷笑了。当粉条最终没接住又掉回盘子里时,酒桌上爆起一阵哄堂大笑。 这时,王仕峰想起了学的第三句话,也学着喂猪人的样子,厉声说:“有食不吃,瞎哼哼!” 酒桌上一下静了下来。 梓维高闹了个没趣,再也没敢继续取笑,低着头子吃起饭来。 梅友仁见新女婿说话文绉绉的,第三句说的虽然有点不大合时宜,但也不离谱。一点儿也不傻,与传闻真是大相径庭。心里高兴,话也多了起来,引逗着大家又说又笑,场面一下子又活跃起来。 梅家人多,像这样的大聚餐,女眷们大多都不入席。在席前搞服务的小柳嘴快,很快把酒桌上的事传了出去。梅贾氏听了心里高兴,就走过来观看。 这时,酒席上的气氛很热烈,大家嚷着叫着互相敬酒。梅贾氏是女眷,人又老实,和晚辈们从来不开玩笑。大家见她进来了,也就收敛了许多。酒席上一下静了下来。 王仕峰一见这情景,又想起了昨天学的第三句话,说:“一鸟进林,百鸟压音。” 梅贾氏一听女婿说话果真文雅,心里高兴,张开嘴笑了。 王仕峰一见丈母娘张嘴笑的样子,又想起了昨天学的第四句话:“老母狗你敢呲牙,呲牙我给你一粪叉。” 一句话把酒席上的人全都说愣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梅友仁见状,气得“咳”了一声,摔下筷子走了。 第九章 夜宿丈人家 中午饭还未吃完,老天爷忽然狂风大作。只刮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呼啸的狂风直想把房顶子给掀起来。刚才还闷热的感觉虽然凉爽了很多,人们对这突变的天气还是感到震惊。 农谚说风是雨头,这话一点儿也不假。黑山似的云头顺着狂风飘过来,不一会儿,电闪雷鸣,瓢泼大雨携着豆粒似的冰雹倾天而下。 狂风、暴雨、冰雹肆虐了一个来时辰,渐渐弱下势来。但雨还是“哗啦哗啦”没停的意思。气温也一下子降了十大几度,人们在骂着“鬼天气”的同时,开始增添衣服。梅友仁两口子披上了薄棉袄。 老天爷不让走,谁也回不去!闺女女婿们便都踏踏实实地睡觉的睡觉,拉呱的拉呱。 梅兰花新婚,又出走了一个多月。毕竟是手足之情,梅兰叶、梅兰枝都凑到梅兰花的房间里来;大嫂赵金爱、二嫂阴焕珍念及平日里姑嫂情深,也都凑过来。姑嫂五人说说笑笑,房间里就像唱大戏的一样。 龙龙和娇娇寻了母亲来,夹在大人群儿里拾笑料。趁人们说笑的空间,龙龙缠着梅兰花讲故事、说唱儿。 “说个唱儿吧!”梅兰花被缠不过,答应了龙龙的要求。 王仕峰在酒席上闹笑话的事,像阴影一样罩着梅兰花的心。望着梅兰叶和梅兰枝阳光明媚的笑脸,觉得自己黯淡无光。无论从哪方面的条件来讲,自己远远比不上她们。心里这么一想,一民谣涌上脑际,随口说道: “老三老三命不济, 一抓抓了个老母鸡。 老母鸡,不下蛋, 气得老三三天不吃饭。” 屋里地人们全被歌谣逗笑了。 龙龙笑得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嘴里嚷嚷着“真好听。再说一个长长地。” 长长地说什么呢?兰花心里压抑。总有种向人解释、向人倾诉地**。可解释什么?又倾诉什么呢?自己也不知道。她清楚自己此刻在家人心中地形象。忽然想起一《三个大姐来梳头》地歌谣。觉得这歌谣再能说明自己不过了。就微笑着对龙龙说:“好吧。三姑姑这回说个长长地歌谣。你可得把耳朵支棱起来哦。歌谣地名字叫《三个大姐来梳头》。你听着: 小镜子。摆一溜儿。 三个大姐来梳头。 大姐梳了个贵妃头, 二姐梳了个公主头。 剩下三姐没得梳, 一梳梳了个狮子滚绣球。 大姐戴了个金簪子, 二姐戴了个银簪子。 剩下三姐没得戴, 一戴戴了个柳杆子。 大姐坐了个金板凳, 二姐坐了个银板凳。 剩下三姐没得坐, 一坐坐了个墙窟窿。 大姐抢了个金娃娃, 二姐抢了个银娃娃。 剩下三姐没得抢, 一抢抢了个癞蛤蟆。 大姐嫁了个文状元, 二姐嫁了个武状元。 剩下三姐没得嫁, 一嫁嫁了个庄稼汉。 这个唱儿长吧。”兰花笑着冲龙龙说道。 龙龙眯缝着小眼,像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梅兰花,“三姑姑,你这是说咱家里的事吧。” “这是歌谣,和咱家有什么关系?”一直在一边静静听说唱儿的大嫂搭话说。 “就是么。”龙龙撅着小嘴不服气地说,“你和爹常说,咱家里是大姑姑要好的,二姑姑要次的,三姑姑要破的。跟唱儿里不是一样吗?” “你这个孩子,瞎咧咧什么。”说着在龙龙的**上拍了一巴掌。“大姐、二妹、三妹,别听他的,光胡说八道。”大嫂脸上有些挂不住,一脸歉意地对姊妹仨说。 梅兰叶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脸上冷得都剐下霜来。 梅兰花知道梅兰叶虚荣心特别强,见龙龙如此一说,心里说:“坏了,准惹大姐不高兴了”。望了望梅兰叶的表情,自己也很不自然起来。真是说也不是,笑也不是,低下头一言不。 梅兰枝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仍然微笑着对大嫂说:“没什么,跟孩子一样干么。” 龙龙挨了打,觉得委屈得了不得。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言论正确,拖着哭腔大声嚷道:“就是咱家的事嘛!爹还说三姑姑的女婿是个傻子。奶奶为这事都哭了三天了。” 这回大嫂是真得火了。拉起龙龙,连推带搡地把他拽出屋去。 龙龙的话就像一把剪刀,剪断了梅兰花的泪泉。那泪就像早已憋足了劲儿一样,奔涌着流淌下来。究竟为什么哭?为什么而流泪?是为了母亲梅贾氏的牵肠挂肚?还是因为自己在家里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梅兰花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不哭不足以宣泄。 梅兰枝和阴焕珍见梅兰花独自垂泪,便过来劝说。大凡人们在极度痛苦的时候,劝说反倒能起推波助澜的作用。梅兰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倒在床上“呜呜”地哭了个天翻地覆。 王仕峰在酒席上喝了点儿酒,午饭后被安排在梅友仁的书房里睡了。醒来后由大舅哥梅留申陪着喝茶水。这时家里人都知道他傻了,谁也没再故意逗他。一下午安安静静地度过去了。 吃过晚饭,梅兰花来到母亲梅贾氏屋里,小心翼翼地陪着说话。见母亲梅贾氏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言谈话语里充满了担忧和关爱,一颗心这才放到肚里。 梅兰花觉得最对不住的是母亲梅贾氏。心肝宝贝地疼着爱着自己的女儿,而自己自从穿越占据了人家女儿的身体以后,没有一件事让她顺心过。然而她却不急不恼,一如既往地疼着爱着挂牵着自己的女儿,母性的伟大在她身上被演绎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母女俩扯东道西,说这谈那,说得高兴时,母女俩一起“哏哏”地笑;说到伤心处,母女俩又一起掉眼泪儿。无论笑和哭,无一不是真情的流露。梅兰花心情放松,加之昨天晚上为了赶活又熬了半夜眼,困神慢慢袭上来,倒在母亲的床上睡着了。 气温骤降,白天穿着夹衣还有些冷。梅贾氏便从衣柜里拿出放好的棉被给梅兰花盖上。又把梅友仁支到别的屋里去过夜,说是让自己好好地陪三女儿一晚上。 王世峰被安排在前院西厢房里过夜。西厢房外间是厨房,里间收拾出来临时当客房。怕他夜里出来被撒开的护院狗咬着,从外面给他锁上了明锁。 王仕峰虽然傻,因为不经常出门,在饭桌上还不敢像在家里一样狼吞虎咽。吃个不饥拉饱就离开了桌子。因为他个子大,消耗的营养多,到了半夜里,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实在饿的受不了拉,就爬起来,到处摸索着找东西吃。 摸到门口时,拽了拽门,见门被从外头锁上了。就折回来继续在屋里摸。摸来摸去,摸到了一个大酱缸。掀开缸盖往里摸了摸,里面有满满的一缸面酱。王仕峰就用手捏着吃起来。一会儿工夫就吃下去多半缸。 王仕峰觉得吃得差不多了,可又口渴得很。于是又摸。摸来摸去,摸到了水缸,他把头扎进缸里,一下子喝了半缸水。 王仕峰吃饱了喝足了,摸了摸肚皮,上床又睡了。 刚睡了一会儿,王仕峰的肚子又“咕咕”地叫唤开了。原来是吃了生酱喝了凉水,要拉肚子! 门从外面锁着,出不去。就又在屋里摸起来。摸来摸去,摸到了一个破草帽,拿过来就拉了一草帽。拉了又摸,摸来摸去,摸到一个大瓦盆,他拉过来又拉了一盆。还觉得没拉完,就又摸。摸来摸去摸到口锅,他掀开锅盖,就又拉了一锅。觉得这回拉干净了,摸了个扫帚疙瘩擦了擦。然后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晨,梅友仁来给他开门,闻到一股臭味,就说:“真臭,是不是有死耗子?” 王仕峰接了腔:“不是死耗子,那边有一帽子。” “这是谁干的?真碜!”梅友人叫起来。 “别嫌碜,那边还有一盆。”王仕峰指了指瓦盆。 “啊,拉这么多!”梅友仁恶心得又捏鼻子又扭脸。 “别嫌多,那边还有一锅。”王仕峰指了指锅。 “真腌臜”。梅友仁气得扭头就往外走。 王仕峰笑哈哈地说:“别嫌腌臜,那边还有一扫帚疙瘩。” 第十章 甄宝良遭难 第二天,风停雨住,太阳也时隐时现地露露脸。由于这场雨不小而且持续时间长,道路很泥泞。 梅友仁老两口的意思是想让女儿女婿们多住一天,等道路干爽一些再回去。 梅兰花却执意要走。酒席上的那一锅已经让她抬不起头来,再加上昨天晚上这档子事,实在让她无颜面对家里的人们。她不怪王仕峰!他再傻也是自己这辈子的真爱。她只是不愿把这些完全暴露在娘家人的眼里。 在梅兰花的坚持下,梅友仁老两口也只好让步,让长工屈凤来套马车把他们两口子送回吴瓷屯。 吴瓷屯的王家并不平静。梅兰花一进家门就现了这种迹象。 先是大嫂刁藿改。梅兰花进门时,她正在庭院里叫孩子。梅兰花给她打招呼,头没抬眼没睁,跌咧着脸扭身回了屋。那模样够一家人看半个月的。 再就是婆婆王施氏,躺在炕上哼呀咳的不起来。梅兰花进来问候,只是欠了欠身子。未曾说话,眼泪就顺着麻脸流了下来。 梅兰花忙凑过去劝慰。王施氏只是流泪,一言不。梅兰花又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也就没敢细问。给婆婆递过条手巾擦泪,自己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 王施氏默默留了一会儿泪,心情好了很多,鼻音“嗡嗡”地问道:“四峰没在你娘家闹笑话吧?” 梅兰花心里一沉:莫非灿菊的女婿在这里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惹老人生气了?还是老人确实担心儿子才这样问的?不管怎样,该瞒的还得瞒着,不能在老人难过的时候再给她雪上加霜。就摇摇头说:“没,没有。” “咳,我的命苦啊。遇见了一些不争气的孩子。”王施氏长叹一声,眼里又涌出泪来。 “娘。不怕地。他们还都年轻。今后多让他们锻炼锻炼。经经世故。是会好起来地”。 此时。梅兰花已断定婆婆地泪与王灿菊地女婿甄宝良有关。所以故意用了“他们”。再说。就是没有关系。甄宝良地傻也是人人共知地。捎带上也不为过。 “但愿这样。”王施氏又望着梅兰花地眼睛说:“我没事了。你回屋歇着去吧!这几天够累地。” 梅兰花离开婆婆刚回到自己屋里。二嫂马素芸和三嫂商润萍前后脚跟进来。二人神神秘秘又迫不及待地给梅兰花学说了这两天来家里生地一切。 原来。王灿菊现自己嫁地男人脑子虽然愚钝一些。却很服指听话。叫干什么干什么。叫怎样说就怎样说。心想:和这样地人过日子。虽然操心。却不受气。也就渐渐地喜欢上了他。 为了让自己地丈夫给娘家人一个好印象。王灿菊在回门以前。对甄宝良说:“俺家大门口有棵槐树。槐树上栓着一头牛。你见了那槐树就说:这槐树不错。长大了能做房梁;俺爹要是让你估估那牛值多少钱。你就摸摸牛角。拽拽牛尾巴说:估不估。二百五。进了屋。桌子上有个座钟。那是从洋人那里买来地。你就说:这个钟不错。还是洋货。洋人地就是好。这样说。显得你有学问。记住了吧?” 甄宝良点点头,说“记住了”。 王家的马车一大早就来了。临上车前,王灿菊还嘱咐了甄宝良一边,才恋恋不舍地坐进马车头里走了。 将近中午的时候,甄宝良提着点心盒子来到王家门口。新女婿上门,家里人自然要出来接。王长道带着二儿子和三儿子迎了出来。 甄宝良见过丈人和大舅哥。想起媳妇给自己说过的话。闪眼看见大门口一侧果然有棵大槐树,上面拴着一头牛。贾宝良就对丈人说:“这棵槐树不错,长大了能做房梁。” 王长道一听这话挺高兴。心想:都说女婿傻,看来是虚传,这句话说得多靠普啊。心里高兴,就让甄宝良估一估那牛值多少钱。 甄宝良装模作样地摸了摸牛角,拽拽牛尾巴,说:“估不估,二百五。” 王长道一听,女婿估得靠边儿,心里更高兴了,忙把女婿往院里让。 甄宝良跟着老丈人往里走,看见了一个鸡窝,他想显摆显摆自己,说:“这鸡窝不错,长大了能当大北房。” 王长道一听女婿冒傻气。“咳”了一声,摇着头继续往里走。 门台上放着个咸菜罐子,他看见了又说:“这罐子不错,长大了能当大水缸”。 王长道的眉皱成了疙瘩。两个大舅哥也捂着嘴偷笑。 进了屋,甄宝良看见了那座钟,又想起媳妇说的话。就说:“这座钟不错,还是洋货,洋人做的东西就是好!” 王长道一听这话,又提起了精神。心想刚才女婿说的那些傻话是闹着玩儿的吧。于是,就摆开酒席款待女婿。 正喝在兴头上,刁藿改抱着孩子来看新女婿。王长道给女婿介绍说:“这是你嫂子。” 甄宝良喊了一声“嫂子”,见孩子粉嘟嘟的小脸儿很可爱,就想夸奖几句。可说什么呢?心里一急又想起了媳妇说的话,就说:“呵,这孩子不错,还是个洋货。洋人做的东西就是好。” 刁藿改本想抱着孩子来耍戏傻女婿,没成想让他抢了先。那气就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说:“你家的人才是洋人做的哩!”又因气性太大,犯了老毛病,一下子崩出一个屁来。 甄宝良听见刁藿改放屁,马上说道:“俺嫂子这屁不错,长大了能当炮丈放。” 一句话逗得饭桌上的人们有的喷饭,有的捂着嘴笑。就连王长道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刁藿改闹了个大没脸,抱着孩子一溜烟跑了。 偏偏天公不作美,午后狂风大作暴雨冰雹倾盆。王灿菊两口子也和梅兰花王仕峰一样,被截在了娘家。 刁藿改白天生了一肚子气:当孩子被说成是‘洋人做的’时候,她本想借此大闹一场,让小姑子绝了回娘家的念头。没成想自己犯了毛病放了一个屁,被傻女婿拿到酒席上去耍笑,大失体面,只好压着一肚子气跑了出去。也是老天睁眼,把傻女婿留在家里,给了她一个出气的机会。 王灿菊新婚,当着父母哥嫂的面,怎好意思和男人住在一起。料理好甄宝良的被褥,便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刁藿改这天晚上显得特别勤快。对婆婆说:“娘,您早些歇着吧,妹夫的住处由我来安排。”不由分说,抱起王灿菊准备的被褥上了东厢房。在打扫房间时,趁家人不注意把被褥仍到一间破草棚子里,然后把甄宝良领进来,又从外面锁上门。 风还在呼呼地刮,这时气温也就十几度,夜静下来就更冷了。屋里炕是凉的,又没被襦,甄宝良睡着睡着被冻醒了。他爬起来到处摸,摸到了半截房梁,便扛起来在屋里转开了磨。一会儿工夫就累出一身大汗。 丈母娘王施氏睡醒一觉,听着外面的风声,担心女婿被褥少挨冻,就隔着窗户喊道:“他妹夫,炕凉吗?” 甄宝良在屋里答道:“亏了扛梁,不扛梁就冻死了。” 王施氏一听,挺纳闷:怎么不炕凉就冻死了呢?就慢慢地爬起来,想进屋看看。 刁藿改也听见了对话,一是心里纳闷;二是怕露了馅,忙走过来对婆婆说:“娘,夜里风大,你别出屋。我去看看妹夫冷不冷?”说着点上灯笼出了北屋,来到东厢房打开门举灯一看,甄宝良正扛着半截梁转呢!见刁藿改进来,便停下来用手擦脸上的汗。刁藿改扶住半截梁,对甄宝良说:“去外面方便方便吧,一会儿锁上门就出不去了。”甄宝良也正想解手,就到院里去了。刁藿改赶紧把那半截梁扛出来,等甄宝良回来又把他锁在了屋里。 甄宝良睡了一会儿,冻得又爬起来。摸摸索索地又想去扛梁。可是摸了一顿也没摸着。他又继续摸,摸到一个大缸。往缸里一摸,里面装了半缸米糠。便脱光衣服钻进糠里美美地睡着了。 王施氏上了年纪本来就觉少,心里又惦记着事,躺在炕上睡不着。回忆起女婿刚才说的“不炕凉就冻死了”这句话,很是闷,虽然有大媳妇去看了,可大媳妇那脾气,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别再出什么吊脚?于是,就又隔着窗户喊道:“他妹夫,炕凉吗?” 甄宝良答道:“糠不凉,挺暖和!” 王施氏一听“炕不凉”,便放了心,踏踏实实睡起自己的觉来。 刁藿改这里可纳闷了:怎么炕不凉,倒挺暖和呢?她二番又提着灯笼打开东厢房的门,进屋一看,见傻女婿在糠缸里睡得正香呢! 刁藿改哪里肯罢休!上前叫醒甄宝良,说:“你出来,我舀糠喂猪。” 甄宝良是光着身子睡的,见大舅嫂要舀糠,忙从缸里爬出来,用手捂着裆躲到里间屋里去了。 刁藿改见傻女婿躲开,忙往缸里倒了两桶水,又把门锁起来。 甄宝良见大舅嫂出去,忙摸到缸边,往里一爬,那糠湿漉漉的很凉。甄宝良更冷了,从缸里爬出来,哆哆嗦嗦地喊道: “丈母娘,俺冻得慌。炕凉糠凉没梁扛。” 王施氏睡梦中好似听见有人喊凉,因为心里惦记着这事,一个猛挺醒过来。仔细一听,还真是女婿在招呼。忙穿衣下地,“噌噌噌”,三步并作俩步走。来到东厢房门前用手一摸,见门从外面锁着,心里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打开门点亮灯一看,现甄宝良蹲在角落里冻得直抖,又见炕上光秃秃的一条被褥也没有。联想起刁藿改今晚的“殷勤”,一切也就全明白了。 把女婿送到女儿房中以后,王施氏再躺回炕上可就睡不着觉了。心里翻来覆去地捉摸这件事,越捉摸越生气,咬得牙“咯嘣咯嘣”响。 王施氏本是个有心机的人。她敬着、怕着、让着刁藿改,是为了残疾儿子有个像样的家。没想到却因此宠得她得寸进尺蹬着鼻子上脸,任谁也敢欺负起来。 让女儿给傻儿子换亲嫁了个傻女婿,这本是万般无奈的事情。虽然傻儿子娶的不是换亲家的女儿,女儿却是因换亲嫁出去的。这个家里已经欠了女儿一辈子的情。看女儿敬女婿,傻女婿就是冒些傻气,大家谁也不应该和他计较才对。哪有半夜三更折磨的?这样对待一个傻人也忒没人性了! 第二天早起,王灿菊饭也没吃,流着泪领着甄宝良下步走了。这更让王施氏心里难受。一股怒火冲上脑门,闯进刁藿改的屋里质问起来。 刁藿改也不是省油的灯,三说两说吵起来。吵着吵着就失了口,王施氏第一次撕破脸,把刁藿改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完自个又后悔,担心残疾儿子和两个孙子再因此没人管。一个人躺在炕上掉眼泪。早饭也没有吃。 梅兰花进来以后,王施氏心里一热,觉得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不由得又掉起泪来。本想跟这个媳妇学学舌,又觉得人家新来乍到,还是不让她掺和进来好。顺便问了问傻儿子的情况也就算了。 第十一章 讳“九” 听了二嫂和三嫂的说道,梅兰花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梅兰花对刁藿改也有一脑门子官司。昨天见王仕峰打扮成那个样子,还挑着一对重重的石头墩子,梅兰花心里就知道这是有人教唆。没人的时候,她问王仕峰为什么穿着这个来?王仕峰说是大嫂让这样穿的。又问他挑对石头墩子干什么?王仕峰说,大嫂说这个才是最重的。当时梅兰花气得心里抖,暗骂刁藿改太缺德!坏心眼儿都使到傻子的头上!恨不能立马回去找她算账。过后平静下来又想,刁藿改人长得白白净净五官端正,算得上是中上等人才。嫁了这么个又秃又麻又豁唇的人,确实委屈了她。泄一下也是不可避免的. 大伯哥王立春梅兰花见过。是在结婚第二天吃中午饭的时候----也就是因为讲《兔子、猴子、狐狸和马》故事刁藿改翻脸后的那天中午。梅兰花到伙房端菜,正好王立春也到伙房里来。经婆婆介绍,梅兰花知道了他就是大伯哥。说了声“大哥,您好!”王立春冲她点点头,笑了笑,算是回答。这一笑不要紧,豁唇向两边分开,整个嘴成了一个三角洞。倒桃型麻脸黑红黑红的,要是再摘下头上的帽子,陌生人见了保准以为撞见了鬼。 见了王立春以后,梅兰花才明白了刁藿改给自己翻脸的原因。常言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虽然无意,却当众拿着人家的短处说笑,伤了人家的自尊。想想还是自己不对。 后来听说,王立春因为豁唇的缘故,吃东西很费劲。一般吃饭都是端到自己屋里去。所以,梅兰花结婚三天只见了他这一次面,而且还是在伙房里。 “这两个人也实在太不般配了。”梅兰花心里说。这么一想,又有些为刁藿改鸣不平。也就原谅了她对王仕峰的捉弄。所以,在一进大门的时候见到刁藿改,没事似的老远就给她打招呼。 不承想热脸碰了个冷**,刁藿改理也没理,跌咧着脸回屋去了。 马素芸和商润萍在说到刁藿改挨骂时,脸上洋溢着喜悦,一付幸灾乐祸的表情。可见平时妯娌间也没少磨擦。 梅兰花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说上一句半句不关疼痒的活。她觉得自己新来乍到,不便掺和到里面去。心里却在说:是得该给她点儿颜色看看了!”驴上磨道,媳妇调教”!光一味地宠着,她哪里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说笑中,马素芸几次旁敲侧击地打听四小叔子在丈人家是否也闹了笑话,都被梅兰花巧妙地岔开话题。看来,这个家里的人嫉妒心都很强。都想用别人的笑料来美化自己,用别人的弱点来显示自己。与梅家相比,一个厚道,一个浅薄! 妯娌仨说说笑笑了一阵子,天也快到中午了。又都到婆婆王施氏屋里看望。见婆婆情绪已经好转,说了几句安慰的活,在婆婆的指点下又都进厨房做起中午饭来。 真地是神鬼怕恶人!王施氏破口大骂了刁藿改一场。一家人都以为刁藿改一定会没完没了寻死觅活地大闹起来。到了吃饭地时候。梅兰花主动到她屋里去叫她。她乖乖地领着两个孩子上了饭桌。而且从此以后再也没提过此事。 王施氏见刁藿改没闹下去。悬着地一颗心也落了下来。毕竟是自己地晚辈们。见好就收。也在梅兰花地相请下上桌吃起饭来。 一场暴风雨就这样过去了。 不过。自此以后。刁藿改地话儿里可就多了几个名词: 因为王施氏曾经当过尼姑(第三卷第一章里有描写。以下地‘大脚’‘埯地’相同)。吃小米稀饭了。刁藿改用筷子在碗里捞啊捞。捞出一粒没碾细地谷子。瞪着眼大声嚷嚷道:“望后碾米可得多碾两遍。你们看。这饭里还有谷子哩!” 立时。王施氏地脸涨成了猪肝色。 孩子们跑过来跑过去,只要王施氏在场,刁藿改定会说:“看你们这双大脚片子,啪唧啪唧地跑这么快干什么?抢孝帽去呀!” 王施氏无奈地笑笑,赶紧离开。 王家人不说“俺的”说“我的”,刁藿改不同,一口一个“俺的”。 王施氏权当没听见。 王长道小名叫“九儿”,晚辈们都忌讳说“九”字。 刁藿改不忌讳,还故意把“九”字说的响响的,把“九”音拉的长长的。 王长道无奈,表现出一付“字”不关己的态度。 时间长了,梅兰花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委,为了尊重老人,反刁藿改而行之,把这些忌讳都记在心里,从来不说露一字。 虽然处处加着小心,有一次在饭桌上还是差一点儿说露了嘴。也只因这一次没有疏忽成的疏忽,让王长道有了嘴说,引得一些好奇心强的“九”们上门来试探。 一天,在吃中午饭的时候,王长道一时高兴想喝两盅。 刁藿改一见桌上有酒,就酒长酒短地说了起来。还引逗梅兰花说:“你说这酒是热着喝好还是凉着喝好?” 梅兰花也是一时高兴,没提防刁藿改的用意。就解释说:“这得分什么样的……”当时“酒”字已经冲出喉咙,嘴唇缩成“0”型,舌头往回抽,就要吐出嘴皮子的时候,梅兰花突然警觉,忙咽了回去。虽然是一霎那,还是被饭桌上的人们扑捉到了。引得人们哄堂大笑。 王长道心里高兴,逢人便夸四儿媳妇梅兰花如何机敏,如何孝顺,如何会说话。“就连在家里,都忌讳我的名字。尤其是我的小名‘九’字,从来没**来过”。并把这一次的“差一点儿”绘声绘色地讲给人们听。 有个和王长道自小相好不错的艾九,不相信王长道说的话。心想:他也是借着这个抬高自己傻儿子的威望吧!日常过日子,哪里就忌讳的这么全?但又不便明说。就对王长道说:“王老九,咱俩打个赌:我保险叫你四儿媳妇说出你的小名儿来。她要说出来算我赢,你输两瓶酒给我;她要说不出来,算你赢,我就输两瓶酒给你。” 王长道满不在乎地说:“君子一言。” 这艾九也是个有心计的人,为了确保赌赢,并没有立即行动。 待到临秋末晚九九重阳节的头一天,艾九瞅着王长道不在家而梅兰花又在家的时候,就抱着一捆韭菜,拿着两瓶白干酒,来到王长道家里。对梅兰花说道:“四侄媳妇,你告诉你爹王老九,就说今儿他的好朋友艾九儿来找他,还有一个叫陈九儿,一个叫张九儿,一个叫李九儿,我们五个都是从小要好的朋友。今天我买好韭菜,打好了酒。明天正是九月九,我们五个九字号的老哥们,到酒家楼上吃韭菜饺子喝白干酒。”说完便走了。 艾九一出大门,就躲在一个背影处等王长道回来。 不一会儿,王长道回来了。等他进了家门,艾九便悄没声儿地也跟着进来了。躲在夹道里听梅兰花怎么给公公学舌 只听梅兰花不慌不忙地从屋里走出来,和和气气地对王长道说:“爹,大叔艾八一来过了,怀里抱着捆扁扁葱,提着两瓶高粱烧,说是有一个叫陈二七,一个叫张三六,一个叫李四五。您们五个是从小要好的朋友,明天就是重阳节,让您们五个四五字号的老哥们,到三点水酉家楼上吃扁扁葱饺子还要喝两口儿。” 艾九听了,真服了。把两瓶白干酒往窗台上一放,一声没吭,溜了。 第十二章 赌改口头语 艾九虽然赌输了两瓶酒,却输得口服心服。人又快言快语,把这次打赌的事喧嚷的全村都知道了。自此,梅兰花“巧媳妇”的头衔又变成了“聪明机智的巧媳妇”。 架不住王长道的烧扯,艾九还真的在第二天邀了陈九、张九、李九和王长道王九,五个“九”字号的老哥们,在酒家楼里吃了顿韭菜饺子喝了老白干酒。 看官可能会纳闷:哪里就有这么多名字叫“九”的人?准是写书人在胡编乱造吧! 其实不然。在乌由县的历史上,曾有一段大兴男孩取“九”为名的热潮。这里还有一个因由呢。 传说,紫云观里的安仙姑在升天之日(第二卷第二十二章有描写),把自己日夜敲击的金钟和珍宝玉笸箩扔到寺院里的八宝琉璃井中,口中说道:“八宝琉璃井,九子捞金钟。”然后冉冉升天。 当时正值庙会,人山人海。全庙会的人个个看得明明白白,听得清清楚楚。也都心领神会:这是仙姑在暗示人们,必须有九个儿子的人家方可捞取这金钟玉笸箩。从此,四村八乡的百姓,都梦想生出九个儿子,好来捞取。 据说,安仙寺南边有个菴村,村里有个姓菴的老汉。娶了三妻六妾,一心想生出九个儿子来。到头来,孩子倒是生了九个:八男一女。看看自己年已花甲,再也生不出儿子来了。心想,常言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也算贴了儿子的边儿,我何不把女婿也算上,凑成九子,去捞那口人人想捞不能捞的金钟!主意打定,便买了香火供品,到安仙寺里进了香,祈祷说:“安仙姑有灵,老纳已生有九子并养大**,今来捞取金钟。望仙姑保佑。”祈祷毕,又命“九子”在仙姑神像前磕了头,便去捞金钟。 “九子”下到井底,不一会儿就捞着了。金钟露出水面,金光万道,直射天空。把个老菴头高兴得直蹦高。当金钟快举到井口时,“九子”累得气喘吁吁,怎么也举不动了。老菴头一看,急了,手拍**嚷道:“他姐夫,你使劲儿举呀!”一句话说露了馅儿,那金钟一下子从九人的手中滑了下去。再下去捞,怎么也捞不着了。 人们说,老菴头以八子一婿充九子,冒渎了神灵,所以,金钟再也没现身。 井中有宝的传说一直吸引着人们。 人们为了实现“捞金钟”的梦想,又因为“九”在数字中最大,属“阳”数,人们就给自家的男孩起乳名儿叫“九”。 大凡人们给孩子起乳名儿。都是头一个叫“大”。第二个叫“二”……依次往下顺延。安仙寺周围村庄地人家为了能占住“九”字。同时也寄希望能生出九个儿子来。头一个儿子起乳名儿叫“九”。第二个叫“八”……依次往下倒延。所以。男性乳名儿叫“九”地特别多。 当然。也有不信这一套地。王长道就是个例子。因为他在兄弟行中是老幺。此是扁外话。 农村一般过了重阳节。也就地净场光。到了农闲地时候。劳作了一年地庄稼人。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沐浴着温暖地秋阳。在大街上说说笑笑逗乐和。 这天。王长道也夹个小板凳来到大街上。凑到一伙儿老头群儿里拉闲呱。 艾九也在场。说着说着。就说到打“讳九”赌上去了。 王长道自是自豪。一副洋洋得意地表情。 艾九虽然服输,但看不惯王长道这种自命不凡的神气。心想:赢了也不是你自个的能耐!咱俩八两对半斤(注:指过去的老称。一斤十六两.),谁不知道谁这两下子!想起王长道平时说话总爱带个“哪有这事”的口头语,就故意挑起话头说:“王老九,四个儿子都娶了媳妇,往后说话也该注意着点儿了,别一天到晚的光‘哪有这事’‘哪有这事’的了。真岂有此理。” 王长道笑笑说:“真是老鸹落在猪身上,光看见别人黑了看不见自个黑。你的‘岂有此理’说得也很有水平啊。哪有这事。” 二人的对话引得在场的人们“哈哈”大笑。 艾九眨巴眨巴眼说:“你看,咱俩都有个口头语,净惹人笑。我下了老长时间的决心了,怎么也改不了。这样吧,咱俩一块儿改,行么?真岂有此理!” 王长道说:“行啊。不就一句话么,记着就行了!哪有这事?” “可不像你说的这么轻松。这玩艺不疼不痒的说改还真不好改。我看咱俩动真格的,赌一条罚规,谁要再带口头语就罚谁。怎么样?岂有此理!” “行啊。赌什么呢?哪有这事?” “咱就赌今天中午这顿饭。我再说‘岂有此理’,今天中午你到我家去吃。我让我最小的儿媳妇给你端菜漫酒;你再说‘哪有这事’,今天中午我到你家去吃,你让你最小的儿媳妇给我端菜漫酒。怎么样?岂有此理。” “赌就赌呗,还捎带上儿媳妇干什么?哪有这事。” “不叫你为为难,你会长记性?岂有此理。”艾九坏笑着说。 其实,艾九心里另有打算:他是在找机会想办法接近梅兰花,试探试探看能不能说出“九”字音来。如果说出来了,那上次的赌就不能算他输!梅兰花在王家是最小的儿媳妇,所以才提了这个条件。 原来,越是上年纪的人越把脸面看的重要。东西上吃点儿亏不要紧,要是面子上吃了亏,比剜他的心头肉还痛。艾九虽然输得服服帖帖,心里难免不别扭。这次主动提出和王长道比改口头语,也是为了往回找平衡。 王长道是赢家,自然不会考虑这些事。反正是逗乐和,也就没当回事,应了下来。 人们继续说着话拉着呱儿。 艾九和王长道可就都加了小心,避免自己再带口头语----都年级一大把的人了,就算是个游戏,也不愿当着众人的面输。 艾九有意挑起话头,说:“你说怪不怪,我家的公鸡下的都是双黄儿蛋。” 人们一下哄笑起来。知道这是和王长道逗闷子哩,都用眼睛望着他。 王长道一听逗话哩,也随话打汤浪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昨天,我家的公牛下了一头小母牛。” 艾九说:“八月十五那天晚上,拿出月饼正要吃,我表侄儿来叫我,说我那守寡二十多年已经六十多岁的大表嫂要生孩子了。我想去看看,一出门,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赶忙提着一个灯笼照着去了。嘿,还真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王长道说:“去年腊月三十晚上,我表哥肚子痛来叫我,我走了去的。那大月亮天,铮明瓦亮的跟白天一模一样。还没进家门就听见婴儿哭,原来呀,是我表哥一下生了一对双胞胎。从来没有生过孩子的表嫂,喜得后脑勺子都砸着脚后跟了。” 艾九眼珠一转,“嘿嘿”笑了一声说:“咱别再说了,瞎话说多了脑袋会掉下来的。” 王长道把头一摇说:“哪有这事?” 艾九笑道:“赌哩,你输了,今天中午我到你家去吃饭。”说着看看在座的张老九和李老九,对王长道说:“让张老九和李老九也一块儿去,好给做个证见。老张老李,你说是不是?” 本来就是个乐和事,张老九和李老九也都笑着答应了。 王长道恍然大悟,坐了一会儿便早早回家准备去了。 按照赌的要求,午饭得由四儿媳妇梅兰花亲自端菜漫酒。王长道觉得有失脸面,怎么也说不出口。可事到临头又不得不说。就把事情的经过对老伴儿王施氏说了说,央老伴儿给四儿媳妇说过去。自己倒在炕上生起闷气来。 梅兰花听婆婆一说,觉得很好笑:真是“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老头们打赌也这么认真。输就输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走过去说:“爹,这是你们老人们说笑逗乐子的事,有什么不好!不就是一顿饭嘛,我来侍候不就得了。你老可别往心里去。” 王长道说:“我也不在乎这一顿饭。只是赌得让人堵心。” 梅兰花见说,知道公公在乎的是输赢。又说道:“既是赌,就有输有赢。我们何不再赢回来?两下里兑了,再吃饭就没这些说道了。” 王长道一听来了精神,忙问四儿媳妇如何还能再赢回来? 梅兰花“如此这般”地对老两口一说,自己进伙房做饭去了。 艾九、张九、李九在大街上跟人们聊了一上午,看看天近中午了,三人溜达着来到王常道家。见大门闩着,就敲门喊“王老九”。 王长道听见喊声,就照四儿媳妇的话趴到院里的水缸上,半截身子探进缸里。王施氏则赶过去开门。 三个“九”进到院里,看见王长道正在水缸上趴着,很是纳闷。艾九走过去拍着他的**叫道:“老伙计,你这是干什么呀?数鱼鳞啊。” 王长道一声不吭。 艾九回过头来问王施氏::“这是怎么回事?叫了半天,一声也不?” 王施氏说:“别叫,别叫。等一会儿再说。他这个人干什么都粗心大意,本来舀水要洗菜的,一不小心,满肚子的话都掉进缸里去了。现在正用笊篱捞哩。” 艾九想:“话怎么能掉进水里?就是掉进去,用笊篱也捞不着啊。”生气地说:“你们明明是在捉弄我,真岂有此理……” 话一出口,王长道“呀”地直起身,一把拉住艾九说:“你又带‘岂有此理’哩,咱俩各有一输。兑了!” 艾九一想,可是哩,怎么又带“岂有此理”啦,真是岂有此理!只好认输。蔫头耷拉耳地往回走。 梅兰花赶忙出来阻拦说:“三位大叔,您们这不是在说笑逗乐嘛,岂能当真!菜我已炒好了,四五子也烫热了,您们老哥四个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今天就让您们的侄媳妇给您们端菜漫四五,痛痛快快在这里喝一壶吧!” 王长道两口子也热情挽留。 三个“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留了来。 第十三章 长命锁、长命镯和剃胎毛的来历 王家祖上富裕,从老辈儿里就是过的自给自足不求人的日子。加之王长道脾气各色,人送外号“王别古”;王施氏因自身形象和经历也不怎么与人来往;刁藿改又刁的出名,王家很少有个串门的。 “聪明机智的巧媳妇”梅兰花的到来,改变了王家的门风。 结婚时间不长,梅兰花为人随和、待人热情,在吴瓷屯人们的心目中就达成共识。一些年轻的小媳妇、大姑娘,都愿意和梅兰花接近。剪件衣服呀,替个花样儿啊,解个难题啦,都来找梅兰花。梅兰花的房间里经常三五成群,叽叽嘎嘎十分热闹。 王家的这一变化,动摇了刁藿改在家里横行霸道的位置。把刁藿改气的牙咬得“嘎嘣嘎嘣”响。 最让刁藿改生气的,还是她们妯娌间的事情。 老三王立秋的媳妇商润萍。在梅兰花结婚不长时间就生了个男孩儿。女人坐月子,是最需要娘亲的时候。商润萍父亲单传,她本人又是独生。在嫁过来不久,父母因故双双离开了人世,娘家再无亲人。躺在床上的商润萍难过得直掉眼泪儿。 梅兰花了解了这些情况后,主动来到商润萍屋里,充当起其母亲的角色。做饭、侍弄孩子、打扫卫生、洗尿布……床上床下侍候的无微不至。把商润萍感动得眼里只转泪花儿。 孩子是头生又是男孩儿,商润萍两口子十分看重,就想把礼数办的周全一些。可娘家没有人,又不免遗憾。 梅兰花猜透了两口子的心事,也把这一切承揽起来。 当地有个习俗: 孩子出生一个月,要举行喜庆活动,叫“过满月”。这天一大早,孩子的舅舅要由前门进来,不言不语走到屋里,把带来的长命锁挂在孩子的脖子上,把长命镯戴在孩子的手腕上,然后才能开口说话。再由孩子的姥姥或奶奶抱着孩子过过道,回来后就开始剃胎毛(剪头),一边剃还一边唱:“前三后四两边五,吹吹打打来继祖”。这一切都进行完了,贺喜的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就开午宴庆祝。午宴散后,别人都由前门口走,只有那个给孩子挂锁戴镯子的舅舅从后门口出去。 关于这个习俗。还有一个传说哩。 传说。南朝地钟馗。是个文武全才。进京科考。他地文章出众、武艺群。本该中头名状元。不料考卷被主考官调换。使他名落孙山。钟馗气恨交加。回到家就死了。 钟馗到了阴曹地府。向阎王诉说了自己地冤情。阎王就派巡察鬼到阳间来查访。果然如钟馗所说地那样。确是考卷被换含冤而死。阎王爷也摇头顿足拿不出主意来。 钟馗说:“阎王爷。你既然掌管着人地生死权。像主考官这样地坏蛋。为什么不派勾魂鬼把他地魂勾来。省得他再在人间作孽!” 阎王说:“咳!我也是鞭长莫及呀!” 钟馗不解地追问道:“怎么。这阴曹地府里地鬼不全归你管?” 阎王说:“钟馗,你初来乍到,还不了解这里的事。我们这阴曹地府是专管家鬼的。对于野鬼,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钟馗更纳闷了,忙问道:“什么叫家鬼?什么叫野鬼?” 阎王说:“人死后,尸体埋入本族墓群里的或是立了招魂牌的,这种鬼称为家鬼;人如果死在外地,尸体不能埋入族墓,家里人也没有给他立招魂牌的,这种鬼叫野鬼。这野鬼往往逃过阴曹地府的管制,四处游荡。一有机会就直接投胎。野鬼转世的人,因为没有经过地狱里的种种磨难,所以他们的心极不诚实。这样,人世间就有了男盗、女娼、花花公子、奸臣、坏蛋……。当朝主考官就是野鬼投胎的人。” 钟馗听了,忙跪倒央求说:“阎王爷,我要将野鬼全部捉尽!请你就把这个差使分配给我吧!” 阎王说:“你本是栋梁之材,只当个捉鬼的差使,确实太委屈你了。你既然立志捉野鬼,我就封你为捉鬼状元吧!” 钟馗叩头谢恩。然后训兵点将,当起了捉鬼状元。 钟馗在世时,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妹妹,名叫钟英。兄妹俩相依为命。钟馗还有一个好朋友,姓魏名朋。钟馗考场蒙冤,回到家就病倒了。眼看着自己的病一天比一天沉重,将不久于人世,怕撂下妹妹一人无法生活。就把妹妹许给了好友魏朋。钟馗死后,魏朋就把钟英娶了过来。一年后,钟英生了个男孩儿。俗话说:妇女坐一次月子,等于和阎王爷见了一面。这个时候,最想的是娘家人。所以,侍候月子的大多是娘家娘。娘家人在第三天、第六天和第十二天,都要带着食品来看望。钟英家中再无亲人,想起自己屈死的哥哥,终日啼哭。哭得魏朋也没了主意,来到钟馗墓前,烧了三柱香,化了些冥钱,然后就悲悲戚戚地诉说起来。魏朋说:“钟馗兄,你妹妹是个十分贤惠的妻子。她为我们魏家生了个男孩儿。这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儿,可她因见不着娘家人,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哭的奶水都没了,这可让我怎么办呀?” 就在这天夜里,魏朋做了一个梦。梦见钟馗对他说:“魏朋,在孩子满月的那天,我变化**形去看望妹妹和孩子。咱人神不同界,我不能跟你们说话,你们也不要跟我说话。我想送外甥一件礼物。在礼物还没送到之前,你们千万别给孩子剃胎毛。没剃胎毛前为阴间人,剃了胎毛才是阳间人。成了阳间人,我就不能碰他了。”魏朋醒来,把梦中所见说给了妻子钟英,钟英说:“我也做了这么个梦,和你说的分毫不差。” 再说钟馗给妹妹妹夫托了梦,心想:该去查一查生死薄,看看我那外甥前程如何?就找到判官。判官把生死薄从头到尾查了一遍,说:“最近阴曹地府并没有安排鬼魂到魏家去投胎,可能是个野鬼吧!”钟馗闻听吓了一跳。心想:“一定是哪个野鬼知道了我的厉害,投胎到我妹妹那里躲起来了。让我没法捉他。如果不捉他吧,将来很可能是阳间的一个祸害;如果捉他,妹妹正为娘家没了亲人难过,儿子再一死,她肯定受不了这个打击。这可怎么办呀?”正在愁,忽然看见勾魂无常鬼押着一个野鬼走来。那野鬼脖子上带着大枷,手上戴着铐子,脚上趟着镣子。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他变化**形,拿着一些金银,到饰匠的铺子里打了一个小金锁、四个有豁口的小银圈儿。 孩子过满月这天,一大早,钟馗变化**形,从前门口进了妹妹的院子,到了屋里,把金锁挂在外甥的脖子上,把四个银圈儿套在外甥的手腕儿和脚腕儿上。然后抱起孩子,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儿。这时,贺喜的人们进了当院,钟馗怕碰见熟人,忙从后门口出去了。 贺喜的亲友见孩子脖子上挂着一个小金锁,手腕儿和脚腕儿上都戴着银圈儿,黄澄澄亮闪闪的,十分好看,都问这是谁送的?钟英说是孩子的舅舅。 后来,人们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怕自己的孩子也是野鬼投胎,就仿效钟馗,也都给孩子戴起了金锁银圈儿。并起名“长命锁”“长命镯”。戴完后由年长人抱着过过道,取重新脱生一次的意思。然后再剃胎毛,这个孩子才真正算是阳间的一个人了。 按着这个习俗,梅兰花回娘家央求大哥梅留申替自己买了一套“长命锁”、“长命镯”,在满月这天亲自给孩子带上。因为妯娌之间的孩子都互相喊对方娘家的兄、弟“舅舅”,也算沾了“舅舅”的边儿,圆了商润萍俩口子的心愿。 自此以后,商润萍事事随着梅兰花。妯娌俩好的像一个人似的。 商润萍是个直性子,心里的事全写在脸上。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从来不来半点儿虚的。 二嫂马素芸是棵墙头草。见梅兰花家里外头都得势,自然倾向这边。 这无疑把刁藿改孤立了起来。 刁藿改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一股怒气全冲向了梅兰花。 第十四章 三换 王家有一匹高头大马,棕黑色的毛油亮油亮的。无论拉车、耕地、打场,都很娴熟。而且性格特别温顺。大人孩子,无论谁骑上去,叫走就走,叫停就停,从来没有过脾气尥过蹶子。王长道父子们经常骑着它赶集上店买东卖西,是王家须臾不可离开的好助手。 刁霍改脾气刁蛮,性格也泼辣。见丈夫一只手残疾学不会套车使牲口,且人又上不了台面。也是被逼无奈,就学起骑马来。三学两学,竟学会了。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回娘家,很夺人眼球。 梅兰花见公公和二、三大伯哥都会骑马,就连刁藿改都半生不熟的能骑着回娘家。可见学骑马也不是很难。就怂恿王仕峰去学。心想:凡事都让他学。会的多了,熟能生巧,慢慢地脑筋也就开化了。 牲口老实,王仕峰人又高大。把脚伸进马蹬里,一纵身上去了,一跳又下来了。梅兰花看看没危险,就放心大胆地让他一个人学着骑去了。 学了几次,王仕峰还真的学会了。美滋滋地骑在马上,村里村外地转悠。 梅兰花见王仕峰有长进,心里乐开了花。 王长道老两口见傻儿子还能学会骑马,也高兴得合不拢嘴地笑。 一天,王仕峰一个人又骑着马在村边上转悠。心里一时高兴,顺着一条田间小路往前跑了下去。这条田间小路是通向附近一个小集市的近道。马驮着王仕峰,一会儿就来到小集市上。 正是秋末农闲时,集上的人特别多。王仕峰跳下马来,牵着在人群中行走。 人群中有一个农民牵着一头弯角黄牛。那黄牛浑身通黄,油亮亮的没一根杂毛。一对弯角螺旋形在头上盘着,煞是好看。王仕峰被吸引了过去。 牵牛农民见有人来看自己的牛,就上话说:“小伙子,买牛啊?” 王仕峰“嘿嘿”一笑。露出傻相。自言自语地说:“好看。好看。我喜欢!” 牵牛农民见是个傻子。又见他牵着匹高头大马。就逗他说:“喜欢咱俩就换换。你要我地牛。我要你地马。” 牵牛农民本来是顺口说地一句玩笑话。哪知王仕峰却当了真。真地用自己地这匹高头大马换了人家地弯角黄牛。 牵牛农民得了个大便宜。赶紧牵着马走了。 王仕峰牵着换来地弯角黄牛往前走。走着走着。见前面一个人怀里抱着一只白鸭子。那鸭子白白地羽毛。黄黄地扁嘴。鸭掌也是黄黄地。还不时出“嘎嘎”地叫声。王仕峰觉得很好看。便凑了过去。 抱鸭人本来是抱集上来卖地。见有人来看。以为是个买主。就问道:“买吗?” 王仕峰高兴得手舞足蹈,嘴里不住地说:“好玩儿,好玩儿。” 抱鸭人一见是个傻子,没好气地说:“好玩儿就买回去玩儿去,又值不了几个大钱儿,在大集上截着人家看么呀?”说着把身子一扭,给了王仕峰一个大脊梁,继续往前走去。 有了马换牛的经验,王仕峰紧走两步,拽住抱鸭人的胳膊说:“我用牛换你的鸭子。” 抱鸭人一怔,心里说:“看着是有点儿缺心眼儿,长得这么高高挂挂相貌堂堂的,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吧?”可胳膊被他死死地拽着,一付不换决不罢休的表情。心想:此便宜不占,我和他有什么两样?就把怀里的鸭子递给王仕峰,牵起弯角黄牛逃也似的离开了集市。 没了牲口的拖累,王仕峰走得快了很多。他抱着白鸭子在集市上到处转。转了一会儿,觉得腹中有些渴饿。见一个人挑着两筐香瓜在前头走。秋后的香瓜金黄金黄的,散着扑鼻的香味。王仕峰望着香瓜,垂涎都流出来了。紧走两步赶上去,对挑瓜人说:“我用鸭子换你的瓜。”说着还冲人家“嘿嘿”一笑。 挑瓜人见是个傻子,一句话也没说,接过鸭子给了他两只香瓜。 王仕峰一手拿着一只香瓜,一边吃一边往回走。家到了,瓜也吃完了。 王仕峰一个人骑马出去一上午,一点音信也没有。家里的人们提心吊胆了一上午。梅兰花更是急得团团转,村前村后的到处找。自然,她最担心的是他的安全。 正在人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王仕峰空着两手回来了。 梅兰花见王仕峰安然无恙,悬着的一颗心一下落了下来。忙给他打水洗脸,然后端来一碗正可口的热水。 “马呢?”王长道见傻儿子空身人回来的,不解地问道。 王仕峰瞪着眼想了想,说:“换弯角黄牛了。” “弯角黄牛呢?”王长道听了虽然有气,可牛也不见影儿啊!就又追问道。 “换了白毛鸭子了。”这回王仕峰回答的挺利索。 “鸭子呢?”王长道火已撞上了脑门子,厉声喝道。 “换了香瓜了。”王仕峰还“嘿嘿”笑了笑,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好。 “瓜呢?”王长道已经是歇斯底里的大吼了。 王仕峰一摸肚子:“吃这里了。” 王长道气得浑身抖,扬起手来就要煽王仕峰一个大耳刮子。看到梅兰花就在旁边站着,扬起的手又垂了下来。随着一声“咳”,一**坐在椅子上。 刁藿改一听马没了,气就不打一处来。因为这匹马是她回娘家的腿,又因为妯娌四个就她一人会骑马,这也是她在这个家里的荣耀。如今马没了,而且还是被死对头梅兰花的男人换没的。久压在心头的那股怒火一下子爆了,指桑骂槐地说道: “宠吧!宠吧!都宠的往外扔东西了。今天用马换瓜吃,明天用房换梨吃,赶后天就该用地换糖吃了。诺大个家业,早晚毁在他的手里,我们三个平白无故地跟着被累。还不如早早把家分了,他要给人换,换他自己的去,别拿着俺们的东西往外扔。” 梅兰花见刁藿改说出分家的话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又一想,什么也不让王仕峰动,他就得不到锻炼,长不了能耐;让他动,保不住弄毁了丢了。东西虽然是老股里的,可这个家里的人人人有份,人家自然不愿意。像这样吵吵闹闹的,还不如分开的心净。就说:“既然大嫂提到分家了,我赞成。分家产的时候,这匹马算到我们的头上。” 一提到分家,人们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王长道一看人们挺重视这个事,仔细一听,支持的多,反对的少。心想:儿女们都已成家了,早晚也是他们的东西,我还操这个闲心干什么?就气呼呼地说:“谁也别嚷嚷了,明天抓阄分家”! 第十五章 公媳相羞 刁藿改一听要抓阄分家,立时不干了。气呼呼地说:“这样分家不公平。东西可以分成四份,劳力分得开吗?你们两个老人,总不能也一家半个吧。” 其实,这个家里最不愿意分家的还是她。王立春一只手残废,人又懒,平时连半个劳力都算不上。刁藿改一双小脚下不了地,两个儿子年幼,等于一大家子养着她一小家子。昨天见王仕峰把马换没了,也是一时气盛,才说出了分家的话。而她的真正用意,是想借马的事怂恿老人和老二、老三把老四两口子撵出去。一个傻得不知道护东西的人,谁跟着谁被累。 “不这样分又能怎样分?”王长道没好气地说。 分家也不是王长道的心里意思。四个儿子,一个残废干不了重体力活,一个傻得不知道过日子。凑在一块儿还像一大家子人家,要是分开了,老大、老四非傻眼不可。可偏偏这话又是从老大家嘴里说出来的,老四家也表示愿意,他这才一赌气表了态。见老伴儿直给他使眼色,才意识到话说过头。 “要分就得公平合理地分。四一二十二,四二添作五。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老二王立夏说。他们两口子还没有孩子,在这个家里算是付出最多的一股了。 “就是嘛。以后兄弟间再互相帮忙,那就是情分了。谁远谁近,都在个人处。总比这样攀着靠着的强。”老三王立秋说。 “要分也可以,你们少给了俺那位一只手,得把这个损失给俺打出来。”刁藿改使出了刁蛮劲儿。 “哼!怎么个打法?”王长道问。 “家里的地、财产、房子得先让我挑,公爹得帮着我家干活。直到我的两个孩子长大能挺起事来了。”刁藿改说得振振有词,一点儿也不脸红。 “等你的孩子长大了,老人也干不动了,怎么办?”老三王立秋追问了一句。 “兄弟四个再轮流管老人。”刁藿改理直气壮。 自然形不成决议。 王长道气得摔了个咧子走了。 大伙儿也都不欢而散。 既然话已经说出口。达不到目地岂肯罢休。刁藿改回屋以后。把事情地来龙去脉添油加醋地对没有到场地王立春说了一遍。怂恿王立春给父母闹去。 王立春人不傻。只因自己残疾。又不愿卖力气干活。能保住这个小家庭是他最大地心愿。所以。一应诸事都听老婆地。在刁藿改地指示下。没有直接找父亲。来到母亲王施氏面前。鼻子一把泪一把地说:“分家了。这个要合理。那个要公平。你们把世上地不幸全给了我一个人。闹得我人不人鬼不鬼地。这样对我公平吗?如果讲公平。你们先给我一个正常人再说分东西。” 王施氏也难过了。眼里噙着泪说:“孩子。这已经是无法改变地了。你叫为娘我可怎么办?” “怎么没法办?”王立春哭着说:“看在我这个样子,她又给咱家生了两个儿子的份上,你们就依了她。别人少要点儿东西,卖卖力气也就挣回来了。都是亲兄弟,他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妻离子散吧。” 王施氏听出了大儿子的话外之音:这次分家,如果不依着刁藿改,她又得寻死觅活地闹。这样的事不是没出过。 原来,刁藿改在生了大儿子以后,居功自傲,张口给婆婆要一大笔钱。说是她给王家生了后代,得奖赏她。王施氏嫌她狮子大开口,要的忒多,就没全给她。刁藿改大闹了一场见不奏效,最后展到拿刀抹脖子。血都流出来了。要不是被现,还不知出什么事哩。也就是从这次以后,王施氏格外谦让她。 听了大儿子的哭诉,王施氏也心软了。可这又关系着其他三个儿子的利益。真是十个手指头,咬咬哪个都心疼。一时也没了主意。 梅兰花看出这次刁藿改火是冲着自己来的。见她提出要分家,只是考虑王仕峰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损失大伙的利益而闹家务事,也就跟着表态表示愿意分。并没有考虑家产。又见人们为了家产的分割吵的脸红脖子粗,也就没再参言。她总觉得这个家里的人们把财产看得比人重要。她认为:财产是死的,人是活的。老人给留座金山也有吃没的时候;只要人在,能干、肯干,什么东西挣不来! 来王家已经三个多月了。梅兰花看到,王家的主要劳动力只有公公和二、三大伯哥。虽然农忙的时候雇雇短工,地里的农活基本都是这三个人做。四个妯娌都是小脚,也只能侍弄侍弄菜园子;大伯哥干点儿零儿八碎的小活;王仕峰则是大闲人一个。家里地里的活一样也做不来。又出了没马这档子事。在这样下去,也实在难服众望。 三个月来的观察,她觉得王仕峰不是不可调教。结婚以来,每天晚上她都给他说儿歌,讲故事。并且要求他每天必须背过几句歌词。他能当晚背过。虽然一两天又忘了,但梅兰花还是看到了希望。只是家里人没这份耐心,又怕他毁坏东西,也就放弃了。 既然大妯娌说出了这方面的意思,争强好胜的梅兰花再也不愿意拖累家里人。 王家还有一处闲院。里面有三间破坯房,是用来盛牲口草料和农具的。梅兰花想让人拾掇拾掇,自己和王仕峰搬过去住。再要上几亩边边角角的闲散地。不求打得多,只要够吃就行。其他家产一概不要。 当梅兰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婆婆王施氏时,王施氏哭得泪人一般。拉着梅兰花的手说:“我哪辈子积德积来了你这么好的儿媳妇!处处里为老人着想,一点儿也不考虑个人。这样,太亏了你了。” 梅兰花说:“娘,这是媳妇情愿的。只要仕峰好起来,能干了,我们什么挣不来!” 在梅兰花的坚持下,王长道两口子只好按照办理。 家很快分好了。除了梅兰花指明要的闲院和几亩闲散地外,又给了她一头小毛驴。说是拉拉拽拽的还方便。其余一律按四股分。老四的一股自愿让给老大。王长道跟着老大;王施氏由老二、老三分着管。 刁藿改捡了个大便宜,心里美的了不得。走起路来胸脯挺得高高的,不可一世的样子。 一天傍晚,刁藿改领着孩子到街上玩儿。见有几个半大娘们在一起穷聊,便高昂着头笑咪咪地凑过去,也参加了“穷聊”的行列。 “分家啦?”其中一个妇女问道。 “分了。”刁藿改美滋滋地回答。 “嗬,大当家的了。” “可不。” “老人呢?” “也分了。” “你分的公公还是婆婆?” 刁藿改一笑,前后望了望,见没有碍嘴的,便一缩腰,一挤眼儿,拉长了声调说:“分的----啊,分的儿子!” 你说怎么这么巧!这时,王长道正好拐弯儿走过来,把刚才的对话都装进耳朵里了。一下子气昏头脑,别古劲儿上来了,把话茬接过去,冲着刁藿改问道:“娘,咱今晚吃什么呀?” 刁藿改羞了个大红脸。 王长道也臊得不行。 刁藿改跑回家,躲在屋里再也不出来; 王长道躺在炕上哼呀咳的,说什么也不肯起。 两个人害得都是“羞”病,谁也怕见谁。 第十六章 说合 王长道一气之下上来别古劲儿,在大街上冲刁藿改说了句“娘,今天晚上咱吃么饭呀?”话一出口,立时就臊得了不得,恨不能有条地缝钻进去。回家后不言不语,不吃不喝,躺在炕上哼呀咳地说什么也不起来了。 王施氏不知内情,问又问不出话来。便来到大儿子屋里,想向刁藿改打听打听。进门见刁藿改头蒙着被子躺在床上,以为是在睡觉。也没敢言声儿,又来到四儿子的院里,把情况对梅兰花说了说。 这时,梅兰花已从不错的邻居口中知道了大街上的一幕。心想:我一个做晚辈的,如何劝说公公这方面的事情。再说,这样的事,公公肯定不愿让家里人尤其是儿媳妇们知道。就对王施氏说:“娘,爹咳声叹气的,肯定是心里有事儿,又不愿跟家里人说。不如找个跟他说得来的,让他说道说道。话说出来了,气儿销了,也就没事儿了。” 王施氏想想也对:下午还好好的,傍黑儿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躺炕上不起来了。像中了邪似的。肯定有不顺心的事。就找了能说会道和王长道又经常开玩笑说得来的艾九。 艾九在吴瓷屯数活跃人物,消息也很灵通。早听说了王长道和大儿媳妇在大街上相羞的事。心想:像这样的事情,明着劝未免尴尬。可人家既然找了来,不去又不好。第二天便带了些礼物,前去探望。 艾九一进屋门,见王长道睡在炕上,不住地呻吟。故作惊讶地问道:“唉呀,我的哥,几天未见,你咋病成这个样子啦?” 王长道一见艾九来了,心想:大街上的事,保不准他不知道。他听说是一回事,我承认不承认又是另一回事。我要承认了。日后还不光拿着和我取笑!干脆我给他胡侃一气,让他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便说:“唉呀老弟,昨天还在干活,晚上可床下放风筝----起不来啦。” 艾九说:“我走的急,没来得及备礼,只带来几个鸡蛋,让老哥补补身子。” “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人义重嘛。” 艾九问:“病到底是咋得的?” 王长道翻了一下身子,叹了口气:“唉呀,老鳖吹号----有原(圆)因(音)啊!” 艾九问:“你感觉怎么样啊?” “肉锅丢进河----昏昏沉沉(荤荤沉沉)” “能吃多少饭?” 王长道摇摇头说:“磨眼塞套子----一点也不下。” “没请个先生看看。抓付药吃!” “背着铁锅上山----钱(前)紧呀!” “没钱就不会转借转借?” “我病得起不来床,叫儿子们去借,他们是大懒支小懒----一支一个白瞪眼。不去借钱不说,我还是风箱板做锅盖----受了冷气受热气。” “我早就劝你,娇子如害子,你偏不信,现在才尝到苦头了吧。” “兄弟啊,人老了,要想指着孩子孝顺,我算是影壁墙上挂帘子----没门。这病又来得突然,恐怕是头丝系称砣----危险;水壶里面----难活。守着厕所睡觉----离死(屎)不远了。” “老兄,谁没有头疼热,你要想得开。” “昨天,孩子们他大舅给我看病时,说话总是小孩儿吃泡泡糖----吞吞吐吐。” “你说是他们瞒着你,不告诉你实情?” “张飞扮新娘----再装也不像。” “没那回事,只要得着法,几付药就好了。” “我总觉得我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阳寿了。孩子他娘对我这病,也是雪天过独木桥----提心吊胆的。老弟你也不要难过,老年人的阳寿,就像灶前烧火棍----一天比一天短。”说到这里,又一本正经地对艾九说:“人生在世上,好象孙悟空的金箍棒----能大能小才行。可咱那些儿子们,尽是猪八戒的脊梁----无(悟)能之背(辈);隔墙头扔棺材----板货;毛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对啥事都是背抄手撒尿----不扶(服);洗脸盆里扎猛子----不知深浅;遇事是蚂蚁拉猪腿----嘴上有劲;处事待人是唐僧护妖精----善恶不分;再任意展下去,恐怕是黄莲配苦胆----苦上加苦;只能落得下雨天打麦----难收场。我们向来是本分人家,小蒜拌豆腐----一清二白。为人处世,总得量体栽衣,叫花子拿算盘----穷有穷打算。望你看在咱俩多年相交的情份上,今后对孩子们,得晚上挡鸡笼----关照关照啊!” “说哪里去了。你四儿媳妇又聪明又能干,有她拉扯着四儿,日子赖不了。” “这桩婚事在咱这一块儿是蝎子巴巴----独(毒)份(粪)。儿媳妇是两只手提水桶----没挑。可儿子却马尾儿(注:尾读yi音,指马尾巴上的长毛)系豆腐----提不起来。” “两口子过日子,就得一个笑的拉着一个哭的。遇见这样的儿媳妇,你偷着乐去吧!” “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想乐也乐不起来呀。” 艾九一听说出“哑巴吃黄连”来了,心想:这事就是你“哑巴吃黄连”,说不得道不得。点到为止,再侃下去就扭转了大方向。忙说:“别丢坎子了,天都快晌午了,不让我陪你喝两盅?” 侃了一会儿,王长道心里痛快了许多。听艾九说要喝酒,心想:一家子过日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光这样怄下去也不是个法。有个外人在场缓和一下气氛也就过去了。叹口气说:“斧头别腰里----不侃(砍)就不侃(砍)。” 艾九一听有门,就问王施氏:“听说老哥跟了老大了?” 王施氏点点头,算是回答。 “那就叫老大家给俺哥俩炒两菜。两杯酒下肚,么病也没有了。” 在堂屋里听消息的梅兰花赶忙跑到刁藿改屋里。不由分说,把还在蒙头“睡觉”的刁藿改拽了起来。说艾九叔要和公公喝酒,让她去炒菜。 刁藿改虽然臊得不行,事后想想,还是自己先错。考虑到日后还得指望公公这个劳力给自家干活,也不愿把事情再往大里闹。见有人给搭了台阶,也就就坡下驴儿,随了梅兰花来到伙房,炒菜做起饭来。 吃饭的时候,刁藿改见王长道吃完了一碗,主动地说:“爹,我再给你盛一碗吧。” 王长道没抬头也没言声儿地把碗递给了大儿媳…… 一场风波就这样在没说一句劝解话、没涉及一个字而又人人心照不宣的情况下化解了。 第一章 待客 搬了家以后,梅兰花觉得心情特别舒畅。 小院不大,房也很破旧,但很清静。没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家务事、少了没必要的应酬,以及妯娌间的勾心斗角。梅兰花有充裕的时间和精力来调教王仕峰。 在老伙里的时候,一些迎来送往都是公公王长道的事。就是王长道出门或者需要晚辈打理的时候,也多是由老二、老三出面。根本没有王仕峰的事。 如今自己过了,家里就他们两口子,王仕峰被逼着也得上架了。 为了教给王仕峰一些接人待物的礼数,梅兰花先从端菜上饭、斟酒倒茶训练。并教给他一些接待客人的话。 梅兰花边示范边说:“客人来了,你就迎上门去说:‘来了!请屋里坐。’客人进屋后你就递烟,说:‘请吸烟。’接着给客人到上水,说:‘请喝茶。’然后到伙房做饭。端过饭来以后,说:‘请用饭。’客人要走了,你就说:‘紧么哩。多住几天吧!’客人走出大门以后,你就冲着客人摆摆手说:‘慢走。不送了。再见!’”怕他忘了,梅兰花一天三提醒。王仕峰背得滚瓜烂熟。 三姑娘的表哥贾宝峰,被梅兰花拒绝以后,仍然一直念念不忘。直道梅兰花替人上轿嫁人后,才死了这份心。在父母的包办下娶了媳妇。无奈媳妇的相貌和才能都很一般,和梅兰花简直没法比。二人感情淡漠,很少有共同语言。贾宝峰一想起梅兰花来就心生遗憾。 一次走姑家,贾宝峰从梅贾氏的口中得知梅兰花的女婿是个傻子,并且搬出老院单独过了。不由旧情萌动,一心想见见梅兰花。 这天,贾宝峰一个人打听着找上梅兰花的门。 当时梅兰花正在屋里做针线。听到大门口外有动静,就让王仕峰出去看看是谁来了。 王仕峰来到大门口,把门打开,两手各扶着一扇门对来人说:“来了。请屋里坐。请吸烟,请喝茶,请用饭,紧么哩,多住几天吧,慢走,不送了,再见!” 贾宝峰不知道他这是在说什么。怔怔地愣在了那里。 梅兰花在屋里一听不对头。急忙赶了过来。一见是三姑娘地表哥贾宝峰。忙把他让到屋里。 贾宝峰见王仕峰傻地连个迎来送往都不会。很为梅兰花惋惜。更加爱慕有加。甚至想和梅兰花做个不显山露水地情人。 都说眼睛是心灵地窗户。贾宝峰地一举一动。眉来眼去地。梅兰花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 既然是三姑娘地表哥。梅兰花也与其有过一面之交。还忘情地在人家地肩膀上依靠过(第一卷第十二章里有描写)。便盛情地招待起来。放桌子摆板凳。沏茶倒水地忙活一番后。对贾宝峰说:“三表哥。你先和仕峰坐坐。我去安排几样小菜就回来。” 也不过一个时辰地功夫。连同买菜带包饺子。一餐饭就这样搞定了。 席间,贾宝峰温情脉脉的眼睛直逼梅兰花。 梅兰花倒也不愠不火,先端一盘百合炒豆苗放到贾宝峰面前,说:“三哥请吃,这是我新试的粗肴,叫‘鲜花嫩草随意摘’。” “哦。”贾宝峰甚感欣悦,很想听下文。 梅兰花又端一透明玻璃碗放到自己面前,对贾宝峰说:“三哥,别见怪,这是我喜欢的私家小吃,叫‘红杏无意越墙外’。” 贾宝峰仔细一看,原来是炒杏仁加蕃茄酱,失落中又不由多了点敬佩之情。便轻叹一声,指着一盘豆腐炒猪肉和香茹,问:“这又何称?” 梅兰花把它放到桌子中间,说:“这叫‘黑白分明亮本色’。”然后端出最后一盆汤,是鸡蛋打碎加点芜荽的那种鸡蛋汤,笑着解释说:“这是‘丹心一片照沧海’。三哥清楚不”? 贾宝峰一看,桌上一共三菜一汤,四个名称串起来一念便是: 鲜花嫩草随意摘, 红杏无意越墙外, 黑白分明亮本色, 一片丹心照沧海。 贾宝峰心领意会,不由对三表妹加深了敬重之情。 酒菜上齐,梅兰花借故包饺子离开酒桌,让王仕峰培着贾宝峰喝酒。 王仕峰吃相很丑陋,也不会陪客人。为了给贾宝峰一个好印象,在上菜之前,梅兰花把他叫出来对他说:“人家第一次来咱家,你可别露出傻样来。我拿着个小铃铛,酒席上,你听见我摇一下铃铛,你就说‘端着、端着。’再摇一下,你就说‘吃着、吃着’,吃饺子的时候,我摇一下铃铛你就吃一个饺子,别狼吞虎咽地让人家笑话。” 王仕峰把梅兰花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梅兰花借故包饺子离开酒桌,其实是为遥控指挥王仕峰。 王仕峰在酒桌前一坐,不言不语。静等着梅兰花摇铃铛。听到梅兰花摇了一下,他就说:“端着,端着”。然后就端起酒来喝一口。听到梅兰花又摇了一下,他又说:“吃着,吃着。”然后拿起筷子来夹一口菜。他慢条斯理,有板有眼地挺像那么回事。 恰在这个时候,梅兰花要去解手。把铃铛放在了当院里一个晒东西的小床上。 刁藿改的大儿子这时过来玩儿。看铃铛挺好,就拿起来“当啷当啷”地摇个不停。 王仕峰一听到铃铛响,就忙活开了,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拿着筷子,喝一口酒,抄一口菜,嘴里还不停地说着:“端着端着,吃着吃着,端着……吃着……” 小孩把铃铛越耍越快,王仕峰忙不迭了,把酒菜弄了一脸一身。直到梅兰花回来,把铃铛夺过来才住了气。 酒席撤下,到了上饺子的时候。梅兰花把小铃铛放在床里头防备小侄动,就去伙房煮饺子。 梅兰花家人少锅小,饺子需要煮两锅。在第一锅煮好端上桌子,梅兰花又煮第二锅的时候,有一只母鸡飞到床上找食吃。刚才小侄拿小铃铛时,手上有糕点渣粘到了小铃铛上,母鸡现了,就啄着吃。啄得小铃铛“当啷当啷”的响。响一下,王仕峰吃一个饺子。响得慢,他吃得慢;响得快,他吃得快。母鸡猛然间快啄起来,王仕峰赶忙把好几个饺子都塞进了嘴里。 刚出锅的饺子很热,王仕峰实在烫的受不了了,哈着满嘴的热气说: “我说,你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不知道这饺子烫人啊!” 王世峰这通忙活,把贾宝峰搞得目瞪口呆。 临出门,贾宝峰望着梅兰花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眼神里流露出心里的语言: “你这是究竟为了什么呢?” 第二章 探亲 梅兰花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替人上轿嫁了王仕峰。这对梅兰花来说是天大的喜事。而对梅家却是一个很大的羞辱。 在那个年代,儿女婚事凭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讲究的是“明媒正娶”。 梅兰花的做法无疑于时代相悖。梅家的富有又是由厚道而来,是人们心目中的楷模。梅兰花的婚事出乎人们的意料。一时间议论纷纷。 梅家人在“女儿失而复得”的情况下操办了婚事,喜悦的心情压过了蒙羞的念头,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事情过去以后,村里人们的议论慢慢传进梅家人的耳朵里。别人还好些,老实内向的梅贾氏受不了。总觉得是自己“教女无方”才引出这种事来。郁闷成疾,躺在炕上起不来了。 梅兰花听说后,很是内疚。忙赶过来侍候。 梅贾氏的病是由心上起,不像伤风感冒一样,吃两付药就过来了。在炕上躺了十多天,仍不见好转。 从吴瓷屯到梅家庄十八里路。分家后的梅兰花不愿给妯娌张嘴借车辆,分给自家的小毛驴是头草驴(母驴),正怀着驹不能骑。梅兰花就下步撵儿。吃了早饭动身,一双小脚紧迈慢迈,走到梅家也得晌午了。最快也得今天去明天回。每走一趟,脚底下就磨一层血泡,踩在地上就像踩在蒺藜上一样,生疼生疼的。 梅兰花在娘家挂着生活不能自理的丈夫王仕峰;在自家里又挂着生病的母亲梅贾氏。一颗心两头揪,心里的难受真是用言语表达不出来。她含着眼泪写了一诗道出了自己当时的心情: 一头是娘家 一头是婆家 十八里情丝 一头系着母亲 一头系着他 偏赶上母病夫呆痴 情丝儿绾住愁云 愁雨儿一路抛撒 身在这头 心在那头 身在那头 心在这头 身在路中 两爿滴血的心儿 拴牢两处牵挂 梅贾氏在炕上躺了二十多天,梅兰花也来回折腾了二十多天。一双小脚上的血泡始终就没断过。见梅贾氏病情有好转,来往的也就不那么勤了。 有几天没到娘家去了。梅兰花挂牵着母亲,自己亲自去得两天才能打个来回。又带着例假行动不方便。蒸好包子,让王仕峰一个人送去,打听一下母亲的情况。心想:让他锻炼锻炼吧!老不放手,什么时候也闯不出来!反正是自己的娘家,丢人也丢不到外头。 梅兰花把包子包在包袱里,把王仕峰喊到跟前说:“你到梅家庄看看我娘去,问问她老人家身体可好些了吗?顺便把这几个包子捎过去。我因为自己做主嫁了你,把娘也给气病了。咱俩欠着梅家的情哩。往后可得好好待承老人。你把包子送过去,也显得你孝顺。你再好好表现表现,她老人家一高兴,说不定病就完全好了呢。” 王仕峰想想有道理,提着包袱高高兴兴就出了门。刚到门口,王仕峰动了个心眼子:把包子包在包袱里,人家哪能知道我孝顺丈母娘啊?想罢,转身回屋到灶房拿了双筷子,把包子用筷子串成两串,用手举着出了门。 他一边走,一边喊着:看我丈母娘,看我丈母娘!说一句摇一下。一路碰上的人,看见他的样子没有不笑的。 王仕峰来过很多次了,知道丈母娘在哪个屋里住。人又傻,进门也不知道招呼一声,直接就奔了梅贾氏的房间。 梅贾氏这时正在睡觉。王仕峰一进屋,就大声呼喊:“娘,娘,包子,包子!……”呼喊了半天,也没人答应。见炕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床被子,以为丈母娘又病得起不来了。想起媳妇让问问老人的身体可好些了没有,撩起被子正要问,哪知撩反了头,丈母娘穿着白内裤的**露了出来。 王仕峰望着白白的大**,想起媳妇说的要好好待承老人。就低声说道:“哎呀,我说娘哎,你咋就病成这个样子?看你这脸肿得和**一样了。来,来,来,你女儿才蒸的包子,你老吃上一个”。说着从筷子头上拿下一个包子放在丈母娘的**边上。 这时,梅贾氏已经被惊醒了。听声音知道是傻女婿在冲着自己的**说话。气得了不得。有心坐起来说他几句。又一想:毕竟是自己的女婿,两下里一对脸未免尴尬。干脆来个以错就错,还是装睡算了。依然一动不动的“睡”自己的觉。可心里实在气得够呛,肚子一鼓一鼓的,一不小心,放了一个蔫儿(方言:不响亮)屁。 王仕峰好心地说:“娘啊,包子早凉了,你老就不用吹了”。 睡在炕上的丈母娘被气的哭笑不得,更不想说话了。只是**跟前搁着个湿漉漉的包子,觉得别扭得难受,就悄悄提了下裤子,那裤子便被拉出许多折子来。 王仕峰等半天没人理他,憨劲上来了,指着丈母娘**,气呼呼地说:“我好心给你送包子,你连咬都不咬一口。你女儿还让我孝顺你,看你满脸的老皱皮,还不知道哪天就死了。想叫我孝顺都孝顺不上呢!” 说完气呼呼地回去了。 梅兰花见王仕峰回来了,忙问道:“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王仕峰说:“娘在炕上躺着哩,脸肿得鼻子眼儿都没了。我给她包子吃,她光吹不咬。一吹把脸上吹出好多折子来。我看活不长了。” 第三章 卖驴遇韩百川(一) 梅贾氏身体不好,梅兰花经常去探望。苦了一双小脚不说,两头挂牵实在让她受不了。便想把怀驹的小草驴卖掉,再添钱买匹骡子或是高大一些的毛驴来充当脚力。这样就可以当天去当天回,俩头都不闷得慌。 小草驴实在太小了,比高大的山羊大不了多少。是王家专用来拉磨的。王长道之所以要分给他们,是因为它怀着驹。日后小驴驹长成匹高大的驴或是骡子都有可能。 梅兰花了解老人的用意。但是她的心思并没有在家产上。帮助王仕峰恢复记忆(在她的心中一直认为王仕峰是因为脑部植物神经受重伤导致呆傻的。当时医生就曾经告诉过她,已成植物人的王仕峰就是醒过来,他的智商也得从零开始一点儿点儿恢复。)才是她的要。 再说,小草驴就是生匹骡子,王仕峰不会管理,她没这方面的经验。小骡驹能不能养活还不好说。 梅兰花不想让这些杂七杂八的家务事分散自己的精力,影响调理王仕峰。 在一个大集日里,梅兰花对王仕峰说了小草驴的大概价钱,让他牵着到集上去卖, 王仕峰走了以后,王施氏过来串门。现院里没了小驴,问起梅兰花。梅兰花便把自己的打算和买驴的事说给了婆婆。王施氏一听,着急地说:“这样的大事你也叫他去办?还不让人家把驴给骗了去!” 梅兰花笑笑说:“让他锻炼锻炼吧!卖回钱来是他长了能耐;让人骗了权当交了学费。以后就知道怎么办了。” 王施氏却一百个不相信:他要真能长点儿记性,也就不叫“傻呆愣”了,自己也不会白养他这十八、九年。头摇得像拨浪鼓,埋怨了梅兰花几句,无可奈何地走了。 其实,梅兰花虽然没有把握,但有一件事让她看到了希望。 王仕峰用马三换了两个香瓜,在家里引起一场悍然大波。并因此导致分家。王仕峰自然不知道事由他起,依然“嘿嘿”着傻乐和。梅兰花就启他说:“你说一千块钱多还是仨大钱儿多?” “一千块钱多。”王仕峰还没有傻到不认识钱地地步。 “咱家地那匹马。又高又大。是匹宝马。能卖一千块钱呢。你换地那两个香瓜。仨大钱儿就能买了来。你说你吃不吃亏?” “不是用马换地。是用鸭子。” 王仕峰给自己地辩解很让梅兰花高兴:通过这件事。他毕竟知道哪多哪少、避重就轻了。 梅贾氏病了以后。有一次梅兰花带王仕峰一起去看望母亲。一进梅家大门。见院里拴着一匹马。王仕峰走过去围着马看了一下。说:“这马不赖。又高又大。是匹宝马。” 正在庭院里站着地梅友仁一听女婿说话挺靠普。又在夸他地马。心里高兴。就凑过来问道:“你估估这马能卖多少钱?” 王仕峰说:“多了不值,少了不卖,价值一千块。” 梅友仁点点头说:“不错,故得挺准。” 王仕峰的话让梅兰花感到吃惊:自己并没有教给他说这些话呀?仔细一回忆,想起没马后她给他解释的那些话,才知道他记在了心里。见马生情说了出来。这一现让梅兰花很高兴,心里顿时充满希望。 这时,梅家的一只大黄狗摇着尾巴过来了,在梅兰花的身前身后直打转,一付亲昵的样子。王仕峰望着狗说:“这狗不赖,又高又大,是条宝狗!多了不值,少了不卖,价值一千块。” 梅友仁笑笑,知他在说傻话,也就没搭腔。 来到梅贾氏屋里以后,梅友仁想起在庭院里说狗的事,一是想争加点儿欣喜气氛逗老伴儿开心,再就是把这事儿圆起来哄女儿高兴,就逗王仕峰说:“你看你丈母娘值多少钱呀?”王仕峰看了看梅贾氏,一付认真的表情,说:“丈母娘不赖!多了不值,少了不卖,价值五百块。” 梅友仁一听乐了:“怎么,你丈母娘还没那狗值钱啊?” 王仕峰说:“丈母娘比它少了一条尾巴。” 屋里的人们哄堂大笑。梅贾氏也笑得眼里直转泪花。 梅兰花虽然很窘,看到一家人并没有嫌弃的意思,而是把他当成不懂事的孩子看待。心一下子踏实下来。觉得梅家比王家要好上百倍千倍,更有利于王仕峰的康复。这也是促使她下决心卖小买大当脚力,已后勤走动的一个原因。 王仕峰在集上很快把小草驴卖掉了。但买主却不肯给现钱,对王仕峰说:“我带的钱不多。到下集你再来,我一块儿给齐。你也别怕我不认账。我给你写张纸条,把我的姓名、住处都给你写上。”于是,买主写了一张纸条交给王仕峰,上面写道:“我姓冰霜到处是,家住大洼坑,名曰二十五辆大破车。门前一棵铃铛树,房后一片蛤蟆坑。” 王仕峰拿着纸条回到家中。梅兰花问起卖驴的钱,王仕峰就把集上的事学说了一遍,把纸条递给梅兰花。 梅兰花看看纸条,一边解释一边说:“这‘姓冰霜到处是’,是说他姓寒(韩);‘家住大洼坑’,是说家住韩家洼。‘名曰二十五辆大破车’是说他叫百川。木**车的车轴与车轮接角处用的铁条叫车穿。每辆车用四个穿,二十五辆车不正好是一百个穿嘛;‘门前一棵铃铛树’,是榕花树。秋后的榕花树上挂着豆角形的种子,风一刮恰似木铃铛;‘房后一片蛤蟆坑’,是小学校。这样吧,如果下集找不到他,你就到清河南边的韩家洼,看看哪家门前有棵榕花树,房后是小学校的人家,你就冲着院里喊几声韩百川韩大哥。把钱要了来。” 到了下集,买牛的当真没去。王仕峰按照梅兰花说的去了韩家洼,找到韩家。冲着院里喊了几声韩百川韩大哥,买驴的果真出来了。 再说韩百川,他本是百里外韩王庄有名的机智人物。最爱打抱不平。他长着一对特别有神的小眼睛。这两只小眼儿只要一挤咕,什么事也难不住他,什么弯弯点子也想得出来。 梅兰花被誉为“”聪明机智的巧媳妇”,而丈夫却是三里五庄都知道的“傻呆愣”。这样的“智愚配”在当地实属罕见。一时间,王家成了人们议论的中心。就连王长道用重金收买媒人给又秃又豁唇还少一只手的残疾大儿子买媳妇以及贿赂亚县官二百两银子保娃娃亲的事也被捎带了出来。王家祖上是富户,到了王长道这一辈儿,也只能算个中等偏上的水平。这一传不要紧,王家被传成了“无恶不作”的大财主。韩百川听说了以后,他认为这是财主拿钱糟改天道。对此嗤之以鼻。在牲口市里转悠时,听人们私下里议论说这个卖驴的就是那个娶了个聪明媳妇的傻呆愣,便心生歹意想逗逗他,有便宜占则占,没便宜占也不失尊严。没想到他真的找了家来!就问道:“谁给你说到这里来找我呀?” 王仕峰说:“俺媳妇。” 韩百川想:果然是个精明的女人。只可惜这么聪明的人却嫁了个傻子。哼!我得腌臜她一下。于是,他转身回屋在一张白纸上用简笔画画了一头牛,牛**后面画了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上面画着一朵花,花柄插进那堆黑乎乎的东西里。折叠好,对王仕峰说:“钱我还没凑够,你先把这个拿回家去吧!” 王仕峰看也没看,拿着纸条回家了。 梅兰花接过纸条一看,轻蔑地笑笑,拿过笔来在韩百川画的花上面画了一个大圆圈,还在画儿的空白处随意摸了几笔,点缀上几颗星星以示晚上。又用简笔画画了一头向远处走的驴,驴上骑着一个看书的人。折叠好,让王仕峰给韩百川送了去。 韩百川打开一看傻眼了:你笑人家鲜花插在牛粪上,人家却说花好月圆!还让你“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他彻底服输了,乖乖地拿出钱来递给了王仕峰。 第四章 卖驴遇韩百川(二) 看官,这韩百川可是个轻易不服输的人。说起他斗智斗勇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今天就捡几个家喻户晓的小故事给大家说说。 韩百川家住百里外的韩王庄。从小机智聪颖,好报答不平。最恨的是为富不仁。因为家里穷,经常给地主老财们扛长活、打短工。又因心性正直,专爱给穷人办事,出气,连地主老财都怕他几分。 有一天,一个穿破衣烂衫的穷人来找他,求他帮忙。说他们那里有个老财主,家有良田千亩,金钱万贯,心却非常狠毒,经常打骂长工,不让吃饱。长工们稍有不满,轻的被打得十天半月爬不起炕,重的则把命搭上。韩百川听了很气愤,对那穷人拍拍胸脯说:“明天我跟你一块去,我会有法子治他的。” 老财主听说新来的长工就是有名的韩百川,心里老是犯嘀咕,怕韩百川变着法的算计他,就摆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招待他。可是,老财主派人请了几次,韩百川就是不去。老财主心里更害怕了,亲自来找韩百川,问他为什么不去?韩百川说:“要请我,得把所有的长工们都请上,不然我不去。”老财主没法,只得多摆了酒席。长工们放开肚皮,美美地吃了喝了一顿,都很感激韩百川。 老财主让韩百川和长工们吃喝了一顿,觉得赔了本,每天心疼得睡不着觉。想捞回本来,就拼命地催长工们给他多干活。 这天,长工们刚躺下睡觉,有的还没睡着,财主就吆喝长工们块下地干活。长工们很累,催促韩百川快想个办法治一治老财主。 韩百川却一点都不着急,眯缝着小眼笑道:“等着瞧好戏吧!” 话刚说完,只听老财主在院里不成声调地喊叫起来:“穷鬼们,穷鬼们块起来,快给我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 长工们听了纳闷,不知出了什么事。凑上前去,闻到财主身上臭烘烘臊乎乎的,借着月光一看,满身满脸的臭屎臊尿汤子。 韩百川偷偷忍住笑,对财主说:“东家,你身上这么脏这么臭,我们怎么下手给你脱呀?” 财主说:“那也不能光让我穿这脏衣裳啊!” 韩百川说:“那我叫人给你用水冲冲吧。”说着。给人们递个眼色。长工们用脸盆从瓮里舀来凉水。使劲朝财主身上脸上“哗哗”地泼去。 天已深秋。水冰凉冰凉地。泼得财主睁不开眼。冻得浑身打哆嗦。 原来。这老财主上了几岁年纪。身子有些虚弱。每次去厕所大便。总是使劲抓牢茅坑前地一个木头橛子。韩百川现了这个秘密。就灵机一动。想出了捉弄老财主地鬼点子。等人们都睡下。打更地也依着墙根打瞌睡地时候。悄悄溜进厕所。松动了木头橛子。等老财主蹲上茅坑。刚用劲抓牢木头橛子地那一刹那。木头橛子连根拔起。老财主来不及惊呼一声。就“噗”地落入茅屎坑里。长工们得知了详情。都夸韩百川有办法。 这天。一个长工地娘病了。没钱看病买药。向财主借钱。财主不但不借给。还把他骂了一顿。这个长工没法。去找韩百川。 韩百川家里也很穷。哪有钱借给他?韩百川到底是韩百川。他两只下眼睛一挤咕。心里就有了主意。对那长工说:“你家不是有一头牛吗。你赶快给我牵来。” 那长工问:“这牛你能让它变出钱来?” 韩百川拍着胸脯,满有把握地说:“能。三天头上,你只管向我伸手要钱好了。” 牛牵来了,就喂养在财主家的牲口棚里,韩百川顿顿喂它干草干料,不让它喝一口水。 再说这老财主有一匹千里马。这千里马个头高,腿又细又长,棒槌肚,跑起来像在草上飞。有人出一万两银子买他的千里马,老财主都没舍得卖。老财主爱马如命,每天早晨都要骑上跑几十里地,回来亲眼看着让长工给马洗呀刷的。 说活到了三天头上。这天早晨,老财主骑马回来,韩百川迎上前去,用瞧不起的口气说:“东家,这马就是你的千里马?” 财主洋洋自得地说:“你走遍天下,再找到这么好的马,算你有能耐。 韩百川撇撇嘴说:“哼,你这叫什么千里马?我看它还不如我的万里牛跑的快呢?!” 财主头一回听人贬低他的千里马,心里很生气。但听说他有一头万里牛,就想看看。 韩百川把财主领到牲口棚里,指着一头渴得乱踢乱叫的牛,说:“这就是我刚买的万里牛。” 财主一看,就知道是一头平常下地干活的耕牛。说:“瞎吹,什么万里牛,叫十里牛还差不多。” 韩百川说:“别看我的万里牛样儿不济,它跑得比兔子还快。要和你的千里马跑跑,你的千里马准输。” 听说比赛,老财主高兴起来:“你输了怎么办?”韩百川一扬手,说:“输了,牛是你的。” 老财主说:“说话算数?” 韩百川说:“算数。你的千里马要输了呢?” 老财主心想:谁不知道老牛是天底下跑得最慢的,我的千里马闭一只眼,捆一条腿,也得赢了他的牛。想到这里,抖抖马缰绳,说:“输了,千里马白让你牵走。” 老财主财迷心窍,觉着这回韩百川失算了,让自己捡了个便宜,心里忍不住高兴起来。又怕韩百川反悔,说:“空口无凭,立字为证。”马上叫人立了文书,双方都按了手印。最后,财主对韩百川说:“你说怎个比赛法? 韩百川说:“比赛线路太长了,会耽误给你干活。我看就比从牲口棚到井台这一段路。谁输谁赢,咱来利索的。” 老财主高兴的两手一拍,说:“好,就照你的办!” 千里马和万里牛并排站在了起跑线上。千里马披红挂绿,好不威风;万里牛肚子胀得老大,眼睛鼓出了眼窝,摇头蹬蹄,撅起尾巴朝着井台的方向直挣,五个人都难拽住它。 说声“比赛开始”,万里牛“哞”地长吼一声,渴得疯了似地朝井台奔去,那度简直比飞还快。老财主的千里马呢?被牛的吼叫声吓得愣怔了好半天,尽管老财主狠狠地猛抽了几鞭子,千里马还是远远地落在了万里牛的后边。 老财主输了千里马,反悔不得,气得一个月没爬起炕来。 冬天到了,韩百川家里来人把他叫了回去。谁知在家住了几天,长工们又来叫他回去。原来一个长工因和老财主拌了几句嘴,就被老财主打得皮开肉绽,没两天就冻饿而死了 韩百川听了,气得头上靑筋蹦起老高,拳头攥得“咯嘣咯嘣”直响。他说:“这个仇一定要报!” 可是,这仇怎么报呢?明杀财主,吃官司不说,还得搭上自己一条命,连长工们都得受连累。得动脑筋想个万全之计,即杀了财主,又让他们抓不住把柄。可是用什么法子呢?这的确是个难题。韩百川想了一会儿,就对来叫他的那长工说:“你先回去吧,我有办法了。”接着,他叫妻子给他赶做了一件火红的夹布坎肩,又择了一些漂亮的羽毛沾在外面。 第二天一大早,老财主穿着大皮袄,揣着手从屋里出来,见正打扫院子的韩百川,上身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夹布坎肩,头上还冒着汗气,觉得奇怪:我穿着不透风的狐狸皮袄还冻得浑身抖,他只穿件红布坎肩还热得出汗?百思不得其解,就问道:“喂,这坎肩怎么不冷啊?” 韩百川擦一把脸上的汗,说:“我穿得这坎肩叫火龙衣,是宝物,穿上冬暖夏凉。” 老财主自从上次输了千里马,对韩百川处处有了戒心,事事提防着他,怕韩百川再捉弄他。就加倍小心地说:“你别唬人,天底下根本没有什么火龙衣。” 韩百川说:“你如果不信,我今晚穿上火龙衣,你把我锁在磨房里,看能不能冻死我。冻死了,就说明这火龙衣是假的。” 当晚,韩百川只穿件火龙衣进了磨房。老财主冷笑一声,挑了一把大铁锁,“咔吧”一声锁了磨房大门。老财主咬着牙,心里兴灾乐祸地说:“韩百川啊韩百川,你净给我耍嘎咕心眼子,叫大伙吃了我的酒席;又把我弄得掉进茅屎坑;赢了我的千里马,这回你不知又耍什么鬼花活,我叫你耍不成,先叫你当个冻死鬼!” 夜里东北风呼呼地刮着,又下了一场大雪,天冷得像光着身子掉进冰窟里。韩百川冻得上牙咬下牙,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的,浑身抖成一个团。半夜里长工们从窗眼里给他送来了干粮和酒。韩百川吃了喝了,身上来了劲,抱起磨棍“嗡嗡”地推起磨来。推了一圈又一圈,走了一遭又一遭,身上一热,汗就冒出来了。 天刚亮,老财主叫人准备给韩百川收尸。开了门,见韩百川躺在磨盘上,浑身是汗。就惊奇地说:“我以为你早已冻死了哩。 韩百川笑着说:“冻死!你看我身上出得这汗?热得我直想找把扇子来扇扇。我这火龙衣不但能热,还能梦游仙境。”说着拍拍肚皮说:“昨晚在天上王母娘娘那里鸡鸭鱼肉大吃了一顿。你瞧,我肚子现在还撑得慌呢!” 老财主见这火龙衣果真是宝物,一定要出大价钱买。 韩百川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上次你说我的万里牛骗了你的千里马,这回我怕你再说我骗你。如果你真的要买,那你先穿穿试试,免得你再上当。”老财主听了伸手就要扒韩百川身上的火龙衣。韩百川身子一躲,说:“要试火龙衣,今晚半夜你来磨房里试吧。不过又一条,这火龙衣的事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不然这火龙衣就不灵了。” 这天夜里,天更是寒冷。老财主半夜里穿上火龙衣,刚走进磨房,韩百川就“喀吧”一声锁了磨房门。不一会儿,老财主就冻得喊不出声来了,想迈步,也挪不动脚,不到天亮就冻死了。 韩百川在本地整出了人命,怕官府追查,便投奔了在韩家洼招了养老女婿的三叔韩茜华。也是人行千里脾性难改。依然对地主老财们恨之入骨。 他对传说中王家的“俊丑配”和“智育配”很有成见,便有了带头戏弄作践的一幕。当梅兰花与他斗智斗勇,以画代话告诉他“走着瞧”时,感到很震惊:没想到自己和富人们斗了大半辈子智,却输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他认为这么聪明的女人不应该嫁给一个傻男人,这里面必定有冤屈。好打抱不平的他决定去看个究竟。王仕峰前脚走,他后脚就来到吴瓷屯村。 第五章 梅韩论战 韩百川的叔叔韩茜华在吴瓷屯有个亲戚,两家走动的很亲近。韩百川投奔叔叔以后,也经常上这里来,随了叔叔把这里当成亲戚走动。 这个亲戚居住在村中间,又临街开了一个杂货铺。加之老板为人随和能说会道,村里的人们都愿往这里凑。杂货铺成了吴瓷屯消息的集散地。 韩百川来到杂货铺里,和亲戚聊起了王家儿子们的婚事。亲戚也百思不得其解:“要说一点儿人样也没有的大儿子花大钱买穷人家的女儿当媳妇,这还能理解。小儿子可就想不通了。本来是换亲的,想不到这个媳妇自愿替换亲的女家上轿。你说怪不怪?” “难道他们以前认识?”韩百川问道。 “上哪里认识去?不过,曾定过娃娃亲,经官司退的。为这,王家还赔了二百两银子呢。” “难道她图王家有钱?” “不是的。梅家比王家不穷。这几年王家又买媳妇又打官司的,已经折腾的快透气了。” “这就怪了,一不图人而不图钱,那她到底图的什么呢?” “还有更怪的呢,她妯娌们说,白天没怎么见动针,一晚上就把三件活全做上了。新媳妇回门前能做好这三件活的,吴瓷屯十几年也出不了一个。” 听了亲戚的说道,韩百川“打抱不平”的心又换成了好奇心。 正在这时,梅兰花到杂货铺里来买东西。 韩百川自恃脑子灵活。听说来人就是“聪明机智地巧媳妇”梅兰花。从隔间里转出来。对梅兰花说:“听说你很有才。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好吗?” 梅兰花见问话地是一个四十多岁地中年男性。又是从杂货铺地隔间出来地。和老板关系一定很密切。出于礼貌。说:“请讲。” 韩百川小眼睛一眨巴说:“请问。‘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什么意思?” 一个陌生人竞向自己提问这样地问题。梅兰花觉得心里一沉。知道来者不善。问道:“请问尊姓大名?” 韩百川报上名来。梅兰花想起其侮辱自己鲜花插在牛粪上地事。不动声色地说:“多谢你给了驴钱。要是换了别人。驴钱就叫人家给骗了。” 韩百川一时兴起出来提问。全没考虑自己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一脸尴尬地说:“多有得罪。我也只是想逗逗他而已。” 见他认错,梅兰花也就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在暗想:自己替别人上轿嫁王仕峰这事,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也有,甚至还有说自己非人类的。这些话也传到梅兰花耳朵里了,因为是解释不轻的事情,也就听之任之,一笑了之。今见韩百川忽然提起这句话,杂货铺又是吴瓷屯村消息集散地,而且老板夫妇又都在场。梅兰花就想借此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平息一下传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一句古语。由诸子百家时代杨子的‘为我’阐释来的一句话。意在揭示自然秩序、社会秩序何以存在这一永恒主体。”梅兰花从词汇的来源讲起。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万事万物,当然也包括人在内,坚持自我是一切秩序的基础。如果万事万物不坚持自我,一切秩序将不复存在。这里的秩序包括自然秩序和社会秩序。我们之所以看到天地有别,多彩绚丽的自然景观、自然秩序,是万事万物‘为我’的结果。” “照你这么说,万事万物都在拼命地‘为我’而存在。比如说:石头在拼命地‘为我’而做石头,大山在拼命地‘为我’而做大山,树木在拼命地‘为我’而做树木,小鸟在拼命地‘为我’而做小鸟,泥土在拼命地‘为我’而做泥土,人也在拼命的‘为我’而做人。” “是的。之所以说石头做石头需要拼命地‘为我’,是因为石头并非肉眼所感觉的那么坚强,它也会为风雨所侵蚀,随岁月的流逝而老去、死去、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具备初步的化学知识,我们都可以理解这一点。石头需要自己强烈的分子间引力来抗拒风雨,它的天敌是酸雨。如果石头不再拼命‘为我’而做石头,如果树木不再拼命‘为我’而做树木,如果小鸟不再拼命地‘为我’而做小鸟,如果泥土不再拼命地‘为我’而做泥土,那么我们将回到盘古之前的无天无地的混沌世界。社会的主体是个人,象自然界一样,正是人人的拼命‘为我’导致了丰富多彩的社会景观、促进了文明的繁荣进步。如果人人都不‘为我’而泯灭个性,那么人类的社会景观将灰飞烟灭。” “这么说,人还得为自己而活着。可是,像你这样,一点也不为自己考虑,是不是有悖天意。”韩百川直奔主题。他觉得人活着就应该先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好。尤其是女人,嫁丈夫是一辈子的事,应该慎之又慎。一个美丽又聪明的女孩嫁给一个傻子,这事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刚才我们说的‘为我’,是指宏观的自然秩序而言。就我们人类来说,是讲‘仁爱’的。爱人如己是人类最高理想。” “爱人如己是不是就不要自己了呢?为了别人而搭上自己的幸福,这是不是你所说的仁爱?” “民间有个说法,叫做二人成仁。意思就是仁爱,它从来不是一个单立人状态下自我的状态,孤独的、自我的、封闭的这个环境下,是谈不到仁爱的,仁爱一定是你旁边还有一个别人,俩人在一起的关系中,能看出来是否仁爱,才能组成家庭、家族乃至人类社会。因此,‘爱人’,就是人类社会之所以展的规律,遵循仁爱的规律,人就能得到幸福与快乐,违背了这个规律,人的一生也就是痛苦的了。” 韩百川见梅兰花滔滔而言,知道自己在理论上是说不过对方的。就说:“你说的都是些大道理。我给你讲个故事: “来大水了,一个财主抱着他的金银珠宝上了树。一个农民拿着唯有的两个窝头和财主上了同一棵树。水很大,淹没了所有的房屋和农田。财主和农民所在的那棵树已经被水淹没到多半截。要想活命只有等着来救援了。 “两天过去了,财主因为没东西吃饿得眼睛花。农民有窝头充饥,精神很好。这时,农民手里还剩一个窝头,财主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想用自己的全部珠宝换农民手里的窝头。但是,农民却不与他换。 “又坚持了两天,救生船来了,农民得救了。而财主因为四天四夜什么也没吃饿死了。他们也是孤零零的两个人,如果农民讲仁爱之心,把窝头换给了财主,那饿死的就不是财主而是农民了。” “故事里的财主和农民是两个阶层里的人,是剥削和被剥削的关系。”梅兰花说,“一个人要想被爱,先要去爱别人。只有付出爱,才能得到爱的回报。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 “天堂和地狱都有一特大锅肉汤,每个人都有一个特长的大勺子。 “天堂里的人都把大勺子里的肉汤舀给别人喝,结果,天堂里的人都喝到了肉汤,天堂里洋溢着幸福的气氛. “地狱里的人都把大勺子里的肉汤舀给自己喝,因为勺子太长拐不过弯来,无法送到嘴里。结果,地狱里的人很少喝到肉汤,地狱里到处一片抱怨的气氛。” “你这是讲的一群人的故事。你不是说‘二人成仁’嘛,我给你讲一个两个石头的故事。”韩百川说: “为了说着方便,我们就叫它们男石头和女石头吧。 “男石头是北方山上的一块灵石,与山神相守了无数个日夜。 “有一天,男石头的命运改变了。他被一个旅游的老者搬到了路边,就是这一转身,他看到了远方的一块女石头。男石头的凡心动了,他想她、恋着她。于是,男石头祈求山神把他变成沙砾,好让风把他带到她的身边。 “山神说,可以,不过要经历好多苦难。 “男石头把头埋在土里,说:‘我心已决!’ “之后,男石头经历了七七四十九难,在阳光下暴晒,在大雨中淋漓,在凛风中干涸,在冰冻中心碎。终于,男石头变成了一粒沙。 “山神兑现了他的承诺,委托风神把男石头带到了女石头的身边。可是,他想抱抱她,却怎么也不能停留在她的脚下。 “于是,男石头又找山神,央求山神施法,让他能伫立在她的身边。 “山神答应了。前提是,男石头要牺牲他的自由。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行。男石头看着远方的女石头,坚定的说:‘我愿意’!| “后来,男石头被一只鸟吞到了肚子里,随着它的粪便,他在她的身边长成了一棵大树。 “他和她能在一起了,他们很快乐,谈的很愉快。可是,当男石头想抱抱女石头的时候,才现他的枝条好高,好高。根本接触不到她。 “女石头也想逗男石头笑,讲了好多好多的笑话。可惜,她也触不到他。 “他们就这样默默地守望着,谁也接触不到谁。然而,男石头却为此失去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和自由。你说,这算不算仁爱?” “很凄美的一个故事。”梅兰花听他讲完,动情地说:“其实,守望也是一种幸福。树叶落下来给她挡风遮雨;树荫洒下来为她消除炎热,这也是爱的一种方式吧。” “如果这也叫爱,未免太残酷了吧!”韩百川不解地说。 “仁爱就是宽仁慈爱,强调舍己为人,以他人为中心。有这样一个故事:丈夫因脑外伤成了植物人。妻子不离不弃,每天给他按摩、擦洗,给他讲故事唤起他的记忆。衣不解带地侍候了十年,丈夫终于醒了,一个将要破碎的家就这样被妻子的爱心给挽留了下来。” “你说的这是病,傻子可是天生的。要想让傻子醒过来除非再另给他换个脑子!”韩百川表情有些许轻蔑。 “越是傻子越应该呵护。跟一个傻子斗心眼,算什么能耐!”韩百川脸上轻蔑的表情虽然细微而又一瞬即逝,梅兰花还是扑捉到了。不由得刺了一句。 韩百川有些尴尬。便直奔了主题:“能不能简单得给我说说,你为什么非要嫁给一个傻子?” “因为爱!”梅兰花直截了当地说。丝毫没有顾及时代的差异。 “爱什么?金钱吗?”显然,韩百川没有领会梅兰花的意思。 “金钱不是自己,金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身外之物,仅是我们维护生活的工具。如果为了钱,我不可能住进那三间又破又低矮的土坯房里去。” “那你到底为了什么?世界上这么多傻子,你为什么偏偏选中王家的这一个?” “因为缘份!”梅兰花不卑不亢。 “缘份又是什么?”韩百川步步紧逼。 “缘份是两坨一般大小的泥巴。他们一个叫缘,一个叫份。把他们砸碎了,混合在一起,用水合成泥,揉匀了,然后再塑造成两个一摸一样的泥人,他们彼此之间,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你根本无法区分哪个是缘,哪个是份。把他们和在一起,就叫缘份。有缘千里来相投,就是这个意思。”梅兰花不温不火,慢慢道来。 “你是说的娃娃亲。”一直在一旁静听的老板娘忽然插嘴说。 梅兰花心里猛然打开了一扇窗:怎么就忘了这块挡箭牌了呢!冲老板娘笑笑,爽朗地回答:“是的。” “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着想?” “爱情里要是掺杂了和它本身无关的算计,那就不是真的爱情。” “他可是一个人人皆知的傻子!” “真正的爱情能够鼓舞人,唤醒他内心沉睡着的力量和潜藏着的才能。” “你和这么一个不能跟你说说道道的人在一起,不觉得苦闷?” “当你真爱一个人的时候,你是会忘记自己的苦乐得失,而只是关心对方的苦乐得失的。也就是说,真正的爱,是在放弃了个人的幸福之后才能产生。” 韩百川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自言自语地说:“没听说过,没听说过,人还有不为自己着想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梅兰花笑笑:“说了一圈,又回到起步的位置上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能简单地理解**不为了自己,就会遭到天诛地惩罚。” “人是自私的,这一点你总得承认吧!” “所以,自私是一个人痛苦的根源,无私才是快乐的源头。**曾说:一个人只要有毫无自私自利之行的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利于人民的人。” “**是谁”?韩百川不解地问。 “是一个伟大的思想家。”梅兰花答道。心里却在暗暗笑自己:怎么顺口把**说出来了。在这个朝代给他们解释**的事,你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韩百川却在想:这个**自己连听说都没听说过,人家都能背出他的言论来。看来,自己的知识面比这个才女窄的多。再要论下去,自己非出丑不可。抱起拳向梅兰花施了一礼,说:“真是人各有志!多有得罪了”! 说完扭身出门走了。 第六章 借织布机 常言说:农活半年闲。农民们三月播种,九月收获,进了十月,也就地净场光,进入农闲阶段了。农村妇女多在这个时段里,纺花织布做针线,料理明年的穿戴。 梅兰花见家家户户的闺女、媳妇们都在纺棉花织农家土布,自己也买来棉絮学着纺起线来。一架手摇纺花车“吱愣愣”“吱愣愣”转地飞快,没几天就纺了好多棉纱。浆晒好,做成轴子,就等着上织布机了。可家家户户都在织,织布机忙得不行。想起娘家有一台,就打算借来用用。 织布机是用木头做的,分量不轻,少说也得三、四十斤,体积又大,她一个小脚妇女无论如何是弄不来的。想来想去,只有打丈夫王仕峰去了。又怕他到了那里忘记了借错了的出差错,或是学不清舌借不来,就嘱咐说:“你一边走路,一边口上不停的说着‘织布机’‘织布机’,这样,你就忘不了了。” 王仕峰倒也很听话,一出自家门,就一边走路,一边不住地嘟念着“织布机”“织布机”。边走边嘟念,从来没停过。 走着走着,冷不防被一块石头拌了一脚,一下摔了个大马趴。等爬起来,刚才嘟念的那三个字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有个“机”字。“什么机”?“什么机”?他一边说着一边跺着脚在那里打磨磨,急得抓耳挠腮。 正急得冒火,忽然一拍肚子,想起来了:杜梨机!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又一边嘟念着“杜梨机”“杜梨机”,一边连蹿带蹦地向丈人家跑去。 到了丈人家以后,他嘴里还一直在嘟念着“杜梨机”“杜梨机”。 梅贾氏听他说“肚里饥”,以为他路走得多了,早饭没吃饱,肚子饿了,就马上到厨房里烧了一碗点心让他吃。 王仕峰吃好之后,还是不断地说着“杜梨机”“杜梨机”。 梅贾氏想:他这么个大个子,可能一碗点心吃不饱。看看天也快晌午了,又赶紧做中午饭,好让他饱饱地吃一顿。 吃过中午饭,王仕峰还是对着丈母娘一个劲儿地说“杜梨机”“杜梨机”。而且连续不停。 梅贾氏心想:吃了这么多还嚷“肚里饥”。莫非他傻地连个饱也不知道?给他吃吧。再把他撑病了;不给他吃吧。他又不住嘴地嚷嚷。就假装生气地拿起身边地织布机板子说:“吃了这么多还说‘肚里饥’。你是猪啊!再说‘肚里饥’。我打你一织布机板子。” 王仕峰一听丈母娘说“织布机板子”。一下想起来了。笑嘻嘻地说:“丈母娘哎。俺媳妇就是要我来借这个东西地。” 梅贾氏一听。这才知道女婿是来借织布机地。马上拿来柴绳扁担给他缚好。叫他挑着回家去了。 王仕峰挑到半路上。觉得有些累。就放下织布机休息。 路上有位行人跟他开玩笑说:“织布机有四只脚。你只有两只脚。应该是它背你地。而你反要挑着它走。你这个人是真笨啊。” 王仕峰一听。觉得他地话很有道理。就坐在织布机上面。对织布机说:“听见了吧。你有四只脚。我有两只脚。你应该背着我走。现在我上来了。你快走”。 自然,织布机一动也不动。 王仕峰生气了,对着织布机骂开了:“你这个混账东西,我用肩挑你,挑得满头大汗,现在想叫你背一下,你却这么懒惰,一动也不动。你既然不背我,我也不挑你了,咱各人走各人的。你有四只脚,我有两只脚,看看谁走得快先到家?”说完,就空着两手自顾自回家走了。 梅兰花见他空着手回来了,问他道:“你借的织布机呢?放在那里啦?” 王仕峰听了梅兰花的话,知道织布机还没到家,就哈哈大笑,说道:“织布机真没用,四只脚还走不过我两只脚。” 梅兰花听了他的话,一头雾水,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便一五一十地把路上的人跟他说的话、自己与织布机比赛看谁走得快的经过讲了一遍。 梅兰花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对他说:“你这个人脑子真的一点也不会转的,这是人家在给你闹着玩儿,说笑话呀!织布机是木头做的,怎么会自己走动呢?赶快转回去挑了来,否则要被人家给挑去的。” 王仕峰对梅兰花的话还是非常听从的。马上转回去了。 此时,天已傍黑儿,露水也很大。到了放织布机的地方,也算运气,没人挑去。织布机原封不动地摆在老地方,只是上面已凝结了许多湿漉漉的露水。 王仕峰见状,忙对织布机说:“你就不要哭了,说好比赛回家的,却仍然要我来挑你。我没有办法呀,我不挑你回去,媳妇会骂我的。” 说完,挑起织布机回家了。 第七章 智斥两无赖 吴瓷屯有两个杂货铺:一个是村中间的万有杂货铺,一个是村东头的百强杂货铺。百强杂货铺的生意远没有万有杂货铺的兴隆。百强杂货铺的老板请来算卦先生,让其给自己算算,看看店铺朝着哪个方向展才能兴盛起来。 算卦先生掐掐指头,煞有介事地说:“不好说,不好说。你这店铺被人家压着好几头哩。” 店铺老伴急忙问道:“请问被谁压着呢?” “北村中间的那个万有杂货铺。你想想,人家是万,你是百,这万和百可差老鼻子了。百字被万字压着,多会儿也抬不起头来。” 听了算卦先生的话,百强杂货铺的老板心里便有了一块病。 在距吴瓷屯不到三里的邻村,有两个无赖秀才。一个姓张,一个姓王。他们两个人虽然读过书,但并非是自己考上的秀才,而是靠他们老子的权势----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走后门弄了个秀才名。他俩尽管没真才实学,还总爱卖弄点文化水,到处去作践、嘲弄、欺负没念过书的人。还喜欢干些吹毛求疵无事生非的事,从中捞些好处。方圆十几里,都知道他们的臭名声,躲避唯恐不及。又因姓张的很胖,姓王的头顶上没了头,人们背地里叫他们张肥子、王秃子。 百强杂货铺的老板和王秃子认识。 一日,百强杂货铺老板提着两瓶酒找到王秃子家里,给王秃子学说了自己的心病,央求王秃子说:“你有文化水,脑子也灵活。看想个什么办法让他把那个万字给去掉?” 王秃子拍着胸脯说:“小菜一碟儿,包在我身上,你就晴好吧!不过,我得和张肥子一块儿去。” 百强杂货铺老板自知这句话的含义。抱拳作揖说,事成之后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俩。 再说万有杂货铺。 这天。店老板正忙碌地接待顾客。只见从外面走进两个一肥一瘦油头粉面地年青人。漫不经心地对货物“评头品足”。店老板一看俩人地模样。猜想一定是张肥子和王秃子。知道来者不善。连忙堆起笑脸迎上前去:“两位公子光临敝店。实在增光不少。不知两位想买点什么呢?” 那两人耳语一阵。其中瘦地阴阳怪气地问老板:“贵店果真是什么都有得卖?” “当然。敝店虽小。但五金百货、山珍海味样样俱全。”老板摸着长胡子。喜滋滋地说。 “那好”。那肥地双手叉腰对老板说:“我们想买五样东西。不知你这里有没有?” “请指教……请指教………” “你听着----一买软过棉。二买硬过铁。三买深过海。四卖大过天……” 那瘦的紧接道:“五买公鸡生的蛋!嘻嘻,如果没有货,贵店的宝号就得改一改了。” 店老板左思右想,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额角竟沁出汗珠来。未了,只好堆起笑脸说:“两位公子要的五种货,敝……敝店早就卖完了,请在五天之后再来取吧,对不起……真对不起……” 送走了张肥子和王秃子后,老板夫妇百思不得其解。心想:要的这五样都是没影子的东西。这不是存心来捣乱吗?自己并没有得罪他们啊!老板长叹一声说:“若解不了他们要的这五样希奇,我们家的铺号就要改名,招街坊取笑不说,还会影响生意呢,唉……” 老板娘也很愁,一双柳眉拧成个八字。想了一会儿,说:“我去找‘聪明机智的巧媳妇’梅兰花去。她点子多,古今的事都知道。你看她那天跟韩百川那个答对,无一句漏洞。让她给咱出出主意,帮着化解化解。” 当老板娘把事情的经过对梅兰花仔细学说了一遍后,梅兰花便“如此这般”地嘱咐老板娘去做。 老板娘听的一头雾水,记住了前头的忘了后头的。一脸歉意地说:“大妹子,我一点儿文化也没有,脑子又笨,怕到时候说不上来。反正他们是外村的,又不认识你。要问,你就说是我的邻居,临时给我看一会儿店。帮我应付过这个难关去吧!嫂子这里求你了。”说着行了个万福礼。 梅兰花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见不得别人低三下四的求自己。就一口答应了。 第五天日上三竿时分,一肥一瘦的张肥子、王秃子果然来了,进门就嚷:“店老板,我们要的五种货物有吗?” 梅兰花连忙笑脸相迎:“两位公子,店老板在后院里,你们想买什么呀!” 张肥子连忙追问:“他干嘛不出来见我们?” 王秃子接着说:“怕没货就躲起来吧?” “他正在后院替两位生蛋哩。”梅兰花微笑着回答。 张肥子、王秃子听了笑得前仰后合。张肥子说:“你这店里怎么雄的也能生蛋?”王秃子接着说:“这回可有好戏看了……”说完两人又笑个不停。 这时,梅兰花收住笑脸,盯着他们说:“你们也知道雄的不能生蛋,却硬要买什么公鸡生的蛋,这不是存心为难人家吗?” 王秃子张肥子听了这番话,你望我,我望你,一时哑口无言。呆了一会,王秃子走前一步,厚着脸皮说:“公鸡生的蛋我们不买了,但其余四种,贵店可有现货?嘻嘻……”说话间两只眼珠贪婪地盯望梅兰花那漂亮的脸蛋。 “当然有----”梅兰花哪怕这阵势,只见她回身拿起拂尘用的“鸡毛扫”握在手上以防万一,然后不慌不忙地说: “夫妻和顺软过绵;兄弟不和硬过铁;圣人字墨深过海;父母功劳大过天。两位公子,这四种货都免费送给你们吧,怎样?” 说完,看见两个公子呆若木鸡地站着还不肯走,于是顺势拿起“鸡毛扫”,把柜台上的灰尘朝他们扫过去。 这时,王秃子、张肥子才如梦初醒。正要灰溜溜逃出店外,王秃子眼珠一转,说:“你是谁,怎么上次我们没见你?” “我是他们的邻居。”梅兰花从容不迫地说。 王秃子一听说是邻居,牙一咬,恶狠狠地说:“河边无青草,不买多嘴驴!” 梅兰花一听在骂自己是“多嘴驴”,不温不火地说:“二位公子,你们知道驴头上为什么不长角吗?” 张肥子小眼一挤咕说:“这有什么?驴头上天生就不长角!” “不对。”梅兰花说,“驴的祖先头上长着角,它的双角又尖又利,向内弯着,象一把大铁叉子。” “没听说过。”张肥子摇摇头,一幅好奇的样子。 “那我就给你们说说。”梅兰花见两个无赖没言声儿,就主动地讲了起来: “相传,驴的祖先头上是长角的。因为它的角又尖又利,就经常摆动着双角大声嚎叫,还用双角去羝弱小动物。弱小动物们都怕它,也都恨它,见了它就躲得远远的。 “一次,一只小山羊在山下吃草被驴现了。驴扑上来傲慢地对小山羊说:‘你看我的本领怎样?’ “小山羊吓得连头也抬不起来,连声说:‘谁不知你的名字名扬天下,我听您的,请您饶了我一条命吧。’ “‘好!’驴说,‘你去把所有的羊都给我叫来,我要让它们知道我的厉害,以后好听我的,你懂吗;你要不去,我就叫你先吃我一角。’ “小山羊怎敢违令,照着去做了。 “不一会儿,山羊来了一群。 “驴站在一块高大的石头上,抬着头晃着角大声说:‘我凭着这一对角走南闯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没有碰见过不怕我的呢!你们哪个敢不听我的话,小心你们的肚子开花。’ “山羊们齐声回说:‘不敢。’ “这时,有一个羊羔一蹦一跳地跑到驴面前说:‘驴呀驴,你确实有一定的大本领,我们怕你,可还有些东西不怕你。’ “驴听了很生气,大吼一声:‘你这个小羊崽子,你说谁不怕我,快说来,我非制服它不可。’ “山羊们都为小羊羔担心。谁知道那小羊羔不慌不忙地指了指山下的一块大石头说:‘那块石头不怕你。’ “驴听了哈哈大笑:‘这块石头有啥了不起,你们看我制服它。’说着就一头向那块石头冲去,只听‘叮啷’一声,驴的双角被碰掉,飞了很远;驴也疼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山羊们见了都称赞小羊羔有智慧,大家笑着走开了。 “从此以后,驴便没了角。再也不能欺负别的小动物。 “一直到现在,驴的后代都不长角,还好在地上打滚。都是那次撞石头落下的。” 王秃子眨巴眨巴眼,沉着脸说:“你在骂我们是用头撞石头的蠢驴?” “不敢。”梅兰花摇摇头说,“其实,天生万物时,任何物种都不是现在的这幅模样。都是在不断变化的。只是年代太久远了,人们都不记得了。只剩下了一个个美丽的传说。” 张肥子望着店门外一个正在喝水的大公鸡,对梅兰花说:“这样吧,你说说大公鸡为什么喝一口水看一下天?说的是那么着,一切全兑了;说的不是那么着,这万有杂货铺的名字得改一改。”他还惦记着百强杂货铺老板的谢礼呢! 梅兰花心中暗笑:要说讲故事,你算找对人了!也没等王秃子表态,有板有眼地说了起来: “据说,很早以前,一个大井边上,住着一只大公鸡和一只蜗牛。 “一天,它们在井边玩耍,大公鸡说:‘蜗牛,你太丑了,咱们太不相衬,你我还是各玩各的吧!’ “蜗牛说:‘公鸡大哥,我是长的丑一些,但是,你总有一天会被人逮着杀吃的,我很小,不会被人现的。’ “大公鸡说:‘别罗嗦了,丑小的蜗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蜗牛也生气了,说:‘现在分家。’ “公鸡抢着说:‘你要井,我要房子!’ “蜗牛只好答应了。 “这样,新的生活开始了。 “蜗牛见了公鸡,很有礼貌地说:‘公鸡大哥,你累了吧,回来喝点水吧?’ “可公鸡总是仰头不理。一幅傲慢的样子。 “不久,蜗牛盖起了漂亮的房子。而公鸡还没打井,只好趁蜗牛不在家时,偷喝蜗牛的水。 “一次,公鸡又在偷喝蜗牛的水,正好被回家的蜗牛看见了。蜗牛说:‘快看啊,天塌下来了!’ “公鸡忙抬起头来观看。这时一口水正在脖子里,一仰头,正好滑吞下去。 “公鸡一看天并没有塌下来,才知道是蜗牛在给他说笑话呢。想起刚才偷喝水的事,一下羞了个大红脸。 “老天爷为了惩罚公鸡偷喝水之事,就让它喝一口水望一下天,不望天就不让它咽下去。 “从这以后,公鸡的子孙后代都象大公鸡那样,喝一口水,望一下天。而且从此以后,公鸡就成了个大红脸。” 故事刚一讲完,王秃子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十分难看。拉起张肥子,灰溜溜地走了。 事后梅兰花才知道,原来这个故事影射了王秃子家的一件丑事。 原来,王秃子的母亲和媳妇都是馋嘴妇,都有偷吃东西的毛病。一日,蒸了一锅肉包子。掀锅时,还不到吃饭的时间。王秃子媳妇就想先吃一个。可又怕被婆婆看见挨骂。左思右想,觉得在厕所里吃还比较安全。拿着包子就奔了厕所。一进厕所门,见婆婆正在里头偷着吃包子哩。王秃子媳妇灵机一动,对婆婆说:“娘,我怕你吃不够,又给你送了一个来。” 这件事不知怎么给传了出去,有人就当着王秃子的面取笑他。王秃子觉得这是自己家里的丑事,脸上不照(不好看),每有人当面提起,拔腿就跑。 梅兰花说大公鸡偷喝水被蜗牛现,王秃子以为在影射他家的丑事,又不便争论,所以立时走了。 第八章 九斤枣 梅兰花回娘家时,看到梅贾氏在挑拣干瘪的小枣,问道:“娘,拣这个干什么?” 梅贾氏说:“医生说我身子虚,让多吃些枣。” “娘,这枣又小又瘦,除了核没肉了。”梅兰花说,“我们那里有一种叫冬枣的枣,过几天就下树了,又脆又甜,个还很大,十来个就能称一斤。我买些给你送过来。” “你们刚分家,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就别为我破费了。”梅贾氏阻止道。 “几斤枣子能值几个钱?”梅兰花说着,看见梅贾氏盛枣的提包,想到自己家里还真没有这东西,就说:“娘,我把这提包也拿了去,过后盛枣回来”。 梅贾氏见女儿执意要给买,也就没说什么,把提包递给了梅兰花。 过了几天,冬枣下树了。梅兰花到有枣树的人家去买了九斤又大又鲜又脆又甜的大红冬枣,装在从娘家拿来的盛枣的提包里,让王仕峰去看看母亲,顺便给母亲送去。 王仕峰提着盛枣的提包出了。 走啊走,走啊走,还没走到半路,他就感到又累又饿。看见路边儿上有个砖垛儿,便坐下来休息。 王仕峰望着鼓鼓的提包,知道里头装的是九斤枣。便打开来看。这一看不要紧,那又红又大的鲜枣散出诱人的清香,王仕峰更觉得肚子饿了。可媳妇嘱咐说这是送给丈母娘的,自己如何能吃?可不吃,肚里饿,心里馋,又实在难受。 这时,有一个妇女正好路过这里。王仕峰便上前问道:“这位大嫂!我拿着九斤枣 去看丈母娘。吃一些行不行呢?” 这妇女觉得小伙子很老实。就回答说:“当然行了!人家拿八斤枣也去看丈母娘地!” 王仕峰一听。喜出望外。于是便吃了约摸一斤枣后又上路。 走了一阵。肚子又开始饿了。于是又坐下来。见有路人过来。便又问:“这位大哥! 我拿八斤枣去看丈母娘。吃一些行不行呢?” 人家回答他:“当然行了!人家拿七斤枣也去看丈母娘地。” 王仕峰一听,又喜出望外,于是便又吃了约摸一斤枣后继续上路。 那枣实在是太甜太好吃了,于是一路上,每次吃完枣没走多久,王仕峰的馋虫总是很快就爬出来,于是便问了吃,吃了走,走了馋,又问,又吃,又走,又馋……到后来,提包里只剩下大约一斤枣了。当馋虫又爬出来时,想吃,看到提包里的枣剩下不多了。于是又拉住一个路人问道:“这位大伯,我拿着一斤枣去看丈母娘,肚子饿得难受。你说能吃不能吃呢?” 路人回答说:“怎么不能吃!丈母女婿自家人,别人家女婿拿个空包也去看丈母娘的!” 王仕峰一听,就放心地把剩下的枣全都吃完了,提着个空包又继续上路了。 空包在手里晃过来晃过去的,王仕峰觉得有些不妥。心里想:“枣都被我吃完了,把空包拿到丈母娘家里,她会不会骂我呀?”看到路边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在玩,就问道:“这个小兄弟!我本来拿着九斤枣看丈母娘去的,一路上肚子饿,都被我吃光了!拿着个空提包去,丈母娘会不会骂我啊?” 被问的小孩儿心想:真是个大傻瓜,一下吃这么多。逗逗他。便告诉王仕峰说:“不会的,不会的。别人家屙泡屎拿着也去看丈母娘的!” 王仕峰一听,正好九斤枣吃完肚子里头有感觉了,心想,要么我也屙泡屎拿去好了,总比拿个空包去好。于是,找了个背影处,屙了一泡屎,用纸包好,放到提包里,直奔丈人家去了。 到了丈人家门口,王仕峰便“丈母娘、丈母娘”地喊着进家了。 梅贾氏见女婿提着盛枣的提包来了,心想:准是女儿给买了枣送过来了。就高兴地接过去,顺手放到厨房里的灶台上。 王仕峰一看急了。心想:这屎怎么能放灶台上呢?应该倒在猪圈里啊。于是,就想赶 紧对丈母娘说。一着急,话也说不利索了。冲着丈母娘嚷道:“屎……屎……啦!” 丈母娘一听,回答说:“枣有皮儿,怎么能湿了呢!不会的,不会的。” 王仕峰见丈姆娘没听明白,更急了,说:“猪……猪…….啦!” 丈姆娘一听,回答说:“不用煮,生着更好吃!” 王仕峰越加急了,连声说:“粪……粪……啦!” 丈母娘见提包不鼓,也就二、三斤沉,有些舍不得。便说:“别分了,自个吃吧!” 第九章 金花猫和宝调羹 王仕峰智商有问题,家里地里的活计都做不了。整天不是睡觉就是到处溜达着玩儿。和成年人又说不到一块儿,只有和孩子们在一起,玩儿些捉迷藏呀,打尜尜呀,投坷垃仗呀什么的。就这,还经常被孩子们捉弄得一塌糊涂。 捉弄归捉弄,可他毕竟是成年人,个头又高,力气也大,少不了惹是生非。 一次,王仕峰和一伙子十来岁的小小子们投坷垃仗玩儿。他竟错拿了一块砖头,照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的脑袋就投了过去。一下把小男孩儿的脑袋投开了花,血流如注。 王仕峰吓坏了,藏到附近的一个柴草棚子里不敢出来了。 在场的小孩子们吵着嚷着,分别给孩子的父母和梅兰花送了信。 梅兰花赶紧跑到现场,和孩子的父母一起,把孩子送到医院治疗。梅兰花少不了赔一番不是,把孩子的所有住院费用全承担起来。 孩子住了几天院便康复了,也没落什么毛病。梅兰花却因此花光自己的全部积蓄还拉下了饥荒(注:饥荒:债务。),成了一个一贫如洗的困难户。 王仕峰人虽然傻,也怕鲜血喷涌的场面。见自己把人家的脑袋投破了,吓得躲到一个柴草棚子里。梅兰花在医院侍候孩子晚上没回来,他就在柴草棚子里睡了一宿。 柴草棚子是吴瓷屯里有名的财主“铁算盘”的。 这个“铁算盘”为人特别刁钻,专好搜刮民财、欺负穷苦百姓。谁要跟他有了瓜葛,非要人家脱层皮、掉身肉,有的甚至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因他财大气粗,和官府里也有勾搭,人们是敢怒不敢言,只有远远地躲着走。 “铁算盘”不但爱财,还很好色。谁家若有漂亮的大闺女、小媳妇,他都垂涎欲滴,想方设法弄到手。他见傻子王仕峰娶的媳妇不但年轻漂亮,还聪明能干,早就馋得流了口水。只因没有机缘,也只好望着镜中花、水中月兴叹。 王仕峰这一躲到他地柴草棚子里。又听说梅兰花为医治破脑袋小孩儿花干了积蓄。可让他抓住了机会。他弄来一只小花猫。把它打死后藏在王仕峰睡觉地柴火堆里。硬说王仕峰在柴草棚子里睡觉压死了他家地宝贝金花猫。怕王仕峰浑浑噩噩地说不清楚。还故意扩大事态。招来了左邻右舍地邻居。 王长道听说后也赶了过来。大家扒开柴草一看。果然见一只小花猫死在里面。 王长道少不了和颜悦色地赔礼道歉。说无论如何也要让儿子媳妇赔他一只更加漂亮地花猫。 “铁算盘”鼻子一“哼”。说:“赔?他们赔得起吗?。我这只小花猫呀。睡是龙。坐是虎。人家给我五百五。我都不卖。他们能赔我一只什么样地猫啊?” 王长道自然知道遇上讹茬了。便没好气地说:“你开个价吧。无论多少钱。赔你就是了。” “铁算盘”说:“就按我不卖地那个价给吧。五百五十块。少一分也不行!要是拿不出。就拿他老婆来抵押。”“铁算盘”这么说地用意。是认为梅兰花这个时候一定拿不出钱来。到时候他来要人。谁也就没说地了。 王长道见他要的没影子心里虽然有气,但毕竟是儿子压死了人家的猫,自己有短处在人家手里。“哼”了一声说:“等他媳妇回来了给她说就是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铁算盘”追问道。 “不知道。可能今天下午吧!”王长道说着,抬脚走了。心想:我给这种刁钻人纠缠个什么呀?四儿子已家徒四壁,上哪里赔他这钱去?别再牵扯上老股,让老大屋里的听说了又是一场家故事。 梅兰花回来后,家里人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她。大家都以为梅兰花听了也要慌,谁知梅兰花却笑着说:“我当是什么大事哩,这件事好办,等‘铁算盘’来要钱时,由我来对付。不过,在‘铁算盘’没来之前,你们谁也不要在我家里出入了。” “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他?”王长道不放心的说。按说,这么大的事,应该多个人在场助助威才对。 “没事。人多了反倒让他生疑。你们就放心听好消息吧!”梅兰花胸有成竹地说。 大家走了以后,天也傍黑儿了。梅兰花便把门虚掩上,拿来一个瓦调羹夹在门缝里。 “铁算盘”听说梅兰花回来了,迫不及待地领着家丁来要钱。见大门掩着,他在门外吼道:“王仕峰,快开门,你欠我五百五十块钱的金花猫钱,快快赔来!” 梅兰花在房里听见,也高声答道:“哦,是老爷来了,请进。”她口里这样说,却不去开门。 “铁算盘”性急,不知是计,一脚把门踢开。那夹在门缝里的瓦调羹“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摔碎了。 梅兰花听到瓦调羹摔碎了,这才跑出房门,指着“铁算盘”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我的宝调羹给摔碎了,这回你拿什么赔我?” “铁算盘”看也没看地上的碎调羹,毫不介意地说:“这有什么大不了,你这个烂调羹能值多少钱,你丈夫压死我一只宝贝金花猫,欠下我五百五十块钱,等他把钱赔了我,我再赔你。” 梅兰花冷笑说:“你那只小花猫算什么,告诉你,我这只宝调羹呀,舀汤得肉,舀粥得饭,什么样的山珍海味儿都能舀得出来。人家给我六百六,我都不卖,你那五百五的小花猫能比得上这宝调羹吗?快给我赔来。” “铁算盘”一听,傻眼了。心想:玩儿了一辈子鹰,反倒让鹰啄了眼。连连叹道:“聪明的妇人啊,我这次活该赔你一百一十块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算计反被算计误啊。” “铁算盘”说完,只好把一百一十块钱的银子赔给了梅兰花,灰溜溜地走了。 自此,“铁算盘”再没敢打过梅兰花的主意。 第十章 三去三回 这是梅兰花结婚后不久生的事了。 当时是夏天,天气很炎热。王仕峰忽然心血来潮,把家里桌子上的茶壶茶杯,厨房里的盐坛醋瓶,以及王长道用的烟缸痰盂,统统都摁在一个盛满水的大盆里,说是天太热,要给它们洗洗澡。 王长道看见了,吹胡子瞪眼地把他招呼了一顿。 王施氏看见了,傻儿长傻儿短的把他数落了一番。 只有梅兰花不急不火,慢慢地给他解释说:“这些东西不是一样的用途,怎么能混在一起洗呢?尤其是那盐坛子,里面还有半坛盐,是不能用水洗的。烟缸和痰盂,是用来成烟灰和垃圾的,不能跟盛吃的东西一块洗。” 王仕峰似懂非懂。可能想起在丈母娘家比在这里好,每次去了都好吃好喝好待承,说话也客气,便要去看望丈母娘。临走时问梅兰花:“媳妇哎!我看丈母娘要带什么东西去好呢?” 梅兰花感到很高兴。心里说:看来还不是傻得不泄缝,在这里挨了说,还知道到环境好的地方去。就说:“又不是头一次去,你到集市里看看,买点儿什么不行?随便!”说着递给他一把钱。 王仕峰一听“买----随便。”似懂非懂,拿起钱来兴冲冲地上集市去了。 在集市上,他一摊一摊问过去:“买----随便,有没有?”人们有的摇头,有的回答“没有”。于是他就一直问了好几家都没有问到“随便”。 正当他无可奈何的时候,他听到旁边有一个卖甲鱼的摊子,买主在和摊主讨价还价说:“这么一个东西哪能卖这么贵呀?”摊主说:“自己捉来的,别大差大离了,你随便给些钱吧!” 王仕峰一听大喜,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随便”了,可不能让别人买去。于是凑上去,说:“原来这个就是‘随便’啊!我买了。”说完,扔下手里的钱,捧起甲鱼走了。 卖甲鱼地数着手里地钱。心想:“哪里地一个大傻瓜。一只甲鱼给撂下这么多钱”。 王仕峰乐滋滋地捧着甲鱼向丈母娘家走去。 走到半路上。感到热了。正好那里有条小河。就想洗个澡凉快凉快。于是。他把甲鱼放在河边上。还对它说:“‘随便’啊。我先洗个澡。你在旁边等着。我不是不给你洗。我媳妇说过了。东西不是一样地用途。不能在一块儿洗。你可不要走开哦!”于是脱了衣裤一个猛子扎到河里洗去了。 等他在河里凉快够了。爬起来。穿好衣裤。找那个“随便”。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原来。那甲鱼就那样四脚落地放在河边。老早就爬到河水里去了。 丢了“随便”。王仕峰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家去了。 梅兰花问他怎么回来了?,他只好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媳妇讲了一遍。 梅兰花弄明白怎么回事后,真是好气又好笑。对他说:“甲鱼是会爬的,你应该在它身上压块大石头,把它压牢靠了再去洗澡。什么也不压,它自然会爬掉的。今天别去了,明天你买篮鸡蛋拿着去好了。” 第二天,王仕峰遵照媳妇的嘱咐,买了篮鸡蛋提着,继续去丈母娘家。 还是来到半路那个小河边,又想洗个澡凉快一下。想起昨天那个‘随便’没有压牢被它跑掉的事,又响起媳妇梅兰花说“应该在它身上压块大石头,把它压牢靠了再去洗澡”的活,心里想:今天先寻块大石头压牢了,好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洗个痛快澡。于是搬了块大石头,使劲压在鸡蛋篮子上,看也不看,脱了衣裤,就跳到河水里洗起来。 等他洗好上来,翻开大石头,拎起来的只是湿漉漉还流着黄汤的一篮鸡蛋壳。 这下丈母娘家又去不成了。只好又转回家去。 梅兰花明白怎么回事后,只好叫他明天再去。并耐心地对他说:“明天买两只鸭子去好了,记着要用稻草捆牢鸭脚,半路上你如果要洗澡的话,鸭子只要放在河边好了,不要用石头压它。” 第三天,王仕峰从集市上买了两只鸭子拎着去丈母娘家。 到了那个他要洗澡的地方,他放下鸭子时,虽然鸭脚用稻草绳捆缚着,但它们扑腾着翅膀,好像要飞走的样子。他有点不放心了,就对两只鸭子说:“俺媳妇说了,不能用石头压你们,你们却扑闪着翅膀要飞。你们要是飞走了,我拿什么去丈母娘家?看你们张着个嘴,也是热了吧。不如我们一起下河洗个澡,洗凉快了再走路。”于是,给鸭子解开脚上的绳子,带着它们游下了河。 到了河里以后,又想起梅兰花说的“东西不是一样的用途,不能在一起混着洗”那句话来,就对鸭子说:“俺媳妇说了,东西不是一样的用途,不能在一起混着洗。你们俩在这边,我到那边去,洗好了咱一起上岸。”说着,一个猛子扎出老远。 一开始,鸭子们老老实实地在河面上呆着。可能是因为鸭脚刚被稻草绳紧紧捆扎过,血脉还没流通的缘故;没多久,两只鸭子就活络起来,顺着与王仕峰相反的方向游了下去。 等王仕峰洗好了想通知鸭子一块上岸时,哪里还有两只鸭子的踪影! 王仕峰只好又空着手回家去了。 第十一章 送寿礼 梅贾氏五十五岁寿辰。女儿们都带着寿礼、领着女婿回娘家给母亲祝寿。 梅兰花心想:三姑娘是家中最小的女儿,自己穿越到人家身上以后,光给家里添麻烦了,何曾为家里做过什么事情?现在老母亲要做寿,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何不提前回去一天,也好搭搭帮手哄老人家喜欢。于是,早早地买好寿桃、寿面,还买了两只鸭子。嘱咐王仕峰说:“明天你带着这些寿礼,再穿件挺扩的新衣裳自己去吧。我先头里走了。”说完就上了路。 第二天,王仕峰在衣柜里翻过来倒过去地找“挺扩的新衣裳”。看看这件不挺扩,瞅瞅那件也不新。正不知怎么好,忽然看见衣柜底上有几枚铜钱。心想:找又找不着,还不如到街上买件挺扩的新衣裳去呢?拿着钱就直奔街上去了。 在街上转了几家卖衣裳的铺子,看看这个不挺扩,那个也不挺扩。转到冥器铺里,现纸做的冥衣很挺扩,就买了一个纸大褂。 回到家中,王仕峰脱下自己的一身旧衣服,穿上纸大褂,拿着媳妇给预备下的寿桃、寿面和两只鸭子,美滋滋地上了路。 纸大褂一走一哗啦,他觉得很好玩儿,把两只胳膊一扎撒,还故意把腿提的高高的,好让纸大褂出更响的声音。一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派头,惹得路人无不笑。 鸭子被提的不好受,不住出“呷呷”的叫声。王仕峰以为鸭子这是口渴了要喝水。走到半路的小河边时,便把鸭子放进水里,还对鸭子说:“喝吧,喝吧,喝够了咱再赶路。” 鸭掌被提的麻了,到水里后有些不适应,还是一个劲地“呷呷”叫唤。 王仕峰见状,说:“原来你们不是渴了而是饿了,早说啊,我给你们寿桃吃。”说着,把篮子里的寿桃一个个冲着鸭子投过去。 鸭子挨了打,渐渐地向着远处游去。 王仕峰怕鸭子游远了逮不回来,急忙抛出寿面,想缚住它们。 寿面刚一搭在鸭子身上。鸭子一激灵。猛地往前游去。寿面脱落到水里。 王仕峰一看寿面缚不住鸭子。鸭子又越游越远。急了。穿着纸大褂就下了水。 纸衣一着水。全贴在了身上。王仕峰感觉不舒服。就一块块地往下揭。等他把身上地湿纸片全揭完了。鸭子也游得不见影儿了。 秋末地气温已有些凉意。这天又刮着小西北风。王仕峰从水里爬出来后。觉得身上有些冷。再说。他还没有傻到不知遮羞地地步。见河岸边上堆着晒干地玉米秸秆。抱起来就往身上围。这边围上了。再围那边时。手一松。这边地玉米秸秆“哗”一下子全倒了。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玉米秸秆倒了一大片。他地身上一根也没落住。 王仕峰望着满地地玉米秸秆。脑子忽然开了窍。见玉米秸秆堆旁生长着半青半黄地长蔓野草。拔起两把来。捋捋顺。相接在一起。然后拦在腰间。再把玉米秸秆涌进“草绳”里……忙活了老半天。累了一身臭汗。玉米秸秆总算把身子围了起来。 因为梅兰花已经头里走了。王仕峰也只好赶过去。他围着一身玉米秸秆走不快。远处望去。就像一个竖着地玉米秸秆捆子在移动。 正在庭院里洗菜的梅兰花看见丈夫这幅模样,赶紧把他拉到背影处,帮他除掉身上的玉米秸秆,找来父亲的衣服叫他穿上,才让他在娘家人面前露面。 第十二章 寿筵祝词(一) 喝酒吟诗,本就是梅家的惯例。今天又是梅贾氏五十五岁寿辰,酒席上赋诗作对是少不了的。 今年收成不错。梅友仁夫妇心里痛快。为了在酒桌上增加些喜庆气氛,便预备出一些红包,准备在酒桌上奖赏给诗吟得好的人。 其实,这也是梅友仁老两口的良苦用心:三女儿梅兰花结婚后,在婆家遭遇了分家、丈夫闯祸投破邻家孩子脑袋事故,家里已是一贫如洗,连个脚力(能驮人的牲口,如马、驴)也没有,回一趟娘家来往三十六里路,就这么下步撵儿。老两口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梅兰花性情又耿直,说什么也不愿意接受娘家的馈赠,几次送钱送物都不要。这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人人都有份,凭能耐争取。这样,三女儿也就没有推辞的理由了。不过,老两口还是在红包上做了手脚:给三女婿的那个红包单另做了记号,里面的钱数比别的红包里多好几倍。 大、二女婿是老女婿,文采也不错,梅友仁自是放心。他所担心的是三女婿王仕峰,傻乎乎的连个话有时也说不清,哪里还会作诗?红包因三女儿而设,他要取不了去,岂不遗憾! 酒宴一开始,梅友仁就提议说:“今天是内人过生日,诗作得好的,有红包。家里人也都上酒桌。吟诗时,丈夫吟不出来,妻子可以代替。” 梓维高一听就知道老丈人在偏向三闺女女婿。不服气地说:“吟诗作对,本是老爷们的事,应以老爷们为主。女眷们就是参与也只能做补充。” 梅友仁点点头,表示同意。 梅兰叶在家中行大,梓维高是大女婿又是大姐夫,人又爱显摆。梅友仁乐得省心,只要酒桌上有大闺女女婿,一般他都把动的权利让给他。时间一长,习惯成自然,梓维高成了梅家酒桌上吟诗行令的主宰者。 今天是岳母的寿辰,酒桌上又添了个三连襟。梓维高添人添风,早就想跃跃欲试了。先言说:“这样吧,咱三个女婿每人先各说十个字以表祝福,必须从人字起最后落在人字上。大家看怎么样?” 众人一口赞成。 梓维高见“提议”通过,又说道:“我是老大,我先开这个头:人人笑颜开,祝福长寿人。” “好!”酒桌上响起一片掌声。 老寿星梅贾氏赶忙递过去一个红包。 回英福随着说:“人人来祝寿。拜望有福人。” “好!”又是一片掌声。 梅贾氏照例递过去一个红包。 王仕峰傻呵呵地望着众人。似懂非懂。见说出来就有红包给。也挠着头皮在心里琢磨着说句什么话。紧挨着他坐地梅兰花想好了一个对。拧了他一下。意思是让他出去一趟好告诉他怎么对。王仕峰见她拧他。着急地说:“人家越不会。你偏来拧人。” 他这不自觉的话,大舅哥梅留申给他叫了好,也算对上了。梓维高想不依,碍于小舅子的情面,也不好强使性子。就说:“只能算字数对上了,但意思没表达出来。” “对上字数了也行。”梅友仁说着,向老伴儿使个眼色。 梅贾氏赶忙递过去一个大红包。 梓维高眼尖,看出递给三女婿的红包厚重,心想:你们向着三女婿,我偏让他在酒桌上出丑。就先制人地说:“咱今天再出个题目,每人合一诗,合得好的,就在这里饮宴,合得不好的或合不上来的,就自动退席,到伙房里去吃干粉白菜。” 梅兰花看出这是冲着她夫妻来的,就说:“要出题也得父亲出,这样公平。” 众人都说:“对”。 梅友仁料一沉思,说出了合诗的要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书房里摆的,伙房里站的。只要说出后面是什么,就算合对了。” 梅友仁出这么简单的诗题,其实也是在为三闺女女婿着想。心想:诗句我已说出一多半儿来了,只要合上后面的物件儿就行。这么简单的三女婿不可能不会吧。 梓维高略一沉思,吟道: “天上飞凤凰, 地上跑绵羊, 书房里摆文章, 伙房里站姑娘。” 众人齐声说“好”。 梅贾氏递过去一个红包。 回英福稍一考虑也吟道: “天上飞斑鸠, 地上跑黄牛, 书房里摆《春秋》, 伙房里站丫头。” 众人又鼓掌。 梅贾氏又递红包。 王仕峰懵懵懂懂,仰着脸在屋里观看。猛然见屋檩上挂着一支枪,便说:“天上飞鸟枪。”一低头看见靠八仙桌有一张中堂画,上面画着一只老虎,便说:“地上跑老虎。”他见书房里的炉火正旺,便说:“书房里摆炉子。”又见长工屈凤来走进伙房去打水,便说:“伙房里站爷们。” 梓维高闻听心中暗喜:这算什么诗?想着刚才梅兰花冲他的那句话,就对梅友仁说;“还请岳父公断.” 梅友仁沉思片刻说;“他大姐夫、二姐夫不愧是读书人,作的诗合辙押韵。至于她三妹夫吗?有些不贴题不押韵,不过……” 梅友仁的话还没有说完,梓维高忙站起来说:“咱可是‘下挂面不搁盐,有盐(言)在先’谁去谁留大家也都明白了,那就自觉行动吧?” 梅兰花听了厉声说道:“慢!我们的诗还有后四句呢?” 梓维高说:“后四句?什么后四句?你讲!” 梅兰花不慌不忙地补充吟道: “天上飞鸟枪,打死你们的斑鸠和凤凰; 地上跑老虎,吃了你们的黄牛和绵羊; 书房里摆炉子,烧了你们的《春秋》和文章; 伙房里站爷们,拐走你们的丫头和姑娘。” 梅兰花的续诗把梓维高镇住了,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下面的人们都作了些什么诗,他一句也没听进耳朵里。见丈母娘一个个的挨着红包,又见给梅兰花的那个还是比别人的大些,心里很是不服气。暗想:酒桌上的诗,多是打油诗和顺口溜儿,伸延性很强。这才让三姑娘抓住了报复的机会。像这样下去,势必难分胜负。倒不如开头说的祝寿词,只一句,说出来也就完了,想续也续不上。 见这一轮过去了,梓维高说:“今天是岳母的寿辰。她老人家虽然有时也能吟上几句诗,但毕竟经过的场合少,对诗的理解力差。为了让老人家开心,今天咱就不吟诗了。还是像开头那样,大家都来说祝福的话。一人一轮儿只说一句,不限字数也不限内容。说得好的,得红包还留在这里;说得不好的,还是刚才那个办法,靠自觉行动吧。” 虽然有的人不同意,但梓维高已经说出了口,梅友仁不好意思驳他的脸面,也就点头答应了。 梓维高说:“我是老大,我还是先说:祝岳母寿比脚下路一样长。” 梅贾氏一听大女婿用脚下的路比喻自己长寿,心里觉得很高兴,于是乐呵呵地赏了大女婿一个红包。 回英福说:“祝岳母寿比河里水一样长。” 梅贾氏听二女婿用河里水比喻自己长寿,心里感到越痛快,于是乐呵呵地也赏了二女婿一个红包。 见大、二姐夫都说了,梅兰花用胳膊肘捅捅王仕峰,用眼神鼓励他也说一句。心想:让他锻炼锻炼,反正在自己家里,丢人也丢不到别处去。说不好我再帮他解释。 此刻,王仕峰有些内急想去方便。见梅兰花让他说,心里一急,也顺着先说的口气说:“祝老丈人寿命和我的‘小弟弟’一样长。” 梅友仁一听,脸上尴尬的红一阵白一阵。 梓维高“吃吃”地笑着,幸灾乐祸地说:“不行,不行,别说祝福了,连对象都错了。今天可是岳母的寿辰,怎么说到岳父的身上去了?” 王仕峰的话也着实让梅兰花吃惊。但话已说出去了,得想办法挽回呀!她对着梓维高解释说:“怎么不对?父亲和母亲,本是不可分割的两个个体。她中有他;他中有她。母亲做寿,父亲自然跟着沾光了。满酒席上,只有我们阿峰想到了母亲的另一半,他说的比你们高一个层次呢!” “有这样沾光的吗?”梅友仁没好气地说。 “爹爹别生气,”梅兰花和颜悦色地说,“阿峰说的有道理。常言说得好:‘路再长,也有走绝的时候;水再长,也有干枯的时候。只有‘小弟弟’里出来的,才能子子孙孙不绝。” 梅友仁一听转怒为喜。 梅贾氏在一旁也连连夸奖说:“谁说我的三女婿傻,我就喜欢这样的‘傻劲儿。’” 说着给了王仕峰一个大红包。 第十三章 寿筵祝词(二) 酒宴还在进行中。 梅兰花见经过自己的“解释”,梅友仁转怒为喜,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来。心想:看来大姐夫今天是盯上了我们夫妇俩。酒宴进行了不到一半儿,肯定还会起一轮轮儿的祝酒活动。得嘱咐嘱咐阿峰,别再闹笑话了。 梅兰花把王仕峰拽到屋外,耐心地对他说:“人面前要说拿得上台面的话。这样显得文雅。” “什么叫台面上的话?”王仕峰不解地问道。 “就是----哦,这样说吧,就是能看得见的东西。比如说‘寿比南山’,‘寿与天齐’,这山和天都是能看得见的。再比如人吧,露在衣服外面的、看得见的可以说,衣服里面的就不能说。说了人们会笑话的。” “‘小弟弟’不能当着人们说?” “那当然了。你看刚才人们都笑你了吧!” 王仕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在人多的时候,你要称呼我母亲岳母,称呼我父亲岳父,不能叫‘丈母娘’、‘老丈人’。” 王仕峰点点头。 “今天是我母亲的生日,你要说祝福岳母‘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不能向岳父祝福。” “还不是一样地。上回你叫我把鸡蛋送给丈母娘。我给了老丈人。你还夸我会办事哩。” 梅兰花听了心里一热: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他还记着这个茬儿。看来他地记忆力有些长进。 原来。有一次梅兰花让他送一篮子鸡蛋到丈母娘家去。王仕峰二话没说。提着篮子就去了。路上遇到王麻子。王仕峰问他:“你到哪去?”“去丈母娘家。”王麻子说。“正巧我也要去丈母娘家。你把这一篮子鸡蛋一块送到咱丈母娘家里去吧。再代我向她问好。”说完。把鸡蛋篮子递给王麻子。就转回家去了。 回到家后。梅兰花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送到了吗?” “路上遇到王麻子。他也是到丈母娘家去地。我让他把鸡蛋篮子一块送到丈母娘家里。再代我向丈母娘问好。”王仕峰自鸣得意地说。 “哎。人家丈母娘是人家地。你地丈母娘是你地。你怎么把咱那一篮子鸡蛋送给人家地丈母娘了!” 为了让他接受教训,梅兰花立时又准备了一篮子鸡蛋让他送去。并嘱咐说:“一定要亲自送到我母亲的手里。” 其实,梅兰花的目的是在锻炼他。经一事长一智。这次没做好,就事论事给他解释清楚,下次保不住就能做好了。无论做好与做坏,只要去做了,人也完完整整地回来了,就是最大的收获。 不巧,那天梅贾氏去看望正在怀孕的二女儿梅兰枝不在家里。鸡蛋篮子被老丈人梅友仁接了过去。 王仕峰回家对梅兰花一说,高兴得梅兰花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吻。 没想到这件事这么长时间了他还记得。梅兰花怎么会不感到欣慰呢! “不一样的。”梅兰花继续解释道,“东西可以代替收。生日却不可以代替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日,一年只有一回,是谁的就给谁做,给谁做就向谁祝福。今天只能向母亲一个人祝福。而且,祝福的话里还必须**‘寿’字来。” 王仕峰点着头说:“知道了,知道了。” 二人刚回到酒桌上,梓维高端着酒杯又起了一轮祝酒词。 梓维高说:“祝岳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回英福说:“祝岳母寿与天齐,开开心心。” 梅兰花冲王仕峰使了个眼色,让他说。 王仕峰见梅兰花刚才给自己说的“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寿与天齐”都被大、儿女婿说了,一时竟想不起别的词来。又一想,话里带寿字就是祝福。他们每句话里也都有个寿字,看来,这做生日只要多说寿字就行。 王仕峰刚想开口,一只苍蝇飞过来,落在了梅贾氏的头上。王仕峰灵机一动,说道:“岳母,一只寿苍蝇飞了过来,落在了你的寿头上。”(注:当地用猪头上供,寿头既猪头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王仕峰站起身,抡起大长胳膊,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对准梅贾氏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苍蝇被打死了。王仕峰一幅胜利者的表情对梅贾氏说:“寿苍蝇想沾岳母你的寿头(猪头)光,我用寿手把它打死了……” 第十四章 吊唁 梅友仁的哥哥梅友礼去世了。作为侄女和侄女女婿,梅兰花和王仕峰当然都要前往吊唁和送葬。 大凡农村过丧事,都动到五服头上,三服以里都陪灵。梅老爷子老兄弟五个,每股里人丁都很兴旺。每有白事,灵棚底下穿白戴孝的不下六、七十口子。 梅兰花心想:阿峰这么懵懵懂懂的,在自家娘家家里显憨丢丑还不要紧,都是亲兄热姊的没人笑话。要是到了伯父的灵前再出洋相,可就成了一大家族人的笑柄了。这个礼节说什么也得让他学会! 梅兰花对王仕峰说:“咱们到了我娘家,先上伯伯灵前哭丧。进了灵堂,双膝下跪,两手扒地,低头便哭。最好是放声大哭,哭不出泪来也得干叫。” 王仕峰说:“你说的太多,记不住,记不住。” “到时候,你看我的手势。”梅兰花边说边示范,“我把腿这么稍微弯一下,你就跪下;我把两手往下按一按,你就双手扒地。然后开始哭就行了。” 王仕峰问:“哭什么呢?” “我的伯父也是你的丈人伯,要哭伯伯。”梅兰花说。 王仕峰摇摇头,说:“又没见过他的面,怎么会记的住?哪里哭得上来?” 原来,梅友礼已经生病卧床有一年多了。别说王仕峰没见过他的面,就是梅兰花,穿越半年多了,还从未见到过他呢。 “这样吧,”梅兰花顺手在干粮箅子上拿了一个馒头,比划着说:“到时候,我手中拿着一个馍,两手一掰,你就想‘掰掰’,也就会记起‘伯伯’(伯伯读:baibai音)来了,自然也就知道哭‘伯伯’了。”又拿起一个瓶子,往地上一摔,“叭”碎了。继续对王仕峰说道:“好好的一个瓶子,摔碎了,扫出去一扔,什么也没了。人就像这个瓶子一样,死了,往地里一埋,多会儿也看不见了。这么一想,就哭出来了。” 王仕峰点点头说:“记住了。” 梅兰花收拾停当。又帮王仕峰换上身干净衣裳。到冥器店里买了卷冥纸。便匆忙上路了。 二人来到梅家庄。娘家门没进。便直接进了伯父梅友礼地灵堂(乡间风俗:不带着冥纸进无白事人家地大门)。王仕峰往那儿一站。专等媳妇梅兰花地手势。见媳妇双腿打弯。他赶紧跪下。见媳妇两手稍按。便赶紧两手扒地。这时。梅兰花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馍。两手一掰。还冲他晃了俩晃。那意思是想告诉他快哭“伯伯”吧。 糟了!王仕峰怎么也想不起这个“掰”字音来了。只见馍馍成了两半块。就张嘴大哭:“两半块!两半块!”而且越哭越痛:“我地两半块呀!我地两半块呀!” 灵前地孝子们一听。莫名其妙地在想:“这是什么称呼啊?” 梅兰花一看出了洋相。赶紧拽起王仕峰。连推带拉地走了。 第十五章 送老母鸡 梅兰枝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梅贾氏身体欠佳;回英福有公事不能回家。梅兰花便自告奋勇住在回家侍候二姐做月子。 十二天过后,梅兰枝已经能下地走动,自己做饭和侍弄孩子了。但身子还是很虚弱。梅兰花对她说:“二姐,我回咱家里炖只老母鸡给你补补身子。”说完,不顾梅兰枝的拒绝和挽留,一个人下步撵儿回了梅家庄。 梅兰花前脚刚进屋,王仕峰后脚便进了门。说是家里有事做不过来,非要接梅兰花回去不可。 梅兰花心想:二姐那里已经离开了人,自己也出来十多天了,是该回去看看了。想起自己对二姐的许诺,就对王仕峰说:“我答应过给二姐炖一只老母鸡。你这一来我炖不成了。这样吧,你给二姐家送一只老母鸡去,让二姐的婆婆给她炖炖吃。” “我没去过二姐家,不知道她住哪里?”王仕峰一幅为难的样子。 “这有什么难的。”梅兰花说:“就是一进村带门楼的那个人家。二姐夫没在家,你要交给二姐的公公或是婆婆。见了面,要向人家道喜,说‘祝贺’,‘祝贺’。等你回来了,咱就走。” 王仕峰提着老母鸡上路了。 刚一进村,王仕峰看见一个脑门上长了瘤的男子。想起媳妇说的“一进村带门瘤的那个人”来,就认为这个人一定是二姐的公公了。(方言中“门楼”与“门瘤”音相似),三步两步撵上去,将老母鸡往这个男子怀里一塞,连声说:“祝贺”!“祝贺”!说完扭头往回走。 弄得这人丈二和尚摸不找头脑。 王仕峰回家邀功。洋洋得意地把经过说了一遍。梅兰花说:“给错了,那个人不是二姐的公公。快把老母鸡要回来去。” 王仕峰只得回去要鸡。 走到半路,看见一个脑门后面长着一个大瘤的男子,手里拎着一只鸭子。 王仕峰不由分说,急忙上前夺过鸭子,大喝道‘“把我的老母鸡由圆圆嘴变成扁扁嘴,又把自己的‘门瘤’从前面移到后面。别以为你很聪明!却躲不过我的火眼金睛!”然后飞也似地提着大鸭子跑回了梅家庄。 梅兰花见了,哭笑不得。只好亲自出门去归还人家的鸭子并向人家赔礼道歉。 第十六章 借黍子种 分家了,日子得自己盘算;地里明年种什么?需要准备什么?得心里有数。 梅兰花考虑到自己要的都是边边沿沿的盐碱地,种大秋作物恐怕长不起来。不如多种一些产量比较低的黍子。虽然少收一些,却有把握。 那天在梅家给梅贾氏做生日时,听梅贾氏说今年他们种了黑黍子。这个品种比较抗盐碱,产量也高。就让母亲给自己留一些,明年做种用。 已是秋末冬初,地里已经没了农活。大街上到处是仨一伙五一群的闲散劳力。王仕峰也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地游走在大街上,依然在小孩子群里打打闹闹。梅兰花怕他再闯出祸来,尽量安排他一些具体事做,以减少跟小孩子们的接触时间。 这天,梅兰花忽然想起母亲那里的黑黍子种,怕他们忙起来再当粮食吃完了。就让王仕峰一个人拿着布袋到娘家去要。因为都是说好了的,事情又单一,也就没怀疑王仕峰的能力。自己一个人安安心心地在家织土布。 午饭后不久,王灿菊过来串门。 因为回门时和大嫂闹得不痛快,王灿菊很少回娘家。这次也是王施氏想闺女捎信儿才回来的。 姑嫂二人见面,说得最多的是彼此的干姊妹、王灿菊的小姑甄艳茹。梅兰花最关心甄艳茹的婚事,关切地问道:“艳茹妹订婚了吧?” “还订婚呢,都结婚了。”虽然已经结了婚,十六岁的王灿菊仍然不失稚嫩的表情。 “哦,什么时候的事?”梅兰花感到意外,有些吃惊地问道。 “半个多月了吧。” “寻了个什么样地?”这是梅兰花最关心地问题。自己虽然代她而嫁。她如果找地还不如先前地这一个。自己势必会觉得愧对她。 “咳。别提了。叫媒人给骗苦了。” 梅兰花心里一紧:“怎么回事?快说说。” 经王灿菊讲述。梅兰花才知道了事情地来龙去脉。 原来。甄艳茹对婚事地抗拒。被一个穷书生听说了。穷书生羡慕她有骨气。便托出媒人去提亲。并如此这般地交代了媒人一番。 媒人来到甄艳茹家。对其父母说:“我说地这家。是个书生。家业有多大呢?他家吃水一个湖。住房一架山。千根柱子落地。万匹椽头相连。吃盐用地两艘船。日有明珠照堂。夜有玉璧高悬。你看这家怎样?” 甄艳茹的父母听了很高兴,对媒人说:“不图他有多大的家业,只要日子过得比这边儿好,小伙子精爽就行。” 媒人说:“读书的有几个不精爽的?放心吧,小伙子保准没问题。” 因为有上一次婚姻的教训,甄艳如父母也没怎么征求女儿的意见,就把这门婚事定了下来。后来甄艳茹听说男的是个书生,也就听之任之了。 等嫁过去以后,生米成了熟饭,甄艳茹这才现自己原来嫁了一个穷光蛋。 甄艳茹埋怨书生吹牛皮说谎话骗了她。这书生说:‘当初我都说得清清楚楚的呀,你看,我吃水没水桶,是一个瓦壶,这是‘吃水一个湖’;我住的是间筒子房,一面搭在邻居家的山墙上,这是‘住房一架山’;扎的芦苇篱笆,自然有‘千根柱子落地’;盖的茅草,这是‘万匹椽头相连’,我吃盐靠两只生蛋的母鸡,这是‘吃盐两只船’;我的屋里,白天见太阳,晚上见月亮,它不是‘明珠照堂’,‘玉璧高悬’么?我哪一句欺骗娘子来了?说实话,我家是穷了,但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娘子请相信我不是久困之人,莫要灰心丧气。” 甄艳茹见丈夫如此口才,于是化悲为喜,踏踏实实和穷秀才过起日子来。 “过日子心盛着呢。听说往前要用你给她的银子盖新房。”王灿菊不无嫉妒地说。 “我给她的银子?”梅兰花不由一怔。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在她替甄艳茹上轿的那天晚上,看到甄艳茹家境贫寒,就想把算卦挣来的银子全部给了甄艳茹。又怕甄艳茹不肯收,就写了一张言辞恳切的纸条放在包银子的包里,不言声儿放在了一个僻静处。当时以及以后自己的全部精力都在王仕峰身上了,早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的事情你没给她说吧?” 王灿菊摇摇头,说:“虽然咱三个是干姊妹,一般远近,可我们还多一层姑嫂关系啊。” 梅兰花见她被绕迷糊了,笑着说:“你们不也是姑嫂关系?和我一般远儿!” “那可不一样。”王灿菊一付认真的表情,“常言说,为人为到八十八,留着娘家是个家。出了门的闺女,都是看着娘家的哥嫂亲。哪有亲婆家的小姑的?” “这么说,我也不亲你了?”梅兰花笑地“哏哏”的。 “不是,不是,我是说得我……”王灿菊觉出自己话里有毛病,急得脸红起来。 “什么大姑小姑的,我们仨,只有干姊妹这层关系。往后,你就叫我姐姐好了。” 王灿菊点点头,很快从窘相中解脱出来。 “你见到她给她说,她盖新房的时候,我去给她帮忙。”梅兰花对王灿菊说。 二人正说着话,只见王仕峰空着两只手进了家门。 “哎,你要的黍子种呢?”梅兰花不解地问道。 王仕峰两手一摊,说道:“丈母娘真抠唆,给了俺一布袋黑跳蚤。我把它倒在河沟里了。” 原来,王仕峰到了丈人家,吃过午饭,背起丈母娘给他的一布袋黑黍子往回走。走到半路上的小河前,他放下布袋歇脚。顺便解开布袋口抓出一把来一看:啊!黑黑的一把跳蚤。心想:“丈母娘哎,你真抠唆,不给俺黍子种也就罢了,干么给俺一布袋跳蚤呀?”他扛起布袋,就把这黑黍子倒在了清河边的水沟里。 梅兰花一听着了急,说:“那不是黑跳蚤,是黑黍子。快回去捞上来去。” 王仕峰听说,拿着笊篱来到河边,把笊篱往水里一放说: “跳蚤跳蚤上笊篱, 俺家媳妇还要哩。” 结果,一个粒儿也没捞上来。 第十七章 过清河桥 王仕峰把从岳母家借来的黑黍子种倒进河里,一粒也没捞回来,这更增加了梅兰花的担忧:母亲以为黍子种已经取来,再把剩余的磨面蒸了黏糕吃。第二天,吃过早饭后一个人便迫不及待的上路奔了娘家。 从吴瓷屯到梅家庄,要经过一条小河。是大清河的西支流,人们随了大清河叫它清河。清河上有一座名叫清和桥的独木桥,仅能过一个人。梅兰花要回娘家,清河桥是必经之路。也是王仕峰经常闹故事和倒黍子种的地方。 秋后的田野十分空旷。梅兰花一个人走在田间小路上,倍显孤单寂寞。天生爱思考的她,一边走,一边回忆着王仕峰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一个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结婚已有近半年时间了,自己虽然想尽一切办法开导他、历练他,然而,他的智商始终不见提高。记忆也时好时坏。自己的心情也随了他的举动而起起落落。看到他做对了一件事情,她心里就充满了希望,总认为这就是“开始”;当他懵懵懂懂又闹笑话的时候,她感到愧疚,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没有尽到责任。结婚以来,她一直徘徊在希望和自责之中。却从来没有对王仕峰产生过丝毫怨愤。 然而,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自己为了爱穿越到这个时代,是不是就这样守着懵懵懂懂的丈夫过下去? 她觉得自己很像一则民间故事里的女主人公: 民间故事里讲,当地有个风俗:大年初二,结了婚的姑娘要领着丈夫回娘家。 故事可能生在宋朝吧。说有一个漂亮能干的姑娘,偏偏命运不济,嫁了一个傻丈夫,姑娘很难过,但是古语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个姑娘也只好跟傻丈夫过起日子来。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过了新年,眼看着别人家的媳妇都高高兴兴的领着丈夫和孩子走娘家。想想自己命苦,嫁了一个傻丈夫,姑娘在屋里暗自流泪。 正在这时,傻丈夫突然从外面回来,拽着姑娘的衣服,要妻子领着自己走姥娘家。姑娘哭笑不得。原来傻子在外面玩,看到邻居的孩子都打扮的花枝招展,跟着父母走姥娘家,傻子就跑回来,要媳妇领着自己走姥娘家去。 姑娘看到丈夫如此。愈加难过,但是今天是大年初二,不去又不行,所以姑娘抹了一下泪,长叹了一口气,对傻丈夫说:“你要跟我去也行,但是你要记住几句话。”傻子听说媳妇领他走姥娘家高兴地一蹦三尺高:“行,只要让我跟你走姥娘家,多少句话都行。” 姑娘说:“今天大年初二,我爹一定在村外地南墙跟等我们,你一见到我爹,就过去问好,‘爹,您老人家过年好,我来看您了。’爹听到后,一定很高兴,就会领我们回家,一进门,在我家地门口有一棵石榴树,我爹可能问你是什么树,你看到后就说:‘这是一棵石榴树,我知道您老人家爱吃石榴,我家也有一棵,等我家地石榴熟了,我摘一大包袱给您,让您老人家吃个够。’爹听了一定高兴,把你领你到我家地正房喝茶,喝茶地桌子是梨木做地,如果爹问你,你就向桌子上吐一口吐沫,用手擦擦,在上面拍两下,说:‘这桌子是梨木做地,本地地木匠做不了,是请外乡地木匠做地。’这样就好了。” 姑娘教了几遍,傻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记住了,姑娘才领丈夫走娘家。 果然一到村头,姑娘地爹正在北墙根和别地老头晒太阳,等姑娘回门。傻子就按媳妇教地走到老丈人面前:“您老人家过年好,我来看您老人家了。”老人非常高兴,心里说:都说女婿傻,看来不是真地,就高兴地领着姑娘和丈夫回家了。 到家后老人把傻子安排到正房里喝茶,自己就出去了。 姑娘地嫂子听说新姑爷来了,心想:都说姑爷傻,我到底看看傻不傻?就抱着孩子到了正房,对傻子说:“他姑父来了?你看看我抱地你地侄子还是侄女?”傻子一听,就傻了,媳妇没有教呀,忽然想起来了,就走到嫂子地跟前,在小孩地脸上吐了一口吐沫,扬手在孩子地脸上“啪啪”打了两巴掌,孩子大哭,傻子自以为得意,“这孩子是梨木做地,本地地木匠做不了,找外乡地木匠做地!” 这下嫂子恼了,心想看来真的是傻子,抱着大哭的孩子转身就走。 一出门就碰到公爹,公爹看儿媳妇气呼呼的样子就说:“他嫂子你别走呀,看看姑爷,都说傻,我看不傻!” “好,你找的好女婿!”媳妇气呼呼的一边哄孩子一边回敬公爹。 老人一看,可能是姑爷说错了什么!就把儿媳妇叫住:“你别走,我们把姑爷叫出来,当面考考他。 儿媳妇没有好气的站住,等着看公爹怎么考姑爷。 姑娘听到院子争吵声,知道可能是傻子惹祸了,忙跑出来。恰好看到爹指着院子里的一棵槐树,问傻子:“他姐夫,你看我院子里这是一棵什么树,它够个什么料呢? 傻子一听就愣了,实在答不上来,姑娘在一边急坏了,又不敢替丈夫回答,又怕丈夫答错了,丢人!就在一边做手势,两手向怀里搂了搂,意思是说这是一棵槐树。傻子正着急,看到媳妇的手势,恍然大悟,忙回答说:“我知道了,这是一棵‘妈妈’树,我知道您老人家爱吃‘妈妈’,我家也有一棵,等我家的熟了,我摘一大包袱‘妈妈’给您,让您老人家吃饱吃够!” 姑娘在一旁听到傻子的回答,什么也没有说,回家后当天就上吊死了。 梅兰花心里想着故事,眼里却留下两行清泪。故事里的姑娘因为是捆绑夫妻,忍受不了呆傻丈夫给自己带来的羞辱而悬梁自尽;自己是为爱而来,又如何对待这相同的处境呢? 一阵冷风吹过,梅兰花感到有些凉意。抬头看了看,阴云不知什么时候布满天空,眼看就要下雨的样子。 梅兰花加快脚步,朝独木清河桥奔去。 这天,同时来到桥头的还有一个和尚,一个道士。 梅兰花一来因阴天赶路心切,而来考虑到同到的是一个和尚一个道士,自己无论和谁待在桥这边都不妥。就想先过去。紧走了两步,一只脚正要踏上木桥,和尚话说: “我们三个人同时到,谁先过谁后过得有一个说法。今天我忙着赶路,我得先过! 道士也说:“谁出门都有事。今天我的事急,我得先过!” 梅兰花说:“我还有八、九里的路程,也没带雨具,烦二位让我先过吧!” 二人不高兴。和尚说:“谁也别想先过。我们用这‘清和桥’三字,一人一字作诗一。赢者先过。” 道士觉得自己有点歪才,便极力赞同。 梅兰花一路上心情不好,哪有心思作诗。见二人一点儿也不相让,站在桥头含泪不语。 和尚抢先说: “有水是清, 无水也是青。 去水添争便是静。 清清静静多可爱, 我去西天为如来。我得先过。 道士说:“听我的: 有口是和, 无口也是禾。 去口添斗便是科。 思思科科真可爱, 我去四川做道台。我得先过。” 说完,就要同和尚抢着上桥。 梅兰花见二人故意卖弄文采,早已瞧低了三分。心想:他们想拿作诗来难我,已是先用心不正,我何不损损他们,也好出出心中怨愤。便开口说: “二位且慢,我还没说呢!请听: 有木是桥, 无木也是桥。 去木添女便是娇。 娇娇滴滴真可爱, 我领两个侄子来。 一个西天为如来, 一个四川做道台。 来来来!来来来! 跟着姑姑过桥来。” 说完,径自走上了独木桥。 和尚和道士张口结舌地愣在了那里,眼看着梅兰花气呼呼地过去了。 第十八章 避雨 天越来越沉,已经闻到秋雨的气味了。梅兰花迈动一双小脚,一扭三摆,飘飘摇摇,度比跑也慢不了多少…… 损了和尚和道士,自己先一步过了桥,梅兰花的心里没有丝毫的胜利感,反倒向这天气一样,更加沉重起来。 看得出,和尚是有意为难自己,才想出吟诗过桥的歪点子。其实,先过后过也就相差几分钟的时间。与漫长的一个半时辰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与人相争也不是她的性格。之所以要这么做,以来想证明自己;二来也是为了出出心里的一口怨气:假如自己是个男士,他们还会不会为了争过桥而吟诗呢? 过桥不久,梅兰花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自己烦乱的情绪,“噼里啪啦”的大雨点子倾天而下。毫无准备得梅兰花只好到附近一座和尚庙里去避雨。 她一闯进庙门,就见庙内已有三个男人在那里避雨了。雨正倾盆似地下着,她也顾不了许多,便站在一旁,眼睛望着外面的雨幕。 那三个避雨的男人一个是和尚,一个是书生,一个是砍草的小伙子。他们见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媳妇,长得大大的眼,弯弯的眉,乌黑的头把上宽下窄的瓜子脸衬托的白里透红;杨柳细腰,三寸金莲穿着一双缎子绣花鞋。整个人看上去端庄秀丽,阿娜多姿。个个动了歪心。 老和尚边飞眼边骗巧卖能地说:“我的木鱼是两块,敲打敲打能吃馍馍能吃菜。要是和我好起来,一辈子不愁吃穿戴。” 书生一听也想趁机捞便宜,说:“我笔墨纸张身上带,写巴写搭巴能中秀才。要是跟我过日子,金银珠宝拥满怀。” 拔草的小伙子一听也卖弄地说:“我这镰刀磨得快,砍搭砍搭能喂起个肥牛来。要是跟我过日子,绝不让你下步撵儿。” 梅兰花一听气炸了肺。气呼呼地说:“我的**是两块,一边奶和尚,一边奶秀才。抖搂抖搂裤兜子,能跑出个砍草的来。”说完,也不看一眼被骂的面红耳赤、目瞪口呆的三个男子,头顶着用来盛黍子种的布袋离开和尚庙,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一步一滑地向前走去。 风仍在刮,雨仍在下。棉线织的布袋不挡雨,身上的夹衣衫很快被雨水浸透,冷风一吹,透骨的凉。加之脚下一步一打滑,梅兰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任泪水和着雨水,顺着脸下涌流。 风雨中。她仿佛听到天空一个声音在说:“梅兰花。你怎么变得这么粗野?这样地诗句你也说得出口?你地儒雅。你地贤淑哪里去了?” 一个声音说:“面对邪恶。儒雅和贤淑就等于对着张开血盆大口地野兽念圣经。” 一个声音说:“你是才女!” 一个声音说:“在野蛮面前。才女一钱不值。” 梅兰花地情绪低落到极点。她开始怀疑自己地智商。怀疑这次穿越地目地。 这是一个男人地时代。在正常人家。女人几乎成了男人地附属。真正地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双小脚被保养得舒舒服服。而自己。自嫁到王家。尤其是分家以后。这条路上就经常留有她地小脚印。哪一趟下来。脚上不磨起几个血泡! **上的痛苦还好忍受,精神上的折磨那才叫苦!由于王仕峰不能料理生,每次回娘家,都是人在这边,心在那边,那一份牵挂才真正是透彻心扉呢! 苦也罢,累也罢,牵挂也罢,都能默默地忍受。她最不能忍受的是对她的作弄和调戏…… 自己因爱而穿越到这个时代,本想与自己的所爱平平静静、相濡以沫地安度一生,实现前世未了的夙愿。岂知爱却是如此的懵懵懂懂、扑朔迷离。在强大的男尊女卑的封建潮流面前,自己又是如此的弱小、无助,就连拔草的都敢调戏…… 男人!这是一个男人的社会!男人的舞台!男人的一切! 而自己的男人…… 不知流了多少泪,不知摔了几次跤,满身泥水的梅兰花一进梅家门,扑在梅贾氏的怀里歇斯底里放声大哭起来。 第四卷 第十九章 静夜思 淋了雨,心情又不好,梅兰花浑身酸软无力,头昏昏沉沉。吃过午饭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想好好睡一觉。然后让屈凤来赶车把自己连同黍子种一块送回去----她实在无能力背着半口袋粮食下步走十八里路程。 哪里睡得着!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出清河桥头上的一幕,一会儿又想起和尚庙里避雨的情景。想一会儿,掉一会儿泪;好容易把泪擦干了,又想起王仕峰在家是否吃了饭,是否平安?翻来覆去的,一点睡意也没有。 庭院里的吵杂声惊动了她,撩起被子仔细一听,是吴瓷屯二大伯哥王立夏赶着车来接她回去。 原来,王仕峰一个人在家里没意思,雨停后跑出来玩。三转两转转到了村外,看见一伙子人在地头上争吵,便赶过去观看。 争吵的双方是因为地界有出入。一个当事人因为气急了,嘴里不住地说着“岂有此理”。王仕峰听见了,觉得这句话挺新鲜,就叫人家教给他。人家正在气头上,见他又傻不拉及的,也就没理他。 王仕峰见人家不搭理自己,想起过去用钱买话的事来。回家翻箱倒柜,找到了从丈母娘寿筵上带回来的红包。拿起一个便奔了吵架的人群,找到刚才说“岂有此理”的那个人,对人家说:“教给我那句话,我给你红包。” 那人一看傻子来真格的了,就教给了他。 王仕峰把红包递给人家,嘴里嘟念着“岂有此理”,美滋滋地往回走。 上午下过一场急雨,村外的沟沟坎坎里都积了不少水。王仕峰心里高兴,把脑袋仰得高高的,一边走一边念叨“岂有此理”。没提防脚下一滑,一下跌进路旁的一个水沟里。这一惊不要紧,把刚刚学会的话给忘了。他却认为话掉在了水里,便在水里捞起来。 一个老者闲着没事出来遛弯儿。过去的时候见他在水里东捞西捞。回来的时候还见他在水里折腾,反反复复就这么几个动作。就好奇地问道:“小伙子,捞了这么半天了,掉进什么宝贵的东西了?” 王仕峰着急地说:“一句话。” 老者感到很好笑。脱口说道:“话也能掉了?真岂有此理?” 王仕峰一听老者说“岂有此理”。一个箭步跃上路面。抓住老者地衣领说道:“原来你把我地话拾走了。快快还给我!” 老者上了年纪。又有心脏病。经王仕峰这么一惊一乍一撕巴。心脏病作。倒在地上没气了。 人命关天。闻讯赶来地老者地儿子们硬说王仕峰打死了他们地父亲。立时把他扭送到县衙里去了。审判官一看被告是个十足地大傻子。口口声声说死者拾了他地话。究竟是什么话。又不知道。别地更是一问三不知。也就没判他罪。定了个“家属看管不严。导致祸端。重金处罚。”了结起来。 为了凑罚金。梅兰花变卖了自己名下地所有田地和房屋。还借了一大笔外债。她和王仕峰暂时搬到老院里两间已经属于老大王立春地厢房里。又和公公婆婆、大妯娌刁藿改住在了一起。 这一次。梅兰花彻底成了一个一贫如洗地“穷人”。 物质和富裕,对梅兰花来说并没有吸引力。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和自己心爱的人平平静静地过这一世,做一对男耕女织的恩爱夫妻。残酷的现实打碎了她的愿望!连温饱都成问题地他们,任何一项谋生的计划,哪怕是极微小的改变,对他们来说都是奢望。 才智失去了用场,聪明被贫困淹没。梅兰花整日以泪洗面。 夜深人静。梅兰花望着熟睡中地王仕峰,百感交集。 王仕峰的睡相憨态可掬:嘴唇上浅浅的笑容,透露出心里的洁白无瑕;均匀的呼吸,证明着体魄的健康;胳膊上隆起的肌肉,显示着青春的活力。 然而,这魁伟的身躯却不能为自己挡风雨;宽阔地胸怀不能给自己温暖;坚实的臂膀不能让自己依靠。自己在他面前所能做的,只有呵护,呵护,再呵护!像呵护蹒跚走路的孩子一样。怕他磕着,怕他碰着,怕他冷着热着…… 而事实上,他比孩子更难呵护:孩子只要看到了,就尽到了责任。而他,则是一个身体健全的成年人。除了被呵护以外,他还有闯祸的本能。社会允许傻子存在,却不原谅傻子犯傻。一旦闯祸,承受压力的是家属。 看来。过去自己对他的锻炼有失分寸。像王灿菊说得那样。“怕他出去惹事,尽量不让他出门。”这倒是一个防止闯祸的上策。但是。果真这样,那就只能看着他这样傻下去,直到老死。而自己这一生又将怎样去面对? 她想起了民间故事里那个不堪羞辱上吊自尽地姑娘…… 其实,结束生命是很容易的事。忘却记忆也只凭着一碗孟婆汤。在奈何桥上的时候,孟婆曾经劝过她:“孩子,喝了它吧。多少人都抢着喝我这碗孟婆汤呢!喝了它,这辈子的一切回忆,感受和经历,都会消失,万劫不复。” 是的,孟婆汤又称忘情水,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这碗孟婆汤遗忘得干干净净。 自己当时之所以哭着闹着说什么也不喝,不就是为了眼前的他吗? “后悔了吗?”梅兰花在心里问自己。 梅兰花摇摇头。 这个时代是男人的天下。男人不行,女人要么放下尊严,撕破脸皮不顾一切地顶住自己头上的这片天。如大嫂刁藿改;要么放弃,如民间故事里的那个上吊地姑娘;要么安于现状,在守望和毫无希望地帮扶中寄托自己美好的理想。如以前地自己。 梅兰花摇摇头:三条路她一条也不想走。 无奈、孤独、迷茫包围了她,心情陷入痛苦的深渊。 唯一支撑她的,是脑海里那一个个风趣幽默的民间故事、源远流长的民间文化。思绪一旦进入这个空间,她才有种充实的感觉。 因为,那里有奇典大神的吩咐和许诺! 第四卷第二十章梦遇大神 梅兰花还清楚地记得在奈何桥上奇典大神对她说的话: “你的情郎哥可能是一个智障者。无论你穿越到哪一个时空,一定要创作、搜集、传承民间故事。要记住,你每创作或者搜集一个民间故事,你情郎哥的智慧就会增加一分。只有你坚持下去,定会有好的回报。去吧,孩子,用你的真诚和善良,去唤醒他吧!” 她遵循奇典大神的教诲,穿越以来,几乎每天都在搜集和传承民间故事。尤其找到王仕峰以后,更是处心积虑,把他推向故事中,让远古的传说在他身上从新体现。 每一天都是一个新故事的开始; 每一个故事都在心中点燃起一盏希望的灯; 心中的灯点燃了灭,灭了点燃,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让点燃的灯长久不灭。 她想起了王仕峰在梅家评估马的事:因为先前有用马换了两个香瓜的教训,他正确地估出了马的价值。她觉得脸上很有光,心里像灌满了蜜。认为自己的努力有了收获,从此王仕峰就会一点点儿聪明起来了。 当王仕峰围着一身玉米秸秆进梅家门时,她的心一下沉了下去。随后出现的梅贾氏寿筵上的祝寿词和大伯灵前哭的“两半块”,彻底把她的希望打碎了。人面前,她强颜欢笑,用坚强顶住了一切。岂不知她的心在暗暗地哭,暗暗地流血,暗暗地羞赧,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九斤枣的事情生后,她向母亲赔不是。梅贾氏拉着她的手,和蔼地对她说:“孩子,你有这个孝心也就行了。为娘知足。你的日子不富裕,往后,就别叫阿峰来给我送东西了。” 当时,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shudao.net书.道趴在母亲的怀里哭了,而且哭的肝肠寸断。 她是为梅贾氏而哭:梅贾氏的话里充满了母亲对亲生女儿的疼爱。因为爱女至深,原谅了女婿地所有过失。岂不知,她所疼所爱的女儿只是一个空壳。这个傻女婿,也是占据她女儿**的自己为了前世的姻缘才找来的。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她觉得自己亏欠这个家里的情分一辈子也报答不完。对待这个家。她只有回报,不允许丝毫地索取。这也是她不肯接受梅家的帮助,一次次让王仕峰来送东西的原因。 梅贾氏也哭了。哭地鼻涕一把泪一把。她是为女儿地命运而哭。 “难道我做得不对吗?”梅兰花问自己。“那又应该怎样去做呢?” 她用朦胧地泪眼望着黑沉沉地夜空。喃喃自语:“奇典大神。请你帮帮我。如果可能。我愿把我地智商转让给王仕峰!哪怕我们两个人换个个。我也心甘情愿!” 泪水扑簌簌落下。身体仿佛被抽去骨髓。梅兰花一下瘫倒在熟睡地王仕峰身旁。 朦胧中。梅兰花来到一个山清水秀地地方。这里泉水叮咚。小鸟叽啾。花儿散着诱人地清香。好久没有心情欣赏风光了。一下置身在这优美地环境中。梅兰花地心里轻松了很多。 “孩子。你找我?” 一个和蔼的、铜钟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梅兰花赶紧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头戴宰相纱帽,五绺长须,身穿蟒袍的长者,右手在胸前揽着一本厚厚的书。 “奇典大神!” 梅兰花惊喜地赶紧迎上去.shudao.net书道倒身便拜。 奇典大神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行礼。和蔼地问道:“遇到困难了?” 梅兰花点点头,未曾开口,泪水已在眼眶里转了起来。知道机会难得,赶紧稳定情绪,向奇典大神学说了事情的经过。 “我已经尽了力了,他的神志依然浑浑噩噩,不见起色。”梅兰花忧心忡忡地说。 “要想唤醒一个智障者,需要的是耐心和时间。要有水滴石穿地精神。”奇典大神指着不远处一块大石头说。 梅兰花顺着奇典大神的手势望去。有一块耕牛大的石头横卧在悬崖的下面,悬崖上正有一滴一滴的水珠滴落在它的上面。石头的正中央已经凹下直径有洗脸盆大的一个坑。坑里水不多,悬崖上的水珠滴落进去时,出“啪啪”地响声。 “原来这块石头的表面是平滑的,自从悬崖上往下滴水后,慢慢就形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时间久了,石头就有可能被水滴滴穿。而石头的变化,在瞬间里用肉眼是看不出来的。”奇典大神继续说道。 “石头的变化虽然肉眼看不出来,但它变了也就变了。不会反复的。王仕峰却不行。今天会了明天又忘了;这次做对了下次又错了,反反复复。没个定型。”梅兰花有些委屈地说。 “这是人的本性。如果人学什么会什么,学过了就永远不忘,这个世界里就光神没人了。”奇典大神笑笑说。 梅兰花被大神的幽默感染,也微笑起来。 “其实,你对他帮扶地效果还是有地。你的那些民间故事,在他脑海里已经打下了深深地烙印。只因他是从小的顽疾,需要时间来浸润。” “人的生命如同白驹过隙,瞬间就是百年。他现在正值青春年华,是人的一生中最美好的阶段。如果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去,这一生还有什么幸福可言?”梅兰花奔向主题。 “欲则不达!”奇典大神摇摇头。 “您指的是对他还是对我?”梅兰花追问道。 “你智他愚,你有决策的能力和权利,当然对你不利了。”奇典大神说。 梅兰花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像是对奇典大神,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可能,我把我的智商转让给他都在所不惜!哪怕我们两个人换个个,我也心甘情愿!” “智商的转让可是不可逆转的!”奇典大神有些被感动。 梅兰花闻听眼睛一亮,欣喜地追问道:“您是说智商能转让?” 奇典大神点点头:“只要心诚,没有不可能的事。” 梅兰花兴奋得只想跳起来。忙向奇典大神施了个万福礼:“求大神施法,把我的智商转让给王仕峰吧!” “刚才我已说了,智商的转让是不可逆转的。也就是说,你只要给了他,就永远也要不回来了。你在转让的过程中一点点儿变愚,而他在接受的过程中一点点儿聪明起来。这是牺牲一方挽救一方的措施,我们神界都很少利用。” “我心甘情愿!” “你现在被爱迷住了心窍。当你清醒过来的时候,会后悔的“我心已决,绝不后悔。”梅兰花坚定地说。 奇典大神见梅兰花意志坚定,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痴情的女子!”有对梅兰花说,“你既然选择了这项措施,我就成全你。”说着从宽大的衣袖内拿出一个小包,掂着向梅兰花解释说: “这是转让智商的一道符,你只要把它压在你丈夫的枕头底下就行。当你们俩的智商转让到相等的时候,你要把它撤掉。这样,你们就可以做一对旗鼓相当的恩爱夫妻。圆圆满满地度过这一生。” “如果不撤呢?”梅兰花问。 “当他的智商过你的智商以后,你就失去了决策的权利。他会无情地掠夺你的智商武装他自己。当然,我说的这是冥冥之中的事,不是他的意志所能左右的。到了那个时候,这道符也就失去了作用。你将一点点变成一个笨女人。所以,你必须牢记这一点。” “只是变笨吗?”梅兰花脸上涌起一丝欣喜。 奇典大神摇摇头:“如果到时候你不撤出来,你失去的不仅仅是智慧!” 梅兰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奇典大神把包递到梅兰花手里,仰天长叹一声:“我亲手毁坏了自己亲手栽培的花苗。梅兰花不懂,正要相问,忽然间天空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她想呼喊,喉咙里却怎么也不出声音来。急得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一招呼……醒了。 原来是一场梦! 回忆起梦里的过程,仿佛亲身经历的一般,清楚地能记起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下意识伸开手掌一看,手心里竟有一个与梦里一模一样的酱紫色的包…… 第四卷 第二十一章 学乖挨打 梅兰花自从把那个酱紫色的包压在王仕峰的枕头底下以后,心里便点起一盏希望的灯。 她深信,那个梦是奇典大神的指点。她牢记着梦里的每一句话,一丝不苟地按着去做。 当她的巴掌第一次扇在王仕峰身上的时候,她心疼得流泪;当她看到王仕峰因挨打而瞪着惊恐的眼睛时,她又惊喜地哭----他对她的行为终于不再是“嘿嘿”地傻笑和置若罔闻了。 那一天,从外面回来的王仕峰把一堆插着鲜花的牛粪端给她时,她激怒了。这样的事情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她也早已不拿当回事。这次,她还是一巴掌把那堆牛粪从王仕峰的手里打落到地下。有始以来,确切地说应该是两世以来第一次向他威。那一巴掌,打在了牛粪上,同时也打在了王仕峰的手上。王仕峰被惊呆了,傻傻地望着她,不知所措。他当时的表情,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等待大人处罚一样,可怜兮兮的。要是在过去,梅兰花一定会过去安慰他,哄他高兴。这次她没有这么做,而是厉声说:“去把它扫出去,以后谁给也不许往家里拿!” 王仕峰依然是一幅惊恐的表情,默默地拿起扫帚铁锨把牛粪清了出去。 之后,再也没出现过类事的事情。她也第一次体会到:爱,原来不仅仅只是关怀和呵护;更深刻地理解了“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成才”这句民间谚语的含义。 正当梅兰花沉浸在智商转让初见微效的幸福时刻,王仕峰却一连几天不出屋,除了吃饭和拉撒外.shudao.net躺在被窝里一动也不动。 一开始,梅兰花以为他病了。看看吃喝很正常,也就没拿当回事。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梅兰花觉得奇怪。不顾王仕峰的反对。撩起被子一看,被窝里有一个用猪肚子裹着的圆滚滚地东西,散着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原来,有一天王仕峰一个人在路上溜达,看见一个秀才正骑在毛驴背上看书。他见那个毛驴很像自己家里以前养过的那头,于是就上前说道:“书呆子,你这毛驴给我骑。”说罢就去抢。 秀才从书中惊醒,不慌不忙地说:“老兄。别忙。我这毛驴会下蛋,孵出的小毛驴走路可快了。待下蛋后,我给你送一个来。” 王仕峰一听这话,信以为真,就告诉给秀才说还是送到这里。于是。他就天天在那段路上转悠,等着秀才给他送“驴蛋”来。 那个秀才是个调皮鬼。见王仕峰呆傻。一心想逗逗他。回到家里。买了一个西瓜。一个猪肚子。将西瓜装进猪肚子里。骑着毛驴就给他送来了。 王仕峰看见“驴蛋”非常高兴。迫不及待地问怎样孵出小毛驴地方法。秀才说:“你将驴蛋放在被窝里揽着它。不要离开。一个月后就能孵出活蹦乱跳地小毛驴来。”说完。还捉弄地补充了一句:“这事一定要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shudao.net书.道不然。孵出地小毛驴不会跑。” 王仕峰听罢。急忙照办。这才有了躺在被窝里不出来地情况。 被窝里暖和。猪肚子和西瓜不几天就变质软。王仕峰以为小毛驴就要出来了。把被窝裹地更紧更严。以至梅兰花没有现异常。 梅兰花见这个臭烘烘地东西把被子洇湿了一大片。不顾王仕峰地左挡右拦。气呼呼地抱起来扔到房后地乱草棵子里去了。责怪王仕峰说:“这么大人了。也该懂点儿事。学点儿好了!” 也是赶巧了。乱草棵子里有一只兔子被惊起。逃跑时脑袋撞在一块丢弃在草丛里地破白布上。破白布又正好裹住兔子地头。为了活命。兔子就脑袋顶着白布一蹦一蹿地逃出门去。 随后赶来的王仕峰看到了,以为是孵出的小毛驴在顶着“驴蛋”壳跑呢。便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 追到半路上,正好有一伙出殡的走到他跟前。他就问:“喂,你们看见我的一头头顶着蛋壳地小毛驴跑哪儿去了吗?” 出殡的人们头上都戴着白孝帽,人家以为他耍笑人家哩,就把他打了一顿。 王仕峰挨了打,似乎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想起媳妇责怪他“这么大人了,也该懂点儿事,学点儿好”地话来,自言自语地说:“我学好,我学好。” 出殡队伍里的一个老者说:“你要学好,就该买一刀冥纸烧了,哭一阵再磕两个响头才对。” 王仕峰听罢,心想也不错。就买了一刀冥纸上了路。他左找右找,前望后瞧,看见一家披红挂彩,宾客盈门过喜事的。于是就走到门前,将冥纸烧了,张开大嘴哭一阵,磕了两个响头。 大喜的日子给人家送丧,人家气得把他打了一顿。 王仕峰不明白这次又因为什么挨打,自言自语地说:“我学好!我学好!” 事主见他呆傻,就告诉他说:“碰见这样的事,你就该买一串鞭炮放了,再说两句道喜的话。” 王仕峰听罢,买了一串鞭炮又上路了。走着走着,他看见一家失了火。房上黑烟四起,火苗乱窜。救火的人们跑来跑去忙个不停。他上前点燃了鞭炮,大声说:“恭喜,恭喜!” 失火的人家正烦着呢,见他如此幸灾乐祸,狠狠地把他揍了一顿。 王仕峰被打得眼冒金星。懵懵懂懂地嚷道:“我学好啊,我学好啊!” 打他的人气呼呼地说:“你要学好,就该提着水桶,帮着泼两桶水才对。” 王仕峰听了,拿着水桶又上了路。半路上,他看见一家打铁的,一炉火烧地正旺,二话没说,提了一桶水泼上去。 打铁地人一见急了,上去给了他**两大锤。 王仕峰被打趴在地上。他抬头望着仍在怒气冲天的打铁人,解释说:“我学好呢!” 打铁人听了他地解释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你要真想学好,应该帮着打两锤才对!” 王仕峰听了,回家拿上大锤又上了路。没走多远,遇到兄弟两个打架。越过看热闹的人群,照着打架的兄弟俩一人**上给了一锤。兄弟俩架也不打了,夺过他手里的锤子扔到一边,把他摁倒在地上一顿臭揍。王仕峰疼得“哇哇”大哭。一边哭还一边说:“我学好,我学好!”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以为王仕峰在求饶,上去劝住了那兄弟俩。对他说:“往后遇见这样的事,你应该上去把他们拉开才对!” 王仕峰拖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身子继续往前走去。他心里还想着他的小毛驴,找不着它,他是不肯罢休的。 走着走着,看见两头牛在羝仗。两头牛已羝红了眼,越羝越凶越猛。王仕峰想起刚才看热闹的对他说的话,走上前去边劝边说:“别打了,别打了。”还没等他走近,一头牛向他冲了过来,把他顶出老远。尖尖的牛角划破他的肚皮,肠子一下子涌了出来。 王仕峰从地上爬起来,见流了血,也就打消了找小毛驴的念头,提搂起肠子往回走。 他的脚步声惊起一只秋虫,“嘟噜”一声飞了。王仕峰望着秋虫飞去的方向,不甘示弱地说:“你嘟噜么呀你,你那一嘟噜可没我这一嘟噜大!” 第四卷 第二十二章 学害怕 也是王仕峰不该命绝,牛角只是挑破了他的肚皮,肠子虽然流了出来,并没有受到损伤。缝合肚皮后用了一段儿消炎药,也就慢慢康复了。 自从这件事生以后,梅兰花就生活在自责之中,后悔自己没有管好他。就事论事,一遍遍地给他讲解处理不同问题的方式方法。 王仕峰似懂非懂。 “咳,牛羝架了你也赶过去,你就不知道个害怕呀?”梅兰花不无责怪地说道。 “害怕?”王仕峰迷惑地问道。 “你只要知道害怕,就不会去做这种傻事,也就受不了这么重的伤害了。”梅兰花给他解释。 “害怕是什么?”王仕峰心里想。最近一段时间,梅兰花动不动就对他“”脾气,有时还会动手“打”他。他在心里多少产生了一点点儿惧怕心理,为了避免挨“斥责”,他也学会了“思索”。但是,他不明白这就是“害怕”。 “害怕既然这么重要,一定是一种本领,是一种我完全弄不懂的本领吧!”王仕峰心想,“我一定要学会害怕这个本领。” 一天,梅兰花对王仕峰说:“你已经康复了。也该学点儿养家糊口的本领了。你看周围邻居家里的男人,又做买卖又种地,撂下算盘扛锄头,多么勤奋能干;你再看看你自己,什么也不会。” “你说的没错,”王仕峰回答说,“我非常愿意学点本事。要是办得到的话,我很想学会害怕,我还一点儿也不会害怕呢。” 梅兰花听了,以为他这是说的傻话,也没往心上去。轻描淡写地回答他说:“你放心,早晚能学会的;不过,靠害怕是养活不了自己的。” 王仕峰一听让他学。不言声儿拿着梅兰花刚卖土布挣来地十几个铜板就上了街。向人学“害怕”去了。 “你知道什么叫害怕么?教给我。我给你钱.shudao.net”说着把手张开。让人们看他手里地铜板。 两个游手好闲地人听了王仕峰地话。觉得好玩儿。就想搞个恶作剧。得到他手里地铜板。对王仕峰说:“这样吧。你把你手里地铜板先给我们一半儿。作为押金。我们教给你。保证你今天晚上就能学会害怕。” “真地?!”王仕峰喜出望外。 “骗你是小狗儿。”游手好闲甲说。 “学不会给我们地那一半儿钱还退给你。”游手好闲乙说。 王仕峰信以为真,把手里的铜板给了他们一半儿。然后问道:“说吧,怎么个学法?” “村东南角上吴二绝户死了,尸就停在他堂屋里的棺材里。今天晚上过半夜后,你拿着一个调羹,端着半碗稀饭喂他去。我想,通过这一件事你就能完完全全地学会害怕了。不过,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能让别人给你做伴去。否则,你永远也学不会。” 原来这么好学!王仕峰很高兴。晚上吃饭时,偷偷地预备出半碗稀饭和一个调羹。又怕自己睡熟了误了时辰。就在堂屋里坐着,眼巴巴地瞅着漆黑地夜空。 已经是夜深人静了,外面没有了一点儿响声。王仕峰想:这可能就是后半夜了吧。端着稀饭静悄悄地出了门,直奔村东南角上吴二绝户而去。 吴二绝户是昨天早起死的。他无儿无女也无亲戚,又一个人住一个小独院。白天街坊邻居们帮着料理后事,装殓了,晚上也就没人给他守尸。这也正好给了两个游手好闲人一个机会。 说是独院,其实就两间破土坯房一个栅栏门。门都虚掩着,王仕峰毫不费力地来到屋里。 屋里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又不知人家的火柴蜡烛放在哪里?王仕峰很后悔自己没带来, 黑就黑吧!为了学“害怕”,他也不管这些了.shudao.net书道摸索着找着棺材,推开棺盖,又摸索着摸到死尸的脸及嘴,然后摸到碗里的调羹,舀起一勺稀饭,再摸到死尸的嘴,把稀饭喂了进去。 “死尸”吃了一调羹。王仕峰用手摸摸,一点儿也没洒,而且还张着嘴等着喂似的。王仕峰笑笑说:“原来你死前没吃饱,是个饿死鬼呀!不要紧,我碗里还有饭,全喂了你。”说着摸索着一勺一勺地喂起来了。他对隐隐约约听到的吞咽声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 正喂着喂着,“死尸”突然举起一只胳膊,用手拽住了王仕峰喂饭的那只手腕。 王仕峰不慌不忙,平和地说:“伙计。别拽。这样我没法喂你饭吃。” “死尸”地手松开了。王仕峰三喂两喂,半碗稀饭全喂进去了。“死尸”还是张着嘴要吃的样子。 “伙计。你还没吃饱啊,我回家再给你端去。”王仕峰说完,转身出门回家端饭去了。 这时,停“尸”间的蜡烛亮了,“死尸”从棺材里爬出来,与点蜡烛地人对望了一下,两个人都是一脸的不解。 原来,这个“死尸”是游手好闲甲装的。他们为了让王仕峰学会“害怕”挣到另一半儿铜板,在料理吴二绝户后事的人们走后,便打开门进来,把吴二绝户的尸从棺材里抬出放到一边,等听到王仕峰脚步声以后,游手好闲甲便装做“死尸”躺在棺材里,等着王仕峰喂饭。心想:自己只要一吃,王仕峰还不吓坏了,一定会扔下碗就跑。“害怕”也就学会了。 岂知王仕峰不但不跑,还一勺一勺地喂了起来,并且还自言自语地对“死尸”说话。为了惊吓他,游手好闲甲又举起一只胳膊抓住了他的手腕。本想这一回一定吓吱呀了他。不承想他仍然无动于衷。为了把戏演下去,游手好闲甲只好又把手放下来,继续吃王仕峰送到嘴边儿上的饭…… “看来这个家伙一点儿也不知道害怕。”游手好闲甲对游手好闲乙说。 “说不定一会儿就把饭端来了?”游手好闲乙说。 “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再演下去也是这个样了。我们不如把他支到村外去。东岗子上昨天下午现了一个飞尸(不知来之何方、何原因的尸。本书第二卷第十九章里有描写。)到现在还没人管哩,让他到那里守一夜去。”游手好闲甲说。 于是,游手好闲甲和游手好闲乙离开停尸间,在胡同里截住了端饭回来的王仕峰。 “你知道害怕是什么了吗?”游手好闲甲问。 “不知道啊!”王仕峰回答。“那个家伙是个饿死鬼,我喂了他半碗饭,还不饱。我又给他端了半碗来喂他吃。” “别去喂他了,他吃了你地饭你就学不会害怕了。”游手好闲甲说,“村东东岗子上有一个飞尸哩,你去那里守它一夜。你准能学会害怕。” “如果只要我做这个的话,又比喂饭容易多了。”王仕峰高兴得说,“要是我真的这么快就学会了害怕,这些钱就全是你们的了。明天一早你们来拿吧。” 王仕峰说完,转身朝东岗子走去。到了那里看到一堆黑乎乎的东西,用手一拽,果然是具死尸。他就在死尸旁坐了下来,等着“害怕”地到来。 坐了一会儿,王仕峰感到很冷。于是就在岗子上的一个小沟里生起了一堆火。无奈空旷的田野毫无遮挡。又有风吹着,他虽然烤着火,还是感到很冷。他心想。“我坐在火堆旁还感到挺冷的,那个可怜地家伙躺在岗子上,该多冷呀。”于是,他把那个死尸抱到火堆旁,接着把火拨旺,吹了又吹,使火堆熊熊燃烧起来。“快烤烤手吧,凑近点儿,暖暖身子。”他对死尸说。 可是死尸躺在那里纹丝不动。甚至火烧着了它的衣服,还是一动也不动。于是,王仕峰又对他说:“你在干什么?小心点啊!要不我就把你再抱回到岗子上去。” 可是这个死尸根本听不见他地话,它仍然一声不吭,让自己的破衣烂衫被火烧着。 王仕峰这下子可真生气了,于是就说:“你一点儿都不小心,我可帮不了你啦,我才不愿意和你一起让火烧死呢。”说完,他又把死尸抱回到岗子上去。然后。他在火堆旁坐了下来,正想打个瞌睡,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两个火头一闪一闪地跳跃。他觉得好奇,便追了过去。 两个火头跳跃着飘进附近一座大庙里的阎王殿里。王仕峰急忙跟过去,听到阎王殿里有动静,凑到窗户前,从窗户眼里往里一瞧,里面漆黑一片,只见许多火头在里面乱窜。刚才引他过来的那两个火头也在里边。再仔细一听。原来是阎王爷正在升殿。只听判官说:“吴瓷屯游手好闲甲的寿限完了。他应该横死,催命鬼和吊死鬼去把他索来。” “得令!”刚才引他进来的那两个火头答应一声。便又一蹦一蹿地跳跃着出了大殿。 王仕峰听说要去勾游手好闲甲,心想:他还没教会我害怕呢,而且还拿着我的押金哩。今晚上说么他也不能死。我得跟着过去看看能不能阻止它们。 王仕峰紧跟着那两个火头往村里走,不一会儿到了游手好闲甲地家门口。那两个火头一闪不见了。王仕峰要看个究竟,看看是如何勾人地。就来到窗户跟前,弄破窗户纸往里看。他看见两个火头一晃成了人,一个拿着挽好地绳索,一个把游手好闲甲扶了起来,一边还说着:“死了好,死了强,享清福,住新房。”一边把绳索往游手好闲甲地脖颈里套。 王仕峰虽然不知道套脖颈意味着什么,但他想脖颈被套住一定不好受。因为还要向他学害怕,就赶紧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吓得两个小鬼变作两溜火星窜出屋门去了。 王仕峰顾不得跟还在睡觉的游手好闲甲说一声,就跑出门追那两溜火星去了。 第四卷 第二十三章 学害怕(二) 此时,那两溜火星已经又变成两个火头了。因为没有完成任务,就在大门外一闪一闪地跳跃,等待机会再次下手。 王仕峰看见两个火头一会儿变**一会儿又变成火星,觉得很好奇,就想问问他们是怎样变的。冲着两个火头跑过去。 两个火头见王仕峰追来了,就围着一棵大树转。王仕峰紧追,火头快着跳跃;王仕峰慢追,火头慢着跳跃。任王仕峰怎么追也追不上。 王仕峰急了,冲着火头厉声喊道:“你们不就是两个小小的火头吗,看我把你们都掐灭了。” 两个火头受了惊吓,一下子现了原形。原来,一个是破绳头子,一个是扫帚疙瘩。 王仕峰捡起来,把破绳头子捆在扫帚疙瘩上,又奔了村东岗子上。因为今晚他要在那里学会“害怕”。明天早起还和游手好闲甲乙二人在那里见面呢。 天太黑了,他走着走着就迷了路。正在不知往哪个方向走,忽然看见前面有一座房子闪着亮光,便奔了过去。 房子很大,里面还生着一堆燃烧的火。“有人吗?”他大声问道。 房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回声。 “反正是迷路了,我先在这屋里烤烤火,一会儿再去找。说什么今晚我也得学会害怕”。王仕峰这么想着,从房子的角落里抱过一抱木棒,准备往火堆里添,好让火烧得旺一些。然后就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突然,从房间的一个角落里传出一个声音说道:“喵儿,喵儿,我们好冷啊!” “你们这帮笨蛋。”王仕峰说。“喵喵地叫喊个啥?要是真冷。就坐过来烤烤火。” 他话音刚落。就一下子跳过来两只大黑猫。在他身旁坐下。一边坐一只。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像似要把他吃掉。王仕峰瞪它们一眼。说:“看什么看。我又没拿你们地东西。烤一会儿火我就走。” 这时。一只黑猫忽然狂呼了一声。声音阴森森地摄人魂魄.shudao.net随着这一声狂呼。从房间地各个角落、各个洞**又钻出成群地黑猫和黑狗。还拖着烧得火红地链子。而且越来越多。多得连王仕峰站身地地方都没有了。 这些黑猫黑狗尖叫着。声音非常吓人。接着它们在火堆上踩来踩去。把火堆上燃烧地柴火拖得到处都是。想将火弄灭。 起先。王仕峰一声不吭地忍受着它们地恶作剧。可等到它们闹得太不像话了。他一把抓起火堆里一根还在燃烧地大木棍来。大声喝道:“都给我滚开。你们这帮流氓!”说着他就开始左轮右打。有地猫狗逃之夭夭。没逃掉地就被他打死了。扔进了外面地黑夜里。 他回屋后。把余烬吹了又吹。使火重新熊熊燃烧起来。然后坐在火旁边烤火边歇息。他坐着坐着。眼睛渐渐地就睁不开了。他很想睡上一觉。他环顾四周。现角落里有一张大床。“这正是我需要地东西。”他说道。然后就躺了上去。谁知他刚要合眼。大床却开始移动。接着在屋子中间到处滚动。 “接着滚,挺好地,”王仕峰喊叫着说,“想滚多快都行啊。”话音刚落。大床就像被一百个人托起似的,上下翻腾,忽然间,轰隆一声巨响,大床翻了个个儿,来了一个底朝天,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了王仕峰的身上。可王仕峰把床垫枕头什么的猛地一掀,就钻了出来,然后说道:“现在谁想乘坐。就请便吧。” 说完他便躺在火堆旁。想休息一会儿后就到东岗子上学“害怕”去。 还没等王仕峰把情绪稳定下来,大房间里响起一片嘈杂声。而且由远及近。越来越响。随后又安静了一小会儿,接着顺着烟囱跌跌撞撞下来一个半截人,一步跨到王仕峰的面前。 “喂,”王仕峰说,“还得有半截才行,这成什么样子!” 嘈杂声又响了起来。随着一阵喧嚣,另半截身子也摇摇晃晃地落了下来。 “等一等,”王仕峰说,“我把火吹旺一点,你们过来烤烤手。.shudao.net书.道” 当王仕峰把火吹旺了,转过头来时,那两个半截身子已经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可怕的家伙,正端坐在王仕峰刚才躺的位置上。 “我可没这个意思,”王仕峰大声地嚷嚷的走过去,说,“这位置是我的。” 那个家伙伸出手臂想把王仕峰推开。 王仕峰怎么会答应呢,一用劲儿把那家伙推到一边去了,自己又重新躺了下去。 随后,越来越多这样地家伙从烟囱落到地面,他们随身带着九根大骨头和两个骷髅,把骨头立在地上就玩起了撞柱游戏。 王仕峰一见心里痒痒的,也想玩这种游戏,于是就爬起来,问他们问道:“喂,算我一个好吗?” “好哇,”他们回答说,“有钱就来玩。” “我有钱,”王仕峰说着,摸出衣兜里的那几个铜板给他们看。 “就这么点儿钱啊,不给你玩儿。”其中一个家伙说。 “那,我帮你们做点儿事吧。”他使出了过去给小孩子们玩儿时地伎俩。那时,如果小孩子们拒绝给他玩儿,他就会用帮他们做事来换取他们的接纳。 见他们没说什么,王世峰就寻找可帮上忙的事情来做。看了一圈,他现那两个骷髅不太圆,就说:“你们这俩球不太圆。我帮你们弄圆了吧。” 说完他就抓起骷髅,走到角落里那堆木棒旁边。他知道那里有一把斧子,拿起来,照着骷髅不圆的部位一顿砍。 “圆啦,”砍了一会儿,王世峰喊叫着说,“这回就滚得更顺溜啦。我们会玩得很痛快!” 王世峰和他们一块儿玩了起来,结果把钱都输了。 “我还没有学会害怕呢,钱没了。怎么办?” 王世峰的话音刚落,突然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老头儿,个头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高,样子特别可怕。留着长长的白胡子。 “嘿,淘气鬼!”高个老头儿吼叫道,“你马上就学会害怕啦!你死到临头啦!” “没那么容易吧。”王世峰回答说,“要我死,先得我答应。” “我这就宰了你。”老头儿恶魔般咆哮道。 “忙什么,忙什么,”王世峰对他说,“别尽吹牛皮。我觉得我和你的劲一样大,或许比你地劲还要大。” “那咱们较量较量。”老头儿大叫道,“要是你比我劲大,我就放你走。过来。咱们比试比试吧。” 他领着王世峰穿过黑乎乎的通道,来到一座铁匠炉前。老头儿举起一把斧头,猛地一下。就把一个铁砧砸进了地里。 “我会干得比这更漂亮。”王世峰一边说着一边朝另一个铁砧走过去。 老头儿站在一旁观看,白花花的胡子垂在胸前。 王世峰一把抓起斧头,一斧就把铁砧劈成两半,还把老头儿地胡子紧紧地楔了进去。 “这下我可逮住你啦,”王世峰大叫道,“是你死到临头啦!”说着顺手抓起一根铁棍,对着老家伙就乱打起来。 老头被打得鬼哭狼嚎,央求他住手,并告诉他说。如果他住手,他就把他输掉的钱要回来还给他。 王仕峰住了手。老头也没食言,从那些玩儿游戏的手中要回王仕峰输掉的铜板还给了他。 一见铜板又回到手中,王仕峰想起了学“害怕”的事,对屋里的人们说:“不给你们玩儿了,我还得赶紧学害怕去呢。” 说完,大步流星地出了门,顺着一条向东去地路走了下去。 到了东岗子上一看,那个死尸还在那里躺着。折腾了一夜的他这时也累了。倒在死尸旁边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游手好闲甲乙二人还惦记着王仕峰手里的那一半铜板,相邀来到了东岗子上。见王仕峰睡眼惺忪地刚从死尸旁爬起来,心里便有一种失落感。为了弄清事情真相,游手好闲甲还是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你学会害怕了吧?” “没有啊。我还一点儿也不知道害怕是什么呢?”王仕峰回答,又指了指破绳头子和扫帚疙瘩对游手好闲甲说,“它俩昨天晚上勾你去了,叫我给逮住了。”于是。就把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游手好闲甲吃惊地摸着脑袋说:“奇怪了。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和他说的一模一样的梦。” “你还看见什么了?”游手好闲乙见他说的蹊跷,追问了一句。 王仕峰便把昨夜遇到的一切都给他们说了。 “天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这么稀奇古怪的事呢!看来,这个老师我们当不成了。”游手好闲乙把手里的铜板扔给王仕峰,拉起还在吃惊地游手好闲甲急忙跑了。 王仕峰对着他们地背影大声说道:“你们别跑,我还没学会害怕哩,你们得教我呀!” 当王仕峰一身露水一身泥的回到家里时,梅兰花仔细询问了他昨天夜里地情况。王仕峰不敢隐瞒,一一对媳妇说了。 梅兰花不相信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生在他的身上,但他一夜未归却是事实。要是出点儿事怎么办?为了防止他今后再犯这样的错误,就想给他打上一个深刻的烙印。沉起脸来厉声说道:“有这样学害怕的吗?脑袋掉了你也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越来越不像话了。” 说着往屋外的搓板上一指,喝道:“跪着去。”见王仕峰有些不情愿,拿起桌子上的一把戒尺就要打。 王仕峰赶紧用手护住头,惊恐地说:“你别打,我害怕,我害怕呀!” 王仕峰被自己的喊声惊醒了,大喊大叫着嚷道:“哎呀,哎呀,这下我可知道害怕是怎么回事了。老天爷啊,我终于学会害怕了。” 第五卷 第一章 付船钱 “闲来无事上村东, 一辆轿车跑得凶。 里套骡子外套马, 驾辕的骡子菊花青。 围车的幔子旋疙瘩儿扣儿, 铺车的褥子血点儿红。 坐车的就是梅兰花, 使车的小伙儿叫仕峰。 仕峰仕峰你闹闹样儿, 一甩鞭子呱儿的声!” 梅兰花一说完,王仕峰像个小孩子一样,笑得“哏儿哏儿”的。 “这个唱儿是你自己编地吧?”王仕峰笑够了。问道。 “不全是。”梅兰花一边“吱楞吱楞”地纺着棉花。一边回答。心里洋溢着甜蜜。 “反正原来地唱儿里不会有咱俩地名字?” “在别处就说别人。在咱家里就说咱俩。别地句子不动。名字可以根据说唱儿地对象随便套。这样能增加说唱儿地效果。”梅兰花望着他说。手里依然纺着线。 “唱儿能套。作诗能不能套呢?” “能啊。只要套地合乎情理。与诗地意境相符就行。不但名字。任何事物都能往里套。只要掌握了这个规律。你就会作打油诗了。”梅兰花循循入道。 王仕峰若有所思。 刚刚安静了一会儿,王仕峰忽然又像孩子般兴奋起来。拽着梅兰花的手嚷嚷道:“讲故事,讲故事,今天晚上还没讲故事呢。” “好的。”梅兰花用手指指床上的空地儿,“你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别影响我纺花,我就给你讲。” 王仕峰十分听话地坐了过去。 “今晚讲个什么故事呢?”梅兰花故意征求王仕峰的意见。 “还是讲个巧媳妇的故事吧,这个好听。”王仕峰笑眯眯的说。 最近几天,王仕峰迷上了梅兰花讲述的《巧媳妇》故事,每天晚上都要求讲。有时候,听一遍不过瘾。还要求讲第二遍。 “好吧。今天晚上咱就讲一个《巧媳妇巧做无米之炊》的故事吧.shudao.net”梅兰花兴奋地说: “说的是,一个老汉,有3个儿子,都成了家。 “这一年,老汉觉得自己地身体不大好,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便想将管家的权力传给儿媳妇。可是怎样才能看出哪个媳妇心灵手巧,有管家的本事呢?老汉想来想去,决定用考试的方法来选。 “这一天,老汉将三个儿媳妇叫到堂前,给她们每人10文钱,要她们一个时辰之内用10文钱做出10个菜,达到要求的就是将来管家的人。 “大儿媳和二儿媳听了要求后,都认为公公这是有意刁难她们:10文钱太少,一个时辰又太短。根本做不出10个菜。于是,便放弃了考试。 “三儿媳一言没,拿起十文钱走了。一个时辰不到。就把菜做好端了出来。 “老汉看后,频频点头。把管家地权力交给了三儿媳妇。 “两个嫂子也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你猜,三儿媳是怎么做的?”梅兰花望望王仕峰,问道。 王仕峰摇摇头,说:“不知道。” “原来,三儿媳用10文钱买来了韭菜与鸡蛋,做了一菜一汤。而韭菜谐音9菜,加上一汤。共为10菜。三儿媳巧用菜名,解决了资金少,时间短的困难,按时完成了任务,为自己赢得了管家的权力。” “三儿媳巧是巧,在咱家里却不行。” 梅兰花刚一讲完,王仕峰便跟上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呢?”梅兰花不解地问道。 “咱爹小名叫九,你能说九菜呀?”王仕峰一脸认真,瞪着眼睛大声说。 梅兰花抿嘴欣喜地一笑:“不会把九拆开。四、五菜加一汤;三、六菜加一汤;二、七菜加一汤,不也都是正好十菜嘛!” 王仕峰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往这里想,还是你聪明。” 梅兰花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shudao.net书道 自从梦遇奇典大神以后,每天晚上说歌谣、讲故事,成了他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一开始,梅兰花是把王仕峰安置在被窝里以后,一边按摩头部,一边强制性给他讲。往往是她这里还没有讲完。他那里已经进入梦乡。 梅兰花满怀着希望。不论他有无反应,每天坚持。功夫不负有心人。王仕峰渐渐对她的讲述产生了兴趣。由被动变成了主动,每天晚上一吃过晚饭,就缠着梅兰花给他说唱儿、讲故事。 更让梅兰花感到高兴的是,最近一段时间,她现王仕峰对她所说地歌谣和故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且,还学会了思索。 美好的未来在梅兰花面前打开了一条光明地通道。 王仕峰的变化让梅兰花高兴。然而,日子还得一天天往前过。梅兰花日以继夜地防线织布,来维持她和王仕峰俩人的生活。 这天,梅兰花把织好的土布包好,让王仕峰拿到集市上去卖了。为了防止他受骗,便对他说了价钱,多了少了都不卖。 王仕峰到了集市上,把布摆出来卖。要买布的人都给的钱少,王仕峰牢记媳妇定的钱数,说什么也不卖。 有一个人要买此布,给的钱与梅兰花定的钱数分文不少,但要缓期交款。随即留下了姓名、住址和交款日期,各自回家了。 王仕峰空手回来了,梅兰花问起卖布地事,王仕峰说:“这个买布的同意给你定的那个钱数,他说他带的钱不够,让我到他家里去取。” 梅兰花不由得一怔,忙问道:“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让你什么时候去取?” “那个人说,他家住董家巷,姓草重加盖。他的性格硬,叫黑子。门前一个掉刀树,树下一个黑窟窿,旁边一个磕头虫,月圆付钱,叫咱放 梅兰花一听。纯粹一个韩百川第二。担心买布人又出什么吊脚腌自己,忧心忡忡地问王仕峰:“你知道他家究竟住在哪里,姓甚名谁,什么时候给钱吗?” 王仕峰一脸得意地说:“董家村的董砧子呗。十五付钱。” 梅兰花欣喜地反问了一句:“何以见得?” “他所说的董家巷,就是董家村;姓草重加盖,重字头上加一个草字盖,自然是姓董了;他的性格硬,叫黑子。打铁的黑砧子不是性格最硬吗?门前地皂角树不是掉刀树?那井就是黑窟窿,旁边的石碾子就是磕头虫。十五不是月圆吗?” “你是怎么猜到这里去的?”梅兰花不解地问。 “你不是给我讲过这方面的故事嘛。我学着套了套,再仔细一琢磨,就猜出来了。” 听了王仕峰的解释。梅兰花心里高兴得像是灌满了蜜。激动地说:“亲爱的,你真地变了。” 到了十五那天,王仕峰来到买布的人门前,大声地喊了句:“董砧子哥!” 买布的立时就从屋里出来了。惊讶地问:你是怎样知道我地姓名、住址和取钱时间地呢?” 王仕峰冲买布的笑笑,没说什么。 买布地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既然人家找来了,只得如数付清布钱。便带着一脸的疑惑把钱交给了王仕峰。 王仕峰要回钱来,心里高兴。为了省些脚力和时间,搭乘了清河里的一条摆渡船。 这天,乘船地还有两个人。一个姓张。一个姓王。他俩就是远近闻名的无赖秀才张肥子和王秃子。前面已经交待过,这两个人虽然读过书,但并非是自己考上的秀才,而是靠他们老子地权势----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走后门弄了个秀才名。他俩尽管没真才实学,还总爱卖弄点文化水,到处去作践、嘲弄、欺负没念过书的人。 张肥子和王秃子见同船的是吴瓷屯村里的傻呆愣王仕峰,又因二人曾被梅兰花讽刺挖苦过,就想拿王仕峰出出气。耍笑了一番,见王仕峰说话靠谱儿。二人无便宜可逮,又想出个坏主意,打算让王仕峰付他俩人的船钱。 王秃子对张肥子和王仕峰说:“咱们三个每人作一诗,比官大。谁的官最小,谁拿咱三个人的船钱。” 张肥子极力拥护。 王仕峰说:“你们是秀才,我是种地的农民,又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跟你们比?” 张肥子说:“你不比就拿船钱吧!” 王仕峰想起媳妇说过地“说唱儿和作诗,都可以套名字和事物”。和“酒席上作诗。按着先说的格式往上套句子就行”来。这次出来要钱又嘱咐他:凡事要多动动脑子。他脑筋一转说:“这诗怎么作啊?” 张肥子说:“咱这次作诗先要和自己的体型长相结合起来,其次才是比官大。” 王仕峰说:“那么。你先作吧!” 王仕峰的话正合张肥子的心意。因为这是游戏似的比官,谁不拣着大的说!谁先说谁占优势。忙说:“好!好!你俩听着: “我的身体胖又胖, 今天我要当宰相。只有宰相管农民, 哪能农民管宰相。” 王秃子想了想说: “我的头顶露着皮, 咱仨我要当皇帝。 我管宰相和农民, 你们管我无道理。” 王仕峰一听,一个宰相,一个皇帝,哪还有比这两个官大地呀!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习惯性地摸着自己的大耳垂儿望着艄公的船桨愣神。 王秃子说话了:“没有比这两个官大的了。拿船钱吧!艄公老头的船桨救不了你。” 这艄公五十多岁,年龄和王长道差不离。王仕峰一听“老头”这两个字,猛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诗句也一下子想起来了。便对着王秃子和张肥子说:“你们听着,我的诗是: “我的耳垂儿长又大, 我是皇帝他爸爸。 自古以来爹管儿, 过河船钱你俩拿。” 张肥子、王秃子想捉弄王仕峰,不但挨了骂,还付了船钱。渡船的艄公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这两个官宦子弟在这一带经常胡作非为,这个艄公也深受其害。早已对他俩恨之入骨。见王仕峰作诗胜了他俩,心里高兴,把这件事当成了古儿讲,逢人就说。三里五庄都知道了这件事。 194 第五卷 第二章 作诗的马 王仕峰会作诗的事,传到了梅友仁的耳朵里。想起他在梅家闹得那些笑话,梅友仁一万个不相信:要是傻子也学会了作诗,岂不石头也能孵出小鸡来? 不相信归不相信。自家女婿,他还是感到高兴。便要当场试试:如果真会作诗了,奖励给他一匹马。 梅友仁心里高兴,便给三个女儿都送了信儿,让她们都带着女婿来聚一聚,吟诗喝酒。诗作的好的得马。 有人可能要问:梅友仁要试探王仕峰,把他一个人叫来,给他出个诗题让他作不就行了吗?何必这么兴师动众的?再说,王仕峰的诗会作过大、二女婿? 其实,梅友仁也有梅友仁的难处: 他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都已成家。作为长辈的他,很想一碗水端平,有都有,没有全没有,省得闹口舌! 小女儿梅兰花不顾一切地嫁了个傻丈夫。他虽然心里别扭,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就原谅了她。谁知傻女婿三番两次的出事,导致三女儿的日子捉襟见肘,度日艰难。 根据梅家的经济实力,养起他们小两口绝没问题。但三女儿性情耿直,一点儿也不肯接受娘家的帮助。这才让他老两口想出了寿诞席上红包“作弊”的办法。 马也如此,明着送,三女儿不接收不说,大、二女儿夫妇,尤其是大女儿梅兰叶两口子肯定不乐意。因为他俩对梅家的财产虎视眈眈,有捞的机会决不放过。 还有两房儿媳妇,虽然都贤惠不言语,可人家毕竟是这个家里的成员,是梅家财产理所当然的继承人。 基于这种种考虑,梅友仁才决定进行一次作诗比塞:凭能耐争取,得不到怨你自己没本事。 话又说回了。梅友仁对三女婿会作诗还持怀疑态度。他有把握让三女婿得到马吗? 其实。比赛作诗只是个借口。真正地目地是送马。梅友仁地把握在三女儿身上:看着不行。就让三女儿上。梅兰花可是女儿当中最强地呢!他相信她到时候一定会挺身而出帮助自己地丈夫。不为东西。而是为了脸面。寿筵上地续诗和对祝酒词随机应变地解释就证明了这一点。 当然。要把这件事办得天衣无缝。梅友仁还需颇费一番寻思。 当梅友仁把想法对女儿女婿儿子媳妇们一说。梅兰花忧心忡忡地把梅友仁叫到一边。说: “爹。我们还是别参加了吧?” “为什么?”梅友仁不解地问。 “他刚好了一些,还稳定不下来。我怕他一犯糊涂再说出让你难堪的句子来.shudao.net”哎,让他锻炼锻炼嘛。自己一家子,谁挑他的理儿?” 梅兰花见梅友仁如此说,也就没再坚持。 大女婿梓维高却兴奋得手舞足蹈,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 在梅家,包括女婿在内。所有成年男性中,就梓维高是个秀才。回英福虽然是武举,文采却比梓维高逊色的多。因此。梓维高在梅家,尤其是谈及吟诗作对地时候,总是一幅志高气昂的派头。总以为自己在诗词上遥遥领先。岳父以比赛作诗来决定马的归属,还不是等于明着说:“这马就给她大姐夫梓维高吧!” 王仕峰会作诗的传闻,也传进梓维高的耳朵里了。他持之一笑。心想:要是呆鸟学会说话,鸭子岂不满天飞;傻子要会作诗,蠢驴也就能唱歌了。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智愚之分。也是他平素狂傲惯了,心想口出。让从此路过的王仕峰听了个满耳朵。 王仕峰对梓维高的话似懂非懂,但他知道这是说他坏话哩。心里便对梓维高存了一丝不满。 梅友仁见王仕峰比过去斯文了很多,最起码不像过去那样光“嘿嘿”地傻笑了。心里很高兴。见离吃饭的时间还早,就领着三个女婿到村外游玩,顺便试探一下三女婿的底儿。翁婿四人来到一个池塘边,见池塘里有一群鸭子在游,有地不时把头扎到水下,半天才抬出来。梅友仁指着水中的鸭子对三个女婿说:“你们说这鸭子为什么淹不死呢?” 大女婿梓维高说:“因为鸭子有利水毛。” 梅友仁点点头,又问道:“为什么鸭子一叫唤能听一里多地远呢?” 二女婿回英福说:“因为鸭子脖子长。” 梅友仁见王仕峰在后面跟着。始终很少参言,就问他说:“你觉得你两个姐夫说的这些道理对吗?” 王仕峰没有直接回答,因为心里还存着对梓维高地不满,就顶他说:“蛤蟆没有利水毛也淹不死,它脖子短一叫也能听二三里地远。” 梓维高见“傻子”没有顺着他的意思说,有些不高兴地反问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说这是它们原来就是这样。”王仕峰望着梓维高,一点儿也不相让地回答。 梓维高气得鼻子都歪了,狠狠地瞪了王仕峰一眼。 梅友仁却很高兴。心想:三女婿确实变了,不但说话靠谱。还会举一反三地思索了。 池塘的上沿儿是一片苹果林。因为是晚秋。大部分苹果已经下树,只有几个遗落的半青半红的小平果还在树梢上随风摇摆.shudao.net书.道 梅友仁指着苹果林子说:“你们说。这苹果怎样才算熟了呢?” 梓维高没加思索地抢先说:“红了就算熟了。” “为什么有的苹果半个红半个绿呢?”梅友仁又问道。 回英福见梓维高已经回答过一次,自己再不回答就显得冷淡了。便说:“太阳照着的一面属阳就红,照不着的一面属阴就绿。” 梅友仁望着王仕峰问道:“你认为呢?” 王仕峰想了想说:“如果说红了就是熟了,属阴的一面什么时候能红了呢。地里地胡萝卜不见太阳,可全是红的;胡萝卜缨子光晒着太阳,怎么是绿的?” 梓维高和回英福都一脸尴尬。 梅友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虽然为三女婿的变化高兴,但又对他的直来直去担心。怕因此闹地连襟间不合。便没再提问,溜达着回去了。 其实,不和的危机已经伏下了。此是后话。 酒菜已经预备好,一家人说说笑笑地入了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梓维高见老丈人一改过去的作派,既不提赛诗得马的事,也不倡导吟诗,心里便有些着急。按他地意思,一上酒桌就进行吟诗行酒令。好让自己出尽风头,让傻三女婿丢尽丑。到赛诗的时候,众心所向,魁自然是自己地了。 可老丈人不倡导,自己就无法动。想来想去,便旁敲侧击抛砖引玉地说:“有诗无酒不精神,有酒无诗俗了人。今天咱大伙聚在了一起,不可以没诗。咱来个对酒当歌怎么样?” 说着用目光盯着梅友仁。见梅友仁没有反应,又自圆其说地说:“这样吧。我提个建议:咱这次作诗,字数不限,但诗中必须有大、小、多、少四个字。缺少一个字就算输。怎么样?” 作为老大的已经说出来了,下面的也只有附和了。于是,大家有说行的,有说可以的,也算一致通过。 梓维高站起来说:“主意是我出的,应该我先说。”说着把常年插在后衣领里装斯文的那把纸折扇拿在手中,“刷”地一声打开,然后又“刷”地一声合起来,口中吟道““我这扇子。打开大,合上小,夏天用得多,冬天用地少。” 桌上地人们为他鼓起掌来。 回英福一看他拿扇子做道具,也满屋里寻找起来。见屋角处戳着一把雨伞,过去拿起来,也学着梓维高的样子,“嘭”撑开,“噗”又合上。吟道:“我这把伞,撑开大,合上小,雨天用得多,晴天用地少。” 人们也为他鼓起掌来。 梅友仁在一边一言不。 他有他的打算。听三女儿说,三女婿情绪还不稳定,如果酒桌上把吟诗的气氛搞得很热烈,怕他适应不了而闹笑话。再就是赛诗得马的事,得到的高兴。得不到的气馁。势必造成不必要的尴尬。把这一项放到最后压轴,结果出来了。饭局也结束了,谁有不满愿向谁说向谁说去,自己眼不见心不乱。 梅友仁这里正想着心思,只听三女婿吟道: “这位兄长的嘴,张开大,合上小,吃饭用得多,放屁用得少。” 梅友仁抬眼一看,三女婿的手正指着大女婿梓维高。 酒桌上有人鼓掌,有人出“嗤嗤”地笑声。 梓维高脸似红布,尴尬异常。 梅友仁看看喝得差不多了,便招呼上饭。然后说: “大家都知道我有一匹好马。那马也确实不错。不过,我年纪大了,留着也没什么用。我想送给你们年轻人,好多派些用场。但是,马只有一匹,你们却是五个人。我给谁都不好。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作诗比赛,谁作的诗最好,谁得马。” 梓维高一下从尴尬中解脱出来,高声问道:“以什么为题呢?岳父快说。“今天咱为马而聚,就以我骑马为题,内容是说我骑马的度。看谁说我骑马跑得最快,谁就赢。”梅友仁说。 梓维高、回英福一听,连忙拍手赞成。 王仕峰心里没底,又想:五个人中,数我最小,不能让我先说,我听听他们的。于是也勉强点点头。 梅留申、梅留根一向听父亲的安排,也表态赞同。 梅友仁见人们都同意了,就说:“今天咱就以诗定马。开始吧。” 梓维高稍加思索就说道: 养鱼缸里扔钢针, 岳父骑马上昆仑, 来回走了两千里, 一看钢针还每沉。 回英福也接着说: 烈火炉里扔鸡毛, 岳父骑马摘仙桃。 上天来回五千里, 炉中鸡毛还没着。 梅留申想了想,吟道: 父亲开怀一声笑, 骑上宝马去官窑。 来回走了几千里, 空中笑声还在飘。 按顺序该着梅留根了。他套着大姐夫梓维高的诗句吟道: 父亲河里扔块金, 骑着宝马上江阴。 来回跑了几千里, 回来块金还没沉。 梅留根的诗作得不怎么样,平时也很少参与这样的场合。在爱好吟诗的梅友仁眼里,认为这个儿子性格孤僻,不随伙儿。今见他也作出诗来,虽然有些仿效,比以前进步了很多。兴奋地满面红光,笑声也格外的高起来。 梓维高一边拍着手为小舅子鼓掌,一边拿眼瞅着王仕峰,心里话:怎么样?就剩你了。认输吧! 想好的都叫人家抢先说了,王仕峰一时找不着合适的题材,急得直搓搓手。正在这时,放声大笑的梅友仁不自觉一抬**放了个响屁。王仕峰灵感一动,说: 岳父抬腚放响屁, 骑上宝马奔广西。 绕弯走了几千里, 回来肛门还没闭。 梓维高闻听,一口酒喷在桌子上。拿眼一扫老丈人的脸已涨成了猪肝色,自知失礼。忙打圆场说:“这个不能算!该罚!喝酒。” 王仕峰也看到了老丈人的脸,知道自己吟的不好了,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进。 梅留根见状,拿起酒壶给王仕峰斟酒,他倒地很慢,想倒出个“坐子”杯来缓和气氛。收酒壶时慢了一点,一滴酒滴到桌子上。王仕峰看到,立时来了灵感,说: 酒席宴上酒滴抛, 岳父骑马逛九霄。来回十万八千里, 一看酒滴还没落。 梅友仁一听这诗,不由一怔。心想:三女婿地这诗,比起大、二女婿和儿子们的又强多了。前四人地是生活积累,唯独三女婿是即景生情,当场吟咏,足见其确已掌握了打油诗的要领。立时转努为喜。 这时,梅兰叶、兰枝、兰花和赵金爱、阴焕珍见酒桌上吟诗的气氛很热烈,都走了过来,各自挨自己丈夫坐下。见父亲高兴,也纷纷端起酒杯敬起酒来 梅友仁更是喜不自禁,喝的满面红光。乘着酒兴,也吟诗一: “我家子婿五儿郎, 个个吟诗做文章。 要说其中哪个好。 还数三婿弱变强。” 马自然理所当然地给了王仕峰。 梓维高脸上挂上了一层霜。 194 第五卷 第三章 游庙作诗 梓维高满怀希望在酒席上赛诗夺魁得马,不承想马却落在了人人共知的“傻呆愣”手里,心里很不服气。想起王仕峰在老丈人面前顶撞自己的情景,一心找个机会报复他。 他们虽然是连襟,老丈人这里没事,是很难有机会见面的。这一回去,保不准就到了春节拜年的时候。 梓维高一口气闷在心里,作不出来,浑身憋得难受。想来想去,想到了正在进行的玉皇庙秋会。 玉皇庙会是四月五日。起会落会一个月,声势很是浩大。而秋会,则是劳作了一年的农民们,规定下日期,借助玉皇庙的地盘,集中在那里买卖。类似现在的物资交流会。因为是农闲季节,秋会也不亚于庙会。 趁大家还都没回去,梓维高倡议说:“她们三姊妹,我们三连襟,都难得相聚在一起。玉皇庙秋会上很热闹,不如相携去逛逛,既散了心,还能增近亲戚间的友情。.shudao.net书.道” 梅友仁觉得是件好事,便派了屈凤来套车来回接送。 第二天吃过早饭,姐妹仨坐车,仨连襟骑马,威风凛凛地向玉皇庙秋会赶去。 梓维高和回英福坐的都是自己家里的一般坐骑。唯独王仕峰这一匹,个头高,毛色也漂亮,加之王仕峰身材比那俩人魁梧,相貌又出众,三马齐驱,王仕峰这一骑显得格外的出类拔萃。 梓维高嫉妒的肠子都青了。心里想:昨天你还是下步撵儿到的丈人家,今天就在马上耍起威风来了!要不是老丈人护着你,八匹这样的马也到不了你手里!离开了老丈人的那块儿地盘儿,看我怎样整治你! 到了秋会上,一行六人转了一会儿,姊妹仨要去看戏。梓维高把她们安顿在戏园子里。因为是连场戏,姊妹三个说好在戏园子里小吃部吃午饭。◆.shudao.net书.道◆三个男人乐得自在,便在秋会上到处游玩起来。 三个人最后在玉皇庙里逛了一圈,天也接近中午了,肚子饿的咕咕叫。 梓维高说:“这样吧。咱三个人把各自在庙中见到地。用四句白话写出来。谁写地字数最少。表达地意思最明确。算谁赢。反之。就算输。谁输了今天中午谁拿咱们三个人地饭钱。你们看好不好?” 回英福忙应付说:“好”! 王仕峰知道自己不是他们地个儿。见二连襟同意了。也就点点头。算是表了态。 那时。文人墨客总爱在庙地墙壁上题诗留言。以炫耀自己地才能。庙里和尚为了方便游客。常备有笔墨。梓维高从和尚那里讨了来。在墙上写下了四句话: 八大金刚。 满身铠甲。 两柄大锤, 一杆蛇矛。 写完,把笔墨递给了回英福。 回萦福思索半天,忽然想起刚刚路过的一个油炸馓子摊儿,因为肚中饥饿,曾过去多看了几眼,并问了一下价:那馓子两文钱一个,每个一两半,长约三寸三。于是,他就在梓维高的那四句话底下也写了四句话: 炸油馓 一两半 两文钱 三寸三 古时候,无论是写字还是题诗,都是从右到左竖行写。这样一来,回英福写的这四句,正好跟梓维高那四句连起来,上下一块儿读,便成了: 四大金刚炸油馓 满身铠甲两文钱 两柄大锤一两半 一干蛇矛三寸三 王仕峰掂着笔心里琢磨:大连襟写了四个字,二连襟写了三个字,我只有写两个字才能赢了他们。 可是写什么呢?他觉得大、二连襟为了一顿饭钱在这里斗诗,实在是瞎胡干,从心里嫌他们下贱。就提笔在墙上写下了“胡干”、“嫌贱”。 正在这时,有两个游客各拿着一杆矛枪走过来,一个说:“这矛枪挺轻便。”另一个说:“样子还很精悍。” 王仕峰听了,立马在墙上写下了“轻便”、“精悍”四个字。三个人都写完了。再一看墙上,整整齐齐出现了这么四句诗: 四大金刚炸油馓胡干 满身铠甲两文钱嫌贱 两柄大锤一两半轻便 一杆蛇矛三寸三精悍 三个人不由全笑了,还了笔墨,急忙离开了玉皇庙。 中午饭自然要有梓维高往外拿钱了。 194 第五卷 第四章 吟诗吃饺子 三个人刚出庙门,碰上了梓维高的同窗同学范简石碾。 这简石碾的脾气跟梓维高差不多:人来疯,好显摆,还好赶饭门(利用借口赶到别人家里去吃饭)。有光必沾,能黏则黏,人送外号见吃黏,意思就是见了吃的就跟你黏糊上了。 说起这见吃黏,还有一个小故事呢。 见吃黏去走亲戚,见人家好吃好和好待承,就在那里住着不走了。时间一长,亲戚便厌倦了。碍于情面,又不好说出 一日下雨,亲戚灵机一动,在自家的墙壁上写了两句逐客诗,想在不伤情面的情况下让他自觉地离去。逐客诗写道: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见吃黏见了这诗,心知肚明。但他又实在舍不得离开这白吃白喝的地方。不走吧,主人又下了逐客令。灵机一动,便改动了一下“逐客诗”的标点符号,使其变成了有利于自己的两句“留客诗”: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亲戚见了他改动的诗句,哭笑不得,只好让他继续住了下去。 见吃黏见天近中午遇同窗,很是高兴,便黏上来说说笑笑的一起往前走。 四人在街上走了一段路,见一支送殡的队伍吹吹打打地走过来。见吃黏的人来疯上来了,开口吟道:“村庄出来一棺材”。 回英福见是大连襟地同窗。出于礼貌。随声接道:“七八个人往前抬”。 梓维高深知见吃黏地为人。更何况今天中午地饭钱还得自己掏腰包。便不想和这个同窗深交。想让他感受到自己地轻描淡写。跟一段路走人得了。因此。在他吟出第一句诗时。便有意没往下接。 回英福不知内情接了下去。梓维高觉得自己再要无动于衷。就太显山露水了。便也跟了一句:“一抬抬到荒郊外”。 四个人一起行走。有三个人吟了诗。见吃黏望望还没吟地王仕峰。心里说:看你仪表堂堂。怎么不给一点面子呢? 梓维高看透了见吃黏地心思。又想起这次来赶会地目地。便没好气地瞪了王仕峰一眼。说:“哎。吟诗呢。轮到你了。” 王仕峰没有思想准备。又有外人在场。一时没了思路。心一急。说了一个“埋……”。下面却找不到合适地字眼。急得满脸通红。 梓维高本来气不顺,见王仕峰只说了一个字。便借故火说:“你到底会不会作诗,人家说地可是七言句,你只往外崩这么一个字。像什么话!” 王仕峰拿眼看了看他,没吭声。回英福打圆场说:“说得也算对,棺材抬到荒郊,不就是埋的嘛!” 梓维高只好作罢。 见吃黏和梓维高虽是同窗,因为各怀心事,走的多,说的少;回英福觉得见吃黏是投奔梓维高来的,自己不便过于热情;王仕峰对这一些更是二大肚子搬坯----不放在心上。因此,场面特别的冷清。 到了人多地地方。见吃黏为了打破僵局,主动地吟起诗来:“今日逛秋会”。 回英福觉得上一次自己接的第二句,这次不接不好。又因腹中饥饿,食欲占据上风,随口跟了一句“割肉包饺子”。 梓维高一听灵机一动:要是自己买东西自己动手包饺子吃,比买饭店里的要便宜很多钱呢。算算时间还早来得及,就随声附和道:“大家齐动手”。 轮到王仕峰了。他对梓维高因为那个“埋”字火很反感。心想:不就是吟着玩儿嘛!我吟得不好的时候多的是,还没一个人这样给我火呢。你越嫌我,今天我非给你叫叫这个劲!心里这么想着。就又说了一个字:“吃”。 这次梓维高表面上虽没有脾气,但心里却说:我叫你吃不成! 说干就干,很快买齐了东西,找一家小店,见吃黏剁馅,回英福赶面,梓维高烧火。 王仕峰从来没干过这些事插不上手,坐在一旁净等着吃。这更让梓维高看他不顺了,一边烧火一边不住地乜斜他。 不多一时。饺子煮熟捞在盆里。见吃黏正要往碗里盛。梓维高用手势制止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今日吃饺子,我要立一个规矩:吟诗记数。说几个字,吃几个铰子。” 回英福一看这是要刁难王仕峰,忙调解说:“大哥,出门在外的,大家都垫垫饥,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梓维高鼻子一哼,说:“今天我做东,就得听我的。不按这个规矩办,饺子坨在盆里,谁都别想吃。”说着话,用眼直盯王仕峰。 见吃黏冲的就是这顿饭。自恃“有才”,心想:无论你怎么数,也少不了我的饺子!就提议说:“今天咱就以这屋中梁上地燕子为题,怎么样?”见梓维高和回英福都点了头,随口吟道:“两只燕子梁上立”。 梓维高拍手叫好:“老同学,你说了七个字,先吃七个饺子。”说着,往见吃黏面前的碗里拨了七个。 回英福见客人开了口,跟着说了一句:“偎依相望分东西”。 “二弟,你也说七个字,按规矩给你拨饺子。”梓维高也给回英福拨了七个饺子。 按前两的顺序该着梓维高了。他心里盘算:我该怎样说,才能挤出傻子一个字呢?他眨了眨眼睛,吟道:“燕子那里展了翅”。 说完,自己拨了七个饺子,往桌上一放,直催王仕峰说:“轮着你了。快,燕子已经展翅了,这不挺好对吗?”意思是叫王仕峰说个“飞”字,吃一个饺子。 王仕峰静静地坐在桌旁,不说一句话。回英福暗暗替王仕峰着急。 梓维高说:“你不说连一个饺子也别想吃!” 王仕峰拿眼看了看梓维高,不紧不慢、一字一板地吟道:“燕子展翅就要飞。” 梓维高见也吟了七个字,正无可奈何地要给王仕峰按数拨饺子。王仕峰却一摆手,又继续吟了下去: “飞过三里桃花店,又到四里杏花集。 往东飞有五六里,扭回头来往西飞, 往西飞有六七里,扭回头来往南飞, 往南飞有七八里,扭回头来往北飞, 往北飞有**里,扭回头来还要飞……” 梓维高连盆端起,哭丧着脸说:“三兄弟,高低别飞了,这一盆饺子都给你也不够。” 194 第五卷 第五章 比说谎 王仕峰见出息,梅兰花心里高兴。调教的方式也由简单的说歌谣、讲故事,向复杂的启式扭转。以事例为教材,教他这句话在这个场合怎么说,在那个场合又怎么说;这件事怎么处理,那件事怎么去办;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怎么样的刁民怎么样对付。小两口在家耍嘴斗智也成了每日必做的家庭作业。以增强他的应变能力。 梅兰花说:“今天咱吃南边来了一伙子鹁鸽。锅里起锅里落。 饺子)” 王仕峰说:“行!家里的忌讳(醋)不多了,我去买点儿来”。 梅兰花说:“中午给你蒸黄金塔(玉米面窝头),再做一碗白云抱日头(荷包蛋)” 王仕峰说:“我去草死苗活地暄(锄地),回来捎把撅腚种(辣葱)。 晚上要睡觉了,梅兰花就说:“咱梦游瑶台去吧。” 王仕峰“嘿嘿”坏笑:“今晚牛郎会织女。” 在梅兰花精心策划的训练中,王仕峰的智能有了很大提高。人也活泼了很多。并且逐渐地融入到成年人的行列。人们天南海北侃大山时,他也能插上一言半语。 人们见他说话靠了谱,都觉得新鲜。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更愿意与他搭腔。一时间,王仕峰成了人们的香饽饽,只要有他在场,必定是谈论的第一人选。 王仕峰也乐得参与。有时为了一句话或是一件事,给人们争得面红耳赤。时间久了,也就锻炼出口才,反倒成了当弯儿里能说会道的人。 冬天农闲。农村里地男人们喜欢在太阳底下聚群儿。边晒太阳边啦呱儿。 这天。王仕峰坐在太阳地儿里与人说笑。张三和李四凑了过来。 这张三长地歪瓜裂枣。还一肚子坏杂水。丢奸不露头。人送外号蔫儿坏; 李四长地尖嘴猴腮。为人尖酸刻薄。光占便宜不吃亏儿。人送外号猴儿精。 这两个人一过来。就打开了歪注意。猴儿精对蔫儿坏和王仕峰说:“光这么瞎侃没意思。咱三个人比赛吹牛。无论比什么。都得顺着杆子往上爬。谁说不上来。罚今天中午请客。怎么样?” 众人觉得有趣。都鼓动王仕峰应承下来。王仕峰只好点头答应了。 比吹大 猴儿精干咳一声说:“我倡导的,我先说个大的:我有一个天那么大的盘子!” 蔫儿坏干咳一声,坏笑着说:“我也说一句:我有一个地那么大的碟子!” 王仕峰想了想说:“你们说地都不算大,俺有一个萝卜,切了你那天大的盘子里一盘子,又装了你那地大的碟子里一碟子,俺这萝卜还剩下半截子。” 猴儿精和蔫儿坏平时为非作歹。人们都恨透了他俩。见王仕峰说的大话压住了他俩的,都高兴得给他鼓起掌来。 比吹穷 猴儿精见这次没分出输赢,而王仕峰还更胜一筹。心里不服气。小眼儿一眨巴。伸了个懒腰说:“世界上数我穷。我现在铺着席片,盖着麻袋片,头底下枕着坷垃块。” 蔫儿坏不服气地说:“我比你还穷。我铺着地,盖着天,头上枕着半块砖。” 王仕峰“咳”了一声说:“我比你俩都穷。我现在铺着脊梁,盖着胸膛,头上枕着巴掌。” 这一轮又没分胜负。 比吹小 猴儿精又说:“我再说个小的:说有这么一个矬老婆,矬地简直没法说,蹬着凳子去做饭。踩着梯子来刷锅。” 蔫儿怀接着说:“那一天不见了矬老婆,一家人把家里的土过了粗箩过细箩,也没找着这个矬老婆。” 王仕峰“哎”了一声说:“她没在土里,再怎么箩也箩不出她来!” “你说她在哪里?”猴儿精见说,以为他回答不上来了,就追问了一句。 “她在眼药瓶里絮被窝哩。”王仕峰不紧不慢地说。 众人大笑。都为王仕峰鼓起掌来。 比吹奇 猴儿精见小段说不住王仕峰,就想以奇制胜,说: “传说有艘大船出海时被鲸鱼吞入腹中,鲸鱼又被大鸟吞食。后来船随鸟粪落在一个巨人头上。巨人梳头时才现木梳中间夹着一只船。” 蔫儿坏说:“今年夏天。清河南岸有一头牛,伸头吃了清河北的玉米苗;清河北的人跨过河,将牛提到清河北;清河南的人不干了,又伸手将牛夺过来提到了清河南。” 王仕峰想了想说:“也是夏天里的事:我出门曾遇到三千士兵,都满身大汗。见路旁边有一只大木盆,便争先恐后地跳进去洗澡。木盆未放平,侧向了一边。三千人也都随着木盆侧转滚到一个角落里。” 这一回合又打了个平交。 比说谎 猴儿精小眼滴溜一转,诡谲地说:“我先给你们说一件事,村东那眼好甜水井。昨夜里有贼盗了去。被人现。就追,眼看快追上了。盗贼把井扔在地上跑了,井被摔成三截。” 蔫儿坏接着说:“怪不得我觉得夜里有人背着重物从我屋后走过去了。” 王仕峰一时没转过弯儿来,听后把头一摇说:“水井岂能偷了走?笑话儿!” 猴儿精和蔫儿坏立时笑道:“赌哩,认输吧!今天中午我俩到你家吃酒席去!” 王仕峰不服,争辩说:“你们说的是比赛吹牛,并没有说比说谎啊?” 猴儿精说:“说谎也是吹牛。咱们比赛前已经说好了,无论比什么,都得顺着杆子往上爬。” 众人也都给王仕峰解释说应该算数。 王仕峰郁郁不乐地回到家里,把赌的事对妻子梅兰花说了。梅兰花说:“赌就是出其不意,趁其不备。这有什么,不就是一顿饭嘛!” 王仕峰噘着嘴说:“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好鸟儿,我不愿让他们到家里来搅和!” 梅兰话听了心里高兴: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他有对象地对人的品德进行评价呢!激动地说:“你要别扭,咱还赢回来。你只管到屋里炕上躺着去。我来对付他俩!” 到了中午,猴儿精和蔫儿坏真到王仕峰家赴宴来了。进门就喊“王仕峰”。 梅兰花从屋里迎出来,说:“别喊了,他正躺在炕上腰疼呢?” 猴儿精说:“怎么搞得?上午还好好地呢?” 梅兰花说:“咳,别提了。他为了预备今天中午招待你们的酒菜,到菜园里拔萝卜。不小心掉进萝卜坑里跌伤了腰。这会儿疼的一动也不敢动了。” 蔫儿坏说:“萝卜坑岂有这般大?糊弄人吧!” 梅兰花笑道:“赌哩。扯平了。我看你们还是自个儿吃自个儿地饭去吧!” 猴儿精和蔫儿坏一琢磨:还真是的。没想到败在一个女人的手里!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梅兰花这一参与不要紧,却给自己埋下了祸端。此是后话。 194 第五卷 第六章 猜诗谜 话说这猴儿精,可是从来不肯服输的人。他从懂事混到现在,全凭歪主意、鬼点子,一步一骗走过来的。 猴儿精在家行四,又是老幺儿,人也长得瘦小。父亲李厚辉看他弱不禁风,也就对他网开一面,任其母娇生惯养。因为疏于管教,使他养成了任意所为的脾气。长大后,在家不尊重父兄,好吃懒做;出门结交坏朋友,坑崩拐骗。;李厚辉现苗头不对,再管却管不过来了。为了不连累其他三个儿子,给他娶上媳妇后就分了家。 猴儿精好逸恶劳,日子越过越紧巴。给父母要,父母知他脾性,张嘴的时候多,合上的时候少;给老丈人借,开始还可以,因为回回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老丈人的脸上也就添了颜色。猴儿精眼珠子一转,歪主意鬼点子一个个的全出来了。 年关将至,猴儿精穿一件单衣,帽内放一把雪,来见老丈人。屋里暖和,雪在帽内融化流了下来。猴儿精假装燥热,又擦汗又扇风。老丈人问其原因,他说他穿的这件单衣是宝衣。穿在身上,冬天不冷,夏天不热,还能强身健体。是他花了二十两银子从一个得道老人那里买来的。 老丈人信以为真,让他也给自己买一件。 猴儿精说:“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如果你真要买,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我先把这一件让给你。日后碰见那个老人我再买一件。” 于是,老丈人用二十两银子换了他这件“宝衣”。为了炫耀,穿着就去大街上找人说话拉呱儿去了。还没把女婿的“孝心”表达明白,人就冻得受不了了。结果病了一大场。 猴儿精在老丈人那里一次就骗来二十两银子,觉得很容易。就又琢磨骗第二次。 一天,他听说老丈人要到他家来,让媳妇做了一桌美味佳肴,然后把媳妇支到亲戚家。自己把美味佳肴放到一个新买的柜里,便悠闲自得地等着老丈人上门了。 老丈人来了以后。猴儿精又沏茶,又点烟,海阔天空地陪老丈人闲聊,一刻也不离老丈人的身。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冲着放美味佳肴的柜子“祷告”一番,然后打开柜门。一桌丰盛的饭菜呈现在了老丈人的面前。 老丈人觉得奇怪,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我这是个神柜,到了吃饭的时候,只要向它祈祷一番,说出自己想要地菜名,然后打开柜子,就全在里面了。” 老丈人信以为真。问他在哪里买地?他说:“远地呢。你要想要。就先把我这一个抬走。咱岳父女婿。谁跟谁呀!” 老丈人撂下他半推半就说地价钱。把“神柜”抬走了。 老丈人也是个张精货。为了显摆他地“神柜”。通知了所有亲朋好友。要用“神柜”里变出来地美味佳肴大摆宴席。 结果可想而知。老丈人当众出丑。差点儿没气死。从此便和这个女婿断了道。 老丈人那里骗不了了。猴儿精又来骗父亲李厚辉。 他悄悄地把父亲装在坛子里地高粱种倒入口袋背走。瞅着父亲去赶集了。也随后背着口袋追了去。到了集上。故意在父亲前面晃悠。目地是让父亲现自己。 晚上回来后,他又把高粱种背到父亲面前,谎称这是自己在集上花高价买的“神高粱种”,一颗高梁能长五、六个大穗。比自己原来的种子能多收十倍甚至几十倍粮食。 李厚辉虽然将信将疑,但自己儿子巴巴地背了来,就凭着他这份“孝心”,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就按儿子说的价钱付了银子,留下了“神高粱种”。 猴儿精走好,李厚辉抓起“神高粱种”观看。怎么看也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且越看越跟自己家里留的种子相差无几。就想拿出来对比一下。一搬坛子是空的,再把这半口袋“神高粱种”倒进去,不多不少。正好原样。联想起幺儿子平素的作为,才知是被儿子骗了。 李厚辉心里憋屈,逢人就诉说此事。猴儿精觉得脸上不照,可又无法堵住父亲地嘴。就想出了一个以假乱真的鬼点子。到药店里买了一些火碱,又到肉铺里称了几斤猪肉。回到家里用火碱把猪肉炖熟了,给父亲送了一碗去。 李厚辉一见幺儿子端了肉来,认为这是他有了悔改之意。心里高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猴儿精等父亲吃饱了,便出门对邻居们大喊大叫:“你们快来看呀。俺爹不喜欢我。光说我的坏话还不解气,还要打死我……” 邻居们听到他地叫喊声。信以为真,都出来了。 这时,李厚辉在屋里感到肚子不好受,正要去茅房。因为他家的茅房在大门外边,李厚辉怕拉在裤子里,便一路小跑着出了门。 邻居们见状,认为是在追打猴儿精呢,忙上前拉住说:“自家父子,有什么话不好说,干么非要打死他……” 李厚辉一听,明白了是老幺儿子在捉弄他,对邻居们说:“不是这个,你别拉着我,我……”因为有晚辈的女邻居在场,他不好意思说去茅房。邻居们反认为他是在气头上不听劝,拉得更紧了。七嘴八舌地劝个不停。李厚辉实在憋不住,拉了满满一裤兜子屎。 李厚辉这一气非同小可,认为老幺儿子实在是无可救药了。从此,再也不让他进家门。 猴儿精老婆见娘家那里断了道,婆家也走死门子。丈夫又一点儿悔改的意思也没有,整日里闷闷不乐,抑郁成疾,不久便撒手人寰。 猴儿精老婆死后,鳏居的他除了更加肆无忌惮地骗钱骗物以外,又增加了骗色。自从上次在王仕峰家见了梅兰花以后,对她的美貌和智慧念念不忘。一心想占为己有。 他故意说王仕峰的马吃了他的麦苗。便对王仕峰说:“牲口吃了麦苗,这事说大便大,说小便小。这样吧,你出诗谜让我猜,如果我猜不中,立即把马还给你;如果我猜中了,你得把你媳妇输给我。限你一天时间,明天上午咱还在这里碰头。”说完又对围观的人们说:“父老乡亲们见个证,明天咱还在这里聚齐,了断此事。” 看官,你道猴儿精为什么给自己出这么道考题?原来,这猴儿精虽然净干些没**儿地事,脑子却特别灵活。尤其擅猜谜语。又因为身子骨瘦小,跟踪偷听也是一绝。他自峙身怀“绝技”,才敢当众下了这个赌注。 王仕峰无奈,只好回家对梅兰花学说了一切。 猴儿精知道王仕峰不会出诗谜。料定回家后必定问媳妇。便使出自己跟踪绝活,悄悄跟着他来偷听。果然听见梅兰花在教他,而且连谜底也讲得很清楚。猴儿精记在了心里,偷乐了一晚上。 第二天上午,见围观的人来的差不多了,王仕峰当众出诗谜道:“层层叠叠,扯扯拉拉,两头尖尖,有黑有白。各打一物。猜吧。” 猴儿精“嘿嘿”干笑了两声,说:“你的媳妇是我的了。”说着抱拳冲围观的人们作揖道:“父老乡亲是见证人:我李四绝不是那种抢夺人家媳妇的无赖。咱是挂面不着盐-有言在先:我若猜不中,马他牵走;我若猜得中,他媳妇归我。今天我当众说出谜底,让他输得口服心服。” 围观的人也起哄架鸭子,说:“好,你快说出谜底!” 猴儿精见人们倾向了他这一边,更加得意忘形。清了清嗓子,说:“层层叠叠,是牛屎;扯扯拉拉是羊屎;两头尖尖是老鼠屎;有黑有白是鸡屎。”说完,皮笑肉不笑地冲王仕峰问道:“对吧!” 王仕峰说:“你是有名的猴儿精,怎么满口尽是屎。臭烘烘地,一个也没猜对。那谜底是云彩、满天星、梭子星和月亮。” 众人一阵大笑。猴儿精窘得满脸通红,当着众人不好耍赖,只好让王仕峰把马牵走。 原来,昨天在王仕峰给媳妇学说时,梅兰花听到窗外有动向,料定猴儿精在偷听,故意出此诗谜,并大声说出谜底。事后又对王仕峰说出另一谜底。让猴儿精当众出了丑,彻底打消了歪念头。 194 第五卷 第七章 刨风根 再说张三蔫儿坏,也是出了名的坏。三角眼一眨巴,不知谁倒霉! 八、九岁上,到人家西瓜地里偷瓜。把偷来的大西瓜从顶端用刀剜个洞,掏吃了瓜瓤后往里拉摊屎,再把剜下的瓜皮盖上,然后送回瓜地里。有那粗心的抱起瓜来就切,臭屎汤子流得到处都是。 十二、三岁上,看见一个瞎子正在摸摸索索地走路,坏劲儿上来了。便捉弄起瞎子来。他故意坐在路中间,挡住瞎子的去路。装哭道:“俺叫爹没爹,叫娘没娘,谁管俺呀?” 瞎子说:“听你这孩子哭得怪可怜的,你打算到哪里去呀?” 蔫儿坏说:“俺无家可归了。请先生收俺做个徒弟吧!” 瞎子寻思:这倒是个好事。有个小孩给领路,岂不方便!于是便说道:“好吧,我收你做徒弟。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蔫儿坏说:“我叫都来看,小名叫才刚。” 瞎子说:“那我就叫你才刚。来,领着我咱们走吧!” 蔫儿坏领着瞎子上了路。远远看见有一伙人正在求雨。他们在路边上了供,就到龙王庙里磕头去了。蔫儿坏领着瞎子来到近前,他扔下瞎子,到供桌前把供品拿来就吃,还在旁边拉了摊屎,然后便藏了起来。 跪香磕头的人们从庙里出来,见供品没了,旁边有摊屎,心中很恼火。又见不远处站着个瞎子,众人心想,一定是这个瞎子干的。于是,围上去要打那瞎子。瞎子忙说:“别打,别打,那原是才刚拉的!” 众人说:“你讲得不错,是才刚拉的,还冒热气呢。做了这等事还好意思说!狠狠地打他。!”众人把那瞎子打了一顿。 蔫儿坏见差不多了。便跑过来劝开众人。牵着瞎子走了。 瞎子说:“你叫得这名字不好。以后我叫你地大号吧!” 蔫儿坏说:“我地大号叫都来看。” 两人又往前走。天气很热。他俩来到一个水池边。蔫儿坏说:“这天气真热。先生。这里一个水池。咱俩下去洗一洗吧!” 瞎子一听。正合心意。只是担心水太深。便说道:“我看不见。不知这水深浅?” 蔫儿坏说:“没关系。我领你下去。你在边上洗。我到里面去洗。” 于是瞎子脱光了衣服。让蔫儿坏领着进了水池。而蔫儿坏却悄悄地上了岸,把瞎子的衣服藏起来,自己便远远地躲着等着看热闹。 瞎子在水池里洗了一会儿。就上了岸。他光着身子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自己的衣服,就对着水池喊道:“都来看,上来吧,给我找找我的衣服。”没人回答,他仔细听了听,水池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认为“都来看”一定是跑到哪儿玩去了,便大声喊了起来:“都来看!都来看!” 村里的人们听见喊“都来看”,不知生了什么事情,男女老少来了一大帮看热闹。一看是个瞎子在水池边光着身子在喊。都认为这瞎子是在找便宜,便围上去狠狠地打了他一顿。 有一个老头觉得此事不对劲儿,详细问了问情况,方知委屈了瞎子。在帮瞎子找衣服时,现了躲在葫芦沟里偷乐得小张三,让老头好一顿臭骂。从此便落了这个蔫儿坏地外号。 蔫儿坏长大后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专以敲人竹杠为生。他一沾上你,就像蛇缠住身一样。胡搅蛮缠,寻死觅活,装疯卖傻,什么都干得出来,反正不榨出你点儿油水儿决不罢休。 那天,蔫儿坏和猴儿精在大街上与王仕峰打赌耍嘴皮子赢了,本想中午到王仕峰家里胡吃海塞一顿,近距离观看观看王仕峰的美貌妻子。既饱了口福,又饱了眼福。心里乐得了不得。 没承想美梦还没做到中午。就被梅兰花的机智给破了。心里憋屈的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挖空心思地想再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挑起事端来敲诈敲诈王仕峰。 他想了好几天,憋得脑瓜子生疼,也没想出“合适的理由”来。 这天,蔫儿坏牵着自家地小毛驴在街上溜。见王仕峰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走过来,眼热的心里打扑啦儿。不由自主拍着小毛驴的脑袋自言自语地说:“驴儿啊驴儿,你要是能变成一匹大马多好啊?” 正在这时,王仕峰来到了他的面前。不知那马是因为看见了小毛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突然昂起头来“呃啊呃啊”地大叫了几声。 这一来蔫儿坏可抓到理了,他怒冲冲地对王仕峰喝道:“傻呆愣,你疯了?为什么叫你的马这么大声叫,把我话柄打掉了,知道吗?” 王仕峰一下子让他吓懵了,结结巴巴地问:“什么?把,把你话柄打掉了?” “你把我的话柄打掉了,你要赔!” “赔话柄?”王仕峰一脸困惑地跳下马来。 “怎么?不想赔?不赔咱就找个说理的地方说说去!”蔫儿坏说着一把揪住了王仕峰的衣领。 “你说怎么个赔法吧?”王仕峰见蔫儿坏气势汹汹地,有些胆怯地说。 蔫儿坏见王仕峰要服软,更是蹬着鼻子上脸,瞪着溜圆的小眼睛说:“我正跟我的驴商量一件重大地事情。如果这件事情成功了,别说你这一匹马,买十匹你这样的马也富富有余。看在咱一个村里住着,你就陪我这匹马吧!”说着就要从王仕峰手里夺缰绳。 王仕峰觉得事情重大,何况这马是老丈人给的,无论如何也得给媳妇说一声。就对蔫儿坏说:“这会儿我有急事出门。等我办完了事,回来后我给你送到家去,行吗?” 蔫儿坏见王仕峰确实是往外走,信以为真,点头同意了。美滋滋地回家等着接马去了。 王仕峰离开蔫儿坏的眼儿,转身回了家。对媳妇梅兰花学说了事情的经过。 梅兰花说:“他这是上次没吃成咱的饭,找茬儿讹咱哩。他既然这样,咱也不再给他留情面了。一会儿你拿把铁镐。到他的门前和房檐底下刨坑去。他要问你,你就说刨风根。下面你知道怎么说吗?” 王仕峰点点头,说:“知道了。”稍等了一会儿,拿起铁镐,走到蔫儿坏的门前刨了起来。 蔫儿坏在家里正做着美梦,听见大门口有动静。以为是王仕峰给他送马来了。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地出来迎接。 走到大门口一看,哪里有马的影子?只见王仕峰挥动着大铁镐在自家门前刨坑呢! “你这是干什么?”蔫儿坏不解地问道。 “刨风根。”王仕峰边刨边回答。 “笑话!风哪里来地根?拿出来我看看!”蔫儿坏鄙夷地说。 “既然风没有根,那话有柄吗?你也拿出来我看看!”王仕峰针锋相对。 “得得得,我的话柄不让你赔了就是了。你也别再刨了。再刨就刨到我地房基了。”蔫儿坏说着,挥舞着手上前阻止王仕峰。 王仕峰停下来,望着蔫儿坏的眼睛问道:“不刨了?” “别刨了,别刨了!”蔫儿坏抱拳作揖地说。 “俩兑了?”这一回王仕峰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俩兑了,俩兑了!”蔫儿坏抱着的拳头依然没有松开。 王仕峰见他如此小人,瞪他一眼。扛起铁镐走了。 梅兰花见王仕峰最近光被一些成年人捉弄,心里很不是滋味。往好的方面想,这证明王仕峰的智商提高了。走入了成年人地行列,这才让一些别有用心地人有了接近他的机会;从坏处想,万一王仕峰一时把握不住闹出事来……后果不堪设想。再说,光这样被人耍笑,对王仕峰以及这个家的影响也不好。 吃过晚饭后,做完说歌谣、讲故事的家庭作业,梅兰花一边纺花,一边和王仕峰拉家常。 “阿峰,你对猴儿精和蔫儿坏一次次地刁难你有什么看法呀?”梅兰花循循善诱。 “这俩人都不是好东西!可他们非要这么做。我能有什么办法?又没法儿阻止他们。”王仕峰无可奈何地说。 “常言说得好:人善人欺,马善人骑。他们是看你老实,才这么做的。” “不老实怎么着?还给他们打架去?要打架,他们哪个也不是我的个儿。我还不是怕再出人命,不跟他们一样儿罢了。”王仕峰不无委屈地说。 “你还记得那回事?”梅兰花欣喜地问。王仕峰只出过一次人命事件,他所说的,自然是指丢“岂有此理”时的命案了。要知道,那时他还是一个懵懵懂懂地傻子呢! “影影绰绰。”王仕峰回答。 “其实,坚强并不等于暴力。”梅兰花赶紧转移话题。她不想让王仕峰再回到过去地阴影里去。“你要开动脑筋。用坚强树立自己地形象,用智慧去战胜他们,让他们输了,还得输地口服心服。 “比如,蔫儿坏说你打断了他地话柄,你当时就对他说,你的话柄断成什么样了,拿出来我看看。他当然拿不出来。这时候,主动权在你手里。你如果有急事要办。又不想与他纠缠。你可以说,既然你拿不出来。我就没有打断你的话柄。对不起,我还有急事要办哩。说完你就走;如果你想跟他叫这个真儿,你可以说,拿不出来就是你敲诈我,咱得找个地方说说去。这时候,说不定他就会向你求饶了。这两种可能无论你用哪一种,都是你在用智慧打击他的威风,树立自己的形象。往后,他再对你使坏就得考虑考虑了。” 王仕峰频频地点着头。 梅兰花停住纺花,望着王仕峰,语重心长地说: “生活当中,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没有你遇不到的事。遇见事以后不要气馁,更不要屈服。要开动脑筋想办法,用自己所能想到的上上策去对付他们。 “不过,也不要把他们看得多么神秘。所有地坏人、孬人,都万变不离其中:软的欺负,硬的怕。” 似有一股清泉缓缓地流入全身,王仕峰立时感到清爽无比,心里鼓满春风。 194 第五卷 第八章 漆换银 王仕峰用“刨风根”兑了蔫儿怀的“赔话柄”,保住了自家的马。这让常用敲竹杠骗财的蔫儿坏大为恼火。当时,虽然为了平息事端低三下四地央求王仕峰,骨子里却在说:我要不榨出你的油水儿来,我就不叫蔫儿坏! 人要是被无赖胡搅蛮缠上了,想摆脱很难。 一天,王仕峰要到附近镇上去赶集。早上有雾,在雾慢慢消退的时候他骑马出了门。一路上,马头上的小铜铃铛出“叮铃叮铃”有节奏的响声。 不承想,小铜铃的响声被走在前面的蔫儿坏听到了。知道王仕峰就在后边儿,坏水儿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把小毛驴横在路中间,从褡裢里拿出随身带的一块破方巾铺到地上,东一搂,西一抱地折腾开了。 王仕峰走到他跟前,看到他这个样子十分纳闷。不由得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蔫儿坏一见王仕峰开了口,立马跑到王仕峰马头前拦住去路,沉着脸厉声喝道:“你别走了,你把我的雾露片全给惊散了,你得赔!” 王仕峰一听又讹上了。忙跳下马来,问道:“什么雾露片?你拿出来我看看!” 蔫儿坏一指似有似无的晨雾,说:“就是这雾露片。我在这里收了一早起了,好不容易收满了包袱,全都让你给惊散了,你叫我上哪里拿去?” 王仕峰心想:这回让他钻了空子,我再从别的地方找。就又问道:“怎么个赔法?” “这雾露片强似灵丹妙药。好人吃了健康长寿,病人吃了百疾即除。就是躺在了灵薄上,撬开嘴喂进点儿去,也能还阳重生。你说你怎么赔吧?”蔫儿坏理直气壮。 “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没法赔。”王仕峰一幅心思重重的样子,“这样吧,你既然收得,别人也能收得。你说个数,我到集上给你买去。” “你要买不来呢?” “买不来还把我地马赔给你!” 蔫儿坏三角眼一转悠。心里话:给你说了数也买不来!你地这匹马一准是我地了!洋洋得意地说:“其实。论分量不多。也就四两吧。” “好吧!我先头里去买。你随后跟来。要是买地不对再给人换去。咱集上不见不散。”王仕峰说完。打马走了。 蔫儿坏美滋滋地骑上毛驴上了路。要看王仕峰怎么个买法。 王仕峰在马上边走边想:上一次他让赔话柄。我用刨风根兑了他;这一次又让赔雾露片。下一次说不定就让赔云头雨脚了。光让他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想个法子治治他。让他知道知道。我王仕峰再也不是任人欺负地“傻呆愣”了。 王仕峰在集上买了三两漆,找到还在等“雾露片”的蔫儿怀,对他说:“卖雾露片的今天没来。不过,我已经打听到他地住址了,我这就骑着马去买。他家离这里很远,估计得晌午以后回来。你先回家等着去吧!”说着。把手里的漆递给蔫儿坏,“这是我买的三两漆,你给我捎回去放在你家里。要等我自己亲自去拿。千万不要告诉我媳妇。要是让她知道了我给你买雾露片的事。还不给我大吵大闹起来。那样的话,咱俩脸上都没光。” 蔫儿坏心里暗喜:你老婆的能耐我还不知道!上两次都是坏在她手里了。我躲还躲不开哩,哪有自己送上门地理儿。拿着王仕峰的三两漆回家等消息去了。 王仕峰离开蔫儿坏的眼儿,骑马来到县衙。等到天过晌午以后,击鼓告状说蔫儿坏昧了他四两银子。 蔫儿坏被传到县衙。县官斥责他为何昧人银两?蔫儿坏不承认,被衙役重打二十大板。蔫儿坏看到同在大堂上的王仕峰,恍然大悟,忙说:“回县老爷,不是四两银子。是三两漆。” 王仕峰说:“不对,是四两。” 蔫儿坏连连叫苦,指天誓说:“县老爷呀,确确实实是三两漆。小人一点儿也没说假啊!” 这县官本来脑子就不清楚。中午又爱喝酒,且每喝必醉。下午办起案来更加糊糊涂涂。有两桩案子让他荣获了“糊涂县官”的“雅号”。 有一年闹灾荒,农民向这个县官报告灾情。 县官问:“麦子收成多少”?农民回答说:“只有三分收成。” 又问:“棉花收成多少”?回答说:“只有二分收成。” 再问:“稻子收成多少”?回答说:“也只有二分收成。” 县官大为生气地说:“这就有七分收成了,还来捏造欠收吗!” 农民又好气又好笑,便说:“我活了100多岁,实在没见过这么大的灾荒。” 县官问:“你怎么会有100多岁?!” 农民答道:“我70多岁。大儿40多岁,二儿30多岁,合起来不就是一百多岁吗?” “哪有你这么计算年龄的?”县官振振有词。 “也没你这么计算收成的呀?”农民据理力争。 这么一说,引得哄堂大笑。县官被笑得红了脸,只好接纳了农民们的报告,进行了减租减息。 再一桩案子是说,有个老汉嫌儿子不伺候他,到县衙去告儿子地状。老汉走到半路上,不慎将一个卖砂锅的挑子碰倒。砂锅全部砸烂了。卖砂锅的让老汉赔。老汉说不怨他。卖砂锅地不愿意,二人便拉拉扯扯一同去见县官。 来到县衙。二人一齐击鼓喊冤。县官升堂,惊堂木一拍,说道:“你们谁是原告,有何冤枉?从实招来!” 老汉说;“我告儿子……” 卖砂锅的忙指着老汉说:“我告他。” 县官瞪了卖砂锅的一眼,说:“让老人先说”。 老汉说:“儿子不养我,大清早不给我做饭……” 县官不待老汉说完,便问卖砂锅的:“你为何不养活你爹?” 卖砂锅的急忙摇头:“他不是俺爹。他把俺的沙锅打烂了……” 县官闻听大怒:“啊!连爹都不认识啦?你不给他做饭,他不砸你的锅才怪呢……来呀,给我重打四十!” 打罢,县官又问卖砂锅的:“你还养活您爹不养活了?” “他……不是……俺爹……”卖砂锅的忍痛答道。 “不是?再打八十!”县官恼了。 卖砂锅地被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只好招认老汉为爹。 县官得意洋洋:“这还差不离,去,把你爹背回去,好生伺候……”仕峰也是听说了这些故事以后,才决定利用胡涂县官来整治蔫儿坏的。 县官醉醺醺的无心断案,听原告说四两,被告说三两七,把手一扬,说道:“就依被告,三两七就三两七吧。”说完扔下令牌,命衙役到蔫儿坏家取三两七银子去。 蔫儿坏有苦难言。银子拿到以后,只好一拐一瘸地走出县衙。 王仕峰走上前去,对疼得呲牙咧嘴的蔫儿坏说:“我给你买的那二十张雾露片,全让衙役给你贴到**上了,这是剩回来的钱,你可收好了!”说完,把三两七钱银子扔给蔫儿坏,扬长而去。 蔫儿坏恨得牙根疼。怎奈他无理在先,也不好再计较此事。从此,绝了算计王仕峰的念头。 194 第五卷 第九章 智除无正经 吴瓷屯有一个姓吴名正景的年轻人,游手好闲不说,还专爱沾花惹草。人送外号无正经。 这无正经不正经到什么程度呢?说一个故事就能把他证明的不正经到了极点: 无正经靠上了一个寡妇,整天黏黏糊糊的。地里的草长的比苗高,他也不管不顾。父亲说他,他不听;媳妇劝他,他瞪眼。 他媳妇是个老实本分的农家女。见丈夫如此花心,劝又劝不过来,整日里以泪洗面。 老父亲实在看不过去了。在他回家的时候,把他大骂了一顿。并扬言说:“你要再不改,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立马从我家里滚出去!” 无正经哪里吃这一套。在家更加变本加厉地横挑鼻子竖挑眼,骂骂咧咧地了一通脾气,依然我行我素地去了寡妇家。 老父亲见恐吓不管用,一气之下到县衙告了他个“忤逆不孝”。 大清倡行族权、父权、夫权。即在本家族中,家族长说了算,谁不听就要受族规惩罚;在家中父亲说了算,子女不听就受家规惩罚;夫妻二人,老婆必须听丈夫的,打骂任随,不得还手还口。 县太爷一看老子告儿子,心想这还了得,如果不重惩儿子,岂不乱了大清法度!当下递下传票,着不孝之子立即到县公堂听审。 别看无正经在家里为所欲为,称王称霸,一听说要送官受审,还真傻了眼。心里想:听说公堂上什么刑具也有,公差们凶得不行,没有囫囵着进去整着出来的。可叫我咋受哇! 他越想越怕。为了不让自己挨打,损主意打到老父亲身上去了。心想:你不就是嫌我靠人吗?我把你也拉到这个大染缸里,往后咱俩一个模样,谁也别说谁了。想罢,到灶火堂子里弄了点儿柴灰。装在一个小布口袋里,拿着便上了县公堂。 到了县公堂一看。见大堂上端坐着县太爷。撇着嘴。绷着脸。一付难逗地样子。再看两边差役。手执刑杖。立眉横眼。心里更加害怕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趴在地上低着头“哇啦哇啦”哭起来。 县官见状。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大胆刁民。快把你忤逆不孝之罪统统招来。” 这一喊倒提醒了无正经。忙举起手里地柴灰口袋。抖下柴灰来。依然大哭不止。 县官还没遇上过这么一桩案子。霎时怔住了。 无正经不停地一边抖一边哭。县官看着看着就明白了:“原来是老公公扒灰儿。欺负儿媳妇。怪不得儿子有口难言。得了。我也别审了。”于是。手拍惊堂木大声对无正经地父亲喝道:“老混帐东西。衣冠禽兽!你有何言来告此状?居心不良。已犯诬告反坐之罪!”回头对众衙役说:“拉下去重责四十大板。” 无正经地老父亲一见儿子在大堂上洒柴灰。也明白了他地用意。悔恨自己当初怎么生了这么个丧天理地儿子。 老父亲无辜被儿子给戴上了一个“扒灰儿”的臭帽子,又挨了四十大板。真是身心俱痛。回来后病了一大场,并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无正经地媳妇见自己的丈夫诬陷公公,同时也把一盆子屎扣在了自己头上。一个屋檐下住着,自己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了。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再也不回来了。无正经去叫,老丈人连门也不让进。 无正经没了家眷失去管束,便和那个寡妇混在了一起。 终究是本性难移。和那个寡妇混了一段后,腻了。又开始沾花惹草起来。 无正经见梅兰花年轻漂亮,王仕峰又有个傻名声,便动了歪心,千方百计地接近梅兰花,妄想勾搭成奸。 一日,无正经见王仕峰出了门,瞅空子来到梅兰花房间。套了一会儿近乎,便向梅兰花提出无理要求。 梅兰花对他控父扒灰的事早有耳闻。心想:你一个无赖也敢动我的念头!我要不给你点儿厉害,你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对他说:“我现在和老人妯娌住在一起。让他们知道了多不好。我过去住的那个闲院儿里,东夹道的外墙上有一个洞,现在用坯叉着呢。今晚上你去把那坯抽下来,躲到里面等我。吃过晚饭我就过去,咱不见不散!怎么样?” 无正经信以为真,天刚一擦黑,就按照梅兰花地吩咐躲到东夹道里了。 王仕峰回来以后,梅兰花对他学说了此事,两口子商量了商量。一致决定恶治他一回。 吃过晚饭后。王仕峰凭着力气大,肩上担着一担水。一只手提着一桶水,一只手提着一桶屎尿汤子,来到闲院的东夹道旁。 东夹道的院墙本来就不高,王仕峰个子又大。伸着手能够着墙头顶了。他窜上墙头往下一看,见墙角处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知道那便是无正经了。说时迟,那时快,王仕峰提起水桶照着黑影倾了下去。三桶水倾完以后,又把那桶屎尿汤子也一股脑地倾在了那个黑影的身上。 节气已近冬至,又有凛冽的小西北风吹着,无正经在那里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早已冻得手脚麻木。被冰冷的凉水浇个落汤鸡,还被倾了一身屎尿汤子,更是透彻骨髓的冷,臭的胃里翻江倒海。因为是偷人妻女地事,虽然没形成事实,动机和行动却很明显,又吓得心惊胆战。哼也没敢哼一声,带着一身屎尿汤子逃走了。 回到家里后,洗吧,没热水;不洗吧,又实在脏得难受。只得哆哆嗦嗦地点火温了半锅热水,才把湿衣裳脱下来。等洗好了,换上干净衣裳,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一多半。无正经也冻得瘫倒在洗澡盆前。 受了风寒外加惊吓,无正经起高烧。因为没人护理和请医生拿药,不几天就呜呼哀哉了。 无正经为人不正,他的父亲懒得打听不孝之子的死因。买了口薄棺材,把他埋在乱葬岗子上了事。 时间不长,村里传唱起一“巧媳妇与憨丈夫”地歌谣: 人都夸那巧媳妇,巧嘴巧舌有巧眼光,巧手巧脚有巧主张。 抓一把云彩能裁衣裳,捉一线雨丝能织锦帐。 人都说那憨丈夫,憨头憨脑有憨心肠,憨胸憨背有憨力量。 实心的木头能顶大梁,方正的石头能垒房。 巧媳妇是一面透亮的窗,憨丈夫是一道挡风的墙; 巧媳妇巧思巧想巧安排,憨丈夫憨实憨厚尽力量。 夫妻拧成一股劲,日子越过越欢畅。 194 第五卷 第十章 饺子的来历 冬至这天,按着当地民俗,梅兰花和王仕峰一块儿包饺子吃。 一张小小的圆饺子皮,在王仕峰的大手里怎么也拿不顺溜。捏了这边漏了那边,两边都捏完了,饺子里外全是馅儿。往盖帘儿上一放,仰面朝天地躺着,舒坦得浑身没有一个折。 王仕峰望着自己的作品,笑得“哈哈”的。 “看来,我不是做家务的料!”王仕峰自嘲地说。 “这怕什么?一回生,二回熟嘛!谁一下生就会!”梅兰花鼓励他说。拿起一个饺子皮,盛上馅儿,一个步逐一个步逐地示范给他看。 其实,两个人吃饭,梅兰花一人满能承担。就是吃比较麻烦的饺子,她一个人也用不了一个时辰。之所以拉着王仕峰做,目的是为了锻炼他的手指功能。都说手脑相同,手指灵活了也能促进脑部的育。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梅兰花决不放过。 “饺子好吃是好吃,就是忒麻烦。”王仕峰一边包一边说,又一个“懒”饺子躺在了盖帘上。 “是谁明的包饺子呢?”王仕峰望望自己包的饺子,看看梅兰花,问道。 梅兰花现,王仕峰最近一段时间的求知欲特别强烈。他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只要梅兰花在身旁,遇到不知道的就问,见什么问什么。吃饭时,他会问“人为什么一天要吃三顿饭”?“最初的粮食种籽是怎么来的”?看见马了,他会问“马为什么不躺着睡觉”?“骡子为什么不产驹”?听见狗叫了,他会问“狗为什么汪汪叫,猫又为什么喵喵叫”?总之,都是一些刨根问底的提问。 梅兰花通过他的提问看到了他智商的提高,心里像灌满了蜜。竭尽全能地给他讲解,给他解释,举一反三,把自己这方面的所有知识毫无保留地灌输给他。 “关于明饺子的传说,民间有好几个呢。不过。冬至吃饺子却源于我国历史上有名的医圣张仲景。”梅兰花满脸幸福地望着王仕峰,和蔼地说。 “哦。你快给我说说吧。”王仕峰说着。依然抱着他地“躺饺子”。 梅兰花边包边说: “饺子原名叫娇耳。”梅兰花说着。把自己刚刚包好地元宝似地小饺子托在手里。“你看。它地形状像不像人地耳朵?” “哎。平常不注意。你这一说。还真得挺像呢。”王世峰有些惊喜。 “所以。它最初地名字叫娇耳。娇:美好、可爱。过分疼爱地意思。娇耳。可以理解为美好、可爱地耳朵。也可理解为疼爱耳朵。”梅兰花解释说。 “说它像耳朵。比喻成美好、可爱。还说得过去。疼爱就很牵强了。好好地耳朵长在脑袋上。干么需要过分地疼爱它?”王仕峰不解地说。 “你说的是好好的耳朵。娇耳起源个别的耳朵。因为个别,才有故事。听完了你就不这样想了。”梅兰花耐心开导。见王仕峰点头,声情并茂地讲了起来: “东汉末年,各地灾害严重,很多人身患疾病。南阳有个名医叫张机,字仲景,自幼苦学医书,博采众长,成为中医学的奠基人。 “张仲景不仅医术高明。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手到病除,而且医德高尚,无论穷人和富人,他都认真施治,挽救了无数的生命。 “张仲景在长沙为官时,常为百姓除疾医病。有一年当地瘟疫盛行,他在衙门口垒起大锅,舍药救人,深得长沙人民的爱戴。 “张仲景从长沙告老还乡后。走到家乡白河岸边,见很多穷苦百姓忍饥受寒,耳朵都冻烂了。他心里非常难过,决心救治他们。 “张仲景回到家,来求医的人很多,他忙得不可开交。但是,穷苦老百姓们那冻烂了地耳朵,时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给他们医治吧,烂耳的人很多。根本医治不过来。于是。他仿照在长沙地办法,叫弟子在南阳东关的一块空地上搭起医棚。架起大锅,在冬至那天开张,无偿向穷苦的老百姓施舍药物救治冻烂了的耳朵。 “张仲景医治耳朵的药名叫去寒娇耳汤。其做法是用羊肉、辣椒和一些祛寒药材在锅里煮熬,煮好后再把这些东西捞出来切碎,用面皮包成耳朵形状的“娇耳”,下锅煮熟后分给乞药的病人。每人每天两只娇耳,一碗汤。人们吃下祛寒汤后浑身热,血液通畅,两耳变暖。吃了一段时间,病人的烂耳朵就好了。 “张仲景舍药一直持续到大年三十。大年初一,人们在庆祝新年的同时,也庆祝烂耳朵地康复。就仿照娇耳的样子做过年的食物,并在除夕夜里辞旧迎新的交子之时吃。 “因为这是一种新食物,人们一时还掌握不了操作技能。有那手巧的,抱出来的娇耳像个小元宝,放在盖帘上能立着。有的包得就立不住,扁扁的躺在盖帘上。” 说到这里,梅兰花用手指指王仕峰包的“躺饺子”,开玩笑说:“就像你包地这样的。”然后继续说道:“所以,人们就给这种食物起名娇耳交子和扁食。张仲景距今已近1500年,但他这祛寒娇耳汤的故事一直在民间广为流传。每逢冬至和除夕夜里,人们必定吃饺子。为的就是永远记住和感谢张仲景的恩情。 “后来,人们用不着用娇耳来治冻烂的耳朵了,久而久之,娇耳这个名字也很少提起,就把交子的交添上个食字旁,成了现在的饺子。因为饺子好吃,营养也丰富,成了人们喜爱的食物,也就成了人们最常吃,最爱吃地食品了。” “原来冬至吃饺子是这么来地呀!”听梅兰花讲完,王仕峰高兴得手舞足蹈。“看来。不会包饺子的还不光我一个人,要不,怎么会有扁食这个名字呢?” 故事讲完了,但饺子还没包完。王仕峰耐不住寂寞,又央梅兰花说:“你不是说关于饺子地来历和传说有好几种嘛,趁着今天包饺子。你全都说说,让人家也长长见识嘛!” 梅兰花见王仕峰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高兴,便倾其所有,一个个地讲了起来. “关于饺子地来历,民间还另有一则传说。”梅兰花沉浸在民间故事的暖流里:“从前,有一个皇帝,整天不理朝政,只顾寻欢作乐。朝里奸臣得宠。忠良受害。闹得国家贫穷交加,百姓怨声载道。 “有一天,人称潘素水的奸臣潘奇叩见皇上。言明他有个好主意,能使皇上长生不老。 “皇上听后,满心喜欢。忙问:潘爱卿,有何妙法,快讲与朕听! “潘奇奏道:人若能吃百样饭,就可增寿延年成神仙。皇上可下令在各地招选名厨师,让他一日三餐做新样饭菜,不得重复。吃到百种,不就如愿以偿了吗? “皇上听后连连点头。即下令传旨,举国招选。 “不几日,全国各地好多有名厨师6续被选送到京城皇宫。经过殿试,手艺高的厨师董巧生被选上了。 “常言说,伴君如伴虎。董巧生也深知这个道理。他对当朝的荒淫无道十分憎恨,是因为名气太大才被当地的官僚们选进皇宫来地。殿试那天,他并没有施展出自己的全部技能,只想草草地应付一下算了。不承想却得了个魁被留下来。 “董巧生是个诚实而又要强的人,无论什么事情。不做便罢,做就做好。他非常喜爱自己的厨师行业。面对山珍海货,心想:就是不为昏君,为了提高自己的厨艺,也不能糟践了这些宝贵的东西。 “于是,董巧生凭着自己高的技艺,精心研究,为皇上做了九十九个不同花样的饭菜,皇上十分满意。 “这一夜。董巧生很高兴。心想:明天早上再做一样饭就可以离开这个可恨的昏君。回家与亲人团聚了。但到了做饭地时候,他实在想不出第一百个花样来。竟不知该怎样做这最后一顿饭了。 “做不出花样来就意味着没完成皇上的旨意,是要被杀头的。他想到了自杀,想到了逃跑,还想到了毒死这个不理朝政地昏君。 “正在悲伤的时候,他看到了菜案上有些剩下的羊肉和菜,心想:横竖是个死,不如胡乱对付一样,闯过去了是自己命大;闯不过去也只有认倒霉了。便拿起刀把羊肉和菜一起剁碎,胡乱搁上调料,用白面皮包了许多小角角,然后放在开水锅里煮熟,当做最后一样饭让太监给皇上端去。 “皇上吃了几个从来没见过更没吃过的小角角,觉得很香,很合口味儿。对一旁的太监说:快去问问厨师,这叫什么名字?还要告诉他,朕喜欢吃这个,往后叫他常给朕做。 “正木呆呆坐着等死的董巧生听了太监的话,长长地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案板上还剩的几个小角角,信口答道:这是民间上等食品----饺子。 “于是,皇上又留董巧生继续给他做饭。 “董巧生思念家中亲人,不愿再留在宫中,第二天便偷偷地溜走了。 “皇上知道后,大为恼火,传旨又把董巧生抓了回去。 “董巧生知道自己这一去凶多吉少,临行前,把自己在宫中研制的各种菜肴秘籍以及饺子地制作方法,统统地告诉给了自己的亲朋好友。回到宫中以后,因为拒绝给皇上做新花样饭菜,被昏君传令处决了。 “后来,董巧生的亲朋好友为了纪念他,把他研制的菜肴秘籍及饺子的制作方法全部公布于众。因为饺子简单易学,很快在民间流传开来。这样,一代一代,一直流传到了今天。” 194 第五卷 第十一章 讲古励志 “听你这么一说,对饺子还真有了些许血淋淋的感觉呢!”梅兰花一讲完,王仕峰有些感慨地说。 “其实,这都是劳动人民对劳动者的歌颂。”梅兰花解释说。 “你说真有这回事吗?” “传说,顾名思义,就是流传的说法。民间传说,就是民间流传下来的对某件事迹的叙述和评价。有的以特定历史事件为基础,有的则是虚构的。”梅兰花继续解释说,“像冬至吃饺子,就是根据医圣张仲景为穷人治烂耳朵这个特定的历史事件为基础流传下来的。而董巧生创饺子,则是虚构的。因为里面连个朝代也没有,皇上也没说是谁。当故事听呗。” “你还有这方面的故事吗?说出来,比较比较。”王仕峰认真的像个孩子一样。 “咱们县里有一个叫藏王林的村子,是吗?” “有啊。离咱这里二十里地。村里有个小集市,挺火爆的。” “这个藏王林和饺子还有渊源呢。” “是吗?快说说看。”王仕峰有些急不可待。 “这是西汉末年的事。” “嗬,一个东汉末年,一个西汉末年,看来,这饺子出在汉朝是定而无疑的事了。”王仕峰打断梅兰花的活,好像现重大事情一样兴奋地说。 梅兰花笑笑。继续说道:“相传。西汉末年。王莽篡夺了帝位。为了斩草除根。到处追杀幼主刘秀。刘秀只身一人。被追得到处逃窜。 “一日。刘秀逃到我们这一带地大清河西岸。正要渡河东逃。不料王莽地追兵已到。他便到离清河不远地一片矮树林里躲藏了起来。 “当时。正是寒冬腊月。王莽地兵将围着矮树林搜查了三天三夜。刘秀也在矮树林里冻了三天三夜。等到王莽地兵将走后。一个老汉到矮树林里砍柴。才现了他。老汉问明了情况。知道这是大汉幼主。便把他领到家中藏了起来。 “刘秀经过这一冻一饿一气。竟得了加气伤寒。一病十几天起不了炕。老汉请医抓药。精心护理。 “老汉有个女儿。名叫娇娘。长地端庄秀丽。还烧得一手好饭菜。她见父亲把大汉幼主藏在家中。又听说了刘秀地不幸遭遇。十分同情。就调着花样儿地给刘秀做着吃。 “那时候。人们地主食就是熬粥、蒸窝窝头。改善生活时就用麦子面熬糊糊、拌疙瘩、揪面片。把肉啊菜地调好了味儿。往锅里一倒。名叫味儿串。娇娘虽然聪明乖巧。也只能重复做当时那几样吃食“这样做了十几天。她觉得太单调了。一心想做出新鲜花样儿来。好增强刘秀地食欲。 “这天,是大年三十。娇娘和好了面,垛好了肉馅儿,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娇娘心想:这刘秀虽然遭难,但他毕竟是大汉幼主。来我家这十多天,吃的都是农家饭。今天是大年三十,这辞旧迎新饭难道还让他吃揪片儿? “她看看和好的面团,望望调好的味儿串。忽然灵机一动:用面片把味儿串包起来再煮,既可避免了香味地散失,又可解决了汤的油腻,说不准,会更好吃呢。 “于是,她就捏起一小块面团来在手里抻。她一边抻一边捏,很快,一个圆圆的小面饼出现在手掌上。她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肉馅儿调的味儿串放在里面。然后用手指头这边捏捏,那边捏捏,直到全部捏严。于是,就出现了一个两头尖尖,中间鼓鼓,外面是皮儿、里头是馅儿的面食----这就是我国的第一个饺子。 “娇娘把自己的小明放在手心里一瞧,嘿,还挺好看的。她很为自己的明高兴。于是,便又包起来。直到把和好地面全部包完。 “等到半夜吃辞旧迎新饭时。她用煮面片儿的方法。把她这些小明用开水煮熟,盛到碗里。端到父亲和刘秀面前。大家一吃,嘿!滑润鲜嫩,清香满口,十分好吃。 “刘秀一边吃一边称赞道:这么好吃的东西,叫什么名字呀? “娇娘不好意思地回答说:这是俺试着做出来地,俺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刘秀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现在正是半夜,也是由亥时进入子时的交子之时,就叫它交子吧。 “就这样,在除夕之夜交子之时吃这种水煮的食品,先在我们这一带传开了。因为这种食品很好吃,人们不但在除夕之夜吃,还用来招待亲友,改善生活。又因为它是一种吃食,为了区别计时用的交子,人们又在交字上添了个食字偏旁,就成了现在的饺子。久而久之,在我国就形成了过年吃饺子的风俗。 “后来,刘秀登基坐了皇帝。想起了在乌由县大清河畔的矮树林里躲藏的情景,以及在老汉家里吃饺子的事,就把那一片矮树林封为藏王林,把老汉居住地村庄封为藏王林村。还下旨召老汉和娇娘进宫受封。 “这时,老汉已离开人世,娇娘也嫁夫生子,过起了男耕女织的农家生活。哪里还愿意露这一段往事,讨这不知是福是祸的封赏!差官也只好报了个查无此人交差了事。” “娇娘真了不起,荣誉面前不伸手。”王仕峰赞叹地说道。 “女人嘛。只要一成了家,心里就只有自己的男人,别的什么都看得淡了。”梅兰花意味深长地说。 “就像你,非得跟着我这个傻子一样!”王仕峰动情地说。 这是自跟了王仕峰以来,听到的最暖心窝子的一句话了。梅兰花激动得热泪盈眶。忍了半天,缓缓地问道:“你知道我是为什么吗?”她用眼睛牢牢地盯着他,希望能听到她最企盼的那句话。 “娃娃亲呗!”王仕峰把头测向一边,避开了梅兰花炙热的目光,用比刚才低八度地声音说道。 梅兰花的心一下子又跌落下来。 虽然是一瞬间,梅兰花还是通过他闪烁游离的目光,看出了他内心地痛苦和不安。 “难道他把过去当成包袱背在了身上?” 梅兰花心里猜测着。不露声色地逗他说:“娃娃亲也是缘份。其实,我就是看着你好。” “咳,再好也是个傻呆愣!”王仕峰眼睛看着别处说。脸上涌出一抹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愁云。 “看来,是遇见新问题了。”梅兰花心里想。为了弄清事实,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那是你的过去。现在你好了,正常了。要把过去的一切统统忘掉,从新开始。” “你忘了,他们可忘不了。” “谁们?”梅兰花追问道。她联想到这几天他出门比过去少了,料定必是在外面受人欺负了。 王仕峰欲言又止。 饺子包完了,梅兰花三下五去二地收拾到一边,坐在了王仕峰的对面。 “说出来,我给你参谋参谋,看看怎样对付?”梅兰花步步紧逼。 “其实,也不能怨人家。是我过去不争气。”王仕峰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喃喃地说。“猴儿精猜谜输了,表面上不敢怎么着咱们了,其实心里不服。那天见着我,恶狠狠地对我说:你不就是傻呆愣嘛!要没你媳妇给你出主意,一百个你我也不怵。蔫儿坏也不服。有一天我路过他身旁,他指着他地驴说:你个蠢驴,别说你穿上人衣裳成不了人,你就是穿上龙袍马褂,你也是头蠢驴!” “就为这个?”梅兰花心里有了底儿。反问道。 “还能为么?这还不行?”王仕峰委屈地说。 “人就是这样,不行了,笑话你;好了,又嫉妒你。关键是你自己得正确地对待自己。我今天站在了这里,这个我就是现在地我;过去的我已经不存在了。就像太阳一样,昨天地太阳已经落下去了,今天升起来的是一个新太阳。别人说什么任他们说去,自己争能赌气地混出个样儿来让他们看。” 见王仕峰低头不语,梅兰花笑笑。把话题转移到刚才讲的故事上,说:“你对刘秀在矮树林里藏了三天三夜有什么看法?” “刘秀这个皇帝,当的也太难了。十冬腊月里,也真够受的。”王仕峰回答。 “还有比这更难受的呢!”梅兰花说,“我再给你说一个关于刘秀地传说。 “一次,刘秀被王莽追赶,一个人跑到一片秋耕地里。王莽的兵将们从四面包围上来,眼看着刘秀无处藏身。这时,正在耕地的老汉指了指犁沟。让刘秀躺在里面。然后用土埋上,让马卧在上面。 “刘秀在下面受不了。便说:这样压着我受不了,让马站起来休息。于是,那马便站了起来。可是马站起来以后,马蹄子仍然踩着他。刘秀又说:让马悬起一只蹄子,轮流着休息。那马果然悬起了一只蹄子,不再踩着刘秀了。 “这时,王莽地兵将渐渐地包围了上来。耕地的老汉让刘秀憋住气,用土把刘秀的头也埋住了。刘秀在土里憋得挺难受,忽觉得一个东西在拱他的鼻子。刘秀心想: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伸手将它捉住,一看是个蝼蛄,便将它的脑袋拧了下来。这时,刘秀觉得呼吸畅通了,猛然明白过来:这蝼蛄是在为他拱气眼儿呢!他后悔不该把它弄死。 “再说王莽的兵将来到这块秋耕地里,见刘秀的马还在,却不见刘秀。便问耕地的老汉:刘秀跑哪里去了? “王莽的兵将不信,就用长枪遍地乱刺。各处都轧遍了,就是没扎耕地地那匹马的蹄子底下。王莽的兵将见找不到刘秀,撤走了。 “刘秀被老汉扒出来以后,对着老汉和那匹耕地的马谢了又谢。谢蝼蛄时,想起蝼蛄被他拧下了脑袋,忙从土中找出那蝼蛄,折了根葛针,把蝼蛄的头和身子插在了一起。 “刘秀对老汉说,如他得了天下,让老汉一家祖祖辈辈永食俸禄。又望一眼马,说凡是四蹄牲口,都不必卧下,只要悬蹄便可休息。又对蝼蛄说往西拱。意思是让蝼蛄到西边的沙土岗子上去拱,那地方土松软,又不伤害庄稼。蝼蛄领会错了,以为是让它往苗稀的地方拱。所以,蝼蛄拱稀不拱密“噢,原来马站着休息是这么来的!”王仕峰有些高兴起来。 “你想想,刘秀在当皇帝之前,受了多大的磨难。要是他当时妥协了,经受不住了,中国历史上也就没有汉光武帝刘秀这个人了。这叫天将降大任于斯,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韧性,曾益其所不能。” “怎么讲?” “就是说,上天要下达重要使命给这个人,必须要先使他地内心痛苦,使他的筋骨劳累,使他经受饥饿,使他受到贫困之苦,使他做事不顺,用这样的途径使他内心惊动,性格坚韧起来,增加他过去所不具有的才干。 “刘秀经受住了,所以他当了皇帝。你要经受住了,明天的你就不是今天的你,将来的你更不是现在的你。” 王仕峰若有所思! 194 第五卷 第十二章 抉择 王仕峰爱上了书法。一有空就练。一张纸,正面写了反面写,家里几乎找不到巴掌大的一块儿空白纸。 为了节省纸墨钱,他还突奇想:把细沙土扑在台阶上,那根树枝当笔用,在上面练习。写了抹,抹了写,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 晚上,一盏如豆的油灯下,丈夫写字,妻子纺花。小日子过得温馨四溢,其乐融融。 “你看,我这张写得怎么样?”王仕峰提起自己的“杰作”,问梅兰花。 望着横平竖直、强劲有力的宋体字,梅兰花由衷地称赞道:“不错,比昨天那张又进步了好多。你的书法真见出息。” “你先别夸哩,给参谋参谋,看看拿得出手去了吧?” “你打算怎么样呢?”梅兰花不理解他的想法,进一步问道。 “要是拿得出手,我就到集上给人写春联去。往前就要过年了,买春联的人肯定少不了。咱也凑凑热闹挣俩钱儿去。”王仕峰笑眯眯地说。看得出来,他很为自己的这个想法高 “你卖字去?天!十冬腊月里,大街上冷得很呢!”梅兰花又吃惊又关切地说。 “人家别人都不怕,我怎么就不行?我比他们年轻,体格还好!”王仕峰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上街卖字是没落秀才干的活。你行吗?” “他们是没落秀才,没咒念了才去卖字的。我不是秀才,是农民,卖字挣到钱是我的能耐、荣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王仕峰不无调侃地说。见梅兰花没言语,又进一步解释道:“为了这个家,你一天到晚地纺线织布。看把你累的。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光让你养活着吧!现在是农闲,我先卖卖字。等开了春,就出去给人打工,多挣一些钱。把欠的外账还上。再把咱那处小院赎回来。住在这么两间偏房里,也实在不是办法。” 王仕峰地一席话。把梅兰话说得热泪盈眶。心里比灌了蜜还甜:王仕峰真地好了!聪明了!而且还会盘算过日子了!既然他有这个打算。那就让他去实践吧!吃得苦中苦。方做人上人!望着王仕峰坚毅地表情。梅兰花点点头。动情地说: “随你!” “随你?”王仕峰重复了一遍。忽然。孩子似地弯弯着眉眼笑着说:“你一说随你。我倒想起一个故事来。” “什么故事?快说给我听。”梅兰花催促道。这还是王仕峰第一次主动给她讲故事。 “说有一个叫巧姑地姑娘。嫁了一个傻女婿。”王仕峰娓娓道来户地晚辈都要到长辈那里去拜年。巧姑地女婿虽然憨傻。但他也知道今天是大年初二。明天就该去给老岳丈拜年了。于是。在吃初二早饭地时候问巧姑:明天去我老丈人家都拿些什么东西呢?巧姑听他那傻忽忽地话。有点不耐烦地说道:随你。 “沙女婿听说了。便出门去买。可他跑遍了附近地所有商店。就是没有人卖随你地。眼看天都快黑了。还是没有买到。他低着头十分焦急地往家里赶。心想:买不到随你。我咋给媳妇交代?明天我老丈人要吃随你。我没有买到。媳妇一定又要骂我。 “正当他愁得不敢回家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说随你。他顺着声音过去一看,原来有两个少年在池塘里玩冰凌块。有一个小一点的少年正拿着一方块冰凌想扔掉,但又怕那个大一点的少年不同意。就问到:“哥哥,扔了吧?”。那大的少年看了看说到:随你。 “傻女婿一听便大声叫到:小兄弟,别扔!我到处买没有找到,原来是你们拿着,你们说多少钱?我要了。 “两个少年先是一愣,那大的少年看出他是个呆子,随口说道:你就给两元钱吧!“傻女婿掏了两元钱就买下了那个少年手中的随你。 “傻女婿回到家里找了张黄麻纸,将随你包好,装进媳妇早已准备好地礼包里,这才放心的吃晚饭睡觉。 “第二天。他们来到老岳丈家。老岳丈有一尊佛像,每年年前请出来摆在堂屋里供奉,过了年十五再收起来。 “老岳丈有三个闺女,三个女婿拿来的东西都放在了佛像前地那张供桌上。这天的天气特别的寒冷,老岳丈便把炉火生的旺旺的,生怕冻着女儿女婿们。 “吃过午饭,老丈母娘说:女婿们,你们都拿来了什么东西?拿出来大伙儿尝尝。 “傻女婿闻听,争先说道:我拿了最好的稀奇东西----随你。 说完起身去给大伙拿。他打开包一看。惊叫道:啊!咋没有了?他左找右找。现包里和供桌上湿了一大片,就嚷嚷道:老丈人你瞧瞧!你家的佛爷多不规矩。偷吃了我的随你不说,还尿了我的包,这供桌上也尿湿了一大片。” 王仕峰说得声情并茂,梅兰花听得目瞪口呆:这样地事情曾经生在他的身上,虽然有所不同,但也大同小异。现在由他亲自当故事讲了出来。是他在勇于面对自己的过去,还是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 “你讲得真好!”梅兰花出于真心地鼓励他。并没有把真相点破。 “我越来越觉得,给人讲故事也能愉悦自己的身心。在讲述的过程中享受着快乐。”王仕峰高兴得手舞足蹈。 梅兰花点头笑笑,说:“你故事讲的很好,再说个歌谣吧。我很想听。”她想试探试探王仕峰的根底,看他都掌握了哪些知识。 王仕峰用手摸摸头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倒是给大嫂的孩子们说过。给你说,说个什么呢?” “随便什么都行了,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喜欢。” “那,就说个《胡诌段》吧。”王仕峰说着,便一本正经地说起来: “说胡诌。道胡诌, 大年初一立了秋。 五月单五上了冻, 八月十五龙抬头。 一颗高粱打了八石五, 三根秫秸盖了座楼。 种了棵扁豆爬根蔓, 曲里拐弯到苏州。 三岁姑娘去摘豆角。 一去一回白了头。” 王仕峰说完,很自信地望着梅兰花。好像在说:怎么样?比你说地不差吧! 梅兰花兴奋得一张俊脸笑成了一朵花。然而,心里却又有一丝儿不安:她忽然觉得,王仕峰的变化太大了。变得她都无法理解他了。 当王仕峰把自己在街上给人写春联挣的第一笔钱交给梅兰花的时候,她竟没有喜悦的感觉。 “当你们俩地智商转让到相等的时候,你要把这道符撤掉。这样,你们就可以做一对旗鼓相当的恩爱夫妻。圆圆满满地度过这一生。” “如果不撤呢?”她问。 “当他的智商过你地智商以后,你就失去了决策地权利。他会无情地掠夺你地智商武装他自己。当然,我说地这是冥冥之中的事,不是他的意志所能左右的。到了那个时候。这道符也就失去了作用。你将一点点变成一个笨女人。” 与奇典大神在梦中的那段对话又响在耳边。 “难道我们俩的智商已经达到了相等的地步?”梅兰花在心里问着自己。脑子里做起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是地!他的智商在一天天提高,而且快得惊人。是不是把符撤出来,我们就这样平平静静安于现状地做一对恩爱夫妻。相伴到老?这个结局不正是自己所企盼的吗? 然而,如果爱仅仅是为了占有,为了朝夕相处形影相随而去阻止他地展,毁掉他的前程,那这种爱是不是太自私、太狭隘了! 可是,如果不撤掉那个符,自己将会“一点点变成一个笨女人。” “笨女人又是什么样儿呢?”梅兰花在心里想象着,想起了前世曾经整理过的一个关于笨女人的故事: 说有两个媳妇,一个很聪明。一个很笨。聪明媳妇的丈夫是个卖油的,聪明媳妇很有心计,每天偷偷舀出一勺油,装在坛子里。到年底丈夫没钱还债,无法过年。聪明媳妇拿出积攒的油,解决了困难。 这事被笨媳妇的丈夫听说了。笨媳妇的丈夫是个卖历书地,回家把聪明媳妇的故事告诉给了自己的笨媳妇。十分夸奖那个媳妇。笨媳妇牢记在心,学样每天藏起一本历书。到年底丈夫为还债犯愁,笨媳妇便将积攒的历书拿了出来。丈夫见了,哭笑不得。 “难道自己会像这个笨媳妇一样笨吗?”梅兰花不寒而栗。 “卖字挣到钱是我的能耐、荣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王仕峰的话又响在了耳边。她清楚地回忆起了王仕峰把卖字的钱递到她手里时的表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眼神里透露出坚毅和雄心,举着攥紧地拳头对她说:“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以后我会挣很多很多的钱,让你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只要爱他,就应该全身心地去帮助他,支持他。把他的成长看成自己的成长,把他的荣誉看成自己的荣誉……总之。把他的一切看成是自己的一切。哪怕……牺牲自己……只要他好了。自己就是笨了,傻了……也值得! 梅兰花拿起针线。把那道符牢牢地缝进了王仕峰地枕头里,并在心里暗暗誓:今生绝不再动它! 194 第五卷 第十三章 撰联 大凡在街上写联卖字,都是把一些名联佳句抄在本子上,视求联人的用项,一一推荐给顾客。而春联,多是一些招财进宝、喜庆祝福的对子。 王仕峰刚开张,在卖字的行列里还属新人。一开始,买卖很不景气。 离王仕峰不远处,还摆着一张卖字的桌子,写字的是一个没落秀才。因其卖字多年,好多顾客都是熟识的。没落秀才一边写字,一边给人们打招呼。把买春联的人们都吸引到他那边去了。 望着同行写字桌前人头攒动的情景,王仕峰动起了脑子。 有顾客来了,王仕峰热情地让他坐在写字桌前的凳子上。不先向他推荐名联佳句,而是和他拉家常,询问他的生意和家庭情况。然后根据这个顾客的实际情况,自己撰写对子。 他了解到来人是个木匠,便写了一幅:曲尺能成方圆器,直线可调栋梁材。 顾客一看对联与自己的手艺挂上了沟,而且还极尽赞美之词。高兴得直冲着他竖大拇哥; 来者是个剃头掌柜的,他写了一幅:进门来苍头秀士,出户去白面书生。 顾客“哈哈”地笑道:“我给人剃了大半辈子头,还没人这样夸过我呢。你算把我们剃头的这个行业写绝了”。有一个药店的老板向他求联,他写了幅: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 药店老板高兴得手舞足蹈。拍着王仕峰的肩膀说:“小兄弟,你可把俺的心里话给写出来了。都说药店的病人财----光盼着病的人多;棺材铺的死人财----光盼着死的人多。这真是冤枉啊!人病了就得请医生拿药,没有卖药的哪能行?我们这也是一个正当行业呀!我心里老想着给人们解释解释,就是找不着合适的词。你这一幅对联可给我帮了大忙了!往后啊,我可就坦坦然然地买我的药喽!” 这三家自从贴上对联后,由于心情舒畅,待人比以前和气了很多。生意越做越兴隆。 经过这三家地现身说法大力宣传。王仕峰地卖字生意也红火了起来。 一天。上任刚一年地县官下来体察民情。县官来到一个村庄。见家家门上贴着春联。心想:今年五谷丰登。老百姓囤里有余粮。钱柜里有银子。家家喜气洋洋地准备着过春节。这也是我治理有方地具体象征啊!县官心里高兴。不由得仔细观看起春联上地内容来。一心企盼着赞美自己地词句出现。 县官边走边看。见一农户大门上地对联很特别:上联是“家有万金不算富”;下联是“五个儿子是绝户”。横批是“寡人在此”。 县官看了很生气。心想: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好了还想好!家有万金还不算富。有多少钱才算富呢?五个儿子还是绝户。简直是胡说八道。再说。只有皇上才能称孤道寡。他一个庄稼人。怎么就自称起“寡人”来了呢?这要是被上面知道了。还不得判他个“目无枉法”之罪。我也将受“为政无方”地处分。我得进去问个明白。 县官刚进院。一个老太太走出来。县官问:“你家地门对子写着:家有万金不算富。你还想怎样再富呢?” 老太太笑笑说:“都说姑娘是千金。我有十个姑娘。不是万金吗?我家本来就穷。姑娘们出嫁再陪送。还能富吗?” 县官一想也是。又问下联:“那五个儿子是绝户怎么说呢?” 老太太说:“俗话不是说吗,一个闺女半个儿,我有十个闺女,加在一起不就是五个儿子吗?可我实际上一个儿子也没有,这不叫绝户叫什么?” 县官又问:“那横批上写的是寡人在此,怎么讲?” 老太太回答说:“这很简单,姑娘都出嫁走了。老头子也死了,只剩我一个人,所以说是寡人。” 县官点头说:“说得有理。”然后又问道:“这幅对联是谁给你写的?” 老太太不无自豪地说:“是吴瓷屯村的王仕峰。那个小伙子,人很实在,写得又好!” 县官点点头,说了声“多有打扰!”扭头出了门。 县官边走边想:这幅对联惟妙惟肖、恰如其分地描写出了这个家庭的实际情况,实是高明。这王仕峰又是谁呢?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穷乡僻壤,竟有这样的能人之士。看来,这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呢! 刚走几步。见一伙人在一家大门前指手画脚,议论纷纷。走近一听,原来在夸这家的对联“既恰如其分又极有气派”。县官纳闷,走近一看,只见大门上地对联写道:““惊天动地门户;数一数二人家”。横批上是:“先斩后奏”。 县官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心中暗想:这不是反联,就是这家主人沾着皇亲国戚呢。要是反联,出在我的属下了,我这个县官也得受连累;要是沾着皇亲国戚,我不拜见。也有怠慢之罪!于是。分开众人,想进院问个究竟。 县官走进院子。见一个老头坐在屋门口吸烟。只见老头穿一身粗布衣衫,戴一顶烟熏火燎的破毡帽。一看就不是有富亲戚地人。心里便打消了阿谀奉承和拍马屁的打算。没沾着皇亲国戚,那肯定就是反联了!县官不由得怒气往脑门上撞,气呼呼地问:“你们能有多大的胆,敢写这样的对子?” 老头一笑说:“这对子有什么不好吗?” 县官心想:“胆子可真不小”!便问:“这惊天动地门户是什么意思?” 老头说:“我大儿是个更夫,夜间一敲梆子,惊天动地,家家户户都听得见,就是这个意思。” 县官又问:“那数一数二人家呢”?。 老头说:“我二儿子是个量斗的行人,整天给人过斗,一、二、三地记数目,这就叫数一数二人家。” 县官又说:“这与先斩后奏有什么关系呢?” 老头见他问得这样认真,便大笑说:“我三儿子是厨师,先杀鸡,后做菜,你说算不算先斩后奏(做)?” 县官听罢,不禁哑然失笑。于是对老头一拱手,高兴地说:“听大伯一席话,胜读多年书?不过,你得告诉我,这幅对联是谁给你写的?” 老头见问,兴高采烈地说:“吴瓷屯村王长道的四儿子王仕峰呗。” 县官闻听,心想:又是王仕峰!这个王仕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县官怀着疑问,兴冲冲地告辞走了。 194 第五卷 第十四章 被告 王仕峰在集市上撰联卖字,挣得是辛苦钱;在家里给街坊邻居们写联,送的是人情,分文不取,而且有求必应。 有一个街坊给儿子办婚事。女方家也在吴瓷屯。两家还沾着亲戚,两个年轻人从小就认识。 街坊是个有料理的人家,早早地便在集市上买好了喜联。回来打开一看,虽然都很喜庆,但都是“同德同心”、“相亲相爱”、“幸福美满”之类的通用联。街坊为了增加喜庆气氛,便来找王仕峰,看是不是能把自己家的特色用喜联表达出来。 王仕峰听街坊说,娶亲的花轿不能直接从女家抬到男家,而是要在周围的村庄里绕行一周,然后才能进门。“这是老辈儿里传下来的。说是花轿必须过过村,这样才吉利”。街坊说。 王仕峰觉得新鲜,提笔写道: 吹吹打打,打打吹吹,虽隔壁邻居,一圈花轿十里远。 笑笑啼啼,啼啼笑笑,本青梅竹马,片时装演众宾欢。 婚礼那天,这幅对联成了宾客们谈论的话题。一致称赞写得好,描述恰到好处。主家听了,高兴得合不拢嘴。 一幅小小的对联,给婚礼增添了一种热闹而幽默的气氛。 王仕峰白天在集市上撰联卖字,一早一晚在家里无偿给街坊邻居们写对子,很快形成了一个惯例。有邻居要给留下一些笔墨钱,都被王仕峰两口子婉言谢绝了。 财主“铁算盘”听说了这个情况,便打起了“乘便”的主意。 这个“铁算盘”祖辈儿里并不富裕。也就算个自给自足地中等水平。“铁算盘”长大后。凭着他脑子灵活。有光则占。有便宜则沾。光往里算计不往外算计地秉性。一把算盘打得山响。靠放高利贷一下子了财。成了吴瓷屯村里数得着地暴户。 钱财是聚起来了。因为他小时没读过书。斗大地字不认识两布袋。加之生**沾小便宜。脑子里一点儿精神文明也没有。与街坊邻居地关系搞得都很生硬。 说起“铁算盘”爱沾小便宜来。有两件事可以证明这一点: “铁算盘”有个亲戚。想用用他地耕牛。知道“铁算盘”吝啬。张开嘴了不见得合得上。可又实在没有别地法。便写了一张纸条说明借牛之事。让家里人给“铁算盘”送去。顺便把牛也牵了来。 亲戚地家人把纸条递给正在待客地“铁算盘”。“铁算盘”一本正经地看了看。对来人说:“知道了。你先回去。明天我亲自去就是了。” 亲戚地家人听了哭笑不得。摇着头离开了。 再一件事是“铁算盘”的父亲的了重病,眼看不行了。为了省几个钱,“铁算盘”亲自到棺材铺砍价去买。在看准棺材砍好价后,现要买的棺材里还放着一个小棺材,是铺主为了节省空间套着存放的。“铁算盘”趁铺主没注意,盖上棺材盖装车拉回了家。 他地老婆见大棺材里套着个小棺材,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是顺便捎来的。还得意洋洋地说:“有便宜不沾白不沾!” 他老婆生气地说:“损气败兴的,要这个有什么用?” “铁算盘”说:“万一死个孩子,就不用花钱去买了。” 上次。当王仕峰投破人家孩子脑袋,吓得躲进他的柴草棚子里时,“铁算盘”本想再演绎一次惯用的伎俩,用一只普通小花猫充当名贵“金花猫”来讹梅兰花,想达到“掠色”的目的。不承想被梅兰花用“宝调羹”给反弹了回来。自己还因此赔了一百一十块钱(第四卷第九章有描写)。一想起这回事,“铁算盘”就心疼得打扑啦。 听说王仕峰无偿给邻居们写对联,“铁算盘”心想:一幅对联虽然值不了几个钱儿,能不花钱岂不更好!再说,上次让他们给赖去一百一。直到现在一分钱还没捞回来呢?心里这么想着,就直奔了王仕峰而来。 王仕峰深知他的为人。要是在别的事上,早已对他嗤之以鼻,拒之千里。见他亲自找上门来求联,心想:既然你来了,我何不借机奚落一番?于是,挥笔给“铁算盘”写下了这样一幅对联: 明日逢春好不晦气; 来年倒运少有余财。 “铁算盘”不认识字,不知写得什么。见是红纸黑字挺喜庆地,拿起来高高兴兴地走了。 对联贴出以后。过往的人们看了都这样念道: 明日逢春,好不晦气; 来年倒运,少有余财。 “铁算盘”听着不对劲,找来个说得来的人给念了念,气得暴跳如雷。知道是王仕峰故意辱骂他。于是,跑到县衙把王仕峰给告了。说王仕峰用对联辱骂他,要求县官为他作主处置。另外,为了保证把这场官司打赢,还暗中给县官送了些金银财物。 县官听说被告叫王仕峰。联想起自己在农村见到地情景。心想:看来这个王仕峰定是一个桀骜不驯的怪才,见什么人出什么对!便怀着好奇心同时也是为了“铁算盘”不菲的财物。立刻下令,让衙役传来了王仕峰。 当时正在下着小雪,王仕峰头戴草帽,身穿棉袄,整个一农家后生的打扮。 县官望着身材魁伟的被告,怎么也和自己心目中的“怪才”对不上号。一时竟不知道是应该敬佩还是斥责?望望一边站立的原告,想着原告的银子,一拍惊堂木,厉声说:“大胆刁民,你为何用对联辱骂人?” 王仕峰不卑不亢地回答说:“县老爷差矣!我是一农家子弟,无权无势,岂敢用对联骂人?我的对联写地全是吉庆之词嘛!”于是,拿出对联当场念给众人听: 明日逢春好,不晦气; 来年倒运少,有余财。 县官和“铁算盘”听后,目瞪口呆,无言对答。好半天,县官才如梦初醒,呵斥“铁算盘”道:“只怪你才疏学浅,把如此绝妙吉庆之词当成辱骂之言,还不快给王先生赔罪?” “铁算盘”无奈,只好连连道歉。 县官见王仕峰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一场官司,又见他的穿戴与文采很不匹配。心想:他是不是认识了几个字,把一些名联佳句抄了来卖弄呢?我何不当场试他一试?于是,根据王仕峰当时的穿戴,随口咏出一句: 穿冬衣戴夏帽挠乱春秋。 王仕峰见县官直指自己,又听他是南方口音,立即对了一句: 生南方到北地不成东西。 县官听了,惊得目瞪口呆,晓得不是对手,忙喊了声“退堂”,赶快溜走了。 经过这件事,王仕峰的名气一下子大了起来。全村的人都知道王仕峰凭着自己的能耐打赢了官司、镇住了县官。 194 第五卷 第十五章 祭灶(一) “小小子,你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 二十三,甜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糊窗户。 二十六,炖猪肉。 二十七,宰公鸡。 二十八,把面.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熬一宿, 大年初一扭一扭。” 梅兰花对着三个小侄儿。便说边做动作。高兴得刁藿改地两个儿子“哏哏”地笑。商润萍地儿子刚刚会坐着。虽然还听不懂。见人们笑。也在母亲地怀里舞扎着小胳膊。裂着小嘴儿拾落脚瞎“哈哈”。 王仕峰地变化给王家带来无尽地喜悦。尤其是父亲王长道。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昨天晚上就通知各屋里:明天是腊月二十三祭灶日。也算进入了年节。一家人都老股里吃饭。过一个团团圆圆地喜庆年。 祭灶要等到黄昏入夜以后才进行。妯娌四个预备好祭灶用地供品后。便挤在梅兰花屋里说笑。刁藿改地大儿子缠着梅兰花说唱儿、讲故事。 “强强。叫你四婶婶说说灶王爷地故事吧!”商润萍拍着刁藿改大儿子地小脑袋说。 王家四房儿媳三个孙子。依次起名叫志强、志勇、志刚。 原来。自从王立春地大儿子一出生。王长道就产生了想法:给孙子辈起下勇、猛、刚、强四大强健威武之名。以名兴宅。改变一下儿辈地状况。又怕好名字被别人抢去。给大孙子起名叫“强”。先占下了人们最喜欢用地。为了落实这四个名字。马素芸地瘪肚子不知遭了婆婆王施氏多少白眼。 梅兰花见商润萍“挑事”,笑着白她一眼,说:“你还嫌吵得不够?” 马素芸凑火说:“反成离上供的时间还早哩,说说吧。” 正说笑着。婆婆王施氏挑门帘进了屋。 王施氏轻易不到媳妇们屋里串门,只有四儿媳屋里除外。原先,她见傻儿子祸害的家里几乎混不下去,是怀着一种内疚的心理来安慰梅兰花的;今见四儿子由傻变俏,不但生活能自理,还会挣钱养家糊口了。从心里感激梅兰花调教有方。最起码。是四儿子占了媳妇的福气!便又怀着一种尊重的心理来至谢。今天见四房儿媳妇都在这里说笑,也赶过来凑热闹。 “娘来了。娘岁数大,知道得多。让娘给咱们说说!”梅兰花一边给婆婆让座,一边说道。 “你们说什么来着?一进门就给我个下马威。”王施氏不无幽默地说。 “我们在说祭灶地事呢?”藿改快言快语地说,“别的时候都供三荤六素的,唯有祭灶这一天,必定要供麦芽糖和酒。这里有什么讲究吗?” “因为灶王爷是玉皇大帝派到各家的监察神,是一家之长,负责监督一家老小的善恶功过。”王施氏心里高兴。说话的语气十分柔和,“腊月二十三这天,灶王爷要升天。向麦芽糖是因为这种糖又甜又粘,把它糊在灶王爷嘴上,一来灶王爷嘴吃甜了,就不好再恶言恶语,只能说好话;二来麦芽糖粘住了嘴巴,想说坏话也张不开口,只能说个含含糊糊。所以,每年祭灶,麦芽糖和酒是必不可少地。” “真是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软。这一套人世生活经验,也用在了对灶神的供奉上。”商润萍不无感慨地说, “不管怎么着,灶王爷自腊月二十三上天,除夕请回来,就一直在家里了。是家里唯一一位住的时间最长久的神。临别时好好敬奉敬奉,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你快给俺们讲讲吧。”梅兰花央求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更喜欢听别人讲故事。 见四儿媳妇如此说,王施氏有些激动的样子。其实。她经历很复杂,年轻时也是一个故事篓子呢。由于自身形象和孩子们的不争气,把她的棱角都给磨没了。梅兰花这一激励,加之情绪又好,便滔滔地讲了起来: “据说,古代有一户姓张地人家,兄弟俩,哥哥是泥水匠,弟弟是画师。哥哥拿手的活是盘锅灶。东街请。西坊邀,都夸奖他垒锅灶的手艺高。年长月久出了名。方圆几十里都尊称他为张灶王。 “这张灶王是个热心肠地人,爱管闲事。不管到谁家垒锅灶,如果人家家里有纠纷,无论是媳妇吵闹,还是婆婆不讲理,他都要管,好像是个老长辈。以后,左邻右舍有了家故事都来找他去调解。 “张灶王整整活了七十岁,寿终正寝时正好是腊月二十三日深夜。 “张灶王一去世,张家可乱了套。原来,张灶王老哥俩一直没分家,两大家子在一起伙着过。张灶王是一家之主,家里事都听他吩咐。现在大哥离开人间,弟弟只会诗书绘画,虽已花甲,但从未管过家务。几房儿媳侄媳都吵着要分家,画师被搅得无可奈何,整日愁眉苦脸。 “有一天,他终于想出个好点子。就在腊月二十三日张灶王亡故一周年的祭日,深夜,画师忽然呼叫着把全家人喊醒,说是大哥显灵了。他将儿子、儿媳妇、侄子、侄媳妇及全家老小引到厨房。只见黑漆漆的灶壁上,飘动着的烛光若隐若现显出张灶王和他已故的妻子的容貌。 “家人都惊呆了。画师对全家人说:“我睡觉时梦见大哥和大嫂已成了仙,玉帝封他为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你们平素好吃懒做,妯娌不和,一天到晚吵吵着分家。闹得家神也没个安生的时候。大哥知道了,很气恼,准备上天禀告玉帝,年三十晚下界来惩罚你们。” “儿子儿媳侄子侄媳们听了这番话,惊恐不已,立即跪地连连磕头,忙取来张灶王平日爱吃的甜食供在灶上,恳求灶王爷饶恕。 “从此后,经常吵闹的叔伯兄弟和媳妇们再也不敢撒泼,全家平安相处,张家又恢复了往日地和睦。 “这事给街坊邻居知道后,一传十,十传百,都赶来张家打探虚实。 “其实,腊月二十三夜间灶壁上的灶王,是画师预先绘制的。他是假借大哥显灵来镇吓儿子儿媳侄子侄媳的。没想到此法果真灵验。所以,当乡邻来找画师探听情况时,他只得假戏真做,把画好的灶王像分送给邻居。如此一来,沿乡流传,家家户户的灶房里都贴上了灶王像。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腊月二十三给灶王爷上供、祈求合家平安的习俗”。 194 第五卷 第十六章 祭灶(二) “我听说的故事,和娘讲的截然不同。”梅兰花想起前世自己搜集到的关于灶神的传说,忍不住说道。 “其实,关于灶王爷的说法有好几种呢。我说的这个是赞美他的。也有贬低的。你说说你知道的。”王施氏鼓励梅兰花说。 “传说,灶王爷姓张名单,又名隗,字万良,是个小白脸。”梅兰花一字一板地讲道。 “看来,灶王爷姓张这是一定的了。”马素云插话说。 “要不怎么有灶王爷,本姓张这句话呢。”刁藿改快言快语地说,很有一种显摆的味道。 “听他四婶儿往下说。”商润萍阻止二人,一付急不可耐的表情。 “关于这个张万良,民间传说,他娶妻郭丁香。郭丁香很贤惠,既会过日子,又很孝顺公婆。家里外头一团和气。后来,张万良外出经商了财,移情别恋妓女海棠,回家休了郭丁香。 “郭丁香后来嫁给一家贫穷人家的儿子。一家人依靠丈夫每天打柴、卖柴来维持生活。日子过得很清苦。 “妓女海棠嫁给张万良以后,因为她生性好吃懒做,又不会做家务,在一次煮饭时失火烧光了家产,丢下张万良改嫁了。 “张万良只好到处流浪,以讨饭维持生命。腊月二十三这天晚上,他讨饭正好讨到郭丁香的家里。黑影里丁香认出他就是自己的前夫,于是,把他领到灶间,给了他一个干粮,一棵葱,一碗清水。 “灯影里,张万良认出了郭丁香。不觉羞愧难当,一头钻进灶火门里憋死了。 “因为他曾是玉皇大帝身边地金童。所以玉皇封他为灶 “哎呀。原来灶王爷还有这么一段不光彩地经历啊!”刁藿改大惊小怪地嚷道。 “所以。民间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地说法。就是因为他是个小白脸儿。又很花心。有男女之嫌吧!” “他曾是玉皇大帝身边地金童?这个我还没听说过。”王施氏凑热闹问道。 “传说呗。”梅兰花冲婆婆笑笑。接着说。“相传。张万良和郭丁香原是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身边地金童玉女。三月三王母娘娘举办蟠桃会。两人在蟠桃会上眉来眼去。王母娘娘现后。一怒之下将二人打下凡尘。金童下凡变根芦苇。玉女变个江鹨子落在苇梢上。想和他亲近。芦苇梢经不起江鹨子。苇梢一弯。江鹨子一闪。然后又飞起落在芦苇上。如是七次。金童气坏了。对玉女狠说:你今七次来闪我。我要七世闪你小婆娘。此后。金童、玉女便演绎了七世姻缘不成双。 “哪七世呢?”刁藿改问。 “民间有本关于祭灶的书。上面有这样一段词:一世苦命孟姜女,嫁个苦命万喜良;二世苦女祝英台,遇上呆子梁兄长;三世苦女秦雪梅,望门守寡哭商郎;四世苦女李爱姐,孤灯伴佛在庵堂;五世苦女兰玉莲,担水思夫井台上;六世苦女张桂枝,香茶送给短命郎;七世苦女是哪个?最终落到郭丁香。一本灶书千行泪,七世姻缘不成 “既然七世都不成双,怎么灶神像上有灶王奶奶?看他们在那里成双成对的。谁能说不是恩爱夫妻?”依然是刁藿改在问。怪不得商润萍曾说:“有她在场,别人甭想插话。” “要是这么说,还是娘说地那个圆满。毕竟人家张灶王和老伴儿白头到老,张灶王的弟弟是用他夫妻俩的影像来震慑晚辈的。”梅兰花辩解说。 “咳,保不住后来人们怕张万良寂寞,又给他续上了一个夫人呢。”王施氏逗乐说。 婆媳们笑得只想把屋顶掀起来。 “光有说他是怎样当上灶王爷的,还没听说过他是怎样显灵的呢?”商润萍止住笑说。 “也有,”梅兰花说,“朱元璋小地时候。家里很穷。一天,朱元璋的母亲正在做饭,突然有一只喜鹊闯进来,叫道:朱家天下万万年!朱家天下万万年!朱母生气道:什么万万年,不要开我们的玩笑。我看哪,有个二、三百年就不错了。朱母一边说,一边生气地用勺子敲打灶台,以赶走喜鹊。这时,被朱母敲得鼻青脸肿的灶神现身了。他无奈地对朱母说:“朱老妈呀。老天爷让你们朱家天下万万年就是万万年了嘛。你干吗还生气呀?现在好了,你说二、三百年就只有二、三百年了咯。后来。明朝果然只存在了二百七十六年”。天了!” 王长道一声喊,说笑的婆媳们,在各自屋里闲坐的儿辈们来到了前院庭院里。 其实,农村里祭灶的仪式很简单:在灶王爷的画像前摆上糖瓜、水果和一杯酒,烧上三炷香,再拜上几拜。然后把灶王爷的画像从墙上取下来,将糖瓜掰碎,涂抹在画像上地灶王爷嘴上,拿到院子里烧掉。焚烧的同时,嘴里念叨念叨祭灶歌。待焚烧完毕,整个仪式也就结束了。 今年王长道心里高兴。一心想把今年的祭灶仪式搞得隆重些。早早地便购买了送灶地纸轿、秫秸编的马。供品预备的也很丰盛,有猪头、鸡、鸭、鱼、肉、水果、水饺、麦芽糖和关东糖等。 他这样做,一是考虑四个儿子都已经另立了门户,“有灶才有家”,年三十请诸神时,要求四个儿子的灶间里都得请灶王爷,因为灶王爷是家里最主要的神位。他想示范一下,引起晚辈们的重视。 再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展示自己内心的虔诚。他觉得,四儿子的变化太莫名其妙了,这不能不说是神灵在暗中保佑。究竟是哪一位神灵,冥冥之中的事,他自然不知道。但是,灶王爷是常住地家神,受一家香火。保一家康泰。灶王爷绝对起了很大的作用。 庭院里挂起了灯笼,点亮了蜡烛,明亮的如同白昼。 在王长道的指挥下,人们在庭院里安放了一张八仙桌,上面摆满供品。把纸轿和草编马以及给马预备路上吃地草料,摆放在供桌的前面。 揭灶神像是王施氏的事。她先在灶王爷的画像前摆上几块麦芽糖和一杯酒。烧上三炷香,又拜了两拜。然后把灶王爷的画像从墙上取下来,将麦芽糖掰碎,涂抹在灶王爷地嘴上,然后将画像放到庭院里地纸轿里。 庭院里的供桌上也点着三炷香。 王仕峰手里拿着火柴,在供桌旁跃跃欲试,单等着父亲给他号施令,由他来点火送灶王爷上天。 王长道站在供桌前,出乎人们意料地忽然大声祷告起来: “腊月二十三。灶王你上天。 送你一匹马,还有三炷烟。 鸡鸭鱼肉你尽享,水果麻糖你也别嫌酸。 见了玉皇大帝。可别瞎胡侃。 父子婆媳吵架是闹着玩儿哩,摔盆子打碗你说没看见。 家中的好事你就多多讲,编排得好了回来我有重赏。” 说完,又对人们说:“你们也都来说几句,祈求来年平平安安。” 见人们没动静,王施氏帮着老伴儿打圆场,点名说道: “立春,你是老大,你先来。” 王立春见躲不过去。走到供桌前,也没思考,“佛佛”着嘴说: “灶王爷,本姓张,一碗凉水三炷香。 今年小子混得苦,明年再吃关东糖。” 王长道听了,忙说:“别说街上流传的。说新的,自己编的。” 王立春白他一眼,说了句“谁会自己编呀?”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立夏。该你了。”王施氏怕老伴儿给大儿子脾气,赶紧招呼二儿子。 王立夏一脸坏笑地站到了供桌前。一看就知道没拿这事当回事。他故弄玄虚地挠了挠头皮,眯缝着眼说道: “一碗凉水一根葱,打你老上天空。 你老就对他老说,就说我老老是穷。” 王长道气得“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哎,立秋呢?老三家,老三上哪里去了?”王施氏在人群里望了一圈,没看见三儿子的影子。冲着商润萍问道。 “他没在家。出去了。我能替吗?”商润萍笑着回答。她已经看出来了,两个大伯哥都拿这事取乐。也想凑凑份子。 “那就你来说吧。”王施氏既想息事宁人,又想把这仪式进行下去。 商润萍把怀里的孩子递给梅兰花,抻了抻衣襟,走到供桌前说道: “灶王爷,灶王娘,今晚祭灶没有糖。 小孩他爹不在家,咱磕个响头免了罢!” 说着作了一个揖,“咯咯”地笑着离开供桌。 庭院里立时爆出一阵大笑。 王长道老两口也被三儿媳地举动逗笑了。 接下来轮到王仕峰了。他把手里地火柴放在供桌的一角,恭恭敬敬地走到供桌前,眼睛望着供桌前面摆放地纸轿里地灶王爷,表情虔诚的说道:年年都有二十四,月月都有二十三, 今天岁末辞灶日,俺送灶王爷去上天。 散言碎语你少说,五谷杂粮请多带。孩来! “好!”王长道先为四儿子喝彩,“这才是真正的心里话呢!” 在一片火光中,灶王爷坐着轿,带着给他的马和草料,徐徐地飞上天空。 梅兰花望着王仕峰被火光映得通红的脸,心里默默地想:难道他真的想要孩子? 194 第五卷 第十七章 扫房 二十三日送灶王爷上了天,二十四便是扫房子的日子了。 关于“二十四,扫房子”,民间还有一个传说: 传说,人的身上都附有一个三尸神。他像影子一样,跟随着人的行踪,形影不离。 三尸神是个喜欢阿谀奉承、爱搬弄是非的家伙,他经常在玉帝面前造谣生事,把人间描述得丑陋不堪。久而久之,在玉皇大帝的印象中,人间简直是个充满罪恶的肮脏世界。 一次。三尸神向玉皇大帝密报说,人间在诅咒天帝,想谋反天庭。 玉皇大帝大怒,降旨迅察明人间犯乱之事。下令说:凡是怨忿诸神、亵读神灵的人家,将其罪行书写于屋檐下。再让蜘蛛张网遮掩以作记号。玉皇太帝又命王灵官在除夕之夜下界,将有记号的人家,满门斩杀,一个不留。 三尸神见此计即将得逞,乘隙飞下凡界,不管青红皂白,恶狠狠地在每户人家的屋檐墙角做上记号,好让王灵官来个斩尽杀绝。 正当三尸神在作恶时,灶君觉了他的行踪,大惊失色,急忙找来各家灶王爷商量对策。 经过一番商议,灶神们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各家的灶王爷都在同一个夜间给各自的房主托梦,就说从腊月二十三送灶之日起,到除夕接灶前,每户人家必须把房屋,尤其是屋檐墙脚处,打扫得干干净净。哪户不清洁,灶王爷就拒不进宅门。 人们醒来以后,回忆起梦里的情景,都历历在目,仿佛亲身经历了一般。觉得蹊跷,便向左邻右舍学说。这一说不要紧,左邻右舍都说自己在同一个夜里做了相同的梦,而且。灶王爷的身影、说话的语气及所说的话,都也一点儿不差。大家这才明白是灶王爷给大家托梦来了。 大家遵照灶王爷在梦里的嘱咐,在他升天以后直到除夕夜里,家家都打扫房子,清除尘土,掸去蛛网。擦净门窗,把自家的宅院打扫得焕然一新。 到了大年三十除夕夜。王灵官奉旨下界查看时。现家家户户窗明几净。灯火辉煌。人们团聚欢乐。人间美好无比。王灵官找不到表明劣迹地记号。心中十分奇怪。便赶回天上。将人间祥和安乐、祈求新年如意地情况禀告给了玉皇大帝。 玉皇大帝听后大为震动。方知是三尸神在捣乱。降旨拘押三尸神。下令掌嘴三百。永拘天牢。 这次人间地劫难多亏灶神搭救。才得幸免。为了感激灶王爷为人们消除灾难、赐福张祥。人们便在送灶后地第一天开始打扫卫生。 打扫也是有顺序地。先扫过道房、厨房、厢房。主屋是最后才扫。而且是在一家人吃罢年夜饭之后。孩子们疲累困极都去睡了。老人也躺下休息了。当家地男子汉陪老人守夜啦呱儿了。这才由家庭主妇开始打扫。 打扫完毕。便将扁担或木杠横放在主屋厢房和大门前。过了这夜便是大年初一。前来拜年地大人孩子们。从扁担或木杠上跨进跨出。但绝不允许把扁担木杠捡起来。因为。扁担和木杠是用来拦财挡宝地----把自家地财宝挡在家里流不出去。 这横在门前地扁担或木杠。有时要放到初三以后。有地人家索性放到初五。初一到初五期间。房间内果皮果壳也罢。碎纸零布也罢。不许随意扫出扔弃。直到初六。才开始打扫房间。人们便以为那几天几道门前地扁担木杠已经把财宝拦在家里。以后笃定要大财地了! 这虽然是一种希望财宝不外流损失的简单做法,却是一种古老纯朴的民俗。折射出劳动人民对财宝的重视和对幸福生活的希冀。 在前世地时候,有一年梅兰花赶在王仕峰家里帮着大扫除。当她把这个故事讲给王仕峰后,王仕峰不知从哪里一下找来好几根扁担和木杠。说是先预备下,等到年三十晚上用来挡在门口,好保住自家的财宝。梅兰花笑弯了腰。对他说:“这只是个民间传说。你也信以为真!” 王仕峰不无认真地说:“民间传说大都是空**来风,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吧!” 梅兰花沉浸在前世的回忆里,随了那妯娌仨,在婆婆地指点下行动起来。 妯娌四个说说笑笑,叽叽嘎嘎地把房间里的桌、椅、凳、几、柜、箱、罐、盆、碗及杯盘器皿,都搬出来放在庭院里。不一会儿,就将一个偌大的院落挤得满满当当。然后端来温水和抹布,擦得擦,洗得洗,四妯娌便在庭院里忙碌起来。 王施氏则把搬不走的、又怕落灰的柜柜箱箱等大件,都用单子严严实实地盖好。 待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王长道披挂上阵了----在王家,内外分工明晰,儿子们一般都不管家里的事情。作为一家之长的他乐在其中。 王长道戴上一顶帽沿不知脱落了几圈的旧草帽,穿上一套旧衣裳,然后站在又高又大的木头板凳上,由上房地第一根梁柱开始,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由高到低地开始了一年里最为仔细最为认真同时也是今年最为快乐的大扫除。他甚至不会放过墙壁上比芝麻粒还小的蝇屎,他会伸出自己的食指,用那尖硬的指甲耐心地抠掉。 王施氏也不闲着。老伴儿每扫过一间屋,待尘埃落定,便拿了一把小苕帚,在屋子的犄角旮旯儿里进行地面打扫。一边打扫还一边唱《扫房歌》: “腊月二十四,家家扫房子。 扫除污秽保平安,扫除尘垢迎紫岚; 一扫请来尉迟恭,降妖镇邪逞好汉; 二扫请来秦叔宝,魑魅魍魉全拿完…… 正洗着杯盘的梅兰花听到屋里有念歌儿的声音,仔细一听是婆婆,忙制止三个妯娌说:“喂,先别动,你们听,婆婆在念《扫房歌》呢。” 三人忙停住手里的活计,仄耳细听。 只听王施氏拖着音腔继续念道: “三扫清室又净户,各位神灵放心住; 四扫攥动龙王脉,明年风雨应时来; 五扫撑开土地眼,谷麦薯豆不遭灾; 六扫牛王起尘念,遍坡牲畜挤满圈; 七扫满缸放清泉,细水长流又一年; 八扫恳求灶爷奶,天宫汇报多吉言; 九扫再求二位仙,除夕归来降荣繁; 十扫福佑阖家人,出门在外保平安。……” “哎,老二家、老三家,你们说,咱家今年是不是改了门风了?” 王施氏一念完,刁藿改一脸认真地对着马素芸和商润萍说道。 “可不是,我来了四、五年了,还从来没听见过婆婆说过唱儿呢?”马素云回答说。 “别说你四、五年了,我都七、八年了,这还是头一回听见。”刁藿改一付居高临下地派头。 “我看呀,准是四弟妹影响的。要不,就是他四叔的转变让老人心里高兴。这人啊,只有心里痛快了,才会唱得出来。”商润萍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说。只要有刁藿改在场,她多会儿也是站在梅兰花这边,为她评功买好。为这,不知遭了刁藿改多少白眼。 “哎,看来,咱家要根梢倒置嘞!”刁藿改长叹一声,不无嫉妒地说。 大扫除本是件辛苦的工作。梅兰花弯腰撅腚地忙活了一天,累得筋疲力竭。想在晚饭前的空隙里倒在床上休息一会儿。 刚躺下,王仕峰抱着一抱木杠和扁担进了屋门。 “你这是干什么?”梅兰花惊奇地望着他说。 “见你们把这些都扔在了庭院里了,我抱来放在这里,预备着,年三十晚上用来挡在门口,好保住自家的财宝。” 这情,这景,这音容,这笑貌,这娓娓道来的话语……多么像三百年前那个知冷知热的王仕峰啊。 梅兰花激动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抱住王仕峰语无伦次地说:“阿峰,你想起来了!过去的一切,你真地全想起来了!告诉我,你想起来了!这是真地!是吧?阿峰。” 王仕峰拍着她地肩膀,安慰地说:“傻瓜,昨天晚上你还给我讲关于扫房子的故事呢!这些,还不都是你告诉我地。我哪能这么快就会忘掉呀!” 梅兰花一愣,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离开王仕峰,又软软地倒在了床上。 王仕峰对梅兰花情绪的变化并没有多想。放好褡裢里的笔墨,把写对联挣来的几个铜板放在迎门桌的抽屉里。便在小屋里归置打扫起来。 “你也累了一天了,先歇会儿吧!过会儿我扫。屋子这么小,好拾掇。”梅兰花见状制止他说。 “哎,这过年大扫除不比平时,是为了增添喜庆气氛。蕴含着人们推陈出新、辞旧迎新的愿望和企盼。其用意不仅仅是清洁环境,还要把一切霉运、晦气扫地出门。以一个全新的面貌来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所以,要从心里重视。男子汉大丈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王仕峰边侃侃而言,边不停地收拾着,打扫着。 不只是因为刚才的失落,还是被王仕峰的语言所激动,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项链,成串成串地从梅兰花的眼里涌流出来…… 194 第五卷 第十八章 贴福字的来历 腊月三十这天,王家过年的气氛达到了**。 五更刚过,王长道便唤起儿子们,到村外十字路口请来老祖先,供奉起家堂; 吃过早饭长寿面,王施氏指派四个儿媳妇,切肉切菜装盘子,整理迎接诸神的供品。 王立夏、王立秋在父亲的指点下,把已经打扫过的庭院又从新打扫了一遍。然后贴对联、福字。 写的任务,自然落到王仕峰的肩上。他在八仙桌上铺上红纸,把毛笔润足墨水,悬起胳膊一挥而就,一个遒劲的大福字跃然纸上。惹得忙里偷闲来观看的刁藿改、马素芸、商润萍啧啧称赞。 “为什么非要贴个福字呢?”刁藿改不无嫉妒地问道。 “福,幸福美满的意思。也是指福气、福运。过年了,贴个福字,寄托着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也是对美好未来的祝愿。”王仕峰边写边回答。 “这是从什么时候兴起来的?”刁藿改刨根问底起来。 “这个……”王仕峰用笔杆挠着头皮,扭头望望正在择菜的梅兰花,说:“让她给你说吧,她知道。” “问你哩,往人家别人身上推干么?”马素云也起哄架鸭子地戗驳王仕峰,“你知道就给俺们说说呗。”仕峰无奈,只好撂下毛笔,一边研墨,一边给三个不依不饶的嫂子讲了起来: “传说,姜子牙的老婆马氏是个败家命,没一个人敢娶她。在闺中呆到六十八岁才嫁的姜子牙。 “过门后。妨得姜子牙编笊篱笊篱一个也卖不出去;开酒店酒酸肉臭;贩牲口违禁充了官。马氏不说自己不好。反赖姜子牙是不中用地饭囊衣架。便弃姜子牙另嫁了人家。 “哪知。她走一家败一家。最后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当她得知姜子牙帮武王打下天下。成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地相父时。后悔得了不得。 “正在这时。又有人指着她地脊梁骨说:这个女人就是姜相父先前地老婆。是她命里没福。跟不了大圣大贤地人。马氏听罢羞愧难当。就悬梁自尽了。魂儿上了封神台。 “姜子牙在封神台封神时。诸神都封了。就是没封他老婆。 “马氏不服气地追问道:你为什么不封我? “姜子牙说:你到一家穷一家。封你有什么用啊? “马氏便恳求说:常言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我们好赖在一块儿生活了几年哩。看在我们过去的夫妻情份上,就大小封我一个吧! “姜子牙说:这是神仙界,谈不上夫妻情份。看你诚心诚意地要求,就封你个扫帚星吧。 “扫帚星是什么神呀?马氏问。 “穷神! “这一解释,马氏可就不乐意了,生气地说:封我个穷神,让我去什么地方安位呀? “姜子牙说:凡是有福地地方你都不能去。 “众神听了。都赞姜子牙封神公道。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传来传去传到了俗世凡尘。老百姓怕穷神进家,家家户户都写了福字贴在门窗上。意思是这里是有福的地方,穷神别进来。 “由此,逢年过节贴福字变成了一个传统风俗。” “这姜子牙也太铁面无私了,自己的老婆都一点儿不通融!”刁藿改无限感慨地说。 “其实,是马氏先嫌弃了姜子牙,离开他另嫁了人,也算主动休夫了。姜子牙这是腌她呢。”在一旁装供菜的王施氏听幺儿子讲得头头是道,心里高兴,也忙里偷闲凑趣解释道。 正在这时。王立春过来要大门上贴的福字。王施氏不失时机地嘱咐了一句:“大门上的一定要倒着贴。” “这又是为什么呢?”刁藿改今天是下决心打破砂锅问(纹)到底了。择菜地梅兰花偷眼瞧了瞧婆婆,见王施氏没有朝向这边,忙给刁藿改递个眼色,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了。 梅兰花的举动,更增加了刁藿改的好奇心,哪里还顾梅兰花的暗示,一叠连声地追问道:“怎么了?怎么了?碍着谁了?” 见梅兰花不语,刁藿改凑过去,假装择菜的小声问梅兰花:“怎么?有妨碍?” 片刻之后。梅兰花见婆婆装完供菜去了别处,小声对刁藿改说:“倒贴福字与脚有关系。” 刁藿改闻听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惊讶地瞪着眼睛说:“这是哪里跟哪里的事?怎么扯到脚上去了?” “是这样的,”梅兰花小声给她讲了起来: “传说,倒贴福字是从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那时兴起来的。 “朱元璋的原配夫人马皇后,是一双大脚,足有一尺二寸长。可人家夫妻恩爱,朱元璋一点儿也不嫌。 “朱元璋坐了皇帝后,为了更准确掌握自己国家地国情,常到民间微服私访。 “这一天是大年三十。朱元璋扯着头毛驴走出皇城。边走边看。当走到一个叫杏花巷的小镇时,看到一群人围着一盏大型彩灯。灯上画着一只红腚大马猴抱着一只绣花鞋哭。朱元璋不明其意,又不好意思问。看看天也快中午了,便走到附近一家小酒馆,想在那里探探民风,顺便捡捡耳朵。 “当时,酒馆里正有一伙人在那里边喝酒边高谈阔论。朱元璋找了一个邻近的空座位坐下,点了几道可口地小菜,一边旁听一边自斟自饮起来。 “哎,你们听说没有啊,当今的马皇后是个大脚,她那双脚有一尺多长呢!高谈阔论的那伙人忽然转了话题,说者还用一双手比划着,一付认真的样子。 “你听谁说的?朱元璋一听小民们谈论起自己的皇后来了,哪还沉得住气。不由隔桌插言道。 “刚才说话的人白他一眼。卖弄地说:你不是我们杏花巷镇的,当然不知道了。我们整个杏花巷镇里地大小孩牙儿,有谁不知道!你没看见外头那个红腚大马猴抱着绣花鞋哭地彩灯啊?那就是哭国母是个大脚,有辱朝廷呢! “嘘!小声点,这话要传到老乞丐皇上那里,那可就不得了了说话人身旁的一个同伴朝四周看了看。叮嘱说。 “朱元璋小时当过乞丐。当了皇上后最不愿让人们提他的过去,更别说说他是乞丐皇上了。更何况,此话还关系到结妻子的声誉。心想,马夫人与我恩爱这么些年了,而且有好几次在与陈友亮交手的时候,要不是夫人地主意,我怕是没命做这个皇帝了,再说,这种有损国体的话要再往外传。那不知道传出个什么样子来?!说着扔了锭银子在桌上,牵了驴便往京城里走 “可走了几步又不死心。心想:难道马皇后在他们眼里就是这等形象不如再拉个人问问。 “正巧这时有一老汉正要和他擦肩而过,朱元璋就主动和他搭讪了起来。寒暄几句。朱元璋奔了主题: “老人家,这里的人都在传当今马皇后有一双一尺多长的大脚,真有这事么? “哪有地事啊,我只听说马皇后是一个非常有智慧的女人,不仅如此,人也很漂亮。而且还听说当今皇帝最最钟爱的就属她了----你是? “喔!我是相面的,出来挣点小钱儿。老人家,方才我见你眉宇之间有团黑云,今晚定有血光之灾。所以才拦住你说话。 “这一说,可把老汉吓坏了。忙请求说:多谢高人指点,您是相面之人,想您应有化解之道,还请先生教我。 “朱元璋一付认真的样子说:今晚,您有事没事就在家呆着,无论生什么事您千万别出门,也别开窗。还有,你回家后。把你家门上地福字揭下来,然后倒贴上去,切记切记! “朱无璋嘱咐完老汉,回宫之后便传了一道密旨给刘军师:今晚三更,调动御林军五百人血洗杏花巷镇,只留下门上贴倒福字的人家。 “消息传到了马皇后的耳朵里。马皇后心想:如今天下初定,人心未稳,如不阻止此事,只怕民心尽失。但她又很了解朱元璋。他决定了地事。只怕身为皇后,也无力回天。于是。她想了一个主意:让刘军师派一队人马,赶在御林军之前,通知杏花巷镇所有人家将门上地福字揭下,再倒贴上去。 “到了三更,五百御林军杀气腾腾地来到杏花巷镇。一看,家家户户门上的福字都是倒贴着地。皇上交待过,门上贴了倒福字的不能杀,哪敢违命抗旨,只好央央而回。 “事后马皇后把真相告诉了皇上,朱元璋才如梦初醒,很佩服皇后的容人之量。 “那个被朱元璋叫住的老汉,半夜里听到外面人喊马叫的,吓得在屋里一动也不敢动。待那帮人马走后,才知道避过此劫。心里对相面地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二天,老汉向村里人说了此事,村里的人们联想到自己也曾倒贴了福字,便信以为真,都认为是倒贴的福字给他们销了灾难。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在民间传开了。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风俗。” “原来是这样啊!”刁藿改一付大梦初醒的样子。 “这只是一种传说。”梅兰花抬头见王施氏也在静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关于倒贴福字,还有一种说法,记不清生在哪个王府里了。说有一年春节前夕,王府的大管家为讨主子欢心,写了许多个福字让家人贴在库房和王府大门上。有个家人因不识字,误将大门上的福字贴倒了。为此,王爷十分恼火。多亏大管家能言善辩,跪在地上奴颜婢膝地说:奴才常听人说,王爷寿高福大造化大,如今大福真的到(倒)了,乃吉庆之兆。 王爷听罢心想,怪不得过往行人都说王府福到(倒)了,吉语说千遍,金银增万贯,一高兴,便重赏了管家和那个贴倒福的家人。事后,倒贴福字就由达官府第传入百姓人家,并都愿过往行人或顽童念叨几句:福到了,福到了!讨个吉言。” 王施氏听完,抿嘴笑着离开了。心想:这个媳妇,鬼机灵得一点汤水儿也不洒! 194 第五卷 第十九章 包饺子(一) 除夕的下午,一家人都聚在一起包饺子。 由于厨房的空间小,在梅兰花的建议下,阵地临时转移到北屋堂屋。把两张吃饭桌并排起来,放上案板,组成一个很宽松的包饺子平台。 大年三十包饺子,是过年最重要的内容之一,也是今天下午最主要的工作。四兄弟、四妯娌没一个偷懒的,都在说好的时间里到了。大家围坐在案板周围,梅兰花和商润萍擀皮;刁藿改、马素芸、王立夏和王仕峰四个人包;王立春坐在一旁等着给盖帘上的饺子过数;王立秋抱着自己不会走路的孩子;王长道老两口忙里偷闲,一边喝着茶叶水一边看着两个大孙子。 过年是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候。强强和勇勇,打逗着,追逐着,在大人群里欢快地钻来钻去。刚刚则在父亲的怀里望着两个小哥哥撒欢儿。 梅兰花望着说说笑笑的一家人,心中暗想:要是能拍摄下来的话,这个镜头也许是人世间最温馨的画面了! 这是梅兰花穿越以来过的第一个年。 说远古的事情,梅兰花可以侃侃而言。因为那都是她曾经搜集过的、熟悉并铭刻在心里的故事。真要涉及到现实的一些凡俗序节,比如过年的一些礼数和禁忌,她还真的有些不懂。毕竟相差了三百多年,而且是新旧两个时代。 为了不让自己到处洒汤漏水,她曾以拉家常的名义,暗中向婆婆、妯娌偷偷地询问了多次,基本闹清了其中的一些回数。 原来,为了配合过年的气氛需要,年三十的饺子,还规定了许多规矩和约定俗成的习俗内容。在这里,饺子早已不仅仅是一种美食,它的每一个部分,无不表达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诉求。 饺子馅的讲究: 芹菜馅----即勤财之意 韭菜馅----即久财之意 白菜馅----即百财之意 香菇馅----即鼓财之意 酸菜馅----即算财之意 荠菜馅----即吉财之意 野菜馅----即野财之意 鱼肉馅----既余财之意 牛肉馅----即牛财之意 羊肉馅----即洋财之意 大枣馅----即招财之意 三鲜馅----即三羊开泰之意 饺子形状的讲究: 年三十包饺子地形状也有讲究: 大多数包成传统的弯月形。这种形状包制时。要把面皮对折后,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沿半圆形边缘捏制而成,要捏细捏匀,谓之“捏福”。 把捏成弯月形的饺子两角对拉捏在一起,呈“元宝”形,摆在盖帘上。象征着财富遍地,金银满屋。 把饺子捏上麦穗形花纹,像一棵棵颗粒饱满、硕大无比的麦穗,象征着新的一年会五谷丰登。 三十这天,家家都会把饺子包成几种形状,预示着来年能财满屋,粮满仓,生活蒸蒸日上。 饺子摆放地讲究: 年三十包的饺子,不仅形状上有讲究。就连摆放也有定规。先是不能乱放。俗话说:“千忙万忙,不让饺子乱行。” 日常包饺子,横排竖摆。皆随其意,年三十包的饺子则不行。摆放饺子的盖帘一定要用圆形的,先在中间摆放一只元宝形饺子,然后绕着元宝一圈一圈地向外逐层摆放整齐,这叫“圈福”。这里应该着重注意的是,盖帘的中间一定要放一只饺子,说明你过日子是“一心一意。”如果放两只或者三只,那你就是用心不专,三心二意了。 盖帘无论大小。每只盖帘上只能摆放99个,且要布满盖帘。因此,只能靠调节饺子的间距和行距来实现,谓之“久久福不尽”。 关于这个习俗,还流传着一段有趣的故事: 有一户人家很穷,常常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到了年三十这一天,家里包不起饺子。可家堂得供,诸神得请,年夜饭这顿饺子是无论如何也得有地。无奈。只好向亲友借来白面,又胡乱弄了点萝卜凑合成馅,就包起了饺子。因为面是借来的,所以对所包的饺子就格外珍惜。摆放时,就一圈一圈由里到外摆列,非常整齐,也很美观。 刚刚从天庭回来地灶王爷看了很高兴。当他了解了情况以后,很为这户人家的孝心和虔诚感动。决心暗中帮助他。 同村有个财主,家有万贯家产。平日山珍海味的吃惯了。根本不把饺子放在眼里。大年三十这天,用猪肉包成了一个肉丸儿的饺子。并胡乱放在盖帘上。 不料,饺子煮熟后,两家的味道全变了样:包一个肉丸儿猪肉馅的这家变成了萝卜菜。而那户穷人的饺子却变成了一个肉丸儿的猪肉馅。 原来,是灶王爷对财主家包饺子的态度很不满意,为了惩罚他,就把两家地饺子给暗中调了包。 第二天,这事便在村里传扬开来。从此,人们再忙,年三十的饺子也要摆放得整整齐齐,以讨个“圈福”的口彩。 也有的不把饺子摆成圆圈,而是横着排成行。说这样能使财源四通八达地涌来。 至于为什么非要摆满盖帘,这里也有一个传说: 说狐老仙为了增强自己的仙道,年年三十晚上到老百姓家里鼓捣饺子。鼓捣得越多,仙道增长越快。 灶王爷是家中的保护神。受一家香火,保一家康泰,哪能容老狐仙胡来。于是,两个便斗起法来。斗来斗去,灶王爷有些法力不足。便对狐老仙妥协说:“你鼓捣可以,但不能鼓捣摆满盖帘的。就是摆的有缺口的盖帘,也不能全鼓捣完。被人家看出来我不好交差。” 狐老仙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地法:自己既有饺子鼓捣,还不让灶王爷为难,也就答应了。于是,便潜入到各户,看哪户有没摆满盖帘的饺子,就鼓捣一部分走,再留一部分。家人煮饺子时,知道这盖帘不满,少不少也就不去注意了。老狐仙很是得逞了一阵子。 有一户人家的主妇心比较细。煮饺子前,现摆放了多半盖帘的饺子只剩了少半盖帘。心里别扭,就点燃了三炷香,在灶王爷前诉说此事,央求灶王爷把少的饺子给找回来。 灶王爷一看被人看破了,赶紧找到老狐仙说明此事,埋怨它下手太狠,一致露出破绽。让老狐仙再把饺子给这家送回去。 老狐仙也不愿把事情闹僵了不好收拾,便打算送回去一部分。可是,它把从各家鼓捣来的饺子都掺成一堆了,根本分不出哪是这家的。只好从大堆上随便抓了几把送了回去。 这家煮出饺子来一吃,什么馅的都有。一家人觉得奇怪,主妇又把这事祷告给了灶王爷。 夜里,灶王爷给这家主妇托了一个梦,把老狐仙鼓捣饺子的来龙去脉都对其说了。最后说:“是你没把盖帘摆满,留了缺口,才让老狐仙有机可乘。我也只能帮你这一次。下次如果还因为没摆满让老狐仙鼓捣了去,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主妇醒来以后,把梦说给了全家。因为确实吃到过和自己家不一样地饺子馅,都信以为真。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这事很快在民间流传开来。 从此,人们为了图个圆圆满满,也为了不给老狐仙可乘之机,年三十包饺子,都把盖帘放满了。实在放不满,也要把饺子散开来摆,占住四个边儿。 194 第五卷 第二十章 包饺子(二) 饺子煮吃的讲究: 俗话说:“大年三十吃饺子----没有外人。”说明年夜饭的饺子是亲人团聚的象征。 这天的饺子,还必须要在除夕交子之时吃,取辞旧更新之义。 除夕夜的饺子,是伴随着辞旧迎新的鞭炮声,将饺子下入沸腾的锅内,煮熟捞出后要先供诸神、列宗,然后伴着其它食品吃饺子。 年三十夜煮饺子也有讲究。先,烧火用的柴草不能乱用。要用豆楷杆或芝麻楷杆,寓有火越烧越旺,来年的日子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 锅里煮饺子,不能用铁铲乱搅动,要顺着一个方向,贴着锅沿转,形成圆形,与摆放饺子之义相同。 饺子一般要故意煮破几个,但不能说破、碎、烂等忌语,而要说“挣”了或“涨”了。因饺子内有菜,菜谐音“财”,故说饺子“挣”了“涨”了,是“挣财”“涨财”的寓意,图个吉利,讨个口彩,以增加除夕夜的欢乐气氛。 饺子煮熟了,还要分拨按序往碗里盛。第一拨要先上供,奉先祖,供诸神。上供也有俗规,有“神三鬼四”的说法。就是给诸神上供3碗,每碗盛3个饺子;给列祖列宗上供4碗,每碗盛4个饺子;唯有灶王爷最不受尊敬,上供只上1碗饺子,碗里只盛1个,但有的人家过意不去,就随便盛几个。天地爷和全神却例外,上供五碗,每碗五个饺子,象征五谷丰登。 饺子端到供桌之后,家里老人便给诸神钱粮----燃烧冥纸。一边烧还要一边祷告,祷告词根据个人意愿随心所欲,大多都是祈财祈福祈求平安的话。在观音像前还要祈求儿孙满堂。天地爷和全神保佑一年的收成和家里家外的平安,是被特别重视的神位。还要虔诚地念上一段祷告式的顺口溜,如: 饺子肚大两头尖。 下到锅里成万千。 金勺舀。银碗端。 端到桌上敬老天。 天神见了心喜欢。 一年四季保平安。 第二拨饺子要端给牲畜。以表示对牲畜地爱惜。因为大牲畜如牛、马等是农家地主要劳动工具。人们也希望牲畜像人一样迎来平安顺利地一年。 第三拨家人才开始食用。除夕地年夜饭。本来种类很多。但其它均可不吃。唯有饺子必须要吃。吃时还要记清。以吃偶数为佳。不能吃单数。有地家里老人边吃边口中念念有词说:“菜(财)多。菜多”等古语。饭后盛饺子地盘、碗。乃至煮饺子地锅。摆放生饺子地盖帘上。都必须故意留下几个(偶数)。谓之“年年有余”。甚至连包饺子用地莱馅、面团也要有“余头”:剩下菜馅了意味着来年有钱花;剩下面团了意味着来年有衣穿、有粮吃。 饺子自西汉末起,在华夏大地上已经流传里一千四百多年。二十世纪末期与十六世纪末期虽然相隔了三百来年,其讲究和忌讳并没多大区别。这很让梅兰花感到心安。 商润萍擀皮的技艺很娴熟。一点儿也不在梅兰花之下。二人连做剂儿带擀皮,供包饺子地兄弟俩和妯娌俩绰绰有余。当然,王仕峰包的度很慢,与包得快的刁藿改比起来,充其量也就是三分之一的进度。不过,饺子的形状已经大有好转,虽然还仰面朝天,总算站住了。 王仕峰的饺子是一趟趟横着摆放的。与传统的从中间往外一圈圈摆放意味着“圈福”和“圆圆满满”大相径庭。梅兰花曾提醒他让他改过来,他却说:“你们那样摆是把自己家里的福圈住不往外流。是女人地作为;我这样摆是让外面的福从四面八方滚滚地涌进来。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志在四方。”依然我行我素,摆他的条形状。 王仕峰地话很让梅兰花感动:前世的他们,无论过年还是平时包饺子,盖帘上摆的全是条形状的。只有上岁数的老年人,偶尔摆成圆圈形。不过,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些讲究。 “给。包进个福钱儿去。”王施氏走过来,把一枚制钱放到案板上。 刁藿改捡起来,麻利地包进手里正包了一半的饺子里。然后嚷道:“喂。这盖帘里有福钱,记着,年夜里煮了一家人吃。” 原来,包福钱也是一个民俗。而且,无论家里人口多少,每家只能包进一枚去。谁吃到这枚硬币,谁便是这个家里这一年最有福气的人。 包硬币的饺子不能做记号,放这只饺子的盖帘却能。目地是让一家人吃出来,防止福气外流。因为年夜饭特别丰盛。所包的饺子不一定全吃完。剩饺子是要用来招待亲戚朋友的。福钱如果被别人吃出来,一来显得自己家里一个有福的人也没有。二来也是寓意着自家的福流入了别人家,是会大煞风景的。 “知道包福钱是怎么回事吗?”王仕峰忽然来了谈兴,先挑起话题。 “不知道。你给说说吧。”刁藿改快言快语接过话茬。 “有这么一个传说。”王仕峰边包饺子边说了起来: “传说,天上的财神爷,每到过年的时候,就推着一车财宝来到人间撒给各家各户。人们都很尊敬他,都拿出好吃的给他吃。慢慢儿地,财神爷就分得不均了,他见谁家给他的东西多、好吃,他就把财宝给谁家的多点,谁家拿出的少,又不好吃,他就少给谁家。 “人世间也有不信神的,就不给财神爷准备东西和吃食。财神爷见了以后,大脾气,不但没给这些家庭财宝,还没收他们过年的东西,闹得这些人怨声载道。 “玉皇大帝知道此事后,狠狠地批评了财神爷。对他说:你是我派去散财的,为什么还要收受人间的贿赂?如要不改,就撤了你散财的职务。 “这事传到了人间。人们为了让财神爷多给自家些财宝,就把要送地东西用面包起来,瞒过玉皇大帝地眼儿,然后再送给财神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往饺子里包钱的习俗。其寓意就是用小钱去换财神爷地大钱。 “饺子里包进了钱,自然要有人吃出来。于是,人们就把吃到钱的人视为这个家里的福星,不但自己有福,还能给这个家里带来福气。 “因为财神爷只有一个,各家的福星也只能出一个。又因为一的可变性最大,可以变十、变百、变千、变万,充分体现了以少变多的性能。所以,每年每家只能在除夕包一个一枚硬币的饺子。”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咱看今年谁吃出福钱来?我得好好地让他犒劳犒劳我。因为,这个福钱饺子是我包的。” 又一片笑声在堂屋里响了起来。 194 第五卷 第二十一章 福钱 关于福钱,在梅兰花的脑子里有一段温馨而美好的记忆。 前世的王仕峰曾经给她讲过一个这样的故事: 过去我们家很穷。奶奶是在腊月下旬结的婚。第二天便下了没膝深的大雪,年里不便回门。一家人自是把她看成上上宾。那年的福钱,竟被她在年夜饭里吃了出来。人们欣喜地称她是“福星降临”。奶奶更是高兴,操持起家务来格外勤快,还不断从娘家捎些东西来周济。 穷日子不禁添补,我家的生活果然一年比一年好起来。以后每年的福钱虽然各有易主,奶奶因是在新婚还未回门就吃到了的,则被视为我家永恒的福星。 母亲结婚那年,正赶上三年困难时期。家中没有白面,只好用红高粱面掺上榆树皮面包辞旧迎新的年夜饺子。尽管如此,奶奶还是在饺子里放了一枚福钱,以试探新媳妇的福气。 结果,福钱被父亲吃着了。他大概是想再在家里树起一颗福星吧,便把福钱偷偷塞到母亲碗里的饺子里。不承想却被眼尖的大姑看到,此事便成了整个年节的家庭笑料。 哥哥和嫂子自中学时就相识,两情甚笃。高考时,哥哥名落孙山,嫂子却考上了农业大学。她从学校给哥哥寄科技书,邮参考资料,鼓励他在广阔天地中寻找自己的位置。却没有一句相爱的话。我们一家人都认为他们俩的缘分完了,母亲甚至给哥哥张罗起对象来。 哥哥也把嫂子给的书籍看成是同学之间的友谊,不曾有过丝毫的非分之想。不过,每有媒人给他介绍对象时,他总是说:“我还年轻,不忙不忙。”一点儿也不搭茬儿。我们知道哥哥不死心。 四年过去了,嫂子成了县农业技术站的技术员,哥哥成了农村种植专业户。当嫂子提出要在年前和哥哥结婚时,哥哥高兴得无以复加----种植专业户娶一个青梅竹马的本科大学生,那心情。不用上他的心里看去,也知道比三伏天蘸着蜂蜜吃西瓜还甜! 他们是腊月二十二结的婚。为了把哥哥地冬培香菇赶在春节前出售,嫂子主动提出春节前不回门。 嫂子的到来给我们家添了光彩,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就连躺在床上的奶奶也精神了很多。 这年过春节。我们家预备地年货比哪一年都丰盛。在吃年夜饭地时候。不知怎么地。我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希望那枚福钱----一分崭新地钢崩儿从嫂子地嘴里吐出来。再演绎一次没回门地新媳妇成为家庭福星地喜剧。 一家人都沉浸在庆新春地爆竹声中。喜气洋洋地吃着一年一次地辞旧迎新饭。每夹起一个饺子。就像夹起一个希望。全神贯注地看、吃、笑。 因为我地心里有想头。不免对嫂子地碗多看了两眼。当嫂子碗里地饺子只剩下两个时。她用筷子在饺子上点了点。端起碗来走了出去。我现嫂子地脸上有一丝儿紧张。心中暗想:难道她知道了奶奶在新婚未回门前吃出福钱地故事而有了思想压力? 嫂子转回来时。碗里地饺子已盛满。脸上地表情也恢复自然。和蔼地对还未起炕地奶奶说:“这是家堂上供地。有灵气呢!奶奶无论如何要吃两个。”也不顾奶奶地阻拦。硬给奶奶拨了两。又依次给父亲、母亲、哥哥和我各拨了几个。她自己也留了几个。 家堂上供地饺子也是三十下午包地。说不定福钱就在这几个里头哩。于是。每个人又都兴致勃勃满怀希望地吃起来。 “啊。噢!”奶奶轻轻叫了一声。 我扭头一看,一枚银光闪闪的钢崩儿从奶奶那没有牙齿的嘴里吐了出来。 “奶奶又吃着福钱了。”全家人都放了碗筷,欢笑起来,向奶奶祝福。 嫂子笑得最甜,最美,声音柔柔地说:“奶奶在古稀之年又吃到了福钱,真是福大寿高啊”! “啊。嗬,我一生吃到福钱也有十来回了,可怎么也没想到今年还会吃到。常言说,躲过了七十三,闯不过八十四,我认定今年是闯不过去了。看来,我还真地走不了呢!”。奶奶久病的脸上爬满笑容,铺了一冬地被褥从这一天拾了起来。 我心里虽然有一丝儿失落,还是很为奶奶高兴。 吃过年夜饭还要守岁。我们几个年轻人谁也没有去睡觉。坐在堂屋里一边看电视、嗑瓜子,一边聊天。 哥哥和嫂子坐在一旁拉呱儿。看来,他们更注重感情交流。 “福钱治好了***疑心病”。哥哥说。 “奶奶是福星啊!”嫂子不无诡谲地说。 “当然,这只是人们的一种愿望。不过,我倒希望吃出来的是你呢!”哥哥的声音。 “可在今年的年节,最需要安慰的是奶奶。你知道她整天躺在炕上琢磨什么吗?”嫂子的声音。 “难道是你……”哥哥惊讶地问道。不用回头,我能想象出哥哥当时的表情一定是瞪着眼张着嘴。 我屏住呼吸,透过电视里地歌声去搜寻嫂子的回答。 半天无语。 片刻之后,听嫂子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 “愿望一旦成了一个人的精神支柱。就应该让他实实在在地依在这根支柱上幸福地享受。” 我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嫂子的形象立刻在我的心目中高大起来。” 王仕峰讲完了,人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 “你嫂子真好。我可是望尘莫及了。”梅兰花不无嫉妒地说。说完又后悔:王仕峰的嫂子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为了挽救过路儿童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王仕峰似乎感觉出自己话里地忽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知道我给你说这事地目的吗?” 梅兰花摇摇头:“不知道。” “其实,我是想咱俩也在今年年里头结婚,春节前不回门。你在年夜饭地饺子里吃出福钱来,当咱家的福星。” “说了半天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你真坏!”梅兰花娇羞地打了他一拳 这个故事却牢牢地刻在了她的心中。 其实,祈求美好是每一个人的愿望。企盼别人幸福同时也幸福着自己。当前世的梅兰花把这个故事说给同事的时候,同事给她讲了一个类似的故事: 一家三口:母亲、儿子、女 儿子正在读高三,学习平平,对高考失去了信心。 吃年夜饭的时候,突然,女儿喊了一声“妈妈”。妈妈看见了女儿的眼睛直往她自己碗里瞅水饺,瞅那个瘪瘪的水饺。很明显,那个水饺包着硬币。 儿子也注意到了妹妹的眼神。 妈妈这时候突然对儿子说:“怎么有敲门声?你出去看看。” 儿子没有听见敲门声,但还是不情愿地去了。门外没有人!因为除夕嘛,谁能串门呀?儿子便回来吃饭。 吃着吃着,突然嗝愣一声,儿子吃到了那个包有硬币的水饺!儿子呆呆地将筷子放在桌上,静静地看着刚从口中吐出的硬币! 妈妈和女儿一看见硬币,就微笑着大声说:“咱家里今年肯定要出状元了!” 原来,妈妈将女儿碗中有硬币的水饺放到了儿子的碗里。 儿子没有戳穿妹妹和妈妈的计谋,匆匆吃完便回卧室了。大年初三便回到学校。这以后,他找到了学习的窍门,找到了学习的劲头,找到了知识的力量…… 就这样,他进入了大学。 194 第五卷 第二十二章 除夕(一) “看来,年下的事,干什么都有说道。”刁藿改见王仕峰把包福钱说的头头是道,产生了很强的好奇心。手里抱着饺子,不无感叹地说。 “那是,过年嘛,一年才过一回。”商润萍擀着饺子皮顶她一句。这妯娌两总在暗较劲儿。过去是刁藿改压着商润萍一头,处处占先。自商润萍生了儿子后,腰板硬了,反倒转弱为强。 “你既然知道,你就给大伙说说今天有什么说道吧。”刁藿改也不是省油的灯。 “今天?今天有什么故事啊?哎,四兄弟,你给说说今天的故事吧!”商润萍一下把球踢给了王仕峰。 “叫你说呢,别转移目标。”刁藿改盯住不放。 “好!你们说了,我知道了,我再说给你们。”说完,自己先自知趣地笑了起来。 所有包饺子的人们都跟着笑起来。堂屋里又一片欢笑声。 梅兰花用鼓励的眼神儿望望王仕峰,“让你说哩,说说吧。” “这个……我说不好。”王仕峰边包饺子边说,有些为难的样子。 梅兰花见状,忙岔开说:“刚才大嫂不是说了,年下的事,说道多了去了。不如咱们都说说自己知道的,反正是坐着包饺子,大伙儿解闷来着。” “谁会呀?”刁藿改有些不同意。 “谁会谁说!”商润萍支持道。 “那。我就先说一个吧。抛砖引玉。”梅兰花爽快地说。因为是她提倡地。觉得自己应该起这个带头作用。 “相传。玉皇大帝有个臣子。性情贪婪。好吃懒做。他觉得天上很不自在。就偷偷变成一只怪兽。来到了人间。 “怪兽来到人间地时候。正好是农历腊月地最后一天夕阳西下地时候。怪兽冲到村子里。一下子就把一个村里地猪、羊、牛等所有它能抓到地生物吞个精光。吃完一个村子又到别地村子里去吃。不知害了多少人地性命。 “怪兽吃饱了。就找一个地方去睡觉。常言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怪兽是按着天上地计时方法作息地。它醒来时正好又是一年地腊月三十夕阳西下地时候。于是。又到村子里去吃。吃饱了回来再睡。就这样吃了睡。睡了吃。年复一年。年年都是在腊月三十夕阳西下以后出来危害。所以人们就按它出来地时间叫它夕。 “人们十分惧怕夕。很想把它制服。就求灶王爷上天。奏请玉皇大帝派神下凡来处掉。 “玉皇大帝听了灶王爷的报告,知道夕在人间造了许多罪孽,命托塔李天王办这件事。 “托塔李天王派了一名叫年的副将去,还交给年一条红绫子和一个竹筒。 “到了腊月地最后一天晚上。夕又冲下山,来到村子里。这时,年从天而降。落在夕的面前,展开了一场搏斗。 “只见年一边应战,一边掏出红绫子往外甩。展开的红绫子放射出耀眼的红光,刺得夕睁不开眼睛。年又掏出竹筒对着夕点燃起来。竹筒里喷出浓烟烈火,烧的夕满地打滚。村里人全来帮助。天快亮时,夕被大家除掉了。 “从此,人们又过上太平的日子,为了纪念年除掉夕的日子,人们把腊月的最后一夜叫做除夕。把正月初一叫做过年。 “因为年是用红绫子和竹筒里喷出来的烟火制服夕地,人们也效仿年的做法,在每年的腊月三十都在门上拴红绫子,燃烧烟火。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现在地贴对联、放爆竹。” 梅兰花一说完,王仕峰说:“我也说一个: “很久以前,有一个妖怪叫夕。这家伙专门害人,特别是看见哪家有漂亮的女孩,晚上就要去糟蹋她。而后还要把女孩吃了才甘心。老百姓对它恨得要死。但又没有办法。“有个叫七郎的猎人,力大无穷,箭射得特别好,喂的狗也非常厉害,任何猛兽都敢去斗。七郎见百姓被夕害苦了,就想除掉它。他带着狗到处找夕,找来找去始终没有找到。原来夕白天不出来,太阳落山后它才出来害人,半夜后又不见了。也没人晓得它住在哪儿。 “七郎找夕找了一年。这天已是腊月三十,他来到一个镇上。见人们都在欢欢喜喜准备过年,心想,这个镇大,人多,姑娘也多,说不定夕要来。他就找镇上的人们,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于是,镇上的人们也帮着七郎想办法,商量对策。商量来商量去,大家决定:天黑以后谁也不要睡觉,各家还要多找些敲得响的东西,一有动静就使劲敲,好把夕吓出来让七郎除掉。 “这天晚上夕果然来了,它刚闯进一户人家就被现了。这家人马上敲起了盆盆罐罐,这家一敲,整个镇子也跟着敲起来了。 “夕吓得四处乱跑,结果被七郎看见了。七郎放出猎狗去咬他,夕就跟七郎和狗打了起来。打了一会儿,夕有点儿斗不过,想逃跑了事,哪晓得后腿被猎狗咬着不放。七郎趁机开弓猛射,一箭就把夕射死了。 “从那以后,人们就把腊月三十叫除夕。这天晚上,家家户户都要守岁、放火炮,表示驱除不祥、迎接幸福祥瑞”。 坐在一旁看孙子的王施氏见儿子媳妇们说得高兴,也按捺不住插嘴说:“我也给你们讲一个: “相传,中国古时候有一种怪兽,头长触角,十分地凶猛。 “这种怪兽长年生活在深海底,每年爬上岸来一次,到有人家地地方伤害人命,伤害牲畜。 “怪兽爬上岸来的这一天,正好是腊月三十吃晚饭的时候。于是,人们就给这个怪兽起名叫夕。为了不被夕伤害,各村的人们都扶老携幼逃到深山里去躲藏。 “这年的腊月三十,有一个村里的人们正扶老携幼上望山上逃,从村外来了个要饭的老人,颤颤抖抖地给人们要吃的。乡亲们有的已经封窗锁门,有地收拾行装,有的牵牛赶羊,都慌慌张张的,谁还有心去管一个要饭的。 “要饭的见没人理他,就许诺说:谁要管我一顿饱饭,再让我在家里呆一夜,我一定把怪兽夕撵走。 “一位老婆婆了怜悯之心。虽然不相信一个要饭的能把怪兽夕撵走,但见他一大把年纪,怪可怜的,就给做了一些饭让他吃,并答应让他在自己家里住一夜。 () 194 第五卷 第二十三章 除夕(二) “老婆婆做完饭再上山,村里的人们已经全都走得不见影了。深山里也有野兽,老婆婆一个人不敢进,只好留在家里碰运气了。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尽管要饭的老人一再对老婆婆说不要怕,我一定要把怪兽夕撵走,老婆婆还是把自己闩在一间屋里,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 “要饭老人吃饱喝足后,在老婆婆的大门口贴了两张红纸,自己又披了件大红袍,便坐在屋里静静地等候起来。 “天完全黑了以后,怪兽夕闯进村。它现村里气氛与往年不同,怪叫了一声。 “要饭老人听到叫声,赶忙点亮屋里的蜡烛,点燃院里早已预备下的竹子。立时,老婆婆家灯火通明、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夕浑身战栗,不敢往前凑了。 “这时,要饭老人身披大红袍走出屋门,对着夕大声喊道:妖孽,年灯在此,还不快快躲避,不然,性命难保。 “夕听了大惊失色,狼狈逃蹿了。 “这一切,都被老婆婆从窗户里看到了。 “第二天是正月初一,避难回来的人们见老婆婆安然无恙,都十分惊奇。这时,老婆婆赶忙向乡亲们述说了事情的经过。 “乡亲们一齐拥向老婆婆家,只见婆婆家门上贴着红纸,院里一堆未燃尽的竹子仍在啪啪炸响,屋内几根红腊烛还着余光…… “原来,夕最怕红色、火光和响声。 “人们知道了这一情况。都高兴地换新衣戴新帽。到亲友家传送信息。道喜问好。这件事很快在周围村里传开了。因为夕是腊月三十晚上被赶走地。人们就把这一天叫作除夕。 “从此每年除夕。家家贴红对联、燃放爆竹;户户烛火通明、守更待岁。初一一大早。还要走亲串友道喜问好。这风俗越传越广。成了我们最隆重地传统节” “你们说地都是夕。我来给你们说个年地故事吧。”王长道见人们说得高兴。也抑制不住喜悦地心情插言说: “远古时期。有一种凶猛地怪兽。散居在深山密林中。人们管它们叫年。 “年地形貌狰狞。生性凶残。专食飞禽走兽、鳞介虫豸。一天换一种口味。从磕头虫一直吃到大活人。让人谈年色变。 “慢慢地。人们掌握了年地活动规律。原来它每隔三百六十天窜到人群聚居地地方尝一次口鲜。而且出没地时间都是在天黑以后。等到鸡鸣破晓。它们便返回山林中去了。 “算准了年来的日期。人们便把这可怕的一夜视为关煞,称作年关,并且想出了一整套过年关的办法:每到这一天晚上。家家户户提前做好晚饭,熄火净灶,再把鸡窝牛栏全部拴牢,然后把宅院的大门封住,躲在屋里吃晚饭----由于这顿晚饭具有凶吉未卜的意味,所以置办得很丰盛,除了要全家老小围在一起用餐表示和睦团圆外,还须在吃饭前先供祭祖先,祈求祖先地神灵保佑他们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夜。吃过晚饭后。谁都不敢睡觉,坐在一起闲聊壮胆。 “年关这天,天色渐渐黑下来后,年从深山老林里窜了出来,摸进人群聚居的村落。只见家家户户宅门紧闭,门前还堆着芝麻杆,街上却瞧不见一个人影儿。转了大半个晚上的年毫无所获,只好啃些芝麻杆充饥。再过些时,公鸡啼晓。这些凶残而又愚蠢的怪物只得怏怏返回。 “熬过年关的人们高兴地穿戴起来,先感谢天地祖宗的护佑,然后互相祝贺。还要打开大门去同邻里亲友见面道喜,祝贺没被年兽吃掉。 “这样过了好多年,没出什么事情,人们对年兽放松了警惕。 “有一个年关,年兽突然窜到村子里把人几乎全吃光了,只有一家挂红布帘、穿红衣服的新婚小两口和几个孩子平安无事原来,小两口的窗户上挂着红布帘。身上穿着红衣服;几个小孩子是因为在院里点了一堆竹子玩耍。火光通红,竹子劈啪爆响。年兽转到此处,看见红布帘和火光、听到震耳的响声,吓得掉头逃窜。 “此后,人们知道年兽怕红、怕光、怕响声,每到年关,家家户户就贴红纸、穿红一幅,敲锣打鼓、燃烧竹竿,这样年兽就不敢再来了。 “竹竿燃烧后,竹节里地空气膨胀,竹腔爆裂,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这也是爆竹的由来。 “时间久了,人们就把过年关叫成了过年。” 听人们一个个地讲起来,商润萍也来了精神。一边擀皮儿一边说:“夕和年你们都说了,我来给大伙儿说个除夕晚上挂红灯笼地来历吧。 “传说,玉皇大帝的十七公主经常背着父母到民间玩耍。 “有天晚上,她在一个客栈里住下来。半夜的时候,城隍老鬼摸到公主的房里吃掉了她的心。第二天,当店老板娘现时公主已硬邦邦地死在了铺上。 “案子报到官府,三个月也没有查出个名堂来。 “这家客栈自从死了那个公主,生意就一天比一天淡泊,特别是公主死的那间屋子,更是没一个敢进去住。人们说,那间屋子里每到半夜就红光闪闪,还看到一个小姐的影子在梳头打扮。 “有一年恰逢京城考试,远方来了个赶考的公子和一个书童到这个客栈里投宿。 “店老板看是这远方的客人,心里好生高兴,就把他们安排在那间屋子里。一来欺他们不知道底细,二来也想证实一下那间屋里到底有没有鬼。 “公子二人不晓得内情,晚饭后早早就关门就寝了。到了半夜,那间屋里突然哇地一声响,接着像是有人开门走动。 “公子从梦中惊醒,一下从铺上坐起来,点亮了油灯。只见铺前跪着一个漂亮的小姐,很伤心地哭着,弄得公子莫名其妙,痴呆呆地看着她。 “这时小姐伤心地说:我本是玉皇大帝的十七公主。三年前,我背着父母私到民间,晚上就住在这屋里,哪晓得睡到半夜的时候,城隍老鬼从窗子钻了进来,把我的心吃了,使我无法还生。没想到今晚上公子引来了书童,我只好暂时借用书童的心复原正身。回天庭向父王说明情由,捉住城隍老鬼,还我的心。那时我再把书童的心归还于他。哪晓得书童不相信我,阴魂缠住我不放,还要我还他的心。望公子帮忙劝住书童,护送我到天庭向父王禀报。“公子见姑娘这样伤心,虽说疼爱书童,但又同情小姐,只好答应下来。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公子护送公主走时,书童地阴魂也哭着追上来了。公子赶忙上前挡住,劝回栈房,还一再给店老板说要照看好书童,三日后一定把心送来交还他,使他重返人世。 “接着,公子又亲手做了一盏红灯笼挂在店门正中,使四方的妖魔鬼怪不敢入店来欺负书童的阴魂。 “从那以后,人们知道了红灯笼能降妖避邪,每逢过年都要在门口挂一盏红灯笼。 “这样一来,点年灯习俗就传开了。” 194 第五卷 第二十四章 春节的来历 “除夕有这么多的传说啊。”刁藿改惊讶得说,手里仍然飞快地包着饺子。“那春节呢?为什么过年又叫过春节?这个名子又是怎么来的?” 妯娌四个,数着刁藿改娘家穷,家里一个读书的人也没有。脾气又快言快语直来直去的,显得有些孤陋寡闻。 见没人搭腔,梅兰花主动地讲了起来: “传说,夏王治世时,年年风调雨顺,人们不愁吃不愁喝,日子过得可好哩! “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也不知到了哪个朝代,世上乱起来了。天有时候旱,有时候涝,有时刮大风,有时下大雨。人有的穷了,有的富了,有的成了财主,有的成了奴隶。 “那时期,村里有户财主,家里雇着几个长工。腊月二十三晚饭后祭灶神,人们都在灶王爷前说几句,许个愿。一个小长工看见了,便悄悄地跪在灶王爷前祷告说:灶王灶王显显灵,天阴了不要晴,黑了不要明;大小给个病,可别要了命。 “不承想,这话刚好被财主听到了。等小长工走后,财主也跪在灶王爷前祷告说:“灶王灶王显显灵,天阴了就晴,黑了就明;要病叫他闲时病,忙时不误去做工。” “当时,灶王爷正在吃供品。没有听清楚;影影绰绰记得阴、晴、雨、风、病、痛……几个字,然后便在人们的欢送声中升上天去了。 灶王爷见到玉皇大帝,二话没说便奏道:玉帝陛下,小神有一事申奏,眼下人间阴阳错乱,风雨成灾,人们无法生存,应该赶快派一位大神前去治理…… “玉帝听了,不禁大吃一惊,连忙降下一道御旨:要派一位大神当职。去管理民间的衣食住行。御旨一下,各位神仙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接旨。 “这时候。忽听南天门外有人喊道:诸神退后,这差事我干啦!众神抬头一看,原来是光头顶。胖乎乎,腆着个大肚子,眯缝着一双眼,笑哈哈的尊神----弥勒佛。 “这弥勒佛心胸宽。度量大。整天在南天门外观赏风景。也觉得无聊。正想给人们办点好事。便自动担当了这一重任。 “弥勒佛来到人间。第一件事就是让人们过一个痛快年。吃好地。穿好地。不干活。于是。人们便遵照他地意愿。逢集上会办年货。实打实地忙开了。弥勒佛还具体规定: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买东西;二十八。把面;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吃丰盛地团圆饭。同时。要把各路神仙都请到。香箔纸锞。准备齐全。到了初一。也就是新年地头一天。家家都要起五更。放鞭炮。穿戴整齐。相互祝贺。尽情吃喝玩乐。同时。还要走亲访友。上坟祭祖。 “这样一来。人间真地太平无事了。玉皇大帝拨开云头。俯视人间。一片欢乐景象。心里自然高兴。这样又过了几天。到了初五。天刚蒙蒙亮。忽然传来一阵吵吵声。原来是姜太公地老婆----穷神正在跟大肚子弥勒佛吵架呢。 “原来。大年三十。人们请神时。把穷神给忘了。她气不过。便找弥勒佛闹事。弥勒佛满脸堆笑。就是不答腔。这穷神气得捶胸顿足。七窍生烟。眼看事情要闹大了。弥勒佛才开口说:这样吧!今天是初五。让人们再为你放几个炮。包一次饺子。破费一次吧!----这就是破五地来历。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放鞭炮。尤其要放二踢脚。寓意崩穷。把穷神带来地晦气穷气从家中崩走。 “不想。这几声炮传到天宫。玉皇大帝正在那里下棋。听到炮响。以为人间又出了什么事。便派财神到人间察看。财神是天上主管金银财宝地神。他来到人间一看。到处都是香箔纸锞。高兴得就忘了回去了。“玉皇大帝又派仓官下凡、仓官是专管仓库地神。他看到家家户户堆满了馒头供香。也不愿回天了。 “玉帝又派了谷神、药神等几位神仙下凡。仍然没有回音。说着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玉皇大帝地棋也下完了。他忽然想起派下去地几位神仙都没有回来。便亲自到人间察看。当他看到人们穿得新崭崭地;吃着大米白面加肉菜。啥活也不干。心里十分生气。便召来弥勒佛喝道:我叫你掌管民间诸事。谁叫你尽让人们吃好地。穿好地。不干活?弥勒佛笑嘻嘻地说:陛下息怒。你要我管人们地吃穿住行。可并没有叫我让人们干活呀! “一句话,说得玉帝闭口无言。玉帝一想,也对,既然已经这么办了,那一年也只能有此一次,开春以后就要下地干活。所以,从那以后便留下了旧例,一年只有一次春节。 “打那以后,弥勒佛再不能回南天门了。直到今天,在一些寺院里,还留着他的塑像。人们说,这事不能全怪弥勒佛,他毕竟是想给人们办好事。所以,人们照常为他上香。” “看来,弥勒佛被派下来管人间还真有这回事。”王施氏听梅兰花讲完,接话茬说,“不过,我听到的和你说的这个不大一样,但里头也有弥勒佛“你快着给我们说说吧。”半天没说话的马素芸催促道。 “我听说地是这样,”王施氏喝了口茶水,慢慢讲了起来: “传说,玉皇大帝为了管理人间,就把这个差事派给了天宫的弥勒佛,让他下到凡间去。 “这事被如来佛知道了。心想,我算佛主哩,为啥不让我去呢?于是,就找玉皇大帝论理。玉皇大帝听了,无言可对,只好说:商量商量再说吧。借商量的空子,玉皇大帝便想出了一个谁也不得罪地办法。 “玉皇大帝叫来弥勒佛和如来佛,将两盆还没有开的花放在二佛面前,说:这两盆花你二位各管理一盆,谁的花先开,谁就下凡去管理人间。 “如来佛心眼多,点子稠,知道玉皇大帝一定偏向弥勒佛。因为他猜到玉皇大帝是因自己金玉之言出口难收,才以管花为借口来决定此事。面前这两盆花,恐怕玉皇大帝已暗地作了安排。于是,也想出个小计来。他借弥勒佛合目谢恩的机会,悄悄地把两盆花换了个位置。 “第二天,如来佛的花就开了,因此弥勒佛只管了一天人间,这天就是正月初一。 “弥勒佛心善,在他管的这一天里,什么活儿也不让人们干,光让吃好穿好玩儿好睡好。因而正月初一人们就好吃好喝,欢欢喜喜地过了一天。 “后来,人们为了纪念弥勒佛,就把这初春之时,二佛交接的时刻称做春节。依然按着弥勒佛的意思,什么活儿也不干,光开开心心地玩儿、吃。 “因为当初如来佛因偷换花盆留下了瞎瞎现象,直到现在,人间还有小偷小摸的事哩。传说,就是从如来佛那里传下来地。” 194 第五卷 第二十五章 年夜饭 年夜饭又名团圆饭。 俗话说得好,打一千,骂一万,三十晚上吃顿饭。王家人正应了这句老俗语,一年里虽然分分合合,吵吵闹闹的,这顿年夜饭却到得很齐全。一家老少十三口,包括平时不怎么上桌的王立春,都欢欢喜喜地围坐在桌子旁边。 饭桌是用两张八仙桌拼凑起来的。桌上菜肴十分丰盛,有大菜、冷盆、热炒、点心。其中有讲究的是鱼、鸡、红烧丸子、炖豆腐、炒萝卜丝和点心:鱼和“余”谐音,象征新的一年有余钱、余粮,一切都很宽裕;鸡象征吉庆;红烧丸子表示阖家团圆;豆腐象征有福;萝卜俗称菜头,祝愿来年有个好彩头;点心属甜食,象征新的一年里甜甜蜜。 酒是要喝的。王长道拿出了自己保管多年的上等高粱烧,兴高采烈地说:“今年咱家喜事多,今天又是年夜饭,咱饭桌上不分内外,大家全都喝酒。”说着看了看王仕峰,示意他给大伙斟。 王仕峰拿着酒壶,围着桌子走了一圈,除了酒精过敏滴酒不能沾的刁霍改,每个成年人面前都斟了一杯。 一家人吃着喝着,说着笑着,倒也融洽,只是场面不够热烈。王长道心里高兴,便提议说:“今天这顿饭,时间长着呢。大家何不也学着有文化的人家,吟几句诗助兴。或者说个笑话,讲个故事什么的,让我们家也上点儿文化层次。” “过去都没作过诗,谁拿起来就会呀?”刁藿改有些不赞同地说。 “其实,酒桌上作诗也不难,就是个顺口溜、打油诗。”梅兰花解释说。 “作诗能当饭吃?能当酒喝?”依然是刁藿改在说。 “那可不一定。常言说,诗中自有颜如玉,诗中自有黄金屋。”王仕峰接话茬说。 “不对吧,应该是书中……”老大王立春“佛佛”着嘴纠正道。 “刚才不是说诗哩嘛。我就篡改了一下。”王仕峰“嘿嘿”笑道。 “你既然这样认为。那你就说个诗中自有颜如玉地故事。”刁藿改在将军。 “好吧。我就给大伙说一个。”王仕峰说着。望了梅兰花一眼。心里在说。我就借用你给我讲过地故事了。 “有弟兄四人。喜欢讲四言八句。”王仕峰表情丰富地讲了起来: “有一天。弟兄四人驮着水车去车水。走到半路。天上突然乌云密布。老大说:天上一天云……老二接着说:四方压沉沉。老三说:必定要下雨。老四说:驮车转回程。于是。弟兄四人赶忙往回走。 “走到一个菜园地旁边。见一美貌村姑在园里摘菜。老大便说:这园好菜。老二说:菜上开花。老三说:花上结果。老四说:果在我家。 “姑娘回去后把弟兄四人的诗句告诉给了家人。家人大怒,告上县衙,说他们调戏良家女子。 “县太爷一听,还有这等事,叫衙役去把他们抓来问个究竟。 “兄弟四人来到县衙,县老爷一看,倒也长的纯朴忠厚。县老爷说你们四人既然能说会道,本县就要考一考你们,就以鼓为题。说不上来,每人三十大板。 “老大想了想,说:鼓是牛皮扪,老二接着说;周围三转钉,老三说:咚咚三下响,老四说:县老爷坐龙厅。 “县老爷一听,乐坏了,并亲自为媒,把那美貌村姑配给了四兄弟的老大。” 王长道听了。高兴得说:“看人家四弟兄,作的诗多好啊。” “别光看好的,还有惹气的呢。”王立春“佛佛”着说。别看他身子残疾,脑子却灵活。又念了几年私塾,要不是王仕峰“后来居上”,兄弟四个,他算文化程度最高地了。 “我来说个饮酒作诗的笑话。”王立春几杯酒下肚,已经是满脸通红。看来是酒助谈兴,也顾不了自身残疾说话不方便了: “年前。四位女婿为老岳父祝寿。酒席中。大家相约要吟诗饮酒才有意思。于是,在老岳父的提议下。便以尖尖、圆圆、过年为韵脚题诗,并与自己的职业挂起钩来。作不了诗者罚酒三杯。 “三女婿是教书的,自持有文采,先打头炮,吟道:毛笔尖尖,墨盆圆圆。如果我不写对联,你们没有对联过年! “二女婿是杀猪的,他恶狠狠地吼道:屠刀尖尖,水盆圆圆。假如没我杀猪,你们没有猪肉过年! “大女婿是耕田地,他不甘示弱,说:犁头尖尖,田地圆圆。如果没我耕田,你们没有米过年! “四女婿是榨油的,他比手划脚,说油尖尖尖,油榨圆圆。如果没我榨油,你们没有油过年! “老岳父是个郎中,听了四个女婿目中无人的狗屁诗后,勃然大怒。也吟诗一:炙针尖尖,火罐圆圆。若老子不治病救人,你们谁也没命过年!” 王立春一说完,全家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看来这作诗也不是挺难的,就是往里套词呗。”商润萍听出了门道,不以为然地说。“其实很容易。今天咱也来个四言八句,怎么样?”王仕峰倡议。 “要说就说实打实的事,别像故事里那样,不着边际。”王立春提议说。 “你既然这样说,你是大哥,那就先说吧。”老二王立夏已是跃跃欲试,催促道。 王立春望着桌子上摆着的熏鸡,忽然来了灵感,“佛佛”着嘴说:鸡子生来就姓鸡,身穿五彩花花衣。打一辈子时辰钟,就是不会看日期! 老二王立夏见大哥说了鸡,联想到了鸭子,跟着说道:鸭子生来就姓鸭,长着一对肉脚巴。洗一辈子冷水澡,就是懒把柴火! 这时,家里养的猫想要吃的,冲着桌子叫了一声。老三王立秋也有了:猫子生来就姓猫,一年四季屋里飘。吃一辈子老鼠肉,就是没见用过 王世峰一看没有什么能说的了,突然看到自家地黄狗在桌下啃骨头,而桌上的刁藿改正夹起一块猪蹄要吃,于是大笑,说:狗子生来就姓狗,春夏秋冬到处走。啃一辈子猪骨头,就是不会喝烧酒! 刁藿改一听遭了骂,撵着王世峰就打。王世峰边躲边说:“这是大哥让我们说实打实的事啊!” 194 第五卷 第二十六章 年夜饭(二) 刁藿改撵着王仕峰打了一圈,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自己也乐得前仰后合。归坐时,因为眼睛还瞪着王仕峰“不依不饶”,没留神把自己用的小布盘儿蹭到地上,“啪”,摔碎了。 大年夜是最忌讳摔破东西的。响声立刻震惊了一桌人,尤其是婆婆王施氏,本就长的脸立时又拉长了二寸。 “碎(岁)碎(岁)平安。”梅兰花见状,马上说了一句。 “对,碎(岁)碎(岁)平安”。桌上的人们大都也跟着说道。 “还不快着捡起来扔到水缸里去?”王施氏没好气地说。 这也是弥补年节摔坏东西的一个习俗:把摔坏的东西扔到水缸里,寓意用水一洗,就能把“晦气”“霉气”冲走。 刁藿改白了王施氏一眼,弯腰捡起迸的四散的碎片,起身扔到外面用来洗衣洗菜的水缸里。 桌上的人们都闷头吃起来。谁也不再言声,气氛显得很压抑。 梅兰花望望王仕峰,见他红着脸低着头子喝闷酒。心想:不管怎么着说,这事还是他引起来的:如果他不吟诗影射大嫂,大嫂就不会离坐和他打逗,也就不会把盘子蹭到地上而造成这样的尴尬场面。便想扭转局面,把气氛再搞活跃起来。端着酒杯对三个妯娌说: “来,大嫂、二嫂、三嫂,咱妯娌四个也干一杯。”见刁藿改杯里的饮品不多了,对王仕峰说:“你去给大嫂的杯子倒满了去。” 王仕峰很听话地走过去,给刁藿改倒了满满一杯饮品。这一倒寓意双关:既是完成妻子之命,促进妯娌四个和睦融洽;又有自己赔礼道歉的成分。 刁藿改地脸上立时阴转晴。 梅兰花看到了刁藿改地变化。心里自是高兴。进一步动说:“过年哩。三百六十五天才有这么一回。咱妯娌四个也合着他们地韵脚。每人做一诗。怎么样?” 商润萍有些跃跃欲试。又不好意思地说:“没作过。可能做不好”。 马素芸说:“行。试巴试巴吧。反正丢人也丢不到家外去。” 王施氏也一旁打气儿说:“作着玩儿呗。作什么样算什么样。谁也别跳谁地理儿。” 刁藿改见婆婆又捎上了自己。心里老大不痛快。脸上也就又挂上了颜色。 其实,她撵着王仕峰打逗,完全是出于“小叔嫂,没大小”的心理,想和王仕峰套近乎。她见王仕峰由一个傻子,仿佛是在一夜间突然变成了正常人。虽然嫉妒,但更觉得奇怪。心想:他变化这么快,还莫名其妙地懂起诗文、写起对联来。日后还不定往哪里展哩。就是不展,他这样五大三粗的个子。也是用得着地劳动力。借着过年,和这两口子套套近乎拉拉关系,日后支使起来方便。 不承想一时忽疏摔了布盘儿。自己已经很添堵,婆婆又来指责抢白,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再看王施氏,可就怎么看都不顺眼了。见梅兰花又提议作诗,心想:也好!你不是说作什么样算什么样么,我就来个瞎猫捉老鼠----撞上谁算谁,反正得把心里的气出出来。便白了王施氏一眼,冲梅兰花点了点头。 梅兰花见三人都同意了,知趣地说:“我倡议。我先来。”说罢吟道: “猪子本来就姓猪,整天呆在圈里头。吃一辈子糠和菜,死后变成餐中肉。” 吟完,看了看身边的商润萍。 商润萍会意,笑着说:“倒着来呀,那我就瞎咧咧了。”见梅兰花说了猪,想起家里的鸡、鸭、猫、狗都被四弟兄说了,只能说大牲口了,便想起了马。吟道: “马子本来就姓马。拉车载人走天涯。来回跑了几百里,到家还是不卧下。” “这诗作的好。”一直没怎么参言地王长道称赞说,“连马不卧下休息都吟出来了。” 商润萍第一次作诗便受到夸奖,脸笑成了一朵花。兴高采烈地望了望马素芸。 马素芸听到商润萍吟了自己的姓,也想回敬她一个。想起她是属牛的,吟道: “牛子本来就姓牛,耕地拉犁地里走。吃一辈子草和料,从来不知要报酬。” 马素芸一吟完,王仕峰就给她叫了好。说:“我看啊。咱家的女人都比男人强。三嫂吟出了马不卧着休息。二嫂吟出了牛不要报酬。既贴题,又文雅。比我们作的鸡呀猫的气派多了。” 马素芸、商润萍受到小叔子的表扬,都美滋滋的窃笑。 梅兰花见自己的倡议收到良好成效,心里高兴。见刁藿改还在沉默,催促说:“大嫂,就剩你了。” 王立春见三个兄弟媳妇作地诗都很好,知道自己的老婆胸无点墨,不无开脱地提醒说:“大伙一起作一个题材的诗,先作地沾光。到了最后就没有选择了。其实,羊也可以作成诗。” 刁藿改白了男人一眼,冲着大伙说:“你们都作的是活的,我来个死物。”说罢吟道: “饺子本来就姓饺,中间大来两头小。弯弯翘翘多好看,怎么瞧都像女人的脚”。 刁藿改刚一吟完,只听啪的一声,王施氏把一双筷子使劲摔在了桌子上。 原来,王施氏因为自己的一双特大号天足,最不愿意人们在她面前谈论脚。说大脚,她认为是在讥笑她;说小脚,她认为是在影射她。家里人都知道她这个心理儿,同时也为了尊重她,都避免说脚。久而久之,脚也就成了这个家里的忌讳。 大家也都看了出来,刁藿改把饺子比作脚,是在拿着老人撒气! 王立春觉得脸上很没光,瞪着三角眼冲老婆喊道:“你,你还叫不叫人吃饭?” 刁藿改平时占上风惯了的,一点儿也不示弱:“怎么了,你们不是说了。作什么样算什么样,谁也别挑谁的理儿。轮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梅兰花一看要闹僵,心里地高兴劲一下全没了。心想:今天包饺子时,大家说说笑笑地讲了一下午故事,那气氛多融洽。怎么作诗作出这么多事来?看来自己的提议错了。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梅兰花又提议说:“咱不作诗了。大家还是说故事吧,看谁能把大伙说笑了。” “那你就先来一个吧。”马素芸和商润萍同时说。是啊,大年下的,谁也不愿在别别扭扭中度过。 “好的。那我先说一个。不过,这个不能算笑话。我就给大伙说说关于过年的故事吧。”梅兰花说完,便讲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一进了腊月初八,就有了年味儿。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三十初一是大年。正月十五又叫晚年。这年哩哩啦啦过一个多月。这里头,还有一个传说呢。 “相传,玉皇大帝为了一统天下。特派灶王爷长驻人间了解民情,每月逢三上天汇报。 “有年腊月初三,灶王爷向玉帝汇报说:人间百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吃地粗茶淡饭。每日辛勤劳动,从不歇息,长此下去,我担心人们会因过度疲劳累坏身体,不能生产,必将影响贡献。 “玉帝闻奏,即命群臣共商良策、大白金星奏道:大王可命衲陀祖师下凡,给百姓们吃些人药。叫他们慢慢地起病来,自然就会休息。玉帝准奏,便命衲陀祖师下凡照此办理。 “腊月初八早上,衲陀祖师就偷偷在百姓们的饭锅里丢下了疯人药。药一下锅,就变成大豆、豌豆,绿豆、小麦、高粱、枣及各种干果共八种。百姓们吃了,果真慢慢地疯了起来:女的缝新衣、绣花鞋,男地杀猪、宰羊,都不下地干活了。 “过了腊月二十三。疯人药药性大,人们就疯狂地往家买东西。鸡鸭鱼肉,各种蔬菜水果,堆的家里到处都是。到了腊月三十日中午,百姓们都拿出各种好吃的食物,围在桌旁,全家人大吃大喝起来。从正月初一起,男女老少不仅光吃好地,而且穿红着绿到处玩耍。有的相请相约。带着礼品。走亲戚、串朋友,八方拜年。 “正月十三日。灶王爷上天汇报道:大王,不好了,百姓们全疯了!光吃光耍,一样活不干,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玉帝听说后,觉得奇怪:怎么才一个多月,变化会这么大呢?就对灶王爷说:你再说的详细一点儿。 “灶王爷煞有介事地说:他们不光吃大鱼大肉,还把饺子包的像……像……” 梅兰花打算哄刁霍改喜欢,顺着她的诗说。又一想婆婆在场犯着忌讳,赶忙扭转话头: “像山那么大,几百几千的人围着吃。” 梅兰花这一打顿磕不要紧,人们都猜出了她要说地话,不由得全笑了。 “后来呢?”商润萍催促道。 “玉帝闻听,十分惊诧,即命群臣再议良策。太白金星又奏:若要治好百姓地疯病,可令药王菩萨施法。 玉帝准奏,即令药王菩萨下凡治理。“正月十五晚上,药王菩萨就将百姓的夜餐变成了汤元,里面放些芝麻、核桃、白糖等清醒剂,百姓们吃了,第二天早上疯病全好了,家家照旧男耕女织,恢复了往常地劳动。 “这事后来传到了民间。人们就在腊八这天早上,用至少八种食品熬腊八粥,来纪念衲陀祖师的疯药给人们带来快乐;在正月十五晚上吃汤圆,来纪念药王菩萨的清醒剂让人们清醒。从腊月初八到正月十五尽情地欢乐,来纪念玉皇大帝地恩泽。” 梅兰花讲完,人们的反映不是很强烈。王仕峰见状,忙说:“我来给大家讲一个纯笑话吧。笑话的题目就叫大力、大眼和大头。”说完,也不待人们的反应,便滔滔地讲了起来: “很久以前,有个员外准备盖一座大房子,需要很多的木料,还需一根很粗很高的大树做梁。员外就吩咐家人带上家具上山砍树。他们砍了一天。把木料都聚齐了,就是少了一根大梁。第二天,他们又到山上,选中了一搂粗的一棵大树,大家马上动手砍,可是砍了半天。才砍了一个小口,家人想:;这么大的树,砍到什么时候才能砍倒呢? “正在这时候,迎面来了一位大汉,此人身高八尺开外,一脸大胡子,一看便知他是位力大无穷地人。只听那人道:你们在放树吗?我帮你们放吧!家人们正愁没法放树,见此人要帮忙,自是高兴。就随声答道:可以,叫俺说啥好哩,多谢你了。那人说:不过现在我饿了。你们得给我做点饭来吃。家人道:中,不知大汉要吃多少?那人道:一百挑饭,一百挑馒头。家人答应:好,好,好。 “家人回家把饭做好,就挑着上路了,走到半路上,遇到一位赶马车地大汉,只听那大汉哀求道:大哥。你就行行好吧!我实在饿极了,就让我少尝一点?家人也心好,就让他尝尝。谁知赶车人一尝便把这饭全吃光了,家人们惊得目瞪口呆。那大汉吃完饭,把嘴一擦,道了声谢谢,便赶着马车扬长而去,家人只好垂头丧气地去向那砍树的大汉交代。 “砍树的大汉一听不由火冒三丈,走上前去。搂住大树只轻轻一提,便把大树拔了出来,提起大树一阵风似的追那赶车人,边追边叫:站住,站住。 “赶车的大汉一看后边有一个人手提大树追自己。吓得使劲打牲口,还嫌跑得慢,就下车把马车挟在腋下,拼命地向前跑。 “眼看就要被砍树地大汉追上,忽然看见一个人。叫大眼。赶车的大汉忙说:后边有人追我。你快救救我吧! “大眼道:好,你就躲在我眼角里吧。说完眼睛睁开。让赶车的大汉钻进他的眼角里。 “刚钻进去,砍树地大汉已追到,找了半天也找不到赶车人,就问大眼道:大哥,你见一个赶车的人吗? “大眼一看追来的是自家兄弟,就对眼里的人说:朋友,出来吧,都是自家人。大眼道:弟兄们,今天我请客。 “于是他们一同到大眼家吃饭,一下子把大眼家的粮食全部吃完了。大眼说道:弟兄们,我们光吃不干不中呀!咱们去卖布去吧!他们都说:中!于是,弄来三大船白布从海上运到别处去卖。 “恰巧有一家死了人,死者是大头地父亲,大头正愁没布做孝,见到卖白布的就全买了下来,三船白布才把头围了半圈。 “大头为了感谢他们,请他们几个围成一圈吃包子。 “说是包子,可怎么也吃不出馅儿来。吃着吃着,大眼忽觉牙被砂子硌了一下,从嘴里吐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此地离馅还有四十五里……” 王仕峰的故事给大伙带来一片笑声。饭桌上地情绪一下调动起来。大家你说一个,他说一个,笑声一阵连一阵。 在说说笑笑中,不觉交子时辰到了。这时,村里地鞭炮声已经响成了一片。王施氏指挥媳妇们点火煮饺子;王长道指挥儿子们上香、放鞭炮。 饺子煮熟后,按照习俗,第一拨上供、第二拨敬牲口,第三拨才端到桌上。待一切都进行完毕,一家人才又从新坐在桌旁吃起一年一度新旧交替地饺子来。 “哎,这一锅里有福钱,大家全都吃些。”梅兰花指着刚上桌的饺子碗,提醒人们。 为了让每一个人都有吃到福钱地机会,梅兰花和商润萍忙了半天,把有福钱的一锅饺子盛了十大碗和三小碗,这样一来,全家人无论大小孩牙,都该着碗了。 每个人都注意着自己碗里的饺子,都希望吃出来的是自己。 梅兰花也聚精会神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饺子。既希望自己吃出来,更希望王仕峰吃出来。每夹起一个饺子,都要给它相一会儿面才放进嘴里。 当碗里还剩三个饺子地时候,梅兰花用筷子杵了杵,觉得其中的一个有种硬邦邦的感觉。她赶忙起身,把自己碗里的那三个饺子倒在家堂上供的饺子上面,端到桌上,对大家说:“这是家堂上供的,大家都尝尝吧,吃了能长命百岁。”说着,给每个人的碗里拨了几个,在给王仕峰拨时,顺便把自己碗里的那三个给了他。 “咯嘣”,王仕峰的牙被狠狠硌了一下,一枚制钱从嘴里吐了出来。 194 第五卷 第二十七章 故事的启示 在欢声笑语中,年很快过去了。 年节里,王家最出风头的要数王仕峰、梅兰花两口子了。王仕峰还吃到福钱,成为一家人的“福星”。这在一向争强好胜的刁藿改心里,投下很大的阴影。 刁藿改一向善用心计。看到男人在家里不占地位,便撕破脸皮耍蛮使刁,震慑了公公婆婆,成了家里说话算数的人物。 梅兰花的到来,尤其是傻四小叔子奇迹般变聪明,她在家里的位置就有些动摇。否则,年夜里她摔坏小布盘时,最先说“碎(岁)碎(岁)平安”的应该是婆婆。而现实恰恰是妯娌中最小的梅兰花,这让她觉得很没面子。虽然借作诗挖苦了婆婆一番,换来的却是婆婆整个年节里冰冷的脸。 刁藿改思前想后,觉得这些与四小叔子有直接关系。想想自己一个年节里低三下四地奉迎他们,末了还是被人瞧不起,不觉又悔又恨。 引起爆的是正月初三王灿菊领女婿回娘家拜年。 按照习俗,正月初三是结了婚的女儿带女婿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尤其是新婚,必须在这一天回。王家四房儿媳妇,二、三、四房都在这一天回了娘家。刁藿改之所以没有走,一是想第二天借用王仕峰的马套车去;二是考虑家里人都走了,怕婆婆王施氏往女儿家鼓捣东西。出于这两方面的原因,把回娘家的日子往后推了一天。 王灿菊因为回门时和大嫂闹得很别扭,平时很少回娘家。这次来,也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为了缓解和大嫂的关系,在路上,王灿菊对甄宝良说:“若大嫂没有回娘家。见了她,你就冲着她作一个揖,对她说宝良这厢有礼了。她要说免礼,你就说多谢大嫂饶恕小弟”。 甄宝良记在了心里。 这时的甄宝良,经过王灿菊地帮助。也学会一些文明话。最近刚学会“岂有此理”这个成语,觉得新鲜,经常使用。 到了王家没多会儿,刁藿改领着孩子过来了。让两个孩子给姑姑姑父拜年。这个年可是不能白拜的,王灿菊高高兴兴地每个孩子给了一个铜板。 贾宝良回门时吃了她地苦头。至今还心有余悸。一见刁藿改。心里已怵了三分。见王灿菊给他使眼色。强打精神作了一个揖。却忘了词。谎忙中说道:“宝良这厢……岂有此理。” 刁藿改没念过书。不知道“岂有此理”怎么讲。见人们总是在责怪人地时候用。误以为甄宝良在指责她。又见王灿菊只给了儿子们一人一个铜板。觉得当姑姑地也太小气了。压抑了一年节地怒气一下爆出来。把王灿菊两口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王灿菊热脸遭骂。心里委屈。“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施氏一看刁藿改鸡蛋里挑骨头。知道这气不是光冲女儿女婿地。按捺不住心里地怒火。指着刁藿改说道:“你还知道点儿人情事理不?他姑父也没说你别地。就是说了。他头一年来。你当大嫂地也不能这样对待他。也忒没点儿教养了!” 王施氏这一话。也就算接上了火。刁藿改使出浑身地蛮劲大骂了起来。王施氏也不省着。一对一地和她对骂。直到王立春用棍子把刁藿改撵到屋里去。 王灿菊两口子午饭也没吃就回去了。 梅兰花回来后。家里还一股子火药味。当她问明情况安慰婆婆时,刁藿改在屋里又指桑骂槐地出了声:“我在这个家里哪里有短处了?这个家白纸黑字写着分给了我。我养着老地还照顾着小的。早知道这样对待我。你们无情,也别怪我无意,一个二个的都给我搬出去。有那闲房我还留着往外租赁挣钱哩。” 这话分明是说给王仕峰、梅兰花听地。 王仕峰地情绪一下低落下来。想想自己之所以走到这一步,还不是因为过去办的傻事。那时,自己是懵懵懂懂没有自制力;等明白过来了,一切又都晚了。现在自己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有的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清的外债。心里想着,整个人就像霜打了的茄子。无论梅兰花怎么哄,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夜深人静了,两个人谁也没一点儿睡意。梅兰花忽然想起今晚光顾了劝老人和生闷气了,还没有讲每天必讲的故事呢。就对王仕峰说:“别生气了,咱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咱自己的事。过咱该过地日子。相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地。今晚上,我就给你讲一个励志图强的故事。”说完,也不等王仕峰表态,便讲了起来: “这是个叫《一只玉碗》地故事: “从前,有一个叫艾玉的人。小时侯家里很穷,家徒四壁不说,房屋还见阳漏雨,衣服也只是遮羞御寒。但他却特别喜欢玉,经常到卖玉地地方去看。卖玉的对他很不耐烦,因为他是个只看买不起的主。 “玉,石之美者,人之王为君,石之王为玉。玉是世间珍宝,好象只有达官贵人方可拥有,所以他身边的人都嘲笑他,笑他不自量力。但艾玉听了只是微微一笑,不往心里去。“有一天,艾玉去山上砍柴,忙到下午,他很累了,就躺在一块青石上休息。山里四周静悄悄的,抬眼望着蓝蓝的天空,他想天上能掉下一块属于自己的美玉多好啊,他幸福的幻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他赶忙起身,准备收拾一下回家。却在青石旁边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一块埋在土里的石头。他用砍柴刀轻轻一挖,竟是一个碗状的石头,上面敷了一层土。艾玉想,家里正好少碗。拿回去可以当碗用。 “第二天早上,艾玉把昨天从山上捡来的石碗拿到小溪边,准备洗干净好用。清清的溪水冲干净碗外层的污垢,一只美伦美幻地玉碗呈现在眼前,细腻温润。通体透亮。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石碗,而是一只玉碗,艾玉高兴的手舞足蹈,他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宝玉了。 “从此以后,他每天都用这只碗吃饭。有达官贵人听说艾玉有一个玉碗,都非常羡慕。准备出高价购买。但天生爱玉的他说什么也不卖。有人讽刺他说,你用那么好地一个玉碗,再看看你那双烂筷子。配么?艾玉看看美丽的玉碗。又看看普普通通的木筷子,是挺不般配的。他想,只有一双好的玉筷子才能配这好的玉碗。于是,他每天都去山上捡玉碗地地方寻找。他想,老天在这个地方赐给我一个玉碗,也许会在这个地方再赐给我一双玉筷。 “十几天过去了,他一无所获。这天。他找的累了。就躺在原来的那块石板上睡着了。这时,一个白胡子老头走到他跟前。说:小伙子,不是每一件东西都是可以白白捡到地。要想得到更多。全靠自己努力去争取。艾玉一惊,醒了,原来是一个梦。 “艾玉打消了去山上捡玉筷子地想法。他奋图强,努力赚钱。一段时间过去了,他挣的钱终于可以买一双好的玉筷子了。他非常的高兴,毫不犹豫地买了来。 “这双筷子和碗真是完美的组合。 “但是没多久,他现他吃饭的桌子太旧太烂了,这套玉的碗筷放在这种桌子上太不合时宜了,于是,他又奋努力,为买一个好地上档次地桌子而挣钱,没过多久,他果然如愿买了一个高档的桌子。 “又过了一段时间,艾玉感觉自己地房屋很破很旧,他这么好的一个桌子摆在里面有一点亏了,于是,他又给自己制定了一个造一套好房子地目标。朝着这个目标,他又开始努力赚钱了。后来,他造了一个在当地数一数二的好房子。 “经过不懈的努力,艾玉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当年做空梦的穷小子了,而是成了一个当地的富翁”。 “你是在说我们也应该和艾玉一样,制定一个目标,然后朝着这个目标去努力?”王仕峰的情绪有些好转。 “对,喜欢美玉是艾玉的本能。玉碗只是帮他敲开了走向成功的大门,就如同人们的志向。后来的所有一切,都是他用辛勤劳动换来的。就像白胡子老头说得那样:全靠自己努力去争取”。 “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一点儿本钱也没有,拿什么去争取?”王仕峰低沉地说。 “身体就是本钱。”梅兰花说,“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一个情绪低沉,甚至想到自杀的青年人,有一天碰到一个哲人,他向哲人诉说了自己的心境。 “哲人说:你五官端正,四肢健全。你是一个百万富翁,应该有百万富翁的豪气和 胆量才对。 “要自杀的青年人说;我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挖苦我 “哲人说:决不是挖苦你。这样吧,如果我花十万元买你一只手,你卖不卖? “不卖。 “好,如果我花二十万元你一条腿,你卖不卖? “不卖。 “好,如果我花五十万元买你的脑袋,你卖不卖? “不卖。 “好,再好不过了。你有两只手,两条腿,一个脑袋,它们已经值一百万了,难道你不是一个百万富翁吗?” “青年人恍然大悟,从此消除了轻生的念头。他用自己的两只手、两条腿、一个脑袋努力进取,一点一点地积攒财富。后来,他果真成了一个百万富翁。” “要这么说,我也是一个百万富翁呢!”王仕峰受到故事的启,心情一下开朗起来。笑容也爬上了脸。 “咱俩合计合计,看怎样才能最快摆脱目前的状况?”王仕峰满怀信心地说。 194 第五卷 第二十八章 捧煞师爷 梅兰花见王仕峰情绪被启调动起来,心里感到欣慰。至于如何改变目前状况,根据前世经验,唯一的办法是出去打工。所不同的是,前世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时代。国家提倡,群众拥戴,人们为能做一个打工族而自豪;在这个封建社会里,打工叫扛活,而且收入没保障,属被剥削的最低阶层。梅兰花还真舍不得让王仕峰走这条路。 “要不,我先出去扛两年活。等攒下钱了,再干别的。”王仕峰先打破了沉默。 “你们王家曾是名门望族,这样做,你父母能同意吗?”见王仕峰这么一说,梅兰花也有些心动。毕竟,这是当前唯一的出路。 “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家分了,他们也没了权利。我们总不能守着名门望族的历史饿死吧!”王仕峰意志坚决地振振有词。 也算是不谋而合吧!梅兰花虽然有些不舍,还是同意了。 吴瓷屯东十来里的地方,有一座古塔,人称“宝云塔”。每逢正月十五塔会。这天,宝云塔前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舞龙的、耍狮的、玩猴的、唱戏的、卖花儿的、卖炮儿的,都早早的来到这里。三里五乡的人们也都一群一伙儿的到这里来赶塔会、看热闹。 在塔会的一角,有一个劳力市。一些没有找的地方扛活的穷人们每年都在这里集汇,有的找活干,有的等待雇主雇佣;需要临时找劳力或长期雇人还没有雇到的财主们也来这里挑选。相中了,说好价钱。被雇地便跟着雇人的一起走。那阵势,跟买卖牲口也差不多。 正月十五这天,王仕峰也来到塔会劳力市场上等待雇佣。 劳力市场上人头攒聚,熙熙攘攘。备雇的远远多于雇人的。备雇地衣衫破旧,一脸土色;雇人的穿绸着缎,满面红光。阶层明显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雇人的多是拣着面相忠厚、肤色黝黑的壮劳力挑。哪怕面部有残疾,只要有一身力气就行。 王仕峰往人群里一站,白白净净地脸色透着文雅。一袭半新不旧的长袍衬托出满身英气,怎么看都不像在庄稼地里摔打过。别说被雇了。好多穷人都把他当成了雇人地主。 中午时分。王仕峰地雇主还没有着落。为了解决肚子问题。便到市场边上一家小酒馆里去吃饭。 这时。人群里有人认出了王仕峰。就和他打招呼。 一个青年后生说:“王大哥。人们都说你对联写得很好。诗也作得不错。是真是假呀?” 王仕峰说:“不掺假。不过。都是瞎凑合。” “给咱作几听听!”吃饭地人们情绪立时高涨起来。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说怎么这么巧:曾经在一条船上打过交道地假秀才张肥子也在吃饭地人当中。这张肥子在船上和王仕峰比输诗付了船钱。一直耿耿于怀。在他眼里。王仕峰还是过去地“傻呆愣”。作地诗只不过是媳妇口递口教给地。用时一脚踢了个屁----碰准了。就站起来说;“王仕峰。今天我再给你出个题。你若作地出来。你地饭钱我掏;如若作不出来。我地饭钱你掏。怎么样?” “行啊!作什么样地诗哩?”王仕峰笑眯眯地问道。 “你就以这宝云塔为题来一吧”张肥子一脸奸笑地说。 王仕峰抬头透过半敞地屋门,看了看太阳地里高高耸立的古塔,随口吟道: “远看宝塔颤悠颤, 不知砌了多少砖。 数九寒风刮不倒, 三伏太阳晒不蔫。” 大伙听罢,连声称妙。有地还给他鼓起掌来。 张肥子一听挑不出毛病来,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绝了。后悔的心理直打扑啦:这顿饭钱又躲不过去了! 在酒馆里坐着地,有一个附近翰林村的邬师爷。邬师爷老辈儿里坐过翰林院学士,到他这一辈儿,读书不用功了,花钱捐买了个举人,走门子到知县衙门当了师爷。当地的人们都瞧不起他。今天来赶塔会,是想给自家雇俩长工。 邬师爷见王仕峰作的诗挺逗,又听身旁的人议论说他是来找雇主的,便凑过来坐在王仕峰身边,自我介绍一番后,让他为自己来几句。实际上是让他吹捧吹捧。并咬着耳朵说如果捧得好,让他到自己家里当长工,工钱从优。 王仕峰听人说过邬师爷的根底儿。 传闻说这邬师爷极爱虚荣,自己肚里文墨不多,偏爱吟诗作对。而且专爱找水平不如自己的人比试。很有点儿像长相平平的小姐要找个丑丫环来陪衬一般。如果谁比赢了他,立马给个脸子看。日后有事求着他了,必定推三阻四。亲戚朋友们知道他的脾性,大都让着他。 也有不认这个邪的。 一次,邬师爷和同僚毕师爷与一个学士同桌饮酒。邬师爷和毕师爷仗着都在衙门里经营刀笔得势,全不把学士放在眼里,话语里总压着一头。 酒至半酐,邬师爷提议饮酒赋诗。诗题是选一个字拆成两个相同的字,说出两种颜色相同的东西,连成一诗。 邬师爷出的诗题,自然他心中有数。于是,先吟道: “吕字拆开两个口, 一口茶来一口酒。 茶酒本来同一色, 请问哪口是茶?哪口是酒?” 随后,毕师爷也吟道: “出字拆开两座山, 一山煤来一山炭。 煤炭本来同一色, 请问哪山是煤?哪山是炭? 要按往常,学士作的诗必定要比他俩的逊色。可是这个学士看不惯二人目中无人,也不想巴结他俩。便不慌不忙地吟道: “二字拆开两个一, 一个乌龟一个鳖。 龟鳖本来同一色, 请问哪个是乌龟?哪个是鳖。” 学士一吟完,酒馆里的所有酒客都哄堂大笑。邬、毕两个师爷都羞得无地自容,只好溜之大吉。 这事很快被酒客们传开了。人们再说邬师爷时,总爱加上两字:“就是那个乌龟邬师爷呀!” 王仕峰见其以雇用来拉拢自己讨口奉,足见人们传说无误。更把他看贬了。心里话:我就是找不着雇主,也不为你这样的人效劳。便忍住笑说:“邬师爷,你是要我往高处捧,还是往低处捧?” 邬师爷不耐烦地说:“你这人真糊涂,当然是往高处捧了。” 王仕峰满口答应:“你擎好把!”然后站起来高声说:“今儿邬师爷让咱作诗捧他,我是捧不好不要饭碗!” 王仕峰咳嗽一声,高声念道: “三十三丈天外天, 玉皇顶上冲天冠。 冠上还要立旗杆, 邬师爷坐在旗杆尖。 旗杆尖上抬头看, 不到云端不闭眼。” 在坐的人哄堂大笑,邬师爷气得脸红一阵白一真地哭笑不得。气急地说:“我让你捧,是瞧得起你,你怎么不识抬举?” 王仕峰笑不哧地说:“怎么?你不是让我往高处捧你吗?都让你坐上旗杆尖了,你还嫌不高?别急,我还能往高处捧!” 邬师爷越听越气,又说不过王仕峰,想露脸露了一鼻子塌灰,一甩袖子走了。 这一天,王仕峰也一无所获。 194 第五卷 第二十九章 状劝三嫂引出的思考 王仕峰在劳力市场待了一天,最终还是无获而回。沮丧地对梅兰花说: “来雇人的财主们一个个从我身旁走过去,没一个搭理我的。反倒有几个找活干的穷人们问我雇长工还是短工。” “准是人家看着你不像干活的。”梅兰花审视着王仕峰,说,“要不,就是知道你们老伙里的情况。你不会主动地向那些雇人的推荐自己啊!” “你当好开口呀!”王仕峰不无尴尬的说,“我在那里待着都觉得脸上烧。” 梅兰花心里一惊:怎么自己就没考虑到这方面呢!他有一个灰暗的过去,又有一个“名门望族”的历史,现在的处境,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刚刚恢复理智的他,难免不被思想包袱。让他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下去“出售”自己,确实难为他。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起转儿来。 “咱再也不到那里去了。”沉默片刻后,梅兰花等眼里的泪水洇干,微笑着对王仕峰说,“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就托个人给介绍户人家。” 二人正商量着,三嫂商润萍气呼呼地进了屋。非要王仕峰给她写状子,上县衙告老大两口子去。 原来,刁藿改大年夜里气就不顺。过了年,逮谁给谁火。夫妻二人,更是三天两头吵闹。起初梅兰花还过去劝说。谁知刁藿改人来上风,越有人劝闹得越凶。梅兰花见劝不住,后来也就不管了。为了图耳朵清静,吃完饭拿着针线活就到邻居家串门去。 今天下午。刁藿改和丈夫吵架动了干戈,拿着笤帚疙瘩撵着王立春打。王立春气得也用一只手抄起一根三棱棍子给她舞扎。老三王立秋正好赶上,忙上前去劝。公母二人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反倒打得更厉害了。王立春一没留神,三棱棍子打在了王立秋的脑袋上,立时血流如注。 “把我们家他打成这样,他们两口子连个屁也没放。没一个过去看看的。他们既然无情,我也只有无义了。天下总有说理的地方。”商润萍气呼呼地说。 “自己家兄弟妯娌,何必闹到外头去。让人倒咱家地肠子!”梅兰花劝阻道。 “你给她论兄弟妯娌。她可不拿你当人哩!”商润萍哪里听得进去。 “咱爹娘知道不?”王仕峰问。 “知道。娘过去看了看。咳声叹气地什么也没说。爹分给了他们。日后还指望着他们哩。我也不好意思让他甚甚地管这事。你们说。她把老人都操娘日奶奶地骂了。还有谁能管得了她?叫我给谁说去?在这个家里。我是找不着说理地地方了。”商润萍说着说着。竟“啪哒啪哒”地掉起泪来。 梅兰花递给她一条毛巾。说道:“她就这种狗性脾气。一阵子一阵子地。看年前那会儿多好。和她一般见识干什么?” “你是不知道。”商润萍边哭边说:“我自从进了这个门。她处处里压着我一头。我在这个家里。没缺德。不短理。站着比她不矮。走起来比她不慢。她能生小子我也能生小子。凭什么受她地气?这事要是不给她论出点儿长短来。她更蹬着鼻子上脸。踩着肩膀上天了。” 商润萍正在气头上。任凭梅兰花怎么劝也无济于事。口口声声说没这么欺负人地。非告他们不行。 王仕峰说:“你要告也不能找我写状子。原告被告都是我的亲哥哥,我偏向哪边也不好。” 商润萍说:“我来找你。也不是想让你偏向我的。只因为你会写字,咱这村里又没几个拿的动笔的人。自家兄弟要不帮这个忙。你叫我去求谁去?难道四兄弟还会拿写状子来要挟我这个不识字地人?” 王仕峰见三嫂和自己也叫起劲来,为难地嘬着牙花子说:“这状子可叫我怎么写?”商润萍说:“是我来找你写的,我决不能让你落埋怨。咱不添枝不添叶,我念你写。就是他们知道了,这状子上的话全都是我说地,只是借用你的手写了写,他们怪罪你也就没道理了。” 王仕峰说:“你念什么我写什么。”见商润萍点头,于是,铺好纸,润足笔,等着商润萍话。 商润萍考虑了一会儿,说:“这个……就这么写吧:他家他打了她,俺家地他去拉……”商润萍这时还满肚子气,既不愿提“哥哥、嫂子”这称呼,又不好意思叫哥嫂及丈夫的名讳,就用“你、我、他”来代替。心里想:反正四小叔子也知道说的是谁。 其实,王仕峰本不打算真给三嫂写。见她正在气头上,先做做样子给她顺顺气,时间一长气自然也就消了。听她你呀他呀的一说,顿时有了主意。装聋作哑,写了一片糊涂状子。写完,商润萍叫给她念一遍。王仕峰带感情地念道:“大哥大嫂打架,三弟去拉……”“大哥大嫂”这几个字状子里没有,在这里念起来挺入商润萍的耳朵,她没文化,不懂咬文嚼字,觉得情节对了也就行了。 商润萍到了县衙,把状子交给县官。县官一看,笑了。问商润萍:“是你写的状子?”商润萍说:“不是我,我不识字,是我四小叔王仕峰写地。”县官又问道:“是不是那个在街上写对联的王仕峰?”商润萍说:“正是。”县官说:“知道了,知道了。”在状子上批了几行字,交给商润萍。商润萍问:“怎么判的?”县官说:“回去叫王仕峰念给你听。” 商润萍回来把状子交给了王仕峰,说:“县太爷说叫你给念念。” 王仕峰拿着状子,拖着腔调从头念道“他家他打她。俺家他去拉。他家她不打。打了俺家他。老爷你明白,这是图个啥?” 商润萍听到这里,“噗哧”笑出声来:“这哪像状子呀,像段绕口令。他他的连个人名也没有。” 王仕峰反问道:“你念的时候也没念是哥哥还是嫂嫂,也没说姓道名呀!不是光说他怎么他怎么的么?” 商润萍说:“你心里明白是谁就写谁的名字呗!” 王仕峰说:“我不是说你念什么我写什么嘛。” 商润萍没话说了。 “听着,县太爷这样批地。”王仕峰继续念道:“谁家谁打谁,谁人去拉谁,谁家谁不打,打了谁家谁?本官明白啥,怎么罚和打?” 商润萍一听,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气也就全消了。 过了一会儿,商润萍止住笑对梅兰花说:“这一打官司我才知道,俺四兄弟地名气在外头大着呢。那县官本来是沉着脸一幅耀武扬威的样子,一听说是写对联地王仕峰写的状子,立马就换了一幅笑模样,忙不迭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批了字就叫我来了。” 王仕峰忙解释说:“年里头因为铁算盘那锅事,我给他打过交道。” “打交道地人多了,他能个个全记住了?我琢磨了,反正俺四兄弟有让他佩服的地方。要不然不会这么着。” 商润萍的话有让梅兰花多了一层顾虑:王仕峰的变化,在外人眼里肯定是个谜!众口之言,传来传去走了板。还不知给传成什么样子哩?难怪县官都记住了他。劳力市场没人问津不能说与这个没有关系! 看来,王仕峰越清醒,环境给他造成的压力就会更大。 如果换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切都从零开始,对他恢复记忆也许更有利。至少能消除好多尴尬。 一个大胆的想法跃上头脑:外出谋生,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去生存!让王仕峰彻底摆脱过去“傻呆愣”的阴影,以一个全新的、正常的、健康的体魄自然轻松地去享受生活,心情舒畅地迎来送往! 一张白纸容易画最美好的图画! 没有压力的头脑才能回忆起前世的记忆! 心里有了这份期盼,梅兰花觉得眼前明亮了很多。对着愁眉苦脸的王仕峰,十分委婉地、字斟句酌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194 第五卷 第三十章 麦糠屯的来历 真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当梅兰花把自己的想法委婉地对王仕峰一说,王仕峰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我们走得越远越好。在陌生的环境里,谁也不认识谁。就如同一张白纸,我们要在上面画出最好的图画。” 王仕峰的情绪促使梅兰花下了最后的决心。在做通老人思想工作后,二人卖了那匹心爱的马和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清所有外债,收拾起简单的行囊,相扶相携地踏上了远走他乡的道路。 茫茫大地,哪里才是安身之地呢?离开家门以后,梅兰花才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孤独。 夫妻俩晓行夜宿,餐风饮露,边走边打听适合他们安身的所在。在梅兰花的心目中,无论地方穷富,只要民风淳朴,不欺负外乡人就行。 所幸得是,正是开春前的农闲时节,路上不乏外出扛活的人们。梅兰花凭着能说会道,很快和他们搭成路友。一路行走,一路讨教给人扛长活的经验,打听各处的民风民情。 路友中有个叫尤二能的,为人很和善,点子也很多。他告诉梅兰花两口子说:“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没有哪里的财主不算计穷人的。不过,财主也是软的欺负硬的怕。只要欺负住你了,必定逮住蛤蟆攥出尿来,想方设法让你白给他干活;你要是不怕他,拆破他的圈套并把他制服了,他就会乖乖地听你的。毕竟他离不开咱这扛活的。” 王仕峰认真听着,不住地点头称“是”。 尤二能很健谈,见梅兰花两口子实在。又见王仕峰白面书生一个,知道他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便把自己所经过的事情讲给他们听。 原来,尤二能兄弟俩。哥哥尤大行为人老实,也不善言辞。前年,尤大行到一家地主家做长工,说定一年工钱九两银子。但是。如若有一件事情做不到,就扣除三两。尤大行心想:咱在庄稼地里摸爬滚打了半生,哪样活儿不会!就应了下来。 一年里,尤大行样样活计做得都很完满,地主一点儿毛病也跳不出来。将满期时,地主为了克扣工钱。故意刁难尤大行。命他把仓库里的地面搬到太阳底下去晒;把大缸装进小缸里;割一块与地主的头一样重的猪肉。老实的尤大行自然做不到。结果白给地主干了一年活,一两银子也没落到。 尤二能得知情况以后。次年。就是去年。也去了这个地主家做长工。说定地条件与尤大行地一模一样。但尤二能提出:他如果照东家地话去干时。东家不能阻止。不然要加倍付工钱。地主同意。 将近期满。地主命尤二能做要尤大行做地相同地三件事。尤二能满口答应。他拿铁锨把仓库地屋顶掘开。让阳光照射到屋内地地面;把大缸砸碎装入小缸里头;又要割下地主地头称重量。说是按着去割猪肉。地主连连加以阻止。按着当初地协议。只好加倍付给了工钱。 “你真行。”王仕峰赞叹地说。“要是胆小地可做不到。” “出门在外地。凭地就是胆量。”尤二能不无自豪地说。 “你今年还上他那里去吗?” “不去了。他知道骗不了我了。也不会再雇我了。咱们出门扛活。卖地是力气。哪里合适在哪里。行就在。不行走人。反正不能受他们地气!”尤二能振振有词。 “你今年准备去哪里呀?”梅兰花问。她见尤二能很有骨气,也很会处理事,觉得如果和他作伴,对王仕峰肯定有好处。 “今年我打算到麦糠屯去。”尤二能说,“有个过去在一块儿的伙计邀了我。出门在外。朋友是一宝啊。” 王仕峰似有所悟,频频地点着头。 “麦糠屯?这个名字很新鲜!”梅兰花说道。此刻,她已经暗暗把落脚地希望寄托在这个能说会道的尤二能身上,她想了解他提到的所有信息。 “不但新鲜,这个村名还有个讲儿呢。”尤二能一付学识渊博地表情。 “是吗?你给咱讲讲吧!”梅兰花一听“有讲儿”,搜集民间故事的瘾又上来了。微笑着要求道。 尤二能也不谦虚,见梅兰花要求,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说起麦糠屯的来历,还得从一个小故事说起: 很久以前。有一个庄稼汉在井台上提水。刚提上一桶来,抬头一扫,看见大道上急呛呛奔过一头小毛驴。骑驴的约摸四十来岁,穿着打扮很利索,有几分儒气劲儿。烈日炎炎似火烧,风儿不吹树不摇。那人热得满头大汗,坐下的小毛驴也热得光想栽倒,呼呼咧咧直喘气,直勾勾奔井台来了。这是渴极了来要水喝呀! 庄稼汉眼珠儿一转。赶紧在井边抓了一小撮麦糠扔在水桶里了。 这时。骑驴的已来到近前,把庄稼汉的举动看在眼里。心里一打顿刻。他也是实在渴极了,赶紧下了小毛驴,只说了句“我喝口水”,就伸直脖子朝水桶里扎。因为水面上漂着麦糠,不吹几下是喝不成的。而且,还不能大口喝,只能半闭着嘴吸。他吸了半天才喝够。那头小毛驴也得慢慢吸,不能大口哇,有麦糠当着呀,喝到嘴里是会卡嗓子的。 等人和驴都喝够了,庄稼汉把剩下地水倒掉,重新又提了一桶净水。 骑驴人不说好,也不言谢。心中暗想;好嘎咕的庄稼汉,要口水也这么难!你坏往水桶里扔麦糠,不让喝个痛快。我也来个壁虎伸爪----给你一小手。他用手背把嘴一抹,笑模悠悠地对庄稼汉说:“老弟,我是个观风水先生。在这大热天里,你的水无疑就是我的命。有恩不报非君子,我去你家给你观观风水,权当回报吧!” “好好好,我正想请个先生给观风水呢。请随我来。”庄稼汉说完,满心欢喜地担着水担子在前头走起来。 风水先生牵着毛驴在后面紧跟。一边走一边打着他的鬼主意。心里话:你孬在先,可别怪我使坏在后。我非鼓捣得你没法过了不可……还没进门。风水先生就装模做样地仔细观望。到了院里,把小毛驴往树上一拴,就屋里院里到处转起来。庄稼汉的妻子正挺着个大肚子也被他看见了。 风水先生在院里院外转了一圈,故作惊慌地对庄稼汉说:“哎呀不好,你这处院儿犯五鬼闹宅呀!生了孩子怕一个也活不了!”并且还说,这宅子已经”到他无法破解的地步。 “这……”庄稼汉将信将疑。 大凡都知道。这神鬼迷信,是信者朝朝有,不信半点儿无。风水先生自然知道这些。他把事态说的如此严重,就是再不迷信的人,心里也得腻歪。这人要是长期有心理压力,么事都能出!风水先生盼地就是他家能出点儿事,以报其往水中扔麦糠的恶作剧。 因为生活条件地关系,庄稼汉并没有听他的。依然我行我素,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几个月后。妻子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因为有“五鬼闹宅”之说,给两个儿子一个起名叫“阎王”,一个起名叫“判官”。依然过他粗衣淡饭的日子。 光阴似箭。一晃就是八、九年。庄稼汉一家平平安安,孩子健康壮实。一家人早把“五鬼闹宅”之说抛到脑后头去了。 一天,风水先生又从这里路过。看见当年喝“麦糠水”的井台,想起了那个庄稼汉。心想:不知他被我“五鬼闹宅”的说道吓成什么样子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便下驴向人们打听。当听说他家不但没出事,孩子还都很结实后,心中好生纳闷。牵着毛驴就进了庄稼汉地家门。 庄稼汉一看是曾经来过地风水先生,便热情地把他让到屋里,又沏水又做饭地招待起来。 到了中午。两个孩子放学回来,庄稼汉忙把孩子介绍给风水先生。并请求风水先生给两个孩子观相,看孩子有什么展。 风水先生见两个孩子活泼机灵,胖墩墩小虎羔子一般,方知这家人心理素质不一般。当听说两个孩子一个叫“阎王”、一个叫“判官”时,不无惊讶地说:“怎么起这么个名子?” 庄稼汉笑了,对风水先生说:“那年你从这里路过,不是说这宅子犯五鬼闹宅嘛,所以就给这俩孩子起了这名字。” “起得好。起得好啊!别说是五鬼闹宅了,就是一千鬼一万鬼来闹,也惹不起阎王和判官呀!”风水先生见庄稼汉一家这么精明又这么会过日子,待人还这么热情,不觉良心现。说当初讲五鬼闹宅,实是信口开河,是自己要报那一撮麦糠地怨愤。 庄稼汉一拍巴掌说:“咳,先生可是错怪了我。我可是一片好心一片诚意啊。” “如何讲?”风水先生不解地问道。 庄稼汉说:“当时天那么炎热,你那么渴。那么乏。怕你和驴一见水就急着猛喝。一猛喝就会出闪失,人喝炸肺。牲口喝炸心。撒一撮麦糠,你想猛喝也喝不成了。慢慢吸够,不就没事了嘛!” 风水先生听了,懊悔不已。忙不迭地赔礼道歉。 话说开了,两个人越说越投缘,认成了干亲。走动了一辈子。 后来,庄稼汉的孙子辈出了个做大官地。为了彰显祖辈以诚待人的美德,就把村名改成了麦糠屯。一直沿用了下来。 “好淳朴的民风啊!”梅兰花赞叹道。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麦糠屯,已经由先前地十几户展成了上千户的小镇。外来户占了一多半。”尤二能说。 “其实,传闻也是一种约束力。人们在为自己的祖先自豪时,也会自觉地效仿。这就是榜样地力量。”梅兰花不无感触地说。 此刻,她心里已经有了落脚的目标。 194 第五卷 第三十一章 长工打伞送长工 在尤二能的帮助下,王仕峰和梅兰花很快在麦糠屯租赁了两间简易房定居下来。王仕峰也被介绍到一户姓钱的财主家去做长工。 正如尤二能所说,麦糠屯已是个一千多户人家的大村子。南北东西各有两条大街,把整个村子分成一个不很规则的“井”字形。各种商铺应有尽有,逢五排十是集日,买的卖的熙熙攘攘,环境条件很不错。 简易房其实就是长工房。是一户有钱的财主看到年年有穷人投奔到这里来,到处租房住。便兴心在自己的地盘上盖了一片简易房。为了招揽租主,还用篱笆把房子分割成一间或两间的小独院。拉家带口的一般租两间,单身汉租一间或两人合租一间。 王仕峰对这个新家很满意。两间房虽然还不足十平米,但独门独户的很是清静。何况周围住的都是外来户,谁也不知道谁的根底,再也没人用异样的眼光审视他了。这让他有一种完全解脱的感觉。说话声音高了,胸脯也挺起来了,浑身散着朝气。 见王仕峰高兴,梅兰花倍感欣慰。穿越以来,虽然生存环境一步不如一步,以至弄到现在被人雇佣等人赏饭吃!但是,如果这样能唤醒王仕峰前世的记忆,改变现状是一瞬间的事。她相信前世那个文科状元的能力! 话又说回来,王仕峰是她前世今生的唯一,只要他心情舒畅,自己就是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摆脱了王家那一大家人的吵吵闹闹,关上柴扉,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了他们两个人。他们都感觉出两人地心贴得更近了。 “阿峰,祭灶时你对灶王爷许愿说马尾巴栓两小孩来,你是不是真地想要孩子?”梅兰花柔情蜜意地说。 “那是一祭灶歌!你没听说过?”见美兰花摇头,王仕峰笑笑说:“亏你还爱好搜集民间文学,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一晚上,每一个是自己编的。连父亲的都不是。” “可是……可能……要被你言中了呢?”梅兰花有些羞赧地说。 “怎么?你真的有了?”王仕峰有些吃惊地问。 “还说不准。不过。那个有四十多天没来了。” “这么说。我要当爹了。”王仕峰兴奋起来。 “我倒不希望是真地。”梅兰花有些犹豫。 “你是怕我们养不起?你放心。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也挣上你们娘俩吃了。”王仕峰几乎是拍着胸脯说。 梅兰花笑笑。没再言语。她地意思是想等王仕峰完全恢复记忆后。两个人再商量着要一个前世今生两世地爱情结晶。可这话又不能现在就说。偏偏孩子又毫无思想准备地来了。 王仕峰沉浸在做父亲地喜悦中。毅然改变了过去地依赖思想。开始以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地身份自居。悉心照顾起梅兰花来。 过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长工们都开始上班了。王仕峰也如约来到钱财主家。 按着钱财主家的惯例,长工的工钱一年一结算,年底拿着工钱回家过年。 王仕峰考虑到自己新来乍到手里没钱,梅兰花坐月子也等不到年底。就向东家要求分阶段结算。钱财主答应了。改成逢节结算:端午、中秋和年底,一年结算三次。但提出了一个额外的条件:如果派活不会做就扣工钱。王仕峰只好答应。 钱家是一个大财主。家有万贯财产,土地千顷。长期雇着三个长工,农忙时还要临时雇短工帮忙。 钱财主有一个七、八岁的儿子,顽皮异常。为了教儿子读书认字,专门请了一个教书先生。 王仕峰新来乍到,遵循“紧睁眼,慢开口”的原则,一般都是干地多,说的少。倒也能讨东家欢心。只因与教书先生的一次小摩擦。被告了诬状,便一步步不顺起来。惹得王仕峰给他斗智斗勇,派生出一个个让人深思的小故事。 事情是这样的:一次放公休假时正赶上下雨,钱财主就叫王仕峰打着雨伞送一下教书先生。 按说,干活的长工和教书的先生,都是财主用钱雇来的长工,只不过干地活儿不一样罢了。实际上性质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挣财主点儿钱养活自己的家口。 这个教书先生可不这样想。他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自己是教书的先生。不受风吹雨打地坐在屋里教学生念书,属上等公民。而长工干的是农活。整天风里来雨里去地卖苦力,属下等公民。 时值仲春,雨却下的不小,街上到处是水,行走起来很不方便。王仕峰把雨伞高高地擎在头顶,小心翼翼地拣着道走。 哪知,俩人这样在一把雨伞下并肩走,教书先生就觉得自己高大起来,言谈话语里尽是瞧不起卖力气的人。说的王仕峰心里直窝火。 教书先生光顾了高谈阔论,没留神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就要摔个仰面朝天。王仕峰赶紧扶住了他。这一扶一闪不要紧,把教书先生的眼睛给闪掉下来。教书先生去拾时弯腰急了些,身子一前倾又要爬到地上。王仕峰手疾眼快忙抓住他的胳膊,才避免了受泥水之苦。 在屋檐下避雨地几个农民看到教书先生这些滑稽举动,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教书先生见笑他的是衣衫不整的农民们,心里就有些不服气起来。心想:我就是摔倒了,也是文雅的一摔。哪像你们,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与老牛有什么区别?心里这么一想,随口吟出一诗: “春雨贵如油,下的满街流。闪了文先生,笑倒一群牛”。 王仕峰一听教书先生把农民比成了牛,觉得他太不够意思了。于是也随着吟了一: “春雨从天降,水流路泥泞。都是雨中人,何必贵贱分。” 教书先生见王仕峰给他吟诗作对,心里很是不服。便想作弄他一下。信口又吟出了一句诗:“村前村后雨蒙蒙,”。 王仕峰见他又要作诗,心里想:农民们笑了笑你,你就作诗把人家比做牛。我刚回敬了你一诗,还不知道把我作践成什么哩?干脆我来个先下手为强,截住你算了。开口就回了一个下句:“长工打伞送长工。”意思是给他说:你别看我打伞送你,其实咱俩一样,都是财主雇来的长工,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教书先生一听把他说得和他一般高,哪肯承认!又来了一句:“酒席宴上分上下”。意思是说,别看咱们都是长工,我教书的能赴东家地宴席,你干活地就不行。谁高谁低分得清清楚楚。 王仕峰觉得很不是味儿,就又回敬了一句:“结算工钱一般同”。意在告诉他:别看你能上席,我不能去,按工钱咱俩挣得可是一般多。 教书先生见王仕峰能用诗词给他辩理,而且句句都能压他一头,大感意外。竟不好意思起来。 这个教书先生是一个心胸狭隘之人。经历了这次打伞相送事件,不但不思过,反而对王仕峰产生了怨愤心理。经常在钱财主面前说王仕峰的坏话,妄图钱财主把王仕峰赶走,消除这次打伞相送吟诗相斗地尴尬。 194 第五卷 第三十二章 巧治“抠”财主(一) 王仕峰初涉社会,凭着自己的良知,处处以诚待人接物。尤其对东家,心想人家既然雇了咱,端人家碗,给人家卖力气,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东家指东上东指西上西,干起活来更是不知道爱惜力气。很讨钱财主的欢心。 头两个月,吃得喝得还都像那么回事。虽然每天都是鸡一叫就下地干活,满天星了才收工回家。王仕峰却感到很欣慰,还以为遇到好人家了呢。 忽然有一天,钱财主对三个长工说:“从今往后,早、午饭都在地里吃。晚上回来吃晚饭睡觉。每人每天七个窝头。早饭吃三个,午饭两个,晚饭也是两个。”七个窝头说起来不少,其实窝头小得比牛眼也大不了多少。长工们干的都是力气活,个个饿得前心贴后心。 钱财主的突然变化很让王仕峰费解。他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恼了财主,才招致这样的后果。就对一块儿扛活的长工大老井说:“东家是不是在惩罚我们?” 大老井五十多岁年级。是因为借了钱财主驴打滚的高利贷还不上,卖身三年来还债的。因了这一特殊的身份,每日只是低头干活,极少表言论。见王仕峰为人忠厚实在,心想:这样的小伙子在这里还不被逮住蛤蟆攥出尿来!我得提醒提醒他。对王仕峰说:“年轻人,你初来乍到,还不知东家的脾性。往后可得多长个心眼啊!” 王仕峰听大老井话里有话,更加迷惑了。不解地说:“我来了也有两个多月了,觉得他人不错呀?” “这是饵!”大老井气愤地说。 “饵?我们当长工的,卖的是力气,挣的是工钱。他干么要设饵呢?” “你想想,如果你一来他家就不让你吃饱,你会在他家长期干下去吗?”大老井反问道。 王仕峰摇摇头。说:“肯定不会。我们出来就是挣饭吃的,吃不饱怎么干活?” “所以,先给你下个饵,让你尝到甜头自愿上钩,然后再一点一点地拨你的肉吃。”大老井说。 王仕峰似有所悟。“你能不能再说详细一点儿?” “头两个月对你好。那是想拴住你。让你踏踏实实地给他卖力气。两个月过去了。小苗定了棵。地也锄过头遍。能喘口气了。他圆弧脸一抹变成了长弧脸。到了刁难你地时候了。如果你接受不了想走。两月地工钱一分不给不算。还说你不守信誉。你说。一年里能有几个两个月?所以。你只得忍着。这只是个开始。以后地妖讹子还多着呢。反正逼得你不走就脱层皮。最后工钱还不知能不能拿到?”大老井气愤地说。 “说好地工钱他还能赖?”王仕峰不解地问道。 “他要是叫你痛痛快快地把工钱拿走。就不叫抠门财主了。每有新长工来。在谈好工钱以后。还要另加一个附属条件:如果要你做地活有一件做不来。就要扣工钱。” 王仕峰点点头:确实有这么一说! “就拿小白来说吧。”大老井说着。看了看无精打采地同伙。“小白去年给他扛了一年活。临到年底时。他要小白做了一件事。因为是他有心刁难。小白没做成。结果。一年地工钱一分也没给。但是。他并不是痛痛快快地说不给了。而是说你没做完我吩咐地事。今年地工钱先在我这里给你存着。明年如果全做下来了。两年地工钱一块全给你。用这个做饵。让你再白白地给他卖力气。到了第二年结算时。还不知出什么吊脚哩?” 小白是他们三个长工中的其中之一。二十来岁年龄。人老实的碌碡压不出个屁来。每天只知道低着头子干活。不过,王仕峰见他眉宇间常常凝着一股怨气。 “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啊!”王仕峰叹息道。 “你是刚来。这里的人们全知道他家的根底,喧着呢,是有名的吝啬鬼了。”大老井轻蔑地说。 “怎么个吝啬劲儿?”王仕峰追问。他很想多了解一些东家的脾性,打起交道来好有个提防。 “这话得从钱财主的父亲说起……”大老井滔滔不绝地讲了下面这个故事。随着故事地深入,愉悦涌上大老井的脸。看来,长期被压抑的情绪一旦找到诉说地对象,会给人带来快感的。 原来,当地人称“吝啬鬼”叫“小老抠”。 钱财主的父亲钱老财主和他的一个姨表弟,都是小老抠。钱老财主外号叫“大老抠”,其表弟外号叫“小老抠”。两人家境都很富裕,都吝啬地舍不得往外拿一个子儿。平时和朋友邻居相处总是想方设法揩别人的油,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他要是出一个钱,准能吃回两个来。 山不转水转。大老抠和小老抠这表兄弟俩转到了一块儿,这故事也就转出来了,传扬开了,常常逗得人们捧腹大笑。 一年秋天,小老抠到大老抠家做客,小老抠一进门就气得往板凳上一坐说:“表哥,我这人真够倒霉的,昨天我家塘里起鱼,特意给你选了两条大的,被你表弟妹挂在树上,嗨!不知是谁家该死的猫,半夜里叼了去。”还举起手里地一根麻绳来证明:“看看,就剩下这根绳子了。” 小老抠说完,看看表哥又看看表嫂,笑眯眯地叹口气,说:“咳,也是你们没口福,算了,明年再起鱼时,一定留两条更大地,用缸扣住,我看那猫能不能掀动缸。” 天快上午了,这小老抠没见大老抠两口子弄饭弄菜,有点沉不住气了,提示道:“哎唷,光顾说话了,要不是肚子咕咕叫我还不知道晌午了呢?” 大老抠两口子经这么一提醒,慌忙起身进厨房做饭去了。 小老抠在堂屋里四平八稳地坐着。就等吃饭了。一会儿,厨房里传来油锅“滋滋啦啦”的响声,又闻到小葱地香味。小老抠在堂屋里亮起高嗓门喊道:“表哥、表嫂,都是自家人,午饭简单点行了!” 厨房里表哥说:“平时表弟来得也不多。乍来一次,你表哥总要弄个汤汤水水的。” 小老抠听了心里乐滋滋地。 不多一会表嫂满头大汗出来了,笑着对小老抠说:“表弟呀,中午就吃豆腐汤。炒竹笋,你表侄给你弄了几个大饼。” 小老抠笑眯眯地说:“破费了,破费了。” 抬过吃饭桌子,主客坐定,每人面前放了一只大碗。小老抠瞪大了眼睛也没在碗里看到一星豆腐花。心里说:“乖乖,这就是豆腐汤呀!” 大老抠看看媳妇,媳妇忙说:“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豆腐被老鼠啃了几口,我怕表弟嫌脏,没敢往锅里放。” 小老抠再看看桌子中间放了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放了一把竹筷子,心里想:“我的乖,难道这就是炒竹笋吗?” 大老抠忙解释说:“表弟呀,你来迟了,你要是春天来,这些笋子嫩着呢。” 小老抠想:这俩口子真是南瓜花炒鸡蛋----对色了。 正在这时表侄捧着几张纸进来了,嘴里还甜甜地叫着,“表叔。饼弄好了。你可别作假呀!多吃点。” 小老抠一看,那纸上画着几个大大小小的圆圈圈。心里想。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地儿子会打洞。这小子和他爹老子一样。临行前客气地说:“表哥、表嫂,闲时也常到我家走走。” 大老抠一家三口子,边答应着,边将小老抠送出门去。这哪里是送呢,分明是哄走了小老抠。小抠气得要命,到家后把在大老抠家的遭遇跟媳妇和女儿一说,全家人气得直跺脚。 再说大老抠一家哄走了小老抠后,重新端上了豆腐汤,咸肉烧干笋和死面饼锅贴,吃着、笑着、说着。媳妇说:“小老抠被这么一戏弄,肯定气得要命,明年你要到他家,他也会给你吃炒竹笋(竹筷子)的。”大老抠说:“他那两下子,哪能跟我玩,我明年开春时去,他还怎么给我吃老笋子呢?” 一晃冬去春来。这天大老抠来到了小老抠的家。一进门也是气鼓鼓地朝板凳上一坐:“表弟呀,你说气人不气人,我一大清早就到油坊买了两斤小磨麻油,想让你们尝尝那家小磨麻油的香劲,嗨!半路上栽了一跤,瓶弄打了,由也洒了。”说着举起手中地瓶嘴儿。表兄弟俩很是惋惜了一阵子。 说了一会儿家长里短。天快中午的时候,小老抠的媳妇主动到厨房弄饭去了。小老抠也在庭院里将鸡撵得“嘎嘎”叫。 大老抠在堂屋里大声喊:“表弟呀,午饭简单点儿。” 小老抠边杀鸡边答应着说:“没弄什么,就炖了锅鸡汤。” 大老抠心想:这家伙舍得炖鸡汤?就是炖了,那鸡可能比鸽子大不了多少? 开饭了,大方桌子中间放了个大瓦盆,大瓦盆里大半盆混浊的水,隐隐能看到水中有鸡蛋花。 大老抠一看心想:好家伙,难道这就是鸡汤? 小老抠一边解释一边说:“表哥呀,没想到你来地这么早,要是秋天来,这只鸡蛋孵出小鸡后长一个夏天,秋后准能长到二斤多,那时不就是一大盆香味扑鼻的鸡汤嘛!” 大老抠很生气,想数落小老抠几句,但又一想,小老抠怎么也比自己大方,汤里好赖还打了一个鸡蛋。 不一会二,表侄女捧着几张纸进来了,一进堂屋就热乎乎叫着:“大表伯,我给你弄了几块大饼!” 大老抠一看纸上画了几个大圆圈,圆圈上还有星星点点。就问:“大侄女,这星星点点的是什么?” 表侄女说:“那是黑芝麻。” 大老抠也不敢再待下去了,因为那肚子早就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了。 一路上大老抠想:这小老抠一家子还是没玩过自己,除了那汤里放了一个鸡蛋外,表侄女的“饼”上也多了些黑芝麻。(待续) 194 第五卷 第三十三章 巧治“抠”财主(二) 大老抠和小老抠“抠”名声在外。当双方儿女到了谈婚论家的年龄,门户相对的人家都嫌他们太抠门,谁也不愿意跟他们做亲家;门户低的他们又不愿意。双方儿女的婚事成了大难题。有一个媒人脑子灵活,给两家进行撮和,让小老抠的独生女儿嫁给了大老抠的独生儿子。这样一来,在群众中又流传开了一句话:“鲇鱼找鲇鱼,对虾找对虾,花狸虎(一种癞蛤蟆的别称)专找疥蛤蟆。大老抠和小老抠,抠来抠去抠成了一家。” “这么说,他们不是从老辈儿里富起来的。”王仕峰听完故事说。 “老辈儿里也不穷。小老抠两口子过世后,他们唯一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钱财主老婆,继承了全部家产。两家合一家,钱家很快成了这里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大老井说着又补充一句:“财产继承过来了,秉性也继承过来了,而且,比他们的老子一点儿也不在以下。” “要是这么着,我们得想个办法治治他,让他也知道知道扛活的也是人。”王仕峰气愤地说。 “咳,咱的命儿都在人家手心儿里攥着哩,能怎么个治法?”大老井沮丧地说。 王仕峰喊过小白来,对他们说:“这财主多会儿也是软的欺负硬的怕。他们有钱的是人,我们没钱的也是人,我们得挺起腰板来。不能由着他们欺负。”两个人都同意。说:“这钱财主抠得忒过门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们听你的。” 三个人这一联手不要紧,演绎出了一个个长工与财主斗智斗勇的小故事。 三顿饭 钱财主给三个长工定下了规矩:一天只准吃七个窝头,早饭吃三个;午饭吃两个;晚饭也是吃两个。而且,早、午饭都得在地里吃。晚上收工回家吃晚饭睡觉。 这个规矩坚持了两天,王仕峰他们就饿得前心贴后心。 第三天吃早饭时,王仕峰说三个小窝头吃不饱,不到半晌午就饿的一点儿劲儿也没有了。反倒耽误了活儿。 “好吧。再给你们每人添上两个。但是。午饭就不送了。”钱财主说着。起身回家给拿窝头去。 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王仕峰算是领教了钱财主地刻薄。他不动声色地故意说:“你索性拿四个来。晚饭也不必再吃了”。 此话正合钱财主地心意。果真给每个人都拿来四个。 王仕峰给大老井和小白使了个眼色。三个人几乎是同时。把七个窝头全吃光了。吃完扛起锄头往回走。钱财主一看傻了眼。忙招呼:“往哪里走?吃饱喝足了。还不快干活去?” “晚饭都吃了。还干什么活?我们回家睡觉去呢!”王仕峰理直气壮地说着。 大老井和小白也相继扛起锄头要走。 钱财主一看长工们要罢工,心里虽然怒气冲天,但农活不等时,只好答应中午再送一次饭来。 从此以后。钱财主再也不敢坚持这个规矩了。 两样的老天爷 钱财主见一天限制七个窝头不行,可让长工们多吃又心疼。于是又想出一个馊办法:让长工们天一蒙蒙亮就下地干活,他到近晌午才送去早饭,午饭再与晚饭合在一起吃:一天两顿饭。 这样一来,主动权就掌握在了钱财主手里:东家不送饭。长工们只有饿肚子!王仕峰看看没别的办法,只好央求钱财主和别人家的长工们同一时间吃饭。钱财主不同意,说他家和别人家是两样的老天爷。王仕峰把他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一场透雨过后,各家各户都在抢时点种和补种豆子。王仕峰他们三人却坐在地头休息。 快近晌午时,来送饭地钱财主见状。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不知道春争日夏争时吗?为什么守着豆种坐着?” 王仕峰不急不火地说:“人家都是吃了早饭来种豆的。我们也预备吃罢早饭就开始。” 钱财主大骂:“抬起你们的瞎眼看看,天都快晌午了?” 王仕峰不卑不亢地说:“不要紧,咱家是两样的老天爷,现在还是早上呢。” “天亮了” 子夜过后,鸡叫头遍,钱财主就在上房喊:“仕峰、大老井、小白,天亮了,下地干活吧!” “唉----” 三个人一起“唉”着。眯眯瞪瞪地穿衣下床。拿起农具下了地。三人干了大半夜,肚子饿得“咕咕”叫。天才蒙蒙亮。 “难道是东家起猛了五更?”王仕峰心里疑虑,就问大老井。 “这是东家惯用的手段。”大老井说。“现在活忙了,后半夜又有月亮地,鸡叫头遍他就喊咱们。这是经常地事。” “真刻薄!”王仕峰说。心里便有了对付的主意。 第二天夜里,鸡刚一叫头遍,钱财主便又喊了起来。 王仕峰高声应着,点亮了窗台上的油灯,人却不穿衣裳。 过了一会儿,钱财主听不见长工们出门的声音,又喊道:“仕峰,起来了没有?” “早就起来了。”王仕峰大声回答。 “怎么还不下地?”钱财主催促道。 “我在找虱子呢,等找到了马上就出去。”王仕峰说。 钱财主的老婆一听,生气地吼道:“半夜三更找虱子,难怪点这么多油。” 王仕峰一听,也大声埋怨道:“才半夜三更呢,吵什么,睡不好觉明天没精神干活。”说完把灯一吹,倒头便睡。一会儿便打起鼾来。 从此,钱财主再没喊过“天亮了”。 主人家地规矩 钱财主见自己刻薄长工们的办法屡遭失败,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想:大老井买身为奴,一向规规矩矩;小白含着冰凌吐不出水来。这些歪点子,肯定是新来的大个子王仕峰干的。辞了他吧,正在农忙需要人手的时候,又贪图他身大力不亏有把子力气,何况,如果东家主动辞长工,是要结算工钱地。于是,便格外给他定了一条规矩:除了每天正常下地干活以外,休息时间还要打扫家里的卫生。还特别交待:在家里,别人不干的该他干,别人不吃的该他吃。 王仕峰猜透了这是钱财主有意为难自己,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边忍边寻找机会报复。 一天,钱财主家祭祖,摆了很多地贡品。王仕峰从地里回来看到了,就拣着好的吃了许多。钱财主现后,指责王仕峰偷吃供品。 王仕峰振振有词:“我这是按东家的规矩行事呢。你不是规定:别人不吃的该我吃嘛。” “这是供品,是供奉祖宗的。”钱财主怒不可遏。 “可是,你并没有说明别人是谁啊!也没说不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钱财主没了词。 供奉时烧了很多的冥纸,又赶上这天有风,纸灰飘的屋里到处都是。钱财主为了惩治王仕峰,要他连夜把屋子打扫干净。 在打扫碗橱顶时,王仕峰现上面放着一沓佃户和穷人们打地欠条,拿下来就烧了。 钱财主现后,暴跳如雷地吼道:“这样地事你也干得出来?反了你了!” 王仕峰不温不火地说:“这也是按着东家的规矩做哩。不是说别人不干地该我干嘛。正因为这事没人干,所以我就干了。” 钱财主又被说住了。一看这个规矩对自己很不利,赶忙宣布撤销。 194 第五卷 第三十四章 牛钻地 小白的母亲病了。家里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更别说请先生看病了。小白没办法,只好央求钱财主,让其预先支给自己一些工钱给母亲看病。 钱财主眼皮抬也没抬,耐答不理地说:“正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上哪里给你弄钱去。秋后打了粮食再说吧!” 可是,母亲的病不能等呀。小白急得抱着脑袋“呜呜”哭。 王仕峰看着可怜。可是自己又确实拿不出钱来资助他们。便想在钱财主的物质上打打主意,给小白的母亲弄一点儿看病的钱。 当时,他正在耠地。望着满田的青苗,心想:地里的庄稼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了。那就只有财物了。望着眼前一走一颤的牛**,想起了朱元璋当放牛娃时偷吃小牛的故事。便决心效仿。 这天晚上一回到家里,王仕峰便煞有介事地对钱财主说:“这头黄母牛明天我可不用了。它不好好耠地不说,头还光往地里拱,好像要钻进去的样子。 没等说完,钱财主就开口大骂:“胡说八道,没听说过,牛还会往地下钻!” “真的。东家,我绝不撒谎。”王仕峰故作不安地分辩道。 “去你的吧!要是真的,我就当作没有它。”王仕峰听财主这么一说,正中下怀,就不再言语了。 王仕峰知道附近有一个屠宰场,第二天一早把那头牛赶到那里卖了,又用几个小钱买回了牛尾巴。回到干活的地方,把牛尾巴的一端栽到地里,然后便观望起来回必走的那条路来。 半晌午时,远远看见钱财主提着长工们的早饭向这边走来。王仕峰忙用双手紧紧地抓住牛尾巴的另一端,装作用力拉的样子,并且朝着越走越近的钱财主一声接着一声地喊道:“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您的牛钻进地里去了,快来拉吧!” 钱财主一听是自己地牛钻进地里去了。急忙飞奔过来。想助王仕峰一臂之力。他刚搭上手还没有来得及使劲。王仕峰就把牛尾巴拔了出来。牛尾巴刚一出土。王仕峰装着用力过度地样子。就势朝后一仰。钱财主也跟着跌倒在地上。 王仕峰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拍身上地泥土。一边对钱财主说:“糟糕。牛尾巴被咱们拉断了!我早说过您这牛不老实。只想往地里钻嘛!看。应验了吧。” 这时。草丛里惊起一只小鸟。展翅冲高空飞去。王仕峰手指着小鸟飞去地方向。装作惊慌失措地样子说:“董家。不好了。那牛成精了。变成一只鸟从刚才钻进去地地方飞上了天。”钱财主被摔得晕头转向。哪里还顾了看变成鸟地“牛精”!过了好半天。才费力地站起身来。他瞪着那双贪婪地小眼。死盯在那条刚被“拉断”了地牛尾巴上看了一会儿。心想:一头壮实地耕牛就这样没了。心疼得打卜拉。鼻子一酸。竟伤心地嚎哭起来了…… 小白用牛钱给母亲治好了病。对王仕峰感激涕零。 王仕峰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只要咱们团结起来。没有办不到地事情。” 194 第五卷 第三十五章 “脸”与“腚” 钱财主的老婆生了一个女儿。因为前头已经有了两个儿子,钱财主两口子认为这个女儿来的挺顺心。便到处给亲戚朋友们请柬,要给女儿做一个隆重的十二天。 当地风俗:新生儿下生以后,(尤其是头生----即第一胎)有个“三天不见,六天不看,十二天亲戚友人围着转”的说道。也就是说:新生儿来到这个世界上,一至十二天之间是不允许外人相看的。就是自己的至亲如姥姥和姨,也必须在出生后的第三天来见上一面,第六天才能再来看。如果第三天没见到,第六天也就不能来看了。直到第十二天才不避讳外人。家人为了庆贺新生儿的到来,把出生后的第十二天称作“小满月”,有条件的人家一般都在这一天邀请亲戚朋友来庆贺。而且,前来贺喜的人都得亲自进屋看看新生儿,赞美一番,撂下一些见面钱,说句“别把孩子看丑了”,见面“仪式”才算结束。然后才说些家长里短。 钱财主的女儿已经是第三胎了,一般人家是不做这个十二天的。钱财主的真正用心是想借这个事由多收一些份子礼。 十二天这天,钱财主家来了很多贺喜的人。人们进屋看望孩子时,都问孩子叫什么名字。可这孩子刚刚生下才十二天,钱财主光顾了高兴,竟把起名字这回事给忘了。钱财主的老婆觉得遗憾,就让王仕峰去找东家,让东家来给孩子起个名字。 钱财主想女儿便来了女儿,心里高兴。他知道今天家里会来很多贺喜的人,应该修饰打扮一下,吃过早饭就去了剃头匠那里。 王仕峰找到了正在修脸的钱财主,告诉他夫人让他给孩子起名字。钱财主不敢说话,怕一说话被剃头刀把脸辣破。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意思是说:我正在修脸,等一会儿再说! 王仕峰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扭身就跑了回去。对财主老婆说:“我找到了东家,问东家给小姐起个什么名字,东家指了指脸,那意思夫人大概明白。” 财主的老婆想了想,自作聪明地说:“这不明摆着嘛,东家的意思是让小姐叫脸。” 那些拍马屁的人都说这名字起得好。 钱财主回来后听说女儿的名字叫“脸”,很是生气。他知道这是王仕峰搞的鬼,可又拿他没办法。 梅兰花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也生了个女儿。王仕峰两口子沉浸在初为父母的喜悦中。 消息传到了钱财主地耳朵里。他想到当初王仕峰捣鬼给自己地女儿起了个不体面地名字。就想去报复一下。他一步三晃地来到王仕峰家。对王仕峰说:“仕峰啊。你给我干了快一年地活了。如今你有了喜事儿。我也没啥送给你。我就给你地这个孩子起个名字吧!” “那太好了!”王仕峰装得很高兴地答道。 “就起名叫腚吧!”钱财主皮笑肉不笑地说。 梅兰花一听这名字。脸就阴沉了下来。 王仕峰还是笑嘻嘻地。躬身一礼。说:“多谢东家恩赐。给我女儿起了这么个好名儿。来。让东家看看俺这腚”。说着把孩子抱在怀里。对钱财主说:“东家。你看俺这腚。长得多好看!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越看越像东家那脸。不信你回去看看。东家那脸保证跟俺这腚一个模样。” 钱财主吃了个哑巴亏。灰溜溜地跑了。 194 第五卷 第三十六章 智领工钱 按照当初的协议,钱财主在一年内分三次给王仕峰结算工钱:即端午节、中秋节和年底下。但有一个附加条件:钱财主所吩咐的事情,王仕峰只要有一件没完成,扣除全部工钱。 王仕峰一开始并没把这个附加条件放在心里。心想:我凭力气挣钱,东家吩咐的事我尽心尽力去做也就是了,怎么会完不成? 然而,事实却不像王仕峰想得这么简单。 端午节这天,王仕峰找到钱财主结算工钱。 钱财主小三角眼儿一转悠,掐着指头一算计:王仕峰从二月初二进家门,到今天的五月旦五,三个多月的时间里,还没有抓住他一件没做完的事情呢,要开工资就得开仨月的。这对一向克扣长工工钱的钱财主来说还没有先例。心里着实不情愿。想来想去,歪点子出来了,对王仕峰说: “今天是端午节,也是结算工钱的最后一天。在交子(半夜)以前,你要用牛把我的屋顶犁一遍。过后我在屋顶上种庄稼。” 大凡都知道,牛是不会上房的。人要把体重比自己大好几倍的牛弄上房去也是不可能的事。钱财主正是抓住这个“不可能”,实现自己克扣王仕峰工钱的目的。 王仕峰知道这是钱财主为克扣工钱为难自己,但钱在人家手心里攥着,不依着也不行! 他围着钱财主的房子观看了一圈,这是一处五间砖瓦房,两边虽然都有耳屋,但都高不可攀。四周也没可爬越的土堆,要想把一头耕牛赶到房上去,实是难事。 但是,如果这件事办不到,三个月的工钱一分拿不到手不说,主要是钱财主的阴谋得逞了。日后还不知要出什么难题哩。王仕峰一口怒气堵在心里,说什么也要和钱财主赌这一把。 他在耳屋的山墙外堆了一大堆土,用檩条钉了一架梯子固定在土堆上;买来一卦小鞭炮拴在牛尾巴上;在房上个木头橛子,把牛缰绳接长套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后。他在下面一边拉牛缰绳一边点燃牛尾巴上地鞭炮。牛受了惊吓。又有缰绳牵着。三蹿两蹿上了房。他扛架犁随后赶到。一会儿就把屋顶地瓦犁得粉碎。 钱财主听见响动。急忙出来阻止。可是已经晚了。 这时。天刚接近傍晚。钱财主诡计未成反遭损失。也只能如数付给王仕峰工钱。 中秋节这天。王仕峰再去领工钱。 钱财主接受了上一次地教训。不敢叫王仕峰再做有损坏物品地事情。但是。老老实实地往外拿钱又不甘心。于是。就对王仕峰说:“你去给我拿世上最好吃又最不好吃地东西去。拿得来。工钱照付;拿不来。就别说我不客气了。”说完心中暗喜:这好吃和不好吃地东西可没有一定之规。你说好吃。我说不好吃;你说不好吃。我说好吃。看你怎么个拿法? 王仕峰很快拿来了一个酸霉糠饼子。 钱财主见了,把眉头一皱。问道:“这就是世上最好吃又最不好吃的东西?” “是啊。你不是常跟我们说,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了,我们能吃到它享了大富了。” “又为什么说是最不好吃地东西呢?”钱财主明知故问。 “可是,你看,这饼子都了霉,老远就闻到一股酸臭味儿,还一多半谷糠,连猪食都不如,在我们看来。这是世上最不好吃的东西了。” 钱财主无话可说了:因为他平时总是对长工们说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此刻如果否认,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如果说这不是最不好吃的东西。又有长工们在这里证着。此事关系着钱的问题,真要叫真打起官司来。与自己不利。只好默认,乖乖地付给了王仕峰这一阶段地工钱。 到了年根底下,王仕峰和小白一块儿给钱财主结算工钱。 这一回钱财主可费了思量:王仕峰已经白白拿走了多半年的工钱(钱财主认为给长工们工资是白给钱),再要一分不少地给他,自己就亏大了。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扣下,哪怕是扣一部分也好! 小白就更得多加小心了。去年也是同样的规矩。年关将至,小白来结算一年的工钱。他吩咐小白把大酒壶装到小酒壶里去。小白自然做不到。于是,扣了他一年的工钱。为了拴住小白,他承诺说如果第二年小白把吩咐他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两年的工钱一块儿给。当时,他是看小白闷葫芦一个,稍微耍个心眼就能把他骗了。 今年就不行了,王仕峰鬼点子多,还处处里护着小白。再用小装大或者是按人头买猪肉(这个办法他曾在别的长工身上用过)地方法肯定不行。 想来想去,钱财主想的脑袋生疼,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招数:给他们每人十文钱,让小白去买“哎呀”,让王仕峰去买“娘呀”。心里话,都是看不见摸不着找不到的不是东西地东西,看你们怎么办到? 小白一听,把脸都吓白了:这可关系到他两年的工钱呀! 王仕峰没急没火,拿起钱拉着小白出了门。二人到陶瓷店里买了个小瓦罐,在砖头堆里捉了条蝎子放到里面,并封好罐口。又到冥器店里买了身送老的纸衣和白纸。回到家里,把白纸剪**脸形状,按照钱财主已故母亲的画像画上眉眼,再用苇草扎**形,穿上纸寿衣,然后把它吊在钱财主家的一间闲棚子里。 傍晚,天是黑不黑、要点灯不点灯的时候,王仕峰和小白找到钱财主,说“哎呀”和“娘呀”都买到了。小白按照王仕峰的吩咐,指着手里的瓦罐对钱财主说“哎呀”就在这里头。 钱财主不信,拿过瓦罐就要揭封。王仕锋忙制止道:“哎呀会飞,必须伸进手去把它捉住以后才能开封,否则,它会飞得无影无终。如果那样。算不算我们买来了?” 钱财主根本不相信瓦罐里有“哎呀”,反倒以为这是王仕峰**的伎俩。心想:我就按你们地说法做,看你们还有什么说道。在王仕峰地指点下,把手慢慢地伸进瓦罐里。刚在里头一摸,被蝎子蜇着了。疼得他“哎呀”一声大叫。 “听见了吗?这就是我们买的哎呀”王仕峰理直气壮地说。 钱财主想火,想想自己确实喊了“哎呀”,只好承认下来。 “那,你买地娘呀呢?”钱财主忍着疼痛问道。心里想:“哎呀”让你蒙过去了,“娘呀”你就别想了,我不说。你就是没买来。 “我买的娘呀随后就到。”王仕峰说。 “怎么,还有人给送了来?”钱财主有些幸灾乐祸地问。 “是地。”王仕峰一边回答着,眼睛一边望着窗外,像是等人的样子。忽然,他表情紧张地对钱财主说:“东家,我看见一个人去了西边那间闲棚子,里头没放贵重的东西吧?” 临近年节,盗贼很多。有些盗贼专爱在擦黑地时候潜入富户的家中,等到夜深人静再里应外合大肆偷盗。财主们已经加了十分的小心。 闲棚子虽然没有放贵重物品,却是盗贼潜藏的去处。钱财主一听说有人上了那里,立马警觉起来。跟王仕峰他们使了个手势。拿根棍子直奔了过去。 天麻麻黑,看人看物如同隔着一层雾。钱财主奔到闲棚子前往里一看,影影绰绰看见檩条上吊着一个人。再仔细一瞅,眉眼里很像自己过世的母亲。不由得仨魂儿吓跑了俩,“娘呀”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这时,王仕峰和小白也赶了过来。 王仕峰对战战兢兢的钱财主说:“东家,这就是我给你买地娘呀。怎么样?合格不?”说着把那个纸扎人摘了下来。 钱财主一听又是王仕峰玩的把戏,不由得怒火中烧。爬起来暴跳如雷地吼道:“你,你。你吓死我了怎么办?” 王仕峰仍然不急不火:“那你说说。这个娘呀我怎样才能买到?” 钱财主被问住了。吭哧了半天也没回答上来。只好承认这件事两个人全办到了。 既然没难住,就的如数结算工钱。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呢。钱财主心疼得打扑啦。怎么也舍不得往外掏钱。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软法子----他看准这其中的主谋是王仕峰。就摆了一桌酒菜请他,想让他自己说出来少要一些。只要他服了软儿,小白就是小菜一碟了。 王仕峰进屋一看这个阵势,就知道不定藏着什么鬼主意,干脆给他个单刀直入:“东家,有什么事就职说吧!” 钱财主忙说:“没事,没事,喝酒喝酒。” 王仕峰见说,便大大方方地落座吃喝起来。钱财主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地说了半天,王仕峰给了他个老虎拉磨----不听那一套,装作没听出他话中之意、言外之言,照样大口大口地吃菜喝酒。 钱财主眼看菜吃光了,酒也干了,事说的八字还没一撇,心里着急。脸上的汗也冒出来了,拿筷子的手也有些抖。 王仕峰见了觉得好笑。心想:不就是往外拿你该拿地那点儿钱吗?值得心疼得这样。就不紧不慢绕着弯儿说了起来:“我一来这里,村里的人们就说,那家财主是猪狗嘴里没舌头,净在磨道里杀驴。我也就多留了一份心。经过这一年的观察,原来东家的猪狗嘴里有舌头,杀驴也不是在磨道里杀地。可见是村里的人们不好,故意说东家的坏话呀。” 钱财主听了,觉得王仕峰软硬不吃,说起话来还西北风刮蒺藜----连风带刺的,反倒想欺主三分。正要作,又一想,请他吃喝本是为了少给他们工钱,自己要先急起来,目的就达不到了。他既然连风带刺,我也给他来个暗中骂人。便强压怒火,装做很伤感的样子说: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恶梦。梦见我押着车到西山去拉砂壶。天漆黑,山路难走,一群狼嗷嗷地叫着追我的车。真叫人害怕呀!我想车上还有些干粮,狼追近了,我就扔下几个。可狼吃完了还是追。干粮越扔越少,最后一个也没有了。眼看狼越追越近,吓得我顺手抄起一个砂壶,猛地扔了出去。砂壶嘭的一声响,你说怎么着?” 钱财主说到这里打住话头,乜斜着小三角眼望着王仕峰。 王仕峰一付认真倾听的样子,没做任何反应。 “娘地,狼崽子还是追。”钱财主气呼呼地继续说道,“难道就叫我白糟了这一壶吗?” 王仕峰一听,这梦不是滋味!轻蔑地笑了笑,说:“东家,巧了,昨天夜里我也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人天旱时到关老爷庙里去求雨,说是如果下了透雨,年底亲自以人头大供来还愿。说也奇怪,五月十三真就下了透雨。到了年底怎么还愿呢?这个人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在木制地供盘上挖了一个大窟窿,把头套了进去,露在盘子上边就去还愿。并默默地祷告起来。那关老爷真的显了圣,伸手就抓那人头大供。吓得那个还愿地怪叫一声就要逃跑,关老爷揪住人头就是不放,骂道:好小子,你怎么说不怎么办,愚弄老爷还行…… 钱财主听了目瞪口呆,张嘴结舌。 王仕峰猛地站起来,说:“看来,说话不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脑袋掉了谁也长不出来,花钱买平安还是值得地。何况,那钱还是本就应该往外拿的呢!东家,你说对吗?” 钱财主无言答对,只好把工钱如数给了长工们。 194 第五卷 第三十七章 讲古“劝”财主 钱财主用歪点子没有难住长工,摆酒菜请吃没有奏效,只好如数结算工钱。一向爱钱如命抠唆成性的钱财主,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尤其是小白,一下领走两年的银子。这真比要他的命还难受。钱一出手,人就像被抽了筋一样瘫软在床上,起高烧来。 东家病了,王仕峰又请先生又抓药,屋里屋外地侍候。 钱财主得的是心病,药哪里管事!几服药汤灌下去,一点儿作用也没起。依然高烧不退。 眼看就要过年了,王仕峰惦记着家里的老婆孩子。可钱财主的病不见起色,钱财主的老婆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望着沉疴中的东家,王仕峰忽然觉得这个人既可憎又可怜:为了给别人几个为他卖命的血汗钱而病成这样,看来,他这万贯家产不知坑害了多少人哩。然而,钱财并没有给他带来幸福,反而使他贪恋的本性危害到自己的生命。这真是现世报啊。 毕竟在他家里端了一年的饭碗,王仕峰忽然觉得有一丝儿想向他说道说道的冲动。见钱财主当时精神不错,就微笑着对他说:“东家,我给你讲个故事宽宽心吧。” 钱财主点点头。他知道王仕峰很会讲故事,常常逗的长工们“哈哈”大笑。他赶上了也会凑过去听。尤其是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八、九岁。一个五、六岁,一见了王仕峰就缠着讲故事。听起来没完没了,直到他怕耽误活计把儿子们撵走。 王仕峰见钱财主同意了,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说是很早以前,在一个集镇上住着两个外地来做买卖地人。一个姓尤,开的是油坊,人称尤老板;一个姓吴,做的是杂货铺生意,人称吴老板。 开油坊的尤老板有一手打油的手艺。他打的麻油,一是清亮。二是纯香。夏天浇在小菜上,光闻那香味,就能增加食欲。他在镇上干了近二十年了,人缘好,生意做得也精,一些商贩们也都认准他家的油,所以生意十分火红 与他家一墙之隔的吴老板,讲话有点冲,好抬死杠子。人缘不是很好,生意做得也小,家境不算宽裕。因和尤老板是近邻,两家又都是外乡人,相处的也还不错。尤老板常常接济吴老板。吴老板也偶然回敬一些针头线脑的日常用品给尤老板。 不知是谁家。也不知哪个先提出要将吴老板家三岁地女儿给尤老板做干女儿。这尤老板还真地扯了两丈花布给干女儿做了春、夏、秋、冬四套花衣服。吴老板也回敬了四坛酒。两家就“干亲家”地你来我往了。 这年冬天。尤老板地老家送来信。说是尤老太太不行了。尤老板赶忙收拾行囊回家。临走前。把二十坛香油暂时存放在吴老板家里。说是等老太太过世后过了“五七”再回来。因每坛都是封了口地。也不怕风吹雨淋。就放在吴老板家后院顺墙根摆着。吴老板还弄了两样小菜请尤老板喝了两杯。算是送行。 话说有一天。吴老板在自家地后院铺了两张席子晒豆子。不知是谁家地鸡从墙洞里钻进来。在晒豆子地席上连吃带刨。豆子滚地到处都是。吴老板现后。气得抓起一只小板凳就砸。这一板凳飞出去却砸在了尤老板存放地香油坛上。吴老板不由得叫了声“不好”。心想这下要赔人家一坛油了。岂料坛子砸碎了却不见一滴香油流出。倒有两锭银子在阳光下闪闪光。甚是耀眼。 吴老板跑过去一手抓起一只银锭掂了掂:“乖乖。都是二十两地银元宝”。吴老板又打开其它坛子。每坛都是如此。都装着两锭银子而没有香油。 二十坛一共有四十锭、八百两。吴老板惊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么多银子。别说有了。连见也没见过这么多。乖乖。这尤老板还真能攒!平日还说打油利小。妈地。利小能攒下这么多银子?又一想: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肚里不藏着鬼地。去他妈地。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也该我吴老板粗几天腰了。一不做。二不休。这吴老板把银子全收藏起来。把二十只空坛都装上了油。然后依原样沿墙摆好。没事人似地仍然做他地杂货铺买卖。 再说尤老板奔到家后。老太太看了最后一眼就归天了。尤老板忙完丧事。烧了“五七”。就匆匆赶回镇上料理起买卖来。 吴老板见干亲家回来了,装着无事似的和尤老板一起把油坛搬回尤家。 当尤老板打开封口一看,个个坛子都满满地装上了香油,不见了银子。顿时傻了眼,气得要过去和吴老板理论。但一想临走时明明说是二十坛油,现在这二十坛油摆在面前,你要说坛子里装有银子,如何有人肯信?又到哪里去说呢?尤老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一口气阻在心口窝,病倒了。 尤老板因何而病,吴老板心里明镜似的。可他表面上一点儿也没显露出来。一边忙着请大夫,一边一日三餐地送吃捧喝。镇上的人们都夸吴老板是个大好人。 没两天尤老板死了。吴老板花钱雇人去尤家报丧,尤家兄弟姐妹来了好几个。吴老板对尤家人说:“干亲家回来后还念叨着老太太,可能是伤心过度而亡”尤家人信以为真。又见吴家几岁的女儿披麻戴孝,甚是感激。 按照风俗,尤家人要将尤老板灵柩拉回去安葬。但所带银两不充足,央求吴老板帮忙,把油坊无论几个银子变卖了。 吴老板把胸脯拍地“咚咚”响。说:“此事包在我身上。决不让油坊少卖一文钱!”随即请人盘了价,连油带东西一共算了四十两银子。可镇上人们都嫌贵,不愿买。吴老板便拿出四十两银子自己买了下来。另外出钱替尤老板买了口上等棺材,还哭得死去活来,边哭边诉说干亲家为人怎么怎么好,对他家小女怎么怎么疼爱。哭得周围人都受了感动,也都陪着一同流泪。满镇子人都夸吴老板够义气。 尤家兄弟姐妹对吴老板千恩万谢后,将灵柩运走了。111 吴老板平空得了八百两银子,还在镇上落了个好名声,又有了油坊。当地人也都纷纷上他的油坊买油。加之尤家人到处宣传吴老板如何如何重意气。尤老板的一些老客户也纷纷相继而来。吴老板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很快成了镇上数得着地富户。后又讨了二房,一心想要个传宗接代地。1111一天一天傍黑儿,吴老板自斟自饮喝了两杯酒,觉得晕乎乎的,就依在太师椅上打瞌睡。刚刚闭上眼,迷迷糊糊就听有人在叫他:“亲家,亲家,近来可好?”。吴老板一看。喊他地人一身阴槽地府的打扮,看穿着还是个不小地官呢。当他眨巴眨巴眼睛一细看,原来是死去地尤老板。吴老板吓出一身冷汗,认为尤老板地鬼魂向他讨债来了。他想爬起身,可光用劲。怎么也爬不起;想喊,却不出声。 这时又听尤老板的鬼魂说:“亲家,你拿了我的银子,可要加倍还的哟。”完朝二太太房里走去。 吴老板想阻止,可动不了。正在这时,一佣人大呼小叫喊醒了吴老板。那佣人高兴地说:“老爷、老爷,二奶奶生了个带把的。”吴老板拍拍脑门说:“我不是在做梦吧”?那佣人跑过来拽吴老板说:“不是做梦,你快到二奶奶房里看看。” 吴老板跟佣人来到二太太房里。婴儿好像要诉说什么似的,“哇哇”地哭个不停。吴老板解开襁褓一看。果然是一个又白又胖的男孩。 吴老板喜得儿子。高兴得了不得。早把那梦忘到脑袋后头去了。 二太太坐月子不能侍寝,吴老板便回到大太太房里去休息。 这大太太生了个丫头后再也没怀孕。二太太生了个带把的得宠了。大太太有点醋意。见吴老板美滋滋的过来,冲他来了一句:“生个带把地就了不起了。保不住是个来讨债的呢?” 大太太这一提,吴老板猛然想起邦黑时做的梦。心想:怎么这么巧,自己做梦梦见了尤老板,二太太就生了。而且还是自己在梦中眼看着尤老板走进二太太房里以后才生的。更巧的是二太太生了个男孩!虽然遂了自己地愿,但这孩子来的蹊跷…… 吴老板倒吸一口凉气:乖乖,别再是尤老板来投胎讨债的。听人说城隍庙的小鬼每三年换一次。这尤老板死了正好三年了…… 从此,吴老板便坐下了一块心病:老是想着这个梦,猜测这个孩子是不是尤老板投胎来逃债的?怎么个讨法?会不会夭折?或者是个忤逆之子,**后吃喝嫖赌败尽家产?整日里神思恍惚,吃喝无味,睡卧无眠,生不如死。 岂料这孩子还真争气,出了娘胎一直没病没灾,一分多余的钱也没花过。十分听话,十分孝顺,十分聪明。读书过目不忘,能诗善对,十四岁时参加乡试中举。后被选官干了个知县,因为官清廉,深受百姓爱戴,几年功夫官升四品做了知府。吴老板看儿子耀宗光祖,频频升官,这才把那梦忘了。正当他想心安理得地享受儿子给他带来的荣耀时,儿子却因参加什么“变法”被朝廷法办了:杀了头,抄了家,没收了全部家产,就连吴老板的小油坊也给封了。 吴老板没了儿子,没了家产。这时,他的大太太早已病故,女儿已嫁人,二太太经受不住丧子抄家地悲痛也离开了人世。他成了一个真正一贫如洗地孤老头子。 这时他又想起了许多年前做的那个梦。彻底相信了昧良心地歪财不能要。他用自己的经历把“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改成了“马无夜草不肥,人昧外财是祸”。并到处宣扬,希望以此来洗刷自己地罪孽。 钱财主不知是被故事打动了还是另有所思,在王仕峰的整个讲述过程中,一直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王仕峰讲完故事,又补充了一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不能要。谁要是昧着良心巧取别人的财物,那就是欠下了别人的一笔债。今个欠下的,明个是要还的。故事里的吴老板说人昧外财是祸,你说对不对呢?东家。” 钱财主瞪着小三角眼,气呼呼地说:“明天你回家过年去吧!” 194 第五卷 第三十八章 一刀之罪 不知是钱财主怕日后遭报应,还是慑于王仕峰的机敏,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歪点子克扣长工们的工钱。 光阴荏苒,王仕峰已经在钱财主家当了近三年的长工。由于工钱都能拿到手,加之梅兰花边带孩子边饲养一些家畜,还拦些给人洗衣和缝缝补补的活计,家里多少有了一些积蓄。正打算明年结束长工生涯时,一件意外的事故把王仕峰推上了断头台。 这年秋后,当秋粮都入了囤,场里只剩下一些零碎活时,钱财主十二岁的大儿子在场院里练习骑马。当时王仕峰正在那里垛秸秆,钱财主便吩咐王仕峰瞧着他的大儿子点儿。 钱财主的大儿子少年心盛,在场院里骑了几圈觉得不过瘾,打马直奔了大道。任王仕峰怎么招呼也不回来。王仕峰只好扔下杈把扫帚去追赶。 可人哪里有马跑得快!更何况钱财主的大儿子还一路用小鞭紧抽着。王仕峰被远远地落在后头。 路上有一头拉小板车的毛驴,看见飞奔而来的马匹,不由得“嗯啊”大叫了一声。这一叫不要紧,马受了惊吓,撩着蹶子狂奔起来。一下把钱财主的大儿子甩到沟里,脑袋又正好磕在沟内的一大块石头上,立时丧了命。 钱财主在一瞬间没了儿子,自是悲痛。忽然想起几年前王仕峰给他讲过的关于吴老板和尤老板因果报应的故事。当时,他确实被这故事震慑了。怕以后遭到报应,再也没敢克扣长工们的工钱。可是,事还是出了。看来,出好心也得不到好报!他开始怀疑王仕峰所讲的故事的真实性,怀疑王仕峰用故事来“损”他,要挟他,甚至怀疑王仕峰用讲故事来告诉他:他迟早是要报复他的! 现在报复到了:他白白给穷长工们了三年工钱不说(他认为给雇工们工钱是白给)。还搭上儿子的性命。自己落了个人财两空! 钱财主怀着对王仕峰的怨恨和猜疑。把王仕峰告上法庭。推说是他没有看管好自己地儿子,以至使儿子丧命。并私下里买通县官,判了王仕峰个一刀之罪。 那时,判死刑分为一刀之罪,即砍头;两刀之罪,即砍头后再腰斩;最重者为七刀之罪,即大卸八块。 梅兰花听说后,把女儿托付给邻居照管,自己急急忙忙直奔了县城。 当时正下着蒙蒙细雨。路很泥泞。梅兰花掂着一双小脚。行走在雨幕里。想到王仕峰就要屈死在刽子手地屠刀下。泪水就像断线地珠子。合着雨水一串一串地往下涌流。 王仕峰是她前世今生地唯为了他。她从自由开放地中华人民共和国穿越到封建闭塞地大清朝;为了他。她从一个富家地三小姐沦落到给人帮佣……苦也吃了。累也受了。但是。她毫无怨言----因为这个世界上有王仕峰! 在没有见到他之前。她信心百倍地到处奔波。到处寻找----因为她心里有王仕峰; 在见到他以后。尽管他傻得不知东西。不辨麦蔬。甚至不知男女情事。她仍然对他满怀希望。她深信。只要他人在。在自己地帮扶下。他一定会清醒起来地。她始终抱定了一个想法:无论他怎样。她都不会言弃----因为他是她地唯一; 现在地王仕峰。智商已经远远地过了她。这从女儿地抱怨声中就可以听得出来:“妈妈讲地故事一点儿也不好听。还不如爸爸讲地呢。我最爱听爸爸讲故事了。” 她自己也感受到了这一点:那些生动地民间故事地脉络。那些滑稽地语言。渐渐地在头脑里模糊起来。导致她懒得去思考它们。每次都是在女儿地要求下才讲地。而且讲地生硬呆板。过去地风趣幽默一点儿也找不回来了。 最大的变化是做针线活。给外出打工的单身汉们缝缝补补还可以。剪样绣花的技能全忘了。为了给女儿做鞋,她甚至找人替鞋样。这在过去可是别人来找她的呀!“聪明地巧媳妇梅兰花”的灵气。在她的身上已不复存在。“梅兰花”也似乎被人忘记,取而代之的是“王梅氏”。 她家里没有镜子。她也从来不主动找镜子照。今年夏天,一场大雨把她家里用来存水的水缸都灌满了水。当缸里的水沉淀变清亮后,她在水面上看到了一张陌生的容貌:灰暗菜青色的脸,干涩黄的头,眼角地鱼尾纹一直延伸到鬓际……除了那一双大眼睛能证明这就是她自己外,整个影子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地农家妇女----一个不折不扣的黄脸婆! 她没有为自己地变化伤心。她知道,岁月再催人老,也不会在三、四年里将一个美貌少妇催化成一个黄脸婆!这是奇典大神给的那道符起了推波助澜地作用。 奇典大神曾经提醒她说,她和王仕峰两人的智商总和是一定的。当王仕峰的智商高过她时,冥冥中,他会无情地、快地掠夺她的智商。她也就会迅地变老、变笨,甚至变傻。阻止这一后果的唯一办法,是在王仕峰的智商接近正常人时,她赶紧把那道符撤了。 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她太爱王仕峰了。她不希望自己所爱的人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没有幸福可言。只要他能展,自己就是做出牺牲,也在所不惜。更何况,他们是前世今生两世的姻缘,如果她的牺牲能换回王仕峰前世的记忆,哪怕是最后的时刻,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她把那道符牢牢地缝进王仕峰的枕头里,再也没动过。 自从来到麦糠屯村,王仕峰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浑身充满活力。时时处处以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身份顶着这个家,保护着她和女儿。让她在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少受了很多委屈。而且也切身体会到了被人保护的甜蜜。 在他们来麦糠屯的第二年春天,她家的母鸡孵了一窝小鸡崽。那小鸡崽黄绒绒欢蹦乱跳得很是可爱。 当时,女儿王金锭(钱财主为报复王仕峰让他女儿叫了“脸”,给王仕峰地女儿起名叫“腚”。按风俗小孩儿一旦起了名字。是不能改地。梅兰花取其谐音让女儿叫王金锭。)才几个月大。正疯着手。她便推掉了给人洗衣缝补的活计,想在家里一边看孩子一边喂养这窝小鸡仔。到秋后鸡仔长大,卖掉也是一笔收入。 他们家的一户过道邻居,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吝啬鬼。仗着自家是坐地户(本地人),专爱欺负外地来打工的人们。光算计着占便宜,没理儿也能嚼三分。关于这家人家的吝啬,在人群中流传着这样一个小故事: 当街来了卖肉的。吝啬鬼想想,自从老婆去了娘家,已有五、六天没吃到油腥了。肚里馋得直流口水,今天无论如何得吃一点。可老婆不在家,让他自己掏钱去买,那真比割他自己身上的肉还疼。他咽下一口口水,有了主意。 他拿着一个切菜板来到卖肉的担子旁,说是要买三两皮肉。卖肉地随便割下一块给了他。他把肉放在切菜板上,翻来翻去地看,说是少了,要过称。等过了称。又放在切菜板上翻来翻去地看,说是多了,钱不够。等割去一点,再放在切菜板上翻来翻去地看,说是忘了带钱! “你……你买不起就甭买!捣什么乱呀?”卖肉的生气地说着,拿起肉扔进担子里。去招呼别的雇主了,不再理他。 吝啬鬼暗暗高兴,连忙端着切菜板回到家中,将板上的油腻烫进锅里,煮了一满锅菜粥,美美地吃了好几顿。还特意留一碗给老婆尝尝鲜。 老婆回家看见满碗的油星,问他怎么回事。他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地说了经过。老婆听着听着。冷不防重重敲他一筷子: “你真傻。真笨!这么多的油才做了一锅粥!你怎么不洗到水缸里去呢?” 吝啬鬼在家里吝啬的一文不花,在外头更是见光就沾。他欺负简易工房里住的都是外来户。经常上这里来找便宜。好多外来户都受过他的窝囊气。 她养地这窝小鸡仔被吝啬鬼看见了,眼馋得直在这里打磨磨。又现她家只有母鸡没有公鸡。就心生歹意,想把这窝小鸡崽占为己有。他找到王仕峰,说这窝小鸡崽的父亲是他家的公鸡,没有他家的公鸡就没有这窝小鸡崽。他家才是小鸡崽的真正主人。 她气的咬牙切齿,想给他理论,却被王仕峰阻止住。眼睁睁看着王仕峰把一窝小鸡仔全都给了吝啬鬼。 第二天,王仕峰却买回来一只小公山羊。 她笑他说:“人家买只母羊是为了下羔,你买只公地来,难道光为了吃肉?” 王仕峰却说:“你说的那是正常情况。非正常情况下,公羊也能产小羊。而且便宜。” 她不懂。既然买来了,就精心喂养吧。到秋长成了一只膘肥体壮的大公羊。 年里头,吝啬鬼家的一只母羊一胎生下三只小羊羔。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一向与人无争的王仕峰却找到吝啬鬼,对他说:“这窝小羊羔的父亲是我家的公羊,没有我家的公羊就没有这窝小羊羔。我家才是这窝小羊羔地真正主人。” 吝啬鬼再吝啬,因为他有例再先,也无话可说了。只得让王仕峰把小羊羔抱走。 从这以后,吝啬鬼再也没有找过他们地便宜。 麦糠屯里有一个姓十的土财主,为人丢尖儿不露头。他们一来时,因为安家经费不足,经人介绍向十财主借了一两银子。 这十财主为人不怎么样,还是个好色之徒。他听说王仕峰地媳妇梅兰花长得很美,便借口到家讨债,用言语挑逗她。她看出了他的用意,对王仕峰学说了。王仕峰买来一个大黄桶戳在外间屋里,还把一根细绳一头拴在柴门上,一头拴在外间屋地门闩上。并嘱咐她如此这般…… 有一天,十财主哼着小曲溜溜达达来了。见没有外人。径直进了屋。就要和她动手动脚。她装作半推半就地说:“叫人看见多不好!你先到里屋去,我关好门随后就到。”见十财主进了里屋,她拉动栓在外间屋里的细绳,柴门出“吱吱哑哑”的响声。她装作惊慌地进里屋对十财主说:“不好,我丈夫回来了!” 十财主做贼心虚,也吓得到处找地方藏。可巴掌大两间屋,又能藏到什么地方去呢?梅兰花装作急中生智地说:“你快藏在这个黄桶里,等我丈夫走了你再出来。”十财主看看实在没地儿藏,只好乖乖地钻进了黄桶。 她赶紧盖上黄桶的盖子。插上插销,一溜烟地跑着给王仕峰送信去了。 他们两个人回来以后,她装作为难地对王仕峰说:“人家十财主又来要账了,你什么时候能还上人家的钱?” 王仕峰说:“现钱一时没有。不过,这个黄桶倒能值些钱,咱赶到他家里顶债算了。” 于是,夫妻二人把黄桶“轱轱辘辘”地滚到了十财主家,对十财主老婆说用黄桶来抵债。 十财主老婆不知就里,摇着头摆着手地说他们家要钱不要桶。 王仕峰装作无可奈何地对她说:“既然人家不要。那咱还是赶回去吧!” 十财主在桶内把外面地话听了个真真切切。这一路滚动,已经把他磕碰地鼻青脸肿浑身生疼,再要滚回去,非要了他的老命不可。再说,回去了也是露馅儿。就不顾羞耻地在桶内大声喊道:“老婆子,让他们用桶抵债。快收下桶!快收下桶!” 由于桶膨音,十财主的老婆离的又远,听不清桶里说的什么。加之人再愚笨解不过来,仍在不住声地说“借钱还钱,俺们要钱不要桶!” 十财主急了,在桶里大骂起老婆子来,并用拳头敲的桶壁“嘭嘭”响。 王仕峰一看是时候了,拔下桶盖上的插销,拉起她的手离开了十财主家。 在她的背后。传来了十财主骂老婆地吼声…… 经过这一次次的斗智斗勇。她清楚地了解到,王仕峰的智商。已经达到或过正常人的水平。她从内心里感到高兴!她也渐渐习惯并依附了他的保护。以她现在的智商,是无论如何也应付不了这错综复杂的生存环境的。 “阿峰。你不能走!你是我的唯一!是我前世今生地唯一啊!”她哽咽着,喃喃地呼唤着。 在麦糠屯这三年的时间里,她享受在被爱被关怀的温泉里,虽然艰苦,却幸福无比。她常常在菩萨面前祈祷,希望神灵保佑这条爱河永远川流不息…… 此刻,她的泪川流不息…… 一刀之罪!这一刀下去,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了她的阿峰、没了她的希望、没了她地寄托、没了她的依靠、没了她的所有所有的一切…… “要不要把穿越的真相告诉给他呢?”她心里默默地想。随着又摇摇头:在他即将离去的时候对他说这些,无疑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不能!”她否决着自己。她不知曾经有过多少次这样否决过自己:在她苦闷的时候,在她感到迷茫的时候,她都曾萌生过把实情告诉给他地冲动。她之所以忍下了,一是考虑在他没有恢复前世地记忆时对他说,怕他接受不了反而会生出别的毛病!最主要地,她是想等他恢复记忆后从他自己的嘴里说出来,那样,他们都沉浸在前世今生地两世姻缘里,彼此会感到更幸福、更甜蜜! “他不能死!我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的生命,让他活到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她坚定地告诉自己,她确信这一天一定会来到,而且不会久远! 她绞尽脑汁,搜索着前世今生的记忆,在心里默默筹划着营救他的措施…… 刑场上阴森可怖: 三班衙役凶神恶煞地拿着廷杖摆列在两旁; 县官威风凛凛地端坐在监斩台上; 王仕峰被十字形反绑着双手,背上插着一块招牌,头低着,一付任人宰割的样子。 梅兰花未曾开言泪先流。她跌跌怆怆地奔到县官面前,跪在地上向县官哀求说: “我和我丈夫是恩爱夫妻。他触犯了法律,县老爷依律而行,该当定他个什么罪就定他个什么罪,我绝无怨言。但求县老爷看在我们夫妻相亲相爱的份上,把我丈夫的辫子割下来给我,日后,我见辫子如见其人,让我丈夫的辫子陪伴我度过后半生。” 梅兰花说的声俱泪下,感动的三班衙役也热泪盈眶。于是,县官答应了她的要求,让刽子手一刀割下王仕峰的辫子递给梅兰花。 梅兰花手托着王仕峰的辫子问县官说:“请问县老爷,你判我丈夫是什么罪?” 县官回答:“一刀之罪!” 梅兰花说:“既是一刀之罪,刚才县衙大人已经砍了一刀,为什么还不放人?” 县官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 梅兰花更加理直气壮地说:“如果县老爷不遵守法律,无理再砍,我誓要上告。如果府里告不成,就是告到皇上那里我也在所不惜。” 县官一听,心想:要是府台和皇上知道了这事,派人来查实真情的话,保不住我收钱财主银子的事也给抖搂出来,那我可就倒了大霉了。想到这里,一声令下,把王仕峰给放了。 195 第六卷 第一章 记忆的迷茫 在刽子手砍下辫子的一瞬间,王仕峰忽然觉得脑袋“咔嚓”一声响,随即便是一片空白。 当他有所知觉的时候,他觉得头脑里有一种异样的、飘忽不定的影像在闪动。随着知觉慢慢恢复,头脑里的影像也渐渐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完全有别于现实的影像:一座很具规模的城市,到处是人,到处是车,到处是高楼。 宽阔平坦的水泥公路上,各种车辆鱼贯而行。高大的公交车上贴着摩登女郎袒胸露臂光着大腿的广告,吸引着人们的眼球;人行便道上,熙熙攘攘的人们,有的西装革履,有的裙带飘逸,有的留着寸头,有的长披肩,有的烫成波浪形。五颜六色,组成了一幅十分优美的风景画。 他出现在画面上的时候,是骑着一辆自行车穿行在一座校园的小路上。自行车的后座上坐着他的女朋友。她穿一件漂白长裙,黑亮的秀垂到腰际,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把粉嫩的瓜子脸衬托的无与伦比。 她不很“安分”地坐在他的身后,一会儿用双手揽住他的腰,亲昵地把头依偎在他的后背上;一会儿又迎着微风展开双臂,做出要飞的样子,银铃般“格格”笑个不停。 她是民间文学学院的校花,他为有这样一位女朋友感到骄傲。他们手拉着手走进了电影院。在观看地过程中,他们几乎都是同时出笑声。或者同时唏嘘不止; 他们肩并肩地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她给他讲她搜集到地风趣幽默的民间故事,常常逗得他“哈哈”大笑; 他们一起逛商场。虽然每次都是看得多买得少甚至不买。他沉浸在她对商品滔滔不绝地评头论足。享受着她那渊博的知识给他带来地满足; 他们双双来到他的家里,她用聪明乖巧哄的母亲合不拢嘴地笑,害地母亲一个劲儿地催他快结婚; 在这个影像里。她就像他的影子,无论他走到哪里。她都跟随着他…… “她爹。我们走吧!”一个沙哑地女人地声音把他拉回到现实。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现自己原来是在法场上。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个被判了一刀之罪地死刑犯! 法场里已经空空荡荡。三班衙役和县官已经走得无影无踪。只有他夫妻俩和不远处地一辆小驴车。 “她爹。我们走吧!”妻子又说了一遍。她抚摸着他脚腕上地镣伤。泪流满面。 在妻子地搀扶下。他机械地站起来。蹒跚地向小驴车走去(事后他才知道。那是妻子专为他雇地毛驴车)……他觉得身体就像一个行尸走肉。在妻子地指挥下。做着一个个机械地动作。 他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地毛驴车。也不清楚是怎样走进屋里地。简易工房区里地邻居们都来看望他。他却推说头痛回绝了。把妻子留在外间屋里应付邻居们地询问。他却留恋在那个影像里不能自拔。 那里有他欢乐地童年、心潮澎湃地青少年、**燃烧地青春; 那里有他慈祥的母亲、严厉的父亲、老实厚道的哥哥、温情贤淑的嫂子却因车祸丧生…… 他的家在农村,他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他的考试成绩在全省文科名列第一。管教育的县长亲自到他家里看望他,并送去了一笔不菲的奖学金。他是带着大红花,在乡亲们的夹道欢送下走出村庄,踏上上大学之路的。那阵势,不亚于新兵入伍。 同学们在人前背后都称呼他“文科状元”。他也曾陶醉在这个荣誉里,并为“名符其实”而努力拼搏。他的诗歌经常出现在校园的黑板报上,出现在校刊上,有的甚至出现在报纸杂志上。偶尔也有稿费寄到学校里,虽然很少,却被同学们炒得沸沸扬扬。他只好倾其所得全买成了零食,男生女生各宿舍里分分,同学们边吃边嚷,几乎把宿舍的屋顶掀翻。 哦,他是班干部,是班长。他有着这样的凝聚力。 追他的女生很多,他却爱上了不是一个专业的梅兰花。他是在图书室里认识她的。他被她的美貌打动,那一双顾盼生辉的目光被他捉住之后,就再也没有放松过。 大学毕业以后,他被分配到h市市直机关办公室当秘书,梅兰花则分配到这个城市的县级文化馆,继续她的民间文学搜集整理工作。 h城的人民公园是他们经常聚会的场所。那里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娱乐场所,每一条长凳,几乎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正当他们准备谈婚论家的时候,在一个夏天的夜晚,他们双双坐在那个公园的长凳上乘凉。他给她说他们机关的趣闻;她给他讲傻小子走丈人家的民间故事。他们都沉浸在彼此的幽默里,谁也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当他的头被重重地击了一闷棍站起来以后,才现长椅后边已经站着三个歹徒。 一个歹徒向惊慌失措的梅兰花奔去。他急中生智地大喊一声:“阿花,快去找三哥!”见梅兰花机敏地跑了,他才忍着剧痛和歹徒们搏斗起来。 之后,记忆一片空白…… 这时,外屋的说话声大了起来。他听得出,是简易工房区的邻居、快言快语大嗓门的张大嫂来了。“王梅氏,你真行啊,愣丛县官的刀下救回了丈夫。” “王梅氏,当时你害怕吗?” “王梅氏……” 邻居们七嘴八舌。问个不停,王梅氏一个一个耐心地回答着她们。 王梅氏?!是地。他的妻子叫王梅氏。遵照当地人地习俗,结了婚的女人随夫姓。丈夫的姓和她地姓再添上一个氏字,便是她的名字。曾几何时。他也默默承认了这个名字。 在那个影像里,他的女朋友叫梅兰花。 这时,他头脑里有两个影子在激烈地争夺:一个影子要把他拉回到“幻觉”里(权当那个影像是个幻觉吧)。那里充满了温馨,充满了甜蜜。充满了爱;一个影子要把他拉回到现实,这里有地是亲情,有的是负担,有地是责任。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可说是“幻觉”,又确确实实像似亲身经历了一般。那里面人们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真真切切。 难道是----穿越! 穿越的小说他看得不少。描述的是一个人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带着前世的记忆穿越到一个遥远的时代。而且是一瞬间的事,睁开眼一切都很陌生,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他不是。他对现在的处境、现在的人际关系都很清楚:他有一个大家庭:父母和三个哥哥一个妹妹;他有一个小家庭:妻子王梅氏很贤惠,对他关怀备至。他们还有一个可爱地小女儿王金锭。 奇怪地是。在这个现实中,他的童年、青少年时代地记忆却是一片空白。头脑里一点儿影子也没有。青春期的影像也模模糊糊。而且,一开始身边就有女人陪着。影像虽然时断时续。他却感觉得出来,这个女人对他至关重要,时时在保护着他,帮扶着他。他也习惯了她地护卫,只要离开她的身影,他就会六神无主。 他为什么离开得吴瓷屯?头脑里一片模糊。好像是因为刁蛮大嫂的无理取闹;又好像是因为贫穷,因为找不到活干;可在他脑海的深处,又明明记得他有一个富有的大家庭。导致贫穷仿佛与自己有关。隐隐约约好像是因为一次由他而起的人命案,把家底全赔了进去。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模糊不清。 记忆最清楚的,是在麦糠屯的这段时间。他在钱财主家扛长活,妻子在家揽一些给人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活计。苦难中,夫妻俩相亲相爱,相互体贴,相互关怀。尤其女儿诞生以后,为人夫为人父的他甚觉肩上担子重大,挺起脊梁保护起她们母女俩来。当他用智慧斗胜妄图欺负他们的恶财主和无赖时,他从心里感到自豪。他赢得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尊严。 这次被推上断头台,又一次让他跌入迷茫的深谷。他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助: 事故纯属意外,他虽然有看管不周的责任,孩子的任性和马突然受惊吓是根本原因。县官不分青红皂白把他定了个死罪,这其中,钱财主投钱是一定的了。真正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老百姓的生命在这些狗官手里不值一个铜板! 政权! 他突然想到了这个与他的现实毫无相干的问题。究竟为什么,他却扑捉不定。 现实是残酷的,那遥远而真切的“幻影”,是美好而温馨的。再看一眼眼前的妻子,与“幻影”中的女友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然而,这两个人一个对他有情,一个对他有恩,是他头脑中须臾不可离开的两部分。 “幻影”虽然温馨,却无法到达,不能触摸; 现实虽然残酷,却真实地存在着。 如果是穿越,为什么会有两世的记忆? 如果不是穿越,为什么那个影像又这么逼真,历历在目地就如同亲身经历的一般! 假如真的是穿越,那女友梅兰花呢?在那个公园的夏夜,是遭遇不测,和他一同穿越了过来?还是脱离虎口开始了新的生活? 假如……假如她也穿越了,此时此刻,她又在哪里?她是不是也保留着前世的记忆在孤苦伶仃地等待着自己? 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跃跃欲试急不可待的紧迫感!是为了“幻影”中的梅兰花,还是为了改变目前的状况?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迷茫了----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记忆而迷茫了! 195 第六卷 第二章 确认穿越 当王仕峰被头脑里的两个记忆折磨得身心憔悴的时候,一场漫天飞雪,让他确认了穿越这个事实。 雪无声无息地下了一夜。第二天开门一看,雪几乎屯了门。 为了排遣自己烦乱的心情,吃过早饭,王仕峰便踏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到村外观看雪景。 田野里到处一片洁白:房子是白的、树是白的、大地是白的。什么砖头瓦块、沟沟坎坎、柴堆草垛,都被掩埋在厚厚的积雪下面。整个大地就如同被一匹洁净的白布蒙盖着,虽然起伏不平,却更显得生机盎然。 太阳出来了。把大地照的金光闪跃。 王仕峰的心也豁然开朗起来。情不自禁地吟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王仕峰被诗词的气势磅礴激励的热血沸腾,仿佛自己变成了银蛇,变成了蜡像,飞舞在这茫茫雪原上。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里都鼓满了风,思绪也在风的吹拂下越来越清晰。 他想起来了,他吟咏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缔造者----**的《沁园春-雪》。 **的诗词在二十世纪中后期十分普及,老幼皆知。他因为爱好,几乎全部收集起来。在大学里还专修了一个学期。一次学校开师生联欢会,他在台上朗诵**吟雪地诗词。一朗诵完了。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他几次谢幕都没谢成,只好临时再加上一。那次联欢会,他一连朗诵了好几。 事后。女朋友梅兰花问他:“你怎么能背出这么多**诗词?”他回答她说:“这些。都刻在了我地心里。” 是地。刻在心里地东西是永远忘不掉地。所以。刚才自己吟咏起来。如同竹筒里往外倒豆子。一点儿顿磕也没有。 忽然。一抹艳红吸引了他地视线:路边有一株被积雪覆盖着地大树地枝丫上。在白雪地包围中。盛开着一朵鲜艳地、粉红色地小花!在这洁白地世界里。这朵小红花显得格外精神、格外艳丽。格外妖娆。 “腊梅花!”王仕峰想。“是地。只有腊梅花不畏严寒。敢于开在这冰天雪地里。” 他触景生情。一下又联想到了**地《卜算子-咏梅》: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又是一刻在心里的诗词!他为自己的记忆震惊,也为自己的记忆喜悦。为了证明这个事实。他在脑海里搜索起**涉及到雪的所有诗词。 一《七律-冬云》涌上记忆: 雪压冬云白絮飞,万花纷谢一时稀。 高天滚滚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气吹。 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 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 王仕峰忽然觉得,他对**地诗词记忆犹新。不仅这几,还有《清平乐-六盘山》、《七绝-为女民兵题照》、《蝶恋花-答李淑一》,以及荡气回肠的《七律二-送瘟神》……掐着指头数了数,不下二十多。每想起一,都能一字不差地吟咏下来。 由此。他联想到了**的其他著作。想到了《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和《愚公移山》。他回忆着每一篇的内容。竟都能了如指掌。 他又在记忆里搜索起自己所学过地知识:高深的哲学理论、微积分、高等数学、社会科学、人类学研究……无论回忆起哪一门科,都历历在目。熟悉能祥! 他的头脑一下清晰起来。满腹学问告诉他:他确确实实有一个前世----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前世。他前世的生存年代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二十世纪末和二十一世纪初。在那里,他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大学生。一个被人羡慕的公务员,一个被视为干部苗子的年轻秘书。 穿越!是的,现在他以确信,他确确实实是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三百多年前地大清王朝地康熙年间。什么时候穿越的,他不知道,但绝不是在法场上被砍去辫子地那一瞬间。因为,如果是的话,他就不会有这一世地记忆。 前世的他名字叫王仕峰,这世的他仍然叫这个名字。而且体貌特征也一模一样。是巧合?还是他连名字带体貌一块儿穿越了? 更巧的是,他前世的女朋友名字叫梅兰花,这世妻子的名字也叫梅兰花。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梅兰花绝非那个梅兰花。那个梅兰花和自己一样,也是大学生,渊博的知识蕴藏在聪明漂亮的外表里。尤其是那一头乌黑的秀和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活力和智慧; 这个梅兰花容貌萎缩,一双无神的大眼睛透着内心的空虚。一头焦黄干枯的乱显出未老先衰的迹象。当然,这是她的现在。印象中,好像她也有过精明强干的时候。就拿法场上这“一刀之罪”来说,不能不说是她聪明的表现。但是,她是他的妻子,任何人在面对自己亲人遭难的时候,都会表现出智慧来的。所说的“急中生智”,也就源于此吧! 这个梅兰花有恩于他,他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 那个梅兰花有情于他,是他前世今生永远的挂牵。 老天爷为什么要把一个同名同姓的女人安排在自己的身边呢?难道是为了提醒自己:前世的梅兰花也和自己一样,带着名字和体貌特征穿越过来了? 望着洁白的积雪,望着积雪包围着的那朵鲜艳粉嫩的腊梅花,王仕峰有一种预感:前世的梅兰花在孤苦伶仃地迎着风雪等待着他 195 第六卷 第三章 梅兰花的变化(一) 梅兰花忽然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记忆一片模糊。(提供最新章节阅读>过去的一切,周围的事物,回想起来,都似曾相识。往细里深里一琢磨,又都模模糊糊,一片迷蒙。记忆最深刻的,只有刻骨铭心的穿越,和倾注了她两世情感的丈夫王仕峰。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依赖于王仕峰了。只要能看见他的身影,哪怕是隐隐约约听清他的声音,她就感到心里踏实。否则,她就会六神无主,什么也做不下去,甚至丢三落四。在心里猜测着他会不会生意外?想象着失去他的恐慌和痛苦。有时候她会被自己的假想害怕得浑身战栗、泪流不止。她把自己的这种感想诉说给要好的邻居,邻居劝她说:“你是被法场的事吓破了胆儿。别往这方面想了,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她的变化还表现在自己越来越没主见。无论做什么,都要先争取他的意见。诸如晚饭吃煮玉米粥还是熬小米饭;中午做汤面还是拌疙瘩,只要王仕峰在家里,她都要征得他的意见后才去做。有时候问的王仕峰不耐烦了,给她一句:“随便”!她会为难得不知如好是好。仍不死心地追问:“那到底做什么呀?”直到王仕峰气呼呼地摔门而去,她眼里转着泪花委屈地说:“人家就是想做你喜欢吃的么?”有时候,她又会很固执地自以为是。本是按照过去的经验做事,但总是出差错,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 有一天,王仕峰拎回两条鲫鱼来。叫梅兰花拿去烧了,午饭的时候吃。 梅兰花急忙收拾起来,按照以往的经验:剐鳞、除去内脏、清洗,然后到锅灶上去烧。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梅兰花端来的鲫鱼,不仅烧得焦。而且咸的没法吃。王仕峰皱着眉头咽了一块,不无遗憾地对她说:“我说,你过去不是会烧吗,味道还很不错的呢!怎么现在烧成这样了?” 梅兰花尴尬地回答道:“是呢。可是,我完全是按照过去的烧法烧地呀。” “你说说看,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王仕峰试图给她找出失败的原因。 梅兰花不慌不忙地解释说:“过去,煮一条鲫鱼,用油半两。盐一撮,酱油一两,白糖一调羹,煮十五分钟。我一点儿也没有忘记啊!” 王仕峰点点头说:“我也记得是这个比例。但是你今天是这么烧的吗?” 梅兰花说:“我完全是按照这个烧法烧的。” 王仕峰追问:“那怎么这么咸呢?你到底放了多少调料?” 梅兰花信心十足地回答道:“我放了一两油、两撮盐、二两酱油、两调羹白糖。然后烧了三十分钟。” 王仕峰惊喊起来:“哎呀!怪不得烤焦了。还这样咸。原来是你多放了这许多地盐和酱油。并且烧了半个钟头啊!” “他爹。”梅兰花不服气地辩解说。“你嫌我盐和酱油放得太多吗?时间烧得太久吗?上次只烧一条。现在不是烧两条鲫鱼吗?不是一切都要加倍吗?” 王仕峰坚持着说:“不管怎样。咸是因为盐和酱油放得太多。焦是因为时间烧得太长久了。” 梅兰花很不服气:“照你地意思。假如要烧一锅鲫鱼。难道也只能放一撮盐。一两酱油。烧十五分钟就够了吗? “我不同你争了,总之是鱼烧得不好吃,是不能这样计算的!”王仕峰哭笑不得地说。 梅兰花觉得很委屈,十分不服气地大声嚷嚷道:“说我计算错误,我不服!我的计算是很准确地。从来没有错误。要是不信,你可以考考我!” 王仕峰说:“那好!我给你出个题目:如果我给你五条鲫鱼,再给你一条,那么一共有几条鲫鱼?” 梅兰花不假思索地说:“八条”! 王仕峰责问:“你怎么算出来的呢?” 梅兰花理直气壮地说:“难道你昏了?你不是已经给了我两条了么?两条加五条再加一条,这不是一共有八条了吗?” 王仕峰苦笑了笑,再没说什么。 “她爹……”自从女儿来到这个家里以后,这个称呼就代替了“阿峰”“仕峰”。她觉得这样叫显得亲近,能表达出他们骨肉相连的一家三口。何况,周围的人们都是这样称呼自己男人的。 王仕峰也从来没有称呼过她“阿花”、“兰花”。过去称她“媳妇”、“老婆”,有了女儿以后称她“孩子她娘”。现在则用“喂”、“我说”代替。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模糊、开始变化的。好像是从法场回来以后,又好像是在那个大雪天的早晨。望着白茫茫的大地。她想吟咏两句,头脑却一片空白。怎么也回忆不起过去那些琅琅上口地诗句。 她沮丧地坐在屋里呆。直到王仕峰踏雪回来要吃饭,她才想起还没有做。 女儿让她讲故事,她却只能说个大概。那些风趣幽默的语言、生动的细节,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女儿不依不饶,哭着闹着说她不好实着讲。她感到迷茫,绞尽脑汁地去回忆,去想。等拼凑的差不多了,女儿却含着泪花睡着了。 她经常把饭做糊。蒸的馒头不是夹生,就是黄。有一次还蒸了一锅硬馒头。女儿咬不动,“呀呀”地哭。王仕峰也捂着被硌得生疼的牙生气地说:“怎么搞得?蒸的是铁馒头啊”。王仕峰掀开锅,把一屉馒头扔到村外地土路上。冬天的傍晚,又有雪冰着,馒头的热气很快消散,冻的当当的作响。一只饥肠辘辘的野狗闻了一下,走开了。 一家三口,看着空空地铁锅呆。 还有一次,梅兰花和擀面的面。当她舀了一瓢面粉倒进盆里之后,连想也没有想,立即就倒进去了一大碗水。用手一和,太稀了。于是,便又舀了一瓢面粉。和了和,觉得太干,又没加思索地倒进去一大半碗水。结果又稀了……就这样,她干了加水,稀了加面,加来加去加成了半盆子。最后还是把面和的很软,只好草草地擀了一轴,下成了一锅粥。 事后,王仕峰戏说那顿饭是“笨蛋媳妇糊涂粥”。 195 第六卷 第四章 梅兰花的变化(二) 梅兰花最大的变化,还是突出在针线活上。 她曾经有一双描龙绣凤的巧手。她绣出的绢花,曾经引来蝴蝶、蜜蜂围着翩翩飞舞;新婚之时,她在回门前做成了多少新媳妇梦寐以求的三件套,赢得了“巧媳妇”的美名。 无论在娘家还是在婆家,她剪出的花样,都能在姐妹妯娌间流行起来;人们拿着布料找她裁剪,裤子也好,袄也好,她很少用尺子。用手码码,画上裁线,“咔嚓咔嚓”一剪,一件可体的衣服就出来了。 现在,她却望着面前的布料愁。 这块布料是王仕峰从外面买来送给她的,是一种机器织的洋布料。质地很好,色泽也很亮丽,是当时富有人家的女眷们最流行颜色。王仕峰一再嘱咐她,要她给自己做一件衣服。 刚接过布料时,梅兰花激动得热泪盈眶:这是王仕峰今生今世送给她的第一块布料,也是他从商以来给她买的第一件礼物。在她的眼里,这不仅仅是一块布料,而是王仕峰的爱,王仕峰的心!它证明了王仕峰和她一样----把她看成了他的唯一! 梅兰花十分珍惜这块布料。她决心把它做成一件非常漂亮、非常时髦的衣服穿在身上。给王仕峰做脸,让王仕峰高兴。 布料不小,就做一件大褂吧! 她把布料铺在炕上,习惯性地在上面左比划,右比划,却怎么也找不到过去的感觉,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画裁线。她想找一件合适的大褂做样子,翻遍了所有的衣裳包袱也没找到。她这才现,由于近几年生活窘迫,她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呢! 找不到可依据的样子,那就凭印象冒然裁吧。手起剪落,布料变成大褂料。千针万线缝好穿上一试。却又小又瘦,前后襟还不一般齐,皱巴巴根本穿不出去! 梅兰花很懊恼。心疼地流了阵子眼泪。 既然已成事实。难过也无用。那就改成一件小一些地夹袄吧。梅兰花心里想着。擦干眼泪又拿起剪子。沿缝把大褂剪开。印象中大褂要比夹袄宽大得多。她根本没考虑现在这件大褂地尺寸。三下五去二。沿着大褂地每一条缝边都剪去一些。又信心百倍地缝了起来。 夹袄很快做好了。往身上一穿。却怎么也伸不进胳膊去。身围也差着一大块。连扣子也系不上。 又是懊恼、心疼、流眼泪。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梅兰花呀梅兰花。你真是笨到家了。好好地东西就这样糟塌在你地手里了!” 夹袄又做坏了。而且。只剩前、后襟地地方还可利用。就再改做件马甲吧。一件好地马甲也能让人长精神呢! 于是。梅兰花又剪了夹袄。做起马甲来。 马甲做成了。提起来一看。比女儿地上衣大不了多少。 布料是丈夫给自己的,并嘱咐要给自己做。再说,颜色也不适合女儿穿。再做什么呢?想来想去,只有做袜子了。 小物件好做。剪剪缝缝很快做成一只。在做另一只,料却不够了。 一只袜子怎么穿?只好扔了。 梅兰花难过地哭了好久:即心疼布料,又为自己地愚蠢…… 过去人们向她替样时。她觉得不可思议。认为自己常穿的衣服心里应该有底儿。经过这次失败,她认识到了样子的重要性。“要是有个样子比着多好!”她心里说。 衣服虽然没有做成,王仕峰的一片爱心、一片温情,却是实实在在的。她在享受这份爱情的同时,也想为他做点儿什么。 她见王仕峰脚上的鞋很旧了,便翻箱倒柜地找起新鞋来。可怎么也找不到。这才想起来,自从有了女儿以后,她还没有给他做过一双新鞋呢?他们穿地,都是几年前她在吴瓷屯时做下的。不知不觉中都穿完了。 她决心做几双新鞋,给王仕峰。也给自己。还有女儿。女儿脚上的一双小鞋儿还是邻居家的大嫂拾给她的呢。 做鞋得有鞋样。她接受做大褂地教训,决心到邻居家去替。 邻居大嫂拿着鞋样对她说:“你男人那么个大个子。比我男人高一头也不止。脚肯定不一般大。我又不会改鞋样!这样吧,你把这鞋样拿回去比试比试。估计。长里得长出这些,宽里也得宽出这些。”邻居大嫂用手比划着说。 梅兰花见状,也用手比划起来。她把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相对着分成八字形,根据邻居大嫂所比划鞋样的长和宽,把两个食指的间距定成鞋样长度,把两个大拇指的间距定成鞋样宽度,鞋样也没拿,架着胳膊比划着往家走去。一边走嘴里还一边不停地念叨:“这么宽,这么长……” 走着走着,没提防脚下被砖头一绊摔到了。等爬起来,两手的八字形虽然还对着比划着,却忘了嘴里念叨的什么了。恍惚间似乎是“一只猪,一只羊”的谐音。于是,嘴里又念叨着“一只猪,一只羊”继续往家里走去。 到了家,她果真按照两手比划地尺寸,做了一只猪,一只羊。 消息传到外头,人们在笑疼肚子的同时,都一致褒贬说:“真是个巧手笨媳妇啊!” 梅兰花又一次吃到了不按样子做的苦头。她在心里暗暗叮嘱自己:往后无论做什么针线活,没有样子决不动剪动针! 考验还是时时有的。 有一天,王仕峰不小心把衣服划破一个大洞。他买了一块布料,要梅兰花替他做件新衣服。 梅兰花问:“做什么样的?” 王仕峰指了指刚才划破的衣服说:“跟它一模一样就行了!” 梅兰花一看有样子,心里立刻有了底。信心百倍地说:“好的,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梅兰花喊:“孩子她爹,衣服做好了,和你的那件一模一样!” 王仕峰跑过去一看,果然和旧衣服一模一样。刚要夸她两句,突然他看见,新衣服上也有和旧衣服一样的一个大洞! 看到王仕峰呆住了,梅兰花讨好地说:“是不是这个洞不够大啊?为了这个洞,我费了很多力气呢!来,我弄大一点……” 195 第六卷 第五章 双人被上的“井” 人生在世,必备的条件莫过于吃穿住。无论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还是穷苦老百姓,谁也脱离不了这三样。经济条件好的,吃穿住讲究一些;经济条件不好或是没条件的,吃糠咽菜破衣烂衫也过。好过是一辈子;赖过也是一辈子。人们为了让自己、让家人、让自己的子孙后代过上好日,都在努力地拼搏着。绞尽脑汁挣钱、赚钱来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 受过高等教育穿越了的王仕峰,更是懂得这个道理。 王仕峰望着简陋的简易长工房,简单的被褥和几件破旧的衣服,掐指算算自己一年扛长活所挣的工钱,养活这一家三口还紧紧巴巴。房租费还得需要王梅氏给人缝缝补补和洗衣服贴补。 王梅氏变得越来越愚笨了。而且度快得惊人。简易工房区里的邻居们都看了出来。人们议论说,他们两口子的感情太深厚了,她是看到她的丈夫在法场上的情景,大脑受了刺激才导致的。王仕峰相信这个说法。因为他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她的变化。 这个女人有恩于自己!王仕峰时时这么想。 良知告诉他:既然穿越了,占据了人家的躯体,就得对得住这具躯体的前前后后、养活这具躯体的妻女、父母,而且,要把自己的灵魂完全融入到这具躯体里,融入到这个家庭里。在担负起养育这个家庭的同时,展自己的事业,寻找自己前世的爱情----说是寻找,其实心里想的是去碰运气,因为他不知道前世的梅兰花是否也穿越了。 经过深思熟虑,王仕峰决定结束被人压迫被人剥削地长工生涯。他要用自己前世的知识和智慧。在这个时代里为自己,也为这个躯体的家人,开辟出一条财致富的通道。而且,在法场上那朦朦胧胧的关于“政权”的一闪念,这时在头脑里也清晰起来----一个市直机关的办公室秘书、而且还是被重点培养地干部苗子,要说对权力没有**,鬼也不会相信! 目标是远大的。但路还得一步步走。根据目前一穷二白的现实,他决定先利用自己的智慧,先小打小闹地捞一些资金,把家好好安顿安顿。 他先想到了牙商----一个不需要本钱的神秘的袖里生意。他清楚,越是隐秘的地方,越能让他充分挥前世的才能。 结果是出人意料地顺利。第一天他就有收入,而且还都是现金。随着业务的不断熟练,钱也越挣越多。有时赶好了,一天就能挣出扛一年长工的工钱。 在当牙商地同时,王仕峰还现了一个赚钱的门路:由于信息和交通的闭塞。封建的大清王朝商品流通很不达。好多商家多是等买等卖。他回忆起前世的“皮包公司”。那一世,由于受计划经济的影响,“皮包公司”曾一度被批判、被制止过。后来随着经济的展,搞“皮包公司”的大有人在,而且都了财。现在是人吃人地封建社会,用什么手段财的都有。与那些剥削人压迫人的地主老财们相比,倒买倒卖还算是正当的门路呢! 于是。王仕峰一边做着牙商。一边又做起倒买倒卖地生意来。他在有货地商家把批价压到最低;到缺货地门店把进价抬到最高。然后自己雇一辆车把货物倒过去。商家两头不见面。他在中间一来一往就能赚一笔不小地中介费。 王仕峰在牙商和“皮包”商之间如鱼得水。钱越挣越多。朋友越交越广。视野越来越开阔。心气儿也越来越高。 简易工房实在太简陋了。冬冷夏热不说。不足十米地两间小屋。只有一家三口吃饭睡觉地地儿。要想宴请个朋友。连张桌子都没地儿放。每有朋友来。王仕峰觉得脸上很挂不住。 经人介绍。他们租赁了一处三间北屋一个独院地民宅。又经过一番修正。小院很像那么一回事。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搬了过去。 房子大了。地方也宽绰了。王仕峰叮嘱梅兰花:“该拆地拆。该洗地洗。该扔地扔。该添地添。不要心疼钱!” 该扔地扔了。其实也没别地。就是几双坏得实在没法再穿地旧鞋。 该洗的洗了。一些夏天穿地单衣裳。床单褥单什么地。 该拆的拆了。诸如脏了地棉衣棉被褥。拆了。洗了,然后再照原样做上。 这一切。梅兰花做得津津有味。可是该添什么呢?她却一片茫然。 梅兰花望着白花花的银子开了愁。 “添一床双人被吧!”王仕峰回忆着前世里舒适地席梦思床,回忆着席梦思床上那宽大的接近正方形的棉被。他个子大。现在的被子又窄,一曲腿,两边都透风。 “双人被怎么做呀?上哪里替样子去啊?”梅兰花起愁来。 “一个被子,替什么样子啊!你就按现在被子的长度,往宽里加上一条子不就行了!”王仕峰解释说。 “可是,总得有个形状呀?”梅兰花拧着眉头说。她接受了做大褂和把鞋做成猪和羊的教训,已经在心里暗暗过誓:没有样子,决不做新活。 王仕峰听梅兰花问形状,想起这些日子她闹的笑话,知道她还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就进一步解释说:“我们现在盖的被子是长方形的,你再加宽一些就行了。不过,也不要太宽了,接近正方形就得。” “什么样子才算接近正方形呢?”梅兰花问。 王仕峰被问得不耐烦了。他毕竟是个男人,不懂针线,也不懂被子的尺寸。就指着接近正方形的庭院对梅兰花说:“看见咱这庭院了吧,南北里比东西里略长点儿。就是一个接近正方形的形状。你可照着它的样子做。” 梅兰花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梅兰花打扫出庭院,铺上苇箔,再铺上旧被褥,撑开摊子照着庭院的形状做起双人被来。 她牢记王仕峰的吩咐:长按原来被子的长度,宽里再加上一条子,让被子的长度比宽度略长一点儿,形状则按庭院的形状。 铺上被里被面,絮上棉絮,翻过来,四周压上缝,中间用线引,一床宽大的新棉被很快做好了。 梅兰花看看新棉被,再看看庭院的形状,虽然比例小了很多,却很像那么回事。心里很高兴。 忽然,她现庭院的一侧还有一眼井,而被子上却没有。被子的形状立时在她眼里大打折扣。为了弥补这一缺憾,她拿起剪刀,在被子靠近有井的一侧剪了一个大洞,然后把剪的边缝好。 王仕峰回来了,看到梅兰花做的新被子又平整又软和,很是高兴。打开一看,现被子的一侧有一个大洞。不解地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被子为什么剪个大洞?” 梅兰花笑眯眯地说:“庭院里不是有口井嘛,这样形状才相符!” 195 第六卷 第六章 “金鱼进锅大喝汤” 王仕峰结交了一个姓尤名乾成的朋友。两人情投意合,便结拜为兄弟。 俩人约好,各自都到对方家里作一天客,认识认识对方的家人,日后走动起来方便。 这一天,王仕峰先到尤乾成家里去作客。他一敲门,见来开门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王仕峰自我介绍以后,问道:“你是我大哥的什么人?” 那女人说:“我是你大哥的贱内张氏。” 王仕峰觉得尤乾成的女人说话文绉绉的,先就有了一个好印象。 王仕峰跟着张氏往里走。他见尤乾成家的房子修得不错,便说道:“大哥家的房子修得真不错!” 张氏说:“这都是你大哥的人缘好,四邻八家帮助的。” 进到屋里,王仕峰和尤乾成见过礼,就见尤乾成的两个儿子,穿得干干净净地来到王仕峰跟前,施礼问安。王仕峰看着这两个可爱的孩子,便说道:“你这孩子有出息!” 张氏说:“这都是你大哥教育的好。” 到了中午,王仕峰被留在尤乾成家吃饭。张氏做的面条又细又长。往锅里下的时候,有一根面条掉在了张氏的脚上,只见她用那穿着绣花鞋的小脚一挑,那根面条就进了锅。张氏说:“请别见笑,我这叫金钩钓鱼”王仕峰在尤乾成家作了一天客。觉得挺舒心。尤其是张氏,既漂亮又聪明能干。甚是佩服。回到家里以后。再看自己地老婆,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看也不如人家的好。 梅兰花这一段时间经常犯迷糊。身体也每况愈下。脸色依然菜青,头干涩黄。尤其是那一双骨碌碌地大眼睛,空空洞洞的一点儿精神也没有。犯起迷糊来,还时不时会冒出几句傻话。 按着约定。明天尤乾成就要来家作客了。王仕峰担心梅兰花犯迷糊丢丑。就把她叫到身边。嘱咐她如何如何去做。并告诉她人家尤乾成地老婆是怎么说地。又是怎么做地。 梅兰花说:“只要你一样一样教给我。到时候我也能办到。” 王仕峰说:“那我就来教你。”王仕峰一边比划一边说。“你听见敲门了。就去开。尤乾成问你:你是我贤弟地什么人?你就说:我是你贤弟地贱内梅氏。” 梅兰花记了半天。还是记不住。 王仕峰说:“这样吧。我在这影壁墙上放上一支箭。你一看到这剑。就会想起贱内两个字来。我再放上一枝梅花枝条。一个柿子。你见到梅花枝条。就会想起自己姓梅来了。再把柿子与梅联系起来。岂不是梅氏了嘛!” 梅兰花觉得这主意不错。便记下了。 王仕峰继续接着说:“尤乾成要是说:你这房子不错。你就说:这是你家贤弟人缘好,四邻八家帮助的。进屋以后,你把咱闺女打出去,让她给尤乾成见个面,说声大大好。尤乾成要是夸咱的孩子,你就说:这是你家贤弟教育地好。然后,你就给我们擀面条吃。人家张氏有能耐,掉在脚上一根面条,能踢到锅里去,还美其名曰那叫金钩钓鱼呢!” 梅兰花心想:这有啥难得。不就是这么几句话嘛,我也会那金钩钓鱼,到时候露一手,让你们看看。 第二天,王仕峰帮梅兰花把一切都安排好,静等着尤乾成的到来。 不一会儿,听见有人敲门,梅兰花赶紧跑出去,看门一看,果然是尤乾成。 尤乾成见来人一付未老先衰地样子,很是吃惊。便问道:“你是我家贤弟地什么人?” 梅兰花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忙朝影壁墙上看,谁知,那只剑被女儿要去玩了,那个柿子也被一只公鸡啄烂了。梅花枝条蔫巴巴的一点精神也没有。于是,她说道:“我是你家贤弟地蔫儿枝烂柿子。”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不觉臊红了脸。 尤乾成一听这话,差一点儿笑出声来。他跟着梅兰花继续往里走,看见王仕峰家的房子便说道:“你家地房子修得不错呀?” 梅兰花本来记得丈夫教给她的三句话。刚才因为影壁墙上没了剑和被公鸡啄烂柿子说错了话,心里慌乱起来。这一慌乱不要紧,迷糊病又犯了。懵懵懂懂觉得已经说了一句,还有两句没有说。可是这两句话该先说哪一句呢,她却分不清了。见尤乾成相问,一时慌张,便随便选了一句,说道:“这都是你家贤弟教育地好。” 尤乾成一听这话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心里想:传说我这个朋友的妻子被吓傻过,看来此话不虚。在人家家里为了避免尴尬,还是少说为佳。便拿定主意不再开口。 尤乾成进了屋,梅兰花把女儿打进来。女儿今天穿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服,头顶上扎着两个小鬏鬏,显得很机灵。冲着尤乾成甜甜地叫了声“大大,您好!”尤乾成一看孩子非常聪明,而且小小年纪一点儿也不怯生,由衷地夸奖说:“这孩子将来定有出息。” 梅兰花见来人夸奖自己的孩子,心里高兴。想起丈夫教给的三句话已经说了两句,还剩下最后一句了,张口便说:“这都是你家贤弟人缘好,四邻八家帮助的。” 尤乾成一听这话,抿着嘴再也不敢抬头了。 王仕峰简直都要气歪了鼻子,可是守着客人又不好作,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梅兰花见丈夫拿眼瞪她,认为是让她去擀面条。赶忙进了屋里,放上案板擀起面条来。不一会儿就擀好了。端出来一看,那面条一根根就像手指头那么粗。 梅兰花听说张氏在煮面条时露了一手“金钩钓鱼”,也想学学。她故意让面条往她的脚上掉。因为她的脚面太窄,怎么也掉不到上面。没办法,她只好用手捏起来放在脚面上。她照量了一下,用劲一踢,没想到连她那本来就不跟脚的绣花鞋一块儿掉进了锅里。 一看把事情闹砸了,梅兰花不好意思地讪笑着说:“俺这个也有讲儿,这叫金鱼进锅大喝汤。” 尤乾成再能忍,这回也笑出声来了。 195 第六卷 第七章 镜子 王仕峰的结拜兄弟、马三的老婆生了一个儿子。十二晌这天,送信儿让王仕峰带着家属过去喝喜酒。(注:十二晌即十二天。孩子降生十二天称小满月,俗称十二晌。大都在这一天邀请亲戚朋友来庆贺。) 孩子生日娘满月,都是老娘们的事。王仕峰买了鸡蛋、红糖和一套小孩衣裳,预备出见面钱(第一次见小孩儿要给钱,俗称见面钱。),让梅兰花一个人送过去。又怕她在那里犯迷糊说些不靠谱的话,嘱咐她撂下东西看过孩子后坐会儿就回来,不要在那里吃席了。 当时女儿刘金锭因感冒正在高烧,梅兰花也是不放心女儿。遵照丈夫的嘱咐,撂下东西看了看孩子,夸赞几句,又按规矩把看钱压在孩子的枕头底下,稍坐了一会儿就要回去。 马三俩口子是重情重义的人。见梅兰花带的礼物丰厚,又不在那里吃饭,很是过意不去。 胡二老婆心细,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见梅兰花的前额上有一道淡淡的柴灰印。心想:大凡女人出门前,都会照照镜子,让自己保持一张洁净的面孔示人。看来这位朋友家里可能没镜子。于是,在按照礼节压上回礼外,又把自己心爱的一个圆形水银梳妆镜抱好放在梅兰花的篮子里。 看官可能要问:本来是马三老婆生孩子,怎么又出来个胡二老婆给张罗事宜? 书中交代:这胡二和马三。现在是一家人。关于这个,还有一个故事呢: 胡二马三是一对患难相交地朋友。他们互相帮助亲若手足。 有一年冬天,胡二得了重病,一病几个月。马三正在外打短工,听说后,马上来到胡二家里,看望胡二。临走留下了自己打短工挣的两串钱。 胡二家有一对传世的银手镯,他经常戴在手上。因有病取下放在了床头。马三走后,胡二现手镯不见了,心想:我这里别人没来过,就马三兄弟来了一次,莫非他给拿去了?你想戴只管说一声吗,何必这样! 过了几天,马三又来看胡二。胡二就问马三:“兄弟,我这里一对手镯不见了。是不是你上次拿去戴了?” 马三一听。愣住了。心想:那对手镯我见都没见过。我哪里拿去呢?又一想:他既丢了。又没旁人来。我若不应下。他岂不疑心我太见小了。还会加重他地病情。就说道:“不瞒二哥说。你弟妹没戴过那玩艺。我拿回去叫她新鲜新鲜几天。就给你送来。走时也忘记给你说了。” 胡二说:“既是弟妹喜爱。请戴好了。不必再送。” 马三说:“那是二哥传世之物。岂有不还之理!” 马三回去以后。和妻子说起此事。二人起愁来。家里一贫如洗。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变卖了去买一对镯子。想来想去。忽然看见三岁地独儿。马三说:“有了。不如把儿子卖了。换得钱买来一对镯子给二哥送去。” 夫妻二人商量定了。就把儿子卖到五六十里以外。换地钱。正好够买一对银镯子。马三就给胡二送去。 胡二谦让一番。也只得收下。 第二年春天,胡二病好以后,收拾床铺,现镯子掉在床下的板缝里。心想:哎呀,是我冤枉了三弟,三弟为赔我这对镯子,不知作了多少难!于是,置买了点心礼物,去找马三赔不是。 胡二一见马三,就说:“三弟,这么长时间,咋不到我家去?” 马三说:“这一段忙了些。” 胡二说:“俺那侄儿呢?” 马三说:“上他姥姥家去了。” 胡二说:“兄弟别瞒我了,今儿个我是特来给你赔情地。” 马三说:“二哥这话从何说起?” 胡二说:“那对镯子是我在病中不留心掉在床板夹缝里了,今天才找到。当初真不该问你拿了没有?白白冤枉了好兄弟。” 马三说:“二哥不要那样说,你的传家宝丢了,心里必定非常着急,我要说没见,你定要病上加病,兄弟我送你一对镯子也是应该的。” 胡二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当下把镯子拿到集上变卖了,赎回了侄儿。胡二对马三说:“兄弟,我虽然也穷,可比你强了些,从今往后,你们一家搬到我那里,咱们两家合一家,互相照顾,不分彼此地过这一世。” 从此两家人真的合在一起,和和睦睦地相处起来。 这次,马三老婆又生了个二小,一应诸事,都是胡二两口子给张罗的。 王仕峰与马三结拜干兄弟,也是受这个故事的影响。 在一个集日里,马三在牲口市卖两头半大牛犊。买主是一个土财主,给的价钱低不说,还欺行霸市的不让卖给别人。马三据理力争,双方吵了起来。 王仕峰正好路过这里。了解了事情真相后,便主动给双方当起了“斤斤”。袖里来袖里去,最后成交的价格比马三要地还高。马三感激不尽,说什么也要给王仕峰一些好处费。 王仕峰说:“我看你面相忠厚,才出面相助的。你要给钱就见外了。” 马三谢了又谢。当询问对方姓名时,也顺便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是不是那个和胡二住在一起的马三?”王仕逢问。 马三点头说:“是!” 王仕峰立时心生敬意。两个人越说越投缘,于是便结拜了干兄弟。王仕峰还把自己当牙商的经验传授给马三,携带的马三也成了牙行里出类拔萃的一名经纪人。两人关系越走越近,这才有了孩子做十二晌相邀之事。 再说梅兰花拎着篮子往回走,回忆着胡二马三一家的热情招待,心里高兴,便翻看起篮子里的东西来。见有六个红皮熟鸡蛋、两个油炸果子,知道这是做十二晌的回礼数。篮子里还有一个用红布包裹着地硬邦邦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便好奇地拿出来,打开想看看。 红布包裹打开了,是一个圆圆的、亮晶晶地东西。她举起来一看,里面还有一个人。 她一笑,里边地人也一笑;她一哭,里边的人也一哭;她歪一歪嘴,里边地人也歪一歪嘴…… “娘哎,这是什么妖怪呀?”吓得她赶紧扔到路边的沟里,一路小跑回了家。见到王仕峰,一五一十地把那个“妖怪”说了一遍。 王仕峰听后哈哈大笑,说:“你又犯迷糊了不是?那是一个镜子,是用来照人地,里边的人就是你。”说完,让她赶快到扔地地方找回来。 梅兰花来到扔镜子的地方,下到沟里找起来。 这是一条流水冲成的沟。沟底还有时断时续的积水。初春天气,乍暖还寒,积水里的冰块还没有完全融化。 梅兰花找了半天,在一片水洼里捞出一块亮晶晶的东西。拿着冰手,又没带包袱来,便掖到裤腰带上赶紧往家跑。 一进门,对着王仕峰解开裤带,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她惊恐地说“这肯定是个妖怪,看,都尿了我一裤子,跑了……” 王仕峰见梅兰花解不过“镜子”的味儿来,心里感到很内疚。责怪自己粗心大意,光顾挣钱了,却忽略了老婆的需求。直到现在家里连个镜子也没有,以至造成老婆对镜子的陌生。 他怀着愧疚的心理,用一笔不菲的钱到商铺里买来了大穿衣镜、梳妆镜和可以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摆得屋里到处都是。让梅兰花对照实物认识镜子。 梅兰花怎么也不相信镜子里的人就是自己:蓬乱的头,青黄色的脸,额上的抬头纹清晰可见,瘦削的嘴巴,昏暗的眼睛,整个一个历尽风霜的中年妇女的形象。 王仕峰站在镜子面前让她辨认镜子里的他与镜子外的他有什么区别?又抱过女儿来让她看。她现镜子里的丈夫和女儿与镜子外的丈夫和女儿一模一样,这才相信镜子里的中年妇女就是自己,被自己扔的“妖怪”确实是镜子。 王仕峰本是为了讨老婆开心才买的镜子,不承想事与愿违,梅兰花一照镜子就潸然泪下。 195 第六卷 第八章 扁食 原来,梅兰花把智商转给了王仕峰,人变愚笨了,但头脑里还断断续续地保留着以前的记忆。(提供最新章节阅读>尤其是前世的,有时还记忆犹新。这也是造成她一会儿清楚,一会儿迷糊的原因。 每当她清楚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联想起过去的容貌,都会心酸难过。因为她只有在清楚的时候才会去注视镜子,所以,给人的印象是“一照镜子就流泪。” 梅兰花的愚笨与日俱增。就是在清楚的时候,头脑里虽然能反映出要做的活计的形状和做法,手却怎么也不受大脑的支配。有时做出来了,也与原样大相径庭。要是赶上迷糊的时候,非闹笑话不可。 女儿病了。王仕峰让她给女儿煮鸡蛋吃。并嘱咐她说:“煮的软一点儿。好消化。” 梅兰花马上往锅里倒了一盆水,放进两个生鸡蛋,把风箱拉得鼓答鼓答响,烧一会儿看看锅里,烧一会儿看看锅里。 王仕峰觉得时间不短了,问:“鸡蛋熟了吗”? 梅兰花说:“不熟。一捆棒秸都烧完了,我把鸡蛋也翻了仨滚儿了,用筷子一戳,还绑硬呢”! 把王仕峰气得没了辙。赶忙亲自动手给女儿煮。 王仕峰要吃蒸饺。买来肉和菜让梅兰花做。 梅兰花又是面又是垛馅儿,忙得不亦乐乎。 大凡蒸饺都是一小个一小个的,样子小巧玲珑。她做的是两个大个,每个占了半个蒸笼。王仕峰看到端上来的像小枕头一样大的蒸饺很生气,心里想这让人怎么吃啊?于是他就很严厉地说:“你以后要再这样,我就休了你。” 梅兰花最怕听地就是这句话。因为她知道。她现在地容貌和智商。根本配不上王仕峰。如果王仕峰恢复不了前世地记忆。休她是早晚地事。她一听赶紧说:“我知道了”。 过了两天。梅兰花又做蒸饺。端上来一看。王仕峰现这次地蒸饺比上次大了一倍。而且还只有一个。梅兰花一边给他递筷子。一边嘴里还说:“这下你高兴了吧。让你一个人吃。我不吃。” 王仕峰地活动能力越来越大。结交地朋友也越来越多。天南海北。到处都有。 一次。王仕峰应邀到老家是南方地朋友家去做客。吃饭时。南方地朋友指着碗里地饺子口口声声让他“吃扁食”。并说:“你们北方人爱吃扁食。看作待客地上等食品。你多吃些。”王仕峰这才知道原来南方人把饺子叫扁食。回到家里以后。当个故事讲给了梅兰花听。还不无幽默地说:“我想回请人家。可你连个扁食都不会包。” 王仕峰地话让梅兰花非常内疚。她觉得达不到丈夫地要求就是做妻子不称职。为此。整天闷闷不乐。没精打采地。学做“扁食”成了她地最大心愿。 可“扁食”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因为当时王仕峰是当故事给她讲地。她也是当故事来听地。听完故事后王仕峰说她“连个扁食都不会包”。头一下大了。迷迷糊糊地把前面说地“原来扁食就是咱这里地饺子”给忘了。 梅兰花迷迷糊糊地在街上转悠。走着走着,听见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大嫂在猪圈外一边向猪食槽倒食,一边抱怨猪说:“我整天大稠泔水喂着你,你咋就不好好长呢?瘦得像个干扁食。”大嫂的话让梅兰花心里豁然一亮:“噢,扁食就是这么一个样子。那我也行!”她兴奋地立即回家给王仕峰说:“扁食我会包了,你明天就把你的朋友叫来,吃扁食。” 王仕峰认为她这是玩儿“幽默”呢,也没往深里想。还故作惊诧地说:“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包个扁食还不简单,保管叫你在朋友面前有脸面。”梅兰花理直气壮地说。 王仕峰见梅兰花如此承诺,第二天就邀来了附近的一位朋友。 主客在炕桌前坐定不久,梅兰花就把扁食端上了桌:两个大盆,一盆一个,大似兔子。 原来,梅兰花听喂猪的大嫂说猪“瘦得像个干扁食”,以为“扁食”就像猪一样。等那喂猪的大嫂走了一后,她就把圈里的猪细细看了一阵,回家后悄悄照着猪娃的样子试捏了一个,觉得不难,这才给王仕峰说了那些承诺的话。 看着如此的“扁食”,王仕峰气得说了句“你呀,你……” 梅兰花听了这话,以为王仕峰关爱她,怕没有她的,立刻回了一句:“你们先吃,我的正在锅里煮着哩。” 一句话气得王仕峰哭笑不得。 195 第六卷 第九章 殿试资格 梅兰花的迷糊已经严重地影响到日常生活。$*千载提供该最新章节阅读 女儿王金锭因患重感冒照顾不周引肺炎,治疗不及时夭折了。这对梅兰花来说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悲痛中的她,更是清楚的时候少,迷糊的时候多了。而且,清楚了就抱着女儿的遗物哭;迷糊了就傻愣愣地坐在一旁呆,谁给说话也不理。 望着越来越迷糊、清楚了就痛苦不堪的妻子,王仕峰感到非常无助。更何况他也沉浸在痛失爱女的悲痛中,睹物生情,总觉得房间里到处飘着女儿的影子。 “离开这里,回老家去”!王仕峰心想,女儿在这里生,在这里长,自己都能睹物生情,与女儿朝夕相处的母亲又何不如此!更何况,血浓于水,老家有的是骨肉至亲。在亲情的关怀下,或许更有利于妻子的康复。 王仕峰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让他们伤心的处所,领着梅兰花回了老家吴瓷屯 为了让梅兰花生活在一个熟悉的环境里,王仕峰花了双倍的价钱赎回自家卖掉的小院。还雇了一个女佣服侍梅兰花起居。他自己则走南闯北,一边做他熟悉的牙商和“皮包”商挣钱养家,一边寻求起更有利于展自己的人生之路。 王仕峰和梅兰花两个人一去一回的变化,非常让吴瓷屯里的人吃惊。当人们知道了法场上的“一刀之罪”和幼女夭折的事情后,都说梅兰花是因受了重大刺激造成的“神经错乱”。至于王仕峰,走时已经是个猜不透的谜了,现在更是个猜不透的谜! 这年适逢科考,朝廷到处张贴榜文,号召学子们踊跃参加乡试“拔贡”,争取“殿试”金榜题名。各处秀才都跃跃欲试,王仕峰望着“皇榜”和满面春风的学子们,不免心神荡漾。 王仕峰深深懂得,中国封建社会实行了一千三百年的科举制度,就是通过考试来选拔 官吏。清代的科举制度中有一种叫“拔贡”。所谓“拔贡”,就是“选拔人才,贡献朝廷”的意思。大概相当于前世的学历或职称吧!而且,每隔十二年才在全国选拔一次,每个州或县只有一个名额。被选中由国家保送北京参加“殿试”,这就是常说的“进京赶考”了。 要想步入仕途,参加科考是唯一途径。有前世省“文科状元”和市直机关办公室秘书经历的王仕峰,萌生了进京“殿试”的**。 常言说梦由心生。一天晚上。王仕峰做了三个关于赶考地梦。第一个梦是梦见自己在赶考路上地客店里往墙上种白菜;第二个梦是梦见在赶考地路上遇到下雨。他戴了斗笠还打着伞;第三个梦尤其奇特。他梦见自己跟前世地女朋友梅兰花双双去赶考。梅兰花年轻漂亮依旧。披肩秀垂到腰际。会说话地大眼睛顾盼生辉。粉嫩地瓜子脸吹弹欲破。他们同时住进客店地同一间客房里。晚上睡觉时。脱光了衣服躺在一起。但是背靠着背。 这三个梦似乎有些深意。仿佛在向他暗示什么。王仕峰第二天就赶紧去找算命地解梦。不过。他把梅兰花说成了自己“心爱地女人”。 算命地一听。连拍大腿说:“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你想想。高墙上种菜不是白费劲吗?戴斗笠打雨伞不是多此一举、轮着谁也轮不到你吗?跟心爱地人都脱光了躺在一张床上了。却背靠背。不是没戏吗?” 王仕峰一听。心灰意冷。转而又一想。自从知道自己穿越以来。曾经常回忆起前世与梅兰花相处地点点滴滴。却没有梦到过她一次。这次动了参加科考地欲念。她便闯入自己地梦中。而且还是在赶考地路上。是不是冥冥中在指点我让我参加科考。暗示我只有考中了便能与前世地梅兰花相见?王仕峰不死心。又找了另一个算命地给他解梦。 这个算命地听完王仕峰地介绍乐了。说:“你这次一定能高中。你想想。墙上种菜不是高种吗?戴斗笠打伞不是说明你这次有备无患吗?跟心爱地人脱光了背靠背躺在床上。不是说明你翻身地时候就要到了。传宗接代。光族耀祖吗?” 王仕峰一听。觉得这个解法更有道理。于是精神振奋。多方打听起参加科考地渠道来。 几经周折,王仕峰凭着前世渊博的知识和顽强的记忆力,终于通过“拔贡”,获得了进京“殿试”的资格。 195 第六卷 第十章 赶考路上救妇人 金秋时节,京城举行殿试会考。**千载提供阅读王仕峰辞别家人,一人骑马奔上了赶考之路。 一人一匹行了不长时间,遇见一个叫钱建文的同乡。因二人曾经有过一面之交,攀谈起来,知这钱建文也是进京去赶考。于是,二人相约同路而行,彼此好有个照应。 这钱建文家境富裕,自幼受父母溺爱,养成了娇纵任性的脾气。他从小头脑灵活,十五岁便考上了秀才,实所谓少年得志。只因科考有年限,这才在家又攻读了二年诗书。今年被“拔贡”,他自我感觉优越。尤其听说王仕峰是用钱捐了个书生,便有些瞧不起。一路趾高气扬地不可一世。王仕峰权作没看见,心想:考场上可不认你这傲气! 这天,他们骑马正行间,突然遇到一场大雨。等赶到镇上客栈时,两个人已成了落汤鸡。 由于旅途的劳累,他们吃过晚饭就一头躺到床上。 王仕峰刚躺下不久,眼前就朦胧起来,只见自己已经来到京城,他走着走着不觉来到贡院。看见许多考生正围着看墙上的榜文,今年的状圆会是谁呢?自己会中第几甲第几名进士呢?他急忙挤上前去。却见榜清清楚楚地写着钱建文的名字。那自己的呢?他急忙往下看,好一会儿,才在二甲三十名的位置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不由一阵惊喜,不禁叫出声来:“中了!” 正在一边还没入睡的钱建文听了,连忙问:“王兄,什么中了?” 王仕峰揉了揉眼睛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中了状圆,而我只中了二甲三十名。” 钱建文得知自己有状圆的名分,不由心神激荡起来。高兴得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等天亮。 可是,天公不作美,大雨仍下个不停。钱建文求取功名心切,唯恐持续下雨误了行程赶不上考期。急得坐卧不宁。王仕峰见状,好心劝道:“贤弟,别急。下雨天留客,我们正好利用这点时间。”可钱建文仍忧心仲仲,起火冒油地在屋里打磨磨。王仕峰只得从书箱中拿出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一连等了三天,雨停了。二人一吃好早饭,就急急忙忙上了路。由于考期临近,他们只得催马扬鞭,一路狂奔。 穿过黑松林。又过了三道湾。二人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按着行程。他们应该左拐奔向左边地这一条路。正要拐弯儿。突然。从右边路北里地一片树林里传出一个小女孩地哭喊声:“救命啊!” 王仕峰急忙勒住马头。对钱建文说:“贤弟。快去救人!”说着。调转马头。又加上一鞭。那马就泼刺刺地奔着右边地树林跑去。 钱建文却冷冷地说:“你要救人。那你就留下吧。我可要先走了。”说着。他便把马肚子一夹。拐向左边地道路。飞也似地走了。 再说王仕峰赶到树林边。飞快地下了马。牵着缰绳往喊声处走去。很快现了一个女子正依偎着小女孩在哭。而旁边地树上正挂着一条打了环地绳子。王仕峰看了。一切都明白了。急忙上前问:“嫂子。有什么为难事?你干吗想不开啊?” 那女子听了。用失神地目光看着面前地陌生人。然后摇摇头。眼泪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小女孩见娘不开口。便说:“官粮逼死了我爹。我娘也……”小女孩话还没有说完。母女俩便抱成一团。号啕大哭起来。 王仕峰听了一阵心酸,呜咽着说:“嫂子,别哭,我这里有些钱。”说着,便从褡裢里拿出十两银子,送到那个女子手里。 其实,这时王世峰的家里并不富裕。他当牙商和皮包商虽然挣了一些钱,从麦糠屯回到吴瓷屯,花了不小的一笔钱赎回自己以前的小院、添家具置锅灶、又给梅兰花雇了一个女佣。三折腾两折腾,把积蓄几乎花空。回来后重打锣鼓另开戏,加之头三脚难踢,也还没挣多少钱。这次进京赶考,好不容易才筹到二十多两银子。但这些银子也只能勉强做盘缠,为此他一路省吃俭用。如今为了救人,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那女子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银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起应该去拜谢恩人。抬头观望,哪里还有恩人的影子! 这时,王世峰已经出了树林,飞身上马,急急忙忙赶路去了…… 195 第六卷 第十一章 巧对对子 话说王仕峰正打马飞奔,一阵风吹过,忽觉沙粒眯了眼,眼睛立时便刀剌般疼痛起来。无论他怎样沾怎样擦,疼痛依然不减。不一会儿两只眼睛肿得就像小铃铛,泪蒙蒙的几乎连路都看不清楚了。 常言说“眼里容不得沙子”,何况又是两只眼,王仕峰只好下马步行。心想:如果有洼儿清水洗洗也许会好。可在这前不靠村后不着店的漫荒野地里,上哪里去找人家呢?他忍痛眯着眼四下望望,现不远处似有一条小河,赶紧赶了过去。把马拴在河岸的柳树上,径直下坡来到河水边。 用清水洗过以后,眼睛疼痛好了许多。上岸时,由于走路慌忙,不巧和一个打鱼的老渔夫撞个满怀,几乎把老渔夫撞倒。 老渔夫正要脾气,抬头细看是一白面书生,便问王仕峰为什么走这么急?王仕峰就把进京赶考和沙粒眯眼来清洗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老渔夫听完,气立刻消了大半。诡谲的对王仕峰说:“你不是上京赶考吗?我给你出个对子的上联,你若对上下联就放你过去,你也能考上状元;如果对不上,你就从哪里来的再回哪里去!进京也考不中。” 王仕峰慌忙施礼赔不是,诚恳地对老渔夫说:“多谢老伯饶恕我的莽撞!还望老伯多多赐教。” 老渔夫手拈银须,望着自己鱼篓里的泥鳅鳝鱼和鲇鱼,一字一顿地吟出上联: “一串无鳞,鳅短鳝长鲶大嘴。” 老渔夫刚一吟完,王仕峰忽然想起前世女朋友梅兰花给他讲的一个故事: 乾隆晚年,一日晚膳后,乾隆召大学士纪晓岚,二人换上民服走出宫外,来承德大街上闲逛。见一酒店的招牌上书写“半联酒店”四字。店前若市,人头攒动。二人便停下脚步观看。只见掌柜的向众人拱手喊道:“多蒙诸位关照,小店屋内有半副对联。哪位能续上下联,美味佳肴尽用,敝人并愿赠文银两。”君臣二人觉着好奇,便走进店内,见堂屋正中悬的半联是: 一串无鳞,鳅短鳝长鲶大嘴。 君臣二人琢磨半天,怎么也对不出适当的下联来。恰在这时,酒店的伙计抬进一筐大蟹来。其中还有一只鼋鱼。正仰面朝天四腿乱蹬呢。纪晓岚灵机一动,吟出下联: 三元有甲。龟圆鳖瘪蟹短头。 此联意境别致、有趣。且字句工整。以三元对一串。有甲对无鳞。龟圆对鳅短。鳖瘪对鳝长。蟹短头对鲶大嘴。可谓天衣无缝。一下子被文人学士们奉为“绝联妙对”。并迅地在民间传了开来。 王仕峰凭着记忆。没费吹灰之力很快说出下联: “三元有甲。龟圆鳖瘪蟹短头”。 老渔夫闻听面露微笑。拱手说道:“状元爷请上路吧!” 王仕峰谢过老渔夫。缓缓地沿坡走向河岸。一边走一边琢磨:老渔夫出地这是一个绝对。如果头脑里没有前世地记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一瞬间对得上来地。听他所言。“对上下联就放你过去。你也能考上状元;如果对不上。你就从哪里来地再回哪里去!进京也考不中。”可为什么忽然间想起了前世地女朋友给说地这个故事呢?难道这是前世地梅兰花在冥冥之中助我?更何况。老渔夫称我是“状元爷”。看他那表情。又不像耍笑。莫非说这次真地能考中? 王仕峰又联想到在家时做的墙头上种白菜、雨天戴着斗笠打伞、和前世的女朋友梅兰花脱光了衣服背靠背睡觉那三个梦,更相信这是一种预示了,心里便鼓满了春风。不由对老渔夫产生了一种由衷地感激之情。再回头看时,哪里还有老渔夫地影子…… 王仕峰惊呆了,迷茫中他更确信这是前世的梅兰花在暗中帮助他。并在心中暗暗誓:这一世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决不辜负前世女朋友对自己地一片厚爱。想罢,冲着刚才和老渔夫相遇的地方,虔诚地拜了三拜,然后解开缰绳飞身上马,向着京城的方向急驰而来。 经这么一耽搁,等王仕峰赶到考场,考生们都进去了,考场的门也关了,但还未上门闩。 王仕峰见状,急急忙忙就要推门往里闯,门卫说什么也不让进。正在这时,主考官过来了。王仕峰赶紧上前施礼,央求放他进去。 主考官见他两眼红肿,眯着眼看人,以为他正闹眼病。心想,那明眉大眼无疾无患地人都挤破脑袋,你一个赤红眼来凑什么热闹?就随口吟了句: “此木为柴山山出,” 意思是说,为了赶考通宵熬夜,把眼睛都熬病了。像这样临阵磨枪的人,就像山里的木柴,遍地都是。不要上这里来充栋为梁了。 王仕峰听了,知道主考官是在讥笑自己,心里很不服气,就对了句: “白水作泉日日昌。” 意思是说,你不要光看表面,何况我的眼睛只是临时被眯所至。可我的学问多得就像泉水一样,一日盛似一日,永无枯竭。 主考官听了,心想,这个考生文采倒不错,不知他识不识时务,我再给他出个上句,考他一考。于是,又吟道: “短目焉能识文字,” 意思是说,你的眼睛正在闹病,怎么能考得上呢?其实是在暗示:要想考上,必须投奔个达官显贵,不知你有没有这个眼光? 王仕峰见主考官吟出此句,就知是在点化自己,也随口对了句: “无金休想望功名。” 意思是告诉主考官:这官场上的规矩我是知道的。我既然来了,就备足了通融地礼物。 主考官一听有金子,小眼睛立时放出绿光来。有心放他进场,又一想,如今京城内权贵众多,主考官也不是我一人,如果他投了别人,我岂不是白忙了一场!于是又吟道: “四口同,内口皆从外口管。” 意思是说,现在考场已关门,放不放你进去,只在我一句话了。 王仕峰见有希望,忙恭恭敬敬地答道: “五人共,小人全仗大人遮。” 意思是说,我是一个小小地考生,又误了考场,我的命运前程,全握在你地手里,望主考官大人多多照顾、周全。 主考官见王仕峰归顺了他,就高高兴兴地让门卫打开场门,放王仕峰进了考场。 195 第六卷 第十二章 夸官路上 也是王仕峰该着在这世有此一荣。殿试之后,果然蟾宫折桂,夺得一甲第一名,中了文科状元! 王仕峰名列榜,当初结伴而行半路弃他而去的钱建文却只得了二甲三十名,与王仕峰梦里的结果正好相反。开榜这天,钱建文见到王仕峰,恶狠狠地说:“你抢走了我的状元。” 王仕峰却心平气和地说:“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殿试结束了。历来爱才的康熙皇帝龙颜大悦,当即摆下“恩荣宴”,赏赐状元、榜眼、探花等一批精英良材。 宴会结束以后,康熙皇帝单独召见王仕峰,欲招他为东床附马。王仕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启禀皇上,在下家中已有糟糠之妻,不愿停婚再娶。多谢皇上一片厚爱----”宽宏大量的康熙皇帝并未介意,反而赞道:“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此乃正人君子之所为!”当场授予王仕峰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官职,留任京都。 按着皇家规定,中了状元要夸官三日。所谓夸官,也就是向人们炫耀。一般都是状元郎身穿红袍、头戴双翎翅帽、胸前十字披红系着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家人如父母妻室都各自坐着八人抬花轿紧跟其后。此时此刻,把“光宗耀祖”展示到了极至。 王世峰也被皇上恩准夸官三日。 夸官这天,看热闹的人山人海。夸官队伍前头是仪仗队,后头是侍卫军。王世峰披红挂彩地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父亲王长道、母亲王施氏、妻子梅兰花各自坐着八人抬的花轿紧跟在王仕峰的后面。队伍浩浩荡荡,可气派了。 夸官坐轿,也有说道:男的,把轿帘落下一半,露出上半截身来;女的,把轿帘落下一少半,只露出头脸儿来。 王仕峰把母亲王施氏扶上轿。按规矩把轿帘落下了一少半。王施氏是有名的大脚,她那一双脚,轿内盛不开,伸出轿帘外头一大截子。那是妇女以脚小为美。故有“三寸金莲”之称。王仕峰见母亲的大脚露在轿帘外头,怕被人们看到笑话,就给她往里推了推,用轿帘给盖住了。 王施氏心想:“好小子。你爹还没嫌我丑哩,你倒嫌起来了,要没有你这丑娘,还没有你今天的荣华富贵哩。”一生气,就把轿帘给拽下来了。还故意把脚伸出轿门外。 王仕峰见母亲生了气。也没再说什么。红着脸骑他地马去了。 夸官三日。王施氏就一直敞着轿帘坐地轿。 自此。在吴瓷屯一带便流传起了这么一句歇后语:王施氏坐轿----没门帘。 梅兰花着霞披凤冠坐在八人抬轿内。轿帘落得与肩膀相齐。外头地人们能够看清梅兰花地整个脸庞。轿内地梅兰花能看到外面地一切。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梅兰花被这突如其来地喜悦所感动。头脑清楚地时候多、迷糊地时候少了。呆板地眼里有了些许生气。上轿前丫鬟给她施了粉黛。又有霞披凤冠相衬。容貌显得年轻了许多。外人很难看出她地呆傻来。 由于心情好。自从坐进夸官地八人抬花轿里。梅兰花地头脑一直保持着清醒状态。脸上也一直洋溢着幸福地笑容。她看到道路两旁人墙似地看热闹地人们。心里油然升起一种自豪感。心想:今生今世。有这一次露脸儿地机会也就足了。回想起穿越以来自己所受地苦难。以及智商转让后变老变傻。觉得值得! 尤其让她感动地,是皇上“恩荣宴”赐婚被王仕峰婉拒的事。当王仕峰对她说时,她感动得热泪盈眶。抓着王仕峰地手,很想把穿越之事一股脑儿的全告诉给他。她地嘴张了几张,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一来,她觉得自己几乎是在一瞬间得到了这许多的幸福。如果再把这个天大地秘密说出来,她怕自己会因承受不了这巨大的幸福而昏厥; 再说,王仕峰正沉浸在成功地喜悦之中,一旦知道了穿越、知道了智商转让之事,会不会给他造成精神负担,让他在今后的生活中怀着愧疚心理面对自己; 第三,王仕峰如此地重情重义,她觉得,穿越之事说与不说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们能够相亲相爱不离不弃幸福美满地度过这一世也就行了。 当然,如果他知道了他们是两世的姻缘,知道她就是他前世的女朋友梅兰花,而且也能正确地理解并接受这一切的话,那是最圆满的结局了。那样的话,自己就是立即死在他面前,也不虚此次穿越! 梅兰花怀着矛盾的心理沉思着。望着前面骑在高头大马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喃喃地在心里说道:“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该他知道的,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王仕峰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走在夸官队伍的前面。本来就相貌堂堂,再配上这一身官服,更显得容光焕,气宇不凡。 “兰花姑娘,快来看呀,状元过来了,好帅好棒啊!” 路旁角楼上一声呼喊。声音虽然很小很细,几乎被身边人们的喧哗淹没,“兰花”二字还是被王仕峰扑捉到了。他情不自禁地向角楼望去。 这一望不要紧,王仕峰浑身的血液一下沸腾起来。顾不得万众睹目,怔怔地揽缰停在那里。 角楼上闪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乌黑的秀梳成一个大辫子垂到腰际;粉嫩的瓜子脸吹弹欲破;樱桃小口紧抿着;一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仿佛诉说着千言万语…… 这不是前世的梅兰花又是哪个?王仕峰在心里说。 角楼上的女子被状元公的魁伟英俊所吸引,一双眼睛怎么也离不开他的身影。当她现状元公也在注视自己时,不由一阵娇羞,更显得面若桃花。 王仕峰被惊呆了,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处境以及身旁人墙似的观众。 这时,王长道的八人抬花轿走过来。他见儿子呆,担心又犯傻病,忙催促道:“快上前头去。” 王仕峰闻听,才回过神来。现自己失态了,忙冲父亲笑笑,打马赶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195 第六卷 第十三章 四男争一女 王仕峰自见了角楼上的女子,心情再也没平静下来。前世女友梅兰花的影子在头脑里挥之不去。 他联想到赶考前在家做的那三个梦,以及河坡上老渔夫出对子时想到的她给他讲过的故事。心想:为什么在关键的时候,脑海里总有她的印象出现?现在考中了,刚一夸官,角楼上又闪出了她的身影。难道这都是巧合吗?更何况,角楼上女子的名字也叫“兰花”。虽然姓什么还不知道,在人声如潮的大街上能以听清楼上的喊声,实属蹊跷。 “难道神灵在冥冥之中告诉我,前世的梅兰花也和自己一样,带着姓名和容貌穿越了,并且还在焦急地等待与自己相会!如果这样的话,角楼上的女子就一定是前世的女朋友梅兰花现身了。”王仕峰这样想着,不由得神思恍惚起来。 王仕峰傀儡般骑马跟随着夸官队伍前行,心里却回忆着前世与梅兰花的点点滴滴。回忆着她的音容笑貌,以及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尤其是在一个七月七的月夜里,他们躲在葡萄架下倾听天上牛郎织女的谈话。那晚梅兰花的心情很激动,用右手的小手指牢牢地勾住了他右手的小手指。天上的谈话没有听到,却听到了彼此的心声:他们勾着小手指不约而同的说道:“勾就勾,连就连,咱俩相约度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他没有活到九十七岁,甚至没有活到他们洞房花烛夜的幸福时刻。在夏夜公园里的长椅上,他们正谈婚论家,忽然遭到歹徒的袭击,他用话支跑她以后,便和歹徒搏斗起来……等再次有了记忆,却是在另一个时空----大清康熙王朝----的法场上…… 他知道自己穿越了,而承载他灵魂的这具躯体已经有了妻室女儿。当他知道面前这个未老先衰的“妻子”对这具躯体有恩时。良知告诉他:既然占据了人家的躯体,就应该对这具躯体地家人负责,和这一家人好好度过这一世----因为,他不知道前世女朋友的情况。虽然有过憧憬,也曾希望在这世能与她相逢。但理智告诉他,穿越不可能是两个人的事。他曾在心里默默祝福她在另一个时空过的幸福美满。 角楼上的女子打破了他的平静,他再也无法控制对前世女朋友的思念。并且确信梅兰花也和他一样遭到不测穿越了。 三日夸官在漫长的思念中总算结束了。 为了避人耳目,王仕峰穿一身普通便服。只身来到那处角楼前。 角楼前围了不少地人,大多是年轻后生。王仕峰不解。便扎在人群里捡耳朵,顺便搭话相问。 原来,角楼主是一个姓美的老员外。美老员外膝下无子,不惑之年生了个千斤。取名兰花。 现在美兰花芳龄十八。美艳绝顶。貌似天仙;且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样样会。是个人见人爱地美人儿。 美老员外体弱多病。一心想给宝贝女儿招个上门女婿支撑门户。并希望把婚事早点办了。 消息一传出。来说媒地挤破门框。说地各阶层地都有。美老员外经过测试。个个后生好口才。老员外一时没了主意。便把自己看中地几个后生地情况说给女儿。和女儿商量定夺。 美兰花指点了一个书生、一个生意人、一个种地地。红着脸对父亲说:“我出个诗题让他们和。谁和得好就选谁。不过。这三个人以外有和得好地。也可考虑。”说完。手起笔落。写了“一把弓、一点红、悬空挂、喜相逢”。要求应招地后生们按着这四句和诗一。 时值傍晚。美老员外当众宣布了吟诗应招和和诗地要求。然后把女儿指定地三个后生请到庭院里“开小灶”。让他们即兴和诗。 众应招者见女家已经有了内定。也就无心再费这个脑子。纷纷涌进门来观看。 王仕峰也随着众人来到庭院里。 和诗开始了。 书生自恃有才,仰望望星空,抢先吟咏: “月光弯弯一把弓 太阳落水一点红 七星北斗悬空挂 黑夜朦朦喜相逢。” 生意人口快,转眼瞧瞧庭院角上的桃树,随后唱道: “桃树弯弯一把弓 开起桃花一点红 长成桃儿悬空挂 桃树树下喜相逢。” 种地地小伙子机灵,看老员外频频点头,晓得没自己的份了,抓抓头起身想退出,忽见一丫冲楼上亮灯地窗口摇手。他灵机一动,也高声朗诵: “犁杖弯弯一把弓 鞭头系樱一点红 架上葡萄悬空挂 青纱帐里喜相逢。 美老员外听了,眉开眼笑,起身过来牵住了种地小伙子的手。 王仕峰一看名花就要有主,心想:一旦宣布了,自己再要争取,就是夺人之美。万一此美兰花就是前世地梅兰花穿越过来的,错过今宵,就是错过今世。心里这么一想,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在美老员外要张嘴还未张嘴地时候,他边向庭院中心走边高声吟道: “眉毛弯弯一把弓 口搽胭脂一点红 两耳丁香悬空挂 鸳鸯帐里喜相逢。” 美老员外闻听,不由得松开了种地小伙子的手。心中暗想:书生和的是天空;生意人和的是桃树;种地的和的是农具农作物;唯独这个年轻人和的是女孩子的容貌。而且,末句的“喜相逢”还和的是“鸳鸯帐”。和诗既贴题,又文雅,这才是今晚上的上上等诗作呢! 王仕峰因为吟咏的声高气壮,楼上的美兰花听得真真切切。她也被这美妙的和诗震撼了。情不自禁地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向院中观望起来。 美兰花居高临下,庭院里又点着明亮的灯笼,她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当她看到庭院正中站着的身材魁伟的年轻人时,感觉很面熟。仔细一想,觉得他很像那日夸官队伍了的状元公。虽然穿着一身布衣,仍掩盖不住浑身英气。不觉心神激荡,把他定为自己的最佳人选。怕父亲年老昏花挑花眼,忙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身边丫鬟,让丫鬟下楼给父亲送信。 父女俩不谋而合。美老员外乐呵呵地牵着王仕峰的手,当场宣布他就是自己的乘龙快婿。然后把他让进屋里,郑重其事地说:明天就是黄道吉日,他要邀请亲戚友人,为女儿举行隆重的婚礼。 195 第六卷 第十四章 香消玉损 与美兰花的结合并没有给王仕峰带来快乐,反而是无尽的懊悔和烦恼。 美兰花确实很美,美的无与伦比。也像极了前世的梅兰花。一笑一颦,一言一行,都酷似梅兰花的翻版。然而,她却不是他要找的那一个。能以证明这一点的,是她对民间文学的陌生。而且,她对穿越一无所知。 为了试探美兰花,王仕峰经常主动挑起话头,和她说起前世梅兰花最喜爱的民间文学、说起他们最熟悉的事情。每谈一次,王仕峰都深深地失望一次。直到心灰意冷。 他和她谈起民间歌谣,给她说唱自己所熟悉的片断。美兰花心不在焉,责问他为什么对这些粗俗的东西感兴趣; 他给她讲《傻小子走丈人家》的故事,说到幽默处,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美兰花却不以为然地说:“这么个傻小子还给他娶媳妇干么?要叫我,八个也给打跑了。” 他给她讲夏夜公园里的故事,讲歹徒的凶猛,讲小伙子为了保护姑娘,急中生智让她“快去找三哥”。姑娘得救了,小伙子却倒在血泊中。美兰花瞪着迷惑不解的眼睛说:“大晚上的不在家好好呆着,一男一女跑到公园里去干什么?准没什么好事!难怪被坏人袭击。” 他给她讲穿越,讲一个人的灵魂穿过时空,穿到另一个时代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而且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美兰花不肖地说:“你要是没得说了,就讲一个鬼故事,也比这个可信。” 王仕峰彻底失望了。 当时地社会制度。虽然允许男人娶妻以后还可纳妾,甚至三妻四妾的大有人在。王仕峰却不这样考虑。良知告诉他,王梅氏是因为这具躯体的“一刀之罪”和女儿的夭折而“神经错乱”的,自己今生今世无论官多大、地位多高,都应该对得起她;自己之所以走到这一步,皆因美兰花长得太像梅兰花了。他和梅兰花情深义重,俩人曾相约度百年。如果她也像自己一样带着容貌带着记忆穿越了,自己不去相认。岂不让她在这一世里无亲无故孤苦伶仃地受折磨!果真那样的话,自己也就成了一个无情无义的罪人! 既然美兰花不是梅兰花,那梅兰花又在哪里呢? 王仕峰陷入深深地痛苦之中。 当初。王仕峰是瞒着家人。瞒着梅兰花。隐姓埋名参加地婚礼。然而。纸里抱不住火。美家很快就知道招了个状元公女婿;王家知晓后也没声张。把美兰花当作二房供养。一家人全瞒着梅兰花一个人。当梅兰花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一年以后了。 一开始。梅兰花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认为。王仕峰是她地唯一。她也应该是王仕峰地唯一。如果王仕峰知道了穿越之事。就不应该做出这等对不起她地事! 转而又一想。如果王仕峰还不知道穿越地事。在这个允许一夫多妻地时代。王仕峰地做法倒无可指责。但是。这样一来。婉拒皇上金殿赐婚就不可理解了。 现在地王仕峰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态呢?是否被功名利禄冲昏了头脑。开始追求起享乐来了?还是另有别因? 梅兰花怀着心里地诸多疑问。不顾家人地阻拦。乘着一顶小轿直奔了美家。 大太太驾到。二太太必定出来见礼。美兰花在丫鬟地搀扶下。挺着个大肚子款款来到梅兰花面前。要倾身下拜时。却被梅兰花用手势制止住了。 美兰花一出现在梅兰花的眼前,梅兰花一切全明白了:她长得太像以前的自己了,王仕峰准是被她的相貌所吸引,也或是他把她当成了穿越过来的她。由此,她知道了王仕峰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也知道了在王仕峰的心里,她仍然是他地唯一。是因为自己变老变丑让他无法相认,才有了这以桃代李! 望着身怀六甲的美兰花,梅兰花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该恨还是该怨该恕。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真是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都有。她想起自从女儿夭折以后,由于悲伤过度,两三年了不曾来过一次例假。以后再来不来还不好说。但就自己现在地身体状况,已经无法给他了生养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仕峰不能没有后代。 梅兰花目不转睛地看着美兰花,欣赏着以前的自己。忽然,她觉得自己理解了王仕峰,也原谅了王仕峰。在心里默默地祝福道:“只要她能给你幸福,让你愉快,你们就相亲相爱、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吧!” 梅兰花扶着丫鬟地肩膀,慢慢站起身来。冲着还站立在一旁的美兰花微微一笑,说了句:“祝你们幸福!”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本以为自己很坚强,很想得开,然而,一离开美家地门,梅兰花的泪就像断线地珠子一样,一串一串地流了下来。轿也不坐,一个人在街道上狂奔起来。丫鬟和轿夫们怎么拦都无济于事,只好在后头紧紧跟随。 梅兰花越走越快,简直就像跑起来一样。把丫鬟和轿夫们都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忽然,在一个转弯处驶出一辆飞奔的马车,梅兰花收不住脚步,迎面扑了上去,“砰”的一声被撞出老远…… 梅兰花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她的身边做这一脸愧疚的王仕峰。 “她很美。”梅兰花有气无力地说。 王仕峰紧紧抓住她的手,眼里噙着泪说:“这件事,我不该瞒着你。” “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梅兰花痛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你,听我讲个故事好吗?”王仕峰望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的梅兰花,哽咽地说。 “你是不是想讲夏夜公园里的故事?”梅兰花想抬起手来给他擦擦泪,胳膊似被巨石压着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王仕峰一惊,“你是……阿花?” “阿峰!”梅兰花眼里忽然放射出明亮的光芒,声音也很宏亮,“那晚,你说快去找三哥,我……我不该去……” “阿花!”王仕峰泪流满面,紧紧地把梅兰花抱在怀里。 “阿峰,我……好……幸……福……” 在王仕峰的怀抱里,梅兰花脸上带着微笑,慢慢地、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195 第六卷 第十五章 结局 梅兰花的一缕幽魂,飘飘摇摇,向着天庭奔去。w书友整~理提~供 这条路梅兰花并不陌生,数年前她曾来过一次。她清楚地记得,天庭里有一座奈何桥,奈何桥是阴阳两隔的地方,那里有一个衣衫褴楼的孟婆。孟婆曾经告诉过她,只要喝了她的汤,这世的一切记忆,恩恩怨怨,爱恨情仇,都将被忘得干干净净。以一片洁白的灵魂,去投胎到另一个世界。 是的,穿了、爱了、婚了、生了、巧了、傻了、苦了、累了……剩下的,仍是一了百了。今生再无牵挂,那就奈何桥上潇洒走一回,孟婆汤痛快淋漓喝一碗,转入轮回的轨道,任命运去安排吧! 梅兰花这么想着,身体仿佛是一缕清风,一个旋转来到奈何桥上。 奈何桥上的鬼魂依然很多。 有的垂着两肩,目无表情地排着队伍等着去喝孟婆汤; 有的哭哭啼啼,缠着小鬼在诉说着什么。由此,梅兰花想到了数年前的自己,她真想过去对它们说:“听我过来人一句话:一切都随缘吧!”; 有的则四处游荡。脸上的表情虽然有的淡漠、有的痛苦、有的焦急,梅兰花心想:这其中,绝大多数是前世情种,他们在心急如焚地等待着自己的另一半。梅兰花摇摇头,觉得他们很可怜。梅兰花想也没想,便站到了安静的队伍后面。 “姑娘,我们又在这里相见了。”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在耳畔。梅兰花抬眼望去,原来是奇典大神。忙离开队伍迎了上去。 奇典大神依然头戴宰相纱帽,五绺长须,身穿蟒袍,右手在胸前揽着一本厚厚的书。与上次相见时所不同的,是厚厚的书上多了一条晶莹剔透、光彩照人的珍珠项链。 梅兰花上前深深施了一礼。却像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地情况我知道了。”奇典大神不无惋惜地说。“你地命运是你穿越地这个时代所有妇女地缩影。无论哪一个成功男人地背后。都有一个为他默默奉献地女人。而追求权利和美色。又是每一个男人地共性。不是一个人能抗拒地。” 梅兰花点点头。 “这是你这世搜集地民间故事。”奇典大神拎起书上那串光彩夺目地项链。和蔼地对梅兰花说。“我把它幻化成了一串项链。你可以把它戴在颈上。如果你愿意。它将成为你永久地财富。” “怎么个愿意法?”梅兰花不解地问。 “我跟孟婆通融一下。不让她给你喝她地**汤。这样。这些民间故事就永远烙印在你地脑海里。变成你自己地财富。而且。你还可以和你地情郎哥再延续一世地爱情!” “还是带着记忆穿越?”梅兰花追问。 奇典大神点点头:“是的。”说着把那串项链递到梅兰花手里。 这确实是一件至宝:一根红线串缀着无数颗小拇指肚般大小的珍珠,捧在手里,是一堆闪亮的珠子;拎起来,则是一串排列有序的项链。 梅兰花把项链举起来,透过那莹莹的光芒,她看到每一颗珍珠里面似乎都有墨迹。她拿起其中的一颗,想凑近眼前看看。奇迹在她手上出现了:滚圆的珍珠一下变成一册可翻阅的书本!当她放下的时候,书本又变回珍珠。 “它可以开合。”奇典大神在一旁解释说,“你想看的时候,就把它拿起来。它会通过你的手指感应你头脑里的信息,然后自动打开供你阅读。每一颗都如此。” 梅兰花怀着好奇的心情,一颗接一颗地打开来观看。里面记载的果然是自己熟悉能详的民间故事。而且,一颗珍珠里面都有一个或几个,颗颗不空。 她仔细看了看,整串项链,详细记载了她从穿越到离开的全过程。里面有她自己的故事,也有她讲过的故事;有傻呆愣时王仕峰的点点滴滴,也有他变聪明后的所作所为;当她看到自己由一个“聪明的巧媳妇”变成一个起居都需要丫鬟服侍的傻子时,不由泪流满面。 “如果你愿意,我这就给孟婆说一声,让她放你过去!”奇典大神关切地说。他看不得他的爱将流泪。 梅兰花似乎没有听清奇典大神的话。掂着手里的项链望着奇典大神问道:“您是说这个----给我了?” 奇典大神点点头:“是的。我的那份在这里。”说着拍了拍怀里的厚书。 梅兰花泪眼婆娑,用力扯断项链上的红绳,又把红绳拽离珍珠,然后把手里的珍珠向漫天撒去…… “你这是……”奇典大神似有所悟,静静地观望着她,没做任何举动。 “它们都是来自民间,还让它们回到民间去,让后来的有心人去捡、去拾吧!” 梅兰花说完,向奇典大神深深施了一礼,转身端起孟婆面前的那碗孟婆汤一饮而进。头也不回地上了奈何桥,飘飘摇摇,向着云踪深处奔去…… (全本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