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神仙》 第一章 这年头,成仙也要签合同。 “靠!这么大的太阳!” 叶扬天抬头看看天,郁闷地骂了一声。 五分钟前,确认了自己被同学放了鸽子以后,叶扬天在城市中间忽然觉得有点儿寂寥,仿佛满街的熙熙攘攘都和自己无关似的。 在jn这座古城里,和叶扬天一样的高中生有很多,多到了不管叶扬天怎么努力让自己与众不同起来都不能有一点儿显眼的地步,自从叶扬天的暗恋在表白时没能摆脱玉碎的命运之后猛然醒悟了,他就专心致志……呃,或者说非常认命地,平凡起来。 没办法,叶扬天的确只是一个平凡的高中生而已。 今天是周日,以三联为,几家商城又在打折酬宾,弄得泉城路上的人比平时多了一倍,可这或许只加重了叶扬天被放鸽子后的孤独感,望向人群,他竟然恶毒地想着现在要是突然大地震会是个什么样子……甚至,他还觉着,就算真的地震了,那也是别人的。 “算了,还是先去喝点儿什么。”下午两点三十分,叶扬天摇了摇头,打算多走几步,去不远的长春藤咖啡堡。 --其实,不管叶扬天是否正视这一点,他与同学的“与众不同”之处还是有的,至少,他的口袋里从来不缺钱。 非常不缺钱 叶扬天家里累世经商,父母更是头脑精明,当年改革开放的口号一喊出来就下海去扑腾,从开始钻政策空子走走私一直到今天漂白了做实业,已经成了正经八百的大老板,早有了数十亿的身家,虽然要常年驻扎在南方的某个繁华城市,但作为交换,被祖父母执意留在jn的叶扬天的零花钱却“多得像是流水”。 说起来,叶扬天在顿悟之前也曾经大手大脚地胡闹过一阵子,可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也还知道自己手里的钱说起来也是家里来之不易挣来的,再有个“老奸巨滑”的祖父看着,到底也没真闹出了什么花样。 不过,对于叶扬天来说,在初夏的午后去喝杯咖啡,倒也算不上高中生的奢侈。 “我不在家里,就在长春藤咖啡堡;我不在长春藤咖啡堡,就在去长春藤咖啡堡的路上。”看看这块几乎在每个咖啡厅都能见到的牌子,叶扬天忽然认为这似乎与自己现在阑珊的心情很有些相配--尽管实在是俗了些。 但就在叶扬天迈步想要推门的下一秒,忽然有人从背后轻轻拍了他一下。 “请问,是叶扬天先生吗?” 叶扬天……先生? 这个从来没被人套在自己头上过的称呼吓了叶扬天一跳,赶紧回头,却是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腋下夹着公文包,很像个……从哪家大公司里出来的推销员。 “……我……是叶扬天。你是……”叶扬天摇摇头,满心全是诧异。 “你好。”青年微笑着点点头,“你好,我是神仙。” 啥? “你……是什么?”叶扬天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我是神仙。”青年的微笑很灿烂,拉着叶扬天的手用力地握着,“叶扬天先生,我是神仙。” “那个……你……姓神?”叶扬天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有什么反应。 “不不不,叶扬天先生,你误会了,我姓吕,名岩,字洞宾,号纯阳子,我的职业是神仙。” 青年异常热烈地握住了叶扬天的手上下晃着,微笑着说,“叶扬天先生,恭喜你,你很幸运。” “……再见。” 叶扬天把手抽回来,很干脆地说了两个字,转身就走,连长春藤咖啡堡都不进了。 --倒霉!碰上疯子了! “叶扬天先生?请听我解释!”青年--吕洞宾苦笑了一声,摇摇头,快步走上几步,拦住了叶扬天。 叶扬天不理,绕过了吕洞宾,继续往前走。 --解释?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是吕洞宾?你吕洞宾,我还玉皇大帝呢! “叶扬天先生!”吕洞宾再一次拦住了叶扬天,苦笑着说,“请听我解释几句好不好?” “你……那好,解释吧。”叶扬天本来还待不理,可转念一想,反正今天下午也没什么事情,就算眼前这个什么“吕洞宾”真是个疯子,看他这身行头干干净净的,也不像有什么危害性,那还不如就听他说上几句,正好打时间。 “谢谢,谢谢。”吕洞宾显然很感激叶扬天的态度,“叶扬天先生是不是口渴了?我请你喝咖啡好吗?事情很复杂,还得慢慢说……” “那……好啊。”叶扬天耸耸肩,左右自己本来就想喝点儿什么的,再说,就这么在大路上和这个人拉拉扯扯的也不象话,周围的路人已经有些看自己的眼神不对了。 “叶扬天先生,请洞宾几乎有点儿殷勤地把手一摆,让过叶扬天的身子。 叶扬天闷闷地往前走,刚要进长春藤咖啡堡,却又听见了吕洞宾的声音。 “这个……叶扬天先生……如果可以的话……”吕洞宾紧跟在叶扬天的背后,吞吞吐吐地说,“到……这边来喝咖啡好吗?” “啊?”叶扬天愣住了,顺着吕洞宾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长春藤咖啡堡对面的kfnetbsp;“叶扬天先生……你不知道,我们出趟差不容易……”吕洞宾嘴上说着莫名所以的废话,拉着叶扬天就进了kfnetbsp;“叶扬天先生,坐扬天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吕洞宾已经占下了位子,兴冲冲地跑去了柜台前面订餐。 二十分钟后。 “……我说,你……”叶扬天瞪大了眼睛,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个自称“吕洞宾”的家伙实在太能吃了! 他买了三个老北京鸡肉卷,四个汉堡,六个鸡块,还有三包薯条--大号包的那种,还没等叶扬天对他的胃口做出什么评价呢,他就已经开始吮着指头了,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叶扬天忍不住叹了口气:能把kfc这样的垃圾食品吃得这么香,也算是门本事了。 “啊,你说,你说。”吕洞宾根本没听叶扬天说话,反倒跃跃欲试地看着柜台,好像还想再叫点儿什么。 “我说什么?”叶扬天叹了口气,基本上已经确定眼前的这个人的确不怎么正常了。 “你说就是……啊,啊……”吕洞宾愣了一会儿,总算把注意力转了回来,恍然大悟似地说,“叶扬天先生,是这么回事。” “怎么回事?”叶扬天对自己无可无不可的脾气渐渐佩服起来了--自己居然还能在这儿坐着,真是给够了这个“吕洞宾”面子。 “嗯……简单地说,叶扬天先生,你是神仙了。”吕洞宾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严肃起来,摆出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轻声开口。 “噗!”叶扬天把喝了半口的咖啡吐了出来。 “叶扬天先生,请不要激动,当然,我们必须承认,这样的大事是值得激动的,但还有很多事情要向你交待,请你先冷静一下……”吕洞宾拿起餐巾纸,递给叶扬天。 叶扬天再次确认了:没错儿,眼前这个家伙是疯子。 “再见。”叶扬天一口喝光咖啡,就想站起来离开。 这回吕洞宾倒没有什么反应,也不拦叶扬天,只是微笑着看着。 叶扬天没能站起来。 “嗯?”叶扬天觉,不知怎么的,自己的衣服好像和椅子粘在一起了,站了几站都没能站起来,反倒差点儿把衣服拽破。 “怎么了?”叶扬天大为纳闷,抬起胳膊左右看看,不得要领,再站,还是站不起来,不由得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吕洞宾,正好看见吕洞宾的一个极为阳光的灿烂微笑。 “是……你弄的?”叶扬天睁大了眼睛,心里不由得奇怪起来,别说进到kfc的时候完全没看到吕洞宾在椅子上做什么手脚,就是真做了,哪里可能会把衣服粘得这么牢? “叶扬天先生,对不起,因为你对我还没有足够的信任,这妨碍了我完成任务,所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叶扬天忽然觉得吕洞宾的微笑很讨厌。 “你怎么弄的?”叶扬天狠狠地盯着吕洞宾,压低了声音问--kfc里一向人满为患,叶扬天可不想把自己现在的窘态弄得尽人皆知。 “我没做什么啊?”这会儿,吕洞宾反倒一脸无辜了,“我只是想让叶扬天先生能听进我的话去罢了。” “听进你的什么话去?在椅子上抹了万能胶就能让人相信你是神仙?哦,对了,还有,我也是神仙?我要真是神仙,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再说,你就是要诈骗,卖点儿大力丸也比这话可信度高点儿吧?拜托,不管是骗子还是疯子,都是很有挑战性的职业!你敬业一点儿好不好?”叶扬天的脑子有点儿乱。 吕洞宾又笑了,“叶扬天先生……” “别先生先生的,论年纪,你就算不是神仙,也该比我先生下来!”叶扬天又试着站了站,还是不成。 “那你相信我是神仙了?”吕洞宾顺杆爬。 “鬼才信你!”叶扬天没好气地说。 “嗯……这也难怪……”吕洞宾很落寞地叹了口气,“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道日趋中落……唉……” “你……” “叶扬天先……哦,叶扬天,你看那边。”吕洞宾没等叶扬天说完,顺手往旁边一指,叶扬天不由自主地顺着看了过去。 “怎么了?”kfc中坐满了人,不时有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来回穿梭,回收离店顾客留下的垃圾。 “那个服务员会把垃圾扣在客人的头上,”吕洞宾胸有成竹地说,“你看好了,就是那一对客人。” “开什么玩笑!你……”叶扬天不屑的反驳声刚出口,人就愣住了。 “哎呀!”一声,那名青年服务员真的把手中装满垃圾的托盘扣到了客人的头上!托盘里还有顾客没有喝完的可乐,正好洒了客人一头一身。 “你怎么搞的!” “你吃错药啦!” 客人是名中年男子,腾地站了起来,大声喝斥服务员,中年男子身边的打扮入时的小姑娘也急了,开口就骂。 一边,叶扬天瞪大了眼睛,“啊”字说了半声,不敢置信地望着吕洞宾--他怎么知道的? “雕虫小技,雕虫小技。”吕洞宾很害羞地挥了挥手。 “你……”叶扬天有点儿蒙了。 “我可没有坏心。”仿佛在自清,吕洞宾慢慢地说,“那个服务员昨天捡了一个钱包,里面明明有失主的联系方式,可她还是把钱昧了下来,理应受点儿薄惩;至于那对客人……男的是做生意的,偷税漏税的老手,女的是他的秘书,两个人之间很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哦,男的可是有妻有子。这两人伤风败俗,吃点儿小小苦头也算应该。” “这……是你做的?”叶扬天呆呆地问--他怎么做到的?还有,这几个人的事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我做的。”吕洞宾点点头,“神仙做事,总不能师出无名。” “……你真是神仙?”叶扬天这回的问话里多少有了点儿真正的疑问意思。 洞宾眯起眼睛,只答了一个字。 “你装什么装?”叶扬天让吕洞宾给气乐了,“好玄,差点儿就把我给骗信了。” “叶扬天,我找你真是有事,可你如果坚持不肯相信我是神仙,那就没法把事办完……”吕洞宾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吧,叶扬天,你说,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就是神仙?” “等黄河决口演了jn以后再说吧。”叶扬天撇撇嘴,随口说。 “这……却不好办了……”吕洞宾沉吟了起来。 叶扬天把“黄河决口”四个字说出来了,自己心里先就吓了一跳,jn临近黄河,眼下又快到汛期了,前几天电视新闻里刚说了要积极防汛,虽然叶扬天和广大的jn人民一样没当这是正事儿,可总归是知道有这么回事。 不过,看吕洞宾似乎没话说了,叶扬天不禁又得意起来。 “叶扬天……”叶扬天刚想嘲讽吕洞宾几句,却听吕洞宾忽然开口了,“你记得,jn一城生灵,皆为你一言受灾!” “等等!等等!”叶扬天一把拉住了作势站起来要走的吕洞宾,“你要到哪儿去?” “自然是找黄河龙神,好遂你心愿。”吕洞宾冷然道。 “别价!”这会儿叶扬天也不管真假了,拉住了吕洞宾死活不放手,“你先坐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吕洞宾微微一笑,重新坐下了。 “唉,这就对了……”不知为什么,叶扬天真的松了一口气,刚想再说什么,忽然愣住了,“嗯?” 明明刚才还被座位粘紧了的,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叶扬天竟然站了起来,身上的衣服也一点儿没出问题--照叶扬天的想法,刚才自己一着急,就是把衣服给拽破了也不算奇怪的。 “叶扬天,你适才心中存了善念,一善通天,我自然困不住你。”吕洞宾伸手把叶扬天的身子一按,让愣的叶扬天重又坐下了。 “你说什么啊?……嗯?”叶扬天愣愣地看了看吕洞宾,想再起身--又给座位粘住了。 “你……” 叶扬天刚要问,却见吕洞宾耸了耸肩,呵呵一笑。 “叶扬天,还是说正事吧。就有关你成为神仙的事情……”吕洞宾将身边的公文包打开了,拿出几页纸来,递给叶扬天,把话补充完整:“还要先请你签了这份合同。” “合同?”叶扬天完全糊涂了,傻乎乎地接过来,低头看看页面上的字样。 “《有关试展凡人叶扬天成为大罗金仙的可行性报告及后果评估part1》?这是什么东西?”叶扬天刚读了一个抬头,脑子就晕了。 “啊,不好意思,错了,错了。”吕洞宾飞快地从叶扬天手里把“报告”抽了回来,塞到公文包里,又翻了半天,这才拿出另外的纸张,再次交给叶扬天,“这才是合同。” “这又是什么?嗯……《成仙合同》?”这回抬头上写着的字样倒是简洁,可叶扬天还是很困惑。 “叶扬天,你往下看看,我们天庭肯定是不会搞什么霸王条款的,当然,如果你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提出来,这只是一份草样,还是有修改余地的。”吕洞宾微笑着说。 “甲方:叶扬天?”叶扬天又把头低下,刚读了一句就想火,这份见鬼的什么“成仙合同”好歹是铅字印刷的,可“叶扬天”三个字却签得龙飞凤舞,好巧不巧,和自己平时签的一模一样。 “你还说这不是……”叶扬天上来就想急--或许真的不是霸王合同,可这不成了处心积虑的诈骗? “往下看,往下看。”吕洞宾丝毫不以为意,指指合同,只是微笑。 “看就看,我就不信,你还真能……”叶扬天继续往下读:“乙方:二十一世纪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员试行展无限责任公司?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哦,忘了说,我是公司的新人展部副部长……”吕洞宾赧然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叶扬天。 “嗯?”叶扬天接过名片,看了看,印刷精美的名片上抬头印着数行小字:“二十一世纪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员试行展无限责任公司新人展部副部长直属第二十九秘书”。 “你是……第二十九秘书?” 叶扬天差点儿笑出声来,却见吕洞宾的脸色泛红,嘟囔着,“公司规定,非得递名片……我早说这规定要不得……” 叶扬天好笑地把名片放下,继续读着合同,“第一条:乙方授予甲方(含魂魄、元神、转世投胎体及其他存在形式)在合同有效期内三十三天大罗金仙身份。甲方保证此期间内乙方有权以各种形式对甲方拥有使用权……那个……你确定这不是拐卖人口或者人体器官的合同?” 叶扬天是越来越糊涂了。 “不能这么说吧?”吕洞宾皱着眉头说,“你看,下面还有注解呢。” “注解?”叶扬天把目光往下走,“哦,还真有,‘注一:第一条之乙方对甲方拥有之使用权不得出《天条全本》的规定范围’……《天条全本》?” “哦,就是……这个。”吕洞宾再次打开了公文包,使劲摸索着,好半天才掏了出来,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你……”叶扬天的眼球差点儿掉了下来--那个小小的公文包里怎么能装下这么大一本书?这比《辞海》还至少厚着三寸! “叶扬天,《天条全本》共八十一册,记载天条十万八千九百四十六条,每条相关解释条款十八至四千三百款不等,这个是《天条全本》的目录,你可以先翻翻看,这里……不太方便,等下找个地方,我会把《天条全本》都给你。毕竟,这一来是你的权利,二来,你成为大罗金仙以后,遵守天条也是你的义务。”吕洞宾解释道。 叶扬天翻了翻白眼。 “我至少可以确定……你不是骗子……没有哪个骗子会下这么大的功夫。”叶扬天叹着气说。 吕洞宾哈哈一笑。 “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好吧?”叶扬天朝四周看看,一旁服务员还在给那倒霉的两人道歉,连kfc的经理也跑了出来,倒是还没人怎么注意自己和吕洞宾,可要是吕洞宾再这么从公文包里掏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被人盯上也是早晚的事情,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那……也好。”吕洞宾倒是没什么意见,把桌上的《天条全本》的什么目录往公文包里一塞,立刻站了起来。 “可是我还……”叶扬天刚想要吕洞宾把粘住自己身子的“把戏”解开,却现不知什么时候椅子早就放了自己“自由”,不由得摇摇头,心下嘀咕:“真是见了鬼了……哦,不,神仙……这都什么啊……” “叶扬天,你先稍等。”吕洞宾拍拍叶扬天的肩膀,没让叶扬天说话,自己先走到了一边。 “喂!你……”叶扬天再看,吕洞宾又跑到了柜台前,却是又去买鸡块了…… @@@ “把话说简单一点儿吧。”叶扬天在研究了两个小时这份《成仙合同》以后,终于在把自己脑袋弄晕的一堆“甲方”“乙方”中决定放弃了。 “嗯?”吕洞宾把头从kfc的鸡骨头中抬起来,吮着指头问。 “唉……”叶扬天看着这个爱死了kfc的神仙,忍不住深深叹气。 离开泉城路的kfc,叶扬天把吕洞宾领到了自己在英雄山旁边的家里,这里是叶扬天的父母在jn的三处房产中的一处,也是叶扬天平时的住所,和住在解放桥的祖父家离得很远,算是叶扬天的安乐窝。 对于jn一般的家庭来说,叶扬天的这座两层小楼算是很有些“豪华”了,但吕洞宾却好像根本没看见似的,坐在客厅的真皮沙上,只知道冲着鸡块使劲,反把潜心研究合同的叶扬天放到了一边。 “我说,你能不能先顾我这头?”叶扬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个……是不是可以签字了?”吕洞宾含含糊糊地问。 “签什么字?”叶扬天一扑棱脑袋,“我还没把合同弄明白呢!” “有什么不明白的啊?”吕洞宾很是不理解叶扬天的小心,“合同上说得应该很清楚了……咳,就算合同不清楚,叶扬天,成仙啊!你好好想想,我可是在度你成仙哦!一般的凡人哪儿来这么大的福缘?” “算了吧,哪儿听说过成仙还要签合同的?”叶扬天反驳,“我可见得多了,凡是白纸黑字落到合同上的事儿,有九成以上一开始就是预备着要骗人!别忘了,我爸妈生意作得这么大,为的就是一向对合同抱着不信任态度。” “你……”吕洞宾无语。 “好了,叶扬天,你到底想怎么办?”吕洞宾沉吟了一会儿,问。 “我……”叶扬天仔细想了想,也糊涂了,“我说……那个什么……吕洞宾?你真是吕洞宾?那个什么神仙的吕洞宾?” “冒吕洞宾的名有什么好处?”吕洞宾叹了口气,“你是我第一个客户,就把我当成疯子,如果我不真的就是吕洞宾,我费这个劲干什么?” “这……也对。”叶扬天一想也是,“换了我要冒充什么人,也想不到吕洞宾头上……” “那……你真是神仙?不是,问题是,真有神仙?”这会儿,叶扬天总算是有了点儿精神。 “早说了世风日下,这年头,凡人连点儿敬畏之心都没了……”吕洞宾嘟囔起来,“要没有神仙,那我算什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叶扬天挠挠头,“那好,你说的是度我成仙?这儿就有点儿不对了……” “怎么不对了?”吕洞宾纳闷。 “看看你之前做的事情吧,”叶扬天摇着头说,“把我粘在椅子上也好,让服务员把垃圾砸到人头上也好……哦,对,还有从你那个小包里掏出根本不可能放进去的东西也好,与其说你是神仙,倒像个混不上饭吃的玩魔术的……再说了,你要真是神仙,干嘛非找我?就我这样上来根本就不打算信的?你要是找个道士--这年头道士虽然说是不多了吧,可应该还是有的啊--那他还不把你当祖师供起来?对了,你本来就算是他们的祖师爷……那什么,之一是吧?” “叶扬天,你这话说的倒也实在。”吕洞宾苦笑起来,“可要真说起来,这话就长了……” “长了?不怕长,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儿,你慢慢说。”叶扬天倒是爱听人讲故事。 “这个……”吕洞宾有些气馁,“叶扬天,你还是先把合同签了好不好?” “别价。”叶扬天很有些狡猾地笑了笑,“我也看出来了,你这样子是非要我签了不可,那咱们就可以好好商量一下了,等会儿这合同咱们一条一条来谈……你先把我该知道的都说了好不好?” “就我了解的……你父母虽然是做生意,可也算是儒商……”吕洞宾差点儿没气着,叶扬天这副模样,整个儿就是奸商的嘴脸。 “做买卖嘛,比起合同来,靠的还是仁义,你要是对我仁义,我也对你仁义。”叶扬天哈哈一乐。 “嘿……仁义……”吕洞宾看看叶扬天,这可不怎么像是“仁义”的样子。 “那好……这么说吧。叶扬天,这份合同是非要你签了不可”吕洞宾开始摊牌,“说白了,这对你或许没什么,但对于本公司……咳,也就是对于天庭了,却很重要。” “为什么?”叶扬天的胃口被吊起来了,“吕……洞宾,你代表的是……是天庭?就是神仙了啊,我可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干嘛对你们这么重要?难道说……我是什么了不得的神仙转世?难道……我的前生是玉皇大帝?” “啊,这倒不是。”吕洞宾苦笑着说,“你说的不错,你的的确确是个很普通的凡人,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那是……”叶扬天有点儿泄气了。 “就是因为你普普通通,所以才找上了你……理论上来说,也可以找别人,但结果是找上了你,也就没法改了……这是整个天庭的决议,不以我个人意志为转移,也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 “你能不能说得明白点儿?”吕洞宾越是解释,叶扬天就越是糊涂。 “嗯……说起来很有些不好意思……”吕洞宾摇着头叹气,“这数千年来,天条渐渐完备--这你也看见了。在天条的束缚下,天庭很少吸收新人……所以……我们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再这样下去,天庭固步自封,势必逐渐腐朽、老化,终将无法与西方佛土、还有耶和华的天堂抗衡……” “等等等等,打住,这都什么啊?”叶扬天长出一口气,“怎么说着说着的,连耶和华都出来了?” “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吕洞宾疑惑。 “这个……没什么……”叶扬天转念一想,自己家的客厅里这不正坐着一个吕洞宾来着?按理说,耶和华比吕洞宾的可信度可能还稍微高点儿…… “那我接着说。”吕洞宾继续说了下去,“叶扬天,你不知道,现在想要再当个神仙,难啊!” 吕洞宾这话一出口,乐得叶扬天好玄没跌个跟头。 “你不信?”吕洞宾叹口气,说,“以前修仙的人多,现在哪儿还有修仙的,啊?就算是有些道士,除了欺世盗名骗人钱财的,大多都是旁门左道,哪儿能修成神仙?而中国的凡人,又大多没什么信仰,这就先绝了登仙之路。这倒也罢了,天庭自然可以从阴曹地府中选拔人才,就算不能选成大罗金仙,为天庭扩充军力总还可以……但……” “怎么?”叶扬天听着吕洞宾诉苦,心里暗暗称是:的确,这年头,是没什么人信神仙。 “我就说你们这些凡人,不信神仙也就罢了,没事儿念什么佛?”吕洞宾很郁闷地说,“西方佛土钻了空子,让今生凡是进过一次寺庙的,都算成是自己的信徒,统统拉了过去……把个十殿阎罗管辖的地府弄得冷冷清清,光是为了转世投胎的都捉襟见肘,哪儿还能为天庭军备出力?最可气的,现在夫妻如果都是独生子女,竟然可以生上两胎!再过几年,怕阎罗王都要逼着积年老鬼去喝孟婆汤了!” “哈?”叶扬天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如今成仙太难……”吕洞宾痛心疾地说,“而且,天条完备,把大罗金仙的门槛定得太高,非得要一生不曾作恶的人才行……你说说,哪儿有什么一生不曾作恶的人?最近三百年,就没一个!” “你等等……”叶扬天不干了,质问吕洞宾,“没有不曾作恶的?哪儿那么多恶人啊?你就说我,我作过什么恶?” “你?”吕洞宾打量一下叶扬天,冷笑道,“你作的恶还少了?” “开什么玩笑?我也恶人了?”叶扬天有点儿生气。 “当然。”吕洞宾掰着手指头,说,“就说你小时候,曾经养过不少动物吧?春蚕、小白鼠、麻雀……到头来还不是都死了?你敢说这不是恶?还有,你的父母现在都在外地吧?你不能承欢膝下,这还不是恶?就是现在,你当着我这个大罗金仙,连一点儿恭敬之心都没有,这还不是恶?” “你丫耍我呢?”叶扬天急了,一下站了起来,“这***算什么恶?” “不是我说的,是天条说的。”吕洞宾也站起来,拍拍叶扬天的肩膀,“天条无情,这却怪不得我。再说,我也不是挑理,你在jn,曾经爬过千佛山吧?进过山上的寺庙吧?那你死后,就算是西方佛土的人了……哦,对了,就算你没去过千佛山上的寺庙,你总去过曲阜吧?进过孔庙吧?告诉你,前一阵观世音菩萨来天庭交涉的时候说了,孔庙也算。” “靠,我……”叶扬天没脾气了。 “如今形势逼人啊……”吕洞宾接着说,“现在信佛的人比信道的人多,西方佛土的人说话气也粗,我们天庭……唉……日趋式微……” “唉……”受着吕洞宾的影响,叶扬天忍不住也叹起气来。 “所以!”吕洞宾忽然激动起来,“我天庭痛定思痛,在伟大的、英明的玉皇大帝陛下的领导下,锐意进取,愤图强,终于制定了第一个百年计划!” “啥?”叶扬天一愣。 “我们要改革!我们要开放!”吕洞宾慢慢踱了几步,猛地挥挥手,豪迈地说。 “神仙要改革开放?”叶扬天两眼往上一翻,差点儿没晕倒。 第二章 这年头,签了合同就算数了? “叶扬天,你真的很幸运,要知道,你就是我们天庭改革开放的第一号试验田啊!” 叶扬天家里,吕洞宾望着傻了眼的叶扬天,眼中满含热泪。 “改革是困难的,开放是艰巨的,但是,我们有无比的决心!”吕洞宾紧紧握住叶扬天的双手,连连摇晃,“叶扬天,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终于找到组织了!” “等等……等等……你什么意思?”叶扬天也不知道自己满脑子里是都变了问号还是彻底糊涂了,困惑地看着激动起来的吕洞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组织欢迎你的加入!”吕洞宾继续慷慨激昂着。 “什么就组织?不刚还是合同来着?怎么这会儿就组织上了?靠,邪教啊?要不就是传销?”叶扬天还是一头雾水。 “我们要展你成为大罗金仙!来吧,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中来吧!”吕洞宾还没缓过劲来。 “我说,你先歇会儿……”叶扬天撇着嘴把手硬从吕洞宾的手中抽回,上下打量着吕洞宾,心里对这个所谓的“神仙”越来越是不信任了。 “叶扬天,你还怀疑什么?你要相信,在我伟大英明睿智神武的玉皇大帝陛下的高瞻远瞩的思想指引下,天庭的改革开放,必将取得巨大的成就,神仙的精神面貌也必将有巨大的改变!我们要怀着永远跟着玉皇大帝陛下走的坚定信念,充满着喜悦和振奋的情怀,翘盼望改革开放结出的累累硕果……” 吕洞宾口若悬河、唾沫四溅,越说越来劲。 “靠……也没听你说什么特别的啊,我怎么就觉得天旋地转地想吐呢?”叶扬天一捂前额,身子晃晃,瘫倒在沙上。 “叶扬天先生?”吕洞宾这才觉得有些不对,赶紧招呼叶扬天。 “就算是要改革开放……你们也别学那些套话来蒙人啊……”叶扬天苦笑着说,“你到底要怎么样?” “咳……这个……”吕洞宾脸上一红,赧赧地问,“我刚才说到哪儿来着?” “要捞干的,那等于什么也没说。哦,就有关要展我成仙的理由……我还是不知道。”叶扬天没好气地回答。 “那……”吕洞宾点点头,“说实话,就是要展你成为大罗金仙,原因……在于你很普通,对了,我刚才提到试验田来着?” “提了。”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看现在凡间的这个情况,要根据天条来展大罗金仙的话,估计再过三百年也不会有一个人合格。所以天庭改革的第一步,就是不按常理出牌,试验一下把一个普通人变成神仙--用你们的话说,还是高层次的神仙,看看会有什么结果。如果说试验成功的话,那天庭今后就可以快扩张实力了。” 到现在,吕洞宾总算把实底交了出来。 叶扬天直听得张口瞠目,差点儿没能反应过来--合着我是随便找的? “叶扬天,你可别误会。”吕洞宾看叶扬天的脸色不对,接着补充,“虽然我说的是把普通人变成大罗金仙,可这毕竟是天庭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一个大计划,也不是说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行的。我们为此特地成立了公司,经过了数道严格的程序,最后由陛下亲自……才找到了你。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儿和你说这么多--人选一旦确定下来了,也就不能更改了。所以,你还是应该为此自豪的。” “那……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们是按照什么标准挑选的我这个‘普通人’?”叶扬天很敏锐地抓住了问题的中心。 “…洞宾把声音压低了,叶扬天好玄没听见。 “什么?” “抽签。”这回,吕洞宾老老实实地回答。 “抽签?”叶扬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抽签。”吕洞宾很肯定地点头。 “……靠!” 家里富裕,自打叶扬天学会钱这东西怎么用以来还从没缺过,对报纸上整版整版的彩票走势分析一向也是嗤之以鼻,可现在叶扬天现,就自己这运气,不去买彩票简直瞎了。 不过,现在可能也不算晚--叶扬天重新低头研究着这份《成仙合同》,开始盘算起来。 “叶扬天,你现在明白了?该签了合同了吧?”吕洞宾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他也是许久没下过凡的了,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是度人成仙这样的大好事还得费这么多的唇舌。 “签……是肯定要签的……这个你放心……但是这条款嘛……”叶扬天拉长了腔调,心里却乐开了花: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事--不错,就是天下掉下来的嘛! “条款怎么了?”吕洞宾听着叶扬天答应下来,立刻来了精神。 “这些条款……还是有些地方值得……哦,对,值得商榷……”叶扬天一边慢慢摇头,一边暗笑:自己果然受了家里的影响,有做奸商的潜质。 “怎么?”吕洞宾一时还没回过味儿来。 “就说这第一条……”叶扬天用手指点着合同开腔,“什么叫:‘甲方保证此期间内乙方有权以各种形式对甲方拥有使用权’?合着我好容易成仙了,我还得归你们管着?使用权?说的是什么啊?把话说得糙点儿,这要是我答应了,那你们把我拆零买了,我也得答应?” “这……好像不应该是这么解释的啊……”吕洞宾也糊涂了,仔细看看,才说,“这你放心,不是写着在天条规定的范围之内来着?这条的意思其实是说你要受天庭的管辖……” “凭什么?”叶扬天眉毛一跳,随即明白过来--既然是被天庭渡化成仙,那自然该受天庭的管。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叶扬天在吕洞宾开口之前赶紧补充起来,“就你说的那什么天条,光目录就比辞海还厚了,我怎么知道里面都规定了什么?你总不能要我把天条都背过才签合同吧?” 吕洞宾眨眨眼,“哦……这倒也是个问题……” “所以,照我说,”叶扬天趁热打铁,“合同里凡是和‘天条’有关的,统统都去掉!” “啊?”吕洞宾傻眼了,“这……可……合同里每一条都和天条有关啊……就为了这份合同,天条还特意修正过来着……” “那我不管。”叶扬天暗地里坏笑一声,说,“反正天条没个几百年我看不完,更别说熟悉、背过了……要不这样,取个折中方案,你先度我成仙,然后把《天条全本》给我留一套,等我把天条都背过,我再和你重新签了合同。你看怎么样?” “那……不行吧……万一你到时候不签怎么办?”吕洞宾让叶扬天绕得有点儿糊涂了,但好歹还算是守住了底线。 “我都说了要签了……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叶扬天叹口气,“要不然……这么着,咱们另写一份合同,先按照新合同签下来,等我熟悉了天条,再签老合同。怎么样?” “那……新合同怎么写?”吕洞宾顺着叶扬天的思路走了。 “那好办……咱们这就写……你看着……”叶扬天又嘿嘿笑了几声,心说,光看老爸老妈这些年签过的合同就差不多有一个书橱了,就是照葫芦画瓢,搞几份釜底抽薪的合同,那也不难…… …………………… 几个小时以后。 “哎,这回就好了!”叶扬天长出一口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名字。 “好什么好……”吕洞宾哭丧着脸,手里攥着个图章,死活不愿往合同上盖。 “我说,盖章啊,你看我都把合同签下来了不是?”叶扬天倒是如释重负,在一边抄着手说风凉话。 “我的小祖宗……你这合同……让我怎么敢盖章?”吕洞宾快哭出来了,指着新拟好的合同说,“你这合同上居然写着你不受天条约束……” “谁说的?”叶扬天反驳,“我可是写明白了,只要我能熟背天条了,我自然就受天条约束,又没说永远不受天条约束?再说了,你刚不是说什么你们天庭要改革?照我说,先要改的就是天条!几百年都找不着一个能成仙的?这明明就是天条有问题嘛!” “那也不能……哪儿能有不受天条约束的大罗金仙啊……”吕洞宾可怜巴巴地眨着眼。 “咳,我不是写上了?甲方--就是我了--会尽力熟悉天条……总得给我点儿时间吧?”叶扬天大大咧咧地说,心里却在偷笑:这个“尽力”是怎么个尽力法再说,白纸黑字,写着的可是要“熟背”天条以后再“协商重订合同”,就是单一个“熟背”,就是再过五百年,也是墙上挂帘子--没门儿! “那……我就盖了?”吕洞宾的表情怎么看怎么痛苦。 “盖啊!我刚才不是说了?这可是你们天庭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一份合同,你要是自己独力就签下来了,那在史书上可得大书特书一笔呢!对了,你们天庭有史书这一说吧?” 叶扬天在旁边极力地煽风点火。 “盖!”吕洞宾被叶扬天说动了,一狠心,把图章用力盖了下去。一个“二十一世纪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员试行展无限责任公司”的图章跃然纸上。 “好!有魄力!”眼见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叶扬天也没忘了顺手给吕洞宾戴上一顶高帽。 “……我怎么觉得像是上了贼船?”眼见合同签了下来,吕洞宾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嘴里不住地嘟囔着…… “那好,接下来,根据合同,你该让我成仙了!”合同一式两份签好,叶扬天赶紧拿起一份,一边往书房里跑一边大声说。 “嗯……等等,我先把《天条全本》都给你,咱们是说好了的,你可得日夜研习。”吕洞宾不听叶扬天的,只是连声叮嘱。 话说着,吕洞宾把公文包打开,从里面一本本往外掏了起来。 “我……靠……”叶扬天把合同放好,从书房再走到客厅,忍不住惊叹起来--这才多大一点儿工夫?吕洞宾竟然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了几十本大部头,大的,每一本都比《辞海》厚上几分。 “我说,我现在真的相信你是神仙了……”看了半天,叶扬天评价道。 --就吕洞宾那个公文包,看上去连一本也放不进去,要说从里面拿出来一两本是魔术,可要是从里面拿出几十本来恐怕就出“魔术”的范畴了--这会儿,《天条全本》已经快摞到天花板上了! “都在这里了。”等最后一本拿了出来,客厅中快被书册给完全淹没了,吕洞宾把最初叶扬天见过的那本《天条全本目录》往前一推,说,“你照着目录看下去,可要早早熟背才是,咱们现在这份合同……说真的,我可不敢就这么拿回去……” “你……放心……”叶扬天瞪大了眼睛,懵懵懂懂地回答,顺便在心里完全确认了一件事情: 这什么《天条全本》,别说“熟背”了,就是从头看一遍,怕是五百年都不够! @@@ 星期一。早晨。 “刘哥,到这儿就成了。”眼看就要到学校了,叶扬天忽然对司机小刘说。 “嗯?天哥儿,又是那几个小青皮?我就不明白,你理他们这种人干什么?”小刘眼尖,也看见了胡同口躲躲闪闪的几个人,忍不住对叶扬天起了牢骚。 叶扬天笑了,说,“刘哥,你跟我爸妈做生意也有几年了不是?你也该知道,做人到哪儿靠的不是朋友?你就不盼着我也早点儿有自己的班底?” 小刘摇摇头,叹气,“天哥儿,不是我说,他们这种小青皮,图的就是个钱,你……” “刘哥,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叶扬天没让小刘往下说完。 “咳……”小刘没办法,把车靠边停下了,叶扬天抄起书包,跳下车来。 “刘哥,回见。唷,哥儿几个,来了?”叶扬天挥挥手,看着小刘满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和宝马车一起走远,转头就冲往这边走过来的几个朋友打起了招呼。 从胡同口走过来的一共五个人,除了为的一个二十多了,其余年纪都在十七八岁;也不枉了小刘叫他们“青皮”,个个都没有正形----本来,他们也都是街上的小混混,挑头儿的段来全更是与jn地头上的几个“大哥”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说起他们和叶扬天的相识还颇有些戏剧性:叶扬天初中的时候,被段来全劫过一回,叶扬天当时倒是没怕,把身上带着的几百块钱交出来了事;段来全以为碰上了好欺的凯子,又接连劫过叶扬天几次,叶扬天还是照样掏钱。几次下来,段来全从叶扬天身上劫了快上万了,这才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对头。 段来全说不上怎么精明,可也不傻,偷偷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叶扬天原来是叶家的公子----在jn提起儒商叶家来,那可是任谁都要竖竖大拇指的----这也罢了,就是再没脑子的人也能想明白,把生意做到了上个项目就从中央台上露露脸跟省委书记见面都不用预约的地步,要灭你一个小混混还不容易? 段来全琢磨了半天回过味儿来,就打算从此躲着叶扬天走。 可再想躲已经晚了。 那正好是叶扬天逆反心理最重的时候,被段来全劫道儿劫得兴高采烈,突然段来全人没了,叶扬天倒不乐意了,打了个电话,段来全就被市局的王头儿给提留到了叶扬天跟前。 段来全原以为这回怎么也得进去蹲个几年,没成想叶扬天却要和他“交个朋友”,稀里糊涂地也说不上是受宠若惊还是受惊若宠,段来全就和叶扬天成了“朋友”----不管叶扬天是怎么想的,反正段来全是不敢再冲叶扬天劫钱了。 不过,叶扬天倒是从来没吝惜过,哪回“朋友”见面玩闹,总脱不了要掏钱付帐,几年过去,叶扬天也和段来全的一帮兄弟混熟了。 就这一点,叶扬天自有理由,叶扬天家里竟然也没什么意见。照叶扬天的祖父叶龙潜的说法,年轻人年轻的时候就该胡闹一点儿,手里更不能短了钱,把该经历不该经历的都经历一遍下来,眼界开拓了不说,也学会了为人处世,等长大**,就能学得心志坚强无欲则刚了,反是好事。 话说回来,虽说叶扬天是乐得“奉旨胡闹”,可他到底还太小,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才叫胡闹,而段来全心里明白自己的分量,自从知道了叶扬天的身份,不用人嘱咐,也没敢真就把叶扬天“带坏”。 可今天,段来全的表情明显有点儿不对了。 “扬天……”段来全的这声招呼打得很有些勉强。 “怎么把我堵在这儿了?有事儿?” 叶扬天心里也纳闷:按说段来全不至于在自己上学之前就来啊?平时要出去玩,那也是在放学以后----在学校里,叶扬天可是从来没把自己的家世说出来让同学知道,也就是为了这个,叶扬天想让自己“与众不同”的努力从来也没能成功过,这可是叶扬天的一大恨事。 “嗯?小胖呢?怎么不在?”叶扬天看看身边几个人的神色,都好像是被人欠了一大笔钱不还似的哭丧着,疑惑又重了几分。 “扬天,你别问了。”段来全的嗓子有点儿哑,“按说我不该跟你说这话,可事儿逼到头上了,我也……” “什么事儿啊?这么郑重其事的?”段来全这么一说话,叶扬天更糊涂了----前天刚碰上个神仙说话跟正常人似的,今天怎么?正常人说话像神仙了? “扬天,这么着,你……能不能……”段来全费了好大劲儿才说出来,“借兄弟点儿钱?” “钱没问题。”叶扬天想都没想,一口应承下来,“可你总得让我知道嘛事儿吧?” “这事儿……扬天,我不能说。”段来全摇摇头,“扬天,你……就当我又劫了你一回成不?” “你这是……”叶扬天如坠五里雾中,顺口就问,“要多少?” “……五万。”段来全的脸色愈地不对起来。 “啊?”叶扬天吓了一跳,倒不是说几万块钱叶扬天拿不出来,可让段来全能老着脸皮说出这个数来,不用说,肯定是有什么事儿了。 “扬天,你别问怎么回事儿。”段来全先把叶扬天的嘴给堵上了。 “不问就不问……什么时候要?”叶扬天心里嘀咕着: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走着瞧! “越快越好。” “那……走吧。”叶扬天拿出钱包来看看,银行卡带在身上。 “扬天,谢了。”段来全一脸的感激。 “天哥,谢了……”旁边的几个也赶紧点头,纷纷把叶扬天的规格上升到了“天哥”。 “嘿……你们几个今天这是怎么了?都不会说话了?平时的劲头呢?”叶扬天嘟囔起来。 从银行把钱取出来交给段来全,叶扬天突然现----让这档子事儿一搅,自己无可避免地迟到了。 @@@ jn云山第三十一中学。教学楼三楼,高二,三班教室。 在同学们的注目礼中颇有些狼狈地跑到座位上,叶扬天很是小心地偷偷看了同桌姜潇潇一眼,姜潇潇却不理叶扬天,自顾自地盯着黑板,认真听讲。 叶扬天很认命,连口气也没叹了出来。 ----自从半个月前,叶扬天鼓起全部勇气对姜潇潇“表白”之后,姜潇潇似乎就再也没有和叶扬天说过一句话了。 一开始叶扬天心里非常不平:就算姜潇潇你再看不上我,也总不至于不理吧?难不成说我和你上辈子有仇?可就是打死叶扬天他也不敢当面质问姜潇潇,于是事情就一直这么拖到了现在,让叶扬天百般地不得劲。 不过叶扬天也学着自我安慰起来:好歹自己还是姜潇潇的同桌,至少能天天近距离看着姜潇潇,这也就罢了…… 云山第三十一中学是jn的一所普通高中,按理叶扬天完全可以,或者说根本就应该从初中甚至小学开始就去师资更好的私立学校或者是国外的精英学校,但叶扬天却死活不干,初中不说,连高中都死缠烂打让父母想法子把自己弄进了云山三十一中,这其中的缘由为的就是姜潇潇----追根溯源的话,叶扬天对姜潇潇的暗恋差不多从小学就开始了。 而姜潇潇,或许也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叶扬天底细的人之一----这倒不是姜潇潇想要知道,从小学到高中,两个人一直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姜潇潇想要不知道怕也难了。 但要是真说起来,姜潇潇其实是很讨厌叶扬天这个人的。 姜潇潇的家庭条件不怎么好,父亲的单位工资只能出一半来,还要天天担心着什么时候被裁员或是单位什么时候会彻底倒闭,而母亲更加干脆,早早就下岗了,找不到新的工作,天天在家里犯难,动不动就长吁短叹。姜潇潇差不多从父母那里把“仇富心理”都继承了下来,看着什么都不缺的叶扬天就别扭----这却是叶扬天始料未及的。 更让姜潇潇受不了的是,大约是从一上初中开始,姜潇潇就察觉到了叶扬天望向自己的眼神很有些不对劲儿,而且只要是在学校,仿佛自己走到哪里叶扬天的眼神就跟到哪里,就为了这个,姜潇潇甚至在学校里连厕所都尽量少去。这让姜潇潇几乎是在生理上厌恶叶扬天了。 曾经有过一回,姜潇潇实在忍不住了,当面质问叶扬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扬天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事后追逐姜潇潇的目光却依旧不变,只是更加隐蔽起来,把姜潇潇气得七窍生烟,便在心里更加反感叶扬天了。 熬到高中,姜潇潇原本以为可以解脱,哪儿知道叶扬天竟然追了来,到了高二,叶扬天甚至也报了文科班----要知道,文科班五十四人,只有七个男生! 也不知道班主任是怎么想的,排座次的时候把单出来的一个男生安排成了姜潇潇的同桌----居然正是叶扬天!姜潇潇数次反对不果,对叶扬天的恶感自然日益升级。 天可怜见,半个月前,姜潇潇终于迎来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叶扬天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勇气,竟然对自己表白了!姜潇潇把下巴挑得高高的,用鼻子轻蔑地“哼”了一声,自此没有再搭理过叶扬天。 看姜潇潇连个招呼也不和自己打,叶扬天觉得原本就无味的语文课比平时更加无味了三分,好在他沾了迟到的光,很快就响起了下课铃声。 下课后,姜潇潇立刻站起来走到一边,仿佛在叶扬天身边多坐一分钟都不情愿,叶扬天无奈地苦笑着,只觉得心里凉。 看看四周,到处是女同学在聊天,或许是受了姜潇潇的影响,班上的女生对叶扬天都爱理不理的,课间也没人找叶扬天说话----叶扬天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上文科班的选择了。 不过,好在还有男生,虽然为数不多。 “我说叶扬天?你到哪儿去了弄得迟到?”旁边凑上来个胖乎乎的男生问。 “没到哪儿去,不是给刘老师也说了?就是睡过头了,周鑫你多此一问。”叶扬天没精打采地回答。 “干嘛呀?都半个月了还这儿愁肠百结的?事儿不是早就了了?”周鑫一拍叶扬天的肩膀,“怎么说来着?对,大丈夫何患无妻!哦,你这形象似乎离大丈夫距离远点儿……” 周鑫这话旁边还真有人听见了,“轰”的一声,大伙儿都乐了,有没明白怎么回事的顺着笑声就问怎么回事,等问清了,也都忍不住乐,把个叶扬天的脸一下弄得通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叶扬天冲姜潇潇表白结果惨遭玉碎的消息早就在班里人尽皆知了。 “叶扬天,我看你还是省省吧。再怎么说,姜潇潇也不至于看上你不是?”一边有人凑趣儿。 凭什么她就不能看上我?叶扬天没搭理犯坏的同学,假装低头收拾桌洞,心下反驳,你们就知道现在的姜潇潇长得漂亮,往前数上十年,要论可爱,她还不如我呢!再说,就是现在,我可都成仙了…… 忽然之间,叶扬天又想起来吕洞宾对自己说过的话,“叶扬天,你如今就是大罗金仙了,再多我也不说什么,不过,你可得注意着周围,虽说旁门左道难以大成,但你身边,的确有几个人不怎么简单……” 哪儿有什么“不简单”的人了?叶扬天有些恶毒地在心里骂着,就周围这些人,一百个里一百个都是白痴! 殊不知,就在叶扬天迟到踏进教室的那一刻开始,班里便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盯住了他,再也没有转开过…… 对于高二的学生来说,十分钟的课间实在太短,几个犯坏的同学还没来得及把叶扬天揶揄个够,教物理的孙老师就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不过,至少叶扬天对此没什么意见----他巴不得呢。 说起来,云山三十一中不知抽了什么风,非要老师们在高二就把整个高三的课程都讲完,说的是“为了在高三能有充足的时间投入到高考复习当中去”,眼看着快要全市的统一期中考试了,老师们这才百般不情愿地抽出几堂课,给大家重温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讲完的内容。 这让一贯听课漫不经心的叶扬天更加地漫不经心起来,他把手里的圆珠笔转了几个圈,心中在抬头看已经徐娘半老的历史老师和偷着看同桌姜潇潇之间认真地权衡着。 教历史的孙老师长得年轻,模样也漂亮,不过已经三十出头,虽然对云山三十一中的男老师们还有不小的杀伤力,但实在吸引不了叶扬天;只是……如果偷看姜潇潇的话,叶扬天明白,只怕会让她投向自己的眼神再多上些厌恶。 叹口气,叶扬天认命地低下脑袋,盯着课本,起呆来。 叶扬天的这番心理活动姜潇潇自然无从得知,可她对叶扬天满不在乎的态度实在有些鄙视,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却又马上自怨自艾起来…… 姜潇潇知道,叶扬天从来就没在乎过任何考试。 这倒不是因为叶扬天的成绩如何出色,实在是因为叶扬天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以叶家的实力,不要说国内那些早就变得只认银子的名牌大学,就是剑桥、哈佛、牛津、耶鲁……叶扬天只要想去,也不会存在什么障碍。 最让姜潇潇生气的是,对于这些事情,不光叶扬天,整个叶家都有一套让人很难反驳的歪理。 那是不久之前,叶扬天的父亲叶北星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记者问叶北星,为什么叶家对任何慈善事业都大力资助的同时,却从来没有在教育上投入过一分钱。当时,叶北星的回答很精彩,他说,“中国的教育制度需要的不是金钱,而是革命。我的资产再乘以一百,也不足以支撑这场革命。” 末了,叶北星还没忘了补充一句,“所以,我最多只能让我的儿子拥有选择的权利。” 包括记者,还有差不多读到报道的所有人都以为叶北星的儿子是在国外上学,但姜潇潇却把报纸给撕得粉碎----叶北星说的那个“选择的权利”,几乎让姜潇潇抓狂。 这让姜潇潇差点儿丧失了好好学习的斗志,整天看着报纸上说的某某地方的某某父亲,因为交不起儿子(或者女儿)的大学学费而上吊(或者服毒,或者是什么其他的花样,反正,归根到底就是自杀)的报道,自内心地感到一股股寒意直冲头顶。 ----早在母亲下岗的那一年----那时姜潇潇才初一----她就决定了,如果上大学的话,非军校不考。 姜潇潇从来没想过当兵,可听说军校似乎不要学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谁说不是呢? 另外,姜潇潇还琢磨着,要是自己大学去了军校,那至少可以摆脱叶扬天了吧?就算摆脱不了,到时看看叶扬天这个富家子弟怎么在训练中吃苦,或许也是一大乐事。 但不管怎么说,向来成绩不错的姜潇潇还没有不把考试放在眼中的那种“自由”。 连一个轻蔑的眼神都不给叶扬天,姜潇潇挺了挺胸,听得更认真了。 不过,叶扬天也没有很觉得无聊。 呆没一会儿,叶扬天的全部心思就跑到了昨天和吕洞宾的那场“商务谈判”的回忆中去了…… 叶扬天把手放到桌洞里,轻轻松开了圆珠笔。 桌洞中的圆珠笔悬在了空中,滴溜溜打着转,可就是不遵循着物理定律落下来。 “嘿……”叶扬天的眼睛眨了眨,目光穿过了五厘米厚的桌面,看得一清二楚。 叶扬天浑身一哆嗦,差点儿瘫到桌子下面去。 靠!真的管用! 昨天,在签下那份被叶扬天改得面目全非的“成仙合同”之后,或许是为了出气,吕洞宾一拳打晕了叶扬天,至于后来又生了什么事情,叶扬天一无所知。 等叶扬天醒来时,已经是今天的早晨了,除了满屋的《天条全本》之外,客厅的桌子上还留着一张字条。 按照字条上说的,叶扬天已经成为了“天庭”的“大罗金仙”! 因为同桌是姜潇潇,叶扬天对上学从来就没有过抵触情绪,在匆匆赶来学校的路上,叶扬天还真没来得及好好理解一下“大罗金仙”这个概念。 这算什么? 能……隔空悬物?不,好像法术里没这么一说?不光这个,还能……看透木板?这又叫什么名堂?反正不叫千里眼。 叶扬天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脑子里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平时为什么不多看点儿书,以至于现在连神仙都该有些什么能耐都不知道。 “嗯?等等……”叶扬天忽然转过了一个念头。 ……要是能看透木板的话……那……人穿的衣服不就也能看透了? 叶扬天的目光下意识地朝旁边的姜潇潇一歪…… 第三章 这年头,坏事还是做不得…… “扑通!” 叶扬天一个没坐稳,摔到了地上。 “叶扬天?你怎么了?”教历史的孙真琴老师很有点儿奇怪。 ----不就是叫了走神的叶扬天一声?他怎么就往地下趴呢? 叶家公子的身份在云山三十一中的老师中间倒不算是什么太大的秘密,自校领导以下,有不少老师还是知道的,为此,老师们对待叶扬天的态度相对也都宽容得多----这不完全是因为叶家的财势,至少,在jn这座城市里,人们对儒商叶北星都很有好感。 事实上,或许是因为家世的关系,叶扬天虽然才十七岁,可待人处事上已经成熟得很,在老师们中间口碑一贯不错;再加上他根本没有富家子弟的架子,更时不时的故意扮扮可爱,成熟中透出一点儿顽皮,让很多老师从心里喜欢出来,有些年轻的老师甚至把叶扬天看成自己的小弟,有时还跟他开个玩笑。 孙真琴也是如此……但这不代表孙真琴对上课走神的叶扬天就完全放任不管了。 孙真琴知道叶扬天对姜潇潇表白后惨遭玉碎,看着叶扬天半个月来失魂落魄,孙真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本来想着找时间开导他一下,可叶扬天今天自打一上课,就摆出一副想要偷看姜潇潇却又不敢的模样,让孙真琴真的有点儿生气了。 于是,孙真琴很罕见地,随便找了个问题要叶扬天起来回答。 无巧无不巧,这可正赶在叶扬天刚在下意识里要试试“透视”的“法术”能不能用在姜潇潇身上的时候。 潜意识里,叶扬天以为自己的行为被老师看穿了,做贼的心虚,赶紧往旁边拼命一转头,结果用力过了,从凳子上往下一滑,扑倒在地面上。 全班错愕,继而哈哈大笑。 “叶扬天,上课走神也要有个限度!你,到后面墙角站一下。”孙真琴皱着眉头说----把“小惩”改成了“大诫”。 “啊?啊扬天爬起来,但脑子里还有点儿懵懂,嘴上随便应承着,脚下却是不动。 “我让你到后面去站着!嗯……下课后再写份检查。”孙真琴有几分生气了。 “检查?”叶扬天还没明白过来。 “对!检查!就说说你上课的时候为什么眼神乱飘!” 孙真琴这句话一说出来,刚平静下来的课堂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叶扬天还没怎么,姜潇潇的一张脸立刻变成了红布。 ----谁都知道,叶扬天的眼神飘是飘了,可绝对没有“乱”飘。 ………… 这堂历史课,或许是孙真琴执教以来笑声最大的,而对于叶扬天来说,差一点儿,就成为了最难熬的一堂。 这个“差一点儿”,差的只是一堂课而已…… 星期一的第三堂课是体育。 和第二堂课中间隔了一个课间操,高二三班的学生倒是不用再特地回教室一趟了,大家就这么三三两两地站在操场上,等着上课。 云山三十一中的操场不大,大约一圈二百米左右的样子,中间是两个篮球场,靠边的地方,有些单、双杠、攀登架之类的器材,还有两棵很老的杨树。 高二三班一共五十四名学生,因为是文科班,全班男生加起来也只有七个,所以,体育课对他们来说相当自由----教体育的黄老师只能顾着给女生上课,男生嘛,每堂体育课都是自由活动。 嗯……可以负责任地说,这样的安排完全是因为严重失调的男女生比例,不以体育老师姓“黄”与否而转移。 换了平时,叶扬天对体育课没什么恶感,黄老师为人也不让他讨厌,但今天不成----体育课的时机实在太差劲了! 这还是上课之前呢,姜潇潇的身边就围住了一群女生,小声说话大声笑,还时不时的朝自己这个方向瞅……不用说,这帮人的话里少不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的台词。 叶扬天有些郁闷地踢着操场地面上的小石子,心里这样琢磨着。 “……就是啊,潇潇,叶扬天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咱们不理他!” 果然,张小甜趴在姜潇潇的耳边说的就是这个,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叶扬天的耳中。 “嗯?”叶扬天觉得有些不对了,张小甜说话的声音怎么这么大呢?还趴在姜潇潇的耳朵边上?这姜潇潇怎么受得了?还不把她震聋了? 再说了,张小甜平时和自己关系还算不错的,这么大的声音,要是让自己听见了,那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多尴尬?她就不知道小心点儿? “不对……”叶扬天忽然明白了! 不是张小甜的声音大,是自己的耳朵好使了! 自从被历史老师孙真琴罚站以后,叶扬天吸取了教训,没敢再去尝试自己的“透视眼”,也没再敢试试自己“成仙”以后还有什么本事,可现在,叶扬天一下明白过来,除了“透视眼”之外,自己突然又多了一项本领! 这回不用琢磨叫什么了----“顺风耳”!没错! 叶扬天微微一皱眉,四下里各种各样的声音一下灌满了自己的耳朵…… 操场上是同学们交谈的声音:姜潇潇那里围着的一群,都是在编排自己的短处;班长陈晗那里的几个班级委员,是在说下周学校演讲比赛的事情;学习成绩一贯不好的崔佳和刘莲两个人凑在一块儿,正为期中考试愁;男生周鑫、王熙春和邢师我,拉着韩秋要过来笑话自己…… 操场以外,教学楼上,一班的那些人正在准备上历史课,还有几个消息不灵通的,正找人打听刚才二班为什么笑得那么厉害…… 教学楼一楼,外语办公室里,校长王丽云来了,在布置什么任务?嗯,是有关期中考试的,说什么一定要“狠抓外语成绩,平均分绝不能低于育才高中”?哦,上周六jn全市的高中校长好像有个会来着,王校长是在会上受什么刺激了吧? 还有……学校外面……校门口卖小吃的已经开始出摊了,先来了三家,煎饼果子、馄饨,还有烧饼夹肉。什么?昨天刚卖了面粉?那今天还是吃烧饼夹肉好了…… 叶扬天闭着眼睛,仔细聆听四周的动静,越听越是心惊。 四下里的声音,随着自己的注意力转,哪里都清晰得不得了!这还不算,就是自己同时注意几个方向的声音,都收进耳朵里,却还是能分辨清楚,一丝不乱! 甚至……只要自己细心听,连教学楼墙里有几只老鼠似乎都能听得出来! “叶扬天!” 啊,这个声音很近……嗯? “叶扬天!你还不入队?” 叶扬天睁眼,傻了。 上课铃似乎是两分钟前响的吧?明明听见了的…… 叶扬天一抬头,面前站着五大三粗的黄老师。 “叶扬天,你怎么回事?”黄老师的眉头皱得比叶扬天可要紧得多了。 “我……”叶扬天回头一看,全班同学早就列队站好了,正等着上体育课。不过,与往常的体育课不同,大家都疑惑地望着自己,队列中传出了不少笑声。 “我……对不起。” 叶扬天讪笑着,灰溜溜地入队,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捶自己的脑袋----这是怎么搞的?从上课铃到列队,还有周鑫他们叫自己,嗯……甚至包括全校几十个班的“上课”、“起立”、“同学们好”、“老师好”……明明都听见了嘛! 就连教学楼一层厕所墙角老鼠洞里的动静,也听得一清二楚来着…… “嗯……上课。”体育老师黄新国看叶扬天归了队,几步走到高二三班的队列前,开始上课。 “小邢,你怎么不叫我……” 虽然叶扬天已经归队,但班上同学们异样的眼神和轻笑声还是不免,叶扬天很难得地冲旁边的同学起了牢骚。 “你不知道?”邢师我看着叶扬天,目光中很有些惊奇。 “我……”叶扬天苦笑,好像自己是知道的。 “我不光叫你了,还拉你来着,可是拉不动。”邢师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叶子,你什么时候长本事了?连我都拉不动你?” “啊?”叶扬天吓了一跳。 邢师我,是叶扬天在高二三班,或者说在整个学校的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邢师我有个最大的好处:从不说谎。而且,邢师我的最大爱好是……武术。他的体格,只怕是整个云山三十一中最好的。 别人或许不怎么摸底,可叶扬天知道,邢师我课余的时候可是在jn的云山国术馆当老师的----这可不是因为云山国术馆就是邢家开的,邢师我的确有这个实力。 要是邢师我都拉不动的话……叶扬天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自己这个“大罗金仙”到底都会了些什么东西了----好像……都很管用? 叶扬天暗地里盘算着心事,低头不语,体育老师黄新国多看了叶扬天几眼,不由得一阵纳闷。 不光邢师我刚上课的时候拉了叶扬天一把,见叶扬天不动,刚才黄新国说话时也推了叶扬天一下,虽然叶扬天很快就答应了,但黄新国却也没能推动叶扬天,反而像是一把推在了墙上,被顶得倒退了一步。 对自己的力气黄新国心中自然有数,这可把他吓了一跳。 不过,课还是要先上的,黄新国按捺疑团,开始上课。 跟往常一样,让体育委员赵亮领着全班又做了几节操后,黄新国带着女生去跑步,男生解散,自由活动。 高二三班的七名男生里,体育最好的不是体育委员赵亮,也不是练武的邢师我,而是卜峰。卜峰是校篮球队的主力,但因为学习成绩太差,连个体育委员都没得当。不过,黄新国看卜峰却很顺眼,一早就怂恿着他去考体校。在体育课上,别的男生都不受管,卜峰却必须要按照黄新国早就布置好了的章程进行训练。所以,卜峰也就只好眼睁睁看着叶扬天他们去打篮球,自己一个人冲着杠铃使劲。 包括叶扬天在内的其他的六名男生分成了两拨,开始打篮球。 叶扬天、王熙春、邢师我是一伙,对手是周鑫、赵亮和韩秋。 其实,高二三班的这几个男生倒也不是都喜欢篮球,但体育课上,除了篮球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好做。黄老师的脾气很不错,只要男生能打上二十分钟篮球,剩下的时间就是男生什么都不干了,也不去管。 男生们多少也能体会黄老师的心思,至少体育委员赵亮,对篮球还是很上心的。 开球后,赵亮抢先一步把球拿到,飞快地运球向篮下冲去,几步就到了三分线。 “三分!”赵亮急停,脱手投篮。 叫是叫了一声,可赵亮也知道,除非是碰上了死耗子,他想投进三分球是不怎么可能,只是活跃一下气氛罢了。 可让赵亮吃惊的是,球一出手,旁边忽然有人抢上,飞身一跃,从空中把球拦了下来。 ----今天谁这么积极了? 王熙春? 不对,赵亮眼角一瞥,王熙春还在后面。 是邢师我! 等赵亮看清了断球的人,又是一惊。 班上的男生里,爱打篮球的除了卜峰和赵亮之外,就是高个子王熙春,邢师我虽然体格很好,但从来对篮球兴趣缺缺----不算武术,邢师我好像对什么都是兴趣缺缺----怎么今天一上来就是他? 邢师我接下来的动作,更让赵亮大跌眼镜。 “叶子!”邢师我把球一断,跑上几步,回身传给了中场的叶扬天。 等等,叶扬天? 如果说班上有谁篮球水平最差,那只有是叶扬天了。 邢师我只是不爱打蓝球,可叶扬天……根本就是不会! 倒不是赵亮小瞧叶扬天,班上的这几个男生都算上,卜峰的篮球打得最好,赵亮和王熙春次之,赵亮算是有点儿技术,王熙春一米八八,占了身高优势;往下再数就是邢师我,事实上,如果邢师我认真起来,以他学武的底子,没准儿会很厉害也说不定;再次之,那是韩秋和周鑫,周鑫为人最爱凑热闹,韩秋却一向沉默寡言,这两个人性格相反,但做什么都是平平庸庸,不引人注意,这就已经算是不怎么会打篮球了的----叶扬天却更差! ----至少在篮球这一项上,叶扬天完全没有一点儿天赋,也完全没有一点儿兴趣。 赵亮还记得,分班之前,高一下学期体育课考试,一项内容是上篮,叶扬天是全班----包括女生在内----唯一一个不及格的。 邢师我从来不疯,今天一疯怎么就把球传给了叶扬天? 叶扬天把球接住,自己也有点儿傻了。 往常的体育课上,前二十分钟的篮球叶扬天几乎从不参与,只是在场上随便走走,做个样子,差不多就没沾过球----也不想沾球。 小邢怎么把球传给我了? 叶扬天抱着球,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 正巧,这时,领着女生跑步的体育老师黄新国的眼神也飘了过来,和叶扬天一对。 算了,样子还是要做的。叶扬天心中想着,带球跑了几步,看周鑫笑呵呵地过来想要断球,立刻跃起投篮。 “三分!”叶扬天一乐,篮球脱手。 ----能进才怪! 所有人,包括叶扬天和无意中把眼神瞟过来的黄新国老师在内,都这么想。 球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弧度,连篮板、篮框都没沾上一点儿边儿,稳稳当当----进了。 进了? 全场寂静。 赵亮、邢师我、王熙春、周鑫、韩秋,再加上一个叶扬天,都愣在当地。 卜峰把手里的杠铃掉到了地上。 篮球落地,弹了几下,慢慢滑走。 “不可能!”过了好一会儿,赵亮气急败坏地跑到还在愣的叶扬天身边,跺着脚,指着地,“这儿……这儿……离三分线至少还有两米半!” “进了。空心。三分。”平时很少说话的韩秋也走了过来,但他这时却显得很平静,拍拍赵亮的肩膀说。 “干!”赵亮大叫,“在这个位置,就是姚明也投不进去!” “……又不是百百中,碰上了吧……”周鑫脸色有点儿青,“……对,肯定是碰上了……” “叶扬天,你再投一次!”赵亮紧跑几步,把篮球拿回来,塞给叶扬天,“就在这儿投!” “干嘛……”叶扬天不干。 “好了好了,不就是叶扬天蒙进一个球去?接着打,接着打。”王熙春打起了圆场,他当时背对着叶扬天,没看见,虽然心里也觉得奇怪,却也没去多想。 篮球场上闹着,跑着步的女生们也都议论起来。 “天!叶扬天投篮进了!” “进了就进了呗,大惊小怪什么?” “三分球!离着好远就进了!” “咳,就不兴让他碰上一次?” 不管别人的议论,姜潇潇的眉头皱了起来。 尽管姜潇潇绝对不会承认,但从小学开始就被叶扬天偷偷注视习惯了的姜潇潇偶尔也会对叶扬天有些兴趣,姜潇潇的家庭条件不好,对富家子弟的生活很有点儿向往。不过,从叶扬天身上,姜潇潇似乎没看出他与别人有太多的不同----这就让姜潇潇更感兴趣了。 刚才叶扬天的那个投篮,被姜潇潇完全收进了眼底。 场上闹了一会儿,男生们又开始继续打球,不过,这一回,不光是邢师我,连王熙春也有意无意地把球传给叶扬天,而赵亮,就算是自己手里持球,也不忘把目光都放在叶扬天的身上。 但叶扬天又恢复了往日的笨拙。 “嗯。没错,刚才肯定是他碰上的。”当叶扬天在运球的时候第三次把球运到了自己的脚上,赵亮总算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叶扬天却心乱如麻。 ----这年头,神仙也打蓝球了?sba? 刚才那个“级三分”,让叶扬天傻了眼。 周日遇到吕洞宾,为了一份“成仙合同”打了半天嘴架,可生性慵懒的叶扬天没太当真,直到“成仙”的“后遗症”一点儿点儿浮出水面,他才开始真的重视起来。 在篮球场上随意地跑动着,叶扬天脑子里就只剩了一个念头翻来覆去地乱转:神仙是什么? 心想事成的那种?还是金口玉牙说啥是啥?连随便扔个球都能进三分? 叶扬天没敢再投篮,却极为意外地现,好像自己的动作一下子变得无比协调,似乎可以随意做出很多难度的动作,还莫名其妙地涌出了不管在什么位置,只要投篮就能进球的自信。 于是,叶扬天努力地让自己的动作笨拙起来。 无论如何,叶扬天都不想再引人注目了----今天已经够了,足够了。 叶扬天看见赵亮把皱起的眉头松开了,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瞒过所有人,至少,刚才邢师我的那个传球,就很有点儿诡异。 正如叶扬天所担心的,不止一个人看出了叶扬天的笨拙动作是装出来的,其中,最早觉的是姜潇潇。 和叶扬天从小到大在同一所学校相处下来,姜潇潇对叶扬天的好恶知道得很清楚:叶扬天是对篮球完全不感兴趣,但绝不至于连普通的运球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误! 这小子在装什么呢?姜潇潇蹙眉。 这时,黄新国已经带着女生跑完了圈,把队伍领到了操场一侧的双杠边上,准备进行下一阶段的授课。 “好,就象这样,大家排好队伍,轮流做一下。”黄新国在双杠上用手撑直身子,从这头“走”到另一头,做完了示范动作。 ----本来是该在双杠上做双臂屈伸运动的,但女生一般可没有这么大的力气,黄新国只好这样来敷衍。 站到一边,黄新国的目光望向篮球场。 叶扬天故意装出来的样子,也还瞒不过黄新国这个体育老师。 嗯?黄老师也看出来了?姜潇潇顺着黄新国的目光看过去,停在了叶扬天的身上。 与此同时,“做贼心虚”的叶扬天也望了过来,与姜潇潇打了个对眼。 “呀……这可不行……”叶扬天暗叫了一声苦。 “叶子!”没等叶扬天的目光收回来,邢师我又一次把篮球传给了叶扬天。 ----这回我接不住总行了吧? 叶扬天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一点儿也不想在篮球上出这个风头,把身子歪歪斜斜地一侧,看似手忙脚乱地要去接球,脚下却故意绊了一下,装着身子失去了平衡,就想摔倒。 “把球给我!”赵亮却在这时插了过来,看上去像是想要断球,身子却有意无意地拱了叶扬天一下。 “嗯?” 叶扬天真的失去平衡了。 “铛!” “噗通!” “吱----” “咣榔!” “哗啦……” “铛”,是叶扬天的脑袋撞上了篮球架。 “噗通”,是叶扬天摔倒在地。 “吱----”,是篮球架被叶扬天撞上的那根柱子断了,带着整个篮球架向后倒去。 “咣榔”,是篮球架塌倒,撞到地上。 “哗啦”----篮球架散了。 全班傻眼。 “叶子?”邢师我弯腰,不确定地看着叶扬天,轻声呼唤。 “……嗯?”叶扬天揉揉脑袋,自个儿站了起来。 体育课是没法上了,不光男生,女生们也都从双杠那儿跑了过来,把叶扬天围在中间。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撞断了篮球架的叶扬天的那个脑袋,不青,不红,不肿……看叶扬天懵懂的表情,肯定也不疼。 “……我……我……请假……回家……”叶扬天让班上同学的目光吓着了,哆嗦着嘴唇,半天才吐出这几个字。 ----成为大罗金仙的第一天,叶扬天上学,第一堂课迟到,第二堂课罚站,他仿佛还嫌这不够过瘾似的,在第三堂课上投进一个空心三分球,又撞烂了一个篮球架。 然后……他早退了。 虽然《中学生守则》或者任何什么什么“条例”上都从来没有注明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去做,但叶扬天请假的过程倒是十分顺利。 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用肉做的脑袋去撞断铁做的篮球架,叶扬天唯一付出的代价只是听闻这个消息的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毫不吝惜的怪异表情而已。 是的,“怪异”。 在云山三十一中,叶扬天的这桩“壮举”比传说中的共工一头撞倒不周山还要轰动些,至少这是被很多人目击了的,还有操场上断成两截的篮球架作证----被叶扬天的脑袋撞到的地方,可是比手腕还粗的铁柱子! ----没人知道该摆出什么样子表情来才算合适。 叶扬天理解他们。 @@@ 英雄山。叶扬天的住所。楼下。 “刘哥,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嗯……我得先一个人静静。”叶扬天苦笑着说。 “成。反正我也没事儿。”司机小刘答应得很痛快,可他望了叶扬天一眼,又吞吞吐吐地问,“……天哥儿,那个……你真撞断了篮球架?啊,我是说……用你的脑袋?” 叶扬天没答话,“砰”地一声带上车门,逃也似的冲上楼去。 ……真够乱的……叶扬天只在脑子里重复着这句话,丝毫没觉自己往楼上跑的度太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双脚已经不沾地了。 负责任地说,叶扬天……在飞。 一口气冲上二楼,叶扬天刚要在防盗门上一按,好刹车停下脚步,再从腰带上解下钥匙,开门进屋,却不料竟按了一个空! “啊----” 叶扬天撕心裂肺似地大叫起来。 叶扬天看见:自己按在防盗门上的那只右手突然没了! 不光是一只右手,还有整个小臂,紧接着是整个上臂……都消失在青绿色的防盗铁门上。 就在这一瞬,叶扬天脑中突然无比痛恨起“惯性”来:一定是上楼跑得太急了,刹不住车,这才…… 可没理由铁门挡不住一只手啊! 等等,“铁”门?我今天和“铁”犯冲? 事情只生在短短的一个瞬间,还没等叶扬天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理出一个头绪,也还没等叶扬天那声惊叫喊完,叶扬天现,自己已经摔倒在地。 确切点儿的话,是摔倒在房间内了。 穿墙术? 叶扬天抬头打量一下四周熟悉的景色,惊魂稍定,第一反应就是:我刚才用了穿墙术? 可我没想穿墙啊? 再说,那是铁门,又不是墙…… 嗯?不对……如果我能“穿铁”,那在学校里撞断了篮球架又怎么解释?我应该从篮球架的铁柱子上穿过去才对!……呃,那会不会更让同学们受不了? 叶扬天懒得从地上爬起来,就这么琢磨着。 这会不会是因为学校篮球架的材料和防盗门的不一样?嗯……也就是说,如果篮球架的铁柱子用的是生铁,我就会把它给撞断;而防盗门用的“铁”似乎要高级一点儿,合金?不管是铝合金也好钛合金也好,反正是某种合金……在这种合金的情况下我就会穿“墙”而入? ----当个神仙不会这么麻烦吧?还得背元素周期表?这和化学课有什么不一样? 想着想着,叶扬天把自己逗乐了,“当神仙=上化学课”,这样的等式怎么想也有点儿奇怪。 “天哥儿!”突然一声大喊。 “啊?”叶扬天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但听得出这个声音正是司机小刘。 “……刘哥……你……”叶扬天赶紧站起来,再看看小刘,吓了一跳。 小刘的样子倒不惊慌,只是警惕地四处望着,低低垂着的手里还紧握着个乌黑的东西,这东西叶扬天认识:德国沃尔特p88自动手枪。 小刘身后,原本锁得紧紧的防盗门虚掩着。 “刘哥……你没事儿吧?”叶扬天摸摸鼻子,有些好笑地问。 小刘差点儿没让叶扬天给气死。 说是司机,小刘其实也是叶扬天的私人保镖。叶家的生意做大了,难保没有人不起什么坏心----或者说,肯定会有人起什么坏心更合适。叶扬天这个“叶家公子”的身份说不上多么保密,光是小刘自己带队,就暗中抓过十来起绑票的。这些叶扬天也都知道,但他是个大松心,根本不管这一套。 前几天,叶北星亲自给小刘打来电话,说是最近刚为了某个专利踢了一家日本大企业的合同,日方却没什么动向,似乎有些奇怪,要小刘对叶扬天的安全多加注意,小刘早把一颗心给悬了起来。 今天,叶扬天莫名其妙地从学校请了假回家,刚上楼就出一声“惨叫”,这可吓坏了小刘。 小刘紧赶几步上楼,却现叶扬天人没了,紧锁着的防盗门里却似乎有什么动静,他开门进房,正看见叶扬天趴在地上,嘴角边还挂着诡异的微笑…… 这至少该是被什么人给袭击过了吧? 但叶扬天却没事儿人似地,站起来来了这么一句。 “天哥儿……怎么回事?”小刘忍住了没有去敲叶扬天的脑袋,也还不肯收起手枪。 “怎么回事……没事儿,我……摔了一跤,所以叫了一声。”叶扬天挠挠头,心说,我还没分析明白怎么回事呢…… “那门呢?”小刘半信半疑,“我进门的时候门可是锁着的。” “这个……我进来以后就又把门给锁上了。看我爸给你来了电话,我不也得小心点儿?”叶扬天信口胡诌。 “嗯?是吗?”小刘明显不信,“天哥儿,自从昨天你见了那个人以后就有点儿不对头了……嗯?这都是什么?” 小刘傻眼了。 从叶扬天摔倒的地方看去,正好看到客厅中摞得满满的那一堆大部头的《天条全本》。 “嗯?没啥,没啥!”叶扬天努力把小刘往房外推,“我昨天买了点儿书……嗯……一套《大不列颠百科全书》!” “天哥儿,你……”小刘忽然觉得不对,叶扬天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 还没等小刘再有反应,他已经退到了房门外。 “刘哥……你还是先回好不好……”叶扬天飞快地把房门带上,陪着笑说,“我有点儿……哦,对,我有点儿头疼……” 敢情,叶扬天把自己头撞篮球架的事儿想起来了,“头疼”俩字儿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好说歹说,叶扬天哄走了小刘,长出一口气。 叶扬天自以为瞒过小刘不难,虽然小刘和自己的关系不错,平时自己也总一口一个“刘哥”的叫着,可小刘毕竟是老爸的下属,就是冲着老爸那头,他对自己多少也得客气一些。 就说昨天----刚想到这儿,叶扬天忍不住叹了口气,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感觉却就象是过了一个月----那个吕洞宾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小刘在暗处肯定是早见到了,可拖到现在才问了一句,算是很给了自己面子,这其中,小刘未尝就没有顾忌。 不过,对叶扬天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个。 叶扬天: 你已经是大罗金仙了,希望你能尽快熟悉天条,并融入到我们中间,为本公司改革开放的事业做出你的贡献。 洞宾 ps: 合同虽然签下来了,但我始终还是不能冒险让一个不受天条约束的神仙就这么轻易地得到承认,所以,我对度你成仙一事做了适当调整,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做。 我等着你。 叶扬天匆匆忙忙地把吕洞宾留下的字条找了出来,重读了三遍,似乎有些明白,险些就要破口大骂。 很明显,字条上写着的“适当调整”,就是今天叶扬天屡次出丑的原因。 “我很聪明?什么意思?”叶扬天一抬手,客厅中快要摞到天花板那么高的一堆《天条全本》中的一册很听话地飞到了叶扬天的手边。 “这回倒管用了,我就知道。”叶扬天念叨了一句,死死地望着封皮上“天条全本”四个烫金的大字,心中涌起了撕书的冲动----自打叶扬天记事以来,他还从没再犯过这样的毛病。 “靠!说白了不就是让我赶紧把这什么混账天条都背过?”叶扬天把手中的厚书往身后一扔,骂了起来,“你当我傻?老子不上套!” 脑子里一番分析,叶扬天已经明白过来了。 自己或许的确已经变成了什么“大罗金仙”,但这肯定和最初设想的不一样。 明摆着,就算是天赋异禀的孙悟空,也还在菩提祖师的门下学了几年才有了神通,哪儿有象现在这样留个字条就甩手不管了的? 他说我是神仙我就是了? 还得现背元素周期表? 那还叫神仙? “吕洞宾!你给我出来!”叶扬天双手卡腰,大叫。 客厅里静悄悄的,再没有别的动静。 “吕洞宾!你出来!”叶扬天继续叫。 还是没人回答。 “吕洞……”叫到一半,叶扬天不叫了,小声嘀咕,“刘哥没准儿还在外边,万一听见我这么个叫法还不又得进来?” ----说的是,没事儿哪有人随便喊吕洞宾玩儿的? “什么嘛……好歹你也是个神仙,动不动就‘本公司’‘本公司’的,连话都不会说……”叶扬天瘫倒到沙上,恨恨地着牢骚,“就算为了照顾我这个不懂古文的,写上句‘吾既已度汝成仙,望汝勇猛精进,好自为之’之类的话也不算过分吧?” 第四章 这年头,连神仙都会走火。 经过一番重新审视和自我解剖,叶扬天总算理出了一个头绪。 先,或许自己的确是“成仙”了,也或许就的确是什么“大罗金仙”,由此,也拥有了一部分“特异功能”----当然,叶扬天不介意把“特异功能”叫成“法术”。 其次,虽然自己有了施展“法术”的本事,但因为吕洞宾根本没有告诉过自己怎么个用法,所以……法术会走火。 第三,如果不要法术走火,目前来看,最简洁的途径就是去看那些所谓的“天条”:因为光是每一条天条相关的解释修正条款都上千,这其中肯定也就包括了对各种法术的界定和解释。 于是,叶扬天很容易就得出了结论:吕洞宾这丫把我给涮了。 “嗯……和神仙斗法,似乎我还嫩点儿?”叶扬天苦笑起来。 “不对,我也算是神仙了吧----不管怎么说。”叶扬天很快就振作了,“大家都是神仙,吕洞宾,我就不信我斗不过你……你以为我非得看天条不可,可我就是不看!合同……就按我定的那个办!” “不就是点儿法术嘛……我自己摸索不就完了?大不了我去背我的元素周期表……” ----没用太长时间,叶扬天就知道了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莽撞无谋----他的指尖在墙上撞得生疼,可就是穿不过去。 从不信邪的叶扬天急了。 “靠!不就是穿墙术嘛!看我穿!” 叶扬天站起来,在一堆《天条全本》中间退后三步,把脑袋一摇,就要往客厅的墙上撞去。 “……不行……”刚迈出两步,叶扬天又停下了,“万一没穿过去,反倒把墙撞塌了……” “吕洞宾!”叶扬天想了一会儿,觉没有别的办法,直气得仰天长啸,“咱俩这梁子结大了!” 气归气,叶扬天倒也不是白从父母那儿继承了商业头脑,除了对谈判、合同的细心之外,只要静下心来,他的思维比同龄人可要缜密了许多。 叶扬天来到书房,在书桌前坐下,找出一张白纸,在纸上写下这几个字: “嗯,目前大体是这些了。这些都能有什么用处呢?篮球我是不打的……不过还有透视眼……穿墙术……” “靠!”叶扬天还没分析就想开骂:透视眼可以用于**,顺风耳可以用于偷听,至于隔空取物和穿墙术……这两者与钢筋铁骨相配合后的最佳用途,大约是抢银行。 “神仙就这副德性?怪不得要有天条……”叶扬天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把誓死不读天条的决心又巩固了一回。 眼看到了中午,叶扬天还是觉得一点儿不饿,他倒也没有深究“当了神仙后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吃饭了”,匆匆下楼到街对面的小吃城买了几个烧饼,并深感遗憾地看到路口小刘正坐在宝马车里冲自己笑眯眯地招手。 把烧饼胡乱塞进肚子,叶扬天开始整理房间。 对叶扬天来说,当务之急自然是“开”一下自己的“法术”,至少要达到今后能够正常上学、生活的状态才行,但在这之前,还得先把客厅里的八十一本《天条全本》给收拾了。 在英雄山的这所二层小楼附近,还有几栋别的小别墅,虽然邻居不会来串门,但叶扬天平时常在这里住,他可不想让祖父或者是别的什么亲戚偶尔心血来潮上门来找自己的时候再编什么“大不列颠百科全书”这样的谎话出来。 叶扬天还记着吕洞宾是怎么把这些大部头的东西从一个小小的公文包里拿出来的情景,也找了个公文包,努力半天的结果是把公文包给撑坏了,也没塞得进去一本。 万般无奈,叶扬天只得一边着牢骚,一边用《天条全本》把卧室里自己那张床给垫了起来,但床下的空地方太少,还剩一多半塞不下,气得叶扬天把它们都扔到了储藏室里,心说:谁看见就看见吧,不管了。 接下来,叶扬天才有时间继续“开”。 “……我是不是该去买本《西游记》来看看?”试了半天,叶扬天忽然有点儿开窍,“神仙是什么东西?都能干什么?我好像……还真不怎么知道?” ----其实,叶扬天的成果还算是辉煌的。 “隔空悬(取)物”,已经百试百灵了;“透视眼”,似乎也不存在什么障碍,叶扬天现在连墙壁都能看透;“灌篮高手”被叶扬天直接忽略不计;“钢筋铁骨”,差不多也算正确----叶扬天用手指头把家里的菜刀弄成了锯条,顺道儿又在“可用法术一览”里补充了一条“力大无穷”;“顺风耳”的状态比“透视眼”还要好,叶扬天把“适用范围”从五百米扩大到了两千米。 唯一不好用的就是“穿墙术”,就是在自家的防盗门上,叶扬天也没能重现,可话说回来,对抢银行没什么兴趣的他也不觉得穿墙术有什么必要。 但很让叶扬天沮丧的事实是:不能飞。 “神仙不是都会飞的吗?”叶扬天想不明白,“这该是当神仙的基本功吧?” 正沮丧着,叶扬天忽然听到有人按了门铃。 “嗯?是谁啊?”叶扬天几步走到门口,抬眼望去----隔着防盗门,叶扬天的“透视眼”看得清清楚楚,是邢师我。 “先放学了?”叶扬天这才现,不知不觉,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六点。 “小邢,你怎么来了?晚自习呢?你不上了?”叶扬天开门,随口问。 “我也请假了。叶子,你……没事儿?”邢师我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问。 “我……好像没事儿吧?”叶扬天苦笑,“学校里怎么样?” “你觉得怎么样?”邢师我上下打量着叶扬天,最后毫不顾忌地把目光定在叶扬天的脑门,“整个学校都炸锅了!要不是你还算聪明,早早请假回家,我估计,你今天没准儿就回不来了。” “……”叶扬天继续苦笑。 “叶子,我说你今天那是怎么弄的?用脑袋把篮球架的柱子给撞断了?”邢师我追问。 “是那篮球架本来就坏了好不好?让我赶上了,还吓我一跳。真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叶扬天的反应倒是不慢,上来就矢口否认,这个,他下午的时候已经想好了。 “真的?”邢师我嘿嘿一笑,“叶子,跟我你还不说实话?” “……我可真没想骗你……”叶扬天一乐,这句话也是事先想好的,怎么理解都成。 不过,叶扬天说的也还算是实话,要是这事儿说出来有那么几分可信度,他倒也未必就瞒着邢师我。 在云山三十一中,叶扬天的好朋友并不多,尤其文理分班以后,原先熟悉的朋友大多去了理科班,莫名其妙地就渐渐疏远起来----这或许与叶扬天把自己“叶家大少”的身份有关,他的交友***比一个学校要大得多,所以,学校也就不能算是重点。更不要说在学校里他还把自己的身份隐藏起来,从他自己出,也算是一开始就在同学交游之间架了一道鸿沟。 但邢师我有点儿不同。 邢家的“云山国术馆”在全国很有点儿名气,家传的“邢家拳”据说是厉害无比……这倒也罢了,邢家与叶家还是通家世交----叶扬天的祖父叶龙潜和邢师我的祖父邢远洋似乎还是斩鸡头烧黄纸拜过把兄弟的。 虽然叶扬天怎么也想不通祖父一个经商的为什么和练拳的有这么好的交情,可邢师我却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死党”之一。 换句话说----不懂武术的叶扬天从小时候开始,就没少受邢师我的欺负,尽管这让他们的成了铁哥们。 “叶子,你别给我使心眼儿好不好?”邢师我眉毛一挑,“我特地去看了的,被你撞断的那根柱子本来就没什么内伤。” “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叶扬天故意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就想往沙上坐,一边嘴里还说着,“小邢,你来就是为这个?” “嗯……也不全是。”邢师我的表情严肃起来,“叶子,我听说你爸和日本的四菱公司闹翻了?” “怪了?你怎么知道?”叶扬天一愣。 “这个……”邢师我趁叶扬天一愣神,突然闪电般地一拳击向叶扬天的胸口。 “啪!”一声脆响,邢师我的拳头被叶扬天一掌抵住了。 “小邢?你干什么?”叶扬天吓了一跳,大叫。 邢师我沉着脸,不答话,右臂一缩一伸,变拳为掌,进身反手,掌削叶扬天的后脑! 叶扬天不假思索,一塌身,单脚脚尖点地,滴溜溜转了个***,让过邢师我的掌势,伸臂格开。 “叶子,你骗得我好苦……”邢师我没再继续动手,反倒龇着牙“咝咝”地倒吸冷气,皱着眉头直揉胳膊。 “嗯?”叶扬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和邢师我过招了? 见鬼了! 我哪儿会武术? “我就说,叶龙潜叶老爷子的孙子怎么可能不会武?叶子,你可真能瞒人。”邢师我气呼呼地,“合着从小到大,你都是骗我?不成,咱们再来打一架!” “等等等等……”叶扬天赶紧摆手,“小邢,这怎么搞的?” “怎么搞的?咱俩再打一架你就知道怎么搞的了!”邢师我咋呼,“你小子明明一身好功夫,怎么从小就没露过一次?这么看不起我?” “哪儿跟哪儿啊?”叶扬天心里明白,这准又是吕洞宾在自己身上捣的鬼,可根本没法明说,只得继续装糊涂。 “哪儿跟哪儿?”邢师我急了,把胳膊伸到叶扬天鼻子底下,“叶子,我让你看看这是哪儿跟哪儿!我胳膊差点儿没断你手里!你再给我装一个试试?我非……” “你非怎么着?小邢,我可把话说在头里,你未必打得过我。”叶扬天叹口气,苦笑着开口----算了,既然解释不清楚,那就先装装吧。 “嗯……你狠!”邢师我半天没顺过气来。 “我们叶家世代经商,会点儿武功也不是用来赌气斗狠的,祖训放在那儿,我有什么办法?你就是再逼我,我也不能真动手,只能由着人生就这么寂寞如雪。” 叶扬天索性摆出了一副“绝世高手”姿态来。 “你就吹……”邢师我为人本分,没把“吹牛”给说全了,就凭叶扬天刚才的反应,邢师我心里有数:叶扬天这话可不像是吹牛。 “合着你有自保的本事,早说啊,害得我差点儿去求我爷爷……不过,你这几天还是小心点儿好。”邢师我往沙上一坐,似是不服气地嘀咕,又似是提醒叶扬天。 “小邢,你说话我怎么不懂?”叶扬天纳闷。 “你真不知道?”邢师我惊讶起来,“我还以为你在体育课上露那一手是故意的。” 叶扬天差点儿没哭出来----我故意的? “是这么回事。我们家和日本千叶家有点儿渊源,昨天凌晨,千叶家的家主给我爷爷打来电话,问起你家的事情,虽然说得含糊,但总归脱不了个什么‘上命难违’……我当时正巧起床去厕所,偷听到了,再一想你家刚和日本四菱公司谈崩了,那八成就是四菱公司找千叶家来对付你家……”邢师我解释。 “啊?”邢师我这一解释,叶扬天更糊涂了。 “你真什么都不知道?你别不是要告诉我,你连你自己家的事儿都不知道吧?”邢师我长叹一声,走到客厅一角,自己从饮水机底座的保鲜柜里拿出个苹果啃着,开始给叶扬天仔细解释起来。 “这些事儿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听了半天,叶扬天终于明白了。 “我哪儿知道你爸他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谢我?”邢师我哈哈一笑。 邢师我说的事情,要追溯到二十世纪初…… 叶家累世经商,前清时叶家商号就已经遍及大江南北,及至民国初年,商界中一提叶家,任谁都要竖起大拇指。但到了1928年,日本占领jn,一直以jn为根的叶家宁死不辱,在“五三惨案”中几乎被灭了门,经历了这一次大挫折之后,叶家险些从此一蹶不振,也与日本侵略者结下了不可解的深仇。 后来,抗日战争爆,叶家尽散家财支援抗日,由此结识了无数仁人志士,与邢家的交情就是那时定下来的。 这些,叶扬天一早都知道,他自己对日本这个国家更是全无好感,虽然现在叶家生意做大,免不了偶尔与日本的企业有些瓜葛,但叶家对此的态度一向强硬,还没有哪家日本企业能讨了好去,这不仅在商界中令人称道,叶扬天也是无限满意。 不过,邢师我说的可不仅仅是这些事情。 照邢师我的说法,叶家----至少叶扬天的祖父叶龙潜,还有叶龙潜的父亲,叶扬天的太祖父叶尚仁,也都是“江湖中人”,当年邢师我的祖父邢远洋与叶家订交,也是为的邢远洋与叶龙潜“江湖相逢”。 这也就罢了,据说,抗日战争时,日本黑龙会为对付中华武林对日本军官、要人层出不穷的暗杀,也令日本国内的各大武术流派尽出高手。于是,在炮声隆隆的战场之外,也还有着一番刀光剑影的血腥之战。 武林之间的冲突并不比战场上的简单,一方面有在国仇家恨的背景之下的惨烈厮杀,另一方面却也有些惺惺相惜的英雄故事----这其中,邢远洋与千叶真琴的一段情缘几乎可以说是“佳话”了。 所谓佳话,往往都有一个悲剧收场,这段鲜为人知的佳话也不例外。因为邢远洋“看上了一个敌国女子”,叶龙潜与邢远洋一怒反目。直到三年后的一个阴雨之夜,叶龙潜听闻邢远洋被黑龙会高手设伏围困,狂奔百里前去救援,却只来得及目击千叶真琴挡了一颗子弹,死在邢远洋怀中。 叶龙潜大悔,这才算认下了千叶真琴这个险些几次被他毙于掌下又几次传讯救他脱险的“未过门的弟媳”,叶、邢二人重归于好。后来,邢远洋要立誓终身不娶,叶龙潜却在千叶真琴的坟前长跪三夜,又逼着邢远洋娶了现在邢师我的祖母,传递邢家香烟。 战后,叶龙潜重操旧业经商,做些小买卖,直到改革开放,才由儿子叶北星重振家业;邢远洋却一早就开了武馆,很快就声名鹊起----同时,很快就被日本千叶家的人找上门来。 原来,千叶家是日本武道的一个大世家,世家一大,名气一响,与日本政府高层乃至黑龙会就不得不有些关连,千叶真琴又是千叶家家主千叶龙之介最为心爱的小孙女,而千叶真琴死前留下一封书信,给祖父写明了与邢远洋由敌变友直到非卿不嫁的全部故事。 千叶龙之介一方面心疼小孙女之死,一方面又对邢远洋这个“负心另娶”的汉子恨之入骨,不顾自己年已近百,竟执意亲自带着千叶真琴的父亲、叔伯,还有千叶真琴的两个弟弟,偷渡到了中国,上门踢馆,找邢远洋兴师问罪。 邢远洋本就心中有愧,认出了千叶流剑法之后哪里还敢动手,便跪请千叶龙之介老爷子落,偏偏千叶龙之介见到小孙女的意中人后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一掌还没打出去就心脏病突,直接不省人事。 这可把同来的千叶家人给吓毛了。那时刚刚解放,中日建交还是二十七年之后的事情,邢远洋就是打不过,只消跑出去大喊一声有日本鬼子,任偷渡过来的千叶家的这几位功夫再厉害十倍,也只有被活活打死的份儿,更何况家主突然病危,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了。 邢远洋本来有了必死的准备,却赶上这么一出,一下也乱了方寸,还是邢师我的祖母当机立断,马上找叶龙潜来主持大局。 叶家为杀日本鬼子尽散家财,当时早就穷得叮当乱响,叶龙潜把仅存的两间杂货铺也给买了,又凭着叶家的人脉,重金找来两个老中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算是让老中医把千叶龙之介的病情控制住了,但千叶家的这位脾气火爆的老爷子想要动武是不成了,还得安心静养----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只能住在邢远洋的武馆。 千叶家的人上下都明白这根本不合适:上门要杀人,人家把脑袋伸过来让你杀就够离谱的了,合着人没杀成还在人家家里就这么厚着脸皮住下来了? 可为了家主千叶龙之介的病情,又根本没别的办法。 千叶龙之介这一躺就是三个月,邢远洋一家衣不解带侍奉汤药也是三个月。 千叶家三代六口人在武馆里这一住就是三个月,邢远洋一家上下打点内外掩护也是三个月。 等这三个月过去,千叶家也没人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就连千叶龙之介的夙夜长叹,也无非是叹息自己的乖孙女没福。 ----邢远洋这小伙子多好!怎么越看越顺眼呢? 就是对邢远洋的老婆,千叶家的人也渐渐地去除了心结,不得不承认就是千叶真琴在,凭着她那个刚烈性子,也不能做得比她更好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伺候自己老公“前妻”的家里人,怎么就一点儿埋怨没有还能这么尽心! 千叶龙之介毕竟是年纪太大了,虽然神智早已恢复,但病体难支,等到三个月后,他的百岁生日那天,正式宣布认下了邢远洋这个“孙女婿”,含笑而逝。临终之前,千叶龙之介留下遗言:无论今后时局变迁,哪怕战乱再起,千叶家与邢家永为近亲,要互相扶持,不可再有争斗。 千叶龙之介的遗言就此也就成了千叶家的家训,数十年来,任凭中日关系忽热忽冷,千叶家与邢家却始终保持联系,亲如一家。 但……不得不说,这只是一个特例,甚至,只是一个极端的特例。 邢师我今天来找叶扬天,为的是半夜听到的一个消息:千叶家的人到了国内,可能要对叶家,或者就是叶扬天,有所不利。 这其中的意思可就深了。 邢师我不知道叶北星和四菱公司谈崩的是什么事情,但四菱公司其实就是日本军工企业的领头羊这谁都清楚,换句话说,四菱公司对叶家手里掌握的东西恐怕是势在必得,不惜通过高层调动千叶家的人,启用些“非常手段”----反正日本政府从来也不缺少这样的非常手段。 具体到千叶家,千叶龙之介留下的家训只有千叶家血脉相承的核心人物知道,而且那条家训只是针对邢家,却不是针对整个中国。更何况,虽然算起来千叶家还欠了叶龙潜一个大人情,但叶龙潜毕竟也是那个逼着邢远洋“另娶”的人,千叶家对叶家抱有什么感情……很值得玩味。 至于千叶家现在的家主----算起来是千叶真琴的弟弟:千叶龙马----打来这个电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邢师我更是一百个想不通。 ----千叶家明知邢家和叶家的关系,这是想迫于无奈通风报信?还是反正胜券在握就先给你打个招呼? 邢师我的脑筋不算糊涂,可还是糊涂了。 本来,邢师我打算今天先给叶扬天透个信儿,再去求祖父邢远洋想办法,但还没等他说,叶扬天就在学校里用脑袋把篮球架给撞断了,刚才又从叶扬天身上试出了一身好功夫,乱七八糟的事情纷至沓来,在糊涂里就又添了糊涂。 可叶扬天根本就不当这是回事儿,反倒对邢师我话里提到的那些往事津津有味。 “小邢,话要是这么说起来……合着要不是我爷爷逼着你爷爷娶了你奶奶,那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转筋呢?” “……叶子,你不觉着你这话有点儿混账?”邢师我差点儿急了。 “啊……不好意思。”叶扬天一吐舌头,“小邢,看你说得这么玄,那个什么千叶家,真这么厉害?” “厉害?开玩笑。千叶家源远流长,几百年的家底,门户里高手辈出,和日本高层乃至皇室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一个‘厉害’哪儿打得掉?” “这样啊……不过应该没事儿,你也知道,我身边还有刘哥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说到这儿,叶扬天一撇嘴,估计司机小刘还在楼下车里“蹲点儿”呢,“再说,照你的说法,千叶家和我家也算有点儿关系,总不至于上来就翻脸杀人吧?嗯……要从你爷爷和我爷爷这头算,千叶家和我家也是……是亲戚不是?靠,这怎么说的?绕来绕去和日本鬼子攀亲了?” 叶扬天一边给邢师我宽心一边皱眉:爷爷怎么还有这么一出? “叶子,你……算了,不管了,你先到我家去,我非和你再好好打一架不可!”邢师我看叶扬天不在意,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想到叶扬天明明会武却从小瞒着自己,不禁有气,非要拉着叶扬天去武馆里较量一番。 “小邢,我都说了……祖训……”叶扬天看邢师我拉着自己就往外走,这可急了----自己哪儿会什么武术?明明是吕洞宾暗中捣鬼,一下午连试出来的几项“特异功能”还没开完全呢,哪能和邢师我动手过招? 要是有个万一,跟撞断篮球架柱子似的把邢师我给收拾了怎么办? “祖训?什么祖训?”邢师我上了倔劲,“你爷爷和我爷爷还打过呢!你看着,叶子,我非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不可!” “满地找牙?那……我现在就找还不行?那什么,咱们还是别打了……你费这个劲干什么……我说,你别拉我了……”叶扬天满脸苦笑,身不由己地随着邢师我往外走。 “刘哥,去我家。”硬拉着叶扬天下了楼,邢师我把叶扬天往宝马车里一塞,冲司机小刘说。 “嗯。小邢子,天哥儿又怎么招你了?看你这一肚子的气。”小刘一乐,动汽车。 “……没啥,不过刘哥,就叶子这人,他平时招我还少了?”邢师我一愣,倒没把刚现的“叶子会武”的事儿告诉小刘。 叶扬天都快哭出来了。 “小邢子,你们班主任电话里告诉我,天哥儿今天把篮球架给撞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小刘接着问。 “……叶子自己说是那个篮球架本来就该坏了,正让他赶上。” 邢师我虽然从来不说谎,但并不代表他心直口快到什么都随便乱说,尽管小刘和叶扬天还有自己的关系一直不错,可他毕竟只是个保镖,再者,邢师我忽然想起来,直到现在,叶扬天好像就没怎么说实话,撞断篮球架的事儿,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想到这儿,邢师我投向叶扬天的目光又凶狠了几分。 “哦?小邢子,天哥儿从昨天开始就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怎么了,你是他好朋友,有空看着他点儿。” 小刘微微笑了一下,心里明白邢师我没把话说全,但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情,另一方面,小刘与叶家的关系不浅,也乐于看到叶扬天有几个象邢师我这样可靠的朋友。 在小刘看来,邢师我比早晨遇到的段来全他们几个小混混可实在强得太多了。 “刘哥放心,叶子这家伙就是闯祸,也有我在旁边陪着。”听小刘说得诚恳,邢师我心里不由有些愧疚,这回答非所问,却是实话实说。 “好家伙。”小刘故作轻松地吹了声口哨,“天哥儿,听见没有?少闯祸。” “我……”叶扬天心说,就看吕洞宾给我身上动的这些手脚,恐怕是少不了要闯点儿祸了…… 就这么闲聊着,很快就看见了云山国术馆。 云山是座落在jn市区南部一座不高的小山,说是市区,其实十年前这附近还是荒郊,但房价一直飞涨,有不少开商看好这块地皮,在短短几年内就建起了无数高楼大厦和居民小区,市政府又乐得顺水推舟,几道优惠政策下来,反让南部成了高新开区----“云山区”,于是愈加红火,从无到有,倒比老城区要干净爽亮得多了。 顺带着,jn人也都知道,沾上“云山”两个字,似乎档次就高了那么一点儿。 邢家的国术馆本来开在黄台,但这几年jn----尤其是在大学生里----学武的风气很盛,邢家又名声在外,时不常地拿几个国际奖项回来玩玩,这让邢家挣足了钱,于是就在云山区开了一家分馆,干脆直接叫了“云山国术馆”。 云山国术馆是一栋仿古的三层建筑,位置很好,就在云山的脚下,隐没在林荫之中,顺着云山路向外,不出两公里,就是sd大学的云山新校。 “刘哥,就在这儿吧。哦,对了,你先回就是,今天我住在小邢家里。” “啊?好。” 离云山国术馆还有两百米,一直愁眉苦脸的叶扬天忽然开口让小刘停车了。 “叶子,你要干嘛?”下车后,邢师我莫名其妙地问。 “我去买几本书。”叶扬天往路边一指,是新华书店。 “买书?”邢师我更莫名其妙了,“叶子,这都快晚上九点了,书店可是马上就要关门,你……” “问这么多干嘛?”叶扬天急匆匆地跑进了书店。 “叶子真出毛病了?”邢师我站在书店门口,喃喃自问。 几分钟后,叶扬天抱着两本书从书店里走了出来。 “给我看看。”邢师我一把抢过叶扬天手里抱着的书本,“《西游记》?《东游记》?你烧了?” 邢师我伸手去摸叶扬天的额头。 “干什么?”叶扬天往后退了两步,说,“小邢,话先说在头里,我可不和你打架,我今天晚上得看书。” 邢师我彻底晕了。 叶扬天不是那种不爱读书的人,可也不是那种爱读书的,他一向是无可无不可----这倒不是光说读书了,叶扬天对差不多所有事情都是这个态度,除了姜潇潇之外。 话又说回来,邢师我知道,就算叶扬天忽然心血来潮要熬夜读书,那也不该是《西游记》啊…… “叶子……你……要看《西游记》?” “嗯,我得好好看看。”叶扬天似乎很兴奋,“小邢,以前我都不知道,原来《东游记》就是《上洞八仙传》!好你个吕洞宾,这回可算让我逮住了!” “啊?”邢师我翻了翻白眼,“上洞八仙?吕洞宾?” “啊……没什么……”叶扬天这才缓过劲儿来,刚才他去买《西游记》来准备“研究”神仙这种生物的时候,随手翻了一下《东游记》,却欣喜地现《东游记》是专门写八仙的,这可把他乐坏了。 “叶子,我不管你怎么装神弄鬼,反正今天我得和你过招!”想了半天还不明白,邢师我索性不琢磨了,恶狠狠地说。 “……反正我不和你打……”叶扬天在心里小声说。 “你……”邢师我看叶扬天一脸的不情愿,刚要再板上钉钉,却突然被叶扬天抬手把嘴给堵住了。 “嘘----”叶扬天轻声在邢师我耳边说,“小邢,你看……” 顺着叶扬天的目光望去,邢师我看见,就在不远处,离云山国术馆五十米的“云山大酒店”的门口附近,有几个人晃来晃去。 这几个人叶扬天和邢师我都认识:以段来全为的那一帮小混混。 “他们怎么敢在这儿……”邢师我挠挠头,纳闷起来。 云山大酒店隶属云山集团,在jn提起来也是赫赫有名,尤其是云山集团的总裁梁恕。 毫不夸张地说,梁恕是个跺一脚能让整个jn府晃上三晃的人物……黑道人物。 有关梁恕的传闻很多,大都离不了一个“心狠手辣”,甚至还有说他“杀人如麻”的,姑且不论传闻的真假,有一点却很确实:梁恕是jn的小混混们向往的偶像,他一声令下,动员个千把能冲能打的不算难事。 在这样一层外纱之下,梁恕这个人是善是恶往往就被忽略了,人们看到的,只是他的势力。 但叶扬天和邢师我出于家庭背景,知道得却更多些。 叶北星曾经带着叶扬天去见过梁恕----即便把叶扬天要留在jn读书这层关系算进去,这差不多也已经是叶北星对人的最高承认了,更别说叶北星还执意要叶扬天叫梁恕一声“梁叔叔”。 邢师我也见过梁恕,云山大酒店破土动工的时候,梁恕带了礼品到云山国术馆拜会“近邻”,邢远洋竟然亲自送梁恕出门,还对邢师我说,梁恕是个“正直的好人”----别看他在jn还开着几家地下赌场。 jn的小混混里,似乎也就是段来全一伙和梁恕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这一点,从一开始段来全曾经劫过叶扬天就很清楚了。 可这不意味着段来全就对梁恕不敬重了----他们是找谁借的胆子,居然敢在梁恕的大本营前这么晃荡了? 邢师我摇了摇头:今天怎么这么多怪事? 还没等邢师我再开口和叶扬天说话,更奇怪的事情生了。段来全一伙六个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直接朝云山大酒店里走去! “小邢!走!”叶扬天一拉邢师我,“快点儿!咱们也去!” “去干嘛?”邢师我愣。 “你……咳!”叶扬天一跺脚,“去拦住段来全他们!” “拦住段来全?他们进得去吗?这可是梁叔的地盘。”邢师我反问。 “进得去!你不知道,段来全是青岛七海段总的儿子!”叶扬天急了,拉着邢师我就跑,“我说这个离家出走的小子找我借钱干嘛呢,他们身上都带着枪呢!” “什么?”邢师我一个趔趄。 第五章 这年头,连大腿都那么遥远。 晚上九点十三分。云山大酒店。二十七层。 偌大的会客室里只有三个人。 左靠墙的沙上坐着一个深黑色衬衫的中年男子,身材适中,不胖不瘦,乌黑的头打理得整整齐齐,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令人注意的是他的双手,中指与食指的指节显然是被烟熏得了黄,但他现在却没吸烟,双手来回搓着,好像有些不自然,只在面上挂着显然是自内心的微笑。 他就是名动jn的梁恕,云山集团总裁。 梁恕对面的沙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至少有七十多岁,很瘦,两眼炯炯有神,留着很长的胡子,直垂到胸前;女的年轻,最多二十二三岁的样子,长披肩,眼睛很亮,高高的鼻峰,下巴尖尖的,端然托着一张小巧玲珑的嘴,漂亮得让人心醉,只是神色间有礼却也有些冷傲,不象身边的老者那样容易令人亲近。 “话就是这么说,两位尽管在这里长住,有用得着我梁恕的地方,吩咐就是。”梁恕哈哈笑着,高声说。 “真是要多谢梁先生了,只是未免让小老儿心里不安啊。”老者微笑点头。 “师伯,还是先说正事要紧。”那名女子皱了皱眉,虽然叫老者为“师伯”,但语气中催促的意思却很明显。 “是啊,萧……姑娘说得没错,还是赶紧把正事儿先办了最好。我连着几天都在外地,这才刚赶回来,怕耽误了大事就麻烦了。” 梁恕脸色一整,顺着女子的话走了下来,但却称呼女子为萧“姑娘”,很有点儿不伦不类。 “正事啊……这事儿说急也不急,说不急……也急……嗯……”老者叹了口气,说话忽然吞吞吐吐起来。 “师伯!”“萧姑娘”又催了老者一声。 “如云,你急什么?总得先让师伯我把话想清楚了再说不是?”老者随口埋怨了一声,倒是把女子的名字带了出来:萧如云。 “梁先生,近几天jn有什么怪事生过?”萧如云索性不等老者细想,自己开口问起了梁恕。 “怪事?”梁恕有些诧异,“萧小……姑娘,什么样的怪事?”----不用说,梁恕本人也用不惯“姑娘”这样的称呼,差点儿说错。 “这……”梁恕这一问,倒把萧如云给问住了。 “看看,如云,师伯说什么来着?得先想好了再问,要不然,你让梁先生怎么帮忙?”老者很不满地瞥了萧如云一眼,又向梁恕拱拱手,“如云自幼上山,不通人情世故,还要梁先生恕罪则个。” 梁恕苦笑。 ----与此同时,叶扬天拉着邢师我也到了云山大酒店的门前。 叶扬天一直竖着耳朵,哦,确切点儿说是用着“顺风耳”的“法术”,经过一下午的练习,似乎用起来也不怎么走神了,但还是听得直翻白眼。 什么叫“自幼上山”?“还要梁先生恕罪则个”? 这说的是那个朝代的鬼话? 云山大酒店的门卫都认识叶扬天和邢师我,虽然看他们急匆匆的样子有些奇怪,却也没有阻拦,由着二人直进大堂。 “快,快,快点儿……”叶扬天急躁地连连按着电梯的开关,脸色已经开始白。 “叶子,你急干什么?段来全他们哪能这么容易就见着梁叔?就算他真是青岛七海的人吧,那就更不能跟梁叔闹了啊,七海集团和云山集团关系可是一向不错……我说,你怎么知道这个的?因为以前他劫过你?” 尽管邢师我也有些着急,可他还是不相信,就凭着段来全他们六个人,哪怕是带着枪呢,也不会轻易就能把梁恕怎么样了。 “我能不急?段来全离家出走,来jn自己混,青岛七海的段总是给梁叔打过招呼的,他要找梁叔那是一找一个准!再说,他们身上的枪绝对是用我给他的钱弄到手的,万一出点儿事儿,我怎么交代?段来全就算是笨点儿,好歹也是我朋友,你让我看着他就这么送死去?” 叶扬天压低了声音,话说得极快----段来全他们已经到了二十七层会客室的门口了! “小段,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不是太急吧?我这儿还有客人,你先到……嗯……就先到会议室那儿等会儿?”梁恕站起来,含笑迎向段来全一伙,语气轻松,目光中却暗含不满:段来全他们六个人是直接踹门进来的。 这实在是赶得凑巧了。 会客室里的老者和萧如云是极重要的客人,梁恕一早就吩咐了,有机密大事,周围不留人,就连会客室的门外,也没有一个警卫----本来嘛,就算有人想要老虎嘴里拔牙,也不至于疯得找到云山大酒店里来。 偏偏段来全是个例外。梁恕和青岛七海的段总是称兄道弟的交情,段来全就算是梁恕的晚辈,晚辈找长辈用不着什么通报,就是有云山集团的高级干部觉段来全腰里别着家伙,也不会往别处去想。虽然有人提醒段来全现在梁恕正在会客,但段来全只要坚持一下,也就都由着他了。 “梁叔,实在对不起……等着我叫我爸来给梁叔上门赔礼。”段来全对梁恕倒是很有礼数,可目光投向梁恕对面沙上坐着的二人的时候,却一下变得愤怒起来,“我们找的是梁叔的这两个客人。” 话音刚落,段来全飞快地掏出手枪,与他一同闯到会客室的其他五个小混混也同时把手枪拔了出来。 “小段!你这是要干什么!”梁恕火了,段来全他们六个竟然把枪口对准了老者和萧如云! “梁叔,算我这个小辈对不起梁叔,可这事儿你别管!”段来全大吼,“他们两个废了小胖!” “砰!”枪响了。 段来全在大吼的同时按下了扳机! 枪声响起时,叶扬天和邢师我刚从电梯里冲出来,叶扬天还没怎么,邢师我不由得暗地里一声呻吟:刚给小刘说了叶扬天闯祸时自己肯定就在旁边,祸事怎么就找到头上来了? 别说,还真就在叶扬天旁边。 “梁叔!”两人脚步不停,顶着枪声走,几步闯进了会客室。 “啊……”叶扬天和邢师我一起傻眼了。 两人看见的是这么一幕: 梁恕沉着脸,把段来全的手腕紧紧握住,高高举起,段来全的脸色白得像纸,但抿住了嘴唇,一声不吭,脚下不远处,扔着一支手枪。和段来全同来的其他五个小混混手里倒是都还拿着手枪,但个个神色慌张,有两个人拿枪指住了梁恕,另外两个分别用枪指住了会客室里的另外两人:一个老者,一个年青女子,还有一个坐倒在地,瞪大了眼睛,可目光完全没有焦点,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显然是给吓得过了。 叶扬天和邢师我一起揉了揉眼。 “叶子,我……没看花眼?”邢师我喃喃地问。 “你……都看见什么了?”叶扬天也有点儿恍惚。 “我看见……我看见……我看见……”邢师我结巴了三声,还是没能说全。 “是不是有个美女……飞……飞……飞……”叶扬天跟邢师我学会了结巴。 邢师我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拼命点头。 ----会客室里的那个老者倒是没什么动静,只安安稳稳地坐在沙上不动,看似很好奇似地打量着闯入的叶扬天和邢师我,可那个叫“萧如云”的女子,却凌空站着! 凌空! “大哥!” “大哥那儿枪响!” “快!” 走廊上嘈杂起来,无数急匆匆的脚步声和高叫声迅接近,是云山大酒店里梁恕的手下听到枪响开始有所动作了。 “都回去!没事儿!”梁恕瞪了段来全一眼,松开手,快步走到会客室门前,向四面聚过来的手下大喝,然后狠狠地带上了大门。 “小叶,小邢,你们俩怎么……哦……”梁恕又回头看看段来全,若有所悟。 叶扬天和邢师我两个人死死盯住在空中悬着的萧如云,对梁恕的招呼没有反应。 “如云,你还不下来!”老者向梁恕抱歉地一笑,站起来卡着腰冲萧如云咋呼。 萧如云冷笑一声,缓缓落了下来,站到老者的身边----叶扬天和邢师我的目光也顺着萧如云的动作拐了一个直角,然后再次定格。 其实,这会儿叶扬天已经反应过来了,他转过的念头是:合着从天上下来的神仙不止吕洞宾一个!那这个女的肯定就是何仙姑了!啊……还是仙女漂亮啊…… 就在叶扬天脑子里开始埋怨玉皇大帝为什么这么不会做生意,找自己签合同也不知道派个何仙姑这样的“公关小姐”来的时候,邢师我咳嗽了一声,从旁边狠狠踹了叶扬天一脚。 “叶子!你老盯着人家干什么!” “嗯?”叶扬天不舍得把目光转开,伸手就往后一拨拉,邢师我这叫一个听话,“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啊……”叶扬天这才觉得不对,回头再看,邢师我一脸惊奇。 “叶子,你练武多少年了?这么深的内力……”这回,不用叶扬天再费什么唇舌,邢师我自己就否定了要和叶扬天过招的想法----随手一划拉就让自己摔倒,恐怕就连父亲也做不到! 这小子是怎么练的? “噫……”不等叶扬天回答,旁边那个老者忽然变了脸色,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起叶扬天来。 叶扬天心里一阵毛:这个老的是谁?铁拐李?不对,他好像不瘸?张国老?倒是象了,可那配套的驴呢? “梁先生,这两位是……”老者又盯了叶扬天几眼,向梁恕问。 “啊,该我介绍才是。老前辈,这是叶扬天,这是邢师我,都是我长辈的子侄。”梁恕向老者介绍着,却丝毫没有把老者介绍给叶扬天二人的打算。 “叶扬天?”老者念了一遍叶扬天的名字,又望向梁恕。 “这个……小叶他……啊,老前辈或许知道叶龙潜叶老爷子?小叶是叶老爷子的孙子。”梁恕解释。 “叶龙潜?”老者眉头皱了皱,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哦,是他的孙子?他和你一样,虽是可造之才,但煞气太重,可惜,可惜……” “老前辈,叶老爷子近几年来修身养性,不问外事,倒是jn城里第一个隐者,我是钦佩敬仰得很。”梁恕接着说。 “可惜,可惜,要是早上六十年……”老者只是摇头。 “叶子,他们这是……”邢师我咽了口唾沫,搞不清目前的状况,想问叶扬天,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叶扬天摇摇头,没理邢师我,脑子里无数念头转来转去,也理不清楚,但比邢师我要强得多了。 叶扬天本来就很精明,要不然也不至于有胆子跟吕洞宾讨价还价,只是刚成了什么“大罗金仙”,对自己的身体、能力还都不摸底,免不了糊涂,但静下心来看看目下的情势,多少心中开始有数。 叶扬天想起来自己早就用顺风耳听过老者叫那个会飞的美女为“如云”,梁恕又叫过“萧姑娘”,再综合判断一下,那她就应该不是自己琢磨的“何仙姑”了…… 对,同理可证:这个“老前辈”,也不会是张国老。 但是,不用说,这个老的,还有那个“会飞的美女”,就算不是神仙,也是差不多的“东西”----吕洞宾曾经说过,自己身边很有些不简单的人物,那这两个应该就是。 这顺带着也能说明,为什么他们直到现在还被段来全手下的几个小混混用枪指着还能面不改色毫不在乎----要真是“神仙”或者类似的东西,认不认识手枪都还两说,哦,天庭都成立公司了,或许应该是认识的,但肯定不当回事儿就对了。 他们不是神仙,可我是神仙!大罗金仙! 叶扬天一下就觉得气粗了许多。 “段来全,你找我借钱就是为了弄枪?干嘛啊?当着梁叔你也敢动家伙?真活得不耐烦了?你,你,还有你,对,说的就是你,还有千子,你们四个把枪放下!没用!人家不在乎这个!好嘛,都长能耐了啊!嗯?” 叶扬天一边说,一边走了一圈,从小混混的手里把枪硬抢了下来,往地上一扔。 “梁叔,段来全他们的家伙算起来是从我这儿拿的----谁叫我给他钱了呢?你别见怪。”叶扬天对梁恕一笑,“反正再借给他们点儿本事,他们也伤不着梁叔,梁叔就别罚他们了,要罚,直接罚我就是。” “段来全,千子,你们几个,都到一边站着去!梁叔,你坐,还有……这两位……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们也先坐。都是一家人,哪儿能伤了和气不是?段来全,你别冲我瞪眼!钱不算嘛,你再找我要个十万八万的,我不在乎!可你不能拿我的钱买枪来打梁叔!就算我不说什么,段总听说了还饶得了你?真要有什么事儿,你鼻子底下不还有嘴吗?给梁叔说一声,梁叔能不给你个交代?哪儿用得着动家伙?你脑子白长了?” 叶扬天冲梁恕、老者,还有萧如云和颜悦色的,转脸就冲段来全火,但话里话外,却是维护段来全,无形之中主导了会客室中的局势,顺手,还把自己放到了段来全一伙儿的“老大”的位置上了。 叶扬天这一顿咋呼还真管用,段来全乖乖地走到了一边,梁恕笑了笑,也让着老者和萧如云,三个人都坐下了。 只有邢师我在一边挠着头,怎么看叶扬天怎么奇怪----他哪儿来的这能耐?怎么一下就变了? “梁叔,他们几个不懂事,我再给您赔礼了。”其实叶扬天明白,现在会客室里最重要的人恐怕是老者和萧如云,但梁恕怎么说也是地主,自己该先找他说话才是。 “小叶,你梁叔是没事儿,可……”梁恕苦笑一声。 梁恕走到今天这一步,一身经历可以说是波澜壮阔,从浪尖上闯过来的,人近中年,渐渐地开始内敛,不至于象以前那样行事不顾后果了。就说段来全竟然敢在他的会客室冲客人开枪,搁在十年前,段来全至少已经没了一条胳膊----这还是看在青岛七海段总的面子上。 但刚才,梁恕只是缴了段来全的枪而已。 梁恕能够肯定,段来全这么做肯定事出有因,正在想着怎么收场,叶扬天和邢师我却又闯了进来,他也就暂时先不管了,果然没过一会儿,叶扬天就把段来全他们几个赶到一边,把局势控制住了。 只是段来全针对的是老者和萧如云,这就很让梁恕难办。 梁恕早年曾有一段奇遇,说得简单些,就是被人陷害,却在山穷水尽自忖必死的时候被路过的老者用不可思议的手段救了一命,要不是他当时只想着报仇,也就被老者收为徒弟了。所以,梁恕多少了解一点儿老者的来历和本事。 事情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二十年,梁恕每每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对报仇那么执著以至于错失良机,却没想到,老者竟忽然出现在jn,点名要找自己! 梁恕原来是打定主意这次非得抓住机会不可了,哪料话还没说几句,就演了这么一出。 “梁叔,您先坐着,听我问问段来全他为什么这么大的胆子,把事儿说个明白,您再罚我。”叶扬天多少察觉到了梁恕的心事,直接拿话堵了梁恕的嘴。 “嗯,小叶,这样也好。”梁恕究竟是有担当的人物,听叶扬天一说,先把心事给放下了。 “扬天,你……咳,你不知道,小胖让这个娘们……啊,是让她给废了!我们给小胖报仇,又打不过她,就商量着……”段来全总算能开口了,本来嘴里想带脏字,但刚一出口就看着叶扬天脸色不对,赶紧改口,心里却也纳闷起来:叶扬天什么时候这么有威严了? “你那点儿出息!打不过就用枪?用枪不管用再用什么?找我借钱去买几颗回来?” “……就算你给我钱,我买得起,也得有人买给我啊……那东西,拉登都不一定有……”旁边那个叫“千子”的小混混嘀咕。 “千子!你说什么?” “没啥,没啥……天哥……”千子一哆嗦。 几句话下来,叶扬天差不多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些小混混里,数一个叫“小胖”的最能惹事,八成是他在街上偶然看见了萧如云,想上去占点儿小便宜,结果踢到铁板,一条胳膊弄成了粉碎性骨折,人也一直昏迷不醒。段来全他们几个想要给小胖出气,却也让萧如云给收拾了----看情形,萧如云肯定是手下留情,没让段来全他们受伤。段来全他们不服,又自知打不过,于是找叶扬天借钱,弄到几支黑枪,回来报复。 按理说,不管是小胖还是段来全一伙的其他几个,都是罪有应得:本来做的就不是什么好事,还非找自己惹不起的去惹,这不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 但叶扬天并不完全这么认为。 叶扬天知道小胖这个人的脾气,小胖虽然好惹事,说实在的也不能算是什么好人,可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儿来。说是想占萧如云的便宜,顶多了,也就是装着喝醉了上去碰萧如云一下----还得小心着避开萧如云的“要害”。就是真让小胖去干点儿什么“坏事”,他也没这个胆子。 ----在某种意义上,小胖和叶扬天的脾气还有点儿象。说白了:好色无胆。 所以,萧如云下手未免有点儿太重:小胖最多就是想摸一下萧如云的手,结果弄了一个粉碎性骨折,现在还在医院躺着醒不过来…… 照医生的话说,就算痊愈了,小胖的右臂怕是也要从此残废了。 就算是自作自受,这个教训也实在太重了吧? 叶扬天生气了。 “萧小姐,事情就是这样?”叶扬天一转身,冲萧如云问。他没有梁恕那么多顾忌,直接就叫了一声“萧小姐”。 “……”萧如云不说话。 “萧小姐?”叶扬天走到萧如云面前,又叫了一声。 “我?”萧如云这才反应过来叶扬天叫的是她,脸色一沉,“好色之徒,应有此报!” “这个……”叶扬天苦笑。 “叶家的小娃娃,小老儿的师侄说得不错啊,那是个好色之徒,只废了他的一条膀子,还是如云手下留情了……”老者在一边帮腔。 “这位……老前辈怎么称呼?”叶扬天瞟了梁恕一眼,也用上“老前辈”了。 “小老儿青山。”老者似乎从一开始就对叶扬天很有兴趣似的,含笑回答。 “青山?”叶扬天愣了愣:这叫什么名字? “青山老前辈……”叶扬天无奈,还是叫着“老前辈”,问,“那个好色之徒……咳,怎么这么别扭……他都怎么好色了?” 这话一问,会客室里的人都是一怔----叶扬天这不是混账吗? “你!”萧如云腾地站起来了,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似乎就要上来也照样“教训”一下叶扬天。 “萧小姐,别……别……”叶扬天赶紧摇手,“我没别的意思,小胖,就是那个‘好色之徒’,他胳膊都废了,我就是想知道他怎么就罪有应得了……” 其实叶扬天不想这样,但他也没办法。不管怎么说,小胖算是他的一个朋友,要是就这么落下一个“应有此报”实在有点儿冤枉----这还不是主要的,段来全一伙闯到云山大酒店来当着梁恕的面开枪打客人,这可是削了梁恕的眼眉,从哪头算,梁恕都不会善罢,虽然叶扬天把事儿硬往自己头上揽,那也是揽不过来的。一个弄不好,没准儿会造成云山集团和七海集团的火并…… 所以叶扬天就算没理搅三分,也非得把这事儿的理儿占住不可。 偏巧老者青山就配合上了。 “小娃娃,照小老儿看,那个好色之徒其实该杀!他竟想摸小老儿师侄的手!你不知道,如云她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小老儿是她师伯,可也还不敢有这念头呢!” 啥? 叶扬天差点儿没乐了。 ----可不我是不知道嘛……我要知道那还不麻烦了…… “青山老前辈,萧小姐,要说小胖他……该用什么词儿?哦,轻薄,轻薄是吧?要说小胖他真的轻薄了萧小姐,那是死有余辜,废他一条胳膊还算是轻的。” 叶扬天从原地转了个***,把会客室里的人看了一圈,哈哈一笑,又说,“可小胖只是想摸一下萧小姐的手----萧小姐身上有功夫,肯定是没让他得逞了……话说回来,小胖他什么都没能干成,倒废了条胳膊。” “小叶,你想说什么?”梁恕隐隐觉得不对,赶紧插话,也是想要提醒叶扬天别招惹青山和萧如云。 “梁叔,我这是就事论事啊。”叶扬天笑笑,忽然灵机一动,“梁叔,我和你握下手行吗?” “小叶!”梁恕马上就明白了叶扬天的打算,皱起了眉头。 “梁叔好。”叶扬天不管这一套,走到梁恕跟前,伸出手来等着。 等了一会儿,叶扬天还是没有缩手的迹象,梁恕无奈,与叶扬天握了握手,苦笑起来。 “萧小姐,初次见面,你好。”叶扬天又走回萧如云的身边,同样伸出了手。 萧如云被闹糊涂了,看着叶扬天,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萧小姐好像对……对……我们这些俗人的世界不怎么了解的样子,”叶扬天憋了半天,憋出来个“俗人的世界”,“现在,握手是很常见的礼节----不论男女。这一点梁叔可以为我作证,如果萧小姐还是不相信,随时可以找个女孩子来和我试试。” 旁边,邢师我眼皮一翻,差点儿没晕倒:叶扬天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了? 萧如云满脸通红,双手握得紧紧的,似乎是害怕和叶扬天“握手”,又似乎是想要一拳轰在叶扬天的鼻子上。 “萧小姐,”叶扬天在萧如云出手打人之前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由此可见,小胖当时的行为很可能只是想和你握手而已----这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好色’,你说是吗?” “但是你却把小胖的胳膊给废了。”叶扬天不让萧如云说话,急急地接了下去,“请放心,我无意责备萧小姐的莽撞行事……毕竟,这是事出有因。” ----话没说几句,叶扬天就把萧如云出手惩戒好色之徒大快人心的举动给篡改成了“莽撞行事”,还顺手加上了“事出有因”、“无意责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邢师我又翻起了白眼。 不过,现在邢师我有点儿明白了,叶扬天恐怕是把现在这情形当成商业谈判了,从小到大,每次两人之间生争执的时候,只要叶扬天认真起来,肯定能把没理说成有理,拐带着自己也相信他说得不错,结果回回吃亏。邢师我早就认定:这属于他们叶家数代遗传下来的能耐,叶扬天绝对是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了做奸商的潜质了。 “萧小姐,请你仔细回想一下,你能否肯定当时小胖他的确不是只想和你握手?”叶扬天继续循循善诱。 “这个……”萧如云犹豫了。 “是的,你也不能肯定。所以,这很可能只是一个天大的误会!但是,这个误会却导致了小胖的终生残疾啊!萧小姐!” 叶扬天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轻轻摇摇头,仿佛无限遗憾。 萧如云垂下了头。 ----看着叶扬天和萧如云的样子,邢师我又一次从心里狠狠地誓:今后,不管这小子说什么我都不信了! “这件事先放一放,梁叔,萧小姐一时莽撞,做下错事,”叶扬天看萧如云低头,立刻转身对梁恕开口,顺便也没忘了再给萧如云的所作所为定性,“但段来全他们错得更厉害,这个,还得由梁叔落,买枪的钱是从我这儿出的,梁叔就落到我头上吧。” “小叶,你叫我一声‘梁叔’,我哪能再说你的不是?只要老前辈和萧姑娘不说什么,那我也就不管了。” 叶扬天的这番说辞的用意自然瞒不过梁恕,但梁恕却也不能不把面子卖给叶扬天,至少,叶扬天已经找到了一个理由让自己下台阶----尽管段来全他们做得不对,可“错”却在梁恕的客人身上,段来全是为兄弟报仇,只是莽撞了些,其情可悯,又有叶家公子赔罪,梁恕乐得送个人情出去。 “小娃娃,你……”青山听了半天,似乎这才明白过来,眨巴着一对小眼睛问,“照你说的,如今摸摸黄花大闺女的手不算啥了?” “青山老前辈,这个的确是不算啥了。”叶扬天忍着笑回答。 “白云苍狗,世事多变……”青山还没感慨完,萧如云突然冷冷地插话了。 “师伯!是世风日下!” 说着,萧如云从身边掏出个紫色的小袋子,伸手在里面拿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玉瓶出来,掷给叶扬天。 “给他内服外敷各一丸,便是伤再重些,也治好了。”萧如云的脸色冷得象冰,语气中很有些不甘。 “哈哈,多谢。多谢。”叶扬天心里乐开了花:你肯给药,那就是承认自己错了,你自己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若是让我知道你造谎骗我,看我如何对你!”萧如云又补了一句。 “啊?啊,”叶扬天一愣,马上明白过来,“萧小姐放心,握手的礼节的确是不分男女。” 叶扬天一边回答着,一边在心里纳闷:这个什么萧如云到底是从哪座山上下来的?连神仙都知道开公司了,她就不知道啥叫握手?怪不得吕洞宾说旁门左道难以大成呢……连适应时代前进脚步都不明白…… 眼看着一场风波由大化小,这就要消于无形,叶扬天给自己的表现打了九十分,很有点儿得意。 “段来全,你赶紧把这药给小胖拿过去吃了,救人要紧。”叶扬天正打算把玉瓶交给段来全,一方面让他赶紧去救小胖,另一方面也好让他们早点儿远离是非,却突然又把递出去的手给缩了回来。 “……天哥……”这会儿,连段来全都把称呼给改了。 “两粒就够了是吧?”叶扬天回头问了一声萧如云,不等萧如云回答,就拔开瓶塞,从玉瓶中小心翼翼地倒出了两粒红色药丸,只把药丸交到了段来全的手上。 “你……”那个玉瓶是萧如云的心爱之物,刚才气头上直接给了叶扬天,这时心里已经有些后悔,看见叶扬天的这番举动,以为他要把玉瓶再还给自己,不由得多少对叶扬天的恶感减轻了几分。 可叶扬天接下来的举动却差点儿气得萧如云吐血。 打走了段来全等六人,叶扬天眯着眼朝玉瓶里望了望,又放在耳边摇了摇,确认玉瓶中还放着不少药丸后,脸上浮起了满意的笑容----把玉瓶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就连一边的梁恕也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叶扬天果然是家学渊源,宁死不吃亏,拼命占便宜的奸商一个! “萧小姐,你叫我?”心满意足的叶扬天这才去理会萧如云,对叶扬天来说,占点儿便宜固然重要,美女的杀伤力也不能算小。 “没有。”萧如云别开了头。 “嘿嘿,嘿嘿……”叶扬天有点儿尴尬,但又舍不得把到手了的“灵丹妙药”再送出去,只好傻笑了几声。 叶扬天知道,虽然梁恕一直没有解释,但青山和萧如云的来历绝对不一般----单看萧如云刚才还“飞”了一把就很清楚了----从他们手上拿来的东西,疗效绝对可以保证! 至于别的事情,叶扬天没兴趣多搀和,梁恕和这两个人有什么关系也好,他们要商量什么机密也好,全都无所谓。这倒不是叶扬天完全没有好奇心,“见好就收”可也是一个成功商人的典型心理表征。 光是再接再励“开”大罗金仙还有什么好处的大事,叶扬天还忙不过来呢。 可叶扬天又有点儿舍不得走----因为……萧如云真的很漂亮啊! 叶扬天不是没有见过美女,出于家世,他偶尔也会出席些酒会、party之类的场合,与和他同龄的人比起来,几乎可以说得上“阅人无数”,但萧如云却很有点儿不同。或许是因为萧如云的冷傲与那个不正眼看他的姜潇潇相差仿佛,又或许是因为萧如云身上还带着那么一点儿“仙气”,叶扬天有些看不够。 忽然,叶扬天把“透视眼”给想起来了。 “对啊!”叶扬天在心里大大叫了一声。 如果说今天在学校里叶扬天偷看姜潇潇不成还是出于下意识的,那现在他可就是“有预谋”的了。 “反正看看又不会少她一块肉,对了,就算是为了给被她弄成粉碎性骨折的小胖报仇,我多看两眼都应该!”叶扬天一个劲儿地为自己的想法寻找正当理由,心脏开始不争气地乱跳起来。 这时,段来全一伙早就走了,会客室里只剩了梁恕、青山、萧如云、邢师我和叶扬天,刚才叶扬天力挽狂澜,把事情处理得干净漂亮,大伙儿都想着看看叶扬天接下来要干什么,也就都没动静。哪知道,把自己弄成主角的叶扬天忽然什么也不干了,似乎在努力地下着什么决心,光是不住地咬牙切齿。 “叶子?”邢师我终于忍不住纳闷,走过来悄悄扯扯叶扬天的袖管。 叶扬天不理。 今天叶扬天不理邢师我的次数多了,邢师我已经适应,他小心地站到叶扬天背后,确认叶扬天的胳膊划拉不到,又捅了捅叶扬天。 “叶子?” 叶扬天继续不理。 邢师我接着捅。 “少来烦人!”叶扬天总算有了反应,抬手往后一挥,没挥着,换条胳膊再一挥,还没挥着,再换了一条胳膊,这回挥着了。 邢师我又摔了个腚墩。 接着,邢师我见了鬼似地大叫起来----“妖怪啊!” 叶扬天用一条胳膊没能挥着邢师我,两条胳膊也没能挥着邢师我,用到第三条胳膊的时候,总算管了用。 会客室里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叶扬天的双眼突然大放金光,紧接着,在他的后脖颈偏下,两块肩胛骨中间偏上的地方,竟然又长了一条胳膊出来! 这第三条胳膊一出来就推倒了邢师我----其实,就是不推,邢师我也趴下了…… “嗯,嗯,看见啦……”叶扬天全神贯注在萧如云的身上,完全没注意周围有什么动静,更没注意自己生了什么变化…… 萧如云立刻又“飞”了起来! 与其说萧如云让叶扬天吓了一跳,倒不如说是她对邢师我喊出来的“妖怪”两个字的反应极快,邢师我刚喊出这两个字,她就冲着叶扬天来了个名副其实的“飞起一脚”! 叶扬天的“透视眼”真的管了用,他的眼神顺着萧如云飞起的身形而走,只看见一只温腻如玉的小脚长在一条晶莹如雪的小腿上,斜斜地冲自己飞了过来。 还没等叶扬天再往上看,突然觉得鼻梁一疼,身子就这么倒飞了出去。 原来,萧如云的那只“温腻如玉”的小脚也象玉石那么坚硬,直接踢到了叶扬天的鼻子上。 “啊……那遥远的大腿……”在叶扬天昏迷之前,这是他唯一所想到的事情。 第六章 这年头,要尊老,要爱美。 “这是……三头六臂!” 云山大酒店二十七层的会客室中,老者青山神色凝重地说。 昏迷不醒的叶扬天被人反过身子,趴在地毯上,他的那“第三条胳膊”的上臂直挺挺地竖着,小臂软软地垂下来,“中手”----因为实在没法说他这“第三只手”是左手还是右手,只得以“中手”称之----无力地垂到后心。 青山和萧如云站在叶扬天的身边,两人双眼死死盯住叶扬天的“中手”,面上除了惊讶之外,却似还有一分喜悦。 可梁恕和邢师我就没这么沉稳了,不可否认,梁恕很见过些世面,但自己的熟人在眼前多长出一条胳膊来的事儿实在罕见,不由得满脸冒汗;邢师我更惨一点儿,他离叶扬天最近,看得最清楚,又“亲身”被叶扬天的“中手”给推倒,能不当场晕了过去,已经算是大胆了。 “师伯,真的是他?”萧如云一反常态,语气也不冰冷了,惊喜交集地问。 “确然无疑。”青山一捋胡子,面上露出笑容,“我早觉这小娃娃有些不对,原来正是他!” “那……”萧如云刚要说什么,却见青山俯下身子,有所动作,马上又住了口。 “你要干什么?”邢师我向前踏了一步,抓住了青山的手腕。 ----虽然邢师我不敢确认地毯上趴着的这个长着三只手的“东西”还能不能被称之为“人”,可那的确是叶扬天没错,作为朋友,邢师我不能由着青山就这么随便乱动。 “小娃娃,小老儿只是要把他救醒,小老儿有一堆事情要好好问问。”青山拍拍邢师我的手,微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邢师我不肯放手。 “这个……小娃娃,你问这个作甚?”青山微一犹豫,没有吐实。 “小邢,老前辈不会对小叶怎么样的!再说,总得先救醒小叶。”梁恕把邢师我拉开了。 “可是……梁叔……”邢师我对青山和萧如云实在有些信不过,但梁恕的话他还是听的,只好悻悻地放开了手,目光却不肯离开青山。 青山颔,似乎对邢师我的举动有些赞许,接着,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用手掌在叶扬天的面前晃了几下,就听着叶扬天“哎呀”一声,悠悠醒了过来。 “叶子?”邢师我一下冲了过来。 “小邢?你干什么?”叶扬天醒得也快,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反问邢师我。 邢师我向后退了一步----就在叶扬天爬起来的时候,他的那只“中手”撑了一下地面,虽然看起来很怪异,动作却极为自然。 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忽然都升起这样的感觉:如果人类真的从生下来就长着三只手,那就应该象叶扬天现在这么动作。 “小邢?嗯?梁叔?还有你们两位,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叶扬天若无其事地看看四周,显得很疑惑似的,抬起“中手”挠了挠头。 “你……你……”邢师我指着叶扬天,说了两个“你”字,终于撑不住了,一下坐倒在地。 “到底怎么了嘛……啊!这是什么!”叶扬天顺着邢师我的手指上下看了看自己,终于觉了到底是哪儿出了毛病。 一点儿也不比邢师我强,叶扬天自己吓得往上一跳,“噗通”一声,坐下了。 “中手”很灵巧地张开五指,按在地上,支撑着叶扬天不让他躺倒。 叶扬天立刻注意到了这一点,拼命回头往自己的背后看,“好像……很好用?可……***这是什么玩意儿?” “三头六臂。失传已久的玄门**。”老者青山态度庄严,接过了叶扬天的话把儿。 “啥?”叶扬天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三头六臂?好你个……” 话没说完,叶扬天一捂嘴,把“吕洞宾”三个字又咽回了肚子里。 “小娃娃,你刚才说什么?”青山不放过叶扬天的语病,紧跟着追问。 “我?我没说什么啊?”叶扬天一边搪塞着,一边可真的就把眉头给锁紧了。 三头六臂?开什么玩笑?这种高等技能是刚成仙一天的人就能用得出来的?吕洞宾!你这是成心出我洋相! 之前,用“钢筋铁骨”把篮球架的柱子撞断也好,和邢师我无意中过招也好,自己成仙后的种种异像都好掩饰,大不了胡说一通就是,可……可现在背后这个玩意儿怎么解释? “什么‘三头六臂’啊?这不才多长出一只胳膊来嘛……对吧?”叶扬天极快地爬了起来,顺“手”确认了“中手”的确很好用,脸色一下变得更加奇怪,“那个……什么,大家别紧张,别紧张……” 叶扬天拼命想要掩饰,“中手”也配合着他连摇的双手一个劲儿地来回摆动,显得愈诡异了。 会客室里的众人,就是包括青山和萧如云在内,也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瞪着叶扬天,一起无言。 “哦!对了,你们看着我奇怪是吧?其实……那个其实……是这么回事,我老爸他公司里有个……有个基因改造工程!对,对,就是基因改造工程!我参加了这个工程的试验,所以就长出第三只手来了……其实吧,就我老爸他想的,要是人能多长只手多好啊是吧?于是他就搞了这么一套。你们别奇怪,等我老爸把这个工程研究完了,推出商业化产品以后,渐渐的全世界的人就都长三只手了……这个……你们是突然目击了流行的最先端,大家都觉得很幸运是吧?可这还是我老爸他公司里的商业机密,大家就不要说出去了好不好?我看……今天天也晚了,咱们就都各自回家,洗洗睡觉……你们……是不是不信?” 说着说着,叶扬天自己也泄气了。 “阁下最近是不是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人?”青山看叶扬天不说话了,这才开口,一句话就说得叶扬天心里一紧。 “要不然,就是阁下最近吃过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练成了什么上古传下来的玄功?”叶扬天没答话,青山又接着问了下去。 但这一问,却让叶扬天一下松了口气----原来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啊,我刚才不说了?这是我爸公司的基因改造工程。倒是你们两个,到底是……是何方神圣?”叶扬天咬死了不认账,同时也注意到,青山对自己的称呼从“小娃娃”变成了“阁下”,似乎有门,就反过来打听青山和萧如云来历。 “小老儿乃玄门正宗,青云门第三十六代传人,道号青山。”出乎叶扬天的预料,青山连门派都报了出来。 这可把刚才同样问过青山是什么人却没有任何回答的邢师我给气得够呛。 “青云门?等等啊,你叫青山,她叫萧如云……”尽管突然长出一只胳膊来也吓得叶扬天不轻,可他越来越觉多了一只手比较好用了,正好能同时指住身前和身后的两个人,“一个‘青’,一个‘云’,青云门是不是就你们俩?” “胡说!青云门座下数百弟子,乃天下第一大显门!万流归宗,唯有青云!你……”萧如云火了,一把打开叶扬天指着自己的那只“中手”,气呼呼地说。 “如云,不急,不急。”青山呵呵一笑,“阁下能用出失传已久的玄门三头六臂的**,想来也是同道中人?” “谁和你是同道那什么中人?都说了,这是科学!基因!懂不懂?”叶扬天咬死了不认,“你是青云门弟子是吧?那……对,久仰青云门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青山不改……阁下这座青山,沧桑……那个……变化简直就如云了,就此别过,来日江湖相逢,还请关照。再见。小邢,咱们回家。” 叶扬天满嘴胡说八道一通,转身就走,经过邢师我身边的时候,用新长出来的胳膊一揽,“中手”拉着邢师我直往外跑。 “啊!” 刚到门边,叶扬天差点儿就和青山撞了个满怀。 “你干什么?”叶扬天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问。 不由得叶扬天不警惕。 叶扬天从昏迷中醒来后,没人提起叶扬天为什么昏迷,叶扬天自己也因为用“透视眼”看过了萧如云外泄的春光而感到心虚----当然,后悔是不会的。 但叶扬天同时也知道自己和前几天不一样了,明明已经是“钢筋铁骨”了还让人一脚踹晕,这很能说明问题。再说,人家还会飞。 所以,叶扬天一直很小心地注意着青山和萧如云的举动,大罗金仙……似乎并不像自己想像中那么强横。 事实上是:叶扬天用“顺风耳”都没能听见青山越过沙从五六米远的地方直接跑到了自己面前来时出的任何声音。 “阁下不必着急。”青山的微笑在叶扬天的眼里看来十分讨厌,“既来之,则安之。阁下可知?小老儿二人受掌门师兄之命前来jn府,恐怕为的正是阁下。” “嗯?”叶扬天一下懵了。 昨天才碰上吕洞宾,今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天庭成立公司,就不知道保守点儿商业秘密吗? 就在叶扬天想着要把玉皇大帝送到父亲叶北星的公司里去见习上半个月的经营管理课程的时候,梁恕也想明白了青山和萧如云的来意。 老者青山找梁恕,上来说的是有事要在jn住一段时间,想让梁恕为他们二人找个地方安顿,再往下说,就赶上了段来全一伙儿的乱子。 现在梁恕可以确认,青山和萧如云本来恐怕还要拜托自己在jn找个人,而这个人,肯定就是叶扬天! 至于青云门为什么要找叶扬天……答案现在就在叶扬天后背上戳着呢。 反正打死梁恕他也不会相信叶扬天刚才说的那一套“基因改造工程”的鬼话。 “叶子……”邢师我未必看青山顺眼,但对青山要留下叶扬天却不反对,“你现在这样……还是先别出门……” “啊……”叶扬天苦笑一声,“不走就不走。” 就这么着,叶扬天又走回了会客室的中央,刚要往沙上坐,想了想,又不坐了。 ----三只手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叶扬天忽然现了一个事实:如果全世界人民真的都长了自己这么一只“中手”,那先出现的问题就是生产沙、椅子,以及一切带靠背的供人坐下来的东西的厂家都会破产。 这条新胳膊它就在背后这么支棱着,还不能跟另两条胳膊似地往下垂,除非高高举起它来,**根本坐不到沙上! 可举着这么个东西……叶扬天不想调整自己的审美观。 “对了……生产上衣的企业也得赶紧调整生产线……以后都得有三条袖子才行……等等?三头六臂是吧?得六条袖子?可‘三头’怎么安排?” 叶扬天恨恨地嘟囔了一句,用“正常”的一只手摸摸了后背,果然,衬衣领子往下的地方,早就破了一个大洞。 “叶子,要不我出去给你找个凳子过来?”邢师我觉了叶扬天的窘迫,小声出主意。 “算了吧。”叶扬天一翻白眼,直接往地上一坐,“我先这么着就行。靠,大罗金仙也不能就这副德性吧?” “大罗金仙?”青山和萧如云都没放过叶扬天的这句牢骚,两个人对望一眼,微微点头。 “阁下可是见过了哪位大罗金仙?”青山也学叶扬天,不坐沙,反倒跑到叶扬天的对面,席地而坐,问话的态度突然恭谨了几分。 “见过怎么样?没见过怎么样?”叶扬天不肯说实话。 “这个……阁下知道,阎王殿上有副对联: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青山答非所问,“可要是有心为恶呢?那就算是……” “停!”叶扬天赶紧喊停,没让青山接着说话。 青山微笑。 “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天真,结果你是条老狐狸!”叶扬天差点儿没骂了出来。 叶扬天心里明白,青山这话是冲着那个被萧如云废了膀子的小胖说的。萧如云看样子是真的不通世事,被刚才叶扬天一通牵强附会的理论给蒙混了过去,但青山分明说的是小胖“有心为恶”,或者是“有心好色”,再推论一番,叶扬天恐怕就没法翻身了。 “就算我见过什么大罗金仙,关你们什么事?”叶扬天犹豫了半天,终于问出口了。 如果可能,叶扬天绝不想在现在这个时候就把问题摆上桌面来。 “什么?”叶扬天不过很不情愿地一声反问,倒把青山给吓得跳了起来。 “你……你……当真……当真见过?” 青山从空中折了个筋斗,再落下来的时候竟然一把抓住了叶扬天的双肩,声音颤,双眼含泪,显然已经激动到了极处。 萧如云抬手轻轻捂住了樱桃小口,却没能捂住一声惊呼,目光中同样全是震惊和欣喜。 “喂……喂……” 叶扬天没料到青山的反应会有这么大,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费力地挣扎了一下,可青山的双手就像是一对铁钳,哪儿挣扎得动? “喂!我见过就见过了!你想干嘛?松手!”叶扬天大声嚷了一句,心里很是有些不满。 “啊,小老儿失礼了……”青山赶紧松手,退后几步,整整衣服,很恭敬地对叶扬天行了一礼。 “前倨后恭?肯定有鬼!”叶扬天晃了晃肩膀,一边琢磨着一边等青山的下文。 叶扬天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怕是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见招拆招,只不过……似乎局面对自己很有利就是了。 “敢问阁下可是得了仙缘?”果然,青山刚施完礼,就急匆匆地问。 “仙缘?”叶扬天苦笑一声,又回头看看背后的那只“中手”----从刚才开始叶扬天就打算把它收起来,可神仙的便宜似乎不是那么好占的,根本没用----“就算是得了吧。” “青云门第三十六代传人青山,拜见仙师!” 青山这叫一个干脆,叶扬天的话音刚落,青山“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啥? 仙师? 叶扬天脑子里虽然有点儿明白青山是什么意思,可就是看岁数青山也实在比自己大着太多了,可不敢受这么大的礼,赶紧就往旁边一闪。 “仙师既得仙缘,便是天下道门尊长,还请仙师受晚辈大礼参拜!”青山跪在地上,身子跟着叶扬天走,又一个头磕了下去。 “别别别,你赶紧起来……”叶扬天手忙脚乱,上去扶,却死活拽不起青山来。 “当今天下道门凋零,晚辈还请仙师移驾峨嵋,成全我青云一脉!”就这一会儿,青山磕了三个头了。 “西……嗯?”叶扬天忽然不拽青山了。 “好险……刚才差点儿把个‘行’字儿决来了……”叶扬天不由得一阵后怕。 ----这个叫“青山”的糟老头儿,可真有一套! 什么叫“移驾峨嵋”? 什么叫“成全你青云一脉”? 叶扬天这会儿把什么都想起来了。 虽然还没看过天条,但叶扬天对天条的繁复性很有点儿了解----光看家里摞着的那八十多本“辞海”就该知道。连神仙都得遵守天条,那想成仙的“人”还不更得遵守? 再说,吕洞宾可是曾经说过:按照天条,凡是做过一点儿坏事的就不能成仙。最可气的,连小时候养宠物养死了都算坏事! 换句话说,这几百年,天庭就没补充过新血!因为按着天条的说法,恐怕全世界就没一个好人! 要不然也不至于另辟蹊径找到自己头上来了不是? 那天底下那些修道的大概也就都没法成仙吧? “你就这么想成仙?”叶扬天试探着问了青山一句。 青山身子一颤。 “望仙师明察!” 得,又一个头磕下去了。 “你给我先起来吧!我先告诉你,反正磕头不管用。”叶扬天也不拉青山了,没好气地说。 这回,青山老老实实站起来了。 不由得青山不听话。 叶扬天那句话一问,青山就知道,耍心机是不成了。 人家什么都明白! 话说从头,如今潜心修道的人是少了,但架不住中国人多,历史悠久,从古至今大小门派传下来的加起来,林林总总也是个不算太小的数字,虽然大都隐世不出,但“飞升成仙”这个大目标总没有变。 说起来,各大门派也是源远流长,仰仗着先人传授和门中典籍,各门各派都很有些能人。 可近三百年来,就是没有一个能飞升了的。 要是根本就没有飞升这一说倒也罢了,可不管是青天真人还是青山自己,刚拜入青云门的时候却都曾经目睹了师祖木叶真人在紫阳真人的接引下随着那千条瑞气万条金光含笑步入南天门的场景。 青云门现在的掌门青天真人已经三百四十多岁,一身神通不说举世无匹也差不多了,要是按照青山的估计,光论道行神通,不算掌门青天真人,就是自己也早过了师祖,按理来飞升成仙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可就是没神仙前来接引。 明知有那么一个目标却死活做不到,这可就让人难受死了----总不能修道修到死吧?就算是在修行,人寿也不是无穷无尽的,青云门内过五百岁的长老就没一个,真到了时候,天天拿灵丹妙药当饭吃,该死也是个死。 不光青云门,各大门派的情形都差不多,前辈飞升的事实在那儿摆着,后辈却怎么也做不到。 这一情形就在昨天生了改变。 昨天晚些时候,就在jn,有人飞升成仙! 这是瞒不了人的,有人飞升成仙时,天象有示,紫气升腾,凡修道者都有感应,道行越深,感应越强。 于是,天下各门各派可就都派人来jn察看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飞升之后就离了凡间,再也没有什么痕迹可寻,但整整三百年了,满天下可就这么一次有影儿的事儿,就算是根稻草,那也是救命用的,非牢牢抓住了不可! 青山和萧如云就是青云门派来的第一拨人。 一开始,青山看着叶扬天就有些古怪,还以为是遇到了哪个门派的弟子,但越看越是不象。 一来,为了修行,各大门派都隐在世外,鲜有弟子在外游荡;二来,几百年下来,为了一个“道门正宗”常有争斗,各大门派之间的了解也都很深,青山却不知道从哪里又出了叶扬天这么一号。 青山虽然极少下山,但在青云门中已是罕见的对当今社会了解得多的了,而且,他看似不通世务,却是道门中的一条“老狐狸”,对叶扬天几番试探下来,心中已经隐隐有数,等叶扬天无意中多长出一条胳膊,青山差不多已经可以确认: 眼前这个有点儿狡猾的小娃娃,就是昨天在jn成仙了的人! 可所谓的“成仙”,前面还放着一个“飞升”,换句话说,成仙了也就找不着了,所以青山还是有点儿不敢信,便用话挤兑住了叶扬天,逼他说出了他见过“大罗金仙”,得了“仙缘”! 接下来,惊喜交集的青山大着胆子又用上了手段,想把叶扬天赶紧拉回青云门----别的先不管,这可是个“活神仙”,就算不让他把整个青云门连锅端上天去,也得弄明白“飞升成仙”中间的道道。 但叶扬天的一句问话泼了青山一头凉水。 被叶扬天说中心事的青山立马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人家可已经是神仙了! 神仙是什么?啊?人家就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别以为“这位仙师”看上去年纪还小,好像也还不知道怎么运用神通,可备不住人家这是在“游戏风尘”呢?你就敢蹬鼻子上脸设计“仙师”?你能比仙师的本事更大?心机更深?这不,一句话就说到你心里去了!这是警告!你要是再不老老实实的,还不知道落个什么下场! 再者,仙师临凡,那是多大的缘法?往小里说,你能不能让仙师接引飞升成仙就看仙师的慈悲了,往大里说,整个青云门,乃至全天下修道之士的命脉就要着落在眼前这位仙师一人身上!你还不赶紧老实伺候着? 算起来,青山还是青云门掌门青天真人的师兄,神通广大,智慧渊深,天下修道之士见了他也还没有敢不尊称一句“真人”的,可他一生修道就是为了飞升成仙,关心则乱,弄得心智也乱了,后怕之心一起,登时吓得大汗淋漓。 青山这一后怕,立刻就老实了,颤巍巍地站起来,在叶扬天面前诚惶诚恐,把会客室里的其他人给弄得糊涂了。 叶扬天还好些,多少明白其中的道理,但邢师我第一个摸不着头脑,他跟叶扬天最熟,更没什么顾忌,上来就问。 “叶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什么时候成神仙了?” “大胆!竟敢对仙师无礼?”青山正愁没法对叶扬天这位仙师表表“忠心”,下跪又不好使了,听邢师我这么一问,嗷地叫了一声,这就要上来教训邢师我。 “等等!”叶扬天看着青山一掌就往邢师我的咽喉上砍,差点儿没吓死,赶紧大喝。 “是。晚辈听从仙师吩咐。”青山又吓出了一身冷汗。 青山刚想起来,邢师我虽然只不过是个会点儿“三脚猫”功夫----能让青山觉得邢师我的功夫够上“三脚猫”这个程度已经很不易了----的小娃娃,可他是和仙师一块儿来的,怎么说和仙师的关系也比较近,这要是得罪了邢师我,那也就是得罪了仙师…… ----青云门青山真人是什么人?他这一掌要是下去,邢师我的脑袋还能从脖子上留着就算不错了,又何止是个“得罪”? “叶子,你?神仙?”邢师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又回来了,表情怪异地接着问。 “这个……说来话长……等我回去和你细说……”叶扬天恨恨地瞪了青山一眼,心说,满拧!这回什么秘密都保不住了…… 青山一缩脖子,立刻在心里把邢师我定为了青云门的大力拉拢对象。 反观梁恕,自从叶扬天把“三头六臂”的术法对付着用出来了一小半以后,他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jn府里堂堂的一个黑道老大,却只是尽力地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得淡薄起来。 梁恕清楚得很,现在这个情势,能多听一句,多看一眼,都是天大的良机!到最后知道的事情越多,就越有可能被青山收为徒弟! 当然梁恕也很纳闷叶扬天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成了青山的“仙师”,但这绝不适合从他嘴里细问,他也不会傻到现在开口。 会客室中,除了青山之外,萧如云对叶扬天自承“得遇仙缘”的意义也明白得很,她虽年轻,但却是青云门掌门青天真人的关门弟子,辈分极高,道行更是不浅。只不过萧如云自幼便在青云门中长大,从未下过峨嵋山,这一次与青山同行,原本也是青天真人要她多经历练的好意。 可萧如云看叶扬天并不顺眼----或者确切一点儿说,她看整个现实社会都不顺眼,昨夜她跟青山到了jn后一上来就碰见段来全一伙的经历更让她反感了。 所以,刚才青山对叶扬天下拜的时候,尽管按理她也该跟着下拜见礼,可她还是微微有些犹豫。 便在这一犹豫间,萧如云就没有跟着拜了下去。 现在,眼睁睁看着大师伯青山对叶扬天愈恭谨起来,萧如云突然觉得似乎自己也该见礼才对。 毕竟在下山之前,青天真人曾经几次叮嘱萧如云要“凡事以你大师伯马是瞻”。 又琢磨了一会儿,萧如云终于下定了决心。 “仙师在上,青云门第三十七代弟子萧如云拜见……” 说着,萧如云便拜了下去,至于磕头,萧如云每天都要跪拜三清,倒也不觉得为难。 “别!千万别!” 萧如云乐意,叶扬天可不乐意。 “可别一口一个‘仙师’的,我不是早说了我叫叶扬天?你跟梁叔似的叫我‘小叶’就行,要不然就直接叫我‘叶子’。”叶扬天连声说着,还没等萧如云屈膝,叶扬天一个箭步就上去扶住了她。 不让青山跪,叶扬天多少是为了“尊老”,但青山非要跪,叶扬天也就不好意思拦着;但不让萧如云跪,叶扬天可就完全是为了“爱美”了。 还别说,叶扬天这一扶很是管用,萧如云非但没跪下,反倒受了惊似地向后一跳,脸色连连变了几次。 叶扬天一吐舌头。 “说的是啊,手都没碰着就得断了胳膊,我都碰着她胳膊了,那还不得鞭尸?”叶扬天暗笑了一声,心里对“仙师”这个身份开始满意了。 和叶扬天想的一样,青云门中女子本来就少,萧如云又是掌门的爱徒,从小到大,还没被哪个成年男性碰到过她的肌肤,叶扬天冒冒失失地上来一扶,差点儿吓着了她。 “仙师千万莫怪,如云还小,不懂事……”青山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生怕仙师着恼,赶紧抢上几步解释,见叶扬天没怎么生气,也就放了心。 同时,青山觉叶扬天似乎对萧如云的态度很有点儿注意,几乎是下意识地,脑子里就转开了念头。 “要是让如云侍奉仙师,仙师会不会高兴呢……仙师要是一高兴,那青云一脉……” 青山的这个念头只是在脑中闪过,但眼神却不由得也飘向了萧如云,萧如云一下就觉得后背开始凉了…… 就在这时,突然窗外传来“嗤----”的一声冷笑。 “谁?大胆!”青山反应之快无以伦比,冷笑声还未落地,他身子一弹,直直撞向会客室墙上的大玻璃窗。 “哗啦!”玻璃粉碎,青山的身形已经悬空站在二十七层楼外的高空之中。 窗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袍人影。 “我当是谁,原来是玄心门的天涵子,什么时候玄心门也成了听墙角的鼠辈?”青山哈哈大笑。 “听墙角的鼠辈也好过满心龌龊的小人!”黑袍人----天涵子的语调冷森森的,却正说中了刚才青山的心事,不由得让青山面上一红。 “天涵子,难道你玄心门也要来掺上一脚?不要不自量力!”青山冷冷地说。 “青山真人,你青云门向来自诩道门正宗,难道就如此托大?想独占宝山?不怕犯了天下同道的大忌?”天涵子反问。 “好,好,好!天涵子,今日需留你不得!”青山嘿然冷笑,大喝,“走!” 话音刚落,青山与天涵子二人的身形同时一动,投向远远的天际。 会客室中的其他人,大眼瞪小眼。 “这是……咋了?”叶扬天傻傻地问。 “仙师有所不知,玄心门乃邪魔外道,专仗邪术害人,这个天涵子便是玄心门掌门……”萧如云缓缓开口解释,“此次jn府内仙师飞升,引来无数邪魔窥伺,想来天涵子便是其中之一……” “什么?”叶扬天有点儿懵了,但他的反应也不慢,“为什么就是邪魔外道?” “天下道门,万流归宗,而正派属我青云,其它门派纵有俊杰,也难与青云门一抗。但也有些跳梁小丑不自量力,这玄心门正是其中为害最烈者。”萧如云娓娓道来,“玄心门中有窥视人心的邪法,适才师伯心神激荡,似是着了道儿。不过,师伯法力深厚,定能斩妖除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叶扬天听得一个头有两个大,萧如云话里似乎说的这么一个意思:我们青云门拳头最大,所以我们对;有反对我们的,那就是错的;我们就用我们的大拳头打他。 难道现在修道的都是这种逻辑吗? 那能成仙才怪! 一边,邢师我在小声问梁恕。 “梁叔,要是我没记错……二十七层你办公,窗户玻璃都是防弹的吧?” 梁恕无言,点头。 “梁叔,我还是先回去了……”朝窗户外面看看,不认为青山会在短时间内回来,叶扬天打算撤了。 ----就算青山这就回来,叶扬天也打算撤了。 虽然有点儿舍不得萧如云,可叶扬天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背后还戳着条胳膊呢…… “那……也好。”梁恕不敢留叶扬天,同时也知道,既然青云门找的是叶扬天,那早晚都有机会,却也不着急了。 “小叶,这个给你。”梁恕从衣架上拿下自己的西装交给叶扬天,意思是让他遮盖一下背后的胳膊,叶扬天苦着脸接了过来,往背上一搭,“中手”倒是知趣,从里面接住了西装。 “小邢,走吧。回家睡觉。”叶扬天摇摇头,心说:今天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邢师我跟上叶扬天,两人一起离开了会客室。 因为顾忌着背后的第三条胳膊太吓人,叶扬天走得飞快,到了电梯边上,和来时一样,连连按着向下的按钮。 电梯的门开了,里面没人。 扬天松了一口气,刚和邢师我一起迈进电梯,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 “你……你怎么也跟来了?” 叶扬天一转身正好看见,萧如云站在他的背后,好奇地打量着电梯,似乎有点儿不敢往里进。 “仙师容禀,师伯临走之前,传音命我跟随仙师,听从教诲,寸步不离。”萧如云像是狠了狠心,终于也迈了进来。 “寸步不离?”叶扬天看看邢师我,两个人都愣住了。 第七章 这年头,艳福也不好享。 “我要睡觉了。”叶扬天很严肃地说。 “仙师请放心安歇,如云为仙师护法,自当竭力尽心,不敢稍有懈怠。”萧如云也很严肃。 “天哪……你……咳,我是说我要睡觉!睡觉!明不明白?不用你护法……护的什么法嘛……”叶扬天急得在原地转了两个***,叫道,“还有,我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什么‘仙师’!叫我小叶!” “……如云谨遵仙师吩咐。”萧如云点点头,表示她听明白了。 叶扬天翻起了白眼。 一个多小时前,叶扬天和萧如云回到了英雄山附近叶家的那栋二层小楼----也就是说,这种颇为类似鸡同鸭讲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差不多也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从头说起的话是这样的: 在云山大酒店,青云门的青山真人和玄心门掌门天涵子两个人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儿去打架,背后支棱着“第三只手”的叶扬天就也想开溜。 以叶扬天现在这副模样,再按照最初邢师我一厢情愿的计划去什么云山国术馆是不可能了,为了掩人耳目,叶扬天只好回家。 叶扬天不想让司机小刘来接他,这不光是为了他背上的“第三只手”,叶扬天同样也没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一个貌似天仙的“大姐姐”。 最后,还是梁恕好心帮忙,亲自开车把叶扬天送回了家----当然萧如云也一起跟着。 在车上,叶扬天好说歹说,费了无数口舌,总算劝得邢师我暂且老老实实地回家,不再跟着添乱,并“暂时”保守一下秘密。至于具体要保守什么秘密……叶扬天对邢师我承诺,会在三天之内把自己所经历的那什么见鬼的“仙缘”和为什么能比正常人多长一只手等一系列事情都告诉他。 顺便,思维还不算混乱的叶扬天也没忘了给小刘去个电话,把他给支得远远的,免得当面撞上再多生事非。 对于梁恕那头,叶扬天倒是放心得很:一来,叶扬天信得过梁恕不会多说话,毕竟黑道老大不是白当的;二来,叶扬天也看出来梁恕跟那个什么“青云门”有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应该不至于乱说。 但叶扬天就是说下大天来,也没能把萧如云也给解决掉----萧如云认准了她那个“青山师伯”留下的那句“跟随仙师,听从教诲”,外加“寸步不离”。 这让叶扬天现了一个事实:人要是死心眼儿了,想让他上当还真不容易。 无疑,萧如云就是叶扬天认为的那种“死心眼儿死得登峰造极”的那种。 另外,叶扬天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一个死心眼儿的人从小就住在山上什么都没见过并且还不怎么通达人情世故,那……很致命。 平心而论,被一个大美女一口一个“仙师”地叫着还是很能满足人自尊心的,但连“为什么电视机、吸尘器什么的不是仙家法宝”都要想办法解释就很叫人皱眉头了----尤其是在自己背后还多长着一根胳膊的时候。 叶扬天很有点儿想要崩溃的感觉。 “我说……那个什么……萧如云萧小姐,咱们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叶扬天难得地正经起来,拉过两把椅子,面对面地放好,自己先坐下了。 萧如云疑惑地望着叶扬天,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但“仙师”既然有了吩咐,也就坐到了叶扬天的对面。 “萧小姐,我是叶扬天,我姓叶,名扬天,你明白?”叶扬天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在下、小可、敝人……姓叶,名扬天,叶扬天。” 萧如云迟疑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没错儿啊,你叫叶扬天,我知道啊。 “那好,”叶扬天生怕萧如云听不懂,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接着说,“在下纵遇仙缘,然尚未修行,怎能当得‘仙师’二字?还望小姐只以‘小叶’称之,免得在下惶恐,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萧如云又点了点头。 “在下与青云门素无交情,更与小姐素昧平生,这个……这个……靠,怎么同样是中国话说起来就这么别扭呢?” 叶扬天“这个”了半天,终于投降了,而萧如云目光中的疑惑又深了三分----他到底想说什么? “反正,我是说反正!”叶扬天猛地站起来,把三只手都挥舞着,“反正我要睡觉了!” “仙师……啊,小叶尽管放心安歇就是,如云定会竭力护法,不负重托。如云虽不才,却也是青云门中弟子,纵有些许邪魔外道来犯,料也无妨。”萧如云大义凛然。 “嗯嗯,总算是改口了……咳,不对!我说你给我护的什么法啊?”费了半天劲,叶扬天唯一的成果就是让萧如云叫了他一声“小叶”。 “如云知道,仙师神通广大,本不用如云多事,但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如云不敢劳烦仙师万金之体。”萧如云一个劲儿地坚持着,嘴上又转回“仙师”了。 “我……”叶扬天彻底没脾气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看着叶扬天哭笑不得左右为难的样子,萧如云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本来萧如云还比叶扬天大着几岁,就算在峨嵋山上待久了不通人情世故,也不至于迟钝到家。但她的确有些心虚:初次下山惩戒“色狼”就像是出了毛病,听见别人喊“妖怪”时又错打了“仙师”……一连串的事情弄得她信心尽失;等再到了叶扬天家里一看,处处事事都与峨嵋山上的不同,身边更是连可以依靠的青山师伯都不见了,要说萧如云不气馁,那也是假的。 另一方面,萧如云本身对叶扬天并没有多少好感。 或者说,在云山大酒店时,叶扬天顺手“贪污”了她一瓶青云门的疗伤圣药很让萧如云憋气;而且,现在回想起叶扬天满口为那个叫什么“小胖”的色狼的一番辩解,萧如云也隐隐觉得叶扬天似乎是有一点儿胡搅蛮缠了。 所以,在遵从师伯吩咐的同时,萧如云并不介意让自己的言行为叶扬天带来些困扰,至少这可以掩盖自己的心虚。 在这个时候,萧如云还不知道,她给叶扬天带来的麻烦会有多大…… “这个东西叫电脑。”叶扬天领着萧如云进了二楼的书房。 “电脑?” “对,电脑。我跟你说,你好像是一直在山上呆着,现在的事儿什么都不知道是吧?用电脑上网,基本上什么都能学的到。你就从这儿摆弄一下电脑,随便你怎么摆弄都行……反正,你用最短的时间,学会最多的事情……嗯……尤其是先学会怎么跟我似的说人话!” 叶扬天在心里存了最后一丝希望----《第五元素》里那个女的不比萧如云更“不通世故”来着?人家可是一用电脑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完,打开电脑,叶扬天就往书房外走。 “仙师……” “小叶!” “……小叶何处去?”萧如云改口。 “洗澡!别跟着!我说了,你别跟着!”叶扬天把门重重地带上了,然后摇摇头,“小叶何处去?这叫一个别扭啊……” 叹了口气,叶扬天往浴室那边走去,边走边琢磨着。 ----长了三只手,这回姜潇潇更不可能理我了……咳,这不是重点!明天我怎么去学校? ----吕洞宾,你可把我害苦了! 在叶扬天看来,成仙固然是好,可要是“副作用”多到现在这个地步,没准儿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当自己的“凡人”。 这才成仙一天,就惹来了这么多麻烦…… 叶扬天回头往书房看了一眼,苦笑起来。 叶扬天本身也知道,对于自己来说,最大的麻烦恐怕是萧如云乃至青云门这个不请自来的“贵客”----光是听萧如云一口一个“玄门正宗”就很清楚了,既然有“正宗”的,不用说,必然就有“冒牌”----今天已经冒出一个什么“玄心门”来了不是?自己这个“准大罗金仙”万一摆不好位置,恐怕就要跟三流剑侠小说里写的似的,卷进什么“正邪之争”里没法脱身。 天可怜见,除了最近的一次意料之中的失恋之外,叶扬天对自己的生活可还是满意的来着。 但叶扬天必须先解决的麻烦却不是这个----背上的“第三只手”才是火烧眉毛。 得赶紧想办法把它给弄没了!要不然,连人都没法见了! 叶扬天这样一边琢磨着,一边往浴室那边走。 “砰!” 刚走到浴室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叶扬天就听见书房那里传来一声巨响,把他吓了一哆嗦。 “怎么了?”没奈何,叶扬天又折回了书房。 “天……”叶扬天差点儿没哭出来。 打开房门,叶扬天看见的是“花容失色”的萧如云,和……冒烟的显示器。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冒烟?”叶扬天喃喃地问。 叶扬天原本以为,就算萧如云做不到《第五元素》里女主角的地步,就算萧如云会把电脑弄坏,顶多也就是当机、蓝屏……最差了,低级格式化?可冒烟……这出了叶扬天的想象。 而且,这还不到一分钟呢,也太快了点儿吧? “仙师……啊,不,小叶……如云……如云绝非有意……”萧如云像是知道闯了祸,自己先改了口。 “我的索尼hs73……你到底干什么了?”叶扬天心疼得直咧嘴。 “如云只是遵照仙……小叶的吩咐,摆弄一下这个……这个法宝。”萧如云也有点儿委屈----没干什么啊?这个叫“电脑”的法宝怎么这么娇气? “嗯?法宝?谁说这是法宝了?咳,跟你说不清楚……”叶扬天苦笑了一声,指着电脑桌底下放着的机箱说,“你把你刚才干的事情,原样再做一遍。” 虽然心疼,但叶扬天也上来了好奇心----她都干什么了? “啊?啊,如云遵命。” 萧如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叶扬天说的,抬起手来,在空中虚划几下,捏个法诀,朝电脑机箱一指,低叱一声:“显!” 一道白光闪过----电脑机箱也冒烟了。 “啊?” “我青云门为道门正宗,讲究的是一法通而万法通,向来运使法宝的道诀最为简易,怎么会……但不知这是何等法宝,竟如此娇贵?莫非……此法宝是认主的?那还是小叶大意了……”萧如云看着呆若木鸡的叶扬天,小声辩解起来。 “谁给你说这是法宝了?道诀?你用什么道诀?啊,不对,我的硬盘……天啊……不会全完了吧?” 叶扬天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太迷糊了,硬盘里还有上百g的动漫和……在每个男孩子的硬盘上都有的一些东西。 “如云无心,损伤小叶的法宝,还请小叶责罚。”萧如云的反应倒快,冲着叶扬天盈盈拜了下去。 “别价……好嘛,你还真有性格……”叶扬天愣了一下,赶紧上去搀扶,手碰到萧如云的胳膊时,萧如云像是受惊了,往后缩了缩,终于没躲开,让叶扬天把自己扶了起来。 叶扬天察觉了萧如云的反应,心里不由一荡。 “这个……电脑也不是什么法宝,虽然不便宜,可我还买得起,就是硬盘里那些东西可惜了……咳,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电脑不能象你这么个用法。嗯……打个比方,天上下雨那是自然现象,可是人工降雨就是一种科学技术了。你要明白,科学技术有科学技术的用法,跟老天爷下雨这样的自然现象无关……嗯?我这是什么比方?错了吧?咳,反正一样。你知道,呼风唤雨也是一种法术吧?虽然呼风唤雨和人工降雨的结果是一样的,算是殊途同归,但既然殊途,就是说方式方法不一样,不能把你用惯了的方法套上去……当然有时候殊途可以同归,比如人工降雨和呼风唤雨,但很多时候你呼风唤雨了就不能人工降雨,人工降雨了就不能呼风唤雨……嗯?好像还不对?我是说……哎?你躲着我干什么?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叶扬天胡说八道了半天才现,自己的两只手一直托着萧如云的胳膊----或者是因为一直托着萧如云的胳膊才胡说八道? 反正,这会儿叶扬天把萧如云吓得够戗,一个劲儿地往后退,而叶扬天却托着萧如云的胳膊不肯松手,跟着萧如云往前走。 等萧如云退到书房的墙边,叶扬天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缩手,讪讪傻笑起来。 “你!这也跟握手一样是普通礼节?”萧如云气红了脸。 “不是不是,是我的错……对不起……哎?你刚才说什么?好像很像中国话?”叶扬天忽然现:萧如云的措辞有长进了。 “你……色----”萧如云骂了一半,又把那个“狼”字给吞回去了。 身为青云门掌门青天真人的关门弟子,萧如云很能分得清轻重。 天下道门众多,青云门虽然自居领袖,可天下道门中三百年来无人能飞升成仙,青云门也不例外。 这就让青云门的领袖地位不怎么牢靠了。事实上,早在一百年前,青云门中的“青云令”就已经失了权威----虽然大面上还多少过得去,但以玄心门为,越来越多的门派开始把“道门正宗”当成了自己门派的幌子。 如果说这就无法让萧如云原谅了,那么,青天真人的夙夜长叹则更加令她心中难过----登仙之路断绝,对天下修道之人的打击实在太重,道行越深,离飞升越近,就越会感到人力不可为的无奈悲哀。 萧如云从小流落峨嵋山,由青云门抚养长大,而青天真人既是掌门,又是恩师,早被萧如云当成了自己的父亲。这一回下山到jn寻找仙缘,萧如云决心用尽一切办法为青天真人找到飞升之法。 作为青天真人的爱徒,萧如云非常明白:青天真人的叹息绝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飞升,那是为了天下道门的希望…… 现在,唯一一个掌握着飞升之道的人----叶扬天----就在自己的眼前,不管为了什么,萧如云都不会轻言放弃。 ----本来,萧如云未尝没有把叶扬天生擒了带回峨嵋山严刑拷问的念头,但叶扬天背后的“第三只手”却提醒着她事情不会像想象中那么容易。眼下,只有先获得叶扬天的信任,然后让他亲口说出秘密。 这也正是萧如云的师伯:青山真人的吩咐。 所以,不管自身对叶扬天的观感如何,萧如云决心“忍辱负重”。 萧如云的这些念头叶扬天自然无从知道,不过,他那一肚子的鬼主意可也没闲着,讪笑了一会儿,叶扬天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了。 “嗯……你记着,这个不是什么法宝,也不用你耍什么法术,画什么道诀……”为了让萧如云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开,叶扬天认定让萧如云用电脑上网是最好的办法。 大不了花点儿时间,先教会了她怎么用就是…… 一个小时后。 “好了,现在会用了吧?”叶扬天长出一口气,“现在我去洗澡了。” 萧如云没理叶扬天。 “嗯。这就对了。”叶扬天偷笑,第一次上网,尤其是萧如云这样连现代科技都没接触过的人上网,十个里有九个会迷失在网络无限的资源里不能自拔。 “嗯,好……”叶扬天看着萧如云从雅虎转到新浪,从历史网站转到军事论坛,几乎是以“贪婪”的目光在阅读着,心里不禁很有点儿成就感。 在叶扬天看来,萧如云学的度够快了,足够她陷上几个小时的----他们这种“修道”的人体力肯定也好,没准儿还会刷新吉尼斯连续上网的记录也说不定。 “啊,这回彻底了。”看见萧如云从“我的最爱”里点开了“冒险者天堂”网站,终于完全放心了。 ----你就在那儿慢慢看小说吧,没有几个星期,别想回过神儿来了! 哼着歌儿,脚步轻松,叶扬天总算走进了浴室。 “……可我该怎么办?”脱掉上衣,把淋浴放得哗哗响,叶扬天开始犯愁。 一开始,叶扬天按小说上讲的,努力想着自己体内有股热气----也就是所谓的“内息”----再想着把体内的“热气”转到背上第三胳膊的附近,然后把“热气”运到手上,向内猛收! 没反应。 压根儿感觉不到什么“热气”。 “不对,这是武侠小说上写的……过时了……再说,我是大罗金仙,跟武林高手肯定有区别吧?大罗金仙的层次应该高多了才对……” 叶扬天放弃了第一种方案。 “嗯,我是大罗金仙……大罗金仙该有的东西是什么?元婴?那些修真小说里都说什么来着?让我想想……好像是什么泥丸宫里有元婴是吧?” 于是叶扬天盘膝而坐,闭目,运气,寻找元婴。 十分钟过去了。 “靠!那见鬼的泥丸宫在哪儿?”叶扬天猛然睁眼,觉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泥丸宫”。 “早知道就多看点儿书了……那些写小说的就不知道解释解释?”叶扬天恨恨地着牢骚。 “咳,想这么多干什么?反正泥丸宫不能在腿肚子里。” 想开了的叶扬天准备先从额头、脑袋开始入手,可他想了想,又停下来了。 “我傻了啊?大脑这地方也敢胡乱试验?万一出点儿毛病怎么办?对了,丹田!让我想想丹田该在哪儿……好像哪本书上说是‘肚脐下三寸’来着?一寸大概这么长吧?” 叶扬天不确定地用手比了比。 “嗯,三寸长的话……一寸、两寸……靠,不对,一寸肯定没这么长,这都找到哪儿去了……” 比划半天,叶扬天终于对自己设定的长度计量单位感到满意并找到了位于“肚脐下三寸”的“丹田”。 “接下来该怎么办?” 叶扬天一拍小肚子,低声叫,“元婴,出来!” 没动静。 叶扬天的小肚子安然无恙。 “嗯,我一开始就知道这样不行……我就是随便这么一试……”虽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叶扬天还是脸红了。 没有“内息”,也找不到“元婴”,叶扬天觉:自己的苦恼原来比自己预料的更加深刻。 “吕洞宾……你等着……早晚我让你好看……”于是叶扬天毫不客气地在吕洞宾的头上又记下了一笔罪状。 …… “好吧,整理一下状况。” 又试了几种办法,把脸都憋青了,叶扬天总算承认了一件事情:至少自己是没法子把背上的这条胳膊给收起来了。 “嗯……从理论上说,多一条胳膊好像也没啥,至少洗澡方便多了……” 叶扬天把喷头拧到最大,双手撑墙,低头站着,用那只“中手”开始搓背。 “要不然……还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准儿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也说不定……”叶扬天一边享受着自己给自己搓背这种人生难得一遇的奢侈,一边嘟囔。 “还是先睡觉吧……实在已经很晚了……” 洗完澡,叶扬天钻出浴室,看看时间,凌晨一点十分。 虽然叶扬天还不觉得怎么困,但他以为肯定是今天的事儿太多,把他弄得过于兴奋了。 按照老爸叶北星的说法,“该睡的时候就睡,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熬夜----如果把事情弄到了非熬夜不能解决的地步,那只能证明你是笨蛋”。 “老爸,没准儿我今天真成笨蛋了……”叶扬天苦笑一声,还是决定对自己的智商持信任态度。 “萧如云,我睡觉了。二楼有空余的客房,你也睡吧。哦,对了,浴室在那边,我给你把新浴巾什么的都预备好了。” 虽然不认为在冒险者天堂忙着看小说的萧如云会听得进去,但叶扬天好歹尽到了主人的义务,一边拿毛巾擦着头,一边走到书房去喊了一声。 正如叶扬天的预料,萧如云在网上看小说看得正入迷呢。 “我可不管你了……”叶扬天小声说,心里想着:要是萧如云读小说熬夜熬得明天白天睡觉,而自己背后的这条胳膊也能自然消失的话,那倒是方便了。 “不过……说真的,家里多个女孩子,感觉也还真不错呢……”叶扬天忽然就这样想了。 哪怕她代表着一个其大无比的麻烦,可萧如云本身却是十足的一个美女,而叶扬天也是个身心健康的----扣除多长了一条胳膊不算----男孩子。 “嗯,真好。或许……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吧?”叶扬天站在门边,趁着萧如云入神上网,仔细打量着她,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种满足感。 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十常**。 “这厮胡造些什么!气死我也!”叶扬天正看萧如云看得出神,开始琢磨要不要再用“透视眼”的时候,萧如云的脸色突然在瞬间由晴转成多云,接着变阴,恨恨地大骂一声,举起拳头就朝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砸了过去! “别----”叶扬天喊得晚了。 萧如云的拳头从笔记本电脑液晶屏幕的中间穿了一个大洞。 这回倒没冒烟,改漏水了。 “我的姑奶奶,你就不能……这可是我刚买的ibmthinkpadx41!好贵的……它又怎么招你了?”叶扬天这叫一个心疼,简直想跟萧如云翻脸了。 “此物妖言惑众,败坏我青云门名声,岂能放过?”萧如云把拳头收了回来,倒是毫无伤,脸上神色在愤愤不平之余也有几分诧异,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拳下去竟能打得它漏水。 “啥?它败坏你青云门名声?”叶扬天眼巴巴地看着桌上可怜的电脑,脑子一下就糊涂了。 “想我青云门,乃是……”萧如云像是占着道理似的,想要开始一番长篇大论,但被叶扬天先拦住了。 “得,我知道你那个青云门是道门正宗,多么多么了不起……可它怎么惹你青云门了?”叶扬天皱着眉头反问。 “它……它……仙师,此次如云与青山师伯前来jn府,为的是找寻仙缘天机,光大我青云门户,若说此乃私心,如云代青云门认下便是。但我青云门实乃道门正宗,我等如此,也是为天下道门谋个出路,还请仙师明察。”萧如云涨红了脸说。 “这哪儿跟哪儿啊?”叶扬天精明得很,嘟囔一句,立马儿反应过来了,“萧如云,我可没有用电脑讽刺青云门的意思……我不是跟你说了,网上的这些东西……那什么,言论?可不是我说的,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再说了,你跟小说较什么劲?” 叶扬天没想错,他的倒霉的ibmthinkpadx41,是毁在玄幻小说上的。 怪只怪“青云门”这个名字太大众化,被太多的小说拿过来用了,说不得,其中肯定有些把“青云门”当成反面角色的,结果偏巧落到了对门户忠心过剩的萧如云的眼里…… 那还能讨得了好? 费了半天口舌,叶扬天总算让萧如云相信,她刚才读的那篇有关“青云门”的小说只是一篇小说而已,作者跟青云门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完全不必当真----解释清楚后叶扬天才觉得有点儿后怕:照萧如云一开始的架势,似乎是想找上作者家门去兴师问罪,甚至来个“替天行道、满门抄斩”的…… “果然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好说歹说,萧如云这才仅限于评价这么一句就作罢了。 但这一类评价往往还有下文,经过一番劝说,萧如云觉得叶扬天更熟悉了些,顺势就开始“劝诱”了。 “小叶,软红十丈中风波险恶,便如这电脑,人心耽于奇技淫巧,实无可留恋之处……况且小叶得遇仙缘,难道就没有出世之想?” “我说,你话就不能说得更明白了?”叶扬天叹着气,与此同时摆出很诚恳的样子,说“我没想过……你给我点儿时间。”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萧如云喜出望外----她虽然见识不多,却也能看出来叶扬天家里的生活水准绝对是在一般以上,原本还担心叶扬天一口回绝,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叶扬天暗中一撇嘴,心说:和青云门的这笔买卖恐怕是要做的,把门关死了可不行…… “这个……小叶可否告知如云是如何得遇仙缘的?”萧如云开始拿出核心问题问了。 “都几点了?我要睡觉。等着有时间再说吧,我也想听你说说青云门的事儿什么的。来日方长,不用着急。”叶扬天一笑。 “那……” “睡觉就是睡觉,不用你护法。”叶扬天没让萧如云再说话。 如此,一夜无话。 叶扬天做了一个梦。 梦中,叶扬天看见的天空是灰暗的,自己就在灰暗的天空底下飞来飞去地和一帮老道打架,结果打输了,被老道们绑在一根柱子上,空中落下无数雷火,劈得自己哇哇大叫。 吕洞宾就站在一边,抱着胳膊幸灾乐祸地大笑。 叶扬天还梦见自己在打架的时候变成了真正的三头六臂,一张脸哭,一张脸笑,还有一张脸横眉怒目,六条胳膊的六只手上各自拿着叫不出名字的兵器胡乱挥舞。 最为可怖的是,叶扬天清楚地看见梦中的自己,六只手都是六指儿! 叶扬天被吓醒了。 “嗯……至少六指儿的问题……应该是我胡思乱想的结果吧?”叶扬天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苦笑一声。 “不对……”叶扬天忽然反应过来了----自己没可能一睁眼就看见天花板的啊?为了背后长出来的那条胳膊,昨天睡觉的时候只能侧身躺着,为此自己还过牢骚,嘟囔什么要是真三头六臂了,恐怕就只能跟匹马似的站着睡觉了来着…… 叶扬天一骨碌爬起来,回头向背后看去。 “哈哈!”转了三个***,叶扬天高兴地蹦了起来。 ----那条天杀的第三条胳膊,没了! 还怕自己是在做梦,叶扬天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嗯,疼!”叶扬天乐了。 为防万一,叶扬天连衣服也没穿,光着膀子就想冲到浴室里去,仔细检查一下自己身上是不是又多了或者少了什么零件。 “啊……”刚打开卧室门,叶扬天就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又跳回床上去了,连门也没来得及关。 正对着叶扬天的卧室门口,萧如云背靠在墙上,盘膝而坐,神情肃穆,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把“走光”的叶扬天看了个清清楚楚。 “喂!我不是早说了不用你护什么法来着?”叶扬天又羞又气,用毯子把自己的身体一裹,大声诈唬起来。 显然,萧如云也没料到叶扬天会不穿衣服就这么从卧室里跑出来,不等叶扬天喊完,就赶紧站起来,避开门口,一张脸已经羞得通红。 “按照性别还有八点档的肥皂剧来看,这一幕按理说应该反过来才算合理吧?靠,‘艳福’这东西,还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享的……” 叶扬天看着大开的卧室门,一手扶在自己的额头上,喃喃地说。 天已经大亮了,是早晨的七点整。 第八章 这年头,知识面不广是要吃亏的。 “天哥儿,你……”小刘摇了摇头,没再往下问。 在司机小刘看来,从昨天开始叶扬天的行为就很反常,今天也一样。 就在英雄山叶家的楼下,叶扬天拉开了宝马车的车门,等了半天才坐进去,坐进去好久了也不知道关上车门----这且不说,按照叶扬天的习惯,从来都是坐在助手席上,小刘的旁边的,今天怎么换地方了? 小刘心里纳闷极了。 昨天晚上,小刘被叶扬天的一个电话支到青岛,从青岛机场等了两个小时也没等到叶扬天让他接的那个什么“日本千叶家家主”,再给叶扬天打电话却又是关机,这可把小刘给吓得不轻。 眼看已经到了凌晨,小刘不敢再等,时飙到200迈,又从青岛冲了回来。一夜之间来回几百里地,就算小刘是特种兵出身,也觉得有点儿吃不消了。 让小刘庆幸的是,好在叶扬天本人还没出什么事,这不,刚到楼下没多久,就看见叶扬天拎着书包往外走。 只是不知为什么,叶扬天看上去一脸的郁闷。 “天哥儿,你……昨天让我上青岛到底是去干嘛?”等宝马车动起来,小刘忍不住问。 “……没什么……人没接着就算了吧。”叶扬天没精打采地回答。 “早知道,我该把你支到北京去的……才一个晚上的工夫,你居然能赶回来?”叶扬天在心里暗暗地说。 不过,叶扬天也明白,正是因为jn和青岛之间的距离够近,能让小刘按时赶回,所以自己才能支得动他。 叶扬天那一脸晦气是另有原因。 这个原因现在就在叶扬天的身边坐着。 “你坐着也就坐着吧,还生怕前头的刘哥现不了似的来回动什么?”叶扬天转过头去,不满地瞪了萧如云一眼。 叶扬天实在没有想到:萧如云她竟然会“隐身法”! 叶扬天刚起床,就从窗口看见司机小刘开车回来,似乎正犹豫着要不要往楼上走,这让他吓了一跳----要是小刘上来看见了萧如云,那该怎么解释? 叶扬天匆匆换好衣服,随便抹了把脸,牙也不刷,饭也不吃,拿起书包就要走----萧如云老老实实地跟在叶扬天的身后。 看叶扬天急得就要翻脸,萧如云赶紧说自己能隐身遁形,不被“常人”觉,又解释说不光是为了青山师伯的吩咐,现在jn城中恐怕还有不少和青云门怀着同样目的赶来的道门中人,要都是“正道”还好说,万一碰上个“邪魔外道”,多个帮手也是好的云云。 叶扬天无奈,只好让萧如云跟在身边了,反正,一旦运足目力,至少他自己还是能看见萧如云的。 似乎“透视眼”的作用不仅仅只是“透视”而已。 想到自己是大罗金仙,叶扬天倒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点。 当然,这不能成为叶扬天能够开心的理由。 ----别的不说,萧如云看了宝马车半天还不知道怎么才能进去坐下,就差点儿气歪了叶扬天的鼻子。 叶扬天已经预料到:身边跟着萧如云这么一位不通世事的“青云门第三十七代弟子”,今天恐怕注定会过得“波澜壮阔”了…… “天哥儿,你不是去小邢子家住了?怎么又回来了?害我扑了个空。”小刘无从知道这一夜之间叶扬天的遭遇,只是随口问。 “我……”叶扬天没法回答,索性不说了。 “小邢子去学校去得倒早,本来我还想稍上他来着。”小刘见叶扬天不答,自己没话找话。 “小邢……咳,他一向认真的。”叶扬天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又把眉头皱了起来----早晚还要给邢师我解释,可……怎么解释? 难道就说我被玉皇大帝抽签抽中,变成神仙了不成? 开什么玩笑? 想到这儿,叶扬天又看了看身边的萧如云,脑子里更乱了。 ----这帮人说是什么修道的?可怎么看上去比我更像是神仙?昨天光是会飞,今天连隐身法都搬出来了…… 叶扬天觉:自己似乎小看了“青云门”,也小看了吕洞宾口中提到过的那些有关自己身边“并不怎么普通的人”。 这倒也怪不到叶扬天的头上。 叶家豪富,叶扬天从小没缺过钱,几乎没在生活上遇到过任何困难----如果把他对姜潇潇的单相思排除在外的话。 但至少在物质方面,没有什么值得叶扬天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去努力追求而又无法得到的东西,只要看他宁肯在云山三十一中这样一所普普通通的高中上学,甚至也从来不炫耀自己的身份,就可以知道:他本身也并不怎么在乎这些。 “成仙”,对于叶扬天来说或许只是多了几种可以“自行开”的“特异功能”,有了固然很好,没有……那也算不得什么----反正这些特异功能也没法让姜潇潇对他来个“芳心暗许”。 “投怀送抱”就更不要想了。 所以,让青云门,乃至整个天下修道之士都能为之痴狂的所谓“飞升成仙”的大好机缘,在叶扬天看来实在没什么了不起。 反过来,从小的优渥生活,也让叶扬天很有些优越感。 ----就好像成为了大罗金仙这种事儿,叶扬天连“天条”都不屑一读,却先就把自己放到了一个比较高的位置上去。 事实上,昨天晚上青山真人诚惶诚恐的态度也证明了叶扬天有这样的实力。 可话说回来,萧如云让叶扬天现了自己似乎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了不起----反正现在,叶扬天既不会飞,也不会什么隐身法。 这就让叶扬天有点儿别扭了。 “……是不是……找个时间好好盘问一下这个萧如云?至少把他们的本事先摸个底才好……如果不读天条就没法好好利用神仙的本事的话,那……从他们身上没准儿还能偷学到什么……也就是说,不光是他们求着我办事儿,这是……一笔对等互利的买卖?” 叶扬天慢慢地想着,在心里整理出了一个大体的脉络。 到学校了。 “我说,你能不能离我稍微远点儿?”叶扬天小声抱怨。 如云身子稍微一顿,跟在叶扬天身后三步左右的地方,也走进了云山三十一中的校门。 “嘿……这会儿你倒听话了。”叶扬天苦笑一声,“你要是真这么听我的,别和我一块儿出来啊……” 时间是早晨七点二十五分,再过五分钟早自习才开始,叶扬天来得还不算太晚。 “此处就是私塾了?”萧如云向四周望望,点点头,“果然气象不同。” “私塾?学校好不好?”叶扬天翻翻白眼,“萧如云,就算你一时还没法改口,能不能先跟我学点儿‘现代词儿’?” “如云自当尽力而为。”萧如云答应得很快。 ----四周还有不少来上学的学生,也有些嘻嘻哈哈追逐打闹的,理所当然的,男生女生都有,这让萧如云看在眼里,总算明白了昨天叶扬天并没有骗她,现在,男女之间的“礼数”和峨嵋山上师父教的的确有了很大的不同。 刚才坐在宝马车里“飞驰如电”的感觉也加深了萧如云的理解,知道了自己确实该学着溶入现在的社会。 至少在青山师伯回来,拿出下一步的计划之前,应该试一下才好……萧如云这样认为。 因为从来没有接触过现代的学校,隐身在一边观察着的萧如云并没有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叶扬天却没这么迟钝。 ----周围的学生看着叶扬天的眼神都有点儿不对。 “是他!” “嗯,就是他!叶扬天!把篮球架一头给撞断了的!” “好家伙,真看不出来啊,他头上也没怎么着啊,虽然听说了,可我还是不敢相信呢,篮球架都倒了,他的脑袋居然没事儿!” “……” 连“顺风耳”都用不着,四周唧唧喳喳的声音被叶扬天听得清清楚楚。 昨天撞断篮球架的“事迹”,无疑早就传遍了整个学校,叶扬天无可争议地成为了云山三十中的“焦点人物”。 “早知道我就不来学校了……”叶扬天低下头,喃喃地嘟囔着。 “嗨!铁头尊者!今天怎么没迟到?”旁边走过来的是叶扬天的同学:周鑫。 周鑫一脸的幸灾乐祸。 “什么?”叶扬天没听清周鑫对自己的称呼。 “铁头尊者!”周鑫大笑着,“叶扬天,你昨天请假走了不知道,我们一直在商量以后该怎么称呼你,‘铁头’是肯定的了,可光一个‘铁头’实在表达不了我们对你的敬仰之情啊不是?大家想了很多,比如‘大侠’、‘大仙’……最后,还是我拍板,定下来叫你‘尊者’!听听,‘铁头尊者’!多响亮的外号!” “我……”叶扬天差点儿没气得吐血。 就在这时,一个细微却清晰的声音传进了叶扬天的耳朵,叶扬天撇撇嘴,知道是萧如云看自己身边有人,用上了类似小说里说的那种“传音入密”的东西。 “原来小叶在江湖上鼎鼎大名,如云惭愧,竟从未听说。只是如云也曾听青山师伯教诲,师伯有言,今日之江湖何止物是人非,早无可流连之处,还望小叶三思……” “靠!什么乱七八糟的!”叶扬天气得一个大转身,指着萧如云就想开骂,却看见萧如云一脸无辜的表情,心里一软。 说到底,叶扬天惜香怜玉的心是有的,让他冲个国色天香的美女恶言相向,难度却大了些。 “叶扬天,你冲谁说话呢?”周鑫纳闷----听这话像是跟自己说的,可叶扬天指着的却是空气。 “当然是冲你!”叶扬天把手指又转回来了,“周鑫,我可没惹你,你犯不着跟我过不去!” 话一说完,叶扬天气冲冲地上了教学楼。 “这小子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大了?”周鑫站在原地,很奇怪地挠挠头。 “哟!铁头尊者!来了?” 走进高二三班的教室,叶扬天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接下来,是全班的哄堂大笑。 “张小甜……”叶扬天无力地叹了口气,不多追究,黑着脸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书包。 再抬头,映入叶扬天眼帘的是身边坐得端端正正,已经拿出英语课本来的姜潇潇。 姜潇潇虽然一眼不看叶扬天,但脸上也带着笑意。 “也还是有好处的嘛……”叶扬天的心脏一跳,安慰起自己来了。 “好了好了,已经上自习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别闹了。”班长陈晗及时地开口,维持着班里的秩序。 “叶扬天,你怎么来了?邢师我说你身体不好,已经给你请假了啊。”陈晗走到叶扬天跟前说。 “啊?”叶扬天回头朝邢师我看去,邢师我像是很诧异似的,忽然又一拍脑袋,向叶扬天竖起大拇指,晃了晃。 叶扬天摇摇头,又是一声苦笑----邢师我的意思分明是:好小子,一晚上你就把那个萧如云给摆平了? “班长,我……” 叶扬天刚开口,陈晗接着又说,“嗯,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有什么事儿。好了,先上自习吧,要是你觉得不舒服,再找老班请假就是。” “嗯。我知道了。”叶扬天点点头。 陈晗口中的“老班”,说的是高二三班的班主任兼政治课老师蒋天士,蒋天士为人沉稳,在学生中间深得人心。 说起来,昨天叶扬天撞断篮球架,请假回家的时候就是找的蒋老师,后来,司机小刘也到学校找蒋老师办理了赔偿篮球架的手续。 当然,学校方面的解释是篮球架年久失修,偏巧赶上了叶扬天对它进行了“不合理的身体冲撞”,这才导致了“篮球架的倒下”,本来是用不着赔偿的;反倒是叶扬天万一撞出点儿毛病,学校才不好做人。 但司机小刘没打算给叶家省钱,学校也乐得免除了一笔经费。 至于“篮球架年久失修”的说法,在云山三十一中从上到下都获得了承认,毕竟没人会以为用脑袋就能把生铁做的柱子给硬硬撞断了----要不然那些撞墙自杀成功的岂不冤枉? 不过,这完全没有影响叶扬天“铁头尊者”的外号在一天之内就响遍了整个学校。 云山三十一中的早自习原来是大家彼此交换昨天作业,相互参考----说得不好听了就是“抄袭”的“法定时间”,但前几个月,校长王丽云痛定思痛大搞整风运动,又心血来潮“借鉴”了“先进兄弟学校经验”,把早自习改成了外语口语练习时间。 也就是说,在七点三十分到八点整的这半个小时内,云山三十一中的学生应该抱着英语课本,或读或背,反正只要嘴里说的不是中国话就行。 叶扬天对此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这也代表了叶扬天的父亲叶北星、还有祖父叶龙潜的看法----外语这东西,多少会点儿就行了,不会其实也无所谓。现在整个社会都在大抓英文教育,据说英语不考过专业四级连大学都不让毕业?简直是笑话! ----中国人连中国话都还说不利索呢,学洋鬼子说话干什么? 叶扬天坚决执行了父亲和祖父的意见:他的英语考试从来就没及格过。 叶北星对此大加赞赏,甚至摸着叶扬天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过:不会英语就对了,真要到了需要用的时候,老爸还能不给你配个翻译?反正现在学英语的人多。 所以,在早自习上,叶扬天更多的是“朗声诵读”----反正大家都在说话,也没人会仔细听----诸如《正气歌》之类的古诗词。 有一回,教英语的王老师到班里来给大家纠正音,觉叶扬天“不务正业”,很是生气,说了几句类似“你背这玩意儿有什么用”的过头的话,叶扬天当时也没反驳,只是转述给了语文老师----趁着语文教学组组长在办公室的时候。 当然,叶扬天不失时机地适当加油添醋了一下,比如在“这玩意儿”上多加一个“破烂”之类的定语什么的。 结果,整个语文教学组的老师们义愤填膺了。 语文教学组组长、云山三十一中返聘老教师、顶着连续三年“全国十佳语文教师”的头衔的年近七十的古云水抱着厚厚的一套《全唐诗》,带领整个语文教学组的十几位语文老师,闯进了校长办公室。 一场风波下来,叶扬天在语文老师们的眼中变得十分可爱,而云山三十一中的早自习,也改成了语文和外语并重----至少可以让学生自由选择诵读内容。 但叶扬天不知道,这更让姜潇潇对叶扬天反感起来。 身为叶扬天的同桌,姜潇潇很清楚叶扬天虽然也爱读书,可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讨厌学英语,并且觉得早自习抄作业不如以前方便了而已。 事实上,姜潇潇听得清楚,比起古诗词来,叶扬天在早自习上念叨的更多的,差不多都是“我本中国人,为啥学洋文?交张空白卷,聊表中国心”式的顺口溜。 而且姜潇潇也做不到叶扬天这么然,不管叶家的说法有没有道理,至少对于应试来讲,英语还是重中之重! 在早自习上,姜潇潇从来都是苦练英语口语的。 要知道,现在高考也考口语了啊! 今天也是如此。 “潇潇……那个,不是……姜潇潇?”姜潇潇正念得认真起劲,忽然听见旁边的叶扬天小声冲自己叫了起来。 姜潇潇不理。 “姜潇潇?你把昨天的作业借给我抄一下好不好?”明知姜潇潇八成不会回答自己,叶扬天还是不死心地叫着。 “姜潇潇,就让我抄一下还不行?”叶扬天又叫了一声。 姜潇潇还是不理。 “你还真不理我了啊?”叶扬天长叹一声。 “不理你就不理你,有什么话好讲?”姜潇潇在心里狠狠地说,连个眼神都不给叶扬天。 “姜潇潇……”叶扬天还在叫。 虽然还是不打算理睬叶扬天,姜潇潇却也纳闷了: 一直以来,叶扬天对自己还从没这么死缠烂打过。 没错,叶扬天的眼神总是很讨厌地跟着自己,可自己只要瞪他一眼,他就会忙不迭地把眼神转开;就是找自己说话的时候,也还是吞吞吐吐的时候多,态度从来也不痛快。 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再说了,他叶家大少作业也还是抄的,可他似乎也知道这会让自己讨厌,从来没找自己要过----本来,按说同桌之间互通有无是最应该也最常见的。 今天叶扬天怎么改脾气了? “姜潇潇……”叶扬天继续叫。 “烦死了!拿去!”姜潇潇看周围的同学已经有开始注意到的了,不由得一阵心慌,把放在桌子边上准备交的几个作业本一起扔给了叶扬天。 ----姜潇潇坚持了半个月的防线,终于崩溃。 “谢谢,谢谢!” 叶扬天也没料到会这么顺利,姜潇潇不光和自己说话了,甚至连作业都借给自己抄了! 对叶扬天来说,这意味着自己不仅光荣收复了失陷半个月之久的阵地,甚至还一举攻下了一个小山头! 如获至宝般地,叶扬天打开了姜潇潇的作业本,开始了抄袭大计。 昨天,叶扬天只上了三堂课就请假回家了,其中一堂还是体育,根本没必要完成所有的作业,但作业本是从姜潇潇手里拿过来的,叶扬天可就顾不了这么多了,当然要把该抄的全抄下来----哪怕姜潇潇写错了,叶扬天也会照抄不误。 于是叶扬天就忙碌起来了。 姜潇潇嘴里念着英语课文,心思却飘到了叶扬天的身上,她看叶扬天埋头抄得起劲,不由得纳闷。 叶扬天的成绩在班里是中等偏下,可姜潇潇知道,如果叶扬天想要把成绩弄得好些或许也不是太难。 因为叶扬天偏科偏得厉害----这倒不是说他在某一科目上特别出色,只是他的外语差得离谱,考试从来不会及格。 这还不是主要原因,重点在于:叶扬天他对学校里的课程完全不上心,不在乎。 这也是姜潇潇所不能原谅的。 身为叶家唯一的儿子----说白了就是家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叶扬天的学习重点早就确定了下来:企业管理、经济经营、国际金融,乃至相关的社会心理学什么的,叶扬天有他自己的一套学习计划。 学校,对于叶扬天来说,只不过是个消遣的地方吧?姜潇潇一直这么认为。 姜潇潇曾经看见叶扬天在课外自习的时候捧着一本柯斯的《法与现代精神》读得入神,当叶扬天合上最后一页以后琢磨了半天,自言自语地说:“老爸叫我看完这本书搞明白柯斯定理和交易成本是什么……咳,说白了不就是行贿的必要性嘛……” 姜潇潇当时只觉得很想哭----自己的努力肯定可以保证让自己在学校的成绩远远过叶扬天,但那只不过是被叶扬天完全蔑视甚至一开始就放弃了的而已,在那些真正对将来有用的领域上,自己早就被叶扬天远远地落在后面了。 至少姜潇潇知道,在自己考上大学之前,根本没可能去理解叶扬天不经意说出来的那什么“柯斯定理”和“交易成本”是什么东西。 “我是在嫉妒……”这一点,姜潇潇早就承认了。 但同样,当叶扬天照单全收,聚精会神地抄袭作业的时候,姜潇潇的纳闷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在第一堂数学课上课不久后,姜潇潇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好容易抄完了全部作业的叶扬天冲姜潇潇感谢地一笑,递还了各科的作业本,在作业本的最上面,还放着一张小纸条。 小纸条上写着: 多谢了。你知道,我今天没法找别人借作业,小邢他也没写,而且……我不想让别人再叫我那个该死的外号。 原来是这样!姜潇潇诧异地看了叶扬天一眼,忍不住笑了。 “嘿嘿……”叶扬天本来正摸着鼻子,尴尬地笑着,却看见向来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姜潇潇露出了笑脸,这一惊非同小可,同时又像是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笼罩住了,眼神一下变得痴迷起来。 “请大家认真听讲!”讲台上,数学老师王书有咳嗽了一声。 “啊……”叶扬天一下回过神来了。 不管怎么样,叶扬天可不想再像昨天那样在学校里出洋相了。 数学课继续上着,叶扬天和姜潇潇也都开始认真听讲----或许叶扬天脑子里想着的事情与课程完全无关,但至少表面上,还是做出了一副认真的样子。 可萧如云呢? 跟着叶扬天来到了学校,萧如云隐身在一边,很知趣地努力不让周围的人们现自己----在青云门秘传的隐身法术的作用下,这倒也不算太难。 但萧如云本身却越来越糊涂了。 “云山三十一中”这所私塾----哦,不,这所“学校”,怎地如此怪异? 先不说私塾----学校的规模和人数远远过了萧如云的想像,光是早自习就把萧如云吓得不轻。 这几十个人嘴里念的都是什么? ----虽然语文教学组把早自习的“权利”从校长王丽云那里要来了一半,但为了对付将来的高考,绝大多数学生还是选择在早自习上练习外语口语。 当然萧如云是听不懂英语的。 一开始,萧如云还以为学生们是在“念咒”,后来没现这些不知所云的“咒语”有什么作用,觉得似乎不对,却又想不通,待要传音问问叶扬天,可叶扬天却像是很忙的样子,萧如云只好静静地站在一边。 同时,萧如云也俯下身来查看了叶扬天抄写的内容----虽然看上去只是在抄,但萧如云不敢确定叶扬天写下来的东西是不是跟“飞升”有关,偏偏叶扬天上来抄的又是数学作业,萧如云不认识阿拉伯数字,更不认识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和等式,不由得如临大敌。 一来,萧如云不敢确定叶扬天会不会给自己说实话,二来,萧如云又认不出叶扬天写的是什么东西。所以,萧如云决定采取措施。 先,萧如云悄悄从教室里的学生的文具盒中拿了支笔,又拿了个本子----反正以萧如云的身手也不会被人察觉,尽管“不告而取所谓偷”,但飞升之秘事关天下道门生死存亡,萧如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照葫芦画瓢,把叶扬天写下来的东西也都抄了一遍。 先不说第一次学写阿拉伯数字和符号、字母的艰难,光是怎么用拿毛笔的姿势让圆珠笔写出字来,就搞得萧如云满头大汗。 接下来,萧如云还注意到有许多画满了类似内容的本子逐渐归拢到几个特定的人的手中----那是各科课代表在收作业----萧如云打定主意,要在趁人不察的时候将所有这些本子都拿到自己手里,待回山时交给掌门查看! 尽管看似这些本子上写着的东西并非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但精研道法的自己都看不懂却是事实,萧如云为人缜密,最是心细,绝不允许有“万一”的情况生。 等到上了数学课,萧如云就有点儿想要晕倒了。 ----讲台上站着的那个“教书先生”竟然在那块大板子----黑板----上画满了那些符号! 察觉到自己对教书先生讲的那些东西有听没有懂,萧如云开始琢磨着是不是有绑架数学老师的必要了。 第二堂课是化学,继数学老师王书有之后,教化学的黄千岚老师也列到了萧如云的绑架名单上。 好容易等到第二堂课下课,萧如云走上前去,想拉住叶扬天到个僻静地方好好问一下这间“私塾”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邢师我却先萧如云一步,跟叶扬天嘀咕起来,萧如云不敢暴露行迹,只好在一边躲着偷听。 ----第三堂课之前是课间操时间,云山三十一中一千多名学生都集中到操场上做操,当然叶扬天也不例外。 于是,萧如云凭着她过人的资质,硬是把叶扬天做操时的每个动作都记下来了! 萧如云的噩梦并没有很快结束,第三堂课外语,第四堂课物理,萧如云依旧什么也听不懂,却不得不拼命地把这些不懂的东西塞满脑子……一个上午下来,萧如云的精神竟变得有些恍惚。 终于,到了中午。 “萧如云,你还真了不起。一上午居然没人能现你就一直在我旁边,我可是都担心死了。”在云山三十一中附近的一家长岛咖啡厅里,叶扬天自内心地说。 萧如云无言。 “我说,你要是就这么跟着我,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你乐意。”叶扬天的确很佩服萧如云,不光是为了萧如云的隐身法,在学校里整整一个上午,萧如云完全没有过来打扰自己,这让叶扬天很满意。 虽然偶尔聚精会神用上透视眼,能看见萧如云一直拿着个本子,还用很怪异的姿势拿着圆珠笔急匆匆地写些东西,可这不算什么大事。 所以,中午一放学,叶扬天就带着“现了形的”萧如云到长岛咖啡厅来了。 尽管长岛咖啡厅顶多提供些三明治之类的食品,用来当成午饭实在有点儿勉为其难,但这里能避开同学的耳目,谈话也不引人注意,用来商量事情是最好不过了。 和姜潇潇总算恢复了“正常的同学关系”,叶扬天的心情很好,他已经开始打算着从萧如云那儿套出点儿有关法术或者是所谓的“天下道门”的事情来了。 “萧如云,你怎么不说话?”叶扬天很奇怪,“对了,我还看着你刚才好像拿了一个很大的包袱来着,放哪儿了?里面都是什么啊?” 就在叶扬天提出这个问题的同时,从云山三十一中的教职工食堂打饭回到办公室,想要一边吃饭一边继续批改学生的数学作业的王书有老师忽然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作业呢?嗯?不对啊,我记得是放在这儿了的啊……” 王老师四处找了找,还是没有找到高二三班数学课代表收上来的那摞作业本,不由得大为奇怪。 其他各班的老师们也6续回到了办公室,看见惊惶失措的王老师,几句话问下来,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办公桌,也都慌了。 恐慌从云山三十一中的数学组办公室开始扩散,很快就蔓延到了化学组办公室、物理组办公室、外语组办公室…… 当天全校各班交到老师们办公室的作业本----都不见了! “没什么。”长岛咖啡厅中,萧如云总算打起了精神。 “嗯,先吃饭,先吃饭。”叶扬天关心地问,“我看你精神不好,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吧。对了,今天早晨我就没吃,你也一样对不对?咳,反正你奉什么‘师伯之命’,非得跟着我,没法子,我总得管饭不是?” 叶扬天开始打算“拉拢”一下萧如云。 “多谢。”萧如云愣了一下,现如果自己按照青山师伯吩咐的,一直跟在叶扬天身边的话,很多事情都必须提到日程上来加以注意了----光是衣食住行,似乎就已经足够麻烦了。 更别说还得多方留心叶扬天的种种举动。 况且,虽然似乎现在还没有同道中人找到叶扬天,但时间一久,秘密怕是保不住的。 到时恐怕自己还得出面与人斗法…… 要是师伯青山真人和玄心门掌门天涵子的争斗跟以往一样拖上个七七四十九天,青云门又没有人再来jn支援的话……萧如云不敢再往下想。 ----光是今天这一个上午,萧如云就已经觉得比在峨嵋山上闭关修练三个月都累了。 “要是实在不成……”萧如云暗暗摸了摸腰间暗袋里放着的青云令。 临下山时,青云门掌门青天真人亲手交到萧如云手上一枚“青云令”,说是如果事态危急,不及回山报信,便祭起青云令,到时整个青云门将举全力下山支援,他自己也会先一步御剑赶来。 又想了想,萧如云还是决定作罢。 此次jn府有飞升成仙的天兆,众多道门俱都重视得很,纷纷派人前来查看。而青云门一向自诩正宗,一方面自然是着急上火,想要先一步调查清楚,最重要的,如果可能,要把飞升之秘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但在另一方面,也不能失了“正宗大派”的风度。 只让青山真人和萧如云赶来jn府实在已经是青云门的最好选择了。 青山真人是整个青云门中最富智计的老前辈,在jn又有他当年的一个旧识梁恕在,行事必定方便许多,有他坐镇,先肯定不会出什么大事。 至于萧如云,她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是青天真人的关门弟子,从小倍受青云门的栽培,以种种灵药护她闭门修行,单以道行而论,早就是青云门下的一代翘楚,就是等闲修行了百多年的,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实力上也足够了;再有一个“初次下山历练”的由头在里面,就是萧如云和别的门派之间起了冲突,甚至杀了人,也容易找借口推脱。 这些事情,萧如云自己也清楚得很。 “只不过是些许小事,我怎能如此气馁?岂不是辜负了师父重托?”萧如云重又下了决心。 “我说那什么……萧如云,你能不能先给我说说,你口口声声的那个‘玄门正宗’是怎么一回事?那‘不正宗’的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那个师伯呢?怎么不见人?” 叶扬天塞得满口三明治,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打断了萧如云的思绪。 第九章 这年头,多的是无头公案。(上) 长岛咖啡厅中,叶扬天很认真地听着萧如云的讲解,心情越来越是沉重。 叶扬天现自己还是小看了所谓的“天下道门”。 从萧如云的话中,叶扬天窥见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会真实存在的世界。 自古以来,中国从没有缺少过修道之人,这一点叶扬天虽然惊诧,多少也可以理解----总不至于小说里写着的那些全都是空来风? 但要说那一个个的门派往前追溯都跟历史人物扯上了关系……可就有点儿匪夷所思了。 汉朝的张良,中华谋圣,原来是黄石公门下大弟子,辅佐刘邦,功成身退后建立“天机门”? 唐朝的袁天罡,分明是个正史不载野史不记的人物,原来不仅是唐太宗的军师,还一手创下声名显赫的“白鹿洞”,一时统领道门,声势无两?又说什么袁天罡和他师弟李淳风反目,白鹿洞一分为二,数百年下来慢慢凋零,到如今变成了实力不强的“袁门”和“李门”? 还有什么华佗传下来的以医道济世的“天医门”? 要说这些还算多少靠谱,那实力强横的“广寿门”的祖师是弄下“安史之乱”的那个蛮子安禄山……可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点儿混帐了。 ----安禄山都出来了,那杨贵妃也顺道成立个什么“太真门”似乎理所应当吧? 按这个逻辑,高力士、魏忠贤之流的也都该成一代宗师了! 不用说,他们门下的修练法门肯定是《葵花宝典》! 不过青云门倒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家底,祖师青云真人原本只是宋朝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童而已。 可架不住青云真人不知怎么的就悟通了大道,于是nb起来。到头来,他老人家不光传下了青云一脉,还在峨嵋山大会天下同道,仗着一柄断剑,折服无数英雄,被举为“正道魁”,自宋朝初年起就号称“第一显门”。据说峨嵋大会惊动天下,连皇帝都忙不迭地过来拍青云门的马屁,把年号改为“至道”。 听着萧如云眉飞色舞地回顾青云门的光辉往事,叶扬天的心里一个劲儿地起腻----什么峨嵋大会啊?折服无数英雄?说白了就是打群架打赢了吧? 不过,叶扬天总算在萧如云的话中听出了点儿端倪:青云门似乎有些当老大的资格。 但话又说回来,中国历史这么久,几千年风流水转,总该都能轮上一次吧? 萧如云也是个有心人,她见叶扬天分明是对天下道门之事不甚明了,有些重要的事情也就语焉不详,或者匆匆带过,而最关键的,更是完全不提。 比如说一直以来,历朝历代的兴旺盛衰,往往与道门之间的种种争执息息相关,但近几百年来,飞升成仙的路途突然中绝,为此,天下修道之士纷纷存了出世之想,各门各派与门户所在之地画地为牢,只顾修行,不仅少有入世之人,就连彼此之间,也都少了联络云云。 另一方面,叶扬天却早从萧如云的态度中看出了些什么,而萧如云刻意隐瞒下来的这些事情,联系当初吕洞宾的叮嘱以及天庭“抽签”的作风,却也不难推测出来。 此外,叶扬天关心的重点,是在各大门派之间的关系上。 “萧如云,你一口一个青云门是道门正宗,当然对这个我没资格表什么意见了,可有正宗就有邪宗吧?比如昨天晚上那个什么‘玄心门’的……我是说,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不死不休的恩怨,或者是……‘正邪不两立’之类的说法?见面就得拼个你死我活的那种?” 叶扬天看上去饶有兴致地问。 “这……却是不多……斩妖除魔自是我辈的本分,但同为修道中人,纵有门户之见,也不至于有甚不可解的仇怨。”萧如云有几分迟疑地说。 “啥?斩妖除魔?”叶扬天突然有了危机感,“还真有妖怪什么的?” “这个……”萧如云皱起了眉头。 叶扬天的问题并不怎么容易回答。 其实,就刚才萧如云所说的“门户之见”,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各大道门并立,有数的差不多都有个上千年的“光辉历史”,虽然近几百年大伙儿都固步自封,然世外,但论起恩怨来,几千年间早积累了一笔算不清楚的烂帐。尤其是青云门这样曾经“统领道门”过的,少不了经过几番大战、几番斗法,光是当年青云祖师手上,就不知道有多少理不清楚的尾头寸。 就说玄心门,当年峨嵋大会,青云真人断剑会群雄,曾经失手将玄心门祖师玄心子一身道行尽废,这算是“怨”了;可青云真人还曾经救过玄心子的师弟玄无子一命,这该是“恩”,如此上千年的恩怨交织下来,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反正大家都闭门不出,眼不见心不烦也就是了。 可同道中人一旦碰头就不好说了,依旧以玄心门为例,现今玄心门的掌门天涵子是当年的玄心子一脉,自然看整个青云门不顺眼,而以一般情况而言,青云门下念及当年青云祖师的失手,多少应该礼让天涵子三分。 不过具体到青山真人身上又不对了,青山真人的太师祖闲云真人与“袁门”的观月真人是生死之交,而观月真人却在七百年前与玄心门的听涛子同探玄冰窟时被玄冰之精侵入气脉,听涛子见死不救,导致观月真人兵解而死,不得飞升。 这还不算完。玄心门的听涛子其实是玄无子的隔代弟子,对青云真人深切感激,当闲云真人为袁门观月真人上玄心门找听涛子兴师问罪时,听涛子自知理亏,不愿争执,避而不见。闲云真人一气之下大闹玄心门,玄心门上下愤而出手,到头来,虽然闲云真人全身而退,但与他同行的徒孙:凌风,却死于玄心门的围攻之下。 后来,听涛子拜上青云门,负荆请罪,当着闲云真人和袁门掌门的面前自废道行,这件事算是有个了结。偏偏闲云真人心疼徒孙凌风之死,命徒弟木岚真人以凌风的名义收徒,这个徒弟,就是现在的青山真人。 细数下来,青山真人一进青云门,就背负了自己的“师父”凌风的血债,对玄心门当然完全没有一点儿好感。 ----这也是青山真人和玄心子为什么一见面就要动手的一大原因。 总之,类似的恩仇交错,天下各大门派之间彼此都有些心结。 但昨天青山真人和萧如云将玄心门讥为“邪魔外道”却只是出于个人对玄心门的感情,其实是有些不妥的。 因为现存的各大门派历史上都有过成功飞升成仙的祖师,既然能够飞升,无论如何,也挨不到“邪魔外道”的边儿上去。 “话虽如此,玄心门最为擅长的术法却是窥伺人心,绝非正道,还请小叶明辨才是。”这番解释对萧如云来说实在是大违本心,在她看来,天下除了青云门之外就全是邪派了。 “嗯……我理解。”叶扬天苦笑起来。 要是照萧如云的这种说法,那这些所谓的修道之士之间的关系总结起来就剩下了两个大字: 麻烦! “对了……我问你的似乎是……有没有妖怪来着……”叶扬天忽然反应过来了。 “是,如云多嘴了,但谈及妖怪之类,总要先让小叶知道当今天下道门之间的恩怨心结,这才好论及其他……” “等等,该上课了。咱们还是找时间再说。”叶扬天看了看手机,“下午第一节课这就要开始了,我得赶紧先走。啊,你就先给我说一句,有,还是没有?” 说着,叶扬天站了起来,掏出钱包,到前台结帐。 “有!”萧如云的回答很简洁,却让叶扬天的脑袋一晕。 “原来狐狸精什么的……是真的有的啊……嗯,神仙我都碰上过了,不会再让我碰上个妖怪吧?” 一边小声嘟囔着,叶扬天一边出了长岛咖啡厅,往学校跑去。 叶扬天的身后,是再次悄悄隐去身形的萧如云。 @@@ 下午的课程和上午一样乏善可陈,但萧如云却感觉轻松了不少----连堂的两节语文课她还是听得懂的,没必要继续跟着叶扬天做什么笔记了。 当然,也没必要再去老师们的办公室里“不告而取”作业本。 但叶扬天却不这么想。 如果不是怕在学校里惹人注目,他真打算揪住萧如云好好追问一下她要数学、化学、物理和外语的全校作业本到底是想做什么用处…… 事实是,继昨天叶扬天一头撞断篮球架之后,云山三十一中又生了一起轰动不已的“疑案”。 ----全校一千七百六十二名学生,扣除因病假、事假等理由没能到校的三十五人,再扣除头天没有布置作业的科目,再扣除没能在上午交到办公室的六个班共七科的作业本,继续扣除没能交上作业的一百四十六名学生…… 反正、总之……合计五千九百八十八个作业本,全部失窃! 叶扬天郁闷得直想撞墙。 萧如云你好好地偷这么多本子干什么? 卖废纸? 嗯,数量上加起来得有个半吨了吧? 也亏你拿的动! 叶扬天能猜到是萧如云捣的鬼,但除了叶扬天之外,还没有几个人能一针见血地推理出事情的真相。 消息传开,全校从上到下都懵了。 王丽云校长紧急召集了三位教导主任、数学、化学、物理、外语四个教学组的组长,中午时间第一个回到各个办公室的老师,还有校保卫科的科长,在下午第一堂课开始的同时,召开会议。 人都到齐以后,头三分钟没人说话。 ----实在是没有谁能准确地描述这是一起什么样的事件。 “这个……大家都说说吧。”王校长还是第一次遇到现在这样在开会的时候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情况。 众人沉默。 说什么? “我看……还是报案吧?”过了好一会儿,年过半百的教导主任冯子祥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慢慢地说。 “报案?开什么玩笑?”保卫科科长田靖急了,“这根本不是被谁给偷了!” “不是被偷了?那我倒要问问田科长,保卫科是干什么的?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保卫科就说了三个字‘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教导处副主任杜峰海上来先把一顶大帽子扣了上去。 “杜副主任,”田靖故意把一个“副”字咬得很重,“我们保卫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人拿着那些所谓‘失窃’的本子离开学校!你说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先给我定个性!” “不是偷是什么?你也统计了,五千多本作业本没了,一个‘不翼而飞’能解释?这是你失职!”杜峰海一拍桌子,“保卫科严重失职!” “大家别吵!”王丽云咳嗽一声,“这个……事情已经生了,咱们还是先考虑一下对策。” “对策?”数学老师王书有苦笑着问,“有什么对策?总不能在每个办公室都站一个保安吧?咱们这儿可是学校。” “绝对不是偷!”田靖还是不放这个碴儿,“你们想想,要真是小偷偷了,我倒要问,他偷那些破本子干什么?要都是新的还能说是偷出去卖钱,咱们丢的可都是旧的!上面都写了字的!只能卖废纸了。” “五千多本啊,卖废纸也是不少钱呢。”化学老师黄千岚打趣----还别说,她的思路跟叶扬天倒是不谋而合。 “你们随便想想看,就算是被人给偷了,他总得拿出去销赃吧?好,要说是我们保卫科失职我认了,可得先有人解释一下,有人拿着五千多本本子……哦,不对,是扛着……咳,也不对,一个两个人根本没法干这活儿……反正不管几个人了,就是本子它自己长脚,五千多本啊,总能有个人看见吧?”田靖继续挥。 “这个……”众人都卡壳了。 和学校高层的慌乱相比,学生中间对这件事情倒是津津乐道。 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学生已经认定云山三十中的地理位置与百慕大魔鬼三角有异曲同工之处,又或者是通向一个不知名的异空间的入口。 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则相信外星人正准备大举入侵地球,把云山三十一中当成了资料收集的第一站。 更有人说他亲眼目睹了外星人的模样,但马上就被人反驳,说那分明是异空间的居民,和外星人毫不相关。 云山三十一中的学生们根据各自的见解不同,很快分成了“异空间”和“外星人”的两派,开始辩论不休,连课也都无心上了。 当然大多数老师还是能够保持理智的,除了大力维持课堂秩序之外,很少有人相信学校里真出了什么“异空间”或者“外星人”----老师们大多知道云山三十一中的校址本来是个坟场,他们差不多都打算早早下课回家,喝点儿雄黄酒,再换上红腰带。 与此相呼应的,等到下午第一堂课下课的时候,在学校的会议室里,终于有人提出来是不是找个道士或者和尚过来看看…… 唯一一个心知肚明的叶扬天,他看着这一场很快就被无限扩大和升级的混乱,除了苦笑之外,已经打定主意要和萧如云再一次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叶子!”刚上完第二堂课,邢师我就又凑了过来。 “小邢,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叶扬天在桌子上一趴,侧过脸来,小声说。 “开玩笑!你再说一个你不知道?”邢师我也低下头,凑到叶扬天耳边说。 “我不知道。”叶扬天很听话。 “嗯,那你就不知道吧。”邢师我把声音压得更低,“叶子,今天放学以后我打算到你爷爷那儿去玩,你有什么话要我帮忙带过去的吗?” “靠,你小子威胁我?”叶扬天把眼一瞪。 “威胁?没有啊?”邢师我冷笑着,“叶子,你知道我说话从来都算数。” “……你还说这不是威胁?” 邢师我抬头,看着叶扬天,不说话。 “放学后你到我家来。”叶扬天站起来,两手一摊,耸耸肩。 “嗯?叶子,你这就回家?”邢师我愣住了,叶扬天居然开始收拾书包了。 “嗯,反正课也上完了,课外自习我不想参加,晚自习也不打算上了,你知道,我快忙死了……”叶扬天很麻利地背上书包,“本来我今天就不该来。” “你倒干脆。”邢师我想了想,说,“要不然咱们一块儿找老班请假去?” “开什么玩笑?那不成了一块儿逃课了?我是真有事,还得先去趟科技市场呢。”叶扬天没精打采地说。 “科技市场?干什么?” “我家电脑坏了,嗯……笔记本也坏了。至少得让我先去换个笔记本吧?”叶扬天无奈地说。 “坏了?是不是……”邢师我的反应不慢,马上就想到了昨天死活跟着叶扬天一块儿回家了的萧如云。 “没错。”叶扬天点点头,“还有今天……也没错。” “啊?”邢师我傻眼。 第九章 这年头,多的是无头公案。(下) 本来云山三十一中下午就只有两堂正课,剩下的时间全是自习,虽然偶尔会有老师过来串堂辅导,一般情况下学生也必须都老老实实地参加,但只要叶扬天给班主任蒋天士说是家里有事,蒋天士也会大开方便之门。 这倒不是说蒋天士给了“叶家公子”多少“政策上的优待”,蒋天士为人开明,也觉得以叶扬天的家世,比起学校的课程来,还有很多更值得学习的东西----自从蒋天士现叶扬天在课间读萨谬尔森的《经济学》的时候他就确认了这一点。 但等叶扬天往科技市场去的时候,留在学校里的姜潇潇看着身边空着的座位,目光中露出了几分疑惑。 ----叶扬天和邢师我的对话,多少有些落到了姜潇潇的耳朵里。 学校里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个学生如果有什么秘密,很少能瞒过自己的同桌。 叶扬天和邢师我还算是小心,对话中没有触及任何“核心内容”,但姜潇潇几乎只用直觉就下出了结论: 学校里丢失的几千册作业本,绝对与叶扬天有关! ----怪不得从昨天开始我就看他鬼鬼祟祟的。 可是……姜潇潇让自己的结论弄糊涂了。 叶扬天偷作业本干什么? 他叶家大少什么时候缺过钱了----如果说他只是为了拿来卖废纸的话。 再联想昨天叶扬天一头撞断了篮球架,还有他打篮球时刻意做作的那一幕,姜潇潇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 叶扬天的身上是不是生了某种他自己也不能控制、至少不能完全控制的变化? 而且,这种变化应该是“自然”的! 平心而论,尽管姜潇潇认为自己很讨厌叶扬天----姑且把姜潇潇对叶扬天的感觉定义为“讨厌”好了----但同时,或许正是为了这种讨厌,姜潇潇也对叶扬天的一举一动非常留心。 在某种程度上,这跟叶扬天总是让自己的目光不离开姜潇潇的作风很有点儿相似。 就好像现在,姜潇潇全凭直觉的推测,竟然就**不离十了! 但无论是叶扬天还是姜潇潇,甚至包括坐在教室最后面郁闷地等待放学的邢师我在内,他们都不曾想到,高二三班的学生中,所了解到的事情无限接近了真相的,其实并不算太少…… 铃声响起,一如往常,自习课开始了。 班长陈晗的目光却停留在教室的一角,许久没有收回。 那里是高二三班七个男生之一,平时最不显眼的韩秋的座位,现在,那个座位上空无一人。 @@@ jn的科技市场号称“黄河以北最大的电脑及其相关产品集散地”,规模相当可观,虽然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市场大楼前的人群还是摩肩接踵,马路上也依旧是例行的塞车。 “嗯……我知道这儿空气不好,不过你还是得适应了才行,我几乎每个星期都来这儿一次。要知道,这儿也是全jn盗版光碟的集散地……咳,我是说,你记住了我给你交代的了?别人都还好办,唯独刘哥那儿,怎么也瞒不过去的。” 叶扬天紧紧抱住刚买下的笔记本电脑:东芝qosmiog10,站在路口,神色紧张地嘱咐萧如云,萧如云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啊,来了。”叶扬天看见了自家的宝马。 “天哥儿,又换了一台?好家伙,东芝qosmio?三万多吧?”小刘还没听说云山三十一中生的“怪事”,神色轻松地下车,给叶扬天打个招呼。 “三万八!”叶扬天恨恨地乜了萧如云一眼,“早几个月我就想买来着,一直狠不下心来,昨天倒好,人家帮我狠心了。” “啊?这是……”小刘在车上就看见了萧如云,只是不好开口问,看叶扬天自己提到了,赶紧接口。 “上车再说吧扬天拉开了车门。 “我来介绍吧,这是萧如云,哦,这是刘哥。刘哥,说你是我保镖没错吧?”刚上车,叶扬天就半开玩笑地说。 “保镖?我就是个开车的,天哥儿,当着美女的面儿,你可别胡说。”小刘看上去满不在乎,心里却早早地戒备着。 一打眼小刘就看出来了,这个什么萧如云虽然长得漂亮,可不是那种娇娇怯怯的花瓶----肯定是个练过的! “嗯,美女是美女啦……”叶扬天拦着不让萧如云说话,“刘哥,昨天我和小邢不是去云山大酒店梁叔那儿来着?” “是啊。”小刘的警戒一松,照叶扬天话里的意思,萧如云应该是梁恕的人了。 果然,叶扬天顺着小刘的思路走了下来。 “刘哥,前几天我老爸不是给你联系,说日本四菱公司怎么怎么来着?昨天晚上我顺口跟梁叔一提,结果梁叔就把萧如云给我派过来了,说是让我身边有个人,以防万一。” 虽然是顺口胡说八道,叶扬天却也是没有办法。 父亲叶北星远在南方,不会知道自己的事情,祖父叶龙潜每天乐得清闲,对自己的生活也基本不管,但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因为他们充分信任小刘。 萧如云要是就这么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话,别人还能瞒得过去,可绝不可能一直瞒过小刘。 反正,叶扬天心里有数,有关那个现在不知道在哪儿跟天涵子打架斗法的青山真人也好,萧如云也好,不管自己说什么,梁恕肯定都会认下来,所以,他也乐得信口开河,拿梁恕当挡箭牌。 “萧如云是梁叔的侄女,从小就在国外读书,去年毕业后就回来了,不过好像一直在南方打拼,还是前几天刚到了jn。本来她是要帮梁叔打理jn的业务的,可梁叔又心疼,正好赶上昨天我过去,嗯……说是过来看着我,其实也就是让我陪着玩……是吧?” 三言两语,叶扬天就安排好了萧如云的身世,还随口要萧如云证实。 “小叶说的是。”萧如云没完全理解叶扬天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按照事先说好的,点头承认。 “刘哥,你可别小看她哦,萧如云一身好功夫,别说比你了,恐怕比梁叔都不差。”叶扬天胡说上瘾了。 “小叶说的是。”萧如云继续点头,“梁恕不是如云的对手,不过一勇之夫,不足一提……” 小刘紧握方向盘的双手一震----什么? “那个……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刘哥,从今天起萧如云就住到英雄山那儿去了,这几天她也跟着我,怎么说也是让你省心不是?”叶扬天恨不能打自己一个嘴巴,赶紧上来打岔----我胡说我的,萧如云你跟着捣什么乱啊? “哦刘随口应承着,心里波澜起伏。 萧如云是什么人?梁恕的侄女?开玩笑!哪儿有侄女这么说自己叔叔的? 再说了,梁恕是什么人?他跺上一脚,整个jn城都要抖上三抖!怎么就“不足一提”了呢? 小刘在一瞬之间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但当他偷眼往后看时,却又为自己的某些想法哑然失笑。 ----本来自己担心的是这个“萧如云”挟持了叶扬天,但看叶扬天气哼哼地盯着萧如云的样子,要说是反过来那还差不多。 叶扬天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挟持个高手了?还说什么也要住到英雄山的那栋小楼上去----怎么听着有点儿像逼良为娼的意思? “我说刘哥你别胡思乱想,我家还不至于连客房都没有。别说一个萧如云了,就是来上十个八个的,也住得开。”虽然看不见小刘的脸色,可叶扬天也没忘了声明一下。 “啊,是,是,天哥儿,我知道,十个八个的也不算多。”小刘故意把话往歪处去引,然后观察萧如云的脸色。 萧如云神色不变----或者说,从一开始,萧如云的脸上就没什么明显的表情。 “好好一个大美人儿,怎么木木冰冰的?”小刘在心里嘀咕一句,不再多想,踩足了油门,宝马车飞驰而去。 回到家里,小刘说要是叶扬天没事儿的话,他就先回解放桥叶扬天的祖父那里了----本来,小刘和叶扬天平时都是住在那里的,只是这几天叶扬天身边生了太多的事情,他这才“常驻”了英雄山,而且看样子还要继续常驻下去。 小刘走后,叶扬天马上就抓起了电话。 ----“……对,对,梁叔,就是这么回事,等会儿刘哥过去问的时候,你先帮我搪塞一下啊。谢谢梁叔了。” 放下电话,叶扬天长出一口气,对萧如云苦笑一声,“别纳闷,刘哥他的心比我还细,要是事先不好好串供,什么底细都能让他挖出来。再说了,雇用刘哥的是我老爸,又不是我……哎,对了,我得先问问你,你要那么多作业本到底是干什么?别说不是你干的啊。” 萧如云看着坐在客厅沙上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叶扬天,没有开口回答。 和叶扬天相处了整整一天,萧如云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本来,萧如云只以为叶扬天是被天上掉下来的好运气砸到头,成就了仙缘,又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明明飞升了却还滞留凡间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哦,不,应该说是“仙师”----而已,这对于天下道门,尤其是对于一上来就找到了他的青云门来说,实在是个绝好的机会。 恐怕用不着花太大的功夫,就能套出飞升之秘----如果叶扬天真的知道的话。需要加以警惕的,大约无非只是防备叶扬天被其他门派的人抢走而已。 可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了!能遭遇仙缘得以飞升的,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这个看上去迷迷糊糊,连法术都还不能熟练正常应用出几个来的叶扬天,思维之缜密,处事之老练,手腕之辛辣,竟让萧如云感到了几分惧怕! 青山师伯的确是对的----如果用强把叶扬天带回峨嵋山,恐怕还没从他口中套出什么来,就先让他把青云门给算计了! “我说你倒是说话啊。”叶扬天看着萧如云脸上的神色一会儿一变,倒是觉得赏心悦目,可想着心中的疑问,终于又开口。 “这个……无他。”萧如云还是决定守口如瓶。 “嘿……无他?我就知道,你那个老狐狸师伯给你说的,绝对不只是让你跟着我‘听从教诲’。好吧,你萧大小姐不说就不说了,当我不知道啊?” 叶扬天双手一摊,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的确,单论斗智,萧如云和叶扬天之间的距离实在差得太远了些。 “哦,对了,我先把话说在头里,这台电脑是给我买的,你先别动。要是再让你弄坏了……这可是三万八呢……老爸的话了,花钱是必须的,但花一分就得赚回两分来。就算我没老爸那么伟大,也不能老赔啊。” 话不投机,叶扬天叹口气,自己去鼓捣刚买回来的笔记本了。 “嘿……老爸的话是没错,可萧如云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先不说美女本身就是无价之宝……就是青云门什么的,一条信息的价值何止几万块钱?这台东芝qosmiog10,本来就是给你买的……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时间有的是。谈判嘛,能拖到最后的才是最大的赢家。” 一边腾开桌子插网线,叶扬天一边暗地琢磨着----再偷眼看看萧如云一脸的惊愕,叶扬天偷偷地乐了: “你现在一定在想着我都知道了什么吧?别想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十章 这年头,做个老实人真难。(上) 华灯初上,叶扬天和萧如云的关系得到了改善----或者说是理顺了? 这是因为邢师我的缘故。 “好吧,我现在来重新介绍一下。”叶扬天指着坐在一边的萧如云说,“这一位,是青云门第三十七代弟子,掌门青天真人的爱徒,萧如云,萧小姐。哦,顺便一提,青云门是当今天下道门中的正统,宋太宗太平兴国年间,由青云真人创立,至今已一千多年。” “这一位,”叶扬天指指身旁的邢师我,“是云山国术馆少馆主,邢师我,邢家一向急公好义,乐善好施,地方上颇有清名----萧如云,都是你的事儿,现在我说话怎么也不利索了?啊,这个……邢少馆主武艺高强自不必说,更难得的是为人正直,平生从不打诳语----说白了就是死心眼儿。” “这一位,”叶扬天不顾邢师我冲他翻的白眼,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这一位,就是今天要隆重推出的大人物了----我,叶扬天,这个……天纵睿智、潇洒倜傥、英雄无敌、盖世无双、英明神武、文成武德、一统江湖……啊,不对,偏了,以下省略五百字吧,我是这个……曾因酒醉鞭美人,生恐情多累名马……啊,也不对,反了……这个……这个……反正吧,刚出炉热气腾腾新鲜着的大罗金仙一名。” “你小子胡说八道还真出圈了,什么大罗金仙……啊?”邢师我正喝着可口可乐,听叶扬天说着,一口就喷了出来,刚要揶揄几句,却看见萧如云腾地站起来,满眼全是惊骇。 “……不会是真的吧?”邢师我喃喃地说。 “大、大、大……”萧如云脸色苍白,连话也说不全了。 “大罗金仙。嗯。没错。吕洞宾就是这么说的。”叶扬天很好心地提醒。 “怎么可能!”萧如云完全没了平时的矜持,一手抚住胸膛,一手摸着额头,大滴大滴的冷汗落了下来,“飞升成仙也不过是真仙而已,还有散仙、地仙、天仙……这层层……大罗金仙?大罗金仙?” “我吓着她了。”叶扬天望向邢师我,得意洋洋地宣布,“我早知道我很了不起的。” ----吕洞宾!你就不知道把话说清楚!什么散仙、天仙的,我怎么不知道?在心里,叶扬天可没有看上去这么轻松。 吕洞宾的头上又被记了一笔。 这一次,叶扬天总算是较为详细地解说了自己“成仙”的经过,当然,顾及面子,有关“抽签”等具体情况叶扬天不免用上了春秋笔法,只说是玉帝用了“绝对公正的手段”,选中了自己而已。 至于所谓的“二十一世纪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员试行展无限责任公司”和“天庭改革开放的百年计划”云云,一来叶扬天知道萧如云不懂,二来这说法也实在太过混帐,自然略过不提----就算这样,这一番解释里居然实话极多而谎话极少,对叶扬天而言,已经是很难得了。 这固然是因为叶扬天觉萧如云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了,为了今后能与青云门“更好的合作”,而不得不抛出一点儿利好消息;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在于邢师我。 对自己的朋友,叶扬天还是很够意思的。 可惜邢师我不领情,“叶子,简单一点儿说就是天上真有个玉皇大帝……萧如云你别这么看着我,之前我怎么知道真有?嗯……而且玉皇大帝亲自选中了你来当神仙,甚至还一上来就破格提拔?” 叶扬天点点头。 “凭什么?”邢师我看上去想要抓狂,“合着你小子根本就没练过一天功夫,居然就成神仙了?也就是说,今后我再也别想打得过你了?凭什么?” “我人品好。”叶扬天飞快地接口,“而且我不像你似的,我从来也不撒谎。” “叶子你信不信我真掐死你?”邢师我站起来了。 “我有什么办法?”叶扬天陪着笑叫屈,“突然有个人过来告诉我他是吕洞宾,还说玉皇大帝让我成仙----说实话,我当时连把他送进精神病院的心都有----可他说的又是真的,那我除了老老实实当神仙,还能怎么办?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先起牢骚来了……” “住口!”邢师我还没说话,萧如云先急了----正是“杏目圆睁,柳眉倒竖,一声娇叱”。 ----青云门----整个天下道门为了飞升成仙闭关自守不问世事数百年还一无所获,你小子一上来就成了大罗金仙还一脸的委屈? 萧如云直想哭。 “住口就住口,”叶扬天嘴上说着,根本就没有“住口”的意思,“我说萧如云,你们青云门从上往下数,敢叫大罗金仙‘住口’的,你该算是第一号了吧?” 萧如云愕然----没错。 “如云无礼,冒犯仙师,还请仙师恕罪。”萧如云的角色转换很快:叶扬天说的话应该不假,那不管别的,人家可已经是大罗金仙了。 上下尊卑的道理,身受青云门重恩的萧如云很明白。 “我都说了叫我小叶就行。怎么又改口了?”叶扬天乐了。 “如云先前冒失,妄自揣测仙师修为,诸多无礼,万死莫赎。”萧如云脸色一整,站起来,盈盈下拜。 “别,知道错了就好,今后你要好好侍奉……靠,小邢你干嘛打我?” 叶扬天一句话没说完,旁边的邢师我就冲着叶扬天的腰眼狠狠来了一拳。 “打的就是你!有你这种人吗?还大罗金仙呢!”刚才的惊诧劲儿已经过去,邢师我开始看着叶扬天不顺眼了。 “你小子现在成神仙了是吧?神仙不怕揍是吧?那以后我就多了个练功用的沙包了----正好我爸说这几天要开始教我擒拿手了----你还不赶紧给萧如云道歉?” 邢师我一向比叶扬天正经得多,看叶扬天蹬鼻子上脸故意拿萧如云开涮,早就不乐意了。 “咳,萧如云,是我不对。我是开个玩笑,你千万别当真,我这儿给你道歉了。别提什么神仙不神仙的,能交个朋友是最好了----不过你别看小邢他这样就动心啊,他从来都是重色轻友,花心大萝卜一个,而且还狗熊掰玉米似的,见一个换一个,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小邢你打我上瘾了是不是?” 叶扬天的道歉还算正经,可一转眼就接着嬉皮笑脸地说开了邢师我,邢师我也不客气,又给叶扬天的腰眼上来了一拳。 萧如云看得糊涂了。 “说真的,成仙就成仙了,可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心里完全没谱。吕洞宾又走了,大体那意思就是要我‘好自为之’,再‘勇猛精进’什么的,让我在‘凡间’----我算现了,扯上这事儿说话甭想利索----做出一番事情来再说。这不正好你们青云门就找上门来了?照我看,这说不准就是吕洞宾,也就是天庭一开始就预料好了的……所以,咱们还应该是彼此合作,互惠互利的好。你也就别一口一个‘仙师’什么的了,叫小叶,叶子也行。” 这几句话说完,叶扬天长出一口气,静静地看着萧如云----这算是摊牌了。 “彼此合作,互惠互利?”邢师我在一边直摇头,“叶子,你现在越来越像个奸商了。” 萧如云低头思考揣摩着叶扬天话中的意思,默不做声。 叶扬天刚一说出来“大罗金仙”四个字,萧如云的第一反应就是摸向腰间的“青云令”,大罗金仙现世是何等了得?得赶紧通知师门才是。 但萧如云马上又犹豫了----青云令一出,固然青云门上下会倾巢而动,但同时意味着天下道门中人也会一拥而来,以青云门之力能否应付得了还是个问题。 不得不说,萧如云究竟还是年轻识浅,换上那个老奸巨猾的青山真人在这儿,肯定二话不说就祭出青云令了----别的不管,打着“恭迎仙师”的旗号,再有叶扬天的配合,道门之中还没人敢说个“不”字。等到了峨嵋山上再连哄带骗地弄些好处到手,应该不会太难。 萧如云这一犹疑,可就放过了天大的一个机会。 不过,眼前也似乎容不得萧如云多想。 “谁?”萧如云和叶扬天几乎是同时喝了出来。 就在叶扬天刚“表明心迹”之后,忽然有一声轻响,声音很小,却马上就被二人注意到了。 叶家在英雄山的这座小楼有一大一小两个客厅,大客厅在楼下,另一个小客厅是用来议事的,也就是现在叶扬天、萧如云和邢师我所在的地方。小客厅中陈设简单,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一整面的窗户正对着英雄山,景色优美,楼下又有个小花园,颇有些“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风趣。 声音就是从窗户外传来的。 萧如云的动作最快,一个箭步,从对面的沙上----也就是邢师我的脑袋上面----跃了过去,直扑到窗台跟前,猛地拉开了窗帘。 “不用这么紧张吧?”叶扬天嘟囔一句,却是一点儿不慢,紧跟在萧如云的身后,也到了窗台边上。 唯独邢师我还有些懵懂,看着面前的萧如云和身边的叶扬天都跑过去了以后才反应过来,但他究竟也是练过的,端坐在沙上的姿势不变,脚下一顿,腰间用力,凌空倒翻了一个筋斗,落下时正好站在了叶扬天的一侧。 窗外,空无一人。 “叶子,怎么回事?”邢师我仔细看看,窗外黑糊糊一片,天阴得厉害,深蓝得黑的夜幕底下,英雄山巍然耸立。 ----可就是没人。 叶扬天没说话,依旧如临大敌般地看着窗外,萧如云也是一样。 “不会成了神仙就能见鬼了吧?”邢师我心里嘀咕着,不敢动,却不由得感到一阵气馁:本来嘛,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那是理所应当的,可现在倒好,连从小就随便欺负的叶扬天都比自己厉害了似的。 “萧如云,有人?”叶扬天突然轻声问。 “有人。”萧如云点点头。 叶扬天本身就不喜欢张扬,萧如云更是不愿意把“大罗金仙”的事情弄得尽人皆知,可事实是,现在二人都本能地察觉到窗外有人。 ----刚才那些话还不知道被偷听了多少去! 想到这里,萧如云有些烦躁了。 “仙……小叶少待,如云去看看。”话音刚落,萧如云腾身而起! “……窗户是用来开的,不是撞的……你们果然是一家子……” 叶扬天的瞠目结舌中,萧如云一头撞破了落地大窗。 “何方鼠辈?出来!”萧如云喝道。 “----萧如云你叫什么啊?赶紧回来!”叶扬天急了。 叶家这所房产算是高档别墅区了,虽然这样的地方往往代表着很少有人常住,但终究还是有人的,更别说还有二十四小时的保安巡逻。 现在萧如云穿着一身白,白衣飘飘的本来就显眼,她就那么站在虚空之中----看见了要说不是仙女下凡都没人信……就这她还嫌不够,不光喳喳唬唬的,竟然还反手撤出一口宝剑来了! “萧如云你回来!”叶扬天大急,四周已经有人注意过来了。 “啊?可是……”萧如云倒是听话,收剑,转身,跳回房间里。 “不管是谁,总还有见面的机会,现在先别找了。嘿……朋友,山不转水转!”叶扬天知道没办法,安慰了萧如云一句,只好先这么对着窗外空中拱手一笑。 “青云门下萧如云,随时恭候大驾!”叶扬天没敢大声说话,可萧如云这一嗓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估计半个jn市都听见了。 “我说你喊什么!”叶扬天差点儿想要晕倒。 “哈----” 叶扬天刚扯着萧如云的袖子跳脚埋怨,窗外忽然有笑声传来。 顺着声音望去,这一回,连邢师我都看见了,一个黑影贴着窗户旁边的墙壁滑了下去,三纵两纵,消失在夜幕中的英雄山里。 “萧如云,别追了----追上了又能怎么样?人家看样子至少现在还不想理我。”叶扬天看着那个背影,心中忽然一动,没让萧如云往下去追。 楼下,门铃响了。 “小邢,肯定是保安,你帮我……啊,还是我去吧,你编谎编不圆……可为什么到最后扫尾收拾麻烦的人都是我?”叶扬天挠着脑袋,长叹一声。 @@@ 半个小时后,英雄山山顶,人民英雄纪念碑下。 “大罗金仙?青云门下?萧如云,叶扬天……嘿嘿……”黑影背靠纪念碑,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 “秋风秋雨愁煞人……可这才夏天吧,韩秋?”忽然,从纪念碑的另一面转出个人来,声音清脆,还带着几分调侃。 黑影一个激灵,转过身,瞪住了来人。 阴沉的夜空突然放晴了,满天星光洒下来,照在两个人的身上。 黑影的个子不高,其貌不扬,眼神中却射出一种不羁的倨傲,正是叶扬天的同学,云山三十一中高二三班的韩秋! 另一个人身材高挑,披着长长的卷----是个女孩子----额前打着很长的刘海,直垂到眉毛上,一双乌黑得像是黑色潭水的眼睛。 “是你?”虽然韩秋一向沉默寡言,也不由得讶异出声。 这个人韩秋是认识的----与其说认识,倒不如说是天天都会见面----班长:陈晗! “一个叶扬天惹出多少事儿来?我还以为直到毕业都不会和你这么对面呢。”跟平时在学校里一本正经的“好学生”形象稍微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差别,似乎是更加活泼了些?陈晗微笑着继续说,“秋风秋雨愁煞人,韩秋……‘寒秋雨’的寒秋?” “你!”韩秋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秘密似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别着急,我可惹不起你姐姐。”陈晗捂着嘴一笑。 韩秋沉默了。 “没别的意思,嗯……我就是想来劝劝你,别管叶扬天的事儿。哦,你可以不听,但至少别在学校里找麻烦,你……”陈晗伸出手来一指韩秋,又指向自己,再往山下点点,“我……还有叶扬天,能好好上学都不容易。我可不想有什么变化----你也知道,我怎么说也算是个班长吧?” 又沉默了一会儿,韩秋点点头,不说话,转身就走。 “唉……当个班长可真不容易……”陈晗看着韩秋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月色……又朦胧起来了。 第十章 这年头,做个老实人真难。(下) 另一方面,叶扬天好不容易才打走了过度热心的小区保安,但看着小客厅里满地的玻璃碴子,也早没了继续谈话的兴致。 最后,为了堵住萧如云和邢师我的嘴,更为了不让学校里再度生类似今天这样的“失窃”事件,叶扬天从卧室床底下里掏了本《天条全本》扔出来,连那是第几册都没确认,让他们研究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还算顺利,邢师我在叶扬天“表白”之后像是受了刺激,每天放学后都在自家的武馆里苦练,没再多说什么;而萧如云则对天条入了迷,虽然还总是跟在叶扬天的身边,却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只是每天晚上都会抱住天条刻苦研读,弄得白天也像失了魂儿似的。 叶扬天几次想再和萧如云长谈,但都没能把她从天条里拉出来,除了摇头叹息之外,更加坚定了绝对不碰天条的决心;不过叶扬天的努力也算没全白费,至少知道了萧如云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先把有关“大罗金仙”的事情报上青云门,又或者只是遵照青山真人的嘱托,在叶扬天身边当个护卫兼弟子……还兼着间谍。 事实上,叶扬天自己也很迷惘,他甚至想过要请上几个月的假期,跟萧如云一起到峨嵋山上青云门的“洞府”去看看,一方面借着“大罗金仙”的身份充充老大----当然老大肯定会占便宜的,另一方面,也好想办法让人指点着“开”一下自己的本领。 但当叶扬天想到如果去了峨嵋山,恐怕就要面对上百个青山真人这样的老狐狸的时候,他还是决定先放弃了,又顺手从萧如云那里“压榨”来一册据说是青云门的入门功法,跟自己现有的本领对照着研习了起来----对于萧如云奇怪他为什么“舍近求远”的目光,叶扬天只是报以神秘的一笑。 此外,叶扬天还担心着别的事情。自从萧如云出现开始,叶扬天对吕洞宾留下的那些话就当真起来,一直想着找出自己身边还有哪些“不简单”的人物,但一直没能如愿。那天夜里小客厅落地窗外的黑影也没有再次出现过----尽管叶扬天总觉得那个黑影像是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平稳、充实,时间一久,叶扬天甚至觉得无聊起来,开始盼着有什么事情生,就是和天涵子斗法不知所踪的青山真人赶紧露面也好。 应该说,叶扬天太不懂得珍惜了,不管从哪种角度说起,他的生活都注定了无法平静…… 那是6月10日----离期末考试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星期一,早晨的事情。 早自习刚刚开始,与往常不同,高二三班的班主任蒋天士匆匆进了教室,站到讲台上。 “同学们停一下,我有点儿事情说。” 和面面相觑的学生们似乎同样困惑似的,蒋天士清了一下嗓子,“从今天开始,咱们高二三班又增加了一名成员,这个……从香港德贞女子高中转学来的新同学:叶冰云。” 说完,蒋天士向门外点点头,“请进。” 门开了。 “大家好,我是叶冰云,刚转学过来,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叶冰云轻巧地走到讲台上蒋天士老师的旁边,给同学们微微鞠了一躬。 教室内顿时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叶冰云……很……与其说是“漂亮”,倒不如说她很“精致”,大约一米六十左右的身高,卷刚刚留到脖子,一张瓜子脸,颜色白皙得像是象牙,有种“透明”似的美感,下巴尖尖的,显得有几分俏皮----如果穿的不是云山三十一中出了名难看的校服而是换上洋装的话,简直就像个可爱透顶的芭比娃娃了。 更别说叶冰云是来自香港----云山三十一中的学生里,还真没几个去过香港的----而且之前上的还是女子高中了。 在同学们的议论声中,蒋天士开始重新安排班里的座次,大约是为了照顾叶冰云,让她坐到了第二排。 叶扬天其实是很有点儿“好色”的,可他紧张的是会不会自己的座位也会受到株连,没法再和姜潇潇同桌,至于新转学来的叶冰云,他倒是没什么感觉----明摆着,看叶冰云的模样,要说她才是个初中生也算合适,他叶家大少还没有这方面的趣味。 好在蒋天士没有调换到叶扬天和姜潇潇的座位,这让叶扬天松了一口气,但早自习是完全给搅和了,已经有好奇的开始在和叶冰云套近乎,打听开了香港的女子高中是个什么模样。 估计等到了课间,这样的人数会增加好几倍吧?叶扬天低着头琢磨,忽然想起萧如云来,回头看看,隐着身的萧如云这几天已经学会了怎么学在校里生活,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把椅子,坐在教室的最后。 ----嗯,得问问萧如云是怎么把椅子都变得让人看不见了的,话说回来,隐身法还真是个好东西啊……叶扬天的脑子又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 “叶扬天,那个叶冰云和你是什么关系?”叶扬天身后坐着的周鑫捅捅叶扬天,小声问。 “天底下姓叶的人多了,为什么她一定会和我有关系?”叶扬天一愣,随即不耐烦地回答,看周鑫的样子,分明是已经看上叶冰云了。 这点儿出息! “没关系?”周鑫的语气像在怀疑之水里腌了半年,“那你刚才为什么一脸紧张?” “我紧张什么?呃……你坐在我后面怎么能看见我的脸色?”叶扬天刚有些心虚地反驳一句,忽然现了周鑫话中的漏洞。 “张小甜说的啊,好多人都看见了的。”周鑫不以为然地说,“刚刚崔佳告诉我的。”崔佳是周鑫的同桌。 “你们……”叶扬天无力地叹息一声,班上女生多的唯一好处就是八卦消息传得特别快----可这也快得太离谱了吧? “啊……我说呢……”周鑫恍然大悟似的指着姜潇潇,把声音又压低了,却刚好让姜潇潇也能听见,“你小子还不死心是吧?” 叶扬天立刻偷着撇了姜潇潇一眼,觉姜潇潇的脸色跟着就是一寒,叶扬天这会儿连生吃了周鑫的心都有了,赶紧转回头去,不再搭理周鑫。 这几天,叶扬天和姜潇潇的关系稍微有了些改善,除了平时作为同桌偶尔的交谈已经全面恢复之外,叶扬天甚至明显察觉到,姜潇潇有时候会注意到自己,时常还若有所思,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叶扬天实在是不想再让姜潇潇对自己动“单方面冷战”了。 正巧,叶扬天转过头来的时候,视线和前几排回头的叶冰云相交了。 叶冰云马上冲叶扬天招起了手,脸上浮起灿烂的笑容。 “莫名其妙……”叶扬天下意识地抬手,跟着挥了挥,立刻觉不对----不会她真认识我吧? “叶,扬,天……”背后,周鑫的声音在叶扬天听来有点儿让他浑身冷,“你还说叶冰云和你没关系?” “是没关系啊……”叶扬天糊涂了,难道叶冰云是谁家的大小姐?在哪个酒会上和自己见过?香港……香港…… 叶扬天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香港是不是也有个叶家,更别说还要有个和自己同样也上高二的千金。 ----第一,最近这大半年,我根本就没离开过jn去参加什么活动了啊…… 就在叶扬天的困惑中,下早自习的铃声响了。 “我还是先去趟厕所……”看着周鑫马上就要冲自己扑过来的神情,叶扬天的心越来越虚。 “扬天哥哥!扬天哥哥!” 周鑫倒是没真的扑倒叶扬天,可叶扬天还没离开座位三步,叶冰云就大叫着“扬天哥哥”冲了上来,一下搂住了叶扬天的脖子,又是笑又是跳。 “蹬、噔、噔,扑通!”叶扬天吓坏了,顺着叶冰云的劲头往后退了三步,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身子往后一歪,正靠到姜潇潇的身上。 “呀!”姜潇潇低低惊呼一声,赶紧站起来。 ----这回倒好,叶扬天躺下了,身上还趴着一个叶冰云。 全班傻眼----对于叶扬天来说,这倒不是第一次了。 “喂!喂!有话好说,先……先起来……”叶扬天的脸变成了红布,两只手在空中扎着,不敢乱放。 不管怎么说,哪怕是对叶冰云一开始就没什么“意思”,怀里有个女孩子的感觉……对叶扬天而言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扬天哥哥讨厌!”叶冰云的脸好像也有点儿红。 不过,两个人总算都站起来了。 “叶扬天,你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班上的几个男生:周鑫、赵亮、卜峰、王熙春比大多数女生都早一步围到了叶扬天和叶冰云的周围,恶狠狠地瞪着叶扬天,一个个眼神里都往外喷火。 ----在云山三十一中,谈个恋爱倒不算新鲜,可高二三班的这几个男生,却还都是光棍…… “这个……我先解释一下……”叶扬天可不想让自己变成班里的男生公敌,结结巴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平时的伶牙俐齿不知道一下跑到哪儿去了。 “啊,对了!”叶扬天的脑子忽然转过来了,“叶冰云,你认错人了吧?” “扬天哥哥……”叶冰云的小脸一下塌了,扁扁嘴,眼睛里泛出了泪花,“扬天哥哥……你以前都叫我小冰的……” “叶扬天!你还有什么话说?”看样子,周鑫是打算冲上来揪住叶扬天的脖领了。 “哎?你……真认识我?可……”叶扬天彻底糊涂了。 “人家刚回jn就办了转学手续,想……想给扬天哥哥一个惊喜的……可是……扬天哥哥不认识人家……了……哇……”叶冰云大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往四周看看,最后,像是决定了,一头扎到了叶扬天的怀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叶扬天的身子僵住了,高高举起双手,想要表示自己的无辜。 但……遗憾的是,眼前这副情形,就算窗外立马下大雪----现在还正好是六月----估计也没人会相信叶扬天了。 教室里的绝大多数学生,都在一瞬间中就编排好了一个“痴心女千里寻夫,叶扬天始乱终弃”的故事。 有理由相信,这个故事的传播度会比“铁头尊者怒撞篮球架”还要快得多----邻班的学生已经有闻讯过来看热闹的了。 “好啦……小……小冰……”突然,邢师我插了进来。 抽噎着,叶冰云从叶扬天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邢师我,“是……是胆小鬼小邢子?呜……扬天哥哥不认识我了……” “胆小鬼小邢子?”邢师我身子一晃,差点儿吐血。 “胆小鬼小邢子?”叶扬天这会儿真的以为自己以前是认识叶冰云的----她连邢师我都知道! 当然,叶扬天立刻把求援的目光投了过去。 “叶子,你……你忘了?前夜----前几天,我还给你提过……”邢师我的脸色好看不到哪儿去,说起话来费劲得很,不过,总算是把那个“前”字给强调了出来。 “前……千……啊!” 这下,叶扬天全明白了。 现在还抓着自己的衣襟不放的这个“叶冰云”……恐怕应该是“千叶冰云”才对! 日本千叶家! 因为“成仙骚动”比别的事情要重要得多,叶扬天、也包括邢师我在内,早把一开始叶家和日本四菱公司谈判告吹,跟两家都有莫大的渊源的千叶家要派人到中国来的事儿给忘了个干净! ----咳,就算是记着呢,也想不到千叶家的人会用这样的方式露面啊…… 这算什么?美人计? 叶扬天一阵头晕。 “哦,是小冰啊,你怎么不早说?别怪我没认出来啊,这么多年没见,你都这么大了……”知道了情况,叶扬天的反应比从来不肯说谎的邢师我可就要快得多了。 不过,反应一快就难免说错话。 叶扬天的脸一下更红了三分----刚才被“叶冰云”抱住时能感觉得到,虽然像个娇滴滴的洋娃娃,可她的胸前……还真是“有料”。 “嘿嘿,我还以为扬天哥哥真把人家给忘了。”叶冰云倒是落落大方,马上就破涕为笑,“不过,要不是胆小鬼提醒,扬天哥哥还是没认出来,可是要罚你哦。” “能不能别那么叫我?”邢师我狠狠地瞪了叶冰云一眼。 “为什么啊?”叶冰云皱皱小鼻子,歪着头问,“我一直这么叫你啊……小邢子你还记着吧?本来我也叫你哥哥来着,可是小时候有坏孩子拿条蛇吓唬我,你也给吓跑了,还是扬天哥哥过来护着我……从那时候开始,你就从‘哥哥’降级到‘胆小鬼小邢子’了。” 看样子,叶冰云扯谎的本事一点儿也不比叶扬天差。 “我……”邢师我看看四周同学打量自己的眼神,也不由得红了脸,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就是就是,小邢子他就是胆小鬼。”叶扬天一脸坏笑地看着邢师我说----反正连自己都已经拖下水了,那落井下石也不算什么。 “嘿嘿,扬天哥哥最好了!”叶冰云立刻高兴起来。 话说到这里,周围的同学也大都有了自己的看法,或许“千里寻夫”是真的,但叶冰云“寻”的好像只是小时候过家家的那个“夫”,叶扬天本人倒不存在什么“始乱终弃”的道德问题。 果然,叶冰云连比划带说,终于讲明白了。 大体是这么回事:叶冰云刚生出来时就和叶扬天、邢师我是邻居,三个人从来都在一起玩,是很好的朋友。可就在叶冰云四岁----比同学们预料得还要小些----时,搬家去了香港,从此三个人就没再见过面。 前些时候,叶冰云家里回内地投资建厂,念念不忘小时玩伴的叶冰云就死活缠着家里办了转学,而且一进教室就认出了她的“扬天哥哥”,心情激荡之下,一时忘形,这才闹出了笑话。 当然,同学中间多少会有人觉得叶冰云“忘形”得太厉害了点儿,对“四岁以前”的玩伴的感情也太深厚了点儿,但想到叶冰云是从香港回来,生长的环境跟大家都不一样,这些疑问也就很快消散不见了。 反倒是“天真可爱”的叶冰云马上就获得了同学们的好感。 上课铃声响得很及时,看足了一场好戏的大家各自回归座位,各人的想法各有不同,但算起来,最吃亏的或许是邢师我----所有人都跟着叶冰云叫起了“胆小鬼小邢子”。 当然,叶扬天的感觉也好不到哪里去,周鑫临了小声给了叶扬天这么一句:“好小子,你还真玩光源氏养成计划哪?” 这堂课,叶扬天根本就没能上下去…… 连讲台上站着眉飞色舞地讲课的是哪个老师叶扬天都没顾得上注意,脑子里乱成一团。 先,叶扬天又把叶家、邢家还有千叶家的“恩恩怨怨”理了一遍,在叶扬天看来,就算是老爸叶北星和日本的四菱公司真的闹僵了----且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重要的大合同没能谈成----为此,四菱公司通过政府高层也好还是通过什么手段也好,调动名门千叶家出马,千叶家也不至于真的就下什么黑手。 至少从历史渊源上看,千叶家和邢家的关系说是“通家之好”也不为过,而自己的祖父叶龙潜,顶多是逼着千叶家的女婿邢远洋在丧妻之后另娶,算不上什么罪过。当年千叶家家主千叶龙之介在中国病危时,叶家为了给他治病,差点儿就倾家荡产----不客气地说,这该算是叶家对千叶家有恩吧? 所以,千叶家肯定不会对自己不利----事实上,如果“叶冰云”真的是“千叶冰云”的话,她的举动也不算是对自己有什么坏处。 想到这儿,叶扬天又糊涂了:叶冰云才多大?她就真的和自己同岁该上高二,那也不过是十六七岁,难不成千叶家没人了?又或者是他们本来就“盛产”大小姐,当年给邢师我的祖父邢远洋赔上一个千叶真琴还不够,现在又要送一个上门? 不对……没理由。千叶家出手的目的说白了就是要促成叶家和四菱公司的合作,哪怕是找到自己头上了,可在不对自己进行绑架或者加害的前提下,还能做什么? 就在叶扬天慢慢地理顺思路,开始触及问题的核心的时候,同桌姜潇潇忽然轻轻碰了一下叶扬天的胳膊。 “嗯?”叶扬天对来自姜潇潇的任何信息都会无条件地放到第一位去,马上回过神来了。 转头看看,姜潇潇的眼神中分明写满了问号。 顺着姜潇潇的目光,叶扬天现:自己的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是姜潇潇的清秀字体: 叶扬天,她真是你小时候的邻居? “啊……”叶扬天忽然反应过来了,别人还可以瞒得住,可是……姜潇潇呢?她可的确是自己的邻居来着! 第十一章 这年头,色魔是那么好当的吗?(上) 姜潇潇一直在刻意隐瞒自己从小就认识叶扬天的事实,这固然是为了不让人知道叶扬天这个“叶家大少”是为了自己才选择了云山三十一中,但在某种程度上,也令从一开始就想对同学们瞒下了自己身份的叶扬天如鱼得水。 只是,在另外的角度上,这也意味着:如果是有关叶扬天和姜潇潇的往事,这两个人彼此之间还是知根知底的,甚至,两个人的表情之下是不是隐藏着什么别的东西,相互多少也能揣摩三分。 反正姜潇潇可以肯定:别看转学来的叶冰云对叶扬天亲热得要死,一口一个“扬天哥哥”地叫着,可就在叶冰云踏进教室之前,叶扬天绝对没有见过她! 而叶冰云编出来的什么“四岁之前的玩伴”,更让姜潇潇嗤之以鼻。 四岁?笑话! 他叶扬天要是能有连四岁之前的事儿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脑子,姜大小姐宁肯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给他! 再说了,就算真是小时候的关系特别好了,一个女孩子会在十几年没见的情况下就冲叶扬天这么“投怀送抱”? 姜潇潇对叶扬天一贯的没有好感,由己推人,倒是不难做出冷静的结论来。 但要是叶扬天明明不认识叶冰云,那他为什么认下来了?姜潇潇奇怪得很----退一万步,叶扬天是在胡说八道这不稀奇,可邢师我呢?为什么连邢师我都承认了? 这不合情理! 觉自己脑子里乱得听不下课去,姜潇潇毅然采取了最简单的措施:直接问叶扬天。 姜潇潇知道尽管平时在学校里不怎么引人注目,但到了外面,叶扬天那一张嘴简直可以把死人说活,再跟他做上一笔生意,然后把棺材都赔进去----这是姜潇潇对叶家人的一贯看法----可是话又说回来,叶扬天还从来不会对自己不说实话。 姜潇潇压根没想过自己的问题会让叶扬天多么为难。 接过第一次从姜潇潇那儿传过来的小纸条,叶扬天如获至宝,珍而重之地收好,又从桌洞里找出一个崭新的本子,把第一页撕了下来。 接着,叶扬天就开始头疼了。 ----该怎么给姜潇潇解释呢? 说这个叶冰云其实是个日本的商业间谍,说她和我们家之间有些扯不清楚的关系,说她是来对付我找我麻烦的? 就算能说清楚吧,可怎么解释自己的言行? 叶扬天忽然现:自己根本没理由配合着叶冰云说谎的。 紧接着,叶扬天顺着思路走了下去,开始设想如果当场揭穿叶冰云,说自己根本不认识她,那会出现什么情形? 先能想到的是叶冰云咬死不放,非说是自己的幼年玩伴不可----当然,叶冰云恐怕会提出无数证据来,其中也肯定包括了自己祖宗八代的家谱。这一下,自己就是满身是口也说不清楚,除了乖乖承认之外,还得让全校都知道了自己就是儒商叶北星、叶家的公子,从此备受瞩目。 接下来还能想到的是叶冰云承认她认错了人,闹了笑话----这根本不可能,前面的设想自己马上就能想出来,更别说人家是处心积虑早算计好了…… 那……岂不是说叶冰云早就想好了自己到头来非承认不可? 叶扬天不排斥撒谎,可被人逼着撒谎又是另外一回事,后怕的同时,对叶冰云的反感立刻升级了。 姜潇潇在一边看着叶扬天的脸色一会儿一变,撕好了纸条却迟迟不往上写字,心里的好奇更强了----在叶扬天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还是挺难得的。 “这个……”叶扬天注意到了姜潇潇的目光,低低嘟囔一声,赶紧埋下头去- 不是- 叶扬天来不及再想,只得老老实实地写了这两个字,传给姜潇潇。 小纸条马上又传回来了,这回上面只画着一个大大的“?”号。 “我……”叶扬天没脾气了,姜潇潇问的对啊,叶冰云明明不是你小时候的邻居,你怎么就认了呢?再说,她为什么说是你邻居?- 其实她是个商业间谍……- 写完这行字后,叶扬天马上又划掉了----自己凭什么说叶冰云是商业间谍?当然说这话似乎也用不着什么凭证,但姜潇潇一向讨厌有关的事情,自己为什么还要往这方面去凑?- 她家和我家有点儿关系……应该是有点儿关系- 叶扬天这样写道。 但这显然没有满足姜潇潇的好奇心,小纸条传回来的时候,上面依然是个问号- 这个……其实蛮复杂的,要不然等放学后我再告诉你?- 叶扬天大着胆子这样写,很显然,小纸条的容量有限,没法把叶家、邢家,再加上千叶家的关系,还有相关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说明白,不过,这同时不是也促成了和姜潇潇“约会”的好机会? 反正,在叶扬天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把胡说八道……哦,不,应该说是审时度势随机应变的商业智慧用到姜潇潇身上的概念,只要她姜大小姐想知道,不管是什么,叶扬天都铁定和盘托出。 可惜人家姜潇潇不领情。 小纸条又传了回去,姜潇潇愣了愣,很快地写了三个字:- 算了吧!- 叶扬天苦笑。 接下来的几个课间让叶扬天完全陷入了度日……度分、度秒如年的窘境。 认准了“扬天哥哥”的叶冰云一下课就过来找叶扬天说话,刚开始还只是让叶扬天带着她参观学校,紧跟着就要叶扬天做向导游览整个jn市,甚至还撒着娇“命令”叶扬天去陪她逛大街买衣服…… 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算了,风言***一下就从高二三班传遍了整个学校,并且马上飙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光源氏计划始祖叶扬天”的大名不胫而走,连老师们来上课看着叶扬天的眼神都变得怪怪的了。 更有甚者,叶冰云很得高二三班的女生们的欢心,不知出于什么动机,大家都纷纷拉着叶冰云编排叶扬天的不是,一个劲儿地让叶冰云不要受了叶扬天的蛊惑----还马上就抬出了姜潇潇的例子来。 在女生们的话中,姜潇潇正是看透了叶扬天的“邪恶本质”,这才从来不对叶扬天假以辞色----就算这样叶扬天还厚着脸皮不死心呢,你说这个人有多么可恶? 一部分着眼于浪漫和人性的女生这样说,“小冰啊,”----这个称呼马上被所有人都接受并投入使用了,和“胆小鬼小邢子”一样----“叶扬天他刚给姜潇潇表白,你知道了吧?他早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了!这样的人还值得你留恋?” 另一部分着眼于现实的女生则这样说,“小冰啊,你看叶扬天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你跟着他干什么?你家到内地投资办厂?那你家肯定很有钱了?当心叶扬天看上你家的钱,故意跟你交往啊……” 不管叶扬天乐意不乐意,这些话就这么直往叶扬天的耳朵里灌,听得他啼笑皆非。 “说是我忘了叶冰云?天可怜见----我根本就不认识她!还说什么我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钱,全中国比我家更富的就数不出几个来,要人……我可都是大罗金仙了……” 在心里,叶扬天这样反驳着。 如果说女生们的劝解多少还算是出于好心,那高二三班的“光棍军团”就是在彻底捣乱了。 先是周鑫义愤填膺地跳出来揭露,紧跟着王熙春、赵亮、卜峰也上来添油加醋,用在叶扬天身上的形容词渐渐变成了“狼子野心”“好色如命”“粗俗不文”“卑鄙无耻”“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穷凶极恶”“凶神恶煞”“无恶不作”“恶贯满盈”…… 反正,总之,叶扬天不是好人,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是他炸的,“911”飞机撞大楼是他策划的,伊拉克战争是他挑起的,日本驱逐台湾渔民是他授意的……就连圆明园,那也是他烧的! “好一个墙倒众人推……”叶扬天一边呆坐着,一边郁闷地摸着鼻子,“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我人缘差到这个地步?就听你们这帮人说的,怎么好像我就是死上多少回都不够赎罪了?要不要满清十大酷刑过来支援一下?” “不,不对!”到了第三堂课下课后的那个课间,叶冰云似乎终于忍不住爆了似的,带着哭腔说,“扬天哥哥他不是这么坏的人!扬天哥哥是……是……很好很好的!很好很好……” 说着,叶冰云跑到叶扬天的身边,拉住了叶扬天的袖口直摇,“扬天哥哥,你说啊,说他们说的不对……你说啊,扬天哥哥是很好……很好的……呜……” 得,又哭了。 不过,叶冰云这么一闹,大家倒是都安静下来了。 “叶扬天……那什么,你……你就说说吧……”不知道是谁,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你们这帮人……”叶扬天气得浑身脱力,想要翻脸又提不起精神来。 “扬天哥哥……”叶冰云抬起小脸,泪汪汪地看着叶扬天。 “好好好,我是很好很好的……行了吧?”叶扬天心里这叫一个腻歪,班上这些同学是起的什么哄?你们知道叶冰云是什么人啊? “真的?”叶冰云继续抬头看着叶扬天----从她的眼神里,叶扬天分明看出来了狡黠的笑意。 “真的!”叶扬天快被气死了,也不管别的,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掩住叶冰云的耳朵,恶狠狠地放低了声音,“别再装了!你是十七岁还是七岁?” “耶!”叶冰云脸上立刻多云转晴,拍着手说,“扬天哥哥你说的哦,中午请我喝咖啡!”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叶扬天只觉得自己的鼻子似乎被气得往一个很诡异的角度偏转起来。 “唉……”没人相信叶扬天的话,大家都叹息起来,各自交头接耳,话中无非是说经过了叶扬天的从小灌输,怕是叶冰云已经没救了…… 马上,在“光源氏计划始祖叶扬天”的头衔的最前面,又多了两个字:色魔。 @@@ “好啦,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正经一点儿了?千叶家的?” 中午,云山三十一中附近长岛咖啡厅的雅间里,叶扬天望着叶冰云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什么啊?真没劲,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这会儿,叶冰云可完全没了在学校时的天真无邪的样子,懒懒地侧坐在沙上,微微掩口笑着,透出一股邪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话先说在头里,我爸生意上的事情,我完全不管。”叶扬天急不可耐地想要摊牌。 “别这么紧张好不好?”叶冰云举了举咖啡杯,“让我想想啊,本来你不该知道的……啊,那天晚上龙马爷爷往中国打过一个电话,嗯……应该是给邢家,你是从邢师我那儿听说了?这个邢师我!嘴快可不是男士该有的品质。” “……花痴也不是女士该有的品质。”惊讶于叶冰云的反应之快,叶扬天差点儿就要拿“女子无才便是德”来攻击,可马上想到这像是在夸她,于是改口。 恶毒点儿就恶毒点儿吧,反正她也是故意来找我麻烦的。叶扬天这样安慰自己。 “哈,反应真快,果然不愧是叶家的传人。”叶冰云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轻轻拍了拍手,倒像是为叶扬天叫好似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叶扬天不耐烦了,“可是你把我约过来的。” “全班……啊,全校都知道是你在约我。”叶冰云有点儿不满意。 “你!”叶扬天气得够戗。 “行了,别生气,对身体不好。哦,对了,我也把话说在头里,我可不是为了什么破烂合同来的,你先把心放下。这么点儿小事儿,就算四菱公司再说什么,那也不值得千叶家亲自出马啊。” 几句话,叶冰云就把关系撇开了。 “哦?”这会儿叶扬天反倒糊涂了,叶冰云----千叶冰云?她不是为了老爸和四菱公司的合同? 那……叶扬天忽然浑身直冒冷汗,他想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 “嗯……怎么说呢?”叶冰云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拿着银勺在咖啡杯里轻轻划动,“我就是来中国玩玩,顺便也找你玩玩。本来人家是想找邢师我的,可看资料上写着邢师我很没意思,呆头呆脑的……那就只好找你了啊,反正人家在中国也不认识别人。” “天……”叶扬天的身子往后一仰,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自己果然想对了----这个千叶家大小姐的天真……好像不完全是装出来的! “就是这么回事了。喂,你怎么了?”叶冰云有几分好奇地看着叶扬天问。 “我能不能说我没时间?” “不能!”叶冰云嘟起了嘴,“我都说了,我在中国不认识别人!” “典型的千金大小姐症候群,从来也不知道顾及别人的感受,想什么就是什么……”这会儿,叶扬天已经完全确定了叶冰云的性格----类似的症状叶扬天也还是见过的。 “人家从小就被逼着学汉语,当然要到中国来玩了!”叶冰云似乎有充分的理由,“你们叶家本来就欠我们千叶家的人情!” “我宁肯你是绑架我,谋杀我,逼我老爸签合同的商业间谍……”叶扬天恐怕一时半会儿很难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了。 “是吗?”叶冰云笑得有点儿诡秘,可惜叶扬天还沉浸在“现事实”的打击中,没能看见。 “别的不说了,嗯,学校虽然差了点儿,但就快期末考试了是吧?那接下来就是暑假,你有足够的时间当导游哦。先想想都带我去哪儿玩吧。”叶冰云先给叶扬天布置了一个任务。 “峨嵋山。”叶扬天闷闷地崩出这么一句,心里想着:要是把叶冰云带到青云门去,让青云门找个地方软禁起来,应该不会太难吧? “哈,你真是好人!”叶冰云不知道叶扬天肚子里的鬼主意,立刻高兴起来。 “嗯……还有呢?还有呢?”叶冰云连声催促着。 “没有了,你去了峨嵋山就回不来了……”叶扬天“嘿嘿”地笑着,他知道,越是这么说,叶冰云这样的大小姐就越会对峨嵋山感兴趣。 “为什么啊?”叶冰云眨眨眼睛,果然上钩了。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扔下这么一句,叶扬天站起来,这就要往外走。 “哎!你站住!” 叶扬天不听。 “我说了,你站住!”叶冰云追着叶扬天就跑,几步跑到叶扬天的身边,伸手去拉。 “哎呀!”突然,叶冰云喊了起来。 “啊……”叶扬天吓了一跳。 叶冰云的右手很不自然地扭曲着,放到了叶扬天的眼前,在她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赫然夹着一根闪着黑色幽光的细针! 是一直隐身在旁边的萧如云出手帮忙了。 这些日子以来,萧如云成了叶扬天的影子,虽然她知道叶扬天似乎根本用不着她的保护,但师伯之命不可违----要是依着萧如云,她宁肯天天泡在叶扬天家里攻读“天条”。 萧如云的谨慎救了叶扬天。 就在叶冰云伸手拉叶扬天的当口,叶冰云忽然感觉到了杀气! 不假思索,萧如云立刻抓住了叶冰云。直到把叶冰云的手举到叶扬天的眼前,萧如云这才看见了她手上拿着的那根细针。 感到后怕的,可不止是萧如云自己,叶扬天一下就蹦了起来,“你……你……你想杀我?” 看着细针上闪烁的黑色幽光,傻瓜也知道上面肯定有毒! 八成还是那种“见血封喉”的。 “叶扬天……你……”叶冰云吓得比叶扬天还厉害。 大约是逐渐知道了现代社会中很难容得下“法术”“道门”之类怪力乱神的东西,萧如云出手时依旧隐住了身形,叶扬天虽然看得见,但对叶冰云而言,她是被无形的空气给抓住了手腕。 看叶扬天已经觉了叶冰云的企图,萧如云轻轻哼了一声,一抬脚,踹在叶冰云的小腹上,把她踢到了墙边。 ----就叶冰云的这点儿小把戏,还不至于让萧如云放在眼里。 可叶扬天就不这么想了,惊魂稍定,叶扬天差点儿就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我这是怎么了?看她是个小女孩就放松警惕了?她可是千叶家的人!邢家爷爷当年都不敢跟那什么‘千叶龙之介’动手,我怎么能这么马虎?” 叶扬天在心里连声责备开了自己。 “千叶家的,你好狠啊……”转过头,叶扬天马上变了脸。 萧如云的一脚踹得不轻,叶冰云歪倒在墙边,双手抚着自己的小腹,秀气的脸庞疼得变了形。 “叶扬天……你……你骗人……”叶冰云哀叫起来。 “我骗人?”叶扬天在心里设想了几种叶冰云可能会用出来的说辞,都没想对。 “你……你从来没说过你有式神!”叶冰云嘴巴一扁,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式神?那是什么东西?”叶扬天挠挠头,恍然大悟,“啊,你是说你们日本的阴阳术?那种……那种……东西?” 琢磨了半天,叶扬天觉自己没法给“式神”下个定义,只好用“那种东西”敷衍了过去。 瞅瞅愣在一边一头雾水的萧如云,叶扬天偷偷乐了,“她是式神?” “叶扬天,你欺负人!”叶冰云继续叫着,“你用式神,胜之不武!等着我让龙斋贞水大师过来帮我!” “又冒出来个龙斋贞水?那是什么玩意儿?”叶扬天一愣,接着说,“千叶家的,别小看了中国的文化好不好?什么式神啊?你以为我会用那种下九流的东西?嗯,这个先放下,你心也太狠了吧?” “那又不是毒针!”叶冰云显然被叶扬天气得不轻,“你敢说龙斋贞水大师的坏话,你完了!” “坏话?说就说了,他还能过来咬我一口?”叶扬天不以为然,“千叶家的,知道你自己对付不了我就行了,记着,少在学校里给我捣乱!嗯,最好马上转学走人。” 说着,叶扬天回头就走,刚出雅间,又转了回来,“千叶家的,今天你买单。” 叶冰云手扶着墙,好容易才站了起来,想要追,叶扬天早走得没影了,不由得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叶扬天,你等着!” 第十一章 这年头,色魔是那么好当的吗?(下) 出了长岛咖啡厅,萧如云很奇怪地问叶扬天,“小叶,你为什么就这么不管她了?” “嗯,萧如云,最近你口语水平见长哦。”叶扬天一笑,王顾左右而言他。 “小叶?”萧如云继续追问着。 “我能怎么办?”叶扬天翻翻白眼,“千叶家的确和我家有关系,我总不能宰了她,否则邢家爷爷找我爷爷告状,我怎么办?警告吓唬她一下也就行了……反正我看她这样子,十有**是逃家出来的……咳,能不管就不管。” “这个小姑娘人长得很灵秀,可惜满口说谎……唉……”萧如云叹口气,在心里悄悄把话补完,“和小叶你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白每天跟着叶扬天,萧如云渐渐地已经认识到了叶扬天的本性。 “我真是可怜的学生……天天都得去学校……这年头真是出毛病了,大罗金仙还得去学欧姆定律……”和叶冰云闹了一场,到头来应该算是占了上风,叶扬天的心情很不错,走在去学校的路上,随口着牢骚。 可越往学校走,叶扬天的心情就变得越差。 差不多已经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云山三十一中的学生纷纷归校,叶扬天也就开始暴露在众多同学有关“光源氏计划始祖,色魔外兼铁头尊者叶扬天”的窃窃私语中了。 “都说人老了才爱嚼舌根,这才刚上高中怎么就都这样了?色魔?真以为当个色魔就这么容易啦?不,最可气的是‘光源氏’,我又不是萝莉控,天大的冤枉……”叶扬天低着脑袋嘟囔。 “叶子,那真是千叶家的人?”快到校门口的时候,邢师我从后面赶上了叶扬天,劈头就问。 “嗯,没错。”叶扬天郁闷地点点头,“小邢,有法子把她赶走吗?” “没法子。”邢师我同情地拍了拍叶扬天的肩膀,“你中午都问清楚了?哎,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嗯……客观地说,她被我揍了一顿。”提到这个,叶扬天的心情总算好点儿了。 “你真下得去手,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邢师我摇摇头,“叶子,你就真没动心?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我都说了我不是萝莉控!”叶扬天气得大吼起来。 “哦?真的啊?”马上有人接口了。 是迎面走过来的高二三班班长:陈晗。 “啊……”叶扬天的脸一下臊得像块红布,“班长,你能不能管管那个什么叶冰云?” “马上就要上课了,回班吧。”陈晗微笑着说,“叶扬天,最近你在学校里一下就有名了呢。” “我……班长,你就别说我了好不好?”对班长陈晗,叶扬天一向很客气,这不仅是因为陈晗的成绩总是全班第一,更重要的,陈晗平时处事待人都不卑不亢,平易可亲,很有些威信----而且,陈晗从来没叫过一声叶扬天“铁头尊者”,更不用说上午刚有的那些外号了。 “牺牲自己,偶尔活跃一下班里的学习气氛也不是坏事,叶扬天,你说对不对?”陈晗的笑容带着点儿狡黠。 “班长,怎么连你都……”叶扬天这叫一个委屈,刚要再说,陈晗却已经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了。 “叶子,你就认了吧。你都成神仙了,还在乎这点儿小事儿?”邢师我又开始不平了。 ----不过,如果成仙的代价是头上被套上一堆这样的外号,邢师我是铁定不干的。 “奇怪……”叶扬天没向往常似的跟邢师我斗嘴,反倒看着陈晗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么了?” “小邢,你以前有没有觉得……觉得陈晗她哪儿有什么不对劲儿?”叶扬天喃喃地问。 “陈晗?班长又怎么了?”邢师我一头纳闷。 “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怪怪的……”叶扬天挠挠头。 “你神经病。”邢师我宣布。 “小邢……”叶扬天刚要辩解,目光却偏向了一边说说笑笑走过来的几个低年级女生。 “呀!色魔!”低年级的女生们现了叶扬天的目光,几个人大呼小叫地躲开了,然后,就是一阵窃笑。 “小邢,我长得真那么像色魔吗?”叶扬天郁闷起来,把刚才的事儿忘了个干净。 “这个……” 叶扬天的郁闷只是刚刚开始,跟前几天他走进教室时全班都在叫他“铁头尊者”一样,他一踏进高二三班教室的门,同学们有事儿没事儿地都找他说话,一口一个“色魔”。 “我知道,大家只不过是觉得好玩,故意拿我开涮,并不是真的以为我人品有问题……是的,我人品没问题……”费了好大的劲儿,叶扬天才穿过层层“色魔”的叫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努力地说服自己。“扑哧”,叶扬天的身边传来一声笑----姜潇潇捂着嘴乐了。 “姜潇潇,不会你也以为我是色魔吧?我冤死了……”叶扬天可怜兮兮地冲姜潇潇问。 “什么色魔不色魔的?对了,叶扬天,你中午把叶冰云约到咖啡厅去都说什么了?没干什么坏事儿吧?” 姜潇潇一边准备着下午要用的课本、教参,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这会儿,姜潇潇对叶扬天的观感倒是好了不少----呃……或者是,姜潇潇乐意看到叶扬天受窘的模样。 当然,姜潇潇相信之前叶扬天并不认识叶冰云,有关“色魔”种种,叶扬天不过是受了池鱼之殃。 在姜潇潇看来,如果叶扬天真有什么“色胆”的话,也不会一直拖到上个月才对自己表白----换了别人,恐怕小学毕业之前就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不过把话说回来,反正她姜大小姐是绝对不会跟叶扬天这种“富家公子”交往的,叶扬天表白的早晚,也没什么关系。 ----至少在现在看来,姜潇潇的这种想法还不算有什么大错。 只是遗憾的是:所谓“现在”,从来都是指一段很短很短的时间,“现在”马上就会变成“过去”,而一个与以前截然不同的新的“现在”的到来,往往令人猝不及防。 “姜潇潇!” 叶扬天正急着不知道该怎么跟姜潇潇解释自己中午根本没把叶冰云怎么着,突然,从教室门口传来一声又急又气的大叫。 “姜潇潇!”满脸泪痕的叶冰云像阵风似的从教室门口一下“卷”到了姜潇潇的课桌跟前。 “不好!”叶扬天没想到经过了中午的事情叶冰云还是不肯罢休,心里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不好,然后…… 什么都晚了。 “姜潇潇!你是我的情敌!我不会把扬天哥哥让给你的!” 就差三寸,叶扬天没能捂住叶冰云的嘴。 一秒钟前还热热闹闹的教室里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云山三十一中的学生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好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一瞬之间,差不多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现了这么一个念头。 和自己年幼时的玩伴----顶多也就是在过家家玩泥巴的时候说过一句“长大了我要做你的新娘”之类的话吧----分别十几年之后还念念不忘,当着几十人的面前就能堂而皇之地大声宣告? 这是什么勇气? 此外,所有人也同时确认了另一个事实:不用说,叶扬天中午把人家叶冰云约到咖啡厅去,肯定是告诉叶冰云他还是喜欢姜潇潇----不,照上午同学们之间评论出来的叶扬天的性格,还指不定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呢! 看他都又把叶冰云给弄哭了! 不管旁观者怎么想,当事人----或许除了事前计划好一切的叶冰云之外----可没这么好的心情分析局势。 姜潇潇铁青着脸不肯说话,也不跟叶冰云的目光相交,只是狠狠地瞪着叶扬天。 “千……叶冰云!”叶扬天气得差点儿连叶冰云的本名都叫了出来,又瞥见姜潇潇的脸色,更是火上浇油,索性连话都不说了,腾地站起来,抬手就想给叶冰云一个耳光。 “不,不,我不打女人……”好歹叶扬天还算能及时刹车,没真打了下去。 “打啊!扬天哥哥!你打啊,中午你已经打过我了!可我还是得说,我不会就这么把扬天哥哥让给姜潇潇的!”叶冰云干脆把脸凑了过去,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流下来了。 全班大哗。 “叶扬天!你怎么敢动手打人?”周鑫就坐在叶扬天的背后,离得最近,也不管还隔着一张桌子,往前猛地一扑,揪住了叶扬天的肩膀。 “叶扬天,你居然连同学都打?你居然打女生?你居然敢打小冰?”平时和叶扬天关系不错的大个子王熙春也急了,几步迈到了叶扬天的跟前,举起巴掌,“你信不信我先抽你丫的?” “叶扬天你有良心没有?白眼狼!人家小冰对你这么好,你……你……”张小甜叫了两句,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往旁边一个同学身上一扑,哭了。 “白眼狼!你要是敢再动小冰一指头,看我们全班一块儿收拾你!你有本事,把我们大家都打了啊?”这一位连叶扬天的名字都不叫了。 “就是!欺负小冰就是欺负我们,白眼狼!你敢吗?” “白眼狼!良心让狗吃了!” “小冰不哭哦,咱们不和白眼狼一般见识……” “白眼狼……” “白眼狼……” 如果说,“铁头尊者”“光源氏计划始祖”乃至“色魔”种种,都还只是大家凑热闹叫着好玩,这一回,“白眼狼”的绰号可就是自内心的了。 叶扬天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整个儿一小规模的“千夫所指”! “我……我……”叶扬天往四周看了看,至少有三个男生过来揪住了自己,一副马上就要揍人的样子,周围的女生们不但完全没有劝阻的意思----看样子叫好倒是大有可能----还纷纷地“声讨”自己。 叶扬天再看看,教室最后面,邢师我坐在原位不动,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但看肩膀耸动的样子,八成是在偷笑。 再往后,是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萧如云----本来萧如云是想过来帮一把叶扬天的,但眼前这个架势真有点儿把萧如云给吓坏了,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萧如云还是不出手更好。 差点儿气死叶扬天的是叶冰云,这会儿群情激奋了,她倒不管了,扎到班长陈晗的怀里,死活不肯抬头,看上去是还在哭着,但多少露出来的半只眼睛出卖了她----绝对是在等着看叶扬天的笑话! 这反倒让叶扬天冷静下来了。 “骂啊,你们接着骂啊。”叶扬天身子一晃,甩开抓住自己的赵亮、周鑫和王熙春,整整衣服,没事儿人似的坐下了。 “这年头,合着长得可爱点儿----还是用你们的标准来看的----说话就一定都是真的了?我说话就全***是放狗屁?哦,不对,我他妈不是什么都还没说呢嘛!” 实在是被气得不轻,叶扬天忍不住连着说了两句粗话。 “对不住,啊,对不住。我叶扬天是什么人,大家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就不知道,这没什么好说的。可好歹同学两年了吧?就算我叶扬天平时不招摇不张扬,我做过什么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咱们班,咱们学校的事儿过?你们自己想。” 叶扬天往背后的桌子上一靠,双手一抄,接着说,“仗着人多势众有什么意思?我倒想问问,要是在场声讨我的这些同学和我一对一的见了面,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骂我?要是说会,那好,现在你也随便骂,我听着就是。要是现在心里觉得有几分犹豫的……对不住了,现在你也别把你那点儿劣根性当成宝贝似的献出来!” 叶扬天每说一句,班上的同学们就开始有一点儿犹疑,但说到后来,叶扬天等于把所有人都划拉了进去,不管心里是否认为自己会在单独见面的场合对着叶扬天大骂,都不干了。 “白眼狼你神气什么……”体育委员赵亮自觉心虚,立刻就又骂上了。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叶扬天的声音不大,可不知为什么,大家都觉得脊背后有点儿凉。 “最后一句,行,就算我打人了吧。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管得着吗!” 叶扬天突然大吼起来,身子往前一站,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课桌上。 “哗啦”,桌面被打穿了一个大洞,晃荡几下,散架了。 又是一回鸦雀无声。 “不好意思,我话说完了。”过了一会儿,叶扬天懒洋洋地坐下,冲赵亮挥挥手,“赵亮,你接着骂啊。” 顺着叶扬天手指的方向,大家看过去----赵亮正尴尬地回过头来,满脸全是冷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亮已经偷偷溜到教室的后门边上了。 “我……我是想去……叫……老师……” ----不管赵亮这时再说什么,他这个体育委员的威信,现在就算彻底完了。 “好了!叶扬天、叶冰云,嗯……还有班长,你们三个跟我到办公室走一趟。剩下同学,自习!” 说话的是班主任蒋天士。 ----其实,早就上课了。 第十二章 这年头,塞翁失母猪。(上) “好啦,叶冰云,你回班吧,记着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老师来说,可别再像今天这样,弄得大家都没法上课。叶扬天,不管怎么样,你先给叶冰云赔礼道歉。” 蒋天士笑呵呵地拍了拍叶冰云的脑袋,但转向叶扬天的时候,却是疾言厉色。 “……对不起。”叶扬天低着头说。 “没听见。”叶冰云噘嘴。 “对不起!” “嗯,小冰不会怪扬天哥哥的。”叶冰云破涕为笑,出了办公室。 “陈晗,你是班长,一向稳重的啊,怎么今天都开始上课的时间了还让班里这么乱?存心要王校长扣我奖金是不是?”蒋天士望着陈晗,像是有几分不满,可嘴里却在调侃。 “知道了,今天是我的错。”陈晗大大方方地向蒋天士道歉。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也是人小鬼大。赶紧回班里给我维持秩序去!别让叶冰云一回去就又乱了。”蒋天士大笑。 “是。” 陈晗带上了办公室的门,一吐舌头,“光顾了看戏了……不行,下次要注意。” “小叶,坐,到底怎么回事?”等叶冰云和陈晗都走了,蒋天士的态度更随便了,还随手给叶扬天拉出一把椅子来。 这会儿,偌大个办公室里只剩了蒋天士和叶扬天。 “蒋老师,您可真会打太极拳。”叶扬天不情不愿地坐下了,“明知道没我什么事儿还逼着我道歉。” “那也是为你好,要不然还能怎么办?由着叶冰云闹下去?不是说我说你,你从哪儿惹来这么个麻烦?” 蒋天士皱起了眉头。 “我哪儿知道……蒋老师,你就不能想个办法,把叶冰云调到别的班里去?”对于刚才那一幕,叶扬天现在想起来还头疼。 “这个……你本来就知道,那个麻烦就是来找你的----要不是我知道你的底细,我都差点儿信了她。”蒋天士笑笑,接着说,“至于调班你就别想了,嗯,跟你说了倒是也无所谓,昨天晚上,王校长直接找我,要我把叶冰云安排到班里去,之前我连听说都没听说过这事儿,根本不合程序,全校老师都纳闷呢。” “您不帮忙就算了,我自己去找王校长。”叶扬天满不乐意。 “今天上午,王校长住院疗养去了,说是心脏病犯了----不是犯在你头上,就是犯在叶冰云头上。”蒋天士苦笑起来。 “啊?”叶扬天傻眼。 “啊什么?”蒋天士对叶扬天充满了信心,“小叶,你也不是没办法,今天就处理得很好啊,嗯……怎么说呢?大有乃父之风。” “您睁眼说瞎话是不是?我那是在耍光棍,叶冰云要再这么来一回,估计我就剩下撒泼打滚的份儿了。” “那又怎么样?”蒋天士一直在笑,“当初叶老爷子给我说过,要你趁年轻多经历点儿,说是对将来没坏处----先不管别的,叶冰云是真认识你吧?你要是没头绪,去问问你爷爷,没准儿就是叶老爷子给你安排了这么一出。” “您放心吧,不是我爷爷。他老是老了,可还没糊涂。”叶扬天长叹起来。 “那是?咳,反正是你们叶家的事儿,我不多问。”蒋天士很明理,“只要在学校里别在搞的像今天这样就行了----小叶,你跟这么多老师的关系都不错,资源好得很,怎么就不知道和班上同学好好交流交流?对你来说不难啊。” “这个……”叶扬天摇摇头,心说,蒋老师你也看见了,就班上那些同学? “就算你不乐意,也别给我找麻烦。”蒋天士突然埋怨起来,“你刚才那么一搞,让赵亮今后怎么再当体育委员?他可是……” “教育局赵处长的儿子?怎么了?没关系吧?”叶扬天坏笑。 “去!总务处要张新课桌去!”蒋天士下了逐客令。 搬着新课桌,叶扬天大摇大摆地回了教室,马上觉班上至少有一半同学不敢抬头看他,不由得摇摇头,暗想:刚才那一拳是不是重点儿了?吓人可不是我的目的。 不过叶扬天马上又想到这一半同学应该差不多都跟体育委员赵亮的性格差不多,也就释然了。 很快,叶扬天把课桌收拾好,开始上剩下的半堂自习课。 最近,叶扬天研究的主要目标是:《西游记》----他想尽快明白“神仙”都能干什么…… 叶扬天不敢抬头看姜潇潇。 ----经过了叶冰云的这么一闹,姜潇潇的立场在班里一下子就变得艰难起来了,这个,叶扬天不用动脑子也想得很清楚。 本来,作为“严辞拒绝了叶扬天的痴心妄想”的姜潇潇立场分明,属于“绝对强势”,但现在却莫名其妙成了“叶冰云的情敌”,且不管姜潇潇本人的态度如何,反正日子不会好过。 叶扬天已经做好了今后姜潇潇绝对不会再搭理他的心理准备。 但有关这件事情,叶扬天完全想错了。 -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下午放学后,泉城路,长春藤咖啡堡。- 叶扬天还没看完三页《西游记》,姜潇潇就从旁边传过小纸条来了。 “是,是……”叶扬天又惊又喜,连小纸条都顾不上写,连声答应。 “啊……”叶扬天忽然现,自己一下子又把全班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立刻捂住了嘴,偷眼看看姜潇潇,姜潇潇像是根本没给叶扬天传过纸条似的,正埋头做题。 “哈……女孩子……”叶扬天在心里叹口气,“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其实也很简单,被人指着鼻子说是什么“情敌”,换了谁都不会高兴,更别提叶冰云一脸可怜相,虽然大家也有因为叶扬天的话而开始考虑叶冰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的,但站在叶冰云一边的还是多数……当然,这已经和姜潇潇的心情无关了。 “啪!”姜潇潇猛地合上了作业本,越想越是生气。 “今天肯定没心思学习了……叶扬天……真是我命中的魔星……啊,不能这么想……”姜潇潇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叶扬天一眼。 但姜潇潇至少已经找到了一个满足自己好奇心的理由。 上午,叶扬天向姜潇潇承认他并不认识叶冰云,却说不清原因,要约姜潇潇放学后解释,有关其间的缘故,她姜大小姐虽然不无关心,却也不会真的就答应了叶扬天的邀请。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如果叶扬天给不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理由……看我今后还理不理你!”姜潇潇在心里狠狠地说。 姜潇潇没有现,随着叶冰云的出现和搅局,她对叶扬天的感觉已经生了微妙的变化----本来,只要从此不再搭理叶扬天就能圆满解决的,但现在姜潇潇却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个办法,只是想要叶扬天一个解释。 至少,这对于叶扬天来说,是个比天还大的好消息,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姜潇潇再看看叶扬天,他正拼命地着短信,不知道在布置些什么。 下午的时间过得让叶扬天望眼欲穿----呃……他“望”的,应该是放学的时间吧。 叶冰云也没有再怎么过来纠缠叶扬天,或许是因为刚才也累得她不轻?她只是沉着脸,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不动,像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在大家看来,这很好理解。 刚刚找到十几年没见的心上人----姑且先不说叶扬天这样的有没有成为叶冰云心上人的资格,一上来就说不认识,后来认出来了也装傻,不仅说自己喜欢的是别人,更动手打了她! 这要是心情还不低落,反倒不正常了。 一到课间就有一群女生围着叶冰云说些安慰的话,周鑫、赵亮几个男生也想着“趁虚而入”,厚着脸皮凑在一堆。 而叶冰云就是不抬头,不说话。 “看着就让人心疼!”赵亮如是说。 但就算再借给赵亮一个胆子,他也不会去找叶扬天的麻烦了----开玩笑!这家伙肯定练过!还以为前几天撞断篮球架是碰巧了,今天倒好,一拳捶烂一张桌子?找他的麻烦?那还不如找死来得快些。 这倒是让叶扬天轻松不少。 自从进了云山三十一中,他一直低调得很,今天也算是小小“扬眉吐气”了一回。 终于放学了。 “扬天哥哥!”叶冰云踩着放学的铃声蹦到了叶扬天的身边,“扬天哥哥,晚自习我不上了,扬天哥哥带着我出去买衣服吧?蒋老师说了哦,要你对我好一点儿。” 一心想要赶紧去长春藤咖啡堡占座的叶扬天几乎要仰天长啸----合着你一下午那是在养精蓄锐? 紧随着叶冰云的笑声的,是全班同学的齐声长叹。 还是头一回,高二三班的学生们开始集体质疑班主任蒋天士的“师德”了。 姜潇潇铁青着脸,只顾收拾书包。 “嘿!扬天哥哥要带我出去买衣服了!”也不知道叶冰云存心要气的是叶扬天还是姜潇潇,反正,她冲姜潇潇扮了个鬼脸。 “哎……”叶扬天一句话没说完,姜潇潇,走了。 身边,叶冰云已经抓紧了叶扬天的胳膊。 “……走吧。”知道自己没法立刻摆脱叶冰云,叶扬天叹口气,也拎起了书包。 窗外,晴天。 “千叶家的,闹够了没有?”离开学校后不远,叶扬天马上就攥住了叶冰云的手腕,恶狠狠地问。 “不就是让你陪我去卖点儿衣服?我真的没带多少衣服出来。”叶冰云装傻。 “对不起,我没空。”叶扬天转身就走。 叶冰云一蹦,又抓住了叶扬天的衣袖。 “我有空啊。好歹咱们也算世交吧?” “千叶家的,你不要玩我了好不好?”叶扬天无奈得很----总不能真打她吧? “给我个理由先。”叶冰云的国语说得还真是地道。 “好,给你个理由先!” 放下一句话,叶扬天撒腿就跑,“千叶家的,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 “小瞧人!”叶冰云的动作也不慢。 两个人一前一后,接连穿了三条胡同。 还别说,叶扬天真的跑不过叶冰云----这本是在情理之中的,叶扬天目前开出来的“特异功能”里还没有“飞毛腿”这一说,而叶冰云,怎么着也是武学世家的出身,单论身体素质,比叶扬天可要好出一截。 但叶扬天可没打算这么跑着就能甩掉叶冰云。 “到了!”气喘吁吁的叶扬天又跑过一条胡同,忽然停下了。 前面,是停好的宝马车,司机小刘正一脸困惑地坐在方向盘前。 “就是她,兄弟们,上!”叶扬天朝身后的叶冰云一指,忽然从胡同口两边冲出了一伙儿人来。 为的一个是邢师我,接下来是小混混段来全、小胖、千子……足有十几人。 在下午的课上,叶扬天拼命短信,事先全都计划好了。 “兄弟们记着,别真伤着她,可也别让她伤着,只要拦住她两个小时就算齐活!谢了!”叶扬天转身冲叶冰云一笑,“千叶家的,天时、地利、人和,我都占全了,我就不信我还斗不过你?” 紧接着,叶扬天最后冲刺,跑上了宝马,一路绝尘而去,留下一个跺着脚大叫“叶扬天你作弊”的小女孩。 第十二章 这年头,塞翁失母猪。(下) 庆祝三江阁小说推荐榜上榜。感谢读者朋友们的大力支持。今日计划外更新半章。再次感谢:) --------------------------------------------我是分隔线-------------------------------------------- 得脱叶冰云“魔掌”,一心期待着与姜潇潇见面的叶扬天并没有想到,与他和叶冰云的“小打小闹”相比,无论是规模还是格调都不能同日而语,却偏偏也是与他有关的一场大战,早已经开始往一个绝不正常的方向升级、暴走,并早晚会将他牵连进去…… jn的郊外有一座小山,名叫华山,和五岳中的华山重名,却毫无景致可言,只是山势也还险峻,向来没有多少人爬。 不过,jn的趵突泉畔却有这样一副著名的对联:“云雾润蒸华不注,波涛声震大明湖”,这里的“华不注”,说的也就是jn郊区的华山。 围绕元代的文学家赵孟頫为什么会把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华山特写一笔向来有许多说法,其中至少有一种说法得到了验证。 那就是……华山地灵,必有人杰! “啊哈!又来了一个老朋友!”青云门第三十六代传人:青山真人扯着嗓子大叫,“嘿!这儿呢!” 初夏的下午,天色黑得很晚,空中一道显眼的碧蓝光华投落到华山之巅,着地时现出人来,是个三缕长髯的中年道士。 “没想到‘袁门’竟然派了你这个老鬼出来。”旁边语气阴森森的那人一身黑袍,形容消瘦,正是玄心门的天涵子。 “好说,好说。在下也没料到玄心门竟会是掌门亲征?这可是志在必得了吧?嗯?”中年道士向天涵子拱拱手,又四下望了一圈,不由失笑,“好,这算什么,百年一回的论道大比提前了吗?几位到的可真叫齐了。” 此时在华山顶上稀稀落落站着的人还真不算少,数一数,竟有八十四位,个个都是天下道门中鼎鼎大名的人物。 除了青云门的青山真人和玄心门的天涵子之外,刚到的这一个是“袁门”长老:袁臻。 旁边,满脸横肉的那个道人是“李门”的李纳乾,李门与袁门一向不和,看见袁臻到了,李纳乾先就冷哼了一声。 再往旁边数,还有“天机门”长老:常炳良,“广寿门”供奉:司广真人和究豁真人,“仪霞门”座:夺情子,“幻鉴门”大幻师:天蓝老尼,“犹亟门”掌门:亟冰真人,“天荒门”:星文子,“碧落门”:晓泉真人,“疆南门”:藏剑真人…… 就连一向神龙见不见尾的“天医门”门下,都到了一个“华九”! 这些人要么单身在此,要么还带了一到两名门中新秀,就这么数完一圈,任谁都会以为,这是天下道门中的一大盛事! 可在场的恐怕没有一位会这么想。 最后悔的就属青云门的青山真人和玄心门的天涵子了。 半月之前,青山真人在云山大酒店巧遇叶扬天,自以为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被天涵子给撞破了。 天象有示:jn府有人成仙飞升,这对于数百年来无一人能得此机缘的天下道门来说,意义之大无以复加,除了青云门之外,各门各派也都纷纷派出了得力人手,前来打探事实。 这其中,尤以玄心门下的功夫最大。 自古以来,玄心门便有一种很让人头疼的风格----凡事好大喜功,偏爱孤注一掷。 这种风格曾经数次令玄心门陷入灭门绝种的危机之中,却也曾数次挽狂澜于既倒,让玄心门成为一时之霸。 在天涵子看来,如今,正是又到了该要“孤注一掷”的时候了。 ----掌门天涵子亲自挂帅,整个玄心门差不多倾巢而出! 天涵子认为,与其漫无目的地在jn乱转,倒不如守株待兔,盯紧了各大门派派出的人手,只要有一方找到了目标或是线索,立即联络同门,群起而攻之,自然能独占宝山。 说白了,这想法是一开始就抱着一个“硬抢”的念头,到头来为了事机不泄,免不了还得杀人灭口,等于是与整个儿天下道门为敌。但比起“飞升之秘”的诱惑来,这点儿危险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要知道,天涵子修为虽精,但年事已高,自感死期将近,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怕不怎么可靠,他也打算非得抓牢了不可了。 当然,计划实施起来远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 先,各大门派的动作比天涵子预料的更快,甚至有先玄心门一步到了jn的,“守株待兔”不得不变成了“漫天撒网”。好在这些修道之人差不多都是上百年没出过山的,看着灯红酒绿的现实社会就头疼,大多选择了昼伏夜出的行事方案,还有些干脆就在jn周边的无人处占了个山头观望,找起来倒是不难。 要命的是,等玄心门弟子都派出去了,天涵子才现自己显然低估了各大门派对这件事的重视,遣来jn的这些人手……实力竟然一个比一个强横! 单凭玄心门这些弟子,能否看住了他们,实在是个大问题----这是在天涵子找到青山真人的时候猛然间想到的。 事到临头,不为亦不可得,天涵子只是庆幸找到青山真人的不是那些道行低微的弟子,而是他这个掌门! 青云门向来自诩正宗,也的确是天下道门中的领袖----百年一次的道门大会,近五百年就没换过地方,一直是在青云门所在的峨嵋山----而青山真人不仅法术高强,更以智谋深远著称,天涵子怎么能不小心? 当时,天涵子摸上云山大酒店二十七层,正看见背后多长了一条胳膊的叶扬天与青山真人交谈,便知道青山真人已找到了jn府中有关飞升之秘的线索----等后来青山真人向叶扬天大礼参拜,险些就让天涵子心灰欲死:这不分明是让青山真人先找着了一个活神仙吗? 天涵子自忖或许能对付得了青山真人,但就是举整个玄心门之力,他也不敢与飞升后的神仙硬碰硬。事实上天涵子根本就没想到会在jn遇上一个“货真价实”的神仙。 ----几千年来各大门派得获飞升的人多了,也没见谁放着好好的天上不去,偏喜欢没事儿下来乱转悠的。 应该说天涵子的脑子转得够快,他不仅马上接受了这个事实,居然还想试着从神仙手里敲点儿什么东西出来----当然,这是因为天涵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叶扬天不过是个大街上一抓一把的那种普通少年,似乎比较好糊弄的缘故。 所以,他故意一声冷笑,让青山真人察觉,自行跳了出来;然后,天涵子又“义正词严”地抛出一句“听墙角的鼠辈也好过满心龌龊的小人”,令“仙师”叶扬天知道青云门没安好心,这就为今后天涵子再亲自去找叶扬天时埋下了伏笔。 青山真人果然上钩了。一者,青山真人和天涵子本来就互有芥蒂,二者,玄心门的读心之术天下闻名,青山真人立刻就以为天涵子暗中**了他的想法,让他情急之下,也有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殊不知,天涵子对青山真人本来就倍加提防,更顾忌着“仙师”在侧,连偷听都没偷听去了几句,更别提用什么读心术了。 天涵子只是由己推人,琢磨着青山真人也肯定存了让青云门独占宝山,把飞升之秘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好让青云门成为名正言顺的“第一显门”,来个“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念头----他猜得很准。 但接下来天涵子再次失算。 依着天涵子的想法是把青云真人诱到远处,立刻集合玄心门弟子,围而杀之,等灭口之后,以“替仙师驱逐身侧奸邪的功臣”的身份----必要的话,还得在自己身上弄点儿伤出来----再一次出现在“仙师”叶扬天的跟前,只要哄得仙师信了,到时论功行赏,飞升?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天涵子甚至盘算好了,就算自己飞升成了神仙之后,如果可能,也要常驻玄心门,提拔后辈,破旧立新,为玄心门创下一番新气象。 ----哪儿知道事态会展到现在这一步? 天涵子和青山真人彼此知底,到了华山之巅,两人连话都没说几句,立刻就大打出手! 打起来了,天涵子这才开始着慌----青山真人名不虚传就罢了,以前也不是没和他斗过法,就算不能胜,至少也不会输----可玄心门弟子呢? 等两人斗法斗到第七天头上,玄心门的弟子这才6续赶了过来。 他们大都是被人给直接押过来的。 和天涵子担心的一样,各大门派派来的都是高手,又一个个找线索找的眼睛蓝,玄心门的普通弟子凑上去那还不是找死? 这还多亏了弟子们都忠心门户,一个个紧咬牙关不肯泄密,否则,恐怕大家找上门来时会先联手灭了玄心门也说不定。 就算这样,玄心门的打算也已经是昭然若揭,几个脾气火爆的甚至不顾玄心门门下的七大长老见事不可为也都纷纷现身,当场就要翻脸。 好在,有要翻脸的,也就有了要打圆场的。 第一个劝大家不要动怒,免伤和气的就是青山真人。 青山真人才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有关叶扬天,也就是“仙师”的消息,青山真人只想让青云门独占----如果头一个找到叶扬天的不是青云门,他青山真人自然有话说,可现在不正是自己先找着了吗? 换句话说,有好处,青云门得先拿大头,剩下的再让别人分,那才是道理。 所以,一开始青山真人只是对拎着玄心门门下弟子赶过来的几位同道说是自己巧遇天涵子,两人互相看不顺眼,这才放下手头的事情,跑到华山上来斗法。 这话只说一次两次或许还有人信,可随着来到华山的道门中人越来越多,就连青山真人自己都不信了。 ----明摆着,jn府有人飞升成仙,这么大的事儿放在这儿,道门各大门派的人都是身负使命而来,偏偏你们两个居然就正事儿不干打架玩儿? 一个是青云门中的长老,一个更是玄心门的掌门----都吃饱了没事儿干闲的? 众人虽然都是不问世事的,可这不意味着都是傻瓜,望向青山真人的目光里可就全都是怀疑了。 这会儿,天涵子也琢磨过来了:反正事情已经闹大,玄心门算是彻底把人给得罪光了,如果不从jn府的仙师身上拿到点儿甜头,只怕玄心门灭门之期不远!换句话说----还是和青云门统一战线吧。 所以,天涵子也顺着青山真人的话茬儿,一口咬定两人就只是在为私愤打架,却不料惊动了这许多同道,实在罪过,既然大家都来了,也就不再打了,免得让大家看了笑话。至于偷偷跟在同道背后那些玄心门弟子,也只是单纯地想要探察情况而已----没法子,我们玄心门本事太小,全力以赴的同时,也不过只想跟在诸位同道后面喝口汤罢了。 这话往外一递,青山真人立刻反应过来,知道天涵子是在向青云门示好,“喝口汤”云云,也就是“青云门吃肉,玄心门喝汤”的意思。 虽然历史渊源上让青山真人看着整个儿玄心门都不顺眼,但大事当前,青山真人不敢因私废公。一来能得玄心门襄助自然是好,二来,现在要圆谎,非得天涵子帮忙不可。 否则,天涵子一旦来个破罐破摔,把仙师的身份所在一股脑儿都捅出去,以求将功赎罪,那当其冲的可是存了私心的青云门了! 结果倒好,势成水火的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一起打起了哈哈,一边给来到华山的同道问好,一边还异口同声地说着什么“光顾了打架了,不知诸位同道可曾觅到些什么?也分我等一杯羹如何”云云。 当然,没人肯说自己找到了什么,于是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也就乐得岔开话题,大家一起“今天天气哈哈哈”起来。 谁都不傻! 看着一对仇敌一致对外,要说这里面没什么猫腻,那是谁也不肯信的,但青云门一向名声在外,玄心门现在又是人多势众,也没人真敢直斥其非。 ----大家只存了一个心思:好,你们俩不是不说吗?那咱们泡上了! 任青山真人和天涵子用尽浑身解数,说下大天来,凡是来到华山山顶的,没一个人肯离开----当然,青山真人和天涵子要是想走的话,所有人都会跟上去。 这可是青山真人和天涵子始料不及的。 时间一长,华山山顶聚的人是越来越多,甚至连玄心门门下一开始就没能找到没能跟上的几个门派中的,都找到了华山上来,刚才从空中御剑飞来的袁门长老:袁臻,就是如此。 “好啊,jn府出了大事,这倒把咱们几个老不死都聚齐了?嗯?众位在这华山作甚?jn府的大事应在这华山上了?啊,众位这是到了多久了?” 袁臻刚到,还不知道情况如何,打个哈哈,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转了一圈,倒落在青山真人的身上了。 谁叫袁门与青云门一向关系最好来着? “这个……华山上却是无甚古怪。”青山真人咳嗽一声,嘴上说着没啥,表情却变得“古怪”起来。 ----多久?我都在山上吹风吹了一个月了! “那为何众位同道会在华山滞留不去?”袁臻奇道,“难不成有什么法宝出世?不该呀?” “这……倒也不是。”青山真人苦笑,“众位同道许久未见,都觉光阴荏苒,似是个个心中都颇有所感,故此在这华山之巅叙旧,谈兴颇浓。” “啊?”袁臻一个踉跄。 叙旧?这时候叙旧? 袁臻再朝四下看看,还真是,自己刚到的时候,众人都站起来迎了一下,这会儿没事儿了,一个个又都坐下了。众人中要好的,便坐在一起闲聊,天蓝老尼在跟夺情子谈起了当年同探龙的往事,星文子和晓泉真人在向华九请教“逸天丹”的配方,最绝的是广寿门的两位供奉:司广真人和究豁真人干脆在下棋! “再过几个时辰,便是月朗星稀,可称美景,如此,待我题诗一!”旁边,跟灵风真人谈天的玉田子像是实在找不着什么话题了,突然跳起来大叫一声,从腰里拔出宝剑,冲着不远处的一块山石胡乱划了起来。 “啊?”袁臻又一个踉跄。 题诗?以前没听说玉田子有这毛病啊?呃……就算题诗吧,那月亮不还得“再过几个时辰”才出来吗? “不错,不错。这华山上无甚好处,唯独月色还可一观,待我也题诗一!”阿包子忽然也“诗兴大”了。 袁臻的鼻子差点儿没给气歪----月亮你哪儿看不见?非从华山顶上呆着干吗? 难道这帮人都疯了不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道兄!”袁臻凑到青山真人的耳边轻声问。 青山真人冲袁臻苦笑着,没有回答。但与此同时,袁臻的耳朵里却钻进了青山真人的传音声: “袁兄,你带了袁门的烟火神雷没有?若能借烟火神雷遮住众位同道耳目,送小老儿回山,青云门上下同感大德!” 袁臻再次愕然。 …………………………………… 长春藤咖啡堡。 叶扬天又看了一次手机,时间是下午六点整,等了一个小时了,姜潇潇还没有来。 闲得无聊,等得心焦,叶扬天打开手机看起了短信。 “古龙曾云:人的本性中有一种弹性,如一男人喜欢上一母猪,突又有另外一男人与之相争,于是这母猪的价值便立刻飞涨,双方皆认为其为稀世之珍,而终于有一天其中一人拱手相让潇洒地走了,另外一人亦现那不过是一母猪而已。叶子,好像现在你就是那头母猪。祝你好运。” “小邢……”叶扬天无力地叹气,“现在,我好像成了那头没人要的母猪了……嗯?不对,你说谁是母猪?” 第九章 这年头,多的是无头公案。 长岛咖啡厅中,叶扬天很认真地听着萧如云的讲解,心情越来越是沉重。 叶扬天现自己还是小看了所谓的“天下道门”。 从萧如云的话中,叶扬天窥见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会真实存在的世界。 自古以来,中国从没有缺少过修道之人,这一点叶扬天虽然惊诧,多少也可以理解----总不至于小说里写着的那些全都是空来风? 但要说那一个个的门派往前追溯都跟历史人物扯上了关系……可就有点儿匪夷所思了。 汉朝的张良,中华谋圣,原来是黄石公门下大弟子,辅佐刘邦,功成身退后建立“天机门”? 唐朝的袁天罡,分明是个正史不载野史不记的人物,原来不仅是唐太宗的军师,还一手创下声名显赫的“白鹿洞”,一时统领道门,声势无两?又说什么袁天罡和他师弟李淳风反目,白鹿洞一分为二,数百年下来慢慢凋零,到如今变成了实力不强的“袁门”和“李门”? 还有什么华佗传下来的以医道济世的“天医门”? 要说这些还算多少靠谱,那实力强横的“广寿门”的祖师是弄下“安史之乱”的那个蛮子安禄山……可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点儿混帐了。 ----安禄山都出来了,那杨贵妃也顺道成立个什么“太真门”似乎理所应当吧? 按这个逻辑,高力士、魏忠贤之流的也都该成一代宗师了! 不用说,他们门下的修练法门肯定是《葵花宝典》! 不过青云门倒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家底,祖师青云真人原本只是宋朝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童而已。 可架不住青云真人不知怎么的就悟通了大道,于是nb起来。到头来,他老人家不光传下了青云一脉,还在峨嵋山大会天下同道,仗着一柄断剑,折服无数英雄,被举为“正道魁”,自宋朝初年起就号称“第一显门”。据说峨嵋大会惊动天下,连皇帝都忙不迭地过来拍青云门的马屁,把年号改为“至道”。 听着萧如云眉飞色舞地回顾青云门的光辉往事,叶扬天的心里一个劲儿地起腻----什么峨嵋大会啊?折服无数英雄?说白了就是打群架打赢了吧? 不过,叶扬天总算在萧如云的话中听出了点儿端倪:青云门似乎有些当老大的资格。 但话又说回来,中国历史这么久,几千年风流水转,总该都能轮上一次吧? 萧如云也是个有心人,她见叶扬天分明是对天下道门之事不甚明了,有些重要的事情也就语焉不详,或者匆匆带过,而最关键的,更是完全不提。 比如说一直以来,历朝历代的兴旺盛衰,往往与道门之间的种种争执息息相关,但近几百年来,飞升成仙的路途突然中绝,为此,天下修道之士纷存了出世之想,各门各派与门户所在之地画地为牢,只顾修行,不仅少有入世之人,就连彼此之间,也都少了联络云云? 另一方面,叶扬天却早从萧如云的态度中看出了些什么,而萧如云刻意隐瞒下来的这些事情,联系当初吕洞宾的叮嘱以及天庭“抽签”的作风,却也不难推测出来。 此外,叶扬天关心的重点,是在各大门派之间的关系上。 “萧如云,你一口一个青云门是道门正宗,当然对这个我没资格表什么意见了,可有正宗就有邪宗吧?比如昨天晚上那个什么‘玄心门’的……我是说,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不死不休的恩怨,或者是……‘正邪不两立’之类的说法?见面就得拼个你死我活的那种?” 叶扬天看上去饶有兴致地问。 “这……却是不多……斩妖除魔自是我辈的本分,但同为修道中人,纵有门户之见,也不至于有甚不可解的仇怨。”萧如云有几分迟疑地说。 “啥?斩妖除魔?”叶扬天突然有了危机感,“还真有妖怪什么的?” “这个……”萧如云皱起了眉头。 叶扬天的问题并不怎么容易回答。 其实,就刚才萧如云所说的“门户之见”,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各大道门并立,有数的差不多都有个上千年的“光辉历史”,虽然近几百年大伙儿都固步自封,然世外,但论起恩怨来,几千年间早积累了一笔算不清楚的烂帐。尤其是青云门这样曾经“统领道门”过的,少不了经过几番大战、几番斗法,光是当年青云祖师手上,就不知道有多少理不清楚的尾头寸。 就说玄心门,当年峨嵋大会,青云真人断剑会群雄,曾经失手将玄心门祖师玄心子一身道行尽废,这算是“怨”了;可青云真人还曾经救过玄心子的师弟玄无子一命,这该是“恩”,如此上千年的恩怨交织下来,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反正大家都闭门不出,眼不见心不烦也就是了。 可同道中人一旦碰头就不好说了,依旧以玄心门为例,现今玄心门的掌门天涵子是当年的玄心子一脉,自然看整个青云门不顺眼,而以一般情况而言,青云门下念及当年青云祖师的失手,多少应该礼让天涵子三分。 不过具体到青山真人身上又不对了,青山真人的太师祖闲云真人与“袁门”的观月真人是生死之交,而观月真人却在七百年前与玄心门的听涛子同探玄冰窟时被玄冰之精侵入气脉,听涛子见死不救,导致观月真人兵解而死,不得飞升。 这还不算完。玄心门的听涛子其实是玄无子的隔代弟子,对青云真人深切感激,当闲云真人为袁门观月真人上玄心门找听涛子兴师问罪时,听涛子自知理亏,不愿争执,避而不见。闲云真人一气之下大闹玄心门,玄心门上下愤而出手,到头来,虽然闲云真人全身而退,但与他同行的徒孙:凌风,却死于玄心门的围攻之下。 后来,听涛子拜上青云门,负荆请罪,当着闲云真人和袁门掌门的面前自废道行,这件事算是有个了结。偏偏闲云真人心疼徒孙凌风之死,命徒弟木岚真人以凌风的名义收徒,这个徒弟,就是现在的青山真人。 细数下来,青山真人一进青云门,就背负了自己的“师父”凌风的血债,对玄心门当然完全没有一点儿好感。 ----这也是青山真人和玄心子为什么一见面就要动手的一大原因。 总之,类似的恩仇交错,天下各大门派之间彼此都有些心结。 但昨天青山真人和萧如云将玄心门讥为“邪魔外道”却只是出于个人对玄心门的感情,其实是有些不妥的。 因为现存的各大门派历史上都有过成功飞升成仙的祖师,既然能够飞升,无论如何,也挨不到“邪魔外道”的边儿上去。 “话虽如此,玄心门最为擅长的术法却是窥伺人心,绝非正道,还请小叶明辨才是。”这番解释对萧如云来说实在是大违本心,在她看来,天下除了青云门之外就全是邪派了。 “嗯……我理解。”叶扬天苦笑起来。 要是照萧如云的这种说法,那这些所谓的修道之士之间的关系总结起来就剩下了两个大字: 麻烦! “对了……我问你的似乎是……有没有妖怪来着……”叶扬天忽然反应过来了。 “是,如云多嘴了,但谈及妖怪之类,总要先让小叶知道当今天下道门之间的恩怨心结,这才好论及其他……” “等等,该上课了。咱们还是找时间再说。”叶扬天看了看手机,“下午第一节课这就要开始了,我得赶紧先走。啊,你就先给我说一句,有,还是没有?” 说着,叶扬天站了起来,掏出钱包,到前台结帐。 “有!”萧如云的回答很简洁,却让叶扬天的脑袋一晕。 “原来狐狸精什么的……是真的有的啊……嗯,神仙我都碰上过了,不会再让我碰上个妖怪吧?” 一边小声嘟囔着,叶扬天一边出了长岛咖啡厅,往学校跑去。 叶扬天的身后,是再次悄悄隐去身形的萧如云。 @@@ 下午的课程和上午一样乏善可陈,但萧如云却感觉轻松了不少----连堂的两节语文课她还是听得懂的,没必要继续跟着叶扬天做什么笔记了。 当然,也没必要再去老师们的办公室里“不告而取”作业本。 但叶扬天却不这么想。 如果不是怕在学校里惹人注目,他真打算揪住萧如云好好追问一下她要数学、化学、物理和外语的全校作业本到底是想做什么用处…… 事实是,继昨天叶扬天一头撞断篮球架之后,云山三十一中又生了一起轰动不已的“疑案”。 ----全校一千七百六十二名学生,扣除因病假、事假等理由没能到校的三十五人,再扣除头天没有布置作业的科目,再扣除没能在上午交到办公室的六个班共七科的作业本,继续扣除没能交上作业的一百四十六名学生…… 反正、总之……合计五千九百八十八个作业本,全部失窃! 叶扬天郁闷得直想撞墙。 萧如云你好好地偷这么多本子干什么? 卖废纸? 嗯,数量上加起来得有个半吨了吧? 也亏你拿的动! 叶扬天能猜到是萧如云捣的鬼,但除了叶扬天之外,还没有几个人能一针见血地推理出事情的真相。 消息传开,全校从上到下都懵了。 王丽云校长紧急召集了三位教导主任、数学、化学、物理、外语四个教学组的组长,中午时间第一个回到各个办公室的老师,还有校保卫科的科长,在下午第一堂课开始的同时,召开会议。 人都到齐以后,头三分钟没人说话。 ----实在是没有谁能准确地描述这是一起什么样的事件。 “这个……大家都说说吧。”王校长还是第一次遇到现在这样在开会的时候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情况。 众人沉默。 说什么? “我看……还是报案吧?”过了好一会儿,年过半百的教导主任冯子祥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慢慢地说。 “报案?开什么玩笑?”保卫科科长田靖急了,“这根本不是被谁给偷了!” “不是被偷了?那我倒要问问田科长,保卫科是干什么的?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保卫科就说了三个字‘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教导处副主任杜峰海上来先把一顶大帽子扣了上去。 “杜副主任,”田靖故意把一个“副”字咬得很重,“我们保卫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人拿着那些所谓‘失窃’的本子离开学校!你说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先给我定个性!” “不是偷是什么?你也统计了,五千多本作业本没了,一个‘不翼而飞’能解释?这是你失职!”杜峰海一拍桌子,“保卫科严重失职!” “大家别吵!”王丽云咳嗽一声,“这个……事情已经生了,咱们还是先考虑一下对策。” “对策?”数学老师王书有苦笑着问,“有什么对策?总不能在每个办公室都站一个保安吧?咱们这儿可是学校。” “绝对不是偷!”田靖还是不放这个碴儿,“你们想想,要真是小偷偷了,我倒要问,他偷那些破本子干什么?要都是新的还能说是偷出去卖钱,咱们丢的可都是旧的!上面都写了字的!只能卖废纸了。” “五千多本啊,卖废纸也是不少钱呢。”化学老师黄千岚打趣----还别说,她的思路跟叶扬天倒是不谋而合。 “你们随便想想看,就算是被人给偷了,他总得拿出去销赃吧?好,要说是我们保卫科失职我认了,可得先有人解释一下,有人拿着五千多本本子……哦,不对,是扛着……咳,也不对,一个两个人根本没法干这活儿……反正不管几个人了,就是本子它自己长脚,五千多本啊,总能有个人看见吧?”田靖继续挥。 “这个……”众人都卡壳了。 和学校高层的慌乱相比,学生中间对这件事情倒是津津乐道。 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学生已经认定云山三十中的地理位置与百慕大魔鬼三角有异曲同工之处,又或者是通向一个不知名的异空间的入口。 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则相信外星人正准备大举入侵地球,把云山三十一中当成了资料收集的第一站。 更有人说他亲眼目睹了外星人的模样,但马上就被人反驳,说那分明是异空间的居民,和外星人毫不相关。 云山三十一中的学生们根据各自的见解不同,很快分成了“异空间”和“外星人”的两派,开始辩论不休,连课也都无心上了。 当然大多数老师还是能够保持理智的,除了大力维持课堂秩序之外,很少有人相信学校里真出了什么“异空间”或者“外星人”----老师们大多知道云山三十一中的校址本来是个坟场,他们差不多都打算早早下课回家,喝点儿雄黄酒,再换上红腰带。 与此相呼应的,等到下午第一堂课下课的时候,在学校的会议室里,终于有人提出来是不是找个道士或者和尚过来看看…… 唯一一个心知肚明的叶扬天,他看着这一场很快就被无限扩大和升级的混乱,除了苦笑之外,已经打定主意要和萧如云再一次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叶子!”刚上完第二堂课,邢师我就又凑了过来。 “小邢,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叶扬天在桌子上一趴,侧过脸来,小声说。 “开玩笑!你再说一个你不知道?”邢师我也低下头,凑到叶扬天耳边说。 “我不知道。”叶扬天很听话。 “嗯,那你就不知道吧。”邢师我把声音压得更低,“叶子,今天放学以后我打算到你爷爷那儿去玩,你有什么话要我帮忙带过去的吗?” “靠,你小子威胁我?”叶扬天把眼一瞪。 “威胁?没有啊?”邢师我冷笑着,“叶子,你知道我说话从来都算数。” “……你还说这不是威胁?” 邢师我抬头,看着叶扬天,不说话。 “放学后你到我家来。”叶扬天站起来,两手一摊,耸耸肩。 “嗯?叶子,你这就回家?”邢师我愣住了,叶扬天居然开始收拾书包了。 “嗯,反正课也上完了,课外自习我不想参加,晚自习也不打算上了,你知道,我快忙死了……”叶扬天很麻利地背上书包,“本来我今天就不该来。” “你倒干脆。”邢师我想了想,说,“要不然咱们一块儿找老班请假去?” “开什么玩笑?那不成了一块儿逃课了?我是真有事,还得先去趟科技市场呢。”叶扬天没精打采地说。 “科技市场?干什么?” “我家电脑坏了,嗯……笔记本也坏了。至少得让我先去换个笔记本吧?”叶扬天无奈地说。 “坏了?是不是……”邢师我的反应不慢,马上就想到了昨天死活跟着叶扬天一块儿回家了的萧如云。 “没错。”叶扬天点点头,“还有今天……也没错。” “啊?”邢师我傻眼。 本来云山三十一中下午就只有两堂正课,剩下的时间全是自习,虽然偶尔会有老师过来串堂辅导,一般情况下学生也必须都老老实实地参加,但只要叶扬天给班主任蒋天士说是家里有事,蒋天士也会大开方便之门。 这倒不是说蒋天士给了“叶家公子”多少“政策上的优待”,蒋天士为人开明,也觉得以叶扬天的家世,比起学校的课程来,还有很多更值得学习的东西----自从蒋天士现叶扬天在课间读萨谬尔森的《经济学》的时候他就确认了这一点。 但等叶扬天往科技市场去的时候,留在学校里的姜潇潇看着身边空着的座位,目光中露出了几分疑惑。 ----叶扬天和邢师我的对话,多少有些落到了姜潇潇的耳朵里。 学校里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个学生如果有什么秘密,很少能瞒过自己的同桌。 叶扬天和邢师我还算是小心,对话中没有触及任何“核心内容”,但姜潇潇几乎只用直觉就下出了结论: 学校里丢失的几千册作业本,绝对与叶扬天有关! ----怪不得从昨天开始我就看他鬼鬼祟祟的。 可是……姜潇潇让自己的结论弄糊涂了。 叶扬天偷作业本干什么? 他叶家大少什么时候缺过钱了----如果说他只是为了拿来卖废纸的话。 再联想昨天叶扬天一头撞断了篮球架,还有他打篮球时刻意做作的那一幕,姜潇潇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 叶扬天的身上是不是生了某种他自己也不能控制、至少不能完全控制的变化? 而且,这种变化应该是“自然”的! 平心而论,尽管姜潇潇认为自己很讨厌叶扬天----姑且把姜潇潇对叶扬天的感觉定义为“讨厌”好了----但同时,或许正是为了这种讨厌,姜潇潇也对叶扬天的一举一动非常留心。 在某种程度上,这跟叶扬天总是让自己的目光不离开姜潇潇的作风很有点儿相似。 就好像现在,姜潇潇全凭直觉的推测,竟然就**不离十了! 但无论是叶扬天还是姜潇潇,甚至包括坐在教室最后面郁闷地等待放学的邢师我在内,他们都不曾想到,高二三班的学生中,所了解到的事情无限接近了真相的,其实并不算太少…… 铃声响起,一如往常,自习课开始了。 班长陈晗的目光却停留在教室的一角,许久没有收回。 那里是高二三班七个男生之一,平时最不显眼的韩秋的座位,现在,那个座位上空无一人。 @@@ jn的科技市场号称“黄河以北最大的电脑及其相关产品集散地”,规模相当可观,虽然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市场大楼前的人群还是摩肩接踵,马路上也依旧是例行的塞车。 “嗯……我知道这儿空气不好,不过你还是得适应了才行,我几乎每个星期都来这儿一次。要知道,这儿也是全jn盗版光碟的集散地……咳,我是说,你记住了我给你交代的了?别人都还好办,唯独刘哥那儿,怎么也瞒不过去的。” 叶扬天紧紧抱住刚买下的笔记本电脑:东芝qosmiog10,站在路口,神色紧张地嘱咐萧如云,萧如云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啊,来了。”叶扬天看见了自家的宝马。 “天哥儿,又换了一台?好家伙,东芝qosmio?三万多吧?”小刘还没听说云山三十一中生的“怪事”,神色轻松地下车,给叶扬天打个招呼。 “三万八!”叶扬天恨恨地乜了萧如云一眼,“早几个月我就想买来着,一直狠不下心来,昨天倒好,人家帮我狠心了。” “啊?这是……”小刘在车上就看见了萧如云,只是不好开口问,看叶扬天自己提到了,赶紧接口。 “上车再说吧扬天拉开了车门。 “我来介绍吧,这是萧如云,哦,这是刘哥。刘哥,说你是我保镖没错吧?”刚上车,叶扬天就半开玩笑地说。 “保镖?我就是个开车的,天哥儿,当着美女的面儿,你可别胡说。”小刘看上去满不在乎,心里却早早地戒备着。 一打眼小刘就看出来了,这个什么萧如云虽然长得漂亮,可不是那种娇娇怯怯的花瓶----肯定是个练过的! “嗯,美女是美女啦……”叶扬天拦着不让萧如云说话,“刘哥,昨天我和小邢不是去云山大酒店梁叔那儿来着?” “是啊。”小刘的警戒一松,照叶扬天话里的意思,萧如云应该是梁恕的人了。 果然,叶扬天顺着小刘的思路走了下来。 “刘哥,前几天我老爸不是给你联系,说日本四菱公司怎么怎么来着?昨天晚上我顺口跟梁叔一提,结果梁叔就把萧如云给我派过来了,说是让我身边有个人,以防万一。” 虽然是顺口胡说八道,叶扬天却也是没有办法。 父亲叶北星远在南方,不会知道自己的事情,祖父叶龙潜每天乐得清闲,对自己的生活也基本不管,但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因为他们充分信任小刘。 萧如云要是就这么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话,别人还能瞒得过去,可绝不可能一直瞒过小刘。 反正,叶扬天心里有数,有关那个现在不知道在哪儿跟天涵子打架斗法的青山真人也好,萧如云也好,不管自己说什么,梁恕肯定都会认下来,所以,他也乐得信口开河,拿梁恕当挡箭牌。 “萧如云是梁叔的侄女,从小就在国外读书,去年毕业后就回来了,不过好像一直在南方打拼,还是前几天刚到了jn。本来她是要帮梁叔打理jn的业务的,可梁叔又心疼,正好赶上昨天我过去,嗯……说是过来看着我,其实也就是让我陪着玩……是吧?” 三言两语,叶扬天就安排好了萧如云的身世,还随口要萧如云证实。 “小叶说的是。”萧如云没完全理解叶扬天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按照事先说好的,点头承认。 “刘哥,你可别小看她哦,萧如云一身好功夫,别说比你了,恐怕比梁叔都不差。”叶扬天胡说上瘾了。 “小叶说的是。”萧如云继续点头,“梁恕不是如云的对手,不过一勇之夫,不足一提……” 小刘紧握方向盘的双手一震----什么? “那个……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刘哥,从今天起萧如云就住到英雄山那儿去了,这几天她也跟着我,怎么说也是让你省心不是?”叶扬天恨不能打自己一个嘴巴,赶紧上来打岔----我胡说我的,萧如云你跟着捣什么乱啊? “哦刘随口应承着,心里波澜起伏。 萧如云是什么人?梁恕的侄女?开玩笑!哪儿有侄女这么说自己叔叔的? 再说了,梁恕是什么人?他跺上一脚,整个jn城都要抖上三抖!怎么就“不足一提”了呢? 小刘在一瞬之间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但当他偷眼往后看时,却又为自己的某些想法哑然失笑。 ----本来自己担心的是这个“萧如云”挟持了叶扬天,但看叶扬天气哼哼地盯着萧如云的样子,要说是反过来那还差不多。 叶扬天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挟持个高手了?还说什么也要住到英雄山的那栋小楼上去----怎么听着有点儿像逼良为娼的意思? “我说刘哥你别胡思乱想,我家还不至于连客房都没有。别说一个萧如云了,就是来上十个八个的,也住得开。”虽然看不见小刘的脸色,可叶扬天也没忘了声明一下。 “啊,是,是,天哥儿,我知道,十个八个的也不算多。”小刘故意把话往歪处去引,然后观察萧如云的脸色。 萧如云神色不变----或者说,从一开始,萧如云的脸上就没什么明显的表情。 “好好一个大美人儿,怎么木木冰冰的?”小刘在心里嘀咕一句,不再多想,踩足了油门,宝马车飞驰而去。 回到家里,小刘说要是叶扬天没事儿的话,他就先回解放桥叶扬天的祖父那里了----本来,小刘和叶扬天平时都是住在那里的,只是这几天叶扬天身边生了太多的事情,他这才“常驻”了英雄山,而且看样子还要继续常驻下去。 小刘走后,叶扬天马上就抓起了电话。 ----“……对,对,梁叔,就是这么回事,等会儿刘哥过去问的时候,你先帮我搪塞一下啊。谢谢梁叔了。” 放下电话,叶扬天长出一口气,对萧如云苦笑一声,“别纳闷,刘哥他的心比我还细,要是事先不好好串供,什么底细都能让他挖出来。再说了,雇用刘哥的是我老爸,又不是我……哎,对了,我得先问问你,你要那么多作业本到底是干什么?别说不是你干的啊。” 萧如云看着坐在客厅沙上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叶扬天,没有开口回答。 和叶扬天相处了整整一天,萧如云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本来,萧如云只以为叶扬天是被天上掉下来的好运气砸到头,成就了仙缘,又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明明飞升了却还滞留凡间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哦,不,应该说是“仙师”----而已,这对于天下道门,尤其是对于一上来就找到了他的青云门来说,实在是个绝好的机会。 恐怕用不着花太大的功夫,就能套出飞升之秘----如果叶扬天真的知道的话。需要加以警惕的,大约无非只是防备叶扬天被其他门派的人抢走而已。 可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了!能遭遇仙缘得以飞升的,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这个看上去迷迷糊糊,连法术都还不能熟练正常应用出几个来的叶扬天,思维之缜密,处事之老练,手腕之辛辣,竟让萧如云感到了几分惧怕! 青山师伯的确是对的----如果用强把叶扬天带回峨嵋山,恐怕还没从他口中套出什么来,就先让他把青云门给算计了! “我说你倒是说话啊。”叶扬天看着萧如云脸上的神色一会儿一变,倒是觉得赏心悦目,可想着心中的疑问,终于又开口。 “这个……无他。”萧如云还是决定守口如瓶。 “嘿……无他?我就知道,你那个老狐狸师伯给你说的,绝对不只是让你跟着我‘听从教诲’。好吧,你萧大小姐不说就不说了,当我不知道啊?” 叶扬天双手一摊,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的确,单论斗智,萧如云和叶扬天之间的距离实在差得太远了些。 “哦,对了,我先把话说在头里,这台电脑是给我买的,你先别动。要是再让你弄坏了……这可是三万八呢……老爸的话了,花钱是必须的,但花一分就得赚回两分来。就算我没老爸那么伟大,也不能老赔啊。” 话不投机,叶扬天叹口气,自己去鼓捣刚买回来的笔记本了。 “嘿……老爸的话是没错,可萧如云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先不说美女本身就是无价之宝……就是青云门什么的,一条信息的价值何止几万块钱?这台东芝qosmiog10,本来就是给你买的……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时间有的是。谈判嘛,能拖到最后的才是最大的赢家。” 一边腾开桌子插网线,叶扬天一边暗地琢磨着----再偷眼看看萧如云一脸的惊愕,叶扬天偷偷地乐了: “你现在一定在想着我都知道了什么吧?别想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十章 这年头,做个老实人真难。 华灯初上,叶扬天和萧如云的关系得到了改善----或者说是理顺了? 这是因为邢师我的缘故。 “好吧,我现在来重新介绍一下。”叶扬天指着坐在一边的萧如云说,“这一位,是青云门第三十七代弟子,掌门青天真人的爱徒,萧如云,萧小姐。哦,顺便一提,青云门是当今天下道门中的正统,宋太宗太平兴国年间,由青云真人创立,至今已一千多年。” “这一位,”叶扬天指指身旁的邢师我,“是云山国术馆少馆主,邢师我,邢家一向急公好义,乐善好施,地方上颇有清名----萧如云,都是你的事儿,现在我说话怎么也不利索了?啊,这个……邢少馆主武艺高强自不必说,更难得的是为人正直,平生从不打诳语----说白了就是死心眼儿。” “这一位,”叶扬天不顾邢师我冲他翻的白眼,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这一位,就是今天要隆重推出的大人物了----我,叶扬天,这个……天纵睿智、潇洒倜傥、英雄无敌、盖世无双、英明神武、文成武德、一统江湖……啊,不对,偏了,以下省略五百字吧,我是这个……曾因酒醉鞭美人,生恐情多累名马……啊,也不对,反了……这个……这个……反正吧,刚出炉热气腾腾新鲜着的大罗金仙一名。” “你小子胡说八道还真出圈了,什么大罗金仙……啊?”邢师我正喝着可口可乐,听叶扬天说着,一口就喷了出来,刚要揶揄几句,却看见萧如云腾地站起来,满眼全是惊骇。 “……不会是真的吧?”邢师我喃喃地说。 “大、大、大……”萧如云脸色苍白,连话也说不全了。 “大罗金仙。嗯。没错。吕洞宾就是这么说的。”叶扬天很好心地提醒。 “怎么可能!”萧如云完全没了平时的矜持,一手抚住胸膛,一手摸着额头,大滴大滴的冷汗落了下来,“飞升成仙也不过是真仙而已,还有散仙、地仙、天仙……这层层……大罗金仙?大罗金仙?” “我吓着她了。”叶扬天望向邢师我,得意洋洋地宣布,“我早知道我很了不起的。” ----吕洞宾!你就不知道把话说清楚!什么散仙、天仙的,我怎么不知道?在心里,叶扬天可没有看上去这么轻松。 吕洞宾的头上又被记了一笔。 这一次,叶扬天总算是较为详细地解说了自己“成仙”的经过,当然,顾及面子,有关“抽签”等具体情况叶扬天不免用上了春秋笔法,只说是玉帝用了“绝对公正的手段”,选中了自己而已。 至于所谓的“二十一世纪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员试行展无限责任公司”和“天庭改革开放的百年计划”云云,一来叶扬天知道萧如云不懂,二来这说法也实谔煺剩匀宦怨惶帷退阏庋庖环馐屠锞尤皇祷凹喽鸦凹伲砸堆锾於裕丫呛苣训昧恕? 这固然是因为叶扬天觉萧如云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了,为了今后能与青云门“更好的合作”,而不得不抛出一点儿利好消息;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在于邢师我。 对自己的朋友,叶扬天还是很够意思的。 可惜邢师我不领情,“叶子,简单一点儿说就是天上真有个玉皇大帝……萧如云你别这么看着我,之前我怎么知道真有?嗯……而且玉皇大帝亲自选中了你来当神仙,甚至还一上来就破格提拔?” 叶扬天点点头。 “凭什么?”邢师我看上去想要抓狂,“合着你小子根本就没练过一天功夫,居然就成神仙了?也就是说,今后我再也别想打得过你了?凭什么?” “我人品好。”叶扬天飞快地接口,“而且我不像你似的,我从来也不撒谎。” “叶子你信不信我真掐死你?”邢师我站起来了。 “我有什么办法?”叶扬天陪着笑叫屈,“突然有个人过来告诉我他是吕洞宾,还说玉皇大帝让我成仙----说实话,我当时连把他送进精神病院的心都有----可他说的又是真的,那我除了老老实实当神仙,还能怎么办?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先起牢骚来了……” “住口!”邢师我还没说话,萧如云先急了----正是“杏目圆睁,柳眉倒竖,一声娇叱”。 ----青云门----整个天下道门为了飞升成仙闭关自守不问世事数百年还一无所获,你小子一上来就成了大罗金仙还一脸的委屈? 萧如云直想哭。 “住口就住口,”叶扬天嘴上说着,根本就没有“住口”的意思,“我说萧如云,你们青云门从上往下数,敢叫大罗金仙‘住口’的,你该算是第一号了吧?” 萧如云愕然----没错。 “如云无礼,冒犯仙师,还请仙师恕罪。”萧如云的角色转换很快:叶扬天说的话应该不假,那不管别的,人家可已经是大罗金仙了。 上下尊卑的道理,身受青云门重恩的萧如云很明白。 “我都说了叫我小叶就行。怎么又改口了?”叶扬天乐了。 “如云先前冒失,妄自揣测仙师修为,诸多无礼,万死莫赎。”萧如云脸色一整,站起来,盈盈下拜。 “别,知道错了就好,今后你要好好侍奉……靠,小邢你干嘛打我?” 叶扬天一句话没说完,旁边的邢师我就冲着叶扬天的腰眼狠狠来了一拳。 “打的就是你!有你这种人吗?还大罗金仙呢!”刚才的惊诧劲儿已经过去,邢师我开始看着叶扬天不顺眼了。 “你小子现在成神仙了是吧?神仙不怕揍是吧?那以后我就多了个练功用的沙包了----正好我爸说这几天要开始教我擒拿手了----你还不赶紧给萧如云道歉?” 邢师我一向比叶扬天正经得多,看叶扬天蹬鼻子上脸故意拿萧如云开涮,早就不乐意了。 “咳,萧如云,是我不对。我是开个玩笑,你千万别当真,我这儿给你道歉了。别提什么神仙不神仙的,能交个朋友是最好了----不过你别看小邢他这样就动心啊,他从来都是重色轻友,花心大萝卜一个,而且还狗熊掰玉米似的,见一个换一个,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小邢你打我上瘾了是不是?” 叶扬天的道歉还算正经,可一转眼就接着嬉皮笑脸地说开了邢师我,邢师我也不客气,又给叶扬天的腰眼上来了一拳。 萧如云看得糊涂了。 “说真的,成仙就成仙了,可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心里完全没谱。吕洞宾又走了,大体那意思就是要我‘好自为之’,再‘勇猛精进’什么的,让我在‘凡间’----我算现了,扯上这事儿说话甭想利索----做出一番事情来再说。这不正好你们青云门就找上门来了?照我看,这说不准就是吕洞宾,也就是天庭一开始就预料好了的……所以,咱们还应该是彼此合作,互惠互利的好。你也就别一口一个‘仙师’什么的了,叫小叶,叶子也行。” 这几句话说完,叶扬天长出一口气,静静地看着萧如云----这算是摊牌了。 “彼此合作,互惠互利?”邢师我在一边直摇头,“叶子,你现在越来越像个奸商了。” 萧如云低头思考揣摩着叶扬天话中的意思,默不做声。 叶扬天刚一说出来“大罗金仙”四个字,萧如云的第一反应就是摸向腰间的“青云令”,大罗金仙现世是何等了得?得赶紧通知师门才是。 但萧如云马上又犹豫了----青云令一出,固然青云门上下会倾巢而动,但同时意味着天下道门中人也会一拥而来,以青云门之力能否应付得了还是个问题。 不得不说,萧如云究竟还是年轻识浅,换上那个老奸巨猾的青山真人在这儿,肯定二话不说就祭出青云令了----别的不管,打着“恭迎仙师”的旗号,再有叶扬天的配合,道门之中还没人敢说个“不”字。等到了峨嵋山上再连哄带骗地弄些好处到手,应该不会太难。 萧如云这一犹疑,可就放过了天大的一个机会。 不过,眼前也似乎容不得萧如云多想。 “谁?”萧如云和叶扬天几乎是同时喝了出来。 就在叶扬天刚“表明心迹”之后,忽然有一声轻响,声音很小,却马上就被二人注意到了。 叶家在英雄山的这座小楼有一大一小两个客厅,大客厅在楼下,另一个小客厅是用来议事的,也就是现在叶扬天、萧如云和邢师我所在的地方。小客厅中陈设简单,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一整面的窗户正对着英雄山,景色优美,楼下又有个小花园,颇有些“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风趣。 声音就是从窗户外传来的。 萧如云的动作最快,一个箭步,从对面的沙上----也就是邢师我的脑袋上面----跃了过去,直扑到窗台跟前,猛地拉开了窗帘。 “不用这么紧张吧?”叶扬天嘟囔一句,却是一点儿不慢,紧跟在萧如云的身后,也到了窗台边上。 唯独邢师我还有些懵懂,看着面前的萧如云和身边的叶扬天都跑过去了以后才反应过来,但他究竟也是练过的,端坐在沙上的姿势不变,脚下一顿,腰间用力,凌空倒翻了一个筋斗,落下时正好站在了叶扬天的一侧。 窗外,空无一人。 “叶子,怎么回事?”邢师我仔细看看,窗外黑糊糊一片,天阴得厉害,深蓝得黑的夜幕底下,英雄山巍然耸立。 ----可就是没人。 叶扬天没说话,依旧如临大敌般地看着窗外,萧如云也是一样。 “不会成了神仙就能见鬼了吧?”邢师我心里嘀咕着,不敢动,却不由得感到一阵气馁:本来嘛,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那是理所应当的,可现在倒好,连从小就随便欺负的叶扬天都比自己厉害了似的。 “萧如云,有人?”叶扬天突然轻声问。 “有人。”萧如云点点头。 叶扬天本身就不喜欢张扬,萧如云更是不愿意把“大罗金仙”的事情弄得尽人皆知,可事实是,现在二人都本能地察觉到窗外有人。 ----刚才那些话还不知道被偷听了多少去! 想到这里,萧如云有些烦躁了。 “仙……小叶少待,如云去看看。”话音刚落,萧如云腾身而起! “……窗户是用来开的,不是撞的……你们果然是一家子……” 叶扬天的瞠目结舌中,萧如云一头撞破了落地大窗。 “何方鼠辈?出来!”萧如云喝道。 “----萧如云你叫什么啊?赶紧回来!”叶扬天急了。 叶家这所房产算是高档别墅区了,虽然这样的地方往往代表着很少有人常住,但终究还是有人的,更别说还有二十四小时的保安巡逻。 现在萧如云穿着一身白,白衣飘飘的本来就显眼,她就那么站在虚空之中----看见了要说不是仙女下凡都没人信……就这她还嫌不够,不光喳喳唬唬的,竟然还反手撤出一口宝剑来了! “萧如云你回来!”叶扬天大急,四周已经有人注意过来了。 “啊?可是……”萧如云倒是听话,收剑,转身,跳回房间里。 “不管是谁,总还有见面的机会,现在先别找了。嘿……朋友,山不转水转!”叶扬天知道没办法,安慰了萧如云一句,只好先这么对着窗外空中拱手一笑。 “青云门下萧如云,随时恭候大驾!”叶扬天没敢大声说话,可萧如云这一嗓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估计半个jn市都听见了。 “我说你喊什么!”叶扬天差点儿想要晕倒。 “哈----” 叶扬天刚扯着萧如云的袖子跳脚埋怨,窗外忽然有笑声传来。 顺着声音望去,这一回,连邢师我都看见了,一个黑影贴着窗户旁边的墙壁滑了下去,三纵两纵,消失在夜幕中的英雄山里。 “萧如云,别追了----追上了又能怎么样?人家看样子至少现在还不想理我。”叶扬天看着那个背影,心中忽然一动,没让萧如云往下去追。 楼下,门铃响了。 “小邢,肯定是保安,你帮我……啊,还是我去吧,你编谎编不圆……可为什么到最后扫尾收拾麻烦的人都是我?”叶扬天挠着脑袋,长叹一声。 @@@ 半个小时后,英雄山山顶,人民英雄纪念碑下。 “大罗金仙?青云门下?萧如云,叶扬天……嘿嘿……”黑影背靠纪念碑,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 “秋风秋雨愁煞人……可这才夏天吧,韩秋?”忽然,从纪念碑的另一面转出个人来,声音清脆,还带着几分调侃。 黑影一个激灵,转过身,瞪住了来人。 阴沉的夜空突然放晴了,满天星光洒下来,照在两个人的身上。 黑影的个子不高,其貌不扬,眼神中却射出一种不羁的倨傲,正是叶扬天的同学,云山三十一中高二三班的韩秋! 另一个人身材高挑,披着长长的卷----是个女孩子----额前打着很长的刘海,直垂到眉毛上,一双乌黑得像是黑色潭水的眼睛。 “是你?”虽然韩秋一向沉默寡言,也不由得讶异出声。 这个人韩秋是认识的----与其说认识,倒不如说是天天都会见面----班长:陈晗! “一个叶扬天惹出多少事儿来?我还以为直到毕业都不会和你这么对面呢。”跟平时在学校里一本正经的“好学生”形象稍微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差别,似乎是更加活泼了些?陈晗微笑着继续说,“秋风秋雨愁煞人,韩秋……‘寒秋雨’的寒秋?” “你!”韩秋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秘密似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别着急,我可惹不起你姐姐。”陈晗捂着嘴一笑。 韩秋沉默了。 “没别的意思,嗯……我就是想来劝劝你,别管叶扬天的事儿。哦,你可以不听,但至少别在学校里找麻烦,你……”陈晗伸出手来一指韩秋,又指向自己,再往山下点点,“我……还有叶扬天,能好好上学都不容易。我可不想有什么变化----你也知道,我怎么说也算是个班长吧?” 又沉默了一会儿,韩秋点点头,不说话,转身就走。 “唉……当个班长可真不容易……”陈晗看着韩秋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月色……又朦胧起来了。 第十一章 这年头,色魔是那么好当的吗? 姜潇潇一直在刻意隐瞒自己从小就认识叶扬天的事实,这固然是为了不让人知道叶扬天这个“叶家大少”是为了自己才选择了云山三十一中,但在某种程度上,也令从一开始就想对同学们瞒下了自己身份的叶扬天如鱼得水。 只是,在另外的角度上,这也意味着:如果是有关叶扬天和姜潇潇的往事,这两个人彼此之间还是知根知底的,甚至,两个人的表情之下是不是隐藏着什么别的东西,相互多少也能揣摩三分。 反正姜潇潇可以肯定:别看转学来的叶冰云对叶扬天亲热得要死,一口一个“扬天哥哥”地叫着,可就在叶冰云踏进教室之前,叶扬天绝对没有见过她! 而叶冰云编出来的什么“四岁之前的玩伴”,更让姜潇潇嗤之以鼻。 四岁?笑话! 他叶扬天要是能有连四岁之前的事儿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脑子,姜大小姐宁肯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给他! 再说了,就算真是小时候的关系特别好了,一个女孩子会在十几年没见的情况下就冲叶扬天这么“投怀送抱”? 姜潇潇对叶扬天一贯的没有好感,由己推人,倒是不难做出冷静的结论来。 但要是叶扬天明明不认识叶冰云,那他为什么认下来了?姜潇潇奇怪得很----退一万步,叶扬天是在胡说八道这不稀奇,可邢师我呢?为什么连邢师我都承认了? 这不合情理! 觉自己脑子里乱得听不下课去,姜潇潇毅然采取了最简单的措施:直接问叶扬天。 姜潇潇知道尽管平时在学校里不怎么引人注目,但到了外面,叶扬天那一张嘴简直可以把死人说活,再跟他做上一笔生意,然后把棺材都赔进去----这是姜潇潇对叶家人的一贯看法----可是话又说回来,叶扬天还从来不会对自己不说实话。 姜潇潇压根没想过自己的问题会让叶扬天多么为难。 接过第一次从姜潇潇那儿传过来的小纸条,叶扬天如获至宝,珍而重之地收好,又从桌洞里找出一个崭新的本子,把第一页撕了下来。 接着,叶扬天就开始头疼了。 ----该怎么给姜潇潇解释呢? 说这个叶冰云其实是个日本的商业间谍,说她和我们家之间有些扯不清楚的关系,说她是来对付我找我麻烦的? 就算能说清楚吧,可怎么解释自己的言行? 叶扬天忽然现:自己根本没理由配合着叶冰云说谎的。 紧接着,叶扬天顺着思路走了下去,开始设想如果当场揭穿叶冰云,说自己根本不认识她,那会出现什么情形? 先能想到的是叶冰云咬死不放,非说是自己的幼年玩伴不可----当然,叶冰云恐怕会提出无数证据来,其中也肯定包括了自己祖宗八代的家谱。这一下,自己就是满身是口也说不清楚,除了乖乖承认之外,还得让全校都知道了自己就是儒商叶北星、叶家的公子,从此备受瞩目。 接下来还能想到的是叶冰云承认她认错了人,闹了笑话----这根本不可能,前面的设想自己马上就能想出来,更别说人家是处心积虑早算计好了…… 那……岂不是说叶冰云早就想好了自己到头来非承认不可? 叶扬天不排斥撒谎,可被人逼着撒谎又是另外一回事,后怕的同时,对叶冰云的反感立刻升级了。 姜潇潇在一边看着叶扬天的脸色一会儿一变,撕好了纸条却迟迟不往上写字,心里的好奇更强了----在叶扬天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还是挺难得的。 “这个……”叶扬天注意到了姜潇潇的目光,低低嘟囔一声,赶紧埋下头去- 不是- 叶扬天来不及再想,只得老老实实地写了这两个字,传给姜潇潇。 小纸条马上又传回来了,这回上面只画着一个大大的“?”号。 “我……”叶扬天没脾气了,姜潇潇问的对啊,叶冰云明明不是你小时候的邻居,你怎么就认了呢?再说,她为什么说是你邻居?- 其实她是个商业间谍……- 写完这行字后,叶扬天马上又划掉了----自己凭什么说叶冰云是商业间谍?当然说这话似乎也用不着什么凭证,但姜潇潇一向讨厌有关的事情,自己为什么还要往这方面去凑?- 她家和我家有点儿关系……应该是有点儿关系- 叶扬天这样写道。 但这显然没有满足姜潇潇的好奇心,小纸条传回来的时候,上面依然是个问号- 这个……其实蛮复杂的,要不然等放学后我再告诉你?- 叶扬天大着胆子这样写,很显然,小纸条的容量有限,没法把叶家、邢家,再加上千叶家的关系,还有相关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说明白,不过,这同时不是也促成了和姜潇潇“约会”的好机会? 反正,在叶扬天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把胡说八道……哦,不,应该说是审时度势随机应变的商业智慧用到姜潇潇身上的概念,只要她姜大小姐想知道,不管是什么,叶扬天都铁定和盘托出。 可惜人家姜潇潇不领情。 小纸条又传了回去,姜潇潇愣了愣,很快地写了三个字:- 算了吧!- 叶扬天苦笑。 接下来的几个课间让叶扬天完全陷入了度日……度分、度秒如年的窘境。 认准了“扬天哥哥”的萧如云一下课就过来找叶扬天说话,刚开始还只是让叶扬天带着她参观学校,紧跟着就要叶扬天做向导游览整个jn市,甚至还撒着娇“命令”叶扬天去陪她逛大街买衣服…… 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算了,风言***一下就从高二三班传遍了整个学校,并且马上飙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光源氏计划始祖叶扬天”的大名不胫而走,连老师们来上课看着叶扬天的眼神都变得怪怪的了。 更有甚者,叶冰云很得高二三班的女生们的欢心,不知出于什么动机,大家都纷纷拉着叶冰云编排叶扬天的不是,一个劲儿地让叶冰云不要受了叶扬天的蛊惑----还马上就抬出了姜潇潇的例子来。 在女生们的话中,姜潇潇正是看透了叶扬天的“邪恶本质”,这才从来不对叶扬天假以辞色----就算这样叶扬天还厚着脸皮不死心呢,你说这个人有多么可恶? 一部分着眼于浪漫和人性的女生这样说,“小冰啊,”----这个称呼马上被所有人都接受并投入使用了,和“胆小鬼小邢子”一样----“叶扬天他刚给姜潇潇表白,你知道了吧?他早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了!这样的人还值得你留恋?” 另一部分着眼于现实的女生则这样说,“小冰啊,你看叶扬天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你跟着他干什么?你家到内地投资办厂?那你家肯定很有钱了?当心叶扬天看上你家的钱,故意跟你交往啊……” 不管叶扬天乐意不乐意,这些话就这么直往叶扬天的耳朵里灌,听得他啼笑皆非。 “说是我忘了叶冰云?天可怜见----我根本就不认识她!还说什么我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钱,全中国比我家更富的就数不出几个来,要人……我可都是大罗金仙了……” 在心里,叶扬天这样反驳着。 如果说女生们的劝解多少还算是出于好心,那高二三班的“光棍军团”就是在彻底捣乱了。 先是周鑫义愤填膺地跳出来揭露,紧跟着王熙春、赵亮、卜峰也上来添油加醋,用在叶扬天身上的形容词渐渐变成了“狼子野心”“好色如命”“粗俗不文”“卑鄙无耻”“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穷凶极恶”“凶神恶煞”“无恶不作”“恶贯满盈”…… 反正,总之,叶扬天不是好人,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是他炸的,“911”飞机撞大楼是他策划的,伊拉克战争是他挑起的,日本驱逐台湾渔民是他授意的……就连圆明园,那也是他烧的! “好一个墙倒众人推……”叶扬天一边呆坐着,一边郁闷地摸着鼻子,“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我人缘差到这个地步?就听你们这帮人说的,怎么好像我就是死上多少回都不够赎罪了?要不要满清十大酷刑过来支援一下?” “不,不对!”到了第三堂课下课后的那个课间,叶冰云似乎终于忍不住爆了似的,带着哭腔说,“扬天哥哥他不是这么坏的人!扬天哥哥是……是……很好很好的!很好很好……” 说着,叶冰云跑到叶扬天的身边,拉住了叶扬天的袖口直摇,“扬天哥哥,你说啊,说他们说的不对……你说啊,扬天哥哥是很好……很好的……呜……” 得,又哭了。 不过,叶冰云这么一闹,大家倒是都安静下来了。 “叶扬天……那什么,你……你就说说吧……”不知道是谁,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你们这帮人……”叶扬天气得浑身脱力,想要翻脸又提不起精神来。 “扬天哥哥……”叶冰云抬起小脸,泪汪汪地看着叶扬天。 “好好好,我是很好很好的……行了吧?”叶扬天心里这叫一个腻歪,班上这些同学是起的什么哄?你们知道叶冰云是什么人啊? “真的?”叶冰云继续抬头看着叶扬天----从她的眼神里,叶扬天分明看出来了狡黠的笑意。 “真的!”叶扬天快被气死了,也不管别的,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掩住叶冰云的耳朵,恶狠狠地放低了声音,“别再装了!你是十七岁还是七岁?” “耶!”叶冰云脸上立刻多云转晴,拍着手说,“扬天哥哥你说的哦,中午请我喝咖啡!”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叶扬天只觉得自己的鼻子似乎被气得往一个很诡异的角度偏转起来。 “唉……”没人相信叶扬天的话,大家都叹息起来,各自交头接耳,话中无非是说经过了叶扬天的从小灌输,怕是叶冰云已经没救了…… 马上,在“光源氏计划始祖叶扬天”的头衔的最前面,又多了两个字:色魔。 @@@ “好啦,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正经一点儿了?千叶家的?” 中午,云山三十一中附近长岛咖啡厅的雅间里,叶扬天望着叶冰云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什么啊?真没劲,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这会儿,叶冰云可完全没了在学校时的天真无邪的样子,懒懒地侧坐在沙上,微微掩口笑着,透出一股邪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话先说在头里,我爸生意上的事情,我完全不管。”叶扬天急不可耐地想要摊牌。 “别这么紧张好不好?”叶冰云举了举咖啡杯,“让我想想啊,本来你不该知道的……啊,那天晚上龙马爷爷往中国打过一个电话,嗯……应该是给邢家,你是从邢师我那儿听说了?这个邢师我!嘴快可不是男士该有的品质。” “……花痴也不是女士该有的品质。”惊讶于叶冰云的反应之快,叶扬天差点儿就要拿“女子无才便是德”来攻击,可马上想到这像是在夸她,于是改口。 恶毒点儿就恶毒点儿吧,反正她也是故意来找我麻烦的。叶扬天这样安慰自己。 “哈,反应真快,果然不愧是叶家的传人。”叶冰云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轻轻拍了拍手,倒像是为叶扬天叫好似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叶扬天不耐烦了,“可是你把我约过来的。” “全班……啊,全校都知道是你在约我。”叶冰云有点儿不满意。 “你!”叶扬天气得够戗。 “行了,别生气,对身体不好。哦,对了,我也把话说在头里,我可不是为了什么破烂合同来的,你先把心放下。这么点儿小事儿,就算四菱公司再说什么,那也不值得千叶家亲自出马啊。” 几句话,叶冰云就把关系撇开了。 “哦?”这会儿叶扬天反倒糊涂了,叶冰云----千叶冰云?她不是为了老爸和四菱公司的合同? 那……叶扬天忽然浑身直冒冷汗,他想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 “嗯……怎么说呢?”叶冰云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拿着银勺在咖啡杯里轻轻划动,“我就是来中国玩玩,顺便也找你玩玩。本来人家是想找邢师我的,可看资料上写着邢师我很没意思,呆头呆脑的……那就只好找你了啊,反正人家在中国也不认识别人。” “天……”叶扬天的身子往后一仰,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自己果然想对了----这个千叶家大小姐的天真……好像不完全是装出来的! “就是这么回事了。喂,你怎么了?”叶冰云有几分好奇地看着叶扬天问。 “我能不能说我没时间?” “不能!”叶冰云嘟起了嘴,“我都说了,我在中国不认识别人!” “典型的千金大小姐症候群,从来也不知道顾及别人的感受,想什么就是什么……”这会儿,叶扬天已经完全确定了叶冰云的性格----类似的症状叶扬天也还是见过的。 “人家从小就被逼着学汉语,当然要到中国来玩了!”叶冰云似乎有充分的理由,“你们叶家本来就欠我们千叶家的人情!” “我宁肯你是绑架我,谋杀我,逼我老爸签合同的商业间谍……”叶扬天恐怕一时半会儿很难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了。 “是吗?”叶冰云笑得有点儿诡秘,可惜叶扬天还沉浸在“现事实”的打击中,没能看见。 “别的不说了,嗯,学校虽然差了点儿,但就快期末考试了是吧?那接下来就是暑假,你有足够的时间当导游哦。先想想都带我去哪儿玩吧。”叶冰云先给叶扬天布置了一个任务。 “峨嵋山。”叶扬天闷闷地崩出这么一句,心里想着:要是把叶冰云带到青云门去,让青云门找个地方软禁起来,应该不会太难吧? “哈,你真是好人!”叶冰云不知道叶扬天肚子里的鬼主意,立刻高兴起来。 “嗯……还有呢?还有呢?”叶冰云连声催促着。 “没有了,你去了峨嵋山就回不来了……”叶扬天“嘿嘿”地笑着,他知道,越是这么说,叶冰云这样的大小姐就越会对峨嵋山感兴趣。 “为什么啊?”叶冰云眨眨眼睛,果然上钩了。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扔下这么一句,叶扬天站起来,这就要往外走。 “哎!你站住!” 叶扬天不听。 “我说了,你站住!”叶冰云追着叶扬天就跑,几步跑到叶扬天的身边,伸手去拉。 “哎呀!”突然,叶冰云喊了起来。 “啊……”叶扬天吓了一跳。 叶冰云的右手很不自然地扭曲着,放到了叶扬天的眼前,在她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赫然夹着一根闪着黑色幽光的细针! 是一直隐身在旁边的萧如云出手帮忙了。 这些日子以来,萧如云成了叶扬天的影子,虽然她知道叶扬天似乎根本用不着她的保护,但师伯之命不可违----要是依着萧如云,她宁肯天天泡在叶扬天家里攻读“天条”。 萧如云的谨慎救了叶扬天。 就在叶冰云伸手拉叶扬天的当口,叶冰云忽然感觉到了杀气! 不假思索,萧如云立刻抓住了叶冰云。直到把叶冰云的手举到叶扬天的眼前,萧如云这才看见了她手上拿着的那根细针。 感到后怕的,可不止是萧如云自己,叶扬天一下就蹦了起来,“你……你……你想杀我?” 看着细针上闪烁的黑色幽光,傻瓜也知道上面肯定有毒! 八成还是那种“见血封喉”的。 “叶扬天……你……”叶冰云吓得比叶扬天还厉害。 大约是逐渐知道了现代社会中很难容得下“法术”“道门”之类怪力乱神的东西,萧如云出手时依旧隐住了身形,叶扬天虽然看得见,但对叶冰云而言,她是被无形的空气给抓住了手腕。 看叶扬天已经觉了叶冰云的企图,萧如云轻轻哼了一声,一抬脚,踹在叶冰云的小腹上,把她踢到了墙边。 ----就叶冰云的这点儿小把戏,还不至于让萧如云放在眼里。 可叶扬天就不这么想了,惊魂稍定,叶扬天差点儿就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我这是怎么了?看她是个小女孩就放松警惕了?她可是千叶家的人!邢家爷爷当年都不敢跟那什么‘千叶龙之介’动手,我怎么能这么马虎?” 叶扬天在心里连声责备开了自己。 “千叶家的,你好狠啊……”转过头,叶扬天马上变了脸。 萧如云的一脚踹得不轻,叶冰云歪倒在墙边,双手抚着自己的小腹,秀气的脸庞疼得变了形。 “叶扬天……你……你骗人……”叶冰云哀叫起来。 “我骗人?”叶扬天在心里设想了几种叶冰云可能会用出来的说辞,都没想对。 “你……你从来没说过你有式神!”叶冰云嘴巴一扁,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式神?那是什么东西?”叶扬天挠挠头,恍然大悟,“啊,你是说你们日本的阴阳术?那种……那种……东西?” 琢磨了半天,叶扬天觉自己没法给“式神”下个定义,只好用“那种东西”敷衍了过去。 瞅瞅愣在一边一头雾水的萧如云,叶扬天偷偷乐了,“她是式神?” “叶扬天,你欺负人!”叶冰云继续叫着,“你用式神,胜之不武!等着我让龙斋贞水大师过来帮我!” “又冒出来个龙斋贞水?那是什么玩意儿?”叶扬天一愣,接着说,“千叶家的,别小看了中国的文化好不好?什么式神啊?你以为我会用那种下九流的东西?嗯,这个先放下,你心也太狠了吧?” “那又不是毒针!”叶冰云显然被叶扬天气得不轻,“你敢说龙斋贞水大师的坏话,你完了!” “坏话?说就说了,他还能过来咬我一口?”叶扬天不以为然,“千叶家的,知道你自己对付不了我就行了,记着,少在学校里给我捣乱!嗯,最好马上转学走人。” 说着,叶扬天回头就走,刚出雅间,又转了回来,“千叶家的,今天你买单。” 叶冰云手扶着墙,好容易才站了起来,想要追,叶扬天早走得没影了,不由得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叶扬天,你等着!” 出了长岛咖啡厅,萧如云很奇怪地问叶扬天,“小叶,你为什么就这么不管她了?” “嗯,萧如云,最近你口语水平见长哦。”叶扬天一笑,王顾左右而言他。 “小叶?”萧如云继续追问着。 “我能怎么办?”叶扬天翻翻白眼,“千叶家的确和我家有关系,我总不能宰了她,否则邢家爷爷找我爷爷告状,我怎么办?警告吓唬她一下也就行了……反正我看她这样子,十有**是逃家出来的……咳,能不管就不管。” “这个小姑娘人长得很灵秀,可惜满口说谎……唉……”萧如云叹口气,在心里悄悄把话补完,“和小叶你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白每天跟着叶扬天,萧如云渐渐地已经认识到了叶扬天的本性。 “我真是可怜的学生……天天都得去学校……这年头真是出毛病了,大罗金仙还得去学欧姆定律……”和叶冰云闹了一场,到头来应该算是占了上风,叶扬天的心情很不错,走在去学校的路上,随口着牢骚。 可越往学校走,叶扬天的心情就变得越差。 差不多已经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云山三十一中的学生纷纷归校,叶扬天也就开始暴露在众多同学有关“光源氏计划始祖,色魔外兼铁头尊者叶扬天”的窃窃私语中了。 “都说人老了才爱嚼舌根,这才刚上高中怎么就都这样了?色魔?真以为当个色魔就这么容易啦?不,最可气的是‘光源氏’,我又不是萝莉控,天大的冤枉……”叶扬天低着脑袋嘟囔。 “叶子,那真是千叶家的人?”快到校门口的时候,邢师我从后面赶上了叶扬天,劈头就问。 “嗯,没错。”叶扬天郁闷地点点头,“小邢,有法子把她赶走吗?” “没法子。”邢师我同情地拍了拍叶扬天的肩膀,“你中午都问清楚了?哎,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嗯……客观地说,她被我揍了一顿。”提到这个,叶扬天的心情总算好点儿了。 “你真下得去手,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邢师我摇摇头,“叶子,你就真没动心?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我都说了我不是萝莉控!”叶扬天气得大吼起来。 “哦?真的啊?”马上有人接口了。 是迎面走过来的高二三班班长:陈晗。 “啊……”叶扬天的脸一下臊得像块红布,“班长,你能不能管管那个什么叶冰云?” “马上就要上课了,回班吧。”陈晗微笑着说,“叶扬天,最近你在学校里一下就有名了呢。” “我……班长,你就别说我了好不好?”对班长陈晗,叶扬天一向很客气,这不仅是因为陈晗的成绩总是全班第一,更重要的,陈晗平时处事待人都不卑不亢,平易可亲,很有些威信----而且,陈晗从来没叫过一声叶扬天“铁头尊者”,更不用说上午刚有的那些外号了。 “牺牲自己,偶尔活跃一下班里的学习气氛也不是坏事,叶扬天,你说对不对?”陈晗的笑容带着点儿狡黠。 “班长,怎么连你都……”叶扬天这叫一个委屈,刚要再说,陈晗却已经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了。 “叶子,你就认了吧。你都成神仙了,还在乎这点儿小事儿?”邢师我又开始不平了。 ----不过,如果成仙的代价是头上被套上一堆这样的外号,邢师我是铁定不干的。 “奇怪……”叶扬天没向往常似的跟邢师我斗嘴,反倒看着陈晗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么了?” “小邢,你以前有没有觉得……觉得陈晗她哪儿有什么不对劲儿?”叶扬天喃喃地问。 “陈晗?班长又怎么了?”邢师我一头纳闷。 “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怪怪的……”叶扬天挠挠头。 “你神经病。”邢师我宣布。 “小邢……”叶扬天刚要辩解,目光却偏向了一边说说笑笑走过来的几个低年级女生。 “呀!色魔!”低年级的女生们现了叶扬天的目光,几个人大呼小叫地躲开了,然后,就是一阵窃笑。 “小邢,我长得真那么像色魔吗?”叶扬天郁闷起来,把刚才的事儿忘了个干净。 “这个……” 叶扬天的郁闷只是刚刚开始,跟前几天他走进教室时全班都在叫他“铁头尊者”一样,他一踏进高二三班教室的门,同学们有事儿没事儿地都找他说话,一口一个“色魔”。 “我知道,大家只不过是觉得好玩,故意拿我开涮,并不是真的以为我人品有问题……是的,我人品没问题……”费了好大的劲儿,叶扬天才穿过层层“色魔”的叫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努力地说服自己。 “扑哧”,叶扬天的身边传来一声笑----姜潇潇捂着嘴乐了。 “姜潇潇,不会你也以为我是色魔吧?我冤死了……”叶扬天可怜兮兮地冲姜潇潇问。 “什么色魔不色魔的?对了,叶扬天,你中午把叶冰云约到咖啡厅去都说什么了?没干什么坏事儿吧?” 姜潇潇一边准备着下午要用的课本、教参,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这会儿,姜潇潇对叶扬天的观感倒是好了不少----呃……或者是,姜潇潇乐意看到叶扬天受窘的模样。 当然,姜潇潇相信之前叶扬天并不认识叶冰云,有关“色魔”种种,叶扬天不过是受了池鱼之殃。 在姜潇潇看来,如果叶扬天真有什么“色胆”的话,也不会一直拖到上个月才对自己表白----换了别人,恐怕小学毕业之前就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不过把话说回来,反正她姜大小姐是绝对不会跟叶扬天这种“富家公子”交往的,叶扬天表白的早晚,也没什么关系。 ----至少在现在看来,姜潇潇的这种想法还不算有什么大错。 只是遗憾的是:所谓“现在”,从来都是指一段很短很短的时间,“现在”马上就会变成“过去”,而一个与以前截然不同的新的“现在”的到来,往往令人猝不及防。 “姜潇潇!” 叶扬天正急着不知道该怎么跟姜潇潇解释自己中午根本没把叶冰云怎么着,突然,从教室门口传来一声又急又气的大叫。 “姜潇潇!”满脸泪痕的叶冰云像阵风似的从教室门口一下“卷”到了姜潇潇的课桌跟前。 “不好!”叶扬天没想到经过了中午的事情叶冰云还是不肯罢休,心里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不好,然后…… 什么都晚了。 “姜潇潇!你是我的情敌!我不会把扬天哥哥让给你的!” 就差三寸,叶扬天没能捂住叶冰云的嘴。 一秒钟前还热热闹闹的教室里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云山三十一中的学生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好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一瞬之间,差不多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现了这么一个念头。 和自己年幼时的玩伴----顶多也就是在过家家玩泥巴的时候说过一句“长大了我要做你的新娘”之类的话吧----分别十几年之后还念念不忘,当着几十人的面前就能堂而皇之地大声宣告? 这是什么勇气? 此外,所有人也同时确认了另一个事实:不用说,叶扬天中午把人家叶冰云约到咖啡厅去,肯定是告诉叶冰云他还是喜欢姜潇潇----不,照上午同学们之间评论出来的叶扬天的性格,还指不定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呢! 看他都又把叶冰云给弄哭了! 不管旁观者怎么想,当事人----或许除了事前计划好一切的叶冰云之外----可没这么好的心情分析局势。 姜潇潇铁青着脸不肯说话,也不跟叶冰云的目光相交,只是狠狠地瞪着叶扬天。 “千……叶冰云!”叶扬天气得差点儿连叶冰云的本名都叫了出来,又瞥见姜潇潇的脸色,更是火上浇油,索性连话都不说了,腾地站起来,抬手就想给叶冰云一个耳光。 “不,不,我不打女人……”好歹叶扬天还算能及时刹车,没真打了下去。 “打啊!扬天哥哥!你打啊,中午你已经打过我了!可我还是得说,我不会就这么把扬天哥哥让给姜潇潇的!”叶冰云干脆把脸凑了过去,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流下来了。 全班大哗。 “叶扬天!你怎么敢动手打人?”周鑫就坐在叶扬天的背后,离得最近,也不管还隔着一张桌子,往前猛地一扑,揪住了叶扬天的肩膀。 “叶扬天,你居然连同学都打?你居然打女生?你居然敢打小冰?”平时和叶扬天关系不错的大个子王熙春也急了,几步迈到了叶扬天的跟前,举起巴掌,“你信不信我先抽你丫的?” “叶扬天你有良心没有?白眼狼!人家小冰对你这么好,你……你……”张小甜叫了两句,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往旁边一个同学身上一扑,哭了。 “白眼狼!你要是敢再动小冰一指头,看我们全班一块儿收拾你!你有本事,把我们大家都打了啊?”这一位连叶扬天的名字都不叫了。 “就是!欺负小冰就是欺负我们,白眼狼!你敢吗?” “白眼狼!良心让狗吃了!” “小冰不哭哦,咱们不和白眼狼一般见识……” “白眼狼……” “白眼狼……” 如果说,“铁头尊者”“光源氏计划始祖”乃至“色魔”种种,都还只是大家凑热闹叫着好玩,这一回,“白眼狼”的绰号可就是自内心的了。 叶扬天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整个儿一小规模的“千夫所指”! “我……我……”叶扬天往四周看了看,至少有三个男生过来揪住了自己,一副马上就要揍人的样子,周围的女生们不但完全没有劝阻的意思----看样子叫好倒是大有可能----还纷纷地“声讨”自己。 叶扬天再看看,教室最后面,邢师我坐在原位不动,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但看肩膀耸动的样子,八成是在偷笑。 再往后,是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萧如云----本来萧如云是想过来帮一把叶扬天的,但眼前这个架势真有点儿把萧如云给吓坏了,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萧如云还是不出手更好。 差点儿气死叶扬天的是叶冰云,这会儿群情激奋了,她倒不管了,扎到班长陈晗的怀里,死活不肯抬头,看上去是还在哭着,但多少露出来的半只眼睛出卖了她----绝对是在等着看叶扬天的笑话! 这反倒让叶扬天冷静下来了。 “骂啊,你们接着骂啊。”叶扬天身子一晃,甩开抓住自己的赵亮、周鑫和王熙春,整整衣服,没事儿人似的坐下了。 “这年头,合着长得可爱点儿----还是用你们的标准来看的----说话就一定都是真的了?我说话就全***是放狗屁?哦,不对,我他妈不是什么都还没说呢嘛!” 实在是被气得不轻,叶扬天忍不住连着说了两句粗话。 “对不住,啊,对不住。我叶扬天是什么人,大家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就不知道,这没什么好说的。可好歹同学两年了吧?就算我叶扬天平时不招摇不张扬,我做过什么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咱们班,咱们学校的事儿过?你们自己想。” 叶扬天往背后的桌子上一靠,双手一抄,接着说,“仗着人多势众有什么意思?我倒想问问,要是在场声讨我的这些同学和我一对一的见了面,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骂我?要是说会,那好,现在你也随便骂,我听着就是。要是现在心里觉得有几分犹豫的……对不住了,现在你也别把你那点儿劣根性当成宝贝似的献出来!” 叶扬天每说一句,班上的同学们就开始有一点儿犹疑,但说到后来,叶扬天等于把所有人都划拉了进去,不管心里是否认为自己会在单独见面的场合对着叶扬天大骂,都不干了。 “白眼狼你神气什么……”体育委员赵亮自觉心虚,立刻就又骂上了。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叶扬天的声音不大,可不知为什么,大家都觉得脊背后有点儿凉。 “最后一句,行,就算我打人了吧。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管得着吗!” 叶扬天突然大吼起来,身子往前一站,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课桌上。 “哗啦”,桌面被打穿了一个大洞,晃荡几下,散架了。 又是一回鸦雀无声。 “不好意思,我话说完了。”过了一会儿,叶扬天懒洋洋地坐下,冲赵亮挥挥手,“赵亮,你接着骂啊。” 顺着叶扬天手指的方向,大家看过去----赵亮正尴尬地回过头来,满脸全是冷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亮已经偷偷溜到教室的后门边上了。 “我……我是想去……叫……老师……” ----不管赵亮这时再说什么,他这个体育委员的威信,现在就算彻底完了。 “好了!叶扬天、叶冰云,嗯……还有班长,你们三个跟我到办公室走一趟。剩下同学,自习!” 说话的是班主任蒋天士。 ----其实,早就上课了。 第十二章 这年头,塞翁失母猪。 “好啦,叶冰云,你回班吧,记着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老师来说,可别再像今天这样,弄得大家都没法上课。叶扬天,不管怎么样,你先给叶冰云赔礼道歉。” 蒋天士笑呵呵地拍了拍叶冰云的脑袋,但转向叶扬天的时候,却是疾言厉色。 “……对不起。”叶扬天低着头说。 “没听见。”叶冰云噘嘴。 “对不起!” “嗯,小冰不会怪扬天哥哥的。”叶冰云破涕为笑,出了办公室。 “陈晗,你是班长,一向稳重的啊,怎么今天都开始上课的时间了还让班里这么乱?存心要王校长扣我奖金是不是?”蒋天士望着陈晗,像是有几分不满,可嘴里却在调侃。 “知道了,今天是我的错。”陈晗大大方方地向蒋天士道歉。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也是人小鬼大。赶紧回班里给我维持秩序去!别让叶冰云一回去就又乱了。”蒋天士大笑。 “是。” 陈晗带上了办公室的门,一吐舌头,“光顾了看戏了……不行,下次要注意。” “小叶,坐,到底怎么回事?”等叶冰云和陈晗都走了,蒋天士的态度更随便了,还随手给叶扬天拉出一把椅子来。 这会儿,偌大个办公室里只剩了蒋天士和叶扬天。 “蒋老师,您可真会打太极拳。”叶扬天不情不愿地坐下了,“明知道没我什么事儿还逼着我道歉。” “那也是为你好,要不然还能怎么办?由着叶冰云闹下去?不是说我说你,你从哪儿惹来这么个麻烦?” 蒋天士皱起了眉头。 “我哪儿知道……蒋老师,你就不能想个办法,把叶冰云调到别的班里去?”对于刚才那一幕,叶扬天现在想起来还头疼。 “这个……你本来就知道,那个麻烦就是来找你的----要不是我知道你的底细,我都差点儿信了她。”蒋天士笑笑,接着说,“至于调班你就别想了,嗯,跟你说了倒是也无所谓,昨天晚上,王校长直接找我,要我把叶冰云安排到班里去,之前我连听说都没听说过这事儿,根本不合程序,全校老师都纳闷呢。” “您不帮忙就算了,我自己去找王校长。”叶扬天满不乐意。 “今天上午,王校长住院疗养去了,说是心脏病犯了----不是犯在你头上,就是犯在叶冰云头上。”蒋天士苦笑起来。 “啊?”叶扬天傻眼。 “啊什么?”蒋天士对叶扬天充满了信心,“小叶,你也不是没办法,今天就处理得很好啊,嗯……怎么说呢?大有乃父之风。” “您睁眼说瞎话是不是?我那是在耍光棍,叶冰云要再这么来一回,估计我就剩下撒泼打滚的份儿了。” “那又怎么样?”蒋天士一直在笑,“当初叶老爷子给我说过,要你趁年轻多经历点儿,说是对将来没坏处----先不管别的,叶冰云是真认识你吧?你要是没头绪,去问问你爷爷,没准儿就是叶老爷子给你安排了这么一出。” “您放心吧,不是我爷爷。他老是老了,可还没糊涂。”叶扬天长叹起来。 “那是?咳,反正是你们叶家的事儿,我不多问。”蒋天士很明理,“只要在学校里别在搞的像今天这样就行了----小叶,你跟这么多老师的关系都不错,资源好得很,怎么就不知道和班上同学好好交流交流?对你来说不难啊。” “这个……”叶扬天摇摇头,心说,蒋老师你也看见了,就班上那些同学? “就算你不乐意,也别给我找麻烦。”蒋天士突然埋怨起来,“你刚才那么一搞,让赵亮今后怎么再当体育委员?他可是……” “教育局赵处长的儿子?怎么了?没关系吧?”叶扬天坏笑。 “去!总务处要张新课桌去!”蒋天士下了逐客令。 搬着新课桌,叶扬天大摇大摆地回了教室,马上觉班上至少有一半同学不敢抬头看他,不由得摇摇头,暗想:刚才那一拳是不是重点儿了?吓人可不是我的目的。 不过叶扬天马上又想到这一半同学应该差不多都跟体育委员赵亮的性格差不多,也就释然了。 很快,叶扬天把课桌收拾好,开始上剩下的半堂自习课。 最近,叶扬天研究的主要目标是:《西游记》----他想尽快明白“神仙”都能干什么…… 叶扬天不敢抬头看姜潇潇。 ----经过了叶冰云的这么一闹,姜潇潇的立场在班里一下子就变得艰难起来了,这个,叶扬天不用动脑子也想得很清楚。 本来,作为“严辞拒绝了叶扬天的痴心妄想”的姜潇潇立场分明,属于“绝对强势”,但现在却莫名其妙成了“叶冰云的情敌”,且不管姜潇潇本人的态度如何,反正日子不会好过。 叶扬天已经做好了今后姜潇潇绝对不会再搭理他的心理准备。 但有关这件事情,叶扬天完全想错了。 -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下午放学后,泉城路,长春藤咖啡堡。- 叶扬天还没看完三页《西游记》,姜潇潇就从旁边传过小纸条来了。 “是,是……”叶扬天又惊又喜,连小纸条都顾不上写,连声答应。 “啊……”叶扬天忽然现,自己一下子又把全班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立刻捂住了嘴,偷眼看看姜潇潇,姜潇潇像是根本没给叶扬天传过纸条似的,正埋头做题。 “哈……女孩子……”叶扬天在心里叹口气,“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其实也很简单,被人指着鼻子说是什么“情敌”,换了谁都不会高兴,更别提叶冰云一脸可怜相,虽然大家也有因为叶扬天的话而开始考虑叶冰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的,但站在叶冰云一边的还是多数……当然,这已经和姜潇潇的心情无关了。 “啪!”姜潇潇猛地合上了作业本,越想越是生气。 “今天肯定没心思学习了……叶扬天……真是我命中的魔星……啊,不能这么想……”姜潇潇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叶扬天一眼。 但姜潇潇至少已经找到了一个满足自己好奇心的理由。 上午,叶扬天向姜潇潇承认他并不认识叶冰云,却说不清原因,要约姜潇潇放学后解释,有关其间的缘故,她姜大小姐虽然不无关心,却也不会真的就答应了叶扬天的邀请。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如果叶扬天给不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理由……看我今后还理不理你!”姜潇潇在心里狠狠地说。 姜潇潇没有现,随着叶冰云的出现和搅局,她对叶扬天的感觉已经生了微妙的变化----本来,只要从此不再搭理叶扬天就能圆满解决的,但现在姜潇潇却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个办法,只是想要叶扬天一个解释。 至少,这对于叶扬天来说,是个比天还大的好消息,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姜潇潇再看看叶扬天,他正拼命地着短信,不知道在布置些什么。 下午的时间过得让叶扬天望眼欲穿----呃……他“望”的,应该是放学的时间吧。 叶冰云也没有再怎么过来纠缠叶扬天,或许是因为刚才也累得她不轻?她只是沉着脸,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不动,像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在大家看来,这很好理解。 刚刚找到十几年没见的心上人----姑且先不说叶扬天这样的有没有成为叶冰云心上人的资格,一上来就说不认识,后来认出来了也装傻,不仅说自己喜欢的是别人,更动手打了她! 这要是心情还不低落,反倒不正常了。 一到课间就有一群女生围着叶冰云说些安慰的话,周鑫、赵亮几个男生也想着“趁虚而入”,厚着脸皮凑在一堆。 而叶冰云就是不抬头,不说话。 “看着就让人心疼!”赵亮如是说。 但就算再借给赵亮一个胆子,他也不会去找叶扬天的麻烦了----开玩笑!这家伙肯定练过!还以为前几天撞断篮球架是碰巧了,今天倒好,一拳捶烂一张桌子?找他的麻烦?那还不如找死来得快些。 这倒是让叶扬天轻松不少。 自从进了云山三十一中,他一直低调得很,今天也算是小小“扬眉吐气”了一回。 终于放学了。 “扬天哥哥!”叶冰云踩着放学的铃声蹦到了叶扬天的身边,“扬天哥哥,晚自习我不上了,扬天哥哥带着我出去买衣服吧?蒋老师说了哦,要你对我好一点儿。” 一心想要赶紧去长春藤咖啡堡占座的叶扬天几乎要仰天长啸----合着你一下午那是在养精蓄锐? 紧随着叶冰云的笑声的,是全班同学的齐声长叹。 还是头一回,高二三班的学生们开始集体质疑班主任蒋天士的“师德”了。 姜潇潇铁青着脸,只顾收拾书包。 “嘿!扬天哥哥要带我出去买衣服了!”也不知道叶冰云存心要气的是叶扬天还是姜潇潇,反正,她冲姜潇潇扮了个鬼脸。 “哎……”叶扬天一句话没说完,姜潇潇,走了。 身边,叶冰云已经抓紧了叶扬天的胳膊。 “……走吧。”知道自己没法立刻摆脱叶冰云,叶扬天叹口气,也拎起了书包。 窗外,晴天。 “千叶家的,闹够了没有?”离开学校后不远,叶扬天马上就攥住了叶冰云的手腕,恶狠狠地问。 “不就是让你陪我去卖点儿衣服?我真的没带多少衣服出来。”叶冰云装傻。 “对不起,我没空。”叶扬天转身就走。 叶冰云一蹦,又抓住了叶扬天的衣袖。 “我有空啊。好歹咱们也算世交吧?” “千叶家的,你不要玩我了好不好?”叶扬天无奈得很----总不能真打她吧? “给我个理由先。”叶冰云的国语说得还真是地道。 “好,给你个理由先!” 放下一句话,叶扬天撒腿就跑,“千叶家的,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 “小瞧人!”叶冰云的动作也不慢。 两个人一前一后,接连穿了三条胡同。 还别说,叶扬天真的跑不过叶冰云----这本是在情理之中的,叶扬天目前开出来的“特异功能”里还没有“飞毛腿”这一说,而叶冰云,怎么着也是武学世家的出身,单论身体素质,比叶扬天可要好出一截。 但叶扬天可没打算这么跑着就能甩掉叶冰云。 “到了!”气喘吁吁的叶扬天又跑过一条胡同,忽然停下了。 前面,是停好的宝马车,司机小刘正一脸困惑地坐在方向盘前。 “就是她,兄弟们,上!”叶扬天朝身后的叶冰云一指,忽然从胡同口两边冲出了一伙儿人来。 为的一个是邢师我,接下来是小混混段来全、小胖、千子……足有十几人。 在下午的课上,叶扬天拼命短信,事先全都计划好了。 “兄弟们记着,别真伤着她,可也别让她伤着,只要拦住她两个小时就算齐活!谢了!”叶扬天转身冲叶冰云一笑,“千叶家的,天时、地利、人和,我都占全了,我就不信我还斗不过你?” 紧接着,叶扬天最后冲刺,跑上了宝马,一路绝尘而去,留下一个跺着脚大叫“叶扬天你作弊”的小女孩。 庆祝三江阁小说推荐榜上榜。感谢读者朋友们的大力支持。今日计划外更新半章。再次感谢:) --------------------------------------------我是分隔线-------------------------------------------- 得脱叶冰云“魔掌”,一心期待着与姜潇潇见面的叶扬天并没有想到,与他和叶冰云的“小打小闹”相比,无论是规模还是格调都不能同日而语,却偏偏也是与他有关的一场大战,早已经开始往一个绝不正常的方向升级、暴走,并早晚会将他牵连进去…… jn的郊外有一座小山,名叫华山,和五岳中的华山重名,却毫无景致可言,只是山势也还险峻,向来没有多少人爬。 不过,jn的趵突泉畔却有这样一副著名的对联:“云雾润蒸华不注,波涛声震大明湖”,这里的“华不注”,说的也就是jn郊区的华山。 围绕元代的文学家赵孟頫为什么会把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华山特写一笔向来有许多说法,其中至少有一种说法得到了验证。 那就是……华山地灵,必有人杰! “啊哈!又来了一个老朋友!”青云门第三十六代传人:青山真人扯着嗓子大叫,“嘿!这儿呢!” 初夏的下午,天色黑得很晚,空中一道显眼的碧蓝光华投落到华山之巅,着地时现出人来,是个三缕长髯的中年道士。 “没想到‘袁门’竟然派了你这个老鬼出来。”旁边语气阴森森的那人一身黑袍,形容消瘦,正是玄心门的天涵子。 “好说,好说。在下也没料到玄心门竟会是掌门亲征?这可是志在必得了吧?嗯?”中年道士向天涵子拱拱手,又四下望了一圈,不由失笑,“好,这算什么,百年一回的论道大比提前了吗?几位到的可真叫齐了。” 此时在华山顶上稀稀落落站着的人还真不算少,数一数,竟有八十四位,个个都是天下道门中鼎鼎大名的人物。 除了青云门的青山真人和玄心门的天涵子之外,刚到的这一个是“袁门”长老:袁臻。 旁边,满脸横肉的那个道人是“李门”的李纳乾,李门与袁门一向不和,看见袁臻到了,李纳乾先就冷哼了一声。 再往旁边数,还有“天机门”长老:常炳良,“广寿门”供奉:司广真人和究豁真人,“仪霞门”座:夺情子,“幻鉴门”大幻师:天蓝老尼,“犹亟门”掌门:亟冰真人,“天荒门”:星文子,“碧落门”:晓泉真人,“疆南门”:藏剑真人…… 就连一向神龙见不见尾的“天医门”门下,都到了一个“华九”! 这些人要么单身在此,要么还带了一到两名门中新秀,就这么数完一圈,任谁都会以为,这是天下道门中的一大盛事! 可诔〉目峙旅挥幸晃换嵴饷聪搿? 最后悔的就属青云门的青山真人和玄心门的天涵子了。 半月之前,青山真人在云山大酒店巧遇叶扬天,自以为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被天涵子给撞破了。 天象有示:jn府有人成仙飞升,这对于数百年来无一人能得此机缘的天下道门来说,意义之大无以复加,除了青云门之外,各门各派也都纷纷派出了得力人手,前来打探事实。 这其中,尤以玄心门下的功夫最大。 自古以来,玄心门便有一种很让人头疼的风格----凡事好大喜功,偏爱孤注一掷。 这种风格曾经数次令玄心门陷入灭门绝种的危机之中,却也曾数次挽狂澜于既倒,让玄心门成为一时之霸。 在天涵子看来,如今,正是又到了该要“孤注一掷”的时候了。 ----掌门天涵子亲自挂帅,整个玄心门差不多倾巢而出! 天涵子认为,与其漫无目的地在jn乱转,倒不如守株待兔,盯紧了各大门派派出的人手,只要有一方找到了目标或是线索,立即联络同门,群起而攻之,自然能独占宝山。 说白了,这想法是一开始就抱着一个“硬抢”的念头,到头来为了事机不泄,免不了还得杀人灭口,等于是与整个儿天下道门为敌。但比起“飞升之秘”的诱惑来,这点儿危险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要知道,天涵子修为虽精,但年事已高,自感死期将近,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怕不怎么可靠,他也打算非得抓牢了不可了。 当然,计划实施起来远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 先,各大门派的动作比天涵子预料的更快,甚至有先玄心门一步到了jn的,“守株待兔”不得不变成了“漫天撒网”。好在这些修道之人差不多都是上百年没出过山的,看着灯红酒绿的现实社会就头疼,大多选择了昼伏夜出的行事方案,还有些干脆就在jn周边的无人处占了个山头观望,找起来倒是不难。 要命的是,等玄心门弟子都派出去了,天涵子才现自己显然低估了各大门派对这件事的重视,遣来jn的这些人手……实力竟然一个比一个强横! 单凭玄心门这些弟子,能否看住了他们,实在是个大问题----这是在天涵子找到青山真人的时候猛然间想到的。 事到临头,不为亦不可得,天涵子只是庆幸找到青山真人的不是那些道行低微的弟子,而是他这个掌门! 青云门向来自诩正宗,也的确是天下道门中的领袖----百年一次的道门大会,近五百年就没换过地方,一直是在青云门所在的峨嵋山----而青山真人不仅法术高强,更以智谋深远著称,天涵子怎么能不小心? 当时,天涵子摸上云山大酒店二十七层,正看见背后多长了一条胳膊的叶扬天与青山真人交谈,便知道青山真人已找到了jn府中有关飞升之秘的线索----等后来青山真人向叶扬天大礼参拜,险些就让天涵子心灰欲死:这不分明是让青山真人先找着了一个活神仙吗? 天涵子自忖或许能对付得了青山真人,但就是举整个玄心门之力,他也不敢与飞升后的神仙硬碰硬。事实上天涵子根本就没想到会在jn遇上一个“货真价实”的神仙。 ----几千年来各大门派得获飞升的人多了,也没见谁放着好好的天上不去,偏喜欢没事儿下来乱转悠的。 应该说天涵子的脑子转得够快,他不仅马上接受了这个事实,居然还想试着从神仙手里敲点儿什么东西出来----当然,这是因为天涵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叶扬天不过是个大街上一抓一把的那种普通少年,似乎比较好糊弄的缘故。 所以,他故意一声冷笑,让青山真人察觉,自行跳了出来;然后,天涵子又“义正词严”地抛出一句“听墙角的鼠辈也好过满心龌龊的小人”,令“仙师”叶扬天知道青云门没安好心,这就为今后天涵子再亲自去找叶扬天时埋下了伏笔。 青山真人果然上钩了。一者,青山真人和天涵子本来就互有芥蒂,二者,玄心门的读心之术天下闻名,青山真人立刻就以为天涵子暗中**了他的想法,让他情急之下,也有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殊不知,天涵子对青山真人本来就倍加提防,更顾忌着“仙师”在侧,连偷听都没偷听去了几句,更别提用什么读心术了。 天涵子只是由己推人,琢磨着青山真人也肯定存了让青云门独占宝山,把飞升之秘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好让青云门成为名正言顺的“第一显门”,来个“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念头----他猜得很准。 但接下来天涵子再次失算。 依着天涵子的想法是把青云真人诱到远处,立刻集合玄心门弟子,围而杀之,等灭口之后,以“替仙师驱逐身侧奸邪的功臣”的身份----必要的话,还得在自己身上弄点儿伤出来----再一次出现在“仙师”叶扬天的跟前,只要哄得仙师信了,到时论功行赏,飞升?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天涵子甚至盘算好了,就算自己飞升成了神仙之后,如果可能,也要常驻玄心门,提拔后辈,破旧立新,为玄心门创下一番新气象。 ----哪儿知道事态会展到现在这一步? 天涵子和青山真人彼此知底,到了华山之巅,两人连话都没说几句,立刻就大打出手! 打起来了,天涵子这才开始着慌----青山真人名不虚传就罢了,以前也不是没和他斗过法,就算不能胜,至少也不会输----可玄心门弟子呢? 等两人斗法斗到第七天头上,玄心门的弟子这才6续赶了过来。 他们大都是被人给直接押过来的。 和天涵子担心的一样,各大门派派来的都是高手,又一个个找线索找的眼睛蓝,玄心门的普通弟子凑上去那还不是找死? 这还多亏了弟子们都忠心门户,一个个紧咬牙关不肯泄密,否则,恐怕大家找上门来时会先联手灭了玄心门也说不定。 就算这样,玄心门的打算也已经是昭然若揭,几个脾气火爆的甚至不顾玄心门门下的七大长老见事不可为也都纷纷现身,当场就要翻脸。 好在,有要翻脸的,也就有了要打圆场的。 第一个劝大家不要动怒,免伤和气的就是青山真人。 青山真人才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有关叶扬天,也就是“仙师”的消息,青山真人只想让青云门独占----如果头一个找到叶扬天的不是青云门,他青山真人自然有话说,可现在不正是自己先找着了吗? 换句话说,有好处,青云门得先拿大头,剩下的再让别人分,那才是道理。 所以,一开始青山真人只是对拎着玄心门门下弟子赶过来的几位同道说是自己巧遇天涵子,两人互相看不顺眼,这才放下手头的事情,跑到华山上来斗法。 这话只说一次两次或许还有人信,可随着来到华山的道门中人越来越多,就连青山真人自己都不信了。 ----明摆着,jn府有人飞升成仙,这么大的事儿放在这儿,道门各大门派的人都是身负使命而来,偏偏你们两个居然就正事儿不干打架玩儿? 一个是青云门中的长老,一个更是玄心门的掌门----都吃饱了没事儿干闲的? 众人虽然都是不问世事的,可这不意味着都是傻瓜,望向青山真人的目光里可就全都是怀疑了。 这会儿,天涵子也琢磨过来了:反正事情已经闹大,玄心门算是彻底把人给得罪光了,如果不从jn府的仙师身上拿到点儿甜头,只怕玄心门灭门之期不远!换句话说----还是和青云门统一战线吧。 所以,天涵子也顺着青山真人的话茬儿,一口咬定两人就只是在为私愤打架,却不料惊动了这许多同道,实在罪过,既然大家都来了,也就不再打了,免得让大家看了笑话。至于偷偷跟在同道背后那些玄心门弟子,也只是单纯地想要探察情况而已----没法子,我们玄心门本事太小,全力以赴的同时,也不过只想跟在诸位同道后面喝口汤罢了。 这话往外一递,青山真人立刻反应过来,知道天涵子是在向青云门示好,“喝口汤”云云,也就是“青云门吃肉,玄心门喝汤”的意思。 虽然历史渊源上让青山真人看着整个儿玄心门都不顺眼,但大事当前,青山真人不敢因私废公。一来能得玄心门襄助自然是好,二来,现在要圆谎,非得天涵子帮忙不可。 否则,天涵子一旦来个破罐破摔,把仙师的身份所在一股脑儿都捅出去,以求将功赎罪,那当其冲的可是存了私心的青云门了! 结果倒好,势成水火的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一起打起了哈哈,一边给来到华山的同道问好,一边还异口同声地说着什么“光顾了打架了,不知诸位同道可曾觅到些什么?也分我等一杯羹如何”云云。 当然,没人肯说自己找到了什么,于是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也就乐得岔开话题,大家一起“今天天气哈哈哈”起来。 谁都不傻! 看着一对仇敌一致对外,要说这里面没什么猫腻,那是谁也不肯信的,但青云门一向名声在外,玄心门现在又是人多势众,也没人真敢直斥其非。 ----大家只存了一个心思:好,你们俩不是不说吗?那咱们泡上了! 任青山真人和天涵子用尽浑身解数,说下大天来,凡是来到华山山顶的,没一个人肯离开----当然,青山真人和天涵子要是想走的话,所有人都会跟上去。 这可是青山真人和天涵子始料不及的。 时间一长,华山山顶聚的人是越来越多,甚至连玄心门门下一开始就没能找到没能跟上的几个门派中的,都找到了华山上来,刚才从空中御剑飞来的袁门长老:袁臻,就是如此。 “好啊,jn府出了大事,这倒把咱们几个老不死都聚齐了?嗯?众位在这华山作甚?jn府的大事应在这华山上了?啊,众位这是到了多久了?” 袁臻刚到,还不知道情况如何,打个哈哈,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转了一圈,倒落在青山真人的身上了。 谁叫袁门与青云门一向关系最好来着? “这个……华山上却是无甚古怪。”青山真人咳嗽一声,嘴上说着没啥,表情却变得“古怪”起来。 ----多久?我都在山上吹风吹了一个月了! “那为何众位同道会在华山滞留不去?”袁臻奇道,“难不成有什么法宝出世?不该呀?” “这……倒也不是。”青山真人苦笑,“众位同道许久未见,都觉光阴荏苒,似是个个心中都颇有所感,故此在这华山之巅叙旧,谈兴颇浓。” “啊?”袁臻一个踉跄。 叙旧?这时候叙旧? 袁臻再朝四下看看,还真是,自己刚到的时候,众人都站起来迎了一下,这会儿没事儿了,一个个又都坐下了。众人中要好的,便坐在一起闲聊,天蓝老尼在跟夺情子谈起了当年同探龙的往事,星文子和晓泉真人在向华九请教“逸天丹”的配方,最绝的是广寿门的两位供奉:司广真人和究豁真人干脆在下棋! “再过几个时辰,便是月朗星稀,可称美景,如此,待我题诗一!”旁边,跟灵风真人谈天的玉田子像是实在找不着什么话题了,突然跳起来大叫一声,从腰里拔出宝剑,冲着不远处的一块山石胡乱划了起来。 “啊?”袁臻又一个踉跄。 题诗?以前没听说玉田子有这毛病啊?呃……就算题诗吧,那月亮不还得“再过几个时辰”才出来吗? “不错,不错。这华山上无甚好处,唯独月色还可一观,待我也题诗一!”阿包子忽然也“诗兴大”了。 袁臻的鼻子差点儿没给气歪----月亮你哪儿看不见?非从华山顶上呆着干吗? 难道这帮人都疯了不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道兄!”袁臻凑到青山真人的耳边轻声问。 青山真人冲袁臻苦笑着,没有回答。但与此同时,袁臻的耳朵里却钻进了青山真人的传音声: “袁兄,你带了袁门的烟火神雷没有?若能借烟火神雷遮住众位同道耳目,送小老儿回山,青云门上下同感大德!” 袁臻再次愕然。 …………………………………… 长春藤咖啡堡。 叶扬天又看了一次手机,时间是下午六点整,等了一个小时了,姜潇潇还没有来。 闲得无聊,等得心焦,叶扬天打开手机看起了短信。 “古龙曾云:人的本性中有一种弹性,如一男人喜欢上一母猪,突又有另外一男人与之相争,于是这母猪的价值便立刻飞涨,双方皆认为其为稀世之珍,而终于有一天其中一人拱手相让潇洒地走了,另外一人亦现那不过是一母猪而已。叶子,好像现在你就是那头母猪。祝你好运。” “小邢……”叶扬天无力地叹气,“现在,我好像成了那头没人要的母猪了……嗯?不对,你说谁是母猪?” 第十三章 这年头,英雄救美这活儿不是人干的(上) 叶扬天已经连着喝完了三杯摩卡,还吃光了一个果盘。 姜潇潇还没有来。 -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下午放学后,泉城路,长春藤咖啡堡。- 叹口气,叶扬天又打开了姜潇潇给他的那张小纸条,开始揣测所谓的“下午放学后”究竟是指的什么时间。 长春藤咖啡堡雅间墙角的落地钟指向七点三十分----云山三十一中的晚自习早该开始了。 ----别不是姜潇潇让叶冰云给气着了,故意放自己鸽子吧?叶扬天苦笑起来,在他的记忆中,姜潇潇一向是好学生,可从来没有误过晚自习。 把扔在一边的书包拿过来,从里面掏索半天,叶扬天拿出了一包“中华”香烟,还有zippo打火机,犹豫着是不是要来上一根。 和学校里那些为了“装酷”或是“好玩”的男生不同,叶扬天很少在人前吸烟,但这并不是说他就不会了。受父亲叶北星这个雪茄爱好者的影响,叶扬天偶尔也会给自己来上一支。 叶扬天知道吸烟对身体没什么好处,对一到课间就跑到学校的厕所里偷偷吸烟的同学的形象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产生认同感,可现在,他觉自己似乎很想把胸中患得患失的心情变成烟雾,好让它消散在空中。 “啪嗒,啪嗒。”叶扬天下意识地把zippo的机盖开了又关,过了五分钟后,这才把烟卷叼到了嘴上。 “啪!”叶扬天打燃火机的同时,雅间的门开了。 姜潇潇出现在门口。 “啊……”叶扬天一愣,赶紧手忙脚乱地灭了打火机,把嘴上的烟卷一丢,站起来,想解释什么,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是……” 姜潇潇一点儿也没掩饰厌恶的神色。 姜潇潇知道班上的男生差不多都会吸烟,可从没想到过叶扬天也是“瘾君子”中的一员----她讨厌香烟的味道。 “……不是……我……还没点上……”叶扬天飞快地把烟盒与打火机都塞进书包里,结巴几句,错开姜潇潇的目光,跑到雅间门口,冲服务员招呼,“比利时壶特级蓝山,快点儿。” 姜潇潇皱着眉头走进雅间,在叶扬天的对面坐下了。 姜潇潇差点儿就真的不来了,虽然事出有因,可细想想,这很有些像是自己约叶扬天出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被姜潇潇的自尊心所允许。 所以,放学后姜潇潇先回家吃完饭,然后在去学校上晚自习和来长春藤咖啡堡之间犹豫了好久。 本来姜潇潇已经决定不管叶扬天了,但在她现在回学校的路上遇到的同学望向自己的眼神都很古怪,这才让她又走了回头路。 ----叶扬天!你非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可!要不然…… 姜潇潇下了一路狠心也没想不出“要不然”之后该怎么办,不由得对叶扬天愈加反感起来----反正,都是叶扬天的错! 很快,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了,临走时,冲叶扬天古怪地一笑,然后带上了雅间的门。 叶扬天是常来长春藤咖啡堡的,服务员们也都熟悉,知道叶扬天从来都是一个人,几乎没用过雅间;今天叶扬天突然在雅间里等起女孩子来,还一等就是几个小时,服务员脸上莫测高深的笑容似乎可以原谅。 但姜潇潇看着可就别扭起来了,眉头又皱紧了三分。 “……姜潇潇……你……坐……”叶扬天几乎想把服务员再叫进来训一顿。 “我坐着呢!”姜潇潇没好气地说。 “啊?啊,是,你这不正坐着呢……”叶扬天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满嘴全是废话。 然后,叶扬天和姜潇潇,相对无言。 该说什么?叶扬天的脑子有点儿乱,就连前几个月鼓起勇气向姜潇潇表白的那一回,也还是在大街上,哪儿跟现在似的,两人竟然独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叶扬天一方面蛮想喜笑颜开,一方面却又忐忑不安,把等待的几个小时里预备好的说辞忘了个干干净净,满肚子全是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知道瞪眼看着姜潇潇,一秒也舍不得转开----在叶扬天认识姜潇潇的十几年中,这回可算是破天荒的勇气十足了。 姜潇潇让叶扬天看毛了。 从家里吃完晚饭出来之前,姜潇潇还没决定到底是去学校上晚自习还是来长春藤咖啡堡见叶扬天,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把衣服换了几套,甚至还重新梳了梳头。 不过,现在姜潇潇身上穿着的和上午一样,是云山三十一中的校服----一套藏蓝色的连衣裙,裙摆接近脚面,式样跟潮流差着何止十万八千里;布料也是最便宜的那种,既容易起皱褶,又厚得吓人,在jn的夏天,足以把人捂出一身痱子。 ----姜潇潇是临出门时用校服把那件去年买的白色的裙子换下来的,一年来,姜潇潇长高了不少,那件白裙子已经不合身了。 家境不好,那种打开挂得满满的衣橱却找不到一件可心衣服的奢侈对于姜潇潇来说,无异于某种神话。 偏偏叶扬天就这么一直看着姜潇潇,一点儿也没觉得校服有什么不好,反而目不转睛地看个没够。 “你看什么?”姜潇潇终于开口了。 “不……我……我不是……”叶扬天一惊----按说他平时也还算利索的一张嘴,现在却开口就结巴。 “……给我个理由。”姜潇潇叹了口气。 姜潇潇自己找到了话题,她知道,当着自己的面,让叶扬天口若悬河是难了点儿。 “理由?啊?没……没理由……”叶扬天摇摇头,“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对你……对你……” 姜潇潇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我是说那个叶冰云找我麻烦的理由!”----这个叶扬天,他想到哪儿去了! “啊?”叶扬天这才反应过来。 姜潇潇往自己跟前一坐,叶扬天就把什么都忘了,满心只想着怎么再对姜潇潇表明一番心迹,顺着“理由”就走,险些又表白一回。 “叶冰云……找你……那个……其实吧……”生怕姜潇潇再拿出以前自己表白后的态度来,叶扬天赶紧也把话扯到了叶冰云的身上,可扯归扯,叶扬天琢磨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理,在学校里叶冰云那一番作态已经把问题说得很清楚了。 无非就是个“三角”的关系----叶扬天喜欢姜潇潇,而叶冰云却喜欢叶扬天,且不论姜潇潇对叶扬天的观感如何,叶冰云把姜潇潇当成“情敌”,那是顺理成章。 但事情又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叶扬天和姜潇潇都知道,叶冰云根本就不是她自己声称的“扬天哥哥的青梅竹马”,那什么“喜欢”也好,“情敌”也好,完全靠不住。 而另一方面,叶扬天吃过一回苦头,也就不敢再把自己对姜潇潇的感情当面说个明白----否则她姜大小姐还不知道怎么不乐意呢。 ----那到底该怎么解释? “其实……其实……我不认识什么叶冰云。”叶扬天心一横:该说的,不该说的,就都说了吧。 撒个谎,下个套,骗个人之类的事情对叶扬天来说,差不多比喝凉水还容易,但这也分跟谁,对姜潇潇,叶扬天压根儿连点儿歪念头都不会起。 “不认识?开玩笑!不认识还一口一个‘小冰’,叫得多亲啊?” 姜潇潇奇怪了,原本她以为就算叶冰云胡乱“攀亲”,至少也该和叶扬天有点儿关系,怎么也不会“不认识”啊? 接着,姜潇潇立刻觉自己刚才那句话很有问题,倒像在吃醋似的,又有点儿脸红,顺手把桌上的咖啡拿起来,喝一口,以作掩饰。 “不是!我真不认识她!真不认识!这么说吧,除了我们家人,我就没见过第二个姓叶的----再说她根本就不姓叶!” 叶扬天倒是没听出姜潇潇的语病来,只顾了赌咒誓,心里一着急,也不结巴了,可他说的话却更加的前言不搭后语。 “你不认识姓叶的,她又不姓叶……那你还是认识她。”姜潇潇没忍住,乐了。 “咳!我这张嘴!”叶扬天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你听我说,我是说,我不认识她,她也不姓叶……咳,管她姓叶不姓叶,我都不认识她!” 姜潇潇看着叶扬天,没说话。 “咱俩从小就一块儿长大的,我的事儿你还不清楚?我……我是真没她这么个邻居……再说,我要是真认识她,你能不知道?你要知道的话,那你不也就认识她了?既然你不认识她,那我怎么可能认识她?今天你也看见了,她根本不认识你,她连你都不认识了,怎么会认识我?”叶扬天一口气解释下来,完全语无伦次。 “那……是怎么回事?”姜潇潇看着叶扬天一脸惶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她……她是个商业间谍!”叶扬天脱口而出。 “啊?”姜潇潇愣住了。 “四菱公司跟我爸谈判谈崩了,可四菱公司还不死心,就派间谍过来找我的麻烦,大概是想给我爸施加压力……” “你听我说,是这么回事……这个叶冰云是什么千叶家的人,她其实叫千叶冰云……就算她不叫什么‘冰云’至少也叫千叶什么……那个……千叶家――日本忍者你知道吧?她就是!我以前都不知道……我家好像还欠他们千叶家一个人情来着……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你都听懂了?” 姜潇潇呆呆地摇摇头。 叶扬天苦笑一声,长叹不语。 隔了一会儿,叶扬天总算调整过来心态,把有关千叶冰云的来历从几十年前叶家、邢家和千叶家的渊源说起,来了个和盘托出。 可等说到千叶冰云的来意,叶扬天又迷糊了。 ――千叶冰云她到底为什么来的? 总不能就是为了过来出叶扬天一回丑?按理……按哪家的道理,商业间谍也没有千叶冰云这么当的。 “不管怎么样……我……很抱歉。”叶扬天最后苦笑着说。 姜潇潇倒仿佛没听见叶扬天的这句话,她还在为几十年前三家的恩怨故事出神。 每个家庭应该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可是,对于姜潇潇来说,叶扬天的这个故事,无疑要精彩得多。 爱恨交织,情仇交错……这,已经足够让姜潇潇这个小女生觉得有些目眩神迷了。 “后来呢?”姜潇潇忘了叶扬天说的故事的后续展刚刚在今天上演,竟然追问起叶扬天来了。 “后来?”叶扬天迷糊了。 “啊,我是说,你打算拿叶冰云……啊,不是,千叶冰云,怎么办?你们叶家还欠人家一个情呢!”姜潇潇飞快地说,“可……要是千叶冰云她不怀好意……你怎么办?” “我敢肯定她不怀好意……”叶扬天继续苦笑。 “啊?啊!”姜潇潇这才想起来,自己可是来找叶扬天兴师问罪的,怎么思路就跟着他说的故事跑了? ――这个问题,可不光是叶扬天想怎么办,至少,在很大程度上,姜潇潇本人也在局中――就算她是遭受了池鱼之殃,那也没什么分别。 “叶扬天,你得想个办法!要让千叶冰云就这么在学校里闹下去,你家里有钱,上大学什么的都无所谓,我可不成!”姜潇潇这才把重点给落实了。 “咳……”叶扬天叹着气,心说,你姜大小姐还用在乎高考?别说你成绩一直是学校里的上游,就算真考不好……那我还不能想办法拉你一把? 当然,这话叶扬天死活是不敢在姜潇潇面前说出来的,他可是很清楚姜潇潇的自尊心。 “反正,你无论如何得给我个交待!要不然,我明天都没法去学校了!叶冰云――我管她是叶冰云还是千叶冰云是中国人还是日本忍者――她也来学校,那还不是让全校看我的笑话!”姜潇潇一把思路转回来,立马儿就变得现实了。 没错儿,别的都是假的,可明天还得上学呢。 “办法?”叶扬天低下头,心里一个劲儿地叫苦:姜潇潇的意思是要自己在一夜之间想出办法来让叶冰云在学校里消失--可到哪儿去找办法? 当然,姜潇潇只是很认真地这么说着,倒没想着用什么极端手段――诸如让叶扬天花钱买个杀手把叶冰云给宰了之类的――但叶扬天自己,这会儿是的确起了杀心了。 反正都成了大罗金仙了,杀个把人该不算费事吧?叶扬天恶狠狠地这么想着。 “你琢磨什么呢?”姜潇潇看着叶扬天的眼神不对,心里忽然有点儿毛――他们大户人家,不会真有点儿什么事情就想着要杀人灭口吧? “……我正琢磨着老鼠药不知道多少钱一斤……”叶扬天顺口回答。 “叶扬天!你想干什么!”姜潇潇腾地站起来了。 “啊?不是!”叶扬天琢磨回来了,赶紧否认。 “叶扬天,我告诉你!我是让你想办法别叫叶冰云再在学校里胡闹――不对,她闹她的,闹得你转学最好了!可别跟我有什么牵扯!我可没叫你想什么馊主意!你……你要老鼠药干什么?” 姜潇潇急了:叶扬天他还真想杀人啊? “不,不是!姜潇潇,你想……我们叶家……就算要杀人……也不至于用老鼠药不是?”叶扬天这话一说出口,自个儿也乐了。 “反正……反正我的意思你明白了,你自己想办法去!再见。” 姜潇潇不想再在这儿呆下去了,站起来就走――她还从没和哪个男生在一块儿独处这么久过呢,虽说没说几句话,可叶扬天讲完那个故事就花了不少时间,还有……姜潇潇老觉着叶扬天的眼神里比往常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再呆下去,她姜大小姐会心慌的。 “哎,姜潇潇……你……”叶扬天张了张嘴,没勇气说一声“你别走”,只好呆呆地望着姜潇潇离开的背影,良久,不动。 “唉……”叶扬天终于点上了香烟,深深吸一口,看袅袅的烟雾卷上雅间的天花板。 “小叶?”萧如云一直尽职尽责地隐身在侧,看叶扬天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忍不住想要开口安慰几句,但萧如云几乎不食人间烟火,又哪里懂得单相思的少年的心思?只叫了一声“小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如云,你别说话。”倒还好,叶扬天现在什么也不想听――且不说姜潇潇的态度,她开出的那个难题,叶扬天还不知如何是好呢。 萧如云吁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加了几分。 “色不迷人人自迷,叶扬天,你小心了。”叶扬天不说话,萧如云也住了口,可忽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谁?”叶扬天吓了一跳,萧如云更是大惊失色。 难不成这间雅间里一开始就有外人?甚至连叶扬天和萧如云都没能察觉? 叶扬天转头一看:吕洞宾! 可抓住你了! 这是叶扬天的第一反应。 “吕洞宾!你……”叶扬天的脑子一转,上去就要揪吕洞宾的脖领子,想要质问一下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把自己给“整”成大罗金仙的,为啥不光法术不好使还动不动地后背上多长条胳膊…… 这会儿,叶扬天的思路转得倒快。 可吕洞宾压根儿就没给叶扬天机会,撂下一句“色不迷人人自迷”,接着就往雅间外走,叶扬天扑了一个空,眼睁睁看着吕洞宾连雅间的门都没开,就这么穿墙出去了。 “你别走!” 叶扬天心里这叫一个气,暗地里狠:不就是穿墙术嘛,你会我也会,好容易逮住你一回,再不问清楚了你就是我大爷! “走……哎哟!” 叶扬天朝吕洞宾穿墙而去的那里钻过去,脑袋顶在墙上――根本没穿出去!这还不算,按理他总结的“特异功能”之一的:钢筋铁骨,也完全没能派上用场――墙壁把叶扬天的脑袋给顶回来了! 再看,墙壁岿然不动,叶扬天的脑袋上……多了一个大包。 “吕洞宾!你耍我!” 叶扬天捂着脑袋上的包,气得大叫起来。 萧如云僵在当地,口中喃喃地说:“吕洞宾?吕洞宾?” 第十三章 这年头,英雄救美这活儿不是人干的(下) 情知不可能追上吕洞宾,叶扬天颓然坐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事情太多,由不得叶扬天不心乱如麻。 “小叶……那人……真是纯阳祖师?”萧如云却沉浸在亲眼见到“神仙吕洞宾”的震惊中,涩声开口问。 “啊?纯阳祖师?哦,对,吕纯阳是吧?嗯,我不早说了是吕洞宾那什么……度我成仙的?就是他,没错。”叶扬天头也不抬,闷闷地说。 “天……真是……纯阳祖师……”萧如云腿一软,差点儿坐到地下。 天下道门为求仙业数百年来处心积虑,尽出八宝,却哪儿有人真见过了吕洞宾这样有名有姓的神仙?萧如云受的刺激太大,脱了力,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软绵绵地、轻飘飘地,就想要直上九霄。 “吕洞宾怎么了……不就是个小秘书嘛……”叶扬天小声嘀咕一句,忽然又生起气来,“色不迷人人自迷?一小秘书你冲我摆的什么谱啊?我乐意!” “小叶,纯阳祖师吩咐,你怎可不听?依如云看来,小叶还是清心寡欲,远离姜潇潇为是。”萧如云也不知为了什么,说这话时竟有几分脸红。 “远离?还什么为是扬天忍不住骂了一声,“萧如云,你听吕洞宾说什么便宜话?当初他三戏白牡丹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色不迷人人自迷了?我可是看了《上洞八仙传》的,什么大罗金仙啊……看上去道貌岸然,实际上还不是一肚子的……” “小叶!”萧如云一抬手,直接堵住了叶扬天的嘴。 ----那可是纯阳祖师!哪能让小叶把“男盗女娼”这四个字给说出来了?要遭天谴的! “啊……”叶扬天一惊,嘴唇上只觉着萧如云的小手冰凉,软腻柔滑,没说出来的话就给堵进肚子里去了。 “……纯阳祖师……乃上界神仙,我辈言语之中……不可有丝毫亵渎……”萧如云惊觉不妥,脸腾地一下变成块红布,赶紧缩手,辩解的声音越说越低。 “……好好好,反正我的意思你也明白……”叶扬天愣了一下,摇摇头,不再说什么,望了萧如云一眼,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但叶扬天马上又把心思转到了姜潇潇的身上,抬头看看落地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天早就黑得透了。 “不成。我得送送潇潇。”叶扬天坐不住了----身边也没外人,叶扬天就老实不客气地叫起“潇潇”来。 虽然jn的治安一向不差,可叶扬天就是不放心。 出门,丢下二百块钱,连零钱都没让服务员找,叶扬天匆匆地就往外跑。 叶扬天知道,长春藤咖啡堡离姜潇潇家说远也不算太远,姜潇潇肯定会慢慢走回家的。 “嗯,要是一不留神有哪个不开眼的小流氓让我来个英雄救美,我也能在潇潇跟前挣上几分吧……” 泉城路上霓虹闪烁,路灯照得街面似乎比白天还要明亮三分,纳凉的,购物的,人流简直有点儿熙熙攘攘了:这条jn最繁华的商业街似乎没有给叶扬天的胡思乱想以任何侥幸的机会。 叶扬天奔出长春藤咖啡堡,朝四下望望,姜潇潇的背影不远,他顺着就追了下去,却不敢靠近,只是缀着姜潇潇,看她离开大路,拐进胡同。 姜潇潇没觉叶扬天跟在自己身后,她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故事,什么爱恨呀、恩仇呀,弄得她的思路乱乱的,倒忘了她刚给叶扬天出了个难题。 姜潇潇的家在林祥南街,jn旧城中的一条小胡同里,几年前姜潇潇父亲单位上效益最好的时候曾经集资买房,但父亲嫌太贵,竟没参加,结果现在还只能窝在低矮的平房里住着。姜潇潇也只好每天一边看着飞涨的房价,一边听着父亲和母亲后悔的叹息。 原来从泉城路到林祥南街至少要走上半个小时,姜潇潇今天心里有事,脚下不自主走得飞快,还不到二十分钟,就进了林祥南街。 林祥南街是条偏僻的胡同,没什么行人,连仅有的一盏路灯都坏了,一闪一闪的,夜色下有些怕人,可姜潇潇平时走得多了,只看看路灯,皱皱眉头,也没觉得怎么。 跟在姜潇潇背后不远的叶扬天可没她这么镇定,叶家大少平日里食有鱼出有车,出入的场合虽多,夜里钻小巷子的经验却没多少,竟下意识地觉着背后有点儿凉。 “真是难为潇潇了啊……”叶扬天心里忍不住叹息,“这么好的潇潇,居然天天都得走这样的夜路……还别说……那个……萧如云,你有没有感觉?怎么好像有人在背后往我脖子里吹凉风似的……” 叶扬天小声地冲隐着身的萧如云说话,也有点儿要给自己壮胆的意思,却听着萧如云忽然喝道:“什么人!” “啊?”叶扬天一惊,猛地回头。 “啊!”不是叶扬天疑心暗鬼,就在他的背后,一个雪白的影子一闪! 的确是有人在往叶扬天的脖领子里吹凉风。 “哈哈。”伴着叶扬天的惊叫,萧如云的怒喝,那个雪白的影子朗声一笑,笑声在夜空中传出好远。 走在前面的姜潇潇被背后的动静惊动了,也回过头来。 “呀!” 这一回,却是姜潇潇在惊叫了,她刚打眼看见叶扬天,连眉头都没来得及皱,就觉得脖子上一凉----正在姜潇潇回头的当口,那个白影居然扑到了她的身边,一抬手,用一把锃亮的匕比在了姜潇潇的脖子上! “别----”叶扬天的脸吓白了,叫声中带了颤音。 “叶扬天,别动!”白影一声轻喝,声音低沉嘶哑,明显是故意装做出来的,但叶扬天却没法说他什么----比在姜潇潇脖子上的那柄匕紧了几分,白影的另一只手也捂住了姜潇潇的嘴。 “嗳!我不动!你……你也别动……”叶扬天的额头上一下就见了汗。 刚才叶扬天还想着要是来一次英雄救美,可等有了机会,叶扬天才现: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姜潇潇比叶扬天要干脆得多,一开始还挣了几下,等觉了自己脖子上架着的是什么东西以后,身子就像结了冰,完全僵住了。 路上再没有别的行人,闪烁的路灯底下,一个白衣人架着姜潇潇,对面,是一脸惊诧的叶扬天,萧如云倒是也现身出来了,只是脸上却摆出了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 这会儿,叶扬天也看清了白衣人的相貌打扮:他大约二十来岁,身材修长,穿着雪白的西装,鲜红的衬衣,还打着深黑色的领带,高鼻梁,大眼睛,染成金黄色的头并不太长,在脑后懒懒地打个马尾,垂到脖颈。这身行头配上他的相貌,说一声“英俊潇洒”绝不为过,要是在哪个宴会之类的正式场合出现的话,绝对会成为众人注意的焦点。虽然看上去他在“英气勃勃”之外不知从哪儿还带着点儿妩媚,倒有些像女扮男装的,可跟大晚上劫道儿的形象是八竿子打不着。 “你……你是谁?冲着我来的?那你先把潇潇给我放开!”叶扬天忽然想起来白衣人刚才叫了自己的名字,多少定了一下心----只要这人不是专门找姜潇潇的麻烦,那什么都好商量。 “哟,还真是个多情种子。”白衣人冷笑,“潇潇?谁家的潇潇啊?” 姜潇潇吓得白的脸马上就红了。 “我……靠……”叶扬天这会儿确定了:这人肯定是个女的! (----怎么这年头都跟李宇春似的看上去分不出男女啊……) “我说那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找我有事那你冲着我来好不好?拿外人当什么挡箭牌?” 叶扬天盯着姜潇潇脖子上架着的匕,嘴里说得飞快,“你也是日本过来的?看着不像啊?嗯,不管了,我们叶家要是多少年前跟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咳,反正这几天我也适应了……我先在这儿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你先把人放开,叶家三代单传到我这儿也算你找对人了,我又不跑,就站在这儿不动,你有什么话咱都好说。大不了你漫天要价,我这儿还有个就地还钱呢是不是?做买卖嘛,讲究的是一个强买强卖巧取豪夺……啊,不对,说错了,讲究的是那个……对,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叶扬天一边胡说,一边心里打鼓,说到后来终于忍不住了,回头瞥了一眼----差点儿没气死。 萧如云好像没事儿人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一点儿出手的意思都没有。 “萧如云!你不有能耐吗?”叶扬天一挥手,转过身子来冲着萧如云大叫,“你不是要‘随行左右,护卫万全’吗?我这儿跟他费那么多话,你倒是趁机冲过去救人啊!这点儿眼力价都没有?你脑子呢?用大脑思考好不好?” “小叶,如云护卫的只是小叶一人,姜潇潇安危与如云实在无干。更何况,纯阳祖师有吩咐……”萧如云脸色一整,回答。 “别往下说了!”叶扬天打断了萧如云,“嘿……他连鸡毛都没给你你倒自个儿做了令箭了?你倒是过去把人给我救回来以后再说这便宜话行不行?” “如云为何要救人?”萧如云把叶扬天给顶了回去,“一个姜潇潇,死了便死了。” “靠!你说什么?潇潇要真有什么……看我不把你们老家都砸了!” “小叶,你骂如云便骂,休要出言辱及如云师门!” “嘿……你以为我就不会说古文?辱便辱了!你待作甚?” …… 叶扬天和萧如云居然放下被挟持的姜潇潇不管,两个人就这么吵了起来。白衣人也好像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似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潇潇虽然被白衣人捂着嘴,可耳朵没被堵上,听叶扬天和萧如云越吵越离谱,差点儿没气得背过气去,倒把原本又惊又怕的心思给抛开了。 “别吵了!”白衣人听了一会儿,猛醒过来,大声喝道。 “你闭嘴!”叶扬天和萧如云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起转头,朝着白衣人大叫,反把白衣人吓得退了一步。 就是在这一步之间! 叶扬天和萧如云二人忽然一起向白衣人冲了过去! 萧如云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擎了一口宝剑,剑尖直取白衣人的咽喉,叶扬天却绕了一个半圆的***,双手大张,去救护姜潇潇。 二人的这番配合,竟是默契之极! ----叶扬天和萧如云才相识了个把月,照理说是没什么默契好谈的,但架不住两个人从早到晚形影不离,叶扬天的身份又摆在那里,就算两人彼此的想法还有些出入,却也早就商量好了遇事时的应变策略。 只是手持宝剑往前冲着的萧如云也的确点儿不情不愿,刚才和叶扬天吵架时说的那几句话,未尝不是出于真心。 “滑头!”白衣人吃了一惊,却并不慌乱,嘴上骂了一句,一个转身,居然连着姜潇潇一起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叶扬天和萧如云扑了一个空。 “啪”地一声,林祥南街上唯一的一盏路灯彻底坏了,森森的夜色直压下来,空中看不见月亮,点点繁星闪烁,却没有多少光芒。 叶扬天、萧如云站在刚才白衣人和姜潇潇所在的地方,两人如临大敌,一动不动。 这下清楚了,挟持了姜潇潇的白衣人……大有来历! “我敢肯定这事儿跟我家没关系,这家伙一准儿是冲着我来的……爷爷和老爸再能耐,还惹不着会隐身法的……”叶扬天暗暗嘟囔一声,心里更加忐忑起来。 街上静悄悄的,依旧没有一个行人经过。 萧如云背靠着叶扬天,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地把宝剑交到左手倒提,右手伸入怀里,掏出一张不大的纸笺,迎风一晃,抛了出去。 纸笺竟凭空烧了起来! “哪儿走!”火光一闪,萧如云立刻反手出剑! 剑尖指处不远,正是那个白衣人,脸上似笑非笑,双手还是擒着姜潇潇。 “停!”萧如云一动,叶扬天也没闲着,他回头顺着萧如云的剑势望去,没等萧如云再往前,连转身都来不及,脚尖猛地一点地,身子疾退,用后背硬把萧如云给挤开了。 “小叶!”萧如云身子一歪,一个踉跄,没能把剑递了出去。 “停……停!”叶扬天赶紧伸手拉紧了萧如云,说起话来竟然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 ----萧如云眼里盯着的是白衣人,可叶扬天看着的却是姜潇潇脖子上架着的匕。 就在萧如云往前出剑的同时,白衣人手上的匕已经划破了姜潇潇的脖颈! 要是萧如云那一剑真刺出去了……叶扬天下意识地想像着后果,差点儿自己把自己吓死。 “你……你是谁?咱们……有话……有话好商量……”这一回,叶扬天可再没打什么马虎眼。 白衣人“嗤”地一笑。 “叶扬天,你……” “青云门下萧如云,请教阁下高姓大名!”没等白衣人把话说完,萧如云气哼哼地将宝剑往怀里一抱,举手行礼问讯开了。 “咳,你添什么乱!”叶扬天气得直把萧如云往自己背后拉,“青云门,青云门,一天到晚都诈唬你那青云门,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是不是?” “青云门……青云门……”出乎意料地,白衣人竟然轻轻念了“青云门”三个字几遍,俊美的脸庞上忽然就挂了一层霜,“那我就先找你们青云门!” 说着,白衣人握住匕的那只手猛地一紧! 鲜红的血液从姜潇潇的雪白的脖颈上流下来,流到姜潇潇穿着的藏蓝色校服上,慢慢地洇开了一团。 姜潇潇的身子挣了几挣,挣不开,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 “别----”叶扬天眼里的绝望比姜潇潇还浓了三分,一声嘶吼像是撕心裂肺。 “哦?”白衣人看看满头冷汗,两只手猛向前伸,却又不敢挪动一步的叶扬天,冷冷的目光中竟似多了一分暖意,手上松了一松。 “你……我……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要干什么,我都答应!你放了潇潇!我……我……我给你……跪下了……” 叶扬天一脸惶急,眼里早就流下泪来,慢慢地跪倒…… “小叶!不行!”萧如云急了,伸手去拉叶扬天,可不管怎么拉,叶扬天的身子还是往下沉,急得萧如云把宝剑也扔了,从背后抱住了叶扬天,使劲往上提,却依旧不管用。 白衣人看着这一幕,先是一怔,接着便仰头哈哈大笑。 “唉……你也是个成名人物,不觉得太过分了?” 随着一声叹息,白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叶扬天,男儿膝下有黄金,知道你算是个有情的,却也不用向人下跪。” 清脆的声音是从白衣人的背后传来的,星光下,早就能夜间视物的叶扬天还有萧如云都看得清楚,那是个蒙面女子,穿着紧身的黑衣,身材高挑,长披肩。 ----她拿着一只手枪,枪口正抵在白衣人的后脑! - - -------------我是分隔线------------- 咳嗽……有关主角在这一章的表现,有几位读者朋友不满,我只好冒头来说几句了。叹气…… 角色塑造是个问题。叶扬天其人的确是大罗金仙了,但直到现在他并没有多大的本领,就算已经有的,他也还没有能够灵活运用。在姜潇潇被绑架的情况下,他的确没有办法。成龙在《新警察故事》里向犯人下跪,我其实是很欣赏的----当然,《兼职神仙》绝没有那种高度。 我在这一章只是想说:爱情,总会让人不顾一切----当然对于萧如云,叶扬天也未必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想法。 有读者朋友可能会说这样不爽。借某个写《仙路烟尘》的家伙评价《兼职神仙》时的说法:成仙之后一段不短的篇幅内主角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本领,这是很有趣的----比一成仙就出去砍人要强多了。 叶扬天是个成长在商业世家的高中生----他只是一个高中的男孩子,他有比同龄人出色的地方,也有不如的地方;有优点,也有缺点。但无论如何,为了自己所爱的人的性命而下跪,这不能算是缺点----因为他没有别的手段。 嗯,的确是“不爽”。 我力求让《兼职神仙》的故事轻松起来,所以承诺了读者朋友----也就是看到这里的您----的笑声。我想我做得还不算太差吧?调查中,有一半以上的读者朋友笑过了----说实话,我很高兴。 我希望能让您在故事中看到“爽快”的情节,但我没有办法承诺从头到尾一直都很“爽”。我在苦笑,因为我做不到。我只能说:我不会以虐待主角为乐。这一点,还请读者朋友放心。 《兼职神仙》需要您的支持和爱护,我也会努力写好他。 再次谢谢大家。 第十四章 这年头,还有种手段叫杀人灭口。(上) 良久。 “是你?”白衣人开口,声音忽然一变,虽然依旧是冷冷的,但却甜美腻人,语调只是从容不迫,一点儿也不像是被人用枪指住了。 可嗓音一变立刻就清楚了,这个看上去英俊潇洒的白衣人果然真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个帅气的美女。 情形不一样了,叶扬天跪了一半没跪下去,身子僵住,只看着白衣人和蒙面女子,还有姜潇潇脖子上的匕,大气不敢出,心里直打鼓。 一旁,萧如云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握住宝剑的手指紧了松,松了紧,显然是在为白衣人刚才提到青云门时的语气不忿,想要出手,却又顾忌着叶扬天的态度,进退两难。 “是我。我早让……劝过你,别找麻烦。”蒙面女子的眉头也皱着,望了叶扬天一眼后,口中把该提到的人名含糊了过去,顿了顿,又说,“……尤其,别找我的麻烦。” “我可是只听说你承认惹不起我来着。”白衣人格格一笑,“拿开吧,难道你还以为那玩意儿能把我怎么样?” “子弹是银的。”蒙面女子像是很无奈似的,摇摇头,轻声说。 “那又怎么样?”白衣人脸色不变。 “银子弹?”叶扬天心里打个突,“不会是吸血鬼吧?开什么玩笑?” 早在白衣人从自己背后一下跳到姜潇潇身边的时候,叶扬天就已经知道:白衣人必定不好惹----要真是平常人,哪儿还能让自己这个“大罗金仙”的眼神儿都跟不上? 可……吸血鬼就有点儿过分了吧? 就算换成妖怪,叶扬天自觉接受起来也会容易些。 “妖孽!”还别说,萧如云倒是像知道叶扬天的想法似的,愤愤地骂了起来。 哪成想,萧如云的话音刚落,白衣人没什么反应,她身后的蒙面女子却不干了。 也不说话,蒙面女子冷哼一声,手一错,乌黑的手枪从白衣人耳边滑过,接着扣动扳机,“噗”地一声轻响。 蒙面女子竟然冲萧如云开枪了! “咦?”出其不意,萧如云吓了一跳,但她早全神戒备着,手上倒是不慢,把刚才趁乱又捡了起来的宝剑飞快地在胸前一竖,随即撤身退后。 “铛!” 清脆的响声。 蒙面女子射出的子弹被萧如云的宝剑挡住了。 萧如云的脸上却闪过了一丝惊诧。 “好暗器!” 缓缓地,萧如云赞了一声,将宝剑交到左手,举起右手看看,虎口已经被震裂了,流出血来。 ----萧如云轻敌了。 早先,在云山大酒店第一次与叶扬天相遇的时候,萧如云就见过同样的“暗器”,当时萧如云是跳到空中躲开了,却不知道这种“暗器”的厉害。她只觉得蒙面女子和那天的小流氓用的是同一种东西,本来还有几分轻蔑。 萧如云却没料到,这种“暗器”不光快如闪电,力量竟然也大得离谱! 勉强用宝剑磕开了子弹,萧如云就觉着整条右臂都被震得隐隐麻…… “好暗器……”几乎是下意识地,萧如云又夸了一句。 萧如云脑中霎时闪过的是这样的念头:青云门下三百弟子,除了自己的长辈之外,能接得下这暗器的,只怕屈指可数! “小姑娘别随便说话,小心祸从口出!”蒙面女子没再继续开枪,冷冷地教训了萧如云一句,依旧把枪口对准了白衣人。 偏那白衣人按理早能趁着机会躲开的,却好似有恃无恐,毫不在乎,还是抓着姜潇潇,一动不动。 “那个……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放了潇潇好不好?求你了……”叶扬天好像没看见刚才那一幕似的,突然开口,可怜巴巴地对白衣人说。 叶扬天的心里早就叫苦连天了。 开什么玩笑?蒙着脸的那个不打自招,一准是妖怪!可这……这怎么说的?我旁边站着一个什么修道的青云门第多少代传人,对面是一个吸血鬼外加一妖怪?啊,对,还有我这个见鬼的大罗金仙…… 这阵容豪华得有点儿过头了吧? 我这还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天空底下不? 这且不说,在另一方面,叶扬天心理上受到的冲击也很不小。 ----萧如云她居然用把破烂宝剑就把子弹给挡开了! 那可是子弹啊! 书上不是说冷兵器时代早就结束了吗? 再说萧如云你叫什么?暗器?你家管子弹叫暗器啊?有这么说的嘛!还什么“好暗器”,要是我给你一迫击炮,你叫什么? 好华丽的暗器? 恍惚中,叶扬天仿佛看见了这样的一幅古怪画面:在一片广阔的平原浩野上,两队人马正在厮杀,一方用的是手枪、机枪、火箭筒,另一方却拿着长矛、大刀,红缨枪,一边是炮火连天,一边是剑气纵横,就这么杀了个旗鼓相当…… 但无论如何,麻烦是越来越大了。叶扬天现在只想赶紧把姜潇潇救下来,立刻回家,然后把脑袋钻进被窝里向鸵鸟同志学习,再也不跟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扯上哪怕半分瓜葛。 只是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点儿。 叶扬天开口,白衣人还没答话,萧如云却先出手了----把叶扬天鼻子给气歪了的是:萧如云出手的对象居然是白衣人背后的那个蒙面女子! “青云门下,不容你等妖孽张狂!”这话说得叫一个义正辞严,萧如云凌空一跃,身随剑走,直扑下来。 蒙面女子却没想到萧如云会不顾场上形势,自作主张先找自己的麻烦,猝不及防之下,连开三枪,第一枪还是朝白衣人射去的,第二、第三两枪却只得对准了空中的萧如云。 白衣人哈哈一笑,架着姜潇潇,飞快地往前走了几步,不仅避开了白衣人的子弹,也让过了萧如云的剑势。 萧如云刚吃过“暗器”的苦头,再不敢硬接,从空中翻了个筋斗,直接跳到蒙面女子的背后,一剑刺了过去。 蒙面女子身子一反,手枪竟然拍到了萧如云的剑身上,出“啪”的一声。 萧如云手上拿着的是青云门中的一口上谱的古剑,本来是锋利无比的,但跟手枪是平面相交,别说上谱,就是离谱也都一样,完全拿手枪没辙。 只过了这一招,萧如云心下便已了然:蒙面女子也通晓剑术,否则绝不能用出这样的手段。 不让萧如云多想,蒙面女子得理不饶人,手腕一抖,弹开宝剑,“噗”地,又是一子弹射了出来。 萧如云再侧身,躲过子弹,剑势更急,把蒙面女子罩住了,两人就这么打在一处。 旁边,叶扬天急得直跳脚。 “萧如云你有毛病啊!人家是来帮咱们的!你跟人家打什么!” 叶扬天骂了几句,看萧如云还是没有一点儿住手的意思,气得口不择言起来,“萧如云!你到底是哪头的?你哪儿来那么多正义感?靠!你管人家是不是妖怪……” 叶扬天刚把“妖怪”两个字说出口,就觉脚下“啪”地一声,紧跟着就有什么东西从地上弹起来打到了自己的大腿内侧。 跟萧如云动手的蒙面女子在百忙之中朝叶扬天的脚底下开了一枪,亮闪闪的银子弹崩起来,差一点儿就崩到了叶扬天的命根子上。 “哎……我什么也没说。”叶扬天一哆嗦,立刻闭了嘴。 萧如云不理叶扬天,跟蒙面女子闷头打着,两个人仿佛有默契似地都不说话,只是手上的招数越来越紧。 话说回来,萧如云倒不是想不听叶扬天的吩咐,只是眼前这情势让她实在难以取舍,与蒙面女子的不邀而斗也的确是有些苦衷。 一方面,蒙面女子九成是个妖怪,萧如云身为青云门掌门的关门弟子,虽然是第一次下峨嵋山,之前没什么除妖的经验,可碰上妖怪没有不打的道理----要说她“正义感强”或者也不错,但主要还是因为萧如云过于看重了青云门的招牌。 斩妖除魔,那是修道之人的本分,更别说青云门乃天下第一显门,领袖同道……反正,萧如云是把那些套话深深地刻在了自己脑子里的。 另一方面,萧如云更想试试蒙面女子手上的“暗器”究竟有多么厉害。跟叶扬天在一起呆了这么久,对现实社会的了解也越来越多,萧如云开始觉得青云门就这么在峨嵋山内闭门造车像是有些小看了当今天下……的那种所谓“科技”的本事。 要是青云门也像现实社会里那些人喊着的一样来个“锐意改革”,是不是能在某种意义上光大门户,加强青云门实力? 萧如云一点儿也不知道她的这个念头跟天上的神仙不谋而合,她只是想着要了解现实社会的“暗器”运用起来有什么效果----至不济,也能给青云门积累点儿经验不是?要知道,下山时,掌门、也就是萧如云的恩师叮嘱了许多,却没有一句提到山下还有这种“暗器”也需要提防。 此外,萧如云自己并不愿去想的是……她对营救姜潇潇实在没什么兴趣。 本来嘛,看“小叶”----看“仙师”----整天惦记着一个没什么出奇的“凡间女子”就让人心里不舒服了,还让我去救她?等救回来再让小叶整天惦记着? 才不要! 萧如云从小在峨嵋山长大,天天见的都是些一心修道毫无旁骛的师门长辈;就算青云门下也还有些年青的弟子,可要么就是辈分太低,要么也都顾着萧如云是掌门的关门弟子,从没人跟她谈过什么“感情问题”,萧如云也就真养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倨傲性子。下山后跟叶扬天的相处,怕还是萧如云头一回近距离、而且是全方位地,接触男性,偏偏叶扬天又是大大重要的“仙师”,萧如云在心里先就把自己的身价给放低了…… 这不,就快惹出事儿来了不是? “小叶这回恐怕真的会生气了……”一边跟蒙面女子打着,萧如云不知怎么,心里突然一酸。 萧如云想错了,叶扬天还真没生气----他顾不上。 “我说……那个……你先帮潇潇止血……接下来咱们有话好说……”叶扬天都快哭出来了。 旁边萧如云和蒙面女子打着架,反把叶扬天和白衣人晾在一边大眼瞪小眼,白衣人只管逼着姜潇潇,看上去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可把叶扬天心疼坏了。 姜潇潇脖颈上的伤口虽然不深,却一直没停住流血,脸色也已经逐渐开始白,这有一半是因为失血,另一半,却是吓的。 就算姜潇潇是穷人家的孩子,从小没少吃苦,那也只是在生活条件上跟同学多少有些差距而已,哪儿经历过这种场面? 说起来,被绑票这样的事情,好像还是和叶扬天这样的富家子弟关系更加紧密些才对。 再者,姜潇潇聪明得很,早就看出来这绝不是一般的绑架了----先不说这些人说话都那么奇奇怪怪的,一旁动手的那两个人动作快得根本看不清楚! 这又不是在拍《骇客帝国》! 对了,叶扬天,你什么时候也敢对我撒谎了? 姜潇潇下意识地觉得眼前生的事情跟刚才在常春藤咖啡堡中叶扬天对自己说的那些故事有点儿什么关系,可显然叶扬天没把话说全。 就这么琢磨着,姜潇潇倒先把自己的处境是否危险给抛到一边去了,只是不由自主地觉着身子软,眼中看到的景物也逐渐模糊起来…… “流这么点儿血死不了人的。”这是姜潇潇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你!”白衣人的话几乎要把叶扬天给气死。 “我什么?叶扬天,你不是有本事吗?”白衣人不再掩饰,可叶扬天却听不出一点儿她的声音有半点儿娇媚,反倒像是把冰冷的刀子在剜自己的心。 仿佛还嫌不够,白衣人又自言自语起来,“叶扬天这家伙算什么男人?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啧,还真是逊啊……” “干!”叶扬天脑子里“嗡”地一声,热血上涌,顿时什么都忘了,大吼着冲了上去,一拳打向白衣人的鼻子。 “哈!”白衣人笑笑,也不闪,只把姜潇潇往自己身前一推。 好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叶扬天一个踉跄,打出去的拳头猛往回收,力量使岔了,“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你……你是谁?到底要干什么?”叶扬天狼狈地爬起来,脑子清醒了许多,言语也冷静了,只是盯着白衣人的目光愤怒之极。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是谁?好像现在主动权在我手上,该是我说话。叶扬天,你老老实实听着就是了。”说着,白衣人脚尖轻轻一点地,连着姜潇潇一起飘起了几米,就这么悬空一站,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扬天。 “这条街上人是不多,可也不会一直没人,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就没点儿顾忌?”叶扬天冷冷地说。 过度的愤怒让叶扬天冷静下来,审时度势,在确定单凭自己一个人绝没可能救回姜潇潇之后,叶扬天选择了等待。 等萧如云和那个蒙面的打出个结果来以后,再想别的办法!好在……看上去她们应该和我一伙儿的才对----虽然似乎脑子都笨得要死。 歪头看看,萧如云和蒙面女子两人打斗的动作就象是一团模糊的影子,几乎什么也分辨不出,只能听见“噗”、“噗”的声音连连作响,是蒙面女子在开枪。 ----这两个笨蛋!---- 我是分割线---- 刚现,过15万字了,从新人榜上下来了。 最高曾到第四位还是第三位来着。 没能上一回榜,稍微有些遗憾呢。哈哈。 不过当然还是要感谢朋友们的支持了。还请读者朋友们继续支持兼职哦!嗯,多谢,多谢:) 第十四章 这年头,还有种手段叫杀人灭口。(下) “你以为我事先就没点儿准备?事情办完之前,这条街上不可能有外人……”白衣人哼了一声,话刚说了一半,顺着叶扬天的目光看见正在打斗的那个蒙面女子,脸上不禁一红,也就没再说下去。 叶扬天愣了愣,忽然明白了,这个穿一身白西装的女的是早就有了找上自己的计划,而且就算是现在,也肯定不止她一个,暗处至少还得有人在负责给她“清场”。只是清场的人能力太低,让蒙面女子暗中摸了进来。 可白衣人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儿?不用说,八成脱不了和那什么“大罗金仙”有关系,但如果她和萧如云类似,都是所谓“天下道门”中的人物,就算不上赶着过来拍自己的马屁,也不至于这么找碴儿啊? 那到底是什么?真是吸血鬼?开玩笑……话又说回来,就算她是吸血鬼吧,也从没听说吸血鬼和神仙之间还有什么矛盾来着。 再说吸血鬼出没的那地方应该也不是玉皇大帝的辖区…… 叶扬天使劲儿去琢磨白衣人的来历,却始终不得要领,反倒是白衣人先不耐烦了。 “叶扬天,你就真忍心这么看着姜潇潇受罪?哦,不知道我要是把她的鼻子给削下来,你还会不会这么神魂颠倒的……”白衣人看姜潇潇晕过去了,不再把匕比得那么紧,拿下来冲叶扬天指了指,又放到了姜潇潇的鼻子上比划着。 “别来这套!你想让我干什么?开出条件来!我照单全收!”这会儿,叶扬天忽然变得无比的冷静。 “咦?看不出来你还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明白的废物公子哥儿。”白衣人没料到叶扬天的变化,惊叹了一声,点点头,像是颇为赞许。 叶扬天苦笑一声,沉默着,不说话,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明摆着,这笔买卖要亏大了…… “好吧,好吧。”白衣人把匕玩了几个花样,闪闪寒光只是不离姜潇潇的脸庞,漫不经心地说,“我听说你好像成了神仙?我一直想看看神仙都有什么本事……这样吧,你只要把这把匕从我手里夺走了,那咱们就各走各路。怎么样?” “什么?”叶扬天气得差点儿吐血。 这算什么理由? 只是为了要看看神仙的本事,就过来绑票逼着我动手?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本来张口就想开骂,一不留神却瞥见了还在跟蒙面女子打斗的萧如云,叶扬天认命地叹口气,小声嘟囔一句:“我就知道女人都不可理喻……” “叶扬天,你……” “好好好,其实吧,就关于成仙这件事情,还有神仙到底有什么本事之类的问题……我个人也在一直探讨和摸索,如果你真想知道,大可以直接过来找我……我会很高兴地和你一起进行坦率而友好地磋商,致力于维护和展你我所共同关心和希望达成的目标,并在‘以史为鉴,面向未来’的基础上,保持你我双方之间关系改善和展的势头,推动我们在各领域的交流与合作……其实你实在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功夫……” 没等白衣人再接着说话,叶扬天就找到了话头,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这串套话基本上算是他从吕洞宾劝他成仙时学过来的办法,效果果然极佳,就好像当初吕洞宾把叶扬天给说懵了一样,白衣人也给绕糊涂了。 “哦,对了,前几天在我家窗户外面偷听的那个,是你什么人来着?我认识他对吧?”叶扬天忽然转开了话题。 “那是我弟弟,你当然认识他,他不就是你同……嗯?叶扬天你这个混蛋!”白衣人不假思索顺口就答,说出来了才觉不对,再要改口可就来不及了。 “哦,还真是我同学啊,我就说,怪不得那天我看着他背影那么眼熟呢。好姐姐,他到底是我哪个同学?哎呀,班上一共也才七个男生,那岂不是很好猜?” 叶扬天一边点头一边说话,语气跟说出来的内容毫不搭配地,冷得吓人。 “让我想想看,小邢肯定不是了,卜峰和王熙春的个子都太高,也不对,周鑫是个废物,赵亮是废物里的废物,这就是……一、二、三、四、五,再加上我是六……还有谁?好姐姐,你别不是姓韩吧?” “哦,还有啊,我这么成天小心翼翼地,生怕让别人知道我成了神仙,那好姐姐你是不是也一样?你连脸都不蒙,是不是以为过了今天我就找不着你了?是,好姐姐,找你是挺难的,可……韩秋他好歹是我同学……好姐姐,你说这个事儿该怎么办才好呢?” 空中,白衣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可没想到叶扬天的脑子竟然这么好使。 叶扬天看上去神色波澜不兴,心里却也吃惊不小----话是顺着说下来了,但想想平时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同学韩秋居然深藏不露,这份冲击实在是够瞧的。 本来,叶扬天只想着确认白衣人和那天晚上听墙角的那人是一伙儿的而已,哪成想一不留神连人家的底细都掏出来了…… 这回情势可就变了!叶扬天一阵高兴----讨价还价的本钱有了! “让我想想……”叶扬天自己都觉着自己的语调有点儿阴阳怪气,“韩秋在学校里可是一向乖得很,他肯定不想换个地方上学吧?再说,这年头,别看人海茫茫的,私家侦探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大,只要有钱,谁找不着谁啊?而且,好像提起jn府的叶家来,多少人想攀关系还攀不到呢,也用不着什么私家侦探……哎,刚想起来,我老爸和中科院的几位院士也挺熟的,他们是研究什么的来着?人体潜能开?有句话说得挺对的: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相信他们对韩秋、还有好姐姐你肯定感兴趣……好姐姐,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个什么地方举报一下子玩玩?还是……你把潇潇放了,咱们相安无事……” 叶扬天越说越来劲,上句说到“中科院”,下句就想说“国安局”,一心琢磨着要把白衣人----韩秋的姐姐给说得怕了,好让她放了姜潇潇,却全忘了他想到的那些机构恐怕也会对“大罗金仙”有着浓厚的兴趣。 自从叶扬天无意间套出了白衣人的身份,白衣人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等叶扬天说到了“相安无事”,她轻叹一声,摇摇头,把姜潇潇松开了,往地上一扔。 “靠!你小心点儿行不行?你还在天上呢!”叶扬天三步并做两步,赶紧往前跑,张开双臂去接姜潇潇。 “噗通!”叶扬天赶得正好,早已晕倒的姜潇潇被他接个正着。 “天……这可得赶紧去医院……”叶扬天看看姜潇潇脖颈上的伤痕,差点儿没心疼得哭出来,好在白衣人似乎没下重手,伤口并不深,这会儿血也止住了,看样子不会有大事。 叶扬天双手抱着姜潇潇,忽然一下子觉得手足无措起来,只是重复着,“天……这可得赶紧去医院……天……这可得赶紧……” 别看喜欢姜潇潇这么久了,叶扬天可连姜潇潇的手都没怎么碰过,这会儿居然一下子把姜潇潇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进步得太快,台阶迈得太高,马上就六神无主了。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潇潇在我怀里,潇潇在我怀里,要去医院,要去医院,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嘿……我不至于这么纯情吧……靠,我就这么纯情了怎么着吧!”叶扬天把刚才满脑子的冷静一下丢到了九霄云外,嘴里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就往前跑。 这还幸亏是叶扬天手里抱着人,否则,他走起路来非得顺拐了不可。 “叮”地一声脆响。 “小叶!” “叶扬天!” 叶扬天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往前跑。 “哎哟!”叶扬天觉着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想要摔倒,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在就要摔倒的同时,叶扬天双手用力,把姜潇潇扔上了天,然后打个滚,再伸手,又稳稳地接住了姜潇潇。 “小叶……”萧如云叹了口气。 这回叶扬天听见了,愣愣地转头往回看,就吓了一跳。 情势又是一变…… 白衣人还是站在空中,只是神色更加难看----这也就算了,反正白衣人虽然长得漂亮,外加英气勃勃,可从一开始神色就没好看过。但她手上原本逼着姜潇潇的那口匕却跑到了叶扬天的旁边,悬空着,看位置,刚才应该是正对着叶扬天的后心。 萧如云的宝剑挡在匕的前面,那“叮”的一声响,就是宝剑和匕相交的声音。 蒙面女子咳嗽一声,把脚收了回来----绊倒叶扬天的是她,她手里手枪指着的也换成了空中的白衣人。 “你们……两个,怎么不打了?”叶扬天纳闷地问。 “再打你就死了!”萧如云气得翻起了白眼。 蒙面女子“噗哧”一声,乐了。 “等等……我想想……啊!”叶扬天看着白衣人大叫起来,“你……你……你想杀人灭口!” 一瞬之间,叶扬天的衬衣就让冷汗湿透了。 在叶扬天脑子里,从来就没有过自己会被“灭口”的概念。 叶扬天的家庭算是巨富,从小到大他没缺过什么,许多在他的同龄人看来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对他来说都不成问题----以他的脾气,就算多少沾染了些纨绔子弟的风格,也还不至于挥霍。 另一方面,叶扬天根本就没多少“富家少爷”的自觉。 的确,叶扬天平时是从来不炫耀自己的家世,但那不是出于为了安全着想,只是单纯的少年的自尊心而已;从司机小刘那里,叶扬天也知道要提防绑票、勒索之类的事情,但那也只不过是在脑子里有这么一回事,从没被他当真----再说也还没有一起绑架在他叶家大少的头上成功过。 ----此外,就算是真被人给绑走了,在叶扬天的心里,没准儿还有自己跟绑匪斗智斗勇成功脱逃那么一说,“撕票”?开玩笑! 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哪儿会让撕票这种事情生? 可看着白衣人的那柄悬在身边不远的雪亮的匕,叶扬天终于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刚才是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 ----要不是萧如云和那个蒙面的及时住了手过来救援,现在我已经死了! 死? 叶扬天怕了。 叶扬天真的怕了。 “你……要杀我?”叶扬天只觉着自己的声音涩得要命,那个略带讽刺意味的“好姐姐”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白衣人铁青着脸,不说话,手一抖,匕飞了回去。叶扬天这才看见,在匕的柄上,系着一条很细的链子。 “小叶,如云帮你出气!”丢下一句话,萧如云飞身而起,还没忘了瞥那个蒙面女子一眼,眼里大有不服的意思。 “哎?萧如云……怎么……”叶扬天刚想问萧如云到底怎么回事,旁边的蒙面女子就走过来了。 “你想干什么?”叶扬天现在警惕得很。 “没什么,可怜的姜潇潇……”蒙面女子摇摇头,伸出手来,抚摸着姜潇潇受伤的脖颈。 “啊……”叶扬天看着蒙面女子伸手,想避开,却没能来得及,再想往后退,蒙面女子已经把手缩了回去。 “不用惦记着去医院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姜潇潇解释吧。要我说,姜潇潇可比上面打架的那个难打多了。”蒙面女子的语气里似乎带着笑意。 叶扬天低头看去,姜潇潇脖颈上的伤口居然没了! “再过一个小时,姜潇潇就会醒过来,嗯……虽然没流太多血……可是……”蒙面女子歪着头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个白玉瓶来,打开瓶塞,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姜潇潇的嘴里。 这一次,叶扬天还没能躲开。 “这个瓶子……你也是青云门的?”叶扬天看着白玉瓶很眼熟,立刻想起来,这瓶子跟自己在萧如云那儿骗来的好像一模一样。 “我?青云门?”蒙面女子轻笑,“我可是个妖孽呢,跟青云门这样的名门正派扯不上关系。” “嘿……”叶扬天话问出口就知道问错了,只是在心里说,“谁让你们装东西的瓶子都像是一个厂里造的……哦,对,合着你说你自个儿是妖怪没问题,别人说了就要挨打?你讲理不讲理?” “你……她……”叶扬天犹豫一会儿,情知自己肯定问不出来蒙面女子的来历----明摆着,要是她乐意让你知道,那干嘛还蒙面?难道只是为了凸显个性? “她刚才是想灭我的口对吧?”叶扬天还是想确认一下。 面女子点点头,似乎又在笑,“不过现在她肯定没这个心情了。” 心情? 叶扬天想仰天长啸----难道你们这帮人杀人与否全是看自个儿的心情?等哪天心情好就多杀几个来玩? 本来这是可以当笑话听的,可叶扬天刚差点儿没让人一匕捅在后心上,这可就一点儿也不好笑了…… 但蒙面女子说得没错,身份在意料之外曝光,杀人灭口又不成,白衣人完全没了继续纠缠下去的心情。 萧如云攻上来,白衣人还是使她那口匕招架,按说宝剑长、匕短,白衣人肯定吃亏,可架不住匕柄上还系着一条长长的链子,白衣人运使起来如臂使指,把匕舞得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又如飞虎插翅彩风撩云……不光中规中矩,而且好看之极,一时之间,萧如云倒也攻不破。 可是,以“为小叶出气”为名跟白衣人打起来的萧如云看上去倒像是在给自己出气,紧咬着嘴唇,把一口宝剑舞得像是风车,也看不出来什么招数,反正是个要把白衣人给一剑劈了了事的意思----这一上来就把白衣人气得够呛:你青云门好歹是名门正派,怎么教出来的徒弟打架连点儿风度仪态都不要了? 怎么把个兵中之圣的宝剑用得跟少林寺的一百零八路疯魔杖法似的? 打着打着白衣人就一阵气苦,恨不能下去从蒙面女子那儿把手枪抢过来直接给萧如云一枪算了----好歹也算是高手,有你这么打架的吗? 话说回来,蒙面女子手上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抢,再者,萧如云也从来不怕子弹…… 想到这儿,白衣人是真打算走了。 萧如云到底是名门高弟,别看现在打得没什么风度,可白衣人一分神,就立刻抓到了机会。 “着!” 一声轻咤,萧如云的宝剑撩上了链子,白衣人的匕势头一滞,柄上带着的链子就从剑身上转了几个圈。 “过来吧!”萧如云不去使力削断链子,反把剑身一转,把链子直往自己的怀里拉,看样子,是要连白衣人都拉过来,再飞起一脚…… “以后我还是不惹她了吧……”叶扬天在地上抬头看着萧如云那一脚瞄准的地方,感同身受,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喃喃地说。 ----白衣人的脸都气得绿了。 “萧……”白衣人连话都没说全,“哗啦”,扔了藏在西服袖管里的链子,匕也不要了,扭头就跑。 一开始现身出来时英气勃勃的潇洒劲儿全没了,白衣人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就那么凄惶…… 第十五章 这年头,书上写的不能信。(上) 白衣人遁走,萧如云追了三步又停下了。 “小叶,追不追?”低头,萧如云向叶扬天征询意见。 “你下来吧。”叶扬天摇摇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明天去问韩秋就行……呃……我这是把个美女说成和尚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小叶!”萧如云一下急了,“刷”地从空中落下来,瞪大眼睛质问,“小叶!你刚才说什么?” “嗯?啊……”叶扬天这才回过味儿来,赶紧解释,“我不信佛!我不是和尚!我也不打算当和尚!咳,就随口一句,你认真什么啊?” 叶扬天还没忘,吕洞宾曾经提过,这年头没人能当上神仙的理由之一就是没事儿念佛的人太多…… 可这跟萧如云有什么关系? “当真?”萧如云的眼神里很有点儿怀疑的意思----她倒是还不至于把叶扬天当成自己的私人所有物,但叶扬天是青云门的私产这一点却是不容置疑的,可不能让他去当了和尚。 还别说,到底也是道门中人,萧如云的想法与天庭又一次有了异曲同工之妙。 “当真,当真,怎么不真?”叶扬天点头像是鸡啄米----见识了萧如云的厉害,叶扬天在开始反思自己平时的态度了。 “那……”萧如云眼珠一转,落在叶扬天怀里抱着的姜潇潇身上,也不知道从哪儿又生出气来,“那妖孽何处去了?” 萧如云没打够,还想找蒙面女子再干一架。 “别弄得自己跟个火药桶似的好不好?什么妖孽不妖孽的,人家可是帮忙了的……”叶扬天陪着小心劝萧如云,刚劝了一句,忽然也纳闷起来,“对啊,人呢?” 刚才还站在叶扬天对面的蒙面女子鸿飞冥冥,不见了人影。 “妖孽就是妖孽,又有什么好说?”萧如云依旧忿忿。 ----跟蒙面女子的那一架虽然因为叶扬天遇险,两人都及时住了手,但萧如云心里却已有数。 那个蒙面女子九成九就是个妖精!当然,人家一开始也没想着掩饰。 萧如云很有些气馁。 与蒙面女子交手时,两人心有旁骛,都惦记着叶扬天,也就一样没尽全力----可按照萧如云的想法,青云门弟子就是偷工减料心不在焉,收拾个小小妖精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哪成想,居然只打了个平手。 “平手”的含义可就多了。 萧如云不肯相信在双方同出全力的情况下自己会打不过一个妖精,可事实是那个妖精只用了“凡人”的“暗器”,就差点儿逼得自己手忙脚乱;如果换成了那妖精趁手的兵刃或是法宝……会是怎么样一个情形? 再说,从那妖精的举动来看,恐怕还是站在了叶扬天这一边,那刚才她有没有故意“放水”,实在是难说得很。 这且不说,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白衣人,也让萧如云很吃了一惊。 要不是身份泄露,情势不利,白衣人会不会就这么轻易逃走?如果不是,一直打下去的话,胜负又怎么说?真能打赢吗? ----以我的本事,究竟能否护得叶扬天的平安? 萧如云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了。 “奇怪……为什么我看着她也眼熟?”不管萧如云站在一边自顾自地心潮澎湃,叶扬天嘟囔起来。 与那天晚上看着消失在英雄山里的那个背影十分熟悉时很相似地----现在差不多已经可以证实那个背影就是叶扬天的同学韩秋了----叶扬天也觉得刚才的蒙面女子像是在哪儿见过。 “算了,肯定是我在胡思乱想,有个韩秋就够过分了,总不能我的熟人全是干妖怪这一行的……”叶扬天自我解嘲地苦笑起来。 叶扬天就这么琢磨着,忽然瞥见了绕在萧如云手里宝剑上的那柄匕,匕寒光闪闪,那条长长的链子上像是涂了黑漆,并不反光,要不是叶扬天的眼神好使,几乎就看不出来。 “咦?萧如云,你看匕上刻着字!”叶扬天的眼神有些过于好使了。 “啊如云的沉思被叶扬天打断了,抖抖手,把缠在剑上的链条解开,反手抄起匕,仔细打量着。 “是有字。” 萧如云指给叶扬天看,在匕的根部,刻着秀气的小楷,是一个“雨”字。 “雨?韩秋、韩雨?”叶扬天笑笑,“不会这么简单吧?” “小叶,把姜潇潇给我。”萧如云看叶扬天小心翼翼地抱着姜潇潇,怎么看怎么别扭,不由得脱口而出,话刚出口,自己就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给你?给你干什么?”叶扬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也来了个“脱口而出”,脸接着就红了。 “男……”突然想起初见叶扬天的时候就被他教训了一通,萧如云没能把“男女授受不亲”给说了出来,只是觉得,就算现在这时代男女尽可以“授受亲亲”,叶扬天这么抱着姜潇潇死活不撒手好像也有些不妥。 “男女授受不亲是吧?早跟你说那过时了……潇潇刚受了伤,大量失血……这个……我作为她的同学……那个……就要尽到作同学的责任和义务,我这么抱……保护着她,是让她在晕倒的时候还能感受到自己就在一双熟悉而有力的臂弯之中,能让她安心,从而使她的心脏迅恢复造血功能……对!就是这个!让她的心脏迅恢复造血功能----我这是给潇潇疗伤呢你知道不?” 叶扬天可舍不得把姜潇潇交给别人,他欺负萧如云对这一类的名词还不熟悉,顺口胡说八道,居然还越说越顺。 “如云啊,不是我说你,你在峨嵋山上呆得时间太长,还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人心险恶,不管是谁你都得防着一手----看看,今天咱们就差点儿在别人手上吃亏嘛,还让潇潇都受了牵连。你可得多接触一下现实,多了解,多学习……嗯……从哪儿开始学习好呢?要不然就先学学那个什么……对,就先学学‘平生不识**,纵称英雄也枉然’……” “**是谁?”萧如云听了一个头昏脑涨,总算抓住了最后一句,反问。 “这个……过几天再给你解释好不好?”叶扬天脸上一红。 “小叶,你……”萧如云还想再问,却看叶扬天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姜潇潇的身上,满目爱怜,不由得心中有气,哼了一声,纵身往空中一跳,隐住身形,不见了。 “就欺负我不会飞是不是?”叶扬天抬头找了一圈,也没再找到萧如云的影子,但他心里知道萧如云不会离开自己太远,倒也不着急。 “潇潇……” 姜潇潇躺在叶扬天的怀里,双眼紧闭,依旧昏迷着,叶扬天摇摇头,苦笑起来。 “一双熟悉而有力的臂弯?”叶扬天低声问着自己,神色从没有过的沉重。 “叶扬天这家伙算什么男人?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啧,还真是逊啊……”白衣人的这句话一直在叶扬天脑子里响个不停,或许,叶扬天是第一次感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 并不排除刚才叶扬天那一顿胡说的确是为了不让萧如云“抢走”自己怀里的姜潇潇,但,有意无意间,叶扬天很想自己独处一会儿。 从小,叶扬天并没有遇到过真正解决不了的难题----如果硬要说有,恐怕也就是不能让姜潇潇对自己“芳心暗许”之类的小情结。可叶扬天也早就习惯了对姜潇潇的追逐,至于“追上”与否,那也还没太放在他心上过----潜意识中,叶扬天总觉着反正姜潇潇也没有什么喜欢的对象,哪怕是真有了,他也能再认真起来,打败“情敌”。 在差不多予取予求的生活经验中,并不喜欢挥霍的叶扬天一向都很自信的----或许他自己并不想承认。但只看叶扬天刻意地对同学们隐瞒了自己的家世,也就可以了解到他的骄傲。 可当面对姜潇潇被白衣人胁持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境况,终于让叶扬天正视了自己的能力。 “是,我是什么见鬼的大罗金仙……臂弯、臂弯,我胳膊是在这儿呢……有个屁用!”抱着姜潇潇,叶扬天缓缓地跪到了地上,身子一瘫,眼中流下泪水。 “我救不了潇潇……可萧如云能,那个蒙面的也能……谁都能,我不能!叶扬天你了不起啊?你多了不起!你以为你能吃几碗干饭?你的本事呢?你除了在地上跳脚,你除了能满嘴说胡话,你还能干什么?你不是成了神仙了吗?千里眼,顺风耳……***有个屁用!你连潇潇都保护不了,你连你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你这个废物!你是个废物!” 十七岁,叶扬天还不能意识到他对自己的自责还很幼稚,甚至……还有几分不负责任----因为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但叶扬天还是哭得很伤心。 叶扬天就这么哭了。 泪水落下来,滴到了姜潇潇巧挺的、晶莹剔透的鼻翼上,继续顺着脸颊往下滑,叶扬天擦擦眼睛,怔怔地望着怀中的姜潇潇。 姜潇潇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嘴角轻翘,胸膛微微起伏,仿佛睡得很恬静,叶扬天轻轻呼了一口气。 “……这样是不成的……我得……正经学点儿东西,至少能让我保护得了潇潇……要不然……等哪天潇潇还是这样在我怀里,却不再呼吸了……我会终生后悔……” 叶扬天暗暗下了决心,可他却没意识到这决心有点儿离谱----本来嘛,如果叶扬天能离姜潇潇远点儿,姜潇潇也不至于受今天这份罪。 更别提那什么“却不再呼吸了”,纯粹就是让韩秋姐姐的那一匕给吓的。 不过,顺着“呼吸”,叶扬天下意识地就瞟向了姜潇潇的胸口。 “嗯……”好一会儿,叶扬天才把目光收回来,重新看着姜潇潇的脸庞,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句,心说,“我这是怎么了?潇潇还昏迷着,我胡想什么呢?” 叶扬天到底还是男孩子,骂也不管用,多看了姜潇潇小巧的嘴唇几眼,又浮想联翩起来。 “我要是现在偷偷亲潇潇一下,潇潇她该不会知道吧?” “不行,不行!潇潇肯定会生气……” “咳……连‘平生不识**’这话都说得出口,你装什么纯情啊……” “不行不行,刚下了决心要保护潇潇,怎么现在自己就先想着要欺负潇潇了?” “不算欺负吧?顶多也就是个潇潇乐意不乐意的问题……那不就是个早晚的问题?” “谁说的?潇潇一准儿不乐意!再说,这真就能行得通?” “对,要是换成三流小说或者电影,在我低下头吻潇潇的那个瞬间,潇潇铁定会睁眼醒过来,然后狠狠给我一个耳光!” “但书上还说了,挨了这个耳光以后,女主角虽然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要和男主角生矛盾,可到头来还是会喜结良缘啊……要是那样,这个耳光还是值得一挨的……” “挨?还是不挨?这是个问题……” 叶扬天正在这儿天人交战着,他怀里的姜潇潇倒先把眼睛给张开了。 “呀!” “啪!” 姜潇潇一睁眼就觉叶扬天抱着自己,也来不及细想是怎么回事儿,又羞又气,抬手就给了叶扬天一个耳光。 叶扬天给打懵了。 “不对啊……我还什么都没干呢……凭什么……” “啪!” 这回换到叶扬天的右半脸挨了一记。 “你还想干什么?”姜潇潇这句话跟刚才叶扬天下意识的胡说接得叫一个天衣无缝。 “我……我没想干什么……咳,不是,潇潇,你听我说,我还真没干什么呢……我就是在想要是我真干了什么……啊,不对,我什么都没想……书上说……”叶扬天越描越黑。 “啪!” “我……我什么也不说了……行不行?” “啪!” “……潇潇你打上瘾了是不是?” “啪!” 姜潇潇咬着嘴唇,眼中含着泪花,左右开弓,接连打着叶扬天的耳光,叶扬天也不敢躲,就这么硬挨着。姜潇潇打了足有几十下以后,忽然觉自己好像早就挣开不在叶扬天的怀里了,“哇”地哭了出来,扭头就往家跑,留下一个傻愣愣的叶扬天。 “靠!一帮骗子!”叶扬天望着姜潇潇远去的背影呆了半天,突然恨恨地骂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是在骂谁。 这注定是个无眠的夜了…… 第十五章 这年头,书上写的不能信。(下) 第二天。6月11日。早晨。 扬天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面,很不满地嘟囔着,“大罗金仙也有副作用,我熬了一夜,居然连黑眼圈都没熬出来,真没成就感……” “萧如云,萧如云!”叶扬天随便擦了一把脸,走出浴室,大声诈唬着。 一夜不睡,叶扬天仿佛已经有了决定。 “小叶。什么事?”萧如云打开卧室的门,问。 “……你怎么什么时候都是这一身?我不是说了我老妈的衣服都在那儿挂着你随便穿来着?” 叶扬天摇摇头,在母亲的所有衣服中,萧如云只选了一身黄色的运动服,一直穿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天天穿着都像是新的,让摆在家里的大衣橱、包括洗衣机,完全无用武之地。 “算了,今天我带你出去逛街、买衣服,老让你穿老妈的也不合适,万一哪天老妈回来我再把她当成你……嗯……你等等……” 叶扬天钻进衣橱里一阵乱翻,扔出几身衣服来,又蹬蹬地跑到书房,打开书橱,搬开一摞《二十四史》。厚厚的书本后面藏着几个精美的盒子,叶扬天随便拿了一个,打开看看,一吐舌头:“好家伙,老妈还真了得,随便背着老爸买条项链就是豪华的netbsp;昨天一夜,萧如云也琢磨了不少事情,原来打算着今天好好和叶扬天说一说,哪怕是违背青山师伯的吩咐,也要劝叶扬天早日到峨嵋山青云门去,毕竟“山下”还是危险……可叶扬天这么跑前跑后的,反倒没了机会。 好容易,叶扬天抱着一堆衣服又跑了回来,萧如云赶紧开口。 “小叶,今日不去私……学校?”萧如云还惦记着昨天叶扬天让她多学点儿“现代”词儿的碴儿,把个“私塾”硬给吞到肚子里,换成了“学校”。 “私学校?”叶扬天好笑地摸摸鼻子,“我们学校是‘公’的,不是‘私’的。” 想了想,叶扬天又补充一句,“也不是母的----虽然我们班上的女生是多了点儿。先不说这个,萧如云,你找合适的衣服换上,还有这条项链……你没扎耳洞是吧?那就先不给你找耳环了。今天咱们出去逛街,给你挑几身合适的衣服,有用!” “啊?”萧如云看着叶扬天塞给自己的一堆衣服,衣服顶上还扔着一条珍珠项链,刚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被叶扬天强推回了卧室。 “快点儿啊。”叶扬天把卧室门从外面带上,又喊了一声。 萧如云迷惑地看看房门,把手里的衣服摊到床上,歪着头打量起来。 “这……这怎么好?”刚看了第一件上衣,萧如云的脸就红了,先不说衣服颜色太花哨----萧如云都认不出那到底是什么颜色来----那是件bazaar的印花丝缎衬衫----要是真穿上了,绝对会露出一小截肚皮! 虽然不是没在街上看到过有的女孩子穿着类似的衣服,但要让自己穿上……萧如云怕是一定会羞死。 不过好在叶扬天多少也考虑到了这个,其他的衣服虽然在萧如云看来还是古里古怪的,好歹还算能接受得了。 “喂!好了没有?”叶扬天拍了拍门。 萧如云打开门,皱着眉头。 ----上衣也就算了,那条裤子虽然穿着舒服得很,但紧紧贴在肌肤上的感觉还是极为怪异。 “嗯,我就知道你会选这套扬天满意地点点头,“就是,这才漂亮嘛!” 萧如云立刻背过身去了,不知怎么,萧如云不想让叶扬天看见自己的脸红了。 “嗯,嗯,不错,不错。比老妈穿着强太多了……说起来,当初小胖骚扰你那也真不能怪他……你本来就漂亮得一塌糊涂,现在更进了一步,简直漂亮得一滩糊涂,比糊涂更糊涂!嗯,你就是个糊涂!咳……我这什么词儿啊……真对不住语文老师……” 叶扬天越看越喜欢,这套紧身牛仔把萧如云的曲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让萧如云比平时更加“耐看”了。 忽然之间,叶扬天由衷地佩服起自己来:和萧如云这样的大美人天天同处在一个屋檐底下,自己还有“透视”的本事,居然能把持住不去偷看……呃……好吧,就算多少偷看过几眼,可这也不能完全怪自己----谁叫萧如云这么漂亮来着! 再说,我又没有真对她怎么样……叶扬天在脑子里给自己找开了借口。 “小叶?今天到底……” “嗯,本来我是想带你去买衣服的……可你现在这样,我还真有点儿不敢和你一块儿出门了。咱济南的民风虽然还算是淳朴,可要是不招来一群色狼的眼神,那我就算见了鬼!” 叶扬天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这话完全是在说他自己,反倒煞有介事地想了起来。 “要不然……就先这么着吧。对了,萧如云,你们青云门……哦,对,你师父是掌门吧?叫什么……咳,错了,怎么称呼?” “如云的恩师是青云门第三十六代门户执掌,上青下天。”萧如云心里奇怪,却还是照实答复了。 “上青下天?这算什么称呼……哦……”叶扬天嘀咕一句,想明白了,“对,青天真人是吧?” 如云更奇怪了。 “那什么,我打听一下,青天真人他老人家都有什么业余爱好?比如打保龄球、赛马什么的……呸,我胡说什么呢?” “哈?” “那个……我就是说,你师父平时都喜欢干什么?” “打坐。”萧如云很诚实。 “……”叶扬天一摇头,差点儿气趴下。 “其他的呢?比如……对,钓鱼什么的?” “师父从来都是整日打坐,再就是指导门中弟子。”萧如云越糊涂起来了。 “……那就是说……”叶扬天心里有了打算,换了话题,“萧如云,你能不能尽快带我去峨嵋山看看?” “这……”萧如云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开口,叶扬天就说要去峨嵋山,惊呆了。 “如云啊,昨天你也看见了,你跟她们打起来,我好像完全帮不上忙……说实话,我是那什么大罗金仙了,可我现在还是没什么本事啊。那个该死的吕洞宾……好好好,他不该死……你那个纯阳祖师行了吧?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点儿责任都不带负的……这还能怪我骂他?我想着,要不然我就先到你们青云门那儿去看看,也尽快地学点儿本事……咳,估计也不用怎么学我也就能会了,谁叫我已经是神仙了?再说,你们青云门也需要我过去看看吧?就‘飞升’……当初吕洞宾也跟我说过点儿有关的,我觉着你师父肯定感兴趣……” “什么?”萧如云当时就生气了。 起初,萧如云几次盘问,叶扬天都语焉不详,可昨天晚上姜潇潇刚遇险,今天早晨叶扬天就招了! 萧如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气哪方面更多些。 “好了好了,反正就这么定了。”叶扬天揣摩萧如云的心事还是有一手的,立刻把话题转到了一边,“我也不知道峨嵋山在哪儿……咱们怎么去呢?” “还有件更愁人的事情……”叶扬天像是生怕萧如云找自己算帐,先把眉头皱了起来,“在去峨嵋山之前,咱们还得见个人……这回完蛋了,真躲不过去了……” “谁?”萧如云虽然还很生气,可听叶扬天一口一个“咱们”,倒也不好火,顺着话头问。 “我爷爷。”叶扬天的愁眉苦脸还真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从英雄山到解放桥,穿过科技市场,沿着山大南路,走十分钟,穿过一条古朴的小巷,就能看见一座四层的建筑。 这栋楼很有些年头了,四壁上绿油油的爬山虎张牙舞爪地疯长,遮住了墙面,只有透过擦得干干净净的窗户才能知道楼上住着人。 “喏,就是这儿了。”叶扬天朝前一指。 旁边,萧如云很难得地没有隐身,跟在叶扬天的身后。 “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叶扬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叶扬天本来大可不必做出这么一副表情,他很喜欢自己的祖父,也属于那种承欢膝下的乖孙子,可是,就在叶扬天还没从邢师我那儿听说了祖父当年的光辉事迹之前,叶扬天就很清楚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祖父那一双睿智的眼睛。 所以,自从叶扬天遇到吕洞宾,从此“成仙”以后,叶扬天就再没敢回过这个家。 但叶扬天的胆子再大,也还没有大到不对祖父说一声就一个人跑到峨嵋山上去的地步----事实上,叶扬天很怀疑如果自己真那么做了的话,恐怕人还在半路上就会被祖父给截住----哪怕是用“神仙”的赶路方式在天上飞过去也一样。 叶扬天的祖父、叶龙潜,一直以来都掌握着整个叶家最大的权威。 “天哥儿,来了?”刚走到门前,小刘忽然从里面出来了,冲叶扬天古怪地一笑。 “刘哥,你……”叶扬天立刻反应过来了,“是爷爷把你叫过来的?” ----我说打手机都找不到你了呢,害得我坐出租车。 小刘点点头,笑得更古怪了。 “刘哥,你没跟爷爷说我什么坏话吧?”叶扬天的心里没底。 “小天,进来。别缠着小刘乱问,把你那点儿鬼机灵省省,用在你爷爷身上吧。”楼内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嗳!”叶扬天的头皮麻了,一边往里走,一边心想:我这是不是就叫“硬着头皮”? 走进大厅,叶扬天抬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厅角,背着手,聚精会神地看着大鱼缸里的金龙鱼。 “爷爷。”叶扬天走过去,陪着笑说,“小金又大了啊……” “谁说不是呢!”叶龙潜不回头,“凡是活物都有灵性,有人成天陪着它,它还不高兴?一高兴,长得就快!哪像我这个老头子没人陪?白养了个孙子,见一面都难!” “爷爷……”叶扬天一吐舌头,“你确定这话没指桑骂槐?” “你个小鬼头!过来,给我说说你这些日子都闯了什么祸?我这个担心唷,担心得都老了……”叶龙潜回过头来,几步走到大厅中间,稳稳地坐到了太师椅上。 “爷爷,就看你这精神头儿,谁要敢说你老了,我跟谁急!”叶扬天紧跟几步,摸摸桌子上的茶壶,看还热着,倒了一杯,送到叶龙潜的手上。 “八十了还不老?小天,可没见你这么孝顺过,爷爷知道了,你这回祸惹得不小!” 叶龙潜今年该过八十一岁生日,但看上去却连六十的都不像,拐杖自然是不用的,微瘦的身子坐在太师椅上挺得笔直,脸上、手上也没有多少皱纹,两眼炯炯有神,唯独头和垂到胸前的胡子有些花白,看着叶扬天和他身后的萧如云,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小天,这姑娘是谁?你把她带来给爷爷看……难道是把人家肚子给弄大了?” “我……”叶扬天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喝半口,全吐出来了。 “爷爷,我知道你盼着抱重孙子,可你不觉得我还太小了点儿?”叶扬天苦笑起来。 按叶家的惯例,除非是事先通报外加叶老爷子话,否则,能到这座四层楼里来的人都是叶家的自己人,远房亲戚什么的;而且,到了外面那条小巷,不管是谁,都得下车,慢慢走过来才行。叶扬天来得心急,后面这条是遵守了的,可忘了要自己先过来说一声。 “那她不是我的孙媳妇?”叶龙潜哼了一声,“小天,你可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啊。” “我……”叶扬天低下头,心说:爷爷,无法无天的事儿还在后头呢…… “你什么?”叶龙潜轻轻抿了一口茶,“小天,有话就说,别以为你爷爷老糊涂了,你那点儿事儿,还瞒不过我这双眼去!” “爷爷,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我想出趟远门儿……”叶扬天不觉得祖父能知道自己这些天来都遭遇了些什么----明摆着,我是神仙了,可爷爷顶多也就是个“武林高手”吧? 叶扬天想蒙混过关。 “没什么事儿?不是吧?”叶龙潜就没搭理叶扬天要出趟远门的碴儿,“小天,你爷爷可都六十年没见青云门的人了……” “啥?” 第十六章 这年头,往事不堪回首。(上) 虽然叶龙潜早二十年就不怎么过问叶家的具体事务了,但真要有什么大事,也还没人敢绕过叶龙潜去自作主张。作为堂堂叶家的最重要的总部,解放桥附近的这栋四层老楼的规模并不算大,内敛,毫不张扬。 当然,这还要分怎么看,就如一楼的大厅,至少也有两百平米以上,配合着叶龙潜的脾气,平时并不开灯,在空旷之余还显得有点儿阴森----反正,在现在的叶扬天看来,的确是有点儿阴森。 ----爷爷是怎么知道青云门的? “爷爷……这个……您都知道什么了?”叶扬天舔舔嘴唇,大着胆子问。 “还给我耍你的小聪明?”叶龙潜的脸沉下来了。 “没!没……”叶扬天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叶扬天还从来没见过祖父火的样子----他也不想见。 “小天,你非要等到把天都捅个窟窿以后才知道过来见我?是,我是说过,年轻人,要在外面多经些风浪,多见些世面,可你怎么连事情大小都分不出来?”叶龙潜似乎想要拍桌子,“小天,你说!咱们叶家累世经商,靠的是什么?” “眼光。”叶扬天立刻回答,想想,又说,“……还有胸襟。” “你先把你的胸襟收起来!”这回叶龙潜真的拍桌子了,“你……你有多大的胸襟?竟然敢做青云门的买卖?” “老爷子,青云门怎么了?”因为叶龙潜是叶扬天的祖父,萧如云从一开始就没说话,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青云门上下对小叶期盼甚殷……” “去你妈的青云门!早六十年老子就知道青云门是什么东西了!居然敢把主意打到老子孙子头上?你回去给我告诉见鬼的青天,江湖事,江湖了,只要他不怕,大不了老子叶龙重出江湖!” “哗啦。”桌子让叶龙潜拍散架了。 “叶龙?”萧如云的话没说完就被叶龙潜的大骂打断,本还想插口,却听见“叶龙”这两个字,脸色立刻就变了。 “你……是青云门弃徒叶龙?你不是……你不是已经……天……”萧如云的声音颤,身子竟然也跟着颤抖起来。 “滚你妈的青云门弃徒!老子就是叶龙!”叶龙潜还想再拍,现桌子刚才就没了,腾地站起身来。 “刷!”萧如云撤出了宝剑,后退三步,戒备着,脸色苍白得吓人,像是非常害怕的样子。 “嘿……你一个小辈敢冲老子亮剑?青云门这六十年还真出了人才了……”叶龙潜怪笑一声,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萧如云一个筋斗,跳出三丈开外,手里举着的宝剑剑尖也开始抖了。 “停!停!”叶扬天看傻了眼,好容易才缓过劲儿来,一把拉住叶龙潜,“爷爷,这都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成青云……啊,不是,你……” 看叶龙潜刚才的反应,叶扬天不敢提萧如云说的“青云门弃徒”这个碴儿,也不好直接问自己的祖父什么时候改名儿了,犹豫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哼!”被自己孙子拉住,叶龙潜也就顺势不再冲萧如云威,冷哼一声,又坐了回去,眼神中大有“你一个小辈,老子胜之不武”的意思。 “爷爷,小邢前一阵跟我说,你还有太爷爷都是……武林高手那种……当时我还不信,好家伙,‘江湖事,江湖了’?这回我可信了。那什么,爷爷当年一定很威风吧?”叶扬天扶着叶龙潜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拍马屁。 “威风?小天,想当年老子……”孙子的马屁向来最让叶龙潜受用,一捋胡子,这就摆出一副要抚今追昔的模样。 “爷爷,你是我爷爷,当着我的面自称老子……只要您乐意那是没什么问题,可我怕老爸他就不会很高兴……你说,你要是我老子,那我爸他把自个儿往哪儿摆才合适?” 叶扬天还真不适应平时一副“儒商”派头的祖父一下变成了江湖豪客,明知不合适,还是忍不住开口打趣。 “好你个小鬼头!”叶龙潜不以为忤,反而还开心,哈哈大笑起来。 “爷爷,你倒是说说,青云门怎么惹着您老人家了?”叶扬天趁机问。 “青云门……嘿嘿……”叶龙潜的目光一闪,瞄向一旁还没敢放下宝剑的萧如云,问,“青云门现在还是青天当家?” “家师青天真人,现为青云门门户执掌。”萧如云总算稳住了剑尖,让它不再颤,语气也似不卑不亢。 龙潜的神色一整,却不说话了,只是眉头依旧皱着,像是在回忆什么。 叶扬天吐吐舌头,不敢继续问,把责备的眼神投向了萧如云----你成天口口声声青云门怎么怎么厉害,合着到头来连我爷爷跟青云门有关系都不知道?这不是添乱嘛!靠,要老子当了青云门掌门,第一件事就是成立情报部! 受叶龙潜的影响,叶扬天在心里也开始自称“老子”了。 “小天,你来。”过了一会儿,叶龙潜突然站起来,往后堂走。 扬天老老实实地答应着。 “青云门的小辈,老子……我跟我孙子说话,你又不是我家孙媳妇,跟来干什么?”萧如云随在叶扬天的身后刚走两步,叶龙潜不回头,沉声说。 萧如云迈出去的脚步顿住了。 “老爷子,师门有令,要如云维护小叶安全……”萧如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宝剑收了起来,声音中却还有几分怯意。 “笑话!”叶龙潜依旧不回头,“天下谁能当着我的面把我孙子怎么样了?老李,有客,上茶。” 叶龙潜话音刚落,大厅后转出一个人来。 “老爷,这几十年可没见你怎么过脾气了……”唉声叹气地,那人绕过了叶龙潜和叶扬天,拦在萧如云面前,“请客人上座。” 萧如云本来就气势不足,被那人一拦,竟然迈不出去,只好愤愤地坐到那张被叶龙潜拍烂了的桌子旁边,瞪着眼,也不知是在生闷气还是想事情。 叶扬天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心里一个劲儿地嘀咕:合着管家李伯伯也是武林高手出身?生下来这十几年,我可真是把自己家里人都给看扁了…… 一言不,叶扬天跟着叶龙潜,到了二楼的书房里。 “爷爷,现在你总能告诉我你跟青云门都有什么关系了吧?你都怎么知道的?”叶扬天坐在沙上,隔着书桌,可怜巴巴地看着稳稳端坐的叶龙潜问。 “小天,你真以为梁恕他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不跟你爷爷讲?你也太小看爷爷了吧?”叶龙潜一句话就把叶扬天给扔到冰窟里去了。 “可……可……”叶扬天“可”了半天,什么也没能“可”了出来。 原来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能瞒过了叶龙潜。 “小天,你胆子也太大了,连爷爷都不告诉一声,就想着跟青云门做生意?”叶龙潜从桌上的木盒里拿出一支雪茄,点上了,深深吸了一口吐出。 烟雾缭绕。 “爷爷,你就别装了好不好?您老人家从来都是抽跑烟,更别说雪茄了,我真替它可惜……”叶扬天打岔。 “……老子乐意!”叶龙潜一瞪眼。 “那青云门有什么不好?还是……就因为你和青云门有……过节?”叶扬天琢磨了半天,才想到这个词儿。 “过节?嘿嘿……”叶龙潜沉思一会儿,忽然冷笑起来,“倒也说不上什么过节,六十年前的事了,谁还有耐心记那么清楚?” “……那还是有毛病。”叶扬天小声嘀咕一句,心里知道,别想从叶龙潜那儿打听明白了。 “小天,你记着:求人不如求己。”叶龙潜放下青云门不提,神色郑重地说,“别太小看了咱们叶家。哪天晚上你把那个青云门的甩开再来找爷爷,爷爷给你撑腰就是。” 说着,叶龙潜嘿嘿冷笑,“真是老了,连‘一江寒秋雨’这样的小辈也敢找老子孙子的晦气?” “啊……”叶扬天脑子一转,立刻想到所谓“一江寒秋雨”说的一准就是昨天晚上的白衣人。 有祖父撑腰,叶扬天是很高兴的,但话说回来,叶龙潜既然这么说,那昨天晚上生的事情他也肯定早就知道了…… “爷爷,我以前是真不知道……那个……你要现在告诉咱家其实是玉皇大帝的亲戚,我也信!”叶扬天陪着笑说。 “咱们叶家三代单传,我就你这一个孙子,可不能让青云门给拐走了……”叶龙潜不理叶扬天的贫嘴,沉思着,忽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叶龙潜一探手,从书桌底下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咔”地一响。 “啊?”叶扬天赶紧往四周看,以为周围的书橱会突然移动起来,然后露出一间密室,顺着密室的台阶往下走,在一间阴暗的地下室里,藏着叶家数代以来一直保守着的一个秘密。 没准儿那秘密还关系着人类的存亡什么的…… 反正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小天,你看什么呢?”叶龙潜纳闷。 “嗯?”叶扬天比叶龙潜还纳闷----怎么这么多书橱就没一个会动的呢? 龙潜站起来,“爷爷帮你去把这件事了了。” 叶扬天这才看见,叶龙潜的手里多了一口古色古香的宝剑,收在剑鞘里,看不出是什么剑----就算没剑鞘,他叶家大少也看不出来----宝剑分明是藏在书桌底下时间很久了,剑鞘上全是灰尘。 莫名其妙的叶扬天满头全是纳闷,跟着叶龙潜往楼下走,不一会儿,又回了大厅。 一楼大厅里,被叶龙潜拍成一堆碎末的桌子已然换成了新的,桌上放着大约是新沏的茶,萧如云正坐着,满脸的心事,对上好的茶水毫无兴趣。 刚才这一会儿的功夫,萧如云的脑海里全被青云门中的一个传说给占满了。 萧如云从记事之前就拜入青云门,虽然作为掌门青天真人的关门弟子,没有多少同门会对她乱嚼舌根,但青云门中的一些往事还是不可避免地听说了不少。 据说,六十年前,青天真人很偶然地收过一个徒弟,不知什么原因,这个徒弟并非拜在青天真人门下----青天真人是代师收徒。 这人就是叶龙。 据说,叶龙天赋异禀,是不世出的奇才,不到两年,居然就把青云门中的典籍读个通透;又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机缘,不必苦修,就已经有了极深的修为,实力竟隐隐占在了门户中的前三位。 但据说这个叶龙并不是心甘情愿拜入青云门,反倒是青天真人把他强掳到了峨嵋山上----就叶龙修为精进得如此离谱来看,这多少有些说服力,毕竟天才难得,跟沿街小贩随口叫卖的馒头那是大不一样。 据说,这就是后来叶龙反出青云门的最大原因。 当然,有关叶龙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青云门弟子不做非要下山不可的原因说法不一,比如叶龙心雄万夫,想要独个儿开山立派;又或者是叶龙狼子野心,想要图谋掌门之位……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原因中,最为青云门弟子私底下津津乐道的大概要数青天真人抢了叶龙老婆的传言----事实上光传说中抢了叶龙老婆那人的人选就不下十个----还有青云门中某长老偏好龙阳之道,看上了叶龙,逼奸不成恼羞成怒进而陷害的说法----这个“某长老”到底是谁也有数个版本…… 萧如云是青云门的好弟子,对传说中某个月黑风高的深夜里生的故事一向嗤之以鼻,顶多也就是觉得这些传说不约而同地都去强调“月黑风高”,似乎颇有深意。 反正,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叶龙仗剑反出了青云门。 叶龙当时早是青云门中翘楚,辈分又高,青云门上下自然强力挽留,待得劝说不成,便只好用强了----否则青云门不就成了道门中的笑柄?更别说叶龙这一去真要是鸿飞冥冥了,青云门的道**诀岂不是就泄露给了外人? 青云门中自掌门青天真人以下,与叶龙同辈的高手还有九人,合称青云九子;为忌惮叶龙的修为了得,青云九子放下身价,合力出手拦阻,却还是被叶龙突围而出!这还不算,叶龙竟然甘受青云九子合力一击,趁众人震惊之时胁持了青山真人,逼迫青天真人立下誓言,要青云九子从此再不与叶龙争竟! 然后,叶龙拂袖下山,临去时过峨嵋山万佛顶,呼喝长啸,狂态勃。 为此事,青天真人当时自请处分,要辞去掌门之位,后经青云门上下苦劝才作罢,只在后山面壁十年以自清。 青云九子与叶龙的那一战据说惊天动地,遮掩是遮掩不住的,不仅青云门下弟子多有目睹,便是其余门派中人也有感应,而叶龙作为一个敢视青云门如无物的狂人,名传天下。 但奇怪的是,叶龙一下山后再无消息,好端端一个道门中的绝世奇才竟然从此没了踪影。 据人猜测,叶龙受了青云九子的合力一击,当时就已经经脉尽断,成了死人,只是凭着一口真气不散,强自下山,等到下山之后,便撒手归西了。 这倒也说得过去----青云门中虽然出了这一档事,可青云九子的本领天下皆知,谁敢小看? 叶龙,不过是个千年一出的道门中的怪胎而已。死了,也便死了吧。 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曾经感到侥幸:要不是叶龙猪油蒙了心,再等上几十年,青云门还不得做出一统道门的大事来?叶龙其人,实在是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乱叫。 另一方面,青云门门下弟子对传说中的叶龙往往是用纯洁的四十五度角去仰视着,更多地感到的无非是惋惜,却无一丝仇视。 就像萧如云,偶尔想到叶龙这个前辈的名字的时候,从来都是忍不住叹一口气,悄悄偷学青云门中弟子,跑到万佛顶上,遥想叶龙那一声长啸,和狂放中带着几分寂寥的身影,暗暗叹息一句:“何苦……” 与其说叶龙是青云门的“弃徒”,倒不如说是青云门中弟子的“偶像”会更合适些也不一定。 所以,当萧如云突然知道了自己每天守护着的叶扬天的祖父竟然就是那个“叶龙”的时候,也就不可避免地变得痴痴呆呆起来。 = = = ps:8月19日更新。 第十六章 这年头,往事不堪回首。(下) 叶龙潜走进大厅,打眼看看萧如云的模样,刚松缓下来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再怎么说,在叶龙潜眼里萧如云也不过是个后辈外加小女孩,萧如云现在琢磨着什么他还能猜不出来? “你听着,我不管你们青云门这几十年是怎么编排老子的,叶家跟青云门再无瓜葛,小姑娘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少围着我孙子乱转!” 说着,叶龙潜眉毛一跳,“要不然,小姑娘你老实随便亮个招数,然后让我一下把你打死算完,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如云……晚辈……”萧如云诚惶诚恐地站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喃喃着没了主见。 “爷爷,你没必要这么凶巴巴的吧?”叶扬天看着萧如云,有点儿不忍了。 “……如云下山,身负师门重托,可便宜行事。就是……就是叶师叔吩咐如云不敢不听,也……也只好不听了。”叶扬天的话一出口,萧如云好像就有了精神,大着胆子,居然冲叶龙潜顶起嘴来,只是说完话后就把眼睛一闭,像是等着叶龙潜怒出手。 “爷爷,你真这么大的威风?当年你到底都干什么了?好厉害……萧如云可从来没这样过。”叶扬天继续打岔----说实在的,叶扬天现在完全搞不清状况,到底该帮谁心里也没底了。 “你叫我什么?师叔?你不怕我真打死你?”叶龙潜不理叶扬天,沉声问。 “叶师叔虽然早离峨嵋,但家师……但掌门并未将叶师叔自门中除名,如云本为晚辈,不知当年故事,只是……只是叶师叔既然尚在本门名册之中,便还是如云的师叔。”萧如云闭着眼睛,居然侃侃而谈,“师叔六十年来下落不明,凡我青云门中弟子,却无一人敢对师叔失了恭敬之心。适才……适才事出突然,如云失态,未能及时执晚辈之礼,还请师叔责罚。” 话没说完,萧如云就冲叶龙潜拜倒下去,像是非要把这个“叶师叔”给认下来了。 “别、别价!萧如云你等等……你……我爷爷成你师叔了,那我呢?你前几天还叫我仙师呢,转头就想让我冲你喊姑姑啊?这不行,这绝对不行!”叶扬天急了,抢着就想去把萧如云扶起来。 “小天,你少插嘴!” 叶龙潜随手把叶扬天拨拉到自己的身后,掂掂手上的宝剑,忽然抬眼望着天花板,恨恨地长叹一声。 萧如云听见叶龙潜的叹息,把目光投过去,看叶龙潜的身板挺得笔直,花白的胡子垂在胸前,没有风,却微微地颤抖着,心里立刻知道,叶龙潜大概是在回忆当年往事,而那场往事,与往常同门之间闲聊时轻松、甚至略带艳羡和仰慕的语气一定有着太多的不同…… “算了……我也没想过这辈子竟然还会再见青云门弟子……”叶龙潜的语气变了,好像对萧如云有了几分欣赏。 “你是青天的弟子?你把这口剑带给你师父,就说……就说往事已矣,如今我是都忘了,让他也忘了吧。” 叶潜龙的声音中有些疲惫,“青云门对我不起,我也对青云门不起,此剑一回,从此叶家就跟青云门彻底断了。” 话音落地,叶潜龙便把宝剑向已站起身来的萧如云掷了过去。 萧如云不知道叶潜龙话中的含义,更不知道那口宝剑代表了什么,但宝剑被丢过来,也就下意识地抬手去接。 “啪!” 宝剑落手,稳稳地接住了----让叶扬天冲出来接住了。 “爷爷,有好东西不留给孙子,干嘛要送人啊?” 叶扬天抢上接剑,面上嬉皮笑脸,心里却不住地叫苦:要是让萧如云把这口宝剑接住了,不用说,从此青云门中人如果再找上自己----那简直是一定会的----就没了理由,祖父一生气,没准儿就要和青云门成了仇敌。这且不论,就在眼前,萧如云非让祖父给撵走不可。 就算叶扬天懵懵懂懂,对萧如云没什么比较具体的想法,可两个人好歹也一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叶扬天实在不想看着萧如云既狼狈又黯然地就这么走了。 再一个,叶扬天一个劲儿地觉着祖父似乎是会错了意----祖父该不会是以为青云门找上自己只是为了六十年前的一段恩怨吧?人家萧如云之前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祖父的身份呢。 总算叶扬天还知道自己是祖父心爱的小孙子,摆出一副恃宠而骄的架势来,盼着能蒙混过关----大不了,就把吕洞宾给搬出来算了。 这些想法在叶扬天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接住宝剑,顺手就往外抽,嘴上还在说着,“爷爷,你让我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小天!你个不知死活的……”叶龙潜一把没能抓住叶扬天,眼睁睁看着他要拔剑,竟急得连眉毛都竖起来了,只是已来不及。 “哈!”剑身刚拔出半寸,往前扑着的叶龙潜就用踏出去的脚后跟狠狠一顿地,竭力往旁边蹿出数尺,再让脚尖点地,瞬间就滑到了大厅的一角,双臂猛抬,护住胸腹、颜面。这一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更难得的是一个“快”字,宝剑还没完全拔出剑鞘,就已完成。 与此同时,叶龙潜像是猛地想起来拔剑的是自己的孙子,立时大吼一声,“小天!”紧接着就要再扑出去,但…… “铮”地一声长吟,宝剑出鞘! 霎时,整个大厅都笼住了一层淡淡的青光! 以拔剑的叶扬天为中心,青光四散,同时却又伴着一阵狂风,风中仿佛挟着无数的锋利剑刃,一并向四面射了出去! 刚换好的桌子当其冲,一点儿动静也没能了出来,连着两张太师椅一起,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堆碎木头;狂风再向外走,正迎上不知所以的萧如云,萧如云到底是名门高弟,狂风一起便要反手撤剑,但风势太急,事先又毫无征兆,刚把宝剑拿到手里就被风中的剑刃伤了胳膊,剑是拿不住了,眼看狂风当面,就要步了桌椅的后尘! 情急之下,萧如云再也顾不得什么,往后一仰,在地上打个滚,身上陡然腾起一团光芒----也不知为了何种缘由,这光芒与大厅中的青光竟然是同样的颜色,狂风、剑刃撞上了这团青光之后,轻巧巧打个转,便绕了过去。 就算这样,萧如云身上也已经被剑刃划伤多处,尤其是双腿双脚,被青光护住得晚了,只一片鲜血淋漓,竟看不出有几处伤口。 可怜萧如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重伤,只来得及“呀”了一声,脑袋一歪,当即疼晕了过去。 狂风继续外散。 大厅中的陈设原本不多,但仅有的几件家具,如太师椅两侧的真皮沙,再如沙外侧摆放古玩的橱柜----连同那些件件都有来历价值万金的古玩一起----都被狂风中的剑刃卷住,一瞬之间全变成了细小的碎块! 再向外,狂风就要迎上从墙角冲过来一心想要救护孙子的叶龙潜。 “不要!”这一切生得实在太快,叶扬天完全没办法反应,只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叶龙潜一脸决绝地向自己冲来的神情,吓得他心胆俱裂,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大喊起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叶扬天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不敢睁眼。 叶扬天一向聪明得很----就算他是个笨蛋,也肯定知道了刚才那几秒钟内生的事情绝对是因为自己贸贸然拔剑的后果。 “我不会一不留神把自己的爷爷给……”“给”怎么样了,叶扬天根本不敢去想。 一手拿剑,一手拿剑鞘,叶扬天闭着眼睛,想要试着把宝剑收回到剑鞘中去,比划了几下,都没能成功。 “小天。” 叶扬天的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呼……”叶扬天长出一口气:爷爷没事! 叶扬天刚睁开眼睛,脑袋上就狠狠挨了一下。 “小天!你要杀了你爷爷是不是?”叶龙潜就站在叶扬天的跟前,满头冷汗,满脸怒容,浑身上下倒是没受什么伤,唯独鼻尖正中有个极小的伤口,渗出了一滴血珠。 可叶扬天从没觉着生着气的祖父也会这么让人依恋过,脑袋上那一下,更是挨得心甘情愿。 “爷爷!”叶扬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就要往叶龙潜怀里扑。 “你省省吧!”叶龙潜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你先……先把你手里的东西收好!” “啊……”叶扬天这才想起来,差一点儿就闯下大祸的宝剑还没回鞘。 “嗯?这是……”叶扬天低头,刚想把宝剑收起来,却立刻愣住了。 叶扬天手里这口宝剑的模样很奇怪。 或者说……这干脆不能称之为“一口”宝剑,最多最多,也不过是“半口”。 剑,是断的。 断剑本身的形状就有些奇特,剑身竟然有四指阔,看剑鞘,原先大概三尺长短,但现在却只有一尺上下,比例彻底失调,这也就难怪刚才叶扬天闭着眼睛的时候没能把宝剑收回剑鞘了。 另外,这口宝剑好像是被什么神兵利器从剑尖上直劈下来,差一点儿就把这口剑劈成各二指阔的两半;然后,又有谁把剑从中间给折断了,却折得不怎么工整,一截长,一截短,长的那一截比短的那一截长出大约四五寸的样子,断面呈不规则的锯齿状,短的那一截只有不到半尺,断面却光滑得很。 剑身上刻着些莫名的花纹,剑都断了,肯定是不全的,没有什么寒光反射,剑刃也并不显得多么锋利,充满大厅的青光、狂风……或者说剑气?现在像是从没有过似的,再怎么看,也是其貌不扬。 “破剑!吓死我了!你倒是再吓我啊?靠,破剑!”叶扬天愣了一下,赶紧把断剑归鞘,不过,他之前被吓得太厉害,嘴里不由得不干不净起来。 “啪!” 叶扬天的脑门上又挨了叶龙潜一下。 “小天,你记着,不许对这口剑不敬。”叶龙潜的神情郑重极了,“这口剑有名字。” “什么名字?”叶扬天好奇。 “断剑!它就是断剑!”叶龙潜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这才说了出来。 “我……算了,算我没问。”叶扬天差点儿趴下。 “嘿……我还真生了个好孙子……天下凡修道之人,谁没听过断剑的名字?又有谁能当断剑一剑之威?当年……”叶龙潜失笑,没再往下说,却低头紧紧瞪住叶扬天,“小天,你究竟瞒着我多少事情?” “没……没多少……”叶扬天一下心虚起来,“爷爷,梁叔不是都跟你说了嘛……” “哼!”叶龙潜狠狠哼了一声,“爷爷老了,可还没糊涂;倒是那个梁恕,我看他是真糊涂了!” “爷爷……”叶扬天苦笑起来。 “我先不追究,咱爷俩儿有的是功夫,你去把那个小姑娘救起来再说。”叶龙潜走上几步,在受重伤倒地不起的萧如云身上摸了摸,掏出几个玉瓶,递给叶扬天。 “啊……”叶扬天一回头,这才看见萧如云满身是血,立刻就急了,“爷爷,赶紧送医院!” “送医院?你怎么解释她的伤?就算省中医的老余跟咱家有交情,可他们能有什么灵丹妙药,能赶得上青云门?还有,她这是剑气侵体,虽然不至于没命,可你以为随便是个大夫就会治?” 叶龙潜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指着叶扬天手中的几个玉瓶,讲解起用法来。 “爷爷,你还真是青云门的啊……”叶扬天听说萧如云不会有生命危险,先就放下了一半心,接着觉祖父居然瞟一眼玉瓶,立刻就知道该怎么施用里面装着的丹药,讲解得也详尽得很,不由得连连点头,忽然又想起来什么,问,“爷爷,你说这药有内服的也有外敷的,内服先不管,可外敷……她浑身都是伤……不方便吧?要不然……还是送医院?” “没听说过‘事急从权’?你还小,顶多也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再说……人家也未必在乎。”叶龙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接着说。 “你怎么知道她不在乎?人家绝对在乎!我认识她就是因为她在乎……”经过了刚才的那场冲击,叶扬天不敢再违背祖父的话,只是免不了要小声几句牢骚,“说我有贼心没贼胆……爷爷,你呢?你都八十一了,就算是贼心贼胆这俩设备都是全套的,可贼呢?” “你说什么!”叶龙潜瞪眼。 “我什么也没说……”叶扬天一缩脖子。 “去,到楼上去,别在这儿碍眼!”叶龙潜一指后堂。 “哎?爷爷,你呢?” “去!” “得,我去还不行?” 叶扬天把那几个玉瓶放进口袋,小心翼翼地抱起浑身浴血的萧如云,往后堂楼梯那儿走,一边走,一边心想:这两天我光忙着抱人了……萧如云总不会给我耳光了吧?咳,这都什么事儿啊…… 看着叶扬天抱着萧如云消失在后堂,叶龙潜摇摇头,在狼藉一片的大厅中盘膝坐了下来。 “断剑出鞘认主,青云令重现江湖,小天……你到底还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叶扬天还不知道,他漫不经心拔出来,差一点儿就把自己爷爷给斩成一堆肉块的那口“断剑”,实在是大有来历。 ----其实,萧如云也给叶扬天提过的,可叶扬天从来就没把萧如云为青云门自夸的言语放在心上过;更没意识到,这一口断剑,正是一千年前创下青云门的那位青云真人在峨嵋山上大会天下同道时折服群雄的断剑! 断剑,威慑天下,是青云门千年来的镇派至宝! 叶龙潜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有关叶龙潜在青云门中的旧事,萧如云和那一众青云门下的普通弟子所知道的只是皮毛而已,当年,叶龙潜与青云门恩仇交织,哪儿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了的?更别提叶龙潜反出青云门时,竟连断剑也一起带走了! 这六十年来,青云门的镇派至宝根本就不在峨嵋山上! 当然,叶龙潜为此也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但叶龙潜怎么也想不通。断剑出鞘,剑气洞彻九重,别说叶家这栋四层小楼,方圆十里之内,就是一根小草也会被斩成数截;可现在呢?连大厅墙角鱼缸里的“小金”,还都好好地游来游去,一片鳞都没掉。 这不是在开玩笑了?如果断剑只剩下了这么点儿威力,那早就飞升了的青云门开山祖师青云真人非得气得从天上一个跟斗摔下来寻死不可。 唯一的解释就是:断剑认主,随叶扬天的心意而动,剑气内敛----可断剑凭什么就认叶扬天为主了? 数百年来,断剑被供奉在峨嵋山青云门内堂,青云门历代掌门不是遭遇了灭门大难都不敢动用一次;六十年前,叶龙潜脱走青云门,也没那个胆子让断剑出鞘。 叶扬天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缘分? 叶龙潜肯定不会去嫉妒自己的孙子,而断剑出鞘时的剑气没伤着叶扬天的一根汗毛也证明了断剑的确是认了叶扬天为主----否则叶扬天连拔都不该能拔出来----可是,叶龙潜死活想不通这里面的缘故。 叶龙潜盘膝坐地,就这么静静地想着,没有他的招呼,管家老李,还有楼里的其他几个人,包括今天叫来的司机小刘在内,都不会过来。叶龙潜在静静地等待,等待青云门的大批人马到来。 早先,叶龙潜与青云门有过约定:只要叶龙在世一日,绝不令断剑出鞘。但如今誓言已破,青云门必有感应……这先放到一边不管。 ----叶龙潜清楚得很:刚才,萧如云于电光火石间认出断剑,她祭出了青云令。 青云令一出,凡青云门下,必定闻风而至。 但叶龙潜早已不是六十年前那个力拒青云九子的叶龙了。 龙潜龙潜,若还能飞腾云中,神龙又为何会深潜于渊? 第十七章 这年头,一个吻能代表什么?(上) 叶龙潜溜溜从大厅里坐了一个钟头。 没人来。 没一个人来。 “青云门这帮小子越混越回去了?青云令都不听了?连镇派至宝、断剑,也他妈不要了?”摆好姿势坐得**疼的叶龙潜心里这叫一个纳闷。 楼上,叶扬天却在这一个小时内接受了人生中的最大考验。 怪只怪青云门的丹药太好用了一点儿。 一般来说,名门正派的特点往往是不管在什么方面都会有那么一点儿造诣,就算不怎么精,也不至于一窍不通,如果年头再长些,保不齐什么时候门下就出个人才,折腾些好东西出来。 青云门也是如此。虽然不象以医道名世的华佗门那么招摇,却也有几份好药。 遵照祖父叶龙潜的吩咐,叶扬天抱着重伤的萧如云上了二楼,踢开自己房间的门,把萧如云小心地放到床上,手忙脚乱地拿出内服的红色药丸,塞进萧如云的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见效更快,失血过多的萧如云的脸色立刻开始红润起来----尽管萧如云满脸都被血迹盖住了,也看不怎么出来。 接下来,叶扬天犯愁了。 ----打眼看上去,萧如云被断剑剑气所伤,整个成了血人,全身上下大小伤口恐怕得有几百处,尤其是两腿两脚,伤口更多更深…… “刚换上老妈的新衣服……”叶扬天嘀咕一句,对萧如云的运气寄以无限的同情,并让这种极不负责任的同情持续了好一会儿----叶扬天不敢动手。 “……还是先从底下开始……”下了极大的决心,叶扬天这才去脱萧如云的鞋袜。 应该是刚才吞下的药丸的作用,伤口停止了流血,萧如云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呼吸总算趋于平缓,所以叶扬天并没觉得怎么紧张,只是对要在萧如云的每个伤口都抹上药膏而忐忑着。 等脱下被鲜血浸得湿透的袜子之后,叶扬天改变了看法。 “这……还是……”叶扬天把嘴捂紧了,硬撑着没尖叫起来。 脚心、脚背,来回纵横交错的伤口数都数不清楚,伤口翻起,露出骨骼和经络,左脚的大姆指有一大半被削断了,无力地耷拉着,好像就要掉下来的样子…… “天……天……”叶扬天不知道是在叫老天还是在叫自己,心里的羞涩腼腆和莫名其妙的一点儿窃喜立刻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哆哆嗦嗦地打开药瓶,在手心上倒满了那一种叶龙潜反复叮嘱说“来之不易,尽量少用”的乳白色液体。 “萧如云你撑住了,撑住了,我给你敷药、敷药……”叶扬天一个劲儿地暗骂自己的祖父:这也叫“没有生命危险”?这也叫“没多大事情”? 叶扬天小心翼翼地把手心里的液体倒在萧如云的脚背上,也根本没法去分辨每一道伤口,只是让所有的伤口都能被液体覆盖了;接着,叶扬天又拿起剪刀,轻手轻脚地剪开萧如云的裤脚,从小腿向上,一点儿点儿地涂上乳白色液体,反正,萧如云腿上的伤口数量同样惊人,没法数,一心只顾了救人的叶扬天也压根儿就没心思去数。 天可怜见,叶扬天是彻底被萧如云身上的伤口给吓住了,除了赶紧治伤救人之外,再没有一点儿别的念头----可就算是这样,等叶扬天觉手里玉瓶中的乳白色液体全都被自己用光了的时候,他也给萧如云褪去了最后一件衣服。 呃……或者说,最后一件内衣。 而萧如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叶扬天细细抚摸过了----他仿佛嫌这还不够似的,又上下左右来回前后检查了三遍。 灵药到底是灵药,萧如云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度愈合、结疤,由紫红色变成肉色,慢慢地消失不见,变为新长成的娇嫩肌肤…… 这一回,叶扬天的眼睛可就有点儿不够用了。 惊叹药效那是另一回事,眼看萧如云这样的大美人身上的伤好了,就在这儿一丝不挂着外加昏迷不醒,再回想一下她身上该摸不该摸的地方好像自己都摸过了,最要命的是:她根本就是躺在自己的床上! “这个……要不我再检查一遍?万一留下什么伤口可就不好了……对……要再好好检查一遍……”叶扬天努力咽了一口唾沫,这样说服自己。 ----人说“医者父母心”,那肯定是因为她们都没碰上过叶扬天这样的大夫…… “……冷静、冷静!接下来我该……拿温水浸湿毛巾……给她擦干净……然后……” 叶扬天的目光死死放在床上的玲珑的曲线上,舍不得移开半点儿,心里想着要拿毛巾来给萧如云擦净,脚下却不管怎么使劲也挪不动半步----他叶家大少虽然没有多少纨绔子弟的恶习,但也说不上是什么正人君子。 “……然后……然后我还不到十八岁,不用负刑事责任……这年头哪儿还有人是柳下惠……我严重怀疑柳下惠的性取向……做了后悔不做也后悔我宁肯做了后悔也不肯不做后悔我做我做我做……”叶扬天的大脑进入了空白缺氧状态。 也不知道叶扬天站在那儿嘟囔了多久,他终于肯迈开步子,去浴室拿来了毛巾。 “咱们……先擦干净……”事到临头,叶扬天的心脏跳得厉害,他也曾经用“透视”**萧如云,可那一多半还是出于好奇和好玩,真要让他去动手动脚----当然如果“动”起来的话动的可就不光是手和脚了----叶扬天还需要再给自己一点儿勇气。 萧如云受的伤基本上集中在双腿和双脚,虽然失血不少,上半身却没沾上太多,刚才叶扬天情急之下把人家的上衣都脱下来实际上很有些多余;但现在,叶扬天看了看手中的毛巾,再低下头来,气喘吁吁地,却是打算先去擦那一双挺拔的玉峰…… “嘤----”地一声,叶扬天刚要伸手,萧如云忽然紧皱眉头,叫出声来了。叶扬天手一哆嗦,毛巾掉下来,正盖在他想要擦的地方。 “……”叶扬天觉得自己的心跳比打雷都响,整个身子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萧如云不会这么巧醒过来吧?昨天姜潇潇就是差不多赶在了最巧的时候……我做人总不能失败到这个地步…… 还好,萧如云只是叫了一声,并没有睁开眼睛,依旧昏迷着。 “呼……”叶扬天情不自禁地做起了深呼吸,可是,刚才想起了姜潇潇,却让叶扬天的心里一动。 “……我管这么多干什么……”叶扬天摇摇头,重新低下头去,想要拿起毛巾。 毛巾盖在萧如云的胸口,随着刚才萧如云的那一声呻吟,突然剧烈起伏起来,毛巾遮掩不住,看在叶扬天的眼里,诱惑感甚至更强了些。 “不是已经醒了吧?”叶扬天心里打着鼓,往上看,本来萧如云的肤色就晶莹细腻,像是洁白的象牙,因为失血过多,现在又显得有几分病态的苍白,越看越让叶扬天心动。 但萧如云的确没有醒,虽然眉头皱得很紧,眼睛却牢牢闭着,眼皮下眼珠在快地运动,叶扬天知道,这是做恶梦时的表现。 “一定是被那什么见鬼的断剑给弄的……”叶扬天嘀咕一句,心里有点儿特别的情绪涌上来了,像是怜惜。 可叶扬天的手已经轻轻抚在了萧如云的左胸。 “小叶!快逃!”萧如云猛地一声惊叫。 叶扬天的手缩得比兔子还快。 再看萧如云,还是昏迷着,不动。 “唉……”叶扬天抬头,望着天花板,长叹。 拿起毛巾,叠好,放在枕头旁边,叶扬天又走到床脚,把毛毯打开了,盖到萧如云的身上。 “小叶……快逃……”萧如云又开始呓语。 “不逃,我没事……”叶扬天站在床头苦笑,“萧……如云,你自己都伤成这样,人事不醒了还惦记着让我快逃?那我就算再缺德一点儿,也没法真……靠,你到底醒没醒?你要是装的,我这就把你给办了!” “小叶……快……”萧如云这样回答叶扬天。 “快什么?快点儿动手是不是?”叶扬天苦笑着走开,走到门口,回头看看,鬼使神差般地又走了回来,低头在萧如云的嘴唇上飞快地一啄,然后心满意足地回身。 “床上一丝不挂的美女,床下一堆剪烂的衣服,居然还有血……就这架势,要说我什么都没干……恐怕连如来佛祖都不信……再说,这年头,轻轻一个吻代表不了什么吧?” 带上门,叶扬天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叹气,“上帝,我真是个纯洁的人啊……”---- ps:这是8月22日第一次更新。 8月22日午间再次更新。谢谢:) ps2:今后一段时间之内,将更新方式从每章(约一万字)分为上下两节,每日更新一节;改为每章分为上中下三节,每日两次更新。换句话说,每日更新总字数将略有上浮。只是可能会变得零碎一点了,请读者朋友鉴谅。 ps3:如因故无法更新,我会请假说明并力争补上。 ps4:自8月23日起,我要到外地去一段时间,上网并不方便,所以请了起点的编辑代为更新。当然更新的内容和字数应该都不会有问题:) ps5:“空章节”的分卷中没有任何内容,请勿点击;因为起点的作家专区不允许直接删除章节的样子,所以我将章节修改合并后的空白部分转移到“空章节”分卷之中。特此说明:) 以上。 第十七章 这年头,一个吻能代表什么?(中) 叶扬天下了楼。 大厅里,狼藉的模样没有改观,叶龙潜一脸郁闷地盘膝坐在大厅中间,面前放着那口已经收回剑鞘的“断剑”。 “爷爷……”叶扬天嗫喃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天,爷爷是不是老了?”叶龙潜毫没来由地忽然问。 “哪儿有!爷爷,你八面威风!一点儿也不老!”叶扬天几步跑到叶龙潜身边,大声回答。 “不老吗?都八十一了……嘿嘿……还是老了。”叶龙潜微笑着,站起来,摸摸叶扬天的头。 “爷爷,你也知道,有的是几百岁的老怪物……”叶扬天不提青云门的碴儿,只是宽慰祖父。 “几百岁的老怪物?爷爷可成不了几百岁的老怪物了。”叶龙潜叹息一声,“小天,你还真是……去,你先把断剑拿着,青云门不要它,咱们叶家可不能不要。” 叶扬天愣了一下,想不出为什么祖父这么一会儿就像是老了十岁,连刚才冲着萧如云大吼的精神头儿也全都没了,只好走过去,拣起了断剑。 “六十年,断剑藏在叶家六十年,这六十年,我没有一天睡得安稳。”叶龙潜的目光放在断剑上,许久没有挪开,“小天,听说青云门的门人下了峨嵋山,又找到了你,我就想,把断剑交还给青云门好了,这样,至少叶家也就跟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划清了界限。叶家出了我这么个怪物,早该够了。” 叶龙潜自我解嘲地笑笑,“可我是真没想到,青云门找你居然不是为了断剑。小天,你……可是比我当年还小了几岁……怎么就让自己跟这些事情扯上了关系?” “我……”叶扬天也不由自主地苦笑起来----好像是自己一头撞上了青云门,根本就没用人家花力气去找。 “有爷爷撑腰,我怕什么?”叶扬天想想,这么说。 “小天,要是六十年前,我谁也不在乎,当年……嘿嘿……别说什么青云九子,就是青云门三大长老齐上,还不是乖乖地目送老子拿着断剑下了峨嵋山?” “可现在……爷爷不过是个糟老头子,吓吓人还行,真动手,可就漏馅喽……”叶龙潜的豪气突然一敛,摇摇头,又是一声长叹,“小天,爷爷是能给你撑腰,但真要做事,还得看你自己。” 经过刚才断剑出鞘的那一幕,叶龙潜有些失落。 自家人知自家事,六十年前,叶龙潜的确啸傲江湖威风八面,但那也不过是反下峨嵋山那一时而已,经过连番恶斗,连青云门中闭关清修的三位长老都出面了,尽管到最后叶龙潜手持断剑昂然下山,还逼青云门掌门立下誓言,可他也受了重伤,一身道术从此尽废。 就算还能保持着身强体健,甚至在所谓的“现实社会”中依旧是数得着的“武林高手”,但这对于曾经站在道门最高位的叶龙潜来说,一点儿也算不上安慰。 就在刚才,断剑出鞘,叶龙潜猛地觉自己竟然连心爱的孙子都没法救护,这份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些。 紧接着,按理该追寻着断剑和青云令而来的青云门中人竟然一个也没到,叶龙潜甚至以为……青云门早就不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 “爷爷,咱家不会和青云门有仇吧?”叶扬天仔细琢磨着,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脱口问道。 “有仇?不算有仇。”叶龙潜摇摇头,“我把青云门的镇派至宝抢来六十年,青云门都没禀告祖师把我除名,就算有仇,也该揭过去了。小天,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不用顾忌爷爷。” “不过……”叶龙潜像是为了给叶扬天宽心,忽然古怪地一笑,“小天,你没把那个……对,什么如云,给怎么样了吧?爷爷记着你可是对人家姜潇潇一往情深的,可别对不起人家。咱们叶家,还没出过负心汉呢。” “爷爷!”叶扬天不干了。 “小天,这先不管,你跟爷爷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爷爷管不了,也还能给你出点儿主意。”叶龙潜往四周看看,拉起叶扬天,“走,到楼上说去。” “其实也没什么……”叶扬天偷眼看着祖父,“就是……就是我一不留神碰上吕洞宾然后一不小心就变成大罗金仙了……” “什么?”叶龙潜愕然。 @@@ “小天……你……你先出去……让爷爷好好想想……”叶龙潜疲倦地挥挥手。 经过几个小时的追问,叶龙潜终于被叶扬天满不在乎的语气弄到崩溃了。 玉皇大帝成立公司? 吕洞宾是秘书? 成仙合同? ----这年头当神仙的也可以兼职了吗? 叶家世代经商,还从没有想过天庭中的神仙居然会“下海”----这岂不是说可以和神仙做生意了? 不对,是叶家现在已经在和神仙做生意了。 叶龙潜好歹曾经在青云门中呆过一段时间,对飞升之难很有些了解,反下峨嵋山后,修为尽丧,也早就断绝了“飞升成仙”的念头。 但叶龙潜怎么也不敢相信,原来天下道门中人之所以没法飞升是因为天条修订得太离谱了! 这算什么狗屁倒灶的理由? 叶龙潜甚至有几分庆幸:要是自己一直在青云门修习道法,一直为了飞升而苦修不缀,那现在知道了这个原因之后恐怕就只剩下吐血的份儿了。 想想从六十年前起就在峨嵋山上整日打坐一心飞升得道的青天真人,叶龙潜真想放下当年的恩怨,从内心深处为他掬一把泪,然后大哭三声,叫一句:“冤枉啊!” 数百年来,天下道门之中,得有多少人是应该死不瞑目的? “我还是去看看萧如云好了。”看看祖父哭笑不得默然无语的表情,叶扬天知道自己的话似乎是有点儿过分----虽然叶扬天把所有的事情都坦白了,而且说的都是实话,但这个世界上,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实话最伤人。 蹑着脚尖,倒提着断剑,叶扬天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 有关断剑,叶龙潜嘱咐过,不管在什么时候叶扬天都必须带着断剑,除非是青云门掌门亲自说要收回了,否则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虽然听了叶扬天的一席话之后,叶龙潜也觉得似乎有点儿无所谓了。 房门打开,萧如云似乎早就醒了,正靠在床头----不知为什么,叶扬天留在床头的毛巾却没有动过的痕迹----睁大眼睛,怔怔地坐着,身上还盖着刚才的毛毯,长披散,肩膀以下都被毛毯遮住了,好像还没有穿上衣服。 “萧如云?”叶扬天小声叫。 “小叶。”萧如云转过头来,微微苦笑。 “我……那个……你……你没事了?”叶扬天一下子觉得十分局促,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却好像自己才是多余的。 萧如云摇摇头。 “小叶,如云无能,怕是无法再护卫小叶左右了。”萧如云仰起头来,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啊?”叶扬天早在心里做好了挨耳光的准备,却没成想萧如云会这么回答,当即傻眼。 这算什么?恩断义绝?叶扬天呆愣着,张口结舌。 “如云被断剑剑气所侵,救护之人又不得其法,致使经脉、骨骼大损,恐怕今生已无望下地……”萧如云望着天花板,静静地说。 “什么!”叶扬天立刻就急了,“不可能!我明明是按照爷爷说的那样去……啊……” 叶扬天忽然想了起来,祖父话中提到,在用那种乳白色液体救治外伤之前,还有一道手续,是先要拿一种黑色的药膏敷到伤口内部的。 ----被萧如云的伤口吓着了,忘了! “……你……你别吓我……不会……不会吧?”叶扬天冲到萧如云的面前,大声叫着,“我再给你治!” “真是小叶?”萧如云似乎早想到了,微微一笑,“小叶,你忘了给我用千年断续膏。” “是,我是忘了!我这个废物!”叶扬天几乎要捶胸顿足,连声问,“我现在给你用,行不行?行不行?” “小叶,晚了。你当青云门的镇派至宝是什么?过了一时三刻,入体的剑气已经把如云的经脉骨骼搅碎,如云将毕生功力都用上,好歹把剑气拦在下半身,保住了心脉……但……” 萧如云的笑容凄楚之极,“小叶,如云现今手无缚鸡之力,是个废人了。” “不对!不对!一定有办法的!如云你告诉我!”叶扬天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自责过,“我是大罗金仙!如云你告诉我办法,我一定能把你治好!” “小叶……”萧如云也不争辩,微笑点头,“如云相信。” “可……可……可我该怎么做?”叶扬天眼巴巴地看着萧如云。 “如云不知。”萧如云轻声说,“如云已经祭出了青云令,家师、还有青云门门下众位师伯、师叔……三百弟子……都会在近期赶来jn府……原本早该到了,但……大罗金仙现于世间,天下道门也纷纷入世,如今的情势……已不能以常情度之……小叶如有疑问,等家师到了,问他便是。” “小叶,如云不知断剑是在叶师叔手上,仓皇之间祭出青云令,怕……若是僭越了,还要小叶莫怪。”说着,萧如云抱歉地看了叶扬天一眼。 “没事,没事……”叶扬天呆呆地摇头,“如云,你……” “小叶,如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萧如云竟下了逐客令。 “啊……好……你慢慢休息……”现在萧如云说什么就是什么,叶扬天赶紧转身,就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叶扬天听萧如云又幽幽地说,“……小叶,如云这样想:好在是……好在是小叶为……为我疗伤……多谢……” 叶扬天不敢回头,反手带上了房门。 门内,萧如云泪流满面。 门外,叶扬天瘫倒在地。 “我……该怎么办?”过了好一会儿,叶扬天用尽全身力气才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在楼内走着,一走就撞墙一走就撞墙。 撞了无数次墙以后,叶扬天现,自己来到了楼顶的天台。 “吕洞宾!你出来!”叶扬天朝天大喊。 没有回音。 “吕洞宾!你出来!老子不玩了!”叶扬天继续大喊,声嘶力竭。 还是没有回音。 “……我不玩了……我不玩了还不行?”叶扬天跪到地上,嘴里喃喃地说话,恨不得放声大哭。 就在叶扬天成为“大罗金仙”之后,马上萧如云就到了叶扬天的身边,一开始叶扬天还觉得有些不耐烦,但现在是早就习惯了这种感觉。再怎么样,叶扬天也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想想所谓的“成仙”,还有突然从自己身上冒出来的种种怪事,怎么会不觉得惶恐? 是萧如云的出现让叶扬天把心里的惶恐转嫁了----事实上,就是在刚才叶扬天才深切体会到这一点。 当听到萧如云说“无法再护卫小叶左右了”,叶扬天的心忽然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悬了起来,没着没落的。 当再听到萧如云说她成了废人,甚至这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叶扬天似乎从万丈高楼一脚踏空,身心都往下疯狂地下坠,再也没了别的感觉。 叶扬天一下子就想起了毫无来由的、在萧如云失血苍白的嘴唇上那蜻蜓点水的一吻。 这年头,一个吻能代表什么? 面对全身瘫痪无法下地的萧如云,面对一个曾经信誓旦旦要保护自己却因为自己而变得无比虚弱的萧如云,叶扬天平生第一次想到了“责任”这两个字。 然后,叶扬天迷惘了。 第十七章 这年头,一个吻能代表什么?(下) “小天。”能保持迷惘对于叶扬天来说或许是一种奢侈,没过多久,天台上忽然多了一个人,轻轻拍拍叶扬天的肩膀。 “李伯伯。”叶扬天揉揉眼睛,还好,没有真的落泪。 来人是叶家的管家:老李。从小,叶扬天都是叫他李伯伯的,据说老李跟在叶龙潜身边也有几十年了。 “心情不好?我叫老吴过去看过萧如云了,你先别担心。”老李开解着叶扬天,但眉目间却有隐藏不住的忧色。 “吴阿姨过去了?”叶扬天多少放下了一点儿心,叶家这栋楼里只有老吴这一个女性,虽然是个厨娘,但为人向来仔细,有她过去,至少能帮着萧如云擦擦身子、换换衣服。 “小天,哪儿有过不去的坎儿?咱们叶家与人为善,老爷的知交满天下,少不了能人异士,你担心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总得把腰板挺直了。看看老爷,老爷他……咳,有些事情你要是想知道,抽空找我,我给你唠唠。”老李目光慈和地说。 扬天点点头,表示听懂了老李的意思。 有关自己和青云门之间的恩仇,叶龙潜语焉不详,不肯解释清楚,但老李显然是知道的----今天,叶扬天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对什么事情感到惊讶了,就没有跟着追问。 “小天,你现在得下去看看,来客人了。”老李看着叶扬天的眼睛说。 “谁?青云门的?我这就过去。正有事情要问她们。”尽管觉得老李的神态有点儿奇怪,叶扬天还是马上来了精神。 “不是,”老李苦笑着,“小天,麻烦这东西,一向是都往一块儿挤的。” “啊?” “日本千叶家的一个女孩子来了……小天,你可别怪我,千叶家和叶家的交情不一般,我不能挡驾,你也得去陪客才行。” “干!”叶扬天狠狠地一跺脚。 @@@ “叶家爷爷,我来得这么冒失,没给叶家爷爷添麻烦吧?”千叶冰云穿着一身白色的洋装,俏皮地耸耸鼻子,问。 “没事,没事。龙马家主----你爷爷,他还好吧?”叶龙潜打着哈哈。 如果换了平时,叶龙潜早就很豪迈地一挥手,大声说一句:“哪儿的话”,后面还要再跟一个惊叹号,但现在,叶龙潜实在是没心思跟小姑娘逗趣。 断剑的剑气把一楼大厅毁了一大半,离得近的半堵墙看上去完好无损,一碰就塌,还好那不是承重墙,老房子又盖得结实,否则,连二楼的这间小客厅都没法用了。 “多谢叶家爷爷关心,爷爷他身体好着呢,我这次过来,爷爷还要我跟叶家爷爷带好,说是等什么时候叶家爷爷想到日本去找他玩了,别忘了带上宝剑,他要再和叶家爷爷比一场----叶家爷爷你说,爷爷他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这会儿,千叶冰云说话既大方又得体,一点儿也不象在学校里那么装腔作势,也不象跟叶扬天独处的时候那么刁蛮,分明就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嗯。嗯。不过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经不起再飘洋过海的折腾喽。”叶龙潜心有所感,叹了口气说。 “叶家爷爷真是会开玩笑。”千叶冰云掩口一笑,“要是这话让爷爷他听见了,非得说您怕了他不可呢。叶家爷爷,您可别再长爷爷的威风了。我倒是盼着您能到日本去走一圈,好好和爷爷聚聚,也叙叙旧不是?爷爷他可是成天念叨您来着。” “是你这个鬼精灵盼着老头子过去缠住你爷爷,让他少瞎琢磨乱编排是不是?”叶龙潜打起精神,哈哈一笑,“我可是听说了,你把我们家小天都缠得不敢去上学了。” “看您说的!”千叶冰云的小脸说红就红,不带一点儿含糊,“我就是跟扬天哥哥开个玩笑,许您开玩笑,就不许我们这当小辈的开玩笑了?” “好一口伶牙俐齿,谁家要是找了你这个媳妇,可有得受了。”叶龙潜是真让千叶冰云给逗乐了。 “叶家爷爷,您也知道……爷爷他心血来潮弄的那件事……”顺着话头,千叶冰云的眉毛蹙到一起,摆出了一副可怜相。 就在这个时候,叶扬天走进了小客厅。 “来了扬天神色茫然,冲沙上的千叶冰云点点头,绕开几步,离千叶冰云远远的,拉过一把椅子,自顾自坐下来。 千叶冰云蹙眉蹙得更紧了----刚才那是为了博取叶龙潜的同情,可现在,千叶冰云生气了。 ----叶扬天你也太过分了吧? 千叶冰云来中国,堂堂千叶家的千金大小姐纡尊降贵到jn的云山三十一中去上学,且不管起因到底是什么,为了叶扬天这可是一点儿不假。 她本身顽皮,在日本时把千叶家上下折腾得鸡犬不宁也是常事,在jn却没有多少人能供她折腾----普通人大小姐还看不上眼呢。 仔细论起来,邢师我勉强算一个,但他远没有叶扬天那么好玩:一方面,叶扬天肯陪她玩,而且还有不少跟她相似的鬼点子----比如放学时事前派人阻截那一出;另一方面,叶扬天竟然有式神! 这可太有趣儿了! 千叶冰云差点儿把她来中国的目的都给忘了,仔细盘算了整整一个晚上,就想着今天要让叶扬天在学校里吃瘪。 偏偏叶扬天今天居然没去学校,连带姜潇潇都请了假。在千叶冰云看来,这就是在说:“随便吧,老子不陪你玩了!” 千叶冰云没法接受这种“羞辱”。 千叶冰云越想越气,在学校里呆得实在没趣,忍住了硬着头皮听完一堂课就逃学了。 接下来,千叶冰云跑到jn最繁华的商业街:泉城路上大肆购物,然后着意打扮,这就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下午,千叶冰云决定直接兜叶扬天的老窝----找不着你的人,我还找不着你爷爷?从你爷爷哪儿先找到突破口,到时看你怎么办! 哪知道,虽然在叶龙潜这里截住了叶扬天,可叶扬天却整个儿对自己视而不见似的,一脸的不耐烦和没精打采。 “扬天哥哥……你生我气啦?小冰很乖的哦。”千叶冰云忍住怒气,以手托腮,扑闪着大眼睛,噘着嘴问。 叶扬天不理千叶冰云。 “扬天哥哥,你看小冰今天漂亮吗?”千叶冰云继续问。 叶扬天继续不理。 “叶家爷爷……扬天哥哥不理我……”千叶冰云转而向叶龙潜求援。 “千叶家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叶扬天皱皱眉头,把话截住了,“我不管你想干什么,离我远点儿,离我家远点儿……离姜潇潇也远点儿。” 叶扬天没忘,昨天姜潇潇曾经要自己想出办法来对付千叶冰云,虽然后来出了别的事情,但让千叶冰云别再胡闹,依然有着很重要的现实意义----现在已经够乱的了! “还有,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快点儿走。”叶扬天根本不打算再说什么,扔下一句,站起来就要走。 千叶冰云快被气死了。 从小到大,谁敢这么冷言冷语地给她千叶家的大小姐这种气受? “叶家爷爷……”千叶冰云一边继续向叶龙潜求援,一边跑过去,拉住了叶扬天的袖子,“扬天哥哥你别走,你说过要陪着我玩的……” “你们小儿女之间的事情,扯上我这个老头子干什么?嗯……小冰啊,你爷爷说的那件事,到底怎么办,还是你自己去想办法,我就装不知道好了。哦,小天,小冰她怎么说也是咱们家的客人,千叶家和叶家一向又交谊深厚,你这么哭丧着脸算怎么回事?让人笑话!你们年轻人好好叙叙,我还有事,先走了。小冰,你慢慢玩。” 虽然叶龙潜也没心情,但姜是老的辣,他把千叶冰云和叶扬天各打五十大板,反倒把自己给撇清了。 “哎,爷爷……” “叶家爷爷!” 叶扬天和千叶冰云一起不干,可话还没说全,叶龙潜“嗖”地一声就穿过了两人身边,把小客厅的门一带,没影了。 “不至于用轻功这么夸张吧?”叶扬天傻眼。 “扬天哥哥,怎么好像你爷爷比我爷爷还要老奸巨猾的样子……”千叶冰云还是抓着叶扬天的袖口,也有点儿被吓到了。 “谁是你扬天哥哥?”叶扬天一甩手,“千叶家的,你属牛皮糖的?黏上就甩不掉?” “谁说的?我是属胡杨树的----沙漠里的那种胡杨树。”千叶冰云嘻嘻一笑。 “胡杨树?”叶扬天没弄明白。 “是啊,沙漠里的胡杨树,活着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朽。”千叶冰云板起脸来,说得很认真。 “……你还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呢!”叶扬天这一阵子看《西游记》,真的受了影响。 “噗哧”千叶冰云乐了,“扬天哥哥,你说话真有意思。” “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扬天哥哥?”叶扬天无奈,耐着性子说,“千叶冰云,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和你闹……就算我在学校里,我也有我的生活,不想让你搅乱。你来中国或许有你的事情,如果跟四菱公司和我父亲的合同有关,我说实话,大学毕业以前,我不会参与家族事务,你再怎么烦我,也没用。如果你真的只是想来中国玩,我们叶家也好,小邢他们家也好,咱们总算是世交……你要是不总把玩笑弄得很过分,我和小邢也会好好地尽地主之谊----但最近真的不行,我有很重要的一些事情必须要做。如果你乐意,我可以帮你找一个很好的导游,你也能在中国玩得很开心。这一次不能好好陪你,那是我的错,可是世家交谊不在乎一天两天,将来我叶扬天一定会补偿回来。请你理解。好不好?” 叶扬天这几句话说得诚恳极了,如果能让千叶冰云别再烦自己,叶扬天甚至会不惜大违本性再诚恳些,他一心惦记着卧室中的萧如云,脑海中连姜潇潇的影子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模糊起来,而千叶冰云这位人见人爱的大小姐现在在他眼里跟一只到处乱飞的苍蝇也差不了多少。 “是这样啊……”千叶冰云像是明白了,点点头。 “你明白了?明白了就好。”叶扬天长出一口气,“……嗯?” 刚想着要赶紧把千叶冰云送走,再开始考虑下一步怎么办,叶扬天就觉得手腕上突然一疼。 “叶扬天!我管你有什么事儿!”千叶冰云忽然翻脸了。 叶扬天抬手一看,手腕上插着一根黑色的细针! “千叶家的!”叶扬天怒喝。 = = = = ps:今日人品小小爆一下,更新一整章,万余字:) ps2:千叶冰云肆无忌惮,也该倒霉了不是? 第十八章 这年头,祸从口出,姻缘也从口出。(上) “麻烦李伯伯了。”叶扬天抱歉地对管家老李说。 “不麻烦。”老李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是……小天,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太好的,是她自找。”叶扬天恨恨地说,“先关她一个星期再说,嗯……李伯伯,你跟爷爷说一声,看看要不要通知一下日本那边。” “通知日本那边?”老李摇摇头,“小天,你就惹麻烦吧……怎么就不知道惜香怜玉?” ----千叶冰云瘫软在小客厅的一角,昏迷不醒,雪白的洋装下摆被鲜血染红了一角。 千叶冰云被叶扬天气得不行,她还不知道叶扬天的“式神”受了重伤正躺在床上,出手暗算叶扬天时也着意提防,但她却还是没有料到:就算没有什么“式神”的帮助,以叶扬天现在的体质,一根小小的毒针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或者,千叶冰云只是没有料到心情不好的叶扬天竟然真狠得下心来对付自己? 叶扬天出手根本没有轻重的分寸,就一巴掌,千叶冰云骨折加吐血,飞出去四五米远。 大罗金仙含怒出手----就算叶扬天这个大罗金仙是半路出家的----那还能有个好? “要是我没记错,这栋楼里该有地下室的,关那儿就行……你不是忍者吗?连窗户都没有,我看你能怎么跑!”叶扬天的气还没消。 老李苦笑着看看墙角的千叶冰云,心想:千叶家的这个小姑娘需要的可不是地牢,反倒该是窗明几净的高级病房才对…… ………… @@@ 不管前一天生了多少事情,太阳每天都会照常升起。 6月12日。星期三。 叶扬天去学校了。 叶家办事的效率一向很快,昨天入夜之前,解放路附近叶家的房子就重新装修过了,大厅中除了少了几件古玩之外,一如往常;厨娘老吴开始照顾着重伤不起的萧如云,吃、穿、住、用,一切貌似都置办得妥妥当当,连轮椅都备好了。 自责的叶扬天不敢也不愿去面对消沉的萧如云,虽然觉得身边少了一个人的感觉怪怪的,却也只好捧着满心的苦涩去上学。 叶扬天知道,青云令已经出,现在自己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等待。 等青云门中的那个青山真人,或者是掌门青天真人,又或者是三百多青云门弟子一起出现之后,才可能询问治疗萧如云的办法。 此外,叶扬天故意没有去想今天无法去学校的千叶冰云。 事实上,在听了叶家的私人医生的诊断之后,叶扬天也为自己出手过重而感到有些内疚。千叶冰云的右臂上臂骨折、肋骨断了两根、内脏淤血……固然肯定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伤势也没有夸张到像萧如云那样在x光下竟看不到腿骨的痕迹,但千叶冰云至少在一个月内别想下床了,就是三个月后能否再像以前那样欢蹦乱跳,也还有很大的疑问。 当然,内疚归内疚,叶扬天完全没有一点儿用自己手上留着的青云门的丹药为千叶冰云疗伤的意思----这让他的内疚更加重了几分。 “她出我的丑也就算了,连潇潇都去招惹就不对了啊……更别说……她还用毒针对付我……给她找个大夫看看就不错了!” 叶扬天这样说服了自己,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坚持真的把千叶冰云给关进地下室。 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该怎么上学就怎么上学----这并不是因为叶扬天故意当了鸵鸟,把脑袋钻进土里逃避现实。 叶扬天有很好的理由,至少两个。 先是姜潇潇。 叶扬天没把姜潇潇给他的那几个耳光放在心上,事实上,叶扬天也不认为姜潇潇会真的以为那天晚上自己把她给怎么样了。 明摆着:就算林祥南街有点儿窄,有点儿黑,可哪儿来的余裕真去“做什么”? 但还是需要解释。 这一回,叶扬天是打算跟祖父坦白时完全一样,来个竹筒倒豆子,一点儿不剩半点儿不留,该说不该说的全捅出来,必要的话,连吕洞宾也卖了。 要不然,叶扬天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绑架了姜潇潇的那个白衣人为什么会在天上飞。 第二个理由是韩秋。 或者说,是祖父口中的“一江寒秋雨”。 叶扬天现在已经知道了白衣人的身份,她是同学韩秋的姐姐----不算这句套出来的话,叶龙潜也给叶扬天解说了这一对姐弟的来历。 一江寒秋雨,这是“江湖上”成名的一个“杀手组合”。当叶龙潜这么对叶扬天说的时候,叶扬天很是惊讶了一下----他还以为是妖怪来着。 据叶龙潜说,一江寒秋雨是近几年才出道的杀手,原本也没人注意,在一桩著名的暗杀事件后,这个杀手组合才突然声名鹊起;紧接着,他们又接了几个“大活儿”,都干得干净利落。也有些人去探过他们的海底,但一无所获。 这个组合的最大特点是从来不用枪械,被暗杀的人物都是在独处的时候被一剑穿喉,在现在这个随便什么人花点儿钱就能搞到“家伙”的社会,这种另类的手法实在是太好辨认了。 叶扬天问祖父是怎么知道一江寒秋雨、或者干脆就是他的同学在那天晚上做的事情,叶龙潜顿生豪气,说,一江寒秋雨还知道江湖上有我叶龙潜这一号,事后,他们已经来道过歉了。 这话听得叶扬天无比地纳闷。 杀手做完活儿还兴道歉的? 难道找上门来说:对不起,我绑架了你孙子的心上人,也差点儿宰了你孙子,看在肉票我也放了,你孙子也没死的份儿上,大家坐下来喝杯酒,交个朋友如何? 这是什么逻辑? ----再说,他们就这么一说,爷爷你就真跟人家交朋友了?你孙子的命有这么不值钱吗? 只是叶龙潜不肯再往下说了,叫叶扬天自己去问,叶扬天也只好老老实实听话。 总之,无论是为了找姜潇潇解释也好,还是为了找韩秋询问也好,叶扬天都得到学校来。 可是,上学对于叶扬天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件太惬意的事情。 前几天,叶扬天在学校里就有了“光源氏养成计划始祖、铁头尊者、色魔叶扬天”这样一个响亮之极的名号,在这个名号之下,全校女生都开始绕着他走了。 偏偏叶扬天那天还生气飙,一拳砸烂了自己的课桌,这无异于对外宣称“老子是练过的!不怕死就过来惹我啊?”于是,全校男生也开始绕着他走。 jn是个比较保守的老城,不男不女的人妖还没有泛滥到在一所普通的中学里也随处可见的地步----再说,就叶扬天的表现,难道人妖就会很乐意亲近他了? 所以当叶扬天踏进云山三十一中后,他郁闷地现:竟然没人敢走进自己周围方圆三尺之内。 “太阳好毒……”叶扬天在教学楼前抬起头来看,一阵不合时宜的萧瑟闪过心头。 “叶扬天!”忽然背后有人重重拍了一下叶扬天的肩膀。 叶扬天回头看,是班长陈晗。 “什么呆呢?这就上早自习了哦。”陈晗若无其事地说。 “班长……”叶扬天感动极了。 “昨天怎么没来上课?”陈晗歪歪头,说,“姜潇潇昨天也没来,叶冰云干脆逃课了……叶扬天,你跟叶冰云出去玩了?可潇潇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跟潇潇出去,叶冰云吃醋过去搅局?不会这么好猜吧?” “啊?”叶扬天这才知道昨天姜潇潇也没来学校,心里一阵着慌,“……班长,你开什么玩笑呢,叶冰云和我有什么关系?可潇潇……啊,不是,姜潇潇她怎么……” “刚才我看见潇潇来了,还没去问她昨天的事儿。不过我跟你说,别在学校里乱搞一气了好不好?还有,也跟你那个司机说说,别一请假就找些稀奇古怪的理由,你这不好好的吗?怎么昨天就突然腰间盘突出外加坐骨神经痛了?” “腰间盘突出外加坐骨神经痛?”叶扬天好悬没一口血吐出来,“这是刘哥说的?” “那还有假。”陈晗一边笑一边把抱着的一堆作文本往叶扬天手里一塞,“今天有作文课,你帮国语课代表下去吧。” 说着,陈晗先上了教学楼。 “腰间盘突出外加坐骨神经痛?他平时都是这么帮我请假的吗?”叶扬天呆呆地,忽然大窘,“小刘我杀了你!” 不过,有陈晗这么一搅,叶扬天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闷着头,叶扬天抱着一堆作文本走进教室,教室里一下变得鸦雀无声----高二三班的早自习就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换个角度:高二三班学生们的反应也从来没有这么一致过。 叶扬天顾不上自我解嘲地苦笑一声,立刻就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座位----的旁边的那个座位上坐着的姜潇潇。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顺着叶扬天的目光走了,除了姜潇潇。 姜潇潇涨红了脸,低下头,用圆珠笔在本子上匆匆写着什么。 叶扬天看得清楚:姜潇潇只是把笔尖来回地往本子上戳,什么也没写----至少写的不是中国字。 “早自习开始了哦,大家自修,第一节课是作文,作文本下来以后大家可以先看看老师的评语。” 陈晗咳嗽一声,站起来说。 班上又恢复了往日早自习的喧闹,叶扬天再次向陈晗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开始在班里转着圈分各人的作文本。 叶扬天就这么在每个同学的课桌前都走了一个遍,同学们再怎么不乐意也算是“近距离”接触过了叶扬天,多少彼此之间也少了些尴尬。 “这不会也是班长事先想好了的吧?”叶扬天一点儿也不笨,想到了陈晗的用意,不由得更加感激了。 “……这是你的。”最后,叶扬天坐回自己的座位,把手上另一本作文本交给姜潇潇。 姜潇潇面无表情地接过作文本,放到一边,继续用圆珠笔往课桌上摊开的本子上乱戳。 “潇……姜潇潇……这个……我有事要跟你说……”叶扬天大着胆子开口。 第十八章 这年头,祸从口出,姻缘也从口出。(中) “什么事?” 出乎叶扬天的意料,姜潇潇居然回答了----尽管声音冷冰冰的。 “……那什么,等中午……我请你吃饭?到时再说……” “中午我要回家。” “那下午放学以后?”叶扬天脱口而出,一想不对,又立刻改口,“你说什么时间都行……” “我没空。”姜潇潇快把手底下的本子给戳烂了。 “……其实……那天晚上……真不是我想干什么……” 叶扬天狼狈地想要解释,却迎上了姜潇潇气恼的目光。 “你想什么?你想让班上都知道?你想逼我转学?”姜潇潇把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却没有一点儿变化,依旧像是在冰水里浸着。 “我……”叶扬天往四周看看,的确,能看见一群一直瞪着眼睛竖着耳朵的同学匆匆低头。 “我以前怎么没现这帮人这么八卦……”叶扬天欲哭无泪,看样子,自己在学校里面彻底成了焦点…… “我……我写给你……”说又不能说,约又约不出去,叶扬天毫无办法,拿过刚下的作文本,撕下一张纸来,就要开始写。 “用不着。”姜潇潇摇摇头。 “我还是写给你……我死也得让你死个明白……啊,我是说,我死也得死得让你明白……” 在姜潇潇跟前,叶扬天好像把语无伦次当成了自己的职业。 姜潇潇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叶扬天的早自习就在奋力疾书中度过了。 他写下的第一句话是:“潇潇,其实,我是个神仙……” 叶扬天从没有写过情书,事实上他也没有多少文学细胞,他的自知之明让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起过给姜潇潇写情书表白的念头。 但真正写起来叶扬天才现:原来情书这东西根本用不着什么文学细胞,只要把脑子里面想着的事情老老实实落到纸上就行了,这就足够你写的了。 叶扬天写得飞快。 他在写他是怎么在泉城路上遇见了一个自称吕洞宾的疯子,又怎么样不得不相信了“吕洞宾”就是吕洞宾,又是如何讨价还价,签下了那份“成仙合同”…… 奋笔如飞的叶扬天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有人会对自己心爱的人不说实话?如果自己心爱的人对自己摆出一副冷冷的表情来,那个人怎么可能会不说实话? 就像现在,从没写过八百字以上的作文的叶扬天,竟然滔滔不绝地在半个早自习、二十分钟的时间内就写出来了两千多字! ----这才刚写到签合同。 叶扬天甚至觉得,如果照这样写下去,那等解释清楚那天晚上生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原因,至少要写上十几万字吧?如果拿租书店里的那些小说来比,大约总得有接近三本的样子…… 有哪个女生接到一份十几万字、三册小说的篇幅的情书会不被感动呢? 就在叶扬天这样琢磨着开始暗暗窃喜的时候,铃声响起,早自习下了。 “叶子,你干什么呢?”邢师我走过来问----早自习的时候在后面看着叶扬天埋头写东西邢师我就在奇怪:叶扬天什么时候这么老实了?他整整一个早自习就没有偷偷瞥过姜潇潇一眼,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没干什么。”叶扬天立刻把手里的“情书”往桌洞里藏。 “什么东西不能给我看?”邢师我更加纳闷了。 “情书。”叶扬天倒是不瞒邢师我,趁周围没人注意,小声说----反正姜潇潇一下早自习就离开座位去走廊了。 这是姜潇潇的一贯作风。 “你……”邢师我瞪大眼睛,“叶子,你当神仙当糊涂了?” “嗯?”叶扬天没明白。 “给姜潇潇的吧?”邢师我连连叹气,“天底下哪儿有人会当着心上人的面给她写情书的?叶子,你狠。” “我……我有什么办法?”叶扬天这叫一个憋屈。 “好好好,反正我也知道你情根深种拔不出来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你随便吧。”邢师我耸耸肩。 一开始,邢师我因为叶扬天“成仙”还很有点儿失落,虽然跟叶扬天一样,邢师我对这件事情具体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理不太清楚,但至少他知道自己从此恐怕很难打得过叶扬天了----哪怕叶扬天没练过一天武。 邢师我觉得这种感觉很不好。 有那么几天,邢师我一直疯似地练武,莫名地想要泄什么,但后来也就逐渐看得淡了。叶扬天还是那个叶扬天,还是自己的好朋友。 尤其是,千叶冰云的出现,让邢师我和叶扬天之间的距离更贴近了一些。 “叶子,我得问问,那个……”邢师我拉着叶扬天离开教室,到了走廊上人少的地方,小声问,“你没把那个千叶家的怎么样了吧?连着两天,她都没来学校……还有,姜潇潇昨天也没来,你小子到底都干什么了?” “我……小邢,是这么……回事……”叶扬天苦笑着刚要回答,却突然住了口。 对面,有人走过来了。 韩秋。 叶扬天觉得自己现在是第一次认真打量韩秋的模样,一向沉默寡言的韩秋在学校里太不起眼了,任何方面的表现都没有一点儿能惹人注意的地方,属于那种扔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了的。 即便是仔细看,叶扬天也没能看出韩秋到底哪儿象杀手----明明就是很平常的一个人嘛! 难道说这就是一个杀手的必备品质? 不过,想想那天晚上的白衣人,叶扬天忽然觉得韩秋现在这幅模样未必是他真正的样子了----白衣人是很漂亮的,穿着男装更显潇洒。 如果韩秋穿上女装?叶扬天在脑子里想像着,忍不住笑了。 “叶子,你怎么笑得这么邪恶?”邢师我纳闷。 “啊……小邢……你……”叶扬天本来就打算和韩秋好好谈谈的,但他没想到韩秋会先找上门来,还赶在邢师我就在自己身边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韩秋是杀手,叶扬天不想让邢师我也卷进来,可他马上又想到:如果现在让邢师我离开,那……邢师我会很生气,当然也绝对不会很乖地离开。 “叶子,怎么?”邢师我问。 “嗯……你小心点儿,他是杀手。”叶扬天叹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啊?叶子,你胡说什么呢?”邢师我看看韩秋,又看看叶扬天,糊涂了。 “你都是武林高手了,人家就不能是杀手?”叶扬天继续叹气。 “什么跟什么啊?韩秋,你是杀手?”邢师我乐了,转头问韩秋。 秋说。 “你看,叶子,我就说你乱开玩笑……嗯?你是?”邢师我的下巴差点儿掉下来。 韩秋不说话,点点头,向楼上指了指。 “第一节课就旷课?”叶扬天理解得很快,“旷课就旷课吧……” “喂!到底是什么状况?”邢师我越来越糊涂,“喂,老大,杀手好不好?说是就是啊?” “没什么状况,我比较倒霉而已。”叶扬天很不情愿地说。 韩秋在前,叶扬天在后,最后跟着一个一头雾水的邢师我,三个人悄悄地往楼上走,到了顶楼,通向天台的铁门锁着。 韩秋走上几步,手放在门上,一推。 “咔”地一声,也没见韩秋怎么用力,铁门开了。 邢师我的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情不自禁地捂紧了嘴,一个劲儿地伸手,指给叶扬天看。 “我看见了。”叶扬天耸耸肩,“都说了他是杀手----不过我以前还以为杀手开门都是用万能钥匙……要不然就是用子弹。反正用手直接推的我是第一次见。” 韩秋就像听不见叶扬天在编排揶揄自己似地,自顾自地走上了天台。 “走吧。”叶扬天叹口气,“小邢,如果说一个杀手就足够让人感到麻烦了,那更麻烦的事情是什么?” “我告诉你,是一个不爱说话的杀手,而且你还得听他给你解释一些事情。”叶扬天自问自答。 “到底是怎么回事?”邢师我越来越糊涂,但他倒也没忘了把通向天台的铁门再虚掩上。 “我也想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杀手里也有人很有礼貌,而且……考虑事情一般都很周全。”叶扬天看着韩秋,一脸的愕然。 韩秋肯定是早有准备,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块很大的塑料布----野餐的时候铺在地上的那种----铺好了,自己先坐了上去,然后冲叶扬天和邢师我招招手。 “愣着干什么?去坐吧,我先给你说说。”叶扬天一拉邢师我,顺便悄悄捏了邢师我一下。 “坐就坐。”邢师我会意,跟了上去。 ………… 第十八章 这年头,祸从口出,姻缘也从口出。(下) “……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叶扬天摇摇头,“我估计到我爷爷那儿去道歉的就是韩秋----还有那天在林祥南街外面放风的那个也是----就韩秋这么不爱说话,我爷爷也肯定没问出来什么,顶多撂下一句‘对不起’就算不容易了……” 韩秋一直没说话,听着叶扬天给邢师我讲解那天晚上生的事情,当然,叶扬天不想对邢师我有所隐瞒,但当着韩秋的面,他也不好把第二天萧如云就被自己弄得瘫痪了等等事情说出来,刚才捏邢师我那一下,也就是事先打个招呼。 尽管如此,这些资料还是够邢师我消化的,叶扬天看看皱紧眉头不说话的邢师我,苦笑着对韩秋开口: “好了,韩秋,你找我什么事?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对不起。”韩秋先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伸出手,“还给我。” “啊?什么?还给你什么?”叶扬天愣了,“绑架、杀人未遂……这些你和你姐姐都干了----虽然好像你们就是干这一行的……可杀手总不至于还勒索吧?你不是说了对不起了?我还以为你是要付钱给我赔礼道歉呢,就那一句啊?你这什么意思?让我拿钱买自己的命?” “寒雨剑。”韩秋摇摇头,手还伸着。 “寒雨剑?那是什么东西?啊……”叶扬天想起来了,那天晚上,萧如云逼走白衣人的时候,留下了白衣人的兵刃:一柄带着链条的匕。匕上还刻着一个“雨”字。 那就是什么“寒雨剑”了? “还给我。”韩秋的语气很坚定。 “……你等等啊,你先等等……韩秋,说真的,谈判的时候最怕遇见的就是你们这种人。你姐姐,虽然你没说,大概应该是叫韩雨吧?你看,韩雨,整个儿一不讲理,这就没法谈判;你呢,又不说话,嗯……我这话可能糙点儿:你是三扁担打不出一个闷屁来,这就更难谈判……” 叶扬天一方面对那天韩雨真的想杀他还心有余悸,想要多了解一点儿所谓“一江寒秋雨”的事情,好未雨绸缪----毕竟,就算是杀手,一般来说也没有象韩雨这样能满天乱飞…… 另一方面,叶扬天也很生气----让他生气、或者说让他自责和郁闷的事情很多:萧如云的瘫痪、姜潇潇的冷淡,还有学校里的氛围,乃至对越来越不确定、同时又确定一定会出事的将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找不到地方泄。 正好,韩秋这时凑过来了。 “所以我说,那什么寒雨剑……当然的确是在我的手上,你也知道,夺走寒雨剑的虽然不是我,可我是那个人的……”想起萧如云,叶扬天心头一痛,含糊过去了,“……所以、反正寒雨剑现在是我的了。你姐姐过来要杀我,你也说了对不起,就是说那根本不对!是错的!做错了事就要补偿,这个……江湖上还有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呢是不是?你说怎么办?韩秋啊,寒雨剑你真就能厚着脸皮要回去?” 能让从来不肯多说话的韩秋找上自己,叶扬天认定那柄什么“寒雨剑”是件很重要的东西,至少对于韩雨来说很重要----那柄剑跟她的名字一样! 叶扬天刚拿到青云门的镇派至宝:断剑,又被祖父叶龙潜一个劲儿地叮嘱“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不由得他不对“寒雨剑”的价值非常看好。 “总之,还给我。”听了叶扬天一番长篇大论,韩秋总算多说了两个字。 “为什么?”叶扬天用了一个问号就把韩秋给呛回去了,“韩秋,你姐姐都不敢直接过来找我要啊,不会真是……你也知道,江湖上不是常说什么剑在人就怎么着,剑亡人就怎么着?你说……嗯……你该知道,我家就是做买卖的……你就这么找我要?总得开个价吧?” “寒雨剑很重要。还给我。”韩秋的额头上开始流汗了。 叶扬天和邢师我面面相觑。 韩秋竟然在一句话里说了九个字! “叶子,自从我认识韩秋……我还从没从他嘴里听说过这么多话……”邢师我的目光中简直有点儿同情韩秋的意思了。 “我当然知道很重要!韩秋,这么说吧,你姐姐想要杀我这个梁子,咱们就算揭过去了,可是……寒雨剑我非得自己留下不可!要不然你就开出赎回寒雨剑的条件来!” “韩秋,我说实话,你想想看,就是因为你姐姐搞了这么一套,弄得潇潇现在都对我那么冷淡,到底该怎么挽回我自己心里都没数!说真的你姐姐还不如杀了我呢!潇潇现在想什么?我根本连猜都猜不出来!” 这几句话说出来,叶扬天真的有点儿想急了,“韩秋,放下潇潇和我的关系不谈----当然我们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可这不重要!我喜欢潇潇!这谁都知道!你们拿潇潇威胁我?你们还有点儿良心没有?是,我知道,你们姐俩儿不是普通人,你们也知道我同样不是普通人,可潇潇是普通人不是?你们拿一个局外的普通人过来威胁我!好啊,混江湖是不是?江湖有这么混的嘛!” “……对不起。”韩秋又道了一次歉。 “对不起你个头!”叶扬天自己把自己说得急了眼,“韩秋,我告诉你,什么条件我也不要了。道歉啊谈判啊……全都扯淡!你是我同学,我不能说什么,让你姐姐来,让你姐姐过来给我道歉!先让她当面给我道歉,然后才有别的!你记着,就算韩雨过来给我道歉,我也不一定不往下追究!至于那什么见鬼的寒雨剑?老子要了!谁也别想拿走!” “真的?”韩秋看着叶扬天的眼神似乎变得有点儿奇怪起来。 “真的!”叶扬天完全没注意,答应得这叫一个豪迈。 “叶子……”邢师我觉得好像哪儿有点儿不对,轻轻拉拉叶扬天。 “小邢,你拉我干什么?归,韩秋,咱们同学,这么不爱说话的人能过来道歉,那我怪不着。可他姐姐不一样!寒雨剑也是他姐姐的,跟韩秋没关系!寒雨剑我就要了!我要定了!” 叶扬天仿佛在这几声大吼里把他的愤懑和郁闷全都喊出来了似的。 “姐夫。”韩秋突然轻声说。 “嗯?”叶扬天和邢师我“异鼻同声”。 “我……没听错?”叶扬天冲邢师我问,“韩秋……他冲我叫什么?” “好像是……姐夫?”邢师我不敢确定。 两人一起把目光投向韩秋。 “姐夫。”韩秋又叫了一声,冲着叶扬天。 “哈哈……哈哈……”叶扬天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才好。 “……叶子,真是‘姐夫’。”邢师我确定地说。 “……什么姐夫?”叶扬天在心中隐隐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回,是叶扬天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了。 “寒雨剑。我姐嫁妆。姐夫,恭喜。”韩秋破天荒地说了十一个字。 但叶扬天和邢师我的注意力可完全不在韩秋说了几个字,两个人都傻了。 嫁妆? @@@ 叶扬天和邢师我在教学楼的天台上面面相觑,作声不得的同时,就在jn的云山三十一中,校门外,聚齐了一群人,大概有四五百人的样子。 这群人出现得很突然,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下就把云山三十一中校门前堵了个水泄不通,说也巧,他们正出现在跑在校门前的马路上的几辆汽车刚开过去之后,竟然没弄出交通事故来。 一开始,还有被挡住路的司机从汽车里探出头来想要叫骂,但没有一个人真敢骂出了声。 ----这群人的模样太奇怪了! 他们的年龄似乎都不算小,但所有人,不论高矮胖瘦,都是一副老当益壮、精神矍铄的模样;穿着的衣服颜色各异,黑、白、红、蓝……不一而足,式样也五花八门,长的、短的、圆领的、没领的……但……都是道袍! 一般人可是很少有机会能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道士…… 这群道士虽然挤在一起,不过队形倒是整齐,前后中间,分了几十个方阵出来,每个方阵大约不到十个人,服装从式样到颜色也是统一的;唯独最前面那个方阵,队形散漫,服色也乱七八糟,仔细看看,好像就属这个方阵中的道士们年纪最大。 忽然,前面方阵中走出了一个人来,这人穿着一身杏黄色的道袍,满面红光,一步一颠,像是心里兴奋之极。 “你……你们是干什么的?这儿是学校!” 眼看穿杏黄道袍的道士要走进云山三十一中的校门,门卫就算心里再没底也不得不拦一下了。 穿杏黄道袍的道士看门卫迎了上来,赶紧走快几步,到了门卫跟前,深深施了一礼,开口说: “烦请门房通禀一声,就说青云门、玄心门、华佗门、天机门……共四十八派掌门暨门下弟子四百七十二人,求见仙师。” = = = ps:明天出去旅游了。接下来一个半月的更新由起点编辑代劳:) ps2:今天人品再次小爆,更新总量一整章:) ps3:大家祝我玩得好吧。谢谢。 第十九章 这年头,全乱套了。(上) 上课了,很无奈地瞥了一眼身边空空荡荡的座位,姜潇潇尽量让自己不去好奇叶扬天到底去了哪里。 姜潇潇觉得好奇心很没有用处。 跟叶扬天同学的时间够久了,足以让姜潇潇看出许多别人看不出的事情。比如……叶扬天是怎么很笨拙地掩饰他的家境。 姜潇潇从来没有想过要戳穿叶扬天的掩饰,她能想象,一旦叶扬天就是富商叶北星的儿子这件事情在学校里传开了,她面对的将是前所未有的满天飞的八卦――现在就已经够多的了。 平心而论,姜潇潇比别人更了解叶扬天一些,她知道对于叶扬天来说,学校的课程并没有多大的必要,家学渊源,叶扬天早就在学习一些班上同学或许永远也不会接触到的东西了;这并不只是单纯的所谓“商业”又或者“经济学”之类的知识,更多的,是生长在巨富之家所培养出来的开阔的眼界,还有……品位与气度。 姜潇潇甚至可以想得到,那个在自己面前总是嗫嚅着说不出话来的叶扬天,只要一个转身,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侃侃而谈,就能在名利场中大逞机锋。 虽然姜潇潇不认为自己会喜欢叶扬天,但正因为她了解叶扬天的更多事情,她未尝不因此而芳心窃喜过;另一方面,对叶扬天的拒绝,事实上更能让她满足自己的自尊心――就算撇开那些风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是乌鸦,姜潇潇不觉得自己是乌鸦。 以前,所有这些不过是姜潇潇隐约觉得,从来没有真的去深想,可是……就在那一个晚上,姜潇潇全想明白了。 至少,是姜潇潇自以为明白了。 姜潇潇不愿知道为什么那个“绑架”自己的人赫然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姜潇潇不愿明白为什么那个叶扬天身边的女孩子会一口一声“妖孽”,甚至手里还倒提着一把跟时代绝不合拍的宝剑;跟这些比起来,那个突然出现――她们所有人居然都是突然出现的――的蒙面人拿着的手枪――如果不是她说里面装着的是“银子弹”的话――简直就不值一提。 反正,姜潇潇不愿再去听叶扬天的辩解、或者是说明了。 被那个白衣人用匕架住脖颈的时候,姜潇潇忽然就觉得自己一下大彻大悟: ――象叶扬天这样的人,离自己越远越好。 好奇心会害死猫……不止是猫。 叶扬天: 我不会再听你的任何解释。 我知道,你在很多方面比同学们都强,比我也强,我钦佩你的才华和努力,但这说明不了什么。 一直以来,我知道,你为我做了许多事情,我不得不说,我很感激。但这同样说明不了什么。 该明白的,我都明白,可是你不明白。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可是,你并不普通。我承认我或许有一点儿羡慕你的家庭,这不对。但同时,请你明白,我不想知道任何有关的事情,我有我的生活。我必须有我自己的生活。 所以,你…… 姜潇潇写得很慢,她尽力让措词不卑不亢,既不伤害叶扬天的面子,也要照顾到自己的自尊心――这很难。姜潇潇很清楚,自己分明就是怕了,与怎么看叶扬天这个人无关,自己的脑海中闪现的全是那柄架在脖颈上的匕。 前天冲回家后的整整一晚,昨天没来学校的整整一天,姜潇潇都在抖。 直到现在,一想起匕缓缓划过脖颈的触感,姜潇潇的脸色还会立刻变得煞白――如果不是知道家里无论如何也拿不出钱来让自己转学,姜潇潇甚至再也不想走进云山三十一中。 姜潇潇有些自嘲地现:当自己的血流出来的时候,好象很容易就能明白现实的残酷。 越往下写,姜潇潇就越来越厌恶自己,但她一再提醒自己:一定要赶紧做个了断。 至于叶扬天在早自习上开始写的那些东西,姜潇潇明知那就放在叶扬天的桌洞里,不久后也会写好交到自己的手上,可她绝不打算去看一眼。 姜潇潇要远离有关叶扬天的一切――尽一切可能。 只是,事情往往会偏离当事人的预想。 姜潇潇没能把这张给叶扬天的小纸条写完,就在她还在思考措词的同时,教学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你们不能进来!” “喂!听清楚没有?你们不能进来,这儿是学校!你们……” “你这小哥好生无礼,便通报一声又有何妨?” “……我等诚心拜见仙师,小哥为何一味刁难?” “闻听人言:宰相门房七品官,难不成小哥这是索要贿赂?” “噤声!噤声!天涵道兄,你这般说话,可莫要惹恼了仙师。” “亟冰老弟,你有所不知,向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世上最最可恼的,便是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天涵子!你作死了!什么阎王小鬼的?仙师便在此地,你……你……你……” “啊……失言失言……” “你们……你们……你们别过来!我……我报警了啊!” “……哪位道兄明白此人话中之意?” “他似是说要报官?” “报官?笑话!莫说仙师在此,百无禁忌!便是我青云门中先辈,一千年前就做过大宋的国师了,他一个小小门房,竟也敢做一副官家嘴脸?” “若这般论来,本门中天罡祖师还是大唐开国功臣……” “你袁门难道忘了本门的淳风祖师了吗?” “……二位莫争,二位莫争……今日我道门上下同心携手,这门户之争且先放在一边……” “……说不得,诸位道友,便由老夫越俎代庖,替仙师出手,小小惩戒这门房一下如何?” “常长老,你切莫动手!打狗还要看主人,仙师自是智慧渊深,这番安排难说不是仙师有意考察你我心志,可莫要因小失大啊!” “……你们……你们这帮老道……到底是哪儿蹦出来的……谁来救救我啊……这年头混点儿饭吃怎么这么难,在学校当个保安都不太平……” “……” 教学楼外传来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云山三十一中的可怜的门卫根本拦不住那些不知道是从天上掉下来还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四百多个道士,一个劲儿地往后退。一开始,门卫还记着要虚张声势地威吓几句,到后来干脆就开始故意地大声诈唬,想让学校里都听见,好有人出来帮着自己;再到后来……门卫直接语无伦次了,嘴里念叨着的是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这倒也不怪门卫胆小,那个穿着一身火红的道袍、五大三粗的道士都快把一脸络腮胡子顶到门卫的鼻尖上了。 毕竟,一般来说,同时跟四百多道士吵架的经验不是太容易积累…… 云山三十一中的校门外,“天下道门”之中,四十八派掌门,外加门下弟子总共四百七十二人,堵了一个水泄不通。 马路上汽车是没法走了,有急事的只好绕路,那些没事的索性把车停下,走出来站在一边看热闹,还有路上的行人,更是越围越多。 真格的,走遍全中国,能一次性见着四百多个老道的地方还真屈指可数――换了谁不想多看两眼? 路人围观也就罢了,偏偏大家都纳闷:这帮老道在这儿是干什么呢?化缘?不象啊……于是就互相讨论起来。但讨论也没谱,没人能想得明白。有人说是为了宗教问题来的,接着就有人反驳说那也该围着省政府去,围着学校干什么?有人接茬说是啊是啊,凑齐这么多老道就够难的了,这阵势要是,那该去北京,一访一个准。旁边又有人不以为然,国家根本就没出台什么新的宗教政策,道士们活得一个比一个滋润还什么――肯定是这学校里挖出什么宝贝来了。有人小声嘀咕说八成是云山三十一中的校长抢了哪个老道的老婆,大伙儿不忿凑多了人过来算帐的。立刻有人大笑说兄弟你可别逗了,三十一中的校长人家是女的怎么能抢人老婆?再说道士哪儿能有老婆?又有人捣乱说万一是副校长抢的呢?副校长总是男的了吧?就算副校长也是女的,他三十一中里怎么说也得有个男的吧?而且好象有一种叫什么“火居道士”的就是能娶老婆…… 反正,乱套了。 当然围观的行人中也有做正事的,不少人掏出手机,先拨110报警,再找几家报社报料,然后找个高处一站,开始拍照。 倒省了那个门卫的事儿了。 时间一长,围在前面的行人也都听清了道士们的话,知道了云山三十一中里好象有个什么“仙师”,道士们是来“拜见”的,接着一传十十传百的,大家渐渐地也都安静下来:虽说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还有个信则有不信则无,能让几百个道士过来“拜见”的人物,就算不真的是神仙,也足够令人敬畏了。 这些道士当中,领头的就是青云门掌门青天真人――其实谁领头倒也没什么关系――大家想的只是先拜见了仙师,接下来怎么办就听仙师吩咐了,四十八派掌门都在这儿,按说仙师也不会不见。 在场的道士除了各派掌门,就是各派中的长老、供奉,再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门户中的精英--本事稍微差点儿的一个没有,也都为了终于能“拜见仙师”欣喜若狂迫不及待,事先却没怎么考虑到来的人是不是稍微多了那么一点儿――倒是有嫌来得人太少的,大伙儿前来拜见的可是正经的大罗金仙,这点儿场面算得了什么?按理,各门各派都该倾巢而出才对! 虽然最近这几百年来天下道门都隐在名山大川之中不见外人,可往上数个一两千年,哪个门派没受过朝廷的供奉?从“天机门”的祖师爷谋圣张良开始算,还不知有几朝几代的江山就是靠了道门中人打下来的! 遥想前辈风范,还真没有哪个道士把自己这帮人没法再明显的阻塞交通、扰乱社会治安的这点儿小事儿放在眼里。 道士们只是诚心诚意地想要拜见一下叶扬天这位大罗金仙而已,再没其他想法了。 而门卫……的确是比较倒霉。 ――人家连皇上都得奉承着,你一门房神气什么? 第十九章 这年头,全乱套了。(中) “干……什么呢你们……” 终于有人出来给门卫解围了。 来的人也还对头,是叶扬天所在的高二三班的班主任:蒋天士。 这基本属于赶上的。 云山三十一中的校舍有些老旧,厕所的空间太小,一到课间,总是人满为患,这几年学校有钱了,在教学楼的后面又新盖了一个厕所,比教学楼上原来那个敞亮得多,只是稍微偏了一点儿,来回都得绕一圈,经过学校门口才行。 蒋天士爱干净,从来只在新厕所方便,今天偏又闹肚子,眼看下堂课就是他的政治了,他特地先跑一趟,打算清干存货,省得上课时尴尬。在厕所里蹲着蹲着,蒋天士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不由自主地生气,心说闹什么闹?还让不让学生们上课了? 从厕所里出来,蒋天士就想过来说说门卫,反正也顺路,哪知道刚拐过弯来一句话还没全出口就看见一群道士,当即傻眼。 “蒋老师!”门卫可看见救星了。 “啊……”蒋天士还愣着呢,下意识地答应。 “蒋老师您可来了,您看看他们这是想干什么……对了,您先拦着他们,我……我这就找王校长报告去!” “啊……嗯?哎?你回来!”蒋天士继续愣神,忽然听着不对,再找门卫,门卫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蒋天士拦不住门卫,可在场的这四百多道士随便是谁伸伸手,任凭门卫跑得再快也逃不走,偏领头的几个看着蒋天士比较顺眼,也不愿再跟一个小小的“门房”多费口舌,反倒没人去管他,都冲着蒋天士走了过来。 “这个……那个……几位道长……有话好说……”蒋天士也没比门卫强到哪儿去,说话结巴了。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一开始找门卫说话的那个是“袁门”的掌门袁霭陬,结果和门卫吵闹起来,没办成正事,这一回,青云门掌门青天真人咳嗽一声,亲自出马。 “高姓大名……啊……不高!姓蒋!啊……我……我姓蒋,蒋天士。道长怎么称呼?有何贵干?”蒋天士实在没见过这阵势,顺口就答了一句“不高”,不过总算他比门卫要精明多了,立刻反应过来,倒也彬彬有礼。 一边说话套词,蒋天士一边打量青天真人,青天真人的个子也不高,两眼有神,胡子挺长,垂到胸前,却是乌黑乌黑的,头上也找不出一丝白,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道袍是水蓝色的绸缎做的,合身,一副仙风道骨。 看上几眼,蒋天士先放了一半心:至少看这个老道的模样,不象是来找茬的坏人。 “原来是蒋施主,”青天真人微笑,“贫道青天不才,忝居青云门门户执掌,此次与众同道前来,只为拜见仙师,若蒋施主能引见一二,青天代众同道谢过。” 蒋天士皱着眉头琢磨了半天,差点儿没听懂。 “这个……仙师……” 蒋天士刚想再细问云山三十一中什么时候冒出个“仙师”来,旁边忽然有人开口问:“蒋老师,这都怎么回事?” 蒋天士回头看看,管事的来了――来了一群。 最前面的是副校长陶人贤,身边站着刚才溜走去叫人的门卫和体育老师黄新国,还有保卫科科长田靖,后面是教导主任冯子祥、副主任杜峰海、语文老师古云水、数学老师王书有……差不多有三十多位老师――全是男的。 蒋天士再一抬头,看见教学楼上的办公室里,女老师们都站在窗户跟前,一边交头接耳,一边往下指指点点。 ――原来门卫和道士们“交涉”的声音大家都听见了,刚才没出来是在楼里凑人呢。 可惜云山三十一中的教职员工里男士的数量虽然也不算太少,但跟眼前这一群道士比的话,还差得远。 不过总归人头凑起来了,胆子也就壮了点儿,再说,怎么想道士这种职业跟打架闹事也还有一定距离,正牌校长王丽云又不在,身为副校长,陶人贤没法不出头过问。 “啊,陶校长,是这么回事……”蒋天士乐得不管,刚想给陶人贤解释,又一摇头,心说:我解释什么啊?我自己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呢…… “噢,对,陶校长,这位是……那什么……青天道长。青天道长,这是我们陶校长,您有什么事情跟陶校长说就是。” 蒋天士左一比划右一比划,介绍完了,往后退了两步,什么也不管了。 蒋天士这么一躲,青天真人的脸上不由得微微泛红――青天真人是什么人?堂堂青云门的掌门!满天下数,凡是修道之人,提起来谁敢不礼敬有加?后辈里要是有人能被青天真人提点几句,当时就声名大振身价百倍,哪有象蒋天士这样绕着走的? 再说,怎么看,从一开始的那个门卫、到蒋天士,再到现在这个什么“校长”,都是一身俗骨,**凡胎,青天真人和这四百多位来jn为的是拜见仙师,大家心急如焚,哪儿有这么多废话说? 虽然青天真人的确有几分着恼,但他终究是一门之长,气度自然是有的。 “阁下便是此间的山长?贫道青天与众同道来得唐突,在此谢过。”青天真人向前迈了一步,微微躬身,紧接着又转到了正题上,“我等此来,专为拜谒仙师,请山长通融。” “啊……我们这儿没什么‘仙师’,你们找错了。学校要正常上课,你们这是扰乱课堂秩序,赶紧都散了吧。啊,散了散了。”副校长陶人贤没弄明白怎么云山三十一中就成了“”,自己好好的校长也成了什么“山长”,可青天真人的意思基本上是听懂了,立刻就下了逐客令。 本来陶人贤说话还不至于敢这么硬,不过,身为校长,陶人贤最喜欢的就是动不动开个什么大会,把学校里的几千学生召集起来,训训话,过过瘾,不大不小的场面也算见过;再听青天真人是要求着自己办事,平时被学生家长惯起来的官僚习性不由自主地就往上涌――最主要的,陶人贤已经看见,不远处,110巡警的警车已经开过来了。 有警察壮胆,陶人贤可就端起了架子。 别说青天真人了,把聚在云山三十一中校门口的这四百多道士全都算上,谁碰过这种官腔十足的钉子? 还没等青天真人再说什么,道士们一下炸了锅,连平时脾气比较好的都皱起了眉头,至于那些脾气差些的急性子,一个个都往前凑,嚷嚷着要给陶人贤一点儿教训。 “你们要干什么?啊?大白天的想造反啊?学校不是你们闹事的地方!还不都给我散了!什么狗屁仙师啊,搞你们封建迷信这一套的就没一个好东西!”陶人贤简直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道士们一着急,他自己先玩了个恼羞成怒,扯着嗓子就喊。 陶人贤的眼神一向不错,他看得清楚:围观的人群外面已经来了几辆警车,有十几个巡警正往自己这儿来呢――那还不赶紧当着全校老师的面表现一下自己大无畏的英勇气概? 当陶人贤把“狗屁仙师”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道士们就安静下来了――从青天真人以下,四百多有道之士,都瞪着陶人贤,个个脸色铁青。 三百年,天下道门为了重新找到飞升仙界的办法呕心沥血,多少人死不瞑目,在弥留之际还拉着徒弟的手一边老泪纵横一边苦苦嘱托,现在终于上天垂怜,仙师降世,却居然在拜见仙师聆听教诲之前,就让仙师挨骂了! “扑通”一声,“袁门”的供奉:袁达透,当场跪下了,一边狠狠地打着自己的耳光,一边泣不成声,“师父……弟子无能……让仙师受辱……” 有袁达透带头,“扑通”“扑通”的声音此起彼伏,至少有一半道士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另一半飞快地把陶人贤和跟在他身后的老师们围了起来,没人说话。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法律规定……规定……”陶人贤总算现自己好象是说错了话,捅了马蜂窝,慌慌张张的语调都有点儿跑音了。 大多数掌门顾及着门户的面子,没有跪地痛哭,但他们却更了解“仙师”对天下道门的意义;原先大家嚷嚷归嚷嚷,还真没人敢出手教训陶人贤,再怎么说,仙师他老人家就在附近,保不齐这是仙师设下的考验,可就是为了这点儿顾虑,竟然让仙师受辱,四十八家掌门人人人都心神激荡得不行,这会儿,大伙齐上生吞活剥了陶人贤的心都有。 第十九章 这年头,全乱套了。(下) “……叶子……这阵势不对啊……你还不赶紧下去?” “下去?下去跟他们说什么?大家好,我就是你们找的那个仙师,我看今儿天不错,哈哈,大伙儿也到齐了吧?那什么,我请客,一块到趵突泉去喝茶怎么样啊?开玩笑……打死我也不下去。” 叶扬天撇了撇嘴。 其实叶扬天早就想从教学楼的天台上跳下去了――他想离韩秋远点儿。 叶扬天的推理归纳能力一向很不错,从惜言如金的韩秋嘴里虽然到底没能多抠出几个字来,也大体知道了自己目前的状况。 基本上是这么一回事:那天晚上韩秋的姐姐韩雨绑架姜潇潇,逼着叶扬天和她打架,结果却在萧如云的手上把她的寒雨剑给弄丢了。如果是别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偏偏寒雨剑是韩雨的嫁妆,这东西可是丢不得的,不光丢不得,送出去的嫁妆泼出去的水,还没法往回收。 本来萧如云也是女的,完全不具备娶韩雨的客观条件,所以韩秋才能大着胆子厚着脸皮担着天大的干系过来找叶扬天,哪儿知道叶扬天却一口咬定现在寒雨剑是他的了――而且绝对不还。 那这事儿就好办了。 韩秋觉得好办了,可叶扬天觉得是自己倒霉。萧如云那一头还没解决,姜潇潇又变得跟冰山似的,这还嫌不够乱?再从天上掉下一个老婆来凑热闹? 总是这样,越乱,就越有添乱的。 叶扬天正想打个哈哈避开韩秋――至于那什么见鬼的寒雨剑你要是想要就赶紧拿走,我不要了还不行吗――天上就真掉下东西来了。 别人没看见,在教学楼天台顶上的叶扬天、邢师我,还有当了便宜小舅子的韩秋占了地利,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四百多个道士的确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这一下叶扬天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不用道士们开口他就清楚,这帮人一准是来找“仙师”。当然叶扬天也想找到青云门的青天真人,好打听救治萧如云的办法,但打死叶扬天,他也不愿在学校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去说自己就是那什么见鬼的“仙师”。 要知道这年头记者比警察的动作快,现在校门口连sd电视台的摄像机都架好了,叶扬天是既没有兴趣上《齐鲁晚报》的头条,也没有兴趣在《晚间新闻》跟全省广大人民群众见面。 转过头来不再往下看,叶扬天冲韩秋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说,“韩秋,明天我就把寒雨剑还给你,你告诉你姐,这事儿就算完了……今后你们去当你们的杀手,我老老实实上我的学……嗯?怎么了?” 叶扬天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底下忽然一片嘈杂,好象所有人都在尖叫似的,震耳欲聋,把自己说话的声音都盖住了。 韩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摇了摇头,指指天上。 “嗯?”叶扬天顺着韩秋手指的方向看去,空中,很高的高处,有一个小黑点。 “啊?陶校长……”叶扬天的千里眼非常管用。 犯了忌讳,一句话把天下道门得罪光了的陶人贤,不知道被下面哪个义愤填膺的道士给直直地扔飞了。 “好高……”邢师我傻愣愣地抬头看着,小黑点从肉眼难辨慢慢地变大,变成了陶人贤,落下来,经过了教学楼的天台。 “不会吧……”叶扬天吓得一哆嗦,就刚才那一下的高度来看,少说过一千米,要是这么摔下来……摔死不摔死都在其次了,陶人贤非变成一块“肉饼”不可。 叶扬天赶紧几步抢到天台边上探头往下看,陶人贤这个副校长虽然人不怎么样,素质也说不上多高,甚至还经常收受贿赂,但再怎么也不该落个变成肉饼的下场――尤其是如果自己刚才就下去把“仙师”给认下来,也不会生这样的惨剧。 叶扬天刚开始自责,刚把脑袋探出天台,陶人贤又象“神舟六号”飞船似的,“蹭”地一下上了天,很快又变成了高空中的一个小黑点。 底下又是一阵惊呼。 “呼……还好没事。”叶扬天长出一口气,心说:也对,和尚不还有个“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吗?就算道士的品格差点儿,也不能随便杀人不是? “叶子,你还不赶紧下去?”旁边邢师我急了,上来就拽叶扬天,扯着嗓子大喊,“你再不下去,陶校长非让这帮老道给宰了!你忍心啊?” “没事,没事……”叶扬天还想逃避责任,“他们也就是给老陶一点教训,肯定不会出人命……” “不会出人命?换了你试试?摔不死也吓死了!”邢师我几乎让叶扬天把鼻子气歪,口不择言起来,“你以为老陶这是蹦极呢?” “三回了。”韩秋竖起三个手指,说。 叶扬天和邢师我说这几句话的功夫,陶人贤掉下来,接着又被扔上去,现在还是高空中的一个小黑点――小黑点,陶人贤,陶人贤,小黑点……看样子,道士们是打算来个循环往复,直至无穷。 叶扬天为难极了,抬头看看小黑点,又探头看看教学楼前的摄像机,苦着脸说,“小邢,我真不想下去,你也明白,下去没个好……” 邢师我没回答叶扬天,他满脸惊慌,指着头顶的天空,倒退几步,一**坐地下了。 “又怎么了……”叶扬天心里打着鼓,抬头一看,额头上立刻就出了汗。 ――高空中的小黑点从一个变成了三个,另外两个,是110的巡警。 “我……我还是下去吧……”叶扬天顾不上擦汗了,转身就往楼梯跑。 跑了三步,叶扬天又停下了,狠狠一跺脚,“靠!豁出去了!” 又一个转身,叶扬天跑到教学楼天台的边上,大叫一声,“住手!我来也!” 接着,叶扬天两脚一顿,跳下去了。 叶扬天真的是万不得已才来了这么一个“神兵天降”,他怕自己顺着台阶跑下去花太长的时间,再有更多的人变成“高空中的小黑点”。 许多年后,在各大门派的典籍中,往往是这样来叙述叶扬天从天而降的英姿的:“……是日,仙师奔逸,泠然善也;翩翩若经天之矫龙,栩栩若迎风之蝴蝶;其势也,滂滂沛沛;其声也,浩浩汤汤;其立也,岩岩而若孤松;其行也,飘飘而若回雪……” 这让叶扬天好好脸红了一回,又重新认识了一遍那个道理: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或者说……书上写的都是骗人的。 事实上是:还没学会怎么在天上飞的叶扬天狠狠摔了一跤,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还差点儿让陶人贤和那两位巡警“坠毁”在自己的脑袋上。 “那个……大家好……”叶扬天从坑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朝四周尴尬地一笑,“……其实吧……我就是你们找的那个仙师……” 静。 包括青天真人等一群道士、围观的行人、云山三十一中的老师们、拍照的记者、摄像的电视台工作人员……都愣了。 “我看今儿天气不错啊……哈哈……大伙儿也都到齐了吧?那什么,我请客,一块到趵突泉去喝茶怎么样啊?哈哈……哈哈……” 叶扬天苦笑――到底还是除了这几句之外什么也没说出来。 “铃……”下课铃很不知趣地响了。 云山三十一中的教学楼前,所有人都愣着,只有刚下了课的学生们纷纷从教室里跑出来往楼下看。 虽然上课的时候就能听见外面吵嚷、惊呼的声音,但教学楼前的情形还是让学生们大吃一惊:满满的人,保守估计也快上万了,从校门内到马路上,人头滚滚,水泄不通;外围除了那些一看就知道是好事看热闹的行人之外,最显眼的是举着摄像机和照相机的一群,大概是各大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中间是几百个道士,一半跪在地下,都是满脸泪痕,另一半道士围着学校里的几十位老师;还有几十个穿着警服的,跟远处停着的警车联系一下,应该是110的巡警;最前面,被道士们围紧的中间,是个大坑,坑中间站着的那个人大家都认识,就是最近在云山三十一中声名鹊起的叶扬天。 再仔细看看,叶扬天满脸苦笑,在他的旁边,大坑的边上,学校的陶副校长瘫倒在地,陶副校长身边还瘫着两名巡警。 这三个人瘫在地下,神色扭曲,象哭又象笑,大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打摆子,浑身哆嗦成一团,陶人贤似乎最惨,裤裆那儿都湿了一片…… 见到这一幕,就是平时胆子最大的学生,竟然也没有一个敢下楼的。 ――不管是谁,哪怕把爱因斯坦博士和福尔摩斯侦探找来,恐怕也研究推理不出来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学生们大都趴在教学楼走廊的栏杆上看傻了眼,唯独高二三班的教室里还有两个人没出来,一个是班长陈晗,一个是姜潇潇――陈晗坐在座位上皱着眉头,嘴里喃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姜潇潇倒是站着,可她是站在反方向的窗户旁边,抬头看着天空中的云彩,心不在焉地,似乎又有什么问题想不通了。 “这个……”教学楼前,叶扬天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看看还没人出来跟自己说话,干咳了一声,刚一开口,又停住了,挠挠头,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喂,是王叔叔吗?我小叶啊。学校这儿出事了,您多派点儿人过来……什么?您知道?哦,哦……咳……王叔叔,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呃……天……要不然这样,您亲自过来一趟?啊?别!您先别找我爸!啊?那行,我等着……” 叶扬天先把电话打到了jn市公安局的局长王关石那里,原来想着是先请他多派人过来维持秩序,不管怎么样先把闲人驱散了。但电话一打过去,王局长就告诉叶扬天,事情已经闹大,现在巡警支队、防暴支队、治安警察支队,至少一千人正在往云山三十一中赶,jn市公安局下辖的十一个分局都在紧急动员……连sd省公安厅的黄厅长也被惊动了,三分钟前,刚跟王局长通了电话。 王局长没有对叶扬天提起,甚至王局长本身都还不是很清楚的是:就现在这情况还是轻的……谁叫jn正好是sd省的省会来着,出点儿什么事情省政府立刻就都知道了,就在王局长带着一套公安局的领导班子刚出门的时候,骆省长已经紧急取消了今天一整天的计划安排,与相关部门的领导一起坐镇省政府,只等着现场的情况报上来,随时下达指示。甚至……连全国七大军区之一的jn军区也收到了风声…… 之所以这么快就搞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只有一个:不管是谁,都没办法给现在的状况定性。 这几百个道士是从哪儿来的,怎么聚到一起的,聚到一起要做什么,“围攻”云山三十一中的原因何在……谁也不知道。 怕的就是什么也不知道,从110巡警接到报警开始――说起来是很滑稽的,打110报警的人很多,可能说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报警的却一个也没有――没人敢独断专行,所以只好一级一级往上报,再加上还有想要争功越级上报的,还有各个相关不相关的渠道……没过半个小时,骆省长就得到了消息。 另一方面,在这之前,各部门都在自己的职责范围之内下达了“指示”――所有的“指示”归纳起来只有一句:“尽一切可能控制局势展”。 至于“局势”到底是怎么一个局势,能“展”成什么样子……那再说吧…… 叶扬天完全没有想到这么多,他除了眼前的局势之外,最头疼的大概是王局长告诉他:因为事情出在云山三十一中,而叶扬天也在云山三十一中,所以,他通知了正在sh的叶扬天的父亲:叶北星。 叶扬天平生最怕的就是他那个严厉的老爸……尤其是,叶扬天心知肚明,眼前这乱了套的一大摊子事情追根溯源,归根到底,全是因为自己。 怎么收场? 长叹一声,叶扬天小声嘀咕起来:“我就说……根本不能下来……” 第二十章 这年头,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上) 不管怎么说,从教学楼的天台上跳下来,虽然把地面砸了个坑,但叶扬天毫无伤却也是事实,这种出场也算有几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意思――至于这词儿原来是形容谁的,大家都没那个闲心去琢磨。 一开始再怎么惊诧,看叶扬天连着打了几个电话以后,大家逐渐也平复了心情,躲在一边的蒋天士小心翼翼地想先跟叶扬天说几句悄悄话――作为班主任,蒋天士一向对叶扬天的本事信任得很,尽管最近叶扬天的所作所为屡次让他大跌眼镜,可现在也顾不得了。 蒋天士对目前局势的理解要比叶扬天深刻得多。 只看那些道士连眉也不皱手也不抬就让陶人贤和硬着头皮上来“执法”的巡警变成了高空中的小黑点,蒋天士就彻底明白了他平时在政治课上讲的那些唯物主义的大道理都是扯淡――其实他本来也觉得那都是扯淡,只是这回对扯淡之所以扯淡的理解更加深刻和直观了――紧接着蒋天士的脑海里就浮现了“奇人异士”“游离于法律之外”“凌驾于国家权力之上”等等字眼。 明摆着,有乎常人能力的人先就是国家机器极力控制的对象,如果控制不了,接下来的就是拉拢和收买,还有……消灭。蒋天士极为睿智地想到这肯定是做不到的――美国厉害不厉害?到现在还没逮住拉登呢,没听说人家有什么特异功能,可还不是照样搞恐怖活动把全世界折腾得鸡飞狗跳?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放下身段,大开绿灯,套近乎吧――这几百个道士都是宝贝。 而叶扬天从天而降自称“仙师”,则让蒋天士立刻就把解开死结的第一个线头给找到了。所谓奇人异士,一般来说都是油盐不浸水火不侵,可叶扬天的破绽恐怕就多到浑身都是窟窿眼儿跟个装满了水的气球似的一扎就漏了。 那不管是现在收拾局面还是将来再有什么展,都得着落到叶扬天身上! 要说就凭蒋天士这样的脑筋当个小小的政治课老师真有点儿屈才,但他却的确是个好老师。蒋天士想的是赶紧拉过叶扬天来嘱咐几句,让他争取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动用整个叶家的影响力也在所不惜,要不然以后就难办了…… 可惜,蒋天士想得太多,让别人抢先了。 “掌门,这便是当日我拜见的仙师,确然无疑。”旁边有人抢上来,在青天真人的耳边小声说。 叶扬天仔细一看,这人认识,正是一个多月以前,在云山大酒店见过一面的青山真人。 “啊……”青天真人一惊,回过神来。 叶扬天从天台上跳下来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云山三十一中的老师和围观的闲人们惊诧的是叶扬天居然没被摔死,而道士们惊诧的却是这个自称“仙师”的年轻人跳下来的姿态怎么就难看得那么出圈――所以,自青天真人以下,一时没人反应过来该怎么办。 但有青山真人的保证,事情又变得不同,叶扬天的姿态再难看,也变成了仙师不可以常理度之的高深莫测,青天真人赶紧恭恭敬敬地上前三步,这就要大礼参拜。 “仙师在上,青云门第三十六代门户执掌青天……” “你先等等。”叶扬天一把抓住青天真人的手腕,急赤白脸地说,“你们找的是我对吧?靠,你们害死我了!” 青天真人身子一软,差点儿趴下――自己做错什么事了?仙师这话是要怪罪大家? “是青天愚钝不明,仙师若要降罪,便由青天一人承担,与诸位同道无干。仙师,天下道门之盼仙师,如久旱之盼甘霖孤儿之盼父母……”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叶扬天一摇头。 叶扬天跳下来的时候看道士们都不理自己,心里没底,不知道该怎么办;而青天真人往下一跪,就等于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只要你们真认“仙师”这个碴儿,都肯听话,那就好办了。 可叶扬天没成想自己一句牢骚就能换回青天真人这么一堆绕口令来。 “别的都先不说了,你们可别都从这儿堵着……那什么……蒋老师,会议室的门开着吧?”叶扬天回头问蒋天士。 “呃……我这就去拿钥匙。小叶,你赶紧把这些……道长安排好……”蒋天士应承一声,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后怕,刚才他话在嘴边,差点就把“这些道长”说成“这些祖宗”。 “跪着的都起来!大家跟我走!”叶扬天冲道士们喊了一声,冲青天真人做个手势,转身又对学校保卫科科长田靖说,“田老师,您跟学校老师还有110的警察同志们配合一下,让闲人都退到外面去……您看连摄像机都架到学校里头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啊。哦,对,赶紧把陶校长和李队长、还有……咳,钱哥你怎么都吓成这样了……差点儿没认出来……那什么,赶紧着,先送校医室休息一下……” 刚才跟副校长陶人贤一起在高空中过了一把变成众人眼中的“小黑点”的瘾的两位巡警,叶扬天还都认识――这还是托了段来全一伙的福。他们都是云山区巡警支队的,姓李的是队长,另一个姓钱的,是副队长。 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位――再加上陶人贤――被扔上高空的这种待遇过于夸张,这会儿,虽然巡警到的越来越多,却一直都还没有什么动作。 “嗯。嗯。就这么办。”田靖连声答应着,他正愁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的局面,有人出头那是正好,虽然叶扬天不过是个学生,但叶家公子的份量也够了。 “等等。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叶扬天,把你那套公子哥儿的脾气给我收起来!学校里还轮不到你为所欲为!”偏有人不乐意,拦住了叶扬天。 “啊?”大伙儿一起转头。 这回强自出头的是云山三十一中的教导处副主任:杜峰海。 杜峰海和保卫科科长田靖一向不对脾气,这还要着落到两年以前云山三十一中新来的一位女老师的身上。当时田靖和杜峰海都看上了那位女老师,几番情场大战下来,田靖成功抱得美人归,杜峰海却落了个竹篮打水。从此,杜峰海就开始事事针对田靖了。 前一阵,为了云山三十一中五千多本作业本不翼而飞的灵异事件,杜峰海力主要追究保卫科的责任,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这让杜峰海很憋了一口气。现在借着道士们找上门来让学校的秩序大乱的由头,杜峰海又想给田靖“上点儿眼药”了。 杜峰海只想着自己和田靖的矛盾在学校里尽人皆知,与其直接找田靖的麻烦,不如迂回一下,先给田靖套上一顶“身为学校保卫科科长,毫无主见,听任学生胡闹”的帽子再说――反正连警察都出面了,这场乱子应该很快就会收场。 杜峰海只顾了要暗算情敌,却忘了叶扬天可不是他惹得起的人。 “小杜,你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添乱?”教导主任冯子祥立刻沉下脸来训了杜峰海一句――这倒是出于好心,不管怎么说,杜峰海也还是他这个教导主任的“嫡系”,周围大家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杜峰海,这让冯子祥的面子有点过不去了。 “冯主任,我怎么是添乱?你看看,学校里都成什么样子了?总不能由着这帮牛鬼蛇神胡闹!嗯……我说田科长,你是一点儿也不打算管是不是?”杜峰海不领情,他眼神不错,瞥见人群最外面又来了不少警察,其中明显有个职位比较高的领头,正在往这边走过来,胆气更壮了,“叶扬天,你说!你跟这帮人是什么关系?你们想要干什么?” 叶扬天翻翻眼皮,根本没搭理杜峰海。 倒不是叶扬天不懂得尊师重教,可他明明是一片好心鼓起勇气出来收拾局面――至于眼下的局面是不是因自己而起这完全不在叶扬天的考虑范围之内――接下来怎么办他自己还犯着愁呢,实在没心情再跟不知好歹的杜峰海废话。 在叶扬天看来,杜峰海的脑门上分明就写着四个大字:“我是白痴”。 “呃……大家跟着我走吧。”叶扬天招呼着青天真人一伙,往教学楼内走去。 “叶扬天!你听见我说话没有!”杜峰海觉自己被无视了,恼羞成怒,一边扯着嗓子大喊,一边伸手,想要去揪叶扬天的脖领,“你是学生,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连老师的话你都不听了你还当什么学生!出去混帮派……呃……” 杜峰海的脖子被人给卡住了。 有了刚才陶人贤的榜样,道士们怎么能再眼睁睁地让“仙师”受辱?袁门的袁达透刚才哭得最是伤心,这会儿看又有人要对叶扬天口出不逊,红着眼抢上来,一抬手,就卡住杜峰海的脖子,把他举得双脚离地,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杜峰海涨红了脸,双脚在空中来回扑腾,可哪儿能挣脱得开?袁达透似乎让杜峰海给弄得烦了,眉头皱起来,手上开始用劲。 总算同来的道士中间还有几个明白人,玄心门掌门天涵子一把拉住袁达透,摇了摇头,这才让杜峰海保住了一条命。 第二十章 这年头,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中) 还没等叶扬天说什么,蒋天士跑回来了。 “会议室准备好了,道长们请。小叶,我带着道长们先过去,你……”蒋天士仿佛看不见杜峰海让袁达透卡住了脖子似的,陪着笑对青天真人一行做了个“请”的手势,又给叶扬天指了指边上的人群,面有难色。 “啊……”叶扬天顺着蒋天士的手指看去,忍不住立刻叹了口气。 在道士们的外围架起摄像机的电视台记者们正在不情不愿地被一大群警察“劝退”;围观的人群虽然还坚持着不肯走,但“流动性”是越来越强了,随着警察的劝说队伍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看样子很快就不得不散去了――对于叶扬天来说,围观的人变少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可这也意味着警方来了能主持大局的人物。 果然,叶扬天的目光很快聚焦在一个胖滚滚的中年警察的身上,那是jn市公安局的局长:王关石。 王局长正聚精会神地听一名早些时候赶来的警察的汇报,听着听着,忽然抬起头来,一脸的惊异――眼神正好和叶扬天重合。 “坏了……”叶扬天暗叫了一声,扭头就走。 这会儿,以青天真人为,道士们已经有三分之一左右跟着蒋天士进了教学楼,朝二楼的会议室走去。 “小叶,你站住!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叶扬天一走,王局长也顾不上再听人汇报了,大声喊着就往前跑。 “开玩笑,我要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还躲着你干什么……等会儿再说吧……”叶扬天装听不见,嘴里不住地催促道士们,“快点儿,快点儿!大家跟上。” 这些匆匆赶来“拜见仙师”的道士们都纳闷得很,状况跟想象中的不一样。按理说,“仙师”最大,不管是谁――哪怕是当今的皇帝,那也得老老实实地听仙师的吩咐――拍马屁还来不及呢!堂堂的大罗金仙啊,闹着玩的吗?可偏偏这位“仙师”却实在是标新立异,刚才“故意”用那么难看的姿势把地上砸出一个坑来不算,后面喊话的那人明明是不足挂齿的**凡胎,却怕得跟什么似的…… 但既然仙师有吩咐,让快点儿,那当然得听仙师的――就快点儿好了。 “蹭!”“蹭!”“蹭!” 风声不绝,“登萍度水”“八步赶蝉”这样的轻身法都不敢拿出来丢人现眼,道士们或是御风,或是御剑,又或是缩地成寸……纷纷把压箱子底儿的赶路的法术拿了出来,只一眨眼的功夫,就都冲进了教学楼里,紧跟在了蒋人杰的身后。 道士们一往前走,就都想明白了叶扬天的用意:这间说来也不算如何狭窄,但数百人一并施法,难免彼此妨碍,纵有冲撞也是应当,更别说一边“快点儿”,一边又得跟着一个走得那么慢的“凡人”了。 ――仙师这是要考校我等的修为啊! 众目睽睽之下,数百位道士尽出八宝,,就在云山三十一中教学楼前穿插如梭,各色的剑气、宝光,直冲高天!有人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有人高飞低落飘然若仙,偏偏变幻无方处却又错落有致,貌似熙熙攘攘却又丝毫不见匆忙,不着一丝人间烟火气…… 只一瞬,所有的道士都跑到教学楼里去了。 “神仙啊――”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撕心裂肺似地狠狠诈唬了一嗓子。 ――所以就炸了。 围观的人群差不多已经上万,本来就都不想走,现在大家突然都知道了:合着自己是祖宗坟头冒了青烟上辈子积了德平时做多了好人好事――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好――今天出门碰上神仙了! 警察再多也不管用了,事实上就连大多数警察也一样,差不多所有人都了疯,猛往前冲! 人潮一下子就波涛汹涌了。 至于为什么往前冲冲进来干什么,事实上也没人想太多,大家都没有和“神仙”见面的经验――可神仙这玩意儿是天天都能碰上的吗? 既然碰上了还不赶紧想办法占点儿便宜?哦,不对,是求神仙帮忙点化,保佑自己加薪升官来点儿艳遇当然给几粒灵丹妙药让自己无病无灾长命百岁或者是干脆就直接让自己也变成神仙那是最好不过了…… 有时候,老百姓的想法还真是朴素啊…… 公安局的王局长还算是条汉子,没想着要求道士们提点自己升官财之类的荒唐要求,可他也的确被吓得够呛,往前赶了三步,脚底下忽然不听使唤了,愣是自己把自己给绊倒,翻个身,一**坐到地上,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人群就要踩着自己的身子脑袋冲了进来…… 狂风骤起! 这一阵狂风好大! 就听着风声好象狼嚎牛吼似的呜呜呼呼地,遮天蔽日、飞沙走石,冲上来的人群都被刮成了滚地葫芦,身子不受控制地东倒西歪,顺着风向连连倒退回去,不但没人能越雷池一步,还都给刮出去了。 连同拣回一条命的王局长一起,人群都被刮到了云山三十一中的校门以外。 “好家伙……”叶扬天伸伸舌头,惊叹起来――狂风是从他身前几尺的地方刮起来的,对他是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仙师容禀,寒门风烟之术还略有微名,昔年祖师作风,恰为岑参所见,故其有‘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之句。贫道……呃……晚辈此番献丑,不及祖师多矣。” 一旁,袁达透躬身行礼,为叶扬天解说起来。 “啊扬天有点儿晕。 “仙师……此人无礼,该如何处置?”袁达透恭恭敬敬地问。 “嗯?”叶扬天扭头一看,不由得啼笑皆非。 道士们都已经进了教学楼内,外面只剩下了一个袁达透――连刚才站了一圈的老师们都被风刮出去了。 当然,袁达透不是不听“仙师”的安排,可是……他手上还卡着教导处副主任杜峰海的脖子呢。 “……让他也出去吧……他在这儿也是添乱……啊,对了,可别伤着他。”叶扬天摇摇头,“杜主任,对不住了。” “谨遵仙师法旨。”袁达透一抬手,把杜峰海也扔出了校门外。 “那什么,把风也停了吧……学校门口一共就这么两棵树,叶子全让你刮下来了……”叶扬天无奈地叹口气,“这回我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哦,你能不能别让一般人再闯进来了?先把咱们这头的事儿都了结了再说……” “然后我再替你们出去认罪……靠,我倒霉不倒霉?”叶扬天在心里把后半句补全了。 达透仔细体会了一下叶扬天话里的意思:仙师是不让“一般人”闯进来……那就是说,有缘者得之,无缘者弃之……仙师是要在凡间择徒而教? 忍住了心头的艳羡,袁达透踏起七星步,手上掐诀,谨而慎之地走了三圈,从怀中掏出十八道灵符,咬破舌尖,一口血喷了出去,大喝:“疾!” 登时,烈焰腾空! 沿着云山三十一中的校门,大火就这么蓬蓬勃勃地烧起来了。刚才被大风刮出学校的人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眼看着大火绕了一圈,把整个学校包裹起来! 赤红色的火焰窜起几十米高,火光亮得仿佛太阳都没了光辉,满世界只剩了这一圈火墙,风虽然停了,热浪却象狂风似的把人群吹开了,蒸腾、酷烈、窒塞、奇闷……简直要让人们的细胞颤抖着炸裂一样…… 目睹这景象的众人至少有三分之一直接吓晕了过去,胆子再大的也没法从地上爬起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神仙怒了! “全市消防队支援!立即支援!快!”大难不死的王局长哆嗦着手拨了一个号码,刚打通就狂吼起来,全然不顾手机那一头的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吼完了这一句,他仿佛又一下想起了什么,接着补充,“快!把sd省道教协会的会长也给我叫来!用枪顶着你也给我叫来!” “仙师,这烈焰正气本是考校寒门弟子心性所用的阵法,虽是幻术,然非大智大勇、心无旁鹜者不能过此一关,晚辈勉力而为,最多可维持三个时辰……不知仙师可还满意?”这所谓的“烈焰正气”把袁达透累得浑身是汗,咬破的舌头说起话来也不利索了。 “啊……好……”叶扬天呆呆地回答。 打死叶扬天,他想不到袁达透会弄出这么一出来。 “那……便请仙师移步?想来众位同道已等得心焦了……晚辈虽不才,愿为仙师……这个……愿为仙师……” 被“仙师”称赞了,袁达透满心欢喜,就想顺杆爬,在叶扬天面前先搏个好印象,他本来是要说“愿为仙师引路”,可再一琢磨,这里是仙师的地盘,“引路”什么的自己根本说不上,一时又想不出别的词儿来,卡住了。 叶扬天没心情注意身边的袁达透是不是口吃,他那一双“透视眼”虽然能看出来学校周围这一圈火墙的确有点儿古怪,但真要去从里面走一遭他是绝对不敢的……事实上,看着又能刮风又能纵火的袁达透,叶扬天一下子变得心虚极了。 ――这帮人不是串通好了特意来玩儿我的吧?都这么大的本事了还不算是神仙?那个天杀的吕洞宾找上门来的时候可也没这种声势…… “仙师?”袁达透又叫了一声。 “啊……走……走……”叶扬天总算没继续呆下去,只是步子迈得有点儿机械。 “对了……”刚走上二楼,叶扬天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到了祖父叶龙潜家里,“爷爷……学校里来人了……反正肯定有青云门的……那什么,爷爷,你也过来一下吧。闹大了……我真没想到居然能闹得这么大……你最好先给骆伯伯那儿打个招呼……” 叶扬天口中的骆伯伯,就是sd省的省长:骆玉峰。 第二十章 这年头,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下) “你不也是道士吗!不管怎么样你给我想出办法来!”sd省公安厅厅长黄华灿把警帽狠狠地扔到地上,大吼。 “黄厅长……这个……我实在是……”sd省道教协会会长吴峬星都快哭了。 “我不管!给你二十分钟!你要是再没办法,看我不拆了你的招牌……不……看我不把你给直接扔火里去!”往常也就罢了,有了今天这一出,脾气火暴的黄厅长终究还是不敢真去拆道教协会的招牌,说到一半,把词儿改成针对吴峬星一个人的了。 “我……黄厅长……”吴峬星真哭了。 说起来,吴峬星这个道教协会的会长实在是倒霉透顶,刚被公安厅请来时,人人都对他礼敬有加――连骆省长都亲自过来跟他握了手,让吴峬星好一阵得意。 ――可救火这营生……吴峬星哪儿做得来? 这年头,一旦火烧眉毛,吴峬星那一套故弄玄虚的把戏也就彻底没人信了。 用黄厅长的话说,“我管你阴极阳极伏羲八卦?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把火灭了,我就把你供起来!” 也怪吴峬星被火势吓傻了,居然脱口而出,“……要不……提桶水来?” 这不,人还没走,茶就凉了。 “老张!老张!”放下吴峬星不管,黄厅长继续大吼,“老张你人呢?” “来了来了!”公安厅消防局局长张湄哲一溜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黄厅长,实在是没办法,这……***根本不是着火!老朱在直升飞机上看见了,我那四十多辆车的水全都直接喷到校园里头去了,连根火毛都没沾上……” “不是着火?老张!你给我睁眼看看!”黄厅长急了,一脚踹在身边的消防车上,“这***不是着火还是洪水了?” “反正不是着火,黄厅长,你说下大天来,这笔账我也没法认……”张湄哲脸红脖子粗,“我十八岁开始干消防,三十年大小火场见过上千,要是连是不是着火我都分不出来了,那今天就让我烧死在这儿!我认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上午,十一时四十五分。 云山三十一中校门门前,一片混乱。 整个云山区被彻底封锁,许进不许出;以云山三十一中为圆心,半径五百米内,所有居民疏散,省政府与省公安厅联合接管,出动各级干警总数过两万五千人,jn军区全面戒备,五万精兵随时待命。 云山三十一中火起后仅二十七分钟,省长骆维民召开紧急会议,成立“612突事件指挥部”,骆省长亲任总指挥,偕同相关部门――从消防局到宗教局,从民政局到卫生局,从教育局到科技局……反正挨得上的挨不上的全都算上――领导,赶赴云山三十一中现场。同时,“612突事件”的第一份简报交递中央,与中央国务院的热线开通。 最要命的是,从“事”之初直到现在,所谓的“612突事件”依然无法定性: 从最早就开始围观的闲人和巡警口中了解到的是那数百名道士似乎是来找人的,如果这是真的,那根本不算是回事儿,象现在这样大动干戈简直就是笑话;可话又说回来,谁家出来找人还顺带放火的? 仅仅从现象上看,不用消防局的张湄哲开口,谁都知道围着云山三十一中的这一圈大火有毛病――从常识上讲它完全没可能烧起来。可事实上是:一千多名学生外加一百多位教师都被困在火圈里,火还扑不灭,基本上除了调动空军之外就没法救援。那么,如果这是恐怖活动的话……可就是数百名恐怖分子挟持了上千名人质!再考虑到校外的一圈怪异的大火,那恐怖分子肯定掌握着极为“先进”的“高科技武器”! 这还不算,“612突事件”的目击证人实在太多,经初步统计最少也过了三万人――还不包括被疏散的人民群众。 怎么控制舆论导向?就算电视台和报纸都好办,网络呢? 亲临现场指挥的骆省长从来没象现在这样痛恨过“拍照手机”这种东西――天知道有多少证据照片流落在外了? 而所谓的“目击证人”们的证词更加让骆省长啼笑皆非:百份之九十五以上的目击者一口咬定――那都是神仙啊! ――还不如是恐怖分子呢。 恐怖分子多好,打也打得,杀也杀得,还能把各种各样的罪名随便往他们头上安,基本上他们也会很配合,连句牢骚都不。 可你让我拿神仙怎么办? “612突事件指挥部”设在离云山三十一中不远处的一座写字楼内,以骆省长为的指挥中心在写字楼六层。 “骆省长……第二次突击失败。”黄厅长推门进来,垂头丧气地汇报。 “失败?”骆省长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有没有人员伤亡?” “没有。”黄厅长这会儿跟刚才道教协会的吴会长似的,也快哭了,“骆省长……邪了……警车都冲进了校区,可车上的特警一个也没能进去……都一边哭着喊着地说什么差点儿就被烧死了,一边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但他们身上连一点儿烧伤的痕迹都没有……” “这个……”就算骆省长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这会儿额头上也见了汗,站起来走了几步,忽然开口,“老黄,你说……真有神仙?” “骆省长……”黄厅长卡壳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啊……”骆省长走到窗户跟前,望着窗外熊熊的火光,深深叹了一口气。 “骆省长,这事儿的确有点儿怪。要说神仙什么的……我是不信。可就从现场的录像、目击者的证词,还有这场怪异的大火来看……恐怕真不是……” “不是什么?”骆省长追问。 “不是……不是……真不是人干的!” 就在黄厅长咬咬牙,一狠心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的时候,站在窗边的骆省长忽然“咦”了一声。 透过窗户,骆省长现下面混乱起来。 “我看你们谁敢拦我?”声若洪钟,叶龙潜龙行虎步,气宇轩昂。 叶龙潜身后三步,梁恕,jn市最大的黑帮头子,紧紧跟上,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和腰间端端正正插着的两口明晃晃的无鞘钢刀相映成趣。 ――jn市有点儿记性的人都知道,梁恕现在的这一身白衣,正是当年他在jn打天下时的那套行头。 传说中,梁恕在火并时杀个七进七出,两口钢刀底下十三条人命,白衣却没溅上一丝血迹。 梁恕和叶龙潜的身后,是二十条精壮汉子,标准的黑社会打扮,光头、墨镜、黑西装、各色刺青,腰里一水儿地别着一式的钢刀――比电影里演的黑社会还黑社会。 这一行人就这么闯进了现场。 第二十一章 这年头,身份就是智慧。(上) “叶老,您这样我们就很为难了……”骆省长一个劲儿地搓着手,的确是一脸为难的模样。 “老了就是老了,连你骆省长都不给我面子了啊。”叶龙潜两眼望天,鼻子里“哼”了一声。 “叶老……”骆省长小心地陪着笑脸,“不管怎么说,还是谋定而后动……” 在楼上一看见叶龙潜,骆省长就坐不住了,赶紧下来招呼。 虽然是堂堂的一省之长,但骆玉峰深知,如果在全省数一数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的话,叶家这位老爷子,恐怕要算头一号。 说惹不起叶龙潜,那是因为叶家世代扎根在jn,一直都是省内的名门望族,把全省的各级官员都算上,没有几个不是叶家看着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职位上来的,自骆玉峰骆省长以下,在叶龙潜的跟前,基本上都只能算晚辈――父母官的架子是绝对摆不出来的。 ――这还不算,最主要的,叶家太有钱了! 以jn市的高新开区――云山区为例,最早挑头开的就是叶家,时至今日,整个云山区内的产业与叶家有各种各样关系的就至少占了一半!另一方面,云山区又是全国的一个样板,说白了,这也正是骆玉峰这个省长的最大政绩。 最近这几年,叶家逐渐把经营重心放到了南方,可云山区依然控制着整个jn市的经济命脉,再加上叶家的产业展得越来越大,在全国的各种关系网也越来越是盘根错节……正所谓“牵一而动全身”,这千丝万缕的线头,凡是有心人都清楚得很――动不得! 甚至这些也都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冰山一角,谁知道水面底下,叶家的根基有多深? ――至少在今天以前,骆省长就不知道:原来梁恕也是叶家的一员大将! 梁恕其人和一般的黑帮头子不同,他虽然也坐地分赃,却没有一点儿官面上的背景,完全靠着心狠手辣,在jn盘下了自己的一方水土。 梁恕是一匹狼。 没人乐意招惹一匹狼。就算这几年梁恕的锋芒收敛了不少,可只要他那一双小眼睛眯缝起来,似笑非笑的表情总是提醒着那些想动歪脑筋的人物:是谁不愿好死了? 就现在,骆省长陪着小心跟叶龙潜说话的同时,在叶龙潜身后亦步亦趋的梁恕有意无意地把手放到了腰间的刀把上,这就弄得骆省长一阵心虚。骆省长怕的倒不是梁恕,以目前这个场面,即便梁恕是亡命之徒,也没有跟自己闹到鱼死网破的理由,退一万步――难道把云山区围得水泄不通的那些警察都是吃素的? 可叶龙潜就让骆省长琢磨不透了。 云山三十一中出事,包括骆省长自己在内都赶紧给叶龙潜报过了信――谁叫叶家的公子就在三十一中呢――于情于理,叶龙潜都该给政府留点儿面子,哪能象现在这样?简直就是过来“逼宫”的。 想到这儿,骆省长一下联想到汇报中有关叶扬天的奇异表现,忽然就明白了。 云山三十一中这事儿,别不是叶家整出来的吧? 要不然,叶龙潜怎么会连梁恕都一并叫上了?叶家经商,家大业大,要说和黑道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肯定谁也不信,可象叶龙潜现在这样把和黑道的关系摆到明面上来……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叶老,这……您是什么意思?”骆省长一横心,直接问。 “啊?我老头子想孙子了!到学校来看看。怎么?骆省长,这你管不着吧?”叶龙潜不上骆省长的当,抬腿就想走。 “不是……叶老,您可别一口一个省长的,在您面前……您这不是挖苦我嘛……这个……您也看见了……三十一中这火……您要是有个好歹,让我怎么跟北星兄弟交待?”骆省长说得这叫一个委屈。 “火?什么火?哪儿有火?”叶龙潜撇撇嘴,叹口气,“小骆,你手底下还真没几个能人。” “是是是。”骆省长一愣,接着点头如捣蒜,“叶老,那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听说……好象跟扬天有什么关系?” “关系?什么关系?”叶龙潜一瞪眼。 “叶老……您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啊……”骆省长差点儿就没哭出来――云山三十一中大火一起,这就快把有关的人都给逼哭了――说的话哪儿还象是一省之长? “小骆,我就给你一句话:封锁消息!剩下的,让九处去管,没你的事儿。”叶龙潜摇摇头,“你急什么?有的是人比你急。” “九处?哪儿的九处?”骆省长一头雾水,还想再问,却见叶龙潜一指梁恕,什么话也不说,回身朝着围住云山三十一中的火墙直直走了过去。 “叶老?”骆省长迷迷糊糊地就要跟着叶龙潜走,旁边的梁恕胳膊一伸,拦住了他。 再看叶龙潜,哈哈大笑声中,直入火墙! 火光燎天,映得叶龙潜须皆赤,却丝毫没事儿,叶龙潜周身无恙,连头都没被烧着一根,就这么消失在火墙后了。 骆省长的身子一乜斜,眼镜从鼻梁上掉下来了。 “公安九处。骆省长,借一步说话。”梁恕仿佛很不情愿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本子,在骆省长面前一晃。 “公安……九处?”骆省长只来得及瞥见了证件上的一个印章,但他脑中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光额头见了汗,胸膛内也不争气地打起了鼓点。 @@@ 云山三十一中,教学楼,会议室。 “仙师在上,我道门四十八派一同,恳请仙师出任天下道门袭逸瓯!”青天真人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云山三十一中的会议室也小了点儿,四百多位道士挤了个满满当当,但无论如何,排练过的动作还算是整齐划一,大伙儿一起往下拜倒,后面的直接跪在前面的人的小腿上,磕头磕得叫一个别扭。 叶扬天傻了。 “等等,你们先都起来……”叶扬天觉得自己好象被道士们一下给挤到墙上挂着了似的,想往前走几步把大家都扶起来,脚底下却死活迈不动步子,乍着手叫了一声,忽然糊涂了,“那个……谁来解释一声?啥叫‘袭逸瓯’?” “这个……”青天真人老脸一红。 青山真人背后,不知是谁,偷偷拉了一下青天真人的袖子,小声嚷嚷,“贫道早就说了……袭逸瓯不成!怎么也得是‘懂事长’!” “去!什么‘懂事’不‘懂事’的?仙师智慧渊深,怎能不懂事?”立刻有人悄声反对,会议室内响起一阵“嗡嗡”的赞同声。 “董事长?嗯?袭逸瓯?”跟“懂事长”一联系,叶扬天一下明白过来了,“啊!ceo?你们是说netbsp;“对!对!就是此物!”青天真人赶紧接口,一不留神说得急了,把叶扬天给归类到“东西”上去了。 “那个……你们还是先起来……这到底都哪儿跟哪儿啊……你们这都是跟谁学的?天下道门的ceo?”叶扬天一捂额头,哀叹起来。 “这……”青天真人也觉自己说错了话,大窘,讪讪地站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二十一章 这年头,身份就是智慧。(中)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一个月前,青山真人追着玄心门的天涵子跑到jn郊区的华山上去决斗,结果把道门中前来探查“飞升”“仙迹”的诸多人物都招到了一块儿。青山真人见势不妙,一边跟天涵子统一口径,一边向“袁门”的长老:袁臻,求援,要借袁门的“烟火神雷”遮住众多同道的耳目,先行回峨嵋山,打算给掌门青天真人禀明一切,再图后论――反正已经让萧如云跟在了“仙师”身边,青云门算是捷足先登,接下来,就是怎么让仙师对青云门多加照拂的具体事宜了,由掌门出面,才是顺理成章。 袁门的袁臻不知道青山真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总之肯定与jn府内有人得道飞升有关,掺上一脚绝对没有坏处,也就欣然应允。 只是……袁门的“烟火神雷”固然名不虚传,可华山之巅聚齐了八十多位有道之士,这里头比“名不虚传”更加“名不虚传”的人物还真有那么几位。 尤其是天医门的华九。 天医门,又称“华佗门”,相传为三国时的名医华佗所创,历来以医道传世,门下子弟不多,神龙见不见尾,江湖少见。天医门下精擅医术与养生之道,大都长寿――虽然人寿有穷,道门中寿数最高的也过不了五百岁的坎儿,但天医门中的几个老怪物到底多大了,却是谁也说不清楚。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天医门门人一现江湖,便免不了有宵小窥伺,厚着老脸请人赐点儿丹药的不算,想要暗下毒手来个连人带药一锅端的家伙也有不少。为此,天医门门下除了医术之外,最擅长的就是潜踪隐形、外加万里奔逸――说白了就是逃跑――的本事。 在烟火神雷护庇之下,青山真人拉着玄心门的天涵子一起跑路,别人一时晕了头看不见追不上,可在天医门的华九看来:这几位跑的还真有点儿慢。 要说追人,华九一追一个准。本来华九是琢磨着自己追上去,想法子分一杯羹也就罢了,但青山真人偏偏跟天涵子在一起。青云门的名声不错,玄心门可就有点儿臭大街了――万一也追上了,也让天涵子把自己给一勺烩了呢? 想来想去没辙,华九只好拉上几个跟自己交好的同道壮胆,这下倒好,同道再拉同道,同道的同道再拉同道,这一同道来同道去的,差不离华山上的所有人都跟青山真人和天涵子走了个前后脚。 青山真人想得挺好:兵法云实者虚之虚者实之,自己这一跑,大多数人动点儿脑子肯定会以为自己不可能直接回峨嵋山这么简单,再说大伙儿也不能轻易下决心离开出了神仙的jn府,就算有几个个别直肠子的冲到峨嵋山兴师问罪,一推六二五的太极拳可是道门的传统,让掌门出面说几句不咸不淡的风凉话也就把人都打了。 哪成想,青山真人回山不到一个时辰,连在jn遇见仙师的来龙去脉还没给掌门青天真人交待清楚呢,接二连三地就有人来拜山了。 大伙儿的想法都差不多:青山真人和天涵子按师门渊源论属于那种一见面就该咬牙切齿的,怎么这回就相亲相爱了?事有反常即为妖!与其在jn盲人骑瞎马跟瞎猫似的去找那只死耗子――啊,罪过罪过,飞升的仙师跟死耗子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倒不如逼青云门和玄心门把他们知道的事情公诸于众的好。 这可把青天真人给气坏了。 顾不上冲青山真人这位不争气的师兄和玄心门的掌门天涵子两人火,青天真人跑出前堂,跟天医门的华九等一众同道打开了太极拳,一口咬定:“啊?青山不是去jn了吗?什么?他回来了?不能!我怎么就没见呢?大伙儿都看花眼了吧?哎呀,虽说天医门的华先生在这儿,我算是班门弄斧,可我们青云门的眼药水也不错,要不然大家分点儿?” 但分明是众目睽睽,大伙儿眼睁睁看着青山真人和天涵子抱头鼠窜进了峨嵋山,任凭青山真人说下大天来,没人信! 也算青云门掌门的份量够重,大家虽然不忿,却也不敢指着青天真人的鼻子开骂,可话说回来,别的东西大家或许没有,“掌门”这玩意儿倒是谁也不缺。 有关飞升的事情太过重要,到jn勘察的道门中人身上大都带着类似“青云令”的东西,青天真人睁眼说瞎话没关系,没过十二个时辰,跟着华九一起过来拜山的诸多门派,打掌门往下数,来了个齐集峨嵋! 数千年来,道门传承,各种门派林林总总少说也有几百家,当然这其中规模各不相同,既有青云门这种门下弟子数百、能人辈出的大派;也有龙虎山的天师教这种弟子众多却人才凋零的“正派”;类似天医门这种弟子没有几个,偏又名满天下的也能数出不少。平均下来,一个有名有姓的门派,一两百个弟子还是有的。 换句话说,一天之内,峨嵋山上就到了将近一万人。 再怎么样,青天真人也没法继续隐瞒下去了。 于是,青山真人“匆匆回山”,向掌门青天真人禀告了在jn的现,而青天真人“不敢擅专”,“本着天下道门俱是一家”,“理应互通有无”的“友好精神”,愿将个中详情公诸于众,共商大事。 既然青云门愿意做出让步,摆出了利益均沾的高姿态,明知一捅就破的窗户纸也就没人再去多事了。 更何况,青山真人说出来的事情让人根本就顾不上追究其他。 ――jn府出了个大罗金仙!还是活的! 这一下,群情鼎沸。 用青天真人的话说,“天下道门之盼仙师,如久旱之盼甘霖孤儿之盼父母”,那是一点儿也不错。三百年来道门中人不得飞升,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大罗金仙,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那都是得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供奉起来的祖宗啊! 接下来就是开会了。 连同青云门在内,四十八派共聚一堂,急切商议该如何去拜见仙师――刚才还在心里埋怨青云门太过“小气”的各派掌门象是忽然忘了道门中远不止在场的四十八派,大伙儿绝口不提要把“仙师现世”的消息告诸天下,只是争着要自己的门派去做“先行官”。 这一争执就差不多争执了一个月。 到最后,大家总算定下了一个基调:仙师现世,这是何等的大事?我道门中人,自当整肃容颜,沐浴焚香,以最高礼节同去谒见为是。 这些掌门都是几百年没下过山的,平素看惯了前辈留下来的典籍,没人把“惊世骇俗”四个字当回事儿,一打算就要把现在峨嵋山上的一万来人全都拉到jn去。 亏了青山真人多少还知道些现实社会的事情,怎么想怎么觉得好象这打算都有点儿毛病,拼死力陈,这才拦住了兴奋过度的掌门们,要大家重新考虑。可再怎么考虑,掌门们都觉得去谒见仙师的人数如果太少,那实在不象话,根本配不上仙师的身份,也显不出大家的诚意来。 结果,除去天医门等实在凑不出太多人的几个门派之外,去jn的人数总共:四百七十二位。 ――这就是众道士堵住了云山三十一中校门口的缘由。 至于那个“袭逸瓯”……是大家觉得既然要顾及“凡间”的“习俗”,那就不如彻底一些――但实际上,就连青山真人,也搞不清楚所谓的“袭逸瓯”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这个过程当中,还有些其他的插曲,诸如青云门的青云令被祭出,断剑出鞘等等,可这些事情远比不上大家为挑选谒见仙师的人选而绞尽脑汁重要,居然就这么给无视掉了。 第二十一章 这年头,身份就是智慧。(下) 等到叶扬天现身出来,把众人让进了云山三十一中的会议室,大伙儿见礼已毕,青天真人、连同四百多位有道之士,这才有空按捺住兴奋的心情。 虽然是久违尘寰,不问世事,四十八派到场的这些人差不多都是年老成精,大家静下心来细一琢磨,也就觉出了几分不对。 仙师是板上钉钉的仙师不错――先不说这么大的事情,无论青山真人也好天涵子也好,谁也不会更不敢拿着天下道门三百年来仅剩的一点儿希望开玩笑;只打眼看去,是不是**凡胎也一目了然――但仙师现身以来,神态多显尴尬,行事似有顾忌,这却让大家奇怪了。 世上的事情最怕的就是先入为主,道门中人想飞升想得疯了,在心里先把“神仙”摆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去――这本来也没什么不对,可具体到叶扬天这个半路出家的“兼职神仙”身上,就有点儿不太合适了。 这,却是谁也想不到的。 青天真人脑子转得快,心中暗道:仙师虽被吕祖度化为大罗金仙,但说来这不过是数十日之前的事情,难免尘缘未断,此其一;而大罗金仙临凡,必有缘由,仙师游戏风尘,自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办,此其二。我们没等仙师宣召,自己就闯来拜见,难不成……误事了? 青天真人越想越心虚,脊梁上直冒冷汗,一张嘴,话还没说,先跪下了:“仙师在上,可怜我等苦盼三百载,望眼欲穿……若有处事不当,还望仙师千万原宥……千万原宥……” 别人的脑子也不比青天真人慢,听到“处事不当”四个字,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哆嗦,只听“噗通”之声不绝,刚站起来,又都矮了半截。 叶扬天站在前面,眨着眼睛,抬头无语。 ――你们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知道闯祸了? “这个……大家先起来……有话慢慢说……”叹口气,叶扬天把青天真人扶起来。 跟萧如云相处了这么久,叶扬天对道门中人的年龄已经有了一个起码的概念,再怎么样,会议室里的这一群道士,只论年纪,最小的也得是自己太爷爷以上的辈分,叶扬天也还知道要敬老尊贤。 “大家远道而来……辛苦了啊。”叶扬天有点儿没话找话。 “仙师此言,真是折杀我等。”青山真人“蹭”地从青天真人的背后冒了出来。 “啊?我倒忘了,你也在来着。那就好办了。”看见了熟人,叶扬天松了一口气,“那个……哦,对,青山真人,你们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仙师面前,怎敢当真人二字?”青山真人顾左右而言其他,不接叶扬天的话。 叶扬天狠狠瞪了青山真人一眼,心说:老狐狸,你再装?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乱七八糟的局面是你弄出来的! “仙师,得闻仙师消息,道门欣喜若狂,我等原打算布法阵、设法坛,昭告天下,以彰我道门容光,显我仙师威仪。只是不知仙师意下如何,这才唐突赶来,一则为谒见仙师,二则请仙师示下。”青山真人一脸的微笑,看上去极尽谦恭之能事,口中滔滔不绝,“仙师临凡,此道门千古幸事,我等奔走相告,无不喜上眉梢;但终究过于仓促,今日有缘谒见仙师的,无非四十八派而已。若仙师不弃,可登峨嵋,顺宇内之推心,掌道门之权柄,正所谓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 “你先等等。”叶扬天忍住了没一拳打在青山真人的脸上,“你们还嫌今天来的人不够多?你们想过怎么收场没有?” 收场?叶扬天这算是问道于盲了。 就连青山真人也没把外面的“小小场面”放在心上。是,道门不问世事已久,可自古传下来的架子却还没丢,大伙儿都觉得:不要说有“仙师”在这儿坐镇,就是在场的四十八派掌门,随便拎一个出来,那起码也得享受“国师”级别以上的待遇。 “仙师,些许小事,何足挂齿?”青天真人接口,“若是仙师不愿多见外人,待晚辈去与当今皇帝讲明,不教他过来聒噪便是。” “当今?还皇帝?”叶扬天好玄没吐出一口血来。 “是啊,是啊,有事弟子服其劳,天下道门俱以仙师马是瞻,仙师又何来忧虑?只是不知仙师既已登仙班,却又为何羁留凡间不去?若我等能为仙师效命,还请仙师尽管吩咐。”玄心门掌门天涵子语出惊人,这一问,绵里藏针。 天涵子自然认得叶扬天正是那天晚上在云山大酒店陡现“三头六臂”的少年,“仙师”的身份不假。但是,为什么好好一个大罗金仙放着天上不去,却非要在“凡间”逗留?说不得,这其中一定有些古怪。事实上,在场的所有道士心中都有同样的疑问,只是不敢真问出来罢了。 天涵子今年已经四百多岁,眼看飞升无期而寿数将尽,这份焦急自不必提,和别人比起来,也就少了一些顾忌――要不是自知没可能对付得了大罗金仙,天涵子说不定早就一把揪住叶扬天的脖领,要他把飞升之秘交出来。 人都要死了,哪儿还在乎什么神仙不神仙? 但叶扬天可不吃这一套。 从小耳濡目染的,叶扬天最不怕的就是笑里藏刀勾心斗角。刚才他还为了不知道怎么收场着急,现在天涵子一来探他的海底,叶扬天反倒不在乎了。 “众位,三百年来,天下修道之士虽多,却无一人能得以飞升,这是为何?”叶扬天故意把半文半白的句子说得不伦不类,他可是清楚得很:什么都不用在乎,自己捏着这帮人的软肋呢。 “仙师!”整个会议室里就剩下倒吸凉气的声音了。 “天心难测,天意难违……”叶扬天微微一叹,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如果叶扬天不是大罗金仙,这会儿被乱剑分尸都是轻的――在场的这四百多位,哪一个是好欺负的?能让人这么耍着玩?敢! 偏偏叶扬天就是惹不得,大伙儿只有老老实实地听着。不光老老实实,一个个的心里还都挺高兴:仙师上来就提到这件事,那就是他老人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换句话说……有希望! 天涵子的脖子伸得老长,望向叶扬天的目光热切之极,却也不敢再多问了。 “我嘛,年纪小,什么也不懂,要是套句话说,那就是四个字:无德无能。跟众位是没法比的,就是那天碰见吕洞宾……啊,吕祖是不是?我不光不信,还差点儿把他老人家给送到疯人院去。所以,从哪一头算,飞升啊,成仙啊,这种事情怎么也不该落到我头上。这个,我自己知道。”叶扬天的语气轻松起来,“众位尽可以不服气啊,反正我也不在乎。” 会议室里的道士们竖起耳朵听着叶扬天的话,没一个人敢大声喘气,但脑袋却都摇得象是拨浪鼓――不管叶扬天成仙以前是干什么的,现在人家就是大罗金仙,还真没人敢不服。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总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能成仙吧?就看最近这三百年……啊,这个就先不提了。对了,前几天我刚知道,好象我和青云门还有点儿什么关系?六十年前,我爷爷似乎就在青云门,要是算算辈分,在座的该都是我的长辈……呃……这个也先不提了吧……有些事儿,还真不好说……哦,刚才这一位问的是我为什么不回天庭?咳,怎么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商场之上,言多必失,叶扬天家学渊源,当然很明白这个道理,这几句话有实有虚,却语焉不详,给人留出了足够的想象空间――大家都顺着叶扬天的话头琢磨开了。 仙师说得没错啊,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成仙的吗?要真是这么着我们还混什么啊?那仙师之所以能被吕祖度化为大罗金仙……不用说,仙师肯定大有来历!至少也得是上界哪位星宿下凡吧?仙师说先不提最近三百年道门无人飞升的事情,象是有什么苦衷?咳,天机不可泄露嘛!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仙师还说他跟青云门有渊源,又说什么六十年前……六十年前青云门不是出了一个叶龙来着?对,我当时就想,凭什么叶龙有那么大的本事?刚入门几年就把整个青云门搅得鸡飞狗跳的?今天再看,可算明白了!合着仙师所在的这个叶家,跟天庭关系深厚啊!那仙师说辈分问题先放在一边不提也就顺理成章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上界的星宿论辈分大小?不过仙师这话说的可是大有深意,这是在点醒我们让我们去揣测天机啊,说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明明是上界星宿下凡,怎么就在江湖里了?这岂不是说……仙师下凡历练,闯入江湖……为的就是三百年来道门无人得以飞升的事情? 大伙儿越是琢磨,心绪越乱;越是琢磨,对叶扬天的敬畏也就越深……甚至于越是脑子好用深沉有智的,琢磨得就越多越广,连叶扬天话中的破绽都琢磨出了五六层意思出来。 本来,叶扬天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再怎么精明也还有限,可架不住他的身份摆在那里,用的办法更加对头,道士们聪明反被聪明误,几百年的智慧全让叶扬天给塞进套里去了。 “众位,今天大家来也都来了,我不好再多说什么,可大家来的实在也是太……”说到这儿,叶扬天往窗外瞟了一眼,看见满天的火光,不由自主地一阵脑仁儿疼,叹口气,“这事儿闹的,我都没法追究……” 叶扬天从教学楼的天台上跳下来的时候就没想明白该拿这些道士们怎么办好,更没想到事情会越闹越大,他的“顺风耳”依旧管用,说这几句话的工夫,也知道了外面连骆省长都亲临现场了。 叶扬天心中有数,从刚才青天真人那句“去找当今皇帝讲明”来看,这帮人压根儿就没把政府当回事儿――可这不是谁不把谁当回事儿的问题。 难道还能让他们出去把骆省长绑架过来,逼着他下令恢复一切秩序不成? 那不更乱套了! “……那什么……咳,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没请教众位都该怎么称呼?青山真人,你给我引见一下好不好?” 左右想不出办法,叶扬天干脆学了把脑袋埋在土里的鸵鸟――外面你闹吧,我不出去了! 第二十二章 这年头,鸵鸟和神仙都不好过。(上) 当鸵鸟是需要天赋的。 四十八派的掌门引见完了,长老、供奉什么的也记了一堆,叶扬天很快就豪爽地挥着手说“众位可别都自称晚辈,也别一口一个‘仙师’‘仙师’的,多别扭?就叫我小叶好了!不合适?那……就叫我叶子?咳,怎么我就成‘叶师’了?还yes呢……” 称呼问题解决掉之后,叶扬天开始嘘寒问暖,“啊,大家都是御剑飞过来的啊?真是辛苦了……天上风不是很大吧?家里……哦,不对,门户里还有什么人没有?怎么不都叫过来玩呢?” 家长里短的话总共也就那几句,再往后,叶扬天就快没词儿了,“……那什么,嘿!看你这一身道袍穿的,真精神啊……大家说是吧?” 道士们被叶扬天弄得直愣神:怎么“叶师”他一下子就这么平易近人了? 时近中午,就在叶龙潜赶来,穿过袁门供奉袁达透设下的“烈焰正气”的幻术火墙,站在云山三十一中会议室的窗边听墙角的时候,叶扬天没法不让自己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成,不管怎么样,该面对的,总得去面对才行。 叶家门里,还从来没出过不敢面对现实的怂货,叶扬天不想做第一个。 “先到这儿吧……”叶扬天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么着,众位先都回去,过几天放暑假了……我是说,等我有空闲时间了,我再专程去趟峨嵋山,有事到时再说。” 这下道士们着急了,碍着叶扬天说的“天机不可泄露”,大家不敢一上来就直接打听有关飞升等事情,到现在也只是说了几句闲话而已,怎么好就这么走了? 可是,仙师的吩咐,道士们又不能不听。 姜总是老的辣,天涵子先开口,说是“叶师身边,总要有人护卫打理”,让叶扬天“千万莫冷了道门对叶师的拳拳之心”云云,说白了无非就是:反正打死我也不走。 有人挑头了,接着就有人符合――表忠心谁不会啊?再者,四十八派掌门精选门人前来jn,原想的是谒见仙师之后就跟着仙师混了,最起码也得把仙师迎到峨嵋山上去才是,虽然有些便宜了青云门,但只要大家都在一处,那也还能算是近水楼台。 于是乎,跟着天涵子的话头,道士们纷纷附议,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更是顺杆就爬,口口声声“叶师不如早日驾临峨嵋”。 “停!停!”叶扬天被道士们弄得头大如斗,大声喊了两嗓子,气鼓鼓地说,“你们还嫌给我添乱添得不够多?呃……” 叶扬天刚要火就卡壳了,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些老道哪一个是好欺负的?就凭自己会的哪点儿本事,真惹得起吗? “我也不是要大家都走……”叶扬天吁了一口气,朝四下看看,觉虽说自己没真火,但“仙师震怒”的威力也还不小,道士们又都唯唯诺诺起来,不由得安心许多,随即改了口,“我的确是有事,最近没法脱身,那个……既然大家有心,倒不如留下几位帮我。但人太多了可不成……对了,我听说有个百年一度的论道大比?干脆这样,就在今年提前开了,到时候我准上峨嵋山,而且人到的也该比今天更齐一些吧?” 群道默然。 叶扬天不知道自己无心中拿来救急的几句话恰巧说中了在场的道士们的亏心事――几千年传承下来,天下修道之士门派大小数百,但如果单只论及实力,今天在场的四十八派只怕占了天下道门中的三分之二强;从一个月前的华山到峨嵋山的聚会之中,有不少小门小派就被摒除在外了,不但没能来云山三十一中,连一点儿消息都得不到。 道士们都以为“叶师”对此情况不仅了如指掌,而且还有所不满,各自羞愧,再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叶扬天,盼着叶师能把自己留在身边。 叶扬天第一个选中的是青云门掌门:青天真人。 这当然是事出有因:先不管叶家和青云门之间的渊源,人家青天真人的关门弟子萧如云还在叶家的小楼里躺着呢,一是为了道歉,二是为了救人,青天真人都非得留下不可。 第二个人选是天医门的华九――这还是为了萧如云的伤势。 接下来是袁门供奉:袁达透。没办法,围住了云山三十一中的大火就是袁达透放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李门的掌门李纳乾是托了袁达透的福,叶扬天听萧如云提起过李门与袁门本同出一家:白鹿洞,因为祖师袁天罡和李淳风反目才一分为二,两门从此不和。那就不能厚此薄彼,要不然万一被李门给恨上了怎么办?就算成了神仙,叶扬天也不乐意自己被哪个老道成天惦记着。 最后两位是青山真人和天涵子,叶扬天恨这两个人恨得牙根痒痒:你们两个去打架就去打架好了,怎么一眨眼就给我招来这么多人?算了,这种不安定因素还是放在自己身边比较好,省得一看不见又闹出乱子来。 再多叶扬天死活不要了――这就六丁六甲了,再多?八大金刚?开什么玩笑?那还不如都留下,我凑个五百罗汉得了! 但针对于在场的四十八派近五百人来说,六个还是实在太少,又经过一番商议,叶扬天终于答应:四十八派每派都留下两到三人来,论道大比之前常驻jn,有事也好给各门派报信,只是这一批人不跟在叶扬天的身边就好。 因为叶扬天懵懵懂懂地把只从萧如云那儿听说了一句的“百年一度论道大比”给搬了出来,原本最想留在jn的各派掌门都不得不各自回去准备;反倒是论道大比的东道主:峨嵋山青云门掌门青天真人却一开始就被叶扬天点了名,想走也走不成了,这才叫啼笑皆非。 趁着各派掌门把留在jn的人选定好,各自吩咐的时候,叶扬天偷眼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是中午一点三十分,还有七十多个未接电话,短信箱也满了。 “得……”叶扬天一咧嘴,心说:估计骆伯伯他们在学校外面已经快急疯了。 “时间不早了,除了留在jn的以外,众位,这就动身离开好不好?”叶扬天想了想,又说,“大伙儿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御风、御剑的我不管,反正,别走大门了……” 不算青天真人等六个被叶扬天亲自留下的,四十八派留守jn的人数也过了一百位,其余的道士向叶扬天道了别,鱼贯而出,却都在会议室的门外与站得腿酸的叶龙潜打了个照面。 把“潜”字去了,“叶龙”的威名在天下道门中可算是一个传奇,到如今虽然已经过了六十年,依旧毫不褪色。在这儿意外相见,道士们都是一愣,有些当年跟叶龙潜有过数面之缘的就想套下近乎,却顾忌着“叶师”正在赶人,也就只好向叶龙潜微笑致意,接着便身化长虹,绝尘而去。 第二十二章 这年头,鸵鸟和神仙都不好过。(中) “爷爷!你怎么来了?”叶扬天还在犯愁会议室里剩下的这一百来人怎么打,等其他人都走光了才看见叶龙潜。 “我怎么来了?”叶龙潜哼了一声,“小天,我要不来,你怎么办?” “爷爷……”叶龙潜低下头,嘟囔着,“咱们家在云山区不是还有几间酒店来着……依我说,随便找间地下室,让他们住进去也就完了……” “胡闹!”叶龙潜不理叶扬天,大踏步走进了会议室,朝侍立在叶扬天身后的青天真人拱了拱手,“掌门师兄,六十年不见了啊。” “叶……师弟?”青天真人脸上一红,一声“师弟”叫得比蚊子还轻。 留在会议室中的道士们就有幸灾乐祸的,心里都想:六十年前,叶龙就把青云门搅和了一个底儿朝天,还逼得青天真人面壁十年;前几天jn又有剑气直冲斗牛,竟象极了青云门的镇派至宝,说不得,怕是当年叶龙连断剑都抢走了。但偏偏叶龙又是“叶师”的长辈,青云门本事再大,这笔账也没法找叶龙算了――当着叶师,你青天真人这声“师弟”居然还能叫出了口,已经算你有种! “掌门师兄,”叶龙潜嘿嘿怪笑,“承蒙你还记着有我这个师弟,青云门的名册上居然也还留着我的一席,想不到啊,我是真没想到!” “叶师弟……师兄我……”青天真人欲言又止,脸已涨得通红。 “掌门师兄,你该知道小天是我叶家的长孙,竟然还敢来jn?我是又一个没能想到!”叶龙潜沉声道。 “叶师弟,青天只要在掌门的这个位子上一日,便一日不敢因私废公。这句话,六十年前师兄说过,六十年后,也还不变。”青天真人这回倒把话说得流利了,面上红潮一退,目光坚定。 “嘿……”叶龙潜的眉毛挑起老高,花白的头无风自动,象是气到了极处,“掌门师兄,就是为了这一句,你……” 猛地想起了什么,叶龙潜狠狠一跺脚,“罢了!今天没法再打!掌门师兄,你跟我谁赢了都是胜之不武……你不把我逐出青云门,那来日方长,早晚……早晚……小天!你给我过来!” “嗳,爷爷,我在这儿呢。”叶扬天答应得倒快。 “你自己惹的祸,自己看着办吧。”叶龙潜的心情仿佛极差,随意往外一指,“咱们叶家人,天塌了也得自己顶着!” “明明不是我惹的祸……”叶扬天小声嘀咕一句,满不情愿地点点头。 “叶师弟啊,叶师……啊,我是说,仙师究竟是仙师,你可不能……”青山真人突然陪着笑脸插话。 “老子管教自己孙子!他就是大罗金仙,那也是我孙子!”叶龙潜瞪眼。 “是,是,爷爷,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是你孙子了……”叶扬天一边叹着气,一边往外走。 听叶龙潜和青天真人说了这几句话,别说叶扬天是差不多早就心里有数,会议室里不知道当年详情的道士们也都明白了这其中大有玄机,除了当事人之外,没人插话。只有叶扬天这个孝顺孙子,想着办法转移叶龙潜的注意力――反正当年旧事对自己的祖父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太美好的回忆。 叶扬天出门,“六丁六甲”赶紧跟上,来到教学楼外,袁达透倒是很知趣,双手在胸前一比,口中念念有词,道一声“疾”,满天的火光可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跟叶扬天预料的没有两样,放眼看去,云山三十一中的外围乱哄哄的:来回走动的警察,停得歪七扭八的警车、消防车――也不知道现场指挥的骆省长怎么想的,在原来的火墙外面,还用交通隔离墩围了一个大圈。 火墙一散,外围的人群中立刻一阵骚动,但没有乱跑的,甚至连个试探着往校门内走的警察都没有一个。 “怪了……”叶扬天挠挠头,转身去问叶龙潜,“爷爷,这怎么回事?” 刚问出口,叶扬天又觉了异样的地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那什么“烈焰正气”的外面都闹成那样了,整个云山区全面戒严,为什么当其冲的校园里却没什么动静? 云山三十一中全校可是有一千七百多学生呢,再加上在校的教职员工,难道都睡着了?还是大家根本不在乎自己被火墙给围住了,对会议室里的四百多位老道也没任何看法,该上课的照样上课? 那也不对――中午放学的时间早就过了啊,大家上课成瘾,都不吃饭了? 叶扬天正纳闷着,见叶龙潜下巴一扬,顺着望过去,校门外走进来几个人。 “呃……”叶扬天的头皮有点儿麻。 来的这几位叶扬天都认识:省长骆玉峰和省公安厅厅长黄华灿,是叶扬天该喊“伯伯”的;至于腰里插着钢刀的梁恕,是正儿八经的“梁叔”。虽说官面上和黑道上的象现在这样正大光明地走到一起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但好歹还都能算是“自己人”。 可梁恕旁边的那一位就不一样了。 ――白西装、红衬衣、黑领带、黄头……穿男装还能这么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女孩子叶扬天只见过一次。 如果可能,叶扬天连那一次也不想见。 韩雨! “一江寒秋雨”的韩雨! 再往下数,那就是……同学韩秋的姐姐韩雨,杀手韩雨,绑架过姜潇潇的韩雨,差点儿把叶扬天宰了的韩雨……这都算不上什么,最要命的:这是那个把自个儿的嫁妆正经当兵器用还给弄丢了的韩雨…… “爷爷……”叶扬天心虚地回头看了看叶龙潜,“这都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叶龙潜还不知道自己的孙子擅自收了韩雨的嫁妆,随口反问。 “我……这局面能不能再乱点儿?”叶扬天想要抓狂。 “扬天啊,来,先介绍一下,这位是公安九处的韩小姐。”四个人来得很快,骆省长上来先给叶扬天引见了韩雨,又问,“这几位道长该怎么称呼?” “公安九处?天……”叶扬天忽然现自己很有乌鸦嘴的潜质:果不其然,局面更乱了不是? “我是韩雨,叶先生,咱们见过面了。”跟叶扬天的混乱相比,韩雨倒是落落大方,只是穿着西装却用老式的拱手礼显得有点儿奇怪。 “可不是见过面了?韩小姐那天下手要是狠点儿,今天再想见面就得麻烦韩小姐去坟地把我挖出来了。” 韩雨不提这个碴儿还好,提起来叶扬天就气得不行,也不管周围的目光,把心里的困惑也扔到了九霄云外,上来就跟韩雨一个钉子。 “小天!你怎么这么说话!”韩雨还没答腔,叶龙潜却先训了叶扬天一句。 “爷爷?”叶扬天纳闷:爷爷这是怎么了?按理不该啊? “小天,你记着,锦衣卫这玩意儿,别随便得罪。”叶龙潜把话补完了。 “哦……”叶扬天这才恍然大悟――合着叶龙潜也看韩雨不顺眼。 “叶老爷子就是爱开玩笑。”韩雨却不在乎,接过叶龙潜的话头,说,“这儿不太方便,叶老爷子,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 “小天,你去跟她磨牙,梁恕,走!”叶龙潜不理韩雨,挥手向梁恕示意。 梁恕点点头,转身带路。 “掌门师兄,老子也公而忘私一回,你们随便。”叶龙潜一边叫着“师兄”一边自称“老子”,显然不给青天真人留一点儿面子。 “叶师弟,你这是……啊,多谢叶师弟了。”青天真人一愣,随即明白了叶龙潜的意思,颔道谢。 “众位,叶龙六十年不出江湖,混了个富家翁,几天饭还管得起,众位既然要留守jn,那就让叶龙先尽一番地主之谊。请!” 叶龙潜高声招呼着四十八派留守jn的人手,自称中却改用了“叶龙”,让众人都是心中一动。 ――且不说是为了什么,六十年前搅乱青云门、震惊天下的叶龙,这可就算是重出江湖了! 第二十二章 这年头,鸵鸟和神仙都不好过。(下) 时间是下午两点四十分,地点是云山大酒店,二十七层的会客室。 人物:叶扬天,骆玉峰,韩雨,还有青天真人、青山真人、天涵子、袁达透、李纳乾和华九。 折腾了整整一个上午的“612突事件”貌似已经尘埃落定,云山三十一中的善后、云山区戒严的解除,以及包括严密封锁消息等一系列相关事宜都逐渐开始着手――就连要对外布的新闻稿也差不多快写好了。 新闻稿中的说法是这样的:“今日上午,代号‘绸缪’的反恐军事演习在jn市云山区广大人民群众的配合下圆满结束。此次演习以信息化条件下应急作战为基础,分为城镇清剿、解救人质和攻打营地三个部分,共出动各级军警一万余名,sd省省长骆玉峰亲临现场指挥坐镇……充分展示了sd省公安干警、民兵预备役人员和人民群众的良好素质,为将来进一步强化反恐机制、维护地区安全稳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事实上,在“612突事件”的背景之下得到了充分展现的恐怕要数政府对媒体的良好的控制能力…… 流言是肯定会出现的,证据照片乃至录像片断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外流,但这都不是问题――些许不和谐的音符影响不了歌舞升平的大环境。再说,除了当事者之外,会铁了心相信“三十一中里来了好几百个神仙”的老实人能有多少? 这年头,流言之所以不可怕,就是因为流言的版本太多了,在无所适从之间,绝大多数人会选择的只有一个:都不信。 所以骆省长额头上的汗珠绝不是因为担心流言而滴下来的。 ――那是因为叶扬天和韩雨这一对冤家。 在叶龙潜的带领下,四十八派留守jn的一百多位道士一起去了梁恕的云山大酒店,叶扬天愣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象无处可去,就也要跟着走,于是,云山大酒店二十七层的会客室又被占用了。 叶扬天自己坐了一个沙,隔着茶几,对面坐着韩雨和骆省长,另一侧的沙上是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其余四人却都站着,有意无意间地把韩雨和骆省长围住了一个半圆。 有过萧如云的前例,叶扬天从一开始就没天真到以为青天真人等六位会老老实实地离开自己身边,可他却没有料到,这六位比萧如云还要难缠,连让他们坐下都费了半天劲――最后还是叶扬天差点儿火,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才勉为其难地坐了下来。估计这还是因为叶扬天多少和青云门算是有些渊源的缘故。 “叶先生,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处长想见你。”韩雨含笑,开门见山。 “不见。”叶扬天也含笑,关门落闩。 “扬天啊,给你骆伯伯个面子好不好?”骆省长含的笑有点儿苦。 “骆伯伯,有些事好商量,有些事不好商量,你总不能帮着外人吧?”叶扬天没好气地说。 “外人……”骆省长看了一眼韩雨,苦笑着心想:谁是外人?你们两头我都惹不起,你们俩才真是一伙的,我是外人! “叶先生,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你总得给个交待啊,要不然我们就很难做了。”韩雨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态度却还是很好。 “你们难做?你们是谁?”叶扬天其实是有点儿心虚的,但想着韩雨前几天绑架姜潇潇时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明知自己不该这样,却还是嘴硬。 “我们就是公安九处。”韩雨很爽快,“叶先生,严格地说,公安九处是一个不在政府序列中存在的机构,它的职责是……” “等等,我知道。锦衣卫嘛。”叶扬天一撇嘴。 “这个……我是不是先出去一下?”骆省长小心翼翼地插嘴。 “啊,不用了。骆省长,叶先生人既然就在jn,你们地方上最好也心中有数。”韩雨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会知会上面,至于保密级别的问题……你不必操心。” 省长心头一喜,赶紧答应着。 “骆伯伯……你好歹是一省之长啊……”叶扬天叹口气,翻起了白眼。 就连青天真人等六人也都连连摇头――好歹他们还都知道叶扬天口中的“锦衣卫”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大概正在暗暗慨叹“历朝历代,无非如此”之类。 骆省长在官场上打滚多年,哪能看不出众人的心思?不由得一阵委屈――你们以为我跟你们一样都是神仙,什么也不用在乎啊? 话说回来,骆玉峰还算是个不坏的省长,不贪不敛,也着实做过不少为民的大事好事――否则就算叶家跟他相熟,叶龙潜也不会让叶扬天叫他一声“骆伯伯”了。 可越是这样,骆省长就越是该在乎一些东西:比如公安九处。 在梁恕给骆省长看那份证件之前,骆省长完全不知道公安九处的存在,但他认识证件上的那个图章。 ――那是领袖的私章! 领袖只有那一位,即便早已逝世,领袖还是领袖。“公安九处”能一直沿用领袖的私章,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骆省长不敢,也不会有丝毫的怠慢。 但这不意味着骆省长就会自以为惹得起叶扬天,只看会客室里的这六个道士摆出的架势,骆省长已经快把对面口口声声喊着自己“骆伯伯”的叶扬天当成了祖宗。 更别提来云山大酒店的一路上隐约听到了什么“四十八派”,还有什么“天下道门”……作为一个中国人,骆省长很清楚能随便在天上乱飞的老道代表的是哪一种人。 “叶先生,就拿今天上午的事情来说,”韩雨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叶先生应该也明白,如果再出现几次类似的事件,所造成的影响……” “今天上午的事情?什么事情?反正跟我无关。”叶扬天死不认账,“你也别一口一个‘叶先生’,那天你不是还说神仙没什么了不起的吗?干什么前倨后恭?” “叶先生,以前的一点儿小误会,还请叶先生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在这儿给叶先生赔礼道歉了。叶先生如果觉得不够,还想出气,要打要罚,我都心甘情愿。只要叶先生见了我们处长,有什么话都好说。” 韩雨简直有些低声下气,不光旁边的骆省长想不到,连叶扬天本人都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了一会儿,叶扬天小声嘀咕起来:“……什么认打认罚啊……你先把你那该死的寒雨剑给拿回去再说……” “叶先生,私事是私事,公事是公事,公私还是不要混为一谈好吗?”韩雨脸上飞起一片红晕,可话头接得飞快。 “别!”叶扬天一激动站起来了,“韩雨,你先把话说清楚!什么公事私事的?没公事,全是私事!” “……叶先生,这件事我做不了主……”韩雨很认真地回答。 “怎么你就做不了主?都……都二十一世纪了你这么大一个人自己的事儿怎么就做不了主?”叶扬天急了,“你那把破匕又不是我抢走的,你干什么非要赖上我?” 韩雨慢慢把头低下来,不说话了――看韩雨的表现,好象真有认准了要嫁给叶扬天的意思。 “我不管!不就是一把破匕嘛,你跟我走……不,你别跟着我走!我把匕还给你,你拿着它爱嫁谁嫁谁!实在不行你就是嫁给萧如云我也没什么意见……当然,估计萧如云她也肯定不乐意……但不管怎么说,反正,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云山三十一中来了四百多位道士都没把叶扬天吓成现在这样。 “啊,我知道了!你是知道了我成神仙了,所以才故意把那什么寒雨剑扔给我是吧?你们怎么这么不择手段啊?美人计也没这么用的!我不上当!靠,韩雨,我跟你把话讲清楚……那什么,那什么,你……” 叶扬天是被吓着了口不择言,想到了什么就直接倒出来,话刚说了半截,就看见深深埋头的韩雨的脚下忽然多了几点水渍,一下就没词儿了,讪讪地说了两遍毫无意义的“那什么”,住了口。 韩雨哭了。 “那个……扬天?要不然……还是先谈公事?”骆省长一边打岔一边暗暗琢磨:情形急转直下也没有这么转的,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韩雨的出现,是在云山三十一中火起,叶龙潜赶到,梁恕向骆省长亮出公安九处证件,等一系列事情之后了;韩雨一到,要骆省长严密封锁消息的梁恕就躲到了一边不再出声。 久经风雨的骆省长看得出来:梁恕手上还有黑帮头子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要做,应该只是兼任着公安九处的一个观察员之类的角色,恰逢其会、没法脱身,这才被叶龙潜拖来顶缸;又或者梁恕的确是叶家的班底,反正叶家也不会反对梁恕在公安九处搞份兼职……但说到底,韩雨,才是公安九处真正管事的人。 韩雨没让骆省长失望,在火场前镇定自若不说,号施令毫不拖泥带水,直到与叶扬天一行一起到了云山大酒店,抛出“公安九处处长”的名头,按部就班、不卑不亢……虽然年轻,却着实颇有大将风范。 可叶扬天没几句话,居然就把韩雨给弄哭了――当然叶扬天说的话也的确混帐了一点儿,明显没经过大脑。 骆省长打着圆场也明白过来了:要不然怎么说秀才就怕遇见兵呢?往好听里说,叶扬天是率性而为,无拘无束,说白了,就是不讲理呗! 这人要是一耍赖,那就没治了。 “啊……先谈公事吧。”叶扬天闷闷地开口。 叶扬天终究不是真的混帐,骆省长怎么想的,他心里也清楚;再怎么着,当着青天真人等六个自称“晚辈”的老道,叶扬天还得顾及一下身为“叶师”的面子尊严。 “叶先生,当务之急还是要叶先生先见一下处长。有些事情,我做不了主。”韩雨立刻把头抬起来了,脸上一点儿泪痕都看不见。 扬天在心里大呼上当,却不好再说不见,只得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会客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小雨,叶先生的事,于叶先生或许是私事,但对于九处来说,都是公事。”推门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士,国字脸,浓眉大眼,气宇轩昂,神态沉稳,开口就训了韩雨一句。 雨站起来,点点头,走到一边,给来人空出了沙。 “叶先生好,几位道长好,我是公安九处处长,韩无熠。”中年男士完全无视骆省长的存在,只抱拳向叶扬天等人问好。 “啊……韩处长好。”本来叶扬天对韩无熠进来时说的那句话非常感冒:凭什么我的私事就成了你们的公事了?但韩无熠一通名报姓,叶扬天硬生生地把风凉话给吞回了肚子里。 姓韩的?韩雨的亲戚?那寒雨剑这事儿…… 没等叶扬天再想下去,韩无熠接着说,“实在是对不起叶先生,韩雨办事不力,我是半个小时前才得到消息,从西沙群岛急着赶过来,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品……这粒珠子是我刚拿到的,还请叶先生笑纳。” 说着,韩无熠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珍珠,放到了茶几上。 半个小时内从西沙群岛赶到jn?叶扬天的脑子“嗡”地一响,心说:你是坐洲际导弹飞过来的?几千公里好不好? 韩无熠拿出来的那颗珍珠有鸽子蛋大小,嫩黄色,在茶几上滴溜溜地转着,流光溢彩,倒象是活的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件稀世珍宝。但这东西对叶扬天的吸引力并不大――他用不着。 叶扬天不是看不出这颗珍珠的珍贵,可他一向对自己用不着的宝贝没有太重的得失之心,叶家的家训中有一句是“麝因香重身先死,蚕为丝多命早亡”,戒贪,才是致富的要诀。 反倒是旁边的青天真人一伙的眉毛都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叶扬天不知道的,不代表这六位道门中人也不晓得。这一类珍珠有个名字:聚宝珠。 顾名思义,聚宝珠的功用就是聚宝,如果将普通的珍珠和聚宝珠放在一起,它们就会自动向聚宝珠靠拢,如同百鸟朝凤,所以聚宝珠又称“母珠”;除此之外,聚宝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只是,珠生于蚌,《易说卦》中又有“离生蚌”的说法,作为珠中之母,道门中人在布置洞府时,偶尔会有人寻一颗聚宝珠来,安置在洞府的“离位”。 所以,道门中便也传下了聚宝珠的来历――所谓“千年蚌精,感月生珠”。 青云门中也有聚宝珠,是数百年前青云门中一位偏爱搜罗珍奇的前辈于北海所得,笔记记载,那位前辈入海七日,搏杀蚌精,蚌精死后显出原形,单是一片壳,便重三千斤! 在青天真人看来,青云门中的那颗聚宝珠比韩无熠拿出来的这一颗还小着一圈。 六位道士默然自忖,杀个老蚌虽然并不为难,但总要有过一番激斗,激斗过后再御剑狂飞几千里,想来也不是做不到,只是这已然是道门中顶尖的修为――韩无熠进门后的这一番举动不是无用功,的确让六人对他另眼相看了。 “这东西我用不着,不用这么客气。韩处长,您有话尽管说就是。”无知者无畏,叶扬天把聚宝珠拿起来看了看,又还给韩无熠了。 聚宝珠毕竟是好东西,叶扬天也有点儿舍不得,但他让韩雨给吓怕了。一把破烂匕就是嫁妆,那这珠子后头指不定藏着什么呢……叶扬天如是想。 “叶先生……”韩无熠苦笑了一下,“叶先生家学渊源,我这是班门弄斧了……” “好说,好说。”叶扬天拱拱手。 “叶先生,那我就说实话了……”韩无熠的国字脸上满是诚恳,“其实我就是想先打听一下,您不是成仙了吗?今后有什么打算?嗯……我是说,您就不想着到天上去玩玩?” “啊?”叶扬天愣。 “没办法……我们也很为难,实在是没有想到叶先生居然能惹了这么多隐世的高人出来,而且还有再继续增加的趋势――当然最麻烦的是好象叶先生真的成了神仙……说真的,很要命。”韩无熠愁眉苦脸。 “啊?”叶扬天张口结舌。 “叶先生,能不能商量一下?您都已经是神仙了,就赶紧飞升了好不好?否则我就得派人天天监视着叶先生,叶先生肯定不自在,要是叶先生一生气,把监视的人员都宰了,我还得再派人――您是不知道啊,我们九处是真不容易,没那么多可以浪费的人手……”韩无熠突然诉起苦来了。 “啊……”叶扬天继续愣。 “叶先生,您想,万一您要是哪天心血来潮了,也不用太折腾,就象今天这样随便捣个小乱,我们怎么办?又得戒严,又得向各方面封锁消息,甚至有时候还得忙活着灭口……那得花国家多少钱啊!让您出恐怕您又舍不得,退一万步了,您就算舍得,我们敢跟您要吗?咳,其实这都无所谓,可谁叫我是公安九处的处长?这些事儿最后都得找到我头上……您行行好,就算帮我个人一个忙,赶紧飞升了吧……” “好奸贼!”青天真人拍案而起! 第二十三章 这年头,治病不易。(上) 剑光一闪! “别打!”叶扬天惶急的叫声。 定格。 青天真人手中擎着一口明光锃亮的宝剑,剑尖指住了韩无熠的鼻尖,韩无熠神色不变,右手食中二指抬起来夹住了剑身。 但韩无熠的左肩被李纳乾伸手按住了,后脑上也多了一只手掌,却是天涵子的。 袁达透单掌横在胸前,挡住了想要冲过来救援的韩雨,华九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韩雨的背后,虽然没有出手,也已经封死了韩雨的所有动作。 “吱――”一声轻响。 韩无熠和骆省长坐着的那只沙受青天真人的剑气所侵,从韩无熠后背靠着的地方缓缓地裂成了两半,然后,轰然散架。 韩无熠还维持着坐姿,悬空不动,骆省长却没有这样的本事,“哎呀”一声,瘫倒了――一多半是因为吓的。 以二敌六,韩无熠和韩雨尽落下风,还没出手,一眨眼的工夫便已受制。 “干什么啊你们这是?”叶扬天看着韩无熠脸上慢慢浮现的微笑,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腾地站起来,指着在场的诈唬起来,“你,你,还有你,三个掌门!再加上你们三个,啊?供奉?长老?你们害臊不害臊?靠,这打架呢还是欺负人呢?都住手!我都什么还没说,你们就想杀人啊?到底听谁的?” 被叶扬天这么一训,青天真人等六位道士脸上挂不住了,赶紧收了手,青天真人也把宝剑撤了回来。 其实,也不怪青天真人等过于紧张,韩无熠苦口婆心地劝叶扬天赶紧飞升――这还得了?天下道门三百年才盼来一个大罗金仙,万一要是真让这个“锦衣卫头领”给劝得走了,那怎么办?再等上三百年? 在场的,就是把天医门的华九都算上,恐怕谁也没有这么长的命了。 就算这六位都把生死置之度外毫不在乎,他们还有各自的门人、弟子……事关整个道门的前途所在,在青天真人等看来,蛊惑叶师的韩无熠何止该死,简直百死莫赎! “真是在山上呆的时间太长了?到了外面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给忘了?为点儿小事就能激动成这样?你们以为这姓韩的是谁啊?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啊?你们管我叫什么?叶师?那你们的叶师,我,就能没一点儿主见?我有多少事儿没办完呢你们知道不知道?” 叶扬天继续嚷嚷着,一边嚷嚷,一边把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拉回来,按着他们坐回到沙上,再往四周看看,找不到别的可以坐的东西,也就不再管其他人,自顾自又坐了回去,嘴里还不闲着。 “好嘛,听风就是雨,还都是掌门呢?谁门下没有个几百上千的弟子啊?这么冲动怎么为人师表?怎么做天下道门的表率?好在今天在这儿的也没什么外人,就你们……啊,青云门、天医门、袁门、李门四个门派,可云山大酒店里就有四十八派的代表,这还不算,眼看就是道门大比,几百个门派的人都到齐了,一块儿议论,那你们羞不羞啊?今后还怎么做人?大家记住了,斯文,斯文,只有斯文了才能***设下陷阱好让那些冲动的家伙上当!这人啊,一冲动,就把所有底牌都露出来了……” 叶扬天这几句话说得青天真人等六位道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尤其是坐着的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只觉得手脚没处放。 可最受不了的还是韩无熠。 ――叶扬天这是摆明了在指桑骂槐呢。 有关叶扬天成仙,公安九处得到消息的确是晚了一点儿,直到韩无熠赶来,也还没有定下应对的方案。 事实上,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韩无熠这位公安九处的处长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搞明白――韩无熠只知道jn来了很多身负绝学的道门中人――连这帮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都不清楚――而他们的目的是叶扬天,一个“成仙”了的少年。 所以,韩无熠想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试探。 聚宝珠如是,貌似无心地说出自己在半个小时之内从西沙群岛赶来亦如是。 但叶扬天的表现却令韩无熠摸不着头脑:不要聚宝珠,这还在预料之中,可叶扬天竟连句佩服也没说一声,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 ――你还以为你真是神仙啊? 虽然也算是道门中人,可韩无熠的一身本领另有出处,生活在现实社会,他根本就不信“大罗金仙”那一套。 所以,接下来韩无熠就拿叶扬天当小孩来哄了,好歹也算是试探吧。 结果……韩无熠现自己一不留神踢到了铁板。 被青天真人等制住还不算什么,反正是寡不敌众,就算这六个道士的本领出预料,也还可以接受。 但叶扬天口口声声的“掌门”“几百上千的弟子”“道门大比”……让韩无熠浑身直冒冷汗。 这都是些什么人?叶扬天他真是神仙? “叶师教训的是,贫道受教了。”青天真人起身,向叶扬天深施一礼,再抬头时,瞥向韩无熠的目光中竟似颇有深意。 “好了好了。”叶扬天摆摆手,象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别自降了身价。” “韩处长,”说着,叶扬天转过身来,对韩无熠说话,“今天先不多说什么了吧,咱们都给彼此一点儿时间,反正我就在jn,你要找我也方便。就这样,再见。” “啊……好……”这回轮到韩无熠呆了。 叶扬天站起来往外走,骆省长想拦又不敢,韩雨看着韩无熠,韩无熠不动,韩雨也不好自作主张。 等韩无熠回过神来,觉不对,再想要说话的时候,叶扬天已经出了会客室的门,青天真人等照旧跟在后面,不知是谁低低说了一句:“你一个天机门的小辈,竟敢忘了祖宗吗?” “啊?”韩无熠又呆住了。 第二十三章 这年头,治病不易。(中) 612突事件,也就是“火烧云山三十一中”的一出好戏,已经过去了七天。 一个星期以来,叶扬天一直呆在解放桥附近叶家的那栋小楼里,一直皱着眉头。 日子过得出乎意料地平静。或许是因为政府对传媒的强大控制力挥了作用,有关的流言并没有甚嚣尘上,就连云山三十一中都在第二天就恢复上课了――当然,倒霉的副校长陶人贤和教导处副主任杜峰海还在医院里躺着,医药费也是叶家出的;四十八派留在jn的一百多人在云山大酒店貌似过得还算逍遥,叶龙潜在那边作陪,大概是淡出江湖六十年,寂寞了太久的缘故,居然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另外,不知为了什么,公安九处的韩无熠也没有再找上门来。 但叶扬天完全不觉得真的是风平浪静、天下太平了。 相反,让他心烦的事情越来越多。 邢师我为叶扬天带来了学校的消息,令人奇怪的是:云山三十一中全校师生仿佛都被催眠了,除了邢师我和韩秋,没有人记得道门四十八派到学校“拜山”的事。韩秋一如往常,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邢师我费尽口舌也没能掏出一点儿有用的情报。事实上,邢师我本身的记忆也出了毛病,他只记得在教学楼的天台顶上眼睁睁看着叶扬天与道士们都进了会议室,接下来……就正常放学了,中间几个小时一片空白。 对于叶扬天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按邢师我的说法,至少他可以照旧大摇大摆地去学校而不用担心同学会叫他除“色魔光源氏铁头兄”之外的东西。但在详细追问青天真人一伙,知道了云山三十一中全校师生集体失忆并不是出自道门中人的手笔以后,叶扬天开始觉得心虚――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有人在暗中捣鬼总不是好事。 梁恕跟邢师我走了一个前后脚,他是受叶龙潜的嘱托来给叶扬天解释有关“公安九处”的事情的。 与骆省长的猜想相符,梁恕虽然身在公安九处,但只是一个外围成员,一方面不必对公安九处负什么责任,另一方面,也接触不到核心的机密。 但梁恕透露的情况已经足够令叶扬天头大如斗。 叶龙潜的一句“锦衣卫”道尽了对公安九处的不屑,作为“某位国家领导人”直属部下的公安九处在某种意义上也的确具备一定的“锦衣卫”的性质,可公安九处的主要职能却是调查和规范全国范围内的“非自然现象”。换句话说,公安九处就是专门负责“治理”叶扬天这一类人的。 与职能相配,公安九处也的确具备了一定的能力。这是叶扬天综合了梁恕与青天真人等透露的情报分析得出的结论。 中华道门源远流长,虽然近三百年来因为种种原因各大门派纷纷归隐、不现于世,但这并不是全部,也不可能是全部――几千年传承下来,各门各派免不了有些典籍散佚在外,归隐后的道门之中,偶尔也会听到某某因为无意中得到了哪位前辈高人留下的笔记而一跃成为某派的第多少代传人之类的事情,更不用提不在“道门序列”之中的“散修”。 在国家的控制之下,公安九处就成为了这一类人物的聚集地――至于这些人的数量究竟有多少,又是如何为政府所用,想必其中定有不少故事,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青天真人等出自名门大派的跟叶龙潜一样对公安九处不屑一顾:“纵然效忠朝廷,那也不过是一群孤魂野鬼,何足道哉?” 叶扬天可没法这么潇洒。 于公,公安九处代表的是整个国家,他叶扬天就算不是什么好学生,至少也还是个学生,再怎么也不会连国家法律都不去在乎了,大罗金仙还有天条呢――当然,对于那一堆至今还在床底下睡觉的《天条全本》,叶扬天是相当不感冒的。 于私,叶家家大业大,顾虑也多,叶扬天可不愿到头来弄得叶家所有的生意都搬到峨嵋山上去。 偏偏等叶扬天想明白利害关系,打算要找韩无熠谈一下的时候,韩无熠却没影了。 后来还是青天真人告诉叶扬天,“那韩无熠身负天机门心法,贫道见叶师为其心烦,便飞剑传书,请天机门长老常炳良对其严加管教,少来生事。” 叶扬天气得鼻子都歪了。 抛开以上种种不算,叶扬天最头疼的还是有关萧如云的伤势引出的一系列问题。 青天真人和萧如云师徒见面,自然有一番话说――眼见下山时还好好的爱徒一身修为尽散,还变成了残废,青天真人险些心疼得背过气去,青山真人更是百般自责,头一句就是诈唬着要“穷搜天下,为如云师侄报此深仇”。 但大家细细盘问下来,这却是“叶师”的杰作,不由得都傻了眼。 没人是傻瓜,见到大罗金仙的喜悦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冲淡之后,联系叶扬天的各种表现,要说令人信服实在是有些勉强,再看到萧如云的重伤,不免有人心里犯了嘀咕;可另一方面,叶扬天一身的仙风道骨别人看不出来,却也瞒不过青天真人等的眼睛。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算萧如云非常配合,叶扬天也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长吁短叹外加语重心长,把吕洞宾找上门来度化成仙的故事又讲了一遍。 这一回语焉不详是搪塞不过去了,但叶扬天依然成功地诱导了大家。 大罗金仙还是大罗金仙,当然,在这一点上并不存在什么欺诈问题。只是在叶扬天这位大罗金仙为什么没有飞升这方面出现了两种解释:第一,与之前的推测相符,大罗金仙降世,必定身负重任;第二,叶扬天贪恋红尘繁华,不愿过早斩断尘缘。 在青天真人等看来,这两种解释都不能算错,之于叶师本身,恐怕还是偏向后者居多――要不然堂堂的大罗金仙怎么会连最基本的法术都一点儿不懂?居然还闹出了断剑出鞘,让萧如云身受重伤这样的笑话――这分明是上天为惩戒叶师的任性而降下刑罚,好让他在凡间多加历练,重修道法,积累功德。 这也是有过先例的,据说当初八仙大闹东海,不也被天庭打下凡尘,重加苦修来着?否则八仙之名也不会在凡间如此响亮了。 自认为看清了叶师的真身,青天真人等不免喜忧参半。不用说,忧的是叶师跟天庭没有联系,道门中的飞升之秘一时半会儿或许还是无法解开,不过,这倒也无关紧要。要知道如果叶师没有羁留凡间的必要,那他随时都可以飞升不见,到时再叫天下道门去哪儿找人?反倒是现在,道门可以为叶师尽上一份心力,助他早日办成大事,积累功德,重返天庭。这样叶师就欠下了道门的人情,自然会有所回报…… 等叶扬天把话说完,青天真人一伙已经在暗地里把如意算盘拨拉得劈里啪啦直响了。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救治萧如云。 萧如云的伤势沉重得有些离谱,断剑是青云门的镇门至宝,剑气入体非同小可,叶扬天当初的救治又不得法,这才导致了萧如云下身的经脉骨骼全被剑气绞碎,成了残疾。更要命的是四十八派当初只顾了在峨嵋山上为谒见仙师大吵其架,青云令都没人理,结果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间。 虽然青云门门中少不了灵丹妙药,但事到如今,也只落了个名医袖手,无计可施。 于是所有的希望就都寄托在天医门的华九身上了。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华九正是行家中的行家。望闻问切四诊过后,华九先给萧如云服下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药丸,再用金针过,三下五除二,就导出了至今仍残留在萧如云体内的断剑剑气,让萧如云的一身修为恢复了八成。 这一下众人大喜,连萧如云的脸上都重新挂起了笑,可再往后,冲着萧如云半瘫的下身,华九却只剩下了连连摇头,频频叹气。 用华九的话说,“如云师侄下身经脉骨骼尽毁,除非叶师以大神通易筋洗髓,再无他法。” 叶扬天急了。 揪住了华九的脖领,叶扬天大吼,“要是老小子你想不出办法来,看我不把你那两道白眉毛给耗下来!” 为了保住自己的眉毛,华九结结巴巴地回答,“如果如云师侄能潜心修行,飞升成仙,那……” ――没等华九把话说完,叶扬天真动手去揪华九的眉毛了。 最后,少了一半眉毛的华九花了三天时间,殚思竭虑,终于拿出了一个看似可行的治疗方案。 说白了,无非是重塑萧如云下身被毁的经脉和骨骼。这活儿以前也有人干过:相传当年哪吒闹海,牵连父母,不得已刳肠剔骨,把一身骨肉还给李靖,太乙真人就用莲花、荷叶、藕节给哪吒重造了肉身。 不过,遍数天下道门之中的人物,还没人能有太乙真人这样的本领,本来叶扬天身为大罗金仙该能做得到的,偏偏他连点儿概念都没有。于是华九的方案之中只好列出了各种天材地宝,以材料来补偿修为的不足。 青云门创于宋朝,天医门创于魏晋,细算下来,各大门派哪一个都有千年以上的历史,家底丰厚,不缺宝贝,可架不住华九开出的药方实在太蹊跷了。 青天真人向叶扬天告罪,跑到云山大酒店和众位同道凑了半天,综合了四十八派的意见,大伙儿一致认为,药方上别的东西都还好说,就算现在凑不齐,等到提前了的道门大比中遍告天下同道,总还有法可想,唯独有四种,是说什么也得去现找了。 分别是:夔牛角、钩蛇筋、龙鱼鳞、乘黄尾。 ――叶扬天的第一反应是:“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众人尽皆苦笑。 第二十三章 这年头,治病不易。(下) 夔牛,是蜀山中的巨牛,在古人的形容中,它“体若垂云,肉盈千钧”,负责任地说:它,很大,很大。 钩蛇,是生息在崌山大江里的怪蛇,尾巴分叉,上面带着倒钩,所以叫“钩蛇”;“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就是由钩蛇而来――换句话说,钩蛇的个头不比夔牛小多少。 相比之下,龙鱼要好一些,至少不是很凶――可它会飞,而且飞得很快。正因为它飞得很快,根本就没人见过。现存有关龙鱼的记载,据说都是神仙传下来的――龙鱼是神仙的坐骑。 乘黄,是一种背上长了两只长角的马,它倒是不会飞,跟神仙也没什么牵扯,相传还曾经有人骑过这种马。不过,那个人是轩辕黄帝。 按照华九的药方,大伙儿必须先逮住夔牛,把它头上的角锯下来;再去抓住钩蛇,抽它的筋;接下来,随便找个神仙借条龙鱼,揭鳞;最后,去跟黄帝打个商量,剪下他家里养的那匹马的尾巴。 搞明白了这一套程序以后,叶扬天哭了。 ――这哪儿是治病啊?这是要命!你们直接说打算杀了我不就完了?搞得这么含蓄干什么? “小叶,你真要去蜀山?”萧如云斜靠在床上,目光中不乏忧心。 “萧如云,这些事你别管。老老实实养伤,就算帮了我的大忙了。”叶扬天打个呵欠,满不在乎地说。 “可是……”萧如云还想再说什么。 “不就是头牛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个头再大,也是头牛。我就不信,我一个大罗金仙,连头牛都宰不了?那不是连西班牙人都不如了?” 叶扬天抢在萧如云前面开口,琢磨着:眼看就到七月了,这倒好,西班牙的斗牛节还没开幕,我先把这个活动给办了。 耐心思考几天,叶扬天已经拿定了主意。 不管华九的药方是不是有意刁难,萧如云的伤总是非治好不可。虽然叶扬天并不排斥偷奸耍滑,但对于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这份担当还是有的。更何况叶扬天心里萦绕不去的是那天为萧如云治伤时偷偷印下的一个吻,哪怕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待,叶扬天也打算尽全力去凑齐了那见鬼的四件东西――至少得试试看。 龙鱼和乘黄不太好找,可夔牛和钩蛇却是有案可查的,想到就做,叶扬天先打起了夔牛角的主意,在出之前,来找萧如云辞行。 叶家在解放桥附近的这栋小楼里的客房都被青天真人等占了,萧如云又住回了叶扬天的卧室。凭着华九精湛的医术,萧如云的修为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尽管下身瘫痪,自由行动却不成问题。只是不知道萧如云是怎么想的,叶扬天来找她时,萧如云还是很有一副病人的样子,卧床不起,让叶扬天的自责又加重了几分,不由自主地夸下了海口。 “小叶,夔牛是上古异兽,切不可掉以轻心……”萧如云急急说了一句,忽然又有些迟疑了,“更不用说龙鱼、乘黄本就虚无缥缈……如云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小叶何苦如此?” “你骂我是不是?”叶扬天好象有点儿生气,“不管怎么说,你的伤是我弄出来的,我要是不管,那我成什么人了?” 说着,叶扬天又一吐舌头,“咳,我就是这么一说,你知道,我也没法不管,先不说你师父他们吧,这事儿如果没个结果,我爷爷也饶不了我。” “啊……叶师叔说什么了?”“叶龙”余威仍在,萧如云认真地问。 “叶师……叔……你能不能不提师叔这个碴儿?”叶扬天夸张地一捂额头。 萧如云浅浅一笑。 说起来叶龙潜至今仍然算是青云门中的一员,青天真人等很默契地没把这个计算在内,只是称叶扬天为“叶师”;萧如云早习惯了称呼叶扬天“小叶”,在叶扬天的坚持下也就一直没有改口,应了那句“江湖乱辈,各交各的”。但这也造成了后遗症,叶扬天听着萧如云管自己的祖父叫“师叔”,怎么听怎么象是萧如云故意占自己的便宜。 “我爷爷让人传话,说是要我多抓一头夔牛来,他想把牛头挂到墙上做装饰。”叶扬天苦着脸说。 “叶……也是一番苦心,生怕小叶为此太过忧虑,这才故作轻松。”萧如云把“师叔”两个字吞进肚里,一不留神,连着把话说完,倒象是跟着叶扬天把叶龙潜叫成了“爷爷”。 “苦心?他绝对是记恨着我没事先把所有的事情都坦白,说风凉话报复我呢。”叶扬天一激灵,开始装傻。 “对了,小叶,你既然要上蜀山,这里倒是有一件不错的法器。”萧如云想起了什么,举手轻轻一招,房间一角的壁橱门开了,一条带着暗色链子的匕轻飘飘地飞了过来。 “萧如云,你……”叶扬天吓了一跳。 “小叶?”萧如云诧异地看了叶扬天一眼,解释说,“小叶该还记得,这是那晚的刺客所用的兵刃,如云细看过了,确是一口好剑,切金断玉如削土木,更难得的是正气凛然,应能辟邪……小叶虽然有了断剑,但那毕竟是我青云门镇门至宝,轻出不祥,不如小叶就先用了它吧。” “这个……”叶扬天这才想起来,有关寒雨剑就是韩雨的嫁妆这一回事,至今也没多少人知道,青天真人等更是被蒙在鼓里,萧如云自然也就无从得知。 可要让叶扬天就这么把寒雨剑给收下了,他也不乐意――开玩笑,躲还来不及呢。 “这个……怎么说也是女孩子用的兵刃,你还是收起来,留着自己用好了。你要是不喜欢,等哪天把它还给韩雨――啊,那天的什么刺客其实就是……咳,我解释这个干什么?要不然咱们把它扔了吧?” “小叶!”萧如云的脸色严肃得很,“大罗金仙虽然是金刚不坏之体,但小叶不习道法,怎能再没有一件法器护身?等小叶处理过了身边琐事,大家同上峨嵋,如云自会请青逸师叔为小叶打造上好的宝剑,这一口不过是权且暂用,小叶还是不要计较了。啊,小叶说那晚的刺客有了下落?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呃……我用还不行吗?”叶扬天忙不迭接过了寒雨剑,心想:越描越黑,可别再给自己添乱了。 叶扬天不想乱,萧如云可没有松口的意思。 “小叶,那晚的刺客身手不凡,又……深知小叶的底细,小叶千万不要大意啊……”萧如云努力了半天,终于开口说,“如云的师尊、还有青山师伯他们固然久不曾入世,给小叶添了不少麻烦,但如今总算是多了人手。如果……如果小叶不方便讲,那如云去找师父,请他老人家安排,为那位……那位姜小姐护卫平安……” “啊?”叶扬天没想到萧如云会主动提出了姜潇潇的事情,一时脑子没能转过弯。 “无论如何,如云还是要为小叶着想……”萧如云低下头,轻声说话,不让叶扬天看见她的眼神。 “那……还是不用了。”叶扬天差一点儿就脱口而出“那就这么办吧”来。 一周以来,叶扬天没能去成学校,这一方面是因为他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实在不愿再节外生枝;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没办法去面对姜潇潇。 照邢师我在学校里的观察看来,固然是所有人都失忆了,不过,最关键的姜潇潇却好象有些不对劲,仿佛记忆中还保留着什么似的。 无论政府怎么控制媒体,都不得不对外公布所谓的“绸缪”反恐军演的地点就在云山三十一中,虽然在善后工作中大家都被叮嘱过要三缄其口,可学生之间彼此的议论却少不了,大家几乎是不可避免地把“集体失忆”现象归咎于某种“新式武器”的试用上了。而让邢师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姜潇潇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议论,只是偶尔会望着空下来的叶扬天的座位出神。本着对好友叶扬天的感情生活负责的想法,邢师我也试探着去问过姜潇潇,却没有得到任何有意义的答复,反倒让姜潇潇象当初躲着叶扬天一样地开始躲着邢师我了,着实令邢师我郁闷了一阵子。 但这也让邢师我觉得有些心虚――难道说云山三十一中学生们集体失忆的事件跟姜潇潇有什么关系不成? 当然,这种猜想马上就被叶扬天彻底否定了。从小就对姜潇潇钟情,叶扬天不能想象自己会不清楚姜潇潇的底细。别的不说,但凡姜潇潇、或者是她的家庭能有一点儿跟“道门”“法术”有关的背景,她的家境也不会象现在这样了。 ――比起让一千多人集体失忆来,貌似“点石成金”之类的法术可能还容易些。 可是,如果姜潇潇并没有失忆,那叶扬天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总不能直接说:“潇潇,你也看见了,我的确是成仙了,那些道士都是来找我的。他们看见我以后特别高兴,于是就放了一把火,还顺便弄得云山区来了一次戒严。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现在政府都得听我的,有关我的事儿啊,大众没有知情权……” 叶扬天自认不会对姜潇潇说假话,可实话说起来总是很伤人的。叶扬天知道,姜潇潇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家庭背景,如果说在“富家子弟”之上再加一个“大罗金仙”还算是能够让她接受的话――叶扬天必须得承认光是这些就已经很过份了――明明搅和出了天大的事情却逼得政府都得忍气吞声,也实在出了可以容忍的限度。 所以尽管万般不情愿,叶扬天也只得暂时选择遗忘,先不去管有关姜潇潇的事情。 哪成想,反倒是萧如云把姜潇潇的事情提出来了。 叶扬天怕的就是这个。 萧如云很漂亮,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让叶扬天惊为天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人熟稔起来,叶扬天甚至还用“透视眼”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遍;更不用说治伤的时候,摸也摸过,亲也亲过……可这并不代表叶扬天已经把姜潇潇抛在脑后了――要变心也没有这么快的。 叶扬天只是开始觉得有些困惑而已。 而萧如云的表现,让叶扬天的困惑逐渐升级了。 “其他的事情你还是先别管,我不是说了?养伤最重要。”叶扬天干咳一声,“反正,交给我了。” “小叶,那日纯阳祖师嘱咐,要小叶记得情关难过……”萧如云还没忘了长春藤咖啡堡里吕洞宾的那句“色不迷人人自迷”。 “萧如云,你……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叶扬天翻着白眼,“吕洞宾这家伙害死我了,他要是敢出来见我,我……对了,那什么龙鱼鳞,还有乘黄尾,正好找他要。” “小叶,如云是说,”萧如云不理叶扬天的打岔,从床头拿起一本书来,说,“这些日子以来,如云攻读天条,颇有些心得。想来纯阳祖师留下天条,必定自有用意,纵然不管‘情关’二字,小叶你看,这天条里就写着……” “停!停!”叶扬天赶紧伸手拦住了想要把《天条全本》打开的萧如云,“别跟我提天条!” “小叶!” “你记住,”叶扬天盯紧了萧如云的眼睛,说,“我不看天条!这是我和吕洞宾之间的事情……不,这是我和我自己打的一个赌!我要让见鬼的天庭知道,不是什么事情他们都能做得了主的!” 留下这一句话,叶扬天急匆匆地转身,仿佛要尽快离《天条全本》远一些,逃也似地走出了卧室。 萧如云瞠目结舌。 关上房门,叶扬天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嘟囔起来,“没错,脚上如果长泡,那纯粹是自己走的……” “哎呀,叶师脚上长泡了?这还得了!不如让天医门华兄诊治一二,待得痊愈,再去蜀山不迟。” “……我说青山真人你乱接话把的本事是跟谁学的?”叶扬天气得直想吐血。 第二十四章 这年头,一顶成名。(上) “那我们就先走了。李伯伯,爷爷那边拜托你,有什么事情的话,跟我爸联系。”叶家四层小楼的楼顶上,叶扬天对管家老李嘱咐。 “小天,家里你不用管,天下还有谁能真把叶家怎么样了不成?老爷要是真重出江湖,那更不用说。”老李佝偻的身子仿佛高大起来,眼中精光一闪。 “咳……”叶扬天摇摇头,向四下看了看,说,“几位,那就走吧?” 青天真人、青山真人、天涵子、袁达透、李纳乾和华九一起点了点头。 “叶师,御剑而行,空中罡风不小,还请留神为是。”青天真人一捋胡子,抢先对叶扬天说。 “御剑?谁说御剑了?御什么剑?”叶扬天掏出手机,拨号,“刘哥,好了,过来吧。” 没过一会儿,轰鸣声中,叶扬天的司机兼保镖小刘,驾驶着一架直升飞机出现在空中,缓缓落了下来。 “咱们坐直升飞机走。”叶扬天一指飞机,大声喊,“大家跟上!” 青天真人等六人看着直升飞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山中百年,世间果然大变。”坐在直升飞机内,青天真人接过了叶扬天递来的龙井,喝了一口,感叹起来。 “道兄此言不差,贫道却也想不到,如今便是凡人竟也能这般飞天遁地了。”袁门的袁达透接口,连连点头。 “若说也有些缺憾,这……象是慢了些……”李纳乾也忘了和袁门的门户之争,从舷窗向下望着,居然评判起直升飞机的度来了。 在一边的叶扬天撇撇嘴,心想:这架直升飞机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法国的“黄蜂”,老古董了,当然慢了点儿。可无论如何,比起你们揪住我的脖领御剑从天上飞来,实在是好太多了。没办法,我倒是想找架俄罗斯的“短吻鳄”,可也得有那本事才行啊,就这还是说了多少好话才从海南的田伯伯那儿要来的呢。再说了,你们平时御剑飞行的时候,有一边飞一边喝茶的本事吗? 不摔下去才怪! “刘哥,往四川那边过去,中间还得加油吧?”叶扬天不管欢喜赞叹的六位道士,向驾驶舱内的小刘问。 “天哥儿,放心,误不了事!不过话说回来,你光让我往四川飞,四川大了,到底是哪儿啊?”小刘皱着眉头回答。 “这个……到了你就知道了。”叶扬天郁闷地叹气,心说:我哪儿知道啊? 夔牛,按记载是在蜀山中出没,但所谓蜀山无非是蜀地山川的通称,根本就没有一个确定的地点。 在跟青天真人等的讨论之中,叶扬天也多次追问,却一直没有得到确切的的答复――按照青山真人的说法,是“洞天福地,自隐于世,若非有绝大机缘,凡人不得其门而入也属应当。” 当然叶扬天早就不是“凡人”了,可青山真人这话说了还不是等于没说? 叶扬天已经做好了到时被人揪着脖领飞上一程的心理准备,之所以想方设法找来直升飞机,不过是要把那一段路程缩减一下罢了。 因为叶扬天和萧如云的话别,出稍晚了些,直升飞机进入四川省境内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在青天真人的指示之下,飞机一路往西。 叶扬天心中有事,沿途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在遭遇了第四架“路过”的直升飞机以后,却也忍不住起了牢骚,“你们跟踪就跟踪吧,这么明目张胆干什么?早知道这样,我就找你们要飞机了……” 从找自己在海军的“田伯伯”借用直升飞机,再到制定从jn到四川的长途飞行路线,各方面一路绿灯,叶扬天总觉得有哪儿好象不对,现在想想,恐怕连这架“黄蜂”都是公安九处安排好了的也说不定。 “韩无熠不是被天机门给揪了去‘严加训斥’了吗?不至于在这儿等着我吧?”叶扬天暗暗地嘀咕着。 “叶师,前去不远便是,这……飞机怕是进不去的,还望叶师海涵。”忽然,青天真人开口了。 “啊?这就到了?那就走吧。”听青天真人嘴里说出“飞机”来,叶扬天不由得一乐。 “得罪了。”话音落地,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一左一右,架住了叶扬天的胳膊,袁达透按照叶扬天教的办法,笨手笨脚地打开了舱门,一阵狂风直扑进来。 “刘哥,别忘了我说的事儿……” 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话,叶扬天就被青山真人和天涵子架着,跳出了直升飞机,其余四人也都鱼贯而出。 虽然早就被打过了预防针,小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几位居然真的就这么“飞”出去了――连降落伞都不带!手上一错,直升飞机飞偏了…… 过了一会儿,小刘自言自语起来,“天哥儿真成了神仙了?可怎么这些人飞出去的姿势看着就这么别扭呢?一点儿也没有神仙的风度……啊,对,这不能怪人家,估计以前都是直接飞的,没跳过直升飞机……” 小刘说风凉话不用负责任,但叶扬天可就没这么舒服了,直升飞机的高度大约是一千五百米,飞在群山之间,风大得很,刚跳出去,叶扬天就被大风迷了眼,好容易挤了点儿眼泪出来,却现架住自己的青山真人、天涵子根本没有向下落,反倒是在朝高处飞! “哎……”叶扬天刚要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就灌了一嘴的风,好象还有沙子,赶紧闭嘴,一不留神又咬了舌头。 “书上不是说过神仙一边在天上飞着一边还能聊天来着?满嘴沙子的怎么聊啊?不对,这不是重点,他们这是打算把我往哪儿带?呃……刚才还一口一个‘叶师’,这就改绑票了?刘哥他应该是在后面跟着呢吧?”叶扬天的心里开始打鼓。 听着两耳之间尽是呼呼的风声,叶扬天有点儿心怯了,两脚悬空,身子却在空中疾飞行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 “哎?不对……这……怎么到了峨嵋山的金顶了?那不是舍身崖吗?蜀山呢?啊,峨嵋山也在四川,那就算是蜀山了?”飞着飞着,叶扬天忽然又现了问题。 去年叶扬天到峨嵋山旅游了一趟,没理由不认识峨嵋金顶的风光,只是上一次来是从下往上走,这一回却是从天上往下看了。 “等等……我记着金顶的海拔是3077米来着,这才多一会儿,往上飞了一千多米?” 叶扬天一个劲儿地暗中嘀咕,眨眼的工夫,就飞过了舍身崖。 “呀!”顾不上被灌一嘴沙子了,叶扬天猛地叫了起来――也不知道青山真人和天涵子犯了什么毛病,两人架着叶扬天,头下脚上,从舍身崖直冲向下! “靠……这帮老道在故意玩我……”叶扬天的脑子里浮现了这样的念头。 慌乱之中,叶扬天并没有注意到飞在最前面的青天真人就在舍身崖前悬空一停,还做了几个奇特的手势。 “嗯?”叶扬天的双脚落到了实地上。 “这是……哪儿啊?”四下望去,叶扬天觉得自己好象有点儿傻了。 疑似仙境。 叶扬天落脚的地方是一方翠谷,碧绿的草地上万花吐芬,一片斑斓,周围点缀着各类奇石秀峰,倒也不怎么高,有很多急湍的瀑布交错着,象是几十匹雪白的绸缎似的悬在各处。翠谷方圆总有个十几里地,除了林立的秀石以外,草地边上一片苍松翠柏,绵延开来,不知道通向哪里。 抬头看,舍身崖高不见顶,正好是傍晚,空中云气和落霞互为表里,映衬出一天异彩,美不胜收。 让叶扬天惊讶的是,从正对着的翠谷开口往前,有几座从没见过的高山,既险且奇,形态各异,都有瑞气流连,最奇怪的,其中有一座居然整山都在放光! 打死叶扬天,叶扬天也不会认为脚下所占的这片翠谷和眼前的这几座山――包括那座放光的在内――属于峨嵋山风景区的范围。 ――要是旅游局真知道有这种类似仙境的地方,早三十年就大肆宣扬了! 第二十四章 这年头,一顶成名。(中) “叶师请看,青云门方圆两千里,占峨嵋风景最盛之所,钟天地灵秀于一身,历来为道门洞天福地之属,号为‘虚陵洞天’。”青天真人含笑对叶扬天解说。 “啊扬天看花了眼,应承了两声,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方圆两千里?这个……你们好象说过青云门历史有一千多年了,一千多年以来就一直这么藏着没人知道?直到现在?这……该算是侵占国有土地资源吧……” 到最后,叶扬天也觉得自己是在说胡话了。 “叶师说笑了,历来道门各派,傍依名山大川而立山门,除了陈抟老祖猪油蒙心,非要把华山从宋代官家赵匡胤手中赢过来之外,从未有人去理会朝廷――就是朝廷有令,又哪能管到我等头上?”天涵子哈哈一笑,说,“叶师若有暇,不妨择日到我玄心门一观,寒门便在蜀中青城山,比起青云门来,却也另有一番气象。” “寒门在王屋山内,号‘小有清虚天’,道门十大洞天,却是以寒门居。若叶师不弃,寒门上下倒履相迎。”袁门的袁达透也开口凑热闹。 “鸠占鹊巢,好不害臊!”李门李纳乾冷哼一声,给袁达透拆台。 “李道兄好生无礼,你家祖师另立山门,出走王屋,已是一千五百年前的故事,怎么今日又来找小账了?”袁达透反唇相讥。 “好啦好啦,两位道兄何苦动辄斗嘴,却让叶师与我等难得清静。”青天真人微笑劝架。 “……”叶扬天不得不重新评估所谓“道门”的实力了――据说天下道门有几百个门派,按每个门派都偷偷昧下了两千平方公里算……难道中国的面积才是真正的世界第一? 可那也不对,地球仪上亚欧大6的轮廓应该不会有错啊…… 摇摇头,叶扬天决定不再胡思乱想了,再想下去,没准儿会得出类似“地球其实不是圆的”这种混账结论来也说不定。 “哎,还是不对啊?”叶扬天换了思路,眼前忽然一亮,“这里是舍身崖下面没错吧?早听说有人从舍身崖上往下跳会遇到神仙,合着那些自杀的都是直接跳到你们的大本营里来了?” “叶师这是何言?”青天真人一愣,“青云门收徒虽也讲究缘法,但更重心性,岂能容得那些轻生之辈?” “嗯……我早就说写小说的那帮人全是骗子……”叶扬天点点头,暗想:没错,想要成仙,跳崖是不行的,非得象我这样,等玉皇大帝抽签才是正统路子。 “我说,夔牛呢?怎么你们把我带到青云门来了?”被风景迷了眼,叶扬天跟着头前带路的青天真人走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碴儿。 “叶师,今日天色已晚,且先在寒门歇息一夜,待明日再做打算如何?”青天真人呵呵一笑。 “嗯?”叶扬天现不对劲儿了。 “不是吧?”停住脚步,叶扬天问,“自从我成仙以来,睡觉就有点儿可有可无的意思,估计你们几个也差不多,咱们不是说好了来找夔牛,为什么变卦了?” “这……”青山真人凑上来,说,“叶师不必如此心急,夔牛乃是上古异兽,怎能轻易寻见?且让寒门门下弟子大索蜀山,等有了消息,再请叶师出马不迟。” “停!”叶扬天一摆手,“那我来干什么?不对……你们有什么打算,干脆明说!拿我当傻瓜了?哄着我玩啊?” 叶扬天越想越觉得有问题。四十八派一听说有“大罗金仙”的消息,几百人一块儿跑到jn来“谒见”,隆重就不用提了,就这样大家还都惭愧着什么“事出仓促,不及预备,让仙师受了委屈”;现在自己明明已经进了峨嵋山,人在青云门,却连一个出来迎接的都看不见,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青云门、玄心门、袁门和李门,再加上那个天医门的华九一起,六个人暗中有了密约,打着为萧如云配药,出来找夔牛的旗号,要把我软禁起来? 可是……为什么呢?逼问飞升的秘诀?不是说了不知道了?总不至于不信吧? “啊……”叶扬天一下子心虚起来:自己到现在还不会什么具体的道法,当初更是连一个韩雨都打不赢,而青天真人等六个最差也修练了三百年了,真要是闹僵,打都不用打,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这些念头在叶扬天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想到凶险处,不由得变了脸色。 “叶师恕罪,还请叶师体谅我等一片苦心,实在是万不得已……”青天真人叹口气,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连同青天真人,跟叶扬天一路同来的六位道士一起向叶扬天行礼,神色肃穆。 “恕罪?不用说得这么严重吧?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听青天真人说“恕罪”,外加“万不得已”,叶扬天就暗暗地叫了一声:“坏了!” 但事到临头,叶扬天反而显出了应急的本事,一边不动声色地询问,右手却偷偷地伸进了口袋,摸索着用手机给祖父叶龙潜出了短信,内容只有五个字:“来峨嵋救我”! 为了来峨嵋山,怕山区里没有信号,叶扬天特意把手机换成了卫星电话,不过现在是在青云门里,叶扬天也拿不准卫星电话还能不能用――毕竟也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国家的间谍卫星会在中国现了不为人知的风景区――可总比什么也不做强得多。 完短信,叶扬天伸手按住了挂在腰间的断剑的剑柄。 “叶师,千万莫要误会!我等绝无恶意……”叶扬天的这副架势把青天真人等吓着了,天涵子抢着往叶扬天身边走了两步,大喊起来。 “恶意?恶你的头!” “铮!”断剑出鞘! 避开天涵子,叶扬天紧赶着把断剑对准了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华九,举手就砍! “我让你胡说八道!什么夔牛角,我把你当夔牛给宰了!” 既然他们是把我骗来青云门,那不用说,跟他们一伙的这个华九也一样!恐怕连给萧如云治伤需要的那些东西也都是假的――叶扬天算是把华九给恨上了。 “叶师!有话好说!”华九惊叫起来,压根儿不敢招架,身子一旋,跳出三丈开外,还觉得不保险,脚尖点地,“蹭”地一声,飞起来了。 “靠!”叶扬天还是不会飞,狠狠地骂了一声,再转身,冲着青天真人就过去了。 叶扬天认定:不算骗人骗得天花乱坠的华九,青天真人作为青云门掌门,绝对是主谋! “别!”青天真人直接懵了――自从宋代至道年间,青云真人创下青云门以来,断剑就是青云门的镇门至宝,哪儿想得到今天断剑反倒冲着青云门掌门开威了? “别?还no呢?我是干什么的?你忘了?老子是yes!” 叶扬天跑得飞快,几步就到了青天真人的跟前,断剑来了个“力劈华山”,照准了青天真人的脑门就下去了。 青天真人这才反应过来,眼看躲闪不及,身子往下一塌,“噗”地一声过后,人没了。 “啊?土遁?亏你还是青‘天’,往地底下钻?你害臊不害臊?”叶扬天吓了一跳。 “叶师,您一定是误会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顺着青山真人的声音,叶扬天回头一看,气得真就想一口血吐出来。 就在叶扬天给了华九和青天真人各一剑的工夫,剩下的青山真人、天涵子,袁达透,再加上李纳乾,这四位全跑到天上去悬空站着了。 虽然青山真人的语气非常诚恳,其他几个人也都是一脸惶急,可在叶扬天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你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不会飞吗? “我……我靠!”气急攻心,叶扬天倒拎着断剑,猛地往天上一跳! “咚!” “哎哟!”袁达透的声音变了调,跟着“嗷”地一声,象颗流星似的飞出去老远,“噗通”,跌倒在地,然后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也不知道叶扬天是被气得福至心灵了还是怎么回事,本来试了多少回也还飞不起来,刚才这一跳居然就跳起来了。不仅是跳起来了,度还特别快,象子弹似的一飞冲天;只可惜飞得偏了点儿,直接顶上了袁达透的……呃……“肚脐以下三寸”的地方,长度单位按叶家的计算。 大罗金仙,那可是金刚之体,百炼不坏,神兵不伤…… 就算袁达透挨撞的地方还有什么东西,有叶扬天撞的这一下垫底,也全顶进“丹田”里去了。 叶扬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站在空中,莫名其妙地摸摸脑袋,咧嘴笑了,“哈哈,我也会飞了!” 包括“土遁”了藏在地底下察看“叶师”情形在内的青天真人在内,大家一起打了个哆嗦,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感同身受,冰凉澈骨。 光是大罗金仙就够喝一壶的,这一位居然还不按常理出牌,照着人的卵泡使劲,那谁受得了? “现在轮到我来欺负你们了吧?看剑!”叶扬天小心翼翼地在空中走了几步,没觉出跟在地面上行走时有什么明显的不同,但自己会飞了总是不假,高兴得也忘了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跟青天真人等打架,端着断剑,朝华九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哎……好象不对啊,明明是飞,怎么跑呢?”刚迈出两步,叶扬天忽然意识到“飞”和“跑”似乎应该完全是两回事来着,疑惑起来。 一疑惑就坏事了。 “嗯?”叶扬天身子一沉,就往下掉。 “给我起来!”叶扬天着急了,两腿在空中猛蹬,带起一阵风来。 也还别说,着急就是管用,顺着微风,叶扬天的身子浮浮飘飘,又升了起来。 “啊!我找着窍门了!”叶扬天恍然大悟,“不就是御风嘛!” 被吕洞宾度化成仙之后,叶扬天的体内早就没了杂质,真气凝练,以前之所以不能御风飞行,其实最多还是因为他本身的观念作祟,现在一时情急,倒让他悟通了关键,一法通而百法通――叶扬天彻底会飞了。 “哈哈!我是天才!” 在青天真人等的瞠目结舌之下,叶扬天轻轻巧巧在空中转了几个***,虽然是手舞足蹈,但姿态灵动矫健,倒象是轻车熟路。 “我打你个满嘴放炮!”飞了几圈,叶扬天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一摆手中的断剑,又去找华九的麻烦。 “叶师……贫道可没惹您老人家……”华九快哭了。 “靠,你没惹我?那就算你没惹我好了――可你没惹我我就不能打你了吗?凭什么啊?” 叶扬天欣喜地现:果然在天上飞着的时候是可以说话的,会了御风术,连高空的狂风都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掠过脸庞,完全不会被吹得到了。 “凭什么啊?”华九心说:我才想知道凭什么呢?放着那么多人你不管,光找我这个看病的算怎么回事? 牢骚可以,跑还是非跑不可――华九深知,青云门的断剑可不是闹着玩的,当年也有过号令群雄的权威,万一真沾了身,就算自己是天医门门下,一身医术传自华佗祖师,出神入化了好不好?照样除了兵解之外剩不下别的出路。 天医门逃命的本事向来一流,华九展开身形,绕着翠谷乱飞,叶扬天一时还真的追不上。但是,也多亏了华九会逃,叶扬天把刚学会的御风术运用得越来越是熟练了。 华九逃,叶扬天追,倒把青天真人、天涵子等给晾在了一边,几人看了一会儿,现叶师似乎一时还没有来找自己算帐的意思,反倒静下心来,品评起了这场难得一见的追逐战。 “天医门果然名不虚传,乱花渐欲迷人眼,这般身法怕是道门之中要属第一了。”天涵子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道兄此言差矣,依贫道看来,叶师才真是了得!”李纳乾不以为然地说,“莫忘了叶师是刚刚悟通御风之术,这就能追得华道兄如此狼狈,难得,当真难得!” “叶师究竟是大罗金仙之体,看来华道兄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吧?”青山真人拈须微笑,“小老儿早看那姓华的不顺眼……呃……失言,失言。” ――青山真人还惦记着是华九把四十八派的人都招到青云门来的。 叶扬天追华九追得全神贯注,没空留心别人都说了什么,可华九却灌了满耳朵,差点儿被气死,心下一个劲儿地大骂起来。 “再让你们幸灾乐祸!啊?青山,你说什么?看姓华的不顺眼?”本来华九虽说是在乱逃,也还知道跑远一点儿,现在也不顾忌了,反倒有意无意地引着叶扬天往青山真人的身边靠。 第二十四章 这年头,一顶成名。(下) “蹭!”“蹭!”“蹭!” 连着三次,华九都是在青山真人身侧掠过,所谓“动若脱兔”也不过如是;青山真人不傻,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可他一直在边上看着,身子一时活动不开,就算一样是御风而行,跟华九和叶扬天比起来,度却慢了不少。 追着华九,第三次掠过青山真人身边的时候,叶扬天总算不负华九的厚望,想起来了:啊,对了,这帮老道是一伙儿的来着! 叶扬天一向是个敢想敢干的人物,追到一半就换了人,横着断剑,去找青山真人了。 “我的……”青山真人吓得亡魂皆冒,拼了老命,往外就跑。 “靠!我就不信我连你也追不上了!”叶扬天刚了一句狠,突然想通了,“我干嘛非追你不可啊?着家伙吧!” 一撒手,叶扬天把断剑给扔了。 “完喽!”青山真人闭眼了。 断剑好歹是青云门的镇门至宝,换了是谁,也不可能跟叶扬天似的毫不爱惜,随随便便就扔了出去,当然要是御剑伤人另当别论,可青山真人早知道叶扬天根本就没这方面的本事,脑子里完全没有概念。 这倒好,青山真人在前边飞着,后边断剑变成了飞刀,翻着跟斗去找青山真人的后心,眼看避无可避,青山真人就要溅血断剑之下! “走!”电光火石之间,从地底破土而出,蹿出一个人影! 正是青天真人。 青天真人留了一个心眼,土遁之后他就没再出来,一方面是怕叶扬天再喊打喊杀的,他可不能真的无礼动手;另一方面,青天真人也是想要设法向叶扬天解释误会。 叶扬天一把断剑扔出手,青天真人脑袋里就是“嗡”地一声,办法是来不及想了,再想下去,自己的师兄、青山真人,非得成为一千年来头一个死在镇门至宝断剑剑下的青云门门人不可! 事情紧急,青天真人顾不上多想,连运用道术收取断剑的念头也没起,完全是下意识地从地底蹿出,想要飞身拉开青山真人,让他躲过此劫。 ――可为什么又是“咚”的一声? “掌门师弟啊――”青山真人这一声惨嚎比刚才袁达透的似乎还要凄厉三分。 青山真人也变成了流星,凄凄惶惶,从天际滑落下来。 “无量天尊……”青天真人摸摸头顶,尴尬之极――他头顶上用来固定道髻的那支玄铁道簪就在这一顶之中,不翼而飞了。 “无量天尊……”望向青天真人的眼神完全变了,天涵子、华九、李纳乾三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念了一声道号,好象还有点儿叹息的意思。 “……果然无量天尊……”叶扬天同样傻眼了,就在青山真人身后的他最清楚青天真人那支道簪的下落。 “无量天尊……那是玄铁啊……”华九喃喃地补充着,头皮麻,失魂落魄,后背上全是冷汗。 不管怎么样,青山真人“算是”躲开了断剑,虽然现在这个结局未必就是青山真人乐于接受的,但总算是免了一死。 可断剑还在空中,去势更疾。 转眼之间,断剑便穿出了翠谷,一去数十里,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啧,这下麻烦了。”叶扬天叹口气,心说:爷爷嘱咐,断剑基本上要做到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刚才居然给气得忘了。不过好歹这儿是青云门的地盘,应该也丢不了。 仿佛跟叶扬天的心意相通,一去不见的那柄断剑的剑身忽然光华大作! 虽说是隔着几十里地的距离,但这片光华却直逼人眼,耀目生辉。 “啊……” 大家都是一惊,齐齐回头去看叶扬天,却见叶扬天也吓了一跳似的,摊开了双手,耸耸肩,以示无辜。 当然是没人信的。 “叶师!”青天真人直接从空中跪倒了,语气凄惶,“叶师容禀,我等绝无恶意,请叶师手下留情!” 不到一刻,空中的断剑已经涨大了百倍以上! 原先翻着筋斗的模样也变成了缓缓平飞――目标是青云门内那座光的大山! “叶师手下留情啊!”青天真人涕泪交流,“那是寒门祖师灵堂所在,万万毁不得!晚辈无礼,慢待叶师,叶师要罚,晚辈愿辞去掌门之位,废去百年修为,终生面壁!祖师灵堂……” “我……我什么也没干!”叶扬天赶紧撇清。 还是没人信。 “叶师!断剑已然认主,天下除叶师之外无人可以驱使,还望叶师念在青云门与叶师颇有渊源,千万手下留情!晚辈知道,若不是叶师恼怒我等侍奉不周,那袁达透也好,青山也罢,绝不至于受此磨难,可青云门门下弟子何辜?叶师啊……” 青天真人连连叩头,求情不已。 叶扬天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会御剑之类的道法,断剑出手之后,早跟他没了关联――眼见断剑忽然涨大,变得威势十足地要去砍那座光的大山,叶扬天自己还纳闷呢。 便在青天真人叩头求情的当口,青云门中的弟子已经被断剑的声威惊动了。 断剑去斩的那座山在青云门中被称为“空明峰”,除了供奉青云门的历代祖师,还有门下的十几位护法长老居住,是青云门中第一个清静之地;同时,防护的实力也是最强,单山前一座“大衍分光玄灵阵”,几乎就可以夸口道门之内无人能破。 但架不住断剑本身就是青云门的东西,历来又是只有掌门才可使用,阵法识得断剑的气息,居然大开方便之门――挡也不挡,任凭断剑就这么斩下来了。 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空明峰上蓦地飞起十数道剑光,是留守空明峰的青云门长老出手拦截。 断剑的威势虽足,去势却缓,离着空明峰还有半里,就正跟前来拦截的飞剑撞个正着! 摧枯拉朽。 只听一片震天价的霹雳声过后,断剑的去势不减,飞来拦截的十数柄飞剑毫光顿失,纷纷坠落下来,有几柄飞剑材质稍差,竟被断剑震得粉碎! ――断剑凭什么是青云门的镇门至宝?就凭这一下,足够了! 不过,有刚才那十几柄飞剑阻上一阻,也为青云门应变赢得了时间,早有门中弟子将大衍分光玄灵阵操演开来,空明峰上,毫光大作,直冲斗牛! 阵法展开,高空中罡风四起,烈烈有声,更隐隐有雷光呼应,只等断剑进入到大阵之内,便由天雷来作断剑的对手。 再看青云门内的其他几座山上,五彩剑光此起彼伏,却是青云门门下的弟子前来支援了。 偏偏断剑也好象认得空明峰上的大阵似的,悬在空中定住了,就是不进到阵法范围之内去。 这一下,青云门算是乱成了一团。 青云门下,虽然亲眼见过断剑这镇门至宝的没有几个,但当年祖师青云真人仗断剑折服天下道门的故事,任谁都是耳熟能详,只看空中悬停的那柄宝剑断成那种奇特的模样,还有谁认不出来? 而六十年前叶龙反出青云门时连断剑也带走了的事情,青云门内却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就是掌门青天真人的关门弟子萧如云,也都被蒙在鼓里呢。 那现在断剑摆出的这份架势,可就让青云门门中弟子百思不得其解了。 断剑倒斩空明峰! 为什么啊? 难不成掌门他老人家疯了? 又或者……是青云门内出了叛徒,逼得掌门请出断剑,要清理门户? 青天真人身为掌门,在门中一向颇有威严,普通弟子就是借来十个胆子,也不敢向代表了掌门权威的断剑出手。 再说,就算真出手,又能把断剑给怎么样了吗?没见十几位长老合力,却还是落得飞剑尽毁的下场? 呃……不会是长老们合谋叛变吧? 一时之间,青云门人心惶惶。 这且不算,原先道门四十八派齐集峨嵋,可前几天各派掌门都回来了,说是“叶师”要提前召开百年一度的道门大比,把门中弟子都带回了各自的山门,好去筹备,如今青云门内,除了各派负责联络的人手之外,再也没了外人,就是想要求援,一时也找不到。 ――青云门门下的弟子只顾了去看断剑,却没人注意到就在不远的地方,自家的掌门正在连连叩头。 这可就得怪青天真人等多少存了私心,没把叶扬天要来峨嵋山的事情公之于众了。而且,为了保密,青天真人等现在所处的翠谷,还是青云门中的一处禁地,寻常弟子根本就进不来的。 “那个……”叶扬天干咳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了一阵邪火,顺便气得学会了御风术,叶扬天自感收获不小;再看看青天真人的一脸苦相,还有断剑与那座光大山的僵持,静下心来的叶扬天开始意识到:或许自己想错了,青天真人等这六位,把自己骗到青云门来或许是真的,但未必就存了什么不轨的念头。 “还请叶师高抬贵手!”青天真人不敢抬头,只是一个劲儿地求情。 青天真人没法不害怕。 无论如何,诓骗叶师的罪名是脱不了了,对此,青天真人倒不是特别害怕,毕竟这也是出于公心,不象当初想要独占宝山那样不可告人;可是与设想中的完全脱节,叶师震怒,竟然以断剑倒斩空明峰!空明峰内供奉着历代祖师的牌位,断剑还算是自家的宝贝,要是就这么被毁了,贻笑天下不说,自己从此可就成了青云门的罪人,死了连祖宗灵堂都进不去――当然,看现在这架势,没准儿祖宗灵堂会先自己这个掌门一步完蛋大吉。 与其如此,他这个掌门还不如早早地一头撞死得好。 “还请叶师暂息雷霆之怒。”旁观者清,反倒是天涵子看出了几分端倪,开口解释起来,“有关如云师侄的伤势,华道兄所言不差,确是需用夔牛角等四件异宝方可救治。原也怪我等行事不当,这才惹得叶师疑惑……” “嗯?到底怎么回事?干什么把我诓到峨嵋山来?”叶扬天点点头,继续问道。 “这个……我等六人大胆,几日来曾私下商议,暗中揣测叶师的修为……” 天涵子脸上一红,心说这件事大家做得完全错了,就看今天接连倒霉的袁达透和青山真人,还有那柄断剑,大罗金仙的本事,根本就不是可以揣测得了的。 叶扬天听着天涵子的这句话,也不由得有点儿惭愧,空占了一个大罗金仙的名号,实际上却没什么本领,也怪不得青天真人等胡乱猜疑。只是另一方面,叶扬天对天涵子殊无好感,对目前的情况也还不摸底,也不由得暗暗地把手缩进袖子里,握住了萧如云交给自己的那柄“寒雨剑”,以防不测。 且不管各自的心虚,天涵子接着说,“我等商议,一来,叶师要提前道门大比并亲自主持,这固然是千年来道门一大盛事,但到时数百门派齐集一堂,也怕有宵小之辈暗中对叶师起了不轨之心……二来,便是夔牛、钩蛇等异兽,也都凶恶得紧,叶师坚持要亲自出手,这其中,难免有所不便……于是我等商议,不如先请叶师在青云门内闭关几日,熟悉道术,再……” 天涵子说到这儿,叶扬天就是脸皮再厚,也不由得尴尬起来了。 说穿了,无非是这么一回事:青天真人等也觉得叶扬天一点儿道术都不会的现状实在太别扭了,虽然是大罗金仙不假,可怎么看怎么象是骗人的;于是打算花点儿时间,对叶扬天特训一下,也好让他名副其实。反正按说有个大罗金仙的底子,学什么都该很快才对。 可叶扬天究竟是“叶师”,青天真人等总不好当面直接说出来,不光削了叶扬天的面子,万一叶扬天不同意,更是麻烦,这才借着去抓夔牛的幌子,把叶扬天诓到了青云门。 只是,谁也没能想到,叶扬天一到青云门,就搅和出了这么一个烂摊子…… “那个……我说……”叶扬天满面通红,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扶住了青天真人,“咱们还是先起来说吧……” 话已经说破,叶扬天虽然很有些害臊,但终究他不至于不识好歹,这就想要好话好说,化干戈为玉帛,大伙儿皆大欢喜。 “什么人?” 叶扬天刚往下躬身,想要拉起青天真人来,华九忽然大喝一声,手一抬,一道火光了出去。 火光过处,一个女孩子现身出来。 “韩雨?”叶扬天弯着身子转头看,认出了人来,眉头一皱,大感晦气,“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第二十五章 这年头,小道童也有个性。(上) 叶扬天往青云门来,走得潇潇洒洒,一副宗师派头,全然不把在jn闹的“小小乱子”放在心上,但根据“麻烦守恒定律”,有人潇洒了,必定就得有人通过倒霉来平衡这种潇洒。 那就是公安九处了,确切地说,是公安九处的处长:韩无熠。 三百年来,天下道门退隐不出,正是应了那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可要是有一天老虎都跑出来了,猴子该怎么办? 韩无熠觉得自己就是只猴子。 一只倒霉透顶的猴子。 公安九处里不乏能人,韩无熠更属于那种“天赋异禀”的奇才,要不然也不会年届四十就成了处长,但等到被“天机门”长老常炳良训得狗血淋头以后,韩无熠才充分认识到了作为一只猴子的窘迫。 韩无熠为人正派,也算得上胸怀壮志,在公安九处处长的位子上原本是想要做一番事业。比如韩雨和韩秋这对所谓的“一江寒秋雨”的杀手组合,就是他一手打造,以霹雳手段打击贪官污吏,为此韩无熠甚至不惜让自己儿女的手上沾满血腥――其实这多少已经出了公安九处的职权范围,但直到四十八派联袂拜上jn府为止,国内非得公安九处出手不可的各类“自然现象”还真没有太多。 因为“天赋异禀”又“根红苗正”,韩无熠从小被选入公安九处,一身本领出自集体培训,在赶上jn这一档子事儿以前,韩无熠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学的道法原来有一大半是来自什么“天机门”的。事实上,韩无熠学的是“国家统一教材”,由相关部门搜集各种散佚的修炼法门,整理汇编而成,出处很杂。只是不知为了什么,这其中天机门的东西占了多数。 对于公安九处的档案室里那些关于所谓“道门”的记载,韩无熠一向是当笑话来看的,当然象他这样一个专职对付妖怪的人不相信有神仙这本身就有几分滑稽,但反过来让韩无熠认为有几万人的本事跟他差不多却都藏起来几十年不露一点儿锋芒也有些难度。 现在却不容得韩无熠不信――云山大酒店里就呆着一百来位呢。 在叶扬天赶往青云门之前的一周内,韩无熠泡在云山大酒店里,多方打听,又调来了尘封已久的一堆档案,开始评估“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一堆老道的实力。 评估结果很吓人,吓死人。 经过韩无熠的初步估算,仅目前在云山大酒店内留守的一百四十二个老道的实力,就足够把整个公安九处都划拉个三五回还有富余。如果道士们对各自门派的实力没有夸大的话,那倒省事了――不用计算,把国内常备军全都扔上,一样完全白给,不够人家塞牙缝。 早些年,公安九处全体人员曾经参加过一次调研,其内容就是对掌握了“越一般人类标准”的人的实力评估,划分了几个级别。 先是d级,在某些特定方面有越常人的能力,但不存在破坏性,或者破坏性不大,也就是俗称的“特异功能者”。这一类完全不值得重视,比如意念移物,耳朵认字,让勺子弯曲之类的本事,基本上没什么实际意义。 然后是d+级,有一定的天赋,能够通过个人努力掌握某些能力,破坏性不大,但有潜力进一步提高。这一类中有不少是所谓的“武林高手”,或者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军队人员、特种兵;其中也包括了公安九处的预备队,也就是经过国家选拔,刚开始培训的一群人。 d级和d+级存在重合,那些“特异功能者”中有很多潜力相当不小,他们往往很容易就通过了公安九处的培训,当然其中也有一些死活不开窍的,那下场就比较凄惨了。 接下来是c级,天赋较高,掌握了一定的能力,有一定的破坏性和危险性。说穿了就是能够达到公安九处正式成员水准的一批人。c级的能力多少有些良莠不齐,但完全“越一般人类”;换句话说,警察已经对付不了了,除了同级或更高级的人物之外,只有出动军队才能控制。 b级,高能力,有恐怖能力并具备强大的破坏力,极端危险,公安九处的精英水准。公安九处的档案中是这样描述的:“在不计代价的情况下,可以消灭”。 至于拥有a级能力的,包括韩无熠在内,整个公安九处只有五个人,描述也更加简单,四个字:人形核弹! 另一方面,公安九处内部对这种分类方式很有些嗤之以鼻,对于至少掌握了c级力量的他们来说,只有a级存在意义,因为a级代表的是:“金丹大成”――道家的修炼是指的炼气,在体内形成内丹,内丹炼纯,是谓金丹。 韩无熠四十岁金丹大成,这在公安九处是绝无仅有,就是放在天下道门之中,除了六十年前的叶龙之外,也无人可以比肩,但问题在于:道门中几百岁的老不死比比皆是,金丹大成?没什么稀奇。 还是经过了天机门长老常炳良的一番耳提面命,韩无熠才知道,原来金丹大成之后再努力修炼能够结成元婴的记载并非空来风,结成元婴之后,经上天接引,还可以平地飞升,位列仙班――只是不知为何,近三百年来,即便结成元婴也还是飞升无路,到现在好不容易才有叶扬天这么一个大罗金仙出来…… 韩无熠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信,无论如何,他不得不重新看待叶扬天了。 在给上级的报告里韩无熠自然没把“大罗金仙”什么的如实写上,只说在jn出了个叶扬天,小小年纪就有了越a级力量以上的水准,为此惊动天下,以前隐世不出的高人纷纷前来查探究竟――韩无熠甚至没有把他打探到的道门的实力全都汇报上去,他心里很明白:这已足够在上层引起一场特大地震。 一百余人、甚至更多,拥有a级水准的高手,这几乎意味着国家政权力量的崩溃――不管这些人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都一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依然会受到节制;可,节制他们的那个人的能力更强――至少可以肯定他会变得更强。 叶扬天这个大罗金仙该算是s级?那玉皇大帝呢?韩无熠不禁哑然失笑。 韩无熠很聪明地不去琢磨对抗叶扬天的办法,更加不打算用什么设计来掌控紧跟在叶扬天背后的天下道门的力量,但出于职责所在,他不得不叫人去守在叶扬天身边。 韩雨。 韩无熠想来想去,绞尽脑汁,只有韩雨才能胜任。 可韩雨却并不这么认为――至少现在,韩雨就快要吓破胆了。 “叶先生……”韩雨的语调有点儿哆嗦。 韩雨刚现身,华九就从空中一个鱼跃,跳到了她背后,伸手拎住了韩雨的脖领,食指点在韩雨的后脑。 原本御风立在空中的韩雨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子一麻,不能动了。 “你来干什么?添乱呢啊?”叶扬天翻着白眼,大摇其头。 “叶师……请叶师赶紧收了断剑……”青天真人维持着半跪半起的姿势,尴尬地提醒。 “啊……对了。”叶扬天这才想起来,手一搭,扶起了青天真人。 ――离开翠谷不远,断剑倒斩空明峰的架势还没一点儿收敛。 叶扬天与青天真人等一起,为了救治萧如云,到蜀山来寻“夔牛角”;但青天真人等另有打算,想要在这之前,请叶扬天于青云门中闭关几日,学些基础的道法,也好应付来日百年一度的道门大比。两方面事先没有协调好,弄得叶扬天起了误会,搅出一堆事来。 如果说这让叶扬天在情急之下学会了御风术是因祸得福,那现如今青云门的镇门至宝断剑冲着供奉青云门祖师牌位的空明峰使劲,就是彻底的因福得祸了。 “那个……谁能告诉我怎么收啊?”叶扬天挠了挠头,问――这位闯祸的祖宗偏还是个不负责任的。 “呃……”青天真人差点儿背过气去。 “咳,不管了……” 第二十五章 这年头,小道童也有个性。(中) 叶扬天往四周看看,不算青天真人,连天涵子、李纳乾和华九的脸色也都变得怪异起来,心下有些不好意思;又琢磨着既然据说断剑已经认主,那自己凑过去总不会有什么问题,袖子一摆,驾着刚学会的御风术,朝空明峰的方向飞去。 “我就这么飞过去,冲它伸手,拿住剑柄……应该就行了吧?”叶扬天暗地里打算着,不一会儿就飞出了翠谷,青天真人等紧随在叶扬天的身后。 “好家伙……”跟断剑离得近了,叶扬天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这真是我干的?” 断剑的尺寸至少扩大了一百倍,叶扬天想着要伸手去拿的那个剑柄,比参天的古树还粗,十几个人合抱都未必能抱得过来。 更别提大放寒光的剑身,逼紧了空明峰,微微颤动着,每一次颤动都射出如虹剑气,朝四下里荡漾开来。 叶扬天本人还没觉得这怎么样,外围赶来救护空明峰的青云门弟子却完全吃不消,不仅没办法冲到剑气之内,在圈外也都纷纷祭出了飞剑、法宝,护住自身,这才能不受剑气袭体之苦。 而笼罩了空明峰的“大衍分光玄灵阵”,在数位青云门长老的操演之下,也如临大敌,宝光环绕之中,上空雷光闪动,只等断剑下斩时,一入阵法范围,就有天雷下击。 至于到时会不会两败俱伤,那却是谁也说不清的。 “等等……”叶扬天绕着断剑飞了两圈,不敢伸手,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啊!剑鞘不是还在我手里来着?” 在叶扬天想来,断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无非是因为自己脱手把它扔了出去,那么顺理成章,只要祭起断剑的剑鞘,那断剑自然会老老实实地回到鞘里,不再添乱。 想到就做,叶扬天倒是果断,抬手从腰间就把断剑的剑鞘拿了起来。 “听我号令!回鞘!”叶扬天一声断喝,剑鞘便已出手! 青天真人、华九、李纳乾等也没闯进断剑的剑气范围,只在外围看着,叶扬天视凛凛剑气有如无物的气概已然叫他们暗暗赞叹;再听那一声喝,游响停云,宛若龙吟,都不由得交换一下目光,挑起大拇指,心说:到底是大罗金仙,果然不同凡响。 “啪嗒。” 断剑剑鞘被叶扬天扔出三尺,连个旋儿都没打,极为干脆地落到了地上,出一声轻响。 “你看叶师这一出手,断剑剑鞘竟应声落地!当真是了得……嗯?落地?”青天真人一声赞叹没完,觉不对头了。 ――剑鞘落地? 那断剑呢? 断剑好端端的,依旧在空中悬停,外散的剑气仿佛更强了三分。 再看叶扬天,他嘴一扁,很有点儿委屈地嘟囔着,“我就知道,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倒翻一个筋斗――御风术他倒是用得熟了――叶扬天跳出断剑剑气之外,愁眉苦脸。 “那个……对不住……大家也知道,我这个神仙,有时候好象不怎么算数。”叶扬天打起了哈哈。 青天真人、李纳乾、天涵子、华九,四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天下哪有这种事情? 正当叶扬天和一众人等都在苦笑的当口,忽然从大衍分光玄灵阵中抢出一个人影,在地面上翻滚几下,一把抓起刚才被叶扬天扔出去的断剑剑鞘,大声呼喝:“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收!” 话音刚落,断剑在空中一阵震颤,漫天的剑气竟然散了! “那是谁啊?”叶扬天一惊,脱口问,而断剑也随着散去的剑气逐渐缩小,还复原状,又化作一道寒光,向那个人影手中的剑鞘投去。 “孽畜敢尔!”剑气一敛,青天真人不喜反怒,随着大骂,身化长虹,朝着那个人影就冲了下去,倒把叶扬天弄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青天真人究竟是一门执掌,身形一动,竟然后先至,拦在了断剑回鞘的路上! “去!”青天真人现出身来,反手抽出拂尘,一兜一卷,把断剑逼在圈外,再一回身,从那个人影手中抢过了断剑的剑鞘。 断剑被青天真人的拂尘逼开,转个***,重又投回,“啪”地一声,落入剑鞘之中,严丝合缝――只是,现在断剑是在青天真人的手中了。 这一番动作兔起鹬落,叶扬天眼睛眨还没眨就已经尘埃落定,但紧接着一阵疑惑就升上了心头:好你个青天真人,你不是没辙来着?怎么这会儿突然就来本事了?不是一开始就存心要看我的笑话吧? 因为之前曾经冤枉过人家一回,叶扬天也学乖了,不把牢骚直接出来,只是落到地面,想去听听青天真人怎么解释。 “董双蔻,你好大的胆子!” 叶扬天还没来得及问,就见青天真人铁青着脸,狠狠给了那人一记耳光。 “哎哟……”叶扬天看得清楚,替那人在心里喊了一声疼,耳光虽然不是打在他的脸上,却也把他的问号给打回去了――这怎么回事?老道打人了?那我还是先省省…… “掌门师祖,弟子知错了。”那人挨了一个耳光,却一点儿怨言也没有,“噗通”跪倒,反向青天真人认起错来。 “知错?孽畜!”青天真人的眉头紧皱,道袍的袖口微微颤动,显然是气愤之极。 叶扬天在一边打量,看打扮,那个叫什么“董双蔻”的也是个道士,应该是青云门的弟子没错,他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目清秀,如果不是人跪在地下,目光中还带着几分惶恐,真是个挺帅气的小伙子。 不知怎么,叶扬天莫名地看董双蔻不怎么顺眼,要是换了别人跪着,恐怕叶扬天肯定会仗着“叶师”的身份求一下情――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董双蔻毕竟是解了“断剑倒斩空明峰”的围不是?但现在,他犹豫了一会儿,居然决定静观其变了。 “叶师,”青天真人见叶扬天从空中落下,又狠狠瞪了董双蔻一眼,立刻回身,双手捧住断剑,交还给叶扬天,苦笑着说,“叶师,家门不幸,出了这种东西,真是让叶师看笑话了。” “啊?笑话?啊……不笑话。咳,我是说,左右是一家人,笑话也是大家的笑话不是?”叶扬天一愣,差点儿以为青天真人刚才冲自己用了读心术,但他立刻反应过来,微微摇头,嘴上却说得豪爽。 “董双蔻,孽畜!你……你这是哪里来的胆子!来人,带他到书剑阁后去面壁思过,要严加看管!此番他罪过太大,待来日……咳,来日再说!” 青天真人向叶扬天告了罪,又去训斥董双蔻。董双蔻低头静静听着,毫不辩驳,等青天真人训斥过了,站起来,默默转身,走向一边。 旁边空明峰上,早收了大衍分光玄灵阵,青云门中赶来救助的道士也都凑了过来,虽然都是一头雾水,当下也有几名道士走出,遵着青天真人的吩咐,押走了董双蔻。 “掌门师弟啊,我倒觉得,小董他未必就是存了谋逆之心,你还是先消消气。再说,究竟人才难得,小董他……”青山真人突然冒了出来,一边为董双蔻求情,一边捂着自己的**,龇牙咧嘴,不成模样。 不用说,青山真人刚才挨的那一下有点儿狠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谋逆?他敢!”青天真人摇头怒喝,“他要真有此心,我早一剑斩了他!可断剑是本门镇门至宝,他入门还未满三年,竟敢妄图染指!平日里人小鬼大也就罢了,今日他不知轻重、玩火**,须怪不得我这个掌门!” “这……倒也是了……”青山真人叹了口气,不再劝下去,可他却避开了青天真人的目光,冲叶扬天一个劲儿地挤眉弄眼。 “可怜的青山,刚才让青天真人那么一顶,怕是今后都要落下痔疮的病根了……”叶扬天听得懵懵懂懂,一开始还以为青山真人脸上的表情是因为那个,但想想不对,再一琢磨才弄明白:青山真人这大概是暗示自己去给董双蔻讲情。 听青天真人的话中的意思,叶扬天知道董双蔻之所以获罪,是因为他企图收伏要劈到空明峰上的断剑――居然还差一点儿就成功了。断剑是青云门的镇门至宝,说不得,按理也该有诸如“掌门信物”之类的名头;所以,断剑放在“大罗金仙”的手上固然没什么问题,但要是让青云门中的一个小辈拿到手里,可就大大不妙。往小里说,那是不知自量,犯上的罪过;如果要大扣帽子,恐怕就得折腾到“妄图谋逆”上去了。 虽然当初祖父叶龙潜再三叮嘱,一直以来叶扬天就没怎么把断剑当成一回事,反应自然慢了些,如今被青天真人等再次点醒,不由得暗暗一吐舌头。 青云门也好,所谓的天下道门都算上也罢,历来叶扬天对这一类老古董似的做法就不怎么感冒――董双蔻把断剑拦下来,怎么看也该是有功无过,哪能胡乱呵斥?这也太不厚道了…… 可想归想,叶扬天对给董双蔻讲情却不怎么积极,先不说一开始他就看董双蔻不怎么顺眼,刚才他自己没办到的事情倒让董双蔻给办成了,叶扬天觉得自己好象被董双蔻削了眼眉,面子上大大地过不去。 “这个……青天真人,董双蔻他是……”叶扬天脑子里接连转了几个念头,还是决定先问个清楚再说。 “我说,都干什么哪?没事了,没事了,各归各位!”青天真人还没回答,青山真人倒先了话,张着胳膊把围上来的青云门弟子都赶开了。 “好……”叶扬天叹了口气,心说,花花轿子人抬人,青山真人想得周到,看样子这个情怕是不能不讲了。不过也好,看情形总要在青云门里呆上几天,先为个好人应该不算坏事。 “叶师,董双蔻是晚辈的一个徒孙,入得青云门不过三年光景,平日里也还知道修行,在三十八代弟子之中算是数得上的一个。但他为人不免狂悖了些,多有惊人之语,也是我等管教不严,这才闹出今日的笑话。唉……不知轻重的一个小子。啊,还请叶师移步空明峰,也好让我等为叶师奉茶洗尘。” 青天真人给叶扬天讲解董双蔻的来历,话里话外满是惋惜,却弄得叶扬天越听越不是味儿:合着那是你们青云门的希望之星,你刚才训他其实是给我面子?小样!蒙谁呢啊?这情我还就不讲了呢! ============================== 亲爱的读者朋友,弃智有礼了,这本书已经上架,作为感谢,我会把这章的公众版更新完,然后就准备布vip版,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谢谢。 第二十五章 这年头,小道童也有个性。(下) 叶扬天心里有气,故意不往下接茬,闷闷地跟在领路的青山真人后面,登上空明峰。 青云门占去了峨嵋山区最好的景致,又经过上千年的经营,的确有几分夺天地造化的模样。 向空明峰上去,一条宽约丈许的迂回廊道紧紧贴附在拔地而起的峭壁之间,上揽青冥,下临绝壁,中望云天万里,气魄非凡;凝眸细看,近,苍松屈曲、翠柏阴森;远,青黛碧纱、出云纳雾;四下里奇花绽锦、姹紫嫣红;再多走几步,左壁为掩,右壁为映,掩映之间,瀑布斜飞,藤萝倒挂。更不用说空明峰本身还有阵法相护,宝光腾然而上,更增几分仙家气象。 叶扬天一路走来,倒让沿途的美景把胸中的闷气消解了不少,等走到了空明峰上的“白云满地楼”,已是神清气爽,满心欢喜了。 白云满地楼是青云门最好的待客之处,题名取自古诗“寻真误入蓬莱岛,香风不动松花老。采芝何处未归来,白云满地无人扫”。这一是以蓬莱仙人自况,二是暗含了要留贵客做下苦工,扫取满地白云,很有点儿诙谐的意思,只不过多少也凸显了青云门自居道门领袖的小算盘。 叶扬天当然不知道这些,看着白云满地楼全然建在空明峰的绝壁上,地势比自己曾去过的悬空寺还险了很多,楼前的一个小院子,果然是“白云满地”,恍然仙境。 待入了白云满地楼,在正堂众人落座――按说有叶扬天在,青天真人等还该谦让几回,但早在来峨嵋山的路上,直升飞机里,大家不坐也都一起坐了,再多坚持就成了矫情――茶未过半盏,话没说三句,青山真人又扯到了董双蔻的头上。 这回叶扬天沉住了气,慢慢听下来,才知道了董双蔻的底细。 天下道门自从觉飞升无望,各自退隐之后,除了同道彼此之间还多少保有联系,对于招收门徒,光大门户的心早都冷了。这很容易得到理解:上天成仙的目标没了,还收那么多徒弟白养活着干什么?当然,现在有了叶扬天这个大罗金仙,道门气象恐怕定然会焕然一新,但那是后话,怎么也要等到道门大比之后了。 而董双蔻拜入青云门,完全是机缘凑巧。 大约两年多以前,青云门在峨嵋山上的一处法阵忽然受到触动,原因不明。等到法阵修复,巡山的弟子却现就趁着这一会儿的工夫,居然有人莫名其妙地闯进了青云门的山门,那就是董双蔻。 据董双蔻讲,他父母双亡,家里没有一个亲人,连学也上不起,每天只在峨嵋山上采药换钱,维持生计――反正是过得比较惨。他一看见青云门里有许许多多的“神仙”,于是就死活赖着不想走了。 要是青云门真想要赶走董双蔻,自然毫不费劲,往外一扔就完了;可偏偏董双蔻碰上的巡山弟子是个女的,同情心一泛滥起来就象是黄河决口,居然就让他赖下来了,成了青云门中的弟子。 还别说,董双蔻的资质倒是不错,学习道法的进度竟一日千里;又或许是因为他在现实社会中呆过十几年,经常有些“前人所未”的“奇思怪想”,很得几位长老的喜爱,经常的几个小灶吃下来,道法更是日益精进。 但无论如何,今天董双蔻搞的这一出,好象真的是有些过分。 断剑是青云门掌门的信物,他一个入门未久的弟子绝不该去动――更别说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断剑听了他的话! 这不是明摆着要篡权夺位了? 青山真人也是个爱才的,话中不免对董双蔻的悟性多夸了几句,叶扬天也将就着听,心里却很有些不以为然。 本来董双蔻如何、断剑又如何,那是青云门门中的私事,在座的天涵子、李纳乾等人,还有跟青山真人一样揉着**不敢落座的袁达透都算上,不该过多插嘴;只是一旦提到了道门近几百年少收门徒,门户日渐凋零的大事,大家多少都有些感触,不由自主地就让白云满地楼里多了几声叹息。 这些人中,除了事不关己的叶扬天,就还剩下了一个天医门的华九面不改色,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别人都知道天医门历代单传――要说门户凋零,人家都凋零了两千多年了――可叶扬天却不晓得,出于好奇,开口询问:“华先生,有关这个,天医门怎么想?” “叶师,”华九含笑回答,“叶师有所不知,寒门向来以医道济世,倒是略有微名,但说到底,也就是个大夫而已。叶师请想,要是寒门真收上几百上千的徒弟,然后他们都出了师,那……‘名医’这两个字可就再也不值钱了啊……” “你狠……”叶扬天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半天没能喘过了气。 “道兄何苦说笑?你天医门一系单传,收徒最重资质,天下皆知。道兄近百年来行踪飘忽,不就是为的找个称心如意的传人?”青天真人捻须微笑,随口把天医门的掌故为叶扬天交待出来,又接着说,“这先暂且放下,如今有叶师在,道门振兴正当其时,等到今年道门大比,各派执掌共聚一堂,倒要仔细商量一番才是。” “呃……又关我什么事了?”叶扬天小声嘀咕一句,满不情愿,在座的几位都是耳聪目明的,各各听得清楚,但大家脑筋都还灵活,只是装着没听见的模样,一起打开了哈哈。 “这个……叶师,”华九含糊几声,把话题岔开,“前日四十八派闹jn,我等固然是请来了叶师,但仔细想来,这其间只怕是多有不妥之处……我等久居山野,怕有些事情想不周全,这个……朝廷……哦,如今似乎是叫什么‘政府’了?总之,那边的文章如何去做,还要请叶师示下才是。” 叶扬天眼睛一亮,恨不得冲上去抱紧了华九亲上两口――总算有个懂事的了! 偏有不知趣的,众人之中天涵子年纪最大,自知死期将近,好容易有叶扬天这么一个大罗金仙送上门来,原本不敢想的飞升之梦竟然触手可及了,哪儿还顾得上其他? “道兄此言差了,”天涵子干咳一声,义正词严地说,“朝廷上的事情哪里用得着叶师烦心?交给贫道去办了就是。叶师只须静心修炼几日,待得道法熟稔了,也好早日成就功德,再列仙班。啊,敢问叶师,当日吕祖可否有过什么交待?若是有何我等能效力之处,叶师千万不要客气。先不说天下道门唯叶师马是瞻,玄心门一脉,自贫道以下二百六十八,甘为叶师效死!” 天涵子这几句话一说,立刻就把在场的人都得罪光了。 “道兄这莫非是说寒门不愿为叶师尽心?道兄口不择言,是何居心?”李门掌门李纳乾和袁门供奉袁达透头一回统一了阵线,异口同声地反问天涵子。 华九的嘴唇动了动,好歹看着这话题是自己挑起来的,没有接口,但脸色已然难看起来。 更别提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现在众人都是在青云门的地盘上,这两位不好真的跟天涵子翻脸;可话说回来,正是因为他们是“地主”,天涵子这话几乎是指着鼻子骂娘。 至于最生气的,那就是叶扬天本人――天涵子表忠心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光去琢磨“交给贫道去办了就是”的后面带着什么潜台词了。 “这可真多谢了。”叶扬天咬着牙说,“大家先等等,让我问一声……你打算怎么对付朝廷啊?” “贫道失言,几位千万莫怪!千万莫怪!我等自当戮力同心……”话说出来,天涵子才觉自己过于心切,让人挑理了,刚解释两句,就听着叶扬天的质问,赶紧回答,“叶师放心,贫道打算……啊,且等众位一同商议个人选出来,命他去见皇帝,无非枉担个‘国师’的名头,用些手段,整几出‘天降祥瑞’的把戏为他收拢民心就是。如此一来,皇帝自然乖乖听话,不敢聒噪。” “嗯。他要是不听话呢?”叶扬天现自己的涵养真是越来越好了,居然还能接着往下问。 “那却有些为难了。”天涵子没听出来叶扬天是说气话,微微皱起眉头,说,“如今道门中大事在即,不好为凡尘俗事多费心力……否则大可反其道而行之,捧个听话的新皇帝出来。虽然免不了要天下再起刀兵,却也是一条计策。” “道兄,这不好吧?”袁达透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开口,“天下气运,自有定数。也没听说当今的皇帝多么不堪,若要强行改朝换代,未免过于霸道,不是我道门真义。顶多派人扶植太子,让他去做那弑君之事,也就是了。” “……”叶扬天连火的心思都没了,怎么着?这帮人还真是不拿豆包当干粮,话还没说三句,就想着要造反篡权――这帮人要真是野心勃勃那也就罢了,就为图个方便? ――别的不说,那个什么“当今皇帝”他冤不冤枉? 一低头,叶扬天瞥见了坐在一边不能说话的韩雨,看她满头都是冷汗,不由得心里一乐。 第二十六章 这年头,神仙也玩釜底抽薪。(上) 说起来,韩雨之倒霉委屈,也不比他的父亲韩无熠好到哪里去。 最初,叶扬天成仙的事情是韩秋捅给了韩雨;在jn公安九处只有一个观察员梁恕,韩雨又知道梁恕跟叶家很有点香火之情,即便往处里汇报,恐怕也会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所以韩雨只得自己出手去评估叶扬天的本事――至于“大罗金仙”,韩雨自然也当是胡说,她在意的,是韩秋提到的“青云门”。 韩雨得天独厚,自小跟韩无熠学习道法,在公安九处的职责又是韩无熠亲自指定,早早地闯出来“一江寒秋雨”的名头,特立独行,一向是“本韩大小姐谁也不服”的脾气,却没料到居然在萧如云的手上吃瘪,把寒雨剑都给丢了。 要命的是:寒雨剑的确是韩雨的嫁妆,这话还是韩雨自己说的。 公安九处虽然是秘密部门,“并不在政府序列之中”,但出于掩人耳目等种种原因,韩无熠还顶着不少乱七八糟的头衔;而作为韩无熠的漂亮女儿也好,作为公安九处的女煞星也好,韩雨的追求者足足过一个加强连,搅得她不胜其烦。为此韩雨甚至平时都改了男装,有意无意地暗示自己的性向有些问题――哪知道这也不管用,反倒多了些嚷着“要以一身男子气概感化韩小姐回头是岸”的家伙,差点儿把韩雨气得吐血。 于是韩雨放出话去,说是想要追求她的,至少得能从她手上抢走寒雨剑才算――因为家传的寒雨剑是她韩大小姐的嫁妆。 不怪韩雨自负,就是在能人辈出的公安九处,有本事抢走寒雨剑的差不多都七老八十了,自然不会腆着脸跟晚辈玩比武招亲的把戏,而韩雨也就正大光明地把寒雨剑当成了平时的兵刃――“一江寒秋雨”一剑锁喉的名头有一大半还是要着落在寒雨剑上的。 怎么说寒雨剑也是韩家的家传宝贝,当初韩雨往外透出寒雨剑就是嫁妆的消息时,很让韩无熠了一会儿愣。但韩无熠好歹对自己一手教出来的韩雨很有些信心,除了摇头苦笑之外,也没当成一回事儿,只半开玩笑地给韩雨提过几句:“那老爸可就等女婿拿着寒雨剑上门了啊。” 所以,当寒雨剑被萧如云抢走以后,韩雨是又羞又气。 接下来的事情更麻烦了,还没等韩雨卷土重来,韩秋就把寒雨剑是他姐姐的嫁妆一事告诉了叶扬天――很少有人知道,虽然一向沉默寡言,但韩秋这个闷葫芦的脾气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一型。 本来韩秋是憋着一脸坏笑想看自己姐姐的热闹,可紧跟着就是道门四十八派大闹云山三十一中,事情大条了,再也瞒不住,连韩无熠都赶了过来。韩秋固然可以把嘴巴一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韩雨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先出来收拾局面,再把林林总总的一堆事情都告知了韩无熠。 韩无熠大雷霆。 ――这怪不到韩无熠的头上,自从进驻云山大酒店以来,韩无熠都快被天机门的常炳良给欺负疯了,找人邪火也算正常,更别说韩雨还是自己的女儿。 韩雨差不多是被韩无熠给赶出来盯住叶扬天的。用韩无熠的话说,“你不是把嫁妆都给人家了吗?那就去把咱们家女婿给看住喽!” 韩雨张口结舌,明知父亲是在说气话,这番安排当中也必定有些深意,却还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结结实实地痛哭了一场,这才上路。 跟往青云门来的叶扬天一行一样,韩雨也是乘直升飞机进了峨嵋山。一路公安九处全力配合,调度各地飞行计划,足足让十二个省的近百个航班误点,才保证了飞行路线的畅通――毛病出在小刘身上,他驾驶直升飞机的经验不足,时不常地走个岔路,把公安九处负责调度的人员弄得手忙脚乱,一个劲儿地腹诽。 不管怎么说,韩雨总算跟在叶扬天一行的后面,闯过峨嵋山上的禁制,溜进了青云门的地盘,这算是她的本事不小。但接下来叶扬天让断剑闹出的动静过大,还伸手拿住了寒雨剑,韩雨没法不走神,结果露出马脚,被华九逮住了现行。 叶扬天对该怎么应对韩雨心里实在没底,居然也就任凭华九拎着韩雨的脖颈上空明峰,进白云满地楼,只是装着看不见。 直到现在。 “那什么,大家都省省吧。”叶扬天咳嗽一声,苦笑着说,“不是我说你们,时代不一样了,别这么不把政府放在眼里好不好?对外的事情,还是让我自己去办,你们别再添乱了……” “谨遵叶师吩咐。” 一看叶扬天话了,尽管众人心里多少都还有些不以为然,倒也都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 “嗯……也就没什么别的事情了吧?”叶扬天挠挠头,一指韩雨,对华九说,“你把人家放开,我还有事要和她商量。” 九点点头。 “别,先等等。”叶扬天一把按住华九,“青天真人,你是地主,不管怎么说先给人家安排个住的地方。啊,和我住的别太远,已经晚上了,我……对,我打算跟韩小姐秉烛夜谈。” “啊?啊,叶师放心。”青天真人一呆,糊里糊涂地应承下来,心里一个劲地纳闷:这个什么韩小姐,到底是叶师的什么人呢? @@@ “我就说,青云门弄的这见鬼的禁制绝对把磁场搞乱了!没准不光是磁场,还外加电子干扰……看看,表不走了,卫星电话也打不出去!” 叶扬天气恼地把卫星电话往边上一扔,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嘿嘿一乐,说,“韩雨,你也没法跟外面联系了吧?说说,你跟着我过来是想干什么?” “你……”韩雨无力地叹了口气。 入夜了,青天真人等都已经告退,空明峰的白云满地楼里除了几个洒扫的道童之外再没旁人,叶扬天让道童把韩雨请到自己下榻的地方,倒是真摆出了一副秉烛夜谈的架势。 为安排叶扬天的住处,青天真人费了不少心思。先一个,叶扬天是上天垂怜派下来的大罗金仙,理当侍奉周全;此外,叶扬天的祖父至今依然是青云门中的长老,青天真人更愿在安排中体现出“一家人”的意思,也要做给“外人”看。 思来想去,青天真人把白云满地楼整个空了出来,却把叶扬天安排到了白云满地楼的南侧。南楼正对着空明峰峰顶的宗堂――因为宗堂内供奉着青云门历代祖师,南楼向来不接外客。 虽然叶扬天脑子精明,却也想不到这些事情――就算想到了,恐怕他也不会在意――他只顾了去赏玩南楼内的陈设,看着到处画栋雕梁、古色古香,心情还算不错。 “总统套房我也住过,那个……韩雨,恐怕你也一样,不觉得新鲜;可你说,青云门里的这一套,把承德避暑山庄都比下去了吧?” 叶扬天随手拿起墙上挂着的一只古箫,耍了两个花架子,不由自主地赞叹:这只箫五节四孔,没准真是汉代以前的古物!要知道,西汉时箫这种乐器才加上了第五孔……单是这一只古箫,就比那天公安九处韩无熠拿的那粒聚宝珠名贵了太多――聚宝珠固然难得,终究还能找得到,无非下深海找老蚌,多费点儿力气;可汉代的古箫呢?箫是竹子做的,就是去刨古墓,刨出来的也早都烂了! 叶扬天身出豪门,对这类东西自然敏感一点儿,韩雨却无从知道叶扬天的感慨,她的立场艰难,心乱如麻,也根本顾不上想这些事情。 “叶先生,你有事找我?”韩雨开口询问,轻轻叹了一口气。 华九在解开韩雨身上禁制的时候留了一手,封死了韩雨的经脉真气,现在韩雨虽然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一身本领全都用不出来,不由得她不灰心。 更不用说韩雨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该用哪种语气跟叶扬天说话。 本来,韩雨以为叶扬天只是运气不错,赶上了缘分,从哪个修道的人物那儿得了什么好处;就算他和自己的弟弟韩秋是同学,又是儒商叶家的子弟,再高看一眼,也不过是个小毛孩儿。 不过这个小毛孩儿的本事未免也大了点儿――人家是神仙! 尽管之前叶扬天把天涵子等人动辄要“换个皇帝”的话嗤之以鼻,韩雨却不能这么想。 韩雨是公安九处的干员,国家军事力量明的暗的她都清楚,天涵子的话或许是白痴了那么一点儿,但未必人家就做不到!说得明白些,如果叶扬天有野心,那……没准儿就真没准儿了。 为了国家大计,那对这个小毛孩儿怎么奉承,都不算过分……可韩雨又实在是觉得憋气。 “得了得了,什么叶先生?你累不累?”叶扬天撇撇嘴,“有满世界的老道都冲我那样,我也不稀罕你冲我这样,你冲我这样,心里不免那样,我说,与其这样,还不如那样。那样,我还舒服一点儿。” “你说的这是中国话吗?”韩雨没忍住,“扑哧”乐了。 “这不怪我,你先去找那些老道,是他们把中国话说成那样,顺带着我也就这样……咳,怎么改不了了?我是说,说正经的,你跟着我干什么?”叶扬天摇摇头,问。 “呃……”韩雨卡住了。 第二十六章 这年头,神仙也玩釜底抽薪。(中) 韩雨离开jn之前,韩无熠并没有交待韩雨具体的任务,只是要韩雨跟紧了叶扬天,事无巨细,及时汇报。但现在汇报肯定是不可能了,叶扬天的卫星电话不能用,韩雨带着的设备也都一样。至于“跟紧叶扬天”,这还得看叶扬天乐意不乐意。 “不用说……”叶扬天叹着气,“换了我是你,我也得跟着……” “叶先生明白就好。”韩雨的脸色恢复正常,还是一口一个“叶先生”。 “得,我就不该说这话。”叶扬天大为泄气,嘟囔起来,“我说韩雨,你先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我还没想着要政变。麻烦,太麻烦……你是不知道我这儿的一堆麻烦,换了你,有我这么一堆麻烦,就算那什么‘当今皇上’把麻烦都给我省下直接‘退位’给我,我也照样不干――再说了,国家领导人这玩意儿当起来也未必好玩。嗯、我也知道,肯定不会好玩……” 韩雨心里“咯噔”一下,反倒把眉头皱起来了。 韩雨明白,叶扬天说的是心里话,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叶扬天至少在潜意识里很清楚他现在已经有了搅乱国家政局的能力――或者是势力? 进了青云门的地盘,韩雨看见的东西虽然不多,但足够让她知道在jn时这群道士并没有空口说白话。其实韩雨早就知道了,只是本来她还不怎么敢相信。 “叶先生……我大胆问一句:您……啊,不是您,我是想问一句:天上……真有神仙?您真是碰上吕洞宾了?” 韩雨大着胆子小心问,心里一阵哀叹:“我这算是什么?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都到这地步了你还不信?”叶扬天连个哏都没打,饶有兴味地端详着韩雨,反问,“好歹你也一身的道术,自己就会飞――当然肯定也有别的本事,照我估计,没准儿你还真见过几个妖精……都这样了,你还想告诉我你其实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你要说你是,信不信我当场一口血吐出来?” “我……”韩雨没词儿了,低头狠狠暗骂叶扬天:你要是真一口血吐出来死在这儿那倒好办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你活得太结实了! “啊,你可别在心里骂我。要骂当面骂,好人不腹诽。”叶扬天脸上似笑非笑。 “叶先生洞察人心,真是天纵睿智。” 韩雨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只是形势不如人,没法放狠话;现在被叶扬天逼得狠了,忍不住就明褒暗贬地回了一句,认下自己在心里骂了叶扬天。 “嘿……”叶扬天一愣,差点儿没把鼻子气歪,心说:我这不是自找的吗? “反正,”叶扬天把话头转开,“就是这么着,怎么说?事已至此,别无他法。我知道你的难处,非要跟着我那就跟着吧,至于以后形势会展成什么样子,我不清楚,现在也没法说什么。不过……我还有个条件,你非得接受了不可。” “哦?”韩雨诧异了。 “……你先把你的东西拿走……”叶扬天极为麻利地从袖管里把寒雨剑拿出来,剑柄上缠着的链子“啪”地滑下,掉在地上。 韩雨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了。 ――这小子巴巴地找自己过来“秉烛夜谈”,说了半天,合着就是为的这个? 平心而论,韩雨虽然的确把寒雨剑看得很重,但“寒雨剑是嫁妆”一说,却是建立在没人能把寒雨剑从她手上夺走的基础上的。她韩大小姐未必就看得上叶家公子,叶扬天如果拿着寒雨剑上来“逼婚”,韩雨铁定不干――耍赖谁不会? 可话又说回来,看着叶扬天愁眉苦脸地把寒雨剑当成烫手的山芋,忙不迭地往外推,摆出一副死活不乐意的模样,韩雨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你叶扬天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你有点审美眼光没有?连我你都看不上? “……叶先生,”韩雨黑着脸,费了好大的劲才没直接骂人,“这个……寒雨剑还是您先收好了,我早晚必定有个交待给您,但现在……还是先公后私。寒雨剑,我不能就这么收回。” 韩雨在心里狠:叶扬天!许我不给,不许你不要! “別!你赶紧拿走,赶紧拿走。什么早晚?什么‘先公后私’?不管,我不管!你赶紧拿走,我消受不起……”叶扬天一哆嗦,往外伸着的手就是不往回缩。 “叶扬天!”韩雨终于急了,“你、你给我出去!” “啊?” 叶扬天一愣,刚要再说话,却见韩雨脸色不对,一会儿泛红,一会儿紫,嘴唇也哆哆嗦嗦,显然是气得够呛。 “你……你出去!”韩雨手指门外,语气不容置疑。 “……出去就出去。怕你啊?”叶扬天不傻,也琢磨过来自己忙不迭把寒雨剑往外推的样子好象有点儿过分,让韩雨没法下台了;他倒还知道自己理亏,讪讪地把寒雨剑又收了回来,嘴里嘟囔几句,走出门外。 “嗯,月色不错。”被韩雨赶出来,站在白云满地楼南楼的院子里,叶扬天自觉没趣,抬头往天上看看,自己给自己找话说。 天际一弯明月高悬,清光泻地,打得叶扬天满身清冷。 叶扬天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忽然觉得不对,一拍额头,大悟,“不对啊?她凭什么让我出来?这儿不是归我住吗?嘿……合着我这是在自己家里让外人给赶出来了?” 虽然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儿,但叶扬天本身很有些随遇而安的性子,也就不想再回屋里看着韩雨两人尴尬,只好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边盼着韩雨早点想明白了离开,一边埋怨自己。 “……怎么我什么时候也变得说话不经过大脑思考了?这不是当面骂她吗?换了是我我也不能要啊。不过……哪怕我走的时候把寒雨剑给她留下,她也得老老实实拿走不是?咳,我这就是平时占便宜占惯了,这么点儿事儿都没想过来……” “你可真小瞧自己了,就看你这一副奸商面目,什么事情你还能想不明白?”正当叶扬天自怨自艾,旁边有人突然接口。 “谁啊?”叶扬天没好气地转头。 “吕洞宾!”叶扬天猛回身急伸手,一把抓住来人,把满嘴牙齿咬得“嘎嘎”直响,“老子可算逮住你了!” “这倒怪了,叶扬天,你抓我作甚?” 大约是因为到了青云门内,久不出现的吕洞宾把西装换成了道袍,他本来就是神仙,也不用说什么“飘然若仙”,气象自然不同。只是叶扬天抓得有点儿紧,吕洞宾双手接连拂了三下,都没能把自己脖领上的那双手给拂下来,显得有几分狼狈。 “……叶扬天你松手!”吕洞宾抓住了叶扬天的手指,使劲往外掰――掰不开。 “你是大罗金仙,我也是大罗金仙,大家平起平坐,就算你比我厉害那也有限。我就不信,你吃定我了?”叶扬天呲牙咧嘴、咬牙切齿,揪住了吕洞宾的脖领死活不松手,嘴里狠,“你这回要是敢再跟上次似的说几句狗屁不通的废话就闪人,等老子到了天上都饶不了你!” “叶扬天,我……我什么时候对不起你了?怎么这么大脾气?” “……哎哟!吕洞宾,好歹你是神仙行不行?踩脚趾?你不怕人笑话?” 总算吕洞宾的确比叶扬天的招数多些,上面掰不开叶扬天的手指,下面两只脚倒没闲着,狠狠一脚踩在叶扬天的脚面,叶扬天“哎哟”一声,手松了,抱着挨踩的左脚,疼得原地乱跳。 “……大罗金仙,变幻无方,又岂是你这等小儿所能揣测?”吕洞宾一见得手、呃……“得脚”,赶紧跳出几步,整理一下被叶扬天抓皱了的道袍,傲然开口。 不过吕洞宾的心里也在嘀咕:看上去叶扬天这小子是急了,要不然……今天就算了,先躲开他再说? 第二十六章 这年头,神仙也玩釜底抽薪。(下) “你也好意思说?一个小秘书,狂什么狂?”自从知道了吕洞宾是什么“无限责任公司”的“某部副部长直属第二十九秘书”以后,叶扬天算是看透了天上的神仙,嘴上不肯饶人,上来就把故作姿态的吕洞宾堵回去了。 “叶扬天,你非要把天下的道理都占完了不成?”吕洞宾差点儿气死,前一句叶扬天还让他注意“大罗金仙”的身份,后一句就拿着“秘书”说事儿,真是左右逢源,怎么好使就怎么来。 “我不管,吕洞宾,你把我弄成这样,然后转身就溜了,你亏心不亏心?”叶扬天一万个不服气,“你先给我说明白了,这都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吕洞宾诧异地看着叶扬天,“你日子过得不错啊。” “不错你个大头鬼!”虽然知道吕洞宾既然现身出来,就必定屏蔽了四下的耳目,叶扬天还是把声音压低了下来,“就青云门……也不光青云门,满天下的修道之士、小号的神仙、这都成千上万了,你们天庭还成立什么‘新一代成员试展公司’?还就看着我眼眶青?抽签就把我抽中了?骗鬼去吧!” “是‘二十一世纪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员试行展无限责任公司’。”吕洞宾含笑纠正叶扬天。 “你……”叶扬天想吐血。 “叶扬天,你偌大的福缘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吕洞宾叹了口气,问,“合同签下来已经这么久了,你至今还没看过天条,行事更加乱七八糟……这让我如何对上面交待?” “合同?”一提到合同,叶扬天的眼睛瞪得溜圆,“吕洞宾,你还跟我提合同?你按合同办事了?我现在真是大罗金仙?我差不多是让这群人绑上青云门的!说是要找个地方让我闭关修炼!你们家大罗金仙就我这么点儿本事?” “这个……叶扬天,你的确已经是大罗金仙了,这一点绝无虚假。”吕洞宾的语放慢了。 “吕洞宾,你别回头,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叶扬天又摆出了要冲上去掐吕洞宾脖子的架势。 “说你是,那你自然就是了……”这一次吕洞宾倒还听话,看着叶扬天的眼睛回答,可怎么听,吕洞宾的语气都有些滑头。 “嗯?”叶扬天从吕洞宾的话里听出毛病来了,“说我是我就是,那要说我不是,我也就不是了?” “……叶扬天,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开始研习天条?”吕洞宾顾左右而言其他。 “吕洞宾!”叶扬天从牙缝里迸出三个字。 “好好好……”吕洞宾简直有几分委屈,“叶扬天,我给你交底就是。” “说吧。”叶扬天气哼哼地瞥着吕洞宾说。 “这个……却叫我从何说起……”吕洞宾苦笑起来,“叶扬天,你可把我害苦了!” “害苦?是你把我害苦了吧?”叶扬天翻起了白眼。 叶扬天之所以要找吕洞宾的麻烦,无非为的是自从他变成了所谓的“大罗金仙”以后,虽然多了几种“特异功能”,但自问跟传说中的神仙比起来,水准实在差得太远――甚至连那些特异功能都时不常地玩个“走火”,让人啼笑皆非。 其实这也没什么,如果叶扬天的生活好好的,就是添了些走火的特异功能,也一样无伤大雅。但从萧如云那头算起,天下道门接连在叶扬天身边搅出各种各样的乱子,还把叶扬天捧得高高在上,叶扬天嘴上不在乎,心虚却是一定的。 叶扬天不得不沮丧地承认:时至今日,自己非得有“大罗金仙”的本领不可! 至于大罗金仙的本领该从哪儿找……除了着落在吕洞宾身上,还能去找谁? 另一头,吕洞宾却也是一肚子苦水。 叹了口气,吕洞宾打开话匣子,几句话下来,叶扬天这才知道:原来,一开始就出了毛病。 事情要怪,只能怪最初签那个“成仙合同”的时候,叶扬天杀价杀得太狠了点儿。 叶扬天签下的合同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在乙方未曾熟稔天条之前,甲方不得以天条为标准对乙方行为有任何约束”,换句话说,叶扬天尽管成仙,天庭却管不着他。 ――就算吕洞宾吃了豹子胆,他也不敢就这么把合同签下来! 所以,吕洞宾在合同上做了手脚。 吕洞宾知道叶扬天是世家出身,对合同条款必定细心留意,玩文字游戏是瞒不过去的;吕洞宾索性来了一个“釜底抽薪”――他把合同的签署人给改了! “乙方”,自然还是叶扬天不错,但合同上的“甲方”,却由“二十一世纪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员试行展无限责任公司”变成了“大罗金仙吕洞宾”!就连当时那个文字鲜明的公司图章,也被吕洞宾偷天换日,改成了他自己的私章。 也就是说,这份合同,是吕洞宾和叶扬天两个人签下来的,与天庭无关。 怪只怪叶扬天只顾了去注意合同的条款,反倒把合同抬头漏下了,这才给了吕洞宾可乘之机。 “诈骗!你这是**裸的诈骗!”听到这儿,叶扬天一下反应过来,跳着脚大骂起来,“你偷换签约人主体!改变合同性质!你一个小秘书,居然以公司法人的名义跟我签约!你……你……我要上法院告你!你等着被你们公司开除蹲监狱吧!” “呃……”叶扬天忽然觉好象受理此类事件的法院不是那么好找,但他被吕洞宾的偷梁换柱给气急了,口不择言起来,“我不管!反正我得告你!嗯……我到天庭最高法院告你!我、我到如来佛那儿打官司!这算宗教诈骗!我……我找上帝耶和华去!我跟你打跨国诉讼!” “我说叶扬天,你知足好不好?杀人不过头点地,你都快把我给逼死了!”吕洞宾觉得自己的鼻子被叶扬天气得朝一个非常诡异的方向歪了过去。 尽管“甲方”换了人,“成仙合同”还是“成仙合同”,吕洞宾还是把叶扬天度化成了大罗金仙。 但这份合同不是跟天庭签的,吕洞宾也就不能动用天庭为了这一次特别行动而特意炼制的丹药――思来想去没有办法,吕洞宾竟然把自己的道行直接转到了叶扬天的身上。 吕洞宾想得挺好,这样一来,叶扬天也算是成仙了,跟天庭的计划一样,没什么冲突;另一方面,天庭锐意改革,对叶扬天这块“试验田”重视得很,将来叶扬天一旦上天位列仙班,想必定会有个肥缺。到时再对叶扬天讲明事情缘由,叶扬天感恩图报,自己也能落下好处。 哪成想叶扬天非但不领情,反倒翻脸不认人了! 当然,吕洞宾也没把话都说全。在叶扬天上天之前,他一身道行出自吕洞宾,能给就能收,吕洞宾不怕叶扬天闹出太大的乱子来――事实上,再怎么样吕洞宾也不会让叶扬天喧宾夺主,说是以自己的道行度了叶扬天成仙,至少还为自己留下了八成。 ――要不然叶扬天没事儿就走火呢? 但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在于:现在叶扬天和吕洞宾两个人加起来算一个大罗金仙――而且这位大罗金仙就是吕洞宾本人――不管叶扬天办了什么事情,在天庭看来,全都算在吕洞宾头上了! “我的叶家小爷,你是不看天条不知道啊,就这几天,你都给我栽了多少赃了?”吕洞宾一个劲儿地想哭。 ps:本章vip章节中分“上”“下”两部分,内容与更新的公众版“上”“中”“下”并无差别。读者朋友请勿见怪:) 第二十七章 这年头,神仙也好赌。(上) 吕洞宾是八仙之中第一个桀骜不驯的人物,当年八仙东游,大闹东海,吕洞宾连龙王太子都杀过了;至于三戏白牡丹、酒楼画鹤、飞度岳阳种种游戏人间的所为,更是不一而足。 但不怕事可不代表吕洞宾就是个愣头青,专门喜欢没事闯个祸玩。 天庭的改革谋划已久,满天神仙心里都清楚,改革之后,天庭自上而下肯定会有相当的变化;吕洞宾不是有勇无谋的神仙,早几年他就为自己预留了退路――再怎么说,吕洞宾也是数得着的大罗金仙,上洞八仙中的翘楚,就算混得再惨,还沦落不到去做一个副部长的“直属第二十九秘书”这样的芝麻小官的地步。 吕洞宾所求的,其实是“响应玉皇大帝陛下的伟大号召,冲杀在改革开放最前线的领跑者”这一地位,跟着玉皇大帝走,自然不会有错――更何况,吕洞宾自己也认为天庭已经到了该变一变的时候,与时俱进才是正经。 只不过,叶扬天身上的仙灵之气全是吕洞宾的,惹的祸也全是吕洞宾的。先一个道门四十八派大闹云山三十一中,这一出就被算在了吕洞宾头上,要不是吕洞宾在上面多少有些人情,这回下凡又有“便宜行事”的好处,单是“扰乱凡间”的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吕洞宾可就有点儿吃不消。 近几百年,天条完备,几乎连神仙的吃喝拉撒都管了一个遍,动辄罚俸,有些好事的神仙的俸禄都扣到五百年后去了。这还是轻的,万一扰乱凡间的罪名坐实,吕洞宾怕是会被关到阴山背后,受个百年的霜刀风剑之苦。 ――吕洞宾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刚才天涵子口没遮拦,嚷着要把当今皇帝给废了,就算隐身在侧的吕洞宾再不怕事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儿直接跳出来一剑先宰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天涵子。 道门中人近几百年跟天庭完全没了交集,又看多了历代祖师留下的典籍,这才没把改朝换代当成太大的事情――至少是觉得跟勤加修行飞升得道相比,换个皇帝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吕洞宾不象他们这么没心没肺,上有天条法典压着,神仙不能在凡间为所欲为。 吕洞宾之所以这么着急地跳出来,就是因为害怕万一叶扬天顶着他的名头真干出点什么,到时别说上天,就是上网,也没处喊冤去了。 “我说叶家小爷,你高抬贵手,以后都有什么打算,先给我交个底成吗?”吕洞宾一脸的诚恳。 听吕洞宾讲完这一大堆,叶扬天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才算合适。 骂吕洞宾一顿?他倒是该骂。叶扬天摸摸鼻子,暗暗琢磨:好好的成仙合同――好吧,就算自己把合同改的过分了一点儿――被吕洞宾来了个釜底抽薪,要打跨国的宗教诉讼都是轻饶了他!但气话归气话,如来佛和耶和华、连那个没事儿瞎搞恐怖活动的安拉也算上,估计都不会有闲情逸致受理这种糊涂官司。叶扬天的邪火泄不出来,看着吕洞宾的苦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后,为难了半天的叶扬天把自己着眼点收了回来。 “那个……”叶扬天没把话说全,凝视着吕洞宾的目光却很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意思:吕洞宾,你坑了我一把,可把你自己也变成了跟我栓在一块儿的蚂蚱,那还是先说说你打算给我什么好处吧! ――叶扬天还真不愧是世家出身,关键时刻,尽显奸商本色。 “哦,对了。”吕洞宾被叶扬天盯得心里毛,象是忽然间恍然大悟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袖筒中掏出一个小布包,说,“我还真忘了,好象给萧如云治伤需要的药材比较特别来着?” “嗯?”叶扬天愣住了。 且不说萧如云的伤势归根结底要怪叶扬天太过冒失,就算跟叶扬天完全无关,只看在跟萧如云朝夕相处了几十天的份上,叶扬天也会尽心――更别提在这几十天里,两人之间的关系日益暧昧,这个力,叶扬天非出不可。 但叶扬天却没想到吕洞宾居然这么痛快。 “那个华九……”吕洞宾撇撇嘴,“我去打听过了,还真难为了他,开的方子倒是有效。” “这是……什么东西?”大喜之下,叶扬天没功夫去思索吕洞宾的话里似乎还带着什么潜台词,一把抢过布包,打开一看,却诧异起来。 小布包里放着的是两根金黄色的毛,很长,转了几个弯,被一条红色的缎带拦腰束起来。 叶扬天记得清楚,为救治萧如云的腿伤,天医门华九开出的药方中稀缺的四味药材分别是:夔牛角、钩蛇筋、龙鱼鳞和乘黄尾。 可这两根金黄色的毛是什么? “乘黄尾。”吕洞宾叹口气,为弄来这东西,他还真吃了点苦头。 “你这是乘黄尾?我怎么觉得这东西怎么看怎么……”叶扬天盯着手里的两根“黄毛”,很努力地沉思了半天,得出结论,“对,这顶多算是马尾巴上的毛。” “叶扬天!”吕洞宾气急了,“你小子知足吧!你知道乘黄是什么?那是御马!为这两根毛,我……” “你什么?”叶扬天眨眨眼,好奇地问。 “没什么。”吕洞宾苦笑。 对天医门华九开的那个方子,吕洞宾心知肚明,萧如云的伤势固然难治,却还不至于用那么离谱的药材:夔牛角和钩蛇筋也就罢了,乘黄尾和龙鱼鳞分明是要逼着叶扬天去与天庭联络。好歹叶扬天跟自己该是一头的,吕洞宾也知道,有关道门中的种种,天庭自有考量,无论为公为私,都不能让叶扬天在道门丢了面子。 所以吕洞宾特地找了天庭御马监的正堂管事,去求乘黄尾。但乘黄本是御马,御马监正堂管事天胆也不敢去剪它的尾巴,逼得吕洞宾没法,找了把梳子,亲自跑到马栏里给乘黄梳理尾巴。偏乘黄性子又不好,几个蹶子尥一尥,差点儿让吕洞宾成为数千年来第一个因为给马梳尾巴而受重伤的大罗金仙――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个中详情吕洞宾遮掩都还来不及,当然不会跟叶扬天提起。 “嗯,既然你都拿来了,虽然少点,估计应该也够用了。可是……还有呢?龙鱼鳞、夔牛角、钩蛇筋,我怎么没看见?”叶扬天继续眨着眼睛,一脸天真无害的表情。 “叶扬天,你别得寸进尺!”吕洞宾恶狠狠地说。 “好吧好吧。”叶扬天一乐,“别的不管,龙鱼鳞我没处找,你可得也给我弄来。” “那倒好办,寿星那里就养着条龙鱼。”吕洞宾一口应承下来,干脆得让叶扬天吃惊。 “可你总得收敛一点儿才行。”果然,吕洞宾马上就抛出了条件。 “收敛?”叶扬天也叫起了撞天屈,“我什么都不会,收敛什么?再收敛就什么都没了!今天为那口断剑,我居然输给一个小道童!我是大罗金仙?大罗残废吧?这可都是你搞出来的!” “今天我来找你,其实为的就是这个,那什么乘黄尾还是末节。”吕洞宾点点头,“是这样,上头有话,既然青云门等找上门来,那就许你便宜行事。” “嗯――嗯?”从叶扬天鼻子里跑出来的这一声拐了个弯儿,显然是惊讶得过了头。 看多了古装连续剧里的钦差大臣,“便宜行事”这四个字到底有多大的份量,叶扬天一清二楚。 “你究竟是陛下钦点的大罗金仙,要是没点儿权限,你怎么去领袖天下道门数万之众?”吕洞宾没好气地说着。 尽管合同上出了问题,吕洞宾没给叶扬天服下那粒玉帝亲赐的“夺仙丹”,反是将自己的修为传给了他,但吕洞宾也不得不将此事报上了天庭――虽然已经撇不清了,吕洞宾还是想要挣扎着分辩一下。 其结果就是:天庭上下都知道了玉帝抽签抽中的那个大罗金仙是个滑头。 自然,原本就对叶扬天极为重视的神仙们一个个都来了情绪,在揶揄吕洞宾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同时,纷纷稳坐钓鱼台,每天只顾了观察叶扬天的一举一动。更有好事的赤脚大仙为坐庄,暗中开出许多盘口,以叶扬天将来的行动设下了各种赌局,下注者众。 也不知玉帝是怎么想的,竟召集“公司高层”开了个会议,火上浇油,居然就许下了叶扬天在凡间便宜行事的权力。 按照公司顾问、消息灵通人士、太白长庚星透露,在会议上玉帝曾戏言:反正叶扬天这小儿一时也没有研习天条的打算,又有合同在先,以天条限制他未免过迂,且先看他能做出些什么;至于天下道门,便是让叶扬天暂时统领一二,却也无妨。 这么一来,天上有关叶扬天的赌局日盛一日,其中最为火爆的就是去赌叶扬天会选上哪个人做“双修道侣”。萧如云、姜潇潇都是热门,还有偏好黑马,把赌注压在千叶冰云,甚至云山三十一中高二三班的班长陈晗身上的。神仙的赌注千奇百怪,各类法宝珍奇接连出笼,就连道心无为的太上老君都没能耐住寂寞,在姜潇潇那头压了五葫芦的金丹――却是用的看炉童子徐甲的名义。 据传,甚至玉帝和王母也偷偷下了注,只是保密工作出色,没人知道压的是谁罢了。 作为第一个跟叶扬天接触的神仙,吕洞宾自然捞到了好处。 赌局不容作弊,天庭众仙谁也不敢冒着把群仙乃至玉帝、王母外加太上老君都得罪一个遍的风险下凡插手叶扬天的动作;唯独吕洞宾职责所在,又跟叶扬天同享大罗金仙之体,成了唯一的一个例外。 天庭这一场自下而上的改革还没见什么成效,未雨绸缪的吕洞宾却先成了香饽饽――只有他能对叶扬天施加影响,关注赌局走势的群仙还不都赶紧着意拉拢? 这却是吕洞宾始料不及的。 连日来,吕洞宾光是各类礼品就收了足有几十车,以各种名目下帖子请客联络感情的神仙堵得他连自己的府邸都不敢回。要说得意风光,吕洞宾自从成仙以来,还从没有过如此之高的待遇。 可吕洞宾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的道理吕洞宾明白得很,以现在的形势看,等哪天赌局有了结果――甭管是什么结果――满天的神仙自己至少得罪一半;这还不算,一个说不准,就连玉皇大帝都得得罪了――天知道他老人家压的是谁? 最要命的,吕洞宾还听说玉帝和王母最近颇不和睦,原因是他们压的不是同一个人! 吕洞宾已经没空去琢磨怎么好好的改革开放就要变成一场闹剧了,他担心的是:如果叶扬天办事出了什么毛病――哪怕是选老婆选错了――惹得玉帝不悦,到时追究起来,头一个倒霉的是叶扬天,第二个就得轮到自己! 而且还绝对躲不过去――就算玉帝陛下高兴了,还有王母娘娘的小鞋等着穿呢。 前几天吕洞宾豁出去了,现身出来警告了叶扬天一句“色不迷人人自迷”,其实是要叶扬天别对追姜潇潇那么上心,万一真让他一不留神给追上了呢? 好在神仙们都起了赌兴,也不愿马上得出结果,所以吕洞宾对叶扬天的警告并没人在意,反倒还都有几分赞赏:毕竟只有势均力敌的赌局才算有趣――最近,萧如云和韩雨的行情都见涨了。 不过,自认身在局中的吕洞宾是不会被这些行情所左右的,他思来想去,总觉得对自己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叶扬天孤独终老。 这些事情吕洞宾当然不会对叶扬天说破,他只盼着叶扬天少闯点儿祸,千万别连累了自己。但另一方面,吕洞宾又不得不传授给叶扬天闯祸的本事――堂堂一位玉帝陛下钦点的大罗金仙居然连道门中人都不能压服,天上的神仙们看着都气得嗷嗷直叫了。 所以吕洞宾比叶扬天可郁闷多了。 第二十七章 这年头,神仙也好赌。(中) “我……统领道门?哪儿跟哪儿啊?”叶扬天有点儿懵。 “废话少说。”吕洞宾嘟囔一句,很不情愿地伸出手来,按在叶扬天的额头。叶扬天想躲,却现自己不能动了,跟初见吕洞宾被粘在kfc的椅子上时的情况如出一辙。 “吕洞宾!你要干什么……嗯?” 那天吕洞宾把自己的修为传度到叶扬天身上时因为心中不忿,暗中把叶扬天打晕了才下的手,这回却有所不同,叶扬天清醒得很。 叶扬天觉得吕洞宾压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掌忽冷忽热,连带着自己整个身子都出了毛病,上一秒好象被扔进了冰水里,从骨头缝往外全冻成了冰碴,下一秒就钻进了活火山的火山口,在翻滚的岩浆中游几个来回,连血液都化作了蒸汽。 叶扬天的脑子短路了。 看古龙的《绝代双骄》的时候有句话叶扬天记得很清楚,那是说人快被冻死的时候会浑身热,当时叶扬天还嘀咕了一句:开玩笑!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人被烧死的时候岂不是会浑身冷? 有幸对自己说过的话进行了一番亲身体验的叶扬天直到很久以后也没有回忆起这时的感受,他只记得……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然后就是在耳边听到了那个“该死的混蛋”――吕洞宾的声音。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叶扬天,你还不悟道?” “悟你妈的头!”叶扬天破口大骂。 “呃……”吕洞宾愕然。 自古而今,凡是飞升得道的,哪怕是被神仙度化,直接接引上天,在悟通天地至理的那一刹那,总会福至心灵,说几句玄妙的至理名言出来。在这一方面,儒释道三教都没什么差别。最有名的大概是佛祖释迦牟尼,刚出生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一句:“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跟人谈论起来的时候倍儿有面子。 可哪有叶扬天这样上来就骂人的? “吕洞宾,咱们梁子结大了……”叶扬天虽然已经清醒,但刚才的感受过于惊心动魄,一时还恢复不过来,只是哼哼唧唧地嘟囔。 “叶扬天,我明明成全了你,你怎么恩将仇报?”吕洞宾大感不满。 “成全我?你确定你说的‘成全’两个字不是宰了我的意思?”叶扬天反问,心里倒是明白,又追加一句,“怪不得这么多年没人成仙呢,成仙就这滋味?” “嗯……不过还是谢了――喂,我可是谢过你了,不许说我不知好歹。”叶扬天看吕洞宾的嘴唇微微一动,赶紧补充,噎得吕洞宾直翻白眼。 ‘这才算是有个神仙的谱儿!‘叶扬天不再理会吕洞宾,拍拍脑袋,‘啊,我恍然了。‘ 经过刚才那么一出,叶扬天受益匪浅。 ‘风来!‘叶扬天起手一招,白云满地楼南楼小院猛然肃杀,狂风肆虐,刮了个天昏地暗;院子里原本有棵颀长的梧桐,这时遭了池鱼之殃,不说叶子全都被卷飞了,树枝也喀嚓喀嚓地断落下来;这场风,比起那天云山三十一中内袁达透作风的‘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走‘的声势不遑多让。 ‘火来!‘又一喝,自叶扬天手中腾起一团无名火,凭风蓬勃而上。 好大的火! 火焰炽盛汹涌,那腾上空中的颜色竟然是纯白的,象大海怒浪浪尖上的泡沫,急匆匆地往高处冲去;小院里的梧桐树被火光吞了,连着火时惯有的必必剥剥的爆裂声都没能传了出来,只一晃,就不见了,没有一丝飞灰留下。高空的月色一下就变得惨白惨白的,也不知道是叫火光掩映的,还是不忍见人间有如此的大火。 ‘哈哈!‘风火交际,也把天上的残月掩了,也把院子里的疏桐烧了,叶扬天志得意满,不由得仰天长笑。 ‘拾人牙慧。‘一边看着的吕洞宾却大大地不以为然,‘不过是照葫芦画瓢,你也算大罗金仙一名,没有一点儿创意……叶扬天,出去别跟人说你认识我。‘ ‘哦?‘叶扬天乐了,不管吕洞宾的风凉话,笑嘻嘻地问,‘我说哥们,帮我一把成不?‘ 叶扬天冲吕洞宾一挤眼,漫天火光风声散去,再看他,反手间竟然撤出了青云门的镇门至宝:断剑。 ‘助人乃快乐之本。‘吕洞宾含笑,‘有何不可?‘ ‘少来这套,‘叶扬天莫名其妙地恼了,‘神仙吃我不吃。‘ 帮人到底,救人救彻,吕洞宾做起好人来,叶扬天反倒不适应。 不用说,刚才吕洞宾往叶扬天额头上那么一伸手,是让叶扬天悟道,把大罗金仙该会的道术灌进了他的脑子。纵然这其中未免还是打了几分折扣,但叶扬天顶着的那个“大罗金仙”的头衔,多少该算是名副其实了。 只是叶扬天并不为此觉得高兴。 先不管吕洞宾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按理早就该有的本事直到现在才算是能拿得出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照叶扬天看起来,这不过是吕洞宾把亏欠自己的还上了,而且看吕洞宾的表情,居然还不情不愿的。 更别提因为之前叶扬天完全不懂得各种法术,以至于他在道门中人面前一直心虚,尽管也做出了一番“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的大包大揽的姿态,可说话总归硬气不起来,只得眼睁睁看着无法掌控的局势朝着诡异的方向展下去――至于在自己掌控之下局势该怎么展,会不会比现在更加糟糕,叶扬天是不管的。 其实,归里包堆就是这么一回事:叶扬天为了给萧如云治伤,不得不跑到峨嵋山来,结果见不着姜潇潇了。 所以,叶扬天不爽。 想到这儿,叶扬天真的来了气。 ‘撤!‘ 一声怒喝,断剑向天。 吕洞宾在白云满地楼周围布置下的禁制竟就这么破了。 ‘有点儿意思。‘吕洞宾点头赞许。 且不算青云门下弟子,单是跟着叶扬天的那‘六丁六甲‘,早觉了白云满地楼的不妥,但看那禁制貌似颇有来历,都不敢上来有所动作,只是围在四面,个个急得心头乱跳。 这时禁制一破,以青云真人为,大家赶紧冲了过来。 ----然后又退了回去。 白云满地楼南楼上空,剑气直上九重! 叶扬天的脑筋一向灵活,不用吕洞宾细说,也琢磨过来了华九那个药方的弦外之意,心里早憋了一团火。正好吕洞宾找上门来传授道法,借着这个机会,叶扬天也不等去寻夔牛和钩蛇了,趁热打铁,就要跟吕洞宾斗法――立威! 吕洞宾自然明白叶扬天的用意,也乐得送个人情给他,也顺便看看叶扬天到底领悟得如何。 叶扬天本来不会什么剑法,断剑倒斩空明峰那一出也不过是借了断剑本身的威风;但现在却不同了,只见他将断剑擎在手中,威势倒比之前更强了三分似的,剑气吞吐纵横。 断剑的轮廓已看不清了。叶扬天随手挥舞,剑意行云流水,剑身上腾起白光,象是把叶扬天整个儿包裹住了;从他执剑的右臂直吐出一道寒森森的光芒,转眼间,光芒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白龙,龙口大张,去势风驰电掣,正对着吕洞宾,一口吞下! “好!”吕洞宾不闪不避,看断剑剑气化成的白龙飞过,身子一缩,消失在白龙口中。 “搞什么搞?”叶扬天吓了一跳,还以为吕洞宾这么一下就完了,不由得有点儿犹豫,手上一抖。 蓦地,一声龙吟。 剑气散了,白龙变成片片光华,纷纷扬扬洒了满地,还了一天清明。 再看场上,吕洞宾凌空长身而立,手中却多了一对宝剑――刚才那声龙吟,分明是宝剑出鞘的声音。 宝剑一出,就惊散了断剑的声威。 “叶扬……叶道友,你家断剑,比我雌雄宝剑如何?再来!”长笑声中,吕洞宾把对叶扬天的称呼改成了“叶道友”,正是说给一边的青天真人等听的。 扬天撇撇嘴,顺杆就爬,“华阳真人,你仗干将莫邪欺我不成?且看我手段!” ――叶扬天没白看《上洞八仙传》,知道吕洞宾是华阳真人后身,赖以成名的雌雄宝剑是古剑干将莫邪,这一句,拽得象模象样。 话音刚落,叶扬天仗剑又上,跟吕洞宾斗在一处。 这回叶扬天没再搞剑气化龙的把戏,只是展开剑法,步步进逼,但真气过处,断剑早已不“断”,剑气化成了罡风。道家说,太清之中,其气甚罡,又有“下软上坚,罡风不破”的**,吕洞宾双剑在手,虽然占尽便宜,却也不敢真的让罡风及体,只好打着哈哈左右招架。 叶扬天有心在青天真人等面前立威,吕洞宾又有心成全,这一架打得是精彩了,可打架的人不免就有点儿没趣。尤其是吕洞宾,无论如何他也比叶扬天这个“新出炉的”厉害得多了,几十个回合过去,挥洒自如,丝毫不乱,凌空转圜,胜似闲庭信步。 叶扬天可就有点儿不服。 “喂,我说,”叶扬天把声音压低了,“吕洞宾,你怎么搞的?又藏私了?” “才怪!”吕洞宾苦笑着摇摇头,“叶扬天,别忘了合同还是我和你签的,跟天庭没什么关系;我就是把自己的修为跟你分了,现在我知道的你都知道。还是那句话……咱们俩加起来,才算是一个大罗金仙――你小子把我的便宜都占光了!别再不知足好不好?” 扬天忍不住骂了一声,“明明都是既成事实了,你们天上还不赶紧一手包办了得了?闹这么多花样干什么?” “这你该比我明白得多才对。你没本事肯定不成,毕竟还指望你办事;可要是你本事太大捅了漏子,总得有人负责……都说了替你背黑锅的是我了。这叫转移投资风险……”说到这儿,吕洞宾一脸的苦相。 “我打你个转移投资风险!”叶扬天起手“力劈华山”,跳出圈外,嘟囔着,“不懂就别瞎嚷嚷,这分明还是空手套白狼,嘿……借鸡生蛋的老把戏了,玉皇大帝养鸡,你是鸡,我是蛋!呃……说错了……” 吕洞宾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闷着头舞剑,心里琢磨是不是干脆一剑把叶扬天给宰了算了――这小子,太不是东西。 “咳……反正我不管。”叶扬天也把自己气了一个满脸通红,连给青天真人等做戏都忘了,“吕洞宾,今天……今天我非打你不可!” “叶道友,你我同门之谊,何苦硬要分出高下?若是伤了和气,怕多有不便吧?”吕洞宾脸皮比叶扬天厚得多了,一语双关。 “凭什么?”叶扬天一反手把断剑收回剑鞘,皱着眉头开始琢磨对付吕洞宾的法子――这会儿,他心里的念头都集中在怎么找回面子上了。 看叶扬天一时还没动手,吕洞宾也收起了雌雄宝剑。吕洞宾不在乎与叶扬天比剑,但刚才强令叶扬天悟道,吕洞宾也累得够呛;再者,说白了,现在吕洞宾和叶扬天几乎等于一个人,那雌雄宝剑就不算是吕洞宾自己的了――如果叶扬天想通了,照样拿过来就用。 让叶扬天长点儿本事那是情非得以,吕洞宾可不想一个不留神连自己吃饭的家伙都给了他。 叶扬天和吕洞宾各怀心思,站在空中不动,一边的青天真人等却纷纷议论起来。 刚才一场大罗金仙之间的斗剑,又是在破开了吕洞宾对白云满地楼的禁制之后的刻意施为,整个青云门自然都被惊动了――事实上不光青云门,峨嵋山内剑气冲天,大半个中国的道门中人都被吓了一跳。 第二十七章 这年头,神仙也好赌。(下) “我等……我等……”先一个开腔的是袁门袁达透,这个粗豪道人嘴巴张得老大,“我等”半天,没有下文。 “我等……可真是……”青山真人喃喃着,比袁达透好些,多说了三个字。 “……苦也……”华九面上颜色跟苦瓜有得一比,他本来就为给萧如云开的那张药方而心虚,现在倒不心虚了――只想找个地方一头撞死。 “……那真是……吕祖?华阳真人?纯阳祖师?”青天真人刚才忙着让聚拢过来的青云门弟子各归其位,别来骚扰,过来得最晚,反应还算正常。 “……贫道早说过……大罗金仙岂可轻侮?叶师……叶师他老人家谦逊几句,你们居然就当了真!”天涵子觉得心头一股寒气冲着天灵盖就上去了,却因祸得福,脑筋为之一清,赶紧给自己脱罪,“青天真人,请叶师到你青云门来……贫道可是一早就不赞同!这、这要是叶师怪罪下来……” “怪罪?”青天真人被天涵子提醒,倒是有话说了,“叶师拿着的是寒门信物,又怎会怪罪寒门?” 话是这么说,青天真人的表情却极不自然,要不是还冲天涵子拿着青云门掌门的架子,没准儿已经哭出来了。 要知道,当初是青天真人力主,众人这才商定要叶扬天在青云门内闭关修行的――可看叶扬天现在这架势,只要他乐意,抬手就能把青云门给灭了! 如果说之前断剑倒斩空明峰让众人心惊胆战,对叶扬天这尊神仙有了再认识的话;那如今这一场斗剑,众人可都知道了:大罗金仙,骗不得,惹不起! 刚还说要人家学点法术,转过头人家就把吕洞宾给搬过来了!一场斗剑,虽然时间不长,可让你看得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这会儿,青天真人等再想想自己尽管一直以来都恭恭敬敬,但心中或多或少地都曾经对叶扬天的实力有所怀疑,不由得感怀万千――外加如坐针毡。 其实青天真人等“六丁六甲”对叶扬天的实力的确有几分高估,单论实力,刚才把断剑运用得象模象样的叶扬天未准就比他们真强到哪里去。只是道门中人数百年来为求飞升得道,人都想得痴了,且不算叶扬天,天上那位“纯阳祖师”可是实打实的上洞八仙!这叫他们怎么敢不把身段放得低一点,再低一点? 在白云满地楼南楼里为叶扬天刚才的无礼又羞又气的韩雨就比青天真人等客观得多,在叶扬天刚玩出剑气化龙的把戏来的时候,她扶住了门框,身子一软,几乎坐倒,嘴里无力地呻吟起来: “……金丹大成,a级力量……” ――韩雨对叶扬天的评价虽然比青天真人等低得多,但对韩雨而言,这给她的震撼无疑更大。 韩雨从小修习道法,刻苦用功,“一江寒秋雨”的名头绝非幸致,但任凭她再怎么努力,“金丹大成”这道坎儿也不是二十来岁就能闯过去的。这一点韩雨自己也清楚,从没有过不平的念头。 现在韩雨不得不起了牢骚,大惊之下,恍惚之间,韩雨忽然明白自己哪儿不如叶扬天了――没别的,缺了他的狗屎运! 叶扬天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当面被人议论也打喷嚏?”叶扬天挠挠头,“顺风耳”的本事他早就有了,青天真人等、包括韩雨的自言自语在内,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个喷嚏倒让叶扬天忽然有了主意。 “吕道兄请了!” 话音未落,叶扬天把手一抬。 又起火了。 刚才的火势是叶扬天仿照袁达透在云山三十一中用的幻术,运使出了三昧真火,这一回,叶扬天竟然凭着脑子里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口诀,直接拘来了火鸦! 这数十只火鸦大小不一,大的有半人多高,小的不过手掌尺寸,青色羽毛,口内喷火,扑扇着冒烟的翅膀,从四面八方向吕洞宾扑啄过去;吕洞宾猝不及防,弄了个手忙脚乱,也顾不上摆他那副神仙架子,瞅个空挡,跳到高空中闪避,情态竟有几分惶急。 “叶扬天你个败家子!”躲开飞扑的火鸦,吕洞宾已是气得口不择言。 这几十只火鸦是吕洞宾费了千辛万苦捉来,放养在西昆仑的,他原本指望着花些时间心力、慢慢调教,力争从中培养出一只神鸟必方,算是他压箱底的宝贝疙瘩之一,哪成想被叶扬天就这么给拘了过来,甚至用它们反过来对付自己! 吕洞宾只顾了骂叶扬天,却忘了火鸦正听着别人的使唤,他又没跑开多远,火鸦如影随形,飞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啄。 “啊……”吕洞宾还没反应过来,一身道袍就被火鸦啄得破破烂烂,没破的地方也被火鸦喷出的火焰烧了个差不多,梳得端端正正的道髻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乱蓬蓬的鸟蜠―还冒着烟。 情急之下,吕洞宾不由自主地一声惊呼,却又被火鸦钻了空子。那些大一点的火鸦在吕洞宾身边挤得水泄不通,最小的那只根本还未成年,抢不过其他同伴,怎么也飞不进去,急得它围着吕洞宾上下乱飞,忽然看见吕洞宾张嘴,这回高兴了,小翅膀呼扇几下,闷着头就冲了过去。 “唔……”吕洞宾被小火鸦塞了满嘴。 小火鸦虽然小,但也只能钻进去一半,半个身子还卡在吕洞宾那一张大嘴的外面,它又努力往里挣了几下,挣不进去,想再往外跳出来,也跳不出,于是着急了。另外,火鸦是竹木之精,其性属火,历来最讨厌潮湿的地方,小火鸦觉得吕洞宾嘴里湿乎乎一片,还有个软塌塌的东西一个劲儿地乱动,张开眼睛又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更添了几分慌乱。 这只小火鸦年纪太小,本还不会喷火,可架不住现在它又急又慌,居然一下逼出了它的潜力。 一边憋着坏笑看热闹的叶扬天耳朵很灵,他刚还在暗中夸赞吕洞宾果然不愧是大罗金仙,被这么多火鸦围攻,都衣不蔽体了,皮肉筋骨竟然还没受一点儿损伤,就听见吕洞宾的嘴里“啪嗒”一声,象是点着了打火机的动静。 然后,吕洞宾双手拼命往自己嘴上一捂,就直直地摔了下去。 “……我没看花眼?”叶扬天皱着眉头问自己,刚才那一瞬,叶扬天仿佛看见吕洞宾的脸一下子变得赤红赤红的,从鼻子、耳朵里往外冒出了几股青烟。 “……窝枉碗,屋稳!”等吕洞宾狼狈万端地从地上爬起来,作法把火鸦们送回了西昆仑,再度飞到空中跟叶扬天相对的时候,吕洞宾如是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嗯?屋稳?等等,你是在说……‘叶扬天,你狠’?”这会儿,叶扬天的心情好极了。 再看吕洞宾――别提多惨了。 身上的道袍全是窟窿,内衣也露出来了,头披散着,还被烧没了三分之一,耳朵眼里鼻孔里都冒着烟,嘴角上还留着几根鸟毛;最奇怪的,不知道为什么,连脚上的鞋子都少了一只。 自然,被小火鸦喷的那一口火烧的,吕洞宾的嗓子也哑了,说的话才这么别扭,这还得庆幸那只小火鸦还实在没成什么气候,否则……后果真有点儿不堪设想。 “那个……吕道兄,你还是先整理一下仪容,事实上我觉得你再喝点儿水比较好……”叶扬天好心地提醒,还补充了一句,“那个,你也该知道……至少往你嘴里钻的那个,不是我指使的……” “呸!”吕洞宾气得剩下的那一大半头都要竖起来了。 “别、别真生气啊……”叶扬天看吕洞宾的脸色扭曲,几乎透出了狰狞的意味,心虚了,赶紧打圆场,“那个、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你……我道歉成不成?” 话是这么说,叶扬天也知道自己这回误打误撞,闹得过分了,如果吕洞宾真要冲上来跟自己拼命,那也应该得很。 吕洞宾不说话,瞪紧了叶扬天。 “其实我也不想……”叶扬天心里寒,继续解释,“这事儿纯属意外……我怎么知道它会往你嘴里钻啊?” 吕洞宾还是不说话,脸色扭曲得更厉害了。 忽然,有“必方”、“必方”的叫声传来,声音有点儿闷,听不清来处。 “――不是吧?”叶扬天愣了。 “吕洞宾,你……你生小鸟了?”被惊呆了的叶扬天脱口而出。 满心欢喜的吕洞宾差点儿被叶扬天这一句话又给气死过去。 世上的各种小说、话本、故事,原本都脱不开“无巧不成书”这五个字;可是,反过来,还有一句话叫做“生活永远比小说离奇”。 叶扬天和吕洞宾赶上的,就算是这么一出。 第二十八章 这年头,每个人都是有天敌的。(上) 两人比剑斗法,叶扬天拘来了吕洞宾养在西昆仑的火鸦,让吕洞宾吃了大亏;本来吕洞宾还不至于被区区的火鸦弄出窘态,可谁叫他一心想着从火鸦中养出必方来?这就犯了投鼠忌器的毛病。 其实火鸦和必方是一回事,都是竹木之精,还有一说,说的是它们都是生于竹木之火的妖物;但这二者在天庭《普天录》中的记载却大相径庭:火鸦是妖精不错,但必方却是神鸟。 这其中的渊源要追溯到上古黄帝,黄帝曾在西泰山上坐车,前头拉车的是六条蛟龙,而车旁护卫的,就是必方。有了这一层关系,必方的身价自然不同。 火鸦和必方二者的区别很简单:叫声。神鸟必方是以它的叫声而命名的,至于火鸦,则根本不会叫。当然,必方能操控天火,实力之强就连正牌的大罗金仙都要忌惮,整个天庭数过来,也不过只有十几只必方而已,被那些位高权重、法力渊深的神仙驱使;火鸦却完全没这么大的本事,而且,虽然也不好找寻,但数量总比必方要多得多了。 问题在于:谁也不知道哪只火鸦会突然福至心灵,出“必……方……”的声音来。 这好比人,一万个人里未必会出一个天才,可备不住哪天就有个人变成天才了――就算没有变成天才的,总有变成疯子的。火鸦距离必方,就象凡人距离天才和疯子一样,只有一步之遥。 此外,天才和疯子之间的距离无疑更短。 吕洞宾就不知道该说叶扬天是个疯子还是个天才。 吕洞宾舍不得对自己家养的火鸦下煞手,不光吃了亏,还生吞了一只小火鸦――这要怪吕洞宾的嘴里又黑又潮,结果把小火鸦憋急了喷火;就算吕洞宾是大罗金仙也受不了,疼得他使劲一捂嘴,直接把小火鸦拍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这把吕洞宾气得不行,召回火鸦后就打算要找叶扬天算帐,却忽然觉被自己吞了的那只小火鸦居然还有动静! 神仙驯养的各类仙禽神兽自来听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哪怕象小火鸦这样被吕洞宾吞到了肚子里,只要没被消化掉,刚才就应该听从吕洞宾的口诀,回去西昆仑了。所以,当吕洞宾觉小火鸦在自己的肚子里似乎活得好好的,可就有点儿着慌。 至于叶扬天看见吕洞宾的脸色不对劲,那是因为小火鸦在吕洞宾的肚子里上下乱蹦的缘故――吕洞宾都快疼死了,脸色扭曲?再正常不过了。 腹痛难忍的吕洞宾勉强维持着凌空而立,一边跟叶扬天对眼一边琢磨把肚子里的小火鸦弄出来的办法,办法还没想出来,就听见自己肚里传来“必……方……”的叫声,不由得大喜。 那只小火鸦竟然成了必方! 接着吕洞宾就害怕了――火鸦奈何不了他,可要是肚子里头关着一只必方…… 亏了吕洞宾还算脑筋明快的,在小火鸦、呃……小必方自己想办法出来之前,急匆匆逆运“袖里乾坤”,把法术直接施展到胃里,这才让小必方重见了天日。 只是吕洞宾逆运法术时过于情急,没能考虑周全,更没顾上顺便用个障眼法,看在周围人眼里的情景可就颇有些怪异了――先是吕洞宾大了肚子,然后就从他的小腹那儿飞出一团光芒来,转眼之间,光芒变成了小必方。 所以,叶扬天那句“吕洞宾生小鸟”,也的确是情不自禁的惊呼,还真没有故意给吕洞宾难看的意思。 但越是无心之言,越能让人生气。 “叶扬天……你……” 吕洞宾指着叶扬天的鼻子,气得浑身哆嗦,刚要说话,瞥见抬起来的道袍袖口,猛然记起来自己的模样狼狈得很,脸上一红,赶紧施法。 白雾飘过,吕洞宾终于又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连被火鸦烧掉的头都长出来了。 “嗯。这招不错。”叶扬天点头称赞着,转个身,也在身边飘起一团白雾,居然换了一套跟吕洞宾穿的一模一样的天青色道袍。 “不错。”叶扬天的嘴角泛起微笑,单手在胸口向外一推,面前就多了一面等身高的冰块,冰面平滑,正好是面镜子。 “真是不错。”叶扬天打量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也不知道他嘴里的“不错”是说他这一身道袍,还是说他终于掌握了大罗金仙应有的本领。 叶扬天在那儿“顾影自怜”,完全不理会吕洞宾,吕洞宾眼巴巴地看着,知道叶扬天的意思是说:咱们是一伙的,别再斗了。 可吕洞宾还是憋气。 吕洞宾很清楚,这一场斗法下来,叶扬天要在青云门内立威的目的完全达到,自己的顺水人情也送了出去,按理应该收手了,但捎带着,自己的形象却被叶扬天毁于一旦――吕洞宾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今天这一出戏码会成为青云门中的秘辛,直到多少年后,青云门中的长老会在某个密室中点起一盏油灯,趁着微弱而闪烁不定的***,满脸神秘地对青云门的后辈弟子这样提起:“想当初,本门祖师叶扬天与上洞八仙吕祖斗法,占尽上风,直打得纯阳祖师衣衫褴褛,嘴角叼着鸟毛……” 甚至还会有人加油添醋,说什么“吕祖眼见斗不过了,索性一横心,竟从肚子里生出一只小鸟……” 要是再以讹传讹…… 吕洞宾忍住了没再继续挥自己的想象力。 “必……方……”还好,在吕洞宾自己把自己气得失去理智之前,小必方及时过来打岔了。 “对了!必方?”吕洞宾猛醒。 小必方从吕洞宾的肚子里走过一圈,模样变了不少,虽然还是只有手掌那么大,但浑身的青羽中已经杂糅进了许多火红色,一双翅膀上也不再腾起难看的黑烟,眸子更是变得有神,竟似脱胎换骨了。 小必方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仿佛知道自己跟以前不同了,炫耀似地接连叫了几声。然后,小必方歪着脑袋打量着四周,象是要在众人中找出一个主人。 “来,必方!来!”吕洞宾满肚子的气一下就消了。 身外的名声种种,吕洞宾一向看的不重。他固然也有快意恩仇的时候,比如当年八仙搬泰山镇压东海,直闹得水晶宫化为齑粉,海面变作平地,那就是他一手力主;但那不能算意气之争,归根结底,还算是从为民除害起的由头。至于今天这一场,顶多怪叶扬天不知轻重,并不算什么大事,更别说在两人合力的误打误撞之下,竟然让小火鸦变了小必方,说起来还是沾了光的。 看在小必方的面子上,吕洞宾决定不跟叶扬天一般见识了。 吕洞宾始料未及的是:小必方好象还不愿卖给他这个面子。 “必……方……”小必方又叫了一声,终于找准了自己的主人――它疑惑地瞥了急赤白脸叫着自己的吕洞宾一眼,然后,冲着还在装模作样照镜子的叶扬天就飞过去了。 “凭什么?”吕洞宾两眼瞪得溜圆,死活不相信。 “哎,你别过来,我从来不养宠物……养也是养鱼――看你那张嘴我就知道你是吃鱼的……”叶扬天也吓了一跳,回身就想躲。 尽管在吕洞宾传功之下叶扬天已经悟道,就算法术运用上有些生涩,总是一法通、百法通;可是,天下的神兽灵禽、仙花异果、乃至相关的各种典故,他还是一窍不通――这总得自己慢慢学习积累,要不然吕洞宾也就不会催着叶扬天研习天条了,直接灌给他多省心? 所以,只读过一本《东游记》的叶扬天根本不知道这就是《山海经》上说的神鸟必方,他只觉得这只朝自己飞过来的小鸟实在危险得很,如果留它在身边,哪怕回到jn以后它不去偷吃祖父养的金龙鱼,只要没事儿怪叫几声、再放把火,非出大乱子不可!吕洞宾的前车之鉴叶扬天看得清楚:这小鸟,放火不挑地方! 偏偏小必方就认准了叶扬天。 必方总是神鸟,任凭叶扬天再怎么会飞,也没有追不上的道理,只看它小翅膀扇乎几下,就落到了叶扬天的肩头,用雪白的长喙轻轻啄着叶扬天的面颊,懒洋洋地叫着:“必……方……” “凭什么?”吕洞宾站在空中,完全呆了,嘴里只是重复着这一句。 “别闹了!痒痒……”叶扬天被小必方的长喙啄得脸上痒,心里却少了戒备,抬手把小必方抓住,托起来端详,小必方也不躲,就站在叶扬天的手心上,歪着脑袋轻轻叫。 第二十八章 这年头,每个人都是有天敌的。(中) “嗯,仔细看看,你还真挺可爱的……”叶扬天本来就喜欢小动物,在jn时只是嫌麻烦才没养,这会儿看着小必方,越看越可爱,忍不住就和它逗趣,“我说,你怎么这么叫呢?那我是叫你‘小必’还是‘小方’?唉,你怎么就长了一条腿啊?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公是母呢,你要是公的最好,你要是母的,我怕养了你以后潇潇会吃醋的……” “它是我的!”吕洞宾不呆了,冲过来一把从叶扬天的手上抢走了小必方,放在手心里,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够。 小必方有点儿愣,回头看看叶扬天,再看看吕洞宾,不知怎么觉得有点儿分不出这两个人谁是谁来――刚才在空中飞的时候小必方就在犯迷糊,如果不是对吕洞宾的嘴巴多少有些印象,没准儿就直接去找了吕洞宾也说不定――也就没动。 “凭什么?”叶扬天学会了吕洞宾的口气,本来想过去再抢,但他真不想再打一架了,犹豫着没动地方,只是反问。 “叶道友,它年纪太小,还不好放它在外;何况你身负重任,更不该为它分心。”吕洞宾皱着眉头编理由,“且让必方跟我回去西昆仑吧。” “西昆仑?必方?”叶扬天没反应过来吕洞宾说的是什么。 “便是如此。叶道友,今日暂且别过,待龙华会上,再谋一醉。”生怕叶扬天再闹出什么别的事情来,吕洞宾匆匆丢下一句,捧着小必方转身就走,未及三步,化作一道长虹,投向东方去了。 “啊?”叶扬天没料到吕洞宾就这么走了,眼看追也来不及,只好作罢。 “你也别这么就走了啊……”叶扬天转个身,嘴里嘟囔着,正对上了迎上来的青天真人、天涵子等“六丁六甲”,叶扬天看见这六位道士脸上个个都写满了惭愧和赞叹,不由得叹了口气,“对了,这儿还有一出……” @@@ 通过跟吕洞宾比剑斗法,叶扬天立威的目的完全达到,效果出奇得好。 青天真人等投向叶扬天的目光再也看不到一点儿犹疑,变成了拜服之中带上点儿戒惧,尤其是天医门的华九,几番吞吞吐吐地想要说些什么,事到临头却又顾左右而言其他,只是不敢真说出来――在叶扬天把从吕洞宾那儿拿到的“马尾巴上的毛”、也就是“乘黄尾”,交给华九之后,华九的模样更加尴尬了几分。 叶扬天心里暗笑,有意无意地提到吕洞宾去寿星那里揭龙鱼鳞了,没几天就送过来,众人越惶恐。最后,华九总算支支吾吾地开口,不必劳烦叶师亲自动手了,配方中另两味药便由天医门自去找了来就是;一边的青天真人等也都纷纷下了保证,说是哪怕把整个蜀山给翻个个儿,挖地三尺,也要为叶师把夔牛角和钩蛇筋给拿回来。 ――你们怎么早不说这话? 终究叶扬天还是没真的这么质问,给大家都留了面子――他只轻轻地叹了口气,颇有几分语重心长地说:“做人,要厚道……” 青天真人等连连称是。 但叶扬天还是打算自己去找夔牛角和钩蛇筋。他的意思是,既然萧如云的伤是自己弄出来的,总得由自己尽心尽力才好;再说,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外人,总归不放心。 叶扬天没能觉自己的逻辑根本不成立。对于萧如云来说青云门可根本不算什么“外人”,按理反倒是叶扬天跟她的关系更远;更不用提归根结底夔牛角和钩蛇筋都不过是药材,治病救人才算是真正的大事;而且,到时出手治伤的人也是华九,没叶扬天什么事儿。 莫名之中,叶扬天已经在心里给萧如云留出了一个特殊的位置,那个位置,无关逻辑。 要命的是叶扬天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天上的神仙们倒是可能有明白的,但他们却不知道叶扬天的想法,否则,赌局的盘口恐怕就会生不小的变化。 吕洞宾离开青云门时,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再等青天真人一伙过来说上几句,天就大亮了。因为都是修行之人,一夜未眠根本不算什么,见叶扬天执意要亲自去为萧如云取药,也就有人提议不如这就动身好了。 叶扬天却不同意。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叶扬天打算闭关了。 先前,青天真人等以叶扬天并不熟稔道法为理由,想要请他在青云门内闭关修行,被叶扬天误会了,还闹出了断剑倒斩空明峰的乱子来,此后也就没人敢再提这事。现在叶扬天明明已经通晓各种法术,还把上洞八仙里最著名的狠角色吕洞宾打得落荒而逃,却还嫌不够似的,竟然自己提出闭关,这不由得众人不吃惊。 但叶扬天自己不解释,也没人敢问原因,只好听着叶扬天的吩咐。 叶扬天把闭关的场所选在了青云门的书剑阁,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他还点名要董双蔻随同。 董双蔻强收断剑惹了祸,正在面壁思过,到底如何落还没有定论;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都本着爱才的念头,暗示叶扬天为董双蔻讲情,叶扬天却不接这个碴儿,象是对董双蔻有什么成见。这不过是半天前的事情,怎么叶扬天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不管众人脸上的诧异,叶扬天大摇大摆地进了书剑阁,把门一关,还嘿嘿冷笑了几声,众人心中更加没底了。 “几位道兄,叶师这是……”书剑阁外,青天真人先开口。 “呃……仙心难测啊……”袁达透摇着头,说,“我等只管为叶师护法就是,叶师也说,此次闭关多不过五日,若是顺当了,三日之内便会出关,道兄何苦心急?” “这个……道兄说的是。”青天真人苦笑起来,“既然叶师自有打算,我等也就不必多事了。” “不过叶师这关闭得还真有些奇了。”天涵子插口,“青天道兄,若是贫道没有记错,书剑阁该是贵门藏书之处吧?先前道兄命那董双蔻在书剑阁面壁思过,恐怕也是令他自行参看贵门典籍,隐隐有成全之意――啊,贫道唐突了……” 话说一半,天涵子觉自己说得有点儿多。果然,青天真人的脸上立时就难看起来。 “这个,也不用隐瞒。”青山真人干咳一声,出来圆场,“几位有所不知,董双蔻这小子……很有趣。” “有趣?”尽管华九心里还惦记着自己开的那张药方,一直惴惴不安,但听到青山真人这么说,也不由得脱口问。 “嗯……”青山真人看了一眼青天真人,见掌门没有不许的意思,就直接说了下去,“几位还记得董双蔻收伏断剑时喊的那句口诀吗?” “贫道记得,是‘持而盈之,不如其已’,那是《道德经》的经文,并无不妥啊?”李门掌门李纳乾说。 “正是如此!”青山真人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德经》是无上法典,我等学道,自然都把它背得滚瓜烂熟,这不算稀奇;可董双蔻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悟性,居然能以经文为口诀,用出各种连小老儿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古怪本事来!虽然他入青云门未久,那些古怪法术也还远远不到精深的地步,但这已是……怎么说?道门中千古不见的奇才!就为这个,前一阵子掌门师弟还跟我说,要是董双蔻肯用心,早晚本门掌门的位子得传……” “……这个……总之,如今叶师横空出世,正是光大我道门的良机,董双蔻是个可造之才,贫道自该成全一二。”青天真人打断了青山真人的话头。 天涵子没再接口。 这碴儿没法接。 青山真人口没遮拦是出了名的,刚才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董双蔻可堪造就,不出意外的话,青云门的下任掌门就是他了――就算董双蔻的辈分太低,做不了下任掌门,那下任的下任总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这里面牵扯到青云门内部事务,外人原也没法多嘴。 不过,天涵子也明白青山真人的弦外之音:在场的除了自己是玄心门掌门之外,还有李门掌门李纳乾、袁门供奉袁达透和天医门的华九,在道门中的影响已然不小;青山真人现在把董双蔻推了出来,无非是要大家记得这个人,今后多加照应,为他的将来打下基础。 如果不是事不关己,天涵子真想指着青山真人的鼻子骂他:董双蔻年纪太小,等轮到他能当青云门的掌门时,怎么也得几百年以后――到时你恐怕死得连灰都剩不下了,还操这么多心干什么? “这个……众位道兄,且不要只顾闲聊,叶师既然闭关,我等还是安心护法吧。”半天,袁达透转移了话题。 “嗯,正是如此。”青天真人点头赞同,“叶师闭关乃是大事,虽然绝不至于有外道邪魔敢来寒门侵扰,但总归还是慎重为上。几位少待,贫道去安排一下,先将空明峰外的大衍分光玄灵阵搬来,再传谕本门弟子小心戒备。” “有劳道兄家异口同声。 第二十八章 这年头,每个人都是有天敌的。(下) “我说,韩雨,我这儿正闭关呢。” 仿佛与书剑阁外青云门上下如临大敌的护法布置丝毫不沾边似的,叶扬天的语气挺轻松。 “我知道。”韩雨微笑着对叶扬天说,“叶先生,您闭吧。” “那个……你听明白没有?我闭关呢。”叶扬天又重复了一遍。 “叶先生,您闭就是了。”韩雨继续微笑,“您尽管闭,怎么闭都成。” “我……算了,我不跟你说了。”叶扬天泄气地说。 “叶先生,您还记着吧?您自己也说过,就算换了您是我,也得跟着您。不过您放心,我不会妨碍您的,不管您是翻着跟头闭,拿着大顶闭……这么说吧,哪怕您一边挑战铁人三项一边闭,我都不会妨碍您的。” 叶扬天不说了,韩雨反倒不停地说了起来。虽然一口一个不妨碍,但摆出来的架势却是:小样,姑奶奶偏就妨碍到底了! “韩雨,好象你以前说话没这么气人来着?”叶扬天随口跟韩雨斗嘴。 “叶先生,您这话怎么说的?您是堂堂的大罗金仙,连吕洞宾都在您这儿吃了亏,我一个金丹都还没炼成的普通人民政府公务员怎么敢惹您生气?” “一个金丹都还没炼成的普通人民政府公务员?你不觉得你这说的话有点儿不通顺啊?”叶扬天摸摸鼻子,乐了。 韩雨跟着叶扬天走进了书剑阁,青天真人等对韩雨的身份不清楚,只看着叶扬天没说什么,也就都没阻拦。至于叶扬天,他从一开始就没太把闭关当成一回事,而且还没把寒雨剑还出去,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却没料到不知哪儿出了毛病,韩雨说话的语气突然就变得皮里阳秋,明明心里有话,就是不说。 这不能全怪韩雨。韩雨近水楼台,把叶扬天和吕洞宾的斗法尽收眼底,震惊之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当初韩雨绑架姜潇潇逼叶扬天和萧如云出手,虽然到头来因为有人搅局,弄得连寒雨剑都丢了,但她对叶扬天和萧如云的实力有了最直观的认识:萧如云或许跟自己差不多,至于叶扬天――那就是笨蛋一个。 可时隔不久,叶扬天就折腾出了道门四十八派大闹云山三十一中这么一出,韩雨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叶扬天,但同时,韩雨依然认为叶扬天顶多也就是捣乱的本事比较大罢了,要是论个人实力,他完全不够看,光顶着个大罗金仙的头衔有什么了不起?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叶扬天转眼之间就金丹大成,举手投足之间表现出来的正是公安九处全体调研时评定出来的“a级力量”――恐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让从小为修习道法不知吃了多少苦的韩雨怎么受得了? 凭什么叶扬天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韩雨满心都是不平。 无论如何韩雨也是韩家的千金大小姐,纵然不算娇生惯养,心高气傲总是免不了;再说,韩雨早早成名,自有真才实学,至少在叶扬天出现之前,把整个公安九处的小字辈都算上,还没人能在韩雨手上走过一百招。现在韩雨被叶扬天刺激着了,不但放下了做杀手时的冷傲形象,连因为平时惯穿男装养成的豪爽脾气都忘了,还找到了几分大小姐应有的颐指气使指桑骂槐的感觉。 不过,这反倒难不住叶扬天。千金小姐叶扬天见过的多了,自然知道,对付她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个字:不理。 “对了,董双蔻,你是哪儿人?”叶扬天转头问起了董双蔻。 “俺是乐山县的。” “什么?”董双蔻说的是方言,口音很重,叶扬天没听明白。 “俺是乐山县的。”董双蔻重复了一遍,脸上泛起一阵潮红,象是有点儿尴尬。 “噢,乐山县。乐山大佛?好地方啊。”这回叶扬天勉强听出来了,可他说的话却不靠谱,怎么听怎么象是没话找话。 董双蔻沉默着,不接叶扬天的话把儿。 “那个……我说,董双蔻,我说是闭关,主要还是想查点儿东西。这儿是你们青云门藏书的地方,你帮我找找,嗯……找找有关夔牛啊,钩蛇啊,这一类跟上古的野兽飞禽相关的记载,哦,还有,要是有跟妖精沾边的典籍,你也给我拿来看看。”见没什么话好说,叶扬天干咳一声,吩咐起了正事。 “遵命。”董双蔻向叶扬天低头行礼,应承下来,就直接走开了。 “……还真有个性。”叶扬天在心里嘀咕着,“拜托,我是大罗金仙好不好?你怎么连马屁都不过来拍一下?” 当然,这只是叶扬天无意间的牢骚,从一开始,他就没期待过什么。董双蔻既然敢冒青云门之大不韪,当着本门掌门的面就跳出来要收了断剑,那就算对大罗金仙不怎么感冒,也还在常理之内。此外,董双蔻跟青天真人等老得成了精的道士们不同,才十七八岁,想让他在接人待物上圆滑干练也实在不太可能。 “嗯,倒是看不出来有哪儿不对劲。”叶扬天暗暗完牢骚,盯着开始忙碌的董双蔻,微微点头。 ――叶扬天之所以堂而皇之地提出要闭关几天,其中有一大半的原因是要着落在董双蔻身上的。 从看见董双蔻第一眼开始,叶扬天就不喜欢他。 这种情况在叶扬天身上很罕见。叶扬天从小跟着祖父和父亲,出入过各种各样的正式的、非正式的社交场合,眼界开阔,几乎可以说政府要员、巨商大贾、乃至贩夫走卒,从新贵、精英到流氓、草根,他多少都有些认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虽然不至于炉火纯青,却也运用娴熟,还从来没有过象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就讨厌某人,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不愿和他交往的情形。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之前叶扬天自己就想过:全世界人口接近七十亿,自己总不会跟谁都能打好交道;看个把人不顺眼,也不是非需要有个理由不可――就算是动物、昆虫,还有天敌呢。 “天敌”两个字完全是下意识地浮现在叶扬天的脑海中,然后又迅地淡化了,叶扬天几乎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而哑然失笑,直到吕洞宾也对他提到董双蔻的名字。 吕洞宾强令叶扬天悟道之前,还为他讲解了天庭上的一些事情,内容无非是对叶扬天不肯研习天条的诉苦,还有关于那份被偷梁换柱了的成仙合同的解说。但在叶扬天为合同差点儿翻脸之前,吕洞宾还有意无意地提到:如果可能,要叶扬天对董双蔻多加照应。 叶扬天的脑袋当时就是一晕:董双蔻只不过是青云门里的一个小道童――好吧,十七八岁的年纪说“道童”有点过了,可那也就是个“小道士”,有什么资格能让吕洞宾这样的大罗金仙特地把他的名字记住?居然还要自己“多加照应”? 商场上的勾心斗角叶扬天见得多了,自然知道越是漫不经心时随口提到的一句话,往往越是能左右大局的关键。所以叶扬天也只轻轻“嗯”了一声答应下来,并没穷追猛打地质问――只是,吕洞宾眼底闪过的那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却也没躲过他的眼睛。 这不由得叶扬天不多思考一下了。 至于叶扬天气急败坏地泄对合同的不满,又与吕洞宾比剑斗法,这其中未始就没有掩盖自己心中念头的意思,只是一举多得罢了。 吕洞宾离开之后,叶扬天跟青天真人等敷衍交谈,实际上脑子全被董双蔻占满了。 叶扬天越琢磨,就越觉得董双蔻其人实在可疑。 先,董双蔻是自己闯进青云门来的,几百年来他还是第一个,要硬说是缘分或许也沾边,可为什么偏偏赶在他上峨嵋山采药的那天青云门的法阵就出了毛病? 其次,董双蔻父母双亡,家里也没什么亲戚,上不起学,只好采药为生,身世是够可怜了,可这怎么听怎么象是几百年前的版本――这年头还有国家政府和中华慈善总会呢,都是吃白饭的? 不过,这倒是正好勾起人的同情心,让青云门收留董双蔻连点儿后顾之忧都没有了,同时,他误入青云门的时候最先碰上的正好还是个充满了爱心的女弟子,好巧! 再者,董双蔻资质极好,入门还不到三年就有了能收走青云门镇门至宝断剑的本事――这可是叶扬天亲眼看见的――换句话说,青云门居然还沾光了,白捡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天才! 叶扬天不是不相信巧合,但细算下来,在董双蔻身上重复出现的巧合差不多都有两位数了,这里面没鬼才怪! 叶扬天在书剑阁闭关的用意很深,一是为了要查一下有关夔牛、钩蛇的资料,二是为了要理顺悟道之后能够应用的各类法术,三是想再跟韩雨商讨些回到现实社会时的事情……但最重要的:叶扬天打算摸一摸董双蔻的海底! ####################### 因为家里生了些事情,耽搁了更新,对大家说声抱歉。今后vip的更新会尽量正常,因为有时在外奔波,偶尔也会耽搁,但事后也会补上,应该不会出现连续一周以上不更新的情况了。 此外,vip内容暂时不好解禁,真的请大家理解支持。谢谢。 第二十九章 这年头,风云有点儿乱。(上) “叶师,众位道兄,前面便是寒门的雪拥蓝关。”青天真人在前引路,转过一个弯子,忽然停下了,对随行的叶扬天和天涵子等人说。 叶扬天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景色让他吃了一惊。 迎面是五座巨大的牌楼,第一座两柱一间、色纯青,第二座三柱两间、色纯白,第三座四柱三间、色纯黑,第四和第五座都是六柱五间,分别是一色的大红和明黄。 牌楼高耸入云,气势宏伟,每根柱子都有数人合抱粗细,完全不做任何装饰;到了牌楼顶端却飞檐斗,雕梁画壁,顶上又分了数楼,第一座是三楼,第二座四楼,第三座五楼,第四座七楼,到了最后那一座明黄的,顶上竟然有九楼! 叶扬天把头再抬得更高,如果戴着帽子,早就掉到地下,这才看清第一座牌楼顶端正中,写着四个大字:云辉玉宇。 “好家伙……”叶扬天还记得,以前去北京玩时见过,颐和园万寿山前麓,排云殿之前的牌楼上写的也是这四个字,但现在自己眼前这座牌楼,怕不比排云殿的规模大了十倍以上! 再看五座牌楼之内,又有一座雄关,被两边的高峰夹在中间,向上直没入云端里去了,也不知道是山高,还是关高。 “叶师,过了这雪拥蓝关,可就到了珉山。”看叶扬天有点儿懵,青山真人赶紧走过来,对叶扬天解释。 “啊……”叶扬天张大的嘴怎么也合不上,眼看雄关之前,人如蝼蚁,这份景色实在可观,让叶扬天把憋的一肚子气全都放光了。 本来,叶扬天的心情可不怎么好。 在书剑阁,叶扬天只闭关了两天不到就出来了---- 全是被董双蔻给气的。 这两天之内,叶扬天听董双蔻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你是神仙俺敬你。你比俺小,你也得敬俺。” 还有一句:“你就算是神仙,也是年纪比俺小的神仙。” 叶扬天以极大的定力忍住了,才没真的吐出血来。 说是闭关,叶扬天地目的还是要着落在董双蔻身上,开始他以查阅典籍为借口,想询问董双蔻对夔牛这一类上古奇兽等的了解,打算先从正事上跟董双蔻混熟了。然后再慢慢地探他的底。 叶扬天没想到,董双蔻一口咬定:俺不认字!书上写的是啥,俺都不知道! 语气硬邦邦的就象是石头。 叶扬天还记着董双蔻收断剑时嘴里似乎喊的是文言,小心翼翼地提了出来,还暗地里纳闷:你小子怎么一上来就露馅了? 董双蔻的回答是:俺是跟师父学地,师父给俺念过《道德经》,俺就记住了。 被顶回去的叶扬天憋了一会儿气。又问董双蔻,你都从《道德经》里学什么了? 董双蔻说了六个字:致虚极,守静笃。 然后,董双蔻往地上盘腿一坐,入定了。 叶扬天差点儿没气死----我什么都还没问出来呢。你倒先入定了?这是你闭关还是我闭关? 尽管叶扬天如今也有了大罗金仙的本事,但叫醒董双蔻还是花了半天的时间。 接着叶扬天换了方式,也不旁敲侧击了,直接跟董双蔻套起了近乎,还把韩雨也拉过来,半是奚落半是挑拨,说韩雨你也未必是董双蔻的对手。 韩雨心情不好。很容易就上了当,马上摆出了架势,非要跟董双蔻比划比划。 可董双蔻看了韩雨半天,崩出这么一句:“这个姐姐真漂亮!俺喜欢姐姐,不跟姐姐动手打架。” 韩雨闹了一个大红脸,立刻跑到一边装着翻书看,不再搭理董双蔻----当然,顺带着也不搭理叶扬天了。 虽然叶扬天哭着喊着要把寒雨剑还给韩雨,可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看董双蔻越不顺眼起来。同时。叶扬天也认定:这小子,绝对是装的! 静下心来,叶扬天继续跟董双蔻套词,一会儿夸奖董双蔻道法精深。一会儿感怀董双蔻的身世;但夸奖董双蔻地道法时。董双蔻咬死了不跟叶扬天动手,说什么掌门吩咐了俺。俺不能惹你生气,而且你又是神仙,斗法赢俺是应该的,可俺心里就不舒服了,万一要是俺赢了,你非生气不可,那掌门又得罚俺……至于感怀身世时,董双蔻非但没有感激涕零,还顺便问出了叶扬天的年龄,然后就以“俺比你大”为由,跟叶扬天抬起了杠---- 最后,叶扬天用了他最不想用的办法,一边唏嘘地叹着气,一边说我跟你一见如故,你又没什么亲人了,要不然从现在开始,你认我当了哥哥怎么样?这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本来你比我大,我该认你当哥哥,可谁叫我是神仙呢?你就吃点儿亏好了,否则你师父还有掌门也肯定不乐意…… 董双蔻愣了半天,就搬出了“你就算是神仙也是年纪比俺小的神仙”这一句,说什么就算是认亲,也该俺是哥哥…… 叶扬天怎么也没料到董双蔻不但软硬不吃,而且还死活不肯吃亏,于是开始盘算是不是自己退一步,先认个干哥哥算了----其实叶扬天心里起这个念头地时候已经被董双蔻一口一个的“俺”给绕糊涂了,从哪方面讲,“认亲”都不是个正经主意…… 还好,在叶扬天下定决心之前,董双蔻的自言自语把叶扬天认亲的念头给打回去了----董双蔻背过身,小声说:“俺怎么看这个什么神仙有点儿缺心眼呢?怪可怜的……要不然俺就认了他这个弟弟算了……” 叶扬天一拳打碎了地板,再也没提这个碴儿---- 第二天,一脸铁青的叶扬天就从书剑阁里出来了,拉起青天真人,嚷着要去杀夔牛----就算不是夔牛也行,反正非得找个什么东西杀了不可。 一头雾水的青天真人赶紧答应下来,一行人就这么到了雪拥蓝关。 临行之前,把叶扬天气得半死地董双蔻又蹦了出来,死活非跟着一起去。说是要亲手为师父拿来夔牛角。 叶扬天这才知道:原来当初董双蔻误入青云门,碰上的那个爱心泛滥的女弟子,就是现在还躺在jn家里的萧如云----而且,萧如云就是董双蔻的授业恩师。 这世上的事情,总是有这么多弯弯绕,让人琢磨不透,却又啼笑皆非…… 就在青云门地“雪拥蓝关”之前,叶扬天的脑子有点儿乱了。 “……你愣着干什么呢?走啊?”韩雨从后面捅了叶扬天一下。 “啊?啊……走……对。可不是该走了?”叶扬天回过神来,抬腿往前迈,一不留神,差点儿撞到在前面引路的青天真人身上。“你啊……”韩雨叹了口气,走上一步,跟叶扬天并排而行。 韩雨的心境,比叶扬天要复杂多了。 在书剑阁跟叶扬天一起“闭关”地时候。叶扬天到头来没做成什么正经事情,韩雨却多少翻看了些青云门中的资料。 以前,因为自身就在研习道术,韩雨读过不少诸如《云笈七签》之类的道家经典,现在人在青云门中。韩雨不得不相信曾经被自己嗤之以鼻的那些“神仙故事”或许并非空来风----别地不说,隐在峨嵋山里地这一块洞天福地就是明证。 韩雨回想起来,道门之中,向来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和七十二福地的说法,更不用说还有数之不尽地“海外仙山”和“仙岛”,将这些与书剑阁中的记载相互印证着,韩雨从心里估算道门的整体实力。越算越冒冷汗。算到最后,韩雨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都湿透了。 所以,韩雨倒没怎么因雪拥蓝关地的巍峨壮丽而吃惊----以青云门的家底,这简直是理所当然的----韩雨甚至还知道,“雪拥蓝关”这个名目是后来改的:数百年前,青云门出了一位性格另类又酷爱唐诗地掌门,乱改了青云门内不少景观的名字,其中就包括雪拥蓝关,还有“白云满地楼”。 另一方面。韩雨也在提醒自己一定要把握叶扬天这个关键人物。她一冷静下来,自然就收敛了小姐脾气,对叶扬天的冷漠装着视而不见,也不再口口声声冷冰冰的“叶先生”了。态度大见和缓;更有甚者。韩雨还开始尽量拉近自己与叶扬天的距离。 当然韩雨绝不至于对叶扬天用什么“美人计”,在她看来。叶扬天毕竟还是和她弟弟韩秋差不多的孩子;而且韩雨也知道叶扬天心里早被那个姜潇潇占满了----没准儿还有个萧如云。反正,她犯不上再去搀和。 韩雨只是想让自己能够与叶扬天成为朋友,这样才能对他施加影响。 韩雨的打算没有什么错误,叶扬天再怎么见过世面、通达人情,做人总归还是吃软不吃硬。再说,叶扬天成仙以来经历了太多地事,这些事情跟别人不好谈论,韩雨却正好把这个缺给补上了。 “我怎么了?人总有呆的权力吧?”叶扬天对韩雨的改变大为满意,语气虽然还是以往一样的满不在乎,但表现出来的也是高兴的心情。 “叶扬天,你不觉得你的眼界能再高点儿?”韩雨微微一笑。 “谢谢抬举了,我这人就这样。家里穷,咱没见过什么世面……”叶扬天装腔作势。 这回韩雨是给气乐了,“先不说你大罗金仙这一头,叶扬天,你要是还哭穷,那我们这样的还不得一头撞死?” “叶师爽朗豁达,直指性情,让贫道好生佩服。”旁边,天涵子不失时机地送上一记马屁。 “真是全世界人都帮着你……”韩雨故意叹了一口气。 “……我说韩雨,你、你能不能把你那一身男装给换了?要不然你就别这么装----说实话,你要是冷着脸还好,现在这眼神、动作跟你的衣服不配套,看得我心里毛。” 叶扬天把话反着说了,韩雨这一身白西装和她的动作、表情相配,潇洒中透出妩媚来,看得叶扬天心里痒倒是真地。 “----你瞎说,俺怎么就觉得姐姐好漂亮,真让人打心眼儿里欢喜。”董双蔻突然插嘴。 “嘿……你……”叶扬天一口气吸进去没能呼出来,噎着了。 “双蔻!你作死了!”青天真人脚底下一个踉跄,飞快地转身,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 董双蔻没躲,结结实实挨上了。 “掌门,俺又错了?那俺认错。”董双蔻眨眨眼,恍然大悟似地赶紧改口,“姐姐,俺错了,其实你不一点儿也漂亮……掌门……可俺是真觉得这个姐姐好漂亮啊,难道说掌门觉得姐姐很丑?那俺可奇怪了……” “住口!叶师……双蔻他除开道法悟性还算过得去,为人处世却象个孩子,口没遮拦,还请叶师千万莫要往心里去……待此间事了,贫道、啊,晚辈定当重重责罚于他……” “早都说了,别再晚辈晚辈的自称,辈分算不清楚……”叶扬天心里不舒服,却不好不给青天真人面子,转移了话题。 “叶师胸襟豁达,贫道惭愧。”青天真人看叶扬天并不追究,如释重负。 “真人,真人真觉得我很丑?”叶扬天没追究,韩雨却不放过这个碴儿----她韩大小姐一向对自己各方面都很自负,眼里从来不揉沙子。 “那个……”青天真人脸上的汗下来了,“韩、韩小姐天生丽质,何苦为了双蔻的一句无心之言跟贫道斗气?” 按理,青天真人身为堂堂青云门掌门,又是三百来岁地修道之人,哪儿会把韩雨地话放在心上?就算韩雨追究语病,哈哈一笑也就了事了。可韩雨跟叶扬天到底是什么关系却没人能说清楚,青天真人也不想开罪韩雨,只好开口解释;不过还好,总算是不卑不亢。 “真人不用这么认真啊,我就是开个玩笑……”韩雨笑了----这算是个小小的试验,看看别人能否沾叶扬天地光来狐假虎威,试验结果:成功。 第二十九章 这年头,风云有点儿乱。(中) “什么玩笑不玩笑的,韩雨,有人看你心里欢喜呢,你就没什么想法?”叶扬天撇撇嘴,说。 叶扬天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儿不对,几乎象是在吃醋的样子。 “没什么想法,我的寒雨剑还在某个人手里呢,我能有什么想法?”韩雨白了叶扬天一眼。 “你别提这事儿,我头疼。”叶扬天心里这叫一个气----闭关的时候,叶扬天找过机会,旁敲侧击地要韩雨收回寒雨剑,韩雨却一直装着听不明白,不搭话茬儿。结果,到现在,寒雨剑还好好地留在叶扬天的手里。 “啊,韩小姐的宝剑丢了?”李门掌门李纳乾忽然凑过来,说,“我等此去免不了要与夔牛相争,韩小姐怎能没有兵刃?若是韩小姐不弃,贫道这里倒是还有一口宝剑,请韩小姐笑纳。” 说着,李纳乾反手从袖管里撤出一口剑来,双手递了过去。 “这怎么好?”韩雨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道门修练,有御剑之术,各门各派皆然。一口好的宝剑自然能让人事倍功半,但反过来,正因如此,宝剑更是修道人爱逾性命之物,哪能轻易送人? “韩小姐,你就收下吧。”袁门的袁达透这一回居然没跟李纳乾抬杠,还几步走过来,伸手搭在李纳乾拿出的宝剑上,也往前一推。 “白鹿剑!”李门掌门和袁门供奉一起做出这番姿态,吸引了余下的几个人将目光投过来,青天真人、天涵子、华九都是沉稳之人,虽然眼中一亮,却没开口,唯独青山真人脱口而出,语气中满是惊诧。 “不错,正是白鹿剑。”李纳乾傲然点头。 唐代,袁天罡独占十大洞天之:王屋山小有清虚天,创下白鹿洞一门……成为当时天下道门第一,声势煊赫。但其兴也勃勃,其败也匆匆,不过数十年,袁天罡与师弟李淳风反目,白鹿洞分成“袁门”“李门”两门,从此凋零;尽管传承至今,可实力却远不能及全盛时之万一。细究下来。袁、李两门自分裂之初便互道其非、不停明争暗斗可算主因。 白鹿剑由李淳风亲手打造,送给袁天罡,是当年袁、李两人兄弟情深的证物,更是白鹿洞的信物;袁、李两门分裂时,李淳风携走白鹿剑,袁天罡占了王屋山。 时至今日,李门掌门要将白鹿剑送给韩雨。而袁门供奉却不加阻挡,反倒推波助澜,这其中代表的东西可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叶师,青天道兄,众位。贫道受掌门重托,这几日与李门掌门详加商议,已定下章程。李门不日将迁回王屋,与我袁门合而为一。今年的道门大比上再不会有什么李门和袁门了,只有当年的白鹿洞。”袁达透读懂周围众人的疑惑,哈哈一笑,大声宣布。 “正是。”李纳乾微笑着接上。“这柄白鹿剑,我等原想于白鹿洞重整之时呈给叶师,请叶师作个见证……但叶师是何等人物?纯阳祖师以古之名剑干将莫耶加之尚不能动,白鹿剑虽是以前白鹿洞信物,却也不敢与干将莫耶争锋。我等思来想去,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既然韩小姐是叶师红尘挚友,又失了宝剑,倒不如替白鹿洞把这个难题给解了。韩小姐,还请收下了吧。” 袁达透和李纳乾这番话说出来。震惊全场! 袁、李二门暗斗了一千多年,怎么说合就合了? 白鹿剑恐怕的确是不如干将莫耶,可那也是难得的宝贝,更别说。一路看中文网作为当年白鹿洞地信物。白鹿剑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哪能说送人就送人? 但细想下来。白鹿洞的做法又确有合理之处。 先,袁、李二门合并,重振白鹿洞,纵然一时还不能象当年那样再度统领道门,总归也会成为道门中少有的大派,假以时日,未必便不会重执道门中之牛耳。 第二,白鹿洞重现之初便送出白鹿剑,分明也是向天下暗示白鹿洞实力之强,绝不在于一口宝剑----青云门能让镇门至宝断剑流落在外数十年而不动摇,白鹿洞照样没问题。 第三,白鹿洞是把白鹿剑送给了叶扬天的挚友韩雨,这更是很用了一番心计。那天吕洞宾和叶扬天比剑,干将莫耶都没能在断剑下讨到便宜。白鹿剑虽好,但未必能赶上断剑,更不可能赶得上干将莫耶。所以叶扬天不会稀罕白鹿洞送白鹿剑给他----可叶扬天的挚友却不一样了。 到目前为止,道门之中接触到的跟叶扬天关系密切的人并不多。其中,叶龙和萧如云是青云门中人,当然不能把白鹿剑送给他们;至于其余地,无论邢师我,还是叶扬天关怀备至的姜潇潇,都不曾修习道法,送出去也是明珠暗投。那就不如直接送给韩雨得了。 尽管韩雨和叶扬天的关系并不明确,至少也是在叶扬天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再者,退一万步,就算韩雨和叶扬天没什么交往,只要叶扬天自己不跳出来否认,白鹿洞就能大肆宣扬“已将白鹿洞信物送与叶师挚友”,也就足以向天下道门标榜白鹿洞与叶扬天的密切关系了。 总之,白鹿洞送白鹿剑给韩雨,其中关节甚多,一举数得,既讨了叶扬天的好,又颇有点儿震慑天下道门的伏笔在内。虽然说到底还是李门、袁门之间地门户私事,但这时突然公布出来,让在场的都不由得再三深思。 “这个……李、袁二门,本是一家;千载之下,二门摒弃前嫌,重归一处,名副其实,乃是我道门中千年仅见的喜事!青天不才,代青云门上下,同贺白鹿洞再现人间。恭喜,恭喜。” 青天真人一整仪容,先开口道贺,他脸上一片惊喜,心中却不免感慨:“三百年来无人飞升,道门中死气沉沉,岂料叶师一现,立时便在死水中掀了这好大波澜出来。” “青天道兄说得好。”天涵子的脸上同样是一片惊喜,说的话也同样冠冕堂皇,“袁门、李门、白鹿洞,三者原就是一体,如今实至名归,天涵子与玄心门二百六十八弟子,同贺盛事!” 话是这么说,天涵子地心事却远不象青天真人那样坦荡,他只在暗中琢磨:“袁达透是愣头青一个,不可能有这般胆略,袁、李二门重新结盟,定是早在jn时就商议好了的。看今日李纳乾交出白鹿剑却毫不吝惜的模样,只怕这场大事中,李门才是主导!当机立断李纳乾,我之前倒是小看了这个不哼不哈的掌门……” 接下来华九、青山真人等也都接连向袁达透和李纳乾道喜,一时之间,叶扬天和韩雨反倒插不上话----道门中的这些旧事,叶扬天不过是当初听萧如云隐约提过几句,韩雨更全然没有半分了解,想找到话说却也并不容易。 众人道喜,袁达透、李纳乾忙着还礼,过了一会儿才算安静下来,李纳乾再次拿出白鹿剑,要送给韩雨,但同时却向叶扬天开口说,“叶师,白鹿洞不敢以门户私事劳烦叶师,只是我等商议,此事想在今年道门大比中正式宣告天下,也算给叶师亲自主持的大典添点儿喜气……若是叶师应允,白鹿洞上下定欢喜雀跃,同感大德。”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叶扬天明明瞥见了青天真人等地脸色忽然变了几变,却并不管,大大咧咧地应承了下来,“你们门户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些……其实,袁门也好,李门也罢,不管是什么名目,不还是一家人?说白了也就是自家兄弟闹点儿小别扭,分家了;现在分出去的重新搬回来,皆大欢喜。这个见证,我是肯定要做的。这个……至于白鹿剑……” “那我就收下了。”韩雨突然接过了叶扬天的话把儿,一下接过了白鹿剑,说,“真是,受之有愧,却之不恭。白鹿洞重现江湖,可喜可贺……” 叶扬天翻了翻白眼,没再继续说---- 本来,叶扬天是想把白鹿剑贪下来的。 开玩笑,唐朝的古剑啊!那得值多少钱?我为什么不要?你们怎么这么不会做人?不是想着给我来着?得,看看,便宜人家了不是? 奸商叶扬天看着韩雨对白鹿剑爱不释手的模样,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青天真人也不好受:袁门、李门复合自然是盛事,值得庆贺,在道门大比中公示天下也算应该,不过,这一回的道门大比非同寻常----有大罗金仙亲临啊!换句话说,主持本次大比的青云门,理所当然,就是道门领袖,那将在会上由大罗金仙亲自见证重生地白鹿洞算怎么回事?活生生的喧宾夺主! 有些事情,可以想,但不可以说。 第二十九章 这年头,风云有点儿乱。(下) 众人穿过牌楼,往雪拥蓝关内走着,各有心事,少了谈笑,不一会儿,已经到了关下。 “罢了……”青天真人微微叹息一声,摇摇头,把胡思乱想赶出脑子。他终究有一门之长的心胸,拿得起放得下,不至于会为了本门利益而盼着袁、李二门重建白鹿洞的道门盛事出乱子。 “李道兄,袁道兄,若是无碍,还请白鹿洞众位同道在道门大比前提早几日到寒门来……白鹿洞重出,兹事体大,还要早做安排为上。”青天真人提醒李纳乾和袁达透。 “多谢青天道兄,正要借助贵门。”李纳乾和袁达透相视一笑,异口同声。 “嘿……抬杠的变成哥俩好了?李纳乾这个掌门做得不错啊?真是……”叶扬天多少可以揣测众人的心事,暗地里想为李纳乾下个评语,他只觉得从跟着自己以来,李纳乾一向很少开口,却不料一开口就是大事,实在难得;但叶扬天的嘴里向来没什么好话,他琢磨了半天,悄悄地得出了如下结论,“嗯,对,李纳乾他真是……不叫的狗咬人……” 且不管叶扬天的心事,青天真人对李纳乾和袁达透交待几句,站到了雪拥蓝关关门之前,神色凝重。 一旁,青山真人却把董双蔻拉了过去,小声问他,“双蔻啊,雪拥蓝关的关门,你可开得了?” “师伯祖,俺能成!”董双蔻坚定地点着头。 “那你就去开!”青山真人一推董双蔻,自己却悄没声站到暗处躲起来了。 天地之间,自有灵气,灵气所钟,汇成名山大川,山川之中生奇兽珍禽,更有仙花异果。但这些汇聚灵气的地方却不是凡人想进就能进得去的,外围往往天生便有各类阵法相护,除非凡人有缘----如晋朝捕鱼武陵人误入的桃花源。还有王质伐木遇仙观棋忘返的烂柯山,便是这样的所在。至于道门中称道的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和七十二福地,莫不如是。只不过这些地方大都经过了各门各派的精心修整,那些天然生成的阵法被加以强化,彻底杜绝了凡人进入的可能。这也正是古时常见地各种奇遇、逸事,随着光阴流转,渐渐不再复闻的原因----时间流逝,门派渐多。这些洞天福地都被他们占去了。 不过占据了好地方的修行门派也未必好受,事有两极,灵气所钟之处往往也暗含凶险,出上一个被天地灵气熏陶千年的妖怪,就足以让那些修为不到却自不量力妄图开山立派的浅薄之徒有来无回----把“好一块风水宝地啊”换个说法,那就是:“此处颇宜修坟”。 事实上,纵然是白鹿洞、青云门这样的大派也不一定能稳稳占住这样的宝地。更别说无论实力再强的门派也无法保证几千年中都兴盛达。所以,各大门派开辟洞府时,大都是以当时地实力与这些洞天福地的“原住民”在沉默中达成了共识:原住民退让一步,可以保证不会时常受到侵扰;修行人收敛贪心,能够不令门派实力大损。 此外。诸如神山昆仑之类的过于“奢侈”的地方,修行人是去不得的,也只有天庭中的神仙,才能往来自如。 各大门派占下门派所需之地后,便会在联通本门与“原住民”退让出去的地盘之间设立重重禁制----说来这倒是因为心虚,生怕退让出自己居所地原住民哪天一不高兴回来散个步探个亲,虽然此类事件少有听闻。可一旦出了一桩,那就是天大的惨事。不少门派还会按时择取吉日重新加固禁制,数千年来,不敢懈怠。 青云门的雪拥蓝关就是这样一处门户,直通向蜀山中的珉山,关门之前,被五座牌楼镇压,牌楼按五行五色,取各类天材地宝于顶端雕刻法阵,每十年由掌门亲自检验施法加固一次----这倒也罢了。门户最前面两峰相夹的那座雄关是青云真人监督修建,当年正值青云门地全盛期,青云真人本身固然有通天造化,门下弟子更逾五千之众。前后竟然还花了六十年才算建成! 雪拥蓝关建成之后。青云真人传下规矩:凡青云门下,欲做掌门者。必得亲自开关,于关内的珉山之中取出前任掌门指定的物品,方得出任。 是以一千余年以来,青云门每任掌门无不将雪拥蓝关视为门户中最为关键的所在,另外,也正是因为青云真人定下的规矩太苛,青云门的历代掌门都有一身不俗的修为。 青天真人回想起了他出任掌门之前地旧事。 当年有资格与青天真人同争掌门之位的总共只有两个,青山真人和青月真人。青山真人和青天真人同出一师,都是当时的掌门:木岚真人的得意弟子;青月真人师从木玄真人,心高气傲。 青山真人压根儿就不想当掌门,只是对雪拥蓝关之内的珉山风光好奇,想进去探看游玩一番而已;所以他自告奋勇,要从珉山中拿到半斤青泥。 青泥又名息壤,见风则长,是神龙的口粮。据传珉山中有一条神龙栖息,只是没人见过----就算是真有,青山真人又没活得不耐烦了,当然不会玩去龙口夺食的把戏。 青天真人知道自己师兄的想法,本来也想效仿,却被木岚真人和木玄真人严词制止。理由是青山真人一向天真烂漫,本就不适合掌门之位,他胡闹也就算了;青天真人和青月真人可不能再拿青云门掌门继任的大典来开玩笑。 最后,青天真人遵照师命,从珉山中取出了应取之物,成为掌门;青月真人却因脾性过直,不懂变通,在珉山中被花妖所伤,道行半废,将养了二十年才得痊愈;至于青山真人,自然是空手而归,不过他运气不错,却没受伤。 直至今日,青天真人在掌门的位子上已经呆了一百多年,却还能清楚地记得自己在珉山之中地历险,梦回之时,不知有几次是在浑身冷汗中惊醒。 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青天真人的道行比当年精进了太多,随行的还有李门、袁门、玄心门和天医门的高手,更有大罗金仙叶扬天坐镇。这份阵容,就是保守估计也能去得了昆仑,小小地珉山自然不在话下。 青天真人在雪拥蓝关前回想往事,感慨万端,却没留意到自己那个多事地师兄、青山真人,竟然把董双蔻给推到了关门之前----更没料到,董双蔻他真的敢自己去开关门! 要知道,按照青云门门规,凡是青云门中弟子,从他打开雪拥蓝关那一刻,就自动成为了下任掌门地候选! 等到青天真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来不及制止董双蔻作法,只好安慰自己:雪拥蓝关的开关口诀除了现任掌门和曾经进过关内的青山、青月两名长老之外,再也无人知道,董双蔻定然打不开关门---- 电光火石之间,青天真人突然想到:正是那个去珉山旅游过的青山真人把董双蔻给推过去的! “不好!”青天真人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沉默许久的叶扬天也偷偷骂了一声:“老子要是相信你真那么烂漫无邪,老子就是你家养的!” 再看青云门第一重地----雪拥蓝关,高耸入云的两扇石门就那么微微一颤! “师伯祖,噢对了,还有掌门,”董双蔻的神情很憨厚,“俺把门打开了。” 众人皆傻眼。 “这……门开了?” “……该算是开了吧?” “我说,双蔻啊,你都干什么了?” “门……” “那个门啊……” “对,是门。” 事情生得太快,除了几个“有心人”之外,看清董双蔻是如何打开雪拥蓝关的大门的,还真不多----但到底有谁是“有心人”,有谁是在装傻,这却不得而知了。 另一方面,就算是有意留心的,也都没搞懂董双蔻用出来的到底是哪一家的法术。 没有作法时应有的声势,甚至连雪拥蓝关的关门也根本没有洞开----在雄伟的关门之下,按比例算人比蚂蚁大不了多少,可现在关门是开了还是闭着,就算是蚂蚁也该知道的----偏偏在场的却没人能看得出来。 除了叶扬天和韩雨。这两个人四目相对,大脑都有点儿短路。 “韩雨,我没看错吧?”叶扬天咽了口唾沫,悄声问韩雨,“这……真是我想的那个东西?”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看错了,那我也看错了……”韩雨还在懵----在看见雪拥蓝关的规模的时候,她都没有象现在这样表现出惊讶和疑惑来。 “我最近一定是看老电影看多了……幻视了……”叶扬天一个劲儿地摇头,“反正不管是什么,都不该是我想的那个东西……” “那你……敢不敢进去?”韩雨的脸色有点儿苦。 第三十章 这年头,牛……没法吹了。(上) 石……想回主城的话,得找个法师开门……你知道,我的主城在铁炉堡,远着呢……不对啊?我记着这个本子不是奇幻的来着……”叶扬天说开胡话了---- 刚才董双蔻单手抚着的那个地方,看上去光是厚度就该有三公里的那个地方,雪拥蓝关关门的那个地方,居然出现了一个直径有一人多高的圆形洞口,洞口上,神秘的黄色的光芒闪烁。 说得简单明了一点,董双蔻弄出来的这个东西,无论怎么看,就是活脱脱的一个star 在各类科幻电影、卡通动画,以及网路游戏中频繁出现的,不可缺少的,异常实用的那种----传送门。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俺把门开开了。”董双蔻的样子很心虚,引了一句《道德经》,解释起来。 “啊?”反应过来的叶扬天差点儿气得“呸”地一声开始骂街:有你这么解《道德经》的吗?啊,“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就是stargate,就是连接异次元空间的同道,那好,那个……什么,我把《诗经》搬出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不就成了……成了……咳,你自己想象去吧!反正我想不出来。 “董双蔻,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青天真人面色严肃,看着董双蔻的双眼,厉声说,“无论你以何种方式打开雪拥蓝关的关门,你都已经成为了本门下任掌门的候选之人!” 青天真人从没听说过----他也不可能听说过----stargate这种东西,可他的眼光毒辣,细细观察一番,也看出董双蔻弄出的这个东西虽然有些古怪,但确实是通向珉山的不假;再加上董双蔻拿出“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当了挡箭牌,青天真人也没法责骂于他……否则岂不是对太上道尊不敬? 于是,青天真人只好搬出了青云门的门规。 “掌门?掌门,俺没想当掌门,师伯祖让俺去试试开门,俺就去试试,结果门开了,那就没俺的事了。掌门,你可别再罚俺了好不好?”董双蔻眨眨小眼睛。赶紧求情。 “我罚你?”青天真人气极反笑,“董双蔻,你是本门第三十八代弟子,如今我这个三十六代掌门尚且在位,你就要来夺我的位子,如此出息,我怎么舍得罚你!” “师伯祖。俺又惹掌门生气了……”董双蔻象是自知理亏,赶紧向青山真人求援。 “那个……掌门师弟,你先莫恼。”青山真人躲了几下,没能躲开,被董双蔻拉着。好不尴尬地从暗影中蹭出来,开口劝解,“我也没料到双蔻他竟能真地打开关门……你就看在他年少无知,放他如何?再说,他好歹也是你的徒孙,掌心掌背都是肉……” “师兄,”青天真人脸色铁青。“双蔻僭越之事先放下,我且算他是年少无知,但你熟知本门门规,又怎会怂恿他去开雪拥蓝关的关门!” “这个……掌门师弟,再怎么样,双蔻他入门未久,就算他能打开关门,也绝不能从关内拿到你指定之物,这是一;退一万步,即便双蔻走了狗运。把该拿的拿到了,他也还是第三十八代弟子,怎么也得等到一两百年之后,才能名正言顺地接任----而且还是接任你的后继之人。这是二。” 青山真人似乎早有准备。竟侃侃而谈,“还有第三。掌门师弟,如今叶师出世,青云门借此东风,自该愤图强,光大门户。若是双蔻他能在珉山之内建立奇功,这岂不是对本门弟子的一大激励?凡事有利有弊,但此事,依我这个师兄看,利倒是大了,弊却未必会有。你意下如何?” “你……”青天真人满脸的怒意不减,狠狠盯了青山真人几眼,却终究无法可想,忿忿地转头吩咐,“董双蔻,你过来。” “掌门,你不会罚俺吧?”董双蔻犹犹豫豫地问。 “过来!”青天真人怒喝。 “俺过来了。”董双蔻这才听话,几步走到了青天真人的面前。 “本门历代祖师在上,弟子第三十六代门户执掌青天敬启:今三十八代弟子董双蔻,已开雪拥蓝关关门,为本门掌门继任之选!青天本公心考其品性,察其修为,命其入珉山,取龙口青泥半斤,以为证物!” 青天真人神态庄重,对天三拜。 董双蔻愣愣地站着,一副手足无措地样子。 “董双蔻还不领命?”青天真人高喝。 “掌门师弟,你……”青山真人突然上来打岔,面上神情很有几分羞怒,“你这分明是要双蔻去送死啊?青泥?他一个入门未满三年的后辈弟子,怎么去神龙口中夺青泥回来?珉山之内,危机四伏,按理他只要能保住全身而退,就该算是大幸了……” “董双蔻还不领命?”青天真人不理青山真人,又是一喝。 “弟子领命。”董双蔻先偷眼看了青山真人一眼,低下头,向青天真人行礼,算是接了掌门之命。 “双蔻,你且记着,青泥非比寻常,以你目下能为,定然无法得手。”见董双蔻领命,青天真人的脸色和缓下来,“双蔻,你虽入门未久,但悟性奇高,假以时日,在本门三十八代弟子之中脱颖而出自是不难。若论品性,你也算有一颗赤子之这更是难得……总之,你此去千万小心,切莫逞一时之勇,令你终身遗憾。别忘了,依本门门规,你将来还有机会再进雪拥蓝关……” “掌门,俺知道了。俺尽力就是了----对了掌门,那个什么青泥到底是啥玩意儿?”董双蔻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俺没见过……” 察言观色,叶扬天很容易就弄明白了青天真人、青山真人和董双蔻在雪拥蓝关门前的这番作为是怎么回事,但叶扬天对青云门内的典故所知不多,难免还夹这几分糊涂,看不透彻;一边,天涵子、李纳乾、袁达透、华九等人或多或少比叶扬天强些,却顾忌着这是青云门的私事,不好插口。 一行人竟在关前就这么耽搁下了,进珉山,擒夔牛,斩牛角的大事被暂时放在了一边。 “凡大奸大恶,必象好人!”叶扬天地目光越来越冷。 青天真人在给董双蔻低声讲解青泥----息壤的模样和用途,董双蔻憨厚地点头,不时又提出新的问题,青天真人也一一为他说明。这一幕在旁人眼中看来,正是慈善的师长为上进的学生传道解惑地标准模板,但叶扬天却看得心里一阵凉。 “青云门……早晚要毁在这个董双蔻手里!”叶扬天敏锐地捕捉着自己内心一闪即逝的灵光,“可是青山真人在里头插这一手,到底是想扮演什么角色?” 叶扬天有些不明白了。 自从来到青云门,遭遇董双蔻其人,叶扬天一直感到无理由的不安,这种不安在听吕洞宾也提起董双蔻后开始升级,然后愈演愈烈。 打死叶扬天,他也不相信董双蔻真的象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憨厚率真----哪怕董双蔻的师父是那个有时天真得有点儿傻的萧如云也一样----那么,在憨厚率真地面具底下,董双蔻到底隐藏了什么? 而且还扯上了老不正经的青山真人……这事儿,还真的耐人寻味呢。 “那个……众位,咱们是不是该进去了?”叶扬天没再继续琢磨下去,比起眼前的董双蔻,他更关心的是萧如云。 当然,还有姜潇潇。叶扬天在心里誓:等拿到了夔牛角和钩蛇筋,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回jn,只要不再出什么天大的事情,死活也不再到这些所谓的“洞天福地”里来看风景了。 “叶师说的是。”青天真人一惊,丢下董双蔻,有点儿惶恐地向叶扬天说,“叶师,寒门突然闹出这等笑话,耽搁了大事,还望叶师鉴谅。” “没事,没事。”叶扬天挥挥手,一语双关,“青云门的事怎么也算有我的一半,事关掌门大位,无论是你还是我,都该多用用脑子天真人连连点头。 在青天真人心里并没有对董双蔻有太多不满,董双蔻在道法上地悟性和率真的性格实际上也蛮讨他的喜欢。只是董双蔻接连闯祸,青山真人又唯恐天下不乱似地在旁边推波助澜,青天真人这才不得不摆出了掌门的样子----其实,救治爱徒萧如云地腿伤和徒孙董双蔻误开雪拥蓝关关门这两件事比较起来,作为掌门,青天真人对后者地重视还要更多一点。 这也是应该的。 所以,下意识中,青天真人竟然破天荒地没听出叶扬天地弦外之音。 第三十章 这年头,牛……没法吹了。(中) “请叶师少待,贫道这就安排。”对叶扬天告了罪,青天真人吩咐董双蔻,“你且自去取青泥,无论成败,三日内回真武阁见我。” 双蔻低着头应承一声,自顾自走向他自己弄出来的那个stargate,没入黄色光芒之中,转眼不见。 “叶师,众位,”青天真人目送董双蔻离开,回身招呼众人,“珉山之中,多有凶险,我等自是不惧,却也当小心为上……叶师,贫道原该护卫叶师左右,但……” 青天真人苦笑了一声,继续说,“但双蔻胡闹,竟搅出这等事来,贫道又居门户执掌之位,不得不先行一步……好在青山早年也曾入珉山,熟悉地理,只好由他暂且陪同了……” “掌门师弟放心,这边事务交给我便是,反倒是你,再不去追双蔻,怕就被他跑远了。”青山真人接过话头,催促青天真人。 “待我先开了关门。”青天真人又是一声苦笑。 无论如何,能打开雪拥蓝关关门,成为一门执掌继任之选的,都是门中精粹,青云门门规中早有规定:掌门要暗中跟随入珉山的弟子,一方面考察弟子的行为,一方面也要在弟子遭遇不测时出手救护。换句话说,青天真人得去跟着董双蔻。 董双蔻从那个“众妙之门”去了珉山,但那终究不算正常的开启雪拥蓝关关门的手段,要请叶扬天和天涵子等人进入,还是要用堂堂正正的方式。 青天真人再次站到了关门之前。 “开!” 原本掌门开启关门时该祷告天地,要说上许多套话,更有种种眩人耳目的手段、法诀;可现在青天真人却也没了那种心思,只低声吟诵了几句,破开关门上的“五岳诀”,然后,猛喝一声---- 青天真人的身子陡然之间象是涨大了数倍! 隆隆声仿佛远天传来巨雷。雪拥蓝关的关门,动了。 “我的……”叶扬天的脑袋一晕,一双眼睛瞪得比铃铛还大,舌头伸出来死活缩不回去。 韩雨身子颤,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叶扬天地袖子,同样是满心惊骇。 天涵子、李纳乾、袁达透、华九等人,也都个个变色,暗道自己以往还真是小看了青云门的家底。 隆隆声更响了。 抬头看望不到顶的雪拥蓝关关门。居然被青天真人缓缓地推开了! 青云门的这座雪拥蓝关上并没有太多花哨的法术----有关前以那五座牌楼为主的法阵也就够了----关门上更是只用了最普通的“五岳诀”,让它更加厚重而已。但即便将五岳诀撤去,以巨石垒成的雪拥蓝关关门,又岂是人力所能打得开地? “排山倒海之力!”李纳乾和袁达透交换一个眼色,两人心中同时想到了这几个字。 袁、李二门千多年来争执不休,如今捐弃前嫌复合,为的是再现唐时白鹿洞统领道门的盛况。这多少是因为两门都受了叶扬天这位大罗金仙现世的启,认为振兴门户的时机已到。但此时两人看见青天真人显露这般手段,都不由得暗暗吃惊。 青云门,终究是没白占了显赫的声名。 “叶师,众位。入了关门,便是珉山。贫道还要去追董双蔻,先行告退了。”待青天真人回身说话,雪拥蓝关关门已然洞开。 “你去就是。”叶扬天点点头。 “哈哈,小老儿头前带路。”青山真人一笑,第一个穿过关门。 “好家伙。”叶扬天跟在青山真人身后,一边向前走一边打量。正如所料,雪拥蓝关的关门非但高不见顶,厚度也是怕人,走了至少五分钟了,竟然还没到头。不过,叶扬天也在心里暗笑:这个关门虽然有点儿离谱,可青天真人胳膊地长度却是正常的,所谓“关门洞开”,也不过是开了一条缝,刚好容许两人并肩而行罢了。如果不是构成两边关门的巨石如斧劈般齐整,倒是有点儿黄山的“一线天”的意思。 “要是门突然关了,你说会怎么样?”韩雨突然问叶扬天。 “啊?那人不就变成肉酱了?”叶扬天吓了一跳,马上又笑了。“倒也不至于。这点儿石头不可能比我地脑袋和拳头更硬,到时硬凿出去不就完了?哦。对了,人家刚送你的宝剑最起码也是削铁如泥的那种,对付石头都有点儿屈才。” “早晚我还得把我的寒雨剑从某个人手里给抢回来----你记着,是抢回来!”韩雨的语气听上去恶狠狠的。 “……”叶扬天没接碴儿,只是在心里叫起了撞天屈:合着你韩大小姐总算找准位置了?抢回来?我给你你不要,还非得抢?再说了,你抢也不该是从我手里抢对不对?凭什么要我记着? 好在叶扬天还没真糊涂到去跟韩雨讲道理。他知道:天底下,从来就没什么道理好讲----尤其是跟女孩子。 而韩雨再怎么“女扮男装”,也还是个女孩子----没准儿这一类的更难缠。 “我一直忘了问,夔牛……到底是什么东西?”叶扬天不说话,韩雨却不闲着,又开口问。 “夔牛……也就是头牛。好象比一般地牛个头稍微大点儿。”叶扬天没精打采地一指华九,“你去问他,药方是他开的。” 华九的脸腾地红了。 “想当年,小老儿在珉山里转了十八个***,见了无数奇兽珍禽……但请叶师尽管放心,小老儿还记着夔牛出没的所在,咱们也不必多做停留,直接去斩了夔牛,拿回牛角就是。说起来也是小老儿料事不够周详,如果当年能算到此事,连叶师的辛劳都可以省了,小老儿也不至于去花那么大的心力去找青泥,直接带牛角出来就是。” 青山真人哈哈笑着,为华九解围。 “嗯?你以前在珉山里找过青泥?跟董双蔻一样?”叶扬天诧异了。 “哦,当年的那些旧事,小老儿早忘得差不多了。叶师,珉山中虽然有神龙的传说,但青云门历代进珉山的却都没见过,小老儿也没见过。传说这东西,历来当不得真----没有神龙,到哪里去找神龙的口粮:青泥?董双蔻跟小老儿当年一样,还是得空手而归。”青山真人脸上地笑容不变,好象完全不当成一回事似地说着百年以前自己的遭遇。 “传说这东西当不得真?”韩雨伸手轻轻按了按收在腰间的白鹿剑,一股想要大笑的冲动涌上心头。 现在明明是一群活了几百岁地老道士跟一个大罗金仙去《山海经》里说地珉山,还要去抓一头上古神话里的奇兽:夔牛,他居然说什么“传说当不得真”? 不过,就这么谈谈说说之间,几人已经穿过雪拥蓝关,来到了珉山地范围之内。一个惊叹出声。 “不错,果然好景致!”叶扬天特意矜持着,语气中却难掩惊讶。 “叶师,珉山之景,在乎山水之间。”青山真人指点江山,很有些志得意满,“所谓石蕴玉而山辉,水含珠而川媚,珉山胜景,名副其实。” 天涵子笑眯眯地插口,“道兄说的是,道门中各大洞天福地,占尽天下灵秀,只是我等开府却非得顾及其他,难免将灵气糟蹋了。倒是珉山这样从未经过雕琢的,才真正算是灵气所钟。” “嘿……你说的倒是有理了!”尽管青山真人看天涵子不怎么顺眼,倒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正理。 “说白了不就是要环保?”叶扬天的一双眼睛仿佛不够用似地,一面四处打量,一面随口说,“只有人类没去过的地方,才真正保有自然的景观,它们一旦被人类现了,也就快到了完蛋的时候,什么自然保护区啊……都是扯淡!” “叶师说得有理。”众人纷纷点头----就连青山真人这样偶尔也会在现实社会中带上几天的也不知道叶扬天说的“自然保护区”是什么东西,可既然听叶扬天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慨,除了点头赞同之外,又能怎样? 叶扬天在青云门内还没呆几天,却早为青云门内的景致惊叹过多次了,青云门占据了峨嵋山景致最盛之处,又号称“虚陵洞天”,当然名不虚传。不过,现在在叶扬天看来,反倒是珉山更能令他心动。 如果说青云门的景色象是“仙境”,不着一丝人间烟火气,那珉山就多了几分野性的美。 珉山说是一山,一样是群山连绵,山高,直插凌霄。郁郁葱葱的山林,数十人合抱的老树比比皆是,争先恐后般地生长着,很有些望不见树冠,倒象树比山、比天还高。 抬头不远处一座峭壁,被各类叫不上名字的植物爬满了半边,另半边是一条瀑布冲下来,水势之猛,让瀑布跟峭壁中间竟留出了几尺的空隙!瀑布之下,是一洞深潭,潭边引出一条小溪,弯弯曲曲地流走,顺着小溪往前,平地起了片树林,林中黑洞洞的,似要择人而噬的模样。 入雪拥蓝关之后,一行人就站在小溪边上。 第三十章 这年头,牛……没法吹了。(下) 关,都感叹青云祖师当年风采,把个关口修得这般雄伟,似非人力能成,真个巧夺天工。不过,这番感慨到了珉山中却又立时变了,看此山气概,才算是真的天工之力!哈哈,小老儿道号青山,却是每见此山,都觉惭愧。” 青山真人一声长笑,这番话象是有感而,又象是自我解嘲。 “哦?听道兄此言,倒象是常到珉山了?敢问夔牛何在,还要道兄领路。”天涵子眉头忽然一皱,忽然问。 “啊……这个……”青山真人干咳几声,显得有点儿慌乱,赶紧接上,“待小老儿看看,待小老儿看看……” “嗯?”叶扬天隐隐地觉了问题:看青天真人在雪拥蓝关之前的那副模样,珉山可不象是随便就可以让人进来的地方,如果说这一次破例连天涵子等“外人”都请了进来,是因为自己身份所在,不好拒绝才送出了顺水人情。那……青山真人怎么可能象天涵子说的那样常到珉山? “呀!”韩雨的惊呼打断了叶扬天的思路。 “怎么了?” “叶师小心!” 还没等叶扬天有所反应,天涵子就挡在了叶扬天身前,一侧,袁达透手上撤出宝剑,也护卫到了叶扬天的身边,同一时间,青山真人和李纳乾冲向了韩雨。 “咳,不用这么紧张,到底怎么回事?” 叶扬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推开挡住自己视线的天涵子,打眼望去。 “啊?”叶扬天愣了。 只见韩雨满脸通红,青山真人和李纳乾都是一副尴尬表情,再看,青山真人手上还拎着个一尺来长的怪东西。 “叶师,没什么事情……”青山真人苦笑起来,“小老儿忘了说。这条小溪里有虎蛟生息,让韩小姐受惊了……” “虎蛟?呃……”叶扬天仔细打量着青山真人手上拎的那个东西,也吓了一跳。 “这、这能怪我吗?”韩雨红着脸,飞快地躲到了叶扬天的身后,“那、那东西爬到我脚上,我低头看,正好碰上它抬头……它、它长着个人脸!” 《山海经》中有言:“……虎蛟,人面鱼身。蛇尾,四足有鳞。” “这东西怎么能长成这样?”叶扬天来了好奇心,走近青山真人,几乎想要伸手接过来再看,“啧,韩雨,也不怪你害怕。说真的,它长得太丑了……” “去你的!”韩雨有点儿急了。 “我没说错啊。”叶扬天饶有兴味地端详虎蛟,这条虎蛟并不大,但实在难看----不仅明明在鲤鱼的身子上长出来四条小短腿,该长鱼尾的地方还突然就细下去了;最要命的。那张人脸丑得有点儿过分,没有眉毛不说,歪嘴斜眼塌鼻子----这张脸就算是移植到人头上去,也是个千古难得一见地丑八怪。 “我说,韩雨,我琢磨着,如果这张脸长成谢公霆锋那样。估计你应该能好点儿。”叶扬天还没忘了落井下石,又揶揄了韩雨一句,对青山真人说,“放了它吧,都丑成这样了,怪可怜的……” “叶扬天,你也不比他帅到哪儿去!”韩雨似乎恢复了状态,狠狠地骂了叶扬天一句…… “靠,也太毒了吧?”叶扬天再看看虎蛟,忽然恶心起来了。 “叶师。”青山真人没依着叶扬天的话把虎蛟给放了,反倒有点儿为难似地说,“叶师,虎蛟可以入药。既然它冒犯了韩小姐。倒不如让小老儿把它碎尸万段……为韩小姐出气,如何?” “这算什么事儿?能入药干嘛不用?”叶扬天大度地点头。“它……能治什么病?哎,不对啊,你怎么可能有病?” “这个……”青山真人苦着脸,“叶师,您就别打听这个了……” “为什么?”经过雪拥蓝关前的那一幕,叶扬天连青山真人都有点儿提防。 “那个……实在是……叶师,要不然小老儿把它放了得了。”青山真人的脸色窘得不成样子,却就是不说。 “叶师,是这样……”还是华九知机,悄悄给叶扬天传音,解释了虎蛟的药用价值。 “啊!”叶扬天恍然大悟,拍拍青山真人的肩膀,“你早说啊,你早说了我就不问你了。其实也没什么啊?十男九痔嘛……” 青山真人的一张老脸这就快没处去放了…… 经过了这一段小插曲,韩雨和青山真人都丢了面子,却让叶扬天知道了珉山中多得是传说中地怪物,没听过的,没见过的,模样可笑的、可怖的都有,在接下来的探索之中,也就留神注意,不再为偶尔的惊奇打断脚步,也保住了自己作为大罗金仙地姿态。 但尽管如此,叶扬天还是逐渐地开始为自己的知识面感到惭愧了。 青山真人领头,众人一路行来,叶扬天见过了独角独眼的山羊----,六条腿的狗----从从,长着人脚的鸳鸯----鹕,九尾九头地狐狸----蛭……就是在最离奇的梦境中,叶扬天都不可能梦见的各种怪兽怪鸟层出不穷。 “也亏了我心理承受力还算不错,换了别人,吓也吓疯一批……”叶扬天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这样说。 韩雨也还好,有过虎蛟这一回,她似乎恨上了所有的怪物,走一路杀一路,但凡被怪兽靠近了就是一剑,直看得李纳乾和袁达透两人大眼瞪小眼,心疼无比----韩雨用的正是他们送的白鹿剑。 “我说,那个什么夔牛在哪儿呢?我来是为了牛角,可不是看人滥杀无辜的……”又翻过了一座小山头,叶扬天终于忍不住问起了青山真人。 “叶师,小老儿也纳闷着呢。”青山真人皱着眉头,“按理早该遇上了……珉山中地夔牛并不多,但好歹数十头是有的,这一路丝毫不见踪迹,确是有些奇怪。” “不会吧?”叶扬天挠挠头。起了牢骚,“什么东西都碰上过了,光顶着人头的就见了一堆,鱼啊,鸟啊,蛇啊,靠,连猪身人头的都有!你说它们怎么会都长着张人脸?还都那么丑?总不至于非得找见一个长得跟谢霆锋一样的……才能遇上夔牛吧?” “叶扬天,谢霆锋跟你有什么仇?”韩雨实在忍不住了,笑问。 “仇?没什么仇。”叶扬天没好气地回答,他提起谢霆锋来就生气----在姜潇潇的钱包里,就贴着一张谢霆锋地照片。 “叶师还有仇人?”天涵子的精神一下紧张起来,“是何等人物敢与叶师结仇?反了他了!韩小姐,你且告诉贫道。待此间事了,贫道定……” “别别,别听她胡说。我没仇人!”叶扬天一哆嗦,心说,“开玩笑……让天涵子这个心黑手狠的找上门去。谢霆锋还不得让他给活剐了?” 一边,韩雨笑得直揉肚子,“嗯,这么说起来,他仇人可多了……那什么……我还记着好象有……对了,一个叫张东健,一个叫姚明。还有……” “韩雨!”叶扬天的脸腾地红了,韩雨说地这几个明星,都是姜潇潇喜欢的。不用说,早先韩雨张罗着要绑架姜潇潇的时候肯定做过调查。 “好好好。”韩雨收起笑容,这一顿笑,算是把虎蛟那一头的仇给报复完了。 “嗯?什么东西?”走着走着,叶扬天忽然听见哪儿有点儿奇怪地动静。 “没什么啊?”众人四下打量一会儿,却没现什么异常。 “怪了……”不知怎么,叶扬天就是觉得哪儿有不对。 众人一路行来,早已深入到珉山之中。现在正在珉山内最高地一座山的缓坡上,四面都是高耸地古树,尽管稀稀疏疏,但树冠都极高极阔。仍然遮天蔽日。 “啊!”叶扬天认准了自己的感觉。并没跟着青山真人再往前走,停在原地观望了一会儿。终于觉了自己感到异常的原因---- 毛病出在一棵古树上。 “你们看!”叶扬天指着古树叫了起来。 “嗯?”众人凑了过来。 这棵古树乍看和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更加粗了些,恐怕四五十人也未必能合抱,站在树下往两侧看,要看出好远才能到头----单看这份宽度,树地直径怕不得有上百米? “你们仔细看!”叶扬天屏住呼吸,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树干,用十二万分肯定的语气说,“这不是树!” “不是树是什么?”韩雨纳闷了。 “是……啊!”叶扬天还没把话说完,“古树”竟然动了! “古树”平平地向前移动,一下就出去了至少半里地!更让人惊骇的是:“古树”平移出去后轻巧地落地,毫无声响,而且----“古树”根本没有树根! “贫道上去看看!”青山真人沉不住气,“蹭”地一声御风而起,直直地冲上天空。 “我也去!”叶扬天脚一顿,也跳到高空,其他人赶紧跟上。 叶扬天顺着“古树”直冲向上,直到了“古树”顶端,也没看见半点儿树叶和枝桠,“树干”反倒在顶端突然变得更加粗了,粗得离谱! “不会吧……”叶扬天继续往上冲,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但还在嘟囔着:“我不信……” “叶师!是夔牛啊!夔牛!”还没冲出“树干”的范围,叶扬天就听见了青山真人疯般的高叫声,人虽然继续上冲,但一颗心却直直地沉了下去。 夔牛! 那……“古树”是什么?牛地一根腿吗? 人说吹“牛”,这……还怎么吹? 五千米的高空上,叶扬天哭丧着脸,终于看清了夔牛的全貌。 牛身是一色的苍青,那条腿被误认为是“古树”,倒也情有可原。但要命的是……牛太大了! 两只牛眼果然是牛眼,人形容牛眼之大,往往用“铜铃”来比喻,但这两只牛眼……够开上十个铜铃制造厂!牛背光滑如平原。一眼不到头,同时办上几场足球赛不成问题……至于最关键的那两根夔牛角,快赶上两座小山了! “牛?谁……谁敢说这是牛?体若垂云?”叶扬天喃喃地念叨着自己读过的有关夔牛地记载,“它整个儿就把天都遮住了,可不体若垂云?它……它随便吹口气,我就得飞出十万八千里还挂零……那这到底是我吹牛,还是牛吹我?” 叶扬天不在jn这段时间内,这座古城一如往常日升、日落。只有少数几个人的心境生了变化。 比如姜潇潇。 在云山三十一中地老师、学生们中间,姜潇潇依旧表现得象以前那样乖巧,整天为学习忙碌,备战即将到来的期末考。但姜潇潇知道,自己的生活不同了。 姜潇潇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自己的生活,肯定会迎来新的变化。哪怕那变化并非她所希望的那一种。 道门四十八派大闹云山三十一中的记忆,并没有在姜潇潇的脑中抹去。 姜潇潇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自己地同学。但大家的答复都让她愕然----所有人都不记得了! 所有人都不记得叶扬天曾经在教学楼上跳下来丝毫无损,所有人都不记得叶扬天在那一群摆明了就是“世外高人”的老道士们面前的颐指气使,所有人都不记得,在那天,叶扬天曾经为学校站了出来。 姜潇潇无法摆脱心中地好奇。 但当邢师我支支吾吾地对姜潇潇问这问那地时候。姜潇潇却避开了他,因为,姜潇潇知道,那个在学校请了病假的叶扬天会回来告诉她一切----哪怕自己并不想知道。 姜潇潇所能做地,只是对着身边空空的课桌偶尔叹一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不知道,自己曾经采取的态度。那个不想知道跟叶扬天有关的任何事情的态度,在叶扬天回来之后还会保持多久,还能保持多久。 姜潇潇只是渐渐地明白了一些事情:摆脱,并不会象一开始自己所想地那样容易。没有了叶扬天无处不在似地视线,姜潇潇觉得生活平静得象是白开水----白开水是索然无味的。 “敢问叶扬天叶施主在不在这里?” “什么?” 刚从教学楼后转出来的姜潇潇有点儿慌乱,抬头看看,这会儿是下午的课间,天还很蓝;四周,云山三十一中的学生们有的打闹,有的嬉笑。有地在教室里聊天,或是闷着头学习,所有的一切都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但怎么会有人突然对自己提到了叶扬天? “女菩萨,敢问叶扬天叶施主在不在这里?”那人又问了一遍---- 姜潇潇绝没有想到。她的生活再度有了波澜时。先面对的竟然是……一个和尚! 青云门,雪拥蓝关之内。珉山。 灵气所钟,山水间可见胜景,珉山傍依峨嵋,其实却该算是道门里数得着的福地洞天----这先放下不管,就在珉山中最高的那一山峰峰顶,高天之上,叶扬天正暴跳如雷。 “我说,这就是你当年看见过的那头夔牛?”叶扬天冲着青山真人凌空跳脚,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你吹牛去吧!” “不是……您老人家听我说……”青山真人大窘,喃喃地想要辩解,憋了半天,冒出一句话来,“您老人家明鉴,我就是吹牛,它也吹不了这么大个儿啊……” “你……”叶扬天望天一翻白眼,扔下青山真人,回头就抓住了天医门华九的脖领,咬着牙狠,“姓华的,今天你要不把话说清楚喽,咱们没完!” “叶师,您这是什么意思……”华九着慌。 “什么意思?我倒问你是什么意思?”叶扬天一指底下夔牛头上跟两座小山似的犄角,大吼,“你家治断腿就用这种东西?这都够给一万人做假肢了!” 华九地脸一下就红得象熟透了的柿子----还得是西红柿。 谁也没能料到珉山里的夔牛居然会大得出了圈儿。 “没人管,长荒了……”再次把目光投向夔牛,叶扬天晃晃脑袋,自言自语。 定下心来细看,叶扬天初步估计出了这头夔牛的“规模”大约与二十到二十五个东京巨蛋相当。毫无疑问,就是把目前地球上已知地最大地哺乳动物蓝鲸拿过来对比,那也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如果夔牛吃肉,一头体长三十米地蓝鲸顶多也就够夔牛小小地嚼上那么一口。 “无论从哪个方面说,这都不符合物理规律。这不可能!科学被愚弄了!”叶扬天义正词严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诚然遵照客观规律的话世界上不可能有什么动物够资格拥有类似眼前这头夔牛一般的体格----它先该被自己的体重压垮;但同样,象叶扬天这样在天上随便飞来飞去的本事也没有任何化学方程式可解。叶扬天只好一边叹气一边接受了目前的状况。 “好好好,我知道,愚弄科学我也有份……” 第三十一章 这年头,有那么一头会轻功的牛。(上) 一反手,叶扬天把青云门的镇门至宝断剑拿出来了----总之是要去斩夔牛角,比起韩雨的那口女里女气的寒雨剑来,叶扬天更愿意相信青云门的家底。 “叶师,这个……是否从长计议?”青山真人被叶扬天的动作吓了一跳,扯扯华九的袖子,凑上来劝阻叶扬天。 “从什么长计议?不是要夔牛角吗?”叶扬天没好气地反问,“你是想说不用夔牛角也行,还是想再去找头小的来?” 华九一激灵,赶紧说,“青山道兄的意思,正是要去找头……找头小些的夔牛……叶师且看,此牛如此……怕是岁久通灵,仓促之间,恐……” “欺软怕硬啊?”叶扬天象上了倔劲似地连连摇头,“你们不在乎,我还得混呢!欺软怕硬的名声,我背不起。得,就是它了。” 华九和青山真人相对苦笑。 叶扬天想得很清楚,虽然之前吕洞宾语焉不详,但自己这个被玉皇大帝抽签抽出来的大罗金仙的一举一动肯定早被上界天庭的那帮神仙们看在眼里,别的不说,这头夔牛保不齐就是他们搞鬼弄的! 叶扬天自认已经是神仙了,事到临头,也不得不顾及自己的面子。 而且,叶扬天记着小时候看闲书,书上提到过,象梁龙、蛇颈龙这样的大型恐龙,因为体型过大,神经系统对外界刺激传递往往很慢----说白了,就是星期一拿针扎它尾巴一下,到星期三它才知道喊疼。 没准儿这头夔牛也一样呢? “我这口断剑……”叶扬天从高空摆出个要往下俯冲,一剑怒斩夔牛角的架势,却怎么琢磨怎么别扭,自我解嘲地笑了一声,“嘿……看这比例,我都成蚊子了。” 又仔细琢磨了一下,叶扬天深吸一口气。“啪嗒”,轻巧巧地降落在夔牛角上。 夔牛的两个犄角弯得象是新月,在牛头正中堪堪没有相触,叶扬天看准了,正落在夔牛左犄角的前半部分,抬头就能看见对面的右犄角。 不过夔牛的个头实在太大,说是牛角,对叶扬天而言倒更象是个广场。足够他闲庭信步了。 “当!”叶扬天俯下身子,右手中指屈起,轻轻敲了敲脚下的牛角,出清脆的声响,如同金石相击,悠久不绝。 夔牛毫无动静,还是稳稳地站在原地…… “我就说嘛……”叶扬天乐了。 跟叶扬天想的一样。按比例换算一下,他也就跟只蚊子差不多大小,或者更加准确地说,该是只“牛虻”----反正不管怎么样,夔牛似乎完全没觉它的犄角上多了叶扬天这么一个小东西。 “好象应该不难吧……” 叶扬天嘟囔着。仔细观察被天医门地华九誉为灵丹妙药的夔牛角,与从高空中俯视时不同,叶扬天能分辨出牛身与牛角色调上的差异。夔牛色苍,身体深青中趋黑,所以起初才会被叶扬天误认为古树;牛角却是漆黑,不见一丝青,象黑钻石似的闪着幽幽的冷光。角上每隔不远就有一圈深黄色的痕迹,宽度跟两车道的马路相差仿佛,这在高空中自然看不出,可对于现在的叶扬天来说就显眼得很了。 “我说,你们倒是也下来啊。”叶扬天在夔牛地犄角上使劲跳了几下,对青山真人等示意,“这个大家伙大过头了,反应迟钝。没事。” 青山真人、华九、天涵子、李纳乾和袁达透,还有韩雨,众人这才满不情愿似地落下来。站在夔牛的左犄角上面面相觑。 “叶师,是不是再……”青山真人双脚在半空中虚浮三寸,压根没真的落到“夔牛角”上,皱着眉头想要再次劝阻。却被叶扬天一瞪眼。只好讪讪地把没说完的话咽回肚子;同样的,华九、天涵子和李、袁二门的两位也都是面有忧色。满腹有话不好说。 韩雨与众人多有不同,她默默地站在叶扬天的背后,脸色煞白,大口喘粗气,压根顾不上开没办法,韩雨地本事远不如其他几位,在珉山中一路走过来,早累得不行了;更别提还时不常地被蹦出来的各种怪物吓一跳,虽然手上宛若新于硎的白鹿剑免不了大利市,可心理压力也是不断加码----说实话,韩大小姐现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叶扬天还欠缺作为大罗金仙的自觉,在他印象中,韩雨就是那个半夜在jn地小巷子里拎着宝剑搞绑票活动的女飞贼,威风凛凛得很,不可能被这么点儿路难倒,也就没怎么留心,反倒是华九看出不对,悄悄一个转身,从道袍袖子里掏出个小瓶,珍而重之地拈出一粒药丸,递给韩雨,示意韩雨吞下。 韩雨感激地看了华九一眼,服下药丸,脸色当时就好看了许多。 华九的小动作瞒不过人,大家心中有数,尤其是袁达透和李纳乾,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微微叹了口气。n他们认得华九交给韩雨的是天医门的小还丹,素有盛名,眼下虽看不出来,但此间事了,韩雨只要运化药力,怕不得平添三十年的修为----这倒还不至于让人艳羡,可天医门向叶扬天示好分明已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天医门历来高蹈,自从叶扬天这位大罗金仙现世以来却一反常态,个中种种,也不由得刚刚合袁门、李门为一地白鹿洞不多加思量。 众人各怀心思,叶扬天看在眼里只是暗暗冷笑,不管更多,自顾自地手起剑落,狠狠地向夔牛角上砍了下去。 “当!” 一声巨响! “我的天……”叶扬天一个趔趄,差点儿趴下,耳朵更是好玄没给震聋了。 再看周围,袁达透和李纳乾身子乱晃,相护搀扶着才没被震得跪倒;华九眉头紧锁,浑身乱颤,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往嘴里塞不知名的药丸;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两个是聪明人,都早早堵住了耳朵。悬空盘膝坐倒,神色竟没什么变化;最倒霉的是韩雨,刚吃了华九的小还丹感觉好了一些,接着一口血就喷出来了,连声“哎呀”都没叫完,直接晕倒。 夔牛依旧毫无反应。 第三十一章这年头,有那么一头会轻功的牛。(中) 叶扬天强忍住心头的疑问,先去瞅夔牛的犄角----完好无损。断剑落处一点儿痕迹都看不见。 “不是吧?”叶扬天赶紧低头审视手中断剑,好在青云门镇门至宝的名头不是假的,却也没被夔牛角崩出缺口。 “硬!真硬!”叶扬天脱口而出,也不知道他夸地到底是断剑还是夔牛角。 “叶师啊!”还没等巨响的回声消失在群山之间,青山真人就苦着脸大叫起来,但叶扬天的耳朵差点儿被震出毛病,青山真人扯着嗓子连着吼了三遍。这才让叶扬天听明白。 原来夔牛又称“雷兽”,《绎史》中记载,黄帝战蚩尤时,曾以夔牛皮蒙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再震三千八百里”----那用的还只是夔牛地皮,叶扬天直接拿断剑这样地神兵去碰人家的犄角,“震耳欲聋”那还是轻地。 得亏几位都还练过,否则非出人命不可。 叶扬天有点儿恼羞成怒了,想再去抓华九地脖领,却看见华九正忙于救治晕倒的韩雨,一时下不去手。满肚子的火气就撒到了青山真人的头上。 “你怎么不早说?嗯?” 青山真人肚里一个劲儿地喊冤枉:我倒是拦了,可您老人家得听啊?再说,您从俺们青云门的书剑阁里呆了一天多,那么多典籍里都写得清清楚楚,您就不知道看一眼再出来? 可谁叫大罗金仙最大来着?青山真人只好陪着笑打躬作揖,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得那叫一个利索,反让叶扬天不好意思起来了。 “算了算了,是我的错。”叶扬天摸着鼻子说,“可到底该怎么办?我一剑下去,它动都不带动一下的。别说夔牛角了,连牛毛都没掉半根----当然我也没去找它地毛……咳,这话怎么说的?我是说,你们一开始就该知道夔牛角这么结实吧?那怎么才能把它弄下来?” “所以小老儿才说要叶师再择夔牛……眼下这一头……叶师。怕是不好惹。” 青山真人支支吾吾地把话说透了。按照众人一开始的打算,该是去找头体格不这么离谱的夔牛。直接斩杀了,不仅能拿到完整的夔牛角,夔牛皮、夔牛鞭等也是上好地宝贝,或可炼制法宝,或可入药泡酒。 据青山真人说,在珉山中生息的夔牛为数不少,但类似眼下这头体格的却从没见过----这一头,整个儿就是夔牛的祖宗!恐怕被道门中人视为禁地的昆仑都未必能有。 “嘿……我还就不信了!”青山真人越说,叶扬天越来劲。 回身撤步,脚尖点地,叶扬天“蹭”地蹦到半空,居高临下,恶狠狠地瞪着夔牛,手上紧了紧断剑,高喝一声:“呔!” 叶扬天把断剑扔了。 这一次叶扬天轻车熟路,重演了“断剑倒斩空明峰”那一幕,断剑脱手后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嗡”地一声涨大百倍!登时剑气盈天。 “不错,好用。不是蚊子了。”叶扬天满意地抬头看看气势惊人的断剑,破天荒地对吕洞宾感激起来。 毕竟大罗金仙不是好欺负的,哪怕只是半个大罗金仙。叶师,您三思啊!”不顾高空之中剑气盈天,冷森森地光芒晃得眼睛也睁不开,大惊失色的青山真人一飞冲天,死死地抱住了叶扬天。 “叶师,您老人家总不会以为夔牛它就一直在那儿不动吧?刚才那一剑没奈何得了它是因为它没察觉,可您真要这么折腾下去----不是,小老儿的意思是,就算您到头来斩了它,可它在那之前一阵子狂,珉山胜景不就全毁了?”青山真人几乎声泪俱下。 “这个……”叶扬天也琢磨过来了。 这头夔牛的确有点儿怪异。就凭它大得出了圈儿的体格,最少也得有个几万吨肉在那儿,可偏偏它在山林之中漫步时居然纤尘不惊----练轻功呢?踏雪无痕?退一万步,即便真是这样,谁能保证打起来了夔牛还能继续坚持这种保护自然环境的热情?它要是撒丫子到处乱跑起来……那得对珉山的生态造成多么大的破坏?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真宰得了它吗? 叶扬天的直觉拉响了警笛。一头会轻功的牛----而且还这么大,应该不好欺负。 “既然如此,为珉山万千生灵计……”叶扬天心知青山真人那一席话纯为点醒自己,也给自己留了面子,权衡再三,终于决定借坡下驴。 哪知道,叶扬天还没装模作样地把话说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哞----” “哪儿来地牛叫?”叶扬天一哆嗦,话刚出口就已觉得不对,一阵热风扑面而来! 好大的热风! 叶扬天的身子不受控制,当即被热风倒卷出很远,当他定下身形,抬头先看见的,是一对硕大地牛眼。 “哈!你敢吹我?”叶扬天一拨楞脑袋,气得胡说八道,“啊,没错。都说什么来着?东西街,南北走,出门看见人咬狗。拣起狗来打砖头,又怕砖头咬着手……之前我也就那么一说,合着这年头人真改牛吹人了?” “哞----”夔牛接着叫。 “你叫什么叫?都说了不找你麻烦了……呃……奶奶地!不是轻功!”叶扬天的前言不搭后语实出有因,刚才为了祭出断剑,叶扬天早高飞到夔牛上空去了,一人一牛之间少说也隔了两千多米,可现在,他突然现自己跟那个硕大地牛头之间的距离近得离谱! “啊……哈哈……合着您还会飞啊?”叶扬天脑子一下就乱了,偷眼往底下看看,夔牛那四只牛蹄的确是离开了珉山的山坡,稳稳当当地踩在几朵云彩上。 第三十一章 这年头,有那么一头会轻功的牛。(中) “哞----”叶扬天愣是从夔牛的叫声中听出了几分得意。 “那个……咱们有话好说……”叶扬天看着夔牛头顶闪着寒光的两只犄角心里直麻,断剑倒是还好端端地悬停在上空,依旧剑气纵横,可这会儿叶扬天已经不认为断剑真能斩动夔牛角了----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在这么一个大家伙的逼视之下都不会觉得自己很牛。对面的才是真牛。 “叶师,留神!”叶扬天正手足无措,袁达透和李纳乾两人一左一右穿插过来,挡在了叶扬天身前。两人各持一口明晃晃的宝剑,虽然脸色不免白,神情却还都镇定。 “哞----”夔牛还在叫,但牛头偏开了,叶扬天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夔牛眼神中的一丝不屑。 这也是托叶扬天平时出入各种场合什么人都见过的福,否则夔牛的一对眼睛象两个小湖,想要读懂它眼神说了什么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居然被一头牛瞧不起?”叶扬天气得肚子疼,刚要豁出去跟夔牛拼个死活,猛然间却瞥见空中不远处天涵子和青山真人晃来晃去,不由得一怔。 刚才夔牛一动,除了叶扬天没什么经验之外,其余众人瞬间就各有动作。李纳乾、袁达透先一步过来护住叶扬天;华九一把抱起昏迷的韩雨,从斜刺里飞了出去,远离圈内,这是为了救治韩雨;青山真人是地主,只得接过对付夔牛的重担,钻到了夔牛的肚子底下;至于天涵子,他为人高傲,不愿与袁达透、李纳乾同流,却是高高飞起,也要与夔牛一决。 叶扬天瞥见的,正是要对付夔牛的天涵子和青山真人。 青山真人取巧。手擎宝剑,贴着夔牛的肚皮直冲而上,剑尖取夔牛的脖颈要害,剑势甫一展开,就有十数丈长短的剑芒随风而涨,纵然夔牛体形再大一些,挨上一下怕也绝好受不了。 天涵子却是从高空中如流星般直直地砸了下来,正对着牛头。他手上拿的是拂尘,眼见要砸到牛头上了,拂尘丝疯了似地乱涨,眨眼之间就化成一张巨网,要把整个牛头全都包裹其中! 叶扬天眼尖,隐隐看见在巨网遮蔽之下,天涵子手执的拂尘柄前有寒光一点。却是柄利器。 “真够毒地……”叶扬天暗地里一吐舌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电光火石。 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上下夹击,同时中的! “哞----”夔牛的叫声没有什么变化,缓慢、低沉、浑厚,还带着那么点儿无所拘束的田园牧歌风情。 青山真人和天涵子可就狼狈了。 青山真人手中宝剑上暴涨到数十丈的剑芒连同宝剑一块儿。的确是刺到了夔牛的脖颈上,但剑芒无声无息地顺着夔牛的脖颈滑开了,连夔牛地毫毛也没伤到半根。至于宝剑本身扎进去没有,叶扬天都懒得去看一眼----比例摆在那儿,就算是扎进去了吧,对于夔牛来说,顶多也就是让蚊子咬了 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大活人生生让蚊子给咬死了。何况是牛? 天涵子造出的声势远比青山真人惊人得多,他甩出来的那把拂尘算是玄心门压箱底的法宝之一。拂尘以天蚕丝祭炼而成,坚韧无比,收随心;中藏利器,却是用五金之精打造,无坚不摧。这柄拂尘原名“大悲”,只为玄心门向来行事狠辣,在道门中倒有个“断魂”的名头。 断魂拂尘名非幸致,夔牛的牛头虽大,只在一瞬……却也被紧紧地包了个严实,天蚕丝延伸到了极致,若是单拿出一根来,已经细到肉眼不可辨的地步----换成别人。怕早被箍成了几千万片碎肉! 话说回来。断魂拂尘在玄心门中那个“大悲”地名字,正是取一旦为天蚕丝所困。便“悲从中来,肝肠寸断”的意思。 偏夔牛还是纹丝不动。 不过,天蚕丝原本就是为了困敌所用,断魂拂尘最大的杀手还在那根似锥非锥的利刃上----上溯数百年,打造断魂拂尘的那人在玄心门中也算心性阴狠得屈一指,在拂尘柄中暗藏利器不说,还淬了剧毒。只是平素单凭天蚕丝已少有人敌,却只有玄心门中人才知道那根利刃地底细。 面对如此“特异”的夔牛,天涵子一开始就没存侥幸之心,下手唯恐不狠。照他的想法:夔牛即便是雷兽,牛皮能做雷鼓,可天下的大鼓用锥子扎下去没有不破的,只要划破夔牛牛皮见血,那就齐活了! 天涵子错就错在他太有把握了。他往下俯冲的势头太急,忘了鼓是死的,牛却是活地。 夔牛小小地低了一下头。 “当”地一声,天涵子手中断魂拂尘的利刃和夔牛的牛角撞个正着! 又打雷了…… 还跟着一声牛叫。 这就是“说时迟那时快”的事儿,叶扬天被那声巨响再次震得头皮麻,等回过神来看,夔牛安然无恙,青山真人和天涵子却都找不着了。 “啊……”叶扬天四下打量一番,鼻子差点儿气歪。 天边两个小点,一南一北,飞驰而去----南边那个是青山真人,北边那个是天涵子。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青山真人和天涵子还真都做足了前辈风范。 “给我回来!”叶扬天气得过了头,反倒觉得好笑,“一个扔了宝剑,一个扔了拂尘,就这点儿出息?” 说着,叶扬天双手左右一分,遥遥对准青山真人和天涵子,掌变为爪,口中低喝:“吸星**!” 接着青山真人和天涵子就倒飞回来了,势头比他们飞遁时还快了几分。 “吸星**?”护住叶扬天的李纳乾和袁达透两人万没想到叶扬天一出手就有这等的威势,不由得骇然相对,喃喃自语---- 这也就是韩雨被华九救走,不在身边,否则叶扬天绝对不会嚷出这种名字来让人笑话。 其实叶扬天不过是变通了“隔空取物”的法术而已,这是他当初最早“试用”出来的本事,他受吕洞宾点化,道行今非昔比,把这法术用在青山真人和天涵子的身上,倒也一样好使----唯独不该取这么个名字。 另一方面,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之所以这么快地倒飞而回,也有其他的缘故。 两人都是道门中有数地高手,只凭察颜观色就看得出对手的强弱,要不是早知道这头夔牛不好对付,青山真人也不会接连劝阻叶扬天,天涵子更不可能一上来就祭出了断魂拂尘。所谓的“一击不中,远遁千里”,那只是下意识的习惯----两人也曾有过不少“斩妖除魔”地经历,很清楚一旦失手之后往往会面临对手疯狂地报复,避其锋锐,再图反击,原是上佳良策。 这一点叶扬天自然不知道,如果换成韩雨的父亲韩无熠在场,恐怕就会接连赞叹青山真人和天涵子地果断了。 只是两人刚飞出不远,立刻就想了起来:这回不是自己在对付夔牛,那边还晾着一位大罗金仙呢。 所以叶扬天的“吸星**”一出,两人觉得身形一顿,立马就转头加飞了回来,只是看在别人眼中,却都成了“叶师含怒出手,以无上神功惩戒那二人临阵脱逃”的壮举。 “……敢问叶师,这吸星**是何等神功?”看着青山真人和天涵子回来得这么快,李纳乾终于沉不住气,悄声问了出来。 “啊……这个……”叶扬天本来只为过瘾,这会儿听人真郑重其事地问,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嘟囔几句,“也不算什么神功……明摆着的嘛,凡是叫什么什么**的就没好东西,全都是蒙人的……” 李纳乾和袁达透又对视一眼,都觉得叶扬天莫测高深。 转瞬,青山真人和天涵子飞回,两人面上多少带点儿尴尬,青山真人嗫嚅着想要解释,却不知该说什么,便悄悄捅了天涵子一下,想让天涵子开口解围----天涵子两眼望天,只是不理。 叶扬天的注意力却不在青山真人等的身上,他只顾了盯紧夔牛。 天涵子飞遁而出的时候,断魂拂尘中暗藏的利刃虽然与牛角相击,但天蚕丝也已箍紧了夔牛的牛头。只不过,号称“悲从中来,肝肠寸断”的断魂拂尘这回遇到了克星,在那声悠扬的牛吼过后,天蚕丝竟纷纷断裂,跌落尘埃----倒好,“寸断”也寸断了,“大悲”也大悲了。 “真有点儿可惜……”叶扬天看得出断魂拂尘的好处,不觉有点儿心疼。 天涵子自从一回来就站在众人身后,看似神情木然,毫不在意,可眉毛却禁不住一跳一跳,不用说,他比叶扬天心疼得更厉害。 第三十一章 这年头,有那么一头会轻功的牛。(下) “那个……老这么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办法吧?嗯,还别说,真是大眼瞪小眼。”叶扬天盯了夔牛一会儿,现夔牛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脚踩祥云,悬空而立,似乎并无向众人报复的打算。 “还请叶师明示。”青山真人鼓了鼓勇气,凑上来接口----他也觉得哪儿好象不太对劲。 “我还记着,我曾经问过你们有关妖怪是怎么回事来着……”叶扬天摸摸鼻子,忽然岔开了话头。 “啊,叶师的意思是……”青山真人有点儿明白了。 叶扬天是世家子弟,从小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闲书”读得就少了,但无论如何,神鬼妖怪的故事只要是个中国人,脑子里自然就装着一箩筐;更别说他莫名其妙地成了大罗金仙,又很快接触到道门中人,有关“切身事务”,他还是留心了解了一些。 叶扬天知道,妖怪精灵魑魅魍魉之说绝非虚妄,深山大泽自有龙蛇,山谷古洞多生山魈木客,还有些机缘凑巧,吸收天地精华灵气,成就修行的各类生灵。它们修练日久,不但能通人情化人形,甚至神通广大----换言之,眼前这头夔牛,没准儿已经不单纯是上古异兽了---- 八**家是个妖怪!会说人话的那种。 “叶师,降妖除魔虽是我辈本分,但……若是与世无争、潜心修行的异兽灵禽,算起来还该是我辈同道中人,妄动干戈怕是不好……”袁达透好心提醒叶扬天。 “啊,我知道。说真的,这才是该有的态度不是?”叶扬天一愣,答应得很痛快。 道门中除魔卫道的说法由来已久,但自古以来,大多数道门中人对异类修行者相对宽容,只要它们不去“为祸人间”,或者又不惹到自己头上。往往便不理会,甚至还有与异类称兄道弟的----当然这仅限于修行有成的妖精,若是异类不能口吐人言幻化人形,便还是被归在禽兽之属…… 这其中缘由颇为繁杂。先,道门向来崇尚无为,在山上打坐个一百年下来,谁都会养成与世无争的脾性。其次,道门中常有异类登天成道的例子。且不算神龙、凤凰之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是有的;换句话说,备不住什么时候自己飞升后就会碰上早年成道地妖精,到时总不好说:“对不住,在下边贫道一不留神,把您娘家人宰了两个。”再者,异类要想修行有成。往往历时长久,为此,大多得天独厚,道行高深,道门中人以飞升为念。也不愿招惹强敌----当年佛门中有个法海和尚,仗着一身本领,硬收白蛇精,却不料白蛇之子为文曲星君转世,一心救母,到头来弄得雷峰塔倒,白蛇得道。倒把法海做了千年来的笑柄。此种得不偿失的事情,道门中人自然懒得去做---- 反正,不管怎么样,除了极个别的门派或个人之外,道门整体对妖怪还算看得开。在这一点上,叶扬天真是蛮欣赏的。 “它要是妖怪……啊,我是说,他要是修行有成的同道,那这事不就好办了?”叶扬天静静心,抬手把一直盘旋在上空的断剑收了。 “叶师。您不会打算着……”青山真人现在彻底明白了叶扬天的意思,细一琢磨,浑身直冒冷汗,刚想开口。却来不及了----叶扬天已经跳到夔牛身前。 在硕大地牛头跟前。叶扬天当空而立,还特地整肃了一下仪容。正儿八经地给夔牛作了个揖。 “这个……牛兄,小可叶扬天,与青云门有些渊源,今日有事入珉山,不料与牛兄道左相逢,真是三生有幸。适才……适才同道青山、天涵无礼,幸得牛兄不怪,当真海量宽宏,小可感佩之至……” 叶扬天搜尽枯肠,憋出这么几句。 “哞----”夔牛看看叶扬天,叫了一声。 “啊,多谢牛兄。”叶扬天大受鼓舞,心里暗想:它该是听懂了----这都有问有答了嘛! “牛兄,小可本不欲打扰牛兄清修,原是有要事在身,不得不相求牛兄一二。”叶扬天继续凑词,“实不相瞒,小可有一挚友,身受重伤,双腿不良於行。小可求于天医门门下,得一良方,今日入珉山,实是为寻良药。” 这几句把叶扬天憋得脑门上见了汗,但看夔牛依旧不动,静静听着,牛眼中似乎还有几分好奇的意思,叶扬天又接着说了下去。 “牛兄,小可挚友所需的良药之中,有一味正是夔牛之角……” 话说到这儿,叶扬天忽然卡壳了---- 叶扬天现自己光顾了琢磨这头夔牛可能已经修练成精,能听懂人话了,却忘了自己是要找夔牛要它的犄角! 它能听懂自己的话又怎么样?与虎谋皮,与牛谋角----这不找抽嘛! “哞----”夔牛又叫了。 就在叶扬天因为听懂了夔牛的叫声中充满怒火而慌乱的同时,远在jn,云山三十一中地校园之内,姜潇潇的心跳也不怎么正常。 “女菩萨,老僧普陀山后寺印空,有事求教。”和尚再次合十。 “那个……施主……啊,啊,那个,大师……您还有什么事情?”姜潇潇被一口一个“女菩萨”给叫糊涂了,当着和尚的面,居然称呼起“施主”来了。 “阿弥陀佛,女菩萨当真不认得叶扬天叶施主吗?”和尚含笑追问。 “啊?”姜潇潇脸红了。 姜潇潇并不知道,这个自称印空的老和尚是佛门大大有名的高僧。 普陀山地后寺又名法雨寺,是普陀山上三大寺之一,建于明万历八年,迄今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印空曾任多年法雨寺方丈,佛法渊深,门徒遍及天下----二十多年前,印空以年高退位,闲居法雨寺内,闭门谢客。 如果印空禅师下山的消息传了出去,怕是要佛门震动! 虽然姜潇潇在高中生里头还算是关心时事的,但她不信佛,让她了解普陀山法雨寺二十多年前的方丈的来头,实在是过于苛求了些----再加上印空上来就说要找叶扬天,姜潇潇下意识地想着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一开口就是“不知道”三个字,却没想到印空竟象是能看穿她的肺腑似地,继续追问下来了。 “大师……您找叶扬天有什么事?再说,您可别这么叫我,我当不起……”姜潇潇硬着头皮问,一边问一边打量印空。印空个子不高,微瘦,眉毛虽然花白,脸上却不见皱纹,举手投足严谨有度,一身褐色僧衣落落大方,跟街上冒充和尚化缘出来骗钱的家伙气象截然不同,俨然是佛门一高僧---- 越是高僧姜潇潇心里越没底。她可是眼睁睁看着叶扬天跟一帮厉害得没谱的老道走了以后就没再回来,谁知道和尚与老道之间是什么关系? “阿弥陀佛,这么说来,女施主果然是认得叶施主了。”印空微微一笑,从善如流,改了称呼。 “……”姜潇潇满脸通红了。 “女施主不必多心,老僧此来并无恶意。叶施主天赋异禀,生有慧根,乃是老僧……啊,这先不说,还请女施主带路,让老僧去与叶施主一见。”印空看似很是心急,做个手势,便要姜潇潇领路。 姜潇潇惊讶得嘴巴里能放下一个鸡蛋。 叶扬天他有慧根?什么慧根?姜潇潇从小就与叶扬天一起长大,虽然因为叶扬天对她“心怀不轨”导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儿稀里糊涂,但姜潇潇最清楚,如果叶扬天这样看见美女就开始走不动路的家伙有慧根,那天底下的和尚就都是佛祖了! “大师,叶扬天他不在学校,您还是请回吧。”姜潇潇来不及细想,只打算赶紧把跟前的和尚打走----现在正是下午的课间,已经有往来的学生看着这边愣了。 毕竟,青天白日的,在学校里碰上个和尚地机会按理说不是太大----概率也就跟碰上一堆老道差不多。 “哦?他竟不在?”印空有些惊愕,随即恍然大悟,“老僧果然是老了,这一路行来,耽搁不少。” “请问这位大师有什么事吗?”云山三十一中的门卫终于出现了。 门卫小田是三十一中保卫科科长田靖本家的亲戚,他一直在注意印空。小田是那种忠于职守的人,他绝对可以肯定校园里地那个老和尚并没走正门----可云山三十一中一共就一个大门。 那他怎么进来地? 小田很想上去一把抓住印空连声质问,倒不是他不懂得敬老尊贤,但不管从哪儿说起,和尚都不该出现这儿。这儿是高中学校,佛学院还隔着半个jn城呢。 不过小田鼓了半天勇气也没能迈动步,好容易蹭过来了,开口询问时却莫名其妙地十分客气,一边问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后怕,腿肚子直转筋。 “邪了,这怎么了?”小田暗暗问自己,找不到答案。 第三十二章 这年头,缘分很重要。(上) 姜潇潇有些同情地看着小田。在姜潇潇印象中,门卫小田不是一个这么守礼的人,他曾经把来闹事的外校小流氓打得满地找牙,他现在这种转变只有一个原因:被上次来的那群道士吓怕了----尽管小田也跟校内其他人一样失忆,但潜意识中恐怕尊重宗教人士的念头已经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阿弥陀佛,老僧印空。施主,有礼了。”印空象是对小田的态度很满意,不但立刻回答了,还合十一礼。 “啊……印空大师……”小田慌了,想要跟着双掌合十,觉得不对,又改成了鞠躬。 “老僧是来寻访一位叶扬天叶施主,听这位女施主讲,叶施主不在。”印空向小田解释。 “噢,叶扬天他请病假了。长假,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校。”叶扬天请假的事情小田倒是清楚。 “病假?这倒奇了。”印空微微皱眉,不理小田,转而去问姜潇潇,“阿弥陀佛,若是老僧看得不错,女施主可是姜潇潇?” “嗯?”姜潇潇正在考虑要不要趁着门卫小田过来的空子离开,却立刻被印空的这句问讯给拽回来了。 “果然不错。姜施主,你可知你亦与我佛有缘?”印空的语气平淡,眼中却掩饰不住兴奋的神采。“没缘!”姜潇潇吓得没跳起来。 “姜施主,老僧此来,除寻叶施主外更有要事,便是要……阿弥陀佛,此地不好详谈,姜施主,请与老僧一行。”说着,印空一指校门,“请。” “我得上课……不是,我……跟我没关系……”姜潇潇连话都不会说了。求救的目光转了一圈没找到人----门卫小田被姜潇潇自动过滤了。 “大师,您这是怎么说?您看,这儿是学校,您这么进来就不太合适……总不能再带一个学生走是不是?先不说我这个门卫还要饭碗,那个……悄悄提醒您一句,您这可犯法……”关键时刻,小田真没掉链子,嘴上陪着笑。还大着胆子拦住了印空。 “阿弥陀佛,你把老僧当成什么人了??”印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罢了,与你说不清楚。姜施主,还是先与老僧一行,不着庵净妙师太正等着……” “不去!”姜潇潇想要抓狂----话还没说三句,前一句跟佛门有缘。后一句就出来什么“师太”了?---- 看这架势,是和尚要逼着我去当尼姑?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干什么的!” 姜潇潇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有人冲了过来,直接喝问印空,却是叶扬天的挚友:邢师我。没事……啊。不对,小邢,其实还是有点儿事……”姜潇潇前言不搭后语。 一见邢师我,姜潇潇立刻想到了叶扬天。自从道门四十八派大闹云山三十一中后,姜潇潇就绕着邢师我走,原因很简单:有关叶扬天的一切,姜潇潇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邢师我被躲得上了火。气冲冲地拉住姜潇潇讲道理,说不是自己非要找她,是叶扬天嘱咐好了,非要自己留神照顾她不可----于是姜潇潇躲邢师我躲得更积极了。 所以姜潇潇下意识地对邢师我说“没事”,等想明白了,这才又赶紧喊住他。 在姜潇潇看来,邢师我比可怜巴巴的门卫要可靠多了,这倒不光是因为邢师我会武术,更重要的,同时也是姜潇潇绝不愿承认的:在邢师我的背后。姜潇潇能看见叶扬天的影子。 有一件事情姜潇潇很早很早就知道:不管叶扬天再怎么无聊,自己对他再怎么冷淡,但叶扬天绝不会对自己不利----他会为了自己考虑。 姜潇潇知道:叶扬天最喜欢看到地,是自己的笑容。 “小邢。这个和尚要我去当尼姑……”姜潇潇也不管印空叫“大师”了。冲邢师我解释一句,又觉得不对头。忽然就变得气势汹汹,瞪着邢师我问,“说,是不是你跟叶扬天捣的鬼?” “什么乱七八糟的?”邢师我一下就糊涂了,“你是说……叶子找了个和尚来拉你去当尼姑?这个……物理上没有这种可能性啊?就算全世界六十亿人都让你去当尼姑,叶子他也不能!你当了尼姑叶子怎么办?” “你……”姜潇潇无语问苍天。 “这位施主,老僧印空,有礼了。”印空还是不愠不火,向邢师我点头致意。 “啊,大师好。”邢师我怎么看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怎么顺眼,倒为自己刚才喝骂感到抱歉起来,赶紧还礼。 “阿弥陀佛,施主目若朗星,骨格清奇,是有大智慧之人。佛门乃是方便门,普渡天下有缘,施主,老僧十年未曾下山,下山便与施主相遇,施主可算佛门有缘之人。阿弥陀佛……”印空双手合十,一片虔诚。 “等等,”姜潇潇从混乱中清醒过来,现了问题,“大师,您到底是干什么来了?怎么是个人就跟佛门有缘?” “谁说的?”门卫小田在旁边那叫一个委屈,“不是都有缘,大师说了,他跟我就说不清楚……” “嘿……佛门普渡天下有缘?大师,你看看贫道跟你有缘没缘?”突然旁边又有人接口,把众人吓了一跳。 印空却不惊讶,低垂眉,合十念声“阿弥陀佛”,轻声道,“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本是一家,道友说笑了。” 接口的那人是个道士,横眉怒目,正是天机门的长老,常炳良;常炳良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笔挺地中年人:公安九处处长韩无熠。 叶扬天这个闯祸精是离开j了,可他还留下来一堆麻烦,韩无熠深陷其中,早就头大如斗。 第一个麻烦是有关“612突事件”的善后问题,尽管jn市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当天基本就已恢复,但这却是最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将相关资料整理汇总,并对其进行各方面的评估----这方面公安九处沾了直接对国家领袖负责的光,省了许多繁文缛节,不过,与此相对,有关地报告内容非得落到实处不可,官场上惯用的套话、空话,全都没法用。 第二个麻烦是各大门派留守jn的那些长老、护法、供奉们。韩无熠动员了公安九处过三分之二的人手进驻jn,力求要把他们伺候高兴----哪怕不从他们嘴里套话,也不能随便放他们出去在大街上乱晃!要知道,这帮人不仅都是一百来年没下过山的老古董,还都个顶个地一身绝术法,全都是a级力量的人形核弹! 第三个麻烦是天机门的长老常炳良,因为韩无熠自小修习地道法有一大半来自天机门流落在外的典籍。常炳良就很理所当然地把韩无熠当成了天机门的弟子,今天要考察韩无熠的修为,明天要韩无熠认祖归宗----韩无熠远不是常炳良地对手,更何况就算打得过也没法打,只落得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第四个麻烦是…… 总之。韩无熠比过昭关的伍子胥还惨----头差点儿给急绿了。 在这些大大小小的麻烦之中,云山三十一中里地姜潇潇也占了一号----韩雨在跟踪叶扬天离开jn之前还特意提醒了韩无熠。 所以,姜潇潇身边一直都有公安九处的人暗中……跟着,这既不算监视也不算保护,就是防患未然罢了。 正因为如此,印空一出现在云山三十一中,韩无熠就得到消息。急匆匆赶了过来。至于他身边的那个唠唠叨叨的常炳良,韩无熠早就习惯了。 别人不认识印空,韩无熠却是认得的:公安九处创建之初,印空还当过几年客座教官。那是刚建国时地事情,韩无熠没能赶上,他只在档案中看过有关印空的记载,知道这个老和尚一身本领深不可测,只不过出世之心太浓,跟公安九处地理念、职责格格不入,最终飘然远离。勉强一点儿说。印空算是公安九处常驻普陀山的一名客卿,但从不管事。不用问,韩无熠就知道是什么风把印空这个不问世事的老和尚给刮到jn来的。 “天下大乱……”韩无熠苦笑一声,走上几步。给印空行礼。 “常长老。我来介绍,这是普陀山法雨寺地印空禅师。”韩无熠又转向印空。“大师,这位是天机门地常长老,您二位多多亲近----您什么时候下的普陀山?您总该早打个招呼,好教地方上给您安排……” “阿弥陀佛,韩处长客气了。”印空摇摇头,“老僧出世之人,怎么能惊扰地方?” 韩无熠心里暗骂:“明明是你上赶着一头钻进jn这个是非之地来了,还好意思说什么出世?” “大师,这儿总不是说话地地方,您看……”心里再怎么骂,韩无熠还是得陪着笑----别的还都无所谓,印空的名气有点儿太大,他头上顶过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佛教协会会长、中国佛学院院长等各种各样的头衔,虽然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可但凡有心人,都还记着普陀山上有位一百多岁佛法渊深的老禅师----人家的号召力,强得很。 “阿弥陀佛,”印空这回倒不推辞了,“老僧听说,jn古城好大的缘法,隐世数百年地道门真人竟纷至沓来,此次仓促下山,却也想多多求教。如此便叨扰韩处长了。不过……” “大师请讲。”韩无熠一个劲儿地在心里叹气。 “这两位施主与我佛有缘,只是老僧笨嘴拙舌,却请不动大驾。韩处长,这……”印空脸上显出几分尴尬。 “谁跟你有缘?” “我不当和尚!” 姜潇潇和邢师我反应倒快。 “大师,我呢?我就一点儿缘分也没有啊?您再仔细看看……”门卫小田可怜巴巴地插嘴。云山集团的总裁,这些天来很不平静,他的云山大酒店也一样。 梁恕自己掏钱,让手下一大半弟兄去新马泰一月游,说是福利----云山大酒店里只留了二十人,就是6月12日跟着他和叶龙潜一起闯进云山三十一中火场地那二十位,他们都是公安九处地外围成员。当然,现在云山大酒店里人手充裕,从前台的迎宾小姐到打扫卫生地大妈,都换成了公安九处的。 梁恕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二十年前,梁恕为人陷害,生死关头被青云门的青山真人搭救,当时梁恕为了报仇没有拜入青云门门下,一直引为平生憾事。每每回想起来青山真人泠然若仙的风范,见过不少世面的梁恕都以为,满天下这样的奇人异士归里包堆全算在一块儿,也绝对不过十个。后来梁恕事业做大,还跟专门处理自然事务的公安九处有了联系,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或许有些偏差,也了解到自己所知的世界远不象想象中的那么单纯---- 但梁恕死活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家开的酒店居然会让一百四十二位“准神仙”给包下来了! 跟这些人相处时间长了,梁恕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心里一直抱着的那个拜师的念头是不是有点儿荒谬----这帮人忒难伺候了! 道门各大门派留守jn的一百四十二名代表入住云山大酒店不到十天,损毁的东西足以让任何一个有理智的酒店经营者吐血:十八个旋转门、一百六十六座饮水机、一百三十五台空调、两百二十一台电视机、三百七十台电脑、至于台灯、吊灯等各类灯具数目因过于庞大而无法计算,这还不算因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造成的电路故障四十四次、中央空调故障六十次…… 故意的!他们绝对是故意的!梁恕把自己关在云山大酒店的办公室里不知道这么咒骂了多少回了。 第三十二章 这年头,缘分很重要。(下) 尽管韩无熠一再拍着胸脯保证所有这些损失公安九处都会包赔,只要梁恕跟公安九处的人严密配合,把他们伺候好了就成,但梁恕还是免不了长吁短叹。梁恕并不在乎酒店的损失,他所遭受的是一种信仰的崩溃。 隐世不出的道家门派数百个,人数估计不少于三万----这是个什么概念? 梁恕都不知道自己如果拜师的话该去找谁了。 然后韩无熠就领来一个和尚----看着施施然走进酒店的一群人,梁恕这么硬的汉子居然想哭了。 关上云山大酒店二十七层会客室的房门,众人落座。 这个组合有点儿乱,什么人都有: 普陀山法雨寺的印空禅师、公安九处处长韩无熠、黑帮头子梁恕、天机门长老常炳良、青云门掌门的师弟青月真人、叶扬天的祖父叶龙潜、云山国术馆少馆主邢师我、三十一中的乖学生姜潇潇----搁在平时,拿根一丈多长的竿子敞开了划拉,也没法把这么一群人划拉到一块儿。 更别提云山大酒店里其余的一百多位道门翘楚了,全都各出奇功,聚精会神地听着墙角。 “大师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韩无熠先打开了话匣子。 来路上,韩无熠问得清楚,原来印空是从浙江省舟山市徒步走到jn来的,走了整整十天,今天是6月22日,算起来,印空下普陀山正好是“6月12日”----“612突事件”那天。 其实韩无熠心中多少有些腻味:印空的本领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缩地成寸又或是御风腾云总不在话下----哪怕是从sh乘火车,顶多两天也就到了,这其中如果没什么缘故才叫见鬼。 “阿弥陀佛,老僧老了,这具臭皮囊早晚要随烟雨去了……”印空却象没听懂韩无熠的意思。长宣佛号,微微摇头。 “大师是佛门罗汉,何苦如此作态?贫道久不问世事,竟不知道大师名头,当真惭愧。”常炳良沉声说。 “不错,道佛两家虽有往来,贫道却还不知尘世中竟还藏了大师这一尊罗汉。说来峨嵋的万年寺也有百年未去,要是与当年老友洞名僧谈起。怕得被他笑话了。”青月真人也在摇头。 “洞名禅师是出世的和尚,老僧是入世的和尚……这入世之后再想出世,却是难了,只落得个不伦不类,贻笑大方。真人此言,直教老僧汗颜无地。” 印空明知常炳良和青月真人意有所指,却轻巧巧接过了。念声佛号了事,众人琢磨印空话中的机锋,一时无语。 数百年来,道门隐世不出,虽然各地道观、道士并不少见。所谓的大大小小的“道教协会”之类的组织也还兴旺达,但终究隔了一层,即便有精研《黄庭》地,却也几乎都与道法无缘----佛门可就不同了。 佛家讲究的是普渡众生,先便要入世,又要涅以证佛果,这是出世。殊途同归是一方面,一入一出之间到底是大不相同;所以佛门中既有跟道门一样隐世的高僧,也有在红尘中打滚的禅师。只是近代以来佛学不兴,又遭受过几次政策上的重大危机,到头来所谓入世的反倒式微了,佛学精湛的见少,欺世盗名的见多,龙蛇混杂,不一而足。 自古佛道两门有争有和,交往自然不少。就是百年一度地道门大比,往往也有佛门中人前去观礼,可近几百年,入世的和尚当中还真没有谁进过峨嵋山上青云门的地盘住进白云满地楼里。青月真人举的洞名僧固然是佛法渊深的禅师。却也早就离开了万年寺。云游天下,不知所踪。 话说回来。印空的修为不是假的,更瞒不过青月真人、常炳良等地眼睛,这才有了这么一番对话----该明白的明白了,梁恕、韩无熠却只能听懂一半,邢师我和姜潇潇自然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儿。 “大师来jn想必是有要事,怎么说大师也是九处的老人,职责之内,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大师尽管吩咐。”韩无熠心中有数,印空一到jn就先去了云山三十一中,点名要找叶扬天,还硬让自己拉来了姜潇潇和邢师我这两个大有关联地人物,麻烦肯定是少不了了,得先把公安九处的牌子拿出来扛扛。 “阿弥陀佛,老僧果然是有要事。”印空点头,“老僧在普陀日久,不敢说静中生慧,却也悟通了些佛理,此次下山,是要收几个徒弟。” 常炳良“嗤”地一声冷笑,却没说话。 韩无熠的头皮一阵麻,不敢往下问了----明摆着,“静中生慧”什么的全是扯淡,印空要收的徒弟是谁,大家心里都明白---- 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大师要收徒?这真是佛门盛事,可喜可贺……不过贫道先把话说在头里,”青月真人身子挺得笔直,冷冷地说,“寒门也有意重开山门,jn古城人杰地灵,大好的水土,若是大师真有意收徒,还请为寒门绕开 “青月道兄此言甚善。”常炳良跟着接口,“天机门与贵门倒是想到一处去了。印空大师要收徒,寒门自然恭贺,但j这块地面,恐怕还得请大师让上一让。” “阿弥陀佛。”印空轻宣佛号,眉头皱了起来。“那个……大师啊,算我托大,说一句,大师固然是诚心向佛,可时移世易,有些事情还是不能一概而论……” 韩无熠张罗着想要圆场,把印空堵回去,话说一半,忽然觉会客室门口有什么动静,不由得目光聚会一点,微微愣。 “啪”地一声,会客室大门蓦然洞开,一束寒光飞驰电掣,直奔青月真人的面门! “无事、无事……”青月真人气定神闲,一边开口一边抬起手来。截住寒光,道,“是馆驿里众位同道地飞剑传书。” 果然,寒光在青月真人手上化成一柄短剑,剑未开锋,青月真人举手看看短剑,朗声一笑,将短剑递给了常炳良。 “大师。真是不巧了,”青月真人神情洋洋不变,“目下馆驿内有我道门四十八派一百余人,一体同心,都看上了jn府这块风水宝地,大师来得晚了,怕是只好……” “……两山叠在一起。大师,请出。”常炳良跟青月真人一唱一和,临了还没忘补充一句,“还是大师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印空垂低眉,恍若不闻----只当没听见。 会客室中再次陷入沉默。 有些话是不好说的。 天上掉下来一个大罗金仙。叶扬天一身维系道门数百年希望,凡是道门中人,对他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摔了,毕恭毕敬自不必说;哪怕老成持重如青天真人、天涵子等,半哄半骗地让叶扬天上了峨嵋山,那也是一口一个“叶师”奉承着。唯恐怪罪。 最简单了----那是神仙! 道门上下从没象现在这么齐心过。把话说回来,“有事弟子服其劳”的想法早就狠狠地刻到了每个人的心上。 印空的出现对于留守jn的这一百多位来说,正是一个为“叶师”排忧解难的大好机会,而且,这更是与道门切身相关的大事。 任谁都看得出,印空地态度恐怕代表了整个佛门对道门的一种试探:出了个大罗金仙这么兴奋?那好啊,让你们地“叶师”来当和尚吧! 天底下还有这么美的事儿吗? 自从叶扬天现身jn至今,道门中还未就此事达成一个系统的意见----知道事情底细的也不过只有四十八个门派,但无论如何,由叶扬天来统领道门这一点是理所当然。事实上。众人都以为叶扬天建议要提早召开百年一度地道门大比地用意也正是为了早日确定下这个名份。 可佛门打地是什么如意算盘? 如果叶扬天真地拜入佛门,那满天下的道士今后在和尚跟前哪还能抬得起头来? 青月真人、常炳良等一众人等细细琢磨透印空的来意,一个个都气得三尸暴跳五内生烟,要不是还想看看佛门打算出什么牌。恐怕一百个印空在这儿也一样被大伙儿揍了个稀烂----用法术下手都不解恨。非得拿脚踹不可。 问题在于:印空和尚怎么就敢这么托大? 数百年来,道门与天庭消息隔绝。修行者大都心灰意冷,跟佛门的交往也渐少了,但众人都不以为印空敢毫无倚仗,以一人之力到jn来剃道门的眉毛! 无论青月真人还是常炳良,又或是留守jn的其余一百多位道士,哪怕脾气再暴躁,却也知道事关重大,强自把心中地怒气压了再压,至少没真上去指着和尚骂秃驴。 偏偏最关键的印空这会儿倒玩起“沉默是金”来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不当和尚。对了,也不当老道。”突然,邢师我开口了。 姜潇潇瞪大眼睛没说话,可她的目光也无比坚定。 “小邢啊,把你的心放肚子里,没人逼着你去当和尚!”叶龙潜哈哈大笑,“我要眼睁睁看着你去当了和尚道士,你爷爷还不得和我拼命?” “就是,”邢师我豁出去了,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嘟囔,“怎么说我家也是三代单传……” 姜潇潇这回改瞪着邢师我了,那意思是:三代单传有什么了不起?合着我就该去当尼姑了?有你这么重男轻女的吗? “那个……邢师我,还有姜潇潇,你们还是先回学校吧……等有了结果,我再通知你们。”韩无熠苦着脸,想先把这两个捣乱地打走。 “什么结果?”邢师我立刻就不干了,“韩叔叔,要有人让韩秋去当和尚----就算韩秋他不爱说话,可我就不信你还能这么沉稳。” 韩无熠没词儿了。 “阿弥陀佛,邢施主,你与我佛有缘,缘分到时,你就不会如此说了。”印空倒不着急,乐呵呵地火上浇油,“邢施主、姜施主,慧根天成,早已注定----对了,韩处长,用你们的话该怎么说?哦,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邢师我被印空的话吓了一跳,邢师我知道云山大酒店里这帮道士们都是什么人,印空和尚能让这帮道士如临大敌,那印空的本领也就不言而喻,这么一个人说自己注定要去当和尚…… 最后,邢师我有点儿悲壮地挺直了胸膛,语气斩钉截铁,“不管是谁----就算是如来佛,也甭想让我不娶老婆!” “邢小哥儿说得不错,坏人姻缘这等极恶之事,他们佛门几百年前就做惯了!”邢师我悲壮的娶老婆宣言一出口,青月真人就鼓起掌来,语气中大是赞赏。 “阿弥陀佛。”印空除了念佛之外,也只好翻白眼,没法反驳。 虽然佛道两家自古降妖除魔的时候都免不了有“坏人姻缘”的误伤,但法海强拆白蛇与许仙那一出却最为经典,一提起这笔账来,就算真是如来佛祖降世,怕也只有腹诽法海地份儿。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话在理。”常炳良也连连点头,把重音放在了“拆庙”上,“邢小哥儿,贫道看你慧根是没有的,不过一身正气凛然,倒是道门的大好苗子……邢小哥儿放心,道门没有佛门那么多规矩,你要娶亲,待贫道在寒门中为你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双修道侣就是。” “不然,不然,”青月真人急了,“常长老,邢小哥儿为人忠厚,可你们天机门的女弟子却都一肚子精灵古怪,怎么能是邢小哥儿的良配?要贫道说,寒门收徒历来品貌并重,我青空师妹门下就很有几个佳徒,不如让邢小哥儿到寒门走一趟才是。” 第三十三章 这年头,流行疯牛病……禽流感。(上) 常炳良一瞪眼,“青月道兄,你青云门得天独厚,已是异数,难不成还非得把好处都占全了不可?邢小哥儿的终身大事,按理轮也该轮到寒门作主了!” “……你们……”邢师我几乎想要吐血,一下就同情起叶扬天来了:叶子成仙我还羡慕,合着他是跟这么一群人混到一块儿去了啊……真够倒霉的…… 姜潇潇从旁边看着青月真人和常炳良争得脸红脖子粗,不由自主地一撇嘴,小声对邢师我说,“不错啊,小邢,看样子你是不愁嫁不出去了。” “嗯,姜潇潇,我确信你是在给我添乱。”邢师我诚恳地说。 青月真人和常炳良之间有关邢师我究竟该娶谁的讨论很快就结束了----在会客室的大门第二次被其他门派的飞剑传书捅烂之前,大家得出了一个友好的结论:终身大事还是该由邢师我自己决定。当然,青云门、天机门以及其他各大门派并不介意为此先办一场类似“比武招亲”的盛事,然后再由邢师我在胜者之中亲自挑选,具体时间就定在了道门大比那天---- 于是,邢师我理所当然地就得去参加道门大比了。 这场讨论的气氛异常热烈,如果不算被晾在一边的印空和邢师我等人的尴尬的话,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成功的。 为了弥补这种尴尬,印空被邀请成为道门大比的第一位嘉宾,而韩无熠也不失时机地为公安九处要了几个名额。 事情看似很圆满。 “大师,就这么定了吧。”青月真人向印空笑笑,“大师既然是有所为而来,那还不如先沉下心来看个究竟,道门大比之后,恐怕大师就会改了主意。” “阿弥陀佛。”印空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在普陀山上呆得太久了,因为身份然。二十年来都没跟人斗过嘴,机锋也不怎么会打了,明知哪儿有些不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既然如此,老僧不好再说,道门大比乃是百年一见的盛事,若是方便,老僧还想代道门众位真人多邀几位观礼的宾客。不知可好?” 虽然印空死活琢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是来收徒弟,到头来却莫名其妙地成了什么嘉宾,但他好歹还算记得身负佛门重任,存下心思,想要找几个帮手。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青月真人微笑,“有道是。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本是一家……” “青月道兄……”常炳良干咳一声,“这话大师在见我时已经说过一遍了……” “啊……”青月真人尴尬地笑笑,“这个……总之,道门数百年不问外事。不免冷落了佛门高僧,大师能为我等引见佛门翘楚,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此外……”印空锲而不舍,“这位姜施主,是否也在道门大比观礼宾客之列?” 青月真人的脸色变了。 青月真人早年桀骜不驯,一根直肠子通到底,说白了就是好惹事的一主儿。在道门中的风评并不怎么好;但人怕吃亏,当初他与青天真人争青云门掌门的时候,为了自己的臭脾气在雪拥蓝关之内地珉山上被花妖算计,一身修为差点儿全废。床上躺了十年,又将养了十年,如今的青月真人的脾性已经变得中正平和,深得道家三味----搁在一百年前,只怕青月真人刚听印空说上三句话,就一剑劈过去了。 为大局,青月真人顾左右而言其他。半开玩笑地定下在道门大比时为邢师我择偶,在邢师我看来自然是荒唐之极,可印空却被绕糊涂了,按理这也就够了。至于道门大比上印空能找来佛门的多少帮手。在青月真人看来根本不在话下:到时道门俊彦齐集一堂。说的都是道门自家的事情,佛门纵然有话。哪怕他是领了观音菩萨的法旨过来,一样都好搪塞。 至于拿邢师我说事,也是青月真人计算好了的。青月真人知道邢师我跟“叶师”是好朋友,生死过命,虽然眼下邢师我还没什么可观之处,但早晚会一飞冲天贵不可言,如果能早跟邢师我拉上交情,将来保不齐就是青云门地一大助力。青月真人不象印空那样想着收徒,冲着邢师我和叶扬天的关系,就算邢师我拜师他也不敢收,不过给邢师我找个老婆还是无伤大雅的。 可青月真人怎么也不敢把主意动到姜潇潇的头上。 打听出姜潇潇对于叶扬天有多重要很容易,青月真人甚至还试探过几次叶龙潜是不是真的乐意要姜潇潇这么个孙媳妇----也仅止于试探而已,青月真人深知情之一字的份量,再多一点儿他都不敢做了。 作为青云门中人,青月真人很乐意见到叶扬天对正在养伤的萧如云投入更多地好感,正因为如此,青月真人才越想敬姜潇潇而远之---- 印空居然还非要扯上姜潇潇! 这不由得青月真人不气。 “大师不觉得自己管得过宽了吗?”常炳良不失时机地替青月真人出头了。 “阿弥陀佛。”印空摇摇头,大倒苦水,“实不相瞒,老僧为道门大比邀请的嘉宾之中,有不着庵的净妙师太,净妙师太早说,定要见一见姜施主----若是姜施主不在观礼之列,老僧只好自行邀请……” “……我去。”姜潇潇突然抬起头来,轻轻地说。“如此甚好。”印空立刻接上了话把。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最后都将目光投向了姜潇潇,却见姜潇潇眉头紧锁,一双眼睛中隐隐含着泪水,象是要哭出来似的,不禁都有几分尴尬。 “我去。”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姜潇潇又说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很坚决。 “……叶子,你还是快点回来吧……再这样下去,你让我怎么照顾姜潇潇?”邢师我哭丧着脸,暗暗起了牢骚。 “那这样就好了嘛!那就这么定了!印空大师,您地住处自然是我们九处安排,今天天也晚了,就先这样吧。对了,邢师我,姜潇潇,学校那边今天的假我给你们请了,以后你们还是先按时上学,到时的事情,我一定都安排好……哦,小邢你家里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叶老爷子也在这儿……潇潇啊,这么着,我随时让省教委给你安排,就说你获奖了,到外地去领奖----最近都有什么比赛来着?实在不成就让省教委立马主办一个。” 韩无熠长出一口气,三言两语之间把善后的工作都交待了,顺带着拉近自己与姜潇潇、邢师我的关系。学校那边的事情好办,都用不着公安九处出面;至于印空的住处,韩无熠打定主意,一定要安排到jn市地郊区,离云山大酒店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就是如此。大比的时日还未定下,待贫道飞剑传书,与掌门商议之后再做定夺吧。”青月真人对这个结果虽然不能完全满意,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把姜潇潇择到一边去,只好点头答应。 “除此之外……”常炳良一挑眉毛,沉声说,“大比之日,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不之客……窗外的朋友,不然让贫道先在这里份请柬?” “不必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回答。 “阿弥陀佛,老僧还当女施主是道门真人,却不料……善哉,女施主既然来了,何苦又要走?”印空腾地站起来,飞身到了窗口,刷地掀开窗帘,一个曼妙的身影正在窗外悬空而立。 本来印空这么高的僧不至于这么心急,纯粹是让青月真人等的一套太极拳给憋的。 “咦?”青月真人和常炳良同时惊呼出声,他们原以为窗外那人跟印空是一伙的,却没料到印空会先难。 梁恕翻了翻白眼,心说:这都不是第一回了,我地会客室就该在地下挖个洞,二十七层?再高也没用! “敢问阁下是何方道友?到此有何贵干?为何藏头露尾?”青月真人抢上几步,拦在印空前面,隔着落地窗上的防弹玻璃,高声问。 窗外那人黑衣蒙面,长垂肩,只能看出是个女的。 “我早就在这儿,是你们自己疑神疑鬼,早问我不就好了?”蒙面女子轻笑。 青月真人、常炳良、印空三人都暗暗叫了一声惭愧:他们早知道窗外有人,只是各自都以为是对方一伙的,只顾了在心里冷笑,却没去拆穿----合着全琢磨错了。 最想抓狂地是韩无熠,他也知道窗外一直有人偷听,但尽管云山大酒店上下都是公安九处地人,可依然完全没法说这里是他的地盘,所以就不敢轻举妄动。这也罢了,可总不能在道门、佛门之外再蹦出另外一伙来啊! 还嫌不够乱吗? 第三十三章 这年头,流行疯牛病……禽流感。(中) “道友请了,我等商议的事情虽不是什么机密,但总不好让道友任意来去,道友有何指教,还请明言。”青月真人的态度倒还不差。 “没什么指教。”蒙面女子的笑声有点儿冷,“好好的j让你们这帮人一搅和,全都乱得不成样子----前几天三十一中的事儿就是我给你们收拾的,你们连个谢字还没说呢!怎么?我倒有不是了?” “啊!”韩无熠猛然醒悟过来,“那个……这位道友,真的多谢了!” 蒙面女子说的自然是“612突事件”的善后。道门四十八派大闹云山三十一中后,尽管社会上的舆论被压制下去了,但处在事漩涡中心的云山三十一中的学生们却不好办:现实跟科幻电影的差距终究很大,《黑衣人》里那个用来消除记忆的银光闪闪的小棍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还造不出来。可事实是,云山三十一中全体师生真就集体失忆了!这不知道给韩无熠的工作造成了多大的便利。 现在韩无熠知道了,原来是蒙面女子暗中帮了公安九处的大忙!这怎么不叫他感激涕零? “我只想过我的日子----就这么简单一件事,结果让你们搅得乱七八糟!”蒙面女子显然是心中有气,“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还打算搞什么花样!先说好了,要搞也别在jn!我没功夫总是给你们擦**!都这么大的人了……” 这几句夹枪带棒,说得青月真人等脸上都是一阵红一阵白的。 “那个……这位道友,贫道原也不知……”青月真人起手施礼,算是谢过,“我等为道友添了麻烦,心中实是不安。眼看道门大比在即,若是道友不弃,贫道愿为道友在峨嵋设下贵宾席位,恭候道友莅临观礼。” “算了吧!我都说了我只过我的日子,你们只要别来烦我就谢天谢地了。你们不找麻烦。我也懒得找你们麻烦。”说着说着,蒙面女子的态度忽然缓和下来,“我是个闲人,没理由到你们的百年盛事上搅扰,你们只记着,jn府卧虎藏龙,做事低调点儿对大家都好。” “这位道友请了,道友教训。我等铭记在心,还请道友赏下一个名号,也好叫贫道知道该去谢谁。”忽然,蒙面女子身边不远,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转眼之间,有人现身出来。 “天微道兄?你怎么……啊……”常炳良认得这人是玄心门的天微子。刚失声开口,就看见蒙面女子周围接二连三,不到一刻,已站满了人。 不用说,这都是住在云山大酒店里的那些道士。 印空拉着邢师我和姜潇潇来到云山大酒店。出面接待的是青月真人和常炳良,这两位一个是跟“叶师”大有渊源地青云门门下,一个是跟“东道主”韩无熠算是同宗的天机门门下,别人就算想说什么也不好开口,可一旦有了不之客,大家就都按捺不住出来见见了。 尤其是,这位不之客说起话来就好象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似的。 “我?我没什么名号。你们是有道的法师、真人。哦,对了,那儿还有个高僧,我一个小女孩怎么能在你们跟前称什么名号?”蒙面女子被一群道士围在中间,却丝毫不怕,侃侃而谈,语中多带讥讽。 “道友这话却不对了,”天微子上前一步,颇有点儿逼问的意思,“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扑哧。”蒙面女子乐了…… “天微道兄你简直……”旁边天荒门的星文子也忍不住乐。一把推开天微子,对蒙面女子稽行礼,说,“贫道天荒门门下。道号星文。请教道友贵上下。啊,道友且请宽心。未免惊世骇俗,适才疆南门藏剑道兄已用混灵缎隐住我等身形,正好好好叙谈,却也不用再劳动道友收场。” “学得还挺快。”蒙面女子冷笑着,“怎么?非要留我啊?你们这么多人,想打群架?” “不敢。”青月真人看场面越来越乱,实在忍不住了,朗声道,“这位道友,之前我等冒失,扰乱世俗,幸得道友相助,这才没惹出祸事,见怪于尊长,我等同感道友大德。道友今日到访,我等原该同致谢意。只是……” 话说到这儿,青月真人也尴尬起来:在jn呆了一段时间,百年未曾下山的道士们大都知道了当日大闹云山三十一中的行动多少有些荒唐,如果不是事后有人暗中相助,把事态影响减到了最小,恐怕“叶师”第一个就会怪罪下来。这么说来,蒙面女子地确是帮了大忙。可现在的情况不同,蒙面女子行藏已露,却连名号都不肯说,如果只是道门中人在场也就罢了,偏偏旁边还有个佛门的印空----要是就这么让蒙面女子走了,道门的面子往哪儿去搁? “切,死要面子活受罪。”蒙面女子象是知道青月真人言中未尽之意,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算了,那我就留个名字----我是涂山氏后人。” 接着就只剩了倒吸凉气的声音了。 涂山氏! 九尾狐! 古时以九尾狐为祥瑞,那是因为大禹曾娶过涂山氏的狐女,狐女生子,名启,夏传启,家天下。 涂山氏正是狐仙之祖----细算下来,恐怕还是华夏正朔。 商纣时,狐狸精的名声被妲己败坏掉了,但在场地佛道中人心中明白,大凡狐狸变成的精怪,除非真是跟大禹的妻子:女娇,有血脉相承,绝不敢自称“涂山氏后人”----否则必定犯了众怒,不得好死。 可涂山一族早几千年前就该都位列仙班,怎么可能突然在凡间又蹦出来这么一位? 难不成又是一个在天上呆腻了下来玩的? 青月真人不敢怠慢,赶紧深深施礼,“原来是上仙降临,我等不知,亵渎上仙,这……这可怎么是好?” 周围的道士们也都吓白了脸,心里不住地埋怨自己:光听墙角也就算了吧,为什么上赶着出来找事?看看,这回得罪地这一位,来头简直都大得离谱了! “上仙?这倒还算不上。”蒙面女子似乎对青月真人等的前倨后恭大为意外,嘻嘻一笑,“没事了?没事我走了。” 话音未落,蒙面女子身形已动,一道青光投向云山三十一中的方向去了。 “不对……休走!”蒙面女子化成的青光射出不远,玄心门的天微子猛然回神,一拍脑袋,大喝一声,举手掷出飞剑,紧随着青光而去! “咦?小道士,你非要和本小姐玩玩不可?” 天微子的飞剑去势很急,转眼就要追上,青光在空中一顿,重又化成蒙面女子的形象,蒙面女子轻笑举手,“噗”、“噗”两声,手中射出两点银光。一点银光与天微子地飞剑剑尖相击,出“当”的一声大响,飞剑势头一挫,就要跌落;另一点银光却直奔天微子的面门,天微子身子一侧,右手拇指、食指一捏,想将银光收在掌中,却不料银光去势太急,力道更足,天微子捏是捏到了,却捏不住,眼看就要脱手! 天微子猛一咬牙,左掌疾起,飞快地握住了右手,这才把那点银光收了。 这一番变故兔起鹬落,等天微子把银光收在掌中,远方空中那个蒙面女子已经踪迹全无。 “天微道兄,这……怎么使得?那是涂山氏后人啊!你……你胆子也太大了!”还未明白就里的常炳良一头撞破了会客室的落地窗,闯到空中,冲着天微子一个劲儿地跺脚,差点儿就要上去揪他的脖领了。 天微子不理常炳良,神色凝重地缓缓松开握在一起的双手,半晌,长出一口气,叹道:“好霸道的暗器!” 天微子的左掌掌心上一点嫣红,却终于是被蒙面女子的“暗器”擦伤了。 常炳良又急又气,大吼,“天微道兄,那是涂山氏后人!出手没取你性命就算……嗯?不对啊?” 吼到一半,常炳良也觉出不对来了,自言自语道,“要真是涂山氏后人……怎么会……”“不错。”青月真人苦笑起来,“众位道兄,我等被那女子骗了!” 原来道门虽与天庭隔绝多年,但各自门派中都有典籍记载诸多杂事,据说自从妲己乱世之后,涂山氏深以为耻,严正家风,禁绝了家中子弟与俗世地往来,单看那蒙面女子一副游戏人间的姿态,已不可能是涂山氏后人。此外,蒙面女子显露的神通只怕与在场的大多数人相比还有所不及,远没有传说中上古神民涂山氏那么了得,尤其是临去时那一道青光,驳杂不纯,毫无“上仙”应有地正道气概,根本就是妖精地遁术。 第三十三章 这年头,流行疯牛病……禽流感。(下) 也就是说,那个蒙面女子或许真是个狐狸精,但跟一个“仙”字绝不沾边----只是众人被“涂山氏后人”这五个字吓怕了,该看出来的没看出来,到现在才回过味儿来。 “好了好了,不论怎样,那女子似乎并无恶意。”星文子干笑几声,自我解嘲地说,“她既能幻化人形隐于世间,总归也该是天狐之属,她擅称涂山氏后人,自有人跟她算帐,更轮不到我等多事。” 这边道士们纷纷议论着散去,韩无熠陪着笑了几声,拉起印空就走,各人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反倒没人去注意邢师我和姜潇潇了----更没人看见,姜潇潇歪着脑袋,一直盯着蒙面女子远去的地方若有所思。 别人不知道,姜潇潇却记得很清楚,早先她在巷子里被韩雨绑架时,出来帮叶扬天的那个蒙面女子就是今天这一位! 至于那什么“好霸道的暗器”,根本就是一把手枪里射出来的子弹!那人早就说过,她枪里装的子弹是银的! 老道、和尚、神仙、狐狸精……姜潇潇的脑子再次乱成了一团浆糊。 邢师我不比姜潇潇好到哪里去,蒙面女子一走,他就深深地埋下了头,一个劲儿地嘟囔:“不可能,我肯定是认错人了……” 蒙面女子在云山大酒店里当着高僧印空以及道门四十八派一百四十二位真人的面,翩若惊鸿,倏来倏去,谈笑之间挥洒自如,这种形象也能传为佳话了----哪怕是在妖精堆里。 可是,自古以来,妖精就很难有太好的名声,往往还是世人诋毁的对象。 比如青云门的雪拥蓝关之内,珉山之中,叶扬天正一边怪叫着“妖精杀人啦……”。一边到处乱跑…… 这回夔牛可不用“轻功”了,一脚一个脚印----每个脚印都跟月亮上让陨石撞出来的环形山有得一比…… 叶扬天就在夔牛前边,他刚才试过了,夔牛在天上飞得更快,自己倒不如贴地御风,转着圈地乱跑。叶扬天的**后面,是夔牛呼哧呼哧的粗气,还有一对寒光闪闪的牛角。 这一通跑! 叶扬天把前几天从吕洞宾那儿学来的本领挥得淋漓尽致。风驰电掣,身后几乎带起残影,从旁边看,肉眼辨识都难----夔牛紧跟其后,撞倒参天古木无数,度比叶扬天一点儿不慢,好几回牛角都擦着了叶扬天地头皮。惊险万分。 袁达透和李纳乾还护着叶扬天,两人一左一右,跟在叶扬天身边飞奔,不过叶扬天御风实在太快,两人已经渐渐地开始跟不上了……青山真人跟天涵子两个倒是不用这么辛苦。他们在夔牛的牛背上呆着,一边焦急万分地眺望前面叶扬天狼狈的影子,一边尽出八宝,想要击伤夔牛,哪怕不能宰了它,也得让它把目标转开。 袁达透和李纳乾曾经取巧,以大无畏的精神从夔牛牛头底下掠过。意图引开夔牛的注意,却始终不能奏效;至于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他们倒是成功地在夔牛背上划破了皮,可惜伤口太小,连点儿血都没出,夔牛更不会跟他们去斗气。 夔牛就认准了叶扬天。 事态变得如此之糟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就怪叶扬天认准了夔牛个头过大,应该是个妖精,想跟人家打个商量,借走人家的犄角----话还没说完,夔牛就怒了。一晃犄角,冲着叶扬天就开始使劲。 其实夔牛的意思应该很明白:“小子,不是想要我地犄角吗?有本事你就来拿啊!看我不顶死你!” “我这不是自找嘛……”叶扬天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根本不敢回头……慌不择路往前乱跑。听着背后的动静一有不对,就赶紧急转弯换个方向。 起初。叶扬天也没有乱跑,他存着心眼,想把夔牛引到雪拥蓝关前,自己来个急刹车,然后夔牛就会一头撞在关门上,自己把自己撞晕----日本的卡通片里历来都是这么演的。 叶扬天忘了,前一阵他曾经悟通了一个道理:书上写的都是骗人的。想想看,卡通片是怎么拍出来的?还不是得先有剧本?谁敢说剧本不是书? 地确,夔牛吃了体格过大的亏,叶扬天一换方向,它就有点儿抓瞎,可几次之后夔牛就学聪明了。叶扬天一拐弯,夔牛就从跑改成飞,直接在空中转向,虽然还是慢了点儿,跟上叶扬天倒是不难,至于撞到雪拥蓝关关门或者是哪个孤峰绝壁上把自己撞晕……叶扬天琢磨着,就算自己撞晕了,夔牛也晕不了。 于是叶扬天很快就得出了他那个道理的推论:不光书上写的都是骗人的,卡通片里演地也都是骗人的。 “我誓!等我过了这关,天底下写小说的,画动画的,我看见一个揍一个!麻子不叫麻子----这不坑人嘛!”叶扬天狠了。 尽管叶扬天下定决心要在他的人生规划里加进一个很没有道理的目标,但这对他摆脱眼下的困境并没有丝毫帮助,他依旧被夔牛追得满地乱窜。“妖精杀人啦……”叶扬天凄厉地叫声,在珉山山脉之间,在朗朗晴空之下,就这样传出去很远,很远…… “叶师,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啊……”李纳乾再次提气,勉强跟上了叶扬天的度,大声喊着。 “他***我也知道不是办法!可这头该死的牛犯了疯牛病我能怎么办?”叶扬天扯着嗓子吼,“就这样我还后怕呢!刚才我跟它说话的时候,差点儿就问它如果它不肯借犄角给我,随便找个它的晚辈出来让我宰了行不行……你想这头牛的牛脾气,这要是让它听见了,别说疯牛病,犯禽流感我都觉得不奇怪!” “哞----”倒好,夔牛真听见了。 “我的妈呀……”青山真人站在夔牛背上一晃悠,险些掉下去,回头往地上看看,吐着舌头惊叹,“我说天涵道兄,你看那个坑……” 叶扬天的那句话说完以后,夔牛的度猛然加快了,刚才它踏下去地一脚,几乎深不见底…… “得……又急了,真改禽流感了……”叶扬天本能地觉得不对,赶紧一个急转弯,身子贴着地斜飞出去,把星爷在《功夫》里那场跟小龙女的追逐战的造型学了个十足十。 “还是得跑啊……”叶扬天着牢骚撒丫子狂奔,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突然面前涌出一条大河,叶扬天直接踩着水就窜了过去,一边窜着一边还嘀咕,“嗯……这怎么说?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叶师,您就别苦中作乐了……还是得想办法……”李纳乾这会儿再也不象个闷嘴葫芦了,催叶扬天催得那叫一个勤快。 “我说它又不追你,对了,你们干脆别管我了,先都离开。”叶扬天急急地说,“你们都出去,把青云门的人都给我找来!我就不信了!青云门不是三百多人嘛,大伙儿一块儿上,那还打不过一头牛?” “叶师,不是这么说地啊……贫道虽然不是青云门地,可也知道,把整个儿青云门都划拉上,跟青山道兄修为相仿的顶多也就十来人,青山道兄拿夔牛没法,人再多来也白给……” 李纳乾好玄没让叶扬天给气着----原来不是让我逃命,是让我搬了救兵再回来?您不是大罗金仙吗?我们没辙您该有辙啊!啊,也对,您跑得倒是比我快,都两个时辰过去了,您连口粗气都不带喘地。嗯,还是大罗金仙行,我这儿都喘得象条狗了。 当然李纳乾天胆也不敢真就这么说出口,只是……他对叶扬天大罗金仙的身份再次确认后,忽然怎么也不觉得飞升成仙真就该是自己的追求了---- 叶扬天以实际行动在大罗金仙的声誉上抹了黑黑的一笔,这一笔很粗,跟夔牛牛角的粗细可以类比。 “不行,我受不了了,再不能这么跑了……”叶扬天倒不是累了,他欣喜地现自己接受了吕洞宾的度化之后,体能再次有了极大的提升,估计再这么跑上三天也不会累----可老这么跑也不是回事儿啊! 青云门占地方圆两千里,珉山比青云门的地盘还大,但再大,这么跑下去也有点儿造孽。 跟青山真人想的一样,这两个时辰跑下来,珉山的青山绿水都快被夔牛的四个蹄子折腾成残山剩水了。 “是得想个办法……”叶扬天皱起了眉头,忽然想到,“对了,夔牛它为什么这么生气?就是说----它还是能听懂人话!” 叶扬天家学渊源,他自认有经商的潜质,推销也好,谈判也好,把死人说活都算是基本功了,用他父亲叶北星的话说,“一张嘴,得能把死癞蛤蟆说得跳三跳,撒泡尿,那才叫本事!” “我说牛老哥!我服了!你别追了行不行?咱们有话好说!你那犄角我不借了不就完了?你生什么气啊!”叶扬天大喊----脚底下一点儿没敢慢。 不知道夔牛是根本不打算听叶扬天说话还是实在让叶扬天气得迷糊了,它往下追的度也不见缓。 第三十四章 这年头,龙咬牛尾巴。(上) “嘿……牛老哥,牛兄!这么下去你追不上我,我躲不开你,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给你赔罪不成吗?你就算非要教训我,也得四下看看,珉山都让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到时候我甩手一走不回来了没问题,可牛兄你还不得在珉山住下去吗?你就忍心?”叶扬天继续做夔牛的工作。 “哞----”夔牛愤怒的叫声算是回答。 “嗯,我听出来了。”叶扬天一缩脖子,长叹一声,“牛兄,你是说,你宁肯今后不过了……来人哪!妖精杀人啦!” 天擦黑了。 青天真人又一次疑惑地抬起了头。 两个时辰以来,青天真人一直觉得心惊肉跳,仿佛生了什么事情,不太好的事情。 “是不是……该去到叶师那边看看?难不成他们遇险了?不、一定不会。”青天真人否定了自己的看法,“青山师兄来过珉山,熟稔地理;天涵道兄、袁门袁道兄、李门李道兄个个修为精深;更何况,天医门的华道兄一身医术宇内无双,道门内堪数第一,怎么可能有事?庸人自扰,庸人自扰……” 实际上,青天真人想走,恐怕也走不成。 董双蔻的表现早让他这个青云门的掌门大跌眼镜了。 珉山之中多异兽,就是草木,也颇有一些岁久通灵的妖物之属,不要说凡人会寸步难行,就是修为不够的修道中人往往也举步维艰----比如初入珉山时吓了韩雨一跳的虎蛟,个头虽小,要不是在珉山,恐怕也能独霸半条河川,肆意杀伤人畜。 在青天真人想来,尽管董双蔻悟性奇高,但毕竟入门时日尚浅,当年连青月真人都为珉山中的花妖所伤。更不用说董双蔻了,能在珉山中走上几十里安然无恙,那就算是青云门出了个大大的奇才!至于什么神龙口中的青泥,不多说,再等二百年吧。 可青天真人隐身在董双蔻上空,将他这一路的种种尽收眼底之后,竟不由自主地觉得:哪怕真是现在就让董双蔻接任了青云门的掌门,只要他改了那副死倔的怪脾气能够服众。门中长老也戮力辅佐……还真未必不成!---- 他都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本事? 青天真人意识到,断剑倒斩空明峰时,董双蔻收断剑地本领绝非碰巧,雪拥蓝关之前,董双蔻念的口诀也跟运气毫无关系----这小子,硬是要得! 董双蔻在珉山中竟然如鱼得水! 没有什么异兽能伤害到董双蔻,最凶狠的从从----成群出没的一种六条腿类似藏獒的猛兽。也没阻拦住董双蔻的脚步,董双蔻只念了几句法咒,它们就夹着尾巴跑开了。 青天真人记得,当初他自己在珉山中都吃过从从的亏。 青天真人几乎是以欣赏的目光看着董双蔻地行动了。 曾经迷惑了青月真人的花妖同样没能奈何得了董双蔻,董双蔻只捏诀念了一声:“希夷”。然后慢慢退开,让生根的花妖空怀怨恨。 青天真人微一沉吟便想通了。董双蔻说的“希夷”二字跟“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一样,同出《道德经》。《道德经》曰:“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花妖纵然风情万种。董双蔻只要守紧了“希夷”二诀,便不会被迷了心智。 只是这说来容易,天下修道之人不知凡几,又有几个真能做到“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的境界?换成佛门中修“不动心”的高僧都未必能有这般神通! “历代祖师在上,本门得一奇才!”青天真人不知道已经虔诚地感谢过几回祖宗了…… 有董双蔻在,青云门至少还能保三百年不衰!这就是青天真人的结论。他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在珉山中保护董双蔻周全!中兴青云门地大任,注定要落在董双蔻的肩上了! 青天真人还没忘了自嘲:“到底还是青山师兄有一双慧眼,他必定是早看出了双蔻有这等本领。所以才会想尽办法让双蔻在叶师面前露脸……甚至都不惜得罪我这个掌门!一番苦心……真是一番苦心啊……” 青天真人过于兴奋了,他并没有注意到,董双蔻在珉山中的所作所为绝不是一个初入珉山的能做到的,董双蔻似乎对珉山地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很…… 如果青天真人再细心些。他就会现:董双蔻自从进了珉山。走的就是直线----直通到珉山里那条神龙所在的地方! 这倒也怪不得青天真人。青天真人身为掌门,满心都是振兴门户的念头。尤其是事隔三百年,大罗金仙重又现世,不仅飞升有望,更是光大门户的绝佳时机,此时此地,青天真人突然现本门之中竟有奇才,那自然是只顾了高兴青云门得人,怎么看董双蔻怎么顺眼----这会儿如果有人挑董双蔻的不是,没准儿青天真人都会翻脸。 接下来,董双蔻可就碰上了神龙。 青天真人后悔了。珉山中生息着一条神龙,这是故老相传下来的话,可别说青天真人没遇见过,往上数小一千年,在珉山接受过考验地历代青云门掌门也都不曾见过,更没人真从珉山内**过什么“青泥”----青天真人之所以在雪拥蓝关前下了寻青泥半斤的掌门令,无非是为的让董双蔻知道点儿厉害,戒骄戒躁,别光顾了琢磨旁门左道,潜心修行才是正经。但眼下的情况早变了,青天真人认准了董双蔻是振兴门户的不二人选,早把什么青泥啊息壤的抛到了脑后。 就算是真有神龙,青天真人也不会让董双蔻以身犯险,龙口夺食----万一有个磕着碰着的可怎么得了?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一千年都没影的神龙,可不就让董双蔻给撞了正着? 孤峰,挺高。 绝壁,颇陡。 古树,蛮斜。 山洞,很深。 深潭,有水。 一条青色巨龙,盘卧在孤峰绝壁下的山洞里,山洞顶上有一株斜生的古松,松下一个硕大地龙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一双龙眼半睁半闭,龙口流涎,落到洞前的深潭之中,滴答有声。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青天真人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前唐李贺的诗,眼前这条青龙除了嘴里没含着蜡烛,活脱脱正是诗中的形象。 青天真人地脑袋一下就变得大了三圈----董双蔻再是奇才,也不可能有“斩龙足,嚼龙肉”地本事啊! 只看董双蔻本来就单薄的身量,在那么大地龙头跟前简直就象只蚂蚁…… 青云门门规中有严令:门下弟子为得掌门之位,于珉山中历练之时,非有性命之忧,当代掌门不可擅自出手相助! 青天真人头一回开始埋怨祖宗定下的门规。他看着小心翼翼向青龙走去的董双蔻,心里苦,嘴里也苦,脸色还是苦,从里到外,青天真人都快变成苦瓜了。 “不成!不能坐视不管!拼着违背门规,在祖宗灵堂前自请处分,也不能眼睁睁看双蔻毁在这儿!”高空之上,青天真人天人交战,一心想要冲下去阻止董双蔻真去“龙口夺食”,青天真人心里有数:一旦青龙醒来,跟董双蔻相斗的话,就算自己拼了老命去救,九成,也就是多给龙嘴里添块肉----人家还不一定觉得出来。 “还真挺麻烦的……”好象不知道、其实也该不知道自己头顶上还有青天真人在那儿揪心,董双蔻隔着深潭,瞥了几眼青龙,自言自语,“俺现在这个状态可有点儿打不过这么个大家伙……”---- 这话说的,就好象他状态好的时候,还不一定把青龙放在眼里似的。 “麻烦啊……不好找词儿……”董双蔻继续长吁短叹着,伸手从怀里掏出本书来,翻得飞快。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不成……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还是不成……”董双蔻嘴里念念叨叨,连连摇头。 “嗯?” 高空上的青天真人有点儿糊涂了,他听得出,董双蔻念叨的都是《道德经》上的句子,按照以往的例子,每当董双蔻念出《道德经》,总会用出些奇异的术法,虽然不能说那些术法与道门至理不合,可细想下来,却也都不算是青云门中传统的本领。 “我想错了?我以为双蔻的本事都是青山师兄的教诲----如云这个师父恐怕还教不出这样一个徒弟……可看这情形,双蔻难道真是无师自通?只凭一册《道德经》就……那他岂不是千年不见的天才?不,这份大才,道门中可以比肩的,说不得,怕只有西出函谷关的李耳先师……”青天真人心里终于生疑了,忍住了没有真个违背门规,下去阻拦董双蔻。 第三十四章 这年头,龙咬牛尾巴。(中) “青泥,青泥……在那儿……怎么拿呢?还得是半斤----俺又没带着称来……”董双蔻翻了一会儿《道德经》,象是不得要领,反过来琢磨起了青泥的份量,一副苦恼的样子。 “嗯,要不然就多拿点儿,反正那龙嘴底下好大一坨……”沉思片刻,董双蔻拿定了主意,并且毫不客气地用了一个很“失礼”的量词:坨。 这要是让上古时偷了天帝的息壤下凡治水的大鲧听见了,非得气得吐血不可。 但董双蔻的说法真的很形象,深潭边的龙头底下,那一堆深青色的泥土,的确和某种注定该用那个量词计数的东西颇为相似。 “不管了,不管了!”董双蔻忽然嚷嚷起来,“俺就不信俺对付不了它!荆棘!” 话音刚落,光秃秃只长着一棵古松的绝壁上蓦然生出了无数的荆棘!喀拉拉一声巨响,古松被荆棘拉断,直直地朝青龙头上砸去! 古松虽然遒劲粗壮,但与青龙的脑袋的硬度相比却还差了一些,青龙原本似是在半睡半醒之间,古松下落,端端正正砸个正着,却当场被龙头断为两截----青龙就醒了! 龙吟。 龙吟声振九霄! “糟了!俺就知道不行……”董双蔻居然还来得及撇了撇嘴,紧跟着又是一声大喝,“荆棘!” 这一下,荆棘疯长起来,被古松砸醒的青龙身子刚一动,就被荆棘缠了个严严实实! “嗯……没准儿差不多?”董双蔻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绕过深潭,直接去青龙脑袋底下拿青泥。 空中的青天真人看傻了。 这哪儿还是个刚入道门不过三年的小道士的实力? 只一声大喝,他居然就能驱使荆棘,让岩石上长草?还活生生地把一条龙给困住了?开玩笑! 再说,《道德经》上似乎也没“荆棘”什么事儿啊? 青龙可没傻。 话说当年,青云门祖师:青云真人。在峨嵋开府,建雪拥蓝关,隔绝珉山与青云门驻地,让他最为头疼的就是珉山中生息的这条青龙。 这条青龙原本在神龙之属,只是生的地方错了,珉山虽大,却不通海路,青龙不得入海。神通不显,也就无法呼风唤雨,甚至……无智无灵……换句话说,这条青龙尽管是龙,但还是畜类! 这倒也不是问题,就算四海龙神,当年也都有跟泥鳅差不多大在海底刨虾米吃的悲惨时光。珉山中的青龙也未尝不能修成大道,只不过相对而言要多花些时间就是----可青云门开府立派却不能慢慢等到青龙修练成功了以后,那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而且,青云真人又不敢杀了青龙,人家再怎么说都是神龙。杀之有干天和,就算不遭天谴,也架不住它同宗同族地兄弟、长辈上门寻仇。 好在青云真人是道门不世出的天才,他费尽心机,与青龙周旋数十年,总算把青龙赶到了现在这个绝壁之下,并以**力为青龙造了水潭。又寻来息壤,好歹让青龙有了固定的栖身之所。 其实这些都是虚的,在青龙的尾巴上,青云真人还下了三道锁链。 否则青龙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窝在山洞里不出来? 青云真人并没将这些事情记载下来,连青云门中的弟子也都被蒙在鼓里。因为青云真人知道青龙早晚能修成正道,飞升上天,从神龙变为龙神,将其锁在山洞中固然是为青云门开府着想,另一方面也是让青龙潜心修行,两全其美----只是青龙是否领情就另当别论了----换言之。青云真人这个祖师爷相当不负责任,他这番举措几乎是早早地为青云门树下了一个强敌! 这让青云真人怎么对自己的弟子开口?要知道,青云真人锁住青龙的那三条锁链甚至都不保险,只要青龙地修为有了提升。什么时候脱困而出根本就是说不准的一件事! 所以。青云门中人只影影绰绰地知道珉山中有一条神龙,而每任掌门都必须用心加固雪拥蓝关却是明明白白地写在门规中的----这中间的因果如果大白天下的话。说不定青云门的弟子马上就会少了一大半。 谁都不会乐意知道自己门派的后门里头关着一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跑出来报仇地神龙。 青龙被青云真人锁在洞中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那三条锁链也早就挣开了一条,现今的青龙依旧不通人情不晓事理----它只牢牢地记着,是个很厉害的“人”,把自己给锁住了! 青龙要向所有的“人”报复! 董双蔻是个人。 青龙认出来了---- 琢磨了一千多年都没碰上过一回地“人”居然就站在自己跟前!他居然还在向自己挑衅!看样子他居然还想过来偷自己的口粮! 青龙气疯了。 “嗷”地一声,青龙连龙吟的声音都变了,身子猛烈地挣动起来,山洞深处,仅剩的两条锁链被扯得笔直,哗啦哗啦直响。 “呃……龙叫怎么改狼叫了?”董双蔻被青龙的动静吓着了,很不安地又瞥了青龙一眼。 接着董双蔻就打了个哆嗦。 青龙身上的荆棘一挣之下全都断了!不管董双蔻作法弄出来的荆棘扎根有多深,全被扯了出来,绝壁上碎岩滚滚而下! “娘唉!”董双蔻比兔子蹦得还快,打着哆嗦就窜了回去,隔着深潭与青龙对视,越看心里越没底。 青龙被绝壁上地碎岩打得脑袋懵,完全没想明白这是它自己乱挣扎的结果,反倒理所当然地把账算到了眼前那个“人”的头上,更加起劲地向外挣着,大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洞,在深潭上横成个“一”字,只是深潭不小。青龙费尽力气也只能把身子探到深潭的正中,离董双蔻还有一段距离----这让青龙更加忿懑了。 “俺怎么就觉着不对头呢?”董双蔻观察了半天,开始纳闷,“龙啊,看你这架势是要过来吃俺,可你要过来不早过来了?干嘛还把尾巴藏在洞里?你那尾巴就那么金贵?” “啊!你别不是出不来吧!”董双蔻忽然恍然大悟,“不成,俺得仔细看看……凶年!” 一声口诀。满地荆棘倏忽不见,只剩了青龙还在拼命往外挣着。 “哈哈!龙啊,俺说呢,你是给锁住了!”董双蔻眼神不错,看见了山洞深处,龙腿和龙尾上各有一条粗大的锁链。 “怪哉!我怎不知还有此事?”天上的青天真人纳闷起来,“珉山中的神龙被锁?这……” 不过。青天真人在纳闷的同时也明白了董双蔻口诀上卖弄的玄虚:原来那也是《道德经》中地句子。 《道德经》曰:“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兵之后,必有凶年。” 董双蔻取了“荆棘”和“凶年”四字,一者催生荆棘。二者还荆棘为虚----可怎么都有点儿牵强附会地感觉。 “俺说龙啊,俺和你打个商量行不?”董双蔻见青龙挣脱不出,索性在深潭边上坐下了,望着青龙那一双气得比平时还大了三号的眼睛,很是憨厚地说,“俺不想跟你打,俺这样也打不过你。俺就拿你那儿的半斤泥巴----反正你那里那么多。也吃不完……你叫啥?别这么小气行不行?” 如果叶扬天在旁边,肯定会幸灾乐祸笑得打跌。这条青龙的脾气和夔牛差不多,一跟它打商量,接着就急了…… 可这也说不准,因为董双蔻地运气比叶扬天好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至少青龙是被锁住地,没法追得董双蔻到处乱跑----只是董双蔻却不能绕过抓狂的青龙,也就取不到青泥。 董双蔻犯愁了。 “俺说龙啊,你又出不来,乱蹦达啥呢?你就给俺点儿泥巴行不行?俺说龙啊。又不是俺把你锁起来地,你冲俺瞪眼干啥呢?俺说龙啊,你挺大的个子,怎么就不懂事呢?俺说龙啊……” 董双蔻絮絮叨叨地给青龙做开了思想工作。可他一口一个“俺说龙啊”。念叨得那叫一个气人,青龙也不知道究竟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反正,就是一副要把董双蔻生吞活剥了的架势。 青天真人在天上看得是又好气又好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该下去喊住董双蔻了。看情形,董双蔻肯定是不会有性命之危,倒是那条青龙,在这么下去非给气死不可。 “双蔻这……到底是天真还是缺德?口无遮拦,早晚会遭报应……”青天真人又看了一会儿,一听见董双蔻念叨一声“俺说龙啊”,他就想笑。 青龙挣脱不出,拿董双蔻没办法,董双蔻也一样,不敢越过深潭,一人一龙隔潭对峙,青龙不住地嘶吼,董双蔻就接连冲着青龙唆,有来有往,倒象是在聊天。 “俺说龙啊,你不知道,俺家掌门可凶了,你要是不给俺点儿泥巴,他非得再打俺不可。俺说龙啊,你就行行好成不成?俺挨打你又落不着好处,俺说龙啊,这地怎么震得就这么厉害呢?不是你搞的吧?俺说龙啊,你听,那边都出来妖精了,你怎么就还不消停……” 董双蔻说顺了嘴,有口无心,听着不远处有人诈唬“妖精”,跟着就接过来冲青龙牢骚,连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没去注意。 “妖精杀人啦……”叶扬天扯着嗓子就冲过来了。 后面跟着一头冲锋的夔牛,一步一坑,大地震动。 再后面是李纳乾和袁达透,两个人气喘吁吁,御风术用得象岔了气儿似的,一飞一歪,一飞一歪。 “我的……”青天真人头一晕,差点儿从天上掉下来。 “掌门师弟……这事儿不怨我……”青山真人站在夔牛背上,无奈地摊开双手,对青天真人苦笑。天涵子很滑稽地保持着风度,冷冷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龙?”叶扬天跑在最前头,一眼瞅见了青龙,眼睛立刻就瞪大了,“好家伙,真有龙啊!” 然后叶扬天飞奔过了深潭,再贴着绝壁猛转弯,一抬腿就从青龙背上飞过去了----没办法,跑太快了,刹车都刹不住,再说也不能刹车。 夔牛也没停,眼看着前面那小子跑得那么快却怎么追不上,夔牛一肚子火气比谁都猛,眼里除了叶扬天之外什么也看不见,连飞起来转向都忘得一干二净----狠狠一蹄子,照着青龙地脊背就踩下去了。 夔牛不是故意的,它没看见青龙正拦在它的去路上,夔牛只是要借这一蹄子跟着叶扬天拐个弯。 青龙也倒霉,自从它被锁在山洞之中,这附近就再也没有别的生灵前来滋扰,明摆着,虎死还威犹在,更别说青龙活得好好的了,珉山里地动物都不敢过来,所以青龙根本就没在乎周围生了什么事情,光顾着冲坐在深潭边上那个喊“俺说龙啊”喊得跟哭丧似的董双蔻威。 于是青龙就结结实实地挨了夔牛一蹄子。 “嗝儿……”青龙实在有点儿丢脸,天底下所有神龙都没嚷过的动静,今天全让它叫出来了。 龙鳞四溅! 青龙的个头固然不小,一个龙头就赶上一栋四层小楼那么大了----可架不住夔牛的身量太离谱,一个牛蹄子,比龙身居然还粗了三圈! 一点儿悬念没有,青龙险些让夔牛一蹄子踩成两截! 青龙的龙头高高扬起,接着狠狠落下,正砸在深潭中央,满天水花乱飞;龙尾使劲一摆,,山洞竟塌了半边,最里面,锁链又断了一根。青龙的被夔牛踩中地那一截龙身最惨,直接陷进洞口潭边的那一坨青泥里,上面的龙鳞一片没剩下,秃了。 青龙彻底急了。 再怎么说,青龙也是神龙,是“鳞虫之长”,从来没被谁欺负得这么狠过。 第三十四章 这年头,龙咬牛尾巴。(下) 就是当年青云门的祖师青云真人,那也是拿着宝剑、显了法身、一大堆宝贝全用出来,正儿八经地决斗了几十年,这才在青龙身上栓了三条锁链。哪有象今天这样的?差点儿被踩死?鳞也脱了? 这也太欺负人了!呃……这也太欺负龙了! 青龙拼死,不顾被夔牛一蹄子踩成了重伤,也不管董双蔻了,龙身从被夔牛踩到的地方开始,拐了一个怪异的弯,龙口大张,冲着夔牛狠狠地咬了下去! “毛----”夔牛的叫声也变味了。 青龙把夔牛的尾巴咬下来半截。 其实夔牛那一蹄子踩完就觉出不对来了,青龙的脊梁跟实地踩上去感觉当然不同,夔牛还以为是无意中踩了一条大蟒,差点儿滑倒,心里抱怨着,跟着叶扬天转向就转得都有点儿不利索,牛身在绝壁上还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就为撞这一下,夔牛的步子慢了三分,正好被悲愤的青龙咬住尾巴。 夔牛哪儿想得到自己原来踩了一条龙啊…… 夔牛一身铜皮铁骨,牛尾巴也一样,等闲的道门法宝都奈何不得,至于“大蟒”之类,更加等而下之,可遇到了神龙的利齿那就另当别论了。 “喀嚓”一声,夔牛的尾巴断得很干脆。 夔牛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然后夔牛立刻回头----相比之下,叶扬天不过是开口找夔牛“借”犄角,虽然口出不敬,再怎么也没真让他“借”走,但现在夔牛的尾巴可是真的没了! 回头的夔牛正看见青龙在那儿仿佛不解馋似地吧嗒嘴。 “哞----”夔牛愤怒的吼声响彻天际。 “全乱套了……”青天真人站在高空,只觉得头疼欲裂。 先是董双蔻和青龙打了一架,然后一人一龙开始磨嘴皮子,接着叶扬天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还有一头宇内无双的大牛在后面追,牛踩青龙。青龙翻身咬牛尾…… 青天真人没法评价生在自己眼底的这些事情。 “嘿,这怎么回事儿?怎么它俩倒打起来了?”叶扬天往前跑了半天,忽然现夔牛没在后面跟着,再回头看看,糊涂了。 “叶师,夔牛脚踏青龙,青龙威,咬断了夔牛的尾巴。所以……”青天真人好容易才追上叶扬天。解说事局。 “这不全乱套了?”青山真人凑过来插嘴,他一看见青天真人就离开了夔牛的牛背,躲到青天真人那边去了,天涵子也差不多,只不过是紧跟上了叶扬天。 “叶、叶师……您没事儿吧?”袁达透和李纳乾上气不接下气,也跑过来了。 “走,看看去!”叶扬天摸摸鼻子。一抬手,这回他倒意气风了。 叶扬天、青天真人、青山真人、天涵子、李纳乾和袁达透,众人御风而上,在高空站定,仔细端详夔牛与青龙的一场大战。 “那个……我说。这种事儿在道门也不常见吧?”叶扬天瞥了几眼战局,有点儿心虚。 “叶师,此等境况……”青天真人苦笑起来,“恐怕还不止百年难得一见,就青云门门中典籍记载……或许只上古,人神并居地时候才算有过。” “合着是我运气好?”叶扬天气得乐了,“青天真人。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珉山里居然有这种……这种东西?好家伙,青龙我就不说了,那夔牛呢?有那么大的吗?你们别不是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看我笑话吧?它追得我直转圈!” “叶师,贫道……贫道……”青天真人没法往下接话,一把揪过了青山真人,“师兄!我让你小心行事,怎么会惹上这么一头夔牛?” “掌门师弟,冤枉啊。”青山真人直想哭,“我哪儿知道珉山里还有这么大的夔牛?再说。那也不是我惹……” “嗯?”青天真人一瞪眼,青山真人把话吞回了肚子。 “呃……算起来夔牛的确是我惹上的。”叶扬天讪讪地接过话头,却还是气势汹汹地,“不过这也太离谱了!青天真人。你们自己家后院里的东西。居然都不知道清点?要是做生意,你非赔个精光底儿掉不可!” “叶师说的有理。”天涵子的语气象是幸灾乐祸。“青天道兄,依贫道看,这头夔牛或是异数,究竟是否珉山之物还待两说,但……那条青龙……贫道看它身上地锁链,恐怕还是当年青云真人所留----道门中竟无人知道青云真人还有降龙的本事,当真失敬得很。” 青天真人阴沉着脸,并不作答。天涵子把话说反了,分明是暗中讥刺青云门包藏祸心,隐瞒了珉山中的青龙原本是被锁住的消息,由此可知,这头“特异”的夔牛的存在,青云门事先是否知情也在两可之间。 这时,夔牛与青龙的争斗也到了白热化。 论身量,夔牛比青龙大了太多,青龙又被锁在山洞里,一上来还受了重伤,这场大战自然是夔牛占尽便宜,牛角或顶或挑,早把青龙弄得遍体鳞伤。但青龙却也不善,它地长处在于够长,龙身蜿蜒,在夔牛的肚子上缠了一圈,龙头正好在牛背上露了出来,对准了夔牛的后颈,连连撕咬,口口见肉! “好了好了,你们说,大概谁能赢?”叶扬天看着夔牛与青龙的战局,一边赞叹着这一回算是大开了眼界,一边关心起善后事宜来了。 “这……却不好说……”青天真人老成持重,沉吟了一会儿,道,“叶师,按理自然是青龙能胜,夔牛虽然也是上古异兽,性情却愚钝,青龙是灵物,有朝一日更能化为龙神,一步登天!只是这头夔牛如此之大。贫道想来想去,怕它是从鸿蒙之初就有了的,所以……” 青天真人正说着,底下夔牛已经想到了对付青龙地办法----夔牛横过身子,接连往绝壁上撞去,这么一来,缠住夔牛的青龙可就遭了殃,龙头在半空中摇来晃去。再也没法去咬夔牛后颈,更别提原本就被夔牛踩伤的龙身,在绝壁上撞得都露出骨头来了。 “这种声势……当真了得……”连天涵子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惊呼出声。 青龙隐居的绝壁高盈万仞,却在夔牛接连撞击之下大晃特晃,伴着一声声轰然巨响,落石纷飞。在绝壁中央,竟然渐渐地出现了一条裂缝! “这夔牛要是再撞几下,山崖定然崩塌!”李纳乾张大了嘴,喃喃地说,也不知他是讲给谁听。 “如果青龙尾上没有锁链。或许还能与夔牛一斗,但现下却是晚了……可叹、可叹!”天涵子突然叹息一声,为战局下了结论。 “道兄说得不错。”青天真人连连点头,附和道,“青龙尾不出,有力无处使,再加上夔牛取巧。战局已定!” “目下青龙伤重,就算龙尾得脱,也没了与夔牛一战之力,夔牛本身力大不亏,又占尽便宜,怕是必胜了……”李纳乾摇头叹息,“可怜堂堂神龙,竟死于牛蹄践踏之下……” “你们开什么玩笑哪?”叶扬天立刻炸了,“都下去!都下去!” “叶师这是……”青天真人等都是一愣。 “什么这是那是的,帮青龙打夔牛啊!龙要是让牛给宰了。那这世界还成什么世界?要屠龙,怎么也得是骑士啊,它一头牛就想屠龙?不行!我不答应!”叶扬天指手划脚,有点儿口不择言。 “叶师。此等神物之争。以我等修为,断然插不上手啊……”青山真人在夔牛背上呆过不短的时间。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却连夔牛的注意力都没能吸引到,早就灰心了。 “叶师,若这头夔牛单是身躯庞大,我等早已将它拿下,绝不至于劳烦叶师。但它身如精钢……啊,不,恐怕它地皮肉可堪与五金之精媲美,又无要害,除非是有神龙爪牙之利,否则寻常法宝都根本伤它不得……天涵实实不知该如何与它相斗……”天涵子望了青山真人一眼,交待了前因后果,只是话虽然说得多,却还是不愿打众人点头。 叶扬天气得直翻白眼。 “我说你们这也算修道……”说到一半,叶扬天不嚷嚷了。 本来叶扬天是想责问青天真人等空背着一个“修道之人”地名号,却不知道“降妖除魔”,但他马上就现这么说实在不占理:先青山真人劝过自己几次不要去招惹这头夔牛,自己不听,这才被夔牛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再者,青天真人等的确是有不俗的修为,道门中顶尖的,可这头夔牛跟自己之前在珉山遇见的虎蛟等完全是两回事,就连自己这个大罗金仙都只有逃跑的份儿,怎么还能让他们出手? 尽管叶扬天年纪不大,但还没小到可以不讲理的地步。 只是另一方面,叶扬天又没法不着急。 如果夔牛赢了青龙,那接下来会怎么样?夔牛应该还惦记着自己冲它借犄角那回事呢,那不还得被它追着到处乱跑? 叶扬天怕了。 “叶师,依贫道看,青龙还能支撑半晌……”青天真人往底下看看,青龙这会儿身子软趴趴的,都快没气了,不由得皱起眉头,语加快了几分,“珉山有这一场大乱,也不是寻夔牛角、钩蛇筋地时机,我等不如暂时退出雪拥蓝关,待来日珉山中安静了,再……” “不行!”叶扬天被青天真人小心翼翼地态度激起了火性。 “你们不用出手!我去对付夔牛!先不说夔牛角这事儿,刚才它追得我到处乱跑,我都转着圈跑了!我得出这口恶气!我长这么大还没让谁这么追过呢!它一头牛而已,凭什么啊?它凭什么啊?” 叶扬天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大。 “叶师!您万金之体,怎么能轻易涉险?”青天真人也着急了,“若是叶师定然要与这头夔牛相斗,那待贫道飞剑传书,令青云门上下齐来,布剑阵斗它!叶师您千万……” “别说了!你们真以为我打不过一头牛?”叶扬天越听越烦,他知道青天真人是一番好意,但正是这种好意才让他心里别扭----叶扬天觉得自己被看扁了。 “众位,”叶扬天朝众人抱抱拳,“今日就让众位见一下大罗金仙的本领!” “哪怕是个兼职的……”在心里,叶扬天补了这么一句。 话一说完,叶扬天仿佛拾级而下,施施然从空中一步步走了下去,每走一步,身子就涨大一倍! 等叶扬天从高空走到深潭边上,他的身形竟然与夔牛相差无几! 围绕叶扬天身边,金光瑞气,腾然直上重霄九! “来吧!罗马在燃烧!”叶扬天双手握拳,瞪着莫名所以地夔牛,“确切一点儿说,牛兄,你终于把我惹火儿了!放开青龙!” “大罗金仙……叶师……大罗金仙现真身了!”青天真人地嘴唇直哆嗦,语不成句。 “果然是……大罗金仙!”天涵子满心兴奋,也跟着青天真人一起,哆嗦嘴唇。 “道门……天可怜见我道门……终见今日……守得云开见月明啊……”李纳乾把刚才自己心里对大罗金仙产生地那点儿怀疑丢得一干二净,不光嘴唇哆嗦,外加老泪纵横。 青山真人和袁达透根本就没能把话说出来,只剩下哆嗦了。 “叶师说什么来着?”青天真人一把紧紧抓住了身边那人地袖子,连那人是谁都没看,连声问,“珉山中叶师现法身,救神龙,降夔牛,此事定然……定然要记得一字不漏,让我青云门弟子世代传扬!” “叶师他老人家说……”被青天真人抓住的那个是天涵子,天涵子只顾着激动兴奋了,平时的矜持一点儿不见,也反手紧紧抓住青天真人,高声说,“叶师他老人家说了!罗马在燃烧!” “这……罗马是何马?为何会烧?”青天真人忽然纳闷起来。 第三十五章 这年头,想成仙得预约。(上) 叶扬天听着上面那几位的谈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把法身给收了。 叶扬天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运用从吕洞宾那儿学来的本领。诚然,叶扬天在青云门中为吕洞宾二次度化后也曾施展过神通,跟吕洞宾斗剑,还作法收了必方,但那充其量只是切磋,跟“生死相搏”毫不沾边。 可现在叶扬天面对的,却是一头妖异之极的夔牛! 叶扬天不敢托大,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刚才还被夔牛追得“转着圈儿跑”,这固然是因为夔牛追得太急,让叶扬天只能乱跑没法腾出手来对敌,但看看瘫软得象条死蛇的青龙,还有摇摇欲坠的山崖和一路被糟蹋得乱七八糟的珉山山林,夔牛的破坏力已不言而喻。 从高空大踏步走下来时,叶扬天做好了一切准备。 “牛兄,打个商量。”叶扬天的体格变大了,连带着嗓门也有提升,虽然还赶不上雷兽夔牛,却也声若洪钟,“借你头上犄角用用。一根就成。另外,把青龙放开。” 说是“打个商量”,语气却不容置疑,叶扬天自己被自己吓到了----怎么有点儿不象我了? “哞----”夔牛叫了一声,象是回答。 任谁都听得出,夔牛的这一声回答跟以前并不一样,竟似有几分畏惧叶扬天的感觉。 夔牛居然向后退了一步,牛身不再挤住峭壁,轰然巨响中,失去知觉的青龙从牛身掉落,龙头与大半个龙身跌入深潭。 夔牛放开了青龙。 但这巨响听在叶扬天耳里,却只象是“啪嗒”一声,仿佛一粒小石子被人轻轻丢入水中,连水花都没溅起。 “原来是这样……”叶扬天忽然明白了,“原来神仙、原来大罗金仙……是这样的……” 叶扬天施法显出大罗金仙的真身,竟然与夔牛的体格相仿。也亏了叶扬天心思敏锐,立刻就觉:有了变化的不仅是自己的身形,连带着性格,或者说是对事物的着眼点也不同了。 叶扬天的目光离开了夔牛,四下望去,堪与夔牛比高的绝壁孤峰连个小山丘都算不上,珉山山脉地崇山峻岭竟似是一个不大的沙盘,一眼就看到边上了。 叶扬天轻轻抬起手来。手掌穿过了缭绕腰间的云雾,看着自己的手心,叶扬天突然觉得意兴阑珊,眼前的夔牛,不过是头堪堪入眼的畜生,而世间万物,皆如蝼蚁。 “见鬼了!”叶扬天蓦地打了个寒噤。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很自然的念头:什么姜潇潇,什么萧如云,自己完全没必要在乎…… 大罗金仙,凡绝俗。 只在一瞬间叶扬天就想通了: 为什么道门中人对现实社会中的种种几乎都毫不在意,如天涵子之流甚至把“改朝换代”都不放在眼里?因为他们追求地飞升恐怕正是自己现在的境界!至于吕洞宾、或者说天庭。谈笑之间就让自己肩负了“统领道门”的“大任”,说穿了,恐怕也正是因为在他们眼中,所谓的道门至多算是个并没有多大用处的玩具----否则怎么会几百年来一直放任自流? 天庭把天条订得滴水不漏,每一条都动辄有上千款的注解也有原因,那甚至是出于无上的善意!那是为了自律。要不然哪个神仙一时兴起,说不准就会闯出莫大地乱子。因为整个世界对他们来说几乎不值一提。 这看似是矛盾的,但几乎所有的神仙,也曾经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神仙无情,未必无情。苍天有情,何苦有情? 叶扬天理解了吕洞宾为什么对kfnetbsp;同一时间,叶扬天也理解了天庭在自己身上搞地这一场“改革开放”的闹剧背后,或许真的暗藏深意。 “来吧。牛兄,”叶扬天回过神来,摇摇头,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全都逐走。心态变得无比空灵,“无论如何,我就是我。你的牛角我还是得要。”“哞----”夔牛呜咽着,象是在顶撞叶扬天。又象是在不甘地述说着什么。 夔牛突然再次后退。单蹄刨地,牛头向前。一个冲刺,狠狠地向叶扬天撞了过来。 “啪!” 叶扬天双手齐伸,稳稳地抓住了夔牛的牛角。 “哞----”夔牛连喘粗气,四只蹄子使劲地蹬着,牛头猛往上抬,要把叶扬天掀翻。 叶扬天纹丝不动。 “牛兄,真是对不住了……”叶扬天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情,语气稍有些沉重,“说真的,我不该这么对你,先不说胜之不武……那个被你追得转着圈乱跑鸡飞狗跳地那个我,或许才该是真正的我。” 然后叶扬天又火了。 “***!你刚才把我追得太惨了!” 话音未落,叶扬天双手一较力,“嘿”地一声,竟抓住夔牛的牛角把它整个儿提了起来! “舍身技!巴投!” 叶扬天紧抓夔牛角,身子往下一倒,右腿顺势往上猛蹬,本意是要去踹夔牛的肚子,但夔牛早被叶扬天提到了半空,叶扬天一倒,夔牛就顺着他双手的轨迹,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半圆,被狠狠地摔了出去! “啊……错了……”叶扬天有点儿傻眼,翻身起来,喃喃地说,“不是巴投,改背摔了……呃……反正不管怎么说,我该是第一个玩柔道的大罗金仙,哪怕是把招式用错了。” “不对,”叶扬天继续自言自语,“要是这么算的话,我不光是第一个玩柔道的大罗金仙,而且是第一个跟一头牛玩柔道地大罗金仙……等等,先不算我是大罗金仙,就是跟牛玩柔道的人好象也没有几个吧……对,应该是根本没有!那就是说,我既是第一个跟牛玩柔道的人,又是第一个跟牛玩柔道的大罗金仙……不知道能不能申报吉尼斯世界纪录……” 显出大罗金仙法身之后,不管叶扬天再怎么调整自己地心态,他多少还是有些变化----他根本没去关心那头被他以“舍身技巴投”为名背摔出去地夔牛。 夔牛有点儿惨。 叫都没能叫出一声,夔牛脊背着地,四脚朝天,翻了半天才翻过身来,嘴角上还挂了白沫。 这强弱之势易位易得也太快了。 现在的夔牛,远没了当初把叶扬天追得转圈时地强横姿态,反倒狼狈之极。跟青龙斗那一场下来,夔牛虽然占了上风,但也没了半条尾巴,后颈上血肉模糊,牛身还被青龙箍出了一条雪白的痕迹,已然受创不轻,再加上叶扬天刚才那一摔,好好的一头苍身夔牛彻底灰头土脸了。 “哞----”夔牛抖抖身子,又叫了一声。 “牛兄,别打了吧?”叶扬天被夔牛的叫声惊醒,转头看看,心中不忍,“牛兄,刚才我打不过你,现在你打不过我,没意义啊……你还不如痛痛快快给了我牛角,然后大家相安无事……” “哞----”夔牛一边叫一边摇头,又向后退了几步,背靠在绝壁上,一对牛眼很坚决地看着叶扬天。 “我看你真……呀!”叶扬天刚说一半,突然惊呼出声! 叶扬天刚才把夔牛摔倒在绝壁旁边,也不知是施力太过还是怎的,原本被夔牛撞出裂缝的绝壁,竟然从中截断,坍塌下来! 这道绝壁是个孤峰,高耸万仞,夔牛和显出法身的叶扬天虽然已经大得无以复加,却也只能够到绝壁高度的三分之一----否则那在叶扬天看来就不是“小土丘”,该是“小石块”了。 再怎么说,这也是----山崩! 夔牛正在绝壁之下,孤峰一倒,恰要把它压在底下,绝壁前的山洞也自然会被埋死,就连那个不见底的深潭,怕也装不下半座山。 “这可不成!”叶扬天紧上几步,迈过深潭,双手一张,居然去迎坍塌的绝壁! 绝壁轰鸣直下。 烟尘滚滚。 叶扬天和夔牛的身影都被孤峰顶上落下的碎岩激起的烟尘遮蔽住了。 “哞----”烟尘中传出一声牛吼。 “出去!嘿……这还真有点儿沉……”是叶扬天在叫。 “完了完了……这、这……”高空上,青天真人等看不清底下烟尘里生的事情,急得青山真人搓着手连连跺脚。 “师兄!休得胡说!”青天真人横了青山真人一眼,“你才完了!” “掌门师弟,山塌了!叶师还在底下!”青山真人急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你回来!”青天真人一把拉住了青山真人。 青山道兄休急,”李纳乾充满信心,“叶师已现法身,小小一座孤峰怎能奈何得了大罗金仙?我等若是下去,不过徒然为叶师帮倒忙罢了。倒不如少安毋躁。” “你!”青山真人待要翻脸,却想李纳乾说的也是正理,哼了一声,甩甩袖子,不再说话。 第三十五章 这年头,想成仙得预约。(中) 话了,青天真人倒突然急了,把拉住青山真人的手一松,竟风驰电掣地朝烟尘中飞去,情态惶急。 “掌门师弟?你……怎么出尔反尔呢?”青山真人一阵纳闷,看看其余几人,大家也都摇头,不知青天真人这是为何。 “双蔻!双蔻!你在哪里?双蔻!”翻滚的烟尘中间传出了青天真人的声音,解开了众人的疑惑。 “什么?”青山真人象被火烧了**,一下蹦得老高,“双蔻在底下?他……我怎么没看见?啊……青龙在此,那青泥……天……” “嗖”地一声,青山真人扑入烟尘中的势子比青天真人还急,只剩下天涵子、李纳乾和袁达透三人,在空中面面相觑。 “双蔻?那个董双蔻?”李纳乾若有所思地自语。 “青云门中又一个奇才!”天涵子冷冷地接口,“上天何独厚青云门!” “嘿……佛家讲究缘法,我道门又如何不讲?”袁达透叹了口气,“几位,走吧,叶师必定不会出事,可他老人家顶上了这大半座山,只怕无暇顾及夔牛,这要让青天、青云两位道兄碰上,又是一场麻烦。” 天涵子、李纳乾、袁达透三人跟着投向绝壁下不久,渐渐地,尘埃落定。 孤峰绝壁之下,深潭边上,落满了大小不一的碎岩,深潭潭水幽幽,依旧毫无声息,也不知它见证了什么。 叶扬天双手托住了崩塌的孤峰,缓缓腾空,正极为小心地把孤峰托回原处。值得注意的是,在叶扬天腾空之前,显然是踩在夔牛的背上----夔牛四肢跪地,满身是汗。 那条被夔牛欺负得不行的青龙也醒了。尽管它浑身伤痕累累,大失元气,至今还不能抬起头来,但眼睛已经挣开,不知何时,龙尾更是已经从山洞中抽了出来,上面再无半条锁链。 董双蔻跪在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面前,两只手上捧着一坨青泥。 天涵子、李纳乾和袁达透。三人愣在当场。 当孤峰坍塌之时,叶扬天没料到夔牛居然会帮了自己一把。 叶扬天是下意识地去接住倒下来的孤峰,他不想让孤峰把夔牛给砸死----当然,叶扬天也知道或许夔牛并不会被砸出个好歹,可夔牛旁边那条青龙却肯定会完蛋大吉。 头一回干“排山倒海”这样的大工程,叶扬天多少有点儿托大过甚了,他刚托起孤峰时。居然还没忘了起脚勾住青龙的龙身,想要先把青龙扔出去。 叶扬天忘了,青龙尾巴上还锁着最后一条没能挣开的锁链。 一脚没能挑飞青龙,叶扬天反倒差点儿被绊了一跤,手上一滑。孤峰险些真地坍塌下来。恰在这个时候,夔牛闷吼一声,起角抵住了坍下的孤峰。 叶扬天喊那声“出去”,也就是要夔牛出去,有夔牛抵那一下,他已经完全措过手来,能够顶起孤峰了。 夔牛并没走。反而往叶扬天身前一跪,叶扬天究竟是被夔牛追得转过圈,明白夔牛的意思,踩住夔牛,慢慢地扶正了孤峰。 然后青天真人诈唬着“双蔻”就冲过来了。 青天真人刚冲到绝壁之下,一直没人注意,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的董双蔻居然从锁住青龙的那个山洞里钻了出来! 他手上还捧着那么一坨青泥。 “掌门!俺拿到青泥了!这至少得有三斤!”叶扬天刚一扶正孤峰,就听见了董双蔻欢欣鼓舞的声音。 “这……” 青天真人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他已经明白了,董双蔻的胆子太大了,他恐怕是趁着夔牛和青龙刚开始打斗的当口。抓起一把青泥就钻进了山洞,一直躲到外面有人叫他才出来。 如果夔牛输给了青龙,那一开始就视董双蔻为寇仇地青龙绝不会饶了他!在青天真人看,董双蔻是拿自己的性命去打了一个豪赌! 而且还赌赢了。 赢得干净漂亮。当然这其中有种种凑巧。如果不是叶扬天引来了夔牛。如果夔牛没有一蹄子踩在青龙身上,如果青龙没有反咬一口吞了半截夔牛尾巴。如果夔牛不反过来跟青龙决战,如果……但无论如何,董双蔻是在龙口夺食!胆大心细! 青云门自创建之日起迄今一千余年,历代青云门掌门接任时在珉山中都有一回探险,除开祖师青云真人不计,共三十五任掌门,这其中从无一人面对过怒的青龙! 更不要提那一头差一点儿就把青龙给宰了的夔牛了。 董双蔻沉稳机智,在两大神兽跟前履险如夷,拿到传说中的神龙口粮:青泥,这一场试练他完成得让人无话可说。 青天真人、青山真人,这两位就差点儿激动得热泪盈眶了。 “好……好……好……”青天真人不接青泥,双手扶住董双蔻的肩膀,亲自把他拉了起来,满嘴就剩下了一个“好”字。 “双蔻啊!你可算偿了你师伯祖的心愿了!”青山真人更是乐得手舞足蹈,他当年进珉山时自告奋勇要取青泥却未成功,且不说掌门之位一开始他是否想要,但这终究是他地一件心事、恨事,如今被他看好的董双蔻能拿到青泥,怎不叫他感慨万千? “青云门出了此等佳徒,当真可喜可贺。今日贫道未带什么见面之礼,来日道门大比,贫道定当有一番心意。”天涵子捏着鼻子酸溜溜地道贺。 “两位道兄,真是可喜可贺啊。”李纳乾和袁达透两人也齐声道贺,把董双蔻好好夸奖了一番。 天涵子等三人都知道,董双蔻今日有了这一番表现,那青云门第三十八代掌门的位子就算是板上钉钉了,单是为了门户之间的往来,这声贺喜也不能省,不仅不能省,等出了珉山以后,还得备上一份贺礼。 天涵子等三人不好表示心中的醋意,可叶扬天却不一样----他是正牌地半个大罗金仙! “牛兄,今日承情相助,我本来不应该再拿你的牛角。”叶扬天瞥了底下只顾了围绕董双蔻兴奋不已的众人一眼,自顾自地先跟夔牛说起话来。 “牛兄,说到底,我还是得借你的牛角一用,有人给我出了题目,我就得照样去作文章。再说,也的确是为了治病救人。可是,我今天再要强取,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叶扬天的声音越来越大,“这样,牛兄,我看你虽已通灵,却未得道,而我倒是在天庭好象还占着一个位置……那我跟你做个约定如何?今日你借我半只牛角,来日……我助你飞升得道!你且放心,我自己也不仗势欺你,更不会让别的神仙把你收走当什么坐骑,我给你在天庭正经谋得一席之地!怎么样?” “哞----”夔牛还是跪在地上,却仰头长吼,吼声中不尽欢欣之意,一对牛眼之中却落下了滚烫地泪水。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叶扬天叹口气,反手抽出断剑,“牛兄,你且别动,让我……啊,对了,这柄剑好象砍不动你的角来着……” “哞----”夔牛连声嘶吼,一个劲儿地摇头。 “嗯?那我且试试看。”叶扬天心中纳闷,抚摸几下夔牛的脑袋,照准夔牛左边牛角最上面的尖端,轻轻一剑斩下。 剑落,角断。 如切豆腐。 “啊……”这回改了叶扬天连连摇头了,“牛兄,真有你的。” “哞----”夔牛又叫一声,似有几分得意。 “好了好了。你我就此约定,牛兄,我还有事,来日方长,等我找几个神仙打听一下,必定想办法做到刚才所说的就是。” 叶扬天继续说着,说一个字,身形缩小一点儿,把话说完,已然收了法身,回复到原来那个一米七四的个头。 “……早知道这么你就答应了,我到现在费的都是什么劲啊……”叶扬天情不自禁地起了牢骚。 “叶师,您……真就这么答应要度这头夔牛成仙?”叶扬天刚收了法身,天涵子一个箭步就窜了过来,颤声问。 “那有什么假的?人家把它的角都给我了嘛。说话不算数,这可是我家地大忌。”叶扬天翻了翻白眼,“看它这么宝贝自己的犄角,我还觉得它吃亏了呢----你也不想想,就那么……” 接着叶扬天就冲自己刚才一剑斩下来的那段夔牛角起了呆。 太大了! 刚才叶扬天手起剑落的时候挺痛快,琢磨着也是冲夔牛犄角上最靠前地角尖上地斩下去的,可一旦自己变回原样,叶扬天才现……这头夔牛还是太大了!---- 就这一段夔牛角,别说给萧如云救治两条腿地腿伤,就是把萧如云种到地里浇点儿水,等明年春天长出八十个小萧如云来再养成现在这么大,加起来一共一百六十条腿全都给她废了,都用这段夔牛角治----那也够了! “……是啊,就这么大一段犄角……你说人家得长多长时间才能长出来啊……”叶扬天的目光有点儿游移,这段夔牛角说是一座小山是夸张,可掏空了里面那点儿地方也得有一百多平方米。 第三十五章 这年头,想成仙得预约。(下) “叶师!”天涵子急火火地说,“夔牛角的事情您不用操心,这都是上好的药引,他们天医门自有办法拿走……可……您就真决定要度这头夔牛成仙?” “我都答应了啊。天涵真人,你什么时候这么唆了?”叶扬天有点儿不耐烦,不理天涵子,转头再去看那段夔牛角。 “哦,对,我都忘了,我还会大小如意的本事来着……”叶扬天突然想起来了,手上捏诀:“小!小!小!” 夔牛角应声缩小,转瞬之间,就缩到了只有拇指大。 “这还不错。”叶扬天走过去,伸两根手指,轻轻捏起了夔牛角,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 “我说,走吧。”叶扬天这才回头招呼众人。 却见青天真人一众人等,都跟泥雕木塑似的,愣得成了棍,只有一个董双蔻,站在那儿左看看右瞅瞅,毫不在意的样子。 “都怎么了这是?”叶扬天心中暗笑,面上装傻,只是看见董双蔻的时候心里又有些不自在。 “叶师……没、没事……谨遵叶师吩咐……”好半天,青天真人才说出一句话。 这都是让叶扬天给吓的。 说度夔牛成仙?就这么应承下来了?跟夔牛约定绝不让别的神仙拿它去当坐骑,还要在天庭给它谋一席之地,这还觉得夔牛吃了亏? 如果叶扬天换个身份,青天真人等都恨不得拿手指戳着叶扬天的脑门破口大骂一顿了,这其中尤以连续确认了两遍的天涵子为甚----你有空答应度化一头牛,你倒是先度化我啊?那头牛它就算是大点儿,可不就是头牛嘛! 这会儿大家都忘了刚才是谁说这头夔牛“乃是神物”了。 当然也都忘了还有个董双蔻已经完成了做青云门的掌门的试练。 看看青天真人等的模样,突然一阵莫名的悲哀涌上了叶扬天的心头。 “那个……有些事情不好说,还是等到那个道门大比之后再说吧。在那之前,我得好好想想,嗯……其实,咱们大家都得好好想想……”叹了口气。叶扬天轻轻地说。 “叶师,您的意思是……”天涵子目光一闪,接着动作就灵活了。 “天心难测啊……不光你们测不到,我又何尝明白?神仙未必好做,我应承度夔牛成仙,究竟是成全了它还是……总之,我要好好想想。”叶扬天的叹息真心实意,经过一次显现大罗金仙法身。他悟通了许多,同时又有了更多地疑惑。 叶扬天琢磨着,非得再要抓住一回吕洞宾不可,否则,始终有些问题想不透,但叶扬天也知道,就算真能跟吕洞宾推心置腹地谈上三天三夜。或许也一样。 “叶师,您当然是成全了它!”袁达透急急地插嘴,语气坚定得很。 “叶师,我等终日勤修苦练,所为者何?就以寒门而言。寒门先代掌门曾闭关六十年,六十年中竟未出草庐一步,却终究不曾得窥天机,不能飞升,这番苦楚,当今道门中怕每个门派都曾经历过了……”李纳乾闷闷地开口。 “留待道门大比之后再说吧……有些事情,我得先想通才行。”叶扬天心有所感。虽然认同李纳乾的话,却还是缓缓摇头。 “叶师,这条青龙……该怎么办?”青天真人转开了这个不该去碰的话题。 直到刚才,青天真人才真正长出了一口气。 道门中三百年来无人飞升,这已成了道门的一个禁忌,虽然叶扬天出现了,甚至紧跟着叶扬天连华阳真人吕洞宾也在青云门中现身,但青天真人一直心有疑虑。 青天真人怕的事情很多。青天真人不认为近三百年间完全没有天庭神仙临凡,应该是道门始终不曾与之有过接触才对,他怕叶扬天也只是仙踪“偶”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不见回了天庭。尽管叶扬天与青云门尚有渊源,在jn又有家小,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情古已有之,青天真人怕有一天忽然跟叶扬天相关的人等全都上了天。却留下道门空叹徒然。所以青天真人才几乎寸步不离叶扬天。 青天真人怕,青天真人怕是天庭特意放弃了整个道门! 但刚才叶扬天那几句话。虽然说得并不清楚,但那表明叶扬天是真的在为天下道门考虑了!这甚至比那天吕洞宾亲口说地上天要叶扬天统领道门的消息还要令人振奋! 青天真人不在乎究竟道门与天庭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只要叶扬天有心去考虑,那他也就会有心去做! 那么,所有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知道了这个,青天真人就把提了很久的心放回到肚子里了。 “我老了……不用再多说什么了……”青天真人这样想。 “青龙?”叶扬天打量了一下遍体鳞伤的青龙,转身向夔牛笑了笑----这会儿叶扬天就算抬头也看不见夔牛的牛头了,他只能冲着牛腿说话,“牛兄,你也把人家整得太惨了吧?这怎么办?” “哞----”夔牛悠扬的叫声中传出不服气地意思。 “啊,也对,是它把你尾巴给咬下来的。”叶扬天一拍脑袋,“我就不该问你----可谁让你踩人家来着?” “叶师,看那锁链,贫道怕青龙是被当年的青云真人、要不然就是道门中的其他前辈锁在此处的。”天涵子也恢复了沉稳,“照此想来,贫道以为,不若……还是将它锁住吧。否则它一旦养好伤势,珉山中地生灵遭殃不说,雪拥蓝关怕也堪危。” “这位前辈好狠心啊!”董双蔻猛地叫起来,评价了一句天涵子,又转身去抚摸青龙的大头,“俺说龙啊,有人又要把你锁起来了啊,你刚才不挺精神的吗?赶紧去咬他!” 天涵子自然不会与董双蔻一般见识,却也禁不住翻了翻眼皮。刚才那几句话他可是出自肺腑,虽然还是多少带刺,但实实在在,是为青云门着想的。 “还是不要锁了……”叶扬天同样不理董双蔻----董双蔻已经被青山真人拉到一边受教育去了----想了一会儿,说,“我本来就想帮青龙一把,这才误打误撞,跟牛兄订下约法,拿到了夔牛角,要是再锁住它,岂不成了过河拆桥?” 叶扬天的话让天涵子再次翻了白眼:堂堂一个大罗金仙一口一个“牛兄”地称呼夔牛,那让别人怎么说?非得叫“牛师”?就算这头夔牛早晚会成仙,可牛师……那不就是“牛屎”嘛…… “叶师既然说了不锁,那也就不必锁了。”青天真人微微一笑,“叶师说得好,珉山是寒门的后院,后院有事,叶师又有吩咐,那贫道自是当仁不让说着,青天真人走到青龙面前,深施一礼,道“神龙请了,贫道乃青云门第三十六代门户执掌,神龙居于此处应有经年,今日脱困,也算可喜可贺。贫道遵叶师之命,亦不会再禁锢神龙,只是珉山乃青云门后院,还请神龙多少卖青云门、也卖贫道几分薄面,少生事端,且让我等做一对互敬互重的近邻可好?” 青龙身受重伤,答话地力气也没有,只是眨了眨眼睛。 “俺说龙啊!”董双蔻突然挣脱了青山真人,跑过来大叫,“俺家掌门说了不锁你了,你还不赶紧答应?俺说龙啊!你赶紧答应……” 青山真人飞快地捂住了董双蔻的嘴。 “神龙,贫道愿代青云门赠神龙丹药一粒,可疗筋骨之伤。”青天真人倒知道卖好,伸手拿出个瓷瓶,掏出丹药,直接塞到了青龙的嘴里。 “叶师,青云门的丹药虽然不及天医门效力神,却也算是好药,有这一粒天心丹,青龙当保无恙。贫道效法叶师,与青龙订约,这锁链,就再也不用了。”转身,青天真人向叶扬天道。 “嗯嗯。这是皆大欢喜。”叶扬天乐了,“哦,对了,我身上没有药物,牛兄它也有伤,真人,把你的什么天心丹借我一粒给牛兄吧。”“贫道敢不从命。”青天真人双足一顿,直直地飞了起来,也把天心丹塞到夔牛口中一粒,只是没再与夔牛说话,大概就是因为顾忌着不好称呼夔牛为“牛屎”。 “那个……一提到药……我怎么觉得咱们这儿好象少个人似的?”叶扬天摸摸鼻子,突然纳闷起来。 “叶师,天医门的华道兄不在,他去寻个僻静地方,救治韩小姐去了。”袁达透提醒叶扬天。 “僻静地方?刚才咱们那么一闹,珉山里哪儿还有僻静地方?”叶扬天苦笑,“走,找他去!” 第三十六章 这年头,神医照样挨揍。(上) “牛兄,就到这儿吧。等我找人问清楚了些事情,合适的时候再来找你。”雪拥蓝关的关门前,叶扬天冲高不可见的牛头拱了拱手。 “哞----”夔牛叫得有几分凄楚。 “牛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放心,我叶扬天说到做到,一定会回来的。”叶扬天继续说。 “哞----”夔牛继续叫。 “牛兄,你送到这儿已经很够意思了,开了门,可就是青云门的地盘,让那些修为不到的弟子看见了你,还不把他们吓着?就到这儿吧。”叶扬天又说。 “哞----”夔牛又叫。 “牛兄啊,你就回去吧。”叶扬天苦笑。 “哞----” “嘿你没完了?” “哞----” “我说,牛兄……” “哞----” 叶扬天终于忍不住了,飞身而起,想去找夔牛的牛头,他知道夔牛个子大,特意往高处飞了一会儿,可飞着飞着,反倒看不见夔牛了。 “嗯?牛兄,你人呢?啊,不对,你牛呢?”叶扬天纳闷。 “哞----” 叶扬天顺着牛叫声转了一圈,还是没找着。 “牛兄,你故意气我呢是吧?” “哞----”“叶师,叶师,在下面。”青天真人飞过来,往下一指,满脸苦笑,“叶师,这个……牛、牛……它象是想跟您一起走。” “啊?”叶扬天没去细想青天真人为什么不好称呼夔牛,他迅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副画面: 有二三十个东京巨蛋那么大的一头夔牛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出现在曼哈顿灯红酒绿的街头,每一步都撞塌一堆高层建筑……市民要么大呼小叫地逃跑,要么就直接晕倒……然后军队紧急出动,坦克车、战斗机成序列地出现,然后成序列地被夔牛消灭…… “……牛版的《哥斯拉》?”叶扬天身子一晃,摇摇欲坠。 “叶师,您还是下去看看吧……夔牛它……”青天真人提醒。 “不行,绝对不行!”叶扬天摇着头,一个劲儿地说。“----可它在哪儿呢?” 已经落到地上了,叶扬天瞪大了眼睛,居然还是看不见夔牛的影子----周围极容易被误认成“古树”的牛腿其实都是货真价实的古树。 “叶师,您看。”青天真人往旁边指指。 “这是那头夔牛?”叶扬天的眼珠几乎瞪出来。 “好可爱!”韩雨象忘了自己之前的震伤就是拜夔牛所赐似地,右手掌心里托着夔牛,高兴地叫着。 “叶师,这个……它好象能任意变化大小……所以……所以贫道等才不知珉山中还有如此巨牛……这一千多年来。也没人注意到过……不过,就叶师斩下的牛角来看,那个……那个硕大无朋的,该正是它的原形……贫道刚才已经立誓,今后……今后定要善待珉山中的生灵……”青天真人尴尬地解释。 夔牛变小了。 这回是小得离谱。 “哞----”夔牛得意地摆着断了一半的尾巴。向叶扬天叫着。 “你得意什么啊?变得这么小你有什么得意的?啊?还让我叫你牛兄?你多大就让我叫你兄了?你以为你是牛魔王啊?孙悟空都得喊你大哥?”因为夔牛变得只有拇指大小,所以它的神态很容易分辨,直把叶扬天弄得啼笑皆非。 “行了行了,你别变了!我带你走,我带你走。” 叶扬天刚了几句牢骚,夔牛忽然在韩雨手上就变大了几分----不过这也够了,趁夔牛地大小还没过半个手掌。叶扬天伸手把夔牛拿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别人肩膀上有架鸟的,那算什么本事?我架牛!”叶扬天甚至比夔牛还要得意洋洋,“这年头,要的就是一个跟别人不一样!遛狗不算稀罕,遛白菜才是真netbsp;“叶扬天,它的尾巴怎么少了半根?牛角也少了半截……好可怜啊……对了,它叫什么名字?你可不可以把它让给我养?”韩雨哪儿还有个公安九处干员、知名度极高的杀手的样子,两只眼睛里全是小星星,一脸地母爱泛滥成灾。 叶扬天没脾气了。 “韩雨。你又不是没见过它大的时候?还你养?它叫一声你就趴下了……它变大了你养得起吗?嗯?不对……” 叶扬天把夔牛又放到地上了,“对不住,我也养不起你!” “哞----”夔牛也不变大,只是一个劲儿地用没断的那只角拱叶扬天的运动鞋。憨态可掬。让人怜惜。 “叶师放心,此等神物只需餐风饮露。倒不用劳烦您去买饲料。您答应度它成仙,又说绝不倚势相欺,它这是已经服了您,就是为了自己,也要想方设法跟您走了。否则,它断然不会在您面前施展变化之术。”青天真人脸上带笑,轻声为叶扬天解惑。 “啊,那还好。”叶扬天又拿起夔牛,还是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那你就跟着我吧。省下我遛大白菜了。” “叶扬天,它……真不能给我养?那它总得有个名字吧?我来取好不好?”现在笼罩在韩雨身上地氛围有点儿象女中学生。风度!风度!韩小姐,别忘了你是个杀手----打住!不许往《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那个小女孩靠拢!”叶扬天一个劲儿地想吐血,“名字也不用你取,我看见它这样就想好了。它就叫牛包子!” “真难听。”韩雨立刻表意见。 “难听就难听。包子,你没意见吧?”叶扬天一摆头,冲肩膀上的夔牛问。 “哞----”夔牛仰天长嘶,四条腿又跑又跳,牛头摇得象是风车。 “这么高兴?成,那我以后就叫你包子了。等回了jn,你也不用天天餐风饮露,我请你吃包子。记着,以后听我的话。”叶扬天满意地点点头。 “哞----”可怜的夔牛、哦,不,可怜的“牛包子”现在真的非常恨自己为什么不会说话。 “叶扬天,你真要带它回jn?”韩雨严肃起来,“我不推荐你这样做。要知道它……” “韩雨,什么它呀它地?人家有名字!包子!牛包子!”叶扬天义正词严。 “那个……我们都知道,包子它的真身是那样的,你贸然就带它……” “包子!” “你贸然就带包子离开这洞天福地,万一出事,怎么交待?”韩雨不跟叶扬天斗嘴,继续说。 “没事。包子会听话的----虽然它听话的原因在我看来有点儿混帐。”叶扬天叹口气,“韩雨,有句话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不用对任何人、任何机构负责。我只对我一个人负责。这比对某个人或者某个机构负责要难得多了----因为我先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另外,或许你看不出来,可我很尊重包子!” 叶扬天顿了顿,补充,“还有它的选择。” 韩雨默然。 “走吧。”叶扬天一指雪拥蓝关的关门,“回jn!” 匆匆离开青云门,叶扬天一行直奔最近的机场,小刘就等在那里。 在返回jn的直升飞机上,叶扬天一直沉默着,他想了很多。这一趟青云门之行,对叶扬天地触动极大。 夔牛曾经把叶扬天追得转圈,后来叶扬天显出大罗金仙法身,夔牛也是坚持着对抗了一下以后,等叶扬天答应度它成仙之后才服软----这一服软居然就要跟着叶扬天走。青天真人也好、天涵子也好,道门中鼎鼎大名的宗师级人物,淡薄无为在山上呆了一两百年不问世事,一听到“飞升”两个字眼神就不正常。 叶扬天几乎无法理解这种偏执。 叶扬天认为人生很美好,生活很有趣,这就够了。 当然,如果在这个基础上还能够得到姜潇潇的芳心,那简直就可以无憾。 别的,用得着吗? 你能呼风唤雨又怎么样?你神通广大又怎么样?不一样还是活着? 叶扬天很谨慎地把自己地年龄考虑了进去,叶扬天承认,在有关这些事情地想法上,自己或许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而且非常遗憾的,这是一个有典型意义地“坐着说话不腰疼”的极端。 叶扬天知道自己目前所掌握的本领,或者说道门所掌握的本领如果就这么活生生地闯入现代社会会造成多么大的混乱----只要看看路遇四十八派大闹云山三十一中的那些jn人的表现就很清楚了,要知道,jn还是一座古城,jn人是一向敦厚、内敛的----但他们依然疯狂了。 “神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代表了长生不老,代表了心想事成,代表了……代表了中国人几千年来在这两个字顶上堆砌的所有梦想! 谁能不疯狂? 当然事实并不是这么美好。 第三十六章 这年头,神医照样挨揍。(中) 叶扬天见过那些堆积如山的天条----做一个神仙所应该受到的约束远比“凡人”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叶扬天也知道道门中人对那些刻板、无趣的生活的无休止的重复,如果扣除他们每天打坐、练功的时间,那道门中目前修为最高、寿命最长的那几个人所享受到的生活,难道真的就比普通人强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是不是所谓的“仙业”还是值得放弃一切去追求? 这个问题,叶扬天想不通。 他不知道答案。 叶扬天只是在后怕,当他在夔牛面前显出大罗金仙法身的时候,他的内心竟然涌起了漠视姜潇潇、也就是漠视他所向往的最美好的事物的冲动!很自然的一种冲动。 “价值规律要求:商品按照价值相等的原则进行交换。商品的价值取决于生产该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而不同的生产者生产同种商品的劳动耗费不同。”叶扬天默念了一遍经济学中的等价交换原则,忽然很荒谬地现,这说的无非是两个字:“舍得”。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叶扬天轻轻说出了声。 “叶师,您说什么?”华九陪着小心问。 “没什么。”叶扬天摇摇头。 叶扬天把思路转到了华九的身上。在珉山,华九表现出了凡的医术,被夔牛震伤内腑的韩雨如今活蹦乱跳,正在一边逗“牛包子”玩,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此外,叶扬天还知道华九的修为恐怕不低于直升飞机中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人----连钩蛇都被华九一个人制服了---- 夔牛和青龙那边事了后,众人寻到华九,却现华九身边横着一条双尾大蟒。对此,华九的解释是:他给韩雨服下丹药后与众人失散,却在无意中找到一条钩蛇,他原想通知众人。又怕钩蛇逃遁,拼死一战,制服钩蛇,还抽了它的筋。 叶扬天总觉得这里好象有些问题。不过,到现在为止,为萧如云治伤所需的夔牛角、钩蛇筋、乘黄尾和龙鱼鳞四味主药已经凑齐了三味,剩下的龙鱼鳞吕洞宾也打过了保票,这总是一件好事。 “……至少我摆脱了那个装傻地小子!”叶扬天恨恨地想着。 叶扬天还是讨厌董双蔻。 离开青云门之前。青天真人一再想要一起带上董双蔻,说是要让董双蔻这个小辈跟在叶扬天身边多受些教诲,叶扬天坚决拒绝了----天涵子、李纳乾等也在一边说这于礼不合什么的风凉话----所以董双蔻还是被留在了青云门。 如果说这一趟青云门之行有什么最让叶扬天不爽的,那就是董双蔻居然稀里糊涂地通过了什么“青云门掌门试练”,而且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一半功劳----不,简直全是我的功劳! 明明是我把夔牛给引到他那儿去的! 叶扬天气得想撞墙。 董双蔻这小子来历可疑!用的法术更可疑!全都可疑!青云门要是落到他手里准没好!不行!我得看着他! 叶扬天用六个惊叹号下了要为青云门的“健康展”保驾护航地决心。 “叶扬天,你想什么呢?”韩雨忽然问。 “没什么。”正想着心事。叶扬天不打算搭理韩雨。 “没想什么怎么咬牙切齿的?”韩雨好笑地问。 “没想什么难道就不能咬牙切齿了?我就是喜欢咬牙切齿,关你什么事?你还是……”叶扬天好玄说出“你还是赶紧把你的寒雨剑拿走”的话来,赶紧改口,“你还是把我家包子还给我!” “叶扬天,让我带……带包子去做一下基因检测好不好?”韩雨不接叶扬天的碴儿。 牛包子一溜烟跑回了叶扬天的肩膀。虽然名字被取成这样让牛包子郁闷得很。但牛包子直觉认为那个一直在占自己便宜乐此不疲的小姑娘嘴里说地“基因检测”决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想都别想。”叶扬天一口回绝。 “只是做个检测,稍微抽一点儿血,不会把包子怎么样的。”韩雨不放弃。 牛包子躲到叶扬天口袋里了。 “你抽包子的血?你就不怕你抽到一半包子显了原形?什么研究机构能装得下包子?”叶扬天乐了,“你再给我编?” “叶扬天,你知不知道a级力量?”韩雨改了话题。 “那是什么?” “a级力量,是九处和国家研究机构配合,定义的个人所能达到的作战水准地最高级别。”韩雨并不隐瞒。“用我们九处的话说,a级力量大概相当于道术修练中的金丹大成。” “哦?”叶扬天来了情绪,“那你们怎么定义神仙?哎,对了,先不说神仙,就咱们飞机里这几位,差不多都一百年前就金丹大成了吧?” “叶师,练神还虚,以致元婴。贫道大约在七十六年前练成元婴。”天涵子苦笑着说,“只是元婴不耐罡风。却也还是虚话。” “嗯扬天笑着问韩雨,“好象是……具体怎么着我不知道啊,反正我听人说大概是这个意思,先结成金丹。再练元神。元神练凝,才算练成了元婴。嗯……金丹大成是a级。那元神出来是s级,元婴出来是ss级,飞升了是sss级,到我这儿,咳,s不够用的啊!” “你……”韩雨气得不行,没好气地说,“那好,叶扬天,你是不是说以后让我叫你大s?你从小到大就没照过镜子?” “噗!” 直升飞机驾驶室里小刘听着身后舱室里众人说话,本来心里越来越毛,刚喝了口水定神就听见韩雨这一句,水没喝成,全喷自己身上了。 青天真人等笑吟吟地听着……虽然听不明白。 叶扬天让韩雨挤兑得想跳飞机了----反正摔不死。 “我是说你们家包子。”韩雨赢了一阵,不再埋汰叶扬天,正色说,“本来a级力量就已经够可怕了,据九处的资料,全国加起来也没有多少,而且他们就算不在九处,也跟九处有很密切的联系,可自从……自从612以来,风云突变,出现的人物一个个都无法估算力量强弱!这让九处怎么办?国家安全怎么办?叶扬天,你看看,你随便养头牛,都……都他妈地水准在a级以上!我们还怎么活?” 说着说着,韩雨急了。 “呃……这个问题……”叶扬天也有点儿心虚了,也没心去计较韩雨骂人,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耍赖,“那是因为你们的工作没有做到家啊,我的同志哥……啊,姐……” “你……”韩雨举手要打叶扬天,刚举手又放下了,“叶扬天,你想不想知道有关a级力量我们是怎么描述的?” “怎么描述的?”叶扬天的嘴里开始苦。 “人形核弹!”韩雨冷冰冰地丢给叶扬天四个字,接着补充一句,“单兵作战模式,不存在雷达追踪可能,无法防范,无法反击!叶扬天,你自个儿琢磨吧!” 叶扬天愣住了。然后陷入沉默,再不开腔。 韩雨说的这几个简单字词份量太重了! 叶扬天开始设想:如果在自己遇到吕洞宾之前就知道了世界上存在一种武器,它的威力与核武器相当甚至过,以国家的力量也不能防范和反击,同时,指不定什么时候它就爆炸----甚至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它”突然心情不好…… 那自己会怎么做? 叶扬天先想到的是:我还是赶紧去把姜潇潇直接抢回来吧,手续也不用办了……这日子过地,有一天没一天了…… 一路无话。 “你得让我好好想想,给我点儿时间……”直升飞机进了jn,停到了叶家在解放桥的那栋四层小楼的楼顶,下飞机时,叶扬天悄悄对韩雨说。 “你还有时间想。”韩雨点点头,“随时想好随时告诉我。” “你?”叶扬天往下走到一半,警醒过来,“怎么告诉你?” “叶扬天,公安九处授权,从即日起,我得对你实行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韩雨苦笑。 “什么?” 叶扬天直接跳下来了,在楼顶上大叫,“凭什么?你没这个权力!再说我也不用你保护,谁保护谁啊?啊,对了,你不是杀手来着?有让杀手贴身保护的吗?” “你以为我乐意?”韩雨地脸色上看不出情绪,“是公安九处地命令。” “公安九处?他们什么时候命令你……”叶扬天说到一半,看见韩雨晃了晃她手里的手机,当时就急了,“我说你怎么了一路地简讯!” “一离开青云门,手机就能用了。”韩雨解释,“我用的也是卫星电话,所有信息都加密,你可以放心。” 第三十六章 这年头,神医照样挨揍。(下) “……我放什么心?谁知道你们见鬼的公安九处是什么机构?你……” “叶扬天,你希望我出示一份来自哪里的文件?公安局、检察院、法院、税务局、宗教局……如果你认为有必要,我可以在一小时内,弄到所有可能沾边的机构联名签署的文件来向你要求配合----我说实话,如果不是考虑到逮捕的困难程度和由此可能引的灾难性后果……你现在都不一定在这儿了……” 韩雨跟叶扬天学会了翻白眼,“消息瞒不住,有关612突事件的报告早就上交了,这事儿太大,领袖也不得不召开紧急会议,他们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秘密逮捕……脑子都进水了!有本事他们自己来逮逮看啊!” “我……是不是不该拒绝你的好心?”叶扬天抓耳挠腮,满头是汗。 “没错。叶扬天,你……”韩雨一愣,赶紧答应。 “可我还是拒绝!又一个想监视我的?没门!”叶扬天大吼着,扭头就走。青天真人等在后面跟上。 “虽然实在是很滥俗,可我还是得说……”韩雨一个人在小楼的楼顶平台上微笑着,“叶扬天,干我们这一行,通常都是走窗户的。” “而且我还没从你手里把我的寒雨剑夺回来!”韩雨轻轻地跺了跺脚。 “吕洞宾!你又耍我!你个老小子嘴里就不跑一句实话!”隔得很远,也能听见叶扬天的怒吼。 从直升飞机上下来,甩开韩雨,叶扬天刚进小楼,管家老李就迎了上来,说是前几天家里有人来过,也没说什么话,只留下一个小纸包。 叶扬天接过纸包,打开一看,轻飘飘的纸包里放着四五片半圆的薄皮。正好华九在旁边看见,脱口而出:“龙鱼鳞!” 叶扬天冲老李把话问清楚后接着就骂上了,原来,送纸包的人就是去青云门的那天来的,跟叶扬天走了一个前后脚。 能送龙鱼鳞来的还能有谁? 且不管叶扬天怎么想骂吕洞宾,乘黄尾和夔牛角一早就交给了华九,钩蛇筋是华九自己抽的,加上在叶扬天家里放了好几天的龙鱼鳞。给萧如云医治腿伤地四味“药材”总算是齐了。 “叶师,请少待。贫道去去就来,不出一时三刻,保准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萧如云!”华九手捧龙鱼鳞,如获至宝,留下一句话,飞奔萧如云养伤的房间。 “嘿……什么叫还我?”叶扬天摸摸鼻子。心里只喊冤枉,又怕越描越黑,不好当面反驳,只得加劲骂起吕洞宾来。 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二人对视,会心微笑。 给萧如云治伤是华九的事儿。萧如云又是女孩子,叶扬天脸皮再厚,也还没有提出来要跟着一块儿去看看的勇气,他只好跟众人一起到小楼一楼的大厅里闲坐,嘴里喝着茶,只顾了坐立不安,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混在人堆里的韩雨都没空去注意。 “着什么急啊?华九是天医门的。专门治病,这缺德药方也是他开地,没可能出问题……呀,对了,我该在华九治病之前先去看看萧如云才对啊,怎么就由着华九先跑了呢……”叶扬天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萧如云的病情,好好的武夷山云雾茶一点儿滋味也没品出来,糟蹋了东西…… “叶师,还有件事,得请您及早示下。”青天真人倒是沉稳。说起话来不慌不忙,简直看不出在楼上“动手术”的就是他的徒弟。 “啊?啊,你说。”叶扬天心不在焉。 “叶师曾说,道门百年一度的大比提前在今年开了。贫道想问。大概定在什么日子?毕竟大比之地是在寒门,叶师早定下来。贫道也好早去准备。”青天真人说。 “道门大比啊……今天是6月……”叶扬天掰着指头算日子,他都过糊涂了。 “23号,已经过了半夜12点了。”韩雨笑盈盈地坐在大厅里最靠边的一张沙上,提醒叶扬天。“我很快就放暑假了,道门大比就定在暑假里,找个整数,也吉利不是?8月10号?这样还有一个多月地准备时间,虽然紧一点儿,但也应该够了吧?”叶扬天随口说。 “8月10日?嗯……既然叶师吩咐,那就定在8月1天真人不顾青山真人连连给他打眼色,也不管天涵子、李纳乾等诧异的表情,一口答应了。 青天真人等为到jn来见叶扬天,还真学过一些有关现代社会的知识,尽管有些学得不伦不类,闹出过请叶扬天担任“道门袭逸瓯”的笑话,可公历和农历的区别却都知道了----其实这最好办,初到jn大闹云山三十一中地那几百位道士都在身上带了一份年历。 只是叶扬天小瞧了百年一度的道门大比,又只惦记着萧如云的伤势,随口说的那个日期有些过份了。 现实社会的奥运会四年一次就让世界各国争主办权争得头破血流,承办下来了还得提前几年就开始准备----有的国家倒霉,甚至会提前准备个十几年----又盖体育场又大力宣传的,恨不能连全民素质都带着提高一遍,道门大比可是一百年才一次! 按比例换算下来,就算青云门承办道门大比地经验再丰富,准备个一二十年也是应该,对于动辄闭关就闭个几十年的道门中人来说,一二十年的时间真的不算长。 好在叶扬天早就说过要在今年办了大比,青天真人多少也有心理准备,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实在还是短了,青天真人已经决定:等华九给萧如云治完伤,见一眼徒弟,接着就返回青云门。 叶扬天完全没注意这些“小事”,他坐的位置正对着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口,只要华九一治完萧如云的伤下楼,就能看见----叶扬天的目光还没换过地方呢。 偏偏华九就好象跟叶扬天耗上了似的,左等不下楼。右等不下楼,叶扬天走神走到爪哇国去了地人,都现杯子里的茶水早已经冲成了白开。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几位,我一直听你们说道门大比道门大比的,这个道门大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叶扬天无奈,只得把注意力转移到大厅中,跟青天真人等探讨起道门大比地事务来了。 “叶师,所谓道门大比。仿地是龙华会,百年一度,可说是道门中第一件盛事!”提到道门大比,青山真人先来了精神。 “不过,既然占了一个比字,多少就有些好勇斗狠地意思在内。”天涵子微笑道,“大比时设一高台。各门各派择修为精湛者一,事先列出名单,抽选顺序,两人为一组,于台上施展。胜者进,败者退,直至决出最优者为止……” “啊,大概是淘汰赛的意思。”叶扬天点点头,“比武大会啊。” “叶师误会了。”青天真人笑笑,道,“高台之上固然有术法地比斗。但也有经义的演讲辩论,而所谓修为,也不完全是术法上的修为,如果精研《道德》《黄庭》,甚至可立于不败之地。只是有关经义之论,往往比术法上的比斗更加凶险。叶师自然知道,若是术法上败了,只需勤修苦练,终能再进一步,但若是败于义理……自此一蹶不振。甚至冷了修道之心也不稀奇。” “此言不假。”李纳乾叹息起来,“大比之日地高台上,不知道成就过多少同道的盛名,更不知道有多少道门奇才心灰意冷……” “近几百年。道门不幸。大比虽然总能依时召开,却少见英杰。却也可叹。只是今年局面大不相同,有叶师坐镇,必能成就千年来道门第一大典!”袁达透兴冲冲地接口。 “啊……是这样……”叶扬天越听越糊涂。 合着道门大比不是天下第一比武大会,反倒是国际大专辩论会? “这个……大比时有多少门派参加?一共能来多少人?”叶扬天换了问题。 “不好说。今年与往年不同啊……”青天真人皱起了眉头,“就贫道所知,一千二百年前的那一次王屋山大比规模最盛……” “那一次大比寒门白鹿洞做了东道,”袁达透立刻接口,“当年道门繁荣,共到了四百二十七个门派,人数十万有余!” “近几百年道门人才凋零,不仅到会人数少了,甚至有些门派居然不知所踪,”青天真人连连叹息,“就说上个百年,总共才到了二百一十一个门派,到会同道竟不足两万……” “啊?”叶扬天的脑袋开始犯晕。 “叶师放心,今年气象定然不同。小老儿估计,到会门派应会过三百,人数……嘿嘿,他们一旦知道了叶师临凡的消息,就是爬也会在半月之内爬到峨嵋山----小老儿觉得,至少能有五万之众!”青山真人说出了一个很豪迈的数字。 “啊……”叶扬天晕得更厉害了。 旁边,韩雨的脸色早就变得一片煞白,嘴里嘀嘀咕咕,好象都有点儿神志不清。 “那个……我问一句……”叶扬天忽然觉得自己肯定是把哪儿想错了,“那个道门大比,大概要开多长时间?” “依惯例,应是三载。”青天真人立刻回答,接着就陷入了幸福地憧憬,“不过今次有叶师在,那……就是连着开上五载,也是应该。寒门这回怕是要被同道们给吃穷喽……” “五……五年?咳、咳……”叶扬天让茶水呛住了。 “青云道兄此言差了。叶师身负重任,统领道门,总不能为大比耽搁正事,依贫道之见,此次大比,还是要在一年之内结束。至于大比之后道门何去何从,到时就要叶师示下了。”华九施施然从楼梯上走下来,边走边给青天真人头上浇冷水。 “这……自然是听叶师吩咐。”青天真人也不反驳,起身对华九深深施了一礼,“道兄辛苦了。” 叶扬天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对华九的出现没什么反应。 “华先生神医妙手,萧小姐的伤好了?”韩雨强撑着站起来,满脸白毛汗。 “韩小姐,叶师,幸不辱命。”华九哈哈一笑,甚是得意。 “华九……你过来……”叶扬天都忘了要赶紧上去看萧如云,呆呆地站起来,冲华九招招手。连一声“华真人”都没叫。 “叶师有何吩咐?”华九几步走到了叶扬天的跟前。 “让我打你一顿。”叶扬天很平静地说。 “啊?”华九愣了。 “没错,我要打你一顿。”叶扬天双手握拳,冲着华九就来了一个“黑虎掏心”!哎……叶师,贫道哪里错了?”华九都没敢喊疼。 “你没错,挺好。我现在就是忽然想揍人。”叶扬天很严肃地说,“别以为你是神医就不打你了。” “……”华九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三百多个门派?”叶扬天又给了华九一拳。 “五万人----五万个人形核弹?”再一拳。 “开三年?”一拳。 “我居然要趁着暑假就把它开了?”一拳。 “你可算治完了?”一拳。 “那些药真都是必须的吗?”一拳。 “你懵我呢?”一拳。 “夔牛角!”一拳。 “钩蛇筋!”一拳。 “乘黄尾!”一拳。 “龙鱼鳞!”一拳。 “吕洞宾!”一拳。 叶扬天说一句就给华九一拳,众人看在眼里。却都不敢阻拦。至于华九,他先前听着叶扬天念叨有关道门大比地事儿,虽然不明白到底哪儿出了问题,心里还有几分委屈,等叶扬天开始说起了药方。马上就不委屈了。 叶扬天越打越顺,脑子里的思路竟逐渐清晰起来,打华九的理由也从一开始的迷糊成了后来对华九那个药方的愤怒,接着,又变成了迁怒。叶扬天结结实实地打了华九一顿。 当然,叶扬天完全没用什么法术,更没真地使劲----否则以他背摔夔牛的本事。一百个华九也完了----叶扬天只是以一个普通人地力量去揍华九的肚子,华九不会受伤,甚至不会感觉到疼痛,只不过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就是了。 而且,无论是华九还是叶扬天,亦或是会客室中其他人,大家都心中有数,华九挨这一顿揍,真的是有些活该。 以天医门的医术,救治萧如云根本就用不到这么麻烦。 “嗯。过瘾了。”叶扬天突然住了手。“华真人,我没打错你吧?” “叶师明察秋毫,华九惭愧。”华九的脸皮厚得过了份,“可是叶师您看。道门三百年来与天庭隔绝。而大比在即,您要是不先做出些事来。到时总会有些猪油蒙心的同道出来置疑,贫道不过是顺水推舟,为叶师尽心,为我道门尽心罢了……这顿揍,可真有些……” “你信不信我在大比地时候把你叫出来再打你一顿?到时我可真打!”叶扬天一瞪眼。 “得,您还是在这儿再打贫道几下吧……贫道死罪……”华九把头低下来了。 “华道兄,按说我等都该挨打,你勉为其难,就都领了去吧。小老儿在这儿谢你了!”青山真人促狭地一挤眼,道。 众人尽皆大笑。 “众位少坐。我去看看萧如云。”叶扬天又盯了华九一眼,微微一笑,向韩雨一点头,“韩雨,我有点儿事儿找你。” 雨一惊,跟上叶扬天,上了二楼。 “韩雨,”确认了周围没人,叶扬天轻声说,“我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事?” “具体事情先不说了,早晚你会知道,总之,8月10号峨嵋山道门百年大比,我……想请你告诉你父亲,我想请他帮我递一张请柬。”叶扬天难得这么正经。 “给谁的?”韩雨立刻警惕起来,“叶扬天,你该不会……” “就是你说的该不会,”叶扬天很认真,“我想请军委的那一位……领袖!” “你疯了?”韩雨吓了一跳。 “你只管告诉你父亲就是了,他该知道我地意思。”叶扬天苦笑几声,“这个世界上没有秘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与其让该知道的人从别人嘴里知道,他也该知道只有自己看见地,才是真地。” “你……还是疯了。”韩雨一个劲儿地摇头,“你想过后果没有?” “后果?”叶扬天没继续说下去,他地笑容无限神秘。“后果?”当叶扬天站在萧如云的房间跟前,他还在说这两个字,但跟打走了韩雨地神秘笑容相对,现在叶扬天是在苦笑。 当叶扬天现自己明知萧如云地腿伤肯定会被华九医好却还是忍不住担心的时候,他就知道,等他推开这扇门,他可能会面临一种并不太差但绝非他所希望的局面。 叶扬天不知道那种局面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看看潇潇那边怎么样了……”叶扬天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推开了房门。 第三十七章 这年头,剪不断,理还乱。(上) 推门。 很有几分硬着头皮,叶扬天推开了房门。 “小叶。”萧如云的语气很平静。 “啊哈哈……”叶扬天摸着鼻子,有点儿愣。 活生生的一个萧如云就站在那儿,带着莫测高深的微笑,静静地看着他,深邃的目光静谧如海。 叶扬天都忘了萧如云养伤的这个房间是自己在祖父这里的卧室,房间内的摆设其实并没有丝毫变化,可萧如云在那里一站,竟让叶扬天一下就感到房间跟以前不同了似的。 “你……好了?啊,可不是好了……那什么,你坐,你坐。”叶扬天看萧如云站得好好的,讪讪地笑笑,忽然就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才好。 “我就说……人不能心虚,一心虚,立马儿什么都不一样了……”叶扬天在心里埋怨着自己。 “小叶在这儿,如云哪儿敢坐?”萧如云嫣然一笑,却还是顺着叶扬天的吩咐,在书桌前轻轻坐下。 “啊!”叶扬天这才现是什么让自己觉得不对头,“萧如云,你……怎么换上道袍了?” 萧如云穿着道袍,颜色是青云门一式的水蓝,衬着她苗条的身段,别有一番韵味,长没挽道髻,自自然然地从肩后垂下来,一条黑瀑布似的,很养眼。 “是叶师叔为如云预备的。”萧如云浅浅一笑,“这些日子以来,真是多亏了叶师叔对如云多加照拂。” “啊?”叶扬天真没料到祖父会连道袍都给萧如云预备下了,围着萧如云绕了一圈,突然看见了什么,摇头叹起气来,“爷爷,这不会是你去巴黎订做的吧?人家也得会做啊……” 在萧如云的道袍袖口内侧,叶扬天瞥见了商标:lann “不过也不错……”叶扬天的思路转到了别处,暗自嘀咕。“那帮巴黎的裁缝肯定是没接过这种活儿,把道袍当旗袍了……”---- 不管怎么说,萧如云穿着的这身道袍在两腿边上的开衩,有点儿高。 “小叶!”萧如云看叶扬天的眼神儿飘得不是地方,带着些羞怒站了起来,只是再开口却正经严肃起来,“小叶不辞辛劳,万金之体甘冒奇险。入珉山取来夔牛角、钩蛇筋,又在纯阳祖师那里欠下人情,拿到乘黄尾、龙鱼鳞,只为如云疗伤……如云……如云真是万死也当不得……” 话说着,萧如云盈盈下拜,竟跪下了,语气哽咽。 “别别别……”叶扬天赶紧去扶萧如云。“这归根到底不都是我折腾出来的?你当不得?那谁当得?咳,跟老道就不能在一块儿呆时间长了,怎么我说话也变味儿了“扑哧”,萧如云笑了。 “你笑什么?”叶扬天大感委屈,“我就知道。唉……” “哞----”牛包子不失时机地叫了一声。 “小叶,这是……”萧如云早就对叶扬天肩膀上地那头“小牛”好奇了。 “啊,这是牛包子。它……” 叶扬天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对萧如云讲起了自己在珉山中的遭遇,“体若垂云”的夔牛、深锁古洞的青龙、目不暇给的龙牛之战……也不用叶扬天加油添醋什么,这已足够让任何一个听众瞠目结舌。 “……华师叔真莽撞了……”萧如云苦笑着。 “你都知道?”叶扬天忽然有点儿生气。 “那日如云的伤势虽然沉重,但天医门的华师叔出手的话又另当别论……”萧如云很是不好意思地模样……解释道,“如云只是听着华师叔说的药方太过古怪,却从来没怀疑过华师叔的医术。” “嗯。合着是我瞎操心。”叶扬天郁闷了。 “小叶……”萧如云轻笑,欲言又止。 “怎么?” “没、没事。”萧如云把头低下去了。 “唉……”叶扬天叹起气来。 两个人都沉默了,房间中开始充斥着一种名为“尴尬”的空气。 许久,萧如云终于再度开口,这一回语气却郑重起来。 “小叶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我没什么打算。”叶扬天一边摇着脑袋一边在屋里转圈,“我能有什么打算?啊,对了,我得先去见一个人。” “是……姜潇潇?”萧如云轻轻地问。 “啊?不是!”叶扬天莫名其妙地一哆嗦。赶紧否认,否认完了又觉得不对,补上一句,“人家也得乐意见我才行啊……咳。这都哪儿跟哪儿?” “那……无论如何。如云还是要护卫小叶左右的。”萧如云抬头望着叶扬天,目光中除了坚定之外。还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啊,那你就跟着吧……”叶扬天压根没敢去多去分辨萧如云的目光里到底隐藏了什么,认命似地嘟囔着。 “叶扬天,我也得跟着你!” 话音刚落,韩雨“啪”地一声打开了叶扬天这间卧室地窗户,灵巧地钻了进来。 “你来得正好。”叶扬天都懒得去骂韩雨一句,一招手,说,“帮我联系你父亲----你该汇报的都汇报完了吧?省了我的事了。就我今后的打算,我还真得找他合计合计。” “小叶?”萧如云貌似有些纳闷。其实到目前为止,萧如云在叶扬天身边“护卫”的必要是完全没有了。在叶家这栋小楼周围,不光有跟着叶扬天回来地青天真人等“六丁六甲”,更有闻讯而来的公安九处的不少人马和留守云山大酒店的部分道士,至于外围是不是还有便衣警察和黑道上梁恕的部下等等,那是谁也说不清。总之,现在外人想要接触叶扬天,难如登天。 但当事人叶扬天不提这个碴儿,也没人会傻呼呼地说萧如云该“下班”了。 萧如云冰雪聪明,自然想得到这其中种种,可这年头越是冰雪聪明的就越会装傻,冲着韩雨竟摆出了戒备的姿态。 “嗨,咱们早见过面了吧。”韩雨对萧如云并没表现出敌意,反倒在刻意示好,“此一时彼一时,那天咱们不分胜负,以后有时间再切磋切磋?” “啊……”萧如云好象糊涂了,望向叶扬天地目光中有几分询问的意味。 “好了好了,至少现在,大家算是一家人……哎,不对。同路人,同路人。”叶扬天叹着气,“以前的过节----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可还不到要清算的时候,看情形展,没准儿也就没了清算的必要……二位,走吧。” “叶扬天,你真的不考虑后果?”韩雨还惦记着刚才叶扬天对她说的要请军委的“那人”参加道门大比的事情,忍不住问。 “后果这东西,是我不考虑就不出来的吗?”叶扬天摇摇头,“韩雨,你该知道,我家世代经商。” “那又怎么样?”韩雨好奇。 “商人,”叶扬天摸着鼻子慢慢地说,“最害怕和最乐意地,就是把生意做得比天还大。” “叶扬天,”韩雨仿佛第一次认识叶扬天似的,想了很久,慢慢地说,“请给我几天时间准备。” 6月28日。 云山大酒店。 二十七层的会客室。 “保密措施?”当着公安九处处长韩无熠那张苦瓜脸,叶扬天嚷嚷得天响,“事无不可对人言!”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无熠翻着白眼,恨得牙根痒痒。 韩无熠对云山大酒店的保密性没有一点儿希望。 在一百多位修为高深地老道旁边谈论任何事情都不要指望能够保密,韩无熠早领教过了。本来还以为至少安全上会有保证,可就在上周,连来历不明地狐狸精都出来闹过一场。 如果要韩无熠举出几个他绝不愿呆的地方,jn地这座云山大酒店就算不能排到榜,也能挤进前三。 偏偏叶扬天看着云山大酒店还就是顺眼了。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你应该满意了啊?”叶扬天满不在乎地说。 “叶先生……那、请讲。”韩无熠苦笑。 偌大一个会客室里的确只有叶扬天和韩无熠两个人----如果把在旁边隐身的萧如云和韩雨排除不算的话。啊,还得排除掉云山大酒店里那一百多把耳朵竖得老高的道士。 “韩雨应该把话传到了。”叶扬天不管这一套,单刀直入。 “传到了。” “行不行?” “不行。”韩无熠很诚恳。 “为什么?”叶扬天追问。 “我可以传话,但我做不了主。”韩无熠摇着头说,“另外,叶先生的这个要求,我根本没法传。” “不是要求,是邀请。如果有必要,我可以送一份很说得过去的请柬,烫金的也行。”叶扬天的态度似乎也异常地诚恳。 第三十七章 这年头,剪不断,理还乱。(中) 还是摇头,“叶先生,您不觉得您的要求太儿戏了?” “不觉得。我认为这很正常,非常正常。”叶扬天认真地说。 韩无熠叹气。 当韩无熠接到韩雨的报告,听说叶扬天打算邀请公安九处的直属领导,军委的“那人”,说穿了也就是国家的“领袖”,道士们口中的“当今皇帝”,到峨嵋山上参加什么“道门大比”,韩无熠就觉得地球在倒着转了。 一直以来,韩无熠为淡化j生的一系列乱子不遗余力,他把自己评估中的道门的实力缩小了十倍、百倍,然后才敢上报。韩无熠知道,甚至自己的评估与道门的真正实力都相去甚远,这样的作法也背离了自己应该承担的某些责任,但韩无熠依旧义无反顾地这样做了。 韩无熠不想,同时也不能让国家陷入大乱。 对于韩无熠来说,公安九处先要对国家负责,然后才是对政府负责。因为创建公安九处的,始终是“那位领袖”。当然,韩无熠对现今军委的“那人”并无不满,但建国数十年来,很多情况都与公安九处创建之初不同了,需要平衡的各方势力、国内国外的各种环境,都在要求“妥协”。 妥协是好事,安定繁荣压倒一切,韩无熠从内心赞同这一点,可是,韩无熠仍然认为这并不是公安九处创建的初衷。 所以韩无熠豁出去了。他淡化道门复出的影响,在报告上造成一种“事态皆在掌控之中”的错觉,他在维护着所谓的“安定繁荣”。韩无熠觉得,哪怕那是虚假的,也要比混乱好得多---- 尽管如此,韩无熠还是很快就察觉了国内某些资金的流向出现了问题,还有某些人竟然悄悄地出国了,仿佛在躲避什么。 对这些事情,以往会大雷霆的韩无熠只不过冷笑了一声。完全没管。 韩无熠很清楚:当事态真的展到一定程度,任何措施都不过是笑话----但在那之前,韩无熠还希望自己能够努力控制一些事情的生,至少不要生得太快。 所以叶扬天要邀请军委地“那人”参加道门大比的天真想法根本嗤之以鼻。 “叶先生,我认为凡事要看到后果。”韩无熠开始劝说叶扬天。 “会有什么后果?”叶扬天这几天总是听到这个词,不由得有了逆反心理。 “这个……您认为呢?” “你是个滑头。”叶扬天对韩无熠下了定论。 “好吧,让我来替您设想一下……”韩无熠并不否认叶扬天的观点,就要开始摆事实讲道理。 “等等。”叶扬天摆摆手。瞪了韩无熠半天,忽然迸出一句,“你身上有杀气。” “……”韩无熠苦笑。 “你还杀不了我。” “我知道。” “职责在身?不得不杀?” “我不习惯扮演扑火的蛾子。”韩无熠也学叶扬天摸摸鼻子,苦着脸说,“这事儿很难办。给公安九处的命令一直没变……您要不要看看?” 说着,韩无熠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张纸来递给叶扬天。 “……在造成更大危害之前抓捕目标……”叶扬天一边读着纸上的内容一边好奇地问,“这个什么目标就是我?” 韩无熠点头。 “必要时允许击毙……”叶扬天简直有些好笑了。“我说韩处,上边忘了我家每年缴税多少了?我记着各方面加把加把,都快够半个穷省的gdp了----真敢杀?再说,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秘密地。”韩无熠对叶扬天解释,“类似的命令还有一份。昨天上厕所,卫生间的纸正好不够,所以没法给你看了。” “哈哈。”叶扬天乐了,转头对在一边隐身的韩雨说,“韩雨,你老爸有点儿意思。” “去你的!” 一眼望去只有面对面坐着的叶扬天和韩无熠两人,空荡荡的会客室突然响起了韩雨地声音。 “其实你们也挺有意思。”叶扬天忍不住嘟囔,“我就弄不明白,明明谁也瞒不过去,你们隐身干什么……” “叶先生,还是说正事。”韩无熠接过话头,“这是我的诚意,或者说,这是公安九处的诚意。” “嗯。可是我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韩无熠望着叶扬天的眼睛,“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公安九处会为您提供一切方便----如果可能。您也别让我为难。” 叶扬天愣住了。 “叶先生,请允许我解释和设想一下。”韩无熠打开了话匣子,“道门地实力到底有多强,我无法评估。但这些实力不能突然间大白天下。事实上。世界各国都有类似我们公安九处的机构----我们彼此之间也有过合作和冲突----九处虽然不弱,也绝不是最强。直到您在jn……啊。直到612事变之前。这么说吧,迄今为止各国政府在这方面的实力,基本能够维持一个平衡状态,而您和隐世的道门的出现,将这种平衡彻底打破了。” “我完全相信这个消息已经不是秘密,现在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中国,”韩无熠继续解说着,“每个国家都有一些所谓的隐世高手不为政府所用,但他们地数量并不足以打破平衡。可现在不同了,您和隐世道门从天上掉下来,并且……” “这就不用说了,道门的实力我比你清楚。”想到道门大比可能会聚来五万人,叶扬天的脸色也不好看。 “好吧。”韩无熠滔滔不绝,“最大的幸运是,直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能准确地知道您和道门的真正实力到底有多强,所以所有人都在观望。但另一方面,中国政府却不能保持这种然的姿态。” “所以就要杀我?”叶扬天纳闷起来,“这不是舍本逐末?大家坐下来谈谈合作不是很好?” “叶先生,恕我直言,您是一个人----就算把天下道门都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几万人。而中国有十三亿人。”韩无熠的表情很严肃,“您不具备和……和国家谈判的身份。” “是和政府谈判吧?”叶扬天很敏锐地觉了韩无熠的犹豫。 “怎么说都可以。”韩无熠的眉毛跳了跳。 “那么要我怎么办?”叶扬天有些生气,“我就该死了?还是要让我先展示一下实力来证明我有和政府谈判地资本?好啊,我叫人先去把……” 叶扬天想了半天,觉得无论是破坏了北京的**还是s的东方明珠似乎都不合适,立刻换了思路,气鼓鼓地说,“非得要我平了白宫,或者再来一次911?说实话,这真不难。” 叶扬天心里有数,不说别的,只要把在珉山收地牛包子放出去,制造点儿没法收场地乱子实在太容易了。 韩无熠的额头上立刻见了汗。 自从叶扬天跃入公安九处地眼帘,针对叶扬天的全面分析就展开了,说得夸张一些,就连叶扬天小便时往左偏还是往右偏,哪天偏的方向不一样了,都会有专家试图阐明理由。 所以韩无熠很清楚叶扬天如果冲动起来没准儿会真的胡来一气----说不定就真把纽约给平了。 “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韩无熠赶紧解释,“如果可能……我是说,还有折中的办法。” “什么办法?” “比如您低调一些,表现出来有诚意听从国家的命令----或者干脆您就在九处挂个名,这样至少可以让某些人放心……”韩无熠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 “说白了就是让我听你们的,嗯……我想想,当打手?保镖?还是对外的恐怖分子?”叶扬天差点儿没给气死,“我说韩处,江湖上朋友最恨的,好象就是你们这些六扇门的鹰爪子吧?” “六扇……”这回换韩无熠差点儿气死了。 “说到底,我对咱们国家现状挺满意的。”叶扬天安慰似地伸手拍拍韩无熠的肩膀,说,“我也算家大业大了,这多亏了国家的政策,啊,我们家一向也……奉公守法?噢,不对,是遵纪守法。反正我从来没有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的意思,就是偶尔破坏一下,那也不是故意的----这不就够了嘛?再说,我请领导参加道门大比,也是出于好意。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叶先生,好意不是您这么表达的。”韩无熠执拗地摇头,“要不然,您还是先去征求一下您父亲的意见?” “啊?找我老爸?”叶扬天一下子有点儿傻眼。 “我想叶北星先生能够给您一些客观的建议----并且您也能听得进去。”韩无熠的脸上露出微笑,这才是他为叶扬天预备下的杀手锏。 第三十七章 这年头,剪不断,理还乱。(下) 天在沙里缩成一团,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句子,总结起来大概是这样的意思:“我脑仁疼。” “还有一件事情。”韩无熠乘胜追击,“道门大比预定是8月10日开始,正好,国家教委今年主办的届语文奥林匹克大赛的决赛也在那天进行----比赛地点是北京,如果我没记错,姜潇潇和邢师我,都成功地打入了决赛。” “……小邢学得最差的就是语文,他肯定会骂你。”叶扬天的心脏跳得很快,却故作镇定地把话头扯到了邢师我的身上。 “当然,在这场比赛里,姜潇潇和邢师我会由九处出面代为参加,叶先生可以放心。”韩无熠狡猾地笑着,“不过这个消息,最好还是由叶先生亲自去通知一下他们两位才好。” “韩处,你别以为你吃定我了!”叶扬天真有点儿挂不住了,恶狠狠地说。 “叶先生又在说笑话了。”韩无熠不为所动。 “萧如云,韩雨,你们先别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垂头丧气地离开云山大酒店,叶扬天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赶走萧如云和韩雨。 “还有,你、你、你、还有你!”不等萧如云和韩雨拒绝,叶扬天又抬头指着澄蓝的空无一物的天空,没好气地嚷着,“你们都离我远点儿!” 在空中隐身的青山真人等就如鸟兽散了。 “这日子过的!”叶扬天看周围的确没人了,重重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自己可以去的地方。 然后叶扬天就想起了姜潇潇。 “下午1点了啊……”叶扬天掏出手机看看,现自己现在对时间实在没什么概念……自从莫名其妙地成了神仙,叶扬天基本上就没有饥饿感了,睡觉也是可有可无,生物钟一塌糊涂。 “去学校。” 仿佛下了决心,叶扬天猛一跺脚。蹿到了高空,向着云山三十一中的位置疾飞而去。 “其实……会飞还是很好的。”把耳边呼呼的风声抛在脑后,不到五分钟,叶扬天就施施然落到了云山三十一中的校园内。 操场上有个班在上体育课,体育老师黄新国正费心费力地组织着一帮不情不愿的半大小子冲着沙坑使劲,倒没人注意到叶扬天。 “和平真好。”叶扬天自顾自地嘟囔一句,转身向教学楼,也就是高二三班地教室走去。 “……我们知道。社会性是人的本质属性,这是因为,人的社会性揭示了人区别于其他动物的特殊本质……在这里,我们需要注意的是,人同样具备也必须具备自然属性,只是,这些自然属性将要……” 高二三班的这堂课是班主任蒋天士的政治。临近期末考试,蒋天士讲课比往常更加认真了些,可正当他口沫横飞地打算就人的“社会属性”和“自然属性”展开一番长篇大论地时候,教室的门突然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不管学生们是否在认真听课,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缓缓打开的门上。 若有所思的叶扬天出现在教室门口。 “啊!是叶扬天!” “叶扬天!” “他怎么这时候来了?” “他病好了?” “这回他是什么病来着?” “腰间盘突出!” “还有坐骨神经疼!” “不对……那是上次!”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来,大家都在惊讶。 在云山三十一中,叶扬天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请“病假”,这一直是司机兼保镖小刘负责地,小刘也还年轻,没事爱在叶扬天身上安上很多莫名其妙的病症,比如“腰间盘突出外加坐骨神经痛”之类的----反正也没人会当真。 6月12日以后。叶扬天依旧是“因病请假”了,这一回小刘有些缺德,给叶扬天安上的是“急性胃炎引的白带过多”,接到病假条地班主任蒋天士捂着肚子笑了一个下午才现都没法对外公布,这才引起了大家的猜疑。 现在蒋天士一看见叶扬天,又想起那张连医院的印章都不缺的病假条来了,接着就想乐,好容易才忍住。 “啊,叶扬天,你……你病好了?回你座位吧。咱们继续上课。”蒋天士看似关心的话语里怎么听怎么都带着戏谑的味道。 “对不起。蒋老师,我病还没好,马上就走。”叶扬天不知道蒋天士脸上那丝古怪的微笑地含义,也并不关心。他只随口说着。昂然直入。 “你是回来拿东西?” “是。很重要的东西。”叶扬天这样回答蒋天士。 “那你快一点,别耽误同学们上课。”蒋天士叹了口气。 姜潇潇看着叶扬天朝自己走过来。一个劲儿地心慌。 自从被韩雨绑过一次票,姜潇潇就知道自己的生活恐怕要被叶扬天彻底打乱了,事实上,哪怕是在那之前,姜潇潇也曾隐约觉得自己终究规避不开“家大业大”的叶扬天的纠缠----自小家境就不好的她很清楚地知道金钱有多大的力量,只是一旦跟叶扬天联系在一起,姜潇潇就不愿深想----但是,姜潇潇从来也没想到过,叶扬天身上会隐藏那么多的秘密。那一群会飞的道士整夜整夜地在梦里出现,姜潇潇睡不好觉,人渐消瘦,学习是学不下去了,眼看着期末考试将近,她却只有满腹心事纠缠,根本顾不上。 昨天,学校突然宣布姜潇潇和邢师我通过了什么“全国届语文奥林匹克比赛”的预赛,暑假还要到北京去参加决赛,这毫没来由地消息象一块大石头扔进了水塘,师生之间的各种议论甚嚣尘上,更让姜潇潇心乱如麻。 倒是没人会去质疑这场比赛的真实性,毕竟这年头各类比赛虽然层出不穷,但国家教委的名义等闲不会有人有胆子盗用,可……姜潇潇和邢师我是怎么通过地那场鬼知道什么时候进行过了地预赛实在耐人寻味,被同学们的追问弄急了地姜潇潇只好一遍遍重复“早晚你们会知道,教育部要下文件的……”。 说实话,姜潇潇一直在盼着叶扬天赶紧露面,好让自己摆脱窘境,还有,解释这生的一 叶扬天没让姜潇潇久等。 扬天走到自己的座位跟前,却不去翻找桌洞里的东西,反倒冲着姜潇潇开口。 “走?”姜潇潇一边压抑心跳,一边诧异。 扬天微微低头,弯腰,一把拉住了姜潇潇的手。 “啊……”全班同学都傻眼了。 叶扬天吃了豹子胆? 这个平时跟姜潇潇说句话都恨不能要脸红的叶扬天,居然有这样的胆量? 最吃惊的是姜潇潇,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才对,呆呆地被叶扬天拉了起来。 “她被我传染了。”丢下一句,叶扬天硬拉着姜潇潇走出了教室,轻轻带上了门。 “嗨,这怎么回事这个?” “我没看错吧?” “嘿……我说,我打你一下,你看疼不疼?” “叶扬天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叶扬天什么时候这么有型了?” “这也行?” “这不行吧?” “噗!”在同学们乱七八糟的议论中,蒋天士没能憋住,笑弯了腰,一边大笑还一边拍教桌,“传染……” 显然,蒋天士所指的“传染病”绝不会是叶扬天的病假条上写着的急性胃炎。 “好了好了,大家静一静。班长,你去看一下叶扬天和姜潇潇那边需不需要帮忙,”蒋天士终于被全班学生讶异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了,收了笑声,安排班长陈晗追出去,又再次拍拍教桌,开始语重心长地对同学们讲课,“大家静一静,咱们继续上课。这个……人啊,不能让自然属性凌驾于社会属性之上,否则就会……出毛病,比如……大家明白了吧?” “明白!”高二三班的学生们答得异常整齐。 只有邢师我恨恨地盯着教室门口,扭着身子在嘀咕,“好你个叶子,摆明了的见色忘友……” 第三十八章 这年头,委屈大了。 (上) “叶扬天!” 叶扬天拉着姜潇潇,刚走下教学楼,就听见后面有人喊。 叶扬天回头看看,是班长陈晗。 “叶扬天,你能不能别再给学校添乱?”陈晗追上来,气呼呼地嚷着。 “班长……”叶扬天是凭着一股硬气强把姜潇潇给拉了出来,姜潇潇的心脏跳得快,他的跳得更不慢,看陈晗的目光定格在自己紧抓住姜潇潇的手那里,一激灵,赶紧松开了,不由得有几分尴尬。 “叶扬天,你要把潇潇带到哪儿去?你以后还想不想回学校上课?你乐意转学我不管,潇潇呢?你让她以后还怎么来学校?我不是给你说过,你……”陈晗连珠炮似地一通质问,把叶扬天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班长,不是,我……嗯?”叶扬天局促地想要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正手足无措,倒看着姜潇潇悄悄退后了几步,站到自己身后去了---- 这怎么回事? 叶扬天忽然觉事情哪儿有点儿不对头。 强拉姜潇潇出来,那是叶扬天一看见姜潇潇以后的本能反应,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会造成什么影响,叶扬天完全没去考虑----他在韩无熠哪儿碰了钉子,心里不痛快,一时觉得满天下没人能听自己诉说心事,这才来找的姜潇潇。叶扬天也有自知之明:一直以来,自己对姜潇潇就是单相思,尽管现在搀和上了一些乱七八糟说不清楚的联系,却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打乱了姜潇潇的生活,要让姜潇潇坐下来安安稳稳听自己讲心事,这难度可有点儿大了。 所以,姜潇潇断然没有躲开陈晗,跟着自己走的道理。 这些念头在叶扬天的脑子里一闪而过,等他再抬起头来看陈晗的时候,心神已经沉稳。果不其然,真的看出了毛病。 “班长……不,陈晗,你想干什么?”叶扬天抬手一拦,把身后的姜潇潇护住了,脸色突然冷得象能刮下一层冰霜。 陈晗笑了,“叶扬天,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问我要干什么?” “陈晗,你是什么人?”叶扬天不理陈晗的反问,如临大敌地再次问。 “我是你地班长!”陈晗很正经地回答,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华阳真人曾给我说,jn府卧虎藏龙,要我小心,我本还不信。原来……”叶扬天张嘴就把吕洞宾搬了出来。 “停!”陈晗笑得弯了腰,“叶扬天,你……哈哈……那帮老道都教你什么了?怎么都不会说话了啊……” “……”叶扬天摸摸鼻子,苦笑起来。 “叶扬天,她、她是狐狸精!”叶扬天正尴尬着。他身后的姜潇潇倒压低声音,轻轻地说。 “那又怎么了?潇潇,我还救过你一次呢!” 姜潇潇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叶扬天和陈晗都听得清楚,叶扬天一呆,陈晗却先双手卡腰,很不满似地抱怨起来。 窗户纸彻底捅破了。 “算了。你们两个的事儿我管不着。”陈晗掩嘴一笑,“反正,别在学校里再闹事了,你们还嫌不够乱?” 说着,陈晗一挑眉毛,眼波流动,神态只见妩媚,哪儿还有平时大方端庄的班长的模样。 “喂,你……”叶扬天见陈晗转身要走,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有事?晚上到佛山路的曼诺咖啡找我吧。我常在那 陈晗并不回头,只挥了挥手,留下叶扬天和姜潇潇两个人相对傻眼。. “嗯……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别在这儿现眼了。”望着陈晗地背影消失在教学楼的走廊拐角。叶扬天耸耸肩。对姜潇潇说。 快要下课了,叶扬天可不愿让同学们从教室里出来看见自己和姜潇潇还在校园里傻站着不动。 出乎叶扬天的预料。姜潇潇点点头,竟然自己头前先走了。 “你不用把步子迈得那么豪迈悲壮吧?好象我让你赴刑场似的……嗨,你这是去哪儿啊?”叶扬天嘟囔着,快步往前追。 “叶扬天,你请客!”突然,姜潇潇停住脚步,转身甩给叶扬天一句。 “请就请……几天不见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受什么刺激……啊,打嘴!”叶扬天狠狠给了自己一嘴巴。 明摆着,姜潇潇受的刺激全都得归结到叶扬天自己的头上。 两人走出学校,叶扬天抬手拦了出租车,去泉城路上地长春藤咖啡堡。出租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叶扬天和姜潇潇明显是旷课,一路上旁敲侧击,说些什么年纪轻轻的该好好上学,早恋有害身体等等,叶扬天和姜潇潇各有心事,懒得去理司机,直到下车也都没说话,倒弄得司机郁闷起来。 “不用找了。”车费是十四元,叶扬天递给出租车司机一张二十面额的钞票,随口说。 “我说,你怎么这样?”司机气哼哼地拒绝,不接钱。 “哪样?”叶扬天有点儿来气,他一方面是看司机路上说的那些话也是出于好意,一方面不想找零耽搁时间,哪成想这司机居然还不高兴。 “小伙子,不是我说你,你这样不行。有钱了不起啊?你也不想想,你地钱还不是父母辛苦赚的?”司机嚷嚷着,“你这么浪费,你父母知道也不会高兴!小小年纪,上着课就出来约会?啊?你想想,你要一直这样下去,怎么考大学?将来你怎么办?你……” 司机有个跟叶扬天差不多年龄的儿子,平时不学好,总是在外面胡混,让他犯愁,他看着叶扬天和姜潇潇,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就想劝说几句,但司机本来说话声音就大,这几句话念叨的,倒象是要跟叶扬天打架。 “行行行,赶哪天我迷途知返了,再找您拉我好不好?”叶扬天被司机说的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却不生气,把钱往司机手里一塞,几乎是半哄着司机上了车。 司机坐回车里,再看看叶扬天和姜潇潇,摇摇头,叹口气,动引擎,走了。 “多厚道的人,要不都说咱们jn民风淳朴呢……”叶扬天摇头叹气地模样和司机如出一辙。 “啊,他到底还是没找钱。”姜潇潇忽然想起来,扑哧一乐。 “呃……你琢磨这么多干什么?都不容易。”叶扬天看姜潇潇笑了,心情蓦地好起来。 “现在你得给我一个交待了吧。”在长春藤咖啡堡的雅间里落座,姜潇潇抿着蓝山咖啡,慢慢地说。 “交待……”叶扬天苦笑,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知道班长她是……狐狸精?”“我……我就是认出来了。那天……一群道士都这么说。”提到班长陈晗,姜潇潇的目光中有了几分害怕的意思。 “啊,你是说,我从峨嵋山回来的前一天……”叶扬天点点头,这几天,有关佛门印空和尚来到jn,叶扬天早从留守的青月真人哪儿听说了。 “嗯。” “其实我也认出来了。”叶扬天轻轻皱起眉头,“不过这也不算认出来,陈晗她好象没打算瞒着咱们。” 算起来,在叶扬天等人跟前,陈晗以“蒙面女子”的形象出现过几次,她又天天在学校里露面,如果再认不出,那该是叶扬天有眼无珠,不关陈晗的事。 “班长人不错。”沉默一会儿,叶扬天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她救过我……”姜潇潇说。 “可是……班长居然是狐狸……”雅间里再没外人,叶扬天从口袋里把夔牛----牛包子----掏出来,在身前咖啡杯的托盘里倒了点儿咖啡,推给牛包子喝,又说,“咱们学校这就快成动物园了。” “呀!叶扬天,这是什么?”姜潇潇一下就被牛包子吸引过去了。 “我朋友,牛包子。”叶扬天不动声色。 “真可爱!”姜潇潇忍不住惊叹----牛包子第一次喝咖啡,被苦得在桌子上又蹦又跳,一个劲儿地打响鼻。 “包子,这是……姜潇潇。”叶扬天心里有数,连韩雨这样的“冷血女杀手”都会喜欢牛包子,那姜潇潇更不用说。 “嗨,包……包子你好。我是潇潇。”姜潇潇小心翼翼地托起牛包子,满眼闪着小星星。 “哞----”牛包子叫了一声,算是跟姜潇潇打了招呼。 “你叫什么叫?”叶扬天看姜潇潇大有去亲一下牛包子地趋势,赶紧把牛包子接过来,“喝你的咖啡!” “喂!你别欺负它!”姜潇潇不乐意了。 “潇潇……你总不至于要跟一头牛一伙吧?”叶扬天心里高兴,故意埋怨。 “哞----”牛包子摇头摆尾,在桌子上撒开四蹄,几步跑到姜潇潇跟前,冲着叶扬天得意地叫。 第三十八章 这年头,委屈大了。(中) 啊,你的尾巴呢?”姜潇潇仔细看着牛包子,问。 “哞----”牛包子这一次叫得有些哀怨了。 “叶扬天!是不是你欺负它了!”姜潇潇柳眉倒竖。 “我说包子,你不会说话都能栽脏陷害?”叶扬天向姜潇潇倒开了苦水,“潇潇,你是不知道,在峨嵋山里头,它差点儿没宰了我!” “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潇潇你不知道,我去峨嵋山吧……” “停!”姜潇潇喊停,“叶扬天,从你一头把学校的篮球架撞断之前开始说。” “哦,那可就长了。其实是这么回事……嗯?”叶扬天刚接口觉得不对,一抬眼,正撞上姜潇潇严肃的目光。 “我谁也没问,我要你自己告诉我,到底在你身上生了什么事情!”姜潇潇的目光清澈极了,仿佛要一直看到叶扬天的心里。 “那个……”叶扬天有些犹豫。 叶扬天早就打算要给姜潇潇摊牌,事实上他也那么做过一次了,在云山三十一中他的桌洞里,还放着一份没写完的“坦白书”,或者说情书。 但事态的展有点儿快,道门四十八派大闹jn府,让叶扬天把这事儿不得不暂且搁下,直到现在。而在这之间,姜潇潇又经历了一些事情,却都与叶扬天有关。 叶扬天知道,自己已经泥足深陷,顺带着姜潇潇也一样。 对于叶扬天来说这正是得其所哉,求还求不来,可与此同时,叶扬天深知,姜潇潇对此恐怕不会有多乐意。 这会儿,叶扬天开始怀疑自己脑子出了毛病----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跑到学校,还把姜潇潇给一把拉出来了呢? 随着自己的胡思乱想。叶扬天的表情变化很丰富,姜潇潇在对面坐着看他,并不说话,雅间里的气氛古怪起来。 “哞----”牛包子也察觉了,前蹄厌恶地踢了一下盛着咖啡的小碟,一溜烟跑回叶扬天的口袋,只露出半个脑袋。 “潇潇,天上有个玉皇大帝你知道吧?”终于。叶扬天开了口。 “那天,我被人放了鸽子,大概是6月初……”叶扬天诚恳地讲述起来,从偶遇吕洞宾,一直到在珉山上找夔牛角,竹筒倒豆子,整个儿说了一遍。 姜潇潇静静地听着。眼中的惊讶挥之不去,几次想要脱口惊呼,却都忍住了。 “……然后,我就回了学校找你,明天我打算去sh。找老爸商量一下今后怎么办。”叶扬天长出一口气,这一通说,足足花了一下午,墙角的落地钟已经指向5点30分。 姜潇潇沉默着。 “潇潇,你倒是说话啊……我可是什么都说了。”叶扬天把自己的经历讲完,轻松了许多。 “……叶扬天,我……需要时间……”姜潇潇艰难地说。 “我知道。”叶扬天的笑容苦。“……不管是谁,听到这些事情,都得花点儿时间才能接受。” “这不是问题……”姜潇潇地肩膀猛地塌下去,喃喃地说。 “我……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对不起。”叶扬天深深低头。 正如姜潇潇很清楚叶扬天的改变是从他撞断篮球架之前开始一样,叶扬天也明白姜潇潇的心事。 他们两个从小认识,且不管到底两人关系怎样,但彼此的性格脾气却都了如指掌。 姜潇潇从来不敢去设想自己的将来,因为她害怕自己知道。 如果没有生叶扬天成仙这么离谱的事情,当姜潇潇考入大学以后,叶扬天也会进入同一所大学。然后,姜潇潇会在大学里面对很多追求者,其中恐怕不乏一些家里有钱的公子哥儿。姜潇潇漂亮,学业也不会差----在大学。有前一条就足够招来一堆狂蜂浪蝶了。 上大学后。叶扬天不会再有隐瞒家庭地必要,从小熟稔商务的他将逐步进入叶氏集团。并且成为大学里的焦点。到时,叶扬天会有力量和资本让姜潇潇的众多追求者知难而退,要是叶扬天的手段卑鄙一些,甚至连真心追求姜潇潇的人也不得不放弃。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当然以叶扬天的性格,他不至于做太出格地事情,姜潇潇可能也会在大学中谈上一两次恋爱。但毕业时,姜潇潇将更加无法摆脱叶扬天:即便现在,应届大学毕业生想要找一份不错的工作都难如登天,几年之后就更不用说了。姜潇潇的家境决定了她不可能去考研究生,更决定了她必须要找一份理想的工作养家,她的男友----如果有,且不是叶扬天地话----迟早也会面临同样的问题。 在大学里恋爱的两个人,在同一地区各自找到一份好工作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但这很不现实。 这些只是客观的情况,姜潇潇知道这几年叫嚣得山响的“教育产业化”是什么东西,在这个时代背景之下以自己的家境想要读完大学,只有不要学费地军校可以选择----如果考不上呢? 再说姜潇潇并不想当兵。 其实很简单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哪怕是冲着十年前的老邻居这点儿交情,叶家都会把姜潇潇的大学学费和将来的工作包下来----而且不带半点儿功利色彩。毕竟叶家的人都还善良,包括叶扬天在内。 姜潇潇不乐意欠叶家的情。确切一点儿,是不乐意欠叶扬天的情。 这一点,叶扬天甚至比姜潇潇还明白。 “……三年前……”姜潇潇的声音很低。 “什么?”叶扬天一惊。 “三年前,叶叔叔让我爸到他那儿去工作的事情,现在还有效吗?”姜潇潇的声音还是很低。 “啊?啊……”叶扬天一下明白了,但眉头也一下皱了起来,“潇潇,你想什么呢?” “我能怎么办?”抬起头来,姜潇潇已经满脸是泪。 “潇潇,你别让我看错了你……”叶扬天狠狠地叹了口气,哆嗦着手,从口袋里乱掏,却什么也没掏出来。 “我去买盒烟。”叶扬天出了雅间。 在长春藤咖啡堡地吧台,叶扬天点上一根“中华”,狠吸了一口,嘟囔着,“这算怎么回事啊……” “唷,叶少,心情不好?”熟识叶扬天的服务员打趣。 “就是心情不好。”叶扬天闷闷地应了一声,转回雅间。 “潇潇,有些话我真该跟你说。”叶扬天坐回座位,一口就把烟吸到了最后。 “成仙以后肺活量都大了……”叶扬天嘀咕着,又说,“潇潇,有些话我是真想跟你说----只跟你说,可你从来不肯听!” “嗯?”姜潇潇拿餐巾轻轻擦擦泪水,目光中有些疑惑。 “潇潇,咱们俩是从小在一起,后来我爸做生意,做大了,我搬家了----到现在快十年了吧……”叶扬天又点上一根烟。 “我们家世代经商,我爷爷那辈乱,他还开了好几家小店,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们叶家有祖训,亏本可以,亏心的买卖从来不做!”叶扬天有几分烦躁地拿手指敲敲桌子,“做生意赚钱,天经地义啊!有钱就不对了?” “你就说今天那司机,他人是好心,到最后不也没找我零钱吗?只要来的正大光明,钱多了不更能办事?我爸哪年捐款不都是全国最前头地?就算我生活条件比别人好点儿,我不亏心!” “为什么我不愿让别人知道我是叶北星地儿子?都以为我是公子哥儿,家里有钱可以胡造,我要是办成点儿什么事儿,那是理所当然----都这么说:他家有钱!拿钱什么办不成?换了是我,我比他得强!凭什么?我倒想问问,在我这个年龄,有谁把萨谬尔森的《经济学》读过三遍地?再说了,我有钱就有罪了?那是我挣的!哪年寒暑假我不都到我爸那儿帮忙?这几年我给我爸公司创造利润都快一千万了!花点儿怎么了?我条件好?我爸的集团公司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潇潇,这你该明白,你得明白----你要不明白,我找谁牢骚去?我就盼着你明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他、他、***我的不就是你的?” 叶扬天越说越激动,憋到最后,语无伦次了。 “你的怎么是我的?”看叶扬天急,姜潇潇不掉泪了,反有些好笑地反问。 “啊……那个……那个……你、你不是我邻居嘛……”叶扬天被姜潇潇问住了,竟冒出这么一句。 “合着你对邻居一向都这么大方?”姜潇潇没憋住,乐了。 “咳……”叶扬天傻眼。 “你接着说。”姜潇潇把手肘架起来,托着脑袋,笑得俏皮。 第三十八章 这年头,委屈大了。(下) 天一顿慷慨激昂下来,突然有点儿底气不足。 “说你想说的。” “我想说的……我想说什么来着?噢天,叶扬天才重新找到感觉,虽然语气还正经,却慷慨不起来了,“我是说,你该明白我的心意。我知道你有委屈,可这么多年,我委屈比你委屈大了……” “你刚才说的那些委屈?” “不是。”叶扬天立刻摇头,“潇潇,今天我干脆都说了,我的家庭不容我选择----我也没必要选择,你和我还不是一样?我就是喜欢和你在一起,你呢?把家庭什么的都抛开不管,你呢?如果你只是因为不想被别人说什么麻雀变凤凰就不理我,那我委屈!” “你……” “十年以前我们做邻居,你喊我小天,为什么到现在,我要叫你,还非得加上你的姓?潇潇你说!为什么?”叶扬天一鼓作气。 “……我就姓姜,你凭什么不叫我的姓?”这句话,姜潇潇的声音可有点儿低若蚊鸣了。 “反正你已经上了贼船,老惦记着把船弄翻了对自己也没好处。”叶扬天听得真真的,却不接口,只是故作不满地嘀嘀咕咕。 “你可真变了啊。”姜潇潇扑哧一笑。 叶扬天今天在姜潇潇面前侃侃而谈,恨不能把十年的话一天都说完了,跟他以往一碰上姜潇潇就笨嘴拙舌的情形大大不同,也不由得姜潇潇不笑。 叶扬天叹了口气,“我变了?潇潇,任谁被包子这样的妖怪追上几千里地,都非变不可。” “包子真能变得那么大?”姜潇潇好奇地问。 “怎么不能?” “哞----”牛包子在叶扬天口袋里听见两人的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探出头来,叫了一声。 “你叫什么叫?会变现在也不能变!”叶扬天一把把牛包子的脑袋又按了回去。 话说到现在,叶扬天和姜潇潇两人之间的心结算是解开一大半了。 叶扬天的委屈其实不假。姜潇潇在叶扬天面前始终放不下自尊,但这自尊却只是跟两人的家境相关的,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了。 从小学到高中始终都在一起地两个人,成为好朋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哪会闹成他们这样?明明一个从心底爱护另一个,一个从心底信任另一个,平时却连话都说不上半句----这不正常。 “饿了。你请客。”姜潇潇突然说。 “本来就是我请。”叶扬天笑了。出门去点餐。 走出雅间的门,叶扬天的笑容更难掩饰,“这样才对……” 雅间里面,姜潇潇一脸红晕,轻轻念叨着,“小天?美死你!偏不叫!” “咖啡堡的比萨味道总有点儿怪,不过这儿的还不错。你尝尝。”一会儿。叶扬天端着两个海鲜比萨饼进来,招呼着说。 “我尝尝。”姜潇潇一笑,“平时我可吃不到这些东西。” “放下了?”叶扬天白了姜潇潇一眼。 “放下了。”姜潇潇很痛快地回答,“你都委屈成那样了,我没法不放下。” “嘿嘿。”叶扬天得意地笑着。“潇潇,事儿乱成这样,我就盼着能找你好好聊聊----别人都不好使。” 姜潇潇咬了一口比萨,咽下去,拿餐巾擦擦嘴,正色说,“叶扬天。我……” “别连名带姓的好不好?”给叶扬天一架梯子,他就想上房,上房就想揭瓦。 “那……我就叫你叶子,跟小邢一样。”姜潇潇点点头,狡黠地一笑,“叶子,你知道,我一直不愿跟你走得太近,因为我很现实。” “做生意的人才现实……啊,你说。你说。” “我地意思是说,你得承担责任----本来我知道你承担得起,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就是想说这个。”姜潇潇轻轻叹了口气,“所以。我也得去参加那个什么大比。我不放心。” “潇潇……”叶扬天有点儿感动了,伸手去抓姜潇潇的手。姜潇潇躲开了。 “叶子,顶多,我算是你的朋友,别的你用不着多想。”姜潇潇轻笑。 “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叶扬天好一通泄气。 象谜语似的对话结束了,各自吃好,姜潇潇走了,留下叶扬天独个儿在雅间里,一阵喜,一阵忧。 当叶扬天向姜潇潇完牢骚,两人的对话重点就在有关家境上纠缠不清,姜潇潇终于承认她是因为那些顾虑才一直对叶扬天不假辞色,甚至改口称叶扬天为“叶子”,这无疑是个好的开始。 但叶扬天知道,姜潇潇话里地所谓“责任”,才是最要紧的。 明摆着,尽管两人没特意探讨,跟道门相关的一系列事宜才是现在最令人头疼的问题,叶扬天非但没法自己一个人承担下来,还把姜潇潇等一众人等拉下了水。姜潇潇对叶扬天态度的改变,大约也正是因为这个----至少她姜大小姐是这么认为地:既然叶扬天你自己应付不过来,那只好让我来帮你一把,谁叫咱们从小就是邻居? 当然,对于以前两人家境之间的差距造成的问题,十几年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只要看姜潇潇提到三年前的事情脸上带泪,也就一目了然。 “潇潇,你太要强了……”叶扬天的这声叹息,的确是说中了姜潇潇地性格。 “哞----”牛包子对海鲜比萨的味道抱以赞赏。嵋时,真是坐的这种……铁鸟?啊,不对,飞机?” 在jn机场的候机室,萧如云望着窗外机场上起起落落的飞机,忧心忡忡地问。 “就是这种铁鸟!”叶扬天斩钉截铁地说。 跟姜潇潇长谈之后,且不管姜潇潇如何坚持只跟叶扬天是“朋友”。叶扬天还是忍不住要“多想”一点儿什么,这先不说,被公安九处的韩无熠催促着,天一亮,叶扬天就打算要去sh找他父亲叶北星了。 随行的只有萧如云和韩雨两个。“六丁六甲”中地青天真人因为要筹备青云门那边的道门大比,不得不请假走了,其余青山真人、天涵子、袁达透、李纳乾和华九五个,被叶扬天撵着早早御风去了sh等着----本来叶扬天连自己的飞机票钱也打算省下来。但韩雨说叶扬天是在九处挂了号,最好不要做太多越常情地事情:诸如在天上飞之类的,哪怕欲盖弥彰。 所以叶扬天只好拉着萧如云和韩雨一起来坐飞机了“请前往sh的cd11航班的乘客拿好登机卡,准备登机……” 伴着机场广播声,叶扬天、萧如云、韩雨三人登机。萧如云第一次坐飞机,虽然力图保持稳重地仪态,却也忍不住对飞机上地种种设备流露出好奇的眼神。本来叶扬天该对萧如云好好解说地。但有韩雨在旁边就省了他的事----尤其是怎么系上安全带,叶扬天还真不好意思亲自示范。 萧如云和韩雨以前斗过一场,按说两人应该互不服气,可出乎叶扬天的意料,这几天以来她们都跟在叶扬天身边。居然莫名其妙地成了好朋友,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只顾了聊天,反倒把叶扬天冷落一边。 “那个……我说韩雨,还真得感谢你让包子顺利通过安检。”叶扬天对这种气氛不太适应,没话找话。 “举手之劳罢了。”韩雨很谦虚地说,“九处在sh正好有研究机构,叶扬天。你看是不是这次顺便让包子去做个dna检测……” “免了!”叶扬天一把捂住口袋,把牛包子的叫声消灭于无形之中。 “小叶,”萧如云比韩雨更关心叶扬天,跟韩雨说笑几句之后觉得不妥,转头对叶扬天说,“小叶一直象有心事,是担心s那边会出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儿。我就是一想起老爸来就头疼。”叶扬天闷闷地回答。 有关“成仙”和在那之后生的事情,叶扬天一直没有对s地父亲提起过,但叶扬天知道,父亲叶北星肯定早就一点儿不漏地全了解了。之所以没联系自己,恐怕还是因为父亲也没什么高招。 可是,该来的总要来,叶扬天几乎已经看见父亲紧皱的眉头了。 “叶扬天。我听说你父亲很了不起啊。白手起家,商海搏击。这十几年来大风大浪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怎么你还一脸担心?怕你父亲骂你?”韩雨有些好奇。 “你是不知道我老爸是什么人。”叶扬天更郁闷了。 “叶……伯父是什么人?”萧如云犹豫了好久才在叶北星的头上安上了“伯父”这个称号,问完脸上就是一红。 “伯父?嗯,这回是彻底乱套了。”叶扬天好笑起来。 青云门自青天真人以下,都管叶扬天叫“叶师”,这算是尊称,萧如云是青天真人的爱徒,却在叶扬天地坚持下叫他“小叶”,只是称呼叶扬天的祖父叶龙潜为“叶师叔”,现在又加上一个“叶伯父”……如果按萧如云的叫法计算,叶扬天的祖父和叶扬天的父亲变成哥俩好了。 “这么说吧,我老爸是我们家最精明的一个----不,他不光是精明。”叶扬天沉吟着说,“他甚至教会了猛子在网上购物。” 叶扬天的话音一落,韩雨地眼球差点儿就凸出了眼眶。 “猛子是……”不知情的萧如云问。 “猛子是我老爸养的狗。”叶扬天解释。 飞机前座上有人正在喝水,听见后面叶扬天等的对话,直接一口喷了出来,闹出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 “那个……不好意思,”旁边的一位乘客也被叶扬天钩起了好奇心,凑趣似地问,“你们家那个猛子在网上都买什么了?” “一条母狗。”叶扬天苦笑。 周围的人全都喷了。 “小、小兄弟真会说笑话……”问的那位乘客笑得抽了筋,好半天才控制住扭曲的脸庞。 “我就知道你们都以为我是在说笑话。”叶扬天的脸色象是苦瓜,小声嘟囔,“问题是我说地是真的……就为这个,老妈说什么狗肖其主,都跟我爸急了……” 第三十九章 这年头,想劫机你得会飞!(上) 客机从jn到sh,只要两个小时。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还没飞出一半,萧如云就晕机了。 “呕……” 萧如云换了第三个呕吐袋。 “都是我不好……”叶扬天一边手忙脚乱地招呼空中小姐拿来温水一边自责,“早知道咱们就不坐飞机了……萧如云你没事吧?” “小叶……我没事……”萧如云脸色煞白,有气无力地回了叶扬天一句,马上又换了一个袋子。 “真是,早知道就带上华九一块儿了,他身上还有药……啊,治晕机的恐怕他没配过……”叶扬天翻着白眼埋怨自己。 上次去峨嵋山大家是坐的直升飞机,打开窗户就有天风,同行的青天真人等都没晕机,这回是客机,开舷窗是不用想了----叶扬天就纳闷:萧如云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时候多了,怎么一改坐飞机就晕了呢? “如云……如云修为不到,让小叶受累了……”萧如云百忙之中,居然还“听见”了叶扬天的腹诽。 “行了行了,如云你少说话,叶扬天你也别添乱!”韩雨义不容辞地接过照顾萧如云的任务,不耐烦地叫着,“如云,咱们去下卫生间。” “……真是怪事年年有,不如今年多,居然会晕机!”目送韩雨扶着萧如云进了卫生间,叶扬天连连摇头。 叶扬天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骚乱的声音。 “嗯?”叶扬天回过头去,看见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领着三个大汉急匆匆地从后面走过来,其中一个大汉还别着一名空中小姐的胳膊。 “不会吧?”叶扬天吐吐舌头,心头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 “对不起,我们正在劫机。”中年人戴着金丝眼镜,面带微笑,一边往前走。一边很不好意思地对过道两侧大惊失色的乘客们解释。 在中年人背后,别住空中小姐的那个大汉手上分明拎着一把黑乌乌的手枪。 “啊!” “劫机!” “天……” 机舱内乘客们顿时乱成一团,纷纷惊叫。 “请大家不要惊慌……请大家不要惊慌……妈的!”中年人微笑着对周围的乘客们说着,却镇压不住此起彼伏地尖叫声,眉毛跳了跳,一下改口骂了脏话。 配合着中年人的语调,其余两个大汉也掏出了手枪,气势汹汹地左右比划着。枪口比什么都管用。两个大汉比了一圈,再没人敢说话了,有几个年老的乘客甚至在面对枪口的时候歪头晕倒,不醒人事。 “很好。”中年人笑了笑,说,“请大家不要惊慌,只要大家配合。我保证不会有危及大家生命的事情生。” 说着,中年人的脸色又一变,“如果大家不配合,对不起,我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就象在经济舱白白送命的那两个人一样。” 枪口下没人敢说话。但听到中年人说有两个人已经被杀死了,乘客们都面如土色,接着又晕倒了几个。 “劫机啊……”叶扬天坐在座位上没动,心里只是觉得好笑,“在中国最没前途地职业就是抢银行和劫机,从来没有不被抓住的----看这人好象挺有文化,怎么选这一行呢?真是男怕入错行啊……” 中年人满意地看着机舱内鸦雀无声的乘客们。摆摆头,两名大汉拎着手枪往前走,看样子是去前面找机长了。 那个挟持空中小姐的大汉也走到了前面,只是用枪顶着空中小姐不放,威慑作用倒是起到了,那名空中小姐的脸色惨白,半闭着眼,跟乘客们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有这么劫机的吗?人数太少了吧?”叶扬天还在琢磨,“头等舱只有两个人。前面还有两个,经济舱可能人多些,顶多也就三五个,加起来不到十个人就想劫机?还有。这是要劫到哪儿去呢?台湾?不会吧?” “不对。”叶扬天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帮人拿的都是手枪。按说自动步枪该比手枪好弄,威慑力也更强啊。这帮人能弄到手枪,干什么不用自动步枪?再说,连炸药包都没有,太不专业了……怎么也该搞个不惜同归于尽地架势……” 对于叶扬天来说,飞机被劫持到哪里完全没关系,反正下了飞机自己再随便飞一下就回来了,耽误不了多少事情,所以他也乐得看劫匪们表演,毫没出手的意图。 不一会儿,飞机在劫匪和乘客的沉默中转向了,大概是机长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弯子转得有点儿急,中年人和那个大汉的身子都是一歪。 “怎么没人趁机会跳出来呢?按理这种情况下都会有英雄出现的才对……”等飞机恢复平稳飞行以后,叶扬天又在纳闷。 打死叶扬天,他也不愿做那个所谓地“英雄”。 凭着“顺风耳”的本事,叶扬天知道中年人说的什么经济舱死了两个人的话全是扯淡,经济舱的确有劫匪,但几乎没有骚动,要不然他早知道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叶扬天本能地怀疑这场劫机的把戏是公安九处搞出来的,大概就是为地看看自己怎么应对,叶扬天不是没有正义感,可他决不愿意滥用。 他甚至开始闭目养神了。 飞机又颤抖了一下。 “哎哟!”一声惨嚎惊醒了叶扬天。 询问叶扬天家里的“猛子”在网上卖了什么的那个乘客捂着胸口翻倒在地,中年人阴沉着脸,用一把小手枪顶住了他的脑袋。 乘客们噤若寒蝉。 “这是第三个!”中年人冷冷地说,“这是第三个!想当英雄的就要考虑到自己的下场!” 叶扬天一惊。 刚才趁着飞机的晃动,那名乘客扑向了中年人,却被中年人狠狠一个肘锤击中了肋骨,不但受创不轻,看样子还要被中年人当成吓猴的鸡给宰了。 “是真劫机?”看着中年人扣在板机上的食指缓缓动作,叶扬天突然不敢确定了---- 叶扬天不能允许有人在自己面前杀人。 “请问!”叶扬天打破了寂静,“这位先生。能告诉我飞机现在是往哪里去吗?” “嗯?”中年人的手枪依旧顶着乘客地脑袋,缓缓回过头来。 “飞机现在是往哪里去啊?”叶扬天重复了一遍。 中年人没回答叶扬天。 “啪!” 手枪响了。 叶扬天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叶扬天动作快,中年人已经杀死了那名多嘴好事的乘客。 “又一个不怕死的英雄啊!”中年人阴恻恻地冷笑。中年人的手枪被叶扬天托高了,子弹擦着乘客地头皮射了出去,打到了一侧座位地垫子上,险些打伤另一名乘客的大腿。 “妈呀!”那名多嘴地乘客吓得尿了裤子。 “我地……”叶扬天满心都是后怕:“你真劫机?不是闹玩?” “闹玩?小子,你才是拿着你的命闹着玩吧?” 中年人的手腕被叶扬天抓住了,晃了晃。没挣开,脸色更阴沉了,起脚冲着叶扬天的裆部就踹。 叶扬天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小子……嗯?”中年人愣住了。 叶扬天根本没动,还是抓着中年人的手腕,仿佛要害上中的那一脚根本没踢上。 “大哥!”旁边那个大汉喊了一声,把怀里的空中小姐推到一边,枪口抵住了叶扬天地脑袋。 “开枪!”中年人大吼。 “啪!” 又打空了。 叶扬天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大汉的手腕。 “你们……真是打算劫机?”叶扬天的额头上大滴的汗珠流下来。傻傻地问。 机舱内地气氛无比诡异。 叶扬天两手分别抓住一人的手腕不动,神情一片迷惑,中年人和大汉脸色扭曲,挣脱不开叶扬天的束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愣在当场“真不是开玩笑?”叶扬天继续问着。 “开你妈的玩笑!噢!”大汉跳着脚骂,刚骂半声,就改成了哀嚎。 叶扬天把大汉的腕骨捏碎了,大汉的手枪掉到地板上。 换成中年人的额头上出汗了。 “原来你们不是开玩笑!早说好不好?”叶扬天恢复了常态,半是后怕半是好笑地说,“我还以为你们……咳,实在对不住啊。是我想错了。” “你……你是什么人?”中年人额头上渗出大滴地汗珠,嗓门也不阴沉了,语气倒象是绝望的吼叫。 中年人觉得自己的手腕象是被铁爪给抓住了,用再大的力气也没法撼动。 “这年头,劫机不容易啊……”叶扬天语重心长地“教育”中年人说,“主要是你们这一行风险太大,你知道吧?你想想看,飞机上有这么多人,备不住就……” 说到一半,叶扬天忽然不说了。盯住中年人背后的某处,眼球凸出,一动不动,仿佛吓呆了似的。 这会儿机舱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叶扬天身上。乘客们。包括劫机的中年人在内,都顺着叶扬天的目光望了过去---- 叶扬天盯住的是飞机地舷窗。舷窗外,有个人正在敲窗户玻璃。嗷”地一声,坐在舷窗旁边的乘客猛地跳起来,脑袋撞到了行李架上。 上万米的高空,有个人在飞机外面----飞! 第三十九章 这年头,想劫机你得会飞!(中) “见鬼……”叶扬天想要仰天长啸。 飞机外面那个人叶扬天认识,是青云门的董双蔻。 叶扬天都听见了敲舷窗玻璃的董双蔻嘴里在说什么:“给俺开一下门好不?” 全乱了。 乘客们都跳了起来,纷纷避开董双蔻敲着的那扇舷窗,躲到了机舱的另一侧去,有几个机灵的跳起来就往经济舱那边跑,接着带动其余的乘客也往回跑,片刻功夫,头等舱内除了先前被吓晕的几位之外,只剩下了叶扬天和劫机的中年人,还有那个握着自己断掉的手腕惨叫的大汉。 叶扬天立刻就听见经济舱内也乱成了一团。 比起劫机的匪徒来,在飞机外面敲窗户的小伙子无疑更让人害怕。劫匪还是人,只要顺着他的意思,不一定就会死,可是在飞机外面敲窗户的----那可就不是人了! “喂!喂!”叶扬天叫了几声,没人搭理。 “好歹我也是制服劫机匪徒的英雄好不好?”叶扬天郁闷之极。 “对了,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飞机外面的董双蔻念叨了一句,机身上现出一圈光晕,接着,董双蔻就钻了进来。 “俺说那个什么叶师,俺师父是在这儿呢吧?”董双蔻一脸的天真无邪。 “我……”叶扬天想一脚踹死董双蔻。 再看劫机的中年人----哭了。 “知道了吧?”叶扬天松开了抓住中年人的手,慢慢地叹了口气,苦笑着说,“这年头,你想要劫机,怎么也得象他这样会飞才行……你看,效果多好……” “怎么回事这是?” 正说着,韩雨扶着萧如云从卫生间里出来了,萧如云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可两个人一出来。看见商务舱完全空了,都有点儿愣。 “那个……简单地说,有人劫机,然后……靠,这事儿我没法说,不会组织……”叶扬天瘫坐在座位上嘟囔,“爱谁谁吧……” “师父!俺看你来了!”董双蔻不失时机地冲着萧如云跑了过去。 “旅客们请注意,旅客们请注意。本次航班……那个……将顺利飞往目的地sh。虽然机内生了……一点儿小问题。但现在都已经排除。本次航班将顺利飞往目的地sh。请大家系好安全带。” 空中小姐的广播连续重复了三遍,却完全不能排除机内的恐慌气氛,乘客们纷纷议论着,各种各样的奇谈怪论接连出笼。 十几名脸色白的空中小姐在机舱内来回穿梭,用千篇一律地回复安慰乘客,说来说去无非是“问题已经排除”,但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又是怎么排除的,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韩雨,多亏了你在。”在飞机上封闭的厨房内,叶扬天好一阵感激。 “这种事情我们九处处理得多了。”韩雨轻描淡写地说。 “处理得多了?”叶扬天摇摇头,表示不信。 “0去旧金山的航班上闯进来一个妖精,杀了十个人,就是我爸来控制住了局面。97年,途径马六甲的商船被海妖袭击,也是九处平息了事变,嗯……再往前数,还有93年……”韩雨掰着手指头要继续往下数。 “行了行了。我信。我信。”叶扬天赶紧叫韩雨打住,“合着这不是百年不遇?” “你以为妖怪都那么好心?”韩雨白了叶扬天一眼,“只要控制了局面,下飞机的时候再跟乘客们挨个谈谈心,消息就不会走漏----就算有人往外胡说,也没人信。前几天jn你们学校那一出不就是这么解决的?啊……” 韩雨忽然想到jn“612突事件”一场闹剧的后遗症到现在还在自己跟前,顿时说不下去了…… “还好还好。我还以为没法收场了呢。”叶扬天却没注意到韩雨地尴尬,只是一个劲儿地拍着胸口大喘气。 “不过之所以这一类事情从没造成什么影响的原因是……它们生的频率并不高,而且都是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的,否则就难说了。”韩雨看着叶扬天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连九处都不能控制局势的话,对社会造成地冲击和后果……你自己想想吧。” “别指桑骂槐好不好?在飞机外面敲窗户的又不是我?”叶扬天叫起了撞天屈。 “俺就是想找师父,俺没做错事。”董双蔻埋头吃着飞机上的方便餐。含糊不清地反驳叶扬天。 “双蔻!” “是。师父。俺知道俺不会说话,俺不说了。”董双蔻吃得那叫一个专心致志。 “……”叶扬天在心里再次把董双蔻列入了必须提防的大敌名单上的头一位。 飞机降落。到了sh,晚点三十分钟。 韩雨再次利用了公安九处地特权,当叶扬天一行----包括“中途登机”的董双蔻----施施然离开虹桥机场的时候,广大乘客却被有秩序地引导到某处去跟人“谈心”,至于那几个倒霉的劫机匪徒,用韩雨的话说,他们自然会受到更加“体贴”的关怀。 叶扬天没有通知家里派车接机,他们坐的是九处安排好地汽车,司机是韩雨。 “韩雨,那些劫机的真不是你们的人?”叶扬天坐在前头,问。 “不是。”韩雨摇摇头。 扬天不再追问,算是默认了韩雨的说法。 韩雨踩一脚油门,汽车向s高新技术开区的边缘驶去,叶家在sh的产业就在那边。 同一时间,与叶扬天一行乘同一航班的乘客中,有十几个悄悄上了一辆机场的大巴,大巴内,劫机的那位中年人与他的同伙都在,大家互相看了几眼,没人说话。然后。大巴慢慢驶出了机场。 “眼镜,你下手不用这么狠吧?”离开机场不久,大巴内坐在前头地一人抱怨起来,赫然正是在飞机上差点儿被劫机的中年人一枪打死地那个“多嘴的乘客”。 “打地就是你。”中年人----眼镜,慢慢悠悠地说,大巴里众人都笑了。 “还是我最倒霉。”这回说话地是腕骨被叶扬天捏碎的那个大汉,他架着胳膊,一个劲儿地牢骚。“我这可算公伤,我申请去海南疗养。” “黑头,你别装,”又一名“劫匪”大笑,“你是惦记着海南地肖姐吧?” “嗯?黑头和小肖还有一段?我怎么不知道?”眼镜一边说着一边把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摘下来,掏出手绢,细心擦拭。 “好了好了。别闹了。”开车的司机维持秩序,转开话题,“怎么?我听说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 “别提了。”眼镜苦笑,“我受教育了,下回劫机。我也飞着劫。” 一个在经济舱地“劫匪”立刻插嘴,“咱们兄弟们扮劫匪也不是头一回了,从没这么窝囊过,愣是让飞机上那帮咋咋呼呼的乘客给挤得缴了械。” “那个半路上了飞机的,好象是萧如云的徒弟,嗯……他跟叶扬天似乎不对付----这可不对头。”说话的是商务舱内自从“劫匪”一出现就“晕倒”的一个老年乘客。 “咱们就别议论了。”眼镜摇着头说,“任务出完了。资料分析跟咱们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司机不以为然地说,“哥儿几个,到了分处,有你们受的----上边可是红着眼要结果,否则也不至于贸然让你们出任务刺激他。” 大巴内沉默了。 “直接去你家?不去你父亲地公司?”汽车在高公路上飞驰,韩雨向叶扬天问。 “回家。我可不想在公司看见一群人。”叶扬天想起来什么似的,反问韩雨,“你们九处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韩雨诧异。 “就是那个……期末考试,考完我就该高三了。”叶扬天有些心虚似地说,“万一我有事耽误了考试。学校那边你们出面帮我说一声行不行?” “这点儿事儿你还办不了?”韩雨乐了,“不能吧?” “不是……”叶扬天苦笑,“我怕我爸生气,不管我了----你们跟教委都是一伙的。替我说句话行不行?” “你这么怕你爸?要不然在那个什么比赛上添你一个?”韩雨好笑地说着。顺手从汽车座位一侧拿出一迭纸张,递给叶扬天。 “这什么东西?”叶扬天接过来看着。眼睛慢慢地瞪了起来。 韩雨给叶扬天的是一份国家教育部下的红头文件,抬头地题目是:《有关举办全国高中语文奥林匹克比赛的通知》。 “……为弘扬国学,进一步推动国家中高等学校加快教学改革,培养学生的实践能力和创新精神,提高教学质量,更好满足我国经济社会展和建设创新型国家的需要,教育部于本年度启动全国高中语文奥林匹克比赛……” “……教育部组织专家进行了广泛调查,学习借鉴国家级和省级实验教学示范中心的先进经验,吸取国内外实验教学和类似赛事的先进经验,结合国内各大院校的实际情况,经过现场考察、网上评审、终审评议,现公示参加决赛名单(见附件)。”“你在附件上添上自己名字就行,文件一周后才会下去,修改还来得及----到时候你拿个名次,升学地事儿也就没人敢问了。”韩雨指指那迭纸片的最后一页。 第三十九章 这年头,想劫机你得会飞!(下) “这都什么啊?”叶扬天被文件上的官样文章绕糊涂了,“到最后不也没说明白这份名单是怎么确定的?” “说得很明白了啊。”韩雨撇撇嘴,“就是你刚才念的那一段。” “好象是很明白----”叶扬天反应过来了,“我跟这玩意儿较真干什么?那我把我名字添上了。” “添上吧。文件是我拟的,我怕过会儿忘了。”韩雨点点头。 “----合着政策都是这么定的?你让我以后还相信什么?” “九处有很大的职权----但也被限定在一定范围之内。叶扬天,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能过这个职权范围。”韩雨解释。 “类似的话我听你说了一路了,省省吧。”叶扬天很不情愿地承认,韩雨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后座上的萧如云和董双蔻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萧如云还好,只是静静地听着,董双蔻却坐不住,身子来回扭来扭去,好象对汽车座位上软绵绵有弹性的座垫很不适应。叶扬天透过反光镜看得清楚,心里禁不住狠,想要在sh找个时间好好教训一下扮猪吃老虎的董双蔻。 还没等叶扬天想好方案,到了。 叶家在sh的产业不少,在高新技术开区,除了叶氏集团的总公司,三栋五层办公楼围成的一个占地约二万五千平方米的大院之外,还有两处市,剩下的主要都是房产,叶氏集团的总裁叶北星的住处就在开区的边上,一栋不大的别墅。 “你家……的确很富。”下车后,韩雨的神情有些复杂。 “还好啦。”叶扬天笑笑,“老爸有一阵做房地产上瘾,这里是他留给自己住的,是用了点儿心思----不过顾忌着周围地林子,面积倒不大。两层还不到五百平米。” 韩雨无言。 叶家这栋别墅离sh市区不到两小时的车程,依渔洋山,俯瞰太湖,位置绝好,装修并不奢华,但极尽心思,红顶素墙隐在一片翠绿的竹林中,只见雅致。一眼望去,浑身俗气顿消。 韩雨悄悄为这栋别墅估了价:不低于两千五百万。 “进来吧。”叶扬天招呼着,“老爸平时住在市里,难得过来,咱们先住下,玩几天我再……” “小天!你过来!”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别墅正门开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站在门口。 “老爸!”叶扬天的脸一下就白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爸?来sh也不告诉我?还玩几天?你还有心思玩?” 中年人正是叶扬天的父亲,名满天下的儒商,叶北星。 韩雨仔细打量着叶北星,尽管调档案看过叶北星的照片,偶尔在电视也能见到他地身影。但韩雨还是稍微惊奇了一下:看样子叶北星是早就在恭候叶扬天“上门”了,穿着平时居家的服装,上身是亚麻的格子衬衣,下身随便一条淡色的休闲西裤……真人比照片和电视上都精神多了,而且,更有气质。 韩雨又看了一眼苦着脸的叶扬天,小声说。“叶扬天,你和你老爸还真是一个模子----不过,很明显轮到造你的时候那个模子里用的材料错了。” “我知道我不如老爸帅……行了吧?”叶扬天苦笑。 “叶先生,您好。”韩雨抛下暗地里大叫麻烦地叶扬天,含笑迎上去,说,“我是……” “九处的韩小姐吧?”叶北星笑笑,“早就听你们的孙主任提过很多次了,还得多多感谢你照顾我那个不肖的儿子。” “叶先生说笑了。”韩雨吃了一惊,强笑着掩饰。 对叶北星知道公安九处的存在韩雨并不意外。但叶北星口吻中居然显得和九处驻sh办事处地孙主任很熟,这就不由得韩雨不吃惊了。 “小云也来了?好北星很亲切地管萧如云叫起了“小云”,让萧如云也了慌。“叶、叶伯父好。” “嗯。你们远道过来。累了吧?赶紧进来歇歇。”叶北星说着,看到了站在一边的董双蔻。轻轻皱起了眉头,“这位是……” “俺叫董双蔻。”董双蔻很干脆地说,还拉住了萧如云的袖子,“这是俺师父。” “啊…北星被董双蔻一口一个“俺”也弄得有些迷糊的样子。 “老爸,你怎么在家啊?”叶扬天低着头问。 “我就是为了等你!”叶北星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故意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的叶扬天,“你老爸我有这么可怕吗?” “你怎么知道我来?刘哥的手机我都没收了。”叶扬天在想办法衬托叶北星地“伟大智慧”了。 “今天一早,青山真人几位就到了,小云啊,你和双蔻先去你师伯哪儿看看,他在二楼客房。”叶北星不理叶扬天拐着弯的马屁,象跟一家人说话似地招呼着萧如云。 “韩小姐,孙主任刚才有电话给我,说是你到了sh赶紧去找他一趟----我跟他说,韩小姐既然来我这里就是我的客人,怎么也得住几天再说!”叶北星哈哈笑着,“我还给你留了一间客房,你去看看满不满意?对了,还有今天从台湾空运过来的水果,我也让王妈放到你的房间了。” “啊……谢谢叶先生,我还是……”韩雨更纳闷了。 “没什么还是!”叶北星不让韩雨离开,“我早让人买好了菜,晚上我做饭,你想走可不成!” “老爸,你的手艺……算了吧。”叶扬天撇嘴,“再说你耽误人家工作可不好吧?” “那我就再谢谢叶先生了,一定要尝尝叶先生的手艺!”韩雨看叶扬天想赶她走,反倒把九处的工作扔开不管了----对于韩雨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看紧了叶扬天。 “别什么叶先生叶先生的。这样,我托个大,你也叫我一声伯父。”叶北星自顾自地作主,“韩处长我是神交已久了,今天你过来,我可得好好招待。” 乱了一会儿,萧如云带董双蔻去找青山真人一伙,韩雨被别墅地保姆王妈领到客房里,冲着茶几上的一堆芒果、火龙果和榴莲呆。 “你跟我来。”叶北星这才狠狠瞪了叶扬天一眼,两人去了书房。 “老爸,青天真人他们怎么先找到你这儿来了?”叶扬天往书房边上的沙一坐,先开口问。 “小天,你总算还记着有我这个老爸啊,我还得谢谢你。”叶北星冷着脸,不理叶扬天的问题。 “老爸!别装了好不好?韩雨还没过来偷听----就算她偷听也没什么吧?对了,老妈呢?”叶扬天嬉皮笑脸地说。 “你……”叶北星叹了口气,摇摇头,“小天,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又不是我想地……”叶扬天还在扮可怜。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叶北星在书房里踱了几步,突然狠狠拍起了桌子,“跟公安九处叫板!啊?你还想请国家领导去看你那个见鬼地道门大比?你……你有几个脑袋?” “老爸,”叶扬天有点儿懵,“我还以为你会赞成……” “赞成?你……你真要把事情搞大,就不该通过九处!居然去跟韩无熠直接说----他能答应牵线才怪!”叶北星越说越生气,“打草惊蛇!韩无熠当天就把所有的渠道都堵死了!你再找谁去?” “啊……”叶扬天傻眼了。 “我说过多少次,渠道最重要!同样地消息,通过不同的渠道传播以后,它就不一样了!你以为现在你还能去逼宫?”叶北星在一边的书橱里拿出个木盒,打开,点上了雪茄。 “老爸,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叶扬天眨着眼问。 “先不说这个。”叶北星也坐了下来,“小天,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没有啊。”叶扬天纳闷,“老爸,我一开始是什么都没跟你说,可后来爷爷该都告诉你了----就是去峨嵋山那一趟,我也都给爷爷说了,他又不会瞒你----你从来就不知道给我留点儿**。” 说着说着,叶扬天还抱怨上了。 “那董双蔻是怎么回事?”叶北星劈头就问。 “啊?” “第一,我事先不知道有董双蔻这个人,更不知道他也来sh;第二,他看你的眼神不对,你看他的眼神也不对。”叶北星的脸色很难看,“小天,你别告诉我没几天你先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对头。” “那个……老爸,你也太……”叶扬天不知道是该佩服自己的父亲还是该叫苦。 “他是你的对头?”叶北星追问。 “不能算是----老爸你想,我是神仙啊!他……他算什么?”叶扬天忙不迭地解释,“我是看他不顺眼,明摆着是想扮猪吃老虎,可……可他真没那个本事。” “那你先输了第一场。”叶北星沉声说,“能让你看不起他,尤其是,能让你觉得他有本事却构不成威胁……你还能说他不是你的对头?” “啊……”叶扬天有点儿明白叶北星的意思了。 “别怪我风声鹤唳,小天,你现在的处境很难办,很危险。”叶北星狠狠吸了一口雪茄,“一个弄不好,你会把整个叶家弄得万劫不复!” 第四十章 这年头,有个好老爸才是硬道理。(上) 叶北星狠狠“训”了叶扬天一顿,一如叶扬天的预料。 “老爸,已经三十分钟了。”叶扬天好心地提醒。 “这就三十分钟了?很快嘛。”叶北星不满地摇头,“不过瘾。要知道,你小时候可是不会象现在这样不知道孝敬父母……” “老爸,你好歹是大名鼎鼎的儒商,这副模样万一让别人看见,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刚才说到哪儿了?”叶北星问。 “……万劫不复。”叶扬天苦着脸,“老爸,你当是写修真小说呢?还万劫不复?” 只有在家人的面前,叶北星才会放下架子,事实上,叶扬天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在某种程度上有日本卡通《乱马1> 叶北星往往会历数小时候叶扬天是多么多么听话,多么多么知道关心父母,多么多么可爱,多么多么……一数就没完。叶扬天最怕的就是这种“地狱摇篮”式的攻击。 在叶扬天看过了《乱马1> “啊,对,是万劫不复。”叶北星立刻从一个絮絮叨叨的“老父亲”的形象中跳了出来,“小天,你先说说,这个董双蔻是怎么回事。” “他是……青云门第三十八代的掌门,预定的那种。”叶扬天开始很不情愿地从他第一次遇到董双蔻的时候说了起来,因为对董双蔻莫名的敌意。有关的事情叶扬天连祖父也没告诉,却没想到刚到sh,就被父亲看穿了。 “……本来我死活把他留在了青云门,可他居然悄悄自己下山找了来,还说什么想师父了,结果就是飞机上一群人差点儿都被他吓死,我只好带着他过来。” 叶扬天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又补充。“这个人身上肯定有什么秘密,故意装天真,误打误撞地拿了珉山里神龙地青泥,实际上哪儿这么容易就误打误撞了?扮猪吃老虎是肯定的。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说他只是为了一个青云门的掌门位子……不太象。” “只是这样?”叶北星沉吟了一会儿又问。 “应该……是吧?啊,对了,这个家伙好象会拿《道德经》里面一些句子用出莫名其妙的法术----我觉得是他本来就会法术。然后硬往《道德经》上套的。” “嗯……那先不管。小天,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先开完道门大比再说----好歹我也是神仙,总不能不管事。”叶扬天嘟囔。 “小天,你真觉得你是神仙----见鬼的大罗金仙?”叶北星沉声问。 “这倒不是,我总是说我是个兼职的。”叶扬天挠挠头。“老爸,我不是说过?我这个神仙是抽签抽出来地,天上那帮神仙怎么想我不知道,可换成是我,抽签这种东西的结果我不会看重。” “你心里有数就好。”叶北星有些安慰地说,“天上掉下来的东西不要当真。” “问题是,我不当真有人当真----有好几万老道呢。再加上公安九处,我是说,政府。”叶扬天继续苦笑,“这怎么办?我本来想请国家领导人到道门大比上看看,再逐步把道门的实力过渡到社会上,然后就没我的事儿了,可你又说行不通。” 叶北星点点头,“小天,其实我和你看法差不多。不过,我跟你爷爷谈过。道门中人求的是飞升,跟政府没什么利害关系,你强自出头牵线,结果很难预料。” “反正我笨。没别的办法。”叶扬天郁闷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爷俩在这儿愁也没多大用处,走一步看一步吧。道门大比韩无熠也会去,你看他地反应再做决定----你记着,以后再有任何事情,都得给我说!”叶北星说着说着,语气严厉起来。 “我没问题。”叶扬天答应。 “那该说说别的事情了。”叶北星又点着了一根雪茄。 “老爸,不会还有别的事情吧?”叶扬天想了半天,不得要领。 “要强是个好品质。”叶北星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赞成。”叶扬天糊涂着。 “潇潇是个好孩子。”叶北星继续说。 “老爸!”叶扬天跳起三丈高,“你提潇潇干什么?” “你那点儿小心思瞒得过谁?”叶北星吐出一口眼圈,“小天,你不觉得你对不起潇潇?” “我……”叶扬天心虚地说不出话来。 “小邢我就不说了,毕竟咱们家和邢家是世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话上一代早就说过,牵扯上道门等等,虽然福祸难料,但只要你有担当,我倒不担 叶北星的眉头皱得紧了,“可你不该把潇潇也扯进这个烂摊子里来!咱们叶家地人,从来没不负过责任,怎么到了你这里,连毛都没长齐,你就让潇潇伤心了?” “爸,你这话说的……”叶扬天陪着小心牢骚,“好象我不是你儿子,潇潇倒成你女儿了……” “怎么?潇潇也是我从小看着长起来的!老实告诉你,我看她比看你亲!”叶北星声色俱厉。 “我知道了,”叶扬天忽然明白了,“爸,老妈肯定是去欧洲旅游了对吧?” “去威尼斯了----这不是重点!”叶北星说漏了嘴。 “爸,我以前是没怎么规划过将来,可潇潇……我是早就定下来了,当然我也不想把潇潇扯进来,可我有什么办法?事情根本不由我控制!”叶扬天叫起了委屈。 “那你到处留情怎么算?”叶北星好容易才让脸色又沉了下来,可目光中却不见生气的意思,倒有几分欣慰。 “没有!老天保证我没有!”叶扬天赶紧赌咒誓。 “没有?我给你数数,萧如云是一个,韩雨是一个,你班上那个班长陈晗是一个,还有……”叶北星掰着指头。 “开玩笑!”没等叶北星数完,叶扬天就不干了,“老爸,你留下韩雨吃饭就是为的这个?我理解你想抱孙子的强烈感情,可你不觉得有点儿早?再说,班长……她是狐狸精!我找个狐狸精你也放心?还有萧如云,她……“她怎么样?”叶北星追问。 “反正没什么。”叶扬天一口咬死了。 “那……” “没什么这那的,老爸,我知道我地事儿您老都看在眼里,可你也不能无中生有----我强烈抗议你这种把个人幻想强加到我身上的无耻作风!” “少胡说!”叶北星不乐意了,“小天,不是我说你,你把潇潇扯进你现在的生活来已经很不对了,你还到处的沾花惹草,就算这个我还是不怪你,你总不至于连外国的女孩子都不放过吧?看看你老爸我,自从结婚以后,对你妈那可是一片丹心照汗青……” “等等?什么外国女孩子?你别栽脏陷害。”叶扬天以为能躲开父亲有关萧如云的盘问,立刻转换话题。 “小天,我不用不承认,人家家里人都找上门来了!”叶北星往叶扬天头上浇了一盆冰水,“千叶冰云,你忘了?” “千叶冰云?那是谁啊?”叶扬天心里“咯噔”一声----如果不是叶北星提起,他还真忘了。 “堂堂千叶家的大小姐,到中国来找世交的哥哥玩,结果却被她的哥哥给打成重伤,这笔账可得全记在你头上。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你说怎么交待?”叶北星幸灾乐祸地对叶扬天说。 “老爸,话不是这么说的吧?”叶扬天傻眼了,“世交----地哥哥?明明是商业间谍吧?还用毒针对付我,我反击才把她打伤的……” “商业间谍?”叶北星皱起眉头,“你听谁说的?有哪个公司雇佣得起千叶冰云这样的商业间谍?人家可是有日本皇室血统地!” “什么?”叶扬天一阵头晕。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说前一阵集团和四菱公司地谈判破裂的事儿?那是正常地商业往来,跟千叶家没什么关系----再说,老李去检测过那天千叶冰云手上那根针,根本没毒,上面抹的是黑油漆,你就让人家扎一下也没什么。”叶北星哈哈一笑。 “老爸,你不是开玩笑?你说什么人找上门来,怎么讲?”叶扬天真的慌了。 第四十章 这年头,有个好老爸才是硬道理。(中) 打伤千叶冰云的事情让叶扬天心里多少也有些内疚,只是他的性格中多少有鸵鸟的一面,往往不去回想后果,但听到现在有人找上门来,叶扬天可就不得不去琢磨自己那天的举动是否真的过份了。 “本来呢,老李是想让千叶冰云在咱们家静养,可人家小姑娘从来还没吃过这种亏,嚷着要回日本,那就把她送回去了----结果前几天她又回来了,伤自然是完全好了,还带来了两个跟班,说是要见你。” “跟班?”叶扬天知道自己父亲的性格,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他肯定懒得一提,能被他特意说一下的“跟班”,那恐怕就不会只是跟班这么简单了。 “一个是龙斋贞水大师,现天皇的老师,日本神道的代表人物;还有一个是日莲宗的长老,净土大师,日本创迦学会会长,据说……还是日莲教祖的多少多少代传人。反正来头都大得很。”叶北星漫不经心地说。 “老爸……你说那个千叶冰云真有皇室血统?”叶扬天的一张脸快变成苦瓜了。 “我骗你干什么?要不然龙斋贞水和净土和尚能巴巴地过来找你算帐?”叶北星敲敲桌子,强调说,“如果日本能早几十年通过天皇可以由女性担任的议案,那千叶冰云没准儿还有当上天皇的机会。”“我……”叶扬天的脑海中回想起千叶冰云一脸天真地扑向自己时的模样,翻起了白眼----就那个小女孩也能当天皇?怪不得日本这几年经济一直是负增长。 “具体的事情呢,我就不管了,明天,你自己找时间去见他们----不许不去!我答应下来的。”叶北星一眼看穿了叶扬天的想法。 “我去干什么----那我把青山真人他们都带上,我不是怕打架,我……我……”叶扬天“我”了好几遍,也没能说明白他到底是怕什么。 “他们这次过来当然不会是为了给千叶冰云报仇,这个你放心。”不知道叶北星是在给叶扬天宽心还是加压,“好象道门大比的风声也传到了日本。他们大概是来找你要请帖的。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查一下资料,神道还没什么关系,日莲宗……跟咱们的佛教是两回事,到时候别真打起来,那可成了外交事件了。” “老爸!”叶扬天恨不能去掐叶北星的脖子。 “最后一件事。”叶北星站起来刚想走,又转回来坐下,拍拍叶扬天地肩膀,“小天啊。其实千叶冰云那个女孩子还是不错的----如果她能容得下潇潇,潇潇也能容得下她……啊,萧如云她们也一样啊,我建议你还是考虑一下……” “老爸你……”叶扬天无力地叹息起来。 晚上,叶北星真的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跟叶扬天之前说过的并不一样,叶北星的手艺还算不错。但吃饭的人们各怀心思。除了礼节性的称赞之外并不能说都吃好了,尤其是叶扬天。 在餐桌上,叶扬天知道青山真人等御剑到了sh之后,是公安九处的人迎接地,因为叶北星事前对公安九处打过招呼。所以他们就直接来了叶家的别墅。“私自下山”的董双蔻当然是被青山真人狠狠训斥了一顿,但说起来青山真人还是青云门里第一个认为董双蔻可堪造就的,这番训斥完全不是出自真心,反倒坐成了董双蔻也要跟在叶扬天身边历练的既成事实。 叶扬天很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教训董双蔻一顿,可董双蔻不傻,不但改口连称叶扬天为“叶师”,把“那个什么”给省了。更处处表现得对萧如云十分“孝敬”,让叶扬天碍着萧如云的面子不好真地火…… 入夜之后,叶扬天就泡在了书房里,遵照叶北星的嘱咐,找来有关日本神道和佛教的资料,猛啃一气。 “靠,这么邪门?”叶扬天没读多少,就觉得背后开始冒冷汗了。 时间是半夜12点20分,叶扬天抱着一叠资料书籍,敲开了韩雨的房门。 “韩雨。你们九处跟日本的……佛教组织有过接触没有?”韩雨开门,叶扬天见山----连解释都省了,直接问。 “多少有过一点儿。怎么?”韩雨还没睡觉,正和衣躺在床上想事情。被叶扬天吓了一跳。 “我进来了。”叶扬天也不管别地。径自走进房间,坐下来。“你给我好好说说。” “叶扬天,你……要去日本闹事?”这是韩雨的第一反应。 “我去闹什么事?”叶扬天被韩雨的话呛着了,“别忘了,我是个商人,商人爱好和平。” “有你在,你们叶家早晚得经营军火。”韩雨不放过任何一个给叶扬天难堪的机会。 “日本的龙斋贞水和净土和尚你听说过没有?”叶扬天没心情和韩雨斗嘴。 “知道。”韩雨有些诧异,“叶扬天,你怎么知道他们的?” “我又捅了一个马蜂窝,不对,是早就捅了,马蜂的反应有点儿慢,”叶扬天苦笑,“好象我明天要跟他们见面,大家喝茶,交流一下感情。” “啊?你还是要去日本?”韩雨瞪大了眼睛。 “他们在sh啊,你不知道?” “什么?”韩雨蹭地站起来,“他们怎么可能在sh?啊……九处最近人手严重不足……不行,我得赶紧汇报。” “等等,等等。”叶扬天反倒纳闷了,“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叶扬天,你知不知道?龙斋贞水和净土和尚……那是日本神道和日莲宗最有名地两个大师,他们俩的信徒加起来都快过五千万了----九处必须得控制住……” 说了一半,韩雨颓然坐下,“现在九处恐怕什么也控制不住了……” “别看我,跟我没关系。”叶扬天摸摸鼻子,浑身不自在。 等叶扬天对韩雨解释完龙斋贞水和净土和尚的来意,韩雨盯着叶扬天看了好久,最后慢慢地说,“叶扬天,我终于相信你惹祸的本事是天生的了……” “说点儿有用的好不好?”叶扬天叹气。 “龙斋贞水是天皇的老师----照你这么说,被你打了的那个千叶冰云还真可能有皇室血统……没准儿是天皇的私生女?”韩雨不负责任地猜测。 “我是问你日莲宗的事儿。我看了资料,日本神道比他们地日莲宗还算好的。”叶扬天抱怨起来。 “日莲宗……你关心的是净土和尚的本事吧?”韩雨一针见血,“那我们九处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叶扬天不干了,“是你不愿外泄机密资料吧?还是你根本没有察看那些资料地权限?” “我去过日本。”韩雨苦笑,“也见过日莲宗地人,甚至还有过一次合作……但净土和尚是日莲宗的长老,还没人见他出过手,事实上如果轮到他出手了,那日本恐怕就快亡国了。” “你细说说。” “没什么好说地。”韩雨好象很不愿提起往事,“有一次我追杀一个外逃的政府官员,那人在美国雇佣了几个教廷的败类,虽然不是我的对手,可他们逃跑的本事倒是一流……我从北美追杀的欧洲、俄罗斯,最后他们逃到了日本。” “那是我唯一一次和日本官方的秘密合作。”韩雨解释,“因为追杀行动在海外失败一次以后就很难守秘了,于是我父亲出面,日本防卫厅也开了绿灯,但条件是一定要派人协助抓捕----你知道这种追杀一旦暴露以后在海外最多也只能以抓捕的名义,日本方面派来的就是日莲宗的一个和尚,应该……是净土和尚的徒子徒孙。” “那个和尚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本事,可下手太狠了!”韩雨的脸色居然苍白起来,“那个和尚……我看着他把那个官员的一个保镖给……” “怎么了?”叶扬天被韩雨的语气弄得极不舒服。 “那个和尚生吃了保镖的心脏,一边吃一边笑。”韩雨极快地说,“不是挖出来吃,是直接吃的----剖开胸腔……” “别说了。”叶扬天恶心了。 “自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在日本出过任务。” “我理解。” “我们九处在暗处行走,见过很多所谓的变态杀手,或者说,我们本身也是杀手,血腥场面见得多了----但……”韩雨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但以杀人为乐就不好了。”叶扬天点头称是,“这个日莲宗还真邪……我怎么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麻烦?” “祝你明天喝茶愉快。”韩雨往外轰叶扬天,“我要睡了。” “愉快----韩雨,你是故意的吧?”叶扬天往外走着嘟囔,“你绝对是故意的……” 第四十章 这年头,有个好老爸才是硬道理。(下) 有关日莲宗,叶扬天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韩雨并不是危言耸听,但他在亲眼见到净土和尚的时候,还是狠狠地埋怨了一下韩雨。 因为净土和尚慈眉善目,真的很象一位得道高僧,反倒是龙斋贞水瘦小枯干,要不是窗外太阳正好,猛地打眼一看,几乎会被错认成一具干尸。 “扬天哥哥坏死了!” 叶扬天没功夫仔细打量龙斋贞水和净土和尚,他被千叶冰云这句话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一个月之前,千叶冰云就是用同样的娇怯怯的语调让叶扬天在姜潇潇和全校师生面前丢盔卸甲,狼狈逃窜的。 “千叶家的……那个千叶家的小冰,”叶扬天临时改口的称呼差点儿没把他自己肉麻死,“你还好吧?” “扬天哥哥,今天小冰有贞水大师和净土大师撑腰哦!”千叶冰云一脸得意,“小冰才不怕扬天哥哥的式神!” “式神……”叶扬天突然想起来,当初被千叶冰云第一次暗算的时候,千叶冰云就把隐身在一边护卫的萧如云当成了日本固有的“式神”,看她现在还不知就里,不由得一阵好笑。 “小冰先别说话。”净土和尚笑眯眯地开口,“叶公子人中龙凤,盛名无虚啊。不知道这几位道长上下怎么称呼?” “这和尚的汉语真地道!”这是叶扬天的第一反应。 对于和龙斋贞水、净土和尚一起来兴师问罪的千叶冰云,叶北星自然没安排她住进自己家里,只是在sh的高新技术开区的一间五星酒店里开了房间----连房钱都没垫付。 千叶冰云一行里没人会在乎这点儿小钱,但这总归是叶北星的失礼,所以在跟叶扬天见面的时候,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比较精彩。 可叶扬天出场的架势实在有点儿吓人。 叶扬天头前走着,身后一步,是萧如云和韩雨两个漂亮的女孩子,都穿着一身现做地黑色西装;往后一点儿,青山真人、天涵子、李纳乾、袁达透、华九。五个道士旁若无人,按五行方位缓缓前行,再加上一个到处乱看的董双蔻,这就衬得叶扬天脸上好象写了五个大字:“老子是高人”!如果再添个注脚,那该是:“看谁不服”! 饶是龙斋贞水和净土和尚都见过大风大浪,也不由自主地犯了嘀咕。 “我听父亲说过了,两位是……净土大师和龙斋贞水大师?”叶扬天彬彬有礼,“晚辈、啊。我昨天才到sh,来得晚了,两位千万别见怪。” 叶扬天刚自称了一声“晚辈”,旁边青山真人就忍不住一阵干咳,叶扬天只得又改了口。 没办法,在道门叶扬天是正儿八经的“叶师”,就算叶扬天乐意。这个“晚辈”也不能随便自认。 “好说好说。”净土和尚微笑着,“叶公子,楼上说话。” 在酒店,千叶冰云一干人等早订好了一间会议室。 “叶公子,小冰前次来中国。真是承蒙叶公子多加关照了!”刚在酒店的会议室落座,龙斋贞水就迫不及待地难了。 “好家伙,这一位的汉语也很地道啊,这回方便了,大家唠吧。”叶扬天的第一反应还是这个。 “龙斋大师和净土大师这次过来sh,总也该说一声,这不是显得九处失礼了?”韩雨及时地转移话题。 “啊。老僧怎说看着这么眼熟,是韩家的女公子啊,”净土和尚大笑,“上次韩小姐和老僧的小徒弟共事一场,到现在小徒弟还是念念不忘……真该带他一起来地,是老僧的不是。” 叶扬天同情地看了一眼韩雨,心说,“被一个爱生吃活人心脏的和尚成天惦记,这该算是种酷刑了吧?” “扬天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千叶冰云坐在龙斋贞水和净土和尚的中间。眨着眼睛问。 “那……小冰,扬天哥哥上次对不起了。”叶扬天无奈地说,随即把青山真人等介绍了一遍。“老僧早听说了,华夏隐世道门一夜之间重出。真是可喜可贺。这次过来。老僧得见众位真人,幸何如之。”净土和尚满脸欣喜。闭目念佛。 “哪里哪里。”叶扬天实在忍不住,脱口赞扬,“大师的汉语说得真好。” 一个外国人,随便一开口就能说什么“女公子”“幸何如之”,简直不可思议----就是叶扬天自己,估计也有没这样的本事。 “叶公子有真性情。”净土和尚反过来拍叶扬天的马屁,“怪不得,真是怪不得……” “叶公子,我家小冰地事,还请叶公子给个交待。”龙斋贞水却不管这一套,直愣愣地说。 “这个……”叶扬天偷眼看看千叶冰云,千叶冰云不抬头,只顾了去玩自己裙子上的花边,一对眼珠转过来转过去,不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 “叶公子,”龙斋贞水步步紧逼,“我知道叶公子得天独厚,眼看就要统领道门,当真是大英雄,大豪杰,但我家小冰的事情,总要叶公子讲明白了!” “啊,他汉语还是不行,说得怎么乱七八糟的?”叶扬天心里嘀咕着,脸上赶紧挂起微笑,“龙斋大师这是什么意思?我已经给小冰道过歉了啊……” “叶扬天!”龙斋贞水一拍桌子,气得满脸的皱纹都开了,“你欺负了我家小冰,今天还要悔婚,难道真欺我东瀛无人?我八百万天津神……” “天津神?”叶扬天一上来没听懂龙斋贞水说地“悔婚”两个字,光顾了琢磨“天津神”,眨眨眼,问,“天津不是中国的直辖市吗?”---- 昨天晚上,叶扬天恶补了日莲宗的相关知识,却漏看了日本神道里“天津神”的传说。 “你说……悔婚?”叶扬天没听明白,但青山真人等却都听清了,不由得全都惊得站了起来。青山真人颤着声音问,“叶师怎会跟你东瀛女子有婚姻之约?” “叶师,原来你有老婆了啊。俺还以为你看上俺师父了呢!”董双蔻憨憨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了起来。 “什么玩意儿?”叶扬天愣是坐着摔了一跤。 “扬天哥哥,你不要小冰了?”千叶冰云这才抬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叶扬天,声音幽怨。 “不是,那个……什么……呸!啊,今天天气不错是吧?我出去散个步……”叶扬天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语无伦次。站起来就想走,走路都顺拐了。 “扬天哥哥……”千叶冰云地声音里带了哭腔。 “叶公子哪里去?”龙斋贞水身形一晃,越过会议室的圆桌,拦在了叶扬天地身前。“龙斋大师这是要做什么?”李纳乾和袁达透两人立刻也动了,反挡在了龙斋贞水面前。 “好!几位真人要护着这个悔婚的浪荡子,那我今天就领教华夏道门的高招!”龙斋贞水接连换了几个方位,都不能破开李纳乾和袁达透的阻挡。身子一顿,高声叫着,双掌交错,这就要动手。 “白鹿洞千载以来未曾会过东瀛高手,今日李纳乾就开了这个先例!”李纳乾立刻应了下来。紧接着袁达透后退,把场子空了开了。 “等等!等等!”叶扬天红着眼大叫----骤然听到所谓“悔婚”的字眼,本来叶扬天就想抓狂,可没成想,在自己抓狂之前先有人要抓狂,想要抓狂的自己还非得拦着这些抓狂的人不让他们抓狂,叶扬天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直接先抓狂了好。还是该让抓狂的人们不抓狂了以后再抓狂了。 “叶师。”好在李纳乾是很听话地,叶扬天一叫,立刻就住了手。 “大家先坐下。”叶扬天使劲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有话好好说。我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龙斋大师,你也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和……千叶冰云有婚约了?” 龙斋贞水愣了。 “叶公子,你们明明是指腹为婚的啊!”好半天,龙斋贞水才迸出一句。 “啊?”叶扬天一方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我……我怎么不知道?”一句话石破天惊,叶扬天觉得整个世界都扭曲了,好容易才咬牙切齿地问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龙斋贞水看叶扬天的确是一副毫不知情地模样。也惊呆了,喃喃自问。 “咱们大家还是坐下,龙斋大师,你慢慢说。” “叶师啊。指腹为婚你能不知道?你可别骗俺了。俺看这个小姑娘挺好。你怎么就不知足呢?要俺说,你还是承认了吧?你又不吃亏。”自始至终。董双蔻就没动地方,只是他说地话一句比一句气人。 “双蔻闭嘴!”萧如云脸色煞白,指着董双蔻就骂----倒替叶扬天省事了。 “是师父。”董双蔻很听话地闭了嘴,只是望向叶扬天的目光里全是不屑,分明摆出了决不相信叶扬天地架势。 “龙斋大师,你从头说----指腹为婚的事儿我并不知情,上次小冰来中国找小邢和我,也从来没提到过。”叶扬天顾不上收拾董双蔻,以最大的诚意对龙斋贞水解释。 “叶公子,这件事情难道令尊从来没提起过?”龙斋贞水还是有几分不信。 “真的没有。”叶扬天一边否认一边在心里把父亲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说你昨天怎么欲言又止的,合着还有这么一出? 龙斋贞水地汉语的确不算标准,说着说着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偏差,但细细讲下来,多花了些时间,总算让众人听明白了。 事情要从十七年前说起。 叶扬天、邢师我和千叶冰云三个人的生日相差时间不长,他们是在四个月内分别降生的,叶扬天最大,千叶冰云最小。 叶家、邢家和千叶家有很深的渊源,最早邢师我的祖父邢远洋与千叶家地大小姐千叶真琴私定终身,后来千叶真琴为救邢远洋而死,叶扬天的祖父叶龙潜劝邢远洋再娶。再后来,千叶家为了给千叶真琴讨回公道来到中国,最后却冰释前嫌,三家结为世交。 这些恩怨说得简明一些,就是一句:叶家和邢家加起来,欠了千叶家一个女儿。 十七年前,叶扬天、邢师我和千叶冰云三人的母亲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怀孕,当时三家曾经约定,等三个孩子出世,千叶家可以在邢家和叶家任意选择一个孩子成亲,算是把几家的遗憾抹平----当然,如果都是女孩或都是男孩那就算了。 这种半是认真半是戏言的约定在三家的孩子降生以后就明确了,是千叶冰云可以在邢师我和叶扬天当中选择,但中日关系又冷了,三家虽然联络不断,千叶冰云却始终没能到过中国。当然,那时他们也都还小,没人知道还有这么一说。 千叶冰云是前一段时间在祖父千叶龙马那儿听说了这件事情,她一方面对所谓的“指腹为婚”嗤之以鼻,一方面对邢师我和叶扬天更有些好奇,借着“反对指腹为婚”的幌子悄悄离家出走,来到jn。 一番观察下来,千叶冰云对性格稳重,说穿了就是有些迂腐的邢师我丝毫不感兴趣,倒是对叶扬天的印象不错。于是大把地钞票砸下来,千叶冰云就以“叶冰云”的名字“转学”进了云山三十一中。 其实千叶冰云年纪还小,也未必真的认准了叶扬天不放,但在她的恶作剧攻势之下,本来就一堆麻烦缠身地叶扬天避之惟恐不及,这让平时在千叶家作威作福惯了地千叶冰云大小姐感到新奇,结果……她认准叶扬天了。 就在这个时候,叶扬天把千叶冰云打伤! 千叶冰云回到日本之后,伤势很快治好了,只是越想越是生气,另一方面又越来越想再见叶扬天,不由自主地总是呆。千叶冰云的心事虽然瞒不过大人,可以她精灵古怪地性子,十句话里九真一假,说来说去,就成了“尽管受了叶扬天的欺负,可还是不计前嫌,象多年前的千叶真琴奶奶一样,对那个狠心短命的小鬼死心塌地”了。 龙斋贞水是千叶家的老朋友,看着千叶冰云从小长大,听了这话以后万般心痛,于是他就在千叶龙马面前打下保票,带着千叶冰云再度来到中国,上门逼婚。 此外,有关中国国内隐世道门现身的消息也传到了日本,只是传得千奇百怪、莫衷一是,龙斋贞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打听到叶扬天不知道有什么本事,居然隐隐有一统道门的趋势,生怕自己一个人力量不够,又邀请了好友:日莲宗的净土和尚,几人一起来到中国。 “不会这样吧?”等叶扬天在脑海中把这些事情理清脉络,一张脸都快绿了。 “叶公子,现在你知道我并非胡说了?”龙斋贞水解说完了,又向叶扬天逼问起来,“还请叶公子赶紧给千叶家一个交待,给老朽一个交待----若是叶公子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你父亲叶北星。” “正是。”净土和尚笑眯眯地插口,“叶公子,那天老僧就在旁边听着,令尊可是承认了指腹为婚这回事的。” “大家请等一下,”叶扬天红着脸腾地站起来,“我这就去杀了我爸。” 第四十一章 这年头,会总是要开的。(上) 说归说,生气归生气,叶扬天还是对自己父亲说过的话没辙。 本来,叶扬天还可以把“破除封建迷信和陈规陋习,对封建婚姻说不”的说法拿出来当挡箭牌,但他旁边就坐着一群道士,这样的话说起来未免也太没有底气。 “扬天哥哥,小冰这回可是很努力了哦!”千叶冰云可怜巴巴地看着叶扬天,那副神态,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小冰放心,我就是豁出去跟整个中国道门作对,也让你得偿心愿!”龙斋贞水最看不得千叶冰云受委屈,斩钉截铁地打保票。 “俺说叶师啊,你看看,人家这么可怜,又有父母之命,你怎么就不动心啊?要是你说缺啥媒妁之言,那俺勉为其难,看在小冰妹妹的面子上,俺当你的媒人还不行?”董双蔻又在添乱。 “双蔻闭嘴!”萧如云真的生气了,狠狠给了董双蔻一个耳光,然后冷着脸走出了会议室。 “那个什么叶师!你让俺师父生气了!俺跟你没完!”董双蔻丢下一句就追出了会议室。 不过,尽管董双蔻丝毫没有自觉,说的话却全在点子上,萧如云生气的原因恐怕真的就是在叶扬天身上。 “叶师,此事还要从长计议。”青山真人不满地瞥了一眼萧如云和董双蔻的背影,凑上来小声说,“道门大比在即,叶师要是在这个时候定下一桩与东瀛女子的婚事,小老儿只怕……” “青山真人,我称你一声真人,你也别太下作!”龙斋贞水的中国话果然还是有哪儿不对头。 “那个……能不能让我和小冰单独谈谈?”叶扬天憋了好久,总算憋出一句。 “那是最好。”净土和尚象是专职打圆场的,替所有人答应了。 “扬天哥哥,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呢!你手下有多少老道啊?”众人离开会议室之后,千叶冰云喜笑颜开地蹦到叶扬天身边,眯着眼睛问…… “我说千叶家的。”叶扬天看没别人,立马态度就变了,“你到底搞什么鬼?” “扬天哥哥,小冰没捣鬼啊!”千叶冰云真的很委屈似地,“你是不是怪小冰这次和贞水大师还有净土大师一起来了?可是扬天哥哥火的时候好可怕的,小冰怕再被扬天哥哥打……” “千叶家的……”叶扬天对着天花板翻起了白眼,“你平时说话是真一直这样还是现在故意装的?你要真是一直这样地话,那你可的确是个……” “是个什么?”千叶冰云嘻嘻笑了。 “……你是天才!”叶扬天想把脑袋往墙上撞。 “扬天哥哥。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千叶冰云似乎很心痛,“小冰哪里不好了?” “你……小冰,”叶扬天莫名其妙地改了称呼,“你知道的,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你没事儿就拿着毒针……好好好,我知道那只是象毒针的针,可你也不能往我身上扎啊!” “扬天哥哥。你不知道?真琴奶奶当年就是拿着毒针往邢家爷爷身上扎啊扎的,然后他们就私定终身了。”千叶冰云眨着大眼睛说。 “还有这种事?”叶扬天摇摇头,努力把邢师我的祖父其实是个受虐狂的念头赶出脑海,“可我有喜欢地人了----再说到现在我也不敢确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扬天哥哥,你是说那个姜潇潇?要不然我去把她杀了好不好?这样扬天哥哥就不会喜欢她了。”千叶冰云很自然地说。 “你敢!”叶扬天急了。 “不行啊?那你告诉小冰就好了。”千叶冰云很泄气地自责。“可是小冰就是喜欢扬天哥哥怎么办呢?” “你……”叶扬天也泄气了。 “扬天哥哥好玩,小邢子不好玩嘛……”千叶冰云自个儿嘟囔着,“小冰看扬天哥哥的表情怎么看也看不腻呢。” “我说小冰,”叶扬天换了个方式,“其实小邢人很不错的,你想想看,他从来都不会说谎。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商人啊,很喜欢说谎。就算今天我说我喜欢你,可我很可能就是在说谎----不如你去找小邢?” 这时,远在jn的邢师我正在教室里上课,突然觉得鼻子一阵痒,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小邢你也别怪我,我知道你该打喷嚏了……可我这也不是害你……”叶扬天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不说谎多不好玩!”千叶冰云否定了叶扬天的说法,“扬天哥哥,其实我也很会说谎的!” “你……”叶扬天摸摸鼻子,心说。“你不光会说谎,在jn地时候,你变脸也变得很快!现在虽然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可你也十七了啊!” 叶扬天又哄小孩似地哄了千叶冰云半天,到头来千叶冰云反倒冲叶扬天嚷嚷开了:“扬天哥哥。我不是小孩!你不用哄我!” 然后叶扬天真的开始撞墙了。 “叶扬天。我出个主意。”不知什么时候,韩雨又回到了会议室。“小冰似乎真的对你是一片痴心对不对?” “对!”千叶冰云在一边跳着脚高呼。 “你现在对小冰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对不对?” 扬天还在撞墙。 “那你就让小冰在你身边多呆几天,培养一下感情吧。”韩雨微笑。 “好啊好啊!”千叶冰云连连点头。 “韩雨,有一个董双蔻添乱还不够?你折腾什么!”叶扬天有点儿急了。 “这是最好地办法。”韩雨丝毫不觉得自己是越帮越忙,义正词严地反问,“否则还能怎么办?龙斋大师和净土大师可还是在外面等着你的答复。” 叶扬天一惊,忽然记起来在来路上韩雨说过的话:“日本和中国不同,神道和日莲宗的信徒就是真正的信徒,龙斋贞水和净土和尚的信徒加起来过五千万,如果再算上千叶冰云的皇室血统……你自己想,要不要在你把局面收拾利落之前先给自己添这么大麻烦。” “我……那个,你请大家进来吧。”叶扬天沉吟了一会儿,对韩雨说。 “扬天哥哥,你想怎么样?”千叶冰云好奇地问。 “龙斋大师,净土大师,诸位,”叶扬天冷静地对大家说,“有关指腹为婚地事情,我会再向家人求证----当然,我相信龙斋大师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龙斋贞水满意地点点头。 “但是,这件事情还关系到另外一个人,我是说,我的好兄弟:邢师我。”叶扬天毫不客气地把“好兄弟”当成砝码给用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小邢他对小冰有好感怎么办?这毕竟是我们三家的事情----而且,我祖父那一代,还是邢家和千叶家之间的关系更近。” “这个……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小冰她……”龙斋贞水一愣。 “我喜欢扬天哥哥!”千叶冰云斩钉截铁的一句,至少让在场的三个人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 “反正,”叶扬天有点儿狼狈地说,“这件事没可能现在就定下来----我们还很年轻,退一万步说,离国家的法定结婚年龄还差得远。” 龙斋贞水鼻子里哼了一声,很是不以为然。 “当然我说地是中国的法定年龄。”叶扬天有些心虚地补充。 “小冰,这小子拖拖延延的好不痛快,你真确定非他不嫁?”龙斋贞水慈和地问千叶冰 “嗯……之前我说过了啊?”千叶冰云并没正面回答,但众人都从龙斋贞水的那声叹息里理解了千叶冰云地决心。 只有叶扬天地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倒不是对千叶冰云的所谓决心有多大地反感,可龙斋贞水毫不把他当成一回事的态度却让他不好受得很。 “这个……有件事,我想龙斋大师和净土大师或许知道,也或许还不知道。”叶扬天强自带着微笑说,“今年8月,复出世间的中华道门在峨嵋山有一次聚会……” “哦?”龙斋贞水和净土和尚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 “叶扬天你想干什么?”韩雨怎么也没想到叶扬天会对两个外国人提到这事,一急之下连该悄悄传音提醒都忘了,直接小声问了出来。 叶扬天没搭理韩雨。 “老僧隐隐听过这样的传闻,但地处东瀛,门派有别,却也不敢对众位道门真人提起。”净土和尚两眼精光一闪,“叶公子这么说是……” “在这次道门大比中,还有一件盛事。”叶扬天不顾韩雨越来越凶狠的目光,继续说着,“这件盛事跟我那个好兄弟就有很大的关系了,事实上,应该说跟小冰也有些关系。” “叶公子请明言为是。”龙斋贞水沉声道。 第四十一章 这年头,会总是要开的。(中) “有意思的是,道门各派都觉得小邢不错,想把自家的弟子嫁给他,于是就定下了类似比武招亲的这么一出好戏,这个……我记着小冰也有一身本事来着,如果小冰乐意,龙斋大师,我看是不是也让小冰去参加一下?”叶扬天把问题抛给了龙斋贞水。 “叶公子的意思是说……小冰比不上你们中国的道门女侠?”龙斋贞水居然上当了。 “我可不敢这么说。”叶扬天脸上不动声色,“龙斋大师,小邢的人品……啊,他比我强得多,由我来保证就有点儿奇怪了。可是,让道门各派在大比会场上为他专门设下比武招亲的擂台,这恐怕很能说明些问题吧?” “我是害怕……”叶扬天沉吟着,“如果小邢喜欢小冰,而小冰又没在比武招亲的擂台上出过场,到时恐怕说闲话的人会不少呢……” “叶公子不用说了。”龙斋贞水推案而起,“就让小冰去参加你们那个比武招亲怎么样?” “那小邢肯定是求之不得了。”叶扬天哈哈一笑,“龙斋大师,就这么说定了。” “不过,到时我也得在场才好。”龙斋贞水看见叶扬天的笑容,猛然察觉自己是中了激将法,只好不情愿地敲起边鼓。 “那是当然。”叶扬天满口答应,“龙斋大师,这位青天真人就是道门大比负责人之一,我这就请他写下请柬。” “叶公子,中华道门大比是百年盛事,不知道老僧能否也去叨扰一二?”一直没说话的净土和尚突然开腔。 “这个……”叶扬天面有难色,“净土大师,不是我说,您的日莲宗在中国……要知道,这次道门大比还有佛门的高僧前去观礼,到时候万一撞上了,恐怕会尴尬……” 经过恶补……叶扬天知道,日本的日莲宗并不能算是佛教的一支,它认为释迦牟尼、也就是如来佛祖已经涅,只有日莲佛才是真正的“本来佛”,而且还将永恒在世。换句话说,日莲宗排斥佛教所有的分支,并且被佛教所有分支所排斥----日莲宗其实就是一个只在日本有市场的邪教而已。 如果日莲宗的和尚遇上真正地和尚……叶扬天几乎可以想得到那时的情景:恐怕非得有一方的光头上会添点儿血。 “南无妙法莲华经。”净土和尚念了一声日莲宗独有的佛号,笑道。“叶公子不用担心,能一睹道门盛事是老僧平生之愿,到时老僧改装,以小冰的随从的身份出席便是。” “这个……”叶扬天心里冷笑着,做出一副犹豫的样子。一边韩雨却已经明白了叶扬天的用意,也不再阻拦了。“既然净土大师这么说,那小老儿就斗胆代叶师和掌门师弟做主。请大师到时赏光。”青山真人嘿嘿一笑,应承下来。 “多谢,多谢。”净土和尚大喜。 “那就这样?”叶扬天站起来,“大比是8月10日开始,请几位在酒店安心等待。到时自然有人过来迎接----现在也到中午了,不如我请龙斋大师和净土大师用顿素斋?” “不必了。”龙斋贞水回绝了叶扬天地邀请,一拉千叶冰云,三人的身形突然一下变得模糊起来,一眨眼的工夫,竟消失不见。 “微末之术,也放米粒之光!”天涵子冷笑一声。 韩雨轻轻拉了一下叶扬天的袖子。俯下身子笑骂,“叶扬天,你们家奸商的本事真不是假的,明明人家千叶冰云看上的是你,居然让你说地她去参加邢师我的比武招亲?” 这一回叶扬天笑得阳光灿烂,“韩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大家是彼此利用,好戏还在后头!” 叶扬天说得不错…… 靠道门大比这一借口,叶扬天暂时摆脱了千叶冰云的纠缠----本来千叶冰云一出现就是要跟着叶扬天不放的。但为了“比武招亲”,龙斋贞水非得用这段时间让千叶冰云特训不可。 之于龙斋贞水和净土和尚,中国道门重现,世界各国政府都在努力探求其中虚实。日本也不例外。龙斋贞水的态度还算好说,那个顺杆就爬地净土和尚却是明摆着要假借上了叶扬天一当的机会来一探究竟。 青山真人却是最坏的一个。他应承下来净土和尚的请求,明里是给了日莲宗一个人情,暗里只怕是憋着要在大比上想办法在佛门中人面前戳穿净土和尚的身份,让净土和尚来得去不得----同时,佛门中人不但要卖道门的人情,要再说什么叶扬天等和佛门有缘的鬼话也不好开口了。 当然,韩雨对日莲宗向无好感,这种可以打一下落水狗却不用九处负责地好机会也不愿错过。 大家各怀鬼胎,彼此利用,但至少现在,却是都得其所哉,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飞快。 叶扬天辗转于sh和jn之间,与叶北星、叶龙潜和邢师我,乃至韩雨、韩无熠都进行了多次长谈,并在其中获益良多。值得注意的是,有过一次被“劫机”的经验以后,叶扬天干脆不坐飞机了,成天飞来飞去,有时候一天之内就能在jn和sh往返两趟,这件事情的后果是:公安九处负责盯梢的成员被叶扬天毫无规律的行动逼疯了至少三人。 在与叶北星和叶龙潜的长谈中,叶扬天第一次知道父亲多少也修习过一点儿青云门的法门----之前他虽然也多少察觉了,但一直不了解详情。事实上现在叶扬天依旧不了解,只是大体知道了父亲修习地法门是从娘胎里**来的,而祖父当年愤然离开青云门的原因与在叶家从来没人提起的那位早早过世地祖母有关。叶扬天甚至怀疑祖母地死恐怕与青云门脱不了干系,却得不到实证,再加上现在叶龙潜与青云门也算是尽释前嫌了,所以他认为当年的事情大概可以被“令人伤心地误会”这几个字解释清楚。 叶北星还多次与叶扬天对今后局势的展进行过分析,但两人最终除了静观其变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等到叶扬天对叶北星说起了那天他以大罗金仙真身收伏夔牛时的感受之后,叶北星苦思了好几天,然后长叹一声,彻底放手不管了。 邢师我和叶扬天似乎更能说到一起,叶扬天力劝邢师我开始学习法术,并逼着华九拿出来一堆各种各样的药丸,药丸有一半进了邢师我的肚子。此外,青山真人也被叶扬天拉了壮丁,开始每天为邢师我讲解道门最基础的炼气功夫----从没修习过法术用起来却毫不费力的叶扬天同样听得津津有味。 叶扬天对邢师我隐瞒了有关千叶冰云和“指腹为婚”的故事,叶扬天觉得邢师我不会看上千叶冰云,但又不敢保证,于是几次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在得到邢师我的保证之后,他把这个消息隐瞒得更加滴水不漏了。 另外,邢师我也劝叶扬天多多接触姜潇潇,但这件事令叶扬天最为伤心。 姜潇潇对叶扬天带来的天医门的各种药丸照单全收,也开始和叶扬天象个好朋友似地有说有笑,可是,姜潇潇还是紧守住了“好朋友”的界限,这让叶扬天的野心每夜每夜哭泣不休。 跟韩无熠和韩雨的交谈乏善可陈,这一对父女最大的嗜好似乎就是对叶扬天讲解社会安定的必要性,为此他们甚至不惜将公安九处的部分秘密档案调出来让叶扬天阅读。当然,叶扬天采取的飘忽不定的态度同样令韩无熠和韩雨郁闷无比,因为叶扬天总是在点头承认维护社会安定是重中之重以后无意间流露出自己只打算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并且对九处曾经使用过的一些手段嗤之以鼻。 sh也不平静。 有消息说,在sh高新技术开区的边缘,每到深夜就会传出鬼哭的声音,于是有一批好事者开着车半夜乱转,其中某些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看到了鬼,一个女鬼,两个老鬼,而且老鬼里有一个还是和尚。他们说,不是鬼哭,是鬼打架。 就这样,8月到了。 全国各地大约有一百多位高中生莫名其妙地涌向伟大祖国的心脏:北京,他们是获准参加“届语文奥林匹克大赛”决赛的幸运儿,他们还被告知,在决赛之后,成绩最好的三十人将得到在北京集训一月的殊荣,给他们授课的都是知名的国学大师。这一消息传出之后,在全国各地的中学生中间掀起了学习国学的热潮,无数学子每天睡觉之前都会摇头晃脑地读一阵《论语》或是《大学》,又或者其他类似的古籍。 媒体和舆论都为教育部的这一举措高声叫好,却没人提出看似极为简单的问题:那三十个幸运儿在接受集训之后该干什么?如果什么也不干的话,又为什么要集训? 反正,8月到了。 第四十一章 这年头,会总是要开的。(下) “小邢,潇潇,这就走吧。”叶扬天再次检查了一边行李,说,“咱们至少要在峨嵋山呆一个月呢。” “大比不是三天以后才开始?去那么早干什么?”邢师我一边呆呆地看着“黄蜂”直升飞机一边问。 “因为咱们是东道主。”叶扬天回答得很简单。 姜潇潇紧了紧手上的旅行包,没说话。 直升飞机起飞了,这一回,驾驶员是公安九处的处长:韩无熠。一路上韩无熠脸色一直很阴沉,很少跟大家说笑。 叶扬天知道韩无熠心情不好的原因。 现在,峨嵋山青云门内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了。那人是通过叶北星的渠道早去峨嵋的,他是北京某部的一个小小的办公室秘书助理----用叶北星的话说,小人物,决定大事件。 真的是一路无话。 因为现在已经有不少门派早早到了青云门内,一抵达峨嵋山,叶扬天就把牛包子放了出来,让牛包子在半空中恢复原形,然后众人一起坐在牛包子的头上,缓缓落到了空明峰前。 所有人都被牛包子的体形给吓着了。 尽管众人都听说了“jn府的叶师”,但叶扬天的出场,不折不扣,完全符合大罗金仙的身份排场。 收了牛包子,叶扬天一行急匆匆地进了空明峰的白云满地楼里,青天真人早已派人把这里洒扫干净,尽管来客众多,整个空明峰上却概不接待外客,不仅在四周醒目处设下了无数“止步”的木牌,还有门中弟子日夜巡逻。 “果然是人多啊……”叶扬天在白云满地楼的主楼大厅坐定,深深吸了口气。 从高空望下来时,叶扬天觉青云门内来了个大变样。 上次来青云门时,叶扬天震惊不小,那是因为青云门内风致幽胜。恍若仙境,真正是道家清静地,说不得,现实社会来的人第一眼看见了,崇敬憧憬之心就会油然而生…… 可现在却……叶扬天歪头想了半天,总算找到了形容词,“青山真人,我也就一个月没来。青云门怎么变成农贸市场了?” 青山真人满脸的苦笑,说不出话来。 “不得了不得了!”白云满地楼外忽然闯进来一个小道士,边跑边念叨,“真是不得了!” “空心!你乱跑什么!”青山真人抓住机会,一把拉住小道士训斥,“你没见叶师在这里?” “啊!”小道士蹦起三丈高,立马趴下了。“对不起对不起,叶师恕罪,青山师伯祖恕罪!” “起来说话。”叶扬天把小道士拉起来,摸摸鼻子,好笑地问。“你叫空心?” “是是是,小道道号空心。”小道士年纪不大,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眉清目秀,讨人喜欢。 “叶师,”青山真人向叶扬天介绍,“空心是三十八代弟子中最小的。入门也早,为人伶俐,只是有时做事慌里慌张,见不得大场面,这次调他过来伺候,也是想让他学些叶师的气度。” 叶扬天点点头,心里钦佩青山真人提拔门下年青弟子的良苦用心,转而向空心问,“空心,你连说不得了。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叶师,真地不得了了!”空心两眼放光,比比划划地说,“西北!西北!西北异苓门。自掌门空空真人以下。两千一百一十六人来了!” “什么?”不止青山真人,天涵子、李纳乾等一众人等一起惊呼出声。 “空心。你没说错?”青山真人一把拉过空心小道士,肃容问,“你看清楚了,是异苓门?是两千一百一十六名弟子?” “青山师伯祖,我哪能看错啊!”空心手舞足蹈地强调,“我刚才正为叶师骑牛破空而来惊叹着呢,接着就被师父拉走了----师父指着那一大群人告诉我,让我赶紧过来给叶师说!” “青山真人,众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叶扬天有点儿不敢确定地问,“青云门门下弟子好象才三百来人?对了,天涵真人,你的玄心门门下……是二百多人没错吧?” 青天真人和天涵子一起点头。 “叶师,白鹿洞重建之后,李门、袁门合并,门下弟子五百余----贫道原以为这已是如今道门中最大的门派……”李纳乾插 “那人家什么……” “异苓门”空心又说了一遍。 “那人家异苓门怎么有两千多弟子?”叶扬天紧皱眉头,“这个异苓门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是说,你们既然请人家来,总该知道来多少人吧?” “叶师……”青山真人的笑容象是刚喝了黄连水,“这一次道门大比有叶师亲临坐镇,掌门师兄自然广请柬----不是乱,只是历届大比曾出席过的门派一个不漏罢了……因为时间仓促,也实在来不及确认这些门派是否还在……叶师您知道,道门之中传递消息,向来是飞剑传书,传到了就算送到了……” “啊……”叶扬天忽然明白了,“是不是请柬上你们还特意注明了有一个什么大罗金仙也会来?” “是。” “我记着……好象飞剑传书如果送不到地头的话会自己飞回来对不对?”叶扬天接着问,“你们送出去多少请柬?有几封请柬没送到飞回来了?” “叶师……小老儿一直跟在叶师身边,不知道啊!”青山真人哭丧着脸。 “叶师,小道知道。”空心很流利地回答说,“掌门师祖比照一千二百年前王屋山大比,送出请柬近五百封,到今天一共被退回了十四封!” 没人说话。 都有点儿傻眼。 “怪不得寒门变成农贸市场了……”良久,青山真人呻吟起来,“将近五百个门派?” “上届大比总共可就只来了二百多个门派……”天涵子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语,“只要有十个……不。只要有五个门派有类似异苓门的规模,那……” “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叶扬天平静地问,“前几次道门大比之所以人少,其实不是因为道门式微,而是有很多门派懒得凑这个热闹?” “噗通”一声,韩无熠拉着韩雨,两个人一起从椅子上掉下来了。 截止到叶扬天一行入青云门为止,本届道门大比地宾客已经过了三百个门派。合计五万七千余,其中有至少七十个以上的门派近五百年未曾列席道门大比,更有十一个门派的弟子人数逾两千,比天涵子估计的还多。 并且,这些数字还在以异常可怕的度攀升…… 8月8日晚间,焦头烂额的青天真人终于摆脱了各大门派掌门的“会前拜访”,悄悄隐身来到白云满地楼。与众人共商对策。 “好象,来地人有点儿多?”叶扬天喝了口茶,问。 “叶师,何止是多!”青天真人少见地满头是汗,端起空心递过地茶杯。侧身一饮而尽,接着说,“大比宾客今日已逾七万!” 在座的除了青天真人和叶扬天,还有不变的“六丁六甲”阵容:青山真人、天涵子、李纳乾、袁达透与华九,再加上邢师我、姜潇潇和韩雨----本来韩无熠死活也要过来,但昨天,也就是他听说列席大比的人数接近六万地那天的晚上。韩无熠感冒了,高烧,连华九的灵丹也治不好。 “真人难道不高兴?”天涵子哈哈一笑,“贫道看来,到大比当日,宾客最少也会过十万之众,千载以来,这还是我道门第一次如此齐心,不也显得贵门大有面子?” “天涵道兄何苦取笑贫道?”青天真人又喝了一碗茶,苦笑。“贫道坐井观天,近日出得井来,一时竟有些痴了。” 听到这儿,叶扬天暗赞了一声。“看看。到底人家是掌门,明明不知如何是好了。居然还说得这么漂亮!” “如今之事,还要请叶师做主。”半晌,青天真人长叹道。 “我做什么主?”叶扬天纳闷,“青云门方圆两千里,别说十万人,哪怕是一百万也一样装得下,你慌什么?” “叶师,您忘了?”青天真人道,“您秉承天命,统领道门,此事本应在此次大比中公示天下……” “那就公示好了。”叶扬天并不心虚。 “可是……如今的情势……”青天真人吞吞吐吐说不清楚。 “我明白你地意思。你是说,来的人太多,有不少门派居然有几千人,论实力……这个虽然不好说,但光看人数的话,咱们在场地,青云门、玄心门、白鹿洞……还有天医门,都加起来还不够人家一个门派,你们是怕万一有谁不服,到时不好收场对不对?”叶扬天的态度看似满不在乎,却是句句诛心。 “叶师,门派之兴盛与否,并不在人数,否则寒门岂不是……哈哈。”华九的神态比叶扬天还轻松了三分,居然说起了笑话。 “是啊。”叶扬天虽然赞同华九,却也忍不住问,“华真人,天医门现在真的只有你一个?” “寒门人才凋零,历朝历代,在外奔波地向来只有一人----如今便是华九了。”华九含笑说。 “贵门以医药名世,原不在人多。”李纳乾的情绪不高,没精打采地说,“以我等普通门派而言,门中弟子……咳,至少也算个场面。”“咱们中国什么最多?人!”叶扬天摇摇头,不同意李纳乾的观点,“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人不等于人才,众位大可不必如此消沉。” “叶师,青天虽然不才,却也不至于恨人有笑人无,只是此次大比……恐怕真要出事!”青天真人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了实话。 第四十二章 这年头,不怕出事,怕不出事。(上) 历次道门大比,列席的众多门派为了令门中弟子开阔眼界,又为本门在天下道门中扬名,往往倾巢而出,这虽然会让主办大比的门派大大吃不消,但各门各派也都会送上珍奇礼品,权作大比之间本门的消费之资。细算下来,还是主办大比的门派沾光得多。 道门本求的是清净无为,近三百年来,更无人得以飞升,于是大都隐世不出,门派之间的交往也就少了,以最近三届大比而言,列席门派不过二百多个,尽管也是盛事,与千年之前相比,却是盛况不再。 这样的时间持续久了,道门中人自己也都以为道门式微了,恐怕有些小门小派早就道统中绝,不复在世。每每念及,也不知有多少有识之士曾徘徊叹息过。就是青天真人自己,也时常觉得青云门虽然有“天下第一显门”之称,却与古时的规模、风光大不相同,在静心修行以求飞升之余,还有振兴青云门道统的念头。 可青天真人没料到,一旦有事,天下道门竟蜂拥而至!其中更有不少数百年未曾出现过的门派、大派!一门数千弟子! 这等规模的门派不为现实社会所知就已极不可思议,更不用说就连自认“天下第一显门”的青云门中人也一无所知----这说出去简直是笑话,也就不怪青天真人灰心丧气,自比井底之蛙。 不过,青天真人终究是一门执掌,在惊异和灰心之外,渐渐地竟察觉出了些许毛病。 自从第一个门下弟子过千人的“建平门”拜山而入后,青天真人就觉得有些不对,随着大比之日逐渐临近,越来越多的隐世门派联袂前来,青天真人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重。 青天真人现,有好些数百年不曾听过的门派不但门户兴旺,彼此之间更似乎熟识!这却是大有问题了。 青天真人细细想来。竟似在自己所熟悉的“天下道门”之外,又多了一群独立的修道门派! 这些门派并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如建平门、异苓门、百辟门、偃师门、逍遥宫、灵动峰等等,至少在千年之前便都有了字号----只是近几百年踪迹全无。 青天真人想不通这些门派往日为什么毫无消息,也不明白他们彼此之间又为何显得那么熟悉,还有这些门派人丁兴旺的原因……种种疑团,好象笼罩在一片云雾当中,看不真切。 作为东道主。青天真人数次旁敲侧击向众多门派的掌门问,但大都被他们含糊过去,有用地消息却很难听到,这种态度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总之,”青天真人忧心忡忡地说,“叶师,尽管有不少门派确是听闻叶师之名重又出山。可那些弟子过千的门派……贫道担心,怕有半数以上是有所为而来!” “还有,”青天真人顿了顿,又补充道,“据贫道看来。这些门派当中不乏……不乏异类修行,尤以异苓门、逍遥宫和灵动峰为甚。”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青云门里的这么多人,大概有一半都是妖怪?”叶扬天有点儿懵了。 “这却不至于,至少这些门派的掌门的确是我等同道。”青天真人解释,“前日在jn府,我等估计此次大比道门,宾客之数不会少于五万。如今来看,倒差不多----只要将建平门等除外,大约正是此数。” “不然,”事关紧要,天涵子也正色道,“后日才是大比正期,若是建平门等暗怀鬼胎,只怕明后两日之内,来人还会更多……” “妄自猜测同道用心虽是不好,贫道却也赞同天涵道兄此言。”李纳乾点头,“换是贫道要搅了大比,建平门等不过是前站,起先声夺人之效。等到大比开幕之时。再率本门弟子同来----声势自然要搞得更大。” “这却于理不通,众位。天下道门虽各派纷立,但要修行道法,资质却是紧要,能远道上得峨嵋,最差也需能御风御剑----哪里来得这许多?”青山真人却不同意。时之间,白云满地楼内众人各抒己见,七嘴八舌,乱作一团。 叶扬天静心听了一阵众人的争论,理不清线头,就有几分烦躁,再看看坐在一边木然不知所措的邢师我、姜潇潇和韩雨,更没了继续谈论地心情。 “好了好了,大家不用再争,我是既来之则安之,真要有事,我们争也没用----青天真人,我想你既然觉得可能会出事,那总该有应对的办法吧?”叶扬天想尽快结束这场没有营养的聚会了。 “叶师,贫道已经令门下弟子将本门对外禁制又加了三层,这是为了……”青天真人一愣,接着回答。 “我明白。你这是为了我着想。”叶扬天向青天真人点点头,表示感谢。 上一次道门大比是一百年前,正在战乱的时候,科技更不达,但这一次是在二十一世纪了,天上的间谍卫星都快数不过来了,过十万人的大聚会想要掩人耳目,难度自然不用说。 “还有,除青山师兄之外,自贫道以下,青云九子齐出,与四十名本门弟子一齐,日夜巡视……”青天真人咬咬牙,又说,“还有本门闭关的长老三十七人,贫道也都请出关来,令其分别坐镇门户重地。” 除了叶扬天、姜潇潇等几个不知轻重地,天涵子、李纳乾等都暗暗吃了一惊:青云门这是把家底全掏出来了! 青云九子,那是青云门内与青天真人同代的高手,其中就包括了青天真人自己,名声在外,不容小窥。这也罢了,青天真人所说的“三十七位长老”可是举足轻重! 道门各派之中基本上都设有长老席位,虽有“长老”或“供奉”等的说法不同,但意思却是一样的。他们比掌门辈分更高,修为更深,大都不问门户中地闲杂小事。只是养心静修。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各门派中究竟有多少长老往往鲜为外人所知----换在几百年前,大多数长老对外露面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要飞升了。 近百年来,各门派有些长老情知飞升无望,在外走动得相对多些,如天机门的长老常炳良等便是,但这也只是个别情况。 哪知道青云门这次竟然把所有闭关的长老都拉出来了! 甚至有三十七位之多! 这个数字乍看不算什么。可那都是潜心修行了数百年的强横人物!只怕其中有不少已近五百岁的天命之年,修为应比各门派地掌门还要深厚…… 天涵子等人心中再次确认了:青云门不可轻侮! “只是宾客实在太多,本门弟子疲于应付,贫道今天过来,还想要求天涵道兄、李道兄相助,借些弟子,用以接待……”“青天道兄这是说哪里话来。我这就令便是。” “青天道兄尽管放心。” 不等青天真人说完,天涵子和李纳乾都欣然允诺----事到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种忙还是要帮地。 “嗯……暂时也就先这样吧,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大比是道门千年来的一大盛事,有人要想捣乱,大家绝不能坐视,我也不会不管。”叶扬天先给青天真人等吃了一粒定心丸。 “叶师说的是。”众人异口同声。 “哦,对,既然是这样的话,”叶扬天忽然想起来。“天涵真人、李真人,你们都是一派掌门,成天跟着我并不合适,尤其现在大比在即,门户里应该有不少事情要忙,不如你们也都回去吧。” “这个……”天涵子和李纳乾对视一眼,有些尴尬。 大家之所以跟在叶扬天身边,一开始还是为的“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近虽然是近了,可眼看这次大比变数颇多。门派之内的事情也不由他们不担 “在我身边,留一个空心就够。”叶扬天环视一周,微笑,“怎么说我也是大罗金仙。还怕谁能对我不利?” 叶扬天这是要把所有人都赶走了。 “就依叶师之命。”天涵子先答应。其余几人想想,也都应了。唯独只有天医门地华九摇头。 “叶师,寒门可是只有贫道一人。” “啊,我倒忘了。”叶扬天也不想让华九离开,赶紧说,“华真人医术精湛,正要仰仗。” 说来说去,到最后除了空心小道士之外,叶扬天身边只留下了一个华九,虽然在白云满地楼内侍侯的还有青云门的几个女弟子,叶扬天却也不关心了。 众人离开之前,叶扬天又拉过青天真人商议一会儿,一是说不必把空明峰守护得太过严实,如果到会的各派中,尤其是建平门等地掌门,如果在大比之前过来拜访,不妨直接引见;一是从青天真人那里要来了几柄传书用的飞剑。 青天真人问叶扬天是要跟谁联系,叶扬天只摇头不语,不过不知为什么,这倒是让青天真人又安心不少。 夜已深了。 叶扬天一个人在白云满地楼的客房内踱步,琢磨青天真人带来地消息,莫名其妙地就是一阵心悸。 “好歹我也是神仙,如果真会有事生……这是不是就是事先地预感?”叶扬天挠着头,“可惜我不会算卦。” 又沉静了一会儿,叶扬天把从青天真人那里要来地飞剑拿到手上打量。道门各派之间传讯,如果事关机密自然有别的禁制法门,但平常事宜大都是用飞剑,这些飞剑也都是用普通地桃木削制成地,成本不高----青云门为大比放出飞剑近五百柄,要都是用的法宝,那光是这一项就得把门派给折腾穷了。 “疾!”叶扬天用手指在飞剑上刻了几个小字,轻轻念了一声,手上作法,桃木小剑化作一道光华,破开夜幕,没入天际。 同样的动作,叶扬天重复了三次。 “这算是个保险吧……”叶扬天呼了一口气。 这次道门大比是叶扬天与道门中人相识以来的第一次大事,对于叶扬天来说,也要力保成功----飞剑的去向是昆仑山。 “叶扬天,你在干什么?”飞剑刚祭出,叶扬天身后就响起韩雨的声音。 “没干什么。”叶扬天并不回头。 “你也心虚了吧?”韩雨似乎一如往常般地在取笑叶扬天。 “我心虚什么?”叶扬天哈哈一笑,反问,“公安九处的本事好大,怎么也不知道道门地实力到了这种地步?” 韩雨没有答话,叶扬天诧异地转身去看,却见韩雨的脸色一片煞白,似乎在不由自主地着颤。 “你怎么了?”毕竟是同来的伙伴,叶扬天抢上一步,扶住了韩雨摇摇欲坠的身子,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我、我怕……”韩雨哭了。 “你……放心。没事的。”叶扬天大出意料,道门实力之大的确让叶扬天心惊,他也知道这次大比怕是要出事,但这顶多让他忧虑,离一个“怕”字却远得很,以己度人,叶扬天真的没有想到一向强势的韩雨会象现在这样……作“小儿女状”。 “我刚才到空明峰的山顶去了。”韩雨轻声说,“我从上往下看,一直到很远的地方都是***通明,有很多很多飞剑,各种各样地光芒,此起彼伏,在天上来回穿梭,还有很多人,御风腾云……我从小在九处,接触的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我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我会真切地看到这样的情形……” “啊,我也没见过。”叶扬天站在韩雨身边,他对韩雨说地并没太多感觉,可既然韩雨这么说,他也只好点头安慰。 第四十二章 这年头,不怕出事,怕不出事。(中) 更低了,“他还在烧,躺着不肯起床----你知道他这是心病。他觉得自己没办法控制局面,又喜欢把事情往最坏处想,所以他只好装病、不,他是真觉得自己病了。” “我跟老爸聊过几次,我老爸说,韩处长是很难得的人才,不但嫉恶如仇,最难得的是有大局观,做事最有分寸。”叶扬天苦笑着,心说: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一牵扯到韩无熠,事情就不好办了。 “扬天,大比之前,你能不能找时间给我爸谈一次?如果让他知道你有把握控制局势,那他也会轻松一点儿。”韩雨坐着,仰起头来看叶扬天,目光中全是哀求。 “那……我试试吧。”叶扬天摸摸鼻子,应承下来,却没忘了加上条件,“可是韩雨,现在的局势,鬼才知道我能不能控制……” “你不是神仙吗?”韩雨还在恳求。 “他是神仙,可神仙有什么了不起?”叶扬天还没答话,姜潇潇突然进来了,姜潇潇看着叶扬天和韩雨,语气不善。 “潇潇!你找我有事?”叶扬天一喜,刚开口却觉得不对,低头看看自己,赶紧从韩雨身边跳开了---- 刚才,叶扬天扶着韩雨坐下,韩雨向叶扬天诉说心事,也不知怎么搞的,叶扬天就把手搭到了韩雨的肩膀上…… 这一幕被姜潇潇看得清清楚楚。 “潇潇!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么一回事!”叶扬天跳着脚急,“韩雨她是因为九处的工作和他父亲的病情过来的……” “什么怎么回事?你解释这个干什么?再说了,你也不用找我解释啊?”姜潇潇冷着脸,连珠炮似地说。 “咳……”叶扬天情知自己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可姜潇潇主动来找他却也是千载难逢,又不能不说清楚,就在想说又不能说之间闹了个张口结舌。 “打扰你们了啊!”叶扬天越是不说话,姜潇潇就越是不高兴,跺跺脚就想走。 “潇潇。你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啊……”叶扬天总算想起了转移话题的办法,追上去就要拉姜潇潇的手。 姜潇潇一甩手,走得更快了。 “潇潇,你这可冤死我了……”叶扬天一边念叨一边追赶,两个人一前一后,就出了白云满地楼。 “如云,潇潇,你们这是往哪里去?”刚出门。叶扬天和姜潇潇迎面撞上了萧如云。 “啊,如云姐姐,正好,我要找你来着。”姜潇潇拉着萧如云就走。 “潇潇,你这是……”萧如云莫名其妙,只好机械地跟着姜潇潇,一脸的迷惑。 “潇潇啊……”叶扬天还想说什么。 “叶扬天。你不许跟着!”姜潇潇转身冲叶扬天大喊了一声,强拉萧如云往山上去了。 “这、这算什么?”叶扬天快哭了。 叶扬天既不能去追姜潇潇,又不愿回去找那个忽然柔弱起来的韩雨,只能一个人在白云满地楼前自怨自艾,好不可怜。 “都是那帮凭空掉下来的家伙们惹出来地!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是叶扬天得出的最终结论。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意气消沉”的韩雨已经回了她和父亲韩无熠在楼内的套间。 “爸爸,任务完成,估计这时候叶扬天正在狠呢。”韩雨捂着嘴笑,“你是没看见他的表情……” “小雨,别这么得意忘形!”韩无熠从床上坐起来,严厉地嘱咐韩雨,“在任何地方都要小心!一点儿纰漏就会要命的!” “爸爸!”韩雨有些不满。“你都在外面布置了三重禁制,就算有人过来偷听,你还能不知道?” “那点儿禁制管什么用?”韩无熠长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话多少人说过?我以为我就够谨慎小心的了,可看现在这情势,谨慎小心只怕没一点儿用处,最要紧的,还是实力!” 提到“实力”。韩无熠地双眼精芒外露,哪儿象是因“心病”躺倒的人? “那没办法。道门的实力……靠九处不可能抗衡。”韩雨的肩膀塌下来,没了情绪。 “所以才要不惜一切手段控制住叶扬天!”韩无熠斩钉截铁地说,“这一段时间以来。针对叶扬天的心理分析也做得够多了。但象他这样一个人物,再多的分析也不嫌多!” “他这样的人物?”韩雨撇撇嘴。“一个走运地高中生算什么人物?” “小雨,你不是真这么想吧?”韩无熠盯住韩雨的眼睛,沉声说,“如果你真这么认为,那我立刻让你离开九处!” “这个……就算他是有点儿本事,可还是运气最好!”韩雨不情不愿地说。 “运气?我就怕他运气好!”韩无熠苦笑,“小雨,他的性格、本领、人际关系……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分析,可运气你怎么分析?就是那些不能分析的东西,到最后才最要命!” 韩雨不说话了。 “其实我们现阶段根本不该对他施加任何影响……可现在就连他也没法控制局势了,这还能怎么办?咱们九处已经形同虚设!一旦有事,把大家地命全都搭上也没法解决!”说着,韩无熠似乎有些疲惫,摇摇头,改口问,“先不说这个,小雨,你打听到那个人在青云门的什么地方了?” “不知道。叶扬天肯定不会透露任何线索的,别人我更不好问。” “那也得打听啊……不管这次道门大比上会生什么事情----你记着,哪怕我出事死了你也别想着给我报仇,叶扬天那边甚至也可以不管,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个人活着回到北京!也不能让他回去任何消息!” 韩无熠狠狠地说。 另一边,空明峰的半山腰上进行的话题却并不这么沉重。 “潇潇,你找我有什么事?”萧如云拉住了乱走的姜潇潇,笑道,“再往前。可就是去山顶的路了,不好走地。” “啊,如云姐姐……”姜潇潇尴尬地笑了。 自从叶扬天回到jn,跟姜潇潇摊牌之后,姜潇潇就知道并逐渐认识了萧如云和韩雨,对于韩雨,可能是因为对以前的绑票事件心有余悸,姜潇潇本能地排斥;但另一方面。姜潇潇却对萧如云很感兴趣,萧如云也很喜欢姜潇潇的性格,于是几天下来,两人就“姐姐妹妹”地叫个不停了。 “小叶又怎么惹你了?”看姜潇潇的神态,萧如云就明白了三分,忍着笑问。 “他?我管他去死!”姜潇潇使劲踢着山路旁边地一块大石,象是在踢叶扬天。 “那是怎么回事?我看小叶可又是一脸委屈。” “他委屈?我都让他的委屈骗过多少回了!”一说到叶扬天身上。姜潇潇并不介意把事实扭曲几次,再扭曲几次。 “你也不能怪小叶啊。”萧如云却还是向着叶扬天的,含笑劝说起了姜潇潇,“潇潇,你对小叶……如云也很奇怪呢。” “如云姐姐你奇怪什么?”姜潇潇诧异地问。 “潇潇。你跟小叶青梅竹马,按理该有默契,可你对他的态度一日三变,忽而象是冤家对头,忽而象是知交好友,忽而象是……小叶虽已得道成仙,我看他也猜不透你的心思。”萧如云轻轻地问。“潇潇,你到底是怎么看小叶的?” “我……”姜潇潇愣了一下,沉默了。 “不是如云多嘴,潇潇,自从如云去到jn府,一直跟在小叶身边,我看他对你真是一往情深……”象是在回想认识叶扬天以来地种种,萧如云说着说着就停下了。 “他呀,那副模样我都看了十几年了。”姜潇潇的脸红了,却还是不承认。“大街上地色狼都那样!” “色狼?”萧如云失笑。 “如云姐姐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地啊。”姜潇潇咬死了,“叶子他一直就是那样地!” “如云倒是觉得……小叶为人虽然浮滑一些,却不失为一个正人君子……啊,或许也不对……” 萧如云突然想起来叶扬天在自己唇边那一吻。脸羞红了。 “嗯?如云姐姐。你……”姜潇潇觉了萧如云的表情变化,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说,“叶子他不会对你也……” “潇潇你想到哪儿去了!”萧如云赶紧否认,“小叶身系中兴天下道门地重任,如云却只是青云门下一名女弟子,能护卫小叶左右,已经是前世的福分了。” “如云姐姐,我怎么听着你地话这么别扭?”姜潇潇一个劲儿地摇头,“叶子他那顶多是走运,什么中兴道门,我敢保证他脑子里就没有这样的念头!所以如云姐姐你可不用觉得叶子有多了不起。” 萧如云笑了,“潇潇,天心注定,上天既然让小叶成仙,又把他送到道门之中,那不管小叶怎么想,有些事情他都得去做。这一点,如云看小叶自己也是明白的。” “话是这么说,可叶子……估计他为这个都不知道郁闷过多少回了。”姜潇潇也好笑起来。 “那你呢?潇潇,你是怎么想小叶的?”萧如云看着天上的月亮,仿佛自言自语似地问姜潇潇。 “我……其实我跟叶子差不多,啊,我不是说我对他地想法和他对我的想法差不多,我是说,我……”姜潇潇急赤白脸地否认着自己的说法,然后停住了。 萧如云静静地等待着,并不催促。 “我没得选择。”好一会儿,姜潇潇才抬起头来,“如云姐姐,你一直在山上……修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们的生活……” “其实叶子这人很不错了,用我们的标准看。他家里很有钱,他完全可以过那种花花公子、逍遥二世祖那样的生活,可我知道,他花钱虽然也很凶,我完全不敢想象的那种花法,但他不是乱花钱,再说,以他家境,在我们看来地那种奢侈其实是很正常的吧?” “叶子对学校的学习不上心,这让我看着很火大----因为我知道他能学得很好,而且正是因为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干脆放弃在学校的学习,这等于是说我们这些认真学习的人都是傻瓜!” “叶子将来该继承他家的产业,他可能有点儿不情愿,但这是他的责任,所以他也不逃避,相关的事情他都会去做好。啊,如云姐姐,这跟你刚才说的一样,你也很了解叶子啊。” 在萧如云的面前,姜潇潇对叶扬天地评价还算公允。 “所以你其实也喜欢小叶对不对?”萧如云反问。 “不能说是……可能……也不能说不是……”姜潇潇仔细想了想,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说法很奇怪,笑了。 “如云姐姐,叶子和我是老邻居了,他……有时候很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想让我开心,可到头来总是出岔子,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他搬家以后……是他自己先在我和他之间垒了一道墙,他知道我地家境不好,在我跟前说话地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一点儿也不涉及有关地话题,偶尔不注意提到了,就哭丧着脸很认真地给我道歉----本来我根本不在乎的!” 姜潇潇回忆着自己从小到大和叶扬天的交往,说到这里,真的生气了。 “他自己在提醒我家和他家的家境不一样!这算什么啊?本来我很努力地不去想那些事情,可他几天就提醒我一次!当然我就不理他了----他居然也跟着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说话了!其实他象以前一样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好了,可他偏处处小心!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笨的!” 第四十二章 这年头,不怕出事,怕不出事。(下) 姜潇潇越说越气,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就是这样了,这种情况一直好多年,从小学到高中,他越来越笨。” 萧如云望着姜潇潇的眼睛,并不说话,似乎还想听的样子。 “如云姐姐,没别的了……你可不能告诉他!再说,现在我们也不是在学校里,事情全都变了,我都不知道今后自己该怎么办----我不是说叶子那边,我是不知道以后我会怎么样……叶子让我也学点儿法术,可……这事儿听着很怪……” 姜潇潇不由自主地挠挠头,苦笑着,“难道叶子变成神仙了,我也得变成神仙?这个……其实没多少必要联系吧?” “潇潇,变成神仙……啊,如云是说,飞升得道的事情如云不敢说,不过如果是青云门的道术,我可以教你的----这也是小叶的嘱咐。”萧如云告诉姜潇潇,“其实,小叶也为你想了很多事情,只是他有时候说不出 “谢谢如云姐姐,我会学的。”姜潇潇点点头。 “今天晚了,明天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潇潇,你先回去睡吧。” “那你呢?” “我……还有事。你先休息吧。” 姜潇潇跟萧如云分手,回去白云满地楼,萧如云独个儿看着姜潇潇离开的背影,又把目光转回夜空,对着满天繁星,若有所思。 良久,从萧如云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来。 这一夜,各人怀着各人的心事,有的辗转难眠,有的彻夜徘徊,有人羞涩,有人望星。 天快亮了。 8月9日。 道门大比的前一天。 该来的人都到齐了,这是对于叶扬天来说。 除了跟叶扬天一齐来到青云门的姜潇潇、邢师我、韩雨等人,在中午之前。千叶冰云和龙斋贞水一行也住进了白云满地楼里,净土和尚果然化妆成了千叶冰云的随从,头上还戴了假。 佛门中人也到了不少,普陀山法雨寺的印空禅师和不着庵地净妙师太是冲着叶扬天来的,随行的还有十几人,也都是盛名卓著的高僧,大都在“中国佛教协会”或是公安九处挂着各种各样的名头。此外还有些“出世的和尚”,却都是与道门有交往的。这两方的和尚凑到一起,自然有无数话说,尤其是印空,他在jn吃瘪以后痛定思痛,抢上去就开始套近乎了。 本来印空一到就要到空明峰拜会叶扬天----说来好笑,这位口口声声与叶扬天和他地一众同学都有师徒之缘的大和尚至今还没能见过叶扬天一面----但叶扬天严词拒绝了,只说大比之前要养精蓄锐。不见外客。本来想要“拜会”或“拜见”叶扬天的大有人在,与青云门有旧,或者说曾参与过大闹云山三十一中的四十八派中人大都是想要来“拜见”的,跟四十八派熟识但没能赶上那场热闹的道门各派也都差不多。其余象建平门、异苓门等数百年不在“江湖”的门派或者还有别地心思,说是“拜会”该差不多。 但这些门派都眼看着印空和尚碰了钉子。于是就省下了那份自讨没趣----别的且不管,在道门的地盘上看佛门吃瘪,对于参与大比的绝大多数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赏心悦目。 比较郁闷的是邢师我。 本来邢师我以为自己跟着过来参加大比也就是看个热闹,有关“比武招亲”地事情他也以为是开玩笑,可千叶冰云一到,事情顿时不同。 龙斋贞水一上来就把“指腹为婚”的事情捅了个底儿掉,邢师我一听大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为接待千叶冰云一行而特意赶来的青山真人拉到了一边,被逼着说对青云门内一个三十八代的女弟子的观感。 紧接着,天涵子和李纳乾也在百忙之中赶回来,对青山真人这种事先作弊的行为提出了强烈抗议,并且要求邢师我一定不能厚此薄彼,也要对本门的女弟子表一下看法。 可怜邢师我从小到大还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这些几百岁地老道士的架势完全就是逼婚!---- 然后龙斋贞水不乐意了,一把把千叶冰云推了出来,也不管千叶冰云眼巴巴地看着贴边儿溜走的叶扬天直叫。 晕头转向的邢师我在脂粉堆里了誓:一定要让见色忘友的叶扬天付出代价! 这场乱子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才渐渐收场。 “叶子!”终于脱身的邢师我反手就卡住了叶扬天的脖子。 “小邢……嘿嘿……我是为你好……”叶扬天有金刚不坏之身,倒不怕卡。只是因为心虚,笑着求饶。 “我、我宰了你!”堂堂云山国术馆的少馆主动了真火。 “你看你多受欢迎啊……你还得谢谢我,刚才明明是我劝走他们的啊……”叶扬天还在开玩笑。 “别的我不管了,我非宰了你不可!”邢师我退了几步。干脆施展开家传地拳术。把叶扬天当成了沙包。 “哎哟!哎哟!”反正不疼,叶扬天凑趣似地喊着。 “叶师。有人求见。” 叶扬天和邢师我正在院子里闹得欢,空心小道士从楼外匆匆进来通报。 “嗯?”叶扬天奇怪,“是谁?” “是逍遥宫宫主,凌波仙。”空心也在纳闷,明明和尚们碰过钉子,其他人也都死心了的模样,怎么突然又有人来了。 “逍遥宫?”叶扬天记起来,在参加道门大比的各大门派之中,逍遥宫正是门下弟子逾千,却数百年不曾为人所知的一个。 扬天不再和邢师我笑闹,说,“请到静室。” 叶扬天打算一个人见一下逍遥宫地宫主。 “凌波见过叶师。” “啊……仙子请坐。”叶扬天吃了一惊。 这位逍遥宫地宫主是个女的,这倒好说,从她地道号上也能想得到,但……叶扬天很不适应一位漂亮女士的脸上长着三捋长髯。 “人妖?”叶扬天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随即被他自己否定了:就算是人妖。也没有故意留胡子的。 另外,叶扬天也为怎么称呼逍遥宫宫主地道号犹豫了很久,在空心交给叶扬天的名帖上,“凌波仙”三个字写得分明,可叶扬天总觉得道门之中,应该没人敢自称是“仙”的……除非是妖怪。 所以叶扬天那声“仙子”叫得就有几分勉强。 “凌波早听说了叶师名号,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呢。” 凌波仙掩嘴一笑。 叶扬天一阵恶寒。 说实话。凌波仙真的很漂亮,柳眉如虹,秀目流波,鼻直似梁,檀唇含珠,再配上一身粉色的宫装,活脱脱是从仕女图上走下来的。但她唇边和下巴上的那三捋乌黑的长髯,却把所有地美感破坏无遗,只见古怪。 “好说好说。不知仙子有何见教?这个……明日就是大比之期,仙子若是无事……”叶扬天想逐客了。 “凌波听说,叶师早已位列仙班?今日打扰。原也是为的这个。”凌波仙又是一笑,话说的倒是开门见山。 “仙子不是早就听说了我的名号,怎么又问起此事?”叶扬天心中一凛。 “凌波只是奇怪,若叶师真是位列仙班,如今又怎会在凡尘之中游戏?”凌波仙面色一整,道,“不止是凌波。只怕如今峨嵋山上抱有疑问的不在少数呢。” “来了!”叶扬天暗道,“他们果然都是一伙的!” “仙子,难道说天上神仙行事还要向仙子报备?”叶扬天微笑,“天心难测,仙子可别引火烧身才好。” “好怕人啊!”凌波仙眨眨眼睛,故作恐慌。 “……”叶扬天翻翻白眼,不好往下接了。 “对了,凌波参悟《道德经》,多有不解之处,不知道叶师能不能为凌波一解疑难?”凌波仙自己改换了话题。 “道门大比。本来就是为的同道之间互辨疑难,仙子现在问我,不如明日求教于天下同道。”打太极拳一推六二五,这是叶扬天地长项。 “叶师说的也是。”凌波仙不改“巧笑嫣然”的风韵。又问。“近三百年来,道门式微。无人飞升,这其中的缘故不知道叶师能不能说说?” “无非天心难测四字。”叶扬天又是一阵疑惑,搞不懂这位凌波仙到底是为何而来的了----怎么一句一变? “叶师高明。”凌波仙居然点头称是。 “仙子,我与青云门有些渊源,也见过了当今道门中不少俊杰,可仙子地逍遥宫……说来惭愧,直到昨天我才听说。啊,这话说得失礼了,只是……好象逍遥宫近千年来几乎与道门各派毫无联系,这是为何?”叶扬天试探着问。 “叶师以为修道是为了什么?”凌波仙反问。 “这个……” 叶扬天郁闷了,他是硬被吕洞宾度化成神仙的,哪儿想过这样的问题?成仙之后,叶扬天遭遇青云门等各大门派,都为了飞升殚思竭虑,可如果回答修道只是为了飞升,那可就成了笑话。 “凌波以为,无非是力量而已。”凌波仙低头,拈起垂到胸前的一捋乌须。 “力量?”叶扬天眼前一亮,觉得好象是抓住了什么线索。 “正是。所谓修道,夺天之力以全己,到头来就是力量二字。”凌波仙眼中闪过寒光,慢悠悠地说,“求长生,是贪心,求神通,还是贪心。道就是贪心。贪心……无非力量。” “不对吧?”叶扬天站了起来,在静室中踱了几步,反驳凌波仙,“要是这样,那道门中人不就都成了贪心鬼?啊,还有天上神仙,也都是贪心的?那修道岂不是……” “叶师啊,”凌波仙轻轻打断了叶扬天的话头,道,“把冠冕堂皇的话放开去吧。” “你……”叶扬天忽然感到静室中地气氛随着凌波仙的这一句话变了,只在一瞬之间就变得杀气弥漫! “叶师,凌波以为,大比可以休矣。”凌波仙也站了起来。 “休会?好啊,我没什么意见。”叶扬天背过手去,暗暗攥住了藏在袖子里的断剑。 “那凌波不恭,请叶师晓谕青天、天涵等一干人等,便说道门大比不开了。”凌波仙从怀里拿出笔墨,放到静室的书桌上,嫣然一笑,“这就请叶师赐下墨宝。” “然后呢?”叶扬天冷冷地问。 “然后众人散去就是了。”凌波仙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手,“云散雨收,多么痛快!” “我呢?仙子此来,只怕不是搅黄了大比就算完了吧?”叶扬天再问。 “这……”凌波仙望望叶扬天,有几分惊异似地说,“想不到叶师的心思竟如此缜密?” “仙子夸奖,还请说完。”叶扬天保持着风度。 “本来此事并不难办,等叶师赐下墨宝,众人散去……凌波看叶师对位列仙班一事也不算上心,那凌波就做件好事,让叶师从此不再担心就是了。”凌波仙拈着胡须,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目的。 “真是多谢仙子如此费心。”叶扬天长笑一声,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凌波仙子可能并不知道。” “叶师请讲。”凌波仙眨眨眼睛,说,“如果叶师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也可以告诉凌波,只是凌波事忙,不一定能为叶师办到,叶师可不要见怪。” “不用,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做。”叶扬天反手撤出了断剑,哈哈一笑,“我要告诉仙子的是:虽然我从来不打女孩子,但象仙子这样性别不明的恶心东西可不在此列!” 叶扬天话音刚落,静室之中已是剑气纵横。 第四十三章 这年头,账要从古代开始算起。(上) 白云满地楼。静室。 断剑正架在凌波仙的脖颈,只要叶扬天轻轻挥下,凌波仙必定身异处。 叶扬天没动,在他将断剑抽出剑鞘的同时,凌波仙的袖管中也蓦地射出一柄青色的小剑,不偏不倚,抵住了叶扬天的小腹。 “叶师的性子好急。”凌波仙微微一笑。 “好说。”叶扬天不动声色,淡然问道,“仙子以为自己真伤得了大罗金仙?” 说着,叶扬天的手上紧了紧,断剑推进三分,凌波仙雪白的脖颈被划开一丝,鲜血渗出。面对不男不女的人物,叶扬天死活生不出一点儿怜惜的心思,要不是还打算着逼问消息,这会儿凌波仙的人头都该落地了。 “大罗金仙?好了不起呢。”凌波仙娇笑一声,不顾自己脖颈上的断剑,却也把袖管中的青色小剑紧了一紧。 接着叶扬天的额头就见汗了。 大罗金仙,钢筋铁骨,铜头铁臂,金刚不坏……谁说的? 叶扬天的自信心被小腹上那一点寒气冻成了碎片,哗啦哗啦地落了一地。 “这个……大罗金仙自然是了不起的……不过也说不准……哈哈……我这个人一向谦虚----要不然我说大罗金仙没什么了不起好不好?”叶扬天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渗出来了,满嘴跑胡话。 叶扬天不敢动。 就算能一剑斩下凌波仙的人头又怎么样?人家凌波仙只要临死前把手一伸,估计叶扬天就可以去练《葵花宝典》了。 孰重孰轻,三代单传的叶扬天分得清楚。 “叶师,”凌波仙的笑容益见欢畅,“凌波的话还没说完。” “仙子有话请讲。”叶扬天倒也光棍,“唰”地一声先把断剑收回了剑鞘,退回座位,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偏偏凌波仙并不上当,叶扬天收剑她却不收,有意无意间那柄青色小剑又往下沉了几寸。甚至连身子也靠了进来,半偎在了叶扬天的身上。 “我说仙子……这、这不太好吧?”叶扬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跟白纸有得一拼。 “唷,叶师,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害羞?”凌波仙眼光流动,靠得更紧了,“叶师总该知道一句老话……” “什么老话?”叶扬天的身子僵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地问。 “为人只要三分正,行事须带七分邪。”凌波仙地一张小嘴凑在叶扬天耳边。轻轻地说,“叶师为人行事,就是太在乎面子,否则怎么会落到现在这种境地?” 叶扬天快气疯了。 被凌波仙紧紧贴住,叶扬天的肩膀几乎能感觉到凌波仙胸前的“波涛汹涌”,可凌波仙的嘴上还有三绺长长的胡须在他耳边摩蹭,再加上小腹往下的地方还抵着一柄寒气渗人的利刃。这种特异的感受足以令叶扬天抓狂。 “叶师,你在jn府被吕祖度化成仙,却偏弃天条不顾,一心只在红尘中打滚,直到遭遇青云门中地青山与萧如云。也还依旧我行我素……这原本最好,可为何道门四十八派一找上你,叶师你就换了心肠?强要召开什么大比,这不是为了点儿大罗金仙的面子不惜惹祸上身?天下自有奇人异士,统领道门?叶师你这是何苦?” 刚才叶扬天还存了一丝“我豁出去了挨你一下大不了让华九再给我治也得宰了你这个变态”的念头,可凌波仙这几句话好象一盆冰水从他头上浇下来,把什么念头都浇没了。只剩下了透心凉。 是人都有点儿小秘密,不过叶扬天从来没觉得自己成仙以后经历的那点儿破事儿算是秘密,被凌波仙说破倒也没什么,但凌波仙口称“天下自有奇人异士”,丝毫不把大罗金仙放在眼中的态度,可着实让叶扬天灰 这年头出个大罗金仙有多么不容易,看青天真人等一干人等的态度就明白了,叶扬天也早早适应了,嘴上虽然不说,满脑子差不多都是“我叶扬天不出。如苍生何”的想法,这会儿一旦碰上一个不把大罗金仙当回事儿地,让叶扬天还真有点儿接受不了。 只不过,叶扬天从来也没有任人欺负的爱好。 “仙子。别贴上三撇胡子就真把自个儿当人妖!”叶扬天脑中接连闪过几个念头。终于烦了,也不顾自己的“小弟弟”那儿还架着人家一柄短剑。身子往下一塌,“咔嚓”一声坐碎了梨雕沉木椅,紧接着一个翻滚,跳出三步。 “啊呀!” 与此同时,凌波仙出一声惨叫。 原来凌波仙用短剑逼住叶扬天的意图无非是威胁而已,并没真想让叶扬天“断子绝孙”,所以叶扬天一动,凌波仙先是吓了一跳,不由得有几分犹豫,这一剑就没真个刺了下去。.可叶扬天又缺德得很,他往外一滚的同时,顺手就揪住了凌波仙下颌上地那一绺长髯,狠狠往怀里一带! 凌波仙的道行不浅,凭一柄短剑就能破开大罗金仙的真身,无愧于一门执掌的身份,但自古以来的修道之人,还从来没听说有谁能把神通修炼到胡子上去的。 所以……凌波仙下颌上长着的那一绺半尺多长地乌黑胡须就毫无悬念地被叶扬天给耗下来了。 “……不会是真的吧?”叶扬天也有点儿傻眼。 “叶扬天!你好狠!”凌波仙把袖管里藏着的青色短剑直接扔了,初见时那飘然欲仙的仪态全然不见,只顾了双手捂住下巴,疼得一个劲儿地乱跳。 “啊……恶心死人了……”叶扬天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攥着凌波仙的那绺胡子,心里寒,赶紧甩手扔了。 静室内叶扬天和凌波仙这么一闹,动静自然传到外面,邢师我和空心小道士就急火火地冲了进来。 “叶子,你没事吧?”邢师我一头撞进来,什么都还没看清。先大喊起来。 “叶、叶、叶、叶、叶、叶师!”空心小道士更夸张,嚷出一迭声的“叶”字,让叶扬天哭笑不得。 不过静室中的情形却也用不着怎么说明:梨雕沉木椅烂了,地上又扔着一口青色小剑,叶扬天手里还拎着断剑,旁边有个捂住下巴一脸怨毒的凌波仙……是人都看出来这是打过一架了。 “好、好、好贼子!竟敢对叶师无礼!” 出乎意料地,头一个义愤填膺的竟是空心,小道士一声怒喝。手一抬,隔着十余步,一道白光直取凌波仙的咽喉。 “呃……”原本也想往前冲过去揍凌波仙一顿地邢师我一下把脚步停住了,不可思议地望向空心---- 这小道士才多大?居然就有这种本事?凌波仙没理会空心祭出的白光,似乎下颌地疼痛有所缓解了,她轻轻踏前一步,放手一招。将地上的青色小剑收回了袖中,便在这一步之间,空心祭出地白光就射空了。 “休、休得放肆!”被凌波仙无视地空心涨红了脸,手上掐决,白光应声电射而回。转个***,还是直取凌波仙的咽喉。 此时凌波仙地雍容仪态已然尽复,下颌上让叶扬天揪走胡须的地方竟然也光滑如新,别说受伤的痕迹,连曾经长过胡须地毛孔都寻不见。 “嘿……”叶扬天嘀咕起来,“这家伙不去拍化妆品广告还真可惜了。” “小道士心肠倒好,不像你那位叶师只会偷袭。”不管叶扬天的嘀咕。凌波仙见空心祭出的那道白光直直向自己的咽喉冲来,竟还来得及奚落了叶扬天一句,云袖一甩,后先至,卷住了白光。 “把小道的飞剑还来!把小道的飞剑还来!你这坏人,把小道的飞剑还来!我炼了好久地!”空心愣了愣,马上一个箭步蹦到凌波仙的身边,伸手就去揪凌波仙的袖子。 凌波仙哑然失笑,象是想要逗逗空心似的,只在方寸之间来回踱步。任凭空心又跳又叫,却就是抓不住凌波仙的袖口。 “叶子,看见没有,空心这才叫真性情。”邢师我走近几步。拍拍叶扬天地肩膀。叹息。 “是童言无忌小狗放屁好不好?”叶扬天翻翻白眼,掂了掂手中的断剑。转身向凌波仙话,“仙子也是一门执掌,前辈高人,何苦为难青云门中一个小辈?” “叶师怎不说自己?”凌波仙忽然停住脚步,语气气恼地反问叶扬天,“难不成大罗金仙的出手都是如此下作?” 显然,凌波仙对自己下颌上的那绺胡须还是很重视的。 “这个……”叶扬天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理亏起来。 “不对啊?”叶扬天琢磨了半天,回过味儿来,“明明是你要杀我,我只揪了你一绺胡子还算客气了!” 凌波仙一笑,在静室中看了一圈,坐到室内仅剩的那张梨雕沉木椅上,缓缓地说,“生死寻常事,叶师也是修道之人,死则死矣,何必在乎?” “我……”叶扬天让凌波仙憋得说不上话来了。 “何况,”凌波仙好整以暇地继续说着,“纵然今日凌波不杀叶师,自会有人再来,若是叶师成全了凌波,说不得,凌波还会搭上一个谢字,叶师并不吃亏啊。” “嗯?仙子的意思是,有不少人要来杀我?” 叶扬天不傻,他从凌波仙地话中至少听出了三重意思。凌波仙一是在说想要杀了叶扬天的大有人在,二是暗示她自己其实并无恶意,三……是告诉叶扬天,她也是受人之命,很有些身不由己。 叶扬天没往深里去问:明摆着,如果凌波仙能清楚明白地说出来,那也不用这么隐晦了。 “逍遥宫宫主当面,寒门虽然人少,却还不至于在峨嵋山上让人对叶师失了礼数!宫主有话还请明言,青天在这儿谢过了。”青天真人语气森严,走入静室。 一听说叶扬天接见逍遥宫宫主凌波仙,青天真人立马儿就赶了来。他来得晚了,正瞧见空心小道士对凌波仙动手,青天真人大惊,不由得就想要出手,但他忽然想起董双蔻的前例,便由空心在叶扬天面前显露本领,也算是为青云门张目。 只是听得凌波仙提到有人想要暗害叶扬天,青天真人可就没法再沉默下去了。 “唷,青天真人这话说的,凌波有什么话没说明白?是青天真人您没想明白吧?”凌波仙巧笑连连,却有些冷嘲热讽的意思。 “宫主,请明言为是。”青天真人有些脸红,但事关重大,还是要追问到底。 另外,叶扬天可以口无遮拦地称呼凌波仙为“仙子”,青天真人却死活不愿亵渎了那个“仙”字,只肯叫一声“宫主”。“不说了。”凌波仙瞥了青天真人一眼,转身向叶扬天点点头,道,“叶师,今天凌波杀不得你了,还请叶师好自为之。” 说完,凌波仙转身就走。 “宫主留步。”青天真人一个穿插,迈步拦在凌波仙身前,“今日之事,还请宫主给寒门一个交代。” “交代?哦,我倒忘了。”凌波仙一笑,长袖一甩,一道白光钉上墙壁,正是刚才空心祭出的飞剑。 “凌波可不会昧下青云门的东西。真人,这便是凌波的交代。”凌波仙抬腿又要走。 “宫主……” “恕不远送。”叶扬天话,示意青天真人放行,青天真人不情不愿地让开了。 “好一个叶师,凌波可真有点儿舍不得杀你了呢。”凌波仙留下一句,掩口笑着离开了白云满地楼。 “叶师!怎么就这么让她走了?”青天真人冲叶扬天一阵急。 第四十三章 这年头,账要从古代开始算起。(下) “不让人家走?那也是一门之长,你还能强留下她?”叶扬天闷闷地坐下,“再说,我看她倒像是来示警的,总不能好心当成驴肝肺。” “可是……” 青天真人还想说什么,叶扬天摆摆手,陷入沉思。 这时,凌波仙也走到了白云满地楼楼外,迎面撞上一人,彼此都吃了一惊。 “宫主怎地先来了?”那人皱着眉头问。 “你不也只晚了一步?”凌波仙笑笑,一顿足,化作一道粉色霞光,投向青云门为逍遥宫门人安排下的驻地去了。 那人摇摇头,向白云满地楼前看门的道童说道,“烦请通禀,就说建平门掌门听南,求见叶师。” “建平门?”叶扬天的脑袋一个变成三个大,嘟嘟囔囔地问,“这又是个什么门派?” “叶师,若是贫道记得不错,建平门应是会稽山上一个大派,似乎建于秦代之前,但……”青天真人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犹犹豫豫地说。 “但近几百年来从没听说过建平门的消息,对不对?”叶扬天不耐烦起来,“真人,除了这句之外,你还……唉,算了。” 被凌波仙莫名其妙地一搅,叶扬天也烦躁起来。 “叶师……”空心一直在翻来覆去地验看自己那口飞剑有没有让凌波仙弄出毛病,听见叶扬天的牢骚,怯怯地想要插口。 “你说。”叶扬天对空心倒是挺有好感。 “小道在书剑阁的典籍中似乎看过有关建平门的描述……”空心偷眼看看青天真人,脸涨红了。 “嗯?”青天真人一愣,“空心,你怎么……” “掌门恕罪,是空心在打扫书剑阁时无意间见到的……”空心吓得跪下了。 “唉呀,没人怪你,你说来就是。”青天真人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拉起了空心。 心点点头。说,“叶师、掌门,本门典籍中曾记载了一千一百年前道门诛杀烨夙老怪之事……” “是了!”青天真人一拍大腿,失声叫道,“叶师,贫道想起来了!” 空心说的是一个老故事。 一千一百年前,正是唐王朝灭亡,各地藩镇混战的五代十国时期。直到宋太祖赵匡胤横空出世,一条杆棒等身齐,打遍七十二座军州都姓赵,这才天下一统。 如果再上溯得远一些,从公元七五五年安史之乱算起,到宋王朝建立,其间总共二百二十五年天下大乱。 正史不记。在这二百二十五年之中,道门同样遭受了大挫折。 隋唐以来,儒、释、道,渐渐调和,有“三教合一”之说。而道门内以白鹿洞为,袁天罡、李淳风辅佐唐王李世民,保天下太平。后来袁、李二人反目,白鹿洞内斗不休,也闹得道门失了领袖。 及至安史之乱时,有一域外天魔,号“烨夙老怪”的。破空而来,纠集一班旁门妖邪,与道门相争。其后道魔争斗,凡二百二十五载,便是当年武王伐纣,阐教、截教大战的惨烈也不能相比。 也是合该道门有此一劫,烨夙老怪颇有神通,手下妖邪众多,大都肋生双翅,天生就能御风而行。道门中人初时猝不及防,吃了大亏,有上百门派竟在数日之内就遭了灭门之祸。 这一战旷日持久,据说连天庭上元始天尊都惊动了。这才将烨夙老怪逐出了中原。道门元气大伤,而青云真人也正是在这场大战中脱颖而出。创下了青云门。 青云真人出身不高,只不过是个小小道童,青云门中人为尊者讳,往往不提,时日长久,就是现任掌门青天真人也快忘了一个干净,这时被空心提醒才想了起来:原来建平门正是当年那场大战中被烨夙老怪灭了门的! 叶扬天打量着建平门地掌门听南真人,久久没有说话。 等青天真人把有关烨夙老怪和建平门的种种讲清楚了,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时辰,连华九都闻讯赶了来,而听南真人却一直在白云满地楼外等候,这叫叶扬天只为顾全礼数也不得不见他一面。 听南真人体型瘦削,个子不高,衣着寒酸,青色的道袍边角上还有补丁,颇不符一派执掌的身份,但让叶扬天心惊的却是:听南真人面无表情,仔细分辨下,从他身上几乎可以嗅到一股死人的气息。 听南真人的脸庞是尸青色的,仿佛他已经死去多年。 “敢问叶师,那逍遥宫宫主……都讲了些什么?”听南真人地声音很沙哑,语气中隐藏的急切几乎与他的形貌相映成趣。 “嗯?”叶扬天诧异地摇摇头,“没说什么。” 也就是差点儿让我们老叶家绝了后----叶扬天在心里补足。 “那是说了些什么?”听南真人反倒不依不饶了。 “无非是谈论些道门中的往事罢了。”叶扬天想了想,笑道,“逍遥宫宫主高义,我很承她的情。” “这、这可怎么是好?”听南真人把叶扬天的话当了真,脱口而出。 叶扬天望了青天真人一眼,两人暗暗点头,心知逍遥宫和建平门、还有那些久不闻音讯的门派之间果然有些故事,至少他们彼此应该有过默契,而凌波仙地举动却好像打破了这种默契似的,所以听南真人才会着急…… “真人何故烦恼?难道凌波对我讲些什么竟如此紧要?”叶扬天好不厚道地问。 “怎么不是!”听南真人一顿足,险些从座位上蹦起来,接着现自己失态,讪讪地不知如何是好。 “真人,凌波宫主虽然对叶某讲了些事情,但语焉不详……真人既然来访,想必也有事教我,不妨直言一二,我洗耳恭听就是。”叶扬天含含糊糊地说话,却是单刀直入。 “这个……”听南真人苦笑。“倒让叶师笑话了,听南此来,确有要事。” 说着,听南真人又道:“只是不知那逍遥宫宫主都说了些什么,若是让叶师先入为主,那听南只怕会枉做了小人。” “真人但说无妨。”一旁,青天真人沉声插话,却是等得急了。 听南真人沉吟了很久。几次张口欲说,面上神色也是变幻不定,静室里众人都等他说话,无人出声,一时之间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非是听南隐瞒,实是听南人微言轻,自认不能做主。”良久。听南真人终于开口,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泄气。 “不过……”听南真人微微扬眉,“叶师、众位,听南忝居建平门掌门之位,凡事不得不为门户打算……” 听南真人这番欲言又止的态度不由得让静室中的叶扬天、青天真人等都陷入五里雾中了。 尤其是叶扬天。经过凌波仙那一次莫名其妙地刺杀后,对听南真人就多少抱了些敌意,下意识地提防他也来这么一手。但与预料地不符,听南真人落座之后先是打听凌波仙的言行,接着又象是满腹苦衷似地连话都说不全,不但没有一门之长的风度,更加辜负了他那副半死不活的造型。 “叶师或许也曾听说过。”听南真人似乎察觉了叶扬天的疑惑,说,“寒门屡遭大难,历时千载方得复兴,个中辛酸实不为人所知……听南听说叶师乃大罗金仙,还望能体察下情,莫再让天下修道之人寒 “嗯?寒心?”叶扬天突然觉得自己从听南真人话中抓住了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地想不清楚。 “来日即是大比之日,到时若是有事,这个……总之。若叶师能不以天心为念,天下道门定会奉叶师为主。啊……听南言止于此。叶师,千万,千万。” 这一句话说完。听南真人的脸色瞬间由青转白。仿佛犯下了什么大错,也不再开口。站起身来匆匆就走,神情狼狈之极,倒象是闯下了大祸一般。 “道兄请留步……”青天真人还待去追,被叶扬天拉住了。 “果然是大麻烦啊……”叶扬天抱着脑袋叹起气来。说。 已是月满西山。 刚被吕洞宾度化成仙时,叶扬天曾经在深夜看着天上地月亮遐想,偶尔也会有些感慨涌上心头,比如“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之类,假充风雅,但今夜,叶扬天苦笑着现“无心睡眠”地人还真的有点儿多。 听南真人离开之后,效仿听南真人与凌波仙的越来越多,直到二更,足有上百门派的掌门先后来访,这其中固然有原先去过jn与叶扬天套过一回近乎的,更有些是如建平门、逍遥宫一般的“不之客”。 当然他们都被挡了驾。 在白云满地楼内的静室,叶扬天、邢师我、青天真人、华九,再加上死活也要列席旁听地韩雨,五个人已经议论了一夜。 中心议题就是:“这一次道门大比,建平门等一干人等既然是有所为而来,那么,他们所为何事”? 众人从逍遥宫的宫主凌波仙与建平门掌门听南真人的言行之中,多少想到了些东西----事实上,也只有叶扬天这个胆大地才会堂而皇之地把所想到的都宣之于口。 “那么,是不是可以达成一个共识?”叶扬天坐得稳稳的,环视一圈,高声问。 “叶师,您……小声一点儿……”青天真人的一张脸苦得跟苦瓜可以拼个高下了。 “也就是说……”叶扬天没搭理青天真人,但声音地确小了些,“天庭办事不地道!” 青天真人和华九一起翻起了白眼。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这个结论是从听南真人最后留下地那句“望叶师不以天心为念”中推导出来的,联系凌波仙说地那些诸如“修道无非力量”的语句,不仅是叶扬天,就连青天真人等也都隐隐觉了问题所在。 自古以来。天下道门中人修行,或许也有些理念之争,但总归在“礼敬天心”上从没出过差错。说白了,“白日飞升”才是修道地目的,有谁敢对老天不敬? 可是,听南真人地“不以天心为念”呢? 不以天心为念----别听天上的神仙说的话----天庭说的话都不对----玉皇大帝不是东西! 这就是听南真人的弦外之音。 再加上凌波仙地“修道,无非力量”,就是说:谁拳头大谁有理!我管你是不是大罗金仙?玉皇大帝来了?靠。照揍! 叶扬天瞥了无所事事神游天外的邢师我一眼,笑得比哭还难看,“小邢,砂锅大的拳头你见过没有?” 如果是在遇到吕洞宾之前,叶扬天对所谓地“天庭”也没有多少敬意,八点档的《西游记》看过多少遍,美国版的剧集里观音菩萨都跟猴哥打过kiss了。揍个把玉皇大帝那简直不算什么----可前提是:别真有啊! “贫道以为,建平门等大失常态,应与一千一百年前烨夙老怪在中原兴风作浪一事有干连。”青天真人到底不能附和叶扬天“大逆不道”的言论,说话间换了话题。 “不错。”华九接上门虽然人少,千年前却也在那一场大战中尽过些微绵薄之力……师祖曾有言道,烨夙老怪神通广大,令我道门大丧元气。想来建平门、逍遥宫等,定然是在那时受了重挫,从此便销声匿迹。” “迄今为止,寒门共接待了天下同道十二万七千八百余。共三百六十六派。”青天真人顿了顿,继续说,“其中,门下弟子过千的有六十一派,共七万三千余。贫道细察,更询问了不少同道,得知这六十一派近千年来在历届大比中都未露面,也鲜与外人交往。” “呃……”华九沉吟道,“这却不假,寒门因医道名世。熟识各大门派中人,未曾听过他们消息。” 青天真人叹了一声,说,“此外。这六十一派却似彼此相熟。而且……贫道说句不该说的,这六十一派在千年之前大多人丁凋零。声名不显……华道兄说的不错,在与烨夙老怪一战之后这些门派便几乎再无消息,历来道门中都以为它们惨遭灭门了。” “我总结一下吧。”叶扬天点点头,难得地正经起来,“现在大概可以推测出来,这六十一派在你们说地那场什么大战之中并没有被灭门,只是从那以后就都藏起来不见人了。” “等等,我有几点疑问。”韩雨忽然插口,“第一,这些门派彼此之间为什么熟悉?第二,从建平门和逍遥宫那两人的言行中可以看出,这些门派对所谓的神仙都缺乏敬意----如果认为这是因为当年那一战中天庭做了什么对不起它们的事情才导致这种态度地话,那么当年到底有过什么?第三,这些门派一千多年都没出山,那现在它们地来意又是什么?第四……” “韩雨,你省省吧。要是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子至于这么烦?”邢师我不耐烦地打断韩雨。阐教、截教之说,《辞海》中不载,应为《封神演义》作者陈仲琳的杜撰,或与明世宗赐给龙虎山道人邵元节地“阐教辅国”玉印一事在当时的的影响有关。在本书中将阐教、截教理解为道教的两个分支,两教的冲突即道教内部派别地争斗。至于“域外天魔”一说,是弃智为情节虚置的,与正野史、传说及西洋宗教等毫无关系。 第四十四章 这年头,十二生肖里头……属鳖。(上) 四更天,彗星的尾巴划过天幕,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静室之中,多数人选择了沉默。 从逍遥宫宫主凌波仙和建平门掌门听南真人的来访,能看出许多事情,但没有人把自己想到的全都讲出来,众人在默契中悠悠长叹,并为明天的大比忧心忡忡。 其实很明显的,凌波仙和听南真人,还有那六十一派中前来拜访并被拒之门外的那些,他们除了想要来试探叶扬天这位“大罗金仙”的实力之外,也是想要对叶扬天示好。这大概很可以说明些问题。 千载之下,天庭积威尤在。 据叶扬天的猜测,所谓“域外天魔”的那个“烨夙老怪”,八成跟西方的某个重要宗教有关,千年之前那场持续了两百多年的战争,从某种意义上说或许能够冠以“圣战”的头衔----对于战争的双方来说都是。 但叶扬天并不想去追究当年的真相,那与他无关。即便是天庭为了赢得战争用了什么不太光彩的手段让建平门等门派沦为牺牲品也好,那也不该再旧事重提,至少,这些门派的怨气不该泄在他这个迄今为止连天上的凌霄宝殿都没去过一次的“兼职神仙”身上。 叶扬天关心的是,这些门派是怎么生存下来并扬光大到现今这种程度的?它们又会给道门大比、还有现实社会带去什么影响? 叶扬天有些后悔自己非要召开大比的想法了。他讨厌现在这种不能把事局掌握在手中的感觉。 “好吧。”叶扬天的目光在静室中环视一圈,这样在心里琢磨着,“一个无所适从的神仙,一个被恶客欺上门来的掌门,一个没病可看的大夫,一个背负无法完成之使命的女杀手,还有一个愁眉苦脸的武馆少馆主……让我们大家一起来大眼瞪小眼吧。” 叶扬天的眉毛忽然轻轻跳了一下…… “嗯。不错,”叶扬天暗暗苦笑,“还要加上一个刺客----事情越来越好玩了。” 脑中地念头闪过,叶扬天立刻跳了起来。身子在空中转了两圈,轻盈地落到静室的角落。 “叶师,您……” 青天真人诧异的惊呼刚出口,叶扬天已经反手撤出断剑,猛地在面前一撩。 “当!” 一声巨响之后紧接着的是乱七八糟的一阵动静,从静室的天花板往上,白云满地楼的楼顶塌了半边,露出个硕大的窟窿。一片明月清辉和一堆破砖烂瓦就一起洒了下来。 尘土飞扬。 “啊……” “什么人?” “大胆!” 静室中立刻响起了青天真人、华九、韩雨等地呼喝之声,比起被吓了一跳却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的韩雨和邢师我来,青天真人的嗓门尤其大了些,脸上甚至浮起了愠怒的红晕。 青天真人这几天憋气憋得狠了。 在青天真人看来,大比一旦召开,叶扬天统领道门就成了定局,数百年来道门中无人飞升的局面也会打破。而青云门借此机会正好也坐实了“第一显门”的位置,自然门户扬光大。 但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大比之前暗潮涌动,到现在,居然有人欺负到他这个掌门头上来了!---- 竟敢当面刺杀叶师! 另一方面。事先未能察觉刺客踪迹,这也让青天真人的一张老脸有点儿挂不住。 “贼人休走!”怒喝之下,青天真人身剑合一,从白云满地楼楼顶地窟窿里直射出去。 “你追谁去啊?”叶扬天根本没动地方,一边闷闷地嘟囔着,一边把断剑收回剑鞘。 果然,青天真人在天上转悠了两圈。铁青着脸又回来了。 “叶师,贼人太也猖狂!”青天真人恨恨地说,“叶师怎不抓他回来?” “上哪儿抓去?刚才咱们议过了,那想杀我的,指不定还一肚子委屈呢!”叶扬天随便挥挥手,叹息,“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看开点儿好。”“这……”青天真人傻眼了。 “叶子,”邢师我悄悄捅捅叶扬天,“到底怎么回事?”韩雨也望着叶扬天。目光中在问同样的问题----这两个人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大概是有人从远处御剑想要杀我,但他的飞剑被我挡住了,结果就捅破了天花板。”叶扬天轻描淡写地解释。“那人挺厉害的。剑术无形无影,嗯……不出意外地话。可能就是专门为刺杀练的这一手,大家看不出来也不算丢脸----对了,韩雨,等明天大比的时候遇见那人,你倒是可以去请教请教,你就不是专门玩刺杀的?” “叶扬天,你越来越厉害了。”韩雨死死地盯着叶扬天说。 “还好,谁让我是神仙?”叶扬天笑笑,“明天就是大日子,我要是再不变得利害点儿,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叶师……”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大家洗洗睡吧。”叶扬天没让青天真人把话说完。 邢师我和韩雨一起冲叶扬天翻白眼。 “我就是说睡觉之前要洗个澡,这没什么不对吧?”叶扬天苦笑。 当叶扬天泡到澡盆里,出一声舒服的叹息的时候,在青云门中的翠谷,也有人叹了一口气。“俺说事儿不能这么办吧?”董双蔻一个人站在翠谷中央,自言自语。 董双蔻地手上捏着一柄短小的飞剑,木制的,是道门中用来传讯的那种大路货色,却不知剑上带了什么讯息,能让他这个没心没肺的直肠子人也叹起气来。 “现在俺哪儿斗得过大罗金仙?”董双蔻把手里的飞剑捏碎了,象头拉磨的驴似地转着圈犯愁,也不知他转了多久,终于停下,抬头挥挥拳头,大骂,“你们就看热闹吧!” 似乎下定了决心,董双蔻骂骂咧咧地飞身而起,冲着青云门的禁地:雪拥蓝关所在的方向飞去。 “谁?”叶扬天刚要从澡盆里跳出来,马上又蹲下了。 “我说,你这有点儿不合适吧?”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后,叶扬天讪讪地说。 “好久不见。”来人地嗓音清脆,是个女的。 “好久不见。”叶扬天一把扯过来澡盆上搭着的浴巾盖住身子,一时之间还是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先出来还是怎么,最后终于想到了,赶紧说,“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为什么?”来人咯咯笑个不停,把叶扬天的脸也笑红了。 叶扬天有些庆幸青云门内没有任何电力设施,也就没有电灯或是其它类似地东西,天还没亮,房间里很暗。虽然叶扬天知道来人和自己一样,只要乐意,在黑暗中也能看清她想要看清地任何东西,但现在这种状况之下,暗一点儿总比一片大亮要强得多。 其实自从叶扬天成仙以来,洗不洗澡意义都不大了,毕竟是大罗金仙,所谓“乾坤不落一微尘”,也是一种境界,身上倒是很难被弄脏。不过眼看天亮后就要召开大比,又有一堆烦心事,叶扬天特地让空心小道士找来了一个澡盆,想要好好泡泡,改善一下心情---- 却不料被人给堵在盆里了。 “你好歹是我的班长啊……”叶扬天叹气,“而且之前你也说不来地----我的意思是,你要来就来,有事儿找我也没问题,可干嘛拣现在这种时候?” 房间里虽然黑成一片,但叶扬天没理由认不出来:来人正是陈晗,云山三十一中高二三班班长。 一只狐狸精。 “叶扬天,你以为我想来找你?”陈晗反倒恼了,走上几步,说,“是你不去找我!” “我不去找你?”叶扬天忽然想起来了,当初在学校认出陈晗身份时,陈晗曾经说过在jn的哪个咖啡馆等他来着,只是他一直以来忙糊涂了,把这事儿扔到了脑后。 “那个……算我不对好不好?”叶扬天没法子,只得告饶,“你至少让我先出来……空心为叶扬天准备的这个澡盆很不错,又大又深,用的木板很厚实,铜箍也擦得很亮;事实上,叶扬天曾经学习过各种场合中应有的礼仪,对于中世纪时欧洲人在洗浴时见客的风俗也有些了解,但要让他身体力行而不觉得别扭实在是强人所难----不管澡盆的做工有多出色。 “有什么了不起的?当我没见过?”陈晗非但不听叶扬天的,居然施施然在澡盆边上坐下了。 “班长,你……我敢打赌,你这么干违反咱们学校的校规了……”叶扬天一个劲儿地苦笑。 “我打不过你,你又一向满嘴不跑实话,不用点儿小手段怎么让我放心?你以为我乐意看你这副模样啊?”陈晗没好气地说,“我不找你要精神赔偿费就不错了,你倒还象受了委屈似的,这明明是你占我的便宜!” 第四十四章 这年头,十二生肖里头……属鳖。(中) “……你都从哪儿找来的这种逻辑?当心遭报应!”叶扬天的鼻子被气歪了。 “我不管。你乖乖从里面泡着,顺便回答我几个问题。”陈晗开始号施令。 “班长,我能不能先说一句?” “嗯?” 叶扬天使劲叹了口气,说,“班长,同学这些年,我可是一直很尊重你,哪怕知道你是那什么变的也一样----可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不光稳重大方,私生活里还有这么豪放的一面?” “哗啦!” 陈晗抬手在澡盆上方轻轻一压,水溅了叶扬天满头满脸。 “叶扬天!”陈晗象是急了,“你别得了便宜卖乖!要不是受人之托,我管你在青云门去死!” “呃……”叶扬天沉默了。少人情?”怕什么来什么,陈晗竟直接这么问了。 “班长,有事您吩咐。”叶扬天痛快得很。 陈晗诧异了,从澡盆边上站起来,象是第一次见到叶扬天似地上下打量,终于说,“叶扬天,你还算是个男人。” “班长,你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下场合行吗?”叶扬天哭笑不得,“你把我看光了再说我是个男人……这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呸!”陈晗的脸也红了,转身不看叶扬天。 “谢谢班长。”叶扬天的动作这叫一个麻利,从澡盆里爬出来连身子也不擦,抓过一件道袍来就裹上了。 穿上衣服以后,叶扬天的态度立刻就从容了许多。 “班长,你要有事,那我绝不二话。可你这个受人之托,怎么就让我这么心虚呢?”叶扬天嘟囔。 “你说什么?”陈晗一瞪眼。 “没什么。” 叶扬天不得不听陈晗的。 且不说多年同窗的情分,也不说平时陈晗作为班长对叶扬天的关照,往前数。韩雨“绑架”姜潇潇那一回陈晗就曾经出手帮忙,四十八派大闹云山三十一中的善后恐怕还是陈晗的功劳最大,只这两件事,就足够让叶扬天在陈晗面前俯贴耳了。 这与陈晗是不是狐狸变的无关,叶扬天不习惯欠人情的感觉。 “叶扬天,你在道门大比上,到底打算干什么?”陈晗微微笑笑,“这是我私人想问地。” “没想干什么?”叶扬天一愣。“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我想干什么?” “要提前召开大比的人可是你自己。” “见鬼!”叶扬天咒骂起来,“班长,我就是个生意人,说实话,什么道门什么神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事情决定人,不是人决定事情!” “你是说……”陈晗貌似明白了。 “我是说。长痛不如短痛,早晚要找上门的事情早点儿处理了,剩下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我还老老实实地上我的学去----当然现在来看似乎没那么容易,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事情决定人?”陈晗精明地看了叶扬天一眼,“叶扬天。电影台词用得挺熟啊?” 叶扬天想吐血。 陈晗不依不饶,“赫赫有名的儒商的世家公子,挥金可以如土;头上还顶着大罗金仙四个字,各派掌门见了都得叫一声叶师,一个赛一个的心悦诚服;随随便便就把堂堂公安九处地处长给折腾得躺在床上起不来,往最轻里说在不久的将来也能左右政府的决策;简直天生下来就是要建立丰功伟业……如果你说的决定人的事情就是这些,而且你还没骄傲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那你就是个圣人。” “别这么刻薄吧?”叶扬天牢骚,“我和你不一样,我没尾巴可翘……好好好,我承认你说得对,别翻脸……咳,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你说的那种圣人!” “可你是神仙。”陈晗摇摇头。 “干什么?被人抽签抽中当神仙很光彩吗?”叶扬天急躁起来,第一次在人前把自己成仙地窗户纸捅破了。 “那也是神仙。”陈晗扑哧一声乐了。 “好吧好吧。我是神仙----反正我也适应了。”叶扬天苦恼地点头。 “那你就该有神仙的担当。”陈晗说,“你也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在你现在的位置上?如果你……” “陈晗。”叶扬天盯着陈晗的眼睛,没让陈晗把话说完。“我有担当,但那是因为我自己的缘故,要不然是因为我是我们叶家子孙地缘故!跟我是不是神仙没关系。叶扬天是神仙,是这个样子。叶扬天不是神仙。还是这个样子!” “随便你。”陈晗有些气馁地不敢与叶扬天的目光交汇。 “班长……” “叶扬天,我知道你很聪明。而且……你比我所知道的那个你,还要聪明。”陈晗低声说。 “我改变主意了。”说出这句话来陈晗才抬头直视叶扬天,“我还是让你欠着我的人情吧。” “现在我觉得是我吃亏了。”叶扬天微笑。 “我不管。”陈晗飞快地说,“有人请我帮忙,让我来请你帮个忙。你记着,现在不是我请你帮忙,我只是替人传话。嗯……他说道门大比上不管出了什么事情,希望你都能对青云门的弟子董双蔻多加关照。” “又是董双蔻?”叶扬天摸摸鼻子,有些意外。 “我知道你已经知道是谁找我来找你帮忙了,但我没求你帮这个忙----我倒觉得董双蔻这家伙死了才好。可是他如果真死了,你也得倒霉,所以他还是不要死的好。反正我把话传到了,剩下的你自己作主。”陈晗仿佛在说绕口令。 “你……” “我走了。”陈晗没再留给叶扬天说话地机会。 “这……输赢该怎么算呢?”叶扬天没有去追身形渐渐隐去的陈晗,只是望着露出鱼肚白的天空,喃喃自语。 陈晗并没有走远,她刚下了空明峰就被人拉住了。 “小狐狸,你怎么不听我的?”突然从斜刺树丛里跳出来的这人仙风道骨,背背双剑,正是当初度化叶扬天成仙的吕洞宾。 “你自己怎么不去找他?”陈晗没好气地反问。 “天机不可……” “是你不敢吧?”陈晗对吕洞宾的反应嗤之以鼻。 “他……他……他一个毛头小子,我有什么不敢见的?”吕洞宾被陈晗一语说中心事,气急败坏地否认。 “他说他是被抽签抽出来的大罗金仙?”陈晗斜着眼看吕洞宾,“是不是神仙都没赌运?怎么抽着这么一位?”“他居然连这都跟你说了?”吕洞宾更生气了。 “吕纯阳,骗人是技术活儿,你经常在凡间转悠也该知道。有些人骗起来容易,有些人你最好一开始就别打他的主意。”陈晗地语气里有几分幸灾乐祸,还有几分不甘心,“至于叶扬天,我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揣摩出一堆事情来,他这种人天生就是干骗人这一行的,你想蒙他?难。” “聪明有什么用?这小子太不争气!”吕洞宾骂起来了,“聪明有什么用?他倒是把脑筋用到正经地方去啊?成天琢磨我老人家干什么?” “我就不明白,成仙有什么好?”陈晗撇撇嘴,“我看叶扬天他还不情愿呢,凭什么你就非让他顺着你说的那个方向去争气?再说,要论真性情,不是有一个董双蔻了?吕纯阳,我真不明白,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董双蔻?他……咳!”吕洞宾狠狠一跺脚,“小狐狸,你别对我提这个人。” “嗯?”陈晗退后几步,若有所悟,“吕纯阳,那个董双蔻……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不是你们抽签抽出来的另一个?” “总之你别管!”吕洞宾摇摇头,“小狐狸,道门大比一完事,叶扬天还得回jn,到时候你别忘了替我看着他点儿----这回我让你办地事情你没办成,以后可别再误事了。” “吕纯阳!你别以为你真是我长辈!”陈晗不干了,嚷嚷起来,“我在jn过得好好地,你一下来就折腾我!还没完了?现在叶扬天都快以为我是故意对他市恩了----我招谁惹谁了?” “难道你还不相信?”吕洞宾正色说,“你道行太浅,偏又羁留凡间不回,我受你祖父重托照顾你,难道这还不算是你长辈?” “你自说自话的,让我怎么信?”陈晗故意气吕洞宾,“我看你也象骗子,虽然你肯定不如叶扬天聪明。” “我……我居然跟涂山氏地女人讲起道理来了……”吕洞宾深深长叹起来。 “啊,对了!”陈晗不接吕洞宾的话头,改口问,“你还没告诉我大比上会出什么事情?居然让我先一步去给叶扬天打预防针?” 第四十四章 这年头,十二生肖里头……属鳖。(下) “小狐狸,你有眼睛,不会自己看?”吕洞宾微笑,“我现在就是赶你回jn,你也不会回去了吧?你仔细看,等叶扬天的事情了结,我可要带你回天庭见你祖父,满打满算,你也在凡间呆不了太久了。” “我才不去!天上肯定不如凡间----要不然你怎么老往下跑?”陈晗气呼呼地说,“你要是硬拉我去,我非让爷爷打断你的腿不可!” “这个……”听陈晗提到她的祖父,吕洞宾也皱起了眉头。 “反正我不上天!实在不行,那我就帮你几个忙好了……” “嘘!”吕洞宾一拉陈晗,小声说,“有人来了!” “疑神疑鬼,不是好人!”陈晗嘴上不服,却也跟着吕洞宾躲到了一边。 急火火走来惊动了吕洞宾的是青山真人,眼看天已亮了,青山真人特地来请叶扬天,好去会场主持道门大比。 自从叶扬天入住空明峰上的白云满地楼,青天真人就传谕青云门中上下人等,为表恭敬,不得在空明峰附近方圆三里内施用道法,御风、御剑也在禁止之列,青山真人虽然颇有些不以为然,却也不得不遵,这才被吕洞宾察觉。 目送青山真人往空明峰上走,吕洞宾也不与陈晗打招呼,自顾自地化作一阵清风去了,待得陈晗觉,却只剩了跺脚急的份儿。 天色大亮。 “我是一个商人,我是一个生意人,我是,我只是。”在百年一度的道门大比会场,叶扬天来得早了,他高高上座,看着6续增多的人群,在心里连续重复,提醒自己。 叶扬天见过人多的场景。不说国内的各类活动,glay在名古屋的演唱会。聚集了五十万人,最前排上就有过他;他是个惫懒的性子,偶尔还有点儿“人来疯”,人越多,越是能放得开。可面对着天下道门三百六十六派,十二万七千八百余人,叶扬天真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只知道,自己的手心出汗了。并且很想仰天长啸。 “这近十三万人是什么力量?就是其中道行最差地,不用申请航空许可也能腾空御剑,视物理定律如无物……好吧,这是在说笑话……”叶扬天暗暗苦笑。 叶扬天清楚得很:不管是谁,只要掌握了这十三万人----哪怕只掌握了其中的一半、不,甚至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也好,在现实社会中都能呼风唤雨。掀起惊涛骇浪! 无人能挡。 叶扬天想起了陈晗,日出之前,陈晗问他召开大比的意图,问题之中究竟是暗含深意。以大罗金仙的名义,通过大比一统道门。这似乎没有多大的难度,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不算陈晗受人所托提到的有关董双蔻的事情,陈晗未必就没有对叶扬天当头棒喝,让他好自为之的打算。这一点,叶扬天也明白---- 可是,如果我真地可以为所欲为? “……当国家领导人好象有点儿累,没意思。不过冒充一下愤怒青年,玩玩灭日屠美的把戏应该问题不大,这可是必不可少的桥段啊。把日本人都杀了,只留下av和几个漫画作者就行;美国人也都杀了,只留下好莱坞和《花花公子》就行;欧洲那边要是听话就不管了,不听话一样都杀了!留下什么呢?嗯,这倒是个问题……不管了,把全世界都并入中国版图,然后以地球荣誉球长的身分退居二线,后宫佳丽也不用太多。每个月来一次全球选美----就我一个评委,别贪心,只要前三十名进宫就行了,这样要是赶上一个月三十一天。我还能休息一天。没事儿的时候玩玩微服私访。一不留神跑去异界转转,娶上几百个漂亮公主。最好都是精灵,半兽人就算了……要是又烦了,想办法回到古代,再重新统一一遍,顺便把历史上的美女都收了房……实在不行,就造上几亿星舰,去攻打外星人,同时收上几千个小妾……啊,多美好的生活啊……唯一地问题就是不能让潇潇吃醋……可我有王霸之气,只要虎躯一震,潇潇也会浑身酥软扑到我怀里的哈哈哈哈哈哈……” 叶扬天的眼珠滴溜溜乱转,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类似的念头涌上心头,不由自主地傻笑起来,“谁也别拦着我!精尽人亡之前我要喝点儿酒!” “哎呀!”叶扬天惨叫。 “叶扬天!你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是姜潇潇恶狠狠地声音,她掐住叶扬天上臂靠里的一丝丝皮肉,一瞬间就转了七百二十度。 “啊?”叶扬天有点儿懵。 “叶子,你做白日梦就做吧,能不能别说出声来?”邢师我说,“我都替你害臊!” “呃……我都说什么了?”叶扬天转头四下看看,似乎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我是从《花花公子》那儿开始听见的。”邢师我一脸的幸灾乐祸,“叶子,你死定了。” “王八之气对吧?”姜潇潇满脸通红,语气却冷得象是坚冰,“叶扬天,十二生肖里你属鳖?” “噗!” “喀嚓!” 叶扬天只看见了最近两个人的反应:青山真人直接把一口参茶吐出来了,青天真人倒是好一点儿,为了忍住笑,他硬生生把手里的“白定”----定窑白瓷茶盏咬下了一块。 “这个……叶师……贫道虽然没听得太懂,但叶师若是要做个皇帝玩玩却是容易,这个……既然是人间帝王,想必三宫六院也……”华九的脸皮最厚,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不过,他也浑身乱抖,显见肚皮里已经笑翻了天。 “行了行了,恶搞yy小说地段子也早都过时了,我承认我俗了一回还不行?”叶扬天低下头小声嘟囔。“我去墙脚画圈圈……” “叶子……柏杨说过,中国人都想当皇帝,而大多数是因为当了皇帝就可以合法地娶几千个老婆。我理解你----不过,不是我说你,你连外星人都不放过的精神的确有点儿过分。”邢师我拍拍叶扬天的肩膀,语重心长。 “没完了是吧?”叶扬天翻着白眼,转头去问青天真人,“真人。差不多人到齐了吧?” 青天真人摇摇头,“叶师,还差逍遥宫、偃师门、茂弦门等数个门派,此外,袁达透袁道兄也还没到。” “是贫道的错,贫道心急,早请叶师下空明峰。反劳叶师久候了。”青山真人刚才失态,现在说话也不敢自称“小老儿”了。 “是我说早来的。”叶扬天笑笑,并不在意。 “是啊,有人要收买人心啊。”韩雨撇撇嘴早坐得这么高,很有趣是不是?” 叶扬天来的是有一点儿早,出点也无非是“以德服人”的算计,现在青云门中各派云集,还颇有些不稳地因素,所以做出这样的高姿态总归没有坏处。 只是叶扬天也没有想到,青云门为这次大比摆出地排场着实有些过了。 青云门占了峨嵋山“虚陵洞天”宝地。地广两千里,要不是实在出了意料,以致措手不及,纵然为大比而来的同道再多十万人,也尽安排得开了;至于大比的会场却是早早定下了的,就在当日叶扬天初进青云门地翠谷之中,不仅风景幽胜,还为每个门派都预备好了一座凉亭与足够地桌案----尽管到会地门派比预料中地多出不少,但既是道门中人,祭起飞剑砍木头总还不用费太多手脚。 凉亭自然是供各派的掌门、长老上座的。为照顾如天医门这样人丁稀少的门派,也为了大比之时各派之间的头面人物相互走动,还有几座规模较大的亭子散在翠谷各处,不可谓不周到。 这诸多亭台错落有致。回环窈窕。凉亭之间铺上了石子或是碎瓦地小道相连,前日青山真人还特意做法。催出一场小雨,让小道上生长青苔,自在古色,雅趣盎然。 叶扬天等所在的亭子是青云门上下花了大心力以一色青竹建成的,共有两层,坐北朝南,轩敞宏丽,倒该算是座小楼,还与各派的座席拉开一段距离,中间空出了上百米的平地,极是显眼。众人坐在小楼二层上,居高临下,也不怪韩雨抱怨。 叶扬天对青云门地安排也觉得有些不妥,但青天真人等坚称无妨,也就只好高坐,这会儿被韩雨嘲讽,他也没有办法。 至少比起韩雨来,让叶扬天烦心的事情多了去了。 “韩雨,你别说我,你看这满座的道门俊彦,我想要稳坐钓鱼台细看涛生云灭可没那么容易----你们公安九处也安生不了。”叶扬天苦笑。 韩雨的脸色变了,琢磨半天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好低低地哼了一声。 “逍遥宫门人到了。”天涵子忽然开口。 果然,从翠谷谷口涌进一群人来,当先是青云门的弟子引路,凌波仙紧随其后。隔得虽远,叶扬天还是眼前一亮。 大比是道门中百年一度的盛事,参与大比地各派门人都是盛装,普通弟子也就罢了,顶多是各色道袍比往常光鲜一些,但大多数掌门的服饰却是可圈可点。 比如坐在叶扬天身侧的青天真人,穿一身得体的水蓝色道袍,峨冠高耸,上嵌数粒明珠,腰间挂了一块通灵宝玉,明珠与宝玉上隐隐有烟霞之气,显见都是颇有来历的宝物----却不是有意炫耀,只是对大比这一场合以示郑重。 叶扬天瞥见的凌波仙的装束更是飘逸尘。她把宫装换了,穿的是月白色的道服,四边以玄色布为缘,道服上同样用月白细线绣了落花流水,色泽稍浅,每一欠身,水流似乎就活了起来,将落花逐去远处。 就连凌波仙下颌上那仅剩的两绺乌黑长须也被这件道服衬得让人觉不出古怪来了。 “这还真是……”叶扬天低头想了一下,叹口气,说,“要想俏,一身孝啊……”---- 青天真人把手里地白定茶盏又咬下一块来。 “叶扬天,你……”韩雨差点儿被叶扬天的胡说八道气出毛病,刚要再嘲笑他不学无术外加色心不改,却看见叶扬天眼中没有一丝调笑的意味,不由自主地犹豫了。 就在韩雨欲言又止时,邢师我从桌案底下悄悄递给韩雨一张字条。 “你别理叶子,他一紧张就爱胡说。” 韩雨看过字条,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幽幽地叹了一声:的确,哪怕叶扬天是大罗金仙又怎么样?一个十七岁地少年面对十几万个修行有成地道士,要是不紧张才真见鬼了…… 第四十五章 这年头,谁也别不服!(上) 叶扬天等人所在的那座小楼并不是谁都能进的。 除开叶扬天,青云门是大比的东道主,青天真人理所应当上座,青山真人就有些勉强,但青山真人历来脸皮最厚,道门各派也都知道,所以他也在小楼内,只是坐得就远了些。 叶扬天的同伴自然要沾些光,姜潇潇、邢师我、韩雨这三位也就占了三个座位,虽然韩无熠的“病”已经好了,但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抛头露面,现在早不知道混到什么地方去了。 早先跟在叶扬天身边的“六丁六甲”中,李纳干作为重建白鹿洞的掌门,坐在青天真人旁边;华九也是德高望重,占了一席;天涵子将玄心门的事宜交给门中长老,自顾自地坐了上来,却也没人说什么。袁门也有一个位子,掌门袁霭陬让给了袁达透,但袁达透不知为了什么还没有到。 此外,天机门掌门天历真人,仪霞门座夺情子,疆南门掌门藏剑真人,西北异苓门掌门空空真人,偃师门当代偃师,大约十数人,或是道门中有数的人物,或是门下“弟子众多”,也各谋得一席。 再就是应邀前来观礼的宾客中一些高明人士,比如峨嵋山万年寺的洞名禅师,在jn与姜潇潇见过一面的普陀山后寺印空禅师,还有不着庵净妙师太等,也有十数人。这已经将小楼内二层的那张长案前的座位占满了。 本来还该留给千叶冰云以及与她随行的龙斋贞水、净土和尚三个座位,只是日本日莲宗的净土和尚偷偷看见了洞名禅师,跟龙斋贞水咬了一阵耳朵后就避到一边去了,连带着千叶冰云也只好噘着嘴巴跟着----这倒让叶扬天和邢师我一起松了一口气。 这些座席的安排原来最容易招惹是非,但今次却罕见地没有谁出头质疑,甚至连面色不愉的都没见几个,这大概是顾忌叶扬天身份的缘故,又或许众人大都知道此次大比非同往常,不愿生事…… 所以当逍遥宫宫主凌波仙让过引路的青云门门下,一个人走上小楼的时候。便吸引了无数目光在她身上。 历来,道门修行中虽然没有“重男轻女”地倾向,可女性的修道之人若是修为精深,名气传得也快些,偏偏凌波仙却没有多少人认识。 “叶师,安好?”凌波仙对众人目光视若无睹,施施然走上小楼,接着就直接对叶扬天打了招呼。 “啊。仙子好。”叶扬天含笑点点头,不失风度。 “仙子”两个字立刻引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 “青天道兄,已是吉时,大比该开始了吧?”凌波仙向青天真人婉然一笑,竟在为袁达透预留的座位上坐下了。 “宫主啊,你坐便坐,等会儿袁道兄来了。他要不依呢?小老儿安排的座位可没有富余的了。”青山真人在角落哑着嗓子说。 “袁道兄?是袁门的袁达透袁道兄吧?”凌波仙又是一笑,道,“青山道兄,袁道兄恐怕会到得晚些呢----就是他到了,在我身侧再设一席也就是了。” 说着。也不见凌波仙有何动作,原本不见空席的长案竟蓦地长出一块来,恰恰好好,就在凌波仙地身侧空出一人的位置,最奇的是,长案两头却没有丝毫移动,入座的众人竟也都没动。 “好手段!”天涵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袖里乾坤。壶公缩地,二法并出却无一丝烟火气,宫主真是深得我道家清静三味。”异苓门的掌门空空真人点头微笑,称赞不已。 “我总不能真占了袁道兄的位子,袁道兄脾气好象火爆得紧,小女子却也怕呢。”凌波仙目光流转,巧笑嫣然,“青山道兄,这便可以了吧?” 青山真人瞪着凌波仙,许久才迸出一句。“当小老儿没说。” 青山真人因为凌波仙曾“图谋刺杀叶师”心中耿耿,原借着这机会杀杀凌波仙的威风,但凌波仙露地这一手的确漂亮。 “袖里乾坤”和“壶公缩地”的术法虽然简易,但将两者结合用出却并非易事。更不用说象凌波仙这样谈笑之间施法而几不被人察觉了。青山真人沉思半晌。自认做不到,却是输了。他倒也磊落,直接认了下来。 青山真人好歹是东道主青云门中的长老,既然他不再多说,众人便都望向了叶扬天。 “仙子,听仙子说话,袁达透袁真人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叶扬天不在乎座席上多了谁还是少了谁,可他从凌波仙话里听出了些许弦外之音。 “叶师放心,也没什么,只是……”凌波仙掩口一笑,“我看见袁道兄似乎是遭了偷儿,适才正在袁门驻地脾气呢,大叫什么不会饶了青云门的小鬼如何如何……” “偷儿?” 叶扬天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偷儿”是啥东西,青天真人却先皱起了眉头。 青云门好歹是名门正派,门下弟子地德行他这个掌门最是清楚不过:要说有谁会偷袁达透的东西……顶多是自己那个做事从不正经的师兄,青山真人。 可青山真人为大比忙得都快前脚掌踩后脚跟了,哪儿有工夫去偷袁达透的东西?再说,袁达透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偷? 但无论如何,青天真人不以为凌波仙会说这种谎话,下意识地就把目光投向了青山真人。 “掌门师弟!”青山真人蹦起来了,大叫,“你看我做甚?现下咱青云门里鱼龙混杂,出个把偷儿也不出奇!” “鱼龙混杂?青山道兄说得好。”凌波仙插口,“只不知道哪个是鱼,哪个是龙?” “仙子,你是来搅局的?”叶扬天冷冷地问。 “啊,这却不敢。”凌波仙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青天道兄,已是吉时了。” “这……”青天真人这才觉,已然是辰时四刻了,而翠谷之中,除了一个袁达透之外,各派都已到齐。 “诸位同道!贫道青天,忝居青云门第三十六代门户执掌,为本次大比主持……”不敢误了时辰,青天真人向叶扬天点点头,从座席上站起,行御风之术,在空中缓步走到小楼之前,清清嗓子,便开始宣讲早准备好的一番言语。 时隔百年,道门大比再度在青云门召开,有叶扬天这一大罗金仙坐镇,天下道门望风而来齐集一堂,虽然似有暗潮涌动,但无论如何这也是青云门的一大喜事。为此,青天真人准备下地这篇讲稿实在作得是是花团锦簇,这会儿宣讲出来,大有“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气势;只听青天真人回顾起数百年来道门中人不得飞升,各派中前人寿元耗尽含恨黄泉的往事,足以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而展望起在大罗金仙指引之下,道门一脉扬光大的美好将来,又使人雀跃不已……但至少在小楼之内的几位正主儿,却都被刚才凌波仙提到的“青云门中的偷儿”吸引住了。 “叶子,不是真有小偷吧?”邢师我悄悄问叶扬天。 “我哪知道?”叶扬天反问,“你确定人家不是说你?” “叶子,如果把小邢和你放在一起比较,那正常人都会说小偷铁定是你。”姜潇潇笑着说。 “潇潇,我就这么不可靠?”叶扬天大感郁闷。 “你什么时候可靠过?”姜潇潇直接把叶扬天顶了回去,看样子还是为刚才叶扬天脱口而出的“王八之气”愤怒着呢,只是几分真几分假就难说了。 “潇潇,说得好。”邢师我“哈”地一声笑出来了。 “叶师,小老儿敢用人头担保,寒门之中固然有些不肖弟子,但还没人敢在大比之日行偷盗之事,只怕是有人心中有鬼,还请叶师明察。”青山真人狠狠盯了凌波仙一眼,站起来走到叶扬天身边,低声说。 叶扬天微笑不语----尽管是低声说话,可青山真人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话还是会被凌波仙听得一清二楚? 或者可以说青山真人就是看凌波仙不忿,但还是该说众人各怀心思才对吧?叶扬天这琢磨。 旁边,一直在跟邢师我笑闹的姜潇潇却悄没声息地传过来一张字条: “叶子,那个什么凌波不是好人!其实所有人都各怀心思,你多考虑……” 叶扬天不动声色地把纸条收好,一颗心儿却快要幸福得跳出胸腔来了---- 潇潇给我传纸条了! 邢师我最明白叶扬天地心事,他瞥了叶扬天一眼,嘴角撇撇:“切!” 邢师我知道,比起现在空中几乎声泪俱下的青天真人,还有在座道门中所有俊彦人物的未来,就是再加上所谓“大罗金仙”的责任也好,在这一瞬,叶扬天最在乎地,肯定是姜潇潇地那张毫没营养的小纸条。 邢师我都有点儿同情起这帮道士们来了。 第四十五章 这年头,谁也别不服!(中) 空中,青天真人还在滔滔不绝地宣讲大罗金仙临凡的伟大意义,却见翠谷边上,有个人影气急败坏地赶了来,一进谷中,先是愣了愣,接着便绕行小路,朝叶扬天等所在的小楼走来。 正是袁门的袁达透。 “叶师恕罪,贫道来得晚了。”袁达透上了小楼,对叶扬天一礼,看见凌波仙身边的空位,赶紧坐下,旁边自有青云门的道童奉上茶水。 “不晚,不晚。”叶扬天打量一下袁达透,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脸上似乎有愤愤的神色,不由得问,“听逍遥宫凌波仙子说,你让人给偷了?” “叶师!”袁达透一张脸憋得通红,大声嚷嚷,“贫道栽了!” 原来白鹿洞一门传承千年,最讲究服饰礼仪,如今门派重建,门内早预备好了大比时穿着的正装,但袁达透临来之前,却现自己那一身还从未穿过一次的道袍竟然不翼而飞了。 袁达透为人粗豪,可到底是袁门的长老,竟然察觉了“偷儿”留下的踪迹,便独个儿追踪下去,一路直接追到了雪拥蓝关关门之前。 袁达透进过一次珉山,更知道雪拥蓝关是青云门的禁地,只好讪讪地转回来,一来二去,耽搁了时间。 “真有人太岁头上动土?”袁达透讲完,青山真人动了真怒。 “青山道兄休怒,贫道想那人既然拿了贫道的道袍,总会在大比中露面,那时青山道兄千万要让贫道出手去讨回这个公道。”袁达透飞快地说。 “袁道兄此言差矣,那偷儿有胆量在寒门地盘上动手,说不得,得让小老儿去领教领教他的手段!”青山真人不依。 “嘿……雪拥蓝关……”叶扬天没说话,只在心里暗暗琢磨。 青山真人说现在青云门中“鱼龙混杂”是一点儿也不错的,姜潇潇的提醒也没错,但那个偷了袁达透道袍的人的用意却未必就坏----袁达透一个糟老头子。他穿的道袍有什么值得偷的?要是偷就该偷…… 叶扬天悄悄瞥了姜潇潇一眼,努力把脑海中不该去想的念头驱逐到一边。 这时,青天真人已经絮叨完了。 “叶师,您看是不是……”青天真人将目光转过来。 “好。那我也随便说上几句。”叶扬天心知这是免不了地,苦笑一声,站了起来。 “众位同道,我就是叶扬天。”叶扬天缓步走出小楼,也在空中悬停。四下望了一圈,这样说道。 人群中一阵骚动。 叶扬天的模样没有多少人真的见过,但大罗金仙之于道门的意义却不用多说,他这一出场,且不管众人心里想的什么,总是引人注目。 叶扬天又是一声苦笑。 “天心难测……” 叶扬天为今天想过很多开场白,他甚至琢磨着要不要一上来就显出大罗金仙的法身。一方面给青云门捧场,一方面也为自己张目。 但一站到现在的位置,叶扬天却只说出了这四个字,倒像说这四个字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似地。 “天心难测。”叶扬天又重复了一遍,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几个月以前。我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十七岁,正在上学。将来我应该会和我的父亲一样,经商,做一个不错的生意人。我家的买卖很大,足够我干一辈子。”叶扬天这样说着,他的声音不大。但翠谷中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还有一位心上人,她不怎么喜欢我。这没什么,我还没到非谈恋爱不可地年龄,我觉得我有的是时间让她爱上我,说实话,在我这个年龄段里,我算是对自己很有信心的了。我对我的生活,本来很满意。” 叶扬天的话让翠谷里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窃窃私语不绝,谁也不知道叶扬天到底想要说什么----在小楼中的姜潇潇的脸红了。 “潇潇。叶子他还……”邢师我小声打个哈哈,想对姜潇潇调侃几句,却现姜潇潇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叶扬天那边,根本没听见自己说话。 邢师我翻翻白眼。暗地嘀咕:“你们公母俩啊……” “可是我成仙了。”叶扬天顿了顿。说,“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的生活变了。我没时间再去一点儿点儿学习该怎么继承家里的生意,我甚至来不及让我的心上人慢慢地爱上我----我觉得,在现在这种状况下如果拖得时间太久,我恐怕不可避免地要失掉她。” “凭什么?嗯?”叶扬天愤怒起来,“我从来没想过当什么大罗金仙!” 叶扬天声若洪钟,在翠谷中传出很远。 “你们辛辛苦苦修道,一辈子不跟外界接触,it革命地风都刮过去好几年了,你们有谁知道什么是电子计算机?你们谁上过网?你们求的就是飞升成仙,把生活中的所有乐趣都放弃了可还是做不到,凭什么我屁大的事儿都没给天庭干过我就成仙了?” “所以我说天心难测。”叶扬天平静下来,慢慢地说,“我恨不得在这儿,对,就在这儿,当着大家所有人的面,我就指着天大喊:老天爷你瞎眼了!” “我不敢。”叶扬天叹了口气,苦笑。“我真的不敢。”叶扬天说,“我不敢跟天庭闹翻了,我没那个本事。他们让我成仙,我就得老老实实当我的神仙,不管多憋气多不乐意,我都非当不可。诸位大概都知道多少年前有一个叫齐天大圣的猴子,他就不愿当神仙,还打上了凌霄宝殿。可我没有他那种能耐----我的能耐全是天上给的。你们说说,这有多保险?要不然说天上地都是神仙呢?他们比凡人想得周到!” “我听说了很多事情。几百年来,道门凋零,可悲,可叹。我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设身处地地想,我希望道门能够扬光大,诸位勤修苦练,我也希望诸位能够达成愿望。我实实在在地这么想,真的。”叶扬天很诚恳地说。 “但这些事情是不是由我来做,我不知道。”接着,叶扬天似乎在推卸责任,“我会凭良心做事,力争不让诸位失望。我很年轻,跟诸位连辈分都没法算,诸位喊我叶师,我应着;在座年长的真人们要是喊我小叶子,我也只有应着。” “可是话说回来----其实我刚才说得已经足够明白了----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谁也别不服!奶奶地!我还不服呢!” 以三个惊叹号,叶扬天结束了讲话。 翠谷之中鸦雀无声叶扬天有点儿激动,回到座位上地时候整个身子一直在颤抖。在座的青天真人、天涵子等都深深地望着他,并不说话,姜潇潇悄悄地从桌下握住了叶扬天地手。 “叶子……”姜潇潇只轻轻叫了这一声。 所有人,都被叶扬天的这短短一席话说得懵了。 青天真人等曾经去过jn的那些其实大都察觉了叶扬天的心思,但在他们看来,叶扬天顶多是“贪恋红尘繁华”,那也没什么,故老相传这样的事情多了。只要叶扬天是神仙,别的都无所谓----现在的情形也无所谓,青天真人等震惊的是:叶扬天居然像是真的不愿做神仙! 这可就让他们的脑瓜有点儿转不过来了。 余下的道门中人的想法与青天真人等差不多,当然,现自己终生想得到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垃圾,这种冲击也的确够让人喝上一壶老陈醋的。 或许道门中人大都嫉妒叶扬天,但这不重要,正如叶扬天所说,天心难测,没人不服。 建平门、逍遥宫等六十一派中的人士想法或有不同。 他们上青云门参加道门大比自是有所为而来,个中内情不足为外人道,但看见叶扬天这副样子,憋在他们心里的一股劲可就差不多全都泄得一干二净。六十一派原本是计划在大比当天要好好闹上一番,将千年前的旧账翻出来找“大罗金仙”要个交代。 哪成想,那位货真价实的大罗金仙自己先把自己的事儿全交代完了。 叶扬天刚才那一番话说得很是时候,一上来就先把六十一派的不稳定因素给扼杀了一大半儿----但对于他自己来说,那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比的宾客们的想法,比如姜潇潇、韩无熠和韩雨、千叶冰云、龙斋贞水,还有“bj某部办公室秘书助理”……一干人等的想法。 事情又有了变化。 在姜潇潇悄悄握住叶扬天的手的那一瞬间,心花怒放的叶扬天悟了:我管别人想什么?爱谁谁吧!老子知足了…… 第四十五章 这年头,谁也别不服!(下) “神仙了不起啊?俺就不服!” 叶扬天一哆嗦,他还没来得及去揣摩一下姜潇潇现在的心情就听见这么一句。 就算不是在青云门,就算是人比现在再多十倍,叶扬天也能听出来这动静是从谁嘴里跑出来的---- 除了那个杀千刀的董双蔻,没别人! “师父,你别拉俺……俺是真不服,没跟师父开玩笑!”众目睽睽中,青云门门下弟子所在的凉亭里奔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小道士,董双蔻。 董双蔻身后,萧如云急匆匆地追着,却追不上。 “俺也知道啥是电子计算机!”董双蔻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你不就上过几天网嘛,狂什么啊你?” “噗!”邢师我笑得捂着肚子就往桌子底下钻----刚才叶扬天那一番话一方面感怀身世一方面悲天悯人,怎么听也算慷慨激昂,一片赤诚,可让董双蔻这么一总结,叶扬天的形象被破坏无遗。 姜潇潇也在笑,因为要捂住嘴,所以握住叶扬天的手的手就松了。 叶扬天彻底急了。 “又是你?”叶扬天吼起来,“董双蔻我上辈子该你的是吧?” “啊?”董双蔻被叶扬天的吼声吓了一跳似的,停住脚步,很认真地说,“俺不知道俺上辈子的事儿----俺就是不服。”“我早就知道……”叶扬天在心里恨恨地对自己说,“尽管我早就知道,但现在我再次确认了……我讨厌这小子!” “你不服什么?”叶扬天控制住了自己的怒气,却没法给董双蔻好脸色看,只是冷冷地问,“你就算不服,我也是神仙。” “你是不是神仙俺不管,为了让俺管你叫啥叶师,从掌门到俺师父,多少人扇过俺耳光了----俺就是觉得。你也得让俺扇几个耳光俺才舒服。” “啪!”终于赶上来的萧如云给了董双蔻一个耳光。 “双蔻你要死了!怎么敢对……对叶师这么说话?你赶紧去给我面壁……”萧如云气得浑身抖,一边大声喝斥,一边拉起董双蔻就要走。 “如云,等等。”叶扬天微微地笑了,“他不是说要扇我几个耳光?我不让他扇完再走多对不起他?” “小……叶师,双蔻还是个孩子……不是,他缺心眼……”萧如云快急哭了。 “他缺心眼?萧如云,这个董双蔻的心眼比你可多多了!我看。他至少比我得聪明!”叶扬天冷哼一声。 “师父,你打我不要紧,可他不能欺负你!”董双蔻挣开萧如云的手,指着叶扬天说,“师父,你看我把耳光都打回来!俺还从来没打过神仙呢!”“反了,反了!”事情来得太过突然……直到现在青天真人才反应过来赶紧赶到,跳着脚大骂董双蔻,连宝剑都抽出来了一半,看样子是想要清理门户----可剑尖就是在剑鞘里迟迟抽不出来。 如果说萧如云是念着师徒之情才护着董双蔻,那青天真人就是因为爱才:放下已经为董双蔻预定好了的青云门掌门的职位不算。再过几百年,青云门还指望着让董双蔻来光大门户呢! “真人,你是真不知道你这位晚辈有多高明?”叶扬天气得连青天真人的面子都不卖了,冷冷地问,“没准儿我真让他打了耳光呢?” “叶师,叶师!您可千万别说笑话……”青天真人还没说话,青山真人跑过来又是作揖又是打躬。连连道,“您冲一个晚辈,可别真动了气……” 叶扬天扶住了青山真人,却转头去问董双蔻,“董双蔻,你不觉得你是晚辈吧?当然,从一开始,我也没把你当成是晚辈。对不对?” “你自己刚才当着这么多人大声说过的,我就是叫你小叶子,你也应着。”董双蔻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说。 “现在大家都看见了?是谁欺负谁?”叶扬天哈哈大笑。 青天真人、青山真人。再加上一个萧如云,都不说话了。 这一出戏码上演得过于突然,除了几个当事人,翠谷里各大门派十几万人全都惊得哑巴了。 再怎么样。叶扬天也是大罗金仙。这一点道门中人都看得出;而且,自从叶扬天在青云门露面以来。直到刚才地那一番“肺腑之言”,所作所为虽然有时显得荒唐,却也没什么错处。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董双蔻何德何能?看打扮,他不过是青云门中一个辈分很低的弟子,竟敢对着大罗金仙这么说话?莫不是这小道士失心疯了? 有心思敏锐的,也从叶扬天的话中听出:董双蔻这不是第一回了。 “切!”董双蔻轻蔑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小叶子,俺不服你!你连俺师父都敢欺负!” “俺师父那么漂亮,小叶子,你也忍心啊?”董双蔻气哼哼地骂着,“小叶子,俺非得打你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萧如云身子一震。 自从叶扬天再次来到青云门,萧如云就逐渐不跟在叶扬天身边了,尤其是那天晚上她和姜潇潇聊过以后,萧如云干脆就下了空明峰,回到了自己在青云门里原来的住所。 萧如云也一力坚持自己只是青云门的一个普通弟子,没有资格在大比会场上与诸位高人并坐。 不得不说这地确让叶扬天怅然如有所失,但萧如云的坚持却让他不好再说别的,同时,单一个姜潇潇就已经快令叶扬天眼里没了其它,在这场乱局中他还能抽空顾及到萧如云的感受,其实也算难能可贵了。 可是董双蔻口口声声说叶扬天“欺负”了萧如云,还没忘了加上一个“俺师父那么漂亮”,这其中能够引申出来的含义……写上几篇小说都够了。 “董双蔻,你好!”叶扬天动了真火。 “诸位同道,董双蔻此人来历不明。虽是青云门中弟子,一身所学却非出青云门,如今他口出妄言,败坏道门清誉……”叶扬天向四下望了一圈,顺口就给董双蔻戴了一堆大帽子,接着说,“诸位,今天就让我替青云门管教管教这个狂徒!” 话刚说出口。叶扬天就后悔了。 倒不是叶扬天不想收拾董双蔻,可他仓促之间没想周到,只顾了想要“师出有名”,对董双蔻的指责几乎把自己给撇清了,还借了青云门的名义----这与叶扬天之前站出来说地“不愿做大罗金仙”等真性情的言完全自相矛盾。 “你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地?打就打呗,怕你啊?俺出来就是为的打你!”根本没留给叶扬天补救地机会,董双蔻立刻就把话给接上了。 “真人。如云,就这样吧,你们别插手……”叶扬天苦笑着向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摇摇头,又对萧如云点点头到如今,我是说都这样了----你们总得让我打他一回……放心。” 青天真人等无奈,只得退开了,把叶扬天和董双蔻留在了翠谷中特地为大比准备的那块平地上,不远处还有几座平整的高台,也是为大比所用。 “小叶子,上来打!来啊。小叶子,你来啊!”董双蔻眼珠转了转,一个筋斗翻上了正对小楼的那座高台。 “就凭你?还不能这么叫我!”叶扬天被董双蔻一口一个“小叶子”叫得气不打一处来,紧随其后,也跳上了高台。 “小邢?这个董双蔻到底是什么人?”一旁,姜潇潇皱着眉头问邢师我。 “就是青云门的一个弟子吧?据叶子说好象有点儿本事,反正肯定比我厉害----潇潇,你担心什么?叶子是神仙啊。”邢师我满不在乎地说,“叶子以大欺小,没出息!” “小邢……”姜潇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叶子这回有大麻烦了……” “啊?”邢师我糊涂了,再想问姜潇潇是怎么回事,姜潇潇却一言不,只是紧紧地盯住了高台上的两个身影。 这世上没人比姜潇潇更了解叶扬天。 董双蔻一跳出来。姜潇潇差不多就知道叶扬天会吃亏了。 在姜潇潇眼中。叶扬天确实是个聪明人。叶扬天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他知道说什么话会达成最好地效果。 就看今天。比起青天真人那一番长篇大论,倒是叶扬天埋怨天庭,不想做神仙那一句更能打动人心;听叶扬天叹息“我甚至来不及让我地心上人慢慢地爱上我”时,姜潇潇真的被感动了。 姜潇潇很清楚叶扬天是故意那么说的----同时,姜潇潇也知道叶扬天说的的确是心里话。 “叶子,这就是你啊……”姜潇潇在心里狠狠地埋怨了叶扬天,“就连说实话,你也要算计一下?” 然而姜潇潇看得出,当董双蔻出现后,叶扬天就不再冷静,说话也少了算计了。 这对于叶扬天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姜潇潇并不了解董双蔻的身份,她只是下意识地想到,能够让叶扬天方寸大乱地人绝不会是省油的灯,哪怕他表现出来的像是个莽撞的二愣子。 而且姜潇潇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叶扬天唯一能够做到地就是战决,否则,叶扬天地所谓“大罗金仙”的身份就免不了要被道门轻视----因为,随便是谁都会觉得叶扬天胜之不武。 可叶扬天真能战决吗? 翠谷中布置下的高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高不过五六丈,大概方圆百步左右,原本是为大比时道门各派中地菁英人物斗法讲道用地,说白了就是座擂台。这样的高台共有七座,在大比主持之人所在地小楼之前坐落得错落有致,暗合北斗七星形状。 董双蔻当先蹿上地高台正是七星中的“天权”星位。 “飘风骤雨!” “什么玩意儿?” 姜潇潇想到的事情叶扬天也都想到了,所以他一边往高台上蹿,一边心里还在后悔,只想着赶紧出全力把董双蔻一拳打下台,然后让大比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但叶扬天却没料到,董双蔻的本事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厉害了一点儿。 董双蔻一声断喝之下,骤然间,高台上乌云四合,狂风大作! 紧接着就是一场暴雨。 这暴雨倒也奇怪,只在高台上空肆虐,还绕开了董双蔻所在的位置,只是对叶扬天毫不留情。 叶扬天猝不及防,刚登上高台,接着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董双蔻!”叶扬天怒吼起来。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董双蔻站在高台一角,神情肃穆,口中喃喃。 “***不是不终朝不终日吗?有个屁用!”叶扬天的鼻子被气歪了。 董双蔻总是在自己的道法上硬套一个《道德经》的名义,叶扬天早看董双蔻不顺眼,未雨绸缪,也翻过了几遍《道德经》,却没料到董双蔻使出来地与他所想的根本不一样。 “飘风”也好,“骤雨”也罢,自然伤不到叶扬天的半根毫毛,但跟在高台一边穆然作法呼风唤雨的董双蔻相比,一上来就浑身湿透了地叶扬天简直狼狈至极---- 这小子是故意要我出丑!叶扬天立刻明白了。 “董双蔻,我以为我没小看过你。”明白了董双蔻地用意,叶扬天哈哈一笑,站直身子,任凭风吹雨打,毫不在意。 董双蔻抬起眼皮,看了叶扬天一眼。 叶扬天心里一震,他看得明白,这会儿董双蔻的目光中可没有了那么多地天真,反倒闪着狡黠的光芒。 “董双蔻,谁指使你……”叶扬天在风雨中缓缓迈出两步,打定主意,不管董双蔻是什么用意,也不管他背后是否真有人指使,总要先扣一顶大帽子在他头上。 但董双蔻反抢在叶扬天前面,大吼起来:“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咦?”叶扬天惊异出声。 高台之上,风雨竟然变得更加猛烈起来! “罡风?”叶扬天轻噫,接着被暴风吹得后退,大滴的雨点像是铜豌豆,砸得叶扬天睁不开眼。 “哈!”叶扬天吐气开声,忽然想起一句武侠小说中常用的台词,立刻就哈哈大笑着用了出来,“董双蔻!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便在叶扬天的长啸声中,从叶扬天身上蓦地腾起冲天剑气! 叶扬天擎出了断剑。 风声,雨势,只在一瞬间就小了。而断剑的剑气冲霄,映得叶扬天一脸森然。 “董双蔻,你还有什么本事,就一起用出来吧……嗯?”叶扬天刚要装酷,空中忽然又有了异动。 “啪哒,啪哒,啪哒……” 风停雨散,却从天上落下来一堆龙眼大的冰块,全都砸到了叶扬天的脑袋上。 “俺不光会下雨,还会下冰雹!”董双蔻得意洋洋地说。 第四十六章 这年头,学道不如学诗。(上) 道门中人彼此斗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神仙都有哪些本事? 有关类似的问题,叶扬天曾经思考过很多。 比照当初被吕洞宾度化之后,在青云门内两人的那场争斗,叶扬天以为,所谓“斗法”,大概该以各种法术、或者说道术、道法等等,为主才对。比如召天雷下击,又比如之前从西昆仑拘来吕洞宾豢养的火鸦之类。 当然叶扬天也想到过法宝,托塔李天王的宝塔,太上老君的金刚琢,乃至姜子牙的打神鞭,大多数有名有姓的人物都会有自己的法宝,甚至以法宝成名。 另一方面,叶扬天对自己打架的本事没有太大的信心----这主要是因为他从小被学武的邢师我欺负得怕了的缘故。 所以叶扬天并不认为自己仗着一口断剑就能跟董双蔻大打出手:断剑再怎么锋利都没用,独孤九剑可不是人人都会的东东。 法术!惟有法术!---- 被董双蔻弄出来的冰雹劈头盖脸地一砸,叶扬天反而清醒了。 踏禹步,转七星,叶扬天挥挥左手,把断剑横在胸前,高台上已经是云散雨收,一片晴空。 “董双蔻,你总是惹我,可我不能以大欺小,如果我真招天雷下来,你还不被击成齑粉?”叶扬天嘴里说着,左手连挥,扔出一串“掌心雷”,在董双蔻的身边接连炸裂。 董双蔻展开身形,在高台上蹿高伏低,避开雷火,虽然没真被击中,但叶扬天祭出的掌心雷多且密集,让他无法开口反驳。 这一下,显得狼狈的就换成董双蔻了。 看到这一幕。翠谷中各派人物也都连连点头,低声议论。 “到底是大罗金仙,青云门那小辈道行再高,也只是一时取巧啊。你看,叶师闲庭信步,就已将他逼成这样……” “道兄此言差矣,这董双蔻确是了得,也不怪他敢向叶师挑衅----只是仙凡两道。终究差得太远罢了。” “叶师果然仁厚,手下留情一至于斯。换了贫道,似他这种胆敢欺师灭祖之徒,早以天雷轰成渣矣!” “道兄说得好!这个渣啊,历来有许多讲究……” 从叶扬天讲话完毕,董双蔻突然跳出来喊“不服”,直到现在两人在高台上斗法。也不过一刻之间的事情,翠谷里道门各派只瞪眼看着,意外是意外了,却很少有人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是都觉得青云门不幸。竟出了一个不自量力的,敢对大罗金仙不敬,实在该打。 对于叶扬天的欣然应战,众人的想法各自不同,有觉得该让青云门自行清理门户的,叶扬天亲自出手未免过于小家子气;有觉得叶扬天果然是真性情的,也有觉得叶扬天说地的确有理的;只是也还有些人如姜潇潇所担心的一样。觉得叶扬天似乎有点儿言行不一,不免皱起眉头,私下琢磨。 只不过,众人差不多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叶扬天胜之不武。 大多数人把叶扬天和董双蔻的这场争斗当作了闹剧,而自成一统的六十一派中有心思缜密的人物,却以为叶扬天或许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在天下道门面前立威,甚至生出了几分不屑。 但当事人叶扬天实在没想这么多,他越来越是烦躁:掌心雷都已经放出去几百了,董双蔻还是在高台上到处乱窜。连点儿皮毛都没伤着。 “再这么打下去,我不又成笑话了?”叶扬天扪心自问,不由得苦笑。 叶扬天想得不错,眼看高台被叶扬天的掌心雷击得千疮百孔。董双蔻却还是身形轻盈如燕。纵跳自如,翠谷中地道士们已经有不少在啧啧称奇。 “不打了!”叶扬天突然收手。 “小叶子……你打不着俺!”董双蔻刚站定就神气活现地双手叉着腰嚷嚷。 “嗯。是我想错了。”叶扬天居然点头说,“大活人不是篮筐,会动。” 原来叶扬天想起当初刚成仙时在云山三十一中上体育课投篮一投一准的“往事”来了。 “对了,俺还要打你耳光来着。”董双蔻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你要是不打,那俺就去打你了啊?” “我都说了,你有什么手段不妨都用出来,也好让你心服口服。”叶扬天的脸上浮起苦笑。 “小叶子,你比俺滑头多了!”听叶扬天说完,董双蔻合身就往前扑,同时轻轻念叨一句,声音小得恰到好处,刚好只能让叶扬天听见。 “总能抓住你的狐狸尾巴!”叶扬天嘿嘿一笑,躲开了董双蔻的扑击。 “荆棘!”叶扬天身形一动,董双蔻紧随跟上,口中大喝。 从叶扬天的背后,高台上忽然生出无数荆棘,拦住了叶扬天的退路----一旁,回到小楼内地青天真人眼睛一亮,认出这是董双蔻曾经用来对付珉山里那条青龙的手段。 “雕虫小技!”叶扬天冷冷哼了一声,依旧向后退却,只躲开董双蔻,却丝毫不顾背后疯长出来的荆棘。 只听“喀嚓”之声连连响起,随着叶扬天陷入荆棘丛中,凡是挨到叶扬天身边的荆棘枝丫都纷纷断裂,却是断剑的剑气护住了叶扬天地身子。 “你再过来啊?”叶扬天低喝,“看看你的胳膊能比断剑还硬?断剑可是青云门的镇门至宝!” “荆棘!”董双蔻不理叶扬天,继续大喝,“再给俺长出来!” “轰!” 巨响过后,翠谷中各派人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座高台竟然被丛生的荆棘覆盖住了! 荆天棘地。 青者荆,赤者,伴着董双蔻的一声大喝,青赤纵横之间,各种荆棘竟长成了参天的大树似的,遮天蔽日。 荆棘上自有冷冷地尖刺,犹如生锈的铁枝。随着枝条生长横冲直撞! “哈!你小子看过《幽游白书》吧?自以为是妖狐藏马?”叶扬天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随便你怎么想。”董双蔻站在荆棘丛中,头顶的阳光全被遮挡住了,只能看见一个黑暗的影子。 “你说什么?”叶扬天着实愣了一会儿,失笑,“我没听错吧?” “叶扬天,行个方便好不好?”董双蔻走近了几步,口吻中夹杂着几分叹息。“让我出去扇你几个耳光,然后我就输给你,任凭青云门处置。你也不吃亏。” “见鬼的不吃亏!”叶扬天眯起眼睛,“董双蔻,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青云门弟子----别地,你管不着。”董双蔻哈哈一笑,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啪”地在胸前甩开了,神态中竟**几分潇洒来,哪儿还有平时那副缺心眼的模样。 “你不用想太多。”董双蔻继续说,“在这座荆棘丛里,也就是防不住大罗金仙的天视地听。至于其他那些……就连本门的青天掌门,嗯……也别想知道你我都说了些什么。” “本来我想说青云门日防夜防,却防不住你这个家贼----可现在看,你小子绝不是青云门的。”叶扬天伸手弹了弹身侧一株荆棘上地铁刺,摇摇头,说,“可是。你在这时候自己跳出来……没道理啊?” “无非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听了叶扬天的话,董双蔻苦笑起来,神情黯然。 “不行不行,你这变化太大了,我受不了。”叶扬天摸摸鼻子,仔细打量着董双蔻,连连摇头。 就算早知道董双蔻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就算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董双蔻变得也太快太厉害了一点儿。看着现在的董双蔻,叶扬天就像吃了个死苍蝇,怎么都觉得胃里不舒服。 “要不是没办法,你以为我会冒险在这种时候跟你说话?”董双蔻压低了声音。“只要你帮我这个忙。以后我也一样对你有所关照。” “帮你地忙就是让我当着天下道门十几万人地面被你打耳光?”叶扬天笑了,“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人虽然不怎么样,可面子还是要地。” “我说你也太小气了,让我打你几个耳光又不会死?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面子?面子在你心里值几个钱?”董双蔻急躁起来,“我也是迫不得已----再说,真打起来,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这话我听清楚了!”叶扬天地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我好歹也是大罗金仙,你居然说你能打赢我?那你也是……” “我是什么关你什么事?”董双蔻白了叶扬天一眼,“总之你答应我,以后我顶多少找你的麻烦就完了。” “哈!你居然还敢提这个?”叶扬天气急了似地说,“你算算,从上次我到青云门开始,你都给我惹了多少事儿了?装傻充愣的本事你倒是一流!” 说着,叶扬天地话锋一转,“你先说说,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我……呸!叶扬天你真不是东西!”董双蔻翻起了白眼。 “彼此彼此。”叶扬天晃晃脑袋,“你要是真有诚意和我做买卖,那总得先让我知道你什么人!” 似乎还觉得意犹未尽,叶扬天又补充一句,“别以为我猜不出来!” 董双蔻的脸色变了几变,忽然笑起来,“叶扬天,我就知道,你最大的本事是蒙人。” “切!”叶扬天哼了一声,“说到底,你跟天庭的……” 话说到一半,叶扬天犹豫了。 第四十六章 这年头,学道不如学诗。(中) 叶扬天确实是在蒙人,他猜不出董双蔻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能够想象得到,董双蔻恐怕与天庭的所谓“改革开放百年计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问题在于,叶扬天不敢肯定将这种猜想说出来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叶扬天在脑海中飞快地将有关董双蔻的事情过了一遍。 叶扬天第一次与董双蔻见面是他到青云门的时候,因为误会祭出断剑,如果不是董双蔻出来收服,险些就斩断了空明峰,造成惨祸;接下来,董双蔻被罚在书剑阁内面壁思过,叶扬天也以“闭关”为名进了书剑阁,与董双蔻接触,却被董双蔻没心没肺的话语弄得火大;其后,在雪拥蓝关前,董双蔻用《道德经》里的句子作法,打开雪拥蓝关关门,获得青云门掌门的继承资格,接受试炼,去珉山中生息的青龙口中取半斤“青泥”----竟然还成功了!几乎盖过了叶扬天收服夔牛的光彩。 等到叶扬天离开青云门,回到jn,在飞往sh的班机上,董双蔻再次出现,口口声声说来找师父萧如云,实际上又给叶扬天造成了不少麻烦。 最后,就是如今大比会上,董双蔻嚷着“不服”,要当着道门十数万人面前打叶扬天的耳光了。 换句话说,自从叶扬天遭遇董双蔻以来,似有意似无意,董双蔻自始至终都在跟叶扬天对着干,但他同时又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让叶扬天手足无措,无力应对。 叶扬天想过,对于道门或者天庭、任何一个方面来说,自己唯一能够引人注意的,无非是“大罗金仙”这个身份,那么,董双蔻之所以针对自己。理由也只有这一个。 如果董双蔻跟天庭没有关系,那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要是他真的缺心眼也就罢了,可没听说过谁家缺心眼的孩子用起法术来能顺溜成董双蔻这样的,更别说现在,董双蔻分明已经不再装傻----尽管叶扬天不愿承认,事实上董双蔻这小伙子长得挺帅,甩甩折扇,还真有点儿倜傥自如的气质。 叶扬天始终对天庭抱有敬畏之心。对于神仙的身份他并不看重,但叶扬天知道,天庭绝对有能力让自己的生活变得乱七八糟----现在的生活已经乱成了这样,也是拜天庭所赐。 所以叶扬天不愿真地和董双蔻撕破脸皮,如果董双蔻的确与天庭有关系的话…… “有些话,不该说。”董双蔻却好像完全明白叶扬天的顾虑,脸上露出了讨厌的微笑。 “重点在于……你为什么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不可?”叶扬天皱着眉头问。刚问出来,蓦地豁然开朗。“董双蔻,咱们免谈!”叶扬天不等董双蔻回答,仰天长啸,身畔断剑一动。剑气化作白龙! 叶扬天彻底想明白了。 现在董双蔻已经是青云门掌门的继任之人了,而青云门在道门中地位然,隐隐有君临之势,就算把来参加大比的那来历不明的六十一派算上,青云门地实力依然不可轻侮。换言之,如果董双蔻能够在大比中脱颖而出,赢得道门中人赞赏。他未尝没有问鼎道门权柄的实力! 这还没有算上董双蔻或许可以借用的天庭的力量。 董双蔻怎么脱颖而出?最简单了,把现成的大罗金仙修理一通! 大概正是因为董双蔻看透了这其中的关节,他才会甘冒奇险,以荆棘大阵遮蔽众人耳目,不惜露出真面目来,花言巧语,设下陷阱! 同时,叶扬天也觉董双蔻和自己相比并没有太大的优势,至少,董双蔻没办法以势压人。强迫自己挨打。或者可以说,董双蔻同样只是天庭地一粒棋子罢了。 叶扬天立刻打定了主意,不能再听董双蔻说下去了!战决,劈开他这座荆棘大阵。出去再跟董双蔻好好斗上一斗! 只要能逼得董双蔻在众人面前把他平时那副天真莽直的面具给摘下来。不论战局胜负,董双蔻可就别想再在青云门呆下去了! 笑话!就是现在。董双蔻也得说会在外面输给自己----他要是真能打赢了大罗金仙,脑筋再差的也能看出他身上有毛病! 只是叶扬天恍然大悟得有点儿晚了,在荆棘圈外,与会的道门中人已经议论不休。 “这却奇了。”小楼内,逍遥宫宫主凌波仙向青天真人问道,“青天道兄,你门中这位弟子的本领当真出奇啊。” “双蔻是寒门第三十八代弟子中地翘楚,也早被内定为寒门继任的门户执掌……”青山真人接过话头,呵呵笑着,“叶师不愿以大欺小,现下倒是显出他的手段来了。” “这指土生木的本事,莫不与天罡三十六法中的顷刻花开有异曲同工之妙?”天机门掌门天历真人奇道,“青山道兄,你青云门中可是出了个异才!” “哪里哪里,还不是叶师成全?”青天真人颔微笑。 “却原来叶师是特意让董双蔻显露本事来了?”异苓门掌门空空真人冷冷地说,“青云门的诸位真人,这不是事先算计好了的吧?” “空空真人,小老儿敢用脑袋担保!”青山真人赶紧否认,“双蔻他对叶师无礼,说不得,至少要罚他面壁十年,又或者罚他下山积十万大功德赎罪,总之要罚!只是看目下地情形,叶师似乎另有用意,这却不是小老儿能揣测的了。空空真人还是莫要枉做小人才好。” “哼!”空空真人不作声了。 “青山道兄,叶师的能为凌波不知,但看董双蔻弄出来的这座荆棘之阵……却是大有玄机。”凌波仙微笑道,“凌波无礼,倒觉得叶师颇有些应对不来呢。” “宫主这不是在说笑话?”青天真人一惊,抢着道,“双蔻他再大的能耐,也不能与叶师比肩啊。” “哦?”凌波仙一笑,“适才叶师自己不也说过,他老人家被度化成仙也不过数月光景……” “看!叶子出来了!”邢师我听着身边众人议论的方向逐渐走偏。有人居然怀疑起叶扬天的能力来了,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一见高台上似乎有了动静,赶紧声提醒。 从高台上的荆棘丛中,突出一条白龙! 白龙所到之处,摧枯拉朽,那些数人高的荆棘像是纸糊的一般,纷纷断裂倾倒。转眼之间,白龙在高台上转了一个圈,董双蔻作法催生出来地荆棘在声声巨响下寸寸跌落,铺了一地。 “董双蔻!再来!”叶扬天把声音拔高了,清清朗朗地质问,“我倒想看看你还能给人多少惊喜!” “小叶子,怎么俺看着你好像真比俺厉害似的呢?”董双蔻苦着脸站在满地的荆棘碎片里。喃喃自语,却是又显出了一副愣愣的模样。 叶扬天地心里乐开了花。 一如叶扬天所料,一旦在大庭广众之下,董双蔻就要想办法掩饰自己地实力和身份,装出这种缺心眼的模样来。要是平时,这倒也无所谓,但现在两人斗法,董双蔻想要不露出马脚可就难了。 叶扬天存心不主动进击,只等着董双蔻出手----如果董双蔻用出地手段过于高明,自然就会引起道门中人地疑心! 不过,叶扬天同样担心会阴沟里翻船。也做好了认真对付的准备,他将断剑剑气化成的白龙收了回来,护住全身。更让龙头自己头顶盘旋不去,却是警惕着董双蔻的声明,重点保护面颊。 但看叶扬天,单手握住一柄断剑,斜斜横在胸前,另只手背着,身如玉峰挺拔,又有剑气化作的白龙环绕。形容潇洒不群,映衬得苦苦皱紧眉头的董双蔻显得局促万分。 “要不然,试试那一手?”董双蔻狠狠盯了叶扬天一眼,自言自语。 叶扬天没接话。心里更加警惕起来。 “上善若水!”董双蔻的法术终究还是以《道德经》为蓝本。滴溜溜在原地绕了一圈,猛地腾空而起。顺着脚下,一道波涛,横空扑来! “上善若水?”叶扬天早读过《道德经》,对这一句很有些印象,望着扑面而来地大水,竟不慌不忙,脚尖轻轻点地,御风腾空。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董双蔻口中念念有词,扬手一招,浊浪排空,顺风而上,直冲叶扬天的脚底! “好家伙!”叶扬天吓了一跳,斜飞避过水势,起了牢骚,“不是都说水往低处流吗?怎么今天改脾气了?” 不等叶扬天再骂,巨浪逐尘,浩浩汤汤的洪水倒卷冲天,把叶扬天淹没了。 波涛直立千尺,漭漭泱泱,明明是凭空倒卷,却像破堤的洪流,直直冲向天顶,流水之中还有大小不一的漩涡,叶扬天就算想随波逐流也不可得,一下子被冲出老远,还被几个漩涡冲过了身边,身不由己,转眼间就地转了数十个圈,一时头晕眼花。 好容易定下身形,叶扬天在洪流之中睁开眼睛,抬头就看见董双蔻“顺流而下”,朝自己所在处飞身而来,双掌错在胸前作跃跃欲试状,大概是还没放弃扇叶扬天耳光地打算。 “我就不信了!”叶扬天狠,把护在身前的剑气放了出去,白龙张牙舞爪,威势十足,逆流直奔董双蔻的面门! “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叶扬天丝毫不惧,双掌一开一合,空中的洪流左冲右撞,顺着白龙的爪牙来回打转,顷刻,白龙消失不见。 “小叶子,俺教你一个乖,这就叫出于无有,入于无间。”董双蔻在水里龇着牙冲叶扬天直乐,像条游鱼似的,完全不被水势左右,行进的度竟比洪水扑空还要快上几分。 叶扬天很是了一会儿愣。 “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你地洪水是至柔,我的剑气就是至坚了?”叶扬天忽然反应过来,“骗你的鬼去吧!” “啪”地一声,叶扬天摆动断剑,把身侧的流水反击回去,荡开了董双蔻前扑的身形。 “成仙以后我还没下过水,又让这小子给蒙了!”叶扬天摇摇头,狠狠地埋怨了自己。 原来,洪水扑来,叶扬天只顾了心慌,却没觉自己在水中竟然丝毫不受干扰,明明没有闭气,却没觉得呛水---- “合着神仙都会游泳!”叶扬天又现了成仙的一个好处。 说起来,大罗金仙上穷碧落下黄泉,朝游北海而暮苍梧,哪能被点儿洪水一冲就受不了了? “要是总这样时不常就现点儿新本事……我还真舍不得不当这个神仙了呢……”叶扬天在心里苦笑,“那我刚才嚷嚷的那些算什么?”“董双蔻,你还不知道我水火不侵?”叶扬天放下心事,就在滔滔洪流之中站定了,望着董双蔻,露出微笑。 叶扬天的信心爆棚了。 “只要我能立于不败之地,就在今天,非让董双蔻败露不可!”叶扬天这样琢磨着,却没想清楚他到底想要董双蔻“败露”出什么来。 叶扬天忘了去思考:如果董双蔻的“败露”并不符合自己的利益时,会怎么样? 但这依然不是问题,至少现在,董双蔻还有很多手段没有用过。 “小叶子,俺就不信俺治不了你!”董双蔻似乎也狠了。 “哦?”叶扬天正想再激董双蔻几句,却听着董双蔻突然大喝:“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啥?”叶扬天一个踉跄。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第四十六章 这年头,学道不如学诗。(下) 没等叶扬天反应过来,向天顶直冲的滔滔洪流蓦地一变! 只见一片黑糊糊的东西冲着叶扬天就飞过去了。 所谓“在河之洲”中的那个“洲”,正常的解释是:“沙洲”,由沙土汇聚而成的小岛。 “啥”是个开口音,叶扬天惊讶得过了头,嘴张得也大了些,眼睁睁地就看着一堆沙土从洪流中间冲出来…… 然后,没顶。 叶扬天被埋了,顺便,嘴里也被填满了沙子。 水流依旧。 翠谷中的高台之上,显出一副奇景:一条大河,像是倒飞的瀑布一样,波涛汤汤,朝天顺流,有个穿道袍的年轻人站在河中央,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河心中的一座沙洲。 片刻之后,“唰!”从沙洲中跳出一个人影。正是大罗金仙叶扬天。 “呸!呸!”叶扬天浑身都是沙子,跳着脚,伸着舌头,一个劲儿地乱吐----好在是在河里,漱口也方便。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尽管叶扬天吃了一嘴沙子,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董双蔻!你敢说你念的那是《道德经》?我替老子撕了你的嘴!” 得了便宜的董双蔻根本不理,一见叶扬天跳了出来,作法的手势不停,接连念道:“扬之水,白石凿凿!扬之水,白石皓皓!扬之水,白石粼粼!” 这回热闹了。 董双蔻的话音一落,冲击叶扬天的流水骤然变得激扬跋扈,水中还猛地现出一块块洁白的大石,照着叶扬天的脑袋就是一通乱砸! “去!去!去!你念的什么玩意儿?”叶扬天头上接连挨上了三块白石,就算是铜头铁臂也觉得有点儿晕了,再加上身受流水激荡,不由得变得气急败坏,只顾了把断剑乱舞,一时手足无措。 好在断剑名非幸致。砸过来的白石虽然多了些,但挨上断剑,也都纷纷被斩成了碎块。 “董双蔻!”叶扬天用断剑击打水流,荡开数十块白石,喝了一声,摸摸脑袋,心中不禁一阵气苦:“他还不如直接上来打我两个耳光算了呢。就这一会儿,先吃了满嘴的沙子。接着头上就起了好几个大包!” “董双蔻!”叶扬天接着喝问,“你刚才的这几种道法,可不会还是《道德经》里的学问了吧?” 董双蔻冷着脸,不回答,只是轻轻挥了挥手,波涛尽去。 一直到董双蔻作法引来大水洪流,也还是用了《道德经》中“上善若水”地名义。一路看文学网虽然按理所谓“上善”,指的该是“有德行的圣人”,但他既然硬套,也没人能说他什么。只是……再怎么样,从《道德经》里也找不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那前两句。 至于什么“扬之水”……叶扬天不知道出处,别人却是知道的,一边的小楼之内,青天真人早就皱起了眉头。 “青天真人,贵门教出来的好弟子啊!”天涵子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贫道先前还以为你那个董双蔻是道门中地奇才,可怎么一着急。就跟着孔老二跑了?” “这个……”青天真人的脸一下就红了。 先前的“关关雎鸠”就是出自《诗经》,接着来的所谓“扬之水”也是一样,出自《诗经》中《国风-唐风》里的《扬之水》一篇,虽然是断章取义,但湮没不了出处。 “哈哈,哈哈,”青山真人的脸皮到底厚了些,打个哈哈,强词夺理道,“双蔻他兼修百家。纵然说几句儒教言语,运使的还是我道家法门,天涵真人就不要大惊小怪了吧?” “大惊小怪?哼!”天涵子冷冷地说,“贫道就怕你这位高徒再打下去。就该念南无阿弥陀佛了!我说叶师为何迟迟不肯显露神通。却原来是他老人家早看出董双蔻一身所学大有来历,这是在逼他露出破绽!” “嘿……天涵。你拍地好马屁!”青山真人立刻就急了。 “什么?”这句话犯了天涵子的大忌天涵子年岁已高,整日想的就是飞升,对叶扬天的态度一向最为恭敬,虽然对大罗金仙理当如此,但深夜扪心自问,天涵子也觉得自己好像过于功利,不免道心不稳,如今竟被青山真人口无遮拦地这么教训,天涵子当即大怒。 “青山小儿,你作死!”“呛啷”一声,天涵子扔了拂尘,从腰间拔出宝剑,遥点青山真人的面门,“请!” “天涵真人!”疆南门地藏剑真人一把拉住了天涵子的胳膊,迭声埋怨,“青山道兄一时失言,那也是为的自己门下,你何苦动气?” 说着,藏剑真人转而向青山真人道,“青山道兄,你适才说的什么?” “罢了,天涵道兄,是小老儿的不是。”青山真人站起来,向天涵子微微鞠躬,算是赔礼。 “罢了!”天涵子愤愤地收剑入鞘,一场小风波便这么揭了过去。 “藏剑道兄,多谢了。”青云门的掌门青天真人这才开口,向藏剑真人道谢。 “这却不算什么。只是……”藏剑真人沉吟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不好出口。 “藏剑道兄,借一步说话。”青天真人说着,起身走到一边,目光中充满询问之意。 说来疆南门原本藉藉无名,但这位藏剑真人却是道门中第一等的人物,修为精深自不待言,难得地是嫉恶如仇,却又处事公正,心思细密却不像天机门中人那样敝帚自珍,是以向有盛名,所以即便阴沉如天涵子,也不好不卖他的面子。 而青天真人见藏剑真人欲言又止,也就知道他必定是有什么话不好在众人面前直接说破了,这才请他私下一谈。 只是天涵子却又有话说了。 “青天道兄,我敬你青云门千年清誉,也不想让你为难,可你还是看好了你门下的弟子吧----话说回来,贫道虽然多活了几年,可未必有你门下弟子那般本事!” 青天真人的脸色倏地难看起来。 “青天道兄,”藏剑真人却不管天涵子,更不顾青天真人的脸色,将青天真人拉到一边,小声说,“老兄弟问句不该问的话,你门下这个董双蔻,到底是谁教出来的?”于可以当面感谢大家在一个月内的支持。谢谢。 第四十七章 这年头,飞龙在天,可天上还是有牛在飞。(上) 青天真人深深地吃了一惊。 身为一门之长,青天真人历来自诩凡事会深思三分,但之于董双蔻,他不得不说自己或许的确是有些爱才太过了。 这却是极自然的事情。 那日在雪拥蓝关关前,董双蔻口念《道德经》,破了青云门历代掌门的“五岳诀”,打开通往珉山的通道,其后他面对被青云门祖师青云真人封印千载的青龙,大智大勇,龙口夺食,这番本领,不要说青云门中的低辈弟子,就是青天真人自己,也未必能做得到了。 这让青天真人怎么能不大为欣慰? 但经藏剑真人这一问,青天真人确实心虚了。 事实上,尽管青天真人知道师兄青山真人一向对董双蔻青眼有加,他本人却并没怎么见过董双蔻研习青云门的秘传的道术;而董双蔻几次当着他的面运使的法术,却都跟青云门门中所传似是而非----说的直接一点儿,简直就是与青云门无干的样子。 青天真人仔细琢磨了一下,如果董双蔻在运使法术时,并不口称《道德经》,只怕自己早就会严声斥责了;换个说法,正是董双蔻言必有依,青天真人才以为他确实是道门里不世出的天才。 可现在,董双蔻与叶扬天斗法,到头来咋呼的却是儒教《诗经》里的句子。在被藏剑真人质问之前,青天真人还心存侥幸,想着大约是董双蔻一法通百法通,毕竟在他身上早有过依《道德经》所载运使法术的先例,道家既然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说法,董双蔻触类旁通,只该庆贺,却不用生疑。 事到如今,青天真人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只是青天真人却不知道该怀疑董双蔻什么。 说董双蔻心怀叵测,混入青云门欲盗取青云门秘传?以他目下显示的能为。若是在他入青云门之前就会了,这根本用不着,反倒是青云门该反过来学学他的本事才对。 再说,董双蔻性情天真爽直,更不似能作伪的人物----青天真人还记得在珉山中,自己曾暗中跟随董双蔻,那时董双蔻常有自言自语,字字句句出于童心。如果说那也是伪装…… 青天真人不愿,更不敢相信。 “藏剑道兄,双蔻他……依贫道说,只怕是天赋异禀,于我道门有缘罢了。”青天真人思来想去,慢慢地说,“贫道自认教不出双蔻这般了得的徒弟。也不怕道兄笑话,双蔻的师父正是贫道的关门弟子,看情形修为比她徒弟还远远不如……可双蔻……贫道早打算托付寒门道统给他,更从未存一丝坏心,这。双蔻也是知道的。青天真人言下之意,是告诉藏剑真人不要管这件闲事了。 “青天道兄,”藏剑真人听了青天真人地话,叹息一声,岔开了话题,问道,“自从jn府叶师出世。我道门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知道兄以为然否?” “这是自然。”青天真人含笑点头。 “可是……”藏剑真人继续说道,“当年贫道浪迹天涯,听过一句话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只看今日大比的情势,不由得不让贫道想起这句话来。” 说着,藏剑真人竟用起了“传音入密”的把戏,把一束声线直接送入了青天真人的耳底,“道兄,且不说那六十一派来势汹汹。意图不明,只看你门中这位贤徒的表现,贫道也担心会出大事!” “大事?”青天真人愣了愣,同样传音道。“藏剑道兄。道门本是出世的道门,除了精修道心以求飞升。哪里还有其他的大事?若说贫道与道兄都是一门之长,思虑着广大门户也就罢了,其他的,还有什么可以操心?” “再者,”青天真人继续说着,“如今道门有叶师坐镇,就说双蔻,他若真有心坏我道门大事,要清理门户,只怕贫道都不用出手……” 青天真人却也精明,他早看出叶扬天似乎看董双蔻极不顺眼,叹息之余倒是采取了不闻不问地办法,把问题直接推托到叶扬天身上去了现下他这么对藏剑真人一说,藏剑真人也不得不点头称是。 青天真人和藏剑真人只顾了谈论,却没注意到,翠谷里高台之上,叶扬天与董双蔻的斗法已再度开始了。 先前叶扬天质问董双蔻的法术的出处,董双蔻并不回答,只是收敛了滔天的洪水,两人凌空而立,大眼瞪小眼。 董双蔻迟迟不肯再度出手,叶扬天就有点儿憋气。 “董双蔻,你也接我一招看看怎么样?”叶扬天忍不住想要动手了。 “小叶子,俺才不怕你!”董双蔻似乎因刚才情急之下没用《道德经》当挡箭牌有些气馁,这句反驳就显得底气不足了。 对于叶扬天来说,大前提是希望能够逼得董双蔻显露本领,如果能令道门中的人物觉董双蔻的本事大有可疑,就算达成目标----其实叶扬天地这个目标基本上已经达成了,可他本人却还嫌不够。 另外,因为认准了董双蔻跟天庭有些联系,叶扬天想来想去,总觉得用一般的法术对付他并不保险。 不过要论妙想天开,偷奸耍滑,无论如何,叶扬天算是一把好手。 “那你就试试看!接着!” 话音未落,叶扬天收起断剑,右掌一甩,掌心中射出一团赤色的火球,直直地冲向董双蔻,度却是不快。 “俺还以为是啥东西呢,三昧真火?”董双蔻不屑地嘟囔起来,“俺用你平时说的:靠,这种小儿科!” 就连翠谷中一直观战看得兴致勃勃的道门中人,也都摇起了头。 刚才叶扬天一连串地掌心雷都全被董双蔻躲开了,纵然大罗金仙的三昧真火再难以抵挡,只要打不中,那还有什么用? 果然,董双蔻连地方都没动,只是侧了侧身,就避过了叶扬天出的这团火球。 “爷爷的火球会拐弯!”叶扬天料定了董双蔻的反应,哈哈大笑。 笑声中,那团火球竟从董双蔻的背后兜了回来,度骤然变快!---- 董双蔻大惊失色,却躲之不及。 “爆!”叶扬天又一声大喝。 轰然巨响,火球射中了董双蔻的背心,然后猛地炸开了----半空中,董双蔻所在之处全被大火湮没。 “火球术!”叶扬天得意洋洋地宣布。 “不是真地吧?”却是一边小楼内邢师我张大了嘴巴,在喃喃自语。 “什么不是真的?”姜潇潇纳闷地问。 “叶子他……”邢师我苦笑着解释,“潇潇,你可能不知道,前一阵,叶子他突然开始玩《龙与地下城》的游戏了……你没听他喊?火球术……那是《龙与地下城》里术士和法师最基本的远程攻击法术……” “啊?”姜潇潇也张大了嘴,喃喃地说,“叶子,他不是神仙吗?” 邢师我在心里悄悄地把话补完:“其实我还没说全,按照add规则,施展火球术还需要一种原料……一小球蝙蝠粪……叶子他不会没事儿去收集那玩意儿了吧?” 半空中,叶扬天意犹未尽:“董双蔻,还没完呢!你看着!” “火焰箭!”这是一串火焰幻化成的箭矢。 “焰击术!”这是从董双蔻头顶忽然冲下来的一个直立火柱。 “火焰风暴!”这回倒好,火焰组成的一个硕大的正立方体区域,咆哮而过。 “火焰护盾!”叶扬天干脆在自己身边都布置下了一圈大火----当然,这并不符合add规则。 “董双蔻你服不服?我是兼修塑能系和咒法系的火焰法师!”叶扬天哈哈大笑。 “你、你、你***还算是个大罗金仙?”董双蔻灰头土脸地从那一堆火焰中钻出来了,指着叶扬天破口大骂,“早晚让雷师劈了你!” “嗯?俺说双蔻啊,你语气咋变了呢?俺听着咋这不顺耳?”叶扬天眉毛一跳,慢悠悠地问,“俺这可是大罗金仙地三昧真火,就算是你师父你师祖挨上都讨不了好,你咋就没事呢?” 说着说着顿了顿,叶扬天摇摇头,叹气,“董双蔻,说真的,我还真是学不会你的语气。” “你、你……”董双蔻有点儿傻眼了。 “董双蔻,你到底是什么人?”叶扬天神色一整,大声喝问。 “俺是青云门第三十八代弟子。”董双蔻眨了眨眼,答得那叫一个顺溜,“俺上峨嵋山这么多年了,就算俺有错,俺也是青云门的人。” “你……”叶扬天地鼻子差点儿没被气歪----这小子居然是只肉烂嘴不烂地卤煮鸭子! “小叶子啊,俺好像有点儿打不过你。不过这没啥,你是神仙,俺又不是?再说了,俺师父和师伯祖都告诉过俺,打架打不过的时候,可以叫人帮忙地!”董双蔻的一双大眼睛眨得无辜极了,“小叶子,俺可叫帮手了……” 第四十七章 这年头,飞龙在天,可天上还是有牛在飞。(中) “帮手?”叶扬天一愣。 “俺说龙啊!出来帮俺打架吧!”董双蔻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吼起来。 这声吼! 竟震得翠谷中回响阵阵! “龙?”叶扬天脑中立刻闪过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好像……我听董双蔻说过类似的话来着?”叶扬天努力回想着,忽然想起来了,“啊!是那条青龙!” “俺说龙啊!你快点儿出来吧!有个神仙欺负俺啊!”董双蔻扯着嗓子大吼。 紧接着,从青云门禁地雪拥蓝关的方向,隐隐传来了风雷轰鸣之声! 青龙! 一千余年前,青云门祖师青云真人,在峨嵋山开辟洞府,于蜀山中独划珉山地脉,建雪拥蓝关。 其时,珉山中有青龙作祟。 为门户计,青云真人以大神通与青龙周旋数十载,尽出八宝,锻造三条锁链,拴住龙尾,将青龙锁在珉山中深潭之侧。 千载以来,青云门中无人敢去招惹青龙,直到叶扬天为求夔牛角入珉山,董双蔻恰逢其会,龙口夺食。 “可那条龙……不会听董双蔻的吧?”叶扬天翻起了白眼,“好歹当时也是我说饶了它不再锁它的啊?” 听着雪拥蓝关方向传来的声音,叶扬天心绪不宁,猛地顿足,直飞到高天之上,运足目力望去。 只看了一眼,叶扬天就头疼起来了。 “青云门啊……”叶扬天狠狠地叹了一口气,“收了董双蔻这么一个徒弟,绝对是因为当初那个见鬼的青云真人做的缺德事儿太多了……” 叶扬天还记得青云门雪拥蓝关的雄壮。 全盛时的青云门,以青云真人为,五千弟子,花六十年时光建成雪拥蓝关。 那是一座直插天心的雄关!一水儿的巨石,不加丝毫雕琢。就在那里稳稳地坐落着,不须任何言语修饰,只以存在本身宣示一种威严!---- 塌了不是? 雪拥蓝关之内,一条硕大无朋的青影直直地掠过天边,然后猛冲下来! 青龙角抵雪拥蓝关! 塌了。 一声巨响仿佛天裂了个口子,无数巨石滚滚而下! 龙吟清亮。 “我说,你倒是过瘾了啊……咱们不是约好了你不出来,也不闹事的来着?”叶扬天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当初我怎么就非坚持不给它再锁上呢?当初我怎么就非坚持不给它再锁上呢?褶子了……” 不仅是叶扬天高飞起来了,先前的风雷之声一响,翠谷中已经有些脑筋快动作灵巧地人物也御风而起,待得天边的青影撞击雪拥蓝关,道门里的这十几万人全都飞起来瞪大了眼睛了一个真真切切。 这景象可不是谁想看就能看见的。 青龙角抵雪拥蓝关啊!高耸入云的雄关明明就在瞬间轰塌,但在众人眼中却像是极为缓慢的一幕幕静景,巨石滚滚。烟尘飞扬;更别说那条身姿矫健的五爪青龙于空中伸展,声声龙吟中似乎道不尽喜悦之情…… “我的……”青天真人地反应最为直接,他只看到龙头与雪拥蓝关的关门一触,一句话都没说完,直接就大头朝下栽下去了。 众人都看傻了眼。没一个想起来伸手去帮忙拉一把的。 青天真人倒地时,连“扑通”的声音都被雪拥蓝关轰塌之声给盖过去了,竟似无声无息。 自然,青天真人一身修为不浅,就是飞得再高些,也不会摔出个三长两短,可之于青天真人自己恐怕还是宁愿自己摔死了得好。 千年以来,青云门历代掌门苦心守护的雪拥蓝关,连接青云门与珉山的门户,就在龙头那一触之间,全都完了! 这叫青天真人怎么不心丧若死? 因为这一幕过于……出常人的想象力了,道门中那么多见过大世面地人物,竟没有一个能出一声惊叹来的----除了“以头抢地”的那位青云门掌门。 不过,一边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吼了几声“俺说龙啊”的那个董双蔻却悄悄一吐舌头,苦着脸自言自语起来。“这回有点儿麻烦,估计青云门全体都得和我拚命……” “褶子了褶子了……”叶扬天地反应却是不慢,一边念叨着一边从空中斜飞到了翠谷中的那座小楼上。 “叶、叶子……怎么、怎么回事?”邢师我结结巴巴地问。 邢师我和姜潇潇两人运气不好,他们都不会飞。自然没办法看见青龙出关的那一幕。可就在眼前十几万老道一块儿往天上飞的景致也非常“养眼”,邢师我还能说出话来。已经算是胆大的了。 “没什么。”叶扬天咽了一口唾沫,“就是……911飞机撞大楼你知道对吧?这回演了个龙版的----嘿,你说这场面?打死好莱坞的导演!太刺激了!” “叶子……”姜潇潇地心理承受能力明显不如邢师我,身子摇摇欲坠。 “没事,没事!潇潇,你放心,我不是在这儿呢吗?有我在,没人能动你一根汗毛!”叶扬天猛地走上一步,抱住了姜潇潇,心率一下就上了三百。 “叶子,你小子不至于这时候还要占人家潇潇的便宜?”邢师我恢复得倒快,马上就挑叶扬天的不是,还故意地做出一副不屑的神态。 姜潇潇立刻就镇定了,身子一动,推开了叶扬天。 “小邢你什么时候能不拆我台?”叶扬天横了邢师我一眼,苦笑着说,“你们别在这儿呆了……这楼马上就得塌……” 翠谷中但凡有点儿道行的,现在全在天上,连千叶冰云都被龙斋贞水和净土和尚给架起来了,地上只剩下了邢师我和姜潇潇。 可是,刚才青龙撞塌了雪拥蓝关,声势太大,飞滚而下的巨石早震得整个青云门里的建筑物都打起了摆子,翠谷中的凉亭也好,这座小楼也好,全是临时修起来的,怎么禁得住这种震动? 叶扬天脑筋转得快,这是下来“英雄救美”的----捎带脚也救一下邢师我。 拎着邢师我地脖领,背上姜潇潇,叶扬天脚尖一点,从小楼上飞落实地。紧接着“哗啦”一声,小楼就塌了,姜潇潇和邢师我不由得都吓了一跳。 “潇潇,有个当神仙的……那个、朋友,还是很有安全感的吧?”叶扬天也觉得有点儿后怕了,强自镇定着说起了笑话。 “谁知道你刚才是不是故意一脚把楼给踹塌了?”姜潇潇这会儿彻底没事儿了,立刻反问,“有个当神仙的朋友,就得成天提防着他耍各种你看不出来地花样!” “呃……算你有理。”叶扬天也不跟姜潇潇争,只是把手伸了出来,“潇潇,把包子给我。” “才不!”姜潇潇捂住了口袋,“你还想欺负包子?” “哞----”凑趣似地,姜潇潇的口袋里传来一声牛叫。 “不跟你开玩笑!”叶扬天苦笑,“潇潇,我不是跟你说过包子它曾经跟一条青龙打架地事儿?现在那条青龙又出来了!” “你……不是神仙?那还打不过一条小龙?非要包子帮忙不可?你都把人家的角和尾巴都弄断了……”姜潇潇对青云门里的青龙毫无概念,反倒是对牛包子关心得紧。 “我……”叶扬天有点儿想哭----原来在姜潇潇心里,自己的地位还不如一头牛。 “潇潇,龙我倒是不怕……”叶扬天瞥了一眼天边,自觉这话说得有些心虚,接着飞快地说,“可我还得对付那个董双蔻啊……那小子……很有点儿来头!” “那你……小心。”姜潇潇也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听了叶扬天解释,大大方方地从口袋里掏出了牛包子----珉山中夔牛之! “包子,走!咱们去会会你的老朋友!”叶扬天把牛包子直接往天上一扔。 “哞----” 一声牛吼,震响天际! 牛包子现了真身! “董双蔻!你要做青云门的罪人吗?”叶扬天飞身,跳上了牛包子的脑袋,大声呵斥。 这一下,又令道门中人大惊失色! 前几天叶扬天一行来到青云门时,也是坐在牛包子的头上,但毕竟目击的人不多,一进青云门,牛包子也就收了真身。可现在众人却是看了一个仔细! 说实话,挨得太近,一时认出牛包子是一头夔牛的都没有几个。 当初,叶扬天一行入珉山时,因为牛包子的个头太大,把牛腿都误认成了千年的古树;道门中人也只看着一团硕大的黑影腾空而起,几乎把整个翠谷都盖住了…… “董双蔻!你要做青云门的罪人吗?”叶扬天没工夫去理会在牛包子身边飞来飞去赞叹不已的道门中人,只是在牛头上站定,连声喝骂起来。 第四十七章 这年头,飞龙在天,可天上还是有牛在飞。(下) “俺不是故意的!”董双蔻从牛肚子底下钻出来了,一脸的委屈,眼中还含着泪花。 “你再花言巧语?雪拥蓝关已毁,你还怎么有脸去见你们青云门的历代祖师?”叶扬天占住了理,丝毫不肯放松。 “俺就不是故意的!俺怎么知道那条龙看雪拥蓝关那么不顺眼?”董双蔻跳着脚大声否认,看神态,倒像是青龙搅的这一出真的出乎他的预料。 “我说,你不是真的吧?”叶扬天轻轻踢踢牛头,让牛包子蓦地飞高,朝跟着飞上来的董双蔻小声问。 “俺怎么知道?都是那条龙!”董双蔻急得头上一个劲儿地冒汗,“都是那条龙!它被关得时间太长了!一出来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啊?”叶扬天吐吐舌头,傻眼了。 飞龙在天。 青龙角抵雪拥蓝关,雪拥蓝关是塌了,但一时之间,青龙却还没能飞了出来---- 是雪拥蓝关关前的五行牌楼挡住了青龙。 雪拥蓝关之设,纯是为了以巨石为雄关阻挡珉山中的猛兽。而所谓“猛兽”,大都是无智、无识的兽类,纵然想要到青云门的地盘肆虐,也没办法撞开加持了数道“五岳决”的关口----青龙与夔牛:牛包子不在此列,但青龙被锁,牛包子又有灵性,都不会对雪拥蓝关威。 与雪拥蓝关的“单纯”相比,关前的五座牌楼却是真正凝聚了青云门中道法精华之所在。 牌楼共五座,分五色五行,上刻的法阵出自青云门祖师青云真人之手,一旦珉山中有妖物要越雪拥蓝关而出,阵法便自动动,以五行迷阵克之。千年以来,也只有五行迷阵刚建成的那一百年内有几个不怕死的妖物越关而出----雪拥蓝关再高,终究有限,若是修行有成的妖怪。飞总飞得过来----但大半被困死在迷阵之中了。 青云真人亲手建成的这座迷阵还有一桩妙处,便是依五行而动,善识本心,并于凶险处预留了一线生机。如果越关而出的妖物心存善念,毫无与青云门为敌的想法,迷阵便不会坏它性命,反倒会直接传讯青云门掌门前来主持打开迷阵,恭送其出山;此外。如果妖物不是一心为恶,但存一线善念,在迷阵中总有机会重回珉山。 毕竟,青云真人修为再高,也总要为后人留下退步,不好与珉山“原住民”结仇太深。 但之于现下撞塌了雪拥蓝关地青龙,可就不一样了。 青龙被青云真人的三条锁链封印千年。纵然是它无智无识,也早把青云门上下恨了一个透心,可事实上前些日子它又受了青云门的恩惠,得脱樊笼,所以。即便是在青龙自己看来,它与青云门的这段梁子也算是揭过了。 按理说,五行迷阵绝不会阻拦青龙----其实,青龙在珉山之内过得好好的,也压根儿就没有出关的念想。 可目下青龙却是应了董双蔻之邀。 一过雪拥蓝关,青龙立马儿想起了当年青云真人开珉山封印自己的事来,尽管不想再与青云门纠葛。青龙还是有些憋气。 所以青龙就撞了雪拥蓝关一下----那五行迷阵自然就把青龙视做了青云门的大敌。 只见牌楼上空,神光冲天而起! 白色为金,绿色为木,黑色为水,赤色为火,黄色为土,这五色神光编做一天大网,任凭青龙蜿蜒飞腾,却始终脱不开五行迷阵地束缚,急得龙吟连连。 这一情形落到空中这十数万道门中人眼里。只有“触目惊心”四字。 道门中人见闻再博,神龙这东西却也不是随便就能一睹为快的,更不要说神龙竟然是在某派门户中破关而出!再者,青云门居然只仗着先人余荫。就把一条神龙给困住了! 任谁能不惊叹? “完喽。完喽!”却是青山真人一边在天上看着,一边唉声叹气地跺脚。“亏本喽!俺青云门这点儿家底儿,这就算全露出来让人给知道喽……” 爱看热闹本来就是人的天性,在这一点上,修道逾百年的道门中人也不能免俗。此次道门大比,有大罗金仙与会,这已是千年难得的盛事,任谁都早以为不虚此行了。 却不料这才只是开头。大罗金仙一出面,竟不惜显露神通与青云门中一小徒斗法,翻滚斗来,足称得上异趣迭出,精彩纷呈;而那小徒更加识趣,竟随口召唤神龙出世!接下来,神龙破关,大闹五行迷阵,大罗金仙更叫一头大得出了号的夔牛的老祖宗出来压阵…… 道门中这十数万人物不约而同地有了同样地心思:来得太对了!早知道能看见如此好戏,哪怕青云门往外卖门票,我也得来! 叶扬天盘膝坐在牛包子的脑袋上,居高临下,把道门中人各人的神色都看得清楚,心下也不由得后悔该带着摄像机来了。一路看文学网不过,叶扬天随即想到,就在这众人当中,公安九处的韩无熠必定会将大比中的所有事物录下来存档,还有一个“bj某部办公室秘书助理”,想必也有同样地使命,不禁又高兴起来。 当然,叶扬天也没有忘了,眼下的情势是因自己和董双蔻斗法而起的。 拍拍牛包子的脑袋,叶扬天让牛包子飞得再高一些,自己却一个闪身,飞到了下方埋怨亏本的青山真人的身边空,“……把那条青龙放出来?” “叶师!”青山真人一愣,正好瞥见怯怯地悄悄跟在叶扬天背后地董双蔻,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就说,“小老儿求叶师一件事。” “啊?”叶扬天糊涂了。 “叶师千万替小老儿狠狠教训一下这个……这个……劣徒!”青山真人瞪着董双蔻,双眼直冒火。 “师伯祖!”董双蔻可怜巴巴地喊着。 “阁下的师伯祖?我当不起!”青山真人是真的上火了。 青云门中,对董双蔻最寄以厚望的就是青山真人了,甚至直到刚才,董双蔻用出莫名其妙的法术。青山真人也还在为他辩护,但把珉山里的青龙叫出来……这已经过青山真人可以容忍的限度。 “师伯祖,你说过俺要是打架打不过就可以叫帮手的啊……”董双蔻继续叫屈,“俺跟小叶子打,师伯祖和师父都不会帮俺,那俺就只能叫龙出来了……” “你、你……”青山真人气得上去就想扇董双蔻地耳光,但总算忍住了,只是沉着脸问。“你说说,为什么青龙会听你召唤?” “俺和它是朋友啊。”董双蔻嗫嚅着说。 “嗯?”叶扬天听董双蔻说到这里,抬头看看高飞的牛包子,心中若有所悟。 “董双蔻,你还要跟我打吗?”叶扬天哈哈一笑,问,“那你还不赶紧去把你地那位朋友请出来?” “小叶子。”董双蔻没好气地说,“俺现在打不过你,可俺还非得打你耳光不可!你要是老老实实让俺打了耳光,俺就什么都不管了。” “你个欺师灭祖的混账!”青山真人气得浑身颤,比划着就要去打董双蔻。叶扬天把他拦住了。 “青山,你放心。”叶扬天笑着说,“至少现在,董双蔻还动不了我。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收场吧。” 叶扬天特地强调了一下“现在”这两个字,说者有心,听者有意,董双蔻的嘴唇动了两下。没再接茬。 “那……”青山真人苦着脸,对叶扬天说,“叶师,贫道这就去收敛五行迷阵?可青龙一旦出来……” “我又不是第一次对上青龙,青山,你担心什么?”叶扬天微笑,语气不容置疑。 “青山谨领叶师法旨。” 青山真人向叶扬天微微鞠躬,展动身形,朝“雪拥蓝关”的“旧址”飞去,只是心中越来越是糊涂。 青山真人平时游戏风尘。表面上大大咧咧,但他在道门中却是著名地胆大心细,向来见事明白,这会儿从叶扬天地话中。早听出了不少玄机。 一直以来。叶扬天身为大罗金仙,对道门中人物却都是用地敬称。这一位是“真人”,那一位是“仙子”,说好听地是谦虚,说得直接一点儿,那就是有些故意放低身段,沽名钓誉了。以青天真人为,众人都曾劝过叶扬天,可他并不以为意。 刚才,叶扬天对青山真人却是只称“青山”,这一点改变看似细微,但青山真人听在耳中却觉得实在是意味深长。 青龙破关而出,与五行迷阵缠斗,翠谷中的道门各派人物都看得眼花缭乱,青云门门下却不能这么悠闲,早有几名长老到了雪拥蓝关之前主持阵势。只是五行迷阵纯系自行动,而这些长老道行虽高,却也只能在一旁“护法”----说白了,看着干瞪眼而已。 最要命的是,青云门的掌门青天真人急火攻心,一晕倒就不起来了,没人下令,长老们也就无所适从。 好在青山真人不敢怠慢,奔到五行迷阵之前,向诸位长老解释,众人这才分头各自到了牌楼底下,准备合力令阵法停转。 “董双蔻,今天你闹得够了吧?”叶扬天不管青山真人怎么去做,只是拍了拍董双蔻的肩膀,低声询问。 “等俺那条龙出来,你也不一定还能打赢!”董双蔻却兀自嘴硬,不肯松口。 “我还有牛包子在。”叶扬天指指头顶,说,“等青龙出来,你还是劝它赶紧回去珉山,否则……青龙还欠牛包子半条尾巴呢。” “俺……”董双蔻不说话了。 “算了,我去劝它。”叶扬天摇摇头,转身也向雪拥蓝关的方向飞去。 “俺这就算输了?”董双蔻立在原地,呆呆地自言自语。 突然,董双蔻地耳中钻进一条细细的声线,是叶扬天的传音:“董双蔻,我今天对你仁至义尽,你要是还想闹事……别怪我再也不留情面!” 董双蔻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古怪的神情,似乎是不服,又似乎是不屑。 但董双蔻终于还是没有再动,他就这么愣在了原地,像是痴了。 “青龙!” 声比人先到,叶扬天身化金光,只在一瞬间,便到了雪拥蓝关地旧址。 “青龙!”叶扬天站到青龙的对面,朗声说道,“当日我等放你出来,早有香火之情,天高海阔,你何处去不得?为何还要搅乱道门大比,更毁了青云门的门户?” 五行迷阵还没有撤去,青龙依旧在神光天网中未能脱困,但叶扬天的话它也听得清清楚楚,立刻长吟一声,算是作答。叶扬天摸了摸脑袋,心说,“对了,我听不懂龙语啊……” “叶师,”叶扬天正在犯愁,青山真人从地面猛地蹦了上来,禀报,“叶师,寒门二十五名长老,每五名据一牌楼,只等叶师吩咐,立时可以闭阵。” “那个……”叶扬天点了点头,“放青龙出来吧。” 山真人又下去了。 “青龙,我不困你,你好自为之。”叶扬天叹息一声,一个劲儿地摇头。 青龙破关而出,集中了青云门中各派十数万人的目光,留意叶扬天的倒少了,但这时叶扬天到了青龙跟前,一边吩咐青山真人放青龙出来,一边与青龙交谈,让众人都不禁竖起了大拇指,赞叹不已。 而叶扬天的摇头叹息,又不免被赋予了众多意义----且不管别人是怎么想地,叶扬天自己却是在牢骚,只不过没说出声来罢了。 “真麻烦啊……”这才是叶扬天的心声。 第四十八章 这年头,是火去烧飞蛾。(上) 尘埃落定。 “这该算是尘埃落定了吧?”叶扬天长出一口气,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已经是晚上了。 青山真人主持五行迷阵,放出了青龙,董双蔻却没再死缠烂打,青龙只好夹着尾巴回了珉山----当然,并不是真就这么简单。 托叶扬天把牛包子拉出来的福,青龙又飙了。这一龙一牛之间,青龙固然欠了牛包子半条尾巴,牛包子可也差点儿把青龙打死过一回,梁子早结得深了。 好在牛包子听话,没真跟青龙再打起来,也是叶扬天见机得快,显了大罗金仙的法身,这才制止了青龙。 高天上,法身逾百丈之高的叶扬天与青龙硕大的身躯还是不成比例,可他硬是单手按住龙头,从口中吐出“不可”二字,让青龙凶焰尽失。这一幕,不仅看得道门中人目瞪口呆,连邢师我都差点儿下意识地当场就跪下去,冲着小时候跟自己一起撒尿合泥的叶扬天顶礼膜拜。 叶扬天趁热打铁见缝插针的本事一向不坏,青龙老实了以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令青龙看守珉山与青云门之间的门户,直到青云门重建雪拥蓝关为止,以赎今日之罪。虽然青龙只是长吟不休,但当时的场面摆在那里,任谁都觉得青龙是心悦诚服地遵命了。 所以,青云门丢了一座雪拥蓝关,反倒有了因祸得福的效果---- 这话不用解释,哪家门派里能有条龙帮着守门?这就叫面子! 在天下道门诸多人物看来,也就都有了大罗金仙对青云门特别地看重,时时处处不忘关照的印象。 青云门上下当然欢欣鼓舞,雀跃不已。 至于罪魁祸的董双蔻,叶扬天并没多说什么,青山真人做主,把他被罚到空明峰的峰顶。青云门的宗堂之中面壁百年。 依青山真人的说法,宗堂之内供奉着青云门的历代祖师,董双蔻在那里面壁,正好可以让他潜心忏悔自己对门户犯下的大错,也算给了天下道门一个交代。 只是,青山真人在宣布这一决定时还提到,因为青云门的掌门青天真人被董双蔻气得不省人事,这也不能算是最终处罚。等到青天真人身体恢复,再度理事,自然还会有更正式、更严重地处罚措施。 但凡有些头脑的人物都听得出青山真人的潜台词: 董双蔻虽然犯下数条大错,可他同时表现出来修为、神通却确实令人惊叹,青云门终究还是要“重点培养”他的 面壁百年,这自然是重罚,可董双蔻现在才多大?依道门中的算法。就算一百年后,董双蔻也还称得上“年轻”。另外,面壁的日子固然难熬,但正好能让董双蔻专心致志地提高个人修为,等到他受罚期满时。青云门可就有了一个不得了的高手。 这同时也是给道门各派提了一个醒:就算青云门没有大罗金仙看护,门下也还有个法术通天的怪胎呢!以后如果遇上青云门中弟子,大家千万别忘了这个茬儿啊…… 青山真人不愧是老狐狸,时刻都记得以门户为重,做事滴水不漏。 只有叶扬天对青山真人地安排嗤之以鼻,叶扬天明白得很,无论如何。董双蔻也不可能乖乖地面壁百年。但另一方面,叶扬天也不知道该对董双蔻采取什么态度。 叶扬天只得决定找个时间去跟董双蔻密谈一次,再定行止。现在董双蔻自个儿去面壁,倒是正好。 在默默地做出决定之后,叶扬天这才现道门大比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青龙角抵雪拥蓝关造成的另一个结果就是大比的会场:翠谷,一片狼藉,数百座凉亭基本上全被震塌…… 迫于无奈,叶扬天只得跟青山真人等商议半晌,然后宣布大比休会十日,等到会场重新整理完毕之后再行召开----看似十天时间有点儿长。但需要休整的却不仅仅只是翠谷中的设施,青龙来那一下,差不多顶上一场8级地震了。 “好吧,我至少给自己放了十天假。”叶扬天在白云满地楼里一边喝茶一边自我安慰。“这也算是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 “事情还没有完……”道门大比第一日。不知有多少人的心中私下浮现出了这样的句子。二十多岁模样地年轻人向韩无熠伸出手。 年轻人头不长。穿一身淡青色的道袍,头不长,在现在的青云门中,这副打扮随处可见。 韩无熠迷惑地看着他。 “欧戈菁山。”年轻人笑了,收回手,指向自己的鼻尖,“我是欧戈菁山,一个小小的助理秘书。” 欧戈菁山补充,“好像韩处长一直在找我?” “你是……”韩无熠忽然明白了,一下变得像是泄了气地皮球,强打着精神说,“请坐。” “谢谢。”欧戈菁山坐下了。 这里是白云满地楼里韩无熠和韩雨住的套间,韩雨不在,这会儿便只有韩无熠一个人。 韩无熠一向很小心,他在套间外布置了几层禁制,虽然在现在的青云门中能破开这禁制的人多了,但韩无熠布置禁制的目的却只是提防有人来时给自己提个醒,并没天真地想着能把人拦在外面。 可这个叫做欧戈菁山的年轻人不但进来了,事先还完全没被韩无熠觉。 韩无熠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地道理,但他灰心的是,欧戈菁山竟然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想要杀他! 道门大比对于尽职尽责的公安九处处长韩无熠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刚到青云门,韩无熠就震惊于青云门的规模之大、占地之广;接下来就是出预想地道门人数----当大比时十数万人齐齐腾空而起,韩无熠受到的惊吓比邢师我和姜潇潇还要厉害得多。 还有青龙,还有对于青云门中的弟子来说轻易也不能进去的珉山…… 当时得知了这些事实。韩无熠很想拿手枪顶住叶扬天的脑袋,威逼叶扬天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如果叶扬天不怕手枪,韩无熠并不介意使用火箭筒或是其它威力更大地东西。 可叶扬天接着就显露了大罗金仙的真身,单手按住了青龙头。 韩无熠灰心了。 幸好,韩无熠地神经比他自己所认为的还要坚硬,他坚持下来了,没有变疯。同时在韩无熠脑海中有一个信念更加坚定了。 那就是无论如何,不管使用任何手段。都不能将这些情况外泄!因为这是一股政府无法掌控地力量,所以韩无熠要拖延时间,韩无熠认定:哪怕只把道门地存在和实力对现实社会多隐瞒一天,世界也就多了一天的和平…… 韩无熠早就通过自己地渠道得知,叶扬天的父亲叶北星悄悄与bj联系,让一个政府部门地“助理秘书”潜入了青云门,充当九处之外的“观察员”的角色。 韩无熠要找出这个人来杀掉----在他看来。这是自己有生以来能为现实社会所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然而韩无熠地噩梦并没有结束。他刚刚下定决心,这个人居然就自己找上门来了,而且,还分明有一身不亚于他的修为。 看着自称“欧戈菁山”的这个年轻人,韩无熠脸上的神色还能保持不变。但他的心脏已经紧张得快要停止跳动。 “啊,韩处长……”欧戈菁山古怪地笑了笑,“我很怕死,你别这样好吗?” “啊?”韩无熠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韩处长忧国忧民,大名久仰。”欧戈菁山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不过更让我佩服的是。韩处长竟然做事这么果断。对不起……” 欧戈菁山满脸苦笑,继续说着,“对不起,韩处长,我要是不先说破,你恐怕马上就要动手杀我,我还不想死,也不想韩处长死。” 韩无熠深深地看着欧戈菁山,仿佛要直接看到他心里去。 “韩处长,我是……来和你商量一下地……我没有恶意。”欧戈菁山还在苦笑。“所以,请别这么如临大敌,我胆子很小。而且,咱们应该是一条船上的。” “商量?”韩无熠的语气苦涩极了。“现在这个状况。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我们至少可以商量一下怎样把冲击降到最小----我想你也明白我说的冲击是什么意思。”欧戈菁山好像比韩无熠要轻松多了。 “你……是……”韩无熠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马上就摇摇头。苦笑,“我不该问的。” “韩处长,你猜得对。”欧戈菁山微笑起来,“我是没有。彻彻底底的没有。” 如果是以前,韩无熠听见欧戈菁山的这句话会很吃惊,但现在他受到的刺激太多了,所以连一点儿正常反应都没做出来,倒让自我感觉良好的欧戈菁山觉得尴尬。 公安九处,是一个不在政府序列中存在地机构,但它毕竟还是“存在”着,尽管知道的人很少,可总归还是有人知道。 而“没有”,就是没有。正如欧戈菁山自己所说:彻彻底底的没有。 作为公安九处的处长,跟各种机密中地机密打交道就是韩无熠地全部生活,但韩无熠也只是影影绰绰地感觉到,在某些不为人知的机密当中,偶尔能看到一些极模糊地影子,无从追索。 “有东厂就有西厂,这也没什么。”韩无熠见欧戈菁山尴尬,心情多少好了一点儿。 “真刻薄。”欧戈菁山挠挠头,“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咳,这都不重要,咱们老祖宗五千年积累下来的东西太多,水很深。但现在的问题在于,道门的水更深。” “别忘了还有神仙!”韩无熠总算放弃了出其不意杀掉欧戈菁山的念头,好心提醒。 “没错。”欧戈菁山苦笑着,“要不是这样,今天青云门至少会挨两颗核弹。” “嗯?”韩无熠猛地抬头。 “别这么看着我。”欧戈菁山耸耸肩,“不是咱们政府造的,俄罗斯人什么都往外卖,前一阵我没事就买了两颗。” “你的确不是我想的那样,叶北星找错了人。”韩无熠哈哈一笑。 “我很敬重叶家。”欧戈菁山慢悠悠地说。“我相信。再说,成仙的那人是叶扬天,这恐怕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韩无熠点点头。 “天庭……他们应该也有所考虑吧,虽然我们没法指望他们什么。”欧戈菁山赞同韩无熠的意见。 “你有什么打算?” “我是有一些想法,所以才过来跟韩处长商量----说实话,我的影响力不够,非得要借重韩处长的力量。”欧戈菁山突然问,“不知道韩处长有没有兴趣办几所大学?” “啊?”韩无熠糊涂了。 “打个比方,在峨嵋山市成立一所大学,嗯……就叫青云大学好了,请那位青天真人出任校长,青云门的三十六、三十七代弟子担任讲师、教授,由政府负责教学以外的各种事务,向全社会招生……有韩处长出面,应该能做得到?”欧戈菁山面不改色地说出一通匪夷所思的话来。 “……”韩无熠干瞪眼,满脑子成了浆糊,思路死活跟不上。 “在三年之内,成立大约三百余所新大学,向全社会招生。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一个办法,不仅能够将道门对现实社会造成的冲击减到最小,而且可以极大地缓解社会各阶层的矛盾。”欧戈菁山侃侃而谈。 欧戈菁山说着说着,目光中露出兴奋的光芒,“事实上,这个办法还是韩处长给我提的醒。韩处长可能已经忘了,为了让姜潇潇和邢师我来青云门参加大比,韩处长借用教委的名义办了届语文奥林匹克大赛,这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当前中小学生对国学的兴趣。说得含糊一些,所谓道门的各种理论和法术,也跟国学沾亲。” 好半天,韩无熠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开口问,“这……真能行得通?” 第四十八章 这年头,是火去烧飞蛾。(中) “总比拿核弹乱炸强。”欧戈菁山皱着眉头说,“我计算过,现在青云门中聚集的道门各派,一共也不过十四五万人,在二十四小时内,连续使用两枚当量为50万吨tnt的核弹进行打击,大概可以使85%以上的道门中人丧失活动能力----啊,也就是说,他们死掉了。” “但保守估计,还有至少10%以上的人会幸存。这个问题无法解决。”欧戈菁山继续分析着,“韩处长,道门中修为比你高的人物有多少?咱们做个乐观的估计,在进行核打击的时候,所有人都直接承受,没有一人逃脱。但……如果拥有a级力量,也就是金丹大成的人物,大都有能力在瞬间保护住自己。他们接下来的报复将是这世界上任何一个政府都无法承受的。既然不能打,那就只有让他们站到前台来了----反正这也是早晚的事儿。” “让我好好想想……”韩无熠明明坐着,却差点儿摔倒。 欧戈菁山沉默了。 “天下道门堂堂正正地融入现实社会……”韩无熠喃喃自语,脑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韩无熠从来没有把思路放得这么开过。 荒唐!这是韩无熠的第一反应。 不过,仔细想一下,韩无熠忽然现,这未必行不通。现在的情况是,天下道门汇集一堂,在这场大比过后,肯定会有一定的整合----数百年来,道门隐世,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今后就一定还会缩头不出。以己度人,韩无熠认为道门各派中必定会有想着光大门户的人物……迟早,道门会以强势姿态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与其坐等事情的生,不如退而掘井。 “你……把所有的可能都想过了?”韩无熠停下思绪,询问欧戈菁山。 “没有。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把事情都办完?我只提供一个设想,至于可行性的研究……那还需要大家一起琢磨。”欧戈菁山狡黠地一笑。“韩处长,其实我是想让你替我写一份报告。” 韩无熠哑然无语。 “我也不是完全没想过后果。”欧戈菁山嘿嘿地笑了起来,“不过我这人一向小家子气,大概也就是琢磨琢磨市里一口飞剑的定价该是多少,青云大学的学费该怎么算……” 韩无熠突然有一种想要把欧戈菁山打一顿的冲动。 “说正经地,至少叶扬天对这个计划感兴趣。”欧戈菁山正色说,“否则,我也没法直接来找你商量。” “叶扬天怎么说?”韩无熠问。 “他说他需要一份可行性评估报告。”欧戈菁山恨恨地说。“他还说,等咱们商量好了再直接告诉他结果,没有明确的结论就不要去打扰他。因为……这几天,他要专心谈恋爱。” “啊?” 当韩无熠和欧戈菁山志同道合地开始痛骂叶扬天的时候,叶扬天正在缠着姜潇潇。 “潇潇,珉山的景色不错哦,反正你也没事。咱们去珉山逛逛好不好?” “不去!” “潇潇,咱们还是去吧。珉山可是牛包子的故居啊,都到家门口了,总得让它回去一趟是不是?” “那包子自己回去不就完了,你拉着我干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啊。潇潇,你不是挺关心包子的?去他家坐坐总是应该的吧?” “叶子,你别拿包子当挡箭牌好不好?” “潇潇,你总得给我点儿机会和你培养感情……哎,潇潇,你打我干什么?” 叶扬天的心情很不错,顺带着。他对姜潇潇也逐渐开始放开手脚了----呃……这是说,他学会死皮赖脸了。 “叶子,别闹了!”姜潇潇终于受不了了。 “没闹啊……”叶扬天有点儿委屈地说,“我真想和你一块儿去珉山里头转转。” “比起这个来,叶子,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凭什么?”叶扬天急赤白脸地嚷嚷起来,“又不是我非要当神仙不可?总得给我留出谈恋爱地空儿来!” “叶子!”姜潇潇红着脸,狠狠地掐了叶扬天一下。 “嘿嘿……”叶扬天很幸福。 “叶子,我问你,刚才那人。都跟你说什么了?”姜潇潇岔开了话题。 “啊,他说他把所有的事儿都包了,我不用管。”叶扬天一脸坏笑,“那家伙名字虽然怪。可真是个好人啊……” “我怎么看是你逼着他去找韩无熠的?”姜潇潇哼了一声。 “反正。天要真塌,我也不能一个人扛着。具体的事儿。凭什么非得我干?”话是这么说,叶扬天还是皱起了眉头,嘟囔着,“说实话,神仙这玩意儿,不是人干的……” “你都干什么了?瞎抱怨什么?有多少人眼红着想跟你换换呢----如果成仙这回事儿真捅出去的话。”姜潇潇有些后怕地反问,“你忘了那群道士在咱们学校露面的时候了?” “嗯……有政府出面组织地话,就闹不成那样。”叶扬天也正经起来,对姜潇潇解释,“我是想着把有关的事情都推出去,先只顾道门这头。” “说的也是,你怎么也忙不过来……”姜潇潇赞同地点点头,又问,“你确定把事情交给韩无熠和那个……” “欧戈菁山。”叶扬天好心提醒。 “对,欧戈菁山。你确定他们能办好?”姜潇潇问,“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别到头来让他们给卖了!” “哈哈,你终于开始关心我了!”叶扬天注意的重点偏了。 “说正事!” “好、好,说正事。”叶扬天笑笑,“潇潇,跟政府做生意,一向有很大地好处。而且。我根本不怕他们把我往沟里带,现在,我有把沟给填平了的能力。” “你就吹吧?什么沟不沟的?” “哈……”叶扬天撇撇嘴,很有些不服气,却不敢在口头上讨便宜了。 叶扬天还记着,当他为制服青龙显出法身之后,再跟姜潇潇和邢师我说话时两人的表情。 当时,邢师我指着叶扬天的手指头在抖。半天才说出一句:“如果我碰你一下,你不会再变成那样吧?”----天知道,要是叶扬天不一个劲儿地腆着脸死搅蛮缠,姜潇潇到底会不会被叶扬天给直接吓死? 叶扬天之所以急着想带姜潇潇到珉山里转几圈,为的也是想要她赶紧适应自己的角色。在这一点上,叶扬天坚信珉山里那一堆长着人脸地怪兽会帮忙。 “潇潇,现在是他们在求着我。”叶扬天害怕自己和姜潇潇之间的距离再被拉大。所以,叶扬天把一切都豁出去,破天荒地在姜潇潇面前表现得强势起来。 “这个……”姜潇潇突然现叶扬天望向自己的眼神炽热得很,心有些慌。 “我得整合道门。只有这样,我才更有资本去谈这桩买卖。资本从来不嫌多----哪怕我不去用它。放在那里,也是一种威慑!”叶扬天走了几步,自问自答似地慢慢地说,“为什么我要显出法身来?为什么我要让牛包子出来亮相?我这是要道门中人都承认我的地位!只有这样,我才能在现实社会中有资本让自己的生活不受侵犯!” “那董双蔻呢?”姜潇潇心中一动。 “董双蔻……”叶扬天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脸上浮现厌恶的表情,“我讨厌他!” “是。我讨厌他。可我得承认,这小子有点儿本事----不,他很厉害。”叶扬天苦笑,“对于道门中人来说,他和我的地位不平等,可他还是利用我演了一出好戏!大比第一天,董双蔻这个名字就响彻四海了!” “我看他本来是想……让你出丑?”姜潇潇笑了。 “我都吃了一嘴沙子了!”叶扬天恨恨地说,“要不然最后我显出法身干什么?青龙再厉害,顶多也就和包子打个平手。” “叶子……”姜潇潇幽幽地望着叶扬天,“你总不能什么事情都去计算一下……” “潇潇……”叶扬天怅然叹息。 “我……我们去珉山散散心吧。”姜潇潇轻轻地说。“虽然我只能在旁边看着,可我知道,你很累了。对不对?” 叶扬天握住了姜潇潇的手。 “我是男生。我不能哭地。潇潇。”叶扬天背过身去了。 “潇潇,我举报!”突然有个声音从窗户边上传出来。“叶子他现在满脸坏笑!” “小邢!”叶扬天差点儿没气死。 “好啊好啊。”邢师我鼓着掌走进房间。“叶子,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算起。到今天至少十年了。你小子总算夙愿达成!把潇潇给拐跑了!” 叶扬天铁青着脸,把邢师我的脖子卡住了。 “叶子!你别欺负小邢!”一开始,姜潇潇还在看热闹,可邢师我地脸庞逐渐开始青…… “潇潇,你放心。有华九在呢,小邢绝对没事!”叶扬天大包大揽地说着,还是松了手。 “咳……咳……”邢师我咳嗽了半天,翻着白眼皮起了牢骚,“叶子,你小子下手太黑了……” “谁让你说话没分寸?”叶扬天得意地说,“不过你也用不着笑我,十天以后,这个什么该死的大比接着召开,可就轮到替你比武招亲了!” “啊?”邢师我苦着脸,“叶子,你帮帮忙……” “明明是好事,你现在一定在暗爽。”叶扬天哈哈大笑。 “开什么玩笑?”邢师我嘟囔着,“叶子,你要不帮忙也就算了,真要玩比武招亲,那我就把她们全都打跑!” “小邢?”姜潇潇也来凑趣,“你以为云山国术馆少馆主能有多大本事?别忘了,这儿可是青云门!我看就连空心那个小道士,你也一样打不过!” “可我至少有不娶空心的权利吧?”邢师我快哭了,“潇潇,你说谁不行?空心他可是男的!” “没这话!”叶扬天豪爽地宣布,“只要打赢了,不管是男是女,小邢,你都得娶!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抱着陈腐地老观念不放?要知道,断背才是当今地主流!” “哗啦!”门外传来打破瓷器的声音,是小道士空心来添水了。 “叶师……”空心一边笨拙地收拾着打破地茶壶,一边怯怯地开口问,“我可不可以不参加比武招亲?” 叶扬天、姜潇潇,还有邢师我,三人的表情凝固了。 在叶扬天和姜潇潇大笑一场之前,邢师我像**上着了火似地溜之大吉,完全忘了他本来是打算找叶扬天学点儿法术的打算。 添完了水地空心也逃走了。对于把大罗金仙崇拜得五体投地的空心来说,叶扬天的愿望就是命令,可尽管如此,他还是真的不想“奉命”去当邢师我的新娘…… 接下来,叶扬天和姜潇潇就有些尴尬了。 按说恋爱关系的确定总该有些类似kiss之类的仪式----至于再进一步或者几步,那也不是不可能,但叶扬天地胆子实在是小了点儿……除了握住姜潇潇的手死也不松之外,还真不敢再做别的。 两个人就这么僵在那儿了。 “……我要睡觉了。”过了好一会儿,姜潇潇红着脸下了逐客令。 “啊,你睡,你睡。”叶扬天还是不想松手。 “我要睡了。” “你睡吧。”叶扬天又厚起了脸皮。 “叶子你出去!”姜潇潇把叶扬天推出了房门。 “好吧。”叶扬天摸摸鼻子,自怨自艾地说,“那我去准备一下珉山一日游的事儿……” 房门关了。 “在这之前……”叶扬天在姜潇潇的房间外头转了几圈,看看头上的夜空,很不情愿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多好的月亮,可我还得去找那个家伙……” 房间内。“我是一只扑火的飞蛾。”姜潇潇透过门缝望着叶扬天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对自己说。 忽然,姜潇潇笑了,“不对,明明是他非要来烧我,本小姐大人大量,勉为其难地让他烧一下罢了……” 第四十八章 这年头,是火去烧飞蛾。(下) 叶扬天一个人走在山路上,他的目标是空明峰峰顶的宗堂。 那里,董双蔻正在面壁。 “其实该去见更多的人的……”一边走着,叶扬天一边嘟囔。 “千叶冰云那边,我得去把话说清楚……虽然说得她去参加比武招亲,可看样子她对小邢、小邢对她,都没什么意思……不过,估计千叶冰云再怎么样也赢不了----如果道门中真有人会去参加那个见鬼的比武招亲的话……” “那六十一派的人,其实我也该多见几位的。再怎么想,凌波仙的态度还是有点儿奇怪……我说是不关心以前的事情,可话说回来,一千年前的事儿可是真关系到现在了呢。毕竟,我绕不开……” 苦笑着,叶扬天又换了牢骚的对象,“还有那个欧戈菁山,一下子跑过来说什么要开大学?哪儿那么容易?那么理想化的事儿随便是谁都能办成吗?到头来还是要**心……开什么玩笑?我才多大?” “对了,最可恨的还是这个董双蔻!” 想到董双蔻,叶扬天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从山腰的白云满地楼到峰顶的宗堂,不管是御风还是御剑,哪怕就是叶扬天随便一跳,也就到了,可叶扬天还是决定慢慢地走上去,因为,和董双蔻相关的事情让叶扬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只是凭直觉,叶扬天认为董双蔻的出现就是为了跟他过不去,当董双蔻在叶扬天面前露出另一副面目来的时候,叶扬天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如果叶扬天不是叶扬天,或者说,换了任何一个人在叶扬天的位置上,恐怕今天都会把董双蔻置于死地了。但叶扬天却本能地抑制了这种冲动。叶扬天觉得,这不单纯是因为自己顾忌着董双蔻可能有的天庭背景,反倒是董双蔻自身有什么东西让自己感到了恐惧,所以自己才勉强默许了青山真人对董双蔻的庇护。 这一回夜访宗堂。叶扬天就是要弄明白,究竟是什么让自己“恐惧”董双蔻? “人,总得有个对手吧?”叶扬天这样安慰着自己,“董双蔻,还算合格。” “我是主角。”这是叶扬天对董双蔻说的第一句话。 宗堂的气氛肃穆,当然,董双蔻不可能对着青云门历代祖师的牌位面壁,他是在一间很小的房间中席地而坐地。房间没有窗户,门外也没有人看守---- 召唤青龙,导致雪拥蓝关被毁;对大罗金仙不敬;不服师门管教……任何一条罪名都足够将董双蔻逐出青云门,结果却只是面壁百年。这惩罚已经轻到不能再轻,如果董双蔻还不老实,那天下道门真的要集体追杀他了。 所以,也根本不用人看守…… 可叶扬天的这句话。把所有的气氛都败坏了。 盘膝面壁的董双蔻也忍不住抬起了头。 “我是主角。”很固执地,叶扬天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戏谑。 “好吧,你是。”董双蔻微微叹息。 “你老老实实地面壁好不好?只有一百年----你懂我的意思。”叶扬天在董双蔻的对面坐下样,我就可以放心地去做一些事情。” “师伯祖罚俺面壁一百年,那俺就面壁一百年。”董双蔻粗声粗气地说。 叶扬天有点儿生气,却还是按捺住了。 “董双蔻,这儿只有你和我。”叶扬天慢慢地说,“我想知道你地来历,我想听你说几句实话----如果你再装傻。恐怕对不起我……” “俺要面壁一百年啊。”董双蔻眨着眼睛,“一百年,好长的。小叶子,你要是能时不时地来陪俺说话,俺得好好感谢你。” “可是俺才面壁了两个时辰,还没觉得烦呢,你怎么就来了?”董双蔻咧咧嘴,“你走吧,明年再来找俺聊天。” “你!”叶扬天揪住了董双蔻的领子,咬了咬牙。又颓然松开。 “董双蔻,你总是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叶扬天咬着牙说,“别告诉我这是偶然!” “怪了?你脾气不好关俺啥事?”董双蔻同情地看着叶扬天,“听说用陈皮泡水能去火。要不你试试?” “别再装傻了!”叶扬天猛地站了起来。却现房间太小,没办法让他来回踱步散怒气。 “董双蔻!”叶扬天又坐下来。盯住董双蔻的眼睛说,“你是什么了来头?我想过很多了,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天庭找到的另一个神仙!可是,你在青云门里呆了三年,没有特别的动作,只是吸引了青山一个人地注意,这不合常理!” “我又觉得,你是天庭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派来专门和我过不去的!可这还是不合理!你已经在青云门呆了三年,那时我还在上初中呢!”叶扬天压低了声音在吼,“你到底是什么人?” “俺是青云门第三十八代弟子。”董双蔻索性闭上眼睛了。 “你骗不了我!”叶扬天的吼声有变大的趋势。 “俺干嘛骗你?”董双蔻闭目入神,轻轻地问。 “你……”叶扬天卡住了。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你是神仙,偏找俺这个小道士地麻烦。为啥?”董双蔻又问。 “是你在找我的麻烦!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叶扬天气极反笑,“恶人先告状了?” “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董双蔻的嘴角挂上了微笑,“俺没打赢你,所以俺面壁思过。就是这么简单。” “话是这么说吗?”叶扬天定定神,冷笑,“注意你说的话,你从来不肯说你输了,你也从来不肯说我赢了,你哪里不服气?是,或许你是该不服气。因为我有一个大罗金仙的身份在这儿!你呢?你只是青云门的一个弟子!那么,如果抛开这些不管,你还会输给我吗?你回答!” “俺没打赢你。”董双蔻低头,重复。 “好吧。”叶扬天再次站起来,“我会再回来找你的。到时,我不会一个人来。” 说着,叶扬天就要离开。 “小叶子,你要带谁来?”董双蔻突然抬头。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认识他,但他认识你。”叶扬天走到门口,回头说,“大比之前,我飞剑传书,让吕洞宾到青云门来找我,我就是跟他翻脸大打出手,也会拉着他和我来这儿找你!我必须得知道我应该知道地事情!” 叶扬天走出了房门,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留下一句,“董双蔻,你记住,哪怕是人生如戏,我也是主角!” 叶扬天离开了,董双蔻的脸上浮起的诡异的笑容。 “吕洞宾吗?他能来才好……” 轻轻的声音,在房间中回响不休。 第四十九章 这年头,平淡是真(上) “懒懒洋洋,打扮漂亮;轻轻松松,拨个电话……”叶扬天一边哼着小虎队的老歌《逍遥游》,一边把手里的卫星电话扔到了床上,自己做个鬼脸,继续唱了下去,“今天的我有些不一样……” “哞----”牛包子从叶扬天的口袋里叫了一声。 “不想再听,什么唠叨;不想知道,我的去向。我的梦想,总在某个地方……”叶扬天不理牛包子。 “哞----”牛包子又叫了一声。 “你叫什么叫?”叶扬天低头,不满地说,“包子,咱们可是说好了,到了珉山里头,你尽管出去玩,我就不管你了。” “哞----” “你居然还牢骚?”叶扬天把牛包子从口袋里掏出来,捧在手心里,郑重地叮嘱,“包子,这关系着我的终身大事,由不得你牢骚!反正……你别跟着我们----放心,我不是从此就不管你了,你在雪拥蓝关那儿等着,回来我再带你回来不就完了?” 牛包子晃着小脑袋,接连打了几个响鼻,神情颇为不屑。 “嘿……”叶扬天不顾牛包子的抗议,又把它塞回口袋,自顾自地嘟囔起来,“怎么都这么一副表情?我谈恋爱,我容易嘛我?” 对于叶扬天来说,说服青天真人等道门一众人等不跟着自己一起进珉山可真花了大力气。 “唷,叶子,你也准备好了?”叶扬天正嘟囔着,邢师我推门走了进来,大声问,“咱们这就出?” “哪儿凉快你哪儿歇着去!”叶扬天没好气地说。 “不是说好了一块儿去珉山野营?”邢师我诧异了,“我上哪儿歇着去?” “谁跟你说好了?”叶扬天恶狠狠地,“小邢,你成心的?” “天地良心。”邢师我苦笑,“叶子。你觉着我能不去?我要不去,潇潇她也不可能去啊。” “啊?” “潇潇昨天特地来找我,说得很清楚:大家一块儿去玩。”邢师我指指叶扬天,又指指自己,“你,我,潇潇,咱们三个一块儿。” “潇潇去找你?”叶扬天愣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她找你……” “叶子,就你那点儿小心眼,还是省省吧。”邢师我嘿嘿地乐,“本来潇潇还叫了韩雨和萧如云----我就不明白,韩雨不去,那是你事先跟她讲过了,可萧如云是怎么回事?” “这个……”叶扬天摸摸鼻子……张口结舌。 “潇潇从小就聪明,你可别乱动心思。”邢师我拍拍叶扬天的肩膀,语重心长。 去珉山野营是叶扬天特意安排的,为此,他还逼着韩雨到峨嵋山外面抱回来一大堆帐篷、睡袋、马灯、炉具等等。全是名牌----都由公安九处买单。 叶扬天是想着在荒山野岭,跟姜潇潇好好体尝品味一下二人世界的温馨,虽然不可能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儿,但至少也要突破只能拉手这个阶段。 所以,叶扬天连牛包子也要打走,可偏偏姜潇潇不上这个当,强拉上了邢师我。 这让叶扬天怎么能不郁闷? 另外。邢师我赶过来提到萧如云,这也不算多么有趣的话题。 自从和姜潇潇一起到了青云门内,叶扬天就有点儿躲着萧如云走的意思,萧如云也一样,两人之间什么话也没有说,却无形之中有了默契。如果叶扬天是个没良心的混账也就罢了,他又多少有些责任感,在这种状态之下,叶扬天隐隐地觉着自己只顾了和姜潇潇谈恋爱似乎有些不妥。 就这么了一会儿呆,叶扬天也忘了要拦着邢师我一起走了。 “潇潇。这就走?”叶扬天紧紧盯着姜潇潇,目光很有点儿拔不出来的感觉。 “走吧。”姜潇潇点头,微笑。 韩雨地安排很周到,除了野营必备装备之外。她还带回来一堆适合的衣物。干衬衫、排汗内衣什么的;但等她都摆出来,叶扬天才说根本用不着。劝姜潇潇直接穿裙子就好,把韩雨气得够呛。 姜潇潇听了叶扬天的,或许也是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反正,她对那些野营衣物没多看一眼,穿上了在jn时叶扬天为她预备好的衣服:lann的粉蓝色色丁纽纹及膝裙----这条裙子刚在巴黎展示完不到三周就被叶扬天买了来,花了一万多欧元,衬得姜潇潇愈地优雅清丽,不怪叶扬天看傻了眼,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喊:“值!” 姜潇潇不知道这件裙子的价值,只是觉得不会便宜,本来也不打算收下,但叶扬天把衣服给她的时候还多给了一件道袍,说这都是为道门大比专买地行头,姜潇潇也只得一边无奈着,一边暗暗为有了新衣服高兴不已。 当然,那件同样是从lan订做的道袍又让叶扬天的私房钱缩水了一大块。 “走吧。1你也。”叶扬天转头,冲着邢师我嘟囔。 “什么叫你也?”邢师我差点儿没被叶扬天的语气呛出一溜跟斗。 “叶师,几位,贫道等就不远送了。”青天真人苦着脸,与道门中的数十名头面人物在白云满地楼前恭送。 “……”叶扬天苦笑,“早说了你们不用过来的,我们就是到珉山去随便走一圈……再说,青天……你的身体……” “叶师这是说哪里话,礼不可废。这个……”青天真人脸上有些尴尬,吞吞吐吐地说,“华道兄妙手,贫道已无碍了。” 道门大比第一日,董双蔻挑战叶扬天,叫出青龙玩了个角抵雪拥蓝关,心疼得青天真人当场晕厥,好在天医门地华九医术高明,他又休养了一天。如今算是已经复原了。 “那就好。道长身系青云一门命脉,总要爱惜自己。”叶扬天老气横秋地点点头,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向四下看了看,俯身从地上捡起两块小石头,“啪”、“啪”两声,举手扔到了天上。 众人一惊,大惑不解。叶扬天却也不解释,只是又等了一会儿,扔上天的石头还是没掉下来。 “众位,三日之后再见。”叶扬天向送行的诸位道人一礼,哈哈笑着,当先走下空明峰去了。 “叶子?”邢师我疾步跟上,小声问。“你搞什么鬼呢?” “没事。”叶扬天头也不回,耳边听着姜潇潇也赶了上来,这才解释,“天上有人想跟着咱们一块儿去珉山,我得把他们砸回去----你没现?青山、华九、凌波……很有几个该来的没来啊。” “啊……你……”邢师我若有所悟。抬头往天上看去。“没砸着人。”叶扬天很不满地着牢骚,“我没那么好的技术----再说,他们又都不傻,干嘛非让我砸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被你这大神仙砸一下,没准儿还算是福气呢。”姜潇潇地语气有些别扭。 “潇潇……”叶扬天没话说了。 “还背这么大个包装样?不管你,包子呢?给我。”姜潇潇冲叶扬天伸手。 昨天。姜潇潇眼睁睁看着叶扬天把韩雨买回来的一应野营装备都塞进了他背上背着的登山包里,其中包括人数分的雨衣、雨披、头盔、登山杖、睡袋,数百米地静力绳,两顶帐篷,还有一条气船。 当姜潇潇看到叶扬天把帐篷也往登山包里塞的时候终于觉察出不对来了----没可能的! 然后叶扬天向姜潇潇解释,说是野营地准备要充分一些,能带的东西最好全带上,于是他就用了点儿小法术。叶扬天还说,本来用了“大小随心”的法术,所有的装备放在上衣口袋里也不是不行。可那就没有野营的氛围了,所以至少还是要背一个登山包地---- 姜潇潇只能翻白眼。 “潇潇,包子是在这儿。”叶扬天从口袋里掏出牛包子,努力想调整气氛。笑着说。“你也别拿着它了,到珉山可得走一段。咱们还是先上来。” “上来?上哪儿去?”姜潇潇愣了愣。 叶扬天笑笑,把牛包子往身前一扔,叫道,“不用太大。” “哞----”牛包子不满似地吼了一声,见风就长,一眨眼,身子就变得跟辆加长的凯迪拉克差不多长短,只是高了些,四足悬空,立在了空明峰的山路上。 “潇潇,留神,上来了啊。”叶扬天小心翼翼地拉起姜潇潇的手,脚尖一点地,两人轻轻跳上了牛背。 “叶子!叶子!你小子也太不仗义了!我呢?”邢师我傻眼了,站在牛包子身前,想往上跳又跳不上去,想不跳又不甘心,琢磨了一会儿,跳倒是跳了,不过是跳着脚在骂。 “啊。对了,还有你来着。”叶扬天拉住了姜潇潇的手就没打算再松开,嘴上答应邢师我,却不见行动。 “你快点儿把小邢也……也弄上来!”姜潇潇红着脸,甩开了叶扬天地“狼爪”。 “那就弄上来。”叶扬天对姜潇潇从善如流,在宽阔的牛背上走了几步,低头看着邢师我,说,“小邢,我弄你上来了啊,留神。” “留神?” 邢师我还没反应过来,叶扬天把手对准了邢师我,往上一抬。 “啊?”邢师我身不由己,“唰”地飞了起来,接着狠狠地落到了牛包子地背上。 “都是留神,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叶子,重色轻友,你狠!”邢师我揉着摔疼了的**,有心上去跟叶扬天打架,又自知不是对手,只好在口头上讨便宜。 “小邢,你别得了便宜卖乖。”叶扬天嘴上也不肯吃亏,笑着说,“要是我也下去,然后拉着你地手,揽着你地腰,一块儿跳上来,你乐意?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你还是杀了我吧。”邢师我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包子,走,回你老家去!”叶扬天一笑,又拉起姜潇潇,两人一起走到牛头上,各自扶住了一根牛角。 “哞----”牛包子叫了一声,迈开了步子,先往高处斜飞了一段,接着向雪拥蓝关“旧址”奔去。 叶扬天又悄悄施用了法术,让姜潇潇站得很稳,任空中狂风吹拂不动,裙角也只微摆,两人居高临下,顾览青云门全景,身态泠然若仙。 “叶子,你就缺德吧。”邢师我一个劲儿地在后面腹诽。好歹叶扬天没忘了他,也把他固定在了牛包子背上,不会被狂风吹跑。但是,跟对姜潇潇的关爱有加不同,作用在邢师我身上地法术明显偷工减料了,邢师我非但不能动,眼睛都被风刮得睁不开,更没办法说话,只能腹诽。 虽然牛包子没变得恢复原身那么大,但它一路飞奔,声势还是不小。早先藏在高空想要暗中“保护”或是“追随”叶扬天的青山真人等刚被两块小石头打得断了心思,只好停下观看;青云门中停驻的各大门派中人也都早早得了消息,就算按身份不能在白云满地楼前送行,至少在旁边看看却是没什么问题。一时之间,青云门各处数万人飞上飞下,年轻些的大都冲着叶扬天一行竖起大拇指,年长的则躬身行礼,还冲那些不甚恭敬的晚辈喝斥着,也算是一场异景。 自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叶扬天一行顺眼。 比如在空明峰峰顶宗堂里的某个家伙,他嘴角浮起地笑容分明有些不屑;还有白云满地楼里的韩无熠以及欧戈菁山,这两人不但相对摇头,还顺手在本子上写下了:“有关特种飞行物的执照申请与管理的几点想法”的字样。 也有人觉得委屈。千叶冰云就拉着龙斋贞水的胳膊,满眼都是泪水,小声嘟囔着:“为什么扬天哥哥不肯带我一起出去玩……”而耐心安抚千叶冰云的龙斋贞水的身后,日莲宗那位大和尚连连地念着日莲宗独有的佛号,脸上的神情,却是阴郁怕人。 青云门占地方圆千里,从空明峰到雪拥蓝关也不近,只是在珉山夔牛之祖牛包子地四蹄之下,这点儿距离几乎是一蹴而就,片刻之后,它就落到了关内,还顺便冲垂头丧气地守在倾颓的关门之前的那条青龙示威似的,“哞”地打了个跋扈地招呼。 青龙没搭理牛包子。 “见过欺负人地,没见过你这么欺负人的。”叶扬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敲敲牛包子地脑门,骂道,“那么多年邻居了,你就只知道惦记你那条尾巴?” “哞----” 第四十九章 这年头,平淡是真(中) “行了,我知道你那尾巴断得有点儿冤枉。”叶扬天又敲了牛包子一下,“到地头了,还不下来?” 牛包子飘然落地,叶扬天、姜潇潇、邢师我三人也依次下了牛背----邢师我的腿肚子直转筋。 “这儿就是珉山。”仿佛宣布什么大事似地,叶扬天有些得意地对姜潇潇和邢师我介绍,“本来青云门的景色也不差,可最近实在是人太多……” “我不管。”邢师我哆嗦着腿肚子,咬牙切齿地说,“叶子,你赶紧想办法把我也弄成神仙,没你这么玩儿人的!” “小邢,”叶扬天翻了翻眼皮,兴致一下就给败了,“你就算不接着我的话把儿,也不用这么没出息吧?啊……算我没说。” 叶扬天这才得空把目光从姜潇潇那儿收回来,立刻现:邢师我的样子很认真。 “小邢,你不用理他。”姜潇潇狠狠瞪了叶扬天一眼,对邢师我说,“叶子他只有在自己人跟前才会不替人设身处地着想,你也知道。别让他气糊涂了。” “那个……潇潇说得对。”叶扬天吐吐舌头,向姜潇潇作了个揖。 “你故意的。”邢师我叹气,“叶子,我觉得你明明该给我道歉。” “这儿的景色真的很不错。”叶扬天别过头去不看邢师我,对姜潇潇说,“石蕴玉而山辉,水含珠而川媚,珉山胜景,在乎山水之间。但凡洞天福地,俱为天地间灵气所宗,青云门虽亦如是,终究不及珉山未经雕琢……” “叶子……”姜潇潇愣愣地看着叶扬天,“你说的这都什么?” “这是上次我来的时候那帮老道说的。我就是照着背。”叶扬天的额头上见汗了。 说完,三个人相互看了几眼,突然一块儿大笑起来。 “上次过来,光顾了找夔牛角……啊,我是说找包子,我没顾得上细看。”叶扬天四处望了一圈,叹口气说,“所以我也不好说珉山里什么地方好玩。咱们先走着看?” “让包子带路不就行了?”姜潇潇微笑,“包子总该知道。” “它?”叶扬天撇撇嘴,“潇潇,你忘了包子的块头了?我估计,你要是问它什么地方的树比较高它可能比较熟悉,别的……” “哞----”牛包子不服。 “你最近很喜欢牢骚啊。”叶扬天拍了拍牛包子的脑袋,手上暗暗用劲。是提醒牛包子要记着:该走的时候就走,别老惦记着当电灯泡---- 叶扬天地爱情,连一头牛也容不下。 “这里风景就很好啊。”邢师我似乎一上来就对珉山很有好感,“叶子,你刚才说的乱七八糟那一套。不就是说的这整个珉山?反正是出来玩,不至于非得去找个什么具体的地方吧?移步换景,我觉得就挺好。” “嗯。倒也是。”叶扬天笑笑,随手指了个方向,“那咱们就先往那儿走!” “不去。”邢师我和姜潇潇一起摇头。 叶扬天指的是一座黑洞洞的树林。 “爬山,爬山!”姜潇潇望着身前不远处的高山,山上一边是座绝壁。有急湍的瀑布,银链飞流直下,“咱们去看瀑布!” “那就去看瀑布。”叶扬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叶扬天从登山包里拉出来三根手杖,三人分别拿了,兴致勃勃地交谈着,朝对面地山上走去,牛包子跟在三人后面,不时摆一摆只剩了一半的牛尾。 天空很蓝,珉山的景色很美。 不远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潺潺,溪水很浅很浅。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鹅卵石,水面上偶尔飘过不知名的花朵,顺流而下;周围的树木稀疏,大都很高。是有年岁地古树。只是看不出品种,地上有些落叶。大的能抵得上几个人的手掌,三人的脚步踩在叶子上,出细微的声响,纯粹地,大自然的声音。没有路,地面却还平坦,三人随便走着,不时能看见几块巨石嵌在地里。 如果是以前,不管是足迹快踏遍了大半个中国的叶扬天、邢师我,还是几乎没出去旅游过的姜潇潇,都会被眼前的美景惊讶得不知所以。可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三人经历了很多平常无法想象的事情,眼界就开阔了许多,惊讶倒不至于了,只是也沉浸在这景色里,心绪平和,嘴角不自觉地露出微笑,交谈地话题也轻松起来。 “潇潇,感觉还不错吧?”叶扬天的目光倒有一大半没放在赏景上,只是看着这山林景色中的姜潇潇,就觉得她像是个不在人间的精灵,问话也莫名其妙地笨拙起来。 “嗯?”姜潇潇的心情很好,把登山杖轻巧地在地面上一磕一磕地,漫不经心地点头,“好啊。” “那个……”叶扬天摇摇头,努力寻找着话题,却被邢师我抢了先。 “真是好地方。”邢师我在小溪前蹲下去了,一边捡着里面的鹅卵石随手乱丢,让水花溅在自己脸上,一边赞叹,“这水真清!叶子,能喝吧?” “应该没问题。一路看小说网”叶扬天失笑,“这里的水质该比外面卖的evian泉水还强。” “水壶给我。”邢师我很干脆地伸手。 “给。”“不是吧?你还在里面装了水?”邢师我夸张地问。 “有备无患嘛。”叶扬天笑笑。 邢师我想了想,先把水壶放到了一边,双手捧着溪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一个饱,还连声赞着,“真甜!” “哦?”姜潇潇被邢师我的模样打动了,也想去喝,却被叶扬天一把拉住了。 “潇潇……”叶扬天有些尴尬地说,“这儿的溪水肯定是好水了,可是……” “可是什么?”姜潇潇奇怪。 “你别忘了。这儿是珉山,《山海经》上提过地珉山。”叶扬天摸摸鼻子,提醒姜潇潇,“水是好水,可水里也会有些……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什么跟什么啊?水里有什么?”叶扬天语焉不详,让姜潇潇更奇怪了。 “叶子,你……啊!”邢师我听着叶扬天和姜潇潇的对话,本能地觉得不对。刚要追问,忽然看见个东西,嗷地一声,又叫又跳---- 自从邢师我习武以来,他还从来没跳得这么高过。 “这、这什么东西?”姜潇潇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叶扬天的手,两眼翻白,身子一晃。差点儿就晕了过去。 “没事,没事。潇潇你不用怕。叶扬天赶紧扶住了姜潇潇,心里哈哈一乐,“小邢,你鬼叫什么呢?” “叶子!”邢师我一转身就躲到叶扬天背后去了。还狠狠踹了叶扬天一脚,苦着脸骂,“你、你害死我了!这什么玩意 顺着溪水,一条一尺来长、似鱼非鱼的东西用四条小短腿扑腾着,朝三人所在地地方跳了过来。 “大惊小怪。”叶扬天瞥了邢师我一眼,揶揄道,“虎蛟你没见过?” “虎蛟?靠!”邢师我快气死了。“我……我上哪儿见这玩意儿去?不,叶子……这不是重点,那个……你仔细看看,这玩意儿……它长着一张……” “嗯,跟你有点儿像。”叶扬天点头。 与当初把韩雨吓了一跳地情景相同,长着一张丑怪无敌人脸的虎蛟,也让邢师我和姜潇潇着实大开了一回眼界。 “叶子,我确定你是故意地。咱们梁子结大了。”邢师我哭丧着脸,不知道是否该把自己喝了一肚子的水再吐出来,一边。姜潇潇悄悄地手拍心口,为自己没抢上去喝溪水庆幸不已。 虎蛟很没有悬念地被赶走了,叶扬天没出手,只是让牛包子往前站了一站;虎蛟很知趣。可孕育了虎蛟的那张脸的溪水。在邢师我看来,实在不能让人放 “水是好水。真的。”叶扬天一脸坏笑。“小邢,你不用想太多。” 经过了一场虚惊,三人继续往前走,叶扬天拉着姜潇潇不放,两人心中都很甜蜜,倒看得邢师我不甘不愿地嘟囔,哀叹自己这个电灯泡当得很没前途,牛包子似乎能理解邢师我的心事,一个劲儿地用头拱他,颇显亲密。 再往前走,偶尔又遇到了几回乱七八糟的怪物,姜潇潇和邢师我也就逐渐适应了,这些怪兽大都没什么智识,虽不怕人,却也不会想着伤人,更有牛包子在,叶扬天的断剑完全没有出鞘地机会。 等几人走到山腰,把山顶断壁上的瀑布看饱,差不多已是中午了。 “就在这儿吧。”叶扬天停下来,四面看看,跺跺脚,“这儿正好平坦,地面也合适。把帐篷支起来,然后准备吃饭。” 姜潇潇和邢师我自然没有异议,一路走来,差不多也有些肚饿了。 从登山包里取出一应用具,叶扬天和邢师我忙前忙后,不到一会儿就支好了帐篷,在平地上还架起了简易的炉具。 “你们两个还真……”姜潇潇也想帮忙,却几乎插不上手,在铺平的塑料布上摆放一下餐具,听叶扬天指挥在帐篷周围洒了一圈驱蚊的煤油,然后就只能看着两人忙活,等叶扬天和邢师我开始很郑重地商量野外厕所的位置,姜潇潇真的有些服气了。 “啊,我和小邢经常出去这么玩,所以这些事情潇潇你就别管了,保证让你过个印象深刻地野营生活就是。”叶扬天明白姜潇潇的困惑,回过头来冲她挤挤眼,“等会儿做饭,再让你大显身手。” “印象深刻?”邢师我夸张地叫了起来,“叶子,上回你说印象深刻是去庐山那次,你还记着生什么事情了?” “别提那次好不好?”叶扬天的脸有些红。 “小邢,那次怎么了?”姜潇潇饶有兴致地问。 “那次人多,我们两家去了六个,我爸妈还有他爸妈都在。庐山。”邢师我一边说一边摇头,“叶子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一直拉肚。” “啊?”姜潇潇不明白。 “半夜的时候,风向变了。”邢师我苦笑。 姜潇潇愣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一头钻进了帐篷。 “这就是生活。”叶扬天听着帐篷里传出来姜潇潇没能憋住的笑声,对邢师我很严肃地叮嘱,“等会儿一定多找几朵花回来。” “潇潇,准备做饭了。”叶扬天对帐篷里喊了一声,“你吃什么?” “小邢呢?”姜潇潇从帐篷里钻出来,看了看四周,疑惑地问。“他去干活了。”叶扬天含含糊糊地解释,“去找点儿……嗯,包子和他一块儿去地,应该还能带回蘑菇之类的野菜来。咱们先做着别的。” “咦?”姜潇潇忽然注意到,叶扬天一边说着话,一边在挥舞着菜刀,极为娴熟地将案板上的马铃薯切成了小丁。 “你……还会做饭?”姜潇潇实在有点儿不敢相信了。 “哈哈。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吧?”叶扬天得意地把菜刀抛了抛,“小邢他就不行,别的都还好,就是不会做饭。” “不是……”姜潇潇吃惊地问,“你居然会做饭?” “我为什么不会?”叶扬天反问,“不管是谁,被老爸老妈抛下一个人住了几年,你以为他能学不会做饭?何况,我一向不愿亏待自己的胃。” “你还有什么不会地?”姜潇潇走过去,拿起一块叶扬天切好的马铃薯丁,仔细观察一下,几乎有些气馁了。 “我?天生好男人,没什么不会的。”叶扬天开始夸口。 姜潇潇无言。 “潇潇,你要不要也来一显身手?”叶扬天看看准备下的食材,问,“随便炒个菜?” “好啊。”姜潇潇实在不愿自己什么都被叶扬天比下去,接过了菜刀。 “哈哈,赚到了!”叶扬天笑得有点儿耀眼,让姜潇潇心慌起来。 “啊,围裙!”姜潇潇刚要动手,叶扬天立刻把围裙解下来递过去,“别弄脏你衣服就不好了……” “其实纯粹是老爸把我的嘴养刁了,”看姜潇潇系好围裙开始切肉,叶扬天便开始鼓弄炉具,一边说着,“我老爸最会做菜,号称是靠着一手做菜的手艺把我老妈勾搭到手的……呃……” 叶扬天接不下去了,姜潇潇不说话,低着头冲冻肉使劲,两人之间的空气一下就尴尬起来。 第四十九章 这年头,平淡是真(下) “这个……对了,”过了一会儿,叶扬天才缓过来,找到话题,“潇潇,我记着初中时,你爱看三毛的书,我也偷偷看了几本,其中有一本里,说了她小时候写的有关理想的课堂作文。” “啊,你说的是那一篇《拾荒梦》。”姜潇潇点点头,“我现在还记得。” “三毛说她想做个拾破烂的,一边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一边可以看看别人是不是丢掉了什么好东西;生活自由快乐。”叶扬天笑着说,“结果三毛的老师大怒,打回去重写,三毛就改成要做个小贩,为的是:一边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一边看看有没有人把好东西扔到旁边的垃圾堆里;生活自由快乐。” 姜潇潇停下手,眨着眼睛,静静地望着叶扬天,听他往下说。 “当时我就在想:难道写字儿的人都这么混蛋吗?”叶扬天吐吐舌头,说,“那天我特地去观察了一下那些拾破烂的----结果没熏死我!其实随便一想就该明白的,在垃圾堆旁边上哪儿找什么新鲜的空气去?” “去你的!”姜潇潇憋不住乐,“人家三毛说的是……” “啊,我明白。”叶扬天也笑了,打断姜潇潇的话头,说,“后来我知道了,三毛应该是想说流浪是一件很好很浪漫的事情,她说的是一种情结。“你知道还……”姜潇潇有些恼怒,“写字儿的人不容易,你干嘛骂人?” “所以现在我不骂三毛了啊”叶扬天一脸坦然,“不过,流浪,拾荒,这些事情真要做起来可没书上写得那么浪漫就是了。” 潇潇悄悄地赞同了叶扬天。 “有过那么一阵子,我也想出去流浪。”叶扬天自我解嘲似地笑了,“跟三毛说的那种可能不太一样,但总归是流浪的一种吧。” “哦?” “那时候我正好……嗯……算什么呢?”叶扬天歪着头想了想。说,“应该是叛逆期?对家里让我开始学经营方面的东西很反感,老想着自己干点儿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倒是无所谓。” “你真奢侈。”姜潇潇摇摇头,说,“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羡慕你的家庭?” “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其实我很反感这种羡慕,那时候更加变本加厉。”叶扬天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笑着说,“潇潇。就是那时候,我妈妈问我,如果要我自己开店,我会想开一家什么店。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的?”姜潇潇好奇起来。 “我说,我打算开一家爬虫类宠物专卖店。”叶扬天大笑。 “你讨厌!”立刻就想起来进珉山之后的遭遇,姜潇潇情不自禁地一哆嗦,不依地打了叶扬天一拳。 “你听我说完啊。”叶扬天笑着叹了口气。“你猜后来怎么样?” “啊……”姜潇潇长大了嘴,“不会……吧?” “我妈妈当时也吓了一跳,去跟老爸告状。老爸琢磨了一会儿,第二天就去注册了一家----就是现在的爬虫类宠物专卖连锁:爬爬。结果生意很火。”叶扬天苦着脸那时候起,我就放弃了跟家里对着干地念头。我的叛逆期,刚开始就结束了。” “你这人,也别太现实主义了。”姜潇潇叹口气,说,“自己把自己想得很市侩,有什么好处?” “所以啊……”叶扬天拉住了姜潇潇的手,厚着脸皮说,“我就给自己找了一个爱浪漫的好老婆。” “你去死吧!”姜潇潇又好笑又好气,嘴上骂得厉害,却没把手抽回来。 “潇潇……” “叶子,你先等会儿。”邢师我突然从不远处绕回来了。 “小邢!”叶扬天生吃了邢师我的心都有。 “累死我了。”邢师我装着什么也不知道,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那边我都弄好了,捡了点儿干柴和树皮,也采了点儿蘑菇。你们看着办。” “不做菜。不得食!”叶扬天恶狠狠地说。 “别啊……”邢师我一下子蹦起来,“叶子,我可还惦记着上次你做的炖茄子呢。” “茄子?”姜潇潇看了看脚下桶里放着的食材像没带茄子。” 这一顿野餐地味道和进餐的氛围都很好。叶扬天的手艺显然不是自吹,姜潇潇炒的鱼香肉丝也很地道。吃白食的邢师我赞不绝口,牛包子也变小了身体,在作为“饭桌”的那块平整的大石头上跑来跑去。 三人一牛,笑语欢声,吃得高兴,聊得畅快。 只是,大家都有意地避开了一些话题,比如神仙、比如道门大比。这让这顿野餐从开始到结束都十分“正常”,就好像大家并不是在《山海经》上写地珉山里,而且叶扬天也没有成为神仙一样。 野餐吃完,叶扬天自告奋勇去洗碗,因为要用不远处的溪水,他走开了。 “唉……”邢师我长出一口气,懒洋洋地躺到了地上。 “小邢?”姜潇潇叫着邢师我。 “嗯?” “叶子……他来珉山到底有什么事儿?”姜潇潇问。 “就是来玩啊,野营。当然,如果没有我这个电灯泡,那我就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了。”邢师我回答。 “去你的!”姜潇潇很认真地问,“你真不知道?” “我哪儿知道?”邢师我坐起来,摇摇头,“叶子自己心里有事,来珉山或许也有别的事,不过,他想让大家一起出来好好玩玩,这可是真的----潇潇,我还不是神仙呢,我怎么知道叶子他想什么?” 姜潇潇也叹了口气,看着叶扬天地背影,幽幽地说,“叶子……他挺不容易。” “自找的。谁让他是神仙?”邢师我口不对心地说,“他也是个男人,该有点儿责任感。” “我是觉得……”姜潇潇有些犹豫,却终于说了出来,“刚才,叶子他是在享受普通人的感觉。” “也不一定。”邢师我给姜潇潇宽心,“就算是神仙,吃完饭也得洗碗啊。” “那你呢?真要叶子教你?”姜潇潇歪过脑袋,问邢师我。 “当神仙又不吃亏?”邢师我反问姜潇潇,“我干嘛不干?叶子他自有打算的,我听他说,他想着把道门,还有有关的所有事情都捅出来----开个青云大学什么的……啊,这得多花点儿时间,而且,也不那么容易。” “小邢,你跟叶子更熟,你说他是不是一直都这样?” “什么样?” “就是……”姜潇潇选择了半天语汇,说,“就是不把心事对别人说,想要自己一肩承担。” “我爷爷说,他们叶家一家人都那样。”邢师我苦笑。 “你爷爷说什么了?”叶扬天洗完了碗,走回来,远远地问。 “我爷爷说你们叶家人都是一样的固执。”邢师我并不说谎,直接问,“叶子,你总不是就为了来珉山玩玩吧?” “谁说不是?”叶扬天诧异了。 “你……”邢师我没辙,把目光投向姜潇潇。 “就是来玩地,潇潇。”叶扬天没等姜潇潇问,立刻重复,然后挠了挠头,又说,“不过也可能会遇见一个人……啊,到时候再说。” “遇见谁?” “吕洞宾啊。”叶扬天很坦然地回答,“我有不少事情想问他----这个该死的道门大比到底该怎么办之类的……我也早跟他联系了,可他就是不来找我。我琢磨着,在珉山里,人少,他总会来了吧。” 叶扬天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山顶上有声音传了下来,声音苍老模糊,一开始也还听不清,渐渐地,声音逐渐近了。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服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 叶扬天、姜潇潇、邢师我三人对视,心中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等神仙神仙不来,和尚倒来了! 第五十章 这年头,给我一个出家的理由。(上) 叶扬天真的很想再跟吕洞宾见一面。 自从被吕洞宾度化成仙以来,叶扬天这个自认还算是见过不少和不小世面的高中生过的是一种充满了刺激的生活,每当他开始感叹天地之大的时候,就会有更大的刺激来告诉他:其实你看见的还不够大。 这种日子,到了道门大比的“规模”进行,叶扬天自感有些撑不住了。 或者说,撑还是得撑的,但叶扬天看不见尽头。 几次显出所谓“大罗金仙”的法身,叶扬天的心境逐渐体味到了神仙的寂寞,也知道了神仙的神通,可在现实社会中,他不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去做才好,就算天下道门这一摊,他也顾不过来。 所以,叶扬天想要跟吕洞宾好好地谈一次。 与姜潇潇、邢师我入珉山,叶扬天是存着与吕洞宾一见的念头,早在道门大比之前,他就飞剑传书出去了,他以为吕洞宾定然会出来跟他一见的。 至于姜潇潇和邢师我曾经给他提过的佛门、和尚,叶扬天却完全抛到了脑后----直到此刻,佛经响起。 连《天条》也懒得去看一眼的叶扬天自然不知道,他听见的这段佛经是《金刚经》中的一段,说的是佛陀与弟子须菩提问答,阐述一切法无我,要广大心,度尽众生的道理。就算他听明白了,也不会往心里去。 但念佛经的和尚却很快就走近了。 叶扬天一行攀登的这座山并不高,山势不险,只在一边有座绝壁,绝壁上飞瀑湍流。因为瀑布景致幽美,叶扬天特意把野营的营地设在了能看见飞瀑的位置。 于是三个人就正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念佛经的和尚,脚踏飞瀑,顺流而下。 和尚顺瀑布到了山腰,一个转身,拐个弯。脚不点地,向三人所在的营地就走过来了。也不见他走得多么匆忙,但听他经还没念完,就绕了一个大圈,来到了三人面前。 “完了完了……”叶扬天在心里狠狠地起了牢骚,“本来还想下午找个办法让小邢跟包子离开,好跟潇潇独处,怎么半道上杀出来个和尚?” “大师。有礼了。”暗里牢骚归暗里牢骚,叶扬天还是对和尚深施一礼。 “叶施主、姜施主、邢施主,有礼了。”和尚住口不往下念了,双掌合十,也对叶扬天等三人行礼。 叶扬天身边,姜潇潇和邢师我的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认识这和尚。 这位身材瘦小的老和尚,正是普陀山法雨寺的印空禅师。早几天。在jn地时候,就是他口口声声说着与邢师我和叶扬天“有师徒的缘法”,还为姜潇潇预备好了一位什么不着庵的净妙师太。 “叶施主,你可知你与我佛有缘?” 印空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姜潇潇跟邢师我不约而同地一个趔趄。两人心中一阵腻味:合着这老和尚就不会说别的了? “这个……啊……哈哈。大师您说什么?”叶扬天也听得脑袋懵。 “叶施主,你与我佛有缘;与老僧,更有师徒的缘分。”说完,印空双目微闭,虔诚地高宣佛号,“阿弥陀佛!” “这个……大师,对不住啊。”叶扬天听着心里有气。立刻就把门给关上了,“我还没有收徒弟的打算啊,这么着,您要是实在想拜师,我从青云门给您推荐一位怎么样?” “…空差点儿把自己舌头给咬着。 “叶施主,你会错意了。老僧是说,叶施主该拜老僧为师。”印空苦笑。 “嗯……大师,您跟那个董双蔻,不是一伙儿的吧?”叶扬天有些苦恼,他听印空说话。很有几分像是在装傻充愣,颇有董双蔻地风格。 印空微笑不语。 “大师,您觉得,就您自己觉得。我有可能跟你去当和尚吗?就我现在这个状态。”叶扬天一伸手。把姜潇潇拉过来,直接搂到怀里了。 姜潇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外挣了一下,却现叶扬天的臂弯无比坚定,挣不开。 “叶施主,若施主一心向佛,何不能舍?”印空微微一笑。 “我……”叶扬天想抽印空。 “叶施主,岂不闻应云何住?应无所住。”印空又摘了两句《金刚经》,却看叶扬天像是一头雾水,低声叹息,又说,“于寒暑冷暖、荣辱苦乐、贫富得失、是非人我之中,不动心,不能动心,是犹如木人看花鸟,何妨万物假围绕……施主往何处去?” 没等印空讲完,叶扬天就把头一摇,拉着姜潇潇,招呼着邢师我,直接走开了,边走,叶扬天边说,“这和尚疯了。” “叶施主!”印空究竟是有神通的,他一起步便绕到了叶扬天的前头,念声佛号,道,“叶施主请留步。” “那也请你说我能听得懂的行不行?我高中还没毕业,文化水平不高。”叶扬天好歹对佛存了敬意,没往难听里说。 “这个……”这回换了印空张口结舌,好半天才说,“你拜老僧为师吧。” 扬天这叫一个干脆。 “……总之你要拜老僧为师。”印空歪了歪脑袋,又迸出一句扬天乐了。 “老僧……老僧……”印空憋了好久,没憋出来。 大比第一日,道门中十数万人齐集一堂,叶扬天也显了大罗金仙的法身,印空一一看得清楚,原也知道自己还要度化叶扬天入佛门有些困难。但印空只以为是在青云门中不好与叶扬天开口,于是就存了心思,要等叶扬天身边人少时再说。 好容易等到叶扬天、姜潇潇、邢师我三人进了珉山,印空跟上,想着这都是与佛门有缘的,只要自己以佛经点化,三人定会欣然拜倒,却不料叶扬天居然说什么“听不懂”。 印空在佛门中身份尊崇,除了对佛经滚瓜烂熟,实在不怎么会与人打交道,而叶扬天却是油嘴滑舌惯了地,几句话下来,印空可就有些动了无名之火。 “叶施主莫要执迷不悟,须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大师,您觉得我像是在苦海里的人吗?”叶扬天也有点儿急了----本来就够烦了,身边再来一个和尚唠叨,还要不要人活了? “阿弥陀佛!”印空口宣佛号,抢上一步,“叶施主,请随老僧去普陀山法雨寺修行,避开这俗世红尘。” “你说珉山这地儿算俗世红尘?”叶扬天好笑起来。 “阿弥陀佛!” 印空不理叶扬天的奚落,伸手去抓他的胳膊。 “啪!”邢师我赶在叶扬天前头,一掌挡开了印空。 “小邢?”叶扬天对邢师我摇摇头,“这和尚不简单,我来吧。” “叶子,我打不过他,可打不过就不打了?”邢师我笑着说,“总得让我先打打看吧?” “邢施主,你与老僧也有师徒之份,你这又何苦?”印空却不跟跳出来摩拳擦掌的邢师我一般见识,停手不动了。 邢师我愣住,挠挠头,不知如何是好。 “大师,你说我该拜师,可我是道门中人,也是在天庭有名号地大罗金仙……”叶扬天赶紧拦在了邢师我身前,对印空问,“你总得给我一个出家的理由----别光说有缘没缘,那都是虚的。” “老僧受了佛旨,要领施主入我佛门。”这回印空倒是答出来了。 “佛旨?”叶扬天心里“咯噔”一声。 对印空的举措,叶扬天一开始只以为是现实社会中,佛门不愿道门扬光大,于是前来试探,却没想到印空的来头有这么大。 叶扬天的思路很直接:既然说是“佛旨”,那至少也得是个“佛”,才能下“旨”。 然后,叶扬天就想到了最初在大街上碰到吕洞宾,说现在成仙的少了,反倒是去了西天极乐世界地多,理由就是但凡进过寺庙,就算佛门信徒----还说什么观世音菩萨去天庭交涉,孔庙也算。 难不成是西方佛土知道了自己这个抽签抽出来的大罗金仙有可能坏了自己买卖,要先来个釜底抽薪? 这招够毒的啊? “那个……我再问一句,大师,你说的佛旨,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日老僧打坐参禅,静中生慧,观世音菩萨传下法旨,要老僧光大佛门,到jn府领叶施主入门。”印空有问有答。 “观世音菩萨?”叶扬天的脑袋立刻大了三圈,“噢,对,你说你是普陀山来的,那可不是观世音的大本营?” “施主既然明白了,那就跟老僧走吧。”印空笑得欢畅之极。 “等等,你先让我想想……”叶扬天皱起了眉头,来回踱步,一个劲儿地盘算起来。 “叶子,这都怎么回事?”姜潇潇拉住叶扬天,眨着眼睛问。 “那个……咱们先走远一点儿……”叶扬天拍着脑瓜,冲印空招呼,“大师,我们去商量一下,等会儿回来答复你。”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请自便,老僧在此等候便是。”印空点头。 第五十章 这年头,给我一个出家的理由。(下) 叶扬天反手,拽着姜潇潇和邢师我,走到不远的地方,找块大石,坐下了。 “叶子,怎么连观音菩萨都出来了?”邢师我急急地问。 “让我先想想行不行?”叶扬天的两条眉毛皱得分不出来了,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忽然问,“潇潇,小邢,你们俩说,观世音菩萨和吕洞宾,哪个大?” “啥?”刚坐稳当的邢师我**一滑,差点儿摔倒。 “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嘛,我成仙……成这个见鬼的神仙,是吕洞宾折腾出来的!”叶扬天低低吼了一声,“现在观世音也来找我,我怕……” “怕什么?”姜潇潇很诧异,“叶子,你总不至于跟着那个和尚去当和尚吧?” “我能乐意吗?”叶扬天可怜巴巴地看着姜潇潇,“可我怕吕洞宾他打不过观世音啊。” “挨得上吗?”邢师我急了,“要是吕洞宾打不过观世音,你就去当和尚?你都去了,我怎么办?” “这话要是潇潇说,我就高兴了。”叶扬天瞪了邢师我一眼,又转向姜潇潇。 “我觉得,吕洞宾……他打不过观音菩萨吧?怎么说那也是观音菩萨啊。”姜潇潇没细听两人的话,反倒很现实地在仔细思考吕洞宾与观世音菩萨的战力对比。 “也不一定啊。”邢师我跟着姜潇潇的思路跑了,“我记着有个传说来着,说吕洞宾曾经坑了观世音菩萨一回,给他找了个老公……” “那个传说我知道。”叶扬天白了邢师我一眼,有关吕洞宾的各种传说,他早研究透了,“观音下凡,变成少女募钱修桥,说谁要用钱打到她,她就嫁给谁。吕洞宾坏。找了个叫韦驮的小伙子,作法让他丢中了观音。可小邢你想想结果好不好?” “什么结果?” “结果是:韦驮成了观音菩萨的跟班儿,到现在还没法娶老婆!”叶扬天恨恨地说,“什么故事你不好提非提这个,也太不吉利了吧?” 邢师我的肩膀塌下来,满脸绝望。 “吕洞宾!该死的吕洞宾!”叶扬天把一身的邪火全到至今不见踪影的吕洞宾头上去了,“看看你给我找的好差事!” “怪了,叶扬天。你急什么?”突然,空中有人接口。 “嗯?”三人猛地抬头,看见半空中一个人影缓缓落了下来,三缕长髯,形貌清奇,不是叶扬天苦思不见地吕洞宾是谁? “吕洞宾!你害苦我了你!”叶扬天蹭地蹿出去,揪住了吕洞宾的脖领。 “我这不是来救你了?”吕洞宾甩开叶扬天。苦笑,“你跟我是一条绳上栓着的蚂蚱,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你的信誉没有你自己想象得那么好。”叶扬天虽然心里高兴,却丝毫也不表现出来,语气很不忿。 “唉。我就去吃一顿kfc的功夫。你就又惹出一个观音大士,叶扬天,你闯祸的本事越来越大了。”吕洞宾连连摇头。 “是那个和尚自己找上门来的----之前我不认识他。”叶扬天不认这壶酒钱。 “一听见观音大士的名头,就连架也不敢打了。我都替你害臊!”吕洞宾摇头道,“叶扬天,你地胆子呢?” “我的胆子?我告诉你我的胆子在哪儿!”叶扬天冲吕洞宾急,“雪拥蓝关是我胆子。塌了!门口那条青龙是我胆子,萎了!牛包子它是我胆子,小了!” “叶子,你用大脑思考好了再说话。”邢师我很好心地提醒,“你现在的思路有点儿偏。” “我……我都说什么了?”叶扬天猛醒,“不对!我是说……” 吕洞宾拍拍叶扬天的肩膀,目光中充满同情,“叶扬天,你不用说了,大家都明白。” “不是。我的意思是……”叶扬天忽然现,有些事情会越描越黑,只好讪讪地住了口。 “印空那边,我去说明。”吕洞宾再次拍了拍叶扬天。哈哈一笑。“我的面子观音大士也不好不给。” 说着,吕洞宾转身走向印空。 “和尚。你认得我吗?”对印空,吕洞宾却不客气。 “阿弥陀佛,华阳真人当面,小僧怎敢说不认得?”印空赶紧对吕洞宾合十行礼,立马儿改了自称。 洞宾微笑,拈起一缕胡须,道,“和尚,你有观音大士法旨,我也不会为难你。不过,叶扬天早就是天庭地神仙,这个,观音大士也该明白,你这份差事,到现在就算了了。大士那里,我去说。你看怎么样?” “这……”印空有些不知所措,措着手说不出话。 叶扬天一行跟在吕洞宾身后,听着两人对答,姜潇潇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叶子?”姜潇潇扯扯叶扬天,小声问,“这人真是吕洞宾?我怎么……听他说话很奇怪?对了,刚才他还说什么 叶扬天也小声回答,“潇潇,你别以为天上的神仙都一身仙风道骨似的,我跟你说,吕洞宾他就这样!” “神仙啊……”邢师我不敢对吕洞宾表评价,只是上下打量着叶扬天,嘴里自言自语,虽然没说全,但潜台词很明白,就是三个字的叹息:“堕落了……” 一边,印空找到了回答的词句,“华阳真人,菩萨既有法旨,小僧不敢不遵。华阳真人若能体察,小僧感激不尽。” “你这和尚怎么死心眼儿?”吕洞宾地面子下不来,冷冷地哼了一声,“我都说了我去找观音大士说明,你还坚持什么?” “小僧想,菩萨给小僧法旨之时,这位叶施主怕是已经被华阳真人度化了吧?”也不知怎么,印空突然福至心灵,话说得很顺,“若是如此。那菩萨该是心念坚定才对。不然,华阳真人的面子是面子,这位叶施主的面子,也是面子。” 吕洞宾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印空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叶扬天已经是大罗金仙,跟你吕洞宾平级,就这样了观音菩萨还要让他进佛门,也就是说绝对不会卖大罗金仙的面子,你吕洞宾就别硬出头了吧。 这可是吕洞宾!那个“朝游北海暮苍梧。袖有青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的吕洞宾! 居然被个佛门地小字辈当众剃了眼眉! “是哪个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我出来!”吕洞宾脸色阴沉,蓦地大喝,右手已经扶到了腰间地剑柄上。 随着吕洞宾的话音,在印空的身后凭空现出一个人来。 是个尼姑。 “贫尼不着庵净妙,见过华阳真人。”尼姑看上去不过三十岁,虽不施粉黛。相貌却是极美,容色照人,只说话的声音稍嫌清冷。 “不着庵?”吕洞宾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观音门的不着庵?” “贫尼是观音门传人。”净妙微微颔。 “观音门……哼哼……”吕洞宾冷着一张脸,心中却也忌惮。 不用说。刚才不是印空变得会说话了,而是这位观音门的净妙师太在他背后支招,如果不是吕洞宾机警觉,印空恐怕就在不知觉间把吕洞宾给得罪了一个底儿掉。 不单是吕洞宾,在后面看戏的叶扬天都忍不住暗叹:“这年头,老实人受欺负啊……” “真人,自古由道入佛也有先例。菩萨此心有大慈悲,真人为何阻拦?贫尼愚昧,还请真人解惑。”既然露脸,净妙也不退缩,张口便问,语气咄咄逼人。 出乎叶扬天等地预料,吕洞宾沉吟着,一时竟没回答。 说来吕洞宾是八仙之中交游最广的一位,与观世音菩萨也有数次因果际会,但无论如何。两人身份地位总差得太远,观音对吕洞宾,称得上是“折节下交”。吕洞宾对印空口称自己会去对观音说明,其实颇有些仗势欺人了。 而净妙是观音门门人。当面之下。吕洞宾的底气未免不足。 不过,无论如何吕洞宾也不能让佛门占到上风去。这其间的干系,实在是要紧之至。 叶扬天已然是在天庭挂了号地大罗金仙,自玉帝以下,天庭群仙对他都“关心”得很。且不论“改革”地成败几乎系于叶扬天一身,就是那些与他有关的赌局盘口,如果真因为他入了佛门而都便宜了坐庄地赤脚大仙,那……赤脚大仙只就剩了卷款携逃一条路,红了眼的群仙也会追他去到碧落黄泉。 更不用说吕洞宾与叶扬天是一体两面,叶扬天的前途直接关系到他在天庭这场轰轰烈烈的改革中的收益。而且,还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地原因,也让吕洞宾不得不为叶扬天的出路慎重考虑一二。 “师太,”吕洞宾思量已定,长笑一声,正色道,“佛门普渡有缘,却也看个人的意愿,叶扬天可不想去当和尚----是我度化叶扬天成仙,他想什么,我还算知道。” “再说……”吕洞宾瞥了叶扬天一眼,“由道入佛?师太,我怕菩萨看错了人。要是闹出乱子,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净妙被吕洞宾呛回去,一时竟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古往今来,所谓由道入佛的,只有一位。那人的名头说出来,只怕天地都要先颤三颤,净妙以此为例来说叶扬天,显然并不恰当,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嫌疑。 “这个……叶施主是与我佛有缘啊……”印空看净妙不答,在一边着急起来。 “大师,今日有华阳真人在此,你我还是先暂且退下吧。”又过半晌,净妙终于不再坚持,只不过语气与目光之中多有不甘。 “那是最好。”吕洞宾哈哈一笑,扭头就走。 “站住。”叶扬天一把拉住了吕洞宾地袖子,“你这就算处理完了?” “还有别的事情吗?”吕洞宾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不等叶扬天开口,净妙先截住了他的话头。 “叶施主,华阳真人当面为施主撑腰,贫尼今日不好再说。但来日方长,佛门与施主,终有一会,施主好自为之,贫尼告辞。” 匆匆扔下几句,净妙向还懵懂着的印空使个眼色,两人转身离开。 “哎……”叶扬天把喊出一半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去了----且不管以后会怎么样,现在和尚尼姑都要走,自己万没有再把人家拉回来的道理。 可叶扬天望着吕洞宾的眼神就更有些不屑了。 “你这算怎么回事?他们可是说了,还会回来找我的……嗯?等等?”叶扬天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丢下吕洞宾,冲着走远的净妙和印空两人地背影送去一句,“我说,现在青云门里还有个从日本过来的和尚,日莲宗的!你们先顾那头去吧!” 渐行渐远的净妙与印空两人地身子同时一震,却是都听见了。 “叶扬天,你嫁祸江东,为人何其不厚道也。”吕洞宾皱着眉头,忍不住教训。 “还何其不厚道也?”叶扬天气不打一处来,“吕洞宾,你居然跟我提厚道?” “以你现在地本领,赶走小和尚小尼姑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你怕了观音大士,不愿出手,却要激我出来。我明知如此,还出来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叶扬天,我对得起你了。”吕洞宾叹道,“你还想怎么样?” “你就充道貌岸然的吧。”叶扬天冷哼,“你跟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好意思说这话?” “这个……” “小邢,潇潇,你们看见了。”叶扬天还嫌不够,拉上了旁听得稀里糊涂地邢师我与姜潇潇作证,“这就是咱们的……那啥?噢,华阳真人啊。” “好了好了。”吕洞宾颇有些尴尬,“自己人窝里斗算怎么回事?叶扬天,我总会帮着你,你也别叫屈。不是我说,佛门来势汹汹,你可得留神,万一真把观音大士得罪狠了……” 吕洞宾好像想起来什么,心有余悸似地说,“那会很惨……” “惨?”叶扬天哈哈大笑,笑声竟是难得的豪迈铿锵,“吕洞宾,我爱到骨子里去的一个女孩,好几年甩都不甩我----就这我都熬过来了!你说天底下还有什么更悲惨的事儿能让我害怕?明着告诉天下人,我……” “你去死!”姜潇潇别的话没听明白,这句倒是懂了,狠狠掐了叶扬天一把,让他把没说完的话改成了惨叫。 “嗯,我知道,”邢师我嘿嘿地乐着,“叶子,你是想说,打死也不当和尚----就这么点儿破事儿,你还非告诉天下人?谁听你的啊。” “小邢你歇会儿再落井下石行不行?”叶扬天红着脸说,反手又揪住了吕洞宾的胸口,“别人我不管,姓吕的,我问你,那个见鬼的董双蔻,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吕洞宾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第五十一章 这年头,殉情不分年龄段。(上) 明月当空。 三更天了----或者说,午夜0点整。 峨嵋山内,青云门,表面上一片安静。 有休会十天的余裕,翠谷中重新布置大比会场的青云门弟子不显忙碌,这个时间大都回房歇息了;各门派之间的互访虽还频繁,夜幕之下,也没人会厚着脸皮叨扰太久。 只是,暗处未尝没有事情生。 “小雨,这一趟去,你记得多用脑筋。”白云满地楼里,韩无熠正对韩雨叮嘱。 “爸,你放心。”韩雨点点头。 “韩处长,其实……我不以为小雨能问出什么来。”欧戈菁山在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那个家伙比看上去的精明多了。”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韩雨恼怒地瞥了这个擅自称呼自己为“小雨”的年轻人一眼。 “当然,做点儿什么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但愿我没说错。”欧戈菁山并不在乎韩雨的眼神,语气懒洋洋的。 “没有足够的情报,我们就没法继续分析----而且,直到现在,我们所知的,未必就比日本那个和尚多了多少!”韩无熠沉声说,“无论如何,小雨去走这一趟是必要的。” 韩无熠顿了顿,又对欧戈菁山说,“小雨去了以后,我也得去找那个和尚……你……” “我得先出去一趟。”欧戈菁山打断了韩无熠的话。 “我明白。”这时,韩雨已走到门口,轻轻地开口,她这不是接着韩无熠或者欧戈菁山的话头,倒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事情要从欧戈菁山受叶扬天的委托来找韩无熠说起。 欧戈菁山提出了一个计划,内容大约是以各种形式----诸如以道门各派的名义开办大学等等----在一个适宜的时间段之内,将与道门相关的一切,全面向社会推广。这计划听起来荒唐,但在**力对以叶扬天为的道门势力加以控制的情况下,却似乎颇具吸引力;最重要的是。叶扬天对这计划也很感兴趣。 欧戈菁山想要做地,是与韩无熠、也就是公安九处合作,给叶扬天,同时也给政府提出一份有关这计划的可行性报告。 只是这样的一份报告需要涉及的东西实在太多,甚至其中还充满了无数异常可怕的可能性。为了进行全面的评估,欧戈菁山与韩无熠必须掌握更多的情报。 看过了道门大比第一日生的事情,两人都同意,除了与叶扬天相关地之外。在所需要的情报当中,有关董双蔻的部分也是重中之重。 欧戈菁山和韩无熠都对董双蔻所接受的“面壁百年”的惩罚不以为然。在他们想来,没有任何一个有与董双蔻的修为相当的人物----而且还是个年轻人----会老老实实地在一间小黑屋里呆上一百年,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会再次跳出来为大家添乱。 所以,探查与董双蔻相关地情报的任务就落到了韩雨身上,至少也要去跟他聊一聊。好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套出什么,哪怕只是他对现实社会的态度也好。 董双蔻被罚面壁,自然不能随便前去“探视”,只好悄悄地摸上空明峰峰顶的宗堂。这只能由韩雨去,因为韩无熠与欧戈菁山的身份都多少尴尬。而韩雨拜叶扬天所赐,去过一回珉山了,在道门中早有些声望,就算被人觉,也能想办法搪塞下台。 韩雨换上了夜行衣,御风而行,小心避开空明峰上或有或无地耳目……几个起落,便到了宗堂的门前。 青云门的宗堂是供奉历代祖师的所在,地处空明峰峰顶,四面柏林,前后三进,左右三路,最前面是座牌楼,装饰朴素,黑瓦素柱,四面的屋角直冲青天。 董双蔻面壁的地方。是第三进正厅西侧的一间小厢房。 平时宗堂内有值日地道童洒扫打理,但道门大比召开,青云门缺乏人手,宗堂里就没有了时刻都在的值日。只是一早一晚有人看顾。此时三更鼓响。月朗星稀,值日道童俱都不在。让韩雨行动起来也方便了许多。 本来,如果不是早打听好了,以韩雨的那点儿修为,是怎么也不敢偷上宗堂的。 韩雨绕过宗堂灰砖八字影壁,接连穿过二进庭院,眼看再往里去,就是供奉青云门历代祖师的正厅。 可韩雨没能再迈动了步子---- 就在宗堂第三进的正厅之前,庭院内有两个人影倏忽来去,打做一团! 韩雨着实吃了一惊。 再怎样,韩雨也是公安九处里闯下了好大名头的御用杀手,她从宗堂里一路走来,五感集中,小心上加了小心,哪怕是有一丁点儿响动,她也能觉。但这两个人影的打斗竟全然没有一丝动静,直到亲眼目睹,韩雨还是有几分不敢相信。 看那两人打得激烈,韩雨轻轻地退了几步,下蹲藏身在白石栏杆后,仔细观察。 一打眼,韩雨就认出了其中一人:那个穿着青云门的招牌水蓝色道袍的削瘦老者,双目有神,白髯垂胸,正是青云门地长老:青山真人。 另一个身着黑衣蒙面,身材窈窕,看上去似是个女的,韩雨一时间认不出。不过,能与青山真人相斗不落下风,想必至少也该是道门中有名有姓的人物,这般藏头露尾却是少见。 韩雨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用说,青山真人与蒙面人八成是跟自己相似,夜探宗堂,来找董双蔻的,结果两人不经意间碰了头,便打了起来。 想到这里,韩雨不禁庆幸:还好自己来地晚了些,没有与这两人当面撞上。 但是,这两人为什么会打成这样? 青山真人好歹是青云门地人,就算来探望被罚面壁的董双蔻于理不合,却也合情,遇上了蒙面地“奸人”,怎么也该叫人来帮手才对,为什么会闷头打架? 至于那个蒙面人,蒙面上宗堂分明已是心虚,更不该动手,急求脱身才是,难不成她还想着击倒青山真人再说?这不现实。 韩雨脑中各种念头翻来覆去,只是没有提醒自己这时应该赶紧离开----韩雨的修为与道门中人不能相提并论,而不管是青山真人还是蒙面人,都不会乐意自己此时的举动被别人现。 韩雨明知自己一旦被这两人觉了,立马就会像星爷当年那样,成为出场一秒就被杀的临时演员,可她还是舍不得把目光移开,脚下也迈不动步。 跟叶扬天和董双蔻,乃至当初叶扬天与吕洞宾的交手不同,韩雨自知,眼下自己看到的这场交手,才真正代表了道门中人的水准。 无比小心地拿出间谍专用的摄像机,韩雨按下了录制开关。 宗堂第三进,正厅之前,青山真人与蒙面人大战正酣。 两人不约而同,都没有用法术,青山真人赤手空拳,蒙面人拿着一柄寒光四射的匕,两人窜高伏低,左旋右转,竟似武林中人交手过招一般。但无论两人招式如何凶猛劲疾,夜色之下,听不见一丝破空之声,大异常理。 只见蒙面人手中的匕明亮如同秋水,于月光之下沁出寒光,显是一件利器,招式寸寸进逼,朝着青山真人的胸腹处直抢进去;青山真人的嘴角挂着微微冷笑,挥舞着一双大袖,双掌如刀,紧封门户,掌缘连续打在蒙面人的匕的平面上,击敌之无锋,竟不受丝毫伤害。 蒙面人每每想要转动手腕,以匕的锋锐破开青山真人的招数,只是徒劳无功,但反过来,青山真人被蒙面人逼得太紧,双掌翻飞,却无法反攻出去。 又打了一阵,蒙面人仿佛有些不耐,跨左三步,身法陡然间变了,围着青山真人滴溜溜转起了***。蒙面人度本快,转眼身形已不可辨,倒像是在青山真人周身三尺内起了一阵黑色旋风!更有甚者,这阵旋风扶摇直上,竟如同一个倒扣的龙卷一般,把青山真人的头顶天空也给封住了。 透过摄像机的镜头,韩雨险些惊呼出来----如果刚才那无声的交手用的还算是平常的招数,可现在的蒙面人竟真的化成了黑色的旋风,她的身体“融化”成风了! 所谓御风、御剑,又或者“身化一道金光而走”,自然是道术之属,韩雨自小学道,纵然限于自身修为不能全会,也**不离十,但蒙面人变成一团旋风的本领却是闻所未闻,恍惚间,她好像抓住了一点儿什么,却又想不清楚。 而被黑色龙卷倒扣住的青山真人,面上的冷笑模样更甚,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在旋风中央站定了,居然毫不稍动,双掌一前一后,斜在胸前,竟似乎是在耐心等着蒙面人在这番做作之后的雷霆一击。 庭院中,月华倾泻,依旧无声。 第五十一章 这年头,殉情不分年龄段。(中) 在静谧的夜空下,白石栏杆后面,韩雨聚精会神地看着两人的打斗,越看心中越是压抑,激烈的搏斗与无声的气氛对比鲜明,蒙面人身化龙卷后旋转之烈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甚至渐渐地头晕目眩起来。 “还真是安静到爆的一场战啊……”韩雨拿着摄像机不动,轻轻转开头不敢再看,忽然脑海中闪过一句绝不符合她风格的评语。 便在韩雨转头的同时,场上的激斗突然生变! 黑色的龙卷不散,蓦地一柄雪亮匕从龙卷之中跳出,向着青山真人的后颈直直刺去! “噗”地一声轻响。 这声响极为细微,如果耳力不好,是万万听不真切的,但这更是韩雨目睹青山真人与蒙面人相斗以来,两人之间出的第一声响,让刚转过头去的韩雨仿佛耳中打了个炸雷,整个世界都跟着一起轰鸣起来。 但韩雨还是强逼自己扶稳了摄像机,拍下了那惊人一幕: 黑色龙卷之中跳出的匕在还没触到青山真人后颈时,青山真人的身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度转了过来,那“噗”的一声,是匕刺进了青山真人右手的食中二指之间。 匕被青山真人夹住了。 “没有人能形容他这两指一夹的巧妙和度,若不是亲眼看见的人,甚至根本就无法相信。”---- 灵犀一指! 韩雨顿时觉得这个世界荒谬起来。 匕柄上,现出一只手来,手指修长,纤细柔美。 接着,连着这只手,蒙面人从虚空中现出身来,她的匕并没有再使出力量来,只是用一双寒星般的眼睛,冷冷地看着青山真人。 青山真人也在看着他。忽然问:“逍遥宫主?” 蒙面人冷冷道,“你看得出?” 青山真人叹了口气,道,“除了逍遥宫主外,世上还有谁能使得出这一刺?” 蒙面人终于点点头。 韩雨快疯了,她精研道法,也学武功,闲暇时常读些武侠、仙侠小说解闷。眼看着这一幕,只要蒙面人再说一句“除了青山真人外,世上还有谁能接得住我这一刺”,便活脱脱是古龙笔下《6小凤-绣花大盗》的翻版! 好在蒙面人没真的这么说下去。 “凌波今日,还能脱身?”蒙面人摘下面巾,果然是逍遥宫宫主:凌波仙,她的语气有些冰冷。 “宫主请走好。”青山真人两指松开了匕。微微躬身,一笑,“小老儿只惦记着自家的徒孙,宫主来去,原不敢管。” “哼!”凌波仙一反手。匕没入袖管不见,转身便走,只又留下一句话,“青山道兄,当年事,凌波一刻不敢或忘----你们青云门上下几辈,好厉害的人才!” 青山真人面上苦笑。并不作答。 凌波仙离开的方向与韩雨藏身之处相反,但韩雨却心头大惊。原来,凌波仙临去时地那一声冷哼,竟是响在她的耳边! 韩雨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没能瞒过庭院中打斗的两人,只不过这两人碍于种种原因,没对自己出手罢了。 这或许是因为青山真人和凌波仙都顾忌着韩雨跟叶扬天貌似亲密的关系,又或许是因为两人根本不把韩雨的能耐放在眼中;可无论如何,韩雨都很清楚:至少今夜,决不再适合去宗堂的厢房里找董双蔻了。 还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等青山真人也走了,再悄悄退走……韩雨周身涌起一股无力感。 青山真人静静地站在庭院里,目送凌波仙离开,然后望着韩雨藏身的地方微微笑了笑。回身向供奉着青云门历代祖师地正厅一礼。又踱步往西走去,径直进了董双蔻面壁的厢房。 厢房之内。董双蔻盘膝而坐,嘴唇轻轻动着,不知在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双蔻。”青山真人走到了董双蔻的身前。 “师伯祖。”董双蔻抬了抬眉毛,貌似好奇地问,“那个漂亮的姐姐走了?” “走了。”青山真人也坐下来,双目如电,仔细打量着董双蔻,好半天才沉声问,“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 “师伯祖,俺就是知道。”董双蔻摇摇头,“俺现在可怜巴巴地面壁,不愿让那个漂亮的姐姐笑话。” “你……”青山真人有些恼怒。 青山真人是接了董双蔻的飞剑传书,才到宗堂来的。 董双蔻在飞剑传书上说有个“漂亮地姐姐”----那自然是韩雨了,第一次见到韩雨时,董双蔻就是这么称呼她的----会在晚上来找自己,要青山真人帮忙挡驾。青山真人可不知道“漂亮的姐姐”是谁,巴巴地赶过来,却正撞上蒙面夜探宗堂的凌波仙,稀里糊涂地打了一架。 虽然最后青山真人识破蒙面人就是凌波仙,并把她惊走,但青山真人对董双蔻也起了疑心。 早些年----怕是要追溯到百年之前了,青山真人曾在外行走过一阵子,颇有些交游。此次大比来的有六十一派是近千年来未在大比中露过面地,几不为道门中人所知,但其中极个别的人物,青山真人倒是曾见过,只是不知道他们所属的门派竟有如此之大的声势罢了。 不过,青山真人却不便把这事讲明,这一来是因为他对这些门派的底细也不清楚,二来则是因为他一向是个滑稽突梯天地不怕的性子,修为又高,当年很闯过些祸事,只不过近年来眼看飞升无望,脾气才有所收敛。真要说起来……比如凌波仙下颌上那三撇胡须,基本上也可算作拜他所赐。 所以青山真人疑心董双蔻要他来挡驾韩雨是假,对付凌波仙才是真。 可青山真人想不通:董双蔻他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毛孩子,怎么才能知道这些当事人都讳莫如深地事情? “师伯祖,你说俺真就得在这儿呆一百年?”董双蔻似乎没察觉青山真人怎么恼怒。只低着头说,“很闷的……” “我叫你面壁,那是为了你好!”青山真人打定主意要好好盘问一下董双蔻了,冷冷地说,“换成掌门的意思,就该把你逐出青云门----收回你一身道法!” “咋个收法?”董双蔻眨了眨眼,“俺是跟《道德经》学的本事。师伯祖,俺师父人好。又漂亮,可要说道法,还是俺比较厉害才对。” “《道德经》?不是《诗经》?”青山真人一声冷笑,“双蔻,本门之中,我算对你最寄厚望,但你这一身本事。任谁看了都可疑!要是换在数百年前,怕不得有人说你是叛出道门的败类,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诗经》俺又不是没看过?”董双蔻一脸的不服,“师伯祖,《道德经》上有本事。《诗经》上也有本事啊……青月师叔祖还跟俺说过啥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本是一家……跟《诗经》上学点儿本事,就成了败类了?” “你……”青山真人愣让董双蔻说的没词儿了。 单看董双蔻地本领,既然他一口咬定是脱胎于《道德经》,本来没人敢说他的不是,但掺上儒教的《诗经》,在道门中人眼中便有了嫌疑。可话又说回来。他既然能从《道德经》中悟出本领,那《诗经》为什么不行?好歹也是儒教经典,没准儿过几天这小子看一遍《金刚经》,还悟出佛法来了呢! 青山真人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只是盘算着,如果董双蔻说地是真,那他这份天赋,怕得能与三教之:元始天尊、释迦佛陀和孔丘相提并论了! 可如果是假……青山真人又上下打量着董双蔻,实在想不出、更不愿相信这个懵懂的少年会隐藏着什么秘密---- 事到如今,连大罗金仙都临凡现世了。他董双蔻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或者真的只是他悟性奇佳罢了。青山真人这么安慰着自己,一时想得痴了。 “师伯祖……”董双蔻打断了青山真人的思绪,“俺真不能出去了?俺想俺师父“住口!”青山真人猛醒,狠狠训斥。“你闯了这么多祸。能保住一条小命就算好了,你还想怎样?” 说着。青山真人愈恼怒起来,“双蔻,你学《诗经》上地本领,你唤青龙来毁了雪拥蓝关,哪怕是这些,拼了我这张老脸,我也保得住你----可你怎么偏偏对叶师如此无礼?要不是叶师也为你讲情,你如今已是死人了!” “小叶子啊。”董双蔻一愣,接着大大咧咧地说,“俺早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你还……还……”青山真人被董双蔻地话气得浑身抖,话也说不全了,却没留意到,董双蔻开口时目光中隐隐的寒意。 “阿嚏!”叶扬天狠狠打了个喷嚏,走出野营地帐篷,望着天上的月亮,喃喃地说,“肯定又有人在背后算计我了。” “从来都是你在背后算计别人吧?”邢师我从睡袋里很吃力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反驳叶扬天。 叶扬天没开口,愣愣地坐着,心中苦笑:“我被别人算计得还少了?” 精明如叶扬天,早知道董双蔻其人并不简单,也知道吕洞宾不会轻易吐实,但他怎么也没料想得到,只是对吕洞宾提了一下董双蔻的名姓,吕洞宾就支吾几声,红着脸化作飞虹远远遁走。 这让叶扬天把对吕洞宾替自己赶走印空与净妙一僧一尼而生出的感激之心在一瞬间就扔到了九霄云外。 当时,叶扬天诈唬了一声要牛包子护着姜潇潇和邢师我,也跟着就追了上去,论道行,如今的叶扬天可不比吕洞宾差。 可叶扬天万没想到,吕洞宾似乎早料到了他会追来,不仅跑得飞快,还留下了阻截断后地后手。 叶扬天追出去没有三里,劈头就撞上了吕洞宾的雌雄双剑。 吕洞宾算是剑仙,一身的神通至少一大半在这一双剑上,双剑在空中来回飞舞,矫若游龙,困住了叶扬天。 自然,吕洞宾也不会真的伤了叶扬天,这对雌雄双剑善解人意,就只是拦截。叶扬天一时也追不过去。 叶扬天曾与吕洞宾斗剑,知道自己用青云门的断剑奈何不了他这一对干将莫邪,干脆没动手,只是跳脚大骂。骂了一会儿,他突然想到吕洞宾说过一件事情:自己地这一身修为是与吕洞宾共享的。 因为当初的“成仙合同”算是吕洞宾与叶扬天私人签下,吕洞宾度化叶扬天时出于无奈,只得把自己的修为分了一半给他----换句话说,吕洞宾的法宝也有叶扬天的一半! 然后叶扬天就满脸坏笑了。 叶扬天试着把雌雄宝剑当成是自己的东西,作法收取。果不其然,干将莫邪布成地剑阵一下就乱了,很有些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主人的意思。这情况,当初在青云门火鸦化成必方时也曾出现过一回,那时叶扬天还没想通,如今他却明白了。 就在叶扬天收取雌雄宝剑:干将、莫邪的同时,远遁而走的吕洞宾觉得后脑凉,也有了感应,立刻作法召宝剑回来;两人法力相持,结果就是:干将飞回去找吕洞宾,莫邪却被叶扬天给收了---- 可怜干将、莫邪这对雌雄宝剑自从铸成以来,还从来没有过如此劳燕分飞的时候。 平白得了一口宝剑的叶扬天没再继续追下去,吕洞宾也没再回来。但叶扬天还是乐翻了天:既然自己会捧着莫邪剑欣喜赞叹,那只剩了一口干将剑的吕洞宾,怕是已经心疼得哭了。 跟叶扬天想得差不多,吕洞宾真哭了。他在高天之上一边恸哭一边大骂叶扬天,嘴里迸出来的跟叶扬天早晨入珉山时笑骂牛包子的词儿差不多:“见过欺负人地,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我的莫邪啊……” 干将宝剑便围绕在吕洞宾的身边,一声一声剑鸣,似乎也不好受。 吕洞宾地事情放下不管,叶扬天虽然没有追上他,收获了莫邪剑却是出乎意料。所以,当叶扬天又回到姜潇潇、邢师我身边时,他地唇边绽放着一种名为“奸商”的生物所独有地笑容。 第五十一章 这年头,殉情不分年龄段。(下) 接下来的事情倒也好说,叶扬天新得宝剑,总要试一试手,他跑到小溪边上杀了几只虎蛟,拿回营地想充做晚餐。只是,尽管叶扬天是精心挑选着珉山里最“英俊”的虎蛟下了手,他的这个念头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被姜潇潇否决了----顺带着,叶扬天的上臂内侧,也多了几块面积极小的淤青---- 叶扬天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明明是铜筋铁骨,姜潇潇却还能掐得自己嗷嗷乱叫呢? 当然,叶扬天很享受这种疼痛。 叶扬天在想:莫名其妙的成仙,有许多莫名其妙的后遗症,但如果说和姜潇潇的关系拉近到现在这地步同样是成仙的后遗症之一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叶扬天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非常混帐:成仙本来就是世人梦寐以求的了,自己居然还嫌不足? 邢师我有些时候会很木讷,但他对叶扬天的想法却一向很明白,他不失时机地把自己这个电灯泡的亮度调到最大,打击叶扬天的幸福,让姜潇潇和叶扬天频频脸红 不得不说,在叶扬天追吕洞宾回来之后的这个下午和晚上,对三个人来说,都很愉快。 姜潇潇和邢师我还是普通人,他们没办法像叶扬天似的,连睡觉都可以省下,到了后半夜,野营营地里的叶扬天便成了一个人,一边看着月亮和几个帐篷呆,一边让白天不愿想起来的种种烦心事进入脑海。 叶扬天很想像邢师我在半梦半醒之间说的那样,算计几个人。比如吕洞宾、董双蔻、还有韩无熠和欧戈菁山等等。 但叶扬天也明白自己的斤两。无论如何,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年,不管眼界再宽,再有多少所谓“家学渊源”,真要与神仙或是政府斗智,那……纯属不智,结果恐怕也会“不治”。 叶扬天只能抱着这种觉悟静静地等待事态继续展下去,同时把自己算计的目标集中在董双蔻一个人身上----以真正存在的玉皇大帝的名义起誓。n叶扬天讨厌董双蔻。 就在这个静夜之中,仿佛宿命注定的一对对手,叶扬天与董双蔻都想起了彼此。 静夜总会被搅扰。 叶扬天望月的双眼突然眯紧了。 他听见在野营营地不远地地方,或许就是瀑布的中段,下午那个印空和尚拐弯的地方,有细微的说话的声音。 “顺风耳真的是一个不错的职业天赋。”叶扬天一边赞叹自己,一边竖起了耳朵。 “真是在这儿吗?大师?” 叶扬天听见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把舒缓了地眉头猛地皱起来了。 这么娇柔动听的声音。叶扬天只听一个人说过:千叶冰云。那个从日本来的,与自己和邢师我“指腹为婚”过的女孩子。 “错不了。小冰你别急,就快到了。”这个声音苍老清矍,是龙斋贞水的,日本天皇的老师,神道的高人。 “这动静可真不像高人地……”叶扬天悄悄嘀咕一句,龙斋贞水的声音分明有点儿惶急。哪儿有高人的风范? “大师,快走啊,那两个人追过来了!”千叶冰云的语气里也充满焦躁。 “两位……你们莫要、莫要抛下老僧……南无、南无妙法莲华经……”这个声音有气无力,似乎受了什么伤,不用说。是那个日莲宗的和尚:净土。 “嗯?”叶扬天本来还想赶紧叫起姜潇潇和邢师我,避开这找上门来地麻烦,但一听见净土和尚的话,他刚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下了。 “太逊了!”叶扬天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起来。 虽然离得还有一段距离,千叶冰云几人也只说了几句话,叶扬天还是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这个麻烦自己没法不插手。 下午,普陀山法雨寺的印空禅师与观音门不着庵的净妙师太被吕洞宾“劝”走。因为害怕他们再来缠着自己说什么“与佛门有缘”,叶扬天特意把祸水东引,告诉印空与净妙:目前青云门里有个日本日莲宗的和尚。 按照叶扬天的想法,日莲宗是佛门邪教,印空和净妙肯定会先去驱逐“邪教妖人”,但跟日莲宗地净土和尚在一起的是身份特殊的千叶冰云,也算是大比的重要宾客,道门中人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印空、净妙与他们冲突,说不得必得出来调解。这样一来,印空和净妙也就没功夫来管自己这一头了。 可现在的情况却分明是净土被人给打了!而且。千叶冰云和龙斋贞水这是正带着净土逃亡过来找自己呢! 叶扬天对净土和尚没有一点儿好印象,更对日莲宗鄙夷之极,但这事儿不仅是自己先挑起来的,还明显牵扯上了千叶冰云。如果再置身事外不管的话。叶扬天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我干嘛要为一个和尚出头?”叶扬天恨恨地骂着自己,“还是日本和尚!还是日莲宗的和尚!靠!” “扬天哥哥!” 在叶扬天痛骂出声后的第五秒。千叶冰云出现在营地的前面,一边叫着一边扑了过来,在她身后,是双手背后,背着净土和尚地龙斋贞水。三人衣衫褴褛,形容狼狈,不知道是在印空和净妙手上吃了大亏,还是被珉山里的各种怪兽滋扰过了。 “啊……我说……千叶家的……”叶扬天被千叶冰云的模样吓了一跳,竟没能及时躲开----看着身上有不少伤痕地千叶冰云,叶扬天地心肠似乎也还没硬到会把她一把推出去的地步。 “扬天哥哥……呜呜呜……有人欺负我……”千叶冰云在叶扬天怀里埋头大哭。 “叶公子……”龙斋贞水看见叶扬天,明显松了一口大气,张口想说什么,却只叫了一声,嘴唇接连动了几下,没能说了下去,神情尴尬之极。 “叶公子救命啊!” “噗通”一声,却是净土和尚挣扎着从龙斋贞水背上爬了下来,几步就蹿到叶扬天地脚边,瘫软在地。 “净土!”龙斋贞水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更加难看了。 “叶公子救命啊!”净土和尚不理龙斋贞水,抬着头向叶扬天乞怜,“佛门叛逆要杀了老僧……” “啥?”要不是叶扬天还抱着千叶冰云,他真想直接拔出刚弄到手的莫邪宝剑来宰了净土和尚。 “净土!你……我先杀了你!”龙斋贞水往前走了两步,脸上的肌肉被净土和尚气得乱跳,刚一举手,脚下一滑,竟半跪倒地,口中“噗”地吐了一口血。 “龙斋……大师,你这是……”叶扬天万般不情愿地吐出“大师”两个字,再拍拍千叶冰云的后背,“小冰,你先松开我,让我去看看你那位龙斋大师的伤。一声却不是千叶冰云,而是响在叶扬天的背后,“叶子,你别光让人家松手啊。你呢?” “坏了!”叶扬天心喊要糟,回头一看,果然是姜潇潇。 也不知道姜潇潇是怎么那么快就换好了衣服,这会儿已经站在叶扬天的背后,满眼的惊诧之外,还多带了几丝羞怒。 “潇潇,我不是……”叶扬天立刻把双手举得高高的,想要分辩。 “你这是冲谁投降呢?”姜潇潇的语气更加不善了。 “我……咳……潇潇,你看看现在这状况……”叶扬天有口说不清了。 “小冰,你……你过来!”龙斋贞水在一边看着姜潇潇和叶扬天的表情,下了几次狠心,终于狠道,“你、你也是千叶家的女儿……你有荣耀!你、你跟我走……我豁出这条性命去,要是还不成,你就和我死在这里好了!” 龙斋贞水的话为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懂,特地用了中文,但……他的中文说的还是太怪异了,简直像是要与千叶冰云私奔殉情似的。 叶扬天和姜潇潇对视一眼,两人一起苦笑起来。不拦你,可总得……这个……”叶扬天转头无奈地冲姜潇潇一笑,才说,“可总得小冰她也乐意才行。” 说完,叶扬天一边让姜潇潇带着千叶冰云去营地的帐篷里整理衣着,一边在心里笑自己:这还什么都不算,我就开始得“妻管严”了……不过,这似乎跟以前也没差别。 “叶公子……务必救老僧一命啊……”地上的净土和尚兀自不肯住口,高高哀嚎。匆匆从帐篷里钻出来的邢师我实在听不下去,捂住他的嘴巴,把他也拖进了帐篷。 大约净土和尚觉得到了帐篷里就安全了似的,哀嚎声倒小了许多。 “叶公子,净土受伤太重,又受了极大的惊吓,乱了方寸。”龙斋贞水艰难地站起来,口中解释,“说话多有……还请叶公子体谅。” “他的伤重?我看你也快撑不住了吧?”自始至终,叶扬天就没搭理过净土和尚一句,但他对龙斋贞水还有好感,只皱着眉头问,“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说来惭愧……”龙斋贞水站直身子,面上着实有些愧色。 “你先别惭愧。”叶扬天翻翻白眼,“该来的人来了。” 第五十二章 这年头,有一个吻。(上) “阿弥陀佛。”洪亮的佛号声为前导,便在叶扬天一行辛辛苦苦布置下的野营营地之中,又多了几名不之客。 意料之中的,来客中有印空禅师与净妙师太;此外,让叶扬天有些郁闷的是,韩无熠居然也来了,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久未露面的天涵子,一脸的不耐。 “这事儿棘手。”叶扬天叹了口气,走上前几步,与龙斋贞水并排----经过刚才那一回,叶扬天虽然调侃龙斋贞水想与千叶冰云“殉情”,却也钦佩他的骨气,不想走到他前面去做保护状,于外人看来,倒很有点儿像叶扬天与龙斋贞水联手对敌的模样。 且不论印空与净妙,叶扬天的这副架势先让韩无熠狠皱了一下眉头;至于天涵子,他很有趣,一旦出场,立刻就走到叶扬天的身边,先叫一声“叶师”,摆明了道门的立场。 “不用说了,我大概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叶扬天没让别人开口,自己先说,“嗯,挺麻烦。” “龙斋大师,你受伤不轻,先休息一下好不好?这里是珉山,又是我的营地,我算半个地主。”叶扬天对龙斋贞水微笑一下,又问天涵子,“带治伤的丹药了吗?” 天涵子一愣,道,“身上带得有些。” “那你帮龙斋大师疗一下伤,还有那边帐篷里的千叶家的也一样。嗯……要是有剩的,”叶扬天叹口气,指着邢师我的帐篷,“那里头的和尚,也别让他死了。” 涵子点头,过去要搀扶龙斋贞水,龙斋贞水摇摇头,原不想,却实在撑不住了,只得也退了下去。 “阿弥陀佛。”印空等叶扬天安排完了才开口。宣了一声佛号,道,“叶施主,施主果然与我佛有……” “你省省。”叶扬天险些气得闪了腰,“见面就这句,我说有你这么瞎联系的吗?” “扬天啊,这个事情很复杂……”韩无熠趁机开腔。 “是有点儿复杂。”叶扬天仿佛没听出来韩无熠在故意套近乎,很奇怪地反问。“韩处长,这两位佛门中人我还明白,可你怎么也来了?” 韩无熠苦着脸,连说带比划,很快就讲清楚了。 佛门与日本的日莲宗的确大有仇恨,下午,印空与净妙两人得了叶扬天的消息。立刻折回青云门,不用多问,从日本过来地,便只有千叶冰云一行。 因为千叶冰云与叶扬天的关系特殊得很,道门的安排也郑重。印空和净妙很容易就直接找上了门。 令印空、净妙两人惊讶的是,在他们去对日莲宗的和尚兴师问罪之前,竟有人抢先了一步。 那人就是韩无熠。 韩无熠本来一直在白云满地楼里与欧戈菁山商议“道门社会化”的问题,情报不足外加事无先例,弄得他一个头变成三个那么大。偏也巧,就在这天下午,他忽然想起韩雨给他汇报过:青云门里还有几个从日本过来的。 有关道门重现人间这一消息。早在“四十八派大闹云山三十一中”时就有各种各样的情报透了出去,只是当时就连中国政府自己也还云里雾里,想封锁情报也不知道该封锁什么。 但现在就不同了。 韩无熠作为公安九处地处长,嗅觉一向灵敏,不过道门大比给他带来的心理冲击过大,竟让他忘了:有关道门的一切,都必须对外保密。 如果道门已经得到整合,那适当地放出情报还能够起到威慑作用,可如今各种变数之多,政府完全无法控制。万一相关情报泄露,会引起什么后果? 这念头一涌上来,韩无熠连着出了三身白毛汗…… 于是韩无熠拉着欧戈菁山,还有天机门的那个爱唠叨的长老常炳良。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千叶冰云一行住的客房。 结果就是:众人亲眼看见了净土和尚正在用日莲宗的法术对外通讯! 韩无熠和欧戈菁山登时眼就红了。 捉贼捉赃。人赃并获,韩无熠与欧戈菁山两人冲上去就对净土和尚大打出手。净土和尚地本事却也不小,一边与两人相斗,一边反咬一口,故意大声嚷嚷自己什么也没做,你中土道门的待客之道莫非就是如此等等。 不明所以的龙斋贞水和千叶冰云自然也被卷了进来。 因为叶扬天的关系,韩无熠和欧戈菁山都不愿与千叶冰云动手,但龙斋贞水却是神道的大师,一身修为比净土和尚还强了几分。一时之间,双方斗了个旗鼓相当,甚至韩无熠等还落在了下风。 至于闻讯而来地道门中人,大都被净土和尚嚷嚷出来的话堵住了嘴,更听不懂韩无熠喊哑了嗓子还在叫着的“情报”是什么东西,便都没出手----众人还以为这不过是普通的江湖寻仇而已。 便是这个时候,印空与净妙赶到了。 净妙且不论,印空可是入世的和尚,一见韩无熠动了手,当即明白了个中缘故,出手毫不容情----对日莲邪教中人,这位性子有些迂腐的禅师本来也没打算留情。 净妙则对围观的道门中人说明了净土和尚地来历,也为在道门大比期间清理佛门门户的作法告了罪,声明只找净土和尚一人。这么一来,道门中人虽然大多心中腻歪,却也没法再当和事佬。 其实道门中人对“东瀛的和尚”完全谈不上有什么好感,更都觉得这是佛门中的事情,道门不该搀和。如果是“中土佛门”受了欺负还可以看在“三教一家”的份上帮忙,可目下情形,分明是印空等人占尽了上风,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净土和尚是日莲宗的,摆明了佛门叛逆,挨打理所当然,龙斋贞水可就冤枉了。 龙斋贞水是神道大师,为人除了有些护短,几乎称得上刚直不阿----这也罢了,本来他只是为千叶冰云的婚事而来,完全没有为哪个国家盗取情报又或是别的什么不良打算----却偏偏无法脱身。 事情摆在这里,哪怕只是碍于道义,龙斋贞水也没有办法弃净土和尚不顾。 如果龙斋贞水不管净土和尚,那他或许不会有事,但两人同来中国,两人同是日本宗教界的有数人物,到头来却有一个没能回去,那日本神道与日莲宗之间必会生极大地冲突,动辄数千万人会参与其中! 为大局计,龙斋贞水也不能冒这个险。 而韩无熠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灭口。 已经被净土和尚送出去的情报自然要追回,但重点还是把大比的一切都看光了地这两个人,就算不能全杀了,在道门势力得到有效控制之前,也绝不能让他们回去日本! 这一战,颇多凶险。 韩无熠在公安九处磨练多年,对国外地修行者的实力很有了解,日莲宗地种种招数也基本门儿清,他对上净土和尚,倒不吃力。欧戈菁山的本事比韩无熠略微差了一筹,龙斋贞水的神道法术又别具一格,所以他一上来吃了些亏;等到印空加入后,原本该变得轻松,可千叶冰云却也立刻出了手。 欧戈菁山和印空都不愿对千叶冰云出手,即便不牵扯叶扬天也一样。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冰雪可爱,也几乎没什么太大的本领,谁又能忍得下这个狠 所以,欧戈菁山和印空一边牵制着千叶冰云和龙斋贞水,一边不约而同地想要设法先制服净土和尚。印空把慈悲佛法变了金刚怒目,最是净土和尚的克星,这一点与净土和尚动手的韩无熠也知道,于是,几人配合着,便想要把各自的对手换换,让印空去对付净土和尚。 净土和尚恶毒得很,他见势不妙,趁着众人分神,暗地里给千叶冰云送去一股掌风,却是要千叶冰云替他去抵挡印空的杀着。 千叶冰云懵懵懂懂,只是在这场混战中强自插手,连暗地里对自己下了毒手的是净土和尚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地把要害送到了印空的掌前。那时龙斋贞水正被欧戈菁山缠住,一瞥见了千叶冰云的险局,竟大叫一声,不管欧戈菁山,扑上去保护千叶冰云。 英雄的下场一向比较悲惨。 龙斋贞水护住了千叶冰云,却被印空和欧戈菁山两人前后夹击,尽管这两人都留了手,但龙斋贞水还是受了重伤。 净土和尚更倒霉。 龙斋贞水与千叶冰云不知道净土和尚暗地里的黑手,可旁边的人都看见了。天机门长老常炳良恼恨净土和尚卑劣,竟不顾身份,与韩无熠也来了个前后夹击----两人都没手下留情。 于是净土和尚自食其果,差点儿当场就挂了。 接下来生的事情很狗血:千叶冰云把匕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千叶冰云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声称如果他们不离开,自己就自杀。如果只是如此也还好办,以千叶冰云那点儿小本事,场上不管是谁都能随手把她制服,而且绝对不会让千叶冰云伤着自己一根汗毛。 第五十二章 这年头,有一个吻。(中) 千叶冰云也明白,所以她说的话很豪迈:“你们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你们如果不都走,就算现在我自杀不成,只要一恢复自由,我就再次自杀!我死了,你们谁也别想好受!” 这一句说完,千叶冰云就哭了,手上匕也不稳,一边哭着还一边叫:“等我扬天哥哥回来给我报仇!” 这一下更没人愿动手了。 最后,龙斋贞水打破僵局,他背起净土和尚,拿话挤兑住在场的人,带着千叶冰云退入了珉山。 这件事情对道门中人来说不算光彩,印空也觉得有些无谓,起初并没打算追赶;可后来净妙师太力主要追,理由是不能让异端邪教逍遥法外,印空说不过净妙,只得勉强应了。 在印空与净妙商议的过程之中,韩无熠也回去安排好了一切,让韩雨去夜探宗堂,欧戈菁山离开青云门传讯,让人去追踪净土和尚送出的情报。然后,韩无熠也追去了珉山。 天涵子则作为道门的代表,去跟叶扬天汇报这一日间的变故,也与这几人同行。 龙斋贞水一行三人基本都受了伤,在珉山中几乎举步维艰,好在叶扬天等离得不远,龙斋贞水也还能用出些寻人的法术,先一步到了野营营地。接着,印空等人也赶了来。 这便是一切的经过韩无熠从头讲来,碍于立场,其中未免有不尽不实的地方,但叶扬天察颜观色,把事实猜了个**不离十----并且大吃一惊:事局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本来,叶扬天邀请净土和尚来道门大比观礼也未必安着什么好心,事实证明,这位刚谈上恋爱的叶公子为了不当和尚,果然将祸水东引。 只是叶扬天没能想到事变会生得这么快,快到他几乎来不及反应。而且。也很难说他在其中捞到了什么预期的好处。 叶扬天沉默着。 他在仔细地推算。 事到如今,很明显千叶冰云一行在短时间内没有回去日本的可能。净土和尚的死活叶扬天毫不关心,可千叶冰云不成。只是想象一下她把匕架在自己脖子上哭着说要自杀的模样,叶扬天心里就开始寒。 另一方面,叶扬天对龙斋贞水着实有些佩服。 龙斋贞水明知事局搅成目前这样糟糕与净土和尚脱不了干系,却还能顾全大局,甚至不惜耗费偌大的功夫一起逃亡,在途中也不丢下他这个累赘。这番举措不得不让叶扬天写一个“服”字出来。 虽然后来龙斋贞水忍不住要出手杀了净土和尚,那是上了火气时说的,不能当真,而且净土和尚地表现太过不堪,这于龙斋贞水的德行无关。 叶扬天猜测:如果净土和尚真的死了,那龙斋贞水必定会把千叶冰云托付给自己,然后慷慨自尽---- 他们神道。不会也讲究剖腹自杀这一套吧? 叶扬天嘀咕着,暗想:真要是剖腹自杀,我上哪儿去给他找介错? “叶施主,日莲邪宗的那人,还请叶施主先交了出来。”韩无熠讲完来龙去脉。净妙师太左等右等,不见叶扬天说话,便先开了口。 “交出来?”叶扬天望着净妙,眉毛跳了跳。 虽然这才是第二回见面,但叶扬天很烦净妙这人。 净妙先前借印空的口搪塞吕洞宾,顺手差点儿就把印空给卖了,用的手段很让叶扬天不齿;而且据叶扬天的猜想。如果不是众怒难犯,千叶冰云作势自杀的时候,净妙没准儿是第一个乐见其成地----否则她怎么会在印空都不想深究此事之后,还是坚持追杀净土和尚? 叶扬天多少有些错怪了净妙。一路看中文网 自古以来,宗教之中的派别内斗最为残酷,便如唐时,禅宗南北对峙之前,六祖慧能为躲避神秀的追杀,不得已隐遁十五年;其后又有五宗七派,相互斗争。很出过几件大事。再如基督三大教派,彼此之间的龌龊更不用说。这是因为宗教内斗源于信仰上的直接冲突,很难甚至无法调和。净妙嫉恶如仇,对净土和尚。她自然是得之而后快----叶扬天的猜测未免有些小人之 “那和尚跟我没关系。”叶扬天对净妙摇摇头。“不过,当着我的面。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杀人?他可是一直在冲我喊救命。” “叶施主误会了。”印空接上,道,“老僧未存杀心。阿弥陀佛。” “扬天啊,”韩无熠接着套近乎,“印空大师地意思和我一样,都是想先把净土送去 “送去bj?”叶扬天想了想,反问,“盗窃国家机密情报的罪犯?” 韩无熠点点头。 “那我没话说。”叶扬天笑了,“韩处长,您赶紧把那个和尚弄走吧。” “叶、叶公子!”龙斋贞水抚着胸,红着脸,从帐篷里硬钻出来,“净土他是跟我一起来的……” “龙斋大师,”叶扬天走过去,搀住龙斋贞水,“不是我对不起你,是这个叫净土的和尚对不起你。你还护着他?” “叶公子……”龙斋贞水欲言又止。 叶扬天没让龙斋贞水说了下去,“就这么定了吧。龙斋大师,你也是,干什么对净土这样的还……这年头,好人总是吃亏地。” “好人?”净土和尚像个球似地从帐篷里滚了出来,半躺在地上,手肘撑起身子,满脸阴森地大笑,“你们几个号称什么佛门高僧,道门翘楚,还有什么大罗金仙,就趁着这月黑风高,跟个狗腿子一块儿想要老僧的命?” 众人全都愣了。 “要就直说!别假惺惺地充好人!”净土还在大笑着,“让老僧看看你们,啊?佛门的叛逆!道门的渣滓!一个不通世事的小毛孩子!来啊!就来杀了老僧啊!” “我在怀疑,是不是我见过的和尚全是疯子?”叶扬天厌恶地瞥了净土和尚一眼,在心里悄悄地说。 韩无熠倒是机警,他往前走了几步,对净土和尚道,“净土,你涉嫌盗窃我国机密,很遗憾,你被捕了。” 叶扬天不负责任地耸了耸肩,“捕吧,捕吧。你捕了我就没这么多麻烦了。嗯,这可是政府行为,与道门佛门啥的全没关系----大伙儿都知道,我就一草民。” 净土和尚惨笑。 他一开始就想岔了。 净土和尚自信他对叶扬天没留下什么太坏地印象:要叶扬天帮忙来道门大比观礼的过份要求叶扬天都欣然答应了。所以净土和尚不惜降低身价自扮小丑,只求叶扬天再次答应“救命”,这样他就能拿话挤兑住了叶扬天,好让自己脱困。 哪成想叶扬天根本就不上当,从在营地见面以来,叶扬天就没冲净土和尚说过一句话,硬要说有,那也就是一个字儿的惊讶:“啥?” 这让净土和尚还能有什么招? 说来净土和尚也不冤枉,他宁肯改装隐瞒身份也要混进道门大比,还是为了想要窃取情报。作为日莲宗的长老,净土和尚身份尊崇,这类勾当本来不用他做,但道门复出,在jn闹出来的事件声势过大,日莲宗与日本政府之间的关系又极为紧密,净土和尚这回却是自告奋勇。 同行的龙斋贞水是天皇的老师,身份然,对净土和尚的打算虽然知情,却也有些不屑。如果净土和尚是因为佛门内斗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他还可以作为同是日本独有宗教地修行者出手相帮,但事到如今,韩无熠和叶扬天抬出来“政府行为”的牌子,龙斋贞水也只能长叹一声,不再管了。毕竟,他对净土和尚算是已经仁至义尽。 对净土和尚的惨笑听若不闻,韩无熠慢慢从口袋里摸出一副手铐。 叶扬天又再次惊讶了一下:“到底是政府的人,到哪儿都没忘了带家伙什儿。” “韩无熠!老僧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不让你羞辱!”惨笑声中,净土和尚狠了。 随着净土和尚脸上黑气升起,野营营地四周忽然传出地声音,众人四顾,却看不出有什么。 “净土,你还想耍什么花样?”韩无熠沉声问,一边留神戒备,一边慢慢地向净土和尚走去。 叶扬天神色不变,极快地往姜潇潇、千叶冰云地帐篷走过去。不管净土和尚捣什么鬼,叶扬天都相信他讨不了好,只要护住了姜潇潇和千叶冰云,别的,有韩无熠和印空、净妙这一僧一尼在场,叶扬天觉得自己也不用帮忙。 突然,营地四面地树林中,惊起无数飞鸟。 十几个黑乎乎的影子钻了出来,众人定睛细看,这些影子都是实体,两人多高,狗头人身,身上不着一缕,遍生黑毛,手爪伸出,上面闪着幽幽的寒光。 “是犬鬼!”韩无熠惊呼一声,“太多了,大家留神!” “丫你有点儿当和尚的职业道德好不好?”吓了一跳的叶扬天的鼻子几乎被气歪,“用式神?你***又不是阴阳师?” 第五十二章 这年头,有一个吻。(下) “阿弥陀佛。”印空一声佛号,脖颈上带着的那串佛珠砰地炸开了,数十粒念珠向从四面围上来的犬鬼疾飞过去。 犬鬼纷纷被念珠击中,每一粒念珠都能透体而过,犬鬼出哀嚎,一瞬间,便有三只犬鬼倒了下去,化成黑气,消失无踪。 接着,印空只凭一双肉掌,与近身的犬鬼周旋,他掌上佛光闪耀,每一掌出,便打倒一只犬鬼。不过,犬鬼耐打,每每倒地后便立刻再爬起来,继续向印空厮打。 “邪魔外道!”净妙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口剑来,早直接冲了上去,只是方向却与印空相反。净妙与离她最近的一只犬鬼大打出手,一剑就削断了犬鬼的手臂,乌黑的血溅出来,弄脏了她穿着的深灰色僧衣。 “这尼姑……脾气真大。”叶扬天本来想顺手把刚得到的莫邪宝剑拿出来,看了净妙的架势,又把剑放了回去,只在手上按扣了一团三昧真火,准备随时出击。 韩无熠的注意力全在净土和尚身上,对周围的犬鬼却不以为意。 “净土,你何苦如此?纵然你如安倍晴明,能召出十二神将,有印空与净妙两位禅师在,它们也不能冲过***进来救你!”韩无熠叹息一声,“净土,我是政府工作人员,你是日本著名的宗教人士,就算你做间谍,有龙斋贞水大师在,早晚也会被引渡回去,你拼什么命?” 说着,韩无熠“啪”地将手铐拷上了净土和尚的手腕,净土居然晕了过去,丝毫没有反抗。 正如韩无熠所说,犬鬼数量虽多,来势更汹,但在印空与净妙两人手上完全讨不到便宜,不过片刻之间。就被诛杀殆尽。其中大半是被净妙杀了,剩下的那些则在印空试出下手的分寸后,丧在佛光之下。 净土和尚一直晕倒,是真晕假晕虽然看不出来,可既然被韩无熠拷上了,想再耍什么把戏也不可能。 夜风吹过,这一场小小的遭遇战似乎已是尘埃落定。 “扬天,我这就找人把净土押送回b无熠把印空扛在肩上。对叶扬天说,“日本方面,我会给出一个交待。另外……” “我知道。”叶扬天点点头,随即望着龙斋贞水,为难地说,“龙斋大师,净土他被抓。连带着你的立场也不好办了,不如这样,直到两边交涉出结果为止,你和……小冰,先在我家住一段时间?” “也罢。”龙斋贞水苦笑。 龙斋贞水自然看得出。韩无熠之所以不说自己也身涉嫌疑,实在还是因为叶扬天的缘故。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己如果坚持要救净土和尚或是说什么要回日本,那无疑有些不妥。 不过,龙斋贞水也多少想要挽回一点儿面子。 “韩处长。”龙斋贞水喊住了韩无熠,“阴阳术博大精深,我之前虽然不知净土的造诣竟高明若此,但我觉得。还是提醒一下韩处长得好。” “大师请讲。”韩无熠愣了一下。 “藤原明衡在《新猿乐记》中曾经说过,阴阳师可以操控的式神中有三十六禽。”龙斋贞水微笑着,“净土他显然得了此中精髓。” “嗯?”韩无熠的脸色阴沉下来。 “我等阴阳术中,有寄魂一说。”龙斋贞水接着解释,“刚才,净土是以犬鬼为饵,惊乱韩处长及众位地心神,早在宿鸟惊飞之时,他就已经将自身魂魄凭依在另外的式神当中,跟着一起走了。” “什么?”龙斋贞水一言既出。连叶扬天都很吃了一惊。 “韩处长,你手上拿的是一个空壳,真正的净土,在三天之内。必定会死了。人的魂魄。终究不能在式神身上凭依太久。但三天时间,足够他回去日本!”龙斋贞水摇着头。脸上颇有些惋惜,“净土其人,且不说他品性如何,这份视死如归的狠劲……倒是被我错看了。”韩无熠的手一滑,“噗通”一声,净土和尚的身体掉到了地上。啊……”叶扬天嘿嘿冷笑着,心里寒。 已经是早晨了。 经过昨夜这一闹,叶扬天完全没有了跟姜潇潇好好独处,谈谈恋爱的心思。 虽然叶扬天强劝千叶冰云跟着龙斋贞水一起回了青云门,还把邢师我也搭上,让他去多陪一下千叶冰云,好让千叶冰云不至于觉得太无助;虽然叶扬天仿佛赌气似地说什么和姜潇潇在珉山中有事,非得多留一天不可,但……叶扬天扪心自问,似乎这的确只是因为赌气。 谈恋爱,很难。 净土和尚的“死”,给了叶扬天很大的冲击,让昨夜的他罕见地固执起来,说话时什么也不管了,只是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众人没有办法,只得听了。 可叶扬天再也没了心情。 他握着姜潇潇地手,两人彼此并不怎么交谈,竟在帐篷里就这么坐了一夜。 天亮了,叶扬天终于开口,却是用冷笑掩盖了叹息。 “那个和尚……真的死了?”姜潇潇似乎明白叶扬天的心意,轻轻地问他。 “死了。该是死了。”叶扬天的神情落寞,喃喃地说,“我不知道……就这样,一个人……就死了。” “你自责什么?不是你的错。”姜潇潇把叶扬天地手紧了紧。 “潇潇,我……你知道,如果不是我,净土也死不了。”叶扬天还在叹气。 “嗯……真的不是你的错啊。”姜潇潇转过头,去看叶扬天的眼睛,“他刺探国家机密,而且是……自杀的。跟你没有关系。” “潇潇……”叶扬天轻轻地把姜潇潇揽在怀里,“谢谢你陪我这么久。” 姜潇潇没说话。 “我只是不太习惯死亡。”叶扬天慢慢地说,“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那个和尚什么时候成你的好朋友了?”姜潇潇故意把话题往偏处引,“叶子,你语文怎么学的?典故用错了。” “你……”叶扬天“噗”地乐了。 “我记着你还算半个愤青呢。”姜潇潇也在笑。 “嗯……这个问题咱们以后再讨论。” “对了,叶子,你说在珉山还有什么事?”姜潇潇忽然问,“昨天晚上你把大家都赶走地样子很吓人地。” “真很吓人吗?”叶扬天苦笑。 “要不然你的那个千叶冰云怎么连话也不说就委委屈屈地走了?” “这个……这个问题咱们能不能也以后再讨论?再说,什么时候那成了我的千叶冰云了?”叶扬天猛地跳起来,大声诈唬。“潇潇,你不能再掐我!” “谁掐你了?是有人心虚吧?”姜潇潇撇撇嘴。 “咱们还是先讨论一下这个问题。潇潇,”叶扬天腆着脸坐下来,说,“你以后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掐我?” “哈!”姜潇潇笑了,“叶子,你自己心虚去吧。谁掐你了?” “是啊,你倒是不掐我。”叶扬天嘟囔,“我胳膊上那块儿地方,都紫了……早晚有人得赔我……” “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就是嘴巴随便活动活动。”叶扬天答得飞快。 “我是问你。你在珉山还有什么事儿?”姜潇潇叹口气,“野营是挺好,可架不住老出事儿啊。” “事儿……”叶扬天摇摇头,“没什么事儿了。就昨天净土和尚一死,我什么心思都没了……不过,就这么回去,也不好。嗯。不好玩。” 这次野营,对叶扬天来说应该完成的任务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跟姜潇潇的关系“再进一步”。可现在叶扬天实在没这个心情。 “某些人的心思……”姜潇潇看着叶扬天,目光中说不清到底含着什么,“其实早就写在脸上了。” “啊?”叶扬天有点儿傻眼。 叶扬天没有来得及反应,姜潇潇就轻轻地低头,在叶扬天的唇上飞一吻。 “轰”地一声,叶扬天的世界爆炸了。 只是一个不到一秒钟地吻,叶扬天却觉得似乎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地灵魂在这一个世纪中心甘情愿地老去。然后觉得这值得。 叶扬天足足愣了十分钟,脸上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化,像个傻了的呆子,或者……呆了的傻子。 “潇潇……”过了好久。叶扬天才能开得了口。却说不出别地话来。 “不至于吧?”姜潇潇地脸通红。 “我……”叶扬天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珉山你要做地事情,是不是就是这个?”姜潇潇地声音很小。叶扬天听得清清楚楚。 “是!”叶扬天下意识地回答,接着有些困惑,“可是……似乎跟我的设计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姜潇潇笑了。 “我是说……”叶扬天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足无措地说,“至少该是我主动去……”“去你的大头鬼!”姜潇潇忽然有些生气似地,“自从刚进珉山,你看我地眼神就不对劲!” “那是因为……” 姜潇潇打断了叶扬天,说“因为什么?你赶走虎蛟的时候,我等着;看到瀑布的时候,我等着;支帐篷的时候,我等着;做饭的时候,我等着;你开始说三毛的时候,我等着……” “我等烦了。”姜潇潇望着叶扬天的眼睛,坦然地说。 “潇潇,有地时候,你真的很有个性……性格奇怪的。”叶扬天挠着头。 “叶子,你是大罗金仙啊,你说还有比这个更奇怪的?”姜潇潇的脸还在红,嘴上却不饶人。 “其实……我是想说……”叶扬天吞吞吐吐地,“再来一次好不好?” 叶扬天的惨叫声划过珉山顶上的天空。 第五十三章 这年头,说实话好难。(上) 很甜蜜。 叶扬天傻笑着。 事实上,因为净土和尚的“死”,叶扬天的心情很差,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还不习惯死亡。 姜潇潇了解叶扬天的想法,她更加怜惜叶扬天的想法,这或许是那一个吻的最大的原因所在----谁知道呢? 至少这让叶扬天的心情不再低落。 但接着,叶扬天现:在珉山里,好像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 珉山的风景很好,如果再往深处走,比如带着姜潇潇去看当初青龙与牛包子大战的那眼深潭和坍塌的断崖,又比如去山顶看云海,似乎都能算是浪漫的事情;不过,正像姜潇潇去吻叶扬天的理由一样,现在这个时候,两人都不太有这种心情。 叶扬天还想再找吕洞宾来,就算不问有关董双蔻的事情,也可以商量一下别的,可吕洞宾会不会来,这谁也说不准----八成是不会来的。 叶扬天知道,黑着脸走掉的韩无熠必定会去想办法派人追踪以“寄魂”之术脱走的净土和尚,更会与欧戈菁山商议对策和今后的打算;印空和净妙,恐怕还会联系更多的佛门中人,想办法再来找自己的麻烦;有关道门,除了几天后要重新召开的大比之外,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那六十一派,说不得也得有新的动向。种种暗流涌动的这个时候却在珉山里消磨时光,怎么也称不上多么英明的决定。 所以,尽管很不情愿,叶扬天还是决定:回去。 至于回去以后究竟要做什么,叶扬天没有具体的打算,他只想先去问问韩无熠,看看交给他和欧戈菁山的所谓“可行性报告”写到了什么程度。 为了能让自己的生活不再像这几个月以来如此的“精彩”,叶扬天终于想要做点儿事情了。 “潇潇,有些东西……很珍贵。”叶扬天突然说。 姜潇潇在听。 两人已经决定要回青云门了,叶扬天正在把野营营地里的各种东西往可怜的登山包里乱扔。 登山包被装得很满。因为叶扬天只有在扔实在扔不进去的东西----比如帐篷----地时候才会用到法术把它们变小。 就是在这种时候,叶扬天突然开口。 “好像是一些句子,比如……我喜欢你,“你喜欢我”……那种的。”叶扬天慢慢地说,“这些句子,就算是说谎,也很珍贵。” “有些人一辈子也听不到。”叶扬天补充。 姜潇潇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其实就好像我一直在追你。”叶扬天笑了。“我跟吕洞宾不是诈唬过?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连续好多年甩都不甩我。这是件很kuso的事情。如果是漫画,我一定要霹雳无敌地救过你好多次,最后都要死在你怀里了,然后你才会说你也喜欢我。但那时候我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而且漫画也在那儿结束掉----画家连续集都不会去画。” 叶扬天接着说,“所以有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我一定追不到你?或者是我追到你了。接着我就会死?我记着有一回你看九把刀的《月老》,哭得稀里哗啦,那里面的黑人牙膏就是告白的时候被雷劈了----你知道地啊,每次我对你告白的时候,我都选晴天。我觉得那样比较保险。” “直到我成仙以后。我算是追到你了吧?最主要的是,你没有了拒绝的权力了啊。”叶扬天自嘲地笑了笑,说,“当大罗金仙的好处就是不但被雷劈也不会死,而且可以自己用雷去劈人。于是你只好被我劈到。” “喜欢一个人很难。”姜潇潇忽然说,“让我喜欢上谁,至少要花十年的时间。” “咱们认识至少有十年了。如果不错的话,应该是十七年。”叶扬天地目光变得温柔了。 “上小学之前不能算。”姜潇潇笑着,“不过,我是七岁上的小学哦。“一点儿都不好笑。”叶扬天板着脸说。 姜潇潇和叶扬天互相望着,一起大笑起来。菁山对韩无熠着牢骚。 “无法追踪。”韩无熠又重复了一遍,“我们缺乏对式神这类东西的了解----龙斋贞水说的那个什么见鬼的三十六禽,绝对是故意在削我们九处地眼眉。” “三十六禽?你是因为不知道净土的魂魄在什么鸟上,就下令让九处人员出动注意国境线上的所有鸟类了?”欧戈菁山叹着气,“想想你们的人到处去抓鸟的样子,我很想大笑一通。可这真不好笑。” “不是所有人。我留下一半人手在峨嵋山附近。就算知道没什么用处,总不能就放着这十几万人不管。”韩无熠说,“我已经建议全军一级戒备。” “不符合九处一向低调的作风啊。”欧戈菁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这会让日本方面更重视净土带回去的情报。而且还会触动其他各国敏感地神经。” “日本知道,就等于美国知道。美国知道----那……再多几个国家知道了也无所谓了。”韩无熠苦笑。“我觉得应该建议叶扬天立刻把这个什么大比开完了算了。” “不错的主意,可惜没什么实际意义。”突然,叶扬天出现在门口,漫不经心地说。 “扬天?” “叶公子。” 韩无熠和欧戈菁山立刻站起来了。 “我不明白,净土和尚带走的情报就这么重要?”叶扬天走进房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问,“早晚会让别人知道,这世界上哪儿有瞒得住的秘密?” “话不是这么说……”韩无熠想要对叶扬天进行一番情报重要性的启蒙。 “净土和尚的事儿,你们不用操心了。”叶扬天笑了笑,“他死了。” “什么?”韩无熠和欧戈菁山同时惊呼。 “别这么看着我,不是我干的。”叶扬天没好气地说,“本来我还为净土和尚的本事很惊叹了一回呢,结果他那个什么三十六禽,根本就没飞出青云门去。” “啊?” “你们都忘了?这儿是青云门。”叶扬天苦着脸,“而且现在青云门里聚集了全中国差不多所有的道家门派。净土和尚的本事再大,也没法瞒住十几万道门中人偷偷飞出青云门去。我一回来,就有人跟我说抓住了什么什么,然后那什么什么自己就死了。可怜地净土和尚。” “真是侥幸……”韩无熠长出了一口气。 “跟你们这种人真是不能处得关系太好。”叶扬天撇撇嘴,“听见有人死了,你们居然高兴。” “叶公子,”不知为什么,欧戈菁山对叶扬天用的称谓跟龙斋贞水一样,“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们这些人,全都是……” “我理解我理解。”叶扬天挺了挺胸膛,“不过我是一个善良的神仙,不是善良的死神----死神跟我不是一个系统地。” “您不会是特意来跟我们说这件事情地吧?”欧戈菁山岔开让人尴尬的话题,问。 “嗯,我是想问问,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有关那个可行性报告。” “我们地想法是……”韩无熠看了欧戈菁山半天,欧戈菁山就是不开口,只得自己说,“扬天啊,你听我说……” “我听着呢。” “我们是想知道,您能不能在道门中有全权?没有您的配合,事情进行不下去啊。”韩无熠苦笑。 “全权?”叶扬天摇摇头,“我上哪儿去找全权?道门这边是一块,我就不信了,你们难道没想过天上还有一堆神仙?万一玉皇大帝来一道什么旨意,我这个刚成仙的小字辈算什么?还不是得乖乖听着?” 说完这句话,叶扬天的心一痛。 一直以来,叶扬天都没有想过也搞一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戏码出来,姜潇潇,还有跟叶扬天关系亲密的邢师我,乃至叶扬天认为在自己的生命中占有不可或缺地位的许许多多的人,他都没想过要大家一起成仙。 并不是叶扬天不想,只是他知道自己的份量。 一个被玉皇大帝抽签抽出来的神仙,能在天庭中有多高的地位?自己有能力做到让生命中的所有人都被自己所影响吗? 叶扬天不敢去想。 “我甚至可以为你们引见一下吕洞宾。如果那家伙会来找我并且听我的话。”叶扬天说,“我希望我能承担一些你们希望我承担的责任,但实际情况是,我的肩膀不像你们想的那样那么有力气。我们叶家的祖训里说过,要有自知之明。” “我好歹也算是叶家的子弟。”叶扬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叶公子,”欧戈菁山跟着叶扬天叹气,“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是叶家子弟而庆幸?至少我是一个,这位韩处长,也是一个。” “还有很多人。”韩无熠接口,却不明说,只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 第五十三章 这年头,说实话好难。(中) “上边?”叶扬天笑了,“韩处长,现在我如果做和你一样的手势,说的一定是天庭。” “大可不必考虑天庭。”韩无熠很笃定地说,“从古至今,道门或许会在很多时候对现实社会施加影响,但天庭亲自出面的时候应该还没有----在九处,有这方面的资料。” “哦?”叶扬天的兴趣被调动起来了。 “扬天,你有时间可以去我们九处走一走看一看,或许能知道一些你该知道的事情。”韩无熠这样鼓励着叶扬天,“九处也不是都吃闲饭的。” “我相信你们肯定已经理出来了一个比较完整的神话谱系。”叶扬天看着韩无熠的眼神里充满理解,“在我知道我真的成仙了以后,我也干了同样的事情。” “我们认为,天庭对神仙,换句话说,对自己,有着一份比较完善的管理系统。这其中也包括了他们对现实社会的态度----至少不会用比较直接的手段去干涉并要求改变。”韩无熠的语气颇有把握。 “嗯,不用这么绕着***向我求证,我知道的跟你说的差不多。当然,我多少算是游离在天庭的规则之外的,至于其中的原因----我不会说。”叶扬天很郁闷地点头承认。 “那么,我们就可以把道门引向社会的计划建立在这一前提之下,就是说您会协助我们进行工作。”欧戈菁山微笑。 “我当然会协助,可是我总得知道你们的计划是不是真的可行。再说,你们定出来的计划如果……”叶扬天举手做了个手势,“如果上面不同意,那还是白搭。” “政府这边我们一定会说服。叶公子,您知道,您父亲要我过来参加大比,也就是要我作为政府的眼睛对这一切进行评估……我、再加上公安九处,尤其重要的是,还有您和道门中大多数的实力。足够让所有人闭嘴。”欧戈菁山的微笑中透出了狡黠,“我是指在人类社会中的所有人,不管他在哪个位置。” “我什么都没听见。”叶扬天愤怒了,“八字还没一撇,你就先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欧戈菁山笑着,“叶公子,不是算计,我是在帮您。您也是在帮我们。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我听过这话。”叶扬天小声嘀咕,“吕洞宾也跟我说过这话,说完他就跑了。说这话地人都不值得信任。” “九处是个务实的地方。”韩无熠忽然感慨起来,他走到门口,看着庭院里的月桂树,8月份的阳光很强,照得他皱起了眉头。 “有时候我想。九处这个地方是不是可以换一种工作的方式?”韩无熠像是在自言自语,“世界上各个国家,都会将一群类似我们这样,有越常人能力的人招揽到一起,以国家的名义。进行研究,并且对抗其他国家,还要在暗中进行一些所谓见不得阳光的事情。事实上,像现在这样被阳光照着,我都有些不太适应了。” “你想说什么啊?”叶扬天翻了翻眼皮,很不客气地嘲讽,“你是在故意搞笑?” 韩无熠乐了。指指脸色怪异地欧戈菁山,“扬天,我是听了他的建议,然后在这几天里对道门社会化的可行性进行种种设计的时候重新审视了一些原有的感触,于是感触更深。” 韩无熠顿了顿,回过头来,神色郑重地说,“这件事情值得一做,必须去做。” “那就说说该怎么去做吧?”叶扬天也努力让自己去体会韩无熠的心情,说。这可并不容易。” “其实不难。”欧戈菁山接上,说,“道门这边,当然所有人都要登记造册。嗯……身份证还是要有的吧?毕竟都是中国公民。” “噗!” 叶扬天把刚喝了半口地茶水都吐出来了。还差点儿失手打碎了茶杯。 在叶扬天的脑海里,刚才出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 十几万道士排成一列长队。因为队伍太长,所以干脆直接排到了天上,从最前面,一个个地从穿着公安制服的小伙子手里接过一张小卡片,然后都兴高采烈地离开。当然,这队伍是排在某处的公安局,而卡片上地字样会写着类似:“真人,公元17年月日出生……” “干你们这行,”叶扬天下了评语,“需要想象力。” “这只是最基本的……”欧戈菁山脸红了,但还是继续往下说着,“重点在于对整个社会如何说明道门的存在,并且还不能引起太大的骚乱。” “对传媒的控制,应该能将这一问题解决相当一部分。各部门都要统一口径----其实我认为,道门的存在一旦被曝光,因为事件过于惊人,各类传媒在短时间内都会失声。那么,在这一段时间之内如何进行有效的宣传,就极为重要了。”韩无熠走回来坐下,解释着。 “韩处长,让我把我这头地想法先说完。”欧戈菁山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叶公子,在对社会公布道门存在之前,我们希望你能够作为道门的代表,与政府签订一揽子合作计划。” “我不干。”叶扬天很警惕地说。 “您放心,只是做一个样子----不管计划是什么内容,政府,还有我们,都不会让您被它束缚就是了。”欧戈菁山苦笑着,“虽然我们真的非常想要束缚您的意志和所有的行动,但事实告诉我们,这……稍微有点儿难。” 叶扬天的下巴掉到了地上。 “不管怎么样……”好半天叶扬天才从欧戈菁山的“大实话”中回过味儿来,“任何合同我是都不会签的……我怕了……” “那您总得让我们有对外宣称跟您签过了合同的权利。”欧戈菁山再次退而求其次。 “好…扬天答得有气无力。 “您放心,最初的协议肯定不会以您地名义出现的,就算是出现,也是作为密约的形式对已经掌握了您身份的其他国家私下公布。”欧戈菁山给叶扬天宽心,“最初地协议,我们想让青云门地掌门,青天真人出面签署。嗯……很可能要办一个颇有规模的仪式,在人民大会堂。” “随你们便,只要青天他自己乐意。”叶扬天挥了挥手,皱着眉头问,“可你们到底是打算要干什么?” “就是办大学。”韩无熠沉声道。 “先,我们打算在合适地时间,先由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公布有关青云门的存在。然后……” “等等。”韩无熠还没说完,叶扬天的身子就一哆嗦,“在电视上公布?” “不仅是电视台,还有各大门户网站、报纸、广播……各种媒体都包括在内,我们都会提供……公关稿,口径统一。”韩无熠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虽然规模和以前不同,但这一类工作九处也不是第一次了。” “嗯……”叶扬天皱着眉头在房间里转了足足三圈才开口问,“那你们打算怎么说?” “这个……”韩无熠微笑,“昨晚开始,我已经让小雨去试着写一份新闻稿了,不如把她叫来?” “好吧。”叶扬天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真的很期待你们搞出来的东西……” 叶扬天仿佛坐在了电视机前,韩雨跟“新闻联播”的各个主持人一样面无表情,念出来的新闻稿里到底掺了多少水分,有多少不尽不实,也没人能说清楚。 叶扬天很佩服韩雨的这种本事----念新闻稿时说谎不眨眼的本事,还有写新闻稿时骗死人不赔命的本事。 “本台记者讯,本台记者日前在四川省峨嵋山市峨嵋山附近采访时,意外地现峨嵋山脉中存在着不为世人所知的地区与在那里世代生活了数百年的人群。” 韩雨的第一句话就让叶扬天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本台记者与峨嵋山中的这一人群进行了接触,得知他们大约共三百人左右,属于一个名为青云门的宗教团体,其信仰主体为我国本土的道教。令人惊诧的是,在这个宗教团体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拥有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 “啊,宗教团体……”叶扬天苦笑着,“可不就是宗教团体?还神奇力量……” “……本台记者对青云门中人进行了成功的采访,他们隐居在峨嵋山中数百年,一直不与外界接触,在采访中,他们对现代社会的种种变革一无所知,但表现出了旺盛的好奇心。” “好,这回青云门的道士都变成bj猿人了。”叶扬天嘀咕,“就算我的说法有点儿过份,可你们就不亏心?” 第五十三章 这年头,说实话好难。(下) “……此事引起了我国政府的高度重视,国家领导人拨专机将他们迎接到bj,并与之进行了友好会晤,就双方共同关心的,如青云门中人顺利融入现代社会,妥善处理青云门原有地产,还有青云门中人今后对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等重大问题深入交换了意见,并且取得了重要的成果。” “我听着这像双边会谈,要不然就是两国脑会谈,怎么也没有一个国家脑接见本国公民的感觉……这样能行?”叶扬天举手,提出意见,“看电视的都不是傻子,听到这儿再听不出问题来就有鬼了。” “这不要紧。”韩无熠摇摇头,说,“在新闻中透出的消息,不仅是咱们本国人看的,也要给国外一个信息。” “这个信息就是:道门的实力足够强大。”欧戈菁山笑着说,“如果道门的实力足够强大,并且与国家政府建立了足够亲密的关系,那咱们在接下来的种种外交问题上,说话也就能够更加强硬了。” “另外,”韩雨放下新闻稿,也插话进来,“不管是什么人,都会明白道教是中国独有的宗教,而且,峨嵋山是中国领土----还是内6地区,谁也不能抹煞道门与国家的密切关系。这几句话是一个对外的信号。” “啊……”叶扬天挠着脑袋,承认了这种说法的正确,“你们真能琢磨。” “我接着念。”韩雨轻笑一声,继续念了下去,“青云门中人的神奇力量,与我国的某些自古以来的传说如出一辙,他们表示,对于极少数人来说,这种力量可以通过某种锻炼方式获得,并乐意将这种锻炼方式公之于众,并在政府的支持下。建立学校,为祖国培养专门人才。就有关具体问题,青云门全体决定将逐渐以一种稳妥的方式推进展。” “将逐渐以一种稳妥的方式推进展?”叶扬天连续念叨了几遍,“这***是人话?” “与青云门相关的种种信息,将在新闻联播之后地焦点访谈特别节目中播出,请广大观众届时观看…雨白了叶扬天一眼,结束了念诵。 “停扬天咧着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喊停也喊晚了,“你们觉得这样的新闻会有人信?呃……我承认,稿子写得似乎仿佛很不错的样子,很像是新闻,但听着就是别扭----如果人们相信这是真的,那接下来的反应……咱们有办法控制?” “所以。在新闻联播之后,我们要做一期焦点访谈的特别节目----这套特别节目将长达数小时,全面解析青云门在峨嵋山中的日常生活以及他们的种种本领,这套特别节目除了在中央电视台一套播出之外,在其他各大电视台都将反复重播。尤其是新闻台,将二十四小时连续重复播放,并随时追加新地消息。”韩无熠这样解释。 “要让电视台以及各大传媒每隔一到两个小时就会放出相关的新的内容。这样,人们就会一直在家里看电视,接受电视里所灌输的内容,在最大程度上减少自己的思考。美国911事件生的时候,全世界都是这么办的。事实证明:效果很好。”欧戈菁山补充。 “展示?怎么展示?让萧如云在天上飞几圈?还是让青山真人拿着身份证现身说法。说他已经活了三四百岁了?打破了吉尼斯世界纪录?”叶扬天有点儿想要抓狂。 “当然要做一些铺垫工作……”韩无熠尴尬地说,“在这期新闻播出之前,我们需要先在各大电视台多播一些与道门有关地节目……好像……对了,《新白娘子传奇》?《八仙过海》?还有一些武侠片,《天龙八部》、《碧血剑》什么的……” “偶尔也可以在网站放一些目击人在天上飞啊之类的新闻,放几张照片,先让民众在心里相信:没准儿这说的是真的……总之,是适当地透露一点儿实话出去。欧戈菁山地笑容也明显底气不足。这就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了?”叶扬天翻着白眼,“这不扯呢么?” “叶扬天!你别就知道说风凉话!有本事你来写一篇?”韩雨忿忿地说。为了这篇实在配得上“狗屁不通”这四字评语的新闻稿,她忙活了好几个小时,就算叶扬天说的是实话----她也委屈。 “别找我。就这么着吧。”叶扬天赶紧摆手,“我干不了这个。” “其实这不是问题。”韩无熠为自己的女儿说话了。“只要青云门的相关事实出现在各种媒体上。有极大的反响是肯定的,重点只是在于怎么引导这些反响。” “怎么引导?我刚才听着要公布所谓地锻炼方法。先不说青云门乐意不乐意,真公布出去了,大家都知道练了就能多活个几百年,那不乱套了?谁不想练啊?”叶扬天反问。 “2004年起,著名的少林寺为了生存,对外积极拓展,办网站,并且在网站上把秘传的少林七十二绝技,包括《易筋经》在内,全部公之于众。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欧戈菁山的笑容很苦,“谁都知道那是真功夫,叶公子,我琢磨着你也该知道,可是你练过没有?” “我……”叶扬天张口结舌,半天才迸出来一句,“谁说我没练过?”少林寺刚在网站公布七十二绝技的时候,叶扬天还真的去看了,并且打定主意要学“一指金刚法”,类似“一指禅”的一种绝技。 叶扬天总共坚持了三天就放弃了。 叶扬天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放弃了,仔细想想看,大约是因为练习的方式太简单。 少林寺的网站上对“一指金刚法”的具体说明,有用地只有这么一句:“其法每日于往来经过之墙壁及树木,或其他物体,以手之食指,向墙壁及物体,轻轻点之,渐渐增力。三年后则技成”。 “所以说,就算是公布出来,也没有多少人会有恒心去真的修习。”欧戈菁山说,“我认为公布一个入门用的气功口诀就行了。毕竟修习道法,还是要讲究天赋的。” “天赋……”叶扬天心里暗笑,“我早就是神仙了,可我就不知道我有什么天赋。” “叶扬天,你别坐着说话不腰疼。”韩雨看穿了叶扬天地心思。“九处每年都想吸收新人,可力量就是不够壮大,为什么?想要修练道法,天赋是最重要地!别以为谁都有你那么好的运气!” “好吧,好吧。算我地错。”叶扬天举手投降。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办起青云大学来,”韩无熠说,青云大学应该面向全社会招生。但是,招生的办法应该跟其他大学有所不同。” “目前我们的设想是:全国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公民,都可以报名,但报名的同时。也要接受体检。”欧戈菁山补充韩无熠地说法,“通过体检,排除那些没有天赋的公民----我个人估计,被淘汰的应该在99以上。” “那也是个庞大到不行的数字。”叶扬天被欧戈菁山的设想吓得浑身冒冷汗,“咱们国家人口官方数字过十三亿六千万,实际上可能还更多,就算适龄人群中间只有0.1合格。那也不是一所两所大学能够消化得了的。” 对此,欧戈菁山早有对策,信心满满地说,“所以才要逐渐引进其他门派。从青云大学开始施工,到全民体检完毕,这至少需要两年以上的时间,有了这些时间,其他门派也就可以浮出水面了。” “总之还是有很多问题。”叶扬天一个劲儿地摇头,“如果说其他门派也都参与到现实社会中----当然不管是你们还是道门,都会有些门派不愿理这个碴儿。同时我们也都会希望一些门派能够潜伏起来成为秘密地……管它是什么。可道门对整个社会的冲击会造成多严重的后遗症?你们想过没有?” “我们想过了。”韩无熠和欧戈菁山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只是声音都有些沉重。 “你们想过了?”叶扬天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就连我这个高中生都能想到。道门的出现会让整个社会形成信仰道教的氛围。宗教和政权之间会不会有冲突?等道门地实力在现实社会中得以展壮大,那将来咱们国家……就算不提这个。道家的无为思想会影响多少人?经济基础……” “很多事情如果真的应该改变,那就改变好了。”韩无熠作为公安九处的处长大人,说起话来竟然毫不负责。 “叶公子,政教合一是不可能的,中国的土壤上长不出来这种怪玩意儿。”欧戈菁山还是担任了补充解释的角色,“经济方面……如果说人们有可能获得更长地寿命,更好的生活,那么经济只可能保持持续增长。最简单的例子,有关道门的事物能够吸引多少外资?这可比中东的石油值钱多了。” “还有就是……”韩无熠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把话说完整了,“以国内的部分公民信仰一个本土的宗教为代价,换回来国家整体实力,尤其是军事实力和与之向对的对外威摄力的决定性提高,这样的买卖……哪怕政府地算盘打得不像叶家那么精,也是巴不得要做呢。” “更何况这种信仰对增强民族自信心和凝聚力也有极大的帮助。”韩雨替欧戈菁山补完。 “叶公子,可能你还不知道。”欧戈菁山是喜欢上“补充解说员”这种角色了,他意犹未尽地说,“我,韩处长,小雨,还有,包括公安九处的绝大多数成员在内,我们都是坚定的**员。” “英雄,你杀了我吧。”叶扬天抚着自己地额头,相信了这个世界地疯狂。 第五十四章 这年头,有些爱情,有些不对头。(上) 青天朗朗,白日昭昭,韩无熠、韩雨一对父女,再加上个欧戈菁山,三人硬是把叶扬天给说懵了。 事隔多年之后当叶扬天再想起来这天的事情,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按说我那时候也不怎么笨啊,怎么就让这么一帮人给忽悠了?” 但至少现在,叶扬天总算是相信了,自己开着玩笑让欧戈菁山去找韩无熠商量的所谓道门社会化这件事情,其实是有很大的可行性的。 所以,叶扬天也就答应了三人,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进行配合。 这其中需要叶扬天出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韩雨一起,去夜探宗堂。 叶扬天答应得很痛快。 对董双蔻的来头,叶扬天始终不能释怀,就算韩无熠不提出来,他自己也会去的。虽然身边多了一个韩雨,可叶扬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如果到时董双蔻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叶扬天自信有制住韩雨不让她听见的能力。 在等待夜晚降临的这段时间之内,叶扬天又承受了韩无熠和欧戈菁山的轮番轰炸,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今后再不会做出诸如带净土和尚这样的人物去与道门有关地方之类的事情,还保证会把龙斋贞水和千叶冰云看好,在事态明朗之前,不让两人返回日本。 此外,叶扬天也对韩无熠等人问了些别的事情,最主要的,是有关佛门。 叶扬天可不希望有一天会遇到跟道门人数不相上下的一群和尚,啊,还有尼姑。 韩无熠的回答让叶扬天很窝火。 韩无熠说,在公安九处掌握的范围之内,佛门与道门的境况完全不同,比如普陀山法雨寺的印空禅师等,身具神通却又入世的和尚其实不多。他们大都在“中国佛教协会”和公安九处都挂名,只是空名,说“入世”,平时也很少与现实社会的种种事务有交集。 至于“出世”地和尚,韩无熠说这与道门一样,公安九处里并没有他们的档案,所以完全无法排除在道门参与到现实社会中以后,佛门会不会也跟道门似地玩一出吓人的。 听到这儿。叶扬天差点儿没吐血。 好在欧戈菁山没忘了补充,就欧戈菁山所知,佛门秉持的理念与道门不尽相同,数十年以来的境况也不相同。道门隐世不出,九成以上,还是因为数百年来不得飞升而导致的心灰意懒;但佛门……严格地说,很受了些大害。 建国以来。曾经有过数次政策路线的错误,不单是佛教,道教和儒教也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险些一蹶不振。这里面,佛门所经受地苦难一言难尽----欧戈菁山回忆说。他就曾经目睹过一回,个中详情,实在不足为外人道。总之,佛门在很大程度上丧失了一批真正的菁英人物,而且,经此一回,佛门对政府的态度基本上就变成了敬而远之。 也就是说。佛门虽然至今也还在大力展信徒,但一遇到与政府相关的事情,大多推辞,即便勉为其难,也总是预先留下了退路。 叶扬天听欧戈菁山含含糊糊一说,自己也明白了:连公安九处处长韩无熠,一身的本领追根溯源也还是出自道门,可想而知佛门的真正实力一方面不会太强,另一方面……其实很不受待见。 这让叶扬天安心了----就是说,佛门哪怕是想让自己去当和尚。也绝对不会通过政府来对自己施加压力。 然后叶扬天甩着袖子就去找姜潇潇了。 对韩雨急提起了夜探宗堂一事,叶扬天这样表示:“知道了,晚上我再过来不就完了?我现在有正事要办。对,谈恋爱。这可是正经大事。” 姜潇潇还在生叶扬天的气。 这是因为从珉山回青云门时。姜潇潇忽奇想,要叶扬天跟她一起“飞”回来地缘故。 姜潇潇没有想到。不借助自己的力量就在天上“飞”,不管叶扬天用的姿势是搂是抱是背,滋味都不好受。 坐直升飞机来到青云门时就晕机了的姜潇潇,在天上飞的时候七晕八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降落”,立马儿吐了叶扬天一身,淑女形象,破坏无遗。 叶扬天赶紧请来了华九,帮姜潇潇治好,可接下来,他就面对了姜潇潇地怒火----他之所以跑来找韩无熠等商量正事,其中有很大的因素,是不想被姜潇潇给活活掐死在房间里。 这要传出去,可是有点儿丢人。 “笑容要灿烂……笑容要灿烂……”叶扬天给自己打了半天气,拿镜子照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个自以为最“帅”的表情,这才走进了姜潇潇的房间。 “潇潇,好多了吧?”叶扬天抱持着有史以来最灿烂的笑容,对姜潇潇打招呼,“我就说,华九的医术绝对是天下无敌……哎呀!哎呀!疼!潇潇……” “叶子!你就这么害我吧!”姜潇潇瞪着眼,右手拇指和食指在叶扬天上臂掐住一小点儿肉,非常麻利地旋转了 “潇潇,我不敢了,我以后都不敢了行不行?”叶扬天打躬作揖,一个劲儿地告饶,“潇潇,我记着你小时候也会掐人,可业务水平比现在差多了……你现在这么一掐,那真是……有分教:天愁地惨,鬼哭神嚎……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好潇潇,我不犯贫了还不行?” “让你再欺负我?”姜潇潇松手,把食指放到唇边,比划一个手枪的姿势,轻轻吹了吹所谓地“硝烟”。 “我可没想欺负你……再说……欺负就不是这么欺负了……”叶扬天看着姜潇潇的脸色,没敢让肚子里那点儿不太健康的话语通过嗓子眼。 “不闹了,晚上我有正事儿,这不先过来看看你。”叶扬天笑着,坐到姜潇潇身边。 “什么正事儿?”姜潇潇随口问。 “去找董双蔻那家伙问个清楚!”叶扬天恶狠狠地说,“我就不信,这回我还探不出他的海底?” “董双蔻……”姜潇潇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听你说起太多次了呢。” “你不是也见过他?”叶扬天咬牙切齿,“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儿!” “要我说,他比你似乎还有本事哦。”姜潇潇微笑。 叶扬天立刻就炸了,“潇潇,你别故意激我行不行?” 姜潇潇向叶扬天眨眨眼,“我激你了?” “潇潇……”叶扬天颓然坐下,没话说了。 “跟男朋友最说不得的十句话里排第一位的,就是:你看。再看看你,他可比你强多了……”姜潇潇捂着嘴偷笑,“叶子,这话对你不适用吧“怎么不适用?”叶扬天气得乐了,“潇潇,你非气死我是不是?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个……让我想想。”姜潇潇掰着手指头开始算,“气死你了。从此就没人缠着我,我就自由了,这是第一个好处;气死你了,从此我就再也不会被你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得哭笑不得,这是第二个好处;气死你了。从此我就可以再……” “潇潇……是谁让谁哭笑不得?”叶扬天深深地叹气。 “对了,你自己去找董双蔻?”姜潇潇忽然问。 “我和韩雨。”叶扬天还在郁闷着,“公安九处那边,对董双蔻也非常感兴趣地样子。嗯,没错,我估计公安九处肯定把董双蔻也列为了最需要拉拢的对象之一……” “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姜潇潇顺手拈来一句当年领袖地著名语录。 “那小子让我出了好几次丑了!”叶扬天继续郁闷。 “行了行了,你还没完了?”姜潇潇有点儿不耐烦。 “我……”叶扬天也想开了。“潇潇,不说这个。” “那说什么?”姜潇潇歪着头,“说说你那个千叶冰云?你那个小冰?” “潇潇!”不知怎么,叶扬天对姜潇潇的语气忽然感到一阵陌生。“玩笑啦……”姜潇潇吐吐舌头,“叶子,你以前不是开不起玩笑啊,怎么了?” “看样子,我是真的心烦。”叶扬天一惊,接着垂头丧气地说,“我好像对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 “叶子。最近你总在碎碎念。”姜潇潇皱起了眉头,“你压力太大。” “也就是在你跟前。”叶扬天闷着头说,“在外面,我可是……” “叶子。”姜潇潇蓦地严肃起来。盯着叶扬天地眼睛。很诚恳地说,“叶子。给我看你最好地一面,给我看你最帅地一面,好不好?让我……喜欢你。” “潇潇?”叶扬天一愣。 “叶子,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希望你能给我看你最出色地一面,让我知道你是最好的,让我为你充满了虚荣心,好不好?”姜潇潇的目光很清澈,“我一早就想跟你说,我是一个最普通的女孩子啊,我虚荣,我嫉妒,我想知道,你是最了不起的!我对你就是这样一点儿要求----你以前,是全都做到了的,你一直都是一肩承担了所有地事情,别让我今后失望好吗?” “潇潇……”叶扬天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彻底愣住了,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姜潇潇的手,愣愣地点头。 叶扬天似乎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但……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叶扬天以为这样的自己是幸福的。 逐渐地,夜了。 第五十四章 这年头,有些爱情,有些不对头。(中) “啊,前一阵我学了一歌来着。”叶扬天把姜潇潇揽在怀里,一下午,他们就这样度过。 “什么歌?”姜潇潇轻轻问。 “美人歌。网上一个叫七杀疾翎的人填词,很棒的词!”叶扬天兴奋起来。 “你唱给我听听?” “好啊。”叶扬天清了清嗓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句清脆、悠长的道白,在房间里响起来了。 “撩拨少年正轻狂,缠腰间玉带手擎苍。快马离弦出天阙,掣单骑刀剑著文章。 铁蹄轻甲宝剑霜,待张弓射月落天狼。高歌千里除弱冠,引一曲唱罢笑斜阳。 只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 流水绕红墙,歌舞榭,音饶梁,停骑秋江上,罗绮箜篌奏一方。 媚眼凝春霜,半面羞,泪迷茫,琼脂照绝色,雁落冠群芳。 银帘卷汉帐,唇微启,曲轻唱,当做红菡萏,只待意中花底浪。 轻舟映昏黄,男儿胆,女柔肠,仙音鼓萧瑟,无语弄凄凉。 寒月下谁坐残烛旁,小轩窗。 红斗帐伊人思着何方? 褪凤鬓解缠绺叹惆怅,龙纹玉掌梳将不去只恨长。 飞骑出平冈,踏马蹬,征番邦,但求沙场归,莫将美人相忘。 城南烟柳有佳人,奏锦瑟歌传陌巷深,胭脂鹅寰扑粉面,取一笑顷绝三千城! 后人有诗为证: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瑶台戏春芳,欢阑兴,迎霓裳,郦酒临龙阁,柳黛一扬斥萧墙。 俏眉饮离觞。朱颜皱,暗沉香,侠少随剑舞,醉死又何妨! 青蔻倚桂堂,连天草,惹青黄,哀筝十三弦,梁祝千载歌断肠。 粉腮褪秋妆。抹红唇,费思量,但见少年郎,美人解香囊。 灯幔下宝剑断愁肠,入厢房。料想着边塞曾尘土飞扬。 忍长宵终无须对空堂,卸下征袍战衣莫负少年儿郎! 尤记离别伤,举金樽。西北望,英雄锦衣归,柳堰莺歌诉衷肠。 红栏屏天光,赏落英,戏鸳鸯。彩绸花烛下,须眉七尺伴娇娘……” 叶扬天用心在唱。 他嗓子本来不错,这歌里有几句是用了越剧的唱腔,也有要拔高音的地方,都让他轻轻巧巧地唱了出来。 姜潇潇在叶扬天身边偎着,用手轻轻打着拍子。 一曲终了。“还不错吧?”叶扬天笑着问。 姜潇潇半眯着眼,似乎有些困了。没有回答。 “我喜欢描写盛唐的歌。”叶扬天说,“我喜欢盛唐的气象,所以像我这种不喜欢背书的人都把这歌词给背过了----说真的,七杀疾翎这家伙作的词……太拗口了……” “是吗?”姜潇潇懒懒地问 “潇潇……”叶扬天俯身,想要在姜潇潇嘴上一吻。 突然响起了敲窗户的声音,叶扬天浑身一哆嗦。 “叶扬天,走了!”是韩雨。 叶扬天小心地把半睡半醒的姜潇潇扶到床上躺下,为她盖上被子,接着像一阵龙卷风似地,直接卷出了房间。 “韩雨你信不信我把你给宰了?”叶扬天把双拳捏得“喀吧”“喀吧”直响。 “我就是叫你出来去宗堂啊?”韩雨抬手。把手腕上地手表举到叶扬天的眼前,“你自己看,10点5分,我还等了你五分钟呢!” “你等了我五分钟……”叶扬天的气势忽然没了。怯怯地问。“韩雨,你……你都听见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听见。”韩雨耸耸肩。“我来叫你的时候,你都已经唱到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叶扬天沉默着,四下看了看,找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堵墙,走过去,用脑袋在墙上撞个没完。 “大罗金仙的行为艺术。”韩雨评价道。 空明峰,通向山顶宗堂的山路上,叶扬天与韩雨并肩而行。 韩雨的肩膀不住**,似乎在笑;叶扬天地额头正中央,有一块微微青的地方,一脸的倒霉怨气。 “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好吗?”韩雨总算忍住了笑,问。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叶扬天的口气横得很,“没什么不好!” “----那干嘛非这个时间来?白天来不行吗?”韩雨又问。 “明明是你们说夜探宗堂”叶扬天还没消了火。 “这根本就不是夜探了啊,改夜闯了……”韩雨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夜行衣,也郁闷起来。 “自作自受。”叶扬天幸灾乐祸。 “叶扬天,你嗓子真挺好。你看这月朗星稀乌鹊南飞的,再唱一吧。闲着也闲着。”韩雨打击叶扬天。 “韩雨,你要是跟任何人提起今天这事儿来,你当心我撂挑子不干!”叶扬天冷冷地威胁。 “明明是在夸你。”韩雨貌似委屈。 就这样,两人直入宗堂。 宗堂中依旧没人,但韩雨跟叶扬天说了上次她来时正遇上了青山真人与凌波仙打斗,所以两人也都存了小心。一直走到了宗堂第三进,西侧厢房之前,叶扬天和韩雨都没撞上谁,夜空下一片静寂。 “好像……” “嘘!” 韩雨刚要开口,叶扬天急急地把她的嘴捂住了。 “有人!”叶扬天传音给韩雨,“躲起来!” “有人?”韩雨疑惑,心说,“又来晚一步?” 在董双蔻面壁地西厢房中,传出两个人交谈的声音,一个自然是董双蔻,另一个声音叶扬天和韩雨也都听得出来,是青云门第三十七代弟子……青天真人的徒弟,董双蔻的授业恩师:萧如 “双蔻,”厢房内,萧如云在董双蔻的面前盘膝而坐,语气有些严厉,“你还在说这些胡话!” “师父,俺没说胡话啊,俺真就是那么想地!”董双蔻直接顶了回去。 萧如云叹了口气。 西厢房外。叶扬天与韩雨隐去了身形,听着门内两人的对话,一时摸不着头脑。 “面壁百年,这算是给你一个教训。如果你还不思悔改,双蔻----你也知道,在青云门,为师可替你说不上什么话。”萧如云继续说。 房外的叶扬天第一次听到萧如云自称“为师”。想想以前萧如云在云山三十一中做地诸如偷了全校的作业本之类的趣事,嘴角泛起微笑。 “师父,不用你给俺说话。师父心疼俺,俺知道,俺高兴;可俺心疼师父。师父咋就不高兴了?” 董双蔻这一句话就把叶扬天脸上的微笑全打飞了。 “你……”萧如云似乎拿董双蔻没有办法,“你”了半天,却接不下去。 “师父,俺就不明白了,那个小叶子,他哪儿好了?”董双蔻说地话一句比一句石破天惊,“俺虽然在这儿面壁。没怎么出去,可俺看得见啊,师父,你成天里惦记着他。” “住口!”萧如云气急,抬手要打董双蔻,董双蔻不躲不闪,萧如云狠狠打下去,却在手掌离董双蔻面颊不远的地方停下了。 韩雨悄悄看了叶扬天一眼,目光颇令人玩味。 叶扬天的脸红了,跟房内萧如云脸上的红晕很像。 “叶扬天。你听明白没有?”韩雨对叶扬天传音。 叶扬天以为韩雨在奚落他,没有回答。 “叶扬天,你听明白没有?”韩雨又问,“董双蔻。他被罚面壁以后离开过这儿!” “嗯?”叶扬天这才明白过来。刚才董双蔻说地是“没怎么出去”,分明就是说他还是曾经出去过!只是因为语境特别。并不引人注意罢了。 “这小子,看上去似乎说的都是实话,但实际上……哼哼……”叶扬天告诫韩雨,“咱们仔细听着,别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韩雨斜着乜了叶扬天一眼,心说,“董双蔻是假迷糊,你是真迷糊!” 两人是在房外偷听,看不到里面萧如云与董双蔻的表情,可从刚才萧如云的反应中,韩雨听得心知肚明:董双蔻说萧如云总是记挂叶扬天,恐怕九成九不会有假了。 隐身在侧,韩雨与叶扬天彼此却看得见,韩雨忍不住仔细打量起了叶扬天,心里纳闷:“这个家伙也说不上怎么厉害,刨出去是大罗金仙这一点,还有哪儿好了?一个姜潇潇,再加一个萧如云,都看上他什么了?” “韩雨,你盯着我看什么?”叶扬天被韩雨看毛了,传音问。 “本小姐乐意!你管不着!”韩雨撇撇嘴。 叶扬天哀叹无奈中,西厢房内,萧如云与董双蔻又开始交谈。 “双蔻,无论如何,你不能再对小叶……你不能再对叶师无礼。”萧如云像是在规劝董双蔻,却因为脱口说了“小叶”,口吃起来。 “小叶子没什么本事。俺不怕!”董双蔻大大咧咧地说。 “叶师是大罗金仙临凡,统领道门,你一个青云门的后辈弟子,怎么能跟叶师相提并论?”萧如云强自按捺胸中火气,好言解说,“双蔻,你为人聪敏,举一反三,是道门中罕见的苗子,可不要落得自毁前程,让青云门中地师长们伤心才是。” “他也算为人聪敏?”叶扬天差点儿吐出一口血来---- 在这件事情上,叶扬天地态度矛盾之极。 董双蔻如果表现得呆呆的,叶扬天就会骂他“装傻充愣”,“其心可诛”;但如果有人说董双蔻聪明,叶扬天更是一肚子的不乐意。 总之,无论董双蔻是笨是精,在叶扬天这儿,都得挨骂。 “师父。师长们伤心,俺不在乎。”董双蔻愣愣地说,“又不是俺乐意在青云门呆着?师父是俺师父,师父伤心,俺自然不高兴。但俺可没想着师父只是师父,俺不是想让师父当俺师父!俺……” “够了!”萧如云真地恼了,“双蔻,从你拜入为师门下。就整日说这种疯话,为师罚过你多少回?你还不知悔改?” “师父,俺又没错,俺改什么?”董双蔻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俺就是说说心里话,天上地神仙听见了,也不会笑话俺!” “这小子!”叶扬天仔细听着。压下胸中因董双蔻对萧如云回话引起地怒火,果然听出了不对。 “叶扬天,你听他说,就是天上的神仙听见了……”韩雨也听了出来,传音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说,他跟天上地神仙有交情!”叶扬天恨恨地说,“如果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就把我的脑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我要你脑袋干什么?”韩雨摇摇头,“当球踢不够圆,还是实心的。” “韩雨,你想想你最近是不是一说话就故意针对我?我招你了?”叶扬天愤怒了。 “有吗?”韩雨随口回答叶扬天。说完,心脏竟莫名其妙地跳得快了。 “算了,你听董双蔻说,他似乎早就对萧如云心怀不轨,可不是最近地事情。”叶扬天继续分析着房内两人的对话。 “这不是重点吧?”韩雨愣了愣,“董双蔻在青云门怎么也呆了三年了,这三年,应该都是跟着萧如云在学道法----对萧如云早有想法,也算正常。” 叶扬天没有接韩雨的话茬。 还是那个老命题:在叶扬天想来,如果董双蔻很有可能是天庭的另一粒棋子。就好像自己这样。那么董双蔻对自己看不顺眼,总是想方设法拆自己地台也就可以得到解释了。但另一方面,如果董双蔻是天庭的另一粒棋子,那么在这三年之中。他总不会是真的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青云门里想要泡自己的师父吧? 叶扬天扪心自问。自从吕洞宾“度化”自己之后,生活一日三变。只在几个月内,就弄得天下风云变幻,几乎就应了那句老词儿,“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如果董双蔻在道门三年,早能掀起无数风浪来了! “等等……那六十一派……”叶扬天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儿凉。 这一届道门大比,有六十一派称得上来历不明,而董双蔻同样是来历不明----这二者之间,难不成会有什么联系? “叶扬天,你想到什么了?”韩雨觉了叶扬天表情的变化。 “没什么,我还得再琢磨琢磨。”叶扬天摇头不答。 “切!”韩雨悄悄向叶扬天比了一下中指,样子不雅,动作很小。 西厢房内,萧如云和董双蔻都沉默着,这个空当正好给了叶扬天、韩雨两人讨论的机会。 “叶扬天,你说,董双蔻是真地喜欢萧如云?”韩雨突然扔出这么一个问题。 “你傻了?”叶扬天嗤之以鼻,“韩雨,你自己看见过,今天也听见了,董双蔻对萧如云地要求就是两个字:不理。这是他真喜欢萧如云?开玩笑!” “你才傻了呢!”韩雨反唇相讥,“喜欢一个人就要对那人百依百顺?”“那当然。”叶扬天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啊……你这种人怎么会有女朋友?”韩雨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某个人百依百顺,绝对不是因为他喜欢那个人!就算是真的,那个人也不可能因为这个爱上他!” “韩雨,要是我没记错,你还是个女光棍吧?”叶扬天嘴上毫不饶人,“我记着我手里还有把谁的短剑来着?靠这种东西给自己找老公地女人,居然也说爱情怎么怎么了?还不让人笑掉牙?” “你!”韩雨气得腾地站了起来,传音声压地低低地,语调凶狠地说,“叶扬天,你等着,我早晚让你好看!寒雨剑我一定会夺回来地!” 叶扬天撇撇嘴,翻翻白眼,把能表达“不屑”这个含义地表情做了一个遍,然后才迸出两个字:“随便!” “你……你……”韩雨气急,忍不住要凑上去真给叶扬天一下,耳边却听见叶扬天有几分迟疑似的问话。 “韩雨,你说对女朋友百依百顺,她不一定就高兴?” “当然!”韩雨愣了愣,立刻回答,“九处里对本小姐百依百顺的人多了,本小姐向来是不会正眼看他们一眼的。”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叶扬天居然没有再挖苦韩雨,又问。 “怎么办?嗯……我想想……”韩雨被叶扬天的思路带着走了,慢慢地说,“最起码,那个人得比我有能力吧?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他能给我指出来……不过光这样也不够,在我偶尔想干点儿无伤大雅的傻事儿地时候,他就不能劝我了,最好是能跟着我一块儿去干!” “还有呢?” 第五十四章 这年头,有些爱情,有些不对头。(下) “还有?”韩雨皱着眉头琢磨,“那就是关心我啦……不过不能那种全天二十四小时打着关心我的幌子弄得我没一点儿私人空间,那是假的!应该是在给我足够自由的情况下,在我需要他关心我的时候他就biu地一声出现在我的身边!另外,还得时不常地给我一些惊喜。比如说……对了,比如说我生日的时候,正好赶上该我去暗杀哪个贪官,等我赶到,却现那个贪官已经死了,而且贪官的脑袋被放在桌子上,在脑袋顶上,还要放着他给我的一张生日贺卡!这就很温馨……叶扬天?你这算什么表情?” 叶扬天的表情扭曲了,不知道是笑还是哭----事实上,叶扬天自己也不清楚在听到对于“温馨”两字的诠释被花样翻新成这样的时候,脸上应该出现怎样的表情才算合适。 “我想说……当你男朋友的那个家伙----如果你在你的漫长的一生中真的能找到那么一个倒霉蛋儿的话,我用最乐观的态度----他应该是前十辈子都干尽了坏事……”叶扬天终于笑了,“才会遭此报应……” “叶扬天!”韩雨突然现自己刚才是把心事全说出来,结果还被嘲笑,这下她真受不了了,照着叶扬天的面颊,举手一个耳光。 “君子动口不动手。”叶扬天轻轻刁住了韩雨的手腕,对西厢房努努嘴,“还有正事。” “你……”韩雨只好忿忿地把手狠狠抽回来,一边腹诽叶扬天,一边又竖起了耳朵。 “总之为师对你说过了,也算尽到了做师父的义务。”萧如云站了起来,开始向西厢房的门外走,边走边说,“双蔻,为师对得起你。可是你……为师怕你自己会对不起自己。” “的确,双蔻。你的修为早过了为师,”萧如云在西厢房的门外站住了,慢慢地说,“单论道法神通,你恐怕都能作为师的师父,甚至……你也能跟……跟叶师争一日之短长。可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做,对你自己,对叶师。对青云门,对天下道门,有哪怕一点儿益处?徒然闹得天下大乱,人心惶惶!” “为师知道,”萧如云苦笑一声,双眸中似乎闪烁着什么东西,“双蔻。为师知道,这间厢房困不住你,百年面壁,一开始就是青山师伯专门为你预备好了的一个笑话罢了。可你记着一件事情!” 萧如云并不回头,语气在瞬间变得冰冷。“双蔻,你给为师记住,来日,你如果仗着你一身本领,做出天怒人怨之事,为师纵然不是你的对手,但血溅五步。为师不惜一搏!” 说完,萧如云走出了西厢房,一滴晶莹的露珠,在厢房台阶上溅碎。 隐隐地,似乎还有这样地声音:“双蔻,有些心意,为师知道。不过,只是知道……” “师父!”董双蔻呆呆地听着,直到萧如云走出西厢房,才叫了一声。抢上前来,就要去追。 “站住!” “呛啷”一声,萧如云掣出了怀中的短剑,头也不回。语气冰寒。“董双蔻,你被掌门下令罚在宗堂厢房面壁百年。我萧如云为青云门三十七代弟子,你要是敢在我面前迈出厢房一步,违了掌门之令,我便代掌门清理门户!” “师父!”董双蔻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西厢房的门槛,却迟迟落不下去,只能哀叫。 萧如云手中持剑,缓缓走出了宗堂,夜风之中,道袍飘飘。 “太帅了!”叶扬天看着萧如云离开的背影,心中如同打翻五味瓶,种种莫名的滋味涌上来,到头来只能赞出这一句。 “真的太帅了……”韩雨幽幽地说。 韩雨钦佩萧如云的洒脱,但同时她又乜斜叶扬天一眼,为萧如云深深地不值。 韩雨觉得,无论是叶扬天,还是董双蔻,都绝配不上萧如云这般地道门奇女子! 过了好久。 董双蔻早回了西厢房,在门外,叶扬天和韩雨也又偷听了一会儿,却只能听见隐隐的嘟囔,具体说的什么完全听不清。 “怎么办?”韩雨问。 “还能怎么办?”叶扬天没精打采地反问回去,“咱们来是干什么的?亲爱的杀手同学?” “就……这么闯进去跟董双蔻谈心?”韩雨非常犹豫,“咱们来是为了跟董双蔻谈心----之前你也说了,会尽可能地放下身段,请他合作,至少不要让他对道门走入社会造成阻碍……可现在……” 韩雨忍不住学叶扬天翻了翻白眼,“我不觉得董双蔻他现在的状态能够跟任何人平心静气地谈心。” “真难得,我和你的意见相同。”叶扬天苦笑着,“可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 “那……” 韩雨地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西厢房内,传出来董双蔻的声音,“你们进来吧。” 叶扬天跟韩雨对视一眼,两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 “进去就进去。”叶扬天咽了口唾沫,故作豪迈状,“我是大罗金仙,我怕谁?” “你说的,你是大罗金仙。”韩雨这回没充英雄,“叶扬天,天底下最难搞的生物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一种名为失恋男生地宇宙级霹雳无敌灵长类灵长目人科人属的东西。”韩雨的神色很沮丧,“他们不属于智人种群,无法沟通,破坏性可以与酷斯拉媲美,韧性可以与蟑螂相提并论……” “好了好了。”叶扬天望着天边的星子,满怀同情地说,“韩雨,现在我知道那些曾经被你抛弃的男生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不用自卑,你也很无敌。” “你们两个,不是好人。”董双蔻的声音从西厢房中传出来,“有必要这么埋汰我吗?” “有门!”叶扬天哈哈一笑,董双蔻在自称“我”。而不是他的招牌字号:“俺”。 韩雨推开了西厢房地房门。 房间内很暗,但叶扬天和韩雨都能看得清,董双蔻垂着头,坐在地板的一个蒲团上,仿佛从骨子里颓废了出来。 “失恋的人生总是如此彪悍啊……”叶扬天施施然坐到了董双蔻的对面,伸出手亲切地拍了拍董双蔻的肩膀,“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失恋这种事情。次数多一些以后,也就不觉得什么了,没准儿你还会觉得这是一种非常有益于身心地经验。” “叶扬天,”韩雨站在了董双蔻的身边,很受不了似地说,“如果我有你这种朋友,我会把他阉了。我打赌我会。” “他不是我的朋友。”董双蔻闷闷地说。没有抬头。 “在今天看见你被甩得这么有型之前,我也没把你当朋友。可现在,说实话,我自内心地向你致以诚挚地问候,我想我们未必做不成朋友。”叶扬天的神情很严肃地说着混账话。 “听说你以前被姜潇潇甩得很惨?”董双蔻的问话让在一边准备看打架地韩雨差点儿把腰给闪着。 “惨?”叶扬天夸张地叫起来。“那可不叫惨,那是惨到家了!” “哦?”董双蔻抬起头来,目光中充满好奇,“怎么惨到家了?” “这么跟你说吧,我那次对她表白的时候……”叶扬天陷入了沉痛的回忆,“你能相信吗?她问我有没有在吃药!” “我猜你一定傻呼呼地说没有。”董双蔻笃定十足。 “是啊!”叶扬天一拍大腿,“然后她就告诉我。我应该开始吃了。” “真惨。”董双蔻点点头。 “所以说,告白被甩,是很要命地一种经验----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尝试着改变一下你地造型,这样告白地时候可以让她的注意力转移,成功地几率会大一些。”叶扬天开始对董双蔻提建议了。 “改变造型?” “就是改变造型!”叶扬天把头点的像是在捣蒜,十分认真地说,“你一直是穿青云门的统一服装,当然就传统地观点来看这种服装也未必不好,但如果用艺术的眼光来看,那就只有一个字可以说了。” “什么字?” “no!”叶扬天高声叫道。“no!或者是out!你难道没有觉你穿着这样的一身衣服进行告白其实显得你很蠢吗?啊,对了,就是潇潇建议我去吃药的那一次,我是穿着校服告白的。现在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吧?”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董双蔻兴奋了。“那你觉得我穿什么衣服比较合适?” “这个……理论上说,任何一身衣服穿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能体现出他这个人地与众不同来,比如裙子!对,裙子!如果是英格兰男人穿,那就非常英俊潇洒了----顺便问一声,你没有英格兰血统吧?” “没有。”董双蔻悔恨地摇摇头,手捶地板,“我怎么就没有英格兰血统呢?该死的!” “没关系没关系。”叶扬天安慰董双蔻,“你没有英格兰血统也没有关系,顶多是让咱们少了一种选择而已,你可以不穿连衣裙表白的,相信我。” “真的可以吗?”董双蔻的双眼中噙着泪花。 “你相信我吧!”叶扬天大包大揽地说,“其实我们在衣着之外,更应该注意的是语言,对,语言!你总是一口一个俺啊俺的,这地确充分体现了你的个性:每次你说俺的时候我都想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从这个方面来讲,通过语言来塑造你的人格,你做得非常成功!” 董双蔻得意地笑了。 “可是啊!我的同志哥!”叶扬天痛心疾地说,“你对你的心上人怎么可以也这么说呢?哪怕你就是变通一下,比如说用……嗯……用咱家,或者洒家,甚至是拙者,都能体现出你对她的不同寻常的感情!这比一个一成不变的俺,更加富于变化,有人情味儿,能在她的内心深处产生一种共鸣!你知道,每一个女孩子在内心深处都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虽然咱们男孩子也一样----你如果能将这种不同,从你地口中,从你对自己的自称中,让她感受到这种变化……” “那会怎么样?”董双蔻急切地问。 叶扬天双手抱在胸前,一脸陶醉地高声吟诵起来:“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就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董双蔻饱含热泪,跟着叶扬天一起吟诵着,“就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你要让她感觉到,是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而你却用黑色的眼睛来寻找她!” “我要让她感觉到,是黑夜给了我黑色地眼睛,而我却用黑色地眼睛来寻找她!” “你要让她知道,在时间的无涯地旷野里,你没有早一步,你没有晚一步,就刚刚好遇到了她!而她,在时间的无涯的旷野里,她没有早一步,她没有晚一步,就刚刚好遇到了你!” “我要让她知道,在时间的无涯的旷野里,我没有早一步,我没有晚一步,就刚刚好遇到了她!而她,在时间的无涯的旷野里,她没有早一步,她没有晚一步,就刚刚好遇到了我!” “我得出去吐一下。”韩雨在一边看着听着叶扬天和董双蔻的表情、动作、语言,在忍不住拔出剑来把这两个人之前,捂着肚子冲了出去。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了吧?”韩雨前脚刚出西厢房,叶扬天就突然问。 “俺是青云门第三十八代弟子董双蔻啊。”董双蔻答得比喝凉水还顺流,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纯洁得像是空中的小星星。 “我就烦你这样装孙子的!***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叶扬天大吼着,一拳捣向董双蔻的心口。 拳风虎虎。 第五十五章 这年头,良心是个问题。(上) 一拳穿心! 叶扬天这一拳仿佛要将董双蔻前胸后背打个对穿! 这是晚上,青云门空明峰峰顶宗堂的这一间狭窄的西厢房里,墙上只挂着一盏油灯,叶扬天一拳既出,***“噗”地一声,灭了。 月华从窗口洒进来,西厢房内的叶扬天、董双蔻和韩雨三人,身上都披了一层淡淡的银白色,宛若薄纱。 这一拳,就递出去了。 “啪!” 董双蔻及时抬手,把叶扬天的拳头打在掌心----“小叶子,俺实在不明白,你怎么说打就打?” “少废话!”叶扬天胳膊一伸一缩,又一拳,瞄的是董双蔻的鼻子,“你不说实话,我打出实话来!” “小叶子,你要俺说什么实话?” 叶扬天的拳头在离董双蔻鼻子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西厢房内,三人默然不语,浑身不动,宛如三尊泥雕木塑。 叶扬天也不知道自己要逼董双蔻说出什么来。 如果董双蔻真与天庭之间有什么关联,那他现时决来了,又能怎么样?叶扬天难道还非得跟董双蔻掰扯清楚不可? 僵持良久,叶扬天颓然一声,胳膊垂了下来。 换成是个脾气暴躁的,被董双蔻这么一激,恐怕会得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说,但叶扬天好歹有些心机,既然明知打了也没结果,也就只好放手。 “小叶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俺不知道你愁的是啥。”董双蔻坐下来,虽然语气不变,却似乎含了弦外之音,“你该干啥。那就干啥呗?老找俺麻烦,多余不多余?” “我……”叶扬天气得眼球都开始往外凸了。 “噢,对了。”董双蔻忽然瞪大了眼睛,问,“小叶子,你上次来找俺,说这回不会一个人来,还真就没一个人来呢。这个姐姐也找俺?” “啊……”叶扬天望了满脸疑惑的韩雨一眼。讪讪的,不知该说什么。 叶扬天上次对董双蔻说的,是打算要拉着吕洞宾一起过来,他是想着有了解天庭底细的正牌大罗金仙在,董双蔻恐怕就不会再耍滑头;可吕洞宾一听见董双蔻的名字就落荒而走,这事儿提起来,叶扬天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他当时对董双蔻说的。可是信誓旦旦。 “董双蔻,我……也有些事情想咨询一下。一路看中文网”韩雨倒是落落大方,“咱们以前见过面了。” 双蔻歪着头打量韩雨,道,“俺师伯祖跟俺说。姐姐是六扇门里的。” “董双蔻!”叶扬天狠狠地盯着董双蔻,沉声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进青云门以前,就算你没上小学,就是峨嵋山附近地药农,也不至于会说出这种话来吧?” “啥?”董双蔻皱皱眉。“六扇门怎么了?俺也看过《四大名捕》。” 叶扬天不再插口,他在西厢房里找了个角落,开始拿脑袋撞墙。 “董双蔻……六扇门这种说法,现在已经不用了……我说,这个你该也知道吧?”韩雨开始还想顺着董双蔻的话茬安慰几句,突然现不对:这小子连温瑞安的小说都读过了,总不至于还会把政府工作人员和六扇门里的鹰爪子这两种说法搞混。 “嗯,俺知道,姐姐跟以前到俺们村里收税的家伙都是一伙儿的。”董双蔻貌似有几分胆怯地缩了缩身子姐你不会也跟他们似地拿不到钱就乱砸东西吧?俺身上真没钱……” “……”过了好一会儿,韩雨才能把话说全,“叶扬天,你让开点儿地方----我也撞一会 对董双蔻。叶扬天和韩雨束手无策了。如果要打。应该还是打得过的,但毫无意义;要骂……董双蔻的“胡搅蛮缠**”比他从《道德经》和《诗经》里“悟”出来地本领都管用多了。至少,两人都有些招架不住。 “叶扬天,咱们还是先回去?”韩雨扯扯叶扬天的袖子,轻声问。她的目光还是放在董双蔻身上,透出深深的无奈。 “回去……你先等一下。” 叶扬天俯下身子,对盘膝打坐的董双蔻问,“董双蔻,我就问你一句:你被罚面壁百年,一百年内,你真的不会再出这间房子一步?” 顿了顿,叶扬天补充,“只要你亲口说一句你不会出来捣乱,那我转身就走,再不找你的麻烦!” “小叶子……”董双蔻低眉闭目,煞有介事地回答,“俺是青云门弟子,青云门有命令,俺肯定得听。” “我只要你自己说一句!”叶扬天要把话砸死,“你自己亲口说一句,百年之内,你不出这间房!” “俺听俺师父地。”董双蔻死活不肯。 “你……”叶扬天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最后,叹了一声,“算了……”事情想咨询一下。”韩雨倒是落落大方,“咱们以前见过面了。” “俺面壁。俺没啥好说的。”董双蔻满不乐意。 “你入青云门之前----是在什么地方生活的?”韩雨开口。 “之前?那俺就是峨嵋山边上的药农。”董双蔻低下头,不让人看见他闪烁地目光。 “哦?”韩雨微笑着从夜行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打开了,读道,“从上个世纪至今,全国户籍登记中能够查找出来姓名为董双蔻的共有三十六人,其中二十七人已经过世,剩余九人中五人为女性。男性的四人中,一人六十三岁,一人四十一岁,一人三十六岁,均有正式工作。且8月10日,也就是道门大比的当天,这三人都在上班。” “那不是还有一个?”叶扬天纯粹是在凑趣。 “最后那个,一个月前刚刚出生。”韩雨补充道。 “俺……”董双蔻没词儿了。 “董双蔻,你说过你今年是十八岁,三年前,也就是你十五岁的时候拜入青云门----这么说吧,在你十五岁之前。你应该是有户籍的,也应该上过学。”韩雨继续微笑着,“我们彻查了一下,峨嵋山市周边地所有村镇里,都没有你曾经生活过的痕迹。还有,峨嵋山周边的所有的药农、猎户我们也都问过了,都不知道一个十五岁地小男孩曾经是他们的同行。” 董双蔻的脸一下就涨红了。 叶扬天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现代社会跟古代、近代都不同了。查一个人的来历有很多办法。 既然早已认定董双蔻大有问题,那查不到他的户籍自然十分正常;只是,重点在于董双蔻恐怕是绝对想不到这一点的,这样在心理上他就先败了一场。 “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韩雨乘胜追击。 “俺……俺……俺保留意见。”董双蔻嗫嚅几声,憋出这么一句。 叶扬天立刻就乐了。“行啊,董双蔻,再练练,你都能去参加竞选了。” 董双蔻不答。 事实证明,如果一个人要铁了心耍赖,那基本上就谁都拿他没办法了。 任凭韩雨和叶扬天再怎么磨破嘴皮,董双蔻摆明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模样。阴死阳活,彷佛就是在说:“我还真不是给你卖关子,我是压根就不想告诉你。” 到了这地步,叶扬天和韩雨只好举手投降。 两人闷闷地离开了宗堂,往半山的白云满地楼走回去,这大半夜,除了目击一回董双蔻被萧如云严辞甩开地戏码之外,竟是一无所获。 从董双蔻的嘴里,两人连句当不得真地承诺都没能挖了出来。 “怎么说?”叶扬天走在空明峰地山路上,对韩雨一个劲儿地狠。“我跟你们的想法不一样啊,在这个董双蔻身上,我是本能地觉着有一种威胁……嗯,我一看见他。从心里往外就……” “寒?”韩雨接上。“开玩笑。”叶扬天翻了翻白眼。“他又不是空调。” “那……” “对了,天敌!”叶扬天突然琢磨过来了。“就是天敌!韩雨,我和董双蔻地关系很像是一对与生俱来的天敌,好比蟑螂和蟾蜍,蚊子和壁虎,苍蝇和猪笼草----嗯?” “我明白。”韩雨郑重地点头,“你是蟑螂,董双蔻是蟾蜍;你是蚊子,董双蔻是壁虎;你是苍蝇,董双蔻是猪笼草。” “……”叶扬天在抽自己地嘴巴。 “不开玩笑,”韩雨笑够了,停下脚步又问,“叶扬天,你真就这么算了?” “呃……”叶扬天躲着不看韩雨的目光,含含糊糊地反问,“那又能怎么办?” “叶扬天,你身上有杀气。”韩雨轻声说,“我或许没有你修为高,但干我这一行,很敏感的。” 叶扬天没有说话。 “叶扬天,我父亲、还有中央派下来的欧戈菁山,他们都说过,因为你是叶家的公子,所以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对你放心。”韩雨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可从我地角度看,你……应该也做出一种姿态来才好----在珉山里,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没能拦截住日莲宗的净土和尚,这很糟糕。” 韩雨顿了顿,接着说,“我总算还比你大几岁,不敢说比你看得更透彻,但,换了我在你现在这个位置,对于董双蔻,我会下决 “你不用一再强调你是杀手。”叶扬天有些郁闷。 对董双蔻,叶扬天的确动了杀机,可他并不打算当着韩雨的面就出手杀人,这不仅是因为变数太多,更是因为叶扬天不愿以杀掉某人来作为一种不希望事态扩大的姿态。 “叶扬天,我是为你着想。”韩雨微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会杀董双蔻。”过了好一会儿,叶扬天终于开口了,“但不是现在。” “你?”韩雨有些疑惑。 “如果我要杀人,那只是因为我要杀人。不是为了向某些人妥协----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叶扬天摇摇头,补充道,“至少在杀人这种事情上,我只对我自己负责。” 对于公安九处,或者说对于那个还是空中楼阁的“道门社会化”地大计划来说,董双蔻无疑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定时。可叶扬天并不打算去做拆弹专家----叶扬天很清楚,在公安九处的眼里,跟董双蔻这样的定时相比,自己简直就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叶扬天不会妥协。 “请便。”韩雨明白叶扬天的意思,眉头皱了皱,却又笑了,“叶扬天,你还是个孩子。” “我知道,”叶扬天的话吓了韩雨一跳,“我知道你们看重的只是结果----这与我无关,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好啊。”韩雨愣了一会儿,忍不住夸奖,“你倒是应了那句一路行遍天下,无人识得,尽皆起谤……” “什么玩意儿?”叶扬天糊涂起来。 韩雨并不解释,只看着叶扬天笑,叶扬天心里毛,嘟囔几句谁也听不明白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话,快步往山下走。 “八风不动啊……”韩雨望着叶扬天的背影,在心中暗笑,“利、衰、毁、誉、称、讥、苦、乐,四顺四逆,倒不能让他动摇心志?这哪儿还像个高中生?不去当和尚?真可惜了……” 一夜无话。 8月16日了,道门大比还在“休会”期间,青云门中弟子已经差不多把新地场地重新修整了出来。 几天以来,很有些人来拜会叶扬天,但都被挡了驾。叶扬天闭门谢客,甚至青天真人等也很少能见到他。 尽管如此----连最不熟悉叶扬天的人都觉了:叶扬天的气质似乎正在生改变。比如奉命在白云满地楼侍候的小道士空心,这几天干脆就蹑着脚尖,绕着叶扬天走;韩雨更是一边把之前“八风不动”地评语收了回去,一边大跌眼镜。 第五十五章 这年头,良心是个问题。(中) 大家都看了出来:叶扬天有心事---- 没有人敢问。大家只是在琢磨:肯定有什么事情生过了,或者,将要生。 因为叶扬天的表情很可怕。 一天到晚,叶扬天总是阴沉着脸,眉头皱得很深刻,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偶尔说话,声音也干涩涩的,像是自某个深井古洞,难以捉摸;他似乎浑身往外散着某种神秘而压抑的气息,如同山雨欲来的阴沉天空。 叶扬天的整个身心都沉浸在自己的变化中,对外界的事物一时之间少了关心。 这是下午,叶扬天在白云满地楼的卧室里呆,让从窗户里射进的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一半晴,一半阴。 终于忍受不下去了的邢师我走进来了。 “叶子,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叶扬天心里多少明白,却还是反问。 “你不知道?”邢师我拉着叶扬天走到卧室里挂着的镜子跟前,指着镜子说,“你自己看!现在你脸上就写着四个字:生人勿近要不要我在你门口挂个牌子?” “牌子?” “对啊。”邢师我一脸的理所当然,“牌子上写:内有猛犬。 “小邢……”叶扬天苦笑。 “你到底在琢磨什么?”邢师我很担心,“连潇潇都来找我问你怎么了----你才跟她好了几天?怎么就吓得人家不敢跟你说话?” “我……”叶扬天张张口,突然说,“小邢,如果我去杀个人,你怎么看?” “嗯?”邢师我一哆嗦,“叶子,合着这几天你是在为杀人而酝酿情绪?” “不是……”叶扬天刚要否认,又不情愿地点头,“大概差不多。” “杀人不好。”邢师我立刻说。 “我知道。”叶扬天苦恼地把眉头皱得更紧。“可我就是想要杀人。” “董双蔻?”邢师我还算聪明。 “如果留着董双蔻,他早晚得坏我的事----小邢,你知道,那个什么道门社会化计划本来就有很多不确定因素的。”叶扬天对邢师我解释起来,“我怕将来一旦出事,会弄得我……啊,不光是我,还有我们家。你们家,潇潇……总之就是大家一块儿都……” 邢师我沉默了。 过了半天,邢师我才说,“叶子,你苦恼的不是该不该杀人,而是该不该杀董双蔻。一路看中文网” 扬天点头承认。 在珉山,净土和尚之死对叶扬天触动很大----正如那时他对姜潇潇所说的。他并不习惯死亡。推而广之,叶扬天对董双蔻的杀心,其实不该有。 叶扬天对生命很尊重。 他一向以为没有谁能平白夺走一个人生存的权利,神佛也不能。这或许是他至今对天庭仅有敬畏之心,却不能把自己也真正当作神仙的最大理由。 同时。叶扬天也是个嫉恶如仇的,所以他能够容忍韩雨这样的杀手成为自己地朋友。在翻看过公安九处的某些机密档案后,叶扬天甚至有种为韩雨叫好的冲动。 换句话说,如果有证据可以证明董双蔻是个十恶不赦死有余辜的家伙,那叶扬天毫不介意动手杀人----当然叶扬天连鸡也没有杀过,真要杀了人,恐怕他还会因为受不了心理冲击而大吐一回。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董双蔻似乎没有表现出该死的一面,除了很招叶扬天讨厌之外。 仅仅是因为董双蔻“有可能”对自己造成不利,就杀了他。这样的事情叶扬天自认还做不出。 叶扬天苦恼得很。 “这事儿我没法帮你作主。”邢师我同情地看着叶扬天说,“你自己拿主意吧。” “小邢,你好歹也是学武的,就没点儿想法?” “我学武的想法?”邢师我挠挠头,说,“那是家传地,没想法。” “嘿……你怎么也学得跟董双蔻似的了?”叶扬天一撇嘴,“你想。侠以武犯禁,不就应在这个武字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这不都是说的你这种人?” “你省省吧。”邢师我翻起了白眼。“就算搁三百年前,打家劫舍?那也是杀头的买卖。” 沉默了一会儿,邢师我又说,“不过,你真杀了董双蔻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你是大罗金仙啊。但在我这儿,我是觉得正因为你在可以不在乎后果的前提下还不去杀人,这才让我高 “还是你给我省省吧。”叶扬天急忙喊停,“我怎么听着你要是再往下说,好像就要说到greatresponibi1ity?”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没错啊。”邢师我大笑,“你的本事比蜘蛛侠牛多了。” “嗯,我懂你的意思。”叶扬天没好气地说,“你那意思是现在峨嵋山上蹲着十好几万蜘蛛侠呢是吧?” “我没说蹲着。” “你啊……”叶扬天知道,邢师我这是有意让自己放松下来。 “反正,杀人不算什么大事,就看你杀谁。只要你杀人以后觉得还对得住自己地良心,你随便就行。”邢师我做了最后总结。 叶扬天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然后仿佛下了决心,说,“小邢,明天咱们回济南吧。” “明天?” “你总不至于还真惦记着给你搞的比武招亲专场演出?” “去你的!” 两人笑闹一会儿,叶扬天把邢师我轰走了,说是要一个人静一会儿,准备一下明天回去的事宜。 等邢师我离开,叶扬天的脸色一下变得严峻起来,竖起顺风耳确定了一下四周没人,他轻轻地抽出了一柄宝剑。 剑光如同流水---- 是从吕洞宾那里强抢回来地:莫邪剑。 “良心啊……”叶扬天轻轻抚摸着莫邪剑的剑身,喃喃叹息起来。 天迅地黑下来了。 第五十五章 这年头,良心是个问题。(下) 叶扬天带着莫邪剑,悄悄地摸上了宗堂----几天以来,他已是三上宗堂。 独自一个人,隐蔽了自己的形迹,叶扬天一脸阴沉。 “侠以武犯禁。”叶扬天在心里对自己说着,“狗屁!什么是侠?侠就是夹着尾巴做人!” 叶扬天这样为自己的行动加了一个注脚。 还是空明峰顶,宗堂第三进院子,那一间西厢房。 西厢房没有窗户,叶扬天把双眼使劲眨了几下,透过墙壁,看见董双蔻正似笑非笑地盘膝坐着,若有所思的模样。 莫邪剑出鞘了。 寒光! 几乎是在拔剑出鞘的同时,叶扬天催动莫邪剑的剑气,隔着西厢房的墙壁,飞快地横扫过去! 剑气贴地而走。 这一剑没打任何招呼,剑气犹如切割豆腐似的,把整间厢房从地基之上不足一尺的地方,打横着一分为二! 如果董双蔻不动,莫邪剑就能把董双蔻直接腰斩! 但莫邪剑的剑尖,竟停留在了董双蔻的手掌之前。剑气消散,不知什么时候,董双蔻出了西厢房,轻轻一掌拍在了莫邪剑的剑尖上,以莫邪剑的锋锐,却不能在他那红红白白的掌心上再进一分。 董双蔻微微一笑。 叶扬天收剑、再出剑! 这一番动手,与道门大比第一日两人斗法的情形又有所不同。 叶扬天完全不用任何道法,只把一柄莫邪剑施展开了,招招式式不离董双蔻的要害,莫邪剑舞得犹如一团光影,尖锐的破风声连成一片。 董双蔻却只是躲着,并不还击,他的身形仿佛轻得不及一羽,在泼风似的剑雨中上下翻飞,姿态中不着一丝烟火气。 两人都没说话----似乎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叶扬天的剑法秉承吕洞宾。便在天庭中也是能排上号的,却偏偏占不到便宜,眼见一路剑法已经使完,董双蔻却还是神神在在,若无其事。 忽然,“啪”地一声。 董双蔻以手掌拍击莫邪剑的剑身,借力跳出圈外,脸不红。气不喘,望定了叶扬天,又是微微一笑。 叶扬天也不追击,只与董双蔻对视,神色冷峻,良久,开口道。“我知道你了。” 董双蔻声色不动,右手一抖,“刷”地凭空打开一柄折扇,轻轻扇了几下。扇面上,是一幅浓重的泼墨山水。最边上没有完全展开,把题名遮住了。 叶扬天转身就走。 三上宗堂,叶扬天偷袭董双蔻并非起了杀心,与邢师我谈过几句之后,他有所决定:董双蔻没什么必死地罪过,而且,杀人总归不好。 另一方面。叶扬天也知道自己未必就真杀得了董双蔻。 青云门是是非之地,叶扬天想要走了,但在离开之前,他却咽不下这口气,想要从董双蔻身上挖出点儿什么,至少,也要再打一架----哪怕只是吓吓董双蔻也好。 仗莫邪剑,叶扬天以为自己能占到上风。 可就在与董双蔻交手的时候,叶扬天觉董双蔻似乎对自己的心意门儿清,毫不还手。这让他大为沮丧。 而董双蔻对师承吕洞宾的剑法的熟悉,更使叶扬天认定:没错儿,董双蔻就是个神仙! 董双蔻到底是天上哪个神仙,混入青云门有何企图等等。叶扬天丝毫不关心----他看得出董双蔻貌似毫无顾忌。其实行事也还算颇为小心,尤其是一张口咬死了什么也不承认;那说到底。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两人之间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冲突。 所以叶扬天就要收手离开,他从最初就肯定了一点:不跟天庭对着干。 但他想走,董双蔻却不乐意了。 一缕邪气的笑容爬上了董双蔻的嘴角。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董双蔻举手,往小心翼翼离去的叶扬天地脚下一指,口中吟念。 董双蔻的话音一落,叶扬天就觉得脚底下一滑,接着下陷,像踩进了泥淖沼泽之中。 然后便是扑鼻的臭气。 原来随着董双蔻的一指,以叶扬天的双脚为圆心,半径十数尺,宗堂的第三进院子就变了粪坑。 叶扬天离开时自然对董双蔻有千般提防万般小心,生怕他因为刚才的偷袭来暗算报复,可任叶扬天再怎么提防也没用---- 天底下哪有这么缺德地法术? 就算是真有,又有哪个该死的敢真拿出来用? 成何体统! 一直以来,叶扬天对董双蔻的种种做派看不顺眼,也在董双蔻手里吃过些亏,这只是让叶扬天把董双蔻当成了对手----就算真是他说的“天敌”也罢,惺惺相惜或许有之,可……把人往粪坑里填? 叶扬天自认自己不会这么下作,所以也就想不到董双蔻会有这么一手。 叶扬天猛回头,愣愣地看着董双蔻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块药棉,在手上揉了揉,塞进了鼻孔。 叶扬天当即被气得找不着北了。 等到叶扬天反应过来飞身而起,包括整条小腿都陷过地面上那一滩“泥淖”里一回了,他生**洁,在空中站着,只觉双脚双腿上滴滴答答稀稀拉拉地往下落着某些东西,心头一阵恶心,当空大吐。 董双蔻在一边看着,嘿嘿地大笑。 《道德经》中,的确有“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这一句,意思是说国家政治清平,人们赶着战马去耕田。那个“粪”字地古意,是“播种、耕田”。 董双蔻却不理这茬,把句子给“直解”了。 为对付董双蔻,叶扬天早翻过一遍《道德经》,但他读得不细,更没怎么看过注解,完全料不到董双蔻会把《道德经》都运用出花来了----可不是运用出花来了?连肥料也附带上了够用好几年的。 臭气熏天,叶扬天把胃酸都吐出来半斤…… “你……”叶扬天一边大吐特吐,一边从浑身毛孔里散出三昧真火,连着衣服一起,把全身都烧了一遍。 “杀菌啊?”董双蔻望着空中大火里光溜溜的叶扬天,目光中露出赞许的神色---- 法术运用,妙法存于一心,倒不全是用来对敌。董双蔻借《道德经》等经典做文章固然是一绝,叶扬天却也是个心思活泛的。 董双蔻赞了一声,同时也将满地的“黄白之物”收了。 这里毕竟是青云门的宗堂,供奉青云门历代祖师地所在,要是真的把这里弄成了粪坑----天上地下,但凡跟青云门有半点干系的人物都会跟董双蔻拼了老命。 如果不是知道四下无人,董双蔻也还真不敢这么做。 当然,嘴上虽然不说,在心里,董双蔻对叶扬天今晚居然来搞“偷袭”也很恼火。 “俺说小叶子啊!”董双蔻把鼻子里的药棉掏出来,冲着天上的叶扬天诈唬,“俺现在是打不过你,可俺能恶心死你!” 回答董双蔻的,是从天而降的一条霹雷般的白色剑光。 叶扬天大吼着,“董双蔻!老子不要良心了!” 第五十六章 这年头,不带走一丝云彩。(上) 莫邪剑直击! 叶扬天急了。 从小到大,叶扬天还没让任何人这么欺负过。 现在叶扬天可以肯定一点:就算真宰了董双蔻,也绝对不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至于“不要良心”云云,实在是因为叶扬天被气得过了头----究竟喊出来的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莫邪剑是真实的。 这一剑叶扬天含恨而,剑气经天,几乎把深蓝色的天幕划破,青云门的气候极好,空中银河历历可辨,叶扬天这一剑,就把银河截成了两段! 董双蔻贴边想躲,忽然觉剑光所落的地方正好要经过宗堂的正厅----供奉青云门历代祖师灵牌的所在。 董双蔻竟还来得及翻了翻白眼:“这叫怎么说的?” 一声响亮! 叶扬天的莫邪剑打在了董双蔻手中的折扇上。 接着房塌屋倒。 当其冲的是董双蔻面壁的西厢房,直接化作飞灰,连渣也不剩;然后剑气四射,第三进、第二进、第一进,宗堂的所有建筑都为剑气所侵,轰然声中,接连倾颓;至于那三进院子里的东西,也不管是千年柏万年松,也不管是土玛瑙昆山石,断的断,碎的碎。 宗堂最前,是座黑瓦素柱的牌楼,严谨庄严,于空明峰最高处,似为无穷天界揭开一道序幕----也塌了。 便是宗堂四周的柏树林,也连着向外折断不少。 方圆里许,被叶扬天这一剑全毁! 唯独只剩下了供奉青云门历代祖师的正厅毫无伤。董双蔻便斜斜地在正厅的上空,以打开了的一柄折扇,架住了莫邪剑。 “呃……”叶扬天的火气顺着自己这一剑泄了大半,看着宗堂被毁,心头忽然清明了----然后就是后怕。 这要是真把青云门的祖师牌位给毁了……那……就算自己是神仙,青云门上下恐怕也会跟自己不死不休! 毁宗堂,就等于把青云门的祖坟给挖了! 仅仅是一瞬。叶扬天对护住了宗堂正厅的董双蔻竟有几分感激。 紧接着叶扬天猛地醒起:好像自己还光着。 眼看空中已然有御剑的光芒,是被惊动了地道门中人往这边赶,叶扬天身子一颤,手忙脚乱地变化出一身道袍罩上了,一时也来不及去看董双蔻的动静。 董双蔻的后心同样被冷汗浸得湿透,叶扬天这一剑的威力比他预计的出太多,万一没有挡上去,宗堂正厅必定毁了----那样。就无法收场了。 只是在闻风而来的一众道门中人眼中,目下的情形,只怕也已经无法收场。道门大比第一日后,董双蔻被罚于空明峰顶宗堂面壁,为董双蔻,颇有些人物想要前来探察一番,但自青山真人与凌波仙交手之后。空明峰的警戒更强了几分,无人愿意这就与青云门撕破脸皮,自然也就无人再轻易过来。 但剑气盈天,摧枯拉朽,这声势怎能瞒得了人? 不过一刻。以青天真人为,各大门派中地顶尖人物便都聚了一个齐全----那来得快的甚至隐约窥见了叶扬天的“春光”----碍着大罗金仙与青云门的面子,众人大多远远地在空明峰上空观望,只青云门本门中人和几位与青云门交好的凑到近前。 青云门中的,便是青天真人、青山真人两位,两人搞不清状况,大是惊慌失措……青天真人不顾一切般地直闯进正厅。在祖师灵牌之前跪倒,一面痛哭着口称不孝,一面连连叩头不已;青山真人在董双蔻的身边呆立,额头上把一辈子地汗水全都流出来了,双目无神,整个人都恍惚了。 萧如云在外围看着,见到董双蔻已然不在西厢房中面壁----偌大个宗堂就剩了一间正厅,就算董双蔻要面壁也无从面起----脸色登时就冷了,心中念着那句曾对董双蔻斩钉截铁般说过的“你要是敢迈出厢房一步,我便代掌门清理门户”。单手紧握腰间的剑柄,手心中全是汗水。 天医门华九扶住了青山真人,白鹿洞的李纳乾抢入正厅,去安抚青天真人;天涵子在一旁冷冷站着。眼珠转个不停。神色阴晴不定。 “这个……”叶扬天也被自己弄出来的阵仗吓了一跳,尴尬之极。 “哟。叶师这是怎么了?青云门做了什么事儿?让叶师能这么大地火儿?”却是凌波仙在不远处问,语气讥诮,分明是要挑事儿。 这情势看在道门众人的眼里,各人自是门儿清,无非是叶扬天与董双蔻一战,动静闹大了而已。 但叶扬天为什么与董双蔻又打起来,这就难说得很了。 有过道门大比时的经验,众人都知道从董双蔻嘴里基本上除了胡话之外什么也听不见,反观叶扬天倒是不愧大罗金仙的担当气概,所以众人便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倒拎莫邪剑的叶扬天身上。 叶扬天心里虚----自己做下的事情他不至于不敢认,但当着所有人的面直说青云门供奉祖师地地儿先是被董双蔻拿粪淹了一回,自己又一剑把它给拆了……这可不怎么厚道。 所以叶扬天只好冷着一张脸,不理凌波仙,反直瞪着董双蔻,看他的动作。 董双蔻却是闻声而动! “哎哟!” 凌波仙的话说完还不到一刻,原本在青山真人面前垂手肃立的董双蔻一进一退,动若脱兔,竟从凌波仙的身前打了个来回。 凌波仙的下颌上本来有三绺长髯,中间那一绺被叶扬天揪下来了,还剩两绺,但等董双蔻再回到青山真人面前时,两绺变了一绺。 当着天下道门俊彦,董双蔻这个闯了大祸的小辈居然拔了凌波仙的胡子! 若细心看,能见到空中飘飘扬扬的乌黑丝缕。 凌波仙的身子被董双蔻往前一带,跌跌撞撞抢出了几步,立刻显眼起来,众人望去,不禁议论纷纷。 “好你青云门!”凌波仙恨恨地骂了一句,转头便走。 凌波仙形容虽然古怪了些,毕竟也是一派掌门,身手之强比青山真人不差,但董双蔻骤然难她竟不能抵挡!再者,凌波仙是个美貌地女子,却在众人面前出丑,这番仇算结大了。 可正像凌波仙没有立刻再向董双蔻出手一样,众人心中都是一凛:这董双蔻,好手段! 也不用董双蔻说什么话,这番举动正摆明了他的态度:犯青云门者,我董双蔻绝不饶他! 夜半,空明峰顶宗堂倒塌,两个肇事的正主儿一个不说话,一个不让别人说话,这番情势,愈加诡异了。 “这个……”叶扬天情知目下自己才是主角,理应对赶来的道门中人做个交代,但事关青云门地宗堂,他一时不好做主;可同样地,大家都在这儿干站着更不是那么一回事。 左右权衡了半天,叶扬天瞥见李纳乾已经把青天真人从仅剩的宗堂正厅中扶了出来,赶紧从空中落下,尴尬地笑着,请青天真人与自己站在一起,先劝众人散去再谈其他。 青天真人怀里抱着个灵牌,对叶扬天地话先是充耳不闻,接着唯唯诺诺,竟没说出什么。 李纳乾的情绪却比青天真人好得多了,他立刻便代青天真人应允下来,而青山真人这时心情也已逐渐镇定,同时点了头。 这一回风波闹得大了,但半夜里大家一起晒月亮并不能算是解决办法,而且宗堂被毁说到底只是青云门的家事,聚集起来的各门派中人见正主儿也了话,就不得不遵照叶扬天的说法,四散回了驻地。 不过经此一场,道门中“董双蔻”这三个字自然叫得更响了;而叶扬天的威信,多少又受了些打击。这不是董双蔻刻意为之,正因为如此,在道门中人心中份量就更沉重。 叶扬天显然也明白,所以当他与青天真人、青山真人、天涵子、华九和李纳乾,以及董双蔻回到白云满地楼时,他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便在白云满地楼的客厅中,叶扬天依旧坐在上,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坐在旁边;华九和李纳乾也在,原本他们二人为这是青云门门中事故说要避嫌,倒被青山真人拦住,直称要请二人做个见证----至于天涵子,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离开。 众人落座,董双蔻在中间罚跪。 “叶师,此事万怪不得叶师。”青山真人神色萎靡,半晌才开口道。 “啊……”叶扬天只得随便摇头,不知该怎么说。 “这是有外人蓄意与我青云门为敌,暗中做了手脚!”青山真人语声带恨,青天真人听了,神色一动,却只抱紧了怀里的灵牌,并不接口。 第五十六章 这年头,不带走一丝云彩。(中) 事到如今,青山真人甚至比青天真人更像是青云门的掌门了----本来,青天真人固然不失掌门的风范气度,但道门三百年衰颓,实在没让他养成应变的机巧;自“大罗金仙”现世以来,连番事变,青天真人已经心力枯槁。反之青山真人一向清闲自在,论及应变,倒似比青天真人更强一些。 “外人?”华九皱着眉头,轻声念了几遍,反问青山真人,“青山道兄此言何意?” “这个……”青山真人脸上一红,想到自己的话连华九等人也都捎带上了,急忙补充道,“华道兄有所不知,寒门的宗堂----叶师,小老儿说句不敬的话了……” “不敢。请讲。”叶扬天好奇起来。 “今日之事,说白了该是叶师与寒门这个不成器的冲突,这才让寒门的宗堂遭了池鱼之殃。” 青山真人第一句就把事情说破,让叶扬天脸红,同时也让华九、李纳乾和天涵子都有些不快。 “青山道兄,你青云门的这一位还算是不成器?”天涵子“嗤”地冷笑。 青山真人不理天涵子,说了下去,“众位有所不知,寒门的宗堂再不济也是祖师灵牌所在,若说寒门中护卫森严的,除开雪拥蓝关,第一个就数到了宗堂。先不说空明峰前有大衍分光玄灵阵为护,宗堂四面的柏林,实在也是寒门秘传的一座大阵。” “还有,宗堂内三进院落,与堂前的牌楼一起,依……这个……”说到这里,青山真人有些含糊其词,犹疑半晌才拍了拍腿,低声道,“实不相瞒。宗堂的方位坐落……是依照了两仪微尘之说……” “师兄!”抱着祖师灵牌的青天真人先前还浑浑噩噩的,听着青山真人说到这里,竟一下便回了神。 青天真人阻止得晚了,青山真人已说出了口。 两仪微尘! 这四个字落地,李纳乾、天涵子、华九三人立刻就蹦了起来。 生死晦明幻灭两仪微尘大阵! 道门中有耳朵的,都听过这名堂,如雷贯耳。 故老相传有仙山名为“凝碧崖”,虽为《云笈七笺》所不载。但实为世间第一洞天福地!据说,凝碧崖中有五峰九泉十八洞,到处皆藏秘笈灵药奇珍,道门中人非德行修为俱都到了顶尖处不能得其门而入。 传说之中守护了凝碧崖的,就是“生死晦明幻灭两仪微尘大阵”----这大阵只能从“死门”进入,一入阵后,生死便不能自主。 道门传承数千年。各种传说多如一天繁星,其中大都虚无缥缈,不可得证;只是像有关凝碧崖这样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却实在少之又少。 尽管道门中人求地是飞升得道,但凝碧崖若是真有,那……只怕单只为了一个开府立派。也足够大家抢得打破头了。 所以听见两仪微尘之名,李纳乾等人自然理所应当地大为惊愕。 “也没有什么好瞒的。”青山真人苦笑着,“不该我说,寒门青云祖师便曾入得凝碧崖----寒门的信物:断剑,也是青云祖师从凝碧崖中所得。说起来,我青云一脉,实在是与凝碧崖大有干系。” 青山真人一脸苦涩。娓娓道来,说的却是道门之中的一大隐秘!. 青云真人开创青云门门户,仗断剑于峨嵋山大会天下,被举为“正道魁”,这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世间无人知晓青云真人一身所学竟来自于传说中的凝碧崖。 青山真人说到,青云真人原为一小道童,无意之间误入凝碧崖的两仪微尘大阵,以一颗通明道心为阵法认同,得了一卷道书并一柄断剑,闭关勤修百年后。创下了青云门。 但凝碧崖地所在青云真人却再也寻找不见,迫不得已才在峨嵋山开府。 峨嵋山亦是福地,傍临珉山,青云真人便建雪拥蓝关门户。并回忆当年误入凝碧崖时的两仪微尘阵。在空明峰上依势建筑了宗堂。当年,宗堂并不叫“宗堂”。虽无名,却是青云门的中枢。 等青山真人说完,众人都已明白:若青山真人所言不虚,那就算叶扬天身为大罗金仙,董双蔻是道门中不世出的奇才,两人斗法也不能轻易把青云门的宗堂就这么给毁了。 这其中必有什么蹊跷! 青山真人说什么“有外人蓄意与青云门为敌”,怕是不假。 一面听着青山真人所说,叶扬天一直在观察董双蔻的神色,只看他跪在当地,并不抬头,但双目之中却也流露出了几分疑惑----叶扬天反倒迟疑了:如果这是董双蔻蓄意所为,或者还能讲得通,可要是董双蔻都不清楚个中详情,那……究竟会是什么人捣鬼? 白云满地楼内安静下来,众人各自思忖,一时无话。 各人的念头多有不同。 李纳乾和天涵子主要是为凝碧崖地消息震惊了,世间第一洞天福地的名头绝非虚致,青云门的这些往事若是在道门捅破,必有大事生! 这大事就是青云门成为众矢之的,早晚有人叩门,以种种手段追问凝碧崖的所在----固然以当年青云真人之能都没有在凝碧崖开府,但人心多侥幸,大都会想:青云真人不成我却未必不成……故此,青云门就再无安宁之日。 就算是现在,李纳乾与天涵子心中也存了疑惑:青山真人所说就一定是真地?他青云门是否真就再也没能寻见凝碧崖? 众人都清楚:青山真人敢于吐露青云门与凝碧崖的秘辛,一方面是仗了叶扬天的东风,大罗金仙现世,道门中人关心的焦点在于如何飞升,于其他事宜难免看得淡了;另一方面,青云门与叶扬天交好,门下又有董双蔻这般了得的弟子,任哪个门派要与青云门为敌,都不得不再三掂量----可这就更衬得青山真人的话不尽不实了。 自然,众人关心的不完全是传说中地凝碧崖,就青山真人所说,宗堂所在,固若金汤,纵然不能与大罗金仙抗衡,总不会一击之下就毁坏得如此厉害,那两仪微尘大阵连个泡也没冒----就毁了? 这除非是事先有人暗中把阵法破坏了。 问题在于:谁干的? 第五十六章 这年头,不带走一丝云彩。(下) 各人的念头多有不同。 李纳乾和天涵子主要是为凝碧崖的消息震惊了,世间第一洞天福地的名头绝非虚致,青云门的这些往事若是在道门捅破,必有大事生! 这大事就是青云门成为众矢之的,早晚有人叩门,以种种手段追问凝碧崖的所在----固然以当年青云真人之能都没有在凝碧崖开府,但人心多侥幸,大都会想:青云真人不成我却未必不成……故此,青云门就再无安宁之日。 就算是现在,李纳乾与天涵子心中也存了疑惑:青山真人所说就一定是真的?他青云门是否真就再也没能寻见凝碧崖? 众人都清楚:青山真人敢于吐露青云门与凝碧崖的秘辛,一方面是仗了叶扬天的东风,大罗金仙现世,道门中人关心的焦点在于如何飞升,于其他事宜难免看得淡了;另一方面,青云门与叶扬天交好,门下又有董双蔻这般了得的弟子,任哪个门派要与青云门为敌,都不得不再三掂量----可这就更衬得青山真人的话不尽不实了。 自然,众人关心的不完全是传说中的凝碧崖,就青山真人所说,宗堂所在,固若金汤,纵然不能与大罗金仙抗衡,总不会一击之下就毁坏得如此厉害,那两仪微尘大阵连个泡也没冒----就毁了? 这除非是事先有人暗中把阵法破坏了。 问题在于:谁干的? 两仪微尘大阵是青云门的秘传,青云门上下三百余人,除开几位核心长老,大多便连阵法的名称也不会知晓----否则青云门也不能将这秘密保守了一千多年了----更别提要破阵,就青山真人的话:“小老儿都不知道这阵势该怎么个破法。” 所以要说是青云门中出了内鬼,青天真人、青山真人先是不会信的;而且长老叛派这种荒唐事,近几百年来还真没听说过。 但说是外人的密谋则更靠不住。两仪微尘大阵,这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破掉的?那传说中的凝碧崖就早该见鬼去了。 “那个……我问一句,”叶扬天低头琢磨一会儿,忽然道。“几位,传说里,那个什么什么凝碧崖……里头有人没?” “嗯?”众人听叶扬天一句话,如拨开云雾见青天,青天真人就头一个失声叫道,“难不成是凝碧崖里头的同道来找寒门地晦气?” 众人越想越觉得有理:凝碧崖既然是传说中的洞天,洞天之中就自该有有道之士。当年青云真人只用凝碧崖中的一卷道书一柄断剑就能开山立派,若是凝碧崖中的修行者……那还不得应了那句:“自出洞来无敌手”? 众人还在思量。叶扬天却嗫嚅道,“不是……我是想问…“叶师?”青山真人疑惑起来。 “我是想问……”叶扬天犹豫半天,道,“我是想问一下,传说里,那个凝碧崖……是不是峨嵋派的根据地?是不是还有个掌教,叫……乾坤正气妙一真人?” “哦?这倒是不曾听说----寒门便在峨嵋。哪里又有什么峨嵋派了?”青天真人总算缓过劲来,低声把“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几字接连重复了几遍,正色问道,“叶师,难道这人是凝碧崖之主?” “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天涵子冷笑。“好大的口气!” “那个,算我没说。”叶扬天闹了一个大红脸。 凝碧崖与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那都是环珠楼主大作《蜀山剑侠传》中的,叶扬天听得凝碧崖的名字耳熟,忍不住便问了出来----小说自然与现实不符,叶扬天却是多此一问。 只不过,叶扬天同时也认定了。那环珠楼主恐怕多少与道门中人有过交往,否则也不会把一部《蜀山剑侠传》掰得如此引人入胜。 跳过这一小插曲,众人思忖良久,不得要领,只好叹息。 叶扬天是识情识趣地,虽然青山真人言明宗堂之毁不能全怪在自己头上,却也说了要设法为青云门做些补偿的话出来。无论是叶扬天作为叶家子弟的承诺还是他作为大罗金仙的承诺,也还都算值几个钱。 但风波总归是风波,连叶扬天自己也不认为会这么容易就揭过去了----宗堂被毁的真相还在迷雾之间,又不能对外说明。在青云门内目睹这场变故的十数万道门中人心中的疑惑无法解开,这对叶扬天地威望就是一大打击----青云门门下的弟子,恐怕更要对“叶师”这大罗金仙心生怨望。 反之,明明白白在叶扬天手下保护住宗堂正厅内青云门历代祖师灵牌的董双蔻。也就成了英雄。 不惜冒犯天威。以一己之力守护祖师灵牌的悲情英雄。 叶扬天心下明白,暗中一个劲儿地嘀咕:“直冒天威是吧?悲情英雄是吧?道门天才是吧?含冤受罚是吧?忍辱负重是吧?卧薪尝胆是吧?这一堆乱七八糟的头衔搁你一个人身上。你不嫌累?就想靠它们勾搭你师父是吧?奶奶地……”---- 虽然董双蔻在客厅中跪了很久,貌似是在请罪,可有这样一件天大的功劳在,“面壁百年”的刑罚自然就该抵过了----何况该他面壁的那间西厢房也被叶扬天一剑直下,渣都不剩。 果然,等到众人对宗堂被毁一事的幕后黑手猜测完毕,该兜的***都兜了一个遍以后,青山真人吞吞吐吐地把有关是不是修改一下对董双蔻的处罚决定提了出来。 叶扬天没话说。 他没法说。 董双蔻好端端地在面壁,是他自己找上门去要打他,结果人没打成还踩了满脚地那啥,而且宗堂塌掉同样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这事儿就叫倒霉:做贼没关系,别让人抓住啊! 如果叶扬天不是从董双蔻眼中看到过那一丝疑惑,他几乎要相信这所有一切全是董双蔻安排好了的。 叶扬天只得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董双蔻,并一言不。 结果青天真人与青山真人评议:董双蔻招青龙撞塌雪拥蓝关,是无心犯下大错,但与他有心护卫宗堂相比,两者足够抵消有余;那剩下的。便是董双蔻对叶扬天的“不敬”之罪----该如何处置,理应听叶扬天的。 叶扬天把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那个……董双蔻立功了嘛。”叶扬天捏着鼻子说,“不敬算什么罪过啊?我看,就不用罚了吧……” “小叶子,俺谢谢你!”董双蔻顺杆就爬,爬得那叫一个快----还没忘了顺口再来一句“小叶子”。 说实话,叶扬天,还有客厅中议事的众人都已经适应了。竟不觉得董双蔻这么叫哪儿有什么不合适。 “叶师,双蔻他就是个浑人,您不必与他一般见识。”好久青山真人才有所反应,陪着笑解释道。 “我当然不在乎,”叶扬天苦笑,“我之前不是说过?大家乐意的话,都能这么叫我。” “叶师这是说笑了。”除开董双蔻。众人异口同声。 众人一番议论下来,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是8月17日地清晨了。 众人的议论并没有得出什么有建设性地意见,最终的结论不过是把董双蔻的“面壁百年”改成了“面壁三年”而已----这种说法给足了叶扬天面子,因为青山真人力主目下情势诡谲。董双蔻是一大助力,所以面壁的刑罚最好延期到道门大比之后。 叶扬天没说什么,他很清楚,这就是所谓地“有期徒刑三年缓期一年执行”,到头来基本上可以放心:在缓刑期内地犯人全都会戴罪立功,抵消掉“有期徒刑”。 本来,叶扬天打算地是今天就离开青云门----左右道门大比还会继续开个没完。仗着“大罗金仙”这招牌,也不用一直耗在峨嵋山上。 但看眼下情势,叶扬天一时却不好提出来说自己要一走了之。 “我说笑了是吧……”目送青天真人一行人等走出白云满地楼,独自在客厅中苦笑地叶扬天喃喃着,“我可不是说笑了?这……让我怎么回济南?” 身为大罗金仙,叶扬天在道门中威望之隆一时无两,只要董双蔻不现真身----不管他的真身是哪座山上的神仙----叶扬天总归是最大的。如今道门大比召开后种种怪异,人心惶惶,主事的大罗金仙一走,那青天真人等可就没了主心骨。 这一点叶扬天很明白:自己一旦说要走。青天真人等肯定会情急挽留,到时一顶顶大帽子飞过来,往好听里说是“以大义相责”----那就尴尬得很了。 叶扬天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先是以异苓门、逍遥宫等为的六十一派地来意不明;其次是董双蔻得脱樊笼,未必不会有些小动作;再次是韩无熠、欧戈菁山等政府人员以及千叶冰云、龙斋贞水两人何去何从;最后还要加上刚刚知道的。暗中坏了宗堂上两仪微尘大阵人物的所在…… 这方方面面的杂事。势不能容叶扬天太轻易地一走了之。 叶扬天有些犯愁----太乱,他叶家大少爷实在不想玩了! 叶扬天还没有愁出办法来。客厅外闯进一个身影,劈头就问,“叶子,小邢说你打算今天回济南?” 是姜潇潇,她穿着叶扬天专为她从lann订做的道袍,笑得很灿烂。 也不知怎么,叶扬天看见姜潇潇竟觉得心虚头疼起来了。 姜潇潇曾对叶扬天说过,要叶扬天永远让她看到最好、最帅、最出色地那一面,去一如往常地一肩承担所有的事情。 叶扬天想说:“潇潇,这挺难。” “也不完全是想回去……”叶扬天望着姜潇潇的眼睛,把牢骚咽进肚子,说,“我就是在青云门呆得有点儿烦了……” “烦了?”姜潇潇愣了愣,“叶子,你烦什么?” “这个,”叶扬天摇摇头。“潇潇,解释起来就太长了……” “那……我听你的。”姜潇潇在叶扬天身边的梨雕沉木椅上坐下,轻笑,“反正我也有点儿想家。” “不过……”姜潇潇没等叶扬天把“如释重负”的表情作完就歪着头又问,“那你就不管这边的事儿了?行吗?” “也没什么不行地。”叶扬天拉起姜潇潇的手,硬着头皮说,“离了我,道门大比自然是……对吧?十分颜色。减色十分?嗯,可我不想让自己完全被这点儿小事儿束缚着,多没意思?” “十分颜色,减色十分?”姜潇潇捂着嘴笑,“液晶彩电变黑白地了?” “呃……徐志摩的诗里不是说过?我拍一拍**,不带走一丝云彩……”叶扬天的笑声有点儿夸张。 “去你的!”姜潇潇笑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来,“人家说的是挥一挥衣袖你……你……” “哦对。”叶扬天吐吐舌头。“拍**,那是什么都没带走,可拍的厉害了备不住还留下点儿什么……我就记着徐志摩再别康桥的时候好像没这么不厚道。” “你去死!”姜潇潇一手捂着肚子笑,一手顺着叶扬天的胳膊往上,狠狠掐了他一下。 “那咱们就回去!”叶扬天“哎哟”叫着讨饶。心情一下好了起来,“潇潇,咱们管那么多干什么?说回去就回去!” “我刚换上这件……”姜潇潇倒是也想回家了,只是第一次穿道袍还新鲜得很,不免情绪稍微有些低落。 “干什么?”叶扬天一个劲儿地点头,“潇潇,你穿这个多合身!多漂亮!你看。我也是这么一身----咱们这可是情侣装哦!就这么回去吧……对了,穿道袍上学,你估计老班能乐意不?” “我去换衣服!”姜潇潇红着脸跑出去了----临走,还没忘了再掐叶扬天一把。 “回去就回去吧……不过总得交代一下。”姜潇潇一走,叶扬天地脸色就从蜜瓜变成了苦瓜,摇着头在客厅里踱了一会儿,下了决心。 离得近,叶扬天先去找了韩无熠。 韩无熠正和欧戈菁山、韩雨在议论昨夜宗堂被毁的因由,三人都亲眼见过了,思量影响。三人深有忧色。 “什么愁呢?”人未到,先声夺人,叶扬天还笑得出来。 “扬天啊,你可来了!”韩无熠差点儿就扑上来。“我正想叫小雨去喊你。” “韩处长着急什么?”叶扬天不跟韩无熠套这个近乎。**的一声“韩处长”就砸了过去。 “扬天啊,昨天晚上这事儿到底是……你来说道说道。你和董双蔻怎么又冲突了?”韩无熠苦笑着问。 “没什么,闹得稍微大了点儿----天地良心,我只往下砍了一剑。”叶扬天摆出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来。 “叶扬天,你厉害我们都知道,可你不能这么无组织无纪律!”韩雨很生气,指着叶扬天地鼻子就想骂。 “无组织无纪律?什么组织?什么纪律?”叶扬天本来心气不顺,被韩雨地话弄得更烦了,反唇相讥,“什么时候我也成了九处的人开始吃皇粮了?韩雨,我还告诉你----你是公务员,我是纳税人!” 气氛一时有些僵了。 “这个……叶公子,您是纳税人,这没错。”欧戈菁山憋不住乐,“谁也没说您不是……” “知道就好。”叶扬天几乎有些不依不饶了,“我知道这年头纳税人这仨字儿不值钱----可在我这儿,我就拿棒槌当真(针)了,韩雨,你能怎么着?” “我不能怎么着。”韩雨也火了,“叶扬天,你厉害啊,一剑下去,你要能宰了董双蔻也成,倒把他面壁地房子给拆了?你到底帮哪头?现在董双蔻自由了,你高兴了?” “等等----”叶扬天一愣,“韩雨,你怎么知道董双蔻不用面壁了?刚才我们才决定下来的。” “我直接去问董双蔻了。”韩雨回答。 “还好……”叶扬天吁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们在青云门里也安排下间谍了----这才几天?” “扬天,你多心了。”韩无熠苦笑连连。 “不是我多心,有句话叫:在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cia……啊,我是说公安九处。”叶扬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问韩无熠,“你们单位的缩写是什么?” “叶公子,您说错了。”欧戈菁山很正经地插口,“cia是对外的,fbi是对内地,九处虽然同时对外也对内,但在您的语境中,似乎应该说fbi才合适。” “嗯,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叶扬天哈哈一笑。 第五十七章 这年头,小掐一下的温柔。(上) “我要回济南了。”几句闲话说过,叶扬天正色问,“你们走不走?” “叶公子?”欧戈菁山一惊,立刻接上,“那道门大比怎么办?” “凉拌。”叶扬天没好气地说,“没有张屠户,就真吃带毛猪了?我离开没准儿还更好----大比要一年,早晚我还能回来转转看看,保持新鲜感。” “那……”欧戈菁山和韩无熠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们之中肯定得有个人跟着我吧?否则你们不放心----其实我回济南也没什么具体打算,就是在这儿呆烦了,事儿太多。” 说着说着,叶扬天找到了思路,“嗯,没错。我回去,在外面看着青云门……啊,我是说看着道门中人的一些事情,或许还能看得更清楚一些,也让我换换脑子。再说你们要搞的道门社会化工程差不多也得开始上马了吧?我很想瞧瞧看,看你们到底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花样?”韩无熠叹气,“扬天,不管什么花样,总之是会让人大吃一惊的,咱们成天喊着的和谐社会,恐怕得不和谐一回了。” “说的是啊。”叶扬天点点头,赞同韩无熠的说法,“要是我在新闻里知道有人会飞,九成会觉得是哪个国家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基因工程弄出成果来了----可如果说那是个道士,剑仙那个系统出来的,我估计我走路都得顺拐。一路看小说网” 这回是几人一起在叹息了。 “其实我也想过,逐渐地把道门有关的事务都捅破会不会有副作用……”叶扬天正经起来,“举个例子吧,科幻小说里常有的:如果是拥有高度文明的外星人降临地球,他们很可能会以维护人类文明的独特性为理由,拒绝向我们传授越了时代的知识。在这种情况下,我----或者说相当一部分地球人会理解外星人的苦心,表示赞同。呃……我说的还算清楚?” “很清楚。”韩雨不再与叶扬天斗嘴。接上说,“但即便是在那种情况下,还是会有很多人怨恨外星人的,说他们吝啬,或者说他们坐着说话不嫌腰疼,丫你既然有存稿凭什么不更新……啊,说岔了……当然,在外星人地科技力量远地球文明的前提下。大家最多也只能几句牢骚。” 一扯到所谓“外星人”,韩无熠和欧戈菁山的思路有些转不过来,只好愣愣地听叶扬天跟韩雨讨论下去。 “当然了,道门是地球……咳,”叶扬天貌似来了情绪,声音也高起来,“尽管道门是咱们本土的文化产物。但毕竟跟现有的东西不一样。而与例子里的外星人相比,道门的一切,会给我们这个世界带来的冲击其实是一样地。” 叶扬天继续说着,脸色凝重,“公安九处对于金丹大成的修道者的定义是a级力量。人形核武,也就是说,随着道门社会化的开展,将有方方面面的问题出现。我们可以乐观,但必须谨慎。” “八句诗吟穷贾岛,一盘棋吓倒王樵,”欧戈菁山拍拍手。“叶公子大才啊。” “啥?”叶扬天别过头来,一脸的无辜,“不懂。” “扬天,你要回济南也无不妥。”韩无熠不愿欧戈菁山尴尬,急忙插话,“不过总得跟道门打个招呼吧?我暂时再留在青云门一段时间,这个……让小雨先跟着你,算是联络员?你们年龄相近,说话也能说到一块儿。好不好?” “我没意见。”叶扬天知道,公安九处无论如何也是要在自己身边安插人手的。与其让不认识地人来添乱,倒不如直接就用了韩雨----至少,韩雨的弟弟就是自己的同学。 “那我也跟叶公子回去吧。上头还在等我的消息,我留太久意义也不大----等到上头认识清楚。基本上一些工作也该开展起来了。”欧戈菁山微笑着。“叶公子,还要请你帮忙跟……对。就先跟青天真人说一下,估计不用等太久,青云大学就得开始筹备了。” “没问题。我正好要去找他。”叶扬天答应得很痛快。 与青天真人道别时,叶扬天感到很别扭。 的确,一如所料,青天真人连声挽留,一番话说得几乎感天动地,做足了姿态;放在旁观者眼中,青天真人绝对表现出了道门末学后进对大罗金仙地崇敬之情,恨不得一日不敢或离“叶师”身边……可叶扬天却在青天真人的话里听出了言不由衷。 官样文章,这一向是国人最为擅长的东西之一,叶扬天家学渊源,眼睛很毒----只是他本来就打算要走,就算看出来了青天真人的异样也只微微诧异,并没有深究。 此外,青天真人力请,要叶扬天至少带着青山真人护卫左右,叶扬天坚决拒绝了:因为叶扬天对青天真人的态度心中没底;青山真人虽然对董双蔻百般爱护,实际上却还是对“大罗金仙叶师”推崇备至的。 叶扬天想要在青云门中留下个“自己人”。 其实对于叶扬天来说,青云门里的“自己人”最先该数到地就有一位,但出于某些不太好说且他本人也不太明白的原因,他刻意回避了那个名字:萧如云。而萧如云在这些日子里,也差不多是在刻意地回避着叶扬天。 直到叶扬天说要离开。 萧如云在叶扬天与青天真人单独辞行的时候赶了来,开口便要护卫“叶师”左右----她把那曾经在济南叫惯了的“小叶”又重新改过了。 叶扬天大惊之余,对萧如云对自己的态度重又恭敬起来很有些不是滋味,这推辞的话就不好说出口来,只好答应一定也带上萧如云走,心情也说不上是喜是忧。 道门中还有人随行,是天医门华九----一方面叶扬天有心在身边带一个免费的国手神医;一方面华九自称是山猿海鹤闲淡散人,道门大比这类事情看过便罢了,还不如留在叶师身边,从俗世的繁华风景中体味道心;两人竟是一拍即合。 于是,到头来在牛包子背上悠悠然离了青云门的,总共叶扬天、姜潇潇、邢师我、韩雨、萧如云、华九和欧戈菁山七人---- 叶扬天有意把千叶冰云以及龙斋贞水给“忘了”。 第五十七章 这年头,小掐一下的温柔。(中) 从青云门赶回济南,临行之前叶扬天除了跟青天真人等有限几个人通了声气,对外全然保密,这自让大比再度召开时各大门派大为哗然,无论是对“大罗金仙叶师”抱着什么念想,一时都无法落在实处----可大比既然召开,道门中人也自不好随意离去;便有些头脑灵活的私下想去讨巧“追随叶师左右”,四下里也还有无数眼睛盯着,走是走不得的。 这不禁让道门中人对叶扬天莫测高深的同时又万分钦仰了:究竟是天庭的大罗金仙,行事出人意表而大有深意焉…… 这一切叶扬天多少也料到了一二,但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他只顾了享受“世俗的生活”,对青云门?人家乐不思蜀。 “潇潇,我就是在这儿碰上了那个该死的吕洞宾----丫戴一金丝眼镜,装得像个搞推销的。”站在繁华的泉城路上,长春藤咖啡堡的旁边,叶扬天傻傻地笑。 “叶子,你就不能稍----微----恭敬一点儿?”姜潇潇把语调拉长,“这几天你一提到吕洞宾,前头不是带着该死的,就是见鬼的,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神仙,你就不怕遭雷劈?” “我还是正儿八经的神仙呢!”叶扬天不以为然,“潇潇,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你说就他那样,还神仙呢,我……” “轰隆!” 叶扬天的话没说完,在这个晴朗的下午,突然响了一声晴空霹雳。 泉城路上的人们全被吓了一跳,有那正用手机跟人打电话的年轻人,一哆嗦就把手机给扔了,接着忙不迭去拣,一边拣还一边破口大骂老天。 “……那什么,咱们去喝咖啡?”叶扬天吐吐舌头,没敢再继续说下去,也不敢骂;不过。他背在身后的左手悄悄伸出了中指,冲天空狠狠比划了一下---- 没再打雷。 “咖啡?算了。”姜潇潇使劲摇头,“干坐着聊天没意思。” “干坐着?不会啊。”叶扬天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潇潇,去雅间,咱们不用干坐着……” 姜潇潇狠狠掐了叶扬天一下。 叶扬天的哀叫让路人都看过来,大家了然的目光中隐隐都带着戏谑,把姜潇潇看得满脸通红。 回到济南之后。因为当初为二人去青云门而做掩护用的那个“全国届语文奥林匹克大赛”还在进行之中,时不常地还来个全国的现场直播----比赛本来就是仓促之间定下来地,国家教委摸着石头过河,把比赛的项目一再扩大,结果弄得笔试有之,面试有之,最近干脆摸出《论语》里的句子搞开了专场辩论会----吸引了无数学生以及家长的目光。所以姜潇潇没法回家,只好暂时住在了叶扬天的祖父家里:解放桥旁巷子里的那栋四层小楼。 叶扬天也在那里住着,死活不回在英雄山的家,用他的话说,“那儿冷冰冰地。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而且我爷爷在这儿,我也不小了,可得学着尽点儿孝道。” 叶扬天究竟怎么对他的祖父叶龙潜尽孝这很难说得清楚,反正叶龙潜是经常性地被气得胡子乱翘;而在姜潇潇那儿,叶扬天“攻城掠地”,成果不俗----虽然仅仅是可以经常性地索吻,但对他来说也算“实质性的突破”了。 当然叶扬天也付出了代价:这位现任大罗金仙的两条胳膊上保持了青青紫紫的花色。跟路边姹紫嫣红的花坛好有一比,景色秀美“壮丽”。 为此叶扬天也对姜潇潇多次抗议过了,他还特地仔细琢磨过吕洞宾点化自己时有没有在脑海里留下诸如“对女孩子的乱拧乱掐所产生地物理疼痛终生或暂时性的免疫办法”,但貌似神仙们在这方面的造诣并不怎么高,答案是很让人丧气的没有。 在这个很诡异的道法方向上,叶扬天对吕洞宾颇多腹诽,很觉得他辜负了风流神仙地称号----好歹也是曾经三戏过白牡丹的人物,居然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笨就一个字! 所以叶扬天只好自嘲,称姜潇潇的这一行为叫“温柔的小掐”,是每个谈恋爱的男生都必须走过的一个阶段。 令叶扬天颓唐的是:姜潇潇似乎乐此不疲。这个阶段很有可能展为两万五千里地长征路,或者……将被他背负终生的原罪。 现在,泉城路上姜潇潇的这一下“温柔的小掐”正生在8月30日----道门大比重开也有1天了。 有时候,叶扬天会让思绪飘到青云门…… 自从青云门的宗堂被叶扬天一剑毁掉。青天真人就一直很恍惚的样子。他把道门大比的一切有关事宜都交给了青山真人去办,自己深居简出。连大比的会场也只是去点个卯就作罢,只呆在宗堂仅剩的那一间正厅里,看似打坐,却是望着历代祖师的灵牌呆。 道门中人私下都猜测着,青天真人九成就会在近期把掌门之位让出来了。 青天真人是青云门地第三十六代掌门,而第三十八代掌门已经定下----必是在道门大比第一日奇峰突起,与大罗金仙叶扬天一战不落下风的董双蔻无疑。 众人猜想,那青云门的第三十七代掌门顺理成章地该是董双蔻的师父:萧如云。 道门历来注重传承,掌门地修为不必是门户中最高地,男女也无所谓,只德行应该出众;从这角度看,萧如云的资历实在太浅,德行好坏也就难有定论。但据说这萧如云与大罗金仙叶师之间地关系较为亲密----那头夔牛缺的一只角,听说就是叶师专为她合药而砍断了的;且人家还有董双蔻这样的好弟子,她不当掌门谁当掌门? 道门中人,包括青云门门下弟子们便都是这么想。 不过,青天真人的心思现下也没人说得准。 就是8月30日,很深的夜,青天真人还在宗堂的正厅里。 宗堂被毁到现在时日不短,四围早已打扫干净,在原有的柏树林里也调来了青云门中的高手护卫----外松内紧。 按理该再无人能闯上如今这已有名无实的宗堂了。 但青天真人并不这么想,而事实也与他所想的一样。 这时万籁无声,星月迷蒙。 突然“吱呀”一声,正厅的厅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人。 青天真人背对着厅门,并不说话。 “我来了。”那人开口。 青天真人身子不动,打坐的蒲团转了一圈,让青天真人正对上了那人,但青天真人也不抬头,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目光冷冷,落在宗堂正厅地面的一点。 “你来了。”青天真人淡淡地说。“不管怎么样,我得给青云门一个交代。”那人叹息起来。 “一招错,满盘皆落索。”青天真人也在叹息。 “我倒不知道你哪儿错了。”那人有些诧异地说道,“青天,你不愧是个好掌门----青云那家伙门下有如此佳弟子,想来他该高兴啊?” 青天真人却不理那人对本门祖师的称呼不敬,长身站起,对那人深深一礼,那人不动,受了礼,神色淡然,似乎这一礼该是他应受的。 月亮突然飘出云层,月华射下,照在那人脸上。 那人眉目清秀儒雅,手摇折扇,年级也不大,看相貌不过十七八岁----正是青云门第三十八代弟子中的翘楚:董双蔻。 “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就这样跟你对面。”董双蔻挠挠头,似乎很苦恼,指着宗堂正厅内,道,“里面说话吧。” 云真人又是一礼,躬身让过,跟在董双蔻身后,走进正厅。 厅门关上了。 一刻之后,董双蔻小心翼翼地推开厅门,走了出来,微微摇头,轻声叹道:“道门三百年内,倒也真出了些奇才……” 话还没有说完,董双蔻的身形便隐去了,空明峰顶,看似又是空无一人。 就在董双蔻离开后不久,济南市内,叶扬天忽然心神一动。 这时姜潇潇已经睡了,叶扬天独个儿在自己的卧室里,半躺着琢磨心事----在现实社会中的甜蜜并不能让叶扬天对有关道门的事宜放心,他抽身而走后的悬心,其实也还深刻得很。 只是这会儿叶扬天没法再装得平静,他猛地推开了窗户,把目光投向了幽远的深蓝色天幕,峨嵋山方向。 叶扬天看见了:一道白色光芒冲天而起,直入星辰大海。 “是谁飞升了?”叶扬天喃喃自语,他在心中竟立刻就认定了,“青天真人飞升了啊……” 然后叶扬天就听见了喀吧哐啷稀里哗啦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声音,接着,“嗵”地一声大响,灰尘飞扬---- 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天涵子把叶扬天卧室的门给撞飞了。 第五十七章 这年头,小掐一下的温柔。(下) “叶师!”天涵子扑到叶扬天的身边,直挺挺地就跪了下去,双眼含泪,声音嘶哑,大呼,“叶师何独薄我玄心门也……” 叶扬天叹了一口气。 正如当初叶扬天受吕洞宾点化成仙时世间道门中的高人都有感应,青天真人平地飞升虽在深夜,却也瞒不过旁人。 尤其是这位想飞升想疯了的玄心门掌门,天涵子。 道门三百年来无人得以飞升----含恨而死的倒是数不过来,如今突然出了个青天真人飞升跑路,哪能不让人激动? 那么,问题:青天真人为什么能够飞升? 答案还用得着想? 最简单了,济南府里窝着的那位大罗金仙可不是吃白饭的! 自从叶师得道,道门四十八派来济南拜山,与叶师最为接近的是哪个门派?与叶师渊源最深的是哪个门派?让叶师大驾亲临过好几回的是哪个门派?让叶师最为关照的是哪个门派? 青云门! 道门大比第一日叶师就说过了:他希望道门能够扬光大! 怎么扬光大?---- 让人平地飞升! 让谁?---- 青云门掌门! 这实在是顺理成章一通到底的啊…… 天涵子也能想得明白这道理,可他委屈: 当初玄心门门下数百人尽出,在济南府好容易才找见叶师,自从拜山之后自己便紧跟在叶师身边,连这次叶师从青云门不告而别自己都悄悄跟了回来,偷偷地暗中护卫----就算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和疲劳----怎么就让青云门的拔了头筹? 天涵子委屈。 所以他也不管自己根本就没对叶扬天报备,只是偷偷地跟着,直接一头就闯了进来大哭,他恍惚了,连自己撞坏了叶扬天家里的无数家具外加几堵墙一扇门都不知道。 天涵子想着:就算是叶师要斥责自己,也得把这委屈全倒出来…… 实话实说。天涵子失态了。 他是一派掌门,叱咤风云的人物,在道门中更以心机深沉著称,凡事一向谋定而后动,动则必有收获,四百余年如是,再怎么样,也不该作如此小儿女状----这简直像是个找大人要糖果却现糖果被大人给了别人而大哭大闹的孩子了…… 还别说。叶扬天真就是这么看现在的天涵子的。 用佛门的话说,天涵子着相了。 天涵子是道门中的奇才,自他学道时起便任谁都说搁在往年----往前数个几百年的往年----他必定会早早得道上天,天涵子也就这么信了。所以他不但怀着光大门户地愿心,更自矜自负,很以为自己能够打破三百年来道门无人飞升的死局。偏偏直到他活到了四百多岁快死,还是人间的修士。上天?看不出有任何可能的门路。 天涵子急,很急。 叶扬天一出,道门中都把希望寄托了过去,尤以天涵子为甚。 直到现在,如果没有人飞升也就罢了。天涵子纵然在心中对叶扬天有些抱怨也不会说出口来;可到头来飞升的不是自己……天涵子的眼睛红得厉害。 他在叶扬天跟前跪着,以头抢地,叩不已----四百来年未曾哭过一次的天涵子竟泪流满面,把四百年的泪水全倒了出来,泣不成声。 直哭得叶扬天连连翻白眼。 “天涵,我说天涵……你……那什么,你实在要哭地话……能不能小点儿声?”叶扬天躲开天涵子的跪拜。侧着身子要拉他起来,几次拉不动,就有些急了, 这并非是叶扬天没有同情心不理解天涵子,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青天真人就飞升了----天涵子再哭下去,唯一的可能是把这栋楼里的所有人都哭起来。 现在可是深夜。 一边劝慰天涵子,叶扬天也一边在心里琢磨:到底怎么回事 叶扬天是糊涂庙里糊涂神----糊涂到一块儿了。 明明吕洞宾说天条记载着,除非“一生不曾作恶者”不能成仙,青天真人怎么就能把自己的罪恶全都消了?他怎么办到的? 还是说天庭想开了改规矩了? 叶扬天忍不住开始比照着自己,琢磨起了天庭地天条----吕洞宾留下的《天条全本》在这里也放着几本。叶扬天差点儿就要伸手拿过来看看查查。 而天涵子只是恸哭失声,幸好华九闻风赶来。 自然华九也对青天真人的飞升有所感应,但他却淡然得多,看天涵子的模样也明白不好在这时去问叶扬天。只好说歹说先把天涵子扶了出去。找个房间安顿,让叶扬天颇为感激。 “飞升成仙……到底有什么好……”等人都走掉。叶扬天看着卧室里的一片狼籍,摇头叹息。 叶扬天从来不愿把自己想法强加于人,对于道门所求地飞升他虽然并不怎么在意,却也不会说什么----同时,他很清楚青天真人的飞升会造成什么影响。 那就是:道门鼎沸。 却是不假,就在这个夜晚,青云门内彻底乱套了…… 三百年来,道门第一次有人得以飞升成道,这已不仅单是青云门一个门派的大事,天下道门中人无不欢欣鼓舞! 固然也有人存了跟天涵子差不多的心思,为飞升的那人不是自己而捶胸顿足,但多数人在狂喜之余保留了理智。飞升的希望之火一下就亮了。 有一就有二,飞升得早晚并不打紧,重要的是飞升有路。 没有人怀疑青天真人地飞升是不是叶扬天从中帮助,这明摆着,度人成道只能是大罗金仙所为,所以叶扬天前几日的不告而别也就成了做大事不居功的高风亮节。 当下就有相当数量的道门中人想要放弃道门大比,直接飞到济南去找叶扬天----飞升成仙的希望放在那儿,还管什么大比?还比什么大比? 幸好早先曾一窝蜂去过济南的那四十八派里的人物都还记得叶扬天那时地态度,知道他绝对不会喜欢看见一群人冲了来。在他们的苦苦劝阻之下。众人这才把念头打消,然后细细想来,大都深以为然:叶师爱清静,不欲有人打扰----你看那玄心门的天涵子不是悄悄去了?可为什么到头来飞升地倒是青云门的掌门?所以咱们还是慢慢等下去好了……只要能够体会叶师心思,听他老人家的吩咐,自然就有机会。青天真人可就是个极好的例子啊…… 且不说道门中人各自地心肠,青天真人得道成仙确是一大喜事,所以大比不免再次休会。峨嵋山地翠谷里直接摆上了宴席,众人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觥筹交错,齐颂叶扬天的功德,并贺青云门大喜----青云门弟子自是意气风不提。 只是也有些人在青天真人地飞升中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与会的道门中人里有些年高的,曾亲眼见过本门的前辈飞升。还有各门各派地典籍里,类似的记载也有不少。 照这书说眼见的,但凡飞升,一般本人就早有了感应,总要大开山门。传诏弟子回山,有的甚至还会请下一群道友,等人聚齐了,该飞升的那位就神色庄严地高高坐着,说几句临别勉励后进地闲话,指点一下江山,激扬一下文字。粪土一下当年万户侯……反正,各种作派不一而足。 没有像青天真人这样事先不说一声自个儿悄没声就飞了的---- 自然,如叶扬天一般,被吕洞宾“二次”度化时竟大骂一句“悟你妈的头”,那属于不可复制的类型,亘古无一,空前而绝后。 还有便是飞升之时的接引,如果本门的祖师、前辈不来,也会有位天庭的仙官,极个别时。天女散花。飞升之人也就会跟着前来接引地,亦步亦趋,直上天梯。 没听说谁来接了青天真人----他走得太着急,一道白光就上去了。不免给人留下话柄。说他毫无气度,穷人乍富。 这些事情自然不好摆到桌面上来。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更加不合时宜,但私底下,免不了就有些议论了。 而议论最多的,是有关青天真人的留书。 青天真人飞升,青云门顿时没了掌门……谁也没有料到,青天真人竟然在飞升之前留书说把青云门的道统传与青月真人,别说众人意料之中的萧如云或者董双蔻,连青山真人都没能挨上边。 这让天下道门中人无不大跌眼镜。 青月真人是青天真人的师弟,往日飞扬跋扈,素无善名。当年青月真人曾在珉山中被花妖所伤,卧床将养二十年,如今性情已变得中正冲淡----只是道门中人对他的印象却大都还留在那二十年前,于是便颇有些人对青天真人留书指定的这位新任掌门不以为然,觉得并非青云门之福。 但青天真人为三百年来道门第一位飞升得道者,只凭这一条,任谁也不会对青月真人有任何的不敬---- 谁能说得准?保不齐青天真人飞升之时……从那道白光里就听了本门祖师钦点,又或者他道心有悟,知道青月真人将来必成伟业? 总之,虽然议论不少,青月真人这门户执掌的位子倒是坐得很稳。 几乎没有人会自找没趣再提远在济南地萧如云抑或最近变得不哼不哈的董双蔻了。 只是“几乎”。 当青云门的筵宴到了第三天的晚上,离翠谷很远,差不多到了青云门地界地边上,一座名为“凌香山”地山丘上头,忽然闪过了两个人影。 凌香山不高,上多沉香木,又有松、柏、桂、枫并黄杨、渴留、白花树杂生,“凌香”之名,实至名归。 现下青云门中道门各派云集,各有住所。而凌香山上生长不少香料药材,便没安排人来暂住----只山顶上有几间木屋,供暂时储存之用。 就是在山顶木屋的跟前,有两人对视。这两人一个是青山真人,一个是逍遥宫主:凌波仙。 青山真人倒也罢了,凌波仙地形貌颇显突兀:她还是着一身粉色的宫装,但下颌上的乌黑长髯只剩下左边的一绺垂到胸前,不平衡。 “宫主久候了。”青山真人先开了口。貌似是凌波仙到地早。 “青山道兄,你约凌波到此有何贵干?”凌波仙的语气讥诮,“最终你也没当上青云门的掌门,是不是想找人打架泄泄邪火?” 青山真人苦笑,“宫主何必笑小老儿?这掌门之位当年青山就不想要,怎至于如今还要抢?这个……青月师弟自然比小老儿要强的多了。” “口不对心,你也算是个人物。怎地比那董双蔻还惫懒几分?”凌波仙叹道,“也罢,青山道兄,你有话快说,凌波听着便是。” “先一个。是百年未见,小老儿想要与宫主寒暄一二,也为当年旧事向宫主赔罪。”青山真人还在苦笑,“当初小老儿见事不明,唐突了宫主,至今耿耿。” 说着,青山真人对凌波仙深深一躬。 “青山。你总不至于只是为了找凌波叙旧?”凌波仙不耐道,“拜你所赐,凌波是颇受了些苦,但那也算机缘,成全凌波不小----你早可不用自责----到底何事?” “这二嘛……”见凌波仙不愿提起当年旧事,青山真人也不细究,只是又一躬身,请道,“二是要宫主息了报复道门之 “你!”凌波仙被青山真人一句说得柳眉倒竖,当即就有些急了。想要与青山真人动手,但青山真人长躬不起,凌波仙的招数也就递不出去。 “宫主,如今道门已然很可怜了!”青山真人急急地插上了话。“宫主明鉴!” “可怜?”凌波仙冷笑着。“凌波也是道门中人,却还不会这般自伤呢。青山道兄。你倒真行!” “宫主……”青山真人慢慢地说着,语调拉得很长,仿佛有些话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能说得出来。 “道兄再不明言,凌波便失陪了。”凌波仙轻笑一声,话里讽刺的意味更浓了。 “凝碧崖不可恃!”青山真人脱口急道,只六个字,让凌波仙的身子便是一颤! “青山,你说什么?”凌波仙一字一顿,语气冰冷。 “宫主……”青山真人连连摇头,“宫主请稍安毋噪,此地名为凌香山,与宫主名姓暗合,若要动手,对宫主不吉啊。” 凌波仙已将一双素手扬起,却没有进逼过来,只冷冷地瞪着青山真人,似乎是在等他说下去。 “大罗金仙亲临道门百年大比,各派云集,盛况空前,中有六十一派共七万三千六百余人……这六十一派千年以来未曾现于世间,道门中也多不识得……”青山真人叹了口气,“可是那日叶师一剑劈下宗堂,生死晦明幻灭两仪微尘大阵竟毫无声息----宫主,在那之前,小老儿刚在宗堂与宫主打了一场,虽然是后知后觉,可要是再猜不出逍遥宫便是在凝碧崖中,那小老儿可就笨到家了……是宫主临去时暗中将大阵破去了吧?宫主地这等损人而未必利己的手段,早一百年,小老儿便见识过了。” 不去管凌波仙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青山真人继续说着,“既然小老儿猜出了宫主的来历,而六十一派之间又似有些默契,那小老儿大胆推算:六十一派全是来自凝碧崖中?传说凝碧崖有五峰九泉十八洞,六十一派虽然挤了些,想必也能住得开。” “小老儿先前还不知道宫主的用意,但后来想到,六十一派千年来声名不传,大约正是应在了当初道门与域外天魔烨夙老怪相争的一千年前,千年之前的往事小老儿知道得不多----可看宫主地所作所为竟似乎是与道门大有嫌隙的模样,小老儿这里可就忐忑了啊。” “当年小老儿在外云游时,曾与宫主有过些莫名其妙的交情,宫主吃过小老儿的亏,小老儿也没在宫主手里讨过好,凭着这一点点渊源,小老儿不自量力,就想请宫主卖个交情……只是不知宫主意下如何?” 青山真人滔滔不绝,一连串的话说得清楚明白,而凌波仙地脸色却是接连变幻,目中惊愕之色愈来愈浓。 “好你个青山----那青天不把掌门位置传了给你,竟是瞎了眼。”良久,凌波仙终于开口,却不说青山真人适才猜得对错,只是称赞起来。 “宫主口下留德。”青山真人哈哈一笑,一口气把胸前的胡子吹了起来,“小老儿的那个师弟真是比小老儿强的多了,小老儿坦坦荡荡,这几百年可从未因掌门一事吃过干醋。” “当真?” “怎么不真?”青山真人笑道,“青天师弟历来睿智,小老儿想到的事情,他只有想得更深……宫主,六十一派有所为而来,我青云门又多少与凝碧崖有些渊源……青天师弟他明白得很。” “哼!”凌波仙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凌波仙本来以为青山真人说的“比小老儿强的多了”地是青月真人,却听他扯到了青天真人头上;这一番欲盖弥彰,凌波仙心知青山真人果有不满,却不说破,只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小老儿料想叶师也很清楚----只是他老人家对此并无兴趣罢了。”青山真人悠悠叹了口气,“可是宫主,叶师究竟是大罗金仙,六十一派若冒犯得过了,到时雷霆震怒,小老儿怕宫主的结果不会太好。” “他……”听青山真人提起叶扬天,凌波仙面上显过几丝不屑,刚要开口,却被青山真人打断。 “宫主,小老儿也曾经有过对叶师不敬的念头,但大比当日叶师那一席话是当头一桶冰水浇下,让小老儿想明白了。”青山真人脸色整肃,认真之极,“有所为易,无所为难啊。” 深夜,峨嵋山青云门内,凌香山上,青山真人与凌波仙的对话还在继续,青山真人苦口婆心,凌波仙却只是将信将疑…… “总之,大家都是道门一脉,宫主,内讧要不得。小老儿万死,请宫主把报复之心消了吧。”青山真人又劝道。 “青山道兄,你所料不错,凌波的逍遥宫便是在凝碧崖中;六十一派上峨嵋,原也没存什么好心。” 凌波仙看青山真人实在恳切,终于松了口,语气也变得诚恳,“可要说到报复……不知青山道兄是否想过,凌波与你也曾有些过节,可事过百年,凌波如今已毫不在意----算来逍遥宫败于域外天魔是千年前的旧事,凌波为何执着?六十一派又为何执着?” “这……”青山真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青山道兄难道以为贵门的掌门……”凌波仙轻轻指了指天上,低声问道,“就真是那位叶师度化飞升的?” “宫主!”青山真人立时变色,急道,“宫主可不要乱说话!” “青山道兄,凌波----六十一派不过是棋子而已。”凌波仙明知并无意义,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道,“青山道兄难道就没觉?还有,青山道兄如此推崇贵门掌门,可曾想过,是否正是因为贵门掌门智慧渊深、深谋远虑……才早早地上天去了?” 青山真人脑门上汗水涔涔,擦也顾不得擦,把一张老脸变得与苦瓜般相似,过了好久才说出话来,不过,他像是下了某种决 “宫主,道门事局若以棋盘相比,小老儿倒想知道……宫主与小老儿是否算作一头的?” 第五十八章 这年头,飞升上电视。(上) “青山道兄,既然是棋局了,不走到下一步,又有谁能知道?”凌波仙苦笑道,“这番话说完……青山道兄,恐怕你我的飞升之期也在眼前了。成仙固是好事,但这般飞升……岂不叫人啼笑皆非?” 青山真人这时就先有了些哭笑不得的模样,只喃喃道,“叶师曾说他并不甘愿做大罗金仙,小老儿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现下这才多少有些明白了……” 叶扬天打了个喷嚏---- 青山真人在凌香山上提起叶扬天是9月3日的凌晨。这几天来,叶扬天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跟姜潇潇吵架了。 事情的缘由要回溯到8月30日晚间,青天真人飞升之后…… 当时天涵子自感委屈,跑到叶扬天面前哭诉,结果被华九劝走;但为这件事情心神激荡不能自已的,在叶扬天身边还有一个。 那就是萧如云。 青天真人是萧如云的授业恩师,萧如云对青天真人的爱戴崇拜之情山高海深----这由来已久。 所以萧如云一旦感应到青天真人飞升了,马上就六神无主起来。 一方面,恩师飞升得道,这无论如何也算是天大的喜事。起初萧如云跟在叶扬天身边,最大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找到为青天真人解忧的办法----那时萧如云以为青天真人的忧虑全在道门三百年无人飞升的死局之上。 可现在萧如云却无法高兴得起来。 萧如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恩师一旦飞升,从此便与自己天人远隔,除非自己也能修到飞升成道的地步,否则就再也不能与恩师相见----偏偏就是如此大事生之时,自己却不能守在恩师的身边! 为此,萧如云万般自责,在自己的卧室里一边大哭一边向峨嵋山青云门方向连连叩头,算是为恩师青天真人送行…… 等到萧如云昏昏沉沉地哭了一场,她忽然觉有些不对。 如果要问道门之中谁最对叶扬天知根知底,抛开那个大有来头的董双蔻不算。不用说,第一个就得数到萧如云。 萧如云很与叶扬天“形影不离”了一阵子,也是道门之中“唯二”,对叶扬天不用称呼“叶师”的人----虽然现在她也已经改口,但“小叶”这两个字道门中还真的没人敢再拿过来用。 所以萧如云也就能够只凭着自己地揣度就认定了:叶扬天不可能莫名其妙地设法让青天真人飞升。 在青云门中叶扬天被吕洞宾二度点化后,萧如云已经彻底摸不清叶扬天的修为究竟高到了什么地步,但她猜测着叶扬天的心思,觉得叶扬天就算真的有了能够度人成仙的本领也不会随便施为。 萧如云至少了解叶扬天对大罗金仙和天庭种种完全不热心。甚至或多或少还有些敌视。 一想到恩师的飞升或有蹊跷,萧如云焦急起来,她再思量一会儿,想到了事局中的关键,便再也坐不住,立刻收拾行装,就要离开。 临走之前。萧如云悄悄去看了叶扬天----原本她只打算看一眼便走,但叶扬天耳聪目明,撞破了她的行迹,又见她背着包袱,自然开口询问。 萧如云犹豫了一会儿。也没有隐瞒,一句话就把叶扬天吓了一跳:“叶师,如云辞行,这就要回去青云门,清理门户。” “你要杀董双蔻?”叶扬天地反应不可谓不快。 萧如云点了点头。 “为什么?”叶扬天在心里的确为萧如云的决断大声叫好,可他也知道,既然董双蔻该是天庭神仙……萧如云就没可能成功。 虽说看之前董双蔻对萧如云的态度,就算萧如云清理门户不成也不会有什么损伤,但叶扬天还是觉得萧如云用不着去做这种无用功。尤其是:叶扬天对萧如云还有几分愧疚,不想让她再去遭受挫折。 所以不等萧如云开口,叶扬天立刻又开解道,“再说你师父……飞升成仙,这也是好事……” “叶师!”萧如云激动起来,“真是……真是董双蔻那个孽徒干的好事?” “这个,我也说不准。”叶扬天摸摸鼻子,摇头道。“不过可能沾边----你也不用真当董双蔻是你徒弟,这家伙的来路有问题。” “他……他究竟是什么人?”萧如云急问一声,接着否定了叶扬天的说法,“无论如何。上下尊卑有序。叶师,董双蔻他一日是如云徒弟。在如云清理门户之前,他就还是如云地徒弟----如云不能眼睁睁看他败坏青云门却不出手管教!” “我估计这一点董双蔻或许也认账……” 叶扬天撇了撇嘴,在心里酸溜溜地把话补全:“反正他似乎是真看上你了……” “叶师!”萧如云看出了叶扬天没说出口的潜台词,脸有些红,语气却严峻。 “我说萧……我说如云啊,”叶扬天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别想太多----你之所以不留在青云门参加大比,跟着大家一起回来了,为的不就是躲开那边的那些乱七八糟?事态不明,你就别再回去凑这个热闹了吧。” “可是叶师……” “就这么定了吧,你还留在济南,再观望一阵子,到时候大家一起回去----不光是你,我早晚也得让董双蔻摊牌,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可现在还早,逼他他也不会说的。”叶扬天叹着气,“如云,你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别着急。你师傅飞升成仙,从哪方面说都算他夙愿得偿,你该高兴才对。” 想了一会儿,叶扬天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又说,“你也别一口一个叶师了,大家都是朋友,前一阵你不是还叫我小叶?别回一趟青云门就改了……咱们谁跟谁?你最清楚,我这个大罗金仙不怎么算数地……” 这句话,让萧如云差点儿就忘了自己的恩师青天真人,呆愣愣地痴了。 萧如云的脑海中把她与叶扬天的相遇以及相处的过程极快地闪过了一遍。 萧如云自小在青云门内学道,并不接触外界,初次下山历练便被师伯青山真人安排到了叶扬天的身边。从家里到学校,每天每天地跟着,期间闹出了笑话无数,有些事情让萧如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脸红。 后来叶扬天偶拔断剑,萧如云受伤,因为医治失当导致瘫痪。天医门华九有意试探叶扬天,开了个刁难人的药方----叶扬天竟然就认了下来,闯珉山求药,到头药材聚齐,萧如云伤势痊愈。 对于一开始几乎“不食人间烟火”地萧如云来说,她从来没有跟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相处过这么长时间,虽然她受伤瘫痪是因叶扬天的关系,但经过这场风波,叶扬天的焦急与尽心也都收在她眼底,萧如云对叶扬天竟真有些芳心暗许了。 只是叶扬天毕竟是大罗金仙的身份,而且从两人最初认识,叶扬天也没有隐瞒过他对姜潇潇的心意,这让萧如云不敢去想太多;及至去了青云门后,姜潇潇还与萧如云当面讲过她对叶扬天的感觉,萧如云便更是只好望星而叹了;再后来,萧如云又现自己的徒弟董双蔻差不多事事处处针对叶扬天,竟然还真的闹出了不少事来,她又急又怒,也就把平日里想都不敢去想一下的念头彻底死了。 甚至萧如云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地想法,她对于董双蔻的恶感是越来越盛,可这究竟是因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董双蔻不听师训,搅乱道门?难道不是因为董双蔻一再惹“小叶”生气,甚至还让“小叶”出丑? 萧如云想不清楚,她在悄悄地问自己:难道说,自己要清理门户只是因为想要给小叶一个交代?而不是因为恩师青天真人的骤然飞升中或有蹊跷? 再品味着刚才叶扬天还让自己叫回“小叶”的话,萧如云不觉泫然欲泣。 “如云……我说……”萧如云地眼眶一红,叶扬天手忙脚乱,莫名其妙地心里一个劲儿地虚,口不择言地叫起来,“我……我是有点儿对不住你……”叶扬天惦念着地,是当初他为萧如云救治断剑剑气造成的伤口时,曾鬼迷心窍,悄悄一吻----做贼心虚,此之谓也。 可他这句话说得有点儿太不是时候。 话音还没落地,姜潇潇铁青着脸就进来了----叶扬天卧室地门刚才被天涵子撞破,叶扬天和萧如云的对话从外面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姜潇潇自然不可能对青天真人的飞升有什么感应,她是被天涵子给吵吵起来的。 本来姜潇潇惊醒后立刻想到了叶扬天,便要过来看看,两人关系既然已经确定,说不得还有什么嘘寒问暖;但华九扶走天涵子安排住处,正撞上了姜潇潇,说明了一番情况,让姜潇潇来得晚了一步。 可不就正好听见叶扬天说他对不起萧如云?---- 怎么就对不起了? 第五十八章 这年头,飞升上电视。(中) 其实姜潇潇很有点儿传统女性的特点,对于叶扬天和道门之间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但并不全面,因为她很少直接对叶扬天问。她很明白叶扬天对她是很好的,差不多十年,叶扬天一直在追求她,自内心,毫不掺假。 这让姜潇潇很满足。 在破开心结,接受了叶扬天之后,姜潇潇对叶扬天也很不错。她不会去特意追问叶扬天各种事情,不愿让叶扬天心烦----同时姜潇潇认为:如果真有事情的话,叶扬天肯定会想办法解决。 对于叶扬天,姜潇潇其实从小就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但这不代表姜潇潇能够容忍叶扬天脚踩两条船。 “叶子,出什么事儿了?”姜潇潇板着脸在一边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劈头就问。 三人的位置关系很尴尬:叶扬天坐在床上,萧如云在床边,两人离得很近,放在外人看或许这已经是个可以被规划到“暧昧”的位置了。而姜潇潇坐得离两人很远,看她的表情,很像是个“捉奸在床”的小媳妇。 “没出什么事!”叶扬天一激灵,立马否认,爬起来就去揽姜潇潇的肩膀。 姜潇潇身子一扭,躲开了,神情和缓下来,又问,“我是问,你和如云姐姐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脸色都不好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啊?”叶扬天有点儿傻眼,尴尬地看了萧如云一眼,没再去揽姜潇潇,只是赶紧说,“这个……潇潇,青云门的青天真人、就是如云的师父,飞升了,如云她是过来问我怎么办……对了,你看,刚才天涵子跑过来。把屋里弄成这样……真是……” “哦?”姜潇潇笑了,“叶子,飞升是好事儿对吧?那可得祝贺----如云姐姐,你带着包,是要回去祝贺吧?” 如云点点头,她对姜潇潇一向也有好感,完全不想因为自己让叶扬天与姜潇潇之间出现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也就不愿多话。 “如云姐姐。那……你也不能这么就走啊……”姜潇潇这会儿像是完全不在意了,站起来亲亲热热地对萧如云说,“现在天还没亮呢!等会儿再说吧----你师父飞升是大事啊,还是等吃了早饭,大家都聚齐了聊聊,弄明白状况,然后你再回去……要是有必要。你还是和叶子一块儿回去吧。他应该能帮上忙的。” 姜潇潇这几句话说得入情入理,听上去也让人如沐春风,但叶扬天太熟悉姜潇潇了,这会儿他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潇潇真生气了! “不用了吧?潇潇,我还是这就回去----潇潇。你和……和小叶聊吧,我走了。”萧如云虽然单纯,多少也听出了些姜潇潇的弦外之音,琢磨了一下,决定现在就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萧如云再次改口叫了叶扬天“小叶”。 “如云,你现在回去能干什么?”叶扬天无心去计较称呼的小事。脱口而出,“你对付不了董双蔻!” “小叶,董双蔻是如云的徒弟。”萧如云脸色严肃。 “不行,无论如何不行。”叶扬天摇头,“你这回来济南是因为……” 话说到一半,叶扬天卡住了。 叶扬天之所以离开青云门回济南,无非是因为道门大比中出了太多事情让他不好应对,无法掌控局面----事实上,这种无力感在他成仙之后就一直伴随着他,而这一回则更有些变本加厉。 对于承担整个道门前途的这等重任。还有韩无熠与欧戈菁山等提出的所谓“道门社会化”地议案,叶扬天的确兴趣缺缺,也觉得自己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所以叶扬天选择暂时离开,同时他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在乎别人的感受。比如萧如云。 叶扬天只是偶尔会想到萧如云跟自己离开的理由可能差不多。却没有仔细琢磨个中究竟意味了什么。 可现在当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才现对于某些事情。自己的确过于忽略了别人的感受。 “总之,如云你还是先留在济南。”叶扬天心头闪念,然后把话补全,语气不容置疑。 “小叶?”萧如云察觉叶扬天地心态似乎有所变化,不禁疑惑。 “有些事情我还能做主。”叶扬天再次重复,“如云,你还是先留在济南。你师门那边早晚会有人来,我们早晚也会回去,但现在还是先等等……容我想出办法……容我想通了再说。” 如云只好答应,转身离开。 然后叶扬天就接受了姜潇潇的质问。 事实上还没等萧如云走远,姜潇潇就没好气地问开了叶扬天:“叶子,到底怎么回事?” 姜潇潇强调了“到底”两个字…… “没、没怎么回事。”叶扬天陪笑说,“就是我刚才跟你说……” “我是在问,你和如云姐姐怎么回事?”姜潇潇这一问跟刚才差不多,但语气中的含义分明差得大了。 “没有啊。”叶扬天装傻。 “你别装傻!”姜潇潇立刻看穿了。 “潇潇,我没装傻……” “你明明在装傻!” “不是……” “你还敢否认?” “我……” “啊,原来你……”接下来的展与恋人之间通常的吵架程序差不多,男方叶扬天一个劲儿地否认,越描越黑;女方姜潇潇一个劲儿地追问,节节胜利。 最后叶扬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萧如云之间是到底怎么回事儿了----他只好把梨花带雨的姜潇潇狠狠搂住了,用kiss结束掉了这场愚蠢的争论。 这也是谈恋爱地传统套路,叶扬天无师自通了。 “叶子,你要对我好……”长吻之后,姜潇潇有些可怜抬眼看着叶扬天说。 “是,是,我当然对你好。”叶扬天有点儿郁闷。 按理说。一场架吵到这个地步自然是满天云彩该散了,姜潇潇还不至于像某些不太懂事的女孩,会借着这个机会让叶扬天赌咒誓一番,再弄得两人不欢而散。 其实姜潇潇要是真那么做了,叶扬天也不会在乎,该赌咒就赌咒,该誓就誓,他对姜潇潇毕竟是真心。而且这是谈恋爱,再肉麻的话说出来也是甜蜜的,叶扬天早有心理准备。 可是姜潇潇却把话题转开了----她开始质疑叶扬天的某些做法。 姜潇潇对叶扬天成仙地过程知道得很清楚,当初叶扬天早就都“坦白”过,这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姜潇潇对叶扬天不满,她觉得叶扬天做事太瞻前顾后了。 用姜潇潇的话说。“叶子,你明明是大罗金仙,道门里那些人都不如你本事大,你还在乎什么?”“六十一派?他们要是不听你地,你打也能把他们打服了啊。”“尤其是董双蔻。你太在乎他了吧?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有点儿本事还能比你强?”“就算他有来头,也是神仙又怎么样?你不会觉得自己不如他吧?那你还顾忌什么?” 叶扬天解释了一些,但姜潇潇并没怎么听得进去,她只是在说,“明明很清楚明白的事情,你干什么老是自寻烦恼?” 姜潇潇的确是在为叶扬天着想。她的出点是叶扬天很强,天下第一,大可以什么也不在乎,用“砂锅大地拳头”把该打的统统打倒就完了。 这样最能够体现出叶扬天的英明神武,卓尔不凡。 但叶扬天不信这个。他也想不通姜潇潇貌似很聪明地脑袋瓜里怎么会蹦出这样的念头来。 用暴力解决问题从来不是叶扬天的信仰,他更偏向阴谋论者的论调,那就是:历史上任何一件被记载下来的事情背后,都隐藏着某种内幕。道门三百年的隐世不出无疑可以在史书上留下痕迹,如果自己成仙会使这一切划上句号----青天真人的飞升已经代表这个句号开始起笔了----那么,在这表象之下。必定会有某种阴谋开始了运作。 叶扬天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谋划阴谋、或者至少也要成为营造阴谋地参与者,而不会只浮在浅薄的表象上,像是无根的浮萍。 于是叶扬天跟姜潇潇争辩起来,这是他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第二个错误是叶扬天一不留神说漏了嘴。**一句“做人不能跟穷人乍富似地。要考虑后果”…… 姜潇潇并没有像她自己认为地那样可以对这一类与家世有关的玩笑视而不见。 姜潇潇恼火了,紧跟着就讥讽叶扬天。说,“赶鸭子上架是吧?鸭子上架,那还是鸭子!” 在叶扬天被这句话呛住还没来得及反应地空档里,姜潇潇又挥出了一句,“烂泥扶不上墙”。 叶扬天急了。 于是争论变成了争吵----这一回高度上升到了人生观的差异上,两人越吵越凶,一开始叶扬天还想着不能太过火,后来就彻底忘了。 一直以来叶扬天都在憋气窝火,他对姜潇潇又一向不会说谎,来来去去,吵架升级。 结果还是恋人们吵架的俗套,两人不欢而散。 天亮了,姜潇潇气鼓鼓地回去补觉,留下叶扬天一个人在卧室里望着坏掉的大门呆。 就这样过了几天。几天之内,叶扬天反省了很多,他三番五次去找姜潇潇赔礼道歉,但姜潇潇总是冷冷地不理他,两人之间的关系几乎恢复到了当初叶扬天还没成仙地时候。 叶扬天很郁闷。 对萧如云,叶扬天未必没有存过些这样那样的心思,但包括那鬼迷心窍的一吻在内,都是与姜潇潇确定下恋爱关系之前的事情----虽然在那期间之内他差不多一直没有停止过追求姜潇潇,可他自认对萧如云并没有太多过分亲昵的举动。 基本上,叶扬天和萧如云算是清白。尤其是在姜潇潇默认了两人的关系后,叶扬天便开始躲着萧如云了,而萧如云也一样。 为此,叶扬天甚至对萧如云多少还有些愧疚。 所以姜潇潇拿萧如云与叶扬天的关系说事儿,叶扬天还不算太心虚,这类吃醋的事情也还能对付过去。 但姜潇潇说叶扬天是烂泥扶不上墙,让叶扬天就很有点儿受不了----他一向以为:不管别人怎么看,至少姜潇潇还能够理解他,支持他----都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了,谁不知道谁啊?就算没谈恋爱的时候,不管姜潇潇嘴上怎么说,大家彼此之间也还算了解吧? 怎么现在关系确定了,倒弄了这么一出? 叶扬天想来想去,不仅郁闷,而且委屈。委屈得叶扬天连话都不怎么乐意说了----除了想方设法去找姜潇潇逗她开心之外,叶扬天几乎完全不注意自己周围生什么事情。 直到9月3日的晚上,叶扬天百无聊赖,随手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里正好是叶扬天平时爱看地中央电视台的一个谈话栏目:“小智说事”。 “小智”这位主持人是央视的“镇台法宝”,全名李慕智,山东人,属羊,嘴长得有点歪,但一开口说话就能抓人,正经的嘴不可貌相。两年前他主持地脱口秀“实话假说”是央视收视率最高地节目,逗笑了无数广大群众,但他本人笑话说得太多,因忧郁症住了院----“实话假说”换了主持人,收视率立马儿江河日下。今年李慕智重出江湖,换了个严肃的谈话节目叫“小智说事”,照旧受欢迎。 “那就换换情绪吧。”叶扬天心想,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电视节目上。 节目已经进行了一会儿了,电视里,李慕智正坐在主持人地位子上,对旁边一个青年人说话。 第五十八章 这年头,飞升上电视。(下) 叶扬天摇摇头,没认出那个青年人是谁来----“小智说事”一般邀请的都是演艺界的名人或是高校的教授学者,这个青年人明显不像教授学者,貌似跟叶扬天知道的那些角儿也不沾边。 叶扬天听清李慕智说的第一句话是:“想,做梦都想,所以睡不着。可做这梦的人太多,轮不上。” 叶扬天一乐,以为李慕智是在说升职或者财的话题。 接着李慕智又说,“不过看了你这张照片,我觉得没准儿还有可能。我得谢谢你,你让我的理想之火复燃了一回” 照片?什么照片? 叶扬天正纳闷,李慕智伸手从主持台底下拿出一张放大了的照片,说,“现在我们再来看看这张照片……” 叶扬天本来是半躺在床上,现在他掉下来了---- 叶扬天愣没觉自己从床上掉下来了。 李慕智举起来的照片上有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人影,照片很模糊,看不清人影的面目。 但叶扬天认识照片上的那人。 是青天真人! 照片的背景是夜空,青天真人穿一身道袍,浑身绕着白光,双臂贴在双腿上,双足悬空----这姿势叶扬天也认识,前几天晚上见过。 青天真人是在玩飞升呢。电视里李慕智继续说着,是在向旁边的青年人嘉宾问,“请问王凤起先生,这张照片真的是你拍的吗?你不用紧张,就算真是你拍的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是我拍的。”青年人王凤起一点儿也没紧张,说,“我为了拍这张照片差点儿把我的望远镜都给砸了。” “这个你可以放心,”李慕智立刻接上,“如果这张照片可以被证明不是用电脑合成出来的,你就是真砸了你的望远镜……我作主,让台里送你一新的。” “那我回家就砸了它。”王凤起也在犯贫。 “现在再砸就有点儿晚了,我只能表示遗憾。”李慕智笑了笑,说,“不过你还是可以放心,有人比你聪明----他没砸望远镜,他砸了自己地dv。有请李先生。” 在演播室里现场观众的笑声和掌声中,从后台走出来一个中年人。中年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 叶扬天歪着头,完全不理解电视里到底在说什么事情----青天真人飞升时的镜头被人给拍照了?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被人拍下了照片,那也不会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上了电视啊? 正琢磨着,叶扬天忽然又现:从后台上来的那个中年人自己看着眼熟。 “李先生,咱们是本家。”李慕智笑着站起来迎上去说你把你的dv给砸了?” 姓李的中年人比青年王凤起紧张多了,身子都有些僵,他很严肃地点点头,说,“是砸了----我吓着了。” “到了演播室你就不用害怕了。李先生,在这儿有全国观众做你的后盾,这边请坐。”李慕智微笑着把中年人的步履弄成了一顺地。 “虽然已经有很多朋友已经看过了,但现在咱们还是再来看一下李先生砸了dv才拍出的这一段录像。”中年人坐下以后,李慕智往身后的大屏幕一指,“请看大屏幕。” 电视里演播室的大屏幕开始放一段录像,录像并不很清晰。显然是家用的dv拍出来的,画面也很抖,仿佛是拍录像的人在哆嗦。 但尽管如此,观众都能看清楚,录像展现了一个人浑身冒着白光往天顶上飞地画面,那人的相貌打扮与刚才的照片上的道士完全相同。 叶扬天听得见,电视上演播室里不住地有人在倒吸凉气。 录像大概是一分多钟的样子,直到青天真人地身影在极高的天顶变成一个光点----然后就是极快地闪过了几秒抖动的画面,变成了一片乱码。 镜头转回演播室,李慕智笑着对中年人说。“现在咱们全国在收看本栏目的观众朋友都知道你的dv是怎么砸了的了----你是不是摔了一跤?” 中年人不好意思地点头,接着辩解,“我是真给吓着了……” “我理解。”李慕智说,“换成是我。我也会吓着。观众朋友们请看。如果我眼神儿没出什么毛病的话,刚才大屏幕上地景象是一个人在飞。” 节目进行到这里中断了。插播广告。 叶扬天把眉头皱成了一团,冲着广告誓:“但凡是这些广告里的东西,别让我碰上----我一样也不买!” 叶扬天没觉自己的话里有矛盾。 广告过后,“小智说事”的节目重开,还回顾了一下之前的内容。 原来是自从8月30日晚上开始,互联网路上就流传着几张照片和一段dv拍摄的视频片段。照片和视频上记载的都是有人在天上飞的景象。 几天之内,这些照片和视频录像被各大网站和论坛转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人在天上飞啊! 这年头,互联网路上的消息有一大半是假地,没人会当真----尤其是有关某地现了ufo,某处出现了海怪等等,不是特别模糊,就是一看就知道是被ps过了。 偏偏这几张照片和视频片段怎么看都像是真的。尤其是那位摔了dv的中年人,帖时还把“壮烈牺牲”的dv地照片也一并了出来,并附上了自己地电子邮箱等联系方式。 假消息很多,但摔坏一台d来造假消息的人就不太好找了。 而且在互联网路上出照片和视频片段地并非是同一个人----这很容易查证----偏偏他们在帖时的措辞却基本一样。 这两个人都是天文爱好者,都是在同一时间现了:天上有人。 大多数见到这些所谓“人在天上飞”的证据的都认为是假的,是一场闹剧----这两人不是朋友也是熟人,约好了要炒作。 对这一事件最为经典的回复是:“这年头不是人吹牛牛在天上飞了,是人吹人人在天上 但是,这件事情竟然没有淹没在互联网路上浩瀚如海的信息里,而是一直浮在水面,不乏有人从各个角度评论说这些东西很可能是真的。 这些评论者的说法不一,有的从中国五千年历史上论证某些“仙人”“修道者”的存在的真实性;有的援引当代科技在基因改造方面的可能性;有的在技术论证这些照片和视频片段未经修改……总之,变着法的想办法与不相信照片与视频的真实性的广大网民们打架。 最近的展就是叶扬天现在看到的:拍照和拍摄视频录像的当事人被请进了中央电视台“小智说事”的演播室。 “也太快了点儿。”叶扬天现在相信这是“道门社会化工程”的第一步了,他摇摇头,这样评价。 电视里,“小智说事”还在继续。 李慕智正追问中年人,“有一回我主持,嘉宾说他丈夫可能有外遇,原因是因为他出去买鸡蛋都要去一天,我解释说,那可能是他在找新鲜鸡蛋。我听说有不少朋友认为我这话说的比较经典……我还听说你平时不怎么观察天象,那天偶尔一观察就看见个会飞的人你还把他给拍下来了;那我是不是可以问一下,你要是出去买鸡蛋,就不用花一整天了吧?” 中年人似乎已经适应了环境,马上回答说,“我平时不买鸡蛋。” 演播室里的观众大笑。 “有关你的家庭生活我们可以先放在一边,”李慕智笑笑,说,“现在观众朋友们已经知道,李先生与王先生素不相识素昧平生从来不认识,但刚才的录像与照片却的确是同一个人。所以我刚才就在想:如果我能够找到照片上的这位……道士?而且万一他一昏头答应收下我这个徒弟,我就是不是也可以学会飞了?不知道大家看见没有,现在我的理想之火正在熊熊燃烧啊。” “李先生,”王凤起接过了李慕智的话头,对李慕智说,“我觉得您的思路跳跃得太快。” 李慕智一惊,“啊,我光顾了去琢磨我的理想了,忘了现在我干主持人挣得也不少。” 观众们再次大笑。 叶扬天也笑了,除了被李慕智逗笑之外,他也很佩服李慕智嘴上的本事。 李慕智轻描淡写地就把“人会飞”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给淡化了,观众们的确会很关心这件事情的可能性,但同时李慕智却把这种可能性与做主持人和挣多少钱拿过来类比,他插科打诨,让人把整件事情当成了可以放在茶余饭后聊天的谈资。 “不会李慕智也是九处的吧?”叶扬天小声地嘀咕起来,“那公安九处还真是人才济济。” 一想到公安九处,叶扬天忽然现了自己为什么看着那个把dv摔坏了的中年人面熟了。 那人他的确是见过的----在飞机上。 中年人就是那次叶扬天去上海时遇见的那帮劫机犯里的领头的! 叶扬天没再往下看电视,蹦起来立刻往外冲,一边冲一边嚷嚷,“韩雨,你给我出来!” 第五十九章 这年头,半小时飞升一次。(上) 韩雨同样住在叶扬天祖父的家里,三层上的客房。 作为公安九处派出驻扎在叶扬天身边的“特派员”,这几天韩雨并不怎么尽职----这要怪与姜潇潇吵架之后的叶扬天脸色太不好看,韩雨又自认不乐意往小儿女的感情冲突里搀和----现在,韩雨正在嗑着瓜子看电视,电视屏幕上演的是“小智说事”,韩雨一边看一边乐。 “眼镜挥得还不错呢……”当叶扬天闯进韩雨的房间,韩雨刚自言自语地把这句话说完。 “韩雨!”叶扬天的脸气得红,“我不是问过你?你说过劫机的那帮人跟你们九处没关系!” “啊?”韩雨把手里的瓜子放下,一脸无辜地说,“那现在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 韩雨随手指了指屏幕。 “你……” “本来不用眼镜上这节目的,”韩雨指着屏幕上的中年人说,“这是我的主意。我跟我父亲说,对你就不要再隐瞒了,这就是我们的诚意。” “如果我不看电视,那你们再怎么表达诚意?”叶扬天的火被“诚意”两个字消了一半,却还是恶狠狠地问。 “嗯……你如果没看电视?这个我们控制不了啊----你就不要挑刺了吧?保险公司还不保不可抗力呢。”韩雨若无其事地说。韩雨对叶扬天的脾气是越来越放心了,尤其是在她听墙根知道了叶扬天与姜潇潇吵架的内容后,韩雨甚至对叶扬天有了几分欣赏:叶扬天既然能忍辱负重,识大局顾大体,那就不如对他再坦诚一点。 “你以为我会接受这个解释?”叶扬天抬手,把房间里的椅子凭空摄过来,放稳,坐下。 “但现在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我啊。”韩雨狡猾地笑。 “呃……”叶扬天郁闷地现自己流年不利,每每在女孩子面前吃亏。 尽管对韩雨一副笃定自信的模样很火大,叶扬天还是忍了忍。看着电视机,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造势。咱们早就说过了。”韩雨微笑,“叶扬天,李慕智这张嘴很厉害吧?” “我才几天没上网?你们居然就把声势造出来了?”叶扬天摇摇头,“至少给我打个招呼。” “打招呼?”说到这儿韩雨反倒生气了,质问叶扬天,“青天真人飞升,你给我打招呼了?我们是怕你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才急匆匆地这么办了!” “这个……反正你也没闲着,从萧如云那儿,你该打听出来这回青天真人飞升跟我没关系了。”叶扬天气哼哼地,“咱们谁也别找小账,就萧如云那点儿经验阅历,你三句话不用说完,她就肯定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唷。叶扬天?”韩雨的眼睛里冒出好奇的光芒,“你还真了解萧如云啊,怪不得潇潇要和你吵架。” “谁也别跟我提这个碴儿!”叶扬天气得一蹦三丈高。 “你说的啊。枉费我在潇潇那儿为你说好话来着。”韩雨故意幽幽地叹了口气。 “啊?你替我说好话了?”叶扬天不好意思地挠头,“韩雨,你都说什么了?” 韩雨的脸红了。讷讷地说,“潇潇不理我----她还惦记着当初我绑架她地碴儿呢。” “惦记?潇潇她惦记着就对了!”叶扬天大为丧气,不禁起了邪火,“韩雨,你还敢说这事儿?那回你是真差点儿就杀了我----嘿……我居然没报复?” 叶扬天气得索性什么都不管了,转身就走。 “叶扬天,潇潇是没理我。可我把话都给她说了!” “你说什么了?”叶扬天立刻转身回来了。 “我没说什么----你累不累?”韩雨看叶扬天又要转身走,赶紧苦笑着叫住他,“我就是跟她说说大局观什么的,让她理解一下你,也站在你的角度为你想想;说你现在很难,最好不要再惹你生气……什么什么诸如此类的。叶扬天,我对你仁至义尽了啊。” “你这回倒做了件好事。”叶扬天回来,垂头丧气地坐下,“潇潇她真什么也没说?” “没有。”韩雨很快地回答。 但韩雨没有说实话。 姜潇潇的确还惦记着韩雨曾经绑架过自己,所以不爱搭理韩雨。可昨天韩雨对她说完上述类似话语之后,姜潇潇还是回答过一句的。 姜潇潇说,“叶子有能力把这些事情搞定----不用你操 从某种意义上说,韩雨很佩服姜潇潇能够这样毫无保留地去相信自己所爱的人;但这种回答却是韩雨很不希望听到。也不希望让叶扬天知道的。 在听完姜潇潇地回答之后。韩雨给公安九处打了个报告,要求派专人分析一下姜潇潇的心理。以及她能够对叶扬天产生多大的影响----这在以前是公安九处工作的一个盲点。 在专家的分析报告出来之前,韩雨自己就得出了一个与现实较为接近的结论:如果姜潇潇乐意,她能够最大程度地影响叶扬天的心情和行为;而且,姜潇潇有足够地能力和**,她将会把事局搅乱得不可收拾…… 韩雨正观察着叶扬天的脸色,叶扬天就把她的结论证实了。 “韩雨,我觉得那天潇潇骂我骂得很有道理。”叶扬天摇着头,说,“其实我完全可以更加强势一点儿----你怎么看?” “还是不用了。”韩雨苦着脸回答。 “我强势了,你当然不会高兴。”叶扬天若有所思,慢慢地说,“可是韩雨,你看我直到现在为止,似乎并没有做过什么事情,我总是在随波逐流,观察风向----这不是我们叶家的生意经。” “叶扬天,你想干什么?”韩雨很警惕地问。 叶扬天没有回答,故意笑得诡秘----在他心里,他是回答了的,叶扬天恶狠狠地说着:“我想杀了董双蔻!” 这个念头在叶扬天确认了董双蔻之可能是天庭地神仙以后,愈强烈了。 本来,叶扬天对董双蔻并没有杀心,所以他才回绝了韩雨的提议,三上宗堂也不过只是想出出气而已;但董双蔻是神仙,这一条让叶扬天真正动了杀机。 叶扬天对神仙很反感了。从吕洞宾到董双蔻,都是藏头露尾,隐在暗处,一到关键时候就蹦出来,每每坏人好事,或故弄玄虚,这让叶扬天从私人感情上难以接受。 而且,叶扬天真的觉自己被度化成仙,乃至董双蔻隐身青云门,这些事情的目的毫不单纯,天庭貌似在进行什么大计划,而他这个当事人却被完全蒙在鼓里;简单地说:自己被天庭当枪使了。 叶扬天能够很容易地容忍阴谋,却不能容忍自己也成为被人谋的那一部分。叶扬天说,这不是出于私人感情,这是出于个人爱好。 现在董双蔻的身份没有曝光,叶扬天有信心杀掉他后不给人留下口实。 另外,他也被姜潇潇撺掇得杀心更浓了----想要以杀掉董双蔻来证明给姜潇潇看。这或许是最重要地一条。 只是叶扬天不会明说自己的想法,即便事情做成了,恐怕他也不会公开承认。因为他怕天庭报复。事实上叶扬天很清楚,如果真有人杀了董双蔻,天庭也不可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这不重要,到时以不知情搪塞就好了。 再者叶扬天是个生意人,在商场上笑到最后的那种人会有许多特征,其中一条就是始终保持道貌岸然的笑容,哪怕是在背后无恶不作。这一点,叶扬天早就学会了。 真要动手,叶扬天不愿任何人能在事前看出哪怕一丝端倪。 叶扬天就这样只用微笑打掉了一脸惶急,连连追问不休的韩雨,开始追问“道门社会化工程”的进度和计划。 韩雨无奈,只得对叶扬天慢慢解释起来,这一回比上次在青云门时所说的详细了许多,但大框架并没有变----要等到青云门真正“出世”至少还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而且,视乎大众的反应,计划还会做出各种调整。 “之所以找李慕智也是没有办法----全国所有地电视栏目和主持人我们进行过严格筛选,只有让他来最合适。”韩雨不情愿地说着,“可他不是九处的人,而且嘴太快了。” 叶扬天笑了。 李慕智的嘴不仅歪,也不仅是厉害,还占了一条:快。 在报纸上,叶扬天经常会看到李慕智又“炮轰”谁谁谁了,每回都轰得很有理,让人击节叫好。 不用说,既然让李慕智来做这期节目,有关道门的事实也会多少透露一点给他,公安九处担心地是李慕智会口无遮拦----毕竟道门出世这件事情按部就班地做下去地话,会出现什么问题值得李慕智去“炮轰”实在难说得很。 如果只是报纸网络等一些容易控制的媒体也就罢了,李慕智却还是个会经常性出席或主持现场直播地人物,万一…… 叶扬天笑得很阴险,他开始琢磨什么时候半夜去找李慕智谈谈心了。 第五十九章 这年头,半小时飞升一次。(中) “叶扬天,你瞎琢磨什么呢?”韩雨被叶扬天笑得有点儿毛。 “没什么没什么。”叶扬天摇摇头,问,“在你们的计划里头,至少一年之内,没我什么事儿对吧?” “谁说的?你是救火员!万一道门中有谁闹出来什么事情----尤其是那个不听使唤的董双蔻!你以为谁能治得了?”韩雨狠狠乜了叶扬天一眼,说,“集合九处的力量,对付一个两个的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是打了一个一群出来,那除了仰仗你这位大罗金仙的威信之外,我们也没别的办法。” 韩雨的话不尽不实,在任何情况下,公安九处都不会把国运寄托在一个十七岁的男孩身上。不管他是不是所谓的大罗金仙。 欧戈菁山曾经设想过的拿核弹头乱炸的方案,已经通过紧密的研讨,得出了评估报告。虽然这是最差的玉石俱焚,但也算是一种办法。 而在这之前,通过“道门社会化工程”开出各种价码,分化道门势力,甚至挑拨道门内斗等等,也早已成为了备选的方案----在叶扬天这头一旦出现问题,这些方案都会立刻就提上议事日程。 事实上,对道门大比中突然冒出来的那六十一派,已经有公安九处的人在设法打入了。 韩雨自然不会把这对叶扬天说破,反倒不着痕迹地捧了叶扬天一下。 “这样啊……”叶扬天有点儿犯愁,摸摸鼻子,慢悠悠地对韩雨说,“那在这些计划开展之前……我还是先请一阵子假好了。” “叶扬天?你要干什么?”韩雨心头一颤。 “我要干什么?你烦不烦?从你认识我到现在,这句话你说了有一万遍了!”叶扬天很生气似的,说,“我要去厕所!请个假不行啊?” 韩雨的脸窘得通红。 叶扬天摔门,走了。 他没去解决个人生理问题,反去找了姜潇潇。 叶扬天拉着姜潇潇就走。 “你干什么?”姜潇潇似乎还在生气----其实真生气倒也未必,但两人还在“冷战”却是不错的----她并没给叶扬天好脸色看。 可姜潇潇还是半推半就地被叶扬天拉着出了门。到了这栋四层小楼外面的巷子里,路灯很亮,代替月光打在两个人的身上。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拉着另一个,满脸甜蜜;另一个作势要甩手又总是甩不开,噘嘴脸红还带着点儿气,就是一对刚闹了别扭的恋人同志。 “潇潇,走。陪我买点儿东西去。”叶扬天掏出手机看看,“现在才晚上10点,贵和还没关门。” “买什么?”姜潇潇脚底下跟着叶扬天往车库走,嘴里不依不饶,“叶子,你买什么礼物给我我也不要----你还是和如云姐姐买去吧。” “潇----潇----”叶扬天拖长声调,“要真是给你买礼物。我就不拉着你了。我是让你帮我参谋一下,别忘了买……” “买什么啊!”姜潇潇摔开了叶扬天的手,在车库跟前站住不动了。 “买……”叶扬天后退,强推着姜潇潇上了车,一边还说着。“买点儿带到天上去的东西。” “什么?”姜潇潇把冲叶扬天生气这碴儿给忘了,半张着嘴,吃惊地问。 “我上天去玩玩。”叶扬天哈哈笑着钻进汽车,点火,动,说,“所以打算给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他们稍点儿土特产。” 宝马车“吱”地退出车库。转弯,往泉城路的贵和商厦驶去。 “等等……”叶扬天开车开得很快,姜潇潇在副驾驶位上一边白着脸扣安全带,一边紧张地大叫,“你慢点儿!” 叶扬天放慢了车,转头朝姜潇潇灿烂地一笑,“潇潇,你不是说我没担当?这回我想到什么就干什么了哦。告诉你,刚才从韩雨那儿离开地时候我都没想到要上天!” “停下!停下!”姜潇潇还在叫,“叶子。你看前边!别看我!”“潇潇?你害怕什么?我会开车----正经学过的。”叶扬天好笑起来:早知道这就能让潇潇跟自己说话,早几年刚学会开车的时候就拉她去兜风了。 “你学过开车?”姜潇潇总算听见一句让人安心的话,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又紧张起来。“叶子。你考出驾驶执照来了?你年龄不够吧?” “是不够。”叶扬天老老实实地承认,“所以我把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给改了----啊。考完我就又改回来了。” “你……”姜潇潇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多余!” “好像你说的没错啊?”叶扬天抬手挠挠头,“改完我就觉得这么干挺多余的。” 姜潇潇盯着叶扬天那只离开方向盘的手,没说话,脸色明显好看多了。 “潇潇啊,我打算买点儿吃地喝的,还有小家电----你觉得王母娘娘会不会喜欢水果榨汁机?她家不是产桃来着?对了,给玉皇大帝带个限量版的zippo火机怎么样?再稍上几条好烟。”叶扬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胡说着。 “叶子,你到底要干什么?”姜潇潇尝到了郁闷的滋味----叶扬天一旦强势起来,她就没法子了。 不过看着叶扬天现在意气风的模样,姜潇潇倒也高兴,虽然还不清楚叶扬天的意图,却也就把这几天积攒下来的火气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潇潇,你怎么跟韩雨学了?我能干什么?不是跟你说了?我打算上天玩玩。”这会儿已经到了贵和商厦边上地停车场,叶扬天停下宝马,往下走着对姜潇潇解释,“换个别的说法就是……我要飞升了。” “飞升?”姜潇潇的脸色本来就白,听了叶扬天的话,一下变得更白了三分,简直白得有点儿惨。 “嗯,青天真人飞升你没见是吧?就是浑身往外冒白光,然后嗖地一声拔地而起。朝大气层外进----天庭在哪儿我还真不知道,吕洞宾也没告诉我,不过我琢磨着只要一直往高处飞,也用不着花太长时间。” 叶扬天一脸坏笑,“潇潇,我估计我飞个十年八年的就能到了,你在底下慢慢等----爱因斯坦地相对论说了:emc,只要我飞得够快。打个来回需要的时间……这个我还真不会算……怎么办?” “叶子!”姜潇潇呆在车里不出来,眼圈红了。 “哎,潇潇……”叶扬天见不得姜潇潇的眼泪,赶紧又钻进车里,一迭声地安慰,“我跟你开玩笑呢……潇潇,你可别哭……” “你……你……”叶扬天不劝还好。这一劝,姜潇潇干脆趴下彻底大哭起来叶扬天傻眼了。 “潇潇,潇潇,我……我不是有意的……” “潇潇你别哭好不好?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潇潇----你……” 劝了半天,姜潇潇总算收住了眼泪。抬头泪眼婆娑地说,“叶子……” 姜潇潇没说下去,嘴一扁,想哭,忍住了。 “潇潇,你放心……我不是真要飞升----就算是飞升,我也不得带着你?” 叶扬天原本还想再逗逗姜潇潇。也算散一下这几天地郁闷,可现在不敢了,只好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潇潇,你想想看,现在道门,还有现实社会这么多事情,大都是我插不上手的,老这样下去不成----你说地话我想过了,的确有道理。所以我就在想,今后我该怎么办。”叶扬天叹口气。说,“刚才我又问过韩雨,再过一年,青云门就要逐渐过渡到现实社会中来。也就是说在一年之内。我必须得找到自己的位置才行。” 姜潇潇在与叶扬天关系确定后就很少问这方面的具体事情了,也难得听叶扬天讲起。她就在车里坐稳了,趴在驾驶台上,仔细听着。 “韩雨说----其实潇潇你也知道,她的意思就是公安九处地意思,差不多也就是……那上面的意思。她说要我去当救火员,哪儿出问题了我就去哪儿。我当时琢磨着这就不对。先不提她话里有多少水分,他们到底能信任我到什么地步吧,我凭什么就这么命苦?九处给我工资吗?就算是,大罗金仙的雇佣行情该怎么评估?买卖没有这么做的。” “但是反过来,潇潇你也替我想想看,我有什么资本对九处说不?这难度有点儿大----如果道门全听我的,或许那会是种资本,不过现在还不是----有董双蔻给我捣乱呢。我这么说你别生气,虽然董双蔻他没表露身份,可他也是神仙,我没理由就一定能打赢他,你知道我们都打过好几回了,我没占多少便宜,反倒让他涮得不轻。” “退一万步,我打死董双蔻了,道门全听我地----那接下来我干什么?跟公安九处,跟政府讨价还价?我要什么呢?钱?我不缺啊;权?我不稀罕啊。总不能让国家给我划块地,我自立?累不累啊?吕洞宾度我成仙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我想要地东西不是成仙,真要说成仙长生不老什么的,到现在,你不也还没打算正儿八经地学法术?那得等咱们都七老八十了才会开始惦记呢。啊,潇潇,我倒不是说不应该未雨绸缪,可事儿就在那儿摆着呢不是?才十七岁,咱们着什么急啊?” 姜潇潇“噗哧”一声乐了,“你才七老八十了。” “我是在想:先地确得有能讨价还价地资本,所以道门这边还是要大力掌控----董双蔻或许不能杀,可我得想办法让董双蔻也听我的。” 对姜潇潇,叶扬天也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已经经历过几次心路转变,真地打算要宰了董双蔻,他不是想要隐瞒,而是过于谨慎了。 “所以你就要飞升?”姜潇潇听明白了叶扬天的意思。 “没错。”叶扬天点点头,“我脑子里这个念头闪了一下立刻就抓住了,我得到天上去看看----按理说我没把所有的天条都背过,还不能上天,可我这个大罗金仙毕竟不是冒牌货,就算真上去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我这是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 “没错。因为我八成上不去。”叶扬天诡秘地笑了,“潇潇,这你还真不知道:吕洞宾,他绝对不会让我飞升!” “为什么?”姜潇潇纳闷起来。 “这个……牵扯到我们之间的那个《成仙合同》,还有其他乱七八糟地一些事情……”叶扬天开始尴尬了。 所谓的《成仙合同》,其实是叶扬天与吕洞宾个人签订下来的,如果吕洞宾真这么就让叶扬天上了天庭,那第一个倒霉的,绝对不会是叶扬天---- 叶扬天对这类商业欺诈案最了解不过了。 没有任何一个公司会允许自己的雇员在外头以公司的名义进行诈骗----哪怕是“二十一世纪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员试行展无限责任公司”。 对于吕洞宾的所作所为,叶扬天早已经认定:就是诈骗! “所以吕洞宾他一定会拦住我不让我飞升。”叶扬天下了结论,“吕洞宾现在不敢露头了,上回我就提了一句董双蔻他就溜走,不用琢磨,傻子也知道吕洞宾肯定认识董双蔻----没准儿在天庭他们还是哥俩。” “我非得逼吕洞宾出来告诉我怎么对付董双蔻不可!他要是不说……”叶扬天嘿嘿一笑,“就算他拦得住我一时,我隔半个小时就飞升一次----我升不上去,累也累挺了他!” “你缺德。”姜潇潇盯着叶扬天的眼镜,很严肃地说。 “噗通”,叶扬天趴下了。 第五十九章 这年头,半小时飞升一次。(下) 这一番话说下来,姜潇潇没办法再生气,只是“小小地”惩诫了叶扬天一下,美其名曰要叶扬天飞升的时候也不能忘了自己。 叶扬天很高兴地表示:就算他忘了姜潇潇,他两条胳膊上的掐痕也不会忘了的。 然后两个人开始购物。 宝马的车后箱很快就满了----趁晚上天黑没人,叶扬天连着用了几十回法术,变小了无数东西。 同时,叶扬天刷爆了四张卡。 基本上贵和商厦里有的东西,每一种叶扬天都买了双份的---- 对此的解释是:万一吕洞宾铁了心不识趣或者干脆没来得及,让叶扬天一不留神真上了天庭,总得有点儿东西能拿得出手送人。 “谢谢光临!欢迎您再次惠顾本商城!” 叶扬天和姜潇潇离开贵和商厦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贵和商厦所有的员工,包括董事长在内都赶了来,差不多一千来人站在门外,一起对叶扬天、姜潇潇鞠躬道别,所有人都笑成了一朵花。 叶扬天驱车开出还没一百米,就听见那个圆脸的董事长以一种近乎疯狂的语调大吼起来,“奖金!全体人员奖金!都是双份!不,三份!” 姜潇潇捂着肚子笑得不行,“叶子……从盘古开天辟地到如今啊……就没一个人买东西能买成这样的----你把人家两年的营业额一晚上、不,两个小时就包圆了……” “偶尔我也会很豪爽----特别是在用别人的钱的时候。”叶扬天很矜持地板着脸说,“潇潇,这你还是不知道,我去参加道门大比之前,就从公安九处那儿要了三张金卡,透支额度据说都挺高----他们明明是在骗人嘛,居然这就被刷爆了?” “我奇怪,怎么没人问你东西都去哪儿了?”姜潇潇眨着大眼睛纳闷,“你可是顺手连汽车都买了一百来辆。 “----我三岁的时候就学会了。”叶扬天的笑容中透出几分看破世情的淡然。“你只要砸出去足够的金钱,就可以把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变成瞎子。” “哦……” 叶扬天飞升地物质准备已经做好了,他只花了两个小时,和公安九处大约三年的运作资金。 尽管事情做得有几分戏谑,但叶扬天真的很认真。 飞升的路上很可能会有吕洞宾拦截----这是叶扬天希望达成的目的,与之相对,叶扬天也做好了飞升上天的准备。 如果遇到万一,吕洞宾并没有来。叶扬天不想溜溜地就夹着尾巴这么回来。这一次,他决心一定要有成果。 所以叶扬天不但做好了物质准备,还给公安九处、道门的青月真人和华九、以及千叶冰云各留了一封信,对自己地打算做了一下说明。 在给公安九处和道门的信中,叶扬天着重提到:三年之内必定返回,而返回之后肯定就完全领会了天庭的意思了,所以你们不要太吵闹。不要做出太多不好看将来不好交代的事情来…… 诸如此类,总之是加勉有之,警告有之,任性有之,任谁读了都会哭笑不得。 给千叶冰云的那封信就比较直白了。大意可以被一句话概括:小冰啊,“你扬天哥哥我”上天当神仙去了,没个一两百年是回不来的,你就张罗着先把自己嫁了吧----小邢他人真的不错。 为了这封缺德地信,叶扬天没对邢师我说实话。 在叶扬天想来,邢师我是自己的哥们儿,不管自己做了什么。邢师我总会体谅的----再说如果万一自己真的一去百年不回,这也算替兄弟先了了一桩终身大事了。千叶冰云个性虽然有待商榷,国籍也有问题,但人却漂亮,又是世交,同时还没有什么品德上的太大问题,按理说算是个不错地对象。 这几封信叶扬天都交给了姜潇潇,让她在合适的时候交给收信人。叶扬天说,这个“合适的时候”以三个月为期限,过了三个月自己还没回来。姜潇潇就要把信交出去,同时开始跟萧如云学道。 叶扬天没有给萧如云留信。 自从那天姜潇潇撞见叶扬天对萧如云说“对不起你”以后,萧如云虽然没有离开叶家的这座小楼,但明显深居简出了。还声称“辟谷”。连饭也不出来吃。 叶扬天只好叹息----他原本打算悄悄地去辞行,可姜潇潇看得很紧。叶扬天竟不好开口。 但叶扬天相信萧如云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哪怕自己一个字也不留给她。 最后,叶扬天头疼的是怎么向父亲和祖父辞行。 上天这种事情,任凭叶扬天胆子大到什么地步他也不会瞒着父亲和祖父,不是“不敢”,是“不会”。 叶扬天知道,无论父亲还是祖父都会理解并且支持自己,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好开口说。 这事情也不好说。 从贵和商厦购物回来,写完信,叶扬天已经在祖父叶龙潜的书房门前转悠了两个多小时了,几次伸手敲门,在敲响之前又都缩了回来。 下午地阳光很强,照得走廊里的叶扬天一个劲儿地皱眉头。 “小天啊,进来吧。”到头来,是叶龙潜给叶扬天开了门。 “爷爷。”叶扬天苦着脸,走进书房。“爷爷,你这几天过得还好吧?”一进来,叶扬天先没话找话,给叶龙潜捏起了肩膀。 “嗯,拍马屁,你这是又惹祸了。”叶龙潜半躺在皮椅上,眯着眼笑。 “没惹祸。”叶扬天立刻否认,然后小声说,“能惹的祸前一阵子都惹完了……爷爷,这你知道。” “我老了是吧?”叶龙潜吹胡子瞪眼,身子倒没动地方,“小天,你以为你就能瞒住你爷爷?” “爷爷……自从上回您没能事先知道我成仙,您再说这话我可就不信了。”叶扬天嬉皮笑脸地,“换个诈我的办法行不?” “还反了你了小天!你皮子痒痒了?”叶龙潜嘴上越说越厉害,可就是不动地方,显然非常享受孙子的按摩。 “没痒痒。”叶扬天一摇脑袋,“爷爷,您老人家最近过得可好啊?” “好,好得很啊。养了个好大的孙子,半个月都不来看我一次,可不好得很嘛!要为这点儿事儿生气,我还不得气死?”叶龙潜哼了一声,“人说养儿防老,儿子在外地就是不回来;养孙子吧,***,孙子成神仙了!” “爷爷,看您说的,我爸他是不像话----可孙子我,对您老一向那是忠心耿耿……” “说重点!” “啊扬天吐了吐舌头,心说,“算我不敬,爷爷这可真是人老成精……” 就同龄人中,叶扬天算是最古灵精怪的型号了,只不过他在祖父和父亲面前都施展不开,一向是处处受制。 这回也不例外。 “爷爷,是有件事儿,得求您帮我跟老爸说一声……”叶扬天手上按摩更加起劲了。 “这回的祸还真不小啊?你自己过来求我找你爸?”叶龙潜地眉头皱起来,身子一挺,起身站稳,看着叶扬天的眼镜,严厉地问,“小天,你又把谁家姑娘的肚子给弄大了?” “爷爷!”叶扬天叫着撞天屈,白眼也翻到天上去了,“您就真不能换个花样?我没把谁家姑娘……那什么了----我从来没把谁那什么了……您那个又字儿到底怎么来的?” 叶龙潜坐下了,很失望地叹了口气,“小天啊,你就是不孝顺啊……” “爷爷……我服您了。”叶扬天也在叹气,“从我一上中学,但凡我找您,说一句闯祸了,您就猜我把谁给那什么了----您就那么盼着抱重孙子?您就不知道考虑一下我地年龄?” “年龄?哼!”叶龙潜摇着头说,“小天,你十七,虚岁就是十九,搁在旧社会,老子现在重孙子至少得抱了仨了!你居然一个也……没出息!我叶龙没你这么没出息地孙子!”“我理解我爸为什么老躲着您。”叶扬天没注意叶龙潜把自称改成了“叶龙”,去了个“潜”字,嘟嘟囔囔地说,“肯定我爸小时候也被您老这么说,结果给说怕了……” “没有一个孝顺的啊……”叶龙潜长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您慢慢叹着,我走了。”叶扬天使劲捏了叶龙潜地肩膀几下,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忽然一回头,说,“对了,爷爷,我等会儿到天上去一趟啊。” “你给我回来!” “爷爷。”叶扬天委委屈屈地走到叶龙潜的身边。 “小天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你就要到天上去?”叶龙潜双眼中精光四射,哪有一点儿八十一岁的老态? 第六十章 这年头,都是月亮和吕洞宾惹的祸。(上) “这个……爷爷……也没什么大事的……”叶扬天看叶龙潜的脸色不善,赶紧补全,“就是我打算飞升一下。” “你要飞升?还一下?”叶龙潜扶住了书桌,努力地没让自己从皮椅上滑下来。 “这说来话就长了……” 叶扬天到底还是把该解释都解释清楚了,当他提到自己的打算,说飞升了可能马上就回来也可能就在天上呆个一年半载的,叶龙潜的表情很精彩。 比叶龙潜知道叶扬天成仙了的那一次还精彩。 这实在是因为叶扬天把得道飞升当成了吃花生喝凉水,随便就一次随便就一次,老爷子被惊着了。 “你……小天啊……”叶龙潜究竟是经多见广,能对儿孙放手,惊异一阵以后,叹着气说,“那你就去吧。” “啊?”叶扬天反倒不适应了。 “你说了要去,还呆着干什么?”叶龙潜一拍书桌,“要走就走,别婆婆妈妈的!瞻前顾后,哪还像叶家的子孙!” “爷爷……您倒是……” “老子怎么了?嗯?”叶龙潜转过头去不看叶扬天,冷冷地说,“你自己也知道你八成走不了,半道就会被人拦回来,那你还想怎么样?” “没扬天连声答应着,退到书房门边,又小声问了一句,“爷爷,那我就走了?” “去吧。”叶龙潜不回头,语气冷峻,“真要到了天上,别替你爷爷我丢人!” “是!”叶扬天很响亮地回答。 “对了,你要是见着了那个早几天上去的青天----替老子揍他一顿!”叶龙潜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添上了这么一句,接着了牢骚。“本来老子还想着亲自去揍他,他倒跑了!” “爷爷放心。”叶扬天的笑容有点儿苦,心说:咱们家跟青云门这梁子,爷爷您算是忘不了了…… “小天,听说上头冷,记着多带几件衣服。” 叶龙潜还是没回头,叶扬天红着眼圈,轻轻带上了房门。 姜潇潇正守在门外。 “叶子?完事了?”姜潇潇刚问一句。看见了叶扬天的红眼圈,愣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嗯,还好。”叶扬天转过头,很隐蔽,同时又是欲盖弥彰般地,擦了擦眼睛。 时间:9月4日。下午2:57分。未时,日跌。 地点:叶家小楼,天台。 人物:叶扬天,姜潇潇。 事件:平地飞升。 叶扬天裹着一件皮衣,在暮夏的暑气里站得很稳。楼前的杨树上知了在叫。潇潇,我走了。”叶扬天一笑。 “反正你一会儿就回来。走就走啊。”姜潇潇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 “嗯,那回见。” “等等!” 叶扬天刚开始闭目运气就被姜潇潇拉住了。 “等什么?” “你……”姜潇潇的眼睛里似乎泛起了泪花,“你保证你一会儿就回来?不会一上去就呆好几百年?” “我……我保证我办好事情就尽快回来,绝不多耗时间。”叶扬天把保证打了折扣。 “你保证你一会儿就回来!”姜潇潇拉着叶扬天的袖子不放。 “潇潇……”叶扬天还真不敢这么保证----谁知道吕洞宾会不会临时抽风? “那……那……”一滴泪水从姜潇潇的眼眶里滴下来了,“那你保证你一定会回来!不许被天上地仙女缠住!不许花 “我保证。”叶扬天故意逗姜潇潇。“只要那些仙女不如你漂亮。” “叶扬天!”姜潇潇跺脚,好像是被气哭了。 “我保证我保证。”叶扬天赔罪,“天上的仙女哪有你漂亮?潇潇,要自信!” “东西都带好了?”姜潇潇想再去掐叶扬天,但皮衣太厚,掐不到肉。 “都带好了。”叶扬天拍了拍腰间的腰包,“大半个贵和商厦,全在这儿了!” “你往天上飞,不会冷?” “不会----我都听爷爷的,穿得厚着呢。你看,你看!”叶扬天向姜潇潇展示皮衣,“鳄鱼皮的!” “去你的!”姜潇潇想了想,再次问。“真不会被天上的仙女迷住了?” “潇潇你放心!” “你……你……”绕了一个大圈。姜潇潇红着脸终于问了出来,“你要飞升。还有什么话要给我……要给我说的?” “没有。”叶扬天使劲摇头,“潇潇,我这是往天上跑----那么多神仙看着呢?他们都是光棍!你想让我一上去就被群殴?” “你……你随便吧。”姜潇潇噘嘴不理叶扬天了。 “那,潇潇,回见。”叶扬天又开始闭目运功----姜潇潇在一边提心吊胆似地望着他,看他一眼就转头赌气不理,一赌气不理就转头看一他眼。 “说实在地我还真不知道这飞升该是什么程序……”叶扬天在心里嘀咕一句,索性把心一横:“不管了!旱地拔葱!往上直飞!” 脚一顿,叶扬天拔地而起! “潇潇!我喜欢你!”顺着一个直冲蓝天的被鳄鱼皮包裹的人影,一声大吼传到了很远很远。 姜潇潇抬头望着,望着,两手绞在一起,绞得很紧。层:高度在10----15km的对流层,15----55km的平流层,55----80km是中层,再往上,80----500km是热层,500km以上是外大气层,也叫逃逸层。 云端顶上。 叶扬天憋足了劲往上飞。 他飞得挺快,一会儿就到了对流层。 对流层是个考验----在这里,大气的对流达。气温变化剧烈。每升高m处,气温会降低到零下55。 尽管口袋里装着半个贵和商厦,叶扬天地准备还是不足:他没查资料。 结果就造成了虽然叶扬天知道可能会很冷,但没想到会冷到这种程度----鳄鱼皮也不管用,被冻得梆硬,变成盔甲了。 叶扬天用手捂紧了腰间的口袋。闭着眼,使劲往上冲。 他现在什么都没想。 大罗金仙,不是乱盖,叶扬天的皮比鳄鱼皮结实多了,耐冻----零下55?小菜! 叶扬天甚至有些庆幸:成仙后,他就寒暑不侵了,济南号称中国四大火炉之。夏天一向能热死人,他却愣是一夏天没出过汗----因为心情变化出的冷汗不算。 在对流层,叶扬天能感觉到有点儿冷,他挺高兴。 可叶扬天没冷多一会儿就热了。 对流层往上是平流层,平流层底部15----25km又叫臭氧层。吸收太阳辐射,温度迅升高。 叶扬天出汗了,热的。 他在心里琢磨:“济南地夏天算什么?以后谁要再说济南夏天热,我就把他扔到这儿来让他试试!” 叶扬天挺乐观,他继续闭着眼往上冲。 很快,叶扬天穿过了臭氧层,也穿过了高达55km的平流层。 中层的考验是最严峻的----气温低到了零下90。叶扬天也克服了。 热层很热,据说太阳活动剧烈的时候热层能够达到2000以上,别说是个人,就是百炼精钢也得歇菜滴水冒汽,但叶扬天完全感觉不到,他甚至还觉得很惬意。 因为热层的大气太稀薄了,空气分子和离子运行的度又很快……理论知识怎么样都好,反正叶扬天自在得很,一口气就挺进了散逸层。 散逸层也没有什么好说,温度更高。大气更稀薄……地心引力几乎感觉不到。叶扬天索性把眼睛睁开----他不太敢继续飞了。 一个旱地拔葱,度倒是不慢,可迄今为止,还没见着吕洞宾地人影---- “不会真让我去天庭吧?南天门哪儿呢?不对。北在哪儿呢?”叶扬天在空中停下。环视四顾,慌了手脚。 如果说这高天之上就是无垠地旷野。叶扬天现在就像是一匹旷野中的孤独的狼,没着没落。 吕洞宾不来。 叶扬天再四下里观望了半天。 吕洞宾不来。 “理论与现实之间往往有差距,这我知道。”叶扬天很豪气地甩了一下袖子----鳄鱼皮的上装从袖口处开始,变成了碎片,哗哗地落了下去。 从地面到大气层的最高处散逸层,叶扬天能保住自己的身子不受损伤,在天庭的大罗金仙中都算异数了,区区地鳄鱼皮?撑不下来。 好在叶扬天早想过一些预防措施,装着半个贵和商厦的腰包他贴身收藏了,受到大罗金仙气息作用,倒是没有破。 可叶扬天光身露体了,浑身只剩下了一个腰包和上下地内衣。 “恐怕再往上飞还不成,什么都剩不下……”叶扬天嘟囔一句,从腰包里随意掏出件男装穿上,微微叹气。 如果不是还存着要见吕洞宾的念头,叶扬天真恨不得不顾一切,就这么一副样子闯上南天门。 对不认识的人叶扬天近可以改换形象,甚至撒泼耍赖,但吕洞宾却与叶扬天有数面地缘分,叶扬天还拉不下这个脸来。 换好衣服,叶扬天决定继续向上。 第六十章 这年头,都是月亮和吕洞宾惹的祸。(中) “北”也找不到了,对天庭的所在方位也一无所知,叶扬天只能怀着瞎猫的心思,去碰天庭这只死耗子----叶扬天觉得:总是向上是不错的----因为一旦错了,他就得绕着地球再飞个一圈半圈的,慢慢去现。 “我不信运气,可现在我只能劝着自己信了。”叶扬天对自己这样说。 在叶扬天的头顶上,月亮很圆,前所未有地大。尽管还是白天,叶扬天也只能以月球为参照物。 “对了?月球?” 叶扬天开始胡思乱想了: 毫无理由地,他从商业角度想起了全世界第一个试验用火箭作动力飞天的人:万户。 明代的万户把火箭----这火箭是跟阿波罗、挑战者等无关的那种,简单地说就是放多了火药的爆竹----绑在椅子上,然后把自己也绑在椅子上,点火,飞上了天空。 小时候听祖父讲过这个故事的叶扬天从内心深处钦佩万户的精神,并觉得以万户的名字来命名月球上的一块土地,实在是月球赚了。 现在,虽然对为航空登月的伟大事业而献身的前辈有所不敬,但叶扬天依然认为万户很值,他丢了性命,却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字,还在月亮上有了一块自留地。这种事情如果可以确定,恐怕会有无数人抢破了头。“嗯,万户的伟大在于他并没有想这些。”叶扬天这样对自己说,“如果我要是到月球上去……那我应该在万户海降落----虽然我不可能认得出来。” “对了,回去叫老爸注册一个商标就叫万户海,我在月球的万户海上给他拍广告,绝对能赚疯了!” 叶扬天决定:先去月亮上看看,为家族将来在月球拍广告打个前站,勘查一下万户海的地形。 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吕洞宾没有来,叶扬天只得去天庭。他不认识路。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寻找一下青天真人飞升时留下的气息。 叶扬天一边加往月球飞去,一边在心里琢磨:“万户海算是地名了,在商标注册局那边不知道能不能通过?” 当叶扬天在大气层的最高处想到了万户时,他不会知道,还有很多人也想到了这位先辈英雄。 万户是为追求个人的飞翔而丧生的。 但现在,已经有人能够飞翔!---- 青天真人飞升时的照片和视频片段可能会造成地影响尽管在“小智说事”里被李慕智一再淡化过了,却依然在现实社会中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动荡。 从“小智说事”播出的当晚到第二天。全国各地----但凡没有停电能够看到中央电视台的地区内,所有的大型市和商场的个人用天文望远镜全部脱销----本来这种东西就不是普及型的,哪个商场的存货都不多,基本上就全被商场内部地员工消化了。 一时买不到天文望远镜,普通的也凑合了,连玩具里的那种根本不适合任何一个十八岁以上成年人瞳距的儿童望远镜在内,都被一种匪夷所思的度抢购一空。 全国有许多造望远镜的厂家----不管造的是不是天文望远镜。不约而同地决定二十四小时加班加点,在大财地康庄大道上高歌猛进。 一夜之间,人们差不多同时多了一项嗜好:观星。 确切地说:大家是在等人。 再确切一点儿:群众是在等人飞。 不是像万户那样借助器材,也不是像万户那样飞过一次绽放出人生中最凄美灿烂的英雄光环后就与生命说再见,是“踏踏实实”地飞! 李慕智说得很清楚了:人是可以飞的! 谁不想飞? 自古以来。在一个“飞”字上,人们寄托过多少思绪与畅想?张飞,岳飞,鸳鸯于飞,乌鹊南飞,孔雀东南飞;空里流霜不觉飞;夜入翠烟啼,昼寻芳树飞;战退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空飞;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田一鹭飞…… 还有人飞!“人飞”这个词成为了流行语,瞬间席卷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不分男女、遑论老少,通杀。 9月4日早晨,人们见面时差不多都会这样互相问候:---- “早啊,昨儿晚上看人飞了没?”---- “看了,怎能没看呢?大哥起挺早的哈,这打算奔哪儿飞呢?” 不过。好在除了各式各样的望远镜脱销和莫名其妙地流行语之外,还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出现----人们还都保有理智,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 这大概要归功于李慕智在节目中理智的诱导。还有“小智说事”里那出场的拍下“人飞照片”、“人飞视频”的李姓中年人和青年人王凤起。他们都是在“观星”时现了“人飞”,所以人们也就不约而同地认为:“人飞”地“飞人”。应该只会在晚上出现。 尽管也有人反驳说只在晚上出现的话那类似西方传说里某种带有邪恶色彩生物,但“人飞照片”和“人飞视频”里拍摄得很清楚:那是个道士。 中国人乐意相信道士。 用很多老人朴素的话语来表达的话举个例子的话,差不多该是这样的:“我说三儿啊,你脑袋里进水了?在天上飞的那道爷是神仙!燕巴虎儿(蝙蝠)成精那是妖怪!你就不怕遭雷劈?”借助青天真人飞升,由公安九处和中央电视台联合炮制的这场戏码上演之后,种种影响慢慢浮上水面,明里暗里,吸引了无数眼球。 很多“权威人士”表了评论。有知名社会学家痛心疾地说,这代表了某种国民信仰的缺失;有知名漫画家欢欣鼓舞地说,这代表了某种本土文化的复苏;最地道地是某知名电影特效工作室,咬死了视频与照片是假的,表意见说,尽管它们的制作合成工艺还有待于提高,但离本工作室的水准也相差不远了----如果您有这方面地需要地话,请与本工作室联系----我们可以把那段视频上的道士地人头换成您的,也让您体会一把“人飞”的至尊荣耀…… 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大戏中,很少有人会敏感地察觉一丝不和谐:所有的宗教机构都失声了,没有表任何评论,尤其是按理应该大张旗鼓大造声势的道教系统的各个机构,竟差不多都闭门谢客---- 按照“道门社会化工程进度报表”,第一步已经启动,接下来需要静观各方的反应,不再刺激民众了。 值得一提的是,相当多的外国媒体几乎是立刻就以一种戏谑的口吻提到了中国中央电视台在黄金时间的黄金栏目中播出的这集节目,动作之快令人惊讶,宣传口径之统一更是数十年来难得见。 “把他们吓着了。”韩雨在叶扬天祖父家里打开电脑上网,看net、bbc等网站上如出一辙的新闻稿,嘴角泛起了微笑 第六十章 这年头,都是月亮和吕洞宾惹的祸。(下) 同一时间,在济南市的历下区,一间整洁干净的单身公寓里,有个女孩子在做着与韩雨相同的事情,说的话也差不多----只多了一句:“要不要我再加把火?” 这个女孩子是陈晗,云山三十一中高二三班的班长。这会儿她的笑容……贼得很,也媚得很。 “小狐狸?你想干什么?”一声咳嗽,吕洞宾从虚空中跳了出来。 “吕纯阳,你来干嘛?”陈晗没好气地反问,“现在还不够你忙?” “呃……”吕洞宾被陈晗噎得不轻,气哼哼地往地下一坐,说道,“叶扬天那小子有病!多大的人了?搞嫦娥奔月?连自己性别都闹不清楚吗?” 陈晗掩着嘴,轻声地笑。 吕洞宾似乎极为生气,伸手一抓,不知从哪间倒霉的店里拿了个kfc的鸡块,恶狠狠地啃起来,一边啃一边牢骚,“啊?才多大本事?飞升?你升得上去吗?开玩笑!有kfc你不吃,上赶着往天上跑?你跑啊?能到得了南天门,我……我把吕字倒过来写!” “嗨嗨嗨,吕纯阳,我家地毯!你小心点儿!鸡骨头!”陈晗皱着眉,“吕纯阳,你好歹也有名有姓的,干嘛躲着叶扬天----你要不躲着他,他能往天上跑?把吕字倒过来写?你也说得出口?” “你放一百个心,他去不成。”吕洞宾专心啃鸡块,几句话的工夫已经啃到了第三块,满嘴含含糊糊地说,“没人接引,没人指路,南天门就那么好找?我看他早晚得下来。” “你还是小瞧叶扬天。”陈晗叹口气,“吕纯阳,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天上我虽然是没去过。可叶扬天……我赌他一准能摸上去。你赌不赌?” “我戒赌了。”吕洞宾脸一红,反问,“小狐狸,你哪回见我都夸叶扬天,你看上那小子了?要不要我去跟你祖父说说?” “吕纯阳!你别逼我上天找我爷爷收拾你!”陈晗手一抬,把吕洞宾吃剩的鸡骨头凭空摄起,往吕洞宾脸上扔。 “那我不管了还不行?”吕洞宾让过飞来的鸡骨头,袖子一甩。不知道把它们甩到什么地方去了,随口问,“小狐狸,我不是让你看着叶扬天,你怎么不听?由着他往天上飞?好像自从他从峨嵋山回来,你就没见他对不对?” “凭什么我就得看着他?”在吕洞宾面前,陈晗真的像是个刁蛮的“小狐狸”。 “都说了是我求你帮忙……”吕洞宾有些委屈。 “他、他在人间我看着他。他往天上跑----我总不能也跟了去?万一碰上爷爷,我怎么办?”陈晗有些理亏,小声反驳。 “你还有理了----我问你,你真相信叶扬天他能找到往南天门去的路?”吕洞宾心虚起来。 “他为什么找不着?那个董双蔻前几天刚让青天飞上去,就算是闻味儿。叶扬天他也顺着就找到天庭了。” 吕洞宾啼笑皆非,“小狐狸,叶扬天他不是你,他鼻子没那么好使……” “吕纯阳你敢骂我!”陈晗急了。 “没没没,我不敢,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吕洞宾苦笑,“要不是你祖父托我照顾你。我跟你费这劲?” “就知道拿我爷爷出来压我。一路看中文网”陈晗摇摇头,叹起气来,“吕纯阳啊,亏你还是大罗金仙……连叶扬天这么个小孩都看不住……” “你别激我。”吕洞宾也摇头道,“大罗金仙?我现在就算半个。” 说着,吕洞宾指指天空,“那半个在正忙着奔月呢----还别说,飞得挺快。” “幸灾乐祸,不是好人!”陈晗给吕洞宾下了评语,“看着吧。早晚你得在叶扬天手里吃亏!” “你对叶扬天的自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吕洞宾疑惑着,忽然想起来,又问,“你刚才还说要再点把火?什么火?” “点火晗只回答吕洞宾的后一个问题几个月地事儿了,道门的人来济南闹了一场。我嫌烦,改了不少人的记忆,这事儿你也知道。现在青天飞升都成了新闻了,我就想是不是干脆把那些被我改过的记忆再还给人家----我留着也没用。” “----小狐狸,你是想添乱?”吕洞宾一针见血。 “好玩啊。”陈晗蹦起来,眼睛里开始往外冒小星星,“叶扬天他还真聪明哦!道门社会化----好玩!我就想帮他推波助澜一把。” “嗯,推波助澜啊……”吕洞宾对陈晗的设想貌似并不怎么关心的样子,可他垂在身边的左手却微微紧了一下。 “吕纯阳,你说这主意怎么样?”陈晗没察觉吕洞宾的异样,兴奋地征求意见。 “我是无可无不可。”吕洞宾摇摇头,说,“小狐狸,不是我说你,你老在人间这么混不是办法,至少也要上天一次,见见你祖父……” “不去!”陈晗立刻摇头。 “那随你吧。”吕洞宾意兴阑珊地站起来,拍拍手,道,“小狐狸,我提醒你一句,你要恢复那些人地记忆我不在乎,可恐怕叶扬天他不会高兴----这事儿你最好跟他商量商量。我走了。” “等等,吕洞宾,你来干什么的?”陈晗皱了皱眉,“就为了来跟我说这几句闲话?不能吧?” “当长辈的来关心一下你罢了。”吕洞宾挥了挥手,“小狐狸,我和你祖父平辈论交。” “哈!”陈晗很轻蔑地笑了一声。 “对了,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吕洞宾尴尬地转身回来,“小狐狸,叶扬天奔月……他早晚得回来,等他回来,你一定帮我看住了他----我……过一阵有几件事情要办,脱不开身。” “你还能有什么事?成天在人间瞎转!”陈晗耸耸鼻子给我什么好处?” “这个……”吕洞宾搓了搓手,为难地说,“大不了等我碰上你祖父,告诉他你在人间很乖?” “吕纯阳?你到底要去干什么事情?这种谎你也敢撒?”陈晗惊奇得很,两只大眼睛瞪得溜圆,“我什么时候很乖过了?” “我的大小姐……”吕洞宾苦笑不得,“你一小狐狸讲什么个性?说你乖你倒不乐意了?” “我不管!” 陈晗没好气地咋呼一声,忽然想到。吕洞宾既然这么拜托自己,那的确是有正事要办了,自己也不好不答应;不过……倒是完全可以从吕洞宾嘴里套出几句实话来。 陈晗对于吕洞宾要去做什么毫无兴趣,她关心的,是与叶扬天有关的某些事情…… “吕纯阳,看在我爷爷地面子上,我也不至于完全不会帮你……只要你能够稍微满足一下本小姐的好奇心----那咱们就成交!怎么样?” 陈晗心里乐开了花。竟自称开了“本小姐”。 “什么好奇心?” “没别的。”陈晗妩媚地一笑,“吕纯阳,我想知道的是……董双蔻到底是谁?什么来头?明明他是天庭的神仙,为什么要委身青云门好几年?而且你和他该算是同僚吧?为什么有事你宁肯来拜托我,也不去找他帮忙?” 陈晗一连串地问号抛出来。想看的,是吕洞宾一听到董双蔻就像**上着了火似的样子。 但这一回却不同,吕洞宾愣在当场,一脸的为难,看样子竟然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在考虑是否真的要告诉陈晗的模样。 陈晗看着吕洞宾地表情,有些怵。好一会儿见吕洞宾还是不答,便讷讷地说,“吕纯阳,你要是真不能说……那就……” “我告诉你!”吕洞宾狠了狠心,说,“就算我现在不告诉你,早晚大家也都会知道----不过,小狐狸,你可得守密!尤其是对叶扬天!” “你放心。”陈晗竖起耳朵,心脏跳地很快。 吕洞宾凑到陈晗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什么?怎么会?为什么?”陈晗一蹦三尺高,满脸的吃惊。就是如此,小狐狸,叶扬天那边拜托了。”吕洞宾微微一笑。拱手告辞。 过了好久。陈晗又蹦了起来,冲着窗外大喊。“吕洞宾,叶扬天真上了天我可不管!” 吕洞宾的传音声钻入了陈晗的耳朵,“小狐狸,你放心,叶扬天没这个能耐。他顶多也就是在月亮上转转罢了……” 吕洞宾的推算很准,至少现在很准:叶扬天正在月亮上乱转。 地球与月球之间的距离大约是384400km,固然穿过大气层后阻力减少,可叶扬天只花了一天不到就能飞上月球,这身修为也算是极了得了。 没有空气可供呼吸并没把叶扬天怎么样,大罗金仙四个字真地很值钱----现实社会的公安九处再加上隐世地道门里,没有谁能直接奔月,间接的话……就用“神舟七号”了,这样难度还小一些。 所以叶扬天玩的这一手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本来是天衣无缝。 但要命地是叶扬天他好歹是个大活人,躲不开雷达,也躲不开现代科技地任何探测,他把地球上地人都吓坏了……---- 本来青天真人的飞升也被观测到了,但事情过于匪夷所思,基本上都以为是仪器故障;可是央视播出了“小智说事”以后,事态则大不一样。 突然对“观星”热衷起来地,绝非只是民间的老百姓。 只是现在的叶扬天没心情去理会他对现实社会将要造成什么影响----他很憋气。 到达月球后,荒凉而雄壮地景色很让叶扬天开了一回眼,但他不是来月球旅游,吕洞宾不来找他,他就要上天,直上天庭! 叶扬天被不肯过来见自己的吕洞宾气着了,铁了心要去玉皇大帝那儿告吕洞宾一状。 叶扬天知道这事儿有些荒唐,当初不过是一闪念,说破大天这也不过是要逼出吕洞宾的手段,他并没真以为自己能去了天庭----真去了天庭。叶扬天都不知道自己该找谁该说什么。 “玉皇大帝您老人家好啊?我是你那个公司的那什么……新人展部副部长直属第二十九秘书展过来的,给您老人家请安了……” 这不扯呢吗? 可吕洞宾就是不来,叶扬天凭着一口气,居然飞上了月球。 在一座说不上名字来的环形山的底部正中偏西三百多米的地方,叶扬天低着头蹲着,想找堵墙来撞。 居然真一口气跑月亮上来了? 这算怎么回事啊? 我得上哪儿找天庭去?找不着天庭来个神仙让我问问道也行啊? 叶扬天自怨自艾了一会儿,想找东西邪火。对了。”叶扬天暗暗对自己说,“美国人登月。阿波罗1号好像在月面上还留下一个服务舱外加一个登月舱----还有美国国旗!我去把它们给砸了!”---- 美国人冤枉。 叶扬天双脚微微点地,又是一个旱地拔葱。 月球引力低,不用叶扬天怎么运用法术飞行就跳得很高----但叶扬天地“千里眼”修炼得不到家,月球又有点儿大。 所以叶扬天找不到阿波罗1号的遗址,他只看见了数不清地陨石坑。 “要说月亮还真挺惨的……这古往今来有多少陨石砸上来过了?有拿明月比喻美人的吧?对,闭月羞花嘛----貂蝉出来,月亮肯定得害羞得躲起来不敢见人:貂蝉多漂亮。月亮是麻子。” 有老话叫“祸从口出”,事实证明,口不留德是要遭报应的。 叶扬天刚琢磨完“月亮是麻子”地问题,忽然瞥见天际有一个什么东西像是在飞快地往下落,有点儿远。看不清楚。 “来神仙了?月球是神仙下凡地中转站?”叶扬天不假思索,作法转身,以一个很漂亮地姿势直奔往下落地那“东西”就飞了过去。 是陨石。 几乎还没等叶扬天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就晕了。 幸亏叶扬天离得有些远,不但没有被陨石直接击中,连陨石落地的冲击波都没有直接承受过多----也幸亏他是大罗金仙,肉身结实。 他是被冲击波炸飞了。没受什么伤,主要的问题只是震得脑子不清醒,晕倒了而已。 可叶扬天飞过去找陨石的时候角度不太对,他被炸飞后没有掉到月球表面,而是斜斜地飞了出去。 中国知名科幻小说作家郑文光有本书的名字叫《飞向人马座》,英国知名科幻小说作家阿瑟-克拉克有本书的名字叫《与拉玛相会》。 叶扬天占得挺全。 苍穹无情,是无涯地深蓝色;繁星点点闪闪,仿佛说不清的无尽秘密,若是有人能在无涯的苍穹宇宙中与繁星同行,那真称得上是神仙享受了。 没错。叶扬天是神仙。 晕了的神仙。 他就一直飞着,飞着……两眼紧闭,上月球前刚穿好的衣服也被炸飞了----包括装着半个贵和商厦地那个腰包。天?还是多少年? 叶扬天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被周围的景色吓了一跳。 “我……我怎么了?我这是在哪儿?”叶扬天摇摇头,小声骂了一句。“别这么说话。晕倒过的人醒过来都说这句----有点儿新意!” “还是不对……”叶扬天又嘀咕起来,“我是晕倒了。可怎么会在这儿醒过来?外星球?”---- 四周是无尽的云海。 叶扬天四下打量,的确是白茫茫的一片云海,与他昏迷之前记忆中无尽的虚空大异其趣。 “我躺在云彩上?”叶扬天又吓了一跳:他身子底下地云彩很厚实,像棉花。 “还是我掉进谁家的棉花田里了?”叶扬天有点儿晕,“我做梦呢吧?” 突然,叶扬天在云海----或者是棉花田----的边上看见有个人走了过来。 刚要高喊打招呼,叶扬天捂住了自己的嘴,一伏身,藏到了“云海”里----现在叶扬天确定了:这不是棉花。 那人看似离得很远,走得却很快,叶扬天刚藏好他就经过了附近。 那人高大极了,穿着一身威武的盔甲,金光闪闪,威风凛凛;他神态倨傲,双手围拢,抱在怀里,怀里有一把很长的雨伞,伞面像是某种绸布做的,上面挂了不少零七八碎叫不出名字来的玩意儿。 “神仙?”叶扬天悄悄地在心里问自己,“天庭?“真到了天庭?我被一块陨石从月亮砸到天上来了?”叶扬天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来面对这件事情。 “以前看《封神演义》什么的,说有人是什么紫髯重瞳,我还不信----”叶扬天轻轻吐了一下舌头,“原来人地胡子不是紫的,神仙的胡子才是紫的啊……” 那个“人”像是在赶路,并没觉叶扬天,不一会儿就逐渐走得远了。这让叶扬天确认了那“人”是神仙,“那神仙”脚底下踩着云彩。 “叶扬天!你要死了!”叶扬天还在赞叹着那神仙地神武丰姿,突然身边传过来一个熟悉地声音。 叶扬天回头一看:是咬牙切齿的吕洞宾。 “吕洞宾!”叶扬天才恨得牙根痒痒,狂叫上去就要掐吕洞宾地脖子----如果不是吕洞宾不早出来,自己怎么会受这么多苦?如果不是吕洞宾不早出来,自己根本就不会起什么飞升上天的念头! 叶扬天扑了个空,吕洞宾闪到了他的身后,冷哼着一把捂住了叶扬天的嘴巴,不容分说,低低吼了一声:“叶扬天!你赶紧跟我下去!” 话音未落,吕洞宾紧紧抱着叶扬天,两人化成一道白光,朝云端底层直直地落了下去…… “嗯?”刚刚走远的多闻天王听见了叶扬天的吼叫,疑惑地回头,正看见那道白光投向人间去了。 “是华阳真人?”多闻天王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吕纯阳没事儿喊自己名字喊得那么狠干什么?唉,天庭改革,真累苦了他----这不是都恍惚了?” 第六十一章 这年头,做个真的神仙。(上) 月亮。 一个离人们很近的地方,从古至今,无数文人骚客为它吟咏出动人篇章流传,那些句子就连几岁的小孩也能朗朗上口;它很近,每夜每夜就在那里,仿佛只要伸手便能够触摸得到。 它又是个离人们很远的地方,地球上曾踏上它的地面的,最早是1969年7月20日在美国德克萨斯州射的“阿波罗11号”的两名船员:阿姆斯特朗和奥德林。 包括这两人在内,阿波罗登月计划总共将12人送上月球,也唯独只有这12人,成为永远被人们羡慕的幸运儿---- 或者还有嫦娥、吴刚、玉兔……一些美丽而又美丽的传说。 按照官方公布的数据,美国的第二次载人登月计划重新启动,将在2018年前再度前往月球,这一计划的预算金额是:一千零四十亿美元。 在中国,计划中的“嫦娥工程”并没有公布预算,但仅就大推力火箭的研究,就至少要花费数十亿人民币。 这些都是天文数字,一般人毕生辛勤工作也难以企及,就算叶扬天的家庭是数得着的巨富,上了福布斯的财富排行,也一样想都不要想。 叶扬天真就没想。 人家就随便在一间商厦里置办了点儿东西,然后找了栋四层的小楼,脚一跺,玩了个传说中的“旱地拔葱”…… 就上去了---- 这个事实足够让天下所有有志于航天航空事业以及已经在这事业中奉献一生的,那些人类中的精英们,活活嫉妒地拿头撞墙。 不撞死自己都不足以表达这种情绪是何等地自内心。 就是这么一回事。 “人类二次登月成功”的消息没有在社会上公布。先这是因为没有办法公布----包括已经铁了心要把“道门社会化工程”进行到底的公安九处。 可以想见,在人类社会的科技达到了不管是谁都能够随便登月玩儿之前,任何一次登月----甚至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会伴随着无数科学试验的进行,都会带回无数宝贵的资料、信息。 可他叶家大少都带回什么来了? 他不但上了月球,还那么幸运地差一点儿就被陨石砸到,却连头上的一个包都没带回来。 这一趟走得实在有点儿不值。 叶扬天也这么认为。 他正跳着脚对吕洞宾大骂。 “----吕洞宾!你终于敢出来见我了啊!” “有什么不敢?”吕洞宾一脸地气急败坏。“叶扬天,你、你居然……” “我居然怎么样?”叶扬天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连自己身处何地都不管,只顾了冲吕洞宾急,“我上天告你去了!” 吕洞宾气急反笑,一时竟不理叶扬天…… 叶扬天这才定了神,向四下打量----他被吕洞宾从天上一把揪下来,这一路不近。还又穿了一回大气层,一路上忽冷忽热,让他的脑子多少有些晕。 “这是什么鬼地方?”叶扬天愣住了。 按叶扬天心里想的,吕洞宾该是把自己“裹挟”回了地球,但四周云雾飘飘,极目云海不见尽头,却似乎还是在之前的天上一般。只不过脚下踏的倒是实地----山石嶙峋,竟然是在云海之上的一座孤峰。 “神山昆仑。”吕洞宾深深吸了几口气,道,“叶扬天,你来了昆仑。” “昆仑?”叶扬天纳闷。 “昆仑山是神山。联接天地----神仙上天下界,总要经过此处。叶扬天,数千年来,未经昆仑而入天庭的,你是第一人。”吕洞宾地脸色也说不出是好看还是难看,这几句话说出来,很有点儿哭笑不得的意思。 “青天真人不是飞升了?他走的也是这儿?”叶扬天好奇起来。忘了自己还有一堆更重要的问题要找吕洞宾。 “那是自然。”吕洞宾叹了口气,“否则天庭怎么接引?”不等叶扬天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吕洞宾抢在前头先说了,“叶扬天,你未经通报直上天庭,要是真让多闻天王看见,先定你一个下界妖仙擅闯禁地的罪名,他那混元珍珠伞一出,装载乾坤,你当时就得魂飞魄散!” “啊?可……”叶扬天摸摸鼻子。还想辩解。 吕洞宾打断叶扬天的话,冷笑道,“叶扬天,以多闻天王地脾性。也不用你去显摆你那一张口就能气死神仙的本事。看你来历不明,立刻拿下----你以为凭你那三脚猫的剑法能撑得住?” “三脚猫的剑法也是从你那儿学来的。”叶扬天忍不住起了牢骚。“吕洞宾,你可别说你上次度化我在我脑子里印下去地本事还不全。” “嘿……”吕洞宾放声大笑,“叶扬天,我斩妖除魔,经历过多少阵仗?你破格成仙才几天?真以为仗着一点儿小聪明收了我的莫邪剑就……别说是我----董双蔻认真起来,你也打不过!” “哈!你不提我还想问呢?”叶扬天跳起来,“吕洞宾,那董双蔻是你们天上哪个洞里的?” “你才是洞里的!”吕洞宾气得一掌打了叶扬天一个筋斗。 “吕洞宾,你到底是哪头的?是你度我成仙的!”叶扬天直愣愣地瞪着吕洞宾问。 “我……”吕洞宾一时语塞。 想了好一会儿,吕洞宾悠悠地叹了口气,这才说,“叶扬天,成仙是你的机缘不错,可你别仗着这机缘就胡作非为----你可以不学天条,但天有眼。到了现在,你还不知道?” “说教!你凭什么冲我说教!”叶扬天摇头不听,语调激扬,“吕洞宾,我没做什么出格地事情!” “你在迷惘。”吕洞宾的叹息愈沉重了,“叶扬天,你怕天庭,你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成一个神仙。可是你不管做什么,你早已经是一个神仙!不错,你可以有通天澈地的本领,可那都是因为你是一个神仙。你迷惘的时候,不该忘了这一点才是。” “吕洞宾,你这么说不觉得亏心?”叶扬天在身旁的一块山石上坐下来,脸色平静,似乎是想要与吕洞宾好好理论一番。 他也真这么做了。 “吕洞宾,我想问你,你说天庭要什么改革开放,这才选中了我成仙。”叶扬天轻声说,“你想过没有?如果天庭选中的不是我,而是任何一个其他的高中生,现在会是一个什么状况?” 吕洞宾神色一动,继续听着。 更新晚了很久,不好意思。人在北京,之前上网很不方便。今后或者会好些的,争取能够补上前面落下的内容。 第六十一章 这年头,做个真的神仙。(中) “如果是别人,道门四十八派大闹jn的那天,他八成就已经跟公安九处大打出手了,因为韩无熠一上来就不相信真有你们神仙这一套……不用说,公安九处全军覆没。然后呢?军队出动?他们打得过道门四十八派?全世界都会知道道门和神仙的存在,而现在的政府?恐怕已经是那人做主了----当然他也没这个本事。最保守的估计,也会天下大乱。”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控制自己的野心?在自己的能力不受限制的情况下,有多少人能够把持得住?”叶扬天在辩解,彷佛又只是单纯地自言自语,“是,还有天条----可天条节制的是神仙,它真能节制得了人心?天条日益完备,却三百年无人飞升,这不早说明问题了?” “叶扬天……”吕洞宾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你是真不明白?” “明白什么?” 孤峰顶上,吕洞宾和叶扬天相对不语,只有烈烈的罡风咆哮,吹得狂云似海。 “叶扬天,天庭既然破格度你成仙,本就无意约束于你。否则,只凭我这个上洞八仙的面子,也不能护你周全。合同?几张薄纸罢了,谁也不会当真,你再改它,费尽心思徒惹人笑而已。”当吕洞宾再次开口,说的话却大大出了叶扬天的意外,“大罗金仙现世,纵然惹万千杀戮,直教血流飘杵,也还在预料之中。自古以来,但凡做成大事的,杀个几百万人还嫌少了----这其中的关节,叶扬天,你当天庭真的不知?” 叶扬天没有接口,成仙之后,他的脑子时常聪明时常胡涂,有时候仔细想来。似乎很有几件事情做得不太妥贴,但现在他心下明白得很:吕洞宾在对自己摊牌,这时候还是多听少说为妙。 吕洞宾看叶扬天不答,微微一笑,道,“也罢,叶扬天,我拼着担些干系。再点醒你几句。你想,天庭改革,这是何等的大事?你福缘不浅,能牵涉其中,还占了主导,你知道有多少你平生从没想过的大人物在上头紧紧盯着你呢?就是为你开出几个赌局来,那也稀松平常。” 吕洞宾轻巧巧一句话。把天庭上有关叶扬天的赌局怎么如火如荼带过,又说,“天庭改革,总要大见成效----无论成败,总得让人看得出来才好。你明白?” 叶扬天无言点头。 “所以你可以不学天条。但不能不尽心做事,更不能把你的立场搞混。你时刻都得记着:你是神仙。”吕洞宾叹了一声,“你丢下一个烂摊子就想上天,你真上去了,就算多闻天王放过你,就算你上了灵霄宝殿,你以为陛下不会治你一个办事不力。满门抄斩?” “那我到底是什么人?”叶扬天忽然明白了,追问吕洞宾,“如果天庭真要有这么大的动作,那为什么会选中我?为什么是我?如果我没有什么背景、靠山,你们那个头儿……玉帝……那什么、陛下,他凭什么就能相信我让我来干这么一件大事……” 说着说着,叶扬天地心头掠过了一个很倒霉的念头,立刻住了口。 “你很机灵啊。”吕洞宾的微笑在叶扬天看来竟然可怕得很,他只呆呆地听吕洞宾说,“叶扬天。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改革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要找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来干,成了,那是陛下英明。万一出错……” 仿佛还嫌意犹未尽似的。吕洞宾又往叶扬天的心上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你不是问我董双是什么人吗?我告诉你。总得有人在你身边看着你做得如何,他是天设的耳目!” “可是我……我也做了不少事……”叶扬天刚反驳了吕洞宾一句,突然垂头丧气地说,“我知道了,你们要地不是我循规蹈矩,润物细无声那样地改变现在社会上的事情,你们要我去破坏游戏规则。因为如果不这样,你们就看不出来。” “我以前夸过你很聪明没有?”吕洞宾满意地点头。 “没有,也用不着。”叶扬天一拨棱脑袋,自言自语,“这年头还有没有天理了?连天庭都耍赖……作生意,有这样强买强卖的吗?” 叶扬天压根没心情去问吕洞宾自己可不可以不当这个倒霉神仙了,他知道,贼船的特征一向就是上去了就下不来。 吕洞宾反倒拍了拍叶扬天的肩膀,像是在勉励他,“叶扬天,你这一次的举动……除了擅自闯上天庭之外,倒也不能说是毫无收获。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我看好你哟。” “收获?”叶扬天摸摸脑袋,有些不懂,“我收获什么了?” 吕洞宾一声长笑,伸手揪住了叶扬天的脖领,往外一甩。 叶扬天完全没能躲开,身不由己地跌了出去,只觉眼前一花,再看四周,已经变了模样,依稀就是jn解放桥附近祖父家中地卧室,吕洞宾却不见了踪影----叶扬天耳边还响着吕洞宾的声音:“你自己去看吧!” “怎么回事?”叶扬天挠头自语,推开了卧室的门。 韩无熠黑着一张脸,就在门外。一路看中文网 叶扬天立刻把房门关上了。 “叶扬天!你给我出来!”韩无熠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开始砸门。 叶扬天退后几步,坐到房内床上,望着门愣:韩无熠怎么会在jn?他不是还在峨嵋山上蹲着吗? 打个响指,房门开了。 韩无熠仔细地打量着叶扬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心虚。 如果他面前的人不是叶扬天,如果他不是真的怕了叶扬天,韩无熠不至于会等到别人开门才进来:这世界上能拦住公安九处这位处长地门不多。 当然,如果不是叶扬天做出来的事情太过离谱,造成的影响太过无法收拾,韩无熠也不敢去砸门。 “叶……我说那个、扬天啊……”韩无熠欲言又止,好容易才喃喃地问,“回来了?” 其实韩无熠很想把叶扬天的脑袋按到卫生间的马桶里,灌个二十分钟以后才拉起来。恶狠狠地逼问他到底到月球上去干什么了----而且叶扬天最好不要招供,这样韩无熠就可以把满清十大酷刑拿过来过一把瘾。 但韩无熠不敢。 人家随便一跺脚,旱地拔葱就登月了,这样的本事韩无熠没有。另外,韩无熠也在青云门内仔细打听过:没人能有这种神通。 非得是神仙不可。 非得。 韩无熠怕把叶扬天惹毛了,再闯出什么祸事来让他没法交代。 他已经没法往上交代了。 现在是9月9日的下午,叶扬天“奔月”是五天之前地事情,在这五天之中。韩无熠居然没有被来自各方的压力弄得崩溃,实在非常值得赞赏。 bj时间9月4日下午3点30分,叶扬天刚刚“飞”出平流层,美国总统就在睡梦中被五角大楼的电话惊醒;一个小时后,美国的战备等级提升到了让无数军事基地焦头烂额的“d”----那时还没人能搞明白某个“类人物体”被“射”到那个高度是打算要干什么。 卫星告诉了他们。 9月5日凌晨,叶扬天在月面成功登6。与此同时,华盛顿的白宫中展开了激烈的议论。一场令所有与会人员抓狂的议论。 “我认为,无论如何,这都不意味着中国在宇航技术上已经领先我们了!” “那么我亲爱地朋友,你是否认为越了技术层面的领先就丝毫不需要担心了?我们至少知道这不是个案!几天之前那份被我们嗤之以鼻地报告现在你是不是还会以为只是个迟到的愚人节玩笑?” “官方态度?好吧,我来告诉你他们的官方态度----他们在最权威的媒体上用最好地主持人说破了一切!对全世界!” “你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那只是一场脱口秀。” “哦?我倒觉得那是个最好地办法,换了是我们也未必能做到这种地步。” “你是不是在说,我们也要用类似的办法?” “见鬼!我要求解冻有关五十一区地全部档案----我们必须知道我们自己手里有几张牌可以打。” “相信我,我们没有什么牌……他们竟然能够做到以人力登月?上帝……” “我们必须要求他们做出解释!” “怎么要求?我提醒大家,不要把世界上人口最多的那个国家当成伊拉克----该死的!我宁愿是在伊拉克!” “国会?有人在说国会吗?别让我听到这个字眼儿!这个时候我们不需要他们来添乱!” 争论持续了两个小时,竟然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只有尊敬地国务卿福克斯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都认同的话:“神秘的东方人,我们永远不了解他们。” 然后。一场月震让白宫安静下来。而叶扬天拥有了一个代号:“被陨石砸到脑袋的人”。 所谓“机密”,在这个世界上的解释就是“有很多人知道的事情”,到了9月6日早晨,叶扬天旱地拔葱的事迹对于某些政府、某些人物来说已经成了公开地秘密。 美国的战备等级始终没有下降,令人庆幸的是也没有提升;一夜之间,这个骄傲的国家似乎从地球的另一面学会了谦虚和谨慎。 有人会抓住这种机会。 9月7日中午,在联合国失声的美国代表眼睁睁看着一项有关对华禁运某些高科技产品的提案被否决,三个小时后,几艘装载着数十架精密机床的商船从北欧的一个小港口以一种趾高气扬的态度在海面上压出了水花。然后某个大人物在一栋白色地建筑物中摔碎了手里的杯子,考虑到地毯的厚度。他应该很用了些力气。 同一天,中国外交部很忙,接连几个国家透露了在近期内举行脑级会晤的意向,而外交部接到地任务是找出借口。令这些会晤统统延期。 9月8日。一架飞机从bj机场起飞,目地地是华盛顿。与此同时。梵蒂冈接待了几个大人物…… 这一切都在暗中生,甚至没有被任何媒体嗅到丝毫味道,然而韩无熠已经快要疯了。 他在叶扬天登6月面后的二十四小时中,马不停蹄地参加了四个秘密会议,五个人当面对他拍桌子咆哮----这五个人都有足够地理由和权力直接定他一个叛国罪。 或者干脆一点儿,什么罪也不定。 坦白说,韩无熠并不害怕死亡或者身败名裂以及其他,他总是坚持着某种信念,他确信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情。对于一个常年隐身在黑暗中行走的“特勤人员”来说,这种确信至关紧要。 只是韩无熠现在并没有办法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否正确。 尤其是当叶扬天满不在乎地冲自己挥手,回答说“回来了,天上其实也没那么好玩”的时候。 韩无熠现自己确信的事情是:他希望能够杀了叶扬天。 “扬天啊,你……”韩无熠把脑中绝望的念头丢下,强挤出几分微笑,说,“你这回让我没法往上交代了。” 韩无熠绝对不打算去问叶扬天登月的目的,他怕自己听了回答后会控制不住情绪。 可叶扬天没顺着韩无熠的话头走,反倒自顾自地提起了他的月球之行。 “韩处长,我说天上不好玩。”叶扬天皱着眉头说,“是我的真心话。” “扬天,有人想见你。”韩无熠也不接叶扬天的话茬。 “谁?”叶扬天给了韩无熠一个面子。 “我上边那位。”韩无熠叹了口气,“你该知道,他……也姓韩。” “啊……”叶扬天点了点头,心头一阵烦躁。 叶扬天早知道公安九处只对一个人负责,所以韩无熠的那一位“上面”他很清楚是谁,那人拥有许多头衔,其中最不能够忽略的一个意味着:那人手里掌握着全中国的军队。 “韩国珍……”叶扬天在嘴里咂吧着这三个字的分量,忽然一笑,“韩处长,别告诉我你其实是太子党。” “他确实是我的父亲。”韩无熠苦笑,“所以我才没有真的被你害死。” 叶扬天吹了一声口哨。 第六十一章 这年头,做个真的神仙。(下) “事实上我得说,我离死已经不远了。”韩无熠补充道,“因为我打算建议你先不要去见他。” “什么?”叶扬天吃惊得很。 “道门社会化工程才刚起步,王牌应该留在最后。”韩无熠的声音很坚决。 “今天真神奇,我得把这个日子记下来。”叶扬天嘟囔着,“至少已经有两个人是在实打实地为我着想了……” 韩无熠的建议清爽明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想出这样的应变计划,让叶扬天很有些佩服。 虽然比预料的早了些,但青云门可以浮出水面来,先让青云门的新任掌门----韩无熠在峨嵋山已经抓紧时间和青月真人搞好关系了----与政府对话,达成某些意向;然后做足了新闻攻势,就在峨嵋山市,把那座构想中的“青云大学”建起来再说。 “道门社会化工程”本来就势在必行,现在有些赶进度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韩无熠的真正目的是使叶扬天登月造成的影响被入世的青云门淡化,让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青云门----这实在太容易了,最多请青月真人飞到平流层转一圈就好。 在叶扬天的卧室门口守了一整天的韩无熠笃定泰山,他认为叶扬天一定会赞同。韩无熠清楚叶扬天的性格。 的确,如果叶扬天没有听吕洞宾说那番“推心置腹”的大实话,他一定会认为韩无熠的想法可行,很可能就照办了。 但现在的情势已经不一样,叶扬天琢磨了半天,终于幽幽地叹了一口长气。 “韩处长,我感谢你想得这么周到,可是,恐怕我非得去拜访一下你父亲不可了……” 韩无熠愕然。 “你放心,我没有刺王杀驾的念头,也就说几句不咸不淡的废话----不是我想。是的确有这个必要,事到如今,我好像不能一直躲着不见人。” 叶扬天重重地拍了一下韩无熠的肩膀,说,“别怪我,这是……上边的意思。你知道,我也有上司。” 叶扬天用一根食指指了指天花板,脸上浮起苦笑。叶扬天长出了一口气。 从韩无熠地话中,叶扬天听出了某些东西。韩无熠似乎在隐隐约约地暗示他,与其跟政府合作,倒不如老老实实地按照大家的既定方针走道门社会化的路线。 难道说韩无熠的公安九处和政府不算是一伙儿的? 叶扬天觉得这不可理解,自己和韩无熠的交情还没有好到这个份儿上,再怎么看,韩无熠也不像是那种可以拿国运当筹码乱下注的家伙。 不过叶扬天还是相信韩无熠一定会尽快安排相应事宜。而且韩雨很快就会来找自己把一切事情问个明白。 叶扬天已经适应了,韩无熠和韩雨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总是变着法儿地刺探自己的想法,想要自己“听话”。今天是因为自己透露了“上边”,说白了就是天庭对现实社会也在关注和参与地消息。把韩无熠吓得不轻,否则他早就要问自己究竟有什么计划了。 果不其然,韩无熠走后不久,韩雨就叩开了叶扬天的房门。 “出去走走吧。”叶扬天向韩雨一笑。 jn有“泉城”的名头,号称一城之中名泉七十二,最知名的,便是“天下第一泉”:趵突。叶扬天和韩雨离开小楼。并排走着,步履也不显快,两人数十步踏出去,就到了趵突泉的边上。 叶扬天的心很静,趵突泉喷涌的三股泉水打得他心头地烦念消了不少,仿佛在极动之中悟通了极静的道理一般。 “云雾润蒸华不注,波涛声震大明湖。”叶扬天指点一下趵突泉畔亭上的对联,微笑着说,“我从很小就喜欢这儿,我是个jn人。地域观念蛮强的。” “jn是古城。”韩雨的语气很平淡。 “是啊,你去过大明湖上地历下亭没有?上面还有一副对联。”叶扬天慢悠悠地念出来,“历下此亭古,jn名士多。” “叶扬天?”韩雨诧异地了叶扬天一眼。“你搞什么玄虚?你知道我找你有事。” “说的是。虽然你这人脾气不好。不过比起你爸来,我倒是宁可跟你多说几句。我也该数得上是jn的名士。”叶扬天毫不客气地自吹自擂着。当先走进一旁的“趵突茶馆”,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叫了一壶“日照青”。 “我琢磨着,不管怎么样我都上天走了一圈,该有资本卖弄点儿玄虚。”叶扬天抿了一口热茶,咂下嘴,举杯一气喝干,说,“韩雨,你问吧。” 韩雨却犹豫了。 有了青天真人飞升的先例,公安九处内部就叶扬天登月有了几种意见,有不少人以为叶扬天丢下了道门的烂摊子,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去天上过他地“神仙日子”了----尤其是当月震之后,全世界的卫星与天文台都找不到叶扬天的踪迹,更为这种意见做了最有力的证明。 韩雨不这么认为。她坚持只要姜潇潇还在,叶扬天就不会离开现实社会。在韩雨的私心之中,她也始终不愿放弃找叶扬天算帐,拿回寒雨剑的念头;至少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她甚至在私下里念叨:“好你个叶扬天,休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但韩雨也没有料到叶扬天会回来得这么快。 这是因为韩雨从姜潇潇那里找到了叶扬天留下来的几封信件----按照约定,姜潇潇该在三个月后才把它们拿出来,但她不是韩雨、或者说公安九处,的对手。不过,同样的,他们也不是叶扬天地对手:叶扬天在那些信件上做了手脚,不到三个月后,信件上就不会有字迹显露出来。 这差点儿让韩无熠、韩雨父女以及公安九处的相关人员集体抓狂。 所以,当叶扬天再度出现,韩无熠才显得有些笨拙,尽管也迅想到了接下来该如何运作“道门社会化工程”,却没顾得上仔细盘问叶扬天。 这任务就这么落到了韩雨的身上。 “天上,挺好玩儿的?都遇上谁了?”韩雨勉强压下乱作一团地思绪,问。 “我都说过不好玩了。”叶扬天摇着头,“不过我倒是碰上了……啊,对了,多闻天王----你知道他是吧?” “多闻天王?”韩雨手里地茶杯一哆嗦,茶水洒了满桌。 “可惜,可惜。”叶扬天心疼地说,“这可是用趵突泉的泉水泡地特级日照青……” “真有……我是说,你真到天庭上去了?”韩雨的声音颤。 “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叶扬天歪着脑袋看韩雨,心中暗笑。 “这个……”韩雨不知该怎么说。 “天上有神仙,我是神仙。”叶扬天一本正经地说,“子曾经曰过,对鬼神要存敬畏之心。” “敬畏之心?”韩雨很敏锐地抓住了叶扬天想要说的重点,“难道……他们要干预我们?而我们就只有听着?” “这么说吧,韩雨,《兴唐传》里有个叫李元霸的,厉害,谁都打不赢他,所以他就很狂。最后他想跟老天爷比试一把,把手里的锤子往天上扔,结果锤子掉下来,把他砸死了。” 叶扬天摇了摇头,继续说,“至少我没他那么傻。我只好做个真的神仙。” 说完,他微微叹了口气,有些不甘。 叶扬天和韩雨在趵突泉边谈了很久。 韩雨一五一十地对叶扬天讲明了他登月之后生的事情----重点在于劝告:您老人家以后千万别再这么随心所欲地乱玩儿了,我们受不了这个---- 依照韩雨的性格,这些劝告本来应该是夹杂在讥讽中说出来的,叶扬天再怎么厉害,她韩大小姐也不在乎。 起码要在表面上显得不在乎。 可事情有变,逼着韩雨不得不改变作风,一方面极为诚恳地说明情况,一方面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希望叶扬天能够讲清楚他在天上都遇见了谁,天上的那个政权----所谓“天庭”,究竟有什么打算;还有,叶扬天今后究竟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其结果就是,不用叶扬天自己惦记着吕洞宾说过的话,韩雨先替他提醒完了:你是神仙。 神仙自然就有神仙的做派。 叶扬天翘着二郎腿,把泡了天下第一泉泉水的特级日照青当成啤酒似的喝了个饱,然后嘬着牙花子,很难得地掏出根烟来点上,连着吐了三个烟圈,斜着眼往韩雨身上瞟。 等他觉得自己已经把“大罗金仙”的形象败坏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 第一句:“上边把事儿全交给我了。” 第二句:“所以我打算去拜访一下你们家老爷子。” 说着,叶扬天一口把香烟吸到底,吐出烟雾,双手在空中一阵比划,让烟雾幻化成bj**的模样。 第六十二章 这年头,有大悲火云、大悲火球、大悲火星、大悲火花、大悲火……(上) 韩雨看着叶扬天努力地装流氓,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叹口气,继续问那个她曾经问过叶扬天好多次的问题:“叶扬天,你到底想干什么?” 烟雾散去,露出叶扬天的脸庞,他一脸严肃地说,“上边说了,要我干出点儿看得见的成果来。” “看得见的成果?” “天有眼,看着我。”叶扬天不再装腔作势,对韩雨交了实底,“我不能再消极怠工了----咱们早商量好的事情,得赶紧。” 叶扬天接着说,“我知道,你爸,我是说公安九处,未必跟你们家老爷子全说了实话,道门社会化这事儿如果真要办起来,来自各方面的阻力肯定不小,所以我打算帮忙,哪怕是用点儿强硬的手段。” 韩雨的心沉了下去。 “什么强硬手段?你的上边……为什么要干预现实社会?他们想要怎么样?”韩雨接连问了几个问题,神色惶急起来。 任谁都能想得清楚,根本用不着叶扬天自己出马,单凭道门各派的实力,想要把现实社会搅个乱七八糟也足够了----更别说再加上天上的那一帮神仙---- 谁知道神仙都打什么算盘? 看着叶扬天的模样,韩雨对所谓神仙完全没有一点儿信心…… “很幸运,我刚才说过了啊,至少现在这个阶段,还是以我为主,没有别的神仙下来。而我是要大家好好合作的,没有太出圈的想法。”叶扬天微笑着,“所以我只是打算拜访一下你们家老爷子,他不是也想见我?韩雨,我很认真。”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叶扬天心里却一阵气苦:从天上回来,自己甚至连姜潇潇还没来得及去见一面。就先开始安排道门社会化工程的具体事宜了。 无疑,叶扬天被吕洞宾的话点醒不少,他不得不让自己的态度积极起来。 天有眼,叶扬天知道自己正在被很多“人”看着呢。 “我……会去找我爸安排。”韩雨只得答应下来,却还是蛮不服气似的,恶狠狠地顶了一句:“叶扬天,你等着!” “敬候佳音。”叶扬天再次努力地挤出了微笑。叶扬天终于定下来拜访政府中某位实力派大人物的计划。氛围有些紧张,但还算风雅。 接下来,他开始思考别地问题,当然这问题依然很风雅:有关爱情. 和韩雨离开家里那栋小楼的时候,叶扬天没有看到姜潇潇,他计算一下,已经是9月9日。学校开始上课,想来当初那个“届语文奥林匹克大赛”也该落幕了,姜潇潇肯定去了学校,而且也不会再住到祖父家里。 叶扬天遗憾地撇了撇嘴,嘟囔着。“千万不要是小刘去给我请的假,否则这回我又不知道该轮上什么怪病了……” 学校生活离叶扬天的距离越来越远,这让他伤心。但他同样不打算现在就去学校,他还没从吕洞宾的劝告中完全走出来,事情虽然在做,却觉得自己彷佛是被操纵的傀儡。 韩雨离开了,只剩叶扬天在趵突茶馆里呆----有九处清场。茶馆里再没有第二个人。叶扬天给自己把茶水满上,吧唧吧唧嘴,继续嘟囔,“这算怎么说?没处可去了。” 9月9日下午3:55,叶扬天感到了孤独。 还有烦恼。 孤独这种情绪往往与忙碌的人无缘,叶扬天就是这种人,他没能把“孤独”品味太久,当他随手把一支香烟在桌面上敲了敲,旁边突然闪亮一点火光。 “谢谢。”叶扬天叼起香烟,刚要凑过去点着。忽然现那火光不是来自某个打火机,而是在一只纤细颀长的手指上直接亮着。 “三昧真火?”这是叶扬天地第一反应。 “是我佛的大悲火。”那手指的主人说道。 抬头,叶扬天认出了来人:在珉山里见过的,不着庵的净妙师太。看上去很美的一个尼姑。 “是你?” “正是贫尼。”净妙的声音依旧清冷之极。她见叶扬天犹豫着不去点火,微微颔。把那什么“大悲火”收了,自顾自地在叶扬天面前坐了下来。 “你……师太不是在青云门?对了,那位……啊,印空禅师呢?”叶扬天苦笑,心说,合着这年头自己躲出去全都白搭,原来那有数地几位全都铁了心似地跟着自己一块儿转战南北。 “印空还在峨嵋,道门大比,百年一度,原是盛事。”净妙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道,“如果不是叶施主离开了,贫尼也想留下一睹道门众高贤的风采。” “没人拦着你……”叶扬天苦笑,“师太,我都飞升过一回的人了,您还没死心?” “你既与我佛有缘,贫尼不敢有心。”净妙拿起桌上的空茶碗,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话说地……”叶扬天哭笑不得。 净妙的话分明是在说她完全不可能放弃请叶扬天入佛门的念头,但一个“不敢有心”,让叶扬天差点儿想到歪处去。 “叶施主是主见极强的人,而印空又不善言词,故此,只好由贫尼来对叶施主说了。”净妙却没揣测到叶扬天的想法,只是轻声解释。 “嗯,我知道师太长舌如枪。”叶扬天没好气地揶揄了净妙一句,他还记着,净妙曾经躲在印空的身后帮腔,险些就让印空把吕洞宾得罪得不可挽回。 “罪过,罪过。”净妙却直接认下了叶扬天的指责,让他吃了一惊。 “佛门弟子果然不说谎,比吕洞宾可爱。”叶扬天还没忘了顺嘴编排吕洞宾。 “华阳真人……一向心机灵巧。贫尼也是佩服地。”净妙点头,赞同叶扬天的说法。 叶扬天翻了翻白眼,暗道:这个净妙好像是什么“观音门”的?民间传说里讲得很对啊,观音菩萨的确是跟吕洞宾不对付。 叶扬天甚至想到了,如果一开始不是吕洞宾找上自己,反倒是佛门中人先来,那会怎么样? 第六十二章 这年头,有大悲火云、大悲火球、大悲火星、大悲火花、大悲火……(中) 很快地,叶扬天把这个荒唐的念头抛开了,他想起来佛门中人虽然貌似比吕洞宾要忠厚老实,但和尚不能结婚这一点太致命了。 叶扬天知道自己绝对不会付出这样的代价,给个罗汉位也不换。尤其是他和姜潇潇的关系刚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不久,正处于“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潇潇故,二者尽情抛”的阶段。 “我不当和尚。” “贫尼没有请叶施主当和尚。” 叶扬天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光知道道家有火居道士,合着佛家也有火居和尚?啊,不对,还是叫**?” “我佛慈悲。叶施主休要妄言。”净妙的脸色难看起来。 “怪了,吕洞宾他们找我,你们也找我----我打听过好几次,我没什么来历的啊?”叶扬天开始牢骚。 “佛说,众生平等。”净妙先一句抬出佛祖,后一句接着就很坦率了,“叶施主,正因为道门找上了你,你才与我佛有缘。” “扯!”叶扬天气呼呼地骂,“把我当什么了你们?啊?两个小孩抢玩具吗?” 叶扬天刚才对韩雨说的话不假,他对神佛是有敬畏之心,所以就没敢当面直斥佛道两家是在“狗咬狗”----当然,他也不愿把自己这个大好青年比作骨头。 “叶施主有赤子之心。”净妙把叶扬天也上升到了“小孩”的高度。 叶扬天没脾气了。 “我说你们两家乱斗,拉上我干什么?” “贫尼只是遵照菩萨法旨行事,无意为难施主。”净妙微笑,“叶施主上天一行,可悟通了什么?” 扬天很丧气地摇头,“我笨。” “贫尼以为……”净妙略有几分迟疑,“叶施主何必为天庭效力?在众仙眼中,叶施主不过是颗棋子……” “这我知道。”叶扬天并不诧异,净妙既然是观音门中人,当着吕洞宾的面她也能侃侃而谈。说不得,这个尼姑在佛门也该有些地位,该知道的总瞒不过她。 叶扬天四处打量一下,公安九处设在趵突茶馆外围的人员似乎都不见了,心知是净妙捣的鬼,却没早让自己察觉;单凭她这份出手时不带一丝烟火气的本事,自己恐怕就赶不上。 “可我现在挺快活的----我没法不快活,我就是个过河卒子。”叶扬天还是把门关死了。 “贫尼只要叶施主做个承诺。”净妙把话说破之后并不再劝。胜券在握似地,说,“若是叶施主有一日对天庭厌了,可要记得佛门广大。” “不记得。”叶扬天使劲一摇头。 被吕洞宾的“天有眼”吓过一回,叶扬天不愿给自己惹更多的麻烦----净妙这分明是在当面策反,如果自己地意志不够坚决,鬼知道天庭的那帮神仙们会怎么看? “叶施主……”净妙叹息。 “这年头。善财难舍。师太你别怪我。”叶扬天闷闷地说。 净妙不答,静静地望着叶扬天,满目慈悲,忽地伸出手来,向叶扬天的额头按去。 “来硬的?”叶扬天一声怪叫。坐着不动,身子平平向后移出数尺,避开了净妙的手掌,却把身后茶馆中的桌椅撞得翻倒一地。 净妙依旧不答,只把手掌再往前探,胳膊极怪异地伸长了。 “通臂拳?师太,你好歹是佛门的高人。怎么学这种不入流的功夫?咱们有话好说成不成?”叶扬天乱叫着,只得站起来躲避----他可不想在这里和净妙动手。 现在外围公安九处地人员全都不在,虽然茶馆里没有其他人,但趵突泉公园内游客却不少,真要打起来不免会惊世骇俗,到时该怎么算? 净妙根本不理,随着叶扬天起身,展开身形欺上,双掌接连击出。她着一身淡月色的僧袍,长袖飘飘。姿仪曼妙,看上去赏心悦目。 “嘿……我不打女人!”叶扬天对佛门既无好感也无恶感,糊涂架是不愿打的,随便找了个理由。想要脱身而走。 躲过净妙的掌势。叶扬天纵身往外跳出,口中念一声“隐”字。用了个隐身法,贴边顺着墙角慢走,打算绕过净妙,从茶馆大门出去。 “叶施主慢走。”净妙清啸一声,双掌再往前推,从指尖上逼出数十点火星----正是刚才她用来点烟的“大悲火”,转瞬就笼罩了整个茶馆。 这些火星颇有些奇特,散开了宛如一张火网,却像是有智识神通一般,在空中逡巡一圈,没真个烧着了茶馆内的桌椅板凳,只向着隐了身的叶扬天洒了下去,其势劲急,刹那间火网聚成火球,正拦在了叶扬天地去路上。 叶扬天反应倒快,只见火球在眼前一闪,他也不走大门了,直接隐身穿墙而出。 站到茶馆外面,叶扬天有几分得意。当初刚成仙时,他用出来的法术差不多全是鸡肋,连“穿墙术”也使不利索,如今却能挥洒自如了。 茶馆外,有上百的游客正围着趵突泉的泉池观赏,或是欢喜赞叹,或是拍照留念。刚下过雨,三股水从泉眼喷出三米多高,碧波粼粼,景致绝美。 “她总不至于追出来打吧?”叶扬天吁了一口气,想着还不保险,打算腾空飞走。 还没等他飞,一声霹雷般的大响! 趵突茶馆地砖墙上炸裂了一个大洞,一团斗大的火光从洞中穿出来,朝着隐身的叶扬天直冲过去。 “呃……这尼姑就不知道注意点儿影响咩?”叶扬天差点儿趴下。 乱了。 爆炸并没伤到什么人,但动静实在太大,把趵突泉畔游客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谁看见了在空中乱飞的一个大火球会不吓一跳的? “怎么了怎么了?” “爆炸?” “公园里也铺煤气管道了?” “把墙给炸了!” “那什么东西?” “球形闪电?” “躲远点儿看热闹……” 游客或许是这个世界上胆子最大的生物之一,人们一边惊叫着躲开“大悲火”所在地范围,一边好奇地围成了***,看着空中的火球惊叹议论。 叶扬天早飞了起来,想要躲得远远的,但净妙的“大悲火”很有点儿机巧,左冲右突,后先至,一时间居然拦下了他。 因为叶扬天一直隐身,看在周围游客眼中的,就是半空中一个火球毫无规律地飞来飞去。 “你知道吧?球形闪电这东西至今还是个谜,科学无法解释它如何生成,也无法解释它的触条件和运行规则,今天咱们算开眼了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还是离远点儿好……” “嘿,你以为就你读过刘慈欣的《球形闪电》啊?” “这就是球形闪电啊……真漂亮!” “你想什么呢?这玩意儿可要命!” 叶扬天在空中乱飞,耳边听着地面上游客们的议论,不由得啼笑皆非,“球形闪电?嗯,还别说,是挺像。” 接着,游客们又注意到:从被“球形闪电”炸裂的趵突茶馆墙上的那个大洞里钻出一个人来。 还是个美貌地尼姑。 人群一阵骚动。 叶扬天最早瞥见了净妙师太的身影,立刻感到头疼,“不行,这尼姑有点儿疯,不能陪着她再闹了,赶紧走!” 一念及此,叶扬天动了真格的。 他怎么也是上过一回天的人,大悲火虽然灵动,却不会赶上他地度。只见他双足在空中一顿,如风驰电掣,斜斜向上,朝西边飞遁;大悲火在后紧追不舍,火球化成一道火线,也跟了过去,只是慢了。 “这回总算好了。”叶扬天偷眼回头望去,净妙并没跟来,心上放下一块大石,便要再往高处飞去,等底下人看不见了,再设法灭了这团添乱地火球。 同时,叶扬天还在糊涂:这尼姑怎么说着说着就动手了?我也没招她啊?还是佛门的人都这样?对,想想净土和尚那一回,这个叫“净妙”地是有过前科。 但叶扬天并没料到,净妙师太还有别的手段。 “南无观世音菩萨。”在茶馆旁边,净妙冷冷地看隐身的叶扬天已经飞远,念了一声佛号,离地而起,却不追赶,只升到了趵突泉泉池的正上方,双手合十,然后又结了个手印。 “嗯?”被大悲火追着高飞的叶扬天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儿不对,转头看去,那大悲火不知什么时候从一团火球一分为二,接着二变四,四变八……竟成了满天的火星! “不用搞得这么显眼吧?”叶扬天不禁生气。 这满天的火星比火球快得多,它们变得愈小,度也就愈快,转眼竟差不多赶上了叶扬天。 第六十二章 这年头,有大悲火云、大悲火球、大悲火星、大悲火花、大悲火……(下) “佛门还真有些神通……”叶扬天停下了。 他知道,如果再飞下去,这些大悲火势必变得更小,度更快,早晚能够追上自己----叶扬天并不在乎被大悲火追上,他只想着万一这些火星变得再多一些,想要灭了它们可就更麻烦了。 “大悲火?”叶扬天在空中打了个转,冷笑,“我就拿点儿黄河水来,也一样浇灭了你!” jn毗邻黄河,汛期刚过,水势还好。大罗金仙自有凭空摄物的本事,弄些水来灭火,容易得很。 当初董双在青云门和叶扬天斗法,也借《论语》中的《扬之水》,用过同样的法术。 但叶扬天正要作法,远远地看见了在趵突泉的泉池上凭空而立的净妙。 “这尼姑到底要干什么?”叶扬天登时头大如斗。 “嘿!人飞!” “尼姑飞!” “飞尼姑!” “真厉害啊!” “别不是神仙吧?” “神仙?这个……人家是尼姑啊,神仙不是道教的?” “那就是飞尼姑。” “你们谁知道这是拍什么电影?特技不错啊。” “而且还紧跟时代潮流。” 竖起耳朵,叶扬天听见了趵突泉边的那些游客们的窃窃私语,让他高兴的是:这些私语中对净妙几乎殊为不敬,与当初道门四十八派大闹云山三十一中时的境况大相径庭。 只在心中一盘算,叶扬天就想到了,这大概要归功于那位《小智说事》的李慕智。 主流媒体的力量无穷大。 通过李慕智的嘴,“人飞”成了无人不知的流行语,这个词儿本来就说不上有多恭敬,反多了些恶趣味,再通过网络的演绎,人们对“人飞”几乎喜闻乐见了。 当然,这更是因为净妙只是在趵突泉的泉池上空悬停。并没有更多动作,看不出什么声势----有不少好事的游客还在找她身上系着地钢丝呢。 “净妙!你别闹了!”叶扬天在高空隐身,见那些“大悲火星”也都只围着自己不再进击,很恼火地对净妙传音。 “南无观世音菩萨。叶施主,请回来吧。贫尼有事没有说完。”净妙垂眉低目,答话时竟没有传音,朗声被游客们都听了个清楚 “你有事没说完?”叶扬天这叫一个憋气,“那就有事说事。来找我啊!从趵突泉上悬着干嘛?行为艺术咩?呃……你捣什么鬼?” 叶扬天忽然现,自己明明是在传音,声音却不比净妙的小。 “叶施主,贫尼以为此处甚好。”净妙语气平平,抬头望向叶扬天所在的高空。 “你!”叶扬天气急败坏地飞回来了。 “你那么有把握我不会一走了之?”叶扬天站到了净妙的对面,还是隐着身----他跟净妙不同,是在jn土生土长。保不齐就会在这儿碰上熟人,可不愿随便现身。 “你与我佛有缘,自不会走。”净妙微笑。 “我……我……你随便吧。”叶扬天泄气了。 叶扬天知道净妙这回找自己必定是有事,否则她不会这么招摇张扬,朗朗乾坤下就作法、飞行----隐世的道门不算。佛门在现实社会中的这些传人中很有些有神通的,也不见他们没事儿到处乱飞着玩,丝毫不顾忌公安九处的面子。 可叶扬天不知道会是什么事情,他只隐隐觉得该和自己上过一回天有关,具体就不清楚了,只好见招拆招----现在,他已经不会只想着躲开麻烦。 因为吕洞宾告诉了他。有地麻烦是躲不开的。 “请叶施主赐教。”净妙像是窥见了叶扬天的心事,微微一笑,手一招,那还悬停在高处的大悲火又都飞了过来。 “说事儿就说事儿,你打什么?嘿……你以为我真灭不了你这团小火?”叶扬天烦了,“咱们现在可就在水上头!” 不等大悲火近身,叶扬天手指一点,从不远处的漱玉泉里引来一道泉水,扑向空中的火球----趵突泉是jn这座“泉城”的象征,叶扬天不愿让它受到一点儿影响。 以水激火。犹如倒油。 漱玉泉地泉水一碰到大悲火,火球上就犹如被浇了一盆汽油,轰然炸裂开来! 轰鸣声中,大悲火从斗大的火球。化作了盈天的火云。 “妈呀----” “快跑----” 现在没有游客再以为这是在拍电影了。 空中停着个美貌尼姑自说自话却有人对答。天上飞走的球形闪电又飞回来,漱玉泉的泉水自己跳出来灭火。火球被泉水浇炸了,满天都是火云…… 这不是拍电影,这是神仙打架。 卷进去会要命地! 趵突泉公园内的游客们一会儿就跑了个精光,青石板铺的地面上只剩下了几只不成对的鞋子。 “鞋真能被挤掉啊……”叶扬天挠挠头,“我还以为都是写小说的人胡扯----公园里顶多也就四五百人,地方也不小,怎么鞋还会掉呢?” “其实你完全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和我打架,来这儿把人都吓走算什么本事?”说完便宜话,叶扬天做出了一副忿忿的模样。 “这是叶施主地缘法,贫尼原也不愿惊世骇俗。“别这么客气。有你这么往人头上扣屎盆子的吗?”叶扬天不乐意了。 “叶施主请。”净妙不接这么脏的话头,抬头看天,向叶扬天比了一下。 叶扬天明白净妙的意思,是让他灭了天上的“大悲火云”。 “这有什么意义吗?”叶扬天了一眼净妙,喃喃地,“你这扮相,怎么也不像火云邪神----人家会西毒的蛤蟆功。” 话音未落,叶扬天一个挺身,朝头顶的大悲火云投了进去。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没白云了,大悲火化成的红云遮天蔽日。以趵突泉为中心,常人目力所及之处,全是一片彤红。 红得耀人眼。 “玩儿大了……”叶扬天情知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把整个jn市都惊动了,暗自后悔不迭,上行地身影却不见丝毫犹疑。 大罗金仙法身现! 莫邪宝剑出鞘! 围绕叶扬天周身,是万道祥光瑞气,冷森森的莫邪宝剑化成一道天光,腾然而上! 只一划。满天的红云被叶扬天划成两半。 “天为棋盘,我为棋子!”彷佛是回敬净妙说过的那句“你不过是颗棋子”,叶扬天高声怪笑,剑势不停,一道道剑气划出,把满天红云分作了均等地方格。纵横十九道,交三百六十一点。 叶扬天真地把天作了棋盘。 净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不为所动。 “收!”叶扬天又一声喝,放手祭出莫邪剑,宝剑分化三百六十一柄,如闪电般四射而出,分别击在刚才划出的那三百六十一个点上。满天红云便侵到剑上,散逸无踪。再细看时,叶扬天已经收了法身,依旧手持莫邪剑,天上不见了红云,莫邪宝剑地剑身却变得通红。 “玩儿也玩儿完了,收也收完了。你有话就说。”叶扬天皱眉看了一下净妙穿着地淡月色僧衣,一个转身,换上一身青色道袍,头上也戴了一顶道冠,再一抬手,把莫邪剑收进了腰间剑鞘。 这是叶扬天做的姿态,明白告诉了净妙自己的立场----只是他也知道净妙要他收这大悲火定有用意,就顺口问了出来。 净妙轻笑,一只玉手举起,掌心上还亮着一点火星。 “叶施主。天上没有大悲火,你收了什么?是火为大悲,还是叶施主心为大悲?”净妙反问。 “***!你没完了?”叶扬天烦了,却没留意到刚才腰间还是滚烫的宝剑早已一片清凉。 叶扬天讨厌有人对自己卖关子。偏佛门说禅全都是卖关子。人家“白马非马”的概念逻辑游戏玩了上千年,随便一句话里就套着无数层的深意---- 净妙地禅是好禅。但叶扬天这会儿懒得琢磨。 “叶施主,大悲火是叶施主的心火,叶施主心火不灭,大悲火时时重生。”净妙也不迂腐,看叶扬天不愿细想,真就苦口婆心地解说起来,“叶施主你从华阳真人处学得神通,但神通再广也要修心,心头有座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上修。” 奈何,叶扬天还是没听明白。 “不就是玩儿火?我也会!你搞那么玄干什么啊?”随口嘟囔,叶扬天打起精神,双掌一搓,一团火球就向着净妙打了过去。 “火球术!”叶扬天这样宣布。 净妙摇头,再度把掌心的大悲火放出,正迎上叶扬天的火球,明灭之间,大悲火吞了火球。 “炸!”叶扬天手上掐诀,把在青云门与董双斗法时的故技重施----没有反应。 “嘿……火焰箭!火焰风暴!” 叶扬天接连几招“龙与地下城”地改良法术打出去,都喂了净妙的大悲火,这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瞅了个空档,双掌又一开一合。 “寒冰地狱!” 道术之中有水火之术,叶扬天为大罗金仙,仗三昧真火耍了无穷变化,但在弄水上却先天不足,差了几分----有道是“覆水难收”,就是正职的水德星君、河伯水神,也一样是只会放水,不会收水;所以叶扬天固然也能虚空摄来五湖四海之水,却乏应用,不过他心思灵巧,思路开阔,竟真的弄出了些名堂。 说白了,也就是冰水交加的把戏。这是受了董双的启。 “寒冰地狱”四字出口,叶扬天摄来黄河之水,当先一激,接受早先大悲火被泉水一浇反涨地教训,让洪水把净妙周身都围紧了,不留缝隙;接着水化为冰,无数冰棱横冲直撞,眼见要在净妙身上戳些透明窟窿出来。 “曙光女神之宽恕!”便在净妙手忙脚乱之际,叶扬天双手手指交叉合拢,手臂高举过头,然后直直下劈,把一道寒气送了出去。 悬空好大一个冰棺材。 净妙在空中被黄河水化冰给冻住了,竟不下坠。 “跟我斗?我量你也不知道什么是圣斗士!”叶扬天瞪着冰中满脸诧异的净妙,恶狠狠地冷笑,“明白告诉你,小爷玩这一招的时候才刚上小学一年级!” 净妙诧异得有理----本来这种本事就不是一个佛门子弟的必修课。 她没见过这种法术。 当然叶扬天的这一招跟水瓶座黄金圣斗士卡妙的看家招数是有一定区别的:他没法子让“曙光女神之宽恕”弄到绝对零度那么恐怖。 换句话说,这座冰棺材顶多也就是能在短时间内起到保鲜的作用,9月jn的天气还有点儿热,时间一长,冰肯定会化。 而且就冰块悬浮空中这一条,叶扬天认定净妙也就是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恐怕用不着慢慢地等太阳晒,一会儿她自己就会破开冰封。 趁这功夫,叶扬天仔细打量了一下还在净妙掌心燃着的那团所谓“大悲火”。 jn地处黄河下游,水色混浊之极,这具冰棺材也没有漫画上那么晶莹剔透,叶扬天努力透过冰块中夹杂地泥沙观察着,现那大悲火还灵动得很,并没有被冰封扑灭,反着得蓬勃向上。 “这不是人间的火。”叶扬天点点头,“虽然我物理学得不咋地,可我确信这里头没有氧气。” 冰棺材里,净妙似乎听到了叶扬天的喃喃自语,嘴角微微上斜,露出笑容。 “这是我的心火?”叶扬天冲着冰棺材里地大悲火起了愣,“我心里有火?什么火?嗯……” 其实叶扬天地心火很盛,这一点他自己最清楚,只是不愿承认。 第六十三章 这年头,家宴上莫谈国事。(上) 上天一行,叶扬天说不清自己收获了什么,唯独被吕洞宾拉回来后一番教训,让他彻底傻眼。 见鬼的“成仙合同”从一开始就是废纸一张,这对经商世家出身的叶扬天很有些打击。 叶扬天也思量过,按照最初吕洞宾所说,天庭要“改革开放”大约是因为天条过于完备,数百年来无人飞升的缘故;那么,这一场改革开放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在现实社会大开法门,让凡人能够修道飞升----到最后,天条必定是要大大修改的。 这恐怕并非是让人乐见其成的一桩买卖。 先,佛门为保自己的教徒,自然会出面干预,从印空禅师出现拉拢叶扬天拜师,再到现在净妙师太不惜惊世骇俗,都表明了佛门的态度。 其次,现实社会的政府能否支持?《宪法》规定公民享有信仰自由这一条固然不假,可要是……叶扬天仔细想来,所谓“道门社会化工程”其实很有荒唐无稽的成分----所以他才会想要去拜访那一位大人物。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即便能够让佛门妥协,政府这一关也过了,天庭真的就会吸收更多的凡人成仙?大修天条无疑是在向传统宣战,中国五千年历史之中,自上而下的改革进行过多次,直接从“改革”进化到“革命”的也不胜枚举----哪儿有革命不流血的? 流谁的血,这是个问题…… 叶扬天已经把自己的身份定位成了“过河卒子”,地球人都知道,过河卒子这种生物就是拿来牺牲用的。 他现自己无法把握事局展的走向,如果把整件事情当作一场赌局,他已经把自己赌了上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局。 还有一些小问题,诸如道门内部的暗斗,那来历不明的六十一派,天庭的暗探董双……这与以上三点比较起来。甚至显得无足轻重。 所以叶扬天很烦躁----从天上下来以后他一直很烦躁,只不过紧接着就开始做事,让他自己也没察觉太多。 呆呆地望着闪跃的大悲火,叶扬天地视界模糊起来,心头愈来愈是难以自主,像入了魔。 “叶施主好手段,只是还不能灭去心火。” 不知什么时候,净妙从冰棺材中脱身出来了。以她那清冷的声音向叶扬天说着。 叶扬天报以一声长啸。 这啸声撼天震地,浑浊沉滞,仿佛把他一心的烦躁都叫了出来一般,还夹杂着几分戾气。 便随着这一声啸,趵突泉泉水感应叶扬天心中一片凄凉暴虐,清冽的泉水开了锅似地蒸腾不已,三个泉眼竟同时炸裂!三股水化成三条狰狞的白龙。冲天而起! 白龙于高空之上各自纠葛相斗,似三国交锋,张牙舞爪,凶态毕露。 泉池四周有石栏,石栏碎。 还有几处亭台。早被白龙一冲,变成断壁残垣。 叶扬天身形跃起,就在三条白龙头顶傲然而立,长啸不已。 “菩萨说得不错……”净妙却似早知道事态会演变如此,眉头虽然皱紧了,口中却念念有词,一声声“南无观世音菩萨”洒了出来。 净妙变了。 她在白龙争斗的范围之外。望定空中的叶扬天,身形渐渐地变化,淡月色的僧衣变作锦城裙,罩素罗袍,胸前吊珠翠璎珞,腰缠金色绣带轻飘;相貌也改了,头顶生,梳叠云盘龙髻,眉弯如月,眼似双星。宝相庄严。 这法身迎风而涨,直到四五人高。 叶扬天啸声骤歇,抬眼望去----便呆了。 净妙地这副模样但凡是个中国人见了,当时就能认得出来。 岂不就是南海普陀洛伽山上、紫竹林中、潮音洞里的那位? 那位万称万应。千圣千灵。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灵感观世音菩萨! 观世音法相既显,朱唇微启。向着叶扬天说道,“叶扬天,你心中多事,我度你甘露一点,杨柳一片,断你无明烦恼。” 语毕,观音轻轻抬手,一片青光彻地,把叶扬天笼罩其中。在青光之中,隐约有极细小的一片柳叶落下,正落到了叶扬天的额头。 骤然,叶扬天心头烦躁尽去,灵台一片清明,像是从心头倒下一盆清水,世界在他眼中清晰起来,一瞬之间,无数画面在脑海之中闪过,看是看不仔细,但却若有所悟。 “叶扬天,且记今日缘法。”观音又一语,法身便淡了,然后逐渐隐去,又露出净妙的形貌来。 还是那个净妙师太,相貌秀美,一件淡月色僧衣罩身----趵突泉三个泉眼化成的白龙不见了,水势渐缓。 只是迸裂地石栏并没复原,倾颓的各处亭台,还有塌倒的“趵突茶馆”也还是那一片废墟----被叶扬天极力称赞的那副对联斜插在废墟一角,只露出一个“云”字。 叶扬天呆立四顾,还没闹明白刚才究竟是亲眼看见了什么奇迹,或者只平白作了一场大梦。 旁边的净妙神情萎靡,摇摇欲坠,她仗一片柳叶,借观世音菩萨法身到此,真元耗损极大,如今柳叶已经度到叶扬天地心头,她便连站也站不稳了。 叶扬天很自然地迎了上去,扶住净妙,轻轻落到地上。 “娘咧……”他摸着脑袋,怔怔地问自己,“那叶子……是那瓶子里头的?” “净瓶甘露年年盛,斜插垂杨岁岁青”,观世音菩萨手里常年捧着一个瓶子,瓶子里常年插着一根柳枝----当年孙大圣保着唐和尚去西天取经,从观音那儿拿到的福利就是柳枝上的三片杨柳叶。 史称:三根“救命毫毛”。 想到这里,叶扬天真有些受宠若惊。 “叶子呢?”他先摸后脑勺,再提心吊胆地摸额头,接着浑身都摸了个遍,却找不着,不由得急了。 “叶子呢?我叶子呢?”叶扬天突然失笑,“咳,我不就是叫叶子?这算嘛?骑马找马?” 第六十三章 这年头,家宴上莫谈国事。(中) “叶、叶施主……”净妙气喘吁吁地强撑着说,“菩萨许一片杨柳在你心头,菩提心,杨柳叶,这是叶施主与、与我佛门的缘法……” “啊,多谢,多谢。”叶扬天知道自己得了净妙天大的好处,赶紧道谢----这会儿他果然是心头清明了,反应极快。 “叶施主不必来谢贫尼,这是叶施主自己的缘法,贫尼恰逢其会,奉的也是菩萨的法旨。”一边说着,净妙摊开手心,红红白白的手掌之中空无一物。 “叶施主请看。” 叶扬天点点头,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心火已灭了啊……” 再一转头,叶扬天又苦笑起来,“我这算是造孽了----我一个jn人,倒把趵突泉给毁了一大半?算了……我还是赶紧搬家,要被骂死了……” “叶施主不必担心……”净妙微笑,“天下第一泉经此一事,得了菩萨甘露蒸腾滋润,从此只会更加实至名归,无论雨旱,再不会干涸。” “啊,这倒是好事儿……”叶扬天又扶了喘着粗气的净妙一把,“我说你还能走不能走?赶紧走……我看电视台该来了……” “南无观世音菩萨……”一泉水。 回到解放桥祖父的家里,叶扬天安顿好净妙的住处----受了人家那么大的好处,他实在没法子再板起脸来把净妙赶走----一头钻进自己的卧室,闭门苦思起来。 现下的情形,不领佛门的情也领了,尽管叶扬天不怎么晓得那片杨柳叶到底跑到了哪里去,有什么具体用处,但据说同样的东西连那个号称“齐天”的猴王的命都救过几回,总归是很厉害就对了。 于是叶扬天有点儿懵。 这一次不是因为他心火太盛。是心火全都灭了,反倒在佛道之间难为取舍。 净妙累得够呛,没对叶扬天再提任何要求,好像她只是过来给叶扬天好处,完全不求回报----叶扬天很明白,天底下没有什么好处是白拿地,早晚还得有一出麻烦应在自己头上。 这想不通,叶扬天索性就不想了。他开始盘算过几天怎么去应对那位大人物的事情。 至于在趵突泉弄的那一遭乱子,叶扬天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一回来就给韩雨打了招呼,看韩雨的意思似乎把乱子当成了东风,安排在了道门社会化工程的一环里头去。 叶扬天不去操心韩雨怎么给人解释,他觉得反正观世音菩萨都出来了,这玩意儿彻底就没法解释。那便由得九处对外胡说去吧,“小智说事”也该播一次新内容了。 经一事,长一智,叶扬天养成了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豪迈情怀。 他睡觉了,决定养足精神。明天好去找姜潇潇。 时间还是过得挺快的,转眼就是半个月,叶扬天的生活基本走上了正常渠道。 一个和以往截然不同地轨道。 他老老实实地向学校请了长假----按照事局的展趋势,叶扬天不认为自己在短期内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可能;然后他又老老实实地在梁恕的云山大酒店开了个房间,每天上午都过去,跟韩无熠或者韩雨商量道门社会化工程的细节,并看着相关事宜逐步展开----除开“小智说事”之外。央视、还有各个地方电视台也有新的几个栏目开始了紧张的录制工作,网络上地言论被彻底监控了:为此叶扬天还特地去观察了一番“信息高公路上的盾牌工程”的操作流程,让他很是感慨;下午的时间,叶扬天会放松自己,读些闲书,跟天涵子、华九、净妙等人摆摆龙门阵,也会关注一下家里的生意,学点儿有关地东西,算是尽些孝心。 黄昏是叶扬天最为喜爱的时候:他去接姜潇潇放学。 像所有沉溺于爱河的年轻人一样,两人共进晚餐。然后出去“压马路”,找个幽静的地方说说情话,亲热一番----然后叶扬天就会再挨几下“温柔的小掐”,乐在其中。 深夜。不需要睡眠的叶扬天偶尔会学道士打坐。但更多地是跑到没人的华山上去,思考某些问题。并创出来一些新型地法术----他避开了道门和公安九处,只和牛包子切磋。 有时,叶扬天很好心地去指导一下公安九处的工作人员,演示一下他所掌握的法术----比如“火球术”,又或者是“曙光女神之宽恕”什么的;这时候天涵子、华九等人也必定会跟在旁边。 叶扬天相信自己的法术给了所有人以极大的启,其重点就在于“活学活用”四个字,再就是要打破樊篱,勇于创新。 这就是叶扬天的新生活,可他逐渐现自己未必会喜欢。 “神仙就这么无趣吗?”最近,叶扬天苦思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并不是在牢骚,只不过是在想今后的路。 在这种思考中,叶扬天开始理解天庭的改革开放:一成不变是很让人挠头地事情,一成不变的时间越长,就越值得挠头。 但最重要的一点,叶扬天知道自己没有再迷惘了,他在等待着,要做一些事情;只是他搞不清楚这到底是因为吕洞宾的好心提点,还是因为那不知何处去了地一片柳叶。 又过了几天,10月份了,国庆节后,叶扬天等到了韩无熠地消息。 他要去见那位想要见他的人,那位……领导同志。 兹事体大,叶扬天并不着急,可他并没有料到韩无熠说到地那个人想要见他居然是以“家宴”的形式。 他只有挠着头去和姜潇潇商量。 这是10月10日,刚刚入夜,月挂枝头。 jn市环城公园碧树掩映的一张长长石凳上。 “潇潇,跟我去见个人好吗?”叶扬天双臂环抱。伊人在怀。 “嗯?”伊人的鼻音很好听。 “说是什么家宴,我觉得咱们还是该给他个面子。”现在叶扬天说话不怕风大会闪了舌头,提到地位再高的人物语气也不会颤。 他可是上过天庭,也亲眼见过观世音菩萨的,凡尘俗世,在大罗金仙眼中不过了了。 “你说谁?”姜潇潇听到“家宴”,不由得有点儿羞。 “韩国珍,韩无熠他老爸。韩雨地爷爷。” “啊?”姜潇潇坐直了身子,诧异了。 在这段时间里,姜潇潇没有改变过,她还是不会去打听叶扬天的事情,几乎有些盲目地相信着一切事情叶扬天都会处理好。 “道门社会化工程”正在逐步落实,“小智说事”也播过几期了,有关那天趵突泉畔的一场“神仙打架”多少被透露出些真相----自然隐去了净妙借来观世音菩萨法身的那一段。这些事情在社会上反响极大。但姜潇潇去过青云门,青龙斗夔牛,十万多人直往天上飞,看得不亦乐乎,当然不会再有任何惊异。 可叶扬天随口说要去参加一个这样的“家宴”。还是让姜潇潇吓了一跳。 “其实早就说要去拜会一下那位老人家的,我一直有空,是人家太忙。”叶扬天耸耸肩,“我估计是在忙着分析怎么才能防住我----潇潇,应该是他着急见我才对。” “叶子,我说什么好?”姜潇潇瞪大了眼睛,反应不过来。 “你想说什么?” “如果说你狂。那不对,因为好像很顺理成章啊。”姜潇潇找到了思路,笑着说,“可要是说这很正常,那就成了拍你马屁,我又不乐意……” 叶扬天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儿寒。 “所以……”姜潇潇慢悠悠地,轻轻伸手,按到叶扬天左胳膊上臂的内侧,这才说,“我只好掐你一下!” “潇潇……哎哟!疼!疼!” “你再给我装?”“潇潇。不闹了……你答应去了吧?” “那你带着我飞到bj?” “成,我豁出去被雷达扫描了!九处养那么多人,也该让他们好好忙活忙活。” “我记着,好像某人把人家这几年的预算一夜之间都花干净了来着……” “这个……潇潇。别说这个了好不好?” “那说什么?” “嘿嘿……” 空中。曾经留下了叶扬天不少足迹地那轮明月很知趣地闪到了云彩后面…… 10月12日。下午4:00。殿出波心。” 对bj故宫西侧的中南海园景。前人曾这样描写。 中南海地占八百亩,湖占七百亩,历经元、明、清各朝,风景秀美。 叶扬天来过bj许多次了,从没有机会到过中南海,像所有的少年一样,他对这个掌握着中国最高权力的地方有些好奇,觉得在那里吞吐着不寻常的气息----成仙之后,他还能清楚地看到,就在那里,有紫色的“王气”升腾。 叶扬天以为,即便是家宴,自己也会是去“拜访”中南海里的某个地方。 但韩雨却开着车绕中南海兜了半圈,继续西行,七转八弯后,在一栋古拙地小楼跟前停下了楼前没有人,甚至没有一个站岗的卫兵。 “到了。”韩雨冷冷地说。 第六十三章 这年头,家宴上莫谈国事。(下)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道门社会化工程等种种事宜,韩雨和叶扬天走得近了些,她始终找不准感觉,对待叶扬天便刻意地日益冷峻起来----是冷峻,不是冷淡。 现在韩雨会经常性地与叶扬天斗嘴,也是一种另类的乐在其中。 “这就到了?我还以为会有很严格的安检。”叶扬天笑道。 韩雨回头横了后座的叶扬天一眼,反问,“对一个可以一跺脚就窜到月球上,被陨石砸中了脑袋也没事儿的家伙进行安检?叶扬天,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傻瓜?” “我只是对你们会这么放心很好奇。”叶扬天讪笑。 “这是一场赌博----或许也不算?至少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想要对付谁,似乎完全用不着耍什么手段,没人阻挡得了。”韩雨冷冷地说,“但你要是想对我爷爷做什么……你先得跨过我的尸体!” “没这么严重吧?”叶扬天皱了皱眉头,“韩雨,别说得我像个恐怖分子。” “你的确不像,你根本就是。”韩雨这样回答。 在小楼跟前,大家还没有下车,就这么演了一场唇枪舌剑。韩雨和叶扬天都战得快活。 汽车后座上,姜潇潇显得紧张,没有像往常那样打圆场。 或者是她姜大小姐早看开了,知道左右不过是两人玩闹,韩雨不会真把叶扬天惹火,叶扬天也不会跟韩雨较真。 某些时候,念及当初,姜潇潇未尝不想让叶扬天当真教训一下韩雨,但……姜潇潇也觉得那过于胜之不武了,还不如让他们两个斗嘴。 这场从暗夜里的绑架开始,三人之间结下的乱七八糟的交情,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有些怪异。 偏偏又透着正常。 “潇潇,咱们下车。不理这个疯女人。”叶扬天转过头,一手拉着姜潇潇,一手开车门。 韩雨抢先一步下了车。 叶扬天和韩雨也下来,抬头打量小楼,小楼红墙绿瓦,古拙朴实,与在jn叶扬天祖父的住所异曲同工;或许是心理作用,叶扬天觉得这栋小楼比自己家那栋多了些凝重的气息。 韩雨开了门。韩无熠在门内迎候。 “扬天,潇潇,你们俩来了啊?快里面坐。”韩无熠还是厚着脸皮这样称呼两人,今天更加特意地透着些亲热。 叶扬天对此早已免疫,连眉头也不皱,拉着姜潇潇不撒手,昂然直入。一路看小说网意气风。 他在心里这样想着:“按照《中学生守则》,高中生不该谈恋爱,可咱就愣把恋爱谈到了最高领导人跟前!牛啊!”“哞----” 叶扬天口袋里的牛包子不知怎么像是听到了这番心语,四只小蹄子一阵扑腾,举高嘶。黑暗中的神态颇为骄傲。 韩无熠一愣,接着当是没听见牛吼似地,当先领着一行人往小客厅去。 小楼内人不多,只有一两个看上去是负责清洁洒扫的大妈,一路走过来,叶扬天为大妈们的质量接连撇了几回嘴,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升起某种可以被称之为“同情”地情感。 为了这次拜访。叶扬天和韩无熠私下郑重商谈过几次,了解到了某些之前韩无熠对他隐瞒的事情----当然不是全部。但这足以让他知道,在“道门社会化”这件事情上,那位老人评价不多,大约保持了静观其变的姿态。 而韩无熠为的公安九处的意见,便是趁着这个时机,先造成既成事实。有了来自欧戈菁山的配合,道门社会化工程的进度着实可喜。 事实上,直到道门大比召开之前,韩无熠甚至对那位老人没有把所知的情报全部讲明。只是到了后来再也瞒不下去才不得已交了底----这差不多要怪在叶扬天地那次旱地拔葱上。 有关这次会面,叶扬天一直疑心韩无熠是不是故意拖延了时间:事到如今,他觉得所谓“道门社会化”已经势在必行,不论是谁都难以遏止它的展了。换句话说。“既成事实”就摆在那里。 这个在政府序列中不存在的“公安九处”处长。绝不会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那么那位老人呢? 把脑中的胡思乱想逐出,叶扬天又把顺风耳运到极致。并以神念探察四周,于是再次诧异地现,在这栋小楼里,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物,仿佛这只是说好了地一场“家宴”,再无其他。 这就到了小客厅。 小客厅内的摆设与小楼的风格一致,毫不奢华,只在客厅侧面架上有几件古玩,还挂着一幅八大山人的古画,画上是只河畔的鱼鹰,眼神犀利。 红木茶几后地沙上坐着一位老人,国字脸,浓眉,额头上有几道皱纹,头是染过的,乌黑亮,梳得一丝不乱。 叶扬天认识他。 虽然与前一阵叶扬天见过的观世音性质不同,但的确,全国该没人会不认识这位老人。 叶扬天觉姜潇潇的手心有点儿出汗。 “小叶,你可算来了!”老人哈哈笑着站了起来。 “韩爷爷好。”叶扬天向老人----韩国珍,挺亲热,也很自然地叫了一声。 这并非矫情,他一贯尊重长者,再有,从韩秋那边算起,对自己同学的祖父怎么也该叫一声“爷爷”。 这会儿,叶扬天才注意到原来韩秋也在,从小客厅的一角静静地坐着;他不禁摇了摇头:韩秋总是这样完全不会惹人注意,仿佛只是一个影子。 “好,好,来然只有很普通地四个字,却让叶扬天感到韩国珍的口吻的确像个长者在对自己的子侄晚辈说话,有些始料不及。 “韩……爷爷好。”姜潇潇这时才来得及问了一声好----面对国家最高权力的掌握者,她真的很紧张。 “潇潇也坐吧。”韩国珍看着姜潇潇微笑不语,韩无熠从旁边插口。 于是众人落座,韩秋乖巧地倒茶。 第六十三章 这年头,家宴上莫谈国事。(下二) “小秋,你同学来了,怎么也不打招呼?”韩国珍呵呵笑着,“小叶,潇潇,我这个孙子就是不爱说话,在学校里也这样吧?” “嗯……差不多。”叶扬天回答。 他开始纳闷:韩秋是自己的同学,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潇潇,别拘束啊,就当是在自己家里。”韩国珍接着打趣姜潇潇,“我请小叶来家里坐,说是家宴,他可就把你拉过来了……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噢。” “韩爷爷!”姜潇潇的脸一下就红了。 接下来的对话让叶扬天觉得很废柴,韩国珍一直在问自己的家事,佩服几句叶龙潜的恬淡,夸赞几句叶北星的生意经,打听一下云山三十一中的老师和学生,居然还仿佛勉励似地,教训叶扬天说不管生什么事情,最好还是不要退学,得多学点儿知识…… 叶扬天有些糊涂:难道自己走错门了?老人家不是日理万机吗?怎么只唠闲磕? 就是自己的爷爷叶龙潜,好像也没这么絮叨。 三杯两盏淡茶,无营养的对话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其间叶扬天几次对韩无熠使眼色询问,韩无熠却只苦笑。 当韩秋第五次要添茶水,韩国珍终于说到了正题----貌似正题? “小叶,你家学渊源,我最近得了一幅画,你来帮我评评?” “好啊。”叶扬天点头。 “走,去我的书房。”韩国珍站起来,随口说着,“小熠、小雨、小秋,你们几个陪潇潇聊天,一会儿咱们吃饭。” “戏肉来了。”叶扬天暗道,“这是要独处密谈?” 跟着韩国珍走上三楼,到了“书房”。 房间不大,只放着两个古色古香的书架。书架上散散落落,书并不多,有些名不符实;韩国珍坐到写字台后,指着对面的小沙要叶扬天也坐下,然后脸上微微露出苦笑:“小叶啊,倒是没什么画让你品评。” 叶扬天点头不语,听韩国珍继续往下说…… “想当年,领袖也曾经吼过不要在我房间里安。这栋小楼,我能保证的也就是这一间房。”韩国珍叹了口气,“虽然处在我这个位子上有些事情终究难免……算了,不提这个。” “小叶啊,你上天走了一遭?” 扬天一愣,没料到韩国珍会这么直截了当。 “上头……”韩国珍的声音沙哑,隐隐还带着一丝急切。“是个什么光景?” 叶扬天忽然一阵腻味。 “年轻人,不要对一个长辈这么明目张胆地不尊重。”韩国珍看穿了叶扬天的心思,“我是个老人,想要保持不老的心态,必须有旺盛的好奇心。” 叶扬天没说话。从口袋里拿出了牛包子,放在写字台上。 “哞----”牛包子对于叶扬天拿自己出来顶缸很不满。 “这是……”韩国珍惊异地看着在写字台上撒欢乱跑的牛包子。 “牛包子,我地朋友;也就是《山海经》里说的夔牛。如果它显出真身,会比中南海还大。”叶扬天轻声说,“韩爷爷,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们并不了解的事情。您说的上头……总之和下头不一样就是了。” 韩国珍眯起了眼睛。 “小叶。你也不知道?” “我只去过一次。”叶扬天对老人敏锐的反应很赞叹,这问题不是那么容易看穿的。 “你终究是去过了……”韩国珍一叹。 “您的地位太高。”叶扬天微笑。 道门修身,可以长生,再得飞升,便算是不死不灭;论求不死,还没有比中国的历代帝王下功夫更大地,却从来没听说过哪一位真的建立了不朽的王朝。 叶扬天话中有话,老人听得出。 “说说吧,小叶,你有什么打算?”韩国珍沉默一会儿。问。 “该是我问您。”叶扬天把问题丢回去,笑问,“我需要您的支持,这样我也会支持您……”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韩国珍脸色严肃。“我从来不觉得维持现状是件好事情。” “您做过很多事,好事。我很敬重您。”叶扬天微笑。 “我做得还不够。”韩国珍摆摆手。盯住叶扬天的眼睛,“但你做得太多了。” “我以为是太少。”叶扬天没有被老人的气势压倒,毫不示弱。 “道门社会化?”韩国珍的笑容冷,“小叶,我让一个儿子领导公安九处,孙子、孙女也在那里----先不管他们,你以为建国几十年来,我们在能力方面做地研究很少吗?” “您知道我的身份。”叶扬天的微笑很欢畅。 “小叶,我希望你能够加入公安九处。”韩国珍打出了手里的牌,“不用十年,你可以坐到九处第一把手的位置。” “您在开玩笑?”叶扬天瞪大了眼睛。 “不是。”韩国珍摇头,“小叶啊,这是为你考虑。” “你……”叶扬天心头涌起一阵想要放声大笑地冲动,“韩爷爷,我以为你知道我的身份。” “我知道。”韩国珍并不在意叶扬天的语气开始不客气了,他手指轻轻敲着写字台,慢慢地说,“你是叶扬天,叶北星的儿子,jn市云山三十一中的学生,姜潇潇的恋人,叶氏集团的继承人,未来地公安九处处长。” “我似乎还有一个身份。”叶扬天被韩国珍说得有些晕了。 “神仙?”韩国珍呵呵一笑,“还是大罗金仙?小叶啊,你喜欢当神仙?” “我……”叶扬天语塞。 叶扬天现自己低估了眼前这位老人的洞察力。 他现在才意识到,或许并不是韩无熠拖延了这场家宴的举行时间,这应该是韩国珍的意思。韩国珍让叶扬天在近一个月的等待中,开始适应作为一个在现实社会的大罗金仙地生活,并知道这种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叶扬天其实蛮怀念云山三十一中。蛮怀念作为高中生的那个身份。 有令人犯困的早自习,有毫无趣味地数理化科目,有体育课和课间操。 有一堆唯恐天下不乱的同学,有几个可以交心的朋友,有处事公正的班长,有关怀自己地老师,有装腔作势地校长,还有怎么追也追不上的姜潇潇----或许这一条该除外? 总之。那是个不错地学校,有些欢笑,有些沮丧,有些值得享受和回味的日子。 叶扬天记起了自己当年的“人生设计”,在那里面唯独没有的,是去当一个神仙,搞得天下大乱---- 他有良好地家世。并且为此自豪和努力,他会讨厌任何形式的天下大乱。 想着想着,叶扬天忽然想通了为什么韩国珍会花上一个小时跟自己闲唠家常。 自从成仙以来,叶扬天颇做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这些事情。包括现今和公安九处合作搞的这劳什子工程,全都占在理上----没有一件违反了那条法规。 “原来我还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孩子。”叶扬天悄悄嘀咕了一句。 恐怕正是因为这样,韩国珍就没有什么顾虑,可以畅所欲言,完全不怕这位大罗金仙会瞪眼翻脸,动辄杀人;也正是因为如此,韩国珍就抓不住叶扬天地短处。只好打出“感情牌”来,先拉近距离,再坦然相告。 这本来会很有效。 “可惜,我早已经是个神仙。”叶扬天暗中幽幽地叹了口气。 “韩爷爷,我上天走了一趟,遇到了一些事情您可能不知道----就是前一阵,我决定了,做个真的神仙----这词儿我跟韩雨都说过一回了,您没听她汇报?” 韩国珍沉默了很久。 天色昏暗下来了,书房中没有开灯。叶扬天悄悄望着对面的老人,看他似乎在暮色中无限孤独,心里突然觉得不忍。 老人的身量并不高大,坐在写字台后的椅子上。显得瑟缩、苍老。但他的眼中却依旧有神,只是苍茫了些。 “韩爷爷……”叶扬天终于开口。话还没有说完,韩国珍就摆了摆手。 “小叶啊,我是个老人了。”韩国珍的话中带着疲倦地意味。 “就算保有旺盛的好奇心,有时候也很难把那份好奇转移到行动中去,大概我快要没有你们年轻人的冲劲了……” 韩国珍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语气里还有几分不服老的倔强。 “韩爷爷,大势所趋----而且我会尽力,我也希望事情能够做好。”叶扬天一脸严肃地说,“和您一样,我热爱这个国家----我知道这话说得有点儿俗,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能做主的,是什么?”韩国珍没有接叶扬天的话头。 “我也并不清楚,但唯一清楚的是:道门社会化工程势在必行,而且必须要有成果。”叶扬天解释道,“韩爷爷,我相信,这件事情是由我来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有些事情……必须要做到!”韩国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您说。” “你们不是要办什么大学?”韩国珍地手指使劲敲打着桌面,“最重要的一条是:一旦成为青云大学的学生,将自动丧失在所有政府部门担任公职的资格。” “您很睿智。”叶扬天由衷地说。 “这不是睿智。”韩国珍摇摇头,“小叶,这只是一个老人地经验。” “而且我知道,这一条地有效时间不会太长。”韩国珍继续说道。 叶扬天更加钦佩老人了,他只得接口道,“我会保证这一条,只要我能够做得到。” “时候不早,去吃饭吧。”韩国珍没再继续要求什么,他只是仿佛刚想起来似地这样说着,还叮嘱了一句,“小叶啊,家宴上,莫谈国事。” 叶扬天答应着。 第六十四章 这年头,神仙都是那美克星人。(上) 在bj中南海西边的那栋小楼里,一场家宴似乎宾主尽欢。韩国珍充分展示了符合他身份的风趣,韩无熠做出一副真正孝子的模样,韩雨和韩秋则是承欢膝下的好孙女、好孙子,像是小说中才有的那种融洽,幸福的一家。 叶扬天恰到好处地对韩国珍恭维有加,不着痕迹地赞赏韩雨和韩秋的孝心,说一些学校里才有的笑话,偶尔还会就社会上的一些问题请教韩无熠,尽足了晚辈的礼数;姜潇潇是被打趣的对象,众人用对叶扬天的欣赏取笑她,韩雨不失时机地表示羡慕,并抱怨现在很难找到能令她心许的对象。 总之,这是让人很高兴的一个晚上,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会在将来的某些时候一再想起,并感到温馨。 在餐桌底下或许会有些看不见的暗流,没人舍得把它们摆出来破坏气氛。 直到深夜。 叶扬天带着姜潇潇离开时走得很匆忙,刚刚来到门外,他就把伊人抱起,化作一道光芒冲天而去,仿佛再在这里呆下去就会被传染上什么无药可医的大病。 韩无熠和韩雨、韩秋送客,却没再回去楼内,韩无熠飞走,韩雨开车,韩秋闷闷地走在小楼边上的树林里,一会儿就不见了。 小楼内的书房里,和叶扬天进行过一场密谈的韩国珍颓然跌坐,连连念叨着旁人听不懂的字句。 又过了一会儿,掌握着这个国家的世俗政权中最大权力的老人缓缓地迸出六个字:“这个人……不可留。” 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人,只有墙角书架上放着的一部不起眼的红色电话机。 老人慢慢地踱步,走到电话跟前,伸手,又缩手。 终于伸手。值得自己纪念,但他并不认为对于韩国珍的拜访达成了目的。 有些话当面是说不得的。 但背后可以说,事情也可以做。 他确信那位老人至少在短期内不会阻拦公安九处的行动,以前不阻拦。应该是因为还没有摸清自己地底,而且也有自信能够阻拦得住;而现在不阻拦,恐怕是错打了感情牌,知道了暂时阻拦不住。 自古之外事,不可轻言,可之外搅到了之内,这让某些位置上的人物情何以堪? 叶扬天感到自己可以理解韩国珍,却忍不住还要叹息:原来韩无熠父子之间是有很大分歧的----这本来很容易想得明白:公安九处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组织……除非借了“道门社会化”的东风,不可能真的为世人承认。 韩无熠或许是一个好人,也心怀国家,可并非什么都能看得开。 叶扬天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自己的立场是对是错,他只好去走自己的路,并相信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对错。 这或许说得上是一个男孩变成男人地代价? 他宣称要“闭关”了。 这一回不再是为了躲开凡尘俗事的纷纷扰扰,而是要深刻了解一下自己的本领。为将来可能会生的事情做好准备。 叶扬天有一种预感,觉得那场家宴不会是自己和韩国珍的最后一场较量。 他这样对姜潇潇解释着,“潇潇,我得自个儿呆一段时间,练点儿本事。免得以后一不留神让你痛失爱侣啥的。” 姜潇潇掐了一下他,有些担心地问,“大概要多久?” “一个月,最多俩月。”叶扬天豪迈地回答,“本少爷基础打得牢,花一个月,足够做到天下无敌了。” 接着。叶扬天找邢师我来聊了一阵,自从他成仙后,邢师我在他生活中的影子逐渐淡了起来,两人很少再像从前那样形影不离----这怪不得任何人,叶扬天地日子过得太精彩,不够那么精彩的人物自然难得搀合进来,比如jn本地的段来全、小胖,还有叶扬天的绝大多数同学、老师,仿佛都变成了过眼云烟似的,早就蒸在空气里----叶扬天绝不愿邢师我也跟自己疏远了。 所以叶扬天还是一再嘱咐。让邢师我替他“看紧”了姜潇潇,千万不要让哪个心怀不轨地家伙钻了空子。邢师我也能体会叶扬天的用意,夸张地说这恐怕已经成了他终生难以摆脱的任务云云,两人依旧很有默契。 有关未来。邢师我对于那个还没成立的“青云大学”兴趣缺缺;不过。他透露说自己可能会被华九收入门下,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关系相处得很不错。 这让叶扬天在讶异之余还有些欣慰,他不愿以任何理由在任何时间失去邢师我这个朋友,两人一起学道,就算邢师我的起点低了些,这份交情也就很轻松地延长了几百年----一想到自己的寿命会延长到一个难以想象地长度,这一对好朋友还是都有点儿晕。 对韩无熠,叶扬天毫不客气,传达了一下闭关的精神后,立刻就指示韩无熠给他空出一个秘密的军事基地来。 韩无熠苦着脸说他没有这种权限,然后两人变通一下,在新疆的戈壁里腾空了九处的一座训练场,只留下必要的工作人员供叶扬天调度。 叶扬天以为自己的确是在未雨绸缪----对于现实社会的改变会为他惹来太多方面的敌人,登月的后果韩雨对他解释得很清楚,让叶扬天觉得自己某一天对上了著名地第七舰队,或者是什么洲际导弹之类的东东也是顺理成章----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实在有些晚了。 而且,敌人,总是在最意料不到的地方出现。 现在,叶扬天还不算了解。 在临走之前,叶扬天犹豫了几次,最后终于决定要去找一下萧如云----当然前提是必须要瞒着姜潇潇。 其实他也说不清找萧如云有什么事情,但他想起这件事来时才现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个道门中唯一肯称自己为“小叶”地女子了,心里竟莫名地有些慌。 第六十四章 这年头,神仙都是那美克星人。(中) 萧如云不在祖父的小楼里,她的卧室空了。 叶扬天问大家怎么回事,大家都不知道,最后他只好大着胆子去问姜潇潇,姜潇潇漫不经心地说萧如云回青云门了----早在半个月前就走了。 叶扬天有些着急,但对着姜潇潇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他问不出更多。还是姜潇潇解释,说萧如云找她说过,先她师父青天真人飞升了,门户中必定有事;其次青云门内的道门大比还在继续,应该有人回去看看,再回来通报一下情况……总之出于很多看似毫无破绽的理由,萧如云回去了青云门,或许等一段时间之后还会回来。 叶扬天只好这样相信着,相信萧如云的离开只是因为“公事”。 然后他带着华九堂而皇之住进了公安九处的训练场。 一个在新疆大戈壁的地下,空旷之极的基地。 韩无熠从没有向叶扬天透露过公安九处的规模,叶扬天一直猜想他们对于道门如此紧张,还冒险要去推行道门社会化工程,那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人手,至少绝对难以与天下道门相比;但这个所谓的“训练场”让他改变了看法: 中国,就是人多。 “训练场”可以颇为轻松地容纳两千人在地下生活,一应设施俱全,连棋牌室都不缺,甚至还有一个标准的足球场----韩无熠解释说要加强精神文明建设。 叶扬天在训练场转了几圈,现这里与他起初要求的“军事基地”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不同的只是这里并没有太多的军火----在他的脑袋瓜里对于军事基地的想象也仅止于墙角秩序井然地堆着各式各样的枪械,等某种信号响起,就有一群军人挨个跑过来,拿起冲锋枪冲出去而已。 叶扬天很满意。 所谓闭关,他是想要知道神仙的本事到底有多大,尤其是在对抗现代兵器方面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所以才需要一个这样的地方,所以他才会去找韩无熠安排。 韩无熠自然高度欢迎这样地闭关。 能够拿一个活生生的大罗金仙当试验品,这是天上掉馅饼。不大吃特吃,简直对不起玉皇大帝他老人家。 在另一方面,韩无熠虽然一直没有明确表态,但他早就和叶扬天在一条船上了,有机会全面了解一下“盟友”的本领,这自然也是好事。 叶扬天和韩无熠都很快现了这次闭关的必要性----在不同角度。 闭关的第一天,叶扬天想要知道:子弹这东西能不能真伤着自己。 “钢筋铁骨”,是他最早掌握的本领之一。有一点像是游戏中的所谓“种族天赋”,是被动技能,与叶扬天本身的意志无关,锋利地瑞士军刀并不能割破他的皮肤,换成西瓜刀劈砍也同样无效。 可是大家知道,子弹不同于西瓜刀。 “我……我开枪了啊。”叶扬天苦着脸往四周看了一圈,众人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 是这样一幅场景: 就在“训练场”的足球场上。叶扬天右手拿着一支德国造的沃尔特自动手枪,顶在自己的左手手心。 周围站着韩无熠、韩雨和华九三个人;再远些,地上放着个不大的木头箱子,箱子上有一个红色地十字。 叶扬天再次狠了狠心,右手食指慢慢扣拢。 “砰”! “我……靠!” 枪响过后。接着响起来的就是叶扬天的哀嚎。 手枪的枪管诡异地扭曲了----子弹卡在叶扬天左掌的掌心,打破了一个小洞,鲜血四溅…… 很疼。 即便是在成仙之前,叶扬天还是个普通人地时候,他也没有品味过这种痛苦。 “叶师,这、这怎生是好?”华九慌了,浑身上下乱摸。想要拿药,却忘了他把药品都放到了旁边箱子里。 “咝……”叶扬天倒吸着凉气,向后仰天便倒----这小子疼晕了。 “果然是大罗金仙……厉害……”旁边的韩无熠连连点头,一边在心中放下一块大石,一边暗自心惊。 子弹可以伤害叶扬天,但实际效果却大打折扣----按理,如果是平常人被这样打上一枪,半个手掌可就飞了。 在身经百战的韩无熠眼中,叶扬天手掌上的伤只算是擦破了点儿皮。 “真没用!”韩雨撇嘴。 “没用?”叶扬天立刻就不晕了,他躺在地上不起来。龇牙咧嘴地反问韩雨,“你有用,照样来一次我看看?” “嗯?” 众人没有理会叶扬天的话,都惊讶地望着叶扬天受伤的左手手心:伤口以人眼可见的度迅愈合了。彷佛是有什么东西往外挤。“噗”地一声,把子弹从伤口上顶了出来。 “嘿……华九。好像今天还用不着你。”叶扬天站起来,伸手在身上擦擦,然后愣愣地向周围示意,“我好了。” 韩无熠地眉头一下皱紧。 “再生?这是比克大魔王的本事啊……”叶扬天挠着头直犯迷糊,“神仙都是那美克星人?” 犯迷糊不代表真迷糊,叶扬天很有礼貌地拒绝了韩雨再拿火箭筒来试试自己肉身强度的建议,躲到了一边呆。 叶扬天完全清楚自己这次闭关完全是双刃剑。先,了解自己,这是接下来所有行动的第一步;他必须要知道什么可以伤害到自己,这样才能加以防备。 但是想要知道这些,只得借助公安九处的帮助。也就是说,在了解自己的同时,自己的软肋就全都卖给了别人。 他不会天真地以为韩无熠既然和自己同乘一条船就没憋着要在某个时候请自己吃一回滚刀面,或者馄饨面。 “好吧,我们继续。”叶扬天没再继续琢磨下去,抬头灿烂地一笑,“韩处长,我得向你请教一下怎么才能有效率地杀人。” 接下来的闭关,或者说训练?进行得还算顺利,至少比韩雨杀人更有效率。 仙人打架,用法术。 硬抗抗不过我不会躲? 我躲! 我躲! 我躲,躲,躲! 大罗金仙可以朝游北海而暮至苍梧,这话说得抽象,叶扬天却实实在在地测量过了自己施用各种遁术时的数据。 御风,时三百公里,日本新干线的最高标准。 御剑,时一千五百公里,足够躲开各种型号地导弹,而且身剑合一,可以顺带着用剑光杀人,斩瓜切菜,干脆利索。 腾云,时五十公里----传说中的“腾云驾雾”度居然这么慢,实在让叶扬天大跌眼镜,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的姿势不对,比如得学孙猴子翻个筋斗之类的,但他把所有地姿势都试过一遍,还是没有明显改善。后来,琢磨明白了地叶扬天一语中的:“啊,怪不得!腾云驾雾是出来玩,一方面游山玩水,一方面显摆给凡人看,飞快了谁能看见!” 参加测量地九处工作人员闻言吐血。 最感人的是化光而走,众所周知,光大约每秒三十万公里,绕地球七圈还有富余;作为大罗金仙,叶扬天虽然还快不到这么夸张,绕一圈却也用不了半个小时----只是这有些像预设了目的地的传送,在中途就别打算做什么了。 叶扬天已经想象到了这样的情况: 高天之上,御剑而行,一枚带核弹头的洲际导弹追着自己乱跑,怎么追也追不上,怎么追也追不上……最后自己降落在董双的身边,当导弹爆炸的同时,化光而走! 感人啊! 除开这些可以实际测量的,再有一些遁法,大概是结合了空间转换之类的技术,这在科幻小说或者奇幻小说里常常通称为“瞬间移动”,或者是“闪现”----网游“魔兽世界”里法师的专属本领。 也就是说,这一秒人在这里,下一秒却已经跑到了两百米以外,这么一种本事。 有几部比较著名的电影也借用了这样的概念,大都是要应用某些“高科技”的装置,其中最著名的是恐怖电影《变蝇人》----说的是主人公在传送时一不留神让传送装置里混进了一只苍蝇,结果变成了一半是人一半是苍蝇的怪物,最后只得自杀的故事。 叶扬天的法术不需要什么高科技装置,也没有这种很恶心的后遗症;但相对的,对于这种本领科学无法解释,更无法加以测量,所以也就没能拿到任何数据---- 事实上,叶扬天现这一招才是逃命时最管用的本事,唯一的遗憾是距离上有限制,只能局限在大约一公里之内,而且一旦连续用上几次就会累得直喘。 “这年头,神仙难做啊!把我累得像条狗一样……”叶扬天好几次在“足球场”上仰天大吼,天上是天花板。 第六十四章 这年头,神仙都是那美克星人。(下) 训练场在地下,分不清昼夜黑白,众人又都是那种只要乐意,一年半载不睡觉跟玩儿一样的人物,闭关训练的进度还是蛮快的。 公安九处掌握了一些极为稀缺可贵的数据,私下里,韩无熠甚至开始试着用这些数据排演如何才能不声不响地杀掉叶扬天,或者是一个神仙……而叶扬天却会在周围没人的时候,抱着一本厚厚的大书,苦苦沉思。 偶尔,众人的脸庞上会浮现诡秘的笑容。 谁都以为自己已经把别人给骗了,同时,大家也都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所有人都卑劣。十多天,日历翻到了12月,新年临近,他从韩无熠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重点在于如何对付现代军事力量的打击。 在这一点上,他承认韩无熠的经验确实很宝贵。 现在,叶扬天已经能够随意在枪林弹雨中自保无虞,几十架机枪对准了他扫射也白搭,他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闪现”到圈外,同时无声无息地起反击。为达到这个目的,他特地让韩无熠安排公安九处在戈壁上进行了几场演习,战况完全一边倒。 成绩最出色的一次,叶扬天在十五分钟之内制服了公安九处的一百三十六名成员,他们不但持有最出色的各色装备,其中还至少有一半是从小就修习道法的“特异人士”。 用韩无熠的话说,在一场现代化的中小型战争里,叶扬天可以以一人之力轻易取得全面胜利,即便对方出动了重型武器,结果也不会改变。 大家认为理应如此:谁叫叶扬天是神仙? 但是对于叶扬天来说,这种训练和演习具有决定性的意义。知道自己可以,和自己的确做到了,这是根本不同的两件事情。 何况,叶扬天并没有用出自己地全部本领----他甚至连一半实力也没拿出来,其中包括绝大多数的大规模杀伤性法术---- 韩雨曾经私下对韩无熠抱怨过几次,说不该对叶扬天进行这样的训练,这让他变成了一个无人能敌的恐怖分子。韩无熠长叹,说。即便不训练,叶扬天也一样无人能敌,现在他至少学会了灵活应用,不至于在行动的时候闹出太大的动静,算是差强人意了。 韩雨想起了前一阵jn上空的那一片“大悲火云”,骇然点头。 其实,闭关过程中也有令叶扬天丧气的现。比如他极为喜欢地“隐身术”在现代科技面前就毫无作用,且不说雷达这种东西,随便一副红外眼镜就能够让他无所遁形。 当然还有一些本领叶扬天是不会外露的,这与它们是否威力强大无关,他必然要保留一些作为杀手锏。抛开可以当牛版“酷斯拉”的牛包子不算。大罗金仙的法身便是其一。 他可以肯定,当现出法身,单纯的物理打击就会无效,神仙更类似于某种没有实质的“精神体”,一方面可以移星换斗,力能拔山,另一方面却不会被任何物理攻击所伤害。占尽便宜。 “凡人终究是凡人……神仙,才是神仙。”让叶扬天出这样的叹息其实颇为合理。 日子过得匆忙,让叶扬天难得有叹息地空闲,但他还是会想起姜潇潇,他希望事局展能够遂心,可以让他和姜潇潇顺顺利利地展感情;还有时候,叶扬天会惦记起回去青云门的萧如云,这让他的叹息更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意味。 不过,萧如云却没有太多的精力用在叹息上。 她地心绪有点儿乱。 事情要从萧如云黯然回去青云门的那天说起,那是10月11日。叶扬天携姜潇潇去赴韩国珍的家宴的前一天下午…… “如云姐姐!”姜潇潇敲开了萧如云的房门。 “潇潇?” 萧如云有些诧异,这些日子以来,姜潇潇对她有些疏远,她知道是因为叶扬天的关系。 “如云姐姐。忙什么呢?”姜潇潇走进来。好奇地打量着萧如云房间内的摆设。 这是叶扬天祖父家里地客房,专为女客布置的。粉色的窗帘和床单,小巧的梳妆台,一个不大的衣橱,很简单。 萧如云的生活更加简单,她没有什么化妆品,梳妆台上摆的瓶瓶罐罐都是青云门秘传的各种丹药;衣服也不多----除了她初遇叶扬天时穿过的叶扬天母亲的黄色运动服和一套牛仔,剩下地全是道袍,其中有一身是她养伤时叶龙潜在巴黎订做的lann “我……刚才正在打坐。”萧如云回答。 “打坐?五心向天?如云姐姐,不是早说好你有空教我一些修道的本事来着?”姜潇潇甜甜地笑了,“你什么时候教我啊?” “这个……”萧如云轻笑,“潇潇,这先要问一声小叶呢,没准儿他会想亲自教你?我抢了他的活儿总归不好吧?” “我可不指望叶子……”姜潇潇摇着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冒牌神仙一个,他想教我,我还不敢学呢!” 萧如云苦笑,姜潇潇这话说得不错,只是太直白了;她想着,如果让叶扬天听见,怕是要大喊不服了。 “对了,潇潇,你怎么没去学校?暑假刚过就又放假了?”萧如云岔开话头,“如今……现在地学校,有地地方还真奇怪。” “不是,如云姐姐,我翘课了----明天,叶子带我去见韩国珍哦!我得早回来准备准备。”姜潇潇很快乐的样子。 “韩国珍?”萧如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潇潇用力点头,“如云姐姐,这个韩国珍……呃……用你们地话说。大概相当于……当今圣上,或者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反正就是很……有权力的一个人。” 有意无意间,姜潇潇刻意强调了一下“用你们的话说”,萧如云再怎么不通世务也还是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不懂? 一直以来,萧如云都在努力适应现代社会的生活,当初刚下山时半文半白的口吻早改得差不多了,尽管有时偶尔还会冒出一句来……但一般情况下再也不会说得让人诧异。姜潇潇这么说她,实在让萧如云伤心。 她本来是想要和姜潇潇做一对好姐妹的。 “天下兵马大元帅……现在也还讲究三媒六证?潇潇,真是恭喜你了。”萧如云淡淡地说。 “不是那么回事!”姜潇潇哭笑不得地否认,“这个……如云姐姐,跟你想地不一样……不过,叶子在这种场合能够叫上我,让我真的很高兴就是了。” “总之是好事。潇潇,你和小叶一对神仙眷侣,让人羡慕啊。”萧如云轻声说。 “谢谢如云姐姐。”姜潇潇红着脸承认。 “啊,如云姐姐,明天我跟叶子出去。没太有合适的衣服,所以我想起来到你这边看看,咱们身材差不多,你借我一件衣服好吧?”姜潇潇的眼神溜向了衣橱。 “衣服?我可没有什么衣服。”萧如云无奈地笑着,打开衣橱给姜潇潇看。 “如云姐姐,你怎么比我衣服还少?”姜潇潇愣了一下,接着瞥见了那身lann的道袍。“啊……” “这个是……”萧如云苦笑着想要解说道袍的来历----这件道袍她只穿过一次,也只有叶扬天见过,因为腿边的开衩太高,闹得两人尴尬。 她自不会对姜潇潇这样说,只想着告诉她这是叶龙潜为她订做的就好了。 但她看见姜潇潇地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 “lann的道袍啊,真巧,如云姐姐,我也有一件呢。”姜潇潇把道袍从衣橱里拿出来仔细察看着,说,“叶子说那是专门为我订做的。原来他是哄我开心的啊“不是,这是……”萧如云莫名地有些慌。 “嗯……不过这一件跟如云姐姐真的很配,你们青云门的这种水蓝色很漂亮----我那件是粉蓝的,有点儿显小。” 姜潇潇自顾自地说话。没去听萧如云解释。忽然现了什么,把眉头皱紧了。“如云姐姐,你……觉不觉得这里……高了吧?” 姜潇潇指着道袍两侧地开衩处,神色难看。 “是……高了。”萧如云的语气有些艰涩,“所以我平时从来不穿的。潇潇,你听我说……” “平时不穿的?”姜潇潇歪着头,“那什么时候穿?如云姐姐,其实这件道袍真的很漂亮----不过不适合我。” 姜潇潇把道袍放回衣橱,摇了摇头,“如云姐姐,你这边没有我能穿地衣服啊,那我还是回家找找。” 不等萧如云有所反应,姜潇潇就走到了门边,“如云姐姐再见!” 说完,她快地跑开了,留下一个一脸黯然的萧如云。 过了一会儿,在解放桥边叶龙潜的这栋小楼顶上,腾起一道剑光,朝着青云门的方向飞走,剑势透着一丝惶急,又似有些凄凉----萧如云的房间里,人去屋空。 姜潇潇就在楼外一棵半枯的槐树底下,愣愣地望着那点剑光远去。 良久,姜潇潇长出了一口气,抬头向着空中已经看不见了的剑光,双手合拢,连连行礼,“如云姐姐,对不起!如云姐姐,对不起!” “潇潇,你这样,对萧如云不公平。”邢师我地声音在姜潇潇背后响起。 “小邢!”姜潇潇一惊,赶紧回头,看见邢师我脸色很难看。 “不许你告诉叶子!”姜潇潇立刻说。 “我不说。”邢师我耸耸肩,“潇潇。看见你这么在乎叶子,其实我是很高兴的----但最好别有下次。” “小邢,你……”姜潇潇迟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误会。”邢师我苦笑,“潇潇,叶子一贯让我好好保护你,不光是这回,以前。他甚至逼我晚自习后悄悄跟着你回家……我看你今天没去上学,这时候叶子又不在,只好跑出来看看怎么回事----这不就正巧赶上这一出?让我说实话,这样真的不好。” “我……我又没干什么?”姜潇潇的脸红了。 “你是没干什么。”邢师我很严肃地点头,“不过叶子会生气。” “他?哈!他凭什么生气?”姜潇潇被邢师我一句句赶得也有些气急了,不禁冷笑了一下,“lann的道袍哦!他说他特意给我订做的----骗谁呢啊!小邢。你是叶子的铁哥们,你自己说他这算什么?” 邢师我连连摇头,“潇潇,具体的事情我哪儿知道,我只是就事说事。咱们三个从小认识。大家彼此也投缘,看着你和叶子好了,我高兴。可……萧如云也是好人。” “我知道如云姐姐是好人。”姜潇潇尴尬了。 “叶子和萧如云真的没什么,你没必要这么紧张----简直不像你了。”邢师我有些痛心地看着姜潇潇,“你把她气走,叶子会怎么想?” “叶子跟我说他有半个多月都没见过萧如云,他们就在一栋楼里住啊!”姜潇潇地眼泪快要掉下来了。“这让我怎么相信?就算叶子没说谎,他故意不见萧如云,不正好说明有问题?” “你……”邢师我摇头苦笑,“潇潇,我记着几个月以前,你连点儿好脸色都不肯给叶子一下,现在反倒这么紧张起来……你们女人啊……” “反正,小邢,你替我保守秘密----千万别让叶子知道这件事!”姜潇潇恳求。 “我……我不说就是了。”邢师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不过叶子问起来……” “你让他来找我!我……我有办法搪塞。”姜潇潇立刻说。 “潇潇……你让我说谎?”邢师我生气了。 “是我说谎!”姜潇潇跺脚。“小邢,你帮一下我总可以吧?我……我……我怕……” 说到最后,她地声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邢师我叹了口气,“叶子现在不是一般人了。可你还只是个高中生----不光是你。我也一样。” 两人都沉默了。 萧如云的剑光很快。 她的心很乱。 对于所谓情爱、爱情,她从来都不了解;峨嵋山中无日月。她几乎记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了男女的分别,又是什么时候在同门师兄弟面前变得冷傲;一直以来,没有人能够亲近她。 直到遇上了大罗金仙----叶扬天。 生了很多事情,萧如云说不清那些事情算什么,她很迷惘。 她只得一再提醒自己:“小叶”是大罗金仙,而且还有姜潇潇这样一位爱侣;自己完全不要抱有任何地想法----不是希望、也说不上是奢望,是不能够有想法! 有些事情是想也不可以想一下地。 所以萧如云才会这么痛快地离开,这与她的意志无干,与姜潇潇拙劣地装作无干,她只有也只能选择离开,远远地离开。 可是,她的心莫名地痛了。 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心会痛,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眼中会满含泪水。 前面就是峨嵋山,萧如云不再御剑,她迟疑着现出身形,绕着青云门的门户打转。 她不知道自己一旦回去青云门将要遇上什么----师父青天真人飞升成仙,已然不在,萧如云连诉说心事的恩师也没有了。 而且,青云门中还有一个董双。 尽管离开青云门后,萧如云和叶扬天等人没有细谈,可她也听说了,董双八成便是天庭的神仙。 萧如云一直认为青云门是天下道门中第一显门,在她想来,既然jn府出了一个小叶,大罗金仙再度临凡,那么在青云门内再出一个神仙似乎也算不得太稀奇地事情;而且董双道法惊人,能与叶扬天颉颃,这无疑是不打自招。 她并不怀疑众人的猜测,也不怀疑董双的身份。她是董双的师父,比别人更加了解。 只是董双对她的感情却让她困惑----说得更确切些,是让她愤恨。 尤其是在现在这样一个时候。 萧如云甚至想到,如果董双这时出现在自己眼前,那自己就会不由分说一剑刺了过去----董双是神仙? 那又怎么样? 杀神仙----我清理门户! “师父!”突然一声饱含惊喜地叫声,在萧如云背后响起。 萧如云转身。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董双临风而立,神色抑制不住地激动。 第六十五章 这年头,神仙疯了。(上) 萧如云仿佛不认识董双了。 董双没有穿着青云门一式的水蓝道袍,他的道袍是淡黑色的,更加衬得他面如冠玉;他的手上摇一柄折扇,扇面是浓重的泼墨山水,看不出是画的什么地方,只是那山水若仙境,在墨色中竟显出青翠来。 “师父,弟子拜见。”董双微笑着,从半空中拜了下去。 萧如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刚想过的,但她现自己却下不了杀手。 第一:为什么要杀董双? 难道只是为了自己胸中那份说不明白从何而来的恨意? 董双很知趣,立刻给了萧如云一个理由。 “师父,你想通了?特地回来找弟子的?”董双欢喜得把手中折扇开了又合,连连说道,“弟子这回可有福了……” “孽徒!”萧如云脸色一冷,袖中出剑。 “啪”地一声,董双一脸诧异,把扇面搭在萧如云宝剑的剑身,轻轻推开了,再退几步,愕然问,“师父,你为什么要斩弟子?” “你……再敢胡言!为师便真杀了你清理门户!”萧如云冷脸恨声道----她却知道自己或者杀不了董双,也让宝剑回了剑鞘。 “师父,你又受小叶子蛊惑了。”董双连连叹息,“小叶子做人未免太刻薄了些,我也没怎么样他啊,这就念念不忘了?” “董双!”萧如云怒喝,“你再敢如此无礼!” “师父,”董双打个哈哈,把折扇合上,笑问,“师父,您老人家至今还不明白?不该啊?” 萧如云一凛。 眼前这个董双语气是狂妄了些,可再也不是以前开口闭口都是“俺”字的土腔儿。抛开疯言疯语不谈,但论做派,实在比叶扬天要更像是个神仙---- 难道……萧如云恍惚了。 “师父,我对师父是真心实意,师父何苦如此?”董双又叹,“小叶子害人不浅……” “住口!”萧如云令宝剑再度出鞘,拦在胸前。 “我住口,我住口。”董双微笑。“师父请讲,弟子……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不敢说的,但总之给师父一个交代就是。” “董双……你……”萧如云犹疑片刻,见董双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有气,开口便直奔主题,“你是天庭神仙?” 双轻轻点头。“小叶子该早知道了,只是我却从没当面认下过,师父,我这一片情思,可正是天日可鉴。” “孽徒!把你这些疯话收起来!”萧如云冷声喝道。 “师父为何如此厚此薄彼?”董双似诧异之极。“当初叶扬天成仙,师父以仙师称之,护卫左右,极尽恭敬----难道徒弟这神仙便是假的了?” 萧如云一时语塞。 这话原是不错的,天下道门修身修性,到头为的是得道飞升,上得天庭成仙。那任一位神仙自然都是道门长辈,理应师事之。 所以尽管叶扬天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道门上下莫不称其“叶师”,言听计从,至极当然。 按理,换成成仙的是董双,那也该同样才是----萧如云清楚得很,只要董双放开气息,说穿自己也是神仙,那底下的道门大比也不用再开了。大伙儿一块儿拜“董师”吧。 “董师?”萧如云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书上看过,这仿佛是现实社会中某种职位地称呼,不由得暗笑:原来现实社会中早有多少人都把神仙当过了。 “任你是何人,我只认你是我的徒弟!尊师重道。天理纯然。董双,你还不认错?”萧如云义正辞严。心里却有些苦涩:跟小叶处了这么久,他那一张利口的本事倒让我学会了几分。 可萧如云忘了,虽然叶扬天尖牙利齿,一张嘴可以把死人说活,但一碰上这位擅长胡搅蛮缠的董双,一向是只有大败亏输的份儿。 “师父,天、地、君、亲、师,道门中人不敬凡尘帝王,却知道法天敬地,弟子受命于天,师父还是对弟子客气些吧。” 出于意料的,董双的口吻竟像极了叶扬天,找了歪理,却不是痴缠。 “你……”萧如云很吃了一惊。 “师父,当年我拜入青云门,进得师父门下----那时我早已……”董双迟疑一下,接着傲然一笑,“师父,你要知道,我早数百年便已位列仙班,与叶扬天那种半路出家的可是大不一样啊。” “那……你为何还要拜入青云门中?”萧如云浑身涌起一阵无力感,喃喃地问。 “这个……天下道门广大……”董双眼神极热切地说道,“可师父,却是在青云门。” “你住口!” “师父又叫弟子住口了。”董双无奈地摇了摇扇子,“那弟子就这么看着师父吧。” “你!” 萧如云再也忍不住,宝剑一展,点向董双地咽喉! “师父……弟子不敢还手,便这样教师父杀了。”董双竟不闪不避,任凭锋利的剑尖直穿透了他的喉咙。 萧如云却只觉得宝剑全然没有入肉,只似刺进了水中、风里,毫不受力。 “师父,你这宝剑虽然也是好的,但要斩神杀仙,却还嫌不够----倒是把弟子弄成了破喉咙,来日花前吟诗,月下作赋,声音若嘶哑了,岂不是大煞风景?” 董双神色不变,仗着破喉咙,侃侃而谈。 萧如云无力地垂下了剑身。 她早知道自己奈何不了董双,以前还能以师父的身份强压一头,可现在……董双不再避讳这个,那恐怕就只能徒呼呵呵。再无办法了。 “你……究竟意欲何为?” “师父,弟子真心喜欢师父,师父为何总是拒弟子于千里之外?”董双轻轻抚摸自己的脖颈,喉咙上的伤口便瞬间不见了踪影,他又说道,“弟子自然是秉承天旨,下凡有事----但师父地事才是最大,弟子不敢违天旨。更不会教师父伤心。” 董双这一番话明明大有邪气,他却偏偏说得理直气壮,让萧如云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 董双却继续说了下去。 “师父,你要知道,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却用来寻找你!就在那时间的无涯的旷野中,我没有早一步。我没有晚一步,就刚刚好遇到了你!就在这一刻啊----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整个世界!有道是:相逢恨晚,造物弄人!我这辈子都不会走!” “不会走……不会走……会走……走……走……”群山之中,传来回音。 董双双臂大张,做出一副要拥抱天空地模样。双目满含神情,一番朗诵,如杜鹃啼血,声声带泪。 萧如云有点儿傻----她觉得董双突然傻了。 这些台词有一大半是当初在青云门地宗堂里,叶扬天教给董双的----当然,谁也没有想到董双居然就真这么念出来了。 “……师父,你感动了没有?”董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萧如云的反应,收回双臂,急切地问。 萧如云愣愣地摇头。 “俺就知道!小叶子把俺给骗了!”董双很不满地诈唬起来。 “俺?”萧如云在摸自己的额头,喃喃地,“小叶说高烧会幻听……可……这却是怎么了?” 再看董双,他好像很苦恼似地原地乱转起来。 一边乱转,董双嘴里一边嘀咕,“镇静,镇静!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有爱的娃子像块宝,天若有情天亦老,爱你爱到忘不了,忘不了。你的泪。忘不了,你地好。忘不了你醉人的缠绵,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道可道,抄近道,春眠那个不觉晓,河里蛤蟆咕呱叫,捉上一盘下酒肴,全跑了,全跑了……” 萧如云瞪大了眼睛,皱紧了眉头,彻底糊涂了。 董双还在继续,“山高高,水渺渺,路迢迢,我住7楼a,你在华容道,观音菩萨哈哈笑……嗯,观音菩萨?” 董双停下了,满头大汗,他尴尬地看了一眼萧如云,猛地抬头,向天狂吼,“菩萨!不带你这么玩人地啊!” 吼完,董双讪讪地对萧如云笑了,“师父……没事儿……是菩萨和我开了个玩笑……” “你别过来!”萧如云大叫。 她被董双刚才演的那一出吓着了。 女孩子,往往天生就害怕几种东西,比如蜘蛛、蛇、蜥蜴……还有疯子。 “师父,不是……”董双苦着脸,“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我是……” “你别过来!”萧如云把手上的宝剑比到了自己的脖颈,紧张地瞪着董双,“你再往前走一步,我……我就自杀!” 董双没动,原地翻起了白眼。 萧如云把宝剑又紧了紧。 “师父……”董双苦笑,“看样子今天我说什么都不成了……你既然回来了,那就……不过师父,道门大比,还有青云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话音落地,董双很郁闷地甩着袖子,转身落下,身形消失在青云门的门户中。 萧如云看着董双离开,动作机械地把宝剑从自己脖子上放下来,长出了一口大气。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第六十五章 这年头,神仙疯了。(中) 萧如云在峨嵋山青云门的门户边上转悠了很久。 她不敢回去。 董双骤然出现又骤然回去,说了一大通莫明其妙的话,萧如云仔细想了想,觉得至少董双刚出来时说的应该是真的----他的确是神仙,或者,也的确对自己有“那种感情”。 这是大家早都知道的事情。 但后来董双的表现让萧如云无法理解,她记忆力很好,便把董双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掰开了揉碎,琢磨个中含意,却始终不得索解。 萧如云想不通,黑夜怎么就给了董双一双黑色的眼睛?春眠不觉晓又怎么与河里的蛤蟆扯上了关系----是因为蛤蟆乱叫,这才惹得人睡不着了? 不对,意思反了。 有人说过,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怕认真二字----萧如云是个认真的好女孩。 所以她注定活该糊涂。 萧如云思考了很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或许比较贴近于真实。 她认为:董双本来就有毛病,现在他成仙了,这毛病就变得更厉害了。 这还得了? 一旦想通,萧如云立刻就飞进了青云门的门户之中。 萧如云知道,目前青云门内虽然汇集天下道门,合三百六十六派十二万七千八百余众,但其中能比董双修为更深的人物----一个也没有。 疯了的神仙还是神仙,道门之中的修士绝不是对手的。 她这样认为:如果董双是神仙,那天下道门理应像尊崇叶扬天一样对他礼敬有加;但如果董双疯了,那就绝对不行! 谁知道疯了的神仙会把道门带向一个什么方向? 在这方面,尽管萧如云觉得叶扬天有时也有些不负责任,但不管怎么说,他神智清醒…… 在疯了的神仙和没疯的神仙之间选择,那答案不言自明。 萧如云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令董双在道门中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很难得地,她并没有深思自己在做出这个决定时是否参考了个人的好恶----如果疯了地神仙是叶扬天呢? 这念头根本就没在她心中闪现过哪怕一次。 回青云门,萧如云特地找了个隐秘的地方。 她害怕万一在叶扬天离开青云门的这段时间中。董双的影响力变得很大了,那就不好收拾局面,所以还是先隐身在暗处比较好。 当然萧如云想到董双或许能够很轻易地现自己,可疯子的思路谁能想得清楚? 她却不知道,董双这时正在重建了的宗堂里,拼命地锤打着自己的脑袋,一个劲儿地自怨自艾。 萧如云想得左了----连普通的道门中人都百病不侵,董双好歹也是神仙之流。怎么可能会得疯病? 这无非事出有因罢了。 令萧如云安心地是,青云门中道门大比还在如火如荼地继续着,并没有什么异样。 为防万一,她变幻了自己的形貌,打扮成一个中年的女道,夹杂在人群之中,装作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目前道门大比中最热闹的是一座擂台----萧如云认得。那是当初青天真人等定下来,为邢师我比武招亲的擂台。 如今邢师我早回了jn,萧如云也知道邢师我根本就没把这事儿当真,怎么还会打得这么热闹? 她打听了一下,原来青云门对外卖了个关子。没说这擂台是比武招亲用的,只说要在本届大比之中决出“道门十秀”----只有二十五岁以下的女孩才能登台…… 这充分调动了道门中人爱看热闹地天性。 谁说道门讲究的是清静无为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起初,是青云门和白鹿洞强派出两名女弟子上台,两人还都有些不情不愿的,孰料几场打下来,报名之人竟骆绎不绝踊跃之极。如果不是大比强令参擂者不得高过二十五岁,恐怕连凌波仙这样的老妖怪也会豁出面子参加一回。 便是给萧如云讲解的那名中年女道,脸上也是艳羡之极,更把萧如云当成了同样无法参加擂台地姐妹,大叹青春不再,唏嘘一把老泪。 萧如云明白,道门隐世三百年,各门各派弟子都少在外走动,除开这一届的道门大比,谁又多见了世面了?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就算把女孩子为容貌争强好胜的天性放在一边不管,大家也会都想着上台出个风头。尤其是那些低辈弟子,错过这个机会,便要等上百年。这如何能让人不踊跃? 她看台上。是天音门和异苓门的两名女徒正在斗法,一用白玉横笛。一用无锋绿剑,音杀之术对上了怪异飞剑,斗得不亦乐乎,不由暗道:换成往日,怕我也会见猎心喜,上台一展身手。 不过现在萧如云肩负的是泼天重任,要阻拦董双在大比中造成更大影响,也就不再多看,转身便走。 她离开时,正听见白鹿洞的袁达透在高声宣布:“经众同道再三建议,本届大比再度新设一项,亦为道门十秀擂台,各派年三十岁以下男弟子可以登擂较技!另,原各派女弟子的道门十秀擂台,现更名为道门十美” 接着便是响彻天地地叫好声。 萧如云现自己跟叶扬天和董双学会了翻白眼。 离开翠谷中道门大比摩肩接踵人头滚滚的现场,萧如云悄悄回到自己在青云门内的房间,上次去jn时走得匆忙,她没能带上几件平时炼制的法宝、道符,现在身负重任,自要小心,哪怕多带一件防身的事物也是好的。 一切收拾停当,萧如云望着屋内简陋到了极点的摆设,一时痴了。 她已下山几次,见过了浮世繁华,叶扬天的家境更好,便是简单的装饰也透出一股富贵气来;萧如云以自己所见的比较着现下地,却觉得还是这里的简陋更能让她安心舒畅。 是谓:此心安处是长安。 “师父曾说,只有看的清,才能看得空。我是看清了,还是没看清?”萧如云悄悄地盘问自己,得不到答案,反倒念起了青天真人,不由得悲从中来。 若是青天真人的飞升之中没隐藏着那么多疑点,萧如云或者会为师父欣慰;但……现在她却觉得失去了慈父一般,心中空落,在自己地家里感到寂寞。 家,这不该是个让人寂寞地地方啊…… 萧如云没有走,她摩挲木床床头的纹理,仿佛要在其中找到青天真人留下地痕迹。 夜,就深了。 翠谷那边的喧闹还在继续,有些好静的早早离开,但大多还继续着白天的热闹;“道门十美”和“道门十秀”的擂台上缠斗正凶,喝彩声此起彼伏。 而在某个萧如云和大多数道门中人并不知道的地方,一场聚会又要开始。 青云门内,翠谷之东,有凌香山。 当初,青山真人与凌波仙曾在此地暗会,如今,又多了几人。 建平门,听南真人;济门,一动真人;白鹿洞,李纳乾。 这几人要么是一门执掌,要么是门中极具实力的长老,这些门派更都是道门中有数的大派----单看如今隐然执道门牛耳的青云门与历经千年重又合“李门”、“袁门”为一的白鹿洞便可见一般。 而建平门与逍遥宫却是此次道门大比那六十一派不之客中唯二拜访过叶扬天的门户,这番聚会,个中或有深意焉。 “青山老儿,我等拼着天大的干系这般聚会,三番五次,都是在此----你只道旁人不知,难道你家掌门也能不知?”五人刚在凌香山山顶的茅屋之中坐定,凌波仙先向青山真人难。 “好教凌波仙子知道,青月师弟他自是知晓。”青山真人悠悠地说。 凌波仙脸上一冷,旁边建平门的听南真人和济门一动真人神色也颇不安,唯有白鹿洞李纳乾捻须微笑不语。 “众位,众位放心,”青山真人呵呵笑道,“青月师弟他虽知道,却绝不会管----我等无论商议何事,这、都与青云门无干。” “好你个青山!”凌波仙冷笑,“事主便是你青云门,你居然还想要置身事外!” “置身事外?这从何说起?宫主,我青天师弟是三百年来道门第一个飞升之人,寒门便想要置身事外,又怎可得?” 话说到这里,青山真人脸上隐隐带着恨色,倒似青天真人的飞升却是坏事一般。 “几位,几位。”李纳乾打起圆场,“我等未必能瞒得过那人耳目,多聚一刻,便多一刻危险,还是商谈正事,休要再逞口舌之利为是。” “果、果、果是……正理。”那位形容枯瘦的一动真人不知练了什么功夫,还是原本就有毛病,说话口吃,又总是想要插话,憋了半天,终于说出几个字来----却是废话。 第六十五章 这年头,神仙疯了。(下) 听南真人摇摇头,不理一动真人,轻声道,“依贫道看来,还是应早与叶师联络----若是早听贫道之言,或者叶师已拿定主意了也说不定。” “小老儿以为不妥。”青山断然否定,“听南道兄,你的本领小老儿是佩服的,但这见识可就短了几分,此事万万不能告知叶师!” “青山道兄与叶师缘分最深,还请为我解惑。”听南真人并不生气,只是问。 “对、对、对……为、为什么啊?”一动真人再次插口。 众人无言----原本这场聚会绝无一动真人的份儿,但他却有一桩本领,便是最擅隔绝信息,好让密谈不得外泄,是以才请他来了----可这就得由着他添乱,也算祸福相倚。 “叶师成仙时日不多,于天上事情怕不了解……”青山真人解释着,像是撇清般苦笑,“小老儿不是说叶师不肯助我道门,叶师义薄云天,性情率真却又多智,小老儿一向是五体投地;只是正因如此,小老儿更觉得不该过早把叶师搅入这事局之中。” 说着,青山真人以手掩口,仿佛怕人听见似地低声道,“大伙儿都知道,那位主儿……可也是神仙!” “神仙又如何?”白鹿洞李纳乾一语惊人,前不久道门盼神仙还如久旱之盼甘霖,如今他竟敢这般说话了“神仙……便、便、便……便是惹不起。”一动真人气喘如牛,沉声道。 “白鹿洞自奉叶师为正朔!”李纳乾一掌,便要冲茅屋中唯一的一张桌子击落,青山真人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胳膊。 “李道兄莫要动气,小老儿何尝不知道叶师才是真个与我等道门同心协力的?”青山真人苦着脸,悄声道,“可小老儿怕的是,叶师也是棋子,那位……把寒门折腾得天翻地覆。连雪拥蓝关都拆了的……才是正主 “此言不假。”听南真人微微叹息,“据传,千载之前,我等六十一派在那道门大劫之后避入凝碧崖休养生息,乃是仗了天庭尊神之力……所谓一啄一饮,莫非前定,今日之事,怕是早在千年前就注定了的!” “人、人、人、人力岂能……岂能……那个胜天!”一动真人插口…… 凌波仙乜斜一动真人。冷冷道,“一动道兄,你还是莫要开口。” 接着凌波仙转头,正色道,“凌波不明白,我等聚于此处,难道不是为了谋求对策?只说那人如何是正主儿。可我等不正是一开始便想着要叛?” “叛?”青山真人苦笑,“宫主此言差矣,我等之叛,乃是叛人,并非叛天!” 青山真人一语中的。众人连连点头。 “不错,叛人不叛天!”听南真人拍腿大赞,“青山道兄高才!” “莫打这如意算盘。”凌波仙似见不得青山真人得意,当头就往人身上泼起了冰水,“我等叛人?适才诸位说了,那人才算正主儿----也不用他来杀人,只要他把用在青天真人的手段使出来。到时候我等嗖嗖嗖嗖全都飞升了,那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还嫌不够似的,凌波仙又道,“青山老儿,你追随你们家那位叶师最久,都见他度过何人飞升了?他只不过答应了一头牛罢了!” “嗖、嗖、嗖、嗖……这、这词儿用、用得好啊!”被凌波仙训过一句地一动真人要拍凌波仙的马屁,反遭了众人一致白眼。 这番密谈直议到了东方白才算有了结果----比起之前几次各人之间暗自试探,不肯吐实相比,总是好的。 这结果却未必尽如人意。 众人心意如一。都愿以叶扬天为主,修道养身,以求飞升;而对“那位人物”----便是董双了----众人兴趣缺缺,甚或还有反感。 青山真人、李纳乾对于董双的反感还算好说。自是从叶扬天而起;但凌波仙、听南真人等为何也如此就颇值得玩味。这两人不肯说,那位一动真人又是个说不清楚话的人物。便只有猜测。 青山真人以为,或者凌波仙等早都知道了董双其人,这六十一派的七万多不之客一方面是来自所谓凝碧崖,另一方面,却很可能是受了董双的差遣---- 正因如此,这才坐实了一个“叛”字。 独个儿走在去翠谷的路上,青山真人满是皱纹地额头上皱纹更深了些,他盘算着今后的事情。 按照密议的约定,众人都该在同道之中寻找、拉拢一些能够铁心站在叶扬天一边的人物,这实在令人挠头。 青山真人在道门中交游广阔、识人不少,但大都是些冤家----他的人缘还真没好到哪里去。想要他去拉拢人,却难了。 此外,青山真人还是没有想通一些关键的地方。 最重要的便是天庭如何弄出来两位神仙,还都扯到了道门之中。若是只为将道门一统,那大可不必如此麻烦;只须派一天官,挨个门派下一道天旨,万事便定了。 他觉得这大概是与叶扬天曾说起地所谓“改革开放”有关,又隐隐察觉叶扬天与董双算是这改革中占的两派,两边目的虽然相同,手段却不一样,到头来恐怕终究有一方是会成功的----在现实社会,这大概是叫“双保险”。 但这两派如果起了冲突呢? 一方胜,一方败,胜者还好说,站在败者一边的,或许就真落得个万劫不复了! 青山真人只盼自己没有站错队伍----一直以来,他是青云门中最为欣赏董双地,可他一旦想到董双是隐藏身份骗了自己三年,就满心的忿懑。 “小老儿平生不赌,到头来却不得不赌……”青山真人的步履沉重起来。 忽然,青山真人眯起眼睛,觉不远处有个中年女道。见自己后眼神中露出几分热切,神态却故作坦然,不由一愣。 “是她啊?她怎么回来了?”青山真人暗自琢磨着,不得要领,便将眼角一斜,使眼色要那女道跟他到个僻静处细谈。 孰料,那中年女道竟似惊弓之鸟一般,步履加快。飞也似地逃了。 “这……算怎么回事?”青山真人愕然。 与此同时,他的背后却蓦地有人说话,“青山师伯祖,做得好大事!” 青山真人**上着了火似的,一蹦三丈高。 他辈份摆在那里,青云门中该叫他“师伯祖”的弟子足有一百多,可他唯独不想遇见的。便是身后说话地这位。 董双。 “啊,是双啊……”青山真人打了个哈哈,慢慢转身,背后渗出冷汗。 “师伯祖,凌香山上好玩吗?”董双地眼神天真无邪。 “这个……也没什么好玩。”青山真人小心翼翼地说。 青山真人无法揭破董双便是某位天庭的神仙临凡。他怕一旦说穿,接下来马上自己也会变成一道白光,嗖地一声,飞升上天。 飞升自是好事,但在这个时候,青山真人却死活不想走了。 从董双与叶扬天的关系上,青山真人早猜出天庭也非清静之地。正常飞升,那有本门祖师接应,还好说话----可谁知道教董双随手弄到天上去以后会不会先直接打入牢房关个几百年? 青山真人的官瘾不大,也知道“天上有人好做官”的道理;万一得罪了天上神仙却又被那位神仙送到了天上,结果恐怕会不妙得很。 “师伯祖,凌香山上不好玩,那天上好玩不好玩?飞升成仙好不好玩?”偏董双就捡着青山真人怕的事情问了。 “啊……”青山真人不敢去擦额头上的冷汗,苦笑,“双啊,师伯祖修为不精。怕飞升之事一时还轮不到师伯祖……那个……小老儿头上。” “哦?师伯祖修为不精?那干什么不去找《道德经》来抄上五百遍?”董双极为好奇地问。 “呃……双说得有理,有理。”青山真人老老实实地点头,“我这就去抄。” 说完,青山真人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念叨。“抄《道德经》五百遍,抄《道德经》五百遍……” “对了!”董双冲着青山真人的背影嚷道。“师伯祖,上次师伯祖夸我《诗经》上地本事用得比较好,那师伯祖干什么不连《诗经》也一块儿抄了?嗯……我看五百遍也就够了吧?” 青山真人匆匆而去地身子一个趔趄。 董双微笑,拍拍手,掸一下道袍,姿态潇洒之极。 当萧如云再次找上青山真人的时候,她很吃惊。 青山真人本来就瘦,现在竟又掉了二十斤肉似的,瘦得几乎脱了形。 “师伯?是您吗?”萧如云试探着问。 “怎么不是你师伯?”青山真人强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努力了几回,终于没能成功,往后一仰,直接瘫倒了。 “师伯!你怎么了?”萧如云大惊,赶紧上前扶起。 “***……”青山真人大骂不已,“狗日地小子要道爷抄五百遍《道德经》?抄就抄吧,使得什么鬼法术!这五百遍抄下来,赶上愚公移山五百遍!还不要了道爷地老命!” “师伯!慎言!”萧如云惊慌地想要去捂青山真人地嘴,却顾忌着,终没能捂上,任他把一连串地污言秽语倒了出来。 “慎言!到如今道爷还怕个屁!”青山真人不依不饶地骂着,“有本事也嗖地一道白光把道爷变上去啊!***你也不敢吧?有本事来宰了道爷啊!来啊!谁怕谁啊!你个***!忘了当初道爷怎么赏识你小子了!” “师伯!”萧如云俏脸泛红,“您别再骂了!” “啊,如云啊,你回来啦……”青山真人这才敛声,问道,“你手里有《诗经》没有?没有到外头帮师伯买本回来。” “师伯!” “老喽……不中用喽……”青山真人掩面长息。 第六十六章 这年头,牛脾气才叫脾气!(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如云看青山真人面前书案上一片狼藉,想要收拾一下,刚去拿那一叠字纸,却觉自己怎么也拿不动。 “如云,你不用费劲了。”青山真人看着萧如云连吃奶的力气也使出来了,苦笑着说,“这书剑阁里的每张纸、每支笔,都有千钧之重,只有师伯我运足修为,才能堪堪拿动一页……你年纪太轻,功力不到,怎么也拿不起的。” “董双!”萧如云想得明白了,一阵怒气涌上心头,柳眉倒竖,愤然冷笑。 “是董双。”青山真人仰天叹息,“小老儿简直不知道这厮是要罚我还是帮我……我这才抄了二十遍,竟似抵了至少二十年的苦修----如云啊,我看等你师伯我抄完这五百遍,恐怕都能赶得上当年青云祖师的修为了……” “他疯了。”萧如云口中清清爽爽地吐出三个字。 “疯了?或许。”青山真人点头道,“这等混帐法子,也只有疯子能想得出来----我说如云,是你青月师叔叫你来找我?” “是。” 原来,萧如云潜入青云门,暗中查勘良久,并没有觉任何异样,她就去见现任掌门青月真人,想要把有关董双的事情一一说明。 哪知道她只提了一个头,刚说起弟子从叶师身边回来了,青月真人便要她去找青山真人详谈,并说什么如今虽已执掌青云门门户,但事关叶师者,已全都交与青山真人署理,他只管门户中事。 萧如云听得稀里糊涂,只好去找青山真人,却不料刚一找到便迎头撞上了董双。她急忙躲避,还怕不够,又藏了三日。这才出来;打听到青山真人不知何故道心大悟,竟把自己锁在书剑阁内抄书,于是过来看,没成想便是这么一幕。 青山真人自是信得过萧如云,他早知道门之中旁人倒也罢了,唯独自己这一位师侄,怕天塌下来也会站在叶扬天一边。 所以他就把自从青天真人飞升以来,青云门的大事对萧如云一一讲了个明白。 事到如今。青山真人也不怕泄密----他确信刚才自己对董双的一番臭骂,足以让董双退避三舍,不会自己上赶着来找这份不痛快。 他盘算得周全,口中讲出的更是惊天隐秘,确让萧如云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萧如云想得到董双的身份,也算得出师父青天真人飞升是董双暗中促成,但牵扯到六十一派的来历以及来意。还有白鹿洞、建平门等门派冒死的背后串连,其中种种,无一不是大事。 等青山真人讲完,萧如云忽然有种极奇怪的感觉,以为董双对此恐怕早已知情。在青云门外时,他说的“青云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或者就是暗有所指。 萧如云便把这种感觉对青山真人讲了,青山真人认真听着,更把萧如云与董双相遇时的情形打破砂锅问到了底,然后拈须长思起来。 “如云,如果师伯想得不错。那董双虽是天庭神仙下界,怕是还受着极大地约束----绝不能为所欲为!”一激动,青山真人竟站起来了,把累得要散架的身子活动了活动,又轻声道,“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师伯,如云以为,董双是疯了。” “疯?”青山真人看了萧如云一眼,呵呵笑着。“你要是说他对你说的那些疯话,小老儿倒觉得他还算个情种。” “师伯!”萧如云又羞又怒,连声不依。 “好,好。说正经的。”青山真人一时觉得老怀大畅。连声大笑。 “如云,师伯以为。我与那几位在凌香山上密议之事,董双未必全然知情----济门的那位一动,人虽猥琐,本领却真,若有人暗中偷听,至少也能觉蛛丝马迹;尤其你说董双貌若疯癫,恐怕他这神仙颇有些难言之隐,行事亦有顾忌……总之,其中大有转圜余地。”“可是……” “如云休急,你待我说完,”青山真人打断萧如云的疑问,又道,“目下青云门中,能令我推心置腹者太少!那些为大比出关不久的长老们见你师父飞升了,一个个嫉妒得眼睛蓝;再有那些低辈弟子,只怕也大都开始琢磨飞升后地好处……说穿了,道门各派,莫不如此!若董双以此相诱,叶师危矣!” “得道飞升,原是我道门中修行者之夙愿,师伯……如云该如何做,才能助小叶一臂之力?”萧如云听青山真人说得在理,心下慌张,一不留神便直呼了“小叶”,青山真人听在耳中,微微一笑,并不点破。 “依我之见,董双所求者,无非是要我道门俯贴耳,听他号令罢了----他究竟该是天庭神仙,道门既上秉天心,若无叶师在,这本无不可。但他迟迟不肯点破自己身份,就是送你师父飞升,也依旧是在暗中行事,是以我枉自揣测,天心怕还是该着落在叶师身上!既如此,如云你就不用心急,待时机成熟,叶师自会有所担当,此乃天命,便是叶师本身,应该也推托不得----我等只需诚心正意,辅佐叶师便是。” “如云,叶师曾言,天心难测,我殚思竭虑,也难窥天机一二……”青山真人摇摇手,显得意兴阑珊,“无非但凭本心行事而已……”“师伯,如云曾对董双言道,他若敢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如云拼着血溅五步,亦不惜一搏。”或许是因为听青山真人讲起的事情太多太过重大,萧如云反而平静下来了,淡淡地把自己的决心道了出来。 “倒行逆施,天怒人怨?”青山真人喃喃念着,忽地露出古怪的笑容,倒比哭还难看,“在天庭看来,这或者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改革罢了----董双虽是行为疯癫,却也未必存了什么恶意;只是大事如此,两头相争,可莫真的要弄得道门元气大伤啊……” 两人默然。 数百年来,天庭、神仙,之于道门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而时至今日离得近了,却觉那或者只是“看上去很美”,实际上还隐着难以言说地真相。 这番打击,怎么也过于沉重了些。 然而事情总要去做,还要做得更周全周密些。两人再商议半晌,萧如云便辞别了青山真人,再度回去jn,要将某些事情告知叶扬天,好叫他早做打算----至于青山真人,他只好留在书剑阁继续抄他的《道德经》,一时之间再难以脱身,凌香山上的密议也不得不就暂且先停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如云看青山真人面前书案上一片狼藉,想要收拾一下,刚去拿那一叠字纸,却觉自己怎么也拿不动。 第六十六章 这年头,牛脾气才叫脾气!(中) 萧如云找不到叶扬天。 她回jn时,叶扬天已经去了新疆的地底下训练怎么躲子弹,每天被几十枝冲锋枪追着到处乱窜,时不常地牢骚说自己累得像条狗……萧如云去问过邢师我、叶龙潜,这两人都不知情----本来jn还有一位玄心门的掌门天涵子,可天涵子自从青天真人飞升之后一直颇为颓唐,染上了嗜酒的毛病,终日沉沦醉乡,说起话来竟把济门的那位一动真人的口吻学了个十足,自然也问不出什么---- 萧如云没有去问姜潇潇。 她甚至请邢师我对姜潇潇保密自己又从青云门回来的事情----作为交换,萧如云勉为其难绘声绘色地告诉了邢师我大比开始评选“道门十美”的消息。 事实证明,这种变相的“色诱之计”对男孩子足可以通杀:邢师我答应得点头比鸡啄米还快,两只眼睛都快变成了心形。 一面对自己的行事方式越来越像叶扬天而啼笑皆非,萧如云一面继续在jn寻找。 起初叶扬天刚成仙时,身上带有仙灵之气,易于辨识;但现在一者离得太远,二者叶扬天也学会了不少遮蔽气息的法门,一时之间,萧如云竟遍寻无获。 最后,还是那位在叶龙潜家中叨扰的净妙师太为她指点了迷津,让她到新疆戈壁上去找,萧如云虽极不愿承佛门的情,却也不得不感激。 但……等到萧如云来到新疆,看见莽莽戈壁风沙,倒又开始犹豫了。 从峨嵋山回到jn,再从jn飞至新疆,虽说是御剑而行,却也是千里传讯,颇为辛苦,萧如云忐忑着怕叶扬天会会错了意。 前一阵,两人还都在jn时。萧如云便刻意躲避着叶扬天,她知道叶扬天采取了同样的态度。可越是这样,两人之间的关系竟似越是尴尬,结果终于引得姜潇潇疑心。所以,对姜潇潇,萧如云很有几分歉意----她自认早已摆正了自己的位置,那便是该在暗处默默地祝福着、看着叶扬天与姜潇潇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这样来找他……会不会再……”离叶扬天所在的训练场越近,萧如云就越心乱如麻。结果,她找到了“小叶正在闭关,旁人不该打扰”这个烂到家的理由,掉头就走,又转回了青云门去。 她并没有担心自己传讯不成会误了大事----反正天心难测,而师伯也曾说过等时机成熟小叶自会有所担当……---- 对于萧如云这样的做法,连连摇头并吹胡子瞪眼的青山真人暗中评论道:“天心固然难测。可这世上最难测的,还是女人地心事----若是这女人正在恋爱……天可怜见,那就是神仙下凡,也甭想搞清楚了!” 然后,青山真人就只好安排萧如云去设法联络道门中心向叶扬天的诸位人物。他人缘不好,萧如云却从没得罪过谁,接连找了几人,居然颇为顺利,让萧如云颇为吃惊。 “有什么好惊的?”青山真人在书剑阁里继续抄着经文,恨恨地说,“如云。我让你去找的全都是些胆子大的老狐狸,没一个省油的灯!叶师不在,你师父倒飞升掉了,这帮人自然都有想法----再加上他们辈份都高,对乐于蒙骗长辈的小家伙,还能不多加几分提防?至于你的那个小叶,他虽然有些不够爽快,可对道门却从不隐瞒什么,一片精诚,自然动人。” 萧如云只好苦笑----青山真人《道德经》抄得多了。对董双地恨意越来越大,顺带着对神仙的恭敬之心也似减了些。 她也劝青山真人放弃这苦差事算了,青山真人却又不依,说是怕一旦放手就给了董双口实。没准儿就在这诸事不明前程未卜的当口儿让他飞升----青山真人已经认准了:被董双送上天。一路看文学网肯定没好果子吃。 不过就萧如云看来,每抄一遍《道德经》就抵一年苦修。这才是最充分的理由,天下难得有如此好事的----或者,这就是董双对青山真人的回报也说不定。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道门大比照旧进行,翠谷之中各个擂台上一直精彩纷呈,萧如云已经暗中联络了上百门派中的掌门或是长老,青山真人抄《道德经》抄到了第三百多遍。 董双竟也再没来找过萧如云,只是深居简出,不知有何打算。 对此,青山真人地意见是:“平静绝非好事,平静的时间越久,未来的风暴也就越大。” 萧如云相信青山真人所言不虚。事实上,萧如云已经把青山真人当成了自己新的恩师,甚至开始对他吐露心事。 让萧如云担心的是,叶扬天和董双之间将来必定会有大地冲突,而叶扬天却未必能够压服董双;再者,青山真人已经不可避免地站到了这场冲突的最前线去----她不愿看到叶扬天、或者青山真人出事。 哪怕只是飞升,也同样代表着分离。 这时,萧如云还不知道,其实目下道门之中离飞升得道这条“畏途”最近的人,竟然是她自己。似乎已经成为了董双的专属居所。 那日,叶扬天凌空一剑,将宗堂除正厅之外尽化齑粉,也险些毁了青云门历代祖师的灵牌;事后,灵牌被移到他处,宗堂虽已重建,却也没再移灵牌回来。宗堂之名,成了名不副实。 而董双仗着护卫祖师灵牌的大功,就一直在这里住了下来。青天真人飞升,青月真人出任掌门之后,也没对此有所异议,竟默许了这颇为不敬地举动。 董双的名气早已打响,虽然一段时间之内他再没有什么出格的表现。可道门中人都在心中刻下了这个名字,并且大都远离宗堂----那心思缜密的,是与青山真人等的念头不谋而合;心思粗豪的,却是想着董双其人连叶师都敢得罪,一身本领又似通天彻地,何苦去触他的霉头? 但董双在宗堂之内并不寂寞。 当初他在宗堂西厢房面壁,访客就骆绎不绝,如今成了自由身。便更有些人物前来找他了----他大多时候却闭门谢客,架子端得十足。 于是,道门中就开始多了些议论,心平气和地,会说出了董双这样一个奇才未必便是青云门之福;而那口上无德的,就开始幸灾乐祸,说董双明摆着是在青云门内独成一统。人家打算着建个“董门”啥的,迟早把青云门给吞并了----也不用等青云门把掌门之位传给他了。 对于这些议论,青云门中自掌门青月真人以下,没人多说什么,只是任其自然;有些有心人也现了。非但青云门对此作漠不关心状,那来历不明地六十一派中,同样难得听见嗤笑之声。 这情况持续时日一久,任谁都觉了些蹊跷。便有在暗夜之中偷偷向空明峰峰顶那孤零零的宗堂送去一瞥的,心中猜测如今董双可是正在会客?又或者在搞些别的名堂? 但在这一夜,没人觉宗堂内有什么异样,峨嵋山上起了大雾。竟把青云门也笼罩了。低处自有人作法驱散雾气,而几座高峰之上云雾缭绕反添仙气,当然没人多事。 董双是在会客----这客人是他特地请来地,花了好大地功夫。 “你得给我。”董双似乎急切得很。 “不成!”那人干脆地拒绝道。 “你得给我!”董双不肯松口。 “不成!”那人依旧拒绝了,语气毫不松动。 “你……你知道现在我的状况!”董双急躁起来,在不大地房间内来回走动,袍袖挥舞处带起风来,让墙壁上的***闪动。 光芒照在那人的脸上,明灭不定----但看得出那人的模样,眉目清秀舒朗。下颌三绺长髯,萧疏轩举,飘飘若仙。 正是上洞八仙之一,度化叶扬天成仙的吕洞宾。 “你叫我来----就是为地此事?”吕洞宾冷冷地。“我早说过。此事我不会插手。” “哦?那你就……嘿嘿……”董双恨声大笑起来,“你当你是谁?” 吕洞宾的眉头骤然拧成了一个“川”字。大惊问道,“你……你已近魔?” “笑话!入魔是那么容易的?神仙心头虽也有魔头,可……这你比我明白得多!” 董双的种种姿态都与往常不同,若说他以前是装傻充愣,有时透出几分狡诈,抑或在萧如云面前会变得疯癫,可现在,他却是变得狂妄中带着邪气了。 “你究竟要怎样?”吕洞宾听董双没有承认自己入魔,吁了一口气,紧张之色大减。 “我只要你别再对我吝惜!”董双似是气极,连珠炮般地迸出一串牢骚,“这还要我怎么做?青山那厮处处与我作对,如今又加上一个萧如云----你明知我不会动她一根汗毛,那我不是白白挨打还不能还手?我已憋了一个月了!要是等到叶扬天那小子出关,他再登高一呼,我还能干什么?” “所以我若不来,你就又要送人上去?”吕洞宾愤怒之极,举手便要去扇董双的耳光----手却在中途停住了,只淡淡地道,“青天真人上界,你已违了当初约定,纵然我将你……总之,你还能在此,便该谢我才是。” 第六十六章 这年头,牛脾气才叫脾气!(下) “哦?我谢你?你怎么不来谢我?”董双反唇相讥,“吕洞宾,吕纯阳,华阳真人,好了不起啊!如果不是我在这里,你神情还能这么安稳?” “你……”吕洞宾叹气,“你莫要得寸进尺。” “我没有得寸进尺,我只再要一分灵智,好教我能度过难关。”说到这里,董双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身子软下来,有气无力地道,“你可知道?那日观世音菩萨悄然出手,将我好一通戏耍……” “呃……菩萨与我有旧……”闻言,吕洞宾竟露出几分尴尬神色来。 “你当年戏弄菩萨,却要报应在我身上?吕洞宾,你的良心何在?”董双又叫起了撞天屈。 “总之我不会出手帮你----必要不偏不倚,才能成就大事,否则,到头来……”吕洞宾住了口,他似乎不愿与董双多说,神色中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 “好,你不帮我也好。”董双突然改了口,恶狠狠地道,“那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我怪不得你。”吕洞宾微微叹息道,“天下人多,我唯独怪不得你……” “我早知你明白。”董双哈哈笑了起来,笑声中只有怨毒,并无一丝欢愉之意。 吕洞宾却趁董双仰天而笑的当口,转身疾步,走到董双的身后,轻轻抬起手掌,印到了董双的后脑之上! 一点黄色微光闪过,没入董双的头颅之中。 董双猝不及防,神情一震,早已受制,只极缓慢地转回头去,口中出“格格”的怪叫,目光中尽多恨色。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也没有亏待过你。”吕洞宾一招得手。倏忽间退开几步,正色望着董双,道,“论修为,你早已高出叶扬天不少,你却只顾了学他的心机----他一个小小少年,再过深沉,又真能以巧降力了?是你自己不争气。还不知道……喂,你这就睡了?” 董双瘫倒了,双目也已合拢,似乎是在睡觉,这时,他脸上的神情极尽安详,露出如同婴儿般的微笑。不沾染一丝邪气。 “这也好。”吕洞宾甩一甩袖子,从董双的身下蓦地变出一张牙床,载着他的睡梦。 “这也好……”吕洞宾又念了一遍,微笑着望向董双,喃喃道。“这样最好……” 再转身,吕洞宾步出宗堂,举头去看空中地星斗----浓雾未散,但他身处之地却无一点雾气,那高空之上,繁星点点。 “噫?”吕洞宾忽地惊讶了,低头快地掐掐手指。然后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原来只是小小磨难,更用不着我去管他。” 说完,吕洞宾一步步地往天上走去,虚空中再无一物,他却像是踏着铺设好的阶梯,不一刻,身形便消失在了繁星之中。 12月10日的清晨,新疆某地。大戈壁。 叶扬天正在溜溜达达地散步。 说是戈壁。也并非光秃秃的不见一根杂草,茫茫荒沙虽然无边无际,却还间或生着胡杨、红柳、骆驼刺;天空是透明的蓝,不挂一丝云彩。映着焦黄的地面。空荡荡地向四下里曼延开去。 这景致还算不错。 叶扬天觉得,这里是只属于男人的世界。荒凉,但坚强----如果没有韩雨在旁边煞风景的话。 “叶扬天,你想什么呢?”韩雨又在问了。 叶扬天不说话。 “叶扬天,我问你话呢!”韩雨继续问。 叶扬天还不说话,他正在低头寻找什么。 “那你是在找什么?”韩雨看了看叶扬天地表情,也低头去找----只是不知道该找什么。 “我在找骆驼粪。”叶扬天终于开口回答,“既然是戈壁沙漠,该有骆驼的吧?” “你好恶心!”韩雨跳开,叉着腰问,“叶扬天,你找那玩意儿干什么?啊,你说这就算闭关闭完了?是找那玩意儿带回去当纪念品?” “我找骆驼粪来堵住你的嘴。”叶扬天很无辜地望着韩雨,说,“你唠叨得我心烦。” “你!”韩雨看上去气极了,却再没有别的反应---- 叶扬天并不知道,韩雨的童年就是在这座戈壁中的训练场度过的,那时韩雨没有同伴,只有竞争对手。因为她是韩无熠地女儿,韩国珍的孙女,所以注定要被同龄人疏远。 成年之后,韩雨从来没有再回到过这里,她怕勾起一些并不甜蜜的童年回忆。 这一次她不得不随着叶扬天过来,心绪变化不定,孤独感却与日俱增,变得嗦,或许只是因为她现了自己的脆弱。 “包子,出来跑跑吧----不许变太大啊。”叶扬天从口袋里掏出了牛包子,放到地面上。 “哞----”牛包子很高兴地吼了一声,晃晃身子,变得大了,在戈壁上撒欢跑了起来。 “嘿……我说你别变太大的!”叶扬天赶紧喊着。 尽管牛包子没有现出它地原身,可它现在也有十几米高了。 “哞----”牛包子回头,满不情愿地望了叶扬天一眼,总算变得小了些,像是头普通的……大牛了。 “对,对,我不是带你去过动物园?当时就给你说过,你出来的时候如果想要变得大一点儿也可以,但不能够比动物园里的那些动物更大----万一让人看见,他们会被你吓死的……” 说着说着,叶扬天突然住了口,不好意思地乜斜一眼韩雨,他刚觉,自己好像比韩雨还唠叨。 “哞----”牛包子撒腿跑过来,拿脑袋去顶叶扬天的脖子,貌似很委屈的模样。 “嗯?你说你没变得比动物园里地那些动物更大?”跟牛包子处得时间久了,叶扬天多少已经可以理解它的某些意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道。“包子,我还给你说过的啊,长颈鹿例外!” “哞----”牛包子开始晃着脑袋用牛角去捅叶扬天的**,叶扬天一溜烟跑开,冲着牛包子开骂,“凭什么?你居然问我凭什么?我怎么知道凭什么……嘿……不许你再这样!” “哞----” “包子!你给我有点儿良心!我带你去动物园,坐飞机,满世界旅游。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丫你吃得比我还好,你哪儿还有不满足的?你别顶了……嘿……好好好,顶多我回去帮你张罗头母牛行了吧?哎呀!” “哞----”得意地牛叫。 “你往哪儿捅呢!包子!我跟你没完!你别跑!” “哞----” “你敢说我追不上你?” “哞----”刚还有些感伤的韩雨听见了这一人一牛的对话,当即笑弯了腰。 有时候,跟叶扬天在一起要保持严肃是件挺困难的事情。 韩雨远远地看着与牛包子嬉戏的叶扬天,心里很有些感慨。这一个多月以来。说是闭关,叶扬天地确很专心地搞了些训练,而且刻苦----尽管韩雨总是表面上一副不屑的模样,可在任何时候,她也从没有过要数十柄机关枪对着自己乱扫的勇气----在躲避子弹地训练中。叶扬天其实并没有用过出普通修道者太多地法术。 这让韩无熠和韩雨都很诧异:通过叶扬天地训练,他们甚至现了九处在某些方面完全可以做得更加大胆一些,有不少训练方法应该加以改进;还有,对法术的灵活运用,或许才应该是修道者在现实社会最注重地事情----叶扬天总是用三昧真火来泡方便面,在凭空摄来泉水泡茶的时候,他还提出由道门出面参与南水北调工程的计划。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地男孩子。他想到了很多公安九处从来没有涉及的问题,但又不是老成世故,还保有一颗真正的童 想一想自己,再想一想从小就沉默寡言的弟弟韩秋,韩雨真的对叶扬天有些佩服了。 她还想到了姜潇潇和萧如云,她并没有告诉叶扬天,前些日子,在公安九处训练场地上空,曾经现过御风而行的萧如云的踪迹。那时韩雨亲眼见到了,萧如云现了训练场的所在。却始终没有叩门进来,反而一直在低空徘徊,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最后黯然而去。 韩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萧如云离开的时候会松了一口气。 对于姜潇潇。韩雨并不觉得她会是叶扬天的良配----这是下意识地念头,一直以来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韩雨认为姜潇潇太虚荣。而且太柔弱----叶扬天值得更好的。 对于这些想法,韩雨不敢深想,她只对自己说,寒雨剑还在叶扬天手里,自己应该去抢回来。 这个目标……有些遥远。 今天是叶扬天“闭关”的最后一天,他已经取得了足够的成果----韩雨知道,叶扬天在这座训练场里学会的东西远比他表现出来的多得多。 这并没什么不好。 眼看要离开,韩雨不合时宜地有些感伤,在这些日子里,她或者没有对叶扬天产生了某方面的好感,但她至少已经当叶扬天是自己的一个好友,这样,韩雨知道了自己今后不会再害怕回到这个地方。 叶扬天依旧和牛包子嬉闹着。他说了,既然今天要走,离开之前,就该好好地品味一下戈壁风光----虽然他现在做的事情与欣赏风景无关。 九处的工作人员也都放假了,他们大都在训练场地宿舍里睡觉,这一个多月,叶扬天让他们感受了过多的刺激,他们需要好好地休息----连韩无熠也有点儿撑不住了。 还有几个人在训练场外,他们精力充沛,说是出去打猎,找点儿新鲜野味回来庆贺让心脏饱受煎熬的日子结束了云云,走得很早,还开走了两辆越野吉普。 其中一辆刚开出去就抛锚了。停在一公里外,至少在今天这个日子,大家都懒得过去把它弄回来。 左右这里是戈壁滩,没人会来偷车的。 所有人都很放松----除了藏在一公里外那辆吉普车后地两个人----两个狙击手。 枪。 狙击枪上架着十字瞄准器。 两个狙击手地心脏都跳得很平稳,手也很稳,当牛包子变大的时候,他们甚至也没有多流一滴冷汗。 他们都只有一颗子弹----这支改装过地狙击枪只能打出一颗子弹,经过测试。高穿甲弹射出地后坐力会把任何一个普通人的锁骨打得粉碎,同时枪管因承受不住压力而爆炸的可能性也大于80%。 然而这支枪可以射出一子弹,这就足够了。神仙也怕子弹,这一点经过了充分论证,并且由叶扬天亲身示范过了,而这一种穿甲弹与什么沃尔特手枪或是普通机枪子弹的威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两颗子弹,一颗瞄准叶扬天的眉心。一颗瞄准叶扬天的心脏。 如果打中,叶扬天的脑袋会变成一团烂肉----另一团烂肉是他体内所有的内脏。 狙击手地经验很丰富,他们需要做的工作就是瞄准,扣下扳机,然后挽救国运----这一次行动的代号就是“国运”。 叶扬天不知道对牛包子做了什么。又被牛包子追着到处乱跑了,这一次他是朝着“抛锚”的吉普车的方向,越来越近。 两个狙击手之间没有任何暗号,但他们同时开枪! 两颗子弹,只能听见一声枪响----沉闷的枪声响彻整个戈壁滩。 时光。 定格。 韩雨的微笑凝固在脸上。 在她地眼中,血光慢慢地,慢慢慢慢地洇成了一团。轻轻炸裂,每一滴血液都以极为优雅的姿态向四周飞射出去,度极缓,极缓。 韩雨的觉得脸上有一点儿热,她呆呆地伸手摸了一下,凑到眼前细看,是红色的一道。 一道血迹。 不远处,叶扬天仰天跌倒。“哞----哞----哞----” 牛包子愤怒的嘶吼声响起来了,它往吉普车地方向猛冲过去,迈出一步就变大不知多少。第三步,它已经恢复了当初在珉山里的那副模样! 单一条牛腿,便抵得上数十人合抱粗细,牛身高高入云。仰望不见牛头。只看空中悬着两个血红的太阳! 新疆大戈壁,从古至今再没有出过这样猛烈的颤抖! “哞----” 这一声牛吼高亢已极。韩雨被震得口鼻出血,她竟疑心这吼声或者会传遍整个亚欧大6?然后她晕倒了,朝着叶扬天瘫倒的那个方向。 两名狙击手连同吉普车一起,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被牛包子一脚踩成了……鬼知道一个人类被几十个东京巨蛋压一下会变成什么模样…… 总之是什么也没剩下…… 牛包子还在吼着,它知道是那个地下训练场中的人做出的这件事情,它奔跳着,连续几脚狠狠压在训练场地上面----把那里跺成了一块实地! 完全听不到任何惨呼,甚至训练场坍塌的声音都没有传了出来…… 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了这一头夔牛的怒吼! 然后牛包子低头,在训练场原址把它头上那只完好的牛角深**地,奋力一挑! 空中下起沙尘大雨,其中夹杂着一些断裂的钢筋、扭曲的枪械零件,还有残缺的人体。 地上现出一个几不见底的深坑----坑很大,很大…… 夔牛一怒! 牛包子的吼声震醒了叶扬天,他是被疼晕过去了----这一回晕是货真价实。 可也架不住牛包子吼得太大声了…… 还有牛包子的那几脚,叶扬天地第一反应是:完了……要大地震……---- 然后他才来得及看自己受了什么样的伤。 叶扬天并没有为自己的重伤而后怕,他极庆幸。 在公安九处的训练场中,叶扬天当然没有透露自己地全部底细,他在学会很多东西地同时几乎隐瞒了所有最重要的事情----但有一件事情,他现自己完全没有想到。 地确,在枪林弹雨之中,叶扬天完全可以自保;在重型武器面前,他也能够迂回作战,轻易取胜----对于从没有机会挨上一下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还有威力更大的大规模杀伤性法术回敬,同时,想要遁走不受伤害,那也容易得很。 但是对付突如其来的打击,就像这次的狙击一样,叶扬天无法预警。 他的确有顺风耳千里眼的本领,可他不能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叶扬天猜想,韩无熠和韩雨肯定是察觉了这一点的,却从没有对他提过哪怕一句----这一次的狙击,不就正说明了问题? “他们找到了对付我的办法?”叶扬天喃喃自语,脸上忽然显露一丝带着几分狰狞的微笑,“至少这一次是----只有这一次是!” 早晨的阳光洒下来,照在他的身上。 叶扬天满头的黑被震掉了大半,左边头皮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痕;此外,他的左臂自上臂以下,全都消失不见;左肋也被炸了一个大洞,离心脏只差不到一寸。 血已经止住了,但伤痕还在----叶扬天没去想什么时候伤才会自然长好,他甚至也忘了疼痛的感觉。 他只知道,如果不是在那电光火石的零点零一秒,他往右边挪动了一点儿…… 那现在他就已经是一个死人。 叶扬天脚尖点地,斜着身子勉力跳了起来,落在牛包子左边的牛角上,然后,他望着一片狼籍的戈壁滩,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 “我要报复。” 第六十七章 这年头,诛仙是要付出代价的。(上) 叶扬天的伤很重,左半边身子基本废了。左边头皮被子弹犁出一道沟来,头盖骨破了,严重的脑震荡;左半身的肋骨全部断了,至少有四根插进肺里,还有一根只差一丝就插进了心脏;左胳膊基本上没了,只剩上臂的一小半还连在肩头。 任何一个凡人受了这样的重伤,除死再没第二条路好走。 叶扬天并不是凡人,他是大罗金仙,这样的伤势没能把他弄死,反而让他几近疯狂。 因为他感到了屈辱。 堂堂大罗金仙,居然被两颗子弹弄得如此狼狈?让人笑掉大牙! 这是叶扬天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与凡人并不相同,甚至是两个物种----上位者与下位者,大象与蝼蚁。 “竟敢冒犯?”叶扬天两眼通红,他用仅剩的右手挽住牛包子的犄角,冷冷大笑,“凡人也想诛仙?凡人也敢诛仙?” 这一道声线,从他的口中出,越过新疆大戈壁的滚滚荒沙,越过黄土高原上的层层窑洞,越过千山万水和许多许多城池,最后响在某个老人的脑海里。 “我要你知道,我要你看见,你将付出代价!” 那是一间巨大的会议室,深藏地底,那位老人缓缓地站起来,慢慢扣上了衬衫最上面的一粒纽扣,然后他环视一周,对十几道莫名所以的目光摇了摇头。 “同志们,国运行动第一步计划失败。” 会议室中立刻变得一片死寂。 “我下令,立刻进入下一步。”韩国珍再次环视四周,道,“同时,我们需要转移。” 说完,韩国珍不顾马上变得忙碌一团的会议室,走出去,带上门。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烟是小贩那里最便宜的那种紫罗兰牌,只一块三毛钱一盒;老人哆哆嗦嗦地点上烟卷,狠狠吸了一口,立刻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得身子都弯了。 韩国珍并不是怕死的人,他是个中国的老人,对所谓神佛也自有一份敬畏之心……可他还是断然下令诛杀叶扬天,因为他不能容许有游离在国家政权之外的,强大到不可控制的力量----尤其是,这种力量现在正在挥出来,改变整个世界。 至于搭上自己儿孙的性命……他已顾不得这许多。 但韩国珍依然没有料到,叶扬天竟能一眼看破自己的伎俩,一声断喝便直接找到了自己头上。 让韩国珍更忧虑地是。叶扬天居然没直接杀了自己----若是那样,反倒好了。 他怕叶扬天会迁怒,而这他最怕的事情似乎就要生。 韩国珍只得下令继续攻击,尽管他知道这恐怕再也不会取得什么效果。 这时,两架满载弹药的战斗机已经起飞。 叶扬天很清楚这一切必定是韩国珍捣鬼。在新疆的训练场闭关时的训练。足以令以韩无熠为的公安九处知道自己的能力----所以韩无熠绝不可能冒险。 只有纸上谈兵的家伙才会昏了头,想要用狙击手来解决自己这个麻烦。 韩国珍虽然让韩无熠和韩雨、韩秋都进了公安九处,但他自己并不是道门中人,他还是低估了神仙。 要命地低估。 叶扬天瞥了一眼韩雨,她吐了血,晕倒在地,还没有醒。牛包子的怒吼她挨不起----或许。比起叶扬天的伤势来,韩雨的伤还要更重一点儿。 他相信韩雨对狙击手的刺杀并不知情,两人似敌似友地认识了时间也够久的了,真要见死不救,叶扬天还狠不下这个心。再说眼下这情形韩无熠、韩雨父女摆明了是被牺牲掉的替罪羊,叶扬天更不愿按照别人安排好地剧本演下去。 他飞身下来,用仅剩的右臂挽起了韩雨。 可是……韩无熠呢?还有华九,他们在哪儿? 叶扬天忽然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刚才牛包子一怒,把九处的地下训练场踩成了实心的,然后又用犄角戳了下。那还留在地底的工作人员肯定全都完了----虽然有点儿冤枉。 可他觉得华九和韩无熠应该不会出事。 这两位都已经金丹大成,尤其是华九地修为几称得上深不可测,刚才猝不及防挨上牛包子一下或许会晕,但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他们人呢? 叶扬天四处望去。不见华九、韩无熠的人影。不由得摇了摇头。 且不说怀里的韩雨,叶扬天自己现在就急需救治。华九不在。这却有些麻烦。 没找见正主儿,叶扬天倒是忽然听见了空中的轰鸣声----他眯起眼睛,看清了,是两架战斗机。 他分辨不出战斗机的型号,却看得清在机身下面满载的弹头,以之前挨的两粒子弹推论,他可以想见它们地威力。 “好吧。”他耸了耸肩,“至少不是洲际导弹直接打过来……” 重伤之余,大罗金仙的金身不可小窥,叶扬天并没再觉得身上有多疼,伤口以肉眼可见的度愈合着,隐约之间,折断的肋骨也在努力地长好----只是大罗金仙跟那美克星的比克大魔王终究没什么亲缘关系,断掉的左臂伤口是愈合了,却没有再长出一只新的胳膊。 出其不意猝遭暗算,叶扬天元气大伤。 但对付小小的两架战斗机可完全不在话下----他正嫌一腔怒气没出泄呢。 “哞----”牛包子叫了一声,蹄子在地上刨了刨。 “包子,这回不用你帮忙了。”叶扬天飞身纵上牛头,轻轻拍它几下,淡淡地道,“他们是来找死。” 话声未毕,叶扬天已把莫邪剑撤了出来,剑上寒光与他淡然的神色相映成趣。 “包子,你看我……嗯?” 叶扬天正要祭出莫邪剑,却蓦地听见地底传来两声大响! 两个人影便从地底跳了出来----紧接着。其中一个身化剑气长虹,迎上一架战斗机,直直地劈了过去! “韩无熠?”叶扬天苦笑。 再看另一个人影,不是华九是谁?他灰头土脸的,脸色铁青,双目之中全是恨意,却没有纵身飞起,只手上掐诀。双掌骤合骤分,向着另一架战斗机一比。 华九地动作比化成剑气的韩无熠还快了几分,法诀刚一比出,从那架战斗机上便腾起一片翠绿光芒,却是数不清的藤蔓,每根都有小腿粗细。战斗机被藤蔓紧紧缠住,失去控制。自高空下滑,还未落地,轰然一声爆炸,变成一团火球。 扬天点点头,“这是《幽游白书》妖狐藏马的本事----天医门该和富坚义博沾亲。与此同时。韩无熠化身地剑气也劈上了另一架战斗机,飞机从中间被竖着劈成了两半,接着也炸成了碎片。 战斗机上各带了几枚空对地地小型弹头,但没人控制点火射,在两场爆炸中竟也没有炸了,只随着飞机残骸掉了下来,在戈壁滩上砸出几个大坑。 叶扬天看得清楚。一边痛惜自己没了当场出气的机会,一边摇头嘟囔,“这些东西,没了人点火就是个大号地铁疙瘩,顶什么用啊……” “叶师!当今朝廷竟敢……竟敢谋此大逆!”随手炸掉战斗机后,华九立刻赶了过来,脸色照旧难看得很,当头一句,便是要追究“朝廷”的责任,只是话说得有些怪了----从古至今。还真没谁把“谋逆”的罪名直接安在“朝廷”头上。 接着华九便看见叶扬天的断臂,不由大惊,连连顿足,话已说不成句。 “没事。没事。”叶扬天摆手。毫不在意般地安慰华九,“我听你说天医门惯能肉白骨。活死人,这点儿小伤我看还难不倒你吧?” “这……这……”华九不知该如何说,只顾了点头。 “那就是了。”叶扬天微笑。 “叶……叶先生!这事儿、这事儿我真的不知道啊!”韩无熠也凑了过来,看着叶扬天的断臂,满头全是冷汗,接连撇清----事到如今,他可不敢厚着脸皮再叫一声“扬天”了。 华九冷哼了一声。 如果不是华九看韩无熠一旦脱困,接着就砍了“那只铁鸟”来“表明心迹”,恐怕他会先一步宰了韩无熠。 “走吧。”叶扬天拍拍牛包子的脑袋,像是自言自语。 “哞----”牛包子昂长嘶,腾空而起。 “叶先生……”韩无熠不敢在牛包子头上落脚,小心翼翼地在空中御风站立,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哪儿?”叶扬天嘿然冷笑,“当然是找个人多的地方----否则还在这儿等着你那个不知轻重地老爸把核弹轰过来吗?” 韩无熠的脊梁上吹过一阵冷风。 早先叶扬天遇袭,牛包子威一脚跺平九处训练场时,韩无熠正在自己的居所分析有关的数据,猝不及防之下也被震伤了;只是他见机得快,以土遁躲得远远的,待得露头,瞥见牛包子头顶受重伤的叶扬天,立刻便明白了一切。 这直教韩无熠心丧欲死:叶扬天若是被暗杀死掉,那一切好说,可他受伤未死,那就全完了! 总算他是个懂得当机立断的,立即砍了后续地追杀人手,但惹恼叶扬天的后果却让他不敢想象……“找个人多的地方----他想干什么?”韩无熠脑子一晕,险些就摔倒下去。 第六十七章 这年头,诛仙是要付出代价的。(中) “韩雨重伤,华九,你帮她看看。”叶扬天不管韩无熠这个正牌父亲,冷冷地把韩雨交给华九,还顺带着踢了一下牛包子的脑袋,“包子,你不知轻重!你也不想想看,大罗金仙,有这么容易死吗?你要报仇,总得有我领着!” “哞----”牛包子不服气地吼了一声,那意思是:您老人家挨了那两粒花生米以后就趴地下不起来了,浑身血糊撩烂,换谁都得以为你已经挂了…… 叶扬天又踹了一下牛包子的脑袋。 华九接过还在昏迷之中的韩雨,先喂了她一粒丹药,再度把脉,脸色凝重起来。 算上当初在珉山初遇夔牛,韩雨这是第二次被牛包子震伤,上回是青云门的镇门至宝断剑与牛包子的犄角相交,伤势还易于救治;但这一次却是牛包子怒吼震天,那时与韩无熠同是躲在地底的华九都险些吐了一口血,更不要说韩雨了。 “叶师,韩……韩小姐内腑被牛……被牛道兄吼声震碎,心脉也受重创,当下……怕便是以寒门的丹药,也仅能吊住韩小姐一口气不死……” “什么?”韩无熠失声惊呼,“华道兄……我求你……” “省省吧!”叶扬天冷然打断韩无熠,“你们韩家的人就别摆出这么一副父慈子孝的鬼模样来了!你那个老爸不就连儿子和孙女都不要了?” 韩无熠张口结舌。 “还有,暗杀我的明明就是你九处的人,要是我脑子再笨一点儿,看不出背后主使,只找九处的麻烦----韩处长,就算牛包子没踩死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叶扬天继续说着,脸色越来越冷,“韩处长,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和韩雨----再加上整个九处,是不是都被你老爸给卖了?” 韩无熠低下头,不敢再说。 “这还不算。”叶扬天哈哈地笑着,语气中却毫无笑意,“韩处长,如果狙击手暗杀成功,我这个大罗金仙下到了阴曹地府,天下道门定然要为我报仇----到时道门与九处相争。到头来两败俱伤……嘿嘿,一石二鸟……你敢说这不是你老爸的如意算盘?” 顿了顿,叶扬天又道,“如果我没猜错……你还是没对你老爸交了实底----他或许知道我不能力敌,可你怕是夸大了九处的实力,却贬低了道门的力量!” 不去看韩无熠的脸色,叶扬天大笑。“你们父子勾心斗角,还断了我一条胳膊……这笔账,咱们可得好好算一算了!” “叶先生……叶师!我……不是这样!是……”韩无熠急急地想要辩解,可实在找不到辩解之辞,一张脸急得通红----也顾不上再去关心韩雨的伤势了。 “华九。等会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你……带着韩雨回去j扬天转开话题,对华九道,“韩雨的伤再重,总也难不住你,上回地药还在,再花点儿时间调养。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 “叶师说的是。”华九点头,“韩小姐伤重,本来至少得卧床三月,可之前为青云门萧如云疗伤时叶师寻来的那四种药材还有剩的,只要回去jn府,贫道花几日合药,再给韩小姐服下,却也不会有事。” “所以我常说做点儿好事还是有用的……”叶扬天嘀咕着。 “叶师,还有您的伤……”华九提醒道,“寒门中也有断续之术。您的左臂……” “这个你不用操心了。”叶扬天微笑,“断了这条胳膊也好,可以提醒我一些事情----韩处长,你说是不是?” “这个……”韩无熠头皮麻。不好接口……只能在心里埋怨:你是大罗金仙,接上条胳膊绝不费事。就这么留着它不治,那不用说,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叶扬天确实有这种打算。 大家聊了一会儿,现在他身上的伤口基本已经全部愈合,肋骨都复位了,断臂处也长成了光滑地一片。缺了大半条胳膊,的确让他觉得有几分不平衡,但他在脑海中仔细搜索,觉也不用华九施展什么神医妙手,只要现出大罗金仙法身,八成断臂就能再生。 既然有了底,叶扬天就开始想着怎么利用这条断臂做点文章了。 先一个,他想到自己就这样回去jn,在姜潇潇跟前露面,至少也能博得同情,说不准就叫姜潇潇头脑一热,“以身相许”了----这可是天大的好处。 再者,叶扬天更以为能够以此为筹码要挟韩国珍出血。自然,报复是必定要报复的,断臂也的确有失大罗金仙的面子;但如果当着韩国珍的面现出法身长好断臂,应该也就能够让他对“大罗金仙”四字地分量重新估计一下。 虽然叶扬天对这次暗杀恼怒之极,可他却还真的没有打算要把韩国珍如何----否则刚才那一声怒喝,用上音杀之术,韩国珍就已经完了。 并非是叶扬天存了恻隐之心。且不论韩雨的面子,韩国珍若是暴死,接下来的影响势必难以估量。国际风云变幻自不必提,更给道门开了一个极恶劣的先例。 那也就是韩国珍最为担心、在那场宾主尽欢地夜宴之前与叶扬天约定下的:道门中人不得干政,这么一条游戏规则。 叶扬天惟愿做一个制定规则的人,不想从自己做起,破坏规则。 如果做神仙就可以随便刺王杀驾,那今后神仙多了,岂不是隔三差五就得改朝换代? 这与吕洞宾曾交代给他的颇有些不符,但叶扬天早已想通了自己的权限:天庭改革既然着落在他的头上,若非出了大事,神仙们应该就不会平白下凡干涉。十万八千九百四十六条天规,并不是普通神仙可以随便违背着玩的。 这一点,叶扬天实在清楚得很:在已成废墟----或者说已成平地上一个大坑地训练场中,他看过了几册《天条》。 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韩国珍为什么会如此大胆?韩国珍不可能了解天条,难道他就不怕诛仙成功后惹得天庭震怒,派下十万天兵天将下来找他的晦气? 摇摇头,叶扬天不再琢磨这些有的没的的念头,他要牛包子再飞得高些,开始打算如何报复。 天庭会不会震怒,那不关叶扬天的事情,可他没有被人暗杀着玩儿的瘾头。 他打定主意要敲山震虎----更重要的:他要出气! 闭关时,叶扬天没去测量过牛包子的飞行度,只是按照当初在珉山他被牛包子追在**后面乱跑时地经验,想来牛包子也能够做得到“朝北海而暮苍梧”,换言之:丫飞得贼快! 坐在牛包子的背上,叶扬天还是决定先在附近随便找个城市看看----好印证一下自己的某种预感。人在新疆,他对这个大省唯一的印象就是乌鲁木齐----也不是因为他曾经来过,实在是全国各地“新疆乌鲁木齐羊肉串”地摊店林立,走到哪里都能见得着地缘故。 乌鲁木齐,对叶扬天来说等于羊肉串。 叫牛包子飞到乌鲁木齐上空,再变小身形回到自己的口袋,找个没人地郊区,叶扬天一行施施然下落,变幻出常人的衣物,往城里慢慢走去----受重伤昏迷的韩雨当仁不让被韩无熠背着,左右她已经服下华九的丹药,伤势在短时间不会出什么差错。 一路行来,叶扬天的脸色越来越是难看。他确定:在乌鲁木齐,一时半会儿是别想吃到羊肉串了。 他的预感成真了,牛包子的怒火造成了一场惨祸。 乌鲁木齐地震。 或者说整个新疆省内都遭遇了史无前例的大地震! “开大西北”的口号喊过了好多年,尽管成效不大,但作为省会的乌鲁木齐城内多少有几座高楼大厦----曾经。 现在全塌了。 “韩……韩处长,你……去了解一下好不好?”叶扬天咽了口唾沫,迈不动步子。 眼前的情形是他从没见过的。 到处是飞扬的尘灰,遮蔽视线;以叶扬天的“千里眼”,直看开去,竟找不到一座十米以上的建筑物。哭喊声在废墟中间响成一片,“顺风耳”也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少人受灾。 叶扬天摸了摸自己的断臂。 他不过只断了一条胳膊,可乌鲁木齐有多少人为此陪葬? 乌鲁木齐,毁了。 牛包子只是现出原身,吼了几声,跑了三步,跺了几脚----就让一个大省遭受了这般劫难! 还亏了新疆省地广人稀。 叶扬天满目疮痍,完全不敢想想牛包子如果是在bj、sh,或者沿海都市搞上这么一回会是个什么状况。 往最轻里估计……中国经济倒退十年? 至于死亡人数,他根本不敢去想。 叶扬天忽然就理解韩国珍为什么如此冒险行事了。 第六十七章 这年头,诛仙是要付出代价的。(下) 牛包子只是心痛自己遭受暗算,找人报仇而已,根本无心破坏。居然就造成了这样的结果……那么如果是它存心呢?如果神仙真要威? 大罗金仙这种不受控制的力量一旦用于破坏,将会造成的惨祸是任何一个理智正常的人都不愿去设想的。 恐慌。只能是这样一个词。 暗杀叶扬天,然后挑动天下道门与公安九处拼到两败俱伤,并且从此内斗不止----这可能是唯一一个能够避免这种恐慌的办法。 “叶先生……”韩无熠拿卫星电话拨了几个号码,问过几句后,脸色一下变得灰白,走起路来摇摇欲坠般的,凑到叶扬天的耳边,轻声说,“新疆省全省地震,波及临近的甘肃、青海、西藏三省;震中最高达到里氏9级……” “还、还有呢……”叶扬天的脸色也变白了,伸出手去抓了几下,什么也没有扶住,险些摔倒。 “受灾最重的是乌鲁木齐市,还有迪化、承化、伊宁、吐鲁番、哈密,邻省西安、玉门、酒泉、都兰----直到兰州,各地均有震感……遭受不同程度损失……”每报一个地名,韩无熠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等说到兰州,他已快哭出来了。 “还有呢?”叶扬天颤着声音继续问。 “不、不知道……”韩无熠苦涩地摇头道,“地震来得太突然了,各地都没有丝毫预警……距离震中最近的乌鲁木齐市……就像您看到的这样,省委、市委班子全军覆没,抢险救灾系统彻底失灵,没人统计损失,也没人来救灾……乌鲁木齐军区、兰州军区都已经接到了中央的紧急动员令,但是乌鲁木齐军区同样受灾,军队指挥系统难以启动,只能以连、排级单位各自行动;而兰州军区鞭长莫及……我已下令。公安九处全体人员不拘手段,尽快赶来灾区……” “还……”叶扬天已问不出话来。 韩无熠的声音趋于机械,“叶先生,保守估计,此次地震受灾面积将近一百万平方公里,受灾人口至少过两千万,生命、财产损失现在无法计算,这……” “这什么?”叶扬天的问话宛如梦呓。 “全球范围。史无前例。”韩无熠吐出了这八个字。 全球范围,史无前例! 历史上,中国因其人口众多,每逢灾害损失则更加严重;与国外相比,例如2004年印尼海啸,受灾人口五百万,死亡人数逾十七万;又例如1923年日本关东大地震……东京被夷为平地,两百万人无家可归,十五万人丧生……如此种种,已是骇人听闻。但在中国这并算不得什么,以“母亲河”黄河为例。在有文字记载的两千五百多年间,黄河泛滥一千五百多次,曾经二十六次改道;其中1938年郑州花园口黄河改道,有一千二百五十万人受灾,八十九万人失去生命。 即便是这样的数字,自今日起,也称不上惊世骇俗了。 “还愣着干什么!”突然。叶扬天转头向华九大吼,“你,立刻回jn报信!叫我爷爷找我老爸!派人!捐款!还有,搜集各种救灾物资----不用装车,我……我自己去拿!” “叶师,这……”华九也被韩无熠报出的一系列结论弄得头晕目眩,刚要说话细问,却被叶扬天一脚踢在**上。 “你快走!快走!”话没说完,叶扬天一抖手,把青云门的断剑塞进华九手里。“拿着这个当信物给我爷爷看!” “叶师保重,华九去了。”华九再不犹豫,顿足而起,直冲天际。 在叶扬天一行周围。也还有些受灾地人。他们或者算幸运的,身上并没受太重的伤。如果是在往常,就这么看着一个大活人往天上飞走了,就算不跪下喊“神仙”,也会呆到如同木鸡,但如今他们却浑浑噩噩地,似乎完全没看见一样。 “韩处长,这里交给你了。”叶扬天狠道,“别的不管,我这就去青云门----那儿还闲着十万老道,个顶个儿的精神,我都叫出来救灾!” 这会儿,他早把要报复韩国珍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叶先生!不行!”叶扬天刚要走,韩无熠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因为太过情急,他背上背着的韩雨嘤咛一声,摔到了地上。 “什么不行?怎么不行?”叶扬天涨红了脸,连眼珠都要急得红了,“人命关天,没什么不行!” “不行啊!叶先生!”韩无熠急得不知说什么是好,更不去管地上地韩雨,只一个劲儿地乱叫,叫得叶扬天的脸色越阴沉。 “叶先生,峨嵋山……青云门……道门……咳!” 韩无熠结巴几句都没说清,情急之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从头重说,“叶先生,道门的局势并不明朗,有六十一派来路不明,未必就会尽心听你的话;还有那个董双,我怎么看他都觉得不对,九处也分析不出来……你这么多天一直在闭关,根本没回去看过,哪儿知道现在那边变成什么样子了?要是贸然回去,口头上说统领道门或许没什么问题,可如果有人从中作梗……再说你看现在这个局面,搞不好就会让你在道门中威信大失!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一时冲动,会造成什么结果?你就不知道好好想想?这么大的人了都……啊……” 韩无熠也实在是急了,嘴上没个把门的,把心中所想一不留神未经加工全都倒了出来。 他痛快了,叶扬天气死了。 “我、我……我打你丫的!”叶扬天根本没跟韩无熠细辩,直接一个嘴巴打了过去,这一下出手挺狠,把韩无熠打得原地转了两圈。 “老子不管这么多!人都要死了还不知道救?韩无熠,你小子混蛋!”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叶扬天毫不顾忌,直接身化长虹,飞走。 “我……我……”韩无熠捂着脸,差点儿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瞪着空中远去地那一点光影大骂,“谁、谁混蛋?叶扬天你不顾大局,你才混蛋!” 第六十八章 这年头,上天还有好生之德呢!(上) 韩无熠憋气憋得狠了,这场破口大骂差不多算与叶扬天一样不计后果,但这并不重要。 至少对于急匆匆飞向峨嵋山青云门的叶扬天来说,他完全不在乎这点儿骂声;在他心里,若是不能够把这场灾害的影响弄到最小,他还会挨很多骂。 直到千夫所指。 从根儿上算,惹起灾害的人是韩国珍。 如果不是他没有清醒意识到后果,贸贸然下令进行什么狗屁倒灶的“国运计划”,派人去暗杀叶扬天,叶扬天就不会受重伤;如果叶扬天不受重伤,牛包子就不会狂;如果牛包子不会狂…… 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当韩国珍独处,又或者是与亲近的人交谈时,他会像着了魔似的反复把类似的内容提起,如同《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又或者《武林外传》里的佟湘玉。 当然这也不重要。 反正现在叶扬天把罪责都安在了自己头上,唯恐飞得不快----化光而走已被证实是度最快的办法,中途不受任何牵制,从乌鲁木齐到峨嵋山,花不了一刻钟。 但他没能飞到峨嵋山上。 按理,“化光而走”已是仙术,无人能够拦截。 除了神仙。 高天之上,叶扬天被吕洞宾拽住了脚踝。“是你?”从光华变回人形,叶扬天大出意外。 “叶扬天,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吕洞宾戏谑地看着叶扬天,问道。 “吕洞宾,我有急事,改天再找你。”叶扬天转身就要走。 “等等。”吕洞宾拦住了他。 “干什么?” “没事,我只是想夸奖你一下。”吕洞宾耸肩,道,“你干得不错,充分领会了我的意思----可你现在是想去哪儿?” 说着。吕洞宾从背后拿出个kfc的“全家桶”,捞出一块鸡翅,边啃边含糊地说,“kfc也会坑人,说什么全家桶,连我的一顿都不够……唉……” “你……”叶扬天气极。 “人间帝王也不能诛仙。”吕洞宾把吃剩的鸡骨头扔下云端,嘿嘿冷笑着道,“如今果然是世道不同了。我只算到你会有小难,可没想到会这么应了……你干得不错。” “什么不错?”叶扬天的脸色一下冷了。 “地震啊。”吕洞宾笑道,“你这回该让凡人知道神仙冒犯不得了----我等被天条拘束,果然做不到你这么干净利落。” “那不是我搞出来的。”叶扬天想要推卸责任,却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我是在夸你。”吕洞宾讶异着,“叶扬天,我估计这会儿天庭上会有无数神仙为你鼓掌呢。我只是借着在凡间出差的便利。赶紧过来道谢。” “道谢?”叶扬天如坠五里雾中。 洞宾冷笑着,“世风不古,人心日下。凡人对天庭毫无敬畏,更有些写小说的混账,随意编排。把我天庭群仙讲得大失体统----我听说甚至还有人胆敢生造什么我吕祖是个贪吃鸡肉的神仙?” “这个……”叶扬天不由自主地摸摸鼻子,找不出话来。 “那也罢了,我大人大量,想那些写小说地废柴也不过混口饭吃,整日里绞尽脑汁,好容易写本书出来,却又要被盗版所苦。总是疏为不易,便不与他们计较。”吕洞宾忽地愤然起来,“可今日他们竟然打如意算盘想要诛仙?嘿嘿……这般念头,亘古以来还少有人起!你小施薄惩,对他们是个教训,在天庭,自有群仙拍手称快。” “什么?”叶扬天几乎是失声叫了出来,“我小施薄惩?” “正是啊。”吕洞宾愕然,“难道新疆地震,不是你的把戏?” “这……” 趁着叶扬天呆。吕洞宾哈哈一笑,道,“叶扬天,他们平时怎么说?好像是……命苦不能赖政府。点儿背不能怨社会?如今你代天庭群仙。降下天罚,本来是桩好事。又何苦这么紧张?” “好事?他们是人!”叶扬天吼道,“他们和我一样!” “看来我们又转回那个老话题了。”吕洞宾很痛心似地摇摇头,“叶扬天,你又忘了,你是神仙。他们,只是凡人。” “我记着,当初你刚找上我的时候,你把我粘在kfc的椅子上让我相信你是神仙。我开玩笑说你只要让黄河决口,我就相信。你答应了,嚷嚷什么jn府万千生灵因我一言而受灾。”叶扬天呆呆地瞪着吕洞宾,道,“然后我拦住了你,椅子没能粘住我。你告诉我,那是我一善通天。” “没错。你记性很好。” “现在我要去峨嵋山,尽起道门中人救灾,这难道不是善念?”叶扬天冷冷地,“吕洞宾,你给我一个解释。” “完全不一样。”吕洞宾苦口婆心地解释着,“善念总是好的,然而天也有眼,天也有怒。凡人起了诛仙的念头,更付诸行动,这却是该罚----纵然你不出手,天庭也会震怒,降下灾害来的。这一点,我许你一个能够领会天心。” “不对……”叶扬天还在呆,“这、这是迁怒……” “迁怒?”吕洞宾大笑,“叶扬天,你以为用天雷劈死那个主事的凡人,就算了了此事?大谬!” “我告诉你,人心应与天心相合,这才是正道。人心不在正道,怎怪得天?”吕洞宾还在解说着,说到此时,他一反常态,非但绝无半分不正经地模样,实在已经满面肃然,但叶扬天满怀心事,又怎能听进丝毫? “我管你这么多!”叶扬天对天庭是有敬畏,但对吕洞宾却根本提不起这方面的心思,丢下一句,转身又要走。 “慢着。”吕洞宾身形不动,竟还是拦在叶扬天身前,“你真打定了主意?” “救人如救火!” “叶扬天,今日我不想多事,本来你要去峨嵋山令天下道门出世,我也能由得你。”吕洞宾的神色十分郑重,“不过,你至今还没有一个作为神仙的自觉----我倒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 “神仙的自觉?万物众生皆是蝼蚁?靠!”叶扬天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吕洞宾,你别想拦着我!” “你想差了。天心难测这四个字,你自己也曾说过,如今凡人意欲诛仙,犯下大罪,这惩戒总免不了----是以你还不能走。”吕洞宾傲然微笑,“你非要走,且过了我这一关。” “吕洞宾!你以为我真不敢和你动手?”叶扬天急得眼圈都红了。吕洞宾不答。 第六十八章 这年头,上天还有好生之德呢!(中) “你……”叶扬天知道自己一身本领全是吕洞宾给的,纵然吕洞宾不曾藏私,两人之间修为差距之大也不言而喻,如果动手,自己恐怕只有挨打的份儿。 可他不能不打! “华阳真人色沉静下来,叶扬天撤出了从吕洞宾那边“拐骗”过来的莫邪剑,点头微微一礼,“我早到峨嵋山一刻,就能多救几条人命,算是不情之请,你我战决。” 在叶扬天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什么念头,或者是当初吕洞宾度他成仙时便印在那里的,分明说的是:吕洞宾以剑成名,在天庭群仙之中,战力至少能够排进前三十。 这一战,叶扬天实在没有丝毫胜机。 高空顶上,罡风烈烈,吹得叶扬天大袖飘浮,尤其那一条断臂下空荡荡的,让他的姿态中蕴了一种悲烈之气。 接着,吕洞宾便哈哈一笑。 “叶扬天,我曾说你是个聪明的,”吕洞宾颇为欣赏地看着叶扬天,笑道,“现在我再许你一句,你小子,居然还是个有骨气的。” 话未说完,叶扬天一剑直下! 这一回再也没有了冲天的剑气,他实在是把浑身的修为尽数逼在剑中,意在剑先,莫邪宝剑剑身竟寒光内敛! 他知道吕洞宾的修为远胜于己,这一剑不敢不尽全力,同时,也是只求能够逼开了吕洞宾一步,好给他让路----只要到了峨嵋山青云门门户之中,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得多了---- 天下道门归属牵涉天庭改革大计,吕洞宾应该不会直接露面参与才对。 叶扬天只好赌这一把。 吕洞宾却完全没在乎叶扬天的一剑,他只点了点头,赞了声,“不错,有点儿样子了。” 便把道理放在武学角度来看也一样。劲气外露只是初窥门径,若是登堂入室了,便一丝一毫力气也不会用到了招式之外…… 这实是叶扬天能用出的最高明的一剑! 吕洞宾却只是侧身一躲,让开了去路。 “呃……”叶扬天吃了一惊,但他反应极快,身随剑走,不顾吕洞宾,驾一道剑光便直直投入天边去了。 “怪哉?”吕洞宾望着叶扬天远去的那道光芒。并没有继续追索的意思,只忽然皱起了眉头,喃喃地道,“难道……观音门那个尼姑那天真用了什么手段?我怎么从他这一剑里看出了几分佛性来?” 叶扬天已然远走。 他堂而皇之地御剑走了,可又惊动了天上的卫星。 自从叶扬天入新疆,在九处的训练场闭关以来,全中国的卫星有一大半儿把监测地重点给变了。接受过当初净土和尚控式神“三十六禽”寄魂脱困的教训,新疆全境,连只鸟儿的动向都在监测之列。 牛包子的体格大得出圈,更没理由监测不到。 所以早有人知道了叶扬天一行去了乌鲁木齐,也清楚他已离开。化光也好,御剑也好,飞得再快,行踪都暴露得干干净净。 但没有任何机构做出任何举措。 “国运行动”已经被腰斩了。 这是信息反馈太慢的缘故----要是早知道了新疆省区内的地震,连那两架倒霉的战斗机恐怕也不会被派出去。 代价太大了! 新疆、青海、西藏、甘肃四省的人口加起来还赶不上沿海半个省,如果、仅仅只是如果,这场地震换个地方…… 没人敢去做这种设想。 韩国珍接到了韩无熠地电话。得知这场灾害其实还并非叶扬天亲自出手,只是当初在“家宴”上他见过的那头“小牛”随便闹了几下的结果后,他神色木然,把身子深深地陷入沙中,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多年之后,有许多学者著书立说,对历史上这个时间段内生的事情,以及造成的深远影响做了无数评论、分析,众人芸芸纷纷,莫衷一是。唯独有一点共识,那便是这场地震可以看作两个时代的分水岭。若有新时代的黄历,或者会这样写:十一月廿八,新历12月10日。仙人出。大凶。 中午。峨嵋山。青云门。 没人打扰,叶扬天飞行地度就不慢----当在翠谷之中现身时。他心头竟莫名地浮起了一股久违的亲切感,觉得自己是“回来了”。 吕洞宾说我没把自己当成神仙?开玩笑,成仙这才几天?我就已经把青云门当成是自个儿的半个家了。 叶扬天这样想着。 当然,他的出现再次造成了轰动。 本来,叶扬天也有过先隐蔽行迹,看看青云门中如今大比进行得如何了的打算,只是他念着救人如救火,又自认是道门中地领袖----既然是回自己的地盘,怎么能偷偷摸摸? 不过他也着实有些啼笑皆非,因为当他回来,正好赶上“道门十美”的擂台上一场打完,是仪霞门一名体态娇小的女弟子把天荒门的一名神态冷艳的女弟子打了下去,道法虽说不上精妙,却是借了五行木属的繁花之力,颇有可观之处,观战地各色道人齐声喝了个大彩----仿佛彩头便是叶扬天。 接着便是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询问“叶师”何故离开没几天就混没了一条胳膊。 叶扬天颇害臊。 他断臂之后压根儿就没打算到青云门来,一路上又飞得急,还提防着吕洞宾会再来拦截,便少为自己做打算----可大罗金仙竟被凡人弄断左臂,这种事情对外人说说也就罢了,对着把自己捧上天去的道门中人,他着实有些张不开口。 总不能说:“众位,我一不留神,叫那个什么朝廷给暗算了一回。” 那大罗金仙的面子往哪儿搁? 再有,叶扬天回来是调援兵去新疆救人。人固然要救,可用什么说辞才好?眼前这十来万人之中不乏修为精深、心思灵敏的,对新疆那边牛包子一怒多少也有感应----就算没有感应,牛包子的那几声怒吼总能听见----想要蒙混过关,却也不易。 好在他总归能急中生智,而且这也不算第一回了,走上青云门现任掌门青月真人所在的高台,他竟当场编了一通说得过去的瞎话。 便无非是当今昏聩。不能上体天心,我本欲小施薄惩,又虑及今后道门不免出世,颇多顾忌,两难之间,居然遭了暗算。自然,原本这暗算伤不得我一根毫毛。但世易时移,也有些“热兵刃”是我道门中人未曾见过的,于是我就强封了自己修为,硬去挨了一下,以为众人警戒----至于断臂。我自会接续复原----就算不复原,想那上洞八仙之中还有“铁拐李”一位,我却也不算丢了体面。 叶扬天的说辞把道门中人彻底感动翻了。 叶师这是为了我等以身饲虎啊! 叶师这是委曲求全、顾全大局、以己推人、高风亮节、岁寒三友、若问渠水哪得清如许,只因梅花香自苦寒来啊! 叶师这是…… 反正,总之,一言以蔽,就是叶扬天了不起。 在如潮的赞颂声中。叶扬天觉得自己有点儿犯晕,倒不是他也觉得自己有多伟大----是他被自己绕糊涂了:对啊,铁拐李既然是神仙,为嘛还是瘸子? 闲话总是好说地,叶扬天不会当真,不过他对于自己离开后青云门中生的事情并不了解,也就想不到在暗中还有许多风云酝酿。 他只有顺着众人的话头,把话继续说完。 这就说到了新疆受灾。 对此叶扬天差不多毫无隐瞒,说是我座下神牛----也就是牛包子了----不明就里,悲愤莫名。无意之间闯下大祸;为此我也上问天心,道是世间人心有错,又知我一向宽容,便借夔牛施加薄惩。 这几句话在道门中人听来实在是合情合理。 比起半路出家----成仙----的叶扬天。道门中人地想法或者更加贴近吕洞宾所谓地“天心”。对现实社会是一贯地不以为然,而那个什么什么朝廷竟然昏聩到了敢对大罗金仙如此不敬的地步。上天降灾简直是…… 就一个字:该! 听着道门中人地议论,叶扬天得出了结论:这十几万人,似乎早就基本上已经不把自己当人了。 这让叶扬天说要大伙儿齐出,全都去新疆救援地话就有那么几分说不出口。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终于还是把话归到了这上头去。 这时翠谷中道门的人早已聚齐,叶扬天把目光扫了一圈,没能找见董双,也看不见萧如云的影子,却瞥见了千叶冰云、龙斋贞水和欧戈菁山站在一处角落,三人的目光都似意味深长。 他咳嗽一声,继续安排着道门出峨嵋山去新疆救灾的事宜,青云门是地主,不好轻离,他叫青月真人留守,青云门上下三百余人,也只出一百人就好;至于其余各派,统一下山,分赴各地。 不过,抢险救灾这类事情向来与商场上没什么关联,叶扬天的家学渊源全然派不上用场,要说统筹,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做。这一点他来时多少想过,便让各派的掌门全都先去乌鲁木齐找韩无熠安排具体事宜;再有,就是叮嘱众人,事涉人命,在这种时候,道门地各类法术若用得上,那也就顾不得惊世骇俗了。 第六十八章 这年头,上天还有好生之德呢!(下) 道门中人大多并不怎么情愿,或是有些不以为然;各人心里憋着的全是有关青天真人飞升的问题----叶扬天远在jn,却度化青天真人于万里之外,个中情由、关节,才是最让人动心的。 还有来自凝碧崖的六十一派,体系自成一统,门中的弟子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很有几位掌门的神情不大自然起来。 话说这六十一派来青云门参与道门大比,其实与青山真人的推测差不许多。六十一派的确与所谓“天下道门”有些心结,而且,他们也正是秉承了“天旨”----那当然不可能是来自叶扬天了。 六十一派千年之前便托庇于凝碧崖,休养生息,并无出世之想;论到当年烨夙老怪搅乱天下的大劫的故事,差不多也已经在岁月之中被那些年轻的弟子淡忘了。 可各派的掌门却不能忘----千年传承,总有些说法留了下来。那便是:六十一派是由天庭接引到了凝碧崖的,我们与凝碧崖外的那些门派不同,有上天眷顾! 原本不错,六十一派都是于千年前的大劫中险遭灭门的门派,算是为天庭立过大功;千年以来,各派之中便连那些修为并不怎么高明的,只要辈分够了,到了时候自会飞升;而凝碧崖中每隔一段时间,就有飞升后的仙人回来探望,对后辈大加勉励,甚至还传授些道法、本领。 凝碧崖中各派早已习惯了这种对于青云门等门派来说梦寐以求的待遇----大罗金仙?好稀罕吗?早些日子大罗金仙排着队上我们家串门儿呢! 但这种情况近三百年来有了变化,六十一派中人能够飞升的渐渐少了,最后终于绝迹,飞升后的先辈们也都不回来了----有人算过,六十一派中最后一位先辈的飞升时间,与安史之乱烨夙老怪破空而来的时间相比,正好相隔一千年整! 六十一派大为丧气,都以为是千年已过,上天不再垂怜,从此修仙路远;在丧气之余。各派也不免腹诽,觉得天庭此举实在令人寒心。 不料等到这一次的道门大比,凝碧崖中竟又得到了天庭的消息----虽无仙人露面,六十一派的掌门却都接到了一封“天旨”。 天旨的内容语焉不详,唯一说清楚了地,只是要他们举派出山,去参加在峨嵋山青云门中的道门大比。 六十一派中便起了分歧。 大多人都以为天庭既然下旨,那自当遵从。而这也正是修道之人的本分;还有少数一些却觉得天庭本来就对六十一派亏欠太多,还如此挥之即来招之即去,连话也不说清楚,更加让人恼火……这其中就有统领逍遥宫的凌波仙,再就是称得上“老成持重”的建平门掌门:听南真人。 且不管这些分歧,道门之中或有大事生,六十一派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会坐视,无论如何不可缺席。 他们这才6续赶来了----结果就现原来外面出了一位大罗金仙。 千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们对凝碧崖外的道门多少带着点儿鄙视,觉得这所谓“天下道门”一与天庭隔绝太久,二在当初烨夙老怪搅乱中原时并没出力,本来是没脸见人的一群货色。居然还搞什么“大比”?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六十一派聚居凝碧崖,却想不到天下道门散在各地,不是有个大比,百年还聚不成一次。 让他们心里更不舒服地是那位大罗金仙,他竟跟那群人是一伙儿的! 难道说天庭弃凝碧崖于不顾,却又看重起“世外”的一些当年贪生怕死的门派来了? 六十一派多方打听,起初并不摸底。于是就有了大比之前凌波仙及听南真人的先后拜访,弄得事局更加迷乱。 及至后来,叶扬天在大比上宣讲一番,也显露了神通,六十一派才终于认了他是上天神仙。 只是这帮人还藏了心眼,在叶扬天的话中,他们现这位大罗金仙对凝碧崖的底细竟似不知,更加不了解那道莫名地天旨,便又将这事隐瞒了下来。 六十一派早年间与神仙接触得多了,至今的架子仍在。 换句话说。这六十一派与满清时的八旗子弟颇有类似;祖上曾立过功劳,从此便仗着这个干领朝廷的粮饷,粮饷领了几百年,已经形成惯性。朝廷一旦撒手不管。他们就不干了。后来八旗破败,再不复当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彪悍,如今六十一派地实力其实也没强到了哪里去,若不是千年下来积累了不少直接由飞升后的先辈祖师指点过的经验、法术,只怕与青云门等相较会大为逊色。 总之,且不论其他,六十一派对于“半路出家”成仙的叶扬天其实也未必真太看得上眼,也不会如青云门等恭敬得那样过分,只是神仙还是神仙,叶扬天若有吩咐下来,大家还是听的…… 总之,六十一派的眼界比青云门等还要高些,自然更看不起所谓“凡人”,这一回听从叶扬天的调遣是一回事,但差不多算是捏着鼻子听地---- 叶扬天不知道,也没工夫去知道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只想着那“人命关天”的四个字,一旦说完,立刻就催着道门中人尽数上路。 便在此时,他的眼神又往千叶冰云那边飘了飘,心里纳闷:“她怎么会跟欧戈菁山搅到一块儿去了?欧戈菁山不是韩国珍那头的?嗯……或者说,他现在还继续跟公安九处合作愉快?” 翠谷中的情势却由不得叶扬天再琢磨下去,他只顾了一迭声地催促,又忘了现在青云门中还有一个从来就跟他不对付的家伙----有句话叫“老天有眼”,就是那只眼。 “小叶子啊,俺觉着这事儿不对!” 好熟悉的称呼。 离开了青云门一段时间,叶扬天现这里有不少值得自己怀念的东西----但绝对不包括这么跟他说话的那位。 董双。 董双穿着青云门地水蓝道袍,跳到“道门十美”的擂台上,正扯着嗓子大喊:“小叶子,你这么办事儿可不对噢!” 他一脸的憨厚。 叶扬天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恨不能低头从地下找块砖头出来把董双给一下子拍死。 没人知道董双是什么时候冒出来地。 他一直在空明峰峰顶宗堂地西厢房内,闭门谢客,前一阵偶尔还会出来转悠----比如罚青山真人抄个《道德经》什么的----但最近不少日子,他根本就没露面。 他这架势简直像是跟叶扬天约好了似地,叶扬天一回来,他也出来了。 “众位,事态急迫,救人如救火。这就请众位赶紧启程。”叶扬天把手从额头上放下来,神色一整,仿佛没看见董双一样,拱手吩咐翠谷中的众人。 “小叶子,你回去几天脾气见涨啊,怎么不理俺了?”董双继续打岔。 “众位请动身!”叶扬天把声调提高了。 翠谷中道门各派人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叶师如此催促。按理是该走了,可这个董双……他到底要干什么? “小叶子!你别赶人走!俺得和你好好说道说道。”董双看叶扬天还是不理自己,飞身而起,直接跳到了叶扬天的身边,伸手就去揽他的肩膀。 叶扬天肩膀一塌。避开了,“董双,我对你一忍再忍,你别给脸不要脸!” “脸?啊,小叶子,你是说面子啊,俺不在乎。俺就是想和你说道说道。”董双一摇脑袋。“你这事儿不该这么办!” “用不着你管!”叶扬天冷冷地,“你有你的事做,那你就看着,我地事你管不着!” 这句话说得大有深意。 吕洞宾曾对叶扬天说董双是天庭安排下的耳目,叶扬天想,既然如此,董双只需在一边看着自己做事就完了,不应该能有插手阻挠的权限,这句话是他提醒董双来着。 可是叶扬天忘了,自从他第一次到青云门起。董双有哪回没插手来着? 而且他的话听在有心人耳中不免又变了味道:虽然说得毫不客气,但叶扬天分明是把董双当成了和自己地位相等的人! 就像是一层薄到了极处的窗户纸,捅破不捅破的,窗户里头地人在干什么。从外面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小叶子。你做得不对,俺就得管!” “我……”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不是头一回。 叶扬天干脆就没再跟董双废话,反手就是一掌! 趁着董双躲避,他撤出了莫邪剑,接连三剑刺了出去,然后转身大呼,“众位同道请立即启程赶往乌鲁木齐听候调派!董双以下犯上,煽动人心,我自会处置!” “小叶子你……”董双刚要说话,叶扬天又是一剑。 “众位同道还不快走!” 叶扬天的语气很重,翠谷中的十数万道门中人大半被他这一喝吓了一跳,不敢不听,立刻有小一半人不假思索地听命飞离了地面。 只是六十一派的人数占到了七万有余,他们的掌门大都还在犹豫,门中弟子又看掌门地脸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飞了的没走远,惦记着局势,有点儿想回来,没飞的又想飞,一时却不好飞起来……各大道门之中纵然有些门规之类,总不会太过严明,更不可能说过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应对,结果倒好,把翠谷上空弄得满都是人,地面上还站着一半,局面乱作一团。 偏董双最擅长的就是乱上添乱。 “小叶子!你别狂!俺现在能打赢你了!”董双一边躲着叶扬天拿剑乱砍,一边扯着嗓子大喊。 叶扬天当即愣住了。 他与董双交手过几次,尽管会被弄得手忙脚乱,也知道对方修为惊人,但在差不多每一回,董双都很委屈似地说过“俺现在打不过你”。 怎么? 他居然说能打赢? “你非要俺打赢了你才肯听俺说话是吧?成!”董双的气很粗。 他悬在当空,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然后搓了搓手,“那俺就先打赢了你!” 叶扬天也早飞了出来,他看着董双,突然心里没底了。 “白鹿洞门下弟子何在!”叶扬天与董双还没再度动手,白鹿洞掌门李纳乾蓦地跳了出来,大喝一声。 “弟子在!”李门、袁门合并之后,白鹿洞已有了七百多弟子,这些弟子齐声应和,声势竟颇为不小。 “奉叶师令!”李纳乾凌空傲然而立,神态前所未有地郑重,朗声喝道,“奉叶师令!白鹿洞门下弟子立即驰援新疆,不得有误!” 语声已毕,李纳乾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银白色的剑光,当先便走。 紧接着,白鹿洞门下七百弟子纷纷作法随行,一同离了青云门,往新疆方向飞去。 “逍遥宫弟子何在!”凌波仙立刻有样学样,一声娇叱。 “弟子在!”逍遥宫门下多女弟子,一起答应,声音颇为好听。 “奉叶师令!逍遥宫门下弟子立即驰援新疆,不得有误!”凌波仙话音未落,转身就变了一道粉色光华,也投出青云门,奔新疆而去。 逍遥宫门下弟子一起随行。 “建平门弟子何在!”听南真人紧随其后,同样一番吩咐,率领本门弟子,跟着去了。 “我、我、我、我济门!奉……那个……奉叶师、师、师……”济门的掌门一动真人也想趁机对叶扬天表明心迹,号令出,奈何他口吃病重,此时又愈加紧张,喊出去一嗓子,却怎么也说不全了,把脸憋得通红。 第六十九章 这年头,决斗不需要理由。(上) 济门门中,一动真人有个师弟叫廉通的向来与他不和,巴不得多见一动真人出丑,凑上去,乐乐呵呵地说,“师兄,你是不是想说……” “那个……令!”一动真人看廉通真人过来取笑自己,心里一急,把“奉叶师令”的最后一个字终于说出来了。 只是目下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来了,一动真人面上无光,心中更急,也不再说话,顺手打了廉通真人一个嘴巴,直接御剑而走,剑气凶戾,倒像是要出去杀人的一般。 廉通真人愣了半晌,忽然也急了,冲着不知所以的门中弟子大吼,“都还愣着干什么啊!掌门有话,奉叶师令!走!” 便是如此,济门也全数飞往了新疆。 “掌门有话,奉叶师令?那到底是听谁的?”叶扬天本已打算要跟董双好好再斗一场,耳朵里听见廉通真人的呼喝,几乎就泄了气,“这个叫廉通的倒不结巴,可也忒不会说话了……” 白鹿洞、逍遥宫、建平门、济门……一连许多门派嚷出了“奉叶师令”的招牌,拔地而起,往新疆那边走了。 早先在jn搞过“四十八派大闹云山三十一中”的那四十八派自然当其冲,除开留守峨嵋的地主青云门,掌门不在的玄心门,全数离开……大比总共接待了三百六十六个门派,除开凝碧崖一面的六十一派之外,大都与叶扬天亲近,走得也快;而那六十一派中,不算逍遥宫与建平门,还有十几个门派是在凌香山密议之后被凌波仙、听南真人等拉拢过的,也都随着走了。 不过一刻,翠谷之中就走了一大半。 这就让那些没有离开的门派倍觉尴尬起来。 事态已然明朗,叶师有令,而大多门派都奉令而行----尽管现在青云门内的这座翠谷里还有个董双在那儿找叶师的麻烦。但叶师也说了他会自行处置。 那还留在这儿是想干什么? 难道要帮那个来历不明的董双压阵不成? 作死啊? 叶师怎么也是正牌的大罗金仙,这不会有错----董双虽然可疑,但再可疑,那层窗户纸再薄,不还是隔着一层? 那些带头走的肯定会被叶师记在心里,但凡有好处少不了他们;可咱们如果再不听叶师号令,那…… 再等一刻,人全走了。 除开青云门、玄心门中人。还有始终站在一边角落的千叶冰云、龙斋贞水、欧戈菁山;翠谷里就只剩了当空对峙地叶扬天与董双。 大罗金仙叶师有令,天下道门莫敢不从。 便是如此了。 可是,叶扬天一点儿也不觉得高----明摆着,这事多亏了白鹿洞的李纳乾当机立断,再往下数,是凌波仙、听南真人,还有那个结结巴巴的一动真人。 唯独数不到叶扬天的头上。 叶扬天讨厌这种感觉。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到头来却让别人帮忙给做成了。 所以他就越地看董双不顺眼起来。 他在想:如果董双不是在这里装傻充愣,而是亮出他同是神仙的身份,那结果会是如何? 叶扬天很恼火地现自己或许不能肯定---- 可他董双从最初出来到现在,除了给自己捣乱之外还干什么别的了?根本没有!那凭什么? 不过,至少我还能……打败董双! 叶扬天紧了一下手中的莫邪剑。冷冷地瞪住了董双。 “嘿……人全都走了哈……这可让俺怎么办?”董双这时地神情不知所措,只挠着头喃喃地自语,显得又呆又傻。 如果不是叶扬天早见过董双曾无数次作出过类似的模样,他疑心自己真的会被彻底骗了过去:这份演技,获不了奥斯卡的最佳男主角大奖简直没有天理。 想到这里,叶扬天忽地一笑,他觉董双实在有几分阿甘的神韵。 “小叶子。人都走了,可俺还在这儿呢!”董双摇了摇脑袋,像是要把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全都甩出去,“俺现在打得过你!俺不跟你讲理了!就打你一个满天开花!” 叶扬天微微一笑。 如果说这场架在他宣布要道门各派驰援新疆时打起来还有几分的道理,那现在已经毫无理由了。对于当事地两个人来说,或者从一开始就不需要理由。 只要打,那就对了。 两人是天敌,注定的冤家! “董双!出手吧!”一声呼喝。 可并不是出自叶扬天的口中----说话的,是千叶冰云。 做好了万全准备,接着就要接董双雷霆一击的叶扬天险些就吐出了一口血。 “千叶家地!别来捣乱!”叶扬天喝道。 “扬天哥哥。他……他欺负你!小冰帮你打他!”千叶冰云入乡随俗,穿的也是一身道袍,脚底下虚虚浮浮,竟是踩着一团黑雾飘了过来。 叶扬天皱了皱眉。往底下看去。翠谷的角落中,龙斋贞水面色肃然。欧戈菁山微微摇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扬天真的忍不住想要骂人了。 原来,叶扬天从道门大比暂别,回去jn时刻意地没有带走千叶冰云和龙斋贞水两人,这两人就这么在青云门里住了下来。 对于道门中人来说,千叶冰云是叶扬天的朋友,不能慢待,也给她安排了不错的住处,一切应用都称得上周到;但本来与千叶冰云随行地是龙斋贞水和净土和尚,这就出了麻烦。净土和尚已死,按照约定,也同样是为了防止龙斋贞水把有关中国道门的情报带回日本,龙斋贞水和千叶冰云该一直跟随在叶扬天的身边,从某种意义上说,算是软禁。 叶扬天甩手一走,“软禁”的责任就理所应当地落到了韩无熠的头上,后来叶扬天旱地拔葱登了一回月,韩无熠也回去蹲点儿了,那这工作就只好由还留在青云门内的欧戈菁山接手。 第六十九章 这年头,决斗不需要理由。(中) 这些日子以来,千叶冰云快把欧戈菁山给折磨死了。 千叶冰云鬼灵精怪,自然明白叶扬天是根本不愿搭理她,一方面她极生气,另一方面,她又不甘心,所以每天都在缠着欧戈菁山让她也去jn找叶扬天----好在她还知道轻重,没有挑拨龙斋贞水为她出头。 纵然龙斋贞水能够打得过欧戈菁山,但在道门的地盘上,她想跑也跑不掉。 千叶冰云是千叶家的大小姐,自小娇生惯养颐指气使,哪里受过这种待遇?青云门中,她与谁都不熟,整天除了守着龙斋贞水就是欧戈菁山,让她郁闷得痛哭过好几次了----同时,她也想了无数的办法与欧戈菁山作对。 诸如跑到灶堂往欧戈菁山的饭菜里多加上半两辣椒油,茶水里掺醋放盐,在欧戈菁山住的房门口挖个陷坑之类的恶作剧被推陈出新了不知多少回,而且回回升级。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欧戈菁山为人固然机警,可也架不住千叶冰云这么折腾,结结实实地上过几回恶当----他又不能对一个小姑娘认真,那就只剩下头疼了。 千金大小姐这种生物,其实是蛮可怕的。 但千叶冰云自己也不好受。她一直在想着有关叶扬天的事情。 指腹为婚,原本在她而言也只是一个笑话,可这些时间以来,她早把一缕情丝若有若无地缠到了叶扬天身上,每天里的埋怨心酸积累起来,情丝变成情思,倒更浓了。 她竟设身处地地为叶扬天设想起来。 她为叶扬天“抛弃”自己想出了很多理由,并想方设法地用这些理由说服自己----同时,她又暗暗地决定,即便是被自己说服了,也不会放弃。 欧戈菁山和龙斋贞水对此都看在眼里。龙斋贞水自是心痛,欧戈菁山也渐渐地对千叶冰云有些怜惜----于是他们为了排遣千叶冰云的满腹心事,开始教授她一些道法。 从理论上说,千叶冰云一行来到青云门,是为了赴给邢师我“比武招亲”的擂台,这当然是鬼都不会相信的理由;而且,擂台也从“比武招亲”变成了评选“道门十美”,千叶冰云根本连登擂的理由都欠奉了。 只是学过一点儿武术的千叶冰云也不可能打得过道门里的各位“名花”。 千叶冰云见识过了道门中的盛况。叶扬天与董双的斗法,夔牛与青龙地对峙,她知道自己的本领很差,她学得很用 她在想:如果自己的本事可以再大一点儿,她就能够离叶扬天更近一点儿。 她的资质很好,至少现在已经学会了飞----这比当初叶扬天成仙后闹明白怎么御风可能还快。 这些,叶扬天无从得知。 他只是觉得在这个时候出来闹着说董双欺负自己的千叶冰云非但是在添乱。而且还不知天高地厚。 叶扬天一眼就看穿了千叶冰云脚下踩的那团黑雾质杂不纯,还带了几分阴霾之气,不是正经的法术,八成与日本的阴阳术脱不了干系----不仅登不得台面,还是初学乍练。能维持住不掉下去就算难得了。 就以这种本事,就想插到自己与董双地中间来? 这可是两个正经的神仙在打架呢! 满天下扒拉,除了一贯行踪诡秘,时不常出来露一小脸的吕洞宾之外,哪还有第三个能插手得了? “千叶家的!别添乱!”叶扬天又喝了一声----再这么搅下去,他简直没心情跟董双打了。 “扬天哥哥……”千叶冰云转回头来,眼眶里已含了泪水。“叫我小冰……” 叶扬天先是诧异,接着,心软了。 他一向精明,就算以前对爱情还算懵懂,现在也已经与姜潇潇相处了一段时间了,怎么可能读不懂千叶冰云的眼神? “千叶家的,你让开吧,这里,你插不下手。”叶扬天没有改称呼,但语气却柔和了许多。 “扬天哥哥。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千叶冰云斩钉截铁。 “董双!你要和我扬天哥哥打架,那先打死我再说!”转头,千叶冰云继续斩钉截铁。 董双傻眼。 “那个……啥,俺说那个啥。”董双挠头的手快把自己地头皮给挠下来了。“那个啥。那个……啥……” 不论董双装傻充愣也好,现出本性精明也好。他还从来没这么语无伦次过。 董双,叶扬天,千叶冰云,三个人就这么僵在了空中,局面之诡异尴尬,无以复加。 这世上尽有因为一件小事影响了大局的情况出现,将这种现象无限夸张下去,就是那个著名的理论:“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上空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造成了南中国海上的一场风暴。” 蝴蝶效应。 现在,千叶冰云就是那只蝴蝶。 千叶冰云心知肚明。 她好歹也是世家子弟,眼界是有地,她又一直在想与叶扬天有关的事情,自然也就揣摩过董双其人。 想来想去,千叶冰云都想不透董双的底细----越是这样,她就越为叶扬天担心。 刚才听到董双憨憨地嚷他已经能打赢叶扬天了,千叶冰云或许是翠谷之中第一个相信了董双的人。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极勉强地运用着刚学会不久的阴阳术飞出来阻止。 千叶冰云或者也没有想得太多----无论她想了什么,结果都是一样:叶扬天与董双这场架,至少现在是打不起来了。 叶扬天微微动了动嘴唇。 “三日后,午夜子时,雪拥蓝关内。” 董双点头。 就这么散了。叶扬天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翠谷里,随便找个地方坐了,望着乱七八糟的几座擂台,还有颇显得寂寥地一片亭台,轻轻拍着牛包子的脑袋,扪心自问。 这是12月11日的晚上,月凉如水。 第六十九章 这年头,决斗不需要理由。(下一) 昨天,绷得紧紧的弦被千叶冰云弄断了,只好就这么散了。 道门中人大都离开了峨嵋山,大比自然暂停,青云门内安静下来。叶扬天也没去找千叶冰云,他和董双一样,默默地离开,董双回去宗堂,叶扬天又住进了白云满地楼。 叶扬天并没说什么话,青月真人以及留守的所有人就都没来找他。众人知道,他已经与董双约战。 这不是大罗金仙与道门之中一个低辈弟子的决斗。 再驽钝的人也能想得到:叶扬天每次出现,董双也都会出现,两人事事针锋相对----这除非是两人之间有什么甚至是可以被归咎于宿命的因缘。 两人的身份是对等的。 在决战之前,不会有人去打扰其中的任何一个。 这也不是任何人能够插手的事情----除了那个千叶冰云。 明白的人都明白,千叶冰云的插手实在是帮了叶扬天一把。 当时叶扬天是奔驰万里而来,召集道门十数万人聚会,纵然说不上舟马劳顿,可也不会很轻松----尤其他左臂已断,无论如何是经过了一场剧斗。其后白鹿洞掌门李纳乾奉令而走,这固然为叶扬天保住了大罗金仙的面子,可实际的结果对他的心态却应该很有些不好的影响。而董双却以逸待劳,出现时更踌躇满志,是必有所恃。 在这种情况下贸然而战,叶扬天吃亏不小。 虽然不知道两人约斗的具体时间,但众人都希望叶扬天能够在决斗之前调整心态,修养充分了才好。 于是就变成了这样,叶扬天所到之处看不到一个人影。 现在,他在翠谷。 呆。 叶扬天的心态很差----不是因为董双。 从小,他受家里教导,懂得做事要负责任的道理。一直以来他认为自己可以做得到,一直也都做到了;他知道现实社会他的同龄人中能勇于承担责任的并不太多,所以他甚至还有几分自负。 但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把牛包子闯下的大祸也归咎到了自己的头上----从各个方面来看,这都有点儿过了,这并不能怪他;可是,他从来也没有学会过为自己找借口开脱。 他觉得有些怕。怕去灾区面对灾民,因为他没有办法对他们说这一切都怪自己,他也不知道这份责任该如何承担起来。 单纯叫家里捐钱就够了吗?不惜与吕洞宾一战。直闯青云门,冒天大干系号令道门赶赴灾区救援就够了吗? 对于在地震中丧生的那些人命来说,这远远不够。叶扬天地手里有卫星电话,以他现在的本领早能够破开青云门的门户,把电话拨到韩无熠的手里询问灾区情况,或者更简单些,直接去找欧戈菁山问。都能了解到未经传媒加工过的第一手资料。 他不敢问。 大罗金仙,恐怕是一举一动,举手投足之间,便系着天下的安危兴亡,这一点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明白过。越是静下来深思。他的心情就越沉重起来。 他想找个人来说话,找个能够听懂他心事的人。按理,这人该是姜潇潇。但叶扬天并不以为姜潇潇会明白----他知道姜潇潇会找各种理由来说他没有做错事情,尤其是在新疆地震这件事上他没有错处;他还知道姜潇潇或许不会觉得这件事有多么严重,是,死了些人,可那是在新疆。很远地地方,与生活无关。 叶扬天知道姜潇潇的态度一定会是这样,如果自己说得太多,她还可能会觉得烦。因为姜潇潇希望见到的是一个永远意气风的自己,永远不会也不应该为任何事情愁。 想到这里,叶扬天的嘴角泛起了微笑。他现姜潇潇和自己的母亲很像,生了这么多事情,母亲却还是在国外度假,只偶尔打个电话回来----也不是询问家里的情况,只是说自己在哪里玩。遇到了什么“很帅地芬兰小伙”之类的事情。 叶扬天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与此相对的,母亲给予了父亲最充分的信任和信心,当自己在假期为家里的公司赚到了第一个一百万后。母亲也把这种信任给予了自己。姜潇潇也是一样地。 可这依然让叶扬天觉得有些不够。 “我是个贪心的人。”叶扬天自嘲。 又或者。叶扬天觉得自己可以去面对这场地震造成的后果,如果有必要。他能够在灾民面前下跪乞求原谅----他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讽刺:他想到的是“必要”,他认为灾民并不需要某个人跪下,而是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及时搭建的过冬简易房屋、御寒地衣物、食品物资等等;如果这些都已经齐备了,灾民们才会想到谁该为灾害负责,谁该站出来下跪。 人,总得先活下去,然后再考虑其他。 这种从马斯洛的“五段需求学说”开始思考的习惯他很小就养成了,他也明白这有时并不准确,可这早已成为他做事的标准。尤其是这一次,还给了他毫无理由地约战董双一个最好的理由:自我实现。 叶扬天要通过与董双的一战来找到自信。作一个大罗金仙太难,需要自信。 他没有因此觉得害怕----早跟董双打过几次,不欠这一回。而且恐怕今后还会再打。两人之间的战斗,或许现在才只是刚刚开始。 他的脑子里没有考虑过失败后的后果,他觉得对于这种毫无把握的事情是不需要多想地。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 12月14日,零点。 两个人影急匆匆地掠过了雪拥蓝关前青龙的头顶,青龙察觉了,抬头去看,认得那两个人都是自己惹不起的,身子轻轻抖了一下,把头埋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雪拥蓝关倾颓以后,看守联接青云门与珉山地门户地这条青龙一直还算恪尽职守,珉山中一旦有什么动静往自己这边来了,它就会打起精神。 但今晚它决定:睡觉! 过了一会儿,青龙还没睡着,它的头顶又飞过去几个人,这些人明显比刚才那两个小心多了,遮遮掩掩地,仿佛生怕惊动了青龙。 青龙没搭理他们。 又过了一会儿,青龙还没睡着,它地头顶继续有些人影飞过,人数多了些,行迹也更加小 青龙有点儿郁闷,把头埋得更深,什么都不管。 又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总之青龙就是还没睡着,接二连三地有人从它头顶飞过去……青龙烦了----青云门里这帮兔崽子们约好了耍龙玩呢?怎么今天就不让老子睡觉了呢? 珉山之中群峰连绵,也有湖泊、山谷、河流、小溪,因为从没人在这边常住,这些地方也就没有名字,只统称作珉山而已。 叶扬天和董双现在就飞到了一座极低的山谷里,山谷四面全是高峰,无路,谷底没有树木,只生长着一片两人多高的野草,野草或者有名,但两人都不知道,他们站在野草的叶尖上,对面而立。 “这里挺好。”叶扬天笑了,“清净,就算有人来找,一时也找不到。” “小叶子,反正俺说了要打你,那就让你自己选地方。”董双的笑容里透出朴实。 “你累不累?”叶扬天歪着头问,“换了是我整天装成这样,就算不累死,也会因为自己讨厌自己而去上吊。” “装?装啥?”董双愣愣地,“小叶子,俺听不懂。” “对对对,我错了。”叶扬天很诚恳地认了错。 然后亮剑! “其实俺早就想说了,你这口剑好啊!”董双瞪着眼,脸上一副艳羡的神色,“不过俺看着这剑怎么这么眼熟?小叶子,别不是你偷俺的吧?” 叶扬天叹气,一剑刺出! 在新疆公安九处的训练场闭关时,叶扬天练的是如何应对各种现代化武器,成果……反正是他刚出关就被狙击手把自己的胳膊打断了----可除了断臂之外,他毕竟有些收获。 周星驰的《功夫》里照搬老派武侠小说里的陈腐台词,说什么“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这或者也是叶扬天闭关的一个收获。对于子弹,他最头疼的就是一个“快”字。 所以现在他很快。 接连几剑,如清光泻地,竟把董双逼了个手忙脚乱----董双没拿兵刃,那柄曾被他常拿在手里的折扇也不知哪里去了,空手不好格挡,便只能躲。 叶扬天步步进逼,他的剑法是从吕洞宾处得来,本来犀利之外还带着三分飘逸出尘之气,可在闭关时,他将剑法改了:出剑就是打架,动辄牵系生死大事,舞得那么潇洒有什么用处?只要够快、够狠,足矣! 第六十九章 这年头,决斗不需要理由。(下二) 莫邪剑在夜空中划出无数道光芒,似有无数闪电平白亮了起来,交织成一张大网,把董双笼罩其中。 “嘿……嘿……”董双倒吸着凉气,身子接连后退,终于闪避不开,迫于无奈,一矮身,沉到了野草丛中,疾奔数丈,跳出了圈外。 原本两人都是轻轻踩住了山谷中的野草叶尖上,倏忽进击,也没用任何法术,董双矮身躲避虽说不上有什么不对,毕竟狼狈,该算输了一着。 见董双退开了,叶扬天也不再追,横剑在胸,冷然一笑,“董双,你说你打得过我,可你知道,我也长本事了!” 按理,此时董双该张口结舌,或者感觉大失面子,恼羞成怒,愤然出手反攻才对,他倒好,眨了眨眼,问,“小叶子,那个啥,你都长什么本事了?” 结果是叶扬天大失面子----多少回了,还不接受教训:他就不该跟董双说话。 “善摄生者……入军不被甲兵!”董双趁叶扬天愣,忽地口中念念有词,是《道德经》第五十章中的句子,大约说的是“善于保护生命的人,进入战阵,也无须披坚执锐”。 念完,董双身上猛然腾起一团明黄色的神光。 “嗯?”叶扬天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见董双不躲不闪,直冲过来,双臂挥舞,竟然直接向莫邪剑上格挡过去。 “噗!”叶扬天顺势挥剑,正好斩在董双的臂膀。 宝剑卡在了神光之中,未能入肉。 “怎么……回事?”叶扬天未及反应,胸膛上就挨了一拳,拳势沉重,把他打得退了三步,接着一阵胸闷,险些吐血。 再看董双,周身神光不灭。双臂直上直下,势若疯虎,合身扑了上来。 “看剑!看剑!看剑!”叶扬天慌了,再度展开剑法,想着从武侠小说里看过的人身要害、大,一剑剑刺了过去----错开被董双双臂格挡开的,董双的咽喉、肩井、檀中、小腹,接连中剑。 可董双没事儿。 他身上的明黄色神光仿佛是一层柔软的甲胄。莫邪宝剑虽利,却刺不透,全被挡在外面了。 “这怎么回事儿?”董双的攻势极猛,叶扬天来不及细想,连连退后了几步,把宝剑展开形成一道光幕,护住全身。暂避锋芒,观察董双的动作。 自打董双周身神光一起,他的双眸似神智全失,口中呼呼嗬嗬,横冲直撞。也不顾叶扬天有无破绽,更不管自己是否被叶扬天刺中,只是抢攻不休。 “嗯,眼熟。”叶扬天袖子一甩,脚不沾地在野草叶尖上来回奔走,一面躲闪,一面暗暗点头。“这种打法我听说过----对,狂化!” “可不对啊,董双这小子不是神仙吗?怎么?他还有半兽人地血统?这不乱了吗?”立刻,叶扬天就为自己的想法哑然失笑。 但叶扬天的设想至少是沾边,董双的攻势虽猛,可毫不灵动,一上来叶扬天虽然吃了亏,等到他定下心神,也能化解。 两人就这么翻滚斗来,山谷之中。唯剩剑光漫天,还有董双的呼喝狂吼。 半晌,趁着董双没有留神,叶扬天断臂的袖子忽然动了动----等他展动身形再度进击的时候。原来所在的那片地上地草叶。忽然矮了几寸。 与此同时,叶扬天把剑气逼了出来。 莫邪宝剑的剑光大涨! 以剑气破神光。这是叶扬天的打算,他以为所谓“神光”大概是有质无形,宝剑不能刺入,但剑气却未必不成。尤其是董双现在差不多神智不清,正好,“趁他病,要他命”! 可董双是借了《道德经》中的句子腾起神光,“神智不清”?安不到他的头上。 “小叶子,你别说俺欺负你,俺知道你能让断了的胳臂长好,你还偏耍个性……”董双忽然笑了,竟不再硬接剑气,也收敛了神光,身子一歪,险之又险地躲过剑尖,一拳捣向了叶扬天的左肋! 叶扬天一惊,大呼上当! 断臂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好好适应,一路剑招施展下来,身体左侧露出地破绽颇多,只是董双似乎与他差不多,虽有本事,却不是习武起家,直到现在才抓住了机会。 软肋,也是人体要害之一,这一拳如果捣上,叶扬天怎么可能讨好? 可就在董双的拳头将要打上的时候,叶扬天左臂空荡荡的那条袖子猛地一抖! 一团草叶从袖口里面急射出来! “哎呀!”董双毫没想到,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挨了个正着,神光不再,他竟被打得满脸开花……那个……满脸长草。 人说武林高手飞花摘叶都能伤人,何况大罗金仙? 两人这一回是斗勇,亦在斗智,董双的招数固然出人意表,可叶扬天也早留了这么一招后手。 董双破了相,整张脸上全被草叶击中,入肉数分;两只眼睛紧闭,几片草叶竖直立在眼皮上,大约是射透了。 叶扬天得理不饶人,进手一剑,自下而上,要挑破董双地小腹! 董双不敢睁眼,耳边听到风声,什么也不顾了,身子直直的拔高了,猛往天顶冲去! 叶扬天紧紧随着董**了上去,手上剑势不变,只是两人度相仿,剑招也已经用老,因在高飞,逼不出剑气,一时之间却赶不上。 两个人就这么直接冲天飞了……一道闪亮的剑光直冲天幕。 然后…… 过了很久,很久。 叶扬天先从天上飞回来了----一边往下落,他嘴里一边念叨,“有这么玩的嘛?就为了躲我一剑,这小子居然都窜到平流层上去了……” 有过一回登月的教训,叶扬天知道天上的卫星不是吃闲饭的,再往上跑,势必又会弄得满世界大乱一场,这几天国内生地事情太多了,他当其冲,却不好再添乱了。 “平流层?那是啥玩意儿?”董双也飞了回来,脸上还带着不少草叶,伤势不轻,但眼睛却睁开了,很占理似地反问叶扬天,“俺不往上跑?不往上跑你就把俺开膛了!不跑行吗?” 叶扬天无语。 “小叶子,你这招……”董双还不算完,心有余悸地追问着,“你这招叫什么名堂?” “这个……”叶扬天犹豫了一下,挺起胸膛,“野草迫击炮!” “啥玩意儿?”董双翻了白眼。 第七十章 这年头,让你飞升,你就飞升。(上) 月斜西山,珉山中这一场已斗了一个多时辰,除却两人打斗的范围大了些,还往上冲过一回平流层,这场斗倒更像是哪儿的两位武林人士的决战,几乎不沾大罗金仙的仙气。 两人都没提到决战的理由,好像本该如此打这样一场糊涂架。这里地处偏僻,但并非没有观战的,在山谷四面的高峰之上,早影影绰绰地藏了不少人,自然,这也瞒不过叶扬天、董双两人,只是他们似有默契,都视若不见。 两人又动了。道门的兴衰了啊……几位以为是叶师能胜,还是寒门那个孽种占得了上风?”青山真人运足目力,注视山谷中缠斗的两个人影,像是唯恐天下不乱似地问。 “青山老儿,你不说话,没人拿你作哑巴。难道《道德经》还没抄够?”一边有人冷冷接口----却是玄心门的天涵子。 他本来跟随叶扬天去了jn,但没能陪同往新疆去,自青天真人飞升以来,他又妒又羡,且自怨自艾,颇闹了些不符身份的笑话;不过玄心门门下与他还有联络,飞剑传书几次往还,也能知道青云门中的大事,这一回叶扬天再临峨嵋,号召天下道门驰援新疆。他一早就得知了,便匆匆赶了回来。 天涵子是一门执掌,既然回来,再有什么动向也瞒不过他,叶扬天与董双一旦动身,他就与众人一同赶来,隐身在半山一片树丛之后观战。 这里共有四人,除了青山真人和天涵子。还有当今青云门的掌门青月,以及一个白鹿洞的长老:袁达透----白鹿洞全体去了新疆,袁达透却因为最早与叶扬天相熟,自告奋勇留了下来。 其实,各大门派大都在青云门中留了一到两名人手,也是为的传递消息,如今他们大都到了这座山谷周边的山峰上观战。间或议论。 青山真人说这一战将决定天下道门兴衰,大约会深得人心。 叶、董二人约战,实在等于昭告了天下:神仙也有派系,大家内讧了----至于董双其人,道门也不敢不认他的身份。 若叶扬天胜。那道门奉叶扬天为主再无滞碍,理所应当地按照既定步骤走下去,早晚各派出世,壮大门户;若董双胜……那会如何,倒是谁也说不清楚。 道门多数倾向于叶扬天,来自凝碧崖的六十一派立场虽说不上多么坚定,但也不好说他们接到地那封天旨便是出自董双的手笔。更多了几分彷徨。 话说回来,在这里藏着观战的几位的确称得上叶扬天的铁杆亲信,立场自不用提;天涵子之所以对青山真人毫不客气,却只是因为无论叶扬天或董双,都明摆着与青云门关系不浅,他的玄心门怎么也隔了一层的缘故…… “天涵道兄,小老儿怎生得罪你了?”听天涵子提到在书剑阁内罚抄《道德经》一事,青山真人便气不打一处来,早先,纵然纸笔俱都重若千钧。他抄一遍却也能够抵上一年修为;可不过抄了数十遍后,这种好事儿竟没了,他又不敢不继续抄,五百遍的《道德经》再加上五百遍地《诗经》。让他吃足了苦头。 “众位。莫要斗嘴,我等还是静心观战。叶师神通,定能出奇制胜!”袁达透插口,他对叶扬天充满信心。 “叶师当然能胜!”天涵子嘿然冷笑,道,“也不知是哪里的失心疯收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弟子,难道还能强过了叶师去?” 这句话,却是把整个青云门都得罪了。 “哈哈,董双正是寒门的弟子,小老儿听他师父说了,不论如何,她只认董双是自己徒弟----徒弟当然得听师父的话,纵然是到了天上,这却也不错!天涵,你那玄心门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满门弟子都憋在寒门?”青山真人不肯饶人,反唇相讥。 “哼!”天涵子继续冷笑,“师徒?青山老儿,你再当面去对董双如此说话啊,贫道借你个胆子!” “我……”青山真人涨红了脸,头一回被天涵子噎住了。 “众位,收声!”久未开口的青月真人忽地手指山谷,惊道,“叶师……用了大神通!” 叶扬天与董双久战不下,心里焦躁,果然打算要动真格的了。 “董双!我今天就是逼,也得把你地原形逼出来!”一声断喝,叶扬天将莫邪宝剑祭到空中,身一摇,就要现出大罗金仙的法身! 董双究竟也是天上的神仙,可叶扬天拿不准他到底是谁,是否也像吕洞宾那样是自己听过的有名有姓的人物----只要逼他也现出法身来,就算他再装傻,也看得出他到底是谁! 万一他是二郎神跟前那条哮天犬,叶扬天就打算扔块肉骨头出去。 他已经开始在为今后打算了。 大罗金仙,法身现。叶扬天往前踏出一步,身量就已高到了与群峰并列!瑞气升腾,金光千道,竟把暗夜里地珉山照得如同白昼! 群峰之间,有不少人影立刻现了出来,有脑子不清楚的还战兢兢虚怯怯地躲闪趋避,想再藏身暗处,但大都当场跪拜,意态虔诚----修道之人,怎能不拜神仙? “董双,你……看剑!” 手一招,叶扬天将刚才祭出的莫邪宝剑执住,宝剑有灵,早变得与法身相应,剑上也腾起青光招摇,映得满山皆碧。 剑尖所指,正是傻呵呵地抬头瞪眼往上瞅的董双。 “俺娘唉!”董双**上着了火似地猛地跳了起来,却不迎战,更没依样画葫芦也现了法身,却像是要逃。 “敢尔!”叶扬天哈哈一笑,群山震动,惊飞无数宿鸟----任珉山是天灵福地,多奇禽异兽,也全都俯贴耳。 那惊飞的鸟群飞不出三丈,纷纷掉落下来,尽有被笑声震死了的。 又随着叶扬天的一喝,莫邪宝剑青光展动,已把董双罩住了,董双急急乱跑,却始终脱不开那片青光。叶扬天断掉地左臂早长了出来,便直接伸到青光之中,硬生生把董双攥在了手里。 只像是某个**伸手抓住了乱飞的小虫。 第七十章 这年头,让你飞升,你就飞升。(中) “董双,你再不显露你的底细,看某把你捏成齑粉!”叶扬天冷哼一声,左手一紧。 “哎哟!啊哟!疼疼疼疼……”从叶扬天左手拳头里,传出了董双的惨叫声,叶扬天充耳不闻,拳头又攥紧了几分。 这份狠劲,实在有些不像他了。 现出大罗金仙法身后,视角与思绪也尽皆一变----这原是叶扬天知道的,吕洞宾曾多次对他说起要有神仙的自觉,指的便是这时的情形。 如果有人现在对叶扬天问起新疆受灾种种,怕他会嗤之以鼻也说不定。 天地不仁,神仙不讲慈悲。 那些观战的道人看到此幕,心中都是惊疑参半,惊的是叶扬天神仙手段,果然了得,这是真的要把董双捏死了!至于疑问----若是董双真就这么被捏死了,那他……到底是不是神仙? 啊,俩大罗金仙打架,一个把另一个捏死了? 真要出了这种结果,说出去还不够人笑的。 便在众人惊疑之际,山谷之中的情形又生变化。叶扬天的眉头皱了起来,紧握住董双的那只左手忽地一抖! “咝……”叶扬天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左手就松了。 董双从叶扬天的手心里跳了出来,全身完好无损----只在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亮红的光点。 “这是……”叶扬天惊诧之极。 那个光点离他也近,他现自己居然认识。 “小毕方!” 跟着叶扬天的惊呼,那光点中传出了清越的叫声:“毕……方……” 渐渐地,光点略微暗淡一点儿了,露出毕方的真容来,它体形不大,顶多与人手掌相仿,只有一只独脚,浑身长青色羽毛,羽毛上杂糅了些火红的亮色。长喙雪白无暇,双眸有神,小翅膀上下扇呼着,透出几分憨态,好像对自己怎么来了这里颇为不解似地盯住了叶扬天看。 叶扬天恍然。 大罗金仙的法身差不多像是能够运用物理力量的“精神体”,有形无质,却不会被等闲手段伤到,董双在他手心里也弄不出什么花样;但毕方乃是神鸟。天生兆火,火为神火,当然能够灼伤法身的手掌。 这也罢了,叶扬天最闹不懂的是:这只小毕方似乎自己是见过地!被吕洞宾二次度化成仙时,他曾经与吕洞宾斗法比剑,立意是要在青云门内立威,也从西昆仑召出了一群火鸦助战。其中便有一只最小的,当场变成了毕方----那只小毕方明明还把自己当成了主人,虽然后来还是跟着吕洞宾走了,却是万般不情愿,有时自己想起来也觉得可惜。 怎么在这儿又碰上了?再者。怎么可能是被董双给召唤出来了?难道这只小毕方不是自己那时遇到的? 叶扬天刚一疑惑,小毕方却认出了他,扑扇着小翅膀飞到了他的脸前,一面撒娇似地用雪白长喙去轻轻啄着叶扬天的面颊,一面嫩声嫩气地叫着:“毕……方……” 大概小毕方是在责怪叶扬天为什么变得这么大,让自己差点儿没认出来。 叶扬天爱怜地伸出一只食指,叫小毕方落到自己的指尖。面上浮起微笑。 “凭啥哩!是俺从西昆仑叫来的小毕,小毕咋跟你亲?俺还要叫它烧你,它咋就……凭啥哩!”董双傻了眼,在半空中捶胸顿足,大为不平。 “董双……”叶扬天眯起了眼睛,开口责问道,“你跟吕洞宾,是什么关系?” “吕洞宾?”董双一呆,忽然像是苦恼起来,双眉皱成了一个“川”字却没回答,只一个劲儿地嘟囔,“吕洞宾?吕洞宾?” 叶扬天诧异地望着董双,忽然想起来董双也说他看着莫邪剑眼熟。干将莫邪。雌雄双剑,那是吕洞宾的招牌。若说董双是天庭神仙下凡,自会认得,可他现在地这副苦恼模样怎么也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 难道董双的言行不完全是装作?他并不是在“装傻充愣”? 但叶扬天同样见过董双精明的时候,这点儿疑虑便瞬时烟消云散了。 叶扬天微微侧身,将口袋中的牛包子拿出来,又把指尖上的小毕方放到牛包子的犄角上,轻轻一推,让牛包子带着小毕方到了身后地山上,接着转身,便又一声断喝: “董双,别再装了!有什么如意算盘,你尽管使在明处!” 话音未落,叶扬天依样画葫芦,又伸手出去,要再度将董双攥住!---- 天下拢共没有几只毕方,他董双再有能耐,还能召出第二只来不成? 董双却只顾了低头苦恼,叶扬天的断喝也没让他警醒,又被抓了起来。 出乎意料地顺利,让叶扬天更觉诧异了:怎么看董双也该是天庭神仙,他居然在大罗金仙法身面前也不知道防备? 当年美猴王在花果山上扯起“齐天大圣”的旗号,灌口小圣二郎神下界斗他,现出万丈法身,孙悟空也只得变化得法天象地,这才打了个不分胜负----董双何德何能?居然就如此掉以轻心? 脑中只一闪念,叶扬天照旧把拳头攥紧了。 但这一回董双倒没有呼痛,却从叶扬天的左拳里悄无声息地散出了几缕黑烟。 黑烟! 叶扬天张开了手掌,掌中空无一物;而黑烟缕缕聚到一起,又化成了董双的模样----他还是刚才那副苦恼地神色,对于刚才生的事情恍若不觉。 不独叶扬天,周围山峰上观战的道人也都包括在内,尽皆大惊! “这……这算什么?”叶扬天喃喃自语:董双的这种变化之术倒也罢了,可为什么偏偏是黑烟? 大有邪气。 “青山!你们青云门是收了魔头当徒弟?”半山腰的树丛间,袁达透一把揪住了青山真人的领口。 “这……”青山真人满头大汗,连声道,“不对,不对……董双他……他怎可能是魔头?” 天涵子一声冷笑,斜斜的乜了青山真人一眼,不说话,但神态之中显是不以为然。 “不可能。”青月真人缓缓地开口说道,“贫道在此打下包票,董双其人或者是天上哪位仙师临凡,于寒门之中暂且潜身,但绝与魔头无涉。” “哦?那他这番手段竟不是道门魔头之征?”青月真人地话分量不轻,袁达透松开了青山真人,面上却还是大惑不解。 “这……”青月真人叹了一声,“袁道兄,总之贫道以寒门历代祖师名号起誓,董双绝非魔头。袁道兄若是不信……” “贫道信了。”袁达透的性子再愣,也不愿让白鹿洞与青云门交恶,青月真人以掌门之尊用祖师名号立誓,他不敢不信。 董双身化黑烟的模样实在是与传说中的“魔头”太像了。 “魔头”一说,与佛门的关系说不定还更近一些,释迦牟尼当年在菩提树下参悟佛法,成佛之前就遭了天魔侵扰;无论魔头化身如何,本体却都是黑气狰狞;道门里也有魔头的说法,提得虽少,但更是大敌----千载之前,破空而来的烨夙老怪,便是“域外天魔”! 要是好死不死,董双原来竟是魔头之属,那青云门可就成了道门的公敌----青月真人抬出祖师名号来,也颇有些不得已。 再说,旁人不知道,青月真人可清楚得很:前任掌门青天真人飞升就是董双从中促成的,如果董双是魔头,青天真人去了哪儿?魔界吗? 那青云门里不就是一窝魔崽子了? “早说你小子不是好东西,天魔解体**?嘿……”叶扬天哪里知道这其中的曲折,他地顺风耳把旁边山峰上众人的议论都听清了,顺口就嘟囔了出来。 他现了法身,身比山高,纵然小声说话,依旧是黄钟大吕之声,有谁能听不见? 于是袁达透再度对青月真人、青山真人怒目而视,两人不禁愕然,却毫无办法,对视一眼,只得幽幽长叹。 这时,叶扬天又与董双斗了起来。 大罗金仙法身既现,周身神光升腾,再有莫邪宝剑的剑气青光,两边都把董双罩住了,纵然他能为再大,一时之间却也没有办法,只得把身子化成黑烟,在山谷中来回冲荡;偶尔叶扬天以宝剑扫过黑烟,黑烟便是一颤。 但时间一久,观战的众人就都看出了毛病:董双化成地那道黑烟灵动之极,即便被莫邪剑斩上了,也竟似毫无损伤,黑烟地范围反倒更大,也更加浓了。不过半刻,黑烟已经快要弥漫半个山谷 如果再继续打了下去,恐怕早晚黑烟凝成董双时,便会跟叶扬天的法身大小相仿了。 第七十章 这年头,让你飞升,你就飞升。(下一) 四面山峰上,议论之声纷纭,而袁达透望向青月、青山二人的目光也愈严厉。 “罢了!罢了!”青月真人忽地望天叹了一声,转头对青山真人说道,“师兄,本门道统……恐怕要拜托你了。” “掌门师弟?”青山真人一愣,随即明白了,脸色大变,赶紧道,“不可!” 但他话未说完,青月真人已飞身出来,投向了山谷之中。 与此同时,叶扬天却神色一整,收了莫邪剑,双手掐诀,道了一声:“疾!” 烈焰喷薄而出! 焰色青白----是三昧真火。 久战不下,叶扬天早已焦躁,董双化成的黑烟愈来愈盛,他岂看不出?三昧真火向有涤荡魔气的名头,他要用火势逼住了黑烟----生生把董双炼化! 大火一起,董双化成的黑烟果然凝滞起来,不敢直接接触火焰,慢慢地围拢到了一处。不过,这时黑烟已然占了山谷之中的大半规模,虽然被三昧真火围在其中,一时却也没有消弭。 三昧真火出来,在旁边山上的小毕方立刻雀跃兴奋起来,“毕方!毕方!”地叫了几声,居然也喷出了一道火焰,直入三昧真火,意图助阵! 小毕方喷出的神火是金黄色的,势头不大,半天才在三昧真火的边上镶了一道黄圈;但董双化成的黑烟似乎极怕,一被撩到,便向内缓缓收缩。一路看中文网 山谷之中,腾起熊熊烈火,青白色的火焰夹杂着金黄色的火苗,围了一个大圈,黑烟还欲外逃,随着叶扬天一声叱咤,火焰烛天,在上空围拢。竟似变成座占地数十亩的蒙古包,还兜底直铺了过去,四面八方,严丝合缝。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趵突泉,那尼姑用火把我弄了个手忙脚乱,今天我也玩儿火烧人了……”看着火势大张。董双化成的黑烟在内冲突不出,叶扬天心中微微一乐。 可青月真人此时也到了山谷里面,立到了那团火焰之上。 “董双!你这逆徒!本门掌门在此,还不过来跪下听候处置!”离火焰范围过于近了一些,青月真人的须俱被撩得焦了,他也不顾,只把青云门的护身之法施展出来。周身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芒,大声疾呼。 “董双!你忤逆师门,不敬仙师,于本门道法之外兼修旁门左道!三罪历历俱明!我以青云门第三十七代掌门之身颁下令旨!便在此刻,我将你逐出门户!并追回本门道法!”不等董双答应----也不管董双此时还能否听得见。青月真人立刻又呼喝出来,疾言厉色,尽显一派掌门风范。 三昧真火更烈了,青月真人当空而立,刷地撤出了宝剑,水蓝的道袍被青白、金黄地火苗照着,炎风之中。一脸肃然。 叶扬天没在意。 对于青月真人他接触不多,此时大罗金仙法身既出,在他眼中青月真人也不过是个凡间道门里的小小掌门而已,至于将董双逐出门户云云,也没让叶扬天有所反应:董双与他对等,又岂是哪个凡间的门派可以羁绊得了? 可青月真人却不这么想,他向叶扬天很恭敬地行了一礼,再没说话,身剑合一,居然往三昧真火之中疾疾地扑了下去! 道门中并非没有运使三昧真火的法门。可大罗金仙的三昧真火又怎么是普通道门中的人物能够抵挡承受得了的?任凭青月真人修为再高,这只是飞蛾扑火! 叶扬天微诧,还未反应过来,火光已淹没了青月真人的身形。而四面地山峰之中。立刻响起了一片低沉的讶异与叹息声。 青月真人……竟是蹈火以殉! 只怪董双的招数实在是邪气太盛,四面群峰众目睽睽之下。这又遮掩不住。如果董双早早地将身份挑明说自己正是天庭神仙那也罢了,偏他就是不说----纵然道门中人心知肚明,现在只怕也有人会不信了。 换句话说:青云门董双乃是魔头的传言只怕不免青月真人既是掌门,就绝不能容这种谣言甚嚣尘上!他只好让青云门与董双划清了界限。 青月真人深知单是如此还不足以取信天下,他刚对袁达透以本门祖师名号起誓,却依旧招来了怀疑的目光,那……就只剩了以掌门之身蹈火为证! 说要在董双身上“追回本门道法”,力有不逮,那便以死明志! 大火,并没有因为吞没了青月真人而有半分的动摇。就像在无边无际的湖面上轻轻放上了一粒沙子,沙子沉下去了,而湖面不会兴起风浪。 青月真人以一身之死,证了青云门地干净。 有他这一番举动,董双的身份为何,是神仙还是魔头,已不重要了。 叶扬天思忖半晌,大体明白了青月真人的用意,纵使是大罗金仙,心头也不由感赞;但三昧真火何等了得,就是在青月真人投入其中的那一刻就撤了也来不及,他只好望着火焰微叹而已。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火更撤不得,否则青月真人岂不白白丧了性命! 他决定了:这一回也不顾任何后果了,非得把董双炼成飞灰! 三昧真火或许比不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可董双也不是齐天大圣----普通一个神仙,能有多大地神通? 可就在叶扬天下定决心时,火焰围成的这座“蒙古包”里突然有了异动。 一个极大的凸起从火光里突出来了,不用仔细分辨,正是董双的脑袋! 董双的容貌没有变化,他缓缓从三昧真火中立了起来,身量与叶扬天的法身相仿,也是身比山高,头与天齐! 他周身没有神光腾起,将大半个山谷围在其中的三昧真火还把他罩在里面,但只是淡淡地一层,火焰缭绕,反衬得他更加威势十足。 就像是个……火神! 董双终于现了法身。 叶扬天深深地打量他,认不出究竟是哪位神祗。 成仙后,叶扬天也曾收集各类神仙评传,看过无数绣像,下意识地觉得但凡是天庭神仙,他见到了该都能认得出才对;但董双的模样却让他不敢妄下断语了。 本来董双的模样就不难看,眉目清秀,隐然出尘,还颇有几分潇洒气质,只是他往往开口就是土腔,神态也呆呆愣愣的,把良好的印象冲淡不少;这时他法身显现,再看去竟真的很……叶扬天得承认:单就扮相来说,董双或许比自己更像是神仙。 当然这不是重点,让叶扬天愣的是他看着董双颇为眼熟,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哪儿见过,人名仿佛就在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说不出。 第七十章 这年头,让你飞升,你就飞升。(下二) 董双从火光中展开了手掌。 离开他的手掌三尺高处,有人呆呆地站着,神态惘然,似浑不知身在何处。 青月真人。 青月真人没有丧生在三昧真火之中,他居然被董双救下了! “青月,你很了得。”董双微笑道。 “贫道……我……”青月真人在董双的手心,抬头望着,张口结舌。 “你将我逐出青云门?”董双哈哈大笑,“青月,你把我逐出青云门?” 话声刚落,董双把托起青月真人的那只手轻轻抬了一下。 青月真人周身竟猛地腾起了一片神光! “你把我逐出了青云门啊……”董双还在大笑,随着他的笑声,天顶月色收敛,忽地一束明光射下,罩住了青月真人。 “走吧,走吧。”董双注视着那束明光和明光里的青月真人,口中喃喃,“你也走吧。” 青月真人身上神光大盛! 天地大震! 山谷之中,被叶扬天祭出的三昧真火烧毁的野草在一瞬间全部重新生长出来,草叶更加青翠欲滴。 珉山里的奇禽异兽,还有各路树精花妖,就在这大震之中拜伏了下来。 四面群峰中的道门诸子神色激动,早有人跪倒在地,连声称颂。风已停。 从极高极高的天顶,从那束明光之中,隐隐传来了美妙的旋律,似是仙乐,引人去听,却听不真切。 三百年,道门飞升第二人。 青月真人缓缓地往天顶飞去,但他神情复杂,向往、欣喜、不甘、不忿、喜怒哀乐,竟同时在他面上浮了出来。 “一生俯拜群仙。贫道不愿去。”嘴唇抖动几下,青月真人念出了这样一句。 董双不答,转身,负手。 明光里,青月真人上升的度骤然加快! “不愿去就别去!”蓦地,一声大吼。 叶扬天急了----管什么大罗金仙尘心不动,他就是急了。 早先没能阻止青月真人投入三昧真火中送死,他已经有些自责。如今这架势摆明了是董双强逼青月真人飞升上天,他不能再坐视不管! 身形展动,后先至,叶扬天用出了自成仙以来最快的度,拦在了天顶射下的明光里,双臂大张,就要把青月真人拦截下来。 青月真人上升的趋势不受自己控制。却明显伸出了手,是想要拉住了叶扬天。 “叫你飞升,你就飞升。”淡淡的声音,是董双。 他的动作比叶扬天又快了一分,从底下拽住了叶扬天的脚踝。就往下一扯! 叶扬天反手撤出莫邪剑,弯腰顺着自己地小腿往下削,去找董双的手腕,董双不接叶扬天的招式,松手,退后。 可叶扬天这一弯腰,青月真人已直直的飞出了珉山! 他还待顺着那束明光上飞再去阻拦。但那明光一闪,不见了踪影----青月真人同样不见了。 “神山昆仑!”叶扬天狠狠地挤出了四个字。 从吕洞宾处听过,但凡飞升得道者,必定要经过神山昆仑接引,那束明光之中颇有古怪,青月真人此时怕是已经到了昆仑山上。 他就这么飞升而走了! 白日飞升! 那个……白夜飞升…… 董双竟有这般的本领----他竟只轻轻一托,就让青月真人飞升了! 再也无人怀疑董双或许是什么魔头了----且不说如今董双已经现出法身,他举手之间送青月真人飞升之时的天地异象更能说明一切。 送往魔界? 开玩笑?要是去魔界,那不得阴气惨惨,鬼哭阵阵?哪里可能有这种万兽拱服、群妖拜、生气勃勃。仙乐飘飘的吉兆? 可是,青月真人的飞升又实实在在地过于与众不同了些。 数千年间,道门中何曾出过此等事情?---- 与早先青天真人飞升地境况不同,青月真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天上去了;而在此之前。他刚刚以掌门身份把董双逐出门户。 再有。青月真人飞升之时还有另一位大罗金仙阻拦,尽管没能拦住。 这到底该怎么算? 叶扬天在心中快地打着算盘:青天真人、青月真人。至今青云门中已飞升走了两人,除开董双便出身青云门这一点外,这两人最大的特点便是跟自己走得近了些。 就算叶扬天此时心态然物外,也不由觉得董双实在是欺人太甚! 然而眼下的局面却的确难以化解。 叶扬天心中升起了董双不好力敌的念头,三昧真火没能困住董双倒也罢了,因缘宿命的天敌终究不会这么容易解决,自己早就想过要打持久战了;硬要给现在这一场决斗找个理由,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重拾信心而已,胜负之数并不重要。 但若是就这样收手,董双可就在道门中建立的权威----强过自己地权威。 在往日,叶扬天或许并不会在乎,按照大罗金仙的心态,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牵扯到了董双,事情便不同了。 这是两个神仙之间的战争。 那……该如何是好? 事情往往是因为某些看来并不重要的人点燃了导火索,叶扬天还没考虑清楚,便又有人凑了过来。 是白鹿洞的长老:袁达透。 “你……董双!”袁达透从一侧地山峰上跳出来了,他御风飞到董双的面前,手指董双的鼻子,须眉皆张,脸上肌肉不住地抖动,已是怒到了极处----他也不管董双是不是神仙了,大吼,“你竟如此忤逆!” 青月真人飞升。心中愧疚最深的不是叶扬天,而是袁达透。 如果不是他对董双的身份产生疑问,青月真人便不会以身蹈火,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会生。 袁达透的脾性暴烈,与叶扬天接触得更早,四十八派大闹云山三十一中时,就是他用幻术化出了“烈焰正气”,把事态搞到了不可收拾;所以。他一方面对青月真人愧疚万分,一方面更对叶扬天“忠心耿耿”,这些凑到一起,便成了对董双地泼天怒火了。 他把“忤逆”二字用在董双身上,自以为是合适不过。 可董双为何会在乎他的话了? 董双转回头来,冷冷一笑,“你是何人?” 问这一句。算他给了袁达透面子。 “白鹿洞,袁达透!”袁达透不领情,接着吼道,“老子就在这儿,怎么样?董双!你……” 袁达透的话没能说完。 董双只听他报完了名字。便对他将手一招。 接着在袁达透的身上就也升起了异样的白色神光! 天顶又射来光束。 “呃……”袁达透万想不到事态竟会演变如此,连句话都没说全,居然就轮到自己飞升了?他亡魂俱冒,待想再说什么,可又有什么能说得出? 他就只好把可怜巴巴的眼神投向了叶扬天。 与此同时,青月真人飞升时所显的异象再度重演----珉山今天算是热闹,奇禽异兽们刚开始活动。飞了走了没有几步,又趴下一回。 叶扬天只得再去阻拦袁达透的飞升。他也并非甘愿,实在是袁达透地眼神过于可怜了点 不出手不成呀! 这一回,叶扬天学了乖,刻意提防着董双过来抓自己的脚踝,早先一步还祭出了莫邪剑在周身围绕防备。 但董双地举动更加出人意料。 他的行动也快,只在迎上了莫邪剑时,轻轻吹了一口气。 莫邪剑居然就顺着他这一口气往旁边飞开了----它躲开董双了! 董双又抓住了叶扬天的脚踝。 叶扬天没了去削董双手腕的宝剑,只得灌注全身修为,想要牢牢定在空中。只要拦得住袁达透一刻,就算成功! 没能成功。 叶扬天只觉脚踝上传来地力道大得异乎寻常,身形怎么也定不住了,他竟被董双硬生生地甩了出去! 好在他临机应变。没有多管董双。反在百忙之中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袁达透。借着被董双甩出去地当口,也把袁达透往外一摔。 叶扬天想得挺好,袁达透怎么也是白鹿洞的长老,被这么硬摔出去了也未必会受伤,可就脱离了那道从天顶射下来地光束----只要飞升不成,就算扳回一城。 袁达透被狠狠地摔到了一边,正撞上了山谷旁边一座山峰的峰顶。 这要怪董双下手时破坏了叶扬天的平衡,让叶扬天摔得歪了。 “嗷”地一声惨叫,袁达透把那山峰峰顶撞塌了,滚石垒垒,直往下落----这一摔,袁达透差点儿就受了致命地重伤。 旁边观战的道门各派人手也不禁都连连点头:果然叶师也不愧为大罗金仙,忒厉害了! 可惜,即便是这样,袁达透也没能躲过去。 那道光束似乎认准了他,顺着他摔出去的方向就拐了弯。 结果,身受重伤的袁达透头下脚上,怀里还抱着一块石头,就这么直接冲上了暗蓝的天幕。 他还是飞升了。 负责任地说,自古以来,道门之中飞升上天的,纵然加上青天、青月两位,走得像袁达透这么不情不愿,莫名其妙,倒霉加三级的人物,算是空前。 同时,叶扬天被活活气歪了鼻子----董双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呢! 飞升上天,叶扬天站在拦阻地立场上,既不能动,还要防备着与他同级数的高手,这亏吃得有点儿大。 最可气的,那道倒霉光束居然带拐弯的。 “追踪导弹咩?指谁打谁?”被董双甩出去,歪着身子靠在一座山峰的边上,有位大罗金仙朝天怒吼。 还有一位神仙也在吼。 “还有谁!”董双往四周看了一圈,把群峰之中隐藏着的各派人物都收在眼底,然后狠狠地大喝。 群峰默然。 然后,一个人影袅袅婷婷地踏空走出。 第七十一章 这年头,你不能走!(上) 叶扬天的道心乱了。 走出来的那人,是萧如云。 去新疆闭关之前,叶扬天从姜潇潇那里知道,萧如云早就回了青云门。他不傻,多少猜得到这两个女孩子之间恐怕生过了一些说不上令人愉快的事情,萧如云很可能是黯然而走。 到青云门求援时,叶扬天在人群中寻找过萧如云,但没有找到,这对他来说有些诧异与担心,再就是……有些庆幸。 因为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对萧如云有所亏欠了。 爱情这东西总是唯一的,叶扬天相信自己能够做到对姜潇潇的忠诚----可是,这牺牲了某些事情。 比如萧如云。 其实,如果叶扬天能够像董双那样举手之间便送人飞升,他很愿意帮萧如云一把;不敢说这是对萧如云的回报或是别的什么能够说清的东西,只算满足对方的一个愿望。 但眼下飞升不是一个好话题。 萧如云走出来,先向叶扬天行礼,道了一声“见过叶师”,接着,一如袁达透刚才那般,飞身到董双的面前,冷然而立。 “那个……师父怎么出来了啊?”董双刷地收了法身,憨憨地冲萧如云笑。 “住口!”萧如云柳眉倒竖,神色鄙夷,“董双,你已被掌门逐出门户!今后师父二字,你再也休要提起!” “那好啊。”董双竟立刻点了头,语气变了,很坦然地说道,“师父既然不是师父了,那俺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叫师父一声如云?说真地,俺可盼了好久……” “你……住口!”萧如云心中早有定计,只呵斥了一句,立刻转到了正题,“董双。无论你是何等身份,总归在本门受过三年教导,刚才掌门有令,要追回本门道法!我身为本门弟子,责无旁贷!” “你看剑!”萧如云进手便是一剑----取董双的咽喉直刺! 董双疾躲,一个纵身跳出老远,挠着头咋呼,“如云。你知道俺不敢跟你动手的啊……” 叶扬天在旁边看着,心里老大不快。 不用说,董双就是站在原地不动,任凭萧如云把十八般武艺施展出来,也不会伤到一根汗毛,他这一躲,反倒显得萧如云与众不同……而且。叫叶扬天更恨的是:董双对萧如云的称呼改得太快了。 这就喊上“如云”了? 什么东西! 于是他拦到了萧如云的面前----显然,这时再维持着大罗金仙的法身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叶扬天变回了原来的模样,经此一番,他的左臂复原如初。 “如云。把他交给我吧。”叶扬天向萧如云摇了摇头。 “叶师,这是寒门之事。”萧如云很固执。 “我……对于青云门来说,也不算外人。”叶扬天笑了,“而且,你知道董双应该是我的。” “俺才不是你地!”董双离着老远咋呼,“小叶子,你要脸不要脸?” 叶扬天没理会董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天大骂。 “吕洞宾你个老小子敢冲我说天有眼?就他妈这么一只眼啊?沙眼还是白内障?姥姥!虫眼!” 嗯,叶扬天语无伦次了。 实在怪不得他。 “叶师,请让如云清理门户。”萧如云淡淡地笑了,笑得叶扬天有些心痛。 “说过多少遍?我是小叶,对你,我是小叶。”叶扬天坚持着自己的说法,转身,再度对上了董双,“来。动手吧。” 他很清楚,这一回,他简直是在求败。 好歹逼董双现出过一回法身,对于叶扬天来说今天做到这样也就够了.net来日方长。他不奢望能在今天就打得董双不得翻身。 他早已认下了董双这样一个大敌,所以他不怕输----现在董双又开始装傻。那就是说这一回依旧不会打出结果。 所以叶扬天想要痛痛快快地败一场。 能够败得一塌糊涂,可以让他仰面躺在地上,对着浑身的伤痕与夜空里的星星说,“我败得好痛快。” 与董双几度交手,叶扬天终于现自己欠缺的是在董双手中的一败。 董双这样的对手之所以难缠,是因为自己从来只把他当作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若不一败,自己地潜意识或许永远不能去正视他: 打一场必输的架同样能够为自己找回自信;同时,还能够学会清醒认识自己的敌手。 再度约战,决战便在此时此刻。 莫邪剑曾被董双一口气吹开了,叶扬天不敢再用,他还有另外的兵刃----是韩雨的那柄寒雨剑。 把寒雨剑剑柄上的链子缠在自己手上,叶扬天神情肃穆。 他相信董双理解自己的意图,若他能相惜,也一定会尽情一战地。 “小叶子,俺看你这会儿还有点儿意思呢。”董双打量着叶扬天,似乎的确明白了。 “小叶,无论如何,我都会完成掌门之命。”萧如云打破了两人的对峙,还在要求着先与董双动手。 叶扬天向她一笑,“如云,你跟潇潇真的不一样。” 萧如云一怔。 “如果是潇潇,她根本不会理这儿正在生什么事情----但她却会支持我的任何决定。你就不一样了。”叶扬天解释着,“你背负地东西比潇潇多多了,你要遵守掌门的命令,你要追究你师父飞升的真相,你要帮我……潇潇简单,你稍微复杂了点儿。” “两种都好。”叶扬天摸了一下鼻子,微笑。 “小叶,你让我先问他一句。”萧如云揣摩叶扬天话中的意思,一时痴了,过了会儿才这样说。 “董双!”萧如云问,“是你累得我师尊青天飞升?” 累得! 千古以来,道门之中少有人会此厥词---- 得道飞升乃修道之人梦寐以求事,萧如云却说是“连累”! 这是把飞升看作了苦差!这是把得道升仙当成了七苦八难! 对此,叶扬天没有插口,他颇有兴趣地看着董双,想听他怎么回答:董双收法身后又开始装傻,可他却是对萧如云有些“企图”的----叶扬天不会对姜潇潇说谎,他就想要知道董双是否会说谎。 很难说董双有没有对萧如云说谎,他挠着头,为难地笑了,“如云啊,俺实在拿你没辙,要不然,你也先上去?哎呀,把你送上去,俺可真得费把子力气才行……” 众人大惊。 三百年来道门中无人飞升,近日却接连有三人上了天,尤其是刚才,青月真人和袁达透都走成了前后脚。 难道说又要再出一个? 且不论其他,单说修为,青天、青月、袁达透,都称得上道门中的第一等人物,纵然他们的飞升或者并非甘愿,却也说得通。 可萧如云不过是青云门里一个修为平平神通不显地女弟子,董双竟也能把她送走? 角落里,苦着脸的青山真人喃喃自语,“那天凌波仙说大伙儿会嗖嗖嗖嗖地飞升……可不就是?她还真没说错……只可惜了我那好师侄啊……” 董双向萧如云举起了手----叶扬天警惕地站在萧如云身前,打不定主意,不知是该冲上去先与董双打起来阻止得好,还是该守紧了萧如云得好。 天已快亮了,明月西沉,被山峰挡住,只露出一弯月牙的半边。 空中又现出了一束明光。 光束罩住了萧如云----同时萧如云身上也开始大放光芒,这情势与青月真人和袁达透飞升时毫无二致。 叶扬天及时转了身,面对着有些惊慌的萧如云。 他在微笑。 “如云,我曾经想过让你飞升,还记着那天我说过自己有些对不起你吧?我觉得这或许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东西。” “但现在我知道了,我还可以做些事情。比如……用尽一切办法,并且不择手段,让你飞升不成!” 话未说完,叶扬天伸出左臂,从萧如云的腰间插过去,把她紧紧搂住了。 旁人可以走,萧如云不成! 理由?没有理由! 叶扬天右手把寒雨剑拿好,遥遥指着董双,哈哈一笑,“董双,你有本事,那就把我一块儿送去天庭!” 他就在天顶射下的光束之中这样朗声大笑,“我说你不敢!” 萧如云身上的光芒大盛,天顶的光束中传来极巨大的吸力,可叶扬天和萧如云却纹丝不动! 叶扬天地神情仿佛在说:“你就是召得来满天神佛,你就是三清幻化了亲临在此,也休想把我的手臂从萧如云的身上拿开!” 好雄壮,好悲烈,好慷慨! 好…… “好色狼!”董双骂骂咧咧地,揶揄叶扬天,但他的神色却也惶然,似是不知如何是好。 第七十一章 这年头,你不能走!(中) “董双,你潜匿青云门中三年,未必做了什么坏事,但这等用心就着实可鄙!管你究是何人?青云门上下何独厚于你?你在暗夜里扪着良心问问自己,你对得起哪一位?再说自我拜访青云门以来,你事事处处时时刻刻耍弄心机,或明或暗,把道门大好局面搅成了一锅浆糊!你是何等用心?” 叶扬天的骂声不比董双高到了哪里去,可他却都说在了点子上。 这还没完。 “尽管如此,青天真人仍将一门道统寄托你身,几欲传你掌门职位!青山真人、萧如云,还有青云门中一众弟子,哪一个不对你推心置腹?又有多少人曾冒着得罪大罗金仙之险,屡次进言要我宽待于你,那暗中讥讽嗤笑的却还是你!以恩作仇,将怨报德,董双,你真忍得这份心啊!” 叶扬天便在接引神仙上界的光束中这样侃侃而谈,历数董双的种种不肖不孝,口沫横飞,酣畅淋漓。 而那束明光也像不齿董双的为人,渐渐地就淡了…… 古有诸葛亮骂死王朗,今有叶扬天骂羞天庭接引仙?这却有些奇了。 董双终究没能把萧如云也弄飞去了天庭---- 这似乎显得袁达透有点儿冤大头,没办法,叶扬天留住萧如云的办法是把萧如云给搂紧了,可袁达透虽老,也还是个男的。 都是《断背山》惹得祸…… 现在,与萧如云是否飞升无关了,叶扬天还想继续骂下去。 “董双,神仙自有天条约束,你倒行逆施,早晚天庭降罪,把你……把你……”他卡壳了,琢磨半天。愣没想出天庭降罪会把董双给怎么着了。 要说狠一点儿,差不多是天雷轰顶之类的刑罚----可董双虽然狂悖,做出的事情也足够恨人,却应该罪不至死;那再诸如“打入十八层地狱”等等就更不沾边了。 再轻些,是“贬下凡间,重度轮回”,董双现在不正从“凡间”呆着? 继续等而下之,“罚俸”?这年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的。谁怕这个啊? 叶扬天没能说了出来,董双却一愣,明显踌躇起来。 “嗯?”叶扬天微微诧异,随即明白了。 “董双,你可知我身系重任?你屡次三番阻碍于我,早招了天庭群仙怒火!天条不容情,你又与群仙有多厚的交情能让他们帮衬着你了?” 叶扬天吧嗒一下嘴。挺过瘾。 这一阵骂下来,董双都没能还口。 他与叶扬天这一场有些莫名的决斗,或者就这样在骂声中结束了? “俺……俺……小叶子,你说得俺似懂非懂的,俺搞不明白!”蓦地。董双蔻闷闷地开腔,“小叶子,你比俺聪明多了----就凭着你这份聪明,俺虽然打得过你,好像也没多大用处……” 嘴一扁,董双蔻竟似要哭的模样。 这又出了所有人的意外。 再怎么样,董双蔻今夜已经现出了神仙地法身。与叶扬天相较并无不如,连那三昧真火都散了----更有甚者,他还送了青月真人、袁达透直接飞升得道,便把其中的尴尬也都算上,若是董双蔻嚷嚷起来要与叶扬天强抢统领道门的位子,成算只怕是高得很。 可他怎么自己就气馁了? 他到底是什么用意?又有何存心? 众人正在纳闷,董双蔻忽地又道,“小叶子,要不然俺就把峨嵋山还有青云门都给你留下?俺还是去凝碧崖好了!俺有好多事儿,得找地方仔细琢磨清楚了才行----否则俺越跟你打。俺就越糊涂……” “凝碧崖?”叶扬天捕捉到了这个敏感的字眼儿。 “嗯哪。”董双蔻点头,“俺也在凝碧崖呆过好一阵的……让俺算算,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得俺都记不起了。” 什么? 董双蔻似有心似无意。轻巧巧地就又道出了一件秘辛! 他竟是在凝碧崖里呆过的。 凝碧崖。世间第一洞天福地,五峰九泉十八洞;六十一派蒙天庭接引。隐居千年之所。董双蔻竟在那里呆过! 看董双蔻懵懵懂懂的样子,谁也不去怀疑他说的是真是假;在这件事上,他本来就无须作伪。只是由此推论,颁下让六十一派出凝碧崖到青云门中参与道门大比地那道天旨的人,也就呼之欲出了。 董双蔻可是也潜身在了青云门里。 换言之,无论凝碧崖或青云门,任有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他就是。若是把这两家捏合到一起……错开董双蔻之外,这么合适的人选实在难找了。 问题在于:董双蔻究竟是什么身份?他是还在故意装作,又或者真的毫不知情地懵懂做事?他会不会只是天庭的一粒棋子而已? 叶扬天想起了董双蔻曾数次在自己面前表露出精明的一面,再有刚才他强令青月真人与袁达透飞升时的强梁霸道……叶扬天以为,答案实在是清楚明白。 那么现在董双蔻之所以提到凝碧崖,肯定是另有用意:恐怕他是在对周围观战地道门中人暗示什么? 董双蔻没容叶扬天多想,他呵呵地笑了,“小叶子,俺回去凝碧崖里耍了----俺早晚能变得聪明了,到时你可得留神,俺师父……那个、如云;对了,还有你那个小媳妇儿俺也喜欢,瞅你不注意,俺就让她们都来陪俺!” 撂下这么一句话,董双蔻又往四周瞅了瞅,脚一点地,化成道光华,走了。 叶扬天气炸了肺。也不顾怀里还揽着萧如云,叶扬天就追了出去。 “哞----” “毕……方……” 旁边山上,牛包子一晃脑袋,带着小毕方一起,跟着叶扬天的背影,也腾空而起。 董双蔻走了,叶扬天走了,萧如云被抱走了,牛也走了,鸟也走了----珉山里,只留下了道门中的众位老道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待要追,道门中有谁能赶得上大罗金仙的度?待不追……那现在这个烂摊子该怎么收拾? 第七十一章 这年头,你不能走!(下一) “我的好师弟啊……你这不是把我架到火上烤了?”良久,青山真人把嘴一咧,欲哭无泪。 青山真人身侧是天涵子,他听得这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天涵、那个、天涵道兄!天涵掌门!留步,留步,小老儿有话要说……”青山真人急急地去拦,非但破天荒地奉承起天涵子来,甚至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天涵子却更加不耐,脚下不停,袖子一摔,便御剑飞起,走了。 青山真人苦着脸,呆立住了。 青月真人已然飞升,临去时留下的可不光是那句“一生低拜群仙”,之前,他还把青云门的道统拜托给了青山真人。 这是明说要青山真人接任青云门的掌门之位----可自从有青云门以来,这个位子还没像现在这么不稳当过:8月30日,青天真人飞升;12月14日,青月真人飞升。二者相隔仅一百零六天! 在弄清局面,看完叶、董两人的争斗结果之前,青山真人不愿飞升,尤其是:不愿莫名其妙地飞升在董双蔻的手里……但青云门的掌门之位他又不能不接,一时之间,青山真人恍惚了,毫不知该如何是好。 反观珉山里道门各派的其他人物,与青山真人也差不了太多----又飞升了俩人,而正主儿的两位神仙却都走了,那接下来该怎么着?众人呆了半天,这才想到无论如何,都该先跟各派掌门回报为是;特别是来自凝碧崖的六十一派中人,听得董双蔻咋呼着去了自家的大本营,这等消息简直至关紧要…… 于是,从珉山中,又投出去数百个人影。一路看文学网 另一头,叶扬天追董双蔻追出了珉山,不过一刻之间,他就顺着董双蔻化身的那道光华飞到了数百里外。 然后。叶扬天停下来了。 天边已看不见董双蔻的影子----带着怀里的萧如云,叶扬天没可能追得上,这一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只是想借着这机会,先离开青云门再说。 跟董双蔻又斗过了一场,是胜是负一如以往般说不清楚,叶扬天也并不在乎;本来到青云门去的目的就很单纯,就是叫道门各派去新疆灾区救灾而已,与董双蔻打架。只算附带的----虽然看上去这附带的事件在现下地事局中显得愈重要起来了。 问题在于:叶扬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被狙击手偷袭,他曾誓言报复。尽管牛包子一怒令新疆大震,弄得几千万人受灾,但这并非出自叶扬天的授意,更不能算是“报复”的一种。 所谓报复,自然要亲手去执行才对。 按下心里不少诸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直入中南海”又或者“现大罗金仙法身一剑削平**”之类的念头,叶扬天还是决定先回家看看。 一来。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天,他想念家里人……尤其是姜潇潇。 二来,叶扬天深深明白,“没有结局的恐怖”和“恐怖的结局”二者比较起来还是前者更加让人不安;自己一天不动手报复,等待着自己报复的那些人就会提心吊胆一天。 想到这里。叶扬天很高 牛包子和小毕方已经赶了上来,叶扬天依旧叫牛包子变小了身形,却没让它再躲入口袋,而是放到了自己地左肩;小毕方被能大能小变来变去的牛包子感兴趣得很,还是落在它的犄角上,连连叫着,反去啄牛包子的脑袋。 牛包子只有侧过头。无奈地叫。 “好了,包子,别叫屈。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把你塞到口袋里了就是。”叶扬天哈哈一笑,周身忽地腾起白雾,转眼换了一身道袍。 接着,叶扬天挥挥手,招出莫邪剑来,双脚踩到剑上,就这么御剑朝济南飞去。并让萧如云跟在他的身后。依样画葫芦。 两人飞得度不慢,只是飞得很低,离地不过百米上下,这一路上叶扬天还偏拣大城市走。引起惊叫无数。谋杀各类相机的胶卷或存储卡上空间无数。 叶扬天再也不打算躲躲藏藏了---- 人飞?嘿我就飞了!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还琢磨着杀人灭口?那老子没义务配合你工作! 这当然不能算是叶扬天对韩国珍的报复,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地----他只不过特地转了个大弯。在上海市的“东方明珠”塔上还盘旋了一刻多钟。 从四川省峨嵋山市到山东省济南市,叶扬天整整飞了八个小时。 保守估计,现场直接目击者过一亿----因为他飞得实在不能算是太快,路上竟还遭遇了两回想要现场直播进行空中采访的直升飞机。一架是net的,一架是路透社的,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神通广大到如此地步,居然能在中国地地面上干得这么漂亮。 叶扬天一边飞,一边对努力把身子探出直升飞机的记者表示:对不起,我希望能够先接受中国媒体的采访。 直到叶扬天在济南祖父家的小楼楼顶降落,他还在为路透社的那位女记者气急败坏的尖叫感到好笑。 女记者说:“我们一向是反对种族歧视的!” 叶扬天只好回答:“我也反对。”然后他就拉着萧如云加快度甩开了直升飞机----只是他没能想到,路透社以它一贯地风格布了特急快讯,标题为“中国的飞人情侣向全世界种族歧视主义者提出挑战”。 而net则充分表现出了美国人民的浪漫主义情怀,记者不但把号外标题写作了:“hthor1dneeduerman,在新闻播出,那位著名的主持人nany出场时,还饱含**地朗诵了这么一段:“你将会与众不同,有时候你会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但你并不孤独,你会拥有伟大的力量……” 真的很难说他们把叶扬天当成什么了。 第七十一章 这年头,你不能走!(下二) 叶扬天带着萧如云悄悄地进了门。 路上,两人交谈不多,叶扬天不知道该对萧如云说什么,强留她不去飞升,搂也搂了,抱也抱了,暧昧得一塌糊涂----那该说啥? 萧如云也没什么话好说,有关青山真人告知她的事情,诸如青云门、逍遥宫、建平门等的私下串联,还有叶扬天不在青云门的时间里大比的情况,等等,是应该对叶扬天好好说一说的;可她被天庭接引飞升的白光一照,再加叶扬天那一搂,一颗心儿跳得乱七八糟,能维持着跟在叶扬天身后御剑飞行没掉下去就算不错了。 沉默,孕育尴尬。 便在这沉默中,萧如云又住进了叶龙潜家,还是那个房间。 叶扬天苦笑着叮嘱了她一声,要她安心好好住下去,不要再不辞而别;董双蔻虽然离开了,但青云门还是是非之地----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她在峨嵋山外呆着都有好处。 为了打破尴尬,叶扬天还打趣道,要是萧如云不听话再回去,弄不好刚上任的掌门青山真人就会逼着她去嫁给董双蔻,用来交换董双蔻再也不来添乱云 可是,叶扬天随即觉自己口中动不动就要萧如云“听话”,顺口还说了声“乖……”,好像让暧昧变得更暧昧了,不由得更加地手忙脚乱;还是萧如云红着脸把他给推出了房门。 “这可……有点儿不对头……”叶扬天在萧如云住的客房门口挠着自己的脑袋,嘟囔,“如云叫我去找潇潇?都哪儿跟哪儿啊?” “小天!”叶扬天背后传来一声干咳。 “爷爷!”叶扬天转头,讪笑,“我回来了。” 叶龙潜狠狠瞪了叶扬天一眼,“你能耐不小!” “没啥,没啥。”叶扬天害羞地低头,“就是跑东方明珠顶上绕了几圈而已……” “你再给我装!”叶龙潜冷哼,抓着叶扬天的脖领,直把他揪到了书房。 “爷爷。你到底要干嘛?”叶扬天在书房里坐定了,心虚地看着叶龙潜问。 “小天,我问你,你到底要干嘛!”叶龙潜把同样的说辞完璧归赵了。 “啊?” “你到底想娶谁?嗯?”叶龙潜的眉头皱得很紧,语气急迫。 “啊?”叶扬天苦笑,“爷爷,你说什么呢?” 本来叶扬天以为祖父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先是前几天,自己让华九带着青云门的镇门至宝断剑回济南求援。要叶氏集团为新疆灾区捐钱捐物,这就足以说明新疆地震跟他脱不了干系;或者是自己这一路低飞回来,太过招摇,惹老爷子生气了…… 总之,叶扬天自认有很多理由可以让叶龙潜像现在这样火----但怎么会应在了婚丧嫁娶上了? “我说什么?”叶龙潜又冷哼一声,大为不满地说,“小天。你也大了,在外面怎么闯荡,上天也好入地也好,那是你的事情,爷爷我管不着。也管不了,你有什么需要,说出来,爷爷没有不答应的!” “是,我知道爷爷心疼我。”叶龙潜缩了缩头,更加心虚。 “可你得知道我要你干什么!”叶龙潜拍起了桌子,“小天。我就要你赶紧给我弄几个重孙子出来玩----你为什么就不知道听话?你不乖啊……” 叶扬天绝倒。 一报还一报,倒快,也有人叫叶扬天“听话”了。 “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婆婆妈妈地----干脆,爷爷做主,小天,你两个都娶了!”叶龙潜下令道。 “爷爷,您先等等……”叶扬天苦着脸,问,“您不知道您这打算违反《婚姻法》?” “《婚姻法》?什么东西?我都八十了还在乎那玩意儿?”叶龙潜大笑。 “您要不在乎您倒是给我再娶两个奶奶回来啊”----当然。这话叶扬天也就只敢在心里说说。 “小天,潇潇是个好女孩,这些日子她常来陪我说话----比你和你爸都知道孝顺!”叶龙潜把脸色一整早点儿拿定主意。别对不起人家!” “爷爷,您这一边瞪眼一边微笑的本事真厉害……分明不搭界的两种表情。怎么就能挤到一块儿去?还挺统一和谐,跟和谐社会似的……”叶扬天嘟囔着牢骚,“我又怎么对不起潇潇了?” “我知道,潇潇看你那个如云不怎么顺眼----这本来全都怪你!”叶龙潜有些着恼地说,“小天,你得体谅潇潇才行,她又不跟你似的是什么神仙?萧如云比她本事大,有些时候你又不知道避讳----你这种性子,让人太没安全感了!” 叶龙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小天,你要偷吃,爷爷我没意见,可你别弄得外面的红旗还没飘起来,家里的这面红旗就先倒了啊!” 叶扬天只好低着头听着。 对于自己地祖父,他毫无办法----谁叫自己是当孙子的? 终于等叶龙潜表完了一番对《婚姻法》、孙媳妇以及重孙子的看法,叶扬天这才抬头,怯怯地问,“爷爷,新疆那边……” “没事!” 不等叶扬天把话说完,叶龙潜就很豪迈地挥起了手,“小天,用不着你操心,韩无熠那小子有几把刷子!你只要按你想的办就成!我反正不管你!” “那成,爷爷,我先走了。”叶扬天长出一口气,起身。 “小天,记着去找潇潇说几句话!人家想着你呢!”背后传来叶龙潜的声音。 叶扬天耸耸肩,带上了书房的门。 很清楚,叶龙潜完全对他放心得很,不管他闯了什么祸。 他能够体会祖父的想法:再怎么样,自己也是祖父从小看大地,祖父自然知道自己不会存心去做坏事;叶家从来是“无心为恶,虽恶不罚”的,所以祖父自然放心。那么,新疆地震固然是大事了,叶家在不会坐视不管的前提下,应该也不会来追究自己的责任。 “韩无熠有几把刷子……”叶扬天换了思路,在琢磨祖父的话。 今天是12月13日了,四天之前,道门各派总计不下十万人分赴新疆灾区,按理早该轰动天下----毕竟那是十万多会飞地,针对普通“凡人”来说,哪一个都有不小的神通。 但之前自己御剑飞回济南时,net与路透社却还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那也就是说,道门对外还没有太露了底细;这应该就是韩无熠的功劳。 毕竟自己只是吩咐道门各派驰援,先去找韩无熠而已,具体事宜一概没有安排----或许韩无熠真就扯虎皮做大旗,弄得井井有条了:公安九处做这种幕后工作该是驾轻就熟才对。祖父说的就该是这个。 那自己这么大张旗鼓地飞回来,岂不是给把道门驰援人手都捂住了的韩无熠添了麻烦? “添得好!”叶扬天嘿嘿一乐。 第七十二章 这年头,神仙上电视。(上) 这会儿是下午,2:50,云山三十一中早开始上课了。 在叶扬天离开的日子里,学校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变化。 这让他有点儿不平。 云山三十一中的门卫不再是以前那个冒失的小田,换了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三十多岁,体格极壮健,名字也有气魄,叫戚雷。 他正警惕地看着叶扬天,在心里盘算着不能让这个“小道士”钻空子跑进学校里面来胡混。 叶扬天倒不觉得自己穿一身道袍来学校有什么不妥,直接就往校门内走----然后就被戚雷拦住了。 “哎我说你哪儿的?别乱闯,这儿是学校!”戚雷把手一叉,嚷道。 “我这儿的学生啊,高三的,来上学还不让进?”叶扬天的目光绕过戚雷,投向校内的操场,正好是高三三班的体育课,他看见姜潇潇了。 “高三的?”戚雷瞪了叶扬天一眼,“小道士你别瞎说,高三的学生我就没有不认识的,告诉你,学校不是你们……你们这些人来的地方!” “我真是高三的。”叶扬天哭笑不得。 他好久没来学校,各种事由让他连高二升高三的考试都耽误了,现在回来,颇觉得学校可亲,也就不愿硬闯----他之所以打扮成这副样子过来是自有用意,却不好与门卫冲突。 再说,叶扬天是声称要报复政府领袖的人物,连神仙都打过好几回了,至于跟一个中学的门卫斗气? “小道士,你到学校来干什么?”戚雷明摆着不信叶扬天的话,不过他也好奇:这年头,城市里老道士都一向少见,更别说十七八岁的了。 “呶,我的学生证。”叶扬天叹了口气。手背到身后一晃,从家里摄来了学生证。 戚雷半信半疑地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还真是……” “你以为?中学的学生证总没人造假吧?”叶扬天撇撇嘴,“造出来也没用啊。” “嗯……嗯……”戚雷很挠了一会儿头,刚要放叶扬天进学校,忽然听见一声牛叫。 “哞----” “嗯?”戚雷顺着牛叫看去,从叶扬天的脖领里爬出一头小牛! 活的! “毕……方……” 还有只鸟? “这是我们家包子。还有我们家小方。”叶扬天很好心地解释。 一天多下来,牛包子与小毕方早混熟了。小毕方爱落在牛包子的犄角上,牛包子与它逗趣,就变化身形,越变越小,想叫小毕方不能立足;可小毕方也是神鸟,神通变化全是本能……反倒跟着牛包子一起变化,在叶扬天身上捉迷藏。 牛包子有过眼睁睁看叶扬天被狙击手打断胳膊地教训,听得戚雷拦住了叶扬天,也不顾小毕方跟它正玩得高兴,便露头出来吼一声。算是警告---- 警告很管用。 门卫戚雷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东西?” “我们家包子和小方啊。”叶扬天一乐----董双蔻拘小毕方出来时,曾称呼“小毕”,叶扬天跟董双蔻对着干,就叫小毕方为“小方”了。 自然,不管是叫小毕还是小方,给戚雷的震撼都是一样。 “我去上课了。”叶扬天对呆住的戚雷微笑着,走进校门。又想起什么来似的,回头问,“对了……以前的门卫小田呢?” “新门卫戚雷还在呆,下意识地回答,语气跟说梦话差不了多少,“他辞职了----我听人说他跑到普陀山上拜师当和尚了……” “啊?”叶扬天愣了一下,为这答案吃了一惊,随即毫不在乎地走进了校园,边走嘴里边嘟囔,“当和尚?那还不如当道士……” 从高二升到高三。三班的学生除了少了一个长期病假休学的叶扬天之外没有变化,男女比例还是离谱得很;体育课也自然与以前一样,几个男生自顾自地打篮球,体育老师则只带着女生们活动。女生们分了四组。在操场上打排球。 叶扬天慢慢地踱到操场。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嘴角不禁泛起微笑----正轮到姜潇潇球。打歪了。 “潇潇。”叶扬天很灿烂地笑着,冲姜潇潇挥挥手。 打篮球地邢师我这会儿也看见了叶扬天,却没过来找他,只装着不认识,倒在心里嘟囔,“这小子,重色轻友啊……” 姜潇潇愣住了,没动。 全班同学都很好奇地看着叶扬天,议论纷纷。 无非是说叶扬天病假休学这么久,怎么今天突然来了;或者是为什么穿着一身道袍;或者是他肩膀上的那头牛和那只鸟是啥东西……总之大伙儿的疑问很多,又没人能想通答案,就免不了有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出来。 比如叶扬天其实是得了绝症,结果叫一个老道治好了,交换条件就是让叶扬天也去当道士----叶扬天为了保命不得不答应,只好抛弃姜潇潇,现在是过来和姜潇潇“诀别”的云云。 叶扬天差点儿被气歪了鼻子,一个劲儿地暗骂:自己这是有一帮什么同学啊…… 与此同时,大家的目光还都落到了姜潇潇的身上。 叶扬天曾经当着全班同学地面把姜潇潇拉走过一回,事后他是没再来过学校,姜潇潇却一直都在,同学们早去找姜潇潇打听过两人之间的事情。姜潇潇固然语焉不详,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但免不了脸红,而且自古以来这类事情总是越描越黑,大伙儿基本上已经接受了叶扬天已经把姜潇潇的芳心攻陷这一事实。 而叶扬天的病假,也早就暗地里被一些长舌的家伙解释成了类似“始乱终弃”地故事。 现在,正主儿来了,大家自然想看到结果----都认为是会出个结果的:叶扬天这身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来老老实实地上学的。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云山三十一中高三三班的这些学生们还都记着今天的盛况,并让满世界的人都知道。那时,叶扬天早功成名就,已是传说中的人物。 女孩子开始这样描述自己所向往地爱情:“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穿着道袍来娶我,我就跟他一起上了牛……” 这个版本与《大话西游》无关,也没有七色的云彩。 第七十二章 这年头,神仙上电视。(中) ----事实就是这样,在大伙儿疑惑的眼神里开始脸红的叶扬天一把把已经红了脸的姜潇潇揽到了怀里,然后就往天上飞去。 牛包子凑趣,从叶扬天肩膀上跳下来,变大了,托着两个人走了。 当然,就目前而言,对于云山三十一中的师生们来说,整个事件的重点在于:叶扬天会飞了!他还养了一头会飞的牛! 那头牛还会变! 这让高三三班的学生们全傻了眼,连议论都顾不上了。 只有偷笑的班长陈晗,她悄悄地回到教室,不知从哪儿抓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把用手机拍下来的视频传到了网上有关“人飞”的几个大型论坛。 这一次,控制网络言论的“金盾工程”没有起作用,这段视频以最快的度传遍了网络,立刻被国外的知名媒体引用,无数知名和不知名的汉学家被媒体请出来,从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化胡的故事开始谈起,旁征博引…… 抛开“叶扬天携美骑牛飞天”造成的影响不管,这一事件还有一个后遗症:云山三十一中不得不再次招聘门卫,那个叫戚雷的门卫当天就辞职了,据说是要去找个门路出家做道士。 叶扬天没顾及这些事情,他抱着姜潇潇骑在牛包子背上,任小毕方在两人身边飞来飞去----接着很快就叫牛包子变得跟普通水牛差不多大小,落下来,就在柏油马路上跑起来了。 “对,包子,还记着你第一次喝咖啡的地方吧?咱们就去那儿。”叶扬天拍拍牛包子的脑袋,对姜潇潇露出笑脸,“潇潇,好容易我回来了,咱们找个清静点儿的地方坐坐?” “清静点儿的地方?”姜潇潇无力地看着牛包子步履矫健地又了一辆丰田,被颠得晕了。 有人晕车。姜潇潇晕牛。 “晕牛”的人还有很多,主要是司机。 平心而论,牛包子很能领会叶扬天的意思,它跑得不快不慢,时与路上的汽车基本持平,也严格遵守了交通法规,“红灯停,绿灯行。黄灯亮了等一等”,比刚学会开车的新手还要循规蹈矩。 可大白天哪儿有牛上马路的?又不是在印度。 还跑得那么快? 更别说牛背上还坐着两个人。 一连串儿地车祸。 叶扬天只是要造成影响,并没憋着想弄出人命来,他留神四周,暗地里各种法术接连施展,没让车祸伤到人。 只是他这一路过来,济南市的交通也瘫痪了一半。 长春藤咖啡堡门口的服务生一**就坐到地上起不来了。往常。他的工作是给坐出租车过来的客人开车门,给自己开车过来的客人指引停车场,没训练过该怎么应对一头牛。 按说也对,从来没听说过服务生要有畜牧业知识的。 好在牛包子并不是普通的牛,坐在地上地服务员瞪大了眼睛看着叶扬天一抱姜潇潇下了牛。牛就变小了飞到了叶扬天肩膀上,眼皮往上一翻,昏迷了。 “潇潇,喝茶还是咖啡?”叶扬天很绅士地为姜潇潇开门…… “叶子,你……这是想干嘛?”姜潇潇没动地方,回头看去,一路烟尘。喇叭震天----全是被牛包子惊出来的车祸。 “我在等人来找我。”叶扬天笑得很狡猾。 “等谁?”姜潇潇微微皱眉。 “至少记者会来吧?”叶扬天微笑,拉着姜潇潇进了长春藤咖啡堡。 还是那个雅间。 长春藤咖啡堡的服务员很有几个和叶扬天相熟的,对他穿成这样免不了有些疑问,但牛包子造成的局面就摆在那里,也没人敢过来细问,只是按照叶扬天的吩咐上了两杯蓝山----然后,长春藤咖啡堡的老板就躲在个没人地地方拼命拨起“110”来了。 “警察不会来的。”雅间里,呷了口咖啡,叶扬天笃定泰山地对姜潇潇说。 “哦?”姜潇潇歪着头,有些疑惑----一个多月没有见叶扬天。一见面就被拉到天上,接着就骑牛跑了半天,她一时还不能适应自己的角色。 “我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有些人早该知道了。”叶扬天好整以暇地笑着。“派警察?那还不如直接轰导弹过来----济南市人口五百多万。我倒看谁有这个胆子!” “导弹?叶子,你……”姜潇潇从叶扬天的话里听出了什么。神色焦急起来。 叶扬天放下咖啡杯,晃了晃自己地左胳膊,说,“潇潇,我要是早几天回来,你看见我的时候非哭出来不可。” “你怎么了?”姜潇潇急急地追问。 “也没什么。”叶扬天漫不经心地说,“就是被两个不知死的狙击手轰断了条胳膊。” “啊!”姜潇潇惊叫着,猛地跳起来,抓住了叶扬天的左臂细看。 “没事,没事。”叶扬天顺势就把姜潇潇搂住了,笑道,“我就是没想到韩国珍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没吃亏。你别忘了,我是神仙。” 姜潇潇红着脸一挣,挣脱不开叶扬天的“魔爪”,只好低声问,“叶子,你真没事?” “也不能说没事……”叶扬天苦笑,另一只手用食指敲了一下桌上牛包子的脑袋,说,“潇潇,新疆大地震你知道?那是包子和我整出来地……” 叶扬天静下心来,对姜潇潇细细讲了别后的种种事情,其间不免用春秋笔法,抑或多少为自己说上几句好话。 与他想的并无差别,姜潇潇对这些没有太多兴趣,她很盲目地信任着叶扬天----胳膊断过?现在可是好好的,那就没关系;新疆地震?是有这么件事儿,可新疆远了点儿,也不值得关心。 只当叶扬天讲起他与董双蔻又打了一架时,姜潇潇眼中才闪起光芒。 “打赢他了?”姜潇潇问。 “不算赢了。”叶扬天苦着脸回答。“姓董的送两个老道上了天,我没拦住;接着他又想送萧如云上去,好歹拦住了----就算平手吧。” “如云姐姐?”姜潇潇皱了眉头,没再说话…… “潇潇你别胡思乱想。”叶扬天有点儿慌,赶忙解释,“在一在二不再三,第三回我还拦不住,那不让姓董的狂到天上去?” “你跟我说过。董双蔻也是神仙?”姜潇潇对这个倒记得清楚。 “是,他是。”叶扬天最不愿提起的就是有关董双蔻的事情,可他却更不想对姜潇潇隐瞒任何的事情,便说得很清楚,“他当着我的面现出了神仙地金身----你知道,很大的那种。” “你怕他?”姜潇潇一语诛心。 “鬼才怕他!”叶扬天不承认,随即觉得几分心虚。又跟着解释,“他虽然也是神仙,但和我不是一个系统的……” “叶子……”姜潇潇明白叶扬天的语气,“你不该解释地。” “呃……”叶扬天卡壳了。 “潇潇,看着我地眼睛。”过了一会儿。叶扬天坐正了,双手扶住姜潇潇的肩膀,很认真地说,“我告诉你,我不怕董双蔻。” “你?” “无论如何!”叶扬天有些烦躁地站起来,挥舞着手臂,大声说。“潇潇,董双蔻他是神仙又怎么样?真打起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他……我早晚要把他……” 叶扬天忽然想起了董双蔻临去凝碧崖时留下地那句话,“小叶子,俺回去凝碧崖里耍了----俺早晚能变得聪明了,到时你可得留神,俺师父……那个、如云;对了,还有你那个小媳妇儿俺也喜欢,瞅你不注意,俺就让她们都来陪俺!” 叶扬天愤怒了。 他大声嚷嚷着,“潇潇。你放心!不管是谁,我绝不让他夺走了你!我誓!” “夺走我?”姜潇潇被叶扬天地举动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问。 “这个……”叶扬天苦笑。 他只好把董双蔻说过的话对姜潇潇重复了一遍。 “叶子,我看你才该放心。”姜潇潇悄悄低下了头。用旁人很难听得清楚的低声。轻轻地说,“不是什么人都能把我夺走的……” “哈!”叶扬天大为感动----同时意气风。 “我也相信你。”姜潇潇抬起头来。很坚定的声音,“叶子,你知道,我一直相信你。” “我知道。”叶扬天握住了姜潇潇的手,想要再度把她揽入怀中。 “而且,你连如云姐姐都没让董双蔻夺走,不是吗?”姜潇潇的身子僵住了没动,抽回了自己地手。 “嗯?”叶扬天一惊,也僵住了。 “叶子……” 姜潇潇坐正了,板着脸,叹了口气,轻轻地说,“这些日子,我上课懒得用心,就读了几本闲书。” “嗯?”叶扬天没听懂----他只知道姜潇潇如果上课不用心,肯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这也没有什么,高中的课程九成九是没用的,就算不提神仙这碴儿,以叶家的财力和门路,姜潇潇也没必要去挤高考地独木桥。 可“读闲书”是怎么回事儿?姜潇潇从来都是好学生的啊。 “我读了张爱玲的几本小说,《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我记得有这么一句: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地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姜潇潇在轻笑,叶扬天却没从这笑声里听出一丝欢快的意味来----他觉得后背凉。 “我在想呢,叶子,你说我是你的红玫瑰还是白玫瑰?” “都是!”叶扬天一激灵,说完觉得不对头,又赶紧否认,“都不是!嘿……潇潇。你这话说的,让我都没法往下接……” “你就又带如云姐姐回来了?” “我说潇潇……”叶扬天无奈地叹气,“潇潇,如云她……很可怜地……” “我就不可怜?”姜潇潇狠狠掐了叶扬天一下,“你说走就走了,几个月也不知道回来,把我干晾在学校----你知道同学都在说什么闲话?啊,好啊。你总算回来了,还又带回来一个?” “哪儿跟哪儿啊……潇潇,不是你想的那么一回事……”叶扬天从姜潇潇地话中听出了哭腔,立时手足无措。 “那是怎么回事?”姜潇潇不依不饶。 “那个……嘿……潇潇----我说你吃的什么醋呢……”劝了半天,叶扬天终于承认自己没辙了,只得仰天长叹。 “你才吃醋!谁吃醋了?”姜潇潇不给叶扬天叹气的权利。 “我也理解了……人家说的不错……”叶扬天看姜潇潇心情好些了似地,便又装着叹了口气。 “说什么了?” “命运不是一只雄鹰。它像耗子那样爬行。”叶扬天极正经地朗声诵道。 “啊?”姜潇潇对“耗子”两个字很有反感,却也忍不住继续问,“谁说地?” “伊丽莎白-鲍恩。” “那是谁?” “总归是个人。”叶扬天苦笑,“我琢磨着,我地命运就跟耗子差不多……那个。潇潇,你肯定是猫。” 姜潇潇看着叶扬天一本正经地把脸色弄成苦瓜地模样,不禁“噗哧”地乐了。 “好啦,饶了你了。”姜潇潇摇摇头,“拿你完全没办法。” “那你现在是在等……韩国珍派人来请你?”姜潇潇很聪明,联想刚才叶扬天提过的别后情由,算到了他惹这么一出的用意。 “我等他干什么?一老头子。”叶扬天撇嘴。“潇潇,我是来和你喝咖啡的啊。” “你再装?”姜潇潇不依。 “说起来也快到了晚饭的点儿了。”叶扬天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潇潇,要不然等会儿咱们换个地方吃饭?这儿虽然也有快餐……我是吃过的,那披萨地味道,真正的岂有此理。” “吃什么无所谓啊。”姜潇潇狡黠地一笑,“叶子,你还是多想想怎么才对得起我好了。” “潇潇,你这是怎么说?只要是你说的话。天有眼看着呢,我哪有个办不到?办不到你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叶子,你怎么说话越来越贫了?”姜潇潇憋不住乐,“我又不喜欢足球。” “嘿……到底是谁犯贫?”叶扬天也乐了。“我好心好意把自个儿脑袋给你你都不要?还嫌弃?” 两人正浓情蜜意。说着说着叶扬天就想把话题往“不正经”的方向去走,雅间的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谁啊?”叶扬天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扔出来一句。 房门开了,一个穿军装地青年人脸色严肃地站在门外。 叶扬天眯着眼看人,不认识,只看出那青年人的肩章显示他是个少校。 “叶先生……”青年少校开 “出去!”叶扬天抬手,一股气流从掌心吐出,不等青年少校把话说完,直接就推人出了门----青年少校猝不及防,直挺挺地摔倒在门外。雅间的门关上了。 “叶子?”姜潇潇纳闷。 “就算我是在等人,总得找个我认识的过来套近乎吧?”叶扬天愤愤地,“怎么就不懂事呢?” “你真过分。”姜潇潇微笑,“那人可是军队的。” “军队?别跟我提军队。潇潇,我恨不得把这帮军队上的家伙先都打折一条胳膊!”叶扬天的火儿还没消下去。 “你……” “潇潇,你说,韩国珍那俩眼,擤鼻涕用地吧?敢跟我叫板?反了!”叶扬天兀自不服气。 “叶子,你……”姜潇潇捂住嘴憋笑,“你就冲我过嘴瘾吧----那天是谁一口一个韩爷爷来着?” “世易时移!现在我是债主!”叶扬天哼哼着。 “随便你怎么说。”姜潇潇还在笑,她对叶扬天这会儿的作风倒是颇有好感。 “对了,潇潇,你刚才说我就冲你过嘴瘾?”叶扬天忽然想起了什么,身子往姜潇潇那儿凑了凑,双眼笑得弯成了月牙儿。 “你啊……”姜潇潇认命般地闭上眼睛,只是苦笑,“不是流氓,装也装不像……” 与姜潇潇久违的叶扬天如愿以偿,又品味到了“温柔的小掐”与甜蜜的kiss的滋味,他赶跑了前来交涉的青年少校,只想着等会儿会有自己熟悉的人物过来。 对于青云门----或者说天下道门内的那些事情,至少在这个时候已经被他抛到了脑后,他以为在与董双蔻的那一场较量之后,应该会有很多人看清了形式:且不论董双蔻地真正身份是否已曝了光,就对于道门尽心与否而言,大家会知道,他叶扬天才真正是道门的朋友。 可叶扬天实在低估了某些人物。 第七十二章 这年头,神仙上电视。(下) 在凝碧崖中,参加道门大比的隐世六十一派各自或留了不多的人手,他们迎来了客人。 那是个古洞,极为幽深,仿佛直通到了九幽之下,洞中不见光亮。董双蔻大约是因为自己姓董的缘故,便在洞中最深处面壁思忖,却不知在想什么。 在他背后,忽地现出一个高瘦的人影,董双蔻略有警醒,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玄心门门户执掌天涵,携门下弟子共二百六十八人,拜见仙师。”那高瘦的人影“扑通”跪伏在地,语态虔诚。办?”济南市内,“一品鲜”酒楼的雅座里,韩无熠满头大汗地向叶扬天抱怨起来。 天已经黑了。 “你什么怎么办?”叶扬天夹起几根海蜇丝,放到姜潇潇面前的碟子里,漫不经心地反问----他终于没让姜潇潇吃长春藤咖啡堡的岂有此理的披萨,而是带着她来吃海鲜了。 自然,从长春藤咖啡堡到一品鲜酒楼,两人还是骑牛包子兜过来的,又颇造了一番声势。 大概是声势造得大了,两人刚开吃了一会儿,韩无熠就黑着脸赶到了。 “什么……叶先生,要不然你干脆点儿先把我宰了得了……”韩无熠实在是没办法这样口无遮拦地牢骚,只好沉下性子,慢慢解释,“你从峨眉山低飞回济南,惹得国外的媒体开直升飞机出来抢新闻,在城市里就骑着牛到处乱串,时八十多迈……我可就难做了啊。” “难做?海蜇丝凉拌就好,不难做。”叶扬天顾左右而言他,装没听懂。 “叶先生。要知道我费尽了心机才掩盖下去道门各派在灾区里的活动……你……不至于要搞这么一出戏来示威吧?”韩无熠不肯转移话题,只是恳切地……表示不满。 “费劲心机?”叶扬天反倒笑了。 “韩处长,你看。”叶扬天顺手推过来一边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指着屏幕对韩无熠问,“这就是你费劲心机的结果?”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门户网站的新闻网页,黑体极大的标题:《新疆灾区惊现异人!!!》。 三个惊叹号被着重标了出来,很有些惊心动魄的效果。 新闻标题底下配了许多照片,其中最大的一张是白鹿洞地李纳乾。他单手撑起了灾区废墟中的一面断壁,断壁面积至少有三十平方米。 再细看,李纳乾的双脚离地,悬浮空中数米之高。 下面还有些照片,也都是道门中人救死扶伤的景象,道士们各显神通,非但有如李纳乾般在废墟中救人的。还有拿出灵丹给重伤灾民服下的,在高空中运足目力俯瞰的,御剑劈开残楼的……不一而足。 叶扬天刷新了一下页面,类似地照片又多了几张,网页的右上角居然还多出了一段流媒体视频。 这些景象。差不多比较像是某部投入数亿元的现代仙侠电影----灾难片。 “挺好。”叶扬天哈哈一乐,“韩处长,我……” “叶先生啊,这可都是你在济南露面以后才出现在网上的……”韩无熠的表情活脱脱就是“欲哭无泪”四个字,“我们再不让传媒做点儿什么怎么能行?net都把你在东方明珠上翱翔的片段做成专题节目滚动播出了!” “哦?那还是人家动作快。”叶扬天若无其事地在电脑ie的地址栏输入net地网址,果不其然,抬头就是自己在天上乱飞的一张大照片。背景是上海的东方明珠,史无前例地占满了整个网页……superman”叶扬天好笑地读着新闻标题,“还真是拿美国人的人情结没办法。” “到底是著名记者的技术,拍得不错哦。”姜潇潇凑过来看,拿鼠标点开大图,三下五除二,把这张照片设定成了电脑地桌面背景。 “……”叶扬天和韩无熠同时对姜潇潇无言了。 “叶先生……您到底有什么打算,能先给我交个底吗?”沉默半晌,韩无熠终于问。 人飞。 活生生的证据摆在全世界的面前,“野语村言”四个字是无论如何也打不掉了。想要掩盖消息----如果叶扬天没有摆出这么一副做派,绕大半个中国低飞一圈的话,或许还能有些脆弱的希望;但……他的态度就是把事儿都挑明了,更有新疆地震的前车之鉴。韩国珍也好。韩无熠也罢,包括世界各国政府在内。都不得不表态了。 这就是“金盾工程”失效地原因----net与路透社的报道其实性质也差不了太多。 好在当初“小智说事”的播出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打过了预防针,而国外媒体也不约而同地把关心注目的焦点放在了单纯的“人飞”上,一时之间,倒还没有造成太大的混乱。 毕竟,“人飞”,与“彗星撞地球”之间还有些差异;后者要命,前者却有猎奇的味道----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对于这些新闻,所有人----所有知道了哪怕只一鳞半爪的地球人,都在一瞬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舆论,已不可阻挡。 与其让叶扬天地存在世界瞩目,还不如把道门推出去做挡箭牌,“道门社会化工程”最初的打算便是如此;这是因为道门的实力再强,到底人多,而叶扬天却只有一个。在韩无熠与欧戈菁山的商议以及事后地分析中,早都明确了不惜一切代价对外隐瞒叶扬天地相关情报。 现在叶扬天往天上一飞,骑牛转这一圈,再想要隐瞒可就难了----韩无熠只得把辛辛苦苦隐瞒下来的,去新疆救灾地道门摆了出来。 只要能让世人的目光集中到新疆,叶扬天这边也就好说了。 事出仓促。韩无熠忙得滴溜乱转,他又唯恐叶扬天再闹出什么没法收拾地事儿,加快度从新疆赶来,一路心力交瘁,险些累得吐血。 偏韩无熠还没有办法责怪叶扬天----前几天刚把人家的胳膊轰断了一条,公安九处不占理。 “我没什么打算,就是嫌憋得慌,透透气。”叶扬天微笑着。一句话就让韩无熠恨不能去以头抢地。 “这么说吧,咱们最初的计划大有改动的余地。”叶扬天正经起来,紧紧盯住了韩无熠的眼睛,说,“你们不愿我走到前台----我承认我可以理解。但不是说我理解了就必须照办。” “的确,现代科技恐怕很难让我受到难以恢复的致命打击。”叶扬天把手中的筷子放下,微微摇头。说,“可是我不能因此就随便挨揍不是?” “叶先生,有关在九处训练场地那次……那次事故……”韩无熠心中叫苦,叶扬天的这种反应正是之前他最担心的---- 叶扬天恐怕是铁了心要站出来了。 “不是事故。”叶扬天哈哈地笑着,“韩处长。这你比我可清楚得多了。好吧,我不在乎你、或者是你父亲怎么对付我,不过,你们总得想到代价----不是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去当挑战风车的唐吉柯德。 “叶先生……”在韩无熠的额头,大滴大滴的汗水往下落。 “我本来不想让你为难。”叶扬天脸色一冷,“可是你父亲,总得给我一个交代!” “……是……”韩无熠答得艰难之极。 韩无熠赶过济南来找叶扬天。本来也就是韩国珍的安排----韩国珍起初还存了侥幸之心,派与公安九处毫无瓜葛地军方人员过来,但那位青年少校连门也没能进去就被叶扬天一袖摔出去了,这就算是叶扬天的某种表态。 韩国珍只好去依靠自己原本打算牺牲掉的儿子了。“三天时间,应该足够安排些事情。”叶扬天的语气不善,似乎是把韩无熠当成了自己的晚辈或部下。 韩无熠点头应承,然后转身离开。 “叶子,你怎么不跟着他走?”等韩无熠出去关上雅间地门,一直没有说话的姜潇潇诧异地问。 姜潇潇的态度一向明朗,对于这些大事在关节上她从不插口。也没有半点想要让自己出风头的打算:只是她看韩无熠欲言又止的模样,分明是想要请叶扬天这就去见韩国珍的,却被叶扬天先堵了嘴,弄出“三天”的一个期限来。也不由得纳闷。便随口问了出来。 “潇潇,他来请我。我就去了?”叶扬天大笑,“刘备请诸葛亮还三顾茅庐呢。” 姜潇潇地眼神清澈,望着叶扬天,情知他没有说了实话,但也没再追问。 与姜潇潇所想到的差不太多,叶扬天就这么打韩无熠走了,果然是另有用意----对于所谓的“身价”,叶扬天其实并不是太放在心上,顶多只算趁机做个姿态而已。 重点在于,叶扬天是要逼韩国珍承认既成事实,在这三天时间里表态。 那就是“道门社会化工程”,叶扬天的意思很明白:你们如果再不搞出明确的章程,那就不要怪我自己动手了!低飞绕大半个中国回来,纵牛包子在闹市奔驰,上了net、路透社的头条……种种做派,都是对韩国珍出的信号---- 叶家大少要做事了! 第二天,12月15日。晚上 叶扬天拉着姜潇潇回到解放桥祖父家,打开一楼客厅的电视机,把身子埋入沙,很舒畅地叹息。 姜潇潇本来有几分不愿到这里来,叶扬天却一个劲儿地说什么“你前一阵不是常来看我爷爷?总不能我回来了你就不来了”之类的,强把她拉了来。 当然,叶扬天也知道姜潇潇是不怎么愿意与萧如云照面,好在萧如云似乎并不在家----叶龙潜也不在,大约是知道叶扬天和姜潇潇要一起回来。就带着萧如云一起出去了----让叶扬天很松了口气。 “潇潇,看看韩国珍都做出什么来了?” “嗯?”姜潇潇心中若有所悟,目光投向电视屏幕。 中央电视台,新闻节目。 穿着深蓝色西装的播音员照例问了一声“观众朋友晚上好”,开始播报当天地第一条新闻。 “本台记者讯,本台记者日前在新疆地震灾区采访时,现我国各方面都对灾区人民提供了大力的援助。” “嗯。各方面啊。”叶扬天点点头,继续听着。 “其中。来自峨嵋山脉中的本土宗教团体:青云门中的各位道长,尤其做出了不可磨灭地贡献。” 电视画面一转,是精神矍铄地青山真人在天上飞行,忽然俯冲降落,从地面灾区地一栋废墟中抱出一个婴儿地镜头。 播音员毫无感**彩的标准普通话念道:“令人惊诧的是,青云门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拥有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本台记者与青云门中的人士进行了接触,从而得知。他们世代隐居在峨嵋山中,近百年来始终未曾与外界接触,在采访中,他们对于历史展与现代社会的种种变革一无所知,但表现出了旺盛的好奇 “这稿子我听着耳熟。”叶扬天嘀咕着。“好像跟当初韩雨写地差不多----新闻里播音员直接尊称什么道长?唉……真失败……” “……此事引起了我国政府的高度重视,国家领导人拨专机将他们迎接到北京,并与之进行了友好会晤,就双方共同关心的,如青云门中人顺利融入现代社会,妥善处理青云门原有地产,还有青云门中人今后对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等重大问题深入交换了意见。并且取得了重要的成果。” “没意思。”叶扬天听着曾经听过的台词,忽然对自己一手炮制出来的这个局面感到无聊,举遥控器换了个频道----内容完全一样。 “嗯,全国所有电视台都在播同一个节目是吧?”又换了几个频道,叶扬天放弃了,转头向姜潇潇笑,“潇潇,你看,有人表态了不是?” “这就算表态了?”姜潇潇不屑地撇嘴,“叶子。你呢?怎么没提你地事儿?” “没提那就对了。”叶扬天有点儿尴尬地解释,“他们不愿意让我出名,所以才这么搞----要不是我转那几圈,又把韩无熠赶走。你以为这个新闻节目会这么快播出?说不定还得等个几年呢。” “那国外呢?”姜潇潇不甘心似地反问。“我今天就没敢去学校,也不知道咱们同学都编排出什么来了----可你昨天还不是在netbsp;扬天换了个遥控器,接收卫星信号,直接转到了美国的net新闻,“他们在同步翻译咱们这儿的新闻啊,没我什么事儿。”---- 叶扬天这话说得有一点儿亏心。 事实上,很有几家外国媒体在今天找上了叶家,口口声声地要采访叶扬天----但他们刚露面就被公安九处派出的人手“劝走”了,九处的工作人员很好心地指引着这些记者去采访“在新疆灾区露过面地青云门中人”。这当然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再蠢笨的记者也能想到被隐藏起来的叶扬天才是值得采访的对象。 可济南是中国地面,国外媒体占不到便宜----何况,单就公安九处里找出来冒充青云门弟子的那些人物而言,一个个也都有“人飞”的本领,足够要那些“无冕之王”感叹“东方地神奇”。 公安九处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已经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 至少,对于传媒来说,知道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各国政府早全被突然出现的这些铺天盖地的新闻弄到了手足无措----这是后话。 “潇潇,你接着看新闻,我估计后面还有国家领导人亲切接见青山的镜头出来,跟着就是全面剖析青云门的介绍节目----比如焦点采访之类的……”叶扬天盯了一眼电视屏幕,挠挠头先出去见个人。” 潇潇点头答应----她地注意力被电视吸引了,虽然她早见识过了道门中人、还有叶扬天的某些本领,但在电视节目中出现,也还让人觉得新奇。 姜潇潇没有问叶扬天去见谁。 叶扬天再次见到了韩国珍。 他几乎有些不敢认了。 老人,老了----韩国珍的头还是被染得乌黑,还是一丝不乱,他地精神依然健旺,但叶扬天却从老人的眼中看到了明显的疲惫。 一种专属老人的混浊眼神。没有光彩。 温瑞安在他地小说里说到过这种老人,身上散着一种“死人味儿”。 叶扬天地感情有点儿复杂。 那毕竟是杀伐决断,掌握一国最高权力的领袖,竟真地在自己面前显露出了老态?他输了----他的权柄是何等地了得,他却就这么输了?输给自己了? 叶扬天不得不觉得一阵快意,同时夹杂着迷惘的自豪感便充满了胸臆。 “韩爷爷好。”叶扬天这样叫道----与上次会面时一样。 “我不够好……我老了……”韩国珍叹息着。 叶扬天微笑。 从祖父家出来,他很快飞到了北京。就在他曾去过的中南海西面的那栋小楼里,叶扬天见到了韩国珍。 韩国珍没表现出意外地神情。 一方面,或许是因为韩国珍早知道了叶扬天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找到自己,不管躲到什么地方都没用;另一方面,或许是他也了解。在电视新闻中播出了有关青云门的报道就算是表态了,所以叶扬天没必要再去死守着那个“三天”的期限。 但最重要的理由,应该是经过了下令刺杀叶扬天,却闹得新疆地震这件事情,让老人身心疲惫,看透看穿了许多事情----比如生死,比如天下大势。 那么。也就没有别的事情能够让老人再感到惊讶。 “韩爷爷,看到您这副表情,我在想,如果我揪住您地脖领,恶狠狠地问您当初下令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您恐怕也不会觉得多么害怕。” 叶扬天无奈地摇头,在这间书房的沙上坐下了,叹着气说道,“您让我很没有成就感。” “神仙真不是东西。”叶扬天牢骚似地抱怨着,“刺王杀驾都很容易。没一点儿挑战性,不刺激。” “小叶,你总不是为了找刺激来的?”韩国珍没有改变对叶扬天的称呼,语气苍茫。 “当然不是----我是来……说说咱们之间的事情。算一笔烂账。”叶扬天掏出香烟。作势递给韩国珍一支,出乎他的意料。韩国珍竟接过去了。 叶扬天只好给韩国珍点上,然后自己也点燃了烟卷。 韩国珍深深吸了一口烟,苦笑道,“小叶,我戒烟戒了三十年了……” “那真抱歉。”叶扬天摇摇头,“吸烟有害健康。” “神仙给我敬烟,我总得抽。”韩国珍突然剧烈地咳嗽几声,艰难地说,“何况……我还不知道你打不打算让我活过今晚……一支烟,也算不了什么……” 叶扬天只静静地看着韩国珍,没有接口。 窗外,月儿高悬。 夜了,在中南海西侧地小楼里,时间仿佛已经凝固。 叶扬天望着对面的老人,始终没有说话;老人咳嗽着,把手中烟卷的烟灰掉到地毯上,袅袅的烟雾迷蒙。 第七十三章 这年头,“人飞”变“人掉”。(上) 刺王杀驾? 当一个人可以很轻易地改变历史的进程,并且还有充足的理由那样去做时,他的选择会是什么? 叶扬天的答案是…… “我没想过杀你。”他站起来,轻轻地笑着。 韩国珍的神色不动,似乎毫不意外。 “我从来----没有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不好的事情。”叶扬天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一般,慢慢地说,“或许所谓的好与不好的定义因人而异,但成仙以来,一直都是事情找到我的头上,我并没有自己积极地去利用这种力量做什么事。” “这在大多数人看来,是我傻。如果现在这个世界里还有些真正品行高洁的人,他们或许也会责备我不作为----可我总是觉得,世界上的事情都有理由。跟黑格尔的存在即合理无关,我同样没心情去琢磨哲学问题。我只是很单纯地以为我是个平凡的人,没有权力改变别人的生活。” “我这么说,别人总是不信。”叶扬天笑了,“尤其是在这世界无可避免地因我而生了变化之后。” “或许,我可以相信你。”韩国珍若有所思地点头。 “没有用处。仅仅只是相信,没有用处----你还是派人去刺杀我了。”叶扬天苦笑着,“我能理解,在你的位置上,我的存在本身就形成了威胁。你可以用各种各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杀我,而我只有心甘情愿地被你杀掉,才算是顾全了大局。 韩国珍尴尬地咳嗽。 “可惜,比起我的性命,大局这东西我从来不怎么看重。”叶扬天的脸色冷了下来。 “成王败寇,小叶啊,你大可不必讲这么多。”韩国珍有几分恼怒地说。 “成王败寇?”叶扬天冷笑,“韩爷爷,要真的是这样。我说什么你还管得了?” 韩国珍沉默了。 “整件事情,只有一个人受益。”叶扬天冷冷地说,“韩爷爷,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到自己儿子的对立面上去了?” 韩国珍惊异地抬起头,望着叶扬天,没有开口。 “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打定了主意要把韩无熠推到前台来?所以才弄了这一出闹剧?”叶扬天的追问声更加冰冷。 直到叶扬天从电视台的新闻节目看到有关道门----青云门----地报道。直到他启程赶来与韩国珍见面,他都没能想到这一点。 是韩国珍的态度过于坦然了,让他有几分疑虑,然后……叶扬天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不得不冷笑了。 仅仅只是一种可能性。 事态展到现在,以韩国珍为代表的力量与叶扬天进行了一场小规模对抗,叶扬天毫无争议地胜出。新疆地震更促使青云门浮出水面,“道门社会化”已成定局。 在这场事变之中,政府部门中唯一受益的是那个从来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面的公安九处。 再简单不过了,当道门为社会认知的同时,应该会有人质疑政府的不作为。然后,公安九处便能够以建国以来一直存在,并且一直在暗中守护国家秩序的英雄部门登上舞台。 这个“舞台”,恐怕还是“政治舞台”地成分居多。 换言之,韩无熠作为公安九处的处长,将会成为一颗耀眼的政治新星---- 早先,韩国珍曾对叶扬天提出一个要求。即是说道门中人不得参与政治,叶扬天也应承了下来。可是公安九处与韩无熠却应该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那么,如果叶扬天追究韩国珍下令刺杀自己的责任,以叶扬天的能力,韩国珍即便不死,也应该承担造成新疆地震的责任,只好引咎辞职----在明面上用什么名目姑且不论。而腾出来的那块权力真空将由谁来填补? 道门中人不参与政治,叶扬天本身,还有与叶扬天关系紧密地那些人物只怕也都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就只剩了一个韩无熠。 好歹韩无熠自始至终都与叶扬天站在了一起不是? 包括叶扬天本人在内也说不出什么。 叶扬天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真是假,他只感到了一种被戏弄了的冲动。尤其是当他想起韩无熠是那样恭敬和小心翼翼地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叶先生”时的模样。他愤怒了。 “韩爷爷,您真是有个好儿子。”叶扬天冷笑。 “因势利导,水到渠成。”韩国珍喃喃地说着,脸上地神色古怪之极。 “韩爷爷。神仙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比如:我现在就不知道您还能活多久……” 在叹息声中,叶扬天离开了。 老人的身影在窗户上印出来。显得落寞。 起初,叶扬天过来是想要与韩国珍好好清算一下,新疆地震姑且不论,被狙击手打断胳膊一事,他始终还觉得憋气。 至少要让韩国珍明白有些人是不能惹的----就算他已经明白,也还得再敲敲边角,落实一下。 这是叶扬天的念头。 然后,他还打算要把“道门社会化”的大计与韩国珍好好议一下,接下来如何推动,如何……叶扬天很清楚:任何一个身在高位的人都并非侥幸,老人拥有与他地身份相应的智慧和行动力。 然而,老人已经行将就木。 叶扬天从韩国珍身上嗅到了极为强烈的“老人味儿”,或者说“死人味儿”。 这大约是韩无熠的关系。 就如同老人所说的那样,韩无熠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因势利导”,接下来便“水到渠成”。 韩无熠只要一直等着,接下来,便会掌握权力。 或者还有更多的东西。 闷声大财? 叶扬天忽然现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去对付韩无熠----甚至是现在,自己已经明白是被韩无熠所利用了也一样。 韩无熠根本就没做错什么。 这就让叶扬天更加气恼。 被天顶的罡风吹拂着,叶扬天飞飞停停,忽然搞不清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是回去捶韩国珍一顿出气?没有意义。 找韩无熠出来打***一架?说不出理由。 或者干脆什么也不管了,到济南跟姜潇潇卿卿我我一番?当然这倒是最为可行的----但他又不愿把自己现在这副说不上很好看的脸色摆到恋人跟前。 “要不然,我去找董双蔻地麻烦好了。”叶扬天蛮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 第七十三章 这年头,“人飞”变“人掉”。(中) 现在,青云门中没剩下多少人,青山真人已然站到了前台,整个青云门的弟子有百分之八十被带到北京的宾馆,好吃好喝招待----人家是“隐居百年后依然心系祖国的宗教人士”。 道门中其他的人物大都还在新疆,从偶尔传回的讯息中可以知道,他们很严格地遵照叶扬天的吩咐,出了全力救灾抢险。这其中,以韩无熠为的公安九处调度有方,居功甚伟,灾情得到了控制,无数失去家园的灾民重获新生。 还有些记者,国外的,国内的,统统在公安九处的安排之下采访报道,世界各国的电视台都二十四小时不停,滚动播出“东方的奇迹”,相信在最近的几天中,这会使整个世界的价值观以及……权力重心都开始转移。 估计很有些大国憋着要在自己的地面上弄场大的自然灾害出来----只要能换回中国现在这样的一群道门高手,让经济倒退个几十上百年再重新展一回也值了。 叶扬天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开始思念自己的对头、生死冤家:董双蔻。 他觉得:当没有事情好做的时候,拥有一个没有办法轻易战胜的敌人,真的是一种幸运。 好像董双蔻的想法也跟他差不了太多。 “吕洞宾!你不要耍俺!” 在凝碧崖,一个不为人所知、且数千年来被传为道门第一洞天福地的地方,一座孤峰顶上的山洞里,董双蔻正气急败坏地大吼。 “董双蔻,你……”仙风道骨的吕洞宾捋着颌下三绺长髯,摇头叹息道,“你过分了。” “过分了?”董双蔻恨不得上去揪住吕洞宾的脖领,“要不是你,俺上回就把小叶子给宰了!哪用得着躲到这儿来?” “是你自己要躲过来的----你曾经在凝碧崖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吕洞宾不为所动,道,“或许这儿才是你最适合的一个归宿。” 董双蔻恨恨地跺脚。气道,“吕洞宾!别以为俺不知道是你在捣鬼----要不是你存心,俺根本就不会傻乎乎地跑到这儿来!” 吕洞宾皱着眉头,忽地笑了,“你现在果然还是很糊涂,说话也颠倒无伦,嗯,这才让我放心。” “俺……俺……”董双蔻呼呼地喘着粗气。把两条眉毛拧成一个“川”字,待要说话,却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憋住了,满脸通红。 “罢了。”吕洞宾叹息一声,举手处,一点黄色光芒射出。没入董双蔻的额头。 董双蔻站在那里不动,硬受了这一下,目光中露出热切之色。 “现在有话你可以说了。”吕洞宾道。“你亏待了我。”等到董双蔻再开口时,他的眼神清明了许多,说话也正常起来。不再以“俺”自称。 “你不只是欠这一分灵智。”吕洞宾舒了一口气,似乎因为能与董双蔻正经对话感到轻松。 “我还缺什么?”董双蔻在洞中坐下了,神态坚定。 “你……机缘不够。”吕洞宾犹疑半晌,忽地迸出这么一句。 “机缘?你把你地修为分给了叶扬天,这就算是机缘了?我才是你真正的分身!”董双蔻气急,一口嚷道。 他竟是吕洞宾的分身! 吕洞宾的脸色已变得铁青。 “董双蔻!”吕洞宾往前一步,恍若逼问一般地喝道。“你记清了,在凡间,你与我并无干系!” 董双蔻轻蔑地一笑,“吕洞宾,你我一体,敢做,难道不敢认了?” 吕洞宾双眼望天,背手不言。 “等等,让我想想看……你还有什么瞒着我……”董双蔻微蹙眉头,思忖半晌。忽道,“当初天庭甫议改革开放之事,你便将我逐下界来,寄居凝碧崖中……你所为的是……好笑!” “你笑什么?”吕洞宾有些恼羞成怒。n “你也是天上一个大罗金仙。怎么就效那些蝇蝇苟且之徒患得患失起来?”董双蔻大笑反问。 “患得患失啊……”吕洞宾咂摸着董双蔻话中的意思。却没真个恼了,只摇摇头。喃喃地道,“你又懂什么了?” “我不懂什么,所以我活得还算快乐。”董双蔻冷笑,“吕洞宾,你处心积虑,求的是什么?” “我倒想像你这般无所顾忌……”吕洞宾顺口答道。 “我不就是你?”董双蔻笑道,“你失言了。” “不算。”吕洞宾仿佛痴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董双蔻继续问道。 “我来要你消停一下----天庭群仙要看叶扬天接下来的动作,你……嗯?”吕洞宾猛地住了口。 “你打算对我干什么?”董双蔻地微笑极具天真。 吕洞宾没再答话,他后退两步,背已靠到了岩壁上,如临大敌。 “怎么不说话了?”董双蔻还在微笑。 “你……你……”吕洞宾的脸色白,像想到了什么很糟的事情。 “你不是要来拉我上天?”董双蔻道破吕洞宾的心事,神色一下变得狰狞,“你不是要来坏我的事?” “你……你还有什么事好做?”吕洞宾勉自镇定,不知觉间,语声竟有些颤。 “我?来凝碧崖之前我倒还不知道----刚才,我才算知道。”董双蔻笑着摇头,“吕洞宾,你对我也太好了一点儿。” 吕洞宾真的慌了。 有关董双蔻其人的来历,大约可以追溯到天庭将所谓地“改革开放”提到议事日程之时。 天条森严,群仙千百年来小心翼翼地护着守着,俱是循规蹈矩惯了,甫闻“改革开放”之语,自是大哗。 有纷纷然地数场大辩----亏得玉帝情知若只顾守成,天庭便再无新血,待得时日一久,休说与佛门争锋。便是那在域外混得风生水起的老几位“天魔”如烨夙老怪、暗喇老妖之类也抵不过,便力主求变,自上而下将这场“改革开放”推行下去。 群仙之中,吕洞宾算得上心思机敏,颇有些想法的人物,对玉帝主张的改革措施大有兴趣。只是他虽位列上洞八仙,在天庭中却顶多是个“中层干部”,位置比较恶心。没有实权不说,对上、对下,还都不讨好。 所以他的“兴趣”意义实在不大。 但吕洞宾却有念想:所谓“北海虽赊,扶摇可接”,借彼东风之力,未尝不能直入九重----虽然难度不小。 身为大罗金仙,便算多少还有名利之心。总归还是念着要天庭好,吕洞宾只愿这回地改革开放能够成功。他先想起的,是在天地之间虚悬了千年地凝碧崖。 吕洞宾以为:所谓改革,而那领军的人选既然不出于天庭之中,便脱不了因为天庭出力曾被眷顾千年的凝碧崖中的道门各派中人----为能让改革更顺利些。总要有人能于凝碧崖呼应才是。 于是董双蔻其人应运而生。 起初,吕洞宾只是幻化分身,还没有大动干戈的念头;但愈到后来,他愈觉得该更重视些,便豁出去当真分身而出。 这等分身与普通地分身之术颇有不同,是吕洞宾以一身化二,一人依旧居于天庭。却放一人入世历劫,与鸿蒙初时元始天尊一气化三清颇有相类----但吕洞宾道行未够,于其间出了差错,更受了某些外物侵扰,倒教他化身而出的董双蔻灵智不通,遇事多以本能而行;说得好听些是“率性而为”,可想要让他担负大任……多少算是难为。 此外,吕洞宾更低估了玉帝的决心----分身化成地董双蔻并未入选,反是叶扬天这个普通的凡人成了“幸运儿”,抽中了签。呃……是“被抽中了签”。 事已至此。吕洞宾便欲将董双蔻善加利用,若能以其促成叶扬天的成长,也是佳话。待得事成,董双蔻与叶扬天共同上天言事。再度位列仙班。便好收了这番分身之术。 另一方面,吕洞宾未尝就没存了要董双蔻取代叶扬天“将改革进行到底”的念头----一直以来。他周旋于叶扬天与董双蔻之间,几乎有鼠两端的嫌疑,就是为此。 但现在……吕洞宾忽然现,董双蔻的成长似乎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快了几分,甚至已经出了自己可以控制地某种界限----他本是为此才找上凝碧崖来,想要强带董双蔻上界,到自己天庭中的府邸作法收了分身之术,可----事实是,董双蔻对此非但不太赞同,居然还有了应对的办法一般! 这可如何是好? “吕洞宾,你还能制得住我?”董双蔻沉声问道。 “你待如何?”吕洞宾心中惊慌,却不失风度,双掌往身后背了,一声轻笑。 “装!你再给我装!”董双蔻嘿嘿直乐,“吕洞宾,你分身出来,我本来就不输你----你又把自己的道行分了叶扬天一半,现在也给我把灵智补全……你还能打赢我?” “咄!”吕洞宾气得脸色蓝,大喝,“你究是由我而出----莫要低估了大罗金仙!” 话声未毕,他已撤出宝剑!---- 那柄传说中地神兵:干将! 董双蔻神色古怪地笑了,“好嘛,它总算没老婆管着了是吧?” 可不是?干将莫邪,莫邪剑还在叶扬天手里。 第七十三章 这年头,“人飞”变“人掉”。(下) 山洞中,吕洞宾与董双蔻剑拔弩张,仿佛大战便一触即----洞外,却有一人被冷汗湿透了全身。 “这……到底是……”那人在只顾了在心中喃喃,浑然不知自己早已心惊胆颤,牙关打抖。 那人便是“追随”董双蔻到了凝碧崖的,玄心门掌门:天涵子。 “啊……”当吕洞宾拔干将宝剑出鞘,似要一击而出时,刚刚飞到济南市上空的叶扬天手舞足蹈地高声惨叫起来。 他掉下来了。 从天上。 这叫一个狼狈。 大明湖,湖面如镜,没有丝毫波澜。虽然是12月里,也还有些好事风流的游人在湖上泛舟,其中有艘小船上,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女孩突然指着天空,带着几分奶声奶气,煞有介事地冲自己的母亲叫:“妈妈,人---- “人飞”,这个流行语之深入人心略可得见一斑矣。 年轻的母亲顺着小女孩的手指,向天空望去,立刻被惊呆了,张大了眼睛,喃喃地说,“孩子……那……不是人 “……是人掉。”同样惊呆了的父亲把船桨丢了。 接着……“噗通”! 叶扬天就摔到大明湖里了。 水花溅起半天多高。 叶扬天的身子接触到了幽幽黝黝的水草,然后直接摔进了多年积下的湖底青泥里,下陷极深。 极深。 叶扬天懵得很彻底---- “怎么回事?”自言自语中,叶扬天吃了一嘴泥,呛水,在大明湖的湖底剧烈地咳嗽起来,边咳边翻白眼。 好歹他还是大罗金仙之体,换了常人挨这一摔,定然完蛋大吉,他却只是咳了几下脑袋有点儿晕而已。 可他现自己飞不起来了。 全身陷在湖底的青泥之中。抬眼望,透过湛蓝的湖水射下天光……动弹不得! 叶扬天还能看见湖面上乱成了一团,大多数小舟翻了,游客们纷纷落水----有不少根本不会游泳的一边往湖底下沉一边奋力扑动手臂双腿,偶尔把头露出湖面便大声呼救;不远的湖心岛上,颇有些名气的“历下亭”中,也被溅得一地水渍。 叶扬天试着从淤泥中起身,却好似被什么压住了般。只是不能动。虽然还耳聪目明,但脑子里清清楚楚的种种道法也全都不能施用。 良久,当湖面开始恢复平静,叶扬天终于现:自己是被困在大明湖湖底了,只不知对手是谁。 “到底怎么回事……北宋曾巩曾说漾舟明湖上,清镜照衰颜,我……还真是够衰……”就在大明湖底。对自己地处境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叶扬天忽地有了这样的想法。 说起来,这种状态下他还能想到曾巩,倒也称得上是个地道的济南人。 再过了一会儿,叶扬天开始试着积蓄力量,却看见头顶的湖面上驶来一艘快艇。接着“噗通”一声,快艇上有人跳入湖中,往下潜来,似乎在探查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刚才大明湖上的骚乱。 叶扬天在水底翻白眼,暗自思忖,“太没面子了吧?” 他似乎想到了,明早行的《齐鲁日报》上有这样的头条:《惊现!大明湖湖底捞起大罗金仙一名!》。 又或者:《大明湖水怪!叶家大少与大罗金仙不得不说地故事!》……诸如此类。 要设法改变这状况! 叶扬天运足目力。从淤泥中直视下潜的那人----神仙杀人只需动念,何况是目力? 他想要以神念将下潜过来的那人抛出水面去,让他离自己远点儿。 果不其然,叶扬天眼睁睁看着潜水下来的那人身不由己,从湖中翻跳出去,以一种诡异的姿态飞去天边了。 同去的还有那艘快艇。 等等,快艇? 叶扬天奇怪了:我没打算连快艇也一块儿对付了啊? 难不成真是我一动念就……那什么,下意识里的也算? 正在疑惑处,叶扬天看见头顶地湖面波澜不兴,踏上了一双极秀气的脚 再往上。是个直立在湖面水波上的尼姑。 “噗!” 叶扬天喝了一口水。 他认出来了:这双脚的主人是净妙师太,不着庵主持,观音门传人,曾拿所谓“佛门大悲火”烧过自己一回。到头还假菩萨名义送了自己一片杨柳的净妙师太。 海右此亭古 济南名士多 这是大明湖湖心岛历下亭上。何绍基亲笔题写地集杜甫诗句而成的楹联,在历下亭北。是文人雅士宴集之地:名士轩。 名士轩前悬郭沫若的对联:“杨柳春风万方极乐,芙蕖秋月一片大明”。 轩内茶座,叶扬天与净妙师太对面而坐。 这情形像极了前些日子在趵突茶馆的那一幕,只是这一回立场似有不同,叶扬天面色赧然,有点儿局促。 没法子,刚被人家从大明湖湖底的淤泥里拔出来,连声谢还没来得及说,还怎么咋呼“老子不当和尚”? 理不直气就不壮啊。 “那个……师太来得巧了。”叶扬天颇小心地说道。 “不巧,不巧。”净妙似没听出叶扬天话里有弦外之音,只微微笑道,“我佛算今日叶公子或有水难,贫尼此来,正应机缘。” 叶扬天一口气没能够喘了上来。 “我佛”?还算出来我有“水难”? 没这么准吧? “叶公子今日之难,应在一人。”叶扬天没能答声,净妙倒有话说,只一句,便令叶扬天来了兴趣。 “愿闻其详。”叶扬天立刻接口。 “此时……”净妙再次微笑,像卖关子般,声调拖得长了公子可知华阳真人的下落?” “吕洞宾?”叶扬天险些被气炸了,“我哪知道那家伙在哪儿?他敢让我知道他在哪儿?老子……啊,不好意思。” 自上次叶扬天闯过吕洞宾的封堵飙飞到青云门后,他再没见吕洞宾----心中却早有恨意。 什么叫天人合一才是正道?什么叫天心难测?什么叫神仙地自觉? 下意识中,叶扬天甚至觉得新疆的那场地震里吕洞宾搀和了一脚也说不定----这实在大有可能! 且不论这想法中多少暗含了让他推卸责任的意味,如果找得到吕洞宾,叶扬天怕肯定会大雷霆刨根问底一番。 弄不好,叶扬天还会逼着吕洞宾带他到天庭去走一遭。告上董双蔻一状----先是青月真人、袁达透的飞升;最重要的,是董双蔻曾声言姜潇潇、萧如云等事,叫他颇为担心。 若不能当面败了董双蔻,迂回作战,这也是兵法中的“正道”。 只不过当着这位净妙师太,叶扬天有话也不会说得太透。毕竟佛道殊途,自己却已正经站在了道门一边。 看叶扬天急。净妙换了话题。 “新疆一事,叶公子……”净妙正色道,“叶公子受苦了。” 叶扬天心中感到一阵暖意。 不错,牛包子飙,造成新疆暨周边四省地震。伤亡无数,这让叶扬天背了或无必要的良心包袱,而接下来地道门驰援、飞赴济南、传媒疯狂、中南海畔密议……其间种种,更令叶扬天有些心力交瘁。 而如姜潇潇、萧如云等,便是与叶扬天当面,他也不好诉苦,安慰?或者会有。却不应题,只好令人苦笑而已。 之于这位净妙师太,情形亦相差仿佛,只不过……这也还算是安慰。 “知我谅我,全在师太方寸之间。”叶扬天诚恳致谢,笑容还是苦。 “哪里。”净妙合十还礼,接着再问,“叶公子真不知华阳真人所在?” 叶扬天摇头。 “果然。”净妙神色一整,目光中透出几分黯然,轻道。“叶公子,华阳真人遭难,便在旦夕之间。” “啥?” 12月17日。晨。 凝碧崖。 天光大亮,一夜已过。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有青蛇胆气粗!好一个吕纯阳啊!”董双蔻狂态毕露。高歌似哭,便大踏步走出洞来。 他是吕纯阳。 分身董双蔻。到头来吕洞宾作茧自缚,激战过后,情势大变。 原本,吕洞宾是要强带董双蔻折返天庭,于自家府邸里逆运分身功法,令董双蔻还身于己,便教满天云彩都散了。 如今,没天了,全是云彩。 吕洞宾没能料及的,是董双蔻竟敢对自己动手,到头成了分身反噬!换言之,“一气化三清”变了“三清强一气”,个中因果,难说、难料。 从没见本尊竟不如分身的,单论道行,与董双蔻相较,吕洞宾自是强横得多,可他始料不及,完全想不到董双蔻会突然难,毫无准备。 须知,吕洞宾分身董双蔻时并未吝惜道行,两人实力相差无非一线,而吕洞宾度化叶扬天时,又将本身大半道行寄于他处。 平日里,吕洞宾御剑强风,出入无禁,大多亦不过虚张声势而已----当日叶扬天一怒奔月,往天庭去了,吕洞宾拉他回来已算尽了全力。 更休说这一回,为了与董双蔻好声言语,吕洞宾再度了一分灵智与他,这便教吕洞宾无论智、力,都不敢说稳胜董双蔻了---- 所以叶扬天才飞着飞着就掉进了大明湖。 那是吕洞宾强把属于自个儿地道行又要了回来----唯一不破的,也就只剩了叶扬天的那副大罗金仙之体罢了。 一个是仓皇迎战,一个是早有预谋,有心算无心,吕洞宾竟大败亏输! 这不就完了? 第七十四章 这年头,六亲不认了。(上) 自然,董双蔻此战也算是将那分身之法逆用了,天班有序,华阳真人不死不灭,董双蔻却是不在其中的----他还是吕洞宾,上得天庭,群仙也只认他作吕洞宾。 但对于董双蔻最直接的对头:叶扬天来说,一而二,二而一,并非仅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现今的董双蔻----吕洞宾,他可不会再对叶扬天存了爱护看护的心理,或者,他还会很直接地将叶扬天打杀了事。 然后揽着萧如云往天上去。 天庭的改革开放?那就应在董双蔻自个儿身上好了,分身而出的目的便是如此,他坚持着。 但幸运不能总降临在一个人的头上,与吕洞宾合二为一的一战,董双蔻虽事先早有准备,守株待兔造成大事,可他究竟欠了几分灵智,活儿干得糙了,脑子就有些迷糊----灵智依旧多少有点儿走偏。 此外,吕洞宾临败之际,还是给董双蔻找了麻烦。 他把早度化给叶扬天的那点儿道行又还了回去,没便宜给董双蔻。 尽管如此,董双蔻仍自信叶扬天与现今的自己已经无法相提并论。 “小叶子……”董双蔻站到了凝碧崖一座孤峰的顶上,喃喃地念了几遍,忽地飞身而起。 回溯到前一天的下午。 告别净妙师太后,叶扬天急匆匆地把手机拨了好多遍。 一直无人接听。 “妈妈的!这就不理老子了?”叶扬天恨不得把手机扔到地上,再狠狠踏上几脚----他没真这么干,尽管平时他未必会像现在这么在意,但叶家人不能随意糟蹋东西。尤其是:现在他已不算是大罗金仙。 有什么东西来的容易,去的也痛快? 叶扬天以为:应该就是类似“神仙”这种玩意儿附带过来的各种东西。 他脑中还在回想净妙对他说的那些话…… “叶公子不如就入了佛门可否?当今情势,若天庭弃叶公子而取董双蔻……贫尼便只好许你四字:情何以堪!” “叶公子,你如何信得过吕洞宾?” “叶公子,吕洞宾若败,上洞八仙中去此一位。再加一董双蔻;于天庭言或无损,但于叶公子而言,可就多了一大敌!叶公子根基尚浅,意欲何从?” “叶公子,如今吕洞宾被自己的分身董双蔻暗算,脱身不得,把大罗金仙的些许神通收了回去御敌……你现下除了金身不坏之外,直与凡人无异!而天下已然纷乱若此。贫尼怕你难以保身啊!” “道是笑话了----若贫尼今日再祭出大悲火来,火煮大明湖,叶公子,你还能奈贫尼何?”张口结舌,被失去神通而惊得无所适从的叶扬天很疲倦地摇头,承认了净妙所说的一切都不错。 然后,他向净妙告辞了。 他慢慢地走在湖心岛地岛岸。看那一泓湖水如镜,看那些在寒冬只剩下枯枝的杨柳,脚下几分踉跄。 他就这样摸出手机,拨给了韩无熠---- 不是大罗金仙?我至少还是个叶家人。 净妙其实便在高空,远远地望着叶扬天的举措。直看到叶扬天锲而不舍般一遍遍,一遍遍地拨打手机,终于一叹,离开,并且相信了一个事实: 叶扬天,其实还是一种心坚如铁的男人。 毫无疑问,叶扬天的慌张和怅惘实出有因----一如他的坚强。 骤然间听到了吕洞宾与董双蔻之间的干联----那实在比他曾经猜测过的更加紧密了太多----叶扬天一时不知应当如何自处:与净妙说地似乎沾边。但却不能说是完全相同。 对于吕洞宾,叶扬天历来有某种连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信任。 或者只是在他的潜意识里,既然是吕洞宾度化他成为大罗金仙,那么,在自己前进的路上----也就是在天庭的所谓“改革开放”的进行过程当中,吕洞宾便不会丢下自己。 还有一种让叶扬天始终不去正视却更加确认的东西,那是有关董双蔻地。 叶扬天很早就将董双蔻认作了自己的对手,宿命的仇敌----他必将是自己长久的烦恼与忿恨所在,如影随形,如形随影。 那么。董双蔻其人是什么?自己对董双蔻的这种念头是否便是一种承认?是否,这也算是一种难得地信任? 难道说……我会信任他? 叶扬天一遍遍地拨打手机,坚持着自己的固执,同时。他思考着自己所经历的。有关神仙、有关吕洞宾、有关董双蔻的 于是就痴了。 只是下意识的相信,叶扬天忽然以为:净妙说的不错。董双蔻会打赢吕洞宾。而更重要的,是董双蔻将再度出现在自己地面前----两人就会再决斗一场。 这事实是如此清晰,仿佛刻在他的心头一般。 叶扬天还在拨打手机,他决定以一个叶家人的方式去迎接这场决斗。 董双蔻是神仙,这毋庸置疑。 对神仙----没什么手段是不可以用的。 在拨打电话的同时,叶扬天朝祖父家的方向走去,姜潇潇在那里。这几天,出于很多有的没的甚至荒谬的借口(躲开net无孔不入的追踪采访等等),叶扬天强留姜潇潇住在了祖父家里,也算为可能会出现地意外做下准备。 现在就是出意外的时候了。 叶扬天的心神震撼,走路时也还恍惚,他没有留意周围的一切事物,只是昏昏沉沉地朝祖父家去,选了直线。 他就走了直线。 先是湖心岛,当他踏出湖心岛后,轻轻地便踩到了大明湖地水面上,涟漪不起,他也没再如从天上掉下时那样沉入湖底动弹不得,他就在湖面上走过。像老电影《冒牌天神》里地jim 大明湖公园与叶扬天祖父家所在的解放路并不太远,但在这一路上,也足够让他总计大约穿过了七条比较宽地马路和六十多栋居民楼、写字楼…… 相对于电视里这几天一直在播放的“人飞”,“青云门”这个概念也开始逐渐被大多数民众接受----尤其是济南又是古城,人们对于神神怪怪地事情……只要不太离谱的话,也有些抵抗力,所以叶扬天的举动没再引起太大的轰动。 尤其,叶家那栋小楼本来就颇有名气。当叶扬天这个“穿道袍而神情恍惚的少年”走到祖父家门口时,有尾随过来的好事者也都吐吐舌头,就散去了。 还算顺利。 这一路上,叶扬天轻轻地哼了歌………逃出你的视野,只好让心似铁,难免会冰冷一些,坚强的那一夜。只剩下心似铁,夜空中挂着月缺……撑过一天又一天,趟过一年又一年,我终于现,你不要地世界。在废墟的下面,有一个生锈的不朽心愿……” 仿佛与之前净妙师太在高空中的念想凑趣一般,他唱的是老狼的那一:《郎心似铁》。 要有一个承诺。 叶扬天这样去理解承诺,如歌中的一样,是自己地一个“生锈的不朽心愿”。 歌声停了。 叶扬天推开房门,站到有些惊讶的姜潇潇面前。 “潇潇,我回来了。” 很平淡的问候。曾经是叶扬天梦寐以求在某日能够这样说出口的问候。 姜潇潇向他一笑。 叶扬天觉得这就是幸福----吕洞宾?大罗金仙?没关系。 所有地,都没有关系。 在这种幸福面前,它们都像被冲入下水道的馊掉了的酸牛奶。 “潇潇。”叶扬天冲上两步,抱住了斜斜靠在写字台前读书的姜潇潇,从背后抱住,很紧很紧。 不经意间,姜潇潇倚靠的椅子没再阻碍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个拥抱是这么紧,叶扬天觉得自己融化了,与姜潇潇合成了一体。吕洞宾与董双蔻也是一体的啊……叶扬天地脑子里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接着嘿然大笑了。 “就这样一体?他们俩?b吗?”叶扬天笑得松开了姜潇潇。使劲拍着自己的大腿,险些瘫倒在地。 “我知道……bl小说最近很流行的……”叶扬天笑得喘不过气。 姜潇潇愣。 “bl?叶子?”姜潇潇愣愣地苦笑着问,“你改变性向了?” “去!” 叶扬天捂住肚子,站起来。心情大好。 “潇潇。你真好。”叶扬天双手揽在姜潇潇的腰间,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这样说。 姜潇潇笑了----每个女孩都希望从自己心爱的人口中听到恭维话,不管有多少。 “真的,潇潇,你好漂亮,好可爱……好……你真的很好。”叶扬天继续说着,连着说了好多,却始终是很单纯的重复。 姜潇潇把头靠在叶扬天地肩上,长垂下来,悄悄地轻轻地耸一下鼻子,神情俏皮,没教叶扬天看见。 两人拥抱了很久,如地久天长。 叶扬天这才想起来,牵着姜潇潇在床边坐下。 “潇潇啊,你看我是碌碌无为的人吗?”叶扬天轻轻握住姜潇潇的手,像是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姜潇潇坐在他的身边,目光中透出不解,却不说话,只静静地听着。 第七十四章 这年头,六亲不认了。(中) “潇潇,我喜欢你这样倾听我说的话。”叶扬天笑了笑,轻叹,“我知道,多少人会骂我无所作为,做出的任何举动,都是被一件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推动着才干下来----你也不喜欢我这样。” “我总是有借口----很久以来,我都不以为那是借口。我觉得我不应该承担这么多责任----结果就是:牛包子替我杀了人,很多。” “叶子,你说我不喜欢?可是……”姜潇潇微蹙眉头,“我也不喜欢你杀人。” “当然,你以为你是什么?《**》里爱上夜神月的弥海纱吗?”叶扬天苦笑不迭。 “叶子,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姜潇潇疑惑着,“你……今天好像很奇怪……” “没事,没事。”叶扬天挠头,然后将话题再度转回,“潇潇,我觉得你说的对。” 表情蛮严肃。 姜潇潇愣,“我都说什么了?” 叶扬天道,“你说,做人光会锄禾日当午是不行的。” “啊?” “我是说……差不多你说的就是这个意思----那个,你千万别误会!”叶扬天忽地想起网络上曾有一个与“锄禾日当午”有关的黄色笑话,赶紧撇清。 “哈……”姜潇潇照旧糊涂着。 “我有点儿事儿要去做----呃,如果我还能使唤得动那个家伙的话。”叶扬天说了前半句,后半句含混过去。 “去多久?”姜潇潇很乖巧地没有去问叶扬天要使唤谁,也没有问他要做的事情。 “大概……不会过十天。”叶扬天皱眉许久,说出这样一个数字。 他觉得,吕洞宾与董双蔻对决有三天就足够了,照净妙师太话中的意思,吕洞宾能胜的可能性着实不大----叶扬天好歹没有请净妙去出手调停。 在叶扬天看来,如果是吕、董二人的战争,净妙师太九成会乐意去当那个坐收渔利的渔夫。背后的黄雀。不过既然她能赶来告诉自己,想必也不会把事情做绝----可这几乎等于在承认这场对决是佛门挑起的一般。 哪能指望她去好心调停? 佛门……现在跟道门的关系可好不到哪里去。 那么,等到吕、董之战有了结果----获胜地董双蔻应该会来找自己吧? 那就是另一场战争了----我的战争! 叶扬天很诚恳地相信着自己的宿命的对手:董双蔻----换个叫做“吕洞宾”的马甲也是一样,再度一战,便是最后一战! 这回是结结实实没跑儿的最后一战了。 再不出个结果,叶扬天自己都烦了。跟董双蔻都都斗过多少回了?如果把自己的生活写成小说----估计九成以上的读者都会大吼作者在很无耻地骗字数…… “好吧,让我相信……”叶扬天喃喃地念叨,“哪个文豪说过:生活总比小说离奇……” “什么?”姜潇潇问。 “我是说。不会过十天。”叶扬天笑道。 是地,有十天时间,会得出一个结果---- 叶扬天次想到了自己和董双蔻争斗之后的结果。 会怎么样? 一开始岂不是就注定了?自己是天庭改革开放的先行者----试行者,这种人种历来是用来牺牲的。 以董双蔻与吕洞宾原为一体来看,天庭对这也是默许的,或者干脆吕洞宾一早就憋着要造成既成事实。 那么,当对决失败。改革的主动权便不在自己手中----换言之,只有被牺牲掉了。 那意味着…… 死? 叶扬天想到这个字眼时,心中竟异样地平静。 “叶、叶先生……”在姜潇潇想要再询问什么的同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门外地声音很熟悉,就是刚才叶扬天连续拨打电话却没得到应答的另一方----公安九处处长:韩无熠。 “我去开门……”姜潇潇起身开门。让进韩无熠,然后在外面将房门关上。 脚步声渐行渐远,她离开了。 “叶先生……”韩无熠行状慌张,满头大汗,刚进门就迭声道歉,“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小雨他把我的手机拿过去用了一下。结果没能及时知道您在找我……” 叶扬天摇摇头,目光中颇带了几分鄙夷。 韩无熠的谎言有点儿过了----说是欲盖弥彰也好,他大约是在谋求自己的认同吧? 很明显,韩无熠不可能将与叶扬天联络地手机借给任何人----即便是韩雨。如果有什么可以让韩无熠连叶扬天的电话都不接,那就只有一种:当时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正在进行之中,他没有办法腾出手来。 而韩无熠之所以把韩雨搬出来,无非是因为韩雨与叶扬天比较熟悉,叶扬天不好说什么罢了。 “韩处长,咱们换个地方。”叶扬天不戳破韩无熠,站起来向外走。 他不愿让韩无熠这样的人在姜潇潇的房间里多呆哪怕一秒。 “听叶先生的。” 韩无熠先是一喜。却见叶扬天的脸色并不好看,也不敢再去称呼“扬天”,只叫着“叶先生”,随叶扬天走出了房间。 一楼。韩家地客厅。 “就在这儿好了。”叶扬天把身子深深地埋进沙。点头道。 “这儿?”韩无熠望了一圈。韩家的这个客厅很大,足过一百平方米。空旷得很----如果放低话音,甚至会有回音的感觉。 “就在这儿。”叶扬天的眼神如是说。 无熠表现出了异样的谦卑。 叶扬天对韩无熠的态度感到惊异,随即,想通,“韩处长,你父亲----我是说……咱们的那位最高领导人……他出什么事了?” 韩无熠身子一颤。 “叶先生。是这样的----我父亲……”韩无熠的脸色很迅地笼上了一层阴影,语气也瞬时变得沉重起来,“他……” “别不是过世了吧?”叶扬天惊讶了:韩无熠真能狠得下这个心?而且……也太快了! “啊,那倒没有----”韩无熠飞快地接上话头,“我父亲年纪大了,难免会有些老人的毛病。” “那……” “脑血栓,急性地,突然人就不成了----经过抢救。基本上已经脱离危险,现在正在观察期----四十八小时后病情就会明朗----劳叶先生费心了。”韩无熠在脸上挤出几分微笑。 四十八小时! 叶扬天眨眨眼,暗叹:韩无熠这家伙,他还是如此迫不及待!自然,韩国珍不可能得什么急性脑血栓这种很狗血的病,但脑血栓病人往往会有中风、偏瘫、胸痹等并症,说穿了就是说话也不利索了。神智也不清楚了,浑身也打颤了……基本上没办法与外界交流。 这种人自然是不可能也不适宜担任任何正常职务----遑论国家领导人? 四十八小时的观察期? 就是说,四十八小时内国内局势国际局势……都没有因为缺少了韩国珍而生剧烈的变化地话…… 那老人就可以“因病退休”了---- 退一步,如果有什么“不稳”地事情生,老人也可以从“严重的病情”当中“奇迹般地”恢复。然后扛起稳定局势地大任----也就是当替罪羊。 叶扬天不得不赞叹了。 这计划完全不靠谱,“天衣无缝”之类地形容词与它连边儿也沾不上,深究起来,破绽重重,随便是个神志清醒正常的年轻人就能够找出一堆毛病来。 这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它的可行性极高。 如果目前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站在韩无熠一边,或者干脆就掌握在韩无熠手中?那么,虽然这计划漏洞百出。可没有别的什么计划会比它的施行度更快了。 即是如此。 叶扬天暗暗地叹息一声----没有办法。 目下,只好与韩无熠合作。 道法失灵,只剩了一个大罗金仙地空壳子,叶扬天没有与韩无熠讨价还价的条件,他还得借助韩无熠的力量、说白了是政府的力量,与董双蔻决战----同时,必须保证不能被韩无熠看穿自己的力量已然不在。 “这回有地玩儿了。”叶扬天悄悄地掐了自己一下:挺疼。 不是做梦----可是也不用让我挑战这么严重的绝望吧? “韩处长,我要向你借点儿东西。”叶扬天微笑。 韩无熠精神一振。 夜,就过去了。 12月17日。 晨。 青岛。 一直以来,叶扬天都不是很喜欢青岛这个城市----仅仅是作为一个济南人而言。 红瓦绿树。海天山城,青岛是山东省内极著名的旅游城市,其景有动有静,国内也不多见。经济更加达。大有赶省会济南的趋势。 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有些青岛人就不以山东省人自居了。叫嚷着要把青岛申请成直辖市云云,若济南人到了青岛,与人交谈时,往往便会听到些刺耳的话语,知道什么叫做“人离乡贱”。 所以叶扬天不怎么喜欢青岛。不过,在青岛迎战董双蔻这主意他还是蛮喜欢的。 被叶扬天强逼着布置下“大阵仗”的韩无熠多少察觉到了他地这种想法,无奈之余,也只好盼着叶扬天会手下留情,别真把青岛给毁了---- 没法子,若要调动海军,只有青岛最为合适。 韩无熠对叶扬天提供了百分之二百的配合----这种配合让叶扬天非常无语。 因为韩无熠这分明是在向叶扬天展示:只要有你的支持,我能够掌握的力量有如此巨大! 第七十四章 这年头,六亲不认了。(下) 当叶扬天表示赞许,韩无熠甚至有些肆无忌惮:他召集了一个狙击大队,成员全数不在公安九处的编制之内,但同时也不隶属于其他机构----韩无熠说是从欧戈菁山那边调出来的,但叶扬天怀疑这才是他真正的嫡系。 这个狙击大队并不满员,缺的就是当初在新疆狙击叶扬天的那两个。 叶扬天让微笑的嘴角翘得很高----他确信,新疆狙击事件的始作俑者应该并不是韩国珍----韩国珍像现在一样,被某些人出卖了一个底儿掉! 就是如此,渤海海岸,布置极为严密。 当叶扬天从头审视,他不得不承认:要是在新疆他就遇上了这种阵仗,那他绝不会仅仅断了一条胳膊这么幸运,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就直接挂掉了。 至于大罗金仙的肉身彻底挂掉之后,所谓的“元神”等玩意儿对“黑狗血燃烧弹”和“混元金斗投掷弹”之类的东西有否对策…… 怕天也不知道。 董双蔻来了。 踏云而来。 董双蔻身着道袍,不知何时颌下竟留了三绺长髯,恍若洞宾。若不是叶扬天对他那一双憨诚中透出狡黠的目光印象太深,只怕真的会将他先认成吕洞宾也说不定---- 董双蔻手中拿着的,正是他曾用过的那柄折扇,折扇尽数展开了,在原先被遮掩住的地方,写着明晰的两个朱笔字:口、口…… 双口,为吕。 也不怪他当初将这两个字遮住了。 叶扬天站在了“光荣级”巡洋舰的顶头,任海风吹拂己身,他换下了道袍,却穿了身月白色的笔挺西装,领带打得很松,颇显悠闲。 他没飞起来----他以为自己的道法已废。也就没再存能飞的念头。 “董双蔻!你下来!” 叶扬天仰天,望着空中的董双蔻高声大喝。 董双蔻带着微笑,凌空站到巡洋舰对面一百米远处,落低身形,仿佛踏波而行一般。这里虽是渤海海域,以吕洞宾当年闹东海的事迹,想来他对踏海驭波也不陌生,自是游刃有余。 叶扬天却不厚道:“最近《**》很红哦。thlastnme?董双蔻。我猜就会是你----扮猪吃老虎?虽然你演技实在不成,可总比吕洞宾强太多了。” 他也在笑,笑得很狡猾,“董双蔻,你是神仙----别跟我说你要干什么----我管你干什么!老子不管!我今儿就兼职当一回凡人,让你看看,凡人的本事一样能叫你大吃苦头!” 一挥手。巡洋舰向前航行----光荣级巡洋舰地特色是有强大的对水面和防控能力,雷达、电子作战系统、动力系统都极出色。 尤为要紧的是:光荣级巡洋舰上舰空导弹的数量有点儿多。 8座sa-n-6“雷声”(grumb1e)导弹垂直射装置,每座射装置可射导弹8枚,飞行高度达到27432米,舰上可携带64枚导弹----当然也可以装载核弹头。此外。还有2座双联sa-n-4“壁虎”(gecko)导弹射装置,低空飞行高度在3048米到9.1米,可携导弹40枚。 就这么104枚导弹打出去,哪怕只有不到一半装载核弹头,也足够把渤海海疆……那个,范围恐怕就不可能只局限在渤海了…… 总之,视乎必要。让小半个北半球得上一回重度感冒是完全没问题的。 叶扬天自没有这么丧心病狂----还没到那个地步。 可他还是打算:先轰他一家伙再说! 男孩子从小都会对武器表现出一种狂热,当有机会能够把这种传说中的玩意儿拿过来用一下还不用在乎责任----尤其是作为“正义”的一方来用的话…… 张爱玲在《论女人》这篇散文中说过地句子:“正经女人虽然痛恨荡妇,其实若有机会扮个妖妇的角色的话,没有一个不跃跃欲试的”;如果有哪位有心的“大家”来仿着写篇《论男人》,恐怕相应的就会有:“正常男人虽然痛恨战争,其实若有几回按下核导弹的按钮地话,没有一个不跃跃欲试的”。 叶扬天就跃跃欲试了,他捏了一下手心里藏着的按钮,然后向董双蔻吼道,“董双蔻。你有种接老子这一下试试!” 轰然巨响。 “雷声”导弹垂直射装置射出了第一颗。 导弹拖着气流的尾巴冲上高天,然后在肉眼可见的某处突然折返,向着董双蔻直射下来! 董双蔻不屑地笑了,“小叶子。我说。你怎么会想到依赖这种东西?” 叶扬天撒腿就跑。 巡洋舰距离董双蔻只有一百米----导弹距离巡洋舰也只有一百米。虽然这枚导弹上并没有核弹头,但……在这个距离上。哪怕只是几百吨tnt当量地爆炸…… 也一样是挨不起的。 世界仿佛一下变得静寂无声了。 当噪声过了某种限度之后,人耳就会被震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目下的这种状况,大约可以对应。 叶扬天觉得:事态展的度有些过快。 这是12月17日的中午,与董双蔻的对抗从一开始就是现代热兵器的顶尖儿水准。 很豪迈。叶扬天突然想起了他最爱地小说家之一:九把刀说过的话:“说出来会被嘲笑的梦想,才有实践的价值。即使跌倒了,姿势也会很豪迈。” 这让他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难不成是要“跌倒”? 现代的热兵器能够对“神仙”造成伤害----不小的伤害。这已经被自己的亲身体验所证实。 尽管知道是心理作用,但每当叶扬天想起在新疆挨上的那两粒子弹时,完好无损的左臂还会隐隐作痛。 所以他早打定了主意,在青岛海滨布下地这阵势,其实是个利用现代热兵器围杀董双蔻的圈套。 当“光荣级”巡洋舰的船头劈开海面,浪花翻涌,这个未曾命名过的圈套也已展开。 叶扬天没有担心过董双蔻会不上当,他甚至早早地预料到了董双蔻出现地时间。 某种意义上,这是他与董双蔻之间地一种默契。 第七十五章 这年头,趁他病,要他命!(上) 在青岛市的海滨,距离海岸一百公里的海面上,叶扬天要韩无熠安排了一支极华丽的舰队,其中“光荣级”巡洋舰就占了三艘----这已是海军最重要的家底之一,要知道,对外自1936年后,中国便“没有”巡洋舰了;此外,还有四艘“中华神盾”导弹驱逐舰,各搭载一架“卡-28”型反潜直升飞机……在海面之下,有两艘参考俄罗斯基洛级潜艇改进,融合了上百项新技术建造而成的“元级”潜艇,伺机而动。 更重要的是人。 叶扬天无从推测公安九处的真实力量,但他以为:或许韩无熠已经最大限度地调动了人手----且不论那支九十八人的狙击精英大队,就连舰艇上的厨师都有颇为可观的修为:以政府评定的标准来看,他们差不多都属于“越正常人类水准”的c级力量----自然,与道门的普遍实力相比还差了许多。 在这种条件之下,叶扬天本来有信心让董双蔻吃个暴亏。 但他一见到董双蔻后就明白了:白搭。 在新疆的戈壁“特训”时,叶扬天充分了解了一下所谓政府的评定标准。当修为达到“金丹大成”,便统一归为“a级”,道是“人形核武”;但在此之上,就没有能够量化的数据了。 是以叶扬天便戏称自己为“s级”的boss。 大罗金仙如是----董双蔻如是。 尤其董双蔻的形貌变化摆明了说他已经把吕洞宾给收拾了,比吕洞宾这传统型号的正牌大罗金仙还要nb的人物……至少该评个ss级? 这种层次上的战斗,数量无法决定成败---- 那还管什么狙击大队? 直接上导弹好了。 两颗。 叶扬天搭乘的“光荣级”巡洋舰上的“雷声”导弹垂直射装置经过改装,出膛度达到1000米,飞行度过音 换言之,当董双蔻听到导弹射声音时,他已经挨上了…… 有点儿惨。 董双蔻本为吕洞宾的分身,现今他胜了吕洞宾,灵智不缺,可算有勇有谋了;而且。群仙之中,吕洞宾是对“凡间”抱有兴趣较为了解的人物----但他也不过是多吃了几顿kfc而已----问他一个“老北京鸡肉卷”的价格,他或许能说得出来,可导弹这玩意儿……他上哪儿知道去? 大罗金仙地肉身或许能够“刀枪不入”,经过叶扬天的试验,至近距离下,普通的沃尔特手枪射出的子弹最多擦破点儿皮,不会受到致命伤害。且神仙的肉身具有强力的修复能力,即便被乱枪攒射,也造成不了致命伤害。 但那只是普通的子弹----换成火箭筒?叶扬天就没敢再试。 至于特制的高穿甲弹,那是曾差一点儿就让他挂掉地东东。 导弹的威力就算再差,也与“高穿甲弹”不在一个数量级。 董双蔻连声哀嚎都没能叫了出来,就被轰出了百里之外----炸得连渣都没剩下。 然后,第二颗导弹升空。 这一颗导弹经过公安九处的“特别加料”。即便是用最含蓄的说法,也称得上“非常缺德”。 失去神通后,叶扬天曾与韩无熠仔细探讨过有关“神仙”这种东西的来龙去脉,重点就在于如何对付所谓的“纯粹精神体”----也就是“大罗金仙”的“法身”。 结论是令人丧气地。 抛开荒村野叟的怪谈曝言,几百年前的神鬼小说。对于这类问题九处本身并没有更加权威的应对策略;历史上也从没有过政府部门屠戮神仙成功的记录----失败地记录倒是有一回,应在叶扬天身上,毫无参考价值。 两人的探讨在韩无熠很委婉地提出是不是要拿叶扬天当试验品炸一回后结束了。 于是叶扬天只好相信神仙真的怕被淋一身黑狗血----很多小说中都曾提到:血,必须用黑狗的,掺了一根杂色毛都不成。这让九处上下好一通忙活,最后还是借了“狂犬病频”的名义在各大城市紧急动员,下了“打狗令”。才弄到了现有的库存。 至于“混元金斗”倒是容易得多,根据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说法,九处特地下令赶制了不少“传说中地红漆马桶”----说起里面装着的“内容”……这个……反正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 还有一些事物就比较难于启齿,比如所谓的“天癸”,又称“癸水”的,据传便是能破混元金斗的奇宝。但说得明白些,那含在妇女月经之中,又有一说是尤以少女初潮为佳;中医经典《素问》曰:“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 再有,中医还说。“丈夫八岁,肾气实,长齿更,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合,故能有子……”,就是说,“天癸”,连“男精”也算。 这就有些腌了。 但九处居然真的就搜集到了不少这些个东西----从医学角度讲,叶扬天知道“天癸”只不过大约相当于现代医学中的性激素,没什么稀奇;不过,有关这些东西的来路,他也没勇气去仔细琢磨。 此外,九处之中,人才济济,更有好事者唯恐天下不乱一般地来凑热闹,竟找到了明代**星文集《马经》里的记载----须知《马经》不在四库全书之中,国内无存,错开美国国会图书馆外,只有台湾存有胶卷翻印本----这却不要紧,重点在于《马经》有言,说母猴的月经也有辟邪祛瘟之妙…… 有点儿缺德。 呜呼!动物园地猴子们哇…… 总之,用尽种种手段,也亏了公安九处神通广大万众一心,终于把这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收集齐全,以闪电般的度结合到现代热兵器上了。 所以……两颗导弹一射,海面上这叫一个热闹。 时间是上午8:34分,因为是冬季,太阳还没升了太高,是半天里的一个光球,自然,以常人地眼力无法逼视。 第一颗导弹爆炸,就添了一个太阳。 出于……良心,叶扬天否决了韩无熠地想法,他并不答应第一颗导弹就用核弹头轰击,算是冒了一回险,没去做这种差不多“十拿九稳”不会讨好的傻事,只用了正常地弹药。 黑色、灰色、白色,三色交寄,蘑菇云可也飘起来了。 叶扬天一边下令舰队回撤自己也往角落里跑,还顺便瞥见了董双蔻被炸之时满脸的错愕,心中大大地高呼了一个“爽”字。 然后就是第二颗导弹升空,那里面里存着的,一大半是九处特制加料的玩意儿。 基本上是杂烩。 与之相比,想当初董双蔻在青云门空明峰宗堂搞的那一场“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的把戏,简直不值一提。 前一阵,姜潇潇对叶扬天提起过她看了一个老电影,叫什么《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别的也无所谓,只是电影中的色彩丰富浓重,华丽到了极致。 离着百多里地,叶扬天自己跟自己打了一个赌,他打赌《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色彩赶不上第二颗导弹造出来的声势。 满城算什么?咱这是满天! 满天尽带黄金……那个……叶扬天皱起了眉头,他忽然觉得有些讨厌自己:或许,还不如直接用了核弹头?就算真用这种手段宰了董双蔻,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只是想归想,叶扬天完全不顾自己双耳早被震得一时失聪,也不管海面跌宕起伏把巡洋舰变作了暴风雨中的小舟,他只一边疯狂地连续按着手心里的按钮,一边疯了似地大吼着:“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 不用叶扬天这么吩咐,所有人都明白: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只有一次。 这是最初就定下来的战术。 有关董双蔻为什么一定会来找叶扬天,韩无熠并没有仔细追问,他只关心用什么手段能杀死一个神仙。当时叶扬天的答复很明确,随便用点儿威力大的炸药就能把董双蔻的肉身轰碎----重点在于在那之后怎么才能防止董双蔻现出大罗金仙的法身回来报复----也就是说:怎么才能让董双蔻“形神俱灭”! 六个字:趁他病,要他命! 第二颗导弹的射是一个信号。 同一时间,舰队开火。 当第一颗导弹将董双蔻的肉身炸成飞灰,任何一种热兵器在这场围杀中都失去了意义,它们的唯一使命是将公安九处事先收集到的一切污秽之物射到那片天空之中。 先是“黑狗血燃烧弹”将天空染成了火海----两艘“元级”潜艇很及时地射鱼雷,鱼雷在海面上爆炸,释放出的竟是乌黑的石油。 焚天煮海。 人类历史上还是第一次作成了这种事情----用黑狗血。 然后,数千枚“混元金斗投掷弹”在空中炸裂。 第七十五章 这年头,趁他病,要他命!(中) 对于这种武器的应用很令韩无熠花了点儿脑筋,因为“混元金斗”的材质、形状和体积决定了它很难结合到现代热兵器上,所以只好做成了带有导火索的“投掷弹”。说白了,其实也就是大号的手榴弹。 为了能够将整片天空彻底笼罩,舰队上搭载了两千名九处的工作员----他们的平均修为高不到哪里去,但唯一统一的特点是:都能够御风飞行。 按照事先排演的阵型,这两千名工作员在黑狗血燃烧弹射后立刻升空,根据个人修为,携带足够的混元金斗投掷弹,将炸飞董双蔻的那方圆十里的天空围得水泄不通;并先后将手中的“弹药”扔了出去。 这些人都是好手,把混元金斗投掷弹布满了那片天空,错落有致,丝毫不乱----甚至有数百颗投掷弹是同时炸响的,“弹药”覆盖率极高---- 这让叶扬天否定了自己的看法:与第二颗导弹造成的“满天尽带黄金”相比,还是这些投掷弹的规模更加惊人---- 这味道,都熏得人连眼睛也不敢睁了----绝对是一场噩梦! “从今往后,不管谁的面子,我也不会再吃海鲜!哪怕不是渤海里产的……”叶扬天了誓。 他无比钦佩韩无熠,尤其钦佩的是韩无熠居然能够拥有这样彪悍的一批属下----叶扬天相信军人不会惧怕死亡,但眼前的这幅场景比单纯的死亡恐怖太多,也许得用钢铁来打造神经,才能让人去面对满天满海的……的…… ……的那个啥。 而且还有火在烧。 场面可怖……那味道……就更甭提了。 “这是有史以来最肮脏的作战……”不知什么时候,韩无熠站到了叶扬天的身边。 “别……别跟我提那个字……”叶扬天终于没能忍住,他伏下身子,勉强把脑袋探出甲板,大呕特呕起来。 叶扬天的眼角瞥见了,在巡洋舰的作战室内,韩雨已经吐得身子都开始痉挛了。 “太奢侈了……明明作战室是密封地……”他脑子里就是这一个念头。连空中董双蔻的下落也忘了去注意。 他觉得不用注意了:这种“强度”之下,没有任何人还能够生存----神仙也不行! 别说是大罗金仙,满天神佛都算上,谁也不行! 毫无疑问! 叶扬天认为:换成自己挨了这种攻击,就算能活下来,也不好意思再活了…… 这算什么?我打不死你,还羞辱不死你? 可是也太没品了----叶扬天羞惭无地。 “呀----” 蓦地,当空响起一声吼。 这一声吼。让海水排空而上! 倒海! 在公安九处处心积虑用尽手段,一点儿面子都不顾地用各种污秽之物覆盖了的那片海面上,海水倒卷! 只在一刻间,那方圆三十里内,竟然露出了海底! 事实上没人看清生了什么,碧沉沉的海水像龙卷风般----套句《南华经-逍遥游》中句子,“抟扶摇、羊角而上”----倒流上来。直冲九霄。 有词为证:“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背负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间城郭”。 乱子大了。 什么焚天煮海,什么黑狗血。什么混元金斗,什么……反正是全都歇菜了。 叶扬天设计的手段只包括了董双蔻被导弹轰飞的那处海面,所谓“方圆十里”,也不过是二十五平方公里的面积,但海水倒流的范围却至少有一百平方公里以上----换言之,围在四面地两千名公安九处工作员也在其中。 就没了。 任何一个人,连半声惨叫也没能留下。全都被海水卷飞…… 海面下原本还有两艘“元级”潜艇,根本就没能见着半点儿影子。 这片海域虽然还算是近海,但深度依然过一千米,用最保守的换算方式来看,冲上天空的海水也过二十万立方米,然后周围的海水涌过来补充,再度将海面填平…… 这叫一个波涛汹涌。 叶扬天当即身子一晃,眼睁睁看着自己乘坐的巡洋舰就失去了控制,像是个大号的滑板,顺着海水下涌的方向就滑过去了。 要命地还不是这个。海水冲上天空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总还得落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韩无熠侧身望了叶扬天一眼,见他毫无反应。脸色一变。顿足飞起。 “啊----” 韩无熠也吼了一嗓子。 狂风顿起。 不是神仙,也不过是金丹有成的修为。韩无熠却没有排山倒海的手段,匆忙之间,他只能赌上自己的全副修为,运使大风,好控制住自己地舰队----真要顺着海水就这么下滑到海底,再被上空的海水一砸? 谁还能活? 韩无熠不能把这支舰队上所有人的性命都赔出去。 抛开已被海水卷走的两千人,整支舰队还有三千多人,其中包括一支狙击大队,一支“特别行动队”,这都是在九处编制之外的力量,差不多也是韩无熠最为倚仗的力量。他们一旦有事,他哭都来不及。 究竟是公安九处的长官,韩无熠地修为也算是现实社会中顶尖的了,便在他的一喝之下,狂风贴着海面冲过,如同一片锋利的刀片,连着数寸海水,把整个舰队:三艘巡洋舰、四艘驱逐舰,全都带到了空中! 舰队飞起来了。 这是一个怎样的瞬间?这是一个怎样的情形? 朗朗青天之上,迎面是一片悬停空中、被阳光照射得如琉璃般晶莹的海水;海水对面,三艘吨位过两万吨的巡洋舰和四艘吨位过五千吨的驱逐舰凌空飞行;在海水与舰队中间,一个身着军服的中年人御风狂吼,双臂大张,怒冲冠。 便在同时。舰队中留守地人手也都动了起来,不用命令,上千人纷纷跃出,各自跳到空中,飞到舰艇的周边,用双肩扛起这些万吨巨轮。 舰队甲板上,有些人架起了枪----他们地脸色沉静,仿佛海水倒流与舰队上天是理所当然的一般。连眉梢都没有稍动,只是聚精会神地瞄准了空中那片海水。等到海水落下,空中如果现出人影,接下来就是枪林弹雨。 此外,在舰队地最隐蔽处,还有握紧手中各色装备地人群,他们除了持有最后的“黑狗血燃烧弹”“混元金斗投掷弹”之外。还控制着舰队掌握地导弹…… 公安九处、或者说韩无熠的这些部属,称得上是最优秀的。 叶扬天微微叹了口气,他还在甲板上,刚刚地呕吐让他清空了肠胃,头脑也清醒了----但他并没有任何动作。伏下的身子也没有挺直。 他只紧紧地盯住空中:那片海水里董双蔻有可能藏身的地方。 一瞬,很容易逝去。 卷上空中的海水落下。 没人能形容这种声音。 这不是瀑布冲击的声音,飞流直下三千尺,那是属于唐人的壮丽;这也不是浪涛拍打的声音,乱石崩云、惊涛裂岸,那是属于赤壁地惨烈;这甚至不是属于古今所有战场的声音,金戈铁马也好。枪林弹雨也罢,在那凄厉中至少还有一种美感。 当空中的海水排击到了还没全被海水填满的海底,如果非要给这声音起一个名字,那名字定然该属于“残忍”。 海浪排空! 所有人的心中霎时都出现了两个字:海啸! 人们都忘记了,刚刚卷空而上地海水最少也冲上了数百米以上的高度,如今再砸下来,让原本已经澎湃的海面立刻就竖起了同等高度的水墙! 海啸! 如果从远处看,海面上仅仅只是有了一条雪白的亮线,这条亮线是动的,由远及近…… 亮线的长度竟然有数十公里! “完了!”这是韩无熠心中涌起地第一个念头。 “起!” 韩无熠的声音如同困兽的嚎叫。他双臂再张,竟在这千钧一之际,将整支舰队从空中又抬起了百米! 舰队堪堪避开了那条亮线。 以韩无熠的性格而论,他从不会将所有的天鹅蛋放进一个篮子。所以。在这支舰队上的人手虽然已是精英中的精英,但却并非他掌控的所有力量----尤其。不是全部最优秀的力量。 现在他后悔了。 如果他没有保留那一点儿最后的赌本,那么他至少能够让下属抬起舰队,这样他就能抽出手来,也就可以去跟脚底飞远去地海啸斗一下。 现在,他只有眼睁睁看着----凡人终究只是凡人,即便金丹大成,以神念御风,将这支合计吨位接近十万吨的舰队抬到空中,已然让他胸闷----再过一刻,都怕会吐血了,内伤已不可免。 海啸所去之处,是山城青岛。 经此一次,恐怕山城会只剩下秃山一座…… 最近的一次大海啸是在印尼,浪高不过十数米的规模,死亡人数就过了十七万;现在海面上地浪高最低也过百米,而单单青岛一个市,人口就过七百万! 韩无熠想死地心都有了。 他脸色涨红,几乎要从皮肤毛孔中渗出血来,维持着舰队从空中缓缓下落,他已快支撑不住了。 只是他死活想不通一件事:都到了这种地步,叶扬天为什么还不出手? 第七十五章 这年头,趁他病,要他命!(下) 韩无熠之所以敢应承下来这一回的海战,想要“诛仙”,原因只在于他自认是立于不败之地----董双蔻固然难缠,可叶扬天同样是大罗金仙,两位神仙打架,胜负之数按理应该持平。也就是说,自己帮谁,谁就能赢! 比起看似傻乎乎却城府颇深的董双蔻来,韩无熠觉得还是叶扬天好对付一些,至少自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可韩无熠哪里知道,现在叶扬天不过是个空架子,躯壳虽然还是大罗金仙的,却连“人飞”也不会了,浑身的神通已全都不见。 事到临头,整个儿就是他自己对上了一神仙。 想不通?应该。 另一方面,叶扬天的心情与韩无熠差不了多少。 对于海啸的危害,叶扬天清楚得很,他还记得有专家分析,说印尼海啸释放的能量相当于三千颗以上的的当量----这说法实际上谈不到有什么科学依据:谁知道他说的“”一颗是多少当量……但,董双蔻弄出来这一场,也实实在在正是海啸! 叶扬天甚至知道:这是董双蔻故意的! 只是海水卷空、下落,这样的冲击或许也不是引不起海啸----但现在这个规模太得离谱! 他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喊冤:好歹我也没真拿核弹头轰你是不是?你怎么就这么生气他完全忘了,就在刚才,他还为自己谋划的这些手段羞惭无地来着。 “叶扬天!” 羞怒交加的断喝同时在两处响起。 海水已然落下,水线远去,韩无熠载着舰队落水,海面虽然依旧汹涌,在船舰上也已能够站稳。 第一声断喝来自韩无熠----他真的吐了血,军装前襟上污了一大片,配上惨烈的神色,倒显得他的模样似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第二声断喝……来自董双蔻。 无论如何。董双蔻的模样也称不上潇洒了。 卷空的海水下落,他从空中现出身来,与叶扬天等估量的不同,董双蔻没现出大罗金仙地法身,还是起初赶来时的样子:头顶道冠、颌下三绺长髯、一身水蓝色的道袍,连手中的折扇也都还在…… 可那道冠成了歪戴,三绺长髯乱七八糟地纠结在一起,竟在胸前扣了个死结。水蓝色的道袍虽然看不出褶皱,两只袖子却没了,露出光溜溜的两条胳膊,至于那柄假充风雅的折扇……完全打开着,扇面没了,扇骨也掉了一大半。 以他这幅模样,到大街上去讨饭貌似不需要另行化妆。 不由得董双蔻不怒。 舰队射的第一颗导弹。直接把他轰成了飞灰,他地的确确“死”过了一回----已然有点儿没面子了。 当然这可以被原谅,他完全能够以不了解“凡人”的科技成就为借口,对谁都含糊得过去。 可第二颗导弹以及接下来的那些“污秽之物”,实在教他吃足了苦头。 凡人修道。若金丹大成之后修成元婴,躯壳被毁也不过是兵解而已,只要借体重生,依然可期大道;修至大罗金仙,几已是元神不灭,躯壳毁了,随时随地仍可再重新凝神固体。想当初叶扬天治好自己的断臂便是如此。 是以董双蔻的躯壳被轰成飞灰之后,他原已现了大罗金仙的法身----只是他立刻就又被第二颗导弹轰上,紧接着又挨了一大堆地混元金斗。 故老相传下来的消息果然不假,这些污秽之物的确能够教元神受损,换成是个刚刚修出元神,还没能列在仙班的道门中的人物,比如青山真人之类,兵解之后挨上刚才那一下,基本也就完了。 但要对付正经地神仙,这些污秽之物好歹也要经过祭炼。至少得是正经的法宝才行----哪有像这样劈头盖脸乱轰一气的? 修仙一说,量变想要引起质变,难度大得很。 《封神演义》中记载的所谓“混元金斗”,是三仙岛碧游宫云霄娘娘的法宝。有赞曰的是:“此斗开天长出来。内藏天地按三才”----就算没经过什么祭炼,起码也胜在年头比较长---- 最简单的例子:“千年老窖万年糟。酒好全凭窖池老”,五粮液地十六口窖池的历史有六百多年,这才能让酒水香味醇正浓厚不是? 叫一帮木匠现赶制出来的红漆马桶?不管用的。 顶多也就是能恶心一下人罢了。 韩无熠和叶扬天在布置下这种阵仗的时候,未尝没有想到此节,但韩无熠的希望寄在叶扬天身上,叶扬天却是存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这才闹成了如今的结局。 不过,董双蔻确是被狠狠打击了----但凡神仙,多少都有点儿洁癖----且不论“黑狗血”“混元金斗”云云的效力多大,被淋个一头一身还不气疯? 没有可能。 无法实现。 他只有先收了法身:大罗金仙法身立地顶天,体积太大,即便被这些玩意儿轰上不会有什么太大损伤,面子上也不好看----“黑狗血燃烧弹”、“混元金斗投掷弹”等也还带着些炸药之类,不过他已有防备,只挨上了起初几下,肉身无恙,只把自个儿的形象毁了一把。 可他实在被气得要死。 迁怒不是一个好品质,只是大多数人都喜欢迁怒。董双蔻亦如是。尤其他刚刚反噬吕洞宾,分身合一,添了神智,比之以前,情感愈丰富,迁怒起来规模也就更大了些。 先一个“翻江搅海”,这是“天罡三十六法”中地第十法,董双蔻把四面里“不知廉耻为何物”的那些“大胆的蝼蚁”给捏死了----海水倒卷而上,其间蕴含无上大力,公安九处的两千名工作员尽被震死。片片尸骸入海,成了海中鱼虾地饵食。 紧接着还是“翻江搅海”,以地利,董双蔻作法海啸,一道水墙推出去,至少先毁凡间千里,教沿海之处灭了人烟! 接下来才是找那始作俑者:叶扬天,算账! 大罗金仙视众生为蝼蚁。就算上常在人间流连,爱吃kfc地吕洞宾也是一样。但换了吕洞宾,他不会迁怒如此,搅海为啸,屠戮生灵----公安九处的工作员还是凡人,凡人触怒神仙,受惩戒虽然理所应当。可迁怒未免品味太低;另一方面,吕洞宾也还顾忌天条,更对现实社会有几分包容地感情。 董双蔻却不会。 他认定了天庭的“改革”应在自己身上,对天条或有敬畏,违背起来却毫不在乎;再者。他毕竟与叶扬天熟稔地那个吕洞宾不同:被个别蚂蚁咬上一口,他就乐于拆了蚂蚁窝。 韩无熠几乎能够懂得董双蔻的心理,如若不然,此时他必定已经亡命般赶去青岛了,但海啸的结果虽然会惨烈无比,他却更担心董双蔻会在一怒之下再度威----那恐怕仅仅赔上一个青岛市还不够。 而叶扬天的反应却过分了一点儿。 他也能理解董双蔻,更情知自己奈何不得海啸。在现下几已无可收拾的事局之下,却突然福至心灵了。 “乖乖……”叶扬天愣愣地望着空中悬停的董双蔻,似乎不由自主似地,惊叹起来:“董双蔻,你这都不肯死,脸皮也太厚了……” 董双蔻身子一歪,险些没从天上掉了下来---- 是谁脸皮厚? 这一下叫董双蔻连迁怒的心都灭了,与其说想立时就宰了叶扬天,倒不如说他先打算理论一番:好歹你也算一神仙了,居然弄这么一堆玩意儿来打我。我还没说你,你自己也不羞?竟先说我脸皮厚? 天底下有这种道理咩? 接着董双蔻就笑了----他明白了叶扬天的想法。 “小叶子,我看你还能有什么手段?”董双蔻凌空凭风而立,双手微微下压。 海水再卷。 挡住了舰队上射来地、密集如同雨点一般的弹药。 叶扬天一语之间争取下来的这个刹那足够舰队中狙击大队开火了。众多枪口喷射出的弹药经过特制。威力尽不低于当初在新疆公安九处那所训练场外叶扬天挨上的穿甲弹。 如果董双蔻被击中了,也不用细想。大罗金仙的躯壳定会再度崩溃。 这份时机掌握,不得不教人击节大赞一番。 可即便是当初,狙击手也只敢暗算叶扬天,事实早证明了:只要叶扬天有了提防,施展开诡谲的身法,又或者随意施用什么神通,就能得保毫无伤。 如今地董双蔻总比那时的叶扬天强了太多。 穿甲弹再猛烈,弹雨倾泄,却无一能够突破护住董双蔻周身的海水----那本是至少也能把坦克装甲射个对穿的弹药,看似竟还不如空中落下的丝丝细雨。 身边四面起了一层晶莹地碧色水墙,董双蔻就在其中将折扇合了再开,眨眼间形貌尽复旧观,依然萧飒。 在他嘴角浮现了一丝笑容。 “小叶子,你还有什么手段,尽数使了出来吧。”董双蔻的语调是稳操胜券的悠然。 叶扬天摇了摇头,往前走几步,攀过巡洋舰甲板最前方的护栏,站在船头,学刚才韩无熠在空中施法御风,抬起整支舰队的模样,大张双臂,很享受般地吸了一口海风,突然吼了起来:董双蔻没听懂----面上戒备之色大浓。 诚然,他没把“蝼蚁”放在眼里,公安九处倾尽全力投射出来的弹药也罢,刚才的“混元金斗”等等也罢,都奈何不了他,但……说实话,比较“腌”地招数,神仙也怕----叶扬天这幅架势,难不成又有什么门道? 在叶扬天身后,韩无熠直接气歪了鼻子---- 这小子以为这是在哪or1d?拍《泰坦尼克号》呢?那你起码也得有个肉丝、那个、rose吧?---- 你不也是神仙?局面都这样了,你就不知道赶紧冲上去打***? 他正在腹诽,叶扬天转头回来,极为灿烂地一笑:“韩处长,a111ifeisagameof 还是《泰坦尼克号》的老台词:“生活,本来就全靠运气。” 空中,董双蔻还是大惑不解。 第七十六章 这年头,挨骂的没啥,骂人的哽住了。(上) 叶扬天心中一片空灵。 装傻充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现在他除了装傻充愣之外实在没什么别的事情好做。 有关攀到船头学一下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但凡在一艘大船上,应该是每个人都乐于一做的事情吧? “我的口号是:让你永远猜不到我正在做什么……”他默默地对自己这样说,不由得就苦笑起来。 与董双蔻决一死战,这是大前提,是今天唯一的目的。叶扬天完全明白,这也正是他最初的用意。 败了?死亡? 叶扬天并不惧怕这结果,否则他也不会敢于面对董双蔻,否则他也不会与董双蔻一样,固执着这一场决斗。 这是一场形式上完全不同以往的决斗,犹如、战争。 “董双蔻,你来杀我吧。” 过了一会儿,叶扬天抬头,身子靠在船头,貌似悠闲,慢慢地吐出这几个字。 众人皆惊。 “吕洞宾……不在了是吗?”叶扬天笑起来了,“董双蔻,你该知道,现在我没有和你争胜的本钱----本来我还以为那几个马桶至少能浇你一头,弄不巧你就羞愧至死了呢----好吧,你脸皮厚。” “我已经没有大罗金仙的神通了。”叶扬天从腰间拔出了一支手枪:德国沃尔特p88,这是临来之前他从司机小刘那里要来的。 举手,他瞄准了身处海水包围中的董双蔻。 舰队上的狙击大队已经停止了开火----训练有素的枪手懂得审时度势,与其浪费弹药,不如保留子弹,好在某个特定的时机再开枪才是。 就这样,场面有些突兀。 一个身着月白色西服的少年立在巡洋舰上,倚仗一支最普通的手枪,在挑战神仙。 神情懒洋洋的。 董双蔻端详着叶扬天,眉毛跳了跳。没有说话。 他面无表情,似乎谁也猜不透他正在想什么。 良久,董双蔻缓缓抬起右手,透过晶莹碧透的海水护罩,虚空握拳。 “呃……”叶扬天身不由己,竟从船头飞起来了。 “我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董双蔻地话中多少带了叹息的意味,“小叶子。你应该是个好对手----你是个好对手。” “可是,你死了。”董双蔻轻轻地,将左手扣在右手,似要抓紧。 叶扬天皱眉----他只觉得胸腹处被一股极大的力道紧紧握住了,肋骨格格作响,仿佛要被捏碎。 这或是某种玄功,又或是叶扬天成仙后最早领悟的“隔空悬物”的法术。总之,若董双蔻双手合拢,再用力握下,叶扬天的身体就会毫无悬念地被挤成肉酱。 董双蔻的眼中透出笑意,还有如释重负的宽慰。左手按在右手,泛白地指节表明他已准备用出全力握紧。 叶扬天只来得及扣下扳机。 “砰!” 子弹射出。 这仍然是没有悬念的,连公安九处特制的枪械与穿甲弹也不能透过护住董双蔻的水幕,一支普通的沃尔特手枪更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巡洋舰上,匆匆跑出驾驶室的韩雨已不忍心地捂住了眼睛。 “噗”地一声。 任谁也没能想到,就是这样一颗极普通的子弹,竟穿过了水幕! “嗯?”董双蔻大惊。 当他反应过来。叶扬天射出地这颗子弹早擦过了他的面颊,留下一道血痕----自然,大罗金仙的肉身不在乎这种伤势,瞬间之后,血痕便愈合了。 可,没理由的! 那水幕怎么可能挡不住这样一颗小小的子弹? 董双蔻满眼地不可置信,忘记了将双手握紧,愣住了。 “这是……”他只能这样喃喃自问。 “就算赢不了,我以为,至少也能让你破相……”事由同样出乎叶扬天的意料之外。但他还知道惨笑,还知道这样羞辱董双蔻一番。 随即,董双蔻大怒。 “公平!谁敢说这不公平!”董双蔻单手一挥,将周身的水幕撤去。望天大吼。 自忖必死的叶扬天蓦地一惊。 怎么回事? 这场决斗。叶扬天原本是将全部的砝码压在了韩无熠一头----虽然自己神通尽失,无法出手。但韩无熠那边应该能有对付大罗金仙的预案才对;否则,他怎么敢如此大胆?且不说让韩国珍“病倒”这类大事,仅看他能够应承下来出动海军这等与自己做交易的豪气,起码也该有点儿“秘密武器”。 叶扬天不以为利用韩无熠与董双蔻决斗是件不光彩地事情,即便神通还在,他也不以为自己就真的是神仙了,他始终、自始至终,都只认自己是叶家的子孙,是一个商人的儿子。 做生意,自己的性命也是生意。 谁能说这不对? 所以,叶扬天下意识地以为这颗子弹奏效应该是韩无熠从中捣鬼,他立刻就回身低头向巡洋舰的所在望去。 然后他才听见董双蔻望天的狂呼----他立刻明白了:不是韩无熠,是天----是天庭! 天庭所看重的这一场“改革”,如果非要自己与董双蔻竞争,那起码也应该是在绝对公平的状态下进行。 而公平,便包括了不能像现在这样,由着董双蔻以大罗金仙的无上神通直接对付自己! 那就是说……我还有胜机! 电光火石之间,叶扬天地脑海中便闪过了如斯念想,精神为之一振。 但董双蔻的反应更快,刚刚对天骂了一句,立刻将双手握紧! “哎呀”一声,叶扬天险些疼得昏了过去----虽不能看见,可的确也是被两只大手紧紧挤住,身子骤然缩紧。只在一瞬,浑身骨头寸寸断折! “敢尔!”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身影从高天落下,“啪!”,一脚蹬上董双蔻地额头。 董双蔻地身形往下落了数尺,堪堪停住,双手松了----叶扬天摔落海面,溅起一个不大的水花。 他会游泳。只是目下身受重伤,无论如何也动不得了,身子载浮载沉,凄凄然向海底坠去。好在他仍是大罗金仙地躯壳,外伤痊愈得快,也算水火不侵,倒是没有性命之忧。 他还能够张眼。透过海水望到天空,能看见踢上董双蔻地是一只秀美纤细的脚掌。 “董双蔻!你把吕洞宾还来!”脚掌的主人娇吒。 “居然是她?”叶扬天笑了。 在千钧一之际救下他的那人,是陈晗----他在云山三十一中的班长,一只小狐狸。 “这可……真教人意外……又欠了她一个人情……”叶扬天喃喃着,“不管怎么样都好吧?至少我又能多活一会儿……” 一直以来。叶扬天都觉得欠陈晗不少,在学校里方方面面的照拂就不必提了,起初姜潇潇被韩雨绑票时,陈晗也曾“仗义”出手,还有道门四十八派大闹云山三十一中,要没有陈晗帮忙扫尾收拾局面,他那时的日子势必还要难过几分。 这些都不重要。最令叶扬天欣慰并感激的是,陈晗从来没把他当成异类,不管是作为豪门叶家地公子还是机缘巧合成仙的少年,只要是在学校,陈晗就始终只把他看作一个普通的学生。 对于叶扬天来说,这尤其可贵。 这会儿,再次受了陈晗的恩惠,他倒真觉得比较安心。 但在另一方面,似乎是匆匆赶来的陈晗的神色却气愤已极。 “董双蔻!你把吕洞宾还来!”她凌空站在董双蔻的上方,双手叉腰。气吁吁地叫。 董双蔻摸摸脑袋,一时无语。 “董双蔻!”陈晗干脆从腰间拔出了手枪----很眼熟,就是她曾用过地那支,据称装有银质子弹的手枪。 天知道。董双蔻绝不可能怕这种东西的;刚才陈晗给他那一脚。也只是让他觉得莫名其妙而已。 “你、你……把吕洞宾还来!”陈晗还在叫着,眼中微微泛起了泪花。 “还不来。”董双蔻摸脑袋。闷闷地回答。 “撤离。”同一时间,在距离叶扬天落水的海面不远处,巡洋舰上,韩无熠面无表情地下了令。 “爸!”韩雨拉住了韩无熠的手,想要说地话却没能说了出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救世主。”韩无熠似乎是在对韩雨解释,但语气冰冷,“如果是救世主,他应该在规定的时间之内拯救世界。” “来吧,接下来,还有很多事。”停顿了一会儿,韩无熠补充道。 韩雨默默地点了头----她的目光穿透玻璃,留在叶扬天的身上。 叶扬天身上的伤痕已痊愈了,他正努力地踩水,让上半身露出海面,仰望着空中与董双蔻对峙的陈晗,目光疑惑。 他搞不明白:到底怎么了? “你把吕洞宾还来!”陈晗用手枪瞄准董双蔻地额头,语气却像是撒娇的大小姐一般。 可是叶扬天知道:陈晗的枪法要比自己好太多了----在济南那个暗夜的巷子里,曾经有过证明---- 如果真的能够伤害得了董双蔻的话。 叶扬天对此不抱信心。 “董双蔻!”他一边踩水,一边高声叫,“是爷们过来跟老子打啊!有种你下来啊!你裤裆里还啷当着着玩意儿没有?” 叶扬天把话说得过于粗俗了,他怕董双蔻会不分青红皂白对陈晗出手----陈晗打不过董双蔻的,而这样的激将,应该管用。 “你,上来。”董双蔻果然放过了陈晗,他低头,轻蔑地一笑,冲叶扬天挑了挑手指。 “你下来!”叶扬天倒是想上去。可他现在不会飞,上不去。 “你上来。”董双蔻大笑。 “你下来!” “你上来。” “你下来!” “你上来。” “你下来----有本事你就给老子下来!怕了?怕了你就说啊!只要你说你怕了我,我不在乎你下来不下来----你就不下来也成,随便,谁叫你怕了我呢?谁叫你不是爷们呢?谁叫你没种呢?谁叫你裤裆里……”叶扬天来劲了----确切点儿说,他开始耍光棍了。 赶过来救了叶扬天一命,气势汹汹想要找董双蔻算账,口口声声找人要“还回来”吕洞宾的那位班长大人。陈晗,突然现:好像没人搭理自己。 “行啦!” 陈晗扯着嗓子,狠狠地咋呼了一声----陈大小姐生了气,这一声嚎得天都掩耳了。 “您说。”上面,下面,董双蔻和叶扬天异口同声。 这两位,都属于对暴走、或者干脆就没暴走的小姑娘没辙地那种人。 那种男人。 “董双蔻!你把吕洞宾给我还回来!”陈晗还是这么一句。 董双蔻无辜地眨了眨眼。“吕洞宾?我就是啊。” 陈晗的眼圈泛红,还在嚷嚷,“我不管!你把吕洞宾给我还回来!” 说来,吕洞宾下凡之后,在与叶扬天之间扯出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干连之外。也跟陈晗有所纠缠;他说与陈晗的祖父平辈论交,算是陈晗地长辈----陈晗固然不肯承认,但总是将吕洞宾当成了自己地兄长---- 眼看着兄长没了,陈晗怎么能乐意? 她曾经自称是“涂山氏后人”,所谓涂山氏者,为狐仙之祖,天庭亦列位的;吕洞宾提到地陈晗的祖父。假姓为胡,名道洽,是天庭颇有名望的好好先生,人缘极佳。 陈晗幼年与家中失散----其间缘由种种,不足为外人所道----她虽然是在凡间长大,按理却应是天上女仙,背后更有胡道洽的后台,就是吕洞宾在,等闲也不敢真个惹她。 董双蔻自然也不敢。 董双蔻逆用分身之法,反噬吕洞宾。在天庭看来,二人实在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并无差别;而董双蔻于平日处事,也多受吕洞宾的影响。唯一所差地。只在对待叶扬天态度的不同而已。 所以董双蔻面对陈晗的质问,自然就手足无措了。 “这个……小狐狸。你再仔细看看,我还是华阳真人……”他只好再次重复。 “别充你还是吕纯阳!”陈晗不买董双蔻的账,厉声叱责,“吕纯阳可是跟我说过,让我替他好好照顾叶扬天!可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董双蔻一时语塞。 无论何时,吕洞宾都称得上是心思缜密----被董双蔻钻了空子之事姑且不论----他为成全叶扬天,着实留了些后手。 如今的陈晗便是了----陈大小姐真追究起来,这笔账可就糊涂了。 见董双蔻支吾不语,陈晗就似得理不饶人,接着又骂,“董双蔻,你再冒充吕洞宾,早晚我去告诉我爷爷!” 董双蔻的眉头登时就皱起来了。 天条有定,神仙等闲不能下凡,吕洞宾为叶扬天故常驻凡间,就受了胡道洽的嘱托,让他劝说陈晗,能带陈晗回天庭自然更好----有关胡家地家事吕洞宾自不会多问,也捏着鼻子应承下来,这件事如今董双蔻也知情。可要是到头来陈晗回去了,反倒跟自己作对?这就让他有些吃不消。 再看在海水中泡着的叶扬天,他听见陈晗的话,立刻拍手大赞起来----要不是目前他的状况实在谈不上有什么面子,说不准就会给陈晗做了啦啦队。 “小狐狸,我的底细你早知道,总不该这会儿找我来闹?再说……”董双蔻苦口婆心地解释一句,低头望了海水中地叶扬天一眼,微微苦笑,“此一时彼一时,小狐狸。你其实明白----我和他之间,必定得有个了结。” “我不管!”陈晗努力地摇头否定,举手便是一枪。 在异样的枪响声中,一道银色的光辉划过----那是枪膛中银色的子弹,比起当初,威力似乎还有所加强。 董双蔻侧了一下脑袋。 子弹射空。 “小狐狸,这样没用。” “砰!”回答董双蔻的,是第二颗子弹。 “小叶子……为什么你地运气总这么好?”董双蔻着牢骚。用左手食、中二指轻轻拈住了子弹。 “我运气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叶扬天不情不愿地嘟囔,他已经现海面上的舰队离他远去,只留下一艘吨位最小地驱逐舰,上面降下了一条小艇,正朝自己行驶过来。 “露馅儿了?”叶扬天苦笑。 他早知道,一旦对上董双蔻。自己的底细就会被人摸清----丧失神通后,对于公安九处来说,他的利用价值理所当然地骤然降低了。 当空,陈晗瞄准董双蔻,一颗颗子弹射出。俱都徒劳无功。 “小狐狸,你住手吧。”董双蔻接连躲避着子弹,身子连晃,转瞬就欺到陈晗面前,无可奈何地轻笑。 “你放了叶扬天!”陈晗压低了声音,却把手枪对准了董双蔻的额头。 “我放他?”董双蔻把折扇摇了摇,头跟着也摇了摇。叹道,“小狐狸,事到如今,我怎么还能饶他?而且……” 将声调拖得很长,董双蔻的话中仿佛有说不尽的惆怅,“小狐狸,今天,其实是叶扬天找上了我……” “妈妈地!你不找我,我找你干嘛?”叶扬天吼得很委屈。 其实他最清楚不过:这场架从一开始就没得打。 董双蔻也好,吕洞宾也罢。是天上的神仙,不死不灭----说白了就是你费多大的力气下多大的本钱,该拿他没办法还是拿他没办法。 人家是立于不败之地地。 新疆地震后,叶扬天想过很多事情。最终得出的几条结论中就包含了这一条。 同时。他还以最大的勇气相信了一件事情:如果不是十分必要,自己也不会失败。 诚然。改革地先行者最好地下场就是被牺牲掉----唯一地区别只在于他背负的是赞誉还是骂名而已----但自己终究也是神仙了。 纵观中国神话,但凡是神仙之间地争斗,有谁是真地完蛋大吉了的? 先看《封神演义》,里头死掉的那些有名有姓的人物,也不管善恶正邪,到头来全被封了神,塞海眼的申公豹都混了个东海分水将军;再看《西游记》,孙大圣大闹天宫,把所有神仙踩在脚下,可没见他真踩死了谁,其后西行取经路上,但凡是跟天庭有些关系的妖精,基本上也是打输了就回天上去…… 叶扬天相信:神仙打架,或有胜负,却不至于会死。 那么,与董双蔻这一战比较糟糕的结局就应该是:输掉,然后由董双蔻担负起天庭地改革大任,自己则会被召到天上,挨一顿严厉的训斥,最后分配一个小官儿当,从此无人搭理。 理论上说,这结局也不算太坏? 另一方面,叶扬天在做事之前总会把可能出现的最好与最坏两种情况摆出来进行评估,对于跟董双蔻的这场注定的战争也是一样----他想过死亡,但潜意识中并不以为真的会闹到那种地步。 他也追求胜利。借用韩无熠、公安九处的力量,叶扬天已经把所能做到的挥到了极致。然而,他更加明白:失去神通的自己早晚会在穿帮后被弃若敝履----就像现在这样,公安九处只给他留下了一艘小船。 将所有的希望放大,叶扬天不愿放弃,他打算再搏一回。“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那是张子房,不是他叶扬天。 何况,事,还没有了。 他还有别地杀手锏。 第七十六章 这年头,挨骂的没啥,骂人的哽住了。(下) 空中,董双蔻很不情愿地与陈晗展开了肉搏……那个、展开了近身的大战。子弹不管用,会被躲开,陈晗开始拿手枪的枪柄往吕洞宾脑袋上砸。 吕洞宾苦笑着以折扇对敌,扇面坚如精钢,扇缘利如长刀,一路身法展开,恰似蝴蝶缤纷,带些美感,说不尽的潇洒倜傥。 陈晗有点儿势如疯虎的意思,攥着手枪枪管,一通乱砸,说不上什么招式,打得居然也颇为有声有色。 乱战之间,陈晗偶尔会将目光放低,瞄几眼叶扬天,看他是否已登上小艇,跟着已经跑开老远的舰队一起撤离----在她心里,始终还是不愿承认董双蔻就是曾笑语殷殷地喊她“小狐狸”的吕洞宾,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坚守承诺:好好地看顾叶扬天。 替吕洞宾,也替她自己。 对于陈晗来说,叶扬天的存在较为特殊:即便不算他成仙之后,仅作为儒商叶家的子弟,叶扬天也与她相似,一方面有越常人的地方,轻易可以改变自身的生活,另一方面却费心竭力,想要隐瞒这些事情,只想在学校里做一个普通的学生。 从某种意义上说,陈晗几乎将叶扬天看作了另一个自己,她不愿叶扬天被董双蔻伤害。这却完全无关爱情,出于涂山氏后人的自觉,她只以为叶扬天是个值得自己看护的晚辈。 所以她明知奈何不得董双蔻却依然出面动手了----因为她知道,董双蔻也奈何不了她。 这一点,还有另外一个人明白:叶扬天。 浑身**地,叶扬天爬上了九处的小艇,也不对前来接应的九处工作员说话,他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哞----” 青天之上,但闻牛吼。 苍黑色的巨牛虚空踏步,蓦然而出! 夔牛、牛包子,突然从董双蔻的背后现身出来,牛头一摇。双角一晃,单蹄刨空,奋力一抵! 目标是董双蔻的后心。 正着! “啊呀!”董双蔻痛呼高叫,身子歪歪斜斜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跌向远方。 这一下奇兵突起,让众人都有点儿傻眼。 陈晗倒纂手枪刚砸出去一半儿,右臂僵在半空中了;而小艇上原本望向叶扬天的目光里带着不屑**的工作员愣住,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叶扬天摇摇头。叹了口气,神情之间满是自嘲,喃喃低语:“天生我而无耻……奈何,奈何……” 似时光凝滞了片刻,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董双蔻的身子化做一个小黑点,远远地砸到海面,溅起冲天的水花----水花还没落下。像是在海底引爆了一颗一千五百万tnt当量地核弹头似的,海水排空而起! 远远的一个小黑点极飞回,正是董双蔻。 他脸色扭曲了,人还未到,声已先至。只听得头几个字便是:“小叶子!你他***……”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污言秽语好似钱塘大潮突来,像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不可收拾…… 天可怜见,董双蔻没了风度,这一通大骂虽然没什么花样翻新,却也是口水与唾沫齐飞,奶奶共婆婆一色。映着一片海天,教风云骤紧。其壮观之处全在董双蔻的舌尖了,一时也说不尽。 董双蔻的中气也足,这一通好骂惊雷一般滚滚而动,且不说空中的陈晗,小艇内地叶扬天,就连匆匆撤离的海军舰队上韩无熠父女以及一众人等都听得清楚,是人都疑惑,大家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实实怪不得董双蔻。 他被牛包子抵中后心。好在已及时运功护体,没被锋利无极的牛角挑一个透心凉;但牛包子究竟是上古异兽,在珉山里生息了不知几千万年,若论修为。实已通玄;加之夔牛历来为上天战兽。远古黄帝战蚩尤,便有夔牛为座骑。论来也是仙灵之属。 是以董双蔻挨的这一下很不轻,比他被导弹炸作飞灰躯壳全毁的那一回更加伤及元气----后背上开了一个大口子,脊柱当即就断了,脊髓合着鲜血一起狂喷,周身真气几散。 躯壳自能修补,可接连受挫,总教董双蔻折了锐气,不由得他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骂几句,原是应景。 除开伤重,董双蔻最气不过的还要数这竟是被偷袭得手:早听叶扬天把该表过的情都表完了,更自称没有了神通,全无还手之力----也没错,都打得他掉海里上不来了,只要再打了陈晗这个来捣乱地,接下来举手就能把叶扬天送进轮回。 而且看情形,叶扬天也没有要再打架的心思,已然是认了命---- 这玩意儿,怎么还带反悔的? “那个……”听着骂声,叶扬天有些害羞地嘟囔,“董双蔻,我承认,我承认还不行?我真***是个该死的混蛋----可你也不用这么骂人吧?” 挥挥手,叶扬天轻声为董双蔻地行为定了性,“我说,过了……哥们,咱有点儿过了……” “嗷”地一声,董双蔻一下窜天蹦起几百米,胸膛大大地起伏不定,满脸潮红,双眼里都带了血丝---- 纯粹是气的。 叶扬天的语气、态度、动作……明摆着是欺负人呢。 “小叶子!你看这是谁?”灰头土脸的董双蔻突然住了骂声,双手在空中急地舞出一个圆形,接着双手一合,按太极图的模样从中划了一道,分手两点,作成阴阳鱼。 就在这海面上的虚空太极图里,有一个透明的人形薄膜闪烁着微光----缓缓现形。 姜潇潇! 那薄膜到了海上便被风吹破了,里面地人飘拂乌黑长,双眸中闪动莫名的泪光,待要叫喊却无法出声,只在董双蔻双手远远操持处。悬在海面。 “小叶子,这是你的爱人?你的心上人?” 董双蔻哈哈大笑,“你知道?我只要像刚才那样双手一握,她会怎么样?” “董双蔻!你……”叶扬天的眼珠也红了。 在必败、已败的境况之下叫牛包子出来偷袭,叶扬天地做法的确欠妥,太不光明磊落,没有男子气概,挨骂。理所当然----他自己也有些看不起自己。 可董双蔻的这举动,似乎更加卑鄙。 海风烈烈,叶扬天站在小艇上望天大吼,神态惶急,刚才那点儿用手段占了上风的心虚歉意全没了,只剩下一腔地义愤---- 董双蔻你好歹也是神仙,老子没了神通。叫来的海军也怕了你跑了,你明明都赢定了,凭什么还玩儿得这么缺德? 拿人女朋友威胁?丫你好意思的? 有点儿风度行不行?“我怎么了?”董双蔻脸也不红----看样子大约火气也消了----笑吟吟地反问。 “你……”叶扬天想骂又骂不出口,董双蔻刚才开骂的架势比较吓人,他自问比不过。就算能够拿混论坛时骂人地口吻咋呼几句诸如“你智商在阿米巴原虫以下”之类地。也讨不回场子,徒然惹人笑话。 再者,姜潇潇还在人家手里攥着,真骂得董双蔻恼了……那就更麻烦。 “董双蔻,今天是你找我----好吧,就算我也找你,要正经分胜负。决定今后……那个、决斗的目地咱们心照不宣,我输了就输了,打不过你,心机也不如你,行了吧?”叶扬天抬头,言情恳切地说,“要打要骂,要罚要杀,您随便----可潇潇跟这事儿无关!你……” “小叶子,我看你还有什么手段?”董双蔻压根儿不理叶扬天的碴儿。再反问一句,同时随意将右手轻轻靠近了左手,向下一扯,不远处悬空的姜潇潇穿着的睡裙就“嘶”地一声。被扯落半幅。露出雪白地小腿。 “呀”地一声,姜潇潇脸就红了。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羞的,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叶扬天。 “董双蔻!你敢!”叶扬天急得跳脚,只听得“咔嚓”作响,他乘着的小艇船底被踩穿了----他竟飞了起来。 “嗯?”董双蔻地眉头一皱,双手向怀中一扯,姜潇潇平平后飞,被拉到了他的身后。 董双蔻的目光中戒惧之色大盛。 “有话好商量!你别……嗯?”叶扬天看见姜潇潇身形动了,深怕董双蔻再闹出什么花样对姜潇潇不利,急匆匆地就往前赶,飞出数百米,眼看着快要与董双蔻平行对眼,这才觉自己突然又能飞了。 神通回来了。 “这……这……”叶扬天还不相信,随手挥两下,莫邪剑就凭空到手,一泓剑光如同秋水,森然剑气吞吐三寸,反吓了他一跳。 董双蔻翻起了白眼。 “你放心,我不和你打。”叶扬天不等董双蔻说话,刷地一下收起莫邪宝剑,急急地道,“你放了潇潇,剩下的,咱们好商量……” “叶扬天,你……你真气死我了!”开口的是陈晗。 从夔牛现身到现在,事变之疾兔起鹬落,陈晗反应不及,等她看清局面,却成了叶扬天战意尽丧,只顾了为姜潇潇求情,不由得啼笑皆非。 类似的局面她早见过一次了。 当初韩雨于暗夜深巷里绑架姜潇潇,叶扬天闹的就是这么一出,要不是她及时出手,恐怕叶扬天早死了八百年……怎么,又赶上一回? 完全没长进啊! “小叶子,你还真是没有长进。”董双蔻替陈晗把话说出来了。 “靠!没长进怎么了?”叶扬天禁不住也有些脸红,气急败坏地大喊,“我就没长进了怎么着吧?董双蔻,你到底什么意思?说话!我全都接着!先让我跪下是不是?成,我跪!奶奶地,我没长进,你高兴还来不及,说什么风凉话啊?” 董双蔻被叶扬天的话噎得倒退了两步,只觉得气息有点儿不顺,胸膛闷,评价不出什么,只好将目光投向陈晗,却见陈晗的神色古怪,想来该与自己差不多。 两人对视,无话可说。 就这么哽住了。 “哞----”牛包子很无奈地吼了一声。 第七十七章 这年头,主角也是会死的。(上) 空天,阔海。 局面诡异。 场景是这样的: 董双蔻凌空而立,折扇插在颈后,双手环握,虚虚地按住,他背后是惊慌失措的姜潇潇,被他制住了,权作人质。 小狐狸陈晗同样凌空而立,只是满脸苦笑,看神色是想要出手去救姜潇潇,可又觉得不值,犹犹豫豫,未曾动作。 夔牛牛包子依旧凌空而立,它倒没现出原形,只比普通的家牛大了三五倍的模样,歪着脑袋,蹄子不耐烦地乱踢。 叶扬天毫无疑义地也是凌空,却没立着----他跪着,满脸赌气。 众人沉默----只好沉默。 完全不像话。 “那个……”过了好一会儿,董双蔻开口,说了两个字,立刻又住了嘴。 他本来是想对叶扬天说:你就别跪着了,我也没让你跪----你看我手里有姜潇潇,有你的心上人做人质,你就得听我的对不对?赶紧起来吧,起来以后,咱们再好好打一架----反正你现在神通也回来了,不借助其他人的力量也能跟我动手了是不是? 好在董双蔻从吕洞宾那儿找回了灵智,能琢磨出这番话实在……实在没有半点儿道理,一旦说出来还会显得自己是个傻瓜,这才没真说出口。 于是,大家继续沉默。人说:沉默是金。 董双蔻生吃了叶扬天的心都有。 他转头望了姜潇潇一眼,现姜潇潇闭着眼,神情自然是怕得很,而且是含羞带怯,我见犹怜的样子,除了不说话,做足了“人质”的姿态---- 可你怎么就不说话呢? 董双蔻顺带着连姜潇潇也恨上了。 这世上存在着一种叫做“游戏规则”的东西,大家都得遵守,一旦不遵守了,事情就没法往下进行。 比如挟持人质。按理应该是这样的:恶人挟持人质,善人万分气愤,狂呼你怎么能如此卑鄙;然后恶人哈哈大笑说老子就这么卑鄙怎么样吧你管不着,反正人质在我手上你得听我的话;这时人质会大义凛然地说不用管我,赶紧杀了这恶人,我死了就死了没关系的;接着善人就心痛万分,迫不得已接受恶人提出的任何条件----往下应该有这么几种结局: 结局一:善人为了人质,听从恶人吩咐。到头来善人死掉,恶人狂笑着再杀掉人质,叫善人和人质在地府相会。恶人胜利。 结局二:人质为了善人,故意想办法死掉,然后善人化悲痛为力量小宇宙爆,把恶人打得满地找牙。善人胜利。 结局三:当善人正要为了人质听从恶人吩咐时,天外杀来救星一名。救下人质,然后和善人携手,把恶人打得满地找牙。善人胜利。 结局四:…… 不管结局如何,总之善人和恶人之间应该先有唇枪舌剑之交锋,人质再狂呼不要管我……得这么进行下去才行。 哪有像叶扬天这样一上来就认怂的? 哪有像姜潇潇这样根本就不说话地? 这不……1。卡住了,没法往下演了…… “那什么……您接着往下说啊……”叶扬天打破僵局,很好心地提醒董双蔻,“我在这儿跪着倒是不累,可你总得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爱怎么办怎么办!”董双蔻正在气头上,听见叶扬天这么说话。头一晕,险些气死。 “那个……您别这样啊……您说,潇潇在您手上,我能怎么办?还不是您说怎么办我才能怎么办?有事儿您说话……”叶扬天瞟了一眼董双蔻背后的姜潇潇,非常诚恳地说。 “你……”董双蔻咬碎了一颗牙。 陈晗乐了。 原本很严肃的决斗,从“混元金斗投掷弹”出场开始,一直到现在,竟向着很荒诞的方向滑去,下滑度快得惨不忍睹。 董双蔻把怒火泄到了姜潇潇头上----他忽然被叶扬天气得明白过来了:拿姜潇潇做人质根本就没有意义。 本来,如果董双蔻打不过叶扬天。以人质要挟还算合理,可刚才的状况分明是叶扬天已注定了败局,无非是困兽犹斗了一下,充其量等于兔子急了还咬人的兔子----换句话说:兔子咬人。那不还是兔子?该怎么对付就怎么对付不就完了嘛! 不就完了嘛! 哪用得着挟持人质这么大阵仗? 到头来还弄得自己缚手缚脚。连架都不会打了。 “你从哪儿来给我回哪儿去!”董双蔻双手再划,空中隐现太极图----这是要把姜潇潇送回去。 “还是你给我回去!”叶扬天动如脱兔。 虚空中的太极图刚刚现出。叶扬天一跃就跳到了董双蔻地背后,紧跟着飞起一脚! 错愕之间,董双蔻跌进太极图,他只来得及看见:嘴角闪过诡笑的叶扬天借这一脚之力,回身拥住了姜潇潇。 然后太极图消失不见,董双蔻……也不见了。 “打不死你,我还不能气死你?”叶扬天喃喃地说。 “叶子……”姜潇潇被叶扬天揽进怀里,看似惊魂初定。 “潇潇……”叶扬天摇摇头,自觉一时解释不清目下的状况,稍微犹豫一下,说,“你先别管我的事儿----我找人把你送回去。”他说的“找人”是指韩无熠,舰队虽然已经后撤,但现在他神通尽复,轻易就能追上。 “他……董双蔻还会回来?”姜潇潇的胆子比叶扬天预料的大了不少,虽然小脸还在白,却立刻捕捉到了重点。 “他当然得回来。”叶扬天笑笑,暗道就算别说今次董双蔻本就是有所为而来,刚才他已被自己欺负成这样,更加不会善罢。 “那你……”姜潇潇还待再问,叶扬天却不答。只远目望去,见西方有风烟大作,当即失笑。 人在海上,距青岛大约一百多公里,青岛距济南又有三百五十公里,董双蔻被叶扬天一脚踹入自设地法阵中,是破开虚空瞬间到了济南----他的神通果然高明,这一手叶扬天就不会;但他显然是已被气得半疯。竟不再施用法术,直接从济南上空往回飞来。 微笑中,叶扬天揽住姜潇潇,轻身一跃,落到韩无熠所在的巡洋舰上----舰队撤退的度不慢,只是要防着董双蔻的报复,并不是撤回军港。而是朝着事先整理出来地一处废港,韩无熠还作法弄出场大雾,遮掩舰队。 这般作法地用意是掩人耳目:却不是要瞒过董双蔻或叶扬天这等神仙,只为常人而设;可当韩无熠看叶扬天落到甲板上,浮现的笑容大大地苦。神情也颇为古怪。 “这个……叶先生,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韩无熠的声音不高,说出来的话自己也不信。 他明明见了叶扬天跌入海中竟不能出,还要自己派小艇救援,这状况下再教他认叶扬天为“救世主”实在太难,他也是有眼色的,刚才的确看出叶扬天神通尽丧。这才下令撤离,不搅浑水。 哪成想一转眼,叶扬天又会飞了! 瞟一眼红着脸脱开叶扬天怀抱地姜潇潇,韩无熠不禁暗想:她倒真像是叶扬天的福星,一来,就百邪辟易了。 “不用多说了……”叶扬天向西边地天空望去,语气淡淡的,说,“韩处长,我明白。出来混。谁都不容易。” 韩无熠刚吁了一口气,耳边又听得叶扬天道,“不过,你别以为我会很高兴。” 抛下这一句。叶扬天便转身。接下来,他该再离舰队远一点儿。等董双蔻回来。 他知道韩无熠会帮他照看好姜潇潇----尽管在刚才与董双蔻的那一战里,自己的表现定然教所有人看不太起,比如韩雨,她就铁青着脸不肯出来,目光中尽是不屑。 “需要解释吗?或者……没有必要吧。”叶扬天悠悠地叹了口气,默默地说。 “叶子!”姜潇潇及时拉住了叶扬天。 “你好好在这里----不用等我。”叶扬天身子一僵,没有回头,但也没有立时就走---- 事到临头,终究还是不舍。 “叶子!”姜潇潇从背后抱住了叶扬天。 “好痴情是吧?为了他?姜潇潇,你还真是……”韩雨到底没有忍住,推开驾驶室的门,踱到几人身边,语带讥讽,夹枪带棒地揶揄叶扬天,“哼哼,生冷不忌哦?叶扬天这种小人……也配?人可说过,痴情不能当饭吃。” “我就拿它当饭吃。”叶扬天还是没回头,嘴角却浮起微笑,“韩雨,你损我损的也够了----你该知道,成仙之后能够辟谷,餐风饮露就可以过活。我要拿痴情当饭吃,我就得是神仙……” “你们知道,我非得是神仙不可……”叶扬天轻描淡写地叹了口气。 “那个,叶子……你这么说,是不是想让我感动一下?”姜潇潇抱紧叶扬天不松手,歪着头问,“可我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叶扬天大笑。 三步并作两步,姜潇潇飞快地从叶扬天身后绕过来,退后,气呼呼地指住了叶扬天地鼻子,大叫,“叶扬天!你得赢!我不许你不回来!” 叶扬天地大笑蓦地止歇,怔怔地看着姜潇潇的眼睛,忽然心头涌起一阵温暖:果然,潇潇是明白我的。 “叶子,你得赢了那个董双蔻!”第一句,姜潇潇的语气依然保持着怒意,但紧接着就软弱下来,仿佛喃喃,“叶子,要是我是玉帝地小公主转世、要是我也有一身神通本事……不,即便是那样你也不会让我去帮你打董双蔻地----可是我至少能偷偷地抢在你前面把他先打死了!” “潇潇?你痴了?”叶扬天仰天打个哈哈,笑道。“如果是小说,这样写下来肯定好看,我被你感动了,于是放下身段,就和你携手把董双蔻打垮……嗯,大快人心?可哪能这么……” “所以我要你答应,你得回来----你得赢了他才行!”姜潇潇含泪高叫,“叶子!别忘了!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不要没用地男朋友!” “其实。你的要求不高……”叶扬天挥挥手,不再去看姜潇潇的眼睛。 他顿足,跃入高空。 留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瘫倒在甲板的姜潇潇,还有莫名所以地韩无熠等一干人。 远处风声正紧,一道光华急冲而来,那光华的来势疾若闪电。 “生活总比小说离奇----这话说得太多了。”叶扬天就守在这道光华的来路上,口中喃喃。“潇潇,或许我没办法给你一个更离奇的结局……” 董双蔻来得很急,当他停下,水蓝色的道袍边角上竟有淡淡的烟气升腾----可比起他的脸色来,这点儿烟气就完全不够看了。 董双蔻的脸都绿了。 “叶、扬、天!”破天荒地。他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三个字,竟没有再称一声“小叶子”。 “董兄来得好慢。”叶扬天含笑拱了拱手。 “你知道代价吗?”董双蔻黑着脸,若无明之火能变了明火,那他头顶地道冠必定早就被烧成灰了。 “代价?”叶扬天耸耸肩,诧异地反问,“我不过叫你多跑了点儿路----大罗金仙朝苍梧而暮北海,这点儿路也根本不算什么----能有什么代价?” “你!”董双蔻双唇一张。狠狠地迸出一个字。 “停、停!”叶扬天赶紧叫停,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还不成?” “那个什么……代价对不对?你是打算要我死……”叶扬天苦笑摇头,“不过你一开始就是这种打算,我只取巧气了你一下,你也不用真生这么大的气。” “啊,是不是因为生气了,你就不但打算要我死。还要再想其他办法来折磨我?这倒是个问题了。”叶扬天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地,皱着眉头,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让我来想一下。你都能有什么手段?” 董双蔻显是没能料到叶扬天的反应。就愣愣地听他说了下去。 “你是神仙,类似满清十大酷刑之类的比较没品。你肯定不放在眼里,而且……照你刚才的表现,依我说,你应该会从精神打击上想办法?嗯,你还是能把潇潇再从虚空里摄过来----韩无熠这家伙……嘿嘿,其实本事不小,可他这会儿不会拦你,也拦不住你----所以只要你想,潇潇肯定还会落在你手里。你尽管放心,潇潇成了人质,我立刻就会跪下,不用你多说一句,你也看见了,我这人一向识趣。” “再想想看,你已经知道潇潇对我地意义,她就是我地软肋----你只要从潇潇那儿下手,我就没有半点儿办法----所以,你应该还能想到其他手段的。” 叶扬天来了精神,竟口若悬河,只是刻意把声音压低了,仿佛唯恐别人听见似地,“我说,有一个人对你对我来说都没法忽略,你知道,我说的是萧如云。你的神通了得,除了潇潇,你还可以作法把她也摄过来----你忍心不忍心我没数,可你绝对做得到对吧?那样地话,一边是潇潇,一边是如云,爱情也好友情也罢,两个人我都不能放手。于是你就可以骂我左拥右抱不是好人了,顺带着还能让潇潇和如云都看清我的真面目?比如你说我色狼什么的……那个,我还真没办法反驳。” “于是我家后院的葡萄架就会倒了----潇潇饶不了我。说真的,那我会很惨。”叶扬天的神色万分尴尬,“你应该不会这么狠吧?” 董双蔻的脸色一下就变得臭臭地了。 “其实出于个人考量,我该衷心盼望你选择这样的手段,因为那代表我还能活下来承受潇潇的怒火和如云的怨念,虽然很痛苦,可毕竟我活着----而且,我既然活着,那你就一定是完蛋了……” “至于你是怎么完蛋的……那属于技术细节,完全不重要。对不对?”叶扬天很好心地征求起了董双蔻的意见。 董双蔻的脸更黑了,换在往常,只怕早已动手;不过他还是按捺住,听叶扬天说了下去----这些话虽然气人,但比起刚才被一脚踹回济南来还不够看,以董双蔻目下的聪敏,听得出叶扬天或有深意。 “在我印象里,吕洞宾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叶扬天的笑容中多少有点儿狡黠,“当初那个所谓地成仙合同其实不过是废纸一张,他却肯用心听我跟他讨价还价,也算是明证。你……应该和吕洞宾差不多?所以我讲话也很放心。” “现在你能想明白,前面我说的全是废话----我只是想让你消气,别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我。”叶扬天突地神色一整,问道,“董双蔻,我只是很好奇,你有什么打算?” 第七十七章 这年头,主角也是会死的。(下) “有关什么的打算?”董双蔻反问。 叶扬天并不回答,望定了董双蔻,哈哈一笑,倒教董双蔻脸上一红,强自开口掩饰,“你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叶子,我认识的你,似乎没这么磊落。” “磊落啊……”叶扬天默默念了几遍,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我的打算……”董双蔻也正经起来,缓缓说道,“小叶子,你到头来终将位列仙班,今日我让你再入轮回,也是为磨练你的心性……也罢,单为将来你我再会时留一分香火之情,我不瞒你便是。” 听得“再入轮回”四字,叶扬天心中一颤,已知今日绝无幸理,但董双蔻又说了下去,他不及多想,只将心思全挂在上头。 “我所要做的,与你也算殊途同归,只是一个殊途,就让我容不得你----我要当今效唐武宗故事,光我道门!” “哈?”叶扬天有些糊涂:光大道门他自然明白,可所谓“唐武宗故事”,那是什么? “你……总得知道会昌灭佛吧?”董双蔻刚说完时还算意气风,满脸的傲然,却不料俏眉眼做给瞎子看,叶扬天对唐武宗毫无概念,不禁有几分恼怒。 唐武宗是历史上第一个崇道排佛的皇帝,在位期间,他屡次下诏打击佛门,至少强迫二十六万僧尼还俗,拆毁寺庙四千六百余所,“战绩辉煌”。因他的年号为“会昌”,佛门便称武宗灭佛为“会昌法难”。 史有“三武一宗灭佛”,说的是后周世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和唐武宗,尤其以唐武宗是在国家大一统时期绞杀佛教,造成的灾难也最为深重。 叶扬天不清楚这些典故,但对“灭佛”二字却有几分敏感,心下不禁凛然,一时张口结舌。作声不得。 董双蔻却来了兴头,哈哈笑道,“我也不用说什么李氏十八子昌运未尽,只要显现神通,以迅雷之势大展手段,管教一日之间,天庭便能增兵百万!” 叶扬天由张口结舌变成了瞠目结舌,他这才明白。董双蔻是铁了心把天庭的“改革”进行到底----而且,要用雷霆手段! 至于那什么“李氏十八子昌运未尽”,就是唐武宗灭佛时,有道士编造的谶语,原话是“李氏十八子昌运未尽,便有黑衣人登位理国”。“李氏十八子”自然是李唐皇室,“黑衣人”则是僧人;同类言语里。还有什么望仙台上不见成仙者,无非佛门黑气碍了登仙大道等等;总之,是道门中人走上层路线,教皇帝下狠心扑杀和尚。 董双蔻打的算盘也差不多----看情形,万一“皇帝”不乐意。他甚至就要自个儿去过一把当皇帝的瘾头了---- 这哪能成? 叶扬天脑袋一昏,想起来当初天涵子曾说过“若当今皇帝敢来聒噪,便捧个新的出来”,还有已飞升走了的袁达透,也曾道“强要改朝换代未免霸道,不如扶植太子,叫他去行弑君之事”。那时自己只当他们多年隐世,不通人情,却原来董双蔻也没强到哪儿去----不杀皇帝,他是要杀和尚。 等等?沙和尚?鲁智深?啊,不对,鲁智深地绰号是**,《水浒》、《西游记》,闹混了…… 随着乱起来的思路,叶扬天也能想得明白:天庭说到改革,应在了佛道相争上。按现代的说法,是要大力展信徒,而董双蔻的做法,大约是不惜挑起一场宗教战争。 有点儿扯----且不谈当今社会哪儿有宗教战争的土壤。便算是有。佛门那边的态度却还称不上明朗。 你想这么个改革法,至少也得先跟对方打个招呼?就不宣而战了?可你还不知道人家佛门是不是乐意谈判不是? 且看观音门的净妙师太等对自己并没逼得太紧。叶扬天就知道,事情其实大有协商的余地。 别地不说,现实社会中真正称得上佛教徒或道教徒的可没有多少,多数人都是临时抱佛脚,至于抱的是和尚还是老道,其实主要得看抱哪边更方便。 董双蔻现在你已经不傻了,怎么能不知道? 但这些话却来不及说了。 另一方面,叶扬天非常清楚,说也白说。 半空中,董双蔻的神态已趋狂热,对这种人说什么都是白搭。 忍住了没有回头,叶扬天不再多说,凌空负手,神色就淡淡的,嘴角边若有若无的一丝微笑,却像是在自嘲。 说话的也说完了,听话地也听到了耳中,于是董双蔻就倏忽来去,如疾电一般在叶扬天的跟前转了一圈,随即又跳开数十米远,冷冷地不一言。 “董双蔻,莫邪剑总归是你的,我留着它没有用处,还是还你。” 这一句说得从容不迫,在叶扬天嘴边的笑容果是淡然的,可就是一笑之间,他地身子也晃了一晃。 就是这么一晃。 仿佛是陡然泄了气的皮球,也有几分像是被吸干了精气,叶扬天的身子就“瘪”了下去,原来挺拔的姿态瞬间已是皮包骨头、老气横秋,双眼一眨,他竟平白老了几千岁似的,浑身眼看着就枯干、风化,洋洋洒洒,成了灰烬。 笼在海面上的,是一层薄薄的雾气,叶扬天,就化成了雾气。 而在这雾气之间,明晃晃地一柄宝剑锋如秋水,悬在当空。 便是莫邪剑了。当初叶扬天以巧计从吕洞宾手里把剑抢来,至今不足三月,剑锋如昨,人,却不见了踪影---- 董双蔻的一来一回,转瞬转的那个***,正是电光石火抬手在叶扬天胸前轻轻按了那么一下。 他杀了叶扬天----而叶扬天就这么让他给杀了! 一瞬千年,躯壳变为飞灰轻雾,莫邪剑也还了出去,叶扬天的元神颤悠悠地在空中飘荡。他甚至还冒出了某些不怎么“正常”的念头:“我,这算不算是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无论董双蔻如何不忿,叶扬天已是位列仙班,单单躯壳被毁实在不算什么:只要叶扬天有心早早遁出元神,一现大罗金仙的法身,再造一个肉身出来毫无为难之处;即便他并无此心,身化飞灰也还拦不住他元神自在。 偏董双蔻对此早有了准备。一瞥叶扬天的元神出窍,反手撤出雌雄双剑中的干将,前身一探,已将莫邪剑也收到手中,双肩一动,雌雄双剑合璧! “叶扬天,我送你一程!” 轻喝之下。董双蔻一式力劈华山,干将莫邪宝光闪动,森然剑气冷冷地罩住了方圆千里海域----紧接着,自他双剑劈下的那一点,仿佛炸裂了一枚硕大的闪光弹。耀眼地白色光芒是一个无限扩大的正圆,飞外涌。 这白光剑气却是静谧无声,只映着一片海天俱寂。 及至片刻之后,满空唯独还有一个神色肃穆的董双蔻在,叶扬天的元神已是鸿飞冥冥。 干将、莫邪原就无鞘,董双蔻轻轻地将宝剑收进袖中,又拿出了他那柄泼墨山水地折扇。并没打开,“啪”地从右手磕到左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一回,总算是尘埃落定。 仗着天庭改革地名目,董双蔻行事并不顾忌,称得上肆无忌惮,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就这么将叶扬天打得形神俱灭----那也是已在仙班备了案的大罗金仙,真下了死手,难保上头看着地就没有个兔死狐悲地,早晚赶上了给自己穿一回小鞋。 所以董双蔻也只敢将叶扬天的元神打散。收了他的神通----事情虽然没有做绝,但如此一来,叶扬天的躯壳没了,元神变作了一缕残魂。惟一的出路就只剩下了转世投胎。托生重修。 至于那一缕残魂究竟被剑气所冲去了何处,董双蔻却不关心:干将莫邪双剑合璧。真要狠一点儿,别说大罗金仙,纵然是神王、罗汉也经不住,剑气激荡,说不准就直接把他吹进了幽冥鬼门,没地儿找去。 按理要把叶扬天送进轮回,也还用不到双剑合璧,可董双蔻也是有些怕了:几次三番,叶扬天的所作所为都不能让他看透,就是今日的争斗,且不算公安九处出头用地那些结合传说中古法的现代热兵器,叶扬天的种种安排也得赞一声出人意表。 董双蔻本来以为叶扬天还会“负隅顽抗”一番,起码也得把青云门等天下道门的大旗抬出来,再叫上一堆老道助阵----到头来虽然或者结局不会有变……但想起来也是令人颇为挠头。 “倒成了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叶子……我看错了他?他这一回做得还算光棍。”想来想去,董双蔻不由失笑。 他的这番念想自是有些因果,其中干连最大地,是天涵子。 早先,新疆地震后叶扬天再上峨嵋山,召集道门中人驰援,在珉山里就跟董双蔻斗过一场,结果董双蔻当场令青月真人、袁达透飞升上天,其后转去了凝碧崖。 在那一回,道门上下摆出姿态,是奉叶扬天为主,抛下董双蔻不管了----但天涵子却带着玄心门两百多位弟子悄悄摸进凝碧崖,执弟子礼,参见仙师,俨然弃叶而求董。 换个角度想一下,天涵子已四百多岁,眼看再不飞升就寿元将尽,比起画了个大饼高喊“未来是美好的”的叶扬天来,举手便能送人上天的董双蔻自然是有更大的吸引力,即便把董双蔻欠缺神智,行事不明的因素考虑在内,也不能说天涵子把赌注压错了地方----万事不过一场豪赌,这正是玄心门向来的作风。 董双蔻未尝信了天涵子,他只是毫不在乎。不过,在与吕洞宾地一战尘埃落定之后,他忽然现:天涵子不知什么时候失了踪。 这多少让他有点儿郁闷。 是以董双蔻以为天涵子或许事前就给叶扬天送了信,又或者他私下另有安排----当然,现下看来这些事情自然更加无所谓了。 天庭的改革开放,主角本是叶扬天,可主角已投胎去了。谁还能再闹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这一场战,原就不怕有人能收得了卞庄刺虎之利,相争者固有一伤,但留下来的那个却再也无人能制得住。 再念及此,董双蔻情不自禁,哈哈一笑。 世上的事,本来就是几家欢乐几家愁,董双蔻笑得快意。在远处,早有人落了泪----这且放下不管,就在近前,呆愣了半天的陈晗像是被火烧了**,蹦起老高,然后手指董双蔻,嘴唇哆哆嗦嗦。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她没法相信。 叶扬天----这么快就死了? 刚才两人还絮絮叨叨地斗嘴,听叶扬天口中还带着几分不干不净的牢骚,怎么看这两人之间也是因缘牵扯,总有一大堆事情该商议交代,至不济。也还有好大的一场架要打……可叶扬天怎么就死了? “我……你……”陈晗把眉毛往高处挑了挑,又待要说话,却不知该如何表现才是。 她自认身上还带着吕洞宾的嘱托,得“好好看紧了叶扬天”,一转眼叶扬天倒没了,陈晗第一反应是要大骂凶手地,但木已成舟。骂也无济于事;要是再找董双蔻动手,她自知还差得远。 再者,如果动手,那该用什么名目?为叶扬天报仇?可她算是叶扬天的什么人? 嗯,不过是同学,班长而已----按理报仇这种事情,应该是恋人来做才算名正言顺。 对于陈晗来说,事情地重点在于:没法相信。 叶扬天的种种安排实在荒诞,先是红漆马桶漫天乱飞,又是一脚把董双蔻踹回济南。说这是两人在一块儿决一生死呢,却更像是开玩笑。 这直接导致了:陈晗居然伤心不起来。 虽不至于到芳心暗许的地步,她对叶扬天却也有些好感,叶扬天若死。说不得。她会掉几滴眼泪----但无论如何,总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所以陈晗就懵了。 “哞……” 比起陈晗。还在场上的牛包子要更分明一些,这声吼很有苍凉悲怆地意味,只是在这一声吼后,它却迅疾地转身,掉头跑了。 牛包子地度快得令人瞠目,好一个树倒猢狲散,叶扬天刚闭眼,它就直接开溜;陈晗看在眼中,心头不由得一阵凉,幽幽地叹了口气,脸色坚毅起来。 她是要打算不顾其他,先与董双蔻决个生死罢了----纵然叶扬天和自己地交情没深到哪里去了,也总不能人不如牛。 “小狐狸……”董双蔻摇摇头,苦笑道,“你想岔了。” 陈晗没答话,目光中隐露好奇:是什么想岔了? “这头夔牛乃是天生地灵物,它在珉山潜修千万载不出,一旦飞升,便是瑶台会上的贵客……如今它既认叶扬天为主,自是终身不渝,说到这个,这等灵物的坚贞比之人心,直能教人羞煞。” 董双蔻目光清明,神色间隐隐有些惋惜,似是为牛包子觉得不值,“它这一去不是避我,只为了它能上通神灵下走幽冥----我打得叶扬天转世重修,夔牛便会从旁看护……小狐狸,你要是还想着当初我把叶扬天托付于你的事,我看你还是跟着夔牛走了倒好。” “我……”陈晗听董双蔻语气中隐然已经以吕洞宾自居,又口口声声被叫成“小狐狸”,恍惚正是当初吕洞宾的模样,刚兴起的那份决然地心气儿登时熄了,犹豫片刻,抛下董双蔻,缀着牛包子所去的方向便走。 陈晗一去,茫茫海天之间便只剩了董双蔻一人,说来他做下好大事,硬把玉帝钦定领袖天庭改革的领军之人打入地府,却是丝毫不见局促亏心,反倒理直气壮,行动之间潇潇洒洒。 闲留已无事,董双蔻也要去了,只是他仿佛又察觉了什么不对,临去之前朝天轻瞟一眼。淡淡地留下一句话:“这种机巧之物,哪有什么功用……” 于是,便只剩下海天空寂。蔻双剑合璧斩杀叶扬天已过了十天。 十天之内,生的种种事情让无数人的情绪大起大落了无数回,目瞪口呆、将信将疑、欣喜若狂、手舞足蹈、悲从中来、痛不欲生、啼笑皆非……林林总总,各类情感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地心中此起彼伏,闹个不休。 在这些情感之中。还有一种要叫做“头大如斗”的,差不多可以用在公安九处处长,政界新贵韩无熠的身上。 这事,说来话就长了…… 尽管令人难以置信,尽管整件事情想起来甚至有些荒唐,但叶扬天的的确确是死了,死得干干净净。通通透透,不留渣滓。 韩无熠大约是除开战场上几位当事人之外最早得知这一消息地。 应该说他总算是个人物,反应比陈晗快了太多,立刻就开始思量对策了----第一时间,他就派出了舰队中的工作员去请董双蔻。预备下地说辞是“五日之后,在中南海扫榻相迎,好听仙师训诫,并安排道门等一众事宜”。 理所当然地,九处的工作员没能把话带到:董双蔻走得很快。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反让韩无熠松了一口气----再怎么算,扔得满天全是“黄金”这一出里。他也是正经客串了一把,董双蔻要是想起来找人算账,他就躲不过去。 这且不算,即便董双蔻不追究那些“混元金斗投掷弹”,只问今后该如何行事,韩无熠也没有什么好的应对办法:就只有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了。 对于叶、董一战,他并非没想过董双蔻万一得胜后的对策,但董双蔻竟真的面不改色地杀了叶扬天,这让他就不得不重新思量某些问题了。所谓的“五日之后”地说法。自然是拖延时间之用,韩无熠本来担心董双蔻不听,见他直接走掉了,那自然最好。 但再把话说回来。韩无熠忘了。董双蔻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善男信女,他若不来。你还真没处去找! 而且,不找是不成的。 青岛海滨一战,董双蔻含怒出手,生造了一场海啸,这事儿说起来容易,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完事儿了----但海啸的后果却几乎让人无法面对---- 没有“几乎”,就是让人无法面对。 青岛完了。 有句话叫“泰山虽云高,不如东海崂”,这说地是青岛边上的崂山景色秀美险峻雄奇壮阔,并不表示崂山的高度真比泰山高了,可是再怎么样崂山地海拔也有一千一百三十三米,从上到下,竟然被海水给生生“洗”了一回! 待水去后,那在崂山地青葱里盘旋蜿蜒地石板小路,干净得石板缝隙之间都看不见一粒砂子----啊,山上的“青葱”勉强留下来地全都趴着,据说在离崂山一百多公里外地柏油马路上还杵着一棵---- 大水入市区近百公里,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海啸造成的各种损失无法估量,青岛全市,被高压下来的海水“拍扁了”,而青岛又是山城,水存不住,一来一去,流水就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 很简单一句话:整个青岛市,什么都没剩下。 包括大活人在内。海啸当日,国家统计局与紧急成立的“青岛海啸抢险救灾委员会”的人们私下就说:伤亡数字根本无法统计,也基本上不用统计,只要把青岛市的人口总数拿过来,前面加上一个“约”字,就成了。 也就是说,海啸造成地人员伤亡“约七百零七万”----后来证实,这数字并不准确,青岛市下辖七区五市,其中平度市、莱西市因接近内6,基本未曾受灾,两市人口约二百万,换言之人员伤亡应减去这二百万,总计五百万左右。 但青岛市是个有野心去争一把“直辖市”地位的大市,无法统计的流动人口数量只怕也有不少……总之,这场海啸带走的生命实在太多…… 公安九处里知道内幕的便都愤愤地说过了:“叶扬天一死百了,留下一堆麻烦不管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拉上陪葬----那是差不多一千万条人命啊!” 古人说过,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原是为衬托后面那句:“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的,但见过青岛市海啸过后的惨状,任谁也不会吐出这样的句子----刺王杀驾那是伏尸二人,伏就伏吧,天下缟素也就缟素了,戴个白帽子也无伤大雅,比起“伏尸百万”来,那算个鸟? 这一回可称得上是“金仙一怒,伏尸千万”!在确认了青岛市的受灾状况之后,韩无熠疯了一般地下令,把能调集的人手全都用上了,放言说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董双蔻来----他怒了一回就伏尸千万了,可不能再让他生气。 要是没事儿让他一天多“怒”上几回,不出半个月,地球上没人了。 就在当时,韩无熠看见九处里不少人都在跪地望天,长嘶不起,只是高吼:“天啊!你还不一个雷把那姓董地劈死!这要遭天谴的啊!” 天不语。 然而人要说话。 与新疆地震相较,显然青岛的海啸更加惹人注目。这么大的“自然灾害”没有可能隐瞒得住,就是想要少说两句受灾地严重性也不可能----数百万人就这么没了,死亡人数是印尼海啸地几十倍,这怎么隐瞒? 举世震动!这块土地上值得人心震动的新闻多得很。 先是由戏谑变成现实地“人飞”,接下来是毫无征兆的新疆地震,然后上万名会玩儿“人飞”的道士们跑出来救灾,紧接着,就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海啸。 要说这几件事情之间并无联系,那是谁也不会信的;但究竟是什么联系? 非得让脑子拐上几个弯,才能大体摸到个中关窍。 自古以来便有传说,得道之人力能排山倒海,这话向来只是听说,没有谁曾亲眼见过排山倒海到底是个什么景象----在青岛海啸之前。 有心思活络的人就把念头转了过来:从一开始算,为什么有人在天上飞?那是道家出了个有大神通的人物!为什么新疆会生地震?那是那个人物“作法”弄出来的!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就出了这么多会飞的道士?那是隐世的道门为了给那个人物收拾局面赎罪来了!为什么青岛会有海啸?那是那个人物再次“作法”的结果!---- 你没看现在那些道士们又都从新疆跑到青岛去了吗? 这种其实等于什么都没有说的说法一时间甚嚣尘上。 有关“那个人物”是谁,颇有一些称得上精巧的猜测出来。比较有市场的一种,说那人是道门里的一个长辈,功力通玄,但是走火入魔了……居然真就能自圆其说。 于此相对的,再没人嚷着要相信科学了,还有些不死心的,也只能喧嚷着科学与玄学是相通的----君不见伟大的艾萨克-牛顿他老人家到晚年就去研究基督教了咩? 第七十八章 这年头,死而复生,生生不息。(上) 韩无熠便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舆论,让它不往危险的方向滑过去,他只盼着大家都去探讨科学、玄学的技术性问题,而不要挖掘接连两场天灾的“深远意义”。 自古中国的天灾便与执政者的德行相关,若有蝗灾瘟疫出来,宰相要引咎辞职,皇帝也是要下“罪己诏”的,如果不这么干,那就别怪“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了。这几年政府努力打造和谐社会,就算还有些不和谐音,大家伙儿的日子总算还过得下去,倒不会闹出红巾起义的笑话来,但是谣言太盛终究不好,套句俗话:稳定,重于一切。 好歹事情最终没有闹得不可收拾,某些紧急启动的预案算是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其中必须要提到的,是道门的大力配合。 自新疆地震以来,道门倾巢而出,在外忙着救灾的总有十万之众,自然需要有人主事调度,按理这差事叶扬天当仁不让也非他莫属,可他当时却还与董双蔻在珉山里大打出手来着,一来二去,便是由韩无熠告声罪,承担下来,总算安排得井井有条。 新疆地震的影响远不能与青岛海啸相比,可说灾情事小,“人飞”事大,全国各地、世界各国的各大媒体全都算上,一起蜂拥过来,好在有公安九处居中斡旋,抬出来不少挡箭牌,胡造些看似合情合理的官方说法,也没教人真摸清了道门的现状。 在此期间,韩无熠颇培植了几位人物作为道门的“新闻布官”,除开公安九处的内部人员之外,比如天机门的长老常炳良,济门的一动、廉通两位真人等,在电视里就很露过了几面----因为至今还一直打着青云门的旗号,青山真人也曾多次出镜,但大约是扮相不好的缘故,在几家媒体联合举办的调查中显示。他地人气实在不高。 青岛海啸后第二天,中央电视台在抢险救灾报道的间隙,播出了一个看似与海啸关系不大的访谈节目,内容是有关道门中人各种能力的展示与解析。 出席访谈的有青山真人、一动真人、常炳良和建平门的听南真人。 主持人依旧是“小智说事”的李慕智,他先是以极大的热情很拍了几位真人地马屁,说什么“最早有关人飞的报道就是我播出的,哪成想今天我真就碰上飞人了,得空您老几位也教我几招----不用飞太高。能够得着女浴室的窗户就行”云云。接下来李慕智又夸赞了道门中人对新疆、青岛两地救灾工作的支持,然后转入正题,用在观众看来是“不着痕迹”的手法旁敲侧击,询问道门中人的“神通”最大能够到什么地步----能不能没事儿造点儿天灾出来。青山真人等立刻一脸正气地宣称道门重修心养性,大家满腔全都是悲天悯人地壮丽情怀,从来都是与人为善,绝不会倚仗自个儿会飞就欺压弱小。 随后听南真人就一脸苦笑地说修道的也不是无所不能。费了好大心力好长时间的修练,也无非就是筋骨强点儿力气大点儿动作快点儿活得长点儿而已,就算出了败类心术不正,最多能搞一下恐怖活动----比如李慕智你打算的那种偷看女浴室之类的事情,折腾不出太大地动静来。 最后众人一致强调了:人力不能胜天。修道也不例外----还有,大家可一定要相信科学啊!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次访谈准备得极为仓促,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明摆着就是在撇清,向全世界人民宣布:我们是好人,圆明园不是我们烧的,新疆地震和青岛海啸也不是我们干的----我们没那么大的本事。 有了青山真人等的现身说法,且不论说的是真是假。总有人会相信,虽然不信地人怎么也不会信,但能够把水搅浑已经是韩无熠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很难统计究竟有多少人相信了青岛海啸的确只是天灾,但这几天在坊间卖得最好的古典小说倒要着落在许仲琳的《封神演义》上,那里面说的可是道家真人彼此内斗的规模与后果;相比之下《西游记》的销路却并不算好:唐三藏是佛门的和尚,与现在满世界的道士不算一家。 在道门看来,韩无熠只是天机门地一个小辈,虽然演这一出戏的目的是要社会安定,可面子总多少有些下不来----青山真人等之所以豁出一张老脸这么配合,为的是韩无熠宣称他手里有叶、董两人相斗地录像。 另一方面。叶扬天与董双蔻决战于渤海,虽然动用地“热兵器”不能够被道门中人所察,但天地元气的激荡却瞒不得人,不用韩无熠说明。叶扬天地死讯早已在道门传开----若不是大家都没了主心骨只顾了唏嘘。韩无熠也没办法让青山真人等冲着镜头去空口说瞎话。 不过,道门中自青山真人以下。当真死心塌地信了“叶师”已经完蛋大吉的却也不多,大家习惯了叶扬天特立独行出人意表的作风,以为其中必有后着,只是自己浅薄,猜度不透叶师的想法而已。 正经也是一位大罗金仙,哪能说死就死了? 叶师身上还背负着天庭的重任,咱们大伙儿要齐心合力打下手帮忙的啊! 不信,怎么也不能信。 然而恐慌也悄悄蔓延开来了,尤其当青山真人等在韩无熠预备的密室中看完了那段叶、董决战的录像之后,那肃穆的脸色底下可就是压抑不住的凄楚。 然后……道门紧急召回了参与青岛海啸救灾工作的人手,只留下各派中的晚辈不足千人应景;其他的,尽数出动,满天下去找叶师了。 十日以来,穷搜天下;十日以来,叶扬天不曾露面---- 道门中再没人给韩无熠好脸色看了:你个小辈不知天高地厚,拉着叶师去冒险,你倒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可叶师呢? 要不是常炳良念着韩无熠该算是天机门的旁支弟子,多少回护一二。只怕头一个青山真人就会上演大撕活人----不把韩无熠生给撕成碎片,都难消了心中愤懑。 不由得众人不急,且不算三百年来道门与天庭断绝消息这一头,自大比以来,道门上下奉叶扬天为正朔,言听而计从,百依而百顺,十数万人已将自身荣辱前程系于叶扬天一身。到头来叶、董相争,众人也都表明了立场,眼瞅着往后有大把的事情要做----叶扬天倒没了! 这该怎么办? 再学天涵子去向董双蔻表忠心?可天涵子他都已经回来了啊…… 话说最倒霉的就要数天涵子了,他投入凝碧崖,拜在董双蔻身前,原本是存了暗探董双蔻底细,然后回报叶扬天。好争功露脸的心思;却不料底细探明,刚回头来报,还没见着叶扬天,渤海上一场大架就已经打完。成者王侯败者贼,“贼”都死了。那……这算办的什么事 多方惶恐之余,众人也不禁感慨:叶扬天与董双蔻这一战从一开始就莫名其妙,彼此连招呼都没打就都奔了渤海,居然还真就碰上打起来了----早知如此,就不该这么听话不跟紧了…… 回头再看韩无熠,他早已承认:局势失控了。 道门加起来十几万人,满世界去找叶扬天的下落。说白了就是大家全在天上飞,还是漫无目地的那种,再也没有办法遮掩,道门实力外加人数彻底大白天下。 都不用世界各国用间谍卫星偷偷摸摸地观测,有些心急冒失的老道连太平洋也飞过了几个来回,就差直接钻到白宫里头揪住美国总统的脖领让他下令找人----不是道门中人不想这么干----事实上青山真人就逼着韩无熠叫他教了自己几句需用的英文。而事情之所以没有展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因为总统先生得知有疑似老道的“人形事物”朝美洲方向过来了,第一时间就钻了地下室---- 普通群众或许有相信道门中人确实是人畜无害的,可早先叶扬天一跺脚就蹦到月球上去的事迹在几大强国地国家安全机构里头太过深入人心:一个年轻人双腿的力量就能摆脱地球引力比大功率的火箭都管用,这回飞过来的这一位白胡子一大把。那还不随手就能炸了半个美国? 一时之间,各国的照会雪片一般飞向中国外交部,全是要求中国政府说明情况,尽早“撤回”派往本国的“宗教人士”的。照会无一例外。都在朴实无华地外交语言的包装下极尽谦卑之能事,意思无非是说:求求了。什么都可以谈,要技术要钱开出条件来----先叫这帮恐怖分子回去行不行? 韩无熠都快哭了:你以为我不想让他们回来吗?他们倒是得听我的啊…… 除开各国政府的紧张之外,各种媒体都迎来了春天,在各种报道中,青山真人等在访谈里强调过的道家“悲天悯人”地特色成为共识,但他们说过的“会飞也没啥,不算什么本事”之类的话再没人相信:也不用有别的本事,就这么飞来飞去的,连战斗机都拦截不下来,那只要随身带点儿生化武器核武器之类的玩意儿,还不想打哪儿就打哪儿?还不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不是人家打不了,是人家没这个必要! 事实上,深知这些道士的破坏力地各大国家,就没敢启动防空系统:有什么武器造出来是为了打在天上飞着的人的?这不是扯淡?再说你真敢打?先不说怕不怕报复,也得打得着才行…… 当青山真人急匆匆不耐烦地绕开战斗机编队,飞入美国领土的那一刻,net布的头条新闻的标题是:世界再无国境。 在这样的局势下,韩无熠还维持着自己的理智而没有崩溃,这份堪比钢筋的神经实在值得夸赞。 直到董双蔻找上门来为止。 12月28日,叶扬天死后第十一天,凌晨3点。 韩无熠正在北京中南海以西,韩家的那栋小楼地书房,他坐在墙角暗影的沙上,眉头皱得很紧。 他现在能够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一旦有闲就总是把自己锁在这边了。肩膀上承担着一个国家地所有,这份压力足够让任何一个人疯,只有在某个特定地完全属于自己地地方,不受任何打扰,才能找到某种平静。 对于父亲韩国珍来说,便是这间书房了吧?韩无熠轻轻摩挲着沙的皮面,脑海之中转过地念头连自己也不懂。他从小并没有受到多少宠爱,尤其在进入公安九处的预备队后。在韩国珍的眼中所能望见的感情就更加复杂了,那眼神里或许也曾有期望与鼓励,但与慈爱却有些距离,而且,韩无熠总觉得父亲有时会把自己当成一个怪物。 后来,韩无熠悄悄地将韩雨、韩秋这一对儿女也安排进了九处----当韩国珍为此大雷霆时,他居然在心中感到了一丝快意。 韩无熠并没有。至少他自认并没有把韩国珍真正当成自己地父亲。 否则他也不会一手制造了许多事情,直到……让韩国珍患“脑血栓”而导致半身不遂。 叶、董一战之后,胜者董双蔻竟然再无消息,玄心门天涵子也再度悄然失踪,想来又是甘冒奇险去那凝碧崖探查去了;而道门其余则都疯了一般。满世界去寻那个大概已经沉沦到阴曹地府的叶扬天,搅得乌烟瘴气,无法收拾。 韩无熠能够理解道门中的恐慌情绪,因为他们不肯放弃的是仅存的希望,但这不代表他能原谅----事局难以控制到如此地步,对于他来说,最好的办法也就是赶紧让韩国珍的“脑血栓”痊愈。让老人以他地智慧和手腕化解这些难题。 然而韩无熠却迟迟下不了决心。他并不是害怕去面对自己的父亲,他也不怕韩国珍一旦“痊愈”就会先来对付自己,只是因为他想不出缓解目下局面的办法,也就不愿让父亲出面:韩无熠从来不想承认自己其实真的赶不上那位让自己怨恨了很久的老人。 “借用新疆地震地结果,追究你父亲的责任,逼得他心病作让出权力,虽然你还坐不上那个位子,可在你设计的这个局里,不管谁在最高位坐着,也只能是你的傀儡。” 忽然响起的声音将韩无熠惊得跳了起来。他急忙向四周察看,却不见任何人影,自从他金丹大成能天视地听,还从未有过这种状况出现。更遑论那声音竟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里。一时之间,韩无熠额头上已然落下了冷汗。 “韩无熠。你做得算是不错了。” 那声音不紧不慢地又说了下去,虽然像是在夸奖韩无熠,可韩无熠的一颗心儿却立刻掉到了谷底。 他认得出,这声音是董双蔻地。 果然,董双蔻缓缓从书房的写字台前现身出来,不带丝毫烟火之气,仿佛他从一开始便在那里站着一般。 “你……”韩无熠的嗓子里像被灌了水银,声音嘶哑得出奇。 董双蔻自顾自地绕过写字台,在沙上坐了,微微笑着说道,“按照过去的说法,你……该是太子?” 这么一句话把从来未以“太子党”自居的韩无熠拉回了现实。 “董……董先生好。”韩无熠只好这样说。 他早期待着与董双蔻会面了,事先也设计过很多办法,但董双蔻一上来说的话就似看透了他的本心,无论态度是狂傲还是谦卑都只能授人笑柄----所以,他只好这样说“董先生?”董双蔻笑了,“也罢,就容你这样说。” “董先生有何见教?”韩无熠尽量让自己的步履显得从容,走到门边,按着了书房内顶灯的开关。 “嗯。不错,不错。”董双蔻点头,评价道,“韩无熠,你的心性还算不错。” “董先生,您既然来了,必定是有事,还请直说----力所能及地话,我无不从命。”韩无熠力图将话转入正题。 “力所能及?”董双蔻轻轻掸掸道袍下摆,漫不经心地道,“韩无熠,我是要找你做几件事,不过,没有力所能及这一说。” “董先生请讲。”韩无熠暗叫了一声“苦也”,硬着头皮回答。 “哪里,事情简单得很……”董双蔻面露微笑,举起手来,竖起三根手指。 不知什么时候,董双蔻已经离开了,书房里只留下韩无熠瘫软在沙中,他沉默着,冷汗湿透了全身。 他心里只是在使劲儿地念叨着叶扬天的好处:以前有叶扬天在的时候,虽然事情也会乱七八糟难以收拾,但怎么也不会搞成现在这样…… 让世人俱信我教?全球65亿道教教徒? 至少叶扬天是不可能说出这么不讲理的话来----不,他或许也会说,可绝不会当真,绝不会把这当成一件正事儿来做地。 把头深深地埋下来,韩无熠从沙上滑落下地,身子蜷缩成一团,在心中呻吟似地叫起来:“叶扬天,你怎么真就死了呢……你怎么就这么一死了之撒手不管了啊……” 韩无熠痛哭流涕。 这是因为:他现自己除了难以把握事局之外,即便是在父亲韩国珍地这间书房之中,他也一样难以得到安宁。 第七十八章 这年头,死而复生,生生不息。(下) 与此同时,在中国大6浙江省舟山市普陀山的后山,有人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或者说……打喷嚏的这一位并不是人,他是……某个神仙? “罪过,罪过……”那人抬手揉揉鼻子,嘟囔,“又是谁在想我了?” “叶施主保重。”这声音清清冷冷,却也曼妙好听,随着声音,有人迈步前来,她着一袭僧衣,胸前挂了串晶莹剔透的念珠,光头无帽,淡淡地烫了几点香疤,貌美或如花,神情却冽冽,正是曾多次劝解叶扬天的不着庵净妙师太。 “死都死了,还有什么重好保?”那人不情不愿地嚷着,忽然笑了,“不过既然死了也会打喷嚏,说保重也没什么错?” 这口口声声自己已死的惫懒家伙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道门满天下遍寻不着的叶扬天! 他果然是“死”了----这普陀山的后山一如青云门般被法门遮掩,常人不得而入,是个修行的洞天所在,景致自是非凡;参天的竹林青翠欲滴,而竹林正中还有一泓湖水,在这数九寒天里,竟开了满湖的莲花----莲是碗莲,花开不大,盈盈一手之间而已,粉红重瓣,娇嫩可人;叶扬天却是盘膝跌坐在一朵半开的莲花花蕊上,形容笑貌虽与往常无异,但身子倒缩了十数倍,像是个卡通小人儿。 细看来,他周身隐隐有雾气升腾,居然像半透明似的,能一眼望穿。不用说,渤海一战之后,他此身已殁,元神也遭重创,仅剩的也就是这一缕残魂而已。 只是,董双蔻自信满满地当叶扬天已去了幽冥地府,怎么他却到了这里? “叶施主可想通了?”净妙走到叶扬天跌坐的莲花之前。也盘膝坐到了湖边茵茵青草地上,开口问道。 “想通什么了?”叶扬天身子不动,只是翻白眼。 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他其实很憋气。 跟董双蔻的那场决战虽然形式上有几分荒诞,但在叶扬天而言却是极认真的,输了也就是输了。如果董双蔻最后留手,或者他还会再卧薪尝胆一回,可事实上是董双蔻存心要置他于死地。他也能够承担这结果。 却不料叶扬天元神受创后,一缕残魂飘飘悠悠,居然就直进了普陀山,落到了莲花花蕊上----出不来了! 然后,就是净妙师太过来,劈头还是那套说词:叶扬天你果然是与我佛有缘的啊,死后性情直见。竟落佛心莲花,那,你还是出家做和尚吧。 这让叶扬天怎么不恼? “叶施主,你……” “停!”不等净妙再说,叶扬天立时拦住。“***这算什么?都说一死百了,我死了你还让我不得安宁?师太,这辈子我没见过你,上辈子我和你结仇了?” “和佛有缘?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叶扬天气哼哼地接着往下说,“当初在趵突泉咱们打过一回,你放过什么大悲火,到头来还说给我心头一片杨柳叶----就是那片叶子把我拐过来的吧?你说实话。别蒙人!” 净妙脸色微窘,随即似是心头有气,冷冷说道,“叶施主不要不识好歹,要不是菩萨度你一片杨柳一点甘露,护住了你地元神不散,那日董双蔻一剑下来,就算你不曾形神俱灭,仅那一缕残魂,恐怕不等你坠入地府就先被罡风吹殁----你……” “我怎么了?”叶扬天立刻反问。一路看文学网“我能怎么样?嘿我就不信了,你们连死人都不放过----还是说你们从根儿上就是要招死人入门?啊,要不说天庭改革呢,佛门抢人也有点儿太不择手段了吧?” 说到这里。叶扬天的气更大了些。梗着脖子嚷起来,“师太。那个,我说菩萨成不成?你看过周星星的老电影:武状元苏乞儿没有?电影结尾,苏察哈尔灿使出降龙十八掌的第十八掌!一掌就将反派最大的boss赵无忌打得灰飞烟灭----人家有句台词,叫:到处都是----你看董双蔻不就把我给打了个到处都是?” 他站在那半开的莲花花蕊上,模样还是个“小人儿”,拳打脚踢地比划着,动作煞是喜人,等他手舞足蹈,把一套“降龙十八掌”打完,两手一摊,白眼一翻,向净妙师太示意自己的下场:“我被打成渣了你都不放过我?你还有没有人性?” “呃……阿弥陀佛……”净妙被叶扬天一阵抢白,一席话哽在了喉头,好半天才道,“叶施主,且把此事放下,贫尼还有一事不解,想要问讯。” 扬天没好气地抬脚踢了踢身边的莲花花瓣,还是被困着,出不去。 “贫尼想问:叶施主何故与董双蔻一战?”净妙目光一瞬,正色问道,“前日贫尼向叶施主传讯,叶施主便该知道,华阳真人遭难,董双蔻……” 净妙没把话说完就住了口,稍带尴尬。这分明是在问:叶扬天,我都告诉你内幕消息了,你也知道自己打不过董双蔻,为什么还去找死? 出乎净妙地预料,叶扬天倒是并不在乎,大大咧咧地便回答了,甚至还附送了洒脱的笑声,“师太,你不会以为我叶扬天真是一个不知进退的惫懒汉子吧?我虽然也怕死,却还不至于不敢去直面死亡。董双蔻我打不过,但有些时候,打不过也是要打的。” 净妙诧异了。 叶扬天的话等于没说,打不过还打----那叫挨打。更何况,叶扬天这一回挨打直接就被打死了。 “我总是知道好歹的。”叶扬天看净妙不解,吁了一口气,又道,“我跟董双蔻斗过好几次,实实在在,已经尽出八宝,既然还奈何不了他,我又何妨就死?也省得拖泥带水夹缠不清。” “阿弥陀佛。”净妙低,合十念佛。“叶施主此言,大有禅意。” “禅意……早说过你别这么瞎联系行不行?得,那你算我什么都没说好了。”叶扬天无奈地摇头。 叶扬天没有向净妙说全了心里话。 不怕死和乐意死是两回事,遑论找死?说到小打小闹的聪明,叶扬天一向是个不把一个主意折仨筋斗就不算有本事地主儿,要真被逼到了绝处,他也能够让心机深沉起来。 有此一死,叶扬天算是对得起董双蔻了。同样也算对得起吕洞宾;便是天庭的改革,还有在现实社会中捅的种种漏子,以一死而报之,应该也够了……在这一点上,叶扬天做得光棍。 而且,叶扬天也相信自己不会白白“死”掉,大罗金仙在天有位。即便是“重入轮回”,也不碍“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何况以天庭的“改革大计”而论,叶扬天自信自己是最好的人选,董双蔻绝不可能成事----个中缘由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地了。 只在山穷水尽之处才会柳暗花明。叶扬天从一开始就不信自己就再无从董双蔻手中翻本的机会!---- 就是现在净妙师太仗那一片杨柳把他引渡到了普陀山,多少也在叶扬天地预料之中。 净妙并没向叶扬天讲起外界的种种纷纷扰扰,但叶扬天能够想得到,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道门失却自己这个脑,必然乱做一团。先韩无熠是没办法收拾的,即便董双蔻出来强力压服,也终究隐患极多。 尤其是渤海一战最后,董双蔻扬言要以灭佛的手段来弘扬道门,这更叫叶扬天吃下了定心丸:有这一句,管教董双蔻什么事情也办不成。 被困于湖中莲花的这几天里,叶扬天有时会有几分好笑地想到,当初董双蔻没脑子地时候还能嚷嚷几句《道德经》里的“上善若水”,怎么从吕洞宾那儿讨回了神智却不知道变通怀柔了呢? “叶施主?”叶扬天自顾自地想心事,忘了净妙。净妙也不恼,只是开口提醒,问道,“叶施主的心定了没有?” “……”叶扬天摇摇头。苦笑。“师太,你问我多少次。我也就是这一句话:不当和尚。” “叶施主还是放不下……”净妙叹了一声,“贫尼本道叶施主既然能甘念就死,是把凡尘俗事都放下了……” 这话说得叶扬天心里一痛,不由得就急了,“师太,你死了心行不行?关着我我也不当和尚----你还打算关我一辈子?” 依净妙地说法,叶扬天元神受创极重,虽然有观世音菩萨赐下的杨柳护身,但要是贸然离开这湖里的所谓“佛心莲”,就只有坠入阴曹,喝孟婆汤投胎转世。因他在仙班有位,来世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教他修行,到头来登天成仙,顺理成章。 叶扬天自然不乐意走这样的路子,死也死过一回了,理想状态该是如同凤凰一般浴火重生,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复活出来,根据主角倒下一回能力就至少提高十倍的定律,差不多也该天下无敌了----正好收拾乱成一团的局面。 很多时候,理想等同于梦想,说白了就是无法实现,叶扬天也知道净妙困住自己并无恶意:这几天在莲花蕊上打坐,他地元神颇受滋养,神通虽然还没回来,不能够像以前那样现出法身来重塑躯壳,但想必也只是时间问题。 让他急的是,如果还不能出去报个平安,那……现实社会中的那个姜潇潇,还有家里祖父、父母等等,恐怕就…… 叶扬天心中有数,渤海最后一战时,姜潇潇完全明白自己不惜一死的觉悟,这些日子里免不了会以泪洗面,伤心恸哭。单纯只是哭几场还不要紧,他害怕姜潇潇会豁出一切起了为自己报仇地念头。 就像姜潇潇了解叶扬天一样,叶扬天也知道姜潇潇一旦犯了倔劲儿,那就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还有,对父亲叶北星可能采取地行动虽然不能摸底,但叶扬天能够肯定:祖父叶龙潜得知此事之后,是绝对会抄刀杀上凌霄宝殿的----如果上得去地话。 所以叶扬天想要早点儿离开,虽然早在决心与董双蔻一战的时候,他已经设想过与家人永诀的后果,但事到临头。他还是很难接受。 “师太,现在你该明白了,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叶扬天急嚷了几声之后沉静下来,眼睛红,慢慢地说,“我不能离开自己的亲友,我……做神仙也不能够太上忘情,更不可能去当和尚。你。还是放我走吧。” “叶施主,不是贫尼不放。”净妙苦笑,“贫尼从来也没有关过施主,是菩萨交代,说到时你自然能走----劝解施主入我佛门不过是贫尼自行其是,若叶施主能够离开,贫尼不会阻拦;叶施主若是走不了。那……应该是时候未到。” “你!”叶扬天颓然坐倒。 他早想过,净妙师太虽然是佛门高人,颇有神通,但目下以莲花困人的手法却过于高明了,怎么也不像她能施展出来地手段。果然这是观世音菩萨安排下地手段! 面对净妙,叶扬天还能多说几句,可要是面对菩萨……他可就没有那份口舌了。 跟观世音菩萨讲理?天底下如果真还有道理这种东西,那肯定也是全在菩萨那边,还有什么可讲的? “叶施主也不用心急。”或许是因为与叶扬天多见过了几面,两人熟稔了,净妙竟破天荒地将一副清冷的面目收起来。好言安慰道,“佛心莲内好安神,叶施主经此一回滋养神念,将来破茧而出,修为必定大涨……到时再与董双蔻相见也好应对。这个……华阳真人不死不灭,叶施主若能体会菩萨深意,说不定还能从董双蔻身上叫回吕祖……” “我管吕洞宾去死!”叶扬天更加气急,“他自个儿弄出一个董双蔻来自食恶果,干什么还要别人去帮他?董双蔻现在就是吕洞宾,早晚我让他……早晚我让他……” 恶狠狠地了半天毒誓。叶扬天始终没能说出来让吕洞宾或董双蔻怎么样来----本来,以现在的状态,他也没法把任何人给“怎么样”了。 “叶施主何苦如此?”净妙却似被叶扬天的神态逗笑了,“董双蔻与华阳真人固然一体。但心非所同。叶施主若是能够败了董双蔻,教他灭绝心底的魔障。也就能还华阳真人一个本来面目了……” “心底魔障?”叶扬天也不禁失笑,“佛门原来是这么看董双蔻的啊?” “贫尼只是觉得,董双蔻其人行事太过随心所欲,几近癫狂,他本是大罗金仙,如此作为也就只好以魔障称之----却不是说他入了魔道。阿弥陀佛。贫尼失口,罪过,罪过。” “我倒不这么看。”叶扬天哈哈一笑,“师太,董双蔻要做的改革,恐怕是会自上而下……我觉得,他应该会找个合适地时候,对全世界说他是神仙----反正他也能证明,不怕别人不信。然后……不是要光大道门?那就得拆庙了,用迅雷不及掩耳地手段,把什么佛教名山,古刹大庙都一勺烩了,弄不好还会去国外找基督教、天主教、回教、犹太教……嗯,还有什么教?总之,全都给灭了……其实,这样挺好。” “啊?”净妙被叶扬天的狂言惊得呆了,只喃喃地,“他……敢如此?” “有什么不敢的?”叶扬天淡淡地反问净妙,“他是神仙,有这个本事。” “但……”净妙面上起了愤懑之色,正要反驳,却又被叶扬天打断。 “师太,你是要说佛门也不是好欺负的?我看未必。”叶扬天笑问,“你以为董双蔻这么做了,观世音菩萨,还有上帝耶和华,真主……叫什么来着?阿拉还是阿訇?这个……罪过,当我没说----我是说,他们会出来干涉吗?” 净妙默然。 “不可在世称神。”叶扬天地神色从未有过地严肃起来。 “我想过很多,全世界有很多教派,信仰不一,我总算也上过天庭,知道这些教派和信仰所宣扬地神迹都是真地----现代社会,信仰缺失,他们为什么不多派几个神仙、使徒下界?起码也能让人心向善不是?” “阿弥陀佛。”净妙低头念了一声佛号,并不回答。 “就是不可在世称神。”叶扬天重复了一遍,轻轻地说了下去,“现实社会有它自己地规律,如果各种教派都派人下来----结果就是宗教战争蜂起----不但是神与神之间,整个世界全会卷入,最后不可收拾。” “天庭度我成仙,这种手段已然违规,往最轻里说也是打了一个擦边球。”叶扬天叹息着,“我算是小心的,不敢站到最前头来……啊,当然我也懒……” “阿弥陀佛。”净妙似乎是要保持这种沉默到底了。 “看样子我说得太多了。”叶扬天盘膝坐下,冲净妙微笑起来,“师太,我不再多说就是。” “阿弥陀佛。”净妙又称了一声佛号,这才开口,“叶施主,凡事心知便可,不必付诸言语……” “我说了我不再多说。”叶扬天点头,忽然又说,“不过师太可以放心,董双蔻……不会有好果子吃就是了----你说等我离开这朵莲花就可以去找他,去除他的心底魔障什么的,我看,也用不着我。” “哦?叶施主这是何意?”净妙眉毛一跳。 “古代----大概是南宋?梁山泊一百零八将聚义地那个年头,有这么一句话:若要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我看董双蔻要改革局面,走的恐怕也是杀人放火的路子。可是……”叶扬天笑着,顾左右而言他,“他是神仙,理所当然地要站在最高处----师太你想,谁会招安一个神仙回来成天供着他?” “嗯?”净妙的眉头轻轻皱起,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肯定的模样。 “师太,我打包票。”叶扬天的笑容有些诡秘,神色冷,语气却是恨恨的,“咱们那位韩处长,可不简单得很呢!” 第七十九章 这年头,一切为了全人类的信仰自由。(上) 董双蔻自内心地笑着。 面对韩无熠摆出的这副架势,他由衷地感到好笑:这年头,居然真有人敢杀神仙? 如果换成是个不懂利害的疯汉如此叫嚣,董双蔻或许还不会笑得如此欢畅,但韩无熠数日以来小心翼翼百依百顺的姿态早说明了他非常清楚天命不可违背,神仙不可亵渎,这样一个人竟然也会孤注一掷搞图穷匕见的把戏,这不得不让董双蔻笑。 “韩无熠,你想过后果没有?”董双蔻好笑地问。 韩无熠的面孔在他对面,一块液晶屏幕上显露出来,屏幕很大,连毛孔也能看得分明,更显得韩无熠的表情僵硬,脸色铁青。 这里,是新疆的戈壁,一座空旷的地下军事基地,离当初曾被叶扬天利用过的“公安九处特别训练场”不远。 几天之前,董双蔻踏进韩家在中南海西侧的小楼,轻描淡写地吩咐韩无熠为他做事,韩无熠将脸色苦了又苦,终于还是答应下来----当时董双蔻已动杀心,若听得半个不字,韩无熠的下场就是跟叶扬天一样变成了渣飞得“到处都是”,也由不得他不应。 于是,董双蔻便下了第一道“灭佛令”。 董双蔻出现在韩无熠面前的时机经过他的计算:以渤海海滨舰队出动的架势,他自看得出“官家”已下了诛杀的决心,便是这其中经过了叶扬天的鼓动也罢,事过之后,自己再度出现就隐有兴师问罪之意,未免尴尬。 董双蔻自不在意这些,他只想着如何出现更能对韩无熠造成心理压力,这才刻意多拖了几日。果不其然,韩无熠当真是言听计从了。 书房夜谈的第二天,一篇《有关在全国范围内加强打击封建迷信,破除佛教腐朽思想的建议》先被炮制出来。堂而皇之地提交到了国家宗教事务局。这篇“大文章”骈五骊六地说了一大套,中心思想就是五个字:“我讨厌和尚!” 《建议》直接就把宗教事务局上下人等砸了个晕头转向外加义愤填膺----除开最近新疆、青岛闹灾的不和谐音,“人飞”已经大行其道,多少年没人见过的满身神通本领的老道士一窝一窝地冒出来,宗教事务局恰逢其会扬眉吐气,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出气都比往常粗三分的时候,居然有人就敢太岁头上动土了? 要依局里多数人的意见,管那个提出《建议》地家伙去死。不找座名山大寺里的高僧念经把他咒杀了就算对得起人了,局长曾景善却力排了众议,对《建议》极为重视:他认得这份《建议》的起草者虽然只是个没什么名气的政协委员,但那人是“另一套系统”里的----现在国际局势紧张,最上头那一位又莫名其妙地重病不起,明摆着是要“变天”,这个节骨眼儿上。作为有数的几个政府机关的领导人之一,最重要的就是:不能站错队! 也就是说,这份《建议》非得认真对待不可。 但这位可怜地曾局长挠破了头皮也没弄明白: 和尚怎么就招人讨厌了?前几天我还刚表讲话说是“与中国文化水乳交融”,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腐朽思想”? 话说回来我专管这个,怎么就没人通知我一声呢? 按理为了表示对这份《建议》的重视。曾局长应该召集全局人员开会讨论,但这个会傻子也知道根本开不得:虽然宗教事务局的人员不全都是和尚老道,但既然吃这碗饭,耳濡目染的也有了不少信徒,对外不好说什么,对内一个个地都虔诚得紧,每年都抢着去烧寺里的头柱香;把这么一伙人叫到一块儿讨论“怎么破除佛教腐朽思想”? 曾局长还不想尝试一下被群众嘘声轰下台的滋味。 另外他也纳闷:如果说是上头风向要变。甚至就是说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拿佛教开刀了,也不该把这份《建议》送到宗教事务局来啊?人代会、党代会,管事不管事的还有政协会议,都是干什么吃地? 不管宗教事务局的曾景善曾局长的两头受气左右为难,在韩无熠授意之下做出来的这件没谱的事情,实际上是下了一步闲棋,做给董双蔻看地: 您老人家不是说要灭佛?您看,我都把灭佛的檄文送进他们老窝里头去了…… 如果换成叶扬天,自然能够一眼看穿韩无熠是在敷衍塞责,但董双蔻却不然。让一个空降到现实社会的大罗金仙弄明白政府机构的运转规律,需要耗费时日、更需要一些血的教训----至于得到了“血的教训”之后这位大罗金仙有没有完蛋大吉,那不在韩无熠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总之。董双蔻以为是官僚扯皮。这才没有让自己地命令得以贯彻实施……这让他毫无办法,从天到地。但凡管事的人一多,效率自然就上不去,这是普遍规律,怪不到任何人的头上。 对于天庭倡导的“改革”,董双蔻的理解很简单,就是让“凡人”信仰我教,有本事的活着飞升,为天庭补充下层官员;没本事的带着信仰转去阴曹地府,从鬼兵干起,到头来简拔为普通天兵;简而言之,就是用尽一切手段,为天庭补充有生力量。 为达成这一目标,要的就是信仰的培植,灭佛,实乃题中应有之义。 然而正是在董双蔻看来毫不稀奇自然而然的“应有之义”,教韩无熠下定了决心----这决心实际上是他早已有了地,但董双蔻的态度让他更加坚定起来。 于是便有了眼下这一幕:董双蔻对着一台远程控制的电脑屏幕出冷笑。 在那日的夜访后,董双蔻与韩无熠之间便建立了联系,以董双蔻地高傲,他原本大可以只下命令,给出期限,然后等期限到了再找韩无熠察看落实情况;但韩无熠说服了他----能教一个凡人找到自己,这对于董双蔻来说并不为难,尤其是,韩无熠给出地理由是在情况难以掌控的时候好来借用他地力量。这种小小的马屁也叫董双蔻颇为受用。 从一开始,董双蔻就把韩无熠当成了一个小人,还是能够为了达成目地而不择手段的那种。结合韩无熠用道门禁法对付韩国珍的事实,这看法未尝有错。 一心以雷厉风行的手段进行“改革”的董双蔻乐于使用小人作为武器,他自信,大罗金仙在现实社会没有对手,他相信自己可以随心所欲,也不怕任何人能对他造成危害。 所以韩无熠很容易就将他诱到了这个陷阱当中。 做事的是公安九处的两名业务员。韩无熠的心腹,声称有事需要密谈,董双蔻便欣然来了---- 董双蔻以为自己猜到了韩无熠想要“密谈”地事情:无非是有关安置道门的问题而已。 对于道门满天下寻找叶扬天而闹出的风波,董双蔻也算清楚----且不说别人,天涵子早就蹿回凝碧崖,跪倒了痛哭流涕再度剖明了心迹,闹得他不胜其烦----但董双蔻并不愿多事。道门终究还是心向天庭,如今叶扬天已死,再难为道门并非他的作风,何况他也知道韩无熠定会求到他的门下,倒不如到时再说。 另一方面。董双蔻多少也念着几分青云门的香火之情,而且,对于青云门的萧如云,一份感情仍算是不明不白。 从根上算,吕洞宾这个神仙称得上潇洒风流,想当年还有三戏白牡丹地佳话,董双蔻如今以华阳真人自居。对萧如云的感情夹缠不清也是份属应当。 抛开这些不管,董双蔻对韩无熠竟对自己起了杀心,着实感到了意外。 不必多想,只看一路行来,引路的两人虽然面不改色,心跳却隐隐加快,而这设在地底的“密谈”之所更全无人气,董双蔻早就心中有数。只是世上再也没有像他一般艺高胆大到理直气壮的人物,明知有诈,还是一头钻了进来。 看着那两个引路地工作员慢慢走出。从外面紧紧锁住大门,董双蔻向着电脑屏幕上的韩无熠露出笑脸。 他的笑容很平静,纯粹是因觉得好笑而笑,连半点讥诮的情感都欠奉。 “韩无熠。你的胆子不小。”董双蔻再度开口。 “慈悲不是出于勉强。它是像甘霖一样从天上降下尘世;它不但给幸福于受施的人,也同样给幸福于施与的人;它有乎一切地无上威力。比皇冠更足以显出一个帝王的高贵:御杖不过象征着俗世的威权,使人民对于君上的尊严凛然生畏;慈悲的力量却高出于权力之上,它深藏在帝王的内心,是一种属于上帝的德性,执法的人倘能把慈悲调剂着公道,人间的权力就和上帝的神力没有差别。”韩无熠面无表情地念出这一段话,这是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里地台词,并不应景。 董双蔻有些疑惑了:“你要说什么?” “董双蔻,我毫不怀疑你是神仙,现世,你是帝王。”韩无熠缓缓点头,“帝王的权柄高于一切,尊严不容侵犯----然而,人间不需要这种帝王。” “哈?”董双蔻像听到了什么荒诞的事情,以鼻音高笑。 “叶扬天比你聪明得多。”韩无熠不管董双蔻的态度,叹息一声,又道,“所以当你打败了他,我简直有一种如释重负地轻松。” “韩无熠,你……” 听到叶扬天地名字,董双蔻终于想要认真起来,但他没能将话说完,对面的液晶屏幕一闪,熄灭了,韩无熠地面容消失不见。 “你当你逃得了?”董双蔻冷哼一声,又感到几分好笑。 目下的情形,应该是韩无熠将自己诱到了这样一个绝杀之局当中,可董双蔻实在无法当真: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大罗金仙? 他迈动步伐,身形一闪,来到紧闭的房门跟前,房门是厚厚的金属铸造而成,不完全是钢铁,似乎还有些其它的成分----不论是什么,都不可能困住了他。 当董双蔻正要掌心吐力,将门直接从地底掀上天空,他忽然听到房内墙角,被那个硕大的液晶屏幕挡住的地方,传来细微的声响。 “是什么?”董双蔻侧耳倾听。 那声响极轻微。 1月2日,世界各国都惊喜地现,那些不请自来闯入国境线内,据传是隐匿着强大力量堪比核武的“宗教恐怖分子”仿佛在一夜之间都蒸了----国家安全了! 紧接着,沉浸在各类统计数字中,因这些宗教恐怖分子造成的实际危害微乎其微而弹冠相庆的各国脑们听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在中国新疆省境内,一座于上世纪就已废弃的军事基地旁,刚刚进行了一场大型热核试验。 莫名惊诧。 人们立刻可以想到的,是数日以来“宗教恐怖分子”之所以如此横行肆虐,原来是为这场核试验埋下了铺垫! “这是**裸的威胁!这是**裸的威胁!”至今不敢返回白宫的某位大人物在地下室里疯狂地吼叫着,砸碎了他所能见到的一切东西。 对于这次核爆,国际社会不出意料地抱以缄默,但就在几日之后,接连数个小国成功地进行了核试验,宣布本国已加入世界“核家族”,国际社会对此同样抱以缄默。 各大媒体同声惊呼:“《核不扩散条约》已形同虚设”!同时,无数爱好和平的人们走上街头,自地组织游行抗议……但这依旧不能阻止世界军备竞赛的再度上演,时隔数十年,世界再度进入冷战时期。 对此,坚守沉默是金的中国外交部言人的唯一表示只有“遗憾”二字。但有消息传出,在某个非公开场合,这位言人曾叹息道:“一切为了全人类的信仰自由”。 第七十九章 这年头,一切为了全人类的信仰自由。(下) “小丑下台,应欢送。礼炮轰轰。说爆就爆,其乐无穷。” 当新疆境内核爆成功的消息瞬时传到韩无熠耳中,他在心中默念的,竟然是多年之前,那位“领袖”欣喜若狂地吟出的一《满江红》,对于来日中国将要承受,还有世界将要承受的后果,他顾不上多想。 一声惊叹,随着黑色的蘑菇云,从地底同时升起。 董双蔻大惊。 爆炸声响,他及时祭出了干将莫邪两口宝剑,以剑气护卫周身----经过渤海上空的一战,他自认已经识得现代热兵器的厉害,大罗金仙的肉身固然强横无比,却也经不起----但干将莫邪本为不世出的神兵,非但锋利无匹,千百年来随华阳真人身侧诛灭妖魔无数,更受仙家浩然正气滋养,堂堂皇皇,成就了无上法宝;而双剑本身也生剑灵,随心所欲,且灵通变化,他自信以双剑护身,任凭世人能造出什么,也能保肉身无虞。 说下大天来,凡人的东西再好,能跟天上的比? 雌雄双剑在天庭都算有数的仙兵,得享千年盛誉啊…… 可叹,可怜,董双蔻就忘了:吕洞宾虽然是天上大罗金仙,在凡尘之中却最爱kfc,换言之,既然kfc这东西比天上的交梨火枣更勾人食欲,保不齐就还有别的也是天上所无。 伴随吕纯阳千年的护身法宝,天上地下赫赫有名的雌雄双剑:干将莫邪,连一秒都没能坚持下来,“儿”地一声,雪亮的剑锋化成青烟而散。 就这么完了。 客观地说,铸造学虽然历史悠久,但其真正走向科学却是2世纪40年代才开始的,在这门学问形成理论之前,铸造基本上靠的就是经验和诀窍而已。想当年干将莫邪夫妇二人开炉铸剑,相传是战国年间的事。技术水准就算再高也有限,即便将最后这两人为成宝剑而投炉身殉算进去,炉火的温度也就一般而已----十九世纪七、八十年代,美洲密西西比河上行驶的汽船为了提高锅炉温度,往往会在船上备下几桶猪油作为燃料,从某种意义上,这与干将莫邪夫妇投炉地行为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总之,核弹爆炸产生的高温摧毁干将莫邪两口宝剑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事情。即便宝剑上附带缠绕了什么仙家的灵诀宝气也是白给,顶多也就“儿”一声罢了。 董双蔻的下场跟雌雄双剑差不多,双剑“儿”了一声,他“噫”了一声,照样,一缕青烟往上飞---- 渤海上导弹轰一下,董双蔻被炸成渣。这一回,连渣也看不见矣…… 大罗金仙不是渣,严格说来,肉身不过是成仙路上的羁绊,下界之后凝固躯壳也只是为行事方便。董双蔻躯壳被毁,遁出元神便算了事,虽然对凡间“破铜烂铁”的威力心惊不已,但这还不足以让他受到重创。 只是,雌雄双剑没了,这可没法不叫董双蔻心疼。 尽管是由吕洞宾分身而来,现今他早自认是天庭唯一一位华阳真人。一对干将莫邪,那是招牌! 招牌没了! 董双蔻险些气疯。 挨炸之时,董双蔻御使双剑,自要动用真气,且双剑随他日久,早有一缕心神附在剑上,如今剑毁,他自身多少也有损伤,只不过这点损伤还不教他放在眼中,待得元神化作法身。隔着万里之遥,他已锁定了韩无熠的所在。 “贼子!” 一声怒喝,如昊天之雷,隆隆滚过新疆戈壁地上空。让腾然直上的蘑菇云也颤了一颤。 怒喝而后。董双蔻连法身也不收,只为腾挪方便。耸一下肩膀,教身形小上数倍,横眉立目,便要直奔韩无熠藏身之处飞去----单为雌雄双剑故,他也要把韩无熠锉骨扬灰! 然则身形展动,董双蔻却又诧异了。 高天上蘑菇云灰灰黑黑,遮蔽日光,四下里不知何时竟然白茫茫一片起了大雾,虽然自己那缕神念锁定了远方的韩无熠,但待往前去时他才蓦地察觉:雾气之中,居然不能辨识方向。 “嘿……好周到……”吐气开声,董双蔻冷笑起来。 原来在爆炸的当地,竟早布置下了玄门大阵,颠倒五行,封锁天地,隐然杀机四伏。 “区区微末伎俩,还能奈何得了某家不成?”董双蔻运使神通,透过阵势,直将冷笑声传了一万里,以音杀之术刺向韩无熠的脑髓----他不欲一声就杀了韩无熠,还特地把道法威力减了三成。 本来,大罗金仙一力降十会,凡人布阵自伤他不得。 “且去!”雌雄宝剑已失,董双蔻也不再用法宝神通,只瞄着神念锁定的韩无熠所在方向,法身化成闪电,这就要疾射而出----我自走我的,还能有什么阵势拦阻得住? “咦?”一道闪电神光刚刚射出不足百里,董双蔻就再度现身出来,眉头紧皱,像是觉出有什么不对…… 他认得出目下所处地阵势应该是道门中人布置下的,虽然也称得上微妙通玄,但充其量不过是人间修士的作品,与天庭剿灭妖魔时动辄布下的天罗地网实不可同日而语,更不可能对显出法身的自己造成任何伤害,顶多不过多了些雾气迷眼而已。 可自己偏偏就在体内察觉到了某种变化,像是有一股极特别地力量在慢慢地侵蚀法身元神,刚才身化电光,这股侵蚀之力陡然间就增大了数倍,让自己不得不停下来运转真气----更有甚者,以神念遍察周身,竟找不到这股侵蚀之力的走向,仿佛这股侵蚀之力最初就已遍及了全身,与元神合为一体。 诚然,一时之间这股侵蚀之力对自己造不成太大的伤害,但长此以往元神受损却是不争的事实。董双蔻不由得大骇。 他所倚仗的,便是大罗金仙法身不会受凡间事物侵害,任凭刀枪剑戟都是过不留痕,那能凭空爆炸的子弹、导弹种种,能击伤肉身躯壳就算不易了,怎么?是什么东西能直接作用于法身元神了? 只一思忖,董双蔻便将这股侵蚀之力的源头锁定在四面地玄门阵势上,他以为是蘑菇云外充盈的雾气之中含有某种毒素----不错地。这些道门多与上古的名山大川为邻,说不定便在其中得了什么物事,又或者如叶扬天驯服的那头夔牛,有修行千万年的毒物被道门收养,于雾气里吐出毒气,沾染了自己的元神。 “那便现出身来!”一声清啸,董双蔻吞吐云霓。双手向外一撇,陡然狂风怒号,将四下的白雾滚滚地推向远方。 好一阵大风! 说大风,好大风,十人见了九人惊。若满天有星罗棋布也被吹散,若地上有荆棘坎坷也被吹平,蘑菇云从中折断,白雾狂扫一空。 待得片刻,狂风止歇,天地间便仅余一个董双蔻冷冷悬空而立,法身上下祥光笼罩。姿态萧飒出尘,应的是大罗金仙四字,活脱脱气势凛然。 董双蔻看得清楚:便在自己双臂一张,狂风起处,四面有数百个人影乱晃,眨眼间,或是御风,或是御剑,如鸟兽散。 “天涵子……”董双蔻双眼一闭,闷闷地叹了口气。 这数百个人影他都曾经见过。那日。珉山里与叶扬天一战之后,天涵子就是带着这数百人投入了凝碧崖----这是玄心门的门下弟子,合计二百六十八人,老地。小的。全在这儿了。 天涵子带着玄心门是否真心投靠,他自然并不在乎。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倒戈却是当面削人眼眉,纵是泥人也有土性,董双蔻真有些怒了,与此同时,他多少也感到几分郁闷:那个死翘翘了的叶扬天到底有什么好,就值得你们这么卖命?竟敢对神仙出手了? 一旦动气,那股侵蚀之力又教董双蔻觉得胸闷,他正待再度运功压下,并用神通教训一下这帮“反复无常”地小人,却听得耳边响了一声嘶吼。 “小贼!纳命来!” 董双蔻险些气得跌落尘埃----小贼?天涵子你吃了豹子胆不想活了?敢这么骂我? 天涵子不但敢骂,还敢动手。 玄心门上下布置地阵势为董双蔻所破,按照事先约定,玄心门中弟子纷纷落荒而逃,仅留下他这一个掌门,却是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厉芒,直冲董双蔻的心窝! “去!” 董双蔻皱了眉头,比天涵子更快,双掌合十,然后展开,正拦在厉芒之前,只听“当”地一声大响,来势汹汹地厉芒与董双蔻法身红红白白的手掌撞个正着! 然后,厉芒顿失光彩,天涵子的身形从空中现了出来,掌中宝剑早毁,只剩了一个残缺不全的剑柄,人也披头散,脸色红得人,仿佛鲜血要从毛孔中喷射出来---- 俗世道门,莫能与天争。 仅这一击,就教天涵子身心俱废。 “天涵,你修行不易,何苦趟这一泓浑水?”董双蔻面有怜色,微微摇头。 不用说,天涵子行险一击,非但没能建功,倒遭了大罗金仙的法身正气反震,已是有死无生;要挽回他一线生机除非有神仙手段,但如今天下之大,神仙便只董双蔻一个,董双蔻又不是失心疯了,哪里会出手救治这个刚才还仗剑冒犯自己地人物? 顶多也就是叹息一声----被天涵子全力一击,董双蔻的法身也感到震荡,这声叹息里倒不无惋惜怜才之意。 “小贼……我叫你……叫你明白:这一剑,是……为了叶师……”眼看便要周身炸裂万劫不复的天涵子竟还坚持着骂出了这么一句,让董双蔻面上变色。 正在此时,平地蓦然卷起一道剑气----董双蔻还以为又是谁埋伏下了要对自己出手,不由得大感无奈,便凌空向后退了一步,想要攒避锋芒----对于道门,他还留了一份心意,打算早晚择日将众人聚于一堂,宣讲些天条法令,6续送入天庭,却不愿让他们毁在与自己作对这毫无意义的事上。 然而剑气的目标并非是董双蔻,董双蔻向后一退,剑气经天,直接将眼看必死的天涵子从中削为两半! 刚才董双蔻为破阵法招来狂风,吹得戈壁上仅余蓝天荒沙,连朵白云也不见,而这剑气过后,恰似在蓝天之上炸开了一朵血红的小花…… 然后,在血花中间,一个淡白色地小人儿晃了晃,立刻被陡然亮起的明黄色光芒裹住了,倏忽向远方投去。 “啊……”董双蔻恍然大悟,低头看,地面上祭起那道剑气的好像也是玄心门中的弟子,一剑之后,便如丧家之犬,贴地疾飞,所去的方向却是与天涵子的元神相反。 董双蔻不禁觉得丧气:原来天涵子早计算好了一切,教门下弟子预先埋伏,等他刺了自己一剑受反震重伤之后,再由弟子出手让他兵解----兵解身死,仅余元神,虽然还能再觅地重修,但那也需有灵丹妙药相辅;最重要的,经此一回,天涵子此生已是彻底的飞升无望。 “真是难得了。”董双蔻低声赞了一句,也不追杀天涵子的元神,更不去管那个亡命奔逃的玄心门弟子,只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天。 叫他心底感叹地是,天涵子,这个一心念着飞升想得几分疯魔的老人,到头来竟向举手便能令其飞升的大罗金仙出剑,更有甚者,居然从一开始,就先把飞升的希望给断绝了。 而这,大约只是为了叶扬天? 叶扬天这小子婆婆妈妈,办事瞻前顾后毫不爽快,甚至称得上乱七八糟,明明已成神仙却一丝自觉也欠奉,怎么就能叫天涵子为他如此牺牲? 董双蔻几乎就有点儿心灰意冷了。 此外,天涵子之死叫他大约可以确认附在自己法身之内地那股侵蚀地力量,并非来自刚才被破的玄门阵势。 天涵子这一剑豁出了老命,虽然留了兵解地退路,也放弃了将来飞升的机会,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如果他有什么毒物能够造成更大的伤害,断无不用之理;可是,天涵子的那一剑可以冠以惨烈或决然,但也仅此而已,并无其他。 便是这样,道门修士的修为再高,终究与大罗金仙不能相比。 那……董双蔻只好将法身受到的那股侵蚀之力与在地下的爆炸联系到了一起。 “事过境迁,凡人居然也有如此手段了?”董双蔻低低念了一句,将眉头再度皱起。 第八十章 这年头,五岳倒为轻。(上) 北京西郊二十里。香山。 香炉峰。踏云亭。 香炉峰又称“鬼见愁”,为的是地处香山公园最高处,山势险峻难行;而踏云亭得名则是因秋雨过后,亭内有丝丝云气,登山者身在亭中有飘然登仙,脚踏云霓的感受。 时在寒冬,北京虽然晴天但还是很冷,韩无熠身在踏云亭中,脚下没有云彩。 他出身北京,对这些名胜的说法熟悉得很,但要他现在做出介绍或评价的话,多少游人的感慨或名家的题词就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扯淡! 他的心情很差。 从新疆戈壁传来了消息,不出一时三刻,董双蔻就要到了。 核弹爆破的杀局是韩无熠为董双蔻预备的第一道攻势,核辐射究竟能否对大罗金仙的法身造成危害,这不得而知----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可能,也足够让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比起这在国际社会可能造成的影响,他只关心一颗核弹的分量够不够,需不需要再多加点儿料---- 如果还要打,那就一定要打死! 这是韩无熠在做战前总动员的时候说的唯一一句话,他相信有这一句就够了:在渤海,公安九处已经打过一次,检讨下来,那一次失败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受了叶扬天的蒙蔽,还有内部人员的盲目乐观的情绪作祟等等,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那一战之后,青岛市没了。 如果还要打,那就一定要打死----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万一打不死,将要承受的代价就绝不止是一个青岛市这么简单了。 所以韩无熠的心情很差:他动员了一切能够动员的力量,玄心门只是其中一小撮罢了。确切点说,天涵子出现在核爆现场的目的是报信,如果董双蔻挨了核爆之后还能不死,那就向他通报自己所在地位置----也就是要董双蔻到北京香山。到这里来进行下一场战斗。 将第二个战场设为紧邻都的香山,一方面是背水一战,另一方面,韩无熠还考虑到这能够表现出一份诚意:这回我不暗算你了,就在天下善之地等着你呢,你就算有火,冲着我来,不要乱。 但韩无熠没有想到董双蔻竟能隔着上万里地就能锁定自己。生喊一嗓子差点儿就让自己受了重伤----根本用不着天涵子再多此一举报什么信---- 这事儿我事前不知道可天涵子你就在当地你能看不出来?既然用不着报信了你倒是回来啊,干什么非上去砍那一剑?看看,死了不是? 韩无熠生气便在于此:如果天涵子能识情识趣地赶回来,再怎么也是多添了一名战力,即便对上大罗金仙这一点儿战力起不到多大作用,你何苦明知是送死还要去死? 派去给董双蔻引路的那两名工作员本来就躲不开核爆,是必死的。玄心门自天涵子以下从旁埋伏,也属于最早就被牺牲掉的棋子,本来无关大雅,只是,棋子没能起到任何作用就死掉。却不是吉兆。 在清冷的天空之下,韩无熠的一颗心儿也变得冰凉。 “韩无熠!”董双蔻到了,先声夺人的一吼,立时就教韩无熠地耳鼻之中渗出了血丝。 “见过董先生。”韩无熠面上浮起微笑,向董双蔻一礼,然后从上衣口袋中掏出手绢,半侧过身去。狠狠擤了一把鼻涕----顺便擦净了鼻血。 董双蔻阴沉着脸,并不说话,仿佛在等韩无熠给自己一个解释:来路上,他已多次运转神通,体察令法身元神受到侵蚀的那股力量,并得出了结论。 这股侵蚀之力更像是某种慢性毒药,一时之间----至少数月之内,还不能对自己造成多大的危害,有了这些时间,纵然这种奇毒如附骨之蛆。想必也能找出驱除的办法。此时,董双蔻还不知道自己实在是小看了核辐射的威力,他只觉得就算是觅地逼毒,也得先把事情做完再说。 这需要做的事情便是找韩无熠兴师问罪了。 事局已然到了这种地步。董双蔻还是没有打算现在就杀了韩无熠。诚然,韩无熠暗算自己。连雌雄双剑都被断送了,早晚免不了要把他打入阴山背后,叫他日日受炼魂之苦,这才能出心头一口恶气;但要将天庭的改革进行下去,在凡间让道教繁荣昌盛,现时却还得有韩无熠这样一个人多方出面才行。 董双蔻自信分得清轻重缓急:韩无熠不是要诛仙?且让他用尽浑身解数便是,等他知道了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做不到,想必也只好心悦诚服。等到改革成功,再行卸磨杀驴不晚----毕竟,韩无熠与叶扬天不同,叶扬天是天庭钦定地改革倡导者之一,而韩无熠却不过只是个凡人而已。 说来,董双蔻甚至还更看好韩无熠,这人心狠手辣,敢作敢为,连自己的老子都说修理就修理,是个成大事的人物----如果简简单单就把他杀了,实在有些可惜。 韩无熠可不觉得宰了董双蔻有什么可惜的,以前他只在乎宰不宰得了----现在,宰不宰得了他都不在乎了。 “神仙,慈悲。”韩无熠开口,又将早先向董双蔻念过的台词提了出来,他神色阴冷,缓缓说道,“我们不需要你地慈悲。” 话音未落,香山四面,杀气腾空! “啧,”董双蔻脚点踏云亭的亭顶尖端,绕了一个***,大感诧异,“韩无熠,你居然……” 他没把话说完,在无形的杀气腾起之时,韩无熠悄然隐去了身形,也不知他用的是何种术法,竟躲过了董双蔻的神念。 而教董双蔻微微吃惊的还不仅于此,四面腾起的杀气分明是座阵势,但与在新疆戈壁玄心门布置地阵势不同,竟通妙幽玄。难以辨识来历。 “这是……”董双蔻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他到香山,是隔着上万里地就锁定了韩无熠的神念,一路寻来,也并不知道韩无熠就在北京的西郊香山,早先,他还以为韩无熠必定是躲了起来----多少也暗笑了几声,道是凡人枉自揣度大罗金仙的本领,不自量力…… 等一路飞驰。董双蔻也察觉了香山四下里像是有人埋伏,可他决不信现实社会中还能有谁奈何得了他,尤其叶扬天已死,世间已没了能让他有所顾忌地人物;最好笑的是,道门上下也乱成一团,那么多掌门长老,竟只知道带着门下弟子到处乱窜。毫无目的地去找那个叶扬天的下落。 董双蔻曾有些恶毒地叹息:如果到头来终于找到了叶扬天,却现叶扬天已经是个转世重生的婴儿----说不定还是女的----那他们地脸色一定很好看。 然而现在他忽然现,似乎自己想的并不算全对。 这座连自己都不能看穿来历地玄门大阵绝非常人能够布置!只怕……也不是一门一派能揽得下来! 杀气一起,沿整座香山公园一周,都有白光升腾。似是剑气,董双蔻的神念竟不能透过剑气感受到更外面地事物了,紧接着,地面一阵乱抖,香山上斗大地山石滚滚而下,把修建得整整齐齐的山路砸得面目全非。 “哞----” 这声沉闷地牛吼,更叫董双蔻吃了一惊----是叶扬天养的那头夔牛?没理由啊?它不是追随叶扬天去了?按理它该下了九幽。在地府里陪着叶扬天地魂魄才对啊?怎么可能到了这里?---- 还有,它在做什么? 这一座大阵由内向外是以剑气为界,由外而内却是被大雾锁了,内不能见外,外亦不能见内,但若有人能从外面看见,他必定会大惊……或者,单是“大惊”还不足以形容。 昊天之下,是一头巨牛,它双足踏云。平地而起,鼻孔中喷着粗粗的白气,牛头低压,双肩坟起。自牛头到牛尾。扛起了一座高山! 整个北京市全被阴影遮拢,因有大雾弥天。任谁也看不见空中的巨牛与那一座山岭,但即便去了迷雾,只怕也分辨不出哪是牛头,哪是牛尾……话说香山公园位于北京西郊,占的只是小西山山脉的东麓,小西山山脉还包括了翠微山、平坡山、玉泉山、万寿山……外加一座总面积近6000公顷地“西山森林公园”。 牛包子,一肩扛起小西山! 那占地一百六十多公顷的香山公园,不过只在它的一根犄角上。 便是当年在珉山时,牛包子的原身怕也没有现在这般大小----现在,已没办法说它大到了何种程度,反正,要是找个心不太黑的房地产开商在它背上盖满了楼----也不用太高,五层就行----整个北京市的总人口大约一千五百万,差不多可以迁到牛包子脊梁上一半…… “哞----” 又是一声牛吼,牛包子肩扛小西山,撒开四蹄,便在天上奔跑起来,疾若迅雷。 董双蔻身在香山踏云亭上,虽看不到外界情形,也知道自己又踏入了一个杀局----一如韩无熠的预料:从渤海海滨之战和新疆戈壁上地诱杀,董双蔻也体味到韩无熠等并不愿惊世骇俗的想法,香山紧近都北京,董双蔻心中多少也想到了韩无熠等不至于把新疆戈壁上用过的核弹再用出来,便有几分松懈。 但此时就算有阵法遮掩,整个儿小西山山脉都从地平线以上给扛到天上去了,这算什么不惊世骇俗? 董双蔻气得满头直冒青烟----若是他知道韩无熠在订下这一回的作战计划时,曾经嘟囔过“虽然香山红叶改地方了有点儿可惜,但凭空多出这么一块地来,实在是缓解北京市住房困难,压低房价的大好事……”,估计他额头上冒出来的青烟还会多加几种颜色。 “韩无熠,你以为这就困得住我?”董双蔻一脚踢翻了踏云亭,努力地让自觉被戏弄而狂怒的心境平复下来,冷冷地问道,“若是我现在一掌击下。叫这座山峰砸向地面,你想会有多少无辜民众丧生?” 四面空寂,无人作答。 “哈!”董双蔻再度冷笑,“韩无熠,让我看看,会有多少人葬送在你的阴谋底下!” 话音未落,董双蔻将法身撑起百丈高低,腾空一掌直下。重重打在香山香炉峰上。 香炉峰应声崩塌。 “哞----”牛包子身子一沉,紧接着吼一声,四蹄生风,跑得更快了。 “嘿……”董双蔻忍不住大笑,“夔牛,难为你倒能忍得!” 牛包子不答,只晃了晃脑袋。小西山也随着一阵摇摆----董双蔻虽看不见牛包子,却从这一阵摇摆中觉出对方似有不屑,不由怒极。 “我看你能忍到几时!” 董双蔻将身形一晃,大罗金仙万丈法身便现了出来,面上带着微微冷笑。凌空而起,头下脚上,便是一掌! 神仙自能排山倒海,董双蔻这一掌含怒出击,威力更甚! “哞……”牛包子四蹄之下的云彩登时便散了,双目一瞪,立时血流如注。 而原小西山的香山所在。已化成平地! “好好好!”董双蔻法身在天,抚掌大笑,“你当真忍得!”---- 他适才一掌几近全力,香山被毁是意料之中,但牛包子居然能硬扛了下来!虽是双目尽赤,竟然没飞低半寸! 这叫董双蔻也不得不赞一声它地狠劲。 赞罢四顾,董双蔻心中更升起对韩无熠的佩服:先是四面地阵法,竟然丝毫不乱,这也罢了,万丈法身已现。却依旧被困在阵中,四面升腾的剑气居然还是能遮蔽神念!这等阵法,怕已经可以与天庭地天罗地网一争高下。 “夔牛----我听过叶扬天叫你,似乎是什么包子?那我便也这么称呼你好了。”董双蔻将心念收回。法身不变。神色郑重起来,“你要是听我一句。这就放下小西山,自去寻你地主人叶扬天,陪他转世重修----我绝不为难。你若是不听……我只好再打你一掌!这一掌,我会击断你背上的小西山,也击断你地脊梁骨!” “哞----” 牛包子的吼声有些苍凉,却是不容置疑的否认。 “可叹,可怜……”董双蔻连连摇头,“包子,叶扬天在时,我说你跟错了主人,但如今看……叶扬天若在,他不会让你就这么葬送了性命……” “也罢!让我成全你一片为主报仇地苦心!” 话音落下,董双蔻轻轻俯下法身,看似并未用力,只是将一张巨灵大掌贴近了地面。 含劲欲吐! 大罗金仙也不说诳语,他这一掌下去,牛包子背上的小西山将被两断,而牛包子本身,也定然无幸! “毕……方……!” 便在此时,忽然传来神鸟的叫声,让掌力将吐未吐的董双蔻眉头一皱:“嗯?”像是被火烧了**,他跳起来了----他着实没有想到,竟连小毕方也跟了来,偏赶在这当口救下了牛包子----小毕方穿破四面阵势的迷雾飞进,雪白的长喙轻启,射出一道神火,正在他的**上点着。 毕方是神鸟,虽然小毕方还未成年,但那一道神火猝不及防,也够董双蔻一受,给牛包子地那一掌便没能了出去。 趁着这机会,牛包子四蹄生风,奔走更急,算来它的脚程比朝苍梧而暮北海的神仙不差,纵然肩扛小西山,这番疾行下来,不费多少功夫,已穿梭万里,到了预先设定的目的地: 青藏高原腹地,可可西里。 世界第三大,同时也是中国最大地无人区----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可可西里,一群舞蹈的高原精灵被空中夔牛的巨大身躯吓得失了风度,急惶惶地到处乱飞,黑颈鹤的惊鸣响彻天空;冰封的月亮湖湖畔,傻傻的棕头鸥们起起落落,叽咕个不停。 一头落单的藏野驴望空长嘶起来,随即跑开了。 “呀!”董双蔻终于将小毕方抓到了手里----小毕方一直围着他上下乱飞,每当他要出手对付夔牛,小毕方就吐出神火打岔,董双蔻纵是夷然不惧,也感狼狈,索性放下夔牛不管,专心对付小毕方。这么一来,小毕方就再无法取巧,折腾了片刻就被擒住,脱不开董双蔻地掌握。 说来小毕方颇受吕洞宾青眼,董双蔻秉承吕洞宾的神念,自然也不愿真伤了它,一旦握住小毕方,只存了收服的念头,打算先将小毕方送回昆仑就好----不过,他现下被困阵法之中,这等神通不便施用,只得皱眉暂等。 虽然挨过一回核弹,莫名地受了损伤,在北京小西山上又中了圈套,接连的出其不意让董双蔻对韩无熠有些刮目相看,但他自恃身为大罗金仙,绝不以为凡人能有害了自己的本事,索性就让嘴角带着冷笑,独立残峰,静观其变。 此时牛包子按原定计划扛着小西山到了可可西里无人区,已避开人群聚集的城市,韩无熠要有什么手段,也到了该使出来的时候。 第八十章 这年头,五岳倒为轻。(下) “哞……” 董双蔻只听得耳边牛包子再一声吼,眉毛就跳了跳,扛着一座小山万里跋涉,还挨过了大罗金仙两掌,牛包子已是强弩之末,这声吼没了气势,嘶哑悲凉得很。 “倒成了霸王乌江叹……”董双蔻微微摇头,颇为牛包子觉得不值;等了一会儿,突然感到脚下大震,蓦地变了头下脚上,眼睁睁看着小西山翻了个个儿,带着飞石滚滚,兜头砸下! 是牛包子肩头奋力一顶,合着董双蔻,把小西山给扔出去了! 打量四周,董双蔻丝毫不乱,身子一转,轻巧巧落到地上,背手抬头,看着小西山朝自己头上落下,神色竟不稍变。 “轰!” 小西山落地。尘烟四起。 可可西里这片土地上,亘古至今,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动静…… 月亮湖的湖水带着湖面上的冰块一起,被震得掀起数丈,然后再落下来,荡漾的水波成了浪头,让一湖的鱼鳖虾蟹惊慌失措,莫知所以。 再看那些走兽,无论是熊、狼、野驴,藏羚羊,都早被牛包子的吼声遣开,虽差不多没多少被小西山直接压死,但只这一阵大响,也有些离得过近的生灵被震得口鼻流血,一声吼便死了;至于四肢瘫软萎然倒地的,更是不计其数。 自然,董双蔻岿然不动。 大罗金仙的法身是“纯粹精神体”,小西山幅员再大几倍,就算牛包子扛了喜马拉雅山----自然,那估计牛包子实在是扛不起来的----来砸他,照样不会有事。 董双蔻依然觉得有几分郁闷。 原来,小西山翻了一个个儿,叫董双蔻总算踩到了实地上,可围在小西山四周的那座剑阵却没散,四周还是白雾迷蒙。剑气盈天,把他困了个结实。 董双蔻这才逐渐明白过来:只怕当初叶扬天一死,韩无熠就跟道门上下串通好了,那什么老道大闹白宫,数万修真飞赴海外,九成是早安排好的戏码;否则剑阵绝不可能排演得这么熟练----这是布阵,不是箍马桶,哪听说有跑了上万里地还水泄不通的? 董双蔻猜得不差。这一回,韩无熠动员的力量史无前例: 核弹一枚,于新疆戈壁吐鲁番盆地以西、北纬48度36分、东经96度40分引爆;动员公安九处特派工作员十五人(牺牲二人);动员玄心门二百七十五人、天机门四十六人(牺牲一人----天涵子); 北京小西山周边紧急戒严,动员警力四万人,各大军区临时抽调二万人;撤离人员三十九万余户共计九十六万八千四百六十八人(因各类交通事故等,牺牲二十四人); 北京小西山周边剑阵埋伏,使用公安九处全国各办事处共计五万六千三百一十一人……道门二百零六派共计八万五千二百六十人; 可可西里月亮湖周边埋伏,使用公安九处本部精英七百四十五人,道门一百四十四派共计三万四千七百四十人; 夔牛,一头; 毕方,一只。 此外。还有各类军用民用物资、交通工具等因数量过于庞大而无法计算,同时全国各大军区的警戒等级也都上调了两级----在世界重新步入冷战期的现在,这其中代表的含义更让人不寒而栗。 先不说可可西里地这场“诛仙之战”的结果,只要一个不留神,眼看着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序幕就得掀开。 韩无熠想得明白极了: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宰了董双蔻,一切好说;宰不了他我就得死----**那么多心干什么? 这会儿按照预先计划。牛包子扔出小西山,打个响鼻躲到了一边,就容不得董双蔻在剑阵里再“若有所思”下去了,连个招呼也不打,韩无熠下了出击的命令。 先动手的,是公安九处的本部精英。 这七百四十人是韩无熠压箱底儿的宝贝,不但每人都达到了所谓的“有恐怖能力并具备强大地破坏力,极端危险”的b级评定标准,其中还包括了已经金丹大成的四名元老;如果他们有个三长两短,那公安九处就形同虚设了。不要说对抗国外的同类部门,就连国内的安定局面也无法保持。 但韩无熠只能、也只好让这些人先上:他为了统合天下道门对董双蔻出手花的力气不小,拿出来替“叶师”报仇雪恨等大帽子苦口婆心地劝说之类也就罢了,十数万的奇人异士。纵然各有门派统属。又哪儿能轻易合作?更别说韩无熠学地只是天机门流落在外的一点儿本事,按辈分、按年纪算都只是个“小家伙儿”;到头来恐怕还是托了当初叶扬天命道门驰援新疆救灾时曾说过让韩无熠指挥的福。n有白鹿洞的李纳乾等出面,这才勉强统一了调度。 要是不先把自己的人手都顶上去,韩无熠怕人心浮动,反受其害。 “来了?”像把雾气中冲出地数百道光芒当成了客人似的,董双蔻轻笑着出声招呼起来---- 他是天字第一号的艺高胆大无所谓,想着不论韩无熠用出任何手段,都摧枯拉朽一般灭了,彻底收服这位“当今的太子”,好为了以后办事方便,固然存着满腔的怒气,却也没想直接破阵,只在等着。 他干等了半天,都有些被憋得不行了,一旦有人送上门来,跟三伏天吃了冰一样----舒服! 当先而来的,是二百余口飞剑! 以董双蔻为中心,漫天的白雾蓦地散了,二百道各色光华四面八方,将董双蔻锁在其中! “蚂蚁多了就能咬死大象?”董双蔻不屑地耸了耸鼻子,生怕自己个头太小对方刺不中似地,一摇身涨大十倍,却还是双手背后,不闪不避,情态悠闲。 “当!” “当!” 连声大响。 大罗金仙法身无形有质。被飞剑接连撞上,出一连串的声响,居然是金石之声! 二百口飞剑,无一能刺进董双蔻法身半寸,刚刚碰上就纷纷断折,飞灰之中散成一天血雾…… 远在阵外观战的道门中人,都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反倒是韩无熠本人,神色并未稍瞬。 这原是在意料之中。 当先突袭的二百人修为并不算高。只勉强到了能身剑合一的地步,但这也够了,韩无熠就是要用这二百人的性命来换一个同仇敌忾;另外,他还想着万一这能让董双蔻动了恻隐之心,哪怕只心神微分,那就更是意外之喜。 董双蔻曾轻易毁了一座青岛山城,手底的人命少说也得按百万之数来算。自不会在意区区二百人,眼见血雾弥天,神色毫不微动,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静静等着下一波地攻势。 而远在阵外观战的韩无熠却似比董双蔻更不在乎。从一开始目光就只锁定在后继的公安九处那五百四十人上,神情专注。反倒是他身边地白鹿洞掌门李纳乾与青云门新任掌门青山真人皱了眉头,多少有些不忍。 “韩处,小老儿还是去看看本门的弟子,早点儿催动剑阵吧……”青山真人开腔----这几日预备围杀董双蔻的大计,韩无熠成了居中策划的领袖人物,对此道门上下只觉得是情非得已。却谈不上对他有多尊重,捏着鼻子勉强称一声“韩处”,实际上并没把他当作道门中人----话说回来,韩无熠只要令行禁止,对于名目上地称呼暂时也没深究。 “不必。”韩无熠冷冷答话,“这点儿牺牲早就在计划之中,真人,别忘了,里头那个……可是神仙!要他死,怎么也得有点儿陪葬。” 青山真人被噎得不轻。一摔袖子,不说话了。 “既然在公安九处做事,视死如归,哼……”韩无熠轻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这才是最起码地条件呢……” 话没说完,仿佛是为他这一句做了注脚。阵中形势变了。 前二百人以身相殉,丝毫没能奈何得了董双蔻,后续的这五百四十人地攻势却没见半点儿滞涩,各色光芒大亮,直接从浓浓的血雾中穿梭进去。 这一回,公安九处的精英们是以各类法宝与道法为主,在董双蔻周身围了一个方圆百米左右的大圈,好一通狂轰滥炸! 五岳符、五雷符、灵宝符、上清符、雷帅符、天师符、使者符、镇诸煞神符……各色符属于消耗品,五百多人里倒有三分之一是先洒了出来,伴着噼里啪啦的响声,下雨似地上万张黄纸、黄帛不要钱一般飘飘荡荡,同时在半空中无火自燃,神通自现。 单以五岳符论,说是一符动而若五岳压身,作用下来的至少也有数百张,加起来董双蔻身上等于瞬时压了数百座“五岳”,好几千个山头----真按公斤数计算的话,得用科学计数法,连带着可可西里也得被压成盆地。 只是不管用。 董双蔻挥了挥手,仿佛嫌天上的符纸碍事似的,一动之下,火灭烟消,连刚才地血雾也散了去,露出一片青空来。 远处观战的青山真人刚才碰了钉子,见公安九处的人员吃瘪,摇头叹息,“小老儿活得长,算是什么都见着了……冲神仙用什么鬼画符……到头来画符的可不就都得成了鬼?”---- 话说回来,董双蔻当其冲,心中却也有几分惊异:虽是早早破了符咒,但要真是还如刚才一般不管不顾,等符咒神通显露出来,或许还真会吃个小亏…… 这回围杀,韩无熠摸对了窍门。 早先在渤海上空,以军舰对付董双蔻,扣除满天飞的“混元金斗”是个笑话之外,现代的热兵器的确是大败亏输,让韩无熠从中明白了一个道理:要对付神仙,还是得用神仙地手段,至不济,也得是用道法才算对症。 打比方,日本荒木吕飞彦漫画神作《jojo的冒险奇遇》里也有类似的说法:“只有替身才能对付替身”! 第一波符的攻击不见效果,却也逼得董双蔻出了手,场上众人大受鼓舞,继符之后,纷纷祭起法宝,空中飞剑往复来回,还有各色的斧、钺、钩、叉,流星拐子,不一而足----九处培养的人员大都是系统性学习出来的,本来没有这许多攻击性的法宝,还是开战之前,韩无熠从道门各派中借了些出来,总之让这五百四十人至少人手一份,这会儿才好尽情地向董双蔻身上招呼。 董双蔻却是来者不拒,任一法宝到了身前都是一抬手便挡了下来,看法宝的材质不同,下场不一;差一点儿的直接就被震成飞灰,若是类似五金之精等地上好佳品,他顺手就接下来朝身前一扔,留住了----任凭法宝主人咬破舌尖连连催动,也都无济于事。 雌雄宝剑干将莫邪毁于核爆,董双蔻琢磨着要开炉炼剑,正愁材料不够,这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九处众人祭放法宝度快极,虽然也此起彼伏,但方圆百米之内距离可以忽略不计,射到董双蔻那里也不过一瞬的工夫,董双蔻接挡的动作却不快,任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可偏生看似是慢动作,这数百件法宝他竟然全顾及到了! 情形极其怪异。 好似董双蔻身边三丈以内,时间和空间一下就慢了! 一刻,像是一瞬那么短,又像是一万年那么久,董双蔻的身前地上已歪歪斜斜地插了一百多件法宝,其余地,尽皆被毁。 大罗金仙,岂是凡人所能力敌?九处众人地攻势不减,人心却大都渐渐地冷了。 第八十一章 这年头,傻子谈禅。(上) “诛仙”的进程说不上顺利,董双蔻还没真个出手,已然叫九处的五百四十名精英缚手缚脚,大感吃力。 不过,自古以来每到危局往往便会有人蹦出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九处里也着实窝着这么几位奇才,固然本身能为无法与董双蔻相提并论,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 比如一个叫管平潮的,年过花甲,修为本不甚高,只半生精研符,精通《太平经》复文、《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云篆,还有《道法会元》里的“天书雷篆”,便是九处的一宝,刚才漫天的各色符倒有一半以上是出自他手。 此外,管平潮更能推陈出新,竟硬生生地让符之学通到了房中术上,独创了所谓“合欢符”、“强阳符”、“聚阴符”、“野媚符”等等,引为平生得意之作----只是关乎面子、名声,更有碍法理人情,倒从来没人知道。 眼见这一场大战伊始,上来就白死了二百兄弟,饶是他早就存下死志也红了眼,一番含恨出手,却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在死前让自己的得意作品见一回天光。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颠倒乾坤黄帝**肉蒲团!” 管平潮这两嗓子吼出来,硬是让圈内本着脸的董双蔻打了个趔趄----四周憋足了劲头扔符祭宝的众人动作也都一顿,有定力稍差的几个干脆摔了个筋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管他……看上这小子了?六十多了玩bl,挺先进的啊…… 跟着这两嗓子,管平潮一抖手,袖管里射出百多道竹符,前二十四,后八十一,上下包抄,将董双蔻圈住了。 管平潮年轻时不信道门寥落,曾化名张醒言造访罗浮山上清宫求仙。结果遍寻无获,黯然而还。回来路上,他无意间找见一棵千年老竹,连根掘了抗下山,花十年心思制了这么两套符,也算是为年少轻狂留下的纪念。 竹符出手,惨厉的决战现场登时笼上了一层玫瑰红。 当先二十四道竹符是为“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一旦围住董双蔻。立刻化成了二十四个绝色的美女,身着轻纱翩翩起舞,动作大胆,极尽挑逗之能事,让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但这只是惊鸿一瞥,紧跟着的八十一道竹符出来,一将董双蔻与那二十四个美女围拢就化成一团光幕。把人视线遮拦住了----不过,只听“颠倒乾坤黄帝**肉蒲团”的名号,任谁都能想明白光幕之内接下来该有地勾当。 一时之间,公安九处的精英们都停了手,个个脸色古怪。把视线集中到管平潮的身上。 光幕内没有动静。 战场上弥漫了极其怪异的静谧。 “老管!”突然不知是哪个促狭的喊了一声,“你不是打算要让里头那个玩意儿死于脱阳吧?”---- 轰然大乐。 管平潮的一张老脸就红得几乎渗出血来了。 “韩处,贵部真是藏龙卧虎……”外围观战的白鹿洞掌门李纳乾忽地叹了一声,让韩无熠老大不舒服。 与公安九处的其他人不同,韩无熠、李纳乾等人地修为比管平潮高得太多,毫不费力就能透过光幕看清其中内情----但……要说韩无熠多爱看,那也真说不上。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竹符幻化的二十四个美艳舞娘里头有一半以上的模样是自己见过的,大都来自《花花公子》和《阁楼》,还有一个赫然是日本av冷艳天后美竹凉子---- 卧虎藏龙?你咋少说了个“豹”字儿?李纳乾你当面骂人咩? 韩无熠心里头也不知连着骂了管平潮多少声“老不修”了。 “不错,这人精研符,另辟蹊径,叫小老儿好生佩服。”韩无熠铁青着脸不答,旁边青山真人却捋着胡子连连点头,只是话中充满了可惜遗憾的味道。 “嗯?”韩无熠听青山真人口中殊无调笑之意,不由一愣,再定睛去看场上情势。顿时恍然,暗叫了一声惭愧。 管平潮哪是因为同僚的取笑而脸红?分明是一腔心血智识全都寄托在了百余竹符之上,随着那两套符阵将被董双蔻击破,眼看就要爆体而亡! 死个把人韩无熠不放在眼里。一如那位嘴不严的外交官私下说过地。“为了全人类的信仰自由”,在这大义名分之下管平潮纵死也是死得其所。但他连金丹尚未炼成,竟以一己之力困住了一位大罗金仙一时三刻,这岂不是绝世的逸才! 除李纳乾、青山真人之外,还有人比韩无熠明白得更早。 在场上的五百四十人中,有四人是公安九处的元老:韩河榭、曾戴彪、贾跋荣、贾跋炽。 四人在九处年龄最大,修为也最高,早已金丹大成,近二十年以来从未再参与到九处地具体事务当中,成天下棋钓鱼,各得其乐。但今时今日情形不同,四老非但不得不出山,还抱了把一条老命扔在这里的决心。 死固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四老有必死的觉悟不代表他们乐意随便怎么死无所谓,自始至终,他们都没动手,只是在查看机会,要一击必中。 管平潮给了他们机会。 管平潮的两套符阵搁在平常人身上自然是威力无穷,就算道门中人,比如李纳乾、青山真人之辈,一旦被困,说不得,不但会丢了老脸,八成还会搭上老命,怎么死的让人都没法提。可是在董双蔻看来,却只有些新鲜,一时觉得迷惑罢了。 四老看得明白,董双蔻身在两套符阵之中细眼观瞧那二十四名舞娘的动作,周身却腾起神光。舞娘们几番要凑上前去都被神光弹开----也亏管平潮下了大本钱,幻化的舞娘竟适时配合着哀怨地表情,秋波流转,眸子里似要滴出水来,真个我见犹怜。 只是,董双蔻的眼神却清明,看不出丝毫被惑的迹象,面上反倒隐隐不耐。似乎快烦了。 大罗金仙什么没有见过----当然,神仙看a片是有些狗屁倒灶,可天庭中的仙女哪个不是绝色?更有倾绝霓裳羽衣舞,任“凡间”的庸俗脂粉如何作态,不在董双蔻眼下。 不能再等了。 毫无征兆地,曾戴彪最先出手。 曾年轻时九处任职,专精暗杀。此番也不例外。他悄没声息地绕到符阵背后,陡然化一道青光入阵,接着现形,身体涨大数倍,将衣服也撑得片片粉碎。露出一身油光水滑坚实健壮的肌肉。 一个熊抱。 或是受符阵影响分心,董双蔻竟没避开,被曾戴彪牢牢抱紧了,虽然护体地神光并未被破,却也不由得一惊,身子抖了一下。 仅这一抖,叫曾戴彪就吐了一口血。肩胛之间后背肌肉与皮肤一起撕裂! 一道惊心动魄深可见骨的伤口顺着曾戴彪的脊椎慢慢变长,然则,他却没放开那双紧握的手。 眼见曾戴彪是不能活了,只要董双蔻再动上一动,他地身体就会被撕裂两半。 但他至少让董双蔻的法身有了一瞬的僵直。 有一瞬就够了----刚才曾戴彪一动,姓贾的一对兄弟也跟着纵身而出。贾跋荣在先,一剑直刺,取地是绕董双蔻身外地符阵。 这一剑轻飘飘的,度却是极快,击在符阵所化地光幕上。光幕应声而破,剑势再进,倏地化成二十四道光芒,分取二十四名舞娘。齐齐击中。舞娘们哀号一声,身体虚化----这时。曾戴彪刚刚抱住了董双蔻。 贾跋炽紧随贾跋荣身后,也是一道剑光,但剑光却是血色的。 “血剑!” 轻轻地念出这两个字,贾跋炽似乎用尽了身心全副力量,手一松,萎然倒地,七窍间汩汩地流出鲜血。 血剑出,贾跋炽死。 而血色剑光不停,其势汹汹,先穿透的竟是贾跋荣的身子! 贾跋荣事先早知,好似感不到半点儿疼痛一般,神色不改,身顺血剑去势向前猛扑,同时双手大张,也将董双蔻抱入怀中。 血剑透过贾跋荣地右肺叶,再穿过曾戴彪的小臂,直没入董双蔻的心窝! “呀……”地一声,董双蔻向后退了半步,面色不由得变了。 血剑依旧不停,穿过董双蔻的心窝,从紧抱住他的曾戴彪地后背透出----此时,曾戴彪已死于董双蔻的护身神光反震。 却还没完,紧抱住董双蔻的贾跋荣还留了一口气,且不论被血剑穿透的伤口,从双目、双耳、还有口鼻之中都渗出血来,神态怕人地悍然惨笑,“记着,爷爷们姓贾!” 话音刚落,贾跋荣的头一歪,气绝----同时,血剑剑身上似要滴出来一般的鲜红陡然收敛! “你们……”董双蔻只来得及说出来这半句,脸色腾地变成一片殷红,护身的神光消失不见。 “干得好!” 韩河榭,九处四老中最后一个,虎目含泪,撕心裂肺地吼着,身腾半空,双手持一条黑黝黝地棍子,当头向董双蔻砸下! 董双蔻无暇躲避----他原是能避开的,可害了贾跋荣、贾跋炽一对老兄弟性命的血剑中却有古怪,血色从剑上收敛之后全到了他法身之内,化成两团血色光芒,猛地炸开了。 那是一对金丹,贾家兄弟一生修为尽在其中。 这一炸,饶是大罗金仙也有些经受不住,而曾、贾三人竟选择了如此惨烈的手段更叫他心神失守,一时痴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韩河榭那条黑棍正砸了下来---- 他护身的神光已不在,这一棍砸实了。 “当!” 黑棍断,韩河榭虎口大裂,口中鲜血狂喷,被远远震飞。 董双蔻腾腾腾再退三步,脚下一绊。向后便倒。 这时,之前贾跋荣射出的二十四道剑光才落了地,正是一套二十四口宝剑,每口剑上,都插着一道竹符---- 不远处,管平潮踪影不见,所在处只剩下来一片嫣红。 恶战无情。 管平潮布“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颠倒乾坤黄帝**肉蒲团”符阵,困董双蔻于一时。却为贾跋荣所破,爆体而亡;贾跋荣、贾跋炽兄弟仗血剑,爆金丹,灰飞烟灭;曾戴彪熊抱,被董双蔻护身神光震死;韩河榭棍打金仙,棍折人亡。 兔起鹬落,电光火石。逸才管平潮暨九处四老,葬送性命,大罗金仙,跌落尘寰。 这一切,仅用了不到三十秒。 董双蔻躺倒在地。双眼睁得很大,正好能看见可可西里湛蓝的天空。 他没事。公安九处,道门未出时掌控中华圈一切人类力量的秘密机关,数十年年来从近十四亿人口中精选而出,又经多年特训与实战,如此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中几乎最强的五人搭上性命,却没能让董双蔻受到实质性地伤害。 但董双蔻决不能从中感到任何的自豪。他皱起眉头,心中似乎从那五人地死亡中现了某种不属于自己的荣耀。 自从战胜吕洞宾以来,他大杀四方,没将任何一个“凡人”放在眼中,生杀予夺但凭己意,手上断送地性命数以百万千万计却毫不在乎,唯一一个“神仙”叶扬天也挨不得他轻轻一掌,一瞬千年,投胎去了。 何等地威风煞气! 何等的无上权威! 然则,如今他却感到了几分迷惘---- 只是为了几个凡人地死吗? 董双蔻被自己的念头逗笑了。 “啊----” 杀声再起。 在外围的剑阵之内。还有公安九处地五百多名精锐。他们的修为有限,并不能尽知短短的三十秒之间究竟生了什么,但摆在眼前的是管平潮死了,韩河榭等四老也死了----而躺倒在地的那个董双蔻居然还能笑得出声! 这就红眼了。 韩河榭、曾戴彪、贾跋荣、贾跋炽。这四老是九处所有工作员的向往。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固然平时多有些诸如“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咱们九处里却养着四个老活宝”之类地玩笑,但四老真的一死,玩笑可就不成其玩笑了。 还有管平潮,平时很低调一个人,除了好给自己的符打些广告之外再没任何毛病,话说回来,九处里哪个人没从他的符中受过益? 也死了---- 谁还能不红眼? 顷刻,震天的杀声响起来,公安九处地五百多名精英奋不顾身地,猛扑过去。 董双蔻还没站起来,他还在望着天空的湛蓝,心头的思虑不在战场,但已有数十口飞剑当空劈下,斩在他的身上。 大罗金仙护身的神光重又腾起,那是下意识的,并非董双蔻存心,抑或,他也不在意。 “噗”,“噗”,“噗”……异样的声音接连作响,空中再次弥漫了血雾----是数十口飞剑被护身神光挡住,不能越雷池一步,纷纷断折,而身剑合一地九处精英们也受其害,横死。 最初那二百人的奇袭早证明了这无谓的结果,可红了眼的人哪还在乎这些,更不顾忌,只是前赴后继,其势癫狂。 当先的数十口飞剑已是他们最后的法宝,余下的众人大都放弃了取巧的战斗方式,嘶吼着将全副修为灌注到双拳上,狠狠捶向董双蔻的护身神光。 神光明灭。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任凭公安九处地这五百多名精英都达到了所谓“b级以上”的评估标准,但人神之间的差距始终无法弥补。众人一触即溃。 一触即死。 人如潮涌,前赴后继。前一人双拳刚与董双蔻的神光相接,立刻自双拳而起,身子化成飞灰,后一人义无反顾地跟上,再蹈覆辙。如是者,五百余。竟没有丝毫地犹疑! 剑阵之外,可可西里地狂风吹起来了,风啸似鬼哭,这数千年来无人到过的高原,也像看不得这么惨绝地一幕。 “田横死,五百壮士蹈海。有汉以来,这般血性不得复见……”高空上,李纳乾喃喃地道,“今日却又教我知道了忠义……” 青山真人在旁,这个往日里只是嬉笑怒骂诙谐有趣的道人已将一双眼睛瞪得出血,也并不接李纳乾的话头,转身抱拳,向韩无熠深深地一礼,涩声说道,“韩无熠,贫道谨受教了。” “没事,没事!”韩无熠把拳攥得紧紧的,下意识地嘟囔,“天就算塌下来了,日子也还得照旧过……” 不知所云的话说完,韩无熠猛地回过身去,背向了两人----青山真人与李纳乾同时瞥见,韩无熠转身时,从他眼中落下一行血泪。 泪水含血,一如四老中贾家兄弟血剑的颜色。 第八十一章 这年头,傻子谈禅。(下) 青山真人、李纳乾再不说话,两人对视一眼,长笑声中,身形急落,一入剑阵之中,另一个奔剑阵外道门预先埋伏下的一百四十四派的方向去了。 天下间自有贵比千金的血性,能凌驾与生死之上,教天也低头! 青山真人与李纳乾都存了相同的心思:道门中也没有一个孬种! 时穷节乃现,那从北京小西山上就封锁了董双蔻的剑阵,终于到了全力动的时候,再没有任何顾忌了,公安九处慨然赴死的人们鼓动起来的,又何止青山真人、李纳乾两个? 剑阵,道门二百零六派,八万五千二百六十人;剑阵外,道门一百四十四派,三万四千七百四十人。 血已沸! 高空中观战的仅剩下了韩无熠一个,过了好一会儿,剑阵中风云变幻之后,他才把僵直的身子慢慢转了回来,低头望向刚才似乎让他不忍再看一眼的战场…… 战事正酣,没人注意到,韩无熠抬手掩住的嘴角边上,浮起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被管平潮与九处四老打得跌倒在地的董双蔻手不动身不摇,只躺倒平白受着,就决定了胜负。公安九处五百多位精英,几乎死伤殆尽。 然后董双蔻慢慢地站起来了,护身神光泛着明黄色的光泽,在他周身吞吐不定,直与他的心绪相仿。 管平潮和四老死后,他还没打算下什么煞手,但……局势已然如此。 如果他有心控制,护身神光不至于将如飞蛾扑火般撞过来的众人尽皆震成飞灰,可他刚才神思不属,浑没在意,这才导致了现下的情形----公安九处?恐怕今后要从零开始重新组建了吧。 董双蔻四面环顾。见周围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人,情不自禁地摇头苦笑,与此同时,见又有一双拳头直奔前胸砸来,他轻轻抬手接住了,“啪”,“啪”,两声。清脆得很。 接着拳如雨下----余下的数人一起围上,疯吼着大打出手,却都没有再被神光震死。 董双蔻握着对面那人的一对拳头,腾不出手,又刻意收敛了护身神光,一时之间竟至手足无措了---- 再把这些人都杀了了事? 那倒是简单了,但董双蔻不知为什么。心中竟涌不起杀气。半晌,居然就这么一直擎着挨打。 “你……放手!” 对面,被董双蔻握住拳头的那人红着眼,狠狠地骂着,却还不能动。索性起脚,直踢董双蔻的要害。 “咦?”董双蔻忽然认出了她,要害被踢个正着却恍如不觉,眉毛轻轻一跳,讶道,“是你?” “你放手!”这人愣了下,又挣扎起来。嗓音虽已嘶哑,但听得出,她是个女人。 这一回公安九处倾巢而出,只要修为到了,不分男女全都在场,衣着都以适应可可西里的环境为宜,性别不好分辨----要不是这人开口,怕董双蔻还没留意。 是韩雨。 “要是我地寒雨剑在……”韩雨双手被董双蔻擒住,脸上的泪水扑簌簌地掉下来,银牙咬破了嘴唇……“叶扬天你小子死了还害人……” 董双蔻愕然。 渤海一战,叶扬天身死,山城青岛被毁,随后韩雨就跟在韩无熠的身边处理一应善后事宜----在公安九处。她本就是修为惊人的“天才”。更最早接触了有关道门、神仙等事务,也算有机缘的人物。兼之又是处长韩无熠的女儿;在道门,她还是“叶师”的密友;有这几层身份在,她是最应该被“保存”的“火种”,原来不应该亲身参与今日地围杀之局。 可韩大小姐偏偏就来了,还非要“与九处共存亡”,谁也拦不住----人家说了,不让去,就自杀。 这玩意儿你怎么办? 唯一的好处是,这让九处上下的斗志更坚定昂扬了----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所谓。 反正基本都死干净了。现在留下的这几位,差不多都是因为挡着韩雨不让她动手,这才没毅然决然地赴死而去。 韩雨却不领情,自从叶扬天一死,她就彻底把董双蔻恨到了骨子里,“与九处共存亡”的口号里是否还夹杂了别的什么,实在没人能说得清楚。 即便韩雨本人,似乎也弄不明白。 对叶扬天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孩子,她更多地是有些羡慕与不服,为此经常故意地与他斗嘴;同时,她庆幸叶扬天并没有因为女友姜潇潇的“怒其不争”而真的不管不顾了闹得天下大乱----叶扬天已死,都已成了往事,包括……那口象征着自己“嫁妆”的寒雨剑---- 那也许真的只是个笑话吧。备战地日子里,韩雨不无心酸地多次这样想起。 但她要为叶扬天复仇的决心无比坚定。 理由?---- 不论理由是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韩雨带着泪闭上眼睛,一种刻骨铭心的无力感涌上来,身子瘫软,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多少同僚都死在董双蔻手上了,其实,也不多自己这一个。 难道不是吗? 韩雨神情、动作的变化让九处仅剩的几人大惊失色----董双蔻杀了韩雨? 他们是九处最坚定的“护花使者”,更在慨然赴死的同僚们地默契中接受过了保护韩雨的重托,决不能……决不能! 于是,这几人的攻势更加猛烈,浑然忘了去想刚才同僚们一旦碰上董双蔻的身子就化为飞灰,为什么自己打了这么多下反倒没事。 他们成功地把董双蔻弄烦了。 “去!” 董双蔻挥了挥手,像是不经意地要赶开缠在身边的苍蝇。 以董双蔻为圆心,除韩雨之外公安九处仅剩的七名精英从天幕上划了七条完美的圆弧。 不算“隔山打牛”的那两掌,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对人出手,却没害了一条性命,那七人都落到外围地剑阵中去了。让那里的道门弟子好一通手忙脚乱。 “那个……我倒没打算对你怎么样。董双蔻这才松开了韩雨地手,韩雨身体一软,差点儿跌倒。 “啊……”自忖必死的韩雨一晃,站稳了,立刻就想再对董双蔻动手,但手刚抬起来就落下了,脸上浮现的表情复杂之极。 眼前这人不打是不行的,叶扬天。还有九处里曾朝夕相处地同僚,甚至还有数不清地无辜平民,全都死在他地手上。但……怎么打?以自己地修为,怎么打也伤不了他一根汗毛----要是能死在他手里也就算了,他又说不打算把自己怎么样…… 那……韩雨忽然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怪圈里。 “你!” “我?” 董双蔻摊开双手,表情很无辜。 再不说话,韩雨举手向自己的头顶拍下。 她找到了解开困局的办法。自杀----哪怕是死,也好过受这种屈辱,何况,这是早就下过决心的事,毫不为难。 偏死不成。 董双蔻又把她的手拉住了。 “你别死。”董双蔻苦恼地挠头。“这个……” “你放手!”韩雨真地急了----死都不行?这还有法儿让人活嘛!呃……不对……这话该怎么说才合适呢? “那个那个……好像这事儿不太对劲儿……”董双蔻充耳不闻,挠着头痴,“的确是不太对劲儿……” “嗯?”韩雨脑海中很敏锐地抓住了什么,难不成…… 韩雨想起来最初几次与董双蔻见面的情形,那时他还是一个不通世故木木呆呆的道童,虽然后来无数事实证明那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的把戏,但现在他地表情却与那时极为相似。 董双蔻又傻了? 荒谬! 韩雨立刻否定了自己的念头。 事到如今。董双蔻傻与不傻,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葬送在他手上的人命不知凡几,单这一条,就再没了回寰的余地。 退一万步,纵然董双蔻是真的又变傻了----这个“又”字也颇耐人寻味----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聪明”起来? 疯也罢,傻也罢,聪明也罢,狡诈也罢,一来一回之间,牵涉的是堂堂国运!这非但是冒着亡国灭种的大险。毫不夸张地说甚至还关系到全人类地信仰与福祉----这事儿的恐怖程度……就好比说:其实离地球爆炸没几天了。 韩雨茫然了,她看看天,可可西里的天空很低,蓝得透明。世事便在这时荒谬起来。 动员了几百万人。全国上下能用的力量榨得一干二净,要是为了对付一个大罗金仙还说得过去。可到头来要是为了一个傻子……---- 老天爷,你是故意玩我们的吧? 好在,事实没有变得太过残酷。 “原来如此。”苦恼了一会儿,董双蔻忽然拍了一下额头,“我明白了。” “真的还是假的?”韩雨对此抱以怀疑的目光。 “这个……”董双蔻沉吟着,向韩雨苦笑,“你其实是死不得的。”---- 假的。还是傻了。韩雨笃定泰山。 “我非洞宾,洞宾非我。我即洞宾,洞宾即我。”董双蔻哈哈一笑,“本来就是一而二二而一地事情,我又何苦如此执著?要真坠了魔障,那倒不好。” 说完,他抬头望了一眼远天的韩无熠,喃喃地,“还有些本事。” 完了……韩雨绝望地看着这个开始谈什么“白马非马”的不知是神仙还是傻子的家伙,确信今天这场大战要被传为笑柄了。 “韩雨,”董双蔻转过头来,“你也是仙班有位地人,我还要跟叶扬天见面。所以……你别死在今天。” 韩雨往后退了几步,脸色变得煞白,想要逃跑----大小姐不怕死,怕傻子。 “事总归要做----我没错。”董双蔻仿佛看不见韩雨地表情,只在自言自语,“人心应与天心相合,才是正道。人,不能欺天!” 剑气陡至。 趁着董双蔻与韩雨纠缠的空隙。李纳乾与青山真人早各归其位,北京小西山上不敢施展地剑阵,在公安九处精英丧失殆尽的此时,终于动! 这座剑阵地来历甚奇。 千载之前,天魔烨夙老怪破空而来,搅乱中土,天下有道之士齐起而拒之。凡二百五十五年,最终天庭元始天尊垂怜,亲自出手,将其逐回域外。道门有六十一派于此一役立下大功,但险遭灭门之祸。 为酬六十一派大功。天庭赐六十一派传人一座洞天福地,名凝碧崖,令各派休养生息,并许下千年大愿,度化六十一派传人飞升。 为防烨夙老怪卷土重来,更为了护持六十一派传承,凝碧崖外由三官大帝亲自布置下了“生死晦明幻灭两仪微尘大阵”。阵法玄妙精奇,便在天庭也是一等一的**----后来,曾有一道童误入大阵,凭一颗通明道心,得了道书一卷,断剑一柄,百年之内就创下偌大的基业,被称为“道门魁”。 六十一派在凝碧崖生息千年不出,自有聪明才智之士从两仪微尘大阵中获益良多,更有一惊才绝艳的。历三百年之功,硬生生地复刻了大阵阵图,传为本门的秘宝。因为飞升之前那人就从阵法中上窥了天机,自她而起。本门掌门的名号中。都冠一个“仙”字。 那个门派叫逍遥宫,现任的宫主是凌波仙。 平心而论。叶扬天待道门不算太厚,但仅凭一“诚”,打动无数,所以道门为给叶扬天复仇,知道个中秘辛的十八个门派地掌门跪求三日三夜,终于让凌波仙冒大不韪,将生死晦明幻灭两仪微尘大阵的阵图公诸同道。 原本两仪微尘大阵是依凝碧崖地势而成,无法在外布置,逍遥宫各任宫主中却不乏才智之士,数代间竟早从阵图中钻研出变通之法,虽然威力弱了何止十倍,但也是道门无上的阵势----当年曾有逍遥宫宫主醉后失言:“此阵一出,纵域外天魔重入中土,也能困而擒之。” 元始天尊出面也不过将烨夙老怪逐走了事,这种夸口狂言自然当不得真,可道门中人思虑:说破大天,董双蔻也不过是个神仙,天庭之中大罗金仙何止万数,又能有几个的本事能跟烨夙老怪相比?故此大阵一出,董双蔻必然束手。 数日以来,道门以二百零六派共计八万五千二百六十人排演大阵,阵法愈熟,愈知道大阵玄机深不可测,致胜的信心也越来越强了。 但胜券在握后,道门各派脑却心虚起来。 却是因为两仪微尘大阵的威力太强,而经逍遥宫改进过的阵法一旦动就难以控制阵中形势,竟至不能留情----看韩无熠拿来地那日董双蔻与叶扬天一战的录像,叶扬天固然身灭,还能再入轮回转世重修,董双蔻总算留了来日再见的情分。 以大阵杀了董双蔻为“叶师”报仇固然是好,可万一真把活生生一个大罗金仙、华阳真人给整得形神俱灭了…… 说到底,道门中人最大的追求还是飞升成仙,不是聚众造反打上凌霄宝殿抢玉皇大帝的位子来坐坐----这念头实在是连想也不敢。 最后,白鹿洞掌门李纳乾、青云门掌门青山真人、逍遥宫宫主凌波仙三人拍板:布下两仪微尘大阵只求困住董双蔻,逼他将叶师寻回再塑仙体,余下事情由叶师去跟董双蔻交涉----至于阵法,并不动---- 让韩无熠地手下跟董双蔻斗去吧。 可是道门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公安九处那七百多条性命竟然断送得这么惨烈。 修真修心,修心做什么用?道门上下那点儿热血和豪气全给挑起来了…… 尽管凌波仙还是心存疑虑,却也扭不过红了眼的李纳乾和从韩无熠那儿“受教了”的青山真人,更按捺不住二百零六派八万五千二百六十名道人的激昂情氛。 生死晦明幻灭两仪微尘大阵,动。 “借你神通,神光护体!”董双蔻断喝。 “什么?”韩雨没反应过来,忽然身上一热,再看周身,竟被董双蔻作法套上了一层明黄色的光芒。 光芒大张,韩雨认得出来,这就是刚才董双蔻赖以震死公安九处七百多人的护体神光---- 他真的傻了啊…… 韩雨竟有了翻白眼地冲动。 对于道门暗地的商议并不知情,何谓“生死晦明幻灭两仪微尘大阵”,韩雨更加一无所知----她只在参赞筹划今天的围杀局面的时候听过道门要以阵法对敌,并保证至少能够困住董双蔻一时。 她之前觉得这已经不容易了,对于父亲韩无熠一口咬死非要集合道门所有人员备战的要求深以为然。 排演阵法时,她与公安九处的工作员一起学过了出入阵法的窍要,并没亲身体味过阵法的威力,只从李纳乾、青山真人等凝重的表情上隐隐觉得似乎这阵法并不简单,但既然是要与大罗金仙作战,简单了也不行。 第八十二章 这年头,美人不许见白头(上) 董双蔻识货。 早先在北京小西山上他看不透阵法奥妙,心里多少已经有了警惕,只是不信道门能有对付自己的本事,可阵法一动他就觉出了不对----想当年吕洞宾在天庭也是征战的一把好手,今世董双蔻又曾多次出入凝碧崖,哪会认不出两仪微尘大阵? 道门修士毕竟不能相比天庭的精兵强将,阵法动之初还有滞涩,董双蔻全力以赴原能跳出阵外,可他身边偏偏还有个韩雨,偏偏那句“你别死在今天”,让他刚刚说出了口。 在道门中人眼里,韩雨已经是个死人----固然,“动大阵连里头那个韩雨也一勺烩了”这种话没人说得出口,但反过来“我先进去从董双蔻手上把韩雨抢回来咱们再打”这种海口也没人能夸得了,何况早有七百多成了先烈的先例摆在那里,谁也不信董双蔻会突然了善心----两仪微尘大阵动的时机正好,符合“敌未动我先动”的兵法诀要。 于是,比韩雨更想翻一下白眼的是董双蔻。 救?还是不救?根本不是问题----他直接把护身神光“脱”给韩雨了。 “两仪微尘?让我试试你们学到了几成。” 话说得轻松,局面却不轻松。 “玩儿大了!”这是董双蔻的第一个念头,随即他又暗笑,“我倒是被叶扬天传染得不轻,若是吕洞宾,该说休矣才对……” 剑气如山,天地低昂。 “喝!”董双蔻吐气开声,重又逼出一团淡淡的光幕围住全身----只听耳边叮叮当当响个不觉,竟是从四面八方都有利剑刺到。 “不过是幻像……”董双蔻微微冷笑着,“只要守紧道心,能奈我何?” 若是刚才,他绝不会吐出这种丧气的话----有神光护体,纵然周围剑气都是真的。也伤他不了。 生死晦明幻灭两仪微尘大阵的第一关便是幻像,十万幻像加于敌身,有兵戈之灾,有流离之乱,有轮回之苦,有疾疫之劫,更有声色犬马,醇酒美人。无量贪欲,无尽诱惑;只要阵中人心念微动,幻像变会成真。其中机要取的是一个“欲”字。 儒释道三教相通,最怕的便是贪欲,儒教要“存天理灭人欲”,而后成圣贤;释教说“有欲有苦无欲得福”,这才证得罗汉果;道教讲求“大道无为坦坦荡荡”。所谓无欲则刚,否则做不了神仙。 天条十万八千九百四十六,全是因欲而设。 之于两仪微尘大阵,十万幻像因欲而生,管你是**凡胎孤魂野鬼法身宝相。一旦心动,完了,没了。 “没了”,就是没了----心念一动,幻像成真,焚你躯壳夺你魂魄坏你法身灭你元神,一蓬无名火从里到外烧出来。什么都剩不下。 董双蔻不敢冒险。尤其是现在,董双蔻不敢冒险。 他刚刚就动过心了。 韩无熠以公安九处七百多条性命,就换了他一个心动! 虽然他重又坚定了天心即正道的心念,也笑过了胜吕洞宾后仅存的那点儿疑虑,他还是不敢冒险…… 一方面,任身外风云变幻,他都力求不以为意;另方面,他运起神通,再放神光护住法身,力求不被幻像侵入----但当董双蔻下意识地狠拼上元气逼出神光后。立刻就知道自己错了。 畏惧,也是欲。是希求平安的欲。 把护身神光给了韩雨是好地,但接下来他该坦荡大笑,守得道心通明。大阵不破自破。 至于现在……全是真的了。 “一念之差。竟入彀中!”董双蔻大悔,“第一关就没过得了去!” 话说回来。董双蔻幸亏是一上来就着了道儿,两仪微尘大阵只刚幻化出漫天剑气,还没来得及尽演变化,而剑气虽难抵挡,毕竟有形有质,不似其他幻像那样直入人心防不胜防---- 阵法教天色变了。 本来晴空万里,倏忽间风起云涌,乌压压的黑云笼下来,把大阵罩在其中,董双蔻、韩雨两人的护身神光只能照亮身前不到三尺,其余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阵中却并非黝黑一片,寒森森的剑光也不知有几千几万,众如过江之鲫,穿梭往复,封锁脚步,还有飞砂横扫,走石遍地,让人寸步难行。 剑气纵横,长啸如歌,一歌一刺;狂风怒号,有若鬼哭,一哭一惊。 “好家伙……有此一回,早晚找三官大帝讨个公道……”董双蔻定在原地不动,默数空中飞剑刺到神光上的次数,双目一瞬之间就数了过千,情不自禁地苦笑起来。 公安九处最初那二百人身剑合一而来时,他曾经挖苦蚂蚁咬不死大象,哪知道还没过完一天就赶上了这么一出,岂不是一语成谶? 蚁多咬死象,如果咬不死,那是因为蚂蚁还不够多。 董双蔻心下明白,自己将原本护卫法身的神光转给了韩雨,现下身外那一层只是强逼元气布下的屏障,两者之间固然殊无差异,但却相当于把自己地修为硬分出去一半还多;要是所受攻击的强度只与公安九处的所谓“精英”相仿,他还能不去在乎,可是……先一个催动阵法的全都是道门中修行有成的人物,最差的修行也有百年以上,与那些“凡人”不可同日而语,后一个,这些剑气更经过两仪微尘大阵威势加成,比先前强了何止百倍?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出七日,神光就会消磨殆尽,然后…… 然后应该就没有然后了。 须得尽快破阵! 董双蔻依稀记得,当年天庭兵百万征讨大力鬼王的战场上,三官大帝中地清虚大帝曾经说过,生死晦明幻灭两仪微尘大阵之幻像遇强愈强,若能困得鬼王三日,纵然鬼王能有佛祖的无上神通也无法破阵而出。 果然……那一战中,大力鬼王因好勇斗狠而招罪,大阵的幻像竟是诸天神佛。第二日,大力鬼王撇下阴山鬼兵,独个儿凭一条天地生成的混铁棒大开大盍直打出来,四棍打杀四天王,七回合破了二十八宿的合击,五百合拦腰砸断二郎真君。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时威风无两,到头来却迎面撞上了七圣中地老幺斗战胜佛,激战一日,终于没能冲出大阵。后来还是南海观世音菩萨讲情,天庭这才收阵撤兵,让大力鬼王领了阴山国。 董双蔻自认赶不上大力鬼王的本事----说白了。就算把道门中人修为不足,从凝碧崖偷学的这阵法也未必圆满等都算上,他也得在三日之内破阵而出! 否则,休矣---- 对了,韩雨既然进得来。应该也能知道…… 有念及此,董双蔻急急回头向身边望去:分了他一半神光去地韩雨倒好,阵法一起就晕了,正瘫软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没了知觉。 董双蔻无奈抬眼望天而叹:无论如何,这位韩大小姐是指望不上了…… 盘膝坐下,只把狂风、飞剑等的声响摒除神念之外。董双蔻努力回想潜意识中记得的有关大阵的一切,思忖半日,他差不多都能在脑海中自行布下阵势了,却还是琢磨不出破阵地途径---- 大阵是天庭压箱底的法宝之一,降妖除魔一向无往不利,要是轻轻松松就教他挑出了破绽,那曾葬身大阵的万千妖王该是何等的冤枉? “罢了,只有硬闯啊……”董双蔻缓缓站起,心绪有些沉重。 他不愿走到这种地步----或者说,在管平潮和九处四老死后。他不愿事局地展再度偏离自己的掌控。 “或许,我从来没有赢过他?”喃喃地,董双蔻苦笑了一声,“他倒是把莫邪剑还给我了。可……” 董双蔻突然怀念起自己的雌雄宝剑来了。大阵幻化的这些飞剑固然凶狠,现下也只是胜在数量。如果干将莫邪在手,恐怕硬闯成功的几率还会高上几分。 随即,他将目光投向了地上被他收取的那些“破铜烂铁”,那是在九处人员地攻势下他为重新铸剑特意留下地一些材料,或许从凡间抑或道门称得上吹毛断斩金切玉的宝物,可跟干将莫邪完全不能同日而语----仅半日光景,就有一大半毁在阵中,不敷使用了。 “太过托大,太过托大了……”董双蔻在天空中寻找韩无熠的身影,没能找见,只得又幽幽一叹。 他怎么也没能想到,韩无熠竟能安排下两仪微尘大阵守株待兔,而自己这个本是来兴师问罪地事主却真地成了自投罗网地野兔。 气汹汹变作傻乎乎,这落差也太大了点儿。 “就先用你吧。”董双蔻也不细选,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柄满是缺口地长剑,深深吸了一口气。 诗人卞之琳有个很出名的句子,“你站在窗前看风景,看风景的人站在桥上看你”,对于董双蔻来说,此刻真是不幸言中,他找韩无熠没找见,韩无熠却把他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韩无熠的脸色并不好看。 生死晦明幻灭两仪微尘大阵的威力乎了他的想象。 可可西里,高原一战,公安九处倾巢而出地七百四十名精英,甚至包括了韩河榭等四老在内,全部完蛋大吉,只剩下了七个护花的和阵中生死不明的韩雨----尽管还有五万多人在外埋伏,可那基本上全是各地分处调来的杂兵,修为极差,写写调查报告倒是在行,实际上却根本称不上战力----他这个处长也就彻底地变成了有名无实。 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合计七百三十二人死得太容易,死得太快了!同时,道门的胜券也掌握得太容易,掌握得太快了! 即便,即便道门出动的人手远远过了公安九处,但实际上参与布阵的只有区区的八万人,还有近四万,也就是三分之一的生力军在作壁上观! 韩无熠现自己将道门地实力至少估算低了几个数量级。 他原本以为道门合力纵然能够诛杀董双蔻,顶多也只是惨胜。人也得死个七七八八----哪像现在?道门丝毫不损,董双蔻倒是摇摇欲坠---- 看看你,还有个大罗金仙的样子吗?---- 没出息!---- 这样就算宰了你又有什么意义? 韩无熠为董双蔻的“不作为”暗地里怒火中烧,咬碎钢牙。 他地算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没想到捕蝉地不是螳螂而是黄雀----而他自己才是螳螂。 等黄雀吃了鸣蝉垫垫肚子,回头要吃地正餐会是什么? 是他! “韩处……”韩无熠的表情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却会错了意,嗫嚅着叫了一声。滚滚地泪水就落下来了,“是我们无能……” 说话的是刚才在阵内保护韩雨,反被董双蔻扔出来的七人当中的一个,他先想到地是韩无熠应该在为韩雨而担心,从而羞愧万分。 “啊……”韩无熠这才惊觉,阵法动之后,李纳乾与凌波仙回到自己这边。还带回来了幸存的七人。 “你们做得很好,不愧是九处的汉子!至于小雨……生死有命,你们……不用自责。”韩无熠沉声安慰七人,只是提到了韩雨时,语气多少有些黯然。 随即。韩无熠将话头转向李纳乾、凌波仙,微带诧异地问,“两位真人不是……” 李纳乾还好解释,可凌波仙却是两仪微尘大阵的主导,怎么能突然离开阵势过来了? “阵法已经动,人随阵走,不用凌波操心。”凌波仙语带煞气。“韩家小辈,可遂了你的愿!” 韩无熠没有接口。他早知凌波仙本来就反对用这阵法对付董双蔻,但如今木已成舟,也不用再说什么。 “凌波仙子……”李纳乾连声苦笑着打起圆场,“大敌当前,我等还需同仇敌忾,何苦再作意气之争?” “李纳乾,逼凌波交出阵图的是你们,逼凌波排演阵法的是你们,逼凌波动大阵地还是你们……”凌波仙丝毫不肯领情。一张俏脸挂上严霜,恨恨地道,“我有话在先,到头来出了什么乱子。你们可别欺凌波手中的宝剑不利!” “凌波仙子放心。纵然天庭降罪----我李纳乾自然都代道门领了。无论是千刀万剐魂飞魄散,决无怨言!”李纳乾一句话掷地有声。毫不含糊。 可是,如果董双蔻果然丧在两仪微尘大阵中,而天庭又真因此震怒,那便是大罪泼天,凭李纳乾一个是怎么也承担不下的----凌波仙自然更跑不掉。 有些话不必说破。李纳乾深知:凌波仙对杀了董双蔻的后果没怕到了哪里去,刚才那番话,其实是说给韩无熠听的。 “两位真人,董双蔻搅乱天下,死有余辜,我们这正是替天行道,何必顾虑太多?”韩无熠摇头叹息着,“我只是没想到……这一仗,九处打得太苦了……” 顿了顿,韩无熠又长叹一声,“何况,董双蔻头上还有扬……还有叶师地一笔旧账……” 李纳乾与凌波仙登时无言。 李纳乾化解李、袁二门千载恩怨,一力重建了白鹿洞;凌波仙掌握两仪微尘大阵阵图,于道门大比时更第一个拜访叶扬天;论眼光,论胸襟,两人都是天下道门领袖中一等一的人物,哪能听不出韩无熠话中深意?---- 人家的姿态做得太好,所以明知前面有个洞,还是得往里跳! 良久,凌波仙终于蹙眉叹道,“叶师如今生死不明,单是为他报仇,凌波也义无反顾。否则……” 凌波仙没再说下去,但韩无熠的脸色多少好看了些,心中只是冷笑:还不死心?叶扬天生死不明?早死得透气了! 现在,他真的很感激叶扬天----尤其感激叶扬天的死。这小子,死得好哇! 如果叶扬天不死,那……韩无熠不愿深想,这个问题他已经想过太多了,他冷冷地看着李纳乾与凌波仙,又低头观察困在两仪微尘大阵中的董双蔻,还有高原上布阵、埋伏地十数万道门中人,隐隐地对他们有些怜悯: 你们,终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你们,终究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董双蔻随手拣的那柄宝剑断了。 在两仪微尘大阵中,他已经向前走出了五百步。 艰难的五百步。 尽管已经有所准备,董双蔻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道门的实力----这座阵势至少有天庭“原版”威力的三成以上! 第八十二章 这年头,美人不许见白头(下) 阵法的变化略嫌单调,依旧是以黑幕中的飞剑攻击为主,但他每向前迈出一步,飞剑的威力就加重一成,还有狂风,把牛包子砸到高原的小西山吹散了架,斗大的石块在风中横冲直撞,莫说三日之内破阵,照这样下去,再向前多走一倍的距离,护身的光幕必定会被破开----到时他就只能以法身硬抗了。 能抗下多少剑? 董双蔻心里完全没底。 大阵中的飞剑没有花巧,更谈不上什么精妙的招式,董双蔻是剑法大家,他甚至懒得费心观察每口飞剑的运行轨迹到底有多拙劣----他只知道,纵然自己的剑法再高明十倍,能够瞬间挑飞来自四面八方的一千口飞剑,又或者能舞个水泼不透,可也做不到一边维持着这种状态一边冲出阵法笼罩的地域----被牛包子抗过来的这座小西山方圆足有六千公顷。 一公顷等于一万平方米,六千公顷,六千万平方米,六百平方公里。 换在阵外,这不过是董双蔻一抬腿就能飞过去的,芝麻那么大的一小块地而已。但现在,他举步维艰。 “啪”地一声,在鬼哭般的风声里极轻微,是他手中的宝剑再也不堪重负,从中折断了。 堂堂的大罗金仙,已被凡人逼到了这个地步。 “韩无熠!”董双蔻停下了脚步,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向空中嘶吼,声若雷霆,“你好本事!” 高空中的韩无熠脸色大变,急急地从原地转了几个***,平空盘膝坐倒,吐了一口血,又匆匆站了起来,猛回身拍出七掌----董双蔻的吼声透过大阵。直上高空,震得他脑中嗡嗡作响,心脏仿佛直接跳出了胸腔。 韩无熠身边的凌波仙与李纳乾齐齐退了一步,血气上涌,异口同声,“好厉害的音杀!” 再看侥幸从大阵中逃过一劫的那七名“护花使者”,哼也没哼一声,身子一颤。在青天下绽开了七朵血花,终究没能保住性命。 韩无熠面无表情,把手收回。 凌波仙望向李纳乾,正看到李纳乾也看过来,两人目光之中都是骇然之色:好精深的修为,好果决的心肠! 董双蔻的音杀术来得突然,凌波仙与李纳乾相护不及。眼睁睁看着韩无熠受了这一击。 与前次情形不同,这回董双蔻显是已出全力,纵然有两仪微尘大阵削弱,韩却能硬接大罗金仙一击而不死,这份修为在道门中亦属罕见----更了得地是。他一觉不敌立刻就以倒转阴阳之法转嫁,向手下七名工作员各自击出一掌,以七命换己一命却无半点儿犹豫! 想起当年曹操斩杀军中仓官王的故事,凌波仙和李纳乾同时许了韩无熠“奸雄”二字----见他手段几与邪魔外道相仿,换在往常,二人便是“替天行道”,出手除了他也算应当。但现下事局实缺不得韩无熠,二人只得沉默,观战。 阵中,董双蔻一吼作罢,心中动了杀机。 管平潮与九处四老死后,他原不想再造杀孽----要灭佛兴道,总不能事事都自己出面,九处、道门,本来该是先行官,都死绝了。叫自己唱独角戏? 再有,先前的众人死得惨烈,便是大罗金仙也不由心动,怜才之意总还是有的。 然则现下的事局已经不同。两仪微尘大阵一出。也由不得他不认真出手。 董双蔻定住身子,将一柄断剑举到前胸。 “一剑万法。诸邪辟易!” 断剑应声飞出。 大阵之中,盘旋来回的飞剑何止千万?董双蔻一剑既出,又能挡得几何? 天地之间,突如其来地响了个霹雷。照亮可可西里高原大阵中的情势,董双蔻闭目跌坐,嘴角紧紧抿着,一张脸上毫无血色。 而那柄断剑正迎到霹雷上,刹那,光芒大作! 断剑被霹雷炸成数千万粒粉末,向四方轰然而去----大阵中倏忽来去的飞剑被断剑地残骸击中,纷纷跌落下来这一炸,教董双蔻身前的十数丈空地上再没了飞剑的攻势,从断剑炸开的位置,离地三尺高下,一阵白色光芒四溢而出,所到处风停云歇,像从天上开了个口子,由霹雷带下了一片青天过来。 “啪”,董双蔻跌坐的身形不动,双手同时往地上一按,从原处消失,立时到了那白光的中间,动作之快,竟似比雷霆还早了几分。 “去!” 董双蔻再一抬手,远处曾被他收了插到地上的各色宝剑、法宝之中,又飞射来一柄,依旧是缺口斑斑地“残品”,却一如刚才的断剑,向前方急冲过去。 霹雷再响。 那柄残品也被炸成了万千微粒。同时,又有数丈方圆的空地显露出来。 “去!”“去!”“去!” 双目低垂,完全不看阵中情势,董双蔻口中接连呼喝,身形随着接连射出的宝剑与劈下的雷霆,毫不停留,片刻之间,已向前冲出了好远。 一剑万法,天雷开路。 董双蔻强撼两仪微尘阵! 上空,数十道光柱直射下来,在两仪微尘大阵地范围之类连成了一条康庄大道,大道最前,是盘膝而坐的董双蔻。 “不好!”高空观战的韩无熠等人陡然惊变,凌波仙一声惊呼,往下便走,但……已晚了一步。 闭目的董双蔻已抬头,面色狰狞。 “去!” 还是一声呼喝,又一柄宝剑飞来,直击而下的雷霆炸裂剑身----生爆炸的地点,却是两仪微尘大阵的边上。 休、伤、生、死、杜、景、惊、开,阵势无非有此八门,董双蔻一番行来,认准地正是大阵的死门。大阵颠倒五行倒算阴阳,反生为死反死为生,入阵出阵的关节正在死门。故此。凌波仙排演阵法时尤其重视,特将最为熟稔阵法的本门弟子安排过来,在侧还令建平门、仪霞门、白鹿洞这等门人众多,实力最强的门派护持,哪想到董双蔻在阵中居然没被困死,还捡了最强地死门突破? 凌波仙弄巧成拙。 董双蔻心气何等之高?被两仪微尘大阵所困已然教他动了真火,若要强行破阵出来,自然是要从最强的地方下手。 雷声响在死门之前三十丈。 飞裂的宝剑残骸如一颗颗出膛的子弹。直入布阵的道门众人去了,逍遥宫地五百女弟子当其冲。 “不……好……”听南真人沙哑的嗓子只来得及吐出了这两个字。 他受凌波仙嘱托,是护持死门阵法的阵眼,见董双蔻挟霹雷而来,如猛虎下山蛟龙出渊,其势不可当却不可不当,双足一顿便迎了上来。尸青色地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 “但叫我死,也能阻得他一刻,好令阵法避开锋芒……”听南真人胸中涌起地,是与九处四老一般地悲壮之气。 但结果却差得太多。 九处四老尚且合力让董双蔻仰天摔倒,听南真人仓促出手。一口流光四溢的宝剑固然挥舞得水泼不进,可……迎面飞过来地却是借了霹雷之势的万千碎片----能被董双蔻看上用来重铸宝剑的材质,自然非同小可。 只听得“噗”“噗”之声大作,听南真人地剑势刚刚展开,便被击中,手上宝剑连同肉身躯壳一下就都成了筛子,元神也没能逃开……当即击散,化一缕青烟不知何处去了。 听南真人之死没能挽救战局万一。万千碎片穿过他的尸骸,势头不停,直奔布阵的逍遥宫门人,五百女弟子花容惨淡,哀嚎遍野,却是躲也躲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灰飞烟灭。 “退!快退!” 紧随着听南真人的那声“不好”,仪霞门座夺情子拉着自己的两名爱徒急冲上天,她脑筋转得倒快。能想得到暂避锋芒,再重整大阵----左右两仪微尘大阵不是那么好破地,董双蔻纵然能杀得几个人,只要阵势不散展开变化。就还能再度困他入彀!夺情子的念头不错。但动作却慢了一分。 董双蔻作法破阵,事先早盘算得清楚:两仪微尘大阵不能轻破。大阵一成,八门通联,变化何止千万,便是强攻也不能奏效----否则当年大力鬼王也就冲出去了---- 纵使破得一门,两仪微尘大阵依旧无损,除非是将八门一起冲破,才能逃出生天;可这要阵中有八个高手协力行事,这八个高手非但得修为通玄神通广大,更得合作默契,八人如同一人……天上地下,凑齐八个高手还不为难,但要他们摒除私心,通力而行却难如登天。 三官大帝的豪言宛犹在耳:“自古而今,能破两仪微尘阵的便只有两处,一是当年花果山造反的七圣,我看那猴头一人能抵两人用----倒也罢了,他已是西方的佛爷,不会来坏我的好事;再就是潜隐无定乡地海山八妖----但其中的老二天鹰已死,也算不得数。是以此阵若出,实在并无敌手。” 所以,董双蔻想的并不是“强攻”,而是“抢攻”。 抢上一步,杀人立威。 让布阵的道门中人噤若寒蝉,自行散阵退却----说穿了,便是弄些玄虚,敲山震虎---- 非得吓人不可。 这一个前提在头里,仪霞门座夺情子要跑也跑不了……“休走。”轻巧巧一句话,董双蔻盘膝坐倒的身子吹气般涨大数十倍,神光大涨,竟将夺情子也罩住了。 “你……你……”夺情子眼看面前横着董双蔻的一张大口,两排白牙闪闪光,薄薄的嘴唇闭合之间仿佛一口就能把自己连同身侧的两名爱徒一起吞了,一股气当即泄得无影无踪,大打哆嗦。 这要怪她看情势看得太分明了:一上来就要躲开了重整阵势,法子很好,可惜这一躲就先亏了心,再想要豪迈?没那么多“豪”让她“迈”了。 董双蔻吹了一口气。 “啊----”夺情子惨呼。呼声刚出口就被截断。 董双蔻的一口气颇有计较,便是当初在青岛海滨他出掌杀叶扬天的那一手“光阴杀人”。 夺情子连同她那两名爱徒半声惨呼出口,肉身转眼见老,容光焕地美人瞬间变得鹤鸡皮,一派龙钟。 光阴杀人,有如刀割,刀刀见肉。 再一刻,三个老妪再老。肉身被风吹散,只留下光秃秃三具白骨。 在四下众人注释之中,白骨慢慢风化,变成一堆粉末,随风飘荡而去。 “呀!” 吓死人了。 “死门”所在,以逍遥宫为,加之仪霞门、白鹿洞、建平门等十数个门派。凌波仙为照顾本门弟子,特地找了一大半以女弟子为主的门派帮衬----大多数时候,女孩子比起死亡来更怕的是容颜老却。 董双蔻这一手正中死。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眼一眨,大姑娘变老太太----这玩意儿谁受得了? 被董双蔻引天雷轰飞宝剑炸死地不过三百多人。轻重伤不过七百余,可他那一口气,吓跑了三千多。 大阵直接就露了个豁口出来。 连董双蔻自个儿都有点儿傻眼:效果也太好了吧?看情形什么杀人立威都不用再干了,堂堂正正从这豁口里走出去,大概就出了阵法了? 环视周围,他身后被霹雷穿透地一路大道还没有被大阵地黑云再度堵上,四面布阵的人群中或有骚动。一时却看不出有什么展开变化地迹象。换言之:这个豁口好像没人管。 这是……故意地引蛇出洞? 董双蔻有些糊涂,犹疑着脚下就没能迈了出去。 “董双蔻!”没等董双蔻拿定主意,对面,道门有人来了。 是青山真人一马当先,带着一批原在阵外候命的人手,义无反顾地冲了来---- 青山真人脸色铁青,势若疯虎,可他心里……这叫喊得一个震天的冤枉…… 两仪微尘大阵的那个豁口,竟然真地就是个豁口----闹大笑话了。 这一回布阵围杀董双蔻,道门的杀手锏着落在两仪微尘大阵上。凌波仙并未藏私,道门的演练也算尽心尽力。但准备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为了确保大阵威力,凌波仙在众人劝说下动用的人手几乎是千年以来道门最大的规模:合计八万五千二百六十人。 这么一来,阵法的威力固然得以保证。可是大阵何等地奥妙。要让这么多人全将阵法烂熟于胸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迫于无奈,凌波仙采取的对策是:叫众人牢记个人方位。能推动阵法的一个变化就好。 这种折衷对策很管用。只要能困死董双蔻,阵法的变化少了一点儿也没问题。事实上,别看天雷响得仿佛很有理,董双蔻地确已经身处死地。 两仪微尘大阵封锁天地,那一声声霹雷,耗的是董双蔻本身精血----如果再来个几……连大阵都省了,看着董双蔻自行完蛋就是。 偏偏董双蔻不杀人,改吓人了。 本就只有一个变化的大阵少了逍遥宫这些知根知底的弟子,那还剩下什么? 起初凌波仙能放心离开阵法出来观战的原因在于,大阵展开之后,阵法自然推动,布阵之人想要做些出格的举动都不可能,更无需任何人在阵中主持----前提是:逍遥宫的本门弟子能够紧守其位。 凌波仙对本门弟子放心得很。一如韩无熠说过地,视死如归,这在道门也不算什么太宝贵的品质。 但她忘了对于女孩子来说这世上却有比死还可怕的事情:老死。 逍遥宫的弟子一如鸟兽散,大阵顿失其主! 这才逼得青山真人不得不带着阵外作壁上观的道门中人猛冲进来:不惜一切代价,把董双蔻砸回阵中,让凌波仙重整阵法! 这个“砸”字,颇为精当。 前有九处的教训,明摆着不能近董双蔻的身----近身就死----青山真人的主意是:用法宝砸! 布置两仪微尘大阵,阵法中唯一的变化就是飞剑,是以凌波仙在挑选布阵人手时也多挑了用剑地。剩下地这些大都是道门中的“旁门”之士,手底下的各类法宝堪称千奇百怪。 另外,比之刚才公安九处精英们的法宝又有不同,道门数千年积累下来地玩意儿,远非那“破铜烂铁”可比。 “翻天印!”青山真人嗷地喊了一嗓子,扔出来一件法宝。 “啊……”董双蔻一惊,微微眯眼,向天空望去。心说翻天印不是好好在广成子那儿嘛,怎么又流落到凡间了?哪知道,青山真人吼声未完,他身后跟着地人群中又爆起呼喝:“翻天印!”---- 道门中追思先贤者甚众,仿着周天诸神传说中的法宝自个儿造一个出来,不但能制敌杀人降妖除魔,更显得与众不同潇洒倜傥。 问题在于:“先贤”流传下来地法宝名称并不算太多。于是难免就撞车了。 董双蔻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气得憋死---- 满天八百多个翻天印。 “捆仙绳!”青山真人再喝。 “捆仙绳!”还是有一群人跟上----这回更多,两千来条。 法宝祭出,青山真人往后一缩,旁边有人迈前一步,正是异苓门空空真人。舌尖绽开春雷,“打神鞭!” “打神鞭!”----“哗……”数不过来了,姜子牙的人气颇高,保守估计打神鞭得有上万根。 片刻,在阵外留守的道门一百四十四派三万四千七百四十人,合计一共打出来砸人的法宝有: 玲珑宝塔,四十二座; 九龙神火罩。七十四个; 金蛟剪,二百三十把; 乾坤圈,四百六十三副; 翻天印,八百二十方; 捆仙绳,两千一百另六条; 打神鞭,九千六百六十五根;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最可乐的是“五色石”,因为成本最低,三万人倒扔出来七万多块。 别说董双蔻,但凡是个神仙在这儿。都得气死。 “你们……好大的……”,“胆子”两个字没能说了出来,也怪他把法身变得太大,当头就挨上了八十多方翻天印。 基本上。就算是仿冒的挨一下也不轻快。董双蔻地话直接给砸回肚子里去了。 然后事局一下子变得乱七八糟: 九龙神火罩套着玲珑宝塔,乾坤圈里跟着金蛟剪。翻天印缠着捆仙绳,打神鞭裹着浑天绫,山河社稷图展开抖出来落魂钟,风火轮一前一后中间夹着白玉金刚镯,边上还有三百多面杏黄旗乱晃。 五色石下得跟冰雹似的……---- 董双蔻受不了了。 大罗金仙是大罗金仙不假,从吕洞宾那头算起,他也只是个剑仙,一身本领宝剑上占了一大半。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简单得很;狂歌飞过洞庭湖,小意思;可架不住这么一通狂轰滥炸----本来就分了一半神光给韩雨,大阵里又消磨了不少心血修为,哪能再硬抗这么多混账玩意 连连吐血。 一溜跟斗,董双蔻摔回阵中,趴在地下大口大口地喘粗气----满头都是大包,要不是他还顾及神仙风度,早破口大骂出来:“**有你们这么玩儿的嘛!” 不过,比董双蔻还郁闷的是青天真人等一伙。 就这么一会儿,法宝见底了,可那家伙竟然没死!----虽说是也吐血了,可天知道他有多少血可吐? 万一他吐个十天半个月再翘辫子,我们还活不活了? 而且,趁着这个机会,凌波仙飞身下来重整大阵,已然把青山真人等一块儿罩住了----事先众人早有过默契,一旦进来,就别想出去了。 大阵即将再度动。 事局明朗了:董双蔻,必死无疑。青山真人等三万四千余人,陪葬。 第八十三章 这年头,不敢欠人情。(上) 董双蔻长叹一声。 青山真人长叹一声。 两人对面而立。 将结束一切的大战到来之前,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地宁静。高原,小西山已成昨日黄花,连稍微大些的石块都寻不见,只留下遍地的沙砾。 阵中随来的三万四千余名修士已定死志,各自觅地盘膝而坐,散散落落地将董双蔻围在了中间,神色或坚忍,或淡然,并不出声。 已不用再去厮杀,董双蔻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瞬时突破包围,只要他一动,大阵便会再起风云,到时飞剑齐出,无人能够幸免。 剩下的,只是等待。 而已。 “双蔻……”青山真人忽然打破了寂静,“你杀叶师时,算到了此刻没有?” 董双蔻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双蔻!说话!回答!”青山真人的语气严厉起来,仿佛他面前的这人不是什么大罗金仙,还是当年在青云门的那个道童,背负自己深切期望的道童。 “小叶子……”董双蔻的微笑看似苦笑,却是答非所问,“认出了这阵法后我就明白了,小叶子是早算到了今日之事。” 青山真人眉毛一跳。 “到现在我也不会夸他。”董双蔻喃喃着,“他不算赢了我----赢家另有其人。” 青山真人默然。 “青山……那声师伯祖我实在是叫不出口的,不过,我在这里以青云门的门人的身份,求你做一件事----可好?”董双蔻突然道。 “哦?”青山真人苦笑,“箭在弦上,不得不。片刻,大阵一出,玉石俱焚,我哪还有什么事情能替你做----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做不成吗?” 说话间,青山真人向天空远远瞟了一眼。似乎对董双蔻说的那件事心中有数。 换回来的,是董双蔻的又一声苦笑,“青山,你以为,事局糜烂如此,我还有什么脸面回转天庭?百年之后,你让我怎么去见小叶子?”---- 隐隐,董双蔻话中竟透露出他还能安然回转天庭的意味。阵中道人们一阵骚动。 “放心,放心。我不会走。”董双蔻摆摆手,“如今我跟你们一样,心中有了定计----不过,我看三官大帝恐怕会因此获罪了……也好,正好替我出这口气。” 话锋一转,董双蔻凝视青山真人。说道,“我将全副修为拼上,能送……送你和此人飞升----不过,青山,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所谓“此人”。是在分去董双蔻一半神通的神光中昏沉沉睡去的韩雨,到现在韩大小姐还没有醒,难为董双蔻也没忘了她。 “那小老儿便答应了----也算为了叶师。”青山真人沉吟片刻,他本是极精明地人,一下便想到了个中关节,欣然应允。 “你做完这件事后……恐怕会被天庭怪罪,虽然再历轮回依旧能列仙班。却要吃不少苦头,你可明白?”听青山真人应下来,董双蔻松了一口气似的,这才把话说全。 “不就是擅自下凡来杀个人?双蔻,小老儿既然跟你敌对,本来就断了飞升的念头,早想好了被天庭怪罪形神俱灭的,你给小老儿一条生路,总算对得起当年。”青山真人呵呵大笑。 “你知道,这回……”董双蔻的笑声凄惨得很。“天庭的所谓改革----大败亏输啊……不再经过三五百年,我怕再没人提什么励精图治了。” 顿了顿,董双蔻又接上,“所以我要是再不留下一个后手。实在死不瞑目。” 话音刚落。董双蔻周身神光大动! “青山,好自为之!” 轻轻一声送入青山真人的耳底。董双蔻颤巍巍站起来,双手蓦地向上一举! 高天上,洒下两道光芒。 是曾经送走青天真人、青月真人、袁达透等飞升的光柱! 董双蔻地法身逐渐变得淡了,以重伤之身破开两仪微尘大阵,连送两人飞升,足以叫他耗费全副修为,真身自此消灭。 他不惜一死,还要搏出这样一个结果! 同时,高空韩无熠的脸色扭曲了----“混蛋!”他狠狠的一跺脚,双手连挥,两道暗色的光芒射出,直奔空中投下的光柱! 虽然董双蔻并没有说破他教青山真人飞升后做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可有心人自然明白,那便是: 杀韩无熠---- 最明白的,正是韩无熠本人。 决不能让青山真人飞升! 到了此时,韩无熠再不掩饰一身神通,他双手放出地两道光芒犀利至极,电光石火射到两道光柱上,光柱竟然为之一晃! 纵使是叶扬天,当初尽出八宝也没能阻拦得了的光柱,居然被韩无熠撼动了! “好本事……”地上的董双蔻也不得不赞赏一声。 一日之内,他赞过了韩无熠三回,每一回韩无熠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尤其是此时,不过区区的**凡胎,却能靠着现实社会中流传不全地典籍在五十年内修炼到这等地步,韩无熠实在是名副其实的旷世奇才! “比那个得天独厚却不思进取的小叶子……嘿嘿……小叶子,你简直该羞死才对……”董双蔻喃喃地说。 “这怕是在一年之内……”青山真人也能看见韩无熠的举动,当即愣住了,他记得清楚,初见韩无熠时,他的修为固然不差,却远远不及现在----道门现世不过一年光景,他竟能提升到这种地步……难不成是出自天授? 又或者……青山真人脑海中忽然显出一个人的形象来,那是道门中他的好友,素有化腐朽为神奇地本事;想起来才现,那人已是许久不见了。 但局面容不得他多想。光柱正落在他的身上,一股沛然大力从光柱上空传来,强拉着他向上飞去。 “怪不得师弟他们就那么走了----这根本容不得人不走嘛……”初次“享受”到飞升的“快乐”,青山真人的心情有些复杂,张眼看,就在身边,昏迷的韩雨在另条光柱中往上升----还昏迷着。 真教人啼笑皆非:这若是真上去了,韩雨就开了天下做神仙地先河----睡一觉。醒了就在天上。 韩无熠却不容如此。 双掌一错,他掏出一对虎爪,迎面扑上接青山真人飞升的光柱,那虎爪不知是什么材质,竟一下豁开了无形无质的光芒! 韩无熠狞笑一声,“哪里走!” 青山真人吓了一跳:他怎么进来了? 光柱之中有了两个人,两人一面随光柱飞向高处攀升。一面缠斗起来。韩无熠虎爪展开,招招夺命,不离青山真人的天灵,竟是要抢在他飞升之前,把青山真人杀了! “我看上去一个死人还能不能下来捣乱!”这一声。韩无熠说得阴森无匹。 “----天可怜见,韩家小辈,小老儿本来还有恻忍之心,说不得,不等上天,先了了俗世的账!”青山真人并不示弱,冷笑着与韩无熠斗在一处。 两人翻滚不过三五个回合。隐然已看见了天顶。 “韩家小辈,要不然你随小老儿一起到天上瞧瞧如何?也省得你老惦记着什么繁华红尘。”青山真人大乐。 韩无熠脸色扭曲得更厉害了: 跟着这道光柱飞升上天,青山真人是得其所哉,没什么损失----但他要是也上去了……鬼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纵然天庭不能再派人下来管事,可自己送上门去,那不是且等着人修理?送羊入虎口啊…… 一念急转,韩无熠冷冷一笑,“青山,我杀不了你……还不能让你出来?” 话没说完,韩无熠双手虎爪一错。脚下飞起,等青山真人躲过一击,却见韩无熠已跳出来,反身进了送韩雨飞升地光柱。 “青山!你来不来救小女?”---- 韩无熠竟然将一只虎爪搭在了昏沉睡去的韩雨的脖颈!青山真人浑然忘却了是在飞升地途中。惊得出了一身地冷汗:这人…… “青山!你要不要赌我不会杀了她?”韩无熠高声吼叫。双目之间一片清明,神色波澜不惊。似乎他要杀地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厨房砧板上用来下锅地一条小鱼。 随着话声,韩无熠另只手上的虎爪陡然变长,搭住了青山真人所在光柱,往外一撕! 他在光柱上给青山真人豁开了一个口子。 黑着脸,什么话也不说,青山真人反身跳出。 “这便对了。”韩无熠满意地一笑,“青山,不用等你飞升了再来对付我……现在,咱们斗……” 青山真人冷冷地看着光柱中的韩无熠。 “爸?”忽然,韩雨醒了。 眼前地情景让韩雨如坠五里云雾:自己悬空着,周围是古怪的光芒,父亲倒是在身边----可怎么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尤其是,似乎父亲要杀的那个人……好像就是自己? 这不可能! 不可能的事情每天都在生。 “……留着也是祸害!”韩无熠紧紧盯住光柱外地青山真人,连瞥也不瞥韩雨一眼,手上的虎爪猛地落下! “韩家小辈!”青山真人大出意料,一声嘶吼,双目几乎要夺眶而出。人言虎毒不食子,此时的局面更已经遂了韩无熠的心意,他却还要杀了韩雨?---- 他竟然真要杀了韩雨? “我说,过了吧?”蓦地,有个所有人都很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韩无熠的虎爪当即顿住。 “叶扬天!” “叶师!” “叶子!” 三人各自的叫法不同,说地却是同一个人----叶扬天,回来了! “韩雨,你这就想上天?”从高空中施施然走来的那个身影脸上还带着招牌般若无其事懒洋洋的笑容,冲光柱中的韩雨打招呼。 “啊?”韩雨这才现,自己所在的光柱正是那个能送人飞升的,不可思议地惊呼起来。 “出来吧?” 不见叶扬天作势,身形一晃,他就到了光柱旁边,伸手,直接将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的韩雨一把拉了出来。 “这个……”韩无熠却还在光柱里头,刚才架在韩雨脖子上的虎爪还维持着那姿势不变,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韩处,久违,久违。”叶扬天冲韩无熠拱了拱手,表情认真地问,“韩处,您老人家是不是打算就这么到天上去当神仙啊?说真的,这也算混出头了呢。” “我……”韩无熠张口结舌,然后猛醒,把虎爪一摆,就想要破开光柱出来。 “你确定不想上天?”叶扬天的手拦在了韩无熠虎爪所及地那个位置,又问。 “我……”韩无熠忽地现,虎爪破不开光柱了----叶扬天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也亮起了光芒,与光柱的性质相同,虎爪破开光柱多少,他就在外头补偿回来多少。 “你确定不想上天的话你就说话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想上天呢?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不想上天地。你真地不想上天吗?那你……”嘟囔了半天,叶扬天回头冲韩雨一笑,“嗯……是不是这么说话才像我?” 韩雨不知所措。 “靠,难道你没现我出来得这么恰到好处实在显得很帅吗?”叶扬天有点儿泄气似地问,“韩雨,你真的没现?” “叶先生,请让我出来,有什么事情都好谈。”韩雨没答话,光柱内地韩无熠却终于冷静下来了。 “对,有什么事情都好谈。你这么上去了,我反倒不好交代。”叶扬天脸色一沉,抬手放开,韩无熠脱身而出。 两道光柱,消弭无踪。 这一回董双蔻度人飞升是彻底失败了……但这回失败对他来说意义尤为重大:至少,给他留了一口气。 阵法还没动,望着高空中的叶扬天,董双蔻的脸色极为复杂。 第八十三章 这年头,不敢欠人情。(下) “叶师!您老总算回来了!”青山真人赶上来,险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出来,“叶师……您老……” “这个这个……”叶扬天为难地挠起了头---- “啊……”青山真人这才现:叶扬天的脑袋上没有头! “叶师?”青山真人的语声颤,“您……” “----别瞎想,我没当和尚----我怎么可能去当和尚?”叶扬天摸着脑袋,恨恨地嘟囔,“这全怪净妙那个死尼姑……” “总之这是我的事情----你们先别管。”叶扬天醒悟过来,往下一指,“咱们下去啊,在天上呆着干什么?吹风啊?韩雨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想吹风和我脑袋光着没联系!” 韩雨“噗哧”乐了,因搞不清状况而惶恐的心情好了些。 叶扬天回来了! 可可西里,高原上的形势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最不适合叶扬天这个惫懒的家伙,那就是血淋淋的杀戮,几句笑话一说----且不管那笑话是不是很冷----就显得今天的数场激战像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不但不像是真的,还有几分愚蠢。 “这么多人?干什么哪?大比换地方了?嗯?青山你说什么?大阵?什么大阵?生死晦明幻……没记住,你再说一遍……算了,再说一遍我也记不住。散了散了……” “散了散了,摆阵这么好玩?大冷天的跑可可西里来破坏生态环境----谁的想法这么有创意?你们怎么不当面给他俩耳光?这不造孽嘛……” “我说韩处,这不扯哪么?你劳师动众干什么玩意儿?歇着,对,你歇着去,一会儿我再找你算帐----你可别走远!那什么,大伙儿帮我看着啊。” “唷,董双蔻你在这儿哪----没说的,咱俩亲近亲近。” 嬉笑怒骂。总有几句话落在实处。 生死晦明幻灭两仪微尘大阵----叶扬天没记住名字的阵势散了,道门十数万人开始修整,随即,按照叶扬天的吩咐隐隐将面色难看的韩无熠围在了中间。 叶扬天找上了董双蔻。 两人没说话,并肩走出了很远,然后不约而同地对面坐下了。 “叶扬天,你……终于还是入了佛门?”董双蔻的第一句话。 “那个……”叶扬天郁闷地拍着**底下的石头,“不算正式入----就一百天----这一百天里。我算净妙的----我……她一个尼姑收地什么男徒弟!这不找挨骂嘛……” 董双蔻的脸色有所缓和,听着叶扬天自怨自艾地嘟囔,脸上竟也浮起几分笑意。 “该我问你了----你到底是谁?”叶扬天忽然抬头,盯住董双蔻的双眼,极认真地问,“你到底是谁?” 董双蔻沉默了好一会儿,叶扬天的目光始终不曾移动。 “我是董双蔻……”良久。董双蔻这才艰难地开口。 “起来,咱们再打一场----还是不死不休!我就不信,落水狗我还打不死你?”叶扬天长身而起,使劲捏了捏拳头。 “----别装了!我还没说完。”董双蔻叹了口气,“见鬼!” 叶扬天突然想到了什么。很意外地指着董双蔻的鼻子,“你、你不会……” 董双蔻没好气地看着叶扬天,点点头。 “噗!”叶扬天捂回嘴里的笑声,再度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你真的……把自己给弄没了?” 无可奈何地,董双蔻点头…… 叶扬天“噗通”摔倒----也不爬起来,抱着肚子打着滚儿大笑。“你把自己给弄没了……哈哈哈哈……把自己给弄没了……” “你笑什么!”董双蔻恼羞成怒地吼着,“叶扬天,别以为这里头没你地事儿!” “我知道……我知道……我***太知道了……”叶扬天还是笑得手舞足蹈。 董双蔻默不作声,一脸晦气。 良久,叶扬天止住笑,咳嗽几声,正色说道,“那个……吕洞宾度我成仙,虽然折腾得我不轻,到底还是对我不错;董双蔻也折腾得我不轻----最要紧的是。他还宰了我一回。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果然入了佛门就是不一样,懂得因果了啊?”董双蔻瞪了叶扬天一眼,“没说的,你欠我一个人情。我欠你一条命。” “我欠你人情?”叶扬天嘿嘿地笑了。“你以为这回你惹出来的这摊子事情是谁收拾?明着告诉你----你欠我两个人情,还欠我一条命!我什么都不欠你!” “你……” “别生气。我早算好了。你下凡行事,迷失本我,造下无边杀孽,按天条计算,何当轮回万世,等到了却因果,才能重新修行再列仙班。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在我师父……那个、在净妙那里,我替你找好了退路。”叶扬天得意满满,娓娓道来。 “净妙打算拜上南海,请观世音菩萨上天庭一行,不但为你讲情,还要与你的师父----不管你现在是谁,华阳真人地师父总是太上老君没错----两人齐入地府,一方面拜会地藏王菩萨,再一方面从十殿阎罗王那里疏通关节……总之,叫你造的杀孽有个结果,免了你的万世轮回----这个主意是我出的,足够抵消你度我成仙的人情。这是一。”第二,尽管如此,你也不能不受罚,恐怕还是得轮回一世----你下一世,由我师……由净妙地徒弟,一个小尼姑,领你入门修行……当然,最终你也不会入佛门当一辈子的和尚----只要你度化世人,积攒功德,到时候自然就能重返天庭。你肯定想得到。这个主意还是我出的,所以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再加上刚才说的,我还得替你弄出来的这摊子烂事儿擦**,你自然又欠我一个人情。加起来你欠我两个人情和一条命----我打听过了,在上头命债好还,人情难办,按惯例就算你为我死上一万回,也不一定能抵消一个人情……来日方长。咱们有得瞧了!” 叶扬天越说,越是眉飞色舞,董双蔻越听,越是消沉沮丧,到后来干脆瘫了…… 却也怪不得他。 自古人情债难偿,佛门道门俱都讲究因果----佛门还好说些,一旦“放下屠刀”。转瞬间可历万世,能够“立地成佛”,但道门的因果从来难以了却,多有些“上一世你是我师父,这一世你做我徒弟”之类的故事。非得圆满,不能算完。此是由天注定,神仙亦不能逆天,便是无意识中地作为,到头来也会暗含了因果。 依着叶扬天的说法,他替董双蔻了结地是一个“万世轮回”的“大因”,换言之。董双蔻为他尽的心力也必得偿还得掉这个“大因”不可;最要命的,因果之中的因果向来不算----说白了,往后数上一万个轮回,董双蔻非得为叶扬天竭尽心力报偿他的恩情,其间就算叶扬天欠下他多少人情乃至性命,全都不算数。 这等于把董双蔻打包,直接卖给叶扬天了。 这还不算,在叶扬天的安排之中,董双蔻还要入一回佛门,行功德抵消因果----同样的。这也是万世轮回之因。 如此数下来,董双蔻非得报偿地“债主”至少有五头:叶扬天、佛门观世音菩萨、地藏王菩萨、太上老君,外加十殿阎罗王----那可是十位。 事成定局,董双蔻如果不是知道自行寻死也解不开因果。现在早就一头撞死求个痛快了。 “董双蔻----我管你是把自己丢了还是怎么。我现在看见的不就还是董双蔻?”叶扬天却还有话说,神情登时也变得冷峻了。“你欠我的可不止是人情!所以……你怪不得我对你这么报复!否则……” “小叶子,你先省省,下钝刀子凌迟还这么多话。”董双蔻苦笑,“我认,我认了还不行?” “跟吕洞宾的话,我不介意化敌为友,可是跟董双蔻……”叶扬天穷追猛打,不撒手。叶扬天,有完没完?我都把自己卖给你了你还……”董双蔻终于忍不住翻了白眼,“你别以为这就彻底结束不算了,刚才我也说,我不算输在你地手里----就算你早料定了现在地局面也不算我输,更何况……我估计你也没这么大的本事……” 很罕见地,叶扬天赞同了董双蔻,只是语气中还有不屑,“我教你一个乖,跟凡人斗,还非得是凡人不可----神仙?神仙哪来那么多的心眼儿?” 走出几步去,叶扬天又回头向董双蔻笑道,“其实你的办法最管用,不用脑子,打到他服,接下来就好办了----可谁让你打不赢他?” 董双蔻听得明白,却顾不上生气。比起言语上的小小刺激来,他更为之悲哀的是:似乎叶扬天没说错什么。 “那位地事情解决了。”叶扬天走回道门与韩无熠等所在的地方,摊开双手,耸耸肩,“比想象中容易。” 众人傻眼。 叶扬天与董双蔻走开了谈话,没几个人敢去偷听----有大胆偷听的也没听到,但董双蔻刚才杀人不眨眼的模样还犹在眼前,如今却听说“解决了”,这番落差也够大了。 便有纳闷的,心说当初叶师跟董双蔻决战几次,哪一次都打得艰难无比,怎么这回剃了个光头回来,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这个……就是解决了。”看众人盯着自己的光头看个没完,叶扬天有些脸红,干咳几声,义正词严地解释,“我可没有打落水狗,那小子迷失本我,纯粹自找的……” 瞥了韩无熠一眼,叶扬天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就此说得太多,眼珠一转,意气风地朗声说道。“该怎么说呢?根据主角是小强永远不会死地第一定律,我是不会死的!同时,根据主角就算死了也会复活且死一回本事变大十倍的第一定律的推论,我现在天下无敌!我小宇宙一爆,打几个他那样的大罗金仙还不是跟玩儿似的……” 叶扬天话音未曾落地,“轰隆!”天际忽然咋响一雷。 “……那个啥……我就是随口一说……其实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来着……”叶扬天缩了缩脖子,赶紧补充,话说一半。忽然烦了,抬头冲天嚷起来,“别回回都来这么一套行不行?我说行不行?你打雷----有这功夫干嘛不去电啊?没听说现在全球缺电吗?” 众人皆瞠目----倒是没再有霹雷咋响,只是能听见天边远处轻微地轰隆声,像是哪个雷公郁闷了。 尴尬的气氛持续一会儿,竟是韩无熠先开腔:“叶先生无恙归来,可喜可贺。”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无恙了?”叶扬天看着韩无熠。从心里往外腻歪,本就没打算给他留面子,干脆像个混混儿似的直接一句话噎了回去,“看见没有?头!没了!” 韩无熠面上波澜不惊,心里一个劲儿地骂。“头没了?我看得真真地你死得连渣都没剩下,合着剃个头就打了?阴曹地府是你家开的?还是阎王爷他们家改行给人剃头了?” 叶扬天堵韩无熠堵得很舒服,没再说更难听的。这会儿总算风平浪静了,才来得及暗地吁一口气,庆幸没回来太晚---- 尽管没真的“死一回本事变大十倍”,一死一活之间,叶扬天也着实吃了些苦头。 被董双蔻一掌击死。他地一缕残魂被早先得自南海地一片杨柳叶护住,悠悠去往南海,从佛心莲上打坐滋养元神----固然比重新轮回修行来得要快,到底也不能说出来就出来,还赶得这么巧。 归根结底,是世间的乱子闹得太大,佛门终于坐不住了。 那日,叶扬天一语道破关窍,无论佛道,可以潜心修行得大神通。却绝不能在世称神。这非但是为了人世地安宁,更是为了各大教门之间的稳定。 天庭以改革为名,生造一个神仙出来,本意虽然不坏。但实在已经走过了“违规”的那一条线。 亏得叶扬天是个知情识趣的。没惹出太大的乱子来,佛门从旁看着。除了暗地欣慰之外,也就想要度叶扬天进门----哪知道天庭还留了吕洞宾在世,偏吕洞宾又分身一个董双蔻出来,几番乱战,到头来叶扬天和吕洞宾联袂翘了辫子。 这一番事局,即便是从天庭来看,也已经乱得不可收拾了。 要不是叶扬天其实“未死”,再加上商讨对策也耽搁了时日,天庭险些就先弃了华阳真人地仙位。 值此时,与天庭一般看好叶扬天的佛门出面,借观音门的净妙师太之手,以地狱业火焚烧叶扬天元神,涤荡俗气,再由老君分神遥感当初吕洞宾出手度化时所遗仙风,两厢合力,再度造就叶扬天。 花费了不多时日,叶扬天破茧而出----他还是神仙,这一回总算“货真价实”了,没欠着吕洞宾的什么;同时,他还承了南海观世音菩萨的情,是半个罗汉----半仙半佛,变怪物了。 由叶扬天本人意愿,大约是“不愿忘本”等什么说辞,他终究还是列入仙班,但为偿佛门造就恩德,拜入观音门中百日----并得调解现世地佛道纷争,不得偏袒。 说穿了,是没人愿干的活儿全都栽到他头上去了。 所以叶扬天活是活了,却活得不怎么舒服。 回头再看董双蔻其人,他本为吕洞宾分身,却一落生就缺了神智,行事半疯半魔,不免偏激;后来虽然他战败吕洞宾,全了心智,终究太晚,一方面道心不够凝练,还没脱却当年心性,另一方面,他又自诩可不顾天条戒律,更没了顾忌。 还是在道门的两仪微尘大阵之中,公安九处七百男儿奋不顾身。成全忠义,这才让董双蔻心有所感,悟透空明----更是晚了三秋,几乎于事无补。 好在悟了便是悟了。本来叶扬天打算不管别的先宰了董双蔻出口恶气再说----反正他也注定得再入轮回----但一见面却从他身上读出吕洞宾的味道来,一下心软,好歹说了几句,便放过了他。 不过,还有些事情。还有些人,不能就这么放过了算了。 或许,也只是唯一的事情。 “青山、凌波仙子、李掌门……”叶扬天招手叫几人过来,又向四周作一个罗圈揖,“众位,虽然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不过……还是得说一句:我回来了。让大家为我担心。还闹出这么大的阵势来,我很过意不去。” “叶师……”众人各都心情激荡,一时说不出话。 “那个……别价,别价,没这么夸张。我没事儿,无非是死了一回----我说那边那几个,怎么还泣不成声了?我说,不用这么夸张好不好?”叶扬天嘴里嚷着似是不三不四不咸不淡地疯话,心头也着实感动。 十数万道人,为给自己报仇,连神仙都不当了。豁出命来打架,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叶扬天自认没有做过对得起这种感情的事情,惶惶然惭愧无地。 好半天,他总算能正经说出一句囫囵话,“众位,还先请回,这个……到青云门落脚,我有些私事要办----不出三天,我肯定回青云门与大伙儿欢聚一堂----咱们那大比还没完事儿哪!大家抖足了精神,办一回让天上神仙都看花眼的盛会出来!” “是了!”十数万人轰然答应。震散高原上地乌云,露出晴空万里。 “还有你们俩,”叶扬天笑了,拍拍口袋里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去的牛包子与小毕方。“你们也先过去。我这边的事儿,最好还是别让太多人看见得好。” “哞----” “毕……方……” 两声叫声过后。叶扬天的口袋瘪了,牛包子与小毕方自寻路径回去峨嵋山。 来得快,散得也快,不到半个小时,高原上只剩下道门的青山真人、李纳乾、凌波仙三人,大罗金仙董双蔻,还有韩无熠父女。 空气清新,广袤的高原一下寂寥了。“你有什么事儿不能让人看?”韩雨本能地觉得不对,回想自己在光柱中脖颈边父亲地虎爪,心乱了,强撑着一如往常地向叶扬天问。 “这边的事儿处理完了,我打算立刻回济南对潇潇求婚。”叶扬天笑得很灿烂,“过了当和尚地一百天,我就要办订婚宴!韩雨,你说求婚这事儿能不能让人看?” 韩雨脸一红,反口相讥,“叶扬天,你要不要脸?” “脸我不要----不过,份子钱拿来。”叶扬天摊开一张红红白白的手掌,无辜地说,“韩雨,你看我够意思吧?这么大地消息,最早就让你知道。你还不多随个几百几千几万几十万地?” “你还在乎这点儿钱?”韩雨歪着头想了半晌,“要不然这样,我找个贪官杀了,拿贪官脑袋当贺礼送过去?”---- 叶扬天以头抢地。 “恭贺叶师喜结良缘!”青山真人、李纳乾与凌波仙喜上眉梢,好容易找见个插口机会,立刻道贺。 他们原还担心叶扬天光头,现在一颗心就算落了肚子了。个个心中都是大笑:“道门却不似佛门,从来不禁嫁娶,否则看叶师这打扮……说不得……说不得……” “还没求婚呢,哪来什么喜结良缘?”叶扬天喜气洋洋。 “叶先生,恭喜,恭喜。”韩无熠到底比道士更会说话,只道了两声“恭喜”。 “嗯,我说来着,在求婚之前,还有事要办。”叶扬天冷冷笑道,“韩处长,你知道我要办什么事情吧?” “知道。”韩无熠点头。 第八十四章 这年头,快点儿飞啊…… 高原上的空气硬是冷了三分。 “我说老韩,你怎么骗得这么多人替你卖命?”叶扬天冷冷地难,“我来得晚没见着,但可可西里这块地面上一万年没死过生灵,现在怎么偏偏聚了这么多壮烈的豪气?” “叶先生,职责所在,义无反顾。”韩无熠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只是做我本份的工作,不敢杀人。” 这句话说完,董双蔻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不用你说话。”叶扬天回头冲董双蔻吼了一嗓子,“你的因果替你了了就是----这儿有个躲开因果的,才叫人头疼。” “叶扬天,你什么意思?”韩雨登时不干了,“你想怎么样?” “韩雨,没你的事----你还是多想想你这个老爸怎么打算宰了你的事儿吧。”叶扬天给了韩雨一张冷脸。 “爸……”韩雨的身子猛地一顿,确认了不敢置信的念头,带着几分绝望望向韩无熠。 “小雨,二十年前你出生的时候,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有朝一日我要杀你,你别怪我。”韩无熠直面韩雨的目光,淡淡地说,“那时我是认真的。” “啪!”叶扬天给了韩无熠一个耳光。 “你!”韩雨刚要跳起来翻脸,忽然没了力气,呆愣愣地坐倒了。 “天下怎么有你这种父亲!”叶扬天冷笑,“这一巴掌,我替韩雨打你!” “叶先生,我的家务事您就不用操心了吧?”韩无熠挨了一巴掌却不在意,微笑着,“还不知道叶先生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的打算……”叶扬天还了韩无熠一个微笑,“就是先和你算一笔账。” “叶先生说笑话了,我这里哪有叶先生的账?” “真的没有吗?”叶扬天眉毛一跳,“韩无熠,你造孽不少。来,对着飘荡在莽莽高原的英灵,你敢不敢说一句问心无愧?” “我问心无愧。”韩无熠飞快地接口。 “你……”叶扬天向董双蔻与青山真人等苦笑起来,“我早知道是这个样子……” “韩无熠,你挑动道门与董……董双蔻大战,存的是什么心?二虎相争,必有一伤。然后好让你从中渔利?”凌波仙先恨声道,“别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 “这一点……我从来没否认过。”韩无熠不改面上微笑。“凌波仙子,我从来不以为我的想法能够瞒过了谁----退一万步,跟董双蔻决战,这本来就是道门上下所望,否则我一个天机门的后生晚辈,哪能强众位高人所难?” “说得好。”青山真人沉声接上,“韩无熠。这正是你的聪明之处……” “台词有点儿旧。”叶扬天苦着脸打断青山真人,“还是我来说吧。” “叶师请。” “叶先生?”韩无熠却没让叶扬天再说,抢着问,“叶先生是以什么身份在向我问话?” “呃……”叶扬天被哽住了。 “如果叶先生是大罗金仙,向我号施令。韩无熠力所不及,自然桩桩件件,如叶先生所愿----我只听着就是了。”韩无熠紧跟着追问,“如果叶先生是小儿地同学,小女的朋友,那叶先生对我还该称一声叔叔……不知道是不是?” 叶扬天失笑:“这年头最难办的就是滚刀肉了……” “韩无熠,你一直知道。我不愿承认神仙的身份,不管怎么样,所谓最初那个道门社会化计划,我都是把自己当成叶家的生意人来和你谈----当然,我的筹码多一点,得到的回报也就多一点。跟你一样,我也从来不否认。” 叶扬天继续说了下去,“从韩雨、韩秋这头,你是我的长辈,不过我从来没当你是长辈----也用不着。至于大罗金仙……好吧。我是。不过,我也不会冲你号施令。” “叶先……” “韩无熠,你拦着不让我说完,是不是因为怕我说太多诛心地话让你心虚?”叶扬天大笑。“不对。你不会心虚。你是在装你心虚的模样。” “我从来不……” “对,你否认你心虚。以便让我觉得你其实是真的内疚神明。”叶扬天合掌大赞,“这块这么干净的土地上,怎么会生出来你这种人?” 韩无熠终于沉默了。 “所以,你还是选一种大家都明白的方式,干干脆脆认输好不好?”叶扬天拍拍手,“这对大家都好----我还赶着去求婚。” 良久良久,韩无熠涩声道,“我不服。” “你不服?到了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服……的?” 叶扬天话没说完,韩无熠身形一晃,已冲到了他的面前,双手一张虎爪,直没叶入扬天地胸腔! “叶师!”青山真人、李纳乾、凌波仙同时惊呼,韩无熠的动作太快,竟让他们也来不及出手。 “我能接得下来。”从叶扬天的胸腹之间,鲜血慢慢滴落,他却不在意似地摆摆手,制止了青山真人等的动作。 “韩处长,你是不是以为杀了我,事情就算完了?”好笑地低头看着一脸恶意的韩无熠,叶扬天轻轻地问。 韩无熠狞笑,“杀了你,一切好办!剩下那个狗神仙已经死了一大半,道门里能比老子更强地也没几个----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再来一回两仪微尘阵!” “我回来得还真不是时候……这就要杀我了?”叶扬天身子不动,任凭韩无熠又在一双虎爪上加了力,只是询问,“总得有个理由吧?” “为了国家!”韩无熠猛抬头,“叶扬天,我不能把国运托付给一个小混混!” 叶扬天踉跄了一步。 “小混混?真受打击啊……”叶扬天摇晃着身体,“原来在堂堂九处的处长眼里,我只是个小混混?” “没说错!叶扬天,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韩无熠冷笑,“凭着一点儿运气。再加上一点儿小聪明,你以为你就能让国家,让社会朝你喜欢的那个方向展?你就以为你喜欢的那个方向是最好的?别自不量力!小混混……嘿嘿,小混混一向自不量力!” “我……”叶扬天没来得及继续往下说,董双蔻忽然猛地凑过来,双手搭上了韩无熠的虎爪,惊问,“你兵刃上涂的是什么?” 韩无熠大笑。 “嗯?”叶扬天后知后觉。“董双蔻,他地兵刃……咦?” “我说了你自不量力。”韩无熠松开了双手虎爪,退开三步,“大罗金仙也有解不了的毒。叶扬天,你以为我为什么和你说那些废话?” “不对……有点儿奇怪……”叶扬天蹬蹬蹬地踉跄着后退,眉宇间腾然染上一层黑气。 “晚了!”韩无熠嘿然冷笑,“叶扬天。记着永远别托大----你算是死在我手里的第二个神仙。” “拿出解药来!”青山真人、李纳乾、凌波仙三人大惊,顾不得去看叶扬天地伤口,三角形将韩无熠围上了,齐声逼问。 “我从来不用有解药的毒药。”韩无熠轻轻摇头,“九处的工作。如果非得由我出手,那就不要活口。” “凭你也能配得出没有解药的毒药?”凌波仙冷哼一声,“说,毒药从哪里来的?” “不用问了。”青山真人双掌一错,“杀了他便是----这毒药小老儿知道。” “难不成……”李纳乾忽然也明白了。 “对!天杀的华九!”青山真人猛跺脚,“小老儿早就看出来这姓韩的一身修为有问题----要不是天医门,他能有现在地手段?” “先杀了他。再去找华九。”凌波仙言简意赅。 “杀我?”韩无熠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地喘不过气来,“刚才我说过,道门不足为虑!你们……一起上吧。” 青山真人、李纳乾、凌波仙,道门中几可称得上最强地三人便在这一瞬明白了:韩无熠没有说谎。然则,无论能胜与否,打,还是要打的。 比起大罗金仙来,韩无熠这个对手至少能让人心理上负担小些----青山真人等毫无怯战的意思。 一旁,董双蔻地脸上惊慌之色越来越浓。 “这是什么毒?怎么……” “嘿……姓韩地到头还是留了一手……”叶扬天苦笑着。“董双蔻,我说他怎么那么放心让道门布置阵势杀你,甚至也不考虑杀不了你的后果?合着他从一开始就打算着自己动手!” “少说几句!逼毒!”董双蔻额头豆粒大地汗珠直往下落,嘶声吼。“快逼毒!” “峰回路转是吧?”叶扬天地眉头绞成一团。断断续续地说话,“董……双蔻……你……又欠我一条……一条……” “我又欠你一条命好了吧?”董双蔻也无心去在连续说着“一条”的叶扬天语声后凑趣续一句“打麻将哪”。直接吼道,“你死了我就没法还你什么了!还不赶紧逼毒!” “这就对了。”叶扬天一个翻身,站得稳稳当当,“董双蔻,记着啊,你欠我两条命了。” “嗯?”董双蔻吓了一跳,还不信,伸手去摸叶扬天的胸膛。 “知道你是油尽灯枯,帮不了我----也不用这么摸……让人误会不是?”叶扬天蹦蹦哒哒地躲开董双蔻,一个劲儿地牢骚。 “怎么回事?”董双蔻捡起掉在地上的虎爪,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愣住了,“的确有毒!” “没错。而且一定是大罗金仙解不了地毒。”叶扬天点点头,“韩无熠的这一手,对付你就对了。” “你……” “别忘了,我是从南海回来的。”叶扬天叹口气,“天医门华九,他大概真的能配出来毒死神仙的毒药,可是……他见过的神仙只有你和我。而我跟那时候已经不一样了啊----我喝过了那支净瓶里的露水。” 竟是一场虚惊。 “华九……有点儿意思。”叶扬天念着这个名字,慢慢地说,“他不可能知道我喝过观世音菩萨地甘露,这回我不算赢……” 青山真人等围住韩无熠的三角阵势不变,心情却都已大好,可韩无熠却终于颓唐了,再没有了刚才大放狂言的气势。 李纳乾慢条斯理地问,“韩无熠。华九到头来选你做了他天医门的传人?他失心疯了不成?” “华九人在哪里?”青山真人冷然问。 韩无熠惨笑,“我怎么知道?天医门逆天行事,向来一脉单传,从不失风----我败了,就没了做弟子的资格,到哪儿去找什么华九?” “差点儿你就赢了。”叶扬天走近韩无熠,脸色凝重。“如果不是凑巧,今天竟然还是一个败局。韩无熠,你本事不小……只可惜……” “可惜我没能替国家除了你这个神仙!”韩无熠一口唾沫吐出来,恨恨地道,“国家不需要神仙的慈悲!我也不需要!” 这一声。声泪俱下。 青山真人等回想起公安九处的管平潮与四老,那些狂吼着欣然赴死的年轻人,一时黯然。 董双蔻同样心有所感,竟提不起最初对韩无熠地恨意。 韩雨哭倒在地。 叶扬天冷笑。 “国家是吧?”嗯,你说得很对啊。”叶扬天赞同地点头,语调却突然一变,“韩无熠。少给我在这儿胡说八道!” “你宰了我是为了国家大义?放你娘一百八十八个拐弯狗臭屁!” 众人愕然。 “韩无熠你个老小子,你当爷爷不是中国人对吧?”叶扬天跳着脚大骂,“我比你懂!国家是吧?人民是吧?文化是吧?传统是吧?……包括现在我脚底下踩的这点儿土----我他妈地都爱!比你还爱!” “不就是死吗?为这些东西我***死了也该!你以为我没这点儿气概是不是?老子从来不是数典忘祖的王八蛋!” 几句痛骂之后,越气得直喘的叶扬天猛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韩无熠我告诉你,我他妈地不比你少块心肝肺!死容易啊,可有个前提----我乐意去死不代表就乐意让你宰了我!不代表你宰我宰得有理!”叶扬天狠狠地大骂出来,顿了顿,又骂,“尤其是,除死之外还有别地办法的时候。我凭什么让你宰了我?我凭什么让你宰了我我还很他妈地欣慰?姥姥!” 口沫横飞。 骂到最后,叶扬天似乎累了,往地上一坐,喘着粗气冷笑。“韩无熠。宰了天下人你都有理,就是自己不能吃亏对不对?你***这叫爱国?” 叶扬天的神色中带上了怜悯:“别打着纯洁地旗号去。老韩。你没那么伟大----你就是个腌的政客。没有更多,也没有更少。” 韩无熠瞠目结舌,脸上一阵泛红一阵泛白,最终,低头。 “叶师!痛快淋漓!”凌波仙巧笑一声,向叶扬天竖起大拇指。 “没啥。没啥。”叶扬天害羞地摆手,“姓韩的也没说错我----我就是个混混儿。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敢跟我对着干?他为什么就是想杀了我?其实,他这种人最怕的就是混混 再度的愕然。不过,这愕然是带着喜悦的。“我得走了。”喘了一会儿气,叶扬天站起来拍拍**,“说真的,有人等着我哪。” 就这样,双足一顿,叶扬天将可可西里,道门地众人,还有大罗金仙董双蔻与政客韩无熠全都抛到了脑后,朝小城济南飞去。 这一路星驰电掣,自从他成仙以来,似乎从来没有飞过这么快…… —尾声—这年头,有场很华丽的婚礼。 自可可西里高原决战后,十年。w书友整~理提~供 初夏,五月的一天。 小城济南。 云山路上新开了一间很大的茶馆,名字叫“兼职饮茶”,环境很不错,一壶茶卖到五百块还是天天人满为患,与别的茶馆不同,这里的客人不知为什么大都是中年男女。 “今天……还没来吧?”刚刚过午,有个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跑进茶馆,叫了一壶茶,刚坐下就向四周探头探脑地问。 “没呢。”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大姐”热心地回答,“大兄弟,慢慢等,不着急----是为你家儿子?” “哪儿啊……女孩!”中年男子哭丧着脸,“说什么都不听,逼着我过来……都知道青云门的飞剑大开大盍,明明是男孩用的……非说喜欢!” “巾帼胜过须眉,也不错啊。”旁边一桌的客人抿了口茶,插口,“不过,女孩的话该去考逍遥大学吧?我听说逍遥大学的凌波校长可是要在开学典礼上亲手给每位新生分飞剑的,你现在给她买了,到时候不还是得换?” “啊,我们家闺女不考逍遥大学,”中年男子的脸上像是放光一样,嗓门也大了三分,“才十五,没赶上第一次全民统选,这不,今年走了运,让白鹿洞学园高中部内定录取了。白鹿洞学园不飞剑,我这不才……” “唷!白鹿洞高中部内定录取!”茶馆里的客人们大都惊叹起来,“兄弟好福气啊……” “白鹿洞高中有什么了不起的?”茶馆一角有个客人说起了怪话,“白鹿洞高中虽然是名门,可一上至少十年,不到博士毕业不能离校----中间每年家长探视时间只有半个月……哪赶得上玄心学园的校规自由?家长都能陪读!我们家……” “行了行了,你都说了一万遍了----你们家儿子进了玄心学园,怎么没见你去陪读?” “我……我……”那客人嗫嚅了两声,终于恼羞成怒,“你们见过玄心学园的天涵校长没有?没见过就少说话!” “呃……”众人静默了。 谁都知道,天下名校三百多所。最难缠的七个校长里,玄心学园的天涵校长就排在前三,据说,天涵校长年轻时走火入魔,身体相貌保持在七岁孩童的模样,可谁要多看他一眼,当即就是一剑----虽然没听说谁真的受过伤,可只是想想……也足够让人肝儿颤了。 要知道。传说十年前道门齐出的时候曾在渤海演武,因为军方缺乏经验应对不当造成海啸,死了上千万人----就是因为现在某位校长手里一口走了火地飞剑!尤其是近几年进玄心学园的学生多了,传回来的消息比网上还真,似乎那“某位校长”,就是玄心学园的那一位…… 众人突然对那位多嘴的客人油然生了敬意。 尽管道门走入社会已经十年,但这十年的时间还实在太短。对于不太了解的事务,人们总还保有一份畏惧。 “不管怎么样,先给孩子请一口飞剑回去----等过几年孩子毕业了,就算倾家荡产,也得给她请一口极品的飞剑!到时候……”突然有另一个客人打破沉静地空气。手舞足蹈地说。 “等孩子毕业了哪还会让你倾家荡产地买什么极品飞剑?”众人鄙夷,现在但凡能考入三百所名校的,由政府统一出资,不但免除学费生活费等一应费用,还向学生的家庭直接放补贴,等到毕业,甚至还能根据本人意愿安排到政府部门工作----家里有钱的或许不在乎这个。可话说回来,家里有钱又怎么样?三百所名校挑学生挑的可是品行和根骨,你没那个能力,有多少钱还不是只能开过时一万年的奔驰? 干跺脚着急也白搭! 在客人们的议论声中,从茶馆里间转出来一个年轻地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来:“大家请静一静。” “静一静,嘘,别说话!是萧老师!” “不对,不是萧老师!这是……咦?” “这不是逍遥大学的……凌波校长!”“凌波校长?” “天哪……” 茶馆里一下静得掉一根针也能听见。 “对不起大家,”凌波仙抱歉地笑了笑。“今天茶馆主人家里有喜事,叶老板不会来了。” “啊?” 听说与青云大学渊源很深的那位可亲的叶老板今天不来,茶馆里响起一片叹息,倒没有抱怨地----还没有谁敢在三百所名校的校长跟前抱怨。 “凌波校长……是什么喜事啊?怎么您老大驾也来了?”给逍遥大学说过好话的客人大着胆子询问。 “哦!是叶老板大喜。今天小登科”凌波仙微笑。“今天茶馆本来不该营业的,服务员不知道。叫大家白跑了一趟,叶老板叫我过来给大家赔礼。” “不敢不敢……” “凌波校长,替我们给叶老板道喜啊!” “恭喜恭喜!啊,这回回去丫头该埋怨了----叶老板还不得出去度蜜月?飞剑……”也有人哭丧着脸。 “大家放心,除了今天特别,茶馆休息之外,从明天开始,玄心学园的天涵校长会亲自来茶馆坐馆,大家有事,一样可以来找天涵校长解决。”凌波仙狡黠地眨了眨眼。 “天涵校长……”客人们一起吸了一口冷气,苦笑着答应。 当凌波仙在“兼职饮茶”茶馆替叶扬天致歉的时候,解放桥叶家老宅的婚宴已进行到后半段了。 从昨天开始,解放桥叶家老宅所在地整条巷子全被封了----本来也只有叶家一家,倒是没影响交通,过往的行人几乎没人注意到,就是这条近在咫尺的巷子里,竟然击中了全国三百所名校的所有校长以及教职员工。 有各派的掌门、长老亲自动手施法,一条不足五百米的巷子里,走进一步,就变成容纳了小二十万人的级大厅。 场面很大。很喜庆,很乱…… “一场婚宴动员二十万人……”叶扬天一边苦着脸到处乱走,一边胡思乱想,“这也太离谱了……哎呀!” 姜潇潇穿着一身大红地旗袍,狠狠掐了叶扬天一把。 “潇潇!”叶扬天整了一下西装,小声抱怨,“你都掐了我十年了还不够?非得今天也不放过?” “后悔啦?”姜潇潇眉梢带着煞气,“叶子。你要悔婚还来得及!干什么愁眉苦脸的?” “我……”叶扬天叫起撞天屈,“老婆,今天我高兴还来不及----我是犯愁:二十万人啊……你听说洗碗这事儿谁负责了吗?” “怎么……那个回事?新郎新娘……躲到这儿说悄悄话来了?”一个十来岁模样,粉白可爱的小男孩手里端着一碗酒,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大着舌头说,“要……说悄悄话。你们以后有地是……日子!来,叶……叶扬天!跟我把这碗酒……干了!” 姜潇潇一把夺过了小男孩的酒碗,没好气地说,“不管你是谁!这么大就不能喝酒!长得再可爱也不行!”---- 来的客人实在太多,姜潇潇怎么也认不全。索性从一开始就破罐子破摔:按看上去的年龄来,小孩就当他是小孩,同龄地叫声大哥大姐,中年地就称叔叔阿姨,只有头胡须全白的,才尊一声爷爷奶奶。 在姜潇潇眼里,这小孩也就十来岁。怎么也不能喝酒。 “好……家伙!”小孩反倒吓了一跳,任凭姜潇潇夺过了酒碗,翻了半天眼白,带着酒意结结巴巴地说,“叶……叶扬天,你找了个……好老婆!” “小孩怎么说话呢!”姜潇潇轻轻打了小孩后脑勺一下,“听姐姐话,找你们家大人去!” “是了。”小孩吐吐舌头,跑开了。 旁边,叶扬天呆愣愣地瞪着姜潇潇。一脸地惊异。 “怎么了?看什么?”姜潇潇有些脸红。 “老婆……我还真……”叶扬天“噗”地大笑起来,“潇潇,老婆,我真是……太小瞧你了……” “哈?” 不远处。小孩挨了姜潇潇一巴掌。果然乖乖地回到了他们家大人的身边:在叶家老宅的顶层,单开着十桌酒席;小孩跑到正席上。恭恭敬敬地冲侧边端坐的一位中年男子抱拳行礼:“父亲大人,叶扬天他老婆……好厉害,一巴掌打得我回来了。” 十桌酒席上的客人们先是愕然,接着大乐。 “不冤枉,不冤枉!”一个尖嘴猴腮地客人大笑,“刚才那小姑娘还喊了俺老孙一声大哥----哪吒三太子,你可不冤枉!” “我……” 正席正中,一名相貌清奇的中年男子微笑着为身边的妇人满了一杯酒,笑道,“娘娘,如今你可知道,朕当初赌的这个小女孩并非常人了吧?” 那妇人白了中年男子一眼,“今日婚宴上,可着实有几个伤心人……我总想成全了她们……” “娘娘,听朕一言,莫再乱点鸳鸯谱……”中年男子一惊,随即恍然,“他这个神仙做得容易,再经历些磨难也好……” 婚宴。 新郎官的身边少不了敬酒地。 “叶先生。恭喜。”一个精干的中年人走过来,举杯。 “谢谢。”叶扬天的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今天就算了吧?” “总得让我再问一回不是?”中年人苦笑,“上头有话,不能见面就不能见面,偶尔也让那人写封信回来……” “欧戈菁山。”叶扬天的脸色冷了,“有关韩无熠的处置决定可不是我下的,韩国珍亲自开了口,我不敢驳他老人家的面子。” “叶先生……不管怎么样,老人也心疼儿子啊……”欧戈菁山地脸上能挤出一吨苦水,“您知道,九处重建之后。我头顶的那个主儿……不好说话……” “我怎么不好说话了?”冷冷地,一个女声截住了欧戈菁山的话头,“欧戈菁山,记着,别再把你原部门的脾气带到九处来!否则我要你好看!” “是!”欧戈菁山身子一挺,下意识地,额头上流出冷汗。 “韩雨……”叶扬天尴尬地笑了。 “叶子,大喜啊。”韩雨也穿了一身红。嘴角的微笑更不像是假地,“人生四喜,洞房花烛,我祝你和弟妹白头到老。” “我替潇潇谢谢你。”叶扬天打着哈哈,“韩雨,也谢谢你今天能来出席。” “你说的,我们可是好朋友来着。好朋友的婚宴,我怎么能不来?”韩雨明显喝得有点儿高了。 “这个……”叶扬天瞥了一眼,见姜潇潇还在祖父叶龙潜那边笑语嫣然地说话,悄悄掏出手绢擦了一把冷汗----近几年,似乎每见到韩雨一回。额头上的冷汗就会多上一滴。 “他……还好吗?”过了一会儿,韩雨小声问。 “应该……还好吧?”叶扬天苦笑。 高原一战后,内部的争斗告了一段落,但国际局面依旧紧张,国内政局也还不稳,叶扬天当机立断,请出韩国珍。为他治愈了“脑血栓”病,重整事局,总算达成了平稳过渡。 十年来,叶扬天与韩国珍精诚合作,逐步将道门社会化工程落到实处,居然没出过多少乱子,到如今道门三百所名校都上了轨道,国防军、政府部门地人员也得以整编与充实,国力也上了几个台阶,无论政治、军事、经济。各方面都称得上蒸蒸日上。 如果说为此忙得脚不沾地的叶扬天还有什么苦恼,那一方面是他不得不一再拖延了婚期,一方面又不得不应付新任公安九处处长韩雨的固执: 十年来,韩雨一直在追问韩无熠地结果---- 韩无熠在青云门。 韩无熠处心积虑。谋划了一个让道门与神仙都不得不跳地圈套。为此死人无数,因果却还落不到他地头上。实是一代奸雄。 叶扬天不信韩无熠会因为自己的几句怒骂就改了品性,又不愿真杀了他惹得韩雨伤心,万般无奈下遵循了韩国珍地意见:将韩无熠监禁起来。 监禁的地点是青云门空明峰原宗堂所在地,由青云门中的那条青龙暨门中地十数位元老一起值勤看守----自然,韩无熠的修为是被废了的。 韩国珍一再叮嘱,不许任何人探视韩无熠。叶扬天捏着鼻子听了,倒是也很少去青云门探监。在他心里,或许给韩无熠这样一个寂寥的空间,让他所有的政客手段都只能用在他自己地身上,就算是一个比较合适的结局了。 对韩雨,叶扬天更不忍心让她再受伤害。 此外,一直以来,叶扬天始终没有放弃过对天医门华九的追索,他总以为华九身上隐含着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不愿留下后患。 然而,华九鸿飞冥冥,竟再无半点儿消息传来,仿佛这个人从来就没存在过一样…… “叶子!叶扬天!”韩雨伸手在叶扬天眼前晃了晃。 “啊,对不住,我走神了。”叶扬天把思路转了回来。 “早晚你得再多让我知道一点儿消息!”韩雨狠狠地挥了挥拳头,转身走了。 叶扬天轻轻叹息着,他知道,在追索华九下落的人群中,也有一个韩雨----而韩雨是最不可能找到华九的人。九处的工作越来越繁重,让她也越来越忙了。 “小叶。恭喜。” 听到这个声音,叶扬天身子一颤。 在这场婚宴里,他最想见到和最不想见到地一个人……还是来了。 萧如云。 “如云?”回身,叶扬天没能找见萧如云的身影。 可“小叶”这一声,天下间便只有萧如云会这样称他。 “如云……”叶扬天又念了一遍,狠狠地喝下了杯中残酒。 “叶扬天,我说过什么?”调笑的声音,“还记着色不迷人人自迷吗?” “吕洞宾!”叶扬天咬牙切齿。 “我在。” “嗯?”叶扬天低头。 又一个小孩----女孩。 “你……”叶扬天大笑,“我说这么多年找不着你----吕洞宾,你这模样也太难找了……不对。你这性别……哈哈……” “你……”吕洞宾(?)恨恨地着牢骚,“全是因为十年前你向姜潇潇求婚!你知道天庭的赌局有多少神仙输光了裤子?他们没法冲你撒气,倒反过来报复我!居然把我整成这么一副鬼样子……” “不不不,这很好。你这样子很好。”叶扬天连连点头,满意至极,“粉雕玉琢的一个1o1i啊!吕洞宾----你是吕洞宾没错吧?还是又改名字了?” “我……”吕洞宾叹息起来,“那一年没喝孟婆汤的鬼特别多,我倒宁肯喝了才好----我现在的法号是:华阳。” “华阳?啊。华阳真人……”叶扬天故作讶异,“我还以为得是龙阳呢!嗯?也不对……你变女的了,龙阳就不对了是吧?” “哼!”吕洞宾----不,华阳,嗤之以鼻。 “可爱,太可爱了!”叶扬天捏捏华阳的面颊,连声赞叹:“你还是这样子好看。比当年你任何一次扮相都好看多了!” “叶扬天!你别太过分!”小女孩华阳气鼓鼓地说,“当年受苦地不是我一个!” “这倒也是……”叶扬天被勾起了心事,“且不论新疆地震、青岛地海啸,九处的那七百多条人命也算受苦了……” “我在底下亲眼看见了。”华阳合十念了一声“南无南海观世音菩萨”,又说。“好在你事先打通了关节,教他们尽快轮回,好歹大都投生在了好人家----本来,不应死则死,会沦落成孤魂野鬼,我那前世造下的孽债恐怕轮回万世也减轻不了……” “你知道就好----还有,光是为了给渤海海啸一个交代。那个见鬼的道门社会化工程就足足拖延了两年!吕……华阳,你记着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别得寸进尺!”华阳不依,皱着鼻子大叫,“你……” “嘘……”叶扬天地食指竖到了嘴巴上,“吕洞宾,天庭在上面还有十桌,连那一位都给我面子过来了。你不会希望你以现在这副样子出现在他们跟前吧?” “不!”华阳地感情很强烈。 “不过……想想看也没什么。”叶扬天煞有介事地说,“当年的事儿实在太乱,就说天涵子,他分明是兵解了。却不甘心做个散修,硬生生散去修为投胎转生。好在阎罗卖个面子,跟你说地一样,免了一口孟婆汤。” “是。我听说了。”华阳挥挥手。似乎对当初天涵子刺的“董双蔻”那一剑还带着点儿不满,“好像他投胎后。他那个什么玄心门立马儿就找了过去----” 扬天微笑,“刚出生的婴儿就成了一派的门户执掌,这种事情在道门还属次。他今天也来了,你要不要见见?” “算了。见了让他再给我一剑?”华阳摇头,“我怕了他了。” “哈哈,早说过,谁都有害怕的人----我怕潇潇,你怕天涵子。嗯,英雄惜英雄,惺惺惜惺惺……此之谓也。”叶扬天开始满嘴胡说。 “你!”华阳又急又气,“叶扬天,我可是好心贺喜来的,你别不知道这是我给你面子“说得好。”叶扬天又捏了捏华阳的脸蛋,“可是你这模样完全没有说服力啊……” 华阳翻了白眼。 “当然……我也有更怕地人……”叶扬天忽然难得正经起来,看着婚宴大厅的一角,“我的家人……似乎我没有一个不怕的,包括那一位十四集了才出场一回的老妈……啧,真是好大地架子,比客串过来的华九还大牌。” “什么?” “没什么……我说胡话呢……”叶扬天诡秘地一笑。 “提起来,我倒是现你的婚宴上少来了两个人……”华阳地笑容比叶扬天更加诡秘。 “你别说。”叶扬天立刻叫停。 华阳不管。 “一个人是来了又走了,没让你见着,可你已经在心里见过了----萧如云。早晚。你得跟你老婆为这事儿吵架。就看你自求多福了哦。” “你啊……”叶扬天哭笑不得,“你是来砸场子的?先声明,我对如云有过好感,不错,可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青山位列仙班,如云接任掌门,一身之重非同以前,华阳。你别胡说败坏了人家名声。” “随你。随你。”华阳不多追究,说,“还有一个人呢……是走了还没来----我也没真打算砸你的场子,没带她来。不过……你还是欠她一个交代。尤其是,你如果不交代好,我恐怕也不答应。” “你是说……”叶扬天忽然想起来一个人。 “你取巧让我转生后拜入观音门,好啊。我就拜入观音门,转生女身,我也不说什么----如今我法号华阳,师祖上净下妙,师父地名讳嘛……上冰下 “千叶冰云!”叶扬天脱口而出。 “不错!你一时不曾留情。叫我师父遁入空门----叶扬天,这份因果,你如何了断?”华阳笑嘻嘻地问。 “这……”叶扬天低了头。 “你总算是个专情的,居然也弄出来一身桃花债……”华阳好笑地望着叶扬天,“桃花债,最难偿哦……” “算了算了----吕洞宾,你不能说句好话?” “好吧。恭喜也恭喜过了。我这回过来是想问你,你今后打算如何?”华阳正色问道。 “今后?我婚也结了,老老实实跟潇潇一起过日子啊。”叶扬天一脸的正气与甜蜜,“潇潇是个好女孩,也是好老婆,我自然要尽到家庭的责任……” “打住!谁问你这个?”华阳没好气地,“叶扬天,俗世地事情你花费十年光阴,总算理清了当年的后账,我度化你成仙……得。不说我这头……总之,还算不错。现在道门大兴,佛门也还称得上鼎盛----我亲身所在,自然能看得清楚。这是你的本领。你说上面十桌客人颇为贵气……我也欣慰。” “但今后呢?”华阳的语气里有些犹疑。“你已在仙班。华阳真人的位子也空出来了,只要你乐意。举家飞升不过等闲事耳……” “停,停扬天鄙夷地瞪了华阳一眼,“你以为我会抢你的位子?” “这倒不是……” “我明白。”叶扬天忽然微笑了,望着远处姜潇潇与祖父、父亲还有母亲笑成一团地景象,慢慢地说,“当初你度化我成仙地时候我就说过:这个神仙,对我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因为……我要的幸福很简单。” “所以,我不上天庭。”叶扬天地回答痛快得很,“最多,我只是个兼职地神仙。”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