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缘》 楔子 冥界的天色是永远的黄昏。 轻烟薄雾缠绕在缤纷变幻的暮色之中缕缕轻风搅动着漫天的浮云徐徐变幻形态精致的宫殿在云层中只隐隐露出几段屋脊檐角。 这里是冥界也是凡人转世的地方。 在此停驻的幽灵正排着长队向云端那一边缓缓移动。个个面目模糊是已经喝了忘尘水正要赶赴轮回中的一群。 前世渺渺到了这里该忘记的不想忘记的都要全部放弃。不论曾经有怎样的抵死相恋、如何的刻骨深仇;也不分高贵贫贱一旦放下了前世的记忆便都只是形态相同的薄影而已。惶惶然向目的地去下一个人生还有逃不脱的痴缠纠拌但这是凡人无法更改的命途何况能有可预期可盼望的下个一辈子对大多数人而言总是好的。 自然也有例外的人。 不愿放弃没有喝下忘尘水的。这些对前生执着不甘的人不论他们心里是爱恨还是贪婪都要生生地再一次去承受痛苦了。他们走的是另一条道路…… 冥蓝看看眼前的这支长队叹息摇头自他们之中飘飘然地擦身过去。他一路不停直达大殿将手中的一本册子放到冥王的桌前。 口鼻奇大面泛绿光的冥王瞟了他一眼拿起册子翻了翻道:“今日赴九界投生之人也实在是太多了!” 冥蓝伏道:“是呀凡间越是繁华眷恋前世的痴徒便越多今日倒有两成的人未曾喝下忘尘水都往九界去了。” 冥王深深叹气摇了摇头冥蓝看看他的脸色迟疑道:“今日……王上可曾观过透灵石?”冥王叹道:“看了……是呀已经过的够久了那个痴人她还不肯投生去么?”冥蓝眼神一暗垂道:“算来确实过了千年当日她所立的誓言已然兑现了如今却要如何安置她好呢?” 冥王棕桐色的大眼中流露无奈道:“没想到她果真放弃了百次的投生机会与本王一博唉!你带她来吧!”冥蓝点头离开。 冥王以手支额目送他渐渐远去这才回转目光朝身旁一个硕大的玉池中望去。这池中无水溢出的却是股股紫绿交杂的浓烟一浪浪翻腾不息。注目进去只见无数张或痛哭或狂笑的面孔众生芸芸都在冥王的眼下了。 望着池中的他眼里的棕色更深眉头微皱却听冥蓝的声音在一旁道:“禀冥王她带到了。” 冥王转头向殿下看去一个白白衣的幽灵木然立于眼前。在此已有千年可是她毫无变化平常的幽灵若是不愿投生去的在这冥界至多百年本灵便会被冥气冲散成为一缕灵烟再不能还复身形投胎转世。 当日自己与这女灵说笑若是她愿意放弃一百次的投生机会在此过足千年便满足她的愿望其实根本是一腔怒意如此冥顽不灵的幽灵还不如干脆让她化为灵烟的好。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不但立刻点头答应并且还真就在此生生的熬过了自己立下的期限她的心中究竟有怎样的怨气聚集是如何强烈的意志居然能扛过冥气的冲刷保留下了身形。 冥王沉默了一会道:“你在此的时日已到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喝下忘尘水投世去吧念在你与本王的薄缘可让冥蓝为你投一个男儿之身。” 那白衣人衣襟微动静了静才抬头道:“冥王大人若是言而无信便不用管我了来世是男是女、是富是贫我都不在乎也不稀罕!若是冥王记得自己曾说过的话就应允了我吧!” 冥王道:“你可知投入九界的魂魄是最后一次入世阳寿尽时不但无法重归轮回还要在无界的九层炼狱之中抱受冥火灼烧之苦直到化为灰烬……你又何必如此绝决呢?在新的轮回中总还是会有机会再度结善求缘一样有可爱可敬之人遇到……”白衣人注目看他轻声打断道:“生生世世我只要一人之爱足矣是我错失了他亦是我的放弃误了他累他留下这永世骂名……世上再好轮回再多也诋不过我的无尽悔恨!” 冥王与她对视只见她的面貌虽然已经淡薄如影可眉宇之间却有一道紫光清楚隐现他明白她以凡灵之躯苦苦抵挡冥气的侵噬这么多年已然浩尽了真元再留在这里用不了十年她必然会成为灵烟。而且她满腹怨念不得消退到时只怕还有更大的苦头要吃。 冥王相貌虽丑心肠却软何况如此坚强的凡人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他心底微微叹息又朝身旁的烟池看了一会才道:“好吧即你如此坚持本王便允了你只是就算你不肯喝忘尘水你在此逗留的时日太久重回之时前世记忆也只会随你成长这才慢慢恢复。” 白衣人闻言点头他又道:“人世间至富至极之时月盈则缺万物循环才有这一切从头的一日。你自入冥界开始便坚持要重回前身再活一次其实当日就算本王真的应允了你那时世事仍在进化之中你也是回不去的。天上一日人间十年如今你在此千年却正好人世间已然走了一个循环也才使你可在同一具凡体之中重新来过你有此等机缘看来也是另有巧缘与深意在。” 他叹了口气道:“只是你既然定要投身回去却要切记。此次人世因你的重生会有所变化那是天数使然强求不得的你要追寻前世的缺憾却也要顺应天命。”白衣人轻轻应”:“是”。他又道:“你在此千年之间看到的凡间一切过往即是历史也是事实你无权改变若是强行变换了你的后果恐怕会更加不堪而改变的一切最终还是会再回到原来途径中的你可明白?” 白衣人再度点头冥王伸手自桌上的一个锦盒中拿出一枚极小的红丹递给一旁侍立的冥蓝冥蓝将此丹捧在手心送到白衣人面前她毫不犹疑伸手接了立时咽下。 冥王眼中的棕桐色再度变深轻叹道:“堪不破此障的只是你的大志罢了却不知他不是他你亦不是你无始无终终始皆不在此间呀!” 白衣人自咽下那颗红丹面目便开始渐渐清晰起来片刻之间白成黑肌肤如玉宛然是一位绝代佳人她低头正看着自己的双手听到冥王的这番话心中不解正想求教却忽然感觉身形如烟浮起竟朝那个硕大的烟池跌落了下去…… 第一回 灵女班兮(上) “咚咚咚”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房门开处自阴暗的屋内走出一位神色憔悴的白老者问道:“什么事?” 拍门的是一个下人急道:“老爷不好了班家的人寻来啦!” 老者面色一变他身后一个双眼红肿的妇人上前哭道:“我早说了不能这么做眼下……可如何是好呀!如今得罪了他那样的官家便是……救活了铭儿咱们一家只怕也是……死路一条!” 老者面容抽*动紧紧咬牙道:“铭儿若是活不了大伙儿一起死就是了!这会儿有什么可怨的!”说罢狠狠拂袖迈出屋子朝外院走去那报信的下人战战兢兢跟在他身后。 二人来到堂前见来客约有五六人当前一位青衫长者朝他看了一眼并未开口他身旁的一个少年却已经嚷道:“翁道清快还我妹子来……”翁道清双眼一翻正要说话那青衫老者却伸手阻拦了这少年低喝道:“不得无理!”那少年满脸怒色却也不敢造次“哼”了一声退开一步。翁道清见此情形也就不再说什么忙示意让座一时间下人们纷纷进屋上茶众人也就一一在席间坐下。 来客中的那位青衫老者脸上隐隐有些怒色却是沉默不语拿起茶杯浅茗一口眼光向身旁的一个中年男子瞟去这男子忙轻轻咳嗽两声站起身道:“学生今日冒然到访是因为班家小娘子今早和兄长出门却半路失了踪迹不久又有人见到她在贵宅逗留。学生想翁班两家素无芥蒂像外人所言的强扣班家小娘子之事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好在如今大伙儿都走到了一起不如便由学生来做个和事佬如何?”翁道清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这中年男子顿了一顿又道:“翁公你可否卖学生一个薄面先将小娘子请出也好让她家人放心”翁道清神色略显尴尬正迟疑间又听那少年怒道:“快放我妹子出来要不然我一把火烧了你这宅子!”他看翁道清犹豫不决关心妹妹安危因而顾不得受责骂再度开口这一次他身旁的青衫长者却并未阻拦。 翁道清闻言立时脸色一沉冷笑道:“莫非你们班家想仗势欺人不成?”少年更是大怒叫道:“明明是你扣了我妹子在先今日你将她平安交还也就罢了要不然……哼你当我们班家是好欺侮的么?” 翁道清哼了一声道:“这里诸多长辈有你这黄口小儿说话的地方吗?都说班家家教甚严看来还真是道听途说不可尽信……”青衫长者闻言立时长眉一挺方才说话的中年男子忙道:“子扬是学生的弟子他们兄妹情深这才出口无状真的要怪也只能怪我赵意教徒无方若是有什么得罪翁公的地方您就看学生的薄面海涵吧。”说罢又转头向那少年道:“翁老是怎样的人物怎么会和你这小辈一般见识快向翁老陪罪!”这班子杨嘴里小声嘀咕却也还是向翁道清行了一礼气哼哼的原位坐下不再说话。 赵意道:“其实大家虽不在一个村子可历来总也是有过交往的不论有怎样的难处因由好好商量也总有解决的法子。何况班家小娘子在贵宅逗留对她名节有损不论翁公此行有什么难处都请言明厉害大家才能有解决的办法。”他看看翁道清的脸色又道:“学生也听闻了贵公子突染急症的事不知此事是否因此而起贵公子的病眼下可有好转了么?” 翁道清一直脸色铁青此时听他提起爱子却也不由得双眼一红面色顿时缓了深深叹了口气众人见他神色悲伤一时间也都说不出话来。 屋里静了一会却见翁道清忽然起身到青衫老者面前一鞠到地声音哽咽道:“实在是万不得已才会做这见不得人的打算若是令媛能救得铭儿一命不论是将小老儿我押送官府还是这会儿就要了我这条老命老夫也绝无怨言。班老弟你也知道我年过半百才有这么一个独子若是他有什么不测我……我便是活着又有什么指望!”说到这里已经泪如雨下。 众人见他神态忽然有了如此大的转变不由得都是一愣那青衫老者目光炯炯只是看着他却一言不。赵意忙道:“若是治病求医学生倒是识得几位名医这就派人……”翁道清摇头打断道:“唉!若是寻常药石可医老夫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他抬头与青衫老者对视又道:“老夫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可自从铭儿得了这怪病眼见医药无效病症却一日重过一日不得不依着传闻上门向班老弟求救因多次求援未允才会做出这荒唐的事来。老夫今日不求得到原谅只求班老弟劝劝令媛救我儿一命事后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那青衫老者向他注目许久才缓缓道:“小女哪有这样的本事都是乡间以讹传讹害人不浅。翁公子的病还是尽早寻医问药才是正途恕班某爱莫能助。”班子杨在一旁也道:“我早和你说了我妹子又不是什么灵……那些个做道场的活你应当找别人你……找错人了!”说罢偷偷瞧了眼他父亲的脸色知道父亲最不喜欢有人提及此事看到他木然的面孔心里不免的微微打突。 翁道清却道:“班家小娘子身有灵异可知前事未来那在咱们这乡间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了。都说三年前杨村那场毫无预兆的大水小娘子她却提前数日前去杨村劝人搬迁事后也证实了当日听她所言的人俱皆平安不愿离开的却都葬生在了洪水之下。”班家父子黯然不语与他们同来的人中却有人不由自主的微微点头想来对此事也是早有耳闻。 翁道清又道:“后来她6续所说所预料之事像盆山大火、去年的干旱也都一一兑现得到她提点避祸的人多不胜数……”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也俱是此类事件。原来班况连生七子快到暮年时才有了这个女儿自小聪慧灵秀深得家人喜爱她的父亲班况曾是左曹越骑校尉如今告老还乡在家中安享晚年。他为这女儿取名“兮”对这个自小便善于诗赋容色绝丽的女儿深以为傲宠爱有加。 可班兮渐渐年长却显露出一些异与常人之处来自懂事以后她时常做一些奇怪的梦魇而更奇的是醒来之后的几日中这些梦必然一一成真。班况初时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她准确说出几次大祸并不顾家人反对寻人避祸救了无数人性命之后家人这才不得不留上了神。而且近两年来她的梦做的愈来愈密愈来愈细小到邻居孩子几时得病几时可愈都能一一预料班家人这才惊慌起来将她深养闺中可是乡间的名声还是传了出去。 班家上下虽小心保护这个女儿可每日前来问卜问事的远近乡邻还是络绎不绝。翁道清便是其中之一。 翁道清在近十个乡镇间以富闻名膝下却只有一子视做掌上明珠可这孩子近日忽然得了奇症无数名医都束手无策之下翁道清立时想起这位班家“灵女”来。他登门求助岂知班况对此事极为忌讳他才说明来意便已遭婉拒。翁道清四次拜访皆无功而返可爱子的病情却一日重过一日情急之下他竟偷偷跟随班兮与兄长一同出门时将她扣回府中。他对独子爱逾性命明知此举有万分不妥可还是挺而走险。 他这边才刚刚安置停当那边班家就已经寻上门来了翁道清虽知自己理亏却也不愿就此将班兮放回因而在席间声泪俱下但求博得众人同情可救爱儿一命。 他说完这番话抬头见班氏父子虽脸色漠然可对方同来的其它人却都已面有同情之色便道:“班家小娘子到鄙处还不过两个时辰一直由女眷陪在内院鄙处上下丝毫不敢稍有怠慢这就请出来便是。”说罢转身向身后下人小声吩咐那人自去了。 因班兮被迫困于翁宅之事关乎到女儿名节因而班况也只是请了几位族内的叔伯兄弟一同前来这些人虽是同族却因班况之故也从未见过这位远近驰名的班家“灵女”此时听闻翁道清请她出来不免都有好奇之心碍于班况的颜面不敢公然向门帘处张望却也按捺不住凝神细听动静朝门边偷望过去都想一睹这班兮的真容究竟是个何等异像之人? 第一回 灵女班兮(下) 众人等待良久终于听得屋那边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门帘缓缓掀起一角只见一双淡色小鞋自帘内迈出款款而来。 大伙儿不约而同凝目望去只见来人一身淡紫衣衫身型娇小看年龄不过十三四岁头梳双髻肤白胜雪。双眉间有一粒极小的红痣不偏不移生在额头正中为这张清秀小脸凭添了一分妩媚。她一双妙目轻抬向屋内张望一眼看到面前有这许多人却没有寻常女孩儿的惊慌之色只是脸色微微白立刻垂下了睫毛。 班子扬快步走到妹妹身边拉住她手道:“妹子他们没难为你吧”班兮轻轻摇头行至班况面前看了他一眼不敢说话站到了他的身后。 一旁翁道清道:“班老弟千错万错都是小老儿的不是你就看在我这血脉单传的份上救我那孩子一回吧”看班况无动于衷翁道清便又转向班兮道:“小娘子你方才去看过铭儿了吧你看他可还……有救么?可曾有过什么……什么预言么?”说到这里声音已经颤抖不止。 班兮看父亲面色不善哥哥又在一旁轻轻拉扯她的衣袖正在犹豫不决却听赵意道:“其实这种稀奇事多有巧遇说到底治病还需行医才是翁公子的病耽搁不得学生还是给您请人去吧。” 翁道清却目不转睛只看着班兮道:“小娘子勿须担忧不论小娘子说什么我们都不会介怀的只要你能说自己预料的事就算全然不中生死有命那也是……也是他命该如此。” 班况对此事着实忌讳虽看他言词真挚可想到女儿名誉却还是道:“小女只是寻常女儿便是真有那么一回两回说中了什么也只是碰了一个巧字罢了翁公还是快快另寻名医的好。” 翁道清不去理他又道:“听闻小娘子小小年纪便曾经徙步往返村镇之间劝人避难可见小娘子心是善的如今我儿的性命便在你眼前既然当日你能救他人今日又难道要看着我儿咽气么?” 班兮心有不忍抬头却正看到父亲的眼睛不由得微生怯意将已经迈出的脚缓缓收回班况看她一眼不想再在此地与翁家纠缠便转头道:“子杨咱们在此打扰太久了带你妹子离开这里吧”班子扬闻言忙牵住班兮的手向外走去却听翁道清喝道:“班老弟老夫只要想小娘子的一句话而已这也不行么?难道你果真要如此离开?” 与班况同来的人也都是心中不忍只是看班况态度强硬也不好再说什么此时见翁道清怒便有两人与赵意一同上前劝说。翁道清脸色铁青一言不眼见班家父子三人就要走到门旁他忽然伸手将几案上的茶碗甩下地去茶水四溅中瓷碗顿时在青砖地上摔成了几爿碎片。 众人愕然回望却听得与此同时四周脚步声匆匆响起转眼之间所有门窗均已被人自外关上屋外声响大作竟似是有人在外堆放物事。班况毕竟曾在朝为官见机极快鼻中闻得丝丝油香已经隐隐感到不妙上前用力推大门门外却已经被物阻挡推动不得了。 他大怒回头却见堂后哭哭啼啼的走出两个妇人来看衣着模样似是翁宅的女主人她们身后四个下人抬着一张软榻榻上躺的是一位脸色灰白双目紧闭的十五六岁上下的少年看情形正是翁道清的独子翁铭。 众人除班况外均感莫名只向他们茫然注视却见翁道清面如死灰看看榻上的儿子沉声道:“就算救不了他有这么多人陪我儿殉葬他死亦无憾了”那两位妇人禁不住大哭失声其它众人闻言这才惊慌互望脸上都已变色。 翁道清目光阴沉向班况说道:“你即一心想要保护女儿有那么多的忌讳避嫌老夫自然也要为了我这孩儿下一着伏子。今日你们救得了他便罢若救不了大小不过是个死罢了反正我儿不久人世老夫这把老骨头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与班况同来的众人无不大惊失色万想不到翁道清竟会如此决裂此时闻得的这阵阵越来越浓的油香想来便是屋外的下人已经堆好了柴草之类的燃料只要班况再摇头拒绝这一干人等只怕都要葬身在此了。因而大伙儿面面相觑之下只能齐刷刷地看着班况厅堂里人数虽多却再无半丝说话声。 班况曾为武官多年脾气素来强硬之极对翁道清的所为本来已经一腔怒火如今要他在眼前的形势下点头答应几乎是绝不可能的事。他看定眼前的翁道清正色道:“你当真为了此事要陪上这许多人的性命吗?此时正是风干物燥的时节若是你点燃大火不知要伤及多少农舍田园你居然要做这劳民伤财祸害一方的罪人么?” 翁道清冷冷一笑道:“此处方圆百里都是老夫的农户这田地养活他们够久的啦!眼下既然老夫家财散尽也不能换得我儿平安他们这些人又凭什么能继续在此生存劳作我儿不得一日老夫巴不得世上人人即刻都死才好。” 他转头自四周众人脸上一一看过冷笑道:“知道怕了吧?刚刚不都还在侃侃而谈么?若是你们遇到如此情形只怕就没有方才大度自在的那番说词了吧!哼早早都劝他助我又如何会到这般田地。”赵意等人与他对视看他神色不善也都转开头去。 班况脸色铁青怒道:“你既然早有这个打算只怕就是我允许这孩子出来说话若是她说的不合你意你只怕还是会这么做!”翁道清阴侧侧地嘿嘿一笑道:“都说她有预知的本领难道她竟然不知道今日要生的事吗?” 班况大怒道:“你私自扣留我儿本来我也体谅你的心情不想再加追究可是如今你竟然做这胆大妄为的恶念你如此目无王法就算你当真想一死了之难道也不怕诛连九族累及你的族人么?” 翁道清脸颊抽*动狠狠看他道:“你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也会顾及到他人的生死?说的倒是好听不是说生死有命福祸在天的么?你视他人的性命为草菅有什么资格在此大义凛然?” 班况咬牙看他正要说话却觉身旁一只柔软的小手已经轻轻握了一下他手随即有人自后而上走到翁道清面前柔声道:“翁老伯切莫动气此事都是因小女子而起还是由小女子来开脱吧。”正是班兮。 翁道清看到她终于出来忙道:“小娘子真的愿意帮助我儿么?”班兮轻轻点头不敢回身看脸色不善的父亲只细声细气的道:“翁公子定然无碍。翁老伯若是信得过小女子尽可安心就是了”翁道清一怔迟疑道:“可我儿眼前怪病缠身……”班兮睫毛微微颤动轻声道:“小女子昨夜梦中曾见到在来年九月翁公子与隔村霍氏缔结姻缘若是如我梦中所见那他此时的病症想来必能痊愈。” 旁人听她此言倒不觉得怎样可翁道清闻言却不由得微微一怔。这隔村霍姓也是一家大户两家虽素无往来可是眼看儿子年岁渐长这远近乡邻中能与他门当户对者却曲指可数而这其中霍氏便是一家如今也正有岁数合适的女儿。不久前自己确曾暗暗打算过此事因儿子随后病都还从未对人提及却没想到让这班兮张口便说中了。 看来关于她的种种传言非虚翁道清又惊又佩心里已然全信了面色立刻缓和向面色铁青的班况看了一眼正想开口向他说句好话可转念一想自己此番做的几件事都是顶着没有后路的风险眼下也已经将这班况得罪了他只要到官府一告只怕来日祸事连连。再说如今虽有班兮此话可儿子眼下病情依旧全无头绪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将刚刚稍为松驰的双眉紧皱起来。 班兮在一旁看他神情变化心中也立时了然又道:“其实小女子一直也只是凭借梦中所见为他人避祸说到十足的把握那确是没有的。若是翁老伯不能相信也在情理之中。您看这样可好?小女子便留在翁府中等待哪日翁公子病愈了我这才离开。小女子在此逗留之时翁老伯也可安排人去各处请医士来看如此两不耽误不知是否可行?” 她说话声虽轻可此时堂内安静倒是人人都听见了众人不由得都有几分佩服这小姑娘初时见她只是一个清秀少女而已除了那一份与年龄不符的成稳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异之处。可眼见翁道清方才情急之下刚做过玉石俱焚的打算如此人人心存惧意之时她尚自能说出这般条理分明的话来却也不由得大加赞赏她的胆气对她的话也多了些信任。 只是翁道清顾虑重重瞄了一眼自女儿走出说话起一直沉着黑脸一声不吭的班况心中仍是琢磨不定正在这时却听见门外人声忽然喧嚣起来有人跑到门边冲屋里大喊:“老爷老爷有一个……嘎……郎中说是能治公子的病正在外面等着呢!” 第二回 神医少年(上) 翁道清闻言精神一振再顾不得自己先前还想着的退路打算叫道:“大开中门吧。”屋里众人急忙回头看去果见片刻之间大门已经慢慢打开所有窗子也尽数挑亮。无数家奴人头攒动转眼之间便将门前所有堆积的柴草清理干净继而中门已开有人飞奔着出外迎那郎中去了。 屋里则再度重新上茶众人经此一事虽然都有些心有余悸可眼前情形却也都不想就这样轻易离开想看看此事究竟如何收场这个恰好出现的郎中是否真的能救翁公子呢? 因而众人满心期盼耳听得脚步声渐渐响起都向门外张望看到来人却都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来。 只见自门外走进的是一个青衣下人他一面在前带路一面向身后人领路示意神情却并不恭敬。等这人高瘦的个子走到一边众人这才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人。 此人髻松散一头白多黑少的乱中尚自沾着几片杂草落叶光着一双黑脚衣裳上尽是泥点污垢他左手拿一截枯枝指路右手牵着一个瘦小的少年二人神色憔悴衣裳褴褛一幅叫化子打份。 翁道清一愣之下不由得大为恼火只因这些日子求医心切下人们只要是听得能治病的都请进宅来也因此已然见过不少混水摸鱼或是乘此时机来要饭的叫化子。看来眼前二人也是如此他伸手一挥正要打他们离开却见一旁赵意已经离席起身向这位老乞丐道:“不知这位先生所为何来?” 那老乞丐瞪目看他一会才答:“这里不是找人治病吗?”听口音并不是本地人士。 赵意忙道:“正是正是老先生有治病的法子么?” 老乞丐眼睛在屋内一转停留在屋角软榻上道:“听说是位公子得了怪病啦。” 赵意喜道:“是呀您老可有医治的把握么?”他俯身向前一幅虔诚神态心中对眼前此人虽也有点不以为然可若是这一个难得的机会没有把握住翁道清再起疯来难道真跟他一家老小一同送命不成?就算他果然不能医治只要能拖住翁道清一会让大家得以全身而退也就是了。 却不料那老乞丐摇头道:“我可不会医。” 赵意万想不到他会答的如此干脆一时间愕然站立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屋里其它人也是一阵错愕翁道清回过神来不由得恶向胆边生怒道:“是谁带他进来的?”门边那下人被他一喝顿时吓坏了忙上前去拖那个老乞丐要往外走。 那老乞丐却退开一步道:“我只说我不能医可没说没人能医!”拉他的下人一愣回头看看众人老乞丐斜眼看看他又道:“你们不要瞧不起人小老儿本来病的就要归天了都亏了老天爷降下的神医才又起死回生的。” 众人听他说的玄乎都觉不可信唯赵意问道:“那这位救治你的神医现在何处?咱们可以派人去请来。” 那老乞丐咧开缺牙的大嘴笑道:“你们真是有眼不视泰山他不就在这里么!”说罢将手中的枯枝向身边的那个少年一指。 自他进入屋里以来众人还一直只是看着他从未有人正眼打量他身旁这个少年这时听他所言便不约而同朝这少年看去。 只见他脸颊瘦小身型也未长开至多不过十五六的年龄脸上有许多灰土沾粘也看不出相貌如何只是一双眼睛闪闪亮自进屋以来目光一直停留在一旁静默不语的班兮身上。这时见大家看他这才回望了几眼却也并不说话。 众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信这样一个肮脏少年会是什么神医翁道清一脸不耐连挥手都懒地动弹只道:“带他们出去吧。” 眼见下人又要来拉老乞丐忙道:“是与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凭什么以貌取人他可是一番好心想来救人……”赵意见这少年笔直站立眼中只有冷淡光芒即无惧色也无讨好神情不由得暗暗称奇上前阻拦那下人问道:“这少年是你的亲人么?” 老乞丐摇头道:“小老头哪有这么好福气!是这小哥救了我一条贱命我看他孤身一人就一直带着他是他说这里有人重病想来救人我这才带着他来的。” 赵意便转向那少年道:“这位小哥你如何得知此地有人重病?” 那少年看他一眼道:“翁家少爷的病不是早就传的远近皆知了么?”声音清脆响亮说完这话他放开那老乞丐的手顾自径直走到软榻之侧对着昏迷中的翁铭看了一会转头向翁道清道:“带我去他的住所看看吧”语调不卑不亢对屋内众人看他的眼光视而不见倒像是似提了一个再合理不过的要求一般。 翁道清一怔之下不由得有些不快赵意忙上前道:“既然这位……这位小哥主动要来为翁公子医治就让他看看也好。方才班家小娘子不是也说翁公子此病定然可以痊愈说不准便着落于此也未可知呀。”翁道清转看班兮一眼这才点头应允他身后那两个妇人中的一个年岁较轻身着绿裙的妇人便带着这少年往后院去了。 眼见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老乞丐面露微笑道:“你们可别看他小小年纪可厉害着呢我看他多半是扁鹊再世。这一路走来凡是遇到的病人便是瞧着垂死模样的经他手一救那真是阎王让路小鬼没辙。你们就瞧好着吧。”他性命是这少年所救生怕大家瞧不起他因而在众人面前竭力夸赞。 翁道清沉沉看他并没说话赵意则道:“这位老先生贵姓?”老乞丐笑道:“两条腿走路的叫化子哪当得起这一个贵字先生这么瞧得起便唤小老儿老六便是。我在家排行第六穷人家的只叫阿六。” 赵意点头道:“老六哥你和他是从哪里来的?听口音倒不像是本地人。”老六笑道:“先生说的是小老儿家在平定孟县大旱之年逃出来的刚入这宁武地界时便了场大病得这哥儿相救才捡回一条老命。” 赵意又问:“那再问老六哥这小哥儿叫什么?是哪里人呢?”老六却摇头道:“他只说自己姓宁是从小跟爷爷在家乡学医别的从不多说什么的”赵意再问他什么他也是一无所知再问不出什么众人也就在厅内等待。哪知等了许久也没见他二人出来翁道清面露不悦神色又指示下人进去传问再过一会才见他们三人走回厅中。 翁道清看看那绿衣妇人道:“都看了些什么?”那绿衣妇人面色白轻声道:“他……他去铭儿房里看了一会又……又到各处妇眷房中看了……”翁道清眉头一皱心想这少年人居然如此大胆好不可恶可当着这么多人又不便怒便转向少年问道:“你都瞧出什么啦就请说说看吧。”他对这样一个乳嗅未干的无理少年如此询问已经是忍到了极点要不是相信班兮所言早就将此人赶出翁府去了。 那少年却也不理会他只顾自走到软椅边又再向翁铭细细打量、把脉直到大家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才见他抬头看看翁道清道:“他病之初是否曾有呕吐、气短继而开始流涎腹胀?”翁道清看了那绿衣妇人一眼心想少年这些话一定是从她口中询问所知便道:“不错正是如此。” 少年又道:“初时来为他医治的大夫为他调以药剂有时明明刚有好转隔日便又复有时不但没有进展却反而更加严重。”翁道清依旧只点了点头他又道:“最近两日已经是任何药剂也不起作用他一直昏睡至少应有四日看他面色泛青额颊灰肿脉像即沉又涩这几日只怕已然开始便中带血腹胶难忍了吧。”翁道清这才露出惊讶神情慢慢自席上站起到他面前道:“正是正是如此……依你看可还有救么?”近几日前来诊脉的大夫一来便摇头离开少年这几句话倒是杜撰不出的了。 那少年却不说话回头见一个下人自厅那头走出手中捧着一大碗清水少年伸手接过一面托起翁铭的头一面将水灌将下去眼见翁铭喝下半碗水后开始微弱地转头抗拒不想再喝那少年却依旧用力将余下的水全部灌入他口中又回身道:“再拿水来”那下人还在等待翁道清猛地大喝道:“什么呆没听见神医说要水么?”这人这才匆匆下去了。 转眼之间下人们又拿来几碗清水少年依旧给他强行灌下直灌了差不多三大碗时那翁铭忽然坐直身子趴到榻边将一大堆腥臭浊水吐到了大厅之上一时间厅内立刻恶臭冲天人人掩鼻不及。唯独翁道清一脸喜色爱子患病以来一直在昏迷之中此番呕吐之下他面色虽差却已能微睁眼睛朝自己来看心中顿时一阵狂喜。 此时的他已经忘记了先前对这少年的种种轻视无礼俯身迁就着他的身高凑到跟前笑道:“这位小……嘎……神医不论要用什么药材只管说来鄙府下上供您调遣。” 少年依旧神色冷淡只道:“再多准备几盘清水今日之内需再灌五回直到他吐出的污水没有臭气为止余下几日也是这样。”翁道清用力点头陪笑道:“那就请神医给开个方子吧?”少年自自己衣襟中拿出一个小纸包在其中各色药丸中将黑色的全部挑出放在他手掌上道:“每次吐完之后服用一粒便是了。” 翁道清恭恭敬敬地伸双手接过又问:“请问神医小儿不知得的是何种怪病?”那少年看他一眼沉吟了一会才道:“他是中了毒。” 第二回 神医少年(下) 翁道清浑身一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道:“中……毒?是什么毒?是……是吃错东西么?让毒物咬了么?”他想儿子在自家宅中若是中毒应该只有这两种可能。 哪知少年却摇头道:“是吃错东西不假只是这东西……却不是他自己会去吃的而且他久病未愈亦说明每日都还在服用此物!” 翁道清惊慌失措颤抖道:“有……有人给他下毒么?谁这么大胆?” 少年转身将手中的一枚黑丸放入翁铭口中语气冷淡徐徐道:“其实我们平日身旁便有许多物事含有毒性且别说那些样子难看的蛇虫鼠蚁便是……胭脂水粉也是有毒的!若是哪种含有丁香的胭脂其中所含毒液与某物调配之后每日误食那么一点儿……其实这一个“误”字只怕也是多余公子又不是三岁孩童又怎会自己去尝这样的东西?” 翁道清闻言一怔还没说话那留在厅里的年长妇人已经一把抓住方才带这少年去看翁铭住所的绿衣妇人哭骂道:“丁香胭脂!那不是你自个儿调制使用的么?你……你好狠的心哪!你恨我有这孩子竟然要毒害他吗?”那绿衣妇人全身颤抖已经瘫软地跪到地上哭道:“不……不是我。我没有这么做!” 翁道清气的全身打颤道:“是只你一人用的东西你还想诋赖么?小妍我待你不薄呀你就是如此回报我的么?”那小妍扑上前去抱住他腿哭道:“不是的是……是有人诬陷我一定是这样。” 年岁较大的妇人上前哭道:“每日他的药都是你送的方才那神医也说了这毒只有丁香花中才有你弄的那些个胭脂可不就是这花做的么?” 小妍又哭又叫只不承认。翁道清显然对这小妾宠爱之极见她哭闹也没了法子两个妇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骂起来一时间好不热闹。厅内众人看到这一幕也不好说什么话。就在这时却见那少年转身向翁道清道:“你若想知道原因便让人把内院南边那间房里摆放在窗台上的一小盆绿叶草拿来便是。” 小妍一直在哭听到他说出此话却不由自主停了下来看翁道清皱眉看向自己忙低下头去一旁的年长妇人听到少年的话忙不迭的唤下人拿去了又听少年道:“你家公子中的毒寻常人不可能得到敢问你家可有人是在朝中任做铁官么?” 翁道清又是一怔再向小妍瞟了一眼神色已经自先前的犹豫不决大大改变沉声道:“是铁官那又怎样?”少年却不答他直等到一个下人手捧一盘绿叶植物进入屋内他伸手将这小花盆端在手上缓缓道:“这盆绿叶唤做“紫叶石”不开花不结果叶有腥味将这样的一盆叶子放在房里未免有一些奇怪!” 一旁的年长妇人忙道:“我也曾问过她她说这是她打铁的哥哥留下因而才特别珍惜要放在房里。”翁道清眉头紧锁看向地上的小妍小妍的身子这会儿却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她的目光中满是企求向那少年望去二人目光交碰那少年却没丝毫心软又道:“我却恰好知道此叶有一个极大的功效它可吸收某一种毒素此种毒物便是有些女子为了敷白面容而在脂粉中调入的一样东西----铅丸!” 他的声音冷淡平静道:“此物并非寻常人可拿到可若是家中有人为铁官那又另当别论。此物与丁香花汁一同混在脂粉之中可令面肤白晰但若是误食入口哪怕每日只有一丁点儿在身体里积累下来却足以至命……只是铅丸的毒性太强况且若要在密闭小室中与丁香调治没有这紫叶石在旁恐怕对自身危害更大……”他还未说完却听得身旁翁道清已然大怒一个耳光打在那小妍脸上怒喝道:“你这贱人还要再欺瞒么?” 小妍看到他一脸怒容吓的哭叫起来这才不住磕头道:“老爷老爷……我没想害铭儿的……我素来疼他……和亲生的一样我……我只是气不过她……只是想……争这口气……” 翁道清双眼冒火用力甩开她抱住自己双腿的手臂嘶声叫道:“快来人呀把这贱人关起来我……我要亲自送她去衙门……”那小妍大哭挣扎中已经被下人们七手八脚的抬下去了。 翁道清重重喘气许久这才回头道:“多谢这位神医了老夫……”少年人目光冷漠只道:“既然病因也查出来了可以让不相干的人走了吧?”翁道清一愣忙道:“这个自然。” 他转身向众人一鞠到地道:“翁某此番多有得罪改日定当上门向诸位陪罪”又转身向班况道:“班老弟老哥儿我一时糊涂做下了这等错事不敢求得原谅只求宽限老儿我几日待我儿病情好转到时自然会去贵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一脸愁苦不堪的神情又道:“家门不幸竟然有如此恶妇要断我翁家血脉……”说罢连连摇头。 赵意等见此事归根结底竟是家丑也不便再行逗留都一一拱手道别安慰了他几句只班况一言不向那少年看了一眼转身离开。班兮跟在父亲身后想起方才所见对这少年很是好奇临出门时又再度回头却见那少年也正看着她二人目光交错班兮顿时粉脸通红连忙急匆匆地跟着大家走了。 回到班府班况便即顾自走入房里班子扬送妹妹回房也随即叹气离开班兮知道父亲对今日之事十分气恼心中也是不安虽然这夜微风轻拂可一个屋檐下却有数人一夜未眠。 此后仅仅数日时间便听得邻间传闻翁铭的病情已然开始好转那个下毒的小妍原是翁道清的小妾因妒恨长妾有子得到翁公宠爱因而下毒。事情败露之后隔日便在囚禁她的柴房里悬梁自尽了。 第三回 秉烛夜谈(上) 再过几日翁道清果然在翁铭病情稳定之后到那日到他府上的来客家中逐户拜谢到班府时却被婉言拒绝翁道清无法只得求人出面调和班况才勉强与他碰面算是掀过了两家的过节而那位如今在翁府中已然贵为上宾的神医少年却在数日后不辞而别。 当班兮的婢女盼儿将这些事转告她时正是一个傍晚暮色沉沉深秋的夜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来临了。 班兮将手中的针线放下接过盼儿递上的茶喝了一口盼儿道:“听说后来有人在临近的深山中见过一个少年人正在采药呢也不知是不是他?”她看小姐始终沉默不语便又道:“小姐那日没看清他吧我听翁府的小环说了那个小哥长的十分俊秀只是脾气大点平日连翁老爷都不搭理呢。也难怪的小小年纪便有那么大的本事便是骄傲些也是常理!” 班兮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回想起那少年的言行那般的少年老成医术如此高明对人处事上却又不留余地。他的眼睛中似乎总有那么浓重的冷酷神色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小年纪就已然经历过许多磨难。 班兮想到这里轻轻叹气一旁盼儿道:“那个翁府的妍姨娘真是狠心呀居然会去毒害翁少爷听说前两日她哥哥得迅从别处赶来为了翁家不允他妹子葬到祖地还与翁老爷大吵了一场呢。” 班兮一愣问道:“他们不许她葬在祖地吗?”盼儿道:“这个当然了若不是她翁少爷哪会吃这样的苦头。都说他眼下虽然正在恢复可说话行动已经大不如前只是捡回条命而已。翁家没将她哥哥连代着送官查办已经算不错的了。” 班兮回忆起那小妍正值青春年华前不久还与之共处一室的人此时却已香消玉陨连亡魂都无处归依。她轻轻叹息低声道:“翁老伯又何必这样呢人死万事空容她在祖坟安息也不至于变做个游魂四散飘荡呀。” 盼儿道:“小姐你就是心肠太软了这样的女子哪个人家会容得下她这般的心机算计让她埋在祖坟里只怕要惊扰的祖先也不得安宁呢。” 班兮抬头看盼儿一张小脸上满是鄙薄之色摇头道:“这世上再没有比性命更珍贵的事便是有再大的罪过既然以死相诋便应该得到原谅才是。唉若是我早几日能想到翁公子的病早几日能帮上他或许妍姨娘便也不会如此下场。” 盼儿啧啧啧道:“哪有这样的事小姐你便是早救了他说不准那恶妇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班兮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如今她人已死别再说了”盼儿见她神色悲哀连忙点头答应整理几边茶碗要拿到厨下洗涤正要去推门却见门已打开有人走了进来正是班况。 盼儿低头轻声唤:“老爷!”班况点点头道:“你点好了烛火就出去吧我和兮儿有话要说。”盼儿应了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回身将火烛点燃放在一旁的烛台上轻关房门走了出去。 班兮见他进屋忙起身相迎待他在席间坐下自己才陪在一旁班况却只看了她几眼并没有立时说话。 烛光微微晃动下只见班况眉头微皱目光在室内环视一圈又轻轻地叹了口气班兮柔声道:“女儿不孝未能为父亲大人分忧却还要父亲为女儿的事操劳。那天在翁府中女儿更是不尊父命擅自做主请父亲责罚。”班况摇了摇头道:“我虽然心里气恼可却并不是对你。” 他注视班兮一会才道:“我总是有些不甘心为什么上天要赐你这非凡灵性使得我好好一个女儿却不能享受寻常女孩儿的欢喜快乐。”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又道:“若是你没有这般异能定能比眼下快活的多!” 班兮道:“女儿哪有不好?如今也欢喜的很呀!”班况道:“可是你虽然终日藏身在家里外间你的名字却不知道已然传到了何处!唉!如今你年岁还小等到有朝一日为父不知要如何为你挑选夫婿。”班兮闻言登时脸色涨红低下头去。 班况道:“女儿家的名声最是要紧你虽恪守闺训可是名扬千里外人又怎会知道那许多?即然听信了传言就必然会有更多不堪的猜测。为父对你事事阻挠又将你禁足在府里实在是因为有太多担忧你要明白才好。”班兮轻轻点头她从未这样与父亲对谈听他说起心事语调哀伤不由得心中酸楚眼圈都有些红了。 却听班况长长叹气又道:“我知道你年纪虽小可心地善良若是自己能帮到的却未能出力必定会内疚不安。其实为父又何尝不是如此可是你出面救了这家便没有不救那家的道理。况且人生在世谁又会一帆风顺总会多少有些危难困境如此反复下去为父实在怕你日日为他人苦思苦想到头来却拖垮累坏了自己。” 他伸手在班兮上轻轻抚摸道:“兮儿你娘辞世时你年岁尚小虽然上面有这许多兄长可你年纪又小又是女孩儿为父知道你素来是寂寞的。这样可好呢?为父再为你去买两个小丫头来日夜陪伴你?” 班兮慌忙摇头道:“不用了有盼儿就很好了父亲千万别再为女儿担心这些。”班况道:“盼儿这丫头和你年岁虽近可毕竟太小了若是他日有个什么要拿主意的事她是不行的。”班兮笑道:“女儿的事有父亲作主又哪要盼儿她出什么主意呢!” 班况却面色凝重沉思许久才道:“便是为父也不能永远在你身旁这便是今日我要和你说的事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再道:“我已传信给你六叔不过月余光景他便会到楼烦来接你离开了。” 第三回 秉烛夜谈(下) 班兮闻言一怔迟疑道:“父亲……是要送走女儿么?”班况遇到她的目光心中一痛忙转开头去道:“不错再在此地逗留对你有坏无益。跟着六叔去你六婶也一直喜欢你必然也会好好照顾你的。等到你再年长几岁你六叔自然会帮你寻得合适夫婿到了那时为父再来看你便是。” 班兮嘴唇颤抖不止泪水已经渐渐充满眼眶哽咽道:“父亲在堂女儿又怎能远行!”班况忍住不去看她起身走到窗边道:“离开这里久了兴许人们便会慢慢忘记你的灵性到那时若是你还想回来为父也还是会应允的。这里还有你七哥与六哥在若是真的有事你的其它兄长也会赶回来你只管安心去就是了。” 班兮素来知道父亲性格耿直决定的事更是无法更改既然口信都已经传出去了看来此行已成定局。她看着班况的背影慢慢站直身子走过去在他身后缓缓跪地轻声道:“女儿有违孝道即不能为父亲分忧又不能陪伴在父亲身旁尽孝……女儿离家的日子父亲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女儿也会以早晚一柱香乞求上天保佑父亲大人安康!” 班况并不回头静了一会才道:“你好好保护自己便是到了那里也不要随便走动更不能让人现你的异样。不论再梦见什么都不可轻举妄动你定要紧记……”说到这里班况转身俯视女儿一字一顿道:“若是你再自做主张像在此地一样偷偷去劝人避难你虽救得了他人却恐怕难以救得为父的性命!哪日这般的事传到我耳中我家教不严愧对班家列祖列宗自会了断残生向祖宗谢罪。” 班兮惊骇看他面颊上两行泪水缓缓流淌下来班况木然不动与她对视良久这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长叹一声转身出屋去了。 班兮一动不动依旧跪在窗旁眼看一轮清亮的月牙儿慢慢升到了窗框之上白晃晃地月光照将下来在地上投下了一片白影子便似一个牢笼将她完全包围其中。她脸上的泪依旧难以抑制的缓慢落下也不知过了多久耳听得房门轻轻打开盼儿走到她身旁道:“小姐我们……我们要走了么?” 班兮全身乏力由得她慢慢扶起坐回席间盼儿带着哭音又道:“老爷说是要去六老爷那里让我好好准备又不许向别人说起……小姐我我不想离开这里。”班兮却好似没有听到她在说话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拿我的琴来自去歇息吧。” 盼儿看她神情恍惚不敢再说什么走到房后小室中捧出一把秦筝放在班兮面前关门离开。 月光轻柔地撒落在庭院之中围墙角落里那株梧桐的巨大树影铺展开来如同一个屏风阻隔了光亮。硕大的院子却只有班兮的窗口依旧在月色之下于是这隐隐的亮似乎寻到了自己的方向安然地落到了正在拨弄琴弦的一双玉葱小手上。 宁静的夜色中琴声悠扬响起平缓哀怨的琴音如一尾雏凤在夜空中竭力伸展翅膀尽全力振翅高飞无奈身旁尽是牵袢几经挣扎羽翼终于渐渐无力只留下哀鸣在院落中四下游走。 外院一角的南面屋檐下班况负手而立耳听得这隐约琴声眼睛早已湿了忽然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起他忙伸袖轻轻拭泪有人已经走到身边唤道:“父亲!”正是班兮的七哥班子扬。班况“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班子扬道:“父亲已经和兮儿说了吗?”班况沉默不语他又道:“兮儿自小没离开过我们身边如今要让她孤零零的远行到千里之外儿子……实在是放心不下父亲你便让她留下来吧。” 见班况不理会自己他又道:“若是一定要她走便让我跟着也好六叔那边即是私塾来往的人更是多的兮儿又那样面慈心软。我刚和六哥说了两人之间必定要有一个保护妹妹才是要不然哪日大哥回来看到妹妹独自去了远处可饶不了我们俩。” 班况这才转身看他一眼道:“你们俩哪也不许去别再说了回房去吧。”班子扬急的直跺脚道:“父亲兮儿并无过错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 班况哼了一声道:“你是在评论为父处事不当么?”班子扬看到他的目光不由得垂头道:“孩儿不敢”班况抬眼看内院张望静了一会说道:“你自你妹妹这琴音中可听出些什么?”班子扬一愣侧耳听了一会摇了摇头。 班况叹道:“兮儿她初时确有怨怼之意因而琴声激烈饱含愤懑。她与为父一样不明白上天造人又为何偏偏只对她赋以异能、又若是干脆给她一个男儿之身或许他还能行走天下为人避祸保人平安。可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女孩儿承受一切呢!” 他深深叹息一声又道:“可兮儿心地善良之极继而又想到肤受之父母实在不应该怨天尤人因而她琴音渐渐缓和虽流露出悲伤可那已经是离情之伤与宿命无关了。你听她的曲中此时虽有悲音也已不似先前的激愤平静的多了。说明此刻她心里的郁结终正在平复之中。”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看班子扬道:“你妹妹虽为女儿可是秉性之间刚柔相济却恐怕比你们几兄弟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她的天地生来便与你我不同为父虽不愿意提及此事可上天赋于她这份灵性必然是要她走一条不同的道路。命途之间实在有许多你我这样凡人无法透视而兮儿却可以一目了然的东西。你六叔那里即是私塾又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在那里她能更好的学她自己想学的东西。等到再大一些若是她的天赋未有减弱又或是更加强大到了那时她有满腹才学再加上正确的救人方法将来要走怎样的道路我自然也不能拦她。” 第四回 琴语笛音(上) 班子扬听到父亲这一席话心中对他是又敬又佩点头道:“原来父亲已经想的如此周到是儿子冒昧了”班况道:“为父明白你们爱护妹妹的一片心意六叔自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们安心便是。”班子扬点头答应班况不再说话仰头又听一会琴声叹息着回房去了班子扬也随即离开。 院内只有微风带动着琴音缓慢游荡寂静的夜色中琴声未断而各屋的烛火都渐渐熄灭了。 夜更深琴音亦感疲倦轻轻的绕了两个弯似要停止。 但是便在这琴声将歇未歇地一刹那忽然夜空之中不知自哪个角落传来丝丝笛声这笛声紧随着琴音而动似迎合更似抚慰。 房中的班兮微微一怔琴声顿时停了她悬空着双手想去细辨这笛声可谁知与她的琴音一样笛声也已鄹然而止周遭回复寂静班兮甚至觉得定然是自己听错了哪来的笛声呢。 她微微摇头伸手在琴上轻轻抚摸这是娘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这么多年来一直只有它时时陪伴着自己知道自己的心事。轻声叹息中她的指尖轻动随意地拨动着一根单弦简单的一个音独自跳跃如火烛中微蓝的心孤独而迷茫。 在这不成曲的音调中班兮却又忽然停滞了片刻因为她又听到那似有若无的笛声了凝神细听间只觉这笛声仿似随风而动断断续续地如风一般若隐若现有时嘹亮的如要直冲云宵有时却又晦暗地一如低语。 班兮转头看向院墙心知这必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笛声她索性停下手中的琴这一次笛声未歇只在夜空中缓缓环绕。 许久许久烛光之下却见班兮的双眼渐渐湿润这笛子所吹奏的分明便是方才她弹奏的琴曲“凤还巢”。只是这曲子由这笛声奏来却分明多了份刚毅与倔强同样的曲调之中却能觉出完全不同的心境来便似一个老友在耳边轻声安慰细说原由。班兮沉吟不动她的泪眼在黑暗中如同宝石一般闪烁起奇异的光芒。 月光下只见这双皓肤如玉的纤手在琴弦上稍稍停顿再度飞舞起来。 于是清朗的月夜中雏凤再度展翅翱翔了笛声也随之愈嘹亮动静之间仿似有一条巨龙尾随凤翼飞舞在夜空中游走在云端间穿梭不休。琴声愈高则笛声便轻琴声低鸣时笛声却又高亢入云了。两种乐声在夜色里进退缠绕时而相互抚慰时而遥相呼应便连风都不甘寂寞起来绞动这两股乐声在院内不停盘旋。 良久曲终了。 班兮向天上的明月注视虽不知这是何人吹奏也许只是一个过路的路人听到她的曲调悲哀助她一曲舒缓平复了她的心绪她只觉满心感激在泪光之中终于泛出一丝微笑来。 可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笛声几乎在每一个夜晚此时都会在院外响起班兮顿觉心中不安不再以琴声相应因而天天便都只听得这笛声独奏。吹奏之人却似也并不在意只是依旧在这个时分会吹上一曲不论班兮回应与否一曲终了时院外便即回复安静。 这吹奏之人似是对音律极其擅长班兮细细分辨听得此人每回吹奏的曲调之中都似有极微小的不同之处与上回不尽相同。看来此人竟是即兴编奏因而曲调份外动人心情的细微变化也一一展现的淋漓尽致。 如此十数日之后班兮渐渐觉察出此人并无恶意终于开始回应琴音初时两种乐声只是共同吹奏“凤还巢”后来班兮凭借记忆将此人独自吹奏的那些单曲也一一弹奏出来笛声在经历刹那的停滞之后顿时欢快起来便如同一个郁郁寡欢的人终于在人海茫茫之中寻到了可以对话的知己。 班兮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在这乐声之中似乎一切烦恼都可以诉说都能分担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虽然知道父亲一心为自己着想她也明白他的苦心可是身为女儿却也从来未有与父亲诉说困扰的机会兄长们对她虽疼爱呵护却也不是可以倾诉的对象。 可是眼前此人长相如何年岁几许都不得知却分明如此亲近。才短短几十日的光景班兮却感觉与之已然相识多年二人合奏的曲调也渐渐地越来越精致配合的愈完美了。 但这是离别的礼物么?就要离开这片故土之时家乡增予的一份礼物? 在落叶纷纷的这一个秋天里班兮终于等到了六叔班言的到来。就要离开了虽然心有悲伤不舍在每日的弹奏之中她依旧努力压抑不让这悲哀随琴音而出能如此共度这许多相互聆听心曲的夜晚已然感激涕零了!她再不愿意将这心绪相告知己难求只要曾经相遇过便应无憾吧。 班言在此逗留几日后便开始准备离开为了不让村中人知晓她的去处班况特地安排一行人出外狩猎行至山坳一侧时这才将班兮自车内领出慎重地交付于班言两兄弟满眼含泪依依话别。 班况一直在与班言交谈之中班兮想行近向父亲告别但看到他回避的眼神也只得黯然不语了。班子扬在一旁见到上前道:“妹子父亲不与你惜别是怕分离在即却又要惹得你伤心难过……” 班兮道:“我都明白七哥父亲年迈你要多多照顾他转眼寒冬便至要记得提醒他好生保暖切莫着凉了。”班子扬道:“你放心吧有我们在。”他看妹妹神色悲伤心中不忍凑前一步轻声道:“你别担心父亲和我说了等你长大一些必定接你回来到时你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他再不阻拦你的。” 可班兮却只是遥遥看着父亲的背影对此话无动于衷他又道:“你不相信七哥么?是真的那日父亲亲口和我说的……”班兮这才回头看他眼中却有暗光一闪轻声道:“七哥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呀。”班子扬笑道:“知道啦等你回来时我必然长的又高又大比大哥还要威风。到了那时妹子你一定也出落成一位标致的大姑娘了。” 正说到这里身边班言走近道:“兮儿咱们走吧!”班兮握住他手坐入车辇中盼儿紧随其后拿着一个小包袱靠近她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班言再度向送别的众人告别车轮着刺耳的滚动声开始缓缓前行眼看绵延大路渐渐将父亲哥哥们抛在身后班兮忍不住泪流满面盼儿轻轻抽泣在一旁道:“小姐小姐咱们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呢?” 班兮努力伸头去看远处越来越小的身影极轻极轻地道:“我们再也不会回来了。”盼儿一愣呆呆地注视着她说不出话来。 第四回 琴语笛音(下) 一路颠簸行经月余之久终于到达浦城此地离长安已近因而比起班兮的家乡来亦是更显繁华。盼儿自入城开始对眼前所见一切都感兴奋不已事事新鲜好奇不时掀车帘向外张望若不是看班兮在一旁始终神色疏懒她早已问个不停了。 班言在此城中设有赫赫有名的“兰亭书苑”他的几个儿女皆已成家如今班宅中只有长子班子息一家与他夫妻二人分住在东南两院班兮则住到了西院堂姐们曾经居住的闱房里。平日里足不出户若不是在叔叔书房中看书便是帮着婶婶做一些女红。 婶婶喜爱她的娴静叔叔则夸赞她的才学可是他们对她却始终抱持敬畏之心神态之间总有些客气疏离因而虽对她也确是体贴入微可此地对班兮而言毕竟不过是一个孤独宁静的安身之所罢了。 随着时间的慢慢过去班兮对家乡的思念也在逐渐消褪并非是忘记家人而是因为有一个自她离家起便一直紧紧跟随的梦却更让她时刻都觉无法安定心神。 这一夜梦又来了…… 恍忽之间不知身在何处只是抬头见到雕梁画栋耳旁隐隐传来悦耳的丝竹声班兮环视周遭见是一处开阔亮堂的大屋屋角有薄缎低垂帘后屏息静气、影影绰绰地伫立着许多衣着一致的女子。视线缓慢前移中这些女子纷纷垂跪下班兮只觉莫名惶恐转眼间又似步入一个极深极大的殿堂之中四处香气袭人正顾盼张望身旁众人却忽然一一无声褪去。 而殿堂彼端渐渐显露形状蓦地眼前白纱飞舞层层纷乱间尽头深处似有一人端坐。班兮身不由已定住脚步却分明看见此人云髻松垂一袭淡黄衣衫缓慢转过头来凤眼一挑道:“你过来!”说话声轻柔之极。 而班兮却只觉惊慌失措反而向后退开却见这黄衣人懒懒一笑向她伸出与白纱几乎同色的手奇异地忽然近在身前已然握住她手用力轻拉她顿时跌入到他怀中。 漫天香气中他的凤眼渐近如痴如醉轻轻撩开她眼前的丝耳语一般道:“好美!”她与他对视自他漆黑的双瞳中显出一张满是慌乱的小脸来正要挣扎间却见眼前此人向自己伏就班兮失声惊叫…… 暮地便这样醒了惊慌四望好在依旧身在这斗室之中方才不过是一个梦魇罢了。窗外树影摇晃轻轻拍打着窗台。这一片寂静里班兮只听得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她轻抚胸口便在榻上呆坐良久这才缓缓站起推窗望去天际漆黑一团连月亮也没有踪影只有浓稠的黑幕扑天盖地而来…… 班兮在窗口伫立许久察觉到身上冷这才伸手关窗想回房休息。 就在此时沉寂中忽然随风传来一个声音----笛声! 一时之间班兮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到这里已经将近一年只以为那一次便是永别再也听不到这笛声了却没想到在如此孤独的夜中这笛声这曲娘亲留下的“凤还巢”又飘荡起来。 思绪是如此飘忽不定这笛声从何而来?因何而来?何人吹奏?这一切明明在脑中闪现却又似不再重要。这一个声音极轻的敲击班兮的心她只觉胸口微微刺痛却又温暖如斯。她不由自主转身将琴捧到窗前席地坐下眼中的泪水缓缓滴落在琴弦上宛若绽放出一室春花。 严寒未至而春却已到了。 班兮静坐着当这笛声最后一个音符沉入寂静时她十指轻动这曲“凤还巢”再一次在她手中响起笛声虽未有回应但班兮知道此人一定没有离开。 夜风拂动间天上的层层乌云好似都受这琴音所染开始缓慢移走清冷的月光透过重围照亮了院落班兮又在月色下弹奏此曲了便如同第一次相遇时的情形。琴随心动她回忆起那些个琴笛相应的夜晚那如同两个好友秉烛夜谈的时光她的嘴角不由得露出微笑琴音也愈轻柔了。 院墙之外果然有人伫立在此。 他背负双手仰头只是听着琴声月色照到他的侧脸只可见他英挺的鼻梁正在敛眉细听琴声神情专注却又似带着忧郁直到听得她琴声中的欢欣之意他的嘴角这才扬起一道弧线…… 班兮与这奇特的陌生人便这样凭借乐声在一个个夜晚细语交谈有时她凭窗而望自然也难免会去猜想此人的形容样貌。 听此人笛声中的坚毅性情、随性改动曲调的不守常规如此委婉哀怨的“凤还巢”在这人的笛声中便会凭空多出一份洒脱来与班兮的琴音相比它更是增加了些许阳刚之气如此看来这人应该是一个男子。 班兮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心如鹿撞若是家人知道自己夜夜与一名男子合奏琴曲……可是便在这犹豫不决中笛声却好似能知晓她的心事。若是她琴声轻柔此人的笛声自然也轻快嘹亮若是她琴声停滞笛声便也会低缓下来如今哪怕是极其微小的音阶变化二人都能一一察觉。 因而班兮虽时有顾虑却总能在这笛声的柔声安慰下放松下来自到第二日面对叔叔时才又回想此事而时日渐过便在如此的反复犹疑之间院里的青草绿了又黄转眼已是三年。 这三年之中班兮从未踏出班宅一步外人也从不知晓这深宅之中竟然住着一位远近驰名的“灵女”。家乡父亲那边每到年节时才会有口信传来问候众人平安并告之一些家人的近况。 班兮在听着这些讯息的同时她已然一改从前女孩儿的容貌这光洁的如薄玉般的面容渐渐泛起少女特有的粉色霞光来。她的身型渐高可在堂姐们之中却依旧是最娇小的一个姐姐们赞叹她的美貌叔叔更是开始留意城中的名门世子要为美丽的侄女儿寻一门乘龙快婿。而班兮她扬起扇型的浓密睫毛向院外凝视她已然有了自己的秘密! 若是时光的弧度可以弯曲若是宿命的交叉能迟一些来临又或者她能早一日遁声而去寻找到他这一生呀便会完全不同了。 可是冥冥之间有谁在俯视一切?又是谁曾做过怎样的选择呢? 第五回 宿命之间(上) 夏夜蝉声不断盼儿睡到半夜到班兮房中将熏香拿出屋子床上班兮听到动静问道:“是几更了?”盼儿答:“刚刚过了两更小姐再睡吧这会儿没那么热了”班兮轻轻“嗯”了一声盼儿转身将门带上回房去了。 班兮轻轻摇动手中的蒲扇周遭一片寂静只偶而听到蝉声轻鸣久而久之手中的蒲扇渐渐无力她又朦胧睡去了。 恍惚之间却听有人轻声道:“怎么样?明日便动手吧到时想法子支开不管事的那些拿了财物就走。”另一个声音犹豫不决道:“这可不是小事再想想吧”先前那人又道:“胆小的家伙你不做我自己做了你就老实过你的安稳日子去吧……” 班兮一怔立时侧耳静听却又没了声音她想站起身子到窗口看看哪知身形一动却觉自己如高空坠落一般背部碰到床上浑身一震睁开眼来原来是一个梦。 这些年除了梦见那个黄衫男子她几乎已经不再做任何奇怪的梦魇此时忽然又有如此真切的梦境出现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这两人是谁呢?她细细回想班宅中并没有如此样貌的人何况听他二人对话竟似正在为什么事筹谋听他们语调更不像是良善之辈。他们要夺谁的财物?要去算计何人呢? 班兮想了许久也不得头绪只得放弃躺回席上闭目凝神果然一会功夫似睡非睡中又再度听到这二人对话还是这样几句只是细听他们说完却听得“十五之夜”“城南”两词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话语了。 隔日便是十五月园之夜本来是要与往年一般在宅中赏月的可是班言长子班子息却正逢第一个儿子满月他前头连生了两个女儿这一次喜得贵子一家人都是格外高兴。因而便决定在十五这日去庙宇中为儿子求神乞福。 班言想起班兮来此地已然三年却连宅门也没有出过便定要劝她一同前往。这一日班宅全家上下几十口人都会聚堂姐们便也来劝她再加上盼儿在一旁不住地轻拉她的衣襟满眼期盼目光班兮也就答应了。 到了未时一行人出了宅子男女分乘几辆大车向城外而去。盼儿高兴的手舞足蹈跟着这样一个小姐虽如家人一般的亲近和睦从不受责挨打可班兮性情安静内敛这些年来可真是闷煞了活泼爱动的盼儿因此才出家门她便忙不迭的掀车帘向外张望又怕小姐怪责免不了回头看看班兮。 可让她没有料到的却是班兮也正自她身后微微向前探身朝外张望盼儿高兴地笑道:“小姐你看这便是咱们住了这么久的院子外面那边便是咱们的院子了。”说罢伸手一指班兮顺她所指看去只见高墙之外是一条狭长的小巷只与另一家宅子墙院相隔中间有条勉强可过两人地青石小巷。班兮想到那人日日竟然是这样立在墙外不由得心中微觉伤感却又止不住微笑起来。 一行人出了城门向南走了不久便到了长福寺庙内的僧人早得了安排分头领众人入住后山厢房班子息待大家安顿停当便去前寺忙碌。女眷们困乏起来各自午休。 便在这样的小睡之中班兮又一次做到那个梦了这一回连这两人身侧的景致也看的清楚倒似有一些像这长福寺的景色。班兮醒来后慢慢回想知道这必然是一个预兆有人要在此遇到恶人算计可自己能做什么呢?她回想起父亲当年的警告只得叹息摇头。 如此很快便到了酉时庙宇内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众人被请到正殿中看班子息的小儿受过僧人颂经开典各项祈求平安顺心的佛事一一做好时庙外已经是圆月当空满天星斗了。 众人便在寺院中设好的茶榻上喝茶赏月那小儿今日十分乖巧在女眷们手中交来换去居然也不啼哭惹了不少爱昵笑声。一院欢声笑语之中唯独班兮沉默不语神色间却又总有些忧心忡忡她不时眼望四周也并未见到梦中看到的那两个汉子。又坐了一会眼见月亮微微西斜众人也就各自回房歇息。 寺院的夜更是比班宅更加宁静不一会功夫与班兮同室的几个堂姐便都一一睡去只有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一来是因每日此时都是她与那人琴笛相奏的时分今日忽然离府班兮却有些挂心不知他可会在院外等待;二来想到便这样近在咫尺有人正在谋害他人财物而自己明明早已知情却依旧不能帮助他人脱困念及至此更是让班兮自责不安。 如此在房中翻来覆去了许久耳听得身旁众人轻微起伏的鼻息声她这才渐渐朦胧睡去正睡得迷迷糊糊间却见到脚下杂草飞溅低头看到分明是自己的这身紫色裙摆飞快闪动这情形竟像是自身正慌不择路的一直往林深处奔去密林阴沉连头上的明月也无法将光亮照入可身子却不由自主般朝里迈步…… 匆匆循进再进去一些再走进一些班兮只觉周身冷已然恐慌之极脚步却仍未停止顾自带她往漆黑一团中进去。 她的惊恐越来越重终于忍不住叫道:“不。我不愿再走了……”脚步果然停下可是便在此时她耳中分明听得有人轻语“救我……救我……救我……” 班兮愣然惊醒只觉全身冷汗淋淋手指僵勉强在席上坐起她转头看向窗外明月在天而自己已然预见应该怎么办呢? 第五回 宿命之间(下) 父亲当年的那番话不可避免的又重新响起连同他说话时那凝重的面容又似近在眼前了班兮心中如巨石压住只得站起身来在房中走动害怕吵到堂姐们她轻开房门走了出去。 盼儿与一众丫头便睡在隔壁房中今天玩的累了也睡的正沉。院内月光铺地石阶白的亮。班兮在院中静立一会想到梦中所示不安的来回踱步就在这时却听得寂静之中隐隐传来敲击木鱼的轻响这个时分居然还有寺僧在颂经念佛。 班兮慢慢循声向前不一会便来到正殿只见庙门微开一线里面有光亮照出她凑身上前看去一个青衣僧人正跪在佛像前垂头念经他身前硕大的佛像在微小的烛光照亮下只看的清佛像的面容自黑暗之中隐现出来更显庄重肃穆。 班兮向着这佛像注目良久轻轻咬牙转身快步离开轻推庙门拾阶而下几乎足不点地飞快地朝庙前的林中奔去。 一切与她梦境中完全一致她同样惊恐同样慌乱地奔跑在半人高的杂草之中她的心跟着自己的脚步声一同跳跃仿佛她若是再走快一些便会窒息而死一般。可是班兮并不停留反而尽已所能再奔快一些因为她知道便在眼前那密林更深处有一个人正在求人相救。 也不知奔跑了多久她已然气喘不歇口干舌噪时忽然她看到了借着穿过树影的点点月光杂草之中躺着一人不知死活。 班兮努力压抑越跳越快的心跳慢慢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到这人面前这人一张脸完全隐匿在杂草之中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拨开杂草轻声道:“你……你醒醒!”那人全无动静班兮无法只得再靠近一些伸手去探他臭息手指还未触到这人忽然动弹一下道:“水有水么……” 班兮见他未死心中顿时一松转头四下张望凝神细听终于隐隐听得右前方似有水流之声忙道:“你等着。”说罢一路寻去几经跌倒这才总算找到水声的源头----一条小溪。班兮以手捧手可是想想却又不行身旁即没有东西可以盛水难道还要扶那人来此饮水么? 心念方动她顿觉这不可行立身四望中却见小溪边长有一丛茂密的宽叶植物班兮忙上前去折哪知这叶子甚是牢固她几乎用尽全力这才折了两片在手。她将叶子回折出一条大凹槽自溪中盛出水来一路小心翼翼回到那人身旁将叶子放到他嘴边那人急忙开口贪婪的大口吞咽如此班兮来回装了三回水那人才摇头表示已经喝够。 这人一脸泥泞班兮此时虽看不清他面貌却也已能依稀分辨眼前此人是一个成年男子如此深夜之时孤身与他在此一时间甚感惶恐不知所措。 那人始终坐在地上不知是不是腿伤到了不能起身他喝了些水下去神智渐渐清醒借着月光看到眼前竟然是一个婷婷少女不由得大为惊愕愣了一会才道:“这位小娘子在下路遇恶人腿脚受伤得逢小娘子相救实在是不胜感激。在下适才神智未清若有失礼得罪之处还请小娘子多多包涵。” 班兮听到他语调低沉言辞有礼不由得将惊惶之心稍稍放低了些敛礼道:“这位……这位先生你伤的重么?可能行走?”那人似是努力挪动了下身子却明显力不从心苦笑道:“看来是无法动弹了小娘子可就住在近处?可否劳烦你唤家中男子前来助我?” 班兮摇头道:“小女子并非……住在近处要不然……如此可好?小女子可为……先生传个话请你府上人前来相助。”那男子听她说并不住在附近不由得又是一愣想到这样半夜时分这一个孤身少女怎会单独在此?他看她一眼心中有些疑惑可眼下却也再无他法便道:“如此有劳小娘子了。” 他伸头看看四周道:“烦请小娘子顺前面小路回城在城中县廷处唤人来救我便是。”班兮一愣道:“这个时分城门可不是要关的么?”那人低头不知在做什么过了片刻却举手向她道:“你拿了这个物事去自然有人会为你开门”班兮不知是什么忙伸手接过着手感觉是一块铁制方牌牌上凹凸不平像是有字只是黑暗之中却无法看清是什么字。 班兮握紧铁牌道:“请先生在此等待小女子一定去回。”那人道:“多谢小娘子了在下必当重谢。”班兮摇头道:“那倒不必……那小女子……先行告辞了。”说罢再看这人一眼转身向小路上飞奔而去。 她白天来时一路上未曾掀车帘看路因而起初心里甚是不安生恐走错方向延误了救人的时机可眼前这条小路一径向前居然未有分道再走一会便见路途渐宽已经上了驰道。她不敢有丝毫停留一路奔跑好在月色明亮如一盏巨灯照明方向跑一段歇息一会转了几个弯道终于看到了城门。 黑沉的城门果然紧闭班兮用力敲门大门出几声闷响随即有人自城楼上向下张望叫道:“城门已关天亮再进城吧。”班兮急道:“有人在城外遇险受伤托我前往县廷唤人前去相救。”那人听她所言静了片刻又道:“你可知此人什么身份?”班兮道:“我有他交托一块铁牌他说可凭此去县廷唤人。” 那城楼人不再说话她等待了一会便见大门缓缓打开有两人手持风灯走到近前自她手中接过那铁牌看了一眼面色渐显惊慌。其中一人道:“你随我来”说罢快步在前带路班兮紧随其后二人到得县廷门前那人自去通报班兮则在外等候。 门外长街上空无一人风声卷动地上的尘土四处飞扬班兮等了一会焦急起来正想上前再问却见大门忽然洞开一人迎面走出到她面前大声问道:“王大人他……他怎么样了?”班兮也不知此人是谁既然他是自这县廷中出来又一脸关切便将所见告之那人一听大为着急道:“请小娘子带路事不宜迟我们救人去。” 第六回 失之千里(上) 这人带着十数个县吏跟随班兮一路出城到得那男子藏身之处那人遥遥看见草丛已经快步向前俯身道:“大人您伤的重么?是哪个不要命的如此大胆。”地上那人道:“这些话回去再说”那人忙点头应诺又转身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他身后众县吏即刻一拥而上顿时间数盏风灯将这一片草丛照的亮如白昼。 班兮自带这些人来到此地便一直站在后面眼见这许多人已经带到想来他已无危险便自琢磨着要不要上前告别一声还是就这样离开。却听那人低沉的声音忽道:“那位救我的姑娘可在?” 他身旁那人忙道:“在的在的”说罢回头到班兮面前鞠身道:“我家大人有请请小娘子上前一步说话”班兮只得随他越过众县吏到那人面前。 风灯照亮之下众人看到她缓缓走近都觉眼前一亮班兮身在这许多陌生男子的注视之下顿时面红过耳亦不敢抬头去看身前这人。只听他用力挣扎一旁数人上前相扶他才站起身来却向她一鞠到地语气诚恳道:“能幸得小娘子此番相救王某不胜感激不知应当如何报答。” 班兮还礼道:“小女子也是幸得有缘才能相助先生一臂之力既然如今人已带到小女子不方便在此多加逗留这就告辞了。” 那男子忙道:“如此深宵小娘子不便独自行走”说罢听他向旁人道:“叶昭你保护这位小娘子回家去吧切不可有丝毫差池。”一人响亮应诺听声音正是方才班兮自县廷里引来的那人。 班兮欲加拒绝又觉这人一片好心也就不再多说低头向他敛礼告别转身离开。至始自终她都未向此人正视一眼。当时受梦境指引只觉不能救得此人有违心性如今能助他脱险已感安然此人姓甚名谁相貌如何对她而言也都不再重要。 那叶昭送班兮回转寺庙一路上并不多话提灯在前引路也始终微曲着身子神态间对她更是恭敬之极。一直送班兮到庙门之外看她进到庙中这才转身离开。 此时天色已渐显鱼肚白这小寺庙之中只有一个僧人正在早起扫尘班兮避开他的注意偷偷回到房中众姐妹都还没有醒来。她急忙到隔壁房中唤出盼儿将自己身上的泥泞尘土稍加擦拭。 盼儿自小便知这小姐身有灵性当年在家中虽受班况管束可即使是半夜小姐也会偷偷出门救人对这种事她早已习以为常。此时看班兮裙摆上尽是斑点泥泞却忍不住劝道:“小姐下次再不能这样了。这里不比家乡若你救的是个坏人见你单身一人起了什么歹意恶念却叫盼儿怎么向老爷交待呢。”班兮点头微笑还没说话那边众人已经开始早起她二人也连忙回厢房去。众人当日便向寺庙主持告辞便回班府去了。 如此过了数日班兮几乎已经忘记那日相救的事这日晌午过后她正在屋内与婶婶一同绣花她婶婶的一个婢女急匆匆地奔进屋来一脸惊慌道:“老夫人出事了。” 侄婶二人闻声回头她婶婶道:“怎么了急成了这样?”那婢女道:“听说朝廷在民间开选美人进宫这几日各户人家有年岁适合的都收到了招贴要去县廷等待面见筛选。大……大公子今日也收到贴子说是云小姐她……她也在入选之例呢!”她这番话说完班氏身子一晃已经一交跌坐到了地上。 班兮二人急忙上前相扶那婢女急得直哭用力摇晃班氏的身子她这才渐渐醒来目光呆滞看看二人忽然哭道:“云儿云儿这可如何是好呀!”云儿是班言长子班子息之女年方二八刚刚配了城东叶姓人家。可因那未来夫婿叶庭基随父在外行商因而二人虽已交过聘礼却未成婚。此时班云因待守闱中而收到招贴又怎不叫她奶奶急的昏晕过去。 是日班言子女们都已得知此事纷纷回来商议对策有的说可向县廷解释原委有的说快快叫人唤那叶庭基回来完婚可是细想却又觉都不可行众人忧心忡忡却也毫无办法。 别人家的女儿入选为嫔为妃全家人也可沾光富贵旁人自然也都会夸赞恭喜可是换做自家女儿当此处境那便另当别论了。更何况后宫之中佳丽如云若是进宫后得不到天颜眷顾便只能落得在深宫中度过一生的凄凉下场。因而班家众人一夜无眠班氏与长媳只是大哭云儿在房中更是早就哭红了双眼班兮在一旁相劝不免也是双泪渐湿。 晚上一回到房里盼儿便道:“好在小姐比云儿侄小姐小一岁咱们又不是身在本籍要不然以小姐的容貌必然中选真要进的宫去盼儿可就见不着小姐啦。”班兮神色忧伤听她这话不由得想起那个梦境之中的黄衫男子来窗外凉爽的夜风缓缓吹入她却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这一晚班兮与那笛声相应时终是免不了流露了伤感的心绪那人顿时察觉以笛音询问一声急过一声看来他对选美之事也是已有耳闻。班兮体会到他心中的焦急慌乱心里却反而感到丝丝温暖甜蜜也就逐渐平静下来反而反过来安慰对方一曲终罢二人都觉彼此都安宁了许多。 哪知第二日天色方才显亮盼儿又慌慌张张地跑进屋来大叫道:“云小姐她……她走了!”班兮大惊失色奔到前院班氏婆媳二人已经晕过去了好几回班家众人也都面无人色班言手拿一方丝帕嘴唇颤抖道:“云儿她她说是若不能寻到庭基便是……便是死……也绝不进宫去!” 第六回 失之千里(下) 班家众人惶惶对望都是手足无措班言沉默一会道:“都出去找人吧云儿自小没离开过家若是要寻庭基便要出城。咱们先分人去叶家询问再在城边有车马处细细打听。就算她已经出城也一定能寻到些痕迹。”当下家中男子都分头出门去寻可是班言的书苑却有众多学子已在等候学课中班言心烦意乱哪里定的下心来授课班兮见了他的神情便自荐帮助照顾孩子们让他也可安心外出寻人去。 这些孩子长幼不一大的已经十二三岁小的却只有六七稚龄班兮无法可想只得陪伴他们一同诵读书简。好在班兮在此日久平日里来书苑寻找叔叔拿书时众学童也都见过她能有这样一位美丽的姐姐一同读书大家都是倍感欢喜一时间书苑内读书声朗朗倒比平日更加整齐响亮了。 到了要下学的时候班兮依叔叔的规矩送他们至外门看众学童一一离开这才转身回院才走出几步便听得身后有孩子叫道:“班姊姊易儿他出事了……”班兮立刻回头见到学苑里一个唤做小仨的男童正一脸惊慌大叫着朝自己跑来。 她忙迎上前去那小仨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易儿让车辇给撞了。”班兮大惊失色再顾不得别的跟着他朝门外跑去。便在小巷的那一头易儿趴在地上不知死活身边围着几个路人一辆装饰华丽的车辇停在一旁正有一个青衣男子俯身向易儿像是在叫唤之中。 班兮跟着小仨奔上前去轻拍易儿的肩膀唤他的名字声音都不由得颤抖了。想到叔叔才第一次将这些孩子交到自己手上便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易儿有什么差错自己有什么面目去见叔叔呢。 一旁小仨已经急的泪流满面班兮蹲下身子轻轻扶起易儿见他一脸尘土面色白脸颊上有几丝小伤痕正细细地渗出血丝来。她惊惶失措看他不醒便在他鼻下人中处用力按下好在片刻之间便见易儿轻轻哼了一声醒了过来。小仨见状忍不住欢声大叫班兮却不放心问道:“易儿有哪还疼么?” 易儿跑出巷子时太急这才撞上迎面的车辇跌了交有些晕了却也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肉并无大碍这时听她问起便动动手脚站起身来道:“我没事了姊姊。”班兮这才稍觉安心柔声道:“回去便将这事告之父母请一个大夫来看看才行。”易儿应了。 班兮这才回头想向这车辇的主人说话只见身旁站着一个青衣男子正一脸喜色的看着自己却是叶昭。她不由得微微一愣那叶昭已然笑道:“车子奔的有些快了这孩子又忽然蹿了出来便撞了个正着还真吓了一大跳呢。这位小哥儿是小娘子的兄弟么?真是多有得罪了撞坏了哪里么?我这就寻大夫去。” 班兮道:“如此有劳了他自己虽说没什么事可也要看一看才好安心。”小仨在一旁看这人与她认识便笑道:“班姊姊你不知道吧易儿爷爷便是个大夫只要回家就行了”易儿也道:“多谢姊姊了我没什么难受的一定没事。”班兮这才放心摸摸他的头笑道:“下次走路可要小心些。” 叶昭在一旁看他们对话才知道不是姐弟笑道:“原来你们不是同家”小仨道:“班姊姊是咱们书苑先生的侄小姐呢。”班兮不愿与别人说的太多向两个孩童道:“你们快回家去吧。”易儿小仨应了与她挥手告别班兮回身向叶昭敛礼毕也就顾自回府去了。 叶昭看着她的背影招手向身后唤来一个车辇旁的男子吩咐了几句那男子立时尾随班兮而去。 是夜班云终于被班家人寻回虽啼哭不休可也知道前事已定与母亲在房中抱头痛哭班家众人看见无不为之唏嘘。 过了两日已是班云应招去县廷的日子可她又反悔起来死活不愿意出门班兮正陪妇人们在她房中劝她却见盼儿匆忙奔进屋来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官府里的人来了是要抓侄小姐来了。”众人无不大惊吓得一个个面如土色不知如何才好。 耳听走廊上脚步声响班言面色忧虑已经走进屋来众人正要相询却见他目光停在班兮身上道:“兮儿你随我来。”班兮忙跟随出屋班言带她到走廊那边看看四下无人才道:“你何时外出过么?”班兮摇了摇头他又道:“你告诉六叔近日可曾……可曾又出去为……为什么人避祸过吗?” 班兮一怔不由得低下头来犹疑了一会便将寺庙那日夜间的事如实说出班言听她所言却呆了半晌叹息道:“原来如此你快快随我到前厅去吧有人在那等着要见你呢。”班兮一愣见他已当前走出院去也只得跟随而出。 来到前厅却见正堂之中坐着一个男子一旁又有一人侍立。班兮不便细看随班言走进屋里礼毕班言道:“大人这便是草民侄女不知大人要见的是不是她”一人答道:“没错就是她。” 这声音前不久才刚听到过像是那叶昭班兮一愣却听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请班先生与班小娘子坐下说话吧。”正是那日她救过那人的声音。叶昭点头应诺班言便带着侄女在一旁席上坐下。 班言道:“草民侄女是在草民这里寄住的平日里一直守在深闺那日去寺庙上香是与我们出庙赏月时走散了这才得遇大人若是有什么失礼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那人却并不立刻说话过了片刻只听得衣襟声响有人慢慢站起移至班言二人面前说道:“那日得蒙班小娘子相救当时又不便相询姓氏只得匆匆一别。如此救命大恩不能相报王某深以为憾。这些日子来天天在城中四下寻访还是我的侍郎碰巧得知了班小娘子的由来王某不敢怠慢立时前来谢恩请班小娘子受王莽一拜!” 第七回 君子好逑(上) 班兮急忙起身还礼班言在一旁道:“她也只是碰巧遇上能助大人脱险是她的荣幸才是。”那王莽道:“若不是小娘子当日那样的情形无人相助只怕王某活不到今天。古人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我实在不知如何报答这一番救命之恩。”班言道:“大人严重了。” 王莽看看班兮又向班言道:“王某来此地不久如今只住在县廷内若是有什么王某能帮得上的尽管来找我便是。”班言正要婉拒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忽然想起班云之事此人既然是官家若是他肯帮助说不定倒真还能解开眼前这个困局。可是这话却要如何才说的出口呢他心下忐忑不由得看了一眼身旁的班兮。却正好碰上她也正回看自己四目相碰班言顿觉心中一软让侄女说出这样的话总是不太妥当便寻思说些什么应对过去让他们离开便是了。 却见身旁班兮忽然向这王莽敛礼道:“小女子正好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人能够相助。” 王莽忙道:“但说不妨”班言紧张地转头看向班兮却见她垂道:“舍妹班氏已有婚配在先却因年岁适当近日收到了县廷的招贴。她未婚夫婿此刻已在回程之中了却没料想是这样的情景等待他归来。”她顿了一顿又道:“小女子不知大人身系何职只是斗胆将此事向大人转诉已然有了婚约的女子照例是不是不应在入选妃嫔之例呢?”她说话声不但极轻还在微微颤抖之中可这番话却说的字字清楚。 王莽一愣道:“有这样的事?”叶昭忙上前轻声道:“是有个班氏在名册上是地方主户上报整理的大概只是以年岁为限未量定是否婚配。”王莽道:“快去细细察来若是这般大选的喜庆之事却要弄到民间怨声载道的那就太不妥当了。”叶昭连忙应诺。 班言感激之极忙道:“大人有如此胸怀为民生着想真是百姓之福。”班兮也在一旁随他一同行谢礼王莽道:“你们放心吧。只要一经查实我自然会做处理莫说这是天子选嫔便是民间试问一女又怎能配二夫呢。”班言感激涕零不住点头应诺。 王莽又道:“既然如此此事还需查明王某就先行告辞了他日王某再来拜访”班言又客气了几句送了他二人出门回来向班兮道:“还要让你一个女孩儿家出头说话六叔真不知要说什么好才”班兮道:“若是真能帮云儿如愿这又算什么呢。” 班言出去打听才知那王莽是此次朝廷下派的官员正在各地督促选美之事。如今看来云儿这事还真寻到了正主若是王莽言而有信也只有他才能助云儿脱身。 只隔了两日叶昭便再来到班府亲自将县廷的招贴收回表示班云已自名贴中除去。班家众人无不欣喜若狂班言带子息一同上门道谢王莽也是客气周到礼数周全。班言回来对他是夸不绝口都说从未见过如此谦虚谨慎的为官者虽然相貌奇特可却是一个谈吐不凡满腹才学的人。 说到相貌班兮自众人口中得知这王莽生的口鼻其大目如铜铃初见他的人几乎都会被他的样貌惊吓。可是交谈之后却又会为他的雍容气度而折服。王莽时常来班府问候班言虽不屑结交权贵和他却很是投缘二人时常一同在书舍谈古论今。班家众人与王莽渐渐熟悉他走动的也就更加勤了。 与此同时选美之事也依然在城内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每日有无数自周边村镇持招贴来县廷等待会面的女子凡是通过的便换贴住入县廷安排的房舍之中等待出之日。 可王莽在此忙碌之中依旧每日来班府与班言不是下棋对弈便是煮酒谈天总要等到在晚餐时候见一面班兮这才离开。慢慢地班言等也就开始明白这其中的用意班言暗自思量看来王莽对班兮不是单纯的感恩而已侄女与此人意外相遇也确是有缘若能助他们结成姻缘岂不是了了大哥班况的一桩心事。 因而这一日王莽来到时他特地唤班兮替自己去书苑照看学子们班兮欣然答应。班言与王莽在房里下了两局棋后便提议去书苑看看王莽自然没有异议二人走到书房之外正好自窗中看到班兮。 班言道:“我少年时到此地求学后来在这里成家立业便建了这个书苑。如今儿子们各有所成这书苑也还是我自己在打理只是自己这些年来渐渐老了将来还不知道要交给谁才好。” 王莽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的班兮只轻轻点头并没答话。班言看他一眼又道:“兮儿这孩子聪慧好学我那些女儿之中没一个能及她的。我还有一大家子要顾因而时常找她帮我照看学子们我这做叔叔的要侄女这样抛头露面明知极不妥当却也无可奈何对兮儿她总感到无比惭愧。” 见他轻轻叹息王莽道:“恕巨君大胆说句照看私塾教这些几乎与她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男子念书在别的女子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可令侄确是有许多和寻常女儿家不同的地方。我们看她当得此景却仍是处之泰然甚至还有些学有所用的欢喜。巨君猜想她的心里兴许还很感激能有这样的机会得以一展所长呢。”班言含笑点头。 王莽轻叹道:“男子求学为的是功成名就为国效力。女子却大多守在闺楼只需学些女红妇德将来可持家便是。可是像令侄这样的女儿家能帮到夫君的却远非寻常女子可比能有这样的妻子在室才是有志男儿的福气呀。” 班言就近看他不由得微微一笑王莽慌忙转身道:“巨君方才实在是失礼了。”班言忙道:“无妨无妨!”二人相视一笑班言转身往回走去王莽跟在后面却又朝着书苑频频回。 有了王莽的这番话班言当晚便将心里的打算告诉班氏班氏也是欢喜不禁想了一想却又道:“兮儿这孩子与众不同我看这事还是先探探她的口风咱们毕竟不是她的爹娘她也未必便听咱们的。” 第七回 君子好逑(下) 第二日班氏一早就便约了班兮在她房里刺绣她一直暗暗打量班兮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便走到她身旁笑道:“让婶婶看看你在绣什么?”班兮粉脸微红将手上的绣托递上。 只见一方白娟上一轮晕黄的园月正自几尾青竹和一丛芭蕉叶上透出半边脸儿如今只有天空中的几片薄云尚在绣织之中整个绣品色泽淡雅栩栩如生。班氏笑赞道:“别的女孩儿绣的不过是些花儿鸟儿偏偏你绣的这般不同。”细细看了一会又道:“啧啧啧这手艺倒像娘胎里带来的与你这般大的女孩儿可没法跟你相比。” 班兮含笑接回绣托班氏又道:“好兮儿你这帕子婶婶很是喜欢不如送了给我吧!”班兮闻言一怔却没有说话班氏看了她的神情心里一动笑道:“瞧你这孩子竟似有什么心事一般。” 说罢她坐到班兮身旁轻轻抚摸她的手道:“你的几个堂姐自小便没离开过我身边娘几个在家的时候她们有什么话也都会告诉我。如今她们虽都嫁了可好在婶婶又有你在身旁陪伴因而你对婶婶来说与她们没什么分别。何况你这样的沉稳娴静婶婶真是更加喜欢。兮儿婶婶知道你是孤单的也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儿虽然对你疼爱着这些年咱们娘俩说的话却也实在不多你心里怪婶婶吧?” 班兮连忙摇头班氏又道:“那么若是你有什么心事也可以和婶婶说女孩儿大了总会有些心里话”她看看班兮的脸色笑道:“你一直在深宅里这些年统共也没见过几个外人婶婶知道女孩儿家便是真有什么也不便说出口来婶婶就问你一句这眼下可有什么能让你记挂的人么?” 她看自己这话问出只见班兮的小脸儿刹那间红潮翻腾不由得心下窍喜笑道:“婶婶明白啦!”说罢轻拍她的肩膀笑了起来。 班氏这日便将日间与班兮的谈话告诉了班言班言沉吟道:“你又没问出是谁可别弄巧成拙”班氏笑道:“你真是糊涂了想想咱们兮儿这些年可见过什么陌生男子了么?便是年节时家里来了客人她也都极少出来见面。再说三年了她都没再应过灵性救什么人可偏偏咱们一出府她就救了。这可不是有缘么?” 班言不由得点了点头想到侄女终身有依对方又是如此人品地位对兄长又可以有个交待不觉抚须微笑。班氏也满心欢喜笑道:“她绣了一方帕子怕是要送给王大人的你快想个法子让他们见个面这事兴许就这样定下了。” 午后下了一场雨院里的树叶被风吹落铺了一地。班兮在窗旁静坐看着大雨过后清朗的天空上几缕薄云轻轻浮动。 她将手中的帕子展开铺在窗台上以手支额看着帕子出了会神脸儿又微微红一丝浅笑浮上唇际。盼儿走过来笑道:“小姐今日特别高兴呢有什么欢喜的事吗?”班兮看她一眼笑道:“我便是笑上一笑你这丫头就这么多话去拿我的琴来吧。” 盼儿答应了将琴抱到她面前班兮摆好琴看着那帕子轻轻弹奏起来她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方帕始终含着一脸笑意眉目之间难掩绝代风华却教不远处屋檐下的一个青衫男子看的痴了。 班言自一旁走来轻轻唤了声盼儿二人悄无声息地走出院子去了。 起始变黄的梧桐叶在微风吹拂之下扬扬撒撒地飘落在院内的草地上空气中似乎流淌着一股温婉之意使得琴音缭绕下的庭院更增了几份如诗如画的意境。 一曲方罢班兮还在沉静之中却听得有人轻轻击掌朗朗笑道:“如此景致再加上这般的佳音相配真是再好也没有了”班兮一惊听得这声音正是王莽抬头便见不远处的长廊之上他正缓步而来。 班兮连忙站起相迎眼望四周没看见到盼儿心里立时觉出一丝不安来。却见王莽已经走到近前道:“王某正在书舍等待与令叔对弈忽然听到琴音便身不由已随它而来没想到误入了小娘子的闺楼真是多有得罪了。” 班兮敛礼不语王莽低头间已看到那方帕子细看了一眼却伸手去抚摸琴身道:“这是古琴么?”班兮这才点头答道:“这是家母在世时家父几经周折才为她寻到的古琴家母辞世之后便留给了我。”想到母亲不由得轻轻叹息眼圈儿都有些红了。 王莽叹道:“令堂知道小娘子与此琴日夜相陪必然十分欣慰唉想不到这样又说起小娘子的伤心事来。王莽也是出入过朝堂的人没想到在小娘子面前却总感手足无措说什么话也觉不妥当真是惭愧之至。” 看班兮低头不语他又道:“近日选美之事已然临近尾声其它各郡县的待选也都选的差不多了看来王莽起程之日已经近在眼前。”他轻轻叹息看了眼班兮道:“若不是那日得蒙小娘子相救王某……真是不知要如何回报才好。” 班兮道:“大人已经帮了舍妹班家上下都承大人的恩情小女子一点巧遇大人就别再放在心上了小女子实在是愧不敢当。”王莽道:“施恩不记怀受恩不敢忘小娘子是个有情意有胆识的好姑娘王某又怎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呢。不论怎样王莽此生终是欠了小娘子一片恩情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小娘子有任何差遣王莽必然全力以赴绝不食言。” 班兮听他说的如此认真诚恳不免心中感动便微微一笑王莽不由自主上前一步道:“王莽……自幼丧父长兄也是早早离世家里只有家母与长嫂在堂深知一切都依仗我这个男儿因而从小用功苦读凡事克已忍让.后来得到了族叔的信任提拔这才有了今日这官职虽然只是一户不起眼的小官可是王某已甚感知足。” 第八回 凤兮还巢(上)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班兮笑道:“我说起自己的这些无聊琐事倒要教小娘子见笑了”班兮虽听他谈吐谦和可与他这样单独面对总还是有些不安因而也只抱以一笑并不说话。 王莽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看了看她的古琴又道:“王某对音律知之甚少平日里也是难得听听乐坊间的乐曲实在是辨不出好坏来。只不过平日听到的那许多乐曲听来严循音律虽声乐完美无瑕却总有呆板沉闷之感。可方才自小娘子的琴音中王某却似乎觉察出一丝由琴音而的思潮涌动似是时有欢喜又时有徘徊不安之意。” 他一边细细回想方才所听的琴音一边说话说完转头却见班兮正看着自己她的眼中有着他从未见过的一丝光亮一闪而过这光芒几乎亮的可以灼人王莽不由得一惊忙道:“王某顾自回想说了什么得罪小娘子的话了吗?” 却不料班兮忽而温柔一笑眼中的那缕光芒又渐渐淡去道:“大人还自谦不懂音律其实大人恰才所言已然是乐手的知己之言了。” 王莽喜色难掩笑道:“真是如此吗?能得到小娘子这般夸赞可折煞王某了。”班兮的目光从他身上缓缓移开落在对面的高墙之上柔声道:“人生一世总有困惑悲喜失意得志之时各人也都有自己克服困境的法子。像善于丹青之人便以书画描绘心境;像大人这样恭俭博学之人又兴许可自书简之中得到安慰。”王莽目光中流露浓浓的狂喜之色频频点头。 班兮的目光却始终未向他转来缓缓道:“而善于音律者就会将自己的思绪投射于乐声之中这其中意思虽然浅显道理却是相同的。能自琴音中听出弹琴人的心绪足见大人的心是宽厚仁慈的。” 王莽紧紧盯着她向前一步道:“那小娘子的心呢?” 换做平时班兮绝不会回应此话可此时她尚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听到此问却将目光移到身旁的方帕上伸手将帕子细细叠好握在手中再度回望高墙低声道:“我的心吗?我只知道他的却不知自己的心在哪里……若是……若是寻到了他必然也寻到了我的!” 她的脸上洋溢着极其柔和的笑容便是寒冬的荒原有这股春风一般的笑颜拂过必然也生出希望来;便是受尽人生苦难的心在这样似水流盼的双瞳之下也必然能得到安抚。但王莽的目光死死的停滞在眼前这张明艳动人的容颜上却冒出比严冬更为凛冽的寒光来。 叶昭在此地时日渐久每日陪伴王莽处理完县廷内的事便会送他至班府再自行离开知道大人总要在班府中留到入夜时分因而他也乐的趁这空闲逍遥自在一番。 这不是自打认识了隔壁酒铺的寡妇张氏他便日日混在这里喝些酒儿趁张氏走到身旁时捏上一把说几句笑话混混时日。二人走的熟了眼见这分手在际也是更加难舍难分起来。 这日直到月亮高悬叶昭才自酒铺里出来跑到班府门前一张车辇已经不在了。他慌忙赶回县廷果见王莽已在堂中端坐正在看手中的一卷书简。叶昭垂头走近他身旁看看他的脸色正想怎么说个法儿推托自己迟回之事。 却听王莽道:“叶昭你今年也有十八了吧。”叶昭忙点头应是听他今日语气似有一些特别便不敢随意说话。王莽放下手中的书简看了他一会道:“你说说看想娶房怎样的妻室?” 叶昭伸手摸头笑道:“这哪由得小人选我娘自然会给张罗。不过真要依我说自然要娶一门娴淑的良家女子家世要好容貌自然也要好对我更要好。”王莽瞟他一眼道:“你倒想的美。”叶昭笑道:“人之常情嘛。” 王莽看着眼前的一盏油灯出了会神道:“男儿在世莫过于求得功名得以为国效力扬名天下。再娶上一房妻室养儿育女共享天伦。我虽对仕途没什么宏图大愿可是自小看到母亲与嫂子的勤俭持家却明白对一个男子而言妻室可要比前程重要的多。” 他的语气沉稳又道:“若是能如你所言有这样一个一心一意的女子自然更好可若是真的没有如此完美?我王莽难道会就此放弃么?我平生克勤克俭什么都能让人可这一回……”他的眼中反映着闪烁的烛光朝屋内环视一圈又落到叶昭身上在他停顿良久才道:“你安排人在班府前守候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乐师之类的男子进入班府随时来告诉我。” 叶昭应了正要离开王莽又叫住他道:“替我准备一份厚礼再命人去我家乡将母亲接来别忘了叮嘱她带上家传玉环。”叶昭又应了喜道:“大人这是要……迎娶班氏小娘子么?”王莽目光深冷道:“人生不如意事甚多若是有什么行差踏错道歉一声也就是了可万万不可毫无准备!你去办这事吧最好声张一些。”叶昭看看他的脸色点头道:“小人明白!”说罢转身匆匆出去了。 这一夜王莽却是宿夜难眠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当仿似屋内密不透风呼吸之间又总像是被什么压的他胸口一阵阵痛他索性站起身来披衣坐了一会耳中又似回响起班兮的琴音。他深深叹了口气再也呆不下去起身往屋外走去。 第八回 凤兮还巢(下) 他出了县廷只在街上信步而行。夜已深了路上已然看不到什么行人只有街角一担面摊还未收摊摇晃的油灯下映照出一张坐在面摊旁的老脸头一沉一沉地似在昏昏欲睡之中。夜风卷起地上的碎叶尘土自长街那一头打着旋的迎面而来王莽慌忙以袖遮面向一旁的小巷拐了进去。 他漫无目地只是顺着月光下的长街缓缓而行心中所想耳中所听却都还是那琴音缠绕之声这琴声飘荡不定时明时暗倒像是便在耳边一样。王莽轻轻摇头正要停步忽然他立直身子向前方注视现自己此时已经站在了班府门外而耳中所听到的这琴音也并非回忆想像而是此刻便确确实实地正回响在夜空之中。 王莽只觉身不由已跟着琴声慢慢走去顺正门外的围墙向西再绕过一个转角琴声自这里听来更加清晰前面应该便是她所居住的院墙之外了。王莽放慢脚步回想她的一频一笑不觉心神摇曳正跨步之间却听到围墙那边忽然响起一股嘹亮的笛声他心中一震立时止步不再往前。 只听这笛声紧紧相随琴音而动一琴一笛在月色之下虽竭力压抑声调却也难掩彼此之间的熟悉默契。这曲乐便是日间王莽听班兮弹奏过的那曲可此时曲音却与那时的犹疑忐忑大不相同似乎琴音中的每一份不安此时却都已经被笛声逐一安抚。 夜风中已经有了越来越多的寒意寒冬将至可是对这两种乐声而言欢腾之间全是绵绵春景无尽芬芳。 王莽自转角的阴暗之中极慢极慢地侧出身来只见前面不远处的高墙之下有一人正站在墙角隐匿之间虽可依稀辨出此人身形高挑可面目容貌却被黑影所盖全然无法看清通体上下只有他手中的那管长笛正反映着月色闪动着灵动地光芒。 清冷的月色下这一道围墙内外正一坐二立着三个人影他们各自守护着自己这小小的方寸地不论是柔情似水、欢喜期待、还是暗浪汹涌翻腾不息此时此刻三人却都无一例外只是安静地沉浸在这乐曲之中。 而天色渐亮了…… 王莽一夜无眠第二日还是照常处理县廷内的一些事宜只是脸色终究有些暗沉叶昭在一旁不时伸头看他不敢多话。 只见王莽忙了一阵道:“前几日不是听闻林大人回长安要路过此地吗?到了没有?”叶昭忙道:“也就在这三四日之内了大人不是曾说此地事宜都已经完结咱们无需等待他了么?”王莽道:“那就等他一同上路吧有些事需等得他来到才能妥当。” 他如常一般进出班府对班家上下却更为尽心班言看他言形之间宛然已经是以子侄晚辈自居而班兮这两日也时常粉面桃红他只道二人之事已经定了十之**对王莽愈亲切。而王莽则自他这里得知到一切情形包括班兮父籍所在等等县廷内的文书一道道请令、寻察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往宁武去了。 转眼到了将要离开的时候与此同时王莽的母亲也刚好来到了。当日王莽便携老母亲往班府班言等无不惊喜忙出府相迎进去寒喧了一番王氏笑道:“本来是要寻媒家前来说亲可莽儿离程在即急匆匆的寻了我来都还来不及张罗安排。不过自然也不能怠慢委曲了那孩子老身此来只为下个聘礼来日定下时辰日子再行大礼。” 班言忙笑道:“此事原是不能着急的兮儿还有父兄在堂。只不过我兄长即将她交付在我这里身为长辈我也多少能拿个主意。既然老夫人亲自来了两个孩子若是都无异议这个主我还是能做的。只不过行礼终究也要等她父兄来到才行。” 王氏笑道:“是呀是呀全凭你家安排就是。你不知道我这为娘的听他传信来唤我有多欢喜呢这么些年了我哪日不挂念这事。看来姻缘就是这样只要有缘任是千山万水总是要相逢的。”班氏点头笑应也是喜不自禁王莽站在母亲一旁则始终微笑不语。 正在这时却听门外有人声响动叶昭匆忙进来面带慌张神色走到王莽身旁低语数句王莽也是脸色一变惊道:“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叶昭垂道:“是林大人亲自的招贴已经传令到县廷了。”王莽转身向王氏道:“母亲大人你且在此歇息一会我去去就来。”王氏看他神色大变忙道:“出了什么事吗?” 王莽目光在班言等人脸上扫过迟疑未答一旁叶昭已道:“老夫人刚刚县廷收到消息说是班氏小娘子的招贴已经传来了还是由选美主官林廷栋大人亲的。” 一时间室内众人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隔了一会王氏急道:“是哪个?是她吗?这这可怎么办呀?”王莽伏身柔声道:“母亲不用着急我去看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了。”说罢向班言等人鞠身道:“大家千万不要惊慌我去去就来。” 众人面送他离开都是惊惶失措班氏急的只掉眼泪:“这可怎么办呀眼看要定亲了!”班言也是心急如焚安慰道:“兮儿年岁不到定然是传错了再说……云儿的事不是都解决了吗?一定没事的。”王氏也在一旁着急众人心烦意乱都在等着王莽回来。 王莽一出班府却顿时冷静下来坐上车辇一路前行一面向身旁的叶昭道:“林大人现在何处?”叶昭道:“在县廷了时间分毫不差”说到这里他看看王莽道:“如此一来班氏小娘子岂不是……”王莽叹息摇头并不说话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冷酷神色来。 林廷栋看到王莽进来便道:“巨君此事委曲你了。”王莽上前跪拜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为臣子者又怎能窥视天子所有。多亏大人明察秋毫否则巨君做下错事却还不自知真要愧煞平生了。” 林廷栋伸手扶起他安慰道:“这不能怪你你有美好姻缘在前还能想到去找看她的籍贯生辰已经很不易了。此女其实年岁尚不足几日若不是因为绝色容貌兴许也不会有人多加留意。此女进献入宫定然得蒙圣宠你巨君当居一功。” 王莽眼中含泪摇头道:“下官险些做了千古罪人哪里还有什么功劳可言。”林廷栋轻拍他肩叹道:“你能忍痛割爱其心足以感天大汉有你这样的臣子实在是大幸之事。” 第九回 归去来兮(上) 虽然班家众人殷切期盼班兮应招之事可得到解决可王莽却还是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因此事不比班云那时班兮是由上官亲自点招又已传人去班况所在处楼烦县留贴传唤便已不是简单除去名贴便行的事。况且经宁武地方主户上报班兮的生辰只是差了几日而已本来就应在候选之例林廷栋已就此事上报掖廷要责罚错漏的地方。 他说到这里又叹息道偏偏此事自己正好牵连其中若是此时去向上官求情自己虽万死不辞却只怕反而还要牵涉到无辜的县廷地方说罢摇头不止眼圈都有些红了。 王母虽痛惜感叹看到儿子难过更是不忍轻拍他的肩膀也垂下泪来。班氏早哭成了泪人班言颓然坐回椅中眼看侄女终身有依却不料平地起波澜生出这样的事来。看王莽的神情知他确是尽了力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安慰他几句送他们母子二人出门去了。 班府之内顿时愁云满布班氏夫妇在堂中对座都是茫然失措静了一会班氏哭道:“咱们家只有大哥是做过官的人这事还是应该着落在他身上兴许还有一丝希望。”班言摇头叹息道:“你想想大哥的平生为人最是事事以国事为先的何况兮儿是他亲自女儿他那脾气便是有万般不舍也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班氏哭道:“那可如何是好呀兮儿救了咱们云儿却是……要替她去受这一世苦楚么?”班言道:“别再哭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还是想想怎么去说吧。”班氏哽咽道:“我……可说不出口来。”班言长叹一声只得朝院内走去。 进了院内只见盼儿正自屋里走出看到他忙点头招呼班言挥手示意她也就自去了。屋内班兮正在擦拭秦筝看到叔叔进来忙起身相迎。 班言便在一旁坐下静看她一会道:“兮儿叔叔有句话一直想要问你”班兮听他语气慎重忙点了点头。 班言又迟疑了一会才道:“你近日……可曾有过什么示意的梦境吗?”班兮道:“自从来到叔叔这里除了王大人那次倒是一直安静。”班言叹道:“看来你的灵性是为他人而生这一份救死扶伤避难免灾的天赋到头来却不能帮到自己。” 班兮不解他意只向他怔怔凝视他又道:“从前与你爹爹相谈总见他时常担忧不知这灵性对你而言究竟是福是祸你心地善良不论是谁都会尽力去救小小年纪其实已经积下了许多善缘。唉若果真行善有报又为什么不快快显现在你身上呢。” 班兮看他神色间尽是愁苦话锋又直指自己不由得也有些不安起来起身到他面前道:“叔叔不是有什么事要说吗?但说无妨。”班言数次张口可碰到她的目光又都不忍说话正犹豫不决间却听盼儿进屋来道:“王大人来啦。” 班言叔侄二人连忙迎出去只见班氏陪着王莽已经走进内院班氏眼睛尚自通红向班兮望了一眼忙掉头出去。班言看王莽手中的一只锦盒已明他的来意便道:“兮儿你陪王大人说说话吧我去去就来。”班兮只得应了。 二人目送他出院而去王莽看看班兮的神情道:“原来你叔叔他还没有告诉你。是呀此事原是不易开口。”班兮道:“我看叔叔婶婶神色都有些异样大人知道是什么事吗?”王莽轻咳一声道:“王某正是为此事而来。”说罢他将手中锦盒递到班兮面前轻轻打开道:“此行是亲自送它来的。” 班兮看了他一眼这才低头向他手中望去只见盒中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方折叠整齐的黄缎这东西似是有一些眼熟班兮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将黄缎打开短短数句立刻尽收眼底了刹那之间叔叔模糊的感慨、婶婶的泪眼都变得异样清晰起来。 天旋地转中手中的黄缎已然无声飘落到地上她只觉全身乏力身旁有人伸手似要相扶她抬眼与他对视在他身上停顿的目光却已是异样呆滞。 王莽看着她的神情眼中露出一丝痛苦神色轻声道:“恕这一次王某无能为力。因为小娘子是我的上官所点不是我能加以反驳的。”他看班兮一眼又道:“其实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那也只是对姿色平庸者而言。像小娘子这般天人模样定能得到皇上荣宠他日必然大富大贵……” 他正说到这里抬眼却见班兮仰望院墙脸颊上有一道泪水正缓缓滑下晶莹的泪珠无声溅落到了尘埃上四散的无影无踪。王莽怔怔注视她只觉胸中渐渐郁结难当他几乎无法思索紧握双拳上前一步道:“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带你走。” 班兮闻言身形一顿王莽道:“自从得到小娘子相救王莽从未有片刻忘记那日……你站在我面前那又是害怕又要坚持的神情。王莽身无长物可是……愿意用一切回报小娘子的相救之恩只要……只要你愿意和我走王莽宁可抛弃一切永不相负。” 班兮闻言缓缓转身看他王莽与她对视又道:“王莽平生所愿便是能有一位像你这样的妻子为了你什么功名利禄都能抛至脑后你……你若是愿意不用说话只需轻轻点头便是。”他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说到后面两句几乎已经细不可闻。 二人对视之间班兮的眼中泪水未干此时却又蒙上了一层薄雾如春日清晨的轻烟一般飘渺却又柔和之极王莽与这目光相对只觉心中又轻又软情难自禁向前正要一步迈进。却见她忽然向自己敛礼柔声道:“承蒙大人错爱小女子感激涕零。可是小女子此生究竟是无以为报的了。” 王莽身形一僵只见她的目光已经越过自己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此时她看向哪里他不用细想也明白她此时心中所念。他缓缓缩回手来再度抬起头时方才那不顾一切的神情已然完全消退他目光冰冷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第九回 归去来兮(下) 只见班兮眼望高墙沉默良久忽然轻声道:“王大人可能预见未来么?”王莽沉声道:“有谁能知道未曾生的事呢若是能做到这样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得不到求不得的?”他就站在她的身侧说完此话转头见她白晰莹亮的面颊上方才那伤痛的神情不知何时已经全然褪却仿佛只是在这瞬息之间她已经接受了即将生的事实。 她这一份平静在王莽看来却觉份外刺眼不由得又道:“你如今是否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呢?”见班兮并无反映他又道:“小娘子的容貌在王某平生所见之中确属出类拔萃。只是……天子富有四海见过的绝色佳丽必然更多何况后宫美女如云小娘子对王某有恩王某若是见到你在宫中凄凉度日只怕也会觉得伤感。” 班兮闻言转头王莽与这澄如秋水的目光相对却一心只想自这眼眸中看到绝望神色又道:“王某官衔低下便是有心相助也是无能为力一想到小娘子要在宫廷高墙之中度过余生王莽真是为你难过。”他叹了口气却听班兮也轻轻叹息道:“其实对我而言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别呢?自这高墙中望不出去的地方换一个地方亦不会有什么不同永远都是要相隔着的又岂止区区一面土墙。” 王莽看她的眼神迷茫心里顿时又如灼烧一般正想再说什么却听一旁盼儿轻轻呼唤班兮二人转头只见她一双泪眼忽然上前跪到王莽面前哭道:“王大人你帮帮小姐吧。你不是都帮过云小姐吗?小姐她还救过您呢……”王莽面露愁云叹息一声向班兮一拱手转身出院去了。 班兮上前扶起盼儿道:“傻丫头这是天命任何人都不能更改的我都已经认命了你又有什么可求人的”盼儿哽咽道:“小姐你总是能先知道什么事的这一次为什么没有灵验呢?”班兮叹道:“便是先知道了又能怎样?难道我能逃脱不成?” 她望向院墙高处轻声道:“猛然间得知此事我只是感觉惊诧可这心绪过后随即而来的却只有离情而已。也许我早已知晓会有这样一日便如同每日我们期盼朝阳又都知道它会落下一样。我似乎一直在等这天便是眼前欢喜着……再迫切地知道心中念念不忘的可也明白终究会有分别的时候。”盼儿轻轻抓住她的衣袖哭道:“可是小姐入了宫盼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还有老爷还有少爷他们……都见不到你……”班兮伸手拥她入怀却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班兮收到招贴之后本来也是要住入县廷安排的居所等待出那日的班言向王莽提及此事王莽本想立时推托拒绝可转念之间却又答应了。因而班兮才得以继续留在班府她依旧每晚与那从未谋面的男子合奏琴音之中却未尝流露半丝异样。只是这原本是二人合奏同听的乐宴如今已然多了一位旁听者。 离程在即班言夫妇虽每日唉声叹气却也明白已然到了人力无法改变的时候何况班况收到消息也正往此地赶来此时除了期盼他能快快赶到与女儿告别之外确也再没有可求盼之事了。唯独盼儿近日却频频出入县廷班言等知她不甘心还在向王莽求情之中众人为她的忠义感动也就没有加以劝阻由得她去了。 如此时日渐过又过了五六日的光景县廷忽然传来消息第二日便是起程之日一时间县廷之外聚集了众多来与女儿告别的家人整条长街都挤满了人。班言因班况还没赶到着急之极到县廷去寻王莽可是在县廷外等待了许久也没见到他只得无奈回来。 于是这一夜便是最后一夜了。 班兮在弹奏之前便将那方绵帕交给盼儿细心交待了要说的话等至笛声响起之时再度合奏一曲。这样的乐声今生也许只此一回了。往后便只剩这孤音再没有可以如此倾诉的对像。曾经那样期盼能与之相见的如今却庆幸未曾如愿能留下这些回忆的芬芳便是安慰吧。 不论是怎么的柔情百转将诸般心绪付于琴声可泪水还是无法抑制的滴落在琴弦上 一曲终了笛声已经感觉到了异样并没有如往日那样消失离去只是一曲接一曲的询问。班兮抚摸琴弦却不敢回复一丝音调此时此刻只等盼儿见到此人将自己交待的话转诉于他让他可安心离开就好。 班府内果然有一个小人儿匆匆走到墙外却没有依班兮之言寻到那吹笛人的身边在转角之处却见她将手里的帕子交给了另一个男人这人的脸在月光下一闪露出一丝笑意轻拍她的肩膀即刻转身离开了。 然后便是天明班兮一早便装束整齐向班言夫妇跪别班氏握住她手泣不成声众人没有一个不是泪眼相望的可离别就在眼前了。班兮不得不与众人惜别上了门外的车辇刚刚坐下便见车旁走上一个人来正是盼儿。班氏在一旁道:“盼儿你过来”哪知盼儿摇了摇头却向班氏下跪道:“夫人多多保重盼儿要随小姐一同去了。” 众人无不面面相觑班氏道:“你……你不能一起去呀。”却听身旁有人道:“她已得了特许可与待选一同前往腋廷。”众人遁声看去却见说话的正是王莽看到大家不解的眼神他又道:“这小丫头日夜来求我我只得向上官转告她的用意林大人看她一片中心便答应让她也以备选之名随她小姐同行。” 班言不由得大为感动上前握住盼儿的手道:“好盼儿有你在兮儿身边咱们也能放心些。”盼儿哽咽道:“老爷放心吧盼儿会照顾小姐的。”班兮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样做一时间泪如雨下伸手抚摸她的头却说不出话来。 班氏扶盼儿和班兮一同坐好垂泪道:“可惜你爹爹没能赶到好在如今有盼儿和你一同上路彼此多照料着些路远着呢可别冻着……”这孩子在身边数年几乎便像自己的亲骨肉一般眼前便要分离了只觉千叮万嘱也无法说完想说的话可是时辰已到。 所有女子都依次坐入车辇之中长街之上这长队一路绵延几乎看不到尽头王莽等官吏分做前后两批随车辇缓缓而动向城外去了。 另一头长路之上有一辆小马车正在飞驰黄土滚滚中班况极目远眺然而终究是错过了。这生来便有灵异的孩子因灵性而别如今又独自远行到千里之外了这一生她的灵性不知还会给她带来什么呢? 第十回 初入宫廷(上) 细雨绵绵入冬的天气却忽然连着下了几日的小雨车队只得缓缓而行每辆车中坐着四个稚龄少女都在静默之中。一路上有的总是轻声抽泣有的则呆呆出神此时此刻众人心中明白除了顺应天命已然别无他途。 班兮与盼儿同在一车一路上也不便多说什么大多时候二人伸手相握在如此陌生凝重的气氛之中比起身旁别的总有惊慌神色的少女她们二人已经算是平静的多了。 大队行到黄昏时分便在驿馆停留歇息第二日再度起程班兮与盼儿等同车四人下车入住在驿馆之内一路疲惫不堪不多时便一一睡去了。 熟睡之中班兮忽然听得有人轻声道:“姥姥我要走让我走吧。”她幕地惊醒以为是一个梦兆转头却见身旁的一个少女正微皱双眉方才那话原来是她的梦呓。借着青白的月光班兮认得此女是平日坐在自己对面的其中一个女孩生的眉清目秀只是面容削瘦有时总见她嘴唇轻动却似是自言自语旁人根本听不到在说什么。 班兮心生怜悯伸手将她的薄被拉上来盖好耳听得街外有更鼓声敲过三下她轻轻侧过身子正想再睡一会却听身旁那女子忽然起身掀开被子走下床去。班兮忙转头看她正要出声询问却见这少女转过脸来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双眼竟然紧紧闭着。 这张小小的脸孔在月色下着异样的白光诡异之极。只见她睫毛微微颤抖在原地站了一会又轻声道:“好了到家了去睡吧。”说罢转身回到床边依旧在自己铺位睡下整个过程中始终紧闭双眼却如同能看到一般举动毫无顿滞。不一会功夫便又听得她呼吸声缓慢又睡去了。 班兮对方才所见的一切惊惧不已就近看着她的面容这一夜便再也无法入睡了。好不容易熬到天明此女也随众人一同起身整妆上路班兮忍不住向她细细打量只觉她神色间除了比旁人多一份惊惶不安也并没有太多与众不同之处。 如此一连数日夜间那少女每天总要起身一回也并不惊搅他人只自言自语一番便即睡下班兮见的多了也就慢慢习以为常。想到她也许是不愿意离开家人才有这梦境中的举动对她也就多生出一份怜悯来。 数日后便到了临潼此地离长安已近各地选出的佳丽也是差不多时间在此汇合然后再一起往长安进再行两日终于到了长安。 繁华的长安因她们车队的缓缓驰入更加热闹起来长街上人声鼎沸争相拥挤着自车纱内透出的模糊影像猜测各人的形容样貌想像这一入宫门后的种种富贵情形羡慕好奇妒忌怜悯各样目光都齐聚在车队之上。 而车中的少女们只身不由已惶惶然地向宫内而去大车驰入耳听得身后巨大的宫门卡卡做响这一个声音从此将外间一切皆拦截于此。暄华地、冷清地、亲情爱念就此绝别此生便要在这绵延不尽的高墙中度过余生是福是祸再也由不得自己了。 有的少女闻声回头已经忍不住抽泣出声一时间这声音由级其细微的压抑中渐渐响起此起彼伏之中却猛然有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喝道:“静声!众选女下车列队入验身房!”车帘逐一掀起众多少女徐徐下车列成长队等待。 方才说话之人是一个脸颊瘦小的臣官走到列队之前喝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天子脚下能候选入宫那是你们三世修得的福份。慎言慎行禁音轻语这是头个要记住的事别还没等到好日子就先把小命给弄没了!”说罢朝四周张望了会见哭声渐止这才道:“按招贴分别安排在燕储馆内等待验身。”他身后众多内侍应声上前各领长队向前走去。 长队绵绵前行总有千余人行至一个宫馆门外各自由不同内侍带入十数人一间房坐下休息等待里面传唤。盼儿紧紧跟在班兮身侧唯恐有失房内众人偷偷互望有几个胆子较大的已开始轻声说话。 却听一旁仍有一个个子纤小的少女抽泣不止众人中也有几人上前相劝其中一个黄衣少女面容娇好柔声安慰道:“这位妹妹别再哭了没听见方才那个公公说的话么?即到了这里也不见得就是坏事想来的还未必就来的了呢。” 那纤小少女抬头一双泪眼楚楚动人道:“我……想念妈妈!”身旁众人听到这话也不由得牵动情绪眼睛又纷纷红了。黄衣少女看看四周道:“这会儿便是长出翅膀来才能离开想谁也没用。若是能得到皇上宠爱还怕见不到家人么?”她伏身轻拍这少女肩膀道:“你叫什么?”那少女轻声道:“我叫陈琼”那黄衣少女道:“我叫柳息儿咱们到了这里便都是姐妹了我自小在家就是做姐姐的对几个妹妹疼爱照看如今既然有缘在这里相会我便自认做姐姐了往后大家可要亲如一家才是。” 众少女看着眼前这爽朗的柳息儿不由得都自这陌生环境中寻得一丝安慰几个少女纷纷上前自报姓名也唤了她做姐姐。柳息儿伸手轻拍众人目光在周围人群中扫过遇到班兮时微微一顿二人对视一眼班兮微微额柳息儿点头甜笑眼中却闪过一缕暗光。 正在这时只听门外内侍那尖锐的声音又再响起:“众选女随我来吧。”屋里众人慌忙站起身子再度列队跟随此人穿过几个宫门来到一处大屋前自一边的小门挨个进入只进了七八人便有内侍上前阻拦。班兮与盼儿正好在此分开盼儿眼见她回头看自己一眼跟着前面几人进屋里去了不由得急红了眼睛哽咽道:“小姐……”班兮闻言回头向她点头示意这才消失在了门槛儿那边。 第十回 初入宫廷(下) 班兮等八人忽然与大队断开也都有些惶恐不安可眼前引队的内侍不停她们也就不敢停步亦步亦趋的向屋内走去。渐渐步入一个长型的屋子这屋里不知何故比外面热的多四周窗户关的严严实实屋内又由巨大的帘子四下隔开眼前一张大桌后坐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宦宫。八人走到近前内侍便即退到一旁。 只听其中一个宦官道:“过来喝下这碗药水再到里屋沐浴去罢。”八人依次上前自他面前的长桌上拿一碗黑色药剂喝下。这药剂即苦又腥众人皱眉掩鼻勉强咽下待她们都喝过了原先那内侍再带她们走入后屋。 刚跨入屋内迎面灼热的雾气便扑面而来蒸气腾腾中几乎令人目不可视。众人在屋里站了一会才依稀见到屋子正中是一个大池正向外升腾着缕缕白雾。那内侍道:“更衣罢入温池浸泡得令才可起身到那一头重新更衣走出。”说罢退了出去。 陈琼四下张望不安道:“这是要做什么?”柳息儿早已麻利的除去衣裙一边走入池中一边道:“别担心那些了快一点吧别怕。”陈琼面色紫涨看四周众少女也在褪去衣裳忙匆匆脱了钻入池中。少女们初次在外人面前裸露身体都是羞怯难当在池中尽力弯曲身子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只柳息儿一人自在张望看到大家的神情笑道:“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可羞的?” 如此都在池中浸了一会手脚渐渐烫果然听得那内侍的声音道:“起!”柳息儿闻声立刻站起赤条条走到屋边上张望却道:“这可怎么出去呀?”那内侍声音又道:“屋内一角有长袍准备请姑娘们穿好便即从这边出来。”柳息儿寻声果然见到了长袍一把全抱在手上走到池边笑道:“知道你们都等着我呢来吧一人一件快快起来穿上它。”陈琼忙伸手拉了胡乱裹住身子其余少女也随即一一出池穿上袍子只班兮仍在池中呆。 她自从进入这里便有些神情恍惚这时听柳息儿唤了一声她才恍然抬头接了袍子柳息儿微笑道:“快些起身吧小心着凉了”。 八人自池边小门走出眼前屋内便有四个老媪正在等待中看她们出来这四人也不说话正好柳息儿走到近前这老媪一把拉住利落的卷起她的袖笼露出洁白如玉的臂膀来。老媪用手中一支熏香般的物事往上一点只听得柳息儿一声轻呼似是疼痛转而老媪便放开她手去拉她身后另一个少女。 柳息儿不明所以转头见自己手臂上留下一个黄豆大小的黑点正诧异间转头见身后众少女也一一受过这熏香留印待八人都齐备了还是先前那内侍带众人一径出屋却不回燕储馆来到另一个大屋之中。此处已经有众多同是身着浴衣的少女聚集在一起大家互相对望有的点头招呼有的却神情漠然。 此时天色已冷众人只穿着一身薄袍禁不住颤抖起来渐渐的挤到一起取暖过不多时盼儿终于也来到这里她见班兮神色有些异样正要相问却听一内侍声音道:“选女们列队待查。”众少女忙重新站做一排。 只见门外走进最早见到的那个瘦小宦官他自长屋那头开始每停到一人身边便有内侍掀起这少女的衣袖让他查看。渐渐地众人也就明白手上那黑点此时变为红色的便分做一队尚未变色的排为另一队这人仔细检查有时还用手去擦拭印点。 班兮手臂上那颗早已变为腥红颜色她低头看着这个红点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盼儿看在眼里又苦于无法询问。初时她也担心自己手臂上的那点黑印未能如班兮那颗般变红要与她分开两队好在到检验她时这点也变了红色能重新站在班兮身旁盼儿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又等待了一会方才全部检验完毕终是红色居多黑色者十之一二而已。那瘦小宦官转身向班兮等人这边的长队柔声笑道:“请点了“守宫砂”的姑娘们随内侍更衣去罢。”这一番态度竟与先前完全不同了。班兮随众人走出却回头去看那些手有黑点面露疑惑神情的少女们她的眼中显现悲悯神色盼儿在旁轻唤数回她也不曾察觉。 班兮等人又再回到燕储馆这一回内侍们捧上素白长裙内外三层做功极其精致又有宫女们上前为众少女重新妆容挽起云髻。各人的招贴全部收回换做刻有自己名字的小小竹片穿上红色丝线系在腰间这才由宦宫引路向内廷进去。 这白色的长队在肃静的宫廷中宛如一条散着洁净灵光的游龙自暗沉的宫阙间穿梭而过她们的到来是新的生命与声音将为这沉闷的地方增添一道不同的色彩。少女们大多感觉新鲜一路上虽不敢说话可四下张望打量目光中都流露惊艳神色。顾盼之间初离亲人的恐惧伤感正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未知的将来生出的许多幻想。 在这一张张稚嫩柔和洋溢着似梦迷离般恍惚微笑的面容之中只有一人神情静默她的目光和众人一样向身遭环视却异样悲凄。 似曾相似。 班兮只觉心底似有什么正在蠢蠢而动这股力量仿似带着某种暗谕向她一步步靠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可抑制的恐惧感使她明明生在人群之中却感觉只有孤独一人。 天空中团云翻腾似是预示着巨大的变更即将到来。 班兮仰望天际变幻莫测的云层忽然她仿似听到一个声音。这声音像是自她的体内、又似来自深邃的层层宫门之中与这诡异的声音一同而来的还有许多双各式各样的眼睛或惊慌失措或焦急逼视与朦胧模糊的似是无数人匆忙的说话声一起争先恐后地想向她诉说什么。 班兮不由得伸手捂住耳朵可那噪杂不安的声音依旧从四下里围拢过来她渐觉头晕目眩眼中望去只觉身前少女的背影忽然上下跳跃连带着整个宫廷都以排山倒海之式向自己压将过来她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第十一回 汉宫春色(上) ----“姐姐……姐姐我错了……姐姐!” ----“你知道应该做什么了吧?” ----“你果真要走吗……你能去哪里……” ----“弃捐荚笏中恩情中道绝……既然恩爱不在去哪里又有什么分别!” ----“……皇上他……驾崩啦……” …… 各式各样的语调断断续续地回想在班兮耳边时而凄楚断肠时而冷若冰霜这急切慌张的人声纷拥而至渐渐形成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向她袭扰而来避无可避之即这力量如浓雾般越来越稠越来越重压的她的胸口如要爆裂开的一瞬间忽然她醒了。 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围白纱她掀开纱幕见自己置身于一个小房间中这里虽布置简扑却也不失华贵之气屋内一切软榻摆设都较从前家中所见的精致。她回想自己晕眩前正是排在列队之中随众前行的时候此时身边看不到别人也不知她们都去了哪里。 正想到这里便听门声轻响一个宫婢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笑道:“没事了吧?你不用惊慌你本来是随从选女们往闻音馆受令分馆的。对了所谓分馆便是经过内侍初选分十人一馆安居的仪式。你虽未成行可傅公公已经替你分了行馆不用着急这里以后便你的居所了” 班兮忙起身行礼那人也不阻拦待她礼毕才道:“我是女官凝琴往后这里的生活起居都是我来照顾打理的还有九个分在这里的选女要来你且歇息着吧。”班兮本想询问盼儿的去向可转念间又强行按捺住了。 她在房中等待了一会这才走出门外向外张望只见这是个极大的院子正中有一处清池两株大树四周均是一样大小的房舍。此时院中空无一人班兮便在院里走了一圈停在池塘边正出神呢便听得脚步声匆匆响起正门那边有人声传来片刻间便到了眼前。 她抬头望去见到早先见过的那个宦官当先走入他身后跟着数名选女班兮忙想转身回房那宦官却看到了她上前道:“你好些了没有?”语气倒很和蔼班兮忙敛礼答话一旁有人飞奔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正是盼儿。 那宦官道:“今天是有些累的大家都歇着吧。”说罢再看班兮一眼一旁凝琴上前笑道:“傅公公慢走”他应了由她送着出了正门。 盼儿伸手摸摸班兮的额头道:“你怎么样?怎么忽然就晕倒了呢?吓死我了。”班兮还未回答又见一人上前道:“是呀妹妹弱质纤纤可要好好保重身子”这一张瓜子脸笑脸盈盈却是柳息儿。班兮含笑点头再向众选女望去倒看见数张熟面孔除了那胆小爱哭的陈琼便是那个从蒲州一路同来的瘦削少女也在其中。 陈琼看看四周道:“往后咱们便住在这里么?”柳息儿笑道:“这是初进宫时选女住的哪能一辈子都住在这?方才傅公公分人之时我暗暗瞧了原来这分馆也是有讲究的。”一旁少女们纷纷上前询问她得意地轻笑道:“你们没现么?分馆是最初的标准咱们这个馆的人是最先挑出来的。我看了看其它的也约莫只有两馆的人能与咱们比较余下的那些简直都不值一提。” 她说罢张望四周房舍眼中晶亮笑道:“咱们都会离开这里的日后受了封授还怕不能锦衣玉食独居一宫么?”众少女受她神情所摄都觉意气风陈琼靠到她身边笑道:“息儿姐姐你可要照顾我我第一次离开家呢什么也不懂的。”柳息儿笑道:“这个自然咱们都是姐妹了。” 一旁一个选女笑道:“我看咱们这里最早受封的定然是柳息儿与这位班兮妹妹。”班兮忽然听她提到自己不由得微微一惊柳息儿也正朝她看来目光中一丝极微的妒意一闪而过她上前伸手在班兮际轻轻抚摸笑道:“妹妹容色绝丽我哪比的过只是我看妹子像是要比我们都小些的样子。” 盼儿在一旁道:“是呀小姐她年岁不到原是没有在候选之例的。”柳息儿笑道:“我说呢难怪看着便是这模我见犹怜的样子。妹妹身体可不太好哦可要小心保养才是。”班兮点头微笑。 凝琴自门外回来看到众女都站在院中便道:“这一日刚进宫里你们都先歇着吧。”众人点头应是她又道:“以后几日都是要经过各项技艺挑选的日子也不用担心害怕不会的就慢慢学会的便好好施展一已之长。在这宫里日子长着呢不论将来如何说到底也都是要互相做伴的姐妹们要相亲相爱的才好。” 柳息儿笑道:“琴姐姐放心吧我们这几个正巧都是先前遇到过的都熟识了必然也都能安份守已和睦相处。”凝琴点头道:“这样就好”说罢开始安排众人的房舍柳息儿与盼儿分居班兮两边。 都安排停当了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凝琴才自行离去盼儿自然留在班兮房里帮着她整理一些随身衣物一边忙一边道:“小姐自从进了宫脸色就一直不好我可担心着呢那时见你晕了过去都要哭出声来了。”班兮笑道:“只是累着了吧现在不都没事了?”盼儿道:“是呀好在没事要不然盼儿可怎么向老爷交待呢。” 她说完转身看到班兮面色忧郁才想到自己说了让她难过的话忙想转开话题便道:“今日与我们一同入宫的人中有些女子怎么就没和咱们一起呢?其中有一个还是与咱们一同从蒲州来的呢路上我曾听过她姓曹的。” 班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听她所言抬头道:“哪些女子?”盼儿在她身边坐下道:“便是在那个浴馆中点了守宫砂的另一些人呀她们的手臂上印迹未曾变色便留下了我当时多怕自己和她们一样要和小姐分开呢。” 班兮闻言一怔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随口便道:“那些女子因印迹未红被视做并非处子之身便不能与咱们一同入腋廷待诏了。”盼儿接道:“那她们会去哪呢?难道便能回家了么?那岂不是更好!” 班兮叹息道:“哪里就能回家了呀!她们会被分在各个宫馆之中充当宫婢若是没有错漏过失二十年后才得以回家呢。”盼儿闻言不由得也叹道:“想不到是这样到了那时便是回到家了也是人老珠黄真是可怜。”她与班兮一同坐着沉默了一会才想到一事问道:“小姐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烛光映照之下只见班兮神色恍惚转头向屋内环视一圈幽幽地道:“我也不知道呀……这些……便像是我生来便知道的像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一样。” 第十一回 汉宫春色(下) 盼儿见她神色大不同于往常便想打断她的话不料班兮轻轻抓住她手又道:“盼儿你知道么?自从进了这个地方眼中所见尽是似曾相识的我……一定来过这里。”盼儿忙道:“别说傻话了怎么可能呢。” 班兮摇头道:“你不知道像这宫廷中的许多事好似我都能随口道来进宫不过一日可是我却不知怎么竟能想起许多宫名。比如咱们住的此地应该是腋廷待诏的芙蓉馆这里应当在未央宫的西面再过去便是长乐宫那里有长秋殿、还有永寿殿、永昌殿再过去一些便是……”她忽然停住目光向前呆呆注视半晌极轻极轻地道:“是……长信……宫。” 盼儿在一旁看她眼中渐渐流露惧意不由得自己也害怕起来用力摇晃她手唤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而班兮完全置若罔闻她的眼睛几乎在这一刻穿透了面前的房舍围墙一路向前去再向前转角目光所至停留在一座高大的宫殿之外便似近在眼前一般那深重的宫门尽头隐隐然有流光轻动向她缓缓迎来。 班兮只觉莫名畏惧分明便想逃开的可全身僵直却丝毫动弹不得正惶恐不安中猛然间听得身旁有人在呼唤自己这叫声一声响过一声便如一缕电光骤然划破了她眼前的黑幕使她得以自那噩梦般的情形中生生退了出来。 她定了定神看到近在眼前的是盼儿焦急的面容四周还有好几张脸都正关切的看着自己却是柳息儿等人。盼儿泪眼莹莹急道:“小姐你吓到我了。”柳息儿在一旁笑道:“她忙不迭的唤了我们过来我们还以为妹妹怎么了呢。没事吧?方才怎么忽然神色不对了呢?”盼儿道:“是呀小姐你可别再吓盼儿了。” 班兮转头见屋内烛光明亮这才吁出一口长气道:“我也不知怎么就迷糊了却让大家为**心。”陈琼靠近她身边柔声道:“我知道妹妹是怎么了我方才独个在屋里也是这样忽然便走了神就像是……像是听到我家门前那条小河的流水声像是我娘立在门边唤我……她总是这样唤我的……”说到这里已然泪眼婆娑身旁几人触景生情也纷纷忍不住落下泪来。 柳息儿叹了口气道:“都别再想了真的那么想家人便求着上天庇护只要能得到皇上宠爱还有什么是不能如愿的呢。”她伸手轻挥向众人道:“都回去歇着吧过几日便好啦省下心来多想想明日要学些什么技艺吧!” 陈琼闻言忙道:“是呀明日不知要学些什么我……可是什么也不会的。”柳息儿笑道:“什么也不会扭摆纤腰总是会的吧”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她的腰际陈琼一下涨红了脸飞奔着跑了出去。 柳息儿随着众人回房隔了一会又转回到班兮房中将手中一个小锦囊递到她的手里道:“妹妹若是睡不安稳这是我家乡带来的香叶儿最是能安神养息的你关好门窗放几片到杯里用热水浸泡自然便能有清香出来只要把杯子靠近睡榻就行一点也不麻烦。” 班兮忙道:“这怎么敢当呢?你即带了这个必然是自己要用的我怎么能拿你的东西”柳息儿挨着她坐下道:“如今离了家往后便只咱们几个相依为命了彼此自然要多照看着些深宫时的日子可长着哩。”她细细端详班兮的面容叹道:“妹妹这样的容光必然是第一个中选的他日姐姐我还要你多多提携呢。”班兮闻言却神色黯淡沉默了一会将目光投向窗外如此的夜色又来临之即他在做什么呢? 第二日便是众选女到不远处的闻音馆安排技艺的这一天。大家早早的便在此聚合等待凝琴一一对过名录没有特别技艺的选女便被安置在一起学习编钟。在不久后的太后诞辰上众女要为太后合奏一曲那时自然也能得见龙颜由那时开始才是决定命运之时。 因而众人份外卖力这编钟一套有六十四只其中每一个钟体的不同侧面都能敲出各样音调来。少女们跟随宫廷乐师一组组在馆内各个角落合奏。自这生疏怯弱的敲击之下一个个略显停滞的音符跳跃而出却也是悠扬动听充溢于宫廷之内虽生涩却是全新的另一种声音。 而班兮等自身已然带有琴艺的少女则被分为另一个团体之中各自拿出琴筝等乐器逐个弹奏。班兮一曲弹毕抬眼见到满脸是笑的傅公公正向自己额微笑她低头整理秦筝目光带动却见到一旁的另一个角落之中一个神情冷峻的少女正向她漠然注视。 此女肤色极白蛾眉淡扫顾盼生辉只是眼眸中流露着浓郁的寒意使人望而生畏见班兮回看她这少女若无其事转开头去耳听得一旁内侍道:“许盈容上前奏乐!”她便手持一管长萧站起身来。 只见她扶萧上手轻启朱唇刹时之间馆内其它正在叮咚作响或是窃窃私语的声音忽然全部静止下来众人目光齐聚这边面容之中都带着一丝惊艳羡慕。在如此多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许盈容却无得意神色她眼望窗外神色间流露着一丝哀怨。一曲终罢她转身回原位座下一旁傅公公又是含笑点了点头。 一回到芙蓉馆中众人立时便对这许盈容评头论足听与她同馆的姐妹们说她自从来到此地竟没有与任何一人说过一句话神色之间总是冷漠孤傲是极不合群的一个人可又偏偏生的那样冷艳动人如今已然是另一处紫荆馆中最显眼的选女。众少女议论纷纷言谈之间也都免不了流露出对她份外的妒忌之心。 第十二回 姹紫嫣红(上) 此后一连数日众选女都是在练习器乐。那许盈容果然是个冰美人儿不论何时何地总是一脸冷漠与众人目光偶而相碰也必定木然转开。她这幅清高自许不屑于人为伍的神态也使得众人对她愈疏离便是原先想与之交好主动寻她说话的人碰了几回壁后也都离开了。相形之下班兮文静温顺的性情则更为众人喜欢加之还有爽朗的柳息儿和天真无邪的陈琼天天围在她身边她们渐渐成为了少女们的中心。 班兮面对眼前这一张张盈盈笑脸也都是报以微笑回应每当看到她们渐渐相熟之后彼此嘻笑玩闹的情形她却又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哀伤情绪来。这些少女们进入宫廷为眼前这眼花缭乱、富足尊贵的宫廷生活所染已然忘却了前途多舛她们也许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可是班兮却感觉自己知晓一切近日以来她对宫廷中种种的预感愈来愈清晰如今的她虽然与众选女一样最远也没出过闻音馆。可是无论转向哪个方向她都能毫无错误的知道眼前的宫殿路径除此之外还有隐约闪烁的两个面容在睡梦中出现使得她时常惊醒。 这两张面容总似隐匿于浓雾之中又时常晃动漂忽班兮便是想看仔细一分也是无力可施。若说当年她的梦魇是她得以救人性命托以吉兆的灵通之力而如今这力量却真正的成为了她的病根。她时常感觉头晕目眩有时与众人好端端地坐着合奏也会猛然感觉天旋地转芙蓉馆的少女们渐渐察觉到她的体弱不济对她却表现的更为怜惜了。 转眼数月冲冲而过已然到了太后的诞辰之日前一日各馆中便给选女们配置了新衣以各人肤色为准凝琴为大家分派了不同色彩而质地全然一致的衣裙。当陈琼穿着她那件粉色长裙兴高采烈地来到班兮房中时却见柳息儿着一身蓝衫在屋里对着班兮怔怔地呆她的眼中满含热烈的意味陈琼看她一眼再转身看向班兮不由得也呆立住了。 眼前的班兮正由盼儿帮着穿好一件淡绿的长裙这如翡翠一般莹亮的绿色披在她的身上却衬得她如玉的肌肤宛如凝脂只见她鬓如层云际只斜插着一朵绿色绢花端的是疑幻疑仙清丽不可方物。 她闻声转过身来看到她们二人便报以一笑柳息儿上前道:“妹妹这一打扮起来真是要勾了人的魂魄去了。”陈琼也道:“是呀是呀明日再也没别的消息了只管等着妹妹授封的好事吧。”盼儿在一旁看着不觉也是倍感自豪笑道:“小姐琴姐姐真是会挑衣服呀看她给你留的这件真是太合适了。明日寿宴上这么多选女之中管保再没人能盖过你的风采。” 班兮轻轻抚摸袖口的衣料却不说话只听柳息儿又道:“妹妹这两天好似精神不太好听凝琴说明日要站一天呢你快去休息了吧。”班兮也就点头答应柳陈二人各自回房去了。天色渐沉班兮正有些似睡非睡却感觉有人轻轻走进自己房间耳听得一人轻唤道:“妹妹睡了吗?” 班兮忙睁开眼来看到是披着薄衣的柳息儿便要坐起身子柳息儿按住了她道:“说了要你多休息的姐姐又来吵你了。”她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班兮额前的丝又道:“其实姐姐我这几日心里着实烦恼可是放眼这些馆里除了妹妹真是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 班兮见她眼含泪光忙坐起身来柳息儿由得她拉着坐到床榻边静默了一会却落下泪来班兮忙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柳息儿哽咽道:“也没什么只是家中的琐事罢了。”班兮看她神情悲凄再三询问之下她才勉强答道:“其实我入宫是有求而来的你看姐姐我一直在众人面前呈强好胜可不知我心里有多害怕。” 她抬起一双泪眼道:“只是对着妹妹我才说了。我家有姐妹四个却只有长兄一人本来一家子全指望着这个兄长可偏偏天不做美兄长不知怎地得罪了城里的显贵就因一点小事由给判进了牢狱。我娘天天哭泣可是家父早逝家里又没个能出外周旋的人。” 班兮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想念自己的哥哥们轻叹一声眼睛也红了柳息儿叹道:“刚巧这时开始选秀其实我……其实我是顶了大姐的名字而来我原名是叫情儿只因大姐事事皆不如我这才和她商量着要救哥哥只有这一个法子了若是能得到圣宠才有和那些显贵对抗的余地。”她说到这里看了班兮一眼哭道:“今日我什么也都和你说了这是欺君的大罪若是妹妹说出去我左右不过是一死而已。” 班兮忙伸手为她拭泪道:“姐姐能这样与我交心若是我说了天理也不容我姐姐只管安心便是。”柳息儿轻轻点头又道:“我也不是爱慕虚荣只是担着这样的念头进了来的若是无法入选不知母亲要急成怎么样呢!”她抬眼看看班兮又道:“本来……本来我琢磨着自己在这次同来的选女之中确是略胜一筹的可自从见了妹妹便知道自己远远不及姐姐我……绝不是想和妹妹争什么的只是……只是……”说到这里又哭泣起来。 班兮听了她的言语心里有些明白便道:“姐姐想说什么只管直言吧”柳息儿脸色白迟疑道:“我只是想……若是妹妹能……让我这一回兴许我就有指望了。”她看班兮有些不解再道:“便是明日……妹妹若是……不出面的化……我……”说罢声音越来越轻偷眼瞄着班兮看她的神情变化。 不料班兮毫无犹疑道:“好我明白了明日我便借因由不参加这次的诞辰寿宴凝琴姐姐那里我想应该无妨的。” 任何进宫的选女哪个不是希望能早日得到圣宠只因班兮志不在此因而才立时答应了柳息儿这个无论在何人听来都是如此不合常理的要求。 第十二回 姹紫嫣红(下) 柳息儿万万没有想到她一口便应承下来原先想的一些说辞都还没出口不由得微微一愣烛光之下细辨班兮的神情坦然并无狡讳神色想起她平素待人的品性这才松了口气抓住她手感激涕零道:“妹妹没有骗我?真的……真的应允我么?” 班兮神情黯然点头道:“姐姐放心便是我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里争宠求胜若是能一直退居姐妹们之后对我而言实在是一件安乐之事。”柳息儿虽不信她所言可终究是得了她的应允便用力点头道:“妹妹真是一幅菩萨心肠姐姐若是得了愿定然会照顾妹妹的。” 班兮抬头见她双眸闪闪亮与方才的失意委婉已然判若两人不由得心中暗暗叹息忽又想到一事道:“不过便是我退出了不是还有那个许盈容姑娘吗?她容貌出众更是在我们众人之上妹妹是不是有也打算去和她商量呢。” 柳息儿秀眉一挺道:“她哪能和妹妹相比一看便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若是去和她说合只怕还要受她的嘲笑”她转头见到班兮关切的神情便笑道:“妹妹放心吧她明日只怕也出不了馆门却不是她愿意如此只怕是身不由已”说到这里嘴角自然泛起一丝冷笑。 班兮心中一颠道:“为什么?”柳息儿看她一脸凝重神情立时收敛叹道:“她那样的脾气性情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呢。且不说别的馆里的便是她们自己紫荆馆中也早就有人在打她的主意啦我虽不知内情可想来明日她若是能出席那倒奇了。” 她看到班兮忧形于色忙道:“妹妹别为她担心了这毕竟是在宫里不会出什么大事的。”班兮轻轻点头不再说话柳息儿又说了许多感恩的话这才起身离开她走出门去轻轻掩上房门四下张望确定无人,这才笑盈盈地回房去了。一旁屋角之下却有一个小小的黑色投影落在月光铺就的石子路上一张小脸自墙角伸出来朝班兮的房间与柳息儿的背影注视一会嘴边却勾勒起一丝浅笑来。 第二日一早果然班兮便无法起床凝琴慌张之下连傅公公都请了来可班兮全身乏力就是不能下地傅公公摇头叹息只得由着她去。同馆姐妹们纷纷前来慰问柳息儿更是含着一双泪眼几次三番要留下陪伴她凝琴一再劝说之下她这才款款而去了。 因盼儿依宫里的规矩也要在没有得到点选之后才能做为班兮的侍女留在她身边因而她虽百般不愿也只得跟着众选女一同走了。众人一走馆内顿时冷清下来班兮在床上躺了一会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慢慢起身在院里的池塘边坐下一池秋水中几尾鲤鱼争相追逐水面上几个小小的涟漪一晃便四散开来不见了踪影。 班兮面对池塘呆呆出了会神看看安静庭院她起身回到房里捧秦筝在手到塘边席地坐下那一曲自她入宫以来一直未曾弹奏的“凤还巢”又轻轻流转开来。乐声虽悠扬动听可满含悲凄之意微风轻拂中她的眼中似有泪光一闪直至曲罢了。 班兮深深吁出一口气来抬眼时却骇然见眼前馆门旁俏生生立着一个人面色苍白纤腰琐骨不正是那许盈容么?只见她的眼睛呆呆注视班兮手中的秦筝却一言不。班兮见她神色有些异样便捧起秦筝正转身要回房里去却听一个幽幽然地声音道:“想不到你能弹出这样的琴音来!”这声音几乎不是人间的声音飘渺不定冷若冰霜却又有一股无法言传的摄人魂魄般的力量。 班兮不由得闻言转身只见那许盈容缓缓向她走来又道:“难怪我平日总觉得你与旁人有些不同之处果然如此你分明藏着自己的琴艺是不想引人注目还是想不立于危墙之下以求自保呢?”班兮道:“并不是每个进到宫里的人都怀着一样的愿望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而已。” 许容盈道:“可世上的事总是不能如愿你有如此的丽质天赋以为强装掩饰便能遮盖吗?而且我深感好奇你即有这般高的心性平日里整日对着那些个恶俗的面孔却又怎么笑的出来呢?人前人后要用心变换这滋味可不好受呢。” 听她说话句句尖刻班兮不由皱眉道:“既然你不屑于旁人为伍又何必和我这俗人说话浪费你的精神。我看你面色白身体有不适之处么?还是回馆里歇息去吧!”许盈容却不理会她只是转头看看四周道:“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今日这样的大场面你不是也落单了吗?” 她绕了一圈回到班兮身旁又道:“早知你也去不成我便不会有方才那些个气恼了与这帮俗人相比……能与你一较高下才是能令我许盈容自这乏味宫廷之中感觉到一丝趣味的源泉。”说罢她细细打量班兮眼中闪过一丝微亮叹道:“你叫班兮是吧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往后时日无尽能有你对峙比美才是你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呢。”她的目光又在班兮脸上回旋了片刻这才转身而去了。 班兮目送她背影缓缓离开只觉心头说不出的一股味道许盈容这般高傲又满含讥讽的言语分明如此刺耳使人不快。可班兮却无法忘记她看自己的那双眼睛那般孤独的神情不知为什么却让她想起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来若是他……若是他……应当也会有双这样的眼睛吧。 第十三回 魑魅魍魉(上) 原先班兮以为众选女在此番寿辰宴上必然要停留到很晚却没想到晌午还未过便听得门外喧哗声渐响转眼之间一片五彩斑斓的衣裙已然飘然涌进。一入院子众人顿时吱吱喳喳说个不停。 凝琴记挂班兮的身体匆匆进屋来看到她脸色如常这才放心匆匆安慰几句便又转身出屋盼儿正好进来和她擦肩而过班兮看着凝琴的背影道:“她今日好似特别匆忙”盼儿点头微笑伸手在她额上轻抚正要说话便听得门外有人一边起来一边道:“凝姐姐今日可有的忙了不抓紧些怎么来的及。” 班兮抬头见是陈琼她身后是柳息儿方才那话正是她所说。看到班兮不解的神情柳息儿到她床边坐下叹道:“妹妹咱们这馆里今日可出了能人了呢。”班兮看她们二人一幅没精打彩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今日姐姐们见到皇上了吗?” 柳息儿道:“见到了又能怎样?唉。只能自叹命不好没有那般的身手心机”她一边说一边朝院外道:“一身狐媚子气平日倒裹的严实大伙儿也都是看走了眼居然没瞧出你来……”陈琼在一旁轻拉她的衣袖道:“别这么大声呀她可今非昔比了。” 柳息儿经她一劝却更是加大音量道:“不过是先封了夫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尽管记得我柳息儿好了。如今便这样不把姐妹们放在眼里了等哪日真攀了高枝还怕你不来取命么?我只管等着你便是。”说罢又转身到班兮面前道:“今日妹妹若是去了哪有她一分颜面?姐姐我真是悔不当初。”说罢眼圈都有些红了。 班兮看看盼儿道:“这是怎么了?是谁被封了夫人?”陈琼道:“就是那个从不吱声的云依”班兮一愣细细回想片刻才想起这云依便是和自己共坐一辇自浦州出来那个曾经夜夜梦游的少女。此女平时极少说话又时常有些精神恍惚加上她容貌也不算出色因而众人并未对她特别留言却没想到明艳如柳息儿清纯如陈琼这一次却都让她占了上风。 盼儿在一旁道:“今日小姐没去真是可惜呀那许盈容也没去呢。”柳息闻言抬头看班兮一眼班兮道:“场面很大吧?见到太后了吗?”陈琼插嘴道:“都见到了的只是隔的有些远面容看不真切可是……”她眼中放光轻轻道:“皇后和太后头上的饰闪闪亮可能是……夜明珠……要不然就是金子。”她的眼中流露羡慕的光芒道:“她们的衣服真漂亮呀连她们身边的宫女那身穿着也不是一般呢。” 盼儿也在一旁道:“不错那般的阵式气派,一辈子可见不到几回呢,”陈琼叹道:“是呀若是也能穿那样的衣裳有那么多人服侍着……”她极轻极轻的吁了口气还沉浸在自己的暇想之中却听身旁柳息儿一声冷哼道:“这会儿才想要这些晚了。”陈琼脸色瞬间变白瞄了她一眼不敢再说。 班兮见柳息儿一股气愤的模样便道:“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气成这样了?”柳息儿忽得眼圈一红却欲言又止。还是盼儿道:“是这样的我们今日一同给太后祝寿的选女们先时都是排在殿外再依次由傅公公领进殿里献艺咱们芙蓉馆的便是第一组。那个大殿真高呀我们走进去根本就不敢抬头更不敢往前看大伙儿都战战兢兢的敲击编钟眼看着就要结尾的时候……”她说着转头去看陈琼。 陈琼已经涨红了一张小脸道:“我太紧张了……又想偷偷去看看皇上又让那个钟给拦住了我……”盼儿道:“其实哪一个不都是这样?都有些心神不宁的这一曲子还没平日里我们练习时敲的好呢。”她叹了口气道:“陈琼姐姐不知怎么的就撞到了边上的钟架我们都还没回过神来便听得一阵巨响便见她连带着一个钟架跌倒在地。那时候殿里安静极了像连针落到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她回想那时的情形还是有一些紧张又道:“便在这里听得皇太后的声音说“此番的选女也太让人失望了。”她的声音好冷听得我们全身都打起冷战来。大伙儿吓的不行都跪了一地……唉!” 班兮听闻出了这样的事也是始料不及忙道:“那如何收的场呢?”一直不吭声的柳息儿忽然轻轻一哼道:“陈琼你倒真想问你你为什么拉着我?莫非你和那人早就结成一伙吗?”陈琼眼中顿时泪如雨下哭道:“没……没有的事我若是有这样的心机让老天放一个雷来劈死我罢。”说罢捂着脸哭了起来。 盼儿劝道:“息儿姐姐你千万别这么想我看她拉着你定是怕你站出来说什么惹祸上身呢那样的时候不是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吗?”柳息儿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班兮看她们的神情心中已经料了几分便道:“是不是息儿姐姐看皇太后怒想站出来为陈琼分说却没能如愿?倒是那云依姑娘站出来了呢?” 盼儿道:“是呀小姐我们三人就跪在一起我眼看着陈姐姐拉住了想起身的柳姐姐那一边却听到一个声音说:“这是下女们无心之失打扰了皇太后的好心情下女在家乡中有一祝寿词若是皇太后允许不如便由我来替姐妹们向您赔罪吧。”这声音带着颤抖的调子也听出她心里害怕我们大伙儿都不由自主地朝她看去果然她跪伏在地也是全身抖。” 柳息儿哼道:“什么全身抖都是侨装的”班兮看她一眼转身盼儿道:“那皇太后便即允许了么?”盼儿摇头道:“没呢皇太后好似有些愣还没说话便听有人说“这选女可不简单呀。”我们遁声看去是皇后在说话这么一来众人更是吓的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不由得都为云依捏一把冷汗呢。” 她回想那时的情形长长吁出一口气来才道:“没想到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很好听的声音说:“你过来。”这声音好软好温柔像是……”她想了半天想不出一个可以形容的词来柳息儿这时却不由得叹道:“就像春风忽然拂面一样让人心里暖洋洋的。”盼儿不住点头道:“不错不错就是这样真是好听极了。” 班兮心中却忽然一颠道:“这是皇上的声音吗?他说“你过来?””盼儿道:“正是云依姑娘听到这话便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殿前去我们的眼睛都跟着她往里走远远地看不清皇上的脸可是……听那声音……他一定一定很年青很……”说到这里她脸上也禁不住泛上红潮陈琼也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哭泣与柳息儿一样三人流露出同样神思恍惚的神情来。 第十三回 魑魅魍魉(下) 盼儿未曾注意到班兮忽然变色的脸庞沉静了一会才道:“那时云依走到前面皇上便允她唱那祝寿词。我们从来没有觉呢原来云依有这样一幅好嗓子她唱的那支曲子也很好听大殿之上都没有一人说话。直到她唱完了皇上大加赞赏当时就命宫人点了她的名封绶为夫人了。” 柳息儿神色忿然瞟盼儿一眼正想说话却又看看班兮的脸色这才止住了陈琼走上前怯生生地道:“息儿姐姐都是我的错你……你骂我几句吧!”柳息儿叹气道:“我也没怪你什么方才是我口不择言了你也别放在心里。”陈琼含泪点头。 柳息儿又道:“我决不是看不得姐妹出头的人若是你若是班妹妹你们中任一个先得了封赏我只有为你们高兴决没有半分不平的心。咱们姐妹之间平素里都知道彼此无论哪个出头了料来也不会放着姐妹们不理会。可那个人就不一样了你看她自大殿里出来那神情模样我还好心想要去恭喜她哪知道却受了一肚子气。” 陈琼接口道:“是呀便是封了夫人也不用那样就立时不搭理别人了怎么说咱们也是一个院里住了几个月的姐妹呀。”盼儿却道:“我看她就是那样的脾气性子未必是故意不理会你的”柳息儿气道:“哼我说呀她平日里都是装的要不然傅公公当初问大家有什么一技之长时她又为什么不吭声?像班妹妹像别的选女便是连那个许盈容不也都报上了自己的名吗?唯独只有她不声不响的装腔作势。” 陈琼付声应和又感叹了一番正说话中却听得外面一阵暄哗到窗口张望原来是宫内的宦官传旨来了众人忙出外叩接果然是封云依为夫人的圣旨又赏了皇太后与皇后各样赏赐数件这才离开了。 那云依得了如此赏封却面无得色只是神情木然地转身回房对众选女的恭贺更是视若无睹引得柳息儿又一阵气恼陈琼在旁不停相劝这才好不容易安抚了她。 此时汉室中的嫔妃封号自皇后往下依次是昭仪、婕妤、娙娥、傛华、美人、八子、充依、七子、良人、长使、少使、五官、顺常、无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夫人、夜者。 而旦凡进宫的选女只要能经“守宫砂”一选之后的便皆为夜者夫人也不过是最低的封号所以云依自受封以来因而还未有独自的住所。可是每日起居饮食却已和众选女不同了便是衣履花饰她的一份也总是独个挑选出来专门送去。她更是几乎不出房门更像是与众人故意生生的拉开了距离选女们看在眼里免不了又妒又恨。 与她同时绶封的还有当时几位有各色琴艺特长的选女这些选女即日起便开始等待内诏侍寝。云依自然也在众人的羡慕目光之中由两个宫人陪伴坐上轿辇。在一个月光如水的静默之夜往未央宫去了。 馆中众人一直目送她的轿子消失在视线之内这才叹气回房少不得又有些轻微的议论声说了一会夜色渐渐深了众人也就朦胧睡去。 而班兮因这些日子以来噩梦频繁出现如今她几乎每一夜都会惊醒数次要不然便是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这一日又是忽然半夜醒来耳刚听外面才刚刚敲过两更她盯着屋顶已经毫无睡意看来这一夜又要这样度过了。 四周一片寂静初春时节便是风声也份外轻柔每到这个时候,班兮总是要用一些力量才能按捺住自己想抚琴的冲动,自从离开前的那一晚,和他合奏后,她便下过决心的,这曲子,再也不会在别人的面前流露了,若是任由这音符在空中回旋,她轻轻握住拳头,不,若是那样,不知自己又会想些什么呢。 她正黯然想着自己的心事却听院中忽然想起一个声音像是踩到枯枝出的轻响这极细小的声音在寂静中却是份外刺耳。班兮不由自主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幔一角像院外看去。 月光静静地铺在庭院间树影婆娑中却一时看不到院中有什么人班兮环视一圈正想转身却见院中大树的阴影下透出一张雪白的面孔这人身体尚在黑暗之中只看得一张脸反射着月亮青冷的白光因而更加诡异。 班兮看到这张面孔不觉微微一惊只见她在树下站了一会蹑手蹑脚的走到云依的房门外闪身而入不知在屋里做什么隔了许久才见房门微开一线她探头四下张望这才快步回自己房里去了。她刚进屋不久那边院门口便有亮光传来几个宫人搀扶云依回到房中这才鞠身离去过不多时云依房里的灯也就黑了。 班兮却侧过身子一直在看与自己相隔不远的另一个窗台见到这屋子里的人也在窗旁站了一会方才轻轻拉好窗幔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回身到屋里坐下。 不知她要做什么她在云依房中又做了什么呢?想到此人平日在众人面前显示的笑脸班兮只觉自己正被一股强大的不安紧紧包围一时间心中郁闷难当虽反复思忖却又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她在房中来回踱步正觉无措间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冷哼道:“这些不过是小孩儿的把戏罢了!” 她大惊回头却没见到身后有人又在屋里四下看了也空无一人这声音这声音究竟是从何来的呢?她屏气凝神回想方才那句话。 良久静默黑暗的屋里却只见她双眸寒光一闪这……分明是自己的声音除去那份外的冷刻骨的寒这明明是自己的说话声呀。 班兮不由自主伸手抓住衣角死命拧动几千要将那块布拧出水来。这来自她体内的声音吓得她魂不附体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另一个班兮存在自从进入到这宫廷之中那个自己复活了并开始蠢蠢欲动! 呀!自己一定是要疯了…… 第十四回 福祸无常(上) 此后数日选女们还是没有得到任何能见到皇上的机会。院中生活平淡此地也依旧是一幅和乐融融的好气象可是自寿宴之后选女之间却开始有了一些隐约的变化。初入宫廷时那份平和友善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众人的眼眸之中如今不时流露的却总是重重心事虽然平日里依旧笑脸盈盈可是彼此之间再没有当初的纯净笑脸了。 那云依自从得以侍寝之后封号再进一步如今已经是有一个侍女跟随身后的良使了傅公公也总是隔三岔五的便会前来问候。他频繁到来的目地不言而寓众所周知皇上如今尚无子嗣若是这些选女之中有哪一位能得到上天庇佑先结龙胎那才算真正地飞上了枝头。 在芙蓉馆中各种提心吊胆、羡慕妒忌的目光之中照顾云依的侍女与前来探望的傅公公却也一直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众人的心这才慢慢安定下来。 正当选女们正私下里盘算着怎样才能有接近皇上更近一步的机会时谁也未曾料到一场巨大的祸事已经向芙蓉馆笼罩了下来。 这一日云依如常由宫人指引往内廷侍寝看她自眼前离开众人也就各自回房不多时各房中烛火熄灭选女们已都睡下了。 正在睡意朦胧之际忽然听得门外异常喧嚣凝琴脸色惨白到各人门前呼唤大伙儿不知何事也只得匆匆披衣下床集到院中。 只见正值三更的深沉夜色下院内却被内侍们提着的十数盏风灯照的透亮傅公公一改平日和颜悦色的样子面色铁青目光如炬在众人脸上打转选女们遇到他的目光都不由得忐忑不安不知生了什么事。 傅公公先清点名册见众人都在院内便即挥手示意众内侍顿时涌入各个选女房中耳听得翻箱倒柜声不绝于耳众选女互相对望都是惊愕莫名。 只片刻功夫便见一个自云依房中走出的内侍手握一物递到傅公公面前傅公公伸头一张顿时怒形于色喝道:“把芙蓉馆上下俱皆收押听候落。”当下连同凝琴与两个馆内使唤侍女在内与班兮等选女一同全部捆绑众人这才惊哭起来傅公公全不理会推搡着一应内侍将她们押离芙蓉馆。 众人在漆黑的宫闱之间绕行许久进入一个狭小的弄巷之中顺石阶往下数丈眼前赫然是一座阴暗潮湿恶臭难当的牢房。选女们先前还只是有些惊慌看到此时此景却都立时感到大难临头纷纷哭叫起来傅公公冷面如霜看众人一一进入牢房里自带着内侍们转身出去了。 耳听得一声铁链的巨响选女们更是如坐针毡又急又哭不知生了什么事。柳息儿转头看到凝琴在一旁忙哭道:“凝姐姐这是怎么了?生了什么事?便是要我们死也要让人死的明白呀!”众女闻言也都扑到她身旁。 凝琴嘴唇颤抖不止呆了好半天却道:“不知道……不知道云良使怎么……样了!”柳息儿急道:“她哪能救得了我们呢?便是能救……她……她也怕会不管的!”凝琴目如死灰却摇头道:“你不明白这事……是因她而起的……她她若是没事咱们就没事了!” 众人一愣凝琴目光在众人脸上转动道:“傅公公说……是有人秘报……说云良使她……会使巫邪之术……”众人一怔她抬头看看牢房外一盏油灯着微弱的暗光又道:“听说她常常午夜起身招魂引魔什么的今日又在她房里察出一道符咒来若是……若是她真的不是寻常人那我们……就真的死定了!” 听她这么一说涕哭声竟不约而同的静默下来众人四下张望不由自主地抖成了一堆盼儿哽咽道:“不不是吧她只是性子孤癖些不……至于……有这样的事。”一个唤做明儿的侍女哭道:“你们不知道的宫里最忌讳的就是私自制符什么的若是哪个宫女内侍有这样的形迹向来都是……乱棍打死的!” 大家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吓的一片死寂连喘气声都仿似停止了班兮在一旁心乱如麻看众人脸色由白变青又青变灰她忽然想起一事来抬眼看了其中一张脸庞一眼此人这时也是面无血色大概她不曾想到这事会将她自己也牵连在内吧。班兮本想开口说话可一想到便是将自己看到的事说出对眼前一切也是于事无补她叹了口气握住身旁盼儿微微颤抖的双手不出声了。 凝固一般的空气中有人轻轻抽泣道:“我……我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这么死了”众人听到此话一时间都觉悲从中来才在不久之前还梦想着能见到皇上得偿心愿却没想到转眼之间已经是生死边缘了。 牢房中遍地碎草又冷又湿加之恶臭难当更是中人欲呕此时此刻的选女们却仿似根本看不到这些她们互相靠紧身子抽泣痛哭并在心中企盼那个云依既然尚在内廷之中也许这一切还有转转擐的余地。 可是就像是上天不再愿意给她们机会一般寂静之中只听得有脚步声渐渐响起众人止声互望间门外铁链再响傅公公已经推着一人走了进来。此人鬓凌乱目光涣散不正是云依吗? 只见傅公公将她推入另一个与众人相对的牢房之中冷哼一声道:“胆大包天的东西好好的享你的福去吧。”说罢再不看众人扬长而去。 凝琴扑到栅栏上道:“云良使你怎么说的?怎么答的皇上?”云依面无人色却一声不吭。柳息儿见状只觉愤怒之极道:“你倒是说话呀大伙儿眼见着都要陪你死了你果真是什么邪魔巫士么?” 第十四回 福祸无常(下) 却见云依抬头看她脸上竟流露恍惚笑容缓缓道:“邪魔巫士?你看我像吗?”陈琼在一旁急道:“没。没这样的事你和咱们一样吃五谷杂粮的又怎么会是什么邪魔巫士呢?你这样和皇上说了吗?说了吗?” 云依惨笑道:“皇上从不留人夜宿的我们侍寝之后……都是即刻就送回来……他今日忽然叫我……不用离开……却没想到原来是为了这个!”众人看到她的神情都不由自主心中一紧却听她又道:“我……我只是老是会做梦……会想着日里的事便在梦中说些话而已……姥姥她……都知道的!我还要照顾姥姥呢我是她养大的又怎么会是邪魔巫士呢!” 凝琴道:“你这么和皇上说的吗?他不信你吗?”云依道:“若是信我又怎会……”她言罢转身目光忽然凛冽起来向对面牢中的众选女看了一会猛得扑到栅栏上喝道:“你们……是谁在我房里放了那个符?是谁?” 众选女大惊几乎异口同声道:“没有我没有”云依不依不饶嘶声道:“必定是你们中的一个哈想我死是吗?好呀这会儿一起死吧我告诉你们……服侍皇上……在这宫里活着……可比死难多了……你们这些痴心妄想的家伙大伙儿一起死好了哈哈哈哈!” 她狂笑的声音如旋风一样在狭小的地牢中回旋陈琼脸色惨白紧紧抓住柳息儿的手臂道:“她……她疯啦!”凝琴泪如雨下身子顺着栅栏软软滑到地上哭道:“这下真的要……一起死了!”众选女几乎如同凭空里被抽走了力气一样都觉浑身无力哭成了一团。 这小牢中没有与外间相邻的窗口因而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众人哭累了便昏昏睡去醒来又哭这样反复了几回却也一直没看到有人前来索命或是刑罚逼供。渐渐地众人渐觉饥肠辘辘可又同时害怕听到任何一点传自门外的声音因为她们知道此时响起的脚步声绝不是来给她们送饭的只怕便是往鬼门关的夺命索罢了。 可是众人都只是纤弱少女饿了一些时候都已经支撑不住了开始一个个的躺倒下来互相依靠着都觉头晕眼花全身无力。班兮与盼儿相拥靠在一个角落里盼儿轻轻抽泣道:“小姐咱们就这样死了么?”班兮柔声安慰道:“咱们在一起呢……死了也会在一起的!”盼儿有气无力抬头看她道:“说定了谁也不许先走死了也……要在一起。” 一旁柳息儿听到二人对话沉默了一会却忽然尖声叫道:“不我来宫里是……是来光宗耀祖的。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她转身扑到栅栏向对面的云依道:“你……你快叫呀说你是冤枉的绝不能就这样死了!”云依匍匐在地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柳息儿大叫道:“你给我起来你……欠我一条命……不……欠我一大家子的性命呢你起来!!!” 就在此时,她嘶哑的叫声却忽然停滞下来众人不由地都朝她看去只见她仿似听到了什么声音似的惊愕万分向牢门那边看去片刻间众选女也就都听到了这是脚步声!众人纷纷停止哭声望向门边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慢慢向后移去----来了来了那个催命索果然来了。 眼前咔咔做响的开门声中却走近一个众人死也想不到的人来。 只见此人鬓如云身着一衣华丽的新装眉目间却冷若冰霜她自石阶上款款而下走到牢房面前目光在众人脸上流转停在牢房深处班兮的脸上眼中微微一闪笑道:“怎么就到这里来啦?真是受苦了。”却是许盈容。 柳息儿一怔目光在她衣饰上转了一转道:“许盈容你是特地到这里来嘲笑我们的么?”许盈容身旁一个侍女喝道:“许宝林娘娘的贵名也是你能叫的?”众人不觉都是一怔没想到转眼之间她居然就已经连跳了三级选女们忍不住纷纷对望又看那边的云依一眼心里不免猜测看来定是她陷害了云依。 那许盈容好似自众人的目光中即时看出了此意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却也并不分辨只向班兮道:“你还能走路么?”凝琴扶着栅栏慢慢站起道:“许保林你……你是来救班夜者吗?”许盈容冷笑道:“我可没那本事别指望我指望她吧。”说罢回身打了个手式她身后一名内侍上前拿锁开了牢门唤道:“班夜者你出来。” 众选女都向班兮看去盼儿更是紧紧握住她手向许盈容道:“你要带她去哪?”班兮看许盈容一眼慢慢起身站好向盼儿道:“没事的我去去就来”柳息儿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袖哽咽道:“好妹妹……我……”班兮轻拍她的手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的。”说罢她才慢慢走出牢门外许盈容更不多话当前走出班兮再回头看了众人一眼这才随着她走出去了。 穿过长长的石阶迎面便是一扇大门许盈容却在门前停步回身道:“你们扶着她点这日光只怕一下就照晕她了”她身后侍女与那内侍应了都来搀扶班兮班兮本已全身无力此时才将就着跟她迈出门去果见外面红日当空正是晌午时分。虽有人相扶可班兮还是蓦地感觉头重脚轻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只觉浑身疼痛难当禁不住呻吟出声又觉得有人正给自己口中灌入浓汁这香滑的汤汁入口使她顿时感觉周身疼痛立减再喝了一会这才有力气慢慢醒了过来。抬眼只见自己身在一个侍女的臂弯之中这汁水便是自这侍女手中碗内喂下。 班兮喝了几口已觉人舒展了许多那侍女又拿靠垫给她扶好这才低头退下班兮见这房中似曾相熟好似与自己居住的芙蓉馆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尽相同被褥用具与那边相比都要更精致一些。 她正打量间便见许盈容自围幔后慢慢走出来嘴边还是那丝习惯的冷笑道:“想不到皇宫之中也会有饿昏这样的事生!”班兮即已知她此时的身份只得起身向她敛礼道:“不知许宝林将我自地牢中救出用意何在?”许盈容哈哈一笑道:“我可没说是去救你的你别表错了情自己后悔。” 她走到一边坐下打量了班兮好一会才道:“本来你如今这个身子需得好好调养才行可惜却时不我待不过还有几个时辰而已你别站着了躺下好好歇歇罢。” 第十五回 前尘乍现(上) 班兮一愣道:“是要我做什么吗?”许盈容抿嘴轻笑道:“我哪能让你做什么呀今日之内要么你班兮与那芙蓉馆一众选女人头落地要么你得以一跃龙门做一次救你那些所谓好姐妹的恩人。行与不行都要看你自己而已。” 班兮满腹孤疑正要再问却见两个侍女都各捧一只托盘进来到她身前站定其中一人道:“请班夜者沐浴更衣罢。”班兮低头见眼前是一件折叠齐整的白色娟衣另一盘上却是那块刻有自己名字的竹片此时正安放在一块红缎上一旁还有一只透着绿光的玉簪。 班兮看到眼前这些物事脸色刹那间变的苍白呆了片刻她抬眼向许盈容望去只见她的眼中透露一点复杂的兴味也正向自己看来班兮轻声道:“你……为什么要帮我!”许盈容伸手一挥等那两个侍女便退出门外才道:“我早说过往后我许盈容是要与你对峙比美的若是你还没见过皇上便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留我一人在这深宫之中岂不无味的紧。” 她渐渐靠近班兮眼中一抹暗亮几乎可以灼人吐气一般道:“你这样的妙人儿皇上又怎么可以不见呢!”班兮与她眼中的光芒对视忽觉诡异莫名那许盈容见到她眼中的惧意不由微笑道:“你还是快去淋浴吧过了这个吉时可就没得回头了。”说罢转身正要离开却又停住脚步道:“陷害那个可怜云良使却害的自己也身处险地的傻瓜你知道是谁吗?” 班兮一愣没有回答许盈容看她一眼冷笑道:“你护着她吧等到哪一日让这无知贱人也取了你的性命就好啦”说罢再不回头拂袖而去。 班兮由侍女引领在房内淋浴完毕满头青丝盘做三仙鬓由那支玉簪挽住此外再无饰物一袭白衣披就更是淡雅出尘。虽经这两日牢狱之苦面色不免过于苍白可这不加修饰只浅浅敷以的淡妆却愈显得她弱质葳蕤我见犹怜。 眼见窗外天色开始暗沉下来班兮心中的不安却变的越来越重她自入宫起便拿定主意要隐藏自己退居他人之后的愿望因这眼前的情形已然完全颠覆了。那些牢狱中选女们的眼神时刻围绕在她的眼前。此时此刻已再无退路她低头看着身上的衣衫一点泪水轻轻地滴落在衣襟之上。 却听身前有人慢慢走近许盈容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是你我注定要走的路认命便是了可别让皇上看到你幅模样你轻视自己的性命可不能拖累了大家。”班兮闻言抬头许盈容带着一丝莫名的恸动神色伸手轻拭她尚挂在脸颊的泪水手在她脸边停留片刻才收回来道:“时辰到了。” 她说过此话门外走进一个侍女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一杯清酒许盈容将此酒递到班兮面前道:“此酒名为合欢饮过此酒从此你我共事一君荣宠存亡那就要看各人的本事了。” 班兮坐着车辇已经走出了很远方才许盈容说此话时的神情却依然浮现在她的眼前对她班兮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分明清高自许将众选女不看在眼里却又对自己份外在意若说她视自己为对手那眼前这显而易见的提携帮助又是什么呢?她不见得真正关心那些芙蓉馆的选女们的性命那她的用意究竟何在?可耳听得身旁侍女行走的脚步声自己正转过一重重宫阙班兮紧紧握住双手再也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了眼前便在不远之处也许便是自己未知而又已知的宿命……或是前缘正等待着自己呢。 车辇终于在一处停下班兮扶着侍女的手款款走上台阶时她已经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这宫殿这石阶她完全不需要那些内侍引领便已清楚知道自己目的地所在她甚至记得那另一边与自己方向相背的地方自己走出这座宫殿时会看到怎样的风景。 那梦境那自从离开家乡便一直纠缠她的梦境回来了如今还生生在眼前变成了事实。大殿悄然无声围幔之外有许多宫女侍立她一步步向殿深处迈进只觉得诡异万分她分明是走进梦魇之中了。 越往里走耳边渐渐开始听到断断续续的丝竹声眼前不时有内侍交替相换引她进入一重重围幔轻轻掀起转眼之间她恍惚地回过神来现自己正孤零零的独自一人站在一处大殿之内这殿堂的地面光亮之极,反射着烛光四周静的出奇。 她垂站立只觉全身不可控制的微微颤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阵冷风缓缓拂动着她的衣裙正惶惶不安间只听有人道----果然有人道:“你过来。”班兮背脊僵直抬头向声音的出处看去果见大殿那另一端有一张华丽的大榻在层层围幔之中榻中隐现人形。 班兮不由自主一步步向前走去再往前一些再循进一些眼前此人面容尚未清晰可那一袭黄衫已经灼伤了她的双眼心中的惧意再一次升腾起来班兮越走越慢眼看大榻近在眼前了她终于停了下来。 只见----围幔之后伸出一只手来轻掀有人声音柔和轻声笑语:“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班兮盯着这只白净细嫩的纤纤长指只得伸手过去刚刚触到已被对方一把拉住使力她身不由已惊呼声未定自己已经身在此人怀抱之中了。 眼前一层飘动的围幔慢慢荡开只见一双凤眼双眉入鬓带着惊叹欣喜向自己伏视轻叹道:“好美果然好美!”班兮心神俱颤不敢出声那人伸一指在她唇上轻轻抚摸笑道:“怎么不说话?不知道朕是谁吗?” 第十五回 前尘乍现(下) 班兮几乎用全力提气方唤:“陛下!”刘骛只觉眼前这少女满是惊慌失措的神情份外迷人笑道:“想不到那一日寿宴却险些让朕错失了两位美人儿盈容虽美可这一份出尘仙气却还是让你给比了下去。”他轻轻撩开班兮眼前的几缕散伸手一绕那只玉簪便已在他的掌中青丝如瀑布般缓缓垂落散落在二人衣襟间。 班兮蓦地脸颊飞红刘骛带着笑伏到她的耳边轻轻一吻她只觉身子瞬间如灼烧一般炽热起来不由自主缩起身子。刘骛看她一脸羞赧不由得轻笑一声伸手在她腰间轻扯衣带如一尾白蛇转眼间已盘做一团散在榻边。 班兮无法抑制的抗拒之中衣裙被褪开一线露出雪白细致的颈项浅浅的锁骨委婉轻巧刘骛闻到她周身散出的淡淡地处子之香只觉一蓬热浪在心中猛地燃烧起来他的双眼闪动异亮手腕不由得微微用力抓住她的双手向榻上靠去班兮只微弱的挣扎一下便被他的身影覆盖住…… 莫名惧怕之中她紧紧闭住双眼可是当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痛楚在刹那间袭遍了她的全身时她还是忍不住张开眼睛与此同时压抑不住的惊呼声脱口而出她以为这声音极响实则却只是一声低吟。 身上刘骛强执着进入之间她的双眼与他不过寸余距离但就在这时她却恍惚听到仿似传自宫殿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深深叹息生了一声巨响紧跟着殿内的烛光剧烈摇曳又忽然全部熄灭。他们二人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班兮惊慌失措正想开口询问却见眼前忽有一束强光自殿顶猝然直通而下照在他们身上。她吓得大叫:“陛下!”可刘骛竟似全然听不到她的呼喊声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眼光中闪动的只是**而已。班兮张口结舌脑中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这难道便如同她初入宫阙的那日一样眼前这一切巨变声响也许都只有她一人目睹而已。 她惊慌四望甚至想推开身上的男人起身逃离这诡异的宫廷。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眼前这光束中蓦地出现数以万计飞旋而过的画面! 呀…… “班氏淑静贞慧上旨拜为婕妤!” “上准。班氏婕妤自愿请辞于长信宫侍皇太后!” “先帝婕妤班氏妇德昭达皇情感通嘉以守护延陵!” ----几个宦官尖利刺耳的声音正消退去便又听得有人…… “班婕妤你凭什么能与我们姐妹相争?不自量力!” “姐姐对不起我要走自己的路了你要清高自持你要挖自己的坟墓我却不能陪你!” “若有来生……你记得我吗?会记得……吗?” “我的孩子呢?孩子呢?” 她只觉各种声音如同要在自己脑中爆裂开一般头痛欲裂可是此时此刻的她与平日竟似有一些不同了这些梦魇般的语调再也不能惊扰她甚至她感觉自己比往日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班兮抬起双眸毅然向眼前所见沉着注视。 看定那俩张面容终于她知道她们是谁了。 蓦然回神过来殿内一切如故眼前身上这个男人还在挺进之中也许自己方才只是恍惚了一瞬间可是班兮她仿似重生了! 这一刻她完全覆盖了那个片刻之前还是羞涩情怯的少女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跨过生死拼全力归来的人。 她不由自主伸出颤抖的手抚摸这男人的脸庞轻唤:“陛下!”有一行泪水自她脸颊划落隐没在黑之间。 ----我回来了!千年等待……我终于回来了! 她几乎竭尽全力迎向他……迎向他这天地间如此冰冷只有这一块方寸地是温暖的再也不要抛下我一个我也决不会放弃你! ----“飞燕合德我班兮回来了汉王是我的所爱你们再也休想自我身边将他夺去!” 黑交缠血溢于席间将榻上铺就的白娟染得一片刺目如一朵徐徐开放的罂粟花。她手臂上的“守宫砂”不知何时已消然褪去了…… …… 当耳旁隐隐听到内侍的催请刘骛这才睁开眼来殿内已有倾斜的日光照入他慵懒地转头刚伸了一个懒腰忽然看到忱边熟睡的这个女子。他微微一怔不禁哑然失笑了居然让她在此留了一夜。 他挥身让内侍退开侧过身子细细打量她她的睫毛如扇形弯曲着覆盖在雪白的脸颊上她**的肩膀处可见柔嫩的肌肤上仿似有极其细小的绒毛在光亮下闪动粼光。他为她伸手挑开一丝垂落的青丝心底不由得有一些诧异。这奇怪的女子昨夜竟然如此热情地与自己痴缠整整一夜而自己对她说不上的就是这么喜欢真是喜欢。 他又伸指去轻轻抚摸她的双唇却见她极轻极轻地吁出一口气睫毛颤抖了一下缓缓张开看到他近在眼前她居然毫无惊惧抱以一笑……“陛下”她的声音又软又细刘骛情难自禁搂住她轻叹:“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小狐仙?还是天上下凡的仙子?”她轻笑埋头在他怀间静了半晌才轻轻道:“我是你的班兮如此而已”。 刘骛即日便封她为“少使”自一个入宫不久的夜者初次侍寝便绶封为少使已然是极大的殊荣。并且在班兮一力澄清之下芙蓉馆的一众选女终于得以回到馆内只云依因夜游一症被贬为侍女再无待诏的身份。 第十六回 天地初开(上) 班兮。 楼烦人左曹越骑校尉班况的女儿鸿嘉三年入宫善诗赋有美德初为少使后为婕妤。(汉书&:#8226:外戚传)中有她的传记。 她熟读史事擅长音律慧德聪颖为汉成帝喜爱曾要求与她共同辇出游她以历来陪同圣主出游的都是功臣只有末君之侧才常随女子为由拒绝。王政君太后听到班婕妤以理制情不与皇帝同车出游非常欣赏对左右亲近的人道:“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王太后把她与春秋时代楚庄公的夫人樊姬相提并论一时间她的娴德之名传为佳话。 班婕妤承宠有年生男不育。时成帝出游遇舞姬飞燕成帝惊为天人亲书纶旨拜为婕妤后飞燕再引见其妹合德入宫从此姐妹双宠班婕妤与众嫔妃一样孤帏冷落圣眷不再。永始元年许皇后以咒诅宫廷之名被废是年赵飞燕入主中宫。 班婕妤审时度势自思在赵氏姐妹谗构之下自身终将难免步许后后尘当下思忖一番凭着慧心妙腕缮成一篇奏章自请至长信宫供奉太后。成帝准如所请班婕妤置身于王太后的羽翼之下这才得保安全。直至汉成帝忽崩奉葬延陵王太后授班婕妤守护陵墓之职从此她形之影单郁郁而终。 ----以上是宫方记载关于她的一生。 而事实呢?史记只是挥笔而就使得后人能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而已! 班兮椅窗而坐她的嘴角构起一丝冷笑眼中的颜色蓦地变深了…… 慧德聪颖么?不错她是班况之女自小受的忠君报国的教育是七位兄长下的明珠是熟读经伦的才女。 可是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她自以为没有差错毫无疑义的拒绝刘骛同辇出游的要求时他的眼中忽然黯淡下去的光华那目光蓦地使得她心惊痛悔她要失去他了…… 若说这还只是一个无心之失那后来她请旨退避到长信宫去的那一日起却是她真正的选择了放弃退出纷争的开始吧。她只是想不到呀想不到他会有那样的结局! 那些在长信宫中的日子自宫女们闲谈中得知一切关于他的消息时虽然知道他为她重建昭阳宫新建了远条馆、少嫔馆对那两个女人万般宠爱百般溺让之时她还是心存指望的吧。盼望在某一日他会记起曾经有过的那双清澈的眼睛那个曾经以柔言相缄、细声安慰的温柔女子。 若是他能记得他一定会来寻找自己他曾经为她梳理过秀曾经夸赞她的容貌才学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是那样的结局----猝死温柔乡的汉成帝呀!不论他是否曾经想过她都已无从得知了他死了死在另一个女人的怀里。 守护延陵的岁月之中她面对巨大的陵园那个已经无声沉寂了的男人。回忆从前那些反复重来直教她银牙咬碎悔之无及为什么当日要退出呢? 刘骛他并不是史记所说的是一个荒淫无度、昏庸无能的帝王呀。 她曾经目睹他的烦恼愁绪亲眼所见他的力不从心徘徊无依为什么要离开呢?若是当时持守在他身旁即使要死也可以做他耳边唯一清醒的声音若能那样能不能助他逃避那不堪的结果? 隐忍谦恭、明哲保身么?她保全了自己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她失去了那个尚不足月的孩子失去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只为保全这枯萎的生命可呼吸之间她又比延陵那株老梧桐强得了几分呢? 往日种种如幕布缓缓开启宫闱之争生死无常!班兮只觉得一丝冷气自脚下的青石地一径往身上袭来。这若大的宫廷之中处处都有不明来历的阴风夜色临近之时白宫女如纸屑一般在深宫中飘荡时有悲泣声随风断续流动。自己也曾是她们中的一员呢。 可是不! 班兮回来了若是高傲清雅不能为她争得荣耀那她就换一个方式存活下去!若是宽厚仁慈徒然为自己招揽不幸那就舍弃它! 在冥界的千年目睹了多少宫廷巨变世事变迁。眼前的汉室又算得了什么呢?赵氏姐妹----我必将拼尽一切与你们相争在这场持执之间你们还未出现我便已开始准备应战;你们的人生尚未展开我便已透析过去未来;纵然你们一个妖娆艳丽一个妩媚缭人这场你我之间的战争天地初开此一番鹿死谁手尚未定局呢! 班兮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回身却遇到盼儿迟疑不安的眼神自从她绶封少使以来盼儿终于成了她的贴身侍女一同搬到这煦仪馆来。 见班兮终于看到了自己盼儿不安的上前道:“小姐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变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敢打扰。你……你有什么不舒服吗?你可别吓盼儿。” 班兮柔声笑道:“只是在回想一些往事盼儿有你在一旁陪伴我真是太好了。”盼儿眼圈一红道:“能照顾小姐是盼儿的福气如今多好呀小姐受了皇上的宠爱又帮了芙蓉馆的姐妹们大伙儿都平平安安的。” 班兮闻言倒是一笑没有说话。盼儿又道:“昨日午时息儿姐姐和陈琼姐姐都来过了可那时小姐侍寝回来正在睡着我没敢叫醒你她们也只略说些感激的话就回去了说是改日必定再来谢你。” 班兮经她一提倒想起一桩事来道:“盼儿我们一起在芙蓉馆住了这么久你觉得她们二人为人如何?对我怎样?”盼儿回想片刻道:“息儿姐姐直言直语敢对刚刚受了皇恩的云良使冷嘲热讽她这人口便是厉害些心思倒是直的容易相处。”她顿了一顿又道:“陈琼姐姐胆小怕事凡事都跟在息儿姐姐后面况且人又机灵也是个心无沉府的姑娘。他们二人对小姐么……盼儿因前些时候小姐你因病没去参加寿宴后来又自息儿姐姐话里听出一些端倪她若是想法儿让姐姐你心疼她自己不去寿宴这样的心机算计倒是让我不安那比起她来倒还是陈琼姐姐对小姐你好一些。” 第十六回 天地初开(下) 班兮看她一眼笑道:“你这丫头入宫的这些时候倒比平日在家时更能说会道的。”盼儿笑道:“盼儿可一直是爱说话的。只是小姐从前不爱说盼儿也不敢吵你。”班兮道:“这会儿倒觉得我好说话随意说些什么都行了是吗?”盼儿伸伸舌头道:“是呀我差点又忘记了昨日那个傅公公还交待过再不能唤你小姐要叫娘娘呢。” 班兮伸手握住她手含笑道:“那是在外人面前咱们俩人时你也不用再叫我小姐了就叫----姐姐吧。”盼儿双手乱摆道:“那怎么使得?便是在家里也不能这么叫更何况如今你这样的身份地位……”班兮道:“从今往后便只有咱们在这里相依为命将来要面对的人和事还有很多呢若是没有一个进退与共的姐妹在身旁我怕自己便失了这份胆气。” 盼儿睁大双眼看她虽不解她话里的意思可也被她忽然黯淡神色所染道:“小姐你怎么了?说的好好的突然就伤起心来啦。”班兮道:“只因你不肯唤我姐姐我自然伤心了”盼儿小脸一红半天才轻轻唤了声细不可闻的“姐姐”。 第二日柳息儿与陈琼来到之时班兮又恰逢侍寝回馆不久只不过这一回她预先留了话下来若她们来了请二人在此等待自己有话要和她们交谈。柳陈二女自无异议等了一会果见班兮由盼儿相扶自内馆里款款而来。 二人忙起身行礼班兮却拦了笑道:“这些日子一直挂念着芙蓉馆的姐姐们只是没有闲暇过去姐姐们不要怪罪妹妹才好。”柳息儿笑道:“哪有人能做这样打算便是天理也不容她此番若不是娘娘相救大家伙儿早上阴间服侍阎王爷去啦。如今能回到原先的日子全念叨着要来向您谢恩呢大家知道我和琼儿一贯和……娘娘您说的来便让我们出面来了没曾想却吵得娘娘不能休息。” 班兮听她这么说倒站起身来走到她们面前二人不知所措看她近身都站了起来却不料她伸手将二人的手牵住眼睛微红道:“才分开了几日便不认我这个妹妹了开口闭口和别人一样好不叫妹妹心寒。” 柳息儿不由得一怔却见班兮又怯生生地道:“姐姐说过要爱护我的这会儿却叫的这般生份可见人一旦出了些头面便是孤零零的一个了”柳息儿不由得鼻子酸一旁陈琼已道:“您……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再那样乱叫只怕惹得你不快我们出来时凝姐姐一再交待的称呼礼仪上断不可差错了半分。” 班兮轻叹一声只得转身拭泪正要走开柳息儿已一把握住了她手道:“好……好妹妹姐姐知道你不比别的女子是真将这姐妹情谊放在心上的要不然也不会救大家了。妹妹虽然今非昔比可在姐姐心里你还是原来的兮儿只要妹妹不在意姐姐我便是冒着大不敬的罪名也只求能和你像往日一样相待呢。” 班兮回身看她眼中泪光闪闪看看她又看看陈琼终于破涕为笑道:“这样多好咱们没人时便和从前一样只人前做个样子。这里规矩大也不能让姐姐们为了我犯了什么忌讳惹祸上身。” 柳息儿笑道:“都依着你!好妹妹如今你这样的身份可多少得学着摆些架子了要不然往后压不住别人的势头!”陈琼也道:“是呀是呀妹妹素来是个性情温顺的我和息儿姐姐常想着这宫里规矩辈份多的吓死人最好妹妹也学些厉害手段要不然就调个得力的侍女来像凝姐姐她即在宫里待的久了又年长些多少能帮到你……再不然妹妹便求皇上示下让我也随盼儿妹妹一样来服侍你好了。” 盼儿在一旁道抿嘴笑道:“才几日没见琼姐姐便也变的这么玲利了你是待诏是随时要做娘娘的哪能来抢盼儿我的差事呢。”哪知那陈琼轻轻叹息忽然眼圈一红道:“你不知道自从出了云依那事大家这才明白了一些宫廷里的是非若是真的能只做一个侍女平安的过上几年等待回返说不定……倒是好的。” 柳息儿伸手轻拍她纤小的肩膀向班兮道:“也是难怪她的经过这事大家伙儿吓得胆都小了一圈更别说原先琼儿这样的了。看云依那丫头这一番天上地下的变化哪个心里不觉着难受呢。听说她现在在浣衣间人都瘦的不成样了。” 班兮一直静听她们说话这时才道:“她只是运气不好罢了将来有帮的到的妹妹也一定会尽力帮她可是既然咱们都入了宫来要做什么倒真的不是可以挑的了。”柳息儿与陈琼双双叹息她又道:“两位姐姐这般的品貌再别说心灰意冷的话了差的兴许不过是一个时机而已……” 柳息儿脑子转的快听她这么说眼中已经透出压抑不住的微亮向她看来班兮柔声道:“妹妹此时虽然还没有什么能力可是推荐一二还是可以的。”陈琼听了这话与柳息儿对视一眼二人都不由自主露出喜不自禁的神色来。 班兮又道:“今日我向皇上提了提此番入选的待诏们都还在各馆中等待之事其中不乏绝色者更是着重说了两位姐姐的名字我想……数日之内姐姐们便会有好消息了。”柳陈二人喜出望外几乎齐声道:“好妹妹这是真的吗?” 班兮含笑道:“自然是真的只是姐姐们不要动了声色回馆之后耐心等待若是皇上忘记妹妹也必然会加以提醒”柳息儿带着极重的鼻音上前道:“姐姐我真不知说什么才好这宫廷里人人争宠个个争先的却想不到还有妹妹这样真心真意的待我们的人好妹妹姐姐我绝不会白白受了你这个人情的他日有谁要欺侮妹妹我一定和她拼命。”陈琼也紧跟着说了类似的话。 班兮轻轻一笑道:“瞧你们说的这宫廷里哪有这般凶险我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好好服侍皇上好好的与姐姐们相处别人自然也不会来害我什么我又没有让人图谋的东西。” 柳息儿叹道:“妹妹真是生得一颗水晶心只要姐姐能如愿必然会好好保护你的”班兮与她伸手互握自她的眼中看到诚恳情意也不由得颇为感动。柳陈二人千恩万谢的去了班兮目送二人离开却轻轻叹了口气。 ------------------------分割线------------------------ 如果觉得还好请各位亲亲帮助收藏谢谢 第十七回 姐妹金兰(上) 果然数日之后,柳息儿与陈琼先后得到侍诏,并依次封为保林,二人再次前来相谢三人聊了一会她们看班兮眉目间略有疲惫神色也就忙起身告辞去了。 班兮看她们走开回身向盼儿示意待盼儿转身出馆而去她便靠在床榻上闭目休息过了一会便听盼儿的声音轻轻呼唤睁眼果然见到凝琴垂站在面前看她醒来凝琴忙敛礼问安。 班兮起身相扶道:“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凝姐姐了你似乎清瘦了些。”凝琴道:“此番得娘娘相救都还未相报大恩这会儿却又劳娘娘挂念奴俾实在是愧不敢当。”班兮笑道:“言重了”一面说一面让盼儿给她让座凝琴硬是不肯坐下推迟了一会才勉强靠着椅边斜靠下来道:“娘娘唤凝琴来此不知有何吩咐。” 班兮笑道:“此次待选诏女众多我又是自姐妹们中出来的总想着能帮到大家一些也好圆点往日的情份。只是当日我身在芙蓉馆也不知别的馆里还有些什么姿色不凡的选女因此才叫凝姐姐来问问。” 凝琴忙笑道:“娘娘真是宽厚仁慈富贵也不忘他人奴俾在宫里这些年还真是没见过像娘娘这样心胸开阔的。像柳陈二位保林也都是受了娘娘的恩惠如今各个选馆之间对娘娘都是一片称颂之声呢。” 班兮道:“姐妹们来到宫里总要有个盼头才好过活我也只是推己及人说不上什么恩惠。”凝琴看她脸色平淡并无欢容忙道:“选女人数众多奴俾也只是在芙蓉馆领职别的馆虽都见过却也不能一一报上名来。这样吧娘娘若是想知道奴俾这就去给您拿名册来。” 班兮微笑道:“也不急在一时三刻你只管得闲时记着这事就行了。”凝琴忙道:“娘娘吩咐的奴俾绝不敢怠慢这就去拿来”说罢正要告退转身却听班兮又道:“此事能不让人知道最好我虽是一片好心可毕竟只是一个少使差动选女馆中的宫人只怕还是不太妥当……”凝琴未等她说话已道:“奴俾明白的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周全奴俾也没有脸来见娘娘只等着娘娘落。”班兮这才点头由着她去了。 过不多时凝琴便已将名册送到班兮让她在外间等待自己则在名册中仔细察看没找到想找的人名便随意点了几个依稀有些印象的选女名字名册依旧由凝琴带回。 盼儿送走凝琴进屋见班兮眉头微皱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怎么了?”班兮瞟她一眼道:“你总是改不过来。”盼儿这才抿嘴笑道:“那个……姐姐那名册上也没有找到吗?” 班兮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会又道:“你是真的细细打听过吗?宫女里也确实没有叫这个的人?”盼儿道:“是的这两日得您的吩咐闲时找暖雪她们问了这里面确实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只是各宫娘娘嫔妃那边就不知道有没有了!”她看班兮面色暗沉便道:“这个李平这么重要吗?” 班兮沉默了一会道:“是此人一定在宫廷中的某一个角落我必然会与她相遇的”盼儿看看她嘴唇动了一动却有又没有说话班兮转眼之间刚好带到她的神情便笑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盼儿迟疑了一会道:“姐姐我觉得你近日似是有些和往常不一样了有时瞧着都……不太像你了。” 班兮伸手招她到身前握了她手垂头想了一会儿才道:“你从七岁起进我家就一直陪伴着我咱们真的像是姐妹一般。往日我做那些个梦半夜跑出去救人什么的也都是你给我等着门想着法的帮我掩饰。好盼儿你现在告诉我你从没因为那时的我与众不同而怕我吗?” 盼儿低头深思片刻笑道:“是有的邻里之间都传着姐姐是一个异人有天生的神力我初时确实也有……一点点害怕可我知道姐姐是一个最最心善的人最见不得他人受苦老爷常说姐姐的心是金子做的盼儿也这么想。” 班兮看着她的双眼正色道:“若是我告诉你我已经知道将来会生的事你会害怕吗?”盼儿看着她心里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颠即刻摇头道:“我不怕”班兮道:“好那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找这个李平。” 她将目光转向窗外眼中透出一丝寒光道:“李平她是一个宫人或是侍女不论她如今身在何处某一日她必然会到我的身边来。在那以后她会扶摇直上被陛下垂幸封为婕妤。但这些----不过是她的荣耀本来与我无关。可是……她是害死我孩儿的人是她一定是她。” 盼儿见她神色忽然大变不由得惊慌起来抓住她手大叫了几声才见班兮转头用从未见过的森冷目光看着她几乎一字一顿道:“所以我要找到她要将她扼杀在我孩儿到来之前这是陛下唯一的孩子我决不会心慈手软。” 盼儿只觉莫名胆寒却见班兮眼中慢慢流下泪来泣道:“若是有不遇到她的法子该有多好若是如躲开这一场浩劫……”盼儿怔怔看她泪如雨下不由得也觉心中酸痛泪水涔涔而下哽咽道:“姐姐我知道了我一定找到她不管现在她身在何处我一定不让她到姐姐身旁来。”班兮抬泪眼看她与她双手紧紧相持泪眼婆娑中却听外面有宫女通报:“许少使求见!” 第十七回 姐妹金兰(下) 二人忙伸手拭泪盼儿转身迎了出去片刻之间便见许盈容向里而来。自从那日她送班兮侍寝之后虽然她也因推荐之功被封以少使可二人却一直没打过照面。 盼儿知晓是她引荐班兮,也是救了自己的性命的人,因而对她格外感激,一路恭敬地引进屋里,抬头却见班兮斜靠在软榻上,神色倦怠,看她们进来,只是微微摆手道:“难得许少使来看望我可偏偏我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不能起身相迎还要请你多担待些。” 盼儿微感诧异看许盈容已在一旁坐下也就端茶上来退到一旁站立看许盈容喝了口茶水班兮又道:“听说许少使如今住在茗心馆中我日日都要侍寝也没有时间过去看看你你不怪我吧?”许盈容凝神看她一眼淡然道:“这有什么可怪的。” 班兮轻笑道:“许少使今日即到了我这里便让盼儿带你四处看看也好看我这煦仪馆和你那里比起来不知哪里更为舒适些!”许盈容并不说话她又道:“近日陛下每日都有赏赐送来反正我也用不了许少使若有喜欢的留下便是。” 许盈容道:“不必了我只是……路过你这里既然你身子不舒服我这就走了”说罢站起身来班兮又道:“盼儿你带我送送少使吧。” 盼儿低声应了正要迈步却见许盈容忽然停住身形顿了一顿才转过身看目光如炬在班兮脸上停留片刻道:“你与数日之前的那个班兮几乎已然判若两人此时此刻我都有些后悔为你引荐……我原以为你会不同却想不到你也是见了眼前富贵就……” 班兮笑道:“啊说起来我还没有谢过许少使的提携之恩”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走到她面前又道:“若是没有你这会儿我只怕早已去了鬼门关更别说眼前这一场富贵荣宠只是……我有些不明白当日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许盈容看着她的笑脸沉默了一会才道:“只是看你们一帮人要莫名而死心中不忍吧。”班兮道:“真看不出来许少使这般冷若冰霜的人其实却有如此热心肠真是不由得让我又敬又佩。可这皇宫里佳丽如云排斥异己尚自不及却还要去照顾旁人挂念他人生死许少使找这么个理由未免有些难以让人信服。” 许盈容微显怒色道:“那你倒说说看我是为了什么?”班兮懒洋洋的一笑道:“人的心是最不可捉摸的我哪敢胡乱猜测。只是我要记得一件自这宫廷里学会的事那就是切莫为他人做嫁衣裳。不论是出于怎样的原由提了别人一把到头来却说不定害了自己也未可知。”许盈容道:“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班兮道:“我也只是好心提醒许少使不听也就算了可不能栽到我头上来。”许盈容目光闪烁却不说话班兮又道:“不管怎么说你救我一命总是没错的我就承了你这份情来日若是有帮的到你的你也不用在意只管来告诉我一声这份天大的恩情我一定会回报给你的。” 许盈容朝她注视良久才道:“也不用回报什么恩情我今日才算真正认识了你若是早明白了哼或许也没有这所谓恩情的存在了。”班兮道:“人世间的事本来就是这样有许多人与事都会变化。我明白你如今是用什么眼光看我可我并不在意这皇宫中便是这样的地方要么随波逐流要么被浪潮打的粉碎你要如何过你的日子我不知道可我却明白自己应该怎样。” 许盈容冷笑道:“既然如此全当我做了一回小人你好好享你的荣华富贵吧可要小心牢牢握住稍一松弛丢失的可不止眼前这一切。”班兮道:“这些自然勿须许少使提醒我可记得侍寝那日你便曾说过往后荣宠存亡要看各人的本事。我记得这话你也要记得才好”许盈容不再说话拂袖而去。 盼儿急忙送出门去看她脸色青知道她此番受的气不轻心中不免有些焦急急急地跑回屋里却见班兮垂头坐在榻前呆。听盼儿的脚步声渐近班兮道:“她走了吗?”盼儿道:“是我看她的手一直紧紧握着衣裳抖动怕是气的不轻。”班兮轻叹一声没再说话。 盼儿迟缓道:“姐姐其实盼儿觉着比起柳息儿与陈琼许少使她……倒是真正帮过你的她……她这人面冷心热此番一看便知是特意来看望姐姐。姐姐对谁都和颜悦色为什么今日却要这样对她呢?” 班兮又再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只挥手让她离开盼儿只得出屋去了。屋内渐渐暗沉下来盼儿几次进来都见班兮一直坐在原处没有动弹也只得退出。 此时刚过了申时天色虽起始变暗却也还未到黑夜时分因而屋里虽暗靠近窗子的地方却还有几缕光亮自外间投入照射在班兮身旁。良久只见她衣裳轻动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边她的脸上泪痕未干向眼前的庭院投目望去自这一个小小的门庭出去是那几乎望不到边际的宫廷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她的目光中流露忧伤轻轻呓语一般道:“若是能让你离开若是能在外平安生子享受平凡的民间之乐我会尽力的我再不要……再也不要看你死在我的眼前……盈容姐姐!” 泪水再一次缓缓滑落在黯淡的一室微光下闪起盈亮。 盼儿轻轻走到她身后低声道:“宫内的侍轿已经到了馆外请姐姐淋浴更衣吧。 第十八回 花落重来(上) 整个梅雨季节便在断续不停的雨水中过去等到这一日终于见到久违的阳光久困于宫廷屋檐下的妃嫔们都纷纷结伴到花园散步。柳息儿与陈琼也是一早就来煦仪馆相邀班兮同游班兮推辞了一下看盼儿也是一幅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就答应了。 一行四人来到花园中但见眼前玉阶青瓦庭台楼阁都在阳光下透着新亮的光芒仿似洗尽铅华。花径假山后的池塘内水纹微动几个新封了云使的女子正在水边嘻闹看到班兮路过亦都趋前行礼。 陈琼笑道:“妹妹提携了这众多选女人人都记得你的恩情呢。”柳息儿却道:“你该不是在怪班妹妹推荐了太多的选女因而淹没了你的光彩吧!”陈琼忙道:“我可没这意思。”柳息儿冷笑道:“是呀能猜出你的意思还真不容易。”陈琼脸色涨红眼圈也红了看看她又看看班兮忙转开头去似在拭泪。 班兮道:“柳姐姐这是怎么了平日我也没在你们身旁莫不是姐姐们闹了什么别扭了么?”柳息儿还没说话陈琼已经抢着道:“没有的事柳姐姐事事关照我呢今日这样想来定是我哪日说了什么不着边的话让她气恼定是我不好。”说罢又向柳息儿道:“好姐姐若是妹妹我有什么糊涂得罪的地方你就饶了我吧。”柳息儿看她一眼转开头去却也不再说话。 却听一旁盼儿道:“快看皇后娘娘!”众人循声望去果然见到十几个宫女簇拥之下许后自花园另一边款款而来。众人也只是在场合见过她两回每人绶封时前去拜谢也从没一人得到过她的晋见此时能见到她慌忙都上前叩见。 许后低头看眼前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妃嫔却面露不愉神色道:“到哪都不得清静”说罢顾自向园内走去妃嫔们不敢远离亦不敢走的太近只得远远跟着走到一个曲桥之外许后入亭中坐下众人在周围侍立。 那许后目光冷淡道:“这次绶封的都出来了吧宫廷里恪守本份最是要紧见点日月的便往外跑成何体统。”她身旁一个艳丽女子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昨日还听太后说起呢如今的妃嫔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前几日居然有一个新封的保林没得传唤便去打扰她老人家还说要去问安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柳息儿闻言瞟了身边的陈琼一眼轻轻哼了一声陈琼却面无表情木然不动班兮将这二人神情看在眼里目露哀伤神色转头看向一边。 又听许后道:“我也听说了张美人太后可嘱咐了你便是知道是谁也不要说出来。”那张美人笑道:“皇后娘娘皇太后心慈您又圣明宽容这些人却怕不受点苦不知道高低要我说便由我来说出这人名字咱们也看看这人羞的没处躲的样儿。”许后这才显露笑颜笑骂:“死丫头恁的一张利嘴。”那张美人更是笑的花枝乱颠。 班兮心中厌烦转头看看盼儿盼儿伸嘴向许后一努表示这时可不能走开她只得轻叹一声转头却见池塘另一边隐隐听得一丝车轮滚动的声音不由得心中一动。 这声音渐渐响起众人都留上了意齐向这方向张望再过了一会假山那边便渐渐显露黄色大纛众人这才知道是皇上来了纷纷站起迎上前去。果然片刻之间便见刘骛坐在一乘华丽的大辇上背盖金绒大垫辇顶的大纛四周垂下数寸长的流苏迎风摇动。 许后笑容满面当先一步上前道:“陛下!”刘骛点头道:“下了这么久的雨是该出来走走”许后道:“是呀这人世最美的风景莫过于雨过天晴更难得陛下也有这般雅性。”刘骛微笑着与她对话目光却未停留在她身上早已越过她在她身后一众妃嫔间流转蓦地他眼中一亮唤道:“班少使你过来。” 许后全身僵硬那一丝笑容便冻结在唇际众目睽睽之中却见班兮缓缓自众女之中走上前敛礼道:“叩见陛下!”刘骛满脸笑容道:“你也在这里游园么?昨日你写的诗文朕还留着呢今日正想着要好好想个下阙改日装裱起来你说好么?” 班兮道:“承蒙陛下抬爱臣妾愧不敢当。”刘骛哈哈一笑看看四周忽似面上一喜道:“你上车来吧”说罢向前曲身伸手班兮目不斜视却已感觉到众多目光如利箭一般刺的自己背后一片斑斓。 她抬头向眼前的刘骛望去这一幕再回头重演的这一幕果然便在眼前了。刘骛满脸春色细挑的双眼闪动着盈亮此时此刻他爱着自己呢视若珍宝的喜爱着呢!此时的他已经看不到皇后如泥塑一般的面容而曾经他也是这样的爱过她吧。 他的手近在眼前纤长秀气离自己不过一步的距离只要伸出手去便能踏上车辇享受与天子同游的殊荣。这个曾经令她后悔过无数次的机会又来到眼前了什么也不去管只依顺他吧或许只要依顺了他便能让这份爱恋长久一些……至少……长久一些。 当年的她或许是不愿在皇后在这许多比自己品阶高的女人面前引人注意成为众矢之的、当年的她或许是因为恪守君臣之理不敢逾越。可是如今这些她都放弃了这些无法阻挡她的意志----只要我要我必会争取。 可是她的眼睛在这一刹那朦胧起来笑靥之中流动一丝狡诈若是此时在一旁观看这盛举的是她们两姐妹我必然伸手;若是此时在一旁心如死灰妒火中烧的是她我必然伸手……可如今她们与她都还未出现而许后这个善妒却无计谋注定惨淡收场的女子并不是那个值得自己与之相比在她面前炫耀的人。 第十八回 花落重来(下) 她拿定主意反而向后退开一步柔声道:“陛下如此厚爱臣妾却觉得惶恐不安”刘骛微微一怔不明她何意正要相询。 却见她叩跪下沉思片刻才抬起头来向他温柔注视说道:“臣妾看古时流传至今的仕图之中凡圣贤之君历来都是由名臣随行在侧。只有夏商周三代的末主夏桀、商纣、周幽王才会让嬖幸的妃子陪伴。而这三位君主最后竟然都落得了国亡毁身的境地。若是此时臣妾与陛下同车进出那岂不是要与他们相似?如此想来怎能不令臣妾凛然而惊呢?” 刘骛俯身看她理会到她话中的意思不由得面色有些白却听她又道:“能与陛下同辇而游实在是无比的荣耀臣妾万分感激陛下怜爱。可想到如今畿辅无惊四方平靖皆因陛下效仿先贤才有的安乐局势。臣妾又怎能因自己的一点虚荣心意累及陛下圣名呢。臣妾目无尊上还请陛下责罚!” 刘骛听她一席话说完脸色终于慢慢回复缩回手来清了清嗓子道:“朕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品性你哪有什么过错?快快起来地上还没干透呢!”班兮依言站立刘骛看着她想了一想又道:“那阙诗朕让人快些裱好改日与你一同赏玩。”班兮答应了他再看她一眼示意车子转向往花园另一头慢慢驰出终于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班兮垂而立皇后就站在她左近只一动不动的看了她好一会才打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来道:“有风何妨驰尽帆呀班少使。”班兮一言不她再哼一声又想说话身旁那张美人已快步上前伸手扶住道:“皇后娘娘你看这日头才出来一点便烘的人怪难受的可别晒坏了我们去阴凉的地方走走吧。”皇后闻言这才转身走开。 眼看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假山之后众多妃嫔连忙纷纷上前夸赞班兮有才学有见识一时间谄媚声不断盼儿看班兮脸色疲惫忙与柳息儿等将众人支应开了随班兮回到馆里。柳陈二人见她面色淡然不敢再说什么也自回住所去了。 看班兮闭目养神盼儿也就悄然退下。一室宁静中班兮这才睁开眼帘向窗外眺望刘骛离去时的眼神又再现眼前了他虽未有多言可眼中流露的不悦神情却已然深深地铭刻在班兮心里这便是自己要失却他的开始。当年那个自己为矜持、为礼法所困因而即使心中再如何的惶恐不安除了望月兴叹暗自落泪外她别无他法眼睁睁地看着注定的结局临近泪眼干涸至成灰烬。 可如今她不同了! 她嘴角微挑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起身唤盼儿进来…… 内侍林增垂立在一旁看着汉成帝刘骛在大殿里踱步只得用眼角跟随着他的脚步来回。他不敢作声心里却也不由得犯着嘀咕明明今日难得是个好天气皇上好不容易才有兴致游园可偏偏遇上这么一桩事弄的大伙儿败兴而归。 说起来那个班少使也确是一个小美人儿后宫这些个美女之中她眉目不见得十分出众可却分明有那么一股奇特的魅力也难怪皇上对她特别宠爱。可女人就是这样越对她好便越娇情。能和皇上同游那是多少妃嫔梦寐以求的事呀她竟敢当面拒绝还说了那些个自己听不明白的话。总之皇上自那时回来神情便一直不悦唉如此众多的妃嫔却也没有一个能真正体会到皇上心意的人么? 他正边想边叹气却听一旁有人轻声呼唤自己转头看到是宫女蓝儿他摇手示意回身再看刘骛一眼这才慢慢向后退出来到殿外道:“你做什么?不要脑袋了么?”蓝儿轻声道:“林公公实在是有事要向您禀报”说罢上前一步轻轻说了两句话那林增眼中一亮道:“在哪里?” 蓝儿没再说话退开一步自她身后走上一名内侍服侍的人来林侍增注目看去慌忙上前轻声道:“哎呀呀您怎么……怎么这幅打扮……这陛下要责怪下来奴才可是不小的罪过呀!”那内侍含笑道:“林公公在陛下身旁日久最是熟悉陛下的性情那依你看来他会因此事而气恼么?”林增一怔不由得赞道:“您真不愧是陛上心尖上的人儿呀!奴才这就给您通报去”那内侍模样的人笑道:“要通报也由我亲自去林公公您看可好?”林增又是一愣伸手一拍脑门笑道:“正是正是您请。”林增笑容满面看那内侍缓缓走入内殿伸手屏退左右垂在宫外侍立。 殿内刘骛还在不停踱步走了几趟却依旧难以平复心中郁结便道:“召张放进内庭晋见吧”说了一声却未听身后有动静便转身道:“林增你没听见么?”声音中已有怒意。 只见暗沉的殿角走上一名内侍低垂着头来到自己面前刘骛见此内侍身形较之林增偏小更感不悦拂然道:“大胆的东西你是谁?”那人再上一步却忽然敛礼下跪唤道:“陛下!” 刘骛一怔还没回过神来却见此人抬起头来。一室光亮之中只见此人眉目如画一双妙目中笑意盈盈不正是班兮么?刘骛惊喜交集忙伸手扶起她来笑道:“你怎么这个装扮?” 班兮道:“今日拂了圣意未能与陛下同游臣妾思之总感不安思来想去这才逾礼来而。臣妾未得召唤擅自进殿陛下这一回便是真要责罚臣妾也认了。”刘骛笑道:“你既然自己都这么说那朕还真要想想如何责罚你才好!”班兮笑道:“只要陛下能开怀一笑臣妾哪有什么怨言!” 刘骛甚是高兴郎声笑道:“好吧待朕想想!”他退开一步将眼前的班兮从头打量一番笑道:“这样吧你既然穿了这身衣裳来从今往后朕就只认你这“内侍”这内廷中只要你穿这衣裳不必召唤无需通传你随时可来朕可要好好看看你这内侍要如何服侍朕!让朕欢喜!” 第十九回 近水楼台(上) 班兮盈盈一笑道:“臣妾有一个荒谬大胆的法子怕只怕陛下责怪!”刘骛笑道:“今日百无禁忌你只管说就是了朕还真想知道你这小脑瓜里藏着些什么东西呢!”班兮微笑着上前在他耳边轻语几声刘骛眼中一亮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过了一会自未央宫中走出三名内侍悄然无声地自宫殿而出向北而行。走了一段路当先一人“嗤”的一声笑出声来他身后一人忙伸手轻拉他的衣襟这人才掩嘴笑着快步走远。 三人在一重重高大的宫阙之间走了许久路上有别的内侍等走过看到这三人中的一位内侍赫然便是内侍总管林增也都纷纷敛礼让路。三人一路无阻行至煦仪馆门前早有等待在那里的盼儿开门引进去。 一走进馆门刘骛便再也控制不住的大笑道:“朕还从没走过这么有意思的一段路呢。”林增看一眼班兮抹汗道:“陛下可吓死老奴了要让人看出什么可怎么得了!”班兮抿嘴笑道:“这一路上可辛苦林公公了”林增还没说话刘骛已经笑道:“他有什么可辛苦的”林增忙道:“是呀是呀能看到陛下如此高兴是老奴的福气才是。” 班兮笑叫盼儿来领林增去一旁喝茶休息自己则引领着刘骛向馆内进去走了片刻已经来到内馆之中刘骛看班兮打开里面庭院的门时当先一脚跨入院中见到眼前一切却顿时怔在了原地。 只见庭院中的绿茵上挨着假山竟搭起了一个茅屋屋前摆放着一架纺纱车几捆木材和几件民间农作的用具若不是庭院后有宫殿的围廊周遭的花草假山此处看上去竟与一个普通农舍无异。刘骛正有些迷茫之间班兮的小手已经轻轻地拉着他手向茅屋走去掀开门帘进入里面长席铺地一旁还有灯盏小几。 班兮引着刘骛在席上坐下原来这席下还铺有绒垫很是柔软舒适刘骛笑看她道:“这些是你弄的?”班兮道:“是臣妾差着几个宫女忙了好久呢陛下若是喜欢臣妾还想为陛下装扮起来陛下便依臣妾这一回可好?”刘骛伸手在她额头轻轻一弹笑道:“自然依你朕由着你连内侍的衣裳都穿过了还怕什么别的?” 班兮掩嘴轻笑自茅屋一角拿过一个用黄绒盖着的托盘掀开绒布里面是一套民间男子的外衣刘骛对眼前一切都满是新奇便由得她为自己换好这身衣裳。再看班兮也除了身上的内侍服饰里面宛然便已穿着民妇衣裳她又将头散开盘做简单的鬓除一支荆叉外别无饰物。 刘骛看在眼里已然明白她的用意笑道:“你是想让朕和你做一回百姓么?真亏你想的出来。”班兮甜甜一笑道:“陛下生为天子普天之下任何事都能做到可世上唯独这一件陛下恐怕没有尝试过吧?”刘骛笑道:“说的没错不过这幅样子若让人见了可怎么得了?朕堂堂天子威严何在呀?”班兮笑道:“这只是臣妾的住所旁人不会来的再说前后臣妾也都命人把守了此时此刻便是馆内的宫女内侍们也没一个能进到这院子里来。陛下终日为国事劳累今日便好好的玩上一回权做修养身息可好?” 刘骛看看自己再看看她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好吧朕都依着你。”班兮笑握他手走出茅屋道:“臣妾虽未曾亲自耕做过可也见过家中菜农的样子因而才做了这样一个景致出来也不过只有三分相像罢了。” 刘骛看看地上的纺纱车看班兮坐到一旁似模似样的纺纱不觉童心大动也依样摆弄了两下又去看那两捆木料还抬起来放在肩上笑道:“你瞧着朕可像个农夫么?”班兮上前帮他将挑子放下笑道:“不是这样背的可别弄伤了自己。” 可刘骛生在宫廷身为元帝长子自小深得爷爷宣帝的喜爱才到四岁便被立为了太子一生之中从没出宫对民间的一切也都是听群臣奏报更没有想过真正的农家耕做是怎么回事此时能够这样旁若无人的把玩这些物事对他而言实在是一件至乐之事因而反而比班兮更为热衷。一时之间他或是挑起担子来回走走几步又抚摸纺纱车扛起那些农具在草坪上摆摆架势或在茅屋里坐下休息班兮又在一旁不时的递上清水或是拿帕子为他拭汗倒使他欢喜不已只觉眼前这几样简单的工具比平日里的莺歌燕舞更能让自己开怀。 班兮在一旁陪伴着他又走了几步才好不容易劝他放下挑担走回到茅屋喝茶刘骛笑道:“想不到这样的东西能让朕如此高兴看来民间也有无穷生趣说不定还比朕这个天子更为快活自在呢。” 班兮笑道:“说到自由自在倒确是有一些只是民间百姓毕生要为生计奔波同样是这样的作物臣妾只是寻来把玩他们却是以此赖以生存的工具呢。”刘骛道:“确是如此不过朕此时还真是忽然有一些向往他们”班兮道:“臣妾也是如此想那民间妇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能盼着夫君回来一同享用食物说说家长理短的琐事过着儿女绕膝的日子不也挺美的么?” 刘骛笑看她神情中流露的表情道:“你若是做个农妇朕也跟了去做个农夫好了不过民妇之中又哪里有你这般绝色的美人儿?”班兮羞赧一笑道:“陛下又拿我取笑”刘骛伸手搂住她靠近自己轻声道:“你可知道么?便在方才不久之前朕还在遗憾呢。” 班兮抬头看他他道:“朕虽贵为天子却其实也明白自己平日衣食起居哪有与旁人半分不同之处说到底朕亦是个平常人而已。”他轻轻叹气又道:“朕喜欢的便想时刻留在身旁厌恶的便不愿接近这不是人之常情么?”班兮看他神色黯然便靠到他胸前环抱住他。 只听他顿了一顿又道:“可人人对朕又都是分外在意言行之间总有规矩那些个臣子就不用说了可是在后宫之中还对朕的举止时刻留意事事举一反三的那就不得不让朕心寒了。” 他说到这里低头看着班兮道:“你不愿与朕同游虽言辞得当朕也确是没有怪你可心里却不免有一些遗憾!朕的小兮儿原来竟也是一个要时刻提醒朕要朕管束自己言行的人……朕方才一直在这么想着对你这小丫头真的有一些埋怨呢。” 第十九回 近水楼台(下) 班兮轻轻吁出一口气来抬眼看他轻声道:“那时有皇后等众多比臣妾品阶高的人在场臣妾便是有万分想与圣驾同游也不敢逾礼。况且臣妾失德事小可是若连累到陛下在皇太后面前落得什么责怪那臣妾岂不是万死难辞其疚。因而虽万般不愿也只得辜负陛下一片盛情。”她的眼中渐渐蒙上泪水又道:“可是臣妾回来后却是坐卧不安想到陛下因此事要有多么伤心便再也呆不下去了这才想了这么个求罪的法子这会儿陛下您还怪责臣妾么?” 刘骛为她拭去脸颊上滑落的两滴泪水柔声道:“怎么会怪呢?你这精灵古怪的小人儿不过朕可说好了下一会若是还有这样的事朕可真要好好生上一场气朕就罚你……罚你侍寝一年……”班兮粉面娇羞含笑道:“臣妾都记住了”话音未落她已经仰头向刘骛迎去柔软的香舌颤抖着在他唇际轻轻滑动如一尾粉蛇探入他的口中刘骛没想到她如此主动微微一怔之下顿时漏*点如焚含着她的舌尖伸手向她的衣襟里探去…… 而茅屋之外夕阳才刚刚开始朝山间隐落。 多么庆幸!若是没有去寻若是没有动心思去想去做这一回果真如她所想刘骛因此事便已开始疏远自己了……班兮仰头看着眼前这男子的脸庞伸手轻轻抚摸不由得自心底里叹息出声来。 自此之后刘骛几乎开始喜欢上这种在班兮住所见到的新鲜玩意儿他甚至在自己的宫殿内也让人布置了一个如此的草堂各种民间衣饰用具应有尽有而这一切却只为这一个女人准备----他的班兮。他看着她时是如此欢喜靠近她时是如此愉悦。原先他还曾召幸过别的选女可此次之后对他而言后宫的佳丽再多却再也无法分走他对班兮的喜爱之情。 可是对于班兮而言无二的宠幸带给她的究竟是福是祸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日班兮才刚刚进入午休时分便听盼儿一路飞奔着跑进里屋道:“皇后娘娘来啦”她只得起身稍加整理来到外屋才没走几步便见皇后带着那个王美人已经走进屋来班兮敛礼毕捧上茶水站在一旁侍立。 许后将她从头看到脚反复打量几回才道:“你倒清闲这么晚了还在歇息!哼!打扮的这般娇媚是想给谁看呀?”班兮惶恐不安跪地道:“今日是午歇过了时辰没想到皇后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请皇后责罚!” 许后哼了一声道:“本宫哪敢责罚你呀?”班兮道:“皇后是六宫之今日能大驾敝临这煦仪馆是臣妾的荣幸先迎皇后更是礼仪所在臣妾有错在先确是甘愿受罚绝无怨言。”许后看她诚惶诚恐的神情心里着实受用便向张美人使了一个眼色那张美人忙笑着上前扶班兮道:“妹妹严重了皇后此次是受了皇太后的嘱咐来看望妹妹你的再说皇后素来宽容哪会为这么点事责罚你呢快起来吧。”班兮再三叩拜这才站起身来垂站在一旁。 许皇看着她道:“也不是只你一人年青这世上人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当年皇上还是太子之时与本宫那一番恩爱你们是没福看见当时任是谁都要羡慕三分。”张美人笑道:“是呀是呀皇后的德容那是无人能及的”许后看班兮也在一旁陪笑点头便再道:“所以呀趁着年青时多些个恩宠也是常事却要牢牢记住再得宠也不过是一个妃嫔使不出多大的能耐来便是让你享着了福分也至多不过一两年的光景再说宫里三年一选说不准哪一日便让人给比了下去呢。” 许后说到这里歇了一歇见班兮在一旁只是低头唯诺她这才显露一丝笑意道:“我那日见你未与皇上同游便知你或许是个明白道理的人如今宫里众人对你也算瞧的起你可要好自为知才好。”班兮叩道:“臣妾明白臣妾只是一个一心想着如何好好侍奉皇上皇后的少使以臣妾如此寻常姿色能走到今日已是托了皇上的厚爱皇后的宽待臣妾时刻铭记在心皇后有任何嘱咐臣妾也绝不有违。” 皇后听她这一番话说完含笑点头张美人笑道:“皇后说的果然没错!班少使我与皇后一同来时皇后便说自园里见一回便知你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我还将信将疑呢这会儿是真正信啦。皇后慧眼独具那是分毫也没有错的。”班兮含笑上前亲自将茶水捧在手上轻轻吹拂开浮在上面的茶叶双手奉给皇后许后面露得意伸手接了。 张美人道:“其实皇后这一番前来是因为前些日子你在花园中拒绝了皇上同辇出游的事皇后在皇太后面前大大的夸赞你皇太后这才指皇后给班少使你赏赐来了。”班兮忙又叩下拜这一回许后亲自伸手显意让她站起道:“皇太后说了你能说出那一番道理来便知你是一个有娴德的女子她还说“古有樊姬今有班兮”皇太后还没如此夸过谁呢她此番将你与春秋楚庄公的夫人樊姬相提并论那是给了你最大的嘉勉与鼓励了你可不要辜负她老人家一番苦心。” 班兮忙道:“臣妾不过是说了应该说的话没想到能得到皇太后与皇后的如此重识臣妾……感激涕零……深感惶恐不安……”边说边轻轻抽泣张美人上前相扶叹道:“妹妹真是不由得惹人疼惜难怪皇上他……”她说溜了嘴慌忙看一眼皇后闭上嘴巴走到皇后身边许后瞄她一眼将手中茶碗放回几上班兮抬头见了忙起身去接过茶水道:“这茶凉了让臣妾给您换一杯来吧?娘娘!”许后对她的殷勤倒很是受用听她这么说便点了点头班兮退开一步向身后道:“盼儿你快去换热水来。”盼儿应了接过茶碗正要走开却听张美人忽然喝道:“你叫什么?” 第二十回 蓦然回首(上) 盼儿闻言一怔倒吓的不敢出声了班兮忙上前道:“娘娘她是臣妾家乡跟随前来的侍女自小一同长大的不舍得臣妾进宫才跟了来……”许后神色不动张美人却又道:“你说她叫什么名字?”班兮道:“回娘娘她小名唤做盼儿!” 她说此话时分明见到许后眼中闪过一丝异亮正暗自寻思却听张美人冷哼道:“班少使你才说了要听皇后娘娘差遣这才转头的功夫你就造起反来啦?”她先前夸赞班兮时失言又因为跟随许后日久知道她为人心胸狭窄怕她一直记恨自己的话这时正好让她寻到一个由头自然要紧紧抓住只求在此事上能让许后舒心忘记自己的过错。 她主意拿定看自己说出这番话来班兮与那个叫盼儿的侍女早已吓的面无人色地跪在地上而许后眼神之中也似有一丝微笑神色她越得意朗声道:“班少使你即便是再怎样得宠也需真正明白在这宫里谁是主谁是仆?需得时刻谨记有哪些事需要忌讳又有哪些是要牢牢记在心尖尊卑高低那可是错不得一点半分的。” 班兮听她措辞愈来愈尖刻嘴上求绕告罪心中早已飞快的回想方才有什么失言的地方正在回想中却见一旁许后笑容满面的站起身来亲自扶自己起身道:“班少使这张美人生来一张厉嘴最不饶人的你别放在心上。”又转头向张美人道:“你也是的好好说嘛看吧班少使吓成这样。” 张美人看她嘴角含笑分明得意非常心知这着棋子是走对了心中立刻安宁也忙笑着上前道:“皇后知道的在臣妾的心目当中皇后便如同是菩萨一般臣妾只要见到别人有一丁半点冒犯到皇后的便顿时浑身疼痛难当像针刺一般。” 许后笑道:“你的心意本宫还能不知道么?好啦好啦快快来劝劝你班妹妹她可真让你给吓到了呢。”张美人慌忙走到班兮身边握住她手道:“妹妹你可别埋怨姐姐姐姐我就这么个性子脾气。”班兮双目含泪轻声道:“臣妾入宫不久确是有许多忌讳不知道的张姐姐能如此提醒实是保了妹妹我一命我叩谢大恩都来不及又怎会有半丝怨言?” 她抬头看看张许二人又垂泪道:“臣妾惶恐之极思来想去定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皇后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张姐姐你便告诉妹妹吧让妹妹也好有个拜罪求饶的机会。”张美人拉她到身边轻声道:“本来若是旁的妃嫔犯了这般大的忌讳我才懒的管呢可妹妹如此明理的人儿便是皇后眼中都能看出娘娘她对你着实在意维护姐姐我自然要提点你的了。” 班兮用力点头张美人再看许后一眼这才说道:“你新进宫中恐怕还不知道咱们大汉天朝六宫之主皇后娘娘的闺名吧?”班兮微微一愣心中立刻有些明白了脸上却显露出迷茫的神情道:“皇后如此尊贵臣妾又哪有福份能知道呢。” 张美人转头看许后向自己额便道:“皇后乃车骑大将军平恩候许公之女小名之中便有一个盼字。妹妹你的侍女竟然也用这个字这还不够冒犯天威的吗?”班兮立时跪拜在地泣道:“臣妾孤陋寡闻想不到竟然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请皇后重重责罚!”盼儿也伏跪在她身后磕头求饶。 许后淡淡一笑道:“此名在宫中本来知道的人就少也是张美人多事”张美人陪笑道:“皇后心胸开阔自然不放这些小事在心上。可臣妾却受不了这般下贱的一个侍女也敢与皇后用相同的字。此时提点她说不准倒真是救了她一条性命。要不然她尚自不知日日顶着这样的名字却恐怕生受不起死后还要更受折磨有无数的苦头要吃呢。” 班兮忙道:“正是正是臣妾实在是感激涕零臣妾这就给她换个名字。”许后瞟了盼儿一眼笑道:“这样吧今日本宫心情舒畅便由本宫给你这侍女起个名儿可好?”班兮道:“皇后如此宽宏大度真让臣妾汗颜臣妾先行谢过皇后恩典。” 许后向跪地的盼儿道:“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班兮回身示意盼儿这才慢慢抬头皇后与张美人见此女虽尚年幼却也是生的眉清目秀不由得都是微微皱眉二人对视了一眼许后淡然道:“长的倒也干净只是姿色太过平庸”张美人道:“是呀不过臣妾瞧着这丫头倒和娘娘身边以前的一个侍女有几分相似。” 许后脸上闪过一丝青光道:“是有几分想像既然如此有缘便用她的名字吧从今入后你便叫李平罢。”班兮与盼儿在同一时刻惊恐对望二人几乎与这电光火石之间相望成塑。 李平。 原来她是她原来她就是李平。 一时之间连许张二人都感觉到这刹那间忽然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氛二人莫名对视一眼张美人不悦道:“怎么?班少使不喜欢这名字吗?”班兮回神过来道:“这……并非如此!”她深深吸进一口气去忽然道:“救娘娘开恩另替这丫头起个名吧。” 许后想不到她竟会反对不由得又惊又怒道:“你说什么?”张美人忙道:“班少使你怎能如此无理!”班兮泪如雨下抬头看着许后道:“并非是臣妾敢竟然想要反驳娘娘只是事有凑巧这个……李平这个李平……她曾是臣妾儿时夭折的一个……朋友。用这个名字臣妾只怕日夜无法安神。” 第二十回 蓦然回首(下) 许后听她这么说倒笑了起来道:“原来如此这不是更好吗?能让你怀念故去的亲人看来冥冥之中真有天意那个唤做李平的侍女也同样是一个短命之人呢。本宫要用这个名字也是不忘旧人的意思你也不用太在意了。再说人生在世谁又没有一死。” 班兮虽知再说下去必会得罪皇后说不定会给自己带来灾祸可此时此刻她却管不那许多。抬头看向许后正想再说话却听身后盼儿已经用颤抖的声音道:“奴婢李平叩谢皇后娘娘赐名!”班兮闻言一怔呆立在原地已不觉落下泪来。 许后见到她的神情却反而感觉心中更加的欢畅便向张美人使个眼色起身离开二人走出煦仪馆许后坐上辇轿张美人在一旁随行。走了一会儿眼见离煦仪馆已远张美人“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许后笑骂:“小蹄子这又把你给乐坏了?” 张美人掩嘴道:“娘娘别责怪我了我只要想到她的那幅样子就忍不住想笑”许后笑道:“人家哭的那样伤心呢偏你还笑的出来。”张美人扁嘴道:“伤心又怎样?不过是新见世面的小丫头得了几分好颜色便自以为是的。”她回想班兮的神情又笑道:“皇后娘娘您今日这朝真是走的对极了这个下马威保管打的她不敢做逆犯上从此老老实实的。” 许后暗黄的脸颊上也显露出一丝笑容道:“说实话这丫头也算知些眉眼的人啦只是难保他日不会得寸进尺得陇望蜀。给她点厉害看看她才知道这皇宫之中是谁掌管凤印。” 张美人笑道:“是呀是呀话说她的那个侍女分明生的一幅狐媚子相如今又叫了这个名字倒让人想起当年那个狐狸精来啦。”许后冷笑道:“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张美人笑道:“有这样一个侍女在身边这班少使也得意不了几日了保不准这个李平也有那个死丫头的心眼又或是应了她的短命那就更好了这皇宫里可就又有热闹瞧啦!” 许后眼中闪动凶光道:“身边的人最是不能相信这个道理班兮她也终有一日会用血泪体会到的。”张美人闻言倒是一惊忙收敛神色道:“皇后娘娘便是天下人人皆是如此臣妾对您可是真心一片呀。”许后转头看她一眼说道:“这个本宫自然知道。”张美人看她神色淡然不敢再说什么一行人静静的往昭阳宫去了。 煦仪馆中,班兮与盼儿,不……是与李平二人却都陷入在了沉寂之中,空气仿似结成了一张大网,将这里团团围住,呼吸之间都觉困难重重。 良久一直以恭送皇后的姿势跪拜在地一动没动的盼儿慢慢站直身子双腿软勉强走到班兮面前轻声道:“姐……小……娘娘您即日便送我回乡吧。”班兮抬起泪眼朝她注视。她又道:“我知道宫里是有规矩的可若是娘娘你向皇上提出他一定不会拒绝我……我还是走了吧!” 班兮一言不只是看着她盼儿渐渐抽泣起来哭道:“咱们找了这么久想不到……想不到却是……既然盼儿都能变作李平将来的事……我……实在是害怕不知道这宫里还会生些什么?不知道人人到最后会变成怎样?若是……小姐预料的事……真的是那样……我……我便是死一万回也不够呀!”她在班兮脚边慢慢跪下泣不成声。 晴好的屋外忽然不知从哪里吹进一阵冷风来荡动过围幔之间更是几乎直透入二人的心痱中那一股寒意使得她们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班兮蓦然回过神来伸手在盼儿头上轻轻抚摸许久才道:“真是一个傻丫头呀!你若是走了叫我孤单一个在这里可怎么办?你又要如何向我爹爹交待呢?” 盼儿闻言却更是失声痛哭起来班兮握住她手将她慢慢拉起坐到自己身边柔声道:“方才皇后话里的意思不是很明白吗?她身边确是过一个叫李平的女子如今可能已然不在人世了不论是因为什么总之此人在我入宫之前便已离开这对你我而言不正是好事么?” 盼儿红肿眼睛看她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班兮轻叹道:“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天下叫这个的人必然不少我也只是曾经挂念宫中有一个这样的人而已如今既然她已不在那一个劫数自然也就过去了。” 她拿出帕子来为李平轻轻擦拭泪水道:“不论你此时叫什么你永远都是陪伴我一同成长的伙伴我信你如此你也要信我才好。不要为了莫虚有的事难过自责李平是你盼儿也是你。便如同……班兮是我班少使也同样是我而已。” 盼儿看着她满含泪光却又微笑的神情刚刚擦掉的泪水又再流淌下来哽声道:“只要……娘娘你信我……便是死……我也……不会离开你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班兮叹息道:“你又叫错了下次再不许忘记这一声姐姐是咱俩之间永远不变化的誓言呢。”她说完此话抚摸盼儿的手忽然微微停顿因她忽然想起在这宫廷之中只有眼前这一人唤自己姐姐的那从前的那些个预言那些个冷峻讥讽声……班兮轻轻摇头赶走这一丝不安的情绪伸手将她轻轻搂住柔声安慰。 二人正渐感情绪平复下来便听得有侍女匆匆进来通报凝琴求见班兮示意让她进来二人擦拭泪水盼儿又端水进来给她洗脸正在忙呢便见凝琴一脸惊慌奔进屋来扑地跪下道:“求班少使救救大伙儿的性命罢!” 班兮问道:“出了什么事?”凝琴抬脸向她已是满脸泪水道:“芙蓉馆里出了大事奴奴婢思来想去也只有来求娘娘您了”班兮示意让盼儿扶她起来她竟不肯站立依旧跪着道:“请娘娘就让奴婢跪着说这事吧!”班兮只得由她。 凝琴伸袖子擦了擦脸稍加克制自己的情绪这才道:“柳良使她……她让内廷卫尉关进了地牢经手选女的几位公公也被关起来啦。”班兮闻言大吃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一回 尔虞我诈(上) 凝琴略为整理思绪说道:“便是在今日早些时候忽然来了几个内廷卫尉不由分说的便将柳良使给带了出去紧接着便连督选选女的傅公公他们也给抓走了。那时奴婢正好去给事房交事回来听说这一切便追着打听这才知道柳良使她原来是冒名顶替入的宫据说本名也不是唤做息儿的……” 班兮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惊又听她道:“如此一来掌管选女的所有经手人一一受到牵连。这是欺君大罪便是地方官员也不知要连着追究多少更别提这芙蓉馆里的诸人了眼前虽还没事怕就怕此事一经敲定大伙儿也是在劫难逃。”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班兮回想当时柳息儿与自己说起此事时房中只自己与她二人莫非当日隔墙有耳?又或者她自那之后还向他人说起此事!她沉吟一会道:“如今馆中各人怎样?” 凝琴道:“都着急害怕着呢。陈良使更是一直哭个不停还央求着要去看望柳良使可那怎么行的通呀!别说是她了眼前这架式任是谁也不能去探看。也只有她与柳良使姐妹情深才不顾危险的有这样的想法旁人躲避还唯恐不及呢。” 她说罢又哀声哭了一会听班兮没有动静便悄悄偷眼看她只见她微皱双眉正看向窗外出神凝琴不敢打扰跪在一旁等待。如此过了好一会才听班兮道:“柳良使被关在何处?” 凝琴道:“便是上回……的那个内廷地牢里宫内品阶低下的女子与内侍臣官犯事也都关押在那儿只等罪名确实再行送交延尉处置。” 班兮点头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求见陛下若能见柳良使一面此事才能确定真假。”凝琴听她这么说已经是感激涕零拜谢几回这才离去。 班兮由盼儿随从往未央宫求见刘骛得知她的来意起初不愿让她前往只到她声泪俱下他才应允了。 她自未央宫出来却并不往地牢方向去辇轿径直来到芙蓉馆外凝琴看到她忙不迭的迎接出来馆内诸选女也都上前见礼说起柳息儿之事都不由得面露恐慌之色班兮目光自众人脸上一一掠过看她们神情不安也就安慰了几句。 众选女得她安抚说了些闲话才慢慢放松下来班兮与大家围坐之中始终平静如常便如同此行专为与众姐妹们说说家常而来就连一直红肿双眼的陈琼也逐渐平静班兮坐了一些时候才起身离开。 她走出芙蓉馆之时天色已将近黄昏落日的余辉照耀着宫阙的翼角一层层远近交叠被夕阳勾勒出灵动闪烁的缕缕金边来便如同一只盘踞在高处俯视苍生的怪兽一般。班兮的轿子便在这怪兽窥探之下在宫殿间匆匆穿行这一会才来到地牢外随行内侍拿通贴文符出来守卫方才允她一人进入连盼儿也没能跟随。 班兮自石阶而下阴冷的湿气越来越重她紧紧衣袖努力抑制着心底对此地的恐惧之情向前走去。走了一会眼前渐渐显出亮光再转一个弯便又有一个守卫为她开门她跨步进入便在右手一间阴暗的小牢内看到了柳息儿。 柳息儿的头低低垂着不知正在想些什么栅栏外的微弱灯光只照到她的衣襟上却看不到面容。班兮停足轻唤她的名字柳息儿浑身一震却停了一会才慢慢抬起头来看到栅栏外的班兮她声音中略有伤感道:“你来啦!我就知道只有你会来!” 班兮柔声道:“你怎么样了?可曾问供么?” 柳息儿静坐在原处并不动弹沉默一会才轻轻抽泣道:“能等到娘娘前来看望息儿已是感激涕零。这里阴冷晦气求娘娘快些离开吧。” 班兮道:“你过来让我看看你。”柳息儿慢慢向前离栅栏几步处停下脚步向她敛礼哭道:“还没有问询劳娘娘挂心了。”班兮伸手向她道:“怎么这么生份走过来些。” 柳息儿这才迟疑着站直身子向前一步到班兮面前抬起脸来只见她鬓散乱,双眼中满含泪水哽咽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息儿我……已是待罪之人……” 班兮伸手去握住她手打断道:“不久之前才说好的没人的时候咱们就以姐妹相称不论何时何地都决不改变……莫非……姐姐你认为告此事的人是妹妹我吗?” 柳息儿立刻摇头道:“绝没这样的事我知道的这事一定不是你……若是你……又何必等到今日!”她紧紧握住班兮的手幽幽地叹了口气又道:“在这深宫中能遇到妹妹息儿就算死了也会记得你的好。” 班兮道:“说什么傻话哪里就能死了此事还未定论呢。方才我求见陛下时见到他虽为此事恼怒之中却也说过不管怎样一定要等地方送选官员仔细查实才好定罪。姐姐即便……即便是被察出了真相我也一定会全力向陛下求情。” 柳息儿闻言哭声更响顺势向班兮跪下道:“息儿自知冒名顶替是欺君大罪息儿死不足息可是……可是这样的大罪单死我一人必是不够的誓必累及九族……娘亲、兄长……还有未曾及笄的侄儿女们!娘娘……好妹妹……兮儿……姐姐我不求别的若是你能求得陛下只杀我一人饶过我的家人……息儿……便是死为孤魂要下地府要过刀山……也必感激妹妹的恩情。” 班兮紧握她手摇头道:“快别说这样的话了!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此事的由来自从你我那回夜谈后你可对谁说起过此事么?” 柳息儿抹泪摇头道:“没有的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除了妹妹你我再没向他人说过。” 班兮看她一眼沉吟道:“不知是不是让人偷听了去!” 柳息儿道:“这倒是不无可能的!如今想来我依稀记得那日窗子像是开着便是有人路过听到也不奇怪唉怪只怪我太大意……”说罢又哭了起来。 看班兮沉默不语她哭了一阵又道:“妹妹你是知道我这性子的最是见不得人装腔作势平日里便是馆里哪个姐妹受了欺侮我也总要出头说话得罪的人必定很多。便是连琼妹妹我也说过她几回……唉我这性子……思来想去总是哪个平日里对我怀恨在心的人碰巧偷听了这事……此人也必然逃不出芙蓉馆去……咱们芙蓉馆里两回出事说不定就是同一个人所为。息儿一死不足息可是……有这样一个人在他日……不知她又会去谋害哪个!” 班兮轻轻点头道:“妹妹也是这么想只是要找出她来还真要费一番周折。” 柳息儿道:“此事也只能依赖妹妹了息儿我反正已是这般光景查不查的出真相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改变。比起自己息儿更是挂念其它姐妹们先是云依然后是我这样下去不知还要有多么人要遭难呢。” 班兮道:“依姐姐看云依那事你可曾察觉出什么异样来么?” 柳息儿道:“我一直留心的只是却没什么现明知道芙蓉馆里有这样一个人藏着可却找不出来姐姐我……确实无用的紧!” 她说完此话垂了会头未听见班兮接话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班兮正定定地向自己注视眼神中尽是悲凉她不由得心中一惊正要说话间却听班兮轻叹道:“姐姐你若是无用……这天下只怕就真没有什么有用处的人了!” 第二十一回 尔虞我诈(下) 柳息儿闻言一怔向班兮凝神注视二人皆不再说话可对视之间柳息儿眼中的哀怨却也开始渐渐收敛。 班兮轻叹道:“我听闻了此事并非径直往地牢中来芙蓉馆里出了两回这么大的事如你所说确是一个让人不可掉以轻心的地方。” 柳息儿不由自主地将握住她的手放开十指紧紧相扣轻声道:“这么说来妹……娘娘你已经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了么?”班兮沉默看她一会才道:“那要看姐姐你是否愿意说给我听了。” 柳息儿迟疑不决垂头深思不语。 班兮徐徐道:“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陷害云依的是谁。”柳息儿微微一惊抬头看她又听她道:“我无意中目睹一切待到想说出真相时事情已我与大伙儿一起被下在这天牢之内那时我……反正总觉得说与不说没什么分别那次若不是许盈容为我引荐说不定就真没这接下来的种种事了。”说到这里班兮神情黯然叹了口气。 柳息儿轻声道:“娘娘你……确是一位心地仁慈的人。就算知道祸害是谁仍出于姐妹之情不忍告……可是息儿……息儿自小在在伯父家几个妻妾争斗之下成长相信别人、同情别人云云对我而已是……极难做到的事。” 她抬眼看看班兮轻轻咬了咬嘴唇忽然再度下跪道:“娘娘是好心肠的人。我柳息儿却也可对苍天起誓我绝没有加害他人的意思息儿做的一切……不过是不过是为求自保而已。息儿愿意将实话都和娘娘说了全凭娘娘主持公道。” 班兮道:“你起来说话吧。”柳息儿跪地不动摇了摇头道:“息儿第一件要说的便是息儿……欺瞒娘娘的事所以不敢起身。”班兮冷眼看她淡然道:“柳息儿便是你的本名是不是?你其实一直在等待揭此事之人出现此举虽能令你身陷牢狱可是只要地方查办的人回来将实情上报出卖你的人便立时被扣死了一个“污蔑妃嫔”的大罪……你当初声泪俱下告诉我你叫柳倩儿当真是用心良苦呀。” 柳息儿一怔不由得眼中露出怯意道:“娘娘你……”班兮叹道:“上一回你我也曾同陷此处在那样的绝境之下你都未曾放弃过此时却变的如此悲伤无力对此事全无争辩只一味求饶示弱这可不是我所认识的柳息儿。何况……自芙蓉馆一行我也见到了另一个惺惺作态之人……此番出卖你的是陈琼么?” 柳息儿垂下头来隔了好一会才抬头道:“除了她还能有谁!”她的双眼已经完全褪去了恬才的悲哀神色也回复镇定仰头道:“息儿自小只有寡母相依受尽了堂兄姊们的欺凌能平安活到今日依仗着的不过是些小小计谋、讨好人心。谋算提防到后来已经变为了息儿的本能……所以在初识娘娘之时才会设下这么一个陷阱来试探娘娘。” 她说到这里不由得又有些胆怯起来看了看班兮的神色垂下头道:“之所以来告诉您那些话也确是如您所想是息儿编造的一个谎言。若是给别人一点他人自以为掌握的把柄自身就能安然无恙再勿须提防什么了。这个道理息儿在五岁时就明白。只是我没有料到娘娘您不但立刻应允了我那不合常理的要求事后更是没有与旁人就此事说过一个字。” 她看一眼班兮又道:“而且娘娘事事甘居人后从来不求露脸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何种情由可也确是让我明白您……娘娘是一个心怀坦荡善良宽容的人。可别人就不是这样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再道:“陈琼她虽然竭力装出一幅天真模样处处显示与人无争实则却心比天高总巴望着能一步登天。可她偏又是个心浮气躁做事全无计划打算的人。光看她偷偷跑去给皇太后请安巴结、又天天费尽心思打扮到宫中各处园子游走那份按捺不住的献媚又骗得过谁的眼睛!” 她说到这里看看班兮再道:“不错既然入了宫邀宠献媚本来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又有谁不盼望得蒙圣爱她做的这些并无过错可言。可是就为了在太后寿诞上让云依抢了风头便轼机陷害她趁她侍寝时在她房中藏下符咒再去告却未免太过狠毒。” 班兮道:“你凭什么确定是她?” 柳息儿道:“不怕娘娘笑话就因为出了云依这档子事息儿既然已经知道芙蓉馆里有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人藏着自然是想要仔细寻找的不把这人揪出来我哪里还能有一天安生日子可过。我借着信佛的由头在众姐妹之间挨个问了又自己弄了个乱七八糟的经文给大家伙儿一起念说是能保佑早日得偿心愿的。哼!人人都当真的用心背诵只有陈琼一个满脸不屑的再过了几日我又激了她一下她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指点我原来她家里有一个兄弟是早早出了家专做法事的这门门道道的东西她自然最是精通。既然如此咱们这一伙人里那张符咒除了她便再没有第二个能做的出了。” 班兮只冷眼看她一脸得色沉默不语。 柳息儿忙收敛神情道:“我知此时娘娘心里必然在怪我放肆狂妄可说到心机沉府原本就是在皇宫中生存的筹码任何一个人转这些个心思念头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条活路罢了。今日若是陈琼她有娘娘你当初一分的宽容便不会落到这个境地此时她还在欣喜若狂的庆幸计谋得逞却没想到从她出卖我的那一刻开始这个绞索等得便一直是她了。” “在娘娘面前不说假话。息儿与云依并无深交也犯不着为她报复陈琼此番一切不过是陈琼她自己有心害我在先踏上了息儿为求自保而设的一个陷阱而已深宫之中本来处处陷阱稍有行差踏错便有性命之忧陈琼此败需怪不得我。” 班兮朝她看了一眼忽然语带笑意道:“你坦言真相难道就不怕我在陛下面前分说一切为陈琼辨白么?” 柳息儿再度抬头看她双眼闪闪亮道:“请娘娘细想陈琼她能为娘娘您做些什么呢?” 班兮一言不与她对视。 柳息儿语音轻缓却一字一顿道:“她今日无权无势尚能能陷害云依息儿他日若得到机缘谁也无法担保她不会忘记娘娘的提点恩将仇报。如今能兵不血刃地除去此人不正是一个机会么?何况这深宫之中危险重重总要有所依傍遮挡才能平安……恕息儿大胆揣测娘娘提携这众多选女难道就没有隐蔽光芒以求自保的意思么?今日息儿毫无隐瞒的向娘娘供说此事皆因娘娘以往的种种行径使得息儿佩服不已更何况您还亲自到地牢中看望息儿有娘娘如此错爱疼惜息儿愿将余生交付娘娘手中从今往后娘娘的筹谋便是息儿的打算。” 她的眼睛在阴暗的牢房中如两点烛火闪动不定“能跟随娘娘为娘娘所驱使是息儿梦寐以求之事。在息儿眼中世人皆愚钝不堪为名为利踏上各样陷阱却还茫然不知洋洋得意。可唯独娘娘您看似波澜不惊却总能洞悉一切息儿要跟随的便是娘娘您这样的人。息儿一片真心苍天可鉴从此谨记主仆尊卑愿娘娘成全!” 墙边的油灯上灯芯着轻微的“滋滋”声芯尖的火光燃到油盘边缘忽地暗淡下来竭力挣扎着才又回复恬才的光芒晕光摇曳着照得牢内这两个女子脸上忽明忽暗。 良久只见班兮微笑伸手扶起地上的柳息儿道:“说什么主仆尊卑姐姐永远是姐姐妹妹还依仗你爱护照顾呢。” 第二十二回 旧雨新知(上) 这一夜淅沥的细雨溅湿窗台空气中虽仍有日间艳阳烘烤的尘嚣热浪可经雨水冲刷良久也终于渐渐消退雨中微风吹拂迎面而来已隐有凉意了。 盼儿给班兮披上一件披风道:“夜深了又下着雨姐姐别在这风口里坐着了回屋去吧。”班兮只看着院中被雨水冲打的闪闪亮的树叶沉默不语。盼儿便在她身旁的长廊坐下对着院中雨景了会呆道:“这里的天气和咱们家乡也没什么两样这般节气里家乡也是连日下雨呢。” 班兮转头看她一眼道:“盼儿你想家么?”盼儿笑道:“想呀我想老爷想六少爷和七少爷隔了这些年没见少爷他们一定都长大了。可惜那时没能来的及见上一面他们不知有多想念姐姐你呢。” 听身旁的班兮轻轻吁出了一口长气盼儿忙道:“其实眼下皇上对姐姐这般的宠爱娘娘便是请旨让老爷他们来长安见上一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姐姐你不如哪天看皇上心情好时便提提这事?若是老爷他们能见到今日的你一定会很欢喜的。” 班兮闻言却垂下头来静了一会才道:“今日的我?今日的我还是我么?爹爹见到了只怕要转身就走的。”盼儿一愣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呀。” 却听班兮幽幽地道:“近日我常常觉着我好像不再是我便像是……我的身子里有另一个自己藏着时不时地会跳出来拿主意说话……全不由我做主”盼儿听她语气中满是惊慌之意忙伸手去握住她手却觉她手冰凉入骨自己也不由得跟着打了一个冷战。 班兮道:“盼儿你觉得我现在和以前相比有什么改变么?”盼儿忙道:“没的没的姐姐别乱想了。我听暖雪她们说过这深宫里有历朝历代的女人魂魄藏着呢不论是得宠的失宠的都不愿意离开晚上还时常出来晃悠……”说着自己也有些害怕看看四周道:“姐姐你别这样疑神疑鬼的暖雪说这些魂魄最怕的是得意顺心阳气旺的人可只要等到哪人一旦神虚气弱时便会……趁机跟上人身呢。”说罢朝着班兮又挪近了一些。 班兮听了她的话叹道:“魂魄么?兴许真是有的呢。可我并不是如此我知道我是……唉”她看一眼盼儿犹豫道:“我像是时常被另一个自己占据着,有时心里明明有想说想做的事,却都让……她……给按捺住了。” 她抬眼望向细雨道:“便像陈琼此事我明明可以加以援手却没有这么做我虽也明白那另一个自己做的决定也许有她的道理可是……这终究是见死不救我如此辜负爹爹教诲,哪里还有面目去见他老人家。” 盼儿道:“姐姐别这样想呀此事全是陈琼她咎由自取!真是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听说前几日廷卫抓人时她还一直破口大骂柳息儿呢。哼明明是她自己陷害了别人啧啧啧!我还听芙蓉馆的明儿说她都没经宫内地牢就给直接送交延尉去了。这两日消息传来说她挨不住酷刑还招认了从前云依那事也是她谋算陷害的。此事闹到如此田地连皇太后都知道了听说她还曾说过平生最厌恶这样的女子、这事必须重办的话看来陈琼这一条性命是丢在这里了。真是天理报应!” 她转头看班兮神情黯淡忙又道:“姐姐实在不用为这样的人自责难过再说你不是已经帮了无辜的柳息儿又为云依求情平反了么?若不是姐姐柳息儿不是也要被按个什么不守宫规妖言惑众的罪名?若没姐姐帮助那云依如今也不可能离开浣衣间那样的苦地方如今有姐姐担保她们才得平安姐姐帮了应当帮的别的事就不要多想了。其实也是姐姐心好若是换成别人又有谁愿去管他人的死活。姐姐帮了她们却又不肯去长信宫向皇太后禀明此事这会儿还不知道太后有没有责备姐姐的意思呢咱们自己哪还管得了那些。” 班兮轻叹一声不再说话风雨飘摇中满院的树叶“沙沙”做响风势渐渐大了院里却愈暗沉下来。盼儿忙转身去提灯出来为她照亮回到她面前时昏黄的烛光之下正好见到她伸手拭去脸颊旁滑落的一行泪水盼儿叹息着又劝了几句二人方才起身回房去了。 八月酷暑宫馆的屋门垂下数层遮阳席子屋内宫女虽挥汗如雨的用力扇着蒲扇为主子们制造阴凉可是不依不饶的日光还是从帘角、窗纱下探进丝丝热浪来。 柳息儿近日总是一大清早就来到班兮这里陪着说些解闷的笑话讲讲宫内的传言。她提过盼儿放在几案上的茶壶一面往班兮的杯中小心注入茶水一边笑道:“这茶水壶用竹篓子装着放在井水里片刻果然凉爽可口。妹妹懂的事真多我这些日子可是大开眼界呢。” 盼儿笑道:“小姐的本事多着呢柳良使你学了也就算了可别告诉别人去。”柳息儿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咱们这些个好法子自己享着也就是了何必让大伙儿跟着享受。”班兮淡淡一笑道:“我一早就让盼儿和凝姐姐她们说去的只是盼儿这丫头太磨蹭到现在还没告诉去呢。” 盼儿抿嘴笑道:“小姐可别生气盼儿我这就说去。”柳息儿忙伸手拉住她道:“这毒日头下的你上哪去?仔细晒坏了既然我这菩萨妹妹要施福于人我回去时一说也就是了。妹妹你说呢?”班兮点头微笑伸手接过她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柳息儿等她喝过再接回去将杯子放好。 班兮道:“姐姐你也靠在榻上歇歇吧张罗着我做什么?这些事有盼儿在呢。”柳息儿笑道:“能和妹妹这样坐着我心里欢喜。盼儿打着扇子呢也怪累的”说罢又转头道:“盼儿要我替个手么?”盼儿摇头笑道:“这可不敢当你就安生坐着是了其实我这扇打的可比别宫的侍女方便多了还是多亏了小姐这个妙主意将这绳子穿过屋梁挂着只拉拉就成风势又大轻松着呢。” 柳息儿抬头看看屋顶一下下有序摆动的硕大扇子赞道:“是呀真难为妹妹怎么想到的。”班兮听了这话神色却有些黯淡下来柳息儿一直注意她神情变化见她如此也就不再说话了。 屋里静了下来便听得屋外知了声隐隐然在四面响起盼儿道:“这知了自从前几日柳良使带着大家伙抓了一些可有日子没听见了”柳息儿道:“这又吵嚷起来了可别再吵得妹妹不能睡觉我看还得再抓一回才行。” 盼儿笑道:“柳良使卷起衣袖的样子可真是与平日里不一样精明干练着呢。那么高的树也敢上去我看着都晕。”柳息儿笑道:“这有什么?我小时候在乡间和男孩儿们一同玩耍再高的树我也上去过的。”盼儿道:“小姐家兄长成排可也没见她和他们玩在一起。” 柳息儿眼望窗外道:“我打小便只有同乡几个男童一起玩耍女孩儿的玩意我倒是真的不会……其实又有哪个女孩儿……肯和我玩……”说到这里忽然停住思索似乎在这一刹那飞出好远正要定神回头时却觉一只柔软的手伸过来将自己的手轻轻握住转头看去碰上班兮温柔的眼神柳息儿心中一颠忙报以一笑。 班兮见到她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神色也就缩手回来靠回榻上转脸看向院中不宜察觉地轻轻叹了口气。屋内一时之间忽然有些静的异样盼儿看看二人正想说话却听门外有人传报原来是刘骛在宫中召集了乐师演奏特命人来相邀班兮。 班兮只得起身更衣装扮柳息儿与盼儿一道帮她整好仪容正想离开却听班兮道:“姐姐你也一起去吧。”柳息儿又惊又喜道:“这怎么行?皇上他只传召妹妹你一人何况……我……我还在闭门思过中……”班兮微笑道:“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皇上兴许已忘记此事了再说未央宫乐师奏乐自然是热闹些更好姐姐不用担心只和我一同前去就是了。” 柳息儿强自按捺心中的欢喜道:“实在是不敢连累妹妹若是皇上看到我这不敬之人说不准生起气来……”班兮笑道:“这么说姐姐你真的甘愿一直闭门思过只到……皇上他完全忘记你这样一个人么?”柳息儿一怔抬头看到班兮的眼神已经到嘴边的谦让之词登时吞了个干净点头道:“如此多谢妹妹提携了。”班兮点头微笑当前走出柳息儿待她上了辇骄自己便在一边随行。 第二十二回 旧雨新知(下) 一行人来到未央宫外班柳二人再由太监引领向内走去。尚在外殿,便已隐约听得阵阵丝竹声,委婉动听,再走一会儿,到了正殿。 班兮身形刚现殿中刘骛已经看到了她不待她行礼便招手到自己身前道:“昨日召你时说你身子慵懒现下可有好些?”班兮笑答:“能见到陛下如此精神焕臣妾的那一点儿懒散自然也无影无踪了。” 刘骛笑道:“那就好快来听听这些好曲子。他们是刚刚选入的乐师都是民间的曲乐高人朕知你懂乐特地召你来一同欣赏。”班兮微笑点头向身后示意柳息儿垂上前叩拜在地道:“罪妃柳息儿恭请圣安。” 班兮笑道:“正巧柳良使也在臣妾就斗胆唤她一同前来了柳良使也是好乐之人从前在芙蓉馆时选女中跳舞最好的便是她了。”刘骛今日心情本来就好何况时日渐过他对着地上的柳息儿看了好一会才勉强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来便挥手显意她们坐下,班兮与柳息儿又一同拜谢了坐在下。 自她们进宫以来这乐声轻悠柔和并未中断待二人坐下片刻这只曲子便结束了。宫内静了一会儿便听乐师之中有人轻击金鼓轻轻地敲了三下众乐师便又再吹奏开来是一曲宫廷乐曲平日宫内时常会听到曲谱虽一样可确是比平日演的要精致一些。 班兮微笑倾听时而转头去看刘骛有时与他目光相遇二人便对视一笑。柳息儿坐在一旁将他二人神情看在眼里恬才还因刘骛见到自己没有怒而高兴的喜悦心情此时却已荡然无存了。她极轻地叹了口气转头将目光投向宫殿那角的一众乐师身上。 只听这些琴筝之声吹奏了一会其它乐器声也开始纷纷响起这帮乐师果然非比寻常。同样的曲子竟是用完全不同的方法演奏萧管敖曹此起彼伏遥相呼应大殿内渐渐被这乐声充溢柳息儿也渐觉沉醉其中正在心驰神往之时却忽然听得身边出一声轻呼紧接着便传来杯盅落到地上的声音殿内的乐声顿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所打断。 柳息儿惊讶回望却见班兮面色雪白身形僵硬手中虚握的酒盅已经掉在一旁碎成了几片酒水溅了一地。柳息儿正要轻唤她那边刘骛也已惊觉叫道:“班少使你怎么了?” 柳息儿也伸手轻拉她只见班兮眼中亮光一暗转头向刘骛道:“方才不知怎么的听得入了神失手摔了杯子打扰到陛下兴致……”刘骛道:“是这样么?果真没事?还是传御医来吧。”班兮却道:“真的没有什么还请陛下勿须在意继续听乐师们弹奏吧若是因臣妾打扰使得陛下扫兴那臣妾真要慌恐不安了。”刘骛看了看她只得点头道:“没事就好”他身旁太监看他示下伸手一挥停止的乐声这才再度响起。 大殿内乐声悠扬依旧宫女们上前为班兮抹拭酒水换下碎裂的酒盅纷纷退开柳息儿也终于将目光自班兮身上移开重新投入到美妙的乐曲声中。 一切如常。 但班兮的心神已乱。 她虽仍平稳地坐在席间可眼神之中却难以抑制地流露着无法平静的慌乱她虽与众人一样倾听着殿内绕梁的乐声可耳畔反复围绕的却只有一个声音。 那个在她最孤独无依时、最自伤自怜时出现并相伴她的笛声又来了!就是那跟随着她自楼兰到浦州的笛声如今又是这般毫无预兆地出现了。是他么?此时听到的这段嘹亮清晰透着独特韵律的笛声是他的笛声么? 若是他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若是他他为什么要来?班兮只觉所有的思绪都在一刻停止下来。她的双手在衣襟下紧紧相扣只觉全身无力不得不垂下头来却正看到自己扣紧在膝上的双手。 这双玉葱纤手正轻放在浅绿色的丝质衣裙之上她的衣服总是深深浅浅的绿都是刘骛赐予的他喜欢她穿着这样的色彩出现在面前。他曾说过只有她的凝胭粉颊才能衬出这明媚的亮色来。只要她一袭清雅的绿衫款款走去轻盈含笑的看着他时他的眼睛中必定闪动起光芒…… 她忽然目光一动是呀自己在烦恼什么?自己已非当初那座高墙内满是想像希冀的少女。从前的一切她想说的想与他面对的都已改变自己在烦恼什么呢?自己已不是自己自己为什么而来不都已是清楚明白的事了么? 可是…… 班兮的心中如同两股火焰两个声音相互对执良久她极轻极轻地吸了口气重新挺直背脊缓慢抬头向大殿那角注视过去。她的嘴角勾勒起一抹略显自嘲地微笑这是“她”“她”又赢了。 大殿的四角都是对着金盘冰块摇扇的宫女殿内虽阴凉却并不阴暗自班兮所坐的位置她能清楚看到那一角乐师们的所在。 一色的青衫低垂着头的乐师们因在天子面前不敢抬头。总共约有十数人吧有的甚至因宫嫔在前而紧闭眼睛又都围在一个角落里因而自此处望去无法看清他们中任何一人的面容。 班兮目光自左而右在他们身上流转落在最后一排中一个青衫人的身上他的脸孔在角落的阴影之下无法看清只隐隐看的见一管长笛。班兮正朝他注目凝视却听此曲已经终了忙回头看向刘骛见他一脸欢颜也就笑道:“这回晋选的宫廷乐事确实非比寻常。” 刘骛点头道:“不错。”转头向乐师那边道:“你们尽心演奏到了中秋还有你们献艺的机会。”又着内侍林增吩咐赏赐下去众乐师一同叩谢。 林增见今日皇帝兴致正浓便道:“此乐队之中有一个出类拔萃的乐师民间传闻说他演奏的百鸟朝凤真有飞鸟云集呢。”刘骛大感兴趣道:“当真?快叫他奏来。”林增便朝殿内示意。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都聚集在这一帮乐师之中班兮更是怦然心动随众朝那边望去她的目光却始终停在一人身上果然此人慢慢站立穿过一众乐师来到殿中站立。 第二十三回 好戏连台(上) 大殿之下看的分明只见此人长身玉立气宇轩昂一袭再寻常不过的青衫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分外英气挺拔。他自众乐师中缓步走出却使得殿内众人无不觉得眼前一亮。 林增看一眼皇帝上前一步道:“听说你能吹奏使百鸟聚集的曲子今日有如此良机你可要好好演练。”那男子却道:“百鸟朝凤并非难事可今日却不是最为适宜演奏此曲的日子。”林增一怔不由得恼道:“放肆天子座前也敢口出狂言这是你随口胡说的地方吗?”慌忙回身向刘骛鞠身道:“老奴该死竟由得如此狂妄之人在御前放肆……” 却不料刘骛并不在意反而挥了挥手那男子笑道:“你居然说百鸟朝凤并非易事往日多少宫廷乐师弹奏都无法招集到一个鸟儿你却在朕面前夸下如此大的海口朕倒还真就生出一点好奇心来了!说说吧今日为何不是适合的日子?” 那男子道:“草民吹奏此曲需有三需。”刘骛道:“哦!哪三需?”那男子道:“一需在每日卯时”刘骛笑道:“这个容易”那男子又道:“二需在空旷庭院。”刘骛道:“这也简单那三呢?”那男子道:“三需女子离席服袍撤香。”刘骛一怔失笑道:“这是为什么?”那男子道:“女子总是身带香熏之物想看飞鸟云集就不能使得声乐之处弥漫香味。” 刘骛忍不住哈哈笑道:“居然有这样的事!”那男子道:“不错况且女子容易欢呼惊叫也会惊扰群鸟不敢接近。”刘骛笑看班兮笑道:“你听到了么?想不到一曲百鸟朝凤还有这许多讲究”班兮道:“若是真能使得陛下如愿看到百鸟朝凤的壮观场面臣妾等便是退场离席也没什么。” 刘骛笑道:“那怎么行!”说罢想了片刻转向林增道:“既然如此便定在明日卯时”林增忙鞠身应是刘骛再向那男子道:“朕也不能让爱妃错过如此景致到时便让她们坐的稍远一些只要看的见也就是了。对了你叫什么?” 那男子鞠身道:“草民宁熾。” 刘骛道:“是真本事还是信口雌黄便等明日见分晓吧若是无法如愿你可知道你会怎样么?”那宁熾不卑不亢道:“那便是草民的宿命寻常生死罢了。”刘骛一怔禁不住哈哈笑道:“好一个宿命好一个寻常生死你这人倒真是有些趣味。”班兮与他对视一笑再将目光转到宁熾身上时想到他淡然所言的这两句话心中却是五味陈杂不是滋味起来。 一旁林增见今日皇帝心情舒畅便道:“陛下今日兴致如此之高既然百鸟朝凤定了明日这会儿要不要再让乐师们演奏几曲?”刘骛点了点头却向那宁熾道:“你精通何种乐器再弹奏一二吧。” 宁熾点头应诺转身回到乐师们中间再度走到殿中时他的手上多了一把秦筝。班兮看着他在殿中坐下将那秦筝摆在膝上调试了两下音调她只觉耳中嗡嗡做响双手不由自主地再度紧握。 只见他调好琴音却并不立时弹奏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方绵帕将琴弦轻轻擦拭了一下。班兮身旁的柳息儿靠近她轻声道:“娘娘这人用的也是琴筝呢。”班兮强自按捺心神点了点头。 只见他擦完琴弦正要开始弹奏大殿一旁却有数人正缓步而来班兮抬头一看见到当先的正是许后她一侧跟着的自然是张美人另一侧一个女子冷面素装正向自己注视却是那许盈容。 班兮一怔忙与柳息儿一同起身相迎许后看到她们二人却打鼻眼里哼了一哼昂走至皇帝座前敛礼道:“臣妾听说今日刚选了宫廷乐师便不请自来的想来凑凑热闹打扰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刘骛点头道:“是初选入宫的朕今日先看看皇后既然来了当然更好。”当即赐座一旁张美人与许盈容也一同敛礼毕坐在下。班兮与柳息儿重新上前向许后见礼许后看她一眼笑道:“班少使倒长的好顺风耳朵早早儿的就在了。”又看看柳息儿再道:“倒是果然姐妹同心呀秤不离砣有伴的很哪。” 班兮正要说话刘骛已皱眉道:“你快回席上坐着去这曲子正要开始呢。”班兮忙与柳息儿一同回到原位许后看皇帝一眼见他眉头微皱似有不悦也就只能扁一扁嘴不再说了。 大殿内再度回复安静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到宁熾的身上却见他脸色不知为什么略有些白似是强自按捺一会这才将双手放到琴上纤长十指以无比灵动之势变幻如水般的琴音顿时在大殿之内飞扬而起。 可是这不正是那曲----“凤还巢”么? 班兮的脸色在刹那间苍白至死。 在这之前在他出现以后她一度在心中暗自回想这并不是他吧毕竟二人虽合奏多年可从未谋面只因为听到那久违的笛声便认定是他未免太过一厢情愿了。天下会吹奏长笛的又何止千万人呢…… 但这曲“凤还巢”这天下只她与他会弹奏的“凤还巢”“再没第三个人了再没第三个人了!”她心中反复响动的这句话与此时的乐声交叠向她重重逼近。 心乱如麻中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便如电击一般疾划而过。 “再没第三个人了么?” 她焕散地目光顿时再一次聚集透过大殿中的宁熾、透过一室耀眼的光……她与她静静对视许盈容! 她是唯一听过自己弹奏此曲的人!二人之间看的清楚她将她的失神异样看在了眼里她将他的琴音听在耳中此时此刻她的嘴角正泛起的那一道深不见底的笑容是什么?她看出什么了么?可她是许盈容呀是她前生在这里唯一的亲人即使她知道她最深的秘密她不会加害于她的不会的…… 可是与此同时忽然又有一句话在她耳边响起----“……只是你既然定要投身回去却要切记。此次人世因你的重生会有所变化……有所变化……有所变化!”不是么? 宁熾的出现、在她来到之时便已消失的陈平、随她一同入宫的盼儿、哪一样?与前生相同!既然已经有所改变那她呢?她会变么? 殿中的琴声忽尔哀怨低呤忽尔柔情似水伴随这琴音而动的还有班兮的思绪她的目光透出寒意她的双手紧拧着衣襟而许盈容只安静地看着她甚至带着享受的表情她的嘴角向上微翘眼波在班兮与宁熾之间流转…… 凤还巢的最后一节凤凰再度相遇了表白的如此凄婉紧紧相随执意追寻。除此之外的、其它的只是----寻常生死罢了。 这音阶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几乎要响遏行云的一刹那。班兮忽然感到手掌一阵剧痛她低头看到掌心一片殷红中尚有几片拆断的指甲她握紧双手再度抬头向前方凝视与许盈容的目光相碰时她忽然莞而一笑。 第二十三回 好戏连台(下) 翌日才刚过寅时盼儿便轻轻走近班兮床榻试探着轻唤:“姐姐姐姐你醒了么?”班兮自然是一夜无眠的听她呼唤也就起身了。盼儿帮着她刷洗装扮将她的长盘做一个斜云鬓儿班兮自青铜镜中看到她一张兴奋的小脸不由得微笑道:“这么高兴?” 盼儿笑答:“是呀今日能见到百鸟朝凤的盛举暖雪她们见不到的还一直在想法儿要怎么跟姐姐你去呢。”班兮拈过一支箸沉吟不语。盼儿又道:“昨日我虽没能随着姐姐进殿里去可听殿内的紫兰说这个能弹奏百鸟朝凤的可是一位绝顶样貌的人。说他弹的那琴曲听得紫兰她们都要落泪了还说不知为什么的反正听着便觉心里难受的很可见这人弹的有多好了。” 她向镜中的班兮看去笑道:“弹的一手好琴又是一等的人才如此的人能见上一面怎不教那些没能跟着娘娘的宫女们懊恼的呢”说罢捂嘴轻笑。班兮自镜中看她一眼轻声道:“这人你不是早就见过了么?”盼儿奇道:“什么?哪时见过?”班兮看她一脸惊喜神色只得轻叹一声不再说话。由得她今日自己去认吧她这么想着顺手将那支银箸插到鬃中。 因盼儿的兴奋劲二人起的有一些早了天色却还只是灰蒙蒙地过不多时柳息儿也来了用过一些茶水点心再等待一会终于时辰临近班柳二人便由盼儿陪着一同往永寿殿外的大校场去。未到校场便在路上遇到了一些妃嫔宫人刘骛有旨凡有授封者皆可着素服到永寿殿旁搭起的长亭内观赏。因而众人欢喜无限一路上说笑不断倒像是去参加一场盛宴一般。 到得校场时尽管天色还只是显露出浅浅的微明可此处却已然人头攒动轻声笑语不断了班兮与柳息儿一同随众在亭中坐下只见校场中央的位置已搭起了一个足有丈许高的高台。 班兮向那高台注视良久轻轻叹了口气一旁柳息儿道:“说起来还真有些为那个宁乐师担心呢若是他今日不能召集飞鸟这隆重乐事所观赏到的只怕转眼便会是一场血光之灾了。”盼儿轻呼一声道:“是这样么?那岂不是拿性命在赌?” 柳息儿道:“昨日这人虽然说话不多可也看的出他傲气的紧既然能夸下这样的海口应该不是一个虚有其表的人吧。”盼儿笑道:“才见过一面而已柳良使这么快就担心起人来啦?”柳息儿笑咄了她一口伸手便去拧她盼儿忙笑着躲开班兮看她们玩闹心中却感觉不到一丝轻松便将头转向别处。 转过头来便见许盈容正穿过一片莺声燕语走进长亭中与她目光相遇二人都是微微一笑许盈容更是再不迟疑径直向这边走来。班兮只得起身相迎二人客气了一番也就并肩坐下看着场中的高台二人却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就在这时便听有太监传令皇帝的辇车已到众妃嫔行礼叩拜黄金大缓缓行进永寿殿刘骛身后跟着许后在殿前的屏风下坐下。长亭这边的喧嚣也平息下来。众人静坐片刻便见一众乐师自殿后向皇帝行礼毕退到一旁。乐师中唯独有一人只身向校场高台走去。正是那宁熾。 长亭中的妃嫔们虽已得旨不得喧哗可却仍有数声惊叹在人群中响起。柳息儿掩嘴轻笑转头去看盼儿却听她轻轻叹息道:“果然是……”班兮不由自主背脊一挺回身看她却听她续道:“……果然是一个英俊的人儿。” 班兮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正觉疑惑间便听柳息儿道:“快看他要开始演奏了不知他这回使的是什么乐器呢?” 只见宁熾走到石阶另一侧却并未携带昨日的秦筝他朝天空远眺片刻自怀中取出一管笛子放到唇边吹奏起来。 顷刻间便听那笛声响遏行云有声穿金石之势更如沙起雷行山奔海立此一段高亢的笛声之后却又在不知不觉之间转为了缠绵哀婉便如同切切私语。 班兮却全然无心欣赏脑中反复回响方才盼儿所说的话不由得微皱眉头却觉身旁有人轻轻靠近吐气一般在她耳边说道:“这般的佳音班少使却为何愁眉不展呢?”班兮看她一眼道:“是否佳音只有像许少使这样精通音律之人才会欣赏我又哪分的出是好是坏。” 许盈容轻笑道:“音律此物最是能以情传情的。当初在芙蓉馆听到班少使的绝世琴音时我还以为那已是人间极至再也没有比那更好的了可没想到昨日再听一回才明白原来人上有人此人弹奏的琴音实在比班少使所弹的要……多情的多呢!” 班兮声音冷淡说道:“是呀在这宫闱之中像你我这样的不过是虚情假意的有情人罢了。真正有性情之人又怎会情愿深陷泥沼真正清高自许的也绝不会趋言附势许少使你可认同我所说的呢。”许盈容微微一怔坐直身子不再说话。 只听那笛声在空旷的校场上飞舞盘旋一声高过一声却又似是蓄含着柔和地抚慰之意众人在此笛声感染下都仿佛在这一刹那觉得心情霍然开朗舒畅无比便连这逐渐明亮的天空中也开始吹动起几缕微风来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轻呼了一声道:“快看!”众人不约而同眺目望去只见宫殿外层层宫阙的金瓦之上隐隐然地正有些小黑点向这边聚集而来。在众人此起彼落地惊呼声中这些黑点渐渐临近看真切些果然是一只只鸟儿众人大喜过望虽有皇帝在前可也忍不住欢呼起来。 只见这些鸟儿越飞越近越聚越多约有数十只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他的身边围绕着他盘旋飞动微风轻轻拂动他的衣襟随风而动更显得他丰姿绝世气度雍容。 这一曲“百鸟朝凤”虽奇特壮观篇章却短那些群鸟围笼到他身边才盘旋了几圈便听到他笛声渐弱慢慢归于平静笛音息止那些鸟儿依旧在他头顶飞舞了片刻这才一一散去。 刘骛大喜过望召他到跟前赞道:“好一个百鸟朝凤想不到世上果真有如此奇音。真是千古奇观呀!朕要大大嘉奖于你。”那宁熾也不谦让推辞当即跪下受封。 刘骛授命他为宫廷大乐正并同时予以一众乐师奖赏命他们再谱新曲在不久之后的中秋宴上献艺。众乐师欣然领命宁熾随众离去自始自终他没有向班兮看上一眼。 第二十四回 故人如斯(上) 乐席即散班兮等人也就告退各自回馆中休息。回到馆里班兮遣退宫女将盼儿唤到身旁道:“盼儿你果然没见过这个人么?”盼儿一愣道:“谁?没见过谁?”班兮轻声道:“宁熾今日吹奏百鸟朝凤的人。” 盼儿脸颊一红眼中闪动光芒轻叹道:“嗯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见过一回又怎会忘记?”她出了会神抬头看班兮看着自己不由得一愣道:“姐姐你怎么了?”班兮木然将目光自她身上移开摇头道:“没什么你出去吧。我歇息一会。”盼儿虽看她神情有些古怪却也不敢询问退出屋去了。 班兮只觉全身乏力靠在榻上闭上双眼回想起盼儿陪伴自己成长,又与自己一同离乡背景的情形却怎么也不明白她为何要欺骗自己呢?她当初是没有去见宁熾?还是因为没能遇上他而不敢向自己坦言呢? 思绪良久却更觉心烦意乱她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向屋外走去一定要与盼儿面谈要一个解释。她心意已定一边走向门旁一边便想扬声呼唤她。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忽然想起一个声音有一个人语气冰冷道:“不要去。”班兮一怔止步向身边环视果然空无一人可这声音她记得曾经听过如今也不会忘记。那是“她”是自己体内另一个自己在说话。 “为什么不去?此事不问清楚势必在我与盼儿之间造成隔膜。” “你忘记了到得这深宫里后你便已不是你。那你认为变化的只你一个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愚钝!若不是因为入了宫有机会放眼这天下繁华陈琼便还是陈琼、云依便还是云依、盼儿也不会变做李平!” “……” “你切莫忘记了宫闱中如今只她一人唤你姐姐你这个姐姐可要如何自保?” “不会的……盼儿她与我自小一同成长……彼此了解至深她决不会……” “你小看她了。她能随你入宫一定有她的因由何况既然没有按你所言去见宁熾对你又没有只言半语的交待她居然还能在你面前处之泰然你仔细回想这还是当初那个没见过识面的小丫头么?” “……” “所以我说你不用去问她不久之后她自然会现宁熾便是当初你要她去传信之人到了那时你再试试她看她如何解释便是。” “……” …… “不!我不愿对盼儿用计谋防备。在这深宫里我只信她也只想信她一个。她对我隐瞒必然有她的苦衷我一定要问个明白!”班兮不再回头径自向门外走去空气中飘散了一声轻叹随风而去了。 班兮将盼儿带到屋内将日前生的事向她坦言盼儿惊的呆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下哭道:“真的不是故意欺瞒姐姐只是……只是……王大人一再叮嘱一入宫门深似海姐姐要应付的人与事要比在外多出几倍不止……况且……外面的事与姐姐再无……关系能不说……就不说的好……” 班兮问道:“哪个王大人?” 盼儿看她一眼道:“就是王莽王大人。”班兮奇道:“此事又怎么与他相干?”盼儿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些日子去县廷求王大人让我陪姐姐……一同进宫时他便让我……让我留意着……哪日若是姐姐你……要与那墙外吹笛的人见面……或是传送物事……一定要我……告诉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看一眼班兮再道:“他答允了我只要我能做到此事便让我随姐姐入宫……盼儿无父无母自小便跟随姐姐一想到要与你分开……我便觉着再也……没法子活下去啦……这才会答应他的。姐姐盼儿知道错了姐姐你千万不要把我送回去!”说罢痛苦失声。 班兮呆若木鸡恍惚间回忆起王莽与自己说话的神情再想到后来突然入选心里却有些明白了她朝地上哀哭不止的盼儿看了一会轻声道:“因而你没有将那帕子交于他而是给了……王……王大人么?”盼儿点着头看她面色不善又垂头大哭起来。 屋里静了许久才听班兮缓缓道:“你今日晚饭后让暖雪去寻霜馆交一个贴子请乐师们哪日得闲来咱们这里弹奏一曲。” 盼儿一愣抬头道:“寻霜馆?那不是……宁乐师他们住的地方吗?”班兮眼望窗外点了点头。盼儿迟疑了一会轻声道:“姐姐……既是……认识的咱们不是要避一避嫌么?” 班兮道:“刻意避嫌就不用了反正寻霜馆这几日一定也是门庭若市各个宫里演一趟唯独我这儿不请那才显眼呢。” 盼儿不敢再说低声应了跪了一会抬头见班兮神色疲倦又朝自己挥手便慢慢站起身来临到门边却又犹豫了一会再度转回身来道:“盼儿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若是……姐姐真的生气便……送我回乡吧。” 班兮沉默看她片刻才道:“这是命中注定的事也说不上是谁对谁错我若是生气也只有气你瞒我并不为其它。好在如今都分说清楚了便让此事过去便是你也别再想它了去忙你的吧。”盼儿拭泪答应这才转身走了。 果然不出班兮所料煦仪馆的请贴送到之时寻霜馆里早已叠起了一摞厚的贴子上至皇后下至妃嫔无一不是早早就寻上门来要众乐师为她们演奏乐曲。其实众人心中雪亮这还不都是冲着宁矢而来请众乐师云云不过是一个托词罢了。 因而也总有些乐师心中不忿将手里拿着的贴子往几案上一丢道:“长的好果然就是不一样这样的皮面何苦做乐师呢!有前程的把式多了去了这可不就等到时机了么?”众乐师忙劝住了低声道:“这话也是能开口就来的?这什么地方你不要命啦?”那人这才狠狠朝窗外咄了一口转身进屋去了。 对面长窗内却有一人正背对着窗子对外间说话置若罔闻只顾自低头专心擦膝上的那把秦筝。手中的洁白帕子擦了一圈也还是依旧光鲜干净明明一尘不染可他执意的一遍遍擦拭着。纤长十指轻柔地抚摸琴弦便连灼人的烈日自窗外斜照进的光线照到这双手上也似乎变得温柔起来。 他头只松松地挽在脑后有几缕自额前垂落拂在琴弦上他也不加理会只安静地继续自己未做完的事窗旁有一只手掌大小的香炉正吐着清雅的气息屋内静到极至、定到极至。 安宁之中却听有人一路进院里来道:“又收了一张是煦仪馆的班少使请的这连着总得有十几日要四处奔走了……有的累的……”这人似乎还说了别的话但屋里的白衣人已然听不到了他双眼中盈光跳跃手中的动作更轻更柔可屋里的气息已然改变前一刻还充溢饱满的宁静瞬息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或许是因屋主人的心情已变。 第二十四回 故人如斯(下) 第二十四回故人如斯(下) 数日之间众乐师果然是朝夕忙碌每日由太监内侍们指领着几乎把未央宫内各处大小宫殿嫔馆走了个遍当然每个人也都得到了丰厚奖赏。尤其是那宁熾他所得的珍玩衣料多出旁人两倍也不止各式礼品在他的卧房一角高高摞起可是他几乎从未去看过那些东西。 仿佛就连这若大的未央宫都不在他的眼中他这幅与此地大相径庭的悠然神色使得宫里众人不论是妒是爱都对他充满了好奇。 芙蓉馆的明儿自暖雪的房里出来一面赞她绣的襟带漂亮一面转述在别处听到的关于宁乐正的话题“……不论是谁就没见他笑过。他那一幅模样便像是对谁也不在意别人夸他赞他气他恨他都像是和他毫不相干。我听王美人那儿的醇芳说那天他在时王美人跟着了魔似的不停地赞他这个赞他那个可人家偏偏像个木头人可气坏她了……”说罢捂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暖雪也忍不住笑道:“我还没见过他呢这只半月功夫便已经听都听熟了任是谁见面说话必然提到他。” 明儿笑道:“这个自然这宫里除了他还有谁值得他人提起?没见过的挖空了心思想见上一面见过了的自然更是忘不了。”暖雪看她神情温柔便打趣道:“明儿姐姐也动心啦今日他便在上咱们馆里来呢要不我和班少使说一声留你在这侍候着?也好再见上一面解一解姐姐的相思之苦?” 明儿满脸通红跺脚道:“死丫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说着向她脸上伸手过去暖雪笑躲着求饶明儿咄她一口却又低头道:“人家是凤凰哪是咱们这些小丫头能配的上的我只要能时时见他一面就好啦哪敢有别的想念。” 暖雪毕竟年纪小些看了她神情却也是似懂非懂只是抿着嘴笑一径送她出门再折回屋里迎面碰到盼儿盼儿问道:“都准备妥当了没?”暖雪应道:“是的都好啦只等午歇一过专候乐师们了。” 盼儿朝屋里看了一眼走到她跟前轻声道:“娘娘还歇着呢你们都轻一些。等会便是乐师们来了你和飘儿也只在院里就是娘娘吩咐了的不要打扰。”暖雪笑道:“娘娘平日里弹个琴呀什么的也不都是要静么我们明白的。”盼儿点了点头让她自去了。 炎夏的午后没有一丝微风院中更是安静之极。屋里班兮斜靠在长榻上闭目休息已然有好一会儿了可胸腔中偏偏一阵紧过一阵的跳腾让她烦乱不宁根本无法入睡。躺了一会还是不得不坐起身子来。屋里阴阴地盼儿也在外间忙碌吧。班兮本想唤她可转念之间却又没有出声。自从那次之后班兮虽然也想尽力做到与从前一样可是与盼儿之间的默契却仍在不知觉中渐渐消退了。 她轻轻叹气走到妆台前正想整理妆容便听得盼儿进屋来看到她醒了忙道:“姐姐许少使来啦。”班兮微微皱眉却也只得站起相迎。 许盈容进得屋来道:“自从有了这帮乐师们这几日宫里可热闹的紧本来也想自己下贴子请的可想到曲乐之乐最好还是有人一同分享。而这未央宫之中能与我分享此趣的也只有班少使你了。我不请自来班少使不会怪罪我吧。” 班兮懒懒一笑道:“怎么会呢?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呢。”盼儿忙上前为她理妆许盈容也不落座只在一旁看着看盼儿为她挽好头正要将一支银箸插在她的端却伸手一拦笑道:“这支箸子这般的粗劣哪配的上班少使。” 说罢她自自己鬃间拔一只镶白玉的银饰为班兮插上靠近她道:“班少使这样出尘的容貌实在不是寻常花饰可以装扮的。只这一只箸子镶嵌白玉倒是可与班少使这无暇肤色勉强相衬。”说罢与班兮一同向眼前的青铜镜中看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 班兮推辞谢绝不去只得由得她了。二人刚喝了会茶水便听门外传报乐师们已经来了盼儿与暖雪忙上前将班许二人面前的竹帘放下再出门相请。乐师们进入屋里自在竹帘那一边坐好宁熾在他们中间只顾自调试琴音。 乐师们中一个较年长者向二位少使报了乐谱班兮让着许盈容许盈容笑道:“别的不论是什么拿手的弹来便是了。只那一在未央殿上弹奏过的古曲却是一定要听一听的。” “那支曲子……”那老乐师略有为难之色看宁熾一眼却见他微微点头这才松了口气回应了二位少使乐师们便开始弹奏一宫廷曲子。此曲曲调平缓是一普通的曲目只是在这宁静的夏日午后倒也算得上是较为恬静应景的了。 班兮始终一动不动目光也没有屋内停留大多数时间她都是眼望屋外看着院中那株梧桐。宁熾在此曲演奏中只是随众乐师低声呤合也并无丝毫出挑的笛声传来一室之中只有许盈容的目光不停转动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连嘴角那一抹笑意却渐渐浓了。 一曲结束那老乐师便不再推荐静等示下果然和别的妃嫔一样许少使也没有要求他们再弹别的曲目只向宁熾道:“自从那日在殿内听过宁乐正的一曲那美妙音色便时常围绕在耳边今日便借班少使之请容我也再享受一回吧。” 宁熾手捧秦筝走到众乐师之前坐下又拿出方帕来擦拭了一回这才弹奏起来屋里院内顿时被这琴声覆盖便连候在屋外的宫女太监们也为这琴声而动沉醉其中。 班兮努力控制自己不向他看去可是身前的竹帘却恍如满室的阳光在眼前闪烁不停这一室静静的光无风而动便如同缠绵悱恻的情人低唤声引得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前凝视只看一眼而已。 第一回不透过琴音不隔着高墙她认出他。这样的额与眉眼这样的姿态竟似相识多年也许是等待了几世的轮回她又遇上他无处可躲。 漫天的光芒中但见他长微动他抬头与她目光相对天地忽然一片寂静连琴音都渺小地在这一刹那遁去。 曾经他是她的凤她为他的凰在夜风云河中追逐如何的欢畅。 从前又回来了。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在高墙内外、那么多的夜晚、无数回的琴笛相合中…… 一片白茫茫地雾色间耳边却幕地闯入一个唐突的声音:“真是人世间难得听闻的好曲。”班兮猛得回过神来正看到许盈容的笑靥她目光在班兮脸上扫过转向宁熾道:“能听到这般美妙的琴声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宁熾低头道:“承许少使谬赞了!”说罢便开始整理琴筝。 许盈容却道:“宁乐正这就要走了么?我还有事想请教你呢。”宁熾这才放下手中的事道:“请教可不敢当许少使请讲。”许盈容道:“其实是我刚学了一曲子遇到宁乐正这样的大师便想要讨教一二不知宁乐正可否赐教呢?” 第二十五回 荆棘之地(上) 第二十五回荆棘之地(上) 宁炽道:“下臣不敢。”许盈容笑道:“没什么敢不敢的是好是坏听过再评也不迟。”说罢向外唤了声“轻风”,外面一个侍女应诺一声走了进来。这侍女手中捧着一个布套包裹的长形物事班兮宁炽等一看便知是一只长筝。 只见许盈容自她手中接过拉开布套将这一管长筝放在自己膝上看了眼班兮再向宁炽道:“如此我就献丑了。”说罢她玉手轻抚琴音在她纤指下如流水般涌动而出。 一时间不止班宁二人惊骇互望便连屋里的乐师们也惊的呆了这许盈容弹奏的分明便是片刻之前宁炽所弹的曲子。音阶之间竟然不差分毫而音色比他更是毫不逊色甚至连那股孤冷的傲气也如同出自一人之手。 直至曲尽众人还是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众乐师忍不住纷纷喝彩叫好叫过之后才想起这是皇帝妃嫔所奏于礼不合这才将涌到嘴边的夸赞硬是给哽了下去。 宁炽却是心无旁骛赞道:“许少使真是聪慧之极只听过两遍便能弹奏的如此完美宫中有如此音乐高人下臣确有搬门弄斧之嫌了。” 许盈容淡淡一笑道:“其实说来一点也不稀奇我第一回听到这曲子时离今已近半年说实话我着实是苦练过一段时日的本想着是与另一个人合奏此曲却没料到还是与宁乐正更加有缘。”宁炽微微一怔看了一眼脸色白的班兮。 许盈容又道:“方才我所弹的琴音中宁乐正觉着可有什么不足之处么?”宁炽道:“下臣所想所言只怕要令许少使不快。”许盈容一怔笑道:“说来听听” 宁炽毫不迟疑说道:“许少使所弹奏的琴声中有些许与下臣相似之处”许盈容道:“那是什么?”宁炽道:“傲气。依琴音来看许少使亦是一位清高不群之人吧。”许盈容目光一动没有说话。 众乐师中已有人看出她心情异样不免有些为宁炽担心却不想他并未有停止之意继续言道:“清高自许。不论身在何处都会觉得他人言谈行事面目可憎。放眼天下竟没有一人值得自己与之交心可是即已孤独至此却偏偏生在这人世间不论走到何处都没有变化也逃不出去。秦人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却原来天下孤掌难鸣的远不止他一人。” 班兮转头看了许盈容一眼却见她神通怪异难辨悲喜觉察到她的目光许盈容抱以一笑道:“想不到宁乐正还有这么大的一番道理”她顿了一顿又道:“不知此曲名为什么?” 宁炽神情黯然静了一会才道:“这曲子我也是自他人那里听学而来不知它叫什么名字只是每当弹奏之时总免不了为琴音中的无奈所感染因而弹奏日子久了自已给它取了名字唤做‘意难圆’。” 许盈容喃喃回味:“意难圆!是呀不论如何强求追寻这世上却总有太多无法圆满的结局。有的是人力无法做到有的却是天意难违。”宁炽将此言听在耳中不由得向班兮注视却见她目光一沉转开头去了。 一时间屋里不知为什么忽然气氛凝重许盈容轻咳一声正要说话便听屋外脚步声阵阵耳听得侍女们纷纷惊呼下跪她与班兮对望一眼同时站起身来。才跨出一步便看见转屏之后走进来面若寒霜的许后她身后自然是那如影随形的张美人。 二人不看室里乐师一眼走到屋中坐下众人忙随班许二人遁前敛礼许后却只盯着班兮冷哼了一声道:“班少使好大的面子这么快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班兮忙跪下道:“臣妾惶恐不知做错了什么?” 许后冷笑一声看了眼身边的张美人想她接下话茬却不料那张美人一双眼睛都停在宁炽身上嘴角含春完全没有看到她的暗示。许后气不打一处来重重伸手拍了下身前的桌子怒道:“一个个的这都是要造反作乱么?”张美人这才回过神来看数双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又急又臊忙退开一步到许后身后。 许后哼了一声看看宁炽道:“你们还真是忙碌呀昨日还在张美人那里遇到这么快又看到你了。”宁炽微微皱眉正要说话他身后那老乐师却已上前一步道:“承圣上旨意命下臣等在宫内排练演奏期间有妃嫔请柬下臣们也是不敢不去望皇后明鉴。” 许后看宁炽一眼不再理会他们转头却向班兮道:“班少使如今翅膀可硬了本宫都快想不起来当时班少使你惺惺做态和本宫说的话了。”班兮道:“臣妾多亏皇后庇护才有今日又怎敢置皇后教诲于脑后不知有是何事惹得皇后不快臣妾实在是不知做错了什么。” 张美人这时才总算缓过劲来上前手指班兮怒喝道:“少在这里花言巧语了你分明口是心非全然没将皇后放在眼里。”班兮见她们来势汹汹只得跪拜道:“臣妾实在不知请皇后明示。” 许后冷冷看她一眼张美人道:“皇后知道今日你这煦仪馆里请众乐师们来演奏一早就让宫女来传信要亲自曲尊前来你不但没有迎接还顾自听乐可不是没有一分半点将皇后放在眼里么?”班兮吃了一惊道:“臣妾确是不知。不知皇后是几时传的口信臣妾居然事先没有得到消息实在是罪该万死。” 许后冷笑道:“这么说来是你底下这班奴才无用了那还留着做什么?全拉出去杖弊好了。”屋外侍女听到无不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哭出声来。班兮道:“臣妾深知皇后心地仁慈平日里臣妾有不到之处皇后也总是对臣妾包容宽大。这一次实在是臣妾的过错请皇后责罚臣妾。” 许后道:“你倒打的如意算盘眼下你圣眷正隆你料定本宫不会动你便跳出来搅局做好人么?”班兮双目含泪道:“宫中都知皇后历来对宫女们总是疼惜爱护这一次却因臣妾之过要处罚她们臣妾连累皇后圣名万死难辞其疚。臣妾愿将一切错罚归罪在自己身上求皇后恩准。” 许后闻言面色才总算略为暖和放慢语调道:“只怕你就是说的好听心里却没有对本宫正眼相看。”班兮泪如雨下一旁许盈容也跪下求情道:“原是为了听曲子解闷却不想生出不舒畅的事来这天色如此炎热依臣妾之见皇后快别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了。传信之事慢慢追究不迟眼下既然宁乐正他们都在不如就请他们为皇后献上几支曲子皇后你看可好?” 张美人闻言喜形于色立刻将班兮之事放到一边也帮着劝了几句许后这才点了点头。众乐师再度开始演奏宁炽目似寒潭退回乐师之中再不向跪在一旁的班兮看上一眼。 第二十五回荆棘之地(下) 待到好不容易将皇后等人都送离煦仪馆时天色已近戌时班兮目送她们的背景消失在宫墙转角处不由得深深地吁了口气。回到屋里刚刚坐下时她只觉全身乏力暖雪等几个宫女却已经跪在门外准备为皇后传信一事等待责罚了。 怠慢皇后如此严重的罪名再加上班兮又被皇后当着乐师众人的面那般斥责了宫女们都是心惊肉跳知道此番一定逃不出一场责问鞭罚。却不料她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不但没有深究的意思反而安慰了她们一番便挥手让众人下去了。 盼儿在一旁看她脸色苍白关切地问道:“姐姐脸色很差还是让傅公公找太医来看下吧”班兮摇了摇头沉默片刻道:“你认得去寻霜馆的路么?”盼儿点头道:“认得。姐姐是要……去找……他么?”班兮道:“我不便与他见面你却是无碍的。”盼儿应道:“嗯那姐姐要和他说什么?” 班兮眼望窗外看着宫墙上卷卷云层由红渐紫正向山那头缓缓飘动轻叹道:“这曲子的名儿叫做‘凤还巢’说的是一个缠绵悱恻的情之往事。曲子虽好可是却不该是存在于深宫里的声音。那样的放逐欢愉傲然不羁应当去更适合的地方在山林幽泉中、或在蓝天流云之上总之……天底下一定有一个地方更适合弹奏它。这曲子再也不会在这里响起了请带它离开吧。” 盼儿在心里默记又等待了一会见她不再说话这才转身去了。霞光透过窗子斜斜地照到靠在窗台旁的班兮脸上。这光如同一只温柔地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可是她微微皱眉随即侧开了身子竟将自己隐藏到黑暗中去了。 盼儿一路急走来到寻霜馆的门外推门迈步便见几个乐师正在院里乘凉还没待她说明来意便已有人往院内一指。盼儿依言自围廊处走进走过他们身后时隐隐听得:“……一日里倒有好几个寻他的……不是传话就是传物……这小子……”另一人道:“这是人家命好你便是羡慕……又能怎样?”说罢传来一阵轻笑。 盼儿径自向里走去转眼又迈进一个小院。她在院里四下看看却即没见到人影也没见到哪屋亮着火烛正迟疑着要不要回头询问还没转身便听到一丝轻柔的笛音自东院一角传来。 盼儿心中一动循声走去便见到一株大树下正有一人盘膝坐在一张薄席上他的身影被树枝的碎影所挡何况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若没有笛声实在无法察觉到他的所在。看来他定是看到自己东张西望才出笛音提醒盼儿忙朝他快步走去离的近了依稀识得确是宁熾忙道:“是娘娘她托奴婢来传话给宁……宁乐正。” 笛音却又再唱了一段才渐渐停息那宁熾并不看她顾自用一方帕子擦拭长笛问道:“你是哪个宫馆里的?”盼儿答道:“奴婢是煦仪馆的。”宁熾手中一顿这才抬眼看她他身在树影之下盼儿看不清他的脸却知道他正朝自己打量一张小脸顿时涨的通红。 静了好一会才听他道:“有什么话说吧。”声音中却不知怎么带着一丝温怒。盼儿朝他看看将班兮的话转诉了那宁熾静默不动也不说话。 盼儿正犹豫着要不要这就离开却听他轻叹一声起身向她走近道:“你是什么时候跟着娘娘的?”盼儿忙道:“奴婢是一直陪伴娘娘她成长一起从家乡来的。”宁熾道:“原来如此”他说着与盼儿擦肩而过走出树影在院中站立天空中正有一轮弯月徐徐升起他仰天望月却又没有说话。 盼儿不知为什么站在他的身旁总感觉有些不安便道:“话已传到了奴婢告退。”说罢就要转身却听他忽然道:“她过的怎样?”盼儿一愣正不知要怎么回答他却又自嘲般道:“真是多此一问见过这两次还能不知道她的近况么!”他摇头叹气转身向盼儿道:“你叫什么?” 清亮的月光正照在他的脸颊上与这一双闪动灼人光芒的眼睛对视盼儿一时间竟现自己根本没听到他问的话迷糊地问道:“什么?”宁熾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盼儿心如鹿撞轻声道:“我……奴婢叫盼儿……” 宁熾低头看她向前一步靠近轻声道:“盼儿若我想见她你能帮我么?”他的声音几乎如同微风一般轻飘虚无盼儿只觉身周一切似幻似梦唯独他的声音异常清晰她毫无犹豫立刻点头答应道:“我帮你。” 夜色宁静中只隐约听到窗外敲更鼓的声音已经是二更天了可是班兮毫无睡意。她的脑海中始终回响着凤求凰凄迷的琴音眼前更是反复重现他的面容仿佛越是想要忘记这一切却越是更执着地附着在她身上不愿离去。 辗转反侧中连天气都好似更加燥热了。班兮只得翻身下床屋里还亮着一只火烛她走上前去将它吹熄转身走出了屋子。今天好像特别闷热便是这样的时分也没有一丝微风她对着院中的梧桐出神心里泛上一丝无奈来这株梧桐树跟家里的那株还真有几分相似呢。 她又不可抑制地回忆起初听笛音的日子了。明明是跨越千年放弃了轮回的代价重回人生的可是却仍有这么多无法把握的事情在眼前生。而自己顺应命运进入这汉宫之中寻到了自己错失的男子原以为只一心为自己筹谋防范将来要生的事便行了可没想到如今却又生出这些个牵畔来。 她深深叹息转身向屋里走回才一步跨进屋子便立时觉得不对哪里不对又一时想不起来。她向屋里环视目光停驻在屋里那支烛火之上自己出屋里明明吹熄它的?是谁点亮的?盼儿么?她转身想去呼唤盼儿却又忽然止步了。 烛光照在身旁的围幔上清楚显现她的身旁还有另一个人影她霍然转身晕红的微光之下宁熾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一时间疑似梦中她只觉全身僵硬看着眼前此人慢慢向自己走来她甚至还在怀疑眼前所见是否真实直到……他轻声说话:“除了这样我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能单独见你。吓到你了么?” 听到他的声音班兮顿时从茫然中恢复神志看他近在眼前她却觉心中一团怒火猛地冲涌上来怒道:“你怎能如此放肆?立刻离开这里。”宁熾站定看她道:“我能将此话认为是你担心我的安危情急所言么?”班兮瞪目看他而他目光柔和轻声道:“我既然能来宫廷就随时准备有哪一日会与你见面的情形……” 班兮打断道:“你立刻就走若是让人现……”说着转身就想去吹熄烛火却不料那宁熾于此时忽然欺身上前已经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他的声音生涩痛楚在她耳边梦嗌一般道:“兮儿……我来迟了!” 第二十六回 昨夜星辰(上) …… 空气中忽然满布芬芳的味道仿佛自六叔家的花圃里飘来了香气悠然缭绕中伴着不知从哪里响起的笛声缓缓来袭……轻柔地月光铺撒到窗下少女在琴弦上微微颤动的纤指如诗如画的琴音之中她嘴角含笑而温柔心弦似清风般荡漾开来……浅浅的微明中她看到他的脸…… 班兮猛地清醒过来用尽全力推开他自己也趔趄着后退数步几乎跌倒扶住身旁的妆台她喘息道:“你竟敢如此放肆。”宁熾再唤:“兮儿……”班兮不待他说下去已经厉声打断道:“住口你擅闯妃嫔宫馆还敢出口无状胆大妄为,不要命了么?”她努力压制那颗几乎要自胸腔中翻腾而出的心避过他的目光冲到烛边吹熄烛火。 回复黑暗的房屋里宁熾却没有一丝动弹班兮退出几步走到门边再道:“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屋里安静了片刻便听他出一声轻笑声音中略带自嘲说道:“我早已说过,来到这里,便当明白什么是寻常生死。倒是你你在怕什么?莫不是怕我的到来会让你送了性命?” 班兮咬牙道:“不错我不能让你断送我得来不易的荣华富贵更不愿为此有性命之忧。”宁熾闻言却又不再说话她向黑暗中的他看了一眼心下却又有些惴惴不安用尽量木然的语气轻声道:“宫廷是一个多变的地方引人注目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你来到这里才不过几日就已然锋芒毕露更要多加小心若有机会还是离开这里吧。” 看他依旧一动不动班兮抬头看看天空悬挂的明月道:“是盼儿助你来的吧她必定还在给你等着门呢你快些走吧。” 一室静默中那宁熾终于慢慢上前经过她身旁时看似要出门的一刹那他却忽然伸手将她拉开一旁右手已将房门掩上。还没等班兮反应过来他已经用自己的身体将她压制着迫使她背靠着门班兮几乎就要惊呼出声了却觉他向自己再靠近一些逼视她的双瞳颠声道:“看着我。” 他的气息中散着让班兮战栗不止的力量他的胸膛宽而温暖如此接近的距离班兮几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已然完全被他的心跳声所覆盖她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只觉脑海中一片混乱。 宁熾的脸正被自窗格中斜照进来的月光所笼罩他的声音因压抑而显得嘶哑:“如此卑躬屈膝的荣华富贵么?你要我如何相信有那般灵异的班兮、能弹奏那样出尘琴音的班兮这世上唯一能与我合奏之人竟然甘愿自陷泥沼的在这里存活你要我如何相信?” 他虽竭力压制着声调可他的话在班兮听来依旧如同电闪雷鸣一般他的目光中流露着伤恸班兮仰头与他对视只觉全身瘫软使不出一丝力气来脑海之中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记得似的只听到他的声音。仿似同一时刻她的思绪宛如千丝万缕被生生地搅成了一团。 “自你在大殿上出现之时我就知道你不快活。在这污秽阴冷的宫廷之中又怎能快乐呢?兮儿你与我我们是一样的人呀这世间烦杂争乱可我们的天地不会改变还记得那些琴笛合音的日子么?为了与你合奏我苦练秦筝为得就是想听到与你琴音相配时的凤还巢更是为了在遇到你的这一天能让你认出我来。” 他向她靠近一些他苍白的脸已经完全沉浸在自窗格中透入的月光下了他的眼中闪动夺目的盈亮柔声道:“兮儿你看连这曲子都似有预言一般在等你凤还巢呢。跟我一起离开吧我们去最自在的天地不受束缚的地方让你我的琴音自在洒脱那样才能回复真正的你回复从前的班兮。” 从前的班兮! 空气中宛如悄没声息的忽然划过一道电光宁熾感觉怀中的这个娇小身躯起了一些变化方才还急促混乱的呼吸也正逐渐回复平静。他有些诧异的低头看她她的脸因背着光面容看不真切可她的声音冷静而决绝:“放开我。” 宁熾心中一震不得不放开她退一步站立却见班兮抬头向他注目声音轻而冷淡:“那你认为什么才是原来的班兮?” 宁熾道:“能弹出无尘琴音能预言过去未来的班兮。” 她身形微晃看向他问道:“预言过去未来!你从哪里听到这么可笑的事。”宁熾叹息一声语调回复轻柔:“你当真不识得我吗?琴笛相合之前你不识得我吗?” 他向前靠近一些让月光再次照亮自己的脸庞他敛眸含光朝她凝视因看不见她的脸他又伸手出去想触碰她可她却向边上让出一步来道:“你姓宁?”宁熾含笑点头她黯然:“原来你就是救治翁铭的那个少年神医。” 宁熾道:“不错只是更早一些其实我还见过你。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年你一身泥泞地跑进我们村里求大家赶紧离开的情形。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女童根本无人搭理你可是含着那样的一双泪眼你就是不肯放弃。” 她注视着他柔光泛现的面容恍惚回想起初次劝人逃离避难时的往昔。是呀在雨地中一路跌爬着找到那个村庄时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稚龄女童说不清原由却一味求人离开的话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哭求着拉住每一个人可是在灾难到来之前没有人会相信她。 此时宁熾的声音暖如春风一般:“只有爷爷说你可以相信。他说这女娃儿是上天赐予天下的她周身散灵光必定能为百姓造福。” 她自黑暗中抬头向他望去他的声音更轻更柔:“爷爷他虽以行医为生却也因时常说些奇怪的话而被人视做疯子。我们游说了许多人家可一样无人相信他我和爷爷在众人的耻笑声中离开村庄不过几个时辰而已那场大水就在我们夜宿的山脚下将整座村庄席卷一空。” 他沉浸于往事之中目不转睛地注视班兮“自那之后我与爷爷一直在寻找你他临终之时最大的憾事便是没能再见你一面。而我将你深深铭刻在记忆之中是因为你救了我们爷孙一命。在听到你的琴音之前我真的真的只想报恩而已可是……一曲琴声后我再也无法离开你的左右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原来如此。 班兮正视他的眼睛自那里流淌出的点点星光连成一片夺目的光环那里面有最好的日子最美的回忆当初的他与她的秘密。 她贪婪的朝这片光影中注视胸腔之中有一个柔软的地方正被轻轻触碰如身在松软的羽翼怀抱里…… 可是! 自己决不能这就样被他说服她告诉自己之所以不惜拼尽一切的代价而来决不是为了与这个至情少年浪迹天下的。何况……她看着他的眸如此纯净、真挚这个她还没有与之见面时就已然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的人她这一生已然注定而他却还有无数的可能呢。 她挺直背脊与他对视着一字一顿道:“不错我是能够预言未来我的未来便是掌持这汉宫凤印之人你所能给我的无法及此万一。” 第二十六回 昨夜星辰(下) 宁炽浑身一震死死盯着她的脸许久许久双眸中的光终于渐渐黯淡回复一片黑不见低的深潭。他脱力一般退回黑暗之中沉闷的寂静里只听得他强自压抑的呼吸声班兮缓缓转身推开房门月光立刻倾注而入在她脚下铺出一片硕大的光亮可她已完全感受不到这光芒了。 她不再理会房中的宁炽顾自穿过庭院走到院门一侧站立片刻便见一个娇小身躯胆怯的慢慢靠近过来班兮目如寒星落在此人身上道:“立刻带他离开。明日一早我便禀明陛下允你回乡。” 盼儿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已夺眶而出哭道:“姐姐……”班兮冷眼看她道:“你答允他时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盼儿顾不得控制音调哭道:“姐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正说到此处自班兮身后忽然一人迈步上前已经抓住盼儿的手将她猛地拉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班兮目送二人背景消失在自己面前只觉全身僵直无法动弹方才的喧闹已经吵醒了在里院服侍的暖雪看到班兮站在院里她慌忙上前又不敢询问看她向自己示意忙扶着班兮回屋去了。 盼儿的手被宁炽烫人的右手紧紧抓住一路跟着他疾走她心里说不出的又是害怕却又有些盼望能这样永远被他牵着。二人悄无声息地走了一会。却见前方转角处隐隐亮起夜巡卫士的灯笼光亮可身前宁炽却仍直愣愣地往前冲去盼儿这才惊慌起来下死劲拉住他的手硬是给拉进右手边的一扇小门里二人靠在里墙合上门才片刻功夫便听得卫士们整齐的脚步声走了过去盼儿吁出一口长气回头看看宁炽。 清亮的月光正照在他的脸颊上他显然正用力咬着牙将下额崩的紧紧的他的双眼更是蓄含着一股怒意便像跟眼前的一丛槿木有仇一般狠狠地盯着一动不动。盼儿听得外面卫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回头打量他的这会儿功夫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正被他下死劲握的生痛她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手臂动弹了一下。 宁炽感觉到她的动作回头看了她好一会才忽然松开手眼中的怒色被压抑下去轻声道:“我握疼你了?”盼儿忙道:“没有。”说罢又看看他的脸“宁乐正你没事吧?”宁炽摇了摇头静了一会他道:“你不用这么叫我这个乐正我不做了。” 盼儿一惊道:“你要走么?你不做乐师了?”宁炽木然道:“我本来就不是为此而来这点功名还没能被我放在眼里。”盼儿道:“你……小姐她怎么说的?”看宁炽沉默不语她又道:“小姐她近来……心绪总不太稳当我又没向她禀告便带了你进来她才生气的都是我不好。” 宁炽看她一眼道:“她方才说要让你回乡是我连累你了。”盼儿想到此事不由得泪水涔涔而下宁炽皱眉道:“其实这宫廷之中也实在没什么好的走就走了不必留恋。”盼儿哽咽道:“可我……又舍不得小姐再说出去了……又要到哪里去呢?”说罢更是泪如雨下宁炽她哭的可怜只得道:“若是真不愿走便再向她求个情或许也是办法反正……我既离开想来她也就没有再气你的缘由了。” 他说完话又再抬头看向天空盼儿在一旁仰头看他只觉眼前一切都恍若梦境一般自己竟然能与他在如此接近的距离对话周遭夜风拂动月色清朗。她看着他的侧脸实是盼望这一刻永不停止但她忽然想起他的话迟疑道:“宁……宁公子你真的要走么?你要去哪里?” 宁炽淡然道:“随便是哪只要离开此地便好”盼儿道:“如今宫中上至皇上皇后下至大臣妃嫔都仰慕宁公子的琴艺若是你就这样走了岂不可惜?再说皇上他未必便答应让你离开不如……不如就留下来施展才能……说不定将来还能加官晋……” 她正说着话便觉宁炽闻言转头看向自己与他的目光相接却忽然说不下去了。他的双眼中流露出异常冷峻又满含厌恶的神情那个方才还跟自己轻声说话的宁炽似乎在这转瞬之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与眼前此人对视盼儿自心底里涌上一股寒意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他这般憎恶。 宁炽却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朝四周环视道:“你自己知道怎么回去吧!”盼儿忙点了点头宁炽再不二话转身开门走了出去盼儿慌忙跟上道:“宁公子……要回寻霜馆么?让奴婢为你带路吧!”宁炽却道:“不用了”说罢大袖一拂顾自朝南面走去盼儿急着不行怕他迷路一心想跟随上去可想到他那骇人的目光又迟疑不决只这么会功夫宁炽的身影已经转过宫墙去了。 一路月光如影随行宁炽心中烦乱却专挑月光照射不到的阴暗处走去他根本无意回馆更明白这个时分在宫阙间乱走若是遇到卫士……他冷笑一声便是命中注定要死在这里那也没有什么!何况长久以来一直隐隐埋藏于胸时刻激励自己的力量已经在这未央宫的夜色之中消亡殆尽了。 他朝前路眺望笔直的长道尽头还是宫闱的高墙不论怎样辗转都被它牢牢困守自己一个八尺男儿在此都有如此无奈渺小之感何况一个纤质女流! 可一念至此班兮那决绝的神情又出现在眼前了。她变了又或者从一开始便是自己妄加猜测虽然她曾经有过那样洁净的琴心可是已然被这硕大的宫廷所蒙蔽。那个自己一心追寻以为这世上唯一与自己相像的人儿已经消失在此处了么?他只觉愤恨之及胸中气势越涨越满忍不住伸手在身旁一桩树木上重重击打,漫天的树叶顿时如同雨点一般散将下来。 就在此时夜风之中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极轻的琴音。他凝神细听只觉这琴声时断时续便不由自主遁声前行转过几处宫墙琴声果然渐渐清晰只是听来音色尚浅倒像是初学者的练习之声宁炽听了片刻便想转身走开可这一回过头来却见身后正立着几人明晃晃地月光就照在他们闪着冷光的盔甲之上。 第二十七回 宫门似海(上) 天亮之前宁炽大乐正因夜行宫廷被巡逻廷卫抓入地牢的消息已经不径而走传遍了整个宫廷。 宫中众人无不为之嘘唏。想那宁炽入宫不过月余却已得到众星捧月般的优待从一介民间乐师一跃成为宫廷大乐正不说便是他的住所也总有各宫的婢女们不论是奉命或是自愿的去采集香花配以精缎装饰的格外华丽与众不同。多少王公大臣娘娘嫔妃也都频繁相邀为了能听到他独一无二的百鸟朝凤对他的冷淡黯然抱以最大的宽容对他的音色琴艺大加赞赏。 可是如今他居然以如此忌讳的罪名被关入地牢之中。那些平日里碰过他冷面的人们兴灾乐祸之余却也与其它人一样生出难以抑制的好奇之心来究竟此人夜行宫廷是去幽会亦或偷香窍玉呢? 张美人闻知此事是第一个坐立不安想要去问个究竟的人她带了随行宫女来到关押宁炽的牢门处却想不到让廷卫硬是给拦了回来他们以皇命为由她也不敢硬闯只得悻悻而回总还是有些不甘心想了一想便转道往椒房殿去了。 许后听她说完却只冷笑了一番道:“你去见他做什么?这会儿凑上前去你是嫌命长吧!”看张美人闻言后愣的神情她更是啧啧几声道:“没准皇上这会儿正在查他是和哪宫的嫔妃有私呢你迫不及待的露的这个面好好的很呢。” 张美人这才回过神来又急又燥道:“臣妾只是……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皇后明鉴……臣妾可是清白的呀…!”说着还急出几滴眼泪来了看得许皇却是一阵闷笑把个张美人唬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敢呆在一边。 许后这才擦拭眼角笑出的泪珠儿道:“怎么就会有你这样的愚木脑袋你听到传言时就没听过他是在哪里被抓的吗?”张美人回想片刻道:“是在桂宫!”许后冷笑道:“桂宫历来都是新进选秀的寝宫只有得封八子以上的妃嫔才能迁住明光你好好地呆在明光宫他在桂宫被抓与你有什么相干?” 张美人吁出一口长气陪笑道:“多亏的皇后娘娘提点臣妾要不然臣妾可只怕吓也吓死了。”许后瞟她一眼顾自喝茶张美人又道:“那依着娘娘看宁乐正……不是这宁炽三更半夜的跑桂宫瞎逛什么呢?他们一众乐师可是一入宫便经告诫种种宫内规矩擅入妃嫔宫馆可是一等一的大罪呀。” 许后吹开茶碗里的浮叶浅饮一口才道:“那有什么!还不是那些个盼不上皇上恩宠的贱人们勾搭上他了”张美人悻悻然道:“他平日那样的傲慢却原来也是个经不得勾引的这下子只怕连这条小命也要送在这里了……真是……”说到这里眼前却又好似出现宁乐师那俊雅的样貌神情不由得又妒又恨用力咄了一口气。 许后冷眼看她却也暗自好笑张美人歇了一歇又道:“那皇上为什么没有立即下令处置他呢?这都快到晌午了难不成就这样关着算了?”许后道:“你这笨脑子什么时候才能自己转呀?如今只抓住一个他若是一口咬定只是迷路岂不无趣的紧?抓奸拿双这会儿等得应该就是看哪些人会与他通消息吧。” 张美人应了一声实在是为自己前往地牢走的这一遭后悔不已虽听了皇后的分析却仍有些惴惴不安手里一块帕子绞过来拆过去。许后看了她一会道:“怎么这么坐立不安的?”张美人支支吾吾却又道不出个所以然来许后懒懒一笑伸手示意她坐下道:“也不用就急成这样了你这模样儿也就是我知道你是在急自己不知道的还当你牵挂那个小子失了魂魄呢。” 看张美人脸孔涨红慢慢坐下许后才道:“且等着吧咱们只管喝着茶那边有个什么动静自然少不了你的。”张美人喜道:“对呀这般的大事皇后娘娘又怎能不管呢有娘娘明鉴臣妾就安心啦。”许后对着她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二人静坐了片刻果然听得外面有脚步声匆匆而来一个宫女进到屋内见到张美人也在便犹豫着站在一旁许后朝她点头示意她才禀报道:“皇上下朝回到西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果然就有人前去向皇上自自认与那宁乐正相约之事……” 张美人听到这里已然急不可耐用颤抖的嗓子问道:“是哪个?哪个自的?”说出口后方觉失言看许后正冷眼看着自己慌忙退后一步不敢支声了。只听那宫女道:“未央宫里这会儿已经闹的不行听闻皇上雷霆大怒宫殿里的宫女太监们全给轰了出来奴婢近前打探许久也没人敢开口说话……”许后不耐起来打断道:“尽说些没用的这样也打听不到消息留你还有什么用处?” 那宫女吓的立时跪下战战兢兢地道:“好在……终于打听到了原来是……是封授不久的一个少使就是住在煦仪馆的班少使。” 张许二人错愕对望几乎僵持不动了片刻才忽然笑出声来许后顺手还带翻了茶盅那宫女胆战心惊地朝她看去她却没有追究的意思只笑的前扑后仰好一会才慢慢止声道:“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么?”又转头向那宫女道:“死丫头好好儿的不先说结果却绕那么一大圈子知道你是能干的了下去吧。”宫女这才松了口气含笑退下了。 许后擦着眼泪伸手向张美人道:“我们走!”张美人笑咪了眼睛忙上前扶住她道:“这热闹可万不能错过了姓班的小狐媚子放着天大的恩宠不享居然跑去勾搭小白脸这一回可要好好看看她的嘴脸。” 她挽着许后走出屋内吩咐宫女随从一面又道:“娘娘更要走这一遭的没有娘娘提点谁也保不准皇上会不会对那小浪蹄子严办呢。”许后昂挺胸走到车辇回身看她一眼道:“这个自然维系大汉皇室之礼法向来便是本宫的职责所在。” 第二十七回 宫门似海(下) 许后一行浩浩荡荡地来到未央宫时这里的情形却已然没有方才那宫女转诉的那样糟糕了。大殿之外宫女太监们虽仍有不安之色可罗列站立却没有一丝混乱许后与张美人二人对视一眼满肚疑狐等不得传唤便直往正殿走去。 走近大殿便见大殿正中跪着一名素衣女子看那纤细背影便知是那班少使许张二人自她身旁昂而过向殿上的刘骛敛礼。看到刘骛脸上满是阴霾神情二人不敢再加打扰各归各位嘴角自然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丝笑容来。 刘骛并不理会二人只冷冷道:“你方才所说的是真的么?”阶下班兮含泪点头许后在一旁看到刘骛与她四目相接连忙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把陛下气成这样让臣妾为您分担一二吧。” 刘骛朝她看了一眼轻哼一声并不说话。张美人在一旁怯生生地道:“皇后娘娘臣妾正是听闻此事来向您禀报的方才在殿外匆匆遇见还不及细禀这会儿便由臣妾将此事述来可好?”许后微笑点头。 张美人道:“臣妾听闻昨夜……不应该是今日丑时内廷卫士在桂宫侧道中抓住一男子此人据查竟是寻霜馆中的宁熾大乐正!在这样的时分又是在妃嫔所住的宫道中抓住卫士们自然不敢稍有懈怠立刻押入了地牢。这边地牢中是否已经审讯还不得而知那边却早有人惊慌失措早早地自来啦。”说着看了地上的班兮一眼再道:“宫廷之中知礼守法本应是身为一名妃嫔比性命还要看中的事如今却生出这样的丑事来请皇后娘娘酢情严办肃清宫闱。” 许后点了点头向刘骛道:“想不到后宫之中竟出了如此不堪之事皆因臣妾平日对众妃嫔少加管束才让陛下担忧蒙受羞辱臣妾实在是罪应万死!请陛下将她交由臣妾处置让臣妾有一个补偿过失的机会。”她垂而立等待一会却没听到刘骛应允不由得抬头看他却见他眉头紧皱正看着班兮对自己所言竟似完全无动于衷。 她不由得大是焦急又唤:“陛下……”却见刘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你就不能安静的呆着么?”许后涨红脸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愣在当地还是张美人悄悄上前扶住她这才坐回原位。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许张二人的目光不时地在刘骛与跪在殿中的班兮身上流转看刘骛面色阴晴不定她们也不敢多一言。如此等待了一会便见殿外两个卫士将宁熾带了进来宁熾受这一夜关押似是精神颓废由得卫士带入并将他按跪在大殿上他却连眼睛都没有抬起。 刘骛沉默看他良久忽然道:“拿他的笛子来。”此言一出不止许张二人错愕不解便连那宁熾也不由得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却看到了阶前跪着的班兮他顿时神情大变思及各种可能已是心乱如麻。 刘骛将他的神情看在眼底始终眉头微敛在大殿上回来踱步片刻之后那管长笛便已摆在宁熾面前宁熾垂下头去盯着身前的笛子一动不动。刘骛再看班兮一眼道:“你不是要证明给我看么?还在等什么?”班兮轻轻点头手中却传来几声琴音原来她的秦筝也在身边。 只听她轻轻弹奏起一曲子弹奏之间略有犹豫迟疑显是不太熟练可曲调悠扬却分明是一曲欢快的乐曲在此时阴沉沉地殿堂中响着未免有些不合时宜。殿内除刘骛之外其它人都不明白她此时弹奏的用意。却见刘骛双目含光不看班兮一眼只盯着一旁的宁熾。耳听得琴音已然响起宁熾却一直木然而跪他脸上方才初见班兮时的惊乱似乎已一闪而空如今他的脸色黯然难辨悲喜。那在一旁死死关注着他的刘骛眼中终于渐渐涌现杀气他的拳不由自主地缓缓握起嘴角抽搐几次就要挥臂示意之时。 却见那宁熾忽然扶笛在手一股笛声随即便跟着琴声而起音阶之间竟然与琴声丝丝入扣琴笛相合说是合奏却又有些生涩可是天底下又怎会有两种乐声第一次相合便能同时弹奏一个曲子而这曲子…… 刘骛目光在宁熾与班兮身上流动不定这时却忽然霍地回身到殿堂一边沉声道:“你看怎样?”一位须尽白的老者忙上前道:“回禀陛下这曲子老臣确实没有听过。”刘骛皱眉道:“民间的各种小曲你难道都记得么?”老者道:“老臣自主理宫中乐事以来一直奉旨主办宫乐大曲收集民间新曲。数十年来所收罗到的不论是各郡国、辖县、侯国与邑、道乐坊之间流传兴起的民曲已近十万余老臣也俱逐一细听抄录这其间便有不能全然尽记的总也有耳熟能详之感。此时他们所演奏的这支确是一支新曲何况听琴笛之间配合尚缺默契略有生硬应当是合奏不久曲谱新编……”他还在唠唠叨叨刘骛已朝他一挥衣袖走回御座坐下。 刘骛与那老者的对话一旁的许张二人也略有所闻虽不明其意可是自他的神情之间却感觉到了一股不安。许后犹豫不决正在寻思是否要再度说话却听那曲子忽然停了下来。 只见殿下班兮叩拜道:“这曲子还没有谱写完毕因而只能到此终断了。陛下明鉴这确是臣妾为了陛下寿诞准备的新曲只因离陛下寿辰渐近臣妾心中焦急才留乐师练习忘了时辰。臣妾处事不当令皇室蒙羞自知罪无可恕无论陛下如何处置臣妾都甘愿受罚。” 许后闻言一惊不由看向刘骛却见他目光深沉的盯着班兮没有说话许后只觉机不可失说道:“陛下千万不要被她所言蒙骗。”再转向班兮道:“班少使你这谎话说的未免太过迁强你入宫日子不短了又时时摆着谦恭谨慎的样子难道连起码的宫规也不明白?说什么为谱新曲忘记了时辰?有谁会信?” 第二十八回 闱幔深深(上) 班兮轻声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臣妾自幼习琴每遇新曲时总会因练习而废寝忘食而习琴艺者却是十之**都会有因曲痴迷的癖病。臣妾技艺虽挫却也自小便是如此一弹起琴来总是忘记时辰平日里也时常这样便是跟随臣妾的几个宫婢也是知道这事的。” 许后冷笑道:“这些奴才也是瞎子聋子么?不知道提点你还是看不到天色?”班兮依旧轻声细语道:“臣妾时常抚琴她们都是习惯了的更因为这曲子是要献给陛下祝寿所用臣妾存了小心眼怕宫女们人多嘴杂先透露出消息来到时便没有令陛下惊喜的用意了。所以臣妾支退了她们屋里只有平儿一人服侍。”许后啧啧连声道:“真是厚颜无耻之极你们一主一仆便是说翻了天去又有谁会信。你明明与这乐师私相幽会却编出如此荒诞无稽的说辞来真是岂有此理。” 班兮闻言却是身形一震她一直垂头说话这时却抬起头来直视刘骛柔声道:“陛下也是这样认为的么?”刘骛目光深冷只是看着她却没回答。许后见状更是有恃无恐直指班兮道:“分明就是这样你还敢狡辩吗?”班兮这才转头看她道:“请皇后明示何以见得?” 许后一愣张美人在一旁提醒道:“宁炽就是在她们桂宫被抓的”许后点头道:“不错他好好的住在寻霜馆三更半夜的又为什么会跑去桂宫?”班兮轻叹一声道:“桂宫佳丽无数、宫馆成群又何以会疑心到臣妾身上呢?”许后冷笑道:“是呀你若不出来自原也想不到你身上可见你是做贼心虚。” 班兮轻轻叹息道:“敢问皇后娘娘私会之罪如何处置?”许后冷笑道:“轻则鞭鞑降品重则打入冷宫。自入宫开始你们就当知道这个规矩现在却来问我?”班兮道:“不错臣妾确知此罪如娘娘所说若是臣妾不出来认罪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既然知道臣妾为何要甘冒此险呢?”许后又是一愣才道:“自然是你做贼心虚。” 班兮朝刘骛深深注视缓缓道:“臣妾自从得知宁乐师被抓心中确是犹豫万分。臣妾受皇上恩泽皇后宽爱都还未及报答却因自己的过失令皇室蒙羞更为不相干的人带来无妄之灾。若臣妾隐匿自身虽然或许得保平安却会连累许多无辜的人臣妾又怎能安心呢。因而臣妾思忖良久还是决定前来领罪。” 她说到这里眼中渐现晶亮却道:“可是臣妾此来所认的是错犯宫规而非幽会之罪。若是要定臣妾这个罪名臣妾绝不愿再苟活半日玷污宫闱事大要臣妾蒙受这不白之冤却也绝不能够。” 殿内众人被她脸上的坚毅神情所摄却一时都说不上话来许后转眼见刘骛神情渐暖心中大急怒道:“你光是说的好听又有谁会信你半句?”她话音刚落便自殿外传来一个声音有人徐徐道:“我信。”听到这个声音连许后都显露惊慌之色忙自殿前走下迎了出去。 只见殿外慢慢走进四个宫婢她们身后一位仪态万方的女子由宫婢挽着慢慢走来刘骛也忙遁前敛礼此人正是王政君王太后。王太后挽着刘骛伸到面前的手含笑道:“哀家在殿外听了片刻大约也知道了些前因后果皇帝你对此事有何见解呢?”刘骛道:“母后既然亲自来了就凭母后示下吧。”王太后满脸笑容点了点头到座上坐下却道:“乐师你抬起头来。” 宁熾只得抬头向她王太后道:“果然是个非凡的样貌!方才你所吹的是什么曲子?”宁炽沉声闭气道:“下臣不知曲名这曲子是班少使为陛下寿诞所做。”王太后转而向班兮道:“你们练了多久?”班兮垂道:“只昨日宁乐正来臣妾馆内演奏时臣妾觉得他或许能帮助臣妾谱完这支曲子因而当天便请了来不过练了几回而已尚不熟练曲子也未谱完。” 王太后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要想些曲乐为皇帝庆寿用意不错只是宫廷里总有宫廷的规矩。男女有别妃嫔不得踏出北宫之外宫中一切画师乐礼也不能随意进入此间。你便是心急时日渐过也不应如此草率行事。”班兮双目含泪低头俯身。王太后又道:“你虽然是自行服罪可也不能轻易就算了”班兮轻声道:“但凭太后落臣妾绝无怨言。” 王太后点了点头转向刘骛道:“皇帝方才他们弹的曲子哀家也听了宫里的乐礼大臣怎么说?”刘骛道:“确是新曲新合弹奏的也颇为生疏。”王太后道:“是呀这乐师进殿你也没提点他什么听到乐声他便自然合奏了这确是说明二人确实是曾在一起练曲。他入宫也才这些时日哀家天天听得哪些妃嫔邀他演奏的事耳朵都听熟了这二人也没什么时候独处再看平时班少使的言行举止哀家愿意相信她的话。你看如何?” 刘骛看班宁二人一眼道:“儿臣也愿信她。”王太后道:“那皇后呢?”许后此时此刻也只得笑道:“听母后一番解说臣妾确也信了。只是……宫闱犯禁也委实不可轻饶不然臣妾只怕其它妃嫔们不服。”王太后道:“哀家也有此意”转向班兮道:“你可知自己要处以何等处罚?” 班兮俯身叩拜泣道:“臣妾自愿降品七级罚为保林。”从少使一降为保林实是从未有过的罚例王太后不由得一愣一旁许后已觉心花怒放上前道:“她既有这样的决心显见是真正知道错了母后便依了她吧。”王太后看看班兮只得点头道:“好吧。这乐师么就驱逐出宫好了”。 却见刘骛眼中冷光锐动盯着地上的班兮吐气一般道:“宁乐师技艺无双天下难求若因此出宫哼倒可惜了。”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再度扬声道:“班氏降七品为保林迁远明馆宁熾撤大乐正职杖五十从笙师。” 第二十八回 闱幔深深(下) 班兮自未央宫回到煦仪馆时已是疲惫不堪可身后便是督促迁馆的卫士却容不得她稍息半刻。班兮只得将行装草草整理盼儿早哭成了个泪人儿却也别无他法与班兮一同由卫士押送出煦仪馆向北在宫道中左拐右弯一直走到宫殿末端的一条小路边才见前方隐隐有处园子。 二人遁径向前不远便见园门上方一块裂痕密布的横匾上有漆色脱落大半的“远明馆”三字。卫士到这里便自行离去盼儿上前轻推木门那门无声而开原来只是虚掩。 门内小院杂草丛生将一条碎石小径遮掩的若隐若现二人穿过苔藓斑斑的一扇圆洞门眼前便是住馆了。只见门窗墙壁都有破损屋内更积遍了寸许厚的尘土。盼儿一面慌忙打理出放东西的地方来一面忍不住嘀咕:“这哪是保林住的地方便是冷宫也不过如此呀”班兮看她一眼转身走出屋外却对着围墙出起神来。 盼儿将屋里勉强擦拭整理总算是腾出可以休息走动的地方又好不容易才在院中寻到一口小井打上半桶满是枯叶的水来忍不住又是一阵气苦自言自语道:“当初云良使授封之时又何尝有过这样的日子如今姐姐还比她当初高出几品呢却要受这样的苦楚。”班兮沉默许久才道:“云依当日是晋升而我如今却是贬降品阶高低不过是个摆设罢了虽称保林实则却与打入冷宫无异。” 盼儿双眼含泪走近她身前道:“都怪盼儿自做主张害苦了姐姐姐姐你……骂我几句吧。”班兮朝她凝视片刻才道:“经过此事我确是想让你回家乡去可是如今再提出此事不但无用却更可能弄巧成拙。”盼儿哭道:“我知道错了姐姐你你就饶过我这一朝吧。”班兮轻叹道:“你怕是误解了我的好意这深宫实在不是眼前看到的那样好。你看咱们昨日还是锦衣玉食今日便已沦为弃帛跟着我总免不了受这样那样的苦楚可你若是能离开此处或许竟能过些平安知足的日子呢。” 盼儿摇头道:“不盼儿不愿离开姐姐不论是宫内宫外姐姐去哪里盼儿便去哪里。”她想了一想又道:“若是能出宫去咱们一起走了也好。”班兮回头看她苦笑一声:“这话别再说了莫地让人笑话。” 一阵轻风吹过掀起满地的落叶都翻了个个盼儿道:“这院子也不知空了多久倒要费好些时候打理。”班兮道:“转眼间便要入秋了呢院里有这株乔木倒是一道可观的风景”盼儿道:“可这叶子漫天价的散落下来却是着实可恼的事呢。”班兮看她一眼不由得微笑道:“咱们两人一同打扫便快的多了。”盼儿慌忙拦着却见班兮已然除去外衣找起扫帚来盼儿只得寻了递过去二人一身布衣在院下清扫心情倒反而渐渐轻松了。 转眼暮色低垂晌午时匆匆离的煦仪馆一应生活用具都未有携带这里更是几乎形同一座空屋子好在二人刚刚打扫完毕便见门廷外有一支灯笼光亮渐渐临近两个太监冷面冷声的送来了皇后的慰问以及本月配给的用度家什班兮垂聆听皇后转达的教诲足有一盏茶的时间那两个太监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班兮帮着盼儿在厨间准备起晚餐草草用过之后一轮明月已然高悬在空中盼儿见班兮独坐台阶上对月沉默便从屋里搬了那管秦筝出来班兮却只看了一眼便道:“这琴你好好收着吧我再也用不到了。”盼儿哑然看着她眼中闪动的泪光说不出话来。 可天意却总是与人作对就在两日后一个午时班兮正与盼儿一起提着刚刚洗刷完毕的一桶污水要往院落一角走去便听得门外脚步声声由远而近很快便向里而来。班兮叹了口气放下木桶抬头间却惊讶地看到自圆洞门中走出刘骛的身影来。 刘骛居然一身便服身后只跟着几个太监看到眼前粗衫素鬓的班兮他眼中似有微光一闪随即凝色不动。班兮忙趋前行礼只听他道:“便是贬了保林衣着用度也要有个模样才行你真以为自己是农家妇人么?”班兮叩道:“臣妾不知陛下到来这才多有失仪了。” 刘骛向四周环视一眼道:“这里可住的习惯么?朕就是想着这院子安静方便你好练琴。”班兮尚不明他的话意便见他身后垂头蹒跚着走上一人来班兮抬头注目却见宁熾面色灰白就站在眼前。他的眼中满是悔疚神情向班兮凝视虽已明显极力压抑却任控股不住的露出痛楚神色来。 班兮一惊忙将头转开却正与刘骛满是探究的目光相碰只听他冷冷道:“你如今这样的田地都是因为想为朕编曲祝寿所至既然你有这份心朕总要成全了你。要不然你受的这些苦岂非有点冤枉?” 他回看宁炽一眼又道:“自今日起每日午后他就来此助你谱练此曲到了朕的寿诞之时……”他走上一步俯身轻提班兮的下额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才轻声道:“朕可要好好准备聆听这一曲天外之音这才不会辜负了兮儿你的一片心意。”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几乎一字一停双目炯炯只想向她的眼眸中深探进去一般地死死望着她。 却见班兮惊喜交集眼眶中一层雾气渐渐浓重起来柔声道:“臣妾犯了大错却还能得到陛下如此谅解宽容臣妾万死无以为报必定……尽全力为陛下寿辰献艺。”说罢一滴晶莹地泪水便顺着脸颊缓缓滑入顺流着滴到刘骛的指尖她的一双眼睛只因蒙了雾气却显得更加妩媚迷离在日光折射之下直如星辰一般闪闪亮显现着夺目地柔光。 一时间刘骛只觉心中柔情涌动忍不住便想伸手去为她拭泪伸到一半却又生生顿住站直身子道:“你用心谱曲朕自会再来看你。”说罢再不看班兮一眼转身便走留下两个太监与宁熾扬长而去。 班兮目送他离开心里却觉无比悲哀看到他眼中的神色万般无奈涌上心头。明明是为了珍惜此人的那一点爱恋而来的可是如今却已然不得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了。既然这一次一切都在她的预见之中可是除了躲闪除了看眼前这个曾经爱予性命的人转身离去再遇到“她”自己确是依然无计可施么? 第二十八回 暗香浮沉(上) 班兮对着刘骛的背影轻轻拭泪这才转过头来对宁炽身旁的两个太监躬身示意才向他道:“先生请!”宁熾纵然有千言万语也知不能在此时表达出半丝端倪来只得跟随班兮慢慢朝屋里走去那两个太监端着石头一般的面孔随后而来。 班兮请他在外间屋子等待不一会功夫盼儿便将一幕竹帘高高挂起隔在屋子中间。班兮这才由内室走出在竹帘内侧坐下将秦筝放在矮桌上。见宁熾依旧站在原地刚想示意他坐下猛然想起宁炽此时的情形来慌忙垂头装做调试琴音眼圈却已红了强自镇定心神片刻才道:“先生有伤在身只得委屈你了。”宁炽摇头道:“无防我……下臣吹奏长笛站着更好些。”班兮沉默片刻才道:“劳烦先生了”说罢便自伸手抚琴宁炽也就在一旁笛声相合。 二人目光绝不相碰偶而琴音停顿下来也是班兮垂头思索或是重新调音把某节再弹一回外人看来确实像极了一个在苦思冥想谱写新曲一个则在一旁静静等待合音。这一当年二人曾经合奏无数次的曲子便这样在阳光与众目睽睽之下点点滴滴的流动出来。所不同的却是宁炽的笛音中不再含有安抚的情绪一声急过一声的是急迫的痛悔与歉意。 院内有落叶被风卷动出阵阵轻响夹杂着曲乐缓慢流动的声音在这小屋里徘徊周旋。这虽是一喜庆跳跃的欢曲可空气中却洋溢着莫名的哀伤也许只是早来的秋意罢了。 此日之后宁炽每日都准时到来班兮念着他的伤势最多也不过弹奏一个时辰便起身送客。那两个太监终日如影随行从不说一个字只是在一旁双目灼灼地在班宁二人脸上流转待曲声结束便与宁炽一同起身离开。因而二人虽每日合奏却从未有私自对话的机会不过如此一来班兮却也暗自庆幸这压抑管束的气氛终于使得宁炽笛音中曾经流露的急切不安的心绪终于不得不开始慢慢平静。每当她目送他的背影离去看他伤势渐愈也就逐渐放下心来。 福祸两重天自班兮受贬之后昔日门庭若市选女妃嫔问安不断的情形自然已成了昨日云烟便连那亲热唤着妹妹时不时嘘寒问暖的柳息儿也没了踪影。盼儿虽然心里气恼却也因为知道班兮的为人对这些事并不在意的所以也就不在她面前说起可没想到这一天晚饭之后班兮倒先提起此事来了。 盼儿听她一说便气呼呼地道:“再别提那个柳息儿了平日里叫的那么亲热这会儿连个影子也看不到。难道便是来看看姐姐就牵连了她不成?”班兮微笑道:“那也怪不得她深宫里忌讳的事本来就多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呢。”盼儿嘟嘴道:“便是不敢来看那指个宫婢传句话或是问个安总行吧?可见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不是盼儿瞎说姐姐这会儿若是出门遇到我说她必然会装做不认识的。”班兮笑道:“哪有这样的事?你这丫头怎么也学的这样牙尖嘴利的……” 二人正说到这里便听院外脚步声响起一小片红光缓缓移进来有人轻声道:“妹妹……妹妹你在这里么?”正是柳息儿的声音盼儿错愕着看一眼班兮忙奔出去相迎班兮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便见柳息儿只身一人提着灯笼跟在盼儿身后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见到在石阶上坐着的班兮柳息儿将灯笼往盼儿手上一递扑前跪倒哭道:“妹妹可受了苦了。”又抬头静看班兮道:“妹妹瘦了好多必是受了不少委屈姐姐又来的这么迟你若生气就骂我几句……” 班兮扶起她道:“姐姐这个时候你能来看我妹妹感激都来不及呢。”柳息儿拿一块方帕拭泪四下里张望了皱眉道:“这里怎么住人呀怎么说妹妹也是保林怎么住的倒比姐姐的院子还差呢。莫不是那些太监欺上瞒下妹妹可不能这样让人欺侮了。”盼儿在一旁道:“如今不一样了便是有人欺侮也没处说去。何况小姐她素来也不是能与人争长短的人。”说着将手中的灯笼吹歇了。 柳息儿道:“怎么院里黑漆漆的也不点灯我一路走来没见到亮光还道走错了呢。”班兮道:“是我让盼儿不要点灯的月色正好何况我也喜欢这样安静。这石阶上打扫干净了你若不嫌弃便也来坐坐。”柳息儿道:“妹妹这话说的姐姐有什么可嫌弃的倒是妹妹身子弱别沾了石头的湿气去”一面说着一面也就在班兮边上坐下。 不一会盼儿端了茶水出来柳息儿接过茶水却又忍不住哽咽道:“怎么好好的就落到这步田地了呢!妃嫔们虽不敢扬声可私底下却都佩服妹妹的胆气宁乐师在桂宫被抓要真查起来只怕人人脱不了麻烦。妹妹却敢自请罪罚免了众选女们的关系。单凭胸怀坦荡这一点便应相信妹妹是清白的便应该从轻落才是怎么就降了七品呢。”说罢轻轻抽泣。 倒要班兮为她擦拭泪水柔声道:“本来就是我犯的错没有要姐妹们担当的道理不管怎样。说到底我确是错了。这品级降的并没有不甘我心里倒反而能舒畅了一些。”她叹了口气又道:“只是如今妹妹不在皇上身边侍候姐姐可要循机带妹妹进心入秋之后皇上膝痛的只怕要更厉害了姐姐多上些心吧。” 柳息儿叹了口气道:“我哪有这福分?往日妹妹在时姐姐还能托妹妹的福时而的进宫去如今……唉别人又怎容的下我?”她已然竭力将语气放缓可那重重地怨怼情绪却还是流露了出来。 班兮淡淡一笑口气却反而变的急迫起来问道:“怎么了?这已经有段日子了皇上都没招你侍寝么?”柳息儿道:“妹妹不知道如今的皇上全让一个人给霸占住了。”说着她眼望四周放低声音咬牙一般说道:“就是那许盈容。听说未央宫里夜夜笙歌都是她的琴声。往日她本来就够骄横的了这下子更是将眼看到了天上连皇后去她那儿她都推说疲倦给拦了回来可不是无法无天么?把个皇后气的够呛可人家如今有皇上撑腰又能拿她怎么办?” 第二十八回 暗香浮沉(下) 班兮轻叹道:“想不到却被她捡了机会。”说着自眼角中瞄了一眼柳息儿却见她喘着粗气看向地上的树影道:“往日妹妹得宠时总也有众姐妹的余地可如今这许盈容硬是生生的杵在那里谁都进不了皇上的身。哼如今她连皇后都得罪了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她转身看看沉默的班兮道:“虽说妹妹素来与她也没有什么交情可上次地牢之时她也总算是出面帮妹妹引荐从而使得妹妹有机会替大家求情众姐妹才过了那一回劫难。因而我想或许这许盈容不过是面子上冷淡些或许倒不是个不能打交道的人哪知道……哼。”班兮看她眼中满含恨意知她多半是奉迎不成反受了许盈容的冷落也就没有接口。 柳息儿歇了一会儿又道:“论容貌气度她都及不上妹妹的万一只因眼前妹妹出了这差池才有她钻空的机会就如今她这气势是春风得意之时。姐姐只怕……说不准她哪日要来寻事挑衅呢妹妹可要小心呀。” 班兮道:“我一个降贬下来的保林只安生过着自己的日子她来做什么?不会的。”柳息儿叹气道:“妹妹就是心肠太好总把他人想的和自己一样若是众人都能这样那妹妹也不至于受陷害落得这步田地了。” 班兮心中一动淡淡道:“什么受陷害不过是自己疏忽了宫规才惹下的这个麻烦事怨不得别人。”柳息儿轻声道:“妹妹怕是还不知情吧。外间都传开了听说这宁乐师是被一曲琴音引到士兵巡逻的方向呢。要不然便是琴弹的误了时辰那煦仪馆离宫门也不过几个弯儿又怎会在桂宫深中被抓?” 班兮含笑道:“怕是道听途说吧我当日是让盼儿送他回去的只是他说自己认得路这才由了他事后想来必是他夸口识路却走岔了道而已。”柳息儿皱眉道:“姐姐当日可是了誓言要跟随妹妹的绝没有一丝虚假。这宫里有人看着妹妹得宠眼红做什么也不稀奇。如今妹妹困在这里外间的事总有姐姐在我必定给你查个水落石出来。妹妹可要信我。” 班兮点点头握住了她手道:“我是信你的。”柳息儿道:“妹妹放心姐姐一定处处留心着”想了一会又道:“不过我看八成是许盈容搞的鬼谁都知道宫里除了妹妹就只她懂得弹琴一定是她引了宁乐师走岔路害了妹妹。”说着轻抚班兮的手却垂下泪来“原想着咱们姐妹聪明不输于人妹妹又深得圣眷在这宫里能太太平平地过些好日子却没想到才转眼的功夫妹妹就出了事我这做姐姐的……实在是惭愧的紧……”她自泪眼中望一眼班兮再道:“只是姐姐容色技艺都不及那许盈容如今她又圣眷正浓却也没有与之抗衡的机会……要做什么总是力不从心……” 班兮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眼中却有一丝冷笑一闪而过转身向盼儿道:“你去把我榻旁的一方帕子拿来。”盼儿应声去了柳息儿自眼角轻轻跟随着她的步子走进屋去不免有些出神。却觉班兮轻拍她手微笑道:“以姐姐的才艺要与许盈容比拼其实却也不是难事。” 柳息儿回神注视她道:“妹妹这话……”班兮道:“许盈容所倚仗不过是冷艳容貌与那一点琴艺。众人都看她如今这般得宠可妹妹却知这宠爱必不久长。”柳息儿朝她凑前一些道:“姐姐愚钝还要妹妹明言才好。” 班兮含笑看她道:“姐姐能在此时来看望妹妹我心里是感激的可是却也不愿这人情欠的糊里糊涂。咱们姐妹共经了几回事情也算得上知己知彼姐姐你这一趟只怕并不是真心的来探视妹妹我吧?”柳息儿心中一颤不由得低头不语班兮却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一些道:“其实咱们之间有什么不能明言呢?姐姐在外受了气便是妹妹也一样难过愤怒若姐姐想从妹妹这里得到点什么妹妹也没有不给的道理只是这话妹妹却喜欢听真的。” 柳息儿冷汗直下定了定神才道:“姐姐确是一片来望妹妹的真心若是有假天诛地灭。只是……妹妹冰雪聪明却也说出了姐姐的心里话我……实在是哽不下这口气一想到许盈容那不可一世的嘴脸这心里就疯狂一般的难受。可我又有什么能与她争的呢姐姐思来想去只有妹妹你曾经自她的手上夺过皇上一回若是……若是有妹妹相助或许竟能再赢她一次……” 班兮轻拍她手微笑道:“这样岂不是简单明了的多妹妹明白了。这一个忙是帮姐姐也是帮自己我又何乐而不为呢?”柳息儿这才抬头看她道:“真的?妹妹不生我的气么?”班兮笑道:“直话直说这才是妹妹喜欢的柳息儿何况你在这样忌讳的时候能来看我妹妹总是欢喜。”身边盼儿走过来班兮自她手中接过一方帕子却转头让盼儿点灯。 待盼儿将火烛拿到跟前柳息儿眼睁睁地瞧着班兮手中叠成一小块的帕子不知她弄什么玄虚却见班兮不急着打开微笑道:“方才我说过许盈容能得圣宠与她的冷艳气质和琴艺有关这些东西或许能在短时间中令皇上痴迷可是却难长久。因为皇上他天性开朗又喜欢热闹再加上人性喜新厌旧许盈容的魅力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柳息儿双眼放光盯着她连连点头班兮又道:“因而姐姐完全勿须着急生气只管等着便见分晓。不过……若是姐姐迫不及待的要与她一斗妹妹倒有一个法子。” 第二十九回 大殿争春(上) 柳息儿听班兮这样说倒紧张起来不敢轻易开口却见班兮含笑将那帕子打开帕子下方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字上方却绘有两幅图案柳息儿不敢靠的太近只在一旁垂头听班兮示下。 只听班兮道:“其实不瞒姐姐说妹妹能在圣前得宠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要知人性本就善变更何况他还是后宫三千的一国之君要想留住他的心便得比他更会变才行。”她手抚方帕又道:“这帕子上所记的是妹妹仔细思量了许久想出的一套乐舞。这套舞其实乐声舞技还在其次最能引人眼目的却是这一身装扮。” 盼儿也从未见她画过这个东西便在一旁伸着头朝她手中张望却听班兮缓缓道:“这身装扮意在炫耀夺目。咱们所穿的衣裙至多不过是色彩不同样式却没有变化可这裙子在裙幅之中折了无数密密地折子每个折又都用火罐烫的服服贴贴平放着时完全看不出花样来可一旦穿着的人走动或是跳舞便如同千丝万缕无形的丝带在裙间流动若是能在折子里再绣些不同色彩的花样折叠打开之时就更能给人惊艳之感。” 柳息儿心花怒双眼停在帕子不住点头班兮看她一眼又道:“我思量着若是在裙摆用细丝系上几只铃铛儿那就更好了。其实说到铃铛便是这身行头的另一个吸引人之处”她手指帕子一角另一幅画再道:“跳舞之人将这衣服的袖笼在肘部缩小却将袖口再放大开些然后自肩领顺着手肘处连下一条极长的丝带来丝带两端各系三两只铃铛。人未动声已动那你们想像一样若是这着衣之人再舞动起来那将是怎样的一场风景?” 柳息儿与盼儿经她描述不由得缓缓对视都是面带暇想的笑容班兮微微一笑将帕子折叠好放到柳息儿的手中柳息儿一惊颠声道:“这个……妹妹你……不要吗?” 班兮笑道:“傻姐姐我要来何用这本来就是妹妹想着要哪日送给姐姐你的。”柳息儿支吾着道:“这个……妹妹你……此时不正用的着么?”班兮却道:“我哪能跳舞?昔日在芙蓉馆时跳舞练的最勤最苦的不就是姐姐你么?妹妹还记得傅公公都曾说过姐姐你身轻如燕跳舞时更是容姿委婉别有风情呢。” 柳息儿不由得双眼尽湿哽咽道:“妹妹这样记得姐姐……我……我……”班兮道:“都说了让姐姐受气的人妹妹也觉不轻易放过。姐姐好好准备到了皇上寿诞上姐姐艳惊四座之时却要看看那许盈容拿什么与姐姐相比。”这一番话直说的柳息儿挺直腰杆一双杏目在月光下闪闪亮。 班兮在一旁道:“曲子的选择就交给妹妹便是如今我这里总是不太适合姐姐出现明天你差个宫婢过来我将适合配舞的乐曲选出给她带去姐姐再自寻乐师练习便是”柳息儿泪盈于睫道:“哪还管这些个顾虑姐姐一定亲来拜领!”说罢才依依不舍地回行馆去了。 盼儿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出了会神轻叹道:“亏得姐姐能想出如此样式的衣裳来妹妹居然都没看到姐姐是哪时候画的呢那可真是个让人惊奇的东西呀。”班兮黯然点头朝着院门外看了一会转身回房去了盼儿也忙跟随而入。 第二日柳息儿果然亲自前来拿了班兮所记的曲谱再三拜谢这才乐滋滋的离开盼儿看她那喜不自胜的神情打鼻里轻轻哼了一声回房忙碌去了。班兮一直站在原处目送柳息儿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中却有流光缓动----柳息儿我连赵飞燕的独特舞衣都抄袭来为你助阵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转眼中秋过去很快便到了刘骛生辰之日。这一天未央宫内彩带飘扬乐鼓喧天妃嫔们更是纷纷早起打扮各馆之间其中有献艺拜寿的更是打三更便起忐忑不安却又兴奋难眠。 班兮因如今的贬降品阶本来无缘此次盛席只是刘骛既然亲指了宁炽来与她合奏她也不得不换上素装出现在妃嫔中间。大殿上众妃嫔们都按品阶高低坐在两侧班兮自然是被排在最末几行以昔日得宠的位置一下子跌到如今这步。众妃嫔免不了多看她几眼有的人神色温和甚至向她点头示意班兮也一一含笑回复。虽然众人对她的到来感觉好奇轻声议论可待到刘骛与太后、皇后进殿之后这些纷杂的目光自然就不再在她身上停留殿里也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祠祀令宣读圣旨、众妃叩拜谢恩、祝寿献词、换装献艺在这一场热闹之中班兮却觉自己只如旁观她的目光与妃嫔不一样极少在刘骛脸上停留如此热闹喧嚷人人喜色难掩的场合之中她的面容却反而更显悲凉。几乎与她一样的还有许盈容她仍是一身淡装坐在妃嫔之前任由许后不满的目光刺落在自己身上也完全熟视无睹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流动最后落到班兮的脸上二人静静对视却又不约而同地都转开目光去了。 殿内已然有几位妃嫔或歌或舞刘骛却始终没怎么变化神色脸色不知怎地有一些漠然许后见了他的神情正在一旁暗自心喜却听他忽然道:“班保林可在?”殿内忽地安静下来许多目光聚向班兮她轻轻叹息只得手捧秦筝站起身来。 走到大殿中央她却又不曾抬眼向刘骛望去只席地坐下在琴上低头调了一会琴音才微微抬头向刘骛施礼弹奏开来宁炽的笛声也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乐师群中响起。这曲声悠扬动听透着欢愉的喜意王太后向刘骛看了一眼笑道:“皇帝觉得怎样?”刘骛沉默不语只死死盯着班兮的脸待她一曲完毕却道:“朕还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天籁之音却原来也是稀疏平常班保林这就是你甘冒大险为朕所谱的曲子吗?如今看来可有一点得不偿失呀。” 第二十九回 大殿争春(下) 班兮垂道:“琴曲重在传递心意此曲既然不能令陛下赏识必然是臣妾天姿愚昧使得曲不达意。让朕下不快臣妾深感惶恐。”刘骛冷笑道:“朕倒记得你曾说过要怎样费尽心力的编谱此曲。言犹在耳今日你却拿这样的曲子来糊弄朕是否尽心那只有你心里明白了。”班兮垂头不语。 刘骛向殿内妃嫔环视目光落在许盈容的身上道:“你看这曲子怎样?”许盈容沉默片刻道:“此曲虽听似寻常不过乐声之间时而自怜婉转时而欢喜流畅倒似有知己初遇的鹊悦心情。只是曲子平淡些也难怪陛下不喜欢。” 刘骛看向班兮道:“知已相遇?这倒值得斟酌班保林这些日子可是天天练琴么?”班兮木然道:“承陛下宽待臣妾若不是每日苦练又怎么对得起陛下的厚望呢。”刘骛道:“每日苦练?哈哈哈每日与那个乐师相对眉目传情这般的苦练可快活的很吧?朕对你向来宠爱什么都能依顺于你你若是此时求朕放你们出宫过快活的日子朕便应允了你。君无戏言这个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话音落下殿内已是一片哗然随即便是死一样的安静众人目不转睛只是盯着班兮。 只见她身躯微微颤抖似乎费尽全力才慢慢站直身体她的面孔始终低垂无人看的到她的神情却见她缓缓伸手却将鬃间唯一的一支银饰拔下。 宁炽在众乐师排例之后知道此时自己稍有异动便会导致班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可是看到她的这个动作他顿感不妙身形一动就想站起来冲上前去。与此同时却听得前方传来几声尖锐的轻响急接着便是什么物事掉到地上的声音。宁炽向殿中望去只见班兮挺然而立她的身边那管琴已经斜翻在地琴身上被划了长长几道裂痕数根琴弦各自卷曲已经断成了几截。 班兮用几乎不似常人的颤动声音冷冷道:“臣妾求陛下赐死!”刘骛一怔众人无不大惊却听她道:“妃嫔圣眷不再古往有之。可是要担这莫须有的罪名却只怕还没人及得上我班兮。既然臣妾已经令陛下厌恨陛下干脆杀了臣妾吧。臣妾确是有负圣恩可是与其这样受陛下冷嘲热讽臣妾情愿以死铭志。”刘骛气的猛地站起身来大怒道:“你当朕不敢杀你么?”班兮却只木然不动。 一旁也气坏了王太后忍不住厉声喝道:“班保林你太放肆了。哀家看你向来温柔敦厚在宫廷的名声也是一直上佳这才出面保你。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堪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你竟敢和皇帝这样说话?真是岂有此理!你既然求死哀家就依你一回来人哪拖下去。”宫内侍卫闻言上前就要拉人却听刘骛道:“住手!”他脸色虽然铁青目光中还满是盛怒却避开想阻止他走下殿的王太后到班兮的面前与她对视道:“你看着朕。” 班兮似已全身脱力努力控制微微摇晃地身躯这才勉强抬头看他却见刘骛沉沉看着自己他的目光在她的苍白的脸上缓缓移动眼中的怒火却似开始逐渐消退“想死么?”他的语气中带着戏谑的语调声音却极轻轻到只有对面的班兮可以听见“你越是想要以死求得清白却让朕更是怀疑……兮儿……这人竟然如此珍贵么?值得你以命相诋?” 班兮眼中蒙起雾光却紧紧咬牙不让眼泪流出刘骛又道:“那两个太监天天回禀一样的话可真让朕乏味之极但是……这却也是朕的乐趣所在若是这未央宫中没有你……朕岂不寂寞的很?”他说到这里脸上的怒色已然全然消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只是你这倔强的性子却要好好打磨一番”说罢再看一眼班兮回身向殿上走去朗声道:“班保林罪不至死可出言不逊却也要受些处罚现降班氏为夫人居所不变。” 殿上众人又是一片哗然目光中或是同情怜悯或是兴灾乐祸却都想看看这一降再降的可怜女子的样子却见班兮仿佛事不关已神色淡漠跪谢圣恩退到一旁。 王太后叹道:“今日是皇帝的寿辰却让这不明事理的女子扫了兴致”许后一直笑看这一场笑话这会儿忙收敛神情道:“是呀也难怪太后生气如今的这些个妃子真没一个知理的失了宠也敢这般放肆更别说那还在宠幸中的了。”说罢转头看许盈容一眼许盈容却也是神色冷淡。 王太后道:“别再想这些了还有些什么热闹可瞧?皇帝你也别再动气了为她气坏身子也不值得。”刘骛点头道:“母后所言极是。”边上太监看他示意便挥手让乐师们准备等待下一个献艺者。 只听得大殿内的乐师中传来几声轻鼓殿内却未见有人众人有些不解正向乐师中看去却听到一阵隐隐然的铃铛声自殿后响起鼓声再响片刻便见殿角忽然舞出两条紫声飘带还是带着那铃声轻响一闪既逝。 殿内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聚集与此。鼓声越响越劲之中殿角终于转出一个身影来还未看清面容众人已被眼前此人一身紫罗兰的轻纱装扮所震摄。又细又窄紧紧困住臂膊的衣袖在手边却变出一个硕大的蝴蝶袖来随意舞动之时袖内的玉臂时隐时现;紫色的长裙也是紧紧束住腰身到骻部这才放开裙摆之间却似有许多皱折每一幅皱折打开时居然密密地闪动着嫩黄色的花饰随着舞者身躯扭动时不时的展示开来双色相替翩若月华。最奇的是在她身周晃动的小金铃哪怕是极微小的动弹也能出极其清脆的声音。 刘骛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方才气恼的半丝阴影他目光烔烔完全被眼前此人的夺目身姿所吸引。众嫔妃们早已认出这舞者正是一直默默无名的柳息儿她的身躯便像是会随时折断一般随着鼓声的急促缓慢舞动起来无数又妒又恨的目光却又无法离开她身上片刻。 人群之中却有一双眼睛毫无惊艳妒忌之火看着柳息儿看她满脸喜色频频向刘骛转动秋波这人苍白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靥来。 第三十回 冷暖自知(上) 自大殿出来时天色忽然转阴灰蒙蒙地天空中飘扬起丝丝细雨使得整个未央宫中云遮雾罩夏日的炎热终于悄然而退了。可是步出宫殿的众人却并不为这秋日的到来而感到舒适各人心头妒恨难当却也免不了无奈叹气因为一这场大殿争春的暗试柳息儿这个魁实在当之无愧。 炫目的衣饰、妙漫地身姿可是当殿便被封授为美人却也实在是太出意料了。今日这是怎么了?一日之内曾经的宠妃班兮落得一降再降的命运而一直以来再平常不过的柳息儿却一跃而起宫廷中的变化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命途之间原来竟是如此的无法预计把握呢! 众人感叹着各回宫馆盼儿随着班兮回到屋里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这可怎么办呢?原还想着今日姐姐献曲能得回点儿皇上的心意呢这下子……可如何是好?”班兮叹道:“傻丫头今日不论我弹的怎样皇上他都不会夸赞的他要我今日献艺不过是……要找个机会在众人面前羞辱我而已他认定我对他不忠又怎能轻易放下这一口气呢。” 盼儿急道:“可是姐姐已然以死铭志他还不信你么?若是不信那时他又阻止太后杀你他这究竟是……”班兮转头看她沉默了一会柔声道:“盼儿此时姐姐已经没有能力送你出宫了而且我如今这样的情形只怕自身难保若是许盈容愿意留你你就去她那里吧。” 盼儿大惊道:“为什么说这话?姐姐你要将我送给她么?她……她平日与咱们又不亲厚盼儿怎能……怎能……再说盼儿一直跟着你呢我不要跟别人。”班兮看向庭院中的大树轻叹道:“在这里一个人是去是留轮不到自己做主。荣辱得失也总是瞬息万变如今我们能做的不过是等待而已要走的留也留不住要来的终究会来。”盼儿睁大眼睛对她的话茫然不解却见班兮不再说话仰头看向撑天大树的茂盛枝叶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悲凉。 盼儿不明白她所指可就是两日之后远明馆就来了一位不之客。自从班兮受贬以来从未登门的许盈容在一个午后独自一人进到院来。和盼儿刚刚一起清扫完落叶正在石阶上休息的班兮见到她却没有一丝诧异仿佛她只是一位应约而来的朋友。 二人对视一眼又都没有说话许盈容更像是再自然不过的在班兮身旁的石阶上坐下盼儿瞧着咋舌不下甚至开始怀疑眼前此人是不是那个以挑剔洁癖出名的许盈容。眼看她们对着院子出神盼儿便进屋倒水出来时隐隐听得许盈容道:“为什么呢?”班兮并未回答只是回头看一眼盼儿隔了一会才道:“劳烦你了。”二人又不再说话院中秋风四起静了一会许盈容起身道:“盼儿我们走吧。” 盼儿向班兮错愕注视只见她也正含忧看着自己忍不住哭道:“姐姐我……我不要走……”班兮道:“我现在的品阶是不能有侍女在侧的如今幸得有许少使愿意收留她不会亏待你……”她话音未落便听一人接口道:“妹妹这话错了。”这声音微笑中含有讥讽之意正是柳息儿。 院内三人回头便见柳息儿身着华服由两个宫女轻挽缓缓向院内走来班兮与许盈容垂敛礼她也并不阻拦笑道:“我多想早早地就来看望姐姐可陛下如今一刻也离不了我想走也走不开。姐姐可不要见怪。”她捂嘴轻笑班兮与她对视也就淡淡一笑道:“那是柳美人的福气看到你好我也只有更加欢喜又怎会在意。” 柳息儿道:“妹妹既不在意又为何要让盼儿跟着许少使去呢?你我姐妹一体难道妹妹竟然不放心息儿么?”班兮道:“如今姐姐贵为美人圣前承宠不容有失妹妹这里不过是一个侍女这样的小事就不劳烦你了。” 柳息儿道:“所以我才说妹妹错了。妹妹的事无论大小自然应该由我接手才对旁的人还怕没有这个份量。”许盈容道:“这话说的才几日的功夫你便已经觉得天下除了自己再没人能及上了么?”柳息儿瞅她一眼冷笑道:“你素来自命清高我还当你是真的出尘出仙的人儿呢却原来也会理会凡间这些俗事么?还是看到自己今非昔比这才急着找我班妹妹来啦?许少使。”她在许少使三字上着重音调许盈容怎么可能听不出她弦外之音看她那一脸志得愿满的神色忍不住就要与她争执。 却见一旁班兮上前一步道:“大家都是一同出来的姐妹任是谁得志了都是好事。”柳息儿嘴角一挑冷笑道:“这会儿再来认姐妹晚啦!”听她这话出口班兮也就沉默下来不再说话柳息儿眼神似有意若无意地自她身上越过看向许盈容道:“世上的事还真是变幻莫测前几日还高高在上几乎独宠宫闱的许少使眼下却已然孤帏冷落圣眷不再。从高处跌落的味道一定很好吧?” 许盈容冷冷看她道:“这么说来你有永远得宠的法子么?那我真要好好恭喜你啦”柳息儿哼道:“永远得宠不敢说可我得到班兮妹子的启明白了一些道理。”说着转身向班兮笑道:“说起来真要谢谢妹妹的大恩大德若不是妹妹的好主意咱们这一趟可赢不得这样轻松!” 许盈容一怔向班兮注视片刻一言不的转身走了。柳息儿捂嘴笑道:“这下子她可气的够呛妹妹你瞧见没?我可真正解气了。”班兮目送许盈容的背影离开道:“有得意的人自然也有失意的世事本就如此。”柳息儿笑道:“总之姐姐记得你的大恩来日一定相报只是……”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叹道:“妹妹现在身为夫人盼儿跟着你就不合适了姐姐若是放心就让她随我去吧。等哪日皇上心情好些我再为妹妹说情。” 班兮淡然道:“谢谢姐姐的一番美意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如今皇上对我正是厌恶之时我也不想你因此而受什么牵连。”说罢转身握住盼儿的手道:“盼儿你多保重。”盼儿早已泪如雨下再三拜别这才跟在柳息儿等人身后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第三十回 冷暖自知(下) 盼儿自离开班兮之后只几日之内就曾偷偷跑回三次含泪向班兮说起自己在柳息儿如今的住所绿萍馆的处境。哭诉自己如今连个房里的侍女也排不上只能做些厨房的粗活难得见到柳息儿时她总是叮嘱自己受委曲就找她可那个凶神恶煞的厨娘却渐渐地连厨房都不让自己出了…… 她抽泣着说着怨恨厨娘的话班兮虽心中不忍却也无能为力只得在一旁柔声安慰盼儿出来不易总是夜晚时分匆忙来见上一面待不到一会便惊慌离开班兮每回目送她的背影长声叹息之外也禁不住落下泪来。 这一日夜风轻拂树影铺地秋意已然渐重了班兮如今的每月用度也是极其粗劣她双手轻轻抱住自己的双肩仍挡不住那冷风阵阵刺骨来而联想到盼儿更不堪的处境不由得又是一阵伤心垂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倒影泪水在不知觉中已经渐渐含满眼眶。 却听院内杂草轻动有人走进院来这脚步声轻盈无力不似盼儿急促的声音班兮纵目望去只见一人没有带灯自树叶的阴影下慢慢向自己走来那身姿……班兮轻轻叹气道:“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许盈容苍白的脸逐渐显现到月光之下木然道:“怎么?有什么愧对我的事?不敢见我么?”班兮沉默不语许盈容走到她身前立定看她道:“若不是我亲耳听得你的琴声、眼睁睁送你入的未央宫我甚至要开始怀疑眼前此人……已然不是班兮了。你究竟怎么了?自承恩初夜之后你就变得让人不能相认总似满腹心事冷眼看人。那日在寿诞之时你经过我身旁时扔给我的手帕上留有‘助我受贬’的话我虽百思不得其解可到底……还是帮了你。你为什么这样迫切的要居于人后?又为什么要助柳息儿连着将我……也拉下来你的用意究竟是什么?”她说了这长串话气息已然有些急促伸手按在胸口喘息着看着眼前的班兮。 却见班兮神色悲哀地朝她注视一会道:“你坐下歇歇你……那个……气喘的弱疾还是这么强么?”许盈容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班兮道:“从前平日时曾听太医们说起……”许盈容打断道:“说谎!我这病有自己的法子医治从没找过太医我有心瞒人连贴身侍女也不让她知道你从哪听来的?” 班兮深思片刻才缓缓抬头道:“你用甘草与一些品性甘凉的干花瓣混做泥沫泡茶每日子时做丹田呼吸助气我说的可有错么?”许盈容诧异之极反而说不出话只瞪着她身体如同僵塑一般动弹不得。班兮上前握住她手柔声道:“有些事我便是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可我绝无害你之心所以不要再问了好吗?只要你信我就好。外面风冷进屋来吧。” 许盈容任由她拉着手走进屋里在席间坐下又看着她转身张罗为自己端来一盅热茶她始终目光烔烔看着班兮一动不动。班兮也就在一旁陪着二人沉默相对一时都没有说话只听得屋外风声渐大卷的满地杂草出阵阵声响。 良久许盈容道:“要我信你你总要告诉我你在打算什么?”班兮道:“其实算不上打算只是未雨绸缪而已。”许盈容道:“你明明圣眷正浓却要跑出来认什么劳什子的约乐师合奏之罪。是听了那支曲子我是明白了你与那乐师多少有些牵连。可是就算他以往与你有什么情份可到了这里该断的都当断了才是你若是不出面认罪他咬定自己在宫中迷路至多放逐宫外。你依旧得享荣华为什么要做这愚蠢的事呢?什么是未雨绸缪?如今你自己受苦不说便是我便是盼儿那丫头也都在替你受过。柳息儿那样的心胸真能扶持你么?她不来故意为难落井下石已然是因为她要全心承宠这才无暇顾及我敢保证她但凡有丁点功夫也不会放着你过自在日子不管的。” 班兮目光游离向院中环视道:“你看转眼间冬天就要来了。”许盈容看院中一眼直觉她话中有话便没有接话静待她再度开口果然班兮的目光转回到她身上露出温柔神色轻声道:“在来年初春之时这大汉后宫便要开始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到了那时多少人大起大落生离死别也不过是寻常事。能退到不为人知的角落才有以退制进的余地。所以眼前的荣辱未必是祸今日的富贵却也难说是福呢。” 月光自窗前透进班兮的眼中晶亮的足以灼人许盈容与这目光相碰心中方才还有的无数想要询问的不解在一刻忽然消失一空。班兮伸手与她互握二人的掌心微热在黑暗中紧紧执手。月光如水窗下的一角石阶旁却分明有一个影子清晰地靠墙站立久久不动院外的风声更大了只吹得草丛如海浪一般的姿态起伏翻腾仿佛也在预示着这巨大变化的到来。 自许盈容离去之后不过两日的光景柳息儿果然来了。看到班兮又在院中扫落叶一边走进来一边叹道:“真是可怜的妹妹姐姐几回来都看到你在做这些粗活啧啧啧姐姐这心里真不是滋味。”班兮抬头看她淡淡一笑道:“不过是些到手就会的事既不困难也好走动走动免得日日无所事事。”柳息儿叹道:“妹妹就是妹妹怎样的处境也总能找出安慰自己的法子姐姐真是自叹不如。” 这一次柳息儿居然是一个人前来看她只身向里屋走去班兮便放下手上的扫帚进屋倒上茶水。柳息儿顾盼四周又说了些安慰的话可她的眼中却分明带着得意之色班兮只当不见心知她一人前来总是有话要说便在一旁坐下。 只见她目光深沉向自己看了一会儿道:“姐姐是来告诉妹妹一个好消息的”班兮静默不动柳息儿死死盯着她道:“姐姐曾听妹妹说过妹妹虽在汉宫中可却不喜好争逐名利因而如今在这样的处境里旁人只怕早已日夜哭泣而妹妹却能安之若素。”她再靠近一些几乎一字一顿道:“若是……此时姐姐告诉你今日有人提及你的名字你会怎样?” 第三十一回 螳螂捕蝉(上) 却见班兮似是闻言一怔看着她却没有回答柳息儿嘴角含笑道:“妹妹冰雪聪明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吧?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妹妹这样的姿色使得他念念不忘也在情理之中。”她微笑说话眼中却毫无笑意直视班兮又道:“你我姐妹情深何况姐姐也想还妹妹人情只不过呢我是最知道你脾气禀性的人。这样的事总要先和你商量了才好做出安排所以才特地走这一躺向妹妹讨个主意。” 班兮眼神中一丝悲哀一闪而过隔了一会才转头向她道:“姐姐若是真想帮我就别再提及此事了”柳息儿道:“妹妹说笑了这深宫之中哪个妃嫔不是削尖了脑袋想往他身边挤?如今他独独惦记着妹妹你却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又是为什么呢?” 班兮叹息道:“不怕姐姐笑话妹妹当初出面担保乐师并不只是单凭一已之勇。其实在我的私心里曾经想过凭借陛下那时对我的宠爱这样的小事或许能够得到他的谅解……可是却没想到陛下会那样盛怒当时我委曲万分这才自求降贬更没想到他会一口应承……唉!如今我在这小院里独处良久思前想后对曾经有过的疑惑才终于渐渐明白。” 她眼中含泪再道:“陛下也只是一个男人罢了自己的女人为别的男子承当过错他又怎么可能容忍便是平日有千种恩爱也绝不能容她。经此一事我终于明白了。这世上既没有不衰的圣宠皇上与妃嫔之间更是难以像民间寻常夫妇一般互相信任……陛下的怀疑……比降贬辱骂对我的伤害更深如今我又怎会还有什么心思去取悦他呢。” 柳息儿看她垂头拭泪。也道:“说地也是都怪这乐师。好好的怎么连个路也不识得可连累苦了妹妹。”她叹息一声又说:“不过呢依着姐姐想的我看皇上那情形。似是已经有了原谅你地心意便是寻常夫妻也有争吵斗气的时候呢妹妹若要去与他重温旧梦姐姐自然给你安排你也不用再受眼前地苦了。” 班兮摇头道:“多谢姐姐的这番心意只是确是妹妹做错了事受到处罚是应当的而且在这里的日子。一路看中文网其实妹妹心里却得以渐渐平静。我本来就不是适应这深宫生活的人。那时让许盈容推到前面也因为身系自己与众姐妹地安危这才竭力讨好皇上。可是如今我自问再没有谋求什么的心境。能安静的过日子。倒是好的了。” 柳息儿沉默看她不再说话。屋外的风一阵接着一阵吹地树枝乱舞。在窗上显出成片晃动的诡异黑影似是无数妖魔鬼怪正在窗外张牙舞爪地向屋内逼进。 班兮始终安然接受着柳息儿探究的目光二人虽没有说话可是屋里气氛却有些凝重起来隔了一会儿柳息儿轻咳了两声道:“既然妹妹这样说了姐姐也不敢自做主张……只是……”她欲言又止自眼角看看班兮静等她问。 果见班兮转头看向她道:“只是什么?姐姐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柳息儿沉吟一会才道:“姐姐已然知道了妹妹的心事自然免不了替你担带着只是……怕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妹妹看透一切想要过安定的日子可若是那人执意要见你这世上……却也没有任何人有能力加以阻拦。”她说完此话一动不动注视班兮班兮也就此时抬起头来直视她二人目光在烛光之下静静对视。 良久班兮流露温柔笑脸道:“姐姐有什么打算安排但说不防。”柳息儿轻叹道:“如今你我明明已然易位可是姐姐在你面前却仍有压迫之感实在是惭愧地紧。当初姐姐位居人下曾在妹妹面前立过誓言如今姐姐也不过是想要你一句话而已。” 班兮看着她含笑的面容沉默不答柳息儿慢条斯理道:“妹妹是知道姐姐为人的并不是容不得人只是妹妹有些不同罢了。在这深宫之中皇后只要稍加用心便能好好安抚许盈容张美人之流实在不足一晒后宫三千……姐姐在意地也只有你而已。且不说你知道那么多我的秘密便单是由你出谋划策才有我地今日也总是让姐姐我惴惴不安。不过你我姐妹一场我便是有泼天地恩宠也不会伤害你什么只是对妹妹放任不管姐姐却难免心中不安。” 她看看四周道:“妹妹不用害怕姐姐只是看你住的委曲想要帮你挪挪地方一来呢妹妹如今连个服侍地人也没有姐姐看着怪心疼的。二来嘛……这明人不说暗话姐姐确也怕哪日他想起你来随便地就找到你了便是妹妹想推托却也仍是可忧的。”她笑脸盈盈地看着班兮等待她的回复。 烛光映照着她的双眸闪动微亮班兮在她的目光中缓缓站立向她微微鞠身道:“如此有劳姐姐了。”柳息儿虽然说出此话心里却也总有些打算若是她提出疑问自己要如何应对。却没曾想她再不二话便答应下来一时倒有些窘。却见班兮轻声道:“是现在就走还是改天?”柳息儿一笑起身道:“现在就走吧我帮着妹妹收拾收拾其实也不用多带往后用度什么的都用姐姐的就是。”班兮点头谢了还是回房里稍加整理这才走出跟在柳息儿身后。 外面风高夜重前途多舛都仿似没有在她的眼中她只笑脸盈盈地跟着柳息儿出了院门二人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许盈容自那日与班兮对话之后心中却总还是有些不安这一天早早地就来到远明馆中刚走近院子就现事情不对。不但院门虚掩便连房门也是随意开着她一路急奔进去屋里果然空无一人再走近内室连衣服都一件不剩。许盈容刹时间只觉一颗心沉的无影无踪脑中只闪过一张脸来想也没想转身就要冲出屋去。才走到门前就见眼前站着一人她立时生生止步了。 眼前怯生生立着的正是盼儿许盈容急道:“盼儿你家小姐不见了。”盼儿却目光冷淡看她一会才道:“是呀她为什么会不见的我倒想问你呢。”许盈容一愣盼儿又道:“你把我家小姐藏到哪里去了?”许盈容怒道:“你这丫头你没见我也是从里面出来的吗?我正为寻不到她着急呢。” 盼儿冷笑道:“如今我们主仆二人贬的贬、苦的苦你倒会来费这份心?装什么好人?你们这些个宫嫔妃子为了争宠什么事做不出来?还不知把她怎么样了……”她边说边哭“现在小姐不见了我可怎么办呢……”许盈容见此景倒有些不知所措心想和一个丫头生气实在有些不妥便道:“你不要着急我这就想法子去。”说罢转身想走却又想起一事回头道:“你若是有机会倒可仔细看看那柳息儿的动静我看这事八成是她的主意。”可那盼儿却不置可否她只得顾自走了。 许盈容一径便往未央殿去大殿外太监通传进去许久却没有回音许盈容正焦急等待时却见许后自殿外而来。看到她许后脸露冷笑:“许少使从何时开始要此等待宣召了呀?你不是像来畅通无阻直达中殿也没人能奈你何的么?” 许盈容见她一幅趾高气扬的样子只得敛行礼许后却也并不进殿只是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道:“今日在本宫眼前的许少使与往日可有些不同呀你这是怎么了?妆容不整神情慌张就凭你这样子若是让你见到陛下可要丢了本宫的脸面。你不爱惜自己本宫可不能让你任意糊为来人呐送许少使回馆。” 许盈容道:“臣妾有要事要向陛下启禀!”许后怒道:“你是说你的事比本宫的旨意更大么?”许盈容不置可否垂不答却见那许后已迈步上前伸手“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来许盈容只觉惊怒莫名捂着脸向她瞪视一时之间几乎回不过神来。 却见许后冷笑不变脸颊却因兴奋有些微微红厉声道:“你倚仗着往日有陛下给你撑腰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那时忍你看的可不是你的面子今非昔比你还敢对本宫直眉瞪眼的不要命了么?”许盈容看着眼前这撒泼女子六宫之因得意而有些扭曲的面容只气得全身抖。 许后道:“还柞在这里做甚?你别再想见到陛下今生今世你都休想”说罢拂袖转身向殿内走去只留下许盈容立在门外注视她一行人的背景在眼前渐渐消失。她又站了一会这才全身脱力地慢慢往回走去。 第三十一回 螳螂捕蝉(下) 许后走进殿内早有太监迎上前来她挥手示意身旁人便全数退下帷幕一旁转出一个俏立身影向她甜笑施礼。许后居然一反常态出手拦了还拉过对方的手来笑道:“今日总算让本宫出了这口恶气柳美人功劳不小。” 柳息儿微笑道:“这人敢对皇后娘娘无礼早就该受些惩戒。既入了宫却不明白皇后才是后宫的主子得些儿恩宠就目中无人。往日还不是全因为娘娘气量大这才由得她放肆了这么些日子息儿早为娘娘不平了。今日她自己找上门来是娘娘的福份可不是息儿的功劳。” 许后笑容满面握着她的手轻轻抚摸道:“真是的我怎么就早没注意你呢!这般的惹人疼爱做的事说的话样样都为本宫着想”柳息儿顺势靠在她膝旁的榻上坐下柔声道:“身为妃嫔敬重娘娘便是份内的事若是连这个也做不到得到天恩又能怎样?没有娘娘宽宏大度哪有妃嫔的盼头与好日子呢?息儿笨拙不会说话若是说了让娘娘不受用的话娘娘千万担带一些别往心里去。” 许后笑道:“哪里的话本宫就喜欢你这样的人何况你说的本宫句句都喜欢着呢!有你如此贤良的女子在皇帝跟前本宫这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从前那些个让哪个狐媚子霸占的时光总算是一去不复返了。”她看看四周下巴朝里屋指指轻声道:“还在睡着?” 柳息儿答道:“正是”许后皱眉道:“唉你虽温柔可人。可也要顾念陛下的身体万事有个节制……”柳息儿脸上变色忙倒退数步。扑地跪下道:“臣妾谨记娘娘教诲不敢有忘昨日……昨日是陛下他……”说罢偷眼看看许后。没再说下去。 许后道:“怎么了?”柳息儿这才道:“昨日是陛下想起了……那个人来臣妾劝阻不住他多喝了几杯。”许后皱眉深思片刻道:“那人?哦原来是她。哼这女人有什么好让陛下如此记挂……”柳息儿也忿忿不平地道:“是呀她既对陛下不忠又全无悔过之意陛下却仍是一味的心软若不是臣妾拦着他昨日只怕……只怕就寻她去了。” 许后看了殿内一眼阴侧侧地笑道:“那也要他能寻得到才行!”说着转身柳息儿再道:“这事你办的很好如今把她放在本宫那里任是谁也不会想到。哼。她现在便是本宫手中的面疙瘩要她圆她不敢方……你且再拦着些时日。眼前虽还不方便动她。可只须过些日子。等陛下能忘记她时嘿嘿嘿。到了那时便给她一个畏罪自尽地罪名又有什么问题。” 她想到得意处忍不住嘿嘿轻笑起来柳息儿见这主子如此得意忘形地就在这里说起这隐晦的事不兔有些不安眼睛向四下张望却也不得不跟着轻笑了两声。许后笑了一会拍拍她肩道:“放心吧有什么事都有本宫担着呢你既然能依顺本宫将来也只有你的好。就像今日许盈容地事你也做的很好以后她再来寻皇上你再差人来寻我就是不用避讳。这样地贱人再胆敢犯上我绝不轻饶了她!”这话倒真说到了柳息儿心里她顿时也是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殿旁一角的围幔之下却露出一双黄色鞋子也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内室二人不再说话这双脚站了一会也就向里去了。柳息儿正送许后出门自然谁也没有看到。 许盈容回到馆里只觉全身乏力眼前总是晃动着许后那几乎变形的恐怖面容脸上还是火辣辣地一阵痛过一阵。她的侍女轻风见到她脸颊绯红这位平时遇事总是镇定从容的许少使此时居然面容苍白流露着又怒又慌地神情不由得也慌了神忙端了水盆来为她凉敷忙了一阵才见许盈容回过神来看了她一会道:“轻风你还记得那个乐师吗?” 轻风道:“奴婢记得的”许盈容道:“你去寻了他来要小心一些我有话要问他。”轻风点头答应转身刚要走许盈容却又道:“你等等。先把长筝拿来。”轻风应了自里屋捧出长筝放到她的面前只见许盈容对着眼前的长筝却毫不犹豫得自中拔下一支银箸用那日大殿上的班兮一模一样的手势将这管筝的琴弦全数挑断刺耳的断裂声中轻风一阵惊呼原来许盈容的左手肘处已然被反弹地琴弦划伤淌下一线血迹来。 轻风正要帮她包裹伤处许盈容却打断道:“你捧了这长筝去让他今日必需修好给我送回来。”轻风又答应了看她没再嘱咐这才捧琴离开。 屋外是朗朗的秋日许盈容站起身走到窗前仰看天却没有被这眼前秋高气爽的美景带动丝毫情绪她仿似只看到一张温柔面容思及方才与许后地不期而遇那如今下落不明的班兮所要面对地万种可能她已是心乱如麻了。 便在这样地等待之中终于在午后等到了他的到来只不过月余不见而已可眼前地宁炽却让许盈容为之一惊。在这个男子身上曾经几乎光芒万丈的自信豪情如今仿似被抽离一空神色间冷淡依旧而那份慑人魂魄般的傲气却已无处可寻了。 他垂站在院中手捧长筝许盈容不得不唤他进屋谴开宫女道:“我不是能绕着弯子说话的人今日寻你确是有急事相告。”宁炽安然不动许盈容放低声音道:“我今晨去班兮的住所寻她可是她已然不见了便连随身衣物都一件不留。她如今被贬了夫人已经对任何人都不再具有威胁的了可如今却没有因由的忽然消失我……赶着去求见皇上却让皇后给拦了真是急死人。看这情形班兮恐怕凶多吉少若是柳息儿与皇后合谋正在做些什么我能做什么呢?你和班兮是有些交情的吧你看看我们有没有什么可以想的法子呢?你……”她一直顾自说话这时抬头看到宁炽的情形却微微一怔说不下去了。 宁炽如石塑一般直立不动方才许盈容的一番话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的脸色木然眼望地下看许盈容停止说话这才勉强抬头道:“许少使的琴下臣已然修好既无其它事下臣这就告辞了。” 许盈容注视着他怔了片刻顿觉怒火中烧道:“你完全不关心她么?她可是为了你才被贬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宁炽木然打断:“许少使言重了下臣与班夫人素不相识何况下臣也因为前次的事受了处罚明白尊卑有分许少使为班夫人的事伤神下臣却是无能为力的。”说罢再不二话转身退了出去。 许盈容气的混身抖拿起他放在一旁的长筝使出全身气力朝着窗外扔了出去只听得琴筝落到院中的假山上出剧烈的破裂声这院里的侍女们从未见过许盈容这样的举动都是大吃一惊个个惊慌探头不知生了什么事。 一片低声喧嚣之中只宁炽形同木偶一般僵直地走了出去在桂宫中顺道而行熟门熟路地回居所去了。 许盈容在屋里呆坐良久本想着找到宁炽多少能帮着出些主意怎么说他与班兮多少有些情谊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冷淡看来那一趟刑罚确是已然打磨掉了此人的锐气班兮竟然有眼无珠为这么个人断送了前程……她越想越气再也坐不住了也不带上侍女便自转身出屋在宫里乱走了几趟等停下脚步时现自己还是来到了远明馆的门外看着眼前这破损的匾额她长叹一声向里走去。 只一夜没有清扫而已脚下的小径已然被落叶覆盖的严严实实许盈容踏着一路细碎的沙沙声环视周遭想起那个前几日还在这里与自己低声细语的温婉女子如今不知道身在何处……又或者……她不敢去想在院里站了一会便走进屋内。 这一进屋便看到小几上放着一个早已冰冷的茶盅早上她焦急寻人并未注意屋里的情形这时冷静下来四下观看才觉一些不同之处。 放着那茶盅的小桌旁两个蒲团位置不正显然有人昨夜在此与班兮对话而今时今日能来到这个简陋小屋与她对话的人……许盈容目光一沉眼前的一切都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向四周看看没有任何扎眼的东西便再向内室走去 放衣服的小箱笼空空如也屋里虽然简陋却是干净整洁看来班兮自理衣物随来人离开并没有在此生纠葛。 这小屋狭窄之极目视一圈没有异样许盈容便在榻上坐下手摸这生硬的长榻她忍不住又是一阵气恼。便是当初与众选女一同居住的芙蓉馆也没睡过这么硬的床那弱不禁风的班兮竟然在此度过了数月一失圣宠就落地如期田地……她手抚长榻只觉心酸不已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虽比班兮好些可来日同样渺渺在这深宫中的无尽岁月却才刚刚开始呢! 第三十二回 黄雀在后(上) 她生于官宦之家自小琴棋书画样样出众过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生就一幅孤傲性情。入宫之后更是放眼宫里没有能与自己比拟的女子她自觉出类拔萃却也难免有孤独之感。直到无意间听到班兮的琴声那真挚动人的天簌之音竟使得她生平第一次有了知己相逢的喜悦。她竭力助她虽然二人之间有过摩擦较量所幸最终互相谅解。 但是才只数日的光景那个能与自己交心便是没有只字片语也觉心照不宣的女子如今却已下落不明甚至生死不知。她虽素来习惯孤独可这一刻睹物思人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倒在榻上抽泣起来。 院内宁静之极这远离喧嚣的偏远院落更是尤如一池深水在这里的人是生是死都无人关注更何况这竭力压抑的抽泣之声。许盈容埋哭泣良久这才渐渐止泪她将脸贴在冰冷的席上抬眼便见长榻所靠的这面土墙上一片斑斓整片的泥灰都已涔涔拨落露出内里暗黄的内墙。 她轻叹着想坐起身来擦拭泪痕可目光垂落却正好见到土墙与木榻相接的地方有人用利器或是石尖划了些图案。这些图案本就很淡又被榻上的席子遮盖着若不是许盈容这会儿正俯身在榻上根本看不出来。她心中一动忙将席子向外拉出再俯低细看。 只见土墙间密密麻麻地刻着些符号旁人便是见了也许也只当是哪人随性涂抹可许盈容却识得这。是一支琴谱。她心知除了自己班兮不可能将此留给他人将此谱反复呤记下来后便欲伸手将它抹去。正要挥袖间。却见在琴谱之下更有一行小字。再俯近些方看到是“宫、商、角、徵、羽”五字这五字是古乐音律许盈容自然熟知可细看五字的每一个字边上却都注着一个日期。许盈容对着这些日期怔怔出神猛然回想起那日班兮的话再想到这五音暗藏的另一个意义顿时霍然开解。她对着土墙木然不动眼中有泪缓缓落下嘴角却扬起一丝浅笑。 秋风拂动院落中细叶飞扬空气里开始有风的声音静静流淌许盈容自小屋缓步走出时。十六k文学网她地双眼晶亮步履平稳俨然已经回复了往昔的模样。她向宫廷北面遥遥凝视良久。回头再看一眼小院再不留恋转身而去…… 许后回到椒房殿时。张美人却已在此等待多时了。见到许后进来她慌忙迎上。少不得嘘寒问暖一番许后也只淡淡点了下头并不加以理睬。张美人见此景更觉慌张不知从何时起许后与自己的关系已然开始疏离若是这棵自已几乎赖以生存地大树转变方向这往后的日子可如何是好呢。 她越想越怕在许后房里呆了一会也没讨到一个说话地机会许后更是自称疲倦她只得悻悻而归。回到住处自然还是坐立不安差了贴心婢女到椒房殿去寻了平日与自己比较亲近的一个婢女来。好不容易等她入门便姐姐妹妹的亲热了一番又东拉西扯了半天才切入正题隐隐然地问些许后近来起居的事。那婢女受宠若惊又收了她硬塞到怀里的两件饰品这些小事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张美人问再多一些别地事她却再也不肯开口只一味推拖不知。张美人几次想要大雷霆可想到要扭转乾坤除了讨好再无他法不得不苦苦忍耐总算那婢女最后松口只让她有机会去椒房宫的后殿探看说罢立刻转身离去。 张美人得到这个讯息虽然满腹狐疑不过总算是问出点眉目来了当日便急不可耐只挑一个贴身侍女跟着二人不打扰任何人径自便往宫后走去。她平日跟着许后在这里进去惯了宫女卫士见到她也并不奇怪。因而她主仆二人没费多少周折便来到了椒房殿之后。 这里只是一些婢女住处张美人转了两圈也没看到什么扎眼的人和东西正自疑惑间却听身旁侍女一声轻呼伸手轻拉她的衣袖她随势转过头来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将一桶湿衣吃力地挪到高处准备就着高桃的竹杆晾晒起来。 秋日的阳光淡淡地照在她的脸上如玉一般的肌肤在光影下闪动盈光分明眉目如画却身着与众侍女相同地粗布衣裳汗水自这晶莹剔透的脸颊滑落她伸手轻拭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露出尊贵气度。 张美人简直不相信眼前所见虽然班兮被一贬再贬的事在宫中已是人尽皆知可怎么说她也个夫人怎么居然会出现在许后地殿内?还是这般形同婢女的装束呢?此人虽然曾经得宠却是这后宫之中难得地得意时没有忘形之人便是许后也曾在背后夸过她两回可是此时许后居然能将她这样囚禁在自己地后宫中那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许后多少对她还是有些怨恨怎么说她也得过皇上宠爱而凭借她张美人在许后身边战战兢兢这些年得出的结论只是受过皇上喜欢地都是许后的仇人因而许后一等她失势便将她囚禁以做报复!可如今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夫人许后此着还是有诸多凶险这万一皇上哪天想起她来许后岂不是自讨苦吃? 张美人远远站着看着班兮一边抹着如雨水般的汗珠一面将衣裳逐件晒好心思依旧快如电闪----既然许后能安然地将她囚禁于此那只有第二个可能就是许后肯定她再无翻身机会!可是又究竟是什么让许后有如此大的把握除非……除非她如今手上有更得意的筹码在握。 张美人脑海中闪过无数面孔忽然回想起半月之前曾来向自己请安过的柳美人!那恭敬谦卑的笑容之后藏身着的竟然便是许后的不败筹码吗?这念头一蹦出来张美人顿时觉得不妙便在不久之前许后还和自己一起嘲笑过这个柳息儿凭借一两下狐媚的舞姿便妄想独占圣宠当时自己也曾顺着她的话头说笑了几句。可过了几日之后为了讨她的欢心再在她面前提起此人时许后的笑容却多了一些儿不同的味道还时不时得向自己瞧上几眼!当时自己一直以为是说对了许后的心事可如今想来许后的目光中竟似含有嘲弄之意难道说只短短几日时间那姓柳的就已经从许后面前讨了好去?从而改变了许后对她的印象? 她一念至此一张脸蓦地绯红过耳自己精心求巧、百般恭维花尽心思的讨好卖弄竟然已经成了许后眼中不也许已经成了许后与柳息儿二人眼中的笑料了吗?她越想越气越气越急再不多想转身便向前殿走去刚转到殿边的檐下便听殿那边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正是许后她不由得胆怯止步却随即听到另一个声音笑道:“娘娘这般厚爱息儿便是粉骨碎身也难报答。”正是柳息儿。张美人一听忙将自己正在踏出殿的脚收回来屏气藏在殿后。 只听许后道:“这算不了什么如今你承恩圣上多些滋补总是好的。待你哪几日得闲了只管来寻本宫说话本宫爱你伶俐好过他人千倍呢。”柳息儿受宠若惊便在殿前跪下再三叩头说了千恩万谢的话这才依依不舍的去了。 张美人经此一幕已然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虽觉又气又恨可便是此时去寻许后也绝计讨不到好去只得自己回宫免不了长嘘短叹怨天尤人一番。如此约莫过了月余天气已是深冬她终日坐在屋里生着闷气却听婢女传报皇上驾到! 她惊喜交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几乎每日去椒房宫求见许后不是推托有事就称身乏无力总不能让她如愿。便是难得见到了也再没有往常对她的态度总似懒洋洋爱理不理的弄得她每次回宫都是大脾气把个柳息儿诅咒至死。没想到这一日皇后居然亲自来了她不敢怠慢慌忙迎出门去却见许后脸色不善进屋坐下任是她怎么低声讯问也不一言张美人看着她铁青的脸孔不由得一阵心慌不知出了什么事! 只见许后对着窗外出了会神回头向她看了半晌才道:“张美人如今好贵的身子呀这么些日子没见到你了都在做什么呢?”张美人心里不由着慌明明是她不见自己如今却来责难忙道:“臣妾近来身子越来越懒瞧了几回太医也没瞧出些什么来可偏就是不想动弹虽然满心的想去看望皇后又怕自己这个身子给皇后带去什么不便的便想好利索了再来看您呢……”正说到这里那许后忽然伸手抓住她手眼圈却微微一红叹道:“好妹妹这些日子本宫让狐媚子骗住冷淡妹妹了!” 第三十二回 黄雀在后(下) 张美人何时受过这样的优待只觉全身三千根骨头根根都酥了忙不迭地扶住许后柔声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是谁给了娘娘气受我……我这就和她拼命去!”许后这才拭泪道:“唉其实也没有什么这六宫之中哪个敢给本宫气受不要命了不成?”张美人道:“是呀是呀哪有这样不识实务的人至不过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偏生娘娘又天生的好脾气便是有什么也总是忍了别人不知臣妾还能不知么?” 许后轻拍她手道:“果然还是日久见人心只有妹妹是本宫的知心人呀!”张美人得她这两句话立时眉开眼笑地张罗开来又是火炉又是热茶许后始终微笑着看她忙碌只是眼神中的那一份阴冷却不是此时的张美人可以看出的了。 待一切能摆设都摆上了张美人这才回到许后身旁道:“下了这几场大雪天气更是寒冷。娘娘近日身子都还好吗?酸痛的膝盖可有好些?太医还是日日来看么?”许后笑道:“你看你把本宫当什么了?”张美人笑道:“娘娘便是臣妾的再生父母臣妾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再说宫里又有哪个妃嫔不是这样想的呢。”她得过教训再不敢轻易开口说别的妃嫔坏话便是再恨再怨也要藏着否则自己棋差一着万一说到许后如今看重的人身上若得许后翻起来脸来可不是玩的。想到这里又加了一句道:“柳美人这阵子可好?臣妾也有时间没见到她了!” 哪知许后忽然面色一沉道:“她好的很呢!”语气生硬听起来却与原话意思相差千里。张美人心中一动。伸手将屋里下人统统给遣到外面去待人走干净了俯身到许后身边。轻声道:“柳美人她……” 许后冷哼道:“这美人二字不再适合她了!只怕她转眼就要高升改日不但妹妹你。便是本宫见了她说不定也要短上一截呢。”张美人奇道:“她从一个良使一跃升做美人已然是天大的恩惠了。想我……能做到美人足足用了三年呢……” 许后瞟她一眼道:“她与你不同。你出生世家家底殷实又有教养。升至美人那是顺理成章的事。可她一个下三滥地小商贾丫头若是没有一点特别的本事怎么可能爬的上来。” 张美人看这情形那柳息儿不知何事重重得罪了眼前这位主子与自己在许后面前争宠地日子只怕就此打住了不由得心花怒放却又不敢表示出来尴尬的低笑两声道:“是呀。说起来这柳美人是有些本事地。便是她在去年那场宴席上的一番作为一身行头。便不是普通女子能想的出的众妃嫔们都说。那身姿。那气势实在是……” 许后猛然转头来瞪她一眼。喝道:“怎么?你也觉着她势头高起赶着巴结讨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么?”张美人经她一吼吓得身子凉了半边卟通一声就跪了道:“臣妾就是再有眼无珠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呀皇后娘娘是什么她是什么。臣妾心里明镜似地那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绝不能相提并论……” 许后这才缓过脸色来示意她起身道:“唉其实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有规矩可又总因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这才有身份卑微也能独占鳌头的事生。本宫无心和她争胜可她偏偏不知死活的要来寻衅本宫可也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她语调缓慢地说着这番话眼中又流露出让张美人又惧又怕的神色来这回她不敢接口只垂头站在一旁以她以往的经验这许后一定是有话要说的。 果然许后叹了口气又道:“当初本宫看这丫头虽上了势却也总算是做了一二件让本宫高兴地事这才纵容了她些。没想到细细打听原来她做这两件事可没一样是真心为本宫而做的。你兴许还不知道吧?那个被降了夫人的班兮如今就在我地后殿做着宫女的活呢!嘿嘿这还是柳息儿出地主意由我出面自她手上要来地人。可你不知道吧?原来柳息儿与这班兮本来就是一对姐妹儿她得势之后立刻将班兮交于我手二人之间有些什么利害便可想而知了。一旦荣华就清算旧人这姓柳的心思可慎密地很呀!”说罢冷笑了几声。张美人不敢搭讪在一旁陪笑。 许后又道:“紧接着她知道那许盈容会来寻皇上便让本宫出面阻止算是让本宫有一个出气的机会。虽说那许盈容确实该打可这一着本宫却又着了她的道儿原来许盈容得意时曾给过她难堪因而柳息儿借着本宫的手打还给了她。表面上却做的像是为了我的一个人情。哼这样的女人张美人你这些年在宫中风平浪静的没见过如此身手吧!” 张美人恨恨地道:“这人果然可恶居然敢算计到皇后娘娘的头上臣妾这就找她去不讨回这口气来臣妾绝不回还。”说罢就要招呼侍女许后却伸手拦了冷笑道:“不是我看低你这人的心性便是三个张美人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张美人一窘不敢再说许后看她一眼笑道:“你别往心里去本宫这会儿拦着你可全是为了你好”张美人忙不迭的点头许后又道:“这个时候你若是动了她一根汗毛你信不信皇上能立时杀了你这下张美人真正大惊失色惊道:“这是为什么?才只几个月她的恩宠……她的恩宠已然……”许后将目光自她青的脸上收回望向窗外顿了一会才道:“这人太有心计了若不是事有凑巧本宫只怕也还让她蒙在骨里今日我才知道……原来这贱人……已然怀有龙种两月之久了!” 此言一出屋里一片死静张美人全无血色向许后看去见她也正看着自己二人对视良久都是做声不得。 众所周知当今天子还没有子嗣正宫许后只有在当年还是太子妃时怀过身孕可惜没有成形便已流产。此后也不知什么原因后宫佳丽虽多却也一直没有哪位妃子怀孕的消息如今柳息儿居然这般幸运若是让她生下个男孩儿来别说是张美人恐怕连许后这皇后的位置也要受到威胁。 张美人愣了许久都不知要如何接口还是许后轻轻叹息道:“其实皇上没有子嗣也确是一件让本宫不安的事。只不过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更是投错了身子……”张美人心里直打鼓偷眼瞄许后一眼果然看到她一脸阴狠咬牙切齿道:“不说别的单凭柳息儿的人品心计这孩子若是落了地她难道就不会有更大的想头?而张美人你……当然了你若是想向她投诚示好眼下倒还来的及。” 张美人大惊跪拜急道:“绝没这样的事。臣妾只认皇后一个柳息儿要敢窥视后位臣妾……臣妾绝不饶她更加不会……向她示好。”许后叹道:“本宫不过是这么一说开个玩笑罢了瞧把你给吓的。就算皇上真让她一时迷了心智且不说本宫娘家的势力便是满朝文武又怎会去帮她一个下等女人说话。”她一面说一面扶张美人起身声音温柔道:“只是有的时防患于未然总没有错本宫知道你向来对本宫忠心因而这样贴心的事也只有交给你去做本宫才能放心!” 张美人毕竟在许后身边多年自从她说起此事就隐隐约约地感觉有些不安此时听到这话这才猛然惊觉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又不敢立刻拒绝只急着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涔涔而下淌了一脸。 许后冷笑道:“你是要推托么?”可看张美人的神情已然急得说不出话来她又轻拍她的肩膀笑道:“真是傻丫头你当本宫让你自己去做么?本宫早已想好一个人只要你去稍加劝导咱们这回兵不血刃便能达到目地了。”张美人闻言顿时尤如看到了一颗救命草连忙询问许后贴到她的耳边轻轻说出一个人名来再如此这般教导一番张美人眼睛一亮把个头点的跟捣蒜一般。 冬日又连着下了几场大雪整个未央宫放眼望去是几乎与天际相连地一片雪白薄雾渺渺宛如仙界一般。可细看探究却能见到雪色包围之下显露出笨拙生硬的墙体与地面紧紧连接混为一色。万物生根与大地相生相克无论怎样粉饰却总是可以窥见最真的色质。 张美人得到许后教导怀着满腹数计自觉这一次既能从此事中脱身而出又能拨去那颗眼中钉肉中刺真是一大乐事。更重要的是此时就算不成败露要担干系的再也不是她张美人了!她一路喜不自禁向目地的而去。 这一着借刀杀人原本天衣无缝只可惜她与许后选择错了对像而已。 第三十三回 一叶知秋(上) 班兮听到张美人嘘寒问暖的一番问候时她正将一桶要洗的衣裳浸泡到水中一边挪搓一边时不时地把已经冻成酱红色的手递到嘴边呵气取暖。张美人见状忙惊呼着将她拉开又一面斥责婢女虐待班兮扬言要将她们的劣迹上告许后边上的两个奴婢忙告罪着将衣桶提开走到屋外都不免对着屋里的张美人扁了扁嘴。 张美人握住班兮的手心疼的只是念佛班兮却自她手中轻轻抽回静待她说话张美人干笑几声先从许后的“无意”失察乃至让班兮受这莫明其妙的苦楚说起再说到自己看到此情此景的那一番痛不欲生简直比班兮这身在事中的人还要痛苦三分。班兮只浅笑应对态度虽恭敬却也疏离。 张美人长声叹息几乎就要流下泪来“我常和皇后说起这一众妃子里只有班妹妹你最是醇厚善良坏就坏在遇人不淑……不过唉怎么能怪你呢大家都是一般的面貌又哪能轻易分出哪个是妖?哪个才是人呢。” 她瞄了班兮一眼又道:“许后是听了柳息儿的挑唆这才委屈了你。过了这么些时日她心里也渐渐明白了只怕是还挂不下这个脸来和班妹妹你说话毕竟再怎么说她也是后宫之主班妹妹不会怪她吧?”班兮摇头微笑只不说话。张美人看她一眼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忽然一跺脚道:“罢了罢了今日既然让我碰到了我可不能不管。把你这么个水灵儿似的人物就这样放在这里受苦我实在是狠不下心来!这样吧我今天就做主亲自送妹妹你回去。皇后那里自然有我担着班妹妹。你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走吧!” 班兮道:“这怎么行?班兮带罪之身可不能连累了你。”张美人一脸的义不容辞道:“这话就生分了咱们能在宫中相遇。那是几辈子才修得的缘份呢!再说了便是皇后真的生气我跟了她这么些年了她也不会罚我太重地。”说罢伸手就来位扯班兮。 班兮退开一步道:“不是不领娘娘的大恩只是落到今时今日实在是我咎由自取不怪旁人所有一切都有前因臣妾是甘心受罚。并没有半分怨气。”张美人仔细看她完全不觉半分娇情退让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愣。…回了会神才道:“班妹妹难道就不想回到从前地日子?难道你就没想过。让你沦落到形同宫婢的地步是谁害地?你难道竟不想报复她,出这口恶气吗?” 班兮听到这两句话。对张美人此番作做的来意已是心知肚明。更是不再多话。张美人看她神情冷淡竟似无动于衷不由得更觉称奇。问道:“昔日与你姐妹相称的人一旦自己飞黄腾达就将你出卖更是恨不得将你置于死地这样的人你也不怨?”见班兮漠然摇头她又道:“不止是你便是你身旁的侍女伙伴也都因为你地原故受到牵连。想要为你求情的许盈容如今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落的孤零零独个儿守在住所别提有多凄凉了;你的随身侍女更是在柳息儿宫馆里做一个最卑微的下女受的那些苦更是不用提的。这些样样般般都是因你而起你居然也无动于衷么?” 虽然这一切都在班兮预料之中可此时听到张美人说来却仍忍不住心中触痛不由得转开头去张美人见状更觉机不可失道:“如今柳息儿还只是美人便已然有这样的手段若是她来日羽翼丰满那又会是什么光景呢?何况眼前不需多少时日她只怕就又要高升啦!” 她说到这里四下张望靠近班兮轻声道:“据我所知她已经有了两个月地身孕……”她话音刚落便见方才还是冷静淡漠就算她提到许盈容与盼儿时情绪也只是略有波动的班兮一听此话却立刻表现出不仅是满足甚至已然出张美人的期待地神情。 班兮的肤色本来就白这下更是如同瞬间瓷化了一般连双唇都褪至无色整张脸形同鬼魁似地向张美人缓缓转过来一字一顿道:“她有了身孕?”张美人一面为自己地话终于得到反映而欢喜地用力点头一面却又不知为什么对着此时地班兮不由自主感到有一些莫名胆寒。 却见班兮那双宛如严冬里深塘般的双眸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慢慢转开去看屋外地大雪也许是她眼神中透露出的某种悲哀与无奈过于强烈便连站在一旁的张美人心里也在这一刻觉得被什么东西被压抑着胸口感到难受困厄说不出话来。 屋里静了一会才听班兮轻声道:“不论怎样。柳息儿与我总算是姐妹一场她能得享荣华我自然为她欢喜。她待我有亏兴许是我前世欠了她的因而此生要还报于她。如今我生处此地更没有与人争胜的兴致。多谢您与皇后娘娘的挂念。我还有许多份内之事没有做完先行告退!”说罢垂敛礼竟再不二话顾自去了。 张美人再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这样不温不火甚至可以说是木讷呆板的人方才自己提及柳息儿的身孕她明明已经有所反映可只在那么极短的一瞬间那股奇怪的气势就从她的身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一路往回走真可谓是愁肠百结既然班兮在此事上不能出力此事十有**还是要着落在自己头上。这一番惊险就不用说了不管成事与否都已经到了自己性命交关的时候。这样的危险怎么可以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它朝自己铺将下来呢? 她苦思冥想在这宫中对柳息儿心有怨怼的眼前知道的除了班兮就只有那许盈容了。说到许盈容她却不由得心里一凉那样冷淡鄙夷的目光在她面前好好的也会觉得低她一节这样的人自己可更没本事能去说服。 自椒房宫回自己宫馆不过半盏茶地时间可她却走的异常疲惫这一趟回去等待自己的难道还会是好事吗?她烦躁起来转身看到身边的侍女缩手缩脚的样子更是气往一处涌来怒道:“看你那贼头贼脑的样子真是让人瞧着就有气你没看见我冷成这样还不先跑回去给我拿手炉来!在这里等着作死呀你!”说着挥手就是一下那侍女挨了打也不敢告饶慌忙飞奔回她宫馆拿手炉去了。 张美人冷眼看她的背景渐远哼了几声自言自语道:“这些不中用的奴才没一个能派上用处的……”正说到这里忽然脑中闪过一个人来这个念头来的太过忽然使得她立时在原地站住不动细细回想种种可能真是越想越美越想越通转身向北面的绿萍馆方向凝视一会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许后在张美人的住处久等不回她也是烦乱难安张美人的本事她是知道的除了将偶尔的一点儿小聪明用在奉迎献媚上简直一无是处。虽然自己细细调教了她应该说的话可也难保她就能说服班兮。眼看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她此去已经足足过了快两个时辰就算说服不成也至多只要半个时辰就应该回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差池?许后越想越急就想起身回宫却见张美人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她遣退屋里所有宫女向许后报告了在班兮处失利的事许后心中焦躁怒道:“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放着好好的阳关道不走却要自寻死路。本宫就关她一辈子……”张美人却轻声笑道:“依着臣妾的主意娘娘应该立时让她回去。”许后一愣道:“她既然不识抬举不能为我所用干吗要放她?” 张美人眼中满是笑意道:“臣妾此去虽然没能说动她可是却寻到了更好的另一条捷径。并且已然说动此人为娘娘效力……”许后道:“是谁?”张美人掩不住得意神色道:“娘娘可还记得那个娘娘亲自赐名的丫头么?就是那个叫做李平的……”许后一怔道:“她?班兮身边那个?” 张美人笑道:“是呀她如今就在柳息儿的馆里呢其实咱们都想岔了如今这世上最恨柳息儿的或有三人可班兮性情懦弱本来就是她的手下败将、许盈容自命清高自然也不可能愿意为娘娘效劳。因而三人里头只有这个李平丫头可以利用。咱们可没看错人我只那么一说她立刻就有反映了也只是略为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下来。这丫头在柳息儿馆里恐怕是吃了些苦头的积怨已深又说记着她家小姐的委曲要为她复仇不过呢依臣妾看来这丫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呢!”说着嘿嘿轻笑。 许后哼了一声道:“本宫早就看出来了那眉目那神情岂不是和那个贱人一模一样!”张美人笑道:“依臣妾的主意咱们便放了班兮回去一来呢这班兮留在娘娘宫中实在是柳息儿等着算计娘娘的伏子哪日皇上真的问起她尽可以推的一干二净不说娘娘却要担着干系。不如就放了也让班兮承娘娘的情。二来呢李平既然答应了此事不久便有动静万一成了她一个小小丫头还不好处理?这万一要是不成她是班兮的贴身侍女与咱们也没有关系。这个祸事自然有人背着不是?” 第三十三回 一叶知秋(下) 许后横一眼张美人却也忍不住嘴角带笑道:“本宫平日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也能想出这样的妙计来。”张美人轻笑道:“臣妾一心为娘娘办事自然要想的周全一些这法子果然使得么?臣妾一直心里不安怕娘娘责怪臣妾自做主张呢。”许后拉过她手道:“这个主张做的好你可真是本宫的一员福将呀!”张美人受宠若惊激动的连眼圈儿都似有些红了。 第二日便还是由张美人出面将班兮送回远明馆中班兮见这情形不似做假冷眼旁观又见张美人总是嘴角含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她心里虽感到忐忑不安可事已至此也就只能顺其自然。 如今班兮又回到了这个阔别数月的小院从奴役的囚禁生活中解脱出来她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看着眼前这座满目疮痍的小院心里除了悲凉更大的担忧困扰却是来自张美人提及柳息儿的身孕一事。经此一事她开始渐渐明白自己分明怀着已知的秘密依照每一个进程向前方徐徐遁进可是冥冥中显然还有更大的力量在主宰使得她明明看到一切即便身在其中却也没有能力阻止。 如今有意无意之中她开始期盼柳息儿的到来了若是她此时能来是否便是天意让自己助她一臂之力去摆脱即将到来的一切!班兮在心中时常徘徊着做这样的想法可是很显然现在的柳息儿即使得知她已从皇后处回到原位也不再把班兮放在眼里了。她有了新的永久地筹码。不再为这个曾经时刻要记挂防范的女子伤神。 但朋友总还是能不期而遇地。便在班兮回到这里两日之后在一个黄昏。许盈容惊喜地现院内亮着烛光她推门而入。看到班兮的这一刻冷静如她居然也忍不住双眼红。 班兮上前握住她手许盈容定定看她良久才轻声道:“你比自己预算的回来早啦!” 班兮含笑点头道:“是呀。看来天意总是让人捉摸不透。”说着拉她坐下又道:“那时走地匆忙只来的及留下日期心想若是你能见到便不用太为我担忧了。” 许盈容道:“我明白!宫商为平声徵为上声羽为去声角为入声你在这五字之后写下地日期。…前三个与你的两次被贬、柳息儿的上位日期一样后两个也许就是你的归来与此事了结的日子我说地没错吧?”班兮微笑点头。她再道:“可你回来的日子早了几日这是不是说明。你忍受这种种的时间也在提前?” 班兮却闻言脸色为之一暗。许盈容顿了一顿道:“你那日说过。你知道的事便是说出来也怕我不会相信可这些日子我细细想了。你能知道我的隐症连我自治的方法都说的准确无误。我想我是信你的便如同在看到你留下的字与日期时我立时就明白了你地用意是在安抚我。现在你既然能平安回来也正应验了你的预言我很想知道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班兮听她这么说倒沉默下了来心里寻思着若是将重生的实情告诉她她必然会问及自己未来地命运那样除了增加她的烦恼更是与事无补。犹豫再三只得道:“我并不想瞒你我……自小便能预见未生地事只要一个梦魇便能大致看到在自己身边可能有些什么正在进行或是就要生!”许盈容一声轻呼惊道:“真有此事?那你岂不是未卜先知?这样一来……这样一来你能知道这汉宫中将要生地事么?” 班兮不得不道:“其实也不能都知道只是将近的会预料一些”许盈容叹息不已又道:“既然如此你所说地未雨绸缪如今我终于有些明白了。”她转头看到班兮担忧的眼神不觉笑道:“你不用担心多的话我不会问你我是信的过你的。便是你不能都告诉我也相信你决定的一切。”说着看班兮一眼又道:“真没想到世上真有你这样的人我小时候其实也曾听人说过有些人能够与神灵相接只是那些玄虚不少却也不知真假可这话是你说出来我就没有一丝怀疑也许……是你身上的不凡早已让人信服了。”她得知了这样不同寻常的事再加上今天看到班兮无恙归来不由得异常兴奋一直陪着班兮说话直到夜色渐深这才回自己住所去了。 班兮初时还担心和许盈容说了此事会引起她的不安与烦乱没想到她却几乎只是短时间的惊奇片刻便既相信了看来她所说不假在她的心里确实已然深信了自己。班兮目送她的背景离开不由得有些愧疚可转念想到未来其它也只得忍住了。毕竟有许多事不知道其实才能安然。 就像她自己这些日子莫名地总觉得心情烦乱不安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思来想去这一切总与柳息儿之事有关再加上张美人临别时那诡异的笑脸都让她无法安下心来。 天气虽然已近三月可却还是寒风凛冽她如今独住小院虽然用度也和一般的夫人一样可毕竟是受贬落下来的便是样数一样总也有参差不齐的时候。若不是许盈容时不时地送些衣裳被褥她的日子更要艰难的多。 这一天难得有放晴的好日子没有了连日来的阴风不断墙角下已经堆积许久的积雪也在阳光的照耀下开始彻底融化班兮将被褥拿到院中晾晒转眼却见一个身影自院角一闪往墙里躲藏。她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去果然在墙角之处看到盼儿正缩着身子。她身上的衣裳单薄的无法想像正抱着身体不住打颤。 班兮一看这情景再也控制不住的泪如雨下伸手抱过她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盼儿在她的怀中却有些身子僵硬略缩了一缩道:“姐姐我能求你一件事么?”班兮将衣裳脱下一件来披在她的身上问道:“什么事?”盼儿道:“如今你能再去求一回皇上么?求他谅解你当日的所为!” 班兮身形一顿看着怀里的盼儿这才现数月不见的盼儿如今已长高了一些虽然消瘦了些可肤色之间却透着少女的色质曾经清澈似水的眼睛如今也似宛若起伏着静静地波澜直直看着自己。班兮叹道:“如今我的情形恐怕连皇上也见不到吧。”盼儿追问道:“盼儿知道姐姐有所打算可是这样的日子究竟要过到几时?皇上当时那样宠幸过你的你一定有法子见他一面吧。” 班兮搂住她的肩膀向屋里走去一面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疲惫之极一面却也为她的处境不安自责柔声道:“姐姐对不住你可是再忍耐一些日子待到春暖花开兴许……”不想盼儿立时打断道:“可是盼儿等不了啦。姐姐不能为盼儿做一次么?” 到了此时此刻已然由不得班兮不用惊讶的目光看她从她脸上那决绝地并且还似深藏着某种陌生的阴郁神情班兮只觉心中蓦得有些冷急道:“你怎么了?生了什么事么?”盼儿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与她对视片刻她将方才班兮为自己披上的衣服脱下放还到她的手中转过身去居然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班兮呆呆地站立在原处看着她消失在院门之处心底一股不安的情绪渐渐升腾起来她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也立刻冲出门去了。 夜还是如此寒冷寒风一阵紧过一阵便连夜巡的卫士也不由得加快脚步要尽快走动才能让身体暖和起来。便在他们刷刷做响的脚步声过后便见宫墙一角有一个小人影子闪出来蹑手蹑脚地跑到一旁的宫馆门口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正往门缝里轻轻拨拉拨了几下之后那门无声开了。 她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便闪身入内正在轻掩上门门外却忽然有一个影子自后而上拉住她手将她硬给拖出了门外这人惊吓过度出一声轻呼身后又上来另一人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与先前那人一起将这人拉到墙角一处僻静的小门进去关上房门。 月色极暗只隐隐有些微光照在人的身上面容根本无法看清可拉住此人的人却毫不犹豫一站定身子立刻回转身来低喝道:“你要做什么?”这人本在竭力挣扎可听到这个声音却全身一震停了下来。不可置信般地看着眼前这人迟疑道:“你……姐姐你……怎么会来?”这声音压的极低却也仍能听出少女特有的尖细声。阻止她的那人却不回答放开她的左手却掰开她死死握住的右手拿出一个小包放在鼻下一闻怒道:“你疯了不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声音愤怒之外又带着颤抖与痛楚之音正是班兮。 第三十四回 立锥之地(上) 盼儿骤然见到她不由得慌张起来任是她如何询问只不开口。班兮无法看看四下情形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便向一旁的另一个女子道:“劳烦轻风姑娘我们一同送她回我居所吧。”轻风答应了二人扯住盼儿自小门出去一路上在多处小心转折终于回到了远明馆。 轻风也就随即离开屋里只有班兮主仆二人静了好一会班兮道:“盼儿你不应该去做这样的事。”盼儿的惊慌情绪这时却也逐渐平息下来听她责怪自己并没出声。 班兮道:“我知道你受了委曲可是只要熬过这段日子只要你信姐姐咱们一定能回到从前。”盼儿闻言向她靠近一些问道:“那姐姐你告诉我吧咱们还要等多久?究竟要生什么事?姐姐你又有些什么对策打算呢?”她的声音急促而慌张却更使得班兮无法回答。 只听盼儿道:“盼儿自小就和姐姐在一起从前你半夜出去救人我顶着老爷的责骂为你隐瞒、你不论多晚回来我也一定给你等着门!那是因为盼儿知道姐姐自小就能通晓未来我对你做的一切决定都从未有过怀疑咱们之间真的就像姐妹一般。可是如今你不再信盼儿了……” 她的眼中闪过几缕暗光垂道:“盼儿知道自己是做错了许多事姐姐落到这个田地也是因为我……正因为如此盼儿才想要补救。那个柳息儿虚情假意心肠恶毒。若是让她生下孩子姐姐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班兮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更觉疼痛不安。伸手抚摸她的肩膀盼儿握住她手道:“一定能成的。只要把这药下到鸡粥里。我知道她那儿的厨娘每日三更起就开始为她熬制鸡粥我只要把握时机偷偷溜进去一定不会让人觉。再说柳息儿本来就防着我把我分在做粗活地下人院里平时是进不了她的院子的。便是事也绝算不到我地头上哼真要追究起来九成是那个胖厨娘的事这厨娘坏地很也算给她一个教训!”她说到这里眼中的悲伤神色已经全然消退嘴角更是扬起一弯阴沉沉的微笑来。使得一旁细看她的班兮心中一惊。 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暇想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班兮看她地眼光又道:“如今柳息儿是一步也不出馆子的了。我隐隐听得她馆里的下人闲话。本来皇上知道了此事要立时封她为婕妤的。可她硬是给拦了下来。说是要等迟一些才将此事公布皇上这会儿对她千依百顺。自然没有反对。哼我看她也是怕吧?她做人太恶怕别人知道她怀了身孕要来害她别的不说单是那平日和她像姐妹一样的皇后就不会饶她……这可不就是让我给猜中了么?” 班兮只觉再看到她冷笑的样子自己心里的不安恐惧就要爆裂开来了打断她道:“你不能做盼儿不管你心里有多恨她这件事你不能做。” 盼儿自自己的得意之中回过神来道:“姐姐你怕什么?没人会想到是我地你猜这药是谁给我的?又是谁找我帮忙?是张美人呀!皇后身边那个她和我说这是皇后的主意呢。咱们还怕什么?柳息儿生不下这孩子已经是大势所趋我不动手也会第二个第三个人咱们现在有求于皇后为什么不趁这机会在皇后面前示一个好将来姐姐能不能回复原位还不是皇后一句话地事呢?” 班兮忍无可忍怒道:“你太糊涂了。这是借刀杀人呀你可知道这一剂药下去也许便是一尸两命你的手上沾了血腥将来地日日夜夜之中你又如何能安呢?”盼儿毅然道:“我不会便是杀了柳息儿我也不会后悔姐姐为她出了主意得到圣恩可她却恩将仇报这样地人姐姐能忍我可不能忍。姐姐若是害怕这事本来就由我一人承担便是真的不成了我也不会连累……”她声音越说越高正在气势激昂之时却觉眼前一花耳听得“啪”地一声左脸上觉到火辣辣的生痛错愕的目光中看过去便见班兮眼中含泪高举的右手正无力垂落下来。 一时间屋里一片死寂。 盼儿伸手捂脸只怔怔看着班兮却见她慢慢上前柔声道:“盼儿是姐姐错了姐姐只想到自己预见的未来只想要躲避那一切而甘心受罚却没有能力阻止你跟着我受苦没能保护你!是姐姐错了!” 盼儿木然不动班兮轻轻将她拥抱泪水涔涔而下又道:“这皇宫之中本来就隐藏着最卑劣的人性与计谋可我宁死也不愿意在你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皇后与张美人是在用一切办法寻人为她们除去柳息儿。不论事情成功于否对她们没有伤害可是对你的结局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说到这里班兮明显感觉到怀中的盼儿剧烈颤抖了一下她心里犹豫不忍可却也明白一定要将事情对她剖析明白才行她搂紧盼儿一些继续道:“柳息儿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地步她心里只怕每一刻都满是惊慌害怕。所以以她的心计而言说不定此时她的居所之中就已经暗中安排了保护她的人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再有她如今怀的是皇上第一个子嗣你能担保这粥送到她那里时没有人在她身旁为她试药或是尝毒?只要有一步走错你冒着生命危险孤注一掷的事便可能完全动不了她更要连累到她满馆侍女太监还有陪上你自己的性命!” 她向后退开让盼儿与自己对视道:“便是这样你还要去做么?”盼儿脸上由青变白班兮的这一番话已经彻底动摇了她的决心联想到种种可能不由得垂下眼帘。 班兮将她细细端详伸手为她抚开一缕垂到额前的丝叹道:“我错了我本来应该先送你离开再做自己安排的事如今却把你也卷到这一切灾难当中让你身受其害……我一直以为只要能回头只要能预知一切就能改变这些可如今看来我也许做错了。” 盼儿听她的话里浓烈的自责与哀伤不由得也感到伤心道:“盼儿知错了姐姐不要为我伤心。只是……我答应了张美人这几天就要动手若是一直没有动静她会不会……会不会……” 班兮道:“不会的你放心吧这个时候她但凡有一分力气也来不及放到你身上看到这条路不通她……自然还会去再寻别的途径。”她说着眼望屋外轻声道:“柳息儿这趟凶险可谓永无尽头呢!” 盼儿听她语调中竟似含有同情之意不由得道:“姐姐何必可怜她?咱们既然不能动手却也不能就此放过她了。我要睁大眼睛看着她如何逃过皇后她们这一场穷追不舍的堵截老天若是有眼可千万别让柳息儿轻易就熬过去了!”班兮看她只离开自己数月时间便变得如此激愤看着她满眼狠意地向绿萍馆的位置凝视虽觉心里难受哽咽却也说不出开解她的话来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里张美人私下派人或是亲自找过几回盼儿盼儿依着班兮的说辞说自己正在等待时机张美人却也只能空自着急耐不得她。而隔了半月之后更让她与许后慌张的消息传来皇上亲自点封柳息儿为婕妤并将她怀有三月身孕的事公布天下实行大赦。宫内为此事上下欢腾着实热闹了一些日子便连王太后都从清修中脱出身来亲自看望柳息 许后与张美人等随侍在侧看到柳息儿面色红润腹部微隆的样子便是狠得心中流血不止也不得不强做笑颜恭贺了一番。如今柳息儿的地位已经在张美人之上宫里更是众说纷纭甚至有人传言若是柳息儿这一举得男恐怕许后的皇后位置也要退位让贤了。许后闻言气血上涌没几天就病倒了盼儿一事便是无人催促便连张美人看到众嫔妃往柳息儿的住所日夜穿梭往来不绝的情形心下也开始思量着是不是应该趁此时机去讨好一番若能得到她的认可无疑是靠上了更有势头的一座靠山。 整个汉宫之中只有偏离正殿的远明馆内坐着两个隔暗看花的闲人。许盈容自从得到班兮的那一番答复彻底安下心来向班兮讨教琴艺对眼前的热闹视而不见。 而班兮坐在春色渐浓的院落中看到眼前的青草地由一层隐约的新绿渐渐漫延至每一个角落她眼中的神色也变的愈锐利起来。便像是困兽在感觉对手慢慢靠近时它全身张扬开一股杀气自这微雨飘摇的春日之中透出寒意来。 第三十四回 立锥之地(下) 同样的和煦暖风中却有人正在大雷霆。 对窗外春光美景视而不见柳息儿正将一桌丰盛的菜肴掀翻在地怒喝道:“这样的东西也敢端上来你们愈无法无天了……”宫女们都是全身颤抖跪了一地。她大骂了一阵还不解气又唤进几个太监来扬言要打直到这些宫女们哭泣出声不住哀求这才算稍稍觉得消了点气转身回内堂去了。 可如今无论她怎么走到处看到的不过是宫女们谦卑小心的脸孔而已。不像前两月时自己只要稍有不适不论是想要呕吐或者佯装头晕皇上几乎总是能即时出现百般呵护万般溺爱地依顺她陪伴她。可眼下自从太医那些个胎气平稳脉像正常的奏报上去皇上对自己似乎没有从前那样关切小心如今不能在她这里留宿不说便连每日前来探看的时间也在渐渐减少。 柳息儿懊恼地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满怀怨意的回想起这几日侍女禀报皇上又招哪几个妃嫔侍寝的事来。她心下暗自盘算着今天无论如何要想法子将他留下自己此胎男女未知若是让哪个妃嫔趁此时机也来个珠胎暗结自己的鸿图大愿岂非功亏一篑! 她主意已定便叫来一个唤做玉袖的宫女让她在未央宫外等着待皇上下朝时无论如何要把他请来。玉袖答应了转身离开这小丫头还算不错说话会看脸色为人也算机灵而最重要的。这丫头是自己从最底层的粗活宫女中挑选出来。这样长相普通毫无过人之处的女孩子能在宠贯六宫的妃子身旁侍候。已然是天上掉下地殊荣只凭借自己对她的这点儿恩典。便可放心使唤。 柳息儿得意洋洋地看着玉袖的背影消失在门边由两个宫女搀扶着在窗前地长榻下躺下。榻前垂下细细的粉色珠帘既能让窗口那边地阳光自外而入又清楚地与外界分隔开来。柳息儿十分喜欢这种隔着珠帘垂幔与人说话地情形更喜欢眼前的人伏低着头轻声细语的回答自己问话。为了能使帘外的人不得不抬头看着自己。她还命人特意将自己软榻做成廊椅的高度又在榻前放了脚阶。虽然刘骛一度曾为这个要踏上几阶才能坐到地长榻有些不满可当她娇憨的表示自己腹部慢慢变大后要依旧坐回从前那样的矮榻是多么不方便的事时刘骛也就依着她了。 柳息儿忍不住嘴角扬起的一丝微笑如今只要自己以孩子为由恐怕任何事。皇上也不会拒绝吧!那个她自小便诅咒怒骂的上天果然开始补偿自己了有了这泼天的福份这个从小便被几个叔伯婶娘呼来唤去。几个堂兄堂姐打骂凌辱的孩子如今终于飞上了枝头。 她抿嘴微笑。眼中却闪起冷光。前些日子。那个自己亲自招进宫来见面的大伯那一脸和蔼亲切地笑脸。一心巴结讨好却又显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的人真的是从前那个从未正眼看过自己偶而遇到也如同看到虫蚁一般流露满脸憎恶神情地大伯么!那一天他走了之后她几乎笑地泪水四溅不可抑制! 权势真好!而且如今这一切却还不到她柳息儿想要的万分之一呢!她地手轻轻抚摸自己地腹部上天一定能保佑她顺利生下一个男孩儿到时候再母凭子贵谁才是这大汉后宫的主人不是显而易见地事么? 生命似乎真的在对她开启一扇最华丽的大门眼前大道通天光华万丈柳息儿向窗外扭头正看到一枝新绿的嫩芽自窗台外透出一角来这是春天是自己的春天呢!她得意的想着嘴角的笑容更加深了! 如她所愿刘骛退朝下来便直接来到她这里一进门便道:“怎么了?听宫女说你今日一直不适太医怎么说?” 柳息儿斜眼瞟一眼屋角含笑垂头的玉袖道:“这一天一直没胃口几乎吃不进东西去!”刘骛上前握住她手一同在榻前坐下皱眉道:“怎么能不吃东西?不合胃口么?你想吃什么?朕让御厨为你重新做过。” 柳息儿依到他的怀中轻轻答应了跟着刘骛的太监立时传旨下去没一会儿功夫各式菜肴便摆满一桌端了上来柳息儿随意吃了一些又劝刘骛喝酒。二人坐了一会天色暗沉下来看刘骛便要起身离开柳息儿却忽然落下泪来。 刘骛自然不解询问柳息儿泪眼朦朦道:“臣妾知道皇上日理万机不应该跟皇上说些心烦的事可是……近日臣妾确实夜夜无眠……这才体弱疲累不愿进食的。”她抬眼向他一张随即又垂下眼帘轻声道:“臣妾近日常做噩梦梦到……”说到这里却又停住轻轻叹息。 刘骛果然追问梦境的事她这才迟疑道:“臣妾梦到有人要毒害臣妾腹中的孩子!”刘骛皱眉不悦:“哪有这样的事!你实在太会胡思乱想了。”柳息儿不待他说完已然跪到地上哽咽道:“臣妾知道不应该这样说更是不应这样去想。这孩子是受上天庇佑这才降到臣妾腹中的可如今宫里众说纷纭臣妾得到皇上垂幸不过数月便能怀有身孕可是……多少妃嫔……数年却没有一人……何况人心善妒……臣妾想到这一切总是不由得万分着急恐慌……” 刘骛沉沉看她一会扶她起来道:“你实在勿须多想朕不是已经依了你的安排在这绿萍馆里里外外都加派了人手么?你只管安心养胎不要再为这些事伤神朕既贵为天子自然有上天诸神为朕庇护骨肉多想无益你放宽心就是了。”柳息儿轻轻拭泪道:“皇上所言极是臣妾确实多虑了……只是这若大的绿萍馆里到了夜晚就总似有人在屋里走动一样臣妾又容易惊醒一旦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臣妾实在是没用的紧!” 刘骛看看四周道:“那就多留些宫女在房里陪你”柳息儿闻言瞟他一眼轻咬双唇却不点头也不摇头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因怀孕后略为圆润的脸庞在烛光下却显得娇憨动人刘骛微笑道:“罢了朕今日就留下来陪你这下总成了吧。”柳息儿红晕上脸随旁侍立的宫女太监们慌忙纷纷然地无声退下。 柳息儿自此时常夜留刘骛妃嫔间虽怨言不止却也奈何不了她。柳息儿如今更加侍宠而娇动辄以孩子为由传宫女去未央宫找寻皇帝。她也许是看自己地位已然牢不可摧不免放下了从前谦恭的假面事事要强便是许后如今都尽量不与她正面交锋众人心中明白即然刘骛有心容忍旁人又有谁敢多说半句。 可命运如同班兮预见的一样它要来到时总是给最得意者以最大打击。 便在刘骛对柳息儿的圣宠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之时他忽然从柳息儿的宫馆中消失了。只短短两个昼夜柳息儿没有见到他的身影玉袖往返于未央宫与绿萍馆之间几乎踏破鞋子可这两个夜晚太监一直声称皇上已然安睡然而正如多疑地柳息儿的猜想、已知的班兮的所见。 刘骛他不在宫中他去了哪里呢? 第三日艳阳自山的另一边缓缓升起照耀到未央宫时柳息儿已经装束整齐在未央宫外求见了。 里面通传许久才见太监宣召她入殿。这几乎是自她怀有身孕以来从未生过的情形柳息儿努力压制胸中蒸腾而起的的某种不详预感向大殿缓缓迈进。她的脑海中飞闪过几张面孔最后终于定格在一人脸上。 此人清雅脱俗漆黑的双眸间总似含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任何人都会觉得惴惴不安一切世间的、凡人的心事总似能被她看穿……班兮!能让皇上离开自己的如今只有她而已这么说来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果然生了么?自己当初为什么就没有杀了她呢!柳息儿一路咬牙切齿地想着双手不由自主得紧紧握拳再转过一道长廊就是刘骛的正殿了再与班兮碰面之时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哼,班兮,如今的柳息儿可不是当日的她了,这会儿你想来和我争什么,只怕已然晚了! 柳息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一丝最温柔地笑容挂到脸上向长廊尽头而去…… 第三十五回 棋逢对手(上) 渐往里走渐觉大殿里阴侧侧的。宫外春日的温暖阳光似乎与这里毫无干系殿内的空气中更是扬溢着某种奇特的香味使得踏入此间的人都恍惚间远离了尘事一般昏昏欲睡幻影重重。这一种类似花草却又不同于花草的熏香越往殿深处走去就闻得越是清晰柳息儿只觉胸口郁闷难受心底深处更是因为这隐隐然地气息察觉到了某种不安。 殿内宫女垂环侍几个太监宫女自刘骛睡房出来都是手棒残酒余肴看来皇上这一夜又在酒色之中度过柳息儿脸色青向内堂迈进。 才走出几步便见刘骛正自睡房出来身旁有太监赶着为他系上襟带抬头见到柳息儿已经出现在面前刘骛脸上闪过一阵不宜察觉的厉色。柳息儿遁前行礼道:“这几日没见到陛下臣妾心里实在挂念这才明知擅闯陛下寝宫是死罪臣妾还是忍不住跑来啦!” 刘骛道:“你应该在自己馆里好好养身子以后别再这样了朕得闲自然会去看你。”柳息儿看他神色间虽似平常可眉目里却隐隐藏着喜悦神情她向睡房里看了一眼不由得醋意大盛仗着醋胆包天道:“臣妾这些日子睡不安稳思来想去原来是臣妾这挑剔的鼻子作怪想是往日闻惯了陛下寝室里炉香的味道回到自己住处这才无论如何睡不安稳。臣妾再不敢打扰陛下只来求陛下将那只香炉儿赐给了臣妾吧!”一面说着一面竟顾自向刘骛房中走去。 她心急脚快等刘骛回转身来她人已然站到了门槛边上一双杏眼恶狠狠向龙床上看去。…果见床上缎被起伏有人卧在其中。柳息儿毕竟不敢上前揭开床幔倒装作吓了一跳。道:“哎呀臣妾实在是太失礼了。请陛下重重责罚!”刘骛自她身后走出却笑道:“你这急性子可要好好改改才是”柳息儿听他说话全无怒意不由得得意洋洋便回身向着刘骛。正向他展示一个妩媚的笑容却听得有人在她身后轻轻唤道:“陛下……” 这声音柔媚入骨与班兮的低言细语完全不同可却凭空让人忽然浮想联翩实在是媚到了极处、荡到了极处……柳息儿只觉心中一颤几乎一寸寸地旋转过头去。 只见黄色的床幔里隐隐坐起一个人来随即便有一只轻软无骨的纤细小手自纱幔中缓缓递出掀起床幔一角露出一个尖尖地下巴颌儿。自柳息儿的眼中看出去。这张脸孔几乎是在床幔极慢极慢的掀起中一点点展现在她面前便如一幅世间罕有地美丽画卷在她眼前缓缓展开。这芙蓉桃花面、如同存蓄着脉脉秋水好像只要她一个眼波便会立刻满溢而出的含情双眸、那一点红唇更是像一片无心跌落地花瓣儿。娇艳欲滴。 这绝色地姿容是夏之喜、商之妲己、周之褒姒般的倾城红颜、亡国祸。她唇间那一抹绯红。在柳息儿的眼中无异于重重血色。一片狰狞。她向这陌生女子怔怔凝视只觉全身如坠冰窟。自脚底下冒出阵阵冷气将她冻结在原地动不了分毫。她的眼睛中满是绝望盯着这张云鬃松垂的绝世容貌心底有一个声音惊慌失措地喃喃自语:“不好了不好了!” 却见一旁地刘骛听到此女呼唤早已走到床前柔声道:“你醒了?再多睡一会吧!朕到时候上朝了。”那女子依到他胸前含羞答答地看着他道:“陛下要早些回来!”刘骛更是以柳息儿从未见过的神情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脸上早笑开了个花来。 柳息儿呆在原地苦涩地现自己竟然已然变成一个透明人看二人说话调笑她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道:“陛下!”哪知刘骛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没注意居然连头也不抬柳息儿只觉气血上涌再也忍耐不住再上前迈进。却忘记自己正站在门槛儿边这一迈脚顿时身子一晃她心情虽乱神志却是异常清醒伸手一把就扶住了门框。可只一闪念间她已经收回自己的手任由身体向旁倒去右手横扫更是带倒了身后花架出震天响的一片乱声。 她用手护住腹部身子已经倒在门前厚厚的地毯上眼见刘骛闻声转头并立即放下怀中的那个女人向自己大步而来。他的脸上是毫无作做地惊慌神色柳息儿不失时机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紧接着便在自己的身边她听到刘骛气急败坏的叫嚷声内外顿时一片慌乱众多脚步声纷至沓来不一会儿便觉自己被轻轻放到一个软椅上耳边又响起那个白太医嘶哑地声音了…… 柳息儿只闭目不语一面暗自企求这回“意外”没有伤到自已腹中的孩儿一面却又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回想方才所见那女子的情形这异常娇艳地女子究竟是谁呢? “赵飞燕!” 当许盈容的侍女轻风将早上生在未央宫地这一切向班兮与许盈容二人转诉时班兮轻轻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轻风奇道:“班夫人怎么知道地?未央宫的清璃和奴俾说起此事时也只说知道此人是陛下自阳阿公主府中带回地歌姬。她来了两日陛下就停朝两日都说如今未央宫里春色无边昼夜不分呢……” 许盈容斜睇她一眼道:“你怎么也学着多嘴多舌起来!”轻风笑道:“娘娘与班夫人都是活在世外的人可咱们这皇宫里毕竟是个凡事缠身的地方奴婢呀这是在为你们二位传述些凡间的杂音呢。” 许盈容冷冷看她哼了一声道:“谁跟你嘻皮笑脸的越来越没规矩了。”轻风朝班兮伸伸舌头道:“班夫人娘娘又拿这脸面吓奴婢了你可要帮我!”班兮微微一笑道:“你也知道她是在吓你而已又有什么可急的。”轻风笑道:“那还得多亏了班夫人娘娘自打与夫人亲厚起来再不是从前那个冷面冷心从不和奴婢说笑半句的娘娘啦!” 许盈容越过班兮伸手一记便打在她的头上骂道:“愈的没上没下啦”轻风这才笑着捂嘴朝房里跑去为她们拿热水冲茶去了。 许盈容看着她的背影却又不由得嘴角含笑回过头来正想说话却见班兮神情黯然向宫殿那边遥望她忙道:“你在愁些什么呢?这个叫赵飞燕的是大有来头的人么?”班兮沉默片刻才吐气一般道:“汉宫飞燕她终于来了!” 第三十五回 棋逢对手(下) “赵飞燕?她是从哪来的?”柳息儿几乎在同一时刻也从侍女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玉袖如实回了她的问题柳息儿皱眉深思不再说话。 赵飞燕!只短短三日而已这个名字传遍整个宫闱乃至大汉王朝。三日之前她还是一个阳阿公主府下收罗的用以娱乐高官的舞姬三日之后她便被授封婕妤成为汉成帝刘骛的专宠。皇帝对她的喜爱已经远远出了他曾经给过他的女人们的一切柳息儿用尽心机忍辱负重才得到的位置如今另一个女人轻易的便做到了。 这一个讯息传来狂怒的又岂止柳息儿一人深沉沉地宫闱之中几乎是从这一夜之间开始多少人在暗处咬牙切齿诅咒与唳气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充满了整个汉宫。 这赵飞燕虽是舞姬出身可却异常傲慢当日许后因为柳息儿的暗用心机不满后又气她母凭子贵虚伪作做可如今这一切与眼前这舞女相比却都不值一晒。赵飞燕的娇横妖媚自不用说便是礼数之间也似故意和人做对一样几次三番弄的许后颜面全无她自己却既无愧色又无惧意还要刘骛在一旁说笑打岔帮着平定事端。 如今许后是真的病了整日里气怏怏地脾气也是愈爆燥原先每日去向她请安的妃嫔们也都害怕惹上这无端的祸事以至于来问安晨省的妃子越来越少到了最后这椒房殿已然是门可罗雀。许后的地位似乎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威胁她忧心如焚。寻了几回张美人之后也是全无进展某个辗转反侧地夜晚。自睡梦中惊醒的许后却现自己终于找到了一条可行之路。 于是。夜色清明的夜晚在一处宫馆之中两个女子对视微笑决定冰释前嫌闪烁着莫名光亮地眼睛里。一对新的盟友随之产生。 春日阳光明媚是游园地好日子虽然不经意间总会绵绵细雨飘荡不定却无碍许后游院的兴致。这一日她好似全然忘记了那些缠绕不断地烦恼神情轻松身后自然是形影不离的张美人二人尾随着几个侍女向花院这边走来。 一路上看着清塘浅水。花红柳绿张美人看到今日许后似乎心情不错便道:“这春天的风吹到身上。真是舒服多亏了娘娘带臣妾出来走走。要不然臣妾窝在房里还不就是睡觉呢。” 许后看她一眼道:“你倒无忧无虑。” 张美人听这话中有话。忙道:“春日容易犯困何况娘娘知道臣妾的。本来……就生性疏懒。”她说完话看许后脸色虽和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在一旁闷闷走着走了一段路却听许后笑道:“你看那盆杜鹃开地可真好!” 张美人连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叹道:“是呀果然是与众不同鲜艳夺目。”许后点头微笑张美人讨好地道:“这盆花放在娘娘卧房里最是合适这般鲜红的杜鹃可不少见呢”她回身示意便有侍女走过去好在这杜鹃花是用小盆栽培那侍女便抱在怀中回到许后身边。许后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着话二人一路闲聊向院里慢慢走去一路上遇到许多赏花妃嫔都一一敛礼毕让出路来。 许后正在众位妃嫔的围拢献媚之中迎门却见正走来那风头正健的赵婕妤许后与她四目双对都是微微一愣张美人却因如今自己品阶较赵飞燕为低不得不敛行礼。谁知那赵飞燕似是完全没有在意那神情不但视她为无物便连许后也没放在眼里与许后默然对视片刻竟然就要转身向假山那边走去。 她才跨出一步许后便已怒喝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见到本宫居然也敢这么放肆不知死活的东西!”赵飞燕听她呼喝倒真停下脚步来回头看她半晌平日面对皇帝时粘贴妖作的声音这时却是既冷又硬问道:“那我应当怎样?”她眼望许后竟然全无惧色。张美人在一旁看许后气的面色紫不由得心里突突乱跳。 许后在这么多的妃嫔面前如何放得下这个脸怒道:“本宫倒要问问你地主子去在阳阿宫中竟然没有学到礼数么?见到本宫居然不知叩拜这是哪家的规矩!”赵飞燕注视她道:“那日在未央殿不欢而散我只当娘娘你再也不想搭理我呢这才转身想走的怎么娘娘忘记了自己说过地话了么?”众妃嫔见她说话如此嚣张不由得面面相觑。 许后怒道:“本宫是讨厌你那也不表示你在本宫面前能够如此无礼本宫身为六宫之今日倒不信就教不会你。”说罢也不向身旁侍女示意亲自上前扬手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这“啪”地一声干脆利落不但赵飞燕给打愣在当地动弹不得便连张美人等人也都惊呆了回不过神来。看来许后这口怨气压抑已久此时赵飞燕撞到刀口上来当着众人地面她竟不惜与之翻脸也要让她知晓自己后宫之地厉害。 许后见自己一打就中得意之极冷哼道:“一个耳光还是少的似你这般目无尊卑地下贱女人能容你服侍皇上已然是天大的开恩你若是还摆出这幅惹人讨厌的样子来在本宫这里可讨不了好去!” 赵飞燕目光中闪起怒色却也掩不住泪珠儿渐渐充溢眼眶许后更是得意又道:“才得了几天宠爱就把你得意成这个样子!这里可不是阳阿宫有本宫在此一日就容不得你这妖孽在这里扰乱宫闱。今日本宫就劳累教你品阶尊卑是上天注定能在这里向本宫行礼已经是你的福份了你就谢天吧!”说罢回示意她身后张美人看了她的眼色只得上前道:“赵婕妤宫中任何妃嫔见到皇后都顺行大叩之礼。” 赵飞燕手捂脸孔眼望许后心里又恨又急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许后冷笑道:“这也学不会还留在宫里做什么?本宫这就能以妄自尊大之名将你驱逐出宫!”说罢向左右挥手侍女二人扬装上前心里却都明白许后只要想要看赵飞燕的难堪因而目光都注视她的反映行动却慢。 赵飞燕心里明白此趟许后要在自己面前立威虽然未必真敢将自己赶出宫去可眼前这个头自己也恐怕非叩不得。只是她自来皇宫一直春风得意今天要在这众多妃嫔面前咽下这口气却教她如何能忍。 第三十六回 知己知彼(上) 就在双方僵持之即却听有人柔声笑道:“赵婕妤初入宫廷有什么礼数不全也是正常的不过赵妹妹你也真是的不用吓成这样呀!知道错改就是了。皇后娘娘一直宽容妃嫔们又怎会计较你这点儿无心之失呢!”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柳息儿由侍女搀扶自后走来走到赵飞燕身边她满脸微笑道:“赵妹妹初来乍到的不明白宫中的规矩在所难免。皇后娘娘大人大量今日能不能就卖臣妾一个薄面且饶了她这回。臣妾必定能帮着赵妹妹学会宫中的规矩。” 许后瞟她一眼道:“你这样的情形不在自己房里呆着跑出来凑什么热闹?”柳息儿看赵飞燕一眼笑道:“妹妹你看娘娘她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为他人着想。虽然嘴里说着生气的话心里却是总想着别人挂念着别人的安危呢。” 许后不由得嘴角含笑道:“一张油嘴你少来搅和!六宫礼仪本来就是本宫的职责所在如今居然有人不知不识若是不教会她不知情的人倒要怪本宫没有能耐呢。”柳息儿笑道:“娘娘母仪天下要管要做的事太多了这些小事就交由臣妾们来打理吧。再说赵妹妹自入宫以来妃嫔之中也都疏于行走这才使得她该知道该记住的都没学会真要追究起来臣妾们也是有过错的。皇后娘娘若是真的生气就连着臣妾一同处罚吧。” 许后看她片刻终于面露笑容道:“那就将此事交给你办了。…你身体可还好么?别累着了自己。”柳息儿微笑行礼道:“臣妾托着娘娘的鸿福如今什么都好娘娘只管放心将这事交给臣妾。日后定然交还娘娘一个知书达礼的妹子来。”许后点头微笑。竟然就这样转身走了对一旁的赵飞燕看也不再多看一眼。众妃嫔见此情形也都识趣地走了个干净。 柳息儿这才转身向赵飞燕道:“赵妹妹……我这样叫你。你不生气吧?”赵飞燕看着她道:“没什么方才……谢谢你了。”柳息儿上前握住她手。二人一同向院另一头走去一边走她一边道:“妹妹娇小玲珑地又是后入的宫那姐姐我就妄自尊大叫你一声妹妹了。我说好妹妹呀。只方才那一眼的功夫姐姐就看出你是一个直爽地人半点心机也没有的。所以才会那样对皇后说话其实……”她轻叹一声压低声音道:“谁也不难看出娘娘是有些要难为妹妹地意思。” 她满眼同情地看赵飞燕一眼道:“这深宫之中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虽说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当然是最好的可是皇上后宫如云。总不可能将心思都放在一人的身上。所以呀往后地日子里能在深宫中生存下来。可是一门不小的学问呢。” 赵飞燕点了点头她又道:“有此事妹妹如今还应付不来。姐姐总是能帮着你打一二。日后却还是要看妹妹自己的。”赵飞燕道:“人心狡诈我也不是没有见过。在阳阿府中。我就知道只有最有权势的人才值得依靠这天下又有谁比皇上更有权势?” 柳息儿笑道:“话是不错可妹妹可曾想过皇上是天子日理万机不说他更不是你我一人的男人不是寻常的三妻四妾的一家之主。他富有天下要做的事要得到的东西都是应有尽有你总不会巴望着他天天都只守着你一人不做别地不看别的吧?”赵飞燕眼中闪过一丝傲色道:“那有何难!” 柳息儿抿嘴轻笑道:“当然了以妹妹这倾城倾国的容貌确实不是难事。只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娇他日容色消退之时又拿什么抓住皇上地心呢?”赵飞燕道:“那依你看?”柳息儿笑道:“永保青春的法子是没有地咱们只能想着得意之时也要记得给别人留下后路这样在来日自己到了那步田地时才容易与人相处。毕竟皇上只是一时宫中却是一世呢赵飞燕闻言却忽然停步道:“你地意思是我如今太过嚣张么?”柳息儿一愣忙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好的时候想着不好地将来的日子总是没有错的。”赵飞燕道:“我不稀罕。能有这十年的好我就享这十年的好能有十天的乐我就贪这十天。”柳息儿又是一怔转头看她。 赵飞燕眼望前方道:“卑恭曲膝的日子我过的够久的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扬眉吐气的时候为什么我还是退退缩缩地想着以后不知道的事呢!人享眼前欢才是我决定要走的路呢。”说罢她身柳息儿微一点头顾自向院深处走去了。柳息儿独自站立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绿荫之中嘴角露出一丝极淡极淡的笑容来。 柳息儿果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尽到了自己对许后所下的承诺如今她频繁出现在赵飞燕的住所二人之间姐妹相称更是亲热的不行。她腰腹渐粗身形样貌更不比从前可如今却反而显得和蔼可亲不论对谁都是一张笑脸那不久以前还是飞扬跋扈的柳息儿如今却似忽然换了面孔平易近人起来。 私下里妃嫔间对她的改变都是猜测不定只是单纯的想到既将身为人母而变地善良大度起来自然不能让人信服。可说她自赵飞燕入宫之后感觉到了自己的压力如今开始认认真真地学做一个贤良女子以求得口碑倒是在情理之中。只是这样的讨好众人建立和蔼形象她的野心却也呼之欲出了。 当张美人忐忑不安地将妃嫔间的这些个闲话一一传到许后耳中时她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情战战兢兢地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疾雨可在一旁等待良久却始终没听到许后说话强忍不安偷偷抬眼向许后看去却不由得微微一愣。 眼前的许后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些流言的影响脸色平和地分外诡异只是静静注视着窗外正在飘洒的一场细雨过了许久才轻轻叹息说出一句与此时此景完全没有关联的话来。 第三十六回 知己知彼(下) “这场雨下的还真是时候!”她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再不理会一旁的张美人顾自起身回房午休去了。只留下张美人独自了会呆对许后这奇怪的态度揣摩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满腹狐疑地回自己住所去了。 尽管张美人对许后这漠然的态度不解众妃嫔对柳息儿的改变生疑可在这之后的日子里众人却是实实在在地看到了宫闱之中难得的最让人羡慕的情形。 如今柳息儿与赵飞燕得闲便能相伴在一起并且柳息儿还一如即往的去向许后请安有时甚至是柳赵同行。而赵飞燕多多少少也总算是从她的循循善诱之中学会了基本的宫中的礼仪虽然傲慢不减可也知道在人前做做样子不像从前那样由着性子给人难堪了。再加上柳息儿从中调解如今看来连许后都好似化解了心中对赵飞燕的不满情绪这种种迹象无不显示着柳息儿的手段与气量便连王太后都不由得点头赞叹她了。 因而如今柳息儿的地位在无声无息之中虽品阶不如许后恩宠不及赵飞燕可却以飞快的度在提高中。刘骛更是对这个能干善言口碑载道又是目前为止唯一怀有身孕的爱妃宠爱有加。在赵飞燕专宠的日子之中只有柳息儿这里他会隔日便来探看一下或是关切她的身体情况或是过问她的饮食起居。如今柳息儿的食谱都是经宫中太医仔细酢酌再交由皇帝过目之后才商定下来的每日几乎都没有重复样式品种更是日日更新有什么时令的新鲜地。…电脑小说站也都是第一时间交到绿萍馆来。 眼见柳息儿的侍女玉袖一走出内室她身后立刻就跟来一个点头哈腰的胖厨子战战兢兢地道:“娘娘她今日。吃地多么?”玉袖瞟他一眼道:“这不是看见了吗?都给端出来啦。有什么可问的!” 厨子急得直抓头皮道:“玉姐姐你就行行好吧连着四顿了娘娘都没怎么进食呢这要是皇上追问下来。奴才还不是死路一条。” 玉袖道:“平日里我说什么来着?多花些心思在膳食上才是正经如今弄得娘娘胃口全无若是饿出个好歹来看你怎么担带。”厨子吓得只是求饶又四下张望无人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布包儿玉袖暗自将这布包掂量了一下放入怀中低声道:“你不把自己份内地事做好。就是搬一座金山给我我也不敢为你说什么。” 厨子陪笑道:“那是那是奴才不过是想玉姐姐帮着看一眼娘娘的喜好罢了。只要能知晓那么一二分奴才才好去想法子不是。奴才也不能白让姐姐受累。日后少不得还有孝敬的。”玉袖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道:“你比原来那个厨子确实机灵些。如今谁也不难看出咱们这绿萍馆已经不在椒房宫之下了。只要你好好做你的事将来跟着娘娘好处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厨子一路点头二人直走出外院去玉袖才道:“这几日娘娘确实没什么胃口不过昨天我看她倒是对那一盘清蒸鲈鱼动过几下筷子。” 厨子皱眉道:“这鲈鱼本来就少因为娘娘没特别提起奴才以为娘娘不爱吃已经给别宫地人拿走了。”玉袖冷哼道:“这就是你的事了你怎么给人送去的就怎么给我拿回来回头若是娘娘想吃你还能不奉上不成?” 厨子忙道:“鲈鱼这时节是少有的因而也就那么几尾想来恐怕不是在皇上那里就是在赵婕妤那儿了奴才这就想法子去。”说着向玉袖点了点头才匆匆忙忙地走了。 这厨子是换了绿萍馆原来的厨子顶上来的如玉袖所说如今谁都知道此地的份量只要能把这位柳娘娘给巴结住了那就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因而他得了玉袖这个消息虽然麻烦重重却也立刻东奔西走地找这鱼去了。 到了晚上柳息儿的饭桌上果然就有了一盘冒着热气鲜香扑鼻的清蒸鲈鱼柳息儿对别地食物都只是带过几眼果然就在这菜上动了几下筷子还称赞味道鲜美把厨子叫进来夸赞了一下。把他美的不得了频频向玉袖示意讨好退出身来自然又准备了另一个礼给玉袖送去了。 谁知道不过半个时辰绿萍馆里却开始了惊天动地的动静几个侍卫闯进厨子地睡房将他生生地提拎起来不管他一路号叫硬是给扔到天牢去了。厨子还在懵懂不明之间紧跟着绿萍馆的十几个侍女太监连同厨房地所有厨子伙夫都跟着给送了过来。众人号啕大哭中厨子才隐约听得柳息儿吃了晚饭之后竟然腹痛如绞当即就惊动了圣驾立刻对一应食物进行检查而且就在那尾鲈鱼体内挖出地内脏里现了不明药物如今绿萍馆已经给围的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在待查之中了。这一下厨子等人吓地面无人色连哭也哭也不出来了。 绿萍馆里形同白昼几个太监陪伴刘骛在内室等待他心急如焚在房中不停踱步却觉得这时间几乎就像停滞不动一般。好不容易等到太医开门出来几个太医却都是面色沉重说了一长串气血堵涌之类的话惹得刘骛大雷霆。这才总算自这些战兢不安的太医的嘴中得知柳息儿与她腹中的胎儿暂时无碍。 听了这个消息刘骛长长松了口气却又听到一件令他怒不可遏的事原来柳息儿的腹痛竟然是因中毒所至刘骛愤怒之余立刻开始着人彻查此事转眼之间绿萍馆中的所有下人无一幸免都下到了天牢。 当地牢中的厨子等人看到连玉袖都衣裳不整地给带到地牢来时他们这才感觉到一场泼天的大祸已经迎面而来了。 而夜色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第三十七回 百战百胜 (上) 天亮之时绿萍馆的所有侍从已经全数更换新人庭院内外三层更有廷卫环侍刘骛从这里直接上朝并留下御旨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直接斩。 虽然刘骛传了禁止将此事张扬的命令可是伴着微明的天色这件事还是不知怎么地就凭空长出翅膀来传遍了整个宫闱。以往与柳息儿稍有不睦或是曾在她背后议论过的妃嫔们无不心中惴惴不安紧闭门户以防这因由查找到自己头上的同时也忍不住怀着暗自兴灾乐祸的心情小声嘀咕。众人猜测不定可也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个祸事如今全在那几个太医的口中只要他们轻指一人只怕就此人再无回天之力了。 几个太医留在绿萍馆照看柳捷妤另几个则自事件生之后就一头载进御药房对着几包自厨房提出的鱼脏鱼鳞之类仔细地反复查验。直到刘骛打人来传唤这几个太医这才紧皱眉头自房里去出跟着廷卫往前殿去了。 殿内所言外间不得而知可是直等到将近午时这几个太医才终于6续走出他们离开不久内廷便立即开始调派人手各个妃嫔馆中都有廷卫涌入在厨房住处恣意地进出搜查。众人不知道他们要找什么可见到这般气势汹汹自然是心惊肉跳大有厄运降临之感。更气人的是便连张美人的宫馆也糟到同样待遇她敢怒不敢言地听下人回禀那些廷卫们在厨房里狂翻了一阵终于离去后这颗心才终于放回原位。可也只宵停了没一会儿功夫。便听一个宫女来报说是眼看着他们居然往椒房殿去了。张美人咋舌不下半天没回过神来。等静静地想了片刻忽然头皮毛。…手机小说站想到许后的为人与那日她的反常表现心里更是一阵冷似一阵若是如今宫中有人对柳息儿腹中之子恨之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此人当属许后无疑。 想到自己和许后平日地交往。这一趟廷卫去若是真搜出什么来许后就此倒台不算自己恐怕也要受到牵连。一念至此她真是坐卧不安在房里来来回回地走了足有一个时辰之久一屋子下人更是给使唤地如同没头的苍蝇一样四下乱跳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眼看这帮廷卫去了也有一会儿了张美人咬咬牙。想到许后的安危直接与自己相连还是决定孤注一掷地让宫女去打探消息。就这么又望眼欲穿地等了好一会才见那宫女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是廷卫已经离开许后那里却似没有什么动静。张美人闻言不由一愣。思前想后。终于壮起胆子往椒房殿去了。进了殿内。便见许后安然无恙地正靠在长榻上休息这下她松出一口气来上前道:“皇后娘娘……您……您没事吧?” 许后转头看她脸上表情高深莫测道:“这是什么丧气话?本宫好好地呆着午歇能有什么事?” 张美人只觉自己的心思在她地目光下显露无疑不由得涨红了脸喃喃道:“臣妾听说有廷卫往娘娘这里来了担心他们放肆忙不迭地赶了过来娘娘……没事就好。” 许后冷冷一笑道:“照你这模样你难道还认为是本宫下毒去害那个贱人么?”张美人惊慌失措道:“没……没那样的事娘娘……娘娘……又怎会那么做呢。” 许后道:“自然不会!本宫没能为皇上诞下一男半女那是本宫的福薄怨不得旁人。如今有别的妃嫔代劳本宫只有欢喜又哪会做那么蠢的事?”张美人在一旁唯唯诺诺。 许后看她一眼又道:“你跟着本宫地日子最久向来贴心懂事本宫的心事也从不避违你的。不错本宫确实讨厌那个柳息儿可这皇宫之中讨厌她恨她的你以为会少吗?别说今天是有人下毒害她腹中孩子就算他日她顺利生下地来能不能带得活……啧啧啧那也难说的紧呢!” 张美人眼望四周轻声道:“娘娘这话在理只是……眼下正是风头上咱们都且忍了吧若说……这话一个不着地生出翅来飞到……陛下耳朵里变成大大的祸事……也不可不防呀!娘娘!” 许后瞟她一眼嘴角终于露出微笑:“这句话倒真能看出你向着本宫的心来你放心吧此事与本宫毫无干系自然也绝牵连不到你身上。” 张美人这才轻轻透气道:“臣妾可从没把这事往娘娘身上想过这般龌龊狠毒的事情怎么能与娘娘相提并论呢!”许后眼望窗外嘴角再一次泛起微笑只是这一次这笑容中带着邪恶地味道轻轻地嗌语一般道:“龌龊狠毒么?这倒也不见得。”张美人闻言抬头看到她脸上那一抹阴冷之极的笑容顿时将目光移开他处心里却不免得忽忽乱跳。 班兮这里自然也不能幸免只是她这住处设施简单几乎一目了然那些个廷卫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将整个屋子搜了个遍扬长而去了。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时不时地转头向绿萍馆地方向看去实在是心急如焚可又苦于不能前去。 就在这时许盈容的身影已经进到院里看到散了一地的东西忙道:“这些让轻风来就是了你快歇歇吧!”班兮忙抓住她急道:“是绿萍馆出事了么?”许盈容将自己听说地轻声告诉了她她眉头紧皱道:“那盼儿呢?盼儿也给打入地牢了么?”许盈容想了一想黯然点头。 眼看班兮急地团团转全没了平日里的冷静许盈容劝道:“你不用着急地眼下什么事都还没定呢若是什么地方都找不到原毒也许不过是食物不干净罢了……”班兮摇头沉思道:“眼下有什么法子能进绿萍馆么?我想见息儿一面。”许盈容惊道:“你胡说什么?陛下已经下旨擅自进出绿萍馆地便可直接问斩!再说你这会儿去见她有什么用?她不会听你求情的。如今她自己与腹中地孩子遇到了危险她正四处找人抵恨呢!” 班兮用力摇头眼中已经有泪水渐渐满溢“不是的我不是去求情我要阻止她我本来可以阻止她的只要我不帮她献策只要她没有得到圣宠这一切……这一切都有机会阻止可我没有这么做!我为什么……我究竟为什么……” 许盈容将她又瘦削了不少的身子紧紧抱住只得她轻声抽泣:“……我没有料到她会……会有身孕……不是的她不应该有这个身孕这个身孕本来应该是……”她说到这里愕然止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阵颤抖几乎在她止声之一刻传遍了许盈容的全身。使得她不得不低看怀里的班兮却见她也正向自己怔怔注视泪光之中闪烁着巨大的悲伤。 第三十七回 百战百胜(下) 与此同时绿萍馆里的柳息儿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屋里屋外都是一片宁静便连往日下人们隐隐约约地低声轻语也不可闻。 春光暖洋洋地铺撒进屋内一角屋子的另一头在屏风后面还有只暖炉正由一名侍女看护着隐藏着含蓄地温热使得屋里各处都不同于别处刚过完严冬特有的阴冷湿气分外舒适。 耳听得有轻轻地脚步声渐行渐近进了屋子柳息儿微睁眼帘看到陈太医正手棒药盘站在面前不由得微笑道:“这些事让下人做就是了怎能劳烦您亲自送来?” 陈太医含笑垂头道:“只要娘娘无恙下臣做这点事算得了什么!”说罢将药放到榻前小几上柳息儿身后走出一名侍女搀扶着柳息儿慢慢起身又拿软垫在她腰下靠好这才垂退下。 柳息儿道:“其实我已经没事了不用再吃这药了吧?怪苦的。”陈太医陪笑道:“娘娘贵体得上天庇佑再服两剂就好了。娘娘若嫌这药难喝下臣可再加几味甘甜药引去除苦味。”柳息儿轻轻点头目光在屋里环视一圈懒洋洋地道:“屋里太热了你们把那炉子撤下了吧。烤得我怪难受的。”屋内几个侍女闻言立刻到屏风后抬着暖炉退出屋子去了。 柳息儿低头看着小几上的药碗却一点也没有要喝的意思陈太医在一旁垂站立并不多言。屋里静了一会才听柳息儿轻声道:“此事查得怎么样了?”陈太医眼瞟四周极轻地道:“顺藤摸瓜。尽在掌握。” 柳息儿斜睇他一眼笑道:“陈太医此次费心了我答应过你的事绝不会食言的。http:往后还要您多多照顾。”陈太医轻声道:“娘娘提拔下臣对下臣实在是有知遇之恩。下臣不求别的只想保着娘娘顺顺当当地诞下龙儿能为未来地太子尽忠实在是下臣的福分。” 柳息儿捂嘴笑道:“这话说的谁就知道他是个男孩儿。”陈太医抬头看她满脸堆笑道:“下臣习医也有数十载了敢凭这项上人头担保娘娘此胎必是太子无疑!” 柳息儿禁不住心花怒放却又微嗔道:“这话更是糊涂便真是个男孩儿太子什么地我可连想也不敢去想。你说出这样放肆地话来凭白地为我娘俩招惹祸端。”陈太医惊慌下跪道:“下臣绝无此意!” 柳息儿抿嘴轻笑道:“起来吧。我知你有口无心。”陈太医一边起身一边轻声笑道:“这话就是娘娘责备下臣也是要说的。如今本朝天子后宫虽众。却尚无子嗣。娘娘此胎一举得男。按大汉律长子立储。天经地义。下臣看娘娘面相便知是一个大福大贵之人将来母凭子贵娘娘地前程着实不可限量呢。” 这一席话只说柳息儿笑逐颜开与陈太医对视一眼忍住笑容道:“说什么大贵什么不可限量你不知道自打怀了这个孩儿我整日的担惊受怕可没几日安生过。”陈太医道:“过去的都平安过来了往后下臣必会小心翼翼地醒着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替娘娘打点。”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她一眼又轻声道:“经此一事娘娘在宫中已立了威信别说原来就没那个胆儿就算真有那样心思的人如今也吓得服服贴贴地了。” 柳息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笑道:“所以这件事要做的漂亮些杀一儆百才能让我真正树起威望来。”她转眼见到陈太医似乎略有些为难神色便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说来。” 陈太医犹豫一会才轻声道:“其实下臣今日来是想将此事向娘娘禀报。查出毒物的那一位……如今正是风头无二的时候下臣看皇上对她似乎还有留恋……只怕……” 柳息儿柳眉一竖道:“怎么?皇上不会拿办她么?”陈太医忙道:“不是不是这只是下臣的猜测早先拿结果给皇上看时下臣注意到皇上脸色似乎一变大有犹豫不决的意思。下臣将药性与娘娘的情形都着重了说皇上这才稍稍正色起来……下臣只是担心……若是让她有接近皇上的机会她来个死不认罪只怕……” 柳息儿猛得坐起身来道:“你说的不错。绝不能有这样地机会。”她一改方才还是病怏怏地神态站起身来在房里来回走了几趟道:“我记得你曾说过那日皇太后得知此事后是什么情形?” 陈太医回顾道:“皇太后气的狠了特地将下臣等叫去教训了一番若不是下臣硬是担保必定能查到原毒当时下臣们这几个太医还不知要怎样受罚呢。”柳息儿嘴角含笑道:“这就好办了。你安排人去寻一回皇太后将查出的东西给她瞧瞧我这边自然会再装地厉害些皇太后顾念孙儿也只有她才能处置的干净利落。” 陈太医赞道:“娘娘明见万里下臣真是佩服地五体投地。那下臣立刻去着手此事娘娘只管等下臣地好消息就是了。”柳息儿微笑点头他叩拜着退了下去。 陈太医此去不过一个时辰皇太后便亲临未央宫向刘骛责问既然已经自赵飞燕处查到原毒为何不立即处置祸。刘骛料不到这消息传的这么快心里明明万般不舍却也全无对辨之词。皇太后看了他地神情便亲下懿旨要将赵婕妤仗毙。吓得刘骛几乎要当庭与母亲对抗皇太后省时度势这才退一步将仗降改为贬至夜者打入冷宫。刘骛正想亲自去与美人儿告别却又传来柳婕妤身体忽感不适的消息皇太后催着把他硬生生地给推到了绿萍馆。那边厢赵飞燕大祸临头哭天抢地也无人理睬给强行带到桂宫之北最偏僻的一个小院里去了。 这一番大动静使得宫中立时人人知晓了此事纷纷遣责赵飞燕忘恩负意柳息儿那样真心待她她却会使这毒计害人。感叹之余妃嫔们却也不由想到。这赵飞燕正当圣宠本身既无怀孕又为什么要去窥视柳息儿腹中之子呢若说因妒而恨有理由妒恨柳息儿的实在是大有人在呀行行色色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椒房殿的高檐而许后却全然不知正为终于除去了这个眼前的祸害而对着窗外的月光微笑心里却想着此事能达到这个目地柳息儿这个同盟功不可没自己许诺了她的可要早些兑现才好呢! 第三十八回 孤注一掷(上) 两日后柳息儿再绶封赐为昭仪唯今宫中她的品阶只仅次于皇后而已。而且这个荣誉还是来源于许后的极力推荐。听说皇太后对许后此举深表赞同对她的贤德大为赞赏了一番并且为后宫有这样明德的皇后、能传承香火地妃子并使得后宫中终于可以迎来和睦安宁而甚感欣慰。许皇后与柳昭仪在皇太后座前垂受教二人目光相遇时都是笑靥如花使得长信宫中泛现一片温馨情景。 无论后宫妃嫔们对这个消息表现出多大的热衷班兮是全然无动于衷的她的心里有另一件时刻放不下来的事此时正紧紧侵扰着她。心急如焚地在院门边翘等待光是要控制自己时刻想向外迈步的冲动已经令她近日愈消瘦的身体精疲力竭何况这样度日如年的等待更是对她的身心都形同折磨。 好在这种折磨终于在她望眼欲穿地小路尽头得到答案许盈容的身影匆匆而来看到门边脸色煞白的班兮不由得怨道:“不是让你在屋里等着么?你不是从早上一直站到现在吧?”班兮全然不接她的话茬儿只道:“怎样?打听到了么?” 许盈容面露不悦与身旁的轻风二人一左一右将她扶回屋里才一坐下班兮又问了相同的问题。轻风垂头退出屋外许盈容道:“到听到了……只是……”班兮见她面色迟疑心里已感不妙嘴唇已经不自控地微微颤抖道:“快说呀!怎样了?” 许盈容轻轻咬牙才道:“听说这班侍从有与赵飞燕做内应之嫌要……要全部处斩!”班兮全身一震。…直直地瞪着她好一会才出几乎细不可闻的几个字:“几时……行刑?” 许盈容道:“明日一早!”看班兮呆滞地收回目光垂头坐着。就像全部的力气都在这一时刻被抽的干干净净她心有不忍。道:“此事关乎柳息儿腹中的骨肉赵飞燕是皇上自己保下地还落得个打入冷宫的下场旁的人……自然更没指望了!眼下多想无益你……还是节哀吧。” 班兮只是垂着头一言不。过了好一会才轻轻道:“能见到么?行刑之前”许盈容摇头道:“怕是不能此事干系太大廷卫们管地紧连这个消息也是我通知了家里人才想法子弄明白的。宫里似乎忌讳此事张扬处斩之事也是轻易不向外间透露。” 她说完这话看班兮一动不动地坐着而院外天色开始渐渐暗沉下来。屋里的阴影便像是要将班兮吞没一般慢慢围拢过来便忙唤轻风进屋点了灯又亲自倒了热茶。道:“当日你曾经劝她离开过的何况后来种种事也都是因她擅做主张。才会害得你到今日这田地。盼儿这丫头……总之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班兮闻言却在此时抬头喃喃道:“命中……注定么?”许盈容道:“是呀。这反正已是无可转寰的事咱们如今也是无能为力明日为她设一个祭奠聊尽主仆之情也就是了。” 班兮肩膀轻轻怂动脸上已是泪如雨下许盈容握住她手也是悲伤难过隔了一会只听班兮哽咽道:“是我害了她!” 屋外忽然有风扬动风声呜咽中山边的夕阳彻底被远处地群山、近处的宫墙掩盖了光芒便连天边几缕红云也渐渐沉淀的无法辨认了。 许盈容相劝许久班兮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班兮沉默了一会反而劝她早些回去许盈容虽不放心她可也想她们主仆之情外人也许无法明了还是要给她一点独处的时间才好嘱咐再三也就起身离开了。 班兮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却并不回房而是也顺着小路走出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柳息儿看着眼前这个正对自己行大礼的人儿心里那一股得意之情已经溢于言表笑道:“妹妹这么客气做什么?快快起来吧姐姐身子不便就不回礼了。”看班兮慢慢起身她又道:“如今咱们是真正地生分了这都多少日子了你也没来看过姐姐一回呢……若是我猜的不错这一趟……呵呵恐怕你也不是为了看望我这个姐姐而来的吧?” 班兮道:“如今娘娘身份尊贵班兮不敢高攀姐妹之说实在不合时宜班兮只是一个罪贬妃嫔当不起娘娘那样称谓。何况罪妃此来确是有事相求!” 柳息儿道:“我如今还能做什么呀?挺着这个身子哪也去不了呢!唉!一日比一日更沉真是受苦。你有什么事不去求皇后倒来求我?怕不是弄错了吧。” 班兮道:“娘娘如今尊为昭仪在这后宫里论权势威望甚至比皇后更甚只要娘娘肯加以援手这点儿小事必定迎刃而解。” 柳息儿捂嘴惊呼道:“啧啧啧这话也是随口说得的么?没见妹妹这些日子怎么你倒变地这般粗枝大叶了。姐姐还记得当初妹妹可是一个谨小慎微地人呢?这样的话也顺口就来好在是姐姐这里这要让外人听了去可是滔天的大罪呢。” 班兮道:“罪妃走到今日实在也没有什么怕人夺去、或是失却地东西了今天冒然到访只是想向娘娘求情饶了一个人的性命。” 柳息儿懒懒一笑道:“谁地性命这么值钱要让你出口求饶这面子可大地很呢。”班兮道:“就是罪妃的侍女盼儿。如今她被关在地牢中班兮想向娘娘求个人情放她一条生路贬她出宫去吧!” 柳息儿故做姿态想了好一会才道:“哦那个盼儿呀可灵巧地很呢怎么她好端端地会给下到牢里去啦?……哦想是与赵飞燕这事有关吧唉!妹妹不知道。这一回我可真是给吓到了想起来就心惊胆战这宫里还真是做什么打算的都敢有。见不得我有这个孩子一个个的全瞄着呢。唉!” 她说了一大串转头看看班兮又道:“盼儿既然与此事有牵连我可就没主意了这可是皇上下的圣旨再说了只是关着而已左右不过是吃些牢狱之苦一个丫头罢了你犯不着为她花这个心思呀。” 第三十八回 孤注一掷(下) 班兮道:“盼儿她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说是丫环其实与姐妹无异。我们一同来到这个陌生的宫廷实指望能够相依为命。面对宫闱变幻我虽事事忧柔说到底也只是为了能够明哲保身逃离纷争而已。可是却没想到还是害得她身陷牢笼……” 柳息儿看着她木然道:“你倒还真是顾念旧情!”班兮向她注视一眼道:“我自知身无长处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没有用处的多情人而已虽然难免遇到以怨报德之人可我依旧想尽力去爱惜帮助身边的人这对柳昭仪而言是从未听闻的事么?”柳息儿脸色一变转开头去。 班兮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转向窗外夜景沉默了一会又道:“人生一世起落无常富贵荣华更是像过眼云烟一样。在这冷清清地宫廷中孤老是无法逃脱地宿命而我之所以愿意相信亲情多过所谓的圣恩荣宠就是因为……我始终执着于这里……还是会有一些能够让我们互相依靠能够手中便能感觉温暖的东西!” 她渐渐陷入深思中语调也是轻柔之极:“自你我踏入这个宫廷开始此地便成了咱们今生最后的归宿。青春虽好可是每隔三年一次的选秀却还有更多的人要进来……故人都会老去而新人源源不绝再美的容貌也终有衰败的一日再大的圣恩又怎能与岁月对执呢?各自为阵勾心斗角到头来也终是相对白而已。又有什么不同?” 这语调虽平静却透露着哀伤之情柳息儿听到这里也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口气可叹气之后却又立时惊觉。…坐直身子道:“是呀对你们这些注定要成为白宫女的人来说自然是这样。可我不同。只要我生下这个孩子从此就再也不用瞧人眼色只要有这个孩子我还怕什么圣眷不再!” 班兮黯然道:“难道你认为别的女人都不能生育不成?”柳息儿闻言立刻双眉倒竖目露凶光道:“那有什么。我的孩儿已是长嗣谁敢和他争斗?再说就算要争我柳息儿难道是吃素地么?”班兮对着她出神片刻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般道:“燕啄皇孙!这样的事却不是你柳息儿所为你虽然用心良苦可终究还不是一个心肠狠毒地人!” 柳息儿一怔转头看她班兮道:“我知你自小受人欺凌一心总想飞黄腾达。让曾经瞧不起你的人后悔害怕这才用尽心计地想达目地。你得势之后虽未对我有什么顾念关怀。但任由我自生自灭这一项毕竟算是放了我一条生路。这我心里是明白地。息儿。你是为形势所迫才机关算尽。可心底里还是有一些柔情存在的。所以今天我才来向你求助只要你加以挽手一定能帮到她不是吗?” 柳息儿朝她注视良久慢慢转身坐回榻上才道:“我也不来瞒你这些人天亮之时就要问斩皇上已经下了圣旨你这个忙我恐怕无能为力!” 班兮黯然转头向窗外夜色凝视轻轻说道:“天亮之时么?息儿这许多条性命将为你而死。明日开始你就要背负如此重的罪孽往后的年月里也许你会时常感到后悔愧疚日不能安夜不能寝便是这样你也坚持么?” 她的声音再度回复温柔轻声道:”息儿当初你想要地如今你都已经得到了。可是这地位果真如同你曾经憧憬的一样么?你或许觉得走到今日已是费尽了心思可是往后的日子里还有更多你无法预料的危机四伏。生下这个孩子只是一个开端而已!平安生下他、助他顺利成长无病无难、为他筹谋打算这些样样般般是永无尽头的。” 柳息儿神色黯然片刻再次转头面向班兮时脸上已是一片刚毅之色道:“那有什么?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若说没有做准备岂不是凭白惹人耻笑?何况这时想要保全自己顾念种种更不是我柳息儿的作派。一直以来步步为营的是你班兮可你如今又是怎样?还不是要来求我?你不用来劝我什么这些人的性命怎能与我母子相比如今我怀有龙儿谁能的命能比我地更加珍贵!” 班兮朝她注视她又道:“这一次我一定要杀一儆百别说是你的一个侍女便是这些妃嫔们往后哪个敢打我的主意危及我和这孩子地人有一个我就杀一个有一百我就除掉一百!”她的脸颊微微抽*动在烛光地映照下显露出狰狞神色转头不再对着班兮道:“你走吧我帮不了你!”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烛光微晃下班兮脸上某种神情却正在她眉间渐渐隐去隔了好一会才听她淡淡说道:“你我心里明白她们都是无辜地不是吗?”这声音与方才班兮的柔声细语大不相同何况此话地意思让人警觉柳息儿忍不住愕然回头看她。 只听她徐徐道:“如今赵飞燕被打入冷宫你的目地已经达到可是……”她向柳息儿靠近几步道:“可是这一件事你却是真的做错了!” 她脸上恰才的温柔神色已经消失一空柳息儿与她对视只觉眼前此人已不是片刻前向自己相劝求助的那个班兮她的面容仿似有一些改变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柳息儿愕然惊觉!这就是自己曾经在地牢中与之面对的那个女人这个女人生着班兮的容貌可绝不是她因为只有面对她时柳息儿才会清楚地感觉到自心底不停地涌动起的层层惧意。 班兮的目光中闪动着她陌生而又熟悉地恶笑一般的光芒极轻极轻地道:“赵飞燕本来只是个得逢时机终于能够享受荣华的舞姬她的眼力有限野心也只限于能不再寄人篱下对从前的贫贱扬眉吐气的单纯女子而已可是……你这一场陷害却使得她从梦境中清醒了!斩草不除根!冷宫?那可不是能关住她的地方呢!” 柳息儿全身一震又听她道:“所以你今日实在不应该花太多时间享受眼前的成功你甚至不知道为自己树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她的话似乎正在隐隐打入柳息儿此时心中担忧不安的地方柳息儿站起身来迎向她厉声喝问:“你……你到底知道什么?” 第三十九回 一心二意(上) 班兮神色间闪过一丝冷笑淡然道:“想问我知道什么?你真想知道?”柳息儿看着她的眼睛忽觉一股寒意自下而上袭遍全身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 只听得班兮用阴冷之极的声音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父亲是因争夺家产被亲哥哥陷害至死;我知道你母亲视你为不详之女才将你寄放在她哥哥家中受苦、我还知道你在他家后院挖坑深埋的那样东西----你妒忌堂姐们喜爱的那只黑猫是以亲手将它溺毙掩埋……你是否还想知道的更多呢?无论是什么我都能一一向你解答这世上永远没有一人能比的上我因为我是无所不知的!” 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柳息儿此刻的心情她瞪目结舌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明明心里慌乱愤怒可偏偏只是全身抖却说不上话来。却见那似是而非地班兮眼中透出无比浓烈地寒光向她逼近:“世上有这样一个女子她生有灵异对身边生的事几乎都能预知。她来到宫廷里后虽然身受荣宠可却因为知道有一个绝色女子将要带着巨大的灾难而来她选择了退避暂避锋芒。” 她向柳息儿步步进逼语气愈奇特:“因而并不是你时机扭转一步登天而是我特意将你扶持上来你能与赵飞燕相遇是福是祸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本来你与她的这场仗要难打的多只是……原来她竟然独自入宫原来她还天性愚钝这才让你捡了一回胜仗可这之后。你可要时刻小心。还有一个女子眼看就要因此而来这个温柔祸水。心狠手辣比赵飞燕可难对付的多了。…你加诸在赵飞燕身上的一切陷害。到了她那里也许会全部返回给你也未可知。”她转头看看窗外再道:“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够你细细斟酌地你是要自己应战还是寻求同盟。可要考虑清楚。这个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说罢竟不再看她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柳息儿看着班兮的背影在眼前消失曾有一刹那几乎恨不得想扑上前去将她撕碎可是在她内心深处却也因为班兮地话另一股更大的疑团正在形成。 自从与班兮相识她就感觉自己始终猜不透这个女人这个在地牢中轻松道出自己地隐匿计谋、在最得势的时候忽然甘心贬降、而由她提供的一个自己闻所未闻的舞曲服饰。却帮助自己立刻青云直上的女人。她时而温婉柔顺时而敏锐机谨而片刻之前。她所变幻地两种完全不同的样貌形态更是不同于柳息儿平生遇到的任何一个女人!自己能猜透皇后的用心顺水推舟地与之联盟对付赵飞燕、自己能明白皇帝太后的心思所系。让他们围着自己打转……可是。独独对她----班兮!这个神态语调变幻无常的女子心惊胆战!曾经对她的那种不安情绪这一刻又袭遍了柳息儿的全身。她全身乏力只得慢慢退回榻边正要颓然坐倒忽然想到一事几乎以失仪的度立刻冲出内室用异样地声音大叫:“摆轿……” 班兮在夜色之中匆匆回到远明馆时已经是面无人色身体更是控制不住的一直颤抖好不容关上房门她背靠门站了片刻待心跳略为平息竟仰头向空荡荡地屋里大叫:“你给我出来!你出来!!”这声音凄厉之极更是带着哽咽之音。 屋里自然是空无一人可就在班兮喘息未定时却有一个声音轻轻一笑:“你何必这样惊慌?”这声音如此熟悉可又飘渺不定竟无法分辨出处何在。 班兮对这诡异的声音却并不惧怕抬头问道:“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为什么要告诉她那些?” “她总有一天要知道地眼下你不是要救你那个盼儿么?” “这样能救得了她么?你可知说了这些会有什么后果?她若是相信也许你此时已经改变了历史。你既然是我的前世必定记得投生之时冥王说过地话吧!我们虽是重来可并没有被附诸改变历史地权力呀!她若是不信我这么久以来幸苦隐藏的结果就要被你一席话全然改变也许……生死之时已经近在眼前了。”她急促地说完这些已经是泣不成声。 可是空气之中却有人轻轻哼了一声道:“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在怕什么?又在顾虑什么呢?难道一定要受到伤害你才能舍弃你那可悲地善良么?你自认与宁的私约之罪、在大殿割琴断爱我都没有拦你。若不是我为柳息儿出谋化策让她得到刘骛的欢心你以为刘骛真能轻易放过你和宁吗?你要圆与他的情份今生已经没有指望了!宁的出现只是意外如今你身在汉宫是刘骛的女人而已为什么你还有那么多放不下?” 班兮全身无力顺着门慢慢滑坐到地上空气中的声音也就在这时停了一会才道:“因这重生你我实际已经在生变化了你没有察觉么?若不是因为重生使得你有前世的记忆你也就不会被人视做灵童自小孤独。若不是因为无人倾诉你也不会对宁特别在意我知道他对你的意义实在比对我而言重要的多。可是你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而来的吗?” 班兮双目低垂忽得冷笑道:“是你为自己的不甘心而来却要毁了我的一生。” “你的一生?”那个声音忽然大笑“你真是痴的厉害若是没有我的不甘何来你的一生?你以为这是自己能做主的人生么?” 屋内沉寂下来良久良久只见班兮慢慢站起轻轻道:“我不想为了前世的记忆而活今生有对我更重要的人。盼儿她是无辜的不应该被卷在这场灾难之中我要助她离开就是再去求柳息儿、求皇后、甚至求皇上……我也要让她活着离开这里。”她已经全身乏力却仍强撑的扶住门框伸手开门又道:“宁也是无辜的!他是为我而来我既然不能回报他可是起码也要助他平安离开这里!”说着话她已经将房门微开一线便要迈步出屋。 安静的房里却似忽然吹起一阵猛烈的怪风使得原本已经打开的房门自班兮的手中脱离“”地一声重新关合。班兮受惊回望那声音仰头长笑道:“你要将我永远封存在心里么?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我千年积结的怨恨怎么可能因为你的懦弱而消散你尽管放马过来我倒要看看谁才是这个身躯的主宰!!” 第三十九回 一心二意(下) 班兮的目光凝静如死向屋内缓缓环视双手不由自主紧紧握拳道:“我不要和你争斗在这里已经很累了你放过我让我自生自灭吧!” 她的声音苦涩语调低沉:“我知你对前世有万分不甘可是前世已尽!你不是没有看到皇上……他……他是值得几世相爱的人么?对他而言男女之间并没有真心相待的意义我们和这宫廷里任何一个女子一样都是他可以随时抛弃的。他要的是只是肢体之乐并不是心境相交……” “你怎么知道他不要这些?”那声音冷冷回答“你扪心自问可曾真的在他身上用心?为他考虑一分半点么?”班兮闻言一怔说不出话来。 “自从入宫那天起你心心念念地有一刻是他么?从一开始与他彻夜相欢的就是我而不是你你对他只有畏惧你以为他会毫无察觉?你在大殿上和那宁眉目传情真当刘骛他是一个呆子么?若是对你没有留恋他受此大辱又为什么不立时杀了你呢?我之所以放任你的行径就是因为我已经看到虽然你做出这样荒唐的事刘骛对你却是满心疑惑。能让他如此费神不解白日夜晚判若两人的女子已然错有错着的被他记挂在心凭此一项你将来就必定会有转机。” 班兮向一旁转头那声音又道:“我知道你留恋的是与宁诗画一般地情意可那只是年少时的经历何况你们本来无缘强求也不可得。你真心为他着想就争取成为汉宫中最有权势的女子。要不然你只能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意的人一个个地在眼前死去盼儿如是。http:盈容如是……宁如是!” 班兮闻言又是一怔目光中露出惧意。沉默了一会却道:“如今柳息儿已经代替了她地位置盈容她不会死了。” “那盼儿呢?” 班兮不语。 “你方才那样苦苦哀求柳息儿可结果怎样?她就算有一刹那心软可此事关系到她的计划是否圆满。她又怎么可能为了你的慈悲心肠功亏一篑?而我拿主意说地那番话此时却必然已经奏效这会儿她想来已经在地牢之中向盼儿询问你的往事验证那番话了。这就是人地本性不到危及自己的地步是永远不会动摇意志的。其实……你为盼儿这样做十分不智!你不是不知道她会变成怎样!今日你这样为她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自她手中保住自己的性命呢!” 班兮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那声音却抢先道:“不要再告诉自己那些否认此事的话你地优柔寡断真是让我无法忍受。这么多的事情生。可说有大半是因盼儿而起但是你却执意要想着儿时的情分。如此一厢情愿的单纯想法太过无知。此次盼儿的命算是保住了。可是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原来的她……或许此话说的已经晚了。她早已变了……不管怎样柳息儿惧怕你的能力会想法子将她保全下来不过既不会就此放她出宫想来也不可能再让她到你身边来啦!哼这样也好这颗毒草就让柳息儿自己消受吧。总之你与盼儿至此后形同陌路再次见到她时她已经不是她而你也要不再是今天的你才行。要不然你连她都胜不了还谈什么与合德飞燕之争?更要如何去圆你我生生世世地遗憾!”这包含讥讽的声音在屋里久久回荡不息待到声音落下四周却又安静的几乎形同墓穴。 班兮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 “我想见你一面!”班兮向空中抬起双眸眼中闪动晶亮。 “什么?”那声音错愕停顿很快又道:“你疯了么?你每日对着镜子看到地不就是我吗?你我共存一体我只是你前世的记忆而已你竟然不明白……” “我明白!”班兮冷静打断向高处凝视地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份悲哀:“我只是怕你忘记了。”那声音愕然而止。 班兮道:“我怕你忘记了今生今世拥有这身躯心灵地是谁!我怕你将你心中的毒药无限漫延使得我每天看镜子时见到地是自己也不认得的丑陋面容。” “前世已休!过去的都过去了就算这是重生就算这是你拼尽所有争取回来的生命可是你带给这个新生命的又有过几回快乐呢?是你的灵性让我预见王莽这才入到宫廷;是你的灵性让我得到圣宠却也因此令我痛苦不堪……可是也有一件我要感激你的。也是你的灵性让我遇见宁……” 她声音渐渐低垂变幻做梦境一般的语调:“你忘记了么?当我与他琴笛相应时我的心里多么欢喜那么宁静那样珍贵地心绪流淌……我若是你的重生也许……他竟然是你已经忘记的更早的一生呢!你说你全力回头是为了寻求与皇上的缘分又为什么不能说回头要找的却是与他的缘分呢?” 那声音寂静许久却如同幽灵一般出一声轻叹。 班兮柔声道:“你既然和我共存一体必定也感受过只有在他的注目下我才会有的心绪变化。我虽然在大殿断琴可近来总是能听到笛音即使没有琴声回应即使有性命之忧他还是坚持守护在我的身边呢。我落得这步田地却仍然有他疼惜你不欢喜么?所以……我求你忘记了吧前世受的痛苦为什么经过一世的折磨还不够还要用今生来承担呢?那毒药已经毁灭了太多次你能得到幸福的机会为什么还要让它在我身上继续漫延?何况冥王不是曾经说过因你的重生这一世会有所变化既然如此咱们静观其变不好吗?不要要求我变成怎样不要代替我说话更不是操纵我的意志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万事随缘不好吗?” 空气中无声无息就连班兮都以为那声音已经消失之时却又听到她轻轻冷哼一声道:“你看似柔弱要操纵你的意志还真不容易呢……好吧我们都再看看也好若是有福能在大汉宫闱做一个旁观者兴许也算件不错的事。虽然这想法太过理想化但你若定要尝试我自然也只能陪你。” 第四十回 人不如故(上) 天亮之后也并没有柳息儿关于盼儿此事的消息传来与此同时却是许盈容放心不下班兮早早地便前来陪伴轻风自然也随后而至在一旁说些闲语笑话。原没指望班兮能够为此开怀的却不料她因轻风所说的小事轻声笑了起来。这虽然不太像此时此刻班兮应有的心境可许盈容看到她的笑脸总算是放下心来。 盈容走后直到晚间一个奴婢才悄悄走进远明馆将一娟秀帕放在班兮桌上立刻离开。班兮认得此帕正是当日自己为柳息儿出谋划策时画下服饰琴曲的那方。她拿在手上细细端详终于在帕子一个小角中看到一行小字“侍女玉袖特赦而返此婢随身永不相离”! 班兮沉吟片刻才明白柳息儿竟然用自己婢女的名字换下盼儿和那个“她”预言的一样从此世上再无盼儿此人有的只是柳息儿身边一个随侍在侧的玉袖而已。息儿果然不放心将盼儿送还更不会让她出宫。这是她的一个筹码要与有灵异的班兮结盟没有一点能抑制她的东西防身又怎么可能叫柳息儿安心呢。 班兮看着此帕在火烛的烈焰中慢慢卷缩、变小、直至化为灰烬红色的光映照在她的粉颊上却分明可见那一双墨若深潭地双眼绽放着奇异的光芒。一路看文学网这以后柳息儿却也没有立即前来向班兮要求什么看来她还是对班兮的惧意多过对自己目前处境的担忧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冷静从容地与“有先知者”交谈的。也因此班兮倒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只是在这平静之中却自赵飞燕的冷宫中传来一些传言听闻她为了再度得到圣宠竟然私自在宫中设坛。但愿能得到神灵相助。这荒唐的作法自然使得皇太后勃然大怒听说她亲自带人前去仗责若不是刘骛阻拦这一回赵飞燕恐怕就要被活活杖毙。 宫中就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就连班兮与许盈容闲时也会说起轻风绘声绘色地向她二人描绘当时太后大闹冷宫地情形。许盈容对赵飞燕全无印象对柳息儿的为人却是熟悉的。因而语风之间多有同情飞燕而鄙夷息儿的意向。 班兮向高墙外张望却想到以赵飞燕如今的处境就算真有设坛求愿其事也是必然慎之又慎这么快就能引得太后大驾光临。定是柳息儿在她身边安插了耳目。如此看来柳息儿确实记住了当日那个“她”所说的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的警告开始时刻关注赵飞燕地举动伺机下手了。http: 想不到前世风光无二的赵飞燕。这一回竟然眼看就要死在一个无名妃嫔手上而另一个女子呢?她究竟为什么没有尾随飞燕而来难道历史在班兮重生之时。生了什么变故么? 然而班兮如今的生活毕竟不受这些纷乱所扰虽清贫寂寞却也过的自在安宁每日里除了和盈容主仆做伴多半时间她倾听着墙外轻柔地笛音响起恍惚地感觉自身似乎又回到那些浦州城中的生活了。 可命运付於地终究没有人能够逃避。 这一天夜阑人静时分。远明馆却来了一位久违的故人。 班兮开门将她迎进屋来时有那么一刹那几乎就要喜极而泣可眼前此人神情间却有些疏离只和她淡淡打着招呼垂头坐下也不说话。 班兮为她倒上热茶:“这些日子过的怎样?”来人沉默许久。才缓缓抬头她的脸颊在烛光下闪动盈亮。双眼满含期盼忽然跪倒哭道:“姐姐你跟柳娘……柳息儿说说让我重回到你身边来吧。” 班兮将她扶起道:“如今我无权无势只是一个夫人又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若非如此我早就将你调回身边了盼儿对不起!” 玉袖----不还是盼儿。 盼儿含泪道:“姐姐果真没有法子么?我不信。姐姐是能避凶避险的人呀怎么会就让自己陷入在这样地困境中呢?”她抬头四望又道:“这远明馆……比绿萍馆的婢女住的地方都要简陋姐姐你怎么就能甘心呢?” 班兮轻轻叹息没有回答她又道:“盼儿自小跟随姐姐一直是相信姐姐地不论你做什么一定有你的因由就算眼前这一切只是权宜之计可总有姐姐能够回天的那一日罢盼儿不要别的只要姐姐能说出一个日子来盼儿就等着一年、两年、十年……只要姐姐说自己能够东山再起盼儿就等着。” 她的目光中流露急切神情焦急地注视着眼前的班兮却见班兮抬起头来她的眼中满是内疚轻声道:“对不起盼儿我不能答复你。这就是宫廷没有人知道将来会怎样的……” 盼儿打断道:“别人也许不知道可你不同于别人呀你自小就能预知未来地呀姐姐你要做什么吗?请神吗?祷告吗?盼儿帮你什么都行只要姐姐要做盼儿什么都愿意帮你。” 哪知班兮仍旧摇头道:“盼儿姐姐知道你受苦了你且忍耐些罢……也许……” 盼儿道:“不不要也许姐姐你给我一个答复吧。是哪一天呢?”她目光直视班兮又道:“这些日子我日思夜想终于明白姐姐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你一定是……是在逃避什么是吗?若是赵飞燕姐姐已经勿须担忧了她已经被打入冷宫再也翻不了身了呀。如今柳息儿又怀着身孕姐姐何不乘这机会接近皇上?柳息儿现在娇纵的很稍有不适就脾气我看……我看皇上对她也厌倦了呢只是记挂着她肚里的孩儿这才忍让着她。这样的机会姐姐只要稍加留意就能重新回复当初地风光了。” 她的目光在火烛下闪动着激动地光芒在班兮看来却有一些陌生班兮朝她注视良久才道:“盼儿你还记得从前吗?” 第四十回 人不如故(下) 她将地上的玉袖轻轻扶起道:“我时常回想起从前在家里的日子有时午夜醒来会有那么一瞬间恍惚地不知身在何处。我好似总能听到你轻轻走过身边的脚步声听到六哥大嗓门的叫喊听到七哥哥来敲我的房门……他们常常说带咱们去玩可真的去了却又根本不管咱们两个顾自跑的老远瞧也瞧不见……” 她的目光自玉袖身上移开转到窗外:“只留下你我二人只得摘些花草来玩有时他们会给咱们带回来一个花环或是些奇异的古怪石头。可也就是那些小玩意儿却也总都能让我们那么开心……盼儿若是有机会你愿意回到从前吗?” 盼儿没料到她有此一问不由得错愕看她却没有回答。 班兮道:“到了今时今日我深知自己没有回头的可能可是你有盼儿。若你愿意回去我一定尽力助你离开这个宫廷。如今你也到了婚嫁的时候我爹爹一定能给你找一门合适的郎君……对了我记得小时候你与我七哥哥很是要好若是你能做我七嫂我会更加欢喜!” 她眼神真挚握住玉袖的手:“盼儿你愿意么?在这宫里除了尔虞我诈便是算计谋划我是没有法子才要到这里来的你却不一样。就像当初一样你能自愿进来今日只要你想我保证你也能平安离开。” 盼儿静静注视她神情似有一刹那缓缓柔和她将头靠到班兮胸口与之紧紧依偎轻声道:“盼儿知道姐姐是心地最好的人便是自己受苦也想着要助我脱离苦海。可是这深宫中处处是吃人的陷阱我又怎么能让姐姐你独自留下呢?盼儿会陪着你的。若是要走我们一起走若是要留也要一起留下。” 班兮伸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她顿了一顿再道:“其实看着姐姐与柳息儿的起落也让盼儿明白了一些道理。柳息儿她看似风光。其实她的一切都掌握在姐姐手中呢不是吗?” 她静等片刻没听班兮回答便又道:“那日柳息儿来地牢问起姐姐的往事。她地脸色就像见了鬼一样我每回想起都忍不住想笑。她处处得意却没料到她自己也不过是我家姐姐的一枚棋子儿罢了……” 班兮在此时打断她将她扶起正色道:“没有这样的事。你千万不能这么想。”盼儿道:“为什么不能?姐姐怕她什么?她不过是暂时得志的小人而已姐姐如今蓄劲不是等着有朝一日。一制人呢。盼儿明白的。” 班兮道:“没这样的事。你想的太多了回去好好休息吧。”盼儿道:“姐姐自小宽厚仁慈盼儿是知道地可如今不是在家里这是一个谁比谁强就能得势生存的地方呀?你没有欺人之心却要防着他人有害咱们的意思。姐姐何不运用你的灵性看看这宫中到底是谁笑到最后盼儿不求别的。只要能看到柳息儿落败就比什么都快活。” 看班兮皱眉不语她静了片刻换做哀求地语调道:“你定然是觉得盼儿如今变了变的让你讨厌。可是……姐姐可曾想过……盼儿跟着柳息儿的这段日子都生了怎样的事?并不是盼儿心狠。实在是实在是对柳息儿不得不恨……” 班兮道:“我明白……”盼儿却打断道:“不姐姐不明白没有人能明白可是没关系盼儿再受苦也没什么只是总有一个盼头才能活的下去有一个指望才能踏踏实实地等着知道将要生地事才能心安呀。” 她扑到班兮身边挨着她的裙摆跪下仰头与她对视她的眼中含着盈盈而动地泪珠满是企盼求助的神情轻声道:“一个没指望的人无论要哪里也活不下去宫里宫外并没有分别盼儿所求不多只是想姐姐能告诉盼儿这一切会有到头的那天么?” 班兮迟疑片刻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她立刻道:“是吗?那就好了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放任盼儿受苦不管的任是柳息儿如何得志只要有那么一天在盼儿就是咬碎牙齿也一定等着。” 说罢她再度抬头又道:“姐姐你一定能从这里出去的是吗?我相信你我想我猜的一定没错姐姐一定是在等待着避过柳息儿的风头呢嗯这么说来……那个赵飞燕也会有重新出头之日罢她如今受柳息儿陷害咱们……咱们不如和她协手一起对付柳息儿……她一定肯地……她……” 她刚说到这里班兮已经厉声制止道:“不行你绝不能去找赵飞燕!”她的语气实在是与片刻之前差异太大使得原先尚自沉浸在暇想中的盼儿吃惊抬头却看到班兮的双眼中满是她从未见过的厉色:“赵飞燕决非善类你不能与她亲近。” 盼儿呆呆注视她地神情半晌方道:“姐姐你……从没见过她吧?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好人?莫非……姐姐早就知道她的事?莫非姐姐甘心被贬……要躲地并非是柳息儿……而是赵飞燕?” 班兮沉沉看她道:“你不用想太多了做自己份内的事安安稳稳的不好吗?”盼儿迟疑着道:“姐姐不相信盼儿?”班兮一怔道:“哪有那样的事只是不想你妄自猜测引来祸殃。” 盼儿却道:“不错姐姐确是信不过盼儿我知道的你有什么心事如今都向许盈容说了只瞒着盼儿。你明明知道将要生的事却让盼儿糊里糊涂地身陷困境你明明能救盼儿却不愿意相助……”一边说着一边泪水已经涔涔而下“盼儿究竟做错了什么?姐姐告诉我我都改了我再也不会擅自做主任何事再也不胡思乱想。只求姐姐能相信盼儿姐姐不是曾经说过有盼儿在身边才是能在这深宫中生存下去的力量吗?” 班兮神色中流露莫名恸痛朝她静静凝视许久这才叹息着扶起她来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第四十一回 衣不如新(上) 盼儿透过晶莹的泪光向她温柔注视轻轻道:“姐姐确是事先知道赵飞燕其人的是吗?如今她已经落势姐姐本来不用再隐藏身形了可你依旧没有为自己做什么这是不是说……是不是说明姐姐还有预知到什么人要来?又或是……赵飞燕有机会起死回生么?” 班兮眼中似有痛楚神情一闪而过随即沉默下来只看着盼儿的脸良久才道:“不错是还有一个人要来。” 盼儿眼中一亮道:“是谁?” 班兮木然道:“赵飞燕的胞妹此时她人应在阳阿公主府中她的名字叫……赵合德。” 盼儿低声惊呼难掩惊喜神色:“原来是这样既然和赵飞燕一母同胞想来她……必然也是一个尤物。”她眼中闪烁光芒不知正在想些什么神情间却处处显露兴奋之情。班兮冷眼旁观却是始终神色不变。 屋里静了一会却见班兮抬头看看火烛淡然道:“夜深了你快回去吧出来久了恐怕要惹人怀疑。”盼儿忙应了起身擦拭脸上的泪痕走到门边又回头道:“姐姐好好保重我改日再来看你。”班兮点了点头她也就快步走出院落不一会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班兮看她的背景在眼前渐渐离去这才伸手掩门许久许久空气中有人轻叹道:“你不用自责这是她自己选择要走的道路谁也拦不了她。” 班兮抬头向窗外看去木然重复道:“不错谁也拦不了她了。看来命途已定。这一生无论是她还是我都已没得选择。”说罢她出一声长叹空气中却也正在此时传来叹息声。两声叹息第一次合二为一变做一个声音在夜色中渐渐消散。间比平日都晚当然先也确是因为最近朝堂上有些烦忧之事其次却也是因为如今这绿萍馆再不如从前那样对他充满诱惑力了。 先不说柳息儿眼下那身段其实便是她没怀身孕之时。她也不过是寻常清秀的姿色而已有时刘骛面对这女子都有一刹那回想不起当初自己是如何对这女子上心的!何况……唉如今是真正感到厌烦的时候了。 刘骛走进屋里迎面又是柳息儿那张圆的连下巴都有些模糊的面孔。亲昵地迎上前来道:“陛下今日来地迟了定是朝堂上诸事繁杂臣妾为皇上熬了参汤……”说着已有宫女端上托盘刘骛对那碗含着温热的液体却连看也没看一眼只懒懒坐下……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 柳息儿使个眼色宫女垂头退下。她上前柔声道:“陛下要不要尝点什么点心臣妾让他们弄来。”刘骛摇了摇头。柳息儿又道:“那让乐师们来为陛下献艺?听闻近日里倒有几支不错的曲子。”刘骛摆手道:“朕来看看你就要走的。” 柳息儿不由眼圈儿一红道:“近日里臣妾觉着陛下似乎总是不能开怀!在臣妾这里停留的时间……也愈少了。臣妾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得陛下不快?” 刘骛淡然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养你的身子吧还有什么缺的……嘿嘿你现在应该什么也不缺了吧。”柳息儿泪珠滚滚而下在一旁垂不语。 刘骛看她一眼又似有些不忍道:“你看你。朕也没说什么唉!今日许是有些累吧。”柳息儿道:“那让臣妾为陛下按捏几下松松筋骨?”刘骛倒笑道:“你这身子还是好好坐着地吧这些事让宫女来就行了。” 柳息儿含笑点头。忙吩咐下去四个宫女随即上前。分别在他膝下双肩轻轻揉捏拍打。刘骛目光在四人脸上转了一圈却微微冷笑站起身来道:“朕还是回宫去了忽然困的厉害。”柳息儿眼见刘骛才稍有愉悦神色不知是什么触怒了他都还不及开口就已见他大步朝外走去只得快步跟上。 一行人走至长廊尽头眼前一个宫女却正垂头向里走来走的急促居然一头撞到刘骛怀中抬头见到是他早吓得面无人色慌忙跪下叩拜不停。柳息儿见状忙吆喝道:“不长眼的东西给我拖下去打死。”两旁太监闻言正要上前却听刘骛道:“慢。” 只见他微曲身子朝地上那个宫女道:“你抬起头来。”地上那人全身抖犹豫了一会这才仰起头来一旁柳息儿看的分明这正是班兮地那个侍女盼儿不由得冷汗直冒上前一步就要说话。 却听刘骛问道:“你叫什么?”这声音中有太多笑意柳息儿心中一动忙道:“问你话呢小心回答。”一面像是催促一面却也在暗中提醒她。 盼儿面红过耳轻声道:“回禀陛下奴婢叫玉袖。”刘骛含笑点头道:“她是无心之失你就不要再责怪她了。”柳息儿连忙答应了刘骛朝盼儿再看一会这才迈步出门去了。 柳息儿目送刘骛的銮驾渐渐远去回到房中独自思索。自己虽身子渐重可离分娩却还有数月而刘骛显然已不愿与自己有鱼水之欢他近来的神情更似是敲响了警钟这绿萍馆若是再没有一件能令他留恋驻足的事恐怕哪个妃嫔就要趁虚而入了。 可是……这个盼儿!一想到由她身上可使皇帝想起的人她便觉满心烦忧在屋里来回踱步。若说真要做这样地打算她是宁愿用一百个女子来换下盼儿但如今这人已在皇帝眼中留下印象此时要将她拔出来恐怕已经晚了。刘骛今日无端怒现在想来应是看到那四个宫女平庸的姿色而不快看来自己在馆中只留丑婢的行为已然令他察觉眼前虽没有直接表示不满却恐怕还是看在肚子里地孩子面上。将来的事那就难说了…… 她紧紧握拳朝门口注视半晌向宫女沉声吩咐:“叫玉袖过来。” 第四十一回 衣不如新(下) 盼儿垂头站在屋子中间双手紧扣任由柳息儿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半晌才听她道:“你好好的跑前面来做什么?” 盼儿轻声道:“是玉华姐让我给她拿软膏来着。她原先一直带在身边随时备着要给皇上揉捏筋骨时用的今日偏没带着这边又叫了她去这才急急地嘱咐我去她屋里找了立刻给送来。” 柳息儿点了点头道:“你陪着你家小姐和我一同入的宫如今却要在我手下做些粗活你心里怕是恨煞了我吧。” 盼儿摇头道:“那是娘娘的命好连……小姐她都落得那么个下场我……奴婢……还有什么可争可恼的!” 柳息儿冷哼道:“深宫不比别处不是光靠长相就行。论才艺我不如那许盈容论长相口碑我不及你家小姐可如今她们二人都过着孤清的冷宫日子我却如此风光旖旎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盼儿抬头看她一眼立刻垂头道:“那是娘娘命好!”柳息儿笑道:“兴许我确有福星高照可自己若没两下散手能拨开那盖顶乌云再大的福星也没机会窜的出来。”盼儿眼中显现迷茫神色朝她茫然注视。 柳息儿道:“男子胜在城池女子胜在眉目可是无论男女凡得志者都有一个相同之处那就是计谋与胆识缺一不可……咱们女子天生就要依附男人生存即使不能全弄明白男人想的是什么可总要知道女人会怎么做吧!何况深宫之中宠辱与非更是与性命攸关没几分真本事又怎么和别的女人争奇斗艳呢!” 看盼儿听得连连点头她不免得意洋洋又道:“许盈容清高自傲。那也不用说了这样的女子皇帝兴致一过就索然无味。你家小姐嘛……”她瞟了盼儿一眼才道:“处事过于严谨方正又有哪个男人会为这样无趣的女人费神……我说你家小姐的不是你心里该难受了吧。” 盼儿轻轻咬唇却没有说话柳息儿叹道:“其实你家小姐为人算是不错了的只不过……有些儿不通时宜。你可知这一次你如何能够逃得性命?”盼儿茫然摇头。 柳息儿道:“其实这一次的陷害。我心里也明白兴许你们这些个下人是无辜地可一想到有人要祸及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只得咬牙认同了皇帝对你们的处置。可事后想起你也在其中我却专程去看了一趟你家小姐。心想若是她求我放你我就想法子去。唉哪知她一点没有求情的意思。若不是我回来后越想越奇怪更是做了一个怪吓人的怪梦这才跑到牢里向你打听她的往事……这一回你可就真正要死在宫中了。” 她自身旁的小几上端起茶来浅茗一口眼角却瞟向盼儿。只见她眼睛失神地看着面前。双手越扣越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 柳息儿放下茶盅站起身来道:“若我是她既然老天给了这么个不同寻常的命就要好好把握就算不想出人头地可至少……两小无猜的姐妹总是该帮就帮的吧唉。她太注重德行修为却少了些人世间的情份。”说话间她已经走到盼儿面前伸手握了她手带着她慢慢朝原座走回道:“不过呢。我也不是背地里说她什么地人反正你我都不被她所信任。对她而言都是外人罢了。”她特意在最末这句上加重语音说完此话果然便觉自盼儿手中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颤抖。 柳息儿含笑引她与自己并肩坐下盼儿似是一直神情恍惚碰到软椅这才惊觉过来立刻站起做势要跪柳息儿却伸手扶了:“这是做什么?我还吃了你不成?”盼儿轻声道:“尊卑有别奴婢……不敢造次。” 柳息儿笑道:“我也不来你家小姐姐姐妹妹的那一套反正叫的再亲热没往心里去的还不是一样。挑明了说吧如今我正琢磨着看看有没有一个合适地人能服侍皇帝而今天你莽莽撞撞地这一下我冷眼瞧着陛下好似也有些留意到你。这就是你的机会你若是知恩图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心腹将来我有什么也绝少不了你地那份……” 盼儿吃惊抬头:“娘娘是要奴婢……”柳息儿笑道:“多少嫔妃算计等待的不都是这一天吗?”盼儿脸色渐渐苍白却低头不语。柳息儿道:“当然了这也由得你。你是要呆呆等着你家小姐那虚无飘渺的翻身日子呢还是珍惜眼前的机会全凭你自己拿主意。别的不好说这女人我手里还能少了?” 盼儿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几经变化像是好不容易立下决心抬头轻声轻气地道:“奴婢……奴婢愿意跟随娘娘……”柳息儿紧紧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你可要想明白了此番跟了我就不能三心二意与那班兮更要决裂。你要让她好好看看没有她你能活的更好站的更高。只要你依顺我大好前程就在眼前可是若让我现你与她私通消息……绿萍馆上下三十余人我都杀得难道会少你一个?” 盼儿犹豫挣扎了一番终于轻轻点头柳息儿拉过她手来:“这就对了”二人对视微笑窗外如浓墨般的夜色倾覆下来四下里寂静极了。 第二日刘骛果然没有来到绿萍馆柳息儿差人足足探看了两天才趁他心情似乎略有好转时几番相请他这才迟疑着来到馆里。 柳息儿这日脸色特别地疲惫刘骛看在眼中也就不得不陪了她一会纱幔后传来轻柔地琴音柳息儿陪着他喝了几杯酒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一个宫女怯生生地在一旁探头刘骛瞥见了,柳息儿忙唤她进来道:“有什么事?” 那宫女轻声道:“玉袖领罪来啦请娘娘示下。”柳息儿懒懒一扬手:“也不是大事就罚她做两日洗浣罢。”那宫女应声退下。 柳息儿转头向刘骛笑道:“臣妾管教无方这些奴婢们竟没个有主见的这样的小事也来打扰搅扰了陛下的兴致。”刘骛道:“是什么事要罚?”她忙答:“那丫头总是毛毛燥燥的前些日子冲撞了陛下这才一转头又打碎了东西。臣妾实在是看她娇娇弱弱怪可怜地要不然早给打到浣洗院去了。” 刘骛一愣:“冲撞了朕?哦是她呀!”说着眼中似有微光一亮又道:“是叫玉……玉袖吧?”柳息儿点头应是。刘骛不再说话转头看下窗外脸上方才那百无聊赖的神情却暗然消退了。 第四十二回 草船借箭(上) 柳息儿陪着坐了一会苦着脸道:“还请陛下恕罪臣妾最近老是坐不久便是好端端躺着也会腰酸背痛的这会儿……”说着伸手撑着腰刘骛忙道:“你快去歇着吧不用劳神陪朕了朕听完这曲子再走。”柳息儿答应着两个宫女自一旁上前扶着她回房去了。 刘骛斜靠在长榻上待柳息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屋角这才扬手唤过一个太监低语一句那太监点头去了不一会功夫便折回来站在他身旁。刘骛转头看他一眼站起来身跟着他慢慢地朝院中踱去屋外几个太监就要跟随却都被他拦了下来众人不敢动弹看着他由那太监引路朝内院走去。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在院中慢行这院里竟静悄悄地没有一人走了片刻转过正院已经来到下人居住的院落里远远便听得阵阵水声刘骛扬手让那太监止步独自朝那个方向走近。 果然很快就看到在墙角另一边一个青衫少女正埋头将木桶里的湿衣服一件件拧干挂到椋干上她全心忙碌并未看见身后不远处的刘骛。 此时正是午后缕缕金色阳光穿过树梢照射在她身上她卷的高高地袖笼露出洁白的双臂更因沾染着水珠显得娇嫩诱人-小-说-网她用力踮起脚尖将一件长袖晾晒到长干上个子太过矮小不免有些费力气喘这断续地喘息声音却使得她身后的刘骛心中如有猫爪抓挠再也忍耐不住几步上前自背后便将她紧紧抱住。 那少女惊呼出声手中一软湿衣裳立时萎落在地她转过头来。正是刘骛那日撞见的玉袖。见到是他玉袖更是吓地面白如纸便想自他怀中挣脱出来。哪知刘骛不但将她抱的更紧双手也顺势从她的衣领伸入已然探到**紧紧握住。 酥乳经他一触玉袖不由自主全身打颤。气喘吁吁中却挣扎地更加用力了这娇小的身躯贴着他的身体不停扭动使得刘骛浑身上下升腾起一股热浪片刻之间便觉下体已然坚挺。他再也顾不得身在何处。将怀中玉袖往一旁的一张似是用来晾晒东西地大木桌上按倒腾出手来将她裙摆撩起俯身相就…… 院落那头只垂站着一个太监眼观鼻鼻观心木然不动。如一桩泥塑。四周安静极了使得这重重喘息以及大桌不堪重压出地吱吱摇动声分外刺耳----小----说----网再远一些的地方有一人正在窗边伫立。隐隐倾斜的日光照到这人手上却可见那指节苍白紧握几乎要将手指拧出鲜血来。 自此后绿萍馆果然再度成为刘骛几乎每日都会踏足的地方如今他再没有了前些时候的冷淡神情面对柳息儿时也总是笑脸盈盈柔声慰问她的近况嘱咐她多多休息。另一方面绿萍馆的后院一间小而整洁地居室却成了此馆众人不言而喻的秘密。 每当柳息儿先行告退刘骛便会悄然而至。在这间小屋之中自然有一个娇柔女子在等待着他。这小院看似渐渐成为独院。可是每当刘骛在此时却也难得会有人“碰巧路过”的来敲房门敲得几下无人应答那人也就自走了惹得屋里的刘骛忍俊不止。虽然眼前这玉袖妖绕可人不及柳息儿才情难比许盈容容貌更是与那赵飞燕差之千里可是……这一番“偷”的滋味却是刘骛平生未曾尝试。 从来都是要什么就有什么地他对这隐秘相会简直甘之如饴尤其是怀中女子从来不向自己提及授封请求更是令他大感兴味。要知一经提拔此人便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妃”那如今这奇妙的滋味定然就消减了。 刘骛对此留恋忘返之时柳息儿也终于展开了笑颜眼见自己的打算全盘得胜刘骛算得上是再一次被她紧紧握在手中了。虽然对刘骛在自己眼前与他人交会之事她还会心如刀绞怒火中烧可如今除了这个别无他法渐渐地她也就适应下来再加上那玉袖现在看来还真是一个可用之人呢。 她完全按自己的嘱咐办事一不向刘骛提及升迁、二不离绿萍馆半步、三不绕舌多嘴。柳息儿对这个对自己完全俯听命地怯懦女子渐觉放心从开始总要命人暗中盯梢到后来逐渐放开此事乐得全心享受刘骛对自己的甜言蜜语她终于可以放宽心来好好养胎了。 当然在她的心里自然还是在盘算着待到自己分娩之后便向皇帝正式推荐玉袖到了那时----柳息儿抿嘴暗笑皇帝对玉袖地那一点儿兴趣也该消耗的差不多了封她一个妃子不过是多一个摆设罢了何乐而不为呢! 何况……她询问下人是否已将今日的参汤给玉袖送去并亲眼见她喝下?脸上隐隐露出一丝暗笑这丫头若是以为得承圣恩便指望着怀上龙嗣一步登天那她柳息儿岂非真正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傻子! 想和自己平起平坐她想也别想!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刘骛含笑道:“人家来寻你老是寻不到那岂不是要惹人怀疑?你这丫头只怕转眼又要受罚喽。” 玉袖含嗔一笑:“可不是么?前日娘娘还把奴婢叫到跟前训斥了一番说是奴婢再偷懒躲起来可要挨板子呢陛下可要救我!”刘骛伸手在她身上揉搓道:“朕可不知道你跑哪偷懒呢你自己受罚去便是!” 玉袖眼眶一红道:“陛下好狠的心哦!”说罢就要起身刘骛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小狐媚子你当朕真不知道你家娘娘打的如意算盘?她哪会当真打你如今便是朕舍得她只怕还放不下呢。” 玉袖小脸顿时溺的通红结结巴巴地道:“陛下……你……”刘骛伸手在她臀部重重一拧,笑道:“快快从实招来要不然朕可要大刑侍候了。” 第四十二回 草船借箭(下) 玉袖含羞带泪只得轻声道:“娘娘她……还不是奴婢可不敢说……”刘骛贴近她的脸颊将她耳垂轻轻含住用牙磨擦玉袖全身酥麻颤抖着道:“陛下饶过奴婢吧娘娘也是……一番好意……” 刘骛打鼻子哼了一声道:“自然是好意这朕还能不明白!”说罢顾自躺平玉袖依偎在他身旁道:“陛下生气了么?奴婢说错了什么么?”刘骛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道:“所以朕常说若是要比花心思朕这后宫之中可是遍地军师呀。” 玉袖茫然不解只见刘骛望着窗户出了会神回头道:“真是个实诚的傻丫头放心吧不论你家娘娘怎样打算朕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你看……朕封你个婕妤怎样?”玉袖全身一震眼睛定定看着他顿时蒙上一层雾气来停了半晌忽然扑到他怀中痛哭失声。 刘骛笑道:“怎么反倒哭了莫非嫌这封号太小?”玉袖连忙摇头道:“绝没这样的事陛下这般爱惜奴婢奴婢再不知足老天爷也不会容我。只是……娘娘她嘱咐过奴婢将来必定会为奴婢讨个封眼前……若是陛下封了奴婢那……奴婢岂非失信于娘娘这以后的日子可就……” 刘骛嘴角带过一层冷笑却反而伸手为她拭泪道:“知道了那就等等吧君无戏言朕且帮你记着吧-小-说-网”看玉袖满是感动的眼神他又忽然一笑道:“你这么怕她?”玉袖垂头道:“娘娘是人中之凤将来……奴婢又算得了什么!” 却不想刘骛哈哈大笑:“人中之凤?你可真是……哈哈哈哈!”玉袖嘟起嘴来道:“陛下在笑话奴婢么!奴婢再不敢随便说话了。”刘骛搂她的怀中轻拍她的玉肩笑声不停道:“真是天真的丫头。哈哈。朕忽然很想看到有朝一日你被封做婕妤时那人中之凤会是怎样的嘴脸。”玉袖道:“陛下又来笑话人家奴婢哪能和娘娘相比。”刘骛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静了一会玉袖看看刘骛的脸色。轻声轻语地道:“陛下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刘骛转头看她微微一笑:“哦?你倒看出朕有不高兴地事么?说来听听?”玉袖轻咬嘴唇沉默了片刻才道:“奴婢什么也不懂得,只是冷眼旁观却也知道如今娘娘今非昔比。别说是咱们这些下人奴才便是别宫的娘娘们、正宫的皇后就连……”说到这里却又赫然止住不敢再说…… 刘骛冷冷一笑:“怎么不说了?”玉袖胆怯着犹豫不决看他目光如电向自己转过来。忙道:“这些话不是奴婢说的……是奴婢听下人们议论……”刘骛打断道:“朕也没怪你什么?朕反而就是喜欢这单纯可爱的性子听到什么说些什么都不会绕着弯的让人猜疑。惹人讨厌你只管说就是了。” 玉袖这才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奴婢听人说起如今娘娘势大皇后都要退让三分别的妃嫔就更加惧怕她了若是有哪个敢违拗地就看看那赵……赵婕妤的下场就知道了!”话音未落。她便已经清楚感到刘骛放在她颈下的手臂徒然变得生硬再转头看他的侧脸绷地紧紧的显然正在狠狠咬牙。他地目光前视笔直看向窗外身边玉袖仰头看着他的脸色。嘴角却微微一动露出一抹转瞬既逝的笑意来。 二人都没有说话。屋里空气变地有些沉闷刘骛想着自己的心事也不知过了多久转头却见那玉袖已经下床穿好了衣裳自己也就在她搀扶下起身宽衣。玉袖将他送至门外和往常一样留在原处刘骛朝她回看一眼这才走出院子去了。 这一回刘骛倒是隔了几日没来绿萍馆柳息儿把玉袖叫到跟前盘问也问不出什么异样派了人去打听未央宫传出话来近来政务繁忙要她好自修养身息等忙过了这一阵皇帝就会来看她随即又赠了许多番外进贡的补品珍玩。 看来刘骛是真地被政事缠身柳息儿面对眼前这数十只托盘上的新鲜东西也就将心思放下专心挑弄起这些东西来。 果然在一个午后皇帝如期而至。柳息儿喜出望外将他迎进屋来见他略有疲惫之声忙不迭地问候了一番。刘骛含笑听着坐了一回儿神情间开始有些不耐起来柳息儿心中暗笑也就先行告退回里屋休息去了。 刘骛还是带着一个太监来到后面的独院中玉袖早已经等久了见他进来立时迎面搂住亲吻抚摸宽衣解带一番**之后刘骛却觉今日地玉袖有些安静便问道:“怎么了?今儿怎么不爱说话了?” 玉袖仰头看他只敷衍似的微微一笑轻轻抚摸着他的胸膛却还是一言不刘骛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朝她打量片刻道:“怎么了?让柳息儿骂了?”玉袖忙摇头隔了一会才轻声道:“不是的娘娘对奴婢一直是很好的。” “可你明明一幅奇怪的样子不防说出来让朕听听”可刘骛追究不放玉袖只得轻轻咬住下唇似是犹豫不决想了好一会才道:“奴婢并没受过娘娘亏待反而一直受她照顾因而总想要报她的恩典可是……奴婢如今一颗心全系在陛下身上有一件事说了出来恐怕对娘娘不利便是对奴婢……对奴婢只怕也是……有害无益!” 刘骛眼看她流露出纠结郁郁地神情更是好奇心大胜笑道:“什么事把你难成这样了。快说吧怎能让朕等着!” 玉袖抬眼向他温柔注视片刻才道:“奴婢知道能够侍奉陛下是奴婢几世修来地福分奴婢不敢有半分逾越的念头更不敢要求什么。只是……陛下!若是他日有别的人得到了陛下全部的恩宠……到了那时……陛下……还会记得玉袖么?”说话之间两行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第四十三回 赤壁之火(上) 刘骛微微一怔看她神情之间全无做作神情不由得收起笑脸正色道:“朕答应过你的事必定会记得你何时愿意做这个婕妤朕随时应允。” 玉袖泪水滚滚而下埋在他怀中低声抽泣了好一会这才道:“自从那日奴婢多嘴多舌向陛下提及了赵……赵婕妤的事看到陛下那样失神的样子奴婢便觉心如刀绞。因而陛下没来的这几日里趁着娘娘不留意奴婢……奴婢去过冷宫!” 刘骛眉头一皱她忙道:“奴婢知道宫里的规矩那里是万万去不得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奴婢只一心想着陛下的神情便跟着了魔一般的盼着能看望她一次看看她如今过的怎样?身子可好?想为陛下……做点儿什么!便是让人觉奴婢犯了宫规丢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措。” 刘骛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才道:“她怎样了?”玉袖含泪道:“那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灰土肮脏就不用说了还有那么些个老鼠虫子公然在桌椅上爬来爬去全不怕人的。她一个弱女子可不吓得面无人色瘦的都不成*人样了。” 刘骛眼中闪起一阵怒色其中的怨恨之意让此时正偷偷看他的玉袖都凭空打了一个冷战。屋内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冻结成冰透出浓浓地凉意来。玉袖歇了一歇又道:“奴婢本来想看一眼就走的可看了一眼之后双脚就像给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后来她也看到了奴婢隔着破门向奴婢使劲请求……她一个贵为婕妤的娘娘居然对奴婢下跪让人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奴婢曾经听说。她这人……是有几分傲气的意没想到如今却到了这步田地……奴婢心里忍不住的一阵阵酸与她向来没有交情的可这一回却掉了不知多少眼泪……” 刘骛重重喘出口气来伸手搂住她轻轻抚摸她的背脊玉袖道:“她翻来覆去只想求见陛下一面。她说她是冤枉的从来没有做过向娘娘下毒地事……她说……只要能在陛下面前为自己洗刷罪名就是立刻便死!她也愿意!” 刘骛全身剧震与她对视良久嘴角却微微牵动。声音冰冷:“你不要再去看她了这一回朕念你是初犯又是一片好心不会追究。往后你再敢踏足冷宫可别妄想朕会对你法外开恩。” 玉袖闻言变色只一连点头。却吓得说不出话来 刘骛看她一眼轻哼道:“哼你这丫头看着怯怯地胆子倒大你在那里待了很久么?竟没人现?”玉袖道:“奴婢是等娘娘午歇院里下人们都各自休息时才悄悄去的一路上虽遇过些巡卫。却也……都躲过去了。越近那边更是越碰不上人了……” 刘骛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转头见玉袖也是一声不吭便道:“怎么不说话了?”玉袖道:“奴婢尚自做主去探望她。如今得了陛下教诲知道是做错了。便是还从那里听到了什么也再不敢绕舌。” 刘骛不由微微一笑:“小丫头有什么话趁早一古脑地都说了今日朕都恕你无罪改天可不能再提。”玉袖嘟了嘟嘴却道:“求陛下允奴婢不说了罢这件事说出来奴婢心里没底光想到就已然觉得慌乱不安了。” 刘骛伸手捏她的脸蛋:“不允朕命你立刻说来。”玉袖只得放轻声音道:“赵婕妤说起她自己蒙冤受辱都是小事可承蒙陛下恩爱却不及报答才是令她深感愧疚的事。原来她自幼十分受苦出生之后家里没钱养活本是要将她与双生妹妹扔在荒山活活饿死的可却没想三日过去她们居然都还活着家人因而认定二人是有大富的人这才抱回家来好生扶养。”刘骛倒还真没听过此事不由得兴致大起侧过身来听她说话。 玉袖道:“她和这双生妹妹二人前后不过相差一刻出世却几乎全无相像之处可巧的却是都一样生地容貌非凡……”她说到这里声音缓缓放轻不由得瞟了一眼刘骛看他神情似有所动这才接着道:“当年家人将她们自荒山拾回便送去学艺也因样貌出众技艺高这才被推荐到阳阿公主家中充当舞姬。赵婕妤说起自己的舞技在宫里虽算是好的其实却还不及她妹妹的三分。这妹妹与她性子不同最是温柔似水才艺更是样样精通赵婕妤说上一回……陛下亲临公主府中时若不是她妹妹忽然得病起不了床这封授得宠的事实在是落不到自己头上。” 刘骛脸上方才因初闻赵飞燕近况地烦乱愤怒此时都已在不知觉中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悠然向往的神色玉袖抓紧时机再道:“她入宫之后曾托信给她妹妹说是要寻一个时机将她引荐给陛下却没想到后来徒生巨变还来不及做到此事她自己已经身陷绝境了。”说罢轻轻叹气。 刘骛出了回神斜睇她一眼道:“你叹什么气?你一口一个赵婕妤难道不知道此时这样称呼她十分不妥吗?”玉袖佯做惊觉立刻变的愁眉苦脸道:“奴婢说漏了嘴实在是罪……罪大恶极……”刘骛却朝她靠近一些将她下巴捏着提起面对自己淡然道:“这算什么罪大恶极反倒是……你向朕推荐佳人这番作为在柳息儿眼中才真正是罪大恶极的事呢。说你收了赵飞燕什么好处?这般卖力地为她算盘。” 玉袖吓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陛下不要吓奴婢了奴婢哪有什么好处再说她……她如今能给我什么好处……奴婢心心念念地都是陛下只因同情她……虽然要不要向陛下提及此事奴婢也确是犹豫了许久的……”刘骛道:“哦难怪你方才那幅模样儿欲言又止地是怕说出有这么个人儿来夺了你的福分!”玉袖哭道:“陛下若是不高兴全当奴婢没在您跟前说过这些好么?可千万……千万不能让娘娘知晓!” 刘骛轻轻一哼笑道:“朕逗逗你罢了怎么就哭成了个泪人儿”说着眼瞟窗外略有些心不在焉地将她额前几缕丝挑开沉默了片刻道:“既然有这样的人不会上一会倒还真是件让人挂心的事呢。”说着他问道:“她叫什么?” 玉袖道:“赵合德!” 第四十三回 赤壁之火(下) 天色渐渐开始炎热柳息儿的身子也越来越重了眼看产期将至如今她甚至已经没有心思去记皇帝是哪日来的绿萍馆?隔了几日来?比起这劳神的事现在对她来说更重要的却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这孩子是男是女?是否健康等种种烦忧已经扰的她几乎终无宁日御医自她的宫馆中整日往返不断满馆宫女更是如临大敌已经有那么多人为了这个孩子送命如今谁还敢掉以轻心。 可偏偏如今身边竟没一个能干可靠的人事事要她自己安排有时柳息儿也会难免暗自后悔当初若是能将那真的玉袖保下来那就好了。 说巧也巧自从上一回她正对眼前的粗心宫女大雷霆时一旁悄然而至不一言只俯身收拾满地碎碟破屑地“玉袖”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柳息儿对她向来都是心怀戒备可经由色诱刘骛一事后她现此女原来是个比那班兮更加胆心怯懦的女子。对刘骛她显然做到了自己向她提出的条件不曾要求封授只听话地呆在自己的院落内。刘骛没有来到时她做的活也并不比平时少更加没有执宠而娇对待同馆这些身边的宫女亦是和从前一样更是从不多嘴为人处事又谨小慎微若不是因为她曾是班兮的侍女这一点柳息儿早将此人带到身边来了。 换言之又或是在另一种情形之下此女也绝难得到重用的可像眼前这样柳息儿力不从心的时候也就给了她悄然上位的机会。 虽然柳息儿多少还是持着观望的态度可玉袖渐渐脱离后院成为她贴身侍女这一事实。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形成了。有她在身边一些琐事还真的就从柳息儿手中空出来使得她有更多的时间求神拜佛地保佑肚子里的孩子。 刘骛知晓她地近况便是平日里宫中有些什么歌舞热闹也只是差人相询一番她的意愿并不强求她前往。因而和往日一样她听得太监说起刘骛宫中今晚要有舞姬歌舞。照例也并不在意正挥手想要谢绝却看到一旁玉袖双眉微皱正在向自己使眼色。 柳息儿让那太监到屋外等待自然向玉袖问起原由却见玉袖似是面有难色。犹豫了一会才道:“娘娘若是今日没什么不适还是去一趟的好。” 柳息儿道:“不过是舞姬而已来去那么几张面孔舞曲看也看的厌倦死了……”玉袖却上前一步轻声道:“娘娘若信奴婢。只管走这一回吧娘娘身子倦乏在馆里呆地时间……有些久了。外面的事……” 柳息儿这才疑心大起:“你听到什么了么?对了皇帝他最近都是隔几日来的?”玉袖脸上一红轻声道:“一般都是三四日。”柳息儿嗯了一声:“这日子似是有些间隔……莫非他厌倦你了么?”玉袖慌忙跪下道:“奴婢一切都是依娘娘吩咐做的若是若是……”柳息儿轻哼道:“不错若是你对他而言不再新鲜三日可就算隔地短的了。那是什么?你从他那里听到什么么?” 玉袖看了看四周。站起来上前一步俯身向她道:“近来皇帝似乎特别高兴有时总听他哼着什么曲儿奴婢记性不好总觉着那曲子生疏的紧。前些日子。皇帝还问起奴婢是哪里人奴婢说了之后。他又问奴婢是否知道江都此处说那地方……那地方山明水秀多出美女!” 柳息儿微微一怔抬眼看了看她沉吟片刻招呼门外那太监进来说自己体弱疲惫不能前往今日的舞宴。待那太监走后她向玉袖示意为自己梳妆整理决定来个夜探未央宫。 夜色刚刚降临在未央宫上这里已经是一片莺歌燕舞了。大殿上灯火辉煌舞乐欢笑不被紧闭的殿门所阻挡一阵阵随风飘来。柳息儿紧紧身上地披风迈步向内走去。 太监立时通报进去大殿上乐声不断一众舞姬正在殿中翩翩起舞柳息儿一路走近向刘骛敛礼道:“臣妾原本身子疲乏可一想陛下几番邀请自己却都没能前来便觉心里怪愧疚的。” 刘骛示意她在一侧坐下道:“你能来自然更好身子真的没事么?”柳息儿笑道:“托陛下的福一切安好。”刘骛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她也就坐定向殿中的舞姬看去。只见一片五彩缤纷中却也只是往常见过地几张面孔而已不由得把身子往后一靠向身后的玉袖斜睇一眼倒有些责怪她大惊小怪的意思。 殿上几个舞姬跳了一会随乐曲停止身形向殿下退开。柳息儿笑道:“近来这些舞曲似是有些与往日不同有了一些新意也难怪陛下喜欢。”刘骛道:“是吗?息儿你也觉得她们有了长进?”柳息儿忙点了点头刘骛却道:“不过她们比起你来却还是稍逊一筹朕时常回想起你地那曲艳舞眼前还真是无人能及。”柳息儿喜上眉梢忙道:“陛下喜欢臣妾他日定然努力练习为陛下助 刘骛含笑点头举起手中的洒盅一饮而尽柳息儿不便畅饮只浅茗一口却听殿上乐声再起换了一曲软为柔和地曲子。八个绿衣舞姬分做两排自大殿两边进入集聚在一处将手中的绸扇围成一圈现出一片巨大的荷叶微微颤抖宛如迎风招展。柳息儿对眼前这支舞虽不太熟悉可看仍是方才那几个舞姬也就不再注意心里想着刘骛刚刚的那番赞美心里美滋滋的不由得又转头朝刘骛望去。却见他目视前方眼中流露的却是一种陌生而狂热的神情。这似曾相识地目光令柳息儿心中莫名一惊顺着他地目光她向殿中寻找过去却见那片硕大的绿色荷叶之中正有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如荷心吐芯一般缓缓抬头。 不知是柳息儿的错觉还是事实如此这白衣舞女抬头的一刹那整个大殿忽然变地暗淡无光所有的亮只集于这一张疑梦似幻地脸颊之上。满室的灯火都受惊一般摇曳不停带着羞愧的姿态不敢与之争斗光芒便连大殿之外那满天的星辰亦似乎为之黯然失色了。 第四十四回 清水无鱼(上) 这女子神情间若即若离喜憎难分双眼流露盈盈波水却并不在刘骛身上停留反而向殿内茫然环视没有一个着落点般游离不定。直到与柳息儿目光交错的一刹那她这才嘴角轻扬显现出笑靥如花的神态来继而轻舒玉腕在大殿之中舞将起来。 她这一袭白衣在那几个绿衣舞姬中尤为夺目宛如出水芙蓉婷婷而立。可一但她身姿游走却又动辄惊若翩鸿仿佛一只飞近池边嬉戏的白天鹅泼水玩耍还时不时俯身向水中细看自己的倒影忍不住顾盼自喜。 柳息儿只觉完全不能移开视线这女子似乎有一股摄人魂魄的力量使得大殿上所有目光都集聚在她身上动不了分毫。而这一支独特地舞曲更是将她的容貌托显的美伦美焕无与伦比。 曲终许久殿上竟没人说话停了一会柳息儿才听得刘骛道:“息儿你觉得这支舞如何?”柳息儿慌忙转头对着他想开口说话却觉唇舌干涩不知说什么才好。 刘骛微微一笑向殿里那女子道:“赵保林快来见过柳婕妤吧。”柳息儿微微一怔以眼前此女的姿色竟然刘骛也只封了她一个保林而已自己还以为……不论怎样这一声称谓却多少帮助她安定了心神回过头来那赵保林早已闻言上前叩拜向她行了大礼。http: 柳息儿微笑道:“你这舞跳的很好呢。自小便习舞的么?”赵保林答:“是我自小就跟随恩师学艺。”说着她看看柳息儿眼睛忽然流露顽皮神色笑道:“您就是柳娘娘么?”柳息儿微微一怔。却听她笑道:“我一进宫就听说了宫里舞跳的最好的非柳娘娘您莫属大家说起您曾着装过一件漂亮舞裙那是众人从没见过的您跳的那支舞。更是美的就像天仙下凡我早就盼望着能见到您呢。” 她一双柔情双眸直视柳息儿露出地是纯真欢喜的鹊悦之情柳息儿不由笑道:“果真这样听说的么?”赵保林用力点头又道:“宫里都是这样说的呀。我还想着哪日若能见到娘娘的妙漫舞姿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回。”她看了看柳息儿的腹部却道:“可惜如今娘娘挺着个大肚子,不知几时才能见到娘娘跳舞呢。” 柳息儿闻言还才一怔。那边刘骛已经喝道:“这丫头又来口不择言了”虽是呼喝语音中却带着爱宠柳息儿心中一动。笑道:“陛下别责怪她了这位妹妹这可爱直爽的性子臣妾喜欢还来不及呢。一路看小说网”说罢转头向赵保林道:“妹妹若喜欢得闲时尽管来找我就是有什么妹妹想学地。我都教你。” 赵保林喜道:“真的?”柳息儿微笑点头她拍手笑道:“那我明儿个就要去找娘娘”刘骛却道:“不要胡闹。她如今怀着身子最是要安静的时候你安心练你自己的舞曲吧。”赵保林扁扁小嘴却也只得应是。柳息儿含笑看她自从见到此女后一直有些紧紧绷住的神经终于开始逐渐放松下来。 这赵保林虽然答应了刘骛可还是在两日后地一个午后来到了绿萍馆柳息儿刚刚午歇醒来。得知她来了便特地叫上玉袖为自己刷妆打扮又慢吞吞地挑了好一会衣裳这才让她进来。 赵保林敛礼毕朝柳息儿上下打量。笑道:“柳娘娘可真是生就一幅福相。”柳息儿淡淡一笑:“这话怎么说?”赵保林道:“我听人说过像娘娘这般眉目脸形的。最是有福之人。所谓上停高而开阔、中停隆厚、下停饱满便是大富之相。这说的便是娘娘这样的了。” 柳息儿不由微笑道:“想不到你还懂这些。”说着示意她坐下身后玉袖端上茶水垂站到她身后。柳息儿笑道:“这是江南进贡的碧螺春最是滋养润口地你尝尝!”赵保林喝了口茶却皱眉道:“这茶味道好奇怪简直像草根泡的水一般……” 玉袖在一旁斥喝道:“好大的胆子你一个区区保林居然敢这样评品娘娘地好茶。”赵保林吓了一跳那神情却是不服正要分辨却见柳息儿眼角带着不宜察觉地笑意道:“有这样的事?为什么本宫喝着却觉茶味清香。”她似是想了一想向赵保林招手道:“端你的茶来让我看看。” 赵保林不明她的用意将自己的茶端到她面前柳息儿俯身一张立刻怒喝道:“这茶是谁泡的?好大的胆子。”玉袖吓得面无人色忙扑地跪了道:“娘娘恕罪!是奴婢……奴婢见娘娘的好茶不多了……就泡了……泡了一杯平日宫女喝地……给……” 柳息儿大怒起身上前一个耳光打的玉袖惊天动地的大哭起来她怒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来人哪把她拖下打死。”玉袖吓得不住磕头眼见几个太监就要上前拉人竟转身扑向赵保林哭道:“是奴婢错了……奴婢罪该万死……保林娘娘救我……” 赵保林露出不忍神色道:“柳娘娘饶了她吧我一个保林原也没有资格喝娘娘的好茶下人们为娘娘节省也是……也是为娘娘着想。”柳息儿看她一眼转头瞪着玉袖半晌才道:“既然赵保林出面救你本宫今天就放你一条生路不长眼地奴才还不快谢过赵保林。”玉袖满脸是泪朝赵保林磕了几个响头柳息儿依旧怒气不消一扬手道:“别再在本宫眼前惹人厌烦你交了身上的活计去浣洗院吧。”玉袖不敢争辩磕头谢罪退了出去。 赵保林扶住柳息儿慢慢坐回原位劝道:“娘娘别再生气了瞧着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地。”柳息儿叹道:“这些奴才口口声声说的好听可在本宫眼皮底下也敢使这些名堂暗地里还不知怎么算计呢。真是让人不省心。” 赵保林道:“下人们有下人们的见识她们兴许以为这样替娘娘节省还是为着娘娘着想呢倒不见得全是私心算计。其实也是因为娘娘大度待人下人们这才这般为娘娘节省如此为娘娘着想着说来倒不是坏事。” 柳息儿道:“你倒还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对了我还不曾问你是几时进的宫呀?”赵保林道:“入宫两月有余了。”柳息儿一怔道:“居然这么久了么?” 第四十四回 清水无鱼(下) 赵保林道:“是呀我一直在富平候府中是候爷挑选出来送进宫来的舞姬。”柳息儿看她一眼道:“一进宫就能封做保林陛下对你可喜欢的很呢。” 赵保林脸上一红垂头十指相扣低声道:“陛下对我……确是……满喜欢的只是……我却不懂说话常常惹他生气……”柳息儿笑道:“哪里就会真的气你陛下心地仁慈你又生地这般花容月貌他爱你疼你还来不及呢。哪会真的生气?”赵保林一愣道:“真的么?我看他有时沉着脸那模样可吓人了唬地我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柳息儿不再接这话茬儿顾自拿起茶盅喝了一口歇了一歇又道:“入宫这么些时候可曾拜见过皇后与太后么?”赵保林道:“还没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倒是……见过一面。”柳息儿听她语调中似有异样便道:“怎么了?” 赵保林抬眼看她又慌忙垂下脸帘隔了一会才轻声道:“皇后娘娘……好似不太喜欢我!”柳息儿“哧”地一声笑出声来转头看到赵保林正神色惊慌地看着自己便笑道:“是不是看到你的时候不对?皇后平日里可不轻易脾气。” 赵保林脸上又是一红瞄了瞄四周这才点头道:“娘娘真聪明一说就中那日确是让娘娘见了不高兴的情形……我说不要呢……陛下非拉着我……在殿里玩耍我逃的慌张一头……一头撞到娘娘怀里去啦!” 柳息儿眼角眉梢尽是笑意道:“可不就让我说中了!皇后是后宫之主为人严谨最见不得这样失体统的事别说是你了便是陛下……她遇上了也总要劝说几回呢。”赵保林道:“是呀是呀。她……皇后那天就说了陛下一通呢说的他怪不高兴的早早地就回寝宫去了。” 柳息儿和她再聊了一会这赵保林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连与刘骛的房地之事。柳息儿只要提及她也毫无顾虑一一道来。那一份天真无邪表露无疑却也因此失却了她在儿息儿眼中原本的份量和她说了一会话柳息儿便自称倦怠。她也就慌忙告辞了。 待她走地没了踪影玉袖方从屋后走上道:“娘娘觉得此人怎样?”柳息儿嘿嘿一笑道:“依你看呢?”玉袖垂下眼帘想了一想道:“此女容貌非凡。不可不防何况皇上对她……” 柳息儿打断她的话笑道:“你错了!长的再好看。可惜却生着一幅木头肠子。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做为?也不过是这未央宫中一道转瞬既逝的风景罢了。” 她转过头来见玉袖正瞟眼看着自己不由得笑道:“瞧你模样还不信?她虽然也是姓赵可与那赵飞燕相比却是天上地下!”说罢合上眼睛闭目养神不再说话。一路看小说网 这以后赵保林还时常来绿萍馆柳息儿起初虽敷衍着。可态度已经大不如前了。那赵保林却似未曾察觉更似已然将她当做自己最可信的人有什么没什么的也总来找她诉说。她嘴既碎却还喜欢问东问西再到后来柳息儿几乎连见她都懒得见。每回不是让人告诉她自己正在休息。便是干脆不再理会。 如此又过了几日某天玉袖端茶路过走廊。便见赵保林正垂头自房中出去一幅没精打彩地模样儿玉袖在路旁躬身让路也是木着一张脸。二人擦肩而过的一刹那阳光轻轻带过却可见那赵保林嘴角微扬露出雪白的贝齿微微一闪那白色份外刺目几乎在与之露出同样表情的玉袖脸上折射出一道利刃般地光芒来。 玉袖走进里屋只见柳息儿斜靠在长榻上脸上一抹冷笑尚未散去她将盘子放到一边小几上倒了参汤递上柳息儿接过了皱眉喝了几口依旧放还到她手中。 玉袖小心翼翼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柳息儿看她一眼道:“你进来时没遇到那个赵保林么?”玉袖道:“遇到了她好似一脸委曲呢。”柳息儿打鼻子一哼道:“什么东西!我瞧着她似个人样这才略为亲近她些哪知道这丫头比我先前想的还不值得分明是个草包弄了些宫女妃嫔间地闲话巴巴的当笑话来传给我我没扇她出去已经是忍的不行了。” 玉袖倒笑了道:“奴婢先前不太明白娘娘的话这些日子以来却也有些看明白了。”柳息儿哦了一声她再道:“宫里都在说呢这赵保林凭白生着一幅好皮相却是个蠢极了的人。”柳息儿对这话倒上心坐着身子道:“有这样地话么?都怎么说的?” 玉袖笑道:“听说她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却在她面前一味地说别个妃嫔的好话把个皇后气地面色紫酱差点没把她给轰了出来。”柳息儿笑的前俯后仰手指玉袖道:“可不是么?这草包女人就没说过一句得体的话不弄到笑话百出我看她是誓不罢休的。”玉袖也在一旁捂嘴轻笑。 二人笑了一会玉袖道:“还是娘娘聪明早看出此人不经看重。”柳息儿洋洋得意道:“这有何难!你且说说看这赵保林和那赵飞燕相比容貌怎样?”玉袖一怔低声道:“奴婢说了娘娘可要生气。”柳息儿斜睇她一眼道:“你这丫头愈长进了说吧如今她都这样了再有什么仇怨也都掀过。我有什么可气的。” 玉袖这才道:“奴婢觉着这二人……容貌相当……倒似不分上下。”柳息儿点头道:“不错论长相她们二人果然是尤物了”她顿了一顿转头向玉袖道:“那你可知当初赵飞燕得宠时皇帝他几日方才招别的妃嫔侍寝?”玉袖脸上一红道:“这个奴婢自然不知道。” 柳息儿道:“哼!我却知道那赵飞燕得宠了多久后宫妃嫔就眼巴巴地等了多久要不是她出手害我如今未央宫只怕还是她一人的天下呢。”玉袖看她眼中流露出的浓浓妒意不敢接口在一旁闷声不响。 屋里静了片刻才听柳息儿道:“可这赵保林入宫月余皇上还会隔三四日便来寻你那时我便知道这女人风头不久她连你一个没名没份地宫女都比不了又怎能独占鳌头?”玉袖皱眉道:“可皇上对她似乎也是……很喜欢的。” 柳息儿笑道:“你这丫头这是吃起飞醋来啦?放心吧她在皇帝心里的份量说不准还不及你呢。只看那赵飞燕一夜之间升做婕妤而她不过是个保林这一点上就能知真假。何况她生的虽美却还有一幅天真可笑处处惹事的性子要我柳息儿将这样地女子放在眼中嘿嘿她的份量只怕还差一大截呢。” 第四十四回 浊塘扰扰(上) 刘骛对赵保林的喜爱也似乎与柳息儿猜测的没有出入他依旧隔不多时便会踱来绿萍馆在柳息儿心照不宣地照应下与玉袖“偷腥”。那貌可倾城的赵保林果然没有能将皇帝留在身边的手段。 照理说如今眼前的一切都是完成顺应着柳息儿的预想展本应当欣慰得意的她却因为眼看着秋风渐起变的越来越烦躁不安。因为就在这云淡风清地秋意之中她临盆的日子也为时不远了。 这下本就忙碌地绿萍馆上下更是如临大敌便连平日里歇息的时辰如今也没个准头了。宫女们轮班在柳息儿卧房内外侍立小心等待动静。没有轮到守班之时不但要做自己的活计还要连同当时守班人额外的活也要连带实在困到不行了这才合下眼睛。一个月不到,大伙儿都累地眼皮打颠摇摇晃晃。 宫女玉华手拿托盘刚刚迈出里屋的门槛儿迎面有几个宫女也拿着东西走过来肩膀偶而相碰本来就有些身乏无力地她顿时失重向一边跌倒手中盘子碎了一地这边厢刺耳地破碎声才刚刚响起屋里已传来柳息儿的怒骂:“是谁?” 玉华吓得急忙就要回答身旁已经有人拉住她向屋里叫道:“是奴婢不小心手滑娘娘饶恕这回吧。”柳息儿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玉华见眼前此人正是玉袖拉了她手臂就要道谢却被她拦了二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片走出一段路。十六k文学网玉袖才道:“玉华姐姐太累了就去歇会吧。” 玉华含泪道:“我给容音顶了两个班头晕眼花的实在累的不行了。若不是你帮着顶罪这一回可非得受大大的处罚不可。”玉袖道:“哪个也不是铁打的唉可现在也没别的法子眼看着产期要到了可娘娘全无动静。也怪不得她特别烦躁些。我想着也就在这几日只要生下了孩子大伙儿就能安生了。” 玉华点了点头却道:“话是不错只是我看娘娘似乎有些不顺的模样儿。”玉袖道:“怎么?你看出什么来了么?”玉华看看四周。欲言又止玉袖靠近她一些低声道:“我看陈太医刚刚又来了不是早上才走地吗?怎么这么会儿功夫又来啦?” 玉华神色间满是不安拉开她走到墙角。才道:“恐怕是不太好娘娘神色间似乎忧虑重重陈太医也是一脸慌张。”玉袖哦了一声。低头不语玉华道:“你日日在娘娘跟前的怎么也没看出来么?”玉袖道:“你也说娘娘烦忧了近日更是脾气暴躁的很不瞒姐姐说如今我还真怕在她眼前呢。” 玉华叹道:“可不是吗?菩萨保佑娘娘快点儿顺产吧那咱们也能少受些罪。”玉袖笑道:“可不是吗?你去忙吧有空闲时就抓紧合会儿眼。实在不行。就让人找我来多少能帮的只管叫我。http:”玉华千恩万谢着转身去了。 玉袖在原地想了一会这才回到屋里远远见到门窗紧闭帷幕低垂。几个在屋里侍候的宫女太监也都站在屋外。她就知道必定是陈太医在里面这些日子。只要陈太医来了柳息儿就把屋里的人全遣到外头候着玉袖在门外张望片刻却哪里能见到一丝半点里面的情怀。 她在屋外来回踱了好几趟才听得门声轻响陈太医垂头走了出来几个侍女见他出来便都进屋去了。唯独玉袖站着不动眼见那太医伸手擦拭脸上地汗水向外走去她尾随其后走出了一段路才快步奔上叫道:“陈太医慢走。” 那陈太医转头看到是她识得她是柳息儿身边的侍女便点了点头玉袖上前硬是接过他手上的药箱背在身上与他同行柔声笑道:“有劳陈太医了”陈太医神情郁郁道:“好生侍候着你们娘娘。” 玉袖应是又道:“陈太医奴婢知道您是宫中最有本事的太医了你可要……可要帮帮娘娘她平日待我恩重如山我奴婢……一心只想求她平安……千万不能……出什么差子!”说着拿手帕擦了擦眼睛陈太医叹道:“难得你有这份心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地。”他反复叨念着这句话听起来却不像是在安慰玉袖反而更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玉袖送了他出门这才回到房里见柳息儿躺在榻上闭目休息她不敢打扰在一旁站了片刻正要走开却听柳息儿道:“玉袖你刚刚去哪了?”玉袖一惊忙道:“奴婢看到陈太医出门慌忙帮他拿药箱去了。” 榻上柳息儿眼睛微张一线朝她打量了片刻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屋里众侍女都安静退下玉袖感觉柳息儿看着自己自然一动也不敢动果然听她道:“你自己的事不做跑去送太医做什么?” 玉袖脸上变色忙道:“不敢瞒娘娘这些日子看娘娘您……情形似是不太好……奴婢心里担心这才寻个因由……去向陈太医打探。娘娘恕罪玉袖再也不敢了。”说着身子抖显见恐慌不已。 柳息儿却又不说话盯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你过来。”声音居然颇为温和玉袖忐忑不安走到她面前柳息儿道:“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你跟着我也有半年了吧。”玉袖点头应是。她又道:“这半年里你可曾去会过你家小姐?” 玉袖吃惊抬头立刻跪下道:“娘娘明鉴奴婢紧记娘娘的话那边……一回也没有去过。”柳息儿语音带笑:“起来起来没去过就没去过用不着这样。”玉袖这才慢慢站起柳息儿道:“我知道你是不错的这半年里头我也确是现你是个可信之人。你家小姐没福得不到你地相助如今却是你与我相依为命了。”说着伸出手来握位她的手。 玉袖受宠若惊一动也不敢动柳息儿又道:“不论是对皇帝还是对我足可见你的真心你放心吧我答应了你地事不会忘记。改日我必定求皇帝给你一个嘉封你看……美人怎样?”玉袖泪水渐渐蒙上眼帘只一个劲的点头那情形却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柳息儿笑道:“又是怎么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外人看见还当我欺侮你了呢。”玉袖这才伸手擦拭泪水柳息儿道:“如今我这身子受的这些个苦也就只有你可以说说了你不比那些粗使女子是真正细心的人因而这半年来我也放心把事交到你的手上你也都没有让我失望。” 玉袖道:“娘娘救奴婢一命奴婢唯愿娘娘一切都好能服侍在娘娘身边便很欢喜了”柳息儿道:“这话有假!”玉袖一怔柳息儿笑道:“难道你就不想你家小姐?不想看看她如今过的怎样了?”玉袖看她神情不似做假一时答不上来。 柳息儿笑道:“便是想见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你们打小在一块儿说不想那只怕是骗人的”玉袖看她一眼道:“便是真地……偶有挂念娘娘说了不让我见她我便不见。”柳息儿点头道:“是我知道你的心。不过眼下倒是真想让你去见上一见。” 第四十四回 浊塘扰扰(下) 玉袖一愣柳息儿叹道:“说实话当初我与她一同从选女里出来的又经历了那么些事算的上是患难之交。她落到这样的处境我也提了几回只是她性子固执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忙而已。我安排人送些用度去她又都给退了回来唉这般的不能示好倒弄的我没有法子。” 玉袖道:“班夫人……她就是那样的性子和她爹爹一个样儿。不愿受人恩惠的何况如今娘娘这样风光她或许……感觉彼此身份悬殊不好攀附。” 柳息儿看她一眼笑道:“就是这样才好你不忘你家小姐的好能替她说话解围便更可见你的真性情更是惹人喜欢。”她轻轻抚摸玉袖的手想了一想道:“只是我和她也算是姐妹过一场眼看这天又要凉了你就带我去看看她吧。我身子不好走动等生了孩子一定再去找她。” 玉袖点头应是柳息儿长叹了一声轻轻抚摸着肚子道:“这孩子也不知是男是女几时才肯出来我是真的一点法子也没有的了”说着眼瞟玉袖玉袖与她对视一眼立刻点头道:“奴婢明白了。那娘娘就先歇着奴婢这就去趟远明馆。”柳息儿注视着她微笑点头眼中却是毫无笑意。 玉袖带着柳息儿派给的两个宫女托着三只托盘内放冬衣补品等物很快就来到了远明馆。这小院里还是那样漫天飘扬着落叶仿似自她离开此地从来没有变化过。春夏秋冬转眼变幻而这里却好似远离了尘埃几乎将四季都已隔绝在外一般。 玉袖暗里握了握拳头示意宫女们在院里止步。扬声道:“班夫人在么?”屋里有人轻应了一声随即便见班兮一身素衣走出房来看到玉袖她毫无惊讶神色只是微微含笑道:“一向都好么?” 玉袖与这双清澈的眼睛对视却忽觉心慌意乱。忙掉头向身后一指道:“柳娘娘为夫人备了些过冬物品命奴婢给您送来。” 班兮道:“这里虽然贫寒每月用度却也都有宫中给并没有少了什么倒教柳娘娘挂心了。你回去传个话。就说我心怀感激这份心意可领东西就不收下了。” 玉袖迈上台阶道:“夫人穿的这么单薄可要当心着凉呀。”这语气中确有真挚情意。班兮朝她注视片刻微笑道:“柳娘娘就快要临盘了吧。你们也够忙的我就不留了。”说着像是要转回屋里。玉袖慌忙伸手位住她的衣袖道:“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班兮看了看她叹气点头玉袖跟着她走进屋去让侍女们便在院中等待。玉袖进屋四下打量又惹不住眼眶一红班兮也不说话只安静坐着看她。 屋里静了一会。玉袖道:“你……近来都好么?”班兮点头道:“你呢?我瞧着你似乎比从前丰润了些看来过的不错这样我也就放心了。”玉袖呆呆看她眼睛只微微红着也不说话。班兮道:“柳息儿无事不来的这一回。是为了什么呢?” 玉袖伸袖笼擦拭眼睛半晌才道:“夫人知道的。柳娘娘就要临盘了。因而想……”说着却又停下来只拿眼看着班兮班兮沉默片刻道:“安心养胎比什么都好何况子为天赐没有什么可强求地。” 玉袖瞟了一眼门外等待的宫女再靠近她一些放低声音道:“眼看产期将近可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少不得担心烦恼日夜不安的。若是你……若是夫人能帮到她一点儿日后她必然……” 班兮抬头看她道:“你果真是真心地这般为她着想么?”玉袖一怔班兮神情却逐渐漠然转开眼睛朝窗外注视许久才轻轻道:“顺应天命比什么都好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玉袖嘴角一动还想再说她已经先阻拦了道:“回去告诉她只要她平安等待就应当无恙。何况此事是福是祸从她有身孕的那一日起便已注定不是今天才开始的。”说罢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意喻送客。 玉袖沉默不语朝门外走去与班兮擦肩的一瞬间却听她轻声道:“离她们远一些吧。”她全身一震转向班兮却见她已顾自朝内室走去了。 玉袖回到绿萍馆将班兮拒收礼品地事先说了柳息儿并不惊讶生气将屋里宫女都遣出之后问起此行的真正用意结果如何。却见玉袖欲言又止神情间更是不安柳息儿心里突突直跳一把握住她手声音都忍不住微微颤抖:“快说是男是女?” 玉袖神情为难万分犹豫了半天才道:“她先是不肯说后来……我苦苦哀求她才说……娘娘此胎恐有凶险。”柳息儿却仍不放开她手追问道:“我只想知道是男是女!”玉袖轻轻咬牙道:“她说不知道呢只劝娘娘一定要安定心神……”说罢她眼神微起波澜继道:“还要……多依仗……旁人之力。” 柳息儿周身一顿目光直视她却又似乎并没将视线集中在她身上只是眼神迷离明明与之面对思绪却已然飞到不知何处。也正因如此她竟似没有觉眼前的玉袖正定定注视她的眼神之中蓄含着莫名兴奋地光。 自这日之后陈太医来往的次数更加频繁了玉袖虽然仍旧被拒于陈太医来时地内室之外可柳息儿的举动还是多少被她看在眼里。 如此过了半月之久柳息儿仍然没有动静可是照理说本应当更加烦躁的她却忽然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这诡异地平静却难以为外人所知了。只有玉袖时常现她独自对着窗户出神嘴角却再也不像不久之前那般紧紧崩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似冷峻的神色。这神情间有些不同与以往地意味而玉袖却是熟悉的。 她之所以在八岁那年进入班兮家中做一个婢女全因她的父亲视赌如命第一个带着他们家往破落走去。父亲地模样儿如今玉袖都已然渐渐淡忘可是那时常流露在他脸上的孤注一掷的神色却是他留给这个女儿最后的关于他的回忆。如今玉袖又看到这神情了只是它出现在眼前这个柳息儿的身上。 她是要下什么决定么?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她是想要以什么做为本金来一场豪赌么? 第四十五回 假神真鬼(上) 柳息儿的产期已至却依然没有动静这消息在宫中不径而走顿时引起各种各样的反映。这其中欣喜若狂兴灾乐祸有之、冷眼旁观暗自惴测亦有不少刘骛虽每日必到绿萍馆安慰柳息儿又责问太医现状可自柳息儿有身孕起始的反复却已令他厌烦不堪唯眼前情势避无可避而已。因而如今真正着急不安的或许也只有王太后了。 一直修养生息闭门颂佛的她不得不亲自来绿萍馆看望柳息儿安抚她女人头一胎这样的情形并不稀奇一面又责怪太医不够用心要随时准备开良方助产却也不能伤及娘娘云云。 柳息儿得到如此宽慰自然是感激涕零握住太后的手表示无论如何都会将这孩子平安生下王太后点头叹息喝了一盅宫女奉上的茶水这才回宫。却没想当日夜里太后宫中便急招太医隐隐听得风声说是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泻药石无医。 这一下可惊动了刘骛摆驾长信宫把上下宫女太监悉数骂了个遍又传了几个太医会诊真折腾了大半夜天色显露鱼肚白时太后好不容易昏昏睡去。太医们这才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天色亮开却又传来了太后病情反复的消息。一路看中文网 就这样太后这奇怪的病症不但来势凶猛而且经久不退总在反复之间才短短两日而已太后已经病的气息微弱命在旦夕了。后宫妃嫔们自然是日日前来探望皇后也不离太后左右可众人的劝慰显然没有任务作用王太后却好似病的更重了。 刘骛无法只得在宫中请神算卜。驱除邪魔却仍然不见好转这一日正为此事烦恼之时却听柳婕妤到。刘骛不由微微一怔抬眼已经看到柳息儿在宫女搀扶之下一步一喘地走进殿来。她眼前这样的情形实在比王太后好不了多少。 刘骛自然免了她的见礼并示意她坐下只见她脸颊浮肿眉目间更是忧愁。不由得心里一软道:“这个时候跑出来做什么?有什么事让宫女传个话朕自然会去。”柳息儿眼眶微红道:“臣妾知晓陛下正为太后之事烦恼当然不能再来打扰您。方才臣妾也去看了太后……那情形……实在是……”说着已经落下泪来。 刘骛眉头一皱。沉默不语。柳息儿道:“太后对臣妾疼爱有加如今眼看她老人家这样受苦我却只能在边上看着。臣妾真是……心如刀绞。”她看一眼刘骛再道:“只要能为太后做点什么臣妾是宁死不辞的。” 刘骛本来已经烦恼之极听到这话更是不安摆手道:“你只管好好顾着自己早日平安生产说不定倒能让太后一喜。你回去歇着吧。”柳息儿却并不站立道:“臣妾此来。其实是有事向陛下请求。”刘骛道:“什么事?” 柳息儿道:“其实昨日夜里臣妾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今天醒来越想越不对劲这才急匆匆地来求见陛下。”她看了一眼刘骛再道:“臣妾近日都是昏昏沉沉地。难得睡的熟。昨日却觉得特别疲倦因而早早的就歇下了。” “睡的迷迷糊糊之中。却仿似听到有一个婴儿哭声臣妾就往声音出处去寻却看到不远处一个老人正手抱一个婴孩看着臣妾。臣妾自然止步看那老者怀中的孩子大声哭泣声音哄亮不知为什么却忽然觉着有些心疼正寻思着却听那老者哈哈一笑说道你不想见见自己的孩子么?” 说到这里柳息儿抬头看刘骛一眼见他双眉皱的更紧正专注地听着自己地话忙道:“臣妾听了这话自然是一惊便说这怎能是我的孩子……说着臣妾自然手抚腹部却没想这一摸却摸到自己小腹平坦空无一用……这一吓真是把臣妾吓地丢了魂儿不知如何才好。却听那老者道你这孩子命生九金是大贵之人可但凡有这样的人都不是能轻易降世的。世上有太多污秽的东西这个孩子看来不能行走顺途你不要也罢我这就带他走了。” “臣妾自然吓地尖声大哭扑上去大叫还我孩子那老者看臣妾苦苦哀求才道:他被你所在之处地污秽所染使得靠近他的人都要为他分担你身边可曾有什么人生了怪病?” 刘骛听到这里已经在神态之中显现出强烈地关注不由自主站起身来却听柳息儿道:“臣妾听了他的话顿时想起太后的病来说来也是她那日来看望臣妾时还好好的走了不过两盅地茶的功夫就忽然病了。” 刘骛大步到她身旁道:“然后呢?那老人又说了什么?” 柳息儿道:“那老才听我将太后之病说了便掐指算了片刻说太后的病果然与臣妾……臣妾所住地地方有关……便是这孩子迟迟不来也皆因如此。”刘骛迟疑道:“有这样的事?”说罢垂头深思柳息儿再道:“那老人额头阔大眉长耳垂简直不像凡人臣妾因而生了畏惧之心便问他若要一得太后痊愈二得我儿平安落地要有什么法子。这老人思绪再三才告诉了臣妾一个法子。”说罢却又不有继续下去。 刘骛自然问其究竟柳息儿支吾再三这才道:“听说离宫十数里有一处静云庵地方清幽还是其次最奇的是听说这里曾经有一位得道僧人坐化成烟而去。因而那老人说若想平安如意只有移居此地而在臣妾原来的绿萍馆中做佛事九九八十一日臣妾才能搬回。” 她一席话说完静观刘骛动静只见他在殿内回来踱步便又道:“这些不过是臣妾做的一个梦而已若是陛下不信也当不得什么大事忘记它就是了。”刘骛却在此时转头朝她摆手示意她止声招手唤来林增道:“朕曾记得你说过那绿萍馆曾经是谁的住处?” 林增答:“是先帝的一个叶美人住过的。”刘骛道:“叶美人?”林增道:“不错叶美人那年怀有身孕却因为身体虚弱在生产时母子二人一同……”刘骛挥手制止他说话向一旁显露惊恐神情地柳息儿道:“你先回去吧此事朕自然会再做安排。” 柳息儿可怜答答地抬头看他不得不回宫去了。 第四十五回 假神真鬼(下) 果不出柳息儿所料她刚回到绿萍馆不久刘骛的圣旨便尾随而至恩许她前往静云庵为太后祈福并对她的一片孝心给予了莫大的夸赞。 以柳息儿如今的情况而言这一趟不算太远的行程却实在非同小可绿萍馆自然顿时忙碌起来不仅宫女太监要全数跟随便连太医护卫也安排了不少。因而旨意示下之后也还是忙到日头西斜这才准备妥当。柳息儿临行之前又强撑着到长信宫外叩双眼含泪念念有词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出宫去了。 玉袖自然也随行在侧到了庵堂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已经快到时她安排好值夜宫女回到柳息儿房中。柳息儿见她进来便问道:“这小地方能住的下这么多人么?”玉袖笑道:“一下子来了这么些人可把这里的师太给急坏了。因为庵堂里得划出一处院子来给陈太医他们师太已经将庵内的尼姑们全搬到后山去了。可饶是如此庵里除了宫女们不得不勉强挤在西厢外太监大部分还是得跟着侍卫们住在庵外的山脚下。” 柳息儿点了点头她又道:“陈太医住的就在娘娘这屋子后面随传随到的。这一天可够累的娘娘歇了吧。”柳息儿朝窗外看了一眼却道:“我不困你扶我到外面走走。”玉袖只得上前相扶二人慢慢走到屋外但见眼前月光如水树影婆娑。 玉袖将手中的披风为她披上柳息儿向院中细细打量又问了众人居住的情形玉袖看她似是放心不下便道:“娘娘放心吧奴婢在这院子里安排了三个当值的宫女每日三班日夜轮换着的。娘娘有什么吩咐随便一叫便有人答应……” 不料柳息儿却皱眉打断道:“这么小个院子天天有这些人来来去去的太过吵闹了。只留两个就行了多的安排到前面去也不用轮什么班太医不是就在后面吗?一叫就应。也就是了。”她看眼玉袖又道:“再说你也总在近前的吧我眼下不知怎么耳目特别灵敏一丁点声音都觉着震天响呢再受不了那些粗心宫女地动静。”玉袖慌忙点头答应。柳息儿不再说话这才由着她扶进屋去睡觉去了。 第二日柳息儿由此庵师太陪伴着在堂前为太后祈求平安又向庵中施舍了许多银两一整个上午都在堂前听众尼诵读经文。用过午膳时。她脸色就似有些不对陈太医立刻上前把脉让众人将她轻移到房里。http:在房里诊治一呆就是一盅茶的功夫。看来情形不妙众宫女惊慌失措都在屋外等待哪知等了半晌陈太医自屋里出来却说她并无胎动又嘱咐大家小心侍候。他自己回后院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好似每日柳息儿都有这般让人提心吊胆的情况生在众人都以为她要生产之时却又都被告之没有动静三四日后。再传来柳息儿类似这般情形时众宫女自然就不如原先紧张了。 众宫女之中。却始终有一个保持着警惕目光在陈太医与柳息儿的身上偷偷流连。虽然她此时已经是柳息儿的贴身侍女可只要陈太医在时她还是被不着痕迹地排除在外使得她纵有心想从这二人晦暗不明的神态之中想知道点什么也是有心无力。何况在她看来柳息儿是越来越奇怪了。 她如今明明身体乏力却总对院内地人声风动特别在意稍有大些的声音就会大声责问怒弄的宫女们没得到她的叫唤愈的不敢靠近她身边。而屋内空无一人时有数次玉袖明明以为柳息儿正在休息可当她转头之时却总能瞥到她或是正朝她深沉注视或是刚刚闭上眼睛。玉袖凭直觉猜测她一定在计划什么却苦于无从得知直到这一日…… 这是来到静云庵地第五日玉袖为柳息儿端上早点时现她眉心微皱脸色雪白可她询问几回柳息儿却只是摇头并挥手让她离开。玉袖走出屋子犹豫了一会转身向屋后陈太医所住的院子去走。 这里是陈太医和他的三个助手居住的地方平日里都是由他助手在门外等待前院传唤这一天却不知怎么回事院外竟无人站立。玉袖径自向里走去风声微动中她忽然身形一顿她看似神情木然不动却分明正竖着耳朵因为方才那一阵风声隐隐吹来几下女子的哭声! 这太医所住地后院怎么会住着女人呢?玉袖向院内环视一圈正在回想分辨那声音从何而来却见侧角一间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面色异样的陈太医。 看到是他陈太医忙道:“怎么?娘娘不舒服了么?”语调急促不安可在玉袖眼中看来他的神情却多过恐惧。玉袖道:“是呀我看娘娘脸白地吓人急忙寻您来啦。”陈太医点头道:“快走快走娘娘这身子可耽搁不得。”说着快步当先走出几步又放慢脚步听得身后玉袖脚步声跟了来这才急急去了。 到了前院他一头载进柳息儿房中又是半天好不容易露脸出来这一回竟然抹汗道:“玉袖你过来。”玉袖不由得心下忐忑不安答应着走进屋去。只见房里光线昏暗柳息儿躺在床上语调倒是安稳:“只怕这一回是真的来了。”说罢向玉袖招手道:“你过来玉袖上前几步柳息儿忽然伸手将她手腕紧紧握住道:“你就呆在房里若是出去一步我立刻……杀了你。”玉袖大惊失色急道:“娘娘……你说什么呀!奴婢做错什么么?娘娘饶命……”柳息儿忽然身子抖动用力吸气却向陈太医道:“怎样?” 陈太医声音颤抖:“娘娘……大福……是是时候了。”柳息儿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来:“那药……我真是吃怕了……”话音末落已经呻吟起来。 她全身颤抖汗水涔涔而下抓住玉袖的手却越来越紧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折断玉袖手足无措不知怎样才好却听一旁陈太医道:“你给娘娘擦汗咱们……过了这一关……”他刚说到这里却听柳息儿用几乎不似人声的语调咬牙切齿地道:“玉袖你助我……过了这一关将来……我做……皇后你做……昭仪!” 第四十六回 暗渡陈仓(上) 玉袖不知是因为手上的剧痛还是心里害怕忍不住泪水滚滚而下:“娘娘你是要生了么?让奴婢……奴婢去叫人好么?”柳息儿怒道:“有陈太医在呢……还要叫什么人……”陈太医伸手抹汗连连应是道:“你只管紧紧抓住娘娘的手给她擦汗就行。”说罢又向柳息儿道:“娘娘可千万得小心些不要嚷出来再等……片刻片刻就好。” 柳息儿压低声音道:“若是那边时辰没到……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陈太医脸上肌肉微微颤抖神情间显露恐惧神色却听柳息儿轻轻一哼:“这时想要脱身已经迟了单是……太后那件事就够叫你满门抄斩……诛连九族……陈太医……唯今之计你与我一样都只是没有退路而已。” 陈太医全身抖垂头道:“微臣绝无反悔之意只是……已经催生了几日那人就算眼前还没动静……只怕……也快了要不然……臣再给娘娘开付方子拖延几……”柳息儿猛得坐直身体向前倾身道:“住口!!”玉袖就站在她身旁只见她眼中如要喷出怒火全身一阵阵剧烈颤抖握住自己的铁腕一般的手指却冰凉之极一股寒意自这里透入她的身体之内使得她也跟着不由自主地打起冷战来…… 柳息儿对她的动静全不理会只紧紧盯着陈太医沉声道:“如今一切还都只是揣测,你也说了没有必然把握我腹中这孩子是男是女若他是一个男婴……你……难道想要承担毒害太子的罪名么?”陈太医再也支持不住卟地跪倒在地上。 柳息儿用力喘气尽全力压制住正在她体内膨胀的剧痛再道:“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现在立刻就去安排只要那孩子……活着到我怀中……陈太医。我绝不会忘记你今日为我做的一切!”陈太医嗑头尤如捣蒜答应着飞快地退出去了。 直到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门后时柳息儿才忽然像泻气般瘫软下来全身无力地靠回床上手却依然死死握着玉袖。玉袖在一旁不敢动弹只偷偷注视着她的动静。此时的柳息儿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楚难得安静片刻。大多数时间她都在极力控制自己地身躯扭动口中更是含糊不清地着不像人声般地呻吟。 屋外没有得到召唤的宫女近日来都不敢轻易踏进院内一步因而分外寂静……只有屋里的柳息儿着断续地声音玉袖满心惶惑心底中却又有一丝莫名的兴奋。她知道自己做梦都想知道的那个迷底如今看来已经近在眼前了。 她思忖片刻。俯身道:“娘娘很难受么?受不了就叫出来吧我在家乡听说人家生孩子都痛地大声叫嚷。那就……不会那么痛了!” 柳息儿有气无力的斜睇她一眼用力吸气才道:“陈太医……他还没来么?”玉袖向门的方向一张道:“没有呢要不要奴婢去叫?”柳息儿却摇头道:“这会儿别管他了你……你找个什么东西过来……让我咬着……快……”说着放开了她手。 玉袖顾不得手上疼痛在屋里找了条绸帕绞成团儿递给她柳息儿将帕子用力咬住。身体已经忍不住在床上来回滚动起来。 这大床深陷在屋子一角地阴暗中晨曦的日光只浅浅照射到床前的位置如今柳息儿躺倒下去便不再能看到她的面容。只可见昏暗地大床中她竭力卷缩又忍不住左右翻腾的身体。以及屋子里充溢着痛苦压抑地低呤声。 谁也无法解释为何明明是为皇室添丁这般喜庆隆重地事。眼前地柳息儿如今却要在这样的情形下独自煎熬。整个屋子都透着诡异之极的气氛使得一旁的玉袖愈害怕起来不由得竖起耳朵此时此刻哪怕只听到院外一丝别的人声也能让人心里舒展些。 也就在她倾耳细听地时候果然一阵极轻地脚步声自远而近匆匆响起玉袖看柳息儿一眼正转身向着门口就见陈太医带着一个理药小厮走了进来。 柳息儿听到动静已经停止转动扭头看他却见陈太医脸色雪白俯近她身边道:“都准备好了娘娘!”柳息儿的目光在他脸上足足定了一刻才忽然放声叫嚷起来。陈太医向玉袖挥手道:“快快……去叫人……烧水准备……” 玉袖答应了正要退下正在痛苦叫嚷地柳息儿道:“你……不要离开屋子……也不能让别的宫女……进来!”玉袖忙点头应是走到门边立刻大叫:“来人哪来人哪!”话音未落已经有三个宫女闻声而来听到眼前地动静已经都有些明白了其中一个道:“娘娘是要临盆了么?” 玉袖道:“看情形是的快去准备热水陈太医已经来了”那几个宫女慌忙各去忙碌不一会功夫便有人端来热水与布等物事玉袖接了拿起屋来果然将那些宫女都拦在门外。她平时本就是柳息儿的贴身侍女众宫女也不奇怪更没有违拗都呆在屋外听候差遣。 屋子里面柳息儿的阵痛一回重过一回她如今已经完全不再压抑自己大声呻吟陈太医则在一旁不停擦拭着自己头上如雨水一般的汗水照看动静。 本来众宫女以为她这般疼法是要立即分娩的模样儿哪知日头渐渐升到正空中又再缓缓西斜房中柳息儿虽然一直嘶叫出声却一直没有动静。众人不由得恐慌起来庵堂的众女尼更是早早地就在堂前为她祈福求助平安了。 转眼便是戌时天色已经全黑这夜却没有月色月亮不知躲在云层间的哪个角落向人间这一座庵堂窥视连星星也看不到半点。庭院里更是扬起了大风吹地满院树叶沙沙做响这不详地预兆般的影像使得众人心中惴惴不安宫女们正用担忧的目光向柳息儿的房中注视时却忽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如同一道电光自漆黑中划出一道亮光来。 第四十六回 暗渡陈仓(下) 众人正惊喜对望便见屋内陈太医的小厮探出头来满脸欢喜叫道:“娘娘喜得龙子。”他话音刚落庭院内顿时一片欢呼。柳息儿既然一举得男看来转眼又要授封高升了她以婕妤之身生子升做昭仪那是毫无疑问的事从此在后宫中可就是在皇后一人之下了。何况如今后宫只她一人有子来日的前景说不定还大有可为众宫女太监们想到自己能跟随这样的娘娘自然也是面上有光腰板得力因而满院欢呼雀跃中也都是真心为她欢喜。 可是却有一人对这喜讯全然不知所措此刻玉袖正呆若木鸡地手捧一个襁褓站在床边。方才太医接生完孩子是她第一个伸手接过那孩子抱在怀中擦拭完身子包裹起来的。这孩子放声大哭声音响亮全身都是血迹斑斑可玉袖看的分明这分明便是一个女孩儿呀。 可那个小厮几乎都没有对这孩子投过一瞥一听孩子落地便已掀帘出去向众人说了那样的话。玉袖只觉脑海中一片混乱呆呆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此刻不论是正在照看柳息儿的陈太医还是几乎已经气若游丝的柳息儿都对她与她怀抱的这个孩子不加理睬仿似这屋里她与这孩子的存在只是形同空气。一路看中文网 玉袖满心不安想上前询问又不敢转头刚好那小厮自身旁走过目光倾斜地朝她怀中的孩子看去脸上似有一丝侧然不安的神情。只听陈太医叫道:“桑葚快去准备。”那小厮点头应诺从柳息儿这房中的一侧后门退了出去。 这边陈太医正安慰道:“还好还好一切都算顺利娘娘贵体没什么大恙这一趟算的上有惊无险。”柳息儿轻轻呻吟两声。道:“那孩子呢!”玉袖闻言立时上前一步将手中孩子递向床前却不料柳息儿看也不看还示意太医将她拦开。 陈太医伸手在玉袖身前一挡道:“你就好好站着吧”又转向柳息儿道:“桑葚已经去了娘娘只管放心歇会儿。马上就来的。”柳息儿微微吐气又道:“没能抱到……我又怎么可以安心……怎么这么久是不是该来了呢?”陈太医无法只得走到那侧门边张望一眼再回来道:“就快了就快了”他这边话音刚落。果然便听得那门吱呀一声打开那唤做桑葚的小厮手提一只篮子走了进来。 陈太医眼睛一亮忙上前接过篮子一面轻声问道:“是顺的么?”桑葚朝他摇头示意陈太医与他对视一眼。似是凭空打了个冷战这边柳息儿听到动静已经在催促他只得转身回到床边。将那篮子轻轻放到地上。篮里盖着厚厚地棉被陈太医探手进来然后他地手缓缓离开菜篮子的掩盖手上抱地居然也是一个襁褓。 玉袖木然注视眼前一切心念电转之间便听柳息儿急促地声音道:“怎么不哭?怎么没有哭声?”陈太医道:“娘娘别急是怕哭声惊到人。我让桑葚给他嘴里抹了东西让他睡过去了。”柳息儿点点头看着他怀中的襁褓伸手道:“给我……看看!” 陈太医忙递了过去柳息儿支起半边身子。接过襁褓解开包裹的被褥看了一眼。却忽然呆滞住脸上全没陈太医原先指望看到的欢喜。陈太医小心翼翼道:“娘娘一切都妥当了您歇着吧。”柳息儿一动不动看着怀里的襁褓半晌方才恍恍一笑抬头道:“这是我的孩子!” 陈太医点头笑道:“是呀如今众所周知娘娘平安诞下龙子。”柳息儿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向床后一靠将手上地襁褓递还陈太医接了却转身向玉袖道:“你过来接过他。”玉袖闻言一怔看看手中的这个襁褓再看看他手中那个。一旁却有一双手上前将她怀中哭的声障的女婴接过。玉袖茫然转头见到正是那个桑葚将自己手中的孩子接过放入篮里然后他自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来看样子似是要倒点什么到那女婴嘴上。 却听柳息儿忽然低喝道:“你要做什么?”桑葚一愣陈太医忙道:“这是要让那孩子安睡地药汁要不然……实在没法子带出去!”柳息儿却向前伸手声音颤抖道:“给我……看一眼……”陈太医劝道:“娘娘……如今木已成舟这会儿娘娘诞下龙子的讯息只怕已经传到宫中了这孩子……这孩子实在是不能留在此地。” 柳息儿死死盯着那个孩子嘴唇微微抖动许久才道:“要送去的地方是好人家么?”陈太医道:“微臣都已安排妥当不会让她受苦的”柳息儿这才掉转目光朝他怔怔凝视了片刻才缓缓躺回床上。 在一旁等待的桑葚看陈太医点头示意便将手中地瓷瓶递到那女婴嘴边瓶中倒出几点白色水汁女婴正饿的厉害这水汁落在她的小嘴她用力抿了几下吞了下去。 屋内四人一卧三立不论目光是否聚集在她身上这一刻却都不约而同地等待着这女婴地动静只听她的哭声从嘶叫渐渐微弱下去终于没了声息。那桑葚盖回被褥依旧提着篮子从侧门去出去了。 陈太医向玉袖轻声道:“你好好照看孩子千万不能大意”玉袖自他手中接过那个襁褓低头看下只见这婴儿一张圆脸鼻子肥大眼线细长。与片刻之前还在她怀中的那个清秀婴儿完全不同。陈太医再看柳息儿一眼不再说话伸手擦了擦满脸的汗蹑手蹑脚地轻轻退出只听他走到外面对宫女太监们嘱咐了一番不可吵嚷打扰的话这才离开。 屋里宁静之极床上的柳息儿此刻正紧闭双眼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可玉袖却分明能分辨出这屋里有人正用力吸气压抑不平的气息那呼吸声悠长急促宛如在这诡异安静中缓缓游荡地一缕不甘心的幽灵。 第四十七回 福无双至(上) 第二日宫中便有传事太监前来晌午一过刘骛竟亲自到了他的脸上呈现多日不曾流露的欢喜将婴儿抱在手中反复打量很是高兴。又因为王太后得知喜讯居然比往日多了一分精神想要快些见到孩子因而刘骛在此逗留不久便携孩子同去。临行前千叮万嘱要宫女太医们好生侍候又安慰了柳息儿一番这才离开。 柳息儿需要静养众人便全数退下只留玉袖在屋里侍候她刚将帘子放好床上便已传来一阵阵平缓地呼吸声。看来柳息儿如今终于成了大愿往日缠绕在她心头的种种烦恼忧虑都已在皇帝的柔声安慰中消散地干干净净了。 她睡的极熟透过帘子依稀可见她面容安详嘴角尚自带着微笑眼前的情形足够让她便是在睡梦中也笑出来的。可是垂幔外的这一双定定注视她的双眸却透着若此刻她能与之对望必定惊愕不安的冷峻目光。 柳息儿在此修养后身体开始逐渐康复陈太医便自回宫执事去了数日之后宫中再传喜询王太后得抱孙儿病情居然大为好转又过了些日子传言她已好了大半。 孩子虽已进了宫柳息儿却仍在这静云庵继续安住到满月之时刘骛便即召她回宫此番回去今非昔比旧址绿萍馆因为正在做着法事之中皇帝特地赐了她一处位居明光宫侧的宫诋赐宫名“感昭”。眼前后宫中除了许后其余妃嫔都还只有小馆自居而柳息儿一回皇宫便得以住进几乎与许后凤宫相邻的明光宫侧这其中蓄含之意已经呼之欲出了全馆人无不欣喜若狂。 而柳息儿这边才刚刚落脚安顿那边便传许皇后驾到。一众宫女簇拥之中。皇后笑容满面向正要叩拜的柳息儿伸出手来道:“才出月子呢快别这样了好好歇着要紧。”柳息儿也不谦让顺势便在一旁坐下。 许皇后含笑道:“本宫刚去瞧了那孩子来果然是长的虎头虎脑可爱极了。”她身旁如影随行的张美人自然也不失时机。堆出一脸笑来讨好道:“是呀人家都说了过月才生的男娃儿身子特别壮实今日见了可不是么?那小手臂儿可有这个光景呢。”说着拿手一比。 柳息儿淡淡一笑:“皇后和张美人都见过了么?唉我倒有一整个月不曾见到他了。http:今日才刚刚回宫稍歇一会便想去看看也是时候向太后请安。” 许皇后道:“不用着急太后娘娘知道本宫是来看望你特别嘱咐过的。要你好好歇着孩子在太后那儿你全可放心就是了。”柳息儿道:“怎么说也是身上掉下来地肉呢唉。为他吃的那些苦啧啧那都不用说了。这一个月不能见到我真是食不知味睡不安神能早一日见到也能早一日把这颗心放回肚里去。” 许皇后闻言笑脸一僵不由得的些不悦道:“柳婕妤莫不是怕太后照顾的不好么?”柳息儿唉哟一声。道:“臣妾绝不是这个意思这罪名臣妾是万万担带不起”许皇后这才面容稍缓。 柳息儿却道:“若是臣妾存着这样该死的念头那真是死一万回也不为过。臣妾说的只是这为人母的心情罢了。”许后听了后句话。刚刚舒缓地神色又厉然起来柳息儿却佯装没有看见。继续道:“从前我也不懂如今生了他这才知道了为人父母的艰辛那真是忘也不忘了想也想不开的。若不是能生生便在眼前那五肠六腹便如同统统悬吊着一般坐立不定。” 张美人看看许后的黑脸朝柳息儿陪笑道:“是呀这孩子迟来了那么久也亏得柳婕妤去了静云庵这才平安生了下他。这孩子算是经历一点坎儿才来到人世的。免不了柳婕妤额外担心些。” 柳息儿叹道:“可不是么?若不是我梦中见到那个老神仙……唉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张美人自从听闻这个传言便一直惊惧不已好奇难抑现在听柳息儿说起忍不住问道:“果真是一个神仙么?长地什么样儿?” 柳息儿信口雌黄道:“和寻常庙里供奉的似是有些不同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两道白眉一直垂到脸边头却是乌黑。那眼神端的是透着一股子仙气让他看上一眼说不出的舒服便如同……迎面忽然有凉风吹过什么烦恼也给抛到脑后了。” 张美人满脸向往轻叹道:“柳婕妤真是有福的人呀我哪日也能见一回就好了。”柳息儿心里暗笑脸上却凌然正色:“说也奇怪我平日在家时是最没耐心听什么念经打座地事可在静云庵时听到尼姑们诵念经文却不知为什么就能心意平静。太医接生时还对我说若不是神仙传梦给我能及时生下他这一趟我们娘俩只怕就过不了这个关口啦。” 二人一个听一个说将此事说的是玄之又玄许后心中不悦向张美人连使了几个眼色她居然都没看到许后不由的又怒又急忍不住就要作却听宫女来报说是各馆妃嫔们贺喜来了。 众嫔妃们进屋后向许后敛礼毕便向柳息儿大献殷勤恭喜声声听到许后耳中却是尤如利剑纷飞她向正和众妃们夸夸其谈“神仙”地张美人投去满是厌恶的一瞥不再理会众人竟自起身离开。 直走到门边才听得柳息儿的恭送之语许后气急败坏更加快脚步向院中迈步张美人这才觉自后跟来却因走的急促被门槛儿绊到若不是伸手抓住了许后的衣袖只怕便要跌倒在地。她暗自庆幸抬起头来却碰到许后凛冽的目光随那目光看去原来她方才慌不择力竟将许后的一只袖子扯开一条小口来这一下吓的她心胆俱裂正没打理处却见许后扬手已经一个耳光甩将下来“啪”地一声打的正着。张美人在众嫔妃面前出丑捂着脸不知如何是好那许后却已经扔下她自己出宫而去。 第四十七回 福无双至(下) 许后走出宫外也不上辇驾更不搭理随后跟上的宫女太监只闷着快步独行众人看她脸色不善也都不敢说些什么都在她身后静静跟随。一行人走了一会转过宫墙迎面便见赵合德带着一名宫女匆匆而来许后眉头一皱那赵保林看到她却已经快步上前敛行大礼许后只得停住脚步。 赵保林往她身后一张道:“什么事把娘娘气成这样?这天色有些凉意了路口风可大着呢娘娘小心着凉。”真是难得听到她说出这样体已的话来许后斜睨她一眼看她身后宫女手上托着一只托盘便冷笑道:“赵保林别在这里耽搁了快去忙你的吧。”赵保林陪笑道:“正要给柳婕妤贺喜去。” 许后打鼻里一哼就要迈步却听赵保林轻声嘀咕道:“这才窜头的秋色风势也未免太猛了些娘娘您说是吧?”许后听她这话说的不伦不类倒转过头来认真看了她一眼却见赵保林目色闪烁低声道:“天上的风势转变方向地上的草儿也跟着扭头摆腰不过臣妾却相信娘娘位居东宫任是怎样的狂风也绝不可能吹到您半片锦瓦才是。” 许后闻言微微一怔细看那赵保林时却见她脸上方才那奇特的神情已经一闪而逝眼前是依然如故地含蓄神色道:“臣妾恭送娘娘。”说罢垂头退到一边让出路来许后对着她再看一眼身后宫女趁这机会上前相扶她也不再拒绝顺势坐上车辇回宫去了。 果不出众人意料三日之后。刘骛封授柳息儿为昭仪另侍太监宫女五十人珍玩饰上百件。 柳昭仪! 许后每回想到这个称谓便觉有一丝凉气自脚底窜上透至通体冰凉。这昭仪名位是先帝所设比皇后只差一级。先帝在位期间冯傅两位昭仪就曾经斗的死去活来如今柳息儿一人得到这个封授。何况她竟然果真生下了一个儿子……唉!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助她呢。 许后咬牙切齿地想。从这柳息儿珠胎暗结却将这事小心隐匿地情形开始自己就分明知道这人是有怎样的野心了只可恨中间出来一个赵飞燕若不是这人分外飞扬跋扈的惹人厌恶自己又怎么会转而与柳息儿结盟去对付赵飞燕呢?如今飞燕入了冷宫。柳息儿的势头这宫中又有谁有份量能与自己结为盟友将她压制?若是不斗……许后浑身打了个冷颤环视宫殿周遭焉知柳息儿此时没有对此地怀有觊觎之心。 过了几日时逢皇后父亲平恩候许嘉的寿诞。刘骛特许她备了寿礼回府道贺。皇后出宫总是乱哄哄的准备一整天将近申时。这才回到娘家兄妹亲戚齐来拜见着实热闹了一场直到戌时才渐渐散去。 许后忙了一日也觉疲倦正想要上床休息。却听宫女禀报原来是她的长姊平安候夫人许谒拜见。 许谒进屋。姐妹二人又说了会话许谒说起她地用意原来她夫家有一个外甥前不久升了射声校慰本事是件喜事。可这外甥却因酒后滋事误伤人命。如今给下在了大牢里别说是似景前程打了水漂便是性命也是危在旦夕。她说的声泪俱下许后想了一想便答应帮她打听看看是否能有转圈的余地。 许谒得了她的应允满心欢喜正自高兴着却见许后神情郁郁便道:“皇后好像消瘦了些近日睡的不好么?”许后叹道:“哪有什么睡的不好根本是没有法子合眼一闭上眼睛就是烦乱的事。” 许谒道:“皇后贵为六宫之主要操劳地事必定是多的那也要多顾着玉体千万不要累坏了自己呀。”许后道:“那些事算的了什么?本宫从做太子妃开始便习惯了那些个晨省交办的琐事这点儿事项还不至于让本宫费神呢。” 许谒想了一想道:“那定是哪个妃子惹娘娘不快了唉皇帝后宫三千这里头总有些……不能娘娘省心的……”说着摇头叹息神情哀伤许后看在眼里却觉她地话真正是打到自己的心窝上不由得咬着牙把柳息儿生子授封的事说了。 许谒听完这话道:“原来是她?唉说到这个倒不是我凭空的寻事让娘娘烦恼这个人娘娘不能不防呀。”许后愁肠百结点了点头她又道:“光看着皇帝为这头生子大赫天下便知道这儿子在他心里份量有多重。”她看眼许后叹道:“男子自古就是这样真是老天不开眼呀想当初妹妹你……皇后的那个孩子……若是唉此时哪有这柳息儿得意地份!” 许后听她提起旧事更是心酸难过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曾经是太子妃时就曾怀过一子只可惜一个成形的男胎却没有命生在这世上莫明其妙地胎死腹中。自那次之后许后便再也没有过身孕。这时提起这个伤心事来又怎不叫她痛哭流涕。 许谒在忙一旁安慰又痛斥自己口不择言许后哭了一阵倒反而觉得将近日郁积于胸的闷气哭散了一些接过绵帕擦拭眼睛道:“生不生子的我也看开了可眼前这贱人这么一着落居然就成了昭仪实在让人哽不下这口气。” 许谒坐在一旁想了想道:“唯今之计就是和她争宠!”许后一愣苦笑道:“皇帝上一回来昭阳宫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许谒靠近她一些道:“我的说是借他人的身子和她争呀!娘娘!” 许后微微一愣只听她道:“皇帝是谁?皇帝是天子这天底下什么不是他的?便算有一个女人为他生了儿子难道就不兴再有第二个第三个……”许后皱眉道:“那有什么分别!”许谒轻拍她的手急道:“唉哟!我的好娘娘啊!您贵为六宫之主便算是她生了个儿子那又有什么?此时此刻我敢打保票后宫里没一千也有五百都在心里暗暗惦念着这事呢。要知道那些个妃子们可没娘娘您地稳当若是她们生不出孩子来等着她们的就是白宫女、轮为弃履。你说她们能不急吗?” 许后朝她呆呆注视片刻她那方才还是泪眼婆裟的眼睛开始透出一丝光亮她将目光转向窗外出了片刻神回过头来竟向许谒一笑:“你说的没错!而且本宫已经想到一个绝佳的人选了。” 第四十八回 祸不单行 (上) 因许后的那句话如今赵保林便坐在昭阳宫中了。她四周张望对眼前一切新奇不已满眼羡慕神色。 许后自帷幔后缓缓而出看她急忙起身便道:“你坐吧在这里不用拘礼,”赵保林含笑道:“娘娘这里无论来几回都是看不完的新鲜漂亮。”许后道:“你喜欢本宫这里什么说一声就是了。遮莫也就是这么回事将来你若是能升授个婕妤什么的还不要什么有什么。” 赵保林叹息道:“哪那么容易呀!”她看一眼许后似是又觉自己说漏了嘴忙遮掩道:“我是说……我的意思是……”许后笑道:“妹妹性情直爽坦荡本宫也是直肠子的人你在这里不用多加忌讳什么人人都藏着放着的说起话来真没个意思。” 赵保林一拍大腿笑道:“皇后娘娘我和你实在是太投缘了我也这么觉着呢。怎么这宫里的人个个都一幅高深莫测的嘴脸任是我好心好意关心问候人家都只打嘴皮子上敷衍几句就算了事没半句真心的真是没个味道。” 许后看她露出喜不自胜的神色来不由得在心中暗自鄙夷和那张美人果然是一路货色若不是她有这份非凡姿色自己才懒地在她身上花时间……她笑了一笑道:“妹妹近日可有天天见到皇上么?” 赵保林嘴角一扁。道:“隔几日才能见一回。”说着拿眼瞟了瞟许后又道:“皇上对这个孩子可疼爱地紧这几日……我还听说……”许后道:“听说什么?”赵保林道:“听说皇上要立储了。” 许后大惊失色本来正拿着茶盅喝水这下手脚酸软那茶杯骨溜溜地顺着她的长裙滚到了地上铺出一滩子茶汁来。她也没有觉呆若木鸡地好一会儿。才闷声道:“这才几个月大呀这样的份……哼……只怕……”她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只狠狠咬牙。 却听一旁赵保林接口道:“这样的份只怕她柳昭仪担当不起。”许后心中一动转头看她只见她脸上满是愤愤不平凑到跟前来放轻声音道:“她自打生了这个孩子自从封了昭仪和往日又不同了。后宫妃嫔们都说往日去看她她还会应个卵儿。如今可着实是一幅唯我独尊的样儿任是谁也爱理不理。” 许后轻轻一哼她又道:“可叹皇帝如今眼里只光看这孩子一人民间男子到这岁月孩子只怕都有一窝了。皇帝才得逢头子也难怪他份外爱惜些。http:可这孩子若是皇后娘娘您的谁也不会有半句闲话她她又算个什么东西。” 许后冷眼看她。始终不一言。赵保林又挨近些。看看四周轻声道:“其实皇后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些日子宫里有些奇怪的传言呢。”许后皱眉道:“是什么?”赵保林道:“那孩子……皇后是见过的吧?”许后点头。她道:“皇后觉着那孩子……像谁呢?” 许后皱眉道:“孩子不都是那个样吗?这么小哪看地出像谁?”赵保林俯身到她跟前再度放低声音道:“我冒死说句不得当的话。这孩子……跟皇帝可一点想像的地方也没有呢。” 许后浑身一震抬眼看她赵保林道:“皇帝那般仙风道骨的你看那孩子圆头圆脑哪有一点像?何况见到神仙什么的只是柳昭仪自己说说这也能当真么?为什么好好呆在宫里就生不出来一出宫门就生了呢?我还听说那个为她接生的陈太医是自打她有身孕起便专门侍候她的这趟接生了个龙子立即便提到太丞了其它太医都嘀咕不平着呢都说这人在宫里多年可算不上什么有本事的人这一回算是撞上大运啦!” 屋里空气一时都凝结住一般许久许久许后才吐出一口气来道:“有没有神仙查不出来有没有鬼倒是可以试试。” 赵保林眼中一丝笑意一闪而过再道:“是呀娘娘暗地里查上一查若是没事那娘娘也是为皇帝着想才这般劳心劳力的若是有事么……”许后转头和她对视嘴角渐渐展露笑靥:“你这丫头看不出倒是心思细密”赵保林道:“能为娘娘出力是我地福气呀。” 许后微笑打量道:“说实话你的姿色实在是无人能比又生这样聪明伶俐只要本宫对你加以调教将来柳息儿之类实在是小菜一碟”赵保林闻言大悦立刻拜倒谢恩。 许后耐着性子再和她说了一会话赵保林这才走了许后立刻转太监召姐姐许谒进宫如此这般的交待了一番许谒领了命立刻出宫派人往那静云庵去了。 柳息儿如今算的上是志得愿满自从被封了昭仪衣着饰物都大不同于从前便连那些个妃嫔们看自己地眼神也大不一样了。凭窗而望这里看出去再不是从前绿萍馆的那个小庭院了原来换一个位置看到的汉宫是如此壮丽原来换一个高度真能看到不同的风景呢。 柳息儿依窗而立不由得微笑起来身旁脚步声响起是玉袖带着一名宫女拿着托盘进来了柳息儿斜睇一眼道:“这是什么?”玉袖道:“这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几匹缎子是番外进贡地她特地允出几匹来了。” 柳息儿嘴角一勾玉袖将那缎子铺展开来是一幅水葱绿和一幅绽黄地绸料丝质纤细滑不溜光地果然是好东西。柳息儿却冷笑道:“这样的素色叫人怎么穿?”玉袖忙让那宫女退下道:“那奴婢先给您放着”说罢转身就要走开。 柳息儿却道:“你等一等。”玉袖闻言止步却听她道:“我正想去一趟长信宫呢你和我一起去吧。”玉袖自然答应了放下手上的东西上前搀扶却听柳息儿轻轻一笑道:“你可记得我许诺你地事?”玉袖一怔。她再道:“我绝不会食言的今天去太后那里便是要提此事。” 玉袖似是茫然不知所措呆呆望着她说不上话来柳息儿拉过她手轻轻抚摸道:“有你在身边的这些日子可让我省了不少心本来呢我也不舍得让你走只是答应过你的事可不能就让它算了。你为皇帝为我尽的这些心也是时候给予一个回报才是。” 第四十八回 祸不单行 (下) 玉袖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不由得含羞低头柳息儿笑道:“我想着由太后出面先封你一个美人等过些时再瞧着为你提升。如今我虽然身为昭仪但有些事却还不能方便等到将来……”她稍稍停顿片刻再道:“我答允你的事将来必会做到。” 玉袖道:“奴婢不敢奢求什么若是娘娘恩准奴婢还想在娘娘身边伺候”柳息儿道:“这话说的若是连这先答允你的也不能做到别人岂不是要笑话我柳息儿无能?再说便是你恐怕也也会暗处埋怨我呢。”她满脸笑容又道:“我识得你的好也就相信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必然也记得我的好便是到了别处想来也不会信口雌黄……” 玉袖慌忙道:“娘娘放心孩子的事……”她说到这便见柳息儿的目光斗然变色忙改口道:“……那那件事奴婢绝不敢向人说起。”柳息儿嘴角微动道:“什么那孩子这孩子的怎么大白天的起梦魇来啦。从未有过的事你要向谁说起呢?”玉袖一怔慌忙点头应是柳息儿再看了她一会这才款款出门去了。 来到长信宫正巧王太后在逗弄孙儿见她们进来便笑道:“这孩子像是知晓母亲要来正在笑呢。一路看中文网”柳息儿忙俯身爱抚孩儿又问候太后玉体安康王太后笑道:“近日果然像是好全了。也难怪地心里高兴比那些个苦药管用多了。”柳息儿含笑道:“这一切全仰仗着太后的鸿福”王太后心情舒畅示意她坐下说话。 柳息儿说了会子闲话便道:“臣妾有一事想求太后恩准。”王太后自然相询她便道:“不瞒太后臣妾从前很有些小心眼的多多少少的总有些与其它妃嫔在争宠的心思。可自打生下这孩子。却忽然明白了许多道理知道自己从前都是想错了。身为妃嫔因时刻挂念的应该是皇帝的欢喜憎恶而不是自己的私心杂念。” 王太后点头微笑道:“你能这样想确是进益了。”柳息儿含羞一笑又道:“因而臣妾想着请太后恩准将臣妾这个侍女献给皇帝。”王太后哦了一声。顺她指地方向看去在玉袖身上脸上看了片刻道:“你即有这样的心哀家自己成全你。”说罢又将玉袖叫到跟前。问她哪里人几时入的宫玉袖按事先与柳息儿说好的一一答了。 这里正说着话便听太监传皇后驾到柳息儿忙起身恭迎。模样儿自然是份外小心恭敬。许后进得殿来。却也是满面春风向太后行了礼又转问孩子安好。说了一大堆话才转向柳息儿道:“柳昭仪才出满月没几日呢要好好养息身子。眼看着冬天就要来了小心受风着凉。” 柳息儿道:“承蒙娘娘关爱臣妾感激涕零。”许后道:“都还好吧?平日里常能见到你最近却有时日不见了如今你遮莫成了贵客?”柳息儿忙解释道:“因回宫未久又搬了新居诸多事情千头万绪的总没个着落得空的时候没能来向娘娘请安真是罪过臣妾这里拜罪了。” 没想许后却掩笑道:“柳昭仪怎么连本宫的笑话儿也听不出来看来你升了昭仪为人却加倍的谨言慎行起来连你我从前开玩笑的兴致也没了?”柳息儿笑道:“和臣妾玩笑说笑是皇后娘娘地大度亲和臣妾又哪敢谕理半步。”许后道:“柳昭仪果然是变了不少愈的让人喜欢。” 一旁王太后笑道:“是呀她今日来便是想将她的这名侍女献给皇帝能这般大度量的孩子确是难能可贵。”许后哦了一声转头看向玉袖却依稀觉着此人有些面熟只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一时王太后地侍女上前禀报茶点已经备下王太后今日心情舒畅便邀许柳二人同席进食许后也就放下这个心思专心应酬三人在席上说了会话直到太后感觉疲惫这才退下各自回宫。柳息儿目送许后在眼前缓缓消失脸上才泛起冷笑玉袖在一旁道:“皇后娘娘今天是怎么了?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柳息儿道:“说的也是不知她玩些什么花样不过想来左右也就是扮着慈眉善目些惹太后赞许罢了哼这宫里可是只她一人会做这些心思真要比起能耐来我哪里会比她差了。”一旁玉袖不敢答呛只干笑了几声。 二人回到感昭宫便见宫女急着上前禀报说是方才陈太医的小厮在此等待了许久只是一幅心急火燎的模样却不肯留下话来。柳息儿一听顿时有些慌神便既指示宫女去太医馆寻他来自己便在屋里等待哪知等了许久都未见那宫女回转任是玉袖在一旁怎么安慰也是全无用处正着急之间才见那宫女回来说是在那里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那个小厮连陈太医也看不见了。 这一下柳息儿更觉不安隐隐然只是心慌坐卧不安了一会儿将玉袖叫到跟着道:“你立刻再去趟太医馆那丫头笨地要死也不敢进去问人你一定要想法子问到陈太医地所在若他不在便一定要知道他今天去了哪里旁人若是问起你就说……说我身体欠妥要他亲自来诊治。”玉袖应了忙转身离去。她出得宫门倒是立刻往太医馆地方向去了只是走到近前时才停下脚步在原路等待片刻确定无人跟随竟不再向前反而在此转向朝离太医馆完全相反的方向快步疾行。 柳息儿这一趟又是一阵好等眼看着日头渐渐西斜玉袖却连个人影也没有不由心急如焚心中念及各种可能更是越想越怕正没着落处时却听一个宫女进来禀报说是在路上遇到玉袖托她转个口信玉袖已经寻得陈太医此时正跟着他回馆拿药箱转眼就要来了。柳息儿这才如同一块大石落地吁出一口长气。 第四十九回 大难临头(上) 等到天色全黑才见玉袖神色慌张地匆匆而来看到她的神情柳息儿隐隐感觉到不妙忙遣退下人只与她二人留在屋里这才问起。 玉袖依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道:“是静云庵出了事。”柳息儿听这一句便已觉得天旋地转玉袖忙上前相扶又道:“前些日子有人去静云庵打听娘娘待产时的情形也是静云庵的师太察觉到不妥特地传信进来。桑葚日间来就是为了想将这事向娘娘禀报。” 柳息儿道:“知道是谁在那里打听么?”玉袖道:“不知详情怎样奴婢也只是匆匆对了桑葚一面才讲不过两句话他就跟着陈太医去皇后那里了……” “皇后?去她那里做什么?” “皇后像是回了宫便感觉不适传了陈太医去奴婢就是在昭阳宫外等到现在也没能等到陈太医出来生怕娘娘着急才先回来禀报的。” 柳息儿道:“有什么不好的要叫陈太医?皇后平时不是都由刘太医医治的吗?” 玉袖道:“娘娘不知道近来因为陈太医为娘娘接了龙子的缘故宫里的妃嫔们随便有点什么都抢着要陈太医看都想跟着沾点喜气吧。” 柳息儿哼了一声在屋里踱了几步道:“那静云庵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只听风声不知详情真是急死人了。电脑小说站”玉袖上前俯耳道:“娘娘放心。奴婢虽来不及和桑葚多说话可想到娘娘知道此事必然着急因而和他约了只要太医一离昭阳宫便让他来感昭宫不论多迟都不防事一定要来。” 柳息儿叹息道:“做地不错眼下只能这样了。”玉袖安抚着她坐下这一回等待可真是漫长到遥遥无期柳息儿也不知往外看了几回在屋里回来踱步恐怕也足有里许的路程宫女们战战兢兢地侍立一旁知道她心情烦躁都不敢上前。 玉袖自然也是衣不解带在一旁陪伴二人眼巴巴地等到四周寂寂也没盼到陈太医来。如此一来二人都觉事有蹊跷。皇后早上在太后宫中遇到时还是神采奕奕的样子怎么可能这一下子功夫便病到要太医连夜留守的情形玉袖自告奋勇。决定再走一遭柳息儿自然欢喜忙让她去了。 又熬半盅茶的时间玉袖再度返回却带来一个令柳息儿震惊的消息。原来皇后真的忽然病重。如今已经是众太医齐聚昭阳宫。玉袖想尽了办法才见到陈太医一面他确是面有忧色虽有要事要向柳息儿禀报。却苦于无法脱身因而只得请她是否能移驾到昭阳宫……#小说网。 柳息儿再不二话立刻更衣前往又因事出有因只带了玉袖一人往昭阳宫去未到宫门便果然见到宫里一片灯火通明二人急忙进宫去由宫女一路通传许久才得以恩准到皇后室前探望玉袖则只能在外等待。 等了一会便见柳息儿垂头拭泪走了出来她忙迎上去低声安慰柳息儿并不抬头直到走至无人处才朝她注目道:“你知道这昭阳宫的焚物炉在哪么?”玉袖只见她眼睛晶亮分明透着笑意又哪有半分泪痕忙道:“应是在后面吧每个宫地位置应该差不多”柳息儿道:“前面带路吧。” 玉袖答应着在前带路却听柳息儿掩不住声声轻笑自后传来她也不敢回头只仔细看着眼前道路二人在宫中转了几个弯儿终于寻到了焚物炉旁这里似是与前殿相隔甚远方才还缠绕在耳边的喧嚣声如今已经细不可闻。 四周一片寂静玉袖照顾着柳息儿在宫殿屋檐下避风静了一会又听她吃吃轻笑玉袖转头看她她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一点事由忍不住好笑”玉袖道:“皇后果然病了么?”柳息儿道:“瞧情形是的脸色雪白竟然连床也下不了也不知是冲撞什么还是遭什么……报应”她放低声音又笑了片刻才道:“那些太医像没头苍蝇似的又管什么用?啧啧啧就那光景莫不是白浪费功夫。”玉袖不敢接话转回头来望向眼前的夜景嘴角却微微一扁露出冷笑的鄙夷神色来。 只听得一个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急匆匆地赶来殿角人影晃动走到近前果然是满头大汗的陈太医柳息儿慌忙收起兴灾乐祸的心思上前几步陈太医还未开言玉袖已经识趣地道:“奴婢去看着有没有人来”柳息儿点头答应眼见她身影转过殿角往那边去了便急忙向陈太医详问端详。 陈太医道:“劳娘娘大驾了”柳息儿摆手道:“说重点吧静云庵出了什么事?”陈太医道:“几日前忽然去了一些人转弯抹角地打听娘娘的事那师太就急急地找人传信给我我又哪里能分身去看只得让桑葚去询问了下情形原来那些人瞧模样竟不似常人听他说话样子倒像是宫里出去的侍卫。” 柳息儿这一惊非同小可捂住嘴巴呆了一会才道:“你们……你们竟然没处理干净留下什么线索了么?”陈太医道:“这是自然处理妥当的这事不敢交给别人来做全是下臣和两个小厮打理地这两人身家性命都依傍着下臣料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柳息儿道:“那这是哪里的风声?好好的怎么就能有宫里的人插手了呢?”陈太医道:“下臣也正为此事急的不行思前想后只有一个可能……” “是什么?” “就是那妇人家里……” “什么?”柳息儿大惊失色险些惊叫出声来:“她家里……知道这事?”陈太医伸手擦汗道:“是臣让桑葚去民间暗寻来地因为当时不断定她必是男孩儿……所以以名医问卦为由多寻了几户人家地妇人可能也因为这个不知怎么地竟让她家人察觉了。本来臣出了不少银子骗她家男人她难产而死的了又看着他们下的葬以为便能安心没想到……” 柳息儿只觉一股冷汗自背脊直流而下全身冷声音都颤抖起来手指他道:“这……这就是你说地万无一失的好法子?” 陈太医垂头不敢说话她怒道:“你当初怎么说的?你说便是不惜杀人一家也绝不让此事被人知晓可如今呢?你的万无一失的好法子呢?”她虽竭力控制声音可此时情绪波动的厉害却无论怎样也压抑不住。正怒不可抑间却只有人冷冷一哼道:“这世上原也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法子!!” 柳息儿听到此话全身如堕冰窟再也动不了分毫。 第四十九回 大难临头(下) 这话音一落便见殿角四周忽然亮起几支火把紧接着人头动自殿堂四面涌进众人站定让出一条路只见一人昂阔步迎面而来火光之下看的清楚来人凤冠上点点金光在光亮下闪闪闪光脸上带着森然冷笑正是许后。 柳息儿呆若木鸡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哪里还能动弹许后上前一步扬手一个耳光落在她的脸上手掌带风劲道十足哪里有半分生病的样子。一旁陈太医看到许后早吓得瘫软在地晕死过去了。 柳息儿被许后刮了一掌却也是全身麻木根本感觉不到脸上疼痛只呆呆朝她注视许后冷笑道:“真是耸人听闻呀想不到你胆大包天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这都能让你逍遥法外你真当我们全是瞎子不成?”她哼哼几声提气扬声道:“来人哪请柳昭仪去未央宫罢。”她特地将这三个字叫的响亮清脆身边众侍卫大声应是上前将柳息儿与陈太医反剪双手挟了出去。 这真是一声惊雷当头而下打的未央宫摇摇晃晃惊叫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只在片刻之间各个宫馆的宫女太监都得到了消息怀惴如此**的新闻毫无担心顾虑地将她们的主子从床上叫醒将此事相告。妃嫔们大惊失色的同时不约而同地或派人打探或亲自动身聚集到未央宫之外。等着看这个胆大妄为地柳息儿的下场。 可是令她们失望的是未央宫殿门紧闭虽然随处可闻风雨欲来的气息却似全然没有动静只是那凭空滋长的压抑气氛却是实实在在地让人透出寒意来。 柳息儿已经死了。 她如今虽然只是被剥落华服关押在地牢之内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起码离死不远了。 她知道此时的皇帝正在做什么理所当然他必定在详查静云庵他很快就会现曾经被陈太医网罗看中的几家怀孕妇人被一名所谓云游神医带到僻静处静养而这些人中的其中一人在柳息儿生子当日。被活剖了肚皮腹中胎儿离奇失踪她地家人只得到一具体面装扮的尸体与一笔巨大的银钱。 然后一切就不言而谕了。只要有了对证静云庵里的人、绿萍馆的人。恐怕无一幸免都是一个结局。 而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不这应该追溯到那个陈太医的头上才是。 柳息儿忍不住嘿嘿冷笑陈太医这个伪善胆小的人。既然已经下手。却又为何在乎那多一条少一条的人命呢。若是此事由自己来做……她紧紧握拳。绝不会落下如此巨大的祸害留人不如留命杀一个和杀一家也没有分别。他却不懂这个道理。 兴许他十分害怕看着一个鲜活地生命自手中消失他的双手颤抖不止那一幕一定也会成为他终生的梦魇----这个没用的男人。 其实这有什么可怕地呢。柳息儿环视阴暗的牢房抬起头来在牢房灰败地爬着青苔的高墙上有一个极小的窗眼自那里透入一缕清白的日光斜照在她地脚边。她勉强伸手到光线下细细打量自己地手掌。这只手如此娇小嫩白可是谁也不曾知道这手上有一道极细地疤痕当年那只暖烘烘的透着莹绿眼睛的小黑猫便是在这双手下竭力挣扎直至全身僵直地她再也不用为它在表姐怀中朝自己低声咆哮而恼怒再也不会看到表姐鄙夷自己的神色她送了它的命换来的代价也不过是一条无人察觉地疤痕而已。 有什么可怕的呢!她忍不住又神经质地嘿嘿笑了起来正在此时却见牢房的走道之中光线忽然变亮有人一边走进来一边冷笑道:“果然是疯了么?这会儿还笑的出来?” 许后隔着木栅栏向柳息儿凝视道:“你还真是病的不轻呀!”柳息儿头也不抬只专心看着自己的掌心。 许后不由得有一些窝火谁也不拿她当回事!自己明明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让皇帝脱离了被蒙骗的局面让皇室免除了立一个乡农下贱人家的儿子为太子的奇耻大辱可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夸赞更可气的是连太后也是那幅讨厌的表情。他们好像还在责怪自己将此事宣扬的太大弄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好像给皇室蒙羞的不是眼前这个下贱女人而是立了大功劳的自己。真是不可理谕! 更可气的是眼前的柳息儿明明知道等待她的将是比五马分尸、凌迟处死更严酷的死刑可她却全无畏惧仿佛事不关已。柳息儿那漠然地神情简直是对许后的一种挑衅她本来想到这里接受她的苦苦哀求痛哭流涕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局面。 许后下定决心要让她伤心害怕想了一想道:“你关在这暗无天日地牢房里一定还不知道吧?那个你带回来的儿子已经被秘密处置了听说他的尸身还要被拿去喂狗啧啧啧好好一条性命儿这就没有啦真是可惜。” 说着她瞟眼看了看柳息儿却见她依旧一动不动似乎她的那双手具备无限的吸引力愣是没能被许后的话打断半点思绪。见此情形的许后不由得大是恼怒:“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果真不怕死么?已经有人向皇帝晋言像你这样的罪过怕不是死一回就能了断的炮烙凌迟只怕有你消受的了。”柳息儿依旧没有反映许后愣了半天再也想不出具有杀伤力的话来只得大怒地指袖而去。 柳息儿对那重重地关门声置若罔闻只是将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的细细打量也不知几时天亮几时天黑只隐隐觉着那个窗口透入的光线时而明亮时而昏暗隔些时候就有人将一碗冒着酸气的白饭放在栅栏里换下原来的那碗。她看不也看一眼大汉朝的堂堂昭仪怎能吃这样狗都不闻的东西她微微打鼻眼里出一声冷哼只专心欣赏自己的手掌。 可是就连这最后的乐趣似乎也无法让她如愿。柳息儿在一次恍惚间抬头之时却愕然觉眼前一人罗裙曳地眸凝春水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看了她多久这人容色倾城正是那赵保林不是赵合德! 第五十回 飞燕合德(上) 淡淡的阴冷光线下她的脸上洋溢着无法形容的晦暗神色兴味十足的仔细打量眼前这面色苍白花容凌乱的阶下囚。 柳息儿微微冷笑道:“这破地牢也不知几世修的福气皇后嫔妃一个个地往这跑倒不怕弄脏了你们的衣裙!”赵合德一言不只是看着她足足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半晌才慢悠悠地道:“衣裙脏了换一件就是热闹过了却怕没机会再瞧。”说着她莞尔一笑掩嘴又道:“说起来妹妹还真是佩服你呢!这样的法子也想的出来胆量之大手段之狠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看来妹妹早先还是小看你了真是有好些要向你学的早知如此就早来请教了弄到如今这步光景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容我一样样慢慢学呢!” 柳息儿冷冷一哼:“你天资太次学不会的”说罢不再理她顾自又低头看自己的手那赵合德也不说话只在一旁看她。 地牢里一时安静的有些诡异二人相对无言却又各怀心事沉默了片刻在她注视下的柳息儿却有些莫名烦躁起来转过身子背向栅栏面朝里坐着。 却听赵合德轻轻一笑道:“这是怎么了!今时可不比往日妹妹来看你还顶冒着风险的呢。一路看小说网何况姐姐又不是当日那个高高在上的柳昭仪了不过一个等死的阶下囚而已。怎么能对妹妹如此无情当真仰着脖子看我是那么难地事么?” 柳息儿一声不吭对她的奚落更是不闻不问却忽然听到另一个声音语中带笑轻声道:“妹妹糊涂了柳姐姐可不是一般人呢如今你对她再无用处。她又怎会对你放下脸面来。”这声音如此熟悉却使得柳息儿全身一震她忍不住回头却见赵合德身边站着一个笑脸盈盈地女子这人一身华服头戴珠饰全身上下环佩叮当不正是那被打入冷宫的赵飞燕吗? 看到她眼中透露的诧异神色赵飞燕得意地笑道:“柳娘娘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么?”柳息儿冷然道:“不过是我一个手下败将我又何必将你放在心上”赵飞燕闻言立刻双眉一挺:“手下败将?你我如今宜地而处我这般锦衣玉食。你却住在虫蚁遍地的地方谁胜谁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柳息儿却道:“便是虫子满屋臭不可闻这滋味也是你尝试在先。我这样的寻常姿色都能让你落到那样的处境。可够本地很呢。我又有什么可怨的。”赵飞燕大怒伸手在栅栏上用力一拍:“叫人把这个打开我要好好扇她几个耳光。” 她身边赵合德温柔阻拦。笑道:“姐姐何必和她一般见识不过是承些口舌之快罢了有好滋味等着她呢姐姐只管看热闹就是了有什么可气的。才刚刚补将了几日可千万不能为了她伤了自己的身子她是什么你是什么不值得。”赵飞燕重重喘气胸脯起伏不定却也不再说话。 赵合德道:“柳息儿好教你知道我们二人可是货真价实的同胞姐妹可笑你自封聪明伶俐无人能及却从未想过有这个可能么?”柳息儿一怔她又道:“我们姐妹先后入宫姐姐全无防范这才遭了你的奸计我却是有备而来的。可笑你自持聪明却被我的简单佯装骗的团团转。没来之前我还想着不知你是怎样地厉害却没想到我只是稍稍使了点装腔作势的天真手段你就真当我是什么也不懂的傻丫头了我姿质太次?哈哈哈哈你又怎么会到今天的这步田地呢?” 柳息儿目光在她二人脸上转动片刻道:“我只是时运不剂摊上一个胆小如鼠地帮手而已若是那陈去疾不是怕东怕西而能全听我的指示办事我又怎么会败?哼我回宫之时不是一夜便变做昭仪了么?皇帝甚至想为那孩子立储如此种种不过时不我待而已又干你什么事?” 赵合德眼中闪动狡黠目光笑道:“原来你枉自有一幅聪明模样却原来是个草包!你怎么就不想想陈去疾既然要依顺于你咬紧牙关也想要能取信于你才是当真连这么点事也办不下来么?若不是有人在暗中扰乱通风报信他的计划也不会败到这样的地步。说实话谁能想到你有这般胆量这种事情便是明明白白的放在眼前都还让人不敢相信呢若不是有必定地把握又有谁敢捅这个马蜂窝呢。” 柳息儿微微一怔看她一脸似笑非笑便知她还有下文也就一言不等她说话。赵合德捂嘴笑道:“对了你一定还不知道呢如今我姐妹大家都封了婕妤这还都是托你地福气这一趟来虽有临别之意却也是来谢你地。没有你那一出戏码我们三人也没能如愿的这么快!” “三人?”柳息儿又是一怔。 却见赵氏姐妹二人对视一眼都是抿嘴微笑与此同时牢房过道有脚步声响起有人正朝这边慢慢走来。这不疾不徐的熟悉脚步声在柳息儿听来却觉心中莫名一动她转开视线朝来声处看去便见一个娇小身影自墙边缓缓显出轮廓。 赵合德甜甜笑道:“卫婕妤你来迟了。” 来人含笑点头道:“是有事耽搁了一会反正今日我又不是主角不过应个卵儿,早来迟来都是一样”说罢转头向柳息儿微微一笑道:“柳娘娘一向都好么?” 柳息儿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人只觉喉咙干涸地隐隐作痛脑海中闪电般掠过无数画面许多本来不明白地事开始变的渐渐清晰。紧接着这惊诧很快就在她心中化为怒火她紧紧握住的双拳因愤怒而不停抖动这疯狂滋长地颤栗更是以飞快的度遍及她的全身。她巍颠颠地向前一步伸手向这人指去怒喝道:“玉袖……你……你这忘恩负义的贱人!” 玉袖懒懒一笑道:“恩?恐怕你记错了吧你对我有什么恩可言?” 第五十回 飞燕合德(下) 柳息儿怒道:“我救你性命又将你推荐给皇帝没想到你竟然恩将仇报!”玉袖道:“你几时救我性命?下毒一事众所周知是你自己设计害人你在这地牢里怕不知道吧。如今飞燕姐姐得以回还便足以证明皇帝已经知晓那些事的真假所以本来我就不应该死何来你救我之说?” 她看了一眼气的全身抖的柳息儿又道:“至于推荐什么的嘿嘿若不是我自己寻找机会在皇帝面前露脸你会想到我?若不是骑虎难下你只怕早就将我赶到更僻静的地方去了。如今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换来的你对我有恩情?这样的话也能随口说来你可真够厚颜无耻的。”说罢掩嘴轻笑赵氏姐妹也是吃吃笑个不停。 柳息儿朝她怒目而视:“原来一直是你在捣鬼。”玉袖笑道:“若不是你自己痴心妄想做下这样荒唐的事来这个机会也不会来的这么快。”赵合德道:“是呀若是没有此事咱们慢慢安排虽然也是迟早的事可总还得再等上些时。”赵飞燕嘿嘿冷笑:“所以说呀天作孽由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就不明白了生个女儿怎么了?女儿不也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么?” 赵合德笑道:“这种心思就不是你我能明白的了柳姐姐可不甘心只生个女儿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的很。这个孩子已经是难能可贵得来地了若是这胎生一个女儿下一次想要怀上身孕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呢?” 赵飞燕也笑道:“这倒是如今汉宫有了你我姐妹从此往后还有哪个女子值得陛下多看一眼?”赵合德闻言却微微一愣眼瞟玉袖笑道:“姐姐怎么忘记卫婕妤了。咱们是姐妹三人才是呀。”赵飞燕这才觉自己说的不太妥当。忙以笑掩饰盖了过去。 玉袖似乎对她们的话并未在意神色正常的全无变化只道:“说到这里有一件事我真是难掩好奇柳息儿你对那个亲生孩子全无挂念之情么?” 柳息儿瞪眼看她却是一言不赵合德道:“姐姐这话多问了她这样的人哪会把那种事放在心上!”一旁赵飞燕微微冷笑。却道:“有没有放在心上试试不就知道了”她注视柳息儿的眼中流露恶笑朝地牢过道的另一头挥手示意。便见一个宫女手抱一物走上前来。 这是一个襁褓。 柳息儿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此时停顿下来。http:眼中地愤怒已经在瞬间化装恐惧眼睛直直盯着那个襁褓全身僵直动不了分毫。 牢外三人对她的反映大是满意赵飞燕掩嘴笑道:“妹妹你看我说她会在意的。”赵合德道:“这还真是。我原以为她会比较在意那个喂了狗的男孩呢。”此事在许后那里分明已经听说过了。可这时再听她说起。柳息儿却还是被她语气中的森然寒意冻得打了一个冷战。 赵飞燕道:“怎么说也亲生的多少总有些不一样的地方罢。再说这孩子……长的实在是太忍人疼爱了。”说罢伸出手去将那襁褓抱在手中。柳息儿直勾勾看着不由自主上前走去。伸手道:“让我……看看。” 赵飞燕闻言倒真上前两步却在离她触手可及的位置停下将襁褓转过来面向着她只见那襁褓中一个婴儿正嘟着小嘴睡地正甜粉团般的脸蛋儿垂下密密地长睫毛呼吸声几乎细不可闻。 柳息儿朝这孩子贪婪注视身子再靠前一些已经贴到木栅栏她却还用力向前伸手似是想触碰那个孩子赵合德在此时却一步上前“啪”地一声打开她手拉着赵飞燕后退几步道:“姐姐小心些呀这可是陛下的骨肉陛下着令追查的。若是让这疯女人碰伤半点咱们可吃罪不起。” 赵飞燕嘴角一勾笑道:“不错不错我险些忘记这么重要地事了。”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玉袖开腔道:“柳息儿你看你做出这样可恨的事皇帝却还能这般宽容对你连这孩子也急着找了回来”说着她转头身赵飞燕道:“想不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赵飞燕道:“只是因为那陈去疾把她交给了一个举家搬迁的人家这才费了这些时候要不然早就回来了。”赵合德笑道:“柳息儿你对我姐姐那样狠毒可她却有这样的好心肠待你这孩子一寻回来连陛下都不及过目呢她就先抱来给你瞧过你说你要怎么谢她呢?” 柳息儿嘴唇微微颤抖却是说不出话来赵合德道:“真是让人失望呀也难怪你落地这样地下场果然是个不知好歹地人。”赵飞燕嘿嘿冷笑道:“柳息儿你现在跪下向我磕头一个头求饶自认做了错事怎样?” 柳息儿脸色变幻几番目光却没有一刻离开那个襁褓浑身上下更是抖个不停牢外三人注视她片刻赵飞燕当先一笑道:“看来这孩子在你心里还是没多少份量嘛。”赵合德这一回却没有答腔只是看着柳息儿出神。隔了一会才道:“姐姐你说陛下他当真在意这个孩子么?” 众人不知她什么用意都转头看她只见她脸上因兴奋而微微红眼睛晶亮道:“孩子有什么呀?咱们姐妹三人将来还能为陛下生养自己的孩子怎么疼都行何必为别人去辛苦劳累说不准这孩子长大了也像她娘一般的让人讨厌到了那时可不是更麻烦?” 她并没有压低声音更似是故意要让柳息儿听到可听到此言地其余几人却都是不约而同微微一愣赵飞燕道:“妹妹这是什么意思?”赵合德笑道:“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谁能证明她就是陛下的骨肉柳息儿既然能做出那样胆大包天的事谁能打包票她没有偷男人……” 柳息儿在此时厉声打断道:“她是陛下的骨肉!你……你打的什么主意陛下绝不会饶了你的。”赵合德笑道:“是吗?那你倒说说看陛下是信我还是信你呢?”柳息儿无言以对和她对视片刻已经被她眼中的恶意吓的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向赵飞燕跪下猛磕头道:“你们放过她她是陛下的骨肉……有什么都对我来……我绝无半句怨言!” 第五十一回 燕啄皇孙(上) 然而赵飞燕经由妹妹一番话神情之间却分明开始变化她目不转睛地与妹妹对视良久嘴角一抹笑意越来越浓转头向柳息儿投去轻蔑的一瞥笑道:“这话倒有几分道理。陛下险些儿就中了她的诡计要立一个贱民的孩子为储差一点就让天下人笑掉了大牙呢。这一回若是再上次当将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视做公主也一样是辱没皇室的大事。咱们姐妹受陛下恩宠又怎能袖手旁观让这荒唐的事生呢。” 赵合德点头道:“姐姐说的不错卫婕妤你意思怎样?”玉袖抬头见她姐妹二人都看着自己原先在心中的那一丝挣扎顿时被压抑下去点头轻声道:“皇恩浩荡维护皇室血统不受欺侮这本是咱们应该做的。” 柳息儿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三人呆滞了片刻忽然大声叫道:“快来人哪快来人哪有人要害陛下的骨肉……”赵合德笑道:“这一幕倒真是有趣之极。”说罢走上前一步伸手在那婴儿脸上轻轻抚摸眼睛却看着柳息儿叹道:“可惜呀这孩子投错了胎柳息儿你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怨不得别人。” 柳息儿看她纤长的手指在那婴儿脸轻轻划过便觉心如刀割一般不由大哭道:“赵……赵婕妤赵娘娘你放过她吧。她还这么小便是长大了也绝不会知道我地事。你们留她一条性命她一定会……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赵飞燕冷笑道:“我们才不需要这丫头做什么”赵合德道:“常言道龙生龙凤生凤乌鸦的孩子一身黑。别看这小脸儿这般模样长大了还不知是个怎样的妖精会打怎样的算盘呢。再说这孩子若是留在世上陛下每回见了必定想起她娘亲的那些个把戏。自然就会惹起他的不快便是长成了人。不是远嫁番帮便是下配贱民那样生不如死的滋味还不如眼前了断好呢。” 赵飞燕嘿嘿笑道:“妹妹说地不错柳息儿单冲着这一点你还得谢谢我们呢。”姐妹俩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玉袖在一旁也跟着笑了几声。 柳息儿眼睁睁看她们在眼前装腔作势。只苦于牢门坚固任是她怎样全力捶打也无济于事只得在一牢里不停磕头额头“咚咚”地撞到泥地上。却也很快就撞出血汁来。赵氏姐妹却只对这一幕看的有滋有味看她磕的满脸流血反而笑的更是欢畅。只玉袖却有些神色不宁的站在一旁。 柳息儿磕了几十下之后便觉全身脱力眼见眼前的情形绝无善果。咬牙向前挪近几步。支撑着抓着栅栏站起身来。道:“赵娘娘……容我……再看孩子一眼吧只看一眼……求求您……。” 赵飞燕冷笑着上前一步将襁褓反转面向着她。却不料柳息儿忽然使出全身力气猛地往前一伸手已经抓住她的衣袍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将她生生的拉着往栅栏靠去。 一旁地赵合德和玉袖二人全没料到她有此举都是愣了一下这才扑上来那赵飞燕却已经被柳息儿拉到栅栏边眼见柳息儿伸手便去夺她手中的襁褓她临时转身将襁褓朝外向玉袖扔出。玉袖本能收手接住那边柳息儿没能抢到襁褓却索性伸手狠狠地抓住了赵飞燕的长用力拉扯形同疯癫一般咬牙切齿地笑道:“来你来和我一起死吧。啊哈哈哈!” 赵飞燕本来盘着整齐地三仙儿被她一把抓散痛的只是咬牙她从冷宫中出来也才几日地光景本身体力还没完全恢复这才让柳息儿一把抓住。此时虽用力挣扎却逃不了那柳息儿用尽全力的劲道。 二人正僵持之间只听得柳息儿忽然出一声惨叫赵飞燕顿时觉着头上松开了忙收身退开几步伸手挪搓被拉痛的头皮低头却愕然惊见地上有一只断手。转头看去只见赵合德手握一把钢刀气喘吁吁地看着牢里狂叫不止的柳息儿神色间冷酷之极。 那柳息儿的右手齐腕而断鲜红地血便如同喷溅而出射得牢门墙上一片血迹斑斑她披头散痛地满地打滚凄惨地号叫声几乎响遏行云在地牢里盘旋回荡。 赵合德将手中地钢刀往地上一扔一旁牢房走道中一个侍卫低头进来看也不敢看柳息儿一眼捡起那把刀飞似的逃出门外去了。赵飞燕揉了揉头皮放下手来竟见手掌心有几丝长和点点血迹怒道:“臭婊子竟然扯破了我的头皮。” 赵合德道:“所以我常说对这样地人千万不能生什么好心肠你好心抱孩子给她看她却反过来咬你一身血呢。”玉袖只觉柳息儿的惨叫声一声声震地自己心胆俱裂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一步道:“我看这里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走吧她这般叫法总不妥当。” 赵合德道:“不错快点办完正事咱们也要去陛下那里交差了。”赵飞燕狠狠地将散往后一拨道:“柳息儿你好好睁眼看着。”说罢她向玉袖走上几步对着她怀中襁褓里的婴儿看也不看便既伸手将襁褓里的一层被褥抽出盖在婴儿脸上用手压住。那婴儿在睡梦中被惊醒又觉呼吸困难立刻挣扎起来小小的身子在襁褓拼命扭动出迷糊不清轻轻地哭叫声。抱着她的玉袖只觉身上手上都被这婴儿用力踢打这孩子是由她接到这世上如今却也要在她怀中离开么?她心中不忍正想开口求情却见赵合德冷若冰霜地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这目光如炬仿似直接看透她的心痱玉袖愕然一惊只得用力将襁褓抱紧暗自咬牙朝一边转开了头去。 柳息儿早已顾不得断臂的剧痛全身扑到栅栏上向前用力伸手喉咙嗬嗬嗬地出不似人声的叫声她的额头还在汩汩地朝外冒着鲜血血迹流过她的眼睛合着泪水淌满了整张脸宠形同鬼魅。 第五十一回 燕啄皇孙(下) 临死婴孩的拼命挣扎伴随着柳息儿模糊不清的嘶叫声充溢在小小的地牢之内。许久便连土墙上的一缕油火都对这一幕惨状不忍窥见般地摇曳不定阴冷地光线时明时暗地照射在牢内四人的脸上各人脸色异样在这微微晃动盈蓝的光芒下都是神情诡异。 婴儿的挣扎终于停止了方才还柔软温和的小身体此时虽有余温却已变得僵硬而恐怖。玉袖像是要随时瘫软在地般地手足乏力赵飞燕亦觉手心满是冷汗收回手时便在襁褓上顺势擦拭干净。转头向柳息儿道:“这都是你自找的怪只怪她没投到好地方枉自白白投生了一回。”赵合德在一旁向玉袖道:“还劳烦卫婕妤将它交给侍卫随便找地方一扔就是了陛下那里自然有我们姐妹去解释就是”玉袖轻声答应了再不敢看柳息儿一眼先行离开。赵氏姐妹冷笑着再看柳息儿一眼也随即走出。 刘骛很快得到迅息婴儿被送去的那户人家在路上遇到山匪一家十余口不论老小都给杀的干干净净那个小生命自然也没能逃过厄运。刘骛为这从未谋面的女儿感慨了一番思前想后更觉全是柳息儿的罪过本来拟定要将她立即处斩哪知王太后匆匆而来却是因为知晓了柳息儿在她茶中下药令她患病的事恨得只咬牙因而对斩一刑强烈抗议-小-说-网认为刑罪太低不足以偿还她所犯下地罪孽。加之新封的两位赵婕妤都在边上起哄赞同刘骛也就应允在秋日的最后一个节气霜降当日对柳息儿施以“碟”刑。 所谓“碟”是要将人四肢分裂活活折腾而死的一种酷刑。赵氏姐妹二人得到此迅自然移尊降贵再度走了地牢一番将此事转诉。哪知那柳息儿自从先自断臂再经目睹女儿死亡之日后已经形同颠狂。无论面对什么人都是一脸嘻笑不敢来者是谁说了什么都无法令她再有什么反映了。赵飞燕二人冷笑一番也就离开了地牢。 横扫过未央宫的秋风一阵烈似一阵所带的寒也渐渐重了起来柳息儿的时代终告结束大汉宫迎来了双赵齐飞的盛景。如今有这姐妹二人在御前受宠别地宫闱算是真正开始了独守宫闱的日子。赵飞燕依然飞扬跋扈赵合德一双秀目流光不定二人更是时刻形影不离。而她们在汉宫中的地位也于日俱增了……自从许后与二人偶然争持过一回后立刻便有刘骛责她言行缺失命她闭门思过不得离开昭阳殿的圣旨传到之后。许后气的呕出几口血来六宫之主尚且如此。别的妃嫔哪里还敢做什么张美人之流便是早就转风使舵与她背道而驰了。 许后独坐流泪想到刘骛的薄情。二赵的嚣张。不由得惊慌失措。这二人互为臂膀自己却是孤身一人更可恨的刘骛完全偏向地态度更是令自己胆战心惊。如今二赵已经独占鳌头若是她们哪日看中这中宫之位自己可以如何是好呢。她愁苦不堪又没个能说的人不由得更是容颜憔悴有时恍惚间甚至会想起或许只有柳息儿那样的心计胆量才能与这二人一斗可是唉…… 柳息儿的地牢里如今再也不是二赵会光顾地地方了这里又臭又冷爬满虫蚁白蛆。柳息儿的手臂被赵合德斩断之后也没人对之加以理会痛了几日后是玉袖奉赵合德之命给她带来了药物勉强令其断处止血使她不至于流血而死而已。目地很明确赵合德只是绝不容许她就这样死了而已她还要等着享受观赏一场酷刑的喜悦呢。 只是这地牢她们是都不会来了。柳息儿痴痴呆呆有时独自唱点小曲儿有时又呵呵笑个不停自说自话对于将要来临的可怕结局她完全不在意或者是已经没有知觉。 可是这一日地牢之中还是来了一位久违的客人。 此人在牢房外等待许久才慢慢走进来随人而入地一阵寒风吹地地上充当铺面地稻草蓦地飞舞起来在半空中打了几个圈才各自寻处落下。 风势随着关门声悄然而退柳息儿迷迷糊糊地抬眼看牢外看去眼前有人静静站立看不真切她也并不关心只瞄了一眼便低下头去摆弄手上的几根稻草。 却听那人轻声道:“姐姐……” 这声音使得柳息儿忽然身躯一怔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几根稻草划落到污秽地裙摆上。 那人声音哽咽停了一停再度叫道:“姐姐……”柳息儿朝她木然转头牙齿咬地咔咔做响出如同野兽一般地几声喘息。她地眼中流露狠狠的凶光便如同一只关在牢笼的猛虎只要有人胆敢靠近必然会狂扑上来。这非人的目光足以使所人的人退避三舍。 可来人却全无退缩反而蹲下身子一只手隔着栅栏朝里伸来柳息儿盯着这只手呆了片刻忽然蹿上去抓住张开开裂的双唇已经往她这只手臂上狠狠咬了下去她一面用力一边抬起头来透过额前垂落的乱她的眼睛着骇人的红光朝那人注视。 只见这人分明已经泪流满面更因为疼痛她雪白地贝牙紧紧咬着下唇咬的那般用力以至于齿间隐隐透出了血丝可她却丝毫没有收回手的意思反而伸另一只手去抚摸柳息儿的头哽咽道:“是……我错了姐姐……是我错了……” 柳息儿呆呆地朝她注视片刻忽然放开她手大哭道:“不错的是我是我!”她与来人之手紧紧相执号啕大哭泪水绝堤而出一不可收拾。二人都是泪如雨下柳息儿边哭边道:“班妹妹我做错了我……好悔呀。若是当初能听你一句话……若是当初能及时收手……我有过机会有呀我我好悔呀!我那苦命的孩子是我害了她!班妹妹是我害了她。” 第五十二回 汉宫魅影(上) 黑沉地云如同幕布一般压将下来似要将整个宫殿重重覆盖四下里暗流围拢预示着风云欲来的势头而皇宫众人皆在睡梦之中温香暖房又哪里能察觉到一丝异样。 地牢中垂泪哭泣的两人终于渐渐止声柳息儿双眼红肿抽泣道:“姐姐是真的后悔了若是能重来一次……那该有多好……我做我的柳保林你还是班少使咱们闲来时喝茶聊天就算不能得到陛下恩宠可有姐妹二人在深宫里做伴安安乐乐地过完一生岂不也是一件乐事!” 她仰头看看墙上的油灯歇了一歇又道:“我死之后也不会有什么人挂念家里的那些人就不用说了便是在这宫里……除了妹妹恐怕也不会有人记得我!息儿想求妹妹一件事。”拭泪地班兮抬头向她她道:“不知行刑之后他们如何处置我的尸骨……”她想起此事浑身不由地一阵战栗咬了咬牙才道:“若是抛尸荒野……姐姐想求妹妹……想法为息儿置一个土坟……每年清明时若是妹妹能为我弹琴一便是下到万劫不复的冥王殿姐姐也感念妹妹的大恩。” 班兮轻轻点头泪水却又涔涔而下说不出话来。柳息儿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道:“可怜妹妹这样的容貌也要在汉宫孤老……姐姐得了妹妹许多恩惠却从来没有真正想过拉妹妹一把……” 班兮摇头道:“别再说这样地话了……#小说网。是妹妹软弱无能没能帮到你。”柳息儿苦笑道:“妹妹的品性我还不知道么?我做的这些个龌龊的事妹妹哪有一件会认同的竭力相劝才是你的作为又怎会和我同流合污呢!” 她轻轻叹气又道:“可是就算妹妹没有害人的心往后的日子里却千万要记得防范他人。皇宫里人人争先恐后人心易变处处都是害人地陷阱何况如今那三个人……”说到这里她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颤抖眼中露出愤恨沉声道:“那三个人……我真想看看她们会有什么下场!” 她收回抚摸班兮的那只独臂抓住她的手紧紧相握。道:“妹妹知道的吧?她们会有什么下场?你告诉我我时日无多了可是只要能知晓她们的结局便是受尽千刀万剐也一定能笑着去死。” 班兮神情间满是挣扎痛苦。柳息儿道:“妹妹你实在是错进了皇宫这地方污秽遍地实在不是你应当来的地方!你往后的路。可难走的很呢。只怕便是你真心想要安静。这世上却总有纷扰要来你听姐姐一句不要轻信于人。更不要再退避躲藏了。” 她双眼直视班兮方才声音中地哀怨已经悄然隐退换做了清晰有力的语调道:“我清楚记得你那夜说过的话你说有一个女子会因赵飞燕而来;你说斩草没能除根终留大祸;你还提过燕啄皇孙……”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这一切都得以应验了妹妹不班兮你身有这非凡地力量就必定背负着非凡的目地而生暂时地隐忍退让不过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是吗?你告诉我!让我这个垂死之人能死的心安理得心怀期望这三个女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对不对?你告诉我!!” 她逼视着眼前这张娇小白皙地面孔想从中看出一丝端倪可班兮轻轻拭泪抬起头来与她对视双眼竟清澈至极。她的眼中包含着地是伤痛怜悯而非柳息儿想看到地奋亢漏*点她地脸颊苍白更是显露着弱小与无力柳息儿朝她呆呆注视许久脱力一般滑坐到地上呆了半晌才道:“临死之时还能见到妹妹一面息儿知足了。我没有什么想说的话你走吧!” 牢内再度陷入了寂静班兮却也并没有依言离开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许久才轻声道:“其实妹妹真地很羡慕姐姐想做就能去做什么也不在乎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也绝不放弃可是妹妹我……却总在犹豫不决。我虽没有落得你的处境可也是一样遭遇背叛离弃的人。其实……能看到未来并不值得炫耀明明知道结局却没有能力去改变明明知道要做什么可却忍不住对要做的事心生厌恶知还不如不知有还不如没有。就像姐姐你……若是回头姐姐也不会甘心只居于保林安分守己还是选择会那么做的不是吗?任是谁劝也没有用处。” 柳息儿全身一震转过头看她班兮又道:“若是能回头姐姐一定会想方设法避免与赵合德的交锋必定会将盼儿扼杀在来到绿萍馆之初必定会做许许多多去弥补上一回的过失……可是姐姐即使做到了一切注定的事还是不会成功没有飞燕合德就一定会有别人的来阻止……” 柳息儿呆呆注视她片刻忽然狂叫道:“不会的绝不会的若是上天给我第二次的机会我一定能成功!”班兮含泪摇头她却只是一味大叫大嚷在牢里疯一般号叫不止班兮轻轻叹息只得向她伸手柔声道:“若是我告诉你我曾在汉宫活过一世你会信么?”柳息儿蓦地安静下来转头看她良久终于将脚步挪到她面前再度坐下。 班兮握住她手道:“我并非是有什么天生灵异只是一个轮回重生却没能忘记前世的人而已。我所看到的一切只是从前的反复重来可此间许多人与事却都变幻了。”她的眼中闪动着朦胧泪光嗌语一般道:“我一入宫就在寻找曾经害我孩儿的陈平却没想此人早已在我来到之前便已死去而追随我入宫、忠心耿耿的丫头盼儿却一变再变历经与前世完全不同的轨迹成为了卫婕妤。而这个卫婕妤!便是陈平后来的封号呀。”柳息儿只觉心中忽然一冷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墙上微弱地油火。 班兮不疾不徐又道:“我的前世并未遇到过你甚至我入宫之后这才觉自己比上回晚入宫了几年也许这其中阴差阳错。错过了许多人与事可人物虽变却原来汉宫中的这一蓦蓦后宫争斗完全没有变化。我虽知晓结局可却无法对号入座便是自己的说话言行也常常不能把握……可是任是怎样的竭力相劝到头来……什么也没有改变。” 柳息儿哑口无言想起走过的种种情形忽然心灰意懒随着班兮叹息一声道:“便是真的知晓一切也无力改变什么么?”班兮道:“其实冥界是很美的地方那里薄雾缭绕景色优美而且那里尚且充满慈悲。”柳息儿转头与她对视她道:“只要喝下忘尘水便能往新的一世投生去了全新的开始能忘记过去的一切那才是真正地重头开始呢。”柳息儿怔怔的注视着她慢慢地她的眼中闪动起柔和地光芒。 第五十二回 汉宫魅影(下) 班兮的声音如同梦呓一般轻轻地道:“妹妹并没有回天之力此来一是为了看望姐姐其二……便是想助姐姐一臂之力。”柳息儿一怔看她自怀中缓缓拿出一个小瓷瓶来对着这瓷瓶呆呆注视片刻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忍不住伏地大哭:“好妹妹……我……来生做牛做马……一定报答你!” 班兮心如刀绞含泪扶她起来道:“妹妹能为你做的实在太少了。想不到姐妹一场竟有这样为姐姐送别的时候。”柳息儿哭泣不止道:“不能这样死法妹妹对息儿的大恩已经无法度量可惜姐姐临别在即此生再没有机会……回报妹妹。” 班兮轻轻摇头道:“你记得善待自己我就心安了。妹妹此来还有第三个目地那便是方才告诉你的话关于前景关于你要去的地方……你要答应我离世之后不再留恋前尘旧事过去的一切便是真的后悔莫及愤意难消你也要放下才是。妹妹以终世的轮回换得重生不愿再看人步自己的后尘受这累世的苦楚。你若能安心投生或许就能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 柳息儿用力点头哭道:“我记得你的话全都记得全都这样去做来生……来生不论做人做牲畜都一定不忘记妹妹的大恩……”她抬起红肿的双眼朝班兮痴痴凝视:“妹妹这样慈悲。为什么上天却如此不公平要你承受这么多地苦楚呢!妹妹你逃吧离开汉宫吧逃的越远越好……” 班兮道:“我的命途是自己选择的实在没有逃的理由何况……我本来也已经逃的够久了。”她温柔注视柳息儿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隐隐厉色抬头向高墙上那个极小的窗口望去。自那里看出地是黑幕般没有光亮的天空而她的眼中却有盈光闪烁。 她轻轻伸手将柳息儿抱住二人坐在地上隔栏依偎她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等到看见最后一幕的上演这个汉宫很快就要翻天覆地了。许多人生生死死荣辱交替许多人用尽技俩攀爬至顶可也难逃必然的命运……你放心。我会看到最后的……” 她的声音极轻极轻却仿似正温柔抚慰着柳息儿的伤处柳息儿抬头向她班兮伸手为她轻轻拂开散。柳息儿脸上泪痕终于渐渐干了。她再向班兮注视一眼低头将她手中的瓷瓶接过放到嘴边却又忽然想起一事立刻停住道:“这样……会连累你么?这可是……形同死罪……” 班兮柔声道:“没事地。我都答应你要看到最后了。怎么会在这里停步呢。”柳息儿这才展颜一笑。将瓶口打开毫不犹豫地仰头一饮而尽。她将瓶子递还班兮只觉全身乏力。将头靠到班兮肩上轻声道:“想不到能这样平静离开……息儿真是有福能遇见你看来上天对息儿还是有情的……我做了这么多恶事却能……遇见这么好的你。”泪水又悄悄涌上班兮的眼眶她努力哽咽却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怀中地柳息儿忽然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开始绞动使得她身躯为之一颤她忙伸手握住班兮的手道:“息儿自小就恨身边的人……从没被疼爱过……也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可如今却尝到了……兮儿……来生你会……记得我么?若是……投成男女……咱们做夫妻……好不好?若是……同为……女子就做……姐……妹……”她的手越来越用力浑身也颤地更加厉害几乎用尽全力最后一个字忽然双腿一挺不再动弹。 班兮紧紧抱着她的尸体泪水已经倾泻而下再也忍不住埋在柳息儿尚且温暖地肩膀上哭出了声来。静静地油灯起轻柔地光温柔地照在这二人身上地牢之外风势却忽然变大了。 许久许久才见地牢地门微开一线班兮用披风盖头走了出来。门外等待地一个小个子慌忙上前有些胆怯地问:“她……走了吗?”班兮点点头那人脸上肌肉微微颤抖班兮低声道:“这是我为你做地阴德其它的不消我说了吧?”那人靠近她一些瞄了她一眼才道:“你……你答应了会帮我的做这件事风险太大让她们两个查出来我也是会……”班兮地声音冰冷道:“我答应的事自然会做到这宫里除了我原也没有能帮助你和她们对抗的人。”那人沉默不语她再道:“柳息儿总算让你吃苦在先她的事也不能全归罪于你如今你帮了她最后一次我算你是尚有血性的人这才答应帮你。来日方长你用的上我的地方还多着呢。”说罢再不回头顾自朝前走去了她穿着一袭黑衣娇小的身体很快便被隐藏于夜色之中。 原地那人对着她的背影怔怔出了好一会神才轻咳了几声她身后一个侍卫垂头上前轻声道:“卫婕妤……”不等他说完卫婕妤已经满脸怒色转头道:“瞎叫什么?我几时来过这里?”那人慌忙点头应是不敢再说。 静了一静卫婕妤才沉声道:“这回儿她还热着呢去割了她的舌头就说她咬舌自尽了。”那侍卫忙答应了卫婕妤再看他一眼道:“可要当心点儿你的嘴要是说漏了什么你的事我也不会藏着放着的咱们一拍两散。”那侍卫忙赔笑道:“哪有这样的事卫……您尽管放心便是小的理会的。小的还仰仗您的关照呢。”卫婕妤这才点头微笑转身离开。 第二日赵飞燕刚刚起床便听侍卫传报那个柳息儿在牢中咬舌自尽了。她怒气冲冲地跑到地牢一看果然见那柳息儿一嘴的血迹倒在一边一旁虫蝇成群地牢里的恶臭更是让人难以忍受。赵飞燕将看守的侍卫狠狠责骂了一顿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回去和妹妹说起此事。赵合德也是吃了一惊一想到原来期望的余兴节目就这样泡了汤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样岂不是便宜了她柳息儿!二人一合计便向刘骛晋言柳息儿人虽死了可犯的罪实在太大也不能就这样放过她不但要将她的家人连带斩还要依旧对她的尸施以极刑并且在后宫示众才行。 第五十三回 李代桃僵(上) 于是在这一年的暮暮深秋中大汉皇宫中史无前例地对一具妃嫔的尸体实施了“碟”的刑罚并且将这个残酷的过程安置在皇宫后院的焚烧炉旁公开进行。把个六宫粉黛们吓得面无人色整个行刑过程中惊叫晕倒此起彼落场面虽有廷卫维持却依旧十分混乱若不是有刘骛御旨在先要众妃必须看到最后在场的人只怕早已逃的干干净净了。 赵氏姐妹倒是自始自终面色如常她们向众妃嫔脸上逐一看过与之目光相碰的女子无不心下栗栗。自此初入汉宫便因出众遭妒惹祸上身的赵飞燕、满腔算计为姐姐报复自己趁机上位的赵合德终于以此种独特方式竖立了她们在后宫中的地位。 可这一场酷刑分解的却并不单单只是柳息儿的尸。 将死者的**分拆开来凝黑的血迹四下飞溅一片惊恐脱力的尖叫声中皇室的尊严威望正悄然被恐惧憎恶所替代。众人仰头看天却觉不知何时开始天空满布阴霾明明不远处尚可见一轮红日可那诱人的光却似被什么阻隔再也照不进未央宫来。 而刘骛对这一切全不在意他沉浸于酒色之中似是除了眼前所见的这两个温香美人儿其它的事物都已被他抛到了九宵云外。一路看中文网当时赵合德初入宫时为了不使柳息儿生疑。赵合德软磨硬泡着隔几日便要求他往绿萍馆走上一回以做出自己在皇帝眼中并不得宠地假像。如今目地已经达到柳息儿也死了赵合德自然不再侨做姿态乐的与姐姐二人环侍左右未央宫笙歌艳舞从不停歇飞燕合德轮流侍寝连夕承欢。更是惹得刘骛欢喜无边风流不尽。 王太后担心皇帝身体倒是劝了几回可刘骛只是当面应允转过身看到那风流妩媚的姐妹二人又哪里把持的住依旧胡天胡地毫无节制。王太后眼见劝阻无效也就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关起门来修身养性。好好调养前些日子因柳息儿一事消损的身体。 而另一边因刘骛贪恋床祗之乐终于引起了朝臣的关注这其中有一个好事的官员。因是许后的远房亲戚便寻机向许后晋言将这些日子朝堂上地一些言论转诉给她。许后一听便觉事关重大虽上回因与二赵争吵的事被禁中宫的日期刚满心下仍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可在这亲戚的劝说之下。凛然觉着自己怎么也是身为六宫之。完全有理由去责骂这两个不知深浅的小贱人。劝得皇帝早日觉醒以正宫规。 当下再不犹豫气势汹汹的便往未央宫去。走到宫外也不等太监通传径直向里走去越近内室便觉一股异香越是浓烈似是由酒香脂粉还有许多花香混搅在一起这浓香扑鼻而来许后皱眉伸手在鼻子前扇了几扇前面已经有太监一路小跑地奔过去大叫:“皇后驾到!” 许后更不停步笔直走向内室两旁宫女垂头将房门打开许后刚绕过屏风便不由得被眼前所见止住了脚步。 只见若大的房间里铺了厚厚一地的新鲜花卉姹紫嫣红各式混杂更有许多花已被踩踏的变做一堆堆五彩稀泥污污浊不堪五颜六色地花汁更是早已染的龙床边的围幔一片斑驳。赵飞燕斜偎在刘骛怀中只有一层极薄的轻纱虚掩胸脯薄纱中隐约可见挺立地双峰她那白如玉般的手臂此刻正怀在身边的皇帝身上眼睛似开似闭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刘骛也和她一般全身裸露虽也有薄纱覆体却也是形同虚设。床榻一边还靠着一丝不挂的赵合德她的手中金杯倾斜里面地酒早已被她身上地纱幔吸地干干净净。 这一幅醉生梦死浮荡**的闱房画像如此鲜明地摆在许后面前她都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热随即便觉一股怒气冲涌上来----这个男人曾经也这样对过自己的呀曾经也有这样整日里相偎相倚说不尽千般温存万般恩爱地时候可如今自己尚未年老就已经被抛到一旁与别人这番恩情起来。 她只觉心底往外不停的冒出苦水哽生生咽下一口气唤道:“陛下!”哪知那榻上三人动也不动全在沉睡之中许后只得加大声音再唤一声。她眼睛虽盯着刘骛身上余光却扫到一旁的赵合德眼睛微开一线随即迅闭上她的模样儿分明是在装睡嘴角却已勾勒出一丝笑意来。 许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更是怒火中烧再也顾不得别的走上一步朝准赵合德的脸“啪”的一声甩一个耳光。这声音清脆响亮在此时此刻更是如同一计惊雷一般赵合德受了这一下立刻放声大哭一面哭一面跪下用力嗑头求饶道:“皇后……皇后娘娘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求娘娘恕罪!” 那边厢刘骛也被惊醒了看到眼前情形他皱眉看许后一眼道:“这是怎么了?”许后气的全身抖手指赵合德道:“这贱人见本宫进来居然还想装睡蒙骗本宫……”赵合德神情大变哭道:“没有臣妾明明是睡着的……” 许后厉声打断:“本宫分明见你眼睛睁开你还敢撒谎”赵合德转向刘骛哭道:“陛下陛下臣妾昨夜跳舞又喝了太多酒睡的正沉呢实在不知道皇后娘娘进来……”刘骛身边的赵飞燕也已醒了看到这一切忙拉过一件袍子遮住身边从床侧下来站到一旁。 哪知许后看到她这个动作居然更加恼怒伸手指她喝道:“你……你这个贱人……居然包藏狼子野心……”赵飞燕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许后大步上前将床侧地上的花朵踢开怒喝道:“你竟敢站在这里!”说着怒气冲天又是一手扬去也是“啪” 的一声打在她的脸上赵飞燕共容失色顿时哭出了声来。 第五十三回 李代桃僵(下) 许后破口大骂道:“进到宫来一点礼仪也不明白光知道用狐媚样子迷惑陛下这也是你能站的地方么?”赵飞燕眼中流泪却摇头表示自己不知许后所指许后怒不可抑一把抓住她的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她生生拖着拉的离龙床远一些把她的头向地上一按怒吼道:“你自己看个明白!” 赵飞燕自被她拉住头便已大声叫痛这时被她一推更是俯身朝地上猛地扑倒似是跌的极重只管自己大声哀哭不理会许后的责骂对她手指的床侧地面更是看也不看。许后看她一味耍赖撒泼气的浑身抖向刘骛道:“陛下她目无法度胆敢站在青蒲之上这一番狼子野心已经呼之欲出陛下应以大汉律法对她加以严惩!” 原来龙床左侧有一块画满青花的地面名为青蒲向例只有皇后可登平时皇帝临幸妃子嫔妃只能从床尾进出若是踩到青蒲必会被视为越权逾礼施以重罪处罚。 许后说罢转头看赵飞燕一幅哭哭啼啼的样子冷冷一哼心里不免有些得意想不到居然能逮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这回好教你知道什么叫六宫之主!正想着呢却听一个声音懒洋洋地道:“皇后这是做什么?”正是刘骛。 许后一愣忙回过头来那刘骛已经从床上下来正由一边宫女为他穿好衣袍。他神情淡然脸上没有喜怒之色。许后忙道:“臣妾有些日子没见到陛下了挂念着陛下地身子特来向陛下问安。” 刘骛道:“问安?不等通传就直愣愣冲进来问安么?皇后怎么连这基本的道理也不明白啦?”许后忙解释:“是经太监通传过臣妾这才进来。陛下……是睡着没有听见……”刘骛反倒一笑道:“亏的你还说别人这要是个嫔妃这般进来。皇后兴许就又得叫嚷着目无法度了怎么一样的事到了你这。便理所当然了呢。” 许后一怔道:“这……这不同的……她……”刘骛忽然脸色一沉道:“有什么不同亏的你还是皇后先管自己再说吧。”说罢不理会她扶起地上的赵飞燕又招手叫合德过来竟然当着许后的面柔声安慰起来。 许后只气得一阵阵晕再也忍耐不住。道:“陛下你千万不能让这两个狐媚子地**汤给害了!自打这二人受宠以来未央宫日夜欢歌纵欲无度。长此下去陛下的身体必要受损。陛下身系大汉安危怎么能给这个两个贱人亏了元气?何况这段日子频频听到朝臣上的议论传来陛下隔几天才上一回早朝有时甚至长久不在多少政事堆积如山。等着陛下裁定。怎能……” 她尚自说个没完。却见刘骛已经转过身看着自己与之目光相触许后忽觉心中一颤。不由自主闭住了嘴巴。那刘骛目光冰冷便是十二月的冰雪寒霜也难及其万一许后对眼前这个目露凶光的这个男子忽生陌生恐惧之感身子僵直站着明明想再说点什么却是喉咙干涩不出声来。 刘骛却道:“朕看你来挑战朕的耐性吧?”他转身朝许后慢慢走来“你难道不明白每个人的忍耐都有极至怎么你越是年长就越是糊涂说的话做的事没一件能让朕舒服地。难道看着朕稍稍快活些你就不痛快?”许后看着他的样子已经吓的话也说不上来只勉强摇了摇头。 刘骛又道:“那么你是看着别的人能让朕高兴你也难受?”许后又摇了摇头那刘骛已经走到她地面前忽然脸色一变扬起手狠狠一记耳光拍将下来只打的她脚步蹒跚着倒退了几步这才扶着门边站稳。 她甚至不觉得脸颊疼痛只失魂落魄满脸惊恐面对刘骛只见他面露狰狞怒吼道:“朕念在你年少时的好处这才处处容你些你可不要得寸进尺什么是你该说的什么不是你该说自己去好好掂量掂量要说什么大汉律法你才是第一个要好好学学的人。当着朕地面随意滋打妃嫔这样地皇后不要也罢!” 许后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出地未央宫她的耳边始终回响着电闪雷鸣一般地刘骛的那些话只记得在刘骛身后掩嘴而笑地赵氏姐妹只记得自己脸孔热**辣的一阵痛过一阵。窗外寒风凛冽一个宫女过来换下许后怀中的暖炉又为她将身上的暖毯拉高些抽回手时不小心带到一边的茶几小茶盅掉在地上滋溜溜地转着弯儿把茶水撒了一地。遇上这样粗心犯下的事许后总是会厉声责问的。这宫女惊恐万状慌忙跪下便要求饶抬头却见许后脸色木然望着窗外似乎对身边的一切全然不知宫女急中生智索性不再出声悄悄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垂头出去了。 过了几日许后的姐姐平安候夫人放谒进宫问安见到她却着实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扶过来道:“我的好皇后怎么……怎么就病成这样了?”说着不由得急的掉下几滴泪来过了半晌才见许后勉强转头目光在她身上停滞了好一会才道:“你来啦。” 瞧着她一幅有气无力目光焕散的样子许谒急忙回头找宫女过来问起许后的病因那宫女支吾着半天答不上来许谒再问可曾禀告皇帝可曾有太医前来诊治宫女一样只是摇头她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拂袖道:“这还了得眼看着皇后病成这样怎么一个个的不闻不问我这就找皇帝去。”说着做势就要起身身旁一只手轻轻握住她手只听许后道:“算啦”许谒回头道:“我的好妹妹呀怎么说你也皇后呀平日里有个小感冒咳嗽的不也弄的太医满地跑吗?怎么这回病成这样反倒冷清的不像化呢。”许后目如死灰地朝她看上一眼把头一歪却落下几滴泪来。 第五十四回 旦夕祸福(上) 许谒听了妹妹一番转述惊讶的嘴也合不起来眼巴巴愣了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道:“竟有这样的事这这要不是皇后你亲口说的有谁敢信!”说着握住许后的手眼泪一滴滴落将下来叹道:“可怜妹妹身为堂堂皇后却要受这般的苦楚姐姐真是……为妹妹不平。” 许后自受刘骛当赵氏姐妹的面给扇了耳光以来第一次听到如此贴心安慰的话委曲怨恨顿时都浮上心头再也忍耐不住伏到姐姐怀中痛苦失声。许谒轻拍她的背由着她哭了一会劝道:“眼下什么也先不要去想好好把身子养起来才是正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总有对付这两个祸害的法子。就算陛下……”她放低声音再道:“就算他偏心……啧啧啧男人不都是这样我那平安候大人不也对他第四个狐媚子特别宠爱些说穿了也没什么只要咱们把着自己的位置任是这些个小妖精怎样闹腾总有她们哭的一日。” 许后抬头看她眼泪汪汪地道:“可我这位与你家平安候不同他既掌着生杀大权又有后宫三千何况如今我在眼里什么也不值得他看我那眼神里又哪里还找的到当年那个太子爷眼中的半分影子……”说着又哀哭起来。 许谒叹道:“是呀想当初你们那恩爱劲儿哪姐妹不羡慕……”说着看她一眼又道:“说起来。当年妹妹地那个小太子若是能养活了……如今便是无论怎样也总是母凭子贵……”许后听到这里刚刚有些止住的眼泪又如潮水般的涌了出来。 原来她与刘骛初结缔姻年余曾经生下过一个男孩当时真是阖宫庆贺可却没想那孩子天姿薄弱才不到一岁。便夭折了。自这回之后许后再没有过身孕这本是许后的一记重伤说起来也是她性情愈来愈尖刻的由来这时听姐姐提起再想到刘骛的薄情真是心如刀绞哭的喘不过气来。 许谒见她脸上变色忙轻拍她的背脊。急道:“哎呀都怪我这没脑子地竟不管不顾的说这些个成年旧事妹妹快止止哭。这样哭法可要伤身呀!”许后一时哪止的住抽泣着哭了许久许谒一直在边上好言劝着这才好不容易渐渐止泪。 许谒摸着妹妹的手道:“好妹妹。可话又说回来了。虽说谁都是打年青时过来的。有的事过去了便不能再想。又有哪一日是能重头来过的呢!妹妹若是总想着他还是太子爷那会儿你们的恩爱难免有些情形就不太能放到心上去了。” 许后哭的全身无力。靠在榻上抬起肿地核桃似的眼睛看她一眼道:“我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是皇帝有多少女人也是该当的。每隔三年又还有更年青更漂亮的送进宫来真地不能容忍难道还不活了不成!” 许谒道:“是呀咱们身为女人比的就是这忍耐的功夫而已年青貌美有什么?还不都有过去的一天?我可不信这两个贱人独占皇帝一辈子只要妹妹牢牢把着自己的位置平时行事份外注意些且就由得她们闹去看能长地了多久!” 许后叹道:“可这两人怕不是善类从前那柳息儿心计谋算也是数一数二地厉害角色了可与这姐妹一交手却落地这么个不堪的下场……我只怕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这两个贱人敢当着我面做那样的把式分明图谋不轨野心勃勃。我倒是想退一步怕就怕她们随着杆子再爬上来。她们终究是两个人我却只有一个。”说着想到这个最近时常烦扰自己地难题还真是愁眉不展。 许谒皱眉道:“不错这倒不可不防”她想了一想道:“那妹妹看着宫中可有玲俐些的妃嫔能帮着出出主意的么?”许后恨恨的道:“都是些风吹墙边草自打看了柳息儿的行刑如今那些个贱人们都巴结着那两姐妹呢何况……唉哪有什么玲俐的人个个都想着怎样讨好她们保全自己唉若是回想起来柳息儿这人虽然张狂些凡事却还有个度是个可以用的人除了她这个汉宫里更没有可说的人了。” 许谒也是愁眉不展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了一会忽然似是眼睛一亮打开房门把门外的几个宫女也给打开了。她们二人说话时本就早已将屋里侍候的人都给遣到了屋外这时又特意连屋外的也给打了许后不知她有什么用意只怔怔着她因兴奋有些微微红的脸孔。 许谒看着屋外的人都退干净了这才走回许后身边轻声道:“姐姐倒有一个法子。”许后忙不迭的询问详情许谒眼角带笑道:“前些日子我俯里的一个下人在街上遇到一个游方术士这人可真是有点本领的任是个谁问他些自己出生喜好的情况他都能一一道来还都**不离十呢。你也知晓平安候素来是信这些的每年丢寺庙的钱都跟流水似的听到这样奇特的人哪里还能省的下来。当时就立刻给迎进府去了因为问了一些算卜这人都答的有眉有眼的喜的他跟什么似的特意给这术士安排了个独院每月初一十五都去那边问卦。” 许后也是眼睛微亮俯身向她道:“灵吗?”许谒得意洋洋道:“说出来可要吓到你呢便是有一回平安候本来是要出远门的临行前去那边问了个卦说是要去的方向不对就没去成。谁曾想第二天就传来那个地方大火的事可不就灵的跟活神仙似的么?”许后听的咋舌不下却也没明白许谒提这个的意思睁着一双眼睛看她许谒微微一笑道:“这术士未卜先知能预吉祸。咱们可不正要这样的人么? 许后一愣道:“若是他真说出个什么不好啦……那可怎么办好!”许谒靠近她些笑着低声道:“我的意思是他既然有救人的法子便应该也有害人的法子才对!”许后闻言一怔抬头和她对视灰暗无神的眼睛中终于渐渐闪起亮光来。许谒再把头俯低些在她耳边说出一番话来把个许后听得一颗心突突只跳虽觉害怕不安思索良久却还是点了点头。 第五十四回 旦夕祸福(下) 许后自从答允了姐姐的建议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若是这事能够办妥兴许就真能一举除去赵氏姐妹这两个大患。可是每当这欢喜劲一落下去却会有更大的忧愁围绕在她心头。毕竟她身为六宫之主心里明白知道这件事若是稍有泄露只怕不久前所生的“虐尸惨事”便会在自己身上重演。每念及此她就没办法在屋里坐着按着吓的直跳地心来回踱步烦躁不安。 过了两日许谒果然再度进宫她神情暗藏喜悦待许后把屋里众人遣开才自怀中拿出一个绸缎包裹打开来里面是两支薄竹签每支竹片一面都写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那二赵的生辰另一面用金银漆绘有古怪图案各式银丝金线团团相绕头尾相缠形状诡异。 许谒轻声道:“只需将这两支竹签用乘符水的铜鼎压住设一个小坛放在背阴处七七四十九日。到了那天任这两个小贱人再怎样嚣张也到了头了。”许后只觉手中这两支竹片似有千斤重量不由得微微抖道:“真的……真的有用?”许谒轻轻拍了下她手嗔道:“只管放心去做姐姐还能害你?你我一母同胞姐姐岂有不帮你的道理。一路看文学网那术士说这赵氏姐妹二人是天吃星投世本性属火如今水必克火这两符可下的对症的很只管放心去做。行事却千万要小心了。”许后连连点头她姐姐再说了一会话自出宫去了。 这一夜许后却是反反复复不能安睡噩梦更是一个连着一个半睡半醒地熬到天明手里两个竹片早给她捏的潮热生汗。这半日便过的恍恍惚惚又因前夜没有睡好。昏昏沉沉地打了个盹待到醒来时日头都已西斜了。犹豫了这半日她虽仍是满心惶恐却也不得下个决心来。 此事要瞒人自然也不敢交由侍女去做她走到内室左右张望了半晌却觉没有地方合适。又独自走出来。将想要跟随自己的宫女都喝散了一个人在昭阳宫中漫无目地的随处乱走。不知不觉中抬眼见夕阳已经倾斜的只剩在宫殿高墙露出小小一角宫里的阴暗角落越来越多。许后环顾四望只觉如此茫然无助若大的宫闱之中竟然寻不到一处完全属于自己、可以放心依赖地地方一时之间不免万念俱灰怔怔地站着出起神来…… 想到自己与皇帝欢欢喜喜的那些个日子。爱泽如春。妾意胜水。说不尽的甜言密语他那双斜斜的单凤眼儿瞧着自己时流露着的满满的喜爱神色;他将自己紧紧抱在怀中时。那一阵阵快意的颤抖……可是如今…… 她抬眼向越来越黑的天边望去任是怎样的艳阳高照也总有落下地时候无论曾经是如何温暖贴心的也总有人去楼空独守寒闱的那一刻!堂堂大汉皇后怎能容忍两个妃嫔得意忘形当面挑衅!她紧紧握拳将一直缠绕在心头的不安强制压抑下去既然拿定了主意边走边看神思不再恍惚。走过侧殿一角眼神带到忽然想起这里似是有一处空屋信手推门进去便见屋内倒是干净虽有宫女打扫却似一直空置着无人居住。在屋里走了一圈便拿定了主意转身回来。 第二日一早她就命宫女在宫内进行大清扫所有不用地空屋子都需清理之后由她亲自关门上锁。宫女们见一直颓废的皇后忽然精神起来虽都不由得有些奇怪可这位皇后素来性情古怪任意惯了的大家伙自然也就不再多想立刻按她的吩咐忙碌起来。昭阳宫也不是甚大忙了两天也就将各个地方都打理出来了并特地罗例了空屋等待皇后视察上锁。 许后不露声色的逐一看去还是决定用原先自己看中地那个屋子自然也和别处一样先给锁了门等到夜深人静时这才悄悄开门进来。只点了一支小烛火找到小屋内室在一处围幔低垂地桌面上放下手中地铜鼎四处又看了看这才转身出屋准备明天烧了符水再来摆设。 走到门边时将要跨过门槛儿的一刹那她的目光被地上一个色彩夺目地物事吸引停足一看原来是一方淡粉色的帕子。想是日间宫女打扫时落在这里的她也并不在意伸脚想将它踢到一边想了一想又怕哪天那个粗心宫女想起来了到处来找生出事端来便伸手捡了起来打算扔到远一点的地方。 她俯身捡起帕子转身要去关门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这帕子质地柔滑绝不是寻常宫女使用的东西这么想着便就着手上的烛火看了一眼。帕子只是淡淡的粉色触鼻似有微香她顺手将帕子一角用两指提拎着却隐隐见帕子上有字。 在宫廷中这宫女太监们以帕子传情弄些假凤虚凰的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许后一直觉着有损宫规对这些事是不允的。这时看到这帕上有字不由得心里有些着恼看来这些日子自己分了神这帮贱人们真个的无法无天起来了如今抓住一个因由可得好好整治一番方能立威。 因而并不多想把帕子摊在手掌右手拿着烛火靠近些想看看这些人暗传些什么可笑的情话。哪知烛光刚刚照到帕子上许后便觉浑身一颤手上的烛台掉在地上顿时熄灭了。屋里漆黑一团却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做响原来是许后自己牙齿相碰正在控制不住的打颤门外似有阴风阵阵扑面而来鬼气森然中许后只觉双腿软都来不及使力扶着门框身子已经软瘫地滑到了地上。 有鬼! 许后脑中跳出这两个字来惊恐万状的四处张望一声低喊连门也不锁逃似的往自己宫殿跑去那帕子倒是紧紧捏在手中在寒风中随她的跑动抖动的如同一尾她挥之不去的幽灵。 第五十五回 第一局棋(上) 赵飞燕坐在妆台前回头向她妹妹道:“那一记打的可真狠我的脸这会儿还热着呢当真不是作假的。这娇生惯养的也不知她哪来那么大力气我可是真正地给她一耳光扇到地上去了!” 赵合德含笑上前朝铜镜里张了一张道:“作假也罢当真也罢反正咱们的目地算是达到了一半便是痛一会子也是值得的。”赵飞燕愤愤不平对着镜子拿帕子沾一旁盘里的水捂脸又嫌水不够凉把个铜盘一脚踢翻骂着宫女给另换一盆来了。闹哄哄地乱了一阵依旧觉着不解气对着镜子狠狠地道:“这死老太婆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赵合德歪着身子倚在妆台边笑道:“放心吧如今有我呢无论什么仇都给你报的个十足十怎样?”赵飞燕自镜中斜她一眼这才笑道:“死丫头知道你最能干了。你看吧我早说了当初咱们一起进宫有你在一起我也不至于落进柳息儿那样的蹩脚圈套凭白受那么多苦。”赵合德只含笑不语她看看妹妹又道:“话说那回陛下到公主府上时大伙儿都激动的跟什么似的只有你怎么就好端端的忽然病了呢?如今想来这事可有些蹊跷你莫不是先躲着让我给你试试皇宫的水深水浅这才冒的头吧?” 赵合德“卟哧”一笑:“打哪想起地你。是不是给柳息儿惹的气还没消停?胡思乱想做什么!”说着离开妆台顾自走到桌边坐下伸出纤细的小指拨弄着桌上摆的几盘干果翻来翻去的却是不吃。 赵飞燕站起身来也在桌边坐下道:“论心计算谋我是自小就不如你的这么多年来若不是有你使着法子的帮我我早给当年那个什么候的小妾弄死了。哪有今日?我只是想说你我姐妹一场便是真要姐姐我给你试试药也没有不行地。不过事先你可得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对他人的手段可不能使在姐姐身上。” 赵合德瞄她一眼笑的媚眼如丝花枝乱颤:“不会的啦你真是的放着那么多正事不想。偏偏跟这儿伤脑筋。”赵飞燕哼了一声嘀咕道:“那些事我反正也使不上劲”想了一想却又问:“对了。如今咱们耳光也挨了骂也给骂了可什么好处还没有呢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呀?说来听听嘛。” 赵合德这才略为正色些挥身把几个宫女都打了。才道:“我早跟你说了。皇宫可不比别的地方。这里是最能得权势却也是最容易丢性命的地方想要把握一切只有一个法子……”她眼中虽笑。笑意中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地阴霾“那就是牢牢抓住已经到手的更要不停往上看往上爬踩着人血人心人肝人脑也要上去才行。” 赵飞燕道:“话是不错可咱们如今也算是不错啦陛下哪里离得了你我?他的眼中更是没有别的女人半分呢。” 赵合德看眼姐姐哼了一声道:“咱们这位陛下可不是那么好把握地。想那柳息儿不过是寻常姿色也什么特别的本事怎么就给她这样那样的闹翻了天?陛下当真什么不知道么?当初我们暗里盯着柳息儿推着陛下往她那里去。陛下可是皇帝他凭什么听咱们的对玉袖那么个货色也撇的开腿?再说了他但凡念着一丁点儿柳息儿肚里地孩子也不能由着让她闹更不会听我地忱头风……所以呀如今看着我们像是抓住了他地心你我却还得心里明白防着些好过满盘皆输。” 赵飞燕张开了嘴半天合不起来隔了好一会才道:“不是吧我看他……和那些个色迷迷地候王什么的没什么两样……”赵合德不再分说只看姐姐一眼道:“总之你做你的我替你留意着就是了。反正你这脾气也藏不了什么。” 赵飞燕点头头道:“那你那天在未央宫设地那盘局让我跟着你挨打又是为了什么呢?”赵合德笑道:“不就挨了个耳光吗?这也值得念念不忘的!只要能达成目地便是再受多少苦也没什么。”赵飞燕看妹妹一眼道:“是呀我知道你向来就狠就是对自己也是极狠的什么也下的去手要不然当年因为驸马爷的事公主早杀你两百回了。弄到现在……”说着眼圈一红伸手轻轻抚摸妹妹的手赵合德满不在乎的一笑道:“早没事了再说了还有你呢便是我不能生养你将来有了太子爷不也得关照着我?” 赵飞燕慌忙点头道:“这是一定的。”赵合德微微一笑道:“所以呀为了你将来的孩子着想咱们就不能满足眼前的情形。区区一个婕妤而已人家柳息儿还是昭仪呢还不是说没就没了。这个事你我可是真的败给她了。” 赵飞燕点了点头她又道:“那天在未央宫皇后说的一点儿没错那地面确是青蒲从来只有皇后一人有资格站的位置。别的妃子若是不小心从床上跌到青蒲上都是个腰斩的命。何况你还是特意踩了上去。” 这番话直听说赵飞燕脸色蓦地褪尽了血色嘴唇抖了半天愣是没说出话来。赵合德轻拍她手道:“我知道你怪我呢。事先不告诉你这个就是怕你到时做的不真切皇后着疑也还罢了若是惹出陛下什么嫌隙来可不是虎口拔牙的事么?”赵飞燕心神不宁还是没有说话她便又道:“如今你不也安然无恙么?正是我算准了这步棋子虽险却是有惊无险的事若不是这样去触怒她哪能当面把个自小知书达礼打太子妃做起的皇后生生的逼成那样口不择言惹得龙颜大怒!” 她回想那时的情形一丝笑靥再度浮上脸颊道:“陛下这一个耳光的份量可不比你我受的那个。咱们本来就是低贱惯了的当着满屋子人面给拨光了衣裳都没什么还在乎这个?可她就不同了大汉朝的堂堂皇后呀她若是能生生哽下这口气我赵合德就服了她从此死心塌地做我的婕妤再不越雷池半步。哼哼!怕只怕她没这个福气而已!” 第五十五回 第一局棋(下) 赵飞燕看看她的神色犹豫了一会才道:“其实照我说咱们牢牢守着陛下也就是了看有哪个胆敢来亲近他的这才着手对付。皇后那里……她毕竟是皇后有娘家还有朝上的那些个官儿给她撑腰你我可什么也没有的再说……就是真的拉了她下来凭咱们的身份又怎么可能替代上去?” 赵合德皱眉回头朝她脸上凝视片刻这才再度开口说话。这一次她的语调沉着一改平日那又柔又媚的声音:“姐姐你得了眼前的好日子便忘记了从前么?”赵飞燕闻言一怔不由自主垂下眼帘不敢与她对视。 只听她徐徐道:“从小到大何尝有人把咱们当人看待?人家赞咱们生的好对咱们轻声细语的到头来还不都是为了能拉上床去?只要一提拎上裤子又有几个能记得咱们叫什么?你我不过是一件供人玩耍取乐的玩意儿而已。咱们托了这幅长相的福比一般的丫头们吃穿好些可也受了它的拖累想要活的像个人样却是难如登天。” 她轻轻叹息一声目光自姐姐身上转开向室里环视道:“可是也多亏了这幅相貌你我才有机缘能够走到今天。自从柳息儿的事以后你没注意到那些个妃嫔看咱们的眼神么?她们害怕害怕极啦那样的目光咱们尝几何时体会过的?那样的仰着头来看……可不正是咱们往日垂头顺目地样子么?” 她说到这里情绪渐渐高傲笑道:“这就是权力呀!它即值得柳息儿为此送命拿自己亲生的孩子下赌注也就值得你我狠心下心肠扫除一切障碍反正这天下除了你我人人可以杀之何况区区一个皇后!” 赵飞燕伸手握住她手。道:“话是没错的可她不比一般的妃子……”赵合德打断道:“这话可错了若是个一般的妃子我倒也还真由着她去了。怀玉其罪这样的话你不明白么?咱们要对付她皆因为她是皇后她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她用力回握姐姐道:“姐姐这个皇后之位。我一定为你求得你要信我!而且只信我一个!” 赵飞燕泪盈于睫用力点头。二人相视微笑。静了一静赵飞燕道:“那你下步要怎么做呢?”赵合德笑道:“下一步不是我们要怎么做而是要看那个傻皇后怎么做我们只要好好呆着等着她露出大尾巴来。再牢牢拽住就是了。”说罢抿嘴一笑。 赵飞燕看她一脸笑意。忍不住还想问的细些。却听门外有人轻叩房门道:“荷儿求见娘娘们。”赵合德扬声道:“让她来吧。”说罢转头向姐姐笑道:“看皇后地尾巴露出来了。” 昭阳宫门可罗雀。冷冷清清的。时逢午后整个宫殿更是寂静的如同墓穴一般只有一两个宫女在内门边扫地只有些微灰尘而已因而这两人也是懒洋洋地随意摆动着手里的扫帚打时间。 正扫着呢其中一个宫女忽然停下动作呆另一个道:“喂你干吗呢?”呆那个回头看她犹犹豫豫地道:“我好像听到有太监传唤什么皇帝驾到!”另一个笑出声来道:“你傻呀皇上怎么可能来这……”话说到这里她忽然也愕然止声二人同时回头朝门外看去耳听得喧嚣渐起一行车辇果然在门外止步耳听得太监又尖又利的声音大叫:“皇上驾到!” 两个宫女吓的面无人色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这边刚刚爬下地去磕头便见眼前一阵风似的走过一行人带动风势扬起一阵轻尘。 二人慌忙爬起来自后跟上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他们的度隐隐看得刘骛身旁一左一右正是那赵氏姐妹二人。这两个宫女虽只做些粗活可也能感觉眼前这行人来意不善当下心神不宁的跟在后面却忘记了应该要先向皇后禀报一声。 这一行人并不犹豫停顿更没有朝向皇后寝宫地方向而是直接往宫后宫女住所一众空屋走去两个宫女对视一眼莫名害怕起来其中一个这才想起来应该去通知皇后朝另一个使了眼色悄悄退开朝往另一条路去了。 这边众人很快来到了内院这里有几个宫女太监正在忙活见到眼前这一群人进来都是吓的魂飞魄散跪了一地。刘骛根本不看她们一眼径直走到一扇门前他身边一个太监上前提起一脚已经踢开了门。身后十数个侍卫立刻分做两队走进屋里往两边一字排开刘骛面带怒色喝道:“搜!”侍卫们响亮答应顿时分头进入内室只转眼功夫便见其中两个抬了一个小方桌出来铺着小红缎的小桌上摆一只青铜鼎鼎里插着三支香正扬着淡淡清烟。 刘骛怒不可遏顿时伸手将香桌打翻在地喝道:“再搜!”侍卫们再度入内门外探身的宫女太监都被眼前一切吓地魂不附体知道这般模样恐怕一场大难已经迫在眉睫。 便在这时却听一人道:“皇帝在这里做什么?”众人回头见到门边站皇后她低眉垂目挽着身边一人朝里慢慢走来刘骛一怔忙上前道:“母后怎地在这里?”刘骛身旁的赵氏姐妹慌忙上前见礼所不同的是赵飞燕神情漠然她妹妹却是眉头微皱似是想着什么心事。 只听王太后道:“这些日子哀家都与皇后一起静心念佛来着我倒想问你这般气势是要来做什么呢?” 刘骛忙答:“朕得到密报说是皇后她……”说罢看许后一眼沉声道:“她在宫殿私设了香炉作法诅咒朕。诅咒宫廷。”皇后脸色刹那间雪白一片立刻跪在地上又抬头道:“陛下……臣妾……”刘骛怒道:“你还想狡辩?朕都已经查出来了你看地上这上是什么?” 皇后急的眼泪在眼眶里只是打转却说不出话来。一旁王太后却轻轻一笑道:“皇帝这事做的卤莽了。”刘骛转头看她却见她扶起许后说道:“皇后是一心一意跟着哀家念佛求经这些个香炉用作还是她询问了哀家这才设下地。皇后如今可真正是收敛性情一心想地只是求佛保佑皇帝呢。是哪个人在你身边乱说一气呀?” 刘骛自王太后说话开始就一直朝许后沉沉注视目光在她身上脸上游转不定心思却好像不在这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王太后又问了一句他这才回过神来脸色却已经转变过来道:“既然是这样看来果然是有人白嚼了舌根。倒让朕误解皇后了。”说罢居然伸手拉过许后地手来放在手心双手交握道:“皇后受委曲啦。” 许后受宠若惊抬起一双泪眼朝他痴痴凝视却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刘骛身旁的赵氏姐妹二人对望一眼都是面露不悦之色。 第五十六回 剑走偏锋(上) 赵飞燕把门重重关上气冲冲地道:“这个死老太婆还真运气!”赵合德却一言不走到窗前坐下顾自出神赵飞燕看妹妹不接话一面走到妆台前整理妆容一面便道:“你也别气了这次不行咱们再想办法。运气罢了下一次可不一定还有这么好……” 却听赵合德声音冰冷一字一顿道:“这世上哪有这样的运气!”赵飞燕听她语调异样转身向她道:“你说这不是运气?” 赵合德微微冷笑:“自然不是世上若真有这样的运气你我就不会平安走到今日了。那个荷儿是我好不容易软硬兼施才收买过来的便是为了眼前这事做底经咱们那一番当面羞辱我料定许后必然会有动作。这原是十拿九稳的事却没想到今日会有这么一出。” 赵飞燕道:“难道这个老太婆是装傻?”赵合德道:“按着平日她的作为来看这人性情冲动极易挑拨为人又尖刻狭隘不能容人。傻虽不傻可这样一个女子和那平晋候的夫人可差的太远了。连那个女人都败在我手下要拿下她可不就是小菜一碟吗?” 赵飞燕点头道:“是呀照说她气愤之下总会做些不妥的事来可我怎么看她一脸平和全没有那天的余气……” “你也觉着吧?”赵合德斜睇她一眼。一路看中文网冷笑道:“是呀她全无脾气对咱们两个一眼也不带正竭力控制着自己地性情呢。若此事是她自己察觉光凭她方才那幅能耐我就要好好重新的看待她了不过若是……” “若是怎样?”赵飞燕道。 “若是有人在背后助她。我也总有查个水落石出的时候!”赵合德狠狠咬牙。 赵飞燕点头道:“话是不错。只是那个荷儿已经露了面再要她查起来只怕不那么方便……”赵合德嘴角一勾道:“你忘了我从不用败子么!”赵飞燕一怔回头看她她声音平静无波淡淡道:“不过是个宫女敢污蔑皇后这会儿早投井去了。想用也用不了啦。” 赵飞燕心里莫名一凉点了点头黯然坐在一旁。赵合德也是一脸静默二人各自沉默。想的却完全不同。隔了一会只听赵合德轻声道:“若是有人相助这人是谁呢?你还记得这后宫之中有能和柳息儿相比的人么?” 赵飞燕想了一想还是摇头……赵合德将目光自她脸上调开。转头向窗外凝视。外表虽然平静。心里却是尤如五味沉杂繁乱不安。 当初刘骛亲临阳阿公主府诋时一众舞姬都明白这是千载难逢的翻身机会。个个着力表现盼望得蒙天颜。她却知道以自己姐妹二人的容貌一入宫来必然会招惹祸事因而以病为由退由姐姐出面果不其然才入宫不久的赵飞燕立刻被柳息儿设计陷害。如此一来却也使得她在入宫之前便已知柳息儿其人更是早已将她视做自己地假想敌。因此柳息儿虽见她容貌出众又被她佯装的天真所骗对她的厉害完全蒙在骨里这才落的一败涂地。 她升做婕妤之后已经将前来拜见的妃嫔逐一分辨确定其中没有一个能与自己相争的女子这才放心得只将心思全部对着许后一人。今日这事她已经做了许多安排本以为今天与许后一战势在必得满以为可以用一个“诅咒宫廷”的大罪打的她永不翻身便能趁机为妹妹求后出力。 可却万万没想到会这样收场眼看刘骛虽没有说什么责怪自己多嘴的话可这一番情形只怕就此在他中扎下了根再想到刘骛那阴晴不定地性子这个最大的靠山若是对自己生出嫌隙来又怎么不叫她忧心忡忡。她眼睛虽望向窗外眼前却是一片空白脑中不停回想的是“这人是谁?这人是谁?” 王太后难得见到许后这般含蓄低语面对那样的情形也没有露出着急分辨气急败坏地样子来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她还是太子妃时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怜惜着实安慰了她一番这才款款离开。 许后目送她的背影在眼前渐渐消失脸上挂着的僵持微笑这才缓缓放下由宫女扶持着好不容易回到屋里一坐下来便觉全身乏力似乎刚刚那一番作做已经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地干干净净这时便想动一个手指也不能够。 宫女们知道她今日受了这么大个委曲多半还在气头上都是不敢在眼前讨嫌服侍她睡下便一个个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屋外地斜阳斜斜地照射进来在窗隙与地毯之间照出一道金光里面尘埃飞扬宛如群魔乱舞。许后盯着那一缕光亮注视良久确定屋内无人这才抖擞擞地自衣襟中拿出一个帕子放到眼前。 这帕子泛着微香帕面却是素淡无图只在一角上有娟秀笔迹写道:“许谒所助实不可为;诅咒宫廷废后昭台;燕主中宫赐死绥和。唯今自保太后求佛。”这三十二个字虽小却是那日许后整夜不眠思前想后终于将那两支竹签烧毁再以祈福为名求助于王太后地一切动力源泉。 今日的一切果然全都按着这帕上所指而来诅咒宫廷!许后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战若是没有王太后为自己作证这会儿自己只怕已经落入地牢中了。好狠地赵氏姐妹呀居然想用这样简单莫名的罪名座实自己。可是谁知道呢?也许刘骛竟然便真会应允难道他来时那幅凶神恶煞的模样是假的么? 许后越想越是后怕又忍不住全身抖紧紧捏着那快帕子放到胸口处好在有它为自己保命呀好在有它……可是她愕然而定低头看着手上的帕子这是谁呢?是谁在助她?自从得了这个帕子她日思夜想的都是帕中所说的真假毕竟“废后昭台、赐死绥和”这八个字实在太过可怕任是谁都不可能去冒这样的风险。可是若不是有人事先知会自己此时此刻自己恐怕已经求告无门哭天抹泪地等待引颈等死的命运到来了。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手中的帕子嘴唇喃喃而动一个劲的反复念佛这个保全她的地位生命的人究竟在哪里?究竟是谁呢? 第五十六回 剑走偏锋(下) 不管怎样这一回死里逃生当真将许后的胆也给吓细了。若说当初向太后求佛完全是为自己脱身的计策如今的她却是真真正正开始诚心向佛了。对外面热闹不闻不问每日向太后晨省问安后就必然会留在长信宫中陪伴她一起颂佛念经。 轻烟围绕中若大的殿堂里这两个盛装女子垂头静坐嘴唇嚅嚅而动却听不到一丝声音只有她们手中的念珠偶而自软垫上垂落到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上出一两记轻响。整个大殿肃默庄严却也沉寂地如同墓穴蔽护着这一老一少形同枯槁的妇人。 每日夕阳西下时分许后才离开长信宫向自己宫殿走去自从上一次的事件之后虽然出卖自己的荷儿转眼便投井自尽了。可这事过后许后自然比从前愈的不信任身边的人将以往在自己宫殿内侍的宫女都打到殿下做粗活去了只从以往粗活的宫女中选了一个稚龄少女新桃带在身边。 一主一仆缓缓步行着穿过一众宫殿两边的高墙被夕阳投下倾斜的厚影子走在这阴影之中二人面目时明时暗形同鬼魅。许后沉默不语身后的新桃更加一言也不敢跟着走了一段路转过宫墙时迎面有人缓缓而来走到近前这人垂头敛礼站在一旁许后木然自这人面前走过只听她轻声道:“皇后娘娘万福。”许后慢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只见眼前这人素荆青叉似是有些面熟又懒地去想是谁也没回应她顾自走了。 二人回到宫里许后和往日一样用过晚膳又独自在房里念经。过了一阵新桃轻轻叩门进来站在一旁垂头道:“值勤的灵芝姐姐说今日娘娘去太后寝宫时有一个妃子来向娘娘问过安。” 这倒是件奇事。许后冷冷的想如今哪里还有妃嫔会来这昭阳宫请安敢情宫里还有这样没有眼力的人么!莫非是哪个不得志的妃子自哀自怜以为能从自己这里寻一些知己安慰么?真是可笑!她眼也不睁更是懒的出声。手中佛珠拨弄的一丝不乱。 新桃瞧了瞧娘娘又道:“这个妃子留下一件东西说是娘娘见了兴许愿意在方便时见一见她。”许后这才勉强睁开眼睛便见新桃垂头站在一旁。手上托着一木盘盘中整齐叠放着一方丝帕。 许后皱眉瞟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还当是什么宝贝就这么一个寻常破帕子也敢来昭阳宫现宝么?想到这里正闭上眼睛准备继续自己的事时……忽然。她重新闭起地眼睛猛地睁开来。朝那块帕子注视良久似乎呼吸声也变的渐渐急促。新桃在一边看的莫明其妙正不知是不是应该就此退出去时。便见许后已经伸手将那帕子一把抓在手中并且用微微颤抖的调子道:“你出去吧。”新桃慌忙应诺着退了出去。 许后僵着脖子等房门全部关合这才急不可耐地将那帕子摊开来只看了一眼她立即转身从自己的睡榻下拿出那条救了自己性命的帕子她本想将这帕子消毁。可又犹豫不决所以一直放在睡榻最下层。若不是得了这新帕子她是断不会拿它出来的。 其实她自从托盘里将这新帕子抓在手中时便已隐隐感觉这触感是如此熟悉如今明晃晃的烛光之下两个帕子平铺在她身前的地面上更是看地仔细明白。完全一样不论是色彩、质感还是那帕子上余留的清香全都一模一样。 许后控制不住双手颤抖抚摸过这两张帕子呆了片刻她将帕子抓做一团唤新桃叫了灵芝进来问起是谁送来的可有留下话来。灵芝想了一想道:“没有留下话这妃子瞧着眼生也没有自报姓名只说将帕子留下了改日定会再来拜见。”许后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让她下去了。 第二日许后在太后处时便有些心神恍惚时而出神手中的念珠掉在地上也恍然不知王太后只道她身体不适便让她早些回宫。许后应着退了出来匆匆忙忙回到宫里却又没有那个妃子地消息。这样几次不由得便有些不快感觉这人行踪不定便是真的救了自己一回也太不成体统。 这样过了几日便在一个晌午时分她这里刚刚起身梳洗准备去长信宫时便有宫女进来禀报说有妃子求见。许后精神一振忙吩咐让她进来一面正襟而坐心里更是莫名紧张手心都出汗了。 过了片刻只听得门外脚步轻响接着便听新桃在门外道:“您请皇后娘娘正在等您呢。”有人轻声道谢了随后便见一件淡黄的裙摆在门槛边一亮这人小心迈步走到近前便跪下叩头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许后努力控制自己的声调道:“起来说话吧。”那人这才款款站立抬起头来许后只觉这人面目依稀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她叫什么便道:“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本宫分明记得见过却叫不上名来。” 那人声音柔和道:“娘娘身为后宫之要打理那么多地事务臣妾品低貌俗怎敢劳烦娘娘记挂。其实这也怪臣妾本该每日前来请安晨省地只是臣妾品阶低下实在不敢常来打扰娘娘。” 许后已经很久没听到如此谦让得当地话了不由得心情舒畅起来笑道:“这是什么话其实本宫也知道妃子们对本宫都有些畏惧认为本宫不宜相处。其实身为皇后也有皇后有难处就因为是后宫的榜样言行上自然就要份外注意些不然让人说一句我大汉皇后失仪的话可非同儿戏。”那人点头微笑她又道:“其实本宫有时见到妃嫔们之间玩笑地情形也是很羡慕的。若是能像她们那样姐妹般的相处必定也少了许多寂寞。” 那人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高高在上的妃子们仰视唯恐不及又哪敢在您面前放肆呢!”许后只觉这人说的句句都那么动听让人高兴心情更是放松下来这时新桃端了茶水上来许后当着她面自然不好问什么便道:“说了半天还没有问你你叫什么?” 那人恭恭敬敬地自新桃手中接过茶盅听她问起忙将茶放在一边小几上垂头道:“臣妾林氏闱名晓贞。” 第五十七回 真假修罗(上) 许后想了一想恍然道:“本宫想起来了你是琴林馆的林顺常本宫记得曾看过你描绘的一幅山水画当时本宫陪着陛下鉴赏了好久陛下他很是喜欢呢。”林晓贞却无特别欢喜的神情反而有些淡然地道:“臣妾技艺拙劣得到娘娘如此夸赞实在是有些惶恐羞愧。” 许后挥手示意宫女退下待新桃她们全都走出屋去时她看一眼林晓贞一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想了一想才道:“前不久来问安的是你吗?”林晓贞点头应是许后再道:“送那帕子进来的也是你喽?”她掩不住心里紧张身体前倾询问手却不知不觉将椅子的扶手牢牢握住。 只见那林晓贞含笑点头道:“不错那手帕是臣妾的。”许后笑道:“不是本宫说你这帕子只是寻常妃嫔所有随便哪个宫馆中都能拿出数百条来你送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东西给本宫倒让本宫有些啼笑皆非呢。”她说着笑话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笑意直直盯着林晓贞等待她的回答。 那林晓贞慢慢起身走到许后身边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帕子人人都有帕上的警句却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吧。”许后脖子僵硬笔直注视前方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道:“果然是你”林晓贞含笑低头道:“臣妾冒昧了。http:” 许后一把握住她手。道:“你……你怎么知道那些事地?本宫日思夜想没有一刻不在想着此事”林晓贞道:“臣妾自幼得一位游方仙士开导略通星相及占卜之术。”许后听得这话顿觉心中一块大石落下地来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林晓贞道:“臣妾夜观星相得到提示知晓中宫有变。所以占了几卦又因为所占得的事实在不能使人信服所以才不敢向娘娘明示等待结果验证真假。弄的这样鬼鬼祟祟的实在是大不敬的罪过求娘娘责罚。” 许后摇头摆手叹道:“本宫谢你还来不及呢你能助本宫逃过这场大劫可是功德无量的事。又哪有什么罪过呀。”说着亲自挽着她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叹道:“若不是你本宫如今的处境……还不知会如何不堪呢。” 林晓贞道:“皇后娘娘是紫薇星投世。哪能由得那些个邪魔歪道陷害您呢。娘娘放心吧只教有我在的一日臣妾必定倾全力保娘娘周全。”许后大喜过望抓着她手感动地眼眶都红了。 不久之后。许后便向太后提及。将琴林馆的林顺常提为容华。容华是汉朝女官职。十六k文学网主掌皇后皇帝出行及妇嫔仪容在妃位中仅次居于经俄与婕妤之下。林晓贞入宫多年年近三十。才貌皆数平常所以一直默默无闻宫中女眷倒有一大半人不知她是谁。如今竟能由皇后亲点一跃而起众妃无不好奇感叹。 这个林容华寡言少语每日都陪伴在许后身边一同前往长信宫念经朝佛。渐渐的人们开始习惯许后身边有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子一身素装垂眉顺目。许后对此人竟然是极其器重无论是什么事都会先向她询问似乎有了她的点头肯许后才会加以实施。这不寻常的情形自然很快就在宫中引起了非议。 赵飞燕斜靠在软榻上看着眼前的张美人说的口沫横飞不由得略有些鄙夷的神色嘴角轻勾朝一边转开头去却见她妹妹笑呤呤地听的却是饶有兴味不由得有些奇怪扁嘴道:“张美人说的只怕言过其实了哪有这样的事。” 张美人道:“这可不是我自己想出来地宫中这么多人人人都在传呢。不论是谁只要在长信宫外等着每日都能见到皇后和那个林容华出入成双的进出呢。我听昭阳宫的宫女说起如今皇后无论要做什么都要问过林容华对她的话只怕比皇上的圣旨还紧张在意些。” 赵飞燕看她一脸不屑不由得冷泠一笑道:“我倒记得张美人你曾经也是长年跟在皇后身后地眼下这般地不忿生气看来是吃醋了吧!如今皇后重用别人了你心里恐怕不好受。”张美人被她一语道破心事顿时涨地满脸通红窘态毕露只得陪着笑不敢再说话了。 一旁赵合德却微笑道:“张美人弃暗投明才是真正有远见的人呢。跟在许后身边无非日日受气而已张美人我姐姐说话向来这样你不要在意。”张美人慌忙道:“不会的不会地怎么会呢。如今我能得到二位娘娘赏识比当时在许后身后可好的多了。” 赵合德笑道:“方才你所说的我倒觉得有趣的紧那个林什么来着……”张美人陪笑道:“林晓贞。”赵合德笑道:“听说她是阳朔年间进的宫如今少说也三十了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就到今天才争出个头面来?” 张美人道:“就是说呀从来也没听说过有多大本事的一个人呢这番终于算是出头了。”赵合德道:“这事说来总是不寻常莫不是……这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张美人朝她靠近一步道:“昭阳宫的宫女我倒是识得几个的可前不久不知为什么许后将旧人全数换了专提拔些小丫头放身边。我好不容易才隐约打听得她们说……”她朝四下看看又靠近一些轻声道:“她们说这个林容华是会法术的……” 赵合德卟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摆手道:“快别说了哪有这样的事……”张美人急道:“是真的听说就是因为林容华能卜未知的事才帮着许后……”说到这里她忙转口道:“才使得前些日子陛下亲自去许后宫里问罪却让她侥幸逃脱。” 那边厢赵飞燕闻言倒是为之一动转头朝妹妹看来二人目光相碰赵合德嘴角含笑依旧懒洋洋的道:“神鬼之色终究不可信。说起来这宫里也是奇怪怎么就偏偏信这个呢。就拿从前柳息儿的事来说那样的胡扯也就信了真是可笑之极。”一边说着一边伸了个懒腰张美人见状慌忙识趣的告退自行回宫去了。 赵飞燕看着她背影道:“这样的人真是让人做呕。”赵合德笑道:“便是这样的人才巴巴的给你我送消息来人品什么的跟咱们又不相干。” 赵飞燕道:“说的也是她说的那事若是真的这个林晓贞只怕就是背后帮助皇后的人。不得不防哼单是防还不够吧这人不除咱们可就对付不了许后啦!”赵合德含笑看她一眼却是没有答腔转头对着窗外顾自出起神来了。 第五十七回 真假修罗(下) 看来这个林容华还真是有些本事的。赵飞燕忍不住嘀咕着不论她们姐妹怎样将昭阳中的这二人视做眼中针般的算计可转眼几月过去许后居然一直安然无事。她不由得有些心浮气燥跟妹妹再讨个主意吧赵合德却总是含笑不语。说到这般耍弄心计她自知是不及妹妹的既然眼看她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乐的不再搭理此事顾自与皇帝逍遥快活。 近来赵合德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种对房事有奇特药效的药粉那一股子逍魂滋味一经尝试便无法忘怀。因而刘骛服用后便对此药爱不释手整夜与姐妹二人轮流交欢待得天色蒙蒙亮这才勉强睡去。赵飞燕却不知怎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身子更是有些燥热起来加上在房里没看到妹妹看看睡的正沉的刘骛便悄悄下床披好衣裳走出屋来。 几个宫女垂头站在一边看她出来便想上前搀扶赵飞燕一心要寻找妹妹又担心她会有什么不适便都阻拦了她们自己独个往长廊上走去。时值三更刚过远远的天际开始有一抹极淡的红霞隐隐约约地在乌云中显露光芒。而天空另一头月光却依旧清晰明亮明晃晃地照在长廊一侧的走道上赵飞燕徐徐而行夜风吹过来虽然已近六月却依旧有些凉意她紧紧衣裳沿路一直没看到赵合德。便打算转头去另一条走廊找找看。 正停步时却听得有人吃吃一笑赵飞燕听出这是妹妹地声音忙遁声走出几步只见长廊那一边一株梧桐树后露出粉红的一角衣裳。这样的时分她一人在这里笑什么?赵飞燕心中疑惑放轻脚步走近。便听赵合德的声音满是笑意道:“真有你的!” 原来树后还藏有人呢!赵飞燕再走近一些便听一个声音道:“这些事做起来原来荒唐的很只是她心里先的个印在那儿了妾身再怎么说她也都全盘接收。”赵合德又笑了几声道:“我都知道啦你办事得利的很。别地事就都放心吧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的。”那人低声应是了赵合德又道:“你去吧多加小心。”赵飞燕听到忙向边上让开一步。想躲在另一棵树下哪知这时赵合德已经迈步出来顿时见到了她虽似吃了一惊却还是立刻回过神来。上前捂住她嘴。 赵飞燕自然也不出声。只盯着她身后那人。那人转过头来正好和她打了照面慌忙垂头退下了。 待她走的没了踪影。赵合德才将手放下拉她到梧桐树后轻声道:“你怎么来了?”赵飞燕脑中一片混乱回想那人的模样似曾相识想了半晌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忙道:“是她?妹妹你召服她了?这可这可太好了。” 赵合德朝她身后看看道:“这夜风吹的当心着凉怎么你也跟着出来了?陛下身边没人怎么行?”赵飞燕道:“他睡的正熟呢。倒是你呀这么好的事也不和我说声。”赵合德啼笑皆非地看她一眼道:“有什么好事?” 赵飞燕道:“她呀!林容华呀!你收服了她么?那还不是好事?有了她帮你我对付皇后可不就快要大功告成了?” 赵合德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只得道:“这事我本来想瞒着你一来你不善伪做怕露出什么痕迹让人察觉了。二来此事原是不宜做的我也不想让你烦恼。”赵飞燕道:“那就说了吧!咱们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我也看到了”赵合德道:“是呀若不是让你看到我才不说呢。” 赵飞燕白一眼妹妹靠近她一些道:“到底是怎样?”赵合德道:“自从上次让她侥幸逃了我哪里有片刻安宁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败下阵来可不得生生把我给气死了。我知她经过这事虽然那荷儿死了可别的身边人她也必然不会再信一定要换人的。因而先行疏通了专管宫女调动的校令等她去挑人时下了点手脚把个已经打好关系地小丫头给派过去了。” 赵飞燕没想到妹妹不动声色却已经做了这些安排不由得又惊又佩连连点头赵合德又道:“那丫头很快现她每夜都会盯着一张帕子出很神很久我原意让是她留意皇后身边是否有什么人倒反而是空着急了一场得了这个讯息我便让她趁皇后去太后宫里的时候把那帕子给我找来。那丫头几乎把房里翻了个遍终于给她寻到一件宝贝。” 赵飞燕听她语调渐渐沉重起来急道:“那是什么?”赵飞燕缓缓转头凝视她眼中露出奇特的神情似是呆呆的出了会神才道:“你我死也想不到的一件东西。”赵飞燕凑前一些道:“是什么?” 赵合德语气又轻又慢咬字一般说道:“我不信这世上有未卜先知地人若是有人有这样地本事也应当是……算卜所得。”她地眼睛闪起夺人的奇异光彩紧紧抓住姐姐的手道:“你不知我那时拿到那帕子时有多害怕!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却也从没有这样兴奋!姐姐你知道么?你会做皇后地一定会的。” 赵合德被她的神情吓的手足无措慌道:“你胡说些什么呀?你究竟看到了什么?”赵合德恍恍一笑:“既然那帕上说的前半段都已实现后半段也必定会成真。这个人不论是人是妖我都一定要将她找出来。我赵合德终此一生便是拼上性命也要找到她要她为你我所用更要她明白许后决不是她的靠山……” 赵飞燕看着妹妹咬牙切齿地样子不由得打心里往外冒冰水似的全身冰凉慌忙伸手不停地摇晃她的身体赵合德却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呆呆看着她可又不像在看她,眼神空洞之极梦呓一般道:“我若是当时将那帕子交给陛下告她个妖言惑众许后必定难逃一死可是这样一来那人……我就永远找不到啦!我留下余子不动声色为的就是将此人引出来她既然要保皇后那么咱们就让皇后再尝一回咱们的厉害。” 第五十八回 修罗道场(上) 转眼到了端午重阳节民间自古便有“吃了端午棕才把棉衣送”的谚语终于能够脱下厚重的冬衣换上轻盈的衣裳显露身段对闷了一个冬天的妃嫔们来说实在是比其它节日更为欢喜的事。这边众人正忙不迭的整制新衣呢那边又听说王太后因朝佛有日决定趁个节日里出宫来与众妃同乐因而刘骛已经下旨端午当日将在花园中摆设酒宴。 这一个喜迅更是为沉闷的宫殿生活加上一道色彩为了迎接这一场盛宴宫中顿时开始忙碌准备众人无不翘期待等待着这一个节日的到来。 宴席定在申时许多等不及的妃嫔们却都早早就来了。宫女太监们都还在忙碌中御花园里一片花团锦簇水池边假山后每块空地上都摆设了席位矮几错落有致地点缀在红花绿叶之中。虽点点簇簇地放了许多位子可瞧这情形御花园还是太小看来按品阶排下大部分妃嫔只有在一侧站立的份。宫廷内等级森严众人自然也不敢多加暇想或是心怀怨怼倒庆幸自己来的够早找准皇帝的位置先挑个近些的地方占着也好过让人挤在身后把个能在皇帝面前显示的大好机会给浪费掉了。 几个妃子都怀着这样的心思一面装着观赏风景一面便悄悄往同一个方向走近自然总要经过一些争先恐后地小小争执……这才站定下来。就这么眼巴巴地等了好些时候才见妃嫔们6续到来过不多时太监宣读旨意再过片刻刘骛的车辇也随即而来了。 众人眼望着随他一同自金色车辇中款款走下的两位女子好不容易占得好位置想在人前露脸的妃子们都不约而同露出黯然神伤的神色来。不论怎样妆扮便是给整个儿挤到皇帝眼前去。又有什么用呢?有这姐妹二人在此满宫妃嫔中又哪里有人能够分到他看这姐妹二人的半分眼色。 这赵氏姐妹瑞的是一对璧人加上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更是分外出众。姐姐妖娆艳丽妹妹妩媚绕人衣如轻纱随风摆动一个鹅黄一个淡紫站在刘骛身边两相响应就连她们身边怒放的花丛都好似在刹那间黯然失色了。何况这一众妃嫔呢。 赵氏姐妹嘴角含笑伴着刘骛在正刚刚坐下那边脚步声轻响许后挽着王太后自小径慢慢走来。刘骛等自然都起身相迎。许后扶王太后坐下对赵氏姐妹一眼不瞧便像是在她眼前根本没有这两个人一般。赵氏姐妹也不以为异顾自敛礼毕坐到刘骛身旁。 这般大赤赤目无尊卑地模样儿许后自然一脸的不高兴。http:侧头又瞥见赵合德依着刘骛的身子。将一颗干果放到他的嘴中,又在他耳边轻声说话。惹的刘骛笑个不停。更是忍不住火冒三丈胸口起伏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伸手便想按桌子站起身来说话。与此同时她身后却忽然伸来一只手将她衣袖拉住轻轻摇动许后回头去看正是林晓贞正朝自己摇头示意见到是她许后一腔怒火这才勉强克制下去长长吁出口气将目光转开不再注意那姐妹二人。 却听王太后笑道:“今年花开的早天气还不太暖这园子里却已然是满园春色美不胜收了。”刘骛道:“难得母后喜欢让他们将开的好都给搬去长信宫吧。”王太后笑道:“那就不用了我那里整日清烟弥漫不适合花树生长何况清修之地也闻不得过分的花香。”刘骛含笑点头还没说话一旁的许后却道:“是呀花香虽好可是若气息夺夺逼人妖娆地过了头倒失了花卉本来的性情不合佛家清淡无为的道理。” 刘骛眉头一皱分明觉着她话中带刺却听王太后笑道:“皇后这些日子真的是进益了你看看她说出话来都有佛经里地道理可不简单呀。”刘骛只她这么说也只得笑笑许后甚是得意斜眼往赵氏姐妹看了一眼冷哼一声。 只听赵合德声音轻柔道:“太后求佛以来愈显得神情淡雅眉目之间更是流露着缕缕仙气只要见到您的面容不知怎地便觉心中杂念一眨眼功夫都没了踪影似的心平气和起来了。”王太后很是高兴道:“赵婕妤这话可是真心?”赵合德笑道:“绝无半分虚假对太后说话可是最要不得丝毫虚假的在太后这样仙风道骨的活神仙面前说谎什么地,可不是亵渎了菩萨乱说一气死后说不定便要下拨舌地狱呢。” 王太后笑地合不拢嘴指着她道:“这丫头真是惹人疼爱怪不得皇帝这样地喜欢”刘骛笑道:“她虽年岁小些倒是确实比许多年长的妃子更明白道理。”许后在一旁气的面色雪白气呼呼地瞪着赵合德赵合德目光自她脸上滑过更不是毫无停滞分明没把她放在眼里。 一时间准备好地歌舞开始上演众人不再说话看眼前一众歌姬翩翩起舞长袖轻扬假山之侧各式乐曲也跟随起来众人都沉浸在歌舞之中。唯独许后忿忿不平气呼呼地看完一支舞却忽然灵机一动转头笑道:“对了今日太后兴致这么好何不让赵婕妤姐妹二人来献艺一曲为咱们助兴呢?” 赵氏姐妹脸色一僵赵合德更是脸色排红转头向刘骛看一眼便似眼中泪水立时就是流淌出来一般刘骛忙道:“有这么些个舞姬呢何必……”许后道:“早就听闻赵妹妹舞技堪称一绝本宫只恨没机会得见如今这样的好日子赵婕妤……你不是要败兴吧?”王太后看许后一眼道:“皇后赵婕妤不比从前了既是婕妤在这么多妃嫔面前只怕拉不下脸来依哀家看就算了这些舞姬也跳的不错。”许后没想到太后会帮赵合德说话只得忍气吞声应了不再说话。 却没想那赵合德与此时款款起身走到王太后与许后面前楚楚可怜地道:“皇后既然想看臣妾哪敢违拗。今日大家高兴确是也不能因为臣妾扫了大家伙的兴致那就由臣妾献舞一以姿娱乐。”王太后看她这样懂事明礼不由得笑逐颜开点头道:“果然是个明理的好孩子。” 赵合德抬起一双泪眼勉强含笑向太后敛礼然后侧过头来伸袖子似是在轻拭泪水却与许后的目光相对上她脸上的神情与方才面对太后时已是全然变换斜眼相向尽是冷笑嘲讽。她侧着头又拿袖子遮脸这幅模样也只有许后一人看到可把许后气的全身抖只见那赵合德留下一声极轻的冷笑顾自朝空地上走去许后紧紧握拳连指甲因她使力过度而折断都没有察觉。 第五十八回 修罗道场(下) 赵合德走到场中便听乐声悠扬而起她并不立刻移动身体眉目间尽是风情凝神注视刘骛片刻这才开始展臂舞动起来。 她的鹅黄衣裳在一片日光下便像微微泛着光亮一般双臂时而伸展时而转动便如一只飞蝶在花丛间起起落落随着乐声渐变她舞的也越来越快。众人只觉眼前恍恍然全是一片影子仿佛她于这瞬间变幻成了无数个自己令人目不暇接根本无从分辨哪个才是她的真身。耳听那乐声高遏入云的一刹那忽然遏然停止赵合德双手交抱站在场中身周遍地花瓣。原来她跳舞时挥动衣袖所带起的风势竟使得一旁的花卉都纷纷扬扬地掉下地来宛如下了一场花雨她身形已住那些花瓣依旧围着她环绕许久这才缓缓落下。 这惊艳的场面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片刻这才响起震天响的喝彩声来。赵合德含笑走来王太后高兴的叫住她道:“真是让哀家也开了一回眼界果然跳的不同寻常。”赵合德微笑道:“太后喜欢下次只管叫臣妾去长信宫侍候臣妾再跳给您看”王太后笑的合不拢嘴竟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玉镯来道:“这个你带着吧。”赵合德慌忙推辞刘骛见太后喜欢她也是分外高兴便道:“这是太后的赏识你收就是了-小-说-网”赵合德这才收下叩谢了才回原位坐好。 目睹眼前一幕地许后。却觉如坐针毡心里又气又恨苦于无法泄只咬的牙格格做响眼看其它舞姬正6续进入场中她便站起身来向太后提及要整理妆容借口告退下来。林晓贞看她面色不善自然尾随离席。 二人走到一处侧殿。有宫女端水上来却被许后一手掀翻林晓贞看看她的神情叹道:“这赵合德也太张狂了全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从来就有陛下护着如今又巴结上了太后真是气人。” 许后一阵气苦怒道:“你还没见到她方才给我看的那幅嘴脸。要不是有太后在跟前我恨不得撕破她的脸皮。那一张虚伪假笑的样子真是……”说着握紧拳头眼中满是恨意。林晓贞沉吟片刻。说道:“其实上回陛下来昭阳宫我看多半便是她的唆使。眼下又这样让娘娘难堪娘娘生性宽厚什么都自己忍了……可臣妾看在眼里却是义愤填膺……” 许后听她话中有话。转头看她。道:“你待怎样?”林晓贞道:“臣妾有心想为娘娘出气。又怕娘娘不允……”许后忙道:“你能这样想真不亏本宫疼你一场只是……这口气要怎么出才好?即要达到目的。又不能让人疑心到我头上可不容易!” 林晓贞笑道:“娘娘尽管放心便是此事就交给臣妾去做便好”许后想到她地能耐哪里还会拒绝慌忙点头应允。一想到终于能对赵合德还以颜色光是想想便已觉得那美妙滋味似乎已在眼前便是心里真有那么一丝半分的担心也立刻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二人略加整理再度回到席上。花园里众人饮酒赏舞欢悦如常场中的舞姬们正好跳完一曲舞纷纷退下场去。许后坐回原位忍不住转头向赵合德看去只见她们姐妹二人一边一个都歪在刘骛身上正为他饮酒吃水果。许后冷哼一声刚刚走开的林晓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并附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许后眼睛一亮朝她点头示意林晓贞便又消失到假山之后去了。 这边乐声停了一会又开始响起却被许后喝止了道:“赵婕妤方才你那支舞跳的那么好太后都赏赐了你本宫也想赏你点儿什么。”赵合德道:“太后所赐臣妾已经愧不敢当哪敢再要娘娘破费?” 许后笑道:“你能让太后这样高兴也是代本宫尽了孝道赏赐是一定要有的遮莫……赵婕妤是怕本宫拿不出什么来赏你不成?”赵合德慌忙摇头王太后笑道:“赵婕妤皇后既然要赏便是她的一番心意你拜谢就是了推脱谦让便显得娇情作做啦。” 赵婕妤这才含笑站起走到许后面前盈盈拜下许后满脸笑容自间取下一枚银簪插入她的鬃上笑道:“本宫的东西自然没有太后地东西精致权当是一片心意罢了你不要嫌弃。”赵合德也满脸笑容着叩拜了又说了一番感激的话正要起身离开却听许后叫住她道:“慢来本宫还要敬你一杯呢”她只得停步回头。 只见许后端起酒盅正微笑着向她递来赵合德便伸双手去接手指刚刚碰到酒盅那许后却忽然将手一松一杯酒水就这样滴水不漏的全倒在赵合德的衣裙上许后哎呀连声道:“是本宫失手了赵婕妤你没事吧?” 赵合德被泼了一身酒气却仍笑道:“都怪臣妾没接住换身衣裳就是了倒是浪费了娘娘地好酒。”一旁王太后道:“皇后酒量浅才喝了几盅就手软了。”许后笑道:“可是不吗?忽然手脚无力可惜了赵婕妤这一身衣裳。”赵合德叩拜二人自行下去更衣许后眼角带到林晓贞远远跟着她也下去了不由得嘴角含笑一旁宫女换了新酒杯上来她便得意洋洋地喝起酒来。 过了片刻赵合德换了一身月白衣裳回到席上隔了片刻林晓贞也悄然来到许后身后许后转头与她目光相接点了点头回过身来道:“方才赵婕妤一支舞跳的尤如天女下凡一样人人称赞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便由她们姐妹二人再合舞一曲让大家再看一回那般妙漫的舞姿便各散了吧太后您看可好?” 王太后觉得这个提意很很心意便向刘骛点头刘骛见赵氏姐妹这一回都没有气恼模样反而听了许后的话便自觉起身离席自然也没有异议。 二女走到场地中央从一旁宫女手中各取了一把蒲扇在手伴着乐声再度舞将起来这一番舞姿又与方才赵合德的独舞不同二人不停变换姿势手中地甩动地云袖与灵活转变地扇子相互配合再加上二人在场中不停游走更是带得一边的花卉又纷纷扬扬地下起花雨来了。 众人赞叹中便听得乐声又开始变的急促有了上一回赵合德地舞曲在先众人知道这正是此舞的独特之处随着乐声渐高便是此曲完毕之时。因而众人都是闭气凝神地注视花雨中的这两个妙人儿眼见二人随韵律越舞越快就在将停未停的时候忽然听得许后大喝一声:“停”! 第五十九回 半斤八两(上) 她的声音急促异样使得众人闻言都不由自主回头看她。却见她双眼直视场中目光却并未停留在赵氏姐妹身上而是投向她们的脚边。 众人遁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片花瓣落叶中隐隐有一方白娟掉在其中此时花卉遍地若不是仔细分辨还真瞧不出来。 场中赵氏姐妹也已停下脚步才顺大家眼光朝自己的脚边注视一眼便早有许后身边的宫女上前将娟帕捡起交到许后手上。 那许后将那帕子展开只看了一眼顿时神色大变飞快地瞟了一眼身边的王太后用无比凶悍的口吻向赵氏姐妹喝问道:“你们将此物带在身边是何用意?”王太后与她同席见她怒形与色便收手接过帕子低头看去果然也是脸色大变。 原来这帕子上记着的正是王太后的生辰八字。虽说知晓皇帝、皇后与太后的生辰以便于祈福祝贺是宫里的规矩每个女子入宫后必须记住的大礼。可是像这样记下来带在身边却是大违常理。何况这白娟黑字历历在目望之便会让人心生惧意似有一股不详的预兆涌上心头。 许后看一眼王太后的神情更是面如寒霜喝问道:“你们将太后的生辰用这样的黑墨白娟写就带在身上是何用意?”赵飞燕怒道:“哪有这样的事?”许后道:“在场这许多人亲眼目睹……这帕子是从你们姐妹二人身上掉下来地还敢狡辩?” 赵飞燕怒目而视分辨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生辰呀帕子呀的东西……你……”许后冷笑道:“你即不知道那就必然是你妹妹身上掉下的了”她斜看赵合德一眼再道:“反正你们姐妹一体不管是谁搞的古怪都逃不了干系。这般忤逆大罪……” 赵合德眼中含着眼泪。楚楚可怜地道:“皇后您如何能凭这样一张帕子就咬定这是忤逆大罪呢?”许后“啪”的一声一掌拍在桌上喝道:“这上面记着太后的生辰白娟黑字你分明是在诅咒太后还想抵赖?似你这般包藏祸心要不利于太后。人人有目共睹光凭你一张利嘴就想脱身么?” 她气势汹汹地说完这番话不待赵合德再说什么慌忙转向刘骛道:“陛下。自古忠孝为大这姐妹二人居然做出这般罪不可恕的事请陛下重重降罪。”刘骛没想到一场欢宴会变成眼前这情形看看满脸不平的赵飞燕和轻声抽泣地赵合德心里很是迟疑。一心想要帮她们说话。可转头又见王太后紧皱的双眉。只得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合德泪眼汪汪道:“陛下明鉴臣妾姐妹二人……是冤枉的。一路看中文网”许后在一旁冷笑连连。刘骛道:“你带这东西在身边做什么?”赵合德道:“这……这真的不是臣妾的臣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许后冷笑道:“当面撒谎!这么多人看着难道你当我们都是睁眼瞎吗?” 赵合德急的满脸通红好似心乱如麻却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冷静聪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哭泣。许后道:“别以为装做这幅可怜相就能蒙混过去”又转身刘骛道:“陛下身为人子有人对母亲存着如此祸心便当以孝为大痛下决心陛下是臣民的表帅切不可因一时心软惹人非议。” 刘骛满脸不快皱眉看她又看看太后委实有些难以取舍却见场中赵合德泪流满面哭道:“陛下对臣妾恩重如山今日臣妾受了冤枉苦于无力辨白可是……臣妾看到陛下为难却更觉心如刀割。陛下的恩情臣妾只有来生再报今日便死在陛下眼前以示清白。”话音刚落便见她忽然向一旁地假山撞去众人惊叫声中就这样眼看着她朝那山石冲了过去她身旁的赵飞燕她身前的刘骛连同许后与王太后都在一时刻惊的目瞪口呆待到反映过来时她已经快要撞上假山了。 眼看她与石山不过几步之遥这绝色美女便要香消玉殒之时斜刺里却有一人横冲出来便像是早已预料到一样已经紧紧抱着她地身子虽阻了她的去势可那赵合德向前撞去的力道却没有减缓只听的“”地一声这人背部撞到假山上与怀中赵合德一同跌倒在假山一旁。 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在场地人所受惊吓不小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才见赵合德慢慢站起伸手去扶身旁那人。这人一身素装面有苦楚神色想是方才撞地不轻众目睽睽下瞧地分明这人正是最近刚刚受到许后气重升做容华的林晓贞。 她分明是许后身边的人却竟然会去相救许后地死对头赵合德?众人都是惊讶之中有人却是又惊又怕这人自然便是许后。她便是想死也不明白眼看自己计谋就要得逞这一个妖女撞死在了假山上实在是没有想到今日会有这么大的收获。却没料到斗转星移林晓贞居然舍身相救许后虽不明其中的隐情可却已经感到一股冷汗自背脊处缓缓流下手里也全是汗水了。 林晓贞救了赵合德后立刻走到场中跪下道:“臣妾完全没有想到赵婕妤她会以死以示清白本来……臣妾以为……这只是对她略施小戒而已。”刘骛听的莫名其妙到她最后一句这才生气起来怒道:“什么叫略施小戒?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东西?” 林晓贞叩头道:“臣妾……只是受人指示可是看到赵婕妤以死明志心中实在是愧疚难当……”刘骛道:“你受谁指示?”林晓贞却支吾着不敢再说刘骛语气凶狠连问三声她都只是俯磕头没有回答。 一旁赵飞燕冷笑道:“陛下其实这还要问么?她是跟着谁办事自然就是谁指示的了!”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都朝许后看去许后脸孔涨的又青又紫大怒道:“你这妖孽信口雌黄你……你有什么证据?” 赵飞燕冷笑道:“林容华就是证据”许后上前几步走到林晓贞面前喝问道:“你说!是本宫指示你的么?”赵合德在这时上前与林容华并肩跪在地上道:“求陛下为臣妾做主林容华救了臣妾一命却望陛下从宽落才是。” 刘骛点点头道:“林容华你实话实说朕绝不会为难你的。”林容华神情暗暗转变眼神流转似是在赵合德身上略为停留再不看许后一眼仰头说道:“陛下……” 就在这时却听有个声音打断她也道:“陛下……这场求证不听也罢。” 第五十九回 半斤八两(下) 赵合德听到此话便觉心中剧震这个她全心盼望能够找出的人眼看就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便是平静如她也控制不住身体微微颤抖缓缓转过身来向此人出声处看去。 只见池塘那侧一片五彩缤纷的妃嫔之中一个身着白衣长裙的女子正向这边慢慢走来。这人乌鬃如云除了鬃上斜插一支纤小银簪全身上下再没有半分装饰眉未描、唇不点素白干净的一张面庞自这花团锦簇着意打扮的妃嫔中走来却是宛如天仙委实令人眼前一亮。 除了赵氏姐妹余人见到此女都是微微一怔识得她便是曾自认与琴师私会又自请贬降如今位居夫人的班兮。这人素来不喜热闹一直避居远明馆独来独往已有年余之久却想不到她今日也会来凑这个热闹何况还冒然出言阻止林容华众人都是心有疑惑众目睽睽盯着她慢慢走到场中。 刘骛对着她出了会儿神才道:“你方才说什么?”班兮敛礼道:“臣妾认为林容华的证词有诸多不利不但与真相无补反而会祸及六宫因此不听也罢。”刘骛皱眉道:“这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祸及六宫?” 班兮道:“陛下想知她是受何人指示这个答案出来自然便有人叫屈喊冤然后就是当场对证各执已理分毫不让的争执必然是也难以定夺地事。http:陛下素来仁慈。想来也不愿意再看一场头撞山石血溅五步的惨状!” 刘骛闻言心中一动沉默看她却没有说话那边太后却道:“可是真相就在眼前难道这诅咒哀家的可恶之人便要不了了之么?那是万万不行。” 班兮道:“臣妾斗胆想求借帕子一观。”太后点头应允一旁宫女将那帕子送到她的手里。班兮详看片刻抬头道:“王太后喜欢赵婕妤的舞姿想来一定不会忘记她在换衣之前也曾跳过一曲同样欢悦、舞姿泼撒的袖舞那时既然没有掉下帕子便说明在她跳第一支舞时身上并没有这帕子”王太后点了点头。 班兮道:“其实今日这一出众人有目共睹。皇后敬酒时。似有意似无意地泼在了赵婕妤的身上赵婕妤这才不得不回避更衣。”许后脸色青怒道:“信口雌黄凭你也敢污蔑本宫?”班兮道:“臣妾绝无此意。只是将眼前所见从头细说使得众人可以冷静回想而已皇后若是不允臣妾不说就是了。” 许后朝她冷冷注视心中却分明想到……若不是此人横出一杠来。那个林容华此时只怕早已将自己供出来。如此一来被自己身边的人这样出卖自己还真是百口莫辩。想到这里。还不如冒险听班兮再说什么才做道理拿定了主意便气呼呼地坐回原位道:“本宫问心无愧何必拦你你说就是了。” 班兮拜谢了皇后再道:“赵婕妤更衣回来再跳一支舞时便落下了帕子。所谓旁观者清臣妾当时在这边人群之中却曾亲眼看到那林容华趁赵婕妤更衣之时尾随而去……”她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一片哗然看看林容华又看看许后同时开始窃窃私语许后脸色雪白手中一方娟帕绞来绞去却仍旧保持镇定地神色。 只听班兮又道:“其实这帕上有字只稍对下笔迹就不难看出是何人……”林容华大叫道:“是呀我本来就想说出这事你干吗要拦我真相便是皇……”班兮却再度打断她道:“那臣妾斗胆一问你一直站在皇后身后为什么赵婕妤要撞石的时候你能及时制止?”林容华刚刚涨的通红的一张脸刹那间褪的全无颜色眼睛看向班兮露出恐惧之意来。 班兮道:“皇后所坐的位置离这假山少说二丈有余你怎么可能在转眼间便能跨出如此远的距离?赵婕妤方才的言语中也没有半分透露她要自尽的意图连离她最近地姐妹见到事起忽然都来不及阻拦你如何能够做到?” 林容华面无血色眼睛忍不住朝赵合德瞟去却见她完全没有注意自己而是全神关注班兮嘴角甚至可隐隐见得一丝笑靥。这神情与此时此景是这样的不协调林容华这时才感觉自己有被她利用的可能此念一生顿觉浑身如堕冰窟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众人听了班兮所言果然神情再度变化将注视许后的目光调转来看向赵合德王太后也道:“不错你明明一直站在我们身后怎么一忽儿功夫就到那边去了!哼!唯一地解释就是你早知她要自尽!!”班兮道:“太后圣明!” 那林容华到此地步哪里还说的出话来自赵合德漠然神情中得不到半点相助早已心急火燎哪里还能整理思绪答上话来。王太后见她不答更是恼怒喝道:“胆大包天的贱人还不从实招来光凭你污蔑皇后、诅咒哀家就是死十回也不为过!” 却听班兮在此时又插嘴道:“臣妾想求一人的笔迹望太后恩准。”王太后道:“你说话有条理脑子又清楚明白能在这个时刻身而出更是难得!你要的是她地笔迹吧?这个容易哀家这就命人拿笔墨来林容华你写几个……”哪知班兮却打断她道:“不臣妾想求地是赵婕妤地笔迹!” 此言一出众人再度哗然惊讶的目光又一次聚集到赵氏姐妹的身上当然此时此刻最惊讶地莫过于许后了没想到此事百转千回竟然会走到眼前这步眼看形式对自己十分有利她有心想落井下石再说上几句又恐这位受刘骛宠爱有加的赵合德万一真给抓住什么错处只怕刘骛就要迁怒于人了自己可不能再惹上这样的祸事因而硬生生强忍住了。想到这里自然偷偷看向刘骛哪知此时的刘骛完全没有她担心的怒形于色而是正带着奇特神情朝班兮怔怔出神。这一个偷窥的结果使得许后忽然心中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便连眼前如此难得一见的场面也放开了专心打量起皇帝来。 那边赵婕妤听了班兮所言却没有想像中的惊慌失措反而意味深长的朝班兮打量许久道:“这位是?”班兮转身与她对视沉默片刻答:“臣妾班兮”赵合德脸现欢容对周遭斥责怀疑的目光视若无睹慢慢向班兮走上几步似要向她伸手出去蓦然间却见她身形一晃已经昏倒在了班兮的脚边…… 第六十回 为我用兮(上) 于是这一场充满变化刺激意外层出不穷地端午盛宴便有了这样一个莫明其妙的收梢。 赵合德当场昏厥刘骛怕母后追究慌忙心急火燎地护着她姐妹二人匆匆离场而去王太后虽然生气却也一时没有应对的法子种种原因也总要等她醒转才能再做道理。 哪知王太后这边回到长信宫凳子都还没坐暖那头便传来喜报。原来赵合德昏迷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她已有两月身孕!王太后上回虽尝到了弄孙之乐只可惜是竹蓝打水落了个空欢喜的下场。对此事她也一直耿耿于怀偶然想起便觉懊恼伤怀免不了唉声叹气。这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喜上眉梢甚至连日间的气恼也给忘了一大半。 第二日赵合德在姐姐陪同下来长信宫负荆请罪声称昨日一切都是受了林容华的愚弄。因她来相询自己太后的生辰那时自己恰在游园中便在林容华奉上的白娟上记下了日子哪想到她会用这帕子兴风作浪同时陷自己与皇后于不义。 王太后见她楚楚可怜泪如雨下的样子既知她怀有身孕心自然软了更加懒地去费神回想她此番言词的不通之处还反过来安慰她叮嘱她好好保养身体眼前第一重要的事便是要为孤寂的皇宫产下龙儿大兴汉室。这样一来昨日地宴会之事便在林容华自缢身亡。赵合德与许后皆无损伤的情形下草草了之。 班兮自这次出面为许后澄清事实后还是依然做她的班夫人可她的生活已经再次落入了众人的视线也许此生都没有回避的机会了。 班兮似乎深知自己的处境因而在离端午不久后的一天见到荣宠无双地赵合德亲临远明馆时。她也全无惊讶表现只是敛礼迎接面色如常。 赵合德进屋坐下将四周看了一圈笑道:“我来宫里也有些日子了却没想到深宫幽处破瓦残砖中居然藏着夫人这样一颗璀璨明珠!” 班兮道:“承蒙娘娘抬爱臣妾愧不敢当。”赵合德笑道:“班夫人过谦了咱们才只匆匆会过一面。夫人不明白我的为人那也是在所难免。我平素极少赞人可是对夫人你却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班兮道:“臣妾那日在宴席上扫了娘娘的兴致……”赵合德笑道:“那算不了什么。一路看中文网若不是那一回我又怎能知道你的好呢?其实我想夫人也是心知肚明那一场实在是我陪着皇后唱的一曲双簧。她设计要我难看。我若是不加回礼。倒要让人笑我没本事。这才不得以予以反击而已。唉深宫里就是这么回事你赢一场我胜一回的。哪日也到不了头的。我如今深陷其中便是有心想要洁身自好也不过是闲时的空想罢了。” 她叹了口气自眼角瞟班兮一眼挥手让身边地侍女退下待屋里只有她们二人这才起身走到班兮面前将她从头打量片刻赞道:“我自持普天之下的女子中艳丽无双再没有能比的过我那姐姐而妩媚娇柔则自己厚颜占了第一从来都是目中无人不将别的颜色放在眼里……唉可如今见了夫人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姐妹空自傲慢居然都是井底之蛙而已。”她拉过班兮手来轻轻抚摸又道:“原来这世上真正有仙风道骨宛如天仙般地人物呢!” 班兮轻轻抽回手来转身为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几上赵合德又道:“何况那天的宴席上夫人的几句言谈条理分明徐徐道来更是让我折服。夫人如此才貌非凡却怎么会落得眼前这样的情形呢?夫人可否告之一二也好让我解开疑惑说不定我还能出一分薄力相助呢!” 班兮却道:“娘娘的好意臣妾愧受了。臣妾曾经做过错事如今位居人后也算是应有地惩戒并没有委曲失意。”赵合德掩嘴一笑道:“这话可不对。要知这世上原无公道二字便是当真做了十恶不赦地罪过也要看人身份定罪。何况似夫人这样便是天大地事情只要你肯开口向陛下求情万万没有掀不过去的道理。” 她围着班兮走了一圈再将她打量了半晌又道:“依我看定是夫人不愿开这个口吧?又或者……事情另有隐情?能使得夫人甘居人后这个隐情恐怕还不小呢?我说的有错么?”班兮神色不变却将目光转向一边不与她目光相接道:“娘娘抬举班兮了我哪有这个能耐!” 赵合德听了她这话在原地站定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上前迈出一步语调深沉几乎一字一顿说道:“你有没有能耐这个宫里再也没有比我更清楚地人了。这世上的千里马若是没有伯乐赏识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她目光直视班兮的眼睛道:“你帮了许后她却不一定会回报于你。便如同你我所知许后为人实在是一无是处的你又何苦为了她伤神?何况有的事……你不是早有预见了么?既然那是天意你违拗相助反向而行又能走得了多远呢?” 在她夺夺逼人的目光注视下班兮终于抬起眼睛凝视与她对视。此时明明门窗紧闭可是二人目光交错的一刹那空气中忽然满布风的味道夹杂着无法言状的纠葛气息扑面而来。笔直对立的二人虽相对无语却都自对方的眼眸中清楚地看到了自己。 全没由来的赵合德只觉心中一颤袖笼下五指紧扣了好一会才慢慢放开展开她的如花笑靥道:“话说到这里想来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了。能够遇上一个如我这般知晓你懂你的人可非易事……而能够遇上你……对我来说也是幸运。你我若能联手这世上想来也不会的做不到的事呢。”她说罢微笑转身道:“将来咱们要相处的机会还很多夫人请留步我下次再来搅扰。” 班兮木然站立目送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庭院尽头仍然在这里呆站了许久这才缓缓转回身来正要回屋呢却听自远而近脚步声向背后而来有人快步奔到院中道:“请班夫人更衣皇后召见。” 第六十回 为我用兮(下) 赵合德倚在窗台边以手支额眼神空洞地望着庭院面容上却有一丝阴冷神色。她这陌生的神情对她姐姐来说已经很遥远了赵飞燕甚至已经开始淡忘曾几何时在妹妹脸上见过如此忧虑烦乱的样子。对着双眉紧锁的她打量了好一会赵飞燕终于还是沉不住气走到她面前道:“你究竟在烦些什么呢?” 赵合德却似仍未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顾自支着头想自己的心事。赵飞燕提起嗓子正要再问一句却听门外有脚步声响起这轻微的声音却立刻引起刚才还是神游天外的赵合德的注意她伸手示意姐姐禁声二人抬眼望去门外一名宫女进来垂走到她们面前。 赵合德问:“怎样?”那宫女道:“班夫人刚刚从皇后那里回来立刻有懿旨封她为少使搬出远明馆了。”赵飞燕惊呼一声道:“这么快?她搬去了哪里?”那宫女道:“是煦仪馆听说班夫人……班少使她从前就是住在那里的。” 赵飞燕转头看了面如寒霜的妹妹一眼便伸手打这宫女下去道:“这一步倒让皇后抢先了可别让她就这样承了皇后的情变成她的人对咱们可就不利了-小-说-网”赵合德沉默许久才道:“这个班兮绝不会被皇后所用的。”赵飞燕喜道:“是吗?这么说来你方才去她那里已经有了收获?那你为什么回来还这么不高兴呢?” 赵合德“哼”了一声道:“她统共连问安在内说的话不过三句我却说了将近一车的话唉我从未有过这样慌张无处着力的感觉。好像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是石沉大海。班兮……这个女子沉府极深她的眼神……她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对我熟悉之极又好像天生就认定我是敌人一样总之让我心里不安极了。” 赵飞燕听了她的话道:“既然是这样咱们还费什么心思早点想法子除掉她是了。不能帮我们地人留着岂不成了祸害。”赵合德叹了口气道:“现在想这个为时尚早。一切还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却不能拉拢过来我又怎么能够甘心呢。”她垂头想了一想道:“再试一试吧。”说罢叫进宫女为自己妆扮起来赵飞燕则在一旁看着。这时便听门外有人传进“卫婕妤求见。” 赵飞燕眉头一皱道:“说我们正睡着不见!”那宫女应声而去赵合德看姐姐一眼笑道:“怎么了近日她来了几回你都回绝了呢。”赵飞燕道:“不过是落难时得她提携了一回。她每回看我的眼神我便想起自己在冷宫时蓬头垢面被她瞧在眼里的样子这人一脸虚情假意和她说不上两句话我就忍不住想火。” 赵合德笑道:“若是连你这唯一的知己都懒的搭理她。她的日子可不无聊地紧”赵飞燕道:“先前我是看陛下偶而还会想起来她来怕她有了身子这才容让些要不然以她那一幅自持有恩与我的模样儿我早就不想理她了。什么东西!” 赵合德懒懒一笑道:“她怎么可能会有身子!”赵飞燕惊讶无比。道:“为什么?”赵合德横她一眼道:“若是你放自己地婢女去勾引陛下。会让她怀上身孕吗?柳息儿要是连这点手段也没有就不是柳息儿了。”赵飞燕呆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道:“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啧啧啧你既然知道干吗还对她和颜悦色的既然不能生养她也不过就是皇宫里的摆设比那张美人之流还不如呢。” 赵合德道:“她能反水柳息儿保不定哪天就能反你我这样的小人场面上过的去总还是要的”赵飞燕一脸不屑道:“她还能斗地过你我!”赵合德这时已经梳理得当站起身来朝镜子打量了片刻道:“一粒老鼠屎儿还能坏一锅汤呢她既然认定你是她的知己偶而便敷衍下吧”赵飞燕听妹妹这么说只得点了点头见她又特意让宫女拿来平日最好的罗衫换上便道:“你是要去见陛下么?我也去吧。” 赵合德道:“好姐姐今日咱们都腾出一天来好好休息休息。”赵飞燕道:“为什么?”赵合德眼神中分明闪过一缕寒光却微笑道:“今日我要为陛下引荐一位佳人!我赵合德岂能让皇后那个老巫婆给比下去了……”说着朝赵飞燕望去二人目光相对赵飞燕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又一次来到这个大殿之中班兮只觉恍如隔世。 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气味四周总似有无数脚步声围拢过来的若大殿堂还有……战栗不安的心绪居然都没有变化。她曾经以为隔了这么多的事这么长地时间当自己重新回到这里时必然会消逝的那股慌乱与抗拒此时却又如影随行地随着目的地的越来越近再度涌上了心头。 她的脚步极轻极轻可每一下却都似要用尽全力穿过一重重围幔忽然她隐隐听得一个声音这声音令她地身形顿止在原地停滞了片刻这才再次向前迈步。 这断续而不成章法没有韵律的单调声音如同一支魔咒引着她步步向前再走了一会便见一人身着淡蓝长衫背对着自己席地而坐而那声音的出处也正是出自这里。 班兮愕然止步。眼前这人就在这时转头身来那狭长地丹凤眼正对着她定定注视眼神中一改平日的懒放纵竟似有暗光蕴含流动不定。他盘腿而坐的身上便赫然摆着一管长筝他用纤长手指在长筝上随意拨动几个不成调的音符就这样在寂静中唐突地跳将出来扰动着班兮地思绪。 “这便是你地长筝当时你拨断了它的朕一直放在身边呢。听说弹琴地人对琴都是爱予生命朕一直在想当日究竟是什么让你能够下得了那个决心呢?”他道。 班兮凝神与他注视恍惚之中只觉有人在耳边轻轻说话随着这个声音方才还在心盘踞的那股纠结终于开始抽离了她的眼神渐渐柔软回答道:“是陛下!” 第六十一回 斯是我敌(上) 刘骛嘴角微微一动道:“你是说是陛逼你断琴?” 班兮一边慢慢朝他走去一边道:“是陛下的不予信任迫臣妾只能断琴明志。对臣妾而言在这汉宫之中任何人的关注爱护都不及陛下的半分信任臣妾可以容忍他人的污蔑却不能在陛下的怀疑中生存。若是陛下注视臣妾的目光之中包含质疑那对臣妾来说其它的什么便都成了身外物便是这条性命也值得抛却何况是一把琴呢。” 刘骛看她渐渐走近心里却有一丝异样。眼前这个女子分明不及飞燕的娇憨可爱更不懂得像合德那般知道怎样才能讨好自己。可看她这样站在眼前和从前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侃侃而谈这一幅自以为是若是换做别人自己必然大为恼怒的神情却不知什么缘故反而令自己觉得莫名心安。 眼看她已经走到自己近前他将怀中的长筝移到一旁迎着她伸出手去已经握住她手使力一拉她便顺势倒在他的怀中了。他的纤长手指在她耳边轻轻划动吐气一般道:“你可知道你或许是这大汉宫中唯一令朕尝试妒嫉、记挂、失而复得诸般滋味的女子。” 班兮的双眸中流动似水柔情似笑非笑地道:“陛下身旁美女如云便如同万种佳酿美味不尽。一路看小说网臣妾只求能身为一道茶的份量便知足了。其实臣妾最期望的就是能像那寻常夫妻一样相伴相随陛下也会偶而生气咱们之间也能争吵甚至陛下恼怒起来将臣妾从您身边就那么给赶了出去……不似深宫中的冷漠淡然这样的相处才是夫妻。才是兮儿想要的。” 一丝浅笑在刘骛的嘴边荡漾开来他笑道:“这主意倒是不坏不过你竟巴望着朕再逐你一回么?”班兮笑道:“若是那样只怕臣妾便真成了令陛下难以忘怀地女子臣妾自会欣然接受。” 刘骛笑道:“不用那样你也够让朕挂念的了……”他朝她缓缓俯身在她柔软的唇上深深一吻。大殿内的围幔无风而动缓缓垂落下来。将这二人身影层层包裹在了晕红的烛光中仿似与整个宫闱都隔绝开来了…… 未央殿内**一刻远条馆中的赵飞燕却毫无睡意她翻来覆去了一会越想越是气闷便索性下床更衣。径直往妹妹的少嫔馆去。两馆相距不远很快就便走到馆中进的里屋果见赵合德也合衣坐在窗前不由得怨道:“看吧好端端地送个人去分咱们地宠这一夜可真过的比白日还长。” 赵合德看她一眼。笑道:“便真有这般难受地么?”赵飞燕在她身边坐下道:“才不是呢。我是一想到有人这时在陛下身边便一肚子气恼自从咱们姐妹侍寝以来何尝有过这样的日子?再说还不知她在陛下耳边说些什么。要了什么封授呢!真是叫人不能安心睡觉。”赵合德搂住她肩膀道:“不论她要了什么明日不就知道了么?再说从陛下那里套话还不是小事一桩。”赵飞燕道:“我是怕这班兮不能为我们所用咱们白白地给她牵线搭桥。到头来。是为她人做了嫁衣。本来就她这样的处境想要侍寝。那还不是难如登天……” 赵合德叹道:“你错了皇后升她做了少使第二步必然就是推荐她侍寝的了此事事在必行我只是抢先一步而已咱们不做她一样有机会的。”赵飞燕道:“皇后?她自己连陛下的面都瞧不到呢她凭什么能推荐?”赵合德道:“这里不比阳阿府中皇宫地事虽是陛下的私事可是朝堂上还是能有左右此地的力量。咱们这个皇帝当年就曾因为独宠皇后被人不知吵了多少回就算他是皇帝最后还不是得妥协么!” 赵飞燕惊道:“有这样的事……我我还以为皇帝是无所不能为的呢。”赵合德道:“所以我才处心积虑地想帮你得到皇后之位有了皇后之位咱们才能收买朝臣的心才能有着力处……”赵飞燕点了点头她又道:“总之眼前的事就是看这个班兮会不会归顺咱们了。她能知恩图报当然最好若是不能……还真是不能容她。” 赵飞燕忙道:“可是怎样才知她有没有归顺地心呢?”赵合德道:“我已经想好了此事要从我这假身孕上着手。过些日子就十五我要以谢佛酬神为由请些道士进宫来做法到时我会让宫女安排将点满麝香的青鼎放到我的座位一旁还要势必让她看到。麝香是可使人流产之物。她若是真能算卜得知未来便应该知道我这身孕是假的。所以若是她出言提醒说明她在众人面前维护着我是有心靠拢。若是她视若无睹……”她眼中闪起凶光道:“那便是她既知晓我是假怀孕的事而且也和咱们不是一条心……若是那样……我就容不得她了。”赵飞燕看姐姐眼中地凶狠神色冷不丁了打了个寒战忙点了点头。 自这日侍寝之后虽然班兮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得到升迁仍居少使一职。可刘骛却一改往日专宠双赵的情形总是隔几日便会想到班兮赵氏姐妹虽然醋意大作可还没走到最后一步也还是对班兮和颜悦色甚至比许后待她还要亲近些动辄便差婢女给她送去礼物班兮倒也从不拒绝。这样过了几日很快到了十五之日刘骛经赵合德一说立刻便应准了在少嫔馆请神的事因此这一天此地是着实热闹。赵合德更是请了许后等人只是许后推托身子不适不来凑这个热闹。其余像张美女卫婕妤等都欣然前往这里面自然少不了当日的主角班兮。 班兮动身时便已有些迟了到了少嫔馆时这里已经是香烟缭绕吟唱声片片相连。众多僧人在馆里穿梭走动各人又都执着烟火更使得整个少嫔饿就像在云零里一般。班兮由赵合德亲自迎接进去走到内堂便见众妃济济一堂到的甚是齐整。堂里除了几个跪地念经地僧人一旁围幔之后更是隐隐坐着许多乐手声声丝竹声便是自那里传进屋来。 第六十一回 斯是我敌(下) 赵合德引班兮坐在自己身旁身旁众妃见她如此气重班兮也纷纷上前和班兮套近乎只有卫婕妤面色尴尬混在众人身后远远打个招呼便即退回了原座。自那时为柳息儿之事心中不安向班兮求助再等班兮升回少使以来她都没有再度和她有过来往因而这主仆二人之间各有心结从前的温情更是早已经荡然无存了。 赵合德看班兮坐定便示意仪式正式开始。几个僧人开始在堂中念诵经文不时又有僧人围在赵合德身边圈圈来回将手中一支白玉瓶中的露水用花枝沾着朝她身上头上撒落几点下来。赵合德神情慵懒只歪着身子靠在软榻上斜坐看众妃都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几个僧人的肃默模样嘴角掩不住流露一丝笑意。她目光时而关注在班兮身上有时恰好与班兮的目光相遇,二人也都是对视一笑。 眼前忙过了一阵便见屋外进来几个宫女为各人换下冷了的茶盅其中却有一个宫女手持托盘将一只扬着清烟的方鼎自班兮眼前晃过放在赵合德身侧的小几上。赵合德对这情形视若无睹赵飞燕却掩不住心里有些紧张佯装垂头整理衣襟眼角却已朝班兮斜睨过去。 却见班兮眼神果然跟着那方鼎移动神情间似是微有异样赵飞燕只觉心里卜卜直跳紧紧盯着她的双唇只见这樱唇正有开启之意却听一个声音叫道:“唉呀!这可使不得呀!”赵飞燕受惊抬头见到说些话的正是张美人。一路看中文网 张美人唯恐赵合德看不到她献殷勤把句话叫的是震天响看众人果然都被自己吸引过来强捺心中的得意劲几乎一个箭步窜到赵合德的眼前。将那方鼎捧起道:“这是哪个宫女干的?娘娘怀着身孕呢竟然这么粗心大意的可真要不得!”若不是看这宫女是赵合德馆里地她才不敢妄加评论。换做别的宫馆只怕她早已将“居心叵测大逆不道”等词放在口上了。 赵合德有怒色一闪即逝却立时笑道:“是这样的么?”张美人道:“赵娘娘年轻不知道这些个忌讳的事。这是麝香。对有身孕的人是大不宜的”说着便叫来宫女接下方鼎退下。又招人拿蒲扇来在赵合德身边扇风忙活了一阵才道:“怀着身子有很多要小心在意的事一点也大意不得唉这样吧我这趟就将这些个要注意的事。样样般般地说给您身边地宫女知道让她们提防着些吧……” 赵合德笑道:“那就多谢张美人了还好有你在呢要不然可坏了大事。”张美人眉开眼笑道:“能为娘娘出力是臣妾的荣幸”赵合德微笑看她一旁地赵飞燕却冷哼一声。转开了身去。 这一场试探虽说以张美人的突兀宣告结束却也算不上完全失败赵飞燕向妹妹说起班兮似是曾有说话的意思若不是张美人打扰她可能正要开口。赵合德却顾自闭目养神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虽没能如原计划分辨出班兮是否有归顺自己的心意可从种种情形来看她言行之间不偏不移即没有偏向许后也没有担护赵氏姐妹的意思。此时不方便相询太多。赵飞燕便听从妹妹劝告。对班兮维持比对其它妃嫔略为亲切些的平常态度而已。 班兮如今虽升了品阶又回到了原来地住处。可她变的更加寡言少语除了平时去许盈容那里总是呆在馆中一个人静坐时常一坐就是一天。 这一日许盈容因偶染风寒班兮去看望她在她的宫馆中坐了好久回来时已经过了申时。斜阳的光映照在宫墙上变做惨淡的一片深碧色班兮自一处宫墙边走过不由自主停步在原地向远处宫殿边缘宁神凝望。身后宫女垂头等待过了片刻班兮便让她先行回馆自己随后便会回去那宫女应了自行离开。 班兮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对着眼前层层相重的宫墙出了会神正要提步离开却隐隐听得东边似有哭声传来这哭声悲哀难抑却又抽泣不停班兮听了片刻便举步遁声而去转过一道宫墙终于自一片灌木丛中看到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正埋头哭泣。 班兮在她身前停步这人察觉眼前有人抬起头来看到她似是微微一怔慌忙拭泪站起来转身就走班兮本想上前询问两句看她惊慌地神情也只得叹了口气转身回头。可才走出没几步却听身后脚步声响有人跟了上来班兮停步回头便见方才哭泣的宫女正呆呆跟着自己。 这人站在宫墙阴影处只看得她脸颊消瘦身子娇小班兮心中不忍便道:“受了欺侮么?你是哪个宫里的?”那宫女却不回答只怔怔看她隔了一会才向前走近几步犹豫不决地道:“娘娘你……你是班兮么?” 班兮一怔道:“是我”那宫女眼眶立刻又红起来道:“我……你认不出我了么?”班兮听她这么说便朝前走到她面前定睛看去果觉此人面目隐隐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谁。那宫女看她犹豫泪水涔涔而下哭道:“我也是蒲州出来的曾和你……和娘娘同坐一乘选辇呢。” 班兮听她说起再细细辨认两眼果然想起此女是和自己连同盼儿还有被贬降的那个云依一共四人同自蒲州出地选女。自己还隐约记得盼儿曾经说过此女是在初选时因未经守宫砂一关的检验被退为宫女的。这时重遇故人班兮也是倍觉伤感忙道:“是了我记起来了你是姓曹?”那宫女哭道:“是呀想不到娘娘记得我我叫曹珍。” 班兮看她这个模样对她的情景更是明白了几分心里更觉悲伤无限握住她手柔声问道:“你在哪个宫里做事?”曹珍道:“在浣洗院里。”说到这里班兮却又想起一人来便道:“那云依呢?她曾经也被贬在浣洗院里后来听说是得了平反你们曾在一处么?你可知如今她怎样了?”曹珍听了这话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哭了好一会才抽泣道:“她她死了。” 第六十二回 代人作嫁(上) 班兮闻言一愣呆了半晌才道:“她……她不是已经恢复了良使的身份么?又为什么……”曹珍哭的肝肠寸断哭哭啼啼的好一会才好不容易喘息着说道:“是平反不假可是……她也再没见过皇帝加上被放到浣洗院时吃了太多苦身子已经不行了。升回良使之后宫里那些个势力小人知道她没有重新得宠的可能便不拿她当回事。病殃殃地脱了半年……还是死了!” 班兮回想起那时一路同辇而来四个年龄相仿的天真少女如今死的死变的变只觉心中酸楚忍不住落下泪来。那曹珍见她流泪更是哭地悲惨又跪下地来抓住她手哭道:“娘娘你帮帮我吧这浣洗院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我……我不求荣华富贵只想平平安安的在宫里熬过日子有机会能够回家而已……你帮帮我吧……” 班兮看她这瘦弱的样子真要就此让她呆在这里只怕很快就要步云依的后尘慌忙扶起她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曹珍感激的又要跪地道谢让班兮拦了又劝了好一会这才勉强将她劝住让她回去等待消息。曹珍得了她的承诺这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回自己住处去了。 班兮举步便往回走对于调一个看中的宫女到身边侍候对此时的她来说还算简单可走出没多远她的脚步却渐渐停滞犹豫了片刻决定不回自己宫中又拆回头找许盈容去了。 许盈容见她去了又回自然相询原因班兮将云依和曹珍的事说许盈容虽然对这两人全无映像。可看班兮神情悲伤也还是劝了几句末了又道:“你即答应帮她这么说来是要调她去你的煦仪馆喽?” 班兮却道:“我最初也是这么想可是……我那里迟早要变成争执之地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让曹珍进去否则哪日殃及池鱼。我岂非反而害了她。”许盈容道:“你……真的已经随时准备和她们两个相斗吗?”班兮面色微暗点了点头。许盈容知道此事劝也无用也只能长长叹气二人相对沉默了一会。班兮才道:“因而我想能不能让她来你这里?” 许盈容点头道:“好我明天让清风去安排她就是了”班兮握着她手……想说什么却又始终没有支声许盈容柔声道:“她们有姐妹二人还有那个……盼儿……你孤军奋战可要多加小心。”班兮含泪答应了这才告辞出来。 第二日许盈容便请旨将曹珍调到自己馆里服侍这样的粗使宫女。调动之间只要许后允可便无阻碍班兮旁敲侧击的提了一回许后自然应允了。此事隔了二日由清风将已把曹珍安顿好地详情向班兮转告班兮这才吁出口气来。将此事放下了。 赵合德自从那日试班兮不成近日以来便一直有些懒散时常陷入沉思加之刘骛以为她真的怀有身孕侍寝的事便渐渐开始在赵飞燕与班兮之间轮转。有时赵飞燕细算回想召寝班兮的时候好像比自己还多出一两天。若是让她有了身孕。这可当真是个最难办的事情。姐妹二人就此事都是心烦意乱这也就成了赵合德最近最忧心忡忡。挂念难放的事了。 这一日赵合德在窗边出神坐到更鼓初过眼看天色不早这才不得不起身由宫女搀扶着回屋休息这边才刚刚整理躺下却听门外一阵喧哗有人气急败坏的匆匆推门进来正是赵飞燕。 她衣冠不整面色白一阵风似的走到妹妹床边又把跟进来地宫女全给赶了出去急道:“大事不好了。”赵合德见她进来已经坐在床上这时便道:“出了什么事?慢慢说不急” 赵飞燕看妹妹一眼小声道:“我今日给陛下加了点剂量……”赵合德这才惊道:“那怎么使得你……我不是早和你说过那药绝不能用多的。”赵飞燕跺脚道:“我知道呀可算算这个月地日子我又比那班兮少了两天这口气叫我怎么咽的下去?她一定有什么秘药要不然陛下怎么……” 赵合德急的打断她道:“这时候还有空说这些?是……是陛下出事了么?”说着这话已觉全身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所幸赵飞燕摇头道:“事是没出那个……至少现在没出……”赵合德见她说话吞吞吐吐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恐惧怒喝道:“你倒是说呀!!” 赵飞燕看她怒本来就白的脸色更是变地惨白轻声道:“我只是走开一下……陛下他就……不见了。” “不见了?”赵合德只觉所听几乎是匪夷所思的事“怎么可能不见?未央宫都寻遍了么?” 赵飞燕怯怯地道:“今天我想陪他玩个新鲜地便……便带他离开未央宫……去御花园了……”赵合德只觉眼前黑好不容易醒了醒神才把持着自己没有晕厥过去慌忙起身离床道:“你既然带他出宫必定也没带几个人在身边是不是?” 赵飞燕道:“就是这样才急呀我只是走开了一下哪知道回来就看不到陛下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我又刚喂他吃了药的……”赵合德气的眼前金星乱闪盯着姐姐的脸好一会好不容易才勉强忍住没有将已经提起的手扇过去。她狠狠咬牙定了定神道:“总应当在那附近的咱们立刻去找。” 二人不敢多带人手只领了赵合德手下几个信的过地宫女风风火火地往御花园走去到了这里立刻让人四下寻找连池塘花荫下都寻遍了却哪里有刘骛的身影。围着花园跑了几圈心急火燎地赵合德已觉身心交瘁扶住身旁的假山正四下里打量着却又想起一事来沉声道:“姐姐你回未央宫去呆着吧那边绝不能让人看出乱子来。这里有我就行了。” 第六十二回 代人作嫁(下) 赵飞燕也是找的心烦意乱听她这么说正是求之不得慌忙回宫去了。赵合德看她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回身将刚才跟着姐姐的宫女叫过来详细问了当时的情形定神回想了片刻道:“到御花园附近的妃嫔宫馆留意寻找若是听闻陛下在谁那里不要惊动立刻来报。”宫女太监们应答了四散退开。 赵合德带着留在身边的两个宫女依旧在花园里寻了一圈这才绕出园子眼前宫墙之侧有几条岔路向四边延伸她在原路犹豫了片刻朝一条最幽暗地树荫小径走进去。这时月色清朗小径两侧虽都有树木可月光还是自树顶斜照进来树影铺地枝叶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出极微弱地沙沙声。 三人边走边四下张望渐行渐进忽然听见小径左侧传来一阵草丛摇晃的声音两个宫女吓了一跳都不由地缩着身子退开赵合德却反而迈步上前几步就跨出了小径旁的树木冲眼前一片假山环绕的灌木丛里喝道:“是谁?” 假山后静了片刻便见一人垂着头曲着身子慢慢从草丛边站起身来赵合德又喝道:“出来!”这人这才勉强朝前挪出几步边上两个宫女将手中灯笼往这人跟前一送赵合德便清楚看见此人衣裳不整头散乱双手正紧紧捏着衣裙下摆身子也在瑟瑟抖瞧衣裳打扮是个做粗活的宫女。 赵合德扫了她一眼又往她身后的假山张望片刻疑心大起朝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看看黑洞洞的假山石虽有些害怕。却又不敢违拗只得犹犹豫豫地勉强朝假山里先探头再走了进去只片刻功夫便听她惊声大叫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道:“娘娘……皇……陛……”赵合德听她惊叫时就已经明白了三分这时听她说了这几个字已是完全明了立刻低喝道:“嚷嚷什么?还不叫人去?”那宫女连连点头。一溜烟的跑了。 赵合德脸色阴冷将眼前这人打量了半晌。才道:“你抬起头来。”那人吓的全身抖隔了好一会才抬头向她灯笼光照之下可见此人一张园脸又黑又大地双眼中满是恐慌神色头上还沾着几片落叶。衣裳领口裙摆处都有多处撕裂痕迹。赵合德心中恨极却放低声音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那宫女答:“奴婢……奴婢是茗心馆的”赵合德回想片刻道:“就是那个病殃殃地许少使住的宫馆么?”那宫女慌忙点了点头赵合德又道:“深更半夜的你跑这里来做什么?”那宫女道:“奴婢……睡不着……便在这附近走走……”赵合德脸色一沉道:“怎么你们许少使不教你规矩的么?在这个时分到处乱走……你不要命了……” 那宫女吓的卟通跪倒在地说不出话来只是磕头赵合德眼望假山后道:“你叫什么?”那宫女犹豫着轻声道:“奴婢……叫曹珍”赵合德朝她弯下身子。轻声道:“方才生了什么我也不来问你你要是嫌命长大可以在宫里造谣生事……”曹珍借着灯笼的光亮看到她眼中似笑非笑却凶狠之极地目光吓的不住摇头摆手道:“奴婢……奴婢不敢!” 赵合德冷哼一声。直起身来道:“你有没有胡说。我要知道可容易地很记住我的话就是了。滚吧。”曹珍如释重负慌忙站起来朝小径另一头飞奔而去了。 赵合德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自身边那个宫女手中拿过灯笼让她在原地等候自己则朝假山后走去。转过假山便见刘骛几乎赤身**地仰卧在草坪中身边的青草被碾压的东倒西歪他却噜声响亮睡的正香。铺满鹅卵石地小径另一边散落着几乎被撕成几片的长衫。赵合德朝他狠狠注视呆了片刻这才拉过衣裳来将他勉强覆盖住刚刚站直身子便听身后脚步声匆匆响起正是太监们抬着软榻赶来了众人将刘骛抬上软榻往未央宫走去。 这一路上受着赵合德的吩咐即要小心翼翼地避过巡逻的人又要防着打更等种种夜行深宫的人等到众人好不容易把刘骛放回到龙床上时天色都有些微亮了他却依旧呼呼大睡。 赵飞燕看妹妹脸色不善也是惴惴不安果然赵合德将屋里人都遣退后便把她叫到一旁将方才在园中所见说了又道:“你要以此为戒以后再不能莽撞行事了。此事可大可小还好这次陛下没事要不然你我就都必死无疑。” 赵飞燕点头应答了道:“那个宫女……”赵合德冷冷一笑道:“她不敢说的不过是个粗使丫头能有几分能耐。再说了烂泥怎能扶的上墙呢!”赵飞燕看看妹妹地神色将到嘴边的担忧的话硬是给咽了下去点头不再说话。 刘骛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勉强起身只觉头晕眼花全身无力。对昨晚之事更是完全没有印象赵合德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见他全无反映这才放心地回自己宫里去了。这一回堂堂大汉皇帝在御花园胡天胡地的惊人之事也因为她们姐妹的竭力隐瞒只宛如一丝轻风在深深宫闱中一闪而过几乎没有留下痕迹----当然只是“几乎”而已。 匆匆过了两月有余班兮正在屋里午歇便见宫女引着清风急匆匆地走进内室清风地慌张神情可真是吓坏了她以为许盈容的病情有变忙不迭的披衣下床跟着她直奔茗心馆。径直走到内室却见许盈容面色虽白却似与前些日子没什么变化班兮急忙坐在她床边道:“怎么了?你的脸色好白不是刚有些起色么?” 许盈容摇头道:“不是我的事是……”班兮看她神色犹豫不决正要再问却听身后脚步声轻轻响起有了走了过来。 第六十三回 怀璧其罪(上) 班兮转头看去便见那曹珍垂着头自里屋出来站在自己面前班兮见到是她便道:“这里还住的惯么?”曹珍抬起眼睛向她双眼中竟似含着泪水班兮心知有异正要相询哪知曹珍卟通一声就跪下了道:“娘娘救我!” 一旁许盈容轻轻叹气道:“她近日一直躲着人是清风刚巧路过后院见到她正扶着墙在那里呕吐问了半天才知道她居然是有了身孕。”班兮听到此话吃惊地说不出话来许盈容又道:“我也不敢找太医来看这才急急地寻了你来你看这事可如何是好?珍儿今日班少使也在这里你老老实实说了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个侍卫欺侮你了么?你只管说来就是不要怕。” 班兮呆呆注视着曹珍却恍然回忆起在前世曾隐隐听说过有一个宫女为刘骛怀孕最后莫明其妙失踪的事。当时她身在长信宫只是听些传言而已众人虽猜测是赵氏姐妹所为可彼时这姐妹二人的权势如日中天赵飞燕又已经身为皇后众人也只是暗自想想不敢说出口。班兮原以为帮助许后逃离赵氏姐妹的阴谋算计只要赵飞燕不能做上皇后后来生的一系列或许便不会重复却没想到…… 却听许盈容又道:“你看任是我怎么问她她也不肯说这孩子是谁的眼下还隐瞒的了可再过一两个月肚子显出形状来时可如何……”班兮轻轻吁出一口气向曹珍道:“这孩子……是陛下的吧!” 此言一出不但曹珍大吃一惊。http:便连一旁的许盈容和清风都是如受电击般地呆若木鸡看着她说不出话来班兮道:“不论你有什么难处事已至此不把事实说出来谁也帮不了你。” 曹珍看看三人这才哭着将两月前那一晚的事徐徐道来。 那天是云依的祭日她本想在没人处设个小香炉祭奠。却没想到忽然从一旁窜出一个男子这人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怎么地。走起路来东倒西歪。曹珍还没来的及做出反映便已被他抱在怀里滚落到草地之中随即身上的衣裳刹时便给撕开她被眼前生的一切吓的心胆俱裂那里还敢反抗出声。她虽没经过守宫砂一关。实则确是处子初次与男子交合本就疼痛难当哪知那人竟似越战越勇一波才平一波又起几经折腾把她痛的晕死去几回人事不省。 待到终于悠悠醒转时。借着淡淡地月光她居然认出此时伏在自己身上呼呼大睡的男子竟然依稀便是某回年节时远远见过的皇帝再转身看见一旁掉落地华丽衣裳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这一下更吓地她魂飞魄散。忙不迭的爬起来穿回衣服想走又不敢走又不敢叫醒睡着的皇帝正不知所措之即却被前来寻找皇帝的赵合德碰个正着。 还好赵婕妤没有多加责怪反而让她离开。她这才匆忙回到住处。本以为赵婕妤会就此事来兴师问罪。哪知等了几日都平安无事。正在她暗自庆幸。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之时却现自己怀孕了……说到这里曹珍抬起泪眼向班兮哭道:“有了这个孩子……是不是……我就不能回家了?” 班兮朝她凝神注视却见她慌乱的眼神之中竟似隐隐透着兴奋心里正自一沉却听身旁许盈容急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功夫担心这个?真是个不懂事的丫头。”又转向班兮道:“这事如何是好?” 班兮想了一想道:“她既然已经自报了姓名此时要离开这里恐怕不行了眼下只能让她好好养身体绝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此事。”许盈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好在我这里清静倒是可以安心静养。清风你把自己地屋子拾掇一下帮珍儿搬过来和你同住往后要多照看着她些。别人问起只说我提拔她当内侍了。”清风点头应诺立刻出去安排。 曹珍看她们都是一脸慎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睁着一双大眼在一旁呆。班兮叹道:“你也知道如今陛下尚无子嗣这个孩子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可这事若是泄露出去是福是祸那就真的没人知道了。我们眼下能做的不过是在你生产之前好好保护你不让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知道你要明白自己的处境安心等待千万不可节外生枝。” 曹珍点了点头想了片刻又抬头道:“那我若是生下这个孩子……就就不再是个宫女了吧?”班许二人闻言都是一愣许盈容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道:“是呀平安生下了孩子你的品阶立刻就在我二人之上了。”那曹珍脸上泪痕未干听了这话却立刻显出喜不自胜地情形来。 许盈容轻轻叹息吩咐她下去休息转头见班兮面色凝重便道:“这些个女子都是这样的口口声声地想回家想亲人心底里可不都存着个巴望能一步登天的梦想呢。所以我素来讨厌和这种人做伴虚情假意俗不可耐。” 班兮道:“难为你了还要照顾她我也没想到帮个人居然会多出这样的事。”许盈容笑道:“跟你牢骚而已事已至此反正也没有别的法子何况这样地事又不是你我安排的这是老天爷在耍着我们玩呢。真没想到几乎天天侍寝的你和那赵飞燕都还没身孕她倒一次就有了这可不是上天在捉弄人么?” 班兮听了此言却是微微一怔转头朝窗外的晴空看去如果这逃也逃不开的一场灾难一定要重新上演如果这一切果然是上天的捉弄那么结果是否也已经注定了呢? 第六十三回 怀璧其罪(下) 曹珍自从搬到前院与清风一个房间后所受待遇与从前相比那是大不相同了。什么事都落不到她的头上就是她闲的慌想要帮助清风也总是被其阻拦。此时此景比起一入宫便在浣冼院受人差使做那些个没完没了地粗活累活的时候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宛如隔世。 她时常静时回想虽然此时连皇帝都还不知道有她这样人一个存在可是----她轻轻抚摸小腹笑容染满了整张脸庞。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到了那日她就再也不是从前的她了一定要让从前欺侮自己的那些宫女好好看看自己扬眉吐气的样子。 不过虽然有这样的暗自的快乐可这安逸的生活她还是很快就感觉烦闷特别是身怀龙嗣这么大的喜事许盈容居然一再叮嘱不能和他人说起因此她的听众也只有清风一人。没过几天这个唯一的听众好似也不耐烦起来回房的时间越来越迟有几回她等着清风回来都等的睡着了。 何况这茗心馆还真是个冷清的地方!她忍不住暗暗叹气从前在浣洗院虽然累些可总是到处都能听到人声可是这里除了许盈容偶而的咳嗽和极为难得的几回琴声便是那些个馆里的宫女也好似都练就了在这寂静中生活的本领只苦了此时正强烈渴望能和人说话的曹珍。http: 然而上天好像看到了她的烦恼终于在一个午后给她带来了机会。这日从晌午开始许盈容就一直咳个不停半天过去居然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清风再三相劝她这才肯让清风去找御医。偏偏清风才走到院门。便有宫中管月例的太监来到每回月例时都是清风过目的。看她有些左右为难正在一边闲逛的曹珍便自告奋勇愿意代她去请御医清风一时叫不到人打量了一眼曹珍那因矮胖而未曾显出两个多月身子的身形何况她一脸跃跃欲试地模样只得叮咛了几句。便由她去了。 曹珍终于得以走出茗心馆能够自由自在地在宫闱间漫步。自然是兴高采烈一路东张西望走出没多远便见前方有一个妃嫔模样的人带着两个宫女迎面而来。她慌忙停下站在一边眼看那妃嫔走至身前她悄悄抬头看去。见到此人的面容却微微一怔忍不住脱口而出道:“盼儿……” 那人身形一顿她身旁的宫女已经喝道:“乱叫什么?这是卫婕妤!”曹珍被她一喝不敢再叫却见眼前那人转过身来虽着一身绫罗绸缎……环佩叮当可面容确确实实正是和自己同时入宫的盼儿。只是此人这会儿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犀利让曹珍心里害怕不敢再说。 却没想这卫婕妤只是看了她一眼顿时换了张笑脸。道:“如今没人这样叫我了还真一下子回不过神来。你是曹珍?”曹珍喜道:“是呀你还记得我……”卫婕妤身边的宫女在此时又喝道:“没规矩的丫头要叫娘娘。” 卫婕妤把手一摆似笑非笑道:“这有什么关系”曹珍看了她地笑脸。还是识趣的叫了声“娘娘”。卫婕妤将她上下打量道:“你这是要去哪呀?”曹珍道:“正要去请御医给许娘娘治病!” “许娘娘?”看卫婕妤愣了一下。曹珍忙道:“是茗心馆地许盈容许娘娘。”卫婕妤眼神一动道:“你不是在浣洗院的么?怎么去她那儿了?”曹珍道:“是班少使推荐了我去许娘娘那里……”她说完这话便觉那卫婕妤眼中掠过一阵奇特地神情回想起当初一同入宫的情形也不及细想便随口道:“你家小姐真是一个好人光看如今你……如今娘娘的照化就知道了。” 卫婕妤皮笑肉不笑的“嘿嘿”一声道:“她倒确实是喜欢帮人的。”曹珍是真心感激班兮全没听出她话中地寒意听她这么说便道:“是呀看来只要是她身边的人都会沾到福气呢”说到这里又想到了自己不由得脸色微红露出喜不自胜的神情来。 卫婕妤却不知怎么的脸色有些青实在懒的跟她说这些便道:“那倒是跟在她身边确实是大大受益……”敷衍了这句便想转身就走却听曹珍欢喜不尽地道:“是呀只可惜云依死的早要是她能活着看到咱们都扬眉吐气的一天那就好了……” 这话听着实在不是滋味卫婕妤不由得心里有气冷哼一声转回头来正要说话却见曹珍一脸柔情正轻轻抚摸着自己小腹这模样不知怎么地令卫婕妤心中忽然一动注视了她片刻卫婕妤上前一步柔声道:“那倒是若不是班少使你又怎么能从浣洗院一下就给调到许盈容的宫馆呢。许盈容她……我也是有些相熟的她待你怎样?要不要我去和她再说声让她不要差你做些累活像请御医这样的事毒日头底下的也太累了。” 曹珍双手乱摆道:“不是地许娘娘她对我好的很什么活也不让我做……今日这活还是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卫婕妤笑道:“是么?你也真是的难道是在浣洗院里忙惯了过不了舒服日子不成?跑腿的活也值得这么高兴!你还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曹珍见她掩嘴轻笑一来感觉她似有些瞧不起自己二来也是实在没人能说闷地难受当下也不细想上前靠近她一些轻声道:“我如今在茗心馆实为宫女实际……和许娘娘没有分别呢。”卫婕妤笑道:“咱们虽是同时入地宫可不是我小看你别说班兮和许盈容了便是连云依你也是比不过的。你要清楚自己地身份便是许盈容真的因为你是班兮推荐对你格外照顾些你也就是一个宫女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呢太没规矩了。” 曹珍看她一脸讥讽圆脸顿时涨的通红再也控制不住张口便道:“你不知道她们……她们还不如我呢……等到我生下孩子……”她还没说完那卫婕妤忽然一把紧紧握住她手喘着粗气道:“你……你说什么?” 第六十四回 真金火炼(上) 曹珍看她脸上变色心里蓦然一惊这才想起班兮和许盈的警告来到嘴边的话顿时给忘记的干干净净忙不迭的要收回手来道:“许娘娘……还等着我给她传御医呢我……”卫婕妤看她受惊硬是生生哽下一口恶气换做柔和地语调笑道:“你看你咱们多久没见了才说了不到两句话呢”说着朝身后那宫女道:“你去御医馆找邢太医过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你”那宫女答应了自行离开。 卫婕妤拉着曹珍的手道:“许娘娘她可有好些?我可有日子没见她了。”曹珍道:“就是一直咳的厉害她又不喜欢叫御医去看。”卫婕妤笑道:“她这性情就是那样最受不了眼前吵吵嚷嚷的但身子可是大事你即在她身边多少得提醒着她些”曹珍看她这样关心许盈容倒也是心中欢喜渐渐地高兴起来。 卫婕妤东拉西扯的说会话见曹珍话茬开始松动便叹了口气道:“你是知道的我原是班少使身边的丫头要不是得到她的提携又哪有今天?只可惜我这肚子不争气这么久了也没有动静唉一想到没能回报她的大恩真是内疚的难当……”说着拿帕子擦了擦眼睛。 曹珍看她满脸悲伤也不知要怎么安慰才好正想着应该说些什么卫婕妤却又一笑道:“好在如今有了你只要你能报答她们我也就能稍觉安心些。”说到这里看她一眼又笑道:“说起来真是惭愧!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们会推荐你。便是她们自己宫馆中也有的是容貌好的哪知她们竟远远地从浣洗院里寻了你去可真教人意想不到。” 她看曹珍闻言露出一点不愉神色便继续道:“可能是她们想起你是同时入宫的。可信任些……也是的妃嫔们想留住皇帝在自己身边找个小宫女引诱原是妃嫔间众所周知的秘密可即使如此总也要避人耳目不找可以信任的人可就不行了。只是看人地眼光嘛……呵呵这个就不好说了。” 曹珍听她语气中全是轻蔑之意哪里还管得住自己。气呼呼地道:“我可不是她们特意安排去勾……那个吸引陛下的。”卫婕妤掩嘴笑道:“那你这是被陛下亲点了喽?”曹珍道:“我……我是意外”说着便将那日遇到刘骛之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说了。一路看小说网只听得卫婕妤脸色几番变化等她一席话说完已经错愕到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曹珍看她的神色异样心里又有些不安起来哪知那卫婕妤又握住她手用羡慕之极的口吻道:“想不到妹妹有这个照化。啧啧啧妹妹生了这个孩子立刻就能在我之上了说不定一举得男那将来的前程就更加无法限量。妹妹这可不就成了皇宫里最让人羡慕好福气的人了么?姐姐我真为你高 她说着重新将曹珍上下打量却又叹了口气道:“当然了眼下最要紧的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唉!”曹珍看她一脸慎重便道:“你有什么话不防直说”卫婕妤神情犹豫不决看了看四周才俯身过来。轻声道:“许盈容和班兮是不是让你别将此事告诉别人?”曹珍点头道:“是呀。”卫婕妤面露不安道:“这就遭了。” 曹珍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她完全没明白她的意思卫婕妤轻声道:“她们二人承恩也有多时了你可听说她们怀孕么?”曹珍摇了摇头卫婕妤又道:“你能怀上龙嗣。这是多么大地一件事呀?为什么不立刻禀报陛下让他欢喜?只要陛下知道了。还不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你给保护起来那样岂不是更加安全?总好过如今还是宫女身份。躲在茗心馆里吧?” 这些话真是句句说到曹珍地心坎里不由得便觉疑团层层涌动也跟着不安起来卫婕妤冷眼看她脸上变色嘴角却微微含笑又道:“本来我是不应当说这话的可是……一想到妹妹你好不容易才争到今时今日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骗蒙在骨里。”曹珍嘴唇白道:“你……的意思是……” 卫婕妤眼看四周低声道:“你要防着她二人些可不能事事都听她们的人心隔肚皮呀她们都还没有子嗣有些事真的很难说。”曹珍吓的脸色苍白正想再问点什么却见卫婕妤那宫女已经领了太医过来卫婕妤也不再多说轻拍她地肩膀几下顾自走了。 曹珍这趟回到馆里便开始有些坐卧不安只是许盈容好像病情加重宫女们来去忙碌也没人管她她趁着这乱劲往她的“知己”卫婕妤处跑了两回也没人知道。 班兮自从得知曹珍一事也是日夜不安总觉千头万绪危机四伏不知应该先走哪一步好虽然心里明明担心挂念又不敢常常往许盈容那里去。如今她几乎无法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宫女难保这里就没有赵氏姐妹安排的人若是自己频繁地出入茗心馆只怕给那边惹来祸殃。 就在这徘徊不安中这一天又是清风的到来使得她得以再度以探病为名往茗心馆去了许盈容抬起病的惨白的脸却向她说出一件意料之外地事情来曹珍失踪了。 班兮大惊失色只是看许盈容眼下的情形不方便说话硬是装着没事安慰了她几句这才退出房来找过清风细细追问。清风便将曹珍这些日子略有些反常的神情说了自己忙着许盈容的事也没有多加理会哪知今日一早就看不到她本来以为她只是出馆走走哪知眼看到了这个时辰也没见她回来这才着急起来里外寻了几回才不得不找上班兮了。 班兮沉吟片刻又回房去看了看睡着的许盈容这才抽身出来却没有回馆径自往少嫔馆去了。 第六十四回 真金火炼(下) 赵合德看她到来却完全不觉意外笑道:“班少使能主动来我少嫔馆可真是让人又是欢喜又是生气。”班兮笑道:“妃嫔之间走动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赵婕妤何以会有这么多的感触呢?”赵合德道:“别的妃嫔来我这里不过是巴结讨好说些个听着全没味道的话没的惹人厌倦。班少使你就不同了你在我心里份量可重要的很。因为我这人向来有一个计较觉得一个人说的话少自然便精贵些。” 班兮笑道:“赵婕妤的处世之道还真是耐人寻味。”赵合德笑着一摆手道:“班少使里面请我昨日夜观星相看到红鸾星动知道必有贵人要来已经在里院设了茶座咱们可以好好聊聊。”班兮也不谦让含笑跟着她走进内院。 只见院内一株梧桐树下铺了一大块红毯上有矮靠两张小几一台台上摆着水果菜肴一旁不远处另一株树荫下还有一个宫女正在煸炉煮茶。 二人各自坐下赵合德道:“班少使看我这少嫔馆可还使得?”班兮道:“雍容华丽贵不可挡。”赵合德伸手将一盅茶递到她面前道:“比皇后的昭阳宫如何?”班兮道:“昭阳宫是六宫之紫气贵胄却有另一番气势那是别的嫔馆无法比拟的了……”赵合德笑道:“我真是不明白皇后的为人……我们且不来说她罢只说堂堂大汉居然有一个这样心胸狭窄的皇后这样一个人也值得班少使你万般呵护的么?”班兮笑道:“我哪这个本事只是自小便明白天地君亲师是万物之表的道理罢了。” 赵合德道:“我可不像班少使。生在好门好户又能学这些那些的知道这么些个道理。我生来命贱若不是咬着牙硬挺着这身板早已活不到今日了哪里还有眼前这般享受”班兮看她一眼点头道:“各人际遇不同。也就练就不同的禀性这原是无可厚非地事。” 赵合德道:“是呀。若我是你这样的性子早不知给人卖到哪里去了……哎呀瞧我这话说的班少使这样的旷世之才谁能打你的主意!说错了说错了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说着捧茶浅茗一口又道:“总之唉不由得我不甘心呀班少使!你今日能不能坦白告诉我你是守着皇后这个人呢?还是守着皇后这个位?” 班少使抬头迎向她的目光缓缓说道:“班兮素有自知之明。对皇后之位从未有过觊觎之心只是本着一个简单的道理而已”赵合德深深看她道:“愿闻其详。”班兮道:“皇后是六宫之皇后稳坐此位便好比太子固守东宫。有了这样一个把持着的人便可以减少争斗保障太平天下和后宫其实是一个道理。” 赵合德神色凝重道:“这么说来你保地是皇后之位喽?只要有人稳坐皇后的位置。就能减少争端。我听着就是这么个意思呢。既然如此换一个宽容地皇后。岂不是更好?谁来做这个皇后对你而言并没有分别呀!”班兮笑道:“宽容的皇后?敢问赵婕妤你指的是谁呢?班兮眼拙还真没看出后宫中有这样的人呢。” 赵合德脸色一变拿起茶盅喝了口茶将一口怒气硬是给哽了下去才道:“其实咱们根本不需要为这个费力气班少使不是早有预见了么?燕主中宫这四个字可不是我写的。你既然能写出这样的话来又怎么就这样顽固不化呢。” 见班兮面色不变她再道:“我们姐妹二人自小便被遗弃好不容易才活到今天不防告诉你吧我姐姐她有一回逛集市就曾经遇到一个游方术士。这术士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可有一句我至今记忆犹新他说我姐姐命中注定是要做皇后地这岂不是和班少使的话不谋而合了么?” 班兮正视她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才道:“正如你所说你们吃了那么多苦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什么不好好的享受眼前的一切不要再去做那些个无谓的打算呢?皇后经过上回那件事胆子早吓细了绝不敢也没有能耐来打你们的主意。何况如今你们姐妹地荣宠也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能得到陛下的疼爱将这一路走来的伤痕就在这春花秋月中好好弥补这样过下去不好吗?姐妹二人共事君主珍惜自己应得的安居已位将来还能享受儿孙绕膝地美满日子更得以共享延年这样不好吗?” 赵合德微微一怔与这眼前女子凝神互望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仿佛这女子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谅解自己姐妹二人从小到大所受的欺凌侮辱都被她看在了眼中。赵合德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产生亲近的情绪这是她有生以来初次尝试的感觉只在这一瞬间从前那个视天下所有女子为敌人的赵合德忽然现自己竟清浅地如同涓涓溪水。 柔和地风在二人之间轻轻扬起带着赵合德这一生中曾经向往地所有梦想渐渐临近。这一刻如此安宁可是只这一刻而已。 她的眼前又闪动起一张张狰狞地面容儿时的梦魇也随着心坎才微微打开的一丝柔软愕然逼近。她握着茶盅的手渐渐收紧脸上神色不知觉间已经改变。班兮目睹她的神情变化轻轻叹息一声掉转头去。 空气宛如凝结了片刻才听赵合德嗓音生涩道:“世人都痛恨食肉的狼群可是狼群又应该去恨谁呢?”班兮只觉浑身一颠掉转目光看她只见她眼神中流露冷笑正缓缓环视周遭目光重新回到班兮脸上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恰才的柔软只觉冰冷刺骨语调中更是冷若冰霜道:“我信命却又不信命!我信自己生来是要抢夺他人的所有才能生存却又不信自己做不到想做的事!班兮你的话很美也很值得憧憬可是它迟来了十八年。” 班兮与她怔怔对视这一回换做她的心情在此目光下掀起了惊涛骇浪只听赵合德道:“我想要的便是上天注定要给我的我能得到的都是上天欠了我的为什么我要退让?为什么我要做个好人?这些对我没有丝毫意义我是真切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的人。” 班兮只觉耳中嗡嗡做响心底竟有一个声音与眼前此人说着同样的话两股语调竟然如此合拍完全没有间隙啊!她只觉自身在日光下像是要被灼化一般地惶恐起来正不知所措之时却听赵合德道:“闲话就说到这里你是为曹珍而来吧。” 第六十四回 昨日来临(上) 这话却将班兮自眼前的慌乱中拉了回来赵合德冷冷看她道:“这人你帮不了她的放弃吧。”班兮道:“为什么?你将她怎么了?”赵合德冷哼道:“她若是不在宫廷或许会有生儿育女的福气可眼下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 班兮怒道:“你将她怎么了?”赵合德冷冷注视她静了片刻才道:“你真是个奇特的人呀惴着这样的良心在皇宫里生存你究竟是怎么活到今日的呢?听说你是因为柳息儿才一退再退我却不相信她怎能是你的对手?不过这会儿我倒忽然有些明白了。班兮这里根本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别人在生死相博的时候你却还在执着于进退之间反复掂量心里的尺度。你这样的人应该去行医、去悬壶济世普度众生……而不应该来这里。” 说到这里她站起身来道:“皇宫看起来风光旖旎其实却是天下最最污秽的泥潭和我自小生存的地方很相似呢在这里我能一展所长如鱼得水。可是你就算你是出污泥而不染的清莲你的根却已经深深陷在泥沼中了试问你又怎么能逃得了呢?” 班兮也随她站起道:“就算是身在泥沼我也不愿意同流合污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我清楚的很。一路看中文网” 赵合德笑道:“就是因为你太清楚了所以你什么也放不下什么也拿不起你跨不过良心这一关就谁也保护不了到头来说不定还要赔上你自己呢。”说罢顾自转头想走可走出两步。却又回头道:“对了我有一事好奇一直想问你绥和是什么意思?燕主中宫赐死绥和这是一个地名?” 班兮对着她沉沉注视迈步向前与她擦身而过的一刹那。才道:“我永远不会让这一天到来的。”赵合德怒道:“你这是摆明了要和我作对?”班兮已经走出几步这时与她背向而立。二人都没有回头静了一会只听班兮道:“天地虽大可你我总要碰头老天爷不让班兮和赵合德并存与世那也没有别的办法可行。我知你现在还没动手。可若是你杀了曹珍那就让这一切----开始吧。”说罢迈步便走刚刚跨过圆洞门只听赵合德道:“等等。”班兮闻言只得停步。 却觉那赵飞燕迟疑了半晌才道:“你跟我来”班兮转身随她而去二人穿过小院。自花径一路朝里来到这宫馆的最深处遥见远处一座小屋隐匿在树木之间。赵飞燕却在此时停步也不回头只道:“你可要考虑清楚。这人生下孩子便是你我的共敌。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班兮的有地只是人心无尽、**不止……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盼望你能做出正确的答复来。否则我赵合德也不怕陪你走这一场游戏。” 班兮越过她身边向小屋走近。只见门上有锁。屋旁的小窗倒没有东西阻隔她俯身窗口上。透过几条横七竖八钉死的木条赫然便见曹珍反绑双手给绑在一只小矮凳上嘴里也给塞了线麻正歪着头靠在矮椅上也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 班兮忙回到赵合德身边问道:“她怎么了?”赵合德道:“我还没动手呢还能怎么样!”说罢转身便走班兮只得自后跟出一路上二人都沉默走路各想着各的心事到的门口班兮便顾自回去了。 这一夜班兮几乎整夜都没有合眼坐在窗边对着由亮渐暗又由黑成白的天空出神到得天色放亮时她起身梳妆完毕也不带上宫女独自离馆而去却又不是往少嫔馆而是去昭阳宫了。 许后见到是她倒有一些高兴。自从端午受她相助即得以揭穿林晓贞又保全了自己之后许后也给了她相应的回报只是班兮这人少言少语却不是许后喜欢地类型因而平时倒也不太来往这时看她到来便道:“班少使这些日子过的怎样?” 班兮敛礼道:“承蒙娘娘挂念一切都好臣妾此来是有事相求望娘娘相助。”许后听到她居然有事要求自己自然更是高兴忙道:“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吧!”班兮眼中略有戏谑神色道:“臣妾想求娘娘授权让臣妾搜查少嫔远条两馆。” 许后大吃一惊道:“她们怎么了?”班兮便将曹珍一事从头至尾说了又道:“此时情形已然十分危及若是迟误时机就怕她已经惨遭不幸了。”许后神情阴晴变化隔了好一会才道:“她们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把人放在自己馆里唉就怕兴师动众结果却一无所有到时候本宫也不好向陛下交待。” 班兮又道:“臣妾愿意承担一切责任”许后看她一眼道:“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是知道地这姐妹二人太过狡诈说不定……说不定这就是她们布下的一个局等着本宫去踩呢。” 班兮道:“娘娘请想此事若是真的便能以重罪之名将飞扬跋扈的赵氏姐妹一举扑灭;此事若是真的不行一切也有臣妾担当对娘娘丝毫无损呀。”许后听到这话却有些心动迟疑着看了她一会权衡许久还是道:“你不知道自从上回在花园里演了那么一出本宫忽然醒悟过来这姐妹二人实在是不好斗的。本宫从她们手上两回死里逃生一个人又哪能天天有那么好地运气呢……反正本宫也占着中宫之位何必和她们一般见识且由得她们闹去就是了将来说不定……” 班兮打断她道:“纵容她们无异于放虎归山她们得寸进尺也决不是会知难而退的人等到她们的权势再进一步想要遏止就更难了。”许后却不论她怎么说只一味摇头说出诸多理由来便是不允。 看班兮渐渐沉默许后又有些不安起来道:“不是本宫怕她们说不底只是一个宫女而已实在犯不着为了这么个人……”一直注视她的班兮忽然微微一笑道:“是呀臣妾也忽然想明白了何必为她着急呢一个宫女有了龙嗣对咱们来说……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敌人。” 第六十四回 昨日来临(下) 许后大喜道:“唉呀你总算明白本宫的苦心了就是这样嘛!你说这要是这人命好生下个儿子来那本宫岂不得……咳咳咳本宫的意思是大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班兮含笑点头不再提此事。 许后真当她是知心人便又开始唠唠叨叨地说起自己的寂寞与无聊每日不得不陪着太后念经真是度日如年……她说的兴起却没注意到一旁的班兮眼神中透着逼人寒意嘴角的那丝笑容更是诡异之极。 自昭阳宫告退出来班兮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立刻离开而是站在昭阳宫的台阶上纵目四望。眼前云霞遮天宫阙层层这昭阳宫所建的地势比其它妃嫔的宫馆高的多为了显示此地的尊贵不同连石阶都是清一色的汉白玉造就整个宫殿洁白亮堂华而不群在宫阙之间尤为触目。 班兮在这威然耸立的建筑面前久久凝立眼中万种神情渐渐变化只站到日头渐渐升至中天这才拾阶而下往少嫔馆去了。 眼前青鼎里的香已经点过了一半相对而坐的两人却始终沉默连上前倒茶水的宫女都能觉察出这奇怪的气氛来了几回都慌忙退下了。 赵合德将手中的茶盅拿起轻轻吹开几片茶叶浅茗一口才道:“你当真不后悔?”见班兮不回答她嘴角勾动又道:“不是我小看你你接了这个烂摊子去不但自己承担不了还会被牵连拖累。实在是得不偿失。” 班兮道:“那些是我的问题我自然会小心应付这世上有人想要给我下套。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赵合德笑道:“是呀我当然也知道你的能耐。”班兮道:“总之你放她一马我代她相谢你了”赵合德挥手唤来宫女吩咐了一番转头向她道:“这些虚礼我向来不稀罕。更不是真的了什么善心。我只是忍不住想看一看这个烫手的山竽。你要怎么接手?这人的命可不是只有我赵合德一人想要你要想保住她……嘿嘿那就且等着看你地手段就是了。” 班兮对她的嘲讽不予理会只等着宫女带出那个惊魂未定的曹珍来便立刻离馆而过二人出门时与刚刚进来的赵飞燕打了照面。她见到此情此景自然是大感意外慌忙向妹妹相询赵合德冷冷一笑却只道:“等着看好戏就是了。”说罢便顾自回房去了赵飞燕自然也不敢再问。 许后听完班兮说的这番话后已经完全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昨天明明和自己同一阵线的班兮只隔了一个晚上居然就变了主意甚至她还将那个有身孕的宫女从赵合德手上带出来送到了自己这里。这。这岂不是太匪夷所思了么? 班兮看她神色改变便道:“昨日班兮所说所想确是真心可是回去想了一个晚上却觉这其中有大大不妥地地方。”许后冷冷看她顾自生气也不搭腔。 却听班兮又道:“娘娘请想。娘娘是六宫之。那是何等尊贵可是如今赵合德有了身孕。以她的为人处事等到她生下孩子她地眼中还会有您吗?若是她侥幸生了龙子……不是臣妾大胆妄言有些事就真的可能要变一变了。” 许后闻言只觉心中一动这才正经转头看她道:“本宫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你有什么话但说不防。”班兮道:“想来不用臣妾说娘娘也还记得她们不止一次设计陷害娘娘照理说她们都已升为婕妤在后宫中又几乎独占圣宠又为什么几次三番的想和娘娘做对?这理由不需臣妾说想来娘娘也能猜到几分。娘娘试想若是那赵合德再生下了个儿子那娘娘岂非更是危机重重?” 这话确实正是许后近日所想不由得她不眉头紧皱愁肠百结。班兮道:“所以臣妾昨夜反复思量这才决定为了娘娘去向赵合德手里抢下这个人来。”许后迟疑不解道:“你的意思是你帮这宫女……是为了……本宫?” 班兮道:“是呀此女虽然出身低贱可她怀的确是龙嗣这是千真万确地事。娘娘能将自赵合德的手中救出还留在身边她自然感激涕零日后只要她生了孩子娘娘便是对她有大恩的人这是其一。”许后点了点头。 班兮又道:“此事这时虽然还不方便告诉陛下可只要等此女胎位坐正再过几个月娘娘就能设法让陛下知道到时无论是陛下还是皇太后便是满朝众臣也会纷纷赞扬娘娘的贤仁这是其二。”许后听到这里脸上神情已经悄然转换露出笑容来了。 却听班兮又道:“她在娘娘身边受恩自然对娘娘心怀感激对娘娘的话自然也是言听计从这样到了生产之时若是她有幸能生下龙子娘娘不就有了能与赵合德对抗的棋子了么?” 许后听完她说的话已经忍不住喜上眉梢可又想太快就这样表态便强自慎静暗自思忖起来。虽然一想到要将这个随时有机会生下龙子地丫头放在自己身边许后便觉忿忿不平。可是班兮的话言犹在耳说起来自己恐怕是这汉宫中最没有可能生下龙子的女人了而那些女人们自然会一个接一个的怀孕将来的凶险显而易见已经是呼之欲出了。何况如班兮所言退一步着想赵合德生下孩子还是宫女生下孩子这其中可真地是有着天大分别。她思前想后将诸般利益相互比较了一番这才缓缓露出笑脸来道:“这事你办的很好。” 班兮道:“臣妾一片丹心全是为娘娘着想臣妾也知道这件事做起来有些难为娘娘任是谁要将这样的一个宫女放在身边心里总不可能舒服所以娘娘只需将她放在僻静地地方静养不过几个月的光景转眼就过去了。” 许后笑道:“班少使可小看了本宫本宫既然能想通这其中的关系自然也是甘心情愿地容她你带她上来给我瞧瞧。”班兮答应了自去殿外召曹珍进来。 曹珍惶恐之极到了屋里慌乱嗑头连话也说不上来班兮道:“这一回你落入赵合德的手上本来是难逃一生地要不是皇后娘娘开恩下令让她将你放出来你知道自己会是怎样地下场么?” 曹珍回想起在赵合德馆中的情形尤自怕地全身抖眼望许后眼泪涔涔而下班兮道:“放心吧如今你到了娘娘这里那是真正安全了。还不谢过娘娘?”曹珍慌忙磕头许后听班兮这么说很是受用便微笑道:“不用了你还有着身子呢快点起来吧”看班兮将曹珍扶起她再道:“往后就在本宫这里静养便是有本宫在谁也不敢来为难你。”那曹珍千恩万谢着许后才叫来宫又安排她到住处去了。 第六十五回 告别仪式(上) 如今曹珍在昭阳宫中避住偏殿又有许后专门安排的几个宫女侍候比当初在许盈容那里时的环境确是更加好了些。而她经此一事总算也明白了这个身孕对她而言所包含的绝不止福气幸运那么简单的道理何况从赵合德处得以逃出生天更是和走了一趟鬼门关没什么分别惊慌失措的她自然对许后所言全盘接受别说离开昭阳半步便是和宫女多说几句她也努力学着小心谨慎这样转眼便过了月余倒还真的平安无事。 班兮则也是和往日一样只是偶尔才去趟昭阳宫到了那边之后大部分时间她也只是找许后聊些闲话而已当然初次还会问起曹珍的近况到后来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渐渐疏远这个话题不再提及倒像是此事与她毫无关系。许后对曹珍始终心怀鄙夷自然也更懒的说起此人因而对班兮渐渐冷淡的态度也就从没想过要加以留意。 这样又隔了些时日曹珍怀孕的身子开始渐渐显现出来许后见状便估摸着要找机会告诉刘骛可是她如今的情形想要只见到刘骛而没有赵氏姐妹在旁的机会真是十分困难。而王太后今日又去了行宫求佛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因此这个时候自然只有求助与班兮了。一路看小说网但是,她派去煦仪馆的宫女却独自回来白走了一趟的原因居来班兮近日竟然染了风寒不能下床已有数日自然更加没有去未央宫侍寝的可能。 许后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难题思量再三也只得做罢只好让这宫女在自己眼皮底下再过些日子等班兮病情好转。再找机会将她引荐给刘骛。哪知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这天,就在她刚刚准备午歇时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屋来面如土色道:“那个女人……忽然……肚子疼痛的厉害。” 许后向来最气在睡觉时被人打扰见她冒失冒失地样子更是一肚子火正要开口骂人。却听那宫女又道:“就是那个曹珍她好像不太对劲……”许后这才反映过来。问道:“是怎么回事?吃坏了东西么?”宫女道:“没有呀都是和往常一样安排的我眼看着她吃好午饭这才离开的哪知道才一忽而功夫……她就已经痛的在地上直打滚了。” 许后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去看看情形。再通知御医。她起身离床又等宫女给她整理好妆容这才带着四个宫女跟着她往后殿去。到了曹珍房里只见她面无人色气若游丝已经连呻吟地力气也没有似地滚倒在小屋一角。 许后皱眉看她道:“你这是怎么了?还能说话吗?”曹珍听到她的声音。勉强抬头却说不出话来双手紧紧捂着肚子身体越缩越紧一旁宫女被这情形吓的直打颤。不由得都往许后身边缩回几步。许后拿出手帕来捂着鼻子正要说话却听一旁宫女惊叫道:“快看……她的下体……” 众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曹珍缩成一团的裙摆下面正有一滩近似黑色的暗红血迹从她的衣摆边缘缓缓渗透出来只因她穿地衣服色彩太暗。所以众人直到这时才看到。眼见那血迹渐渐扩大许后等人都不约而同的慌忙退出了屋子。一个宫女小声道:“娘娘……这情形……要叫御医吧!” 许后喝道:“笨蛋。眼看着是不行了这时叫御医来有什么用?你是想给本宫惹麻烦吗?”那宫女经她一吓自然不敢再说。许后冷眼注视着地上地曹珍初时心里的那一点儿不安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她对此女本无爱护之心当时全因班兮所言为了日后可以利用这才收容她此时看到她这幅惨状倒不由得有点儿暗自高兴。 五个女子就这样冷眼看着地上已经全身虚脱无力挣扎的曹珍气氛中充满了恐惧之意。许后朝身边的人看看冷哼一声道:“所以本宫常说一个人生来要享多大的福那都是命中注定地这样偷来碰来的好事究竟不能长久。”四个宫女偷偷互相打量眼中都是恐怖神情。只听许后又道:“你们给本宫记住了本宫这里可从没有过这样一号人知道怎么处理了吧?”四个宫女慌忙点头应是许后再不回头转身就走。 这一路朝自己寝宫走去许后几乎有些高兴的想笑出声来还好没有向皇帝提及此事还好班兮在这节骨眼上病了要不然此事绝不能向眼前这样处理的干净痛快。自己稳坐中宫几个小妃嫔争斗算计不过都是一时的只要这些女子都不能生下孩子她们的将来就绝不可能比自己好到头来笑到最后的还不是只有她堂堂皇后一人么? 她越想越高兴拿手帕儿捂了捂嘴巴却听有人叫道:“皇后娘娘!”这声音依稀有些熟悉她循声抬头待到看清楚了眼前地人她嘴角的那一丝笑容都还没有退却就已经生生冻在唇边了。 只见眼前不远处的台阶上站着一大群太监宫女这些人的前面一个绝色女子正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满脸温柔笑容她地玉手轻搀有气无力的放在身旁一人的手中这人皱着眉头神态肃然却不正是刘骛吗? 许后全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昭阳宫更没想到是这个时候这一下只吓的舌头打结只瞪眼看着这两人却说不上话来。却听赵合德微微一笑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娘娘这是怎么了?方才我们还见你一路走来笑的正欢呢怎么这么会功夫脸色全变啦?是什么事这么好笑也说出来让臣妾听听可好?” 她的轻言说笑在许后地耳中却尤如刀光剑影般掠过留下一路可疑痕迹许后抬头向她笑靥如花地脸庞望去脑中却忽然灵光一现恍然想到曹珍的事一定一定是她做地。此时此刻她才隐隐感到一张大网正朝自己扑将过来了…… 第六十五回 告别仪式(下) 许后这里尚自吓的魂飞魄散还没回过神来那边赵合德却已经笑道:“皇后娘娘臣妾可是好不容易才请了陛下来看望您你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对呀不舒服么?”许后哪里还能回应她的冷嘲热讽只得慌忙引领他们走进内殿。 刘骛一直有些阴暗不定只管进殿坐下也不说话许后朝他打量两眼心里忐忑不安勉强笑道:“臣妾不知陛下亲监有失远迎。”刘骛看了她一眼道:“皇后近来可好么?”许后忙答:“能得到陛下挂念便是真有什么也顿时好转了。” 赵合德却道:“这么说来皇后娘娘果然是身子不舒服?那还等什么呀快传御医来吧这可拖不得。”许后道:“也不过就是偶感风寒赵婕妤有心了。”赵合德笑道:“既然这样臣妾就放心了。”说罢向刘骛看了一眼却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上天自然会加以庇护。” 这明明是难得地柔声话语却令许后如坐针毡隐隐觉得她必有下文果然赵合德轻轻咳了一声道:“臣妾近来听闻了一件事足以显现娘娘的慈悲心肠臣妾感动之余好不懊恼从前对娘娘的猜测冒犯今日此来便是想向娘娘表达愧意”说罢已经站起身来朝许后敛礼叩拜。 许后却已经被她所言吓的冷汗直冒哪里还顾的过来只呆呆坐着不知所措。赵合德礼毕抬头向她投去冷冷一笑坐回刘骛身边道:“娘娘这件喜事你怎么还不向陛下提起呢?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臣妾一收到消息便赶不及地向陛下说起……遮莫……娘娘是责怪臣妾多嘴么?” 许后心念急转。想着怎样回答转头间却和刘骛的目光相接不由的心中一惊忙道:“赵婕妤所指……臣妾……臣妾这几日身子确有不适……一时都没能回过神来……方才没听清赵婕妤的话……” 赵合德笑道:“这怪臣妾了是臣妾没说清楚。是这样的臣妾听闻几月前陛下……呵前事已过。这就不用说了。总之天意难违这宫女也算是为汉室立了一功。想她一个奴婢身怀龙嗣这得多么担心害怕呀好在咱们有这么好地皇后娘娘能够收容她在昭阳宫中皇后贵为六贵之表确是我们这些妃嫔的榜样。” 许后听她一席话说完已知今日绝难善罢。^小^说^网咬了咬牙便想说出今天生的事无论如何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哪知赵合德却在此时道:“也是天意如此这宫女无论在哪都不及在娘娘这里安稳周到菜肴精致那不用说最重要的是安全。对这样的一个特殊宫女而言。最让她担忧的恐怕莫过于自身的安危如今有娘娘庇护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这一番话却将许后本来想说的话给堵了后路噎地她面色白说不出话来。只听赵合德道:“哎哟看来娘娘果然是身体不适陛下咱们看一眼那个宫女就走了吧?免的打扰了娘娘休息”刘骛应了一声许后嘴唇抖动。眼看刘骛与赵合德都正注视自己。屋里地安静更是增加了她的恐慌就在这诡异无声的情形中。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宫女居然就这样窜了进来一跑到许后跟前便卟通跪下叫道:“娘娘……娘娘……” 许后再也没想到刘骛跟前门外还有那么多的宫女太监这宫女竟然能这样生生闯了进来等她感觉不妙想到要阻止她说话已自不及只听那宫女连哭带比道:“娘娘……不好了她……她醒了……” 许后心惊胆战慌忙道:“你胡说什么……御驾圣前岂有你说话的地方……快快退下……”却听一个声音冷若冰霜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正是刘骛。 许后急道:“是……是一个宫女……有病在身……”赵合德道:“宫女有病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地陛下这里面恐怕……”刘骛转头向那个跪在地上的宫女道:“是怎么回事?”那宫女一眼也不瞧许后道:“回禀陛下是一个宫女……不太好了……” 刘骛冷哼一声却听赵合德道:“有陛下在这里有什么话你只管直说只要情有可原没人能怪罪你”那宫女这才瞟了许后一眼露出胆怯神色迟疑了半晌道:“是娘娘叮嘱我们去处理一人的尸……哪知这女人……又忽然……活了……” 许后怒道:“你胡说什么?”看那宫女惊慌失措赵合德却道:“皇后娘娘陛下还在这里呢你要管教奴才也得等陛下离开才行吧?”许后怒目相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都是你弄的鬼?” 赵合德眼睛一红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后经她一激一直压抑的恐慌都化做了愤怒脱口而出道:“你敢说这不是你一手设计的?我看就是你在曹珍的饭里下毒又挑这个时候把陛下引来你好狠地心呀赵合德报应不爽你这样的歹毒女人也别想生出什么好东西来!” 猛听得刘骛举手朝桌上重重一击对泪盈于睫的赵合德与许后都不看一眼却向地上那宫女喝道:“你在前面带路!”那宫女应喏了当先走出殿去刘骛再不二话紧紧跟上赵合德忙用帕子擦拭眼睛自然也足不停步的自后跟去。许后手脚冰凉在原地呆了片刻不得不跟了过来。 一行人带着太监宫女跟着那个领头的宫女在昭阳宫里转了几个弯来到了曹珍地房外三个宫女就站在门外见到这一行人走到近前都是吓的面人色顿时跪了一地。那宫女径直走到门前将门打开在一旁垂头等待。 众人还没看到屋里情景便已闻得一阵腥臭扑鼻而来刘骛与赵合德走在前面才一步跨入房门已被眼前所见惊的目瞪口呆赵合德更是啊的一声已经吐了出来。 第六十六回 昭阳空台(上) 在众人面前的这间小屋里迎面便是正堂地上一大滩触目惊心的黑红色血迹血液边缘尚有几条长长地拖动痕迹隐入屋角一堆卷缩成团的物事下。这物事全无起伏动弹又身在屋角阴影处匍匐在地尤如一团死物。这时外面赵合德呕吐不止又有宫女太监们惊叫的声音这才似乎惊动了此人。只见她努力的挣扎许久才勉强抬头一双模糊不清的眼睛透过垂在额前的一头散朝众人打量过来与这目光相触众人无不觉着心下战栗连先前踏入屋内的刘骛等人都不由得倒退出了屋外。 刘骛此惊非同小可又觉这下惊退有失仪态更是愤怒朝许后喝道:“这是怎么回事?”许后也是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的厉害好不容易才回答:“这……是……是臣妾宫里一个……生病的宫女……这里污秽那个污秽不堪请陛下移步。” 赵合德却道:“既是生病的宫女也要问个明白才行”说罢伸手示意她身后一个太监只得走到屋前靠着门边朝屋里问道:“你……你叫什么?”地上那人却全无回应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那太监又问了两声她也没有回答…… 许后慌忙道:“已经病的不行了……这里不宜久留……陛下请移步吧……让臣妾……”赵合德道:“陛下这种事找个御医来问下不就都明白了么?”刘骛满脸怒色向身后示意他身后太监立刻转身去了。 赵合德以帕子掩口朝屋里走了两步却道:“唉呀真是可怜这是什么病呀。怎么竟出了这么滩血怕只怕御医来的太迟这人就要这样死去……唉那就真的死无对证便宜了害人的人。若是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皇帝面前说出什么来那才能多少报些仇怨不会死不瞑目!” 地上那人听到她的话。却忽然有了一些动静这人口中“嗬嗬”出声。竟然双手使力向前爬动了几步众不见她忽然动弹起来都是大惊失色赵合德更是吓的尖叫一声跑到刘骛身边躲藏可双手抓住他的衣袖。却生生将刘骛往前推了一步。 刘骛这一步跨进便离本来就不甚远地屋门更近了一些地上那人迎着光抬头向他似是正在辨认怔怔出神片刻眼中忽然流下泪来嘴巴张开……像是用尽全力居然出声道:“你……是……皇帝?”声音嘶哑之极。 刘骛还没出声他身旁赵合德已经抢着道:“是呀这位便是大汉朝的皇帝你有什么冤屈。快点说出来!”许后虽然一直全身软可此时此刻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污水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倒在自己身上。因而上前迈步也喝道:“你究竟出了什么事?可要仔细说来。” 赵飞燕冷笑道:“皇后这是想在陛下面前威胁她么?”许后分毫不让道:“本宫问心无愧犯不着做那样的事。”赵飞燕道:“好一个问心无愧。在你的宫里生这样的事如今还有陛下亲眼目睹。娘娘倒真是胆色过人。”许后怒道:“在本宫这里出事便是本宫的责任么?谁知道是不是有人贼喊抓贼故意弄这些个玄虚?上回的端午宴还有再上回你不也是随着陛下来的昭阳宫么?你设计陷害难道真当陛下是瞎子不成?”赵飞燕脸孔涨地通红眼眶里泪水滚来滚去道:“你……你血口喷人……陛下他……”许后觉着自己占了上风忙以更加凶悍的声音说道:“你别以为在陛下面前使些个狐猸功夫便能遮住他地眼睛谁是谁非也不是你说了就算……” “吵什么?”刘骛一声怒喝制止了二人的争吵回头却又向屋里迈进一步朝地上那人道:“你叫什么?”那人泪流满面听到他的声音却好似忽然有了力气竟然将上前身都抬了起来仰头道:“我……奴婢……是曹珍……” 刘骛身后赵飞燕一声惊呼上前道:“你……你就是曹珍?你就是……怀有身孕的那个宫女?”刘骛恼怒交集许后心惊胆战二人不约而同都是朝那人看去只见她的裙摆下拖着刚才从屋角爬出时带着的血痕裙摆边缘似有物隆起并且还在向外淌着血迹。静了片刻却听刘骛怒吼道:“御医呢?”众人很少看到他这样火都是吓地不轻还好身后已经有人喘息未定答道:“臣到了”一个白冠御医自众人身后出来足不停步地径直往屋里去了。 只见他蹲在那人身旁为此人把脉片刻又掀开她裙摆张望一眼立刻惊慌失措地转向刘骛道:“这宫女……怀胎四月有余……喝了坠胎药物……诞下一个……死胎!”刘骛转头朝许后一掌拍来打的她倒退几步跌倒在地怒道:“你这毒妇……还要狡辩么?” 许后吓的魂不附体跪地哭道:“臣妾是一片好心也不知她忽然会这样……”说着哭哭啼啼地将此女如何来到昭阳宫的情形一一说了赵飞燕听完她的话却也跪下哭道:“……绝无此事……臣妾从来没有将此女放在少嫔馆里……皇后她一派胡言……”许后却道:“此事由班少使经手她能为我做证。”赵飞燕冷笑道:“她已经病的人事不省你倒会挑人!”许后一怔赵合德又道:“陛下明明皇后她不能容人将此女骗到自己宫里下药毒害……”许后忙道:“那你说本宫为什么现在才下手?刚刚御医也说她怀胎四月有余要下手早就做了何必让她到这里来?” 赵合德却不理她转头向那御医道:“邢太医你可曾查的出来么?那宫女是给一剂猛药打地胎还是用别的什么法子?”那邢太医微微一迟疑向刘骛道:“依臣初步看来此女堕胎已有一个时辰失血如此之多却仍活着应该……是被服食了长期慢性药物所至。”此话一出刘骛转向许后的目光更是凶相毕露许后惊怒交集看看他再看看御医与赵合德忽然大叫一声十指尖尖朝赵合德合身扑去。 第六十六回 昭阳空台(下) 赵合德完全没料到她会有此一着眼看她目露凶光朝自己逼近居然吓呆了不知躲避立刻便被许后一个耳光扇倒在地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势如疯狂的许后又紧紧抓住她的鬓狠劲撕拉骂道:“你这贱妇要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赵合德双眼紧闭不知是吓的晕厥过去还是根本无力抵抗任由许后撕打竟然全不动弹。 一旁早吓坏了刘骛他高声大喝身边的宫女们这才反映过来慌忙上前想将二人拉开那知许后声嘶力竭拼命挣扎众宫女倒不一时耐她不得眼看她拉着赵合德又滚落在地上一旁的太监们这才一拥而上总算将她从赵合德身上拉开了。 许后意犹未尽披散着头依旧大骂赵合德语调尖利形如市井泼妇已经全无皇后的仪容刘骛怒喝了几回她也没有住口反而垂胸顿足越叫越大声。刘骛正气的没打理处却听这边宫女惊叫道:“呀……不好了……”刘骛循声回头只见赵合德在几个宫女的扶持下依旧无法站立身体软垂在地上她的白色裙摆下居然隐隐有血迹顺着裙幅滑落下来滴在地上。 刘骛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扑身上前抱住她只是摇晃只见她双眼紧闭披头散的头也垂的极低不知死活刘骛慌忙吩咐邢御医跟着拥扶着赵合德的宫女太监们就近诊治一面狠狠地回头让侍卫将许后押入地牢许后听到这话面色惨白终于露出绝望神色才总算是安静下来任由几个侍卫押着往地牢去了…… 这一场闹剧以许后毒害有孕宫女开始。再经赵合德的小产而升级数日之后便成为废后大议。 废后一事非同小可一经传出立刻在朝野上下引争论漫天的朝笺更是如雪花般向刘骛飞来可他完全无动于衷甚至还几次三番因人提及此事愤然离殿。这样一来。很快便有近臣揣摩圣意以许后无后。且妒意难容等罪名上表求请废后。朝堂上分做赞同和反对两派争论不休赞同派有刘骛做后盾反对派求见几回王太后也没得到支持自然日渐弱势。于是在这一年秋风送爽之时汉成帝刘骛废后昭台。许后被贬冷宫听说痴痴疯疯日夜自言自语笑骂不停可是。再也没有人会在意她了。http: 赵合德的身子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好的很快而所谓地早产之痛如今在她的脸上更是再也看不见分毫。如今的她踌躇满志时而对着众宫环绕中的那一座宫殿出神。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对那里的归属亦有充分信心只是在做这件事之前她决定先找一个人。于是她去了煦仪馆。 班兮的身子也已康复的差不多了。虽然太医说她这血弱之疾。难有良方可以杜绝病根可当赵合德走近内堂时。她已经正襟而坐并且亲手煮制了一壶茶水往小茶盅里灌注。赵合德走近看到笑道:“看来你精神好了许多这么重的茶壶也提地稳稳当当的。”班兮看她一眼笑道:“赵婕妤也是一样好一场小产地戏码只可惜我没缘亲见。” 赵合德掩嘴笑道:“披头散还弄的我一身土半身伤也没什么好看的”说罢在班兮身边坐下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赞道:“这茶味道不错特别的清淡呢。”班兮瞟她一眼笑道:“怎么赵婕妤也能品味淡然的滋味么?我还以为你只喜欢浓烈的味道。” 赵合德笑道:“酒自然是越浓越好茶却是天性淡雅浓了反而无味我虽然见识少可总也在阳阿公主府上待客懂虽不懂尝却是尝多地了。酒和茶倒有些似你我酒是浓烈强势茶却是怡然自得很像你我的性情呢。”班兮淡淡一笑道:“那倒也不尽然酒虽然来势汹汹可劲头过的更快一朝梦醒不过空留下头痛欲裂的难受劲而已。茶却不同了虽然缓缓到来味淡色浅可那一股子香味却足能绕梁三日经久不散光这份持久之力便是酒无法比拟的了。”赵合德看她一眼笑道:“到底是博学多才的班少使任是什么事都能说出一番道理来。” 班兮道:“我不过是接你的话茬儿又哪里懂什么道理了”说着又为赵合德手中地茶盅倒了茶水再道:“赵婕妤屈尊降贵来到我这里是有什么请教么?”赵合德道:“我是特地来谢你配合我的这一场废后大戏的。”班兮道:“这是你的独角戏班兮无德无能可不敢居功。”赵合德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将那曹珍送去许后宫中可不就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吗?” 班兮道:“只怕你误会了我送她去时完全没有要帮你地意思……”赵合德笑道:“误会也好相助也罢总之这人不能在我馆里出事我便是有心想将她送去昭阳宫自持也没那份本事有班少使代劳可不就得知恩图报么?” 班兮看她一眼依旧喝自己的茶赵合德笑道:“我还听说自那以后你三番四次的去看望许后言谈之中总似在套问许后对这宫女的态度。可惜这笨女人对别人全无半分爱惜之心要不然我想你也不会下这个决心真正放手不管任由我唱完全场。所以呀我早说许后这人不值得帮你为她出了力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要送她归位?”班兮道:“赵婕妤的本事可谓是极至的了到处都有你地人什么也都能知道”赵合德笑道:“要畴谋算计这点本事总是要有地。我又不像班少使能知动静于千里之外只好用这个笨办法而已。” 她说的到这里看班兮一眼又道:“班少使所能实在是惊世骇俗能人所不能因此合德此来一来是向班少使你道谢二来嘛便是想向你讨个主意。”班兮淡然道:“我哪有什么主意说到未雨绸缪机关算计那不是都赵婕妤地拿手戏吗?反而要来问我?只怕班兮要让你失望了。” 第六十七回 摆明车马(上) 赵合德一笑道:“不怕班少使笑话合德平生做事从来不会有所顾虑想到什么要做什么心里都是清楚明白可是唯独遇到少使之后却变的有些犹豫不决起来啦。”她顿了一顿再道:“好比上回和班少使一席话后我眼看你带着曹珍离馆而去心里可真是半分把握也没有莫名慌张的厉害。就算后来知道你将她送去了昭阳宫我却还总觉忐忑不安因此才拖了那么些时日才决定下手。这种心情对我来说陌生的可怕回想起来都觉时刻不安。” 班兮道:“你要算着夺人性命这样的事自然不能心安”赵合德道:“那可不一样这天下人的性命我从来只认自己姐妹二人别的人就算死一千一万个我也能当她是虫蚁而已”班兮斜眼睇到她眼中那一丝厉声不由得微生怒意转开头不去看她。 却听她又道:“所以呀虽然明知你爱静不喜受人打搅但眼前却又偏偏放着这样一件大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来向班少使你讨个主意。”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班兮没有出声便道:“眼下昭阳宫空置就像班少使曾经说过的后位空虚是引至一切争端的开始因此这样一个局面可不就得早早做出打算才行?我一直深深记得你的话你是为保皇后之位的人虽然到头来你也放弃了许后那也只能说明她不堪重用不是一个能当得皇后大任的人而已所以从今天开始班少使是否已经有了新的觉悟?打算扶助新后呢?” 班兮淡淡一笑道:“新后?这么说来赵婕妤你已经有了人选?”赵合德微笑道:“放眼宫中如今还有谁能比的过我姐姐飞燕的恩宠。一路看中文网陛下近日都曾有过类似暗示让她多学些规矩多看点书得以增长见闻言下之意还不是让她为不久之后的封后大典做准备么。” 班兮笑道:“这么说来你是要扶佐她做皇后喽?这是你们姐妹二人的打算你特地跑这一趟来告诉我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了吧。”赵合德道:“那倒也不是这样我刚刚不是说了么?你在我心中地份量可有些不同。若是你能出手相助。这件事必成无疑;若是不愿相助只要你能袖手旁观我们姐妹二人想来也能如愿……可是……”她放慢语调几乎一字一顿道:“你若是走了与我们姐妹相背的道路与我的意志相违背我赵合德却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你不管。一路看小说网” 她定定注视班兮。神情之中隐含唳气这股气势将她的眼中平日里懒散地媚态一扫而空使得此刻她的眼睛被逼做了棕榈色透出诡异的淡淡光芒。 班兮在这目光下逼视下却分外镇定甚至嘴角笑意渐浓顾自再次将二人面前的茶盅加满。才道:“赵婕妤这话说的可真是奇怪呀你要打什么算盘是你地事难道……你竟然还想去管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赵合德也不多话直接点头道:“是”班兮看她一眼。道:“那么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赵合德脸上变色沉声道:“你要推举他人为后?”班兮却道:“不”赵合德怒形于色道:“那么你是在消遣我喽?” 班兮这才将手上地茶具放下。回头看她。眼神中全无半分波澜语调平和。缓缓道:“我要推荐的是左曹越骑校尉班况之女班兮!” 大惊失色的赵合德猛地站起身来带动她身前的矮几掀倒在地茶水顿时洒了一地她怒不可遏手指班兮道:“你……你不是说过你对皇后之位从来没有窥探之心吗?” 班兮道:“不错!自从入宫以来、经历了许多事之后、还有那日在少嫔馆中我确实是拍着良心说下的这句话。”赵合德双眉倒竖怒喝道:“那你为什么出尔反尔?”班兮向她因愤怒惊讶而略显变形因而有些诡奇的面孔凝视道:“是因为你!” “因为我?”赵合德惊声不叫。 “不错班兮愚昧明明知道自己因何而来却一直畏缩不前。更加不堪地是我一直以为历史不能改变因而总想暂避锋芒退而求其次事事委曲求全可是那天经过与你的一番对话我这才忽然想到既然我已经没有退路地反复重来了又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呢?事实上如果我先行出击你们姐妹或许真的连进汉宫的机会也没有如果我先走一步眼前一切都大不相同……”她脸上渐渐张扬起光亮就像换了一个人使得一旁怒目而视的赵合德对着这张面容忽然莫名心惊。 只听她徐徐道:“那天你说过你想要的便是上天注定要给你地你能得到的都是上天欠了你的之所以不退让不做好人是因为这些对你没有丝毫意义因为你是真切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的人。”说到这里她转身与赵合德对视道:“我也是!这些话竟然也是我的心声呀!想不到你是我地知己!赵合德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年……再相遇之时你我竟然是知己。” 赵合德与她怔怔对视耳中反复重复她的话茫然接口道:“再……相……遇……时……我们……以前见过吗?”班兮眼神含着沉痛神色嘴角却微微藏笑对她的提问根本不予回应顾自道:“其实这一战……不那么公平可是事至此你我都没得选择了今日咱们就不防摆明车马罢。是你要为你姐姐争这皇后之位。我班兮却也志在必得。” 这话却立刻将赵合德从模糊状态拉了回来道:“你……你别以为我看的起你就是怕了你真要说手段那还要比一比才能知道!”班兮眼中含笑点头道:“不错是要比一比才能知道!” 第六十七回 摆明车马(下) 赵合德朝她怒目相向班兮脸上那淡然的神色更是极大的触及了她的神经她狠狠地喘着粗气瞪着她好一会才冷笑道:“你现在不过是个少使我们姐妹品阶都在你之上这一战还确实不是那么公平。” 班兮笑道:“品阶高又怎样?皇后总算高了吧还不是一样说没就没了”赵合德道:“这么说来你倒是一幅稳操胜券的模样喽?”班兮道:“稳操胜券不敢说可我的长处比你所知的还要更多一点儿你不是已经看过我写给许后的柬言么?若不是那个东西我一个僻居冷宫的夫人又怎么可能东山再起呢?” 赵合德一愣怒道:“原来你早知我在许后身边安插了人那个柬言你其实是写给我看的!”班兮道:“不错若是没有一点和你心里所想的事想吻合的所谓预言区区一个夫人哪能有机会得到你赵婕妤花尽心思想一切办法也要找出来呢。” 赵合德沉沉看她道:“这么说来你并无预知的本事更不是精通卜算只是看准了我们姐妹的心事故意写出几句惊世骇俗的话来引人注目?” 班兮含笑不语赵合德阴沉地打量她片刻却也笑道:“既然你掀了底牌这件事倒也好办了-小-说-网好咱们就来比上一比看最后鹿死谁手!”说罢冷笑两声正想拂袖而去却听班兮叫道:“请留步班兮还有一事不明正想请教!” 赵合德哼了一声倒也站住不再前行便听班兮道:“其实以你的本事又为什么要为你姐姐争权夺利呢。你自己争这个皇后来做岂不是更好?”赵合德冷哼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干你不要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什么都要过问未免多管闲事惹人厌烦。” 班兮微微一笑道:“你将希望放在你姐姐身上。其实结果却是一样的。”赵合德冷笑道:“你是在挑拨离间么?这手法可粗劣的可笑呢。”班兮道:“我是一片好心只是你没明白罢了。赵飞燕和我都承恩有日也不知她……几时才会有身孕呢。” 赵合德一怔笑道:“班兮呀班兮你用这样的笨法子就想从我这里打探消息么?我还真是高估了你呢。”班兮却道:“只怕你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提醒你身为皇后而无所出。便应以许后地下场引以为戒。” 赵合德听到此话却是心中一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班兮道:“这其中的意思又何必说的那么清楚你我心里明白那就是了。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要么和许后一个结果。要么便是要收容其它妃子做为已用这个说来容易做起来那就难了。况且以你姐姐赵飞燕的能耐来说她又哪会有那容人之量?” 赵合德皱眉道:“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无后之后。哼只要我姐姐做了皇后陛下承恩日重那些都不过是小事一桩!”班兮笑道:“那倒是换做你的处境也只能这么想罢了。”赵合德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句句隐晦。字字含意我可受不了你这文绉绉地耍字眼。”班兮笑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你为你姐姐费心畴谋可是就算是她做上了皇后到头来你姐妹二人的结果却可能仍是同出一辙并没有什么变化而已。” 赵合德这才隐隐听出她话中之意脸色渐渐白班兮离座而起朝她慢慢走近说道:“你我争这皇后之位虽然胜败难料结局却是注定的。何况不管是哪方胜出恐怕悲欢离合在所难免。只是凭心而论赵合德你我难得有如此心宜相明地时候说我懦弱也好虚伪也罢我却是真真正正想和你做一回深谈。还是从前那句话到此为止罢许后不能容纳的我却可以给你咱们共事君主辅助陛下。” 赵合德冷笑道:“趁早收起你这幅虚情假意来吧你能容纳?说地倒好听不如此话由我来说你退出后位之争我姐姐她也能容纳你。”班兮笑道:“你还不了解你的姐姐么?她不能她今日不能容我他日只怕连你也容忍不了。” 赵合德道:“少来危言耸听的那一套我们姐妹二人不比别人两个人一条命的活到现在任是谁也别想离间。我看你是怕和我们争持所以才在这里说这些话想来糊弄我”见班兮淡淡一笑她又道:“再说你方才的意思是说让我们退出而由你来做这个皇后你便能容的下我们?这真是千古笑谈了你当我是个三岁孩子?这场比试还没开始呢眼下是你赢了么?真正是痴心妄想等你做到了皇后再来说这番话也不迟。” 班兮目色深沉却道:“我只怕到了那时以你地为人禀性将视此为一种羞辱更不愿接受我的建议了。”赵合德闻言一怔与她凝神对视半晌道:“不错抛开一切不谈你还真是我从没遇到过的知己是我这一生中唯一欣赏的女子你知我至深而我对你虽然知之甚少却也是能明白体会你的心意要和你为敌恐怕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班兮道:“如是我心。” 二人沉默对视屋内寂静许久只见班兮眼神中忽然暗淡下来赵合德同时轻轻摇头道:“不你所说的我不能接受也不会考虑。就算如你所言我姐姐她也……她能不能生育和这场争执完全无关。这一场后位之争要地就是断绝退路!不应该说从我第一次下毒将妒恨折磨我的南阳夫人杀死从那时开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这一战。我要站在万人之上要让那些自持了不起的贵妇们抬头才能看到我挡我路者唯死而已……即便是你……我也绝不会手软的。你最好相信这句话。” 班兮定定看她上前一步笑道:“我相信所以你要动手时也千万不要心软咱们各自赌上自己性命吧。”赵合德笑靥如花点头道:“就这么说定了”说罢再看班兮一眼转身离去。 第六十八回 沤浮泡影(上) 许盈容的病反反复复起初只是轻微的风寒而已可御医诊治用药多时她非但没有好转病情反而日渐沉重。加之她性情孤傲便是身体无恙时能和她走近的妃子就几乎没有几个如今这样情形下茗心馆更是门可罗雀除了班兮偶尔进出几乎看不到一个闲人。 许盈容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太阳了今日还是班兮死磨硬泡之下她才坐着一张轮椅到庭院中休息片刻。这张椅子是班兮出的主意她亲自持笔画就不但形状美观便连每一个衔接处都做了详细说明托了许盈容的娘家平东候府上日夜赶制而成。如今有了这张椅子班兮一再叮嘱每日午后都要让清风推着许盈容到外面见见太阳。 班兮自己则隔几日就会独自前来这里陪着她一起聊天解闷只是许盈容体质实在太差才出来一会功夫就咳嗽不停班兮慌忙推着她回房又安抚着等她睡了这才离开朝自己馆里走去。 从茗心馆出来班兮一路漫步而行此时正值秋意正浓宫墙两旁的梧桐叶自初秋起始变黄如今已然是漫天金叶随风缓缓飘荡悠悠然地在半空中转着圈儿落到班兮脚边。她俯身拾起一片在手细细抚摸这片叶子的细纹抬眼向前眺望却见眼前林荫小径的尽头有人正探头向自己打量与她目光相碰这人立刻闪入树荫后去了瞧那衣着装饰像是宫女打扮。小说网 班兮微微冷笑依旧不紧不慢向前走去转过小荫却见眼前空无一人脚下鹅卵头铺就的小径上却端端正正摆着一只竹篮。篮上由淡色缎子铺盖缎下高低不平似有物藏在其中。班兮在这篮子面前站立对着它出了会神手在半途停滞片刻便不再犹豫朝它伸了过去随手掀开了缎子。 却没想到掀起缎子的一刹那她忽觉手腕处微微一痛不知被什么咬了一口。班兮知痛缩手慌乱中带翻了篮子。只见一篮的枯草倒翻在地草丛之中却有一尾通体碧绿的小蛇趁势溜出朝小径一旁的草丛中一甩便没了踪影。 班兮将右手抬到眼前却觉麻麻地使不上力再细看一眼便见手腕只在这片刻之间已经肿开一倍有余。红肿的肌肤上清楚可见两个细小地黑点正往处冒着黑血。而更让人惊心的是与此同时她已经觉自己头晕目眩猛然间便觉天旋地转再也支持不住一交坐倒在地。班兮伸手捂头还想挣扎着站起身来。哪知那半边身体竟然全不听使唤被她这一使劲顿时向一旁歪身便倒可是就在她将要碰到地面的一刹那。却觉身后有人及时伸臂将自己抱住她抬眼望去透过眼前迷蒙一片依稀听得有人在叫唤自己然后她便觉神志模糊立刻没了知觉。 班少使在宫中被毒蛇咬伤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刘骛耳中。他顿时心急如焚。赶往煦仪馆探视。果见班兮面色惨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幸好一旁有御医安慰说是毒液已经吸出好在她中毒不深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自己在中毒之时已经将毒吸出了一部分因而只要喝下药物清理体内余毒就应该没事了。 可是刘骛眼见着灌了药下去班兮还是动静全无不由得大是恼火将那御医一脚踢开扑到班兮床前叫了几声也没见她有苏醒迹象。这时门外却6续来了探问的妃子赵氏姐妹当其冲走进屋来在刘骛身旁感叹安慰着一旁御医看刘骛神色不佳慌忙又上前将班兮病情不重的情形又说了一回虽然班兮不醒但这责任可不能落在自己身上呀。 赵氏姐妹听了御医的话却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又安慰了刘骛一眼便都唏嘘着退了出去别地妃子自然也只是露个面都忙不迭的回宫去了。若大地汉宫里还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毒蛇可得赶紧回自己馆中做个彻底检查要不然可怎么好安心呢。 过了片刻众妃中却有一人在班兮门外留连许久想进屋却又一直犹豫不决好不容易等妃子都走干净了可刘骛却一直没有出来这人又等待了许久这才不得不转身走了。 刘骛一直留到夕阳西下也没等到她醒转只得叮嘱了留守的御医一番离馆而去。那御医在屋里呆了一会看她始终不醒把脉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自然随便找个宫女吩咐了一声顾自睡觉去了。 煦仪馆经过这一日的噪杂终于回复安静班兮的屋里只有她床前那一支烛火尚自微亮晕暗的光影轻轻地照射在她的脸庞上这神情安详宁静简直不像是昏迷而只是陷入在沉睡之中而已。 晕暗的光线可照到的位置极小周遭的黑影之中却忽然有一张面孔突兀地出现在光亮之中这人脸色也是极白双目定定注视着班兮朝她俯下身去轻唤:“班兮……小……小姐……”连唤了几声都不见她有所反映这人这才止声不再说话又盯着班兮的脸片刻嘴角抽*动了几下极轻地道:“不要怪我这都是你……自找的你安安心心做你地夫人岂不是好?何必要争……你若是争得了……我……还有什么!” 她说完这话朝着床退开一步四下张望片刻确定无人这才将手中一只小布包打开将里面的一只小木盒子轻轻放到床前地上。她心里害怕之极放下盒子时双手颤抖好不容易将这盒子放安稳了慌忙退开几步转身又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支木条在手。她自己退开老远伸手支着门边另一只手颤颠颠地将那木条伸到木盒上挑了几下耳听得一声轻响木盒上的盖子被挑到一边盒里黑漆漆的也看不到什么那人却已经吓的手脚软一个箭步退到了门外探头朝里看来。 等了片刻只见那盒子里慢悠悠地有什么东西缓缓伸出头四下打量着顺着盒子边缘溜了出来赫然便是和日间那条咬伤班兮地绿蛇一个模样。这蛇纤细在地上游走了片刻似是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居然径直向班兮的床那边溜过去了门外那人看到这里已经是心惊肉跳忙不迭的一声低喊逃似的奔出门去了。 这人跑的如此慌张使得她没有看见床上班兮紧闭的眼睛之侧一滴泪珠在烛光下微微一亮顺着睫毛滑落到了鬓里去了。 第六十八回 沤浮泡影(下) 这人自煦仪馆出来一路小跑实在是跑的透不气来才不得不挨着宫墙一侧重重喘气可她胸腔中那颗几乎要跳腾而出的心又哪里能按捺的住她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全身还在抖个不停可是眼泪却也在这一时刻流淌下来。她的脑中始终回想着那只小蛇的模样此时此刻它是否已经重新给了逃过一劫的班兮重重一击呢?她还活着吗?如果死是班兮唯一的结果那就让她在无知无觉的睡梦中死去吧!反正她是斗不过赵氏姐妹的何必要受更大的罪再死呢。 她虽想竭力自制可烦乱的思绪还是一波接着一波涌动不停在墙角蹲了一会想起自己要做的事她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四下张望着朝少嫔馆跑去了。 赵合德自然没有睡下看到她进来便笑道:“真是过意不去我也没想到今日夜里这风忽然变的这么冷可真是难为卫婕妤了。”卫婕妤道:“能为娘娘跑腿办事是我的福气跑了这么会儿我倒还真是觉着怪热的呢。” 赵合德微笑道:“你我平阶而坐别再把什么娘娘放在嘴上了以后没人时就叫我妹妹吧”卫婕妤忙道:“这可不敢当虽说都是婕妤我这个……又怎能与你相比……”赵合德道:“你看你实在是太生份了唉呀可真是看着有些热呢你这一额头的汗快坐下歇歇。”卫婕妤应了转身又接了宫女送上的茶水喝了两口才道:“那件事总算不负娘娘的重托办好了。” 赵合德笑道:“那就好说起来我能进宫也是因为有你相助。我能有今天自然也记得你的功劳咱们如今共事一君将来更要像姐妹一般相处只因为在我的心里可是真真正正拿你做最信得过的人。”卫婕妤陪笑道:“那是娘娘慧眼独具娘娘放心我是必然全力支持你的放眼宫中。又有谁能比您更能当得皇后地大任呢。”赵合德点头道:“那就先谢过你的赏识了我已经安排了明天的侍寝。你忙了一晚上快点回去淋浴更衣等待陛下吧。”卫婕妤大喜过望慌忙敛礼道谢再三这才回馆去了。 眼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赵合德身后有人冷哼着走出道:“这人真是让人作呕。”赵合德回头看是姐姐便道:“我不是教你今晚不要离开未央宫吗?你怎么又来了?来了很久了么?” 赵飞燕懒懒一笑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一些在她身边的软榻坐下道:“陛下睡的死死的我挂念着你这边地事哪里睡的着。手机小说站net怎样?得手了么?”赵合德道:“应该是吧白天是她清醒着还能自己把毒计弄出来这个时候旧毒加上新伤恐怕这会功夫。已经魂飞魄散了。” 赵飞燕嘿嘿一笑转头却见妹妹眼中有一丝悲哀神色忙道:“你怎么了?竟然同情起对手来么?”赵合德看她一眼道:“胡说什么呀你我才不会做那样地事只是。班兮这人。不能为我所用真是……可惜了。” 赵飞燕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可惜的没有她我一样做皇后你一样做昭仪”赵合德斜睇她脸上的得意神色却叹了口气道:“你快回去歇着吧陛下醒来现你没在可不大好……对了你最近……没有动静么?”赵飞燕一愣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愤愤然道:“就是说呀也不知怎么回事那贱宫女一次就有了我这都……”赵合德意味深长地注视她片刻道:“也许是你太在意了回去吧命中有时总会有的。便是真的没有……这天下又哪里有能难的到我地事呢!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赵飞燕答应了起身回未央宫去了这边赵合德却毫无睡意她盯着眼前的灯芯出神许久许久才轻轻透出一口气来梦呓一般道:“班兮你已经死了么?你果然……这么容易就……死了么?那我……那这世上岂不是……又只留下我一人了……” 她这夜睡的迟又时睡时醒的好不容易睡沉了却恍惚间觉得有人大力摇晃自己叫道:“快醒醒快醒醒!”她睁开眼来见眼前赫然是赵飞燕看她一脸慌张便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赵飞燕面如土色叫道:“是那个班兮……”听到这个名字赵合德一惊而起已经睡意全消握住她手追问道:“她怎么了?她死了?”赵飞燕气急败坏摇的头上金箸乱响:“不是……她……她居然好了!” “什么?”赵合德大惊失色赵飞燕忙不迭的将今日一早太监向刘骛通报班兮醒转的喜讯刘骛立刻赶往煦仪馆地事了又含着怨气道:“他连朝服都不肯穿呢只披着个衣裳就匆匆的去了真没想到……那贱人在他眼里有这样的份量我还以为已经……”她还在这里唠唠叨叨那边却见赵合德也已经一阵风似的穿好披风也是不及整理妆容当先冲了出去。“这……这都是着了什么魔呀?”赵飞燕嘀咕着不得不自后跟来。 二人赶到煦仪馆时只见班兮果然已经能够坐起身来这时正靠在刘骛怀中由他亲自喂着一碗清粥看赵氏姐妹进来她居然还能向二人微笑示意。赵合德斜了一眼见到此情此景已经狠的只咬牙地姐姐向前一步道:“真是太好了班少使果然福大命大逃过一劫臣妾看到陛下如此欢喜也是好不高兴。” 刘骛笑容满面道:“兮儿你看这姐妹二人听到你醒转也是不及妆扮就赶来了可见她们待你的心”班兮微笑道:“没想到班兮的事要两位赵娘娘这般担心班兮真是……愧不敢当”赵合德就近看她只见她脸色虽白可是脸颊上隐隐透着粉色确是安然无事便上前握住她手道:“好姐姐这回可真是吓死我们了”又转头向陛下道:“陛下还要上朝呢不如让臣妾代劳喂粥吧?” 刘骛正要答话却听怀中班兮忽然出欢喜之极的声音向赵氏姐妹身后唤道:“好盼儿你来啦!”赵氏姐妹见她这般非比寻常的神色都是心中一愣不约而同转回头去却见在她们身后分明就是那个卫婕妤。 第六十九回 吐丝自缚(上) 卫婕妤也是一早得到消息慌慌张张地赶来探听情形才在门外张望了片刻却不料被班兮一眼看到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班兮竟然会用这个名字呼叫自己。听到这称呼卫婕妤只觉浑身一颤目光带动又和赵氏姐妹的眼光相碰更是吓的面无人色双腿颤抖手足无措下竟然也顾不上皇帝在前转身飞似的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刘骛却没看清是谁听班兮呼唤却不见有人进来便道:“怎么了?是哪个宫女这么没规矩?”班兮这才恍然一笑遮掩道:“是臣妾认错了人”说罢转开头去目光移动时恰与赵合德眼神交汇二人目光一顿赵合德见她眼中似有惊慌神情心中更是奇怪在一旁呆了片刻便与她姐姐急匆匆地借故回馆去了。 赵飞燕对眼前的事自然是一头雾水眼看刘骛对班兮那幅体贴模样真是越想越气好不容易回到住处坐下来张口就是一番大骂了一阵脾气转头却见赵合德始终神色阴沉坐在一边不言不语。赵飞燕转念一想便道:“虽然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你一早就说了这班兮本来就不是寻常人没那么好对付也是正常的别放在心上再想想别的法子就是了。手机小说站net” 赵合德闻言却是黯然一笑看看天色道:“你还是回宫休息去吧今日的事容我再想想。”赵飞燕答应了自行回馆。赵合德朝她的背影出了一会神伸手叫过宫女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那宫女慌忙下去办事。她这才敛目休息。 这边刘骛在煦仪馆里看着班兮把药喝下才回宫上朝。宫女们放下窗纱看班兮正闭目休息便都鱼贯退出不敢打搅。屋子里静了片刻却有一人自里屋缓缓走出站在床边向班兮注视床上地她也正在此时睁开眼睛。与来人对视良久那人俯身伸指在她露在被外的手腕上轻按停了片刻柔声道:“毒液都尽了你放心休息吧。” 班兮凝眸注视他嘴边渐露一丝笑靥道:“有你在我自然放心”那人道:“以后不要再拿自己试险了若是我迟来一步可如何是好?”日光透过窗纱打在他的脸颊之上。在他挺直的鼻翼一侧投下一道弧影他的眼睛中流露疼惜神色又道:“当初还执意要我离开若是我真地走了。http:留你一人在这样可怕的地方……” 班兮反手相握将他的手紧紧握住他在床侧坐下道:“总之从今往后再也不要说出让我独自离开的话了。咱俩注定是分拆不开的要走我们一起走要留也要一起留下。就算是阴曹地府也总有宁大哥陪着你。”班兮含笑点头一滴泪水却自她眼角悄然滑落下来宁伸手为她擦拭道:“快点休息吧等你睡熟了我再离开。” 却听班兮轻声道:“此事既然失败她们不会再用这法子了。反正我身上的毒也去尽了。调养几日自然会好起来这里。你还是不要常来我担心……”宁道:“放心吧你上回不是说经过这事就能查出馆里是否有她们的人么?如今看来除了你支走的那个彩云应该没有旁人了。”班兮道:“可是……我心里总不安稳。何况盈容那边事大有你照看着她我才能放心”宁点头道:“我理会得你别再想那么多了和她们姐妹相争还不知哪日才是尽头呢你要好好打起精神来。” 班兮点头答应了宁将她地手放回被里盖好道:“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他在边上坐了一会却看班兮一点没有睡觉的意思依旧直直看着自己便笑道:“可惜这里不能吹笛子要不然我就能吹曲子让你好好宁神歇息。”班兮沉默了片刻却道:“你不怪我么?若不是我懦弱犹豫当初你来到汉宫时我如果就能做出决断也许此时已经扭转了乾坤很多事都不会生你……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宁道:“就算再怎样通晓过去未来你也只是你罢了要温柔善良的班兮下决心改变自己谈何容易呢。何况我那些更算不了什么我又不是求什么功名来的做那个什么大乐正还不如眼下当一个小乐助呢又能常常照应到你们二人又不引人注目反而更加自在”班兮道:“可是要你这样在人前低头受那些气都是兮儿的不是……”宁叹了口气朝她靠近一些道:“此时此刻你只要答应我将那日你在许盈容和我面前说的话牢牢记住从此咱们共同努力能行就行真的不行时你也绝不选择独自面对让我陪你分担这样就够了。” 班兮忍泪点头道:“我本来一心只想改变前尘却没料到会将你卷到这里来如今只能盼望这一切快点有个结果能和那姐妹二人快些做出较量。”宁叹息地道:“真是没有想到这两姐妹居然有这样的狠毒心肠现在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今后还不知道她们会做什么兮儿你说她们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班兮闻言却是微微一愣隔了一会才道:“她们接下来要对付的……恐怕不是我”她的声音中透着疲倦痛苦宁与她怔怔对视二人都沉默了半晌宁喃喃轻语:“是呀经过此事她们要对付地是她”班兮眼望窗外片刻间已经是泪如雨下。宁在一旁叹息却也想不出安慰的话来只得道:“是她背弃你在先你也给过她机会的是命运注定了你们各自要走的道路而已。” 班兮朝他恍惚凝神回视嘴唇微张想要说话却觉哽咽难言这个名字明明就在嘴边可是如今任是她再怎样使力挣扎再也叫不出这两个字来了。也许她眼前唯一能做地也只有此刻心底如同疯一般地声嘶力竭---- 盼儿!你快逃吧! 第六十九回 吐丝自缚(下) 而盼儿也就是卫婕妤与此同时却已经端坐在少嫔馆中等待赵合德了。她又何尝不知道眼前的凶险本来经过再三犹豫都已走到煦仪馆门口想向班兮求助的却没料到被赵合德的宫女碰了个正着软硬兼施地给请到此地来。 此时她虽在房中端坐可心里却又哪得安宁一双手扣着块帕子绞来绞去脑海中纷乱无绪又哪能理出头绪来?想到赵合德的手段更是胆战心惊就在她这心浮气躁坐立不安之时耳中却听得走廊上脚步声由近至远环佩叮当作响几个宫女簇拥着赵合德走了进来。 卫婕妤与她的目光一碰立刻垂下头去起身相迎却听赵合德语中含笑道:“怎么忽然拘谨起来了快坐下吧。”她这才慌忙坐回原处宫女们为赵合德安置妥当便都一一退下还顺手关上了房门屋里只留下她们二人只听得她手中茶盅声响赵合德即不开口说话卫婕妤自然更不敢出声。 屋里静了片刻只听赵合德忽然轻轻一笑道:“你我相识也有些日子了我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卫婕妤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卫婕妤慌忙道:“我……臣妾并不是有心欺瞒娘娘……”赵合德懒懒一笑道:“有心无心又有什么分别不管怎样你总是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十六k文学网唉!枉我自持聪明却原来一直以来竟然完全被你蒙在骨里真是教人越想越不甘心呀。” 她语调虽然带着笑意。可那笑音中却流露着让卫婕妤浑身抖的恐怖意味卫婕妤紧紧握住双手道:“臣妾……虽然是班兮的丫头出身……可是自从柳息儿得势之后臣妾被她收到身边。遭到她百般凌辱……早就下定决心要一雪前耻何况班兮她……软弱无能臣妾只有靠自己报仇早就和她撇开了关系行同路人了。” 赵合德笑道:“你果真是跟了班兮多年地丫头么?”卫婕妤轻声应是赵合德道:“跟了这么多年居然一点不明白她这一回你真是枉做小人了。就是一千个你又哪及得班兮半点心思。她若是软弱无能就不会当着我的面点出你的名字来她若是软弱无能就不可能在柳息儿的手下安然活到今天!” 卫婕妤一愣道:“她在入宫前后……确是有些变化可是……一直以来她都被柳息儿和许……废后她们迫害全无还手之力呢。若不是柳息儿喜欢在她面前炫耀也不会由着她活到今日……”赵合德冷冷一笑:“这么说来倒是你比她强一些喽?”卫婕妤忙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表明心迹确确实实没有在暗中助过班兮更没有通风报信昨天那条蛇。臣妾是亲手放下亲眼见它往她床边爬去的真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怎么就反而好了呢?” 赵合德道:“是呀这么说来倒真是奇怪!”卫婕妤听她语调奇异便抬头看她却见她面若寒霜正冷冷看着自己。顿时吓地全身一软卟通跪下道:“娘娘一定要信臣妾……臣妾决没做什么手脚!” 赵合德哼道:“有没有做手脚并不重要这回要不了她的命将来也有的是机会我想弄明白的。只是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而已。”卫婕妤忙道:“臣妾对娘娘忠心不二。绝没有半分偏袒班兮的心思”赵合德嘴角勾起一阵冷笑。道:“这样自然最好只不过若是不能将你家小姐的前事知道的清楚明白你又叫我如何信你呢?” 卫婕妤忙道:“娘娘尽管问就是臣妾必然知无不言”赵婕妤点点头道:“班兮她既然是深闺女子又从哪里学了那些卜算之术?”卫婕妤一愣道:“她并不会什么卜算之术。”赵合德“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卫婕妤等了片刻看她没有说话抬头见她满脸疑云地看着自己慌忙将班兮从小便有灵异之事详细说了又道:“她时常能预见未来之事也许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使得她能安然活到今天。赵合德却对她地这番话大感意外几乎无法相信听到的一切呆了半晌又将方才听到的事逐一重问一回卫婕妤应答的和前次全无异处她这才沉寂下来不再说话。 屋里气氛有些莫名的慌张卫婕妤朝赵合德连看几眼都觉着她脸上阴晴不定似乎正在回想着从前生的事用来对照自己说的话。她也知这样的事说出来实在难以让人信服若是赵婕妤认为自己在胡说八道这一场大祸眼看着就要迎面而来了。此时唯一的脱生办法就是一定要将班兮的能力说地更神乎其神才能将今日生的事全部归结到她的灵异之上自己才能脱险。 她心意已决又偷偷打量了赵合德几眼道:“臣妾也知道这事说出来是不容易让人相信的可是班兮地灵性并不是臣妾一人知道在她的家乡楼烦几乎是尽人皆知的事。娘娘只要派人稍加打听就能得知真假。她的爹爹也是害怕她的名声渐大才将她送到叔叔处寄养。也可能因为这样……柳息儿才没有下手对付她……” 赵合德听到这里却猛然抬头道:“柳息儿也知此事?”卫婕妤忙道:“是呀这就是当初她怀有身孕时陷害飞燕娘娘时用的手段飞燕娘娘被打入冷宫后……绿萍馆里原来的下人宫女原是都要一并为斩的当时我也在她地馆里以为难逃一死可是……她因为知晓了班兮的事……这才心有余悸将我……换了出来。” 赵合德双眼晶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半晌才道:“这么说来柳息儿是因为知晓了班兮不同寻常的本事所以将你留下做为对她的要挟……”卫婕妤与她这目光相对心里的不安又升腾起来不知应该点头还是摇头。却见她微微含笑道:“因为她会这么做所以……你以为你只要将班兮地神通夸大其词我就能放过你了是么?” 第七十回 汉宫妖孽(上) 卫婕妤冷汗涔涔而下看她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哪里还敢回答好在赵合德似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只是注视着她看了许久才笑道:“不过其实仔细想想柳息儿此举也有她的道理你起来吧”卫婕妤这才偷偷松了口气看赵合德起身朝自己走来似要伸手相扶忙站了起来垂头立在一旁。 赵合德沉吟片刻道:“可是咱们总不能局限于她的判断和手腕之下怎么说她柳息儿也不过是你我的手下败将而已她虽然看似赢了班兮事实却远非这么回事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输了给她你说是吗?”卫婕妤听她这么说倒真的放下心来忙笑道:“是呀臣妾深信娘娘的聪明睿智比她更胜百倍”赵合德笑道:“既然是这样这一回的事你我都不要再提我还是会当你自家姐妹一般看待的咱们同舟共济可得好好想个法子把这个班兮扳下马来。” 卫婕妤点头应是赵合德想了一会道:“经过这回事败本来我正愁着不知道要怎样着手才好现在你跟我说她从前的事这件事倒真让我霍然开朗了”卫婕妤道:“是么?娘娘有了主意?”赵合德微微一笑道:“这个自然。一路看中文网” 卫婕妤道:“娘娘的主意必是好的”赵合德四下张望朝她走上几步靠近一些道:“她既然与常人有异咱们就从此事下手。”卫婕妤微微一愣赵合德向她示意。让她附耳上前极轻地说出了一番话来。 转眼寒风刺骨已经到了隆冬时节。虽然刘骛贵为一国之君身边围着他团团转的太监宫女成群结队可他自从某日应赵飞燕之邀共游少嫔馆一夜风流后。还是着了凉一连几日高烧不退。御医诊治后做下结论说是风寒入侵只要以药石调养应该很快就能痊愈。 虽然得了御医如此准确的结论可是病情不重地刘骛却因此一病不起一连几天高烧退了又升时缓时急明明已经有些明显好转。转眼却又烧的神志模糊胡言乱语。接连几日重复这样的情形便连朝野上下都为之动容了。朝臣们商议之下便由几名大臣做为代表前来探望病情。 后宫妃嫔听闻朝臣来到自然都得退避深宫班兮随众妃至宫后走廊出来身后一名宫女追上将她落在刘骛床侧的手帕送上。班兮便停步向这宫女道谢说话眼看别的妃子都已经转过宫墙那边去了她这才慢慢跟上。走到宫墙一侧却与众人分道左右环视确认无人注意自己这才顾自朝另一头走去。 过了片刻。便见几个大臣跟随在太监身后自皇帝寝宫里鱼贯而出经过长廊时只听走廊那头脚步声轻响几位大臣抬头看去见是一位妃嫔迎面而来便都让开一步。那妃子走到众人面前却也敛礼止步反而更加退开一些。躬身让他们先行。几位大臣互望一眼也就点头示意都一一自她眼前走过这妃子始终垂头侍立直到最后一个大臣走到身前她才抬头起身往另一边走。那路过她身边地大臣看到她的面容却愕然止步。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只是微乎极微的短短一刹那那妃子似是无意回头。与这人目光相碰二人都是微微一怔却都很快就移开视线各自朝自己的方向去了。 刘骛病情如此不稳定王太后自然最是担心她每日朝夕求佛为皇帝祈愿可转眼几天过去刘骛却没有丝毫好转的样子。这一日她又将御医叫到跟前详细询问待那御医一席话说完王太后已是勃然大怒道:“每回问你只会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来糊弄哀家若是真如你所说皇帝为什么久久不能好转?这些分明是你们这些庸医为自己的无能遮掩狡辩的说词若是皇帝地病情这就样让你们生生耽搁了哀家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几个御医吓的跪了一地不停磕头求饶王太后又道:“再没有进展留下你们也没有用处你们都好自为知着吧”众人都不敢搭腔只其中一个御医颤抖着道:“陛下的病情实在是奇巧明明用了药后有所好转可又会莫明其妙重新做下臣们众医会诊确是断定此为风寒……” 王太后冷眼看去认出说话的是邢太医便道:“即是风寒又哪有反复的道理”邢太医道:“微臣们也是感觉奇怪……陛下所出的明明是一般的病症并没有无常反复的病因……微臣斗胆说一句……”说着眼望太后不敢继续。 王太后怒道:“这时候还有什么可犹豫不决的你有什么疑虑只管说来”邢太医这才慢腾腾地道:“宫中众位御医都已行医多年对各种不同病情病症也都有各自的诊断经验因而如今御医院众口一词断定了陛下地病症理应是没有错漏的。这的的确确只是寻常地小病而已下臣所用的药材也确是经过仔细斟酌可陛下却偏偏没有好转如此看来……微臣斗胆猜测只怕陛下的风寒只是表面看到的实则上……或许他是给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了身子……又或是被什么奸诈小人算计……更有甚者……也可能……是巫邪之术!” 王太后听他这转弯抹角的话说完愣了好一会才明白他话中所指思及种种可能面色已经不如方才的愤怒而是转为惧怕恐慌急道:“有这样的事?邢太医点头道:“便是让任何人来看陛下地病也只是微臣们看到的这样而已所以此事断不是病因而是出在其它地方。”王太后忧心忡忡一时间只觉手足无措在房里来回踱了几步道:“那要怎么办?” 邢太医道:“唯今之计只有请神除魔!”王太后喃喃道:“除魔?”邢太医道:“不错先找找陛下身边是不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或人若是真有这样的妖孽祸害藏在宫里只要找出他来想必陛下便能好转啦!” 第七十回 汉宫妖孽(下) 王太后深思片刻便应允了此事当日便开始淋浴吃斋为第二天的请神做起准备来。王太后喜善念佛对寺庙里的请神等事宜倒也知道一些即日便去请了国寺院的主持明镜大师前来宫中依着他的意思很快就安排张罗地点选在刘骛的寝宫内并且事先知会了众妃嫔到时都要在殿外等待。 到了第二日众妃嫔们早早都在殿外静待明镜大师则由王太后赔同在寝殿内作法布置等了一会便有宫女出来宣告明镜大师已经将众女的生辰逐一对照现只召数名妃子进入当下众人等待那宫女宣读名单叫到名字的便站在右。总共叫了约有二十名妃子后这宫女才收起召书引领这些妃子进入大殿。 赵氏姐妹与班兮卫婕妤等都名在其中众妃一行二十人垂鱼贯而入只见大殿内青烟缭绕十数个僧人分做两排绕殿中跪坐正自敛目颂经。王太后则端坐殿而那一位长须飘飘的明镜大师手持念珠正在围着殿堂缓缓环行。 那宫女领众妃站到僧人围绕的殿中便自退下众妃茫然不知其用意正四下张望时便见那明镜大师已经调转方向她们走来。他嘴上念念有词走到一个妃子面前时便稍加停顿抬头将面前这人打量片刻这才再度前行。殿内气氛庄严却又透着诡异每位妃子都惴惴不安便是明镜接近自己。也大多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好在明镜一路走来都只是在每人面前停留极短的时间便即离开。如此由左自右慢慢走到班兮面前。 班兮垂头看到他的僧袍停在自己面前。等了片刻却不见动静只得抬起头来却见那明镜正朝自己注视他地嘴巴微张脸上竟然满是错愕神情眼神之中更是流露浓浓惧意。班兮不由得微微冷笑着与他对视神情淡漠木然不动。 那明镜出了会神。才似猛地回过神来咳了几声才离开她又再往右边去了他一连走过几个妃子面前却似都有些心不正焉停步之即又几次回头偷睢班兮。班兮看到眼前的把戏已经了然于胸坦然接受他注目却始终神情自在。 过了片刻明镜来到卫婕妤的面前。他停下脚步朝她看了一眼忽然道:“这位娘娘……像是身有污秽之气!”众妃闻言都诧异看她卫婕妤更是尖声大叫。^小^说^网道:“大师你你说什么?”那边厢王太后也已经离座而起快步走到她面前明镜向王太后敛礼示意王太后惊道:“是你?卫婕妤!你好大胆子!” 卫婕妤急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妾……是冤枉的!”王太后双眉一挺正要说话。哪知那明镜又道:“不过依老衲看这位娘娘身上的污秽似乎不像是与生俱来地这位娘娘请受老衲一问。娘娘你近日。是否和什么人走的较近?又或是去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么?” 卫婕妤立刻摇头道:“没有”那明镜又道:“你仔细想想吧。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这散秽气之人只怕和你交情匪浅或许你也是因为近日远离了这才使得自身秽气变淡可若是为此人隐瞒终有一日只怕还是会害到自己。”王太后闻言在一旁厉声道:“你快说你究竟和谁同谋竟敢陷害皇帝!” 卫姨妤全身抖卟通声跪倒在地道:“臣妾对陛下之心苍天可鉴若有此心教我不得好死……”明镜道:“是呀这并非是你的过错你只要将这个和你亲近的人说出来便没事了。” 众人众目睽睽都盯着她看只见她垂头似乎犹豫不决过了片刻才道:“臣妾……臣妾不敢说!”王太后喝道:“糊涂东西!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敢不敢的你即不敢不如就拉下去斩了了事!”卫婕妤大声喊冤目光带到却斜睇了班兮一眼这才抬头道:“太后娘娘饶命是……是班少使!” 此言一出众妃无不大惊失声众人不约而同看向班兮更是几乎同时向边上跨出一步和她站的远一些。倒是那明镜顺着卫婕妤手指方向看来见到是班兮顿时变地面无人色这神情样貌却比一边赵氏姐妹的失声惊叫、卫婕妤的含泪指出等举动更加真实。 王太后大怒道:“班少使你快快从实招来你究竟弄了什么把戏!”班兮神情却有些奇怪只向太后一鞠也不说话却向卫婕妤迈上几步道:“你说什么?”卫婕妤双眼含泪道:“太后明查班少使她……她会使巫术臣妾自小与她相识知道她的本事她只要设个坛弄些符咒便能知晓未来的事……这在她的家乡……知道的人极多绝不是臣妾恶意中伤!” 王太后闻言也是吓了一跳忙退到明镜身边道:“大师再看看果真是这人么?”那明镜却似没有听到她说话只盯着班兮出神王太后再问了两回他才回过神来道:“这个……老衲倒也不能随便就下判断……若是能有什么真凭实据……那就好了。”卫婕妤忙道:“这个容易。她设了些符咒就放在自己床下太后派人去一查便知。” 王太后立刻道:“去煦仪馆搜查!”一旁侍卫听令大声答应就要转身时却听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赵合德道:“王太后臣妾有一个提议。”王太后道:“你说”赵合德道:“若是要搜查不如便连在座的所有妃嫔宫馆都一一查过。否则只怕当事者不服。也可为我们这些妃子们表明清白。”王太后点头道:“你考虑的周到就按你说地去做。” 赵合德目送几个侍卫离开大殿便向班兮看来二人目光相遇她微微一笑却掉头去看尚跪在地上的卫婕妤。卫婕妤正自偷偷自眼角中打量班兮神情间虽有些黯然可是眼角眉梢却又有另一丝难以遮掩的兴奋正自跳突出来。 第七十一回 此消彼长(上) 自那些侍卫离开后殿内原先的气氛却似有了一些不同僧人们敲击木鱼的单调声音、殿内青烟弥漫的肃静气氛都在悄然无声地起着变化。 众妃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边都竭力远离了班兮王太后与明镜等人更是时常将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不定在这诸般关注中恐惧厌恶有之、狐疑惊讶也为数不小。与周围一片此起彼伏地窃窍私语相比身为主角的班兮却始终神色泰然。她这漠然神色除了更大程度地激了众人对她的议论与猜测也使得一人神情渐渐不安起来这人便是卫婕妤。 她不敢朝班兮公然相望只是偶然偷偷朝她斜睇几眼以她所知的班兮为人受了这番难以自辨的诬陷即使不表白申辩可起码也会对自己投来怨怼目光。可是眼前班兮所表现出来的安然模样却让她莫名心慌她为什么当此性命交关时候还能保持这样冷静的神情呢?她是不将自身安危放在眼里还是已经有了对付这一切的办法? 若说这世上有对班兮怀着即惧又恨即怨又怜的复杂情绪的人这人便只有卫婕妤了。这位柔和温顺的小姐从来没有厉声责骂自己甚至如她所言自己更多的时候是作为她的玩伴她的姐妹和她共同成长二人之间的感情实在是毋需质疑的若是没有进宫她们一定能将这亲密无间更胜姐妹地主仆关系永远保持下去。 可是皇宫这个充满希望与意外。处处都是诱惑的地方。卫婕妤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高高在上的皇后皇帝时、第一次被耀眼地金银饰物完全夺去心智的时刻。如此美好的一切班兮明明轻易地便都得到了可她不但不珍惜甚至完全没有想到要为身边这个姐妹留下余地。她将一切断然拒绝不惜付出独居冷宫的代价。 当她都还没来的及享受跟随她所得到地荣华时这位小姐不但使自己成了莫名罪名下的牺牲品连带着她也受累了。在柳息儿的绿萍馆受尽了冷遇白眼却依旧求助无门。 所只有靠自己了就像当初能跟随小姐进入皇宫那样。靠自己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 卫婕妤自眼角斜视离自己不远处那位神情淡漠的女子觉这一刻自己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前半生中和她有关联的任何一个画面。不错就是要忘记就是要这样她想要退避想要过平凡的日子那倒不如由自己来做这个相助她的人。 她不由自主紧紧握住拳头呼吸声也变地渐渐粗重起来。她正在回忆的这些过去使得她渐渐出神此时此刻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完全正对着班兮。笔直站立含着灼热仇视的目光向她看去。 这逼人的目光终于引起了班兮的注意她收回神游天外的游离眼神与这凶相毕露的眼睛交接片刻她却黯然转头将目光转移到了另一边并肩而立的两个女子身上。 赵合德始终嘴角含笑不论是班兮的淡定还是卫婕妤咬牙切齿地模样都被她尽收眼底这时见班兮转头过来。这一张如花笑靥便昂然迎上她的目光。 双眸凝对一刹那平静地宫殿中好似忽然扬起飞沙卷着二人衣襟咧咧做响这情形陌生而熟悉又是除了她们二人。在场众人都看不到的影像。便如同。她第一次正视她。她费尽心机在御花院里逼她现身的那日一样。 班兮。如若你真的有她口中所说地灵异这场不公平的游戏却更加让我如痴如醉兴奋不已。我要胜你!这世上的女子都让我乏味之极可是只要胜了你便真正胜了世上的一 赵合德这一场游戏你还没出现时便已开始我用千年的光阴等待你用永世不得轮回的代价再次和你相遇试问你怎么做我的对手呢? 二人静静对视眼中的光忽然缠绕交织便如同一蓝一红两道盈亮地光柱自二人眼中疾闪而出带动着奇特地白色纹路不停撞击一次又一次伴随着尖锐地破空之声在半空中飞溅出火花来光影朦胧之中就仿似在大殿内越斗越勇越击越烈…… 殿中众人只见到二人对视许久不由得有些奇怪正自议论纷纷之时却听到一声惊呼有人仰天跌倒伴着向个僧人高声大叫使得殿中众人闻声转头连班赵二人都收加目光向这边看来。 只见几个僧人扑到大殿正中地上一人身上慌张叫唤王太后也是满脸焦急道:“明镜大师你醒醒呀。”与此同时众妃也已经都走到他近前只见地上的明镜脸色惨白被身边的僧人摇动了几下终于悠悠醒转。他目光呆滞朝前看了一会慌忙由两个小僧人扶着站直身体。 王太后看他脸色不对关切地道:“大师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那明镜嘴唇轻轻颤抖两下眼中惊恐万状喃喃低语却无人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王太后再靠近一些叫了两声他这才有些回过神来注视着太后片刻用力呼吸了几下才勉强回答:“谢太后娘娘关心老衲……只是一时头晕应该没什么事”王太后道:“让哀家找御医来给大师诊治吧。” 明镜摇头道:“太后的心意老衲心领了不过是小事而已请太后毋需介怀”王太后点了点头明镜便由几个小僧扶着在地上的蒲团坐下。 明镜全身无力任由小僧们帮着自己坐好脸上肌肉不住抽*动隔了一会他垂目低头眼角却向不远处朝这边观望地班赵二人看去。与这二人目光一触他却又似受了惊吓慌张收回眼神颤抖地双手捏过念珠嘴上念念有词如此好一会儿才稍微平静下来。 殿内因为明镜地这番动静众人都不知怎么地有些不安刚刚转开的眼光再度聚集到班兮身上王太后眉头紧皱正想吩咐太监先将此妖女押下却听一旁大殿响起脚步声奉命搜查地侍卫回来了。 第七十一回 此消彼长(下) 一名侍卫走到王太后身前道:“启太后搜到了这个。”王太后接过他手中的物事只看了一眼就已经双眉倒竖怒道:“快把班兮这个妖孽抓起来!”没想这个侍卫却道:“太后这个东西不是在班少使馆中寻得的”王太后奇道:“什么?”侍卫道:“这是从卫婕妤的住处找到的。” 他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哗然齐刷刷地目光立刻全向卫婕妤转过来她这一惊自然更是非同小可此时想不及更多立刻反驳道:“你说谎!这怎么可能!”那侍卫道:“太后明鉴这是属下同行十数人一起找到的绝无虚假。” 王太后皱眉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卫婕妤快步奔到她面前哭道:“臣妾是冤枉的”王太后道:“说班兮用私符害人的也是是现在却在你屋里找到这个这要怎么解释?”卫婕妤一愣急道:“这……这一定是班少使她……她知道臣妾要揭露她的**……所以对了一定是她放到我的屋里去的。” 王太后听她这么说倒也迟疑不决看了一眼班兮道:“你们果然没有自她的房里搜到东西么?”她身边的侍卫答道:“是而且属下在搜查卫婕妤的住处时还生了一点儿小事----小----说----网”他停了一停瞟一眼跪在地上的卫婕妤才道:“属下等进入卫婕妤的宫馆时一直搜查正常可是到了她的里屋门外。却有一个宫女上前阻拦不让属下们进屋纠缠了好一会才好不容易抢进屋去。” 卫婕妤脸色一白道:“谁?是谁阻拦你们?”那侍卫朝手下示意。自殿外两个侍卫便送进一个宫女来卫婕妤怒道:“香荷你搞什么?”那香荷似是非常惧怕她听她厉声责问顿时后退几步全身抖话也说不出来。 王太后皱眉道:“问你话呢你为什么阻拦侍卫进屋搜查?”看香荷迟疑着只是朝满脸怒容的卫婕妤打量却不说话。她便道:“有什么就说什么吧有哀家在此没人能将你怎样?”卫婕妤听到此话心中却忽地一沉转头向面如凝霜地太后看去心里的慌张已经慢慢变作无名恐惧宛如一团黑云朝她压将下来。 却听那香荷细声细气道:“是卫婕妤让奴婢严守她的睡房说是只要奴婢让一个人进去了。便要……便要掀了奴婢的皮!”卫婕妤万万没想到会生出这样荒谬的事来怒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失心疯了么?我……我几时这样说过!!”那香荷吓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个劲的朝王太后磕头哭道:“奴婢所言。一路看小说网句句属实”卫婕妤气血上涌再也顾不得别的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头提起来怒骂道:“你这小贱人你到底在胡说什么?”那香荷泪流满面也不敢挣扎只是哭叫:“太后救我……” 看眼前这乱成一团的情形。王太后怒吼一声道:“快将卫婕妤拉开真是无法无天了这……这成什么样子!”立刻便有两旁侍卫冲上前将二人分开。卫婕妤看那香荷一眼跪到王太后面前道:“太后明鉴是这个丫头在陷害臣妾太后请想。若是臣妾自己有那些东西。又怎么会提议请太后搜查这样的事呢?这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么?”她看太后目光迟疑当此危及关头。更加管不了什么慌忙又道:“依臣妾看多半是班兮她串通了这个香荷设计陷害臣妾要不然方才臣妾指出她的罪状阴谋她那一脸淡漠神情不正是稳操胜券的样子么?” 王太后听她这一席话说完果然神情略有松动看一眼依旧神情平静地班兮道:“你果然没什么可分辨地么?”班兮沉沉注视地上的卫婕妤良久才淡淡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王太后看她这样又觉有些错愕她目光在这两人身上轮转正自犹豫不决时却听有人轻轻一笑道:“臣妾想说些题外话不知太后可否恩准”这声音语调轻柔字字委婉正是赵合德。王太后看正她朝自己走近便道:“什么题外话?只要与此事有关的你都且说说看吧!”赵合德敛礼上前向地上的卫婕妤露出一丝微笑后者看到她的笑容好似平静了一些安然地垂头跪着等她说话。 赵合德走到太后面前道:“臣妾入宫比班卫两位姐姐都迟有些事情直到前几日才从别的妃嫔口中听说。原来她们二人大有渊源不但同是楼烦人士卫婕妤更是以陪选之名跟随班少使入宫的听说她们曾经还是主仆关系呢。”王太后一愣道:“有这样的事?”卫婕妤听她忽然说起这个一怔之下不由得瞟了赵合德一眼。 只见她笑靥如花道:“选女入宫都有名薄太后一查便知。这位班少使是左曹越骑校尉班况之女而卫婕妤呵呵只是她的一名仆女而已。两人听说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呢。”王太后哼了一声朝卫婕妤冷冷打量道:“还真看不出来。”卫婕妤脸色一变垂头不语心里却隐隐感觉有些忐忑不安。 却听赵合德又道:“她们一同入宫本应是情同手足才是却不知因为后来生了何事班少使给贬至冷宫卫婕妤也跟着异主入了柳息儿的绿萍馆。再后来她因为检举了柳息儿一跃成为婕妤可是与班少使之间却已然生份了。这其中地奥秘唉臣妾也只是个外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这一对姐妹变成了仇人!” 王太后听到这里将目光在班卫二人身上游转只觉她们一个垂头若有所思一个则带着悲哀神情安然站立都是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她虽没明白赵合德说这番的意思可是回想方才卫婕妤竭力揭班兮而班兮却一直沉默的这种情形心里却对卫婕妤有了些不满便道:“原来你们还有这层关系卫婕妤哀家到底是要说你大义灭亲好呢?还是应该说你忘恩负义好呢?” 卫婕妤听到此言便如同忽然遭人当头一棒猛地抬头向赵合德看去背脊上的冷汗已经涔涔而下与此同时空旷地大殿中更似忽然吹起了阴风使得她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战。 第七十二回 南柯一梦(上) 殿内静了片刻王太后思来想去却觉此事总有些似是而非让她不能做下个决定来心里不由地暗暗懊恼。自从许后被贬这些个凡尘琐事竟然要劳烦到自己这个清修之人的头上真是教人厌烦。正在这时便听赵合德道:“其实此事要辨出个真伪却也不难。”王太后喜道:“哦赵婕妤有何良策?” 赵合德微笑道:“太后请想凡是做了亏心事的人神情举止间必定会流露出几分端倪。”王太后点了点头她又道:“班少使却是自始自终神色几乎没有变化说她是反映迟钝也可以说她是问心无愧倒也恰当。臣妾与班少使并无深交不过听闻她入宫至此的传闻……或许对她的为人太后会比臣妾更了解一些。” 王太后经她提及倒隐隐记起一些往事来朝班兮打量片刻点头道:“不错班少使虽然寡言少语人品口碑倒一直还说的过去。”赵合德道:“是呀何况她如今重获圣恩不久这恩宠难能可贵得之非易臣妾真是愚鲁思来想去也不明白她有什么要加害陛下的理由。”王太后点头道:“是这个道理这世上原也没有放着大好前景不享却做自毁前程之事的人。” 赵合德笑道:“太后真是耳聪目明心如明镜臣妾折服”王太后向她微微一笑转过头向脚边的卫婕妤看去方才还暖融融地如同春风拂面的目光却在这片刻之间转化为阴沉神色。 卫婕妤耳听得赵合德与王太后一说一搭。脸上地血色早已经渐渐褪尽全身颤抖死死盯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王太后朝她打量一眼道:“卫婕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你最心知胆明吧。”卫婕妤浑身抖地厉害却说不出话来。 一旁又是赵合德的声音道:“卫婕妤你倒也不用害怕太后仁慈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们这些身为姐妹的也会替你求情。”说着便转向太后道:“巫邪之术终究渺茫或许卫婕妤她真有什么苦衷还请太后能给她解释的机会”王太后啧啧连声道:“如今后宫里真没几个像赵婕妤这般即知书达礼又宽厚待人的人了。” 赵合德微微含笑垂退到一边王太后道:“卫婕妤既然都有人替你求情了哀家就估且听你说说吧……” 众道目光都聚集在卫婕妤地身上只见她脸上白一阵青一阵。不知是在犹豫什么就是始终没有开口。众人等了片刻不由得有些不耐起来一直没有开腔的赵飞燕就冷冷一哼道:“她还有什么可辨的。若不是心里有鬼又干吗让宫女守着房门不让人进去我看这事已经十拿九稳了再没有审下去的必要。”一旁也有妃子小声响应此话。 王太后经她一提又想起一旁的那个香荷来便道:“她要你替她守着房门有多长时间了”那香荷道:“头尾有十一日了。”王太后心中一动。赵飞燕已道:“这可不正与陛下生病的日子相付么!” 王太后皱眉道:“她平日可曾有些什么举动或是怨言?”香荷却迟疑地看了卫婕妤一眼道:“也好像……没什么”王太后道:“什么叫好像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赵合德却与此时上前一步道:“这位叫香荷的姑娘。卫婕妤身为你的主子。你对她尽忠原没什么不对可是如今她犯下这么严重地事。你若是还在帮她隐瞒这就不是忠于她而是成了她的帮凶了这一个细节你可得考虑清楚。” 王太后经她一说哼道:“你看连她手下的宫女都还知道情义二字哼!”说着又朝卫婕妤横了一眼她此刻正低着头没看到太后的目光也还罢了一旁的人却从没见过太后露出如此厌恶痛狠的神情来这时看到都是心中惴惴不安。 那香荷听了赵合德的话才道:“娘娘她……她半日里时常埋怨明明同是婕妤陛下却……厚此薄彼几日几月都没得召见一回……”王太后怒形于色却听她又道:“每日……每日她都会弄些个什么东西来在房里设个小坛保佑……保佑别的受陛下垂幸的妃子不要有生育……”王太后听到这里简直气血上涌涨红了脸怒喝道:“快将这个妖孽拉下去!” 一旁侍卫立刻上前相拉哪知一触碰到她的手臂她忽然跳将起来朝赵合德扑了过去尖叫道:“你才是妖孽!你害我!是你害我!”她身旁地侍卫将她及时拉住她却依旧如疯如狂跳叫着要踢打赵合德而对方早已吓的面无人色逃到太后身后。 王太后怒道:“快拉下去拉下去”卫婕妤竭力挣扎嘶叫道:“王太后你不要被这个狐狸精骗了她才是最大的妖孽呀太后……”王太后朝她身后两个侍卫怒喝:“还让她在这里什么疯快拉下去。”那两个侍卫这才将卫婕妤反手相扣倒拉着拖了出去卫婕妤一路疯叫不断这让人耳鸣头晕的尖叫声也终于越来越小听不见了。 赵合德扶着太后道:“太后千万保重身体为这样一个不懂事地妃子气坏身体不值当的。”王太后胸脯起伏不停道:“想不到……有这么可恶的人真是气死哀家了。”赵合德在她身边又劝了一阵才见她慢慢回过气来却向着班兮道:“班少使这样的冤枉你也没个分辨就是你这样的性情才让这妖孽得寸进尺啦。唉性格这么柔弱怎么行呢?”班少使神情茫然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又叹息了一阵才由宫女们扶着回宫去了。 殿内妃嫔等她走后也就各自散开赵合德特地走慢一步经过班兮身旁时轻笑道:“我帮你除了这个叛徒你要怎么谢我?”班兮冷冷地道:“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连我也一起除了?这个功夫用的未免有些浪费了吧?” 第七十二回 南柯一梦(下) 赵合德捂嘴笑道:“唉呀好没良心的人哟!人家费这么大功夫帮你没句谢谢也就罢了怎么反而还说这么无情的话呢。”班兮道:“大恩不言谢不是吗?那你就等着我来日再好好报答你吧。”赵合德笑道:“啧啧啧这话听着真是阴风阵阵的叫人好不心寒。不过没关系我还就爱看你模样 她一边说一边正要与班兮擦肩而过却又忽然停步戏谑道:“不过说真的这个法子果然能除得了你么?”班兮神情不起波澜淡淡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赵合德注视她的侧脸片刻蓦然嘴角一勾道:“没有十足把握可一点儿也不好玩。”说罢不再理会她顾自扬长而去。 班兮目送她的背景消失在大殿尽头久久没有动弹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轻叹息正想迈步身后却有人道:“请留步!”班兮没想到殿上还有别人止步回头却见离自己只有数步之遥的殿堂立柱边上合什站着明镜大师。 班兮上前敛礼道:“大师请指教!”那明镜站在柱子后面脸被阴影所遮盖一道尖利地目光却在班兮身上转了好一会才道:“班少使若不离开此地只怕转眼间便有灾祸降临”班兮与他对视片刻道:“大师说笑了我如今正享受着富贵荣华大好的日子等着我呢又哪会有什么灾祸。” 那明镜朝她细细打量眼中渐渐露出惧意。嘴唇颤抖了片刻才轻声道:“老衲虽然不明白你这非凡气息从何而来可是你出现在这里终究是一个异数你还是……走吧。老衲好心提点。听与不听都在你……唉!” 班兮闻言倒沉默不语只是看他明镜在她目光之下又觉心思慌乱不再说话袖袍抖动不停匆匆朝大殿那边出去了。班兮倒对着他的背影又出了会神才回自己住处去。 卫婕妤被关押之后刘骛的病情果然开始好转。王太后眼看他逐渐恢复病体一日日好起来自然欣喜若狂。随即便有长信宫出懿旨对当日前来请神地明镜大师及一干僧人们都给予丰厚地奖赏除些之外得到这份奖赏的还有御医院的太医们及个别妃嫔。 这嫔妃便是此回在太后眼中初露锋芒的赵合德。如今后位空虚宫中事宜无论大小原本平日都由皇后主理的眼下却无可避免地落到了太后身上。她一来嫌烦二来也确是想退出这些整日与妃嫔纠缠琐事地麻烦堆。而赵合德此次在大殿上的言行举止正好恰如其分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这样一个事件中唯独给予一个婕妤赏赐这其中的意味可就耐人思量了稍能看些风向的妃嫔们就都从此中看瞧出了一点儿端倪。使得以往便不乏来客的少嫔馆如今更是门庭若市。 少嫔馆的门外左侧有一溜碎石小径此时正有一个艳装女子自这里出来正往门前走 远远却瞧几个妃嫔结伴说笑着自另一边大道先去少嫔馆去了这女子见这情形便在原地停步迟疑片刻脸露不悦神色。不再往前折回去了。 与这边地热闹相比茗心馆倒真是个冷清的地方。好在许盈容今天精神似乎好转了此时坐在窗边正和班兮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冬日淡淡地阳光照在她身上一张大毯将她自颈下起直到脚被都盖地严严实实。她的脸色虽白。其实倒也算不上是什么病容。何况晒了这么久的太阳两颊都有些微微排红起来。看上去情形更是比以往好了很多。 看班兮又伸手将自己身前略有些下滑的毯子拉上来一些她便道:“你不用陪着我了我也没事老要你花时间在我这里呆着。”班兮道:“你知道我喜欢这里安静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自在些。” 许盈容看她一脸落寞道:“我是知道你脾气禀性的人如今要做到这样……委实是难为你了。”班兮黯然神伤摇了摇头却不说话。许盈容看了她一会道:“那个……盼儿的处置可有下落?” 班兮闻言一怔朝庭院一旁转开视线又轻轻摇头许盈容叹道:“弄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她自己走的你不要怪自己。眼下还没结论你若是要看她这时候倒方便些。”班兮苦笑一声回头道:“相对无言而已去不去都是一样。” 许盈容一怔只觉班兮目光冰凉眼神中更是没有一丝热度说道:“说来真是奇怪柳息儿陷落在囚中时我倒比眼前更加难过些。一听说她被定了酷刑更是坐立不安。可如今盼……她又落到同样处境我反而生疏淡漠了。就算我再怎样地努力回想实在是……找不出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许盈容细细品味她的话却觉这平淡地话语中伤心困厄实在是无处不在明明柔肠百转却又真如她所言于迷茫中看不到一丝出路。见班兮那木然地神情许盈容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开解在一旁安静了一会才叹气道:“哀莫过于心死。她几次三番加害你全不念从前的情谊也怪不得你会这么冷淡反正这结果是她疚由自取你既然不想去见她就别再往心里去了。” 本来二人在此静坐晒晒太阳倒也自在可是就因为说到了这个话题上气氛忽然压抑起来二人相对无言静了半晌班兮便起身告辞出来。她来许盈容这里总是不带宫女只身一人这时便顾自在宫殿间慢行不多时转过花园一角班兮便索性朝花园里面走了进去。 走不多远便见池塘那一边一人斜靠在六角亭边上正手拿一枝枯枝正用力敲打在眼前的小山石上啪啪声声声刺耳远远传了过来。 班兮见到是她便停下脚步站在假山一侧朝这人凝神注视眼神中却有微光一寸寸地燃烧起来将片刻之前还困扰着她的阴霾一扫而空了。 (对不起地很这两天家里网络坏了跟着电脑坏修了几天另一本书托朋友帮忙上传的可这本vip那人弄不来----只好停了两天抱歉!!!) 第七十三回 同林相息(上) 那枝条在石头上用力抽打树皮没几下就已经完全脱落变成光脱脱的在这大力下渐渐开裂地干枝那人却依旧不解气似的挥个不停直到枝条完全折断她才狠狠地往池里一扔气喘吁吁地瞪着那支被水纹带动正在池中不停转圈的枝条好一会才吁出一口长气挨着亭子颓然坐下对着池塘呆。 班兮在远处又静待了片刻才向桥上走去她毫不掩饰地脚步声却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直到走到身前那人才抬头看她一眼看到是她这人眉头一皱眼中流露厌烦站起身来就想离开。 班兮却好似自言自语朝四周张望叹道:“唉原来不论怎样繁花似锦的美丽景致到了冬天也还是会萧条至此。”那人听她这么说却停了脚步冷哼一声道:“班少使还真是有那份闲情逸致这时候还有空为春花秋月这些东西哀叹感慨!你不是曾经扬言要和我争夺后位的么?现在看来你可还一分胜数也没有呢倒悠闲起来了?真是可笑。” 哪料班兮像是完全没听出她话中的嘲讽反而朝她看上一眼眼神幽怨暗淡叹道:“后位?如今不是已经有人当之无愧的将其视为囊中之物了么?再说此时此刻我哪还有那个心思!”一边说一边走向池边她身后那人迟疑片刻果然跟了上来道:“哦!这么说来你已经认输了?啧啧啧亏的我妹妹还把你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地。电脑小说站正经八百要拿你做对手原来你竟是这么不堪一击也不知是要说她看错人好呢还是说你原本就不值一提。”说罢掩嘴轻笑几声笑声中却无欢畅之意。 班兮一脸哀怨:“争到了后位又能怎样?你不是没有看到那天在大殿上。卫婕妤……不是盼儿她对我的诬陷甚至没有一丝半点的犹豫迟疑……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自问待她不薄呀!自小便是当姐妹一样看待一起长大的人没想到有一天会对我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她地眼中包含着盈盈泪光仿似只要轻轻一触便会泪如雨下。 这双泪眼朝池塘凝视片刻转到她身边这人的脸上。又道:“赵婕妤你可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什么么?姐妹情谊在地位荣华面前果然这么薄弱?多年的依赖信任也能在转眼间便全部变化为伤害对方的利箭么?” 赵飞燕看着她的神情却好似愣住了。(手机阅读.net)班兮自然也没有要她帮自己解惑地意思只是静待了片刻道:“我也知道这个答案不容易给出唉近日我时常为此事烦恼。有时午夜梦醒看着天边的残月真是恨不得……恨不得立刻冲到地牢里去找她当面问个明白。我……究竟有什么对不起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紧紧握拳似是努力克制着自己情绪的波动过了好一会才回过头来与赵飞燕正视她的眼中满含幽怨语音清晰却又一字一顿道:“你说这世上当真有在权力诱惑面前毫无不动摇地----亲情么?”她的眼睛直直注视赵飞燕。眸底却含着暗光冷冷等待等待着捕捉此人的所有变化。 赵飞燕哪里能注意到这些她细细回味这句话只觉这一个声音忽然如同呼啸而过的狂风将她那本来就已经烦乱不堪的思绪搅地天翻地覆。她眼前斗然出现少嫔馆热闹非凡的情景。众妃阿谀奉承。妹妹一脸的志得意满顾盼流光…… 眼前的一切和她方才自少嫔馆看到的情景交相呼应。连同班兮委宛凄凉的神色都一一重叠使得她仿似看到自己蓦然间像是回到了从前。小姐妹两相依为命她一直依靠地是这个明明是妹妹却比自己更像姐姐的人。一起苦练舞技、一起和男人们周旋、一起和男人的女人们对抗争夺…… “我一定为你争得这个后位!” “你要信我普天下只信我一个”…… 而此时她惊恐万状地觉得自己对这些一直认定的话产生了动摇而这种波动并非因为眼前班兮地只言片语而是从很久以前----从合德装病让自己先入宫开始、从她无论做什么打算不再和自己商量开始、从她淡定地对待自己的愤怒怨气开始这些东西潜藏在她的心里如今却因为班兮的话逐个点亮记忆刹那之间都回来了。再回想合德近日的安然神色赵飞燕忽然浑身一颤。 班兮并没有放过她的丝毫变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后她往一边走出几步思忖了片刻才道:“从前我一直在想若是不入宫我和盼儿之间也许能平安无事的过一辈子。可是自从大殿一幕生后我忽然明白了。就算不入宫这一切也是注定的争斗与算计是某些人与生俱来地东西不同的环境下激出她们不同的程度而已这世上有太多令人心动想要拥有的东西不在这里争斗那换一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差别。” 赵飞燕死死盯着眼前的池塘耳听这平静哀伤的话语呼吸却渐渐急促起来回忆蓦然加快度一直倒退回去那些从未和人说起地话那些从未熄灭地怀疑使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明明注视眼前却看不到半分实景。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不由自主咬紧地牙关才缓缓松开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无论如何都绝对是自己对手的女人窥视在侧她慌忙收拾心情回过神来。哪知环目四望整个九曲桥乃至池塘四周都只有她一人独立那个班兮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她松了口气重新考虑了自己的想法又反复掂量了一会转身朝少嫔馆走去脚步急促和来时的慢条丝理大不一样这焦急凌乱的声音便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才走至少嫔馆的中门便已经听到里屋传来阵阵说笑声那些妃子还没离开赵飞燕暗自咒骂一面往里去了。 第七十三回 同林相息(下) 庭院里依旧寒风扑面可只消一脚踏入屋内严寒便立时被隔绝了。屋子四周都垂着厚实的帘子穿过几重才算勉强进到内室三四个妃嫔围着屋正中的火炉正说笑呢看她进来慌忙都起身敛礼。 屋子另一边铺着厚羊绒垫子的长榻上赵合德身着黑裘斜倚一旁看赵飞燕进来她扬手招呼让宫女在自己的长榻边另铺了一张软垫。 赵飞燕过去坐下一旁张美人已经笑道:“赵婕妤怎么这会儿才来我们方才都正在听娘娘说笑话儿呢。”赵飞燕道:“哦?都说了些什么笑话?”张美人笑道:“赵婕妤你是没有听见也不知娘娘从哪里知道的那些个笑话真是笑的我们肚子都疼了。” 一旁有位姓钱的妃子看赵飞燕笑虽笑着神色间却有些不自然慌忙道:“张美人你也糊涂赵婕妤与娘娘亲姊俩这些个笑话自然是早就知道了的”张美人一愣忙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赵合德微微一笑道:“姐姐去了哪里?方才我差人去远条馆也没能找到你。”赵飞燕答:“在园子里走了会儿路过你这里便过来了。(电脑阅读net)”赵合德笑笑道:“天气这么冷院子里有什么可逛的残叶枯枝的又没什么景致不如就在我这里说说话人多热闹些也能驱些寒意。”赵飞燕点了点头接过一旁宫女送上的手炉。 只听那张美人笑道:“那也是娘娘的与众不同大伙儿才都喜欢往您这里来。少嫔馆透着福瑞之气呢任是谁都能沾点儿喜气。别地宫馆里就别提有多冷清了我那少春馆呀一刻也坐不了人像是要给活活冻死一般的冰冷呢。” 那姓钱的妃子见她如此讨好。又看赵合德笑咪咪的好似很是受用慌忙不甘人后也道:“是呀如今宫中的娘娘妃嫔中只属娘娘您最是尊贵这一份胜过天仙地容貌就不用说了光看娘娘待人处事的性情连太后都赞不绝口咱们这些妃子们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都说要以娘娘为榜样儿好好的揣磨着能自娘娘这里学到一分半点那就是一生受用了。”几个妃子也都是应诺点头。 赵合德微笑道:“姐妹们抬爱了其实我哪有什么能让你们学的倒是张美人那一手刺绣才是值得大家学习的东西……”张美人忽然受到如此抬举兴奋的脸都红了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道:“我那个。也就是独个人实在闷着打时间用用还行哪……哪算的上是本事。” 赵合德却道:“张美人太谦了上一次你敬奉太后地绣品有一回我去长信宫。太后还特地拿出来给我看了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呀花卉鸟蝶一眼看去足可以假乱真呢。” 张美人见众嫔妃微有妒意的目光都朝自己身上聚集自觉面上有光忙笑道:“那是太后去年寿诞时我匆忙赶制的想不到能得到太后垂青。更想不到还有这个福份竟能让娘娘常识了真是感激涕零。娘娘若是看的上我这趟回去就仔仔细细为娘娘也绣一幅就怕……有碍娘娘的观瞻。” 赵合德笑道:“如此就劳张美人了我喜欢着呢。”说罢歇了歇。又转头向那位姓钱的妃子道:“对了。我前些日子偶尔听说钱美人画的一手好画。这下子既然向张美人讨了东西我也就厚着脸皮也向你开口了。” 那钱美人受宠若惊慌忙道:“娘娘看的起是我的荣幸呀难得娘娘喜欢我这就回去好好准备。”赵合德含笑点头和众妃闲聊之中对她们逐一地特长喜好都表露出了自己的兴趣。 这些妃嫔虽然好不容易在后宫争得一席之地可却几乎都是形同虚设的摆设有的更是已经有数年没有得到皇帝临幸因而只能自己弄些个手工劳作打漫长无味地深宫日子而已。却没想到这位赵婕妤竟然将她们所喜欢的所擅长都一一打探的清清楚楚佩服之余更是都有些心惊胆战眼看她成为六宫之主的机会最大看来以后的日子可没有从前对许后那般轻松随意了。 众妃留了一会看赵合德的神色有些懒散慌忙知趣的6续离开赵合德目送她们出去回头见姐姐神情中似是有些厌烦便笑道:“你嫌烦了么?这些人说的话将就着听听敷衍一下就好倒不用真地往心里去。” 赵飞燕哼道:“这些人什么肉麻的话都说的出来真是让人倒胃口。”赵合德伸个懒腰笑道:“她们不外是凭着家世或是偶尔机遇才得到今天的地位自己也知道眼前的一切对她们来说已经到了极至了若是不在嘴上多下点功夫试问她们又要用什么东西自保呢。是这样的啦你也不用厌恶她们若是觉得烦了不理她们也就是了。各人为各自生存打地算盘方式而已这也没什么稀奇。” 赵飞燕听了这话倒沉默起来二人一时无话都对着眼前地炉子出神过了一会赵合德淡淡地道:“姐姐今天像是有什么心事呢不如说出来让妹妹替你分担吧。” 赵飞燕看她一眼犹豫了片刻正色道:“你是知道我性子的我这人不会转变摸角更不会说些什么门面话如今这情形连太后都看好你了何况据咱们观察地那个班兮整日愁眉苦脸和那个病怏子许盈容在一起呢看来她也是没什么手段的了。这么一来咱们算不算已经走上了成功之路呢?”赵合德嘴角一勾却没有回答。 赵飞燕又道:“只要当了皇后要处置不合眼的人还不是易如反掌?如今只差太后提出这事了你在她那里多煸点火儿此事也许就此成了呢。到了这个时候你当初答允我的该兑现了吧?”她心直口快将所有的话一古恼的全说了心里却毫无把握因而急匆匆地说完这话一双妙目露出强烈的期待目光向赵合德定定注视等待她的回答。 第七十四回 劳燕分飞(上)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火炉内的黑碳在燃烧中偶然出极轻的声音时而偷袭一般地劈啪做响给屋内这流动着不安情绪的宁静增添了几许波动。 赵飞燕保持一动不动的僵硬坐姿向妹妹注视而后者脸上始终平静的神情更是如同一剂催化剂般使得她的目光渐渐灼热起来带着愤怒与凶光正要说话却听屋外有宫女轻叫一声“下雪啦。”赵飞燕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转头却见赵合德已经站起来缓缓走到窗前朝外注视片刻轻声道:“你看下雪了呢。” 赵飞燕只得走到她身后朝窗外意思意思看一眼道:“你是不想回答我的话还是根本回答不出?”赵合德却似没有听到她的话顾自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下小时最怕下雪!冰冻三尺的下雪天里你我还得赤足在院中练舞脚肿地全无知觉还要撑着身子一遍遍反复旋转。一墙之隔的候爷府中是大小姐们欢声雀跃地笑语有时还会有一两只雪球越过矮墙落在咱们的脚边。” 赵飞燕听她忽然说起这些倒也安静下来在一旁静静伫立赵合德神情淡漠继续说道:“这些小姐公子们哪里知道咱们的艰辛他们自己玩的够了还将雪球放到我们的被褥里害你我一整个夜里只能紧紧抱作一团相互取暖。一路看小说网”赵飞燕听到此处眼神也渐渐柔软起来悠悠然叹了口气。 赵合德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眼角带过一丝笑意语调却依旧悲哀道:“咱们能活到现在实在是不容易虽然当初在平昌府中立过一定要活下去的誓言。可是那也只是为了能振作而信口说下地话而已能走到今日的地步不论是对我们中的哪一个来说都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赵飞燕回想起姐妹俩这一路走来所经历的种种磨难确是真的悲从中来正黯然神伤却听赵合德道:“当年我喝下昭林公主赐予地那碗汤药。才得以逃过一死不过也从此没有了腹中骨肉而且永远不会再有。”赵飞燕知道这是妹妹心中最痛的往事听她此时忽然提起却委实心中一惊。抬眼朝她看去却见她神情依旧只是淡然仿似说的是别人的事这惨剧中受害的也并非是她自己。 “他曾经信誓旦旦要对我好。http:可是公主让他将药送到我面前他却连眼都没有眨过一下那幅神情可真是教人毕生难忘呀。”她嘴角微微带笑转头与姐姐对视。道:“我在破屋里与生死较量时他却带上他的公主去封地做他的驸马爷去了你说我这碗药喝的可值么?” 赵飞燕神情痛苦转开视线道:“你能不能别这么笑明明说着这样地事还笑的出来莫地让人心里难受。”赵合德却似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依旧笑脸盈盈地道:“我倒觉着那药喝的太值得了。若不是那碗药。生下那个孽种来了不起在他公主府中做一个迟早要死的受气包再说身份低贱地拖着一个孩子别的苦就更不用再说了。” 屋里炉火正旺她优美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妖媚动人。光以她的神情分辨。旁观者必定会以为她正在说一件充满美好回忆的往事。 “所以呀命中辜负地。我总深信必有偿还的一天。”她说到这里才转身与赵飞燕对视道:“姐姐吃的苦自小便比我少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赵飞燕微微一愣:“我……倒从没这么想过应该是你比较出众吧。” 赵合德笑道:“姐姐错了!从小到大比起禀性为人你爱憎分明心直口快;比起姿色容貌你娇艳夺目气势逼人。所以一直以来分明就是你性子直爽得罪的人多是你在舞姬群中特别惹人注目引来那么些个狂蜂浪蝶你受地关注向来最多可到头来受罚的却总是我这个姐姐又有没有想过当中缘故呢?” 赵飞燕脸色略不自在喃喃道:“是呀是你从旁做巧将那些个话由事端都接过去了我才能得保平安。这件事我一直是明白的不用你提醒我也记得我早说过将来……但凡我有的你也定然不会缺。” 赵合德笑眯眯地看着她一脸不舒服的神色对她的宽慰之词却全没表态安静了片刻又问道:“对了那回容茶最近姐姐是不是也一直在喝?” 这回容茶是舞姬之间秘密相传的一种药草喝它能保持体态纤细身子条件是她们这些女子寻求一切的基础赵氏姐妹自己也从不例外便是入了宫也早就让人去民间私收来保存了每日必喝。赵飞燕听她没头没尾地忽然说这话便道:“不错我一直在喝地有什么不妥么?” 赵合德眼中微亮一闪摇手笑道:“自然没什么不妥”说着转身到软榻上坐下又恢复了她疏懒地样子。赵合德阴沉沉地打量了她一会心里不知怎地有些不安对这妹妹她自小便是这样永远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这时见她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便自然立刻回想起今天自己要问她的重要事情。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上前几步站到她的榻前道:“绕了这么一大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因她这么在跟前一站便将日光遮挡了下来。赵合德敛眉垂目处在这片阴影下一直神情愉悦地脸色看上去也多了一份阴沉。 她听了姐姐地话又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垂头顾自摆弄着手中地小暖炉隔了一会才忽然轻轻一笑道:“你果真一点也不明白么?” 赵飞燕道:“有什么可明白的。你说来说去都是从前没一句在正题上地叫我怎么明白?” 赵合德自阴影中抬起闪亮地双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所说的当天的承诺是指皇后一位么?” 第七十五回 劳燕分飞(下) 赵飞燕道:“这个自然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这件事如今许后给拉下台了班兮也没什么作为你当初答应我的皇后之位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赵合德目光自她身上移开落向窗外缓缓道:“这件事你还是忘了吧。”赵飞燕惊怒交加道:“你说什么?这……这是什么意思?”起合德道:“就是你听到的意思这个皇后你做不了也不适合。” 赵飞燕怒道:“什么叫不适合?当初不是你口口声声说普天下最有资格做这个皇后的就是我么?连那游方术士都这样预言你不是一直这么说的么?” 赵合德嘴角微微上挑道:“人在做某件事时有时需要一点外力来支撑信心不论是多么荒谬的邪说也好他人的肯定也罢说到底都不过是骗人的把戏当不得真的你还是忘了吧。”赵飞燕脸色青了又黑握紧拳头俯视她好一会才自牙间吡出几字来:“既然我不适合做那谁适合?” 赵合德微笑道:“这还用问么?如今谁在后宫中最有口碑又最令太后喜欢这不是有目共睹的事么?”赵飞燕哈哈一笑道:“你?你别作梦了你别忘记了你不能生养你才是真正不适合做皇后的人!” 赵合德淡淡道:“是呀我是不能生养那难道你以为你可以?赵飞燕闻言一顿全身僵硬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自她心底升腾起来。原本铁青的脸色刹那之间变做一片死白:“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赵合德却摇头道:“这就是你多虑了。我再怎么也不会对你做这样地事毕竟这世上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姐姐而已。”虽听她这样解释赵飞燕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声音抖:“一定是你一定是你给我下了药。你……” 赵合德叹息一声打断她道:“其实你侍寝已经有很长日子了一直没有怀上孩子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这其中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呢?我知道你素来就只会光着急没有法子的所以便代你多留了份心思。前不久刚好有批舞姬入宫献艺。虽然当时你也在场不过你肯定没注意到吧那里面便有咱们熟识的朵儿姐妹。我召她们来说了会子闲话。却从她们口中得知了一件事。” 她说到这里瞟了姐姐一眼后者脸色始终没变想来依旧又惊又疑全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她也就不再管她顾自说道:“从前那个琴茵后来终于也寻了归处给一个什么候爷做了小可跟过去两年多却一直没有怀上那家给她寻医就诊……却原来琴茵根本就不能生养这家人收了她原是指望她能生个一儿半女既然不能生养。自然给赶出来了。” 赵飞燕这才隐隐有些把她的话听进去只听赵合德继续道:“和她一众地姐妹们这些年也都有着落的可巧的是竟没一个生过孩子众人这才想到兴许是大伙儿一起吃的什么东西出了问题。你猜猜这东西是什么?” 赵飞燕一愣怒道:“要说就说问我干吗!”赵合德微微一笑道:“就是那回容茶。”赵飞燕这才一愣半天方回过神来喃喃道:“是它?”赵合德道:“总之咱们都是上了当初教咱们跳舞的那个坏女人的当她分明知道这个东西的害处却故意不说出来还把这茶夸的天上地下地。害我们一吃就是这么些年。姐姐你这下明白了吧。这可与我无关呀。” 她的口气中隐约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可赵飞燕已经无暇分辨了她完完全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目瞪口呆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期望梦想的都只是一场空。 她最初入宫时看到眼前的繁华尊贵便已经为之折服以一名舞姬的身份能一跃成为婕妤奴婢成群金银满箱她知足极了。一心想好好地对待自己享受得来不易的荣华富贵。可柳息儿的一席陷害却将她忽然从天上打到了地下她甚至没有时间为自己分辨金碧辉煌地宫殿转眼间已经变成了断垣残壁。自那时开始她才算有些懂得这个宫廷了。这辉煌的宫殿原来和自己从前生活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一样需要阴谋与算计缺一不能成活。因而她才想到了一直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妹妹这才通过盼儿将妹妹介绍给皇帝得以再度复出。 可是便连妹妹也不知道她是多么怜惜这失而复得地一切更因为有了合德的支持她已经在心里无数回想像过当梦想中的那一日到来时是怎样的情形?可是如今还没得手的她却又要失去了。 她恨合德恨她时刻算计看人的眼光恨她永远不褪色的笑容更恨她那总是胜卷在握不可一世的得意神色。 “就算这是真地你不也一样无法生养若是以此为由这个皇后只怕你也无福消受”这是赵飞燕沉默良久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赵合德却道:“你知道许后明明的显赫的家世满臣百官的支持却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落的那样地下场?”赵飞燕眼中无光语调中却显出狠意冷冷道:“因为她生不逢时遇见了你。” 赵合德听她说完这话却掩嘴笑个不停道:“我可当这是夸赞我地话了姐姐。”赵飞燕皮笑肉不笑道:“自然是夸你的。”赵合德又笑了片刻才道:“遇到我这样地对手确是她的不幸可她最大的不幸却并非在此而是在于她自身。当初有班兮帮着她才使得她勉强支撑后来班兮放手不管她立刻便着了我的道儿。这一切与人无忧就全都是她的错了她错在没能依靠自己错在好日子过的太久没能练就一个足智多谋的头脑凭她那样愚鲁的一个人能做几年皇后便是结果从宝座上跌下来了也是一点也不冤的。她没那个本事怪不得别人。” 对不起,最近网络还是不稳定,,,都查不出是哪里的毛病,,郁闷呀,,总之最少隔一天,我会努力上线来更新的另外.请支持下我的新书,,谢谢大家了 第七十六回 图穷匕见(上) 赵合德眉飞色舞地徐徐道来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可这些话在赵飞燕耳中却是句句带刺字字含钉待她一席话说完她姐姐的脸色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 赵合德看她一眼却又叹了口气声音缓慢低柔道:“你我一母同胞在这世上我不对你好不帮你又要将这份心去给谁呢?我确确实实是真的想为你谋求此位便是在班兮面前也这么告诉她过我把这份心意表白无遗也绝不是一时高兴随口说说的事。” 她迎着赵飞燕站起身来握住她手又道:“只是经过与柳息儿许后班兮这轮的较量之后我却真正开始担心这皇后之位只怕并不合适你。要和这么多人为敌得要有多深的心计时刻防范他人却又要做出体已的样子来博人好感。你看方才和那些女人相处的情景你才来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心生厌烦又将情绪表露在了脸色之上。唉不是妹妹要挑你的理这原是你嫉恶如仇的性情怪不得你可要以这样的处事做皇后那就不适合了。” 她耐着性子将样样般般都解释给姐姐听这位姐姐的脾气她是最熟悉了明知眼前的劝慰可能只是石沉大海不会有什么效果----小----说----网本来她一直在暗中安抚她想将此事押到前后解决却没想到她今日忽然提了出来在这非常时刻她知道决不能将二人的关系弄的太僵以至于生出什么旁枝错节来打乱自己地计划因而才在竭力说合挽回。只盼暂时安排下她。只要自己做上了皇后便不怕她闹腾。 不过让她略微有些诧异的是赵飞燕原先愤愤不平的神色好似真的因为她这席话缓和了些甚至还流露出少许哀伤自怜的模样。赵合德忙抓紧机会再道:“何况咱们姐妹同声同气不论是谁做了皇后又有什么区别呢。做皇后地也不过是给推到前面做一个挡箭牌而已多少烦恼的事还都要着落在这个位置上呢与其担心受怕劳心劳力。像姐姐你这样的人能放开胸怀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说想说的话岂不是一件美事?” 赵飞燕沉默听她说完睫毛垂下遮住半边眼帘静了一会再抬起眼眸时她的眼中竟似含有一点泪光声音又轻又软全没了片刻前尖酸的语气道:“我明白了。也想通了看看许后的情形这个皇后还真不是好做地妹妹说出这番实话又愿意带为受累……#小说网。姐姐谢你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什么怨怼也许这一切都是命罢了。” 赵合德也是泪盈于睫握紧她手道:“姐姐真不怪我?”赵飞燕道:“自然不怪就像你说是谁做这个皇后都没有妹妹你做好呀。姐姐我势必全力支持你”赵合德眼角的泪珠儿顺着光滑的脸颊滴落下来赵飞燕便伸手为她擦拭了二人都是含泪相望却又都觉得这番情形有些可笑不由得相视一笑。屋里的气氛顿时缓解了。 赵飞燕拉着妹妹的手。走到榻边坐下道:“只是。妹妹也无法生养呀这若是做了皇后未有所出可要如何是好呢?”赵合德抿嘴笑道:“这个将来自然有将来的法子”赵飞燕笑道:“是呀是姐姐多虑了这点小事哪里还能难过妹妹的。”她说着看看四周站起身来道:“说话间竟到这个时辰了我得赶着回馆里去淋浴更衣晚上还要侍寝呢。” 赵合德忙起身相送二人携手一直走到门口这才恋恋不舍的分开赵飞燕一路回头笑挥了几次手才渐渐远去赵合德也是扬手相送眼见她的背影完全瞧不风了才放下手来。 只不过和她的手一同放下地还有她脸上的笑容。片刻前还是满眼含笑地目光就在她放手的刹那之间已经变做了阴冷狠冽。 朝飞燕消失的方向注视片刻她嘴角微微一动立刻转身回到屋里召来一个宫女道:“你去通知远条馆地喜樱彩桃让她们盯着赵飞燕无论她有什么动静都及时来报快去。”那宫女自从许后倒台后已经好几日没看到她脸上流露出这样可怕的神情了何况这一回还是对她自己的姐姐不由得微微一愣只怕是自己听错了慌忙重复道:“娘娘……是远条馆的喜樱和彩桃么?” 赵合德扬手一记耳光重重打在她的脸上怒喝道:“耳朵聋了么?快去”那宫女这才捂着脸不敢再说什么急匆匆地走了。赵合德看着她的背影似是自言自语般地冰冷地声音轻轻说道:“想和我斗你太不自量力了。” 赵飞燕一回到宫馆便即将自己锁在房中遣开了所有宫女不知独个儿在做些什么待到要淋浴的时间才重新开门让宫女们安排着整理妥当再用了晚饭又等了半个时辰便起身向未央宫走去。 冬季的天色本就黑地早赵飞燕一行人还未到宫门原本还有一些微亮的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赵飞燕跟着身前两盏灯笼照出地方寸亮光缓缓向前行进。 她的双手在裙笼下紧紧交握神色很是有些紧张眼神飘忽正在想着心事。这时便听身边的宫女小声示意原来已经走到宫门前了正在迈上台阶的一刹那她的脚微微迟疑了片刻只极短地瞬间而已几乎看不到任何变化可经此一停再度迈步地赵飞燕她脸上的忐忑不安已经换做另一种毅然决然地神色昂阔步向宫门走去。 一行人走到门前却有一个太监正在等待。看到她们忙迎上笑道:“娘娘万福”赵飞燕嗯了一声又要往前走哪知那太监却上前一步拦在了她地面前。这人是吃错药了吧?赵飞并心中暗骂正想着不知是哪里冒出来个不懂规矩的小太监可抬眼朝他一瞥却吃惊地立时停住了脚步。 这哪里是什么小太监这分明是回回笑脸相迎娘娘前娘娘后结巴不停地太监头儿林增赵飞燕道:“林公公这是做什么?”林增满脸推笑点头哈腰道:“奴才在此恭候娘娘。” 第七十六回 图穷匕见(下) 看赵飞燕皱眉看他他嘿嘿一笑道:“是陛下让奴才在此恭候的”赵飞燕这才道:“有什么事?”林增道:“陛下有旨意今日由钱美人侍寝了旨意已经传去了远条馆想必要与娘娘错开了劳烦娘娘白走一趟奴特意在此恭候向娘娘请罪的。” 赵飞燕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钱美人是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上她跟自己争了她怒形于色伸手朝林增一推就想抢起宫门去。 哪料那林增早有准备虽退开一步却仍是挡在宫门外道:“钱美人早已到了这个时候娘娘去打扰只怕与人与已都不方便”赵飞燕怒道:“凭你也敢在我面前说什么方便不方便?你让不让开?” 林增全然不为她的怒斥所动依旧笑咪咪地却一点没有让开的意思说道:“娘娘对奴才火也无济于事呀奴才只知道听陛下的在这里候着既然陛下话了娘娘与其在此生气倒不如回去好好想想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又或者找赵婕妤问问是怎么回事也好呀!” 赵飞燕一愣想了半晌才道:“赵婕妤她刚才来过?”林增道:“可不是么?钱美人还是她亲自带进去的呢”这一句话当真便似晴天霹雳一般打的赵飞燕摇摇晃晃要不是她身后宫女及时扶住只怕她已经气晕过去了。电脑小说站net饶是如此喉咙口还是猛地一阵腥甜她使力咽了下去。定一定神再不看林增一眼又将搀扶自己的宫女用力甩开转身就往回走等两旁拿灯笼的太监反映过来。她早已一头载进黑暗中了。 赵飞燕一路疾走心中地一团怒火更是越烧越旺身后太监宫女跟着她一路小跑看这情形只怕转眼就有一场大闹不由得都是心中惴惴不安。 没多会功夫她们一行人便已经赶到了少嫔馆赵飞燕径直朝里走去却见一路走廊庭院都有点灯。倒像是在准备着给她照明一般。她也没有多想闯入赵合德屋里大喝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说出这话后才定睛看到屋里形式不由得微微一愣。 只见赵合德端坐中间屋子两旁却站着四个太监两个宫女看赵飞燕进来这些人眼也没抬一下只是沉默着伫立一旁。 这屋里的气氛有些莫名诡异赵飞燕正暗自思量却见赵合德道:“妹妹确是玩惯把戏的人。却原来有样学样如今姐姐也跟着玩起把戏来啦?”赵飞燕一愣道:“你胡说些什么?” 赵合德依旧是平日那幅疏懒的样子摆手道:“你怀里放着什么……自己拿出来吧”赵飞燕一惊顿时退后一步脸色却已白了嘴里却撑道:“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说罢已经转身想要离开哪知一旁始终一动不动的四个太监却忽然同时上前一步都已伸手将她手臂抓住。赵飞燕又惊又怒道:“你们这么奴才疯了么?快放手!” 那四个太监宛如聋子一般对她地言语挣扎全不理会手下却没有丝毫松懈无论赵飞燕怎么挣扎也离不了他们的控制。赵飞燕正怒不可遏抬眼却见一个宫女上前伸手自她怀中摸出一个小包裹来。转身便递到了赵合德手中。看到这一个动作赵飞燕这才真正惊慌起来。 只见赵合德笑盈盈地将这小包打开。对着其中的东西看了一会自一旁宫女手中接过暖炉宫女忙将炉盖打开她随时便将小包的东西倾数倒入这些东西遇到暗碳顿时吃吃作响燃烧起来伴随着一在缕黑烟空气中顿时充满了草药的味道。 赵合德放下手中的火炉朝姐姐款款走进将手中那方包草药的帕子放回她怀中道:“姐姐喝上了瘾竟然想将回容草也送给陛下尝尝么?”赵飞燕脸色黑道:“我只是顺带着忘记拿出来了。”赵合德笑道:“愈可笑了这茶哪回不是喜樱给你泡的巴巴地带着叶子去侍寝连个谎话都编的这么不圆滑呢你怎么跟妹妹斗呀?” 赵飞燕欲待分辨可抬眼见她似笑非笑的样子怒火顿时冲涌上来喝道:“我就要去揭穿你就凭你个不能生养这皇后你就别想坐的上去。有许后这样的例子在我就不相信太后陛还会傻到再立一个无后的皇后来引起皇宫事端!你让我不能如愿你也别想得逞。” 赵合德死死盯着她一动不动脸上的笑意终于渐渐褪下声音冰冷:“你就这么看不得我好?就算两败俱伤也不息阻拦我么?”赵飞燕如同疯癫一般仰头长笑:“看不得你好?你又何尝看得我好?一分心对一分心罢了有的事不用多说咱们心里也透亮着呢。” 赵合德不再说话只是呆呆注视她半晌才木然转身坐回原位屋里除了赵飞燕激动的大声喘息再没有半点声音她一通痛快的话说出口却也不知赵合德接下来要如何对付自己一面平静努力平静心绪一面盯着她也不作声。 屋里明明有这么多人都没有一人说话有些诡异地气氛渐渐蔓延压地人心口沉重众太监宫女却都是眼望赵合德等她示下过了片刻只见她伸手一挥。一旁两个宫女立刻转身从一旁小几上拿过一只托盘盘上放着一碗黑色汤汁还在冒着几丝热气。 赵飞燕看这两个宫女端着它朝自己走过来想到妹妹的手段脸顿时白了颤抖着道:“你……你要做什么?你竟敢对我下毒手?”赵合德目光注视地面一言不眼见宫女拿着药就要给自己灌下赵飞燕拼命挣扎同时又踢又跳想将这药打翻几个太监使尽全力抓着她正自纠缠之时却听赵合德淡漠地声音轻声道:“不用怕你毕竟是我姐姐这药不过是令你昏睡而已我不会杀你也没有那个必要等我做了皇后自然让回复清醒。” 赵飞燕又急又怒道:“你……你就算挡的了我你也挡得住别人么?那个……朵儿那姐妹俩……还有和咱们一起的舞姬……”赵合德脸上又扬起如花笑靥重新抬头与她对视她地眼中闪闪亮笑道:“这些人又不是我姐妹处理起来容易多了你以为我会让她们活着么?” 赵飞燕微微一愣不提防身边的宫女们趁着这个机会已经将一碗汤药全部倒入她的嘴里这一股微有甜味的药缓缓自她喉间滑下眼前赵合德的脸孔渐渐模糊如水中影像一般晃动起来…… 七十七回 死灰复燃(上) 真是可怕宫中竟然闹鬼啦! 不过一两日的光景闹鬼一事便传的沸沸扬扬出事地点就在远条馆据宫女太监们面无人色的回忆述诉。闹鬼当晚大伙儿睡的正熟却听赵婕妤房中传出一声嘶心裂肺的尖叫待众人闯进屋内时只见她头披散眼神恐慌手指南面被阵风吹地时关时合的窗口大叫有鬼。 太监们掌着灯出外巡视只觉四周阴风阵阵虽没见鬼影可光是那树枝摇晃拍打的声音已经吓的他们一个个心胆俱裂哪里还敢去寻都慌忙回屋来向娘娘报个平安只要能安抚她便当是做了一场噩梦搪塞过去算了。 可没想到赵婕妤如同着了魔一般见人就抓抓住便咬眼神迷糊还阴侧侧地笑个不停众人这才知道不妙赶紧去寻了太医过来直忙到天将破晓那太医才从娘娘房中走出一味哀声叹气嘱咐认真照看娘娘自己则径直往未央宫去了。他虽没言明可看着那个不住吃吃傻笑而且忽然变的力大无穷要几个太监才能将她按住绑上双手的赵婕妤众人心中已自了然赵婕妤受恶鬼惊吓已然疯了! 皇帝得知此事慌忙赶来探看详情看她给绑住了手脚神情委顿缩在床角立时龙颜大怒责令给她松绑众人虽然害怕也只得照做了……好在那赵婕妤见了皇帝倒似乖巧了些只咬着床单看他也不说话。皇帝心生怜惜。上前想要安抚安慰哪知她忽然跳将起来抓住皇帝的手一口咬了下去虽经身边侍卫太监们全力拉开可皇帝手上已给咬的鲜血淋漓。几乎破皮见骨。 皇帝大怒之下便要惩罚这个妖妇此时幸好赵婕妤地妹妹赶到痛哭求情皇帝这才作罢吩咐太医认真诊治后扬长而去。接下来的几日赵合德衣不解带的在远条馆服侍照料太医们也是想尽了办法。可却显然束手无策。只不过经过这些时日的诊治赵飞燕终于不再疯咬人如今逢人便笑给什么吃什么心智尚不及二三岁的幼儿。只可怜一代绝色艳姬赵飞燕从此便成了一个不得出屋地疯子。 众妃无不感叹摇头纷纷来向赵合德去表示安慰她逢此大变眼睛整日又红又肿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连王太后来看了一回后都心疼地握着她的小手只是念佛。叮嘱她一定要好好修养身子。赵合德则含泪表示虽然生了这么不幸的事可是能得到太后柔言体恤什么都值得了。姐姐若尚知感恩也必定会因太后的慈悲醒过来的。http:一番话说的王太后也是双眼尽湿叹息了好一阵才回宫去了。 赵合德送她至门外走回屋里脸色却无得色反而显的有些阴沉看着一边正不停吃干果又不停扔地满地都是的赵飞燕半天没有说话。她房里地宫女走上前来。看了看她的神色猜测道:“太后这样夸赞娘娘也没有欢容难道是为了方才张美人说的那事?” 赵合德斜她一眼道:“你倒机灵!”那宫女经她一看倒给吓的不敢说话。垂头站在一边。屋了静了片刻没想赵合德却顺着她的话说开了:“你说的不错。我正为这事恼怒呢。”那宫女这才小心翼翼地道:“若不是张美人说起娘娘还不知道原来那班少使竟和赵婕妤她说过那么久的话呢多半是她挑拨离间引的赵婕妤来娘娘这里说些不该的话。” 赵合德眼神冰冷却笑道:“没有她挑这个话茬儿也总有说开的一日如今这样倒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好只不过……一想到是她在背后起地事这点滋味又怎能不让她尝上一尝呢!”她沉吟片刻道:“她不是和那许盈容交好吗?姓许的病了这么久就让我来送她一把也不错。”说罢招那宫女过来俯耳过去说了几句话那宫女点头答应一阵风似的走的没了影。 赵合德在窗前静静伫立忽然身边伸过一只手来脏兮兮地五指正扣着一枚果脯往她嘴里塞赵合德皱眉转头正想将这手拍落下来可转头时遇到上一双嘻嘻痴笑的目光动作便停止了。赵飞燕还往她嘴里塞果脯一面笑道:“好吃你也吃很好吃……”正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忽然微微一顿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直愣愣地盯着赵合德脸上笑容渐渐褪去有一丝淡淡地怒色涌动上来。 赵合德看到她这神情慌忙退后一步与此同时早有两个宫女上前将赵飞燕拉住赵飞燕真瞪着眼前这人却没有闹腾疯正好宫女端上药来赵合德便道:“听话你听了药我就吃这果脯好么?” 赵飞燕看看那碗黑色汤药眼中闪过一丝惧意猛地摇起头来抽身就想往回逃两个宫女哇哇大叫屋外顿时跑进几个太监来按着她给灌了一碗进去。赵合德站在她身边冷冷看着眼看她喝完药后片刻前才略有些情绪的眼神又迷离起来环视身边她忽然指着个宫女大笑起来那宫女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伸手摸了一摸赵飞燕更是笑地气的满地打滚任宫女怎么使用也按不住她。 赵合德看屋里闹成这样便站起身来走到长廊上正自出神却见方才那个宫女飞奔而来她的脸色奇特一看赵合德立刻禀报:“那个许盈容不见了!” “不见了?是不在她自己馆里么?”赵合德斜她一眼。 那宫女却有些慌张道:“不是茗心馆空无一人好像搬走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奴婢在那里里外外转了个遍任是连一个宫女太监也没见着!” 赵合德这才略为正色起来道:“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哼我知道了定是班兮想到我有此着把她挪自己馆里去了这可当真好笑!”说着笑字她脸上却全无笑意反而有些阴沉不安。那宫女垂头道:“奴婢会找人留意的不论她在哪里总共这么点地方终究是能找出来。” 赵合德也不知没有没有听到她地话眼望庭院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宫女站在她身后也不敢多嘴就这样安静了片刻忽然声后脚步声响起有宫女匆匆进来道:“太后驾到!”赵合德一愣这王太后不是才走不多时吗?怎么又回头了?此时也来不及想更多只得快步出迎去了。 第七十七回 死灰复燃(下) 将太后自辇车上迎下时赵合德仔细打量她的脸色这张白的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孔上并无恼怒或是异常神情只是眼神中似有一丝慌乱紧张握着她的手也微微颤动步伐急促地走进内室。赵合德虽然有些不安自然也没有表露出半分来亲自奉茶上前便垂头站在一边等待太后说话。 哪料太后也是久久不言语只是拉过了她手在掌中细细抚摸许久才叹道:“这样好的妙人儿确是天下少有呀。”赵合德敛眉垂目轻声道:“那是太后心慈对臣妾另眼相看在别人眼中却不知有多少人对臣妾心存嫉恨呢。”眼看太后这样急匆匆地赶回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可其中必定有因因而她便先顺着太后的话说下这句来为自己做一个后备不论是什么事都可往这话上分说。 王太后点了点头叹道:“是呀出众的人总免不了要比平庸之辈多受些考验和非议。”她摇头叹息了片刻却又问起赵飞燕的往事来赵飞燕小心翼翼将以往说过的重诉一回王太后神情专注的听她说完时不时点一点头又不时叹息“真是个苦命的孩子”云云。电脑小说站 赵合德说完后眼眶已红道:“以臣妾的身份能侍奉在陛下与太后身边已经是享到了天大的福气如今更有太后百般怜爱臣妾便是作牛作马也要报答太后的恩典。”王太后道:“你自小比别人受的苦多些自然也就倍加珍惜眼前地一切哀家都明白的。”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道:“对了我带了御医来”说罢向后招手一名白须御医上前一步站到赵合德面前。 赵合德忙道:“没想到太后还为臣妾姐姐的病这样费心臣妾实在是感激涕……”哪知那太后却摇手道:“不。这御医是哀家为你带来的。”赵合德一愣心念电转间脸色先自白了眼见那御医并非平时与自己相熟地邢太医心里更是慌乱正自思忖应对之策却见那御医已经授命上前拿出一只锦缎软垫放在她手臂下。 赵合德无法。只得依他所示将手放在垫上御医伸两指在她腕上轻搭沉吟许久向太后看了一眼垂退到一旁。王太后见了他的神情却不知为什么有些黯然神伤静静坐了一会起身表示要走。赵合德慌忙上前相扶王太后也就持着她手一路走出走到门口正要踏上车辇的那一刻她忽然回头。在赵合德手上轻拍数下极轻地叹道:“可惜了这么好的人儿唉!”说罢登上车辇。一行人渐渐远去了。 赵合德却尚自回味着她的话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呆呆站了片刻回头道:“立即去少嫔馆”那心腹宫女问道:“去做什么?娘娘是要拿什么过来用么?”赵合德咽下一口气道:“去看看……”才说了这几个字便见宫墙那边有两个宫女匆忙奔来走到近前看清正是少嫔馆的宫女。当前的一个慌张失色向赵合德磕头道:“娘娘……方才有侍卫拿了太后地令牌去到馆里拿了……”赵合德全身僵直想也不想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怒喝道:“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管的么?” 那宫女全身抖哭道:“可那侍卫好像知道要找什么。还带了几个药医似的人。将娘娘日间喝的茶色都倒出来一一闻过取了香茶就自走了……”赵合德用尽全力一脚踢在她的身上。怒喝道:“你们这群饭桶……” 身旁宫女都吓的全身抖跪了一地。这几个都算得上是赵合德最贴身的人也正因如此她们都清楚知道这香茶便是令主子不得不让赵婕妤变疯的根由为了制止她将此茶向皇帝献出赵合德甚至不惜向亲姐姐下毒如今这茶却让太后的人拿去了想到她的手段又怎能不教她们胆战心惊呢。 赵合德因要照顾疯癫地赵飞燕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住在远条馆这边一来方便监督她的病症二来也可借此机会做出让人称道她对手足无措的情深意重。那回容茶的坏处虽然她已心知胆明可一来她本身已是不孕之身喝之无伤利害二来这茶是真有保持体型地功效因而她一直秘密放在身边称之为养颜香茶。却没想到太后今日忽然下了这么一着不但亲自带御医来给自己把脉同时又派人去自己宫馆搜查实在是有备而来……只可恨自己竟然疏忽至此…… 不对!她忽然想到此事的不比寻常王太后若是有疑第一次就会做出安排她去而复反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却立刻安排御医跟随明显是得了确凿的消息那么这个消息从何而来? 赵合德脸色越来越阴沉十指紧紧相扣眼中的怒火更甚在原地站了一会再不看地上的宫女一眼提步就走几个宫女犹豫着跟上前来却都被她怒目回头的目光所阻停下了脚步眼看她独自一人朝宫墙那边渐渐走远了。 赵合德很快就走到目的地看面前馆门敞开她便举步进入一直走到中庭都未遇见一个宫女她也并不停留只是微微冷笑一径朝里再走了片刻果然便见班兮垂头站在庭院地小池塘边正对着池中出神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来见到是她毫无惊讶神色而是嫣然一笑道:“你来啦!” 赵合德眼角抽搐瞪着她半晌也笑道:“是呀看来你在等我”班兮道:“煦仪馆不比你那少嫔馆这里鲜有客人难得赵婕妤肯移步敝处你说我在等你那就算是在等你好了。”赵合德冷笑一声站定看她却不说话二人相距不过数尺但交换了几个眼神之后却都是默然不语明明离的很近彼此眼中却似都没有对方。 第七十八回 防不胜防(上) 空气中流动着冬日的冰凉气息庭院的树上叶子早已凋零落尽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梢迎风微动映衬着满院萧条。 班兮垂头将手中的鱼食一点点朝池塘缓慢撒下赵合德则站在池塘另一边安静看着她眼神中光芒变幻久久不息。 隔了好一会班兮才抬起眼睛道:“赵婕妤此来应该不是为了陪班兮给鱼儿喂食的吧?”赵合德轻哼了一声道:“我是来谢你的”她紧紧盯着她“多谢你手下留情只告诉了太后回容茶的所在没有说起其它的事我这人知恩必报不来谢上一谢心里着实不安。” 班兮闻言微笑道:“礼尚往来而已赵婕妤客气了”赵合德见她自认不讳心中怒到极处脸上却反而笑了:“班少使好手段呀只不过你似乎棋差一着这么好的机会轻易放过了下一次我可不会念着这个对你手下留情。” 班兮看她一眼也笑道:“赵婕妤对自己的姐姐都能下得去手班兮自然更不会指望你会对我这个外人有什么可容情的!其实……此事我也不过是占了点天时之利凭着一些小把戏一早就知道你们姐妹因何不能生养而已找太后去寻药什么的也不过是碰到好运气罢了。” 赵合德狠狠瞪着她眼中像是要喷出怒火一般班兮却对她的怒色视而不见依旧满面微笑又道:“你也不用气恼难过。你失去了皇后一位只怕太后比你更加惋惜这数月以来的打算全盘落了空确也让她老人家怪不好受的。” 面对眼前淡然处之地班兮赵合德不得不用力喘气。才能平定自己想要冲上去将此人撕成碎片地念头虽然气愤之极可心里却忽然隐隐地有些不安。究竟是在为什么不安呢?她强自镇定心神虽心念飞转却仍理不出头绪来只得将这一切归结于眼前似乎有些得意忘形的班兮身上感觉她与平日有些不同。 沉沉打量了班兮半晌她道:“我们还真是有日子没见了。今天看起来班少使心情特别好呀略微占了我一回便宜便把你乐成这样!未免贻笑大方了。”班兮神色一顿错愕道:“我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么?”想了片刻又忽然柔光上面轻声道:“也许是吧” 赵合德冷哼道:“别以为胜了一回你就稳操胜券了来日方长着呢……”正说到这里却见班兮已经举步向自己走来到了身前与她对视。自这双历来平和偶尔只有些怒意的眼睛中赵合德却看到一丝新的亮光。这亮将她心中的不安逐一放大同时眼前班兮已经轻启朱唇:“赵飞燕成了疯癫。一路看小说网你亦已经断决了前往皇后宝座地道路如今汉宫里还有谁能和我相争呢?这还不算胜卷在握么?难道你认为自己还有能与我相争的筹码么?” 从未见过这样的班兮! 她的双眉上挑眼中透着夺人的傲色嘴角更是牵动起一弯似笑非笑诡魅地弧度和她对视的赵合德只觉心中忽地一沉脸上的笑容已然僵化一愣之后立即怒不可遏地跨前一步。喝道:“我不能坐上皇位任是谁也别想成功!”班兮倒是神色自若道:“好呀那就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领吧。” 赵飞燕朝她瞪视片刻转身就走身后班兮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她才走出两步。忽然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随之而来地还有一个宫女的声音渐行渐近道:“这么冷的天怎么娘娘站在院里。你如今的身子冻着了可如何是好?这碗酸姜汤奴婢给您……”正说到这里班兮的声音已经断然阻止:“珍儿!” 她的语气不知怎么好似有点紧张目光紧盯赵合德的背影却见赵合德好似并未现身后的情形已经快步走出庭院去了。班兮松下一口气回头向那珍儿道:“我们回屋吧”那珍儿更是惶恐道:“奴婢……没见到她在这里……奴婢该死!”班兮叹道:“好在她像是没在意没事了以后外人在时要防着点儿我……不愿意别人知道这事。”那珍儿急忙应是二人这才往屋里走去了。 庭院的门边外面赵合德却一动没动地站在原地将院内二人的说话声尽收耳底她地脸色由白变青再由青转黑眉梢额角满布又惊又怒地神色终于明白班兮这不可一世的神色缘自何处了。 原来是这个!她在原地呆了片刻再回头朝庭院定定注视咬牙切齿道:“好很好!”说罢猛地一拂袖子转眼间便冲出煦仪馆去了。 月色深沉远条馆内院的小屋里却依然亮着烛光晕红的光景下赵飞燕缩着身子睡在床上手上还紧抱着一包杏脯睡梦之中尤自时而抿嘴想是在梦中还挂念着美味。赵合德便坐在她地床侧投射向她的目光也是冰冷至骨连她的声音也是如此:“怎么样?班兮果然是有了身孕么?” 床榻边垂站着的便是满脸惶恐地邢太医听了她的提问他迟疑道:“这些日子太医苑并无受召去煦仪馆诊断因而下臣也不知……”赵合德冷哼道:“你不知道的事也未免太多了太后找了御医来远条馆你不知、班兮有没有怀孕你也不知……那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邢太医忙道:“下臣一定一定去打探出来。”赵合德哼道:“既然她有心相瞒凭你只怕还打探不出来”邢太医看她一脸暗色急道:“不不不下臣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赵合德看他一会才点头道:“悄悄查她即然不想让人知道我自然会帮着她隐瞒一辈子。”邢太医点头应是在边上又等了片刻看她没有别的指示便告退离开了。 邢太医一跨出房门一个宫女便走到屋里向赵合德看了一眼道:“回禀娘娘还是……没有许盈容的下落”赵合德冷冷道:“找不找得到她也不是什么正主那边馆里地人安排过没有?”那宫女道:“从前就按娘娘的吩咐在她们那儿瞧着的当时叫了一个彩云的出来才软硬兼施地让她应允了可没想到第二日她就被调去了别的宫馆后来几个也都是这样只要我们说服了她们都是立即便会离开……因而奴婢也有些拿不准这个煦仪馆真像是铜墙一幅一直也没能……” 赵合德怒道:“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从前就不落力去办如今这样的形势哪里还能插地下人去!蠢货!”那宫女见她怒吓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赵合德盯着烛火出了会神道:“你去把张美人叫来”宫女慌忙答应着走了出去急匆匆在走了出去。 第七十八回 防不胜防(下) 张美人总算是时来运转了。妃嫔们羡慕的说起自从她不久前在花园与皇帝意外邂逅立刻就轮上了侍寝并且在接下来的这个月里还当值了两回的美事真是从天而降的恩宠呀。 但凡略微年长的妃嫔宫女都知道张美人之所以能升为美人全是因为当初许后为了培植心腹从众多后妃中挑选出这个有显赫家世又苦等三年的选女来。论容貌人品她皆属中平毫无半分出色的她就是在许后最得宠的时候也只是难得轮到次把接近皇帝的机会要是说到她的名字恐怕皇帝根本没有丝毫印象。 可如今谁也没有想到她也有春风得意的一天。更有风闻近日皇帝居然主动过问她的生辰知道日子将近还亲手赏赐了一串进贡香珠做为礼物。妃嫔们得知这一消息哪里还坐的住怀着纷乱地嫉妒好奇纷纷亲自上门送礼祝贺究竟她是用了什么法子扭转乾坤不问个清楚又怎么能人安心呢。 张美人面对众人如此期盼的热切目光简直不知道是应该表示一点儿矜持做些姿态显得自己今非昔比好呢还是应该将心里的快活劲一古脑的全给抛出来好让人知道自己的欢喜才是。 她朝身边这一张张好奇的脸孔望去虽然心里蠢蠢欲动想在这些人面前好好的得意一番出出风头可是与这念头同时出现的一张脸庞浅笑嫣然却冰冷至骨的笑靥。立刻让她恢复了清醒。这个好运来之不易万万不能断送在自己这张不牢靠地嘴上。十六k文学网 不过如此难得的机会不好好把握显摆就太浪费啦所以张美人向前来问候的众妃出邀请。少春馆将在她生辰那日设下酒宴届时请大家务必出席。 到了这天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少春馆变的热闹非凡许多妃嫔早早地就到了只是来意都有些掩饰做作时刻左顾右盼说话又总是心不在焉。张美人冷眼看着她们弄巧成拙的掩饰。冷笑鄙夷之中又难免有些失落。自她们身上看到的其实不就是从前的自己吗?深宫中失意的女人们都盼望着能在受到恩宠的妃子身上寻觅到一丝半点特别的地方或者在她的宫馆里寻出几分端倪。看看是不是院中地花草含有异香还是她的饰品妆盒边藏着什么秘密。 从前没有这样的机会回头细看如今换在不同的角度张美人才现原来自己是这么悲哀的活着一旦眼前的机会错失。失去圣恩的那一刻开始便又要回到从前了。这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决不能回去! 她暗自握紧拳头身后正想起脚步声。回头看是一位宫女便道:“怎样?她肯来吗?”那宫女答道:“没有班少使送来了贺礼说她受了些风寒不能亲来向娘娘道贺了。”张美人摆摆手示意宫女退下转身望向屋内妃子们就知道她不会来不来也好。 少春馆一夜热闹。众妃说说笑笑又有宫廷乐师助兴张美人喝了不少酒兴致更丝毫不减妃嫔们都逐一回馆了她却不肯放乐师们离开。一曲接着一曲。命宫女为几个乐师不停斟酒又亲自将一盅酒递到一直垂头坐在众乐师之末的宁炽面前。笑道:“宁乐师喝了这杯吧!咱们怎么说也算是旧相识啦这分薄面你总是要给我的。”宁炽道:“下臣不擅饮酒”张美人笑道:“一杯而已便是真的醉了我自然会让人送你回去。”宁炽垂头片刻还是伸手接了张美人看着他一饮而尽这才回到座位上。 与笑声琴音不断地少春馆相比煦仪馆就冷清的多了班兮倚窗而坐看着远天上的一轮明月脸上却深有忧色一旁有宫女小声相劝请她就寝她才点了点头由着宫女们安排着正要睡下却忽然听得一阵喧哗。 一个宫女匆匆奔进内室道:“娘娘张美人来啦!”众宫女只得扶持班兮起身相迎才走出几步便见张美人满脸红光摇摇晃晃地迎面而来看到班兮便笑道:“好妹妹今儿姐姐这么高兴的日子你也不来庆贺既然请不到你我只好自己来啦。”一边说一边笑眼神迷离看来喝了不少。 班兮忙令宫女去弄醒酒茶几个宫女扶着她坐下哪知那张美人忽然使力挣脱众人一个踉跄朝班兮直冲过来伸手将她搂住了笑道:“好妹妹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你不代我欢喜么?” 她比班兮高出半个头又因喝醉酒力大无比班兮一时挣脱不得只得扶着她坐下张美人笑道:“你没想到我也这么一日吧往日都是你们占地风头这一回……也轮上了我”说着话时她口中的酒气直涌过来班兮皱眉躲闪那张美人反而更抓住她不放又道:“你干吗躲我……你还瞧不起我么?” 班兮道:“哪有这样的事。”说着接着身边宫女送上的茶水劝着张美人喝下哪知她忽然闹起酒疯来往地上一坐大哭大叫把茶盅也给打烂了跟着她来的几个宫女顿时慌了神一面想法安抚一面又奔回少春馆叫人煦仪馆因张美人这么一闹不得不大开馆门方便这些宫女往来。一时间人声喧哗闹成了一片张美人醉的厉害全不理会身边众人只是紧紧抓着班兮的手又是笑又是泪说的话里十句倒有九句听不清楚班兮黯然陪着坐在一旁疲倦地神色之间又似隐有悲哀。 几乎出动了全少春馆的宫女太监才将张美人软硬兼施地带回去时已经将近二更天了宫女们整理睡下班兮却觉睡意全消翻来覆去好一会才迷糊睡去。 睡梦中不知身在何处只觉身边许多人影一一靠近却没等她看清面容又全都悄然远去伸出去的手紧紧相握的到头来只握着自己而已。泪痕遍布脸颊却听耳边有人轻声说话声音中透着焦急不安道:“娘娘醒来醒来来了许多人呢。” 班兮一惊醒来眼前是宫女惊慌的神色一边为她起身梳洗一边忙不迭的向她解释原来昨日了一通酒疯地张美人居然天一亮又来了还带来了许多妃子神色间却有些让人看着慌张不安地情绪。 待班兮整妆出迎时张美人等人早已进入院中直达内厅看到她出来张美人笑道:“昨日喝多了点酒恐怕是吓到班少使了因而我今日一醒便立刻来赔罪来了。”班兮道:“赔罪可不敢当。”看她身后一起前来的还有六七名平时与自己没什么往来地妃子忙令宫女们安排茶点。 张美人笑道:“其实说起来也还是要怪你。谁叫班少使不来参加宴席你既不来那我只得自己过来啦。”班兮道:“张美人说笑了班兮不过是个闷葫芦热闹的地方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热闹的。” 张美人道:“班少使过谦了。我们认识也算时日不短自你入宫开始大伙儿就看着你几番起落不论是怎样的情形你也总有翻身的本事。在这宫里能够似班少使这样大起大落的除了你再无旁人皇上如此重情于你你又怎会是什么闷葫芦呢?想必是咱们这些人的热闹不能入你的眼罢了。” 跟着她一同前来的几个妃子本来在这么一大早给她叫了往这里来都有些不明就理听她这席话说出口几人对视几眼都已经对张美人的来意了然于胸。看来张美人对班兮的怨怼由来已久好不容易等到自己也扬眉吐气的这天自然是出气来了。 第七十九回 镜花水月(上) 班兮倒是神色平静答道:“张美人怕是误会了班兮生性懒散言语乏味恐怕会扰搅他人的兴致这才不太与人往来并无对人不敬之意只能算是一种自知之明而已。” 张美人哼了一声道:“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没有自知之明么?”班兮也不和她争执只是转身向众妃逐一问候示意。 她神态始终安然自若对张美人咄咄逼人的言语也总以微笑回应众妃看在眼里虽然与张美人同来却也都不好意思表露偏袒帮衬她的意思私下里还不免都有些为班兮不值昔日总是陪笑脸的张美人一旦春风得意便开始清算旧人了。只不过她这手法未免也太拙劣了些就算是她眼下得了圣恩可人家班少使不一样在皇帝面前当值的么?给她难堪受气竟然就不怕她在皇帝面前摆自己一道?难道人一旦得势便连寻常的思量能力也丧失了么? 而张美人今天表现的果然便是这样一幅有风便要使尽帆的样子。说话行事无不是气势汹汹饶是班兮一句也没分辨由得她口无遮拦的乱脾气她还像是意犹未尽唱了一会独角戏又开始数落她的庭院:“常听人说煦仪馆的布置不论是花草林木都特别有趣味怎么我倒瞧不出什么趣味来呢?”说着眼望身边的妃子这些人有的陪笑点头有的干脆转开头去佯装四下张望却没一人回应她。 只有班兮道:“张美人说的是。我这里不过是闲散地几株寻常花草只是怕院里太空了随意栽培确是没什么趣味可言。”张美人笑道:“难怪班少使在宫中的口碑这么好果然是没半点脾气的。你别见怪方才是我失礼了兴许是昨夜的酒还没怎么醒呢竟然挑起你的不是来了当真该打。” 班兮含笑看她一眼她又道:“反正来也来了不如请班少使带我们四下走走可好?你这煦仪馆我可还当真没仔细逛过呢。手机小说站net”班兮点头微笑。自然当先代路众妃跟着一径往园里去了。 煦仪馆极小不过走了片刻便绕到了里院再由东边地长廊便可出去了班兮才刚朝东迈步却听张美人道:“且慢。”众人停步回头不知她又要搞什么玄虚。 只见她神情间有些诡异笑容手指院落一角的一间小屋道:“那是什么屋子?”众人顺她指一看。见这小屋独门独户的在这个角落一目了然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只是看张美人神色离奇不知她演的是什么戏码。因而都回身看她。 班兮朝那屋子看了一眼她身边宫女果然答道:“回禀娘娘这是堆放破旧家什的杂房”张美人微笑道:“哦那就打开来让我们见识一下班少使馆中都有哪些破旧的家什可好?”这借口实在是差强人意几个妃子错愕对望开始怀疑张美人是不是让酒给烧糊涂了。 只那班兮全无意外神色。反而深深注视她一眼笑道:“馆里的一切用具都是宫中布置这些东西和别馆没什么不同又脏又烂别弄脏了众位娘娘地衣裙还是不看的好。”说着又要朝东走去。 张美人一动不动。冷笑道:“班少使不肯打开。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藏着不方便示人?”班兮转身向她直视。静静注视她却不说话。张美人愈得意道:“让我说中了是吧?你果然有些什么怕让人知道么?今日可由不得你我现在立刻要看!”众妃冷眼旁观都是莫名心惊隐隐然察觉到张美人这一番装疯卖傻好似另含深意。 班兮倒是平静如常淡然注视张美人片刻才道:“原来张美人此来另有目的。”张美人冷笑两声给她来个默认班兮朝小屋看一眼道:“这么说来张美人是要强令班兮?” 张美人道:“不错。”班兮道:“你品阶虽比我高可要在另一个宫馆中强令妃嫔这权力却只有皇后才有这么说来张美人是要逾权?” 张美人倒没想到这层微微一愣立刻道:“不错我今日就是要越这个权”班兮又道:“这后果……”张美人道:“你不用吓我后果我自然会承担到时圣前面见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众妃倒吸一口冷气看张美人不惜拼命肆无忌惮的样子这屋子里竟然藏着令班兮便是到了皇帝面前也无从分辨的祸事么? 只听班兮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劳烦众位娘娘作个见证”张美人也道:“不错我今日就要逾权责令你们大家都是见证”众妃四下对视不得不点了点头。 班兮便吩咐宫女:“你去打开门吧。”那宫女走到近前忽然惊叫一声道:“这……这不是我上的锁。”张美人掩不住笑意伸手一挥她身后跟随的一个太监已经拿出一把斧子她道:“班少使不用强词推托了这些可不是理由没锁还不简单。”说罢使了个眼色那太监径自上前几斧便将门锁劈落张美人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走上前去一脚将门踢开大步跨入边走边笑道:“就让我们来看看冰清玉洁地班少使藏了什么好东西在这里吧!” 目睹眼前这一出戏码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可如今答案就在屋里众妃也顾不得别的慌忙自班兮身边走过冲向小屋挤到站在门边的张美人身边探头却都立刻止步了。班兮待众人都站定了这才自后慢悠悠地踱上前来道:“大家看到什么热闹了么?” 小屋靠墙堆放着几张破旧的木榻一边还有许多破损地花盆花架等杂物墙角上蛛网密布。唯一朝南地一扇窗子也被几条粗厚的木条钉死勉强透入几缕阳光而已小屋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只需一眼便能将一切尽收眼底这实在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杂物间罢了。 众人怔了片刻。不约而同转头去看张美人却见她面无人色嘴唇抖个不停圆瞪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仿似这一切只是幻像只要她用力睁下眼睛就能见到她希望见到的情形一般可任是她怎样惊愕用力搓眼睛。也没能改变眼前所见地事实。众妃都不愿意呆在这小屋里看了她一眼便都自她身边走开回到院里。 只张美人一人对着小屋出了会神颤抖地转过身来毫无光彩的目光呆滞地停留在班兮脸上后者目光冰冷只淡淡注视着她却没说话。 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看到地无论如何也镇定不下来的张美人。茫然与她对视片刻忽然了一声轻喊冲似的夺路而逃她身后两个宫女太监忙追了上去。三人身影在花园里一晃立刻消失不见了。 众妃都有些悻悻然对望几眼便都纷纷上前向班兮告别班兮也都一一回应让宫女送她们出门去了只独自在小屋里站了一会才回房休息---- 少嫔馆的分割线- 张美人跪在地毯上一面哭一面说道:“我实在是……都安排好了的。哪知道……会这样……这一回娘娘可要救我!” 赵合德靠在软榻上声音似笑非笑:“你不是都安排好了么?不过三个时辰而已这样也能让人跑了?” 张美人涕泪齐流哭道:“是呀天地良心我确是全按娘娘嘱咐做的。那个乐师也给他喝了娘娘给地药酒。我盯着他明明一杯全喝下去地……立刻就不省人事了。任是怎样叫也醒不转来这才趁着我去煦仪馆闹腾给偷偷搬了过去还特意上了门锁……方才……那锁确实没有变动过的痕迹呀!真是见了鬼了……怎么就不见了呢……” 赵合德冷冷看她却不说话伸手一扬屋外进来一个宫女张美人转头看去认得这宫女方才跟着自己进过煦仪馆正茫然间却听那宫女语音清脆说道:“奴婢跟着张娘娘踏进屋里瞧了确实空无一人可那屋里明明墙角蜘蛛结网堆砌地长榻和地上却没有灰尘想必是有人进出后怕被瞧出脚印将灰尘都擦拭干净了。”张美人闻言一怔支吾道:“可是……明明门锁没动……”那宫女道:“窗子上的木条只需拆下再行钉回想必也费不了多少事。”张美人又是一愣呆呆地说不出话来赵合德看她一眼道:“这下明白了吧?你是斗不过她的唉算了也算我信错了人。” 张美人一惊立刻道:“既然是这样我这就回去责问她……为什么地上没有灰尘!去仔细检查那个窗上的木条……”赵合德冷笑道:“这时再去人家早都打扫干净了莫非你有不让人打扫屋子的本事?”张美人看她神色间满是冷笑不由得背脊间冷汗直流跪在原地抖再也说不上话来。 赵合德挥了挥手道:“我累了”张美人泪如雨下磕头道:“求娘娘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一定……”看赵合德不为所动她急道:“娘娘救我逾权之罪……我……实在是担当不起……她要是去圣前告状……我只有死路一条了呀娘娘!” 赵合德皱眉道:“知道了我自然有法子保你去吧。”张美人虽看她一脸敷衍却也不敢再求只得慢腾腾地站起身来出屋去了。 赵合德看着她的背影冷冷一哼道:“准备好了么?”那个宫女垂道:“是一切准备就绪这一回保管决无差错。”哦,怎么样?难道不被偶地精神感动吗?来,亲一个亲爱的亲们 第七十九回 镜花水月(下) 月色清明自天亮时起就被张美人的吵嚷声打乱的煦仪馆终于回复了往日的宁静温柔地夜色铺撒在庭院里各屋的灯都已熄了静悄悄地听不到一丝声音。 可是在正屋的里间却传来一两声压抑着的低呤随之还有被褥翻动声互相夹杂听起来很是暧昧。但是出声音的这人却是一脸痛苦她正紧紧咬着下唇挣扎着想要下床叫人却苦于全身无力动弹不得。近日因为她睡不安稳四周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只在外屋留下一个宫女守夜可屋里明明呻吟连连外屋却悄无动静。 班兮用尽全力伸手拉动床幔好不容易才抬起来的身子却被忽然走到床前的一人伸手按住她徒然倒回床上瞪着眼前这个黑影说不出话来。 这人在她床前站立好似正在欣赏她的痛苦表情好一会都不说话静静站了片刻才见火烛一亮这人点燃了烛台放到床边的小几上自己则在床沿坐下看着班兮她长叹一声道:“滋味不好受吧。为了不让你死我还特意减了份量呢。”正是赵合德。 班兮咬牙道:“你……给我下了什么药?”赵合德微笑道:“这还不明白么?肚子很痛吧?一阵阵抽着刮着的痛吧?你我直是有缘极了这个滋味我五年前也尝过一回绝对是永生难忘的味道。” 班兮目色死灰嘴唇颤抖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有了身孕。” 烛火印上赵合德的双眸宛如燃烧地地狱之火在她眼底跳跃不停:“这很容易呀……#小说网。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别忘了我知你至深每日每时想的都是你呢。我对你可是怀着便是朋友也永远及不上地眷恋之情呀。”她满脸柔情伸手轻轻抚摸班兮的头。又道:“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忘了你的如今我没了姐姐不如你来做我的姐姐吧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好好疼爱你啦!” 班兮竭力躲避她的手同时喘息着想要坐起身子来却又被她制止。试了几次之后已经无力挣扎额头上却出现了许多黄豆大小地汗珠赵合德用手帕为她擦拭又道:“你这么娇小玲珑却没想有这么强的忍耐力当年我是痛的满地打滚呢你倒连声也不出一个真是了不起。” 仿似决定接受眼前的一切班兮的挣扎渐渐平息。竭力调整呼吸之后她好像也冷静下来道:“你用什么法子在我馆里下毒我这里。应该没有你的人吧。”赵合德笑道:“说到这个我又忍不住要夸赞你一番整个后宫恐怕只有你这煦仪馆让我无法进入不错你这里没有我的人可这也不表示我就没下手的机会比如……有人来闹馆。就是最好地下毒机会。” 班兮一怔道:“不错。我早猜到张美人是受你的指示却没想到她原来只是你的摆设你……趁她带人来寻事这里人心浮动将注意力都引到她身上时另安排人到厨房下毒是吗?” 赵合德竖起大拇指。道:“了不起。全让你猜到了。她那么个蠢笨的人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我就是顺着她的想法。再加了点调味剂而已。电脑小说站net馆里的下人们都跑去看气势汹汹的张美人带来什么花样我的人自然就有机会下手了。” 班兮黯然不语朝屋外看了一眼赵合德又道:“你不用看了没有人能进来救你要不是我实在想看你难受的样子才不会涉险跑到这里来这一切自然有那个倒霉的张美人承担后果她带人闹事可是有目共睹然后紧接着你便出事怎么说她也逃不了干系。唉说实话我确是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要来这一趟战利品这样地东西一定要亲自验收才有趣味。” 班兮苦笑道:“这下你满意了吧这一局确是我败了。”赵合德笑道:“我早说了你根本没有和我斗的本事何必逞强弄到自己这么受苦。”班兮道:“哦这么说来若是我不和你斗你就能容这孩子活着?” 赵合德笑道:“自然不能别说是你就是飞燕她有了孩子恐怕我也无法忍受。我既然不能生养如果不让宫里这些女人都和自己一样岂不是吃了大亏?” 班兮冷冷看她道:“是呀当时的宫女曹珍也是被你下的毒。” 赵合德倒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能想起别人来微微一愣笑道:“这个自然许后那人便是心里恨这孩子恨地要命她也没有下手的胆量。是我买通了她手下的一个宫女给那贱人每日服食少量药物再到我要带着皇上去昭阳宫那天给她吃了最后一剂猛药这样才将那个就算平安生下也不会健康的孩子打下来。” 班兮黯然道:“这些药都是那个邢太医帮你弄的吧?要不然你假装小产没有太医帮助可也行不通。”赵合德笑道:“这个自然这点手段我还是从柳息儿那学的呢。她当初借太医隐匿真相偷龙转凤手法可高明的很呀。” 班兮听她提到柳息儿更是神色痛苦。赵合德得意洋洋道:“原来你果真和她有些交情”班兮沉默片刻道:“我和她一起入的宫看她结局那样惨淡自然心里不好过。” 赵合德看到她伤神地神色却觉心中愈痛快又想起一事来笑道:“既然你心里不好过不如就让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这个柳息儿换来的那个假儿子自然是死路一条可她那个真女儿你可知结果怎样?” 班兮道:“不是说托付孩子的一家人遇到盗匪全给杀害了么?”赵合德哈哈一笑道:“这是我让那些侍卫告诉皇上的话信不得的。”班兮看她掩嘴轻笑便问:“那真相又是什么?” 赵合德笑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停下道:“那个孩子一早就寻回来了是我当着柳息儿的面活活掐死地!”看班兮一动不动似是被自己地话吓的怔住她愈得意笑地上气不接下气。 却觉床榻微微一动班兮脸色惨白却已经坐起身来朝她直视一字一句道:“你杀了陛下的骨肉?”看她眼中一丝厉色渐渐浓稠赵合德忽觉心中一颤随即想到这个秘密既然给她知道可留她不得反正如今这样的光景她的生死已经在自己的手上。这么一想便将心里的不安压抑下去道:“不错是我杀的。只要有我赵合德在宫中一日就绝不容许有别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 班兮又道:“可你并不能生养你这么做是陷陛下于不义陷大汉于不义”得意忘形的赵合德已经完全听不出她话中的含意便是听出了也只当她是只再也飞不出自己手掌心的飞蛾因而毫无惧色接道:“那又怎样?只要我做了皇后待陛下归天时立一个汉室侄子侄孙为帝不就行了?”她说完此话便站起身来直视床上的班兮心里盘算着要立刻制她于死地才行。 但屋里忽然起了变化说不上是什么总之空气中充满了诡异的气氛而更加诡异的是片刻前还气喘吁吁全身乏力的班兮竟然已经自床上轻松下来站到赵合德面前。她脸上的痛苦神色分毫不减可是眉目之间已经全无片刻前的神情仿似那份在她体内撕裂的痛楚已经全然消失如今她依然在承受痛苦可这痛已经与**无关了。 赵合德与她对视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恐惧牢牢抓住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班兮眼中的神色却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她做了几下深呼吸正准备强自慎定心神却见班兮已经离开她的视线转身进了床后的内室。 她想逃么?这念头只在赵合德脑中匆匆闪过便觉不知从哪里吹进来一丝微风吹的烛火摇曳一室的黑影也如同群魔乱舞般的跳动起来赵合德朝烛光注视看着它渐渐平息转过来时却见屋里多了一个人。 第八十回 众生炼狱 (上) 惊恐万状! 赵合德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人只觉全身麻木仿似灵魂自身躯抽离任是怎样挣扎也回不过神来在这时明时暗摇曳不定的烛光中如鬼魅般迎面放大的瞳孔、不应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这张脸、这一切是一场梦魇么? 她全身颤抖身体软软垂落跪倒在地说话声已经完全没有平常的半丝语调“陛……陛下……” 刘骛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提到面前怒喝道:“你想辩解么?好啊你倒是说说看你掐死那个孩子时在想什么?你向朕哭诉她遇到意外尸骨无存时你又在想些什么?朕对你百般溺爱想不到你竟会如此回报……”他的话一句比一句响说到最后已是放声狂叫。 “为什么?你回答朕!”他抓住赵合德用力摇摆仿似要将她生生咬碎般的牙齿正在咯咯作响提着她的手也抖个不停。赵合德的面容因恐惧而扭曲在刘骛的逼视下承现一片死白嘴唇不停颤抖却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耳听得有脚步声由远至近渐渐清晰几个太监带着侍卫已经冲到了屋前看到眼前的景象这些侍卫便上前要将赵合德抓起却不料刘骛忽然狂叫着一个耳光扇了开去声嘶力竭的怒吼道:“滚全给朕滚!”侍卫们面面相觑只得退到屋外把守。一时间里外都安静下来屋里的三个人更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充溢耳膜的是杂乱粗重地呼吸声可是就算是用尽全力去呼吸将肺叶里的每一口气都深深转换对于胸膛间压抑着的剧痛却是毫无帮助。 这一刻似乎永远停滞不前。长到没有边际好似时间在此停下等待着屋内三人变做化石为止。夜间的风呜咽着自院落中卷过不知过了多久刘骛的目光才终于从赵合德身上缓缓垂落他仿似在这片刻之间老了许多全身无力地退后几步重重坐在长榻上。不一言。 到了个地步赵合德也知必死无疑可是眼前刘骛的举动却有些让她意外抬眼看向这个男人此刻正垂坐在眼前他的额角有几缕丝垂落脸色苍白赵合德忽然心中一痛! 从没有这么痛过尤如尖锤刺入分明只出现一个腥红的血点。可内里已经血流成河这是她的良人她的君主可是自己对他做了些什么……赵合德忽然扑上前去。扑倒在他的脚边泪如泉涌:“陛下……臣妾错了臣妾错了!” 刘骛木然不动仿似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告罪只是低垂着头看她待她哭声渐止他忽然轻轻挥手。道:“将她打入天牢!”门外侍卫顿时应声进来将痛哭流涕地赵合德押了出去。 十数个太监侍卫在外垂伫立皇帝没有出声他们也不敢进屋请驾回宫。四周再次陷落一片死静许久许久才听刘骛道:“你过来。”一直站在后面地班兮这才慢慢上前。刘骛抬头朝她注目。他的嘴角赫然带着一抹冷笑:“你有了身孕?” 班兮木然摇头:“没有那只是为了让她入局设的棋子。”刘骛轻轻一笑:“棋子!那朕呢朕在你的这盘棋局中算是第几只棋?”班兮垂目不语他又道:“赵合德罪该万死可是你……也一样罪大恶极你可知道?”班兮沉默片刻自行跪在他面前黯然点头…… 刘骛垂头看她片刻一股怒气猛地升腾上来一把将她提起他怒吼道:“在朕的酒中下药让朕昏迷又将朕捆绑在内室无一不是死罪。你就是这样款待朕的么?这就是你约朕私会的目的?真是小看你了呀你竟然还能拿捏药量让朕及时醒转刚好听到你们的谈话为什么做这一切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谁准许你死?谁准许你将朕的女人随意抽离?你们谁对谁错朕没兴趣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朕到你这该死地煦仪馆来!” 他咬牙切齿注视她的双眼中满布血丝流露无尽凶光。原以为今日受邀来此是享受她总是别出心裁的又一个鬼点子却没想到等待自己的是这样一场戏自始自终身为君王地自己竟然只是眼前这个小女人棋盘中的一枚棋子而已这怎能不让他怒火中烧。 赵飞燕变的疯疯癫癫如今既然亲耳听到了赵合德的话这个女人也留不得了而眼前这个班兮这个班兮……他朝她探身过去想自她的眼眸中现一点什么他的鼻息沉重之极“你究竟想做什么?看着朕痛苦你会快活么?回答我!” 这纤小的脖子在他的手掌中仿似只要他再稍微用一丁点力气就能将其生生拧断这个明明连生死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地女子却只是这样抬着冷静的双眸注视自己这双眼睛中淡淡地没有光彩活像一具已经死去的幽灵。 可是刘骛不想放过她他的手渐渐使力指节白沉声命令道:“说话!回答朕!”看班兮终于动了动嘴唇他才放开手瞪视着她。 班兮离开的他的手掌顿时全身无力滑落在地上屋内二人都是重重喘息那支赵合德点燃地蜡烛也在此刻悄然熄灭二人顿时陷入在黑暗之中沉寂了片刻只得班兮轻声道:“宫闱之争陛下不是一直很喜欢旁观吗?” 刘骛身体一僵却听她又道:“臣妾很早就知道不论是许后还是赵合德甚至当初地柳息儿都是掌握在陛下的游戏之中不是吗?”她说完这话不再言语屋里又静了片刻便听刘骛道:“拿一支烛台进来你们全都退到外院去。”门外太监立时依命将点燃地烛台放在屋里所有侍卫太监宫女在瞬息之间都退了个干干净净。 整个院落里只留下他们两人班兮依旧跪倒在地而刘骛坐地长榻上向她沉沉注视他的目光中愤怒已经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隐隐然地却像是杀机。 “你都想到些什么说来听听也好!”刘骛道。 班兮闭了闭眼睛才轻声回答:“当初柳息儿陷害赵飞燕落入冷宫臣妾曾经去看望过她。” “哦你倒是有些菩萨心肠那时我记得你自己都不保还敢去看望冷宫的妃子你胆子可当真不小。”刘骛淡淡地说道。 “臣妾也知道那样不妥当所以是选了夜静更深的时分去的可是去了之后却看到有人自冷宫里出来。那夜月光明媚臣妾这才得以窥见陛下的身影。”刘骛道:“是呀朕也是挂念着这个美人儿所以半夜去看望她这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么?” 班兮道:“自然没有臣妾当时也想既然陛下对赵飞燕如此重情恐怕用不了几天她就能离开冷宫了却没想到她并没有因此离开而是因为盼儿的探望引出赵合德才得以恢复身份。说起来其实柳息儿确是以寻常姿色做到了许多比她出众之人都没能做到的事她得到陛下宠爱的时间长的令人心生疑惑。” 刘骛道:“哦原来你也会妒嫉他人。”班兮叹道:“照理说柳息儿不可能那么顺利的做完她的计划因为她的计划实在荒诞可谓漏洞百出却偏偏无人阻拦由着她被野心诱惑越陷越深终于到了不可自拨的地步。我想陛下也许也在旁观吧这一场闹剧的主角只有经得了您的默许才会愈演愈烈不能收场。” 刘骛冷笑道:“她怀着朕的骨肉朕怎么会由着她胡来她要寻死也要留下那孩子才是。”班兮黯然神伤道:“后宫对陛下而言是另一个战场么?所有的妃子竭力讨好您的以陛下喜怒自处的女人们在陛下的眼中又是什么?” 刘骛微微一愣沉默片刻他抬头向窗外凝视道:“不错是朕让林增暗中帮助柳息儿也是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赵氏姐妹在面前耍小聪明糊弄皇后因为这些乐子是朝堂上享受不到的。明明是朕的天下可却有那么多人阻止朕恣意享乐所以只有后宫是朕的另一个更自由的天下看着你们为了争宠用尽心计偶尔随心意帮衬一下弱者或是让胜利者得意忘形无一不是更好玩的把戏。” 然后他朝班兮俯低轻声地带着笑音道:“其实朕并不在意赵合德是否真的杀了那孩子只是让你这样握在掌心的感觉太差实在是让朕哽不下这口气呀。你说这要如何是好呢?” 第八十回 众生炼狱 (下) 他的眼中闪烁着陌生的光芒班兮在这注视之下不由得浑身冷正要转开头去却被他伸手自地上拉起紧紧搂到怀中。 他俯身贴近她的脸颊细细摩擦她的脸冰凉入骨似乎还有些泪痕未干但刘骛的呼吸声逐渐急促贴着她的耳垂他轻声一笑低咛道:“你侍寝的时日也不短了为什么就没有身孕呢”班兮身躯僵直觉察到他正在拉扯自己衣襟不由自主伸手阻拦却被刘骛绕过她腰后的手握住他故意在手上使力使得她的手腕几乎像要折断般的剧痛。 他的笑意中透着寒冷至骨的意味道:“今日尝了你用药的手段朕才有些明白你别是在跟朕耍什么花样吧?”他朝她的脸贴近逼迫她身体向后看到看见她双瞳中流露出恐慌抗拒他的神情才似略为平和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笑容他轻声笑道:“朕命你为朕生了一个孩儿不论男女朕都会加倍疼爱他的。”说罢他将她拦腰抱起朝内室走去。赵合德打入死牢而班兮则一跃数级升做昭仪。就像对赵合德的“罪”不加一言说明对班兮的“赏”也全然让人莫明其妙总之她们二人经过了一个日月轮转便以一起一落的巨大变迁震撼着宫廷妃嫔们无不为之目瞪口呆。 而令人更为惊讶的是自此之后落到班昭仪身上那无人能及的泼天恩宠。班兮入宫有年。虽然也经过一番起落可是不知为什么忽然就变地这样魅力十足皇帝对她的溺爱几乎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似乎一步也不愿意让她远离。煦仪馆虽然重新装饰的富丽堂皇可如今却只留下宫女太监在此把守……而未央宫则成了她的新居。 数不尽地金银财宝华丽饰物在宫中堆积如山为了博她一笑皇帝还特地在全国搜寻宝物将一颗好不容易才寻到的硕大夜明珠送给她做昭仪贺礼。据说是因为班昭仪不喜欢烛火点燃时出的烟气熏蒸所以皇帝才费尽心思求得此珠每至黑夜。太监便将此宝珠悬挂起来殿内顿时光照四壁满屋生辉。 如今想见一面班昭仪是极为不易的了。张美人在未央宫前的石阶下跪到双膝几乎皮开肉绽都没能换得她的召见。真是悔不当初呀可是如今人家飞黄腾达任由她再怎样求情她那得来不易的头衔还是在第二日被降至保林。 眼看她落得如此下场宫中众人无不心下惴惴思及从前虽然和这位班昭仪没什么恩怨。可也从没特别看中她讨好她过生怕她哪日回想点什么来翻算旧帐日子委实过的战战兢兢。何况按现在地情形来看。皇后之位归宿的清楚明白皇帝甚至在某日向太后提及只等班昭仪有了身孕这个皇后就非她莫属。 王太后近日却也有些奇怪她时常心不在焉在任何场合都坐不长久长信宫里似乎有什么秘密等着她随时维护就连往日她最喜欢的赏花大会。她也只略停留片刻便即起身离开。 而独占恩宠难得在人前露面的班昭仪更是几乎没有笑容忍不住朝她偷偷打量的妃嫔们很快现她的脸色极白一身华丽的珠饰装扮却愈显出她清瘦的脸颊比过去更小了一圈。%小%说%网原本就不算丰腴的腰身。如今更是几乎不堪重握。分明得到了一切可是在她的眉目间。却哪里看地见半分欢喜。 只有皇帝始终笑脸盈盈看着歌舞的同时他紧紧握住班昭仪的手一直未曾放松席间还不时回头和她微笑或是靠近她耳垂低语惹的席上妃嫔们妒恨交加。 不过这一场让人坐立不安地赏花大宴却因为一个宫女满脸喜色一路飞奔边跑边叫的声音而中断。 听清她口中叫的是什么后众妃都是神情呆滞错愕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刘骛都是呆呆怔了半晌才车转身子向那跪拜的宫女询问:“你刚刚说什么?” 那宫女用力吸了口气叫道:“恭喜陛下许娘娘刚刚为陛下诞下一位皇子。” “许……是谁?”刘骛完全无法回应她的话。 那宫女道:“回禀陛下是茗心馆的许少使娘娘呀。” 众妃出一声惊叹刘骛蹙眉深思片刻才舒展笑容道:“是她”他笑容满面立刻站起身来拉着班兮道:“走去看看。”那宫女慌忙在前领路一行人跟着她却不是朝茗心馆而是径直去了太后的长信宫。 许盈容刚刚生产脸色苍白不过看来神色尚好。看到刘骛到来王太后将怀中地襁褓递到他面前当真是喜不自胜地笑的合不拢嘴待到刘骛接过襁褓抱到手中满屋人顿时跪拜一地恭贺这位来之不易的大汉皇子。班兮自始自终神情淡然跟在刘骛身旁只在转身离开时才见她朝床上的许盈容微微额二人点头微笑目光却是一触即离。 本来太后满心欢喜许盈容能为汉室一举添男实在应当给她当场封授哪知刘骛却只是欢喜了片刻便顾自起身离开愣是什么话也没留下。太后一面安慰着许盈容一面有也些懊恼这个皇帝真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回到未央宫中刘骛便将旁人遣退把班兮叫到眼前定定看着她好一会才道:“这是怎么回事?”班兮垂道:“许少使为陛下生了皇子陛下竟不高兴么?”刘骛轻轻一哼:“自然高兴只不过朕记得这个许盈容在你推荐了几次之后不就一直抱病静养么?” 班兮道:“这是上苍庇护汉室借许少使续结香火可喜可贺陛下打算封绶她一个什么品阶呢?”刘骛往长榻上一靠直视她半晌才慢腾腾地说道:“是呀这个封授朕可真要细细斟酌。” 三日之后许盈容也被封为昭仪这个没有皇后的汉宫中却有了两位昭仪而后因皇子诞生赵合德本来应秋后执行地刑法也被推迟。初夏将至皇室中一派和睦景象在如此明媚地阳光下缓缓前行几乎让人要忘却此行的目地是一个阴冷的所在。 再度与赵合德面对眼前这个女子确实让班兮惊讶了。虽然她的罗衣已经破损不堪衣裙上满是污垢牢房里臭气冲天可这一切并没有遮盖她的风华对眼前的班兮细细打量她的眼中依旧流转着迷人的风采仿似二人只是隔栏相望这边与那边并没有不同。 “班昭仪想不到你会来看我。”她盈盈浅笑迎到栏前站定。 “听说推迟了你的刑期我自然要来恭喜一番”班兮道。“还不是拜你所赐?不过我真是惊讶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生下皇子的是竟然是许盈容么?你对姐妹的照顾真可谓无微不至呀。”赵合德脸上又浮起似笑非笑的神色。 班兮淡然道:“如果不是装病她怎么可能瞒过你的眼线呢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不得已?目中无人的许盈容会将就你这么不得已的法子如今她和你同为昭仪这份姐妹情份恐怕也维持不久。” “有劳挂心了你有时间还是多想想自己吧不过……”班兮注视她道:“陛下好似不忍杀你呢怎么样得到这个消息你感觉如何?” 赵合德微微一笑:“是么?多谢你带消息给我啦如果有机会我倒真的还想跟你再较量一番你可要好好保重别先败在别人手上了我还欠着你的恩情没还呢。” 二人沉默注视对方许久班兮微笑道:“这个牢房和我很是有缘关押探望也来了好几次了可是唯独这一回却是心情愉悦。在这里还能侃侃而谈的普天下恐怕只有你赵合德一人了。” 她再注视赵合德片刻道:“你姐姐如今过的不错你不用担心她”说罢她转身向外走去将至门口时只得赵合德轻声道:“多谢!”她的脚步微微停滞片刻这才朝外去了。 第八十一回 流刃如火(上) 形势越来越可笑了。 虽然刘骛没有明确表示一定要立班兮为后可是将太后的提议一再压下还是透露了他的想法。而王太后面对怀中稚嫩可喜的婴儿脸蛋身为祖母的责任感无时不督促着她要达到目地的决心。母子二人各执心事朝臣们隔三岔五的便被两人轮番召见几乎到了明火执仗抢夺支持者的地步。 这多像一出闹剧。 尤其是身为主角的班兮和许盈容完全置身事外得闲时常常相伴不是品茶赏花就是谱乐合音行同姐妹任是谁都能看出她们情深意厚。 可是当夏日的风终于开始变地轻柔时一个消息传到了班兮耳中面对宫女刚刚闭合的双唇她几乎用了半天的时间才勉强消化下方才听到那句话。 要这样开始吗!她极轻极轻地说出这几个字神色间忽然黯淡下来明媚的艳阳下她的身影似乎变的格外单薄静静伫立许久她转身离开了未央宫。 茗心馆自从许盈容升至昭仪后也是着实修缮了一番庭院内栽植了整片的青竹游廊水榭环环相绕处处散着清幽的高贵气息一如她的人。 班兮来到时许盈容淡装素面正在竹林中抚琴这琴声悠扬如风在徐徐朝西落下的艳阳中透露出丝丝清冷宛如提前到来的爽洁秋意。远远便看到班兮的身影她含起笑靥一面扶琴一面朝她注视。班兮走到她身前时她地琴音也刚好停止。 “还记得这支曲子么?”许盈容道。 “好久没有听到凤还巢的琴音了想不到你还能弹的这么好” “这是从你那里学到的虽然勉强记得琴音。可要弹出你的那番韵味我却还是不能。” “各人有各人地味道琴音都是因心境变化似问人的心境又怎会完全相同呢。”班兮道。 许盈容笑道:“确是这样”她迎着班兮站起身来二人并立朝院外看了一会她道:“秋天就要到了。你我入宫也有三年了吧。” “是呀时光转瞬即逝”班兮的语调中透着伤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听了她的语气许盈容朝她看来笑道:“今日是怎么了?忽然伤感起来了”班兮沉默片刻笑道:“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这样无端端的也会闹这毛病。不用在意。”许盈容笑看四周握住她手道:“我天天在这院里呆着着实有些烦闷了来。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班兮由她牵着二人也不带随侍宫女出了馆门往南而去。 在宫墙内缓缓漫行看似漫无目的可携手前行不久不知不觉竟来到了远明馆自从班兮自这里搬走后此地再度废弃。小径两边的杂草长及过腰院内落叶纷飞尘土堆积。 许盈容四下张望:“想不到竟走到这里来了”班兮倒是神色坦然微微一笑当先进入。看着院中熟悉地萧条景致。她叹道:“其实我也时常想着要来看看这样也好。” 二人在院中伫立。许盈容叹道:“这里虽然简陋却是汉宫里唯一一处能让人清静的地方。”班兮看她一眼:“清静于否不是只看心境的么?”许盈容笑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如你这样。因环境变化随遇而安才是大多数人的经历。再说能够面对陛下独一无二的恩宠却还是无法快乐的这世上也许也只有你一人罢了。” 班兮听她这么说眼中的光影起了一点细微变化只笑了笑也没有搭腔。许盈容在院中游走一圈回到她身边时用不经意的语气道:“对了近日你可曾听闻到什么风声?”看班兮摇头她再道:“听说立后的事越闹越大以王莽与明镜大师为主竭力推荐你的那帮大臣们前些日子竟然还找上了太后。真是有趣极了看他们这般闹腾真不知哪日才是头呢。” 班兮淡扫到她分明在笑却全无笑意地眼睛转头朝院中的梧桐看去她淡淡然地道:“等立下了皇后自然就到头了。”许盈容微微一顿沉吟片刻她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是和当初一样么?对权势依旧无意追逐?经历了这么多事你的心依旧是原来那个么?” 班兮语气中透出倦意道:“不它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许盈容愕然一惊转身朝她注视她地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惊慌诧异“这么说你只是表面装着无动于衷事实上却很在意?” 班兮抬头与她对视半晌才道:“很在意的那个是你吧。”许盈容脸色一变扭头不去看她却听她轻叹道:“其实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自入宫以来不论走过怎样的道路到了今天无论是心境还是禀性都很难回复从前谁也再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许盈容道:“不错其实说到底在意又有什么错呢!毕竟这些人正在以你我为旗帜争斗呐喊虽然我们也不过是这一场权力决逐中的借口可是最后的归宿却也是相当诱人的。”看班兮又再沉默她想了一会道:“话说到这里我们也没必要掩饰什么了你我一同入地宫说到交情你是我唯一一个患难与共的朋友;说到人品我向来也最敬重你当初才会出手相助为你提携。可是今天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表一个姿态呢?” 她转身到班兮面前与她对视道:“你若是真的无意当这个皇后就跟我一起去见太后吧我保你毫无伤只要你能够在她面前表态她自然有法子安抚那帮叫嚣的臣子。”看班兮不语她靠近一步又道:“你的心不是并没有在陛下身上吗?日夜留在他的身边看到你痛苦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你又何必苦苦隐忍呢?” 班兮垂头静默片刻抬头道:“这些话是你地心意还是太后地呢?”许盈容木然一笑:“那有什么区别?”班兮注视她的眼睛良久淡淡一笑道:“确实没有区别。”说罢她转身想向院外走去才跨出一步却听许盈容道:“听说了么……赵合德自尽了。”班兮身形一顿她又道:“她将腰带缠在牢门上了断了自己。唉!在牢里地日子一定很难过吧她是享过荣华富贵的人从这个位置下来必是受不了了。” 班兮这才回转身看她点头道:“是我刚刚听说不久可是……”她几乎一字一顿地道:“她是不会自尽的。” 许盈容一怔却听她再道:“赵合德绝不会自尽如果要死刚被打入天牢时就死了她能忍受凌辱就是因为她在等机会翻身这样的人又怎会自尽呢。” 许盈容沉默点头将目光自她脸上移开略有些阴晴不定对着院子出了会神她转过头来却遇到班兮清亮的目光她神色一顿笑道:“干吗这么看着我你怀疑是我做的么?” 班兮避而不答却道:“是谁做的这有区别吗?”许盈容嫣然一笑“果然没有区别她心狠手辣早就应该死了亏的陛下仁慈才让她多活了几天说到底早死迟死也没什么分别。” “你错了。”班兮道:“早与迟对她而言分别极大若不是有人先行一步要了她的命说不定她就能有机会翻身在汉宫中再度掀起波澜。所以下手的这个人几乎和我一样明白这个道理知道再不能等待下去她等不起。” 第八十一回 流刃如火(下) 二人静静对视一阵微风自她们之间掠过拂带着二人的衣袖展开咧咧做响许盈容神情一定朝班兮款款而来走到和她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住脚步她眼睛中印衬着晚霞的五彩光芒看起来却不觉温暖反而冷峻之极:“到了现在结局已经注定不论赵合德的意志怎样愿意于否都不会改变大局。你也一样。” 班兮沉默不语她静了片刻又道:“今日太后已经安排了许多事情给我下的就是这道命令不要说我不顾及姐妹情谊你有今日也是多亏我当时愿意帮你正如我有今日也多亏你后来助我。” “原来你还记得这些。”班兮淡淡一笑。 “怎么会不记得呢?当初若不是我推了你一把选女之中你又如何能轻易出类拔萃?从前侍寝之时若不是你向陛下举荐我我又怎么可能怀上这个孩子。”许盈容徐徐道来脸上却没一半丝笑容。“正因为记得我才要让你明白知道说到计谋筹划我绝不是你的对手便连赵合德柳息儿我也不能比较可是与你们不同的是我有家世背景。自打我入宫起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不要争宠夺爱也不争品阶高低我要的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有了孩子自然就有人能为我谋划得到你们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对如今的汉室而言美貌贤德都不重要只有子嗣才是最要紧的。” 班兮道:“难怪你一味躲避。不但一力推荐我连盼儿也是你煸动的吧”许盈容道:“她若是没有贪念我再怎么煸也只是枉然。手机小说站不是吗?”二人正说着话便听院外脚步声响起不多时便走进四个太监他们中地两人将手中的一张小榻放在地上又自另一人手中的托盘里拿出一盅酒来放在榻上。 班兮木然注视一切即不说话也不抬头许盈容在一旁道:“这是太后的命令。恕我无能为力”班兮这才注视她道:“若是我不喝呢?”许盈容嘴角一阵抽搐朝她身后四个太监瞟了一眼。 面对此情此景班兮倒不由得笑了:“真叫人意想不到呀清高的许盈容还有这样地手段怕是合德再世也只有苦笑而已。” 许盈容紧紧咬牙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么你呢?你以为你除了苦笑还能有什么别的作为?” 班兮还没说话。却听得院外忽然脚步声大作转眼之间已经有数个侍卫冲进院落在小院里站做两排。许盈容脸色大变。目光在这些人身上呆呆注视忽然狂叫道:“好呀原来你早有准备好个歹毒的女人。” 班兮不屑和她再对话转身就要离开只听许盈容大叫:“你一走了之容易可是你也不顾念他吗?”班兮微微一怔。却听许盈容喝道:“你转身看看这是什么!” 蓦然地只觉心中一沉班兮缓缓车转身子回过头来只见许盈容右手高举她的手上赫然是一支----长笛。 许盈容仪态全失。放声大笑道:“果然不舍得么?” 班兮朝她步步靠近。语音低沉:“你怎么会有这个?”许盈容狞笑道:“要我现在就说么?”班兮只得挥手让侍卫退出院外在她面前站定再问了一次。 许盈容道:“哼。你在和赵合德摊牌那天就把他送出了宫可是我却知道你其实也舍不得因此又给拦了回来还怕让你知晓了扰乱你的心神以至于计划失败得不偿失。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 班兮平静的脸上终于显出怒容道:“你把他怎么了?” 许盈容道:“他对我总算是有恩若不是有他在我这么虚弱的体质那孩子怕是极难保全几次三番都是靠着他的药才活转来他是我们母子地大恩人呢我怎么会对他怎样?” 班兮紧紧握拳竭力控制才勉强制止自心底涌上的愤怒恐惧身体却已在抖个不停。注视眼前这个女人她只觉五脏六腑都正在被怒火焚烧虽然隐隐觉察到她的用心可是没想到她的动作比预期的更早要怎么办?要怎么办才能救他?饶是她平日总能保持冷静可这一刻却已经全然无法定下心来思索。 许盈容看着她神情变化虽然知道自己的计谋得逞可心里却还是暗自戒备。二人对执许久却见班兮眼中暗光一瞬而逝她双拳握紧转身朝院外走去许盈容一愣正要再问却听班兮召手叫过一名侍卫说了几句话那侍卫点了点头领着众侍卫顿时走的干干净净。 在众人的错愣之中班兮慢慢走回道:“他在宫中?”许盈容道:“可能在也可能不在说不定就藏在我的茗心馆里呢不如你带人去找上一找?” 班兮忽然轻轻一笑抬头与她对视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甚至还带着轻许笑意:“你真是太糊涂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和我呈口舌之快么?我若是换成你看到侍卫离开会及时把握时机把该办的事办了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回来又或者他们会不会去叫什么人去了呢?” 许盈容脸色一变道:“哼就算叫了陛下到来我也不怕只要我有这笛子在手栽脏你个私通之罪陛下也会活活掐死了你”班兮却神情淡然道:“我说他不会的你要不要跟我赌上一把?”许盈容看着她笑脸心里的不安无法言表她确实没有把握更别说和眼前这个女人做这样地比试她强自按捺不安问道:“这么说来你倒提醒我了好的很你是要自己喝还是让人给你灌下?”她身后太监闻言立刻将酒盅拿起不料班兮自已竟伸手接过她沉默着注视着盅里的酒水好一会才抬头她的声音已经回复柔和:“盈容我死了之后你能不能放了他?” 许盈容微微一愣霞光之下只见班兮的眼中两滴泪水盈盈透亮她转头不去看她却听班兮轻声道:“就算是为你的孩儿积德吧你答应我你会放过他”许盈容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班兮又道:“我相信你!”说罢她毫不犹豫已经将手中的酒盅举起一饮而下许盈容惊的呆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身后一个太监上前轻声道:“娘娘此地不宜久留走吧”许盈容反手一推忽然声嘶力竭地大叫道:“你们滚全都滚!”几个太监没料到她会怒不敢再停留逃似地跑了出去。 小小的院落里只有班兮与她呆呆站立两人都如同石塑般一动不动四周一片寂静中班兮忽然身子一软向后便倒许盈容急忙上前用全力抱住了看着她嘴角微微淌出的血丝许盈容却觉心如刀绞这个分明自己时刻害怕想要将她除去的女人当这一刻终于到来时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痛像是有刀在剐有刺在扎一样痛的她说不出话来。 怀中的班兮身躯颤抖了一下她睁开眼睛视线无力:“盈容其实我……早就想结束这一切……谢谢你给了我唯一能离开地法子……” 许盈容忍不住放声大哭抱着她用力搂紧:“兮儿对不起对不起……你放心宁炽一定会没事地他在我爹的府里……我用我地孩子直誓我一定会保全他!”班兮轻轻吐出口气:“我信你……盈容……这个皇后不容易呢。你要时刻小心……保护你的孩子……” 她说罢用力深吸口气眼朝上望不知是看向哪里久久停顿之后一声极轻极轻地声音自她口中说出“对……不……起……” 她的眼睛缓缓合拢任许盈容怎么摇曳都再也不能睁开…… 同年许盈容被立为后。 次年,她的儿子承被立为太子。 结局篇 溯本求缘 又来到了这个地方。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 班兮飘飘然地排在众多灵魂后随着队伍缓慢移动。 这里是初入冥界的第一关前世的记忆尤在因此排队的人大多低垂着头黯然回忆往事有哪些不甘又有哪样还不舍得点点滴滴安静地整理。 虽然很慢队伍终究还是在移动之中。 四周极其安静人的五觉到了此地像是正在缓慢退化听不到声音也看不穿的灰茫茫铺天盖地了无边际。宛如身在天地尽头沉沦下去握住握不住的都只有心中的回忆而已。 万众一相都是呆滞而又悲哀的脸队伍的前端是一道石桥每个经过的人都会自那鹤鸡皮的孟婆手上接到一碗浊酒。酒名忘忧然而喝将下去却会将前生一切全然隔绝无论悲喜都将失落在记忆的死角。 酒递到眼前接过的人匆匆仰头一饮而尽不要回头不想回头吧盼望再活一次的人生哪怕再度历尽险阻能有全新的面貌去经营爱恨也是值得。 当然也有迟疑的茫然呆滞神色犹豫。可那酒却在手上只停留片刻若是持碗者迟疑极短的瞬间过后那碗便无声自碎也不见酒水四散只是蓦然消失如同一切无法留恋的东西若有不舍绝不强求。没有喝酒的一旁立刻有小鬼上前给挂上一支绳索往浓雾中一拉没了踪影。 有这青面獠牙的小鬼在身旁环侍。人心更是惶惶一旦接过便急不可耐的喝下。轮到班兮时她眼中有微波一沉正将碗递到嘴边时身旁却有人伸手一拦。转头看去对上一双蓝眸“冥蓝大人!”班兮记得他。 冥蓝脸露微笑伸手握住她手道:“我正来接你。”说罢班兮便觉自不由已跟着他飘然而起转眼间已经远离了队伍。却觉自身还在朝上去不停上扬两旁风声流动。转瞬间已经来到一个似曾相识地所在。 冥蓝朝她凝视笑问:“还记得这里么?” 怎么会不记得!那个执着自困的幽灵曾经在此生生度过了无尽岁月班兮黯然点头。却听他又问:“若是还能回头你想回去么?” 朝眼前一切环视班兮嫣然一笑道:“不了。”不了再不回头。 冥蓝的蓝眸浓至深海色道:“果然放下了么?” “是我为前生放弃了来世如今却明白了。一切都在循环得到亦是失却。” 冥蓝微笑点头朝她招手道:“你随我来。” 班兮跟着他在云雾中朝前遁进很快就进入了冥殿-小-说-网好像一切都没变化冥王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俯身下望道:“你果然来了。” 班兮上前叩他又道:“今日就是你应验誓言的时候了你有没有怨言?” “决无怨言谢冥王成全。”班兮神色平静之极。 冥王注视她片刻挥手轻扬班兮顿时便觉身体里有一股热气升腾出来。极短地一刹那有如火灼再定睛看时自己的手腕上缠绕着一股腥红如铁的链锁一端垂在地上另一端则正在皮肤上微微收缩。 冥王道:“这是断灵锁。因为你前生与本王立有誓约。此生完毕时你不能再重归轮回。一体灵介将落入无界的九层炼狱中抱受冥火灼烧之苦直到化为灰烬。临走之时本王可满足你一个愿望你说吧。” 冥蓝在一旁道:“要去九层炼狱的人不能喝忘忧酒因为前生的回忆也是刑罚之一。”班兮点头沉默片刻道:“既然不能忘记前世请冥王准许让我看一个人吧我想知道他如今生在何处过的怎样!” 冥王眼神一顿却摇头道:“这愿望本王无能为力。” “为什么?”班兮惊呼。 蓝冥道:“那个观灵台只能见到活在世上的人……” 班兮惊愕之下只觉全身乏力许盈容你没能遵守承诺么? 却听冥王道:“并不是你地故人有负所托而是因为这人也是一个痴儿呀。总之他正在冥界的路上就算本王应允你的断灵锁却不会给你时间等待一旦它深陷到你的骨骼上你就要下去了。你和这人本就无缘强求也是枉然。” 看班兮虚脱般的点了点头。冥蓝又道:“既然这个愿望不能实现那你再说一个吧。” 班兮无动于衷地摇头低头朝手上的红锁看去它正冒着淡淡白烟比方才又收紧了一些。 冥蓝心有不忍冥王也摇了摇他的大脑袋叹道:“这样吧我就让你看看汉室的运势。”他伸手一拂殿旁的那个烟池顿时显示出未央宫的情形。许盈容华服在身可却面容凄楚呆呆注视着眼前正在和宫女玩耍地太子。她得到了后位可却也仅此而已深宫幽怨却是漫无边际的长到没有尽头。 画面一转班兮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赵飞燕?她不是疯癫了么?冥蓝道:“这个女子注定会转变汉室命运她不会轻易落幕的有刘骛地不甘心在她很快就要康复了。” 这么说来!历史并没改变?班兮茫然不解朝画面看去冥蓝又道:“冥王早有预言因你重生而转变的一切有朝一日必然会回到它的正途上来赵飞燕没死而许后不还是许后么?” 许后!班兮呆若木鸡朝画面注视是呀。自己从没想过许盈容也是姓许她只是代替了原来的许后终究要走回历史的道路上去。 这便是历史。永远无法更替。冥冥中早已注定地一切呢笑看世人挣扎。它只如此而已。 班兮不由得苦笑轻轻摇头冥王道:“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本来你此番重生事事律已不但没有扰乱尘事反而安抚了本来怨念深重的像柳息儿赵合德等也想回头再活的人她们安危接受轮回。确有你地功劳。只可惜。灵锁的誓言却不是我地力量能够阻拦。” 班兮道:“冥王言重了是小女子应该多谢您给予的这个机会这个世上其实疲倦如斯小女子却是真正想要停步……”正说到这里却忽然听到一人喝道:“不你怎能就这样放弃……” 这声音?殿内众人愕然回望只见大殿的大门开处奔进来一个身影。此人面容俊逸神色却慌张焦急冲到班兮面前他道:“总算是。赶上了。” 班兮没想到还能见到他泪水顿时倾注而下冥王皱眉道:“好大胆的幽灵这里也是你能闯入地吗?”一旁冥蓝却道:“求冥王看在此人痴心一片反正来也来了就让他们说完要说地话吧。”冥王瞟他一眼“好一个来也来了冥蓝他一个幽灵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此事过后你给本王去思罪庭老实反省。”冥蓝含笑应是。 宁炽看着班兮手上的红锁急地泪水在眼睛里直转道:“这要怎么办?” 班兮明明泪如雨下却依旧笑道:“能再见你一面我已经很知足了你……何苦来呢?” 宁炽道:“你当真以为在没有你地人世。我还能活着么?” “你好傻!”班兮哽不成声。他却伸手将她紧紧搂住“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我不放手。死也不放。” 班兮虽然心痛欲裂可也分明感觉到手中的锁链正在收紧她用尽力气推他道:“你快去投生吧忘记这一切……”宁炽却只是摇头“不我不要忘记死也不要你敢离开我……” 他忽然转头向冥王喝道:“你若不放她我也要和你斗一回我也要重生回到她出现在我们乡村的那刻带她远走高飞谁也阻止不了!” 冥王气的胡须倒立怒喝道:“大胆的东西敢跟本王出言无状!你不想活啦!” 宁炽却依旧叫道:“我本来就不想活你有什么本事尽管放马过来。”冥王大怒从殿上一跃而下却比坐在殿上矮了一截原来他身形极小离了高椅顿时显出原来样貌他破口大骂指着宁炽又叫又跳。 冥蓝却只在一旁抿嘴微笑冥界难得看到这样的情形他不由得对自己偷偷放宁炽进来的举动略感得意。 宁炽毫不相让的和冥王对骂了片刻却忽然觉得怀中的班兮身体渐渐变热转头看去只见一股红光正自她的下巴向上蔓延她神情痛苦正在忍受剧烈地煎熬。他大吃一惊顺着她身体一看便见到她手腕上的红锁已经收到了极小整条手臂都似在燃烧一般着热气。 宁炽手足无措惊慌的想要拉开红锁但手指刚一触到顿时便是一阵剧痛冥王在边上冷笑道:“你再强求也是无用时间马上就到了她从此就要在九层炼狱中煎熬你又能帮得了她多少?” 宁炽瞪眼回看他片刻忽然俯下身去去捡拾挂在地上那半截红锁冥蓝尖声叫道:“万万不可!”可是绕是五指被灼的露骨他还是已经将那红锁紧紧握在手中并且将此锁往自己手腕一绕再度抱紧班兮他道:“不要怕无论是什么煎熬有我陪着你。” 班兮已经被灼烧地无法说话只得含泪看着光是摇头却说不出话来冥蓝与冥王二人面对眼前情景却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眼看那个也被宁炽缠绕在自己手上红锁正缓缓收紧的一刹那不知道生了什么忽然火光四溅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上的痛楚全然消失的班宁二人茫然互望对生的一切满腹狐疑只听身边冥王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爬回到原来的位置他地大眼睛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二人又瞟了一眼始终笑咪咪的冥蓝他重重一咳道:“这也是天意呀。这个断灵锁唯一能解的方法就是真心只要有人能甘心与缚锁者同死它便会自动消亡。” 班兮与宁炽惊喜交集却听冥王又道:“可是班兮你纵然得了生命却也极其有限这是你强求的姻缘便是能够实现也不会长久还有很多苦头要吃呢你仔细回想若是后悔此时还来的及。” 班兮欣然一笑注视着宁炽她道:“只要能有机会回报他便是只有一日地恩情我也享用不尽永不后悔。”宁炽也是定定回望她道:“只要有这样一个机会若是真地生无长缘只求死能同穴便绝无怨言。” 殿内寂静片刻冥王叹气道:“真是受不了你们。去吧去吧。眼不见心不烦。”说罢伸手一挥殿上顿时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个绿面小鬼将手中一条金色绳索向二人头上一挂班宁二人顿时不见了。 冥王瞪了一眼边上的冥蓝道:“这下你得意了?快点去思罪庭快去快去!” 冥蓝一揖到地转身之即却又笑道:“刚才冥王你不也提醒了那个男灵么?要不然他哪想到去拉断灵锁。”冥王大怒整个人跳到桌上指着他大骂:“快点从本王眼前消失要不然……要不然我把孟婆嫁给你你信不信!!”冥蓝这才捂嘴逃了。 他独自出了会神朝身边地烟池望了片刻摇头道:“看来这东西看久了也会身陷泥沼呀什么时候开始我老人家也变的这么娘啦真受不了!!” 三月的轻风缓缓拂动小溪边的青柳山涧之侧传来阵阵清朗的读书声一群头带儒冠的少年郎正在齐声诵读文章。 其中有不太专心的人忽然轻声道:“有人来了!”众儒生顺他一指都向山边望去。只见学院的夫人正缓缓走来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少年原来是新来的学友。 这仨人慢慢走近了众儒生便见到这两少年肤色雪白竟似不同于一般的男子再近一些更见到当先身着淡黄长儒衫的一人身材娇小唇红欲滴小小的脸蛋儿正低垂着跟紧了他身前那夫人的脚步眼观鼻鼻观心对众人的注视似若不见 他身旁那个绿衣少年却被这些学子们轻声议论的声音吸引转过头来向众人看了一眼掩嘴笑着轻声道:“小……少爷他们都瞧着咱们呢!”看那黄衫少年并未注意他又伸手轻拉了下他的衣袖那黄衫少年这才略微抬起头来向这边飞快的扫过一眼却顿时脸颊泛起粉色慌忙要低下头去。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停住了低头的动作再度转过来他的目光透过一群儒生的脸孔落在最后面一个蓝衫少年身上。 这少年长身玉立俊雅非凡也正仰头看着他。 数十张不同的年青面孔中他只看到他。 周遭忽然寂静无声煌煌然的天地间二人对立相望原来你在这里等待似乎已经用尽了几番轮回原来是这样相遇…… 学院夫人看他呆转回来到他面前轻声道:“跟我来带你去见你的业师英台!”“他”这才恍然惊觉再看那少年一眼跟在夫人身后匆匆去了。知后事如何请登6.qidiannet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