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济公传》 第一回 显神通智救张煜 斗蟋蟀妙法惊人 诗曰: 小窗无计避炎氛人手新编广异闻。 笑对痴人曾说梦忻携樽酒共论文。 挥毫墨洒千峰雨嘘气空腾五岳云。 色即是空空是色槐南消息与平分。 话说济公出临安门见对面来了一人年约三旬长吁短叹。那人姓张名煜乃钱塘县人在家事母最孝他妻子刘氏一家三口度日。张煜在钱塘关天竺街开设小器作木匠铺手艺精通为人诚实时常在各官宅内作生活收拾各种硬木桌椅等物。只因在罗丞相二公子宅内作工常常来往那日罗勋公子在客厅派家人收拾蟋蟀俗名谓之“蛐虫”性好斗。罗公子有一蛐虫王名叫“玉金刚”每出圈去斗必赢些银子爱如至宝。张煜过去一看那虫由盆中跳出即时通找踪迹不见。吓得张煜汗流浃背众家人即禀公子。罗勋立刻把张煜捆上痛打二百皮鞭气尚不息吊在马棚之内。幸张煜素日为人和顺这宅中家人替他求限三天找不得那虫王叫他赔银一千两作为罢论才把张煜放了。张煜回家又不敢将此事告诉母亲、妻子。自己思想:无路凑办这一千两银子倘若罗公子恼了也是被他打死;要寻短见又想老母妻子无人照看愁肠万种。 由家中到了他小器作铺内有伙友刘连见他愁眉不展连忙问道:“张兄你不在罗府作工因为何故愁闷?”张煜亦不肯吐露真情说道:“罗府中生活亦完了今日特来找你咱二人吃酒商议一事:我把这个买卖给你作了我一文钱也不要只要你每日给我送母亲的日用候我回来你我再算。我要同人出外办些楠木。”刘伙计也很愿意。二人吃了一会闷酒张煜自己出了铺子想道:老母有人照着看顾我今作不孝之人莫若我跳入西湖一死也就完全了;若要不死三天限满我又无银子罗公子焉能饶我的?他势力压人又惹不起。自己来到西湖边说道:“苍天啊苍天!我亦顾不得生身母亲我今投西湖一死作为水中亡魂、河内怨鬼。” 自言自语之间忽见后面来了一憎人光头短僧衣不整酒醉风癫来到切近。张煜一看认得是济公长老活佛梦化过皇太后临安军民人等皆知是一位高僧。张煜连忙行礼说道:“济公你老人家从那里来?”圣僧鼓掌大笑说:“你跟我来我救你今日之急。”张煌方要叩头细说从前的原故济公摆手说:“我都知道你跟我来你腰中带着那三百多钱给我。”张煜把钱给了济公跟在后面。走到中天竺街见那边有卖蛐蛐的买了三个放在僧帽内带着张煜往东走来。到一座大酒饭馆门抬头看上面字号是“望江楼”酒筛飘飘旁写的“应时小卖内有雅座”济公告诉张煜如此如此。 说罢转身进了酒馆一直往后到了后院雅座之外见有十几个家人是罗相府的在那里站立一见济公同张煜来彼此都认识说:“圣僧来此何干?”济公说:“我要见你家公子。”家人进去回话。罗勋素日也知道济公连忙请进来见礼已毕问:“圣僧来此何事?”济公说:“为张煜而来。他给你放跑了一个虫王我找着了替他送来你把他饶了罢。”罗公子说:“济公说情只要有好蟋蟀给我找就我可不与他作对了。”济公从袖中掏出一个蛐虫脑项甚大皮毛又好。公子一见甚喜说道:“这个可是好!但不知能斗否?”济公说:“我的这蛐虫能斗公鸡。”罗勋哈哈大笑说道:“圣僧别说笑话那有蛐虫能斗公鸡之理?如要能斗鸡我输给你一千两银子。”济公说:“如不能咬败了鸡我给你一千两银子。我这蛐虫名叫金头大大王还有两个也是好的一个叫银头二大王一个叫镇山五彩大将军。”罗公子听了心中半疑半信叫家人到外边买了一只大公鸡来放在地下济公把蛐虫一指也放在地下。那鸡最爱吃这些东西一嘴啄去并未啄得着那蛐虫一跳即跳在公鸡头上一口咬住鸡冠之上咬得那鸡咯咯的只管叫。罗勋大喜连忙亲自把蛐虫取下来赏玩了多时说道:“圣僧我也不叫张煜赔我的蛐虫了。你老人家他这三个蛐虫皆卖给我罢。”济公说:“我就卖给你给我两个的银子那一个算我替张煜赔你你就给我二千银子替我送到净慈寺给那些穷和尚换换衣服。”罗勋满口应允立派家人往净慈寺送银子去。济公把三个蛐虫皆给了罗公子尉叫张煜来当面说明了。张煜千恩万谢去了济公也自回庙不表。 单说那罗公子得了三个虫王那日在秦宅同众恶少赌赛赢了几百两银子回到家中把这三个虫王放在内书房桌上派人照看他。偶一失神那三个虫皆跳出落在地下遍找无踪急的他抓月挠腮。忽听见在墙壁之中叫拆墙把墙拆完追寻无有。又听见在那北上房台阶之内立派人起了石头自谓可以找着左拆右拆踪迹全无。众家人整忙了三天把罗相府的西院拆了有八十余间并无下落。再叫人找济公谁知济公自那日回庙见了众僧方丈德辉说道:“有人替你送来二千两银子。”济公一笑说:“留着庙中办公事罢。” 过了一日济公下山进了钱塘门正往前走自己信口作歌: 人生百岁古来少先出少年后出老。中间光景不多时又有闲愁与烦恼。月过了中秋月不明花过了三春花不好。花落花开能几时不如且把金樽倒。世上财多用不尽朝内官多做不了;官大财多能几时惹的自己白头早。 济公正唱山歌只见从对面来了一人身高九尺以外膀阔腰圆头带青壮巾身披青大氅足登快靴面似乌金纸黑中透亮环眉虎目半部刚髯。一见济公连忙叩头说:“你老人家从那里来?弟子正自愁闷。”圣僧一看原来是赵斌绰号“探囊取物”乃是济公的徒弟。问道:“赵斌你因何故这等的模样?”赵斌叹了一声说道:“一言难尽。只因老母旧病复医药不效半载之久我在家中侍奉银钱衣物当卖一空。昨日我母亲已死我穷困至此连棺材葬殓全不能办打算找几个朋友又未见着。此事该当如何?”济公说:“你往家中等我我去给你抬一口棺材来。”赵斌亦知道济公神通连忙答应自己回家等候济公。约有两个时辰听见外面说:“到了抬进来罢!”赵斌到外边一看是二十四个抬着后跟着圣僧。看那寿材是沙木的十三元外边漆的光亮。 书中交代济公是从那里找了这口棺材呢?只因赵斌去后圣僧到了清河坊的东边小胡同内路北大门里边房舍整齐亦似官宅内的样式。圣僧站立门正望里看只见从里院出来一位管家一见济公慌忙施礼说:“圣僧长老你来此何干?”济公说:“我来找你家主人快叫他出来见我!”那家人说:“我家主人今日不能会客。只因我家主母病甚重看看要死已派人去抬寿材了。”济公说:“我正为你主母之病而来:‘弹打无命鸟药治有缘人。’”那家人听了连忙说:“好好!我去叫主人出来。”说罢转身入内走到里院说:“主人外边来了济公长老要给我主母治病。”这本宅主人乃秦相府管家名叫秦安。只因结之妻韩氏老病复看看垂危已请过无数的名医皆未能治好今日派人到三官庙内抬寿材去了。这寿材是早已买的漆过十数次在三官庙。秦安正在室中见韩氏已经呜呼哀哉正自悲伤只见家人连升进来说:“济公来给主母治病。”秦安知道圣僧的神通迎接出来让进内宅书房行礼已毕说道:“你老人家来迟了吾的妻室已死如何是好?”济公说:“我要早来又不显我的能为。我把你妻子治活了你谢我什么?”秦安道:“你老人家分付我总听命!只要人活要什么我都给你!”济公说:“你给我那口棺材罢我立刻把死人救活了!”秦安应允请济公到上房。只见韩氏躺在床上众人正要挂引魂幡、烧引魂车。圣人把众人止住用手一指口念真言施行佛法大展神通把死人治活。正是: 阎王造定三更死谁人留得到天明?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济公施法助孝子 赵斌葬母会群雄 诗曰: 父母恩情重国家法度严。 圣贤千万卷百善孝为先。 施思不望报受害莫结冤。 且做痴呆汉头上有青天。 话说济公长老用手一指韩氏口念“唵嘛呢叭迷吽”六字真言。那韩氏忽然呻吟说:“来人快给我取茶来吃我渴死也1秦安一见忙向圣僧叩头说:“多谢罗汉活命之恩1济公说:“不必谢你把那口棺材送给我罢。”秦安说:“亦好。”正说之间听见外面香尺响外边家人回话说:“抬棺材来了。”济公说:“我就走了叫他们跟我抬去。”秦安送出大门叫家人跟着抬棺材的送济公去回头这里领钱。众人答应随着济公到了青竹巷四条胡同路北赵斌门叫人抬进去。赵斌连忙叩头求众人帮助人殓已毕。只听外边有人说道:“你们快把棺材抬回去咱们主母喝了一碗茶说了两句话仍然死了。秦都管派我追来说济公蒙了咱们的棺材去了。”众家人说:“那是白说的这里已然成殓完了谁敢再把死人倒出来呢?”济公说:“你们回去对秦安说我化了他这口棺材了叫他再买罢。”众人无奈只得回去了。 赵斌千恩万谢说:“师父成就我我想要送灵枢回故地又没有钱。我的朋友亲戚都在原籍江西此地我并未有深交之人。我老母一死连一个吊祭之人皆无。”济公说:“那有何难少时自有人来吊丧。”赵斌说:“有钱难买灵前吊。我先去买点纸锞来烧了。”济公说:“你别走有人来祭灵。”赵斌一看只见从外面来了一人青衣小帽年约半百相貌魁梧是买卖人打扮并不认识;手拿纸锞进门就哭到了灵前行完了礼扶柩大哭说:“老太太呀!痛死我也!”赵斌陪祭。书中交代来者那人姓张名文瑞在这胡同口外开杂粮店。今日吃完了早饭正在门站立忽然打了一个寒噤说道:“这巷内死了人啦!我去吊孝。”买了份锞来至赵斌家中进门就哭悲从心来。正然哭着从外面进来了两个人是做小本经营的到了门放下担儿买了些纸钱来院内祭了灵就哭。赵斌也不认识那里来的。不多时又来了十数个土农工商俱有各送纸锞都是上祭一片哭声。济公把验法一撤那张文瑞等止住哭声一想说:“我与这孝家并不认识素无来往今日无故来此吊祭是何原故?心中一迷就哭了这般痛苦真乃奇怪!”想罢自己去了。那些人一明白过来众皆去了。 只见从外进来一人头戴宝蓝色扎巾迎门茨菇叶高擎身穿粉红色战袍腰束皮带蓝色中衣足登薄底靴外罩蓝缎英雄大氅;面似美玉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四字口三山得配五岳停匀颏下三绺黑胡须飘洒在胸前。先给济公叩头施礼毕方与赵斌讲话。来者那人是振八方夜游神杨明自从前拜别济公回家他在玉山县振远镖局内自己照料亦不管闲事惟时常有朋友来访。这日杨明回家到了凤凰岭如意村直至老母房中请安。他妻满氏、女儿英姐、儿子芸郎一家五口使唤有家人杨安、杨顺、杨顺之妻何氏皆过来见了主人。老太太问杨明道:“儿呀你这镖行生理如何呢?”杨明说:“托母亲之福泽生意甚好。”老母说:“你做这行买卖皆你师父之力你师父已死尚有师母、师弟赵斌呢!你当时常照看他母子才是。”杨明说:“孩儿久有此心只因这二年公事私事太忙未能到临安看望。昨日我族弟杨顺来家他说听人传言我师母师弟等在临安受困。我亦想着要去看看顺便把师母师弟接来我就带师弟赵斌保镖去亦是一条好路。”老母说:“吾儿应当如是不知几时起身?”杨明说:“儿定于后日初六日起身。”说罢家人杨安之妻朱氏摆上饭来。杨明同母亲吃完了饭又把家中之事都分付了。这日起身由九江府坐船到杭州在钱塘门外上岸进城逢人便问来至青竹巷四条胡同路北。路内听见有人悲哭好似赵斌的声音又看见济公在那院内说话。杨明进去一问方知是师母之世了哭拜一回方与赵斌商议要接灵柩回江西办丧事。赵斌说:“我正愁无钱兄长来此甚好。”杨明说:“济公师父我听人说不在灵隐寺住了。”济公说:“我在净慈寺庙中西湖三教寺我徒弟悟真在那里我亦不长在庙中。你二人回江西甚好我还要访一个故友。”济公说罢就去了。 杨明、赵斌把这里诸事办好雇了一只船把灵枢抬到船上顺风相送非止一日。那一天到了玉山县把灵枢抬到如意村杨明的东院内停好先派人到三十六友之中的朋友处送信。定日开吊高搭席棚请高僧高道念经。那日来的是:黑虎海怪黄云、铁面夜叉马静、探海鬼马诚、飞天火祖秦元亮、立地瘟神马兆熊、千里腿杨顺、登平渡水陶芳、踏雪无痕柳瑞、顺水推舟陶仁、摘星步斗戴奎、摇岳峰鲍雷、追云燕子姚电光、过渡流星雷天化孙明、孙亮、韩龙、韩庆、雷鸣、陈亮、石成瑞、郭顺等全来皆是金兰之友。众人商议念七七四十九日的经然后破士安葬;先把赵斌家的老茔地栽种了树木。众人戴孝连杨明的亲友也来吊祭却忙了几天。把经念完择日定葬之后赵斌看坟守庐柳瑞时常陪伴。杨明把众人留在家中说:“自你我兄弟结拜也算是小聚会今日我治酒大家宴乐三天再分手各自归家。”马静、黄云等亦甚愿意。 这日早饭方完只见家人慌慌张张进来回话说道:“主人可不好了!外面来了玉山县知县叶大老爷同着城守营兵马都监6老爷带着好几百官兵来到此处把咱们宅院围了。”杨明一听说道:“无妨!我到外面看看。”自己到了门只见无数官兵各执刀枪器械说:“别放跑了杨明!”知县座轿亦到门轿子放下。杨明说:“别要嚷我并未做犯法之事。”过去跪在轿前说:“小民杨明迎接父台大老爷。”知县叶开甲一看杨明认识是开振远镖局的东家由湖北给老爷接过家眷;再者杨明在这玉山县一带等处村童野叟尽皆知名。那城守营都监6金标素与杨明相善今日一见杨明不念故旧之好先叫兵丁把杨明围住。知县说:“先锁了他!”早有衙役何永春抖铁链把杨明锁上。知县下轿6老爷下马带着手下亲随数十名拉杨明到院内分付外面把门官兵:“不准放走一人。倘有家人往外走急捆绑了回我知道。”杨明一听心中思想:我又未做什么犯法之事何必这等利害!总是自己不亏心毫无惧色跟着众人到里边客厅之内。 秦元亮等早已看见回头对众人说:“这事蹊跷无故把杨大哥锁上了。你等不可粗鲁有话慢慢说。”马静、黄云亦是这样说怕那6通、马兆熊等惹出事来。别人都听惟有万里飞来6通一见杨明锁上了他可就急啦性直口快大叫一声:“气死我也!我杨大哥犯了什么王法?你这些害民贼真正强盗你们拿不住反把好百姓锁了当贼!我不管什么狗官一棍打死就完了!”说罢抄起那一百二十斤重的铁棍过去要打唬得众人往后倒退。黄云说:“贤弟不可无礼快把铁棍放下。”6通说:“我怎么无礼?他无故锁好人我还饶他呢?”杨明说:“6通不可!凡事自有公论。”那知县叶开甲一看这些人面分青红黄白紫绿蓝凶眉恶眼的人多全不像安善之人。回头叫快手刘永、张明:“先代我把这些人拿下不准放走一人。”杨明说:“回禀老爷我犯了国法我一人承当。那些人都是我的朋友亦有镖局同事之人我给师母开吊他等前来吊祭何必牵连好人。”知县说:“那里有好人?本县为官上不欺君下不虐民自到任二年之久我一秉大公办事。你明开镖局为业暗中影射匪人、窝藏大盗。你等所做之事本县全皆知晓你还敢说他等是好人呢!刘永、张明快把那些人锁上!”旁有数十名官兵头役抖开铁链把秦元亮、马兆熊、雷鸣、陈亮等俱皆锁上;6通被杨明说着亦不敢嚷闹。 知县与6金标坐在大庭之上两旁官兵行役伺候。知县说:“带杨明上来跪下。”叶大老爷说:“杨明你可知罪?”杨明说:“小人是安善良民、守分百姓;开设镖局安分求财。素日并不滋事今日老爷来此把小民捉住如拿强盗的一般我亦不明所因何故?求老爷明示我那一件做错小人好领罪!”那知县微微一笑说:“你家中窝藏这些形迹可疑之人你所做之事还不实说?你杀伤人命抢去女子还把本县印信盗来你还敢强辩呀?”杨明听了知县这些话自己不解其中原故说道:“老爷。我杀人抢人盗印有何为凭?”知县说:“有凭据!你不必慌忙我给你一个对证。”正是: 福来未必先知道祸到临头自不知。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邓素秋落凤池避难 周公子勾栏院逢姣 诗曰: 放下琵琶便举筋晓风残月九秋霜; 歌声好似并州剪要断人间未断肠。 话说知县叶开甲审问杨明杀人盗印抢人之事。杨明原是忠正之人平日做事又谨慎不知这祸从何而起说:“求老爷明示我杀人盗印有何凭证?”知县说:“有凭据。先派人搜察杨明的箱柜。”杨明说:“大老爷要搜我印信如搜得出来小的认罪;如搜不出来该当何如?”知县听了大怒说道:“好狗才!本县要访察不真亦不能把你锁拿。”叫亲随家人并那些官兵人役即往各房箱柜内细细搜找。及搜到内宅老太太房中杨明跟着只见从木箱之内搜出一个包袱来外面透出血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人头。杨明一见吓得战战兢兢、汗流浃背。说道:“此事真奇怪了!我这木箱之内那里有这件东西?”知县看见是人头心中更有主见。又派人把院内的栽花缸俱是移开叫按着放花缸之处挖下去寻;及挖在第三个地方由土内拉出一个红绸包儿打开一看里面是玉山县的印缓。杨明一见“呀嘎”一声魂惊千里。这叫: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连那三十六友之内的朋友都惊得呆呆愣。书中交代杨明这件事皆因自己威名素著结下了冤仇那仇人使这移花接木之巧计。 只因玉山县东门外有一个营监院开院的叫贾正他妻郑氏。那鸨儿很积下些银钱为亲生的女儿素梅死了那鸨儿愁肠万结因没有本钱了同他老头儿贾正商议了买一个女人。贾正托人各处访找要色技俱佳者才买呢。这一天有东门外开万顺寓的尤伙计名叫尤奎在店中当小二为人最机灵亦时常同店中客人往这行院来的。知道花鸨儿夫妇两个要买好女人他特来寻贾正。到了院中见了贾正说:“贾大哥!你要买女人的我给你办这件好事。我们店内住着一位被参的官长姓邓名叫文元。他来到店内就病了昨日死了就是一个女儿名叫邓素秋。这官长一死该下我们店饭账不少又没钱殓尸葬埋。昨日那姑娘托我母亲代他找个人家就是做妾他亦愿意。我想你我这样交情特来与你说知你要买了定是一股好财呢。那身价还不贵只要二百两银子你要买到那里先看看然后再议。千万别露是勾栏的风声。”郑氏同贾正二人甚喜说:“我要买妥必要谢你的。”那尤奎说:“咱们先走到那里看去。” 三人到了店东小院之内北房两间屋里躺着死尸。尤奎同二人进房来说:“邓姑娘我同人看你来。”只见从房内走出一个女子来年约十六七岁身材合中头上青丝黑中透亮梳的髻儿如油滑;脸似桃花赛粉白白中透润;眉清目秀鼻直口小杏眼含情桃腮红润牙排碎玉唇若丹砂;身穿旧蓝袄干干净净腰系青绸裙齐齐整整;微露金莲又瘦又小尖尖的约三寸有余。真乃是: 瑶池仙子临凡世月宫姮娥降天台。 贾正夫妻看罢满心欢喜说:“姑娘我夫妇无儿无女要买个女儿好度晚年。你要愿意我就给你银子葬父。”那素秋本是知书明理之人见郑氏说的很好自己也愿意。大家说得明白:买棺材葬父之后跟着你二位老人家走了。郑氏夫妻给了尤奎二百银子那尤奎倒赚了一半邓素秋只得一百两银子。素秋先还了店饭钱又买了棺材、做了孝衣雇人把他父亲埋葬后贾正夫妻二人方把素秋接到院中。素秋一见是勾栏院自己就要寻短见放声大哭。郑氏说:“女儿你不必伤心痛哭我夫妻在这勾栏院也不是长久之道不能叫你与那些妓女一般。我给你找一个财主人家一夫一妻同偕到老你也好我们也好。”苦苦的一劝把素秋劝好了叫他另居一所院内北房三间。每日贾正夫妻同他吃饭、弹弦子唱曲儿哄的素秋感恩不尽并叫他弹丝弦、唱岔曲。过了有半载之久这行院中就传了出去:贾正夫妻买了一个女儿比仙女还姣。那些人给送了一个外号叫“广寒仙子”邓素秋。 那一日素秋独在房中间坐无聊自己思想老母早丧父亲又亡孤苦零丁身已入在勾栏院之内举目无亲。悲伤之际信口吟诗一: 银红衫子半蒙尘一盏孤灯伴此身。 好似梨花经雨后可怜零落不成春。 邓素秋当此孤灯寂寞愁肠万种天有二鼓之时半含眼睛沉沉睡去。次日精神减少懒言懒语。天有交午之候只见花鸨儿笑嘻嘻的进来说道:“女儿今有周公子来访要见你我不能挡住了他是此处的大乡绅。他父亲做过吏部尚书现今告老在家;他兄长周鼎是兵部司官。这个公子是秀才今年才二十岁人品又好就是脾气大点。咱们开行院的又不敢得罪他。女儿若周公子进来千万别得罪他。”素秋听花鸨这一席话便说道:“妈妈叫我见他是要作什么呢?”花鸨儿说:“儿呀你还问我么?我想要给你找个人家你终身有靠比在院中胜似百倍呢。要是周公子看上你买你做妾我也得些钱养老。你到他家使奴唤婢自由自在了。”素秋说:“亦好我就见他。” 花鸨儿郑氏听了很乐。到了外面不多时同着一位美少年公子进来头戴绣花文生巾身披百花连子袍;面似桃花白中透润润中透白;目似朗星两眉斜飞入鬓准头端正齿白唇红;步履风流若似乎胸藏二百学富五车。后跟一青衣童子亦甚俊雅。走到房中周公子抬头一看见正面墙上挂着一轴画是半截美人上有人题诗一写的是: 百般体态万般姣不画全身画半腰。 可恨丹青无妙笔动人情处未曾描。 两旁各有对联一条上写的是: 名教中有乐地 风月外无多谈。 公子看罢方才落座。郑氏送茶过来叫女儿出来见过公子。只听东房内答应是娇声燕语由房中掀帘出来。周魁一看邓素秋生的果然美貌有词一赞云; 淡淡梨花面轻轻杨柳腰;朱唇一点美多姣果然青春年少。 身穿缟素一张清水脸面生的自来洁白;细弯弯两道蛾眉水凌凌一双杏眼直丁丁鼻如悬胆小宁宁口似樱桃;轻摇玉体慢款金莲。来至周公子面前深深万福问了姓名在下边坐下。那郑氏就溜出去了。素秋见周公子五官清秀举止安详开口问道:“公子青春几何?”周魁说:“吾今二十一岁了。你今年多大年纪?来这院内多少日子?可曾见过人否?”素秋说:“我并未见过人。”就把自己从前之事说了一遍二人情投意合。素秋说:“公子既肯怜香惜玉奴家情愿终身相侍。”周公子说:“我家中不能自主有父亲在堂我娶有妻室只因去岁死了要给我续弦我云非目睹之人我是不要的。你既有意我自有安排。叫鸨儿来摆酒我今日先与你海誓山盟。”鸨儿立刻摆上一桌干鲜果品、鸡鱼鸭肉等菜又暖了一壶黄酒。周魁与素秋对饮谈心情投意合只恨相见之晚。 周公子说:“我今虽不能娶到家中你候我父亲百年之后我定要接你家中去的。我今暂把这西园楼房租过来给你住了叫鸨儿雇人伺候。我也时常来往从此亦不准你再见外人。”素秋说:“我很愿意。”又把郑氏叫过来对郑氏说:“我告诉你知道这素秋我要买他做一个妾。我今不便接到家中俟我父亲百年之后我即带素秋回家现今暂在你这西院楼上居住;所有使费我先给你三百两银子他屋中应用物件、日用钱钞我自给他安置。”花鸨儿一听满心欢喜心内说:只要你不接他出院去我就好办。听公子说完他才笑嘻嘻的说:“公子分付怎么好就怎么办。我这院中之事也不瞒住公子是都知道的。我那素梅女儿活着之时还有些阔老爷来盘桓;自从他死之后虽说前院中有桂红、莲青、碧桃、巧云那四人也笼不住人只可混饭吃。我自接来这个素秋女儿我也不教他在院中迎宾接客只要有人娶他照看我夫妻有饭吃也就全好了。公子既是这样分付我就从命。今日是良辰吉日公子别要走我今预备一个合欢酒席请公子多吃几杯酒呢。”说罢转身出去到了外边又添了几样菜来。周公子派书憧青云把家人周坤叫到院中来。周公子派他到自己钱铺之中取了五百银子给了花鸨儿三百两留下二百两给素秋屋中零用。二人吃着酒周公子看素秋果然花容月貌心中甚喜。酒醉性狂提笔作诗一写的是: 红苞翠蔓冠时芳天下风流属此香。 一月饱看三十日花应笑我太轻狂。 写罢鼓掌大笑素秋亦和诗一是: 玉砌雕栏花一枝相逢恰是未开时。 姣姿未惯风和雨嘱咐东君好护持。 吟罢二人又吃了几杯天色已晚。正是:三杯花作合酒是色媒人。周公子与素秋共入罗帐谁想到: 好花偏遇三更雨明月忽来万里云。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孽海情牵如幻梦 迷花乱酒受灾殃 话说公子周魁与素秋在勾栏院中初会**情深销金帐暖一夜无话。次日天明起来梳洗已毕家人周坤从外面进来说:“公子快回家罢昨日老太爷问下来了!我说公子到朋友家中吃酒作诗天晚未能回来。怕今日老太爷又要找你呢!”周公子听了说:“知道你去外边备马来我这就走了。”家人到外边备马等候。周公子吃了几杯茶说:“我回去明天必来。”素秋说:“今日晚间不来吗?”公子说:“我也未定。”说罢走了。素秋送至院外二人分别。周魁到家中先去见他父亲、说昨日住在朋友家中、周大人说:“儿呀你此时正当用功交结几个同类朋友也是好的在一处谈谈多长见识。总要与正人来往勿好游戏荒废了正业。”周魁答应道:“是!”说完就分付:“你往书房用功会罢!”周公子自己到了书房坐下呆呆的愣那有心肠看书写字心只记念素秋。这一日在书房中走来踱去坐立不安到晚间他父亲又同他一处吃饭他更不能分身走了天晚安歇。 次日早起他对家人说知:“如老大爷问我说我访友去了。”说罢他带书僮青云到了东门外落凤池勾栏院门外。早有花鸨儿郑氏看见说:“公子爷来了。昨日晚间我素秋姑娘白等了一夜叫我在门外看望你。”周魁一笑说:“我知道了!”进了院门来到西院中北房内素秋正自梳洗已毕。这房中花鸨儿又派来一个使女小名叫樱桃十四岁很机灵伺候茶水。周公子与素秋见了二人蜜语甜言两情相洽又宴乐了一天这日住在院内。自此之后时常来往。周公子挥金如土给鸨儿等赏衣服、制饰把素秋打扮满头珠翠。光阴似箭不知不觉过了一年之久那玉山县城内外开水锅落凤池有一个名妓广寒仙子邓素秋虽未见过的都知道是周尚书的公子大包家也无人敢惹他。 这日也该有事周公子正同邓素秋在那西院之中吃酒忽听外边一片声喧。只因今晚掌灯之时来了两个人到这勾栏院要寻花折柳。头一个年约二十**岁头戴粉色武生巾双垂飘带身穿白缎箭袖袍腰系丝鸾带套玉环配玉环外罩粉色团花氅绣的百幅闹蝶蓝绸中衣足登青缎快靴;面如傅粉白中透红眉清目爽唇如涂脂牙排碎玉正是英雄美少年。后跟那人年在二十以外头戴蓝缎六瓣壮士巾迎门茨菇叶上嵌六个明镜高威威一朵蓝绒球朵朵乱花蓝绸箭袖袍蓝大氅青缎快靴;黄白脸面细眉大眼鼻直口阔。那两人到了院中微带醉态花鸨儿连忙说:“请至上房里坐!”那二人到了北上房一看:靠北墙一张条桌东西各有瓷瓶一个当中摆着一个果盘里面放着应时果品;案前八仙桌儿两边各有椅子;墙上挂着一轴挑山.上画的是“吕洞宾醉卧岳阳楼”上面题诗一: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乾坤胆气粗。 三醉岳阳人不识浪游飞过洞庭湖。 两旁的对子是: 得意客来情不厌 知心人到话相投。 二人看罢落座鸨儿送过茶来问:“二位老爷贵姓?”那穿白的武生说:“我姓吴他姓李把那上好的妓女叫出来见我。”鸨儿立刻把桂红、碧桃、巧云、莲青叫过来。只见帘扰动处一个个花枝招展袅袅娜娜香风扑面一阵兰麝熏人站在那二人面前说:“二位老爷来了!你二位喜欢那房里喝酒我们姐妹奉陪。”那一穿白的武生问道:“那一个是广寒仙子邓素秋?”花鸨儿说:“广寒仙子素秋是周公子的人在西院里住着并不见客亦不陪酒。”那壮士带着醉态说:“胡说!那有周公子的人在这院中度日之理?快把他给我叫来要银钱爷爷有的。如不叫来时我是连人带物都要打的。”花鸨儿说:“二位老爷说话太脸急了!我这里要有好姑娘还怕见老爷吗?这素秋实是不能叫来的。二位老爷四人不好请到别院中看看就知道了我们这算玉山县头一家勾栏院要到别处更看不上眼了。”那二人听了郑氏之言把脸一变说:“我好好的与你说你倒是支吾?”拿起茶碗来照定花鸨儿郑氏就打去众妓女纷纷倒退。花鸨儿先往外跑那壮士二人就把屋中物件连摔带砸。 花鸨儿一听真急了跑到西院素秋的房中说:“公子爷来救命!今日来了两个人定要素秋陪酒。我说是公子的人他开口便骂把外院上房的物件全摔了还要往这里来打公子呢!”周魁一听即叫:“青云你去把我家中镖丁叫来先给我打这二人然后送衙门治罪。”那书僮答应。到了外边正遇见镖丁陈泰、秦斌同着镖局中四五个人是振远镖局杨明的小伙计方从酒铺内吃酒出来。青云说:“陈师傅你们快来我们公子爷与人打架叫我来找你们呢!”陈、秦一听就带众人到了落凤池行院之内见上房台阶上立二人连嚷带骂。这院中贾正也被他打了躲在屋内把脖儿一缩连气也不敢出。这陈泰、秦斌问着五人个人说:“什么人在这里吵闹?”花鸨儿同周公子自西院中出来说:“陈泰打这两个忘八的狗才!”那穿白的壮士蹿在院中就同两个镖丁打在一处那五六个人与那穿蓝的也打上了。这院中使唤的人也帮助动手只打了个落花流水把二人打的鼻青脸肿遍体伤痕。那二人一纵身上了屋说:“好打好打!你们这些东西是那里来的可有名姓?”那陈泰、秦斌说:“我们是周大人那里护院的镖丁。你二人是那里来的贼徒?”那振远镖局几个伙计说:“我等是振远镖局的伙计。”那二人哈哈冷笑说:“罢了!你等倚仗人多势大我吴桂自有报仇之日。”说罢走了。周公子把镖丁叫进来每人赏了几两银子说道:“明天你们还来怕两个贼人来报仇。”陈泰等答应去了。次日又邀请振远镖局的七八个人。一连六七天亦不见动作也就不防备了。 周公子自与素秋相交二人情投意合如同夫妇一般亦时常家中走走见了他父亲就说是在外边读书呢。家人都知道公子迷乱勾栏院中的素秋也无人敢说。周公子在落凤池有一年之久花费了银子足有三四千两。这日正同素秋在一处吃酒时逢月半皓月当空把楼窗支开摆了一桌酒菜。二人浅斟慢饮谈心说话。酒至数巡素秋弹着丝弦唱了一曲〔寄生草〕是: 初相会可意郎也是奴三生幸。你本是丹桂客误入章台。喜的奴竟夜儿无眠真心儿敬爱你。须要体会奴的心怀莫当做路柳闲花儿看待。 唱罢周公子满斟了一杯说:“先饮这一杯酒我罚你唱这个曲儿的。我那一样待你是野花闲柳呢?家中要由我做主我早把你接至家中作为百年夫妻!”素秋微笑秋波斜视说:“你特地多心了。我早知道就是一件:你竟在我这里贪恋也不读书用功岂不把一生之事业要耽误了?依我之见你把书籍拿些来在这里早晚可用功你我也不寂寞将来可望金榜题名了。”周公子心中深以为然说道:“也好。”正在说话之时天有三鼓了只听房上有人说话说:“到了就是这里。”噗咚一声跳下两个人来跟从着十五六个都是追风马尾巾、青缎子软靠背插单刀说:“咧!素秋不要害怕我们刀拣有仇的杀呢!”进了房中伸子就把周公子抓住一刀把人头划下来背起素秋了一声喊连素秋同周公子的人头一并抢去了。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抢素秋大闹落凤池 盗县印栽赃如意村 话说那伙强盗从屋上跳下来在勾栏院西院楼上杀了周魁抢去素秋把公子头带去。那前院花鸨儿等方要睡听见西院喊嚷贾正夫妻点上灯到西院楼上一看只见周公子浑身血迹素秋不见了。忽见床底下摇动掀开一看是使女樱桃儿吓吓哆哆说不出话。定了半晌神才说出话来说道:“吓吓死我也!我正伺候公子吃酒从外边房上跳下来有十数个人手执单刀先杀周公子把素秋姑娘背起来就走了吓的我钻人床底下躲去。”郑氏一听魂惊千里把周公子的书僮青云从外边叫起来叫他跟着贾正报官相验。天明二人到了县衙之内喊冤。 那知县叶开甲天明用印印已没有了遍寻无迹不知被什么贼人盗去。正自愁闷要升堂派人办案忽听有人喊冤家人回话立刻升堂把贾正与书僮带上来问道:“为何事喊冤?”贾正不敢隐瞒把上项之事一一的实说。书僮说:“我家公子在他家昨晚还好好的却不知因何事被人杀死求老爷作主。”那知县正间时周尚书亦知道儿子被杀遣家人周坤呈告。知县先带刑具件作衙役人等先到东门外落凤池验尸。到了院中早已摆设公位坐下把花鸨儿叫过来问道:“你是贾正之妻郑氏吗?”郑氏答言:“是。”又问:“素秋是你亲生女儿吗?”郑氏说:“是小妇人亲生的给周公子作妾在我这西院中住着。”知县问:“你这西院中都是什么人常来往呢?”郑氏说:“除周公子之外并无人来往也不知这伙人是那里来的。”县官说:“你这妇人不是好人既无人来往难道就无故的把周公子杀了把你女儿抢去其中定有缘故你不说实话给我掌嘴。”打了二十个嘴巴。郑氏说:“老爷别打我说呢!那一日来两个醉汉在我院中吵闹定要见素秋口中只骂周公子。周公子恼了叫几个镖丁把那二人打了一顿。也不知道那人是何处的后也没有什么事。不料昨日夜内三更时分把周公子杀了把我女儿抢去了。”知县立刻验了道路又验了周公子尸是皮吞肉卷一刀之伤;满身检验并无二处伤痕。件作验完了这才回衙派张成、刘永二人带快手悬一百两银赏格访拿杀人的凶手寻找素秋的下落。二差领命各处访拿并无下落。知县印绶又没有踪迹心中愁闷不知不觉过了数天。 这日知县到城隍庙烧香回衙晚饮之后自己心中思想要对天祝告求神圣指一条明路。分付家人摆香案自己沐浴净身焚香叩说:“信土弟子叶开甲身授玉山县正堂。只因失去印信周公子被杀抢去素秋皆是那一夜之事。想贼人去之不远求神圣指醒迷津早完巨案弟子焚香叩谢天地。”祝罢方起身只见北房上边一片火光说:“吾神来也!吾神自东海赴会方归正路过这里信香阻路吾即按落云头至此。”知县抬头一看只见房上一片红光过去白雾漫漫当中显出一位羽士是黄冠玄门道教头戴青缎九梁巾身穿黄缎道袍青护领杏黄丝综;背插宝剑绿鲨鱼皮鞘黄绒穗头黄绒腕手手擎一把萤刷;面如三秋古月眉长目朗鼻直口阔颏下三绺胡须。知县看罢连忙叩头说:“仙长慈悲弟子因失去印信东门外杀死周公子、抢去素秋之案并无下落求仙长指示。”只听那道人说:“听吾神道来。”说的是: 玉山县内有一人绰号人称夜游神。 一怒杀死周公子抢去素秋女钗裙。 移开花缸有金印人头就在木箱存。 若问山人名合姓□□先生号洞宾。 说罢一片白光形影不见了知县记了这八句话。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次日升堂传齐三班人役向下边问道:“本县所管之地可有叫夜游神的绰号之人?”旁边有快役张成说:“有本县城西街开设振远镖局他的绰号叫振八方夜游神杨明。”知县听了说:“我知道前者给本县接过家眷的我看他很诚实。他现今在那里?”那张成说:“他今在如意村他家内给他师母念经呢。”知县立刻退堂分付三班人役在此伺候即打家人前去请兵马都监6金标调五百兵带来;又叫外边点齐三班人役。不多时6都监来到相见礼毕。知县就把失印杀人、抢人两案求神仙指路的话说了一遍。6都监说:“兄台此事须要谨慎我知杨明开设镖局多年素日奉公守法并不滋事。”知县说:“神仙指路万不能假。你我走到那里见机而作就是了。”走到里面又把秦元亮等三十余名全皆锁上。由木箱之内搜出周公子的人头一个;花缸底下挖出金印。吓的杨明面如土色不知此物从何来的。知县道:“这人头、印信是从你家中搜出来的。你快把大闹落凤池杀死周公子抢去素秋放在那里从实招来免得受刑!”杨明说:“求父台大老爷格外施恩我素日奉公守分并未作犯法之事这定是别处贼人做了此案移祸于我我在家中给我师母开吊念经。这些朋友皆是镖行之中务本分之人求老爷把他等放了治罪于我罢了!”知县一听冷笑说:“好杨明本县从你家中搜出人头、印信你还这样强词巧辩带回衙中再问。”知县同6都监带兵役人等押着杨明等众人回至玉山县衙中先派人把周公子的头送去。这玉山县城内城外哄动了一声都说杨明杀人盗印之事。 周尚书遗家人复递禀呈求知县给公子报仇。知县升堂带上杨明来跪在堂下。知县说:“杨明你把素秋抢去放在那里?快快实说:你与周公子因何故结仇?只要说实话我可法外施仁救你;你要不说赃据现在你想想看焉能饶你?”杨明说:“小人实系冤枉!我从来并未到过落凤池勾栏院与周公子并不识面。叫我怎么招供杀人?盗印老爷与小人无冤无仇我盗印何用?”知县道:“胡说!好言问你万不肯招取夹棍伺候。”把杨明夹起来再问。可怜杨明受这样刑法认死不招并无口供。又把黄云、秦元亮、马静等带上堂来一一的讯问。他等众口一词都是来吊祭的并不知杀人、盗印之事。那知县问了一堂把众人都钉了手铐脚镣锁押入狱。杨明到了狱中早有这衙门书差人等送茶送饭送点心托人情来看杨明探问这官事根由。杨明素日为人好又都知道这事冤屈只无处下手给杨明办理。 至次日早有踏雪无痕柳瑞字春华他与赵斌送饭在坟地谈了一日。天晚回如意村到杨明家中只听得里面哭声隐隐。家人杨安说:“柳大爷你快逃命罢我们大爷同各位大爷全被玉山县知县锁去了。”柳瑞问说:“因何故锁去?”杨安把知县搜出人头、印信之事说了一回;又把落凤池杀死周公子、抢去素秋之案从头至尾述说一回。柳瑞即到里边劝了老太太与嫂嫂叫家人杨安:“好好照看门户我自有救众人之法。”说罢自己转身出了大门直奔玉山县而来。进了县城先到振远镖局中问众伙计:“杨大爷官事如何?”王伙计说:“杨大爷受了一夹棍众人都被打下来了全收了狱啦!我们托了一人给杨大爷打听这官事从何而起。有户书刘芳元先生探听得是衙门里内司有一位张二爷说的只因东门外落凤池周公子被杀、抢去素秋那一夜县衙中把印信没了不知被何人盗去老爷也真急了。那夜晚间老爷烧香祷告求神指示。有二更之时吕祖仙由东海赴宴而回说了八句话叫我们老爷搜人头、找金印。次日就带兵役拿了杨大爷。”柳瑞听了此言就先到狱门以外问:“里边有人吗?”狱卒问:“什么事情?”柳瑞说:“我来瞧看杨大爷的。”狱卒说:“在这里等等罢我到里面去说一声你姓什么?”柳瑞说了个来历。那狱卒即到狱内把杨大爷请出来。柳瑞一见道:“兄长受惊了!”杨明说:“我也是命该如此遭这横祸飞灾。”柳瑞是精明之人对杨明说:“杨大哥定有仇人这是移花接木栽赃之案我未访个水落石出把素秋找着由他口中取供把真贼捉住好解兄长之危。我这一去多者五日少者三天定有下落。”杨明说:“好呀贤弟你会罢!我候你好音。” 柳瑞出了县衙自己到了振远镖局之中改换了一个武生公子的打扮身穿了银红色的衣衫带了单刀一口即刻起身。走到十字街只见路北围着一圈的人里三层外三屋。柳瑞分开众人要到里边看个明白。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柳春华寻踪访贼人 狠毒虫醉后泄机密 话说柳瑞到了十字街分开众人见一个道士在那里相面。那道人头戴九梁道巾身披蓝缎子道袍腰系杏黄丝带足下白袜云履;面如古月眉清目秀颏下三绺胡须背插宝剑。在那里给众人相面。众人皆言真灵。只见有两个壮士装束年约二十以外的年纪皆是穿蓝挂翠说道:“我二人请你相面呢!”那道人睁眼一看说:“你二人好大胆!还敢在这里叫山人相面?你们所做之事可瞒着别人却瞒不得我的!我当着众人一说你二人还站得住吗?山人是要留点口德的。”那二壮士冲冲大怒:“我们二人有什么不可说之事?你只要说对了我二人拜你为师。”那道人说:“你们在这东门外‘余果瑶儿亮青字’、‘浑天月’‘攒溃孙山’的‘瓢儿肘’‘余果儿’急付‘流儿’‘拉活了’。”那两个壮士一听颜色改变。那道人又说:“你等‘赤字瑶儿’所做之事我也知道把这场官事送给别人打了。” 柳瑞在旁边听老道所说的知是江湖黑话就是说的在落凤池杀人、抢人之事。细看那两个壮士眼光暴露已明白**分了。心中说:我捉住他二人细问根由这道人好能为定是侠义之流。方要抽刀捉那二人只见那两人听了道人之言微微一笑说:“仙长再会吾二人告辞了!”那二人就先前走了。柳瑞暗跟在后要想到无人之处动手或者跟到他巢穴之内寻找素秋的下落看有多少贼人是那路的强盗?自己跟那两人出了西门之外只见那二人步履如飞6地腾挪之法甚快。柳瑞跟了有二十多里之遥进了山口再看那二人踪影不见了。柳瑞一看是双岔路口。柳瑞就往西北又走了有三里之遥只见面前一座村庄树木森森在深山旷野之间四外平川之路周围约有二十余里。到了村头一看村东头路北是一座酒楼座北向南五间酒楼。楼前是天棚东西北三面皆是荷花池栽种着荷花池边栽种柳树枝叶茂盛。那酒楼字号是“酒泉居”挂着酒帘飘飘。往西是一条大街南北有数十家铺户是一座集镇街上人烟不多。 柳瑞跟那二人至山口不见了那二人心中烦闷就进了这座酒楼。到里边上楼一看四面楼窗支开外面摆着时样鲜花北边排五个座儿南边也是五个座儿东西有两个座儿有三五个吃酒之人。柳瑞坐在东北头一个桌上那小二笑嘻嘻过来一看见柳瑞头戴银红色武生公子巾迎面嵌的美玉明珠双垂银红缎子箭袖袍周身透的是穗子花瓜瓞绵绵五彩丝鸾带大红缎子中衣青缎快靴外罩银红色团花大氅;面如美玉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五官俊秀一位英雄美少年颇似一位大家的公子模样。跑堂的问道:“公子大爷来了!喝什么酒?”柳瑞说:“给我摆上几样果子做两味鱼取一壶陈绍兴酒来。”酒保儿答应转身下去先摆上小菜送上酒来。柳瑞自己浅斟浅饮正思想杨大爷这官事非把素秋找来不能洗出清白;或者访出正凶贼人这两件事皆不容易。正在思想之际忽听楼梯响处从下边上来两个人:头一个身长八尺以外头戴紫缎色绣花壮士巾紫缎围花箭袖袍腰束绛带月白绸子衬衫外罩宝蓝缎英雄大氅肋佩单刀大红绸中衣薄底快靴面似姜黄粗眉大眼压耳黑毫毛直有二寸余长颏下半部钢髯;后跟一人是壮士装束穿白爱素白净面皮俊俏人物。二人方一上楼先往各座儿上看看又瞧了柳瑞。柳瑞低了头故作未见看那二人眼光神色知道是绿林英雄。心想:要是侠义豪杰我定要交这两个朋友;要不是正人我设法捉住二人再追问落凤池之案。自己留神察看那二人动作。 只见那二人坐在前面靠楼窗的当中那桌儿上酒保连忙过去说:“二位爷少见呢!有几日不来了喝什么酒?”那黄脸的说:“先拿陈绍兴酒五斤菜不必分付只管摆上来。今日畅饮一醉以解愁闷!”那酒保儿下去取酒菜。那黄脸的在东边座吃了几杯酒那穿白的壮士说:“金大哥我决不与这些人在一处黑虎山我是不回去了。”那黄脸的说:“王贤弟我今日劝你出来我有两句话劝你怕你与他等打起来。他们都不是正直人又倚仗人多那件事也不必争论了。我与你喝完了酒还是回去看他们自乱咱们瞧个热闹。”说罢连饮了数杯吃的颇有醉意。柳瑞静听那二人说些什么话先说的有听得有听不真的后来带了酒意越说声音越大。柳瑞听了心中明白了**只听那黄脸的说:“我告诉贤弟呢我早晚也不在这黑虎山了。我去到小西天把他们的行为都说出。”那白脸说:“千万你别往小西天去要往那里去你人单势孤更不易行了!”那黄脸说:“我金让在江湖闯荡多年朋友也交结不少就是吴桂、李通这两个忘八的狗才人面兽心。他二人那日由玉山县回来被勾栏院人家打了一个鼻青脸肿。我与双尾蝎柳诚给他等出的主意报仇栽祸于人。把素秋抢来他二人就应该让给我不但不让还与我为仇。就是王洞兄弟你也不容易帮他们做这事把命都付之流水。如今又出了大胳膀啦他一人要独占咱们谁也不要。”那穿白的说:“金大哥少说罢这是什么地方提防顺口之言。”柳瑞听了这一席话心中说:不好!我一人要捉这二人甚不容易他等就是落凤池杀人抢人之贼莫若我跟他二人到了他等的窝巢看其路径我再调兵捉拿他等;亦把素秋找来那杀周公子栽赃种祸之人可一网打尽。自己想得多时只见那黄脸也不说啦就吃了饭给了饭钱那二人下楼去了。 柳瑞叫走堂的过来也给了酒饭钱就问酒保道:“那二位吃酒的壮士是那里的?我看着也似面熟不敢冒认。”那酒保说:“大爷那黄脸的叫狠毒虫金让那白脸的叫逍遥鬼王洞他们是黑虎山玄坛观庙中保镖的镖客。他们有好几十位呢!”柳瑞说:“他等保那路镖你可知道吗?”酒保说:“我不知道不过他们来这里吃酒听他说的也没有什么客商往他等那里写镖。”柳瑞说:“这黑虎山玄坛观在那里你可知道?”酒保说:“出了这柳家营一直往西过白石山黑松岭往北一拐就是黑虎山玄坛观。”柳瑞听得明白。下了酒楼一直往西出了村外只见山峰叠翠瑞草生辉满山坡树木成林;野鸟声喧猿鹤相亲蝴蝶乱舞;樵夫伐木荷担而歌;牧童骑牛短笛信曰而吹。只听一个牧童唱歌而来唱的是: 营名营利苦奔忙营得鬓皆成霜。 长城万里今独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柳瑞听罢长叹一声说:“人生似梦这话不假。被名利两途牵系何时是了?”自己登山走了有数里之遥过了黑松岭只见山下南边一带大山两旁有小山如抄手式相环山下有一片密松林靠松林之中是一座大庙方圆足有三四里之遥。 此时一轮红日看看西沉柳瑞信步下山到了庙前天色已晚。只见山门关锁东西两个角门亦关山门上一块泥金匾写的“玄坛观”。柳瑞看罢绕至东边无人之处把衣服掖好蹿上房去往各处偷听。到了一所院落是北房三间前边廊檐下挂着罩纱灯东西各有配房三间;北房屋中有两个家人的模样在屋中打扫桌椅条凳。柳瑞在东房后披偷看多时并不见有人来只见那打扫屋中之人转身到西院中去了。柳瑞又蹿至后院中各处探听那各院中屋内有点着灯的也有说话的。只见东一个小院是北房三间里面灯光隐隐听有妇女说话的声音。方要过去看看只见从后边院内出来二个人一个是穿白武生公子装束;一个是蓝色壮士巾箭袖袍蓝缎大氅。二人往前走说着话那穿白的武生说:“我二人当初邀请众位报仇把人抢来就应该给你我才是怎么逍遥鬼王洞也要争这美人?赛纯阳吕良也要争这美人?他等各怀不忿之心就是庙中主人不在这少主人就目中无人了。还有**太岁田章他本是慈云观漏网之人也在这里作威。大家要齐心把他剁了也就没了事啦!”二人说着话到了前边院中北上房那二人进房落坐叫人预备酒来。柳瑞听了二人所说之话有因想要跳下房来捉拿二人细问情由。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人虎穴英雄遇险 战群贼豪杰被捉 话说柳瑞夜探黑虎山玄坛观中见两个贼人说话其中有因想要下去捉这两个人又未敢造次恐怕众寡不敌。要把这里事情探的明白回去再调兵来捉拿为是自己就在后窗户外偷听多时。书中交代这里庙主是绿林贼人出身姓祁名性海绰号人称眠花道士他有一师弟叫卧柳真人贾文成都是江洋大盗。后因案情重大他二人拜了莲花道长戴朝宗为师又学了些妖术邪法他二人在这玄坛观招集四路采花淫贼等人在这里坐地分赃。后来祁性海又结交小西天三杰的大寨主霹雳鬼狄元绍在那里重整“小西天”再立“薰香会”。在会之人有三杰五鬼十二雄八位道长为共集僧道俗各色人等五百二十位分住各处陷害忠良。他等成群结队这玄坛观两个老道人都上小西天去了把这庙中之事交给了**太岁田章、赛纯阳吕良、逍遥鬼王洞、**鬼吴龙、泄大鬼吴虎、蓝面鬼焦英、俏面郎君吴桂、风流浪子李通、探花郎毛如虎、粉蝴蝶卞文龙、狠毒虫金让、双尾蝎柳诚、白面野猫贾虎、红毛兔子魏英、花里魔王刘玉、色中恶鬼刘宏、怜花太岁魏珍、爱柳金刚魏政、护花金刚李化、托塔天王李龙、恨地无环李猛、低头看塔陈清等五六十名汪洋大盗在这庙中卖薰香蒙*汗*药收集那杀人凶犯、滚马强盗坐地分赃无恶不作。 那吴桂、李通他二人因为玉山县吃酒醉了在东门外落凤池要找广寒仙子素秋在那里一闹被周公子叫家丁打了他二人鼻青脸肿。二人上屋逃走次日派人探听方知道有振远镖局之人。吴桂回至黑虎山玄坛观中有狠毒虫金让问:“二位老弟因何如此?”那李吴二人把上项事说了一回。金让说:“这件事可不能善罢干休。”到了聚义厅之上先与**太岁田章说知。众贼之中有赛纯阳吕良说:“咱们在这里啸聚我就说过离玉山县近诸事皆要小心怕是杨明等三十六友之中的人物与咱们作对。今日你二人又惹出是非得罪了镖行之人这件事依我说要给你二人报仇非把杨明等治了这事不好办。”狠毒虫金让说:“定一个移花接木栽祸于人之计咱们大众先到勾栏院中杀了周公子把人头带着送在如意村杨明家中栽上赃行。这件事我有薰香我自己去还得一人把素秋抢来。”俏面郎君吴桂说:“我所为的是素秋抢人是我的事还得有一人到玉山县衙中去把印盗来也给杨明送去埋在院中花缸之下。盗印栽赃这件事可不容易。”风流浪子李通说:“我去盗印。”双尾蝎柳诚说:“我去栽赃。”赛纯阳吕良说:“你算计虽好却不周到。杀人抢人栽赃那知县如何知道往杨明家中去找呢?这件事非我不可!你们把印盗去我装假神仙给知县送信教他去捉杨明。这事三五日不可行须慢慢的办理。”内中有红毛兔子魏英说:“咱们明日就去先看好了路径你我住在西门曹广6店内都要改装换去本来模样。”众贼定好了计策。田章说:“要害杨明先下毒手若被他知觉你我想在此久居恐怕他等不容我的。盟弟桃花浪子韩秀、白莲秀士浑飞都死在杨明等之手。我早有此心给我朋友报仇未敢粗率。今你等先去我在这里看庙如成功便罢倘有差错我去小西天邀人再报此仇。”群贼说定各自安歇。 次日早饭已毕先是金让、柳诚、吴桂、李通等去了定在广6店相见。贾虎、魏英、吕良、王洞带着三十多名贼人三三两两都到了店中住了三日。这日晚间群贼吃了半夜各换夜行衣背插单刀到了东门外落凤池勾栏院之中来到西院楼上听见里面屋中正在弹唱吃酒。狠毒虫金让一捏嘴“呼噹”一声响那些贼人皆跳下来走进屋中金让等跟随在后。吴桂一见周公子怒气冲冲伸手抓过来一刀把周公子杀了将人头交给了金让。风流浪子李通把素秋背起来就走。那魏英等把屋中金珠饰抢掳一空。走至半路吴桂说:“李贤弟我替你背着。”把素秋接过来背起就走。众贼到了广6店内李通把知县印盗来交给柳诚他也回店。众贼算还店账大众回黑虎山玄坛观庙内。吴桂把素秋放下众贼一看皆有爱慕之心。素秋已吓的昏迷不省人事不知。田章即派四个仆妇送素秋至迎辉轩好好服侍解劝。又分付摆酒与众贼贺功大摆筵宴。吴桂、李通向众贼道谢说:“我今日大仇已报专候赛纯阳吕兄回来办理。”众人吃了一夜酒。 这日吕良回来见田章请人说:“我把事都安置好了竟听杨明到来该当如何?素秋现在那里?把他给我叫来这个人应该是我的。”吴桂说:“吕道兄素秋论理是我的。我为他在落凤池勾栏院之内被人殴打你们各位俱是助拳的。依我之见把素秋给我兄弟李通。”吕良说:“你体要胡说!我告诉你大家使尽千辛万苦把仇给你二人报了还要美人吗?这件事叫田兄评个曲直。”**太岁田章说:“我看此事且不必给你们评理咱们吃完了酒我自有道理。”狠毒虫金让说:“素秋咱们谁也不要把他送上小西天去给大寨主狄元绍。”田章说:“你等全不量事素秋自到此地连饭都没吃你等先去把素秋劝好了然后再议。” 内中有逍遥鬼王洞说:“我去看看!”到了迎辉轩见四个老妈正劝素秋素秋悲愁不止这些仆妇老妈解劝不住。内中有一个老妈姓赵外号叫赵利嘴说道:“姑娘你竟哭也无益你也走不了;要不从这些寨主你也活不成。周公子已经死了这也算你害了人家。你若从了我们这里寨主一呼百诺有何不快乐!”素秋一听自己不语一连三天并未用饭。这日正劝之际王洞由外边进来素秋一看是一位穿白的壮土打扮年约三旬五官俊俏风流人才。说道:“广寒仙你在勾栏院中虽说不迎宾接客也得随人所欲。你要在这里一夫一妻有何不好共做天长地久夫妻!”素秋听了口中不言心中说:周公子为我而死我必要设法把杀人凶手捉住给周公子报仇我再把那抢人名姓访着也设法把他捉住。自己想罢说道:“尊驾贵姓?”逍遥鬼王洞自己通了姓名。素秋说:“要我依你也可你必须依我一件。我与周公子夫妇之情二载之久我必要给他穿孝一个月之久然后再议与寨主成婚。”王洞喜甚叫仆妇人等先给姑娘取点心来好好伺候不敢怠慢。说罢自己回到前院见**太岁田章等正是商量之际。王洞说:“我把素秋劝好了他说要穿一个月的孝然后再陪我等成婚。”田章说:“列位贤弟那个去到玉山县探访杨明这案定了没有?”内中有探花郎毛如虎、粉蝴蝶卞文龙说:“我二人去探访。”二人起身去了。 那日到了玉山县正看相面的被柳瑞暗跟下来。今日众贼正为着素秋大家争论吴桂、李通二人说:“这素秋别人不能要我二人要了。”田章说:“那可不得行!我给尔等出一个主意叫素秋自己认着他指那一个就是那一个总不准争论。”众贼说:“亦好。”那吴桂、李通二人听了甚不愿意。那二人到了东院之中正是抱怨金让、柳诚二人也来解劝。柳瑞正在房上偷听自己想要探访明白回玉山县调官兵好来抄捉这伙贼人忽听西房上说:“合字有奸细。”房中金让、柳诚、吴桂、李通四人听见拉刀跳出来说:“奸细那里走!”柳瑞一看不好也拉刀跳在院中说:“咧!贼人休要逞强吾特来提你这伙狐群狗党。”四人摆刀向前把柳瑞围上。房上跳下来五花鬼焦雄手使全背刀腰中带着镖囊分付手下人点起灯笼火把说:“众位别放走了这个贼人!他姓柳名瑞字春华绰号人称踏雪无痕是凤凰岭三十六友之中的人。”柳瑞一听仔细一看是他族兄双尾蝎柳诚原系绿林中的人久在外采花偷盗行为不端与柳瑞虽然是同族柳瑞最恨他。今日见了他在这里与众贼一处说出柳瑞的来历柳瑞破口大骂道:“你等这伙贼人倚多为胜柳大爷合你等一死方休。”吴桂、李通两口刀上下翻飞金让、柳诚、焦雄三人相帮只杀的柳瑞浑身是汗遍体生津口中气喘刀法忙乱被焦雄一刀把柳瑞隔住飞起一腿踢了一个跟斗五个贼人抢刀就剁。不知柳瑞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柳春华绝处逢生 邓素秋智哄群贼 话说柳瑞被五个贼人踢倒在地焦雄喝令手下之人绑至大厅之上**太岁田章等众贼问明了来历。内中有白脸野猫贾虎、红毛兔子魏英说:“他既是杨明一党之人也不必问了把他结果了性命以免后患。再派人到玉山县狱中把杨明一杀从此我等安如泰山。”焦雄说:“且慢!我想他来者必不是一个人必有同伴再不然必有奸细勾引要问个明白再杀。”田章说:“有理。”问柳瑞;“是何人勾引你来的?你们同伴有几个人?说了实话我饶你不死。”柳瑞听了定神一看见大厅上坐着群贼有五六十名为的上面坐定那人身高九尺以外头戴淡黄色六瓣壮士帽上绣八宝身披淡黄箭袖袍满衣绣的五蝠捧寿外罩黄缎团花大氅大红绸的中衣足登快靴;面如蓝靛蓝中透青朱砂眉毛金睛突暴压耳红毫毛有二寸余长海下满部红胡须奇形恶像怪肉横生。东边一排有二十四位西边三十余位有认识有不认识的。那些贼人听田章一问大家一齐说:“柳瑞你要说实话还可罢了;如不说实话我就把乱刃分尸。”柳瑞哈哈大笑说:“贼人我柳大爷是从此地路过要找些盘费。我没有勾引也没有同伴你等所说之话我全不知道。”田章说:“你是杨明的义弟他在玉山县打官事全是我等所为你必是前来探访的。”柳瑞说:“我可是杨明义弟无奈我二人有二年之久未曾见面他遇什么事我一概不知。那柳诚他还是我族弟他在这里我还不知道他见了我就翻了脸了何况朋友?你们要杀就杀我要别就剁我我死而无怨。” 贾虎说道:“你不必问了我杀他。”一抡刀跳出座位照定柳瑞就是一刀只听“噗哧”一声响那贾虎子上钉了一枝袖箭。大家一乱往外一看不见有人。五花鬼焦雄说:“有奸细!这是什么人?用暗箭伤人。”房上答言道:“焦雄你体要逞强我二六岁来了同你分个雌雄!”说完跳下房来。众人一看见来者这人身材魁伟相貌惊人青色壮士帽青色小靠袄青中衣;面如钢铁黑中透亮环眉大眼手执金背刀照定焦雄就剁。焦雄一看认识来人名打虎将二太岁吴刚是本山猎户住在此中东北狼山塔。今日是跟柳瑞下来的听见这些贼人说话合柳瑞动手正要下去帮助忽见柳瑞被捉贾虎来杀柳瑞吴刚就一袖箭钉在贾虎手上跳下来合贾虎动手两人杀在一处。那风流浪子李通分付手下人鸣锣集众大家动手捉拿奸细。那些赋人各摆兵刃向前众贼四面围上。吴刚见众贼忿怒并无退兵之力被焦雄一镖正打在吴刚咽喉之上被众贼乱刀所伤叫手下人把死尸抬下去。 正是众贼忿怒要杀柳瑞只见从后边院内出来一个仆妇说:“众位寨主广寒仙素秋要见**太岁。”田章说:“好呀!叫他过来。”正说未了只见两个丫鬟引路素秋出来。柳瑞躺在地上虽然被绑心中明白听说素秋前来睁眼一看忽闻一阵香风扑面众贼各站起笑脸相迎。但见那素秋身高五尺以外头上光梳泊头轻施脂粉淡扫蛾眉;穿西湖色女袄周身镶织金边上绣百幅闹蝶银红色中衣腰系银红色汗巾上绣金蝴蝶足下金莲三寸穿银红缎花鞋上绣松鼠偷葡萄鞋帮挑梁四季花;面如梨花白中透润峨眉皓齿杏脸桃腮瑶池仙子临凡世月宫姮娥降九霄。田章等一见个个都眉开眼笑。 这日素秋正在后院愁闷想替周公子报仇听仆妇说前院捉住奸细。自己一想:莫非玉山县来了探案之人?我要救了此人回去调了官兵拿了群贼好给周公子报仇。想罢自己换了衣服叫丫鬟引路来到前院大厅之上先参拜了田章回头看见了那柳瑞问寨主道:“此是何人被捉?”田章说:“他是玉山县杨明余党来偷探我这玄坛观。正要杀他你出来了怕吓着美人呢!”素秋说:“多谢寨主爷!奴家胆小最怕杀人先把他押起来我还有话说呢。”田章、焦雄说:“好。”分付:“先把柳瑞押下去我等明日再杀他也不为晚。”贼人把柳瑞押在后院上房内封锁了门前院。素秋说:“众位寨主在此你们要依我一件事我可顺从。我来至此处亦不知那一位把我抢来的?”好俏面郎君说:“美人!我吴桂为你费尽心机才把美人抢来的。”风流浪子李通说:“我请众位兄弟把你救出勾栏院。”魏英、贾虎说:“杀人栽赃是我。”吕良、王洞说:“出主意、定计策、装神仙是我。”众贼说:“我等大家都有帮助之功。”素秋说:“众位寨主我知周家有传家之宝名为珍珠多宝串那位取来我就跟那位成婚。”众贼一听大家商议都要去。田章说:“明日众位前往顺便到玉山县狱内把杨明杀了斩草除根以免后患。”那些贼人一齐答言有理。送素秋到后面安歇大众各自安歇。 次日早饭后众贼各自起身到玉山县去了。天晚田章见庙中无人把素秋叫出来大摆筵宴。素秋说:“大寨主今日何故盛筵相待?”那田章哈哈大笑说:“美人你不要推却我今日告知你那些人都是我手下之人我把他等遣去。今日良宵你我成为百年之好我管你受不尽的荣华享不了的富贵。”那素秋秋波斜视微微含笑说:“寨主爷尊姓大名?奴家问明亦可称呼。”田章说明自己来历。二人对坐素秋有意把贼灌醉要救后面被捉的柳瑞好给周公子报仇雪恨自己留心亲手执壶说:“田寨主我来先敬三杯安筵酒然后再保你饮成双杯。”那田章一见连忙陪笑说:“不敢当美人请坐!”素秋轻摇玉体慢闪秋波微微含笑说:“寨主要不喝酒我是一点酒也不用的了;你要喝了咱二人要慢慢浅饮我还有心腹话与寨主谈谈。”那田章一听哈哈大笑说:“美人说的有理我当遵命!”接过酒杯来一连饮了五六杯。素秋坐下说:“田寨主我来至此地多承庇护奴情愿终身相侍恐众位来定要争论寨主难以治服众人将如之何?”田章哈哈大笑说:“美人你只管放心都在我一人做主那一个敢争论?”说罢又饮了数杯酒。素秋又斟了两杯亲手抓了一把瓜子给予田章把田章乐的心花俱开。他把吴桂、李通定计、大闹勾栏院、杀人栽赃之事从头又述了一番。那素秋全记在心中有心要把田章灌醉在酒席之前使出多少殷勤、百般献媚哄的田章大乐拿起酒杯又饮了十几杯自己醉眼朦胧说:“美人吃两杯你我安歇罢!”那些手下之人全在那里伺候。素秋说:“你等都下去吃饭罢叫你再来不叫你不必前来。”那些人答应下去。 素秋斟一大杯酒过去说:“田寨主我亲手斟的我给你送在口中你要赏脸!”田章说:“好呀!”一饮而尽素秋又给他抹抹胡子。田章借灯光看看素秋粉面生香秋波如水油头粉面娇声艳语越看越爱不由自己吃的酩酊大醉拿起酒杯说:“美人我的嘴那……”说罢一仰身倒在后面椅子上。素秋一见心中甚喜见有一口宝剑挂在那边墙上伸手摘下来说:“寨主醒醒!寨主醒醒!”连叫两声并不答言。自己过去把田章衣服解开拿起宝剑照定田章肚脐之内往里就扎用力一按“噗哧”一声。田章跳起来“哇呀呀”一声怪叫用手一拍把宝剑又拍进半截了。那素秋吓的战战兢兢浑身抖汗流浃背见田章把怪眼一睁说:“好贱人!你敢刺我……”这句话未完那血流满身他自己一伸手把宝剑往外一拔连肠子都带出来了躺在地下乱滚少时已死了。素秋躲在那椅子后哆嗦了一刻之久方才过来拿起宝剑即往后院中去救柳瑞。 到了后院见北扇门封锁又没有钥匙怎得开了?自己搬了一块石向那锁上砸了几下震的自己手腕生疼浑身香汗直流。柳瑞在屋内一天也没有吃饭求生无路求死不得。忽听锁响自己一闭眼心中已知贼人来杀他;又听是妇女娇喘之声即问:“是什么人?”素秋说:“我也是遇难之人素秋也!知道尊驾被捉我用计把众人支走灌醉了田章我把他刺杀了来救壮士。求你送我至玉山县衙门前我好去喊冤给我周郎报仇雪恨。”柳瑞一听说:“你就是广寒仙邓素秋?我特来找你给我兄长杨明辨白冤屈之事。我姓柳名瑞字春华。你要救了我感你大恩必有重报!”素秋说:“我砸不开这个锁如何是好?”柳瑞说:“贼人要来你我俱死不要耽迟快快的砸锁!”素秋用尽了平生之力又砸了两下还是未开。忽听前厅中喊声大振说:“不好了!有刺客了把大寨主刺死了。好大胆快些搜找!”吓的素秋面如土色要想活命恐怕难逃。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逃虎穴群贼阻路 遇真人诉说前因 话说素秋正在砸锁忽听前院一片喧哗连忙用尽平生之力把门砸开用宝剑把绳割断。柳瑞立起身来谢了素秋。只见院中火把照耀如同白昼有五六个小贼因见田章刺死各执兵刃点着火把到各处寻找刺客。柳瑞一见来至院中接过素秋那口宝剑跳在院中说:“咧!贼人休走我来合你分个上下。”那几位人一见柳瑞各摆刀向前要捉柳瑞。柳瑞抡宝剑合那五六个人杀在一处有七八照面连砍倒三个刺死两个那一个逃走。柳瑞追至前院找着自己的刀听见西院锣声一片连忙到后院上房之内搀扶素秋往前逃走恐怕贼党聚众来斗;自己又感素秋相救之恩把他带回玉山县三头对案可把杨大哥救出来再设法捉这群贼人。搀了素秋走有一箭之遥素秋弓鞋脚小难以行走思想无法背起素秋逃出了玄坛观慌不择路。见后边庙内喊声大振锣声响亮柳瑞恐怕贼人追上急往前走只见对面黑暗暗一片正是那群贼由玉山县回来。 只因那五花鬼焦雄、赤鬼焦虎、金睛鬼焦龙、逍遥鬼王洞、探花郎毛如虎、粉蝴蝶卞文龙等数十位到了玉山县在东门外酒楼约会。天晚到了周宅往各处一看金让方窜上房被一镖打下来。房上呼哨一声响四边喊声起原来是周宅保院之人邀下来三十余名保镖之人在这里帮助看家。今日见由东北房上上来一条黑影知是贼人一镖把贼打下去。一声呼哨众人各执兵刃在房上呐喊。吴桂、李通大怒正要向前忽见那边巡夜官兵来到众贼即忙逃走。保镖之人同官兵一追贼人亦未敢往县狱中去各施6地飞腾之法奔走回山。方走到黑虎山只见对面一人方要问是谁那人就往西南岔路而去还背着一人。李通说:“不好!方才这个人是奸细。”正说间只见玄坛观由庙内出来数十个小贼说:“不好了!把大寨主**太岁田章刺死了盗去素秋放走柳瑞快追快追!”那众贼听了立刻转身追柳瑞说:“咧!奸细你别走我来合你分个上下。” 柳瑞在前一听吓的魂惊千里自己又有素秋碍手不能把他甩了:一则要背素秋至玉山县救义兄杨明等三头对案好辨白杨明之冤;二则感念素秋救命之恩自己恨不能肋生两翅飞上天去。听见后面众贼骂不绝口柳瑞隐忍往前逃走。又跑了约有十里之遥只见路北有一座古庙推门而入闭上门往里一看:正北大殿。东西配殿后面还有一层院落。这院中西房灯影摇摇柳瑞推门进去只见迎面一张八仙桌儿两旁各有椅子在北边椅子上端坐一位老道头戴旧道巾身披淡黄道袍如三冬雪鬓似九秋霜苍头皓白面银髯背后插口宝剑。一见柳瑞背一女子二人都是二十内外年纪老道仔细一看这两人形迹可疑连忙问:“什么人?黑夜之间到我这里清修善地男女私逃躲在我这庙中我焉能容你?趁早去罢!”柳瑞说:“仙长救命!我不是拐骗女子私逃这其中另有缘故。我叫柳瑞只因我义见杨明给师母开吊念经我等前来吊祭不想那天忽然知县带了官兵人等前来说我义兄在玉山县东门外开水锅落凤池抢去这女子素秋杀死周公子盗去知县的印缓;由我义兄家找出周公子的头与印把我义兄三十余名拿至县衙之中拷问收狱。我暗访此事是黑虎玄坛观的贼人所为方知道当日有慈云观漏网之人在小西天二立薰香会。这里是田章等所作之案陷害我义兄杨明。我被贼所捉蒙这位姑娘救我之命我带他至玉山县鸣冤好救我义兄弟众人。方一出庙正遇群贼挡住我往西岔路逃去至此。伏求老仙救我!” 那道人一听哈哈大笑说:“好呀!原来是你。我亦不是外人我姓杨名林道号玄清。当年在江湖中人称‘飞天独鹤’因看破了红尘自己出家。你师傅铁棍无敌满德公是我结拜兄弟我记着在镇江见过你一次。”柳瑞一听如梦方醒说:“不错!我想起来原来是杨伯父。”复见了礼方落座只听那外面一片喧哗说:“别追啦!问问在庙中有无?”连拍门几下说:“这庙中是僧是道?快出来开门!”唬的杨林一愣柳瑞、素秋齐向老道跪下。杨林说:“我去把他等哄走就是了。”起身到了外面开门一看有三十多名绿林之人各持单刀说:“老道快把柳瑞、素秋放出来我等饶你不死。”杨林说:“众位并没有人往我这里投宿往别处找去罢。”那焦雄把眼一睁用刀一指说:“你要再说没有先把你杀了!”柳诚说:“杀他!”一提刀走前来照定杨林就剁。杨林一闪身躲开刀抬起左腿一踢正踢在腕子上刀也甩了半边了。焦龙、焦虎等各抡刀剁来。杨林一看人多势众恐单丝不线、孤掌难鸣即忙口念真言咒语说声“急敕令”!一阵怪风迷人那些贼人各不能睁眼连忙逃走。 杨林并不追赶。方要回来只见风定尘稀那伙贼人呐喊又回来了还同了两个道人:一个青道巾、青道袍白袜青鞋杏黄丝条面如生铁、黑中透亮粗眉大眼连鬓落腮短胡须;那一个是九梁道巾、蓝绸道袍面如白玉、长眉朗目长髯飘摆相貌清奇背后带一把宝剑群贼在后。杨林看罢问:“来者何人?”那黑面道人答言:“吾乃半截山莲花观莲花真人大弟子惜花羽士陶玄静。”那白面道人说:“我乃护花真人柳玄清。你这妖道胆敢使妖术邪法把我手下之人败走!”杨林说:“你们这些狗党全是小西天薰香会之贼我早要杀你们这伙妖道!”言罢口中念念有词一阵狂风直扑妖道而去。陶玄静用宝剑一指说声“敕令”!风忽止住伸手掏出打仙砖来念动真言祭在半空中照定杨林打来。杨林用剑一指那砖飞回去照定陶玄静打来。陶玄静伸手接住一回手拉出五彩化瑰旗来。那旗长有三尺六寸是杏黄缎子的幡面上有五根五色飘带按青黄赤白黑五行之位;旗面上有朱砂篆字云符。此宝最利害人遇此旗惊魂丧魄;妖邪遇此旗立现原形;鬼遇此旗立刻化为乌有。今日他一晃那五彩化魂旗说声“敕令!”杨林叫声“不好”!忽头晕眼黑跌倒在地。陶玄静把旗收起来赶过去一剑把杨林杀死问众人:“因何来此与妖道争斗?”五花鬼焦雄说了吴桂、李通前番所做之事。两个恶道分付众人:“把庙围了我山人到里边搜查看看果在那里?”众贼呐喊一声把庙四面围住。陶玄静、柳玄清两个恶道分付:“见柳瑞、素秋在那里!” 书中交代柳瑞见杨林出去自己恐怕众寡不敌说:“素秋姑娘你是我救命恩人我黑夜背走还不要紧;倘若白日你我都是少年之人被旁人看之不雅你又走不动。”素秋说:“虽然身落勾栏院中我并没有作过下贱不堪之事只从周公子一人我与他海誓山盟作长久夫妻。周公子因我之故而死我非给他报仇不可!只要报仇之后我也削为尼了却此生之孽。我也是官家之女误人烟花今日逃难你为的是朋友之义我为的是夫妇之情。柳大爷多多从权有人要问只说你我是兄妹。”柳瑞听了只可如此。背起素秋起身由西边墙上越过去只听那东边说:“把这老道剁了进院中去搜人把柳瑞捉住一并杀死;把庙给他烧了斩草除根。”柳瑞慌慌忙忙逃走回头见后面那庙中一片火光把庙已然烧着烈焰飞腾。柳瑞心中甚惨想:那老道侠义之人一巳死于此地我要能回玉山县定然我给他报仇雪恨万不留这一伙赋人。 自己背着素秋走至南山口外一着天已东方晓天光大亮只见往东有一条大路。走了有五六里之遥忽见前面有一座村镇把素秋放下叫他跟定慢慢的走。不多时进了这座村镇见是东西大街两旁铺户茂盛人烟稠密。路北有一座客店字号是“连升客栈安寓客商”。柳瑞带素秋进了店。小伙计一看是一位少年武生公子同着一位美貌女子。二人步行入店连忙问道:“二位从那里来的?”柳瑞说:“我等要往玉山县去有干净房给我们安歇。”店小二引二人至北上房之内西边一间落座先要洗面水来洗了脸。柳瑞说:“真是两世为人。我这几日也未得一刻安心今日你又不能走路我雇车又没有银两。咱们吃些饭定定神再想主意。”素秋说:“也好。我此时得出贼人之案穴大概这仇有可报之日了。”柳瑞、素秋吃完了饭叫小二雇一辆车拉到玉山县。小二出去问了车夫没有车子都不去。柳瑞一想:没有车子素秋怎能行走?也没有银子给饭店钱。叫素秋:“在店中等候我去到玉山县先调官兵然后来接你到县衙之中好三头对案把此事辨明。”柳瑞正说之际忽一声响亮如山崩地裂。即往外一看不禁长叹一声。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回玉山调兵剿贼 住范村巧逢巨寇 话说那柳瑞要把素秋暂奇在连升店中自己回玉山县送信调兵只听得哄咙咙霹雳之声云腾西北雾起东南下起雨来了。柳瑞心中甚是着急又没有车子无奈叫素秋在店中等候自回玉山县再来接你。素秋点头答言也好。那雨下的越大了约两个时辰之久方才住了浮云未散。柳瑞对店小二说:“你多多小心留神伺候我那姑娘待我明日回来定有重赏。”店小二答应下去。柳瑞出了这座范村一直往东。此时一轮红日看看西沉依然雨过天晴。正往前走抬头一看正是晚烟垂照山色生辉;雨洗山林一色清新。看玩之际忽听说:“咧!对面小辈柳瑞你往那里去?我等在此久候多时了!”柳瑞一看有两个壮士的装束一个穿白爱素一个穿蓝挂翠都有二十七八的年纪手执单刀阻住去路。柳瑞看罢拉出刀来一指说:“吴桂、李通你两个采花淫贼昨日在你等倚多为胜今日你两个见了我还不逃?竟敢阻吾去路!我来与你二人分个上下。”那吴桂哈哈大笑说:“我等昨夜杀了杨林找你踪迹不见今我分四处路找你你还能逃走吗?”抡刀就剁柳瑞。柳瑞一闪身飞刀相迎。吴桂、李通把刀拉回去一变式分心扎来。柳瑞挡开刀急架相还。那风流浪子李通看出破绽跳过来帮助吴桂动手。柳瑞料敌二人不过。忽见正北山岔内出来了五六个人正是五花鬼焦雄带了手下人寻访素秋捉拿柳瑞。今见吴桂二人合柳瑞动手各抡刀来助。 那柳瑞一见心中说:不好!连忙跳出圈外逃走群贼在后追来。柳瑞走的浑身是汗遍体生津慌不择路回头一看七八个贼人追来。自己想:今日怕逃走不得了!幸喜天黑了蹿进树林之内隐在南边荒草之内候贼人赶过去自己由小路逃脱。至玉山县连夜到了镖局之内问了众人杨大爷这两日并未过堂。自己候之天明先到狱中见过杨明把自己偷探黑虎山之事说了一番:素秋也有了案也访明白了。杨明叫把刑房魏先生请来商议一个主意。魏廷芳带了柳瑞至科房给他写了一张诉呈柳瑞投递进去。 知县叶大老爷立刻升堂把柳瑞带至公堂之上。柳瑞跪下说:“给老爷叩头!”知县说:“你叫柳瑞吗?你把访贼巢、遇素秋的原故说来。”柳瑞就把私访柳家营、误人黑虎山、玄坛观之中被捉素秋刺死田章、救了自己性命、逃走遇群贼相赶二仙观避难杨林被杀逃至范村客店素秋不能行走自己回来调兵路遇众贼相追细说一回:“求老爷派兵前去捉拿并接素秋。”叶知县一听立刻清兵马团练使李云鹏带五十名官兵;派快手张成、李冰二人带快班头役二十名跟柳瑞至黑虎山玄坛观前去捉贼。柳瑞引路官兵快役人等跟随在后出了北门到了柳家营一直往西。到了黑虎山玄坛观庙外先叫那官兵分四面各执勾杆铁尺张成、李冰一脚踢开了门呐了一声喊说道:“拿贼!别放走了贼人。”进庙一搜一个人也不见了。各处一找俱不见踪迹。原来焦雄等回来知道柳瑞逃回玉山县必调官兵前来。立叫回庙叫陶玄静带众人回归小西天请人上玉山县到狱中杀杨明等。焦雄自己上范村暗暗探听消息。 今日官兵一到找不见贼人。大众同议到范村把素秋带走好救杨明等众人前案完结。柳瑞等到范村连升客店叫开店门。小二一看有五六十名官兵同着柳瑞前来就吓了一跳说:“柳瑞这是做什么呀?”柳瑞说:“不必害怕。我那姑娘今日吃了些什么?”小二说:“就要了一碗汤一碟蒸食吃完早睡了。”柳瑞走到窗棂外叫了二声没人答言。推门而人不见有人心中大吃一惊连忙问店小二:“那姑娘不见了这件事如何是好?我把人寄在你店中今没有了可真奇怪!”店小二说:“也没有人敢往那房中去实不知道那里去了。”柳瑞说:“你们这店中可有生人住吗?”小二说:“东小院今日住了一个壮士说是镖行里的。日间问我:上房住的女客是作什么的?我说昨日同一位柳老爷住在这里那柳爷上玉山县去了。他哼了一声往下也没有问了。”柳瑞说:“你引我到那东小院去看看。”小二同柳瑞到了东小院北上房连叫了几声房中无人答应;推门一看房内无人。小二说:“这可是闹鬼了!白日间住在这里吃了一顿饭他偷跑了这可不好了!”那柳瑞一想:可真不好定是素秋被人拐去了这如何是好?再想找着望空捕影比登天还难。向李爷商议莫若住在这里候明日再行设法寻找。柳瑞是精明之人今见店小二吓的战战兢兢明知店中不敢把素秋隐藏也不往下深追自己呆呆的怔忡就叫店小二给官兵头役预备酒饭。 李云鹏在上房同柳瑞二人吃酒细论此事:要捉这伙强人非往小西天不可又没人认识路径。柳瑞说:“我明日自己走一走把贼人的巢穴探听明白然后再说罢。”二人酒饭已毕大家安歇明日天明好去采访这事柳瑞翻来覆去总睡不着。自己正在思想多时方一朦胧睡去外边来了薰香会的小头目五花鬼焦雄。他在这范村临近之地各处探访知道来了官兵七十多名内中还有柳瑞住在连升栈内。 焦雄在对面酒楼之上要了一桌酒菜果子自己独饮。足吃了有二更多时给了酒钱下楼到了没人之处把随常衣服脱下换上夜行衣包好背插单刀蹿上屋去。到了连升店之屋上听了一听各屋内俱皆睡着并无灯光照耀。飞身到了上房东窗棂外一听屋内灯犹未息柳瑞还同李云鹏在那里说话。焦雄一想:一不做二不休我来先结果了柳瑞同那官长我到了小西天也没人往那里去办案了。想罢跳下房来掏出薰香盒子来火折子点着把窗棂纸湿破把盒子嘴儿薰进窗纸里面去。候有半刻之久大约二人已被薰过去了把薰香盒子问灭放在兜囊之中伸手拉刀到了门把门撬开正要进去后边吧的一石子正落在焦雄后脑海之上。焦雄说:“怪哉!什么人?”回头往各房上一看并不见有人。自己心中惊疑不定正扭项要进房去吧的又一石子打来。焦雄急闪未及躲开正打在琵琶骨上。焦雄方要骂只见由西房上跳下来一人身穿夜行衣手执单刀面如白玉眉清目秀一郎君、阔俊俏人物年约二十以外抡刀照定焦雄就剁。焦雄急闪开摆刀急架相迎。二人斗了有七八个照面那少年之人翻手一刀把焦雄的刀削了一块下来吓的焦雄一怔忡又伸手掏出一支镖来直照焦雄打去。焦雄一闪身方才躲开又是一镖正打焦雄左肩头之上。焦雄飞身蹿上房去逃走上房内李云鹏、柳瑞二人也就蹿出房来各执单刀说:“赋人那里走好大胆!” 书中交代这二人受了薰香不醒那东院之中快手张成腹痛水泄出来出恭见院中有二人动手不见柳、李二位。连忙进上房去看看见二位不醒房中有一股奇香之气叫二人不醒知道必是中了贼人的暗算。连忙取了一碗水把二人灌醒过来一问柳、李二人一概不知。听见院中有人说:“赋人!你要来打镖你还没学会呢!我合你分个上下。”柳、李二人站起来定了一刻神伸手拉刀蹿出房来到了外边说:“好贼人那里走!”焦雄已然中镖蹿上房逃走;那少年之人一隐身再找踪迹不见。那柳瑞追下焦雄有五六里之遥见赋人止住步脚说:“后面追我之人你也太不留情面了。我合你也无冤无仇你拿镖打我又来赶我你留下名姓来!”柳瑞一听大笑说:“我把你这瞎眼的贼人我就是柳瑞。你别走啦!你把素秋藏抗在那里?又来行刺我你快说实话!”那焦雄缓了性子并不回答飞身便走恐怕后面官兵赶到慌慌张张奔走逃命。柳瑞一想:我自己在玉山县具呈报官请兵报案连一个正贼也没有拿着素秋也不知下落我如何能回去?今日要把这五花鬼焦雄捉住好彻底根究明白方可结案。 自己思想之际追了有二十余里非山即树道路不平崎岖难行。天已东方晓见前面黑暗暗的一座村庄再看望焦雄并无形影。自己无法进了前边那所村庄东西街冷冷清清并不见有一人。正要转身忽听路北大门已开走出一位穿白的武生公子年约二十以外五官秀美。一见柳瑞连忙拱手说:“尊兄找什么人?贵姓大名?仙乡那里?”柳瑞通了名姓。那人满脸堆下笑来:“你来此何干?”柳瑞把上项之事述说一遍。那人听了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振远镖局杨明大兄的朋友不是外人了。你要捉焦雄跟我自有道理。”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周大成反计赚柳 瑞美豪杰仗义救春华 话说柳瑞正找不着焦雄忽见那路北大门出来一位少年武生公子问柳瑞的来历说明了。那人哈哈一阵大笑说:“原来柳爷你来捉焦雄。我告诉你罢昨夜我正在院中各处查看忽由房上跳下一人慌慌忙忙我一脚把他踢倒捆上一问是小西天薰香会之人名焦雄。我正要送往玉山县遇见阁下。”焦雄问:“尊驾贵姓大名?”那人说:“吾名周大成。”执手让那柳爷进去。方一进二道垂花门里边是北房三间东西配房各三问往东房一指说:“柳爷请看!”柳瑞见焦雄四马攒蹄在那里捆定心中甚喜说:“周兄!我今日可以到玉山县前去完案了。”周大成说:“先到北上房。”有两个小童掀帘子进去只见北墙上挂着一轴挑山画的棵松树枝岔剔透玲戏;树梢独落着一只鹰往下看下边有两个松鼠儿。旁人有题的: 自古英雄独立从来鼠辈同飧; 飘飘独立在松问欲下先曾偷眼。 两旁挂着一副对联写的是: 冷观时事须行乐 阅尽人情可闭门。 一案摆设鱼缸盆景果盘盘内放着木瓜八仙桌两旁有太师椅子。柳瑞在东边落座周大成叫人献茶分付摆酒二人对坐吃酒谈说闲话。酒过三杯柳瑞就哼了一声说:“不灯!我头晕眼黑莫非有什么缘故?”只见周大成把脸一沉说:“躺下!焦表兄我这个反奸计真行把柳瑞捉着了。”焦雄哈哈大笑由东房过来到这边一看柳瑞早已昏迷过去。原来焦雄合周大成是表兄弟也是小西天在薰香会之人绰号人称玉面狼周大成。今一早焦雄到这里细述上项之事。他派人在村外探访有人追下来。焦雄要走周大成说:“不必我把你捆上用个反奸计可把追你那柳瑞捉住人不知鬼不觉。”焦雄依言二人定好计。柳瑞今日先喝那酒里是蒙*汗*药栽倒下焦雄进来合周大成商议捆好问他来了多少人素秋在那里?审问明白再作道理。焦雄说:“先吃酒少时再问。”二人把柳瑞捆上送在东配房之内。二人吃酒已毕叫家人:“把那绳子泡上来把柳瑞带上来我要结果他的性命。”家人到东配房中不见了柳瑞绳子放在地下遍找无踪不知道这人被何人放了。周大成说:“不好!叫家人把大门封锁把女眷送往亲戚之家我同表兄往小西天去了。柳瑞一走定然回去勾人来剿我等。”家人答言各自分头去办。他同焦雄二人带十数名从人出后门逃走直奔小西天去了。 原来书中交代柳瑞自受药酒昏迷不省人事忽然心中一明白抬头一看:眼前站定一人青衣小帽家人模样。看着好生面善一时想不起来。那人把柳瑞单刀也拿来交给柳瑞一指外面低头说:“跟我来!”二人溜出大门到村北树林之中蹲下。那人说:“柳大爷你不认识我?今日幸喜两个贼人未害柳爷要倘有不测我先往玉山县振远镖局前去送信。我叫刘迁在玉山县住。我孤身一人长在镖局帮忙杨大爷时常给我钱。我那年病多亏你老人家赏我一锭银子我才养好了病。今年我在这周家帮厨今日遇见柳爷被捉我拚命救出来我也不能在他这里还回玉山县。”柳瑞说:“你回玉山县给镖局送信我去采访邓素秋非访着不回去!”刘迁答言去了。柳瑞正要走只见那焦雄、周大成二人同十数名小贼往西走暗暗跟至江岸只听焦雄一声呼哨响由江岸边芦苇之中出来一只小船众人上船去了。柳瑞心中一愣细看这是西北往东南直通浔阳江北边是高峰峻岭往南也有山西边是江往东一条大路直通广信府。 正看之际北边树林之中忽见出来一人。此时一轮红日已然沉西正是进退两难之际。只见北边来人年约三十以外是随常打扮一见柳瑞说:“柳大爷从那里来?这一晌可好呀!”柳瑞一见说:“李七你不是在玉山县饭馆之中为何来至此处?”李七说:“那座饭馆倒了主啦!你老人家不知道我散了来就在这个庙中伺候一位病老道给他烧香做饭买东西。方才我看你老人家在这江岸之上来回走我想起来常在我们饭馆见过。今日是从那里来?要过江天也晚了。这里又非江口也没有渡船。”柳瑞说:“我要上小西天去。”李七说:“什么?你老人家要往小西天去前边是大江那边高峰峻岭可不容易呀!那小西天我听人说里边山王寨主无数利害非常千万莫去那里并不是游玩之地。”柳瑞听了半晌未语说:“李七你们那庙内可有方便房屋我要住在这里可行吗?”李七说:“我们这庙内房却有就是庙主病着他不叫招人。柳大爷这都是自己人就在这里也无妨不必见他我私自给预备点心酒饭吃完安歇。明日你老人家回玉山县我还有相求之事他这庙中也没什么好处病老道脾气又大又爱骂人我实然也受够了。烦琐柳大爷在镖行给我找一个去处打杂做饭我全行不论成桌各样菜蔬全做的了。”柳瑞答言说:“可行我给你找个事。” 李七头前引路柳瑞跟随进了树林只见那路北是一座古庙山门上写着“清幽观”。由东角门进去正面大殿、东西各有配殿;由东配殿北边往东是一个屏门;东院是北房三间院中栽松种竹清风飘然。让柳瑞进北房院中正面悬挂供一位神像头前案、八仙桌有古铜香炉一个。柳瑞坐下李七到外烹了一碗茶来:“我烧完了香再去做饭。”柳瑞说:“你去罢。”李七先烧完各处香又点了一炷香来至这屋中插在古铜炉内说:“柳爷喝茶!我去做饭好喝酒。”说罢出去。柳瑞自己心中正想:小西天这件事该当如何办法?自己觉心中一慌哼了一声说:“不好这香是薰香。”方要站起一晕翻身倒在地。李七由外边进来说:“好哇柳瑞你今日也中了我的计了!休想逃生也是你自找死路去。到西院请庙主来是杀是剐听候分付。” 书中交代这庙与小西天寨主是一流人物这里叫临江外寨寨主花花太岁李化。今日见柳瑞在那江东来回绕道东瞧西看是要过江的样色。李七说:“寨主这个人名柳瑞是振远镖局之人。我在玉山县饭铺之时他同着镖行长在那里吃饭。这是踩道要进小西天我去把他诓进来捉住。”定好了计策他出去让他进来。那茶里到没有别的缘故后来点着那一往香是薰香把这柳瑞薰过去绑上到西院一见李化说明了。李化说:“这个人先勿杀他前者黑虎山逃回来之人都说被柳瑞所害。我派你到小西天去给送个信问众位把这柳瑞如何处治疗?”李七答言出来到江岸一捏嘴呼哨一声由江苇之中出来一只小船儿李七上船。那水手都是精通水性之人过江不论什么时候都行把李七送到竹城叫开了门进了竹城到临江寨天色微明通报进去。临江寨寨主花坞天王甄文化传话进去。不多时传报下来说把被捉之人押送大寨听候落。 李七坐船回去到江岸下船天时已向午。到了观中回明李化说:“大寨主分付叫把这柳瑞押进大寨去。”李化说:“你等到东院先把他抬过去。”手下人答言。到东院一看北屋中柳瑞踪影皆无并不知被何人救去一同到西院回明李化。李化各处一找也是没有急的心中焦灼。 书中单表柳瑞受了薰香之后正昏迷不醒忽觉一阵清风抬头一看只见一人早把他绳扣解开搀起柳瑞跑了几步把刀给柳瑞带上。二人出了庙到无人之处柳瑞一看那位英雄身材魁伟相貌清奇年约二十以外眉清目朗。柳瑞先叩谢活命之恩然后问:“尊兄贵姓大名?”那人说:“你作何生理?白天我见你追下一伙人及至追上你又站住又怕人看见。你躲躲藏藏我疑你是办案快手;看你行动又不像直跟你到这里。我见有人合你说半晌你跟他进庙我要看着你是何等之人即行找来你就被捉下。我到西院去一看是一个为之贼正合那余党讲论定计要把你送往小西天。我也听人说过那小西天是一伙采花之人在那里设立薰香会说这小西天在白沙江套之西连云山岛之内。”柳瑞听了立刻把上项之事都说明白:“朋友寻找素秋要拿熏香会之人。今朝误中奸计多蒙兄台救命之恩请问如何称呼?”那少年英雄听柳瑞之言说:“原来是三十六友侠义英雄不是外人。那振八方夜游神杨明大哥我虽然未会过面却也时常有朋友提说此事。我乃江北之人。”那柳瑞说:“请问大名?”那人哈哈一笑说出姓名。要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白龙山双杰被获 金凤寨群寇心惊 话说那人对柳瑞讲论多时自己才吐出实言说:“我是江北临淮人。先在黑虎山我师兄弟八人我行三姓谭名宗旺绰号人称俏郎君铁拐谭宗旺。方才我听柳兄说三仙观杨林老英雄被杀?”柳瑞说:“不错。”谭爷说:“我非杀小西天这伙贼人不可!那杨林是我的师叔我把我等兄弟聚齐非杀薰香会为之人不可!”说罢与柳瑞拱手而别。柳瑞无法自己又不会水先回玉山县到镖局之内在那里邀几位英雄再设法进去捉拿赋人。正往前走只见对面来了一人身躯高大穿着青皂褂面黑如铁海下钢髯。只听那人说:“柳贤弟赵斌在此。” 原来赵斌在坟地听送饭家人说:“杨爷等在玉山县遭了这场官司。”老赵在坟地大哭一场脱去孝服换去素服先到如意村去见过杨老太太与杨大奶奶说:“家中放心我去看看杨大哥去。”到了县衙之内见过杨明大哥说:“兄长放心我去小西天找那伙贼人全把他等杀死一个不留!”杨明说:“贤弟千万不可你好好回去守孝罢。”赵斌答言。自己出了衙门到外边吃了晚饭一人出城一看那日正是在九截山见对面来了一人正是柳瑞。二人见面诉说前情言薰香会之人全归了小西天就是有长江之险山川之阻不能进去。赵斌说:“我同你探明了一条道路然后回去调兵回来好轻车熟路。”柳瑞点答应。二人往北走了有七八里之遥天光已亮只见前面山连山、山套山不知套出多远。 二人信步走去忽见松林之内一声呼哨响说:“咧!尔等体走!不种桑来不栽麻全凭利刃作生涯。若要不信从此过一刀一个尽皆杀。”赵、柳二人一看:十几个喽兵各执单刀一把阻住去路。柳瑞说:“众位合字辛苦了!我等皆是同道之人。”那些喽兵一听立刻止住了说:“二位合字春个万罢。”那赵爷二人通名姓。那喽兵派人回禀寨主。不多时由山寨上走下来是一条大汉脸有花瘢点一部钢髯手执铁棍。到了临近一看柳、赵二位问了姓名。那寨主连忙执手让二位上寨一叙。柳瑞同赵斌二人说:“我等有事不能奉陪容后必到山寨拜访。”那寨主说:“二位不必推让我还有话与二位细谈。”二人无奈跟着众人进了北边山口。到了那山寨门外两旁有数十喽兵站立。到了分赃厅之上那寨主分付看茶。柳瑞问:“寨主尊姓大名?”那寨主说:“我这座名白龙山金凤寨。大寨主姓吕下山有事半载未归;二寨主就是我名叫大刀将窦强。今日听手下之人回话说来了二位同道之人。我下山接二位上来以尽地主之情。你二位是从那里来的?”柳瑞说:“我等自临江寨北边顺山路误走至此幸遇寨主真乃三生有幸。”窦强说:“听人说你等玉山县三十六友都是侠义英雄我也久慕大名。”说罢三人吃酒高谈阔论甚相投机并无半点拘束。柳瑞也就实说把寻找素秋杨明大哥被人陷害在狱要捉薰香会之人。那寨主听了气的怒冲冠说:“我这个人最恨奸险之人害人!要合谁不对自管找他;暗箭伤人我不信服。”赵斌听得高兴也尽量喝了几杯。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三人皆醉留二人住在西院之中。 赵斌向柳瑞说:“这窦寨主果然义气待你我甚厚。”柳瑞说:“这也是前生之法缘。”二人说罢合衣而卧。外边寨主方要安歇只见唆兵来报:吕良寨主回山。窦强迎接进来说:“大哥有半载未归往那里去了?”吕良是个老道说:“我在小西天入了薰香会流派。我等在玄坛观不料同伴之人吴桂惹下是非请我等大杀勾栏院、枪素秋又盗了知县的印全给杨明栽了赃。谁想有个朋友柳瑞他来探访把田章刺死把素秋盗去、又调来官兵。我也是不敢回小西天去我自己回山还怕有人找我来我在小河口住了几天今日才回山来。这里没事?”窦强说:“今日来了柳瑞、赵斌在我这吃了几杯睡了。我方要睡兄长回来了。”吕良说:“不好!那柳瑞在那里睡那?”窦强说:“在西院之中。”吕良说:“这是说拿我来了我先下手以免后患。你还在梦中呢!”二寨主说:“我不知道。早晚就把他二人捉住了。”吕良到西院之中北房东里间有呼吸之声先把薰香入进窗户去听了半晌知道二人薰过去了。撬门而入到了里面一看柳瑞、赵斌昏迷不醒。方要摆刀来杀只听院中有叫:“大寨主快来!外边有人来报说道逍遥鬼王洞前来拜访还同着怜花仙子梅长寿背着一个妇人。”吕良说:“先来几个人把屋中这几个奸贼绑上我到外边看看。” 赛纯阳吕良到了外边先叫人执着灯笼迎接下去。不多时梅长寿、王洞二人背着素秋来到见过吕良、窦强落座。那吕良甚喜问;“是从那里把这美人得来?”王洞说:“是梅兄由范村连升店之内把素秋盗出来。我也是后赶上用香薰过去背到老龙潭只有一家店还不住堂客。我们说行个方便把素秋送在后宅住了一夜店家说你们快走我知道你们不是好人。我便把素秋带来。”吕良说:“我谢谢二位这番美意把美人给送在后寨中。”梅长寿说:“先别谢我费尽心机算给你送来了。我也不敢惹你咱们再会我走啦!”自己回小西天去了。王洞一愕说:“大哥这事可不好!他这一走准归小西天要一说此事岂不叫众绿林说你我二人没有一会之人义气。”吕良说:“管那些事!你我在这里得乐有何不可。”二人摆酒。窦强说:“我去杀了那赵斌、柳瑞再来吃酒。”王洞一问方知就里说:“兄长你去罢!”窦强也拉了一口单刀去了。吕良、王洞二人吃酒说:“咱们这里要没人来搅到是清净之处。就怕杨明的余党他等要来可不好惹。那时如有不便带着喽兵同往小西天在那里也就不怕了。”正说着久未见二寨主回来。王洞说:“二兄长去杀人这半晌还不回来派喽兵胡忠去看看请二寨主来我等还要谈谈。”胡忠去了半晌回来说:“不好!二寨主也不见了看着那两个人的喽兵也没有了房中黑暗暗也没有灯火之光。”吕良、王洞只顾吃酒也没听到心里说:“不要唠叨去罢。” 书中交代明白那二寨主本是浑人拉刀到西院之中一看院中并无一人也未有灯光。自己骂道:“这些王八蛋的全走了也没留一个看着的都送死去了。我到房中杀了这两个人回头再合你等算账。”立刻进了上房一看那屋中黑暗暗的并无灯光听见屋中有呼吸之声到东里间伸手往床上一摸并无一人。窦强心中一动方要转身走由背后一刀正剁在脖项之上“哇呀”一声人头落地。故此那胡忠来看也是没人回了王洞、吕良二人只顾说说也没有说的明白。正吃到醺醺欲醉之际忽听外边一声怪叫说:“好一个人面兽心的赋人欺我二人太甚!”摆刀蹿进一人王洞、吕良一看那人身高九尺臂阔腰圆面如刀铁黑中透亮环眉大眼三山得配五岳停匀颏下微长钢髯正是探囊取物赵斌后边跟着踏雪无痕柳瑞。 二人因睡着了受了薰香被喽兵绑上还不知人事。忽然心中一明白睁眼一看只见有一人用刀把绳挑开说:“二位受了薰香啦!他要杀你们我特来救二位刀在那里。”二人一听心中明白。方才细看那人是一位少年英雄身穿夜行衣靠五官清秀。二人站起来要谢那位转眼就不见了。柳瑞、赵斌各拿起刀来望外一看西边有四个死尸是喽兵的模样。二人上房往各处探听只见那东南有一所院落北房灯光照耀如同白昼里边有人说话。二人身临切近隔窗往里一看:是六七个喽兵头目在那里喝酒那。一个说:“咱们大寨主归了小西天薰香会连你我也要去到那里耍耍。”那个说:“方才走了一个叫怜花仙子梅长寿。背来了女子那位是谁?”内中一个喽兵说:“那个女子是玉山县落凤池广寒仙子邓素秋。”柳瑞听的高兴正要细听根由忽见来了一人柳瑞连忙躲开了。只见那人进的房去说:“不好了!西院中咱们伙伴也被杀了二寨主也被杀了;那姓柳的与姓赵的也不知被何人救了去啦!咱们先报与二位寨主知道。”只听那伙喝酒之人说:“别胡说啦!你先喝三杯罚你逃席再喝三杯。咱们给他个一醉解千愁。”柳瑞、赵斌二人听了到了分赃聚义厅一看那逍遥鬼王洞、赛纯阳吕良二人正自吃酒之际。赵斌摆刀进去说:“咧!好二个无知的匹夫你等要害爷爷?”吕良、王洞二人一闪身把灯吹灭了。赵斌、柳瑞见灯吹灭了已吓的往后倒退。只听后窗户一响那王洞、吕良蹿出去说:“孩儿们鸣锣聚众先捉这两个奸贼。”正说之际忽听那正南一阵大乱。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柳春华寻踪找素秋 谭宗旺误进桃花坞 话说吕良、王洞二人跳出窗外正分付手下之人鸣锣聚众忽听正南一片声喧只见火光冲天传锣救火。又听见西边人嚷火光大作东北两边同时火起两个贼人到后院之中背起素秋由小路逃走。柳瑞、赵斌二人亦不知火是从何而起二人连忙逃走只吓的心惊胆裂。方蹿出火场站在山坡之上只见烈焰飞腾那些喽兵一半死于山涧有命逃走也不多。赵斌、柳瑞二人也不知是何人放火也不知救他二人是那里人氏、姓甚名谁?二人也不知素秋死在火场之内亦不知被他人救去?赵斌同柳瑞二人愣够多时想要去到小西天去探要捉一个贼人亦好到玉山县结案为大哥辨白此冤。二人商议好了顺路往小西天去。及至到了江岸只见水花滚滚波浪滔天并无有渡船。又不知道江路远近又不知小西天是在江内江外?二人正自思想之际忽见从对面来了一群骑马之人。二人隐藏在树后一看头前有一匹白马上骑定一人年约二十内外头戴粉色武生巾上绣八宝双垂走穗身穿粉绫色箭袖袍周身绣冰炸梅花朵五彩丝鸾带蓝衬薄底快靴;面如美玉白中透润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二目神光满足。后跟着有一位黑面老道穿青道袍背插宝剑还有一个紫脸道人生的雄眉阔目面带杀气并非良善之辈。柳瑞躲在树后见那众人过江去了。二人自回玉山县请能人进小西天前去窥探不表。 单说方才这两个老道:惜花羽士陶玄静护花真人柳玄清。他二人自从与群贼烧了三仙观之后叫众贼人葬埋了**太岁田章一同回归小西天大寨之中。陶玄静二人上了刘家集去访花台剑客刘香妙。到宅不见刘香妙一问那刘香妙的胞兄让二道人到书房之内坐下说:“舍弟昨日被朋友邀出去了至今并未归来。二位道爷是从那里来的?”玄静说:“我是玄坛观来找刘香妙给他提亲是我至友狄员外胞妹生的德容言貌俱好堪与二弟为配吾二人作冰人。不知大兄意下如何?”那刘乡泉说:“我因吾弟闲游恐其放荡也想给他成家婚娶无奈择不着可配之人。今日二位道兄说来也好。我派人把吾弟找来二位多等几日。”陶玄静答言。这天忽然间刘香妙回来到了家中一见二道心中甚喜说:“二位见台久违少见失迎!”柳玄清说:“我二人来给贤弟说媒。有我们至友狄元绍他的胞妹人称无双女赛杨妃狄小霞为人才貌双全堪与贤弟为配。可是招赘前去过了一年半载也须带回你家。”刘香妙也愿意。 这日带着家人同二道往小西天走至老龙潭三江口二道一捏嘴由江苇之中出来一只船上有两个水手、一个舵工把船靠了东岸。众人上了船直穿江苇而过白茫茫一片水波浪滔天。船到老龙湾见一溜绿竹映于江苇南北约有数里之遥。船到绿竹临近方有一条进船之路直往西走了有半里余前边有一道竹城门里边有人看见一问二道人答言;“开竹城。”水寨里面分付掀去刀轮搅起拦江网开放竹城水寨船进去。只见南北两个水寨有五六百只船直往西有十里路到临江关下船。听见炮声隆隆南北各有一座团城寨寨门大开从里出来了有五六百名喽兵各执长枪短刀。北边有一位寨主身高九尺以外紫扎巾、箭袖袍绣团花大红绸子中衣青缎快靴面似蓝靛似朱砂红眉金眼巨口獠牙一部红须飘洒胸前有一尺余长此人姓周名殿卿绰号人称水龙神;南边站定一位寨主面似瓜皮青中透蓝两道黄眉毛一对金睛压耳黄毫毛一部金须杏黄色箭袖袍绣三蓝牡丹花五彩丝鸾带大红中衣青缎快靴闪披鹅黄英雄大氅此人净江太岁周殿明把守临江寨。知道今日二道接了贵客摆队迎接各通名姓。花台剑客一看方知小西天势力甚大。进了关骑过五平寨寨主是个老道花月仙师吕元华迎接进去。到了中和寨寨主狠毒虫金让、双飞龙寨柳诚、独虎寨粉金刚、玉罗汉则天大圣法通前山四十八寨各寨主齐来迎接。方到九龙寨只见从里边一排排、一队队喽兵分列左右由北往南二里多远。当中霹雳鬼狄元绍身高一丈向外头戴闹龙紫金冠身穿紫缎滚龙袍腰束杏黄金龙带外罩鹅黄锦花袍面似淡金黄中透亮环眉虎目压耳黑毛一部钢髯;在上一人是黑绿扎巾黑绿箭袖袍黄丝线带大红绸中衣青快靴外披大红缎绣团花英雄大氅面皮蓝中透青红眉金眼红胡须正是九头鸟庞天产;右一位紫红脸是闪电神马焕龙;后跟着是六位道长:眠花羽士祁性海、卧柳真人贾文成、花月真人刘长乐、风流道长吴长生、采花真人王妙善、浪游仙长李妙清;后跟着两个头陀:一位金面罗汉法长、一位如意金刚法玉;余者是6地飞行潘成立、水中夜叉刘得永、双刀将李凯、百胜将刘明、白脸野猫贾虎、红毛兔子魏英、托塔天王李龙、低头看塔陈魁、花里魔王刘玉、色中恶鬼刘宏、贪花客吴寿、爱花仙梅生等一百二十八位小寨主。各自见礼已毕同香妙进寨叙寒温吃酒。 头天歇息一夜次日就算良辰吉日合寨悬灯结彩连喽兵都是上等酒席。先叫人给他妹妹无双女赛杨妃狄小霞送信派人预备洞房花烛。婆子丫鬟给狄小霞一送信被姑娘骂出来:“不必伺候!”唬的丫鬟等去了不知姑娘改了脾气?焉想到狄小霞自己早就招赘了一个心上情人除却本房中婆儿丫鬟别人不知道。 这个人并非小西天之人乃是俏郎君铁拐谭宗旺自从救了柳瑞他一想;进小西天给师叔杨林报仇。那日换了水师衣靠带着红毛折铁刀破了竹城进了内寨各处寻找并未找着大寨。来到一所花园只见那花园之中奇花异草生香楼台殿阁掩映。方到了一处只见有数十种桃花正开在桃花中有一所院落北房五间带眺望阁东西各有配房三间一带花墙当中雨道有个八角月光门上悬一牌匾写的“桃花仙坞”四字门儿外有一个牌楼上写“花界”两字。东边栽各种奇花西边有一个牌楼上写“柳坞”两字;往西通着一处玩花楼。看罢进了北边院落只见北上房廊下挂着纱灯四个屋中灯烛辉煌。启帘进内一看:北边墙上挂着一轴挑山画的“湘子图”两旁有对联一副写的是: 美酒吃得微醉后 名花看待半开时 靠北墙花梨条案上有盆景一对上有果盘一个东边有食盒两个西边四个细瓷闹龙瓶上贴签字写的是“佳酿醉仙酒”;头前八仙桌儿一张两边摆椅子桌子、文房四宝有一个茶盘是赤金打造的上边雕刻团龙四季花里边放着一把羊脂玉茶壶有一对玉茶杯。谭爷看罢坐下斟了一碗茶喝是真正龙井泡的正可口喝到口内有一股清香之味。一连喝了两碗只觉腹中阵阵肠鸣透着腹内空。抬头见北案上有四瓶酒拿过一瓶来喝了一口其味甜中透香。到多宝阁拿了一只王杯打开食盒一看是各样干鲜果子。谭宗旺拿了几个自斟自饮蜡台点了寸许把一瓶酒全皆吃完。只觉昏昏沉沉站起来眼眩头晕。心中说:不好!我平日吃三斤酒也不至醉今日这可不好。我身入龙潭虎穴之中也没找着秋元绍这要被捉岂不把往日英名付于流水?焉知道他喝的那醉仙酒至多不可过四两还得气壮之人。他喝了一瓶有三斤之多焉有不醉之理?站起往东里间一掀帘子只闻一阵兰麝熏人顺前沿是床上挂银红色绉帐幔;上有花篮一个里面放茉莉晚各种仙花时放奇香;床上有红呢坐褥靠北边是条案桌椅妇人女子所用之物。自己也无心细看身子不由自主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如醉如痴也不知这是什么所在。幸亏前面大寨之中群贼不往这院中来察。 谭宗旺正睡之际从外面进来了两个丫鬟都有十六七岁。秋香、桂子到房中一看见八仙桌上有酒瓶酒杯。他两人大吃一惊桂子说:“秋香姐姐你来看看这可是怪事!咱们小姐这院中什么人敢来搅闹?”秋香说:“妹妹收拾开就完了不管怎么全是咱们这院中之人。”二人收拾完了听见外边说:“小姐来了!”正是:来了一位杀人不转眼的恶魔女狄小霞今日怕谭宗旺性命难保。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郎才女貌情投意合 怜香惜玉海誓山盟 话说谭宗旺睡在桃花坞床上。这个所在乃是大寨主的胞妹人称无双女赛杨妃狄小霞练的一身好工夫手仗毒龙剑能削铜铁剁纯钢水斩蛟龙6断犀象杀人不带血。今年二十岁也知晓世理今日到他嫂嫂院中与那些侧室夫人在一处吃酒谈唱。那压寨夫人都是花船之上名妓都是色艺俱佳之人把狄小霞灌的半醉又玩耍了半晌到九姨奶奶那房中典上放着一本春册画的都是细粗人物。他看了半晌姨奶奶进来说:“好呀!别瞧了瞧上瘾怎么好?”狄小霞脸一红说:“别胡说啦!我瞧可上不了瘾怕你正想着那个呢!”九姨娘说:“我想怕什么?”二人斗了会仔狄小霞想要走叫秋香、桂子头前先收拾伺候自己带着从人分花拂柳慢慢的直奔桃花仙坞而来。走在道上见皓月当空镜光似水。自己想兄长不做好事奴家今年已二十岁也不给择婿思想起来好不闷杀人也! 走到自己房中仆妇人等说:“小姐床上躺着一个少年美男子睡觉。”那狄小霞听了一怔说:“何人胆大躺在我的床上?待我看来!”自己到了东里间之内把帐幔挑起来见谭宗旺正酒醉睡熟身穿夜行衣服面如白玉眉分八彩二目俊雅准头丰隆真乃俊俏第一人物;背后有单刀一把小包袱一个年纪亦无非二十以外。看罢未语叫丫鬟不要声张:“去给我烹茶来。”坐下。他在椅上定睛看了谭宗旺几眼本来生的俊俏又喝了点酒白中透红、红中透白自己要一喊“有奸细”前面我兄长知道此人命没有了可惜了这样杨金刚美男子白白死了再找这样人品恐怕到天边也找不着奴家与他必是前生结下良缘。正自思想丫鬟给送过茶来喝了一杯茶说:“丫鬟把那人那口刀摘下去把包袱解下来把靴子给他脱下去把我被褥收拾好了叫他先睡。我看着他你们去各自睡去罢。”仆妇丫鬟依言把谭宗旺衣服全皆脱去放在被卧之中。谭宗旺连一点都不知道。众人退出去那狄小霞把长衣脱去坐在床上眼看着谭宗旺越看越爱不由己欲火烧身遂与谭宗旺共枕而眠其中细情不言可知矣。**已毕谭宗旺方问狄小霞来历狄小霞全皆说了。问谭宗旺有妻室无有?家中有何人?来此何故?谭爷说:“妻室无有家有老母替朋友报仇来到此处要捉几个薰香会的贼人我宝刀破竹城误来此处。因偷酒吃醉睡在这里多蒙妹妹怜爱未杀遂与成为夫妇。我无妻室你无丈夫咱们两个海誓山盟永为夫妇。我既沾染了姑娘你我也无话可说!”狄小霞斜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把谭宗旺一抱说:“我也是这样心。你今年多少年纪?”谭宗旺说:“我二十二岁了。”狄小霞说。“长奴家两岁。我与郎君已然共枕同床千万可别嫌我贼人之女。我兄长立薰香会之时也非自己主意全是外人所为。今日之事乃你我前生之缘。奴家一见郎君就有怜爱之心故此不避耻辱解衣相就。”谭宗旺两情相洽正销金帐暖漏尽五更**情浓雪深三尺郎才女貌。天明狄小霞口占一绝句云: 玉砌金镶花一枝相逢恰是未开时。 娇姿未惯风和雨嘱咐郎君好护持。 二人起来秋香、桂子伺候梳洗打扮仆妇丫鬟全都叩头称他为新姑老爷。谭宗旺换了一身粉绫色武生衣襟更显的少年英俊;狄小霞今日薰香沐浴浓妆艳抹光梳油头换了一身银红色女袄周身织金边银红缎百褶宫裙雪青缎中衣南红缎子宫鞋鞋尖绣挑梁四季花白绫袜村绿腿带。一红一白真是天作之合。喝了早茶告诉众仆妇丫鬟派一个仆妇在桃花坞门坐看如有人来先禀一声。叫丫鬟备酒。由东里间登梯上了暖阁之上把窗户支开望外一看真正万卉群芳各样奇花异草。靠前窗户放下一个八仙桌二人对坐秋香、桂子伺候先摆八碟小菜无非成鱼酱肉鸭子糟虾鸡子等类;暖了一壶酒又摆上几样鲜果。二人猜拳行令欢呼畅饮吃得高兴燕尔新婚彼此爱慕。二人用完早饭坐在暖阁上谈心谭宗旺说:“娘子你我这也不是长法既成夫妇总要想个长远之道才是在这里住并不是久居之地。”那狄小霞说:“咱二人过了一个月之后奴家收拾细软物件带着丫鬟仆妇告诉我兄长我有心愿上庐山进香把你暗暗藏在小轿之内随众混出小西天奴跟你回故土拜见婆母。”谭宗旺深喜。 说的高兴二人讲闲话谭宗旺抬头一看只见北墙上挂着一口宝剑、一个镖囊问:“此是何人所用之物?”狄小霞说:“那个是奴家习练玩的还是**岁之间跟我父兄所练打十二支毒药镖百不空只要打上那中镖之人非死不可。那镖尖之上有个窟窿毒药灌进里面去打上人子午不见面六个时辰就死。我练过气功十八般兵刃全拿得起来。就是一样我就不爱刀锤钺斧就是爱枪枪法招数也多又是百兵之无奈带着不便我父亲把自己心爱的一口独龙剑给了我了。我会七星剑少时你我到院中比较拳脚解闷这院中也没人来。”谭宗旺说:“使的。”二人各脱去长大衣服到院中叫了丫鬟来把东配房内刀枪棍棒全皆拿出来放在院中;又搬出一张八仙桌儿、两个椅子来那谭宗旺坐在椅子上看狄小霞练拳脚。那女子在院中走了一路罗汉拳。谭宗旺看那手眼身法、步心神意步法整齐;又见他扎了一路花枪门路精通;又耍了一路双刀果然耍的好。谭宗旺看的眼花缭乱那两口刀并无半点破绽耍完气不涌出面不改色;又舞了几路剑叫谭宗旺去练。谭宗旺跳下去练了一路拳扎了一路大杆子耍了一路大枪。那枪法奇妙出手式扎一行白露提回来两道寒霞迷迷星斗点寒沙只耍的天昏地暗上下翻飞。练完了又走了一路单刀。狄小霞看了说:“好!你会打暗器不会?”狄小霞把镖袋拿出来教给谭爷打镖。一连学了有半月之久把镖学会就是打不准。 这天是狄元绍之妻咸氏生日一早过来丫鬟婆子来请狄小霞。此时谭宗旺正在屋中合狄小霞说话听见院中婆子丫鬟说:“请小姐过后寨去给我们主母酬客。”狄小霞说:“我这就去你们先回去罢。”那些人答应去了。对谭爷说:“我要去你可别往外边去。这里我留下桂子伺候你我带了秋香去。”谭爷答言说:“你去罢!”叫人伺候坐轿到东边内寨叫“杏花春院”乃是狄元绍结之妻咸氏所居。今日前边大摆筵宴是喽兵全有赏号。这边是二寨主庞天产夫人毛氏、马焕龙的夫人常氏连各姨奶奶都是花枝招展、浓妆淡抹。那元绍有一位九姨奶奶名叫春兰乃是九江名妓色艺俱佳被寨主用五千两白银买来最得宠幸与狄小霞二人最好每日都在一处耍玩。他二人同岁性情相投自那日醉后至今才见春兰自认为秋小霞害酒今日一见狄小霞脸上也胖了比头半月有天渊之别。二人一见叙寒温落了座见过了大嫂嫂说:“我今身体不爽我要回去吃早饭不必等了。”咸氏说:“妹妹别走我还有话说呢!”那春兰说:“你惦着什么?连坐也坐不住了我知道你的病是害相思呢!”狄小霞脸一红打了春兰一下心中实是惦着谭宗旺坐在这里只觉心忙意乱故此他要回去合谭宗旺一处吃饭。春兰说:“你先别走今日吃回早酒我可要到你院中走走我说去了几次总未能去今日可要去了。”狄小霞一听这话心中一动:莫非外面有什么风声?知道我那里有人他说这话有因。也未回答。大家早饭已毕狄小霞亦不敢走怕春兰跟了去多有不便之处。二人说闲话那些姨奶奶都合狄小霞玩笑说说笑笑狄小霞总惦记着谭宗旺。那春兰正要同他走晚筵已开狄小霞、春兰坐在一个桌上吃酒吃了两杯狄小霞说:“我不吃了你们吃罢。”春兰说:“你别说了逃席今日可不行。再过两天你女婿来了再不合我们吃酒。”狄小霞说:“胡说我喝不下去你又合我玩笑。”春兰说:“你不知道呀?我说说与你听。”那春兰说了几句话狄小霞魂惊千里。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花台客人赘小西天 俏郎君气走桃花坞 话说春兰与狄小霞同席吃酒无意之中说了一句话。狄小霞说:“你别合我闹了我心中不耐烦。”那春兰说:“我给你报个喜你立刻就好了。”狄小霞说:“有何喜可报?你说说。”春兰说:“你兄长那日在我那屋中吃酒提起姑娘的婚姻之事他说道如今好了有惜花羽土陶玄静合护花真人柳玄清给你为媒招赘一位刘公子是玉山县刘家集的财主人品好武艺好。我一听甚喜想妹妹在这山上生长二十岁要给个官宦人家没有可对的;这薰香会五百二十人之中并无可配之人高不成低不就。那日寨主一说我就只说好话派人去请刘公子那三五日也须就来。妹妹这是你的一辈子大事这喜可报不可报?我方才要往你院中去就是报这个喜事。”狄小霞一听愁上添愁烦恼更深立刻颜色改变半晌不语:自己合谭宗旺二人爱好作亲如胶如漆一时一刻离开都不行。今日在这里一天心中三番五转一听这个消息: 如站万丈高楼失脚似扬子江断缆崩舟。 类似剑刺冰心刀剜铁胆心中好不自在。站起来告辞要走。春兰说:“不必走今日先别害羞我来合你喝个尽醉方休。”大家也不要狄小霞走你敬一杯他敬一杯只吃得天有三鼓。狄小霞沉沉欲醉说道:“可不能饮了你们自己吃罢。”春兰说:“你也不必回去了住在这里我告诉你话。”耿小霞是有心事恨不能就走才好又惦念着谭宗旺又被春兰留住不能走。自己又急又烦不知不觉酩酊大醉。天已四鼓实不能回去了就住在东院春兰房中。 次日又耍酒天有正午方强打精神起来要走。狄元绍从前寨来了春兰接人元绍说:“今日你等告诉妹妹收拾房中干净派几个人帮助。”春兰说:“妹妹在西房中昨日住我这里他起来要走我没叫他走。你进来之时我让你在东房中。今日有什么事派人给妹妹收拾房中?昨日我们伺候寿酒寨主爷也不进来。”狄元绍说:“我昨日住在前院是陶玄静、柳玄清二人为媒给妹招赘一人是玉山县刘家集的人姓刘名香妙绰号花台剑客手使一口飞龙剑乃当时第一英雄今年二十一岁与妹妹年岁相当。昨日到来我一看生的人品又好才貌双全谈讲武学功夫无一不好。今日良辰我这山寨之中亦不讲那份礼前寨安乐一天送入后寨完姻。你等劝劝妹妹不可撒娇使性的。”说完了话站起来说:“我到前寨去了。”春兰送出了到西院中一看狄小霞也全都听见了见春兰进来说:“我可不能在这里吃早饭我要回我院中千万别派人去给我收拾房屋我今日把院门一关闲人谁也不准进去。”春兰说:“别人不叫进去新姑爷要到了你好好放进去。”狄小霞说:“别胡说了!”站起来走了到了桃花坞之中。 谭宗旺自昨狄小霞走后自己由丫鬟伺候吃酒至天晚不见回来心中若有所失。自己回想:我是入了情魔了自来到此地半月之多龙潭虎穴变作安乐窝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自江北黑狼山九位弟兄失散之后人各一方我在这小西天亦非长远之道我合狄氏二人商议还是回家故土为上。直至三鼓之半尚未安歇自己合衣而卧总惦念狄小霞。睡至次日起来问秋香说:“你家姑娘还未回来?”秋香说:“我也着急姑娘从没有住在别院之中。”正说之际有仆妇回来说:“姑娘昨日害酒住在春姨娘院中少时就来。”天有午错之时只见狄小霞回来面带忧愁之态芳容消瘦。一见谭宗旺心中一惨扑在谭宗旺怀中二目流泪半天也未说出话来。谭宗旺说:“你是因为什么?快说!不必烦恼我自有主意。”那狄小霞总不说话。闹的谭宗旺亦未吃早饭说:“你到底所因何事?只管说你我从长计较。”狄小霞就把方才听兄长所说之话都一五一十说了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了。谭宗旺说:“你先别哭我问问你心中是有何主意?你我二人本非正大之事无奈事由两相凑合也不尽怨一人。今日你兄长所作给你另找人家你要愿意从我呢咱们想计策出此小西天到我家去做长久夫妻;你要从你兄长呢今日我自走就完了。”狄小霞说:“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你出此言奴家死在你跟前以明我心。” 正说之际外面来了后寨仆妇丫鬟前来伺候叩喜侍奉新房。天已日落之时狄小霞说:“你等回去不必在这里伺候我这心中烦闷。叫秋香、桂子二人摆酒我二人先快饮三杯。”二人吃酒正议论回头逃走。谭宗旺先收拾停当把自己物件全皆带好佩上单刀狄小霞叫丫鬟收拾自己物件。正在未完听见院中人声喧哗乃是大寨主狄元绍、庞天产、马焕龙、陶玄静、柳玄清、五花鬼焦雄等二十余位送花台剑客刘香炒来人洞房四个仆妇、四个丫鬟引路。狄小霞叫谭宗旺先上暖阁之上我自有道理那谭宗旺依言去了。狄小霞往里间屋中要躲不由己抬头一看只见两对红纱灯引路当中正是新郎年约二十以外头戴银红色武生公子巾上面走金线掐金边双季银红灯笼走穗身穿银红色窄领小袖箭袖袍一掌宽的五彩丝鸾带月白缎子衬衫蓝中衣青缎靴子外罩西湖色英雄大氅;面如美玉白润生光两道英雄眉斜飞入鬓一对虎目生光准头端正唇似涂脂牙排碎玉一位英雄美少年。狄小霞看罢心中就有爱慕之心又不忍弃了谭宗旺自己心不自主。早有四个仆妇进来说:“姑娘大喜了!大寨主爷派我们来伺候。”狄元绍站在院中早有使女引刘香妙到房中。狄小霞低头不语粉面通红见刘香妙坐在东边椅上使女摆上合欢酒狄小霞坐在对面偷看刘香妙多时自己亦无主意有两不舍之心。刘香妙虽然生的俊俏心中最毒狠亦是一位贪花爱色之徒。今一见狄小霞粉面生香娇容可爱心中疑是狄小霞怕羞自己擎杯说:“娘子!你我今日乃合欢酒为何不饮?夫妇之道乃人之大伦也莫非嫌刘某貌丑?”狄小霞听了怜情爱貌微睁杏眼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那小霞乃是水性杨花之人今日见刘香妙这样他就把爱谭宗旺之心付之于九霄云外去了。口中虽然不语那面上带春风二目传情神情逐俏。 谭宗旺躲在暖阁之中见刘香妙进来众寨主退出去半晌听不见下面动作推暖香阁的后窗户望外一看那后院无人。跳下去站在窗外偷听多时把纸湿破了望里一看见狄小霞与那人对坐眉目送情不由无明火高有千丈套起一块石头来往里一扔只听得“噗冬”一声灯光已灭碗盏尽碎。刘香妙问:“什么人?”谭宗旺说:“是我!你先出来三大爷特来取你级别走!”那刘香妙并未带着剑一抬腿把桌子踢翻劈下两个桌腿跳在院中。狄小霞忙唤使女把灯点上自己收拾好了把宝剑佩上坐在屋中坐山看虎斗。自己为难之际见谭宗旺合刘香妙动手他两不忍伤又怕进来杀他。那秋香、桂子说:“姑娘这可怎么好?”狄小霞说:“我又不会分身法两个人也就光了!”那别院中来伺候的。不知情节一齐全吓跑了。谭宗旺与刘香妙跳在院中杀在一处。谭宗旺那口刀乃是红毛折叠刀削铜剁铁锋芒无比;刘香妙两个桌腿当双剑使开。二人各施所能谭宗旺只累的气喘吁吁今日刘香妙要有宝剑随身早把谭宗旺战败。一边动手问:“你是那里来的奸细?敢来搅闹洞房赶早通名!我刘香妙与你何仇何恨?快快说来!”那谭宗旺一语不总想杀了刘香妙再合狄小霞计论无奈赢不了人家自己干着急见刘香妙门路精通自己暗地吃惊。 二人战了有个时辰只见前边灯光照耀狄元绍正自同八位真人、二位法师、三杰五鬼十二雄大众聚饮谈论话都说小西天得了这位英雄真乃擎天之玉柱架海紫金梁。狄元绍说:“我等在这里久居把人马演好再图大事。”正说之际忽见有几名仆妇来报说:“不好了!新姑爷与刺客杀上了。”狄元绍一问情由心中诧异分付:“人来!看我的八卦乾坤掌。”带领群雄叫手下人点上了灯笼一齐鸣锣呐喊到了桃花坞以外各执兵刃要捉刺客。谭宗旺一时慌张要想逃走急切不能脱身比登天还难。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战群贼豪杰逃性命 玉山县淫贼杀烈女 话说那谭宗旺正与刘香妙二人争斗只累的浑身是汗遍体生津他有心要走有刘香妙挡住他也不容易走。只见从外边灯光照耀来了一伙赋人为之人面似淡金雄眉恶眼一部钢髯手中抱着一个八卦太极图上按了一只人干样式乃是八卦乾坤掌正是狄元绍。说:“众位别放走了奸细捉住问个水落石出。”谭宗旺一看知道贼势甚大忙跳出圈外来蹿上房去。那狄元绍乃坐地分赃贼一看谭宗旺少年俊美五官清秀;他妹妹狄小霞在房一语不他就明白**其中定有缘故。又想这里外人进不来前山有大江之险五寨之阻四十八寨搜察甚紧;后山四十八寨无路可进奸细。那俏面郎君吴桂一看也知道不是好事。他要买狄寨主的好说:“这个人别放走了!这是杨明的余党暗用离间之计。”大家四下传锣追赶一转眼谭宗旺不见了。大寨主说:“这个人那里去了?”前边有粮草处寨主小银龙于兰参拜众寨主说:“不见有人过来也许隐在里边也许坠涧亡身都许有。”狄元绍派吴桂、李通、毛如虎、卞文龙四人各带五十名小队往各处搜寻直查了半夜也无下落。狄元绍把刘香妙让至前院大厅劝慰陶玄静说:“一定是振远镖局杨明的一党。”狄元绍送刘香妙书房安歇自到后寨叫春兰至他妹房中一则作伴二来探问细情。 春兰到了桃花坞见狄小霞正自按剑而坐见众人追走了谭宗旺心中不自安;又未见刘香妙回来两美俱失。又心疼又不敢睡怕是睡着了被人所杀自己正在万种忧愁忽见春兰嫂嫂来了连忙迎接说:“嫂嫂请坐这般时候还未睡觉?”春兰说:“你兄长说方才怎么一段原故?”狄小霞说:“我也不知道是从那里来的一个奸细吓了我一跳我拉出宝剑也没好意思出去。”春兰说:“我听你兄长说方才那个刺客好人品、好相貌年岁还不大可惜了的。小性命要坠了山涧亡身才可惜那!”说完瞧着他。小霞脸一红眼圈一红沉吟不语。狄小霞想:总是我的命运不好只落的好事多磨恶运临头自己正自胡思乱想。春兰说:“山自们睡觉罢!”二人安歇。次日狄小霞懒言懒语春兰回去。 那边刘香妙气恼了一夜越思越恨总想其中有情节。一黑早带上飞龙剑起身出大寨。那看门守寨之人都知道是新姑爷也不敢阻拦。过了独虎寨直到山下叫船都有人送过江去。自己到了玉山县西门外住在大成店内。晚晌吃完了饭之后至半夜换上衣服飞身上房到了玉山县衙内各处东瞧西望并不见动作。只见小院北楼三间灯光隐隐到楼窗外一看只见前檐窗内是一张床床上坐定一个美人女子年约十七八岁在灯下看书一个丫鬟旁边伺候。那女子生的秋水为神白玉为骨粉面香腮俏丽无比;头梳盘龙髻上带几枝珠翠钗环脸似出水桃花蛾眉皓齿杏脸桃腮;身穿孝服更显俊美。谚云:“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此女乃是叶县主的外甥女儿父母俱丧跟在这里名叫李玉梅读书识字今日晚正自看书使女丹桂伺候。 外边刘香妙看够多时心中爱慕一时心猿难定意马难拴推门而人见了小姐一拱手说:“美人!我今日正找仇人不想遇见美女子在楼上孤灯独坐。我一见小姐芳容我的三魂七魄被你勾来是我心中难舍。你要从我片刻之欢我自有薄意相酬。”小姐一看唬的颜色改变说:“体要胡说快给我走!我这房中一喊叫家人把你捉住你有性命之忧那时悔之晚矣这乃县衙之内。”刘香妙听了微微一笑说:“姑娘不要怕羞我刘香妙与你正是郎才女貌两相遇合。”一伸手要拉小姐手腕唬的使女钻入床底下去。小姐脸一沉拿起茶碗照定赋人就是一茶碗。刘香妙说:“好贱辈!真乃找死。”小姐一嚷“有喊来了!”那刘香妙拉出剑来照定小姐一剑杀死。刘香妙自己还不肯走用手沾血在墙上写了两行: 豪杰到处鬼神惊独行千里任纵横。 不意巧逢多姣女生成玉颜貌倾城。 英雄有意求。雨佳人无心人薄清。 杀人本是刘香妙花台创客是别名。 写完了天亦三鼓之半要到狱内杀杨明。方到狱墙之外只见南边房上有两条黑影。方要追下巡夜人等从正西来巡丁夜役有四五十名梆锣之声不绝。刘香妙自己回店去了。 至次日县衙叶老爷方起听人报:有刺客把外甥女李小姐杀死。知县亲自看叫家人暂用棺木成殓起来立刻升堂叫快手张成、李永二人同众快手给三天限悬一百两银子的赏急拿刘香妙前来。二位班头乃玉山县有名快手办过多少江洋大盗很有声名。今日奉堂谕下来办案方一出大堂只见柳瑞、赵斌二人来瞧杨明等。二位班头说:“柳大爷几时回来的可把素秋找着下落?我们同李团练老爷回来还甚惦念呢!”柳瑞说:“逢了两次险处全被人救去素秋也没有访着。昨日同我赵兄才来夜晚我二人住在镖局之内听见外边一片声喧。我二人到了外边看看也没甚么动静。听说昨日衙内闹刺客是真吗?”李张二人说:“可不是吗!昨日夜内把县衙内老爷亲戚李小姐因奸不允杀了留下名姓叫刘香妙那丫鬟说有二十多岁一位贼人。二位久在镖行之中可知道这刘香妙是那路贼人?指我二人一条明路。老爷给了我二人三天限要这杀人凶犯我等往那里捉去?”柳瑞说:“我二人虽然在镖行之中这几年新出手的不少这个人名字听着就生的很实在不知道。二位请罢!” 二个班头到了县衙外路南春芳楼上吃酒议论此事。到了楼上只见走堂的郝二说:“二位头儿少见那有几日未会。”张成、李永说:“我二人公事太忙今日衙门中有这样逆案。”郝二说:“我一早就听见说了这个贼人还留下姓名胆子也太大了听说叫刘香妙。二位头儿说:“不错。先给我们拿两壶酒来要四样莱。”郝二去不多时全皆摆上了。二人浅斟低饮议论往那里找这个碱去不知住处不知道怎么个像貌往那里找去呢?二人喝着酒不住长吁短叹说:“这个喊人与咱二人作了对头你杀了人走了就算无头案偏又留下名姓我等往那里去办?”李永说:“这个贼人不是英雄要是英雄也不做这个不明不暗之事。”郝二说:“我听人传言有一伙薰香会的贼人成群结党尽作这事。那振远镖局杨大爷谁不知道是个好人到如今遇这样不白之冤多怎捉住薰香会上之贼这案也就明了。夜内在县衙采花未成这个贼人他母亲必定叫人奸过准是一个兔子。”张成、李永说:“我二人只要对了他的盘要拿他易如反掌!” 二人正说只见东边桌上有一位武生公子穿一身银红衣服西湖色团花大氅肋下佩剑五官俊美年约二十以外站起来走到二位班头桌前一拱手说:“二位请了!你二人是玉山县衙门中办案之人?”二人答应说:“不错台驾何人?”那武生说:“你二位不认识花台剑客刘香妙?就是杀人凶犯我可认识。”张李二人说:“尊驾你认识么?求公子大爷指一条明路。”那武生微微冷笑说:“刘香妙远在千里近在目前我就是花台剑客刘香妙!”张李二人一愕站起来拉铁尺就要动手。那武生说:“你们有多少办案全皆叫来我自有道理。”张成说:“朋友你成全我二人打了这场官司我堂上堂下有个照应。”刘香妙说:“我到愿意只有我这个伙计他不愿意。”李永说:“你还有伙计?叫我二人见见。”那位刘香妙拉出飞龙剑说:“你等见见就是他!”张李二人方要向前被贼一脚踢了一溜滚宝剑削了张成铁尺用剑一指说:“我住西门外大成店今日等你一天如要不到晚晌三更取你知县级。我不杀你二人恐污吾剑。”一转身见走堂郝二蹲在桌儿底下顺手一剑人头落地说:“你这小辈太爱话!”跳下楼竟自去。张李二人唬的魂不附体见贼走了他二人跑下楼去到衙门聚集了有七八十名快手各执长枪短刀。柳瑞、赵斌由狱中方才回来正要回镖局听刘香妙大闹酒楼刀斩郝二走堂踢了二个班头现在大成店。柳赵二人也跟随众快手到西门外要捉刘香妙。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刘香妙火焚如意村 振八方奉谕访淫贼 话说张成、李永带快手六七十名到了玉山县西门外大成店门说:“店家你们店中住着一位姓刘的吗?”店中小二说:“不错在上房屋中正说你们该来了呢!”张成、李永二人说:“叫他出来我们来捉他来了!”小二说:“他方才回来说是南昌府的差官在这里调官兵等候办案怎么说他是贼呀?真正可怪!”他站在院中说:“刘爷你快来!有玉山县张头、李头二人来找呢。”听的上房之中答应一声出来说:“二位不失信来了吗?”拉剑在手。那些快手一看是一位武生公子生的俊美无比眉清目秀。大家说“拿”!往上一攻。刘香妙挥剑削兵刃顺手杀了有七八人说:“尔等那个还敢上来!”跳在当中如虎人羊群赶的那些快手东西混跑。那柳瑞一看认识他是那日在小西天江岸所遇同老道骑马之人。心中说:他也是薰香会匪我把他捉住也追问杀周公子抢素秋之案。与赵斌二人一齐蹿过去柳瑞刀往下就剁。刘香妙问:“什么人?通名!”柳赵二人通了名姓说:“我正要捉你们一伙贼人都是薰香会之人。”刀往下就落。刘香妙用剑一挥柳瑞单刀上半截落地。柳瑞吃了一惊赵斌抡刀就剁。二人杀三五个照面外边兵马使团练李云鹏带兵赶到刘香妙上房逃走。柳赵二人随后一追房上一瓦打下来二人亦未敢追只得回来帮张李二班头把受伤之人抬回验伤把死的禀官验明棺殓起来候案掩埋约柳瑞、赵斌夜晚护庇老爷怕贼人再来。 叶县主见柳赵二人帮助捉贼方才二班禀明若非他二人还要多伤几条人命那!心中想:杨明这人想是好人若非好人必不能有这样良友又有四街绅商来保此事其中定有缘故。这一夜到没有什么动作至次日柳赵二人正从内衙出来到狱门来看杨明说昨日之事。只见老管家杨安由外边进来说:“杨大爷!咱们家昨日出了大祸了。”杨明问道:“有什么事?”杨安说:“昨夜初鼓未安歇老奴听见房上有人说:‘我乃花台剑客刘香妙是也!特来杀杨明的家眷。’里边主母先把老太太救到北院杨瑞家后又来合贼人动手。我把公子、小姐救到西邻李老翁家。听见咱们院中一片声喧家丁各拿兵刃捉贼贼人把主母刀削了主母逃走北院中。刘香妙把房点着烧了二十余间。幸亏众乡邻把火救灭还有西十四间未烧。杀死三个更夫把老太太吓病了。”杨明听了气的五内皆崩自己悲惨说:“我要能出去与此贼不共戴天之仇非杀此贼不干休!”叫杨安到刑房找魏文先生写一章禀呈报官相验。杨安去了。有绅商冯占元出名二百余家铺户保杨明出狱带罪捉贼。叶开甲一看联名保状又有杨安报呈刘香妙杀伤人命放火烧房心中知道杨明被人陷害标蓝牌把杨明提出到大堂之上。知县说:“杨明今我看四街绅士分上暂放你出去捉贼有柳瑞、赵斌帮你去。”杨明说:“老爷恩施格外我必把这伙杀人栽赃盗印之赋人捉住以鸣此冤!” 知县分付撤去刑具。杨明叩谢恩带柳赵二人出来谢了冯占元。到镖局之中叫他族弟千里腿杨顺跟着要往小西天去找这伙贼人又想到家中看看老母。杨顺说:“兄长要往小西天不可去的一则长江之险二则各寨贼党之多。我听人言为之人霹雳鬼狄元绍手仗八卦乾坤掌专打金钟罩善破铁布衫。里边还有会妖术邪法之人。”杨明说:“我此仇焉有不报之理?”杨顺说:“先捉刘香妙再找俏面郎君吴桂、风流浪子李通报仇不晚。”杨明说:“刘香妙也是小西天之贼人不往小西天往那里找他?”杨顺说:“咱们这里有个做饭的厨子李三他昨天与我说花台剑客刘香妙是他的街坊合他还认识呢他说他不是薰香会之人。”杨明说:“你把李三叫来我问问。”杨顺出去不多时把李三带进柜房。李三见杨明施礼说:“大爷出来了!我听二爷说昨日在如意村放火之人是刘香妙。我在这里**年要是别人我可不熟我是城西刘家集的人。我们那村中刘姓多外姓少都是安分之家。这刘香妙他父亲刘鸿年早死了他兄长刘乡泉是安本分种田之人家中有五六百亩稻田娶妻姚氏生有一子这刘香妙今年约二十一二岁。他这一身武艺是一个老道教的由七八岁就练他兄长很疼他。十四岁中的本县武生员就给他娶了一个弟媳妇他嫌陋生生打死了。人家从此也没人再说媳妇没人敢给了。他在外浪荡闲游终日不在家刘乡泉也管不了。他无论花多少钱他兄长也不心疼。他在刘家集住不知因何与大爷结仇杀人烧房。这是我知道的事。”杨明一听说:“好呀!我知道了你去罢。”李三去后杨明、杨顺、柳瑞、赵斌同人一同先到如意村家中看看杨母老太太。杨母一见杨明回来心中甚喜问明白根由。杨明劝老母不必着急惦念孩儿我这一出来捉贼就容易了又嘱咐好好侍奉老太太。说完四人出了如意村一直奔刘家集各带随身兵刃。 天有未时已到刘家集乃是一座乡镇路东有一座得胜店四人先进店到上房净面吃茶问:“伙计刘香妙在那里住?”伙计说:“我们不知道我是新来的我们掌柜的他许知道。”杨明说:“请你掌柜的过来我有话说。”伙计答应去了。不多时那掌柜的一进来说:“原来是玉山县振远镖局杨大爷我在前边没看见失迎!”杨明一看原来是故人刘万成。当日在振远镖局对门开钱店买卖收了自己回家开了一座客店。一见杨明叙寒温分外亲热问杨明四位的来历至此何事?杨明把自己所遇之事述说了一番问:“刘香妙在那里住?”刘万成说:“他不在这里他在上刘家集住离此正北三里路。我与他兄长至厚刘香妙闲时常在我这里来吃酒闲坐我也应酬他无奈他性情太大瞪口就杀人。杨大爷找他有什么事罢?我领教领教。”杨明说:“刘兄原来你不知道我这是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因我在家中给老师母开吊有小西天的贼人在玉山县的东门外落凤池勾栏院中杀死周公子抢去素秋把知县印盗去栽赃在我家中。有贼人假扮神仙在衙门内说杀人盗印之事全然是我。我一听此事就明白是人家陷害我。知县由我家中把人头合印全起出了我有口难分皂白。到玉山县衙门中过了两堂把我入狱。今有义弟柳瑞私访黑虎山玄坛观把此事访明白回县请兵捉拿贼人。焉想着一到县衙县主派官兵头役还有兵马团练使李云鹏老爷跟随一到玄坛观再找贼人一个没有。柳瑞同赵斌又访了几日也是无有下落。刘香妙他与我何冤何仇大闹县衙杀伤人命绝不该火烧如意村杀死我那更夫。所做之事实是可恨!我今带人前来捉他。”刘万成说:“昨日刘香妙往我这里来喝了几杯茶走了我也未与他深谈。他家住在上刘家集西头路北他兄长刘乡泉务农为人又忠厚又精明离此有三里之远。”杨明喝了两碗茶待等先找刘香妙。 正说只见外边张成、李永骑马带上四十快手听说杨明在这里办案他二人也跟寻至打算着两合凑可以成功。他这些伙计都是久办案之人来到店主人迎张李二爷拴上马说了几句话立刻带着手下之人一同到刘家集也不过二三里之遥就到。一直往北走了有三里到村前由西口进街路北有一座大门门“刘寓”两字。他等止住步一打门由里边出来了一个老人年约半百问:“你问什么人?”杨明说:“刘香妙在这里住我特来找他把他请出来我有话说。”家人一看那些头役快手各执兵刃吓的一语未跑进去回禀主人。刘乡泉一听亲自出来到外面说:“你们众位家中坐有什么事到此?”杨明说:“你是何人?”刘乡泉自己通了名姓。杨明一看此人五官慈善并不带行凶作恶之态。说:“刘香妙是你什么人?”那人说:“是我胞弟。”张成、李永说:“你兄弟是杀人拒捕盗犯可在家中?”刘乡泉心中一动说:原来我兄弟做这样事?可不好!我要说了实话可了不得!想罢说:“我兄弟未在家中不知他往那里去了。候他回来我必给老爷们送信。”杨明等说:“我们进去搜找去!”说着一拥而人吓的刘乡泉战战兢兢。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杨明初会刘香妙 义土惊走吴道兴 话说杨明等到里边各处搜到并无刘香妙下落。依着张成、李永二人要带刘乡泉。杨明说:“不必咱们找着刘香妙再说也不为晚。”回头告谢刘乡泉说:“你兄弟回来之时你要给我们送信没你的事;你要隐匿不献被我等察出来连你都逃不了!”说完杨明等回刘家集暗派两个快手在这里等候他在附近探访如刘香妙回来急到刘家集店中送信。两个快手一名高彦一名贾雄二人答应。杨明等去了。 刘乡泉到上房之中向妻景氏说:“方才这些官役人等都是县中派来的。这二弟惹下此祸不小我何能救他?昨日我见他回家怒气冲冲不知所因何故。我问他招亲之故他半吞半吐亦未说明叫我好不放心。我今亦无主意救他。”景氏说:“你还救他!依我之见候他回来用酒把他灌醉送到当官免你我之祸。”刘乡泉说:“你也胡说起来!我父母留下我兄弟二人吾母临终之时曾嘱我多疼爱吾弟。我故此诸事宽容遵我母遗训;再者二弟年幼我诸事还要多庇护他才是。我要把他捉住送官岂不被亲邻唾骂我?即替他死了亦不敢做不仁不义之事!”那景氏说:“你真是个糊涂人。他作下弥天之罪案你是他兄长还有家教不严之罪那!我是为你。” 夫妇正然辩论天色已晚掌上灯光刘香妙由外边进来说:“兄长你用过饭了?”刘乡泉说:“贤弟你惹下大祸今日来了官役人等捉你来了。”刘香妙说:“兄长跟我到书房说话。”到书房之内坐下。刘香妙说:“兄长你可别着急依我之见你把我送到县衙之中免你牵连之祸。”刘乡泉说:“二弟你说那里话来我把你送至当官免我之祸我心中何忍?你逃命运走高飞我给你拿五十两银子好作路费。”说罢刘乡泉站起身到了上房向景氏要一封银子。景氏说:“你还给他银子我遣家人刘禧已然给官人送信少时就来。你先与他喝酒去绊住他等人来。”刘乡泉说:“你胡说!快给我取银子来。”景氏坐在那里不动。刘乡泉自己由箱中取出一封银子到了外边书房之内把银子交给刘香妙道:“贤弟急逃命去罢!”刘香妙说:“长兄少待我去去就来!”他转身出去不多时拿了一个妇人的人头说:“兄长我走甚不放心把恶妇杀了以免后患!”他兄长一听吓了一惊说:“贤弟太狠心了!你把他杀死尚有三岁孩儿交给何人照管?”刘香妙说:“这小儿已被我杀了不留孽种!”他兄长放声大哭。外边房上有振八方杨明听得刘香妙说那孩儿“已被我杀了不留孽种”;他兄长放声大哭。外边房上都跳下来说:“刘香妙无父无君乱臣贼子往那里逃走!”刘香妙在屋内一听把灯吹灭先拿人头打出来。杨明躲开见刘香妙站在院中仪表非俗身穿银红色衣服五官俊美手仗飞龙剑。杨明看罢说:“刘香妙杨某与你何冤何仇你火烧如意村杀死我家丁大闹玉山县采花杀人拒捕官人;勾串薰香会匪杀伤多命。今天特来拿你。”刘香妙并不还言摆剑劈头就剁。杨明急架相还探囊取物赵斌从房上跳下来抡刀帮助杨明动手柳瑞、杨顺亦过来帮助。刘香妙先把赵斌剑削为两段一转身飞步蹿上房去说:“杨明我要失陪了后会有期!”杨明再找踪迹不见带着官兵人等立刻回至刘家集店内。 刘万成说:“你众位回来了可把刘香妙捉住?”杨明说:“我四个都要拿住这个贼人他手中那口宝剑能削斩钢铁剁纯钢。”刘万成说:“他这一走望空捕影了!”叫小伙计摆上酒来陪着杨明四人吃酒直至三鼓各自安歇。次日早晨刚才起来只见从外面进来一人说:“刘掌柜的家中六口人全被刘香妙杀了!”刘万成听罢放声大哭。只见刘香妙从外面进来说:“刘万成窝藏官人勾串杨明坏我大事我已将你母亲妻子全皆杀了。”杨明等从上房出来说:“刘香妙!我把你该死囚徒你昨日杀伤八条人命还敢这样耀武扬威!我等今日非捉拿你不可!”抡刀就剁刘香妙并无半点惧色摆剑急架相还二人各施所能。刘香妙总想着要把杨明刀给削断一杨明早已留神看着那剑总闪躲开;柳瑞在旁边抱着刀看刘香妙一失神就是一刀。杨顺过去帮助杨明赵斌由李永手中拿过一把刀来说:“贼人!今日你再把我刀给削了算是英雄!”四人围上刘香妙并无半点破绽。那些快手在四面围着说:“别放走刘香妙拿呀!”刘香妙微微一笑说:“你等四个人休想逃生!我今暂不杀你三日后取你级。”说罢蹿出圈外一转身上房。杨明随后一追就是一毒药镖。杨明闪开再上房一看踪影全无。四人告诉张李二人带头役寻踪三日后玉山县行内见就是了。张成、李永二人答应。 杨明带着杨顺、柳瑞、赵斌三人往东方到村头只见刘香妙方要走回见四人追来也住了说:“你四人是不愿意活着了我来结果你等性命!”杨明一见眼就红了说:“小辈你体要逞强!我今日自有提你之法。”柳瑞说:“赵兄帮助我在暗中帮助他一露空就是一刀他要躲不开我就一刀。”刘香妙一看心中说:不好!这厮他真是利害尽用暗里伤人若是功夫久我定为他等所害。想罢说:“你们这伙人全皆该死我要失陪了!你等追我必死。”柳瑞说:“你走不脱我四人跟上你了你一个没有替换!我四人你要睡觉我也许把你捆上;你要是出恭一脚踢你一人跟头反正你活不了。”刘香妙一听吓的颜色改变心中一动:这个姓柳的他还真利害。自己飞身逃走只见前边一片树林刘香妙穿林而过。杨明恐怕他隐藏树后多又不便又怕受他暗害各处留神一看并皆没有四人方放心往下寻踪追赶。 前边有一座乡镇人烟稠密四人进了镇店路北有一座酒饭铺。天已有午初之时杨明四人进饭馆之中要了酒四个人吃着饭说:“这个贼人甚不易捉。”杨明说:“与此贼平日并无来往他因害我烧毁我房恐吓我老母杀死我家丁我捉住他再往小西天找那伙贼人算账。”四人吃完饭给了钱。出了饭铺之时只见那边有一个人站立看了杨明等四人几眼。杨明一看说:“那人不是好人!”方要追只见那人一转身就跑四人随后就追。追出村去一直往南直追出有五六十里之遥那人踪迹不见。 天已晚了一轮红日看看西沉前面全是高峰峻岭四面是山亦不见有村庄也无人行路。正在怀疑之际听的西边有钟鼓之声。顺声音找去往西走了有一里之遥只见路北松林之中旗杆直冲霄汉之间有一座古庙临近观看上写“清幽观”三字东西两边各有角门。杨明看罢上前叩门只听里面有人口中说:“山门虽设竟长关且看游人自往还。无量寿佛!”把门打开一看杨明等四位都是仪表非俗壮士装束惟有杨明是军官模样。看罢说:“四位从何处来叩门有何事?”杨明说:“我等是玉山县镖局中人从此路过要在庙中借宿明日早行。”那老道人说:“我不敢主事我到里边去见过庙主再作商议。”杨明答应说:“求道爷美言。”那老道人转身进去不多时出来说:“四位请到西边花院之内我家观主是两个病人已然病久了亦不能下地应酬施主。这庙中向时从不留闲人住只因前年有一位投宿住在这里我们庙主想出家人吃十方必须与十方人方便才是。那人住了一夜把我们庙中物件偷去不少。自从那一次再有人投宿永不留人。方才我一说你四位是保镖的我们观主心中最敬重保镖之人故此留四位住宿。他是病着要是好着早过来与你四位谈谈。你四位贵姓?”杨明用手指定那赵斌、柳瑞、杨顺连自己都说明。那老道人说:“原来是玉山县振远镖局杨大爷。我虽然不认识我到听人说过。我姓刘有个外号叫刘老实是西山庄人。我孤身一人今年六十三岁在这庙中伺候观主今已四年。我给你四位爷烹茶。”那老道人去了。少时送过茶来把灯点上说:“我给四位取饭去。”杨明看这所院落是北房山门外边东西各有配房。这屋中北墙上挂着一轴挑山画的“虎溪三友图”两边有对联一幅写的是: 静里乾坤大; 闲中日月长。 条案上有几卷《道德经》头前八仙桌一个两旁椅子屋内围屏床帐俱全。自己正看之际忽然心中一动正是: 恩义广施人生何地不相逢; 冤家包结路逢险处须回避。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清幽观智捉刘香妙 野龙湾水淹振八方 话说杨明四人在清幽观西小院之内正自吃茶。杨明忽然想起一事心中想:我等追贼至此连踪影未见这山中古庙乃贼人出没之所怕是刘香妙要在这里恐被他人暗算。自己正自思想柳瑞说:“兄长我想这刘香妙已去小西天了。那日我同赵兄在江岸见刘香妙同两个道人坐着船过江;今日他惹出这样大祸他还能在外边飘荡?那小西天敢说里边贼党甚多也有当日慈云观漏网之贼有玄坛观逃回之人。他等为之人是霹雳鬼狄元绍内中有三杰五鬼十二雄、五百十二名著名之贼匪势派太大要捉他等非多请几位有本领的英雄要人少还不行那!”杨明说:“我要邀请人各镖行之中也有一二百位。”正说之际只见那老道人托着一个菜盘有六样菜摆在桌上有一壶酒四个杯子四双著子说:“我们这山野之地无有什么好菜几位吃几杯酒罢少时我给送过饭来。”说完转身出去。 杨明说:“我等吃酒斟酒喝罢。”听见后窗户外有人说:“别喝喝不得!”赵斌问:“谁呀?这可是玩笑我们走了半日今日才吃两杯酒无故又有新闻说别喝!你是什么人?”外边说:“你要不信请喝我不管!”赵斌听了跳在院中往房上一蹿踮在房上往后一看连一个人影皆无复下来到屋中。杨明说:“贤弟你先别喝酒我想深山幽谷恐有意外之变。”柳瑞说:“兄长言之有理。我去到东院探访虚实兄长等别动。”说罢自己出了上房到东院上房即各处观看。只见大殿东边有一所院落是三合房没南房以北为上。柳瑞到东配房一看只见西房中有几个人正做菜那。有六个人内中有那个刘老实在外间吃饭;有一个人年有二十以外穿一身青服面色似姜黄酒糟鼻子团脸两道短眉毛一双三角眼喝的半醉之态走道晃晃悠悠。说:“刘老兄你方才叫我扒坑埋人那杨明四个人躺下了没有?”刘老道说:“你这醉汉全皆不懂这是乱嚷的吗?祖师爷分付叫小心留神不可大意怕的这四个人扎手。你去罢先睡去等我吃完饭再到西边看看。你要再嚷我明日告诉祖师爷把你给赶出去。”那醉汉说:“结咧!我走了你也别拿这话吓我。”说着自己一溜歪斜往北上房去了。 柳瑞往北一纵身又见北院之中亦是北为上的三合房。那北房灯影摇摇飞身到那北房的后边把窗纸湿破了望里一看又见条案头前八仙桌儿一张两边各有椅子。东边椅子上有一位老道头戴青缎九梁道冠身穿宝缎道袍腰系杏黄丝绦白袜云鞋背后佩着一口宝剑面似银盆眉分八彩目如朗星颏下三绺胡须飘洒胸前。此人正是本观之观主吴道兴绰号人称“玉界飞仙”。此人武艺群乃是花台剑客刘香妙的师兄。西边椅子上坐定正是刘香妙。二人对坐饮酒正谈心说话之际柳瑞在暗中偷听。 书中交代刘香妙自己逃走就往这里来了。这座山名鹿角山此庙“清幽观”观主玉界飞仙吴道兴与刘香妙同师练武武艺比刘香妙还强在这里出家。庙中使用七八个人长有绿林之人往这里住亦有小西天薰香会之人来往。今日刘香妙逃到这里给师兄行礼已毕备述前情说:“后边还有杨明等四人追我那!”吴道兴说:“你我在这里他万找不到此。告诉外边众人如有人来投宿先问明白名姓然后再回我知道。”故此杨明四人来到之时刘老道看够多时问了来历才到里边回禀吴道兴知道。刘香妙说:“来者有白面三绺胡须是一个军官模样一个武生公子的装束两个壮士打扮一黑一白吗?”刘道说:“不错了!”刘香妙飞龙剑在手说:“这四个小辈是与我作对头了!我去提他。”吴道兴说:“不必你先坐下。”叫刘道过来:“你到外边伺候茶饭之时酒里菜里给下上蒙*汗*药候他们躺下回我知道。叫他等到后刨一个深坑把四个人一埋也就完了。”刘老道答应告知众人。此刻刘香妙正同吴道兴二人吃酒谈心提起狄元绍为人最好交结武艺出众人物他使那一柄八卦乾坤掌专打金钟罩善破铁布衫最利害。我到那里招亲一人洞房之中外边来了刺客与我大杀一阵。我想此事定有情节追了半夜亦未捉住他等说是杨明的余党。我先到玉山后烧如意村我偷着出了小西天亦不能再回去了。 柳瑞在外边听的这事心中说:我杨大哥真冤!这也不定是什么人所作那。正自思想设法要捉刘香妙忽然从后边来了一人把柳瑞往肋下一夹那只手一堵快嘴夹着往后就走。到了后边院中把柳瑞一放说:“朋友你好大胆量!屋中那两个人要一回头你命就没有了。你只顾听话之际倘然被贼人看见多有不便。”柳瑞一看那人头戴皂缎色软扎巾青缎软靠青中衣薄底窄腰快靴面似美玉眉分八彩目如朗星看年纪约有二十七八岁说话和气。柳瑞问道:“尊驾贵姓高名?你来至此何干?”那人说:“我乃江北淮安府人氏姓华名元志绰号人称‘燕子风’占江北黑狼山。因为我一个朋友被贪官陷害我一怒下山劫牢反狱大闹淮安府杀伤四十六条人命官兵搜剿黑狼山。我等恐怕落一个骂名千载的反叛故此我兄弟八人杀出重围自己放火烧了山寨。我等兄弟自乱军里逃出各分南北已然失散了。我听人传言说我那几个拜弟入在小西天薰香会之内我甚不放心。今日白天在那酒饭馆之中看见你四位在那里谈话。我听够多时跟你等来至此处我由庙后进去在暗中偷听多时:刘香妙与吴道兴二人定计酒菜里下药。我在后窗户外告诉你们别喝你出来我跟至此处。不知你四位与这刘香妙因何为仇?我要领教领教!”柳瑞把前番之事从头至尾述说明白。 二人一同到两院之中上房之内与杨明等引见明白。华元志说:“兄长你等被他等暗害今日咱们亦想个主意:你等躺在地下我藏在门后边如要有人来咱暗中动手捉住一个再捉一个罢!”杨明说:“很好!”四个人把灯吹灭了躺在地下一个个都留神观看。华元志蹲在那里有门挡住留神往外观。不多时只见那刘老道由外边慢慢走来偷着往里一看说:“都着了我的道儿了!我去回禀观主知道。”刘老道又走到东后院之中来见吴道兴说:“奉祖师爷谕已然把那四人困住请你老人家落。”刘香妙一听哈哈一阵冷笑说:“杨明!你原来是个有名无实之人我这里药酒你全皆不识!兄长我去把他捆上用解药把他等解过来再杀也教他们晓得我的利害!”提剑往外走。吴道兴说:“贤弟你须要小心谨慎才是。”刘香妙答应一直往前到西院见上房灯光已灭。他心中说:“这是吃下药酒去一时间难受闹的把灯也灭了。我去到里边先杀这四个人然后再埋。”来到门外望里一看只见杨明等四人同卧于就地。刘香妙一见怒从心头起气向胆边生提剑进屋中一指杨明说:“杨明你也有今日!”正说着后边有人一腿把刘香妙踢倒。柳瑞、赵斌、杨顺、杨明四个站起一齐动手把刘香妙捉住。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刘家渡四雄逢水寇 三杰村群贼杀双雄 话说华元志一腿踢倒刘香妙叫赵斌四人捆上。赵斌把剑给摘下来说:“小辈这口宝剑属我管了。我在这里看着你四位去把这庙中道人捉住一并解到玉山县去完结此案。”华元志同三人到院中一找老道踪影皆无;往各处一找连庙中使唤之人全皆不见。华元志说:“好奇怪全跑了真可怪!”又复至老道房中细看还是没人。只听东里间之内地下柜盖直响进里间一掀盖儿那里有一个道童唬得浑身立抖。杨明说:“你不必害怕。你这庙**害过多少人?说了实话我等绝不害你。”那道童说:“我们这庙中永远不害人。有果木园、香火地我师傅名吴道兴爱练武。有些会武艺之人在这早来往着。那刘香妙乃是我师叔不常往这里来只因他说惹祸了后面有仇人来追。你四位来出主意是我师傅与刘香妙我所说都是实言。我师傅也吓跑了庙中众人也都跑了我年幼无地可投故此隐藏在此求众位爷开恩饶我。”杨明说:“好。你们这庙中有好酒好菜给我取来回头有赏。”道童带着众人取了酒菜吃。柳瑞等自己做菜同华元志五人在西院中吃酒。柳瑞说:“我在江边遇贼人多亏了谭宗旺救我据说是八雄内的人物华仁兄认识么?”华元志道:“那是我三弟。我兄弟八人我正找他等。柳瑞兄可知道他往那里去了吗?”柳瑞说:“知道他往小西天找惜花羽士陶玄静、护花真人柳玄清去了要给杨林报仇雪恨。”华元志问明白杨林被害之由说:“那是我师叔我找我三弟杀几个妖道我才心平。”杨明说:“我把刘香妙呈送至当官把我的朋友由狱内救出来之时我定攻取小西天捉拿一伙匪贼!”说着话吃完酒饭不多时天色大亮华元志告辞去了。 杨明叫李顺、赵斌二人倒换背着刘香妙回玉山县告诉道童儿:“不必害怕这些事不能牵连你好好看守此庙。”说完四人出了清幽观直往北走。约有三十里之遥忽见一道大河阻路宽有三四十丈水花滚滚波浪滔天。正往各处找渡不见有船只见从那边来了一个渔人。杨明问那渔人:“那里有摆渡船?”那渔人说:“东边有二里之遥有一个渡船你们快去罢。”杨明等问:“此处叫何地名?”那渔人说:“此地名野龙湾东边是刘家渡。”杨明谢了渔人四人带刘香妙往前行走。 往东走了二里之遥只见靠南岸有一只小船船上站立一人年纪约二十以外头挽牛心纂身上穿着一个单背心青中衣足下靸鞋;面皮紫黑黄眉金睛。杨明看此人像貌凶恶心中又想:有我等四个人无妨。说:“舵公请了!你渡我五人过河。”那人答应笑嘻嘻的说:“好哇!你众位上船罢。”那杨明等五个上船。那船家用篙一点船至河心说:“你众位给船钱。”杨明掏了有五六十文钱说:“船家给你。”那舵公说:“这是都是给我的?”杨明说:“少我再添上几文。”那舵公微微一笑说:“你原来不知我这里规矩每人过河要十两银子。你四人与众不同你等要过此河非四百两白银不行。”杨明并不动气说:“朋友你不认识我呀?我告诉你我在玉山县开振远镖局我叫杨明你多多照应罢!”那舵公说:“哦!原来你是保镖达官。我告诉你‘不怕王法不怕天终日酒醉在河边;就是天子从此过也须留下买路钱。’”赵斌听罢说:“放你娘狗屁!爷爷杀你。”一抢剑。那舵公说:“别忙我去也!”跳下水去由水内又露出两个人各穿水师衣靠说:“你过来下河咱们见个高低。”赵斌说:“我不会水我要会水不用你叫我早就下水了。”那舵公钻入水内去了把小船一翻把四人全皆翻下水去。有人先把刘香妙托住有一人把船正过来把刘香妙解开;又有一人把杨顺、赵斌二人扔上船来又把宝剑找上来再找杨明、柳瑞二人并无下落。三人上船来说:“刘大兄多多受惊!”早把杨顺、赵斌二人捆上了。二人亦缓醒过来。只见把刘香妙放开船上连那舵公共是三人那两个穿水师衣靠都有二十余岁一个青脸一个黑紫脸。 赵斌二人看罢又不见杨明、柳瑞不知那二人死活下落。赵斌见那船直往东走听刘香妙说:“三位兄台恕我眼拙我请教请教尊姓大名?救我的性命把我仇人还给捉住我的宝剑又得回来深感深感!”那舵公一指那两个说:“他二人是我的伙计名唤刘风、刘焕久在水面上抢劫。我姓李名成绰号人称‘翻江太岁’就在这东边三杰村住。我还有两个兄长长兄振八江黑太岁李滚次兄镇江龙李茂我行三。只因今日一早有刘兄你的师兄玉界飞仙吴道兴与我兄弟三人最相好知己之交说遇仇人把你捉住。故此我兄弟邀请小旋风飞行太保孙伯雄、独角太岁孙伯龙与令师兄五人带从人6路等候;我邀请刘氏兄弟三人在水路等候今日正狭路相逢。”刘香妙说:“好哇!不想我绝处逢生。”正说着船靠北岸。刘风、刘焕二人抗起赵斌、杨顺往北李成、刘香妙说:“好了!咱们到家处治这两个小辈就是了。” 二人跟着一直跟走五里之遥只见前边黑暗暗一片树林林中间是一所院落路北大门。刘香妙跟李成进了大门之内二道门是屏门四扇里边是北房明三暗五东西各有配房三间院中都是方砖墁地刘香妙等把杨顺、赵斌二人绑在抱柱之上四人到屋上坐落。李成到内宅取出一个衣包来叫刘香妙沐浴更衣。刘风、刘焕也换了衣服四人吃茶问刘香妙小西天之事刘香妙说自己人赘之事。正说之间外边家人来报说:“大庄主等回来了。”刘香妙往外迎接。只见他师兄吴道兴同着一位身高九尺虎背熊腰面似黑漆、雄眉大眼压耳毫毛颏下一部钢髯身穿青箭袖袍青英雄氅;还有一位是头戴墨绿扎巾擂金抹额二龙斗宝迎门一朵红绒球身穿墨绿箭袖袍周身绣金莲花腰系紫色丝鸾带外罩大红英雄氅周身绣金富贵花面似蓝靛朱砂眉金睛压耳红毫颏下一部红胡须;后跟着一个紫脸的是飞行太保孙伯雄;一个白脸俊品人物是独角太岁孙伯龙。吴道兴一见那刘香妙说:“贤弟多多受惊了!我给你见见。”一指那黑脸的说:“李滚兄。你二人彼此照应。”那蓝脸的李茂也都给刘香妙引见了又道谢了说:“捉住这二个仇人那二个顺水漂流了也就是河中怨鬼无人收管。”众人净面吃茶之际天上红日已经西沉房中掌上灯光。李滚叫家人快宰猪鸭预备上好酒菜待客。 少时摆上酒是吴道兴、刘香妙二人的座;东边是孙伯雄兄弟西边是李氏三杰;下边刘风、刘焕。群贼落坐饮酒之间李滚说:“这两个贼人如何落?”刘香妙说:“这两个贼人是我的仇家焉能饶他!把他二人开膛摘心我等今日相会吃个人心酒。把他等人心摘下来送至厨房之内叫厨子清烹拿上来你我尝尝。”李滚听了鼓掌大笑说:“好!来人去把李虎叫来把两个奸细给我开膛。”家人答应。不多时从外边来了那家人李虎有三十多岁青布包头青布大夹袄青中衣白袜青靸鞋紫色脸堂黄眉毛三角眼系着一条白布裙手擎一把牛耳尖刀来在赵斌的近前把衣服扯开说:“黑汉今印临终之期你先别怕!”赵斌说:“好狗才!你老爷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我怕的是什么?”只见刘香妙从里边出来说:“等等我问问他。”说:“赵斌你等四人今日死在水中两个死在这里两个。你要愿意活我问你一件事只要你说了我就放你。”赵斌说:“什么事你说罢。”刘香妙说:“上月十七日是什么人夜探小西天大寨去了?”赵斌说:“你不要胡说!我们这里没有往小西天去的人。你杀便杀何必多言!”刘香妙说:“李虎动手!”说罢自吃酒去了。那李虎把短刀一擎照定赵斌前胸只听“噗咚”一声;红光迸现鲜血直流。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二义士绝处逢生 隐贤庄巧逢侠客 话说家人李虎手执尖刀正往赵斌胸前一扎由北房上一镖正打在李虎的脖颈之上红光迸溅死尸躺在就地。屋中人只贪吃酒并不知道外边之事。家人看见说:“不好!有奸细把李虎打死了!”刘风说:“我来看看。”往外走到院中一看李虎中了一镖甚重;再望房上一看并不见有人。骂道:“那里来的奸细可恶!真要是英雄跳下来动手。无知小辈!”写完方一转身背后一镖正打在幽门之内。刘风说:“好!正中我的后眼。”自己拔下来方要骂只听内宅一乱说:“不好了众姨奶奶正自吃酒由外边进来一个大鬼青脸红一瞧他又惊又怕把众人都吓死了。那鬼进了屋中去吃人。庄主快去看!”李滚说:“众位同我到后边看看是那里来的奸细?这装神装鬼之道瞒不过你我。咱们看看!”说罢自己绰了一口单刀往后走。到了里院之中只见上房灯光一亮。李滚说:“是什么东西?快快出来我可不怕!”屋中并无人答言。李滚到屋内一看只见那些妇人东倒西歪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叫使女人等唤醒一问那妇人说:“我们正自吃酒之际听见外边吱的一声一掀帘子进来一个紫黑脸的无常大鬼。好利害!把我等全皆吓死了。”李滚说:“无妨我把鬼给打跑了不知下落。你等不必害怕我到前边去去就来。”说完又到前边院中一看只见众人正自饮酒。李滚说:“我这里是水旱绿林之中连一位也没有罪过今日这鬼是那里来?我想定是英雄该当下来才是。” 正说着听得南房上有人“咧”了一声说:“小辈你等休要逞强我来也!你那敢出来!”“吧”的一声一石子正把屋中灯给打灭了。群贼一阵大乱各拉兵刃跳出来望南房一看只见一人执在后房坡房脊上露着脑袋正望下看。刘香妙说:“你下来我看你有多大本领?”连问数声不见动作飞身上去一宝剑把那人剁破原来是个皮人。一回身一看只见北房上东边下来一人把赵斌解开救上房去。正要再救杨顺刘香妙说:“背后有奸细快拿!”众喊一回身只见那人并不逃走站在那台阶之上头戴皂缎软扎巾青绸小靠袄周身密排寸扣白中衣薄底快靴;面似姜黄雄眉阔目五官威仪手执钢刀一把。说:“咧!你等休要逞强那个过来与太岁爷比并比并!我乃为救被难之人。”刘风蹿过去一刀被那人把刀格开一脚踢了一溜滚。房上说:“兄长且慢我来也!”从上跳下一人年约十**岁头戴银红色武生公子巾银红色箭袖袍有三寸宽鹅黄丝鸾带蓝中衣青缎快靴;面似银盆浓眉大眼准头端正三山得配五岳停当仪表非俗手执明晃晃一口宝剑寒光烁烁冷气侵人。 来者这二位是从那里来呢?只因在野龙湾杨明、柳瑞二人落水被水直冲往东飘流。正忽飘忽沉之际对面来了一只船说:“嗐!水里淹死人了。会水的水手你们下去把这二人捞上来1那水手下河去不多时把杨明、柳瑞二人救上船去一摸胸膛微微有动作;把二人水倒硐出来缓缓有生气。那船主说:“咱们回去罢。今日捕鱼本是消遣不想今日救了两个人这亦是前生之缘非同小可。看这二人也非俗人回村中到家再问。”船转回向东顺风下水不多时来至靠船之处叫家人把二人抬至家中。 杨明缓过来一看身在床上地下坐着一位约有七十已外年纪头戴淡黄色压尾巾身上宝蓝袍淡黄色英雄氅;面似晚霞长寿眉一双虎目神光足满颏下一部银髯飘于胸前。杨明、柳瑞二人看罢心中一回想:曾记得我等被水贼翻下船去一时糊涂不知因何来至此处?说道:“老丈尊姓大名?我二人来至这是那里?”那老人答说:“吾由刘家渡正东把你二人救至船上带至我家此处隐贤村老汉姓菊名天华。你二位是因何落水?那里人氏?”杨明说:“我是玉山县人氏开振远镖局为生。那位是我义弟柳瑞。我只因被人陷害在我家栽赃种盗说我是勾栏院杀周公子枪邓素秋之人。有我的朋友访问此案全是小西天群贼所为。正派人去捉贼人只因有一个著名之贼人刘香妙大闹县衙采花未成杀人拒捕官人火烧如意村;把我母亲吓病杀了我三个家丁我也无法可办。有四街绅士保我出来办事我带着族弟杨顺、义弟柳瑞、赵斌我四人由刘家集跟到清幽观有一位华元志帮助捉了刘香妙。那庙中道人名吴道兴是刘香妙师兄亦跑了。我四人捉刘香妙走至野龙湾要过河被三个水寇把我等翻下水去不知我那个义弟是死在贼人之手是死在水中?刘香妙亦被他等救去。要非恩公吾二人早为泉下之人!”那老人一听这一片话再看杨明为人忠厚说话诚实。菊天华说:“你二位先换了衣服。”又给拿过姜汤来。二人喝了又换了衣服把换下的衣服有人给晾起来。 在外间屋摆上酒天亦落日之时。那老丈说:“我可不是这里人氏我移至此地有二载之久。我亦久仰杨大爷威名素著。我是湖南衡州府人氏自幼练武有个绰号人称‘宝刀手镇南方’好管路见不平之事。我为人性情太烈故此隐在山水之间治了几百亩稻田有两处山产我有一子一女。今日你我遇缘我想这刘家渡口平日并无水中之贼今日这三人莫非是外来的?那三个人怎生的模样?”杨明说:“那艄公是个紫脸那水中二人未看明白是如何的模样。”菊天华一想说:“这里西边不远有个三杰村有李氏三杰为名振八江黑太岁李滚他有两个兄弟李茂、李成。那李氏他三人可是绿林洗手之人莫非有贼人勾串他等作这案也未可定。”杨明听罢说:“老恩公派人指我二人一条路径我二人去探探如何?”老丈说:“不必!我派我两个孩儿就行了。”叫家人去把少爷同满爷请来。 家人去不多时来了二人:一位武生模样名菊文龙绰号人称“小剑客盖天侠”家传一口宝剑能削铜剁铁吹毛可断剑名“龙泉”练过软硬的工夫一力浑元气鹰抓力大刀法达摩老祖易筋经点血法红砂掌、铁砂掌;那黄脸名满金龙乃是老义士的外甥在这里长大成*人父母皆无就是孤身一人好饮酒人送绰号“醉金黄面太岁”。二人来到这里给老支行礼。那老丈说:“见过杨爷、柳爷。”四人彼此各施一礼。老丈说:“你二人到三杰村去探访有个赵斌、杨顺二人被赋人捉去否?若没有不可露痕迹急回来。若在那里设法救回来也不准杀人。要快去快来!”菊文龙是个孝子二人遵命各带兵刃。满金龙换了夜行衣靠小剑客未换就是本来的面目。 二人出了隐贤村只见寒浸浸微有月色光辉。又到了三杰村之内由东往西路北边第三座大门是李滚住宅。二人飞身上房望各处观看只见北上房屋中灯光照耀里边一个圆桌面摆着菜酒上面坐着花台剑客刘香妙、玉界飞仙吴道兴东边是孙伯龙、独角太岁孙伯雄、刘凤、刘焕、李氏三杰;东边柱上绑着是赵斌西边柱上绑着是杨顺。正要开膛之际被满爷打了一镖把他打死。刘风出来满金龙不肯饶他怕他杀二人一镖打在屁股眼里小剑客怕惹是非叫满爷装鬼使调虎离山之计好把人救走。无奈又惊了贼人候满金龙回来小侠在南房一骂放下皮人样身二人见群贼全出了满爷先救了赵斌正要救杨顺刘香妙早看见了。众喊一摆刃要捉二位侠义。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小剑客夜探三杰村 赛妲己囊沙捉侠义 话说满金龙救赵斌上房方要解杨顺群贼回看那房上有人再一看是满金龙。刘凤拉刀蹿上去照定满金龙头顶上剁来。满金龙一闪身躲开抡刀相还。走了五六个照面把刘风刀给格飞。吓的贼人惊魂在千里并不敢进屋飞身上房逃走去了。小剑客说:“兄长!你护庇那位所捉的朋友我来也。”跳在当中手执宝剑。那刘焕一看菊文龙是一个白面书生年纪又不大欺他年幼一抢刀上下翻飞被小侠飞起腿踢了一溜滚儿。孙伯龙跳过来一刀被小侠龙泉剑一挥把刀挥为两段。孙伯龙方要逃走小侠用 83手一点正在气血眼上孙伯龙翻身栽倒在地不能动转。孙伯雄过来说:“好小辈!你把我兄长给治住了我来与你分个上下!”一刀照定小侠剁来小侠一闪身把他点住。李氏三杰出来各挥一般兵刃说:“小辈你是何人?”小侠应声:“吾乃小剑客盖天快菊文龙是也!”里边玉界飞仙吴道兴拉宝剑蹿出来与小侠走了有十数个照面两口剑恰似两道电光各施所能那吴道兴亦是一口宝剑。两人走了十数个照面两剑相碰只听是龙吟虎啸之声火光乱进。吴道兴乃是一位老手平生未遇见敌手今见小侠这样英勇自己恐难取胜蹿出圈外逃走。刘香妙也乘乱逃走。只见那李滚跳过来李茂、李成跟在背后三人战小侠客正是不分胜败。小侠施展点血之法把他等全皆点住把那家人吓得东西逃走。赵斌跳下来把杨顺解开复过来给那二位行礼说:“二位恩公尊姓大名?因何至此救我二人?”小侠说了自己来历。赵斌方知道杨明兄未死。把贼人五名全皆捆住提在上房东里间之内把刘香妙也算正坐:我想这几个喊人定知刘香妙办法。 那杨顺、赵斌二人说:“这五个人全不是正贼要是点血之法给他解了到外边与赵斌议论怎么下落?咱们把他等带走为是。”小快立刻说:“我出去找着他这里的家人叫他等给套上一辆车好把五个贼人拉走不必惊动他的家眷。”赵斌说:“我去我去。”站起来往外走到前院之中一找并无一个家人又到别处找亦没有。小侠与杨顺说:“如今镖行亦不好开到处都有新出来的那成群结党之人抢劫。这李氏兄弟亦然是洗手之人他等还是无法无天。” 正说着只见由西跨院出来两个丫鬟手执纱灯当中有一女子年纪二十左右生得千娇百媚万种风流头上青丝束盘龙譬有一块银红色绢帕包着头耳坠金环身穿双桃红女袄系着一条雪青汗巾上面扎拉着金线斗枝蜂宝蓝绸子中衣;下边这一对金莲又瘦又小尖生生有二寸有余穿着红缎子弓鞋上扎满帮花白绫袜;面如美玉白生生白中透红红中透白细弯弯两道蛾眉水凌凌一双杏眼直丁丁鼻如悬胆一宁宁口似樱桃粉面香腮俏丽无比手执一口单刀站在院中。来者乃李氏三杰的胞妹名叫李彩秋今年十九岁父母双亡跟着那兄嫂度日练的一身好工夫拳脚精通曾受一个道姑传给打一个囊沙**袋最利害无比无论你有多大本事遇见此袋必败被捉。 这日李彩秋吃完晚饭练了会仔拳坐在房中看书忽然想起自己终身之事心中一烦:父母已丧兄长也不做正事我一个女流之辈又该倚靠何人?早晚把我也无非给一个绿林之中人物我一生可就完了。自古“红颜多薄命”我这一生要遇一个安善良民、守分百姓吾梦稳神安吾愿足矣!正自思想忽听前边一乱问使女兰香:“那前院中什么人这样喧闹?”兰香说:“噢!原来姑娘你不知道呀咱们这里住着两个姓孙的与我庄主是拜兄弟还有两个姓刘的。今日早晨我听东院大奶奶那边说又来了一个道人。叫玉界飞仙吴道兴。他来咱们这里来邀人去救他师弟花台剑客刘香妙。方才我给姑娘要茶叶去听说把刘香妙救了来还捉住两个人不知所因何事要杀呢!”李彩秋说:“这也就太生事了!我到头前一看便知。”正说话间由外边进来了一个老妈说:“姑娘可了不得啦!咱们庄主全叫人家捉住了。”李彩秋说:“我到前院看看。”带了两个使女手执一把单刀方到前院之中。 一见上房灯光照耀坐定三个人:一个武生公子两个壮士。正说话间李彩秋说:“咧!那里来的无知小辈快通名来好来领刀你等把我兄长都安放在那里?”说罢摆单刀往上蹿。杨顺由那边拉一柄单刀说:“是什么人?一个女流之辈快快退去我等不跟你一般见识!”李彩秋一回手掏出囊沙**袋照定杨顺面门打去。那杨顺方一转身觉着一股异香翻身栽倒在地。满金龙一看心中说:这丫头好利害。一摆刀蹿下来就剁。那女子又出一囊沙**袋满金龙倒于就地不能动转。小侠一看暗说:不好!我堂堂男子、烈烈丈夫岂肯与他女流之辈一般见识。也罢我劝他两句叫他去罢。正要过去只见赵斌从外院中找家丁回来连一个也没找着正自往回走看见女子把满金龙也摔倒。赵斌“咧”了一声一摆手中刀蹿过来已被那女子用囊沙**袋打倒。小侠客站起来说:“你这女子好生无礼用什么邪术伤我同伴?你说实话!”李彩秋一看这位公子绣花武生巾银红色箭袖袍鹅黄丝鸾带蓝中衣薄底快靴;面似桃花眉清目秀鼻如玉柱齿白唇红手执宝剑生得俊品人物仪表非俗。那李彩秋一看说:“你公子年未弱冠是那里来的?快通上名来我饶你不死!”小侠说:“休要胡说我乃菊文龙是也!你急快把我三个朋友给放开;万事皆休如要不然我叫你当时就死。”那女子听了摆刀就是一刀。小侠一闪身并未还手一连三刀皆未还手。小侠想:他乃女流之辈我杀了他也不算英雄再者自己亦不能无故伤人。见他连剁三刀自己心中说:我叫他知我利害就是了!一挥剑说:“你过来咱二人分个上下!”那女子一抖囊沙**袋把小侠给摔倒叫:“使女把他给捆上抬在我那院中落。”那使女把小侠抬到西院房中李彩秋说:“你们把我捉住那三人全皆给我捆好抬至这院放在西房廊檐下。”使女答应去了。 李彩秋在灯光之下见那小剑客生的果然俊美无比真乃粉金刚、俏丈夫。又拿起他那宝剑一看果然是无价之宝。看罢自沉吟多时。自己想:父母亡去终身无依无靠我兄长久后亦不过把我嫁个绿林之中人物都是些粗俗之人。我把此人解过来问问他家中都是什么人?这个人相貌不俗人品又好。越看越爱用解药解过来放在床上捆着四肢。小侠忽一看只见那女子坐在身旁房中有一阵兰麝之味薰人那女子呆呆瞧着。小侠缓过来说:“这是那里?快快说来!”那女人微微一笑说:“公子你姓什么?是那里人?家中都有什么人?今年青春几何?家可有妻室否?你说明白我放你走。”小侠说:“我是隐贤村的姓菊名文龙家中父母俱有我今年十九岁。奉我父亲之命来此救人不想遇你这女子用什么妖术把我捉住?快说实话!”李彩秋说:“我是这庄主李滚的胞妹名唤彩秋今年十九岁尚未许人家。我看公子青春年纪要一刀杀死甚是可惜。我问你家中可有妻否?”菊文龙说:“定下亲事尚未过门。你问这何干?”李彩秋说:“我今与你商议一件事情不知你意见如何?奴家父母早丧无人与奴家作主我并非无廉耻之人我见你年岁相当与你堪配为夫妇。如不嫌我貌丑咱们可作长久夫妻今日就算吉期。”小侠一听说:“你这女子趁此住口!我乃侠义英雄并非采花之贼人休要胡言乱语。快快把我杀了我也不作那无情无礼之事!”李彩秋说:“你这人原来不知世务之人我又不是妇人又不是有夫之女又不是你来找便宜这是奴家与你商议咱们爱好作亲。你要愿意那嫁你由你。或住你家或在我家均可。你要不愿意恐怕你性命难保!”小侠客说:“贼女不必多讲我今惟有死而已。”李彩秋说:“你要死容易!”气往上冲说:“我来杀你!”把刀一摆照定小侠就剁。正是: 阎王造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天明。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小剑客误入翠云楼 众英雄齐集李家寨 话说九圣仙姑赛姐己李彩秋摆刀要杀这菊文龙。菊文龙闭目等死只觉脖项之上轻轻用刀拍了一下说:“冤家!你到能不要命我可舍不得你呀!你有什么不愿意的你说是奴家那样配不上你?你是金童我是玉女你这年纪我这岁数有何不可?咱二人郎才女貌。”小侠说:“是你那白说!自古至今夫妇之道男女遵父母之命没有二人对说之礼你这脸也太厚了。这虽不是私奔与桑间濮上何异?”李彩秋听了嘿嘿一笑说:“噢!难得说你还是道学先生呢!我父已丧我兄长不是好人我一个闺中弱女也不能管兄长之事。我自主婚姻之事也是无法。你要不从我连你的朋友都不能活连你一死岂不教你父母受无子孤单之苦?你要依从奴家虽是未禀父母私自定亲不死侍奉父母是孝子救朋友是大义然落个孝义两全之人。”小侠心中一转本不想活今听这一句话自己心中一动:莫若我诈许他已全生命得便我就走。自己想罢说:“姑娘这句良言我已悔悟过来。人非草木谁能无情?我一时懵懂。”那李彩秋一听说:“好哇!奴家看郎君你是一个聪明人我把绳解开你可别跑。”小剑客说:“我的朋友都未放我宝剑在你手中就是小姐放我走我也不走。” 李彩秋亲自解开绳儿说:“噢!这绳扣儿真紧这狠丫头连一点可怜之心都没有。”解开把小侠搀扶起来叫使女进来摆酒:“给新公子爷叩头奴家有赏。”两个使女都叩头臊得小剑客脸通红。少时把床桌儿放好摆上八样果子又摆上几样鸡鸭肉等类暖了一壶绍酒两只酒杯两双象著。那小侠在东边床沿坐着李氏慢慢用手一推说:“我的爷!你往里去奴家与你并肩而坐今日吃个成双杯。”说着坐在小侠膝前斟了一杯酒递给小侠。自己斟了一杯两人先饮了三杯。那菊文龙想着要走二目留神:宝剑在地下八仙桌儿放着。又舍不了这口宝剑二目不住往那边看。李氏彩秋微微一笑说:“你怔心中想什么呢?两只眼直瞧着那宝剑你想要盗剑逃去你如何能走的了?”两句话说得小侠低下头不语。李彩秋一拉小侠的手说:“你别想走!咱们同在一处吃酒少时安眠睡觉你的朋友一个也不能死明日就叫他等作媒人奴家与你归家拜见公婆!”小侠客一听心中说:他心思还不少呢!我如何敢作此事?我父家教甚严这便如何是好?皱着眉想主意总想要逃走。那李彩秋是真怜爱菊文龙见他低头不语连忙问说:“你又怎么啦快快说!喝酒呀!你愁的什么?可告诉我说罢!今日之事你还有畅快之处奴家给你斟三杯咱们猜拳行个酒令喝的就高兴啦!”菊文龙亦无可奈何走又一时不便。就在这里想:要把女子灌醉我好走哇。想罢说:“咱两人猜拳。”李彩秋一伸手三元小剑客说两好二人正喝的高兴之际天有二鼓之半只听窗外一声说:“十全福寿。”彩秋拉刀出去。菊文龙一听吓的惊魂千里远听着是他父亲声音。 书中交代外边来者这位正是老义士菊天华。只因陪着杨明、柳瑞吃酒叙话等候多时不见外甥、儿子回来心中不安恐有意外之变自己告便出来带刀直到三杰村李家寨之中各处留神细看并不见什么动作。看见前面大厅之内灯火未灭听见东里间之内有哼嗐之声到屋中一看捆着五个贼人。方才叫唤家人来解他等只喊的声哑舌干亦无一人答应。正自哼嗐之际忽然老义士进来一问方知是李氏三杰与孙伯龙兄弟二人老义士把口给他等塞上又到各院偷听。来到这院中方才听屋中有男女二人吃酒行令猜拳。到窗前一看是一女子生的妖媚迷人与自己儿子在一处吃酒。老义士故意惊动他说“十全福寿”。李彩秋出来一看没人房中灯光忽灭连忙到屋中一看那心上之人踪影不见不知菊文龙那里去了?连忙到各处一找只见那北边有一条黑影。李彩秋寻踪找去。 菊文龙听见外边是他父亲声音又见李彩秋出去自己又惊又怕连忙抓剑在手启后窗户出去一直往北跳出墙外恐怕有人追来。又一回头只见那边李彩秋追来慌忙往前紧走约有二里之遥见有一所院落甚大里边楼阁房屋无数。跳进墙去原来是一座花园北边是三间楼上边是灯光隐隐。连忙蹿上楼去一看上有一牌匾写着三个字是“翠云楼”房中灯光照耀并无一人。进外间一看只见正面条案上摆着几样盆景、果盘鱼肉头前八仙桌两旁各有椅子一把;墙上挂一轴挑山画的“杏林春宴图”画的真好两边有对联一副上联写的是: 有书真富贵; 无事小神仙。 东里间是顺前檐床床上围屏床帐卧被全有地下箱柜俱全。方要坐下只听外间屋内有人说话:“咱们快收拾干净姑娘来了!”小剑客一听吓了一跳自己钻入床下躲避。由外边进来两个使女又听楼梯响一个仆妇搀进一个女子。小侠偷睛细看那女子头上戴满珠翠脸似出水荷花微搽脂粉香蛾眉杏眼唇红齿白、一身淡青色裙衫衬袄足下蓝缎弓鞋尖生生有二寸七八生的娇媚无比坐在地下椅儿上。说:“噢!我自前院到此上楼还觉着累那!”正遇使女由下边烹茶上来只见由那边来了一位姑娘手中擎一口利刃。使女小红说:“你那里进来的呀?”李彩秋闻听说:“我方才越墙而过追下一个男子来。我一影一晃见他上北边那座楼。”小红说:“不曾那是我们小姐的绣楼外人如何敢进去呢?”李彩秋说:“我到楼上见见你家小姐。我是三杰村李家寨的李彩秋你告诉你家小姐罢。”那使女听了答应上楼去见那女子一说。这位小姐一皱眉说:“与我快请回我歇了觉不能迎接。”使女站在楼上照着这话一说。李彩秋亦不敢自己上来。 书中交代此地名许家庄。这院中主人名叫许天寿是一位武举人父母双亡练的一身好工夫娶妻何氏。有一个胞妹是练就长拳短打一口单刀会打链子锤、毒药袖箭还有几样能为名叫许翠云。今日是由前院吃饭回来一听李彩秋之名就有气。他兄妹常说这李氏三杰为人不端无奈与这一方街邻倒没有大不好之处要是欺压乡里许天寿早把他除治了。李彩秋在楼下听了那使女之言半疑半信自己又到各处寻找之际忽见对面来了一人正是此处主人许天寿。生的白四方脸环眉虎眼仪表不俗年有三旬。一见李彩秋说:“你这女子手执单刀夤夜到我家中何事?”李彩秋脸一红说:“追一个奸细来眼瞧上北边楼要去找令妹不容。非有别意恐奸细伤损府上家丁我们得罪邻右。”许天寿为人性直一听这番话说:“多谢!来你跟我到翠云楼上谅此时妹妹未睡。”二人来到楼门外说:“妹妹这李家姑娘说追下奸细眼看进这楼上来恐有不测。吾一听亦不放心。”里边翠云小姐听见见长的声音说:“兄长请进来!我方才从我嫂嫂那屋中回并未见什么何妨叫使女等点上灯到西屋中照照。”许天寿、李彩秋进来到外间李彩秋说:“小姐别怪!我怕是那奸细伤人多有不测。因我与他交手好大武艺我方用囊沙**袋捉他他往这里跑来我紧紧追赶。”使女等在西里间都照到了并没一人。李彩秋进了东里间说:“拿个蜡灯来照照看这床底下。”小剑客吓的魂飞魄散。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巧姻缘侠士订烈女 救三雄绝处复逢生 话说李彩秋不舍小侠叫丫鬟掌灯望床底下照照。许翠云把脸一沉说:“我屋早已照到不必你分心请罢!”李彩秋无话可答自己到了外边羞怯怯的去了。许天寿方要下楼听见后东里间有人说话说:“许兄别走!”一掀床围出来一人把许翠云吓了一怔见一位武生公子手执宝剑在外间。许天寿一看认识是隐贤村的小剑客菊文龙不由己气往上升说:“你是何等人敢夜人我妹妹绣房之内!”菊文龙说:“我也是被事所缠一言难尽!兄台宽容我把话说完如情礼不通请兄台处治我绝不敢还手。”许天寿平日最敬重小侠为人正大并无一点错处;行事说话都按规矩。今听这话连忙请小侠到前边书房之内坐下。小剑客菊文龙把奉父命亲身到三杰村捉贼之事说了一番;连“被捉、那李彩秋提亲不允二人吃酒打算灌醉他我自己救了朋友走不想我父亲来吓得我逃至那楼并无一人要有人或令妹小姐在楼上我天胆也不敢;我正在那屋中躲避忽然小姐来了我也无地可藏暂躲在床下今见兄台前来请罪”之事说了。 正说之际丫鬟走到说:“主人可不好!我家小姐把我等支下楼去上吊被李氏奶奶救下来还是哭着要死。快去劝劝去罢。”许天寿说:“你等去到里院叫你主母去劝劝。”小剑客心中不安急的满面通红。那许天寿说:“贤弟你不必着急此事阴差阳错、无奈传在外人耳目甚不好听我妹妹也不能再找人家。今日之事你留下定礼作聘。”小剑客说:“见台见爱可容我禀明父母必遣媒人过来。我今日先到那三杰村中看看我的朋友。”许天寿说:“我同你去。”二人各带兵刃出了书房之内往三杰村而来。 书中交代老义士菊天华惊走小剑客亦不能与这女子动手到各处正找满金龙等。前边早有家人把孙伯龙、孙伯雄、李滚兄弟三人解开各人找了一宗兵刃到各院寻找。找到他妹妹院中见北房灯光已灭并无动静只见西房槅扇虚掩。推门一看此时满金龙三人全缓过来了说:“真晦气丧气!叫一个女子囊沙袋捉住真真愧死恨死!”赵斌说:“那女子把菊文龙带往那里去了?”正说着只见李滚五人手执鬼头刀一把推开门说:“你四人好大胆。噢!这里是三个那个会点血的许是跑了杀他三人!”方要动手由外边来了两个人正是杨明、柳瑞。二人吃完饭一问家人老庄主原来往三杰村去了。杨明一想:我等的事人家父子甥舅全去了。一拉刀叫柳瑞问家人这三杰村的去路。都问明白了二人飞身往西约有四五里之遥远远望见三杰村就在眼前。二人至临近蹿入院中到各处探听不见菊家父子心中诧异忽见那院中有五个人各执单刀一把。杨明跳下来说:“咧!贼人休要逞强我杨明来也!”孙伯龙一转身抡刀就剁孙伯雄摆刀也拢上来相助。杨明施展开刀法力敌二人。柳瑞也过来帮助李成敌住柳瑞。那李滚、李茂二人观看多时连忙说:“我到里边去先杀这三个人。”方一转身一看屋中地下三人绳扣已开那小侠同着一个白脸方面男子在那里站定。李滚一晃吓了一跳方要逃走小侠一摆剑就蹿过去说:“贼人别走!吾来捉你。”许天寿亦摆刀向前与李茂动手杨明敌住孙伯龙兄弟二人。小侠把李滚刀给削了用手一点把李滚点在就地;李茂被许天寿把刀碰开复一腿踢倒在地捆上;杨明剁倒孙伯龙没容他起来就捆上了;孙伯雄、李成皆受小剑客点血法点倒。老义上赶到小侠说:“爷爷体要生气孩儿我有下情。”把上项之事从头至尾又述说了一番。众人说:“快走那女子要回来我等可不得了了。”许天寿请老义士同杨明等到他家中。众人把五个贼人抗起来由前门出去并无一人拦阻。书中交代那李彩秋由许家楼出来正往回走忽见东北有一条人影儿他疑是小侠追下去故未能回来;那囊沙袋利害无人敢挡。 杨明等到了许家把五个贼人放在廊檐之下有家人看守。到书房之中许天寿叫家人献茶来然后叫杨明到东屋之中把上项事说了求杨爷为媒杨明应允、复又请老义士菊天华议论了一番老英雄一想前情亦无可如何应允择日下定礼。许天寿认了亲家翁小剑客拜了内兄大家摆酒直吃到东方晓。天色大亮叫家人套上一辆车杨明等四人齐对菊家父子行礼:“救命之恩容日再报还有相求之处呢!”菊文龙说。“不必谢!尽在不言中。”杨明复谢了许天寿众人谦让多时各自分手。杨明等押解车辆回到玉山县衙门。张成、张永二头役昨日回来的问杨明:“可捉到刘香妙吗?”杨明复说前情把五个贼人拉下来叫许家的家人赶车回去。临行杨明赏了车夫等四两银子把五名贼人暂寄班房之中。那张成往里一回话叶开甲老爷立刻升堂说:“把杨明带上去。”问明来历带李滚上来。老爷一看就知不是好人五官凶恶即问道:“你叫李滚在我这东门外落凤池杀死周公子抢去广寒仙女邓素秋;在吾这里盗印假扮神仙到杨明家中栽赃。你说实话免的三推六问。”那李滚说:“我是三杰村的人平日安分度日。只因交了这两个朋友叫刘凤、刘焕他二人是绿林之人。这一天来了一个老道叫吴道兴约我同刘家兄弟助拳打架。我也不知细情跟他去了救了一个刘香妙捉住两个仇人。正要审问不料杨明勾人去了把我等捉住。老爷所问的事我一概不知。”问那四人亦是这样口供。上了夹棍亦是如此。老爷退堂。 杨明等下来住在镖局之内吃着晚饭说:“赵柳二位老弟歇息我同杨顺到县衙内暗暗保护知县与这几个差事。”柳瑞、赵斌说:“我等亦去焉有兄长劳苦我等偷安!”杨明说:“明日你二人去咱们分开都歇的过乏来。”二人点头。杨明、杨顺换上衣服各带利刃方出镖局。天交二更时二人上房如履平地到县衙之内正往各处观望忽见一条黑影。知县正在书房想这几个贼。供狡猾心中甚是不安忽听后窗“吧”的一声说:“赃官这五个人乃是安善良民、守分百姓你要百般凌虐吾明日取你级。”叶县主大吃一惊说:“你是什么人?”杨明此时赶到连外边巡丁衙役快手都来了。杨明说:“县太爷请放宽心我杨明、杨顺来也!”往后房一找影迹皆无。乱了有两个时辰不见动静。叶知县叫杨明问:“这是那来的贼人?”杨明说:“这定是刘香妙这个贼人须要善为防守才是。我明日派两个人在老爷这里守夜我叫杨顺去请济公。此时活佛罗汉在天竺山净慈寺。西湖有一座三教寺是他老人家自己之庙。”叶知县亦耳闻有一位济公点头答应。那杨明二人回至镖局之中叫杨顺带上盘川起身写了一封详细的书信嘱咐在路上千万别耽延越快越好。杨顺答应到狱内与众兄弟告辞。雷鸣、陈亮、6角等同说:“只要济公一来就好办了你快去罢!” 杨顺起身走了几日。这一日错过栈道天色已晚正要寻个住处忽见前边灯光闪耀原来是一座山庄。西头路北有一个黑漆大门上挂着一个大灯笼大门尚未关。杨顺说:“这山野之家亦这样讲究?”站在门口问:“里边有人吗?”无人答应。杨顺说:“门房之中人睡熟了罢我去看看。”方要进大门只见从里边出来一位老管家年有六十已外穿青衣服白净面皮一部银髯来到这里正要关大门忽见一人站在那里。杨顺说:“老人家我是远方来的错过栈道要在这里借宿一夜明日早行。”那老人听了仔细一看说:“你是广信府玉山县的人那你叫杨顺。来跟我来!”杨顺一进这院中正是: 平空撒下天罗网从今勾出是非来。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解。 第二十四回 巧姻缘侠士订烈女 救三雄绝处复逢生 话说李彩秋不舍小侠叫丫鬟掌灯望床底下照照。许翠云把脸一沉说:“我屋早已照到不必你分心请罢!”李彩秋无话可答自己到了外边羞怯怯的去了。许天寿方要下楼听见后东里间有人说话说:“许兄别走!”一掀床围出来一人把许翠云吓了一怔见一位武生公子手执宝剑在外间。许天寿一看认识是隐贤村的小剑客菊文龙不由己气往上升说:“你是何等人敢夜人我妹妹绣房之内!”菊文龙说:“我也是被事所缠一言难尽!兄台宽容我把话说完如情礼不通请兄台处治我绝不敢还手。”许天寿平日最敬重小侠为人正大并无一点错处;行事说话都按规矩。今听这话连忙请小侠到前边书房之内坐下。小剑客菊文龙把奉父命亲身到三杰村捉贼之事说了一番;连“被捉、那李彩秋提亲不允二人吃酒打算灌醉他我自己救了朋友走不想我父亲来吓得我逃至那楼并无一人要有人或令妹小姐在楼上我天胆也不敢;我正在那屋中躲避忽然小姐来了我也无地可藏暂躲在床下今见兄台前来请罪”之事说了。 正说之际丫鬟走到说:“主人可不好!我家小姐把我等支下楼去上吊被李氏奶奶救下来还是哭着要死。快去劝劝去罢。”许天寿说:“你等去到里院叫你主母去劝劝。”小剑客心中不安急的满面通红。那许天寿说:“贤弟你不必着急此事阴差阳错、无奈传在外人耳目甚不好听我妹妹也不能再找人家。今日之事你留下定礼作聘。”小剑客说:“见台见爱可容我禀明父母必遣媒人过来。我今日先到那三杰村中看看我的朋友。”许天寿说:“我同你去。”二人各带兵刃出了书房之内往三杰村而来。 书中交代老义士菊天华惊走小剑客亦不能与这女子动手到各处正找满金龙等。前边早有家人把孙伯龙、孙伯雄、李滚兄弟三人解开各人找了一宗兵刃到各院寻找。找到他妹妹院中见北房灯光已灭并无动静只见西房槅扇虚掩。推门一看此时满金龙三人全缓过来了说:“真晦气丧气!叫一个女子囊沙袋捉住真真愧死恨死!”赵斌说:“那女子把菊文龙带往那里去了?”正说着只见李滚五人手执鬼头刀一把推开门说:“你四人好大胆。噢!这里是三个那个会点血的许是跑了杀他三人!”方要动手由外边来了两个人正是杨明、柳瑞。二人吃完饭一问家人老庄主原来往三杰村去了。杨明一想:我等的事人家父子甥舅全去了。一拉刀叫柳瑞问家人这三杰村的去路。都问明白了二人飞身往西约有四五里之遥远远望见三杰村就在眼前。二人至临近蹿入院中到各处探听不见菊家父子心中诧异忽见那院中有五个人各执单刀一把。杨明跳下来说:“咧!贼人休要逞强我杨明来也!”孙伯龙一转身抡刀就剁孙伯雄摆刀也拢上来相助。杨明施展开刀法力敌二人。柳瑞也过来帮助李成敌住柳瑞。那李滚、李茂二人观看多时连忙说:“我到里边去先杀这三个人。”方一转身一看屋中地下三人绳扣已开那小侠同着一个白脸方面男子在那里站定。李滚一晃吓了一跳方要逃走小侠一摆剑就蹿过去说:“贼人别走!吾来捉你。”许天寿亦摆刀向前与李茂动手杨明敌住孙伯龙兄弟二人。小侠把李滚刀给削了用手一点把李滚点在就地;李茂被许天寿把刀碰开复一腿踢倒在地捆上;杨明剁倒孙伯龙没容他起来就捆上了;孙伯雄、李成皆受小剑客点血法点倒。老义上赶到小侠说:“爷爷体要生气孩儿我有下情。”把上项之事从头至尾又述说了一番。众人说:“快走那女子要回来我等可不得了了。”许天寿请老义士同杨明等到他家中。众人把五个贼人抗起来由前门出去并无一人拦阻。书中交代那李彩秋由许家楼出来正往回走忽见东北有一条人影儿他疑是小侠追下去故未能回来;那囊沙袋利害无人敢挡。 杨明等到了许家把五个贼人放在廊檐之下有家人看守。到书房之中许天寿叫家人献茶来然后叫杨明到东屋之中把上项事说了求杨爷为媒杨明应允、复又请老义士菊天华议论了一番老英雄一想前情亦无可如何应允择日下定礼。许天寿认了亲家翁小剑客拜了内兄大家摆酒直吃到东方晓。天色大亮叫家人套上一辆车杨明等四人齐对菊家父子行礼:“救命之恩容日再报还有相求之处呢!”菊文龙说。“不必谢!尽在不言中。”杨明复谢了许天寿众人谦让多时各自分手。杨明等押解车辆回到玉山县衙门。张成、张永二头役昨日回来的问杨明:“可捉到刘香妙吗?”杨明复说前情把五个贼人拉下来叫许家的家人赶车回去。临行杨明赏了车夫等四两银子把五名贼人暂寄班房之中。那张成往里一回话叶开甲老爷立刻升堂说:“把杨明带上去。”问明来历带李滚上来。老爷一看就知不是好人五官凶恶即问道:“你叫李滚在我这东门外落凤池杀死周公子抢去广寒仙女邓素秋;在吾这里盗印假扮神仙到杨明家中栽赃。你说实话免的三推六问。”那李滚说:“我是三杰村的人平日安分度日。只因交了这两个朋友叫刘凤、刘焕他二人是绿林之人。这一天来了一个老道叫吴道兴约我同刘家兄弟助拳打架。我也不知细情跟他去了救了一个刘香妙捉住两个仇人。正要审问不料杨明勾人去了把我等捉住。老爷所问的事我一概不知。”问那四人亦是这样口供。上了夹棍亦是如此。老爷退堂。 杨明等下来住在镖局之内吃着晚饭说:“赵柳二位老弟歇息我同杨顺到县衙内暗暗保护知县与这几个差事。”柳瑞、赵斌说:“我等亦去焉有兄长劳苦我等偷安!”杨明说:“明日你二人去咱们分开都歇的过乏来。”二人点头。杨明、杨顺换上衣服各带利刃方出镖局。天交二更时二人上房如履平地到县衙之内正往各处观望忽见一条黑影。知县正在书房想这几个贼。供狡猾心中甚是不安忽听后窗“吧”的一声说:“赃官这五个人乃是安善良民、守分百姓你要百般凌虐吾明日取你级。”叶县主大吃一惊说:“你是什么人?”杨明此时赶到连外边巡丁衙役快手都来了。杨明说:“县太爷请放宽心我杨明、杨顺来也!”往后房一找影迹皆无。乱了有两个时辰不见动静。叶知县叫杨明问:“这是那来的贼人?”杨明说:“这定是刘香妙这个贼人须要善为防守才是。我明日派两个人在老爷这里守夜我叫杨顺去请济公。此时活佛罗汉在天竺山净慈寺。西湖有一座三教寺是他老人家自己之庙。”叶知县亦耳闻有一位济公点头答应。那杨明二人回至镖局之中叫杨顺带上盘川起身写了一封详细的书信嘱咐在路上千万别耽延越快越好。杨顺答应到狱内与众兄弟告辞。雷鸣、陈亮、6角等同说:“只要济公一来就好办了你快去罢!” 杨顺起身走了几日。这一日错过栈道天色已晚正要寻个住处忽见前边灯光闪耀原来是一座山庄。西头路北有一个黑漆大门上挂着一个大灯笼大门尚未关。杨顺说:“这山野之家亦这样讲究?”站在门口问:“里边有人吗?”无人答应。杨顺说:“门房之中人睡熟了罢我去看看。”方要进大门只见从里边出来一位老管家年有六十已外穿青衣服白净面皮一部银髯来到这里正要关大门忽见一人站在那里。杨顺说:“老人家我是远方来的错过栈道要在这里借宿一夜明日早行。”那老人听了仔细一看说:“你是广信府玉山县的人那你叫杨顺。来跟我来!”杨顺一进这院中正是: 平空撒下天罗网从今勾出是非来。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解。 第二十五回 请济公杨顺遇怪 施妙法妖术惊人 话说千里腿杨顺正要投宿只见那老管家瞧了他几眼问:“杨顺你是玉山县的人在如意村住家你父母都不在了你跟你族兄杨明度日。你这是从家中来我正是盼想你那!”杨顺说:“老管家你怎么知道我的详细?”那老人说:“我自你幼小之时长抱你玩耍。这里是你至亲我先回禀一声去。”杨顺一想:我这里没有亲戚家我父母在亦没有提过。这件事奇异得很!正自狐疑只见老管家说:“叫你急进来来到这里你还作客?我家员外一听你来欢喜得手舞足蹈快跟进去!”杨顺说:“不要认错了人那?”跟着往里走心中甚是不安。方一进二门只见那正北房是五间前廊挂着四只纱灯院中有两个风灯东西配房中已是灯光照耀。那老人带到上房启帘而人。杨顺见东边椅子上坐定一位员外年有六十已外头戴四楞逍遥巾身披宝蓝色大氅面如三秋古月颏下一部银髯。一见杨顺进来说:“杨顺你认的我吗?”杨顺看看怔说:“我可不敢冒认你老人家是那个?指示明白也好称呼。”老丈说:“我是你舅父吴杰你是我外甥杨顺。”杨顺一听吃了一惊说:“不错!我父母在日常提你老人家说你老人家连家眷都在九江遇风死在大江之中我母亲还招魂遥祭。怎么今日在这里呢?”吴杰说:“我在广西贸易有我同姓之人死在九江湖口。我听人传说连我的朋友都有说我的。迁移在这里已有**年僻乡之地也不好通信我正要派人到你家中探问你的下落。前二年有一位江西江山县人说你在杨明镖局之中。”杨顺听了方过来叩头说:“老人家别怪我!” 那员外叫杨顺坐在西边椅上问:“从那里来是有什么事?”杨顺把请济公之事从头说明。家人献过茶来。那员外说:“我夫妇无子就是一个女儿我要给你为妻。早年与你父母都说过无非没下定礼似乎不妥今你来了好办。在我这里多住几日我带你到后边见过你舅母。”杨顺随着来到后边是北房东西各有配房。到上房之中一看屋中甚是洁净墙上挂着一轴“八仙醉酒图”;两边有对联一付写的是: 夜饮客吞杯底月; 春游人醉水中天。 条案上珠玑辉煌头前八仙桌儿上有文房四宝;两旁椅子叫杨顺坐下。员外说:“安人我外甥杨顺来了。”只见从屋中出来了一位老太太慈眉善目。杨顺叩头问好使女送过茶来员外分付摆酒。使女把桌儿移在当中盖上圆桌面整理杯盘。只见从外边有两个使女搀扶着一位姑娘年有十七八岁光梳汕头戴满头珠翠淡搽脂粉轻扫蛾眉水凌凌杏眼含情香腮带俏;穿一身银红色衣服足下金莲二寸有余尖生生站立不定娇媚无比香风扑面来到屋中一看杨顺说:“奴家方听使女来报说表兄来了!”照定杨顺深深万福杨顺答礼相还坐在那老太太肩下拿起酒来吃了几杯。那吴员外问杨顺家中之事。杨顺说:“我父母早丧我孤身一人在我族兄杨明镖局之中。我久好武并未安家。”员外说:“你这表妹今年十八岁读书识字我早有心给你为妻亲上加亲有何不可。”杨顺低头不语。那女子并不躲避谈笑自若频频以目视杨顺大有相亲相爱之意。推杯换盏直吃到月上花梢方罢。 天已三鼓之半把杨顺送在西配房安歇。杨顺到西房中一看明窗净几一明两暗。南里间靠前檐是床床上有卧具两使女给放开地下八仙桌上有蜡灯。自己酒已过量心中知晓要那两个使女出去自己安眠。两个使女都生的俊美无比瞧着杨顺直乐。杨顺说:“你们快去不要闹了。”那大年纪使女十六七岁说:“我主人怕你醉了闹酒没人伺候。我叫怜香我是伺候我们姑娘的今派来伺候大爷早晚我姑娘过门也是我陪嫁到你家也算个二房姨奶奶。”说着话搭讪着站在杨顺肩下伸手拉杨顺手说:“我给你宽衣解带。”杨顺一想这丫头真太不知耻了!说:“你快去叫员外知道大大不好!我不用人伺候。”怜香一转身同那个使女出去了。杨顺方要睡只见帘儿一启由外边进来是他表妹吴玉卿姑娘换了一身蓝宝色衣服并未带一名使女进来坐在椅上。杨顺说:“贤妹尚未安歇睡?”那女子说:“我见你多吃几杯酒恐你大醉受伤这是奴家父亲配的千杯不醉丸给你送一粒吃下去好安眠。”说罢递过来似樱桃大一粒异香扑鼻。杨顺用茶送下去自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无奈就是欲火烧心不由自主。那玉卿姑娘见杨顺脸益红呆呆怔说:“你何必烦闷我今特地劝你反正你我是夫妻又不是私约私奔。”杨顺此时情不自主伸手一拉他表妹说:“你今夜得与我同床共枕乐鱼水之欢。”那女子二目一转微微一笑似乎愿意又不好出口说随同杨顺解衣而眠。 睡至红日沈斜方醒睁眼一看不见他表妹遗下一条雪青色汗巾。自己起来回想方才夜间之事自己都不在情礼之中要叫舅舅知道多有不便。我平素见何等女子都未尝动心怎么昨日做出这样事来?若叫外人知道岂不把一世英名污了。正自思想又要走天已日暮;明日再走罢只见从外边进来昨日那大丫鬟怜香一进门笑嘻嘻的说:“奴当你是个铁罗汉原来不是。昨夜乐之不尽我五更天要不把姑娘叫醒走了睡至此时叫人都在房中你该怎么样呢?”杨顺说:“别嚷!原来你把姑娘叫走我谢谢你罢。我今日耽误一天路程。”怜香说:“你要走耽误了我家姑娘一世终身呢!你先别走要择定吉期拜了花烛再走罢。”杨顺说:“那可不行!”怜香伺候净面吃茶已毕吴员外请杨顺到上房说:“你行路辛苦睡了一天我也没惊动你。”吃茶摆酒那老夫妻同他表妹杨顺四人一桌在灯光之下杨顺见玉卿姑娘杏脸生香粉面更俏袅袅娉娉真有倾国倾城之貌。正吃酒从外边管家送进一封信来。老员外站起来说:“义弟来请我坐车去看。今日不能回来你们吃饭不必等我。”吴杰去了。那安人犯了头痛之病已往东里间躺着去了。玉卿瞧着杨顺一笑拿起枣儿照杨顺脸打去杨顺接住。又站起来坐在杨顺旁边用那尖尖金莲直踢杨顺拿起酒来自己喝了半杯剩下酒给杨顺送在口中又拣了一块藕给杨顺吃着从新叫怜香:“把我那桃花迷仙酒取来。”怜香去了多时取了一瓶。先给杨顺斟了一杯自己斟了一杯叫怜香退去不必伺候。杨顺喝了几杯酒觉着心猿难定意马难拴。那玉卿姑娘吃了一口酒站起来送在杨顺口中趁势坐在杨顺怀中低言说:“咱二人快吃饭吃完好去睡了前去取乐。”那杨顺已入迷途这时间连饭都吃不下去瞧着玉卿姑娘那娇媚之态迷人。直吃到三更已后已不见员外回来叫使女收拾了二人携手又到西房同床而睡两人一夜说不尽蜜语甜言。 天明玉卿去杨顺方要睡自己一想:我兄长遭了那样含冤之事叫我请济公我在这里作的都是什么事?想罢起来穿好衣服到院中一看冷冷清清不像昨日那样。信步到外边一看大门由外边封锁各门房没人。杨顺看是一所空宅他蹿出墙去一看东边是一山村这门封锁着里边是一所空房。正自狐疑只见东边来了一樵夫直看杨顺。杨顺说:“兄台!这所院落是谁家的?里边没人住吗?”那樵夫摇头说:“你别问啦我看你一脸晦气你快逃命罢!”杨顺连忙施礼要问细情。那樵夫哈哈一笑不慌不忙从头至尾述了一番杨顺吓的半晌不言。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问细情杨顺逃生 买美妾罗赞遭报 话说那杨顺跳出空宅一问樵夫这个宅院是怎么情由?那樵夫说:“你是外乡人昨日你遇见什么了?”杨顺把以上之事草草说了一番。那樵夫说:“你好大造化!这所花园是我们此地乡宦吴员外家只因为去岁这里闹鬼把他家一位大少爷才十八岁叫鬼给迷死了。里边从没人敢住我要打柴回来晚了都绕道走时常见里边有灯光。你快逃命!”杨顺听了吓的颜色改变谢了樵夫往前走心中说:我活见鬼定非吉兆怎么他变化我舅舅呢?心中胡思乱想打算早住店晚起身。走至日色将要落之时前边一座山庄一问这此地没店非要走六十里到金龙镇才有店。杨顺看那村民年有半百方饮完牛就是住路北三间土房周围篱笆墙。杨顺说:“老丈贵姓?”那老人说:“我们这里是马家庄我姓马名善。”杨顺说:“老人家我昨日遇见鬼了你行个方便我借住宿一夜明日早行我定然重谢。”又把自己来历述说一番。马老儿说:“看你到像个安分之人。我们家中没有闲房我那三间房一明两暗东间我夫妻住西里间拴牛。”杨顺说:“我在西里间避难一宵明日早走老丈行个好罢!”苦苦哀求。那马老儿说:“你跟我来。”带至家中把牛拴上给杨顺拿出稻米饭小菜。杨顺吃了千恩万谢的说:“今日直怕了一天。” 马老儿问他遇见之事。杨顺半吐半咽的正说着只听外边车响有人问话说:“方才有一个少年壮士穿白衣服的过去吗?”马老儿出去一看是一辆二套车车上坐着一位大姑娘有一位员外正站在门问那。马老儿说:“你问那壮士姓什么?是那里人氏?”员外说:“是我外甥杨顺。我们是姑舅结亲我把我女儿给了他他偷跑了。”马老儿说:“在这里方才来投宿说昨日遇见鬼了。可姓杨我问问是不是他。”转身到房中见杨顺蹲在桌儿底下直摆手说:“鬼来了!就说我没在这里。”马老儿说:“你出来!我活了半百年岁没听人说过满街上说鬼的你是吓糊涂了。”杨顺出来求马老儿就说没在这里。只见他舅舅带那玉卿姑娘进来说:“我女儿已然给了你交给你我不管。我走啦!”杨顺说:“且慢!我与你算什么冤仇你要害我?”那员外气昂昂去了。那女说:“好狠人那!你在我们家住了两夜你作的什么事?你想走就走说谎话还说我们是鬼。你与我睡觉之时也不说我是鬼。你敢败坏我的名节你还造作谣言。我今跟着你你往那里奴家跟在那里!”杨顺被这女子一席话说的好不着急说:“我去请人带着你一个女子多有不便。我知道你是鬼鸡一叫你们就没了。今日追我至此我也不理你!”那马老儿说:“姓杨的这是什么事?带走罢。”杨顺无奈另找店住。 方至日暮之时来到一座小集镇是桃花岭住在乐家店内西院中。那店原是一座大客店近来因山水涨车皆绕道这半年很没有买卖大伙计全都走了剩下老幼无能之人。今日店中忙前院是黄梅县知县占了公馆有两个伙计伺候;东院公馆这边杨顺没人来照应。二人坐在屋内有一个时辰之久方见进来一位半百已外年纪之人是店中掌柜的姓乐名忠为人精明奸猾。他一看杨顺带着一个十**岁姑娘就知道万不是好事。他说:“你们男女二人住在一个屋中我们这店干系不小。”杨顺说:“他是我妹妹有何干系?我们兄妹出门寻访亲戚你别多管闲事拿酒饭来我等先吃。”要了几样菜杨顺喝着酒说:“你这人跟我走这一天路我想着奇怪。再者我舅舅死了多年。”邓玉卿说:“你这时候怕起来了?怕也晚了那日在我家书房之中你要不留我也不至有今日。吃着酒你就高兴起来抱奴家至西屋中任你作乐今日又说我是鬼是妖。我告诉你奴家真是鬼是妖你也无法治我。”杨顺说:“我到临安把济公请来就知你是妖是怪你也瞒不了人!” 正说话之际听见外边车声响一片人声喧。杨顺同那女子站西边角门一看原来是京中罗相爷侄少爷罗赞升任黄梅县知县。他本是大员子弟也不懂什么叫作官无非到外任来逛逛也没带着家眷。今日起身太晚住在这里是个破栈房到这里下车一眼看见杨顺与玉卿。那罗赞在京中养着打手镖丁看见年轻美貌女子他就抢。今一见玉卿同杨顺在那里站定他不由己多瞧了几眼。杨顺、玉卿二人一看那罗赞是便服文生公子装束面皮微白白中透润长眉大眼。杨顺看罢同玉卿回至屋中二人坐下饮酒。杨顺说:“你看这个知县如何?我把你给送他好不好?”那玉卿姑娘说:“你大口气!你把我给送他不行我不愿意呀!”正说着话只见乐掌柜在院中说:“杨爷你二人可给我惹下祸啦!”杨顺吃了一惊。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黄梅县罗赞造退 九龙岛杨顺迷情 话说杨顺正在屋中与那女子玉卿谈话掌柜由外边店中进来说:“杨顺爷你给我惹的这祸可不小!方才那老爷下车之时看见你二人站在西院门内他与我要定了歌妓。我说没有他叫家丁捆上打我。这个我那里给他找去?”杨顺说:“那容易我把我这个人卖给他罢。他给我多少银子?”掌柜说:“这话是真是假?”杨顺说:“千真万真!我这表妹跟我也是受罪莫若叫他做两天官太太好不好?”那乐掌柜听了到外边合罗宅家人一说那些家人说:“我们老爷正想着买一个美妾要多少银子?是方才在西院门站着的那个女子吗?”店中人说:“是。”一回罗赞喜的欢天喜地说:“我给五百两银子。去问他去罢。”乐掌柜到西院一看说:“才五百两银子。”杨顺说:“两吊钱就买五百两银!我也不要给乐掌柜一百两剩下给我表妹自己带着零用作为陪嫁之资。”那玉卿姑娘微微一笑说:“银子我们家中堆成山积你狠心之人既卖我你拿着银子去罢!”乐掌柜到外边把家人叫来送过银子。杨顺立给人家一纸卖字把玉卿带至外边。 罗赞一看真是千娇百媚万种风流真赛瑶池仙子月里嫦娥降世。那罗赞说:“美人我方才一睹芳容我就爱之不尽个日得到我手来!你我二人吃酒谈心。”玉卿一语不酒也不吃。那罗赞心中欲火已难熬只得勉强吃了饭叫家人收拾去安歇。他把床帐安好自己到外边方便回来把门关上一掀床帐只见那玉卿女子人头在一处腿在一处身子在一处鲜血淋漓吓的罗赞声音都岔了!说:“快来人!”时家人尚未睡听见主人叫都过来推门不开一脚把门端开进房中一看只见主人躺在地上快快搀扶起来到外间屋中一叫店家。乐掌柜在西院中方才杨顺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回到柜房之中方坐下只听得上房中有人叫他连忙过来说:“什么事?”那家人说:“你把卖人的叫他来。他这个人被刺客杀了卸了头腿身子。”乐掌柜说:“卖人的走了他管不着啦!”罗赞说:“先叫人买口棺材埋了罢。” 乐掌柜连忙到西院中。杨顺方要睡觉只见店中掌柜的过来说:“你快走罢!那边买你的那个被人杀了头腿身子分了八块。”杨顺说:“我不敢走天亮再走你去罢。”杨顺心中甚是诧异偷着上房一看院中抬进一口棺材把那女子死尸鲜血淋漓的都放在里面。他看明白了回到西院屋中一看那玉卿女子正坐在屋中。杨顺说:“打鬼!快出去!”那女子说:“我不是鬼我变了一个戏法叫他知道就完了。”杨顺说:“我不信你会变戏法变一个我瞧瞧。”那女子说:“那有何难哉!你想要什么物件我一变就来。”杨顺说:“你变个仙桃美酒咱二人喝酒好不好?”玉卿说:“容易的。我就变。”在墙上画了一个门说声:“急急令敕!”用手帕一拂取出一盘桃来又取出一盘仙果又取出一盘果藕与梨又取出一坛酒来杯箸俱全给杨顺斟上二人对喝。杨顺一喝迷迷忽忽的这酒我在那里喝过呀?暗暗呆想。玉卿女子微微一笑杏眼含情说:“冤家!你还记得那日与奴家共饮桃花仙酒你那一时间狂荡把奴家抱在西屋、任你百般揉嘬。你这时间要说我是鬼奴家有口难分。”此时杨顺复入醉梦之乡瞧着玉卿女子千娇百媚那一种风流娇艳这时把害怕付之于九霄云外去了。杨顺说:“美人慢说你不是鬼就是鬼我也不怕!”吃的高兴二人并肩而坐口对口的喝酒逗的杨顺意马难拴不知如何是好。二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的听见外面打更已敲五更。罗赞分付套车出店已然走了。这里杨顺更放心迷花乱酒被色*情所迷。那女子百般的戏耍杨顺二人宽衣解带复同衾枕之欢。 睡至次日正午方醒叫店家。那乐掌柜过来一看说:“打鬼打鬼!”杨顺说:“鬼在那里?”掌柜说:“你看这不是鬼吗?”杨顺说:“昨日是他变了一个戏法儿耍笑老罗冤他五百两银子。你给我们预备好酒好菜咱们吃完饭再走。”立刻乐掌柜的出去送进酒菜来。二人吃了天色日暮一连住三日。杨顺心想:“我受兄长托叫我去请济公我在这里迷花乱酒好无道理。”又说:“娘子咱二人明日走到临安我把信投了请了济公你我回家择日拜堂好叫众亲友都知道你我也名正言顺。我说这话好不好?”那玉卿女子说:“好!” 次日起身。走至午初之时前边有一座城池不知是何府何县。二人进了北门正往南走只见对面来了两个官人头戴青布缨翎帽青布靠身长衫窄腰快靴。二人正走一看杨顺同一个美貌的女子正在二十余岁。两个班头说:“二位别走啦!你们事犯了。”一抖链子把杨顺锁上了那玉卿姑娘瞧了二人一眼。杨顺说:“我犯什么事?你只管说来。”那班头说:“你拐带人口你还说实话呢!”那杨顺一听说:“我拐人口?你们衙门在那里我见你们老爷去。”随同着衙役来到黄梅县衙门那班头往里一回话。这官方到任两天正是罗赞正在堂上办事听说拐带女子一案方分付带到公堂。罗县主一看正是他半路之上买的那女子已然看见他是死了。今日一见吓得浑身立抖体热汗流说:“你这女鬼好大胆量!敢在我这公堂上来闹。”那玉卿女子说:“我不是鬼你是一肚子鬼胎你还想要我是我不跟你。人各有主那杨顺是我本夫你用五百两银子拆散我夫妻!你要美貌佳人有只要你肯求我就行;你不求我反倚官仗势说我拐带!你这糊涂官不称职给我先打五个嘴巴!”那知县是真听话自己伸手打了五个嘴巴。众官人说:“这妖女子要反捉他!”那女子照定众人一指众人把知县拉下来一顿拳打脚踢连踢带踹打得罗赞看看要死。家人出来说:“你们好大胆竟有这么样式!”众头役明白过来齐吓的跪下。那罗赞把家人叫过来给上司去了一个禀帖辞官养伤把众役打了一顿。他卸任回家走至半路店中正要安息由外边进来一个青衣女子生的十分娇媚说:“罗公子!我来替我姊姊陪礼。那日在公堂之上我姊姊略施小术把你打了我来给你送药。”给了罗赞一粒红丸药他吃下去觉着浑身长力复本还原精神百倍。一问那女子名叫碧桃五娘子与罗赞共入裳帐。从此跟人都去直到八怪闹临安金殿斗法再表。 那玉卿女子由黄梅县大堂之上用法术制了罗赞带杨顺下堂把锁链摘去说:“你快闭眼!”一阵怪风刮到一个所在都是高峰峻岭路北有一片宅院整齐里边是楼台殿阁树木森森万卉芬芳。方到大门一看只见门儿大开从里边出来几个女童儿说:“仙姑回来了!奴婢等接待来迟。”那两个大丫鬟说:“杨姑老爷你还认识我吗?”杨顺说:“你这个丫头怎么往那里来?”那玉卿女子说:“怜香你把我屋中收拾干净惜玉你去烹茶。”拉着杨顺到了大门以内只见那二道垂花门内是北大厅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院中栽种奇花异草。进了北大厅穿堂而过东西屋中幽雅沉静。那女子带路到后是正北五间楼房东西雁翅楼都有天桥相通;往后是花园东西皆有院落。二人进了北房正面摆设金碧辉煌甚是可观。迎面墙上挂着一轴“麻姑图”画的神情体态最好真有神笔之妙;两旁有对联一付写的是: 万物静观皆白得: 四时佳兴与人同。 条案旁各样多宝搁古玩架头前八仙桌一张两边椅子上各有技垫。二人坐下惜玉送过茶茗怜香摆上点心。杨顺一看心中诧异说:“娘子你我已然夫妇之道我至今更糊涂了你到是怎么段原故?那怜香使女是你我初会之时在你家中之使女怎么今日又跑到这里来呢?”那玉卿说:“你要问我也不瞒你。我听我道来。”说出此事惊天地道破机关泣鬼神。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小禅师江岛降妖 二罗汉施法提怪 话说杨顺问那玉卿女子来历那女子微微一笑说:“奴家与你是月下老人之意非人力所能。你要问你我初会是我的点化连那两个老人家全是我点化。我非妖非鬼乃是上帝之女我名九圣仙姑因我犯天条罚我落人间。此处乃是奴家修道之所名为九龙岛前后有长江之险。我自己会呼风唤雨搬山移海拘神遣将五行变化。今你与我有夫妇之分我教你炼长生不老之方咱们永为夫妇。”杨顺说:“此地离临安有多远路程?”那九圣仙姑说:“你不必问在此住别事全不管。”杨顺说:“我兄长被屈之案未完我在这里享安闲福居心对不过我的兄长!你先送我把事办完再来如何?”那女子并不回答说:“你有福不会享在这里更比你家中还自在吃喝要笑一呼百诺。你就在镖局之中亦不过奔波劳碌。咱们今日吃个团圆酒罢!”叫怜香快快摆酒。那使女整理杯盘二人开怀畅饮;又叫惜玉叫了几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来手拿琵琶弦子弹唱歌舞笙箫笛管吹起来幽扬之音甚有趣味。杨顺乐以忘忧被声色所迷。至晚要入罗帏之时那九圣仙姑先给他一粒丹药吃下去精神百倍。那女娘娇声燕语把杨顺迷住一连有数天。 这日杨顺到院中闲步那女子尚然未醒。杨顺步入后园之中见些奇花生香异草掩映。正看之际不知不觉到了花园角门把门一开望北但见山清水秀树木成行猿鹤相亲獐鹿作对。正看之际只见从茂林深处出来一个女娘年约二十身穿缟素丝梳盘龙譬身穿淡青色女衫周身织金边儿素青裙儿足下三寸金莲穿一双青缎弓鞋;脸似桃花长眉俊眼生的十分俊俏由树林之中冉冉而来。杨顺想:这山中是一块洞天福天真有这样绝色的佳人!不住直看。那女子止步瞧了杨顺一眼微微一笑说:“你瞧我比你那假表妹还好吗?你真乃色中饿鬼!”杨顺说:“那位姑娘你先别说我你是从那里来?到我花园一叙不知姑娘尊意如何?”那女子说:“杨顺我不是你表妹九圣仙姑那流人物你死在眼前你还不知道那!我是采药从此路过告诉你一条明路你一秉虔心求济公救你。那九圣仙姑非鬼非妖亦不是神仙乃是龙江湾八怪之中人物。我虽然有几千年道行究竟我惹不起他我也救不了你。你若迷迷不醒死在临头悔之晚矣!”说完那女子扬长去了。 书中交代此乃白狐仙。原先犯过法迷乱周公子被济公抗韦驮捉妖把他捉住放了从此知非改过修行成了仙道。今日采药从此路过忽见杨顺一脸邪气二目直故此说了这几句话走了。也知道九圣仙姑利害不敢惹竟自去了。杨顺听了此言心中恍然醒悟说:“原来这女子乃是一个怪物我要死在他手中也是我自惹其祸。回想从前恩爱至此成空;昔日风流而今安在?”自己关上门儿向空叩头求济公救命。跪在那里正苦苦哀求猛听得背后怜香说:“我都听见了你任打任罚?要任打我告诉我家仙姑。”杨顺说:“要任罚呢?”那怜香一拉杨顺亲了一个嘴儿。正要入港前边一片声喧惜玉跑来说:“姐姐快去罢仙姑叫你多时不见你恼了要打你那!”怜香一瞧杨顺坐起来。惜玉瞅了他二人两眼直笑不止说:“你二人这里定约会很好。”那怜香说:“你放屁啦!你也是眼馋心坏等着得便叫杨姑爷把你收了作个小姨奶奶就不胡说啦!”惜玉哼了一声往回走说:“收我晚啦!我也没叫人家押着。你打算我没看见哪?”两个丫鬟到前边院中杨顺亦跟过来。那九圣仙姑正然浓妆艳抹熏香打扮一见杨顺同两个使女进来说:“你往那里去?”那杨顺说:“我叫怜香带我逛花园去了。”这一句话全遮盖过去。那九圣仙姑说道:“我这里呼唤他不应带你去逛还可要不然我得重责四十板。”杨顺一想:我奉我兄长之命请济公今被怪物所迷走又走不了在这里我迷于酒色心不由主这日限一多我也就死于此地。正自出神这屋中放出一股异香。只见那仙姑贴身穿着一件红杉其红似火异香扑鼻杨顺亦不留心。那知道那件赤缓仙衣乃瑶池之物他盗取下来护二人吃酒取乐。 又过五六日杨顺形体瘦那日又往后花园之中跪下祷告济公长老救命。只见角门自开外边站立一个和尚头上短有二寸余长一脸油泥一脸酒糟刺睁着一只眼身穿破僧衣短袖缺领腰系丝绦缀着一双草鞋腰掖破僧帽有里没面有面没里上边油泥有一个大钱厚。杨顺一看如渴得浆如热得凉如旱苗得雨如婴儿得乳。说:“济公禅师你老人家可来了!我想你老人家如婴儿望父母。你老人家救命罢!”那和尚哈哈大笑说:“杨顺你别先磕头吾非是济公乃济公大弟子悟禅是也。” 书中交代悟样自从火烧圣教堂意下八魔金山寺摆魔火金光阵后来灵空长老、紫霞真人把那八魔一齐捉住押在子午风雷藏魔洞用符印封锁把降魔杵、斩魔剑挂在洞口之上还派梅花真人灵猿化护守洞门、看着杵剑每到子午之时洞中一阵雷鸣。悟禅在九松山松泉寺灵空长老那里这日听见长老合紫霞二人谈说有九龙潭八怪间临安给八魔出气。悟禅甚是关心这日告假要到京都三教寺看师傅去。正走在这里只见前边这所宅院妖气隐藏忽忽灭;又见杨顺在那里叩头口口求济公救命连连叩口中祷告。悟禅说:“好呀!我问他何事?”下来说明自己来历又问杨顺。杨顺把上项之事说了一番。悟禅说:“我今日要看吾师我也不必捉他我把你救走了先带你找吾师去。”杨顺说:“很好!我同少师傅逃命。”正说之间听的那边说:“好杨顺你真是面是背非!我到还没有害你之心你今勾串那妖僧前来坏我大事!我先捉住那妖僧再合你说话。”只见九圣仙姑手持一口宝剑蛾眉直竖杏眼圆睁摆剑直剁悟禅。那悟禅微微一笑用手一指拉出一把戒刀急架相还二人战在一处。那仙姑说:“好孽畜!我今日把你结果。”遂用剑往地下一画说声:“敕令!”一阵怪风显出两个天王模样手执大刀往下就剁。悟禅说:“善哉!你这法术瞒不了我我自有道理。”口中念念有词用手一指那两个天神踪影不见。九圣仙姑把脸一沉说:“好妖僧!你敢破我法术?你无非是飞龙山的一个小孽我叫你知我利害!”口中念动真言用剑一指就地起一怪风风过去只见显出些狼虫虎豹、毒蛇怪蟒张牙舞爪齐奔悟禅而来。悟禅吹一口法气那毒蛇怪蟒全无。那妖怪伸手掏出一个瓷瓶儿来把口儿一拨里边放出一股阴阳气来把悟禅罩住。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济公救杨顺逃生 县主斩贼人正法 话说那九圣仙姑掏出一个瓶来名为“混元阴阳二气瓶”里边按先天之数、炼就阴阳二气最利害无比。那妖女把瓶儿托在掌中口中念动真言咒语说声:“敕令!”由里边出来两股黑白之气冲定悟禅去了。悟禅要想借遁光逃走方要转身只见那阴阳二气罩住走不了被那二气一绕往回一卷越卷越小。把那杨顺吓的颜色改变眼看着把那小禅师用阴阳气卷入瓶中把瓶儿一盖用手一指杨顺。杨顺跑过来跪下说:“姑娘不必怪我我是想要回家一时懵懂求那和尚带我走不想被仙姑看见。”那九圣仙姑把杨顺拉起来说:“我与你总算有缘。来跟我来。”把瓶儿交给怜香拿着。杨顺也就随口说:“我看看那和尚在那里?”由怜香手中一接怜香就递给他。杨顺把盖打开由里一股青气飞入天边去了。玉卿女子一回头说:“你这个无用之人怎么把妖僧放走?”怜香躲在一旁。杨顺听说悟禅走了心中甚是喜悦说:“娘子瓶儿交给你罢我实不知道一揭盖儿就会跑了。”那仙姑并未答言把那瓶儿带起来。方同杨顺要往回走只听后边有人说话回头一看正是那个穷和尚。又同来一个与他长的一般不二瞧了瞧是个凡夫俗子。 书中交代悟禅逃出那瓶儿正往前而走忽见迎面济公来了。济公自帮助起灵回江西之后他老人家在净慈寺照料照料仍回三教寺庙中择日悟真落。那临安绅士把三教寺给济公收拾一新全皆盖好。济公这日正然吃酒忽然心中一动想要回原籍访娘舅。正然要走把庙中之事全交给悟真。一人出了山门之外忽见一股妖气直透九霄。连忙按天灵一算说:“好孽畜!你敢在那里迷人?吾去了。”也来到山坡正遇悟禅跪倒叩头说方才之事。那济公说:“我知道你跟我来。”自己把头一拍闭住三光到了妖怪花园之中。正往前走那妖怪回头一看说:“妖僧你又勾了人来了。怜香把杨顺带到前边去我来捉两个孽僧!”拉宝剑来剁济公。济公一施展法术围着妖怪一绕。那妖怪一看东西南北四方皆有济公长老拿宝剑剁那边那边就是没人。九圣仙姑大怒说:“好妖僧别走!”伸手掏出一块混元如意五彩化光石托在掌中念动真言咒语祭在空中随风而长随风而化越化越大展眼之际足有数丈高一座白石山照定济公砸下来。济公微微一笑说:“孽畜!你有多大能为亦敢江边卖水、圣人门前卖字?”用手一指那座白石山五彩金华也没有了落在济公袖口之中济公哈哈大笑。那妖怪见破了他的法宝又急又气蛾眉直竖杏眼圆睁伸手掏出拴妖锁祭起来一片白光照定济公下来。济公用手一指那拴妖锁落地不能动转。妖怪伸手掏出混元阴阳二气瓶托在掌中口念真言咒语只见里边出来两股阻阳气直透九霄往下一翻把济公一卷眼看着卷入瓶中。此瓶乃瑶池五府之宝妖怪偷盗下来。方要转身见北边还有一个妖僧往前一追说:“你等一个都走不了!” 悟禅眼看师傅被那妖女装入瓶内心中半信半疑只见那妖女直奔自己而来。悟禅方要走只见济公从前院回来说:“悟禅不要害怕我来也!”济公方才借过光至里院见着杨顺说:“你今夜与妖歇觉之时他贴身有一件紫绶仙衣是红的你把他偷的到手往外就跑我在外边等你。”杨顺点头答应。济公到后边一看那妖怪正赶悟禅。说:“妖怪你回来我和尚与你见个高低!”说罢妖女哼了一声说:“怪哉!”把阴阳二气瓶儿一揭倒出来一看是济公那顶僧帽。济公说:“帽子回来。”那僧帽立刻回来托在掌中照定那妖怪一扔起在半悬空中金光缭绕瑞气千条照定妖怪罩下来。那妖怪一抖身有万道金光把济公僧帽撞回来。济公收了僧帽借遁光带悟掸至后山去了。 那九圣仙姑亦并不追赶自目前院中扬扬得意叫怜香、惜玉:“去收拾酒来我二人吃酒。”两个使女伺候摆酒来。杨顺也不敢问方才之事自己心中着急:我奉我兄长之命来找济公到玉山县去好救我众人不白之冤把杀周公子的凶手捉住把素秋找着亦好完结那无头之案洗清我兄长之冤。我今被困在此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归故土?心中烦闷饮酒已不乐带着一脸的愁烦。那九圣仙姑说:“杨顺你有什么心事只管跟我说来无妨我自有道理。”杨顺说:“没事。我自到此丰衣足食又蒙仙姑怜看我那里也不想去。”那女怪心中深喜说:“原当如此!我给你配一料长生不老丹吃了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转老为少身轻体健。”杨顺说:“好极了!我要有了妙药从此可以长生。”二人畅饮诙谐调耍引逗。杨顺喝了那桃花迷仙酒那里是迷仙酒分明是壮阳酒。二人饮罢安息春风一度方才睡觉。 那杨顺惦念这一件紫绶仙衣候着女妖睡着之际自己心中如刀绞又想家又怕妖精醒了。慢慢的起来把自己衣服穿好把那件衣服一拿往外就跑到后院一开门绊了一个跟头。女怪早醒一找不见了紫绶仙衣心中甚是不安追杨顺来到后院之中说:“好杨顺!你往那里走?害的我好苦。我待你天高地厚的人情你反害起我来。”杨顺正然绊倒听见妖女追出来吓的惊魂千里远战战兢兢爬起来说:“济公快救命!”往后院中一看并不见有济公。后边女妖说:“快把我的仙衣给我!我可没有害你之心这是你自找死我把你吃了就完。”杨顺一听“哎哟”了一声说:“我今番死矣!”正自惊慌之际忽见济公站在面前把杨顺放过去挡住女妖去路说:“女怪你今日休想逃生!”妖怪心中不服正自要掏阴阳二气瓶忽然听见半悬空中霹雳一声金光四射一如意雷火珠正打在女怪头顶之上。女怪被雷火一迷金光一绕宝珠一震觉着头昏眼黑心中无主一慌就地一滚把头上钗环坠落于地下立显原形。 杨顺正要看只见一片金光四射由半空中落下一个和尚来身高一丈头戴青僧帽身披古铜色僧袍白袜云鞋面如古月慈眉善目脖项带一百零八个念珠儿。说:“知觉久违了!”济公一看认识是北海苍梧山清林院的法广禅师乃是佛心罗汉降世所谓传经立教昌大佛门而来。今日是由四川峨嵋山回头正走在九龙岛只见邪气冲天有一女妖正与济公斗法。伸手掏出如意雷火珠来照定女妖打在女妖头上立显原形乃是一个妇人的脑袋、鱼的身子约有一丈余长得天地不正之气所生名为“媳妇鱼”又名“江怪”。行船之人如遇见他非受害不可。其性最淫修炼了有七千余年神通广**术无边。他迷住杨顺迷死为止。他乃八怪之中第六怪奉九圣山圣水池老魔九龙僧韩雷符印拘来派他八怪闹临安迷乱济公长老给八魔雪恨。他未到临安见杨顺身上有仙骨动了淫念这才点化宅院与杨顺的舅舅、舅母用酒灌醉杨顺。杨顺乃是侠义性情并不迷花乱酒那日吃的大醉他先派使女勾引见杨顺毫无性情给杨顺来一粒千杯不醉丸乃是一粒起阳丹。杨顺不知吃了迷了本性遂与怪物成了苟且之事。次日那桃花迷仙酒亦不是好酒乃妖怪迷人之物因此杨顺述到如今有明白之时少。今日一见二位罗汉把这女保捉住连忙叩头把那件紫绶仙衣给济公叩头谢了二位圣僧。那法广和尚先把妖怪阴阳二气瓶取过来收在囊中用拴妖锁把他拴上叫悟禅拉着。杨顺跪在面前求圣僧大慈悲跟我到玉山县救我兄长杨明。济公一笑说:“我知道你听我分付。”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玉山县群寇劫法场 花柳庄单人探贼巢 话说济公先叫法广禅师把妖带至北海压在苍梧山以下叫悟禅送去又了一个掌心雷把那妖宅群妖震散。告诉杨顺先回去:“我和尚临安城有八怪找我滋事我是不能分身。我的事办完随后就到他等古人自有天相无妨。我在下月初九日到。”杨顺说:“我迷失道路怎么走?”济公带他出山。方到九江口地说:“你去罢前途并无阻挡。”杨顺谢了济公归心似箭恨不能助生双翅方趁心怀。晓行夜住非止一日到了玉山县镖局之中一问伙计说:“杨大爷同赵柳二位出去请能人探小西天里边贼巢非水旱精通之人不能去;这里闹了几夜刺客自从被杨大爷打了一镖永不再闹了。今日还有差事杀李氏三杰与孙伯龙二人全都是小西天、薰香会之人都有路劫明抢之案又有抢刘香妙之案故此定了斩立决就地正法人头号令。”杨顺吃了几碗茶说:“我到西门外瞧着热闹。”自己换了一身新鲜衣服到西门外酒馆之中都认识杨顺说:“杨二爷看热闹来了!今日正好瞧咱们铺子前边就是监斩棚。”杨顺说:“好哇!来几样菜我先吃着。”自斟自饮。 正自吃酒之际忽见外边赶散闲人说:“老爷来了!”只听铜锣开道全副执事引路知县叶开甲坐轿兵马团练使李云鹏骑马带着那四十名护决之兵前来声音一片方到监斩棚下轿下马升坐。不多时听见有一面破锣之声第一个正是头犯黑太岁振八江李滚绳绑两臂插着招字是“大盗一名李滚枭示众”第二个便是劫江太岁李茂第三个是李成连孙伯雄、孙伯龙共是五人。头前李滚很扬扬得意并无半点惧意破口大骂。杨明正到监斩官报名分付“斩”!方要一推只见从南边楼上跳下来几个人头一个武生公子装束手执宝剑正是花台剑客刘香妙在头前开路。 书中交代这刘香妙自那日由三杰村逃走与吴道兴分手他逃至玉山县正西花柳庄。那庄中住着两位小西天的寨主一位叫贪花浪子花中秀一位叫如意郎君柳士宏。这二人都是本领高强艺业精通会打毒药镖。中秀有一个胞妹叫花似玉柳士宏有一个胞妹叫柳如仙都是武艺群人才出众。刘香妙逃到这里来正遇见小西天的小寨主花里魔王刘玉、色中恶鬼刘宏。这两个人去探玉山县杨明等众人之案未定故此回头住在这里。一见刘香妙说:“刘寨主!你那日不辞而别我们大寨主正往各处派人找你回去。今日在此遇见好极了!你跟我回小西天罢。”刘香妙说:“我这一到这里真是两世为人。”就把那上项之事说了一番。刘玉说:“无妨!我去到隐贤村把他等全杀了什么老义士、小侠客全不论。”刘宏说:“去刺杀知县叶开甲由狱中救他等五人回来。”那刘宏到县中未得下手有杨明等众人保护。刘玉到隐贤村被书僮何芳给捉了一回禀主人小剑客菊文龙说:“不必杀他恐污了吾的刀。那还了得吗!你们众家人各人浇他一泡尿饶他狗命把刀也留下来。”大众用尿一浇他刘玉成了“骚旦”了连滚带爬自己逃命去了。回至花柳庄不敢实话只可把自己被擒大概之事说了一番。 刘香妙要劫牢救李氏三杰刘玉说:“人太少的很要再有五六位可行了。”这日又派家人探访回来说:“那五人明日在玉山县之西门外就地正法。”刘香妙说:“明日我去到玉山县一口宝剑劫法场!”花中秀说:“我二人随兄长前往。”柳士宏说:“我三人足行了。”那花里魔王刘玉、色中恶鬼刘宏二人说:“三位要去我二人也不能落后。”刘香妙说:“跟我去可别怕死非破出死命不可!”五人计议好了。次日天明五鼓之时那五人各带兵刃起身。正走在半路忽见对面来了一人身高九尺青壮帽青箭袖袍青中衣薄底快靴腰系青丝鸾带外罩青英雄鳖面似乌金纸一脸的白瘢点环眉大眼鼻直口方压耳黑毫毛一部连鬓落腮胡须助下配一口单刀。正是五花鬼王焦雄从那边来一见这五人连忙行礼说:“你等那里去?我奉大寨主之命正寻找刘寨主你回小西天去!”刘香妙说:“今有我的至友在玉山县遇案今日处决我等去劫法场焦兄你帮个忙。”焦雄听了问是什么人在玉山县遇案?刘香妙说:“是李滚兄弟三人与孙伯龙兄弟二人。”焦雄说:“我与那李滚乃金兰契友与我知己之交。你五位都肯舍命救知己这也无妨我同走走!” 六个贼人胆比天大也不管什么国法王章。他等到门外方早饭之时一看这杀场路南是鸿升园酒楼门写着“包办酒席、应时小卖、午用果酌、家常便饭”六人进饭馆上楼靠北边楼窗一溜四个座位。六人在西座坐下那些走堂之人见这几位人品出众衣服鲜明连忙过来说:“众位爷台才来要什么酒什么莱?”焦雄说:“先摆上一桌高等酒席抬一坛女贞陈绍来越快越好。”跑堂的连忙摆上。在这里吃酒正自高兴只见下边人一阵大乱来了监斩官等。只见官兵人役等一齐说:“来了!”见李滚绳绑二背在法场之上说:“我叫黑太岁李滚因为救朋友被仇人所拿。我可没口供今日狗官出斩我我今生今世不能报仇来生我定杀你!”一边说一边骂。 到了法场之上那刘香妙等跳下楼来一摆剑杀散官兵人役等。刘香妙把众人绳绑挑开刘玉、刘宏二人背起孙家兄弟焦雄、花中秀、柳士宏背起李氏三杰方要走那李团练使把兵叫回来分付拿人。官兵往上一围刘香妙连杀数人李云鹏赶上来抡刀剁刘香妙。刘香妙用宝剑一挥那口刀就折为两段顺手一剑劈去。李云鹏躲开他又一剑扫去把李云鹏头上纂头巾削落李老爷惊魂千里往回跑。杨顺由路北酒馆中出来说:“好贼!你等真目无国法王章我来结果于你!”抡刀就剁。刘香妙摆剑要削他的刀那杨顺偏避躲闪只有这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刘香妙并不赶尽杀绝见杨顺无能也就罢休往前就跑那五人保着好逃走。杨顺紧跟在后跟出去约有五六里之遥。刘香妙说:“杨顺你是败兵之将还赶来追我合你决一雌雄!”摆剑跳过来就剁。杨顺往回就走说:“刘香妙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你也不必欺我。我老跟着你非到了你等窝巢之地不能算完!”刘香妙站住叫花中秀等先走他追杨顺追了有二里之遥杨顺独往回跑。刘香妙算计:此时花中秀、柳士宏到了家啦!他回头就走6地飞腾之法又快把杨顺给落下了。 群贼回归花柳庄杨顺随后追至花柳庄东村头。见路北有一座小茶馆那茶馆就只一个半百已外的老人还有一个小孩有十四五岁。杨顺进了茶馆要了一壶茶喝了两碗问掌柜贵姓。此庄叫何名?那老人说:“姓郝名奎我们这里是花柳庄。老客贵处那里的?尊姓大名?”杨顺说:“我是玉山县振远镖局掌柜的我叫杨顺我家兄杨明。”那郝奎一听说:“原来是杨二爷!提起来你们这玉山县之内是有名英雄杨大爷我也知道远近朋友不少。今日杨二爷是从那里来?”杨顺说:“我访个朋友。”正说之际只见从南边有四个人抬着鸡鸭鱼等类。那掌柜的说:“四位管家里边坐喝碗再走。”那四个人说:“我等不坐了咱们改日再会。今日我们忙庄上来了我们主人朋友等着做菜。我们方从南花园之内来取来鸡鸭鱼。”说着话去了。杨顺问郝掌柜:“这四人是那里来的?”郝奎不慌不忙说出几句话来。有分教正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杨顺探贼遭毒手 三雄柳林战群贼 话说杨顺在小茶馆内问:“郝掌柜的那四人是那里的人?”郝奎说:“我们这庄中是花姓人多柳姓人亦不少。方才那四人是这西边有一位花中秀庄主同一位柳士宏在一个院中住。都说他二位是保镖的达官常有外路往这里来也说不清是作什么的都疑他是一个绿林之中人物可在我们这一方没案。昨日有一位很阔的武生公子在他家住着亦不知道是作么的。”杨顺听了心中明白**。心中说:莫非这里是小西天的窝巢?我要捉住一个小西天的贼人也好洗清我大哥不白之冤。想罢在这里要了一壶酒随便吃了点饭给了钱天就不早了。掌灯之时郝掌柜说:“杨二爷别走啦!在咱们这里住下明日走这都不是外人啦!”杨顺说:“我非走不行有紧急之事。” 自己出来往北由村背后往西走了不远见有一所宅院甚大。心中想:莫非这是花家?蹿上房往各处探听只见一层层院落前边院中一片灯火之光照如白昼。他到那边一看是北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三间。北房之中灯火闪耀一个圆桌面上边端坐着十一个人东边是劫法场救来的李氏三杰等五个人西边上是刘香妙、焦雄、刘玉、刘宏、花中秀、柳士宏等高摆酒筵正然开怀畅饮谈说方才之事。杨顺一听知晓这贼人势大自己独木不成林未敢下去动手想要听明白了回玉山县调兵邀人再来提这伙贼人追问素秋下落。听了听方才要走只听见一个家人嚷道说:“有奸细!”屋中那些贼人一齐出来往各处一看。杨顺方转身要往东逃走花中秀早已看见说:“咧!小辈敢来探我的柳家庄你是合字是鹰爪?”杨顺并不敢答言也不敢下去动手往外就走。花中秀蹿上房迫下来相隔有七八步远掏出一个毒药镖来照定杨顺背后打去。杨顺躲避不及正中在琵琶骨上觉着一阵麻木。心说:不好!这是毒药暗气我恐怕难逃性命。他知道毒药镖的利害这要中了镖在致命之处登时就死;要不在致命之处你中镖一跑非死不可。越跑药性散的越快有三四个时辰糊里糊涂的就死了;要不跑多活两个时辰。此时杨顺先前还觉麻木后来好似刀剜肉其疼痛不止。好容易舍命蹿出墙外往前直跑听见后边那群贼追下来了。心中说:我临死落不了一个整尸身完了!后边孙伯龙追的很紧。此时这五个贼人都上了好药夹棍伤已好一边追着还说:“奸细你今日休想走!剪草除根以免后患;纵虎归山长出牙爪定要伤人。” 杨顺正跑出有二里之遥前边一片沙岗甚是雄伟高有一丈舍命蹿上坡去浑身一软倒于就地往东一滚竟自去了。孙伯龙借月光看的更真他哈哈一笑说:“列位寨主那奸细滚向那沙岗东边去了。咱们把他捉住细问情节。”花中秀说:“不捉住他也活不了。我那镖是我师父亲授打上人六个时辰就死休想活无非咱们捉住他问问是何人?从那里来?”众贼蹿上沙岗往下一看并不见杨顺。东边有一座大柳林正望东看只见从柳林中出来一人说:“咧!不种桑来不种麻全凭劫路作生涯。无有银钱来买命一刀一个尽切瓜。”孙伯龙说:“合字这里不是作生涯之地咱们都是一家人。”那人听了说:“哦是了!原来是合字我输眼啦!合字春个万罢。”孙伯龙通了名姓往后一指说:“那后边全是合字方才有一个人中镖由沙岗之上滚下来你可看见了吗?”那人说:“那是我兄长被你这伙狗头打了。好哇!我正是找你等报仇。”蹿出去抢刀就剁孙伯龙急架相还二人战在一处。独角太岁孙伯雄已要过来帮助由东边树林之内出来二人头一位戴蓝扎巾迎门高插茨菇叶二龙斗宝迎门一朵绒桃身穿宝蓝色箭袖袍腰系英雄带蓝中衣薄底快靴外罩宝蓝色英雄氅面如美玉眉分八彩目如朗星三绺胡须飘洒胸前肋下佩刀来者这位正是振八方杨明;后跟那位穿青皂褂面如镔铁环眉虎目半部钢髯是探囊取物赵斌。头前动手的那位是柳瑞。 柳瑞等三人是到常山县邀请英雄去破小西天捉拿那薰香会之人到各处寻访广寒仙邓素秋的下落。这日回到玉山县镖局之中听说杨顺请济公回来了说随后就到杨顺去西门外看杀人的未回来。三人喝酒吃晚饭方听见人说刘香妙抢了法场救了五个贼人杨顺追下去并未回来。杨明一听甚不放心吃完饭同柳瑞、赵斌三人各带兵刃往各处寻找。正走在此地只见杨顺由沙岗之上滚下来说:“吾命休矣!”赵斌扶他进了树林南边前情杨顺部说明白。柳瑞说:“咱们捉贼去!”由树林出来他才说话把孙伯龙挡住。二人动手孙伯雄来赵斌出去二人杀在一处真是难解难分。杨明出来一看刘香妙站在西边他气往上撞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用刀一指说:“咧!刘香妙狗辈我来结果你的性命。”跳出去向那当场一站。那刘香妙微微一笑说:“好!我想要找你不想你来送死。”摆剑相迎二人战在一处。杨明知道那刘香妙这口宝剑偏避躲闪永不肯与他兵刃相碰。那边有李氏三杰等各抱着兵刃观看。杨明与刘香妙二人杀的棋逢对手正自难解难分。花中秀说:“列位来咱们大家一拥齐上合他等决一雌雄!”众贼方要过去那刘香妙说:“别过来我一人足矣。要倚多为胜赢了他亦不算英雄豪杰!” 正说之际只听那边有人说:“刘香妙你还算是英雄。我们这里亦不能倚多为胜我来与你分个上下!”说着跳出树林来正是小剑客盖天侠菊文龙。今日是探亲回头好走黑路正走在这里见杨顺哼咳不止过来一问方知中了毒药暗气。小剑客说:“这个药我有在家中并未随身带着。你先在此等候我助杨大爷一臂之力。”蹿过去正听刘香妙不教群贼过来。菊文龙说:“好!今日我来合你等分个上下。那位过来?”那李氏三杰一看说:“这个利害可不好惹。”花中秀微微一笑说:“三位兄台在大江之中名扬四野怎么今日这样胆小?我这里有毒镖一袋今日先叫他知我利害!”伸手掏出一支镖来照定那小剑客面打去。他这镖见血非死不可要打在致命之处当时捐命要打在别处六个时辰亦死。今日一镖打出来小剑客伸手接住说:“再打来。你是送镖英雄打镖你还没有学会那!等着消闲之时我教给你。你叫什么名字?用这毒药镖打我!”花中秀说:“我就是这花柳庄的人氏我名贪花浪子小蝴蝶花中秀。你要不服可通个名姓来。”菊文龙说:“我无名之人。你过来咱们分个强存弱死真在假亡!”花中秀复又一镖又被人家接住了跳出来抢刀就剁。小剑客用剑往上一迎只听“当啷”一声花中秀刀削为两段吓的惊魂千里一转方才要跑小剑客说:“你先别跑啦我叫你歇歇罢!”一赶步用二指一戳立刻花中秀翻身倒于就地。那边花里魔王刘玉、色中恶鬼刘宏兄弟二人见花中秀倒下二人说:“咱二人过去你拿刀劈头就剁我用刀拦腰就剁教他顾前不能顾后顾上不能顾下。”不怕千军共万马就怕二将巧商量。二人跳出双战小剑客。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小剑客点惊贼胆血惊贼胆 陶玄静妖术捉英雄 话说花里魔王刘玉与刘宏二人商议要过去双战小剑客两人各摆兵刃过去抡刀就剁。小剑客一看二人过来早已明白把宝剑分门路见刘玉刀来一抽身托剑向上一迎只听呛啷之声把刀削为两段。刘宏由后心刀扎来小剑客往前一纵身用手先施点血法点了刘玉复回身一剑照定刘宏剁来。刘宏往后边一闪用刀一架却被小剑客把刀削为两段用手点住。柳士宏看见气往上撞说:“好小辈!我两个朋友又给治住了我来合你分过上下!”跳过来用刀杀在一处。小剑客见此贼刀法精通打算用剑削他的刀无奈削不了。只见他蹿纵跳越很透灵便一回手一镖照菊文龙打来被菊文龙接住照他打去。柳士宏一闪身方躲过去小剑客二指一点那柳士宏登时栽倒。李氏三杰一看知道小剑客利害要过去又恐怕被捉不过去见同伴之人全倒下了。那李滚一想:人活百岁免不了一死我今性命不要了!说:“李茂李成你我三人过去与这小辈拚一死战!”李茂、李成答应三人一齐过去。菊文龙一看说:“好哇!你等乃是我手下败兵之将还敢前来送死?这是你等自送其死!”施展点血法把他三人全皆治住了。小剑客把七个捆上用脚一踢那七个贼人虽然是活动就如被捉捆好连动转都不能。 小剑客正要过去捉那刘香妙只听西边一声:“无量寿佛!什么人这样大胆敢来胡为伤我朋友?”小剑客望西一看两对灯笼火把引路当中有两个道人一个头戴青布道冠腰系杏黄丝绦足登白袜云鞋面似锅底黑哇哇黑中透亮两道抹字眉一双三角眼压耳毫毛额下半部钢髯有三寸余长犹如钢针一般、铁线相似背后插一口宝剑一面有三尺余长的五彩化魂幡;后跟一个头戴紫色莲花道冠身披紫色八卦仙衣月白绸于中衣白袜云履面如茄皮紫中透黑雄眉怪目半部钢髯。头前那个是惜花羽土陶玄静后跟是护花真人柳玄清他二人乃是半壁山玄空观花莲花道长戴朝宗的门徒学会了妖术邪法任意胡为在小西天与霹雳鬼狄元绍立薰香会。他师弟兄八位今日奉三位寨主所托派他二人下小西天找花台剑客刘香妙回寨。正走在花柳庄天色已晚到花中秀家来。刚至门只见灯光一片众家人过来行礼说:“二位祖师爷是从那里来?”陶玄静说:“我等从小西天大寨而来。你家庄主可在家中?”家人说:“我家主人今日同焦寨主由玉山县把李氏三杰同孙家兄弟救来劫的法场。今晚来了一个奸细探我们这庄中来被众位追出去留下焦爷在大厅之上看家怕里边还有余党。”柳玄清一听说:“我侄儿柳士宏也追下去了?”柳家的家人说:“也迫下去了。”两个老道说:“你们去探听探听在何处动手快回来禀我知道。”家人柳福去了不多时回来说:“二位祖师可了不得啦!我们花庄主被人家捉住刘玉、刘宏也躺下来了。还在那里动手。”陶玄静、柳玄清二人说:“尔等点灯笼头前引路我二人去看个水落石出!”众人答应去了他这才立刻往前。 方到柳林一看花中秀等七人被捉。老道陶玄静微微一笑拉出宝剑来用剑一指说:“孽畜!你叫什么名字?通报上来。”小剑客说:“妖道!你是一个出家人理应唪经念佛修真养性谨守庙宇之地。这些贼人目无王法藐视刑章抢劫法场拒捕官兵。我因路见不平如今特地捉他!你何必多管闲事。”陶玄静听了心中一动:此人品貌不俗武艺又好我把他捉住细问来历收他作个徒弟。想罢说:“咧!小辈我乃惜花羽士陶玄静是也。你休想逃生!”用剑一指口中说念定身法把小剑客菊文龙给定住。又到前边用手中剑一指把杨明明、柳瑞、赵斌三人定住叫孙伯龙二人放开花中秀等七人。刘香妙过来行礼说:“陶兄!你是从那里来?”陶玄静说:“贤弟我同柳玄清师弟奉小西天狄寨主之命特来请你回山。狄寨主应该自己下山请你奈山中事无人照料特托我二人非请回贤弟不行!”刘香妙说:“我今晚把杨明捉住定然同兄长回山。”又见过柳玄清。分付家人:“先把这四人捆上抬回庄中我等到柳林之内寻找那中镖之人剪草除根。”众家人先把小剑客等兵刃拣起来捆好抬着进了花柳庄。陶玄静等到东边树林之内各处一找杨顺踪影皆无。刘香妙说:“怪哉!那人走不了。”花中秀说:“他走了也活不了!我那镖若要中上见血六个时辰准死。咱们回去到庄中再议罢。” 群贼跟着妖道往回走心中欢喜。到了庄门焦雄迎接出来说:“二位真人多有受累了!”陶玄静说:“我等来的甚巧这也是天缘凑合把杨明捉住给我师侄报仇雪恨。”焦雄说:“令师侄莫非是桃花浪子韩秀、白脸秀士恽飞吗?”柳玄清说:“不错。当年韩秀、恽飞二人死在常山县马家湖皆是杨明一党之人所为。”说着话到里边坐下。花中秀分付从新整备筵席大家痛饮三杯。正自灯下畅饮约有三更之时听见后边一乱说:“不好!后边因何这等大乱?”只见使女出来回话说:“众位寨主可不好了!后边大奶奶正同二姨奶奶等在屋中说话由外边扔进一对人头来把大奶奶也吓糊涂了二姨奶奶也吓死了。”花中秀说:“你等回去。我这就到内宅去莫非里面又有奸细了?”同柳士宏二人到内宅一看那二个人头乃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家人花得福女的是花中秀的三姨奶奶。花中秀一看明知是奸情叫家人到外边抬两口棺材把人头连西院死尸一并埋了不必声张。正自各处寻找之际只见西院火光一片花中秀连忙往西院中跑。此时前边陶玄静、柳玄清说:“无妨!我等去看看去。”二妖道带群贼往前到西院之中。柳玄清见火光大作把两院马圈草棚全皆着了火光通天。连忙叫家人取过一碗水来口中念念有词用宝剑画了一道符把那碗水冲定火上一泼一片水花由半空中落下来把火扑灭了。花中秀一看称奇:“真妙!这一片水足显祖师爷神通。哎呀不好!咱们快回去!这放火之人是调虎离山之计怕是把那杨明等救走。”众贼猛然醒悟说:“不错!咱们回东院之中前去观看。”说罢众贼同妖道往回走只见东院之中有一人正解杨明等绳扣。 书中交代来者是谁?只因杨顺在柳林南边正自镖伤疼痛之时忽见由南往北来了骑马之人。看那人是穿翠蓝褂壮士装束年约二十已外。来至临近跳下马来一问杨顺:“因何至此?”杨顺并未隐瞒把实话细说一番。那人说:“杨二兄上马我把你送至我家给你治镖伤去。把你治好我再来探花柳庄来。”一见柳林西边正自动手把杨顺扶在马上往前走有六里之遥到了一所庄院叫门里边家人出来开门接马把杨顺挽下马来带至里院之中北上房之内东屋床上叫杨顺躺下请出一位老丈来给杨顺治伤。那老人家见杨顺昏迷不醒来至临近先起下镖来给他敷上药叫他歇歇。杨顺说:“恩公贵姓高名?”那少年说:“我姓更名士显人送绰号‘镇江龙’。我久在长江为商作客我父亲在南昌当过水军总教习会打各种暗器会治毒药伤。我去看看杨大爷此时可把赋人捉住未有?”收拾停妥带刀出了贾家村一直奔花柳庄而来施妙计要救杨明。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贾士显火烧花柳庄 柳玄清剑斩镇江龙 话说贾士显往花柳庄来至方才动手之处不见有人。进村往各处一看到花宅上房蹿至里边只见上面大厅之上群贼陪两个妖道正自吃酒杨明等四个人捆在西廊下。镇江龙眉头一皱计上心头想要用调虎离山之计把群贼给骗了救杨明等四人。想罢往后走到了西正房见房中灯光闪耀如同白昼一般有一个少年男子是家人模样正与一个年轻少*妇共坐密语。那少*妇年约二十余浓妆艳抹两个人先还打闹后来在灯光之下二人宽衣解带就要共睡。听那妇人说:“你明日趁早打一个正经主意我非走不行。花中秀拐我来至他家中没两月之久他永不往我这院中来。我一人受这孤单之苦莫若你带我一走我合你一夫一妻到也不错。”贾士显一听知道是奸夫淫妇万不能留他。掀帘进屋中一看抡刀杀死二人手提人头到东院之中往里边一扔妇人仆妇乱嚷。他上房到前边去指望群贼往后去好救杨明等四人。见花中秀自己往后去了群贼未动。他又到西院中把草给点着了火光大作。他奔前来只见两个妖道带领众人同往西院中去了。贾士显一看众家人全走一晃身只见有一条影往前边去了。 书中交代那条黑影是九圣仙姑赛妲己李彩秋。自从他兄长被捉之后他三个嫂嫂都躲在亲戚家中他遍处寻找菊文龙。在家住了几日派人探访他兄长下落方知道在玉山县衙中捉住。自己女流之辈也无可安处。想着:总是我那菊文龙我二人成为夫妇亦是郎才女貌我可寻找他去。这日他起身女扮男装各处打听寻访小侠。今日是他听见那花柳庄中有一片声喧他戴了隔面具挂上红胡须到里边一看那西廊下四人之中有小剑客全皆被捆绑。他顺手盗了宝剑提起小侠往外去了。 贾士显下来方要解杨明只听背后一声:“无量寿佛!好孽畜你敢来至此处用调虎离山之计放火救人!你叫什么名字?”镇江龙贾士显自通了名姓说:“妖道!你叫什么东西?”柳玄清说:“无量佛!我乃护花真人是也。你走!”口中念念有词用剑一指一声“敕令”说:“定住!”那贾士显打了一个冷战要想动转是不能行动。老道赶过来手起一剑把镇江龙贾士显杀死派家人抬至后边掩埋已毕来至大厅之上坐落。花中秀、柳士宏二人说:“今日捉住四人又丢了一个方才那镖伤之人并无下落此地不可久待了。叫家人先告诉主母与姑娘收拾细软物件套上车把宅院封锁交给花雄看守。你们到惜花山温香岭杏林庄、我岳父乐天芳那里躲避。我同二位祖师爷与众寨主送花台剑客刘香妙到小西天押着那杨明、柳瑞、赵斌三人到小西天九杰连环寨去见大寨主狄元绍与众位寨主商议公事。候我把事办完定然去到杏林庄走走。”叫家人备马伺候。那些家人忙个不了先送家眷去了然后众贼人把杨明等三人放在车上。 此时三人亦明白过来知道被获见群贼耀武扬威各骑征驹由此地起身往西。杨明早知道是解往小西天。不见了小剑客菊文龙也不知是遇救是遭害?自己心一惨想起家有七十八岁老母无人侍奉妻单子幼自己一世英雄付之于流水。又想:结交那一班的宾朋俱在玉山县狱内也不能出来给我等报仇。想到这英雄不由己长叹一声。柳瑞见杨明叹气心中知道兄长心事用话一岔说:“此事谁也不怨只怨小弟!我已然刺死田章把素秋救得在手中就把他带到县衙洗白兄弟之冤虽死无恨。及到如今我虽然知道是吴桂、李通二人所为但凡事自有分定若死在群贼之手也是命该如此。”赵斌说:“你二人体要论短说长。我说吉人自有天相自有定数。你我把贼骂一个落花流水先快乐快乐嘴!”老赵就骂起来了那贼人并不答言。 至天有午初之时己到老龙湾。那刘玉一捏嘴一声呼哨响由江苇之中出来一只船船中有一个水手头叫“混水泥鳅”刘峰。说:“哟!祖师爷来了。伙计们再来两只小船先派人往大寨送信。”这里群贼上船把杨明三人抬上船去撤跳板荡桨摇橹船得顺风少时到了竹城里寨门。里边有翻浪鬼王连带着二十四号水队兵船鸣锣击鼓分两旁排班迎接把水内埋伏全皆撤了寨门大开。杨明一看这里面贼人势派不小。只见那王连头戴分水鱼皮帽日月莲子箍油绸子水师衣靠香黑鱼皮裤一张黑紫脸迎面天庭上长出一块肉瘤有鸭卵大小短眉圆眼压耳黑毫毛颏下连鬓落腮胡子怀抱一对鹅眉纯钢刺向众人问好。里边南北有两座水寨由中往西直到江岸有临江关老寨主净江太岁周段明率队迎接。那周殿明是红胡子蓝靛脸带着十二位小头目五百喽兵。过了临江寨是四平寨都有头目迎接。一连过了五寨往北是一道大街各样铺位诸色人等全有。过了这道大街是山两旁抄手式山环正北是大寨头道寨门两边站立有二百余喽兵排着队只见从里一排排一队队都是壮士打扮也有武生员的样式;有一百二十位小寨主当中是霹雳鬼狄元绍头戴鹅黄色将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迎门一朵红绒桃宝蓝绸子箭袖袍英雄带大红绸子中衣青缎快靴外罩杏黄缎绣花大氅面如姜黄黄中透亮两道朱砂眉一双大眼压耳红毫毛颏下一部红胡须飘洒胸前。那九头鸟庞天产、闪电神马焕龙同众位真人接出来一见刘香妙各叙寒温花中秀等参拜大寨主一同到里边派蓝面鬼王焦英看守杨明等三个人。 群贼到了分赃聚义厅大摆酒筵让刘香妙座。狄元绍酌了一杯酒给刘香妙然后问:“妹丈是从那里来?在外间这些日都作的什么事故?”花台剑客把那上项之事述说一番:大闹玉山县火烧如意村被捉遇救多亏这李氏三杰救我之命逃到花柳庄劫法场这才来到此处从头细述一番。狄元绍说:“今日你我开怀畅饮明日再审明杨明大众。”正自谈说听见临江寨一片声喧锣声震耳先派人去探。 书中交代外边锣声响今日有探山之人。只因贾士显死在花柳庄天明老庄主贾应奎不见儿子回来把杨顺镖伤治好他次子贾士英由北庄回来说:“听人传言兄长死在花柳庄。”到家派人去探少时家人回来说:“大庄主死了我托人把死尸抬回来。”贾士英放声痛哭先把兄长装殓起叫家人过来说:“我到小西天去给兄长报仇!我要不回来你等给我三个兄弟送信去叫他等请人给我报仇。”禀明他父亲。杨顺听见贾士显死在花柳庄就知杨大哥、柳瑞、赵斌等没了命啦!自己想要回到玉山县请人请兵攻打小西天。只见贾士英走了自己也告辞去了。那贾士英到江岸天已日暮换了水师衣靠一直的浮水往西到了竹城以外往下一看里边有拦江网。由北边用钢刃割断绒绳摘下拦江网来由北边钻进去了。一直的往西只见南北二个水师营都是灯光照耀;一直到西岸之上有水寨岸上南北有两座堡城。贾士英飞身蹿进南边那堡城之内只见四面是营房相似当中中军帐有一根刁斗。来至中军帐后边一看只见里面坐定有两个头目一位年约半百一位有二十以外壮士打扮。贾士英大闹临江寨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贾土英初探临江寨 狄元绍下令斩三杰 话说贾士英到临江寨营中在大厅后面偷看那二位头目那西坐定那黑脸钢髯五十以外年岁那人是镇海虬龙周殿奎;东坐定那人是粉面郎君贾龙。二人正说:“今日刘香妙回来咱们大寨主欢喜了还捉住杨明、柳瑞、赵斌三人落。我想杨明外边威名素著他的朋友是多的怕有人来小西天给他报仇。”周殿奎说:“贾龙你不必多疑。我想这里有大江竹城、水寨山寨他等不来便罢要有人来休想逃生。”正说之际后边刁斗之上一阵鼓声如雷四面喊声不断齐说:“捉奸细呀!”即行跳出正遇贾士英打来贾龙、周殿奎急架相还两人各施所能。那些兵丁向前来说:“好奸细那里走!”贾龙在旁边见二人动手他暗掏出镖来照定贾士英打去。贾士英不及留神正中肩膀之上兵丁往前一围各摆兵刃齐来动手。他见人多势大也不敢交锋自己住圈外杀出去直奔江岸。那些兵丁头目追至江岸只见江中有净江太岁周殿明的兵船在江中有二十只说:“走不了奸细!”水鬼下水巡查。贾士英跳下水去那些水兵都下水去了遍找不见那奸细连竹城也扎上派人直搜查了一夜也并无踪迹。山上大寨得信又派人探明白闹到五更大家才安歇。 次日至午正之时全都起来。刘香妙与狄小霞初次合欢成为夫妇。那女子自从谭宗旺走后自己茶思饭想无精无神想两个得意之人全都没了自己独守香闺深为寂寞。今日刘香妙一来两情相洽**之欢把一天愁闷都抛至九霄云外了。次日起来那刘香妙至前厅与狄元绍会面吃酒。早饭已毕分付人来把杨明那三人绑来“我要细细审问审问!”那喽兵答言立刻把杨明等三人推至大厅前。两旁站二百名亲兵队上面坐定三位大寨主东边座刘香妙下边是花月真人刘长乐、风流道人吴长生等八位老道:西边五寨巡山大都督五花鬼焦雄、蓝面鬼王焦英、风流鬼黄芳、迷花太岁魏赦、俏面郎君等众人。杨明一见群贼无名火往上撞说:“咧!为之贼我杨明与你等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等大闹勾栏、杀人抢素秋不该给我栽赃隐人头。今日把你大爷等捉至此地要杀便杀!你是英雄吾是豪杰你等要给一个快当我可不骂你。”那狄元绍一听说:“好!我也真道你是一位英雄。你要归降我小西天我升你为四寨主把你的朋友我定要重用;如果不然我要给**太岁田章报仇!”杨明、柳瑞、赵斌一齐说:“咧!贼人住口。我三人堂堂正正奇男子烈烈轰轰大丈夫焉肯与你采花淫贼为伍!”狄元绍、马焕龙气的拍案大嚷说:“来呀!把这三人押往断魂岭袅示众。” 那些手下之人过来二十名派大头目文定国监斩推三人出了大寨往西。到西寨外路北是三间官厅头前在月台上放着一张八仙桌儿说:“咧!尔等先闪开我要问问杨明他是怎么口供?如归降免死。”杨明说:“要杀便杀何必多问!”那监斩之人微微一笑用刀一指那二十名喽兵说:“尔等趁此回报与狄元绍知道我把这三人放了。你们都是我的伙计我也不杀你们。”那些人听了转身就跑飞奔大寨:“报报报!众位寨主大事不好了!今有小头目文定国反了放了杨明三人把我等赶回来了。”狄元绍听了勃然大怒先传令知会前山五关四十八寨主小头目领队拦截;又知会后山九十六寨各处搜拿;巡山大都督五花鬼焦雄带十二位小寨主、五百亲兵队往断魂岭寻踪查拿。 焦雄方要到断魂岭只见把守麒麒寨寨主派人来报说:“文定国带领着三个奸细由夹山峪闯过去把守汛地之头目叶土元杀死抢去三口刀杀死六名兵丁砍伤两名兵丁往立峰山北逃去。”焦雄听了说:“后山无路可出山那西北尚有三寨阻路。”分付手下之人往西北搜去。方到立峰山只见前面有粮饷处的寨主余亮来迎接焦雄说:“回禀巡山大都督知道适才我正在山头之上各处察看忽见有四条黑影直奔金光寨由树林穿过去。我只道是本寨之人。方才传牌下来说反了一个文定国带三个奸细往后山逃来传谕派各寨搜拿。我回寨齐队派各头目搜察渺无踪迹。你老人家先在这里扎住少时再作道理。我后边除去金光、奉圣、武功三寨都是高峰峻岭无路上山亦不能出去。他等走到水尽山穷之处定然回来。在这里以全队之兵捉逃走的奸细有何不可。”焦雄听小银龙余亮之言分付把队扎住点上灯笼火把。此时天已黄昏之时。 书中交代那文定国带杨赵柳三人往后山逃去。杨明细看那人年约二十以外五官清秀品貌端方不想薰香会内亦有这样好人心中深为感念。走着路问:“恩分尊姓大名?救我三人这是往那里去?”那文定国通了名姓说:“也不是久惯为贼之人。我在这里隐姓埋名今日我舍命救你三位到一个所在先歇息歇息这后山无路可出。到我朋友那里我自有道理再慢慢说我的来历。”正说之际前面夹山峪有把守口子之人是小头目叶土元乃麒麟寨之头目鲁天化手下之人带十个人盘察来往之人一拦这四位。四位说:“你闪开让我们过去了免受杀戮之苦。”那叶土元不由分说叫人捆一摆刀照定杨明剁来。杨明往旁一闪身使了一个勾挂连环腿把他绊倒被文定国杀死。赵斌哇呀呀一喊跳入那十人当中杨明捡起叶土元那口刀也就蹿进;赵斌、柳瑞各夺了一把刀杀死几个贼兵、四人听见前山金鼓大作喊杀连天不敢久停连忙到前边出了峪口。走了有七八里之遥天已黑了方过立峰山正北有一所院落乃是小西天制造军械所、银饷处。 这里有一位寨主乃是文定国至友姓吴名玉绰号人称“托塔天王”为人膂力最大。他当初未归小西天之时在九江住家孤身一人好游荡常在大江之中作那劫船杀人之事身上有十几条命案专好寻花问柳那日在花船上吃醉酒把高都统制的少爷打死。他逃走在张家集无有路费在街上卖艺遇见这文定国是本处人本姓张名士杰为人慷慨仗义好结纳四方的英雄。父母早丧他一人家中豪富常济贫穷。那日见这卖艺之人年约三旬一张紫脸生得虎背熊腰在当场看他练了几路拳要了有五六吊钱。张士杰约那吴玉去酒馆喝酒二人到酒馆吴玉并未敢说实话他说:“九江人要往广信府投亲走至此地盘费短少要找几吊钱盘费用。”张士杰说:“你不必如此我自有道理。”吃完酒给了钱说:“住在那家店内?我给你送二十两银子去你明日好走。”吴玉说:“我在天和店住那里离此不远。”张士杰走了到家中取了二十两银子到天和店一看有十数名官人在那里吴玉锁上戴上手铐脚链。原来是办案之人后跟下来都埋伏好了。见他由酒馆出来人家后边就跟上他了在店门内下的绊腿绳把他捉住上了锁。张士杰到时一看问所因何故?吴玉说:“我酒后打死高都统制之子他等来捉张兄不必管我给他偿命。”张士杰眉头一皱要拒捕官人救这朋友。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因救友逃难马家堡 暂避难携友入贼巢 话说粉面小太岁张士杰看见吴玉被官人捉获他问明前情心中说:我与吴玉初逢乍见彼此投心。今日他遇这样大难我要不管他这人定死不能生。想罢说:“那位是原办?”只见过来一人说:“我是原办。尊驾贵姓?”张士杰说明了自己来历问那人尊姓?那原办说:“我是九江太守衙门观察总领我叫宋得彪。只因这个吴玉他在我们该管地面之上花船上打死高都统制公子高祥行凶逃走。还有彭泽县来文要他说在大江之中劫去李方伯家眷的船刀伤九条命案。我们太守派我带十二名快手寻踪踩迹来提他。昨日我们跟上他没得下手;今日见尊驾帮他场儿请他吃酒我知道你是好人。当时我们伙计要动手我说使不得看你是个仗义之人。”张士杰说:“宋头儿我与他说两句话周济他几两银子行不行?”宋头儿说:“行了!”带张士杰到吴玉面前。吴玉放声大哭说:“我这场官司才冤那!被仇人所咬。张贤弟救我。”张士杰掏出二十两银子来交给吴玉说:“朋友我今口也不救你了这里有几两银子你带着用罢。”说罢走了。到家一想:这吴玉他被屈含冤我要救他这个祸可不小。自己饮了几杯问酒把家人叫过来说:“我明日出外访友把家中之事全交给你啦!”正自收拾拉刀要救吴玉去听的外边一片声喧。他上房一看外边有十几个人宋得彪带着说:“别放走了张士杰!” 书中交代那宋得彪见张士杰去后他心中说:这个是吴玉同党之人罢?要不然他这样关心!把店家叫过来问明张士杰的住处。他心想:找去办他即便不是他与吴玉送了银子就是与贼勾串他亦须化费三百两五百两方能放他。他想罢把手下之人叫齐天有二鼓之时一同到张宅一推大门未开里边有拴锁。张士杰由房上落下来说:“咧!好贼人敢在我这里抢来?”摆刀跳下来一阵乱剁跑了七个杀死六个。就便到店中把看守之人一刀杀死把吴玉的枷锁退下给他找了一口刀到家中带上银两二人走了有一百余里外一探听风声甚紧到处画影图形捉拿张士杰。张士杰改名文定国二人逃至独龙山马家堡内中有两个江洋大盗是吴玉至友在这里坐地分赃一位是独角天王马金龙一位是双头大岁马金虎。二人到这里住了几日听见外边风声甚急吴玉要走马金龙说:“我写信送你二人至小西天九杰连环寨那里有我族兄闪电神马焕龙。你二人投了去自然重用。”二人得了信那日到了小西天投进去。里边马焕龙把二人请进去一盘问文定国也未说明那马焕龙就把他二人先带着见过狄元绍、庞天产补了大寨之中小头目。过了两个月之久吴玉升补军械所管饷大寨主。 那张士杰一看这些人龙蛇混杂良莠不齐全讲究“薰香蒙*汗*药”采花作乐心中大不愿意暗劝吴玉说:“咱哥走罢!”吴玉说:“你我往那里去那?等着机会再说罢。”今日张士杰见杨明英雄气概耳中亦听人说过威镇八方杨明乃忠厚长者。今日他舍命救了不敢往前山走知道前山五关四十八寨之阻又有水寨竹城之险因此来至后山找托塔天王吴玉要寻路一同逃走。 方到这寨门之外只见吴玉正望南瞧一见文定国同着三人来到问:“贤弟乃是何人?”张士杰说:“兄长先到寨内再给引见。”四人一同进了军械所之银响处。到了北上房屋中灯火照耀院中各有铁戮灯、气死风东西配房都挂纱灯。杨明一看这北房中墙上挂着一轴“英雄斗志”两边有对联一付上写的是: 言多语失皆因酒; 义断情绝却为钱。 靠北墙条案头前八仙桌两旁各有椅子。看罢落座。那张士杰说:“吴兄这三位是玉山县三十六友之内。那位是杨明赵斌、柳端这三人是由花柳庄被妖道陶玄静所捉。我今日奉令监斩把这三位给放了。我要带这三位逃走小西天求兄长后山指路。”正说着只听外边有人传报进来说:“有大寨主令后山各寨察拿叛贼文定国还有三个奸细是杨明等如捉住定重赏!”吴玉到外边派人把守大寨门。他心中一想:我这后山西北并无出山之路要被别寨人看见连我的命也没了;此时莫若先用好话安置好了他四人我用计把他四人捉住送进大寨之中已免我受其牵连。想罢转身回来到了上房说:“张贤弟你我出去奔那里呢?”张士杰说:“海角天涯到处是家有何不可!兄长请放宽心。”那杨明说:“我等被捉已是该死之人。今蒙救护感德莫铭。我要得有三寸气在二位思公不必忧虑自有安置二位之所。”吴玉分付摆酒说:“你我先吃饱了少时再说。”手下之人摆上酒肴四人开怀畅饮。 饮至半酣之时吴玉自去暖酒来。又喝三两杯杨明说:“不好!这酒里有药。”柳瑞说:“头眩眼昏不好!”翻身栽倒。那张士杰尚未喝自己竟想着怎么走那。今见杨明三人倒于地下勃然大怒说:“好吴玉!我是你至友救命之恩不报反施此毒计。恩不将恩报反来害我。似你这样无义之贼今日休想逃走!”拉刀跳出去到院中说:“你来!”吴玉拉刀跳在院中说:“张士杰你自己找死!在这里丰衣足食你还不知受享清福叛反寨主救杨明三人你就该万死。今日你敢这样放肆!”叫手下亲随人等:“去到前边送信叫人来帮我捉这反叛。”那小贼答应往外就跑。方跑到寨门外由后边来了一人手起一刀杀死那人复由房上进寨一镖把吴玉打倒跳下来一刀杀死向张士杰一拱手说:“来呀咱二人先把那三位用凉水灌过来。”即取水灌过来。三人一看那人身高九尺穿青紫威威的脸堂雄眉阔目连鬓落腮胡子合儿年约四旬。方要问姓名只听院中一乱说:“可不好!那张士杰把咱们主人杀死。众人抄家伙先去报告大寨主知道。”房中张士杰看那人好眼熟说:“朋友你贵姓?”那人说:“咱们先端后窗户逃走到我那里再说。”四人答应深感此人好处一同出了后窗户飞身上房蹿纵很快。 那人在头前引路少时到了一座大寨座北向南四面皆有灯光上边略敌楼。那人带四人进去告诉:“先关好寨门不准放人出人。如有什么事禀我知道。”看寨门的二十人答应把寨门关好了。那人带四人到里边是正北的大厅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南房是过厅。到北上房一看房中幽雅沉静北墙上挂着一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两边有对联一付: 无情岁月增中减; 有味诗书苦后甜。 条案上放着几卷书壁上挂宝剑一口桌上有文房四宝东里间围屏床帐俱全槅扇外有琴机凳。四人落座张士杰说:“我虽是小西天的人这里地势我未曾到过的不少。我看这位兄台是慷慨仗义之人这里是那里?兄长贵姓?”那人说:“我也是在这里逃灾避祸。这绿林中也有奇男子、大丈夫不得时、不得已暂时寄绿林作为栖身之道。杨大爷负屈含冤这件事我早已听说。我心中不服为有这伙采花之贼我看见他等就有气!”张士杰说:“兄长尊姓大名?我名张土杰那是柳瑞、杨明、赵斌。”那人要说只听外来报说:“师傅不好外边有巡山大都督把寨围了要搜拿奸细!”众人一愣。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张士杰避难金光寨 俏郎君智斩柳玄清 话说杨明四人到金光寨内上房落座献上茶来问那紫脸英雄贵姓高名?那人说:“杨兄我与阁下虽未见过我久亦慕名。我乃湖州府人氏姓张名凯字振远绰号人称‘铁臂熊’。自幼儿跟满爷名叫德公学练拳脚刀枪棍棒后又跟母亲练了二年。我性如烈火只因在家中好管路见不平之事。我们本处有一武举名叫戴德彪结交官长走跳衙门无人敢惹他。常常抢掳少*妇长女欺压良善最利害无比。我有一婶母带着族弟度日家中豪富常受恶霸欺辱。我一时性起杀死戴姓全家二十一口。我弃家逃走流落江湖偷富济贫。我听传言说小西天群贼设立薰香会。我来这里暗看他等举动本想着要灭他无奈这伙贼人多势大又有八名妖道。我孤立难成故在这里隐住贼中暗访他等所为等候官兵剿他之时我作内应。这里名金光寨有二百喽兵看守金库银库山上富足有余这里有金矿银矿。我这二百人都是选的年力富强收为徒弟跟我练刀枪杂技。这二百人都是我的心腹之人我说反他等跟我反;我说走他等跟我走。今日我到军械所银饷处去探听前寨事情正见托塔天王吴玉要害你几位。我拔刀相助杀死吴玉救你众人前来。我听前言有前寨那些采花之贼人与杨兄作对。我久有此心给杨兄送信请官兵亲身前来捉这伙贼不知为何被他等擒住?”杨明把捉刘香妙之事与花柳庄之事从头至尾述说了一番。张士杰说:“恩兄今日救我要想反至五关四十八寨可不容易!”张凯说:“先叫人摆酒。” 正说之际只见外人来报说:“禀师傅得知今有巡山大都督五花鬼焦雄带队奉令搜察各寨已把寨门围了。”张凯说:“无妨!”回头叫杨明等四人躲在里间屋内去。杨明说:“里间藏不了。我四人上房扒在房上听候消息。他这要搜定是各房内全查到的。”叫人把酒菜撤去自己看着杨明等四人上房去他方出去到大寨门只见五花鬼焦雄带着五百兵刀枪密密如林。张凯看罢说:“焦寨主来此何干?”焦雄说:“张寨主只因寻找刘香妙在玉山劫牢反狱救了李氏三杰等逃至花柳庄。杨明等追到当时惜花羽土陶玄静捉住他等三人一同解至小西天来到这里。今大寨主分付文定国押往断魂岭枭号令不想文定国反了把三人给救走后山。方才有粮饷军械处各处探听来报说银饷处大寨主托塔天王吴玉被杀。我到那里讯问明白说姓杨的四人被救。我来至此察看怕他隐藏寨内我来各处搜寻!”张凯听说:“请搜!”焦雄带兵各处搜寻并无影响心中甚急说:“张寨主我知晓这后山西北这方无路可通外边他等那里去了?莫非他等会上天人地不成吗?来呀跟我到奉圣、武功二寨前去察看察看再作道理。”焦雄去了。 张凯回来说:“四位请下来。”张士杰、杨明、柳瑞、赵斌四人在房上看够多时听张凯叫他四人方下来。到了上房之中五人坐落。杨明说:“今日之事我看不好。虽然张兄救我等不能出去也是受困。”张凯说:“不要紧你等先在我这里住着候着有顺便之机会再走。要有官兵来抄尤为更好咱们里应外合杀出去也倒不错。我这二百亲兵队全是我的徒弟都肯舍命杀贼。”杨明说:“从今之后还要留神小心才是怕有前寨之人来此察访多有不便。倘要机关漏泄你我数人寡不敌众我杨明是今日九死一生。”张凯说:“我这后寨无人来要有人来察看必由寨门而入我早已知道。”分付重新整理杯盘五人谈心叙话议论要反出那座小西天水寨去。 忽听外边有人一笑说:“你等心机不小要想反出去只怕不行!今日我听多时你等休想逃走一个。”张士杰出去一看没人上房各处一找亦是没人往前一望并无人影。此时张凯亦出去望各处探访并无踪迹。正自犹疑怕是前寨之人多有不便。张士杰说:“怪道!这是鬼来显魂咱们听候天命已然到这龙潭虎穴之中也无法了。”二人进房中坐下各把兵刃放在手下说:“要是前寨之人少时定有一场凶杀恶战也是我一死相斗。”杨明说:“寨主为我三人惹出这样大祸来我等心中实在不忍。”张凯说:“既是自己人不要客套。我等所作之事没有绝人之事今日天定不能绝你我之生路!”柳瑞说:“这里万不是久居之所总要设法逃出去才好。我想前山万不能走后山有路寻路逃生。”张凯说:“这西北无路可通外边只有正西一条路通程塘山也有五寨阻路。东北有一条小路由这里过不去非绕前山独虎关往北须走九头鸟庞天产的金风坡大寨。除此之外正南上有一条路离这里不远啦;又有三寨挡路这里也过不去卿欲过去那三寨也利害无比。由我这里往南步步是寨要路难行。你我暂在我这里忍几天也好再作道理。”杨明说:“只要别漏泄机关连累了张兄。”张凯说:“无妨事!今日五花鬼焦雄没有查着下落从此没人查来了。” 正说之际只听外边一片声喧。张凯派人去探不多时回来禀报说:“寨主师傅留神小心小心!方才是寨主爷查看回山交今去大寨主恼了说:‘本山之内乱往后去无路可逃会查不着?此事蹊跷!’”又派了惜花羽士陶玄静、护花真人柳玄清同狠毒虫金让、双尾蝎柳城、白脸野猫贾虎、红毛兔子魏英、花里魔王刘玉、色中恶鬼刘宏、贪花客小蜜蜂魏赦、爱花仙小蝴蝶梅青这十位同焦雄查后寨;派花月真人刘长乐、风流道长吴长生带俏面郎君吴桂等八家寨主查前山。五关四十八寨三寨主闪电神马焕龙带八位寨主、五百喽兵查内寨;五台剑客刘香妙与抹花真人王妙善、浪游仙长李妙清、金面佛法长、则天大圣法王为三路总查。传知各寨先派兵围了寨连寨连箱柜都要搜查。如有人此时交出免本人之罪;如要从那寨搜出去先把寨主剐了然后连兵丁全杀;如要寨主隐藏喽兵来报我赏银五百两立升头目。”张凯听了说:“杨兄不要害怕我这西后院之中有兵器库你四位可去单躲在那里我自有主张。”张凯立刻分付叫人送他四人到兵器库开锁四人进去到里边一蹲听外面消息。 只听外边一阵喧哗原来陶玄静等同焦雄来到这先派人把寨围了然后进寨。到了东边张凯接出来说:“二位真人来此何干?”陶玄静说:“奉令搜查奸细我想他逃不了!方才由压虎寨、立峰山粮饷寨、军械寨、奉圣寨、武功寨各处都查到了没有下落。”张凯说:“请搜罢!”二位真人往各屋房中全皆找到并无下落。只道各处全找到没有天已三鼓之半焦雄说:“真怪呀!这四人会地行术走了?真可怪的很。咱们回归大寨交令去罢。”众人走后把寨门上好了立刻请杨明、柳瑞、赵斌、张士杰四人出来到上房说:“完了这从此安如泰山他们查两回没有也就死了心不来查了。”杨明说:“还是小心!外边暗中恐有偷听之人。”这句话未完只听南方一声:“无量寿佛!山人早已听明了你等一个也走不了。”把五人吓得浑身是汗。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护花道夜探金光寨 谭宗旺救友诉前情 话说杨明在小西天后寨之中幸遇张凯在金光寨避难。五人夜内正议逃走之法不易只听南房上一声:“无量寿佛!善哉善哉!好个铁臂熊张凯你自到小西天之内众人思礼相待派你在后山管金银库受大寨主重任之托理应实心任事才是。今日起此反心窝藏杨明等你休想逃生!我山人乃护花真人柳玄清是也。” 书中交代这道人同巡山大都督五花鬼焦雄查完备寨往回走至半路柳玄清说:“你等先回九杰连环寨。我想这件事办粗错了咱们莫若不必声张暗访消息到处查看。这人多势大未动先早有声息今日我回去再暗查那几个奸细。方才据小银龙余亮说这四人准在后山之中不知隐于什么所在?我去看看。”说完了自己驾趁脚风由立峰山草料厂、粮饷寨、军械寨、后护寨、奉圣寨、武功寨、文元寨、定远寨各处探听并无一人知道。又到金光寨正到正房之上听见里边屋内说话。他定睛一看只见那杨明、柳瑞、赵斌、张士杰正同张凯五人议论说话。老道房上一答话张士杰出去到外面说:“那位真人请下来我有话说。”柳玄清说:“文定国你有什么话说请讲!”张士杰说:“我乃银面太岁张士杰改名隐姓在这里。你要是知道我是一个豪杰咱二人留个交情后会有期我自有报答之期。”护花真人柳玄清听见哈哈大笑说:“张士杰你来在我这里小西天大寨主待你天高地厚之恩收你作为心腹之人你反复无常杀了托塔天王吴玉。今见我还敢巧言辩论我焉能容你?”说罢跳下来一声“无量寿佛善哉善哉”!拉宝剑口中念念有词说“敕令”!指定张士杰用定身之法定住张士杰不能动转。张凯说:“好妖道敢来我这里放肆无礼!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抡刀就剁。老道柳玄清用手一指张凯栽倒。杨明、柳瑞、赵斌三人一齐出去到外边说:“妖道!我三人被你所害由花柳庄捉来今日与你焉能干休!”三人抢刀过去动手。柳玄清哈哈冷笑用定身法把三人定住。说:“我也不必回禀大寨主我先结果二人性命就是了。”方要抡剑由北房上“吧”的一石子儿正打在老道鼻梁之上。柳玄清一跺脚飞身上房往四外一看并不见有人心中一动说:“怪哉怪哉!怎么会有暗暗来伤我的呢?”方要下房只见东房后坡扒定一人。他蹿过去用剑一指一个“敕令”说:“好大胆孽畜!你今日休想逃生。”抡剑往下一剁只听“噗哧”一声响那人倒了。低头一细看原来是个全身皮人。方要回头后边一股冷风刀到在脖子之上老道人头早已落下来。 书中交代后边有一位壮士把老道死尸扔在此地跳下来说:“五位受惊起来罢!”那人说:“我等起不来了都受了老道的妖术非等三刻之工方能缓过来。”不多时张士杰爬起来说:“好利害呀!”那四人起来。柳瑞一看不是外人乃是俏郎君铁拐谭宗旺。说:“谭兄我给你引见众位。”把杨明等都问明了名姓引见已毕。张凯派人把老道死尸扔于后边掩埋然后谭爷到里间屋中落座。 柳瑞就问谭宗旺是从那里来?谭宗旺说:“我一生没有作过这样对不起之事。那日你我分手之后我误入小西天桃花坞吃了桃花醉仙酒醉在那房里床上及至醒来早有人把我衣服脱去合一女娘同被而眠。我大吃一惊吓的连忙一问乃是无双赛杨妃狄小霞是狄元绍的胞妹与我结成夫妇、我也无话可说有半月之久。这日是狄元绍给他胞妹择了一个女婿是花台剑客刘香妙那夜到桃花坞与狄小霞完婚。我与那女子定好了杀刘香妙我二人逃走。焉想到那淫女乃水性杨花之人见刘香妙生得美貌他把与我所说之话全都忘了。我一时性起由外边大骂女子并不出来那刘香妙与我动手。早有人给前边送信狄元绍带着群贼来合我较量我一人单丝不线、孤掌难鸣我逃走至后山往外寻路不想这西北一带并无路出山。贼人在后边追我甚急我慌不择路在立峰山阔沟一旁草内隐身。至三更之后听不见什么动作我由草内出来往山上走。正是朗朗月色到半山之上只见有一座小寨上悬号乃是大军屯粮所内寨。正要绕寨逃走上山寻路只见由寨内跳下一人说:‘这寨何人偷看山上亦无路可走。你是那里来的奸细?’我一听此话知道进退不易。把刀一亮说:‘来人休问!你过来咱二人比并三百合。’那人说:‘我听你口音甚熟莫非故人到?’我临近一看他说:‘原来是三哥。走跟我来!’我见那人年约二十已外衣帽鲜明跟他进寨到上房一看我才认得他是我拜弟朱桓之胞弟名叫朱荣绰号‘玉麒麟’。我问他因何在此?只因为在临淮多管闲事杀伤恶霸一家二十九口人命逃难江湖之上后来投在小西天隐身避难今已二载现升授粮饷处寨主。问我来此何干?我述说前情他才留我在那里暂住候有机会送我出山。他要走我说别走住在这里探贼人之事。外边有凤凰岭三十六友要剿小西天咱二人作为内应。今日听前山传报把杨兄三人捉住又被文定国救走往这边来了。我听说搜寨提人我隐藏在山洞之中。及至察看过去我出来要各处探听方到山前见一道人飞奔各寨偷听。我在暗中跟到这里方才我用调虎离山之计把他杀了救你五人之命。”张凯说:“见那粮饷寨寨主少年英俊一表非俗我心中甚爱慕久有结交之心。我想要劝他归入正路今日你谭兄一说我心中才明白。今日把柳玄清一杀这个乱儿不小!前山尚有七个老道怕是他等前来那时你我又不通妖术恐怕受他人所算那时可就坏了!”杨明说:“今天三更之时你我各摆兵刃出其不意杀出去如何?”张凯说:“怕不行前山那五关难过人多势众又有长江之阻。” 正说之际忽然外边南房一晃似一条人影。唬的六人不敢多谈齐留神往外一看。原来是巡山大都督五花鬼焦雄到前山交会说:“后山并不见有人各寨皆查到了。今有护花真人柳玄清自己又暗查下去了。”不多时那各路巡查之寨主头目全已回来说:“各处全查到并无杨明、赵斌、柳瑞等下落。”焦雄又说:“粮饷处寨主托塔天王吴玉被杀。”狄元绍派人把吴玉手下之人叫来一问那手下之人名魏顺说:“我寨主与那文定国本是至友那文定国名叫张士杰。今日天黑之时到我寨中还带着三个人。我寨主用蒙*汗*药把三个人给治过去要拿张士杰解来大寨报功。那张土杰未饮酒又有武艺正与我寨主交手。我们寨中无令谁也不敢私至大厅去。我是伺候我寨主之人是我寨主战不了张士杰我暗去调我们伙伴来助。及至我回来之时再找那四人踪影不见我寨主亦然被杀我等才给焦寨主送信。”那元绍听了半晌沉吟不语。惜花羽士陶玄静说:“我去看看那后寨。我柳师弟私自察看去此时还不见回来真乃怪哉!”站起身来架趁脚风到后山往各处一看并无柳玄清下落。正到金光寨蹿上南房之上听见北房之内正说的高兴说:“杀了柳玄清前寨尚有七个妖道。”这陶玄静一听无明火高有千丈说:“好孽畜!你等一个也跑不了休想逃生!我来杀你等叛贼。”六人一听老道说话吓的惊魂千里。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恳县主调兵剿巨寇 悟长老助阵捉群贼 话说杨明等正与谭宗旺说话忽听有人房上答话。抬头一看只见月光如昼南房之上有一道人头戴紫色九梁道巾紫色道袍怀抱宝剑面如紫玉雄眉阔目相貌堂堂口中念:“无量佛!善哉!我柳玄清被你等所杀今日你等也活不了一个休想逃生!我来结果你等性命。”用宝剑一指方要跳下房去有人由后面一脚正踢在老道腰上说:“你滚下去罢别不要脸啦!”随后跟着下来。陶玄静方要翻身起来那人由后面一刀老道人头落地。那人哈哈大笑说:“咧!小辈你等妖术不灵今日死在大太爷之手!”书中交代谭宗旺一看喜出望外那人非别正是玉麒麟朱荣。只因焦雄等查过去他往后一看不见谭宗旺下落。往各处正自寻找只见一个老道架趁脚风往各处探听并不见有人跟随。朱荣暗跟到金光寨之内偷看谭宗旺与张凯五人畅谈。老道方要念咒只见那道人一拉宝剑朱荣一抬腿踢下去一刀把他杀了过来向那六人一拱手谭宗旺给众人引见了。 朱荣叫人把老道埋了说:“张寨主我那小寨五十名更夫、五十名护勇全被我度化过来我把匪类责革剔除净尽这一百人皆是我的心腹之人。”张凯说:“我这二百人全是我的徒弟。从今各自留心定日再会。”带谭爷去了。杨明等各自安歇睡了。次日天明狄元绍升九杰连环寨议事点名说:“丢了两个人遍找也不知。惜花羽士陶玄静、护花真人柳玄清二人那里去了?”有说他二人追下奸细去的有说他二人归隐深山。众人都知道老道神通广大术法无边再也想不到他死了。狄元绍正自议论:“搜捉奸细把各寨都按名搜查。各处都有把守之人料想无处逃脱。”正说要派人只见守竹城之头目派人来报:“江东岸有官兵安营现有水师战船无数都在南边靠岸扎驻。咱们东岸的船只都被赴进竹城。请寨主早作准备才好。”狄元绍一愣说:“怪哉怪哉!无故官兵来此何干?” 书中交代官兵的来历。只因花台创客刘香妙抢劫法场剑伤兵马团练使李云鹏知县会同武营走了一个六百里的折子。那南昌府巡抚大人立派总兵郑元龙带三千兵、四员战将内有水师两营连夜兵老龙湾。沿江多探报探明了小西天有一伙贼人聚会山中收藏匪人卖薰香蒙*汗*药。郑大人到此安营要带水师搜山去搜查各处奸细。 早有人报进大寨之中说有官兵来打小西天。狄元绍立刻派人先把守各处兵来将当水来土掩。花月真人刘长乐、风流道长吴长生带八家寨主是6地飞行潘德利、水中夜叉刘德猛、双刀将李凯、百胜将刘明、白脸野猫贾处、红毛兔子魏英、狠毒虫金让、双尾蝎柳诚五百砍刀手掌号调队出了山寨到江岸上船。出了竹城之外有王连派人助阵调了五路喽兵并五百水鬼分为左右一卫之兵到东岸上岸列队那贼人响了三声大炮呐喊声喧。那位郑大人派了五成队列队迎贼自己带队。两阵对圆看那贼人有一对白旗分为左右上写“代天治民”、“聚众招贤”;当中一面大旗是“飞虎火雁”当中画着一只猛虎后边亦写的“三军司命”。旗下两个老道都是鹅黄色八卦道服杏黄丝综上镶着金八卦背插宝剑;一位面白长髯一位黄白脸膛;左右有各头目都是六瓣壮士帽英雄大氅;那五百贼兵五官不一皆是青布包头青布短袄青布中衣面貌雄壮都有二十已外。那花月真人刘长乐看对面官兵分为左右三队后边尚有接应埋伏两杆翠蓝色门旗分为左右当中坐纛旗上写“郑”字后边八杆认标旗。那总兵郑元龙头戴三岔亮银盔上边珍缨高结身披锁子连环甲内衬素龙袍上绣冰炸梅花朵护心宝镜光明闪照九股楞的绊甲绦肋下佩三尺龙泉剑左边袋内龙角弓右边壶盛狼牙箭胯下银河兽得胜勾挂着素缨梅花战杆怀抱令箭面如白玉三络长髯飘洒胸前。左边四员偏将各跨征驹;右边四员大将各执兵刃队伍齐整严肃。 那刘长乐看罢走出阵来说:“咧!小辈无故兵来此小西天何干?快些说来!”那总兵是行伍出身一催征驹到阵前说:“道人你等皆是出家人理应跪唪皇经奉公守法;不但你不奉公守法还这样大肆横行勾串山贼抢劫法场杀伤官长。今又结党成群抗拒官兵目无国法藐视刑章!来人给我先捉这妖道!”花月真人一听无明火上冲用剑一指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一阵狂风大作走石飞沙官兵不能动转。老道用定身法定住官兵分付群贼各摆兵刃向前杀那些官兵人等。那群贼勇气百倍各执兵器向前。只见风尘忽息官兵一掌号战鼓齐鸣喊声震地齐声嚷:“杀呀!别放走喊人!”花月真人刘长乐说:“怪哉!何人大胆敢破吾法术?”又指指念咒一声“敕令”用宝剑一指仍然狂风大作官兵又不能动了。群贼向前喊杀忽然风息官兵又呐喊一片。老道念:“无量寿佛!善哉善哉!那里鼠辈破我的法术?” 只见由南边林中出来一位和尚身高一丈面似乌金纸环眉大眼头戴僧帽身穿淡黄色僧袍白袜云鞋手擎戒刀说:“南无阿弥陀佛!善哉!你这妖道好生大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等不守清规助贼人行凶。我今日西海化龙山回头正从此地经过见你等任意胡为我老僧破你妖法。你听良言赶早离此地免受天劫;如果不然我先结果你等性命!”花月听了一阵冷笑说:“你是何人敢说此大话!”那和尚说:“吾乃6阳山莲花岛镇岛龙王庙悟缘是也。我师父乃西湖灵隐寺济公长老。吾修道八千九百年你要听吾之言吾不伤你;如果不然吾结果你等性命!”花月真人哈哈大笑说:“好孽畜!你是个精灵头上黑气透白光无非多修炼几年我焉能怕你!”一伸手掏出捆妖绳说:“我来把你捉住再捉官兵不迟!”那道人把绳儿托在掌中说声:“敕令!”一抖手扔在空中随风而化有万道霞光直冲霄汉。那悟缘一看仰面一喷一口黑气把捆妖绳接去。刘长乐一见气冲牛斗伸手掏出一块石彩光化石照定和尚打来。悟缘说:“米粒之珠你也放光?”用手一指那石子落地。刘长乐说:“妖僧你敢来破我宝贝!”方要拿法宝只见悟缘说:“你这道人也不知我的来历!”口中念念有词说:“小辈你休走!”用戒刀一指只见狂风大作怎见得?有赞为证: 扬罢狂风倒树绝林。海浪如初纵昏波万叠浸。万壑怒嚎天咽气小说走石飞沙乱伤人。 天昏地暗日色无光少时之际碗大冰雹直往下落。那花月真人吓得颜色改变方要逃走忽见云开雾散冰雹尽消。只见那身后来了采花真人王妙善、浪游仙长李妙清二人在江岸西边正自观望江中之景忽然见一股黑气直冲碧空。王妙善一晃身二人架趁脚风来到东岸用剑一指破了冰雹之阵。来到两军阵前看见悟缘他哈哈一笑说:“和尚你也来了。我山人看够多时量你有什么能为?我叫你立刻现形!”说罢回手拉八卦阴风旗要捉悟缘。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阴风旗败走悟缘 叶真人仙术破贼 话说那王妙善他乃莲花道长大弟子有一宗法宝名为“八卦阴风旗”得天地至阴之气最利害无比无论什么妖精被此旗一晃立现原形;人若遇此旗气化清风肉化泥。今日来至阵前他看悟缘头上有黑气白光护庇看不出是什么妖精来准知道绝不是人。他把旗子怀中一抱说:“妖僧好大胆!吾乃半壁山玄空观莲花道长大仙师之门人善会呼风唤雨降妖捉怪你敢来这里送死!我来合你比并雌雄。”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只见把那八卦阴风旗一摆说:“你还不现原形等待何时?”那旗一展天昏地暗鬼神皆惊。黑风一股悟缘立脚不稳被风吹出有四五十里之遥。心中一迷立现原形扒伏山坡之上。那王妙善赶奔前来拉出宝剑说:“我非结果你不可!”方举剑要剁只见从那边来了一位羽士黄冠玄门之人年过七旬以外须皆白说:“王妙善你意欲何为?休走我结果你!”王妙善一看吃了一惊不敢动驾趁脚风逃走。那老道人并不追赶过来一拍悟缘立刻灵机一动起来给老道叩头说:“多蒙真人救护我的性命!若非真人吾死于那道人之手。未领教仙师那座名山何处洞府尊姓大名?”那道人说:“我参修在小昆仑山藏珍观吾乃叶朝元是也。方才追你之人乃是我的师侄王妙善。他师徒造孽深重我劝解不过来。我这里有定风珠一颗送给你拿去破他那旗子。他那旗子名为八卦阴风旗得天地至阴之气最利害无比。有此珠护身可保无事回去保护官兵。汝师济公不久必来。”说完把珠子送给悟缘自己立了。 悟缘见那仙师去了自己来到军营之内。郑总兵早已收兵妖道也收队回小西天去了。次日郑总兵请悟缘法师一同列队。那边花月真人刘长乐、吴长生、王妙善、李妙清四道人带八位寨主、五百喽兵齐出队迎敌。喊声震地金鼓喧天到东江岸王妙善出队亮剑作法口中念念有词一阵风忽起忽住再念咒不灵。暗说:奇怪!只见悟缘拉戒刀出来说:“妖道你休要逞能!”王妙善一听气往上撞拉八卦阴风旗站在阵前念了咒一指那风到悟缘前面忽然风息再念咒还是不灵。王妙善吃了一惊不知这僧得了什么法宝把我旗子治住会不灵了?自己正无可处被悟缘掏出雷火珠来照定他打去只听霹雳一声似震雷声连火带雷。那王妙善借土道逃生去了。悟缘方要向前用法术治住群贼只见山坡之上来了一个老道口唱山歌而来: 妙妙妙!玄玄玄!丝毫错处不成丹。悟大道参玄机隐洞府藏深山礼星拜斗苦修炼。待得密诀授真传方成长生不老仙。 “无量寿佛!善哉善哉!好个妖僧体要伤吾门人山人来也!”悟缘抬头一看只见那道人头戴莲花道冠身披八卦仙衣背插宝剑手拿萤刷面如紫玉长眉朗目似雪鬓似霜神清满足来至阵前说:“妖僧你是向人敢伤吾门人好生大胆!”悟缘说:“咧!对面道人我看你年已老耄理应深藏洞府隐遁深山好好修炼才是。今日这伙喊人成群结党拒敌官兵。你还敢这样无知帮助他等为恶!”莲花道长戴朝宗哈哈大笑说:“孽畜休要逞强!我山人捉你。”方要掏法宝悟缘一雷火珠打去打得老道三昧火上升拉出转天斩妖剑照定悟缘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把剑祭在空中。那剑乃上方之宝永不空一道白光只向悟缘而来说声“急”!悟缘方才要逃那里逃走的了“卟哧”一声人头落地一股气直扑西湖三教寺之中给济公托梦求师父报仇。 此郑大人看的真切方挥队进兵捉老道只见老道把剑一指一阵狂风走石飞沙群贼呐喊追下来冲开大队只杀得天昏地暗征尘滚滚官兵败走玉山县。总兵郑伯龙察点人马杀五百余人阵亡了两员副将那郑总兵连夜派人去求救。南昌府玉山县知县知道官兵败叫杨顺问道:“此事闹得甚大。你前番去请灵隐寺济公禅师到如今也绝无信息济公也未到来。”杨顺问他:“此事闹得甚大?”知县说明。杨顺说:“求老爷恩施格外放出雷鸣、陈亮他二人乃是济公得意门人要去定把济公请来!”叶县主立刻提出雷陈二人给了五十两银子盘费。二人叩谢到外面一问杨顺方知道杨明、柳瑞、赵斌三人由花柳庄上被小西天之妖道同刘香妙给捉去。雷鸣、陈亮二人深恨这薰香会之贼二人立刻起身向大路直奔临安而来。晓行夜住饥餐渴饮。 这日正往前走错过栈道见前边路北有一座古庙来至临近一看上写“古刹静安寺”东边角门虚掩。二人到门外叩门只见从里面出来一位羽士年过古稀七十已外慈眉善目身穿月白布大道袍白袜青鞋出门外一看三人问明来历。那道人说:“我看二位壮士相貌堂堂一表非俗。我们庙主未在家我在这里看庙使唤有三四个人。庙主不教容留闲人我今日私自作个主意请二位到里边一叙。”雷陈二人拱手说:“请!”三人同进山门往北走由大殿前往西偏之中北上房三间让二人进去到里边坐下。陈亮看屋中甚幽雅沉静问:“道爷贵姓?”那道人说:“我姓刘乃本处人无儿无女无亲故自己在这庙中当一个火工道人。这庙中和尚有五六朋友他也长游山玩水一去把庙交给我都知道我诚实。我姓刘外号叫老实刘就是好喝两杯酒别无过处。我去给二位拿茶去。”他一转身出去把洗脸水、茶都拿来又送上四碟素菜一壶酒。他陪着那雷陈三人吃酒说些闲话问雷陈二人:“上临安做什么去?”雷陈说:“我二人去请济公长老来帮我等破小西天给我杨大哥报仇。”刘道说:“我知道你二位是两个英雄豪杰。”说罢送上饭来。吃了饭雷陈二人道谢安歇说:“我二人也乏了。”刘道正要告辞听见外边说:“刘道兄快来庙主回来了还同着朋友呢!” 刘道慌忙出去到外边一看原来是法长和尚。这庙是三里岗平道院的下院并无僧人看守都交给刘道管理。今日金面罗汉法长是从小西天来还同着刘香妙。只因莲花道长戴朝宗剑斩悟缘杀败官兵到小西天众人接到大寨之中。狄元绍说:“老仙师今日大开杀戒杀了那和尚。倘若济颠前来那时可不好。”莲花道长说:“有我山人料也无妨。”旁有金面罗汉法长说:“无妨!我与济颠仇深如海竟等他来给我徒弟报仇雪恨。我大弟子月明等皆受济颠所害我正要报仇。我去到临安把他捉来那位跟我去来?”只见那花台剑客刘香妙说:“我去同你刺杀济颠我知道杨明等三十六友之中是济公门人不少。”莲花道长说:“你二位去可要小心谨慎才好!”那法长说:“我去定保成功你等只管放心。”狄元绍给二人摆酒送行。二人出了小西天各跨征驹。二人在路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这日正走法长说:“今日住在我那下院古佛寺中到好。”二人天晚方到庙门外下马叩门出来一个长面夯汉叫:“刘道兄快来庙主回来了!”法长问庙中有何事故?那人说:“有两位是玉山县源局之中往临安去请济公的姓陈姓雷住在这里了刘道兄陪着吃饭呢!”法长一听气往上撞要去到庙内杀雷陈。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雷陈奉命请济公 张菊助提刘香妙 话说法长和尚同刘香妙来到古佛寺山门外正问那伙计只见刘道从里面出来说:“老和尚回来了我这里有礼了。同着这位公子大爷贵姓高名?”刘香妙通了名姓来历。法长问:“西院之中住着什么人?”刘道说:“尚未睡呢。”法长说:“好!我正要把那玉山县三十六友杀尽方称我心怀。”同着香妙把马交给刘道二人到西院之中一看并不见雷陈二人下落。原来陈亮听见那边有人叫老道偷听半晌方知道是小西天之赋人连忙告诉雷鸣二人上房住东逃走。电转星飞正往前走听见后面那和尚追下来了。刘香妙往西追和尚往东追了不远看见雷陈说:“咧!两个小辈别走我和尚有话问你。”雷鸣料想跑不了说:“好秃头来呀!二人分个强存弱死二大爷偏不跑。”抡刀照定和尚剁来。法长说:“我徒弟月空和尚被你两小辈所擒今日狭路相逢我焉能容你!捉住你两个回我庙细问情节。”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用手一指雷鸣翻身栽倒在地。陈亮方转身逃走和尚说:“小辈休走!我叫你知道利害。”方一追陈亮只见树上落下一宗物件正是杨树叶儿。和尚也不留心落下那树叶儿贴在脖子之上法长手一摸甚粘闻了闻臭气直冲。慌忙用手巾擦干净了再找陈亮没了。抬头望树上一看由上面哗啦啦溺了一泡尿正在法长脸上。法长口中念念有词正念着忽然一把白灰当面撒在法长口脸之上从树上跳下一人一脚把和尚踢倒捆上。 陈亮早从北边绕回去挽起雷鸣走不了非过三刻才缓过来呢!独自一人正在着急怕法长回来他抗起来往东走只见有一人正捆和尚法长。陈亮放下雷明过来一看见那人年约二十以外穿一身宝蓝色衣服面皮白净五官清秀。陈亮问:“尊兄贵姓大名?多蒙救护我这里道谢了!”那人说:“陈兄都不是外人我乃江北黑狼山九杰八雄之内我名武定芳。今日从南昌来在路上听人传言说我兄弟八人都有归人小西天之内我心中甚不放心。今日我跟下那和尚正要捉住他访问踪迹听他等说话我知道你。二人是凤凰岭的人。来你我先把和尚结果扔于山洞之中!”陈亮说:“我听杨顺、柳瑞二人曾与我说过有一位谭宗旺入小西天刺贼至今并无下落。还有一位华元志帮助捉拿刘香妙后来也探小西天去至今并无回音。我杨明兄、柳瑞、赵斌三人在花柳庄竟被妖道提去送往小西天。杨顺逃回请兵。知县因抢法场之事早事明上宪南昌巡按大人派了一位总兵郑大人来破小西天剿捉群贼。不想打了败仗杀伤五百多名官兵还有一位长老悟缘在阵前被妖道所斩。我二人往西湖灵隐寺访问济公长老求老人家来助捉妖道。”武定芳听了说:“我大哥、三弟九成死于小西天我先把这妖僧杀去了!”转身一瞧谁知那和尚已顺着山坡骨碌碌滚下山沟下去一找黑夜里草深林密也没找着只得回来。此时雷鸣也站起来过来与武定芳见礼已毕。 三人说:“咱们走去捉刘香妙把他捉住细问小西天之事。”三人一同往西方。到庙东边只见刘香妙飞也似赶来一见三人问:“什么人?快说!”三人说:“我等是找淫贼刘香妙的。你问我做什么?”刘香妙吃了一惊心中说:这三人武艺定然群若不然法长不能败我先看看他有多大能为。拉宝刀过来向武定芳就剁武爷摆刀相迎。雷陈二人拉兵刃向前动手二人不知刘香妙利害走了几个照面雷鸣刀被削为两段。雷二爷说:“小心着可不好真利害无比呀!我的刀被他削了。”陈亮一失神被刘香妙一腿踢了一溜跟头武定芳刀也被削。三人往北慌不择路。刘香妙说:“你三人一个休想逃走!我捉你等问和尚的下落。”追着往北。 三人竟走了五六里之遥前面一个山口陈亮等进了山口不远只见正北一带高山并无上山出山之路往东西也有山相离甚远。陈亮说:“不好!咱们走到这里是一个死山口并无出路。这便如何是好?”武定芳说:“前边有座古庙你我三人进庙躲避。”三人急忙跳过院墙一看路北一座大庙周围是墙有东西配房。西配房之下有椅子上边端坐一位和尚闭目养神年已古稀身穿破袖袍。陈亮说:“和尚救命!后边有人追我。”那和尚说:“老僧耳聋眼花多病这庙中别无房这山是牛角山只有进来一个山口并无出去的道路可通。你三人快走别给老僧找事。”三人说:“我们耽在大殿里会罢!”三人进了殿把门关上。只见院外有人说:“怪道那三人莫非上了天啦?我追至此庙不见待我进庙去找个水落石出。”说话间人到院中只见那和尚在那里用剑一指说:“僧人你快快说方才有三个人藏在那里?”和尚睁眼一看说:“善哉善哉!老僧年已衰迈耳聋腿迟尊驾持剑而来所因何故?”刘香妙大声说:“我问那三人藏在那里?”和尚说:“施主得放手时且放手。我与你讲个善缘不可赶尽杀绝有负上天好生之德。”刘香妙听了说:“和尚你要找死我一剑把你杀了!你与我讲什么善缘?我告诉你老爷剑下杀人多了!今日我适追三个仇人你敢藏在庙中还要与我胡言乱语真乃可恼!”老和尚说:“施主别生气那三人是不该死之人今来藏在我这庙中;要是该死之人老僧也不管你不要怪老僧。我告诉你你也捉不着你可就走不了啦!”刘香妙说:“放屁!快说!”那和尚并不生气说:“好!我给你一个准信你去捉罢他三人都在正面大殿之内。”陈亮听了唬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说声:“不好!此时我三人要遭毒手了。” 那刘香妙哈哈大笑方要转步听见房上有人答话说:“刘香妙!你今日又来这里施威我要往小西天找你给我朋友报仇不想今日在此地相遇这也是你飞蛾投火自来送死!”跳在院中。刘香妙抬头一看只见那人年约二十以外是一位武生公子模样俊品人物手执宝剑。来者非别乃是小剑客盖天侠菊文龙。自那日在花柳庄被妖人陶玄静捉住放在西廊之下有人往后院送信。那花中秀有一个胞妹名花似玉这里还住着两个姑娘:一位九圣仙女李彩秋一位柳士宏之妹柳如仙。李彩秋自从三杰村出事逃在这里他与这花似玉、柳如仙是干姊妹。今日听头前一乱他知道他三位兄长遇救啦!他暗中一看内中有小剑客他见赋人救火去盗了宝剑挟起菊文龙来往外走逃出有十数里之遥路北有一座古庙。此时小剑容缓醒过来睁眼一看认识是李彩秋把他放在台阶之上把绳扣解开说:“情郎你薄情奴家父母早丧我兄弟结交匪人我与你也是前缘。今日若非我呀你早作泉下之人!这是你的宝剑给你罢。”小剑客千恩万谢说:“姑娘我亦奉父命定下亲事把你安置何处?你两次救我我本不是无心之人。”李彩秋说:“我作你次妻有何不可。”菊文龙说:“这里一座尼僧庙你我进庙见了庙主我把你暂寄在此处候我回来禀明我父亲那时再来接你行不行?”李彩秋说:“好!”二人方要叫门听见里边一片声喧二人上墙一看只见那边西院之中有二人动手。 书中交代动手之人一个在家壮士模样一个老道手执宝剑。这二人正是小西天著名之贼那穿白壮士乃逍遥鬼王洞那道人是自在仙赛纯阳吕良。他二人自山寨盗了素秋逃这庙中。有一老尼年已八旬名叫妙修乃是绿林女喊出身自己悔过出家唪经念佛吃斋行善。今见这二人抗一女子前来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二人这是什么事?快说来。”吕良说:“老师父请了!我带来这女子与我有金玉良缘之分今来此地借两间房住我如数多给房钱。你老人家已知道我的事故此来投奔。”王洞听了一语不心中暗算:我把此女得来成亲也到不错。我一恼全把他杀了!那老尼问素秋:“是怎么回事?从那里来?”素秋哭的泪如雨下说:“我是遇难之人流落烟花立志死节。不想遇见周魁公子许给我赎身家有严亲不能自主暂在勾栏院栖身他等杀死周公子把奴家抢来。今日你二人一刀把我杀死我死于九泉之下好去见周公子之面。”吕良说:“你好糊涂周公子好已然是死了你又应该如何呢?依我说你我吃喝乐由你且我有的是金子。”素秋说:“你既不杀我须从我一件我给周公子穿孝二十一天脱去孝服再议成亲。”王洞说:“你跟我成亲年岁亦相当有何不可。”吕良说:“兄弟你怎么与我争起来了?我与素秋成亲再找给你一个好的管保你心满意足。”王洞说:“道兄年纪半百又是出家之人我与素秋成亲之后我给你找一个好的就完了。”吕良说:“贤弟好办咱慢慢议论把素秋交给老尼看守别叫寻了短见。依你给周公子穿二十一天孝服。”吕良心中有害王洞之心王洞有暗害吕良之意这二人拿出偷盗的银钱货物给素秋无数衣服。 这日吕良说:“素秋我教给你几句话你若听了跟我享不尽之福。你要跟了王洞去他得一望二有新弃旧心性不长脾气又大瞪眼杀人。明日我二人若要问你愿意合谁成亲你就说合道爷他也不能争论了。”素秋心中恨这伙贼入骨口中不语心中说:我须如此这般这等这样。想罢说:“仙长年岁虽然大点脾气又好语言和气奴家有福得遇真人。只要守过二十一天之服我心也尽到了我不会忘恩负义。”吕良说:“好!”从此什么吃的喝的用的老道真尽孝心他母亲都没有享过此福他都没有这般孝顺过。那王洞也是听素秋的口气要一奉十百般殷勤投其所好。 书中交代那素秋暗藏尖刀一把给老尼叩头为师情愿削为尼方称胸中之志。暗地里对王洞说:“我看那吕道老不要脸他还想与我成亲结为夫妇奴家瞧见他心中就不乐。你要设法把他治了我好与你作天长地久之夫妻。”王洞心中深喜信以为然暗有害吕良之心。这日已到二十一日正是素秋除眼之日给老尼治了一桌素菜他三人是一桌海味鸡鸭席。把酒摆上王洞去暖酒暗暗下了蒙*汗*药来到席前给吕良斟上他也斟上给素秋斟上说:“喝!”吕良一看那酒透浑身在床上不好动手他一伏跳下去拉出宝剑动手说:“王洞你丧尽天良暗用毒计来害我!”王洞说:“咧!小辈你敢说此大话!”二人出去在院中动手。二人争风杀在一处小剑客同李彩秋二人进来说:“别动手!”王洞一看李彩秋生的俊美他方要问:你是何人快通名来。素秋在屋中一看进来一男一女:男的是菊文龙一照面把妖道剑削为两段方要逃走被小剑客一脚端了一个跟头就势捆上;那女用囊沙**袋照定王洞一扔王洞倒下被绑。小剑客同那女子到屋中一见素秋一问那素秋述说前情。菊文龙一听了心中深喜说:“可好那女子你不要害怕我名菊文龙连这两个贼人带你送到玉山县去然后我禀明我父亲接李氏回来探小西天去访杨兄下落。”那素秋把药酒倒了换了好酒二人酬劳道谢。 小剑客说:“你虽然是烟花柳巷之人尚有这样贞洁我心中佩服你。把这案完了应该如何呢?”素秋说:“我给周公子报了仇我一定出家了却终身之愿。”小剑客向李彩秋说:“我感你救命之恩我要禀明父亲他要不应允该如何呢?”李彩秋说:“我在这里带修行候你自主之时。”菊文龙说:“好!你当真有那样我必不负良心。我要负心于你叫我死于乱刀之下!”那李彩秋说:“不要胡乱誓你我各凭心地!奴家此时又无至亲又无骨肉孤苦零丁一个人。”素秋听到此不由的两眼垂泪说:“咱二人是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遇断肠人。奴家也是哑子漫咀黄连味难将苦况对人言。”三人说话之间老尼妙修进来一看不见王洞、吕良只见一美少年又同一女子与素秋谈话。他一问方才之事始知就里。直到天明雇了一辆车连素秋与王洞、吕良一同带送到玉山县叫振远镖局之人出到衙门。他回隐贤村中不见了父亲与表兄到后一问妹妹菊静仙说:“爹不放心去找你去了。”小剑客叫老家人菊远年照看家物自己到处寻访父亲去了。 是夜月明如昼自己正走之际忽见一人飞也似赶由前边往北去了。猛看好像刘香妙尾随后边正走到这座庙前往里一看是隐珍寺。来到上房正值刘香妙与老僧威。菊文龙拉剑跳下去说:“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想找你给朋友杨明、柳瑞、赵斌报仇不想你恰好在这里!”摆剑就劈。刘香妙一看吃了一惊一想:在花柳庄上已捉住他不知被何人救去?今日狭路相逢我务要留神恐遭毒手这厮善会点血之法。想罢说:“菊文龙今日刘二太爷不能与你干休善罢!咱二人分个强存弱死。”摆剑向前二人杀在一处。大殿之内那武定芳同雷、陈出来说:“对面这位朋友方才你说话我等皆听明白了我叫武定芳。那二位雷明、陈亮乃杨明义弟要请济公至半路遇这刘香妙同妖僧法长已被我等把妖僧杀却。这贼人宝剑削了我与雷鸣的刀今日理应过去帮助无奈没有顺手兵刃。”小剑客说:“三位不必过来我自捉他你三人等着捆罢!”陈亮知道刘香妙利害恐怕他跑了蹲在旁边冷不防一刀扎去。刘香妙手急眼快往旁边一闪。雷明是个性急人他手中并无兵刃东睁西看只见那山门之内立着一根门闩。他挝了跑过去抄起那门闩来向当中一跳说:“哇呀!好刘香妙你往那里走?”那刘香妙一见情势不好跳出圈外往东就走。小剑客跳出圈外一直追下去了。武定芳三人在后正走之际东边有一道凉水河当中是一座小桥有二丈多长宽约一尺有余。刘香妙正往东跑只见那东边桥头之上站立一位老翁头戴鸭尾巾面如晚霞身穿蓝箭袖袍鹅黄英雄氅浓眉阔目一部银髯手扶拐杖正挡住刘香妙去路。那赋人瞪口杀人用剑一指说:“老儿躲开我来也!要不躲开我毕你命!”话方完已到近前见那人不躲他抡剑剁。那老人一纵身蹿至他背后用手一分刘香妙二臂骨缝裂开。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牛角山刘香妙遭擒 树林中菊天华被戏 诗曰: 吾佛最慈悲常存救济怀。 降生尘世上聊作渡航船。 话说小剑客菊文龙同着雷鸣、陈亮、武定芳三人由牛角山古庙中追赶刘香妙到一座小桥。刘香妙正待过桥逃走忽见一位老翁头戴鸭尾巾身穿蓝箭袖袍鹅黄英雄氅面似晚霞浓眉阔目一部银髯飘洒胸前手扶拐杖站立桥头拦住去路。刘香妙欺他年老正拟一剑剁翻夺路逃生不料贼人还没动手那老翁踊身一跃已蹿至贼人背后手起杖落早把他打翻在地上前一脚踏住说道:“吾无处不觅到你倒在这里吾儿动手。”说罢就把赋人手中宝剑夺取下来悬挂腰下解下丝绦把贼人紧紧捆缚。菊文龙在月光之下早认得是他父亲菊天华忙上前拜见。雷鸣、武定芳、陈亮也过来施礼道:“吾等追赶贼人正虑他脚程太快拿他不住幸亏老英雄阻他去路把他打倒。”菊天华道:“吾见小儿一去不回恐怕误入小西天遭那贼人毒手故一路留心访找。路过此地隐隐闻桥西喊杀之声。吾想这座牛角山只有一个死山口并无后路彼此追逐必从这座桥上经过。吾故站立于此不料就是你们三位同小儿与贼人厮斗。” 菊文龙也将自己所做之事略述一遍又说及九圣仙女李彩秋两次救他现在妙莲庵同着广寒仙子邓素秋一块儿居住的事。菊天华听了点头道:“这也难得。他既有恩于你你不可无情于彼。但恐他杨花水性过门之后不服教训坏吾家声这倒也不可不防不可不虑的。”菊文龙一听此话自己暗想:吾早已与他在庙中设过重誓。今生断不能负他。只是吾同他约的是等将来能够自主的时候收他入房作为次妻现在本不必亟亟。但这句话是说不得的倘然说出来明系望他老人家死了岂不要惹他动怒?菊文龙见儿子站在一旁默默无言诧异道:“你为什么呆呆着想呀?”文龙被问又不好说出实话来只得说道:“他是绿林凶徒的妹子不是好人即使过门之后贞洁自持也是不妥的。” 老英雄正要开言忽见远远来一老尼身穿白色道袍年约八旬开外从东飞奔前来。时天已大亮红日东升约相离一箭之地菊文龙早已认得是妙莲庵的老尼妙修疾忙过去问道:“老师傅你清早奔跑有何事故?”妙修因走了急路气喘不能出语歇了长久方说道:“自你昨夜去后那九圣仙女李彩秋因孤身无靠忽萌短见解带自缢幸广寒仙子邓素秋同他一房居住见了叫喊吾忙去救解用热汤灌醒过来。吾想你把他放在庵中脱身远去倘他一寻死路他三个哥哥都是凶恶之徒那肯与吾善罢甘休吾不要吃场人命官司么?所以吾从半夜里奔出庵来各处找你知道你去必不远。方才西北风甚紧吾在那边山脚下隐隐闻喊杀之声知道必有人在此厮杀不料你也在此快些同吾回庵把这个人安放别处地方去吾年纪老了担不起这个风火。”菊文龙闻言一时无可为计自思:除了尼庵只有家中可以安放但父亲素性严厉那能容得此人?故但把两只眼睛望着他父亲不言不语。武定芳是心直口快的人一时忍耐不住即说道:“他既两次救你的命就是你的恩人了你就应当立刻接到家中成为夫妇在被窝里报报他的恩。何必孤孤零零怪可怜的放他一个人在尼姑庵中呀?”菊文龙闻言也不开口只睁着眼狠狠的望了他一眼。菊文龙道:“你方才走的时候他同你什么话说呀?”菊文龙道:“吾走的时候他说在庵中静候着吾还是欢欢喜喜的.没有一些悲惨之色怎么一刻儿工夫就会上吊?”菊天华道:“据你说来其中定有别故吾们把刘香妙抬着回到庵中去瞅瞅看。” 说还未了只听雷鸣、陈亮在后边嚷道:“贼人刘香妙转眼之间就不见了!”菊天华闻言大吃一惊道:“这必有赋人暗中跟着趁吾疏忽之际把他解救去了。”说罢即提着拐杖蹿往树林中寻找去了。菊文龙恐林中有贼人埋伏暗算他父亲也忙提着宝剑赶跟进去帮着菊天华一路寻找。约行半里之遥并不见有贼人踪迹父子二人正拟穿出树林顺着大路回去忽见从东南来一穷和尚头戴破僧帽身穿破袖满脸油泥连嘴鼻眉眼都认他不清脚步歪斜一路行来口中唱 “烦恼烦恼都是自己寻到。衣丰食饱清福享受到老何苦多管闲闹!” 唱罢又疯疯癫癫自言自语。菊氏父子不认识济公还道是小西天的党羽哩!见他来得蹊跷小剑客即回身举剑拦住他的去路道:“和尚慢走!”只见那和尚一返身没命飞跑头也不敢回顾。菊文龙见他如此慌张愈加信以为是贼了就尽力的追赶;菊天华恐怕儿子有失也忙随后赶来。那知和尚脚程很快追了四五里总追不到。菊天华虽然武艺群究因年纪太大气力有限已是赶得满头是汗气吁不止止住脚步对儿子菊文龙道:“这样一个穷和尚即使追到他把他杀了也是个无名小卒何苦费却自己许多气力?不如回去同着陈、雷、武三位到妙莲庵瞅瞅九圣仙女李彩秋去罢。” 菊文龙也赶得有些儿费力了听到父亲叫他回去即回身跟着菊天华慢慢向西回来焉知那和尚见他二人不赶反在背后赶来。菊文龙间草鞋踢达声回头一望相离不远即复返身赴逐;和尚见他追来又回身逃跑。及菊文龙不赶了他又从后赶来。如是者约有五六次惹得菊文龙暴跳如雷狠命赶去。看看将近举起宝剑向和尚当头劈下。和尚使分身法嘴里念道:“唵嘛呢叭迷吽。”用手一指顷刻一个和尚变为十个十个变为百个百个变为千个弄得满路都是和尚都是衣衫蓝缕满面油泥一式无二的形状竟分不出那个是真和尚那个是假和尚。菊文龙一时性起也不顾他是真是假把宝剑乱砍。一霎时砍倒了有三十余和尚都是一样装束一样的嘴脸躺在地下有劈去半个头儿脑浆直迸的;有劈去半个肩头鲜血直流的;有砍去手脚的;有劈破胸腹的。被伤不一都在草地上乱滚乱跳乱叫乱嚷。菊文龙定睛一看心中惨然正拟拔步回去告诉他父亲忽见菊大华从东跑来走至他面前举起拐杖就是一枝。菊文龙身体灵便蹿身躲过暗暗诧异道:今天吾并没差错父亲何故忽欲打吾?忙叫道:“老爷子孩儿没罪1言还未了菊天华又是尽力的一杖打来。文龙又躲过了自己一想:今天他大约疯魔了吾若只管在此不避他倘一不留神岂不要被他打死?三十六策走为上策还是跑回去罢。想罢即飞身向西狂奔。菊天华见了也即随后赶来。 赶过半里之遥菊文龙抬头一望见前面又有一个菊天华倚着拐杖呆呆等着见儿子走到临近高声嚷道:“你被和尚打败了吗?他有多大本领待吾来挡他你尽管往后去罢。”菊文龙这才心中明白方才打他的乃是和尚用法术幻化的假形。正欲回转身来与和尚厮杀和尚已经逃走菊文龙大怒骂道:“你这贼和尚其实可恶!竟敢用妖术幻化吾父亲形象吾不杀你誓不为人。”说罢复提剑赶去。那和尚头也不回仍由原路往东飞奔。菊文龙赶至方才砍倒许多和尚的地方只见那个和尚嘴里又咕噜咕噜念了几句咒语喝声道:“疾!”忽然那些躺在地下的和尚一个个跳起来自己把脑袋搦下来举在手中来打菊文龙。文龙见了吃一大惊说声“不好”!回身就走。约走了有一箭之遥对面真父亲菊天华也提着拐杖赶到。见菊文龙颜色改变气吁不止一寻和尚又不见踪迹问他是什么一回事?菊文龙即把和尚摘头击打的情由学说了一遍。菊天华勃然大怒道:“这个穷和尚欺吾太甚吾务必找到他把他杀了方泄吾胸中之气。”说罢提起拐杖往前赶去。 赶得没有多路就见和尚坐在路旁树林中一块石上在那里打盹。菊天华一想:趁他睡着上去一拐杖就结果了他的性命省得费力。主意算定即轻移步潜至和尚面前举起拐杖就是一下。焉知打的并不是和尚竟是一块石头因用力太猛两臂麻木虎口震开一时疼痛难忍。正在懊丧的时候忽闻对面林中哈哈笑声说道:“好痛呀!好痛呀!”菊天华回头一看正是穷和尚在那边站着拍手大笑。一时羞愤交并即顾不得自己疼痛提了拐杖连跳并蹿赶往那边。及至赶到一寻和尚又不见了;四面一寻仍是毫无影响。心中诧异自言自语道:“方才明明见他坐在石上打盹的怎么一杖打了下去就会变做石头的?现在又明明见他立在这里的怎么赶了过来就会不见呢?如若是眼花又不应听见他笑声这明明是遇鬼了。”语还未毕只听东边树枝上笑说道:“青天白日那里是鬼呀!”菊天华昂头一瞧见和尚手扶树枝坐在树顶上就破口大骂道:“你这贼和尚其实可恶誓必结果你性命!”说罢就狠命的赶过去。和尚见他来得切近踊身一跃两脚落地说道:“来!来!来!吾与你走上三合。”菊天华也不开口举起就打焉知和尚身体伶俐转折灵便菊天华总打不着他他倒蹿到后面去捏一把跳到前边去扭一下没有多少工夫把菊天华扭捏了几十下累得菊天华浑身是汗大嚷起来和尚只是嘻嘻嘻的笑个不止。菊天华一想:吾只管同他这样厮斗万万斗他不过;不如给他一袖箭好叫他明枪好躲暗器难防。想定主意即喝声道:“和尚且慢!”和尚笑道:“你不过想把袖箭射吾好等吾冷不提防吃你一箭是不是?”菊天华被他喝破倒不敢射了。正在为难之际忽见西面大路上有四五人飞的赶来。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无意中师待徒聚会 妙莲庵济公捉怪 话说老英雄菊天华在树林中被和尚所窘又打不着他又脱不去身想用袖箭暗伤他又被他喝破。正在进退两难无可奈何之际忽然从西大路之上有四五人跑来。心想:这必定是贼党吾一个和尚也尚且打不倒他倘再加上这几个人必定吃他的大亏了。和尚回头一看即大嚷说:“徒弟徒弟!快些来帮着吾捉这奸细结果他的性命莫要放走他。”菊天华一听自说道:“哦一定是了!”心中愈加着急。那知几个人来至临近细细一认竟不是外人一个就是自己儿子菊文龙一个是雷鸣一个是陈亮后面还跟着武定芳同老尼妙修。菊天华到此方才放心。焉知那和尚也嚷道:“雷鸣、陈亮快些来帮助你师父捉这奸细!”菊天华一想:他怎么认雷、陈两人做徒弟的呀?莫非他二人也是小西天狄元绍的同党不成?既是小西天党羽就不应提狄元绍的妹夫刘香妙了怎么他方才也帮着儿子一同追赶贼人下来?这件事情真大大的不懂了。心中正在踌躇只听雷鸣叫道:“厮打的莫非就是济公济师父吗?都不是外人快些莫打。” 菊老英雄久闻济公大名听雷鸣一嚷即停手跳出圈子睁眼对和尚细细辨认。和尚故作惭愧把龌龊破碎的袖轴向着油泥脸一遮又把三四寸头的和尚头扭了几扭细声细气学着女子口音说道:“羞人答答的对吾瞧什么?”菊天华见了倒也好笑。雷鸣先赶说道:“师父吾正要来寻你你怎么倒来了?”济公未及回答陈亮也来了随后菊文龙、武定芳、妙修一齐都到陈亮上前施礼又给大众见了礼。菊天华一想:“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于闻名。”这句话真确实的吾以为济公必是堂堂一表那知竟是个乞丐和尚!雷鸣正要把小西天的事学说济公一摇头道:“吾都已知道你不必说了。”菊文龙心中不服就接口道:“你知道你试说说看现在小西天的事怎么样了?如若说得对吾方才佩服你。”济公道:“吾不但小西天的事都知道就是你的事吾也准知道。”菊文龙说道:“吾的什么事?你先说说罢。”济公指着妙修道:“你把九圣仙女李彩秋安放在他的庵中你们两个人私自立誓等你父亲死了你能够自作主张然后接他回家。是不是?对不对?”小剑客听了一时脸色急得通红一句话说不出来。济公又道:“可惜那个美貌女子忽然上起吊来害得你心中没主。”陈亮道:“吾们方才捉获刘香妙想送他到玉山县衙门治他的罪那知一转眼之间忽然不见吾们弄得莫明其妙。师父给吾们算算看到底被什么人偷盗去的?”济公道:“不必算得各已经知道了他是被小西天贼党金面罗汉法长救去的。他二人本因莲花道长戴朝宗剑斩吾徒弟悟缘恐怕吾来报仇所以秋元绍差他同着刘香妙下山到临安来行刺吾的。方才在庙中一同追你们下来刘香妙被你们擒捉他看见你们人众准知不敌不敢公然来救趁这位老尼告诉九圣仙女上吊的时候你们一心听他说话不曾提防得他就暗跑来把他偷解去的。”菊天华闻言半信不信道:“有这等事?吾们不过一转眼他怎么能盗得这般的快捷?” 济公闻言只是冷笑不语。老尼妙修在旁催说:“都别说了还是回庵救人要紧!”众人一想也是一行赶回莲花庵中。一见庵门大开妙修说声“不好”赶至上房一看房门开着灯火尚明只见李彩秋坐在床边面色潮红神情恍惚对着众人只是痴笑。妙修叫他也不答话。再找邓素秋已然无踪无影。妙修顿脚失声道:“这怎么了一个癫了一个不见怎生是好!”众人一齐转脸瞧着济公看他怎样设法。只见济公笑嘻嘻的从脖项搓下一丸油泥走上前将油泥柱彩秋鼻下一塞。顿时一股刺鼻难闻之气透上脑门彩秋一声喷嚏忽然清醒一眼瞧见菊文龙眼泪就蔌蔌的流下来。 妙修连忙问道:“庵中究竟生何事?素秋又在何处?”彩秋道:“自你去后素秋又劝我半晌我也想开了也就各自回房歇息。忽然半空里飞下一人来一身青衣武生装束。我心想不好正要起身只见那人将手一指一股异香透入脑顶我就迷迷糊糊的身不由自主。那人走近来把我抱至床前正待轻薄忽然由房上蹿下几个人来那青衣人受此惊吓飞身从窗口逃去。房上下来的几人径奔素秋房去只听见素秋叫了一声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响过再无声息。可恨我心里又似明白又似糊涂只是心里暗暗作急丝毫也动弹不得!” 众人听罢正要问济公是何方妖物?只见济公努着嘴一手指着上面一手朝众人直摇只不说话。众人不解何意还是妙修老到想是妖物神通广大或就在附近窥伺济公不语是怕走漏风声便也打起手势询问济公如何办法。济公将手指指彩秋作脱衣的样子又指指房内作关门的手式。彩秋不解直问:“这位师傅究是何意?”济公见问更是连连摇手皱起眉头顿足作恨恨的声音仍指着上面又指彩秋身体只是不语。妙修在旁会意就去取了一身旧衣服来叫彩秋把自己穿的衣服脱下换上旧衣服又叫他今夜住在屋内莫要出去。济公看了方才点头随手把衣服带到外面叫众人也宿在后进自己却取了彩秋的衣服径往昨夜彩秋住的房内把房门虚掩吹灭灯光睡在床上一无声息。小剑客见济公作用不解其意心中转辗不能成寐。二鼓之后听众人鼻息如雷知道都已睡熟自己便轻轻起身手提宝剑开了房门潜声潜气来至外面。侧着耳朵细听听并没声息一伏身就在殿旁门背后静候着。约过一刻许忽见半空中飞下一个人来立在庭中四面窥探。探了长久一移步径至济公的房外往里张望。菊文龙在月光之下看得亲切见这人满身都是黑色头戴武生巾身穿箭袖袍足登快靴相貌极其雄猛。没片刻即见其推门入内正想拦住房门一剑把他杀却只听济公在房中嚷道:“好乖乖来得好!”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 刘香妙一再被捉 小剑客梦入冥司 话说济公因菊氏父子坚不肯带李彩秋回家正要勾他们出去试试李彩秋的心。忽然从屋上蹿下一个人来济公一瞧正是刘香妙一落庭中就举着刀径奔李彩秋。济公用手一指把定身法将他定住刘香妙就像木头一般呆呆立着只能口中说话脚底下不能动一步。济公问道:“你又来寻吾们做什么?你照直说了吾就放你;如若不说吾就结果你的性命。”刘香妙虽然凶恶到此地步就无可如何了只得央说道:“吾此来并非寻你们是寻李彩秋的。因为昨夜吾把邓素秋抢到古庙中就要与他成亲。他说庵里还有个李滚的妹子九圣仙女李彩秋人才出众比他胜十倍叫吾抢来同他成亲他情愿在他肩下做吾次妻。素闻李彩秋美貌恨不得同他一见听邓素秋一说吾就带着刀跑来想抢他回去成为夫妇。不料你这和尚同姓菊的也都在这里这是已往之事。”李彩秋在屋中听了脸上红来红去想要拔出剑来把他杀了又恐怕菊氏父子看了说他杀人不闭眼嫌他残忍。他是一心要嫁菊文龙所以此刻把平生武艺收藏起来做出文文雅雅、柔柔顺顺的新娘态度来。济公回头瞧了李彩秋一眼又瞧了瞧菊氏父子把手一指道:“吾不杀你你去罢。”刘香妙抱头鼠窜越墙而去。菊天华道:“济公你既把他定住何不就杀了他以除后患今天放他一走他明天准来害人。”将公道:“他虽作恶禄命未绝今天还死不了哩。他的宝剑已到你手中同没有牙齿的猛虎一般害不了什么人了待他禄命绝了吾再取他性命也不迟哩。”说罢就催着菊氏父子一同起来回头对李彩秋道:“你好好儿在此居住吾过一天就叫他们来接你就是了。”说罢即嘻嘻哈哈的走出庵来一指手说道:“那边就是村镇有的是酒肉吾们去吃酒罢。”菊天华有心不去无奈拗他不过只得跟在后面。 济公在前面东歪西倒口中唱道:“多疑男子性最毒妇人心。”唱了又唱何止数十遍只是唱这两句。菊文龙好笑问道:“师傅肚里难道只有这两句吗?”济公道:“不是吾因为天下的男男女女都逃不出这两句话儿丧命的也为此离异的也为此反目的也为此。吾想着了他心中实在气闷所以把他多念念。”说还未了已到东市梢见北向一家两门紧闭一股怨气直冲霄汉。济公按着灵光三击掌就算出其中缘故说道:“这事吾和尚如若不管再管些什么?”抬头见那家隔壁就是一座酒铺门挂着酒旗风中飘荡显出三个大字是“醉仙居”。济公一脚踏进铺即在门拣了一个座儿跑堂的过来揩抹桌面问道:“三位吃些什么酒?”济公道:“你们有什么酒?”跑堂的道:“吾们这里有黄酒、白酒、桂花露、荷花露、女贞、陈绍各色俱全任凭客人拣选。”济公道:“你去打三斤陈绍一个肉丸子三个饽饽。”跑堂的道:“吾们这里是卖路酒的没有热菜。”济公道:“既没热菜就带二斤牛肉来罢。”跑堂的答应顷刻取到。菊天华、菊文龙父子两人他本不愿饮酒被济公勉强带来只是呆呆坐着想待济公吃完就抽身回家。济公一个人大饮大嚼吃个不了。菊文龙因为昨夜一夜同人家厮斗没有睡觉一时困倦就倚桌子矇眬睡去。 睡梦中忽觉自身已到店外。刚一出门只见两个公差从街东跑来一抖铁链把他头颈锁住。文龙道:“吾又没犯王法如何要锁吾?”那公差道:“吾们奉着上命来提你你犯法不犯法吾们不知道。”文龙道:“你们是那处官府差来的?”公差道:“你到那边就会知道。”说罢就催着走路。文龙一想:吾何不把他二人打倒趁空逃走!主意算定就要伸手打去那知浑身气力全无两手有千钧之重一些儿也动不得不知不觉就跟着公差往西走去。走了半天约有三十里之遥大已昏黑两个公差即带他投宿客寓。进了寓门把他锁在檐前柱上也不给他吃也不准他睡。他眼望两人在堂上高烧红烛桌上排着热腾腾香气触鼻的菜在那里饮酒大嚼自己饥肠辘辘饿火中烧连一勺水也吃不着。央告道:“吾今颗粒没下肚二位赐吾一碗饭吃充充饥感恩不尽。”两公差如不听不闻说了数遍只是不理。后来跑堂的走过又向哀求跑堂的倒肯了无奈两公差一定不许喝住跑堂的不许睬他心中好不气愤。自己想:自小到大丰衣足食从没吃过这般苦今天不知被何人控告受这磨折?想到伤心之处不禁掉下泪来。过了一刻见跑堂的收拾残肴两公差把灯火吹灭进房去了外面只剩他一个人锁在那里。好容易挨到天明两公差起身梳洗吃饭他仍是饿着。临行时又因没钱还账就来脱他衣服解他宝剑他心中虽然不愿意无奈两手不能动转只得任其搜刮而去。算账已毕就把他的大氅、宝剑作抵解了铁链拖着上路。文龙此时已饿得两眼直不能言语幸而足还健尚能走路两旁的见了他都诧异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文龙此时也顾不得羞耻只是垂着头跟着两个公差一路前行。 将至午时见前有一座大屋赫巍巍的墙高矗霄汉。一公差说道:“到了到了。”言还未了已到墙边文龙抬头一望见是一座大街门。两公差带着打从边门而进见大堂庭中人山人海有带着锁的有披着枷的;有笑的有哭的有嗟叹的有愁怨的纷纷不一。大堂檐下挂着一块匾额上书“地府”两字。文龙见了大惊道:“吾今天莫非已死了?这是地下阎王。”再看堂上见红罗帐中坐着一位老者浓眉大眼黑脸长须头戴黄金展翅乌纱帽身披红缎金绣袍下身被案桌遮着瞧不见;两旁站着的都是牛头马面兽人身手中带着刀叉异常凶恶。正在瞧看之际忽闻堂上传呼:“带菊文龙上堂!”公差如狼似虎答应一声拖着文龙就走。到阶石上两旁的人齐声喝道:“跪下!”文龙方欲屈膝忽见左跪着一女子仔细一瞧原来不是别人正是九圣仙女李彩秋。就问他道:“你来做什么?”彩秋白着眼说道:“你许收吾做次妻又忽然翻变吾特来控告你。”文龙一听方才明白。那官问道:“你就叫菊文龙吗?”文龙答道:“正是。”那官道:“你怎么忽然不要李彩秋?”文龙道:“吾并没有答应他收他作妻子。”李彩秋道:“你莫要诬赖!你在妙莲庵跪在地下设立重誓说不收吾身受刀斩。这句说话不止吾一个人听得就是庵中老尼同邓素秋也知道的。”堂上官道:“既有见证就去提老尼、邓素秋来。”下面答应正要出去旁一个年老的书吏上前道:“这事只消请出照心镜一照便知分晓何必拖累多人?”那官点头说:“对。”就差两个牛头马面进到堂后不到片刻就抬出一面圆桌大的铜镜来放在堂前上面遮着红罗。那个老书吏走上前把红罗给他揭起叫文龙自己瞧着。文龙一看见镜面显出一座佛堂下面庭中有一个女子手中带着宝剑一个男子跪在地上仿佛自己在庵中设誓的形象。那官道:“菊文龙你此刻还有何说?你既说背了他身受刀斩吾今就给你个报应。”回头对站立的人道:“拖往刀山受罪!”说毕即见堂上就走下两个牛头马面来拖着就走。走到一处见一座高山山上都仰插着尖刀锋利无比。文龙一想:倘把吾甩上去准得穿心透腹。只见一个牛头马面一伏身掰住两脚一个牛头马面一把揪着头用力扛起就要望着刀甩去。 文龙吓极大叫一声张眼一瞧见济公坐在右正在那里吃酒。父亲菊天华坐在上面呆瞧着见儿子忽然大叫忙起立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文龙一身冷汗心跳不止一时说不出话来。济公哈哈笑道:“报应了!报应了!”文龙茫然不解。菊天华问道:“你到底为着什么忽然大叫?”文龙未及回答济公笑道:“他在阴司刀山上受报应。”文龙失惊道:“师傅怎会知道?”济公笑道:“你锁在客寓柱上的时候吾同着两个差役同坐堂上吃酒;你在地府跪着的时候吾就在阎王爷爷案桌底下怎么不知道?”菊天华道:“你们两个说的话没头脑吾实在不懂。”济公道:“这些事不必你管你只消把李彩秋娶到家中做了媳妇就没事了。”菊文龙道:“济师傅不是吾不要他实因他心术不正闹妖怪不敢娶他;现在吾如若能够真知道他贞节就立即娶他回去无妨。”济公道:“你要真知他贞节不贞节吗?这是容易得很。”说罢立起身望着菊文龙面上呵了一口气用手一指念道:“唵嘛呢叭迷吽。”菊天华在旁边瞧着忽见儿子的脸如肥皂水的泡儿一刻儿红一到儿白一刻儿黑一刻儿黄及至变换定当竟与刘香妙的形状一般无二。大惊道:“师傅用什么法子把他变做刘香妙了?”济公笑道:“你不必管。”菊文龙呆呆坐着不言不语。济公走到门外把了一枝芦柴念了几句用手一指忽然变成一枝宝剑递给文龙道:“把他悬挂腰中晚间好行事。” 正在说话的时候忽见隔壁人家“呀”的一声大门开处走出一个人来头戴宝蓝缎员外巾身穿青缎员外氅腰系鹅黄丝绦脚登乌缎粉底靴两道细眉一双长目鼻正口方脸色微紫额下一部花须长有四五寸面带愁容背后跟着四五个家丁急急忙忙往东行去。济公跑出酒店把这人一手拉住道:“且慢且慢先把吾的债还清了再走不迟。”那员外一想:吾平生没欠过人家的债这和尚未得作怪?便止住脚步说道:“大师傅吾同你素昧平生那里会欠你的债呢?”济公道:“你明明欠我五百两银子还是前年借的怎么就赖了?”那员外道:“吾前年在什么时候借你的?”济公道:“你在前年四月里因为娶王氏媳妇没钱到吾庙里哀求吾。吾因为这不过情把肥田三十亩卖了五百银子借给你害的吾自己倒没饭吃。你现在倒赖得干净来来来吾给你两个人到玉山县去打场官司罢。”那些跟着员外的家丁起初听了和尚的说话都说穷和尚诈人;后来听他说的有凭有据就大家信以为真。其时瞧热闹的人也不少了大家也相信那员外弄得没法说道:“你既肯借给吾银子必定知道吾名姓的。你倒说说看吾的姓名叫什么?吾儿子名叫什么?吾媳妇是什么地方的人?你说的对了吾就还你五百银子;如若不对你今天诬诈吾是何道理?”济公道:“你姓陈名叫瑜庆号叫辉卿你儿子叫文若你的媳妇是孔家村王伯俞的次女对不对?”员外一听就呆了心想:他怎么知道这般仔细?真是奇怪!正在凝思间忽远远一人跑来手拉单刀冲着济公就是一刀。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梁启文定身路口 济颠僧庵内试心 话说济公正在向陈瑜庆要银子忽从东面来了一人。大众一瞧只见来人头戴九梁冠身披宝蓝道袍腰系黄丝绦白袜云鞋;身长八尺面赛铁锅两道浓眉一双虎目海下一部钢须根根见肉。见了济公念了一声“无量佛”并不打话拉刀直取济公。济公把身一闪那刀就劈了一个空。你道此人是谁?原来就是柳玄清的师弟梁启文。他本住温州府永嘉县金鸡峰逍遥道院同柳玄清最称莫逆。自从柳玄清入伙小西天就写信给他叫他前来帮着狄元绍。他得着信即时收拾行李嘱咐道童看守观门自己趁着粮船从海道到玉山。一上小西天就知柳玄清被济颠和尚徒弟杨明等所害。他心中一怒立刻下山见着和尚就杀。一路行来已经被他杀了好几个也算和尚遭了一个大劫。 今日他由东市梢经过见许多人围绕着一个穷和尚、一个俗家他心想:吾自小西天下来就立下一个誓要杀尽天下和尚为吾师兄报仇今天既有和尚在吾眼前不论穷富一刀两断。想定主意这才拉刀过来。他不过看济公是个乞丐和尚把他一刀就好断送他的性命那知一刀过去济公轻轻一闪就劈了一个空。菊天华、菊文龙在酒店里坐着见济公向素不认识的人讨账准知又是冤人家正要出来劝和忽见道士跑来要杀和尚。他父子一着力就蹿出来一个拉出宝剑一个擎起拐杖就要帮着济公给道土动手。这道士比不得柳玄清等有妖术的不过会使几路刀枪方向膂力大些罢了见有人帮助自己准知道敌不过人家忙缩住了手一回头撒腿就跑。济公见他逃走嚷道:“毛道逃到那里去?”道士头也不回一直往东。将要转弯济公把手一指口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迷吽1那道士应声住步两只脚犹如钉在泥中一般不能动转。济公又远远指了一指道:“结吾在此立两昼夜待吾把事情办完再来付你。”那道士果然极肯听话正正的立了两昼夜。济公说完回头又向陈员外付银子。 陈员外见他把道士定住心中十分奇异知道济公是个有来历的和尚忙说道:“大师傅要银子尽有只是吾身上没带请屈驾到寒舍一坐要多少就是多少决不违命。”济公道:“去去就进去坐坐也无妨。”又对菊氏父子道:“你们一同去罢。”于是陈员外头前引导济公第二菊天华第三菊文龙第四鱼贯而人直到堂上。济公抬头一望见屋后一股怨气直冲牛斗就嚷道:“这屋里有冤枉气味吾鼻子那耐不得要呕了。”菊天华道:“人家好好的屋子那里来的冤枉?师傅又要胡闹了。”济公道:“吾这鼻子从无虚错这个气味是人家吃了冤枉没处伸诉要寻死的气味。你如不信一问主人便知端的。”陈员外一闻此言大惊道:“师傅怎么会闻出有人寻死的气味来?”济公哈哈笑道:“你还不知道吾这鼻子的利害哩!五百里路里一切怨恨悲痛的气都闻得出何况近在咫尺!吾不但闻得出冤枉的气味而且还闻出他吃冤枉的缘故来。”说还未了只见屏风后有个女人露出半面往外一张。济公就嚷道:“这是黑心人!这是黑心人!”陈员外回头一瞧见是自己新娶的爱妾。说道:“大师傅莫要冤人家。这是在下的小妾极其贤惠自从进门之后并没一些差错你莫要冤苦了人家。”菊天华在旁听不过也说道:“济师傅这是人家的姨奶奶莫打哈哈。”济公并不回答一回头对陈员外道:“吾方才在酒铺子吃酒还没过瘾瞧见了你要紧向你讨债就不吃了此时瘾得急快给吾备酒罢。”陈员外不敢不依就分付厨房备酒。又问道:“大师傅吃荤还是吃素?”济公道:“吃荤吃荤!非但吃荤而且还最欢喜吃狗肉你有现成的就给吾弄些来吃吃。”那员外道:“吾这里素不吃牛狗肉大师傅要别的尽有。”济公道:“既没狗肉就是罢。” 须臾摆上酒席送上四壶酒来惟济公面前的那把酒壶用红绳结着。济公揭起壶盖一瞧回头问员外道:“你今天是好意请吾还是歹意?”陈员外道:“吾特意请大师傅喝酒怎么说吾是歹意?”济公哈哈笑道:“你既是好意请吾怎么酒中搁着耗子药?”原来这位陈员外家里颇有家私。去年因花烛沈氏故世他就在烟花院中娶了一个姨太太名叫周莲香颇有几分姿色。陈员外爱如掌上之珠家事一切都交给他管着。家中长幼大小上下没一个不怕他拍他马屁的。惟有次媳王氏他本是诗礼人家性情高洁不肯趋奉他。他一怒就想借事害死王氏每在被窝中数说王氏的不好。那知陈员外耳朵极硬见王氏平日为人稳重贤惠且又是读书人家出身心中十分敬重不肯听小老婆说话。周莲香一想:吾一个人也害不了那能压服众人?一计不成再寻一计必要把他害死方泄吾心中之气。刚正陈员外请了一位本地秀才王楚江来家教授三个孙子。那王楚江生得极其俊秀年纪又轻。开馆的日子陈员外备了丰盛的酒席请他在书房吃酒。周莲香来到窗外一瞧见他头戴宝蓝缎文生巾身披宝蓝绸文生米氅内衬粉红领袖腰系鹅黄丝线白袜云鞋;身长六尺面如美玉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出落得天然俊俏。心中想道:“吾在烟花院中老的少的、美的丑的都接过从没碰见这样俊品人物。这个人若得同他做了夫妻比这个老奴才须似钢针触着面皮疼痛难忍要胜过万倍。”从此这个心全用在王楚江身上背地里送酒送菜半夜里又差心腹婢女送点心。王楚江也是少年喜色的人心猿意马本来捉获不定忽然得着这等好机缘那得不动心?日积月累就成了一对野鸳鸯。 王氏见他常常卖弄风姿已疑心他不是正派;又见时时觑使潜到书房中更加上疑心时刻防察。莲香一想:这件事倘然被他察出决定性命不保不如先下手为强把他陷害。给王楚江一商量立时得了主意趁王氏不在房中就跑去把他手帕、绣鞋、手镯偷出来背地放在家人王升的箱子里。当夜就对员外说道:“次媳王氏这贱人真了不得!吾方才在厨房见他同王升眉来眼去唧唧私语吾到门房一伺察见王升正在那里拿着绣鞋玩弄。这样贱人留在家中将来祸水不小。”陈员外素来敬重王氏半信不信。到了明天就借事把王升支使开同莲香到他箱中一搜查果然有王氏的手镯、绣鞋、手帕。陈员外顿时变色、勃然大怒就要把两个人活活处死。莲香自想道:吾本来只要害王氏王升给吾没冤仇今若连同一并打在一网岂不罪过?就劝道:“员外别动怒这些都是王氏这贱人一个人干出来的若没这贱人勾引王升天胆也不敢。况且俗语说得好:‘女想男隔重衣;男想女隔重山。’王升即使不正经单相思也没用的。若把两个人一齐处死非但外面张扬不好听就是王升也未免有些冤枉。吾看还是先把王升好好开只算没这件事待他去了然后咨照王氏家属来等他自己处死一则你吾好不担责任二则外面也不致于张扬岂不两全其美!”陈员外此时已气的昏那有主意?就听了他说话立刻差人去寻王升来打他走路。王升茫然不知缘故主人叫走那敢怠慢只得卷着铺盖挑着行李回家另寻吃饭去处。 此时早有人报知王氏王氏一听如站万丈高山失足跌下。自己一想:吾这东西那里会走到王升房去?必是莲香陷害;但事已如此说也说不明白还是一死相拼干净。主意想定把房门闭上哭哭啼啼想解带上吊。莲香听了这个信息恐怕死没见证就叫员外自己到王氏家请他爷爷来;又怕员外一个人去吃他的亏所以带五六个家丁。不料员外刚一出自家大门就叫济公缠住。员外一想:这是耽不起时候的。就叫一个能干的家丁带去自己陪着济公回家。莲香听说员外回来不知道是何缘故?忙赶紧出来走至屏风后听外面人声嘈杂正拟往外瞧瞧是什么人焉知济公一见就嚷他黑心人。他心中即大怒又不好出来同和尚口角只得悻悻退到里面。后来又听说员外叫排酒请和尚他就狠心肠想把和尚毒死。就跑到自己房中把剩下的耗子药背人倾入壶中寻了一个红绳缚在壶盖顶上嘱咐家人道:“这酒是和尚喝的。”家人不知其故就把这壶酒放在济公面前他自己就出来站在屏后看和尚吃不吃。焉知和尚一扬手一瞧就嚷有耗子药。员外一争论济公就把这壶酒给员外满满斟了一杯说道:“员外你说没有耗子药你自己吃罢。”员外那里知道真有毒拿起杯来就要吃。莲香在屏后看得亲切一着急疾忙赶至堂中从员外手中夺来甩在地上回身就走。济公哈哈笑道:“吾和尚与他并无仇怨怎么要毒害吾?”陈员外羞得满面通红进去埋怨不题。 话说济公同着菊氏父子、陈员外一共四人开怀畅饮直吃到鱼更二跃方才停止。济公就对陈员外道:“吾们三人外面有事去去就来你就在此等等吾少顷还有话说哩。”陈员外点头答应。济公这才拉着菊天华、菊文龙出了大门一直够奔妙莲庵来。菊天华不解其意问济公道:“大师傅拉吾们到此何意?”济公笑道:“吾出家人以慈悲为本无论什么事总要给人家拉凑拢来何况这婚姻大事!日间吾听你儿子的语气不是不要李彩秋不过因他给妖怪迷惑疑他心不正派所以吾就给他换变形貌此刻正好去试试他的心。如果他不正派自然不必再题;如其正经那时再要推托吾和尚断断不依的。”说毕早已来至庙门外见双扉紧闭鸡犬无声济公就附着文龙耳边说了几句文龙点头称是。济公自己一回头见路旁立着一株枯树他就折了一枝丫枝口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迷吽”喝声:“敕令1顿时就变成明晃晃的单刀。于是济公在前文龙次之菊天华在后跳上墙头蹿房越脊直到后房。 那妙莲庵是南向五开间三进济公知道李彩秋同着老尼在后面配房居住所以径奔这里来。其时李彩秋见天色尚早尚未睡觉正同老尼妙修谈日间的事。菊文龙一翻身使了个倒卷珠帘式把两脚钩着屋檐垂头下瞧见李彩秋坐在靠东炕沿上解去髻穿一件旧绸袄裙子也松了已是将睡的景象;老尼坐在旁边椅上陪着闲谈。济公在屋上念动真言摇身一变忽然变了一个俊俏书生头戴文生公子巾身穿绣花文生氅面如冠玉齿白唇红一回头悄悄对菊天华道:“你还认识吾吗?”菊天华摇摇头济公嗤的一笑。那知笑声太大下面李彩秋觉察屋上有人疾忙拉着宝剑、要出屋动手。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李彩秋力斗假香妙 陈员外设酒款济公 话说九圣仙女李彩秋正在屋中同老尼谈心说道:“吾这一回幸亏和尚捉妖不然这条性命必定不保。只可恨小剑客菊文龙吾屡次救他性命恩同再造他倒非但一些不想想还疑心吾不正派。日中和尚屡次劝他他只是垂着头不答应。这一回一走必定不来接吾的了。”老尼道:“吾看他神情倒没有嫌你的心肠不过碍着他父亲菊天华恐怕老头儿不答应所以他日间听了济公劝说一味的瞧他父亲面皮。吾已然看透其中缘故你在吾庵中安心住着只等老头儿一死他自会来接你的;即使他不娶你吾就同你前去到他家中责问他。”说言末了只听屋上嗤的一声笑。李彩秋说声:“不好”!忙从壁上摘了宝剑就要出去。老尼道:“且慢!吾来帮着你。”说罢跑到隔屋拿了一把短刀一回头就把屋中灯火吹灭。那老尼的出身前套《济公传》表过也是绿林中人颇有武艺后来因看破红尘就洗了手落修行来此庵住着。今夜听屋上有人就放出平生本领来把灯吹灭同李彩秋守在门背后瞧着看外面如何举动。菊文龙知道屋中觉察也就从屋上蹿下平地拉出宝剑想闯进来。李彩秋见屋上蹿下一人年约二十许头戴银红色武生公子巾身穿银红色窄袖箭袖袍一掌宽阔的五彩丝鸾带月白袖子衬衫蓝中衣元缎鞋子白袜;面如美玉白润生光两道英雄眉斜飞入鬓一对虎目生光准头端正唇似涂朱牙排碎玉分明一位俊俏英雄。仔细一瞧正是前夜抢邓素秋、日间来抢自己、被济公追跑的刘香妙。心中一想:这人真可恶!抢去了邓素秋还要来抢吾若不给他一个苦吃他总不肯心死的。想罢就轻轻跑到自己房中取了囊沙觑菊文龙来得切近就是一囊沙打个正着只听“啊哟”一声跌倒在地。 和尚在屋上听得亲切即忙拉了树枝变的刀蹿下平地大嚷道:“吾乃刘香妙的哥哥刘妙香也本想抢你回去吾兄弟两个同你合拜花烛共睡一床做一个肉弄堂大家玩玩。焉知你身上倒带了宝贝把吾的兄弟治倒吾就抢你回去一个人作乐罢省得将来骨肉争风打翻醋罐儿。”说罢舞动假刀闯进内来。李彩秋把假刘香妙治倒之后听得屋上喊声知道还有同党忙去把囊沙拾起仍躲在门背后。只见房上又蹿下一个人来面貌年岁同刘香妙相仿头戴文生公子巾身穿绣花公子氅腰系丝鸾带白袜云鞋面如冠玉齿白唇红。心想:他弟兄两个倒是一文一武连相貌都一般无二的;可惜行为不正做了采花之贼将来不免做刀下之鬼不然像这样的好面目嫁了他也不枉为人一世了。焉知李彩秋刚想到这里那假刘妙香就嚷道:“吾不是采花贼吾不是采花贼吾是堂堂正正的好男子!你既说嫁了吾不枉为人一世就是情愿了。快快把手中囊沙、宝剑丢去跟吾回去做亲睡觉省的吾动手。”说罢就把左手对着李彩秋招招。李彩秋一想:真奇怪!吾并不曾说出不过心里这样的思想你怎么就会知道?又听假刘妙香嚷道:“好乖乖!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心里的意思吾都知道的。”李彩秋一想:这个人还了得!待吾一囊沙把他打倒一宝剑把他杀死以绝后患省得他常来吵闹。想罢便轻轻从门背出来对准假刘妙香又是一囊沙。焉知到他面前被他用手一指囊沙早已落地。李彩秋一着急就蹿出门外说道:“淫贼!你敢惹起吾来了岂不是太岁头上动土猛虎嘴边拔须?”说罢就没头没脑的把剑乱劈。岂知剑剑落空劈到后来连人影都不见了。 回头一看只见东边月光暗处蹲着一人。彩秋还认是刘妙香哩赶上前又是乱劈忽见蹲者说道:“李彩秋吾是和尚不是抢你的莫要劈吾。”彩秋仔细一瞧原来不是别人就是济公。倒吓得他“呀”的一声说道:“济师傅你怎么一个人蹲在这里?险些儿被吾宝剑劈死。吾方才同他相杀的那个刘妙香一转眼间就不知去向不知他逃到那里去了?济师傅你在此看得分明到底地逃在那里呀?”济公笑道:“吾是刚正来的否不见有什么人只见你一个人在此乱劈。吾料你是没事情做舞舞剑又见你舞得格外好看比众不同所以蹲在这阶石上瞧着你怎么说有人同你相杀?你今天莫非又碰到了鬼怪了?”彩秋被济公一说顿时毛悚然说道:“明明是刘氏兄弟还同吾说话哩!济师傅如若不信那个刘香妙已经被吾用囊沙治倒躺在地下你来瞧瞧。”济公道:“吾眼中真没瞧见有人你的说话我不信你去取灯来待吾瞧瞧。” 彩秋忙到屋里取了烛台出来一照不觉吃一大惊原来方才被囊沙打倒的却不是别人正是李彩秋的心上人要同他作为夫妻、天长地久的菊文龙。济公一瞧就是一跺脚说道:“咳!九圣仙女你怎么把自己的丈夫都打死了?现在非但身体不动连喉咙里的气都没有了这叫吾怎么弄呢?”彩秋闻言顿时吓得呆若木鸡半晌不言两泪汪汪的说道:“吾只见是日中要来抢吾的刘香妙所以下此毒手那里知道是他呀!如若早知是他吾就不动手了。”说罢又把烛台移近菊文龙身旁瞧了一瞧果然见他面无人色气绝身亡。李彩秋不看则已一看之时就不觉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嘴里咕噜咕噜的说道:“你这冤家吾屡次救你的性命为是要同你枝成连理、花放并头终身有靠。你今夜好端端的来此何干?吾只知你是刘香妙以致下此毒手误伤性命叫吾嗣后靠那个活命?吾也死在你的身旁一同到鬼门关去做夫妇罢!”说罢就把手中宝剑望自己喉间作自刎状。济公在旁见了忙用手把宝剑夺来望屋上一丢道:“你是死不得的你若死去他真要活不成了。”彩秋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又知道济公是得道高僧听到这句说话就揩着眼泪问道:“师傅莫非有法术治他活成功吗?”济公道:“有有你莫着急听着。”口中就念道:“菊文龙菊文龙妻子心已试成功。莫要再在睡梦中做哑又装聋。” 念犹未了只见菊文龙厥然坐起说道:“好利害!好利害!吾今天几几乎被他囊沙打死待吾结果他的性命。”说罢就在济公手中夺了假刀跳起身来望李彩秋劈面一刀。彩秋见他过来就道:“只要你活了就是把吾斩了一千刀吾也情愿!你来杀罢。”说罢就俯着头等文龙来杀。文龙跑到面前把刀一丢哈哈笑道:“吾那里舍得杀你!不过试试罢了。”此时菊天华也下来了。李彩秋见了公公深深敛衽。济公道:“你们父子两人现在好知道他的心了。此地虽是庵观有妙修作伴到底放他一个人不妥当的。况且还有刘香妙在那里想抢他倘然他知道吾们走了这里没人照应再来下手虽说他自己有本领终不是姓刘的对手不如早些儿接他回去的好。吾和尚的事已经完毕你们肯听吾论最妙;倘不听吾话吾和尚也管不了许多只得由你们罢。”说毕就要告辞。老厄妙修道:“师傅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时候还早吃了些酒再走也不迟。”济公摇头道:“没工夫没工夫吾身上还有事哩。”菊天华道:“师傅分付吾叫吾把他接回去吾那敢不谨遭台命?只是照俗例也得择个吉日方为吉利。吾想后天是个极好的日子就在后天来接罢。”济公道:“今夜今刻比后天更好你立时接他回去管教你们夫妻长永瓜魋绵绵。”说毕头也不回径自走了。这里菊氏父子果然照他说话即刻到了近村叫了一乘小轿把李彩秋接了回家直至后来泅水村出现。这且按下不表。 话说济公从妙莲庵出来径到陈员外家。陈员外是个忠厚长者说一是一比不得现在的许多滑头少年说话犹如放屁不好作准。所以济公临行时叫他等候他就在堂中椅上坐老等他回来不见不散。济公在外面一敲门他在里面听得就赶紧出外开门见只有济公一个人回来就问道:“方才同师傅一块儿来的两位呢?”济公道:“他们娶媳妇的娶媳妇娶婆子的娶婆子没工夫来了。”陈员外莫明其所以然也不便深问。济公谦让也不同人家谦让一直的往里够奔。来到客厅蹲身坐定就嚷道:“吾和尚肚子饿了快给吾吃。”陈员外道:“师傅吃粥还是吃饭?”济公摇头道:“都不要。”陈员外道:“不是粥饭那里医的肚子饿?”济公道:“吾是酒饿不是饭饿快给吾酒吃罢。”陈员外立时分付厨房备酒从新排上杯盘陈员外陪着吃酒。济公吃了数杯说道:“这酒吃的闷死人了。”陈员外道:“师傅嫌寂寞吾们猜拳行令罢。”济公道:“不行吾不会。”陈员外道:“师傅既不会猜拳吾们就击鼓催花罢。”济公又摇头道:“不行吾不会。”陈员外道:“既不猜拳又不催花怎么办法师傅想个主意出来罢。”济公道:“吾和尚没主意只嫌人少太寂寞你有知己朋友或亲戚拉一个来陪陪吾和尚吃酒罢。”陈员外道:“这是大难事。半夜三更莫说近村没人即便有人人家已在床上睡熟那个肯起身来吃酒?”济公闻言睁着怪眼恨恨望了陈员外一眼道:“你不依吾和尚你就要还吾五万银子。”陈员外笑道:“师傅就是这样罢莫要作难吾了。”济公道:“不能就是没有亲戚朋友陪吾叫一个家人来陪吾罢。”陈员外道:“家人那能与吾们同席?”济公道:“不妨。你们有个王升这人本受了冤枉气现在叫他来吃酒一则陪陪吾们热闹热闹;二则借这一席酒消消他的气。他横竖是你媳妇的丈夫论起来你们倒是父子呢。”陈员外被和尚打动心事半晌不语。忽有一人从里间屋跑到席前。未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周莲香通奸西席 王楚江被赶出门 话说陈员外被济公提着王升打动心事呆呆坐在椅上心想:他怎么会知道其中细情前来调戏吾?真正奇了!正在思量的时候忽然里面跑出个人来立在席前。陈员外抬头一看乃是他爱妾周莲香身旁的侍婢天香方欲问他为着何事那侍婢就启口说道:“吾方才听说大师傅要找人陪酒吾们这里现住着教读先生王楚江何不就叫他出来陪陪倒好热闹些。”陈员外一听恍然大悟道:“吾倒忘了快去请他出来。”诸位:想和尚同着员外吃酒关着天香什么事?因为这天员外陪着济公莲香没人陪他睡觉他就忍耐不住跑出来就想到王楚江那里去叙叙。走过屏门后听得和尚同主人喝喝谈谈甚为投机。他一想:他们两个人倒在此有趣吾的心上人睡在那里寂寂寞寞连汤水都吃不着未免偏枯。正要想法去请他出来刚正和尚要请朋友员外说没人他一回头就对天香说:“你出去如此这般。”天香照着嘱咐一说员外那里知道其中情节?就叫家人到书房来请楚江。 其时楚江听得外边吃酒很热闹知道今夜员外又在请客自己馋涎欲滴心恨员外请不着他;又想今夜员外既不回房莲香或者出来所以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至三更刚正朦朦胧胧的时候忽听门外有人叫道:“王师爷王师爷!”楚江一答应外面就说道:“主人请你到外面去陪和尚吃酒。”楚江道:“那里来的和尚?吾是读书人素不信佛教烦你上覆主人说吾已经睡觉不来了。”家人听了立即回报员外。员外道:“他既不来就罢了。”济公皱眉道:“他怎么不来陪吾和尚?吾和尚一动怒就要向他讨债。”员外笑道:“师傅又来了他与你无冤无仇你如何又要向他缠绕?”济公道:“他一定不来吾一定向他要的。”员外道:“既如此再去请他来罢。”家人领命又到书房中。其时楚江已由莲香差人去咨照说是姨太太的主意叫他出去吃酒。正在那里懊悔自言自语道:“吾方才请吾不出去倒辜负了莲香的美意了不知员外还来请吾吗?”说到这里又听门外叫道:“王师爷主人说务要你出去的。”楚江不等说完就答道:“吾来了。”说罢一骨碌从床上起来披着衣裳拿着灯火往外飞跑。 不料刚走到门外就见一鬼周身穿白立于墙边仔细一照原来是个缢死鬼舌长六七寸垂于胸际两眼直项下拖着一草绳碧血殷殷。楚江不见犹可一见之时顿觉三魂出窍六魄离躯大叫一声:“吓死吾也!”往外飞奔恨不得肋生两翼。那书房离正屋甚远苦于没人听得他一跑就听背后怪叫一声往前直追。楚江急极绊了门限一跤跌倒。外面听着声音赶紧进来见楚江跌倒在地忙扶他起来已是不省人事扶到房中方悠悠醒转。陈员外问道:“先生为着何事就会这样?”楚江把方才所见说了一遍。员外道:“吾这屋是亲手所造素来洁净没有鬼怪闹的你怎么就会瞧见缢死鬼?”和尚在旁微微笑道:“这是冤鬼要寻替代寻差了寻到书房。”员外道:“大师傅怎么知道要寻替代呀?”济公道:“吾自少两眼瞧的见鬼的无论什么鬼怪否都瞧见。方才吾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他坐在大门内等着。吾问他做什么的?他说吾要寻王氏替代无奈被人守着下不得手吾得候在这里。吾说他为什么事你去寻他?他说他吃了冤屈气要自寻短见吾所以来求替代。”员外道:“大师傅既然能同他说话怎不劝劝他叫他别处去?”济公道:“这是你们家事吾那里好管!”员外回头道:“先生你书房中既有冤鬼今夜去不得了。喝完酒吾同你陪着大师傅到别屋里住罢。”济公道:“吾会提鬼你们别屋住吾到书房去。”喝了几杯已将四更济公道:“酒已喝够不喝了捉鬼要紧。”说罢拿着烛台径往书房中来。陈员外、王楚江那里还敢进去家人等也没个敢跟着济公走的。 济公到了书房把门虚掩把火吹灭就在先生床上一躺。须臾听四面人声静寂鸡犬不惊忽闻外面小语道:“你睡了吗?”济公即学着王楚江口音也小语道:“是睡了你怎么不早来?吾等候你苦了。”外面道:“吾还认你在外面同着老头儿、赋和尚喝酒所以不敢造次直等到此刻没有人声才来瞧你。”济公道:“不要多说快进来罢。”只听室门呀的一声悄悄进来。济公在床上坐起身来等着那莲香走近床前悄语道:“你一个人寂寞死了否可怜你冤家时时挂心。今夜幸老头儿陪着贼和尚睡在外面不进来吾抽个空闲特来陪你一夜大家叙叙。你怎么见吾来了睡在床上迎接也不来迎接吾是何道理?”说罢揭开帐门就想上床。济公见他上来把破僧帽除下伸头在帐门边等着。莲香正要上去用手一摸只觉触手一件毛滋的东西就道:“吾摸着的什么东西?”济公学着楚江的声音道:“是头。”莲香道:“你怎么把头候着在这里?”济公道:“不是吾的头。”莲香道:“不是你的头还有那个的头呀?”济公道:“是和尚头。”莲香闻言又用手仔细一摸说道:“冤家你的头在那里去了?怎么只有三四寸的长了?”济公道:“吾做了和尚了。”此时莲香已听出不是王楚江的声音了知道事情不对正要往外逃跑被和尚用手一把拖着衣襟说道:“好乖乖!吾和尚同你有缘来叙叙。”莲香即时吓得魂不附体正要喊叫被济公用手一指说道:“定!”莲香就像铁钉钉着一般走也走不动嚷也嚷不出声。济公倒大嚷道:“吊死鬼在此了快快救人呀!” 外面陈员外睡在床上还没睡着正在同王楚江说话远远听和尚嚷声准知和尚已把吊死鬼捉缚赶紧跳下床来呼唤家人一齐起来带了灯花宝剑跑进书房。一瞧就吃一大惊原来不是什么吊死鬼就是自己爱妾。见他睁着眼、张着口惭愧之色见于形貌。员外对济公道:“他是吾贱妾怎么会被你提到的?”济公道:“吾也不知道是人是鬼吾睡在床上他把吾帐门揭开要与吾干那不端事。吾说吾和尚没开荤这事不行;他说吾特为寻你来的不干不行。吾一着急把他捉住嚷起来你们倒来了。”陈员外也是聪明伶俐的一流人就知道莲香必是寻王楚江来的他不知和尚在此闯进来被人家把定身法定住的。就勃然变色问莲香道:“你这贱人!这样行为无耻已极。还不早说?”此时济公已把定身法收起莲香已能言语行走见事已败露遮瞒不住况且他原是烟花院里的人物本不知有礼义廉耻就一五一十把与王楚江如何来往、如何要好的话说了一遍。陈员外闻言一时怒不可遏回头对王楚江道:“吾看你是个读书人敬以师道格外尊重你倒敢勾引吾侍妾败坏吾门风真是衣冠禽兽还不快走!”王楚江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无言可答回身往外就跑。济公道:“他如此害人员外倒轻轻放他岂不太便宜?吾和尚还不饶他哩!”陈员外道:“大师傅怎么办法?吾叫人追他回来。”济公道:“不必只须吾用些小法术就尽够他受用了。”说罢用手往地上一指念了几句真言忽见平地起了一道白光往门外去了。陈员外道:“大师傅这是什么作用?”济公道:“吾叫他路上受受惊吓给你出出恶气也是好的。” 言还未毕只见楚江又踉跄的跑回来跪于陈员外面前哭道:“吾今夜准不能走一出门冤鬼都来了。”原来济公作法的时候他刚走出大门忽见东面走来一鬼头大如五斗拷栳两眼如灯眼光闪闪若电张着嘴伸着舌要吃王楚江。楚江本来胆小如鼠一瞧见回身就走;不料西也来一鬼头小如碗眼光如炬手中带着钢叉要棚他;一回头又见一鬼立于人家檐前满身白色头戴三梁麻高冠身穿麻衣手执哭竹棍作欲击之势。楚江一想:三面有鬼路已截断如何归得家中?不如暂且回到陈员外家住一夜明天再走即使吾做此不端之事到底是和奸与强*奸有别罪不至死性命可保。想定主意就退进大门想就在门房里宿。那知那些人恐留了他明天员外知道准有气大家不容他定要他出去。内中有个员外老家人性情慈善见楚江一出门就闹鬼恐怕他吓死就说道:“你既不好回去只得到里面去当着面求求员外说明所以然之故。吾们员外是仁慈人见你深夜无归必不难为你的快快进去罢。”楚江没法只得硬着头皮大着胆一径进来。见陈员外尚立在那里同和尚说话周莲香仍站在床前垂倒了头一言不。他就双膝点地求恳员外。 员外一回头见他复来立刻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用手指在他脸上说道:“你这不要脸的东西既经赶了出去还敢复来!”济公也说道:“他既进来莫要放走他给吾把他捆缚起来明天送到玉山县衙门去办他一个勾引良家妇女的罪名。”王楚江一想:就是这样还不至十分吃亏;若被他送进衙门非但功名不保还要出丑下半世还有那个来请教吾教读?不如走罢。主意打定立起身往外就跑陈员外也不追赶。走到门外只见方才的三个鬼都不见了心中稍宽慰些。焉知没走三步迎面又来一鬼身高丈余青面红须獠牙露齿身穿金甲头戴金翅帽手执金瓜吼的一声声如裂帛。楚江回身就走走没六七步迎面又来一鬼红面白须身高不满四尺身穿黑衣头戴武生巾手中拖着铁链嘴里啾啾不绝。楚江早已吓得胆战心凉浑身抖正要回避又见屋上跳下一人形状更为可怕。楚江大叫一声跌倒在地。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施法术惊吓奸夫 救烈妇父女感谢 话说王楚江见东西又有两个奇鬼截住去路有心再要回进陈家他方才已经要送进衙门那里还会得?正在进退无路之际又见屋上蹿下一鬼马前人身身上赤条条的一丝不挂手中也拿着铁链嘴里咕噜咕噜的不知说些什么东西。楚江一见叫声“不好”!跌倒在地不省人事。其时更深夜静路上没有行人他一躺直到天明有人瞧见摸他胸口微有气息灌醒转来送他回家不题。 陈员外自从把楚江赶走就喝令家人把莲香捆缚好要吊在后面空屋里将他活活饿死。济公一摆手道:“且慢!他的事情倒还是小事现在先要把你次媳前后被他陷害的缘故令他说个明白。”陈员外诧异道:“王氏的事情是另一个人不于他的。”济公哈哈笑道:“你还认你媳妇真是个坏人吗?”用手一指莲香道:“吾与他无冤无仇他有奸情本不干吾事的吾何必来打破他机关?因为昨天在此路过见你家中一股怨气直冲霄汉吾一按灵光就知道你媳妇的含冤负屈都是他一个人弄出来所以借讨银子进你家门给你理明白这件冤案。你快些问他罢。”陈员外这才明白回头对莲香道:“你从实说来还可免你一死;如若不说我就把你这贱人活活钉死。”莲香一想:事到其间不说也不行的了。于是就把如何同王氏不对如何王氏瞧破他机关如何与王楚江密谋如何偷他东西藏在王升箱中从头至尾一句不漏。济公哈哈一笑道:“陈员外你听明白没有?嗣后你可知道你媳妇的冤枉了?” 陈员外听到这里赶忙的跑去敲王氏的房门。其夜王氏一个人在房中且哭且怨。自想:我一身清白在娘家的时候人人钦敬没个说我坏话的。自从嫁到这里也有一年开外婆婆在日待我极好自他老人家死了公公就娶了这个烟花女。他一进门就给我不对公公也被他说得耳朵软把我恨起来现在他索性下此毒手栽赃害我丈夫又不在家中我死了也终身抱了不白之冤。愈思愈愤立起身来就解了一条带子套在梁上打了一个死结把自己衣裳穿好取镜子照了一照“咳”了一声眼泪汪汪把头钻进带子圈中用力下坠那知一用力带子就断。心想:真诧异怎么这样粗的丝带就会吊不起吾的身体?或者这带子已旧了。于是从新开了衣箱从新取出两根新带子仍挂在梁上。自己以为这带子是新织成的断不会断的了不料方结好结子把手一拉一试又齐齐的断了。这一回到吃惊了自言道:怎么新带子也会断去?或者真有祖宗神灵默佑不许我死去不成?正要再寻带子忽闻屋上说道:“王氏你莫要自寻短见你的冤枉已经明白了。我并不是你祖宗也不是陈氏的祖先是夜游神经过这里知道你冤枉所以把你带子给你拉断你切莫想不开。你的冤枉已明白了不久你公公就要进来消你气了。” 王氏是个女流初听得屋上有说话声还认是人哩后来听到夜游神三字就吓得战战兢兢跌做一团连寻死的心思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不到一刻就听门外有人敲门嘴里嚷道:“媳妇媳妇!你的冤枉明白了你快快不要寻死。”王氏一听就是他公公的声音。有心去答应恨他素日听了莲香一面之词把他糟蹋;有心不答应又是翁媳情谊攸关。正在踌躇为难之际门外陈员外叫了几声不见答应以为王氏必定吊死的了一着急用脚把门踢开。闯进来一看见王氏坐在东边椅子上梁上挂着两条新带子已经齐齐中断忙以手加额道:“天保佑!天保佑!我的好媳妇不曾冤枉死。”王氏原是书家出身素来于尊卑长幼之礼毫不失节见公公进来急忙站起身立在旁边两手拍着自己衣襟泪汪汪垂头不语。陈员外正指手画脚说话忽闻屋上说道:“我乃夜游神也。陈瑜庆你听了爱妾一面之词险些屈杀了好人我特来给你把罪名记在簿上回奏天庭折你阳寿一纪。”陈员外听了忙跪在地下恳求道:“尊神听真弟子陈瑜庆一时糊涂听了贱妾一面之词几把好人屈杀但此并非我弟子有心做的罪过。现在幸有圣僧前来把这事给吾分明白都是那贱妾同奸夫王楚江做下的奸计陷害王氏。我已把奸夫赶出门外奸妇捆缚处治了。”屋上又说道:“这事虽是奸妇所为究因你好色之故不娶名门淑女去娶烟花贱妇的缘故。幸吾神路过此地把他上吊的带子弄断否则这个贤淑贞节妇人早已到阎王殿上控告你了。你嗣后不可再蹈前辙一味的贪图美色戒之戒之!我神有事就此去也。”说毕寂然。陈员外那里知道是济公作法差五鬼冒充夜游神吓他使他下一次不敢娶烟花女保全王氏。所以他听了屋上告诫的说话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直至毫无声息方才起身;又对着王氏用一番好话再三安慰。王氏见大冤已白也就转悲为喜。 其时四野鸡声高唱天已渐明陈员外见王氏点头这才跑到外面书房中来见济公已经起身莲香捆缚手足躺在地上立刻命家人:“搭他到后面空房中吊在梁上待我慢慢的处治他!”一面叫家人摆酒。济公是从来不洗脸的见酒已摆好即坐在上里大喝大嚼。陈员外陪着心中感激和尚想报答他就叫人到后面库房中取银五百两。家人领命不多时你也捧一包我也捧一包放在桌子上。济公道:“员外你这银子莫非还我的吗?”陈员外道:“正是。我幸亏大师傅慈悲得把奸情辨别明白救我媳妇的性命。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这些须银子就作为谢仪请师傅收了罢。”济公呵呵笑道:“我是出家人到处募化用不着银子的。你要送吾倒还是送给你媳妇的娘家罢他家世代书香不过少了这种东西。你把这些送了他一则好帮帮他用度二则也可消消他的气。”正在说话之际忽外面家人报道:“王亲家到了。”陈员外忙到外面去迎接。只见王老头儿气吁吁满头是汗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王伯俞父子三人都在外面处馆离家都有三四十里家中只有媳妇三个。昨天陈员外差人去咨照说他女儿不端。婆媳听了都吓得没主意忙去寻邻舍下家请一个人到王伯俞馆中关照此事。一时没人空闲直到上灯以后方才有个十六七岁的儿童前去及至馆中已有二更时候。王伯俞早已睡觉梦中惊醒立即披了衣裳往外就跑。跑了一夜赶到家中已是天明。老婆子同着两个媳妇也一夜没有睡觉。王伯俞到家问明情节坐也不坐慌忙就走。他想:女儿素来贞节怎么就会作此不端?如系他果然做了我也没脸再活同他一块儿死了也罢;如其人家陷害他、冤枉他我就拚着老命给他申冤。所以一口气跑到陈家。陈家家人正在门外远远望见就去报与员外知道。陈员外一得信立即迎出来面带春风说道:“亲翁你来了吗?”王伯俞气吁吁的并不回言往里就走方踏上客厅阶石一口气急得回不转来翻身跌倒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陈员外赶紧上前搀扶已是不及仔细一瞧气也没了身体也冷了。大惊道:“怎么跌下就会死的?”一霎时里面王氏得信赶出来一看父亲已是如此景象不由的心中悲痛扶尸大哭。 陈员外吓得目定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一刻这才“咳”了一声道:“我命中注定要遭场人命这是不好倔强的这个官司是吃定了。”和尚坐在床上只是喝酒头也不回过去瞧瞧。陈员外远远望了他一眼心中想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本人家死了人遭了人命他仍坐在那里吃酒连恻隐心都没有岂不是个铁石心肠?岂知还没想完和尚早已知道就说道:“陈员外你瞧我和尚是个铁石心肠吗?我和尚的心最软人家如果真死了我一凄惨哭起来比他女儿还利害三分哩!因为他不是真死所以我只管在此饮酒。”陈员外道:“师傅你没过去瞧他也怪不得你;我是仔细看过气也没了身也冷了怎么说是不死?”济公道:“这是气闭不是真死。因为他年高性急走了远路上焦的气同下焦的气接不到一时气塞孔窍闭住所以就像死了一般其实并不是真死。”陈员外道:“师傅既知他不是真死就请你老人家慈悲慈悲给他治治罢。”济公道:“容易容易!”说罢就在身畔取出一块药来纳入口中嚼烂吐于手掌之中取了半杯冷茶走过来把王伯俞的牙关撬开了把嚼烂的丹药安放口中用茶灌送入肚。不到片刻就听王伯俞肚腹咕噜咕噜响“啊呀”一声坐起来倒吓了旁人一跳。 陈员外正要问他他先说道:“我的女儿呢?”王氏在旁答道:“女儿在此。”王伯俞道:“你还没儿呀?莫非你我在睡梦中相见不成?”王氏道:“女儿不死我的冤枉已经明白了。”就把以往之事细细说了一遍。王伯俞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天神保佑!”立起身就对王氏道:“那位师傅在那里?我要见见他。”王氏用手一指济公道:“这位就是。”王伯俞忙过来给济公磕头。回头又手招王氏道:“女儿你也应该过来谢谢师傅救命之恩。”王氏也即跄步过来行礼。济公拦住道:“小事一团不便行礼。”陈员外过来执着王伯俞手道其歉仄又告诉他方才济公用药救他之事王伯俞感激非常从新给济公磕头。陈员外又叫重整杯盘于是又吃酒谈心直吃到午后济公这才起身告辞。陈员外那里肯放走定要留他多住几天。济公道:“我这一回出来原本去帮助官兵捉拿小西天强盗给徒弟悟缘报仇他们都等候在那里不能多耽延时候。待我捉了强盗回头再见罢。”说罢往外就走。陈员外拦他不住也是没法只得送出大门彼此作别。后来陈员外就把周莲香责了一番赶逐出门格外的敬重王氏。王氏在房中供了济公长位朝夕拜祝此话休题。 话说济公出了陈家望东赶行忽见大路之旁一人拉着明晃晃的刀立着。济公一笑道:“你倒还在这里吗?”未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 灵秀村济公戏李顺 店小二空喜得黄金 话说济公从陈员外家出来一直望东大路行去还未数步抬头见昨天的那个道士仍拉着刀立于当路。济公哈哈笑道:“你倒还在这里吗?真难为你了。”那道士见了济公把眼睁睁把嘴张张苦于不能出声。瞧其意思颇知懊悔似欲求济公放他的形状。济公走近他身旁笑说道:“你可知道我和尚利害吗?”道士闻言把 187头点点。济公道:“像你这贼党本应杀却给百姓除害。我和尚出家人以慈悲为本有一份好生之德念你昨夜立于此地风吹露宿已经辛苦了就此去罢。”说罢用手一指把定身法退了。道士立刻手脚活动行走自如抱头鼠窜去了。 济公这才望玉山县城而奔。走了半天到一个村庄名叫灵秀村合村约有百数十家各项店铺都有。济公一瞧见西市梢就是一座酒店招牌上大书“壶隐”二字。往里一瞧见坐客不少呼么喝六都吃得面红耳赤。济公走到掌柜前说声“辛苦”往里就走。掌柜的见他是个穷和尚理也不理眼望他进去就坐在靠东桌上呆呆的对着许多酒客瞧个不住。一想:这个穷和尚准是吃白食的。忙喊跑堂李顺过来附着他耳朵说了几句。跑堂的点点头走到济公面前笑说道:“大师傅今天难得来照顾我们生意。”济公道:“我不是照顾你一吊两吊的你先把人参露给带两壶来再去做一桌海味酒席我和尚今天要吃得好多给你几吊小账。”李顺道:“酒菜都有只是这里规矩是先会账后吃酒的。”济公道:“要先会账吗?也行得你瞧我是个穷和尚。我袋里白银黄金、奇珍异宝无所不有你如不信就来瞧瞧罢。”说罢从身上取出一块一块黄的白的都是些整块金银约有数百两;又取出许多珠翠玛瑙、宝石珊瑚不知其数;最后取出一珠大如蒲桃光彩夺目。原来宋时年间最贵重的是珠子一个人只须得到黄豆儿大的一颗就可值白金万两终身吃喝不尽;又宋时黄金一两可换白金五十两故那时等闲人家都没有此物的。 济公把这些东西摆在桌上害得旁边吃酒人眼都红了。跑堂的一瞧心想:人不可貌相看他穿的如此破烂满头油泥像个乞丐一样焉知他身上竟带着许多珍宝!莫不是这和尚不是好人这东西都从劫夺而来?济公见他沉吟一扬手取了一块黄金约有十余两递给李顺道:“我出家人要这东西无用就多使些儿也不希罕。你方才说这里规矩要先会后吃我就先给你待我吃好照算多余下来的都送你做了小账罢。”李顺一想:这块黄金可值白银五六百两他至多吃了二十两准可多余五百余两一齐给我我岂不立刻财?天下只怕没有这样好人他莫非问我说说笑话罢了。就把脸一笑说道:“师傅说话可是真的吗?”济公道:“谁给你玩呀?我说给你一定给你。”李顺闻言顿时满脸笑容欢天喜地说道:“师傅真给我我可造化了我李顺先给师傅磕个头谢谢!”说罢即时双膝点地叩了几个响头。济公拉他起来道:“小事一团不便行礼。”李顺起来拿着黄金嘴里咕噜咕噜的说道:“我今天活该忽然碰到财神爷注大财。”说着话忙忙跑去。 济公又叫道:“李顺回来李顺回来。”李顺一回头见济公招手忙复回来道:“和尚老爷唤我做什么?”济公道:“你走来我叫你。”李顺走近身旁道:“什么事?”济公悄悄附着耳边说道:“我见那个掌柜的凶狠非凡你若把黄金交付他我一走他准干没你。你的势力又不如他就是告到当官也没凭没据我教给你一个主意罢。”李顺忙道:“大师傅眼力不差我们掌柜的果然凶横得很的。人家喝酒的多给了几个钱小账他就要眼红不是硬同我对分就是干没我;我若同他争几声嘴他立刻就要歇我生意。我全家五六口大的小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靠着我一口儿吃饭的那里歇得生意?只可忍着一肚子气不敢争论我这个气也吃的苦了。方才匆促之间没想到大师傅一提就把我提醒了。”济公道:“你自己有银子没有?”李顺道:“有有我前天在那边桌上拾得二十余两现在藏在枕底下。”济公道:“你要有银子就把我的黄金藏起来拿银子出来给我一会账这块黄金就算是你的了。我横是连酒带菜不过十余两的东道你给我一会就算了省得他来夺你。”李顺连连点头道:“不差不差师傅真是好算计准是这样办罢。”济公说:“既如此你就去罢给我把酒菜拿来我喝了还要赶路哩。”李顺答应跑到自己房中把黄金用纸裹好把前天偷人家的二十一两银子放在衣袋中反锁着门忙到里面端着酒菜排在济公面前济公就大喝大嚼起来。李顺站在旁边一味应酬济公人家酒客叫他他那里还听得弄得人家动火性子敲台拍桌闹个不了。好容易掌柜出来劝解方才走散。 掌柜的话道:“酒馆子的跑堂是不容易当的人家白脸进店红了脸出去全仗应酬周到。若人家欢喜不惹人家动气尚且还要有祸哩。你这个人只应酬一个穷和尚余外的客人叫你使唤你俱不见不闻这如何使得?”那李顺的性情本是刚暴的今天得了这块黄金心中更有恃无恐了。他心中一想:我既了如许大财就算是个富翁了何必再在这里做此职业受他闲气?于是就一噘嘴一沉脸说道:“你说吾当不了这个职司吾就不当罢明天准搬铺盖。”掌柜的一瞧他形状就有气说道:“好好你既不愿吾也不少你你今天就给吾走路罢。”李顺道:“今天走也不要紧你把三个月算给吾罢。”掌柜的道:“好吾就算清给你。” 正在赌气的时候忽然外面进来一人头戴宝蓝缎六瓣壮士帽身穿宝蓝缎绣花英雄氅腰束淡黄丝绦肋下佩着宝剑脚穿青缎快靴;身长八尺面如锅底两道粗眉一双怪眼颔下一部钢须正如铁锥一般满脸横肉意气凶横。掌柜的一见就笑脸相迎道:“沈大太爷那里来?”原来此人姓沈名雷兴就住在这灵秀村的西市梢。自小不务正业专一打劫过路客商取了他财物就把人杀了不是投于山洞中便是埋于山脚下受他害的人也不少因为他膂力过人杀人不眨眼人家送他一个绰号叫做“刽子手”。他手下有十几个把弟兄都同他动手做事的。他这天因打探得有个大客商家带着有数万银子的货从杭州出来路过此地。所以约了四个弟兄一个叫黑虎偷赵之汉一个叫白虎星江杭一个叫扫帚星白殷齐一个叫回马枪胡通在这酒肆中聚会等候着富商。他一个人先到一进门掌柜的就殷勤款待他也不理会四面一瞧见济公那里一桌空闲着就在那里一挨身坐了。 其时济公酒已喝完将要走了见那人一到又叫李顺再给添两壶来慢慢儿的自斟自酌自言自语道:“吾身上带着如此贵重东西那好走路?倘被人家瞧破如何是好?”说毕又把方才的许多一块块、一件件的摸出来排在桌上。又自说道:“不要说别件东西就是这颗珠子已经值得六七十万了。”那沈雷兴听的清切心想:这是穷和尚怎么有值六七十万的宝贝在他身上?一回头见济公正把那颗大珍珠在手中玩耍。仔细一瞧光采耀目圆匀出众。心中大惊道:这颗珠子照时价而论一二百万也值得何止六七十万?又见桌上黄白二金及许多珍宝不计其数就不知不觉眼中生出火来暗想:他只有一个人吾何不暗暗跟他跟到僻静的所在一刀杀了就把这些东西夺在手中岂不顷刻间成了一个大大的财主?从此就可创基立业安享荣华了。主意想定就叫跑堂的李顺快拿酒来。不到一刻酒菜都已摆上。 济公见他喝着叫李顺过来道:“吾喝完了你去会账罢。”李顺一算统共吃了十三两二钱银子走到柜上就把自己银子摸出会了账。济公把桌上的许多珍宝金银袋了自言自语道:“吾走路很快今天必定赶的上城。”沈雷兴一想:吾刚正吃酒你就走了你走路一快吾赶不上你就坏了;不如用个羁身之法把他羁绊住了待吾四个弟兄来了一同跟他去好动手。想定主意即时笑容可掬起身走到济公桌前拱手说道:“师傅你一个人吃酒太寂寞吾等朋友心焦的很吾看你老人家圆通得很的吾们何不两人并了一席彼此谈谈心罢。”济公道:“好原是吾酒钞没有这笔只好算你的。”沈雷兴道:“师傅笑话我请你喝酒自然是吾会钞。”济公道:“只是太难为你萍水相逢没缘没故就要你会账问心说不过去。”沈雷兴道:“大师傅太拘了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你老人家又是出家人本来受十方布施的有什么要紧?快来快来!”济公笑道:“你这朋友真爽快吾可不客气了。”说罢就坐在上位。沈雷兴又叫李顺过来拿一分杯箸。 李顺一想:这沈雷兴是个著名吃白食的和尚同他一谈心这一席又准是和尚会账的;倘然和尚仍要在那块黄金上还账吾岂不又要少赚十数两银子。就有些儿不甚情愿的意思。沈雷兴见他怠慢把手向桌子一拍道:“今天你大太爷来照顾你生意你倒不情愿吗?”掌柜的闻声忙过来柔声恰色的说道:“沈爷莫要动气他今天本有些不情愿方才被酒客已经混骂过。吾说了他几句他就给我作对叫吾算给他薪工吾正要开他。你老人家刚正走来没人应酬所以暂叫他端端酒菜。不料他还敢怠慢其实可恶吾立刻开他走罢。沈爷同大师傅要酒要菜只管分付否自己来服侍罢。”说罢就对李顺道:“你走路罢、你的薪上吾早已给你算清楚一共三吊五现在放在吾柜上你拿着走罢吾这里没你的事了。”李顺噘着嘴头也不回走到柜上背起钱往自己房中去卷了铺盖径自去了。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酒店中戏弄强人 沈雷兴寻觅和尚 话说李顺与掌柜的赌气想道:我有这注大财何必在此受人胯下之辱。即到房中卷好铺盖把那黄金装在衣袋中挑着行李嘴里咕噜咕噜的说着出门去了。这里济公同沈雷兴在酒店要酒要菜吃个不了。沈雷兴平素都是白吃人家的今天要自己还账心中好不自在又见和尚都拣着贵重的东西吃喝心中更加疼痛。想道:他现在吃的有趣晚上一定要多给他吃几刀也叫他有趣。济公半醉不醉的说道:“好朋友我就少吃些罢。”沈雷兴故意答道:“怎么师傅要少吃呢?”济公道:“只怕是多吃了人家酒饭人家就要给刀吾吃所以不敢吃了。”沈雷兴一想:这真奇怪我心中方才一想他怎么就会知道呢?莫非他说这酒话刚正触机给吾心里想到的暗合不成?济公又笑说道:“好朋友否知道吾自己今天要死了。”沈雷兴道:“师傅怎么知道自己要死呢?”济公道:“吾准知道要吾死的人就在目前了。”沈雷兴道:“是那个呀?”济公用手一指道:“就是你。”沈雷兴闻言霎时大惊失色道:我要害他的心思他就会猜到这个人还了得!乃强作笑容道:“师傅莫要乱说青天白日王法昭彰那个敢害你?吾平素欢喜世外人最爱给和尚、道士做朋友。今天见你老人家很圆通所以请你过来吃酒谈心交一个知己朋友你怎么就把不肖之心待吾?幸这里没有公差不要紧倘被他们听着吾岂不要为你吃场冤屈官司?”济公睁眼道:“吾和尚自己已把酒喝饱你又硬邀吾吃吾醉死了岂不是你害的?”沈雷兴这才知道不是他心里的事方始放心又劝了一壶方才吃喝完毕。叫掌柜的一算一共二十两三钱。济公一拱手说道:“吾和尚最老实有言在先就不客气了。”沈雷兴摸出银子会了账。 济公道:“吾要上玉山城里去呢从那条路走?”沈雷兴道:“吾也上那边去吾两个人同走罢。”济公道:“最好最好。”说罢又自己故意用手把衣袋摸了一摸口里咕噜咕噜的道:“吾费了无限心思杀了无数人命方才得到这些宝贝若要失落吾也不要活。”沈雷兴听着自忖:这人莫非也是绿林中的人吗?不知他在什么地方抢劫得这种好东西?他如果也是绿林人必然有些儿本领的。吾幼的几个兄弟又不知为着何事竟一个也不来恐怕动起手来倒有些儿辣手。幸而他今醉了从他背后出其不意把他砍死就是了。想罢已走出酒馆。济公道:“你头前去罢。”沈雷兴道:“不行吾是这里人论情谊吾是主你是客应该你先走吾在后跟着。”济公摇头道:“不行不行。吾并不是给你客套倒怕是走在人家面前被人趁着吾没防备把吾一刀从背后砍来吾的性命就不保了。”沈雷兴暗忖:吾的算计莫非他已经猜透不成?就吾先走罢省得他防备着吾待走在路上再看机会罢。就说道:“师傅既定要吾头前走吾也不客气了。”济公道:“你既头前走永不许退后了莫要走到半路看机会挨在吾后面算计吾性命。”沈雷兴道:“大师莫要多心吾不是绿林人。” 济公并不回答一路行来口中唱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吾是知人知命并知心。 谩藏珍宝启贼心吾是谩藏珍宝气贼心。 唱来唱去不知数十百遍。沈雷兴道:“师傅这个山歌谁人教你的?到也有趣。”济公道:“吾的师傅教吾的。”沈雷兴道:“你的师傅是谁?”济公道:“吾的师傅名头高大人人都知道的。”沈雷兴道:“到底是谁呀?”济公道:“就是西湖灵隐寺的济颠僧。”沈雷兴道:“师傅原来就是济颠僧的徒弟。吾闻得他老人家极有法术真是个活佛专一普救善人所以临安城周围几千里路没有一个不知他老人家大名的。”济公道:“吾的师傅倒不止普救善人的好处呢他专一给绿林中人作对只要碰到他没有一个不上他圈套伤却性命的。吾眼里见的已经有百十余人都被他摘下心来做下酒东西名字叫吃狗心。”沈雷兴把舌一伸道:“怎么如此利害的呢?”济公道:“这还不算利害呢他无论什么人只须把鼻子一嗅一闻就知道他做什么事情的。吾在他庙中学了好几年这法术也学会了。”沈雷兴一想:他既学得这法术怎么还闻吾不出同吾吃酒一块儿走路?就笑说道:“师傅你既学会这个好法术出门倒不曾碰到坏人了?只是这法术不容易吾终有些儿不深信你倒闻闻吾、嗅嗅吾看吾是做什么的?”济公把鼻子故意一嗅就嚷道:“你是个路劫强盗!你是个路劫强盗!”其时二人还在村中行走来往的人颇多沈雷兴一闻此言大吃一惊道:了不得了!如若被他叫喊起来吾准得被人家拿去。正想逃走只听济公又在后嚷道:“沈雷兴快来拿人呀。”沈雷兴一回头见和尚一手拉定一个十五六岁的童子说道:“你是个路劫强盗!”那童子狠命的乱挣要哭出来了。这才放心道:原来不是嚷吾做强盗。就回身劝说道:“师傅赶路要紧莫打哈哈罢人家小孩子经不起惊唬的。”济公这才哈哈一笑一放手说道:“就便宜你罢。” 又走了三四里渐渐人烟稀少万山丛错。济公“呵哟”一声道:“不好吾上你圈套了!”沈雷兴道:“为什么?”济公道:“吾带了许多珍宝东西跟你走路方才没想到路上如此荒凉;如若你起了歹心拔出刀来把吾杀了抢了吾东西吾就完了事了。”沈雷兴此时本要动手一想时候还早又离村不远生怕和尚一嚷人家一来救所以忍耐着说道:“和尚真多心吾焉能害人?放心走路罢!”济公道:“不行吾得合一个人同走;不然回到前村住一夜明天合了人.再走。”说罢往回就跑。沈雷兴此时又不敢动手一瞧和尚往来路直奔回去追也追不及。一想:这块肉既在吾口中焉能放手?吾只索性也奔回去。他总得到玉山去吾始终跟着他怕他逃到那去!主意已定即尽力的追赶看和尚在前面脚步歪斜走的很慢自己狠命飞跑总是追不及。心中诧异道:吾的脚程也算快捷怎么总在半里之外赶他不上?又赶了一二里已累得浑身是汗渐渐气力不加两腿酸软。心想坐坐歇力再赶又怕和尚走了岔路到别处找他不着只得仍拔腿猛赶。看看将要赶上了一失眼和尚又远了。直赶到村梢转瞬之间和尚忽然不见心中懊悔道:“吾若早知如此也不去想他不去请他喝酒了现在倒赔上二十余两银子又饶上脚步气力真是冤枉。”一回头只见和尚又在前面飞跑望玉山大路而去忙在后紧赶及赶至岔口则又忽然不见了。正在呆立盼望又见和尚在后面飞跑向灵秀村去只得又赶回来赶到岔口又见和尚在后。赶来赶去总赶不上看看天晚日间吃的酒饭赶得消耗净尽肚中又饥饿了不得已只好回到灵秀村仍到壶隐店中。 方走进店只见和尚坐在靠东桌上正在喝酒招手道:“好朋友这里来罢。吾等了你好久怎么到此刻才来?”沈雷兴道:“吾在赶你呢!吾赶到你东你就往西赶到你西你就往东。赶了半天方才退回来。你怎么先在这里?”济公道:“这是你眼花了。吾一径赶回就到这里等你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心里焦急没带零碎银两吃了酒菜没人会账那个同你玩呀?”沈雷兴顿时呆着木鸡停了半晌道:“这样说莫非吾遇了鬼了?”济公道:“青天白日那里来的鬼?和尚家装束相同你必定看差了。”沈雷兴道:“不错的吾方才瞧见的都是破僧帽、破僧衣草鞋赤足短头有二三寸走路歪斜不正同你一般无二。”济公道:“这是吾徒弟悟缘了。”沈雷兴道:“师傅也有徒弟吗?”济公道:“有有他只是死了多年你见了鬼了。”沈雷兴被济公一说立时毛骨悚然。济公道:“休管他是人是鬼吾们吃酒要紧。”此时掌柜的已把酒著送来两人又低斟浅酌起来。喝了两壶沈雷兴就不吃了坐在那里一味出神。心想:一计不成再用一计那肯就轻轻放过他!吾今夜同他到客店中乘他熟睡的时候把他一杀把他的宝贝一带蹿墙逃去他是个出家人决没有尸亲追究的、吾拿了他东西逃到别处买了田地就落得做个富翁安享荣华富贵从此就可洗手不必再做绿林的勾当了。想到得意之处不觉手舞足蹈起来。 济公道:“好朋友你不喝酒想些什么?”沈雷兴道:“吾不想什么因方才赶的乏力借此歇歇。”济公笑道:“你此刻多歇着儿晚上好逃跑。”沈雷兴并不回答。又吃够多时济公起身道:“吾不喝了你把账会了罢吾先走了。”说罢扬长竟去。沈雷兴安肯放走忙摸出块银子给掌柜的道:“你暂收着缓一天再来找罢。”说罢急忙赶到外面见和尚走入隔壁仁和客寓、沈雷兴也忙赶进去就不见了一问掌柜的说:“你们铺子里有没有穷和尚进来?”掌柜的道:“在今天什么时候?”沈雷兴道:“就是此刻。”掌柜一摇头连说:“没有没有。”沈雷兴道:“你莫要欺骗吾吾即刻眼见他进来的。”掌柜的道:“吾那敢欺诳沈爷你老人家如若不信请自到里边去搜查去。”沈雷兴说:“好吾就去搜寻。”掌柜的一回头就叫店小二陪着进去一层层院子、一间间房屋都已找到不见踪迹。沈雷兴恨道:“吾今日莫非被鬼怪迷住双目不成?怎么方才路上看差了此刻又瞧见他进去呢?”店小二道:“沈爷天晚了你今天何不也在吾们店里住宿一宵?”沈雷兴道:“好吾也不走了你给吾拣个干净住房。”小二一引就引到东配房。沈雷兴一看倒也宽敞洁净道:“就是这里罢。”说毕即坐在椅上叫小二打洗脸水泡茶端夜饭。小二答应不到片刻就端上来。 沈雷兴挽上衣袖正要动手洗脸忽然从他床底下钻出一个人来哈哈大笑道:“吾在此等候你多时你怎么此刻才来?”沈雷兴倒被他唬了一跳仔细一瞧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济公。沈雷兴又惊又喜道:“你这和尚真可恶怎么屡次同吾打诨呢?吾恐怕你人地生疏店铺不熟带了好宝贝住着黑店性命就要不保所以各处找你总找不到只可在此住宿。你倒一味的同吾打哈哈是何道理?”济公笑说道:“多谢多谢!承蒙承蒙!”说毕就坐下来把打来的洗脸水动手绞手巾揩拭脸面。揩毕又递过来给沈雷兴道:“你去洗罢。”沈雷兴见如此龌龊那里还要洗一赌气就把那盆水望庭中倾去。济公道:“你怎么把这盆水倒去呢?”沈雷兴不好说他龌龊只含糊答道:“吾欢喜一个人一盆水的倒了就再叫他打来。”济公道:“你不知吾洗的水有好处呢!一不生病二不吃亏三不遇盗。”沈雷兴听了倒也好笑。正要答他话忽见外面走进两个人第一位头戴紫壮土帽紫箭袖袍腰束丝鸾带单衬袄薄底靴子面如蓝靛似朱砂压耳红毫;第二位穿蓝翠褂壮士打扮白脸堂俊人物背插钢刀直到济公面前。沈雷兴倒吃一大惊。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师生串计施诈语 李顺受愚控钦差 话说济公把沈雷兴脸水夺去就洗沈雷兴即时把他倒去。济公正在说笑话猛抬头见外面闯进两个人第一个就是风云烟雷鸣后面跟着圣手白猿陈亮。见济公坐上两位直至面前叫声“师父”跪下见礼。沈雷兴一愕心想:这两个人来做帮手吾的事情就坏了。只听和尚问道:“你二人不在那里等着来做什么?”二人正要开言和尚忙止住道:“有人听着这里不是说话去处。”说罢即起身出外手招二人道:“这边来罢。”二人也疾忙跟出去同到隔壁房中。沈雷兴一瞧二人形色知道必非绿林中人。又见济公止着二人勾他们出去说话愈加疑心就轻轻走过东壁角坐在靠壁椅上侧耳听着。只闻和尚道:“吾昨天于无意之中碰到一分好买卖得着金珠宝贝不少别的不必说只这颗珍珠已值得数十万了。”两个人道:“这是师父运气好命中注定要得这大横财所以就会碰到如此大富人。像吾们抢劫了多年不过得些零碎银两分用用总共算来不到一万两。”和尚道:“这总是你们没眼珠只晓得被囊重大就是有货殊不知不值钱的东西多也无用。吾昨天掏到的这位客人他只带一个小布包儿。吾眼光一瞧准知道都是值钱货把他一杀扔尸山涧中果然得到这许多。”说罢又把东西掏出来放在桌上声音铿锵。又听他说道:“你们瞧瞧好不好爱不爱?”二人齐声道:“实在好!实在可爱!师父念师生情谊分给些吾们罢。”和尚道:“不能别的东西吾都不甚爱惜分给你们些儿也不要紧这是珠子、黄金都是极贵重极得价的吾那里舍得割爱?”又闻二人央恳道:“师父吾二人苦得很你老人家就分润些罢。” 沈雷兴听到这里准知这三个人是一伙的强盗在那里分赃了。自忖:今天有了他二人在此吾一个那里敌的住?这些东西总不能到手了与其不得到手不如弄他人官一则害去这三人绿林少一对敌吾辈就好多做些儿生意。吾今天听说皇上新放巡查御史张允明行部出来就住在后面养老村离此不过二十里。吾何不趁此去控告他一状非但好借刀杀人就是那些东西人了库大家不得到手也是好的。主意已定立刻出来掌柜的瞧见问道:“沈爷夜已深了你还到那里去?”沈雷兴道:“吾去大解去去就来的。这三个人吾有事求他你莫要放他去了。”掌柜的再要开言沈雷兴早已走出大门施展夜行术不消片刻已到养老村张大人行辕。 走进东辕门见坐着十数个人沈雷兴一道辛苦那些人道:“你做什么的?”沈雷兴道:“在下姓沈名雷兴就住在前面灵秀村。因为吾们村中来了三个江洋大盗:一个和尚两个俗家。耽搁在仁和客寓特来报告请大人立派兵役前去捉拿。”那些人道:“你要请大人去派兵须得击鼓大人闻得鼓声就立刻升堂的。”沈雷兴闻言果然跑到鼓下擎起鼓挝乱击。张大人在衙门内见时候已晚正要脱去衣冠打算睡觉忽闻外面鼓声冬冬大震情知必有紧急事忙传点伺候升堂。不到片刻但见行辕内外灯火齐旺俄而中门大开红罗帐里张大人已经端坐了站堂的人手执刀枪何止数百人。值日差传呼击鼓者进。沈雷兴见如此威武自己也是个贼心中不免虚心俯着头往里就走。走到阶石之下两面站立的人呼喝跪下沈雷兴即时双膝跪下。张大人一瞧见他相貌凶恶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住在那里?为何的深夜击鼓?”沈雷兴道:“小人姓沈名叫雷兴就住在前边灵秀村。因为村中来了三个大强盗恐怕他明天要逃走所以连夜来击鼓请大人派兵捉拿。”张大人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强盗?”沈雷兴道:“吾亲眼瞧见他身上带着许多金银珍宝要值价银数百万。”张大人道:“真的吗?”沈雷兴道:“小人焉敢在大人面前说假话?”张大人道:“好把他先拉下去打四十军棍。”两边兵役答应一声就把沈雷兴横拖倒拽拖到下面打了四十军棍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原来宋朝立下制度凡到钦差大人衙门控告的须先打四十威严棍。因为宋太祖时候平民百姓往往挟嫌上控审起来都是子虚乌有那些大臣不胜其烦上了一奏立下这个规制。沈雷兴那里知道及至拉下去的时候已懊悔不及了。 军棍打完张大人又分付把他用铁链锁着一面标出朱签立派辕下护队官带领二百名精壮兵丁拖着沈雷兴一同前到仁和客寓拿强盗。沈雷兴一想:真晦气!强盗没拿自己倒先吃苦。但事到其间也没法的只得跟着一行兵丁一路行来。半夜之后已经走到领兵官分付把寓门团团围住自己带了有本领的二十名拖着沈雷兴把寓门打开一拥而入。阖寓客人不知何事都从睡梦中惊醒有越墙而遁被官兵在外捉获的有躲在炕底下浑身抖的纷纷扰扰不知所措。沈雷兴锁着头颈被官兵拖到里面用手一指济公住处道:“这里就是。”众人闻言用脚一踢把门踢开见里面点着灯火炕上果然有三人睡着。众人上前从被中掀住抖铁链锁了。带兵官见是一个穷和尚、两个壮士打扮的问沈雷兴道:“这三人就是吗?”沈雷兴点头道:“正是正是。”济公早已给雷鸣、陈亮说知故此二人并不惊吓。济公故意抖嚷道:“做什么呀?快快救人!”带兵官见济公胸前隆然突起像藏着许多东西。问道:“你这里藏的什么?”济公道:“宝贝。待吾把这东西藏好再跟了你们去罢。”众人道:“不行!”拖着就走。济公等三人跟着出了店门一直向大路奔回养老村。 到得行辕已是天明里面一回禀张大人立刻升堂这里带兵官就把济公等三人带上堂阶。张大人一瞧认识是济公“呵哟”一声说:“圣僧你怎么会被吾拿住?”原来这张大人前在秦丞相府中同济公碰过面、吃过酒的所以认识。沈雷兴在下面一听就愣了。心想:他莫非就是西湖灵隐寺的济颇不成?如果是他吾这个罪名不小。正在诧愕之际又见张大人从座上下来喝众人把济公师徒三人铁索开了。沈雷兴想道:把他开了吾就是诬告准吃大官司。忙跪上前禀道:“启告大人他们是6路大强盗已害人不少大人放不得的。”张大人啐了他一口道:“你还敢乱说吾一定办你个诬告良人之罪!”沈雷兴道:“他身上现在还带着许多抢劫来的赃证大人怎么说他是良人?”张大人一听也是目瞪口呆。心中想道:济公莫非真正在那里作此勾当?他既说身上带着赃证必是亲眼瞧见的;不然他那敢如此说谎?歇了半晌又问济公道:“圣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身上带着的究是什么东西?”济公见问即从身边一把一把的摸出来放在阶石上。大众一瞧都是些圆石子瓦片大小不一约有数百块。张大人笑问道:“圣僧你带上许多瓦石何用?”济公道:“这就是他说吾抢的赃证。和尚最怕恶狗拾些瓦石把来制服狗的那里来的宝贝?他乃真是强盗镇江府杀官劫饷王家沙连杀六条人命都是他同他几个同党做的。大人若用严刑敲审不怕他不招。”沈雷兴至此无言可答。张大人听了济公一番说话勃然大怒把惊堂木一拍道:“你这恶强盗自己做了杀人放火之事倒还敢诬及圣僧!你可知道这济颠僧就是当朝相秦丞相的替僧?这两个就是雷鸣、陈亮都是他的徒弟帮他办案的?” 沈雷兴一想:这件事解铃还是系铃人吾只好求求和尚请他给吾解围的了。于是跪上济公面前对济公磕头如捣蒜嘴里央告道:“吾瞎着眼瞧不出罗汉爷是个有道德的竟想陷害于你。吾若早早知道就是天大的胆也不敢务求圣僧格外慈悲饶了吾罢。”济公笑道:“吾和尚久要捉你恐怕费事所以把这些瓦石念了咒语变做金珠引动你的心你倒果然生抢劫之心。吾若同你走路就捉你不到了所以又从路上回来。刚正吾两个徒弟来找吾吾就用个计策哄骗你等你先受顿木棍。现在你既到了这里还是老实些供了好省得皮肉受刑。”沈雷兴一想:吾上了他的圈套如在梦中直到此刻才明白懊悔也不及了。想罢张口直骂道:“你这贼和尚其实可恶!吾今生不能杀你死后必定要化为厉鬼报这大仇。”济公哈哈大笑道:“你报罢。”张大人见此光景知道沈雷兴一死相拚了恐怕济公气坏忙叫钉镣收禁自己陪着济公同雷鸣、陈亮到里面书房中落座分忖排酒。须臾酒菜都端来济公就在上坐定雷鸣第二位陈亮第三位。济公不等谦让就大把菜、大口酒大饮大喝起来。张大人瞧了倒也好笑。 正在吃酒之际忽听外面一片嚷声哭声张大人立刻就差人到外面打探是什么事情?济公一按灵光早已知道微微一笑。须臾家丁进来回禀说:“是壶隐酒铺里的跑堂名叫李顺。因为这位大师傅方才在他铺里把假的黄金骗白银二十两及至回家一瞧竟是块瓦片。他赶至铺中一打探知这位大师傅已被沈雷兴控告提在这里所以跑来喊冤。他口口声声要请大人给他伸冤。”张大人倒吃了一惊回头问济公道:“圣僧这件事是真的吗?”济公笑道:“一些也不差果然有的。吾因为他昨天趁酒客喝醉偷人家二十两银子那酒客回到家中被东家打了一顿要他赔偿他没银子就要寻死。幸亏他岳丈有钱拿出来给他如数代还方才过去。大人你想这个人可恶不可恶?吾和尚最不平这等事所以用个小法术骗他拿出银子会账。他现今既已来了大人先把他收起来隔几天问一堂打他三十五十警戒警戒他等他下次不敢。” 张大人闻言这才明白说道:“遵命遵命。”说还未了只听屋顶上人声鼎沸瓦砾翻飞自远而近直到书房屋上。阖署大哗走出寻觅只听人声不见踪迹。正要上屋去瞧忽见有两男一女跳下屋檐跪在书房阶石上。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 钦差署讯断狐仙 怜困苦周给老姬 话说济公同雷鸣、陈亮正在书房吃酒议论李顺之事忽然屋上像数十百人打架的声音从后面配房直打到书房屋上。雷鸣、陈亮怕是强盗或是沈雷兴党羽前来劫牢反狱忙蹿身到庭中。阖署家丁人等也各出外观看见屋上并无踪迹只听彼此垢骂争执。正在大家诧愕忽见有二人跳下屋来是两男一女。第一个壮丁打扮戴青帽衣青箭袖足下薄底快靴;第二个人主装束戴翠蓝公子巾穿翠蓝文生氅白袜云鞋俱是俊俏人物。后面跟着个红衣女子头挽盘心髻颇为美丽。三人一排一齐跪在阶石上口称“请圣僧伸冤”!张大人一想吾是钦差他怎么不叫吾伸冤倒叫和尚给他伸冤?只听那个壮士打扮的说道:“吾们三人俱不是人都是狐仙。因为有这个女人嫁了吾三年又去姘识这人吾同他一闹他就合了许多同党把吾乱打。吾弄的实在没法闻说圣僧在此所以扭他们来喊冤请圣僧给吾们判断判断天下那有霸占了人家妻子还要打人家丈夫的道理!”那文生装束的道:“这个女子名叫闻素秋吾在五年前给他对亲不料他暗同这人来往。吾前去理论他非但不依而且还要打吾。吾心中不忿合了读书帮前去报仇不料他们都是武夫力大如牛吾们几个人都被他打伤。方才有人说圣僧在此吾所以拖着他到此请圣僧判决。” 张大人一想这件事情不好办。济公喝的醉眼矇眬问道:“你们到底那个是他真丈夫?”两个人都说是她丈夫。济公又问那女子那女子道:“吾们烟花院中有钱的都算丈夫。他们两个都是嫖客因为吃醋起这风波害得吾们院中不好做生意。今天又来打架吾劝他们不听只得跟他们来。”那两人又指天画地说个不了。济公道:“不必多说。”又问那女子道:“你们院中还有什么人?”女子道:“吾还有个养娘在院中给吾招应生意的。”济公闻言立刻念了几句真言用手一指只见庭中飞下一个老妪来也跪在阶石上。济公问道:“你就是他的养娘吗?”老妪道:“正是。”济公道:“你是开设烟花院的吗?”老妪道:“正是。”济公道:“你女儿到底受过他们聘礼没有?”老妪道:“没有这事的。吾女儿既已做了妓女那里还好收受人家聘礼?这两人不过常来院中游玩给吾女儿相好罢了那有这件事!”济公闻言用手一指两人说道:“你这两个孽畜不知廉耻怎么说是你的妻子?”那个文生装束的俯无词像伏罪的情形壮士打扮的大不输服抗声道:“你这和尚不了事他明明是吾妻子已经娶了三年你今听了一面之词强说吾是嫖客莫非你想把吾夫妇给断离不成!”说罢起立挺身不肯跪下。济公用手一指道:“你这孽畜不打不招快给吾着实打四十下。”只见那壮士即时应声跪下自己批着脸颊整整四十下。打毕济公又问道:“你此刻可服了吗?”那壮士俯着头不敢再辩。济公又对文生装扮的说道:“你也不应该冒认妻子虽然自己知错到底不好也须打你二十下。”说毕又用手一指那人也就自己打起来。济公在那里数着他打一下济公说一打二下说二打到二十济公道:“好了不要打了。”那人就停手。济公对老妪道:“你领着女儿走罢他们两个人吾已经责罚嗣后不准他再到你院中来。”老妪同女子磕了几个头谢了又谢立起身蹿在屋上不见了。济公又指着两人道:“你们心中服不服?”那壮士道:“不服。”济公道:“你不服你去请人来报仇罢。”那人道:“对。”立刻走了。 张大人同雷鸣、陈亮瞧的呆见许多人一走就问道:“师父怎么叫他来报仇?”济公道:“这狐虽修人道野性未循吾要趁此管教他所以叫他报仇。你们看着他罢他不到一刻就要来的。”张大人道:“假如其来报仇师父一个人那里敌的过他?”济公笑道:“他合来的不过是些狐群狗党吾一个个把他拿住弄他一弄嗣后方知惧怕不敢肆无忌惮出来害人。”言还未了只见庭中忽然飞下二十多个人来衣帽品貌各各不同有的手中拿刀的有的拿剑的有拿钢叉木棍的纷纷不一都向济公杀来。雷鸣、陈亮见了也拔出背上单刀想同他相杀。济公忙止住道:“你们不必动手吾自有道理。”那个壮士打扮的擎着宝剑指定济公道:“你这恶和尚敢用妖术欺吾今天同你拚个你死我活。”济公用手一指念动六字真言道:“唵嘛呢叭迷吽。”只见这几十个人都目定口呆呆呆立着不能行动擎起的手都渐渐放下来手中军器也都脱手跌落地上。雷鸣等见刀枪剑棍落在地上并没有乒乓声音的大家诧异起来仔细一瞧原来不是真兵器都是些芦苇、树枝不免哈哈大笑。那些狐群见人笑他没一个不睁目竖眉怒容满脸。济公道:“你们这些孽畜方成*人形就想凶横吾若不念你们各有百十年的道行今天就叫你一个个死在吾手中。吾是出家人以慈悲为本不忍多伤性命今姑饶你们。但你们这般放肆实属可恶不叫你们吃些儿苦不知吾和尚的利害。”说罢见书房对门有坑厕一间即用手一指口中复念念有词但见那些人都一个个跪到坑厕中捧起屎来就吃吃了不少。济公又问道:“你们都已吃饱没有?”各人点头。济公道:“你们到来寻吾吾没有什么请你们只好把这东西请你们以尽东道业已饱了就此去罢。”说毕那些人都各踊跃而去。大众瞧热闹莫不哈哈大笑说道:“罚他吃粪的事到也新鲜。” 张大人见了愈加敬服济公心想道:他既有如此本领无论什么鬼怪自然都会收服。吾镇江家中常常闹鬼弄得阖宅不安何不就请去给吾提怪家中老小就可高枕而卧了。因又叫家人从新给济公排酒仍旧四个人一席。吃到半席张大人起身走至济公面前深深作了一揖口中说道:“吾今天要求师父一件事务求师父慈悲慈悲。”济公笑道:“你的事情吾已知道。你先莫说吾试猜猜如猜着了就给你到那边走一遭;如猜的差了吾和尚本领有限去也无益。”张大人说:“对你猜罢。”济公一按灵光就说道:“你府上常常闹鬼是不是?”张大人道:“对一些也不差。”济公道:“你家中所闹的鬼每于夜深人静时出现原形不见身体只见一个大脸面也不伤人也不惹人的是不是?”张大人道:“对师父猜的一些也不差。”济公道:“既已猜了不差吾的本领还好制胜他吾就给大人走一遭罢。” 雷鸣、陈亮二人听了着急道:“师父这件事情可回头再办罢!吾们那里现在专候你老人家前去急如星火。若要候你给大人办完了这件事吾们那些官兵人等必定叫小西天贼党捉个干净哩。”张大人问其缘故雷鸣、陈亮道:“小西天自从杨明等三人逃了出来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巢穴中有奸细格外严密防得水泄不通。金光寨主狄元绍又派了几个妖道带了三百名唆兵渡过江来用法术把官兵杀的走投无路。玉山县老爷同带兵官郑伯龙一面上禀告急一面又叫吾二人来请师父。吾们到了玉泉一瞧事情不好也顾不得辛苦吃了一顿饭立刻走路。想师父在牛角山办完了事走得不远所以跟迹问讯找到灵秀村在仁和客离中碰见。这恶贼势派利害除了师父不能取胜。这原是地方大局攸关务求大人放吾师父前去灭了小西天金光寨贼人回头再来给大人捉妖罢。”张大人听了一番说话自忖道:他为着皇上家的大事岂可把家中私事勾稽他?正在踌躇之际济公说道:“不要紧小西天的贼势虽然浩大但他只能保守自己巢穴断不敢出兵攻打城池就是耽延一两月工夫也不妨事。此去镇江没有几天路程耽不了多少日子的吾就先去给大人办完了事回头再去剿灭狄元绍也不迟哩。况且吾瞧东北方怨气冲天必有几件大冤大杠的案子吾和尚既管闲事这些事情就不能不管。你二人莫用心焦跟吾同去罢。”张大人道:“既师父肯先去给吾捉妖这是最好了。”四人吃完酒饭天色已晚就在书房中睡觉。一宵无话。 到了天明大家起身济公是永不洗脸的。陈亮、雷鸣梳洗既毕对济公道:“师父吾们就此上路罢。”济公道:“且慢吾还要吃酒不吃走不动的。”张大人又叫人排酒喝吃完毕已是午初师徒三人这才告辞上路。张大人心中过意不去叫账房封送二百两银子递给陈亮、雷鸣作为路费。济公并不推却就叫二人带着。雷鸣一想师父带着银两路上又必定送给人家了。暗里给陈亮商议:“如若师父要用银子只说吾二人匆促之间忘却带上只带了些散碎的作路费;不然被他送去吾们又要像从前一样挨着饿没钱吃饭了。”济公自行辕出来吃的半醉不醉一路脚步歪斜望东行去。走出市梢只见一个老婆婆坐在山涧旁边放声大哭要投水的样子。济公上前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如此悲切?”老婆道:“吾的儿子叫冯世禄向在布店生理倒也好过上月忽然形瘦体弱做不动生意一到黄昏就昏迷不醒口中喃喃像同人家说话的形状。吾进去瞧他他就要动怒把吾赶逐出来;吾请大夫诊诊脉都说六脉平和没有病。现在非但把从前积蓄的数十两银子用的干净还要各处借债。凡是亲戚朋友没一处不借到此刻是没有地方再借了。吾见银子用尽儿子的病仍没有好吾想如此景况活不如死所以跑到这里来投水自尽。心中又舍不得儿子只得自己大哭一场。”济公闻言回头对雷鸣、陈亮道:“徒弟你把带着银子给吾罢。”雷鸣把眼对陈亮一做势陈亮会意就假意向衣袋中一摸故作惊惶之状道:“不好了不好了!把张大人给吾们盘费都丢去了。”雷鸣也假意说道:“否方才从张大人手中接来放在桌上你带没带呀?”陈亮也假意蹬足道:“吾因要赶路一时匆促没有带呢。”雷鸣道:“对了你不带丢在那里了。现在吾身上只带着三四两碎银如何做盘费?”济公微笑道:“吾因为你们忘记带吾就取来带在身边呀。”说毕从身上摸出两包银子递给老妪道:“你把银子拿回去使用罢。你儿子是鬼病吾喝了酒晚上来给你儿子提鬼。”言还未毕忽见雷鸣、陈亮“呀”的一声即时惊惶失色。不知为着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 施法术顽石变宝 驱蟒怪救济穷民 话说济公正在同老婆子说话叫他拿着银子回去许他晚上给他儿子治病那老婆子欢喜不胜就要请他师徒三人到家去。济公道:“吾要喝酒哩待吾喝饱了再来罢。”雷鸣在背后见济公拿出银子跟自己带着的包封一样心中诧异道:怎么像是吾们的银子?想罢就向自己衣袋中一摸不想那银子早已不翼而飞不觉吃了一惊;陈亮一摸也是衣袋空空。两人顿时惊的目定口呆相顾失色半晌说不出话来。济公笑道:“你们呆在这里做什么?”雷鸣道:“师父莫要假痴呆了吾们的银子一定是师父用法术搬去的。”济公哈哈笑道:“你们大家推托不肯取出来吾只得自己取了快跟吾去喝酒罢。”雷鸣道:“方才的银子被师父取了去吾们身畔各人只有三四两散碎的如何会账?”济公道:“不要紧跟吾来罢。”那老婆子听了雷鸣说的话心想他把银子给吾自己连酒饭钱都没有那里过意得去。就说道:“大师傅既没酒钱就把这银子分些儿去吾横是用不完这许多乐得两便何必自苦如此?”济公道:“你莫要管。”说罢往前够奔。雷鸣、陈亮没法只得跟着走。 走到岔路口济公见一方石在路侧纵横约四寸余光滑可爱就俯身拾取口念六字真言道:“唵嘛呢叭迷吽。”只见这石头忽然像吹的肥皂泡儿一样立时忽红忽绿忽青忽黄至白色而止。仔细一瞧已变精莹耀目通体透彻的水晶了济公带了就走。到一家酒铺见牌上写着“醉仙楼”里面客座也精致济公带了石头踏进店门。掌柜的见是一个大水晶心想:这件宝贝须值四五百金不知和尚卖不卖?吾瞧他衣帽破碎必是个穷和尚倘然他有急价值相宜吾就把他买下。正想到这里忽见和尚嚷道:“吾和尚因为一世没有娶妻子此刻玉山城里刚有一家富户名中何应宗有个女儿要招赘吾做女婿。吾一时还少二十两银子财物只得把这件镇庙之宝卖了现银交给两个媒人拿去吾和尚就好择个日子做亲了。”雷鸣、陈亮在后掩口而笑那些酒客也个个大笑不止。掌柜的专一想贪便宜利令智昏竟听不出济公的说话问道:“和尚你这块水晶要卖多少银子?”济公把两个指头伸出来说道:“要卖二上两银子多一个不要少一个不卖你恐怕买不起这种贵重东西。”掌柜的一听和尚今天存心来冤吾当了大众面说吾买不起吾定要买他。一回头就在柜里取出银来秤了二十两递给济公道:“依你二十两罢。你说吾买不起吾偏要买你。”济公道:“你买吾照顾吾生意吾也照顾你些生意罢。”说罢同着雷鸣、陈亮到里面拣了个座位道:“吾庙里是全素菜不好请大媒今天就在这里请你两位吃一餐罢。”就叫跑堂的上前说道:“你去做一席高摆海味席只要菜多味好不论钱多少。”跑堂的方才见他进来瞧他是个穷和尚恐怕他吃白食睬也不睬;后见济公把那块水晶卖了掌柜的一付银子就应声而去。济公一分付他就立刻把酒菜端来。 济公同着雷鸣、陈亮开怀畅饮吃到天晚这才算账出门。一路上雷鸣就忍耐不住问道:“师父给这爿酒铺子并没冤仇何故要把假东西愚弄他呢?”济公道:“吾一生最恨坏人这个掌柜的他昨天骗他嫂子二十两银子吾今天所以也去骗他。”陈亮道:“师父既把这银子骗来理应仍会还他嫂子才是怎么就拿来喝酒。”济公道:“如若他嫂子是个好人否自然还他了;因他也是坏人这银子也从哄骗来的还他做甚?乐得吾们喝酒。”一面说一面径奔那老婆子家来。 原来那老婆子姓冯娘家姓6就住在醉仙楼的东相隔不过十余家是个小户人家。他儿子名冯世禄年才二十余生得颇为俊俏人亦勤谨。他天天到布店做生意须走过一个山洞那洞深不见底素没人敢进去的他天天经过也不介意。那一天方走到近边忽觉一阵怪风扑面吹来霎时飞砂走石拔木扬尘伸手不见五指。冯世禄骇极就扑倒在地风过处忽见两个绝色女子立在身旁一个穿青一个穿黄笑声吃吃道:“这人扑在地上做什么?”说毕即以纤纤之手拉着他衣袖道:“起来罢大风已过去了。”冯世禄年纪虽已壮盛因家中没钱尚未娶亲所以未经人道。此时但闻异香扑鼻顿觉骨软肉酥慌忙起立道:“两位女郎从何而来?”青衣女子道:“因为与你有夫妇之缘特来寻你。”穿黄的把衣袖掩着嘴只是笑而不言。冯世禄见他装束富丽容貌绝世疑为大家之女恐怕追究一时不敢答应。青衣女子道:“你莫要胆怯吾们既自来找你一切都有吾二人担当断不妨事。”冯世禄道:“二位住在那里的呀?”黄衣女子用手一指道:“这不是吾们家中吗?”冯世禄抬头一瞧见东面忽有大宅一所房屋壮丽的是世家方欲再问那青衣女子道:“不必多言跟吾们走罢。”冯世禄就不知不觉随着就走。到了门前见四扇黑漆墙门紧紧关着黄衣女子用手一指忽然“呀”的一声就开了。里面堂室重重悬灯结彩。二女把冯世禄引入卧室见正中排着镂刻牙床红罗绣帐非常绚烂;丫鬟约十余人都是花枝招展粉绿黛红一呼百应。须臾排上酒席水6纷陈珍羞并列二女陪着其酒作深红色。冯世禄酒肠本来宽大竟有千杯不醉之量焉知饮了此酒才及半杯已醺醺欲醉欲火上升面色转红。二女笑道:“他已喝醉要睡了。”三人携手上床。冯世禄心中虽然明白苦于起身不得二女穿衣下床理齐鬓回至床前对冯世禄道:“你想回去吗?”冯世禄已然失音没有声气的了只点点头眼泪汪汪而已。二女又叫丫鬟取酒一小杯给世禄灌入口中咽下肚去觉芬芳扑鼻霎时间腹中其热如火直达丹田精神忽又振作起来片刻又能言语手足也渐渐能动。二女道:“暂时送你回去过了七日待你复旧吾们再来罢。”说毕忽然平地又起了一阵怪风刮的眼都睁不开来。及至风定张眼一看自己身子已躺在家门之外。 此时幸亏能动忙立起身来一步步走近门敲门。母亲6氏开门一看见儿子瘦的不像人了大惊道:“你怎么就会瘦了这种样儿?”忙扶他进去躺在床上细细盘问。冯世禄把方才的事学说一遍6氏就知道被精灵所迷忙奔到各处去借镇宅符请医生请看香烟的女仙人忙了数日冯世禄渐渐的好了;又过数日已能行走6氏稍觉心中宽慰些儿。不料两女子白日忽然现形直到冯世禄房中与世禄交合又顿时弄的骨瘦如柴。从此两女就在房中居住终日与冯世禄欢笑。病人也不想吃饭也不要喝茶其母走到房中就破口大骂赶他出来到后来索性要赶他到街上去不许他住在家中。6氏一想:儿子犯了如此鬼病断不会好的了;家中米又吃完钱又用完将来儿子一死如何断送他?不如吾出去先死走在他前面罢。跑到山涧边正要想跳下去又想:儿子还没死本书转载吾若先死叫儿子更加苦了。又舍不得死所以坐在石上放声大哭。不料刚正被济公听得就从雷鸣、陈亮身上把银子搬过来一共给了他且答应他去捉鬼。6氏喜出望外拿着银子回去备了些酒菜专等济公晚上前来。 焉知两个精灵早已得信一个道:“这个和尚是罗汉转世吾们敌他不过的还是早些儿走罢。”一个道:“吾们有了三千年道行怕他什么?他不来则罢他若真来吾定要羞辱他使他知吾辈的利害。”刚说到这里忽闻外面敲门两个精灵就彼此争闹起来一个道:“你说不怕怎么就要想逃出去呢?”一个道:“你不肯帮助吾吾一个人独力难支如何敌的过?”一个道:“吾本来不想述他你定要吾入伙。吾道行浅比不得你如何帮助你?”一个道:“你既已入伙就应该祸福同当怎么要吾一个人担当呢?”大家争论到后来索性扭做一团。济公同着雷鸣、陈亮踏进门来就听里面争斗之声。和尚就嚷道:“莫要窝里反莫要窝里反吾和尚来。”竟赶奔房中。但见两个妖精娇滴滴、哭盈盈的声气你推吾倭这个说:“大师傅这事都是他一个人起意一个人引诱吾是受他的愚大师傅饶了吾罢。”说毕又你拉吾扯大家扭到房门口跪下。济公笑道:“吾道是什么好东西原来就是你两个孽畜真好大胆子吾若不看你们有几年道行今天定要用掌心雷殛死你们还不快现原形要吾和尚动手不成?”两个妖精闻言就地一滚就变了两条蟒蛇一条黄色一条青色口作人言道:“求圣僧饶命!”济公道:“你们下次还要学采补之术出来客人吗?”两条蛇齐声道:“不敢了不敢了。”济公道:“你们如其听吾分付藏于深山修炼道术永不害人吾就饶你性命。”两蛇道:“遵大师傅命下次断不害人了。”济公道:“既如此走罢!”说毕平地一阵怪风就霎时不见了。 济公走近床前一看见冯世禄躺在床上面无人色只有一口气微微呼吸。济公用手在他身上一摸回头对老婆子道:“你的儿子还有命。”说罢就在身边摸出一块药来叫老婆子取开水送下。不到片刻就听病人肚中咕噜咕噜响个不了;又过了一刻病人开口道:“吾要大解。”济公道:“此刻动不得你就解在床上罢。”只听砰的一声响解了一床腥臭不可闻。方才解罢病人就一骨碌跳下床来冲着济公如捣蒜一般磕头口中说道:“幸得大师傅赐以金丹得以转死为生感德不浅。”济公搀起道:“小事小事不必行礼。”6氏也过来给济公行礼。忽听外面风声大震如万马奔腾飞沙走石。济公道:“不好了妖怪报仇了。”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 恤穷寒空中取酒 救徒弟药死鱼精 话说济公刚把冯世禄医好6氏跪下谢救他儿子性命之恩忽闻外面风声大振济公道:“这必是方才两个妖精纠合来报仇的待吾出去瞧瞧是什么东西?”说罢赶忙走到外面只见半空中一大蛇头如五斗栲栳身粗如圆桌面长有五六十丈两眼大如灯笼张开血盆大口露牙练舌夭矫云中臭不可闻。济公到了庭中他一瞧见就把尾巴一蹶望下直冲。济公道:“孽畜你也敢来与吾和尚作对吗?”那大蛇用嘴一张呵出一股黑气直奔济公而来。将近面前济公用手一指口中念动六字道:“唵嘛呢叭迷吽。”只见那股黑气立刻四散变作青气散了。大蛇大怒旋转身来想用蛇尾来击济公。济公又用手一指霎时那条蛇尾坚硬如铁不能活动只对着济公把蛇头乱晃乱遥济公又念真言对他两眼一指他两眼霎时紧闭身体缩小跌在地上。济公笑道:“你原来只有这些本领也值得跑来与吾和尚决斗吗?吾今日非结果你性命不可你将来准得害人哩。”说罢即把僧帽摘下来往上一丢只见祥光万道紫气千条落下来恰罩在那蛇身上。那蛇顿时缩的蚯蚓一般盘在帽子底下。济公接来给大众看了就用个指头一摔把蛇摔在手中见阶石旁边有个小洞即把他放在洞中拾小石盖好念了真言。一回头对陈亮等大众说道:“吾今天把他封在这里这块石头永远揭不起来这件东西也永远不得出世的了。”雷鸣上去一揭果然像天生一样一些摇动不得。 济公这才回至里面6氏母子忙到厨房中端出酒菜来排在桌上请他师徒三人喝酒。济公并不谦让坐下去就吃大把菜、大口酒吃个爽快雷鸣、陈亮也略略饮些。吃到后来酒已吃完主人一时添不出酒来济公道:“不妨吾自有。”说毕对着酒壶念了六字真言揭起壶盖一瞧见里面满满的都是酒就给雷鸣、陈亮筛了一杯。二人一尝酒味比先时的更好数倍。陈亮一想:真诧异怎么师父连酒都偷的到呢?师徒三人又吃了许多天已白济公这才起身要走对冯世禄道:“离此三里多有家酒铺牌号叫‘馥馨居’你去还他十斤酒账就说西湖灵隐寺济颠僧因为夜中没处沽酒只到他铺中弄几壶。这人平素为人极公道不可白吃他。”说罢叫雷鸣摸出一块碎银来约有一两余重递给冯世禄。冯世禄道:“这些小东道就待吾会了罢。况且大师傅昨天给吾母亲的许多银子吾也用不了何必还要破费师傅!”济公道:“吾们带着银两也没用处你就拿去罢了。”雷鸣一想师傅有了银子总说用不了;及至没了又要想法子吃人家白食了。 济公道罢就往外够奔雷鸣、陈亮跟着顺扑大路望镇江府来。一路晓行夜宿渴饮饥食走到江边要觅渡船过江等了半天看看天已傍晚雷鸣、陈亮一着急对济公道:“这里荒野得很江面又阔此刻就有船渡过去须半夜后方才能到彼岸。若今夜没船前无村落后无宿舍住到那里去?”济公笑道:“吾早已算定今夜还有一场大难那渡船倒就要快到了。”言还未毕只见那些芦苇之中撑出一只小舟船头上立着一个女子青布帕包头身上穿着黑布袄虽然荆布之风而容貌极其美丽。雷鸣一见就诧异道:“什么船家出这绝世女子?”济公忙喝住道:“莫要多嘴。”不消片时舟已近岸那女子娇滴滴的声音问道:“三位客人莫非要摆渡吗?”济公道:“对吾们就要过去。”女子道:“既如此就请客人上船来罢。”说罢把舟拢岸。济公第一个雷鸣第二个陈亮第三个次第上船走到中舱坐定一望后艄还有一女在那里摇橹黑布帕扎头身穿宝蓝衣容貌与船女子一般无二。船黑衣女子用竹篱轻轻一点船早离岸娇声道:“扳艄。”后艄女子就把橹柄望怀里狠扳扳了三橹己离岸七八丈路。那女子即弃了竹篙从船里走到后艄帮着摇橹走过船中的时候香风触鼻透骨消魂。雷鸣、陈亮虽然是个汉子至此不觉神魂颠倒。济公见了微微一笑。二女一面摇橹口中唱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唱吾和只唱这两句声音婉转入耳动心。雷鸣、陈亮只管睁着眼对后艄望着出神;济公盘了腿两手合十垂头闭目不言不语。陈亮一回头见了心中诧异道:吾师傅做了多年和尚从没有见他做个做和尚的规矩来怎么今天像老和尚坐禅一样?仔细一瞧见他早已睡着鼻声渐渐的响了。陈亮想:他昨夜因捉鬼一夜没睡今天困惫等他睡一歇罢。 正在自己转念雷鸣把他衣袖一拉陈亮道:“你拉吾做什么?”雷鸣用嘴一努道:“你瞧呀。”陈亮抬头一瞧见青布衣的女子揭开胸襟。陈亮不看到则已一看就魂不附体;又见蓝衣女子笑了一声说:“姊姊你热了吗?”把右手用力推橹抽出左手向他胸前一摸道:“羞人答答露在外面岂不被人笑话。”陈亮就按捺不住喝彩道好。那露乳女子啭然一笑用手招着陈亮道:“来呀!”陈亮此时就不知不觉着了他的魔望后就走;雷鸣此时也已被他迷住本性于是也跟着陈亮就走。走到后艄各人抱着一个作那无耻的勾当两女半推半就。焉知方才交合就觉魂灵儿出了躯壳往外去了。原来这两个女子并不是人就是这长江中的两尾美人鱼在水中修炼了三千余年能幻化人形能前知二百年、后知二百年平日专一变作美人迷惑过往人已有数千。这日雷鸣、陈亮二人就迷迷惑惑颠颠倒倒稍稍一勾引即时走过船艄与他燕好。 济公在舱中原不是真睡他知道雷鸣、陈亮有一死之难方才在岸上已经说过这是天命安排不可挽回天机决不可泄漏须等他受了难然后救他所以假睡着候在那里。此时听陈亮、雷鸣都“呀”了一声绝无声息知道已经死去忙“咳”了一声跳起来够奔后艄来口中嚷道:“不要廉耻的孽畜竟敢害吾徒弟!”二个美人鱼精听济公在前舱奔来一个推去陈亮一个推去雷鸣忙立起身来对着济公张口呵气。济公见两人嘴里各有一股黑气向自己面门奔来知道这气利害受着了不是玩的忙用手一指口念六字真言道:“唵嘛呢叭迷吽。”只见那两股黑气就随着风如烟而散在江中遂渐渐聚拢愈聚愈多竟变成满江大雾咫尺不辨物伸手不见指了。两个鱼精见济公破了他的法气勃然大怒在江中取出两柄明晃晃的刀来直奔济公。济公一瞧原来不是真刀是两支大鱼翅。济公又用手一指两妖精一脱手那两把假刀就往长江中飞下去了。两鱼精愈怒即把自己衣裤扯去扯得赤条条一丝不挂把肚腹一拍忽然脐中飞出水来色白如银直往济公奔来。济公哈哈笑道:“这种技术莫要向和尚卖弄了。”说毕又用手一拍忽然脐中水停止。两鱼精摸耳搔头急得没法。 济公道:“你们还有什么法术?尽管做来!”只见两鱼精跳下水去不一时江风大作船将倾覆。济公忙摘下僧帽丢在水中但见那帽浮在水中霞光万道瑞气千重一霎时渐涨渐大竟有二三亩田地大。济公两手扯了雷鸣、陈亮的尸丢人帽中自己踊身一跃也跳上僧帽回顾那只小舟已沉下水去。两鱼精见弄不倒济公便现了原形在水中掮着僧帽望东南而去。此时西北风大作风助水力水趁风威又加以两大鱼夹着飞行其快如箭。济公一想:此去出了江口就是东海了如何了局?见两鱼昂着头对他望着他就从身上摸出一块丹药来念了真言各扔一块在美人鱼嘴中。那鱼张口受了须臾只见两鱼身渐渐沉下霎时就不见了。济公知两鱼已受了药性已死在江中自己叹息了一回自言自语道:“可惜数千年道行一旦死在吾手。吾乃出家人本应该以慈悲为本不伤性命无奈他缠扰不休不容吾不下毒手。”于是又念动真言喝声:“敕令!”就见风平浪静天朗气清。 须臾浮至岸侧济公把雷鸣、陈亮拖至岸上安放草中把僧帽收起拍去水渍戴在头上;摸两块药来寻了半个破碗取了江水把丹药嚼碎纳于两人口中用水灌送下去。霎时但闻两个肠鸣碌碌一翻身“呵哟”一声张眼一瞧诧异道:“方才吾们都在船中与女子寻欢取乐的怎么此刻到了这早了?”济公笑道:“你们倒还想那两个女子哩!连自己性命几乎不保幸亏吾在这里把你救了;不然你们两人的尸早已沉到江心被大鱼吃了去了。”雷鸣问其原故济公就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二人这才明白。其时天已半夜三人就在大树底下坐着等候天明渡江。济公看一派江景倒也开豁心胸。须臾东方白一轮红日渐渐上升师徒三人步出林中正拟唤渡忽见大路上远远三人奔来。济公就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冤家又碰上对了。”未知来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 刘香妙寻觅师兄 苏莲芳**恶盗 话说济公同雷鸣、陈亮在林中守候天明正拟唤舟渡江忽回头见大路上远远来了三人:第一个老道打扮头戴九梁凤冠身穿宝蓝绸道袍里衬月白领袖白袜云鞋腰下悬挂宝剑手执萤刷面如蟹豸针眉入鬓一对虎目额下一部花须飘洒胸次;第二个是老尼打扮浑身灰色手执戒刀年纪约有三十余岁容貌美丽;第三个就是刘香妙。原来刘香妙自从在牛角山尼庵中因抢九圣仙女李彩秋被济公所辱他跑出来一径就到狮子山投奔他的师兄王承恩。王承恩到狮子山灵隐观住持已有二十余年足不出观门一味的学道炼气颇有法术。他原是二世童身又经此一番修炼苦功自然身轻如叶倏来倏往一个时辰能行二百里人家送他个绰号叫做“飞电道士”。他又炼成双剑不用他时只有二三寸长放在一个小葫芦中像长铁针一样;要用他时揭开葫芦盖儿一念咒语能于十里外取人级。因此凡绿林中人没一个不知道他的利害敬慕他的本领。只是他立身行为正大从不肯妄交朋友;凡绿林中人前去拜他他一味推托从不出来相见;性又慈悲平生有了如此本领从不曾伤一个人。他教了两个徒弟一个叫周世豪一个叫郭世德这两人投从多年性质聪明。王承恩又见他为人光明磊落极其欢喜他就把自己一生法术尽传给他们所以二人也颇有些本领。平时在观无事洒扫禅堂焚香讲道倒也安闲自在。 那一日王承恩正在观中与周世豪、郭世德着棋正着得难解难分各不相让的时候忽听外面敲门声甚急。王承恩道:“郭世德外面有人敲门你去瞧瞧罢。如若是绿林中那些歹人你就说吾到山中采药不在观中;要是熟人你就进来给吾一个信待吾迎接出去。”郭世德到外面一开门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师父的同学刘香妙忙堆下笑脸道:“吾道是那个原来是刘师叔!刘师叔你怎么不在家中安享清闲路远迢迢的跑到吾们观里来呀?”刘香妙道:“吾有紧要事情特来找你师父的。你师父在观吗?”郭世德道:“在观里待吾进去通报。师叔你在此等等罢。”刘香妙道:“是了。”郭世德转身走至里面王承恩问道:“外面是什么人?”郭世德道:“是师父同学弟兄刘香妙。”王承恩闻言“呀”了一声道:“吾闻得刘香妙不入正派已进了薰香会与狄元绍等为伍。吾与他义应割席怎么今天忽然来见吾?”就对郭世德道:“你去回他说吾入山采药去了。如若他要问吾几时回来你就说一两月也不定一年半载也不定没有准日子哄他走了就是了。”郭世德道:“弟子方才不知道他是坏人已给他说师父在家现在要去回他师父出去他那里还肯相信?”王承恩勃然怒道:“你这东西真不知进退这种坏人来你怎么说吾在家!”周世豪在旁说道:“师父你莫要动怒他不知这刘香妙是个坏人也难怪他。现在事已如此师父索性见见他借此规劝规劝他也是好的。” 王承恩一想这话也不差姓刘的有了一身好本领入于邪教真实可惜。吾就劝劝他倘能劝转他心思从此改过自新弃邪归正不致受伤身之祸就是师父面上也对得起。想罢就叫周世豪把一局残棋收起自己整理衣冠迎接出去。走到二门口只见刘香妙站在那里呆面皮黄紫愁眉双锁睁着眼向里面盼着。王承恩念了一声“无量佛”!远远叫道:“刘贤弟那里来?”刘香妙见是师兄急赶紧上前行礼道:“师兄多年不见了一向可好吗?”王承恩微微笑道:“愚兄幸托福粗安。”说罢执着手往里够奔。到东配房客厅坐定郭世德献上茶来工承恩道:“刘贤弟多年不寻愚兄来了今天什么风吹你到此?”刘香妙闻言叹了一口气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吾是因有不得已之事须得须只给吾出力所以路远迢迢跑来。”话毕两泪交流。王承恩正色道:“吾闻得你自从入了薰香会与狄元绍等为伍采花作乐极其得意今天何忽作这般丑态?”刘香妙一想:吾在玉山做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耳朵就有如此长的?吾不免先把这事赖去然后再求他来帮助。就道:“这件事没有的兄长不可轻信人言。狄元绍果然挽人来说叫吾人会且要把他妹给吾。吾因为他是个淫贼执意不答应兄长莫要多疑。”王承恩哈哈笑道:“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如果不入贼伙人家焉敢把这个恶名陷害你?再者你既不入贼伙决没有祸难临身的吾今天瞧你神色必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莫要瞒吾了。”刘香妙道:“吾若真入了贼伙有吾一身承当也不干兄长之事何必要瞒你?”王承恩道:“你既不瞒吾来此何干?” 刘香妙“咳”了一声道:“兄长有所不知现在尘世忽然出了一个和尚名叫济颠僧是西湖灵隐寺的出身。此人借治病为名专一惑世害民而且与三清教为仇自从前年到此刻道教中被他伤害的已有数十人。吾因也是三清教的徒弟心中不忿一则想给道教中争争气二则要为被害的人报报仇所以就立意去寻他同他一死相拚。焉知寻到了与他一赌胜本领远不如他几几乎被他伤害。临逃的时候吾说:‘吾去纠合师兄前来报仇。’他说:‘你只有一个师兄名叫王承恩吾也知道。你去叫他来与吾比试比试如若他能胜的了吾自不必说;他要空有虚名胜不了吾吾那时非但把他碎尸万段而且连他住的那灵隐现也拆去他。他的徒弟吾就给他落叫他当个小和尚给吾搔背洗脚。’”刘香妙说到此处早已把郭世德、周世豪激得怒冲冠一股无名火直冲牛斗大叫道:“这个贼和尚还了得!师父快去给师叔报仇长长自己的志气灭灭和尚的威风。师父要不去吾们两个人也定要去会会他看他有什么本领。”刘香妙又趁机说道:“他们两人如何去得?就是师兄云也未必能彀取胜于他。” 王承恩本来涵养工夫极好无论你怎么总激不动他此时听说要把他碎尸万段烧他灵隐观收他徒弟做小和尚。他一想:吾与你和尚从来没碰过面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故要与吾作对出此毒口?心中未免有气。又见两个徒弟一个个怒气勃勃就要前去报仇雪恨自忖道:吾若这一回不去非但教和尚从此看轻就一个师弟、两个徒弟都要看轻吾说吾胆小不敢去。吾不如跟他去会会和尚见了他先问问他这句话准不准?如若没有这句话是师弟激吾的吾就同他好好儿分手;若要真有这句说话凭吾这个本领还有那个能敌的吾?吾就把和尚结果了性命消消吾的恨为百姓除了毒害就是了。 想罢就问刘香妙道:“刘贤弟你方才的话是激吾还是真有的呀?”刘香妙道:“小弟那敢在兄长面前说谎!他当时的说话还不止这几句哩吾在仓卒之中不及理会都有遗忘这些不过十分中之一二呢!”郭世德、周世豪两人齐声说道:“师叔是自己弟兄那有骗你来的!师父辛苦一场就给吾门教中生生色罢。”王承恩是个爽快性情听了这些言语略不疑心即立起身道:“既如此走罢。”又回头对两个徒弟道:“你们用心看守此观莫要大意。”郭世德道:“师父去罢吾们自会理会的。”刘香妙一想:吾此刻虽然骗他出来究属还有疑心倘然碰见和尚问起情由前后不符倒明是吾来冤他了。哦有了一碰见和尚吾就先他动手使他两个人没工夫问话。得了主意就跟着王承恩够奔牛角山来。 一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走了四日已到鸡鸣峰离牛角山只有一站路程。其时天已近午正拟落饭铺子吃酒吃饭刚往前走只见背后一声“阿弥陀佛”!嚷道:“刘香妙你这冤家骗吾失了身现在竟看否如陌路人瞧见只做不瞧见是何道理?”刘香妙忙回转头一瞧原来不是别人是从前与他私通的尼姑苏莲芳。这苏莲芳本是从前大盗苏春辅的妹子自少练成一身好本领又投了一个师父叫马如飞练了许多法术凡五鬼搬运法、定身法、金钟罩没一件不会没一件不精;又炼了一件东西是个铜铸就的镜子只须对人家一照人家魂魄就被他摄去三个时辰准死名为“摄魂镜”是利害无比。自从苏春辅被高人李佑君捉获正法以后他就躲在刘香妙乡中刘家集海容庵中名为落修行其实夜中穿了夜行衣出外偷盗。人家瞧他是个出家人又见文弱非常就不疑他是绿林中人所以犯了数百件大案从未破获。他后见刘香妙经过庵中容貌美丽非常就动了爱慕之心。刘香妙本是个好色之徒又见其年轻貌美也时时去勾引他。彼此看中自然易于成事遂不时来往。过了一二月丑声渐布苏莲芳想留还俗叫刘香妙明媒正娶。他正要办这件事狄元绍请人把他妹子庚帖送了来要招赘刘香妙。刘香妙素闻狄元绍的妹子容貌绝世又且富埒王侯就就了那边把苏莲芳置之脑后。苏莲芳在庵中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等了三个月总然不至暗中教人探听说是已上小西天招赘在金光寨中了。苏莲芳这一气非同小可想夜人小西天把刘香妙捉回来;又知道金光寨的利害不敢轻动只得仍落了照旧修行。后来出外云游到鸡鸣峰见景致天然就搭了一个草庵居住。今天刚从庵中出外到施主人家去见前面两人一个俗家打扮一个道士装束都齐整得很仔细一认就是刘香妙。冤家相见分外眼明忙大声嚷喊。刘香妙回头一看就吓得魂不附体。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恶姻缘半途相遇 张公子不识罗汉 话说刘香妙一见苏莲芳心中大吃一惊正拟撒腿逃跑被苏莲芳在后衣领一把揪住说道:“你今天再要想跑是跑不了的。”王承恩在前行走见师弟在后给人家拿住忙回身念了一声“无量佛”上前劝解道:“你们为着什么有事总可商量何必如此扭拚?”苏莲芳道:“你不知道吾与他仇深似海见了定然同他一死相拚。”王承恩道:“冤家直解不宜结你们究为何事?吾可给你们解劝解劝。”苏莲芳道:“你劝不了吾们事的。”此时刘香妙被一把揪得紧紧不能倔强又知道他的利害不敢同他翻脸只是笑嘻嘻的不言不语。王承恩又功道:“你们到底为着什么事先说给吾听听。吾若能解得就给你们解解;真解不了吾就不管。”苏莲芳脸上一红欲说又停住了嘴。王承恩是个直性人见他吞吞吐吐就暴跳如雷道:“天下那有不好说的事情的快快说罢!”苏莲芳被他逼的没法用左手一指刘香妙道:“你问他自己。”又催着刘香妙:“你说罢!”刘香妙一想:这是私情吾师兄素来正大光明如若同他说了他一定要责备我从此瞧不起吾的。所以也涨红了脸不肯说出。无奈苏莲芳再三催促又经不起王承恩的究问只得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说完又接口道:“外面人都说吾人赘金光寨其实这件事并没影响的。吾如果进了小西天此刻被官兵围逼就应该住在寨中给狄元绍帮忙把官兵打散那有空闲出外来寻师兄?这事情就可想而知。你听了一面之词就同吾作对其实吾并不是没情的人。因为那济颠可恶屡次欺辱吾心中不忿东奔西走访请高人要把他结果了性命方泄吾胸中之气。不料访了多时虽然请了几个人无奈都不是这和尚的对手一交手就跑。他跑了吾只得再去请人来来往往没一刻空闲所以直到此刻不曾回过家中。你想吾那有空闲办这件没要紧的事呢?” 王承恩一听哈哈笑道:“你们原来有这段隐情怪不得方才你也不肯说吾也不肯说。他说他没娶狄元绍的妹子这件事吾可保的住。”苏莲芳道:“为什么?”王承恩道:“他既娶了狄元绍的妹子他必然人的小西天的一伙住在小西天。一则日下官兵正在那里攻打他要帮忙断没空闲回来给济公作对;就是要给济公作对那小西天能人甚多他怎么不请小西天人倒来外面请人?岂不是舍近求远吗!照这个道理想起来他的说话准是不差的。”苏莲芳点头道:“不差不差他这样说吾倒错怪了他。”王承恩道:“这也难怪于你他就是自己没工夫到来也应该寄个信给你说明情节你也可放心不致于如此怨恨他。”苏莲芳听到这里一口气渐渐平复那只拉刘香妙的手也渐渐松下来了。刘香妙此刻也活动了些不像方才的局促了。苏莲芳又问刘香妙道:“你们二人此刻还想到那里去呢?”刘香妙道:“吾奔走了半载之久仍旧大仇未报。前几天特上狮子山灵隐观中请吾这位师兄下山给吾报仇结果那和尚的性命。此刻正要想赶到牛角山妙莲庵去找他路过此地。”苏莲芳道:“你的大仇就是吾的大仇吾也问你们一同去罢。”王承恩道:“你们两人既是夫妻理应有福同受有祸同当一同去的是正理。”于是三人回到庵中吃了饭一直赶奔牛角山妙莲庵来。 王承恩一碰门老尼妙修出来一瞧见是三个人中有个刘香妙在内知道是寻济公来的忙问道:“三位那里来?”王承恩道:“吾们来寻杭州济公和尚的。”妙修道:“他庵中住了一夜就走的。”王承恩道:“你知道他到那里去了?”妙修道:“不知道。”刘香妙一想:这个老尼姑是同和尚一鼻孔出气的他知道吾们来寻他报仇那肯还说实话?不如不要问他的好。想罢就上前道:“他既不在这里吾们就到别处去寻他罢。”于是三人一路东行走完灵秀村到养老村落了饭铺子吃饭。隔桌有两个人在那里喝着酒讲新闻左边坐的问右边坐的那个人道:“沈兄你们这村里近来有新闻吗?”右边的人道:“有新闻近来个穷和尚在张大人行辕中审妖怪。听说那些妖怪大家吃了一肚子粪逃去你想新鲜不新鲜?”左边的人道:“吾不信天下有这种希奇事情的!”右边的人道:“这是吾表姊夫给吾说的。他是在行辕里做听差的他说非但这件事的真而且他亲眼见的。此刻听说张大人请他到原籍去捉妖去了。”刘香妙闻言心中一动自忖道:莫非这和尚就是济颠不成?又听左边的人道:“照你这样说是真的了?”右边的人道:“吾一生最老实从没骗过人的。”左边的人道:“你知道这个和尚那里来的?名叫什么?”右边的人道:“吾也不仔细听说是杭州西湖上寺里的。” 刘香妙一想道:必定是济颠了待吾问他一声探听探听消息看。想罢立起身走到那只桌边拱拱手道:“两位朋友请了。”两人见刘香妙衣服整齐忙起身还礼道:“请了请了。”刘香妙道:“这位朋友方才说的新闻真希奇少有但不知这位和尚就是西湖灵隐寺的济颠么?”那个道:“吾的姊夫对吾说了吾一时忘记想不起了被你一提倒提醒了正是他正是他一些儿也不差的!”刘香妙道:“这位和尚就是吾的师父正要去寻他不知他此刻还在这里么?”那人道:“吾听说他昨天到镇江府张大人公馆中去了你今天来寻他已太晚了。”刘香妙道:“真不巧吾只好到镇江去寻他了。”说罢拱拱手说声告扰就走回来悄悄对二人一说。二人点头忙吃了饭会了账出了店一直够奔江边。到羊站岭住了一夜次日天还没亮也不梳洗就上路赶程。赶到江边见三个人从林中走出仔细一瞧认得前面走的就是济公后面跟着雷鸣、陈亮。 刘香妙听济公一嚷往江边就走一想:他想逃走不成?心中一着急脚底紧一紧已赶至切近高声嚷道:“和尚慢走!吾刘香炒来也。”济公并不回头沿着江岸只是慢慢的走去。刘香妙一回头对王承恩道:“这人就是济颠;后面的两个一叫雷鸣、一叫陈亮。今天既已狭路相逢断不可放他过去师兄也赶快一步罢。”王承恩道:“晓得。”苏莲芳也紧步相随。赶了半里多路和尚仍在前面总赶不上。刘香妙暴跳如雷道:“怎么赶不上他的呢?”说罢又极力狂追。原来济公见他赶来暗暗念动缩地法言所以他只管慢走人家总追他不上。追到后来已有六七里路程刘香妙等三人已赶得热汗淋漓气吁不止;又赶了二三里已眼前黑看看要赶不动了。济公见前面一只土坑深不见底满储粪秽一想:吾何不弄他们下去洗个澡尝尝滋味?于是就念遮眼真言就把刘香妙等三人的眼光给遮住自己同雷鸣、陈亮轻轻蹿过土坑更走的慢了。刘香妙一瞧认为他们跑不动了忙加紧的赶来王承恩、苏莲芳也格外赶的快。赶到土坑边前脚踏空后脚已起“扑通扑通”都掉下坑去了。济公见他落坑就立住脚拍手笑道:“好好!洗个香水澡刘香妙更香更妙了。”三人在坑中狠命的想蹿上来焉知脚不着实用不出力一蹿一声响往下一沉总是蹿不起来。 雷鸣一想:一不做二不休何不索性把他们性命结果以绝后患!于是到芦苇丛中去寻石块寻来寻去只寻得几块小石块苦于没有大的只好将就取来。走近坑边见他三人只露着一个脸从颈项以下都浸在粪坑中了。他取一块先望准刘香妙的头上丢来。刘香妙恐怕头脸受伤忙往下一钻就吃了一口粪。雷鸣又取一块望着王承恩丢去王承恩也是一钻也像刘香妙一般吃上一口粪。苏莲芳伶俐见雷鸣丢了他二人必定要来丢自己此时也不顾羞耻忙像游水一般的游到刘香妙背后两手用力把刘香妙抱住说道:“冤家呀吾为了你今天在这里吸粪。”说罢又把自己的头脸紧紧靠在刘香妙后项。雷鸣一想:他倒最伶俐想避吾石块吾偏要丢他。即轻轻走至他后面用力把石块丢去。只听“噗哧”一声“呵呀”一声“痛死吾也!”原来苏莲芳在掉下坑去的时候早把帽儿失落雷鸣一石块正打在他光头上分外猛力就痛的不亦乐乎。济公哈哈笑道:“今天连这尼姑都吃苦!”就分付雷鸣道:“吾们走罢。”陈亮道:“师父这三人既结了如此冤仇放不得在世上的了。你今天放了他他明天又跟上来给吾们作对。不是怕他倒是可厌。”济公道:“他有许多大案子没理清今天死在这里不要紧明天没人承认那许多案子就悬挂起来。不如暂时饶他等他去伏受官法罢。” 二人听了也有理即时跟着济公来到瓜洲江口唤了渡船渡了长江。到镇江口岸给了船钱一路进城直问到张大人宅中。张大人一个公子叫张文炳见门上通报进来说是老大人在行辕里请来的人忙开了中门出去迎接。见头前是个和尚头戴破帽身穿破衲袄赤足草鞋身材短小一脸的油泥头上短头倒有二三寸长脚步歪斜不痴不颠;后面跟着两人都是壮士打扮一个红胡子相貌威猛一个白面后生俊品人物背上都负上一把钢刀。张文炳心中诧异道:父亲何故荐这几个人来?吾看那个穷和尚必是痴子。正在踌躇之际只听济公嚷道:“吾和尚是个痴子呢!”张文炳听他自说痴子心中未免有些惧怕又想父亲作事从来不差其中必有缘故吾不可怠慢他。于是对着济公深深一揖道:“师傅辛苦!”济公道:“还好还好。”说罢往里就走。到书房落座雷鸣把张大人家信递给张文炳。文炳方欲拆看忽门帘一动走进一个人来手擎宝剑要杀济公。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回 恶作剧强人尝粪汁 探消息女尼赴行辕 话说济公同雷鸣、陈亮在张大人宅中与张公子文炳对坐递上张大人家书张公子拆阅。忽见门帘一动进来一人济公一瞧正是刘香妙忙嚷道:“快救人呀!”原来刘香妙等三人自从在江边被济公用这眼法遮住眼光掉下坑去游了半天吃了多口粪秽。好容易才有个樵柴的走过一叫救命那樵柴的听着声音寻到土坑边只见有三人在内游泳他动了恻隐之心就要救他们起来。无奈臭味难闻下不去手想了久久方才想出个法子跑到山边寻了根草绳走到坑边说道:“那个先起来就拿住绳头待吾拖你们起来。”刘香妙虽然跌落土坑还倒有好心思自忖道:师兄他好好儿在山上修行被吾花言巧语骗他出来致受这臭苦现在理应让他先上去。主意想定在坑中一面对王承恩道:“师兄这一回吾实在对你不起你先上去罢。”王承恩道:“师弟好说这是吾命该如此不干你事。吾横竖已经浸在粪秽里了先上去也是臭后上去也是臭你先上去罢。”刘香妙道:“岂有此理!你是客人吾是主人凡事总是先宾后主的吾那好僭越先上去?”王承恩道:“不是这样讲的。吾是师兄你是师弟你的本领到底不如吾。吾在此多吃些儿苦还不要紧你若再过一时就要不济事了。”刘香妙道:“不妨吾在这里倒也适意就是再过一天也不要紧。”二人在坑中你推吾让大家不肯先起来让了半天还没分出先后来。 此时苏莲芳在坑中已是累得渐渐力乏支持不住要沉下去了见他二人还在那里推让就急嚷道:“你二人掉在这个屎坑里还要这般客气吾是已经累不过了。”刘香妙一想:不差吾们到底是男子还挨得过些苦他是个女人家力小气虚吃不过这个苦的还是让他先上去罢!一回头就对苏莲芳道:“你好好的住在庵中因见了吾提起这事就一同寻这和尚报仇致掉入这里来吾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你先上去罢。”苏莲芳一想:他说得如此客气吾倒不好先上去了。就说道:“吾同你是夫妇夫者天也妇者地也。人家说起来总说天地天字总在前地字总在后面没有先地后天的。论理应该你先上去。”刘香妙道:“吾同你虽是夫妇现在还没有作亲还是宾主哩。你是宾吾是主你先上去的顺理。”二人又彼此推让起来。那上面的樵柴夫把绳头丢下去等他三人上来等了半天一味的你推我我推你大家不上来他一想:吾家中八十余岁的老娘饿着肚子等在家里候吾砍了柴卖了侎米回去烧饭吃的那里耽搁得起时候!他们既然都不肯起来吾也不是一定要救他的。就把绳甩在地上一声也不响去了。苏莲芳正好起来见樵夫早已去远心中着急道:这人如若不救吾直要等个人来不知又要到什么时候了?就嚷道:“樵夫哥哥慢走呀!送佛送到西天造塔造到塔顶你既救我们怎么就此走了?”那个樵夫不回头一径去了。 刘香妙埋怨苏莲芳道:“吾叫你先上去你一定不肯现在他一走害得都不得上去。”苏莲芳道:“大约吾们三人与这个屎坑有缘掉了下去还应该多浸几个时辰哩!”王承恩道:“闲话少说这樵夫既不肯救我们吾们只好昂着头望着待有人来吾们大家喊救命罢。”二人听他说话倒也有理果然大家不言不语只管昂起头、睁着眼向外望着。江边原是荒野之地平时除渡江的人经过之外人迹罕到的。三人望锻多时远远见有个人走来。王承恩道:“隐隐有个人来了吾们快些儿喊罢如若错过了这个机会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人来哩。”刘香妙、苏莲芳二人闻言就不等他说完极力喊道:“救人呀!救人!”王承恩也跟着他们狠命叫喊。只见来的人渐走渐近苏莲芳眼光远仔细一瞧说声:“呵哟二位不要喊了来的不是人呢!”刘香妙道:“不是人倒是什么?”苏莲芳道:“他如果是人怎么脸上出毛浑身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呢?”刘香妙闻言又把头儿伸高一细认道:“差了差了来者果然不是人是个熊快快不要叫喊了。这件东西最利害无比如若被他闻声寻至吾们三人性命就要不保了。”于是三人只低着头鸦雀无声。歇了一刻见那人熊身高五六尺猪头人面目光如电遍体黑毛光滑异常行走如人摇摇摆摆的走过坑边。三人见了都吓的魂不附体恐怕他知道坑中有人就扑下来吸取逃也没逃处所以三人连气都不敢呼吸。后见这东西走得远了方敢轻轻说话。 苏莲芳道:“天色要晚下来了如若到夜没人走过还有什么人夤夜跑来救吾们?看来吾们三人要死在这里了。”刘香妙切齿咬牙道:“吾如若这一回死在坑中吾的灵魂儿必要化了厉鬼与这和尚索命的。”王承恩笑道:“一个人死了魂灵儿忙赶紧要去投胎了那有空闲来与和尚索命?你这话未免孩子态了!”正在说话的时节忽闻远远有咳嗽声。三人赶忙昂头一看见远远来一老者头戴员外巾身穿蓝袍头如雪一部银须飘洒胸际。三人以为救星到了忙高声嚷喊焉知这老人年岁太大了耳已重听一些也听不见走到岔路口就顺着大路往北去了。三人无可奈何只得忍耐着性子等候在坑中。天将傍晚忽见一童子走近前来王承恩又极力叫喊。这一回倒听得了只是那童子万不料坑中掉下人去的所以只在江边寻声乱觅。王承恩又高声道:“小哥小哥吾们在这里。”童子一回头见三个人头在坑中倒吓了一跳想要逃跑王承恩忙道:“小哥莫要害怕吾们是走路因走到这里贪看江景忘了脚底下的路所以就掉了下去你要救救吾罢。”童子这才走近坑边道:“如何救你们呢?”刘香妙道:“坑边有个绳儿你拾他起来把一头甩下来一头由你拿着吾们吊在绳上你只须用力一拖就得了。”童子闻言即拾起绳来将一头丢下苏莲芳道:“这回大家客气不得了吾来先上罢。”即时把绳头拖着对那童子道:“小哥你狠命用力往上拉罢!”童子果然用力猛拉把苏莲芳渐渐拉出半身又拉出全身。苏莲芳两只手离岸只有尺余了只须再拉紧一步搭上了手就好蹿起来了。焉知那童子只有十五六岁力量薄弱一时支持不住往后一退步绳子一松把苏莲芳仍掉了下去。一个人的身体至少须**十斤从上面掉下去的时候势大力重“扑”的一声粪秽往上直冲冲的童子身上也都是了。童子抛去绳子望江边就逃刘香妙、王承恩在坑中央就叫喊他只做不见不闻的去了。 原来这小童是船家的儿子船就在江边芦苇中停着。童子一回船他父亲见他满身粪臭不可闻忙问其缘故那童子把坑中救人的事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那船家倒有恻隐之心说道:“你不救他这里一无人迹他就没人救了。”即时取了船索叫童子领路领到坑边这才把他们一个个拉将起来。三人既到了岸上别的无暇及此先洗澡要紧身畔摸出些碎银来给了船家作为谢仪三人这才够奔回去。走到半路、见路旁一道小湖三人扑通扑通的跳下水去把粪秽洗了个干净然后上岸投宿。叫饭店中的小二取了五六盆脸水用香皂把头、脸面都擦到又脱下头巾、衣服、鞋袜也用香皂刷洗直洗到天明方才罢休。店小二取了火盆来把三人衣服烘起来三人就在床上略略睡了一觉。天方近午那衣服都已烘干了起身之后各人从新洗脸穿衣吃酒。大家心中都恨极济公急于报仇。 苏莲芳道:“我看这和尚非但奸滑而且法术多端竟把吾眼睛都给遮住掉下粪坑。我们断不是他对手不如再去请几个高人来罢。”刘香妙叹口气道:“我这几个月里东西南北走了半天下请的人也不少何如总不是他的对手。实在没法想所以才来请师兄现在连师兄也吃了他的苦我想天下更比师兄法术大、本领高的人恐怕没有了。”苏莲芳道:“吾的师父名叫马如飞他住家在镇江府骏马镇我们何不去请他出来?他的本领件件精通法术也极多如若请到了他这和尚准得送命。”王承恩道:“这和尚必然到张钦差宅中去了。我们到了镇江先去寻你师父待请到了他然后同到张大人宅中给他拚个你死我活。”刘香妙道:“恐怕马如飞不肯出来给我报仇我们就坏了。”王承恩道:“我素知道马如飞为人慷慨专喜管闲事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莲芳既是他的徒弟他焉有袖手旁观之理?如若请了他来我们四个人联为一气把这和尚团团围住那怕他飞上天去!”苏莲芳道:“对我们就走路罢。”于是吃罢饭会了店账一直够奔江边唤船过渡到镇江口上岸。 苏莲芳道:“你二人暂在客店住着空闲下来就到张大人宅中打探和尚的消息到底在那边不在那边?如在宅中你们乘便把宅中进出的路径一一探明好等师父来动手。吾上骏马镇来回至多三日你们等在这里罢。”二人点头说着话一路进在张宅旁边级升客店住宿一官无话。到了明天清晨梳洗吃饭毕苏莲芳即别二人赶路。一口气走了四五十里将到骏马镇忽见前面来了一人远远叫道:“苏莲芳慢走我来也。”未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 报仇恨过江寻师 铁蜂针咬伤钦使 话说苏莲芳到了镇江府就别了刘香妙、王承恩到骏马镇来寻他师父马如飞。将到镇口忽见前面来了一人头戴九梁道冠身穿蓝布袍白袜云鞋手执萤刷;面如三秋古月两道细眉一双细眼颏下一部胡须黑白相间长有尺余飘洒胸际。原来来者正是马如飞绰号人称神行太保。 他一身只教了三个徒弟:第一个杭州江标绰号人称云里飞;第二个就是苏莲芳;第三个镇江冯志坚绰号人称饿虎。那江标自从学完了本领回到杭州家中还有老母要靠着他吃饭他只得卖卖杂货做做小生意。弄了年余因为他自己吃量太大所入不敷所出实在支持不住只得出来给人家挑挑东西。有一日给人家挑送白银七百里到平望地方走至金凤山脚下忽闻一棒锣声山上冲下一群人来都是青布扎额黑布斯门紧身袄腰系皮带脚下赤足穿草鞋手中各执钢刀。为一人头戴六瓣壮士帽身穿宝蓝绣团花大氅里村月白密门紧身脚下穿着薄底青布快靴;腰悬宝剑手执长刀面红赤大眼粗眉狮子鼻大方口颏下一部钢须根根见肉。大喝道:“来者何人?留下买路钱放你过去。”江标哈哈大笑道:“你既做了强盗你也应该知道江爷爷的大名怎么今天来老虎口上拔毛?”那壮士闻言勃然大怒更不打话擎起长刀照着江标就是一刀。江标也拔出腰中刀与他动手。谅那壮士怎么敌得过他?三五个照面就被江标手起一刀砍为两瓣。那些手下人见头儿被杀个个大惊失色大家忙把手中刀丢去跪于江标面前说道:“好汉既把我们主儿杀死我们山上没有头儿了就请好汉爷上山给我们做主大家寻口饭吃。”江标一想:我自己横是没地方安身现在既有此等机会我就得处便安身罢。就说道:“你们既没头儿我就给你们代做做罢。”说罢就叫那些小强盗在前引路又叫一个人给他挑了银子一路上山直到聚义厅。江标见只有西南三间草屋四周虽有些零星小屋都是高下不一破旧不堪。上了聚义厅叫挑担人把银子挑在东隔壁次间里。他自己面南而坐手下人参见已毕江标一查册子人数倒有一百四十余人往下一瞧高高下下不一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精壮得很。就问道:“你们这里人数已齐了没有?”下面应声道:“都已齐了。”江标又叫取钱粮册来见上面进出开支都开注明白他虽然识不了许多字这些账目倒还看得下来。仔细一查见所剩银两无几心中踌躇道:不想这伙强盗如此贫穷这便如何是好? 正在为难之间忽有一小头目跪于桌案之前道:“启寨主山下有买卖来了快去劫夺罢。”江标闻言忙带着刀立起身来带了三十余人下山。下得山时见来者约有七八人身上穿着号衣是平望县的解粮差人各人担着两个包儿。江标见他来的切近把刀一横从树林中蹿出拦住去路大喝道:“慢走着留下买路钱来放你过去。”那些解差一见大惊忙丢了包儿各自逃生顷刻散尽。江标就叫手下人把包儿担起一同上山。到了聚义厅打开一看见里面都是整块银两统共一数一称竟有五千余两众人大喜俱各拍手欢呼。江标就出了主意把这银子买了许多米粮布匹给各人添做新衣又置办些军器不到半月金凤山就收拾得壁垒一新十分齐整。 那一天江标正在聚义厅议论寨上号令众人忽闻山下炮声掌号声众人大惊忙差了一个精细探卒下山探听。不一刻那探卒飞奔回来报道:“不好了因为我们前天劫夺了平望县的钱粮解差跑回去一禀报平望县知县就立刻通详上司请了三营兵马又派了本衙班头四人带了通班差役前来剿灭我等山寨。现在已在山脚下扎住营盘要杀上山来了。”众人闻言俱面面觑看胆小的竟想脱身逃走。江标道:“你们众人不许乱动也不用害怕吾自有法术管教杀的他片甲不回。”众人疑信参半只得听他。江标说罢衣袋内一个小葫芦摸出来挂在腰中又取出一根绳来套在手腕上选了极精壮的二十人跟随着出了聚义厅就望山下够奔。 官兵见山上来了二十余人为一人头戴青布壮士帽身穿青布壮士氅里村宝蓝密门紧身脚下登着薄底快靴面白唇红长眉细目的是个俊俏人物手中执着一把钢刀知道必是这座山寨的头儿。带兵官乌大人忙指挥兵士排成阵势。乌大人就步行出阵把手中宝刀一指说道:“呔来者是谁?先通个名来!”江标道:“狗官听真!我坐不更姓行不更名乃杭州石亢村人江标是也人称云里飞的就是。”乌大人道:“你这狗强盗真是胆大妄为连皇上家的钱粮都敢抢劫。我今奉着上司命令特来提你。你若识时达务就把抢的银两尽数献出自己反缚着手跟我到杭州京城里去受死!你若执迷不悟吾今天先把你结果性命。”江标闻言哈哈笑道:“你这狗官一派胡言乱语犹如放屁!你要我献出银两除非海枯石烂川竭山崩。不要走先请你吃我一刀罢!”说罢擎刀过来望着乌大人就是拦头一刀。乌大人见来势凶猛忙把头一闪那刀就劈了个空儿也就动手相杀。原来乌大人是征苗出身当时也受过名人教授的所以刀刀有法毫不空懈。二人杀到十余合江标一想:我若胜不了此人如何保守此山?我看此人本领高强非可力敌不如用法取他罢。主意想定即虚晃一刀跳出圈子沿山脚诈败。乌大人见他败阵恨不得即时把他一刀两断疾忙赶来。江标见赶得切近忙从腰下解下小葫芦口中念念有词把盖揭开往外一倒只见葫芦里飞出几千几万的大蜂来嘴如铁针都向乌大人扑面来咬。乌大人说声“不好”撒腿就走背后颈项上已被咬了两口顿时痛彻心肺眼前一黑就要跌倒幸亏自己兵士赶救的快把他扶持回营已是痛的不省人事。 原来这个法术名叫铁蜂针也是马如飞教他的。这个法是外国传来的先取钢针三千个放人葫芦早晚向他拜跪拜了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取出来上了毒药;又收罗三千个大铁蜂就用针把他一针一个钉在版房上待七七四十九天然后把针从铁蜂身上拔下来装入葫芦向阳挂着挂了一百天待那针儿锈了方才炼完。用时只须一念咒儿那针就从葫芦里飞出来像铁蜂一般奔向人家耳目口鼻乱射最利害无比。吃了他一针一昼夜毒气攻心就救不活来;只有一种五月初五日午时所制的雄黄可治除此之外都不济事。 幸亏乌大人见过大仗深知道这法术的原由一到营中就差人到百姓家觅取。及至觅到他自己昏迷不知人事手下人忙用开水调和敷上伤口又用酒冲服了些。说也奇怪别的药都救不了雄黄一人肚霎时痛也上了人也清了一骨碌从床上走了起来了。聚集众将一商议大家都说:“他既有法术我们断断战他不过白白伤却兵士性命不如回到平望再慢慢儿的筹划罢。”于是乌大人立刻传下号令叫阖营兵上拔营回城。江标自从放出铁针咬伤乌大人准知他必死到山寨聚义厅大排酒席庆贺。吃到半夜忽见守寨兵前来报道:“下面官兵已拔营逃去了我们尽好追赶下去杀他个片甲不回。”江标道:“不必追他今天他主将吃了我铁蜂针不知解救之法一到天明准死。我只须在此守着他们来一个死一个就不敢来了。现在如若去追他他的士兵个个利害我们的人必要吃他亏的。”于是并不追赶让官兵自去。 乌大人在路上一打听方知江标是镇江府骏马镇净真观老道马如飞的徒弟这些法术都是他教的。回到平望见了知县王鸿春就把这件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平望县王鸿春道:“如果他真是马如飞的徒弟这件事好办了。”乌大人诧异道:“你莫非认识马如飞不成?”王鸿春道:“我非但同他认识而且还有恩于彼。”乌大人问其缘故。王鸿春道:“我在十年前住在镇江府骏马镇净真观隔壁那时还没做官日间无事每到净真观中游玩作乐给马如飞彼此认识。那一天又去游玩见山门双双紧闭推敲不闻。我知道观中有变忙用石把门撞开跑进去一瞧见大殿之上一个大汉站着手中明晃晃一把刀那马如飞已叫人家拿住捆缚。我一问情由方知马如飞与这壮士有杀父之仇不知他在那里学了许多法术马如飞竟斗不过他被他捉获正要杀他报仇雪恨。我心中不忍就极力的劝解劝来劝去功了五六天方才功好定下章程叫马如飞每月津贴这人十五两银子作为他养母之费将来他娘亲死后再津贴他二百两以为送终之费。这才把马如飞解了缚放他活命所以马如飞见我格外敬重竟待我像爷娘一般。自从我到此做官已有五年之久他每春夏总要渡江来我这里住上一两月教我儿子法术到了年终又必要办了许多土产专差人来送给我我也回些这里东西送他所以亲密得了不得。现在这强盗如果是他徒弟我只须写上一信差人送去叫他把银粮交出来解散手下的人不许再做强盗就是了。” 说还未毕只见家人飞奔前来报说道:“不好了金凤山强徒杀进城来声声要踏平衙门劫牢反狱此刻立在城外。”知县同乌大人闻言霎时吓得面如土色。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 指迷途俗空上山 寻师傅莲芳到观 话说平望知县王鸿春正同带兵官乌大人商议叫马如飞向他徒弟江标索取钱粮勒令解散胁从忽然间外面家丁人等飞奔进来禀报说江标又纠合了无数强盗杀进城来了。知县闻报大惊失色道:“我城内兵丁有限的很如何抵敌他?倘城池失守被他杀进来城内百姓人家必要被他抢个干净。这祸闹下来非但我的功名不保就是性命也要保不住。”乌大人道:“现在他既杀到城外不调兵守御就要杀进城来了。我先去把手下兵了调到一齐守城再出个号令叫百姓壮健的都上城头帮助官兵固守;再出个赏格如有能把这强盗杀退的赏银二千两如有能把这伙强人杀退并捉缚得头儿的赏银四千两奏明朝廷给他官职。我想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或者有能人出来助我们也未可逆料的。你一面再差个心腹人能言会语的骑了快马上镇江府去请马如飞亲自到来收拾他。”知县闻言只得照办。乌大人即时告退出衙门到了营中掌号齐兵顷刻尽到。乌大人就带了上城把城门关闭;许多兵了都分凭着女墙弓上弦刀出鞘专等城外举动。不到一刻就听城外金鼓齐鸣杀声大振。 原来江标自从杀退官兵上山之后正在聚义厅上饮酒作乐庆贺功劳忽然外面来报说:“山下有一个头陀要见大王。”江标一想:我朋友中没有头陀这是那里来的?我不免叫他上山瞧他是何等样人。想罢就分付:“请他上山到聚义厅相见。”小兵领令下山不一刻就领上一个头陀来。江标往外一瞧见那头陀身长九尺年约四十开外面如蟹壳大眼粗眉狮子鼻血盆口两耳招风披散着头;头戴铜箍身穿百袖赤足草鞋腰下悬着戒刀形貌凶恶令人望而生畏。走到聚义厅前抬头见江标坐着他就打了一个问讯说声“无量佛”。江标忙起身走到滴水檐前抱拳问道:“大师傅那里来的?上下怎么称呼?”那头陀道:“我上一字叫俗下一字叫空是江西九梁山真真禅院的住持与你有缘所以特地上山指引你一条明路。”江标道:“既如此请里面坐罢。”头陀并不谦让就进了聚义厅落座。江标道:“大师傅叫我怎么一条明路清说罢。”头陀道:“你一个人在此做强盗倘然官兵把你围过了谁来救你?”江标哈哈笑道:“实不相瞒方才官兵已经来围住了被我略施法术就弄的他官兵着伤抱头鼠窜还有那个敢再来围吾?”头陀道:“他军中没有能人自然碰你不过如若他也去请了个法术高强的人来与你对敌你把什么付他?” 江标听了沉吟半晌说道:“师傅的话也不差。吾现在苦于没有人家帮吾若要有人吾情愿与他合伙彼此扶助。”头陀道:“现在玉山县小西大的头儿大王狄元绍手下共有数万人而且都是搜罗有本领有法术的寨中金银军器粮草堆积如山官兵无奈他何。你若能归附了同举大事不但这山的兵了人等粮草由他付不须筹办就是你有患难他一得信立刻派人来救足可保守了。”江标闻言大喜道:“大师傅说的路极是但吾给狄元绍没半面之缘如何归附?”那头陀道:“不要紧吾就是他手下的人他现封吾做大将军之职叫吾管金银两库兼招降使。你若有意吾只须回去一说准成功。”江标道:“师傅若肯介绍使吾降归小西天这真是求之不得的只是几时好前去呢?”头陀闻言就从身畔摸出一张黄纸递过来说道:“识得吗?”江标道:“也还看的来。”头陀道:“你既识字你自己瞧罢;吾是不识字不知道他写着些什么。”江标接来一看见上面写着道: 大狄国大皇帝谕饬金凤山头目知照:朕自登基即闻尔大名久思召用无奈不知尔住居之处有志未逮。昨有小校来报说尔已占夺此山朕闻之不胜欣幸。今特遣招降使俗空前来招尔如果归降之后一切粮饷军器财帛金银都由朕给。 尔其操练众军专候朕令图谋大事以夺取锦绣江山。钦哉 钦哉! 江标看毕虽不能尽解其中意义也还知道大略不觉眉飞色舞对俗空道:“吾久闻狄元绍大名如雷贯耳今果然做得大事。只是吾向在镇江师傅观中学法术平时脚迹不曾出门后来回家也不过做做那肩挑搬运的生意他怎么就会知道吾的名字?”俗空道:“你不知他平时专差精细心腹人到各处探听人物只讲究其人本领不讲究人家富贵贫贱。你的师父马如飞早已闻名四海狄元绍久想用他所以常差人到观中左右探听他举动。知他教有三个徒弟本领最高的是你;余外两个一男一女都不如你。狄元绍所以叫吾特地下山来请你。你今虽然归降还须先给他做一件紧要事情哩。”说罢又从身边摸出一张黄纸来。江标接来一看是要他去招降师父马如飞的旨意。 江标就为难道:“这件事情吾可做不来。”俗空忙问其缘故?江标道:“吾师父为人极其严正一些不肯苟且的。狄元绍虽然做了皇帝他眼里看起来总算他是个强盗。吾如若去说非但必定不成功而且还要受一顿臭骂挨他一顿木棒哩。这那里使得!”俗空闻言哈哈笑道:“你这人真好愚笨!天下没有迷不上的人的。狄元绍不是立刻叫你说他归降不过叫你慢慢儿用说话哄骗他引诱他。况且吾临行的时候狄元绍还给吾一丸丹药他嘱咐吾叫吾给你商量用个计哄他上山来;你在送茶之际就把这颗丸药安放茶内待茶吃了下去然后再用话劝他必定成功。”江标道:“如何哄他上山呢?”俗空道:“吾探听得这里知县王鸿春是你师父恩人只须逼着这人他自会去请你师父的。”江标道:“怎么的逼他呢?”俗空道:“此刻城中空虚没多少兵丁吾同你领着部下众人杀奔平望离城二十里下寨不要打进城去。知县见了必然忧唬去请你师父了。待他来时你就退兵他必然要到山上来给知县讲和劝解你不要进城的。你届时就把丹药放人茶中或酒中他一吃就上了吾们圈套了。”江标点头道:“不差不差使得使得。”俗空道:“事不宜迟今夜就去罢。”江标立刻放了三声号炮把众兵丁聚集选了一半精壮的同俗空带了余外一半守在山上。俗空道:“吾们趁此走罢。”于是江标就同着头陀领了众人下山一路浩浩荡荡杀奔城来。 知县王鸿春一着急果然差人飞奔到镇江骏马镇来请马如飞。那日马如飞刚正关着观门在后花园荷池中看鱼忽闻外面打门声急忙叫童子去开门。不一刻童子回报说:“是平望县知县老爷差来心腹家人有机密紧要事要回禀。”马如飞一想:王鸿春是救吾性命的大恩人他既差人来必有缘故。立刻叫童子出外叫那家人进来自己忙着大殿上等着。须臾童子领了家人进观只见他慌慌张张气急口吁一时说不出。马如飞道:“你家主人到底为着什么差你跑来?”那家人道:“不好了现在道爷的徒弟江标做了强盗踞住金凤山抢劫路客。吾家老爷详了上司请乌大人领着营兵去围山被他用什么邪术把乌大人着伤逃回来。方到署中坐定他又领着众强盗杀下山来直到五里亭此刻已扎着营盘想杀进城来。所以老爷差吾一飞奔前来报给道爷亲身前去救吾们合城性命。”马如飞闻言气的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大叫道:“气死吾也!气死吾也!吾一身精力都费在他身上他倒把吾法术去造孽这孽言还了得!吾就去杀了他以绝后患。”说罢即带上法器一面打来人:“先回去禀报说吾已经起程了。”又叫起三个童子嘱付一番叫他小心看门自己即时出门。 方出到镇口即见女徒弟苏莲芳匆匆走来他就把他叫住问其来意。苏莲芳就把刘香妙给济公作对的事细述了一遍。马如飞一想:吾闻得济公名头高大是位有道高僧济世救人天下景仰他又与吾无怨无仇;虽然给吾徒弟作对也是自己不好不该应合了刘香妙一党吾若挺身出去帮他显见吾偏护徒弟了。苏莲芳见师父立住了脚踌躇不决即哀告道:“师父这一回无论如何总要你老人家给吾出出力争争脸了。”马如飞道:“你先不该与薰香贼刘香妙同党他是小西天的采花淫贼你又是个女子怎么好同他来往?你即使规矩自守别无他意人家不知道的总说你是不正经与他私下来往。吾此刻如出身帮你世上不要骂吾不正派吗?快快莫要开口。吾有紧要事在身没空闲同你说话你既做此不端之事嗣后也不必上吾观中与吾相见。”说罢撒着腿就往前行头也不回。 苏莲芳被师父打动心事脸上红去红来一言不见师父往前去了他也并不追赶自己在街上呆了半天心中忖道:吾在他二人面前夸了大口说此去准能请师父来帮现在空手回去岂不被他耻笑!罢罢吾这性命拚着再去寻师父去如若他不肯吾就死在他面前倒也干净。想罢往前就赶赶了半天之遥。猛然省悟道:吾师父脚程日行千里此刻早已到百里之外那里追赶的上?不如到他庙中去探听他所到的地方然后再去找罢。主意想定回身就望观中行来。还未走到忽然后面有人把他一把揪住苏莲芳大惊失色。此人究是那个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 冯志坚出山助恶 马如飞为徒报仇 话说苏莲芳急急奔到观中想问他师父所到的地方忽然背后有人把他一把揪住忙回头一看见是师弟冯志坚问道:“师弟那里来呀?”冯志坚道:“吾来望吾师父。”苏莲芳道:“师父早已出去不在家中了。”冯志坚道:“不在吾就回去罢。”苏莲芳道:“你既来此何必就自回去!”说罢一把把冯志坚的衣襟拖住。冯志坚道:“师父既不在观中去他则甚?”苏莲芳道:“吾要问师父的去处你就同吾一块儿走走罢。”冯志坚道:“你来找师父做什么?”苏莲芳叹口气道:“一言难尽。”即把自己嫁刘香妙的情由同刘香妙结济公结怨报仇及被济公用遮眼法把他三人掉下土坑的事说了一遍。冯志坚道:“西湖济颠和尚乃是位有道高僧你何苦同他作对?师父素性严正这种有名望的人他决不肯去惹他的。你就是见了他他也必不肯应允的。”苏莲芳道:“现在事已如此他肯也要他帮助吾不肯也要他帮忙吾的了。”冯志坚道:“他决然不肯助你你又能何法子?”苏莲芳道:“他不肯吾死在他面前就是了。”冯志坚道:“你这性命真可谓轻如鸿毛为这点事寻死也未免太不值。”苏莲芳道:“走不要你多管。”冯志坚笑道:“你是个女人吾是男子二人一块儿走是不是要惹人闲话?师妹还是自家去吧。”苏莲芳一想:吾今天寻不着就拖师弟去帮助罢。于是不问情由就把冯志坚拉着就走说道:“师兄那来这些酸话?师兄妹岂不能一块儿走的?”冯志坚没法只得跟着到观前一敲门童子出来见是两位师兄就说:“师父不在二位师兄有何贵干?”苏莲芳并不回对就问:“师父到那里去的?”童子道:“师父是平望县知县王大老爷差人请去说是大师兄江标在他境内做强盗结联了小西天贼党杀到城边所以请他去收服的。” 苏莲芳恍然大悟想道:不如竟到江标那里去请他帮吾他本领出众总可敌得济颤的。想罢就对冯志坚道:“师父既不在观中吾们走罢。”冯志坚道:“吾知道你耍痴了方才吾听着师父不在观中就要回去你一定不肯说定要求师父帮助你现在走来一刻就立刻要走这是什么缘故呢?”苏莲芳道:“你那里知道跟吾走罢!”冯志坚道:“吾不跟你痴子走了你自己去罢。”苏莲芳道:“你敢不跟吾走吗?今天不依吾不行!”冯志坚自忖道:吾不如用个金蝉脱壳之计走了罢!他心中因吃了大亏万分没趣吾何必给他争嘴致伤和气。就说道:“走就走你莫要拉吾。”苏莲芳道:“你想借此逃走吾知道了。”说罢又一把拉住往东就走。走了四五里冯志坚着急道:“师兄你今天到底要拉吾到那里去呀?”苏莲芳道:“拉你去寻大师兄江标去。”冯志坚道:“师兄已经落草你吾前去被师父瞧见岂不要说吾们也是他同党!”苏莲芳道:“就说吾们是同党也不妨。”于是不由分说竟拉着冯志坚一径往江边行去。到得江边天气还早就唤船渡过江。这里已是平望县地界冯志坚已走的腹中饥饿二人这才落了店吃酒吃饭。 吃到一半忽然外面进来一人二人一瞧原来不是别人正是他师父忙上前行礼。焉知马如飞竟不像先时的神气了两眉直竖两眼睁着气勃勃的问道:“你二人那里来?吾正要寻你们去小西天人伙去!”二人一想真诧异怎么就会改变心肠到这田地呢?原来马如飞从镇江渡江过来经过天乐居酒铺子就进去吃酒。焉知这座铺子是狄元绍开设的黑店专一瞧着有银有货的客人用麻药麻倒结果他性命取他财帛。他派来坐庄伙计是他手下心腹金睛兽乐恢。这人是素来认识马如飞而且知道狄元绍素来敬重马如飞久要他入伙无奈不得其便。今自己若能招他入伙是一件奇功连忙叫跑堂的过去招呼他自己却暗暗走到里面取出一丸药来放在一酒壶内。这丸药叫做迷性药无论你什么人只须一吃此药立刻把本性迷住心向小西天情愿人他的伙被他害的人不知凡几。这一回乐恢把药放在酒中叫跑堂的送上去马如飞那里知道洒在杯中就吃。一壶酒喝完又喝一壶连喝了三壶药性一他就觉着一股热气从大肠中直冲到顶门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自己一想:吾练了一身本领何苦藏在草中?现在闻得小西天势派正盛吾就去帮着夺取大宋江山将来做个开国功臣岂不大妙!想罢就把自己来救平望城、收服徒弟的事早已忘却只想回到观中收拾东西上小西天去。吃了酒账也不会竟立起身来往外就走。乐恢也不追赶他知道他此去必然要上小西天去就立刻差人暗上小西天关切狄元绍;一面叫人暗暗跟着马如飞。 马如飞自天乐居出来走到这店门口往里一望瞧见是自己徒弟这才一脚踏进门口想纠合他们一同去。二人上前见礼就开口叫他上小西天。二人心中十分诧异一时不敢答应马如飞就勃然大怒道:“你们不听号令吗?”冯志坚道:“师父莫非喝醉了?”马如飞怒道:“吾那里会喝醉!快跟吾去万事皆休;倘有半个‘不’字立刻吾就要你们的性命。”冯志坚伶俐知道他其中必有缘故此刻若同他违拗必要吃他的亏忙道:“师父叫吾们去吾们那敢违拗!但此刻已是傍晚时候过江不得就在此住了一夜明天走路罢。”马如飞道:“不能无论如何吾今夜必得赶到小西天。”说罢又连连催着他二人走路。二人没法只得会了账跟着出来。走到渡口已是天黑马如飞久惯进出渡船人等都认识他叫他马道爷的所以他只立江边一声喊嚷就有船出来把他渡过江去。到了那边马如飞从衣袋中取块银子递给艄公艄公称谢一径摇着船回去了。马如飞这才同着苏莲芳、冯志坚等三人上岸从大路上赶奔观中。 路过级升楼苏莲芳一想:师父既像痴子一样昧了本性要去入伙小西天吾何不用语搪塞就说济颠和尚就是小西天的对头冤家就请他先去结果和尚性命作为进见之礼?就对马如飞道:“师父是真要去投小西天还是假的哄吾们?”马如飞睁着眼道:“怎么不真?吾那好来哄你!”苏莲芳道:“师父如要投小西天怎么方才弟子请师父去斗济公师父一定不肯呢?”马如飞同丹药迷住本性早把早上的事忘记净尽那里还记得?就睁着眼道:“什么济颠?吾不知道。”苏莲芳知道他已经忘记就将计就计道:“那济颠和尚是专一与小西天狄元绍作对的狄元绍手下的人已不知被他结果了多少性命。吾想师父是没给狄元绍碰过面的那好贸贸然走进去必得取了一件功劳借此入伙。现在和尚就在这级升楼隔壁何不就去杀了他取着他的头儿作为引见之礼?”马如飞道:“不差他现在什么地方吾去杀他。”苏莲芳用手一指张大人的大门道:“就在这里。”马如飞闻言拔了腰中宝剑就要闯进去。苏莲芳一把拉着衣袖道:“师父且慢!”马如飞止住脚步道:“为着什么?”苏莲芳道:“这人本领极高弟子已给师父请了两个帮手等在这里。”说毕又用手一指楼门道:“这二人就在里面住弟子陪着师父进去见见大家商议商议罢。”于是就领着二人进楼。 刘香妙、王承恩正在那里密谈见苏莲芳引着一个老道、一个壮士打扮的后生进来知道老道必是他请来的他的师父忙立起身来迎上前道:“你来了吗?”苏莲芳道:“吾给二位引见引见。”用手指马如飞道:“这位就是吾师父。”又指冯志坚道:“这位就是吾师弟都是来结果穷和尚性命的。”马如飞就问二人道:“和尚到底在那里?吾去杀了他来大家再谈。”刘香妙道:“他也方才到里面去吾们方才暗中瞧他进去的现在大约正在宾主相见的时候。”马如飞道:“好既如此否在外面候着你去诱他出来罢。”刘香妙屡次被济公所窘提起他名已吓得魂飞魄散现在听马如飞说要他一个人去引出来他恐怕又要吃苦推托道:“吾引不来的请师叔去引罢。”王承恩一想:吾们都是为着你一个人私仇来帮你已经掉在屎坑里饱尝木樨香味现在又要吾吃他苦水这圈套吾是不钻了。就道:“这件事情就应该你自己去这个人到底是你的伙人不是否们的仇人。你倒自己安闲自在袖手旁观却叫吾们去同他动手天下断没有此理的。”刘香妙道:“这不过去引引他出来罢了有什么要紧。”王承恩道:“既没要紧你自己去罢。”刘香妙道。“既王师叔不去就叫莲芳去罢。”苏莲芳更是怕和尚如阎王一般那里还敢再去?忙摇手道:“吾是不去的。他是和尚吾是女人那好一对儿同他厮斗。”刘香妙道:“这不过像放炮的药线一样叫你去引一引罢了又不叫你去厮杀有何妨碍!”苏莲芳道:“你也去得的何必定要用吾女人?吾去请了师父来给你报仇雪恨也不算亏待你了你就饶了吾罢。”刘香妙还想叫冯志坚去将要说出来只见马如飞勃然大怒倒竖双眉圆睁怪眼指着刘香妙道:“亏你做了男子汉贪生怕死到这个田地其实可恶!吾今先杀你开开刀然后再杀和尚罢。”说毕照着刘香妙拦头就一刀砍来。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一回 采花贼被逼寻罗汉 闻大名喝散诸徒弟 话说马如飞见刘香妙不敢去引济公勃然大怒向着他就是一刀。刘香妙忙闪身躲过王承恩劝住道:“他不是不肯去因为他是和尚手下败军之将前去恐怕遭他毒手所以想换个人去。现在既然马道爷一定要他去他那里敢不去呀!”说罢就把嘴一努说:“你去罢。”刘香妙不得已只得带着宝剑往外走。临行的时候回头对马如飞说道:“道爷既要吾去吾就去了。只是吾的职司不过去引他出来他既出到了外面吾的职司就完了一切都在你们几位身上不干吾事了。”王承恩点头道:“这是自然马道爷既叫你进去引他必有敌的过他的本领呢。”说罢又把嘴一努叫他到外面去的意思刘香妙这才奔出店门。出得门来自己一想:吾屡次败在他手下他只侮弄吾不肯下毒手伤吾性命原因他是个出家人以慈悲为本不忍害人的缘故吾理应潜身远避不再给他作对才是。若这一回再进去引他惹他一动怒他就不管慈悲不慈悲伤害不伤害立刻把吾性命结果吾岂不是白送给他的!正在踌躇之际只见马如飞带着王承恩、苏莲芳、冯志坚也从寓中出来。马如飞一见刘香妙还立在门外又大怒道:“你这个人其实可恶!怎么吾差你去你偏偏规避只立在这里呀?” 刘香妙知道若定的慢了又要吃他的苦了忙撒腿就跑。跑到张大人东边宅院墙根蹿身上墙蛇行屋上不知济公在何处?寻了半天寻到前进东配房只听里面和尚哈哈笑声。刘香妙自言道:对了!他的声音吾已认得这必定就是他。想罢往下四面一瞧见院子里都静悄悄没个人声。他就放着胆子踊身跳下来悄悄走到窗外用舌湿透窗纸穿了个窟洞用眼往里一张见主位上后生公子头戴紫金冠身穿宝蓝衫绣团龙公子氅里村粉绫领袖脚蹬乌缎粉底靴面如冠玉唇若涂朱谅想就是张大人的公子;有坐着和尚雷鸣、陈亮也在他下面。此时和尚正从身上取出张大人的家信来递给公子公子接来正在拆阅。刘香妙一想:吾此时不进去更待何时?即时踏进里书房把门帘一揭起抢步上前擎着剑来杀济公。济公哈哈一笑说道:“吾算定你应该来了。”用手一指就把刘香妙用定身法定住。张公子一看吃了一惊问道:“圣僧这怎么回事?”济公笑道:“他来引吾出去要杀吾的外面还有好几个人哩!”雷鸣道:“师父给算算看外面到底是什么人?”济公闻言用手一按灵光就知底里。道:“外面两个老道一个叫马如飞一个叫王承恩;还有一个尼姑叫苏莲芳;一个壮士打扮的叫冯志坚。他们一共七人先叫这恶贼进来引吾和尚出去他们候在外面想七个打吾一个你想他们的心肠狠不狠?” 张公子听了济公一番说话就吓的把舌头伸了出来收不进去。想了一回道:“师傅慢出去吾们家里养着防家教师也有二十余人吾去齐来帮着师傅一同杀出去罢。不然双拳难敌四手。师傅虽然本领高总打不过他的。”说罢就立起身来要出去喊人。济公摇道:“人多不济事吾一个人去的好。”雷鸣、陈亮道:“吾二人跟了师父出去罢。”济公道:“不要那马如飞同王承恩、苏莲芳这三个人法术神通本领广大你二人若要出去必然被缚遭擒不如吾和尚一个人去的好。”二人见师父不要他出去不敢违拗只得仍坐在那里。张公子一想:和尚不知到底有多少本领竟不须人家帮助吾倒要去瞧瞧着哩。和尚立起身对张公子道:“这人吾就交给你罢你要瞧热闹就出来。”公子点头就到外面叫了四五个人取麻绳来捆缚及至叫了进来济公早已不见了。公子知道他在外面同人家厮打忙一面分付来人把刘香妙紧紧捆缚不可放松;一面就自己走到外面见济公一个人呆立在那里他就叫道:“师傅你在这里做什么?”济公并不回答只睁着眼张着嘴垂着手动也不动。张公子心中诧异:师傅会变成这般呆相莫非已经受了人家暗器不成?想罢就走近济公身边仔细一查察见遍身并没一些伤痕只是眼珠定着不会转动鼻中气息也没了大惊失色道:“莫非师傅已经死了吗?” 正要回到里面来叫家人来扶他进去左脚还没踏进大门口只见济公从东飞奔赶来人叫:“救人呀!救人呀!”张公子一想:这里是个济公那边又跑来一个济公怎么就会有两个济公?正在疑讶之际只见来的和尚走到呆立的和尚身边只一转就往大门内直跑。后面两个老道同着一个女尼一个壮士打扮的紧紧赶来赶至立的济公面前手起剑落扑哧一响早把济公砍翻在地仔细一瞧原来并不是真济公是捆芦柴。马如飞知道上了和尚圈套忙嚷道:“吾们又被他用遮眼法遮住斩了个假和尚给他跑去了。”众人闻言大家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此时张公子早因济公进去也随后跟至里面。走到庭中济公一回头附着公子耳边说道如此如此。公子点头会意仍回到外面。出了大门两个老道正在那里愣公子慢慢走近身旁给老道见礼:“道爷莫非来提和尚的吗?他方才已跑入吾们屋中去了。众位既要提他就请到寒舍去罢。”马如飞睁着眼道:“方才和尚在你家中出来必是同你一党的。你快去把他献出来万事皆休;如要不献吾就不管张大人李大人一口气把你院宅打个干净叫你知道吾们的手段。”张公子听言并不动怒假声下气道:“这和尚从平望县家父行辕中走来的吾实不知他是什么样人所以敢留他;现在既知道是道爷的仇人吾那里还敢留他!就请道爷到寒舍去提罢。”马如飞道:“人在你家中应该由你叫人去提来献给我们才是道理。”公子道:“不是吾不肯去捉他实因这和尚利害的很。吾们家中虽有好几十个家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只好请道爷自己提罢。”王承恩在旁听了公子说话倒也不差忙对马如飞道:“马道爷这公子的话也是不差的。吾们有了这样法术尚且也拿不到他何况这些家人!吾们就跟他到里面去捉罢。” 说罢就扯了马如飞衣袖叫公子头前引路他们一行人就跟了进去。走到客厅公子道:“请诸位暂且坐坐吃口茶吾叫家人去寻和尚不知他此刻还躲在那里呢。待寻着了出来回报你们然后再进去捉罢。”说罢就叫家人献茶。马如飞见他如此相待倒不便再同他翻脸只得坐下。须臾家人献上茶来公子一一送到各人的座位上。此时马如飞的茶中早被济公把解药投了公子送茶既毕又同他们谈了些闲话。马如飞从店铺里出来已有一个时辰又给济公厮斗了一番早已口渴难忍此刻见着茶那有不吃的道理?就拿起碗来呼呼呼吃了四五口早把这碗茶吃的干干净净。那丸药也早随着茶从喉咙下肚直到丹田就把乐恢的那丸迷性药赶散霎时爽然自失。又过了一刻对那个人瞧瞧又对着这个人瞧瞧自己不知为什么到此就问众人:“你们几位那里来的呀?吾到这地方做什么的呢?”王承恩道:“你来帮助吾们提和尚的怎么一刻儿的工夫就忽然忘记了?”马如飞道:“捉那个和尚呀?吾竟像梦中一般前事都记忆不清了烦众位说给吾听听罢。” 此时众人都不知道其中缘故惟有张公子心中明白自忖道:圣僧的丹药真灵怎么吃了下去就效验如神?马如飞又催促道:“到底是那一个和尚呀?”张公子早由济公在附耳低言的时候一一教他忙答道:“道爷要捉的就是杭州西湖上灵隐寺的济颠僧。”马如飞闻言不等张公子说完就“呀”了一声道:“吾闻得西湖济公长老名头高大是个活佛转世的高僧施药救人法术高强岂是惹得的!”一回头就问王承恩:“那个请吾来捉济公的呢?”王承恩用手对着苏莲芳一指道:“就是这位令高徒请你来的。”马如飞不听犹可一听立时就从腰中拔出宝剑恶狠狠的用剑尖对着苏莲芳一指道:“你这孽畜不顾利害擅敢给圣僧作对真正不知死活。吾幸亏此刻清楚了不然同他斗起来非但要受千古骂名而且这条老命还要不保哩。”苏莲芳方才忽见师傅吃了一碗茶就立刻清楚心中早已作急此刻被师父一骂骂得闭口无言垂着头不敢昂起来。马如飞骂毕又问王承恩道:“这位道爷也是他纠合你同来的吗?”王承恩点头道:“正是不差。”马如飞又问冯志坚道:“你怎么同他碰见一块儿来的呀?”冯志坚即把已往之事说了一遍。 马如飞道:“此刻济公在那里呀?”张公子道:“他被众位赶得紧现在就避在里面。”马如飞叹口气道:“此是圣俗气量宽宏不屑与吾辈一般见识所以不与吾们计较就此避了。倘然他真要同吾们斗起来吾们那里是他的对手!”又对王承恩道:“这位和尚是有道高僧岂可同他作对!你莫要听信顽徒一面之词给他为难快请走罢。”王承恩也不好意思只得走了。马如飞又对冯志坚、苏莲芳道:“你这孽畜还不走路坐在这里做什么?”二人闻言忙起身出外。马如飞见众人都已走散正要与张公子说话忽听里面一人笑道:“马道爷慢走吾来也。”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二回 救知县僧道同行 罪恶满花贼伏诛 话说马如飞在张公子宅中吃了济公丸药立刻清楚把两个徒弟及王承恩一齐喝散客厅中只剩张公子同他两个人。他正要请张公子介绍给他引见引见忽然屏风后哈哈一笑走出一个人来。马如飞抬头一瞧见他头戴破僧帽身穿破袖下面赤着足穿着草鞋身材短小满脸油泥头上短头倒有三四寸长龌龊非常一路歪斜脚步径到客厅上。张公子忙起身一指对马如飞道:“这位就是济公长老。”马如飞一想:济额和尚怎么这个样儿的?人家都道疯癫和尚真正不差的。想罢起身见礼道:“吾方才不知如何心中昏了跟了一般无知之徒给师傅作对多有冒犯幸乞恕罪!”济公道:“不打不成相识。小事一回不要紧不要紧。” 马如飞道:“吾不知为了什么一时心中恍惚跑到这里来了。吾记得吾出观时候是到平望去劝大徒弟江标去的渡江的时候还是明白。后来如何回来如何与这些人一同来到这里都不知道了。”济公笑道:“你还不觉察吗?你是小西天伙贼乐恢用迷性药投在酒中把你本性给迷住所以你只想归附小西天与吾作对。”马如飞这才明白其中缘故。 济公又道:“马道爷吾知道平望知县王鸿春同你有生死之交他此刻被你大徒弟围困在城中危险的不亦乐乎你应该去救救他才是呢。”马如飞闻言急道:“真的吗?”济公正色道:“这不是儿戏的事情谁来骗你!只是此刻你大徒弟那里还有个头陀本领极大你也不是他的对手须吾同你去走一遭才好。”马如飞道:“师傅如若真心肯去最好了。”济公道:“自然真心的。只是事不宜迟就此走罢。”张公子道:“大师傅你是我们大人请你来捉妖的此刻妖还没捉就要去管闲事吾们这里的事怎么办?”济公道:“这事吾也知道的。但事有缓急序有先后这里的怪不会害人耽延几时不要紧那边王鸿春的性命就在呼吸之间去的慢了就要不堪设想了。横是吾到那边也不过三天五天的耽搁回来就给你捉妖便了。”说罢竟立起身与马如飞一同告辞来至外面。公子无奈只索由他。 二人到得门外马如飞道:“师傅你跑得快的吗?”济公道:“吾一天只可走三五千里路算不了快的。”马如飞道:这明是他说话哄吾了天下那有走三千里路的?吾自算走路极快也不过走了七八百里他怎么能毅走这些?吾倒真不信待吾试试他看。想罢就对济公道:“师傅既能彀如此快我们大家放开脚步走罢走到平望衙门会齐。”济公道:“好吾们就此走罢。”马如飞果然撒腿就跑。走了半里多路回头看和尚在后面慢慢儿一步一步的走来马如飞暗笑道:“他如此走法就是走上一年也走不了多少的。”又走了数里回头一看索性连和尚的影儿也不见了。及到江边忙唤渡过江施展法术半日之间已到平望城东门远远望见东门旌旗遍野杀气腾腾。自想道:吾这一回在路上误中毒药耽误时日幸喜城还未曾失守不至于害吾恩人。一面想一面进城径奔县衙来。知县王鸿春早已派人在衙门伺候一见马如飞近前疾忙跑进里面禀报王鸿春立刻出来迎接执手入内直到花厅落座。 送茶已毕马如飞道:“吾接到老爷警报即时上路奈途中碰到小西天党羽被他用迷药把吾本性迷住以致回转镇江给西湖灵隐寺济公长老为难。幸亏他素知吾一生正直知道吾受人所弄所以骗吾到张大人宅中暗里给吾丹药把毒药霎时赶散明白转来。他又许吾同来帮助剿灭强盗只因他走路迟慢赶吾不上吾只得先来他在后也要到了。”王鸿春道:“道爷所说的莫非就是济颠和尚吗?”马如飞道:“正是他。”王鸿春笑道:“他还是早上来的哩现在在书房吃酒。”马如飞大惊道:“他早上同吾走路的时候他明明在吾后面怎么一刻儿工夫就到了?况且从镇江到此只有一条路怎么他从后面走到前面吾会不瞧见不觉察呢?”王鸿春道:“他来的时候吾就问他他说他比你先上路怎么倒是你先上路?”马如飞道:“吾不明白吾要去叨教他哩。”王鸿春道:“好。”即时领着马如飞直到书房只见和尚在那里大把菜、大口酒正在狠命的大嚼。马如飞道:“师傅真利害吾佩服你了吾倒真不懂怎么你在后面走到前面吾会不见的呢?”济公笑道:“吾走到你面前叫你你自己不答应吾吾只好先走了。你走了大半天路辛苦了快来喝酒罢。” 马如飞正要入席忽见从外面闯进两个人来家人等拦挡不住。王鸿春吃一大惊仔细一瞧一个俊俏后生一个蓝面红须红头相貌都轩昂得很。马如飞忙问道:“二位和尚寻谁?”二人道:“寻师父。”济公不等马如飞开口先说道:“这是吾的顽徒一个姓雷名鸣一个姓陈名亮。”说罢就叫二人过来见见马如飞。二人这才上前见礼又给王鸿春见了礼知县也邀他们一同入席。 刚吃了一杯忽闻城外金鼓齐鸣鼓声大震外面家丁报道:“不好了江标领着头陀攻打城池将要被他打破了。”知县急道:“这便如何是好?”济公道:“不妨叫马道爷收服他徒弟吾去收服那头陀去。”说罢就起身道:“马道爷吾们去走一遭再来罢。”于是济公在前马如飞在后雷鸣、陈亮跟着出了衙署也不坐轿也不骑马一路步行奔至西门。上城一瞧见城外汇标领着五六百兵马骑着马指挥攻打。原来江标下山的时候不过带下一二百名小兵。及至到了城下那些地方上的棍徒见官兵不敢对敌只关着城门紧守知道这一回必定打破城池的了。大家想注横财掳抢一番所以都投到江标军中帮他攻打以致数日之间竟骤增人数至一倍多。声势愈大远近震动今日更耀武扬威口中喊嚷。济公看了看即领着马如飞等三人走下城头就叫小校开门四人慢慢走出城门。江标一瞧前面一个穷和尚后面跟着师父知道不好要想退兵一回头要给那头陀商量焉知已不知去向。 原来这头陀在小西天久闻济公道法无边今天一见说声“了不得”!一隐身早已借风遁去。江标不见头陀自己一想:吾本不愿下山来打城池都是这头陀教吾的现在他见势不佳立时逃去只剩吾一个人了吾的本领都是师父教吾的吾那里敌得过他?正在踌躇之际这边马如飞高声叫道:“徒弟你怎么学成本领就反背吾的教训做这大逆不道的事呀?”江标答道:“吾不是要做强盗因为吾挑着银两经过金凤山被山上强盗拦抢吾把他杀了。他们手下因为没个头儿就请吾上山当做大王;吾也没处安身只得在此暂住。”马如飞道:“你不得已做这强盗也好原谅为什么定要领着兵来打城呢?”江标又把小西天的那头陀上山教他的缘故说了一遍。马如飞道:“现在这个头陀到那里去了?”江标道:“他见势不对早已逃走去了。”马如飞道:“既如此你把众人散了跟吾进城罢。”江标不敢不依只得把手一挥众人俱各四散走开。江标自己走过来先给师父行礼又给济公及雷鸣、陈亮见礼一同进城回到衙门。王鸿春闻信疾忙赶出衙门迎接。进到书房马如飞先叫江标给知县行礼然后大家重新见礼落座王鸿春又叫厨房排酒这才五人同席喝酒。 吃了三四杯忽然外面进来一个家人打扮的给济公行礼。济公问道:“你是张公子院中的人吗?”那人道:“正是正是。”济公道:“你有什么事跑来?”那人道:“老大人行辕中出了大窃案把钦差印信给偷盗去。大人急差人连夜渡江回家请大师傅到行辕给大人占算占算到底落在谁人手内。焉知到得家中师傅已动身到这里吾家公子爷万分焦急连夜差吾到此。吾跑了一夜直到此刻才到务请师傅到行辕中走一遭罢。”济公闻言屈着指头一算就道:“这件事情不要紧包你三日之内把印信缴还就是。你到行辕向大人报信说吾和尚吃了酒就来。”家人这才告辞。 将出书房门济公又叫他回来道:“吾昨天捉住的刘香妙现在安放他在那里呀?”那家人道:“公子爷从师傅走后恐怕有他党羽前来抢劫就立刻差了二十位护家师爷把他送到镇江府衙门里。镇江府朱敏功因为刘香妙是小西天余党外面犯下的案各处都有总共算来不下四五十起就给幕府师爷商议定当一面禀报上司一面就请了王命把他斩了枭示众。”济公笑道:“吾这一回算定他应该死了可惜狄元绍的妹子金光寨夫人这一回就变做寡妇了。但他自己也禄命有限不久必将死在吾手中依吾算来不过还有二三百天的活命工夫了。”说罢之时那家了早已去了。 又吃了几杯济公道:“酒已够了吾们就此走罢。”马如飞道:“师傅要到张大人行辕吾领着徒弟暂时回山缓日有缘再相会罢。”济公道:“吾占算起来这一回张大人的印信是给你徒弟一块儿人偷的须得你也去走一遭方好办呢。”马如飞不好推辞只得说道:“大师傅既如此说吾就同你去走一遭罢。”济公告辞王鸿春来至街外雷鸣、陈亮同马如飞师徒都跟在后面一路向东门进。方出城门见前面就是一带黑暗暗的树林子只见前面一人从林子里伸出头来一望见济公等一行人走近忙回身进去。济公就大嚷:“有奸细!”未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三回 中奸计师徒落坑 试假痴和尚施法 话说济公等一行人众走出东门见一带树林中黑暗异常。济公一望见有一人在那里探头探脑屈指一算就知道口中嚷道:“有奸细拿奸细!”马如飞抬头一瞧原来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徒弟冯志坚。济公拔步就赶冯志坚撤腿就跑后面一行人众见济公往前一赶也都赶上来。赶了有半里多路眼见冯志坚上山坡一转就不见了。众人也上山坡济公在前马如飞在后江标同雷鸣、陈亮也一同赶着。方走到半山忽济公“啊哟”一声踏了一个空就掉在陷坑里了。马如飞等四人虽然在后面无奈跑得有势一时收不住脚“扑通扑通”都掉了下去了。方才掉下去两面山凹之中转出四五个人来手拿钩叉一个个钩起来绑好。马如飞一瞧就是王承恩、苏莲芳、冯志坚还有个青面红须身穿灰青布英雄氅头扎软巾脚蹬青缎薄底靴;一个黑脸长须头戴宝蓝壮士巾身穿蓝绸子英雄氅腰系鹅黄丝鸾带足蹬薄底乌缎快靴年纪都在四十左右立于众人面前指挥捆缚。 原来这两人都是王承恩的师弟一个蓝脸的叫妻子都一个青脸的叫方倬桥。这两个人就在此山背后前后房居住都有家眷儿子家中也很可过去。只因都不习上学了一身本领即无所不为暗里人了小西天党羽在此山拦路抢劫与刘香妙也自少要好。王承恩虽然也同他同师学习因他不务正业专一与绿林中人为友奸抢掳掠无所不为所以不给他往来。自从被马如飞在张公子宅中把他一抢白他一气就出来心中想道:吾受了济颠和尚这般的苦正要报仇不料马如飞竟帮了他把吾们赶散难道就是这样罢了不成?正在那里踌躇见苏莲芳、冯志坚也从里面出来了三人都气的面如土色半晌不言语。倒是苏莲芳先开口说道:“吾们被他一赶这和尚就难道放松他不成?”王承恩道:“他在这里谅想还要住上一二天将来必要回到平望去的。吾有两个师弟在平望城东后住极有本领吾去合他入伙。他本是小西天的党羽与这和尚有冤仇没有不答应的。”苏莲芳道:“既有如此机会吾们就此走罢。”于是三人就渡江走到这座金龙山来。 上了山坡走到姜子都家中刚正方倬桥也在那里三人上前见了礼这才落座。姜子都一问来意王承恩把以往从前之事说了一遍。方倬桥大怒道:“这和尚真可恶他竟敢如此欺人现在刘香妙被他捉去生死存亡不可预卜须先差个精细人去探探消息看。”说罢就叫手下一个人名叫张筌到张公子宅之左近专一打听和尚同马如飞等去住消息及刘香妙如何落;又叫妻子李氏过来接苏莲芳到家住着。姜子都又叫厨房排酒须臾酒已排好四人吃着谈心。等到傍晚那人回来见和尚等一行两人已渡江来快要到了。当时依冯志坚的主意就要报仇。王承恩道:“我们若要报仇须得安排妥当方好动手。现在若同他对敌只须被他念动真言用手一指就把我们给定住岂不白白送了性命。依吾之见现在探听他到什么地方去我们候他出来再行报仇也不迟哩。”冯志坚道:“对。”于是又叫姜子都另差一人跟着济公叫前差的人去张公子宅中探听刘香妙的消息。 过了一夜到明天午刻忽张公子处探事人回来说:“刘香妙于昨夜解往府中今天早上已被镇江府请了王命正法了。”四人闻言都吓的目瞪口呆。苏莲芳刚正从姜子都家中走过来一闻此信放声大哭哭的死去活来四人再三劝慰。 正在吵闹之际忽平望城内探事人回报说:“昨天和尚同马如飞渡过长江直到平望县坐了一刻就出城去把强盗头儿江标招降喝散众人一同进城。不到片刻就有镇江张宅家人来请他到张大人行辕中去不知为着何事。现在这家人已先走从此经过他们吃好酒也要走了。”姜子都闻言道:“他到张大人行辕中去必要经过这里的。我在前山坡掘下陷井平日专陷过往客商待他掉下去我就派人把他钩起来结果他性命取他财物。现在他既从此经过只须派个人去引他一引等他一赶就好把他掉下去了但不知那一位敢去?”冯志坚道:“我去罢。”说着往外就走。走到林子一等苏莲芳、姜子都、方倬桥、王承恩也带着许多钩手手中各带着兵器走近前来彼此呼哨一声暗中打了个照会眼见都藏在山凹里去了。 不到片刻就见和尚带着四个人远远走来脚步歪斜像喝醉酒一般。看看走的切近冯志坚故意从林子里探出头来一望使他瞧见果然济公一喊撒腿就追。冯志坚一转方进山凹就听“扑通扑通”的乱响知已中计大众忙抢出来把钧叉搭起一个个捆缚起来。马如飞虽被捆着还是破口大骂;雷鸣、陈亮、江标也是咕噜咕噜的直嚷;惟有济公只闭着两眼不言语。众人上前一瞧见他已是气息奄奄像将死的人一样大家笑说道:“和尚是没用的已跌死过去了。”马如飞一想:真诧异怎么济公如此本领连一跌也跌不起?雷鸣、陈亮就从眼中掉下泪来。须臾大众检点人数一共三十五人只有三十四个点来点去总缺一人。大家诧异不了只得抗着五人回到家中。 一进门就见一个穷和尚坐着给方倬桥妻子李氏正谈的热闹。方悼桥一瞧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就拔出腰刀恶狠狠的对着济公就是一刀。和尚哈哈一笑把身子一闪口中喝道:“踏破铁鞋没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念罢用手一指念动六宇真经:“唵嘛呢叭迷吽1霎时三十余人一字儿排开站在那里不言不动。和尚一回身又把李氏定住这才走近前去先把马如飞的缚解了又解去雷鸣、陈亮、江标的缚。雷鸣见那个捆着的假师父不动了过去一瞧原来是个俗家人戴着师父的破增幅忙除下来递给济公问道:“师父你方才用什么法术把这人代掉下去自己能彀脱身跑来?”济公笑道:“我是真掉下去的。他钩我起来我就除自己的帽儿戴在这人头上用一个金蝉脱壳法隐身逃去。众人这才把他捆起来大约缚得太紧了些竟把他捆死了。但此人是个忤逆子又是绿林恶党平素最凶狠死了也不罪过。”说罢走到众人面前一个个给他相了一相。马如飞是恨极了恨不得一刀一个杀宗。他问道:“师傅这些人留在世间将来必遭后患不如把他一并杀尽斩草除根省得受害。”济公道:“这三十五个人中有十二个日下还有活命不该死我先把他们提出去;把那些该死的提他到院中一把火连房屋都烧了罢。”马如飞闻言点头称是。 济公这才用手一指只见苏莲芳、冯志坚、王承恩同方倬桥的妻子李氏又有他们手下的八个人6续走到外面仍立着不动;余外的都跑进屋中立的立着坐的坐着躺的躺着都像死人一般一些儿也不动。济公就对雷鸣道:“徒弟你到后面柴房里去放起一把火来早早送他到阎王殿上去罢省得他脱了死的时候。”雷鸣领命就走到后面放火。济公见人虽起来风力不大恐怕他烧不了即时念了几句真言道:“天生风风生火;火趁风风送火。风大火大大风大火。”方才念罢果然霎时间狂风大作火趁风威风趁火势轰轰烈烈不一刻就把十余间草屋烧尽二十余个强徒烧死众人瞧着也觉凄惨。 烧罢马如飞又对济公道:“济师傅你把这几个人提在外面如何处置呀?”济公道:“你不必费心我自有道理。”说罢又用手一指这十二个人立时跟着就走。走到一条山涧下面一望竟有数百丈的深。济公又对众人用手一指只见这十二人如受了军中将令、皇帝旨意一般一个个从山涧边上下去走下十余丈这才各人寻了一块凸出来的石头坐。众人一看如此危险没一个不吐出舌头来。马如飞也吓的变色道:“师傅他们下去了如何上来呀?倘一失足一落千丈粉骨碎身真是恶作剧了。”济公笑道:“不要紧他的命不该绝自有救星来救他的。”马如飞道:“如何救他呢?”济公道:“只须把绳头放下去叫他拖了拉他上来就救了起来了。”说罢一行人这才够奔行辕来。 将到切近只见一人飞也似的往东跑来与济公碰了个满怀。那人惶恐道:“师傅莫要作难我我是因为被家中痴媳妇赶的紧奔得忙碰了你老人家一下。还望师傅看在佛面大慈悲饶了我罢。”济公道:“不能!你既碰了我必得叫你痴媳妇来给我和尚磕个头下了我的气我才放你走。”那人急道:“师傅不放我被我痴媳妇赶来我的性命就要不保了师傅就饶了我罢!”济公道:“不能!不得你痴媳妇来我断不放你。”说还未毕那人望西一指道:“你看来了!”济公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女人穿着件男衣裳赤着足披着满脸油泥狠命的赶来。来得切近济公用手一托说道:“好乖乖来得好!”那痴妇人倒像吃一大惊的形容。济公走上前去抱住那妇人道:“我同你一样打扮倒是一对好夫妻。来来来我给你两个人到寺里去一块儿过好日子罢!”那妇人闻听对着济公唾了一口道:“你这和尚真可恶!竟敢惹起我来了。”说罢又伸手望济公打来。济公哈哈一笑道:“你原来不痴我是试试你罢了。”又回头对那汉子道:“他是假痴我已试明白了你好好同他回去罢。”说还未毕又见东赶来一个人手擎宝剑要杀济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 审奸情罗汉用刑 救徒弟帽罩恶道 话说济公试明白假痴妇就叫他丈夫同他回去过日子。忽然东跑过一个人来头戴九梁冠身穿灰青布袍腰系丝综足蹬云鞋;身长八尺开外面如锅底两道斜眉一双鼠目狮子鼻血盆嘴颏下一部短须胸高背厚手擎宝剑狠命赶来口中嚷道:“你这和尚管人家什么闲事我特来取你性命。”济公哈哈一笑道:“我管人家闲事干你什么?何用你多管!”那道士闻言照头望济公就是一刀济公把头一闪那刀就落了个空。济公用手一指口念六字真言道:“唵嘛呢叭迷吽1那老道霎时不能动转。雷鸣走上前就要动手把他杀死陈亮止住道:“师父既把他定住自有师父作主我们不必去管。”那妇人见把道士定住惊慌失措正想撒腿奔跑济公道:“慢走!方才我试明白你假痴就想放你回去不与深究;你倒有老道帮着要杀我我也不能饶你了。”说罢又用手一指霎时那妇人也给定住了。 济公回头问那妇人的丈夫道:“你姓什么?”那人道:“我姓齐名叫孤一是这里人。我的妻子娘家姓周。他嫁过来已经有九年了因为没有生养所以家中只我们两口子。我日中去卖蒸饭晚上去卖小饽饽寻了钱回来给我两口子过活。”济公道:“他是几时痴的?”齐孤一道:“他已痴了二年多工夫了。他每每了痴日里不许我出去做生意;晚上只许我出去做生意不许我回去若要回去就手擎着菜刀要杀我我所以就不敢回去在朋友那里住宿他一个月痴我就在外住一个月。日里回来给他些钱他自己会来米会弄菜会烧饭吃倒也相安无事。近来几个月愈加不对了非但晚上不许我回去连日里也不要我回去了。我虽在外面到底心挂着家里时常记念他想送些钱回家焉知他把大门关着不许我进门我一敲门他就取了刀追我我被他吓昏了。这一回我又不放心带了许多钱跑回去想给他焉知他在里面一听我声音开门就追。我认他还带着刀要杀我所以狠命的逃走。那知他这一回不过吓着我并不取刀。我若早知他没刀就不怕他了。” 济公一闻此言早知这齐孤一是个浑人回身指着老道问着他道:“你可认识此人吗?”齐孤一道:“认识他是我们隔壁黄岩观的当家道士姚孟芳。”济公道:“平素同你家往来的吗?”齐孤一道:“往来他还时常来周济我哩。”济公道:“近来他还周济你吗?”齐孤一摇道:“近来是长久不周济了。”济公闻言这才问道:“道土你同他妻子到底在什么时候通奸的?快快招来免得受刑!”那道士一瞧济公并没带着器具不能用刑就道:“我姚孟芳自少规矩从没偷过人家妇人你这和尚敢来平空诬陷我?”济公道:“不用些刑罚谅必你不肯说了。”说罢走上前用两个手指在姚孟芳头上只一弹姚孟芳就大嚷道:“痛死我也!痛死我也!”济公笑道:“你说了就不痛了你若不说还要痛的利害哩。”焉知这老道很吃痛苦只一味忍耐总不肯说。济公倒也弄得没法想心中踌躇了一回卧忖道:我何不把这妇人用起刑来?他是妇人家吃不起痛苦的等他说了也是一样的。主意想定就往那妇人面上一口气呵来。那如人顿觉七窍疼痛的不可忍耐口中只“啊哟”的乱嚷道:“师傅看在佛面饶了我罢!”济公道:“不饶你说了我就饶你。”那妇人道:“师傅要我说什么呀?”济公道:“你给道士几时通奸的?你把以往从前之事对着大众说了一遍我就饶你;你若不说你这痛苦就一世也不会好。”那妇人急道:“我说我说。”将要说出口姚孟芳把眼一睁道:“你敢说?你若说了我叫你比这一回还痛苦。”那妇人道:“你叫我不说我就不说。只我此刻被大师傅害的我这般痛苦你也看不过应该救我了;你若此刻不能救我我性命要紧就顾不得你了。”姚孟芳道:“我救不得你也不许你说。”那妇人道:“你既救不得我你的本领不如这大师傅了。我实在拗不过他只好说了。”济公道:“对你说罢。他要害你有我在不要紧你放心说罢。” 那妇人这才说道:“我同他素不认识自从三年前我丈夫不在家他一个人跑来见家中只有我一个人他就与我勾引成奸往来甚好。后来他见我丈夫时时回家恐怕被他撞见就叫我一个法儿做假痴日中容他回来夜里不容他回来我们好安逸睡觉。后来我与他依恋奸情舍不得一刻分离他就叫我带着刀听他回来敲门我就擎刀赶逐他就不敢回来了。今天我正同姚孟芳睡觉他一碰门我就把头披着抓了一把污泥涂在面上开门追出来他就跑不想碰见大师傅。大师傅这是我已往从前之事你老人家看在佛面就饶了我罢。”济公哈哈一笑回头对齐孤一道:“你听见了没有?”齐孤一道:“听见。我一直把好心待他他倒给老道通奸假扮痴子把我赶出去。今天他既然说明白我就把他杀了也不罪过。”说罢就从老道手中夺取宝剑要把奸夫淫妇一齐杀却。济公过来止住道:“你莫要杀他现在我们横是要到张大人行辕去就带他二人去请张大人落罢。”说完话用手一指道:“走!”奸夫淫妇立刻跟着就走。 走到行辕早有张大人派在衙门前的人望见立刻飞报进去。不到片时张大人自己迎接出来拱手道:“济师傅你来了吗?我伺候你长久了。”济公道:“你的事不要紧我已经给你查缉着了只须想个法术去取来就是了。”张大人喜道:“若能如此真算大幸请师傅就给我办办罢。”说罢又过来与诸位见礼邀入后衙书房中分付排酒。一共六个人坐席济公就大抓莱、大口酒大喝大嚼起来。雷鸣见了不好意思把陈亮暗中拉了一把自己出席假推出恭临行时又递个眼色。陈亮会意随后跟出来二人同到茅厕蹲下出恭。雷鸣道:“你看张大人是个钦差官居极品比当今秦相只低一把位置他今天恭恭敬敬的请吾个师徒喝酒师父也就应该知趣些儿恭敬些儿才成样儿。吾方才瞧师父如此吃品吾实在忍耐不住所以把你拉来避开些省得瞧了难过。”陈亮笑道:“吾道你拉吾出来有什么大事情原来就是如此。这是吾师父生成下的脾气就是皇帝爷爷请他他也是这个吃品改不转了吾们尽可不去管他由他去罢。” 说还未毕只听呼的一声响二人倒吓了一跳仔细一瞧见一个钢镖钉在茅厕木柱上秃秃乱抖。雷鸣说声“不好”就顾不得自己的恭没出好一撩裤儿往外飞跑。陈亮见雷鸣走了一着急也提了裤儿跟着就走。前脚方踏出坑沿只见对面房上飞下一个人来头戴黑色壮士帽身穿密门扣紫花布紧身脚蹬快靴腰束皮带背上斜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脸上涂着乌煤涂的连耳目都看不清楚。二人一见就知道是刺客忙大嚷道:“有刺客!有刺客!”一面嚷一路跑。那刺客在后赶来雷鸣手无寸铁不好回身对敌见地上一块大石俯身子双手捧起来回身见刺客赶的切近狠命甩去。那刺客从屋上见他二人在茅厕出恭就知道是济公徒弟就放了一个空镖又见他手没兵器.知他不能厮斗就放心跳下来;初不料雷鸣拾取大石反身打他的及至觉察那石头早已打在面门“啊哟”一声打的眼珠迸裂血肉模糊跌倒在地。 陈亮见刺客着忙赶过来把他钢刀夺取过手就要结果他性命不料树上一声“无量佛”!忽然又飞下一个老道来。陈亮抬头一看见他身长八尺面如三秋古月三绺长须飘拂胸前头戴九梁道冠身披青布道袍腰系青丝绦脚下云鞋白袜背上背着一个朱漆大葫芦用鹅黄丝绦系着手中执着宝剑飞步赶至面前用手一指雷鸣、陈亮就被他用定身法定住不能动转。老道哈哈一笑道:“吾道和尚徒弟有多少本领焉知也是有限的今天死在吾手中了。”说罢举起宝剑正要动手忽然背后有人在他头上打了一下老道回头一看就是济公。 原来济公正在席上大饮大嚼忽然失惊道:“徒弟有难。”一面说一面就离了席飞步跑到后面见道士正把雷鸣、陈亮定住嘴里咕噜咕噜的说话。济公就趁此机会蹑足潜迹方才走到老道后面。老道早已举起宝剑要杀他二人济公就在后面用手轻轻一拍。老道一回头济公照定他脸上又是一掌打的老道两目昏一时不能动手。济公顺手把自己破僧帽摘下来望老道头上套下口中念动六字真言道:“唵嘛呢叭迷吽1那帽就霎时放大起初还只戴过他的两眼后来渐念渐大渐大渐下不到片刻就把老道罩的全身都不见跌倒在地。此时马如飞、江标等一行人都已赶到见一个大帽罩定一人一人躺在地下满脸是血。大家倒弄得不解询问雷鸣、陈亮方知底里。济公叫过众人分付把二人用绳捆缚仍把自己僧帽取下来戴了又分付搭到外面。众人正要动手忽门墙外一声响亮济公大叫:“不好了大水来了!众人快快逃命罢。”说还未了只见正东白水滔天像泰山一般的压下来。未知此水从何处而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五回 报夙仇龙瑞兴水 失印绶遣徒觅取 话说济公在张大人行辕后面把老道用僧帽罩住就分付众人连同受伤的那刺客一并搭到前面下于狱中。焉知众人还没动手忽闻墙外一声响亮霎时白浪滔天从墙外直灌进来。济公忙叫众人躲避自己复又除下僧帽来念动真言立刻变成一只小船济公就立于船中。那水愈灌愈多顷刻与墙齐幸亏只有四五丈一路四五丈之外无所波及人家远远望见正如一道白光所以不致害及百姓。济公立在帽中只睁着眼瞧着水过处忽见一物人龙身长有十余丈矢矫空中两眼如灯张开血盆大嘴向着济公作吞食之势。济公知道此物利害忙念动真言一击掌一个掌心雷出去声震房屋。焉知此物利害那雷打到他身旁他一张嘴一股黑气呵出那雷就被他撞散。济公又击一掌又是一个霹雳那物又一叮气又被他呵散。如是者三五次济公着忙赶用手向自己顶门一指一个响亮顿时现出文六金身头如拷佬身穿缀锦赤着两条腿顶上现出三光那物一瞧就呆了。济公伸两指咬破指头对着他两眼用力射去。只听得大吼一声早被济公把两眼射瞎那物就不能见乱跳乱吼。 济公道:“你这孽畜还敢倔强吾今天定要你的命。”正要用法术收他忽然见空中彩云缭绕音乐悠扬。济公抬头见一位朱衣神童颜鹤手执拂尘叫道:“知觉罗汉你今天几被此物所窘吾得信已迟赶紧走来已是不及。这是他自作之孽今天成了废物与你无干。你今天就把这东西交给吾罢。”说毕把身上个小葫芦解下来揭开盖对着那物只一拍只见溲溜溜一道白光收了进去霎时之间那东西也不见了水也退了。 原来这物也是龙种名龙瑞人是妇人得了龙气所生的。他一出娘胎就飞到海中去修炼修了五千年就成这个形状。他一出世就有十丈海水跟他因为济公前世跟如来渡海他来迎接济公把他戏弄这时碍着如来佛面不敢报仇。后来知道济公降生做了和尚在西湖灵隐寺他又要赶来四海龙王敖广知他敌不过济公再三劝他方才忍着耐着。这一回济公两次渡江就有巡江夜叉给他报信他就悄悄出了海关来到江边守候。候了一日知济公又渡江过去在张大人行辕他踊身跃上半空一路赶来。刚正济公在后面把老道捆缚他一施法那水就从地底下起来保护他过墙。焉知济公不怕水又不能吞他相持良久被济公把两眼射瞎。正要逃走刚正火德星君赶来连身带水一并收在葫芦内。济公昂头道:“多谢星君前来解围缓日再来够谢罢。”星君笑道:“罗汉好说吾去了。”说罢就见一阵清风冉冉去了。 济公这才走到前面见众人在屋中呆济公便问道:“这里倒没有水来吗?”张大人道:“这里虽然没水外面被水撞着的都墙塌壁倒叫苦连天幸亏被水的没有几家又不曾伤人还算不幸中之大幸。”济公道:“这也是吾和尚作下孽现在吾要向大人化几百银子赈济赈济他。”张大人道:“使得不消圣僧费心吾自有道理。”济公道:“这就是了。”说罢又问:“两个刺客现在那里?”张大人道:“现在下在监狱中。圣僧若要问他吾去提来。”于是就分付取监牌来用朱笔批道:“立提刺客两名”标好递给家人一面同济公升大堂另备一个偏位给济公坐了。须臾提到两刺客直立堂上不肯下跪。张大人把惊堂一拍道:“你们到此地步还敢倔强吗?”两人睁着眼大声喝道:“吾们被和尚妖术所弄被缚遭擒你就把吾们杀罢。若要吾屈膝除非海枯石烂!”张大人大怒道:“你敢不跪!吾定要你跪下然后问你口供。”两人冷笑道:“你要吾跪你先给吾跪下磕个头吾们就跪。”张大人大怒立刻分付左右:“取木棍来给吾着实重打。”左右领命就用大木棒向两人膝盖乱打。焉知两人一用劲儿脚骨都像铁铸的一般那些打他的人倒把手也击痛了。 张大人弄得没法回头对济公道:“这两人颇有妖术圣僧给吾治治他消消气。”济公道:“大人要他跪下吗?”张大人道:“不差。”济公随即手一指只听两人股骨一声响亮“啊哟”了一声即时跪下。张大人笑道:“你还说不跪吗?”两人知道利害不敢再倔强只俯无词。济公问道:“你二人叫什么?那里人氏?那个叫你来的?照直供招还可饶你们性命;如若不招吾就请张大人立刻把你们正法。”二人闻言就道:“愿招。”济公道:“既已愿招就说罢。”那老道就先说道:“吾姓萧名大越是这里平望人自小在白云寺出家拜的师父就是刘秀妙的师父。这一回探听得刘香妙被和尚捉缚送到镇江府正法吾心中一气愤就要来刺杀和尚。吾的义儿宋五他颇有本领。他说杀鸡焉用牛刀只须吾一人一刀跑去包可马到成功把和尚的头献来。吾当时答应了他送他到墙外仔细一想和尚不是好惹的恐怕他有错失就也蹿进墙来在树上等着。不料他冷不提防被和尚徒弟用石块给打倒吾一着急就从树上跳下想杀他徒弟给吾义儿报仇。焉知和尚在背后用什么邪术给吾罩住以致吾也被缚遭擒。这是已往从前之事并无半句虚言还求大人笔下生念吾为义气而来就宽赦吾罢。” 张大人闻言哈哈一笑道:“你原来也是刘香妙的党羽吗?吾正要捉你们苦于没有主名没处寻觅。你今日自投罗网吾焉肯轻轻饶你!”说罢就叫差役仍钉镣收禁自己同济公回到后面书房落座。马如飞等前来问讯张大人就把老道口供学说一遍一面叫厨房排酒。众人坐了席张大人一者被龙瑞人吓了一吓二者自己印缓失去如要查不到非但前程丢去而且连身家都不保所以心中踌躇忧急那里还咽得下酒菜?不过坐于主位陪着略略饮几杯罢。济公仍是大抓菜、大口酒的大喝大吃。嚼到半席济公笑说道:“你的印现在查得地方只须等到晚上叫吾两徒弟去走一遭取来就是了。你尽管放心喝酒罢吾和尚从没有说过谎、骗过人家。大人如要不信只待三更就见分晓。”张大人闻言拱手道:“师傅是圣僧法术无边说有自然准有。只是吾不知其中缘故总有些儿不放心请师傅把大略情形先给吾说说罢。”济公摇头道:“这事不可泄漏横竖此刻已经天晚再过二三刻就好明白。”张大人闻言不敢再问众人又闲谈了几句已是黄昏天气济公就要吃饭。吃罢了饭洗过脸张大人已给济公师徒三人安排下床铺在里书房另在书房对面配房里给马如飞师徒安设床铺。 济公分付雷鸣、陈亮到自己房中写了两封字条儿给两人佩带分付道:“你们各人带上单刀一柄、长索一捆出了行辕望东走去。走了十余里有株大杏树你二人就在树下休息片刻乘便就把各人的字柬拆开阅看照字柬行事不得有违。”二人点头答应。济公又叫二人把衣裳脱下袒开背心给各人书了一道符念了几句真言;又各人给了一丸药含在口中“如逢急难你们就把药咽下肚去水火都不上身了。”二人领命各各换上夜行衣藏了字柬含上丸药带上单刀、绳子就由书房庭中蹿上房去从屋上走到头门这才跳下平地一路往东而去。二人在路上并不答话走了十余里果然前面有株大杏树拦住了去路。二人此时已跑的气呼呼正想休歇就在树下石上坐了。远听四周更鼓正打二更二人就把字柬拆阅趁着月光一看各自点头于是就起身仍往东够奔。又走了七八里只闻前面流水荡荡走近一瞧见是一道横溪深不见底。二人走到溪边四面一望并无人迹心中暗喜道:倘能不被这怪物所见吾二人安安稳稳把这个钦差印绶取了起来省得一场厮斗。 想还未毕只听得正南山洞中一声响亮平地就起来一道怪风吹的飞沙走石树叶横飞二人幸亏合上丸药风吹不上身。风过处只见山洞中走出一物形状如水牛浑身披着丛毛其色如黄金一般头上一角长可七八寸两眼突出眶外作深红色远望如红灯。二人当时就吃了大惊正要往林中躲避不料早被那怪物看见一声大吼声震山谷就地一滚霎时变做人形身长丈余青面獠牙身穿金甲手执一柄大金斧就往二人赶奔前来。二人见躲避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同他厮斗。岂知这怪物形状虽然勇猛因身太笨重转折不灵没三个照面早被雷鸣、陈亮你一刀吾一刀杀的气呼呼支持不住。只是刀着他身上像碰在石上一般非惟不能砍入而且火星迸出震动手腕。二人着急暗想道:吾们砍他不入倘被他砍着这还了得!正要另想法子破他焉知那怪物也早着急大吼一声。雷鸣一吓就跳出圈子外;陈亮也一回身跳在树林中对他瞧着。那怪物又对着山洞乱瞧只见山洞出来无数怪物都是奇形怪状的东西。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六回 战怪兽灵药护身 戏徒弟长绳系体 话说那怪物战不过雷鸣、陈亮回身一吼山摇谷震霎时洞中钻出无数小怪物来有的像虎有的像豹有的像豺狼有的像狐大人小小怪怪奇奇形状不一都奔过来咬的咬撞的撞前后左右团团围住。二人一着急就把嘴里含的药丸咽下肚去顿时眼光一转自觉身体暴长现出三头六臂。二人知道是师父的法术谅想断不至有害自己放大了胆狠命的把这些东西乱冲乱砍碰着刀的立刻身异处一命呜呼。那独角怪物见不是路又长吼一声如军中金鼓号令霎时间都各四散奔逃那独角怪物也就跳身远去。二人这才定了定神彼此瞧瞧仍是自己本来面目了。于是拣了一块石头坐下四周一瞧见方才被杀的野兽不少有的头已砍下有的颈上着了重伤有的肚腹穿透肚肠流出有的砍去前脚有的砍去后腿纷纷不一。雷鸣叹了一口气道:“这些东西都是自不量力尚未修成*人形就要出来作恶岂不是自寻死路!”陈亮道:“这也是他的劫数应该把性命送在吾们手内。” 说罢就侧着耳远听更声仍打二下雷鸣道:“师父字柬上限吾们三更缴令的现在大约已转二鼓了。若不趁此空闲下去捞取必然要失去时候了。”陈亮道:“对此时趁怪物逃去吾们从下去罢。倘耽延时候或者他又去纠合什么东西报仇吾们再要捞取就费手了。”雷鸣道:“到底你下去还是吾下去?”陈亮道:“师父字柬上说你本领比吾高水性比吾熟所以叫你下去。吾在上面接你上来罢。”雷鸣道:“就是吾下去也不妨。只是你在上面须把绳头紧紧执着一切格外小心见绳子一动务要立刻提吾上来。倘一大意吾在水中不能久等性命就送去了。”陈亮笑道:“这是自然。吾同你虽是异姓倒比骨肉还亲热现在一块儿在此给师父办事自然同生同死那敢怠慢!你放心下去罢岸上的事都由吾一人经管。”雷鸣这才把带来的包裹卸下放在地上解开取出香鱼皮水衣靠穿着起来。陈亮把绳子一根根的接起来约长二十丈左右一头缚在雷鸣身上一头缚在自己身上然后用力把雷鸣渐渐放下去。放了十余丈还没到底心中着急道:倘这绳子嫌短不敷今夜仍不能取回这颗印了岂不白费心力?正在踌躇之际觉手中一松就知道下面雷鸣已到底了心中这才宽慰就蹲着身子坐在溪边俯着头两手紧握绳子向下面水底瞧着。 雷鸣目从放下水中一时深不见底也生着急后来忽觉立着地方知已经到底。他办事素来胆大心细又恐怕还是立着溪边凸出来的石头倘一不留心失脚跌下去上面陈亮冷不防拉不住绳子一同跌下。所以虽然到底仍是步步经意脚脚留心在水底暗摸。摸到一处觉触手一物甚坚硬拾起来仔细一摸是一个木匣儿两手捧着用力一摇内有东西极其沉重心中大喜道:这必是印绶了。就把来挂在腰间方欲摇绳咨照陈亮叫他收起来焉知还没动手只听上面水上“扑通”一声响就是一黑物直沉下来。雷鸣在水中瞧不清正不知是什么东西忽见陈亮直立在前雷鸣大惊道:“你怎么也下来了?”陈亮道:“吾在溪边瞧着你忽然背后一件东西把吾一撞吾蹲身不牢就跌下水来了。”雷鸣道:“你吾一同下水这溪有十余丈深如何上的去?今天是死在水里了。”陈亮道:“这也是命该如此。”正说之间忽然二人背上奇痒难熬。雷鸣道:“唷唷利害如此奇痒比死也难过。”陈亮道:“吾也痒的不亦乐乎你来先给吾搔搔罢。”雷鸣道:“吾同你索性把衣裳解去吾给你搔你给吾搔搔个痛快再死不迟。”二人这才各把衣裳解去彼此搔痒。忽见济公日中给他画符的地方大放光明其光直冒至九霄云中。陈亮道:“对了师父的法术验了。”雷鸣道:“真希奇师父真是法术无边吾们这一回大约不至于死了。”说罢就蹲着身坐下陈亮也坐下彼此各忍上气闭了嘴不言不语。 不到一刻忽闻上面有人叫道:“徒弟徒弟!”雷鸣就把陈亮一推道:“你听师父来了。”陈亮一听果然是济公的声音不禁大喜道:“师父自来救吾们了。”原来济公打二人走后他就把房中向东的窗扇推开瞧着瞧到二更左右并没瞧见什么心中暗喜道:此刻不见动静二人或者能免此难也未可知的。焉知还没想完就见两道红光冲天而起济公大惊赶忙嚷道:“不好了救人要紧!”此时行辕中上下人等都因等着雷鸣、陈亮取印回来所以都未曾睡觉各在房中议论这事。张大人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在上房中踱来踱去一味的踌躇盘算。忽听外面人声一乱他就立刻跑出来见济公在那里乱跳乱嚷他就走进书房问道:“圣僧为什么事?请说吾知道。”济公一见张大人就紧锁眉头埋怨道:“为你取印吾的徒弟受着大难。”张大人不解其中缘故问道:“令高徒莫非回来了吗?”济公道:“他若回来倒不至于受难了;因为没有回来所以在外边受难。”张大人道:“既令徒没回来圣僧怎么知他受难?”济公用手一指道:“东红光一道你瞧这就是他们背上的红光。吾打他们的时节给他们背上各画了一道符他若浸在水中浸了半个时辰这符就要作怪痒一痒一搔痒这地方就立刻放出光明上冲霄汉这是吾防备着救他们的暗号。现在你看光明已放他们必定落于深溪之中不能上岸了。”张大人失惊道:“似此如之奈何?”济公道:“这是你求吾的事情都是你害吾徒弟。你现在如若要吾去救他们须得依吾一件事;若要不依吾就不去救他。” 张大人一想:这和尚善于要挟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无论天大的事吾只得依他;若要不依他坐定不肯去吾那里对得起人家?想罢就道:“师傅只要把人救起把印捞来无论什么吾都能应允你快快说罢。”济公道:“吾别的都不要只依吾一个字你允不允?”张大人道:“那一个字?只要吾做得到吾必然允从。”济公这才走近张大人耳边附耳说道:“吾要喝酒。”张大人哈哈一笑道:“师傅原来只要吃酒!这有什么难事?只须分付厨房备办就是了。”济公也哈哈一笑就分付家人取三十丈长绳来家人立刻取到。济公带在身上叫众人守候着:“吾和尚一到三更准回来。”张大人问道:“圣僧此去有多少路?”济公道:“来回约有五六十里。”张大人道:“这样远路一时那能走的到?”济公道:“容易。”说罢往外就走。张大人送他到门外济公口中念道:“唵嘛呢叭迷吽1用手望自己脚上一指只见他两脚如飞转眼已不见了。 济公在路上不到片刻已到山溪边在上面一叫应雷鸣在下面知道师父已赶到只昂着头瞧他来救。忽然水面“扑通扑通”两响两块大石头沉下水来石上缚着两个绳头二人会意各人解下一个缚在身上把起初的绳头放去。济公在上面瞧着见那绳儿乱摇乱动知道他二人已缚在身上就念了六字真言道:“唵嘛呢叭迷吽1忽然那根绳儿就像铁线一般坚硬异常济公拉了往前就走。济公走了一步二人在水中拉起一步济公走了十余人出了树林他二人在岸上了。雷鸣见师父相离不远就要跑向前去细说情由焉知那绳如铁不能屈曲解又解不下走又走不上济公走一步他们二人也被拉走一步;济公不走他二人也只好住着不能走动。出了树林济公又念上真言顿时其行如飞;二人虽然都有夜行工夫还差得远哩。济公一口气跑回行辕张大人接着见他身上缚着绳单只一人并不见雷鸣、陈亮因问道:“圣僧你自己回来怎么两位高徒仍不见呢?”济公道:“他二人此番给你出了力理应迎接进来谢谢他才是。你方才只接了我进来并不接他他二人一赌气就装着身势站在衙门外不肯进来了。” 张大人闻言忙奔出来见一绳索牵着用手一摸坚硬如铁心中十分诧异道:这绳索有何用处?怎么竟像铁索一般?及到外面见二人挺挺立着面作怒容。张大人以为他们真个动怒忙赶上前深深一揖道:“二位为着我吃了一番辛苦我迎接来迟望乞恕罪。”陈亮道:“张大人说那里话来!我二人既蒙知爱何在乎区区迎送形迹!”张大人道:“二位既不为此怎么不肯进来?”雷鸣用手一指绳索道:“我们为着这东西不能走动只好在此立着。”不料话未说完那绳索就忽然照常软了二人这才把缚的结儿解去跟着张大人一路进来。走到书房济公拍手笑道:“徒弟我用这个法儿给你们争这礼节你瞧好不好?”张大人也笑起来了。济公又对张大人道:“你方才答应我的酒呢?”张大人道:“我已经分付厨房叫他们备办高排海味上等酒席专请圣僧受用。”济公道:“好我半夜没酒吃肚里难受须得吃他二十壶才好睡觉。”话未说完酒已办上仍是六人一席。张大人总不解偷印的道理问济公道:“圣僧既知道偷印的去处必然知道偷印的缘由请圣僧给我说说明白。”济公道:“偷印的就是你府中作怪的妖物他名为独角兽是尘世上极少的东西。这东西最利害无比他修炼了一千五百年能变人形自以为道术深远专一收徒弟教他法术。起初收的都是他同类之物后来同类收尽就收别种东西无论你是什么东西只要是兴妖作怪的他都肯收作徒弟。”济公说至此间大家都听得高兴忽然张大人把桌儿一拍道:“你们师徒白费心了!”众人大惊问故。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回 再取印雷陈人山洞 寻出路巧遇邹孟勋 话说济公救了雷鸣、陈亮回到行辕张大人就分付排酒济公在席间把偷印的缘故说明。方说到中间忽然张大人拍案大叫连说:“不好了不好了你们师徒三人白费心力了。”众人大惊连忙问其缘故。张大人道:“圣僧救了二位回来众人一味欢喜倒把取印的事忘了。”雷鸣被他一提这才从身边把带的印匣取出来放在案上。张大人见是原物而且仍旧锁着原封未动知道这个印在里面不胜大喜忙叫左右取钥匙来。须臾取到张大人取过在手当着众人面把匣儿盖开了向里一望不觉大惊失色“啊哟”一声。众人不解缘故忙问道:“张大人为着什么失惊呀?”张大人道:“众位瞧罢!”众人仔细一瞧原来是块石头并不是真印。雷鸣更是懊悔说道:“吾当时悔不曾开过匣儿瞧他一瞧。”济公微微笑道:“你瞧了不知真印的所在也无可如何只得把匣儿拿回来。”陈亮道:“师父就给占算占算到底这真印在什么地方?”济公笑道:“不消占算我知道就在那个山洞里阶石下面。要取也不难你们众人莫要慌乱吾先把这偷印的道理说个明白好使你们众人得知。” 张大人道:“方才师傅说到这怪物广收徒弟底下到底怎么样了?”济公道:“他的收徒弟收得很滥哩无论他什么出身只须成件东西他就不管什么教他法术。你府上的怪物起初本不是件活东西是唐朝末年打碎下的一块缸爿。当时有个小学生见他团圆一块形状极像人家的假面具。他就取支笔来把他画上眼睛儿、鼻儿、耳朵、嘴儿、胡须。只因小儿用笔太劣画的部位三分是人七分是鬼。后来玩了几天就把他丢去。他在地上没人碍着他年深日久吸了日月精华就成了精怪了。起初不过成功一个形像还同烟云一般随现随散日子一久就渐渐结实竟成一个有实际的东西了;只是他没有根基法术有限从不敢出世欺吓人家不过在没人之处自己玩玩。其后打探着这个独角兽知他肯收徒弟就投在门下拜做师父。这个独角兽凶狠异常就教他出外吓人。走到你们府中他就拣了一间清静房屋藏在里面。日中则躲避众人夜分则出世吓人你府上的人愈见他惧怕他愈得意愈要吓人。平素在你府上见了有好东西好宝贝他就偷盗出去孝敬他师父所以这个独角兽极其喜欢他极肯保护他又教了他未卜先知的法术。这一回他算出你请吾来提他他一着急就跑到他师父那里一告诉独角兽说:‘不要紧你善于偷盗只须把主人印信偷盗来放在我洞中。张大人必定分外焦急先叫他取印要紧不去捉你了。’这些事情都是吾占算出来的。” 张大人道:“他既把印信偷去丢在山溪里就是了何必还要做这神通溪中只丢一空匣却把真印摆在阶石下面呢?”济公道:“那看这东西何等利害他知道吾和尚颇有本领必然占算出来所以他把真印取出另摆一地方却把匣儿骗吾。殊不知吾和尚比他还利害他在未摆之前早已被我算着。”雷鸣听到这里忍耐不住道:“师父既算出他真印不丢在山溪中何必差我二人下去吃这危险!”济公笑道:“你那里知道吾的用计?你若不下去把匣儿取上他必然防吾知道真印地方守住洞口不肯出去。现在他知吾算他不出他一放心就奔往别处洞中不再防吾。吾们只须到明天差一个人前去翻开阶石取了来就是了。”陈亮道:“师父方才差吾二人前去的时候怎么如此秘密?现在就堂堂皇皇的说给众人知道不怕他知道吗?”济公道:“此物最灵你只须说了一句话他就会知道;只有一件他的法术不能隔水一隔水就不灵。现在他已奔过淮水到山东地面投入金匮山去了所以吾放着胆说给你们知道。”众人闻言这才大家明白。 说话之间天已大亮酒也吃完了济公叫过陈亮说:“你到山洞中把真印取出。他里面还有一个石匣儿里边藏着大湖珠五百粒内有八十一颗是张大人府上的东西被这缸爿妖偷去孝敬的。你去取来把张大人的东西还了他;余下来的请张大人散给昨天受水的人家作为赈济之用。”陈亮领命出行辕一路走去。不到片刻早到洞口往里一张见洞中黑暗暗深不见底恐怕另有毒物不敢进去在洞口之外踱来踱去心想:师父叫吾进去断没差的。于是硬着头皮一径进去。走了约有半里路忽豁然开朗别有一天又走了半里那路也更阔了两边花木极多都是异乎寻常不常见的。又走了里余遥见前面一座大殿高矗云霄。陈亮一想:这颗印必在这殿阶石下面的吾先把阶石翻开把印取在手中然后再进去取石匣罢。主意想定早已走至殿前抬头一望见上面挂着一匾上写“唐仙聚处”四个大字知道是唐时仙人聚处的地方。想罢蹲下身来把师傅分付的正中第三块阶石用刀翻开果然下面掘着一洞深约二尺许一个黄方方的金印放在中间。陈亮取起来一看见是篆文字不是楷书那里识得?只得放在衣袋中仍把阶石放好走上阶沿踏进殿门见里面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正中又挂一匾是“自在堂”三字旁边一幅楹联上联是:顾视清高气深稳下联是:文章彪炳光6离。款书“陈抟”。右边壁上挂着一幅大雪景图中画一人骑着驴儿走在板桥之上其人头戴风帽手执酒壶四面山顶之上都是雪上题四句诗道: 昨夜西风起今朝分外寒。 骑驴过溪涧沽酒在征鞍。 下题:子公仿古。 陈亮自少练武这些书画都不甚经意一回头就往里走见后面又有一间后殿东西各有配房两间那后殿虽然也甚轩敞其中却空无一物。陈亮知石匣在东配房就径奔东配房来见里面桌椅俱全台上放着棋局一具、棋儿三十二个仔细一看见这些东西都是石块磨成异常光滑。心中觉得可爱就把三十二个棋儿都取来摆在胸前。又奔到后面只见别无长物只有一只琴床摆在房之正中床上放着古琴一具五弦俱备。向外摆着一把椅子面前列着一古鼎鼎中余香未烬像方才有人弹过的一般。陈亮打着玩跑上前去用两个指头轻轻一拨即铿然作响其声清亮异常也不像丝声也不像竹声也不像金声心中甚为诧异。但他此时只要寻觅石匣别的事情都不在他心上弹了一弹就走开去各处找寻。只因室无别物不知石匣究在何处寻了半天并没影响心中未免焦躁。猛回头见琴床下面有一个活落抽屉。陈亮心想:这石匣莫非就在这抽屉内?立时走上前动手抽他焉知动也不动。仔细一看原来里面还有暗锁锁着。陈亮是绿林出身无论什么钥匙他都带着立刻就从衣袋中取出一串大小相仿的钥匙去探那锁。探到第三个刚吻合往里一探即时开了这才把钥匙带好用手抽开屉子一看果然里面放着一个石匣长约七寸横约五寸有九寸厚把石盖揭开顿时宝光耀眼果然都是极大湖珠。陈亮也不及数他数目就取出带在衣袋之中。一想:两件东西都已取到手中吾就好回去缴令了何必恋恋于此!倘然在此多延时候那妖物一回来就要走不脱身了。 主意想定即时回身出来走出殿外忽然迷了原路东走也不通西走也不通走来走去仍在殿外。心中焦急自念:吾若是走不出去里边又没粮食岂不要活活饿死?一蹲身就坐于阶石上歇歇力。坐了片时刚要起身再走忽见外面有人咳嗽声。陈亮一想:不好必是怪物回来吾不免避避他待他走了进去然后再走罢。正要寻个地方暂躲那人已走进来了。陈亮一瞧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面如满月肤白如雪两道细眉一双秀目头戴乌缎僧帽身穿蓝布衲腰系丝绦足下白袜黄僧鞋笑嘻嘻的在外面走进来。陈亮恐是妖物就大喝一声道:“小妖魔那里来?快说实话吾们好动手。”一面说一面从腰间亮出刀来。那小和尚闻言哈哈一笑:“我是个人不是什么妖怪。你居住这洞里必定是个妖怪。”陈亮道:“呸!你休胡说我是外面进来寻东西的。”小和尚道:“你既是个人姓甚名谁?”陈亮道:“吾姓陈名亮是济颠和尚的徒弟。”小和尚闻言就倒身下拜道:“你是济师傅的徒弟吗?我也要去寻济颠和尚求他收作徒弟的。”陈亮道:“你既要拜他师父你就随吾一同去罢。”小和尚说:“好。”二人正要出来忽然狂风大作走石扬沙二人大惊失色。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回 夺家私富儿受难 看面情又收徒弟 话说这小和尚原本姓邹名孟勋是山西大同府人氏父亲叫邹延尊母亲于氏倒也是个世家家中颇有家私。他生下三岁父亲母亲都相继逝世他族中哥哥邹世标要夺他家私夜中趁着无人通了他家老妈子把他暗里抱出去丢在山涧中明日就报族中说是夜里被虎豹所食尸骨不留。焉知这邹孟勋命不该绝丢下去的时候被山涧边一株大树绊住并没跌下底去。邹世标因在黑夜之时瞧不清楚以为必定丢死的了就欢欢喜喜的回去了。 这邹盂勋被他一丢顿时气绝后来渐渐醒转见没人来抱他肚中又饥饿就哭起来。当时就有镇江府岳庙中住持和尚名叫怀德到山西大同府化缘修庙经过这里忽然耳边听得小儿哭声仔细一寻见溪边树林里绊着个小儿在那里呀呀呀呀的乱哭。他就念了声:“弥陀佛善哉善哉!不知谁家作孽把自己亲生儿子丢弃在那里。吾和尚到处行善焉有见死不救之理!”说罢就把长衣脱下自己下去救他幸喜就在下面并没多少深走到树枝上自己双足踏着实就俯身把小儿抱起。一瞧衣服面貌就知道他是个富户人家出身并不是贫苦的;必是族中夺家私暗里害他吾只好把他抱回庙去养着待他长成之后再说罢。主意想定右手抱了孩子左手扳着树枝一步一步的走上来。 走到上面把小儿在地上一放把自己长衣穿好缘也不化了一径把小儿抱到饭店中买了些糕饼之类扶他吃。幸喜这小儿早已脱乳夜间也不哭了。老和尚就在这日起身回镇江一路饥食渴饮格外保持及至回到庙中这儿子非但毫无病痛而且愈加肥壮日中吃饱了东西就只嘻嘻嘻嘻的笑。老和尚本来没个徒弟接续这庙香火得了这孩子心中万分欢喜就想养他长成把他落了做了后嗣人。所以自从得了这孩子就不再出外化缘日中念念经与这孩子打打哈哈闹闹玩倒也好过。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之间已十三岁经也会念了字也识些了。那日老和尚问邹孟勋道:“你的父母呢?”邹孟勋摇摇头回说不知。老和尚道:“你当时在山西大同府黄钟山的山溪中吾路过瞧见救你起来因为寻不到你父母只好带你回来养着今年已有十余年了。现在你已长大吾要问你志向你心中自己主张。”邹孟勋道:“你问吾什么志向?”老和尚道:“你现在情愿带上路费回到大同找寻自己家里呢?还是不愿回家就在吾庙中剃修行接续吾的香火?”邹孟勋年纪虽小颇有主意呆了一呆道:“吾姓什么?名字叫什么?”老和尚道:“吾也不知道。”小和尚道:“不知姓名到那里去找寻家里呀?吾就落了也做了和尚罢。”于是老和尚就择个好日子给他落从此二人认作师徒朝晚诵经修行。有时人家请老和尚出去做功德小和尚就守着庙;老和尚生了病他就给请医生送汤药如是数年倒也安乐。 这年邹盂勋已十六岁忽然老和尚生了病一日重似一日。老和尚自知不起就把后事嘱咐一番果然不到几日老和尚就一命呜呼了。老和尚一死就有关帝庙住持圆通想夺他庙产把他赶逐出去。他一者年轻不知事务二者又没有势力碰不过他只好由他赶逐。自己一面哭一面出庙走来走去没个安身后来旁边人看不过指引他一座无主破庙暂住。他进了庙就坐在山门里睡着忽见师父披着红袈裟走来对他说道:“你前者问吾姓名吾不知道现在吾知道了你姓邹名孟勋因为你族中哥哥夺你家私把你丢在山洞之中吾把你救起回庙。这是你前身冤孽不必提起他了。现在你又被圆通赶逐以致无安身之处吾念十余年师徒之情特来指引你一条门路。现在这里有个圣僧名叫济颠他是个知觉罗汉转世你可前去拜他做师父现在在这里张大人行辕中你明天就去寻他跟他学些本领。吾自坐化之后忙得很没工夫同你多说话你自己保重罢。”说完了话飘然径去。 邹孟勋一觉醒来急忙出庙要寻张大人行辕苦于不知地方一路往东行走。走到洞口门见里面黑暗暗深不见底。他到底有些儿孩子性情就想进去看个底里一路走去。走了有二里多路就见一殿殿阶上坐着一人他就咳嗽一声陈亮就立起身亮出刀来大喝一声开口就叫他妖怪他倒大吃一惊。后来大家一问话方知就是济公的徒弟他就倒身下拜说明情由陈亮也很欢喜开口就答应。不料二人还没动身忽然狂风大作走石飞沙一路腥臭触鼻不可忍耐。陈亮说声“不好”赶忙拖了邹孟勋往殿后就跑。方欲起身忽见一个兽人身浑身挂着树叶面长三尺开外口如血盆东张西望像寻找东西一般忽见陈亮、邹孟勋在前就返身往外就奔。陈亮见他非但不敢吃人而且还怕人就放大胆子转身向外口中大嚷道:“追呀追呀!”那物见背后有人追他愈加狠命狂奔。陈亮、邹孟勋也追出洞外只见那怪望山涧中踊身一跃“扑通”一声就没在水中去了陈亮道:“奇呀!吾方才走了半天走不出去现在一追他就追了出来了。”于是二人穿过树林顺着大路望西回去。 邹孟勋是自少没练过劲儿的人那里跟的上陈亮陈亮只好慢慢儿走。走到半路陈亮实在被他累的苦了问邹孟勋道:“你怎么走的这般慢呀?”邹孟勋道:“你自己走的太快了人家追你不上。吾是已经累的浑身是汗两脚酸软要走不动了。”陈亮一想:不差他是没出门过的小孩子吾走一步他准的走十步非但吾被他的累还恐怕他要走伤呢!吾同他既是师弟兄也就应该体恤他才是。想罢说道:“师弟你既走不动吾就背负你罢。”邹孟勋走的苦极恨不得有人背在背上走自己好省些儿脚力就答道:“吾实在走不动师兄肯体谅吾背吾这是最好了。”陈亮道:“既如此你来伏在吾背上罢。”说罢就蹲身在地。邹孟勋果然一伙身紧贴在他背上。陈亮立起身顿了一顿道:“你年纪虽小斤两倒也不轻了。”邹盂勋道:“师兄真背的起吾吗?”陈亮道:“那个说背不起?即使再重些儿吾也要背你。”说毕就运出夜行工夫其行如飞。 转眼早到行辕张大人已在行辕外望着见陈亮背着一个和尚。暗想:这必是他捉来的妖怪。心中恨极就叫通班差役拿了木棍伺候。见陈亮一蹲身把和尚放在地上众人就一拥上前棍棒乱下不由分说。陈亮急待分辨无奈一口气跑的呼呼乱喘一时说不出话来。邹盂勋见众人上前打他不知为些何事自己无从分辨只打的“呀呀”乱叫。陈亮恐怕打伤忙用身子遮蔽众人不及收手肩背上也早着了两下。张大人见小和尚哭的不成声猛然省悟道:他既做了妖怪那里会怕打?他既怕打必不是妖怪;他若不是妖怪吾无端把他毒打岂不罪过?忙喝住众人陈亮这才说明情由、张大人懊悔不及忙分付二人扶着邹孟勋进去。 扶到书房门口外只听里面济公拍手笑道:“打的好!打的好!要做吾徒弟须先吃吾一顿下马棒。”陈亮听着倒也好笑引着邹孟勋进书房来见师父。邹孟勋抬头一瞧见济公满脸油泥连耳目口鼻也瞧不清头上戴着破僧帽身上穿着件油泥堆积的破僧衣赤着足蹬着草鞋头上短头约有三寸开外实在不成样儿。自己想道:吾的师父眉清目秀气宇轩昂身上衣服也很干净的那里是这个样儿?这明明是个穷和尚吾不值同他磕头。陈亮用手指着邹孟勋道:“你怎么见了师父不跪下呢?”邹孟勋道:“这个穷和尚不是吾师父吾不愿给他磕头。”陈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师父呀?”邹孟勋道:“吾从前的师父干干净净没有这般龌龊的。”陈亮道:“你不愿拜他师父也罢。只是方才吾念你同学师弟背负了你多少路?现在你不做吾师弟你也背还吾这些儿路罢。”邹孟勋一想:吾那里背得动你?只好勉强磕了个头罢。于是就跪在地下拜了四拜济公道:“这是你勉强拜吾不是诚心的不好作数。”陈亮道:“他年纪小还有孩子气;师父不必同他计较就看在我分上算了罢。”济公道:“不能!他不情愿吾何必收他做徒弟?不要不要。”张大人道:“吾方才认他是个妖怪所以把他打了一顿心中实在对不起。师傅念他吃过苦楚就收了他罢。”济公这才应允道:“吾看张大人分上不好推却只得应允给你取过法名叫做悟真。你嗣后如有不好吾仍要撵逐你出去的。” 说罢又回头对陈亮道:“徒弟你取的印信拿来合看。”陈亮就从身畔掏出那颗石匣。济公把印交给张大人又把石匣揭开了倒出珠子果然是五百粒。济公就在这里拣选了八十一粒也递给张大人道:“这是你府中失去的现在物归原主。余外的把他变卖白银周济昨天被水冲毁的人家。”张大人道:“好吾给你办罢。”济公道:“大人肯办这件事功德自然无量。只是有被水冲去一半的有全被冲毁的也有稍受水渍的须得分别分别才好。”张大人道:“这事容易只消吾亲去查一查就好照办。”正在说话忽有一人匆忙跑至书房。又出了一件岔事且听下回书中分解。 第六十九回 张钦差宅中闹鬼怪 江水涨罗汉护行辕 话说济公在张大人行辕收了邹盂勋为徒弟就在席上把陈亮取到的印信交给张大人又把张大人失下的湖珠八十一颗如数交还余下来的四百十九颗就请张大人代为抚恤被水人家。话未说完只见外面进来一个家丁济公认识是镇江张公子府中家人知他今天特地跑来必有事故就在袖中一占算即深悉其中缘故也不去问他。见他给张大人叩了头又给济公叩头张大人先开口问道:“你来做什么?”那家人道:“启禀大人家中闹的不成样儿了。”张大人失惊道:“什么人敢来闹吾家里呀?”那家人道:“不是人闹是鬼闹。”张大人道:“什么鬼呀?”家人道:“也不知他是什么鬼自从十一晚上闹起来闹到今天还没休歇。吾家公子爷本想就请圣僧过去捉获他的因为大人印信要紧恐怕圣僧没空闲所以忍耐到此刻。吾们众人都日里睡觉夜间大家带着棍棒火镜聚集在一块儿望着。这鬼真乖巧、真伶俐吾们睁着眼等他来他不来待吾们困倦了大家睡眼矇眬他就跑来给吾们混闹。昨天晚上闹的更是不像索性把吾们扛抬到外面茅厕边去吾们三十几人险些儿跌下坑去。所以公于爷一早分付吾渡江未禀明大人就问圣僧印信的事可已办完如没办好只好等候几天;若是办完公子爷说千万求大人请大师傅即就去给吾们捉捉鬼。”张大人听罢回头对济公道:“这事又只得求大师傅大慈悲就过江去给吾办办罢。”济公道:“使得使得吾就去罢。”张大人见济公非但不推却而且并不留难肯立时前去心中不胜感激不胜欢喜。 说话之间酒饭也吃完了马如飞师徒二人见济公要过江也不便久留在此随即起身。临行时济公又嘱咐马如飞:“吾瞧你眉宇之间大有晦气必有一场大祸临头。你务要格外小心谨慎吾届时自来救你。”马如飞大惊道:“师傅瞧吾几时有大祸临头呀?”济公道:“不出三个月就有生命之虞。”马如飞闻言半信半疑带着江标辞别众人自回观中去了。 济公这才带了雷鸣、陈亮起身告辞张大人派原来的家人跟着济公同走。四人出了行辕一径望渡口而来走至江边日已西沉。渡船上人认得是张钦差手下的人忙找篙撑过船来接了一行人下船开驶过江。船至中流济公见一夜叉手执黄旗飞行水面极为诧异屈着指头一占算就大惊失色道:“不好了!不好了!张大人有难。”忙叫船家转舵回去不许返慢。雷鸣问道:“吾跟了师父多年无论碰到什么事师父总是从从容容不忙不迫的今天何以如此大惊小怪?”济公道:“你那里会知道吾方才瞧见夜叉执着令旗往东飞奔吾袖中一占算原来今夜二更三点江水要涨三十丈那平望城市都要被水冲没。张大人行辕地势又低必然也遭其祸。吾前已屡次给他出力自然送佛到西天这回也应该去救救他。”陈亮道:“师父是佛门子弟以慈悲为本这平望满城满村的百姓无端被水冲死也是可怜的师父怎么只救张大人一个人不救这方百姓呢?”济公道:“救是自然要救的只恐怕他们平素欺人骂天地作恶多端此刻恶贯满盈救他们不了。”说罢又作着船家用力摇橹。船家应诺一时舟行如箭顷刻回到江口家人给了船金。济公起岸时又嘱咐船家从把家眷搬至船上住宿又叫他快去关照邻里快快往内地逃难若要迟了准没命的。船家那里肯信笑嘻嘻的仍把空船撑在僻静之处引绳系着自己取了船钱带上酒壶上岸沽酒去了。当夜水涨的时候家眷竟被水冲没这也是劫数难逃不必去表他。 济公一起岸就张着嘴大着声音一路叫喊道:“你们众人听真今夜二更三刻就有大水上岸。你们众人听吾分付快快往内地逃难如若慢了就要被水冲死。”雷鸣、陈亮也跟在后面大家照样叫喊。焉知众人见济公是个穷和尚又是痴痴颠颠脚步歪斜像喝醉酒的形状雷鸣、陈亮又是外路口音听不清楚大家不睬。济公一路叫嚷众人只是笑没一个肯照他的说话做。济公见众人理也不理叹了一口气道:“这真叫‘在劫不在数在数最难逃’。吾虽然是婆心苦口也是没有法儿的。”三人奔回行辕已近黄昏左右济公一进行辕直撞到张大人的上房。张大人因为连日陪侍济公弄得身体困乏所以送了济公出门自己就回到里面睡觉去了。方才入梦忽闻仆妇们大嚷道:“这和尚从那里来的?怎么黑夜里撞到上房来了?”张大人一听有人撞进内衙忙在床上一骨碌起来跑到外面一瞧见是济公就问道:“圣僧怎么回来了?”济公道:“你有大难吾特来救你。”张大人大惊失色:“吾好端端的在此有什么大难?”济公道:“江水立刻要涨起来了不到一刻这地方就要变做一片汪洋了。”张大人道:“为什么呢?圣僧那里知道?”济公道:“吾占算出来的。”就把方才江中所见夜叉的事说了一遍。陈亮在旁问道:“水中的夜叉不稀罕的师父怎么就诧异他给他占算?”济公道:“江中海中都有夜叉果然是不稀罕的。但他手中执着令旗这令旗是江神涛听泉所用平素不能轻用惟有水涨水退号令诸神方才用他吾所以给他占算。不料一占算果然要涨水三十丈。”张大人不等他说完就接口道:“现在这里既要被水冲没师傅怎么来救吾呀?”济公道:“吾救你一家人倒还容易只是你是钦差大人为一方百姓之主理应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吾方才一路叫嚷叫他们大家逃难他们道吾是个酒醉和尚疯疯颠颠都不肯听吾只好请大人去分付他。”张大人道:“吾一个人如何分付得周到?”济公道:“不必你自己去分付只须差几个人向各路分头叫嚷就是了。”张大人立刻就叫人去各处传谕。 济公一回头对雷鸣、陈亮道:“你二人快去沐浴更衣把头拆散了走来听令。”二人领令去了。济公又对张大人道:“请大人派拨二十四个大汉给吾和尚听吾号令。”张大人道:“现在吾们先须想逃难的道理师傅还用什么人?”济公道:“不须逃得吾自有法术只是吾力量只好救你一家人性命余外的百姓都救不了他。”张大人道:“救不了百姓即使吾一家人有命吾这功名也不保了。”济公道:“这是天意干你什么事?你此刻要顾百姓也顾不了的了。”张大人这才自己走到外面把身边的护勇一齐叫至面前拣最勇壮的选了二十四人带至书房交给济公。济公就分付他们叫他都去沐浴把头披散前来听令。济公又分付家人预备朱红、笔、砚、黄纸须臾送至书房。济公就把黄纸裁了二十六片每纸念上真言画了一道符。此刻雷鸣、陈亮同那二十四个人都来站在书房之外济公就各人分给他一纸带着他们出到行辕外先往四面墙角之外在地上画了一道符。然后回到辕前叫人取案桌八个接叠八层下面又选四人护着桌脚。自己又回到里面叫张大人穿戴冠袍坐在大堂通班差役站立两旁像审堂事一般。 张大人问道:“圣僧忙了好久酒瘾要到了可要喝酒吗?”济公一到时候更楼方打初鼓屈指一算道:“还要挨延一歇儿哩吾就喝些儿酒也不要紧。”张大人立刻分付厨房备办上等山珍海味全席。顷刻排在书房济公一见了酒菜霎时馋涎欲滴对张大人道:“大人也来喝些酒罢?”张大人心中万分忧急自己想道:不知和尚法术灵验不灵验如要不灵这水是不让情的不管你大人小人、老爷百姓、钦差知县只消他一冲到准得性命交给他。吾今天的有命没命不好定呢那里还咽的下酒去!就回说:“圣僧你自己清罢吾喝不下去。”济公道:“吾来救你你还怕什么?吾说能救就准能救大人何必忧他?”张大人推托道:“吾此刻不去坐堂等到事急之际一时集不拢的待吾先去坐上罢。”济公一想:他不要吃吾也不必勉强他罢!自己就一个人坐在席上大把菜、大口酒大饮大嚼起来。张大人走出书房就到大堂案上众差役参了堂就各各站着寂静无声犹如泥塑木雕一般。 济公一个人在书房吃酒觉寂寥得很就分付家人:“到头门叫陈亮、雷鸣进书房陪吾吃酒。”那家人往外一传话雷鸣道:“师父方才着急得很现在怎么这般从容还要喝酒?”陈亮道:“师父做事从没错落他叫吾们去吃酒吾们尽管去吃酒。”说罢拉着陈亮往里就跑。走到书房济公道:“快来喝酒罢倘然吾的法术不灵不到一刻吾们师徒就要变作水中之鬼了。趁此没死的时候喝他一个痛快也不枉为人一世来罢快来喝罢!”雷鸣胆怯见师父说这断头话恐怕真要冲就呆立在旁边想心思连济公叫他都不答应。济公笑道:“你吓也要死不吓也要死;喝酒也要死不喝也要死。总要一死不如喝了烂醉好死的不觉着。”雷鸣一听也不差就坐下狠命的乱吃。济公恐怕他吃醉了要误事忙拦住道:“你这样的吃酒真个要被水冲死哩!暂不叫你吃了。”雷鸣道:“师父方才叫吾吃此刻又不叫吾吃这是什么缘故呢?”说还未了只听四面人声大起二人大惊。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展佛法救济群黎 尝异味钦差欢喜 话说济公在张大人行辕中预备一切之事就叫雷鸣、陈亮进书房喝酒。正在一个要吃酒一个不叫吃酒之际忽外面人声大震都说:“长江水涨起丈余高与岸齐还在那里涨哩!不到片刻必要上岸吾们快向内地逃难罢!”济公对雷鸣、陈亮道:“吾的说话如何?现在是这时候了吾们快出去御水要紧。”说罢就把酒杯“扑哧”往地上一丢往外面就跑。跑到辕前只听远远水声大震济公忙叫二十四个大汉分站两旁左右各十二人;自己同雷鸣、陈亮即时上台直至第七层对着江口正立;分付二人分左右站立雷鸣在左陈亮在右。济公双手打了问讯口中念念有词。雷鸣、陈亮虽然立在那里心中未免胆怯昂头向江口望着。不到一刻只见数十座白山汹涌而至此时哭声、喊声、水声、浪声四面聚集。雷鸣已吓的战战兢兢陈亮见水已来至近前忙问济公道:“师父你看水来了!”济公只是摇头不言语。陈亮说话之间水已到二十四人面前二十四人大家吓的魂不附体个个想撒腿逃走。焉知济公预早料定他们必要吓跑早用定身法把他定住。那些人虽然心中着急无奈全身四肢不能动转只好仍旧立着不料水到面前立时停止不能再进像被东西遮隔的一般只从两面行辕墙角外流过去到后面过行辕仍是一片汪洋高与楼齐。但见四面流水荡荡人头浮于水面有已死的有未死的。济公见了把手一招那些活人、死尸都立时应手而来从水面上跌下来滚在没水之地。一霎时死的活的堆满台前又有许多牛、马、鸡、鸭、羊、猪也浮沉过去。济公在台上立了半夜将近天明见后面水势渐衰不再涌上前来了知江水已涨尽不复再涨这才领着雷鸣、陈亮走下台来。 一检点从水中救出来的人数活的有二百余人死的有三百四十八人。济公分付活的走进行辕烤火烘衣然后从身上摸出几丸丹药来用水冲成一大碗就分付二十四个大汉各人把药水每个死人给他一口。一霎时三百四十八人都把水吐出活了转来了济公也都叫他们到里面去一同烘烤。济公自己也走了进来走至大堂庭中见张大人高坐堂上两旁站立的约有百余人都在那里呆。张大人见济公走至里面忙起身高声道:“圣僧真是法术无边果然能把江水隔住不放他进来现在那水弄退了么?”济公道:“要求水退须等明天辰刻。”张大人道:“这水冲到什么地方为止呀?”济公道:“水到石佛山为止石佛山后没水。”张大人把舌一伸道:“这水利害从江边到石佛山竟有三百十余里之遥怎么竟冲至那边呀?”济公笑道:“我占算下来这一回须冲没人家十万冲死六十万人若要不冲到那边那里会到这个数目?现在四面算来刚正见方一千里路。我这一次违了天意救了你阖署的性命又救了这数百个人非但泄漏天机而且大违天意将来必要遭受重谴。但我和尚也是体天地好生之德并不是作恶可比想也不至于十分受罪。”说罢叹了一口气。张大人道:“圣僧我还要在堂上坐着吗?”济公道:“此刻水已平定不必再坐了我们到书房中喝酒去罢。”张大人闻言即时分付众人各散自己跟着济公进书房落座一面差家人到厨房分付备办上等酒席。 那家人领命进去去了半晌出来附着张大人耳边说了几句。张大人顿时勃然大怒道:“他平时往往在账房中透支银两总说多预备酒菜不料今夜才一水他就没有东西吃岂不可恶!你去把他拉出去给我着实捆打。”家人如奉了旨意一般飞奔到厨房不到片刻就把两个厨子一正一副都带到大人面前跪下。张大人问那正厨子道:“你姓什么?”那厨子战兢兢的答道:“小人姓张名叫阿福。”张大人道:“你今年多少年纪了?”那张阿福道:“小人今年四十八岁了。”张大人又问那副厨子道:“你姓什么叫什么?”那副厨子道:“小人也姓张名阿寿今年四十六岁。”张大人道:“你二人莫非是亲兄弟吗?”张阿寿道:“大人猜的一些也不差我们正是亲兄弟。”济公在旁笑道:“你二人同张大人倒是五百年前共一家。”张大人也笑起来了。济公道:“大人瞧吾罢一者他与大人是同姓有些同宗之谊;二则他二人年纪已近半百吃不起这些苦楚的。”张大人道:“瞧你也不妨只是你救他性命又给他如此求情他倒连酒菜也不给你预备那里说的去!”济公笑道:“你我酒菜容易只须分付账房把酒菜银两交给我我立刻弄来。”张大人道:“此刻行辕四面都是水而且高与楼齐不能进出圣僧到那个地方去取酒菜?”济公笑道:“你莫管这些小事情我和尚尽能彀做。”张大人即时把二人放了又叫人到账房取二十两银子送到书房。济公就分付取大毡毯一条铺在案上口中念念有词。此时张大人同雷鸣、陈亮都睁着眼睛看只见那毡毯平铺在案上的忽然渐渐的高起高有四五寸方才停止。济公这才把毡毯揭起只见满案都是碗盏走上前一看碗碗都是菜热气腾腾比自己烧的还热。三人都大惊相视诧愕。济公笑道:“菜已来了大家来吃罢。”又对雷鸣、陈亮道:“徒弟也来吃罢。”雷鸣道:“师父菜虽来了酒还没有哩。”济公道:“容易。”说罢就取墨笔一支在壁上画了一个酒坛子用手一指那酒就从坛子里流出来。济公分付家人把酒壶往壁上去接受一壶一壶热腾腾的放在案上。济公拿来给张大人洒了一杯道:“这是陈绍出在绍兴府天下第一名酒我和尚平生最喜欢喝。大人倘然不爱吃这味酒我就给你取别的来。”张大人道:“我生平最爱吃的是人参露师傅能彀取来吗?”济公道:“容易。”说罢又取笔画了个人参坛子也像取绍酒一般用手一指那露又直流出来了。家人取酒壶去接受洒在杯中果然清如秋水。济公道:“大人尝尝这味是不是人参露?”张大人吃一口一辨非但的是人参露而且比市上沽来的还好十倍。张大人赞道:“师傅真本领果然是好人参露!”于是师徒宾主四人喝酒吃菜。 吃到中间张大人道:“我虽然自少富贵奇珍异味都已尝遍惟有古人所说的龙肝凤髓没尝过。师傅既有如此大本领谅必这东西也取得到。”济公道:“容易。”就取笔在粉壁之上画了一条龙画的头角峥嵘像活的一般长约四五尺。画罢又取了柄小刀先把龙鳞去了然后再把龙腹剖开顿时鲜血淋漓。济公就用两个指头伸入龙腹勾出一副龙肝其形状颜色竟像猪肝一般分付家人洗了交给厨房去烧制。那厨头张阿福、张阿寿件件东西都烧过这龙肝是从没见过没师父教过那里烧得来?接了这东西大家面面相觑不敢作声。倒是张阿寿有主意对他哥哥道:“和尚既然取得这东西来必然知道炙法吾们去问他一声。谅想这东西世上少有大人也未必来责备我们的。”张阿福道:“不差倒是兄弟有主意。”于是二人走到书房中先给大人请了安又走至济公面前跪下给济公磕头。济公道:“你莫非烧制不来吗?”二人道:“是我二人实在烧不来。”济公道:“你先开了油锅把这东西放在锅中只一炸就取起来用五香末洒了拿出来好吃了。”二人领命如法炮制。送到书房济公一瞧这:“制的很好张大人尝尝看好吃不好吃?”张大人用筷子钳一块一尝其味鲜脆非凡果然好滋味就大赞道:“好味好味我平生实在没有尝过。只是龙肝的滋味此刻尝过那凤髓的滋味还没尝过再请师傅给我弄一块来尝试尝试。” 济公道:“好。”于是又起身取过墨笔一支仍在粉墙上画成一凤也是栩栩如生的一般取小刀在他颈底下割下一块肉来分付家人说:“这东西要用文火清炖不可加人盐酱。”家人拿着跑到厨房照济公交代嘱咐张阿福、张阿寿。二人见只有三寸余见方、四五分厚薄的一块肉恐怕烧了收缩愈加小张阿寿又想出个主意来把这凤髓用铁针钉在一块桂皮上放在锅中用炭火渐渐的烧起来。烧了半天方才烧好送到张大人面前张大人拿起筷子把这块凤髓钳来一并放入口中也觉其味鲜脆就嚼了几嚼往下一咽对济公道:“圣僧真是神仙中人这种滋味只天上所有。我活了一半世还没尝过今天方才吃到嘴所以就独自一个人吃不与诸位客气了。”济公笑了一声道:“我本只为大人一个人吃所以才割了一些。我两个徒弟他常常跟我要吃就好取给他吃不必给张大人争这口福。”雷鸣一想:我师父真势利我二人跟了他数年之久从未见他弄这东西给人家吃的。今天看他是钦差大人特地施弄法术趋奉他那里轮得到我们倒还说这等面子话哩。济公笑道:“雷徒弟你不输服这块东西吗?你莫要怨我晚上你要吃多少我准给你取多少断不食言。”正在说话之际忽听外面一阵闹有一件岔事。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一回 解冤仇马鹤当龙凤 赈灾区开仓碾米粟 话说济公见雷鸣心中不服气就答应他晚上取给他。雷鸣心中自想:这东西能有多少?照吾吃量吃他十条八条龙肝、十只八只凤髓也未见怎么饱呢!不料忽然外面闹起来张大人忙差人出去打探去了片时进来说道:“回禀大人:外面马棚中养着一匹大人最欢喜的好马不知何故被人家把刀砍死在地破了马肚子把马肝取去弄的满地都是鲜血甚是可惨;又大人养在庭中一对白鹤一雌一雄那只雄的也被人家杀死把他颈项下割去了肉约三四寸阔。”张大人闻言早已明白心中微有愠怒道:这两件是我平生最爱的东西他就假作龙肝凤髓把他杀死这般恶作剧令人恨恨;但他有觅取印信之功又有保护我阖辕性命之德这些小事我不好同他翻脸。 济公见大人呆呆着想就笑嘻嘻的说道:“大人勿怪听我道来。你这匹马果然是匹好马一日能走五百里但此马前世与你有仇故今世投了马胎卖在这里要想把你跌死以报前世之仇。幸亏大人事忙买了他来还没上背倘一上背他就要把你跌翻下来。至于这个白鹤系与大人的小公子有仇将于明天午时趁小公子出去游玩之际把他啄瞎眼睛以报前仇。我和尚既奉着佛教以慈悲为心以解释冤仇为事故方才请于阎王先把他魂魄摄去投生富贵人家然后把他肉身假作龙凤取来骗你。大人也是个读书明理之人应知道理你想龙是何等之物?能大能小能显能隐。大则可接连天地小之则一芥之微;显之能使万目睹见隐之能不为人见所以《易经》上称他为神龙。至于雄者为凤雌者为凰最是祥瑞神奇之物圣人在世界上做了皇帝他才肯出来所以从古以来历史上这东西不过见了**次。你想那有个人能去取他?世上说的龙肝凤髓并不是真有其物不过形容东西的贵重像龙肝凤髓一般而已。我方才用的法术是搬运法、易眼法并不是真正仙家妙术不过在水围之中走又走不出跑又跑不了借此消遣消遣解解闷而已。我那徒弟因为吃不着这东西心中有气也是不通道理的缘故。”张大人一想:原来他有这个缘故在里面这也难得。于是就把忿恨之心变而为欢喜之色拱手道:“师傅一席话顿时使我明明白白足见师傅学问、法术无所不精真是令人佩服!” 陈亮在旁接口道:“师父把马鹤假充龙风我们已知道其中缘故只是龙凤虽假现在吃的酒菜确是真的到底从那里取来的?”济公道:“这酒菜我到余姚县拐儿桥顺兴馆中取来的待晚上吃完了一并把银两碗盏送还他罢。”张大人道:“圣僧那余姚县离此有二百余里路程即使极快的脚程也须要两天工夫才能彀往返你怎么转眼之间就能取到这是什么缘故?”济公笑道:“这是佛家的妙用连吾自己也不知道所以然的缘故。”张大人是个极聪明极伶俐的人见他如此声口就知道他不肯泄漏也不往下再问了。四人吃完酒饭济公即把所有碗盏一并收拾定当把银两放在碗中又取笔写了一个字条儿道:“西湖济颠困在水中间。厨房备办不及暂假贵铺酒筵。送上花银十两作为尊处本钱。”下面署名“和尚”二字。写完又用信封封了画上两个酒坛子一把铁锥。这就是济公签的花押无论什么信都画上这个东西的。画完了也放入碗中仍用大毡毯遮了用手一指口中念念有词顷刻之间就见那毡毯渐渐低下去忽然与案桌平了众人见了大是诧异。 一夜无话到了明日那江水已退下三四尺。济公一早起来他是永远不洗脸的吃了早饭张大人进来欢欢喜对济公道:“水已渐退大约明天就好了。”济公道:“那些冲不着的百姓这一日一夜中又没东西好买已饿得彀了吾们今天带上干粮去赈济一番罢。”张大人道:“我也有此心无奈四周的水还大的很吾那行辕中又没有船只如何去得?”济公道:“这件事情不消大人分心我和尚自有道理。大人只消预备粮食我们就好去了。”张大人道:“这行辕**有三个积谷仓廒约有四千五百余担谷子尽可用以赈济只是朝廷定例极严必须先经奏明方才好开仓动支。此刻若就奏上去也须六天工夫方能接到旨意那里等得及?若不先奏明擅自赈济将来如皇上不答应那个赔得起?”济公道:“这皇帝以爱百姓为主比不得无道之君大人若能开仓赈济吾和尚料定他必然欢喜不胜赞大人办事能干非但不责备而且好望升官晋爵大人倘若拘执成例先奏后赈一者百姓都要饿死;二则皇帝也必定要怪你办事无能不知缓急的。”张大人闻言半信半疑道:“圣僧我这功名非是容易得来的不知吃了许多辛苦、许多艰难方能到这地步若为此得罪丢去这个功名岂不可惜?所以吾要步步稳着不敢造次。”济公道:“我和尚从来不说欺人之语吾说没事准没事的。大人与我有缘办的事也不少了大人自己想想我和尚有欺骗大人把圈套给大人钻的吗?”张大人忙摇头道:“圣僧说那里话!我蒙圣僧搭救才能彀安安乐乐太平无事。人非草木心中不知感激到什么田地哩那个说钻圈套儿呀?”济公道:“大人从前既听吾说话不曾吃亏今天就应该大着胆子试试看吾和尚的计较到底差不差?”张大人一想:这官场公事是吾们做官的作家你们做和尚的虽是佛法无边本领强大究属是个门外之汉不知其中体例。这开仓赈济的公事国帑攸关是个极大极大的大事情宋朝自开国以来从来没个人敢先赈后奏的。吾若一开这个定例嗣后做官的都要借赈济为名把仓谷搬到自己家里随后只须上一奏章报销罢了皇上那肯答应?想到这里济公笑道:“大人的疑心也不差的但凡事只须办的得法说话只要说的圆通没有不成功的。这件事吾和尚料得定当大人若要不信吾和尚先把案章写出来给大人瞧瞧大人自可放心了。”张大人闻言大喜道:“这奏章如何措词吾在此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圣僧既然有了就请写出来待吾请教请教只须措词得体未始不可。” 济公听罢就取文房四宝铺纸磨墨挥毫直写不到片刻已经写完。张大人在旁瞧他用笔如飞略不思想自忖道:“这和尚能为真不小非但法术无边而且文笔敏捷真正令人佩服。”济公写罢投笔于案上笑嘻嘻取了那稿递过张大人手中道:“大人请瞧瞧不知道奏稿能用不能用?”张大人接来一看但见上面写着道: 钦差大臣、奉旨查办事件臣张诚惶诚恐稽顿谨奏皇帝陛下:窃臣奉旨巡查于四月二日至镇江对岸之平望镇口驻扎调查案卷检察官方。不料才及二旬忽于二十二晚二鼓时江水骤涨六七丈平地水深丈余周围四五十里一片汪洋人口家产尽被飘没惨不忍言。臣目睹情形立施救济顾一时匆促措手不及只救得数百十人不及百分之一。 幸地势稍高树林茂密或升屋而得免或揉树而幸生、然事起仓卒不及携粮时更久长无处得食叫号待毙力尽声嘶。臣惟念百姓皆陛下之赤子苟有疾苦犹且时加存问以恤艰难;而况遭此大厄死在呼吸之时焉有不色然动心亟加拯救哉!臣谬膺重寄职在民生倘乘群黎垂毙充耳不闻则身伏斧锧不足蔽辜。为敢上体陛下好生之德下念穷民无告之形因时度势暂假权宜即将臣衙内三仓碾米煮饭亲坐瓜舟身冒风浪遍历受水之区。凡遇被难之人即施以三日之粮俾以充饥借俟水退凡用谷共oo石。查国家定制地方食谷及公款一切官吏有管理之责并无擅动之条。臣急于救民无暇顾及甘冒死罪为陛下布如天之德。愿陛下立加臣刑以戒擅权之渐临颖战兢不胜待命之至。臣谨奏。 张大人看罢霎时欢喜的心花怒开拍案大叫道:“这奏章措词婉转不激不随我幕中老友也没这种妙笔照这奏章上去没有不准的。圣僧非但佛法无边而且文思大妙真是天下古今第一个人我就照你罢。”说罢就分付家人到外传进阖辕人役开仓斛米。不到一刻斜了三百石在庭中。陈亮道:“师父你把这米去赈济还是用生的呢还是煮熟的?”济公未及回答张大人在旁听了“啊哟”一声又生出一件难事来。此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二回 弄神通草谷变白米 济饥渴鱼鸟送酒菜 话说张大人派人把仓谷搬出共计三百石在仓外庭中量外济公同雷鸣、陈亮也在旁边。陈亮见未碾的草谷一问济公就把张大人提醒“啊哟”一声回头对济公道:“圣僧我有件难事请教你。”济公道:“是什么事?”张大人道:“此刻赈济是急赈比不得寻常之事。我想这三百石草谷叫人碌起来非三五天不办;待三五天后再把碾米煮成熟饭又须一半天那些难民怎么等得及?势必一个个都饿死了!”济公笑说道:“这件事是更容易了我和尚有法子大人不必费心只须稍等一会就有熟饭。”说完就分付家人预备三间空房把所斛仓谷尽数搬入房中一面预备家伙盛放饭团。家人领命霎时预备定当把仓谷一齐搬进屋中。济公一个人走进屋中把四周门窗一齐关闭只留壁上一个洞儿分付众人都拿着家伙在洞外伺候接受。众应诺一个个在洞门外立着。不到一刻只听屋中一声响亮正在互相猜疑不知是何缘故忽又听济公高声叫道:“好了好了你们把家伙来罢。”众人闻言都擎了家伙伺候着只见一个个热腾腾的饭团大如中碗约有二斤米左右从洞内连络不断的丢出来都落在家伙之中。这只满了丢在那只里顷刻之间所有家伙之中都已丢满。众人叫道:“有了!”济公在内应道:“有了就住了罢。”于是济公把门开了走到外面来。众人都不解其如何碾的如此神煮的如此容易?大家交头接耳你言我语议论不已。内有一个伶俐的家人道:“我们何不从门缝儿里张张看?”众人都说:“好。”于是大家偷到后门去一张只见里面第一间屋中都是碾剩的草谷;第二间屋中都是碾下的谷壳糠秕;第三间屋中都是做成下的饭团。 此时张大人也来了见生谷已成熟饭就喜之不胜道:“圣僧真是大神通怎么顷刻之间都已齐备?我们立刻就好出去赈济了。”济公道:“这些小法术有什么稀罕?我们先去寻近处的人各人给他两个好等他先充充饥。”雷鸣道:“坐的船呢?”济公道:“有有。”说罢就带着二人出到行辕外面。见门前江水还高有数尺济公即把自己所戴破僧帽摘将下来丢在水面口念六字真言道:“唵嘛呢叭迷吽1用手一指只见那帽儿滴溜溜在水上一转渐渐长大长到丈余。济公回头问二人:“这般长大坐得下我们几个人吗?”陈亮答道:“彀了彀了。”济公道:“彀了就是。”陈亮仔细一瞧竟已变成一只平底瓜皮船。济公又去折了一枝芦苇放在船上当作竹篙一面叫雷鸣进去分付众人把饭团搬运出来:放在船上。张大人在里面闻说船已齐备就随后到外边来果然见一切齐全不禁暗暗咋舌道:“这和尚真利害1济公就对张大人说道:“大人请上船罢。吾和尚今天权作艄公给大人撑篙摇橹去做一件大大的功德。”张大人道:“好。”于是撩起袍袂由家人扶同上船。此时饭团早已搬运满船船上只余四五个人的坐位。济公见张大人已上船自己也跳上船去叫大人坐在船头上两个家人站立于左右济公自己却立在后艄用芦苇一指那船早离行辕有五六丈之遥一路往西北而去。但见水面死尸满目惨不忍睹济公用于一指那些死尸就像走路一般往船后直流顷刻之间就不见了。 张大人见一家屋上坐着三个人已饿得面黄肌瘦垂毙的样儿回头对济公道:“师傅屋上的几个人先去给他几个饭团罢。”济公道:“好。”立刻把船摇上前去直至屋下停了。张大人分付陈亮各人给他两个饭团。岂知两个人还能走至屋檐来接一个早已饿的半死非但身不能动而且声气也响不出了。张大人见如此光景回头问济公道:“圣僧你看这人能救吗?”济公道:“能救。”说罢就一抬腿跳上屋檐走到这人身旁摸出一丸丹药咬下半丸送入这人口内;回身跳下船来用篙一指那船又早已离屋六七大了。张大人道:“圣僧慢开船他还没有救活呢。”济公道:“不要紧他吃了吾丹丸就会自己活了。吾救众人要紧那有工夫等他一个人。”于是又向西北摇去见人就给饭团见垂死的就给丹药救到傍晚已救了千余人船上的饭团也给完了。张大人道:“圣僧天晚了。吾们回去明天再出来赈济罢。”济公道:“救人如救火那些被难的百姓饿上两天一夜早已饿的半死若要再饿上一夜必然饿死。吾们回去再带上饭团索性今夜把这赈济办完了罢。”张大人道:“今夜天将下雨没有月色路上黑暗如漆又有大风船上又燃不上灯火非但船行不得而且暗黑之中瞧不出那一处有人那一处没人如何赈济呢?”济公道:“不要紧吾自有法术。”说罢叫大众把眼闭上。大众依言不料才一闭眼济公已说道:“到了到了。”张大人睁眼一瞧果然船已到了行辕之外。 张大人道:“吾们这船已走出有二十余里之遥怎么一歇儿工夫就回来了?”陈亮道:“这是吾师父用的缩地之术无论你水路岸路、船行马行、百里千里只须他念上一道真言把地一缩就缩到了。”张大人道:“这个法术你也会吗?”陈亮道:“这是仙家妙用佛氏玄机吾们虽是他徒弟究是俗眼凡胎那里学得来?”济公在后艄催促道:“天已不早莫要多言快上岸罢。”于是一行人众跳下船来。济公也下了船径进行辕仍到三间空房分付众人再把家伙候在洞外顷刻又丢满饭团仍如前搬运上船。济公出来张大人接着济公请张大人亲至大堂阶石上通诚祷告一番。张大人就祷告道:“弟子没有恩德刚到这地方正逢江水大涨平地水深数丈以致百姓都被水飘没其有升屋揉树幸而不死的也都饿的奄奄将尽。弟子不得已开仓碾谷煮米成团竭力赈济无奈灾地太广一时不能周遍若待明天恐已无及。为此不得已告恳上帝俯怜民命乞赐月光一夜使弟子得竟全功不胜万幸。”祷已毕磕了几个头起身站立一旁。然后济公跪下口中喃喃祝告祝告就向上呵了一口气又用手对天画了一道符。画毕大喝一声只见天上遮蔽的黑云应着他声音如飞鸟一般四散飞去顿时现出满天星斗。须臾一轮明月从东升上月光分外的明朗照耀得如同白日一般。济公这才仍同张大人并一行人出了辕门上船仍请张大人坐于船头一路往西南行去。 月光之下如日间一样凡树上、屋上的被难百姓个个看得亲切仍是见一个给一个有饿的将死的人给他丹药。救到半夜之后张大人觉肚中肠鸣辘辘饿火中烧就随手取了一个饭团拿在手中对着济公叹了口气道:“圣僧吾自出娘胎就是丰衣足食从没尝过这白饭的滋味。今天为赈济百姓弄得饥饿难堪忍耐不住只得像难民一样吃了饭团充充饥。师傅倘肚饥饿也请暂时吃他一个罢。”济公道:“大人万金之躯国家梁栋那好像难民一样吃这白饭!吾给大人取些儿菜来过过饭罢。”说罢就口中念念有词用手将水中一指只见水中忽然浮起一条大鱼来口中衔着两双筷子浮到船边伸起头来把筷子放在船中。张大人取在手中仔细一瞧见这筷子也不是竹也不是木也不是象牙光滑异常浑身通明透彻。张大人见所未见忙问济公道:“这筷子什么东西做的呀?”济公道:“这是明鱼骨做成的价值连城惟水府中最多不甚稀罕。方才吾去借来待吃好了饭仍须还他。”话未说完又见一鱼浮起水面口中衔着一篮也游近船来放在船中。张大人取至身边揭开盖儿一看原来里面放着三碗菜都是水中之味。济公道:“大人菜已送来请吃饭罢。”济公又道:“吾不吃饭要吃酒。”说罢往上一指忽见一鸟五色斑斓形如白鹤而身形略小口中衔着一大酒壶飞下济公面前把酒壶放下对着济公引颈长鸣了三声。济公点头道:“难得你如此费心你去罢。待吾喝完了你再来取壶罢。”那鸟即飘然高飞直至云霄不见了。张大人见菜也齐备酒也取来心中又是诧异又是欢喜就叫雷鸣代他立于船瞧那屋上、树上的难民指挥家人递给饭团自己却走到后艄与济公坐在一处一个喝酒一个吃饭。吃了多时见碗中的菜分毫不少且滋味极美异乎寻常;又见济公咕噜噜的吃大口酒吃了半天总是常满不空就忍不住问道:“圣僧这酒菜到底是天上之物还是人间之物?怎么吃他不完的呢?”济公笑道:“吾也不知道他是那里来的横是他送来了吾们就吃他个碗净壶空罢。”说还未了只听水中“扑通”一声又现出一件怪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三回 防冤仇代递折匣 买冠袍游戏张三 话说张大人在船上正在盘问酒菜的来由忽听水中“扑通”一声响亮往外一瞧只见一个大鳖大如圆桌伸着头两个乌溜溜的眼睛对济公望着。济公道:“你来做什么?”那鳖儿四脚一划游近船边。张大人仔细一瞧原来鳖背上背着一个木牌心中不胜诧异正要差人俯身取来济公早伸手取在手中从后艄递过来给张大人道:“大人你修此功德已感动上帝了。”张大人不解其意接来一看见那木牌乌黑色长约三尺阔五六寸上写粉色汉篆两行。张大人是个读书出身于学无所不通的他就把木牌竖立起来口中念道:“张钦差擅仓谷赈济难民具此仁心延寿十年。”大人念罢就“啊呀呀”的喊起来道:“诧异呀!真诧异呀!这木牌到底从那里来的呢?”济公笑道:“大人你瞧由这个东西背负而来就可知道是天意不是人力了。”张大人点头道:“不差。”说话之间那个大鳖早已悠然而逝。张大人就把木牌放在船头对天磕了好几个头。此时四野鸡声高唱月色西沉东方白赈济的事也早已办完了。济公把所有碗菜仍收拾在竹篮之中念上咒语忽见方才送菜来的大鱼又浮出水面。济公即把竹篮丢在水面那鱼见了忙过来衔着一摇尾就不见了。济公又用手一指忽又来一鸟高大如前鸟惟浑身作灰白色张着两翼飞下来衔了酒壶直向云霄飞去。济公拍手笑道:“妙呀妙呀!”张大人道:“圣僧吾们已遍历灾区没有遗漏的人了现在天已大亮好回去了。”济公道:“好。”仍嘱付众人闭眼一转瞬间早已到了行辕。张大人等一行人下船进辕。济公也下船念了咒把船收起仍变了一个僧帽拍去了水戴在头上一路歪斜脚步直走至里面书房。 只见张大人把块乌木牌儿供奉在书房正中自己穿着衣冠在那里磕头见济公进来忙起身让坐道:“圣僧辛苦了。”济公道:“吾们此刻还没工夫说别的你先把昨日的奏折用上印信装上匣儿急派人进京投递。如若慢了就有冤仇从中煽惑皇帝那事情就要不妙了。”张大人闻言忙亲到里书房幕友那边去取。此时幕府中人闻主人赈济回来早已起身梳洗已毕把妻折写好专候他来取见张大人已至即忙取来递给张大人。大人忙取了跑到外书房一面分付家人到上房取印信出来就在外书房着众人用印装匣顷刻之间都已办完就选一个亲信家人名叫张三的投送进京。不料正在背上折匣告辞主人之际济公忽然打了一个冷战屈指一算说声“不好”!忙对张大人道:“大人有冤仇在京要借此事伤害你张三去不得。”张大人道:“吾没有什么冤仇。”济公道:“此人你从前是参过他一本几乎把他前程参去。他刻刻在心时常怀恨恨不得借些事来害你。现在若叫张三去投在他手内就了不得了。”张大人道:“吾手下家人惟有张三最为伶俐他办的事吾可以放心倘然不叫他去再没别个允当妥洽的人了。”济公摇头道:“别人更使不得。”张大人道:“既不叫他去又不叫别人去到底什么的办法呢?”济公道:“除非我和尚自己去走一遭不行。”涨大人道:“圣僧是个出家人如何去得?”济公道:“不要紧吾到了那边自有道理。大人不必耽忧吾包你办的有功无过。”张大人岂犹不知道济公的本领?今见他自己要去就准知道非他自去不行就说道:“既圣僧肯成全吾不怕辛苦这是最好了。只是你一个人去路上不便吾再选一个妥人跟去路上好服侍服侍。”济公道:“不需选人就是张三罢。这人吾很爱他伶俐叫他做事必然指挥如意马到成功的。”张大人道:“好就是他罢。”于是嘱咐张三一番说话叫他:“一路上听圣僧差遣回来自有重赏;如要不然吾定要大大责罚的。”张三诺诺连声。济公就早饭也不吃起身告辞张三仍背着折匣跟着。雷鸣、陈亮见师父要走忙问道:“师父吾们二人也跟了你走罢!”济公道:“你们不要跟吾就在这里住着罢。吾这回进京多则五六天少则三四天就要回来的。”张大人道:“二位不嫌怠慢就在这里住着罢待师傅回来还要到吾家中去捉怪呢。”二人无奈只得送了师父回来安心住着。 济公出到辕门之外仍把僧帽摘下来丢在水面一念真言顿时又变成一只平底船。济公同张三登舟一路摇向江南岸。到了岸边二人即时起岸把僧帽收起仍戴在头上径向杭州而来。一路饥餐渴饮渡过钱塘江对过就是京城。二人进到钱塘门见六街三市热闹异常二人拣了一个饭铺子吃了酒饭济公道:“吾们先去见秦丞相罢。”张三道:“秦丞相是当朝的相你是和尚吾是家人如何见得着他?”将公道:“不要紧吾有法子。你身上有银子没有?”张三道:“有。”济公道:“你有多少银两?”张三道:“大约有四五十两都是散碎的。”济公道:“你都掏出来给吾。”张三道:“这银两是大人分付账房给吾二人路上盘川的师傅莫要使用完了路上没饭吃。”济公笑道:“不要紧。”张三见是主人的贵客不好十分拦阻只好跟他走至新衣店一脚踏进去。店中伙友见是个穷和尚认他化斋来的忙喝道:“这里不斋僧道的你到别处去罢。”济公醉眼模糊对伙计望了一眼也不答一路歪斜脚步往里直跑。那伙计见他有些酒疯忙赶出柜来一把把他拉出。张三在后喝道:“吾们是张钦差行辕里的人那个敢动!”宋时年间的人最为势利听得“张钦差”三个字早吓得魂不在身;又见张三衣服气概立时缩手站立一旁改口道:“大师傅到底做什么的?”济公道:“吾要买衣服。”那伙计道:“大师傅要买什么衣服?”济公道:“吾要买二品袍服、纱帽、玉带、方头靴你们铺中都有的吗?”那伙计道:“有有。”立刻跑进里面捧出三四套冠服放在柜上任从拣选。 济公道:“吾穿戴起来试试看不知长短如何?”说毕就取那件最新最好的红袍披在破袖外面。伙计见他这个破衲满幅油泥龌龊不堪恐怕污及新袍欲要阻止又恐惹他动气心中不敢只皱着眉头睁着两眼瞧着。济公把红袍穿上结了钮扣束上玉带把两个破草鞋脱下就赤脚穿了方靴把破僧帽除下放于柜上即取纱帽戴了走到镜前照了一照对伙计道:“长短大小如何?”伙计道:“刚正称身也不长也不短也不大也不小。”济公笑道:“倒很巧第一次穿着刚正称身就是这套罢。”伙计道:“最好省的拣选了。”济公道:“统共算来应该多少价银?”伙计道:“统共六十二两。”济公道:“不多不多吾就依你罢。”伙计一想:人家走上门的客人总要争多论少想便宜的;这和尚一口价就满嘴答应瞧他个穷和尚倒是大气量。济公用手在身上摸出一包银两来正要解开包来忽然眉头一锁道:“唷唷吾今天多吃了些茶小解急的很。”伙计道:“大师傅要小便这路东就有小便地方。”济公道:“既如此吾去解了再来。这包儿就在这里你们切莫偷开这里面还有许多人家寄带的金珠倘然少了定要你们赔的。”伙计道:“你有同伴在这里叫他瞧着就是了。”济公就一回头对张三道:“张爷给吾照应些儿。”张三道:“师傅去罢。”济公这才慢慢儿出铺门方下阶石又回头对那伙计道:“吾到了这里连东南西北的方向都不认识了烦你来指点指点罢。”伙计走出铺门外用手往东一指道:“那边不是小便处吗?”济公笑道:“不差吾眼光近瞧不见倒烦劳你了。”说罢往东就走。走到小便之处回头一瞧见伙计早已走入铺中没人瞧他他就撒腿飞跑一径往秦丞相府中而来。 这里张三坐在铺中等他回来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心中诧异道:怎么此刻还不来?就问伙计道:“小便处离此多少路?”伙计道:“没有多少只半条街。”张三道:“既然路不远怎么还不来?”伙计道:“莫非他不识路径不认得回来不成?”张三道:“他原来是西湖灵隐寺出身怎么会不认得路径?”伙计听了也诧异起米。内中有个管账的说道:“他既不来这位客人也不必去等候他只须把他银包当众解开把价银付了。他的东西你就给他带回去就是了。”张三道:“你不知道这和尚怪脾气他的东西不准人家偷动。你此刻若背地偷开他银包他一动手回去上覆主人吾的饭碗就要打翻了。”伙计道:“你瞧着吾们解罢。”此时张三早已等得心焦也顾不得什么就道:“你们既要解他银包吾也不能管你们就解罢。”于是那个管账的走过来说道:“吾来解罢。”一面说一面就用手把纸包解开一瞧“啊哟”一声两眼直顿时呆了。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四回 倍骗案秦相提人 试胆量法场待斩 话说张三在新衣铺等候济公不来只好听凭铺中管账的主意把济公存下的银包解开付还衣服价银。岂知包中并不是银两是许多碎石块管账的一瞧就呆了。张三走上前道:“他的银两毅付吗?”管账的道:“何曾是银两?你来瞧罢。”张三一看半晌说不出话来。那些伙友都说:“这和尚是骗子这人同他一块儿来必是个同党。现在既叫和尚走了惟有把这人送到官府去着他身上要交出价银。”说罢就一拥上前把张三拉住。张三不能分辩心中想道:这和尚今天诚心冤吾所以先把吾身上银两先取去此刻吾没半个钱儿如何是好?伙计等大家议论要把张三送到钱塘县衙门中去。张三道:“且慢吾是有来历的人。你们派两个人跟吾到秦丞相府中去找找他看如若找不到再送吾到钱塘县去也不迟哩。”那伙计道:“吾们那有空闲跟你去找人你要找他你先到县中去走一遭再去也不迟哩。”张三没法只得跟着三个伙计奔向钱塘衙门中来。到了衙门两个伙计先走至门上一道辛苦门上见是新衣铺中的伙友忙问道:“两位到此何事?”伙计把这事前后说了一遍。门上见是拐骗案件不敢待慢忙进内衙一回禀钱塘县立刻升堂把张三带上去。 正要审问拐骗情由忽然外面一个家人打扮的骑着一匹快马飞奔前来直至堂前下马上堂。钱塘县认识是秦相府的家人秦禄忙起身问道:“管家下临敝署有何事故?”秦禄道:“相爷特差吾来要讨拐骗新衣铺中冠袍的骗子。”知县道:“原来为此只是这人虽然送到本县还没问明情节。待吾问了一堂把口供抄齐再送来罢。”秦禄道:“不能。相爷分付说这骗子名叫张三在外面做的案不少现在被人在相府告下来说他又拐了人家贵重东西相爷所以亲自要提审。一审明白就要把他一刀两段以正国法的。”张三在旁听得亲切自忖道:吾素在张大人行辕当差并没犯过什么案子那个凭空到相府去告我?况且照国家律例即使犯了拐骗案件也不过打几百个竹板儿并没有正法的重刑今天怎么就要小题大做?这其中必有缘故!正在左思右想之际只听钱塘县说道:“既是相爷要人吾焉敢怠慢!”立刻分付差役人等:“把骗犯张三锁了跟着奉相府大爷送去。”下面一声答应就“呛啷啷”把铁链一抖锁了他颈项拉着就走。秦禄给知县拱拱手慢慢儿的骑上马背走出县衙差役等跟在马后一路往相府而来。 走到相府前张三抬头一看见门前冷清清并没车马。此时秦禄早从马上下来牵着马从旁边门中进去四五个解差站在门外候着。不到片刻只见中门大启里面跑出个军官装束的人来大叫一声:“钱塘县拐犯张三进。”解差一声答应拉了他就走。走至中门见里面一个大庭;走完大庭就是大堂;大堂后一间暖阁;暖问后又隔一庭方是二堂二堂上红纱帐筛峡中坐定一人头戴金翅乌纱帽身穿一品大红袍下半身被案子遮着瞧不见面如满月三络长须半黑半白两道长眉一双细目天庭饱满准头端正紫膛脸两耳垂肩有棱有角。两旁站着二三十人都是军官打扮。解差把他带至暖阁两旁的人就传呼道:“跪下!”解差同张三都一齐双膝点地。秦相远远问道:“你叫张三鸣?”张三道:“是小人姓张名三。”秦丞相道:“你怎么串同济颠和尚拐骗东西?”张三道:“小人向在张钦差手下当差安分营生从未做过这个勾当。这一回奉大人谕陪着济颠送奏折人京不料这和尚不规矩路上把吾银两骗去又到新衣店中拐骗了纱帽、红袍玉带、方靴假推小解一去不回把吾丢在店中以致被他送到钱塘县衙门转送到此。这是已往之事并无假说。相爷如若不信请行文到张大人行辕便知端的了。”秦丞相闻言拍案大怒道:“你这混账东西一味胡说!现在和尚已被吾捉获在这里还敢抵赖?真是胆大!”张三道:“大人既把和尚捉获就请把和尚提出监来当堂对质。如若小人真实拐骗甘受重罚。”秦丞相道:“好吾去提来与你对质如若你真是拐骗吾就立刻请王命把你正法。”说罢就分付两个军官:“到刑部监中提取和尚!”军官领令下堂去了。不一刻只见济公头戴纱帽身穿红袍腰束玉带脚蹬方头乌缎朝靴在两个军官之前一路歪斜脚步走进大堂两军官跟在后面。张三一想:他既犯罪必须用刑具怎么肯放他一个人走?这其中必有缘故。 和尚走到大堂庭中只见秦丞相立起身来迎下阶石道:“师傅请了。”济公道:“听说拐犯张三已提到了。”秦丞相道:“是提到了。”张三闻言就高声叫道:“济师傅你怎么无端害我到这个田地?吾跟你无怨无仇你怎么就忍心的陷害吾?”济公哈哈笑道:“你说吾害你你从前做过亏心事么!秦丞相要办你不是办这件案子是办你从前拐骗人家处*女贩卖的案子。”张三一想:吾从前在放荡的时节果然犯过这件案子。但这案子是犯在临安地方况且已经有**年的远了y怎么秦丞相还会知道呢?他是素来吃跟官饭胆子大到了这地步仍不动声色回头问丞相道:“小人犯案大人怎么知道?”秦丞相道:“欲人不知除非不为。”张三道:“小人并没有犯过案大人何以知道吾犯案?”济公道:“你在前八年在临安惠民村拐骗周莲溪的处*女把他贩至苏州卖给人家做妾这女子受你的愚气愤交加当夜就拿条绳自己缢死。你知道不好逃到这里投至张大人那里取名张三服侍张大人直到于今。今天冤鬼来控告吾所以借这骗冠袍把你弄到这里你还有何说?”张三一想:不差他说的果然句句是真情莫非真有冤鬼?想到这里就低着头不敢做声。秦丞相道:“他既服罪就不必再往下问他。”立时叫左右取纸来叫他盖上指模。张三没法只得照着分付盖了。秦丞相就命军官传刽子手来。须臾传到给丞相跪下请了安站在一旁。秦丞相又分付:“把张三捆绑起来!”两面一声答应立刻把张三衣服脱下用绳如法捆绑。张三卧讨道:不料吾竟死在这里!但是冤鬼如何就会告状?吾总不明白。吾只闻阳世人告阴状从不曾听得阴曹冤鬼告阳状的真是新鲜。如若不是冤鬼告状吾当初犯案的时节只有吾给买主两个人得知此刻秦丞相怎么就会知道?又自己转念道:横是死在顷刻了死后阴灵不散必然会明白的。 张三一面思想军官一面捆绑济公立在旁边斜着两只醉眼在那里瞧着见张三只呆呆忖度面不改容全无惧色。捆绑已毕秦丞相就对和尚道:“烦师傅就代吾去监斩罢。”济公应声道:“得令!”说罢就喝令军官人等拥着张三出相府。此时张三把眼一闭紧把牙门一咬拚着忍了一刀之痛苦就罢了。来至府门外济公把这些众人喝住道:“你们且慢行吾要同他说话。”众人就止住脚步。济公走近张三面前对他说道:“吾与你有交情你今天死了必有说话交代家中的你就趁此给否说吾好回去给你寄个信儿。”张三一咬牙恨道:“都是你这贼秃驴串通秦奸贼害吾到了这时候倒还说有交情!吾死了必然变个冤鬼来提你断不放松你。”济公笑道:“你死了张大人的事那个去办?”张三道:“折匣在你身上不干吾事;吾头儿一落地还管什么?”济公道:“你今天果然拚着死了吗?”张三道:“到了这地步那个痴子望天塌还想活着!”济公道:“吾来救你话可好吗?”张三知道和尚又同他打哈哈就骂道:“贼秃驴害得吾到了这个地步还来同我打趣。吾不要活了快来杀吾罢!”济公也怒道:“吾好意想救你你倒横骂我贼秃驴竖骂我贼秃驴骂得我真利害!吾今天务要给你吃些儿苦哩。”说罢喝令众人:“拥着走!” 走到东市梢停下刽子手亮出刀来。济公道:“且慢着他虽然骂吾吾总是同他受了张钦差命令一块儿出来办公事的总有些儿朋友交情的。吾去买些儿香烛酒饭纸锭儿来活祭他一祭省得他饿着肚子死去。”说罢就往前走去。张三破口大骂道:“贼秃驴谁要你活祭?谁要吃?你快些儿把吾开刀罢!”济公也不回答一径往前面去了。众人都站着等候等了好久不见回来。天色已渐渐晚下来众人着急你一言我一语有的说:“和尚既不来吾们就把犯人杀了罢。”有的说:“他是监斩人他不来不好杀人。”有的说:“把他带回去禀明丞相再说。”正在议论纷纷见前面一人飞奔前来。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 奉赦命张三庆生 说阴功长贵感动 话说众人等候济公一去不回或有要带回去的或有要就此杀的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正在扰攘之际忽见一人骑着马手中提着行灯赶到大叫道:“丞相有令恩赦张三带他回去。”张三一闻此信就知道活了心中不胜之喜。众人跟着骑马的人一路同至相府张三瞧见门前“秦相府”三个大字牌儿已没了走进里面只有一个小小庭心连大堂都没了。方走到庭中见济公从里跑出来口中嚷道:“张三哥得罪了!吾方才要试试你胆所以幻变秦相吓你并无别故你莫要恨吾。”张三道:“你试吾胆子做什么呀?”济公道:“吾有用你之处必须要见当朝第一个权要姓金名纯甫他的威严与秦相仿佛。吾恐怕你见了他时说不出话来所以到这里来请吾施主费东洋假扮秦相把你从前拐骗情由作为罪案借此试探试探你的胆子。其实那个新衣铺中自你走后吾就差人如数把银两付清了。你进来罢。”张三至此方才大悟跟着济公进去。走至书房见一人坐在那里济公用手一指道:“这就是方才要杀你的秦丞相你来见见他罢。”那人闻言即起身拱手道:“张大哥千万莫要见怪吾方才唐突是奉着大师傅号令不得不然。”说罢又深深一揖。张三笑道:“这都是和尚一个人的鬼计不干老兄事的。吾总恨和尚不应该不咨照吾把吾吓得魂不附体。”济公笑道:“吾若咨照了你那里还试得出你的胆子!”说罢就对费东洋道:“张三哥他从今天起一直被吾害的酒饭没入过口。你快快分付厨房排酒待他吃饱了吾还要同他商量紧要事情哩。”费东洋应诺即时差人到厨房关切叫他从排酒不到片刻果然排上。三个人入席饮酒直吃到三鼓以后方才吃毕济公同张三就住宿书房中。 张三吃了一天的苦至此疲软的不堪又喝了些酒更加困乏一见床铺就一骨碌倒下去睡着了。济公见他真疲困就也不去惊动他。到了明天一早张三一觉醒来见济公已在那里喝酒连忙起身梳洗。济公道:“张三哥你来喝酒罢喝好了就要去干事了。”张三道:“干什么事?”济公道:“你倒已忘记了吗?吾同你一块儿出来为着什么呀?”张三道:“这件事你在大人跟前早已掮担下来不干吾事了。吾不过跟着你同你一同走走罢了。”济公道:“虽然这事由吾担承但投递奏折仍须你去的。”张三道:“投递到什么地方去呀?”济公道:“就是吾昨天给你说金纯甫那里。他是当朝权要皇帝最信爱他这道奏章须得由他递进去在皇上跟前说几句好话才能彀奉准。”张三道:“这事我一个人那里做得到?”济公道:“你只须把奏章使他收了余外的事都由我一个人担承不干你事了。只是这人最欢喜钱财他必定要把你呵吓。你照昨天的不动声色由他呵吓莫要胆小他自会收你的。”张三领诺吃了早饭背上折匣跟着济公出门一径往东而去。转了两个弯就见一座大院子墙屋高矗云霄统共有二百多间房屋。济公指着道:“这就是金纯甫住宅吾就在这里候你消息。你莫要见了他生出惧怕之心千万千万!”张三点头应允。 转到前面见旗杆矗矗旗帜飘扬门前一个竖头匾额红地金字上写着“圣恩赐第”四个大字四扇大黑漆门关闭着右边开着一扇边门门房里面坐着个半老家人在那里看书。张三走进门抱拳一道辛苦那家人倒也和气开口问道:“足下那里来?”张三道:“从平望镇张钦差行辕中来。”那人听到“张钦差”三字就把张三上下一打量说道:“足下是张钦差的纪纲吗?失敬失敬!”张三道:“岂敢!阁下尊姓大名还没请教。”那人道:“吾姓孔名长贵足下尊姓大名?”张三道:“兄弟姓张排行第三所以人家叫吾做张三。”说话之时济公早已来至门外在门缝里张着。那孔长贵待张三说出姓名就拖了一把椅子请他坐下问道:“阁下此来有何贵干?”张三道:“吾们主人有个奏折在此须求金大人代递所以特差兄弟前来。敢烦老兄转禀金大人赐吾一见吾有话说禀。”孔长贵闻言踌躇了半晌欲言不言。张三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见此光景忍耐不住道:“老兄有什么话说尽管说来切莫吞吞吐吐。”孔长贵道:“你们大人既要求鄙主人代递奏折必然知道他脾气的这一回有什么人事带来孝敬他?”张三道:“这却没有。”孔长贵闻言连连摇头道:“吾同阁下虽然是初交但吾从前也曾在张大人手下当过差、吃过饭的不敢不老实告诉你:吾们主人无论什么人求他什么事须得先有大大人情方肯应允;如若没有人情休想求他。吾看你不如回去把这情节禀明令主人备了人情再来罢。”张三道:“吾这个奏折是开仓赈济的事情耽延不得日子的那里能毅回去了再来?这件事只好求足下格外承情方便方便。”孔长贵道:“不能他是天生的贪恶牢不可破的。吾们吃他饭在他手下的那里劝得听、说得进!” 济公在外面听到这里一想道:张三口辩不如他照这样办法连要见金纯甫的面今天也还不能哩!待吾如此如此用个法儿罢。想罢从阶石上走下来念了声:“阿弥陀佛和尚来化斋了。”说罢就走进边门。张三见是济公正要开口叫他济公忙把头乱摇。张三会意就转口道:“和尚那里来?”孔长贵忙拦住道:“吾们谈公事要紧不必去问他。这里门第富贵一天不知要有多少和尚来化斋待吾给他一升米让他走罢。”说完话就叫一声:“来人!”只见里间屋中答应一声走出一个青衣小使站立一旁。孔长贵分付道:“你去取升米给和尚罢。”那小使答应了。去不多时把米取到济公面前要递过来济公一摆手道:“吾不是要化一升米的和尚不要不要。”孔长贵道:“你到底要多少呀?这里一天不知道要来多少和尚如若都像你一般都不好开了。”济公道:“吾这和尚异乎寻常比众不同那好把那些寻常和尚比吾?”孔长贵笑道:“你有什么本领敢在吾面前夸这大口?”济公道:“吾第一能知人家过去未来之事。”孔长贵道:“你既有此本领就把我的过去事、未来事说给我听。如若说的不差吾就多给你几斗;若要说的差了吾一粒也不开。”济公道:“好吾先给你说过去之事罢。你在三岁春间死下亲生母你父亲翘生续娶赵氏过门之后终日把你乱棒痛打你父亲又庇护你后母打得苦不胜吉。到了五岁;赵氏生下儿子就把你送到生母舅家住着幸亏你舅舅好把你好好养着又送你到书房读书。到了十岁你后母死了方才送你回家父子三人一块儿过活。到了十五岁你父亲又死了家里没饭吃你只好做生意起初做的是米铺子后来又调到布店生理。到了二十三岁你即成了家。到了二十八因为店中亏本主人疑心你就把你辞歇。你出了店就由你舅舅荐到张大人那里当差其时张大人只做个县官看你勤慎颇看得起你。到了三十一岁张大人当了京官就荐你到游大人那里;游大人不合意你就出来到金大人这里来。直到于今二十年来就是一步好运。现在一个月内有一件大祸连性命都要送去。” 孔长贵见济公所说毫厘不爽竟像亲见的一般心中实在佩服口中不住的说“是是是”“不差不差”及至后来听到这一个月里有丧身之祸就大惊失色道:“你的话可是真的吗?”济公道:“那个敢骗你?”孔长贵起身道:“好解救的吗?”济公道:“怎么不好解救!这是须得件大大阴功或保全人家功名或保全人家性命的事方可解救。”孔长贵道:“这种阴功如何积得?先没这个机会如何是好?”张三在旁道:“孔兄如要积件阴功就在吾一人身上。”孔长贵闻言又惊又喜道:“如何到在你身上?”张三道:“吾这个奏折是张大人因擅动了仓谷救济被水难民因一时措手不及不得不丢着自己功名违例冒险这件事惟有你家大人可以挽回所以专诚来拜求。此刻阁下若能进去代求金大人使他老人家肯把这折代递上去再在皇帝爷爷面前说几句好活儿一者张大人可以保全功名二则那些百姓也救活了岂不是件大大阴功!”那孔长贵本是金大人的心腹平日间言听计从他方才并不是真心是有意为难想给主人争一分重人事报答主恩。现在听了济公一席话又听张三把这所以上奏折的缘故说明他到底自己性命要紧那里还顾及主人的人事忙说道:“不差不差吾去说来。”济公道:“且慢吾和尚给你说了半天的话一粒米也没给你先把吾开了再做你的事罢。”正在说话之际忽然里面跑出一人来。未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六回 迷真性反邪归正 看面情允递奏章 话说孔长贵被济公一说他有性命之忧就吓的惊魂千里及闻张三说这件事就是大功德喜之不胜即要进去回禀金大人玉成其事。济公恐怕事机败露故意向他求米孔长贵正要分付多给他几升不料里面忽然跑出个人来咳嗽一声。济公看这人身长八尺开外腰大十围面如懈豸头戴六瓣壮士帽身穿淡蓝缎绣花大氅里衬月白密门袄足蹬快靴腰悬宝剑两道粗眉一个怪狮子鼻血盆口颏下一部钢须根根见肉咳嗽声有如洪钟就知道此人必是金大人看家师爷。孔长贵见他出来忙站立一旁道:“何师爷那里去?”那人道:“吾在家中闷得很想到街上去玩玩。”说罢把济公、张三看了一眼道:“这二人做什么的?”孔长贵道:“和尚是化斋的这位张大哥是张大人差来递奏折的。”那人道:“为什么事他自己不去投递偏要这里大人给他代递呢?”孔长贵道:“听说是为擅动仓谷赈济水灾所以必须吾们大人在皇帝面前说好话才来求着吾们。”那人道:“好他这一来必有个大大人情连吾们也好到手些儿。吾近日赌亏了银两正被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烦你给吾多弄几两凑凑手。” 说罢将要往外走孔长贵叫住他道:“何师傅慢走方才这张三说张钦差同吾家大人素有交情这件事须吾家大人白效劳所以非但大人的大人事不带来连吾们零碎开的银两也没带。吾若此刻不把话儿说明白第一何师爷先要怨吾没交情不给你想法子。”说罢又回头对张三道:“这位何师爷是吾家大人左右第一最得力的人言无不听计无不从若得他去一说吾家大人看在他分上必然一诺无辞胜于吾们几个人的千言万语。你若能走他门路无虑事不成功;你若不肯走他门路即是吾们同你尽力说好经不得何师爷在背地说几句坏话大人一变心就白辛苦。”张三道:“原来这位何师爷竟有如此大力量吾一时不认识倒失敬了。”那人道:“岂敢岂敢!”济公在旁听得明白又瞧这人相貌凶狠断不是几句空言所能吓倒他的就暗暗念动真言。 忽见那何师爷两眼直一言不往里就走。金大人正在书房代皇帝批答各路的奏折听庭中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何师爷。问他:“你来做什么?”那何师爷道:“吾有件大阴德给主人种主人须听吾吾平生只付这一次人情下次就不讨了。如若大人不依从说话吾就死在大人跟前罢。”金大人大惊道:“何敬卿你今天怎么如此硬讨人情?”何师爷闻言睁着两眼道:“吾是因为受你知遇之恩忠心报效。这件事实是为你子孙之地你莫要疑心我受人贿赂;我若这事得人金钱叫我身体灭绝子孙不昌。”金大人道:“你何故出此重誓?我素来信你言无不听计无不从从未疑心你得贿赂你何必这般光景?”何敬卿道:“这事重大关系不浅不得不先设立重誓以坚大人的信心。”金大人道:“到底为着什么事情呀?”何敬卿就把张三违奏折的情由细诉一番。金大人道:“你的主意也是不差的只是我从来办事从不曾给人家白办被人家讨便宜去的。这一次若听了你说话给他白办一开了端下次人家请托都要援以为例不好再受人家事了。况这事重大须得想个计较在皇帝面前说得圆活动听婉转如意方能使此事有成;不然我答应他皇帝不答应仍是徒劳无功倒被人家看轻我不能办事下次就没人来请教我了。”那何敬卿闻言双膝点地道:“只要大人肯答应这件事没做不到的。”金大人本想推却借此争那人事的今被何师爷如此恳求面上逆不过情只好答应就说道:“你何必如此快快起来罢我准答应你就是了。” 何师爷这才欢喜起来忙到外面叫张三背着折匣立刻进去到二堂下站着。何敬卿重又到书房中禀金大人道:“现在那个张三我已叫他伺候在二堂之外特来请大人的示。大人还是叫他进到里面来还是出去见他?”金大人虽然因当时下不去脸一时答应了仍是满腹疑心总猜度何师爷必然得了张钦差重贿所以肯替他如此出力而一时又没法去透破他。正在踌躇之际又见何敬卿重又进来竟已把张三带进里面心中又加疑心不定想了长久想不出计较来只一味睁着眼呆呆坐着。何敬卿见他不答话只得站立一旁伺候他分付。金大人眉头一皱忽然计上心来就分付道:“就着他在二堂上见我罢。”说毕又叫声:“来人!”几个家人在外间间呼唤声即时走至半跪在前道:“大人有什么差遣?”金大人道:“取我令箭一枝去立传护卫军全队来行辕站差又传衙役三班带着刑杖伺候我升坐二堂。”家人领令去了。 不到片刻只听外面掌号声知军队已到家人回禀说:“已把应传兵役一并传到了。”金大人立刻换上公服踱到外面升坐二堂。兵役人等呼威已毕金大人就分付:“带上张三来!”此时济公借瞧热闹早已混至二堂之下听得堂上传呼就暗暗对张三丢了个眼色又摇摇头摆摆手叫他不要惧怕的意思。张三会意也对济公点点头然后慢慢上堂。左右站队的兵役呼喝道:“这是什么地方还容你如此大模大样?快快儿走上去跪着罢!”张三闻言立住脚跟索性不走又故作怒容道:“我又没犯着法就是到了朝廷之上也由得我大模大样没个好催迫我何况是个巨子的私宅!你主人也不过是个大人我主人也是个大人大人给大人都是一样的朝廷臣子有什么稀罕?今你主人不以客礼接我到要装模作样。我不给你们主人一般见识你到还来同我论快慢哩!”金大人在上面见的清切勃然大怒道:“这人目无官长竟敢在国家大臣面前高声争辩那还了得!先给我拖下重打二百木棍然后再说。”张三睁着两眼厉声指着金人人道:“你这人竟敢仗你自己势力挫辱同寅的人。你只打我不算什么真本领你如敢真给我家主人作对就把我立时杀了才算你有手段。”金大人被他一激那里还忍耐得住就喝道:“我杀你容易得很像杀个鸡狗一般。”说罢就在旁边印信架上拔下一枝令箭分付两旁站着的护卫军:“把张三牵出去斩报来!”两旁一声答应走上堂阶把令箭接了下来一面就有四五个人上前把张三掀倒在地用绳如法捆绑。 金大人虽然喝令把他捆绑斩他心中并不真要杀他不过借此吓吓他罢了只要他自己肯求饶或有人从旁代他恳求就要放的。所以把他捆绑之时金大人暗暗瞧着张三看他是何容色。焉知张三并不惧怕仍照平常毫无惊煌之色心中很佩服他道:这个铁汉真不怕死到了这个田地还是如此样儿我正要访觅这种硬汉重用他。正在踌躇之际旁边吓坏了何敬卿一骨碌双膝点地跪在堂上磕头道:“大人使不得这人是由我引进现在就把他杀了叫我脸上如何过得去!请大人看我薄面饶他罢。”金大人本巴不得有人出来求情何敬卿一跪下去他那里会不答应?只是今天瞧他举动大非昔比竟像痴的一般不知是何缘故心中十分诧异。就说道:“吾本来定把这东西杀却以雪我胸中之恨今何师爷既代他求情我就饶了他罢。”说罢就叫护卫军把张三推转。 张三立而不跪金大人重又怒喝道:“你竟连跪也不肯跪吗?”张三也睁着两眼道:“我是奉着主人命令来办公事并不犯什么私罪你先不应该坐堂见我倒还来责备我!”金大人素惮张大人清廉本来有些儿惧怕他方才所以为难张三是疑心他暗地送贿赂给何师爷要想把他一吓吓出送贿赂的实据来。焉知张三并没一句话就知方才的疑心是冤枉的;此刻又听张三说话理直气壮句句有理倒觉自己不是了。忙说道:“你嫌我坐了二堂所以不肯跪下吗?这是容易的我就退堂到里面去见你罢。”说罢把手一摆两面站立的人一声呼喝金大人立刻退堂。至书房坐定何敬卿带了张三进来这才照家人见主人礼半跪在前。金大人细细把前后事问了个仔细张三也一五一十的说了何敬卿又在旁边说了几句好话金大人点头道:“既然如此吾就积个阴功给他白辛苦一次罢。只是你回去须要好好禀覆你家大人不可忘记了吾的好处。”张三连称不敢磕头谢了。正要起来忽听里面一声咳嗽大叫道:“大人不可答应。”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 阻好事虎怅作奸 下丹药厨房觅便 话说金大人到书房中见了张三问了一番情节就答应代他递奏折。张三十分欢喜正要告辞出去报给济公知道焉知里面忽然走出一个人来大叫:“大人不可答应他。”张三吃了一惊忙抬头一看只见那人年约三十开外细白麻脸颏下还没胡须头戴乌缎员外巾身穿三蓝团花员外氅里村月白领袖脚蹬粉底靴鞋两道短眉鼠目鼠耳尖鼻大口一望而知为是个奸猾之辈。他走至大人身旁一站对大人道:“方才大人问他的说话我都知道这件事情风火太大大人担不了。大人给张钦差素没交情不给他代递也不要紧何必代人受过?”原来这人姓吴名悦士是杭州人也做过一任小官儿他虽是读书人而天生就的贪狠狡猾专一要钱。上司恨他就把他参了一本立时革职只好回转家乡闲住。金大人从外任调做京官他知道金大人脾气专一欢喜贿赂与自己的性情很对就挽人去钻营着一个幕府之位在他府中动动笔墨。他自从进了府中就随时随事拍主人的马屁帮着金大人敲竹杠诈骗官民钱财前后何止数十万金!所以金大人很欢喜他的说话无有不听他的计较无有不从他的。到此田地就装模作势狐假虎威专一吓制欺骗人家送给他绰号叫做“虎伥”是说他为虎作伥吞吃百姓的意思。他听了这个绰号非但不以为耻倒反以为荣。每天早上到府晚上回家到了府中就帮金大人设法弄金银;到了家中就自己诈骗钱财三年以来他自己倒也弄的不少。 这天正在府中办笔墨听得外面呼喝声知道主人又在坐堂审案就慢慢儿踱出来。在二堂背后一瞧见大人正在怒气勃勃手拔令箭要把张三推出斩。他瞧张三是个家人打扮并不是平民装束心中诧异道:这人是别地方差来的家人怎么大人就要把他斩?待我听着到底为着什么缘故。就立在暖阁之后侧了耳朵听着。所以何敬卿跪上去求情及张三不肯跪下的情形他都听了仔细。后来听得散堂声他料定大人必回书房就一回身撒腿先跑跑到书房听着。果然大人随后进来张三、何敬卿也到了就听大人问张三细情。他在里面想:这件事攸关张钦差功名出入的若要他二三万金的贿赂他要顾着自己前程不怕不应允。心中顿时欢喜不胜自言自语道:大人得这注大财我也好从旁与闻与闻得些儿小数。不料正在欢喜之际只听出口就答应竟一个钱不要。他一着急就忍耐不住一声咳嗽出到外面开口就说事情重大暗暗打动大人的心叫他不得贿赂不可答应的意思。 大人一想:你出来的太晚了我业已答应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再要翻悔他那里过得去?就说道:“我原知道这事风火大大不容易办理。无奈张大人是我同寅都是国家大臣我逆不过他的情面只好答应他给他出一番大力。你有什么好意思?”吴悦士道:“吾的意思这件不好办大人不可轻意答应。”金大人道:“我已经答应他了如何再好翻悔?”吴悦士哈哈笑道:“大人太圣贤了。你又不是吃张钦差饭受张钦差恩的好办的事不答应也好办;不好办的事答应了也不能办这有什么要紧?我看此刻先叫他退出去静候消息待我们会议定当再说。如若好办就给他办;如若不能办只好回绝他叫他别寻道路。”说罢回头又对张三道:“你主人只知道我们大人圣眷隆重事事好办不知事情也有轻重的。轻的事自然好办这样重大事件我们大人也担不了的。你先出去罢待吾们给大人议妥了再来咨照你罢。” 张三一想:这人可恶他从中阻止叫我有什么法儿?只好出去给济公商量再说罢。于是就说道:“这位师爷的主见也不差的小人出去静候消息罢。”于是告辞大人抽身出外。此时早气坏了何敬卿上前说道:“大人是国家大臣以信义为主既已答应他那里还好翻悔!”吴悦士道:“你是武人那里知道其中利害快出去罢。这事有我们幕府中人给大人出主意不必你来混账你去管你自己的职司罢。”金大人道:“不差何师爷虽然忠心为我到底你是个武人不知其中缘故的你请出去罢。”何敬卿既被他抢白又被大人说他不知事情催他出去心中气的话说不出只好走出来寻张三。走到门房不见问门上的人说已经去了;赶到外面只见张三正同一个穷和尚在路边说话他。就问道:“张大哥你同和尚是朋友吗?”张三正要回答济公先说道:“我和尚的朋友都是大富大贵的人这般小人我那里要认识他!”何敬卿道:“你不要认识怎么在这里同他说话?”济公道:“不是我要同他说话是他知道我有法术要求我给他挽回一件大事许我酬谢三千两我正盘问他情由。”何敬卿道:“和尚真会法术的吗?”济公道:“会。”何敬卿道:“和尚你莫要夸大口骗我。你若真会法术东也酬谢你西也酬谢你;你早富了何至弄到如此困地连衣帽都穿的如此破烂?”济公笑道:“你瞧不起我的衣帽吗?我这身衣帽你们就是出了百万银两也买不到你莫要瞧不起他。”何敬卿也笑道:“有什么好处呀?”济公念道:“我这衣裳冬暖夏凉;我这僧帽名为聚宝;我这草鞋踏破天涯。”何敬卿听了笑道:“据你道来你身上的东西都是宝贝了?”济公道:“非但是宝贝而且是古今稀罕的大宝贝。你如不信我就试给你瞧瞧。”何敬卿道:“好你试给我瞧罢。如若真是宝贝我情愿做你弟子。” 济公就把头上僧帽摘下往上一丢直到九霄云里。何敬卿抬头一望只见那个帽顿时大得遮蔽天四面放出光华如万道金光盘旋空际。霎时吓的何敬卿倒身下拜道:“圣僧我有眼不识多有冒犯。从今愿收为弟子削为僧跟你老人家云游四海学那长生不老之术。”济公用手挽扶道:“起来起来我瞧你相貌还有二十年官运此刻还不是做和尚的时候。你如若真心要做我弟子我过了二十年后来收你回庙给你披剃现在不必提他。”何敬卿道:“我给人家保镖吃饭那里就会做官呢?这是圣僧不肯收留我把假话来骗我。我今天得碰见你老人家也算三生有幸那里还肯放马步行?务求圣僧念我诚心慈悲慈悲罢。”济公道:“我从来没有哄骗人家。我算定我命中应有六个徒弟现在已收五个还缺一个就是你。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须等二十年后你莫要着急去办你的职司罢。我要给张大哥商量这件大事待办成了好取他酬谢回去修庙娶妻。”何敬卿道:“圣僧又来了你是出家人如何好娶妻?”济公笑道:“我收了有妻子的做徒弟怎么自己不好娶个妻来玩玩?”何敬卿是个诚实人不知济公同他打哈哈他就分辩道:“我没出家时有妻子一跟师父去做了和尚自然把妻子丢在家中不去理他了。”济公扑哧一笑道:“谁怪你带妻做和尚?我是同你玩玩而已。”张三在旁道:“何师爷你的事总好办的不必现在先着急。我的事关系主人功名要紧给师傅商量你莫要缠扰我们罢。” 济公道:“你也不需着急你的事我都知道方才大人答应横被一个吴悦士出来阻止的是不是?”张三未及回答何敬卿先说道:“不差不差真是圣僧真令人佩服。”济公道:“这件事不要紧有我在此包你成功。”又回头对何敬卿道:“你要我收做弟子你先给我办件事。”何敬卿道:“好无论什么事只要我做的到没有不肯的。”济公道:“你要办这事须要秘密不可被人家知道。”说罢从身边掏出一丸药来附着何敬卿耳说了几句敬卿连声道:“是是。”济公就把丸药递给何敬卿敬卿就纳于衣袋中济公用手往东一指道:“我们就在前面酒铺中等你你办完了事就来喝酒。”何敬卿点头应诺回身走进金大人府中。到门房中一瞧一个人也没有他是进出惯的没有人拦阻他一直进去径到厨房中。其时天色傍晚厨房中正在做菜向来金大人吃的酒菜最上等另外炉灶做的。他走进厨房就给厨人搭讪着道:“今天你们做些儿什么好菜孝敬大人?”那些厨子向来给何敬卿要好的就答道:“也没有什么好菜不过是些应时东西罢了。”何敬卿此时已到做菜的锅子旁边用手揭开盖儿一瞧说道:“这锅子里做的是什么菜?”正要把药丸丢下不料那厨子已走过这边来了他防他瞧见不敢丢了。又走到那个锅子边想要动手这边个厨子又走过来又不好动手心中焦急道:菜一做好就要开饭的此刻不能动手就没有动手的时候了。正在徬徨无计忽然外面大嚷:“救火!救火1一时人声鼎沸。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八回 假火焚何敬卿功成 恨撵逐吴悦土逞凶 话说何敬卿奉了济公之命走到金大人厨房想把丸药撒在锅子中焉知眼目众多厨子不脱离锅子不得其便。正在心中焦急。无计可施之际忽听外面人声大震都嚷救火。那些厨子一闻此信都狠命的赶至外面厨中只有何敬卿一个人。何敬卿想道:此时不再动手更待何时?主意想定就把药丸撒在金大人的菜锅中一回身撒腿往外就跑。跑到外面见众人救火的都已把火救熄回来四五个厨子也大家一面议论一面走回来。何敬卿接着问道:“那里起火呀?”厨子道:“东花厅遗火炕沿致兆此祸。”何敬卿道:“此时已救熄了吗?”厨于道:“救熄了。”内有一个与何敬卿最熟识的问道:“何师爷你的职司是专一保护大人人口家产的怎么这一回起火你只躲在里面连救也不来一救是何道理?”何敬卿闻言脸色顿时赤忙回答道:“你们喊救的时候我刚正肚子痛的很跑到茅厕去大解。及至解好出来你们早已救熄用我不着了。倒难为诸位这一回代我出力我明天办下酒菜专请诸位吃杯水酒酬劳酬劳。”众人道:“都是大人的事情大家好出力何师爷不必这般客气。”说罢何敬卿一直出了金府直到酒店中。贝济公正与张三吃酒他就走上前道:“师傅我来了。”济公道:“你险些儿这个药丸下不成功幸亏我算的定在外面用个法术花厅上起火你才能彀抽身空闲搁在东边的菜锅内。”何敬卿闻言大惊道:“师父真是神仙怎么我在里面做下的事情如何就会知道呢?”济公笑道:“再远几千几百里我也准知道何况就在这咫尺之间!” 说话之间店小二早把一分杯筷取来放在桌上又取三壶热酒来。济公道:“何师爷你吃了一杯酒就进府罢。此刻大人已在吃夜饭一吃夜饭药性一作他就立刻要传你进去问话的你就在府里门房中候着消息罢。倘然大人要寻张大哥我们准在这里不见不散你就到这里来寻罢。”何敬卿领命吃了三四杯就立起身走了。走进门房仍是一个人也没有他就一挨身坐在一把椅子上想方才的事佩服和尚真是仙人这件事情十分中必有十二分可靠。不到片刻忽听里面有两个人狠命的奔出口中嚷道:“大人有令叫传何师爷进去。”何敬卿是个粗人还认是大人要传吴悦士进去商议方才的事心中十分着急自言自语道:他请吴师爷商议方才已被他拦阻把已答应的事情仍是不成功;倘若此刻再请他进去非但事成画饼而且还要把苦水张三吃哩! 讵知正在懊悔之际里面的两个人奔出来一见何敬卿即时说道:“好了好了何师爷倒就在这里省得吾们奔跑了。”何敬卿道:“你们到底寻吴悦士吴师爷呢还是寻吾呀?”两人道:“吾们那里要寻他!他已被大人叫进去当着面痛骂了一顿立刻开他叫他走了。”何敬卿道:“这府中只有一个姓何一个姓吴的没有第三个声音相同的。这人既被驱逐只有吾一个人了。”两人道:“自然是你大人分付吾们的时候恐怕吾们有差错所以连你名字都说出来的。”何敬卿道:“你们莫要弄错吾方才因为张钦差递奏折的事几乎受大人唾骂此刻还是心中乱跳不止。倘然他不是传吾吾冒冒失失前去见他他倘然见了吾想起方才的事情来吾岂不要被他痛骂?”两人道:“吾们公事办的多大的小的都不曾差这种小事那里会差!” 说还未了只见吴悦士狼狼狈狈的走来面上气得一块儿红、一块儿白垂头丧气背后一个人给他挑着一肩行李。他走到门房中见敬卿正在给两人说话他一见就勃然大怒扑奔上前道:“都是你这混账东西做出来的祸若没你去勾引张三进来吾也不必帮着这不知好歹的大人争银钱。今天仇人见面那里肯放松你!”说罢就伸着两个拳头扑面打来。诸位想他是文人那里打得过保镖师爷!他两拳打去被何敬卿只轻轻一躲就打了一个空儿。吴悦士见打不着他愈加大怒回身又照着何敬卿面上一拳打来。何敬卿一伸手就在他脉窝里一把接住大声喝道:“你真要给吾打架吗?”吴悦土道:“自然同你打架。吾好好儿的饭碗吃的安安稳稳被你得了人家贿赂勾串张三进来害的吾到这个田地吾心中那里肯休息!今天务同你一死相拚不打出人命不散。”何敬卿道:“你自己多事干吾什么倒来找吾?吾也不是好欺的给吾滚开罢!”说罢用力拖了他脉窝往外一送。只见吴悦士往外一跤跌出有几丈路远扑通跌在地上他的鼻儿刚正碰在椅角上霎时间碰得鲜血直流。吴悦士此时也不觉得疼痛一骨碌起来狠命的把浑身往何敬卿怀里扑来。何敬卿见来势凶猛又把身子往旁边一闪吴悦士又扑个空因气力用的太大一时收不住往前一撞又是一跤。又起来见旁边摆着一把榆木椅子他就顺手擒在手中往何敬卿头上打来。何敬卿眼快身子又便捷只一闪就闪过了“扑通”一声又接下“乒乒乓乓”何敬卿抬头一看见那椅子正打在案桌上那桌上安放的许多碗盏花盆都被震得粉碎了。 来传何敬卿的两个家人见势不佳忙抽个空儿往里飞跑报给金大人知道。金大人自吃了济公搁上药丸菜一时药性作心地模糊忽然想到张钦差的事自言道:吾自出仕以来一味搜括人家财帛从未做过一件好事以致怨声载道人家都切齿怨恨吾。吾现在钱财也搜括得彀了多要来也不过给子孙受用吾又带不到阴间阎王殿上去要他何用?况且这位大人是吾同寅都是朝廷的大臣自宜彼此照应他即使不来托吾吾也应该给他出些儿力何况他再三来恳吾的!吾那好仍是从前老脾气一味的要钱要了钱然后肯给他办?可恨这个吴悦士他自己贪财不算还要来拦阻吾劝止吾陷吾于不义结怨于同人这种坏人要他何用!不如趁今夜叫他进来骂他一场把他赶出去。于是立刻分付左右:“传吴悦士进见!”吴悦士不知底蕴还以为大人传他同他商量这事哩就欢欢喜喜跟了传呼的人进去。大人远远瞧见就怒冲冠口中咕噜的骂道:“混账东西!狗才奴才!”吴悦士不知缘故只立在旁边呆着。大人厉声喝道:“贼奴才你竟敢教吾做这绝子孙灭宗族的勾当倒还立在吾面前哩快给吾滚出去!如若慢了吾就叫人乱棒打出。”吴悦士见势不对只好急忙退出自己一想:他既如此没情脸若要不快走必要吃他棍棒。于是立刻把衣裳等类放在箱中有的不要紧没用场的小东西都弃在屋中不及收拾又把蚊帐除下打了铺程叫了一个挑夫挑着气愤愤的往外走了。 大人既把吴悦士赶走一想:何敬卿虽然是个武人他到一力劝吾办这事真是忠心爱吾吾应该就去请他进来同他商议这件事。想罢又分付两人去传何师爷。两人临走的时节他又恐怕吴何同音误传了吴悦士又分付道:“吾此刻要传他的是保镖师爷何敬卿不是方才被吾驱逐的吴悦士。”两人答应去了。大人立起身在旁边取了个椅子放在自己坐位的右边以便待何敬卿进来坐了商量。不料两家人去不多时就飞跑的进来半跪在书房阶石上禀道:“大人外面不好了!吴悦士师爷同何敬卿师爷在门房中打架。”大人一闻言大怒道:“有这等事那个寻仇先动手?”两人道:“吴悦士师爷先动手。”大人道:“为什么事呢?”两家人道:“他为大人把他撵逐是为何敬卿师爷的缘故所以一见就动手。”大人道:“这狗才竟敢如此放肆!你去传五六个卫队到门房中把吴悦士这狗才锁拿立刻送刑部去;一面就传何敬卿进来说吾因事有请不可迟慢。”二人领命就飞奔出去把卫队一传就六七个人拖着铁链赶至门房见二人还在打得高兴即把铁链一抖锁住吴悦士的颈项。吴悦士道:“吾是师爷你们竟敢如此放肆!”卫队道:“吾们奉着大人号令不管师爷不师爷都要锁的。”正在斗口之际忽闻外间许多人喝道:“有圣旨到来快出接旨。”是何旨意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九回 奉圣旨委查参案 黄御史借报冤仇 话说吴悦士在金大人门房中给何敬卿打架大人知道立刻分付卫队把吴悦士锁解刑部。正在拿解之际忽听门外呼喝之声大嚷道:“接圣旨!接圣旨!”两家人闻声出外一瞧见四五个太监骑着马一人双手捧着旨意在外面等着两人忙飞奔进禀报。大人闻言那敢怠慢立时换上朝服匆促出来跪于大门外。太监开读圣旨原来就为着江水盛涨飘没居民张钦差擅动仓谷赈济被人参劾一本所以特旨差金大人委派妥员往平望镇查办。金大人得了这个旨意立时谢恩请太监进去坐谈了一会。太监说:“这件事皇上龙颜大怒待查实奏闻须把张大人照例处治呢。”金大人也不加可否唯唯而已。送出太监回进书房何敬卿早已进见。大人接着问道:“你的主意大是不差吾一身从未做过好事现在年已半百心中正要做些儿阴德。张大人的事吾决意给他代递奏折帮着他弥缝。只是方才圣旨严厉的很须想个妙法代他脱罪才是你有什么计较?”何敬卿道:“吾是个武士只知保卫大人余外的事都不知道。”大人道:“你有认识的高明人不妨把他姓名说出待吾差人去请来问问他计较。”何敬卿一想:吾何不趁此时把师父举起来!他神通广大必能把这件事办得平平稳稳。想罢就说道:“吾认识的人颇少只有一个师父大有神通吾拜了他师父已有多年昨天他刚正从别地方来住宿在吾家中。大人如要请他吾就回去同他一块儿来见大人。”金大人素参禅理本来欢喜佛教的今闻有和尚就喜不自胜道:“吾求了多年的高行和尚总没遇见今据你说这人大有神通必是个有道的。否就叫人抬着肩舆跟你回去接他到吾这里来居住罢。”何敬卿一想:他在酒店中同张三在一块儿吃酒如若被他家人瞧见明是同张三一鼻孔出气了如何使得?就回说道:“此人性情古怪得很不知他肯来不肯来待门下回去探他口气如若他肯来最好要不来再想法儿罢。”金大人道:“吾这件事务必要办成功的如何好让他不来?你先去对他说说吾有大事商量务须屈驾;如不肯来吾自己去也不妨。” 何敬卿领诺忙赶出来。到酒店里一寻二人并没踪迹忙问店小二店小二说是不知内有一个吃酒的人说道:“吾听二人商议说这件事不成功的了不如二人同到平望见了张大人再说。说罢之时就由那和尚会了酒钞出了店门往东飞奔赶路去了。”何敬卿听到此言万分着急自言道:怎么他们就不别而行?吾既在大人面前说了如何覆命?只得回到家中再说。一路垂头丧气十分没趣。走到家中刚要碰门只听里面笑语声侧耳细听声音甚是熟悉只是测度不出是什么人忙连声敲门。敲了几下并没人开门仔细听听连人声音都没了。心中大是疑惑就用脚在门上踢了两下踢得如雷鸣一般的响仍是没人答应。自忖道:这必是妻子与人家私通趁吾不在家中大家在这里欢聚取乐;今听吾回来就藏匿了所以方才听得笑语声此刻就寂然无闻了。想罢转到后面短墙下踊身蹿上墙头往下一望见东半间配房有灯火并无人声。他就跳下去脚踏实地轻轻走至窗前用舌尖舔破纸窗用左眼一望只见妻子傅氏抱着两岁女儿菊贞在案桌旁边坐着。他就一脚踏到屋中倒害的傅氏吓了一跳开口问道:“你从什么地方进来的?”何敬卿已在暗中瞧明白傅氏并无惊煌之色就知道他并没奸情回答道:“吾在前面敲大门敲了半天没人答应所以只得从后面墙上蹿过来。”傅氏失惊道:“有这等事?现在前面坐着一个和尚、一个俗家同大儿玉贵在那里说话怎么你敲门没人答应你呀?”何敬卿也失惊道:“那里来的和尚?他名字叫什么?”傅氏说:“据他说是在金府左近酒店里来的因为你在府中候你不出来他们酒也吃完没地方安身又恐怕大人使唤不好走远所以只得先来吾家。幸亏吾家大儿在家开了门留他在里面陪着他们坐着等候你。”何敬卿道:“是了就是他了这和尚是什么模样的?”傅氏道:“吾没出去瞧他不知他是什么模样。” 何敬卿闻言即时赶到外面客厅中正见济公、张三同着自己儿子玉贵坐着说话就抢步上前口中喊道:“好师父你倒躲在吾家中害吾寻的好苦。”济公哈哈笑道:“吾知大人要叫你来寻吾所以同张大哥先到你府来恭候。”说罢就立起身来对张三道:“张大哥你就在此坐坐吾同何大哥去去就来的。”说罢头也不回一径往外就奔。何敬卿在后面跟着一路叮嘱济公道:“师父吾在大人面前保举你说你是吾的朋友住在吾家的你见了大人务必照此说话莫要说是张三请你的。”济公答应道:“吾理会得。”于是一路直到金大人府门。门上早有人接着就不用通报由何敬卿领路直到里书房何敬卿分付济公在庭中暂立他自己先进去见大人。大人问道:“和尚来了吗?”何敬卿答道:“来了。”大人道:“快召他进来。”何敬卿答应一声转身来至门口用手一招。济公随后踏进书房见了大人并不跪下磕头只两手微微一举打了一个问讯站立一旁。大人抬头一看见和尚身材适中并不长大头戴破僧帽身穿旧布袖赤足蹬着草鞋满脸油泥连耳目口鼻都瞧不清楚心中先有三分不喜就问道:“你在那里庙中?上下怎么称呼?为何见了吾规矩也没有?”济公道:“吾在西湖上灵隐寺出家人家都称吾叫济颠僧。”金大人闻言不等说完就起身拱手致敬道:“你原来就是济颠和尚吗?吾闻得你是当今相秦丞相的替身久慕大名无缘相见今日不期而遇实乃万分之幸!”说罢满脸堆下笑来就请他炕上坐了。济公是不谦让也不说话。金大人立刻分付排酒问济公道:“师傅吃荤还是吃素?”济公道:“荤素都吃。”家人立刻到厨房分付。不一刻已排好大人就请济公上坐自己同何敬卿陪着。 酒过数巡金大人就把张钦差托递奏折及方才奉着圣旨查办的事学说一遍。济公只做不知问道:“大人的主意是肯给张大人周旋吗?”金大人道:“自然给他周旋只是圣意太认真恐怕周旋不来。”济公道:“不要紧你先把他妻折递上去再说。”金大人道:“皇上叫吾查办吾若不查办是逆了旨意了。”济公道:“不要紧那边水灾情形都在俺和尚肚子里。你先把张大人奏折递了然后再把吾扮了查办委员请皇上召见吾自能随机应变必定能做的两面圆通于大人也不碍情于张大人也不碍情。”金大人大喜道:“你真能彀办到吗?”济公道:“自然办得到。”金大人道:“既然如此吾就照你主意办罢。你也不须出去就在吾府中居住待办完了这事吾要同你好好叙叙几天哩。”济公道:“好好。”吃完酒何敬卿即退出府中金大人就分付家人预备床帐铺盖请济公安睡。 一宵无话。到了明晨金大人先起身梳洗已毕吃了早饭换上朝服捧了张钦差奏折上轿入朝面圣去了。济公慢慢起身就叫家人取酒来吃酒。家人取到济公即时大口肉、大口酒的大嚼起来直吃到午后。忽报金大人回朝济公就叫家人把酒席撤去。须臾金大人进书房一见济公就摇头道:“师傅那件事吾看有些儿不妥呢。”济公道:“为着什么?”金大人道:“吾早上面圣的时候圣容大怒当面说道:‘张钦差做了朝廷大臣不知为朝廷爱惜努藏竟擅专开仓赈济大是不忠。’吾说:‘张钦差这一回事起仓卒不及奏闻也有苦心。臣昨奉旨已委妥员驰往查办待他回来再说。若果然真有水灾还可原谅他为着皇上爱护百姓恕他专擅之罪;如若没有水灾就是冒赈了那时再治他的罪也不迟。’皇帝被吾一说倒有些儿回心了。焉知班中有一个御史叫做黄国华出班奏道:‘臣已差人去探访那平望地方人民安乐并没水灾这一定是张大人的冒赈。’皇帝一闻此言重又大怒就把他上的奏折丢在地上不看了口中不住的骂道:‘奸贼!奸贼!’吾吓的不敢再开口了。”济公道:“不要紧吾先去见那个御史去。”金大人正要回答忽外面家人禀报:“有贵客进见。”金大人忙起身出外迎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回 下药茶中仇人报恩 假扮委员天子心欢 话说金大人从朝中回家正与济公说那张钦差的事忽然家人报说:“有黄御史进见。”济公道:“吾正要去见他他倒来了。”见金大人已出去迎接也就跟出来。走至茶房中取了一个茶碗放在炉旁又从身上掏出一个药丸念了咒语放在碗中就取炉水倒了一碗茶。刚正倒毕那送茶家人已到济公就把这茶递给他道:“吾恐怕你们没空闲已给你们代倒要送出来。”那家人千谢万谢道:“到底师傅是出家人肯不分畛城给人家做事。”济公道:“便的都在一家吃饭有什么要紧!”家人取了举出外去了。济公就在客厅旁边板缝儿里张着。只见那黄御史头戴懈豸冠身穿五品红袍腰束白玉带脚蹬乌缎粉底朝靴面貌清奇须长五六寸飘洒胸前正与金大人辩论张钦差的事情。金大人再三劝他念同寅之情将就了些他只是不肯。及家人送上茶去他取在手中立时喝了四五口。方才喝完只见他霎时之间两眼直济公暗中笑道:“药性到了。”金大人见他神色有异正要问他忽见他两眼一睁对金大人道:“张钦差的事你到底肯帮着他不帮着他?”金大人道:“吾怎么不帮着他?”黄国华闻言一笑道:“对吾也帮着他了。那个敢不帮他吾先把他参一本。”金大人一想:真诧异怎么顷刻之间他就会改变宗旨帮起他来?莫非他遇见鬼了?正要回答又听黄御史道:“吾今昨两天不知为什么心中糊涂专一想给张大人作对要劾去他此刻方才明白过来。现在你也帮他否也帮他他这前程就不用忧了。”金大人道:“不差你能彀有这个主意自然张大人子子孙孙也感激你。只是你昨天在皇上面前一力说他冒赈几乎把吾也连累在内今天怎么就能帮助?岂不要被人家说你自相矛盾得他贿赂?”黄御史道:“不打紧吾自有主意你只须能一力帮他就是了。”说罢立起身告辞。 济公见客人已走恐怕被金大人看出破绽来忙赶紧跑回书房中。须臾金大人送客回来把以上事学说一遍济公也故作诧异之色道:“真奇怪!真奇怪!莫非张大人行此仁德不应受此恶报暗中有神附在这人身上保护他不成?”金大人一想道:“不差吾起初到也不想给他出力后来不知如何一转念间就立意的帮助他。你说暗中有神助真有其事的。”济公笑道:“这就叫‘作善降祥吉人天相’。吾闻得张大人一生忠厚乐善好施所以也特地跑到这里来给他设法不想他已有吉人暗中请两位保护他不需吾和尚出力了。”金大人闻言也自得意。过了两天金大人就给济公备了一身衣服打扮成一个军官天还未亮就一同起身吃了些东西各坐肩舆入朝面圣。到了朝房那黄御史早已在那里等候见金大人到来急忙上前问道:“你差往平望查办的差官已来了没有?”金大人道:“来的。”黄御史道:“查的如何?”金大人道:“他妻折上说话半句也不虚的。果然江水大涨漂没百姓有数万之多死的也不少幸亏他赈济得快那些百姓救活的极多。吾们幸亏早转了念一力的助他不然这个罪孽就不小了。”黄御史也欢喜道:“吾这两天为了他的事时时想念刻刻经心但愿差官查的不虚所以连酒饭也吃喝不下。今果然不虚这是好极了。待西圣时节吾同你两人无论如何为难务必一力给他担承才是。”金大人道:“这是自然不消分付。” 说话之间只听景阳钟动敲了三下净鞭皇帝早已坐朝。朝参已毕文武分两旁站立司礼太监立在殿陛之上高声道:“文武官员有事出班面奏无事退朝。”金大人闻言就出班面奏。皇上问道:“卿有何事奏朕?”金大人道:“臣就为张钦差赈济的事。昨天晚上差官已回臣叫他随来现在午门之外伺候召见。”皇上闻奏就道:“宣他进来朕要问他仔细。”金大人闻谕即时退出重又带着济公进了午门私下对济公道:“师傅素性不羁这里切宜谨慎倘弄出事来就有性命之虞。”济公点头道:“吾自理会。” 于是一径直到殿陛之上。山呼已毕即时跪伏此时济公早把身形改换皇帝见他面目清奇就分付抬起头来。济公领命把头一昂只见卧蚕眉丹凤眼鼻如悬胆四方嘴两耳垂肩有棱有角虽然须髯不多出落得天生威武。皇帝开口问道:“你是那里人氏?”济公答道:“臣是这京师人氏姓刘名香馨。”皇帝道:“你官居何职?”济公道:“臣谬蒙金大人不弃保举臣做他府中长史。”皇帝道:“好吾看你相貌非常必然称职。你这一回去查办水灾到底怎么样你须从实说来朕当重重赏你。”济公道:“臣到平望之时江水还没退尽四周百姓人家的房屋都被水漂没幸亏张钦差的行辕四周都不进水那些百姓都躲在那里。现在仓谷已将次吃完张大人正在派人到各处告祟米石前来赈济这是实情并无虚语。以臣愚见恐怕不但用仓谷还要大动公款哩。”皇帝闻言半信不信道:“怎么四周都被江水漂没惟有他行辕不浸水呢?”济公道:“臣也为着这事颇怀疑心后来打探得消息说他行辕中预前来了一和尚说是西湖灵隐寺的济颠僧给他作法所以水到行辕就定了。”皇帝失惊道:“就是济颠僧吗?皇太后前年在他寺中烧香也曾碰见过这和尚闻说是罗汉再世得道高僧。他既肯帮助他施这佛法必是张钦差的忠君爱国之心有以感之。” 说罢就在班宣黄御史上前俯伏皇上立时面带怒容道:“你前在朕前力诋张大人冒赈到底你个凭据从何而来?从实奏来!”黄御史闻言叩头道:“臣前日得之风闻冒昧上奏及至出朝也就私下派人前去密查。昨晚回来禀报一切情形都与刘差官无异臣正欲来奏闻皇上给张钦差代伸冤枉。方才因皇上正在查问刘差官臣未便越奏还求皇上念臣总是忠君爱国之心赦臣前日风闻执奏之罪不胜万幸。”济公不等他说完又上奏道:“这事也难怪他他不过为爱惜皇上家的库藏执之一见其实并无别故。”皇帝这才罢了不问下去。 济公又奏道:“臣到平望打探得这一回张钦差所上奏折也是这济颠和尚的手笔。”皇上失惊道:“也是这和尚的手笔吗?吾因为前日心中动怒就把他丢在地上不去看他现在不知那个人收着?”说罢就问左右太监道:“前日张钦差的奏折那个收存的?快去取来。”内有一个太监即时跪下奏道:“这奏折由奴才收着放在内阁中。”皇帝就分付道:“既在内阁快去取来吾看。”太监领旨飞奔出朝不到片刻早已取到。皇上接来辅在龙案之上细细展阅一字一击节大声赞赏道:“这真是仙人之笔一字一珠句句动听。联若早看此奏即当立时批准也不必去查办了。”说罢就取御笔在后面批着道: 披阅来奏具见苦心。此次事起仓卒自宜以百姓为念权宜从事不得再拘旧例。一切依卿所奏所空仓谷着给努银二万两由该地方官立时买补。余另有旨钦此。 批毕又叫金大人上前拟了一道嘉奖旨意着派刘差官谨敬赍往。拟毕又对济公道:“你前去见了张钦差传朕旨意说朕要见见济颠僧。就着他传谕济颠同你一块儿进京。”说罢又分付太监到内库去取白银一千两赏给刘差官。济公叩头谢恩金大人也谢了恩即时退朝。 金大人带着济公回到府中备酒给济公酬劳。济公仍把衣冠靴带脱下仍穿了旧衣帽装出本来面目方才同着金大人吃酒。金大人道:“这一次幸亏师傅奏对得法张大人才可无事。不然非但他功名不保而且还要追赔仓款哩!只是你方才说济颠僧给他保护行辕其实暗暗就说你自己将来如要召进朝中陛见岂不要穿破?”济公闻言用手往面上一揩说道:“大人还认识吾吗?”大人瞧瞧顿时又改变了身形容貌连声气都变换了。济公笑道:“吾去见皇帝照样进去还会穿破吗?”大人道:“若照这样不会穿破了只是太褴褛些见不得皇上。”济公笑道:“不要紧只要和尚有本领不在衣服的好歹。”说罢酒已吃完天也已过午了。济公就取了赏赐银两从金府起身到何敬卿家中会了张三把朝中事细细学说一遍张三同何敬卿也不胜欢喜。于是立刻起身赶回平望于路无语。不一日到了平望见着张大人把谕旨请出来张大人三跪九叩谢了恩;开读已毕然后行宾主之礼。此时早又接到一道六百里排递上谕说皇太后有病请济颠僧来京医治要济公大施法术救治太后。皇上奉懿旨造大成庙亲迎圣僧都在下回中见此刻暂停。 第八十一回 丞相府开宴诓圣僧 济颠僧画钱戏贪仆 诗曰: 百年三万六千日事到无常总是空。 水月镜花凄满目果能参透乐无穷。 话接上传。且说大宋圣君当殿拟了一道嘉奖旨意即着刘差官赍赴张钦差行辕传旨嘉奖;又听得刘差官说圣僧在张钦差处赞成赈济水灾真个是天花乱坠不觉龙颜大悦就着刘差官回京覆命的时候把济颠僧一同宣来见驾。分付已毕龙袖一摆大众散朝济公也就同金丞相回归相府。 你道这济公他那果真到张钦差行辕传旨去吗?要论他的本领倒也不难只要他用点缩地法霎时就可以到了。但是济公他另有用意好歹正事已经办定这个传的旨意迟早些叫张三带回也不要紧。兼之金丞相吃了济公的改性丸药已有几日药性已经谈了他的本性渐渐的也还原了。自从朝散之后就觉得济颠僧既幻作刘差官圣上现今又宣济颠僧见驾深怕他疯疯颠颠的一径走了把这件事情丢在九霄云外那时圣上见宣济颠僧不到必定要查问刘差官我又没得法子扮出个刘差官来将后彻底查究岂不皆是我金某的欺君之罪吗?自己埋怨道:怎的前几日我金某糊糊涂涂白白的代张钦差做这件绕手绕脚的事!一头想着一头就跑到上房更换朝服。忽然心里一动暗说道:金某这事情已经弄错了此时你不能再错了必定把济颠僧哄在我府里等到那日看他怎样变出个济颠僧来见了圣驾然后才能放他走掉。幸喜他欢喜吃酒吃肉我只得拿这个法子来诓着他。 主意已定金丞相便换了一件团花锦边的便袄扎了一顶花角便巾连忙走到厅前对济公说道:“连日下官因张钦差的公事不能陪着圣僧吃酒幸喜这事今日已经妥当了圣僧见驾大约还有几天耽搁我们就此可以吃他个醒不醉、醉不醒了。”济公听他这番话心里早已明白便拍着手呵呵的笑道:“好呀妙呀!”一面说一面笑一面又用手一上一下的抓喉嗓说道:“痒煞了痒煞了!我们快快的吃酒罢!”金丞相看见这个样子心里实在呕气嘴里却不敢得罪他只得分付家人赶紧握席。几个家人手忙脚乱就在当中圆桌上设下两副杯筷摆个对面势儿连忙跑至厨房拿酒的拿酒捧菜的捧菜。济公此时却坐在迎门一张图椅上斜着半边身子眼睛望着外面嘴里唱着道:“呵呵呀呵呵呵宰相堂前酒客多。不是酒客多不是酒客多。常言道量大福便大宰相无如酒客何!”正在唱着只见远远的一个家人提着一壶酒才进仪门济公连忙迎上去一手把酒壶抓来跑到正面席上朝下一坐一连倒了三四杯连唱是唱的望着金丞相说道:“喝呀喝呀!”金丞相忍气吞声的在对面坐下。当下厨子送上菜来恰好是一碗烤肉济公连忙拿一双筷子站起身来东一捣西一捣把双筷子上捣了有四五块四方的肥肉张开嘴来朝里面一送筷子朝外面一抽满嘴的大嚼。呵着舌头又朝金丞相说道:“吃呀吃呀!” 这边济公连不住的酒儿向儿那边金丞相满肚忧虑举杯对济公道:“请问圣僧那日圣上降旨说宣圣僧见驾到了那日圣僧岂不是又要做自己又要做刘差官这便怎么扮呢?”济公被他一提朝自己身上一看不觉扑哧的一笑说:“怪道今天身上不爽利哩原来这些痨瘟衣服我穿不惯。”站起身来嚷道:“不好了不好了!我进朝的辰光换下来的宝衣都没有了多半被贼子偷去了。”话言未了只见一个家人连忙绕到席后弯下腰来在东炕底下把一件破袖、一顶坏僧帽拖出来连灰带唾的提到济公面前说道:“师傅不要作躁宝衣在这里呢!”济公接来更换卸去军官的服式换上僧人的衣帽。不料他那双筷子始终舍不得离手刚来套那件破钠巧巧的被筷子绊住。恰好此时上的一样菜是金丞相特为恭维他的一盘腌狗肉。他便急了无论筷子绊不绊用力的把手一送只听嚓的一声袖底下撕了一个大洞。他却问也不问随即坐下那双筷子儿又叉起来了就把金丞相适才所问的话也就忘掉了。金丞相实在纳闷只得又把前言再说一遍。济公便说道:“大人不必作慌我有四句言辞你听我道来:‘能为刘军官何愁没济某?一己化三千佛家真妙果。’”济公说完又咂着嘴说道:“请呀请呀好狗肉呀好狗肉呀!”按下济公同金丞相吃酒不提。 且说张钦差自打济公同张三送折进京心里提在口里的十分忧虑不晓得这擅动仓谷的罪名可能宽恕?诓约他们的事好坏也应派办妥了怎么到今日毫无音信?而且济公的法术甚大如其事情顺手他眼睛一闭就可以给个喜信来了;今日没得信息只怕是有点不妙呢。张钦差正在那一面想着一面用指头掐算日期忽听外面人声嘈杂只见一个执帖的家人慌慌张张的进来禀说道:“大人快些更换衣服外面圣旨到了。”张钦差说:“你们快快预备香案。”嘴里说着心里忐忐忑忑的走到后面头带一顶银翅乌纱帽身披一件方补大夫袍腰束玉带脚踏朝靴抢步走到仪门之外但见香案业已摆得齐齐整整的了当中立着一位二十多岁小太监两旁立着四位军官。张钦差连忙抢步踏垫三跪九叩已毕俯伏在地口呼“万岁”说:“微臣不知圣旨到来有失远迎伏乞赦罪。”但见上面说道:“张钦差敬听圣旨。”便启诏读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钦差张光明平望镇大水为灾破例救民不畏艰险具征胆识已着刘差官传旨嘉奖。但据刘差官查覆回奏称有西湖灵隐寺济颠圣僧斡旋赈务极见神通。 虽磐悬之免哀鸿而锡挂闻犹立鹫。仰传明谕即来京俾朕躬亲捐其菩提兼圣母立待其治疾。若已与刘差官束装就道即着勿议。钦此。 张钦差听圣旨宣毕复行九叩谢恩立起身来让太监来至大厅分宾主坐下。献茶已毕小太监说道:“咱的张大人儿你干的这水灾的事体主子十分契重你得很呢!但是国太的病重得很听说有个什么圣僧住在咱的张大人儿这里主子宣他去替国太儿瞧一瞧病。咱家也不能久停就请咱的张大人儿照旨意上的话叫那个圣僧儿快快去罢。咱们也就告辞了。”说着站起身来任外就走。张钦差连声喏喏送出大门候着太监跳上坐骑把手一拱而别。看官这个太监到也奇怪难道他连程仪都不想一点儿吗?其中有个原故他在京晓得这济颠僧最会挑人的是非见得圣旨上为的是请济颠僧替太后看病深怕日后他疯疯颠颠的说出来。而且张钦差的出手也不得大所以不若慷慨点反觉干净。 闲话体提且说张钦差自太监转回之后十分诧异:何尝有什么刘差官来复查?又何尝有什么刘差官来传旨?而且圣僧已经在京里了怎么旨意上又叫我着他进京?好生叫人难解。还有一件难处呢现今圣僧尚不知在京里何处太后有病又是极要紧的我又没处去寻他这便怎么是好呢?到此地步张大人把旨意上传旨嘉奖喜欢的事体都忘却了反把召见济公的一段难处忧愁不尽把一道圣旨摆在面前慢慢推想实在想不出方法来。直到黄昏以后点起灯来仍然垂着头想这旨意上前后的道理。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觉得耳朵里有人叫了一声“老爷”!抬头一看心中大喜原来张三回来了。张钦差一见忙问道:“圣僧在那里呢?”张三回禀道:“他还在金相府里不曾回来现在一信在此。”说着就由衣袋里拿出一封信来双手递过。张钦差连忙拆开来看以为上面办事的节略断写得清清楚楚的了。不料拆开一看只有传旨嘉奖的圣谕一道以外但有三指阔一小条纸。条上一字全无顶上画了一人在那里睡觉下面画了两个酒坛子一把铁锥。张铁差更加诧异暂且不表。 且说张三因何一个人先行回来的呢?只因济公在金相府刻刻酒肉已过两日这天金丞相退朝忙至厅房向济公说道:“恭喜圣僧医道上添了大生意了。昨夜太后忽然重病今早圣上特着青宫小太监捧旨按排递走法到平望张钦差处召圣僧入内医治。”济公其时已在此吃第二顿酒了听得一说连忙把酒杯放下站起来就走。金丞相忙拖住问道:“圣僧往那里走?”济公道:“我到皇宫看病去呢!”金丞相道:“圣惜这怎么能彀呢?皇上的事体处处要归资格。他才着人去召你你到由平望来了这不是件岔事吗?”济公被他说了呆半刻掉转身又往外走。金丞相又拖住着急道:“不要走呵我的话不错啊。”济公道:“我不是进宫我要到平望走一走恐怕他到张大人那里宣我张大人又不晓得我在何处;兼之前次嘉奖的圣旨还在我刘差官腰里张大人还同在梦中一样我怎能不去走走呢?”看官若照济公这样说法金丞相就该让他走才近人情。但是金丞相有个鬼心深伯济颠僧走了他把个刘差官缴旨一层忘掉自己吃担不起。所以务必诓约日期要等他把这件事了结了才能让他出门。因此间说济公要到平望又复扯住道:“不要走不要走我们的酒还不曾吃得彀呢!圣僧如实在不放心平望现张大人送奏折的张三在此何不着他先回通个信去也就罢了。”济公一听说声“妙呵妙呵”遂放开一条念“叭迷吽”的喉咙喊了几声张三。那丞相府由正厅到门房这条两道很远张三怎能听得见呢?济公见张三不应又含了一口酒说道:“且润润喉咙再喊。”大众家人在旁边就同看笑话一样倒是金丞相不大过意忙向家人道:“快去把张三叫来。” 不上片刻张三来到向金丞相打了一个千儿朝旁边一站。济公见张三这般光景好生呕气心里说道:你瞧不起我吗?等我就弄点小苦你吃吃!一面想着一面向张三道:“俺的张家人老爷今天你要回去了奏折的事情谅你不是个聋子你总听见过的了。你回去见了张大人谅你不是个哑吧你总会讲的了。单有太后召我看病你不晓得。总之你见了你家大人你直接叫他安心睡觉就说京里天大的、芥子大的一切各事总归和尚办就是了这是你晓得的。我这双手是不能离筷子的我这张嘴是不能离酒杯的怎么有功夫细细写信呢?”说着站起来在旁边桌上见一枝秃笔遂拿来又在窗子上撕了一块纸鬼画符似的一顿臭画。又在腰内把张传奖旨意掏出乱头烘烘包起张开嘴来湿点唾津一贴外面写了个“张钦差收”向桌上一甩说声:“去罢!”张三连忙持信在手心里想道:这个瘟和尚好好大人赏我五六十两盘费的银子这番出差本有个大大的落头不料被他骗了去买装尸的衣服。今日他大模大样的说声“走罢”难道我张三讨饭回去不成?呆了半晌忽然有了主意说道:等我来就拿他丢丢脸煞煞我的气。主意想定遂近前叫声:“济师傅今日你叫我回去了这是师傅晓得的我身边的路费皆被你那一日朝我磕头作揖的借去买衣服了请你要还我呢!”济公听他说着心里早明白了便望着张三哈哈一笑说道:“有路费。你伸手过来。”济公复拿了那枝秃笔在他手心里画了一画。说道:“路费有了。”张三不解其故正待言忽见手心里现出一个大钱心里倒也奇异因说道:“就着是一文钱也不毅用请师傅总要把银子还我呢。”济公骂道:“穷囚!你还愁不彀用吗?你权且拿拿看!”张三便依他用左手去拿但见拿掉一个又是一个直至要多少拿多少张三喜不自持心里想道:这回子我到家去了财了可以连夜里都不睡觉把些钱拿下来慢慢的用了;就是死了把一只手叫子孙砍下真个是万代富贵了。张三便连忙取了信朝金丞相、济公打了一个广概千儿往外就走。到了门房又对大众家人说了些叨扰套话辞别向外而行。 匆匆出了都城外面已有未初的时候腹中已饿心里想道:我这几日腰里分文没得实在穷得难过。可喜今日有只聚宝手不妨跑到茶馆里去大吃他一顿然后上船赶路。主意已定巧巧的街旁有家大徽州馆子招牌上写的是“徽州如意馆面饭荤素一应俱全”。张三便跑入馆内拣了张朝南桌子当中坐下。但见堂倌左手打了一盆面水右手泡了一碗雀舌盖碗茶摆在面前问道:“客人吃什么菜?还吃酒吗?”张三暗想道:平日间老爷请客诸样剩菜总有得吃单单鱼翅不曾剩过我今朝既有用不尽的钱不好快活快活。因说道:“你代我烧一小碗清翅另外配一碗鸡汤打四两花雕就是了。”堂倌随即喊下不上一刻酒儿菜儿一一送到。张三便自斟自饮实在欢喜。酒已吃完饭又装到张三狼吞虎咽的吃了个足兴。净了脸喊堂倌算账共计银三两八钱化钱七千六百文。张三遂把脚一叉衣裳一兜左手向右手连抓是抓的只见钱往下直滚。心中正喜忽然觉得手上的钱抓不动了却也奇异说声:“抓不下钱了!”心中着实慌张起来。那堂倌见他抓零钱疑惑他开小账偏偏伸着手在那里等他张三直急得面红耳赤。不知怎样出门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二回 笑面虎打硬赊账 秃头奴送安家银 却说张三见手上的钱抓不下来心中好生作躁只得把抓下的钱数来数去只有一百大钱。忽然心生一计把这钱向桌上一甩说声:“这是赏你们的小账。”自己一摇二摆的走到门口账柜前说声:“写金相府的账烦你注个‘门公张三’。”那管账的把他上上下下一阵看说声:“张门公请你老人家给了钱罢我们小店没得城里的账。”张三故意的把眼一睁大骂道:“瞎眼的囚徒!难道堂堂的相府少你家的钱不成?”在张三的意思以为吓他一吓就可以写下账了。那晓得这位管账的很有点来历。他本是绿林的出身生就的一派软劲无论遇何等事他总是软上前等到他作起来大约是死多活少。所以人代他起了个外号叫做笑面虎杨魁。他是杨家将的旁族并且粗通书算善使一柄八角响锤还有三支毒镖百百中江湖上夜行的功夫推为第一年才二十一岁。若论他的形容生得眉清目秀真个是白面书生。十六岁上父母双亡便做独行的买卖专与贪官污吏、旁门左道为难。只因去年秋间在西湖边路遇刘香妙给了他一毒镖结下了深仇大怨这爿如意馆是他家娘舅开的所以来到此处代他管管账暂避风头。今日张三遇了他要说是韩相府、李相府那怕就说张钦差路过的家人这片账倒还可以欠得去;单是金相府他晓得他家由主人起就贪赃弄权门里没一个好人所以便偏偏的不欠了他。 闲话体提且说杨魁被张三一顿作他还是笑嘻嘻的说道:“张门公我对你说明白罢骂也是要把钱打也是要把钱;相府也是要把钱王府也是要把钱。”张三见他说的话来得又软又硬心里又躁又气但估量他不过一个饭馆的管账的总不敢真同丞相府的人为难。想着便斜着头指定杨魁道:“你真个不写账吗?”杨魁又笑道:“门公爷你错了要钱还有假话说吗?”张三怒骂道:“王八蛋!既不写账你跟咱老子去拿钱。”说得慢来得快伸过手去一把就来抓杨魁说道:“跟咱老子到相府里去!”杨魁到这地步实在忍不住了。见他手来向近就用两个指头轻轻的拈着他一只手身子一劲站上柜台把他提在空中小鸡的一般一蹶一蹶的。这时门口看的人也多了杨魁就同做把戏说厂子一样一手拎着他一手指着他就把他怎样讲究烧鱼翅怎样讲究要好的花雕怎样不把钱怎样硬写账说了个正理。大众也说道:“既这样讲究法子早点叫他把钱。”还有的说道:“既腰里没得钱怎么还这样好吃呢?难道人家的鱼翅是偷来的吗?” 杨魁见大众评论自己的理站得足足的便把张三往柜台里一甩骂道:“狗娘养的!你把你家金丞相请得来罢老子且打死你再讲!”也就腾身而下抡起拳头就往下打。杨魁正待下手只见里面跑出一人年约五十多岁。你道此人是谁?就是杨魁的娘舅。忙叫道:“且慢打待我来问他。”便轻轻走到张三面前说道:“朋友你究竟把钱不把钱?如钱不彀就少的也无妨要是执定写账那我就不问了。” 却说张三先前看见杨魁和气生财的样子以为是个软口及至被他站在柜上拎了多时也就晓得他的厉害了听得来人这话法只得见风挂帆说道:“在下身边实在一文俱无。”那人道:“你一文俱无怎么又这么讲究吃呢?”张三便立起身来垂泪说道:“非是在下好吃实因吃的这济颠和尚的亏。”那人听了诧异道:“这又奇了济颠僧是位圣僧怎把亏你吃呢?”张三道:“此话甚长。我实对你老人家说罢在下本不是金丞相府的是平望张钦差行辕的家人因水灾公事同济公和尚到金相府来送奏本。今日公事已毕又同着回平望行辕他叫我把路费五十多两银子收在他身边。他说他的神通广大免得被人抢劫在下信以为实。不料走到城中他忽然说道你先走罢都城外如意馆烧鱼翅最好比狗肉好吃得多呢。你先去把酒儿菜儿办好我随后就来。在下并且怕他做空子就说道:‘你要把点银于与我才好办呢!’他说道:‘银子难拿呢。’就教我伸只手去他拿了一个铜钱向我掌心里一摆说道:‘你去用罢要一千就一千要一万就一万。’在下初不相信他叫我用手去拿那知拿一个又是一个滚滚而下。在下所以听他的话就到宝馆叫菜守他。见他许久不来我只得自己受用横竖有钱会账。那晓得会账的时辰先到要一是一的钱往下直滚到得一百个钱之后忽然停止任凭你把手掌肉掐破了都不得下一文来了所以只得权且写账。你老人家如不相信现今手上还有一钱可凭。”说毕便伸出手来。大众见说均挤上来观看见他掌心里果贴着一文大钱抓都抓不动。 内中又有位老者说道:“这件事我明白了大约总是你言语中得罪了圣僧他有心拿你耍耍的。你如不信你赶紧望空跪下陪他个不是包管还可以取得下钱来呢。”大众见这说法到也将信将疑。单是张三觉得也只得这个法子试试看连忙跑出柜外朝空跪下说道:“小人设有冒犯圣僧之处还求圣僧包涵可怜小人今日也被人骂过了也被人打过了就有冒犯之处求圣僧开一点恩罢!”说毕向空叩了四个响头。看的人这一派笑声如同潮水一般。可又作怪自他祷祝之后爬起来用手抓钱直接一抓几个满地直滚不到一刻面前堆了一堆。杨魁甥舅以及好耍的人皆来帮他数数到末了恰恰的七千八百文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再要去抓又抓不动了。看的人莫不惊异一哄而散。 张三含羞带愧的出了馆门忙赶上苏州班船直向平望赶路。沿途却喜船钱饮食皆从手上抓下但是到了数目要想多一个是万万不能的。这日已到镇江这张三的家眷却住在镇江荷花池因顺便家去望望还想顺便跑到家中把手上的钱连夜的抓点下来留着用用。那知到了门口刚用这只右手敲门忽听叮当一声手上落下一个钱来再朝手上一看那手上只剩了一个黑墨圈儿。家中听人敲门连忙开门见张三回来一个个皆欢天喜地的单是张三垂头丧气。心里想道:如其瘟和尚不把我的银子弄去用掉今日回来何等高兴;现今身边分文俱无这便怎好?一头想着一头叹气但听他的母亲问道:“我的儿呀你今次回家这般不适意是何缘故?”张三道:“不要提了这件差使吃了苦了!”母亲道:“人生说话不能折福一回差使赚了五六十两银子还说吃苦你的心路也特大了!”张三见母亲说得奇异因说道:“母亲何见得孩儿赚了五六十两银子?”母亲骂道:“畜生你钱赚多了你在外面嫖昏了!难道自家做的事都记不得吗?”说毕至箱中取出一封银子向张三面前一甩说道:“这不是你寄回来的吗?”张三一见目定口呆。究属这银子是从何处来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三回 济颠僧脱身小憩轩 金丞相请造大成庙 话说张三因何见了银子反是一愕其中有个原故见这银子的包皮同在衣店里交代济颠僧的银子的封面一样。张三问道:“这是何人送来的?”母亲道:“是一个秃头奴送来的他还说了句:‘你家张三这回的差使是祸中得福险些被杀掉了。’这话确不确么?”张三听了大笑道:“我明白了皆是济和尚耍我的!”于是就把出门之后一切的话说了一遍。他的妻子在旁边插口道:“阿弥陀佛!”他母亲道:“这总是你嘴里容易得罪人就吃了这些死苦以后要谨慎一点才好呢!”张三带笑答应。又跑到外面一望见天光还尚早还可以赶到平望连忙辞别母亲说道:“孩儿去把差使销过明日再告假回来罢!”又向妻子讨了些零钱出门搭了一只江划到得上灯的辰光已到平望。进了行辕送上济公信。前回书中已经表过不必再言。 但张钦差看了济公的信下面画的酒坛子、铁锥子这是晓得是济公的花押;但上头一人睡觉不解何意。扭颈向张三道:“你同圣僧递奏折是怎样递法的?现今圣上召圣僧替太后看病他晓得不晓得?”张三见问便把自同济公出门之后怎样到杭州怎样买衣服怎样被钱塘县拿去怎样又被秦相府要去后来到了金相府怎样几乎被杀济公怎样收了何敬卿怎样用丸药迷了金丞相、黄御史怎么自扮刘差官见驾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单单把如意馆被打秃头奴送银这两件事瞒着不提。张钦差听毕十分契重济公的能力。又问道:“究属圣僧果晓得召见看病吗?”张三道:“他也晓得老爷不必作烦他临行并分付家人说道:请老爷安稳睡觉京中事体大的天大小的芥子大皆是他担承了。”张钦差一听方才晓得他信中画的用意满心欢喜不提。 且言济公在金相府不觉又过了几日。这日晚间正在小憩轩同济公吃酒济公道:“和尚在贵府打扰已多日了问心无以报答今日席间无事待和尚作点法术大家取乐取乐。”说罢但听他嘴里呢呢喃喃半晌又大声念了句“唵嘛呢叭迷吽”忽听帘钩一响走进了两个美女年皆二八。一个身穿藕红宫衣绿云披肩珠环坠耳高耸堆云髻腰系葱绿酒花罗裙足下莲钩三寸手持一支玉萧;一个身穿淡青夹外衫梳一个盘龙髻也是珠环坠耳腰系杏红酒花罗裙足下莲钩三寸右手持一檀板左手拈一条银红手帕。冉冉而来真是月宫仙子天上姮娥。却说金丞相本是个好色之徒一见了这等美貌真个魂不附体不晓得站起来是好坐下来是好跪下来是好神魂颠倒馋唾向腹中咽个不祝反是济公说道:“大人请坐区区歌妓何足介意。”只见两个美女慢移玉步轻启朱唇向济公打一稽说道:“法旨呼唤有何见谕?”济公道:“只因日间丞相吃酒无以侑觞欲烦二位度一清曲。”二女道:“谨领法旨。”说毕各就旁面坐下一个吹动玉萧一个手击檀板唱道:“一岁一次一逢春乘除消长算不真。多少荣华富贵人到底还归一条路半杯黄土葬孤坟。”其声袅袅如莺簧带雨一般。唱毕走至济公前问道:“请问这位是在朝那位丞相?”济公道:“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一位金丞相。”穿红女子一听大怒道:“适才但听皇上说是丞相奴还道是正直无私的李纲李丞相呢!原来是这误国的奸贼当日风波亭害岳家父子这奸贼彼时才当秦桧的长史也就助纣为虐今日居然赫赫的做了丞相吗?”说毕用手中玉萧直向金丞相击去。丞相一让恰巧绊倒席上的烛台向纸屏上一倒忽然火光满室烟雾腾空金丞相连忙逃去呼人救火。大众齐到忽然见里面连火星儿一个都没有反党黑漆漆的。家人复行取了火来向里一照但见残酒残肴排列满桌济颠僧也不见了。 金丞相此时如同做梦一样心中一想只是说:不好了!他这一走必定把朝中之事置之度外了;后来皇上问我要刘差官覆命到那里去找呢?金丞相闷闷沉沉只得跑至上房睡觉一夜不提。次展金丞相上朝满肚鬼胎深怕圣上问到他刘差官一节。幸喜这日刑部为秋决之事奏对甚烦料想无暇及此。时至巳初将要退朝忽见黄门官至殿上跪奏道:“现有刘差官奉旨到平望去召济颠圣僧的业已回京覆命现在午门候旨。”圣上道:“宣他进殿见驾。”黄门官爬起转身出外跑至午门高呼道:“圣上有旨宣刘差官见驾。”不上一刻但见济颠僧还是前日差官形相衣服也还是一样手中捧一奏折行至丹墀俯伏高呼叩已毕奏道:“钦命钦差大臣张允明寄请圣安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现有奏折在此敬谨请训。”奏毕双手将奏折举过头上。圣上忙呼内侍臣说道:“将奏折拿来。”当殿太监连忙下殿将奏折取来送上龙案。圣上当展张允明奏折观看前面无非感恩套语后面叙的济颠僧不肯应召各情。皇上在龙案上看奏折右班金丞相望着济颠僧恨不得要拿他吃下去心里道:你这秃驴!要来见驾同我说明也好你昨日晚间作了些怪弄得我耽惊受吓实在可恶。济公跪在下面早晓得金丞相心中所说的话了暗想道:你怪俺吓你你骂俺秃驴俺索性再来吓吓你再说。 主意想定只听皇上传问道:“济颠圣僧抗不奉召究属是何意见?”刘差官又碰头复奏道:“臣听圣僧说的皆因金丞相的原故所以不肯就来见驾。”皇上一听冲冲大怒骂声:“奸相!朕有何亏负于你?目下圣母有病你反令圣僧不来治疾实属目无王法!”着侍卫拖下打四十御棍再送刑部议处。只见金丞相连忙出班吓得面如土色跪在丹墀自己把冠带解下不住的碰响头说道:“臣该万死!臣该万死!”侍卫方欲行刑忽见刘差官又碰头奏道:“愿陛下息怒微臣还有下情臣听圣僧说的并非别事因金丞相不米见驾实因金丞相说太后病重恨不得立时医好。他见圣旨召见济公圣僧心里便说道:果系圣僧实有法力圣上一有旨意究派不待旨下已经晓得立即来替国母看病这才算佛法无边呢;我想这边下旨他还是不晓得恐怕这个秃驴多分妖言惑众。金丞相因孝敬国母心急所以有这些想头;那知济颠圣僧在平望已经晓得他遂把这些话皆告诉了微臣。又说道:‘你回朝回明圣上就说圣母之病必与千秋无碍。但是金丞相暗中骂我秃驴要教他做件功德大事照赔了我我不要降诏自然就来见圣驾替太后看病了。’”皇上听奏已毕说:“原来如此。我说金丞相也不该有奸心。”遂传旨免刑免议。金丞相这才整冠束带叩头谢恩。皇帝又说道:“姑念你存心不舛免其过愆限汝一日赶紧想件功德大事报答圣僧好叫他就来治疾圣母康安。如再迟延两罪俱罚。”说毕龙袖一摆大众散朝。 金丞相退至朝房附耳向亲随说道:“你们沿路望着刘差官不要让他跑散将他请到相府我有话同他商议呢。”亲随答应金丞相回府不提。却说这个亲随姓张名字叫做张福是极伶俐的。听见相爷分付这两只眼、两条腿简直不敢大意一点。管着刘差官出了午门直往前走那知走到四叉路口忽然眼睛一花再看刘差官不知到那里去了。连忙四处寻找连影子都没一点。找了多时只得回府对老爷如此如彼一说金丞相一想说道:“你们大众赶紧吃饭饭后分路皆代我满城酒馆里去找。无论济和尚、刘差官找着者赏银二十两。”大众一听好不欢喜一个个的低声说道:“我们皆不吃饭了路上又不是卖的生漆桐油我们先去找罢。”大众皆说道:“不错!”于是纷纷出外不上一刻你也找了一位刘差官他也找了一位济和尚找到了三、四十个足足坐了一厅把个金丞相反转弄了没法了。 金丞相此时晓得济公弄幻心里却不敢存半点忽略倒反走至正厅当中恭奉一揖说道:“金某愚暗不识圣僧诸多得罪还乞宽宥少许。至于圣僧如有愿做的功德金某无不赞成以图善举尚望指明。”说毕往未座主位上一坐忽见内中有一憎人站起也走至厅中朝上问讯行礼已毕转身向外便走。金丞相心中一想说道:大凡幻化之法必是正身在前;这一位先走的和尚必系济公的正身。想罢起身向外便追那知一直跑至相府之外忽然这和尚又不见了。金丞相垂头丧气只得转回。心中又想道:他二三十位不过走掉一个单看他大众怎样走法?一头想一头走直奔大厅。那知一进厅门并无一个和尚、差官的样子全是一班乡村小户的妇人。一见丞相一个个皆起身跪下请相爷的安。金丞相诧异道:“外面又无水灾又无旱荒你们这些妇女同至相府干什么的?”这个说:“妇人是家人王福的母亲他家去说相爷赏给仆妇二十两银子特为过来领赏的。”那个说:“仆妇是家人金贵的妻子也是过来领赏的。”这个说小仆妇是家人某某的媳妇那个说老妇人是家人某某的干娘。可笑这些找济颠俗的尽行把家中母女妻子都找得来了就连何敬卿的妻子都在其内。金丞相一听好不闷混忙把各家人喊来着其遣散。大众纷纷出外金丞相长叹道:“罢了罢了!我今日晓得圣僧的法力了!”正在嗟叹忽见当中桌上一张黄纸上写着“造大成庙”五了金丞相一见大惊失色。不知金丞相因何失色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四回 建庙宇丞相起私心 泥酒坛糟坊得妙法 话说金丞相自大众妇女出去忽见当中桌上有一黄纸条上写“造大成庙”五字。看官照外面看起来显系是圣僧指点他做的一件大功德。丞相一看就该不觉大喜因何大惊失色呢?这因其中有个原故。杭州离城三里有一古刹名曰大成庙系唐朝开元中敕建的。共房屋九十九间五代时为兵燹所毁仅存地址。高宗南渡后秦桧专权其时金丞相犹当秦府的长史。及至秦桧病笃一日传金长史至桧前屏退从人说道:“我秦某身为大臣位居相自问于民间无丝毫的功德。今我卧病在床思前想后要做件功德之事以赎己过免得阴曹油锅刀山去受罪苦。我想都城外有座古刹名叫大成庙现今仅存地址屋宇全荒。我请你商酌非为别故意想独建此庙须凭贤契辛苦一点。但秦某又听人说过的凡做功德须要叫人不知方有果报这叫做暗来暗去若一说明就算过账了。所以我今日屏退众人妻子都不告诉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我之口入君之耳如斯而已。”说着叫人来只见内随跟秦强来至榻前秦桧道:“你至库房把东库司董增传来入内讲话。”秦强去不多时带领东库司董增来见一见秦桧方欲下跪只见床上说了一声“免罢”又说道:“我唤你无别你替我交代金长史库平银十万两限立时现兑是件要紧的正用不准克扣分毫。”又向金长史道:“你就去办罢。”当时金长史同董库吏一同叩辞而去自必如数兑银是不必说了。那知金丞相自此就红运当道不到十日秦桧已伏冥诛金丞相就把这笔银子不着声不着气的一口吞下实在享用得快乐。十数年来不但秦桧家无人知道就是金丞相的父母妻子都不知道独独今日圣僧叫他做这件功德他自然惊惶失色了。闲话休提。 却说金丞相初见“修大成庙”五字不由的心里一惊回转一想不觉大笑道:“金某你呆极了今日太后请圣僧治病这件功德不过要找出个题目还愁没人出钱吗?况且由我奏明必定派我督工将来赚点木材烧烧锅也是好的。”主意已定连忙传文案做了一个请建大成庙的奏折次日上朝当面奏了皇上。看官要论平常请建庙宇奏折理该到礼部议奏有许多周折才能批准。但此次请建大成庙是因太后之病起见所以并不归部。皇上当即唤过一个太监来低低分付了几句只见太监手持奏折入内过了许久太监出外复将奏折呈上跪奏道:“太后老国母愿在御膳项下拨银十万两请陛下一并降旨。”皇上听毕遂在御案提笔就折后批道:“着财政司在慈宫御膳项下拨银十万两在上供项上拨银十万两在昭阳院花粉项下拨银十万两限即日兑交金副御史丞金仁鼎。仰将大成庙限三月修成以专责成毋负朕意。钦此。”批完当时下又对金丞相说道:“汝子金仁鼎好好将这事办好朕另有升赏。”金丞相因其子不曾上朝只得跪下代谢圣恩。当下退朝心里好不欢喜暗中说道:我感激你济菩萨你真真是位圣僧不介意我金家父子升官财的好机会到了。 按下金丞相私下欢喜不提。且言济公自打朝散之后就用隐身法站在金相府门口晓得金丞相派人出来找他他便望这一个吹一口气这人便家去有妻子的拖妻子没妻子的便把母亲拖来了。还有一桩奇事他嘴里皆说丞相叫你去领赏银本明明是在家里同母亲妻子说话了他心里、眼睛里实在系在酒馆里找来的济和尚、刘差官。到得大众皆已入内济公就混了进去又用分身法化了一个先走引金丞相出外他便把“修大成庙”的黄纸摆在桌上又向大众吹一口气收了法术大众妇女遂现了真形。他仍然隐身出了相府。心中一想:今日都城里尚不便见面还是乡间去踱踱的好。信步出了东门走不上三里多路只闻得一阵异香吹入鼻孔里觉得处处作痒。痒的时候喉咙到真真难过是不必说的心中不解其故。忽然抬头一看不禁失笑道:“原来如此!”但见离不上一箭之路有一群瓦屋檐前支出一条竹竿上面挂一酒旗。济公连忙上前一看但见三间门面是一爿大槽坊招牌上写的是“本榨绍兴”。店门内有十数人在那里上酒下面有数十只坛子见得那酒由榨上淌到缸里由缸里再分到坛子里。一些人七手八脚的搬坛的搬坛扎口的扎口。济公站在门口闻得这阵香味真个恨不得睡在他酒榨下面张嘴去等才称心。 正然心里想着眼里呆望只见里面跑出一位老者年约七十余岁生得慈眉善目。济公把他一看不觉起敬又晓得他财星当运不久要在生意上得有一无二的声名心里就想去同他攀谈攀谈。那知老者一见济公遂走出店外叫声:“和尚你久久立在门前想系不曾看见榨过酒吗?何不坐下来看看呢?”济公正要进店同他兜搭一听此言正中下怀说道:“店主人生意好吗?”说着便走进店门就在栏杆旁边桌上朝下一坐。大众伙计暗中诧异道:我家东家霉了这样一个垃圾和尚也把他弄进门来惹厌实在好笑。那知这个东家同他言来语去十分合式。见济公望着酒缸馋唾直咽因说道:“和尚会饮一杯吗?”济公忙说道:“俺的东家你这开酒店的实在不会做生意怎么能问人会吃一杯呢?这一杯酒吃他干甚?你东家要问我吃酒大约一千杯起数。”老者呵呵大笑忙向伙计说道:“你代我在榨上把那斩头去尾的酒打一铜卷子来。”又向济公道:“小店的酒倒可多少孝敬师傅一点但在乡间无处买菜缺少下酒之物。”济公道:“不妨不妨。”顺手就在破袖里面一掏拿出一块狗肉颜色都变黑了不晓得是那一天的。他便嚼住狗肉吃住酒望住伙计们在那里做酒。 你道这位东家如此恭维济公是何原故?这东家姓徐名振兴他的糟坊招牌也是这两个字。一身行善精相面之术。他一见济公看他这个形容至小有公侯之位心里酌量着说道:莫非是西湖灵隐寺济颠僧吗?及见他拿出些狗肉来越相信得过了所以不必问宝山上下心里早经明白。至于济公是向来不会问尊姓大名说客套话的。无怪两人自始至终不曾问过名姓。闲话体提。但是济公老里老气的左一钢卷子酒吃完喊道“添酒”右一铜卷子酒吃完喊道“添酒”一直吃到天光已黑点起火来还是这样。又过多时大众已吃晚饭老者说:“师傅吃碗便晚饭吗?”济公道:“不必不必。请你把晚饭的敬意给在酒里面叫他们一坛子一坛子的拿来罢。这个铜卷子太小实属不经吃。”内中有一伙计最会讨好见得东家这样敬重济公一听济公的话完便忙棒了一坛酒朝济公旁边一顿说道:“师傅请罢!”暗说道:又不要我的本钱现成*人情乐得做做的。济公一见哈哈的笑道:“妙呀妙呀这才爽利呢!”大众吃过晚饭有两个伙计议论道:“横竖我们要做夜榨我们也不催他走单看他果能吃一夜?”一人道:“妙甚妙甚。”老者见他们眉语目听的反行呵斥道:“你们各去做事体得乱言!师傅要酒照数去添是了。”济公听说又哈哈大笑道:“妙呀妙呀。”由此左一坛右一坛一直吃到半夜并不同东家交一言语。 忽然支开大嘴向老者道:“俺的东家你要财吗?”老者道:“师傅有何财之法?”济公道:“你家这酒店家到你家来买顶多买多少坛子?”老者道:“多亦不过十坛八坛因这封口上不过箬叶油纸多摆则气走味就变了所以人家不肯多买。就如外帮来此贩酒只得秋冬时候春夏天便没一个交易上门也因他容易走气容易坏的原故。”济公听毕说道:“东家我教你个财的法子罢。”随即站起身来把头上帽子除下走至对过秧田里笑嘻嘻的兜了一下烂泥来就向封过口的酒坛上一扑说道:“这样便没得走气了。”于是把那帽子褪下也不出去兜泥就拿这只帽子每只酒坛上扑上一扑不到片刻一百数十坛酒皆泥头封得好好的。所以到今日那绍兴酒坛上封口的泥头不是同和尚帽子一样吗?这个法子就是济颠和尚作下来的。但是徐振兴自此次绍兴酒最为出名。后来济公入宫治疾皇帝时差侍卫到他家来采办渐渐的宫里上下便皆吃他家的酒了。自此徐振兴不卖客酒专办贡酒这个利息还不厚吗?这个声名还不大吗?此是后话不过顺便说说。单言济公用一空帽在酒坛上扑扑便都有泥封好大众伙计也就奇异老者称谢不及的固不必说了。济公将酒坛封后仍然把那泥浆滴滴的帽子向头上一套还是坐下吃酒。左一坛右一坛一直吃到第二日巳牌向后。济公忽然把酒碗往下一掷说声:“不好了误了大事了!”爬起身直往外走。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五回 御史厅戏弄老虎凳 慈宁宫初进丹凤丸 话说济公在徐振兴糟坊吃酒忽然心血一动知道重建大成庙已经奏准并下国帮三十万两着金丞相之子金仁鼎监修。暗骂道:“你这奸贼你倒又想升官财了俺到末了总对你把片账算得干干净净才得罢休呢。”想毕便把酒碗掷下说道:“不好了误了大事了!”连忙出门直向城内奔走。由北门进城到了城内仍住前走心里打算跑至午门仍同前次刘差官见驾一样由黄门官启奏。那知此回不得能彀了。一者前次尚未退朝二者前次是差官打扮所以没人查问。今日是个破花子和尚这内城里就容得他走吗?正然进了内城走了不上一箭之路忽见前面来了一位:坐在马上头带乌纱双翅帽身穿大红锦边袍腰系玉带脚踏薄底快靴年约三十岁又白又胖窄额头细长眼几撮黑须生成一副曹氏传家脸骑了一匹青鬃马。前面两名勇役拿着两条乌龙鞭子。你道此人是谁?却是私通外国张邦昌的侄儿名叫张忠夷现为巡街御史。其人奸毒异常搭眼望见济公遂用马鞭一指叫声:“众人将他拿下!”只见一名勇役袖内掏出一条铁链向济公头上一套说声:“和尚跟我走罢。” 济公正欲分剖忽然定神想道:俺何不让他带去替我送个信把皇上顺便叫这个奸贼认识认识俺岂不甚美?想罢便向勇役道:“你家御史亡了人不成请俺和尚去念倒头经吗?”那人举鞭就抽不料不曾抽到济公鞭尾回头一缩反把自己脸上抽了一下。心里一恨便把铁链拖了直走。济公倒反笑沿路跑着就把铁链股子当着佛珠子指头掐住嘴里一句一句的“南无阿弥陀佛”。走了十数步忽然说道:“俺要大便了。”勇役不睬那知再拖也拖不动身只得把他送到毛厕上站在旁边候他解了大便拖了再走。又走不上十数步忽然又说道:“俺要小解了。”只得又让他解了小解。一路之间大解小解闹了七八次好容易带到巡厅衙门。张御史下马人内过了半晌张御史坐了大堂分付将和尚带上来。一见济公冲冲怒骂道:“我看你这狗和尚定然是梁山泊鲁智深、武松一党过来做奸细的。从实招来免得动刑!”济公朝上哈哈一笑说道:“俺的贤胞侄你弄错了。俺不是梁山泊的奸细俺是私通外国、卖国求荣的奸细。你要办俺这个奸细是办不尽的。俺现今还生了些儿子、侄儿无数的小奸细。你晓得俺这奸细能为是很大的呢大宋江山被俺这奸细送掉一半了;大宋皇帝被俺这奸细害死了两位了。”张御史明知他句句说的他家叔父张邦昌却不好认这句话说只得老羞成怒的骂道:“你这狗和尚满口的胡言乱语!你不招实供?”说声:“替我把老虎凳抬过来!” 看官这张忠夷自从做了巡城御史他绝不打人的屁股他作了两样刑罚:一名流星锤专敲人的足拐;一名老虎凳。这凳上有刻成的两只人手模子两旁皆有绳眼后面斜槛一木如虎尾一般将罪人坐在凳上头绕在虎尾上两手摆在模内下面用绞关收紧人身。十指连心请问这等刑杖利害是不利害?张御史因济公开口嘲笑他的叔父心里恨极了所以就用老虎凳来坐他。济公一看暗说道:这样刑罚俺倒不曾见过呢倒要让他们弄给俺看看。想罢双目一闭如死人一般听些勇役把他搬上凳去两手落槽单单济公没有头只得用条绳子由颈项向虎尾上一扎下面有两人转动绞关。但听噗的一声绳头皆断。济公站在旁边搓着手笑哈哈的说道:“好家伙!”再朝凳上一看只见纹的是两块碎石头。张御史勃然大怒骂声:“妖僧还了得!”忙取了印来在济公脸上盖了一颗“巡城御史”的印分付再绞。勇役另换了一张凳来又把济公坐上下面又绞了几绞只听噗噗两声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对流星锤把两只木头柄子绞断了。济公还是站在旁边说声:“好利害家伙广张御史见了用印也是无用心中想道:有了!分付来人说:“你代我到后面杀一只乌鸡宰一只黑狗把血取来应用。”济公听说复行又朝上说道:“俺的御史爷你老也太费事了有点狗肉把和尚下下酒就罢了不必再杀鸡了。”张御史被他说得把一副脸真真气得青的间着紫的。忙催后面把鸡狗血拿到说声:“代我把这妖僧由头上浇下去。”济公连忙用两手抱住颗光头说道:“这是不能的。这一浇我的法子就作不起来了。俺们认点交情变通办理罢。俺家有个小婆子他又不敬重正室又不孝顺公婆待俺叫他来替替刑罚罢!”看官济公因何这样说法呢?因张忠夷新讨了一个小老婆千娇百媚宠爱非常公婆正室他皆瞧着不起所以济公便想到他身上了。 闲话休提。张御史见济公两手抱头以为他真有点畏惧遂说道:“先把他上凳。”勇役又换了一张凳来处处服侍停当然后上面将血当头一浇下面关纽直绞但听见一种娇娇滴滴的声音唤道:“老爷不能绞了奴家没有命了!还看看枕边之情罢。”张御史听见声音好生奇异再行一看见凳上绞的是自己的小老婆。和尚站在旁边口口声声的说道:“可怜可怜!”拍着手笑哈哈乱窜乱跳的。张御史到此地步实属无法可治分付押下候明日奏明圣上再办当即退堂。张御史退到内室千方百计的招陪那小老婆一面又请外科医十指一宿不提。 次晨张御史连忙上朝着人把济公押至午门候旨。钟鸣数响皇上开殿张御史匍匐金阶奏道:“臣昨日巡城至内城中段缉获妖僧一名凶狠异常不畏刑具已带到午门外候旨察夺。”皇上闻奏心里暗想:莫非就是济颠僧吗?遂分付:“将该僧带至当殿候朕视问。”不上片刻只见一个穷和尚身穿一件破袖头带一顶黄泥滴滴的僧帽赤着两脚项间挂了一条铁链。金丞相搭眼一看暗说道:坏了!这回张忠夷闯下大祸了。只见济公走至当殿朝上合十顶礼说:“僧人济颠僧见驾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座上皇帝这一喜非同小可连说道:“圣僧免礼一旁赐座。”此时张忠夷跪在下面听说“济颠僧”三字就同半空中一个霹雳把他打痴了一般。但见济公一摇二摆的上了金殿谢了恩在锦墩上坐下。圣上抬头一看问道:“圣僧这颈项里挂的是何物件?”济公道:“启奏陛下僧人因国太病重看病要紧俗云‘救病如救火’昨日已牌之前就进了皇城。那知被一位巡城二皇帝着人就用这链子把僧人锁去。当时过堂僧人说是奉皇帝召来看病的。他说皇帝召你我二皇帝不曾召你你拿皇帝来压我。你且去到外国问问去宋朝还是皇帝尊贵还是张邦昌家姓张的尊贵?”说着把两只灰钯手伸到御前说:“陛下请看。”皇帝但见每只手上有“皇帝”两字不解何故。问道:“这是怎说?”济公道:“这位二皇帝张御史是真正利害呢!他见僧人口口声声尊重皇帝他就把僧人手上写了‘皇帝’两字抬过一张老虎凳来分付把僧人这双手摆在凳上将绳子对准‘皇帝’中穿下下面用绞关直绞可怜僧人疼得直喊他在堂上哈哈大笑道:‘皇帝在你手上就该叫你不疼你看皇帝彀曾喊一个疼字吗?’说罢叫来人把僧人押下直到此时来见陛下愿陛下作主。” 皇上听毕龙颜大怒。问道:“奸贼张忠夷安在?”张忠夷跪在丹墀吓得直抖上下牙齿对打对打的说:“臣张、张、张忠夷在、在此死、死、死、死、死罪!”说罢不住的碰响头。皇上冷笑一声说道:“你此时磕头已迟了你还把那种欺君侮圣的本领当面把朕瞧瞧。”张忠夷又碰头奏道:“臣实系不敢欺君侮圣皆是圣俗的谎言。”皇上大怒道:“你还狡赖?难道圣僧手上写的字项上套的铁链子不是凭据吗?”分付侍卫说:“代朕把张忠夷拖下重打三十御棍!”两旁答应五下一换真个打得皮开肉碎。打毕又听皇上说道:“巡街御史张忠夷着即行革职交刑部照庶民欺君侮圣的罪过议处。”当即拟成绞罪。又是大成庙落成之后济公代他求恩。赦为庶民此是后话。 当时皇上忙亲手解去铁链对济公道:“张忠夷已经办罪大成庙已经饬修。但是太后之病日见沉重朕心昼夜不安就请圣僧入内一视罢!”龙袍一摆大众散朝。张忠夷自然待罪刑部了。皇上便同内侍臣带同济公直奔慈宁官而来。单言内宫一切宫娥嫔妃听说圣僧入内一个个皆隔帘偷看以为这位圣僧必定头戴昆卢帽身穿千佛衣足蹬镶黄履手持禅杖如地藏王菩萨一样。那知一到当面不觉吓了一跳。但见他一顶破帽一件破衣赤着两只脚面上锅灰样子还夹了些黄泥觉得他身上一种龌龊气味一阵阵的送到帘内来了。大众吐吐喥喥的连忙各散。 这且不提却说济公随着圣驾缓缓前行不觉已至慈宁宫门口。当宫太监抢步入内启奏。转眼之间听说懿旨下:“宣皇儿同圣僧入见。”皇上入内请安济公顶礼高呼已毕只听帏内传说道:“圣僧远来赐坐赏茶赐点。”早有三四个小太监一个搬过锦墩在皇上下面二个送上两碗香茗一个手持金镶朱漆盘内中盛了六个饽饽。济公谢恩坐下皇上道:“圣僧不必行礼胡乱用点粗点罢!”济公道:“谢圣恩。”说着就用那钉钯的手筑了一只饽饽向嘴里一送连手又要来筑第二只。忽见里面来一太监说道:“宣圣僧入内视病。”济公一想:这个干面饼倒还好吃俺如进去看病多分被太监撤去没得到我吃了。心中一想:俺何不如此如此因奏道:“太后贵恙不必诊视僧人都知道了。陛下不信听僧人慢慢道来。”于是就由起病的时候一直到此刻什么时候何处痒何处痛均一一说出连皇上都没他记得清楚。又说道:“不是由前晚吃了一匙参粥到今日连茶水都不进口吗?”皇上道:“一些不错足见圣僧名不虚传!然则当求圣僧设法须要能进饮食才好呢。人非草木不食何能持久?”说着眼睛里便落下几点泪来。济公忙奏道:“陛下不必忧伤。”说着便向怀里掏出一粒红丸指着说了无数的功用。未知所说何言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六回 圣君亲手进灵丹 高见昧心设诡计 话说济公掏出一粒丸药对皇上奏道:“此丸名为丹凤丸凤喜朝阳此丸有扶阳抑阴之功。太后龙体欠安皆因脾阳不足胃火不畅故饮食虽平日亦不能大进。加之既病之后又服参粥参虽补阳但与粥为偶既补且腻又兼暴病必有外感经此一补自必关隔不通。僧人造丹凤丸第扶阳而不补阳虽抑阴而不伤阴内寓太极之机并无一孔之弊。即请陛下谕宫监备米饮伺候此丸一进立思饮食即以米饮进之。二次服丸即谕宫监备参粥伺候。三次服丸则龙肝凤髓海错山珍便无物不能饮食矣。”皇上喜不自持忙接过丸药道:“请问圣僧当以何等汤水送下?”济公闻言拍手大笑道:“俺的陛下爷你到底不曾晓得这丸药好处呢!”语言未了只见旁边走过太监两个跪奏道:“济颠僧惊驾若何议罪?”皇上道:“僧俗异道毋怪不谙朝仪着无究议。”济公看这两个太监觉得他凸凸不伏细一推察知道这两个人专权夺宠无恶不作。心里说道:且代你记着账总有收账的日期。想毕又说道:“此药非凡间药品所制一人入口自能生津化入喉咙。请陛下即敬呈太后服食罢。”皇上连忙进了内宫双手将药献上并把济颠僧的话复奏一遍。却也奇异这一粒丸药在皇帝手上并没有什么香味。那知太后一见直觉得异香扑鼻光华夺目。才一进口不知是粒儿药就如仙露一滴直向喉咙而下嘴里甘芳异常满身毛孔亦皆舒透。太后道:“这位圣僧真是活佛我现今果真想点米饮吃吃了。”皇帝忙命宫娥进上米饮。太后饮毕说道:“我思打吨养神汝把圣僧留在宫中须俟三粒丸药服毕再让他走。”又说道:“佛爷随心所欲惯的不能拘皇家资格。汝着太监打扫一处避静净室请他在内着数名太监听差至于一切供奉听其随便。”太后分付已完翻身睡去。皇帝亦告辞走出内宫见了圣僧称谢不尽。皇上即遵懿旨将济公供养在南上苑渌猗亭派了八名太监听候使唤。皇上回宫后来二粒丸药服后太后龙体自然照旧不提。 却说金仁鼎自奉旨重建大成庙心中想道:“要论这件差使是十分优美但是期限太急。我想此事必须把高见请他来商酌商酌才好。”且说这位高见本是高球的从堂叔父其人诡计多端现为金仁鼎的长客仁鼎十分契重真是言出计从。看官丞相府中如何敬卿、吴悦士等门客甚多金仁鼎何以另外独信识一个高见呢?只因其中有个原故。三年前金丞相有位宠妾名叫小莺苏州人氏生得十分标致年方一十八岁。心里却嫌丞相年老所以平日间往往与仁鼎眉来眼去论其实在并绝无奸情。一日丞相出外拜客因折扇还在小莺房内复行转来取扇。巧值小莺穿了一件银红绸紧衣由怀内褪出一条雪白的膀臂背着眼在那里擦脸净面。金丞相一见觉得有趣就轻轻巧巧的走至身畔双手抱住但听小莺娇滴滴的说道:“都少爷松手哉丞相爷来看见勿好白相介。”金丞相一听不禁无名火起大骂道:“贱婢乱我家门!”小莺睁眼一看吓得魂不附体跪下直抖。金丞相随即唤来官媒将小莺价卖掉。其时金丞相恰值丁忧闲散抽笔遂写了一禀说金仁鼎忤逆不孝送到都察院归奏案究办。仁鼎一闻便吓慌了巧巧路遇高见因将前后各情同他商酌。高见道:“这件事何用愁他假奸来还是假奸去便了。”说着便把金仁鼎邀至家中说道:“我代你做张诉同包管无事。”因提笔直书不到一刻已经做成。仁鼎一看称赞道:“妙是妙极了但是太糟蹋人些。”高见道:“不如此不足以解其围!”仁鼎当即誊清也着人送到都察院投递。此时所幸张允明任护左都御史其人正直无私一见诉禀便当揭开但见上面写道: 具诉禀员职金仁鼎年二十二岁住都城正心里为泣诉真实叩恩恤宥事:窃职父亲原任兵部右侍郎现因了忧不仕前曾具禀台前告职忤逆不孝。但职生于世家娴于耆礼岂敢稍形犯上以罹十恶之条?所叹职父报国之忠心原非董卓;而职妻天生之美貌实类貂蝉。重以枕苫卧块之时乌容河水新台之赋?一切曲衷吴天莫诉。为求大人明察暗访宽宥职罪以待自新。姬伋之齐危在旦夕沾恩上呈。 张允明看毕暗道:我前日看金侍郎来禀就知其中必有别情所以尚未入妻;今看这个诉呈可知我识见不错。因随即在禀后批道:“闱闼之私尽伤天性虽世无不是之父母而人宜端重于伦常。小民无知尚待长官开化岂有身为二品大员而甘蒙不匙耶?具控者固属于不慈申诉者亦难逃不孝。国体攸关宦途同味即改悔毋贻后忧。此案着即注销特斥。”又在金侍郎禀后批了“已阅”二字。批毕遂着人牌挂都察院门。金仁鼎得了此信那片心才放下来由此深佩服高见之谋无论何事皆商之于他所以重建大成庙这一事也就少不得要请他谈谈了。 想罢唤过家人拿了一张名片说道:“你代我把高见高老爷请来就说我立等他说话。”家人当即前往。恰好路遇高见便将名片交给他如此如彼一说。高见道:“你先回我随即就到。”高见一面走一面想:这位金仁鼎他有到疑难事皆来问我回回皆当我白差、此回修庙是件财的事体我要先拷拷他再同他想主意哩。信步想着不觉已到金相府门口看见门公便问道:“你家少老爷现在何处?”门公一见高见是个熟人因说道:“我家少老爷现在碧云轩看兰花呢高爷请去罢。”高见忙忙走到碧云轩果见金仁鼎在此。两人执手说了几句世务闲话忽听高见叹了一声怨气金仁鼎道:“吾兄何事怨恨?”高见道:“我怨恨不是别的只因这个老天赏了我高见一点小见识逐日你呼我唤烦个不了。唐诗上有两句说得好:“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这便说的我高见啊!”说罢又叹了一口怨气。金仁鼎见高见如此晓得明明打动他的因说道:“老兄不必叹气小弟现今有件财的公事奉请帮我筹画将来总有大大的谢仪。”高见道:“吾兄舛了弟适才所说之言不过说的广概朋友吾兄与弟如同一人这又当别论了。”仁鼎道:“不必多言我们正事要紧。请问现今皇上拨了库银三十万两限三个月叫我把大成庙建成但限期这样急迫怎么办法弟真真是要请教高见了。”高见道:“小弟名为高见实非高见吾兄休得取笑。但这事据弟看来须要变通办理才得划算而且才不误限期。要是拘拘的一木一瓦买起恐怕公私皆不得讨好了。”仁鼎道:“然则怎样办法呢?”高见道:“你莫作慌候弟慢慢思索。”只见高见搔耳挠腮过了许久忽又说道:“方法是想出一条了但是不免是恩将仇报。”遂走到仁鼎面前附着耳如此如此的一说。金仁鼎拍手大笑道:“妙计妙计!”未知高见同金仁鼎想出什么妙计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七回 碧云轩计赚蕲王府 慈宁宫二进丹凤丸 话说韩蕲王自挂冠归隐之后就在西湖造了一所宅院飞檐穿阁华丽非常。所生一子名叫韩逸自世忠死后在家半耕半读乐守田园。其妻黄氏忠厚贤淑.生了一男一女。女名毓英年已十八幼时便跟祖母韩夫人学了满腹韬略兼有马上本领善使一对绣鸾刀还习得一柄弹弓百步外照打香头百百中;子名毓贤年方十二尚在书房攻书。去岁春间不料韩夫人去世韩逸痛母丧亡也就一病不起。现时府中就是黄氏率领一男一女外有老仆韩受照应外事虽然门庭冷落。到也安闲无事。那知高见代金仁鼎筹画建造大成庙之事遂向仁鼎附耳道:“小弟到有一法但是往年因人命案件这人代我疏通刑部很有恩情在我身上如今若是害他觉得有些不忍。”仁鼎道:“妇人之仁丈夫不为。请问究属何谓害他不妨大家斟酌。”高见道:“去年春间蕲王府韩夫人去世不是你晓得的吗?”仁鼎道:“晓得。”“过后不多时韩逸去世不又是你晓得的吗?”仁鼎道:“晓得。”“请问他西湖这座宅院拆去建造大成庙好不好呢?”仁鼎道:“妙绝妙绝但是怎样得到手呢?”高见道:“别无他法只有假传圣旨。可喜他家中既无长丁又无得力的亲戚我们假圣旨一道就说韩世忠与岳家同党着徙其家孥至东海安置。这座宅院不是听凭你我办理吗?”仁鼎道:“事不宜迟我们一定这样办法就烦你把个圣旨做好了罢!”高见道:“这是自然但是还须同令尊商议才好。”仁鼎道:“不必不必不瞒兄台说自从奉烦的那件事体见过到今日还是你为你、我为我。”高见道:“既然如此我们定于明日一早办事了。”说毕匆匆而去暂且按下不提。 且言济公自从太后服药之后即别了圣驾出了慈宁宫有八位太监将他领到南上苑渌猗亭。济公见上面横着一张天然榻随即跑去往下一躺倒下便酣呼大睡如死人一般。到得午膳时候一个小太监走至榻前摇着济公喊道:“咱的师傅儿快醒转用膳了。”济公一听满心大喜以为必是龙肝凤髓玉液琼浆在榻上一蹶就爬起来。及至搭眼朝东边桌上一看但见摆了一桌素席中间摆了一双筷子一碗热腾腾的米饭济公心里骂道:这个样子他家祭祖宗了实在闷气!要想不吃觉得腹中又有些饥饿只得同受罪一样的跑至桌前当中坐下拿着一双筷子在这碗菜里拨拨要想进口就同里面有毒药一般实在是不得能彀的。旁边有一小太监见济公这样情形问道:“咱的济师傅儿想系这些菜不对味吗?适才圣上分付的师傅要想吃个什么饮食儿就请说了咱们儿就去办的了。”济公听说忙把筷子一搁说道:“是真的吗?这样说法请代俺统统撤去。烦你们多去几位没屁儿的着一位没屁儿的到绍兴东门外三里有爿徐振兴糟坊代俺把那原榨酒办他百十坛来。再着几位没屁儿的代我四处寻买狗肉无论三十五十斤都是要的越多越好。你们把这事办来以后便没你们的事了。”大众太监各自分头去办半日之间俱已办到。 当晚济公正在渌猗亭咬着狗肉、吃着酒高唱道:“男不男女不女。僧不僧俗不俗。也是前缘聚一屋。聚一屋聚一屋。男不男女不女。僧不僧俗不俗。俺们大家吃狗肉。”唱着就拿一块狗肉直向一个小太监嘴里送去说道:“小没屁儿你尝尝看!”小太监忙用两手掩住张嘴死命不放济公偏要拖开把肉送进。正在两上苦苦撑持忽济公把手放下说道:“高见高见你枉费心了。”太监不解他说的何事忙问道:“咱的济师傅你讲的什么?”济公道:“俺讲甚吗?俺讲的这件事你听我道来:‘一人实不矮一人真不穷。专做枉法事不识女英雄。欺人反辱己忙了一场空。要问谁家事笑煞昌黎公。’”济公说毕哈哈大笑。你道济公此时为什么说这些不明不白的话呢?只因高见同金仁鼎所设之计济公都晓得了。不但此时之计晓得连后来被韩毓英捆打一段济公也就说在其中了。大众太监以为济公说的个猜谜你猜我猜内中有一个太监拍手道:“咱家清着了。‘一人实不矮’是庙门口的金刚;‘一人真不穷’是位财神菩萨;‘专做枉法事不识女英雄’大约是孙行者同铁扇公主打仗。这八句咱家儿也猜着一半了那四句你们哥儿们再猜去罢。”济公听着心里倒也笑。 忽听帘外一声娇滴滴的喉咙唤道:“哥儿们快来罢咱累煞了。”真见一个宫娥一双手捧了一条黄绫棉被一条绿棉褥上面横着一条黄龙须草的席子一顶凉枕说道:“国太晓得圣僧不曾带铺盖来特为遣奴家送来孝敬圣俗的。”太监连忙接下就向天然榻上铺好。恰值济公的酒已饮了有八分醉意他就忍心害理浑身污垢的往那簇新被褥上一睡一夜无提。 次日清晨济公起身双膝一盘就坐在被上在怀内掏出一块狗肉来胡乱的咬了几口。太监连忙拿了一只水晶面盆打了一盆面水又有一个太监送来手巾梳蓖说声:“师傅请净面罢。”济公把双眼向他们翻了几翻说道:“这些零碎拖汤滴水的物件拿来作啥呢?”太监道:“请师傅儿净面的。”济公道:“快快拿开罢!这是俺弄不惯的。你们快去把酒儿向儿拿来就是了。”济公就此跑下榻来还是饮酒大众太监也都出外散心去了单单留了一个小太监在此伺候。济公把他一看:这个没屁儿倒是个敦厚老实样子等我来同他攀谈攀谈。因问道:“你叫什么?你几岁进宫的?”那人道:“咱们十二岁就进宫了咱家姓陈单名儿叫个洪字。那个仁宗朝代儿有个陈琳那就是咱家儿的叔祖。”济公笑道:“照这一说你家倒是世代当厂爷的了?”陈洪道:“岂敢岂敢。”济公又问道:“昨天我在慈宁宫那两个秦我惊驾的他叫什么?”陈洪道:“这两个爷是很有权柄的呢!不论别的就是国太这场病也由他们起的。至于皇上同国大这是咱们济师傅的明见要算是极孝顺的了。就由初八那一日国太正在午膳他两人在旁边侍膳国太问道:‘前天高丽进来的贡我教皇上赐两件把国舅今日降旨不曾?’那知他们两个儿一敲一答说得好呢。一个说:‘奴婢瞧这样儿只怕舍不得罢。’一个说:‘万岁爷到是很慷慨的有什么舍不得?前次西宫娘娘的父亲大寿赏赐的宝贝还少吗?’那一个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看来要算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国太听他们说毕登时的膳就不能吃了因此就生了病。”将公道:“这两人究竟叫什么?”陈洪道:“那个胖脸的名叫张禄瘦脸的名叫苏同。” 说到此处只见大众太监一个个皆奔进来说道:“圣驾到了。”话言不了但见皇上同一太监已进了渌猗亭。济公此时将吃的一大块有筋的狗肉把一条筋嵌在齿缝里不进不出见得皇上已至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只得用那钉钯手自己弄着个鲤鱼抠腮把一块连筋带肉的狗肉由嘴里拖出来向地下一甩站起身来就迎圣驾。反是皇上说道:“圣僧免礼。”胡乱就在桌前椅上坐下因说道:“昨天圣母服了圣僧的丸药今宵一夜安眠。早间上膳已能略进少许。但不知第二丸药何时能进?”济公道:“今日国大谅酌已能起身僧人就随圣驾一同进宫面见国太。必须察视形色然后进丸。”皇上道:“如此甚好。”一面说着便站起身来济公紧紧相随直奔慈宁宫。来至宫门还是昨日那个太监奏报传旨。但见今日宫内蹊景比昨日大不相同外宫当中垂了幅珠帘帘外上下设了两张锦墩。皇上、济公入内皆行了朝参礼就锦墩坐下。但听帝内说道:“老妇之病荷蒙上苍垂怜特赐圣僧医治昨日服一灵丸已觉不知有病。惟精神口味尚未复原还请圣僧设法老妇感激无尽!”太后帘内说着济公满眼在大众太监内里寻昨日说他惊驾的那两个太监。搭眼一见他们立在殿外寿字炉旁边在那里添香呢。济公心内说道:你这两个没屁儿不要快乐马上就叫你认识我了。济公想罢恰值太后分付已毕济公仍向怀里掏出一粒红丸递给皇上说道:“此时时候顶好即请陛下进呈太后服食罢。”皇上接来忙至帘内济公划算丸药已经入口忙跪下奏道:“昨日着张禄、苏同预备的参粥请圣旨着其飞进呈。” 皇上忙由帘内跑出问:“张禄、苏同何在?”只见他两个忙由炉旁跑进宫来跪下道:“奴婢在此。”皇上道:“将参粥拿来伺候。”看官昨日济公说进二次灵丸就能吃参粥不过是句顺便话也不一定是他两个。但是济公单提他两个名字就同是他专职一样皇帝也就依这葫芦的喊他两个来问。但见他两个一闻此言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皇上以为他们不曾听真复又说了一遍。直见两人跪在下面那个头如同鸡子吃食一般说道:“奴婢万死粥还未曾备办哩。”济公一听故作惊慌之状说道:“不好了!如无参粥太后此刻饥饿不过病后龙体怎经得起呢?”可也奇怪济公话才说毕直听帝内呻吟不已说道:“我饿煞了!”皇上作慌即问济公道:“他样食物可能胡乱吃点吗?”济公道:“病后调理丝毫不能错乱这怎么能呢?”话言未了又听里面呻吟之声更大说道:“我饿得实在难过呢!”皇上又急又恨说道:“来人!代朕把张禄、苏同两个奴才拖出宫外废掉了罢。”只见来了四名太监把二人向宫外押走。不知张禄、苏同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回 济颠僧巧除两劣奴 韩毓英力获二奸贼 话说四名太监将把张禄、苏同往宫外押走只见济公忙立起奏道:“太后腹饥由僧人设法请陛下先将二人赦回。”皇上道:“既承圣僧求情着跪在此再听落。”又向济公道:“就请圣僧赶紧设法才好呢。”济公道:“遵旨。”忙向空中用手指着画了两画嘴里念了一句“唵嘛呢叭迷吽”。作法已毕只见太后在内说道:“真正佛法无边我此时一点不饿了。”济公道:“僧人作法不过接济燃眉须要飞备参粥伺候。”皇上闻说另行分付一名太监着备参粥不提。济公又接口问皇上道:“请问苏同、张禄现在宫中何项职任?”皇上道:“这两劣奴已当领了。”济公道:“僧人愚见现今太后龙体初安未便有伤好生之德苏同、张禄可否推恩降为散职太监免其诛戮实为万幸。”皇上道:“姑准圣俗所请。”复侧身指着二人说道:“滚掉了罢1二人谢恩退出。看官济公收抬苏同、张禄并非公报私仇。实因这二人离间皇上母子奸权太大所以不伤他命但叫他降职。职分小了则权柄不得到手就行不起奸诈来了。况且散职太监是顶小的太监由散职到总管至少要二十年才升得上去张、苏这一降便一世不得翻身了。济公此回入宫看病可算暗暗的去掉两个内贼。但是张禄、苏同以为济公是公报私仇忍气退出。济公也就叩辞自回渌椅亭暂且按下不提。 话说高见别了金仁鼎以为韩府不过妇人小子无甚智识胡乱用黄绫做了一道谕旨次日大早便至金相府。这日金仁鼎因专候高见办事并未上朝。一见高见来到喜不可当忙叫家人备上早点两人对食已毕高见道:“事不宜迟我们就此办理罢。”仁鼎道:“谕旨在那处呢?”高见便由袖中取出一件黄绫封得整整齐齐的谕旨。仁鼎道:“内中怎么说法的还当拆开请教请教才好。”高见道:“你又糊涂了他家不过些妇人小子还怕他察出破绽吗?如其他家有这样本领这件事你我倒不敢行了。”仁鼎道:“不错是我糊涂。但是去的人用什么人呢?”高见道:“却喜我今三十二尚没一根胡子人称我叫婆子嘴我装个宣旨的太监好不好呢?”仁鼎拍手道:“妙绝妙绝。”高见又道:“至于你直接出名就说命御史查抄押逐。”仁鼎沉吟一会道:“也好也好请问下余还要几人呢?”高见道:“下余就拣四个亲信的家人打扮军官样子这就是了。”仁鼎道:“以外还要人吗?”高见道:“以外在我看来不要人只要畜生了。”仁鼎道:“高见到底脾气不改无论要紧大事总要夹点笑话。”高见道:“不是笑话乃是实情去的人不是要骑马的吗?”仁鼎大笑道:“你这嘴真正要算是天生的。”当下二人嘻嘻哈哈选择家人装扮一切直奔韩府。权且丢下不说。 再言韩府黄夫人这日早间起身就对女儿毓英说道:“我昨天夜里得了一兆说的你祖父、祖母回来了关照我们有大祸临门。我实在放心不下。”毓英道:“母亲放心我家现在又没做官料想没甚大祸。若是强盗打劫不是女儿说句阔话总还不甚要紧。”母女在此议论只见毓贤进房禀道:“孩儿早饭已吃过了到书塾去了。”黄夫人道:“去罢用心读书不要贪玩。”毓贤答应了一声向外便走。黄夫人又同毓英说了些闲话忽见老仆韩受气喘喘跑进来说道:“禀主母不知所因何事外面有圣旨来了。”黄氏便吃了一惊话言之间见有一个太监捧着圣旨前面四个军官后面跟着一位大位官员。此时香案也备不及了黄氏连忙向圣旨跪下听见上面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家治理务在有功必赏有罪必罚。朕 查得原任征金都讨已故韩世忠本为岳党漏网未问理应根彻严究姑念时迁已久一律从宽。着金副御史丞金仁鼎驰往该王府查抄及该宅第一律入宫。其妇女迁徙东海极边安置其孙韩毓贤即送三法司议罪。钦此。 高见读毕黄夫人叩谢恩直吓得魂不附体。金仁鼎同高见走至厅前喝道:“汝等妇女赶紧收拾随便穿衣预备起解。至于韩毓贤从交出彼此世宦之家宜全体面免得拷问!”黄夫人呆立一旁听他说毕放声大哭道:“诸位爷们可怜我韩家世代忠良爷们谅情晓得还求照应一点就是韩氏宗祖阴冥之中亦当保与诸位爷长生禄位。”仁鼎方欲开言只见高见装着太监的腔调说道:“韩家婆子儿听清了万岁爷还立等咱家儿交旨呢!谁有空儿合咱的罪妇太太讲说呢?”话言未了只见老仆韩受忙跪上前来哭道:“老奴求老爷、宫爷开恩就把老奴带去办罪请宽饶小主人罢。”金仁鼎骂道:“放屁!”高见从旁就是一脚骂道:“王八蛋你这狗命值什么?”可怜把个韩受踢了一交。仁鼎又喊道:“来人与我把他家中人皆上起刑具来!” 只见四名差官一拥而上将要动手忽屏风后闪出一位女子。头带束嵌珠勒黑髻垂后玉环坠肩两鬓插了两枝粉绒花穿一件白罗裙紧衣玄色小脚裤白罗裙高高摋起足蹬一双淡绿凤头鞋腰系青锋剑鞘。时到厅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金仁鼎、高见骂道:“何处强贼?敢在本王府来吓诈?你有多大的本领?”金仁鼎大吃一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反是高见说道:“了不得了反了反了小小女子就敢不遵旨众军官替咱家儿拿下!”军官连忙围上只见那女子迎上一步脚一横扫四个军官七倒八跌。其中有一个顶吃苦将把颗头朝紫檀桌角上一撞穿了一个窟洞鲜血直流。高见、金仁鼎看此情形皆着慌了说道:“他不奉圣旨我们且走把兵调来单看他怎样泼野?”那女复行一穿步到了天井但见多少佃户皆来挤看。那女道:“相烦诸位把府门关上一个都不许走。”那些佃户初见他们耀武扬威的代主人十分耽怕及见得反把来人打倒一个个也精神抖抖的听见分付关门就去了十数个把大门乒乓关上又把门凳一拖当门横摆一个个朝下一坐也大声喊道:“一个都不要放走单看他们走屋上扒出去罢!” 金仁鼎见得关门格外骇怕到底高见是个久惯狐狸心中虽然作慌他嘴丝毫不乱复行走到那女面前说道:“小姐儿不必动怒咱家儿是替皇上干的公事尊府也是个忠孝有名头的人家儿。咱们反要劝你一劝不要仗着有点拳棒那时事闹大了就悔之不及了。”那女一听又指着骂道:“你这该死的奴才我劝你不必装腔作势了难道你是个宫爷吗?你不是八年前因人命案件来求我家爹爹的高见吗?”高见被他一言点破题眼晓得有点不妙手把金仁鼎衣服一扯嘴往四个家人一歪其意是预备夺门而走。岂知那女子已经会意一穿步进前左手把高见连帽巾带头一把揪住右脚一起把金仁鼎掼倒顺便踏住了他的背脊。此时高见好似挂在钓钩上的鱼一蹶一蹶的金仁鼎好似一个乌龟身子伏下面动也不动头仰着朝上手儿脚儿一划一划的。那女子用右手又向腰间抽出青锋宝剑指着道:“你们究属因何起意?从实说来本姑娘或者开恩饶你;若有半字虚谎立叫死于剑下单看你们何处叫屈?”看官说了半日这位女子究属是谁?这就是韩小姐韩毓英。自从金仁鼎等入内他立在屏后就察看破绽。听得谕旨上既然查抄还称王府料着不应有此不通的上谕;及至走到厅上看见这位太监确是幼时看见过的高见扮的所以全知是假。况且听得此时皇家已代岳家昭恤岂有追究同党之理?韩毓英胸藏韬略这两个奸贼虽然狡猾怎能逃得这位女英雄的见识呢?金仁鼎同高见既被识破又被抓住实在无法。未知二人如何出韩王府大门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九回 众奸党被困在王府 韩毓英走马见丞相 话说金仁鼎、高见皆被韩毓英抓住四个假军官皆吓得泥塑木雕的一般。这边韩府见此光景那老仆韩受也来了劲了遂上前把内外男女仆人尽行唤到连烧火的、倒粪的都唤得来了。也就站在小姐旁边你一拳我一脚的不住的打这两个奸贼。仁鼎实在消受不起心里要想招明又恐将后事情认了真我的罪过顶大;若待不招这位姑太太青锋在手很有点杀人不翻眼的样子假或该因劫数他尽把宝剑向下一挥我暂时见了阎君连阴状都没处告去。想了一想高见的见识到底比我高得多呢还是看他怎样说法罢。想定主意便喊道:“高见呀你快快说明罢!好歹不是认不得的人适才小姐说的如你我说出真话他一定就饶你我了你就快说罢!”高见一听金仁鼎如此说法便连忙扭过身来把个脸朝着毓英故作以顽代笑的样子说道:“小姐息怒我们皆是熟人不过闹了耍子的怎么就认真起来了?我就告诉明白你罢你脚底下这一位他姓王名叫王仁是我的至好朋友。昨晚同我吃酒他就夸奖自己的拳棒有一无二我就故意的激他道:‘你这手脚恐怕经到韩王府韩小姐手里多估些一个半指头就请你见阎君了。’那知他偏偏不服气说道:‘岂有这等英雄女子必须会会手脚才好。’那时是我不好究怪我多事了。我说道:‘要会这位小姐不难如其真要同他说明会手脚是极难的必须如此如此。你扮个御史金仁鼎我扮个太监走到他家小姐一急自然就出来交手了。’今果把王仁打倒足见我说的话不差也叫这个麻木种子出出丑。但有一句我同尊府忝在世交须要晓得是闹了耍子的小姐千万不可认真。倘认真起来这假传圣旨那个吃当得起?今日这般样子小姐也算出了气了就请算和了罢。” 毓英听毕就用宝剑偏过来在高见肩上击了一击说道:“你这活贼惯会捣鬼!太监是个假的你偏要装做真的;金仁鼎是个真的你偏要说他是假的。我索性告诉你们罢我前天看宫门抄录见到皇太后病重迎请圣僧医治。皇上出帑银三十万两着金副御史丞金仁鼎重建大成庙限三月竣工。我心里就划算说道:三个月期限太急怎么来得及呢?最好是买人家旧院拆改这才公私两便。不料你们这些奸贼就看上我王府来了实在可恨!”说着就将左手上提的高见向金仁鼎头上掷将下去只听上面喊道:“好姑娘饶我罢腿掷断了。”下面喊道:“小姑娘饶我罢头踏碎了。”二人叫苦不迭的。但高见又忍着疼扭过身来向韩毓英道:“小姐既知脚下是金仁鼎正身他就有些不是现今他是当朝相之子身为御史副丞也要有点进退不能十分忽略才是呢!”毓英道:“他家官职再大些那怕就是皇亲国丈他既假传圣旨他总输了姑娘一着了。”高见道:“你说他假传圣旨有何凭据?”看官你们晓得这个高见有多狡猾他宣过假旨之后看见势头不好他就把假传圣旨收在怀内所以此时向韩毓英说个没得凭据。韩毓英道:“你要凭据吗?”叫声来人但见府中的一个挑水的气力最大忙走向前来说道:“小姐有何分付?”毓英道:“你代我拿几条绳子来先把手上的奸贼捆起。”恰巧跑到厅上见有一捆肥麻绳是去岁办丧事挂灯用的连忙拿来就先把手上高见四爪转蹄捆了个结实。毓英松下手来又帮着拿了一条绳子把金仁鼎捆好。然后跳下来将金仁鼎一脚踢了就地十八滚复又帮着把四个假差官同杀猪样的一个一个捆扎停当。就此提了宝剑走到高见身旁一手提了高见的胸前衣服拿宝剑就同迟鱼样的只听哗味一声衣服扯开一片顺手就把一卷黄绫拖出说道:“这算得凭据吗?我拿去击了登闻鼓奏明皇上单看他家父子丞相、御史怎样狠法。”下面金仁鼎忙喊道:“玩不得呀总要求小姐开开恩呢。” 却说韩毓英嘴里虽这样说法心里却另有章程分付家人道:“你们代我把一个个的皆吊在厅屋挂灯的钩搭上去。”大家遂在厅前移过一张桌子来桌上又加了椅子恰巧厅屋迎面有六副钩搭。于是两人站在桌上下面又两人抬一人连韩受也帮了出点老劲把六个人逐一递送挂好韩毓英在下一看好生笑暗说道:这个样子倒像大厨房里挂的些成鱼腌肉一般哩。闲话休提毓英见大众把六人吊挂已完分付备马伺候。黄氏夫人见得女儿如此真怕他去击登闻鼓把件事闹得个不了不休忙喊道:“毓英来我对你有话说。”两人遂跑到屏后夫人道:“你真去击登闻鼓吗?”毓英道:“我不去我不过吓他们的我预备出去如此如此的办法。方能了事。”夫人道:“倒也用得。”毓英说毕连忙走入卧房先将素裙放下随手取了件玄色素绉夹衫着好出外门前上马又把韩受带着直往城里奔来。一进城门便唤韩受道:“你向前引路到金丞相府通报。”不上一刻已至相府。 却说金丞相朝散之后正在小憩轩向家人金福问道:“这两日大少爷所干何事?大成庙之事是怎样办法?”金福道:“家人不知道修庙之事若何只晓得这两日大少爷同高见片刻不离今天一早便同着带了四名家人皆备了马出去了。”金丞相好生奇异正在没头没尾的呆想忽见执帖的家人进来禀道说外面有韩王府韩小姐亲来请见。金丞相格外诧异暗道:他一个小小女子见我做什么?想系总有要事哩。便说道:“请他东厅见罢!”家人出外金丞相走到东厅但见一个绝色女子年约十七八岁穿着一身孝服素衣一见金丞相便立起叫声:“世伯在上小侄女韩毓英拜见。”说着操了衣袖就福了几福丞相也作揖回礼。分宾主坐下家人送上茶来、只见毓英开口道:“请问世伯现今皇上派人查抄侄女家中世伯果知道吗?”金丞相沉吟半晌道:“这件事我不清楚。或者旨意由刑部会同三法司行的不曾由老夫这面经过亦未可知。”毓英冷笑道:“这样说世伯直参知政事便当不起了。岂有查抄爵王府第宰相不与闻问之理?”金丞相道:“老夫实在不知。”毓英道:“世伯既然不知但假传圣旨的人已被侄女拿下现已通同招明侄女只得去击登闻鼓候皇上办理便了。”说着便作别起身。金丞相听得一说就知道仁鼎同高见做出没头没尾事了。心里想着便连忙起身道:“贤侄女勿要作躁好歹都是通家老夫岂有不问之理?就是尊府被人欺侮老夫当着令祖面上帮着出了口气这才是个道理呢!”说着便向家人道:“你们统统退出我同韩小姐有机密要事商办呢。”一众家人皆走出厅外金丞相又低声道:“请问贤侄女他们这班匪类是怎样勾串的?贤侄女是怎样识破的?圣旨上怎样说法的?”韩毓英又冷笑一声说道:“既承世伯美意侄女便明说了罢。”于是便把怎样传旨怎样拿人怎样因认识高见将他捉下说毕又把假圣旨读了一遍。金丞相又想了一会说道:“圣旨想情带来了请给我看究属是真是假?”毓英一听暗中骂声:奸贼!你们到此地步还把我韩毓英当三岁孩童遇事我在此把圣旨把你你顺便拿了一烧倒叫我才死无对证。想罢立起身来便说道:“世伯之话实在不差就请世伯一同到登闻院同诸位大人品评圣旨的真假便了。”说着往外就走。金丞相一见十分着急对面是个女子又不敢上前拖他只得枪步抄到毓英前面。将厅门阻住说道:“小姐请转。总好商议。”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回 相府中毓英勒据 书房内公子私逃 话说金丞相见韩毓英起身走连忙抢步上前将厅门阻住不住的拱手说道:“贤侄女不必动手皆是老夫的不是。”韩毓英看这样子实在又好气又好笑只得重新入座。金丞相就在那门旁椅上坐下带笑说道:“贤侄女不必动怒好歹皆是通家至好没有个商不来的。唯今只有一法还望贤侄女推老夫薄面大家私了了罢。”毓英道:“请问怎样私了呢?”金丞相道:“这个高见本来奸恶前次我送小儿的忤道他居然帮着小儿同老夫打对头官司。老夫也恨他切齿匡约十日之内我总寻件事情办他一办以代侄女出气。至于仁鼎这个逆子待老夫用家法教导请侄女开点恩在老夫身上就把圣旨焚掉把这班言生放出了罢。”毓英又冷笑说道:“世伯这话实在说得清风明月。我劝世伯不必作烦罢还是让侄女走的好。”金丞相道:“然则除去击登闻鼓余者悉听侄女分付老夫无不遵命。”毓英道:“既然如此侄女仅有一法须请世伯将他们假传圣旨求请饶恕的话写一证据要请世伯具名然后侄女再将圣旨交出将人放掉。这就算天大的交情存在世伯的身上了。”金丞相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教小儿同高见具名好吗?”毓英道:“如有半字更改侄女是做不到的伯父免开尊言。” 金丞相又沉吟一会骂声:“畜生!罢了罢了只得老夫出来和事便了。”忙在文房四宝之前取了一张花笺信纸上写道:“启者:小儿仁鼎不应听信高见之谋同至尊府闹事务望推老夫薄面权请放出实为感激。”下面写了个“参知政事金”。具写毕双手送毓英面前说道:“请侄女过目这样好吗?”毓英道:“好是极好但是还要累手重写一张把‘闹事’两宇改明‘假传圣旨查抄’才用得呢。”金丞相道:“就这胡乱些儿省我费事了。”毓英道:“那是不能况且‘闹事’两字现在我家孤孀幼女试问所闹何事?非切实改明不可!”金丞相只得又把说帖拿回重新再写心里说道:韩毓英你小小女子也太利害得过分了。一面想着一面将说帖改好又送到毓英面前。毓英道:“这才不错呢。但有一件索性还要相烦呢请世伯顺便还要把那参知政事印签押一下才好。”金丞相道:“是老夫亲笔写的不比用印强些吗?”毓英道:“那是不能。”金丞相只得又在上面用了印交货毓英接下又细细看了半天然后折起又对金丞相道:“此事全因世伯的情面。请世伯关照他们一句:嗣后两不相犯若有丝毫希图报复那时世伯不怪侄女拿这张说帖就要去叩阍。”说着立起身来向外就走金丞相又连说道:“请教圣旨就给老夫看看才好。”毓英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侄女虽是女子绝不口是心非一定仍交给他们便了。”说毕移动金莲金丞相反恭恭敬敬的送至仪门。毓英便双手一举道:“有累世伯。”出门上马仍是韩受领路回府而来。 直至门前韩受便喊了一个杂役喂马归槽。毓英直奔正厅喊道:“你们多来几人把这些奸贼放掉了罢。”却说金仁鼎等自被吊起之后觉得手足疼痛非常又不敢动深愁绳子断下则一跌便是半死。心里又愁他击登闻鼓不知这事闹到什么地步才得结果只得闭着眼睛一声一声的叹气。忽听韩毓英回来走至面前分付放掉更不解是何原故。心里想道:要是登闻院告准了罢就该有御前校尉同来拿人;要是不准吗他回来必有一场的私拷以泄其愤何能善善的干休?心中正在盘算忽见来了多少家人仍把桌凳移至外边一个个扒上就同下珠灯样的一一放下。单是那个挑水的力气甚大他巧巧是来下金仁鼎的。那知他的下法与众不同始则抓住金仁鼎的身躯捉上捉下的心里想把绳子捉断省得勾那灯钩自己费事。岂知这个绳子便越勒越紧金仁鼎此时喊得如黄牛一般好容易又被他要命似的捉了几下那上面灯钩一断金仁鼎落降下来。是个尽情的就该双手一托再行送下这便好了;那知这位挑水夫非但不用手来接反顺手用力向外一推可怜就同甩包裹样子把个金仁鼎一直甩到天井中间往下一撞。幸亏王府天井到是平平整整的不过骨头吃了点亏额角上擦掉点油皮余者并无大害。韩毓英只见六人尽行放下遂向腰间抽出宝剑把绳子一阵乱割。各人此时皆捆得麻里木足的一个个又要走又要跌。但见韩毓英又在袖中拿出那黄绫物件向高见面前一掷说声:“拾起来滚罢!” 不言金仁鼎、高见等出外上马而行且言毓英小姐见他们去后把个说帖交了母亲如此如彼的一说又问道:“兄弟毓贤这样闹法不曾见面不知何处去了?”黄夫人道:“大约在书房读书还不晓得呢!”毓英道:“断乎不在。”忙向韩受道:“你快到书房内望望相公果在里面么赶紧回报。”韩受领命不上片刻韩受回覆道:“不好了出了大事了!书房里面不但相公不在即先生亦不知是何去向。”黄夫人并毓英小姐听见韩受一说不觉大吃一惊。究竟韩毓贤同先生是往何处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一回 听圣旨师生落难 遇盗船水寇施威 话说韩府请的一位西席先生姓曾名广益是仁宗时状元曾巩的侄孙。其人学问渊博品性端方家住苏州家道甚寒所以在韩府就馆。这日韩毓贤才到学堂曾先生方查点昨日功课忽听家人传说圣旨到来。曾先生遂同韩毓贤来至前面站在六角门口窃听圣旨上所说何事听得前段查抄已觉吓下一跳;及听到末了说要将韩毓贤交三法司待罪忙把毓贤一拖同至书房。却喜昨晚付了三十两银子束俯预备寄送家信遂把银子一拿向毓贤道:“事情不妙我与你逃走罢!”毓贤眼泪滴滴的要想辞别母亲又怕被差官拿住只得听凭先生做主趁着众人纷乱的时候二人便悄悄出了府门。走去西湖曾先生心内一想:我且叫一只船把韩毓贤送到我苏州家中然后再来探听消息。主意已定遂沿着湖堤寻觅船只。走了半日看见一只湖船前后两舱到收拾得碧波干净。曾先生正在此呆望忽舱里跑了一个道士出来。曾先生心里愕道:时运不顺总是如此。我想这只船雇到苏州是最好的了偏偏又被这道士占住!光景必是朝山进香去了。心中想着正然要走忽那道士走至船头说道:“先生请住莫非是要叫船吗?”曾先生道:“我船是要的这船想系已被长老叫去这就不便再谈了。”道士听说连忙开口道:“先生不必会错了意思这船并不是小道叫的。”话言未了但见后艄上出来了三个大汉扑通扑通皆纵上岸来就把曾先生同韩公子围住说道:“我们这船是空的随叫随行。”又手指着道士道:“这位老爷是家里的亲眷并不是先来的客人。先生要叫船勿论何处总能去得。” 曾先生看那三人皆是梢长大汉一个黑麻脸年约三十多岁;一个一只眼眼旁还有一个大疤年约三十岁;一个秃头只有十多根头年约四十余岁。看官你道这三人并一个道士究是何人?那个麻脸的姓董绰号叫做浪里钻董亮;那个秃子姓秦绰号叫做水里游秦朗;那个一只眼姓朱绰号叫做海里混朱光。皆是三个海贼水底的功夫极好。他们本在江面劫掠遇到有钱的客商候到夜分把人斩斩剁剁向江里一甩无人知觉。请问这道士究系何人却是刘香妙。因在镇江同济公为难被济公定住。张公子送到镇江府按律治罪那知他仍用替身法逃去他便垂头丧气回了小西天狄元绍处。过了半月一日心里想到济颠僧屡次吃他的亏十分呕气又想出来报仇因此一个人悄悄的到了镇江、平望等处探访济公的消息。晓得济公已到了浙江就在镇江江口恰恰叫了董亮他们的这一只船。上船之后刘香妙已经实出破绽就仗着自己的本领也不骇怕。须知这个刘香妙不过不是济公的对手要说江湖上的朋友他还放在心上吗?一路行来已到黄浦的江面时约二更向后忽见他们伙计三个走进舱来。那知刘香妙早已执剑在手便向他们一指只见三个人手中朴刀咕当咕当的皆落在船板上面。三人大吃一惊晓得刘香妙神通广大就情愿请他同伙。因此来到西湖又访得济公进了皇宫只得权且打伙儿干点买卖。巧遇曾先生来雇这船所以董亮他们一蹿步皆上了岸兜弄这个生意。 曾先生见他们几个大汉觉得船上人力甚足大为合式。便开口问道:“船老板单叫你这只船到苏州要多少钱?”秦朗忙开口道:“平日叫我这船非七两银子不装。此时却是热水市生意清淡你先生把五两银子罢。”曾先生道:“价钱就依着尊算但我们俩不曾带了行囊要请你赶紧开到。”秦朗一听摇着一颗秃头说道:“不成功没有行囊我们不装的。”曾先生还要来将就他反是韩毓贤说道:“我们走罢我们有银子还愁叫不到船吗?”刘香妙一闻此言便向董亮丢了一个眼色。旁边却有一个少年人满面带笑插嘴道:“在我看诸位看银子分上就送他到苏州去罢了。”董亮便趁势连忙转口道:“秦伙计这两位先生、公子虽没行李谅情不是坏人我们便装了罢。”曾先生一听大喜忙同韩毓贤上船进了中舱。曾先生深怕有人追查韩毓贤便喊道:“船老板我等皆有要事就请开船罢!”但见朱光一只眼朝他一翻说道:“人生在世衣食二字。难道空着肚子弄船吗?就是先生们也要吃饭呢!请问先生们还是上船吃饭?还是在船上带点食物来吃吃?”要论此时已经上午曾先生在书房按时按顿吃惯了的肚里本有点饿了但恐怕耽搁久了被军官追到只得回了一句:“不吃。”但见那一只眼又说道:“你们既不吃就请你看着船我们去吃饭了。”当时三个人并一个道士通同跳上岸去。过了许久不来曾先生反叫韩毓贤躲在后舱心里十分作躁。好容易候到太阳斜西这才一个个醉醺醺的上船又复冲茶打酒过了多时这才抽跳解缆曾先生才把一个心放下。船中便同刘香妙谈些道家的规矩倒也很不寂寞。 直到日落西山远远望见一座小村市此时曾先生等腹中十分饿得难过因喊道:“船老板前面到了村市请你们把船停一停让我们吃点饮食去罢。”话言未了只见董亮抓着一把桨掉转身对曾先生骂道:“你们要算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先次叫你们捣饭你们不捣此时要捣饭了。须知上了老爷的船是由不得你们的请你捧着肚皮饿饿罢。”曾先生被他骂得白头只眼只得忍气吞声叹了一口怒气。那船渐渐行进看见那村市河口各店诸样吃食都有只得朝他看看。韩公子出世又不曾过过这等日子只得躲在旁边用两只袖子不住的掠眼泪。过了一刻只见刘香妙跑到后面把只锅子烧得轰轰的。转眼间左手提了一壶酒右手端了一大盘油煎蟹黄肉馒头。曾先生一见暗道:好了出家人随处方便大约总带了我们个分儿哩。那知这个妖道连客气话都没有一句将馒头向篷口一放自己把酒壶捧着就嘴喝着那馒头一个一个的慢慢受用。吃了多时酒已完了见那馒头还剩了七八个就喊道:“你们三位兄弟吃馒头罢。”但听得篷上有人说道:“今日这馒头螃蟹太少我们不大对味。”刘香妙听见便说道:“我也吃不下了留到明日是要坏的。”曾先生听得心里又是一喜以为这样说法必定是送来我们吃了。那知这个妖道说了声“去罢”两个手端起盘子来卟通向河里一倒曾先生暗暗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此时外面已有初更向后见一班船上人还是在那里弄船曾先生心里又说道:这些船伙嘴里虽然放肆弄船倒还尽力这样行法明天就可以到苏州了。曾先生一面想着移步遂到舱门口来望望野景但见水天一色望去无际不禁诧异道:适才已过了湖口村市就该进了内河怎么还在湖心里走?好生令人不解!看官你晓得这船何以此时候还在湖心哩?大凡船家劫客不是江心便是湖心方能动手。河面上一者靠村庄皆近二者不断行人一声呼救容易有人接应所以他们这只船出了湖口复又转回。曾先生在舱里还不晓得及至舱门一望心里虽然诧异见得这些船户凶横异常嘴里又不敢问他。正在犹疑之际忽篷上那个秃船户跳下来走到船头把锚向水里咕嘟抛下。跟后又上船篷扒走到后面但听后面吱吱哎哎的那道士也就把酒壶空盘子拿着走到后面又低低说了几句但听道:“瘦猪虽是瘦猪但不可放了出圈。” 曾先生一听就知不妙然举目一望四面皆水却也无可如何。正要转身向韩公子通个信息只见三个船伙各执朴刀跳进中舱。一个先把韩公子揪住一个就把刀背向曾先生肩膊上一搁问道:“客人你们还是整尸还是要碎尸?”曾先生一见吓得魂飞天外忙跪下道:“在下身边有三十两银子如数送了诸位留两条狗命罢!”其时刘香妙手中拿了一支宝剑也站在旁边曾先生又向他抖抖的哭求道:“这件事总要师傅方便方便才好呢!”刘香妙道:“你银子在那里呢?快些拿出!”曾先生忙向怀里一摸说道:“银子在此请饶命罢!”刘香妙接过银子在手中试了一试说道:“太菲点了大约要想整尸是不得能彀了。”说声:“来人你们先把这两个猪扎起来再作道理。”但见那三人连忙将背纤的绳子拿来七颠八倒的捆了结实。说道:“请刘大哥命下还是死的下水还是活的下水?”刘香妙道:“弟兄们也太无见识了我定的例子难道诸位忘掉吗?我估量他的银子多作些不过三十多两。要说活的下水显系与例不合;况且这两个儿我看还不是生意买卖人设或他们逃了生去将来买张白纸胡乱一写坐在那县官衙门哩追起案来还不利害吗?我看弟兄们这个事是省不得的。”说毕秦朗、董亮就各执一人朱光道:“你们抓着等我动手。”但听曾先生哀求道:“奉求诸位就把我杀了罢!单是我的这学生他年纪甚轻求你们饶他条命我虽死都是感激的!”那边韩公子也哭着喊道:“诸位不要听他还是杀我的好这位先生是因我家事累他出外的请饶了他罢。”曾先生听见学生说完还想开口只见朱光拿了一把快尖刀骂道:“囚囊的到此时节还在这里先生学生、诗云子曰的呢早早的见阎君去罢!”说着一刀就直向曾先生心口刺来。只听大叫一声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二回 杨魁连镖杀水贼 济公预算服英雄 话说秦朗、董亮各执一人朱光便拿着一把霍亮的三尖刀对曾先生分心就刺。只听大叫一声朱光忽然往下一倒。秦朗道:“朱兄弟怎么的?”话未了听见哧的一声秦朗肩上也中了一镖。叫声“哎呀”也把曾先生一丢往下一倒。董亮擦眼一看见舱门口倒势挂着一个黑影子忙喊道:“刘大哥快些儿朋友到了!”正张着嘴喊刘香妙只见那黑影子微微一动觉有一件东西由嘴里串进由脑后串出连喊都不曾喊得出来手把韩公子丢下也向舱板扑通栽倒登时气绝。刘香妙见三人登时皆中镖倒地晓得来的这位怕的就是杨魁前次我也尝过他的滋味的。猛然又想道:日间那两猪叫船的时候有一位在旁插嘴的人好像就是杨魁。只恨我大意不曾看得清楚。暗道:这人利害到要防备他些。随即自己先念了一个隐身法。单说杨魁三镖把三人打倒忙由船篷落下腰边摘下八角响锤进舱就奔刘香妙觉得眼睛一晃刘香妙就不见了。杨魁好生诧异在船上前前后后找了一遍骂道:“狗娘养的难道走水里逃掉不成?”说着便在腰间取出火种亮起一看见三个强徒倒在舱里一个已死两个半死半活的在那里抻腿。看官杨魁这镖因何这样利害?只因他这镖头上有毒那一中人身登时毒气奔心人就晕去不能开口。 闲话休提杨魁见二人倒在舱下旁边还有两人捆住一团也同死人一般知是日间两个客人。心里欲来解放转念一想道:莫要这个妖道躲在那处我在此放人不提防吃了他亏。又重新亮了火种由船头至船尾细细寻觅只不见道士的影子因此放心又奔中舱来放客人。便弯下腰来巧喜旁边有把三尖刀便拾起来割绳索。将要下手觉得后面刀锋似的砍下就用三尖刀侧过身来顺手迎去那知不曾挡着臂膊上已吃了一剑。杨魁负痛站起但见那道士又是一剑迎面劈来。此时杨魁剩有一只手能动勉强用锤来迎那是刘香妙的对手?见势不妙一蹿步直奔船头刘香妙随后追来。杨魁一望四面皆水自己又没得水行的工夫从何逃起?刘香妙宝剑又紧紧逼来正在万分危急忽听舱里念了一句“唵嘛呢叭迷吽”掉头一望只见刘香妙泥塑木雕的一般动也不动。那上船时所遇的一个和尚一摇二摆的从舱里跑出来了。 看官你道这和尚是谁?就是济公!他在皇宫里因何到此地来呢?其中有个缘故。这日在慈宁宫二次进过丹凤丸之后依旧回到渌猗亭还是狗肉同酒不离嘴的吃了一天。到得晚间上起火来济公便问小太监陈洪道:“你代我拿一支笔来蘸饱了黑墨我要写字呢!”陈洪连忙跑出济公又在亭外烧茶的炭炉旁边拣了一块四方木材回到亭内。恰巧陈洪的笔业已拿到济公接过笔来在木头上胡乱一写拿着便走至天然榻边躺下睡觉。但是太监明明是见济公躺在榻上那知济公先借这木头用了个替身法自己又作起隐身法出了朝门。来至西湖收起法就在那湖边上晃来晃去。远远望见湖心里有只大船忽湖堤上一个后生身穿夜行衣头上扎了一个英雄结腰间别了一柄八角锤手上还抓了一样物件看不明白匆匆前进好像追那只船的样子同济公撞了一个满怀。济公顺手一把就把他拖住说声:“往那里走?”但见那人急道声:“和尚不要拖我我要到那船上捉强盗呢!”济公道:“你何见得那船上有强盗?”那人就把日间遇见他们叫船以及到湖口村市该船又折转回头说了一遍:“我估量他必非好意所以我也折转追来。但是离岸太远不得上船实在闷气。”济公道:“你敢是要上船救人吗?”那人道:“是的。”济公道:“我送你上去你把眼睛闭着就是了。”那人遵命闭了眼睛听耳边那和尚念了一句“唵嘛呢叭迷吽”觉得身子一起睁眼再看已到了船篷上面。心里好生欢喜就在舱门上做了一个倒挂珠帘式看见里面将要动手接连便照准贼人了三镖打倒三个将身纵下来寻刘香妙。那知刘香妙用隐身法杨魁不提防便吃了一剑负痛走至船头。 正在被刘香妙逼得危急忽见济公由船舱走出那道士便呆立不动心中好生奇异忙迎上济公面前说道:“和尚你怎么来的?”济公拍着手哈哈的笑个不住说道:“我看你两番进舱忽然被人追上船头我晓得你就不妙了。我算定你同他有个小小的报答我要直奔船头他搭眼看见我必定逃走所以我由船后进来叫他不知不觉的用定神法定住他让你好报他一剑之仇。你看怎样去办他罢!但我看他死期未到终必逃走我已写一纸条在此你将他结果了再来看罢。”杨魁听毕恶狠狠拿了响锤走到刘香妙面前当头就是一下。那知这个锤一举手刚刚被篷上脚绳绊住往下落不下来杨魁狠命一拖那锤柄反把刘香妙带倒。直听扑通一声刘香妙由船帮上向水里一栽但见他手儿脚儿霍踱霍踱一顿划便不见了。杨魁转身入舱忽见舱里高烧红烛济公在上面坐着一见杨魁转来笑说道:“俺说的话如何?你看这纸条上罢!”杨魁接来定睛一看直吓得目瞪口呆。未知济公纸条上写的何言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三回 师生遇救庆重生 宫监记仇谋暗杀 话说杨魁一锤不曾打着刘香妙反把他送到水里逃走心中十分恼悔。转身走到中舱不知何处来的两支红烛点着舱里如同白昼和尚在上面坐了笑嘻嘻的说道:“你不必恼悔你来看这纸条。”杨魁连忙将纸条接来但见上面写了四句:“锤头要他命锤柄送他走。恨煞篷脚绳怨煞一只手。”杨魁看毕心里说道:啊呀我莫非遇到济公圣僧了吗?济公道:“你不必问遇的是什么人你赶紧把剑伤把我来看。你单晓得你的镖狠须知你的毒镖不过药性暴烈到底还有药可救。他这毒剑利害非常伤着的百无一活。初伤的时候并不过痛不消半日便周身化为血水。”杨魁闻说忙把衣服脱下伤口虽在后膊自己看不清楚但见一只大膀已如紫茄一般心中吓了一跳。济公忙在怀内掏出一颗丸药用手拿着按周天八卦在伤口四面滚了六十四周。杨魁看着膀子先是紫的忽然变红红的又忽然变白济公把丸药仍然收起。杨魁把膀子舞了两舞觉得并不麻木了再用手摸去但觉平整如故连伤痕都没有。心中想道:我的确遇了圣僧了。济公道:“你不必问遇的甚人下面死的活的还要理直理直呢。”杨魁便取过一支烛来朝下一看不觉大惊失色说道:“和尚怎么好呢?这两个客人也没气了。”济公道:“无妨他们不过腹中饥饿兼之一吓晕去。你先把那三人理直去了才好。”杨魁便先把已死朱光搬起扑通往水里一掼把那穿过的一支毒镖拾起收好;回头又把不曾断气的董亮、秦朗替他二人兜心加了一锤将毒镖打下收在囊中也扑通扑通的掼下水去。又跑进舱里说道:“这两人怎么办理呢?” 济公便拿了一支烛弯下腰来说道:“你先把绳子割开。”杨魁就仍然还拿那三尖刀通同把二人绳子割断。济公又在怀里掏出一粒丸药在每人天庭上走了三转忽听每人叹了口气说声:“吓煞我了!”睁眼一看但见船上的强盗一个没有却见一位英雄赳赳的壮士并那邋里邋遢的一个和尚心里匡约着这多分是来救我们的。二人连忙站起曾先生朝上一揖说道:“二位思公救曾某师弟二人先受愚晚一拜。”说着便跪下去韩公子也随着先生行礼。但见济公拍手哈哈的说道:“曾先生、韩公子吃了苦了不消行礼了。”二人吃了惊暗道:他怎么晓得我们的姓呢?曾先生又问道:“请问和尚宝山上下壮士贵姓大名好让愚师弟回去烧香换水报答救命之恩。”济公拍手哈哈的说道:“这些话快不要着烦提起来实在好笑我连名姓都忘掉了。我出家的一座破庙多分已烧掉了。”说毕指着杨魁道:“人家有情有礼的来问不能一炮不响你把个姓名交代他罢。”杨魁道:“在下姓杨名魁人送我个绰号叫做笑面虎。这因生就脾气专同贪官污吏、旁门左道作对。去年我在西湖边碰着这个刘香妙道士被我送了他一毒镖他却走掉。前天在下到平望有事恰巧又碰着他在这只船下所以就沿路跟来早间不是你们叫船我也说了一句话的?”韩公子道:“一点不错确就是壮士。”杨魁又道:“我见你们上船之后就知道必定有事所以始终不离你们这部。但是今日若不是这位和尚恩人不但不能救二位连在下的性命只怕也难保呢!”曾先生道:“请问船上的强徒何处去了?”杨魁道:“三个水盗皆结果了。那道士命根长已逃去了。”二人听毕真个谢天谢地的十分欢喜。忽见外面天光已亮济公说道:“时候不早我要走了我且送你们到岸边再着罢。”只见他张口吹了一口气那只船如飞的已到了上船的原处。济公道:“你们仍回去罢那个假传圣旨之事已了结了。” 曾、韩二人听见更外奇异。连忙叩别上岸自回韩府。恰巧府门已开昨日着人找先生同公子整整找了一夜带半天。今日一早黄夫人同毓英小姐已到厅前便着了四名家人分头去找。恰然才往外走就遇见他两个一前一后的回来个个连忙掉身一溜烟的喊道:“好了公子同先生都回来了!”喊声未毕曾先生同公子已到大厅因事关要紧夫人同小姐多不回避。夫人忙问公子道:“昨日你同先生躲在何处的?今日怎么敢回转的?”公子尚未开口曾先生便把怎样听圣旨怎样逃去怎样叫船怎样被饿怎样遇见道士怎样被强盗捆起怎样壮士来救怎样壮士又险些丧命怎样来一穷破和尚和尚怎样称我们的姓氏又怎样一口气把船吹回。叫我们回来由头至尾说了一遍。”韩受在旁插嘴道:“在我看来这和尚多分是济颠圣僧。”曾先生道:“一点不差我看除掉他余外也没得这种和尚了。”曾先生道:“究属假传圣旨是怎样了结的?”韩受就把韩小姐怎样识破怎样结局也说了一遍。曾先生暗暗惭愧说道:“我等活到几十岁。不如一个小小女子。”先生正在呕气忽然一个看门的手中拿一纸包说道:“适才门口一个和尚送来他说这是先生忘在船上的。”先生一看就是交给那道士的三十两银子真个丝毫未动大家更加诧异不提。 且说济公自打曾先生二人走后便在船上前后巡了一遍。巧见灶门内有一个方方的纸包他便随手拿起向怀里一收。又见杨魁把夜行在脱下把一只八角响锤往衣内卷着向济公磕了一个头说道:“请师傅留个名姓将后好记认记认。”济公道:“后会有期你去罢!”杨魁一蹿步就上了岸沿着湖堤便走。济公也上了岸向船吹了一口气那只船遂忽然不见。自此以后西湖内遇见有抢劫之事这只船便出来救人名曰“济公船”。还有一宗奇事客家上了这船立时到家;强盗上了这船立时送命。此是后话不必多谈。再言济公上了岸走至韩王府前看见一人在门前扫地济公便把怀里纸包掏出对他说明了来历跟后作起隐身法仍回皇宫。到得渌猗亭见太监一个还未起身亭门一扇上着一扇下着像是人撬开的样子心中早经明白。侧身便进了门收起隐身法术走至榻前一看:一块木头、却不见了黄绫被当中被刀齐齐整整的切了一刀。济公好生笑。 看官你晓得这黄绫被是怎样切断的?就因昨日进丸的时候把那苏同、张禄降为散职太监二人愤愤退出归到散职班内。这散职班内的太监专管一切粗事平日他二人烧香吃茶本是享福惯的兼之他当总管的辰光不时的擅作威福一些小太监没一个不恨他切骨。今日见他们降下来一些人皆要报仇同班的果然是商议起来把苦他吃;还有那些分管的头目平日在他两个手下今日反做到他的管领就把起先受过他的气拿出来报答报答。就这一天到班不过半日头一次张禄同同班斗嘴就被王头目打了两掌说道:“你还想拿总管的脾气到此地来用吗?”跟后因扫地不曾干净又被头目用帚子柄横七横八的一顿臭打。总之这半日约被打了四五次被骂是不必说了。苏同也是处处受气。二人好生难忍到得晚来大众均已睡觉他两个便坐在假山石上谈谈日间的苦楚。但见张禄道:“咱们好好的总管位分该因鬼使神差把个煮粥的罪过弄到咱们身上来了这不是哥弟儿的运气吗?”苏同道:“你还在这里泛湖涂呢!煮粥的罪过那是哥弟儿应分的罪过吗?皆是这个看病的秃驴儿他硬行栽上来的。想这秃驴儿的仇隙就因前日咱们奏他惊驾从这个上头起意。但是咱们的名字这个秃驴儿不知道他怎样晓得的?”张禄道:“这总是拨去伏待这秃驴的伙儿们讨好说出来的了。咱明朝儿没有事到要把这八个孩子叫得来拷问拷问他呢。”苏同道:“请哥儿不必讲了怎么今儿你惯会讲浑话呢?他们八个人儿拨到了渌猗亭都有着座儿了比咱们散职儿高得多呢。咱的哥儿你不要自尊自贵了还讲什么叫得来拷问拷问倒莫要脑袋儿上被他们敲几下呢!”张禄道:“照你**难道就罢休儿不成?”苏同道:“咱到有个意见儿但怕咱哥儿的胆子小些儿。”张禄道:“充军至尽用脑袋儿也就再没大事了有什么胆大胆小呢?咱的苏哥儿你请讲明了咱们杀人总是去的。”苏同道:“真的吗?”张禄道:“谁说假来?”苏同站起遂在张禄耳边低低的说道:“咱两个儿今夜如此如此。但有一件难办儿就少的手上的这一把刀。”张禄道:“这个刀儿咱到有一处去办呢。那个御膳间里不是有把切面条子的刀吗?到是锋快得很咱前天在那里耍去顺便取了一块木段儿就挪着这么一切暂时就分了个两开。咱们儿就拿来用一用好不好呢?”苏同道:“很好很好!咱两个儿就先去拿来好趁早去干罢。”看官你道他二人因何想着切面的刀呢?只因大内里面一切凶器防范得极紧就是御膳间厨刀等类用后都要交代头领封守单有这把切面的刀又长又阔谅情不能行刺所以就不必耽心收起。 闲话体提。当下张禄、苏同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直奔御膳间而来。走不多远恰巧遇见一个巡更的太监他二人忙向树脚下一躲候他过去复行出外蹑着脚步急急忙忙走到御膳间张禄便把刀取在手中向苏同说道:“苏哥儿前面巡更的哥儿们很多呢!咱们手上有刀不甚妥当罢!”苏同道:“咱们俩走后面御钓河过桥绕到渌猗亭就是了。”二人商议已定果然一路上一个巡更的没得静悄悄的已到了渌猗亭门口。但是亭门已闭苏同便垫起脚从窗眼向里面观看。但见桌上有一只凤台凤嘴里衔着一支红烛点得已将近好完。旁边一只酒杯一个酒瓢桌上满桌翻的酒同那些狗肉骨头。更向里面一看直见朝西横着一张天然榻榻上黄绫被铺得整整齐齐济公和衣直条条的仰面朝天在被上躺着只听得呼声如雷。苏同看过又把张禄低低的喊来看了一遍走过来又低低的说道:“这个秃驴敢是命该送在咱们俩的手里所以呼天呼地同死人一样的。但是咱们怎样进去呢?”张禄道:“这件事儿吗?就交给咱办罢。但是杀秃驴要累着苏哥儿贵手咱家就是宰一只鸡儿鸭儿都手抖抖的呢。”苏同道:“你就把刀交代咱你去开门罢。”张禄便轻轻的弯下腰来将两只手从门底下把右边一扇门往上一提觉得门离了窝子又站起身来两手捧住这扇门往里一推恰巧开了半面一人刚好出入。苏同、张禄遂旁过身来走到里面。苏同一见济公躺在榻上因想到他在宫里做害自己的一段情形不由的怒从心上起气向胆边生走到榻前就同腰斩一般把一把切面的刀手起刀落直从腰间横切下去。但听得咯哧一声。不知济公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四回 慈宁宫三进丹凤丸 济颠僧二次除奸宦 话说苏同恶狠狠的拿着切面刀对准济公腰间横切下去直听咯哧一声觉杀得十分爽利。再定睛朝榻上一看但见榻上并没个济公但有一块木头分做两开可惜一条簇新的黄绫被兜中切断。苏同把两片木头拿至灯前张禄也跑来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个“好快刀”三字。二人大吃一惊连忙带着刀出了渌猗亭张禄低低向苏同说道:“这事怎了?不曾害着人反害着咱们了。”苏同想了一会说道:“有了咱们有一个主意了。昨日午膳的辰光咱到御膳间里端莱那个徐老儿十分可恶他晓得咱们是降了散职了他吸转的讥笑咱们说道:‘苏总管今天突然的勤劳了自己也来端御膳了。在我看还是叫那些狗娘的散职孩子们端端罢。’咱们被他软一句硬一句消耍了半天心里呕气的不过。咱们何不把这把刀悄悄的送在小皇爷青宫门口那时儿作起来么先是追查在这把刀儿上面就是咱们这一个案件也就推到徐老儿那边身上了。张哥儿你看这移祸江东的法子好不好呢?”张禄道:“很好很好。天已不早了咱们就会罢。”两人转身又奔青宫而来。走至半路只见苏同失惊道:“哎呀!不好了怎么咱家身边的一扇腰牌没有了?”张禄道:“这不要紧的明天在总管面前重请一面儿就算了咱们赶紧走罢。”二人一直向前就把刀送到青宫门口不提。 且言济公回到渌猗亭看得这些蹊跷心里早已明白。暗想道:这些没屁儿都睡死了等俺拿他们醒醒脾。想罢就拿出那种“叭迷吽”的又粗又壮的喉咙大喊道:“你们起身呀!有贼呀!杀了人了呀1八名太监正在屏风后面睡着忽听济公一喊一个个揉着眼睛忙到外面。济公指着榻上说道:“你们好的故意的睡觉让贼子跑进来行刺就是了。”大众向榻上一看吓得舌头伸出不得收回的样子说道。“真正师傅的福气大险煞儿的不是就腰斩了吗1济公道:“俺腰儿是保着了单怕俺奏明圣上你们脑袋儿是保不住的。俺想你们这些没屁儿前世呢不知作了甚么孽到得这世哩投了个人身不曾过得多时先把个下截儿就去掉一段;那知到了末了还要把上截儿又要去掉一段这不是前身的冤孽吗?”说毕拍着手笑个不祝济公正在笑着忽然外面跑进一个小太监说道:“万岁爷儿有旨宣圣僧慈宁宫见驾去呢1济公听见忙把手一招说道:“小没屁儿来俺有话问你呢1只见那个小太监连忙站定济公道:“怎么圣上此刻召俺难道不曾临朝吗?”邓小太监回道:“咱家听见万岁爷说的今日不坐朝回头还要召各大臣陪圣僧赐宴呢。”济公方才明白随即同了小太监来至慈宁宫。 这番也不曾奏报就随小太监到了外宫朝上行了君臣礼在旁边锦墩坐下。只听帘内传旨道:“老妇自服了圣僧两粒丸药病已全好。不知那第三粒丸药还要服吗?”济公听毕忙起身奏道:“治病之法如同治敌贼人虽去还有许多善后;这第三粒丸药就能不服吗?”皇上在旁连忙插口道:“朕也听见太医说过的大凡病好之后名为贼去城空容易误事圣僧之言一些不舛。”说着便向圣僧讨了丸药拿进帘内进呈太后服下。但听帝内又说道:“前天圣僧说三丸服后虽龙肝凤髓、海错山珍都不忌嘴。老妇今天却喜病已全愈就请圣僧在宫中宴会一日还召了几个人来作陪望圣僧勿要推辞。”济公听说有得吃好不欢喜连忙就谢了恩。 才要归坐只见里面跑出两名太监就送出茶点来了。恰好跟这太监又来了一名宫娥走入帘内向太后低低的说了半晌又对皇帝说了几句。济公嘴里吃着茶点两耳只贯神在帘内但是总听不清楚。不到一刻只见那宫娥跑出帘外娇声娇气的喊道:“国太有旨宣苏同、张禄见驾。”搭眼就见这两个活贼走进来双膝跪下就说:“奴婢见驾愿国太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又听帝内传旨道:“苏同、张禄仍还原职着即退去罢。”二人又碰了响头谢恩退下。济公想道:看这两贼神通广大若不趁早除掉将来遗害不浅。你道苏同、张禄因何突然的复了总管?只因这日刺杀济公不成将刀甩在青宫门口作客徐老儿之后二人遂慢慢的走一面想着彼此骇怕深愁破了案终属不妥而且苏同又失落了腰牌。两人长吁短叹却从仙人湖经过只听船厅上有人喊道:“张哥儿苏哥儿这辰光忙到那处去呢?”你道喊的人是谁?就是适才传旨的这个宫娥。他姓周人称他为周选侍太后面前第一宠爱真个言出计从。当下二人一听人唤吃了一惊。停步一看不禁笑说道:“原来是周姐儿失敬了!请问这早晨儿便到这里干什么?”周选侍指着手上荷花说道:“老婆子病好了特为叫咱来采这个的。请问你们俩哥儿昨日一天不曾见面是到何处去的呢?”苏同刚要回言就听张禄叹了口气把为参粥受了冤枉贬为散职的话说了一遍。周选侍作色道:“咱道好大事你俩哥儿随咱来待咱同老婆子讲讲。”就此走到宫里把花插在翡翠瓶里连忙见了太后所以立时传旨叫他们仍归原职闲话休提。 且言济公看见苏同、张禄复了原职暗说道:且让你们暂时欢喜欢喜马上又有烦恼到了。想着就在怀中掏出一物、四面封得坚固。却喜皇上已走出帘外济公双手献上说道:“这一封件内秘藏着要紧之物请陛下到午正一刻方能开看。不可迟也不可早要紧要紧。”皇上接过晓得济公的法力谅情必是件机密大事一面就把这封件收在身畔。搭眼却见张禄在旁因说道:“如到午正一刻你把这时辰告我我有要事。”话言才了只见当宫太监上前跪赛道:“青宫千岁爷称有要事面奏陛下现在宫外候旨。”皇上道:“传他进来。”济公留神观看只见这位小储君年约十六七岁头戴盘龙金翅帽身穿五彩滚龙袍腰束玉带足踏朝靴四方脸高准头。神如秋水目若曙星;龙行虎步的进得官来后面跟着一位太监手捧一物。但是捧的这样物件大约满朝文武没一人能认识。要说是一把刀吗他又直上直下的;要说不是刀吗他却又有刀口。济公看着他走上殿来叩了太后的安又给父皇叩伏下启奏道:“臣男今夜在宫险些被刺。早晨有宫监在宫门槛内拾到大刀一柄叩求父皇察阅。”说着便把刀呈上。皇上接过看了半晌说道:“联想这个刺客要是外来的不应拿这样的刀只怕总是宫中生变。吾儿不要着忙马上他们朝臣皆来赴宴看他们怎样办理。吾儿就此恰好便宴候着罢。”说毕分付把刀收过。 又听帘内宣皇孙入内正然查问底细忽宫监又进来启奏道:“侍宴各臣皆在宫门候旨。”皇上说:“传他们进来。”宫监连忙出外说得迟来得快只见进来的那几位呢?头一个就是参知政事金丞相第二个是总督天下军务张枢密第三个就是刑部尚书寇帧第四就是太子少傅苏鸿池第五就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胡大朋末了便是那金副都御史丞金仁鼎。你道这金仁鼎位分尚小怎么也召来赴宴呢?只因是他督修大成庙同济公事情上有点关合所以也召他赴宴。一个个皆齐齐整整走到宫中行了君臣大礼。但这金仁鼎头角上带着伤痕走路一踮一踮的济公看到好生笑。 正在呆看忽见苏同、张禄启奏道:“期颐殿席已排齐候太后陛下降旨。”只听帘内传旨道:“起驾幸期颐殿。”大众遂纷纷的跟同太后、皇上进了期颐殿门。只见正中帘内一席是太后坐的帘外当中一席是皇上坐的左上一席是皇太子右上一席是济颠僧其余挨次排下。乐声奏起大众入席。但是只济公一身污秽赤了两只臭脚他也不管驾前宴会的什么规矩歪七斜八的进了座位端起雕龙王杯咕冬就是一口。大众酒过三巡听太后传旨道:“老妇团圣僧治病十分欢喜今天筵宴圣僧最喜欢随意着将平日宴会的仪节一律除去大家随意谈说谈说。” 话言未了就听济公高叫道:“俺的金大人俺的金御史你修的大成庙怎么样子了?俺听说你很吃了一顿苦了。”金仁鼎吓得连忙回答道:“已经开工请圣僧放心。”又见圣上向刑部尚书寇桢说道:“寇贤卿今夜皇儿宫中出了一件奇案。”就着人就那把刀拿过来交与寇侦察看了如此如彼说了一个底细。寇帧忙出席启奏道:“这事请陛下给臣便宜行事之权.就可立刻破案。”皇上道:“准卿所奏是了。”寇帧立起将要归座。见殿外来一小太监尚未进殿寇桢遂急忙忙拿着这把刀迎到殿外把这小太监一把拖住。可笑这太监见寇桢手上抓着一把刀进前来拖他吓得阿着舌头说道:“爷爷饶罢。咱家实不曾犯法。”寇桢趁势反转吓他道:“你既不曾犯法。你如晓得这把刀是何处来历我就饶你。不然便一刀杀却。”这太监就在刀上看了一看说道:“这把刀是御膳间的一把切面的刀。”说到此处却另有一个太监从此经过寇帧又问道:“你看这把刀是不是御膳间切面的呢?”那太监一看也说道:“一些不舛。”寇桢又问道:“这把刀是派谁人掌管?”那太监道:“是派御面总管徐老儿徐升掌管。”寇桢拿着刀说了一声“去罢”便回身走进殿上一一如一的对皇上奏了一遍。皇上大怒命把徐升捉来。只见去了三四名太监不上片刻将徐升拿到。见那徐升年约五十多岁。却是个忠正精明样子跪在下面不住的摇头。皇上道:“这把刀是你切面用的吗?”徐升道:“是小人用的。”皇上道:“既是你用的刀怎么会到青宫里面的呢?”徐升方要回言只见苏同、张禄在旁插嘴奏道:“徐升既认了刀这断乎是他行刺的就请万岁爷定他一个罪名就算了还细细问什么?”皇上点了几点头便说道:“来人把徐升拖出去废了罢。”但见徐升跪在下面吓得直抖连话都说不出来。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五回 济颠僧说帖辨疑案 周选侍传旨结冤仇 话说是上分付把徐老儿推出废了却幸宫内私宴并无侍卫司值太监便忙不及的去传侍卫。忽见张禄跪奏道:“启万岁爷已到午正一刻了。”皇上送由身畔取出封件拆开一看但见一个纸条并一块银牌纸条上写着道:“欲知青宫案就问牌上人。是他来做害莫误杀徐升。”皇上看罢就忙把银牌正面细细一看见上面刻着“散职太监苏同”知是苏同的一面腰牌。沉吟了一会便降旨赦了徐升。徐升就同鬼门关上放回的一般碰了一个响头扒起来没命的走了。皇上当下又传寇桢就把济公的说帖并银牌给他去看。寇桢奏道:“圣僧之话必有来历请陛下将苏同交微臣带回拷问便了。”皇上方要传旨忽听太后传旨、皇上忙将前后奏明。太后道:“苏同这狗奴怎么会做出这事来呢?”此时周选侍恰在太后前侍宴闻说这话因趁便进言道:“苏同多年内监绝无此事恐怕是这和尚做害。”话言才了只见皇上作色道:“你们这班女子、小人久经狼狈为奸若再多言一同刑部拷问。”周选传不敢开言暗暗记恨不提。且言皇上作了周选侍几句行至帘外恰巧传来拿徐升的侍卫已经来到皇上便传旨:“将苏同押解划部拷问。”旨意一下这苏同就同半空中响了霹雳一般就见四个侍卫上前忙把苏同拖出这边大众还是照旧吃酒。 济公见大事已定见他就近便是金丞相的一席、又放出“叭迷吽”的喉咙喊了一声:“金大人、俺有一句闲话问你。请问假如有十万银子放在外面生利每年该多少利息呢?”金丞相道:“大约不过一万多银子一年。”济公道:“照这说法若是过了十年不是利钱反过了本钱的头吗?”金丞相道:“就是利钱过头若归到公事判断、也只能一本一利这叫做子不过母。”济公拍手哈哈的笑道:“不怪身为宰相例子是很熟的;要是俺们出家人就回不出娘家来了。”看官这金丞相席上所说的话不过随问随答不甚介意那知济公却有用心到了后传书中诸位自然明白此时权且搁过。 却说太后自打苏同拖出之后心中好生纳闷半晌口也不开忽然心中记起一事分付周选侍道:“你代我到宫里把件新绣的千佛衣拿来就传旨赐了圣僧。”周选侍领旨出帘跑到后宫将千佛衣取到。心里想道:这个和尚邋里邋遢实在可厌等我传旨的时候挟住他把千佛衣穿了弄得他头齐脚不齐的给大众笑笑。主意已定拿着千佛衣便移动金莲站在太后帘前娇声滴滴的说:“太后有赐宣圣僧听旨。”济公睬也不睬还是在那里吃他的连喊三次济公只当不曾听见。大众皆吃惊周选侍倒也无法只得把件千佛衣打开又说道:“圣僧上前领赐从着起来谢恩不得违旨。”济公方才慢慢的把一双筷子丢下出了席来嘴里叽叽咕咕的祷告道:“常言说得好穿衣吃饭不能并行怎么叫俺赴宴又叫俺穿起衣服来了不是诧事吗?”嘴里说着没精没采的走到周选侍面前把件千佛衣接下朝身上一穿转身就走也不谢恩。周选侍气忿不过忙在太后前跪下奏道:“圣僧无礼请懿旨议罪。”济公听说也上前跪奏道:“宫婢违旨请国太议罪。”太后忙说道:“周选侍奏圣僧无礼他却不知圣僧随意惯的也难怪他。但是圣僧奏周选侍违旨不知所违何旨请圣僧细细说来。”济公道:“僧人一经赴宴就奉懿旨说今日宴会把平时的仪节一律除去。独他这小种子偏要宣俺听旨还要叫俺谢恩这不是违背前旨吗?”太后想道:这个和尚倒也算是刀笔的出身。只得假意把周选侍呵斥了两句。心里只觉得这件光华夺目的衣服把这邋遏和尚穿着实在可惜。那知意念一动直见济公忽然的头这么一摇身子这么摇摆忽然头上戴了一顶盘金昆卢帽脚下登了一双踏云丝锁履面上放出一种异样的光彩真如地藏降世活佛重生一个个都惊呆了。太后亡传旨请圣僧入座。单是周选侍凸凸不服心里骂道:不过是点妖去。将后便弄出一段大大的案件后书中自然交代。 济公早经明白但觉得心里添了一件大大的心思闷沉沉归了座位胡乱的吃了一饱。登时大众起身谢宴济公也便离座启奏道:“僧人荷蒙天恩留养内禁心实不安但国太贵恙已经痊愈僧人就此告辞。但日前蒙太后赐的黄绞被不料被刺客当中受一刀伤。大约也候苏同得供自然明白。”皇上闻奏好生诧异忙问道:“那厮刺客难道还到圣僧渌猗亭去的吗?”济公道:“过后自明。”此时寇帧却也留神察听。众官纷纷散出济公刚要转步又听太后传旨道:“不日大成庙告成拟请圣借主持。还望圣僧暂在渌猗亭盘桓数月俟大功告成之后做过圆满再行出外。未知圣僧以为如何?”济公又奏道:“太后懿旨理应敬遵但僧人疏懒已惯究俟大成庙落成之后再行叩请圣训。”说着也随大众一同散出。 但皇上觉得恋恋不舍济公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封件说道:“陛下事到危急再行开看不可预先泄漏。”又叮咛了一番这才退出。出了宫门只见金丞相转身说道:“圣僧你我多时不饮酒了再请到敝居小聚数日罢。”济公道:“前次叨扰已觉过分。末后反带累大人吃惊俺好生不大过意。”说毕哈哈一笑。又见旁边寇桢也近前拱手道:“圣僧在此久欲过问奈因大内之中不敢越礼;今既散出可否请到敝居借聆佛果。”说毕又深深一揖。济公道:“济某颠颠倒倒有何功德承列位大人契重惶愧之至。但僧人与大人后会有期不时也可以随便的趋前奉候。总望大人秉忠爱国济某就受赐不浅了。”说毕也告辞就往前走。一众皆出午门但见济公忽然头几摇身子几摆还是变了一个污垢满身的穷和尚就往大众里钻去转眼之间连影子都没见了。不知济颠僧此番出宫又往何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六回 徐天化愤气骂昏君 周选侍草诏释罪犯 话说一众官员出了午门见济公仍然变做一个穷和尚钻到人众之中忽然不见莫不惊讶太息。大众随即坐轿的坐轿上马的上马各自回转府第。寇桢自然就去拷问苏同暂且按下不提。 单言慈宁宫这次宴会内中恼了一位国舅此人姓徐名天化就是太后的嫡亲兄弟现为兵马都招讨职。所生三子长子名森次子名鑫弓马熟谙均有万夫不当之勇皆受殿前指挥之职。三子名焱他与弟兄不同看见两个哥哥谈到武艺他就把两个指头将耳朵塞起所以到得二十多岁真个手无缚鸡之力。但有一件奇处其人诡计多端就是他的亲爷都有些怕他现今官居通政司参议。这日宫中宴会早有人传报了徐天化。徐天化见得不曾召他赴宴就气得暴跳如雷唤过徐森、徐鑫说道:“现今这个昏君很看不起我娘舅来。今日国大病好了大众宴会他连信也没给我一个。老夫实在气闷不过我儿赶紧叫人备马你们就随我闯进宫去作为看国太的病单看这个昏君拿什么言辞对我。”徐森、徐鑫也十分呕气当时就唤家人备马父子三个更了衣服才要起身但见徐焱急忙忙的奔来开口道:“请问父亲同二位哥哥意将何往?”天化道:“我儿来得正好正要同你斟酌。”但见徐天化咬着牙齿气冲冲的就把慈宁宫宴会的话说了一遍。徐焱听毕冷笑了一声说道:“人言少年人以血气用事不料我的爷偌大的年纪怎么也是这样?这宴会不宴会有多大了得?好歹兵马的权皆在我们手里;难得他做出这种彰明较著看不起外家的事来那时借此在国太前作个说头还好做出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岂不甚好!此番你们三人就是赶进宫去难道他皇帝还是向你陪礼不成?我看你老人家这个样子好像打退堂鼓了倒越过越糊涂了。”徐天化被徐焱收拾得顿口无言反说道:“我儿言之有理。”徐森、徐鑫也就把一团高兴如同遇到一盆冷水从头上浇到脚下一般。各皆说些闲话又关会家人不必备马暂且按下不提。 且言寇桢赴宴后出了午门回了刑部衙门问道:“适才有四名侍卫押到宫监一名来本衙门审问此时可曾押到?”家人道:“已押到了。”寇公就分付伺候坐堂。不上一刻司案、司刑各官暨书吏差役均已齐到寇公便坐了大堂各官参堂已毕但见值日差官带了四名护勇将苏同押到堂下。苏同忙走上一步跪下说道:“罪人苏同叩见刑部大人愿大人明镜高悬分辨皂白。”说着又磕了一个头。寇公道:“你做散职太监做了几日的?”苏同听说就装着要哭的声腔说道:“禀大人也是冤枉被这济公和尚害的。咱家同张禄好好儿当总管就因那日在慈宁宫济公和尚拍手狂笑咱同张禄就奏他惊驾他由此记着咱们的仇。次日他在万岁爷前说咱两个误了参粥的差使所以降了散职太监。要问咱俩个儿当散职也不过只当了大半日子。”寇公听毕暗想道:怪到济公说他的黄绫被受了刀伤大约他记你们的仇你们也就记了他的仇了。但是这把刀必定要送到太子青宫里面不解是何用意。想罢又问道:“苏同你不过当了半日散职太监怎么就把腰牌落掉的呢?你晓得这面腰牌是落在何处的吗?是什么时候落掉的吗?”苏同道:“时候记不甚清也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到是夜分才晓得的。当时便同张禄言明张禄他劝我重请一面便了所以也不曾寻找。”寇公又问道:“张禄他既同你一齐降了散职还是在一个头目下听差还是在两个头目下听差?”苏同道:“张禄在洒扫王头目下听差咱们在柴炭钱头目下听差。”寇公又问道:“柴炭厂同洒扫厂相离多远呢?”苏同道:“大约有半里多路。” 寇公听到此处把公堂一拍骂声:“狗奴!你从实招了罢!你的案情已统统破露了。你同张禄既相离半里多路怎么你到夜分觉得失落腰牌还同张禄说呢?显系你们二人夜间在外边办的好事。你快把怎样到御膳间拿刀怎样送到青宫还是一个人做的事?还是同张禄合做的事存心要刺杀何人?从招来!若有半字虚浮本部堂定即着人抬过大刑就要你的狗命!”苏同听毕心里一想暗道:这位寇大人堂断是很利害呢!对他说话到要存些神呢。又跪上半步说道:“这因还有下情总因张禄是同咱们在一起当总管过惯了的这日晚间他把差使忙毕就到咱们这里来闲谈。到得时候迟了他便宿在咱们这里所以咱们睡觉的时候查点腰牌没有就对他讲了的。”寇公听毕哈哈一笑:“你这狗奴你也太欺人了难道你们宫监的规矩本部堂不明白吗?还有个洒扫厂里的太监寄宿在柴炭厂里的道理呢?晚间头目难道不点名吗?”寇公说毕分付抬大刑过来。只见司刑的官走上堂来请了刑签便带了两名差役走到旁边取过一副头号夹棍两人就把苏同按倒脱去足靴上了夹棍两旁把皮条一扎苏同大叫一声登时晕去。行刑的忙取了凉水向面门喷去但觉悠悠的又苏醒过来嘴里直喊道:“冤枉!”寇公大怒分付加紧。如是者三次苏同还是不招寇公只得权且退堂分付把苏同押下不提。 且说张禄自从苏同拿问之后心里又愁又怕暗说道:非把苏同设法救回自己才得没事。左思右想实在无法忽然的想了一条门路说道:张禄你怎么突然痴了好好的门路你不去想法更待何时?心里想着拿着一个拂尘在外宫拭除宝座上的灰尘。恰巧周选侍从旁边经过张禄连忙迎去叫声:“周姐儿请停贵步儿些咱家还有一事求姐儿作个道理呢!”周选侍作色道:“张哥儿你不必说了咱们这两日不大顺遂昨天因这秃驴的传旨老大碰了一个钉子。咱从此不管人家的事是不问的了。”张禄听说就装着垂泪道:“咱的姐儿这件事非同小可眼见得一个苏家同伙儿的就冤枉得没有命儿了。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件事总要望咱的姐儿着一着力呢。”周选侍想了一想说道:“难道还是为苏同那事吗?现今是怎样说法了?”张禄道:“昨日听说刑部寇大人现已上了他三夹棍但是还不曾招供呢。咱的周姐儿倘蒙开恩看同伙的面情代他设法就请早点儿罢。”说毕故意的用手就去掠眼泪。周选侍见这情形只得说了句:“我知道了碰他的造化罢。”说着便转身进了内宫。 刚刚太后传张禄说话嘴里喊差了喊了个苏同。周选侍趁便道:“国太不必喊苏同了此时苏同不晓得是死是活的呢。”太后一听忙问道:“到底青宫这把刀同苏同可有点影子?”周选侍道:“有甚影子不过这和尚头一次进宫拍手大笑的苏同、张禄奏他惊驾他便记了这点仇无非有心作害罢了。况且这个苏同在宫中走了多年要算极乖巧的。他同青宫太子又是河水不没井水他要行刺太子干啥事呢?”太后道:“既这样说法你到万岁前传我的懿旨叫他赦了苏同。”周选侍忙说道:“太后这样办法但怕万岁爷不见得遵命。要把别个皇儿奉到母亲懿旨自然不敢违旨;但是这位万岁爷他有他的一定见识莫说关合着内宫行刺的大事就是些须小事他遵过几回命的?”太后听得周选侍这番言词不觉叹了一口气说道:“千不怪万不怪是我当日差了一着了。”周选侍遂接口道:“国大的话不舛就是今日五贤王进宫朝见觉得那种平心气和的样子较万岁爷大不相同呢。”太后听毕又叹了一口气复问道:“万岁爷既不听我的话难道这苏同就听他冤枉不成?”周选侍道:“奴婢倒有一个主意就请国大下一道懿旨直到刑部寇帧着他无论有供无供即将苏同释放。这样办法觉得灵便得多呢。到得万岁爷晓得苏同已经赦回就不怕还有变动了。”太后道:“这样说法你就代我草一道懿旨就着张禄下到刑部。你就赶紧办罢。”周选侍当时就退到自己下院拿笔便做了一道懿旨走至太后前用了玉宝。登时唤过张禄如此如彼一说太后又分付了几句。此时张禄心里好不自在急忙忙拿着懿旨直奔宫外。那知才到宫门不觉大吃一惊就不知所为何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七回 传懿旨母子起猜疑 进皇宫姊弟谋易位 话说张禄正然领了懿旨一团高兴由慈宁宫往外就走。刚刚走到宫门忽见皇帝圣驾已到宫外欲待回避已被皇上搭眼看见;欲要上前又怕机关败露伸伸缩缩。那皇上见他这样形象心里觉得有些起疑就唤了一声:“张禄往那里去?”张禄一听格外着慌连忙跪下说道:“奴婢不到那里去。”皇上又道:“既不到那里去出宫干什么?”张禄更加吓煞呵着舌头说道:“奉、奉、奉懿旨有、有、有事去的。”皇上道:“懿旨在那里?”只见张禄忙在袖中将懿旨拿出皇上接过来一看说:“太后传旨光明正大之事你这鬼头鬼脑是何道理?且记下一颗脑袋儿你代我小心的好。”张禄连声诺诺暗暗叫苦。皇上便把那懿旨展开但见上面写着道:“淑孝慈恭皇太后诏曰:谕尔寇桢敬聆懿旨。逮市苏同着即释放。无论供否将案注销。毋负朕意钦遵钦此。”皇帝看毕把脸都气青了。也不等当官太监传旨匆匆直奔向官。 走进宫内却见周选侍正在那里同太后指手画脚的说话。皇上一见格外作气就知道这个草诏多分是他做的。皇上此时真个气满胸膛连见了太后例行的常礼都忘掉了。便说道:“请问母后适才降到刑部的圣诏是有的吗?”太后见他形容带气也作色道:“诏是我下的难道我慈宁宫的懿旨不应行吗?”皇上见太后气愤不过便心生一计说道:“母后不必动手但刑部寇桢他家世传的折狱名手倘旨意中话说不清他便借此抗逆反与国体有碍。所以臣男不得不查点查点不知母后谕旨上果否说清做了有多长的?”太后见他话说得在理也就平下气来说道:“此回谕旨我倒仔细过目大约有五百余字并且说得十分透彻。”皇上道:“既这样说法臣男也放心了。但不知这个诏旨是谁交代张禄的?”太后道:“是周选待交代他的。”皇上听毕回转头来对随来的太监说道:“周选侍偷换懿旨即拿下。”说毕袖中拿出懿旨呈在御案说道:“母后请看五百余字的懿旨怎么被他换做不到五十字了?料想这个贱婢胆大妄为。母后精神不足将后恐误大事着先交昭阳院严加管束。”周选侍听说吓得脸上如盖了白纸一般。两个宫监上前便要动手太后只得忍气吞声故意的骂道:“贱婢!惯会偷懒。你告诉我说的有五百多字怎么连五十多字都没有?实属可恶!本当往昭阳院管束姑念初犯着记大过一次。”皇上见着如此也只得推点含糊说道:“姑念母后讲情以观后效。”又高声对大众说道:“嗣后慈宁官如有懿旨若不送至朕前过目擅行出者照假传圣旨议斩。”说毕使唤太监取过笔来在懿旨上写了个“吊销”两字。皇上也不多言辞了太后即行回宫不提。 却说徐天化自从那日宫中宴会心中愤愤不平便欲闯进宫中以泄其愤;后来反被他儿子破釜沉舟的一顿劝说才把念头打断。所以过了数日也不上朝也不进宫。这日实在闷气不过便悄悄的骑了一匹马带了一名亲随到了慈宁宫。当宫太监见得国舅前来是认得惯的也不待通问就连忙跑到里面不上一刻大远的高声喊道:“太后有旨宣国舅进内。”徐天化一直就奔了内宫。徐天化方欲行礼但见太后满面泪容旁立着一个周选侍一见国舅便说道:“老兄弟也不必行礼了你家姊妹这个位儿怕的也坐不稳了。”国舅听见这一吓非同小可忙问道:“究属所因何事?”太后方要开言又是泪珠直滚觉得心中一股又酸又苦的闷气把个喉咙抵住要想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刚好周选待加油添酱的便说皇上怎样不孝怎样把懿旨吊销。说完又说道:“不是奴婢胆敢妄说总之就今皇上此刻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把妻党看得十分尊重至于母党很有点瞧不上眼。就如前日高丽进来的贡货西宫国舅生日他拣了多少顶色顶尖的送去可曾送丝毫给国舅吗?又如前日宴请圣僧要看国太面上就派头一位先请国舅他可曾去召国舅赴宴吗?” 看官你晓得这个周选侍有多利害他说的这几句话就同利刃在徐国舅心头上戳去一般。但见徐国舅怒气勃勃大声喊道:“还了得反了反了!”国太连忙上前用手掩住他嘴道:“还了得这是什么所在?墙有缝壁有耳倘若传到这个不孝的昏君耳朵里是当要的吗?”国舅道:“我实在委屈不下。”国太道:“就是委屈不下也要大家计议怎能大喊大叫的呢?”国舅道:“姊后言之有理是臣弟十分粗莽。但是我们总要想个法子整顿整顿他才好呢。”国太听说叹了一口怨气说道:“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国舅听说故意的问道:“姊后此言怎么**?”国太道:“你倒又老糊涂了你不记得当初立储的时候老皇本要立你的五贤于外甥反是我再三劝转。不料他一朝权在手他就这么样子对我了。”国舅道:“姊后不必追悔弃幼立长固属常例而废昏立贤亦是恒情。其余不必多说就是这‘不孝’二字还不足以定他的罪吗?”国太道:“你还不知其细他现今满朝文武广布心腹还想摇摆得动吗?”国舅道:“这倒不怕如今兵权究属还在臣弟手里呢!”周选侍闻说忙插口道:“国舅这言不舛他再有多少扶銮保驾的但没得兵权终属无用。在奴婢看来国太、国舅要有意见就请赶紧商酌俗语上说过的:“当断不断反受其祸。”假如圣上因同母后不睦想到国舅身边降一道圣旨收去兵权那时真就坐以待毙了。”国舅道:“你们皆莫作慌待我回去同三儿徐焱斟酌斟酌他到很有点见识。”国太道:“须要慎重倘是漏*点风声就取灭门之祸了。”国舅道:“勿须过虑还请自保龙体。”说罢便作别出宫不提。 且言寇帧审问苏同一连审了六七次大刑几乎用尽却无半字实供。皇上因在慈宁宫看了懿旨更加着急随即降了一道谕旨:“颁限三日着将案情审明。”寇公一连又审了两日还是没供。这日早晨起来便唤铁匠打了一双红绣鞋。看官你道这红绣鞋是件什么刑罚?就是打的一双铁鞋子用时将炭火烧红令犯人两脚套上登时两脚枯焦。要论刑部寇大人本是一位仁厚忠正的官长只因这个苏同抵死不供弄得无法可制所以才想出这个刑罚来。当下见铁匠将鞋子造成便将他的风箱火炉一并留下随时升了大堂分付把苏同带上。寇公一见苏同反转垂泪说道:“我看你这个案件就是从供定罪也不过照图逆不成车徒而已你何必一味熬刑自寻苦吃?”说着寇公就指着炭炉内一双铁鞋说道:“你看这双鞋子烧得飞赤的一到脚上皮骨皆为灰烬本部堂劝你就招了罢。”那知这苏同眼睛闭着睬也不睬就同死人一般无论寇公好说丑说他是一言不。寇公十分气闷不过说道:“我拚着一个尚书前程交给你罢。”便把公堂一拍分付行刑。但见一人端过一张凳子把苏同坐下。又用两人挺着背后抓紧他两手脉门又用两人手持铁钳将两只鞋子钳到苏同面前就每人提着他一只脚向里面一送只见脚下两阵轻烟一股焦臭味异常难闻。只见苏同牙齿一咬叫了一声“哎呀”眼睛朝上一翻登时气绝。大众手忙脚乱将鞋脱下又用井水当脸喷去再也没得苏醒。寇公在堂上直急得抓耳挠腮不知怎样办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八回 寇帧拷案定非刑 济公取供用阴审 话说寇公见红绣鞋将苏同拷死过去胸前面上用井水处处喷激许久不见苏醒心中好生作急。又在堂上候了多时再分付近前查点但见那人回禀道:“启大人这人是没得还转了手足已渐渐冷了。”寇公这一吓在堂上就同雷打痴了一般。暗道:“这事怎么了呢?惟有明早上朝听皇上按律议罪除此别无良法了。”遂说道:“苏同身死与你们行刑的无碍你们不必骇怕。本部堂明早上朝当殿请罪便了。但是尸身你们要谨慎看好还要请旨派人验看。”说毕打鼓退堂。 寇公行至后面刚要坐下只见执帖的家人飞步前来禀报道:“外面有位和尚他说是名叫济颠要见大人有要事商议。”寇公一听满心欢喜忙开正门迎接。寇公举步远远望见济公走到苏同面前拍手的笑个不住。寇公连忙迎上执了济公的手一同入内济公便随意的坐下。寇公晓得他的脾气也不同他谦礼就叫过一个家人附耳道:“你代我如此如此。”不上一刻但见那家人托出一盘鲜红的咸狗肉又送出一坛和尚头的绍兴酒。济公搭眼一看把一双眼睛简直笑得睁不开似的嘴里说道:“快拿只酒碗来是了余者一无所要。”但见那家人随即取了一只饭碗顺便就带了一双筷子。那知济公见了这双筷子就同无名的火冒起一般拿过来咬着牙齿向家人手里竭力的一送说了一声:“多事!”复又弯下腰来将头上帽子除下在酒坛泥头上验了一验又把帽子戴起说道:“这酒是好的敢是徐振兴的了!”寇公道:“圣僧请饮这酒屋里还多呢!”济公道:“妙极妙极!”说着便用脚胡乱的把酒坛口上的泥头蹬了个光净然后把纸封口又用手扯去自己又端过一张几子来将酒坛搁起这才坐下一碗一碗的喝着那狗肉便手上抓着嘴里咬着阿哩阿哆向寇公道:“俺晓得你不会吃酒不同你谦礼了。”寇公道:“圣僧请用恕在下坐此相陪罢了。”济公就此自斟自饮绝不提起来此所为何事。 一直到得日落西山济公忽然对寇桢说道:“大人讯苏同这案究竟怎样了?”寇公道:“真正拷死了没一字口供。”济公道:“这便好了死的口供比活的好问得多呢!”寇公道:“圣僧体得取笑在下才疏学浅还要求圣僧指教指教才好。”济公抬头朝外面望了一会对寇公道:“你代我分付一句叫他们堂上堂下的人一个都不要走马上要讯苏同的口供呢。”寇公遵命传出话来。又过了一会子恰好外面已漆黑似的济公又分付将堂下铁炉风箱一应物件打扫干净。着他们堂上堂下站个齐齐整整把头门关了。寇公不解何故但晓得圣僧很有法力只得如法炮制。济公又朝外边望了一望晓得到了时刻了随即站起身来说道:“寇大人你带一支笔一张纸同我去录口供罢。”只见济公走到大堂上面两边吹了一口气.忽然堂上堂下的人皆变做牛鬼蛇神似的。自己往上面一坐寇公把圣僧一看但见济公满面卷白眼突外的好似一位阎罗天子。堂上两支风烛也变做绿莹莹的鬼火一般。忽听济公喊道:“来人!”下面走上一人虎头豹目左手持一把铁蒺藜右手拖一条铁链站在堂前听命。济公便从腰间掏出两颗小丸药暗暗对寇公说道:“你拿去塞在苏同鼻孔里你就去屏后录供罢。” 寇公便着人在屏后点了一盏不明不暗的灯又拿了笔砚纸张悄悄的走到苏同尸前把丸药送到鼻孔里面自己抽步走入屏后就在啊门漏缝里偷看外面。忽听堂上又说道:“带苏同上来!”就见那拿蒺藜的小鬼头跑下不上一刻一手拖着铁链就把苏同带到堂上。济公问道:“苏同你来了么?你在阳世刑罚已受尽了你也没有什么罪过了。但是同你一起犯法的张禄他现今也不问你死活他在皇宫里快乐无穷。这人心术太坏你替我把他怎样同你谋刺济公圣僧怎样把刀送到青宫里面一一说来便好销了案早早放你投一个大富大贵的胎。要是你不说明那张禄不能带到你必定要在枉死城等他。这个苦我想你是吃不来的了。”说着就问旁边公曹道:“查一查张禄阳寿还有几年?”但见一位老者慈眉善目白须过胸头戴公曹直翅帽将手中簿子打开一看说道:“早哩早哩他还有三纪阳寿呢!”忽听堂上又对苏同道:“你听见罢你如把供供明顷刻就可把他抓来销案放你投生。若有一字虚浮你便就要在枉死城受三十六年的苦等他阳寿既尽才得结案。你不是自寻苦吃吗?”苏同听毕跪上半步说道:“小人愿供了但求爷爷早早放小人投胎去罢。但是不要再投在太监胎里一世的不男不女实在难过。”堂上道:“那是自然。”苏同就此遂把怎样记了济公的仇怎样同张禄在假石山畔谈散职的苦楚怎样起意要刺杀济公怎样同到御膳间拿切面刀怎样跑到渌猗亭刺杀济公不成将木段、黄绫被切了两段回头又怎样同张禄商议将刀送到青宫作害徐老儿徐升路过船厅又怎样遇到周选侍带同入宫保奏从头至尾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堂上又问道:“你的腰牌究属是何处失落的呢?”苏同道:“是在渌猗亭刺杀济公时失落的。”统统供毕济公因唤过一人低低说道:“你代我如此如此。”但见那人浑身雪白腰里束了一条草绳手拿一根哭丧棒头上戴了一顶“一见大”的帽子跑到屏后。恰好寇公的供词已经录好抬头见得来人吃了一惊。那人便把供词拿去走到苏同前又上堂取了一支笔叫苏同画了个押复又用笔在不同二指上一顿涂在押下又印了一个罗记取回交到堂上。 诸事已毕但觉得一阵大风反转把公案上风烛刮得旺亮了。又听屏门一响来了一位大官再行定睛细看两旁的人都换做阳世的差官当中阎王也不见了。那位大官便向公座上坐下拍案问道:“苏同你认识本部堂吗?”苏同抬头一看恰是要命的寇公说道:“寇大人咱们已死了难道你还追到阴司里拷供不成?”寇公哈哈大笑说道:“本部堂不必再拷你了你的供已供过了。”在堂上拿着供单远远的指着说:“这个押在阴供的不是你的吗?”苏同一听方知中计。抢步上堂就想来抢供单却被差役拿下。寇公分付押下退堂且待提到张禄销案不提。 却说寇公跑到后面看见济公还是在那里吃酒忙进前说道:“圣僧妙法令人敬服。”济公道:“这些小事就同你们读书写一个说话帖子差不多。但是还有一篇大文章在后呢!”寇公不解何意也就含糊答应了一声。那知这句话中就暗含着八月十六日杀皇上册立五贤王一段事情在里面寇公怎得知道所以只得含糊答应。又听济公道:“外面时候已经不早了大人就请上朝会罢。但你走到中途若遇见一个人躲入巷内你须着人把他捉来这就是张禄。”你道张禄因何半夜就走到外面?只因被皇上取回懿旨之后知道事情终要破案在宫中过了几日刻刻如坐针毡。这日正当临朝张禄便悄悄由宫中逃出就想远走高飞。那知已被济公算定就关会寇公上朝时一路之上随处留神。寇公便切记在心带了四名亲随出了刑部衙门一直走去。刚离午门不远见前面有一黑影子搭眼看见那影子便翻身从旁巷内将要逃走寇公忙唤家人上前缉获。转眼之间见两名家人拖着一人前来定睛一看真正是个张禄。便着了三名家人将他押回衙门自己只带着一名家人进朝。到得朝房时候尚早就同大众谈了一些闲话。 忽听外面传说道:“圣上已坐了朝了。”纷纷遂皆进朝。但见头一个就是金仁鼎奏报大成庙木料瓦砖之账及开工日期皇上看过返归班中。跟后就是兵马都招讨徐天化奏八月十六太后万岁请降诏饬五贤王进宫恭祝刀寿。皇上也便准奏徐天化亦退入班中。第三起便是寇帧审苏同一案并将口供呈上。皇了看了一遍说道:“原来如此!怪道听说圣僧黄绫被上有刀伤呢。”又说道:“该监应得何罪就凭贤卿议行不必再覆奏了。”寇桢说了一声“遵旨”随即把路中缉获张禄奏了一遍。皇上大笑道:“这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就统统着贤卿议办罢!”寇桢也就退班。当时散朝寇尚书回了衙门查点济公家人道:“一早已走了临时丢下一个纸条来说交代大人不可误事。”寇公接来一看满肚疑惑。不知纸条上所写何言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九回 凤仪馆徐焱定密计 慈宁宫选侍造蜚言 话说寇桢退朝回到衙门见济公留一纸条寇尚书连忙观看见上面写着:“八月十六夜亥正一刻预备红灯挂在衙前南。只伺候遇有勇士肩负着人者即救上船不可有误。”下面画了一把铁锥、两只酒坛旁边又注了个“好生为本”四个字。寇尚书想了一会不知八月十六又有什么岔事好在为期尚远且到临时再看罢了主意已定便吃了些须茶点分付坐堂。不一时张禄带到堂下可笑这个张禄较苏同胆小得多呢。走上堂来把两边刑罚一看直吓得抖抖索索的跪下说道:“寇大人不必问啦咱家儿情愿招了。”他就一五一十的把供招得清清楚楚却与苏同之供一些不舛。当下寇尚书要准谋弑太子不成定罪二人皆就该绞立决寇尚书因济公纸条上有“好生为本”四字遂加倍设法援例减轻分别从。将苏同定了个遇赦不赦的监禁张禄定了个三千里极边的军罪。不到几日自将张禄起解不提。 且说徐天化那日别了太后回到帅府闷闷的想了一日。到得晚间大家用过晚膳便轻轻巧巧的向三儿徐焱打了句军中的暗话徐焱便跟着走到凤仪馆。这凤仪馆的地方极其僻静在东花厅假山石后面有一石门进去石门关上生人至此不知内中尚有宅院。天化父子到得里面忙把门关好真个内中谈点机密心事要算是有一无二的所在了。闲话不提。徐焱到得里面就埋怨道:“我等忙浑了怎么连灯都没带盏来?”天化道:“无妨。”当在腰内掏出一粒夜明珠往当中桌上一摆只见淡淡的一团亮光如天上顶大的明星一样座位已能辨认。当下二人坐定天化道:“我今天在宫中内中怕的早晚有大变动呢。”徐焱道:“何以见得?”天化就把见了太后蹊景以及周选侍的话说了一遍。徐焱道:“要五贤王登得帝位我家权柄却是大得多呢。但是这班妇女内乱怎样成得势来?”天化道:“现今他们并不露丝毫踪迹专候我命下然后才行事呢。”徐焱道:“父亲意见以为怎样办法?”天化道:“我要学霍光度昌邑王故事先将皇帝罪过一款一款的写一奏太后的奏折。我家中便设私宴将公卿大夫统统请到外面着兵围守。酒过三巡我同你两个哥哥带剑入席将昏君一切罪过数出并将立五贤王之意说明挟令大家在奏折签字顺我者生道我者死谅大众不敢不遵。然后连夜进宫就慈宁宫召这昏君入内宣其罪过封为王位压令带同妻子随即出宫。一面就请太后草诏至夷安迎五贤王即位。你看这样办法好是不好?” 徐焱听毕冷笑一声道:“我爹爹要算是抄陈文的好手呢!但是现今之世与汉朝大不相同;而且昌邑王只做了几十日皇帝一点羽翼没有。爹爹若要果学霍光行事男请就此携眷投金免及赤族之祸。”天化道:“你不必作躁。据你看当怎样办法呢?”徐焱道:“据男意见头一件须要把五贤王迎入宫来一经废主当即立主免得人心摇动。第二件这个昏君必定要置之死地万不能封藩在外令他死灰复燃。第三件同时还须把太子一并害杀。我不瞒爹爹说这件事男两年前就筹画得定妥了但未有机会不便妄谈。”天化道:“我儿既有定见不妨说来斟酌斟酌才好。” 徐焱道:“八月十六太后万岁不是例行宫中有筵宴的吗?这日我家选三四十名心腹得力的弁勇扮做戏子就说送戏入宫。晚间着两个哥哥各分一半在四面埋伏。至于昏主、青宫、各大臣不必邀约至时皆在宫中赴宴。酒过三巡爹爹就按剑出席将昏君所行不义之事对大众宣布然后唤两位哥哥出来一个管昏君一个管青宫每人一剑岂不爽利?杀过之后。即保护太后升殿册立五贤王随即就命新君坐朝把在朝文武大大的升赏岂不是大事便定了吗?”天化道:“我儿高见胜我百倍。但五贤王现在夷安怎能召得入宫呢?”徐焱道:“这事更容易了。爹爹得便不妨就以太后万寿为题兼之病后思念幼子反在这昏君前奏上一本叫他自己降旨把他请来便了不较我们省事得多吗?”天化道:“我儿真是智囊实在筹画得周密。明日我进宫同太后议定即行奏请五贤王回朝但我儿外面切不要提出一字。”徐焱道:“爹爹不必疑我但这两位哥哥必须到临时才能告诉他们。”天化道:“这是不差所以今日我不叫他两个来也是这个意见。”二人议毕遂收了夜明珠开门出了凤仪馆各自安息一夜不提。 次日徐天化照旧上朝朝散后暗暗遂进了慈宁宫。见了太后把徐焱之计说了一遍。太后半晌不语泪滴滴的说道:“计策虽好就是太狠毒一点了。可叹皇孙丝毫无罪我怎样舍得呢?就是这个不孝的昏君。要是眼见得被人杀死。终属是我养的我到底有些肉痛。这事还要请老兄弟从长计议才好。” 却说徐国舅本是一团高兴进宫忽听见太后这样说法。浑身如落在冷水里一样而且此计我已说出倘竟不行他家终是母子假或一日和好起来漏出一点风声我使有杀身之祸。左思右想呆了许久的时候。忽见周选侍推帘而入手中拿了一枝桂花说道:“小游园木樨到已开了。”转眼恰见徐天他坐在下面。就同泥塑木雕的一般周选侍好生诧异因说道:“国舅爷想着什么?前日之事等画得如何了?”天化方要开言。只见国太忙把适才国舅所说的话一长一短说了个罄尽又把自己舍不得自家骨肉忽遭杀戮的话也说了一遍。周选侍暗想道:此事必定要煽惑成功大家才站得住。若一中止他家母子合起式来。我们皆死无葬地矣。沉吟一会因说道:“咱们的国太实在仁慈。可怜他老人家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可知他们现今并没个舍不得国太。适才咱到小游园采桂花去听见昭阳院同伙儿说的皇上前日因国太的懿旨愤愤回去。却喜小千岁在宫中皇上便叹气说道:‘我这母亲他又毫无见识偏偏要管闲事将来把个国家的内政不晓得闹成什么样子为止。’小千岁乘便就进谗言道:‘我不晓得祖后是何意见此时就连见了臣男也冷冷的不大欢喜。据臣男看起来他此时心里只合式一个五皇叔。’皇上道:‘他合式他就由他合式他去将来就安置他们在一起便了。’小千岁道:‘父皇此言差矣人生行事须要替鸮翦翼何能代虎添牙?这样说法臣男以为不妥。’皇上又想了一回道:‘我有个法子了现今金人不是时常渡淮闹事吗我用个明尊暗害的计策就在淮堤左近造一座极美丽的行宫将太后安置该处就着五王侍奉兼饬五王守淮。那时金人晓得亲王、国母皆在该处必定渡淮设法将二人虏去。自此岂不是朕可以安享太平当无后患了吗?’”小千岁听毕称赞道:“此计大妙难怪他们母子合式叫他们一道儿合式到外国去罢。”说毕又对国舅道:“咱的国舅爷咱们说的这一席话你老人家清楚吗?据奴婢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子。就是这位小千岁他心中的意见儿也很是不弱的呢。” 国舅听毕叹了一口气道:“周姐儿这些话嗣后你也不必再对我们讲我们是灯草拐杖做不得主的。但是果然姊后一朝到得外国去那时臣弟要想会面是很为难的了。”太后此时听了周选侍这番言语简直连皇孙也就恼起来了遂向周选侍问道:“可是真的吗?”单说周选侍本是捏造的一派胡言反说道:“怎么不真?这些话就是照本宣扬一字不舛。闹起是非来咱们的脑袋儿还有些悬悬的怎么还敢有一字掺假呢?但是奴婢的一片痴心伺奉国太就是刀架在咱们脖子上都是要说了总不忍自家避嫌疑让国太被人暗害。国太如实在不相信奴婢就在国太前先个誓儿。”说着双膝即便跪下说道:“苍天在上奴婢适才对国太所说的话若有半字虚言就叫奴婢滚在枯井里淹死了。”看官你道这周选侍的这样誓可刁恶到了十分吗?枯井本是没水的井怎么淹得死人?那知后来偏偏的却应在这个咒上。但是此时国太以为他急得誓谅此言是千真万确的了便对着国舅道:“适才你我谈的那句话请你回去再格外想想变通的法子如实在没得别法只得就狠着心肠照办便了。”国舅道:“姊后且莫忙据实请问这事是何等大事何能游移不决?臣弟今年齿长已六十岁了不能白白的害了自己;如照姊后这样恍恍忽忽的、大约终是多谋少成自取其祸。”国舅正在说得吃紧之际忽见昭阳院两名太监慌慌张张直奔内宫而来太后大吃一惊。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回 如意馆席上聚英雄 国舅府房中结叛党 话说徐国舅正同太后说到吃紧之际忽见昭阳院两名太监慌慌张张进了内宫兜了一个圈子往外就走。看官你道这两个太监来到慈宁宫所为何事?其实因皇上最爱的一条狮子犬逃走进来寻找的。那知周选侍趁便又进谗言道:“国舅爷你请看现今慈宁宫一举一动大约总有人查点。这两个太监不是昭阳院的吗?谅情也不过因国舅进宫特为来察看情形的。”说毕又叹口气道:“咱家虽不明故典但觉得历代的太后总能挟制皇上不料咱的这位太后反被皇上挟制究不解是何道理?”且言太后本是无主见的人那经得周选侍三番五次的挑剔心中真个是又气又闷又苦又恨。想了半晌又对徐国舅说道:“我们定然照徐焱侄儿的法子做去罢了。”国舅道:“话虽如此以后还有更改吗?”太后道:“老兄弟放心愚姊虽刀加颈上总无改悔是了。”徐国舅见大事已定当即退出。所以寇帧奏苏同口供的这日徐天化刚刚也卖请召五贤王归觐、祝嘏。可怜这位仁圣之主大祸临头还同在梦中一样。闲话休提。 且言人生世上光阴最转盼之际不觉已到了八月十四了。济公晓得大祸切近暗道:照俺的法力要是走进宫去代他们排解排解原属不难。但是这件事中还有几名在劫俺不便开了杀戒。兼之保驾各神若屡屡见我佛家弟子上前卖弄法力不免也有些妒忌。为今之计必须要找几个帮手才得成功呢。心中想着就在西湖滨两岸踱去连酒也没得功夫去吃了。那知走了一日、一点机会没有。晚间正是好月亮因此趁着月光要走到大成庙那边看看工程到什么样子了。那知走了不到一箭之路前面有一座松树林子忽然内里奔出两人嘴里喊着道:“快走呀、快走呀!追得来呀!”济公听得声腔到是很熟、搭眼一看不觉心中大喜。原来不是别人正是雷鸣、陈亮。济公故作不知嘴里但念了一句“唵叭迷吽”。但听前面一个说道:“好了好了、师父来救我了1济公正向前走忽见陈亮没命的奔来一把便抓住济公的衲衣说道:“师父救命1话言之间雷鸣也就跑到说:“请师父快上前挡一挡、这位小英雄很利害呢1济公便叫雷鸣、陈亮躲在身后自己反迎着松树林站定。见得林内连蹿带跳的出来一人嘴里骂道:“狗娘养的!那去了?那怕你入了龙王海也要追到了水晶宫1那知才到林外见对面月光之下站着一个和尚心里想道:这个和尚倒像那天在船上相帮捉强盗的呢。再一细看一些不差连忙把锤向后面一拨就要上前行礼。济公一见哈哈大笑一手搀住这人的手从背后把陈亮、雷鸣拉出说道:“见见见见你们要算不打不相识呢1 济公道:“壮士因何至此?”那人道:“在下自从船上分别之后仍在娘舅如意馆里帮同照料适才因月色甚好出来闲逛闲逛。那知走到北城脚通湖亭茶馆门口搭眼看见刘香妙同一尼僧飞奔而过。在下连忙追去要同他动手他却反身喊道:‘后面人快走上来捉人呀!’在下掉头一看就见这二位奔上再看刘香妙同那尼僧不知到那处去了。所以就同这二位动起手来且战且走一直到了此地。但是在下多多冒犯还不曾请问二位尊姓大名呢!”陈亮一听顿足道:“这个妖道有多狡猾!我们本是追他的他反说我们是他一类弄得个不分皂白一味厮打幸亏还不曾受伤呢!在下也不曾请教尊姓大名先请说了罢。”那人道:“在下姓杨名魁外人送我一个绰号叫做笑面虎。”陈亮道:“在下姓陈名亮。”又指雷鸣道:“俺两个儿跟随师父多年了。”杨魁道:“这样说来在下是大大的失敬了。”陈亮、雷鸣道:“岂敢岂敢!” 三人正在叙些客套忽听济公躁道:“你们见面就同俺作对这些五言八句俺是最恨的偏偏要说把俺听是个什么道理呢?快些不必要说俺们寻座酒店去吃酒罢!还有一件大事要去谈谈呢!”杨魁道:“甚好甚好。”说着便在前领路。见他转过几条曲曲折折的巷子到了大街恰恰就把他领到娘舅家如意馆去了。进了店门拣了一张桌子济公便朝上一坐。陈亮、雷鸣要同杨魁让礼杨魁道:“这可算是在下家里请两兄不必客气了。”二人只得对着济公坐下。但见杨魁走到柜内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一个个的都张张望望的好像看景子一般杨魁也连忙就归了座位。不上一刻但见一个伙计拿了四大壶酒来另外一个伙计托着一面方盘内中摆着各样的肴馔杨魁也帮着一样一样的端下。伙计派了杯筷先代每人面前斟上了一大杯酒说道:“杨小爷要添什么再喊我罢我还要应酬别处呢。”说着手里拿着一块抹桌布到别处去了。四人谈谈说说就酒儿、肉儿的吃了个不亦乐乎。 忽听济公向陈亮问道:“你二人几时到这里的?”陈亮道:“我们自师父走后在张钦差处过了多时老大不见师父转回不知何故。后来张三回来张铁差心才放下。”说到此处杨魁插嘴道:“这位张三不是少少几根胡子黑滋滋的圆面孔吗?”陈亮道:“不错杨兄怎样认识的呢?”杨魁就把吃鱼翅被打的话说了一遍济公在座拍手的笑个不住。陈亮道:“这本是一个浑人打得正好。”转口又说道:“张三回来晓得师父暂时不得出京了我同雷鸣就要前来看看师父却被张钦差不肯放走说不知师父住处去也无益。过了多时雷鸣又生起病来足足两个多月才好。前日两个儿就辞了张钦差幸亏一路顺风今早到了此地。但是今日找师父整整找了一天金相府、秦相府都问遍了。不料晚间巧巧遇着刘香妙同一尼僧苦苦追来半路却被这妖道哄过就同杨兄杀起所以遇着了师父。想来也就同鬼使神差一般呢!”济公道:“陈亮你刚才说这个鬼使神差这句话倒很有些道理。你晓得早晚有件大事正要用着你们呢。杨魁这件事也可以干干就此博个位儿荣宗耀祖。这件事就是后天夜里的事你们就在此不要散脚我明天还有两处要去走走呢。”杨魁道:“如不嫌敝处污秽就请在此站脚也无不可。”四人吃过酒饭连济公也就在此寄宿暂且按下不提。 且言徐国舅徐天化出了慈宁宫同徐焱斟酌了一番。过了几日就上了一本请皇上降旨召五贤王回宫祝暇却喜皇上准奏。又过了几日这日已是八月初五了正在内室同妻子华氏议论此事华氏道:“三儿虽有见识还少计较了一事。我看起来内中一声有警难免九门提督不出力保护。这事又不能同他说明他又不在招付外营的辖下。据我的见识宫外还要得两个得力的人带四五百兵以防不测才好。”徐天化道:“贤妻之见格外周密要算这件事该应是办得妥的了。但是外面用的这两个人倒要慎重才好呢!”华氏道:“现今湖西大营此时不是提督赵公胜带的吗?我看他本领要算天下第一他又很敬重你又在你辖下你何不许他些富贵叫他帮你在宫外照应照应这就万无一失了。”徐天化摇头不迭的说道:“用不得用不得。这人是个铁石的忠臣若是同他接合不是自家坏事吗?”夫妇正在左思有想无人可托忽外面走进一个尼僧年约二十多岁生得十分窈窕进来就请了国舅夫人的安。徐国舅见他标致可爱舍不得出去仍然在房中故意的拿着一本书坐下做一个样子。但听华氏道:“苏师傅是阵什么风刮到我这里来的把我要想煞了。” 看官你道这个尼僧是谁?却系就是同刘香妙有奸的苏莲芳。苏莲芳见华氏这样说来便用折扇遮住了嘴。微微的笑着又偷看了国舅一眼说道:“夫人不要提起这向时小尼走的道儿很多了不是小尼有点本领懂得点隐身法几乎就丧了命了。”华氏猛然被他一句提醒暗道:如用这人做个心腹照应外面倒是万无一失呢。因接口又问道:“苏师傅难道在外面遇见强盗了吗?”苏莲芳道:“强盗赌力的也有同道赌法也有但是总不曾买到小尼的便宜。”华氏道:“师傅实在好本领要像我们遇着了吓就要吓死了呢。”说到此处但见徐天化向华氏丢了一个眼色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就进了套房。华氏已知其意说道:“师傅坐一坐我说一句话就来。”连忙也进了套房。徐天化迎上低低的说道:“这个尼僧就是苏莲芳吗?”华氏道:“不错。”天化道:“这样看来我们何不着他照应宫外呢?”华氏道:“我也有这意见等我慢慢的拿话打动他便了。”华氏说毕连忙走出。苏莲芳又问道:“两月之间小尼未曾叩见谅国舅夫人身体总康健呢?”华氏道:“好还算好就是为这位国大姑太太烦死了。”苏莲芳道:“他老人家万人之上还有什么不称心要烦人么?”华氏叹口气道:“一家不知一家事偏偏的他独是个不称心呢。”说着又低低的就着苏莲芳的耳朵说道:“师傅你来得正好现今有件大富大贵的事体你不妨仗着本领也去干干。”苏莲芳也低声说道:“只要夫人分付谅情总不得差路走就是小尼丢了命都是情愿的。”看官你晓得苏莲芳顺口的这句话后来恰恰的就应着了此是后事暂且不提。 单言华氏见苏莲芳之话已经入彀便轻轻的将宫中谋篡的事情以及怎样安排的法子说了一遍。苏莲芳道:“据小尼看来宫外照应并不要多带兵丁就是进午门也不大容易。我倒有一个绝妙的计策大凡做事未想进步先想退步不但宫外要人照应就是午门城口也要有人把持。假使事不顺手九门提督把午门堵住虽令郎本领很好谅情没得升高的功夫这还逃得掉吗?小尼却喜还有一个道友本领较小尼还高得几倍。我就把他约来一同皆扮做戏子入内把午门的事情交代了他把宫外的事情交代了我。而且我们皆有法术比带兵反强胜得多呢。但是大事成后我们也不想做官用什么做谢劳呢?”华氏听毕沉吟了一会前次也听见别的尼姑说过的晓得他同刘香妙要好今日说的这个道友多分是刘香妙。因说道:“师傅要想谢仪倒有件极合巧的谢仪呢。现今皇上不是造大成庙恭维济颠僧的吗?假如大事成功叫国舅请新君降一道旨意将大成庙改做双修庵命你同这道友一同住持你看好是不好?”苏莲芳一听正中下怀真正是做梦也想不着的事还有不喜欢的笑得连张嘴都合不拢来。二人正在说得情投意合忽外面云板敲得应天响的。忽见一个家人带着一个太监进来华氏不知何事只吓得心里忐忑忐忑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回 苏莲芳引荐刘香妙 济颠僧预约赵军门 话说华氏正与苏莲芳谈得密切忽听云板怪响只见一个家人带同一位太监进来。那太监一见华氏便上前请了个安说道:“咱们奉国太面谕说五王爷今日早晨已经进宫宣国舅爷到慈宁宫去谈一会儿呢。又关照咱们说道:‘就请国舅爷去呢不要耽搁罢!’”徐国舅在套房听说正要往外来问问消息见那太监如飞的已走了。国舅随即更衣预备进宫华氏在旁指着苏莲芳道:“那事已蒙苏莲芳师傅允许了。他说还有一个道友可以帮同出力你着如何办理?”国舅道:“我也略听见你们所说的话就照这样说法罢。但是务要八月十四尽快赶到在我处聚齐。”苏莲芳听毕忙站起身来用手指掐了一掐日期说道:“就是了断然不得误事请国舅老爷放心罢。”徐国舅匆匆出房关会备马进宫。苏莲芳也向华氏告辞。华氏道:“师傅到此还未吃点饮食稍停一息叫厨下去办吃点素斋再走罢。”苏莲芳道:“本当领情东正事期限甚近小尼就此便要动身了。候大事已定吃他一个太平宴这才真正快乐呢。”说着摇着那手中折扇说了一声:“再会罢。”华氏送出厅门转身入内。迎面刚刚徐焱走进说声:“母亲这个妖尼来做什么?”华氏把他叫至僻处一长一短说了一遍。徐焱道:“这叫做理会事情得成功就有这些凑趣去的着子了。”华氏也觉十分得意缓步回入内室不提。 且言济颠僧在如意馆次日一早起身分付陈亮、雷鸣、杨魁道:“你们不可散脚俺大约晚间才得回来。”但见他两手挖了半晌眼屎提步向外边如飞的走了。单言济公出了如意馆心中十分诧异怎么今日这路上人山人海车来马去?连那些肩挑步担做买卖的人多着若干倒也不解是个什么原故。忽然掉头朝旁面一望见一班灯店里柜台上排着各样的花灯上面均题着“庆贺中秋”四字猛然拍手道:“俺糊涂了怎么连中秋的日子都忘掉了!”那知济公双手一拍刚刚旁边一匹马经过。马上坐着一人抱一位六七岁的小孩子孩子手中拿着一盏赡宫折桂的琉璃灯斜拖在马镫旁边。却被济公左手一舞那孩子手上灯柄一松把一盏灯抛得很远又被这收不住缰的马进前就是几脚。那孩子在马上喊道:“不好了灯落掉了。”说得迟来得快马上坐的那位早已看清楚。便一手夹定孩子跳下马来一把就将济公抓住说道:“你跑路就跑路舞手做什么现今灯被你打坏了要你赔呢。”济公翻着眼把这人估量了半天本要作几句就此脱身忽想道:这件事同俺正事上很有点关合且把他当个路引子甚好。心中想定因说道:“你不要作急这盏灯也不过值了两吊大钱但我身边分文俱无我同你到你主人处消差便了。”那人道:“很好。”只见那人又说道:“和尚不行啊你光头光脑没有一点抓手我的马又走得快多分是要逃走的呢。”济公道:“你不必忧虑。”随手在袖中掏出一件簇新的千佛衣说道:“这件衣服总不止值十盏灯价钱你拿去作个押头先走。我马上到你主人处料理便了。”那人道:“使得。”一手接了千佛衣仍然抱着小孩子跨上了马款段而去。看官你道这人是谁?就是那提督赵公胜的家人手上抱的就是赵公子。济公正要见赵提督有大事商量苦于一面不识正在踌躇恰刚刚有此机会所以就着他做个引子。闲话休提。 且言那人拿着千佛衣抱着公子到了湖边上了渡船渡过湖去来至大营。那公子一溜烟的哭进了营见了赵公闹个不了。说的好好一盏灯被个走路的和尚打坏了。赵公不解何故家人送走上前来一一禀明说毕就把那千佛衣送上。赵公一看但见那衣领上盘着两条金龙中有“御赐”两字心中暗道:前日听说太后赐了一件千佛衣把济公圣僧的大约是遇见圣僧了。赵公心里想着但见那小公子在旁边闹个不了赵公忙唤家人道:“你重去取两吊大钱还带他去买罢。”家人带着公子才到账房去取钱但见那和尚同一门军进营来了。家人也不打话取了钱就往外走。济公进了中军但见赵公胜手中拿着千佛衣刚要人内转身见和尚进来便把手中之衣丢下也不待门军回话就连忙降阶相迎说道:“圣僧光顾有失远迎望乞恕罪。”济公拍手的笑个不住说道:“僧人不用迎了留点精神明日迎圣驾是了。”说完又笑个不住。公胜不明隐语只道他是疯疯颠颠惯的连忙让进中厅济公也不谦礼就在东边一张椅子上坐下。忽见一个军官送上一碗茶来济公一见把两眉皱在一起就同看见的一碗药样子嘴里乱嚷道:“不必了拿酒来罢。”公胜见他如此心中觉得好笑。但是平日却听人说过的也晓得他的道理并不敢丝毫忽略就连忙关会道:“快到厨房拿几样下酒的菜多多的拿些酒来。”不上一刻酒菜杯筷统统拿到就在旁边巢上摆得齐齐整整。济公掉转身来也不谦恭一字半句就朝上面坐下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先把个例行杯连二接三的喝了几杯然后把嘴一抹。 此时公胜已在对面坐了济公便开口道:“你这酒却是汾州高粱到得俺喉咙里面怪能利痒。不瞒大人说自从到了都城这绍兴酒把俺简直的灌昏了。到晚来这肚皮就同得了膨胀病一样俺总以为要出恭那知到了毛厕上震得屁眼怪痛的一点屎没有反转前面反了一场尿。那一个实实匹匹肚子里面一下子妖魔蛊怪可喜皆从便益门逃走了你看可奇怪是不奇怪?”公胜听他说的这些洋话也只得唯唯否否随即便拿过壶来又斟了一杯酒说道:“适才家人路间买灯多多得罪。”济公听说又忙隐语说道:“请问大人这个灯可是明天夜间办了迎接万岁的么?”公胜以为太后生辰济公误会了意就随便答了一句:“不舛。”但见济公拍手又笑道:“妙呵妙呵这才是一位保国的忠臣呢。”说罢端起酒杯又是一喝。当下济公在湖西营吃了个酒醉肴饱自见外面已约午牌向后心里还有要事便起身向赵公胜告辞顺手在怀里掏出一个柬帖来交代公胜道:“明日夜间亥正三刻不可着三军睡觉有件大事要办。到那时你再拆开柬帖细观照样行事。不可开早了恐怕天机泄漏就有大祸临身。”说毕往外就走。公胜忙喊道:“圣僧请把千佛衣带去罢。”济公举手道:“千佛衣我已取来了。”公胜掉头去看千佛衣果然不在原处转眼再看圣僧也不知何处去了心中暗暗称奇忙将柬帖放好。暂且按下不提。 却说徐国舅到得慈宁宫见了太后并五贤王见礼已毕就在旁边坐下。太后近月与往日不同但见笑逐颜开四面照察了一会便问国舅道:“那事安排得如何了?”国舅道:“诸事齐备专候日期。”只见五贤王走至面前低低说道:“不可造次总宜谨慎为主。”国舅忙应声道:“我先预付一个尊称对陛下讲罢该应洪福齐天现今不料着得了几个帮手!”就此便把苏莲芳照应宫外刘香妙照应午门的话说了一遍又把华氏允他把大成庙作酬谢的话----一说明五贤王也自暗喜。忽见周选侍在旁插嘴道:“咱想大事成功老国舅固然是住命之勋封赏自不必说了。就是尼僧道士都还有一座大成庙作酬谢。独咱奴婢谅情是一点好处没有想来实在不大上算。”单表五贤王自幼在宫就同周选侍有点不干不净此时见周选侍这样说法便道:“你不必多愁到那时候我自有安排你的位儿。”说着朝周选侍微微一笑但见那周选侍忽然脸上飞赤的起来老大不甚过意只得信口支吾道:“位儿呢怕的是牌位儿了。”看官你看这周选侍无意说的这些冷口话也就算说到坏时辰上了。此是后话未便多言。 国舅见五贤王所说之言知各事他母子均已贯通过了料想无甚话说兼之此地现在要算是嫌疑的地方也不便多留时刻当即起身告辞径回国舅府。走进内室就把宫中各情事对华氏说了一遍。光阴易过匆匆也到了八月十四。一早起来华氏对国舅道:“我今日夜间得了一兆不知主何吉凶?”国舅道:“夫人有何佳兆?请说来我参洋参详。”华氏道:“昨日我上床睡觉偏偏的翻来覆去许久睡不着心里一件一件的事想个不了听得更鼓已敲二更四点这才缓缓睡去。觉到在一花园顶后一层开了满阶的芙蓉花前面有一排桃花树挡住桃树迎面两只通红的桃子后面一只碧绿的桃子。我心里想去采芙蓉花刚一升上花台脚立不住连忙将手攀住桃树恰巧的把这两个红桃牵动均皆落下我一吓就惊醒了。听更鼓正打三更三点你看此梦主何吉凶?”国舅道:“不必问了必主大吉大利。芙蓉花荣华也;桃子者子也。此必主徐森、徐鑫两儿有非常荣华富贵大约也合着那件事上。”看官你道徐国舅详这梦是详舛吗?我代他想想一点不舛。但是他只晓得望好处详其实梦中的意思是因他们想荣华富贵不料丧了两子。及到后来方得明白毋怪他们朝好处想去欢天喜地的真个做梦一般。闲话体提。 这日徐国舅夫妇心中第一件事是专盼苏莲芳的回信。那知早点之后望到中饭中饭之后望到晚饭那里有个苏莲芳到来?连影子都没一个。加之华氏一早起身就分付大厨房办了两桌素斋匡约至迟尽一上月色总可以到来。记料一直到了晚膳以后又过了半晌大家都要睡觉也只得分付府门关上。但听国舅说道:“早点安息罢明日还要另行接取旁人谅这些出家人大率口是心非也不晓得又往何处念倒头经去了我劝你不必痴了。”华氏道:“照这说来这个贼秃反转误了大事于我们。到后日新君登位之后广行上渝务要把这贼秃拿来上他的木驴以息我心头之恨。”华氏正在呕只听房外一派脚步声响。定睛一看见走进三四个夜巡的家人手拿诸葛灯说道:“禀大人、夫人外面有一人敲门听得却是女子声音。”华氏一听又惊又喜不知来的果是苏莲芳否?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回 国舅家道尼作幻 韩王府师弟酬恩 话说国舅同华氏等候苏莲芳整整等了一日到得晚饭过后议论了多时只得分付关府门睡觉。那知才一进房听见外面夜巡说道:“禀大人、夫人外面有一人敲门听得是女子声音请问可开门放他进来吗?”国舅还未开口华氏便分付道:“你去向总管取钥匙开门放进便了。”华氏说完忙整一整衣服便同国舅出了房门。走至中堂正要向厅屋探看忽见苏莲芳气喘气喘的跑进来便请了一个广概的安说道:“小尼为这事忙煞了幸亏不误限期这就是国舅府上的洪福了。”华氏正欲来同苏莲芳到中厅谈说谈说却值天暖厅后屏门未关搭眼见厅中坐一中年道士头带镀金九莲束巾身穿玄色纱道袍月白缘领手拿萤刷脸上飞赤汗淋淋的也是坐在那里喘个不住。华氏一见忙缩住脚向徐国舅说声:“老爷你同这师傅去谈谈罢我不去了。”话言未了苏莲芳忙开口道:“夫人同去何妨你夫人这大年纪了难道还有什么回避吗?况且这位道兄老实异常夫人就同去议论议论未尝不可。” 华氏听毕便一同皆至厅屋见那道士忙起身向国舅并华氏请了安大众坐下。国舅道:“二位来时想系路跑急了可怜皆是喘气不住。”刘香妙道:“禀国舅小道等一黑的时候已经就到了北门恰巧遇见济颠僧的两个伙伴。”说到此处苏莲芳忙向他瞅了一眼插口道:“险些把这两个活贼送了命。”刘香妙又道:“因这两人所行不善小道是最恨他的。所以在通湖亭某馆门口碰见小道就想抓着他把点小苦他吃吃。那知这两个活贼搭眼看见我们就飞奔逃去。小道同苏师兄整整兜城墙追了一个圈了所以到此刻才来坐定了还有点喘。”国舅道:“大事要紧这些小事随他去了。”苏莲芳道:“今朝若不因这件大事大约追上天去也要追着他叫他试试手段呢。”大众说着家人忙送上茶来不上一刻就在厅屋里开两桌素席。这两席酒日间华氏统统皆关照停当的所以不待招呼就办来了。当下国舅就陪刘香妙在上一桌席上华氏陪苏莲芳在下一桌席上席间两人大率皆一抵一句的数的履历摆的英雄。内有单单一层最为笑刘香妙可算一世吃尽了济公和尚的亏了他偏偏反过来摆胜说在某处怎样摆布济公某处怎样收拾济公连那次被济公和尚用这眼法跌在地粪坑里他也反过来说把济公用遮眼法跌在地粪坑里吃了半夜的屎。国舅夫妇听到此处不觉皆哈哈大笑。华氏道:“怪不得我听人说济颠僧浑身皆是污垢呢!大约出了地粪坑连洗也个曾洗。” 大众说着笑着酒儿菜儿的吃着好不自在。刘香妙还在那里满口大话的摆架子苏莲芳怕他酒多了露出马脚来便说道:“刘道兄我们闲话体谈明日已到中秋了后日晚间我们就要干那事了须要大家斟酌斟酌正事才好呢。”国舅道:“刘道兄掌管午门要带多少兵丁才足敷用?”刘香妙道:“要带兵了倒不算有法力了。小道一个人自然能叫这午门要开就开要关就关。国舅大人若不相信小道略施小技把大人看看。”说着便指着中厅的屏门道:“尊府这屏门不是开着的吗?等我叫他关起来。”忙用手向屏上一指说声“关”可巧两扇屏门乒乓就同人关的一样连门闩、铁搭皆上得齐齐整整。这边徐国舅真个笑逐颜开说声:“刘道兄法力真大!”但听西边席上苏莲芳娇声娇气的说道:“刘道兄这屏门你已关好了让小尼来开罢。”刘香妙道:“使得。”那边华氏觉得苏莲芳嘴里不知呢呢喃喃的说了几句也用手一指说了句“开”只听那屏门吱哎一声又开得足足的还同起先一样。此时徐国舅夫妇、真同遇着两位仙家一般好不欢喜直欢喜得连晚膳吃过都忘掉了不知不觉的家人送上饭来也就跟着吃了一个二顿。及至用饭已毕外面已有三更向后便分付家人将刘香妙送去桂花厅安置;又唤过一个老仆妇陪苏莲芳到东厅小暗房宿息自有床帐枕席不必交代。国舅夫妇也就归了内室一夜无话。次日正是中秋佳节五更三点国舅同徐焱、徐鑫、徐森还须上朝庆贺敷衍故事。朝后皆到了慈宁宫。往岁徐家父子必在宫中晚宴赏月之后方回今岁反转要避嫌疑庆贺之后五贤王同太后但问了“如何”两字国舅父子低低的只回了一声“皆安了”随即皆告辞出宫太后也不深留。当下父子三人出了午门各皆上马回府不提。 且言济公出了湖西大营心里想道:进里的人已有了接应的人已有了出宫之后反以进内之人为断后;但是出了午门还少一人接应必须如此如此方能妥当。主意已定撒步就往前走。沿湖边不多远刚要到渡船口只听后面有人喊“师傅”。济公掉头一看原来是曾先生同韩公子。大约因中秋放学出外游玩一见济公是位救命恩人所以连忙上前直赶到渡船口方才赶着。喊应了济公便说道:“师傅今将何往?今日中秋佳节可否请到敝处小聚小聚?”济公道:“好呀好呀。”说着三人皆上了渡船过了湖直奔韩府。这位济公真正奇怪他进了韩府简直就同跑惯的地方一样转身同韩毓贤说道:“你家西厅桂花甚好俺们就在西厅聚聚罢。”毓贤道:“遵命。”不知是何道理那韩府由外面到西厅却从正厅旁边西转弯有一小门不料济公走到此处也就转弯到得里面。曾先生同韩公子皆上来叩谢救命之恩才要行礼但见济公转身往外就走。二人不知何意曾先生外出追着济公道:“你这浑人你把人约来叫人受罪吗?俺只得爽快的走了。你要我在此耍耍第一是不要尊姓大名第二是不要磕头唱喏第三是不要谦坐奉茶只要赶紧的拿酒来菜来俺是最合适的。”曾先生道:“遵命。”说着朝旁边一站手向前一邀说声:“师傅请罢。”济公翻着眼睛朝他一顿望复行拍着腿又一顿笑用手指着曾先生道:“你这个人啊要算是生性不改倒又请呀请呀的来了。”可怜曾先生被他弄得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只得向旁边一个家人说道:“你去关照厨房办一桌烤席不可有误。你们把花雕酒办一坛来越早越好。”济公听得哈哈的笑道:“这才是待客的道理呢。”忙抢步就进了西厅恰恰东边又横着一张琴床他也莫名其妙就往上面一坐对毓贤道:“这张床这样短小大约是五六岁孩子睡觉的吗?”疏贤也不便同他辨白只得答应了一声就往后走。 恰巧碰着黄夫人穿了大衣出来叩谢济公日前相救之恩毓贤忙止道:“不必。”就把适才同曾先生所说的话说了一遍。黄夫人道:“他虽如此我总要自尽其礼呢。”毓贤道:“这人的脾气母亲不知他回来以为不适意抑或认真的就走了。”母子正在龃龉只见韩小姐毓英走到忙问其故毓贤又说了一遍。毓英道:“照这一说母亲这叫做‘恭敬不如从命’他既喜欢吃酒就关照家人多办好酒孝敬孝敬他尽我们的诚心就是了。据女儿看来我劝母亲也不必见他。但我们到要在屏外瞧瞧他究属是个什么样子?”说着便把黄夫人拖住隐身在屏风外偷看。此时家人却然手忙脚乱已把酒席摆好。但见济公一看见酒至忙站起来跑至席前当中往下一坐。曾先生同韩毓贤也连忙入座毓贤提着酒壶便来敬酒济公伸着那只打把手一把将酒壶抢到面前说道:“你这个小孩子又来坏我的规矩了。”此时毓英小姐在屏外看得这个样子不觉噗的一笑但见济公抢走出席走至屏后一把将韩小姐拖住大众大吃一惊。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回 女英雄筵前受柬帖 刘道士月下召花妖 且说韩小姐隐在屏后见得济公这个样子不觉噗的一笑济公忙跑到屏外一把就将韩小姐拖住。大众大吃一惊以为王府的千金小姐何能容得个和尚浑闹兼之韩小姐手脚不弱大约必要大大的作闹得个主不成主、客不成客的呢。那知韩小姐是位巾帼英雄并毫无一点娇怯憎恶之状反转说:“师傅去吃酒罢不可耽搁了酒兴要与女子有话讲说女子便进前领教。请师傅吃着酒说着话最好。”济公听说便丢了手话道:“最好最好快些来。”一面招着手一面就走到席上重新坐下拍手称赞道:“这才算得是个好女子呢!”搭眼见毓英已走至旁边椅上坐下说声:“韩小姐俺听说你本领不弱怎么替我修大成庙的一个监督你就打起他来么?”毓英道:“不怪女子放肆的却怪是他自取其辱。他假传圣旨还值不值得一打吗?”济公道:“你遇见假传圣旨你就要打他;若遇见弑君篡国的人你怎样呢?”毓英道:“立时杀却。”济公道:“恐怕未必罢。那假传圣旨因为他碍着你家里自必负心负意;至于弑君篡国你家此时又没人在做官俗语说过的‘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家瓦上霜’。俺看你也只得出双耳朵听听罢了。你不必欺俺了。”韩小姐一听济公之话不觉蛾眉倒竖杏脸通红立起身来说道:“圣僧这句话未免太轻看女子了。人生在世国与家一体君与亲同尊;乱臣贼子人所共忌。女子生逢盛世谅无这些意外之事倘有不测不是女子在圣僧前说句狂话大约我这刀尖上总要个利市呢。” 济公暗想:这女子被我激着了俺索性激他一激弄得他牢牢札札俺才放心得下。想罢复行对韩毓英一声冷笑用手指着道:“你这妮子要算是有点血气之勇。你晓得外面飞墙走壁的能手甚多恐怕你这点伎俩只好关着门同金仁鼎那些不值价的货物卖弄卖弄。”韩毓英听毕直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的样子道声:“师傅你不必小看女子我韩毓英情愿遇见能手把个头颅送在他手里死了都是佩服。若是临了大敌就便遇着的是三头六臂要想我韩毓英退后一步恐怕我韩毓英做得到这两只腿子未必做到。到明明就分别了我是鸡蛋他是鹅卵石怕的总是要碰碰的。”济公听说拍手大笑道:“好呀妙呀妙呀好呀这才是一个好女子呢!”说着也向身边掏出一个柬帖来封得好好的站起出了席便交与韩毓英道:“明日夜分亥初三刻你代俺开缄照样行事风雨无阻;但此柬帖不可预先开启。总叫你杀个爽快替国家干一件非常的大事罢了。”韩毓英向济公一顿呆暗道:你这个和尚既要用我就明说也好偏偏要用这一片的激功。韩毓英当下接了柬帖说了一声“遵命”转身就往内走。济公见大事已毕也就不再入席大踏步往外就走。曾先生、韩公子以为他顺便出外小解还在席上呆呆的候着过了许久走到外面查点方知他已走了多时。这边韩府各人自必议论纷纷不在话下。 单言济公出了韩府把一条湖边走尽绕到大街转到北门进了如意馆只见雷鸣搭眼便喊道:“你们息息手出来罢师父来了。”你道陈亮、杨魁此时在后面做什么事?只因吃饭时刻大家就谈些武艺杨魁便说出自家毒镖的狠处陈亮道:“今日师父不知何时才回你家店里今日又关门过节杨兄何不把用镖的法子教教小弟呢。”杨魁当即允许了吃饭已完所以就同陈亮到后面院落里教他的毒镖。雷鸣本是个浑人他反嫌他们不肯安逸连看也不看他就一个人闷闷沉沉门外踱到门里跑得就同走穿花风似的心里但说师父怎不回来。所以一见济公心中一喜就喊个不住。二人在后院听得真切知师父回来杨魁忙将地下打的镖一枝一枝的拾起同陈亮走到前面。但见济公坐在一张凳上嘴里喊着道:“今日苦煞了事件忙多了快点拿酒来酬谢酬谢喉咙。”杨魁一见忙问道:“师父吃饭没有?”济公一听着急道:“你这人委实可厌咱说吃酒、你偏说吃饭!”杨魁忙改口道:“吃酒吃酒是我弄错了。”济公听说格外着急翻着眼向杨魁道:“吃酒吃酒难道嘴里吃酒说得如此热闹就算吃酒了吗?”杨魁见说好生没趣忙叫过一个伙计来着他快些整顿酒菜。不上一刻均已拿到四人就坐一桌。刚好四面坐定济公端着酒碗向陈亮、雷鸣道:“俺那吃惯的菜你们办的不成?”陈亮、雷鸣同声说谎道:“今日过节外面禁屠别说狗肉罢连猪肉都没有。”济公听说哈哈笑道:“我知道你两人为这样菜也跑狠了:陈亮是在后院里跑了半日雷鸣是在店里店外跑了半日。你们这些狗头好的好的要算是很孝顺我师父的!”雷鸣、陈亮被收拾了一顿只得哑口无言反转杨魁解烦酒儿菜儿奉此奉彼的闹个不住一直吃到一更向后济公在桌上就带吃带睡的打起呼来。雷鸣、陈亮晓得他的脾气也不喊他。三人就乱吃了点饭关照伙计把桌上收拾干净仍摆了两样菜一壶酒各人皆散去。到外面踱踱月色回来见济公仍然坐在那上面眼睛闭着手托腮下鼾呼不已。杨魁要上前喊他陈亮忙对杨魁摇手各自归房安息暂且不表。 更言国舅府中这日庆贺中秋晚间就在桂花厅将四面窗槅推开熄去灯烛开了四桌盛席。每席当中挂了一粒夜明珠同那初上的月光映起来整个桌上各物看得清清楚楚。反转厅外西边架了一座彩棚里面挂着各式花灯。这个取意是叫做东面看月西面看灯。一众家人也在走马檐下开了圆桌下席。厅里一席座是刘香妙旁边徐国舅作陪;二席座是苏莲芳旁边华氏作陪;东厢一席是徐森、徐鑫、徐焱三人;西厢一席是三个媳妇。真个水6交陈杯盘错杂。看官世上做事件难不过是个做书的人有人看到此处就想道:这位做书的笔下少检点了昨日刘香妙、苏莲芳一来的时候吃的素席请问今日这四席是葷席还是素的?要说是素的吗今日一个节期不能因这两个吃素的统统皆陪着吃斋;要说是荤的吗不能叫这两个吃素的忽然从此破戒。要就是有荤有素罢觉得这样菜能吃那样菜便望着人吃又非待客之礼。只因其中有个原故:中秋这日国舅府例行早点上下皆是鸡鸭面。苏莲芳起身晓得国舅上朝便到了华氏房中。不上一刻家人就把早面送至。华氏道:“哎呀我倒忙煞了连师傅的早点还不曾关照厨下预备呢!”苏莲芳道:“不必费事就是这面也好。”华氏道:“师傅莫看错着这是鸡鸭荤面呀。”苏莲芳红了脸说道:“夫人不必看古皇历了现今出家人越有法力越是讲究吃荤。你不晓得这济颠和尚他一点法力没有反转以狗肉和尚出名吗?”华氏因此知道他们皆不吃斋所以晚间一律皆是荤席。闲话不提。 当晚国舅府大开筵宴刘香妙、苏莲芳真个出色出世头一次到此富贵境界心中好不欢喜加之大事成功他日同到双修庵更觉称心满意。一面吃着就此一个个皆喜笑欢欣谈了些古往今来。忽听徐焱高声叫了一声:“刘道长请问当日唐明皇同叶无师游月宫究属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刘香妙一听晓得这人有些见识的在国舅府中人必要把他弄佩服了各事才得顺手。因说道:“这些伎俩要算是道家随常便饭何足为奇怎么说是假的呢?”徐焱道:“难得今日却遇道长可否今夜带领愚父子到月宫一游呢?”刘香妙暗想道:我怎能有到月宫的法力呢?忽然心生一计:等我来弄点障眼法混混他罢!因接口说道:“使得使得。”又说道:“既蒙见谕我等何不将此酒席移到月宫里吃去呢?”国舅大喜道:“道兄既有此法力这是最妙的了。”于是刘香妙向家人讨过一把剪刀一张白纸来见他把纸剪得滚圆的向壁上一糊顺便在杯中含了一口酒向纸上喷去口中念念有词忽然满厅的人觉得身子飘荡。再一细看四面皆是祥云一个个皆坐在月宫之中闻得庭外的月桂一阵一阵的异香十分自在但是不见有人出入。 徐焱又说道:“刘道长既承仙法使我等身在广寒但宫中仙子可否给个我们见见吗?”刘香妙闻言心里暗骂道:你这个刁钻鬼出的题目要算是越过越难的幸而我还有点法术不然是真正活被你丢相了。心中想定随口又应道:“参议公既想见月宫仙子这也不难待我呼来便了。但此时伊等皆在后殿侍宴太阴星君未便呼唤必须稍待片刻候他们席散之后再行唤来把诸位见见便了。”看官刘香妙因何要僭言耽搁时刻呢?只因这个妖道那里能请动月宫仙子他的居心预备用九天仙女劫妖符将各处的花妖劫得来混个场面。但这符须要在手拳上画四十九道有多时耽搁故用此缓兵之计。当下徐焱以为实言依旧吃些酒同徐鑫、徐森谈些别的事件。那些女席上同华氏等也均评论月宫的景致。但是刘香妙此时也不吃酒也不出言右手捏了一个诀向左手掌心里画个不住过了许久只听刘香妙高声道:“诸位请见见罢诸位仙君皆来了。”大众就此皆站起身来但见在前来了四个女子皆打扮得使女的样子近前打一稽口称道:“奴婢白凤仙、彩凤仙、金菊仙、粉菊仙谨遵法旨。”二起一女子身着素罗裳头挽堆云髻近前也打一稽口称:“小仙李素春谨遵法旨。”远远又来了一簇女子觉得前面隐隐有两盏宫灯引路一灯上题着“管理群芳”一灯上题着“协治万卉”。大众皆注目望看觉得冉冉而来心中好不欢喜。忽见得那些女子陡然停了步不往前进内中蹿出一个邋遢和尚直奔前来。刘香妙、苏莲芳均大吃一惊登时拔剑出席徐国舅、徐森、徐焱、徐鑫也拔剑相助。那来的五位仙女尽皆逃散。席前徐国舅、徐森、徐鑫、刘香妙、苏莲芳把一个和尚顿时围住。不知这个和尚究系从何而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回 装灵官五人现呆像 摇大会七点闹神通 话说济公圣僧八月十五日在如意馆酒后就桌打盹并非真要睡觉却因有件心事不便同他三人说明故此装作瞌睡。及至杨魁等归房安息他便作隐身法来至国舅府到了桂花厅。见一**贼男男女女陪着那刘香妙、苏莲芳杯去盏来高谈阔论好不适意。又听见徐焱要游月宫看见刘香妙兴妖作怪的好不笑暗道:只恨我不开杀戒要此时拿把刀来杀个罄尽倒免得明日宫中一番的扰乱了。忽然心中打算又听徐焱要召月宫仙子那刘香妙便在那画九天玄女劫妖符。济公初意本要破掉他的法术丢丢他的丑转念一想但看他召些什么妖精来。不上多时但见一些花妖6续来到暗道:这九天玄女符法倒也利害连牡丹妖王、芍药妖相居然也劫到此地。济公连忙跑出对着花妖迎上只见那些花妖一见济公也就停步战战兢兢忙上前打了稽。济公道:“你等何往?”那妖齐道:“奉九天玄女之召至国舅府不敢不至。”济公道:“你等回罢九天玄女如有谴责就说奉俺的法旨遣回了。”所以大众见众仙冉冉而来忽然停步。就是这个时候济公将花妖遣回转身收了隐身法飞步就直奔桂花厅而来。 刘香妙、苏莲芳认识济公一见吓了一跳忙将腰间宝剑抽出奔上就砍。徐国舅父子三人也各拔剑围上。济公此时手无寸铁心生一计暗道:此间有现成十样锦的流星何不用用。将身一蹲便上了桌就将桌上的碟儿、杯儿、壶儿一件一件的当兵器打下。这一桌打完了又到了那一桌上四张桌上打了一个罄尽。心中想道:咱想这几个人有的去死期尚远有的还有十几个时辰的阳寿咱总不能逆天行事只得拿他们耍耍就罢了。心中想定一纵出了圈外对着这五个人念了一句:“唵嘛呢叭迷吽。”说声“定”一个个的就同庙门口的灵宫菩萨差不多宝剑举着眼睛定着身子动也不动。济公顺手就在壁上把张白纸一扯仍作起隐身法在旁边听了闲话。只听一些女子、一班家人个个说道:“奇怪奇怪原来还是在我家里打的呢。”大众女子道:“我们刚才在月宫里看着打不敢动身深怕从天上跌下来怎么此时还是在我家桂花厅里?早知如此我们早走了。”一众家人也说道:“我们在檐下吃酒但听得抛碗打盘的一派乱响我们就同不知在于何处。早知还在家里我们也去帮帮势了。”语也才了只听华氏同徐焱喊道:“你们去查点这和尚从何处走了快些把厅上灯烛点起。”一众家人忙个不住找和尚的找和尚点灯烛的点灯烛。转瞬之间桂花厅灯烛辉煌如同白昼。徐焱定睛一看见得满地碎磁破碗自不必说。最是这五个人十分有趣一个个皆是满身的油汤脚菜还有刘香妙头上刚刚顶着一烤鸭苏莲芳头上顶了一个鱼头皆是动都不动好像唱《水漫金山》那出戏上装的些妖怪一般。徐焱又气又闷走上前来喊也喊不应拖也拖不动。 正当无法可治忽见找和尚的家人回说道:“禀三老爷家人们四处找了并没见一个和尚。”家人正在回禀济公忙将隐身法收起喊道:“俺在这里呢!徐焱小杂种你来看你家里摆着的这月宫供可好看吗?”说着拍着腿朝着这五人笑个不住。徐焱一听和尚喊他直觉气往上冲喊道:“家人们快上前抓这秃驴。”济公听说又哈哈的笑道:“徐焱你不必着急闹了耍的呢!你要抓俺俺还到月宫去了。”说着脚一蹬忽然不见。可也奇怪和尚走后一个个也都能动了也能说话了。只听刘香妙接二连三的说道:“可恨可恨怪我不好。”国舅忙问道:“这个和尚可是济颠僧吗?”刘香妙忙摇头道:“不是不是。”那知刘香妙刚一摇头恰巧头上的一只烤鸭往下一落苏莲芳嗤的一笑刘香妙道:“不必笑人你光头上也有一样物件呢!”苏莲芳用手一抓原来是一个很大的鱼头大众反转笑不止。刘香妙道:“诸位不必笑待我把这位和尚的来历说明。他本是月宫看头门的和尚因我等到月宫去不曾做个节略奏明太阴星君恰巧他酒吃醉了被我们偷进去吃酒所以他醒转来就同我们闹事。但是我们虽然受了他病他此时怕的在月宫里要受些责罚了。”徐焱道:“不错怪道他临走说的仍到月宫去呢。但恨这个秃驴不知叫什么名字?明日等到新君即位必定要叫他申封奏表到太阴星君谴责谴责他煞煞我的气才称心呢。”华氏道:“刘师傅实也不觉大意了怎么能私下就到月宫吃酒呢?这也算自讨苦吃。”国舅道:“不必多说还要叫人把澡锅烧起大众还要洗洗澡这一身油汤油水的了不得了。”大家就此不欢而散尽皆沐浴更衣。厅前打去物件自有家人打扫不提。 且言济公在国舅府戏弄之后仍然用隐身法回到如意馆见桌上灯还点着两样菜一壶酒还在原处。济公重新坐下一个人自斟自饮到得四更向后真个打起瞌睡就此坐着呼呼沉睡及至天明陈亮、雷鸣、杨魁起身至外方才惊醒。他三人以为济公在此睡了一夜不料他到在国舅府做了一场上好的戏法来了。当时三人净面吃茶独济公是用不着的。却喜杭州面饭店例行午、秋两节节后皆剪门三日刚刚让他们在此做个落脚的地方。而且如意馆的这位东家一者碍着外甥杨魁的面子二者因济公名声广大所以不但不敢嫌烦反转关照一切伙计恭维不暇但是晓得济公不喜欢尊姓大名闹浮文所以他也不来酬应。 这日因馆中无事凡通城开酒饭馆的大大小小共计三百六十家他们有一个弟兄会每人出一吊大钱用六个骰子摇点子顶大的得会可算一千文就得三百五十九千文大家赌点运气。还有一层三百多人摇这六个骰子难免不得同点。他们又想了一个法子另外置一签筒内贮三百六十根筹筹上由一号起到三百六十号止未曾摇骰大众先去抽筹然后凭手中之筹摸号摇骰。譬如六个骰子顶多不过三十六点如其两人摇三十六点是尽在前一号先摇的人得会后摇的没有得。这个会行了已有数十年这如意馆的东家不曾得过一次。 这日中饭向后济公正同杨魁、陈亮、雷鸣还在那里吃酒见外面来了无数摇会的人济公早已明白。忽然如意馆的东家走至济公前叫了一声:“师傅再添一壶酒来罢。”济公道:“不拘添不添长流水最好。”又毒声毒气的说道:“你不必问我们吃酒你去得会罢得了三百六十千大钱才有好多年酒吃呢。”东家暗道:我又不曾告诉他到晓得我摇会这位法力委实真大我何不请他作个法叫我得了会呢?想着正要开口只见济公朝他呵呵一笑说道:“你不必闹我的酒了你去便得会了我包管你着你不要烦碎了。”那东家见济公真不真、假不假的也不好再言只得移步出外。只见店堂内外人山人海共喊道:“抽签了来罢!”就此你一根他一根抽个罄尽。大家将筹来看却如意馆的东家抽的是第一号筹。心里喜道:这位和尚真算是法力无边呢。见得筹已抽完上面又喊道:“第一号上来摇会。”那如意馆东家以为必定断是三十六点有和尚保着我呢。得意扬扬的跑上台去将六个骰子翻成一个一二三四五六的不同样盖好了盖子两手恭恭敬敬的捧起心里祷视道:济公和尚济公师傅济公圣僧你老人家要保佑我得会呢。难得你老人家在我这里也算有点缘分就是不看我恭维你的道理也要看我外甥的情面才好呢。务求师傅必定要给我三十六点一点都不能少的。祷视已毕端起骰盆摇了三下大声高呼道:“你们来看三十六点罢。”大众站在下面吃了一惊以为第一号真个摇了三十六点你我皆不必摇了。一个个遂喊道:“走罢走罢不必摇了。如意馆第一号便摇了三十六点。”底下一片喧嚷之声真正如潮水一般。 只见上面管盆的忙摇手说道:“你们别走呀还不曾开盆呢适才是说了要的呀。”大众听见方才心定。但见那管盆的把盖一消不禁哈哈大笑说道:“好耍呀三十六点有个零头了!”又高声报道:“写账的记账如意馆第一号七点。”这位东家心里实在是难过得会不得会还是小事下手喊三十六点大众便一阵惊慌如摇个二三十点还不介意偏偏摇了一个七点!往后谈起来岂不把人笑煞吗?但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垂头丧气跑下台来连同大众都不好意思说话急忙忙跑到柜房后里往床上一睡心里却有点怪和尚拿我取笑。可也奇怪但听见外面报账的左一个七点右一个七点一直报到末了剩不上四五根筹都是七点。心中这一欢喜非常得意。连忙在床上蹶起走到柜外大众也对他甚称奇怪。听说仅剩第三百六十号那一根筹未摇只见那人走上台去说道:“这回我要做做法术呢!”叫声:“看盆的朋友你不要消盖让我自家消。”但见他摇了三下轻轻的把盖子消了一半大叫道:“好了好了已看见里面有一个红通通的四了至少总有九点了会总是我得了。”大众到不介意单是这位如意馆的东家就同落在冷水里一般。不知此会到底是何人得着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回 议救护圣僧作法 谋弑道群贼进宫 话说这位摇会的把骰盆盖微微消开一望见里面已有红通通的一粒四坐在里面说道:“谅情会是我得了里面已见有一颗四其余即便统统是一也有九点这会还有谁抢得去吗?”真个喜欢极了。那只手消那缸盖反将一抖一活就同不晓得该怎样消法才好。只见他五个指头鲤鱼下簟的样子把一只骰盖笼定刚要提起忽然手又一抖当的一碰把盖子消开向旁边一放拍手大笑道:“不要数了用两个骰子都是我得会了。”但见得里面一个四四面围着些五同六连那管缸的便叫喜了。忽然管缸的大叫道:“朋友你且莫欢喜还是要重摇的你数一数盆内几个骰子?”那人定神一数不觉吃了一惊见盆内但有五个骰子。再一查点恰巧一颗骰子在盆外台子上并且也是个六。大约是消盖的时候手一抖便将骰子碰走了一颗。但见那人了半晌的呆。那管盆的又道:“不要呆想谅情没处假日盆子是你自己消的总之大众不能六个骰子摇你五个骰子得会吗?只得再去重摇了。”那人初则恨不得就要辨别辨别才好转念一想好歹顶大的点子不过七点谅情也没有个赶不上。就此把那盆外的骰子拈到盆里又仔细数了一数才把盖子盖好嘴里说道:“有福依然在。”搬起来摇了三下说道:“管盆的你代我消罢充数至尽消一个六点罢。”话言未了但见那管盆的把盖一消呵呵大笑道:“朋友应着你的话了真个是六个一恰巧的是六点。”那人只气得在盆内把骰子一把抓起向街心里一掷说声:“去罢!算你这副骰子是如意馆的东家的骨头做的。”跳下台来气冲冲向外走掉。这边如意馆收钱得会欢天喜地心中感激济公不必再烦碎说了。 但是这班人闹到终场外面已上了灯火。约在黄昏时候济公便向陈亮、雷鸣、杨魁说道:“外面已不早了你们赶紧饱餐一顿马上要去做一件大事呢。”杨魁见外面摇会的散去便叫过伙计来说道:“你们从胡乱的装些菜儿饭儿的来我们吃了要去有事。”伙计答应送过些熟菜又装了几饭碗饭各人吃了一个尽饱。净面已毕济公唤过杨魁附耳道:“你赶紧结束停当代我如此如此。”杨魁领命。又唤过陈亮、雷鸣附耳说道:“你二人代我去如此如此不可有误。路间虽遇到危急直赶前进以到西湖边船上为准中途自有人来接应。”二人亦领命均各跑到后面换上夜行衣服走到济公前说句:“某等就此先走了。”济公又说道:“这样走法怎样进得内地呢?你们皆站定候我办理。”但见济公代他们各人作了一道隐身法又说道:“匡约这符法时候将彀混到内地。到得动手时候就凭你本领了不得再仗些符法护身切记切记。”三人领命跑出店外。济公亦随后自去办他的事暂且搁过不表。 话分两头。这边济公着雷鸣、陈亮、杨魁起身那边国舅府一到午膳之后徐天化便同徐森、徐叛、徐鑫、刘香妙、苏莲芳商议说道:“此时已经不早进宫的戏班就要送去才好呢。”徐森、徐鑫忙应道:“家将六十名已如数选定。还有一件巧事内有三名幼年曾入过戏班并能偏就上台走走加官说说白话还有六名并能吹打锣鼓。但戏箱戏衣当要及时想法。”国舅听说着急道:“此时想法怎样来得及呢?况且此物到何处想法汝等做事大率是有粗没细。”徐焱在旁冷笑道:“父亲不必着急这是二位哥哥的好意以为这件大事也要留点功劳把别人干干。”说罢便唤过家人关照道:“你到后面留春墅招呼他们把六只戏箱抬来。”家人领命去后不到一刻但听“哎呀哎呀”的抬到。徐焱立起指着说道:“一号箱内有加官面具一副袍铠五套锣鼓全式。二、三号箱内有六十件伶人洒花便服叫大众统统换起方能混得进去。但此箱腾空即可将各人兵器藏在里面。四、五、六号三箱皆是唱戏应用之物。就请二位哥哥叫六十人装成戏子先行带进宫内便了。”国舅闻言大笑道:“到底还是三儿做事入细。”徐森、徐鑫听说心中好不作呕。忽徐鑫又说道:“三弟照此看来我们还要另找几个真能唱戏的做做场面的才好。想当晚一经开席台上就要开锣到得我们动手还有许多耽搁。倘皇上一时高兴点上一出戏场面上唱不起来不是暂时就露出破绽吗?”徐焱道:“二兄你真算越做笨事、说死话了。我有一个法子两兄送班进内就请奏明太后说这副戏班是由契丹学来唱番国跳舞戏的。那时场上只要手上抓一把刀或一把剑随意跳跳还愁这昏君面前欺他不过吗?”国舅听毕拍手赞道:“妙绝!这个想头真是亏你。”国舅说毕就此便着徐森、徐鑫领着家将换上衣服另将各人兵器藏在戏箱内送入慈宁宫。可算国舅府做过一件事了。 当下徐森、徐鑫去后徐焱又说道:“我还有一事可虑这位九门提督凡历年太后万寿他总带二三百兵在慈宁宫门外扎下一座营盘这苏师傅一人接应究嫌单弱。我的意见还要想一个法子方得妥当。”苏莲芳听毕微笑了一下尊声:“参议爷你老人家的见识一些不错但到此时想来已经迟了小尼久已筹得定定的。”说着便由腰间取出一物如同芸香盒子差不多的样子但一面有一个铜柄两对面又有两条细管指着道:“这就是抵挡九门提督之物。”国舅不解何用方要开言只见徐焱道:“好的好的有这闷香又省着无数的事了。”又听刘香妙道:“不瞒诸位我到午门时那门厅门军我也是这个法子待他。”大众说说笑笑过了一刻但听华氏说道:“此时就着厨房开席早些吃饭了好各干各事去。”国舅道:“使得的。”说时迟那时快一声传下当时厅上两桌席摆得齐齐整整。此回徐天化、徐焱同了香妙一桌华氏陪着苏莲芳。席上谈的不过是怎样接应怎样追赶议论一番。酒饭既毕大家皆漱口净面家人又倒上茶来。见外面太阳已落刘香妙、苏莲芳两人用眼睛授了一个意思起身说道:“我等先走了。”国舅道:“诸事谨慎一切仰仗。”说着立起身来把手拱了两拱。苏莲芳道:“我等仗着新天子的福气国舅大人的时运总没个不成功的。”说毕两人各向大众打了一个广概的稽转身向外就走。这可算国舅府又做过一件事了。 当下徐国舅见刘香妙、苏莲芳已走也分付外面备马。父子二人袍内皆暗带佩剑。刚要起身华氏又叮嘱一番无非叫他们不可大意放走了皇上太子。国舅道:“你不必多言如徐森、徐鑫每人杀一个昏君同太子还不同杀鸡屠狗样的吗?谅情再没有变动的。但你当叫厨房预备两席极盛的酒席刘香妙、苏莲芳他们不懂规矩大事定后抑或他们先就回来人家辛苦一夜不能不款待款待这是要紧的。至于我等除去旧君还要拥立新君有许多善后事件要办或明日宿在宫中就便做事不得回来也未可知。总之一有喜信你们自然晓得不必挂念是了。”说毕便同徐焱转身出外府前上马径往慈宁宫而去。但是这一去管教堂堂国戚变为缧绁囚徒;寂寂宫闱顿使干戈扰攘。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回 颠和尚半路戏奸臣 猛杨魁单锤救圣驾 话说国舅各人分三起进宫。第一起是徐森、徐鑫率领家将第二起是苏莲芳、刘香妙第三起是徐天化、徐焱。但徐森、徐鑫进宫之际时候尚早一路无话。进了宫门自将率领番国跳舞戏班进呈祝寿的话奏陈一切。太后、五贤王各皆暗知来意自不必说。二起刘香妙、苏莲芳作起隐身法进了午门。苏莲芳对刘香妙说道:“你便在此拣一处地方落脚专候不测。我昨晚已同徐焱议定:第一是假或徐家万一败出你便开门放出走;第二是假或有人保着皇帝、太子逃走你就帮同捕捉。顶好是你这里没有动静是最妙的了。”苏莲芳说毕飞步直奔入内。走不多远但觉脚下不知何物一绊跌了一跤刚刚把一个秃头栽在路旁扣马桩上登时起了一个大瘤幸亏不曾见血。要是见了血他这隐身法便要破坏当时现了像了。苏莲芳用手一面揉着头一面跑着心中也有点诧异就不知脚下为何物所绊。看官你道这苏莲芳跌这一跤究是何物所绊?只因苏莲芳进午门这个时辰济公刚刚也进午门。两家皆用的隐身法却有一点分别:济公在法子里面却能看见苏莲芳;苏莲芳在法子里面不能看见济公。可算一样的法子但功夫就见出有深浅了。济公见苏莲芳昂着一个秃头直往前进暗道:这样忙法真个是抢死一般但去死还有好多时刻我拿他们开开心。想着便追到前面用一只腿向路中间一支那苏莲芳所以一绊就是一跤连忙爬起揉着头还是直走。济公好生笑。此时济公却也无事就在这条路上巡逻巡逻。 又过片刻见徐天化同徐焱二人骑着高头骏马后面跟了两名家人也将进午门。济公迎上暗道:我索性叫他们吃点小苦。想罢见路旁靠着一根架天篷的木头济公顺手往下一推。但见徐天化的一匹马正往前走得行行的忽被木头一倒吓了往后一缩后面徐焱的马往上一撞两人在马上俱坐立不安一个从左面栽下一个从右面栽倒幸亏两个家人连忙上前勒住马头将二人扶起。徐天化脸上擦损一点油皮徐焱把腿子揉了一揉还算未受大伤。天化急对家人说道:“你去查一查这木头是谁人家的代我把那主人抓来。”家人方欲查点反是徐焱说道:“爹爹走罢这些小事我们此时无暇问及过后再查便了谅他不能搬家逃去。”天化听说觉得倒也有理只得耐着火性。已见到了午门将马着家人牵回径同徐焱又往前进。到了大内走至慈宁宫门直见里面灯烛辉煌十分热闹。九门提督忙由帐棚内跑出请了国舅的安又同徐焱客套了几句。当官太监不待通报就引着他二人到了外宫。但见四相九卿均已齐到。太后坐在帘内帘外当中坐的皇上上坐着王贤王下坐着青宫太子;还有些宗室均已锦墩分坐两旁。徐天化、徐焱忙抢上一步先叩贺太后、皇上的圣安又向五贤王、太子行了礼转身退下。方欲就座见徐森、徐鑫打从宫前经过急忙忙的调度那些戏子两下皆打了一个照面。那边徐森、徐鑫自然办理他们的事去了;这边徐天化在锦墩坐下徐焱便到九卿班里去谈说谈说。 忽见一位走至徐焱面前说道:“徐寅兄今天我们这朝贺日期内出了一件岔事。徐寅兄你明白吗?”徐焱本心病却被他此言一提心里最怕是走漏消息真个心里忐忑忐忑的跳个不住。忙回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李寅兄。请问这朝贺期内有什么岔事?到要请教请教呢!”那人道:“这件事显而易见个个皆晓得怎么你反装起果来了?你不欺人吗?”徐焱听他的话以为句句逼紧连身上的汗毛都听着竖起只得故意的说道:“小弟说话向不欺人就请寅兄说明了罢免得叫人心里疑惑的。”那人道:“请问历来庆贺日期里头总是何人先来?”徐焱一望低笑道:“好大一件事你说得这样斟古酌今的。单是这穷三早何以今日到此时还不见来?倒却也奇异。”那人道:“寅兄也以为奇异可难怪小弟说这是件岔事了。”听者莫不掩口暗笑。看官你道他这两人究属说的那一句话?这穷三早指的是一个什么人?诸位有所不知这穷三早就是指的寇帧。虽然那寇桢做到尚书他总不出那勤俭两字身上衣服是向不讲究凡遇朝贺日期他总是头一个先到。所以一个个皆起他一个绰号叫做穷三早。闲话不提。至于寇桢此回朝贺所以不到的原故后文自有交代。 此时徐焱等正在议论忽听里面传旨:“驾幸期颐殿赴宴。”只见无数太监手执宫灯在前引路一起一起的由外宫旁边月宫门进里。第一起是太后第二起是皇上第三起是太子第四起是五贤王;随后便是宗室再后便是徐国舅等大众外戚末了便是金丞相等大众朝臣;徐焱这一班九卿也便跟随入内。只见太监捧了太后赐宴群臣的旨意当中站定宣读已毕大众皆谢恩入座。但见对殿戏台上锣鼓喧天正然打着闹台、徐森、徐鑫便着了二十名家将应酬唱戏的门面各人便带了二十名脱去外衣各持兵器伏在东西戏台上两厢屋内守候殿上徐天化的暗号就好动手。忽见台外来一太监传旨:“圣上有旨:叫你们走过加官儿就唱大赐福呢。你们小心一点儿唱好了那时咱们儿在万岁前只消一言半句你们的赏赐就多了。”台上各人你望我我望你。不但这赐福不会唱法就是装扮也不晓得怎样扮起。徐国舅坐在席上早已明白连忙出席走至皇上面前跪奏道:“启奏陛下微臣所进贡的戏班只会唱番国跳舞戏不会演中国的戏出、适才陛下传旨着他们演大赐福这戏是中国的戏名恐怕他们不会演唱犯个欺君之罪;且微臣着两儿徐森、徐鑫送班进呈斯时已奏明太后。望陛下查察降旨收回传谕演唱大赐福之旨实为恩便。”皇上一听作色道:“请问国舅你现在是契丹的臣子还是大宋的巨子?”徐天化见皇上来言不弱只在下面碰头。 看官照前面看来徐国舅此回进宫是来主持刺杀皇上、太子的因何见了皇上如此惧怕?诸位有所不知只因徐国舅在家同徐森、徐鑫议定一俟加官跳过我便按剑入席你们要预备停当。此时呈上对国舅作的时候台上才跳加官徐天化深愁动早了徐森同徐鑫措手不及反要误事因此碰头请罪故意的耽搁时辰。皇上见他这样形容终觉得碍着太后的面子便说道:“本当彻究交部议处。姑念国母寿期且饶过这次。但戏台上候将加官跳后一律逐出。”徐国舅听完谢恩起立忍着气从新归座。好容易候着台上将加官跳过徐国舅心里想道:难着这个昏君他叫我传旨将戏班逐出宫外我何不就乘此机会便唤他们近前动手? 却说徐森、徐鑫已且很早的预备埋伏停当但不见徐天化的动静不敢动手。及至加官跳后料知时候已到二人就隐身站在戏台上厢房门口偷看席上的动静。忽见徐天化从席上站起双手撩去外衣一手抽出宝剑抢步到了殿门高呼:“你等戏子飞前来听旨。”徐森、徐鑫耳内听见心里明白便招呼了一声:“动手呀!”两面每人带了二十名家将各执兵器飞身下台将殿门围得密不通风。徐森、徐鑫飞步入殿一人将皇上抢住一人将太子擒住。席间大众一个个情知有变只吓得面面相觑。徐森、徐鑫举起佩剑就要下手只见徐天化止住道:“且慢动手待我将这昏君劣迹当列位宣布宣布方知我徐某不是私情是专为国家统绪。表白之后再行动手叫这昏君父子也死得明明白白的免得在阴曹地府负屈含冤。”说着又唤道:“徐焱安在?”只见徐焱由西边席间走出手中捧一物是旨意走至殿中说声:“圣旨下!自亲王、国舅、大臣以下皆出席跪听宣旨。”大众看这蹊径不知是听旨好又不知是不听旨是好;正在游移那徐焱深怕迟则生变也不管大众跪听不跪听就把懿旨胡乱的宣读一遍。内中大意无非说皇上不肖五贤王贤明的一派套话。徐焱宣完又说道:“各位听着:顺旨者明日早朝一体有赏;逆旨者即着徐天化拿下立时杀却。”徐天化听完又对大众重说了一遍。说道:“非是徐某敢做大事皆因圣母旨意不敢违拗。”此时大众皆惊得死人一般任凭徐家父子装腔做势无人敢出一言。 又听徐国舅高呼道:“森、鑫两儿还不动手更待何时?”但见徐森、徐鑫揪住皇上、太子的顶龙冕落在一旁。皇上哀哀哭求道:“二位将军就是愚父子所行不法也当告明太庙明正典刑何能就宫中杀却?还望三思。”徐森大骂道:“匹夫不必多言看剑罢。”这边徐森一剑便向皇上颈前砍下那边徐鑫一剑便由太子当胸刺入。徐天化站在殿中只觉眼前不知何物由面前哧哧的而下。忽听徐森、徐鑫“呀”的两声登时手把皇上、太子一松两人的宝剑叮当落在地下身子往下一倒。徐天化不解何故方欲转身查点但见一人飞身入殿如燕子一般先至皇上前以背负起又至太子前一手抱住一手拿着一柄雪亮的八角锤在手走着舞着出了殿门两脚一顿忽然不见。不知来此救驾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回 笑面虎毒镖诛贼子 韩毓英袖箭杀奸尼 话说救驾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笑面虎杨魁奉了济公之命约黄昏时候已同陈亮、雷鸣进了慈宁宫。觉得隐身法已经收去却喜九门提督扎下宫门口的营盘内里兵将皆被苏莲芳用闷香闷住所以没人查点。杨魁见此光景便叫雷鸣、陈亮反装着兵卒也在营门口睡着以待接应他便纵身上屋。宫内房屋虽多好在吃酒的殿上究易辨认。杨魁翻过两三层殿屋遂到得期颐殿看见对面戏台上止跳加官但望不见殿中甚样蹊径。欲从檐上挂下偷看诚恐人多灯亮容易惊觉。所幸阴云四合不见月色心中想道:我何不如此如此。复行由殿后绕到西偏一直向北跨上戏台后身躲在屋脊背后。实也奇怪此时忽然听不见下面锣鼓杨魁以为走错探眼朝对面一望:但见两员武将一个当中揪住一人的顶那人身着黄袍;一个在西边揪住一人顶那人穿杏红袍年纪不过十多岁知道一是皇上一是太子。那两将举手中宝剑已要动手。杨魁此时气极了便掏出两支镖想道:这样逆贼宜早结果了他。哧的两镖直从徐森、徐鑫的喉咙出。冷不提防徐森站在中间正从喉咙贯入;徐鑫是个旁势就从左腮入里右腮钻出二人登时倒下。就此杨魁一蹿步下来上殿负了皇上抱了太子一手挥着八角锤出了殿门。深怕还有伏兵复抢身仍上了殿屋连踏带走已到慈宁宫门口。雷鸣、陈亮搭眼看见杨魁连忙上前来每人负了一个直往外走。杨魁手拿八角锤在先开路。走不几步只见大风大雨雷电交加三人也不顾怎样依旧冒雨前进就沿着慈宁宫东山墙直走。 已至尽处将要转弯忽见前面隐隐一扭头扭颈的和尚。杨魁大喜以为必是济公派来接应的。正待开口招呼便觉那人迎面就一剑劈来说声:“你认识苏莲芳吗?我奉徐国舅之命已等候多时了!”杨魁因来得猛突到也吃了一惊因此无心恋战只得且战且走。此时却是皇上同太子的洪福不小这个苏莲芳便一意注定杨魁把后面负皇上、太子的两人反置之度外二人且战且走直奔午门。雷鸣、陈亮肩上负着到底有人走得不快反转落后前面杨魁堪堪被苏莲芳追至午门。却说刘香妙自从进了午门就在后街后巷兜了几个圈子忽听门厅外面已经鼓起更连忙转身来至城门口。刚刚鼓这人已经进内刘香妙就隐身进了门厅将怀中闷香掏出自己先在鼻上擦了解药就躲在公案下面用火点起慢慢从屏门门缝内吹入。单言午门这个门厅不过前后两间前面设了公案后面一间专为值宿的委员及下班巡兵宿息之所。刘香妙这个闷香所以从屏门外吹去里面人皆迷住。刘香妙烧过闷香听里面一个个喷嚏呵欠知道气味已到因收了香盒走出厅外立在城瓮里向南探望。此时恰巧苏莲芳不提防手上中了杨魁一毒镖反转苏莲芳在前逃走杨魁在后追赶。那时如直倒一般的大雨刘香妙搭眼一看知徐家人已经败走忙念动真言将午门放开。苏莲芳走着喊道:“刘道兄快帮同捉贼。”说得迟来得快杨魁追着苏莲芳已到午门之外。刘香妙也拔出宝剑来追杨魁所以雷鸣、陈亮负着皇上、太子反安然无事的出了午门。 再往前走忽然看不见杨魁等人到何处去了。正然着急忽见东边一座衙门前面悬了一盏红灯。陈亮暗道:师父临行之言果然应验便转步向衙门奔入但见里面跑出一位长官前面四名亲兵提着纱灯。一见他们人内忙请人内即跪下碰头道:“微臣寇桢见驾。未能进前保护陛下、殿下多多有罪。”皇上此时先被一吓又被暴雨一激真个连话都说不出来反转太子说道:“此时内宫大乱恐此地也不能存身。贤卿须从觅个去处再图恢复才好。”寇帧道:“此事臣已奉请济公圣僧之命早已筹妥。就是挂灯引路皆是济公圣憎分付的。从他说帖上看来他叫臣将陛下、殿下的圣驾送至湖西大营赵公胜处。未知殿下以为然否?”太子暗暗叫了一声“阿弥陀佛”遂说道:“既是圣僧指点谅无错路。无论雨之大小就此走罢。”寇帧听说忙取出三件油衣代皇上、太子各穿了一件自己也穿了一件仍着雷鸣、陈亮将皇上、太子负起自家跟随在后带了两名家人引路冒雨而行直望北门前进。走不多远但见前面几个黑影在那里厮杀寇桢虽不知道何人谅情不过徐党同这边动手忙叫家人从小巷穿过由后身直至北门。将到城口抢步走入门厅将情由告诉门官叫他赶紧开城。门官忙取钥匙将城门开放一众才出了城忽然杨魁一箭步也就飞来门官方要关城杨魁将锤一举那门官只得放了出城匆匆的走了。 看官杨魁本在前走因何陈亮等在刑部衙门又耽搁片刻反转落后呢?只因苏莲芳手虽受伤到底不在致命又在午门招呼了刘香妙便二人双战杨魁直到北门城口。但见北门已关刘香妙欲趁此同苏莲芳合力来捉杨魁。杨魁见后有追兵前无去路只得反身杀回奋力在街心里丁字式的系起。杨魁的脸朝南搭眼见的面几个黑影子转入巷内。杨魁这人心思极灵知道必是圣驾从后身转到北门他们到时必要设法开城逃走;但是他们到了北门还要同门官说明定有些辗转去早了反为误事去迟了又没得走干是手中用锤迎着慢慢且战区走。猛听城上锁钥叮当一声知是北门已开转身几箭步已到城瓮门官将要关城他又不加说明只得提起手中的锤吓他一吓随即出了北门。后面刘香妙、苏莲芳也就追上。杨魁向陈亮、雷鸣说了一声:“你等快走我还是在后面断后。”转身向西走的走杀的杀追的追皆向西湖边奔来。其中最可怜是一位寇尚书他本是一个文士平时连路都不大会走此时还要跟着奔逃天上又落着大雨足下烂泥滑水不管气喘嘘嘘力乏还要追上前去。幸而听杨魁招呼的话知是这边人断后尚觉放了点心。 又听陈亮说道:“城外岔路甚多我等何苦被他们追得要死不如走条岔路然后绕到西湖。大家先拣了人家大门内放下来息一息再走。”雷鸣道:“正好。先时我背着太子爷到底年纪轻些身段小些觉得买了便宜倒还不大吃力。此时背着万岁真个骨头比常人重些我实在背不动了。”寇桢此时两脚疼痛真同爬奈何桥一般见得他们说的要走岔路息脚就同杀场上遇到赦旨一样心中好生欢喜。忙说道:“二位英雄既要息脚你等向北转弯是了。”雷鸣、陈亮下了北弯巧巧一个人家里面施食大门大开门灯点得雪亮两面有两条门凳。寇桢忙进内招呼大众坐下。两个家人也同水鸭子差不多就朝门槛上跨马一坐。陈亮、雷鸣卸下皇上、太子此时也不论君臣上下胡乱的坐了片刻听得里面喊道:“施食纸锞在那里呢?叫王大、李三趁此时雨小拿出去焚化了罢。”寇帧此时听得清楚深怕有人出外必要盘问便道:“二位壮士我等快走罢。”陈亮、雷鸣又复把皇上、太子背起定了方向刚出大门那知寇桢的两名家人已在门槛上睡着寇公气极上前便每人一脚登时踢醒。二人爬起就跑寇桢便上前领着从后巷直奔西湖。那知这巷子足有十几个弯方得出头。 一到巷口见前面己是湖边陈亮道:“大人着家人去喊问湖西营接驾的船在那里。”寇公方要开口忽见前面断后的那人飞奔往西直逃脚下一滑一交栽倒。后面两个人奔上前来举剑就砍。又听内有一女子声音说道:“刘道兄你结果这厮。我见巷内有几个黑影子怕是背负昏君、太子的两个活贼在此我去赶那伙去了。”寇侦听言好生着急。见这人已飞步进巷一种娇声娇气的喉咙说声:“你等往那里走?快快把身上背的那厮丢下万事皆休。若有半字不应立叫你等死于剑下!”说毕如虎的奔来。此时陈亮、雷鸣肩上各负一人如何还能抵敌?寇帧同两家人直吓得牙齿对打对打的怪响抖个不住。皇上在陈亮背上说道:“谅此窄路相逢朕父子万无生理就请壮士将朕俩口放下免得同归于尽罢。”又听太子在雷鸣背上哭个不住。只见来的那人已经逼近没头没脑就对着陈亮砍来。陈亮终是会家连忙把身子一偏忽然那人大叫一声往下一倒。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回 刘香妙丢剑逃生 赵公胜出舟接驾 话说苏莲芳正同刘香妙追赶杨魁正赶到西湖边韩王府门口杨魁脚下一滑忽然栽倒。苏莲芳、刘香妙一见大喜二人拿着剑飞奔上前来杀杨魁。苏莲芳搭眼看见南巷口有几个黑影知道是皇上、太子在此便喊道:“刘道兄你结果那厮罢!”苏莲芳转身奔入巷内举剑照准陈亮砍来。陈亮忙把身子一偏忽见苏莲芳大叫一声一交跌倒。此时雨已略住天上微有月色跟后又见那墙上一女子飞身而下走近前来就便把苏莲芳又是一刀。将刀收回对着背着的皇上、太子拱拱手说道:“臣女韩毓英未能远迎圣驾致令陛下、殿下受惊罪该万死。”看官你道韩毓英因何忽来救驾?只因中秋日济公给了他一个简帖叫他十六夜分开看。韩毓英深信济公的法力真个这一夜并不睡觉他也不告诉家中母亲约着亥初时刻他遂把简帖拆开但见上面写着:“皇上太子冒雨逃难。保驾壮士力蹶身乏。经过门前汝须救护。一尼一道莫放走过。”韩毓英就灯前看了一遍。暗道:怪道昨日圣僧对我那些言语原来是要我救驾。想着便将大衣卸去穿了一件玄色绣花紧衣拿了一幅白绫兜腰结束得紧紧的取了袖箭带了绣鸳刀出房一箭步穿上屋脊连跳带走到了门头上面。 探身往下一看果见前面一人手上抓了一柄锤没命的奔来将至门前一交跌倒。后面隐隐却是一道一尼的装束手持宝剑紧紧追赶。见那前面的人跌倒道土奔上就是一剑韩毓英看得清楚就势对准他持剑之手哧的了一袖箭。又听见后面尼僧说巷口有黑影子要捉昏君、太子转身进巷。韩毓英一想此事以保驾着重。这一袖箭也不能查点中是未中跌的那人也不去管他救得救不得就转身沿着门墙跳到火巷围墙上面果见几个人在那里。又听背上负的人说的说哭的哭知是皇上、太子。正要飞身下墙前来保驾搭眼见那妖尼剑已砍到知恐就手不及连忙取出袖箭对准那尼持剑的手腕射去。那苏莲芳命该逢绝一剑砍陈亮却砍了一个空身子往前一栽。这一枝袖箭正巧把一个颈项穿了个对的对登时倒下。韩毓英见已应手便飞身下墙又加了一刀苏莲芳顿时气绝。 皇上在陈亮肩上看见韩毓英一小小女子如生龙活虎一般好生奇怪便问道:“请问女英雄从何处来的?因何得知来救朕驾?”毓英便把济公简帖说了一遍。又说道:“臣女即是已故蕲王韩世忠孙女韩逸之女也。臣女家即在此请圣驾入内稍息再作计较如何?”正在说着忽见巷口奔进一人大喊道:“陈、雷二位在此吗?”陈亮知是杨魁声音说道:“杨贤弟因何至此刘香妙那妖道何处去了?”杨魁道:“小弟今日险些丢命适才我奔到巷口脚下不知什么物件一滑便一交跌倒那妖道追上就势便是一剑。我那跌下之时恰巧把这锤压在身下要翻身抽锤已来不及。不知是个何处的救命恩人半空中哧的飞来一暗器将那厮手腕射伤宝剑脱落。我就势右手抓过他的剑一翻抓起左手抽回了锤刚然立起那厮妖道没命逃走我赶了一段。但听湖口有只船船上人喊道:‘来者可是杨魁吗?圣驾现在何处?我等车济公圣僧说帖已在此守候多时了。’我此时见刘香妙逃走已远谅情也赶不上便立定脚招呼船上人等候。因见苏莲芳追进此巷遂翻身寻来。走至巷内听见有人说话故此寻到但不知那妖尼何处去了?”陈亮方要开口但见寇桢说道:“妖尼已被韩小姐杀却在此。”就把韩毓英由墙上怎样先射一袖箭怎样飞身下墙结果苏莲芳说了一遍。杨魁道:“这样看来大约适才射那妖道救得在下的那一箭也是恩人小姐了。”说着向韩毓英便要行礼忽听皇上在陈亮肩上说道:“既系湖西营奉圣僧之命接驾我等就赶紧去罢此地也不便久停。” 话言才了又见韩毓英拱手说道:“圣驾请行前途保重恕臣女不远送了。”皇上道:“韩女且勿回府朕拟奉屈同至湖西营。将来恢复之计还大大有借重未知女英雄肯容纳否?”毓英道:“圣旨本当谨遵无如臣女夜间出外家中一人不知女子嫌疑不可不避尚望陛下恩准。至于恢复之计如有用着巨女一奉诏谕臣女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便了。”皇上道:“既然如此女英雄请自便罢。”韩毓英听毕将手对大众一拱双足一顿倏然不见大众惊讶不已。就此陈亮、雷鸣仍然负着皇上、太子杨魁在前引路后面跟着寇桢并两名家人出了巷口转身向西。不到片刻但见后面一派人声灯球火把如飞追至。杨魁大吃一惊说道:“你等赶紧保圣驾、太子上船所有追兵待我拦住。”陈亮、雷鸣急急向前飞走寇帧同两名家人奔着喊着道:“湖西营救驾的船在那里?”沿着湖堤一路喊去。杨魁便将刘香妙之剑向腰间一插一手抡起响锤站在路口以待追兵。不知追者究系何人且待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回 猛杨魁路中拦公胜 湖西营席上论圣僧 话说杨魁站在路口抢着响锤专待追兵。堪堪追兵就近但见内中一人头带雁翅白银盔身穿淡绿银锁甲手执竹节钢鞭年约四十余岁颔下断断的一部青须灯球之下看得真切高喊道:“前面可是杨魁圣驾现在何处?”杨魁道:“来人通名。”那人道:“某乃湖西提督赵公胜是也。”杨魁道:“适才尊驾在船上招呼接驾因何又由东而至?”公胜道:“我见壮士等许久不至深愁路中又有险阻因此带了两名副将二十名亲兵前来接应。直由后街寻至北城口不曾寻着因此回头。不知皇上、太子现今究在何处?请壮士赶紧说明以便上前迎接。”杨魁道:“原来如此多多有罪。我还道徐家的追兵呢!但圣驾此时匡约已上得船了。”公胜道:“既然如此我等便一同上船。”此时暴雨初晴月光如洗杨魁转身就随着公胜前走。不上一箭之路但见湖口一只大船月色照得清楚雷鸣、陈亮站在船头面朝东望。公胜、杨魁抢步上船走到中舱见上面坐着皇上、太子旁边坐着寇桢。公胜上前忙请了圣安杨魁、陈亮、雷鸣也随同行礼。礼毕一旁站定。 皇上道:“将军、壮士均请坐下。就着水手开船至大营朕尚有事计议。”公胜便连忙传令开船。幸喜外面绝大东风虽系顶水只消三四叶篷转眼已到湖西。水手搁起跳板打上扶手大众保着皇上、太子上岸恰好营门紧靠湖口便一同步行入内。公胜忙着人在中军帐设了御座上旁边又设了一座安置太子。守候皇上、太子坐定大众又近前行了君臣礼。营中偏裨将校三十名之多也均上前叩高呼已毕。皇上命下面设了五座寇桢、杨魁、公胜、陈亮、雷鸣均皆赐坐。皇上道:“国家不幸祸起萧墙。带累卿等深夜劳苦朕心实属不安。但卿等及诸位壮士因何晓得朕父子遇难各处布置周妥?”赵公胜便将济公圣憎照会各船迎驾先须招呼杨魁的话说了一遍。杨魁便将济公在如意馆怎样用隐身法将三人送进内宫怎样分付入宫救驾怎样分付负驾逃走也说了一遍。寇帧见先前街中所说之话皇上彼时心神不定想系未曾清楚。又将圣增说帖上怎样分付挂灯引路怎样送至湖西大营复行又说一遍。皇上道:“这样看来朕父于两命虽属出于卿等及诸位壮士之手其实皆因圣僧的法力真是佛法无边了。”说着忽见一将士走至公胜前说道:“厨下安排酒席请大人亲自调度才好。”公胜道:“也无须调度你等就在南面当中设一席摆一个座位稍下南面设下席也摆一个座位。檐下对面东西向设两席摆四座位。西席横头面北席一座位便了。” 那人跑出不一刻又来向公胜说道:“席已齐了请大人邀请入座罢。”公胜便立起走至驾前启奏道:“臣营居荒僻又当夜晚咄嗟难治御膳今略具藜藿请陛下及殿下略充其饥还求恕微臣粗疏不敬之罪。”皇上道:“这样甚好谅壮士等腹中也饿了。”于是公胜在前引路领至西厅先安了皇上、太子的御座然后请寇帧。杨魁在东席坐下雷鸣、陈亮在西席坐下又至御前及两面敬了酒自己面北入座。不上一刻疱人送上菜来公胜立起取菜送至御前。皇上道:“此间便膳酒菜皆着小校胡乱的上上罢汝可入席坐去朕与你还有大事计议呢。”公胜复行叩谢恩这才入席坐定。 皇上道:“朕算是惊慌昏了到此时还不知三位壮士他姓名履历呢?”陈亮便要开口杨魁到底是世家后裔稍有见识对着陈亮、雷鸣忙摇了手便出席走至御前跪下。皇上一见忙说道:“壮士不必拘礼就在席上一一说明便了。”杨魁又谢了恩这才入席站着细奏道:“臣姓杨名魁年二十一岁。父名杨清母邹氏祖父杨文广系老令公嫡侄孙。”皇上大喜道:“壮士原来也是功臣之后但壮士因何认识圣僧前来救朕的呢?”杨魁就此将西湖救韩毓贤的话以及追刘香妙误追陈亮、雷鸣遇见圣僧同到如意馆的话又说一遍然后坐下。皇上道:“你适才所言救的这韩毓贤不知同那女韩毓英可是一家否?”杨魁不知底细尚未回奏。但见寇帧立起奏道:“韩毓贤的底细微臣知道。他与韩毓英是嫡亲姊弟毓贤即韩蕲王世忠之嫡孙也。”皇上道:“据此看来真算恩有恩报仇有仇报。前日杨魁救了毓英的兄弟毓贤今日毓贤的姊姊毓英就来救杨魁这个报应还不大吗!”太子道:“不料韩毓英这女子有这样的本领真正令人可敬。”寇帧道:“日前臣侍讲时不尝对殿下讲说过韩夫人金山擂鼓破金兀术这一段典故的吗?这韩夫人就是韩毓英的祖母。闻说韩毓英不但手脚本领极大并且跟着祖母自幼便习了满腹的韬略呢。”皇上道:“原来如此。”嘴里只说了几声“可惜”。又向杨魁看了一看又问道:“寇贤卿这韩毓英不知许配了是谁家的子弟呢?”寇帧道:“听说这位女子他把一班王孙公子看得同酒囊饭袋一样。倘然如要嫁人非世界第一英雄不与论亲故至今还是待字呢!”说毕寇帧坐下。 看官你道皇上因何说声“可惜”又因何看了杨魁因何问韩毓英的烟事呢?他说“可惜”是因太子已聘了王妃了;望着杨魁是要代杨魁做亲所以又细细查点了一番。到后来当殿赐婚御前比武皆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陈亮、雷鸣见杨魁一段话已毕也立起身二人报了名姓均言民人等均蒙圣僧收为徒弟。皇上又问道:“二位壮士既是圣僧的徒弟谅此番朕躬父子遇难圣僧未知曾与壮士说明?”陈亮道:“家师做事向不同人说明。就是遣我等三人进宫并未说到怎样救皇上救太子。但他说穿什么衣服什么样人你要救他在什么地方你就遇他他素来不喜欢提人名姓。大约他的用意是不敢泄漏天机便了。”寇帧、赵公胜听毕也齐声奏道:“陈壮士之言一些不错。就如圣僧他给臣等的简帖必须限时刻才能开看。”皇上听寇帧、赵公胜所奏之言不禁忽然吃惊说声:“哎呀朕到忘却一件大事了!”大众望着皇上忘掉的是件什么大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回 看说帖寇桢论回銮 登御座济公显神通 话说皇上见大众提起说帖因而触动济公出宫时也丢了一个说帖叫我危急之际开看故此猛然吃惊。幸喜这说帖皇上记得还收在玉带夹缝里面顺手便将玉带解开从内取出由头至尾看了一遍不觉心中大喜。又将寇帧、赵公胜召至近前一同来看。但见上面写着道:“迅雷风雨到湖西一路惊慌总不提。当境正欣联虎豹回銮即早扫鲸鲵。及泉入隧宜全孝焚凛捐阶岂足奇。孝友由来称圣主休教骨肉苦流离。”赵公胜虽识得几个字却不解诗中用意。寇桢道:“照诗句看来明日即着赵将军整顿军马及早回銮谅朝中无甚变动。但太后、五贤王圣惜以郑庄公、虞舜帝二人故事劝解陛下却宜谨遵圣僧保全骨肉之意才好。”皇上道:“朕之母弟尽属慈爱此朕素所深信。就今日之祸必非出自二人本心。总因徐天化父子擅作威福加之周选侍这贱婢蛊惑所致。朕回銮之后自当照圣僧诗句办理便了。”当下看过说帖皇上、太子御膳已毕大众也便散座。今夜皇上、太子就在湖西营且宿一宵暂且按下不提。 却说慈宁宫自从杨魁将皇上、太子救出之后太后、五贤王直吓得不知怎样办法徐天化走至御座旁边看见徐森、徐鑫已中毒身死气得如呆子一般。徐焱心中亦暗暗愁苦但事到其间骑虎难下因按剑说道:“列位大人请从权计议。皇上、太子均皆逃散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可否暂请太后垂帘五贤王护国列位以为如何?”可怜宋朝此时这班臣子皆是昏懦无用见徐焱这样说法心内想道:皇上、太子虽然逃出尚不知死活存亡而且兵权此刻在徐家手中谅情瞒他不过。均齐声应道:“某等唯命是听只须太后作主便了。”话言才了内中急坏了一位现任兵部郎中忙走至殿前指着徐焱大骂道:“无知竖子胆敢主持国家大事!即此轻举妄动两兄横死就该自知忏悔胡乃仍出妄言?我孔式仪自恨力薄不能手戮奸党肃清君侧以泄吾愤。”说着便将就近席上的酒壶抓起直向徐焱打去徐焱连忙让过。却说徐天化初则惊慌无措继听徐焱一番言词觉得颇得机窍。正要就此怂恿太后降旨忽见孔式仪出席与徐焱犯难勃然大怒说道:“家将安在?代我将这厮拿下看管候明早新君登殿落。”可笑这些家将真正是抱不过冬瓜抱瓠子先前杨魁纵横出入看见那柄锤吓得东奔西走屁滚尿流;此时教他来拿孔式促便一个个雄势陡陡的走近两人一把便将孔郎中拖出就向对面戏台上一扣。顿时徐天化又大声喝道:“列位如有异见及早说明老夫不能勉强。”说了几句下面无一人开口。 徐焱知大事已定。又说道:“列位既蒙应允今夜且不必出宫。此时约已有三更一点片刻新君登殿俟朝贺之后方许各散。”大众只得唯唯从命徐焱又向徐天化道:“请问父亲进宫时曾否带得兵符?”天化道:“我嘱汝哥子带来大约还在身畔呢。”徐焱也不管哥哥死得凄惨走至徐森尸前。见徐森伏在地下他便用脚踢了一翻解开胸前衣服搜出兵符并唤家将数人说道:“你等星夜持此兵符到左营饬副将朱猛带兵五百名守内城北门倒右营饬副将胡成带兵五百名守内城南门;到前营饬副将王德带兵五百名守内城东门;到后营饬副将周茂带兵五百名守内城西门;到中营饬总统哈克达带一千兵在内城四面接应。均限四更一点一律进城将四门紧闭不可有误。”家将领命分头传调兵将不在话下。又唤过几名家将说道:“你等将殿前两具尸骸移至闻静处所着两人看守候天明棺殓。顷刻为太后垂帘、新君即位的吉辰不便留在宫内。”大众一声答应就同拖死狗一般两个抬一个将徐森、徐鑫二人死尸抬出。徐天化望见;也觉些凄惨不免落了几点眼泪。徐焱怒道:“父亲要哭待明日大事办定家去慢慢的哭。此时还是理事还是闹丧?你老人家偌大年纪也觉太无主见了。” 徐天化被徐焱一顿收拾真个哑口无言只得拭拭泪眼叹了一口怨气向帘外皇太子座位上坐定对太后问道:“请问姊后适才徐焱的一切调度姊后以为然吗?”太后道:“事到其间也只得如此办理了。但是调兵守城不知徐焱是何意见?”徐天化道:“姊后此言何容动问他父子既然逃走难道还容他归国不成?”五贤王道:“国舅意见原是不错。但我此时细想苟或皇上经此大乱仍未丧命显系上苍保佑恐我等逆天行事终难成功。所幸我虽即位不过护国倘皇上有时回銮还是让位为是。”徐天化听完哈哈笑道:“我不料五贤王此刻怎么忽然的同孩子一般?我请问你你可以让位给他他果可肯让位给你吗?周朝成王是个圣人管、蔡之叛是要杀死你的。这句话说得倒很有趣呢!”说着徐天化忽然作吃惊之状又对徐焱道:“哎呀有一件事你我少照应了。”徐焱道:“父亲不必吃惊大约没一件事孩儿不曾布置周密。父亲所惊慌孩儿已能料定莫非因为昭阳宫及西宫两处吗?”徐天化道:“是的。”徐焱道:“如到此时查点多分防备不及了。不瞒父亲说孩儿已久经每处派了十名家将看守去了还待你此时才说呢!但是顷刻坐朝有一件事不可忘却刑部尚书寇帧那厮既不入宫朝贺太后万寿至于新君坐朝他一定是不肯来的了。”说着便望着五贤王道:“这人最为可恶请陛下坐朝时即下一道圣旨派四名侍卫先将这人拿问以警其余最为要紧。”五贤王道:“我尝闻此人颇有名誉就将他治罪人心不甚愿服罢。”徐焱道:“陛下错矣今日世界只要有威力总不愁人不服。要是处处天公地道反转是人就来欺你了。还有一事湖西营赵公胜那厮虽在臣父辖下亦属万分倔强也须降旨撤参了着人替代方为周妥。否则要是皇上同太子投到他处同他合手着实有点难制呢!” 徐焱正同五贤王议论一切忽听宫墙之外鸡子已啼了数声;再一细听更楼上正敲四更一点又见传调兵将的家将已经走回将兵符缴上。说道:“各处兵将均已进城四门均已有兵保守了。”徐天化听说忙走至太后帘前低声说道:“天光已四更一点了就请派本宫太监传旨临朝便了。”太后忙传旨道:“本宫太监均着近前听旨。”太后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此时如苏同、张禄在此听差这才最好的呢。”说着又对五贤王及大众臣子高声道:“各卿及我儿看了昏君他是何等忤逆:我宫中好好的两名太监他不合适他就要硬说他有罪至今送到刑部一连办的怎样罪过都不曾给我一个信息。无论他身为天子治理天下就是乡下愚民也不应如此件逆。常言道:‘万恶淫为百善孝为先。’想这不孝子今日就便逃出谅必天地不容。”正说之际只见慈宁宫三十几名太监一个个皆上前听旨。太后道:“皇上昨日已惧罪逃走今天五贤王新君即位孤家也一同垂帘听政。汝等快传旨出去今日在正大光明殿坐朝着值殿各役敲钟传班并在光明殿中垂下珠帘并赶紧将龙凤两辇配好立即回奏孤家即同五贤王新君临朝不可迟误。”太监等说了一声“领旨”当即出外各办各事。 太后正坐在殿上守候太监回旨忽见殿外隐隐有和尚从殿前走过身上邋里邋遏就同济颠僧容貌相差不多心中好生疑惑。过了一刻又觉那和尚从殿前又走过。此时却喜一众太监纷纷缴旨覆命有的说正大光明殿珠帘已垂好了;有的说传班钟已敲过了;有的说龙凤辇已配了。太后一一听毕忙问道:“孤家问你们前次看病的那个济颠和尚现在还住在渌猗亭吗?”大众太监均回道:“那和尚不住在此久已走了。”太后愣了半晌又问道:“你等适才出入可曾看见一个邋遢和尚走殿前转了两转吗?”太监等回道:“奴婢等实不曾看见。”太后道:“这又奇了难道孤家的眼花不成?”分付:“排驾登殿。”说着便起身出座五贤王也起身随行徐国舅、徐焱二人按剑紧随以防不测。一众大臣真个默默的坐了一夜此时闻得上朝有的腿子都要坐麻了用手揉着跟随出殿。太后同五贤王殿前上辇前面一副朝灯銮驾更见有两个太监打着两盏宫灯但见两副金瓜月斧耀武扬威。警驆侍卫、驾前喊了几声龙凤两辇正向宫门进忽听宫外一片人声。徐国舅这一吓非同小可忙止住圣驾同徐焱抢步出宫查点。原来非因别故是九门提督宫门口扎下的一座营盘内中人声嘈杂。 看官你道这营盘里因何这样嘈杂的呢?这位九门提督姓武名金榜是个侍卫出身。其人粗鲁异常已七十余岁因南渡保驾有功记名提督仍在侍卫上行走。皇上见他苦差多年年已衰老又知他无大才干不堪外任夏间九门提督丁人杰出缺就将他补了斯缺。慈宁宫万寿应带一棚人宫外扎营均是例行公事。晚间内殿开席太后照例也恩赏了一桌席。另外三军犒赏的牛酒送到营内大众皆欢呼畅饮一个个并主将皆有了**分酒意却被苏莲芳用闷香闷住。到得金鸡报晓武金榜他先醒转见大众兵丁横七竖八的倒了满地如死人一般心中不解何故连忙走至营外正巧遇着一名宫监手中提着宫灯远远而来。武金榜忙迎上一揖问道:“爷爷今夜宫内谅情安静没有出什么事罢?”那太监望他冷笑了一声说道:“一点事儿都没有的总是你武老儿防护得好只有皇上、太子被强盗儿劫去了其余并没有啥事。”武金榜一听简直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初则还不相信后又问了两名太监皆是一样说法。心中一想:皆是这班兵丁睡着误事。气冲冲的进营取了一根马鞭向睡着的各兵一溜烟抽上前去。大众痛得怪喊到得徐国舅查点正在拔队出宫。 徐国舅因有要事在心也不加细为查察转身到辇前禀了一声说:“宫外九门提督技队出宫所以人声鼎沸以外并无他变就请起驾罢。”当下两宫御驾出了宫直向正大光明殿而来。到了殿前各大臣抢步上殿各归班次。太后、五贤王出辇徐焱先保着太后登了帘内的宝座徐国舅保着五贤王仍照登殿侍立。直听徐焱宣旨:“皇上无道业已放逐。但国家不可无君联今不惮辛勤垂帘听政。命尔五贤王赵欣权护帝柞勿负朕意。钦此。”五贤王听毕故意跪下谦让了数句然后叩恩站起。走至御案将登龙座忽见御座上坐了一位金甲神人睁圆二目。国舅、五贤王吓得汗毛直竖眼睛一花一跟斗扑通栽倒。刚巧五贤王先行栽下徐国舅就向他身上一伏如同相打一般。不知这位金甲神因何显灵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一回 雷陈同守湖西营 哈周双战赵公胜 话说徐焱宣旨已毕五贤王故意推辞然后谢恩。徐国舅按剑保护走至御案但见御座上坐了一位金甲神人两人皆吓了一跤侍卫连忙上前救起见二人口吐白沫.不能言语太后暗对徐焱说道:“似此如何是好不如权且散朝回宫再议。”徐焱道:“怎样使得呢!照此办法大事去矣。”又说道:“母后且莫作惊待臣去安排是了。”随即命侍卫将五贤王、徐国舅扶回慈宁宫养息。复走至帘外大呼道:“今日太后垂帘第一日听政列位不出班叩贺是何意见?”金丞相胆子最小听得来言不弱忙出班高呼、叩祝已毕。大众见丞相已经叩贺一个个也6续出班照样行礼。徐焱又宣旨道:“奉太后帮旨、护国皇上圣旨:在朝文武着加恩均加三级另候升赏。京城内外实缺各官着加恩均加一级另有旨下。金丞相住命有功着赏赐带剑上朝跪拜不名。一切侍卫内监着赏俸一月。”旨意宣毕大众纷纷谢恩。又就御案草了一道圣诏遣了一名太监到内城传谕守门各将严加防守;四名副将均赏加记名总兵;总统哈克达着赏加提督衔。又草了两道上谕一道是拿问寇桢一道是着侍卫吴才去代湖西营赵公胜。打太监去后顿时排驾回宫随即探看五贤王、徐国舅病势并着内监备办棺木衣衾代徐森、徐鑫收尸。因恐刑部寇帧不奉诏命只得将孔式便往杭州府看管。宫内各事查办已毕单单不见了周选侍皆以为乱宫的时候逃走了。暂且按下不提。 且言湖西营次早大众起身皇上、太子升了御座寇帧、赵公胜、杨魁、陈亮、雷鸣皆请了圣安。皇上道:“回銮之事军略全凭赵卿筹谋全凭寇卿保护朕等入城仍仗三位壮士。”大众说声:“遵旨。”赵公胜忙取了一支令箭向中军说道:“你到前后各营传令着副将王虎、游击李龙出七成队恭送皇上、太子回銮;着都司金彪留三成队守营。”一声令下但见偏裨将校一个个龙跳虎跃各皆结束。听得四面号声吹个不住湖口早已预备了四号大船顿时进了早膳赵公胜等也胡乱吃了早点三军亦埋锅做饭将要饱餐一顿传号开队。忽见一个小卒进营报道:“禀大帅外商来了新君圣旨着侍卫吴才前来替代湖西营请大帅立时交印。”赵公胜一听呆了半晌。皇上道:“寇贤卿此事如何办理?”寇桢道:“吴才虽奉新君之命或者迫于不得而已罪不在此人身上。此时臣等及圣上权且退入后面且将吴才着赵公胜迎入探听宫内如何情形然后将吴才拿下看管再行斟酌办理便了。”皇上道:“卿言极善。”就此便同太子及寇桢、杨魁等皆走入后营。 赵公胜便出外将吴才迎入但不接旨。吴才进内坐下只得从权的说道:“赵寅兄现有新君圣旨请寅兄细为过目。”赵公胜故作失惊道:“吴寅兄此话令人不解怎么突然有个什么新君?”吴才道:“寅兄有所不知。”便将昨日宫中皇上、太子逃走今日太后垂帘五贤王护国说了一遍。赵公胜道:“皇上、太子虽然逃走难道便无勤王之兵、回銮的时节吗?”吴才道:“现今内城已调兵防守单怕不见得再容回銮了。”公胜道:“照此看来寅兄便是新君的臣子小弟是旧君的臣子寅兄来此何干?”吴才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既有新君便无旧君。小弟此来请将贵营印信交代小弟掌管寅兄另候高迁。”说着便将旨意拿出。赵公胜冷笑了一声说道:“好一个新君!你说得到很郑重呢我赵公胜大约认不得他。”叫声:“来人!”但见走上两名小校赵公胜道:“代我把这叛臣拿下。”一声答应便将吴才拿住。赵公胜道:“代我将这厮监在后营候回銮后再行落。”两位小校已将吴才押到后面搭眼看见皇上、太子及寇桢等吓得魂不附体。外面跟从来的几名家将见得势头不好也就飞跑大吉。 赵公胜忙将皇上等迎至前面议论:现今内城已调兵把守据吴才如此云云此事如何办法?杨魁道:“不管他青红皂白杀上前去罢了。但是既已闭城皇上、太子即请权在营中着陈亮、雷鸣保护我同将军带兵前夫打破城池再行计较在将军以为如何?”寇桢道:“杨壮士之话颇为有理。请将军等即出队就近攻打北门。俗云‘成法不是法’到此地步只得见势行事了。”皇上听说双眉不展寇桢又奏道:“陛下不必过忧据圣僧说帖看来谅也无甚掣肘还请陛下暂宽龙心。”皇上道:“赵贤卿就此赶紧出队渡河须烦杨壮士等勇力上前朕即在此静听消息。”赵公胜听毕便着中军传令只听一队一队的鼓声震耳6续上船。赵公胜周身甲胄头带银盔杨魁提着八角锤向陈亮、雷鸣说了一句:“皇上、太子交给两位我去了。”就此几箭步赶上赵公胜一同上船。却喜顺风顺水已到河东各军登岸。赵公胜每船着了一名小校、十名兵勇守船自己提了竹节鞭会同王虎、李龙着人到马房牵出四匹坐骑。 看官你道湖西营马房因何反在湖东?只因平日间惟有进城方欲骑马湖西皆不通的水路所以把马房厩在湖东。闲话休提。当下赵公胜、王虎、李龙、杨魁皆上了马领了各队直望北门进。离城不上半里赵公胜便分付扎下大营。赵公胜开了大帐说声:“那位将军前去先走一遭?”李龙道:“末将愿往。”但见李龙手拿一柄开山斧身穿皂绿环金铠头戴冲天一字盔跨下青鬃马带了黑旗左右两哨四十名兵卒一马上前直到护城壕。但见吊桥高搭城楼上站了一名将士手执银枪腰带箭囊左肩负着一把小小的雕弓手按护心镜骂道:“李龙奴才不知顺道趁早投戈受降。本帅看当日同营之谊不但免汝一死还可在徐招讨国舅前保举重用。若跟从赵公胜逆天行事恐怕我这枪尖上先拿你个利市。”李龙认得他是副将朱猛呵呵大笑道:“你等这些乱国的奸贼死在临头还不知道偏要满口胡言。不必多讲放马出城同你斗上三合分个胜败再作道理。”朱猛道:“奴才好大话头本帅就同你这无名小辈斗上三合你快去唤你家主帅赵公胜来。”李龙大怒分付攻城。只见四十名兵卒上前用刀来砍吊桥铁链那城上梆子一响箭如飞蝗各兵只得退回。李龙在壕边直急得三尸暴跳整整攻了半日无法前进只得回了大营对赵公胜禀明一切。 赵公胜道:“待本帅去擒那厮你且归队吃饭。”赵公胜带了二百名大帽兵。看官你晓得这大帽兵是何等兵卒?就是目今的藤牌兵。先时中国本无此法因金人来犯中原每用此兵取胜赵公胜便学他法度练了二百名劲卒专备攻城之用。此时赵公胜见李龙被箭射回便带了二百大帽兵提了竹节鞭上了骊黄马冲到壕边。也不同朱猛打话一声号令二百名劲卒齐上顿时把吊桥铁链砍断。听得天崩地裂的一声那吊桥忽然落下城上放箭均被大帽这着全不中用。这边一声吆喝抢过城壕刚要攻城上面滚木灰石劈空打下众兵又连忙退回壕边。如是者三五起皆不能得手。赵公胜分付兵卒皆坐在壕边对着城上破口辱骂城上全无动静。到得黄昏向后赵公胜便暗暗叫兵士转过西城脚预备偷掘地道。那知掘了几处皆被护城泥挡住不得进内;城上已有觉察又用滚木打下。赵公胜真个没法只得带兵回营。 刚才转过城脚还未上得吊桥忽听城门当哪一声响一员将官蓝面赤环眼短须手拿一根狼牙棒骑着一匹白马直冲出来将赵公胜的兵冲为两截。搭眼见赵公胜刚近城边拨转马头迎上就是一棒。赵公胜忙用鞭架开去一半便将鞭一抽认定那将肋下就是一鞭。那将偏过身来便用棒往下一捺说道:“赵公胜俺今天不取你狗命誓不回城。”赵公胜道:“哈克达你这野种想你这狗命要想回城也断乎不能彀了。”说着劈面又是一鞭哈克达用棒架开抽身又还了一棒。赵公胜晓得他气力大如其一来一往打他不过从中要偷点巧儿才好。他的棒来赵公胜故意装着用鞭去架的样子忽然将鞭抽转一缩身向左边一滚那根棒扑了一个空人马皆向前一仰已到前面。赵公胜从背后就是一鞭哈克达兜转身用棒一扫在马上“呀呀”的怪喊了一阵将马一拎又抄到赵公胜背后一棒打来。赵公胜也将马一拎腿劲一沉那马向前一奔哈克达又扑了一个空。赵公胜复兜转抡起鞭来将要向哈克达打去忽听后面“嗖嗖”风响晓得有人暗放冷箭身子一偏转过面来正要查看只见一枝箭从喉下射来赵公胜忙将头一缩口一张正巧把一枝箭衔住。但听那人大喊道:“公胜小儿快快下马受死爷爷周茂来也。”说着一钩连枪直从赵公胜胁下刺来。赵公胜用鞭当的一声打过那边哈克达又是一棒赵公胜刚转身将棒截住这边周茂又是一枪。 看官这周茂本系把守西门因何忽然到此?他在西门城楼上远远看见赵公胜着人暗掘西边地道他便忙从城头奔来即到地道前面见赵公胜带兵已走。忽然又听得北城“当啷”一响定睛一看见北角火光雪亮知北门出城迎战。他晓得西门没有敌兵忙下城楼骑了一匹马提了钩连枪开了西门就沿城脚兜转北门。走不多远见哈克达正同赵公胜在城脚边一来一往的鏖战他便远远的先放了一冷箭将马一起见得去赵公胜不远兜胁就是一枪。此时赵公胜左遮有架真个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_要想败走两头皆是敌兵左右一边是城一边是壕从何败走任凭赵公胜一等虎将直杀得骨软筋麻。看看招架不住心中暗道:赵公胜你今生不能再报答皇上了不料冲锋半生大小百数十战今日乃死于此地。想着虚晃一鞭左手掣出佩剑刚要自刎忽听后面“呀”的一声周茂从马上一跟斗栽倒。前面哈克达喊道:“周将军仔细些这怎么的?”话言来了又见哈克达“呀呀”的连声大叫狼牙棒往下一掼捧了两只手兜转马头飞奔的进了城乒乓的把城关好。赵公胜好生诧异。不知周茂落马哈克达抛了兵器飞奔进城所因何故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二回 隔城壕杨魁救忠臣 治毒镖朱猛施妙药 话说杨魁自午后见赵公胜出马便要同去破城忽然心中想道:我是客情他是主帅何必同他争功?等他们破不了城然后我去。既不惹人怨恨又见我的本领岂非两便?主意已定便同李龙、王虎闲谈了些战阵的奥妙。看看天色已晚仍不见赵公胜转来心中正在着急;又过了半晌。忽见数名小卒奔回走至王虎前说道:“禀将爷、现在大帅在两城脚已同哈将军打起仗了小人等特地回营取灯球、蔑缆的。”王虎便分付出灯球十只、篾缆十条。并烛袋、火练等类。小卒点上灯球负了篾缆出营而去。杨魁想道:我何不追上小卒问问赵将军在何处打仗接应接应去呢?想罢便拿了八角响锤走出大营望着灯球追去。不上一刻已经追到小卒问道:“你等说大帅现今同人打仗究竟在什么地方?请你领我去罢!”小卒回头用手向西边指道:“爷爷你不见靠城那一团雪亮的灯光吗?就在那处杀呢!”杨魁道:“他们既在那处厮杀你们何不直奔那处复行走到东头何故?”小卒道:“爷爷有所不知我们要走此奔北门吊桥过了城河才得到那处呢。”杨魁道:“城河对过约有多宽?”小卒道:“大约二丈多宽。”杨魁暗道:这样说来我不必再绕吊桥了。因看见灯光直向前去。 走了一刻已到城壕远见赵公胜前面一将半人半鬼的样子手拿狼牙棒;后面一将身着白销头戴银盔手拿钩连枪丁字式一来一往杀个不停。看看赵公胜力敌不过遂走至壕边将身躲在杨树脚下说声:“本家我借你这护遮护。”探手取出了两枝毒镖哧的对准那穿白铠的腰下了一镖见那将从马上栽倒知道已经应手;又取了一枝镖对着那抓狼牙棒的手腕哧的去见那将如黄牛喊似的兜转马飞身进城。杨魁就势一蹿步也就蹿过壕河但见赵公胜一手拿了鞭一手拿了剑正然在那里愣。杨魁轻轻走至马前叫道:“赵将军胜败如何了?”赵公胜一看见是杨魁大笑道:“我道这两厮因何忽然一个坠马一个逃走大约皆是壮士的暗器所伤。”杨魁道:“诚如君言但那半人半鬼的放他逃走便宜了他了。”又问道:“落马的那将现在何处呢?”公胜道:“马已溜缰走了那厮大约倒在青草里面呢。”杨魁便叫小卒移过灯球用手中锤拨开青草一看见那人口已绝气顺便移过尸身去寻那枝毒镖再也寻觅不着。定神把那尸身一看但见腰下一面有伤淌了许多黑血。杨魁失笑道:“这厮可恶我蚀了本了他把我的毒镖吃到肚里去了。”赵公胜听得也自笑。杨魁从腰间拔出那刘香妙的一把毒剑将周茂之头割下交代赵公胜说道:“赵将军请着人送至湖西报捷安慰安慰圣上、太子去罢。”赵公胜见杨魁一番举动心中十分佩服。二人慢慢回了大营王虎、李龙忙出营慰问。赵公胜道:“我若非杨壮士救护身临险地几乎丢命。”便将哈克达、周茂双战的话细说了一遍。 军中忙摆上夜饭一面便着人带了周茂级到湖西报捷一面大众人座饱餐夜饭。但听赵公胜说道:“今日席间无酒不免简慢壮士。一者因此地孤营诚恐敌人劫寨为酒所误;二者还要早些安息明晨又欲攻城。未知杨壮士以为然否?”杨魁道:“在下意见以为此城今夜必破何必待至明日?现今皇上出后行在如坐针毡还能耽延时刻吗?在下意见须备晚饭过后此处只留空营一座请王将军率领二百大帽军明火执仗再至北门城边假作攻城掘地。将军同李将军将营中全队带着偃旗息鼓绕到西门。周茂既已身死可算已无守将我便翻城入内砍开锁钥将军等一拥而进这内城岂非唾手而得?”赵公胜道:“此计大妙。”因喊道:“来人向后营取过一坛酒来我陪杨壮士、二位将军痛饮一醉以壮声势如何?”杨魁道:“将军盛情在下敬领便了。”当下四人吃了一个半醉各人用饭已毕赵公胜便传令拔队不提。 却说徐焱随着太后回了慈宁宫将各事料理清楚已约午牌向后。忽听徐天化喊要吃茶五贤王到底年轻些及至徐焱同着宫人送茶天化时五贤王已从床上一蹶坐起宫人也便送上茶来。徐天化喝了一口茶觉得神志已清因问徐焱道:“此时陛下圣体如何了?”五贤王便应道:“徐贤卿自己保重朕此时已觉精神照旧。”因说道:“实也奇异座上这位金甲神想徐卿也看见的了。”天化道:“臣原是也被他一吓登时不知人事这究不知是何道理?”看官你道这位金甲神竟是何人?原来济公自从午门外将徐天化、徐焱戏弄了一会也便借隐身法到了慈宁宫杨魁救驾等情他皆一一看见。到得议到五贤王坐朝、太后毛帘他暗道:这事万万不能让他弄稳了的。因此四更向后在期颐殿前现了像晃了两晃所以太后在帘内面朝外望得真切就问太监济颠僧是否还在渌猗亭?及至太后同五贤王乘了龙凤辇至正大光明殿坐朝他便就御座上现了金身将五贤王同国舅吓倒。总之牵制他们不能成事这便是济公圣僧之用心。至于五贤王、国舅暂时惊倒不过因吓起见竟同害病不同所以一觉睡醒到得午后神志已能复原两人便说起御座上所见之金甲神彼此嗟叹半晌。 忽闻外面报道:“到刑部衙门拿问寇帧的人已回云寇板已不知去向。到湖西营替代的吴才现有跟随逃回云:‘赵公胜不奉新君圣旨已将吴才押下目下已带领部下攻打北门。’”徐天化听说直气得暴跳如雷骂声:“赵公胜这个狗才!当日是我硬将他提拔起来岂料他恩将仇报。我徐天化不拿他碎尸万段誓不为人。”说着又同五贤王商议着徐焱草了一道旨意到守城五将:如有将赵公胜诛获者立封一等工爵。所以先前赵公胜挑战朱猛只管死守后来哈克达忽然开城迎战周茂出西门由后面追击皆是贪的这点功劳。到得晚间周茂被杨魁毒镖打死哈克达腕中受伤败入城中随即就修了告急的文书遣人入宫。此时太后、五贤王正同徐天化、徐焱晚宴议论明日是否坐朝忽太监送到哈克达告急文书一众均大惊失色。徐焱道:“西门不可无将把守再调外兵是远水不救近火如今只有赶紧降旨着哈克达兼管西门。”当下徐焱仍然写了草诏着人送到内城。 是时哈克达正是毒镖的药性作腕下怪痛接到谕旨十分着急。打赍诏太监会后暗想道:我只得如此如此可保无事。随即跑到帐后议论半晌然后敷药将右手扎起仍然骑了马来至北门。登城一望但见远远的灯球蔑缆知赵公胜又来攻城。守至切近见马上并非赵公胜乃是王虎手执赤钢刀带了大帽军耀武扬威来到城下故意的装着要扒城、要掘地的样子。哈克达向朱猛说道:“今夜必不能出城迎战但须多备滚木炮石紧守为是。”朱猛道:“王虎这无能之辈料想不难擒获待末将出城把他拿来便了。”哈克达道:“王虎既是无能之辈所谓有他不多无他不少就把他杀死捉住也无大要紧。若是因出城提他被赵公胜抢了城不是反转的因小失大吗?况且赵公胜既着王虎明火执仗前来攻打北门而赵公胜不曾见面难免不用声东击西之计。”朱猛道:“将军之言实属有理。但末将见西城上灯火全无难免敌人个从此乘虚而入。将军既奉圣旨有兼管保守之责必须巡察巡察才好。” 哈克达道:“朱将军请放宽心本帅已早有布置如西门万一有失诸位的罪过皆是本帅领去便了。但本帅腕上不过中了一镖未知因何这等怪痛?虽敷了刀伤药毫无效验不知是何缘故?”朱猛道:“莫非中的毒镖?且请把末将看看。”哈克达便将腕上裹的布解开但见创口四周如紫茄一般肉皆腐烂。朱猛大惊道:“果系毒镖!若再过半日则右手废矣。”忙从腰间取出一小瓶用指甲挑了些药代他上好仍然用布扎起。可也奇怪此药才经敷上觉得手不麻木疼也止了许多但见臭水已将所裹之布湿透。哈克达好生感激正欲查问此药从何而来忽见西门守兵如飞而至说道:“禀主帅大事不好!”哈克达这一吓非同小可。忙问道:“还是城破了怎样?”那兵道:“不是城破。”哈克达道:“既不破城因何这样的大惊小怪?”那兵忙开口正要禀说忽然又来了一个西门守城的兵说声:“禀主帅大事不好西门城已经破了!”哈克达方欲下城迎战知狼牙棒已丢在城外忙在北门兵器架子上取了一把钢叉飞身下了城头。看见满城的灯球、蔑缆照耀得如同白日当头一员女将手执绣鸾刀飞奔前来。但不知这员女将果系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三回 韩毓英力战四猛将 笑面虎活捉赛云飞 话说哈克达因何仗意西门不得失守?只因他有一女名叫赛云飞有飞墙走壁之能轻劲的功夫极好善使双刃还有一宗暗器名叫飞抓百步之外无论极大本领之人只要被他抓着就连皮带肉不得脱身。哈克达自奉掌管西门之诏自知腕上受伤兼之还要四门接应怎样办理是好?只得跑至帐后同赛云飞商议。赛云飞道:“爹爹不必忧虑待女儿去守西门。我想如敌人绕道来破西门看来绝无堂堂正正之师必系偷窃手段。我的守法既不用多兵且不须灯火守城反在黑处察其动静最为的确。”看官据此看来这赛云飞不但本领高强即见识亦颇不弱杨魁所用之计可算被他也猜着一半了。就此赛云飞便带了双刀伏在西门暗处偷看城外动静。不上多时见远远来了无数的兵卒虽然无甚声息却映着初上的月色看得清清楚楚。但见一众兵卒离城有一箭之路均已停步不动。内中跑出一人手拿着锤短衣裹扎一箭步就过了城河知道来者必是一名好手。心中想道:我且莫惊动他单看他怎样上城我便怎样办理。不过就这两句话心里一想的功夫见那人一蹿已上了城楼一个倒挂势子往下探看。赛云飞道:“打人不如先下手。”取了飞抓就认准杨魁后心用力抛去。杨魁觉得后面刀风似的飞来晓得是件暗器忙用锤向后一扫正巧这一抓抓住了杨魁的八角锤的下截柄子。杨魁也不肯松锤赛云飞也不肯松抓两边用力硬拖。杨魁搭眼一看是位少年女子站在城墙上面。杨魁心生一计故意还同他用力拖着忽然飞步从城楼上往下一跳这一股坠劲已把赛云飞从城上带到城脚下了。所以第一起西门守兵去报哈克达“大事不好”就是为的此事。 但这赛云飞本领真个不弱虽从城墙上坠下他便毫无惊怕还是用力来拖飞抓杨魁还是用力拖锤。赛云飞见两下拖到末了终难取胜遂左手将腰间别的双刀抽出一把直向杨魁砍来杨魁也向腰间抽出刘香妙丢下的那把宝剑一上一下的两人皆用一只手杀个不了真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可惜二人夜分在城脚下暗处厮杀;要是青天白日杀了大家看看倒也十分有趣。且说赵公胜、李龙带了全营兵车暗暗到了西门传了一个暗号东三个西五个皆就近分散。剩了二三十名同在城壕对岸的落荒处看见杨魁蹿过城河上了城楼专待他开了城门便砍下吊桥一拥而进。赵公胜、李龙这四只眼睛就注定城上看那杨魁的消息。那知杨魁忽然从城上飞下跟后似乎一女子的样子也从城上落下。隐隐见城脚下一男一女又不像打仗又不像打架你一扯。我一抽好生有趣。赵公胜正在呆望不解何故要想上前帮助又为城壕所阻;要先行砍下吊桥又恐怕惊动城上反转误事。正在揣度之际忽见又一黑影子也像女子装束上了城楼。转瞬之间忽听城门咯吱一响一女子蹿出城外大喊道:“湖西营大兵在那里快快进城在下韩毓英已将城门开了。”赵公胜忙打了一个暗号大众兵丁走到吊桥将铁链砍断通的一声同那呐喊之声如天崩地裂一般一个个抢过吊桥进了城门亮起灯球、篾缆。但见那女子手拿绣驾刀连蹿带跳由东街转身向北逢人便杀。 此时杨魁见西门已破听得真切知系韩毓英暗来帮助要想进城又被赛云飞缠住不得分身;要想丢了锤就走又舍不得这样兵器心中十分着急。那赛云飞更加奇怪虽听见城破他还是死命的不肯丢那飞抓。杨魁真个性急了举起剑反从那飞抓索上一砍可喜抓索一断赛云飞一松就跌了一跤杨魁舍了赛云飞抢步进城。看官你道这飞抓索子果被兵器一砍就断这飞抓到是样无用物件了。何则?凡被抓的莫不手中皆有兵器假使一砍就断何能擒得着人?须知这赛云飞的飞抓本是五金炼就无论再利快的兵器总砍不断他。但是杨魁得的刘香妙的这把剑名叫酸磨毒炼剑。五金最怕酸气所以才能将抓索砍断了的。 闲话休提。杨魁进了西门但见李龙带了数十名兵丁守住城门。杨魁问道:“赵将军在那里?”李龙道:“向东去了。”杨魁直往东走一直走至城门并无一兵一卒复转身向南走至南门也无一兵一卒好生诧异;复行从南大街直向北走路上也无一兵一卒直至城口但见北门大开王虎手执赤钢刀也带着数十名兵守住城门。杨魁问道:“赵将军在那里?”王虎道:“适才敌人开了城门一众兵将出城逃走我便进城。赵将军同一女子追出城外但分付我不要追赶就此看守城门。他二人飞步追贼一直向北去了。”看官你道这城里四门守将除赛云飞落在城外、周茂已死不计外那哈克达、胡成、王德、朱猛因何得会合一处皆从北门逃走的呢?其中有个原故。上回书中不是说到哈克达转身下城遇见一位女将飞奔前来丢下来的吗?此时哈克达所遇的就是韩毓英。他灯下看不清楚疑惑是自家女儿赛云飞。见那女将就近便招呼道:“我儿何往西门是真个破了吗?”韩毓英劈面就是一刀骂声:“老贼谁是你的女儿!”哈克达反转有点恐慌忙用手中钢叉相迎一来一往斗了七八回合。那哈克达一则因腕上负痛二则平日用惯棒的今日用叉总觉不大顺手。三则为将之人大半但有马上功夫此时是个步战兼之韩毓英身体轻便或上或下真个杀了一身大汗那是韩毓英的对手?正在危急忽见朱猛拿了一杆枪从城上奔下却来助战。二人双战韩毓英你一枪他一叉恨不得把个韩毓英顿时戳死。那韩毓英可也乖巧并不回手。这边叉来他便向那边一跳;那边枪来他又向这边一蹿。二人不是打仗就同四方亭捉猴子差不多把个哈克达、朱猛直躁得汗如雨下。韩毓英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无用的囚徒自己又不酌量酌量这样本领还想造反?我姑娘不过一位女子可怜你们两个战一个还是拼死拼命的都不中用可不把人笑死!”二个被他说得又羞又愤正然无法可制忽见胡成、王德带了一众兵丁蜂拥而至。胡成举起李公拐、王德挥动春秋刀跳近圈来四人站了四面把个韩毓英国在中间。 看官你道胡成、王德因何忽来会战?只因他二人一在南门一在东门正然紧守城池。忽听探兵报道说西门已破二人便问道:“四门接应哈将军现在何处?”探兵回说道:“闻得现在北门同一女将打仗呢!”二人想道:西门既破谅旁门也难保守不如同哈克达会在一处再作计较。所以不约而同二人皆带了手下兵卒来至此门。果见哈克达、朱猛双战韩毓英二人达挥动兵器杀人;加之街道之中任凭都城宽大四门之兵除西门逃去的不算尚有二千余兵真个围得铁桶相似。韩毓英此时力敌四将飞来跳去他仍毫不惧怯而且韩毓英还一层仗意之处实在势头不对他一飞步上屋也不怕逃走不得。所以也不问什么叫做寡不敌众凭着一身的本领杀了个不了不休。 看官试问此时还有个赵公胜进城之后究竟何处去了?说来话长呢。赵公胜自从进城之后晓得杨魁必要撤了那女子进西门因关照李龙守着西门等待杨魁他便在韩毓英后面赶来心中暗道:怪道寇帧在驾前极称韩毓英的韬略观他这番举动也就见出大概。又想道:他既转身向北我何不带兵转身向南分头去杀这些奸贼?岂知他到得南门胡成已把兵带到北门会合哈克达去了;复由南门转到东门也不见王德的一兵一将所以耽搁许久这才转到北门。遥见一段街市兵卒塞满如蚂蚁一般但听个个呐喊说:“捉女将呀!”“捉女将呀!”赵公胜知道韩毓英在那里动手便把手中竹节鞭一指催动士卒直从敌围里杀人如砍瓜切莱一样还有挤倒了的踏死了的一派喊声震地。此时哈克达、王德、胡成、朱猛四人正同韩毓英杀住一堆忽听南面哭声连天人众奔走。胡成刚要撇了韩毓英转身查点岂知才一掉头后面赵公胜已到肩上已吃了一鞭大叫一声几乎栽倒。哈克达见势不妙吼了一声跳出圈外抽出佩剑奔到城门边就把锁钥砍开一手拖开半扇城门往外逃走。后面朱猛、王德、胡成带了二千余兵如潮水一般直往外挤。王虎在城外不知底细忽见城门开放正欲上前抢城只见里面人山人海蜂拥而出辨不出是兵是将只得提了赤铜刀反转把兵卒压在身后。他勒住马站在城门西边顺手的来一个杀一个候至敌兵过完这才进城。迎头遇见赵公胜同一女将赵公胜对王虎道:“你就在此守城罢我追贼去了。” 那知出了城但见残兵败卒、道路挤塞却不见哈克达等四人。赵公胜向韩毓英喊道:“韩小姐这些贼人大约他晓得我们营在西边必不得向西逃走想情不是向东便是向北。小姐请向东赶去本帅向北赶去我从北弯向东小姐由东弯向北再行会合是了。”韩毓英说了一声“遵命”一箭步向东转去。赵公胜便直赶向北手下兵丁却只知跟着主帅那韩毓英却是一人向东。赵公胜向北赶了一段见无踪迹转身便由东抄回。走了不到半里路忽听得杀声震地也无灯火就借着点不明不暗的月光远见一丛人在那里厮杀哩。赵公胜不问皂白挥动手中钢鞭翻身杀人见朱猛、王德、胡成、哈克达四般兵器将韩毓英盘住还有一员女将蹿进蹿出觉得此时韩毓英也有点招架不住了。赵公胜一见也不招呼便狠命的照定哈克达脑袋就是一鞭哈克达一声大叫登时栽倒。那女将见伤了哈克达说声:“胆大的狗才敢伤吾父!”说着便撇了韩毓英抡起双刀来战赵公胜。 看官你道这女将是谁?却就是赛云飞。自从杨魁割断抓索带走飞抓杨魁进了北门他就飞身上城由城墙上向北门前进。走至北门蹿到店房上面见父亲同胡成、朱猛、王德围住那女子厮杀就想蹿下帮同动手。转念一想:这女子既能偷开西城必有夜行功夫谅四人战他一个足有余裕;他如败逃四面兵卒如同铁桶谅情必从屋上逃走我何不在此等他出其意外便好擒获。主意已定便两手按住双刀定眼朝下面观看。岂知赵公胜忽然杀人胡成着了一鞭哈克达纵身开城出城逃走。他便蹿身上了城楼又见父亲等人折身向东他也蹿到东城脚跳过壕河追上哈克达会在一处。正然商议转身再来抢城忽见韩毓英一人追到大众便团团将韩毓英围住又杀起来。韩毓英正在危急却喜赵公胜寻着便把哈克达一鞭结果了性命。 赛云飞见赵公胜伤了他的父亲就撤了韩毓英负命来战赵公胜。恰好韩毓英手下让了个空右手顺势一刀就把朱猛连肩带膀的削了一片只听“呀”的一声登时掼倒。王德见势不顺虚晃一刀拨转腿向南逃走。韩毓英也不追赶起手对他后面就是一袖箭。很巧这枝箭得真准直从后心钻进前心钻出。韩毓英远远见王德倒下也不暇去查点死活恶狠狠持着刀又向胡成劈来。可笑这个胡成在城内已吃了赵公胜一鞭同大众来围韩毓英不过勉强做个势儿其实半边身子已动转不得眼见得王德、朱猛生龙活虎的还死在这女子的手里还敢进前招架吗?要想逃走前面王德是个榜样心中暗道:我今只有一着了。见得韩毓英一刀劈来他连忙躲过就势的往下一跪说声:“小姐饶命在下同赵将军皆是同营不过误被叛党所陷。还求小姐高抬贵手在下情愿仍事旧主将功赎罪了。”说着便磕头如捣蒜的一般。韩小姐见他这样情形好生笑便对左右兵卒说道:“把他捆了罢。”只见来了三四名小兵将胡成四爪缚蹄捆了结实仍将他的李公拐朝他腿上一别真正就同铁拐李打醉八仙样的。 这边兵卒来捆胡成那边韩毓英见赵公胜一枝鞭正同赛云飞的双刀杀了一个对手。他便舞动绣弯刀高喊道:“赵将军稍歇歇罢候我来擒这贱婢。”说着一刀便向赛云飞劈来赛云飞见势不对一蹲身便上了南面屋上。韩毓英道:“贱婢往那里走!”也把双脚一踮腾身而上。两人就在屋上追来追去却不见瓦上丝毫声息赵公胜提了鞭都看呆了。正然见赛云飞在屋上兜了几个圈子韩毓英抱住人家的一堵风火墙两面来要捉那赛云飞见东面有家楼房他又将身一蹿上了楼房赵公胜把打仗的说头都忘掉了就同看把戏一样不由的喝了一声彩。搭眼见韩小姐一纵也上楼房那知赛云飞已被一人兜腰抱住由楼房东角上滚到平房屋上复由平房滚到下面。不知来捉赛云飞者究系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四回 惊噩耗老奴泪热 破西城侠女机灵 话说赛云飞升上楼房赵公胜不由的喝了声彩搭眼见韩毓英也飞身上去心里想道:单看他二人在这三间楼房上怎么施展手段?就这转念的时刻忽见赛云飞被一人束着腰由楼房上滚到平房上又由平房上滚到地下。赵公胜好生奇异定眼一看原来却是杨魁。事有凑巧刚刚韩毓英纵上西边楼房之时杨魁已抱着赛云飞由东面滚下。韩毓英上了楼房已不见赛云飞的影子心中甚为疑惑说道:“这贱婢本领虽好难道会飞不成?”复走至后身四下望了一望似乎并无形迹。正在奇异忽听赵公胜在下面喊道:“韩小姐下来罢那女子已被杨壮士擒住了。”韩毓英听得清楚忙从后面绕到前面仍由西边飞身而下。及至赵公胜面前见得已将赛云飞捆得好好的了。赵公胜此时十分欢喜见守城五将一个都不曾逃脱还活擒一个女子忙叫小卒一面吹号齐人一面着他们拿过两根杆子来向胡成同赛云飞胯下一穿两人抬一人如抬猪猡一般而走。 杨魁道:“此时我等到何处去呢?还是回行营还是回湖西大营?”赵公胜道:“皆去不得。这城既已得来还能再让他霸占吗?我等此时且到城里刑部衙门就此商议如何?”杨魁道:“甚好。”就此杨魁在前赵公胜押着胡成、赛云飞在后韩毓英跟着一众兵卒一直向南转弯已到北门吊桥。但听韩毓英高叫道:“赵将军请进城罢侄女就此告别回去了。”赵公胜道:“小姐请慢回府一同到刑部衙内还有迎銮各事商议索性奉屈一趟罢。”韩毓英道:“非是侄女不肯去实因身属女流即同到刑部衙门也有许多不便。”赵公胜道:“无妨现今寇尚书家眷住在衙门小姐去趟也好。至于怕尊府令堂的挂念就此着个小兵送个信去便了。”韩毓英道:“这样说来即从尊命罢。”赵公胜便拣了一个伶俐小兵叫他走此向西到韩王府口传一个信息然后大众纷纷进城。可笑这王虎还痴呆呆的开着城在那里等候。赵公胜进城便传令关城一面着人传令到西门李龙着他也把西门关上就责成王虎、李龙保守四门带了二十名兵押着赛云飞、胡成同到刑部衙门余均留下着他们登城巡守。 及至到得刑部听更楼上已打四鼓。进了衙门见前面统统漆黑但听里面一片哭声。赵公胜不解何故忙立在大堂上喊道:“里面有人么?”喊了几句听见里面应道:“那位半夜至此有甚要事?我家大人不在衙里已出去了一天两夜了。”赵公胜道:“我们晓得你家大人不在家你赶紧出来同你有话说呢!”又听里面应道:“来了来了。”不上一刻只见出来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家人一手拿着风灯一手揩着眼泪从大堂屏门后转出。一见堂下立了无数的人还有捆着的不觉吃了一惊回身就要进内。赵公胜忙上前一把拖住说声:“老家人不要走。”那老家人被他一拖格外吓个不住那两手两脚就同筛糠一般牙齿对打对的打个不住。赵少胜见这样子忙说道:“老家人你不要怕我们不是旁人是同你家大人在一起保皇上的。”那老家人翻着眼又把他望了半晌说道:“你莫非湖西营赵大人么?”赵公胜道:“不错。你既认得我你可以不必怕了。”那老家人这才放心又定了下神说道:“赵大人可是我家大人死了吗?”说着又哎哎呕呕的哭起来了。赵公胜急道:“你老不要浑牵啊谁说你家大人死了?现今活活的还在我营里呢!”那老家人忽然又揩了眼泪笑嘻嘻的说道:“赵大人可是真的吗?等我到后面报一个信给太太、夫人再来应酬你们罢。”赵公胜道:“我们不要应酬你把西厅上点起灯火让我们进去便了。你进去告诉你家太太、夫人就说你家大人现在湖西营马上就随圣驾一同进城了。”那老家人听说欢喜不过就把风灯朝公案上一放摸着黑直往内走笑着说话道:“阿弥陀佛!我说我家大人不该死。”听他连说是说的“阿弥陀佛”连念是念的赵公胜听着正然笑忽听后面陡然“蹦咚”一声又听“哎呀”一声说道:“痛煞我了!”那知这位老家人听说主人不曾死欢喜很了恨不得一步就走到太太、夫人面前送个信去。他不晓得他年纪大了又是黑摸怎能信步奔走所以脚下被一张小凳一绊一头认住屏风上撞去。后面听得他喊就有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叫道:“朱贵你们这些少年人不出去叫他年纪大的出去实在罢了快些点了灯去照照他罢。”又听那人说道:“夫人你老人家错怪了人了是他要抢了出去的呀。”又听那老者说道:“朱兄弟你不要辨别了用不着你了我自己也爬起来了。你赶紧拿了火把外面赵大人请到西厅里去罢他们大约要议事呢。” 转眼之间赵公胜见堂后转出一个少年家人将赵公胜等领到西厅。赵公胜又分付兵丁将赛云飞、胡成抬到后面然后赵公胜、杨魁、韩毓英这才坐下。赵公胜问家人道:“适才你家后面哭的什么事?”家人道:“今日封城一日固然是惊惶不了的了。加之晚间听人说道有的说我家主人被乱兵杀死了有的说我家主人被新皇帝着人擒住了有的说已经在午门内正了法了所以一家的哭个不住。”赵公胜道:“你进去禀明你家太太就说大人现在湖西营陪着皇上、太子。我们才把内城克复就此商议定了便去迎接皇上、太子你家大人也就一同回来了。”韩毓英恐怕他们说话不清楚说:“待侄女进去见见太伯母同伯母好细细禀明以安其心。至于回銮之事你们外面斟酌如有用着侄女之处莫不遵命。”说着叫家人拿了烛火照着走到后堂。见了寇老大人、寇夫人行了礼通了名姓叙了世谊就把寇大人昨夜怎样冒雨送驾到湖西营今夜湖西营赵大人怎样破城细细说了一遍然后告辞到前面。 但听赵公胜道:“适才小姐入内我同杨壮士计议已遣人到湖西营先将圣驾迎到此处。我想午门里不过九门提督之兵谅一见圣上必不敢为难。候圣上到来要烦小姐同杨壮士先行翻城将午门开放跟后我带大兵护驾进宫登殿坐朝。至于内中奸贼不过徐家父子谅情不难扑灭未知小姐以为然否?”韩毓英道:“尊见极是即照办理便了。”赵公胜道:“但是今晚小姐因何晓得我等暗偷西门前来助此成功莫非又是圣僧有说话的么?”韩毓英道:“不是。今日一天内城封锁外面也就惊惶不定的了。侄女晚饭过后拿了兵器便到后院墙看看外面的情形。那知上了院墙看见一丛一丛的人由北门向西走这位壮士前晚在巷内救驾时见过一见的隐约间似觉有些像他。所以心内想道:莫非湖西营暗打西门?就此侄女拣了一个空处飞身跳下远远步着前进。一直到了西门见这位一蹿上了城楼知道所料不错。忽然又见这位壮士同那被擒的女子相扭着坠下城来觉得机关已破谅情不能得手。但过了多时城上并无动静。转念又想道:各城皆灯球照耀独西门不用灯火谅西门就是此女仗着自己夜行的本领守城他既坠到城外此时城内必无第二人保守我何不帮助一臂之力?因此拣了一个僻静处所上了城头复行下城直到城瓮。路间虽有几名兵卒看见并不查问想系把我认着守城的女子了。” 赵公胜听到此处拍手大笑道:“妙绝!一来皇上的福气二来小姐真可算胆大心细机巧过人实在令人佩服。”韩毓英道:“谬蒙夸奖岂敢当得?只可算皇上的福气罢了。但侄女既到得城瓮料知大事必成顺便手上的刀一下就把锁钥斩开扯开城门就出外招呼大众。但不知这位壮士何时同那被获的女子分手因何到得这时刻巧在楼房上面获得这女子的呢?”杨魁道:“小姐有所不知在下上了城楼本要斩关落锁放进大众。正然倒挂了一个势子望下探看那知这女已在暗中瞧见登时放一飞抓在下觉得身后有暗器到来也来不及躲闪就用锤向后一箍。那知这飞抓刚刚抓住了锤柄子的下截。此时我也要锤他也要抓两下来没命的用力。在下心里想道:终属他是女子谅情脚力总软弱的呢。搭眼看见他站的城墙处所却是四面落空。因此心生一计他既用力拖着暗器不肯松手我何不就势向城外下面一纵借这股坠劲不是也就把他带到城外了吗?那知这女子虽然上算本领倒也不弱及到城脚他还是不肯松手反转抽出刀来一只手就势砍来。此时在下幸亏昨晚得了那道士的一把利剑要不然还就无物招架他呢!因此也抽出剑来也是一只手同他对敌。”赵公胜听到此处大笑道:“一些不错。那时映着月色我也看见的实在拼杀得好看。从来打仗我见过多了不曾见过这样杀相。后来便怎样呢?”杨魁道:“后来我听韩小姐开了城招呼大众进城独我不得脱身实在急了也不料这剑如此利害竟能把飞抓索砍断也叫事急无奈不过砍砍看的果然一剑将索子砍断。他的拖力甚大索子一断反转把他跌了一跤在下就此舍了他便飞奔进城。进了西城却撞见李将军就问将军何在他说已向东了。在下就在东南两门兜了一个圈子不但寻不着将军连敌人的兵将一个也不曾看见。因是由南门直到北门遇着王将军又问将军的下落说道:‘将军同一女将追出城去了。’在下想了一会晓得这些奸贼绝不得向西因此在北兜了一转才到东面却见连伤二贼知道不需在下动手。因从身后飞步上屋站在楼房上面看看将军同小姐杀贼。所以到得被拿的这女子上了楼房出其不意便将他擒住。”说到此处还要往下再说只听外面人声嘈杂一个兵丁飞奔前来。不知所报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五回 济颠僧具帖召朝臣 韩毓英进宫捉好党 话说杨魁在刑部衙门西厅正然对赵公胜谈到擒拿赛云飞一段忽听外面人声嘈杂一小兵飞奔前来说道:“启禀大帅外面圣驾已进了城了。王将军遣小人来禀报请大帅去接驾呢。”赵公胜听毕分忖兵卒将灯球点起。正然踌躇赛云飞、胡成没人看管忽见王虎飞奔而至到了赵公胜前禀道:“圣驾去此不远请大帅赶紧去接驾罢。”赵公胜道:“来得正好阶下两个俘虏烦将军且看一着。”王虎道:“领命。”当下小兵打上灯球赵公胜、杨魁、韩毓英一同出了衙门。向北走不多远搭眼见前面四排对子马四十名小校打着灯球后面两顶便轿缠了一块黄绫太子轿前雷鸣扶着皇上轿前陈亮扶着。赵公胜心中不觉凄惨:往日皇上御驾出来何等威武何等郑重今日乃如此景象!心中想着徐天化恨不得立时将他碎尸万段方息心头之恨。一面想着见圣驾已经切近赵公胜等忙在街旁跪下道:“臣赵公胜迎接万岁圣驾、千岁圣驾!”杨魁道:“臣杨魁叩接万岁圣驾、千岁圣驾!”韩毓英说:“臣韩毓英跪接万岁圣驾、千岁圣驾!”皇上在轿内说道:“各位贤卿均已辛苦免礼罢。”三人候着轿过方才站起搭眼见寇桢骑马而至大众皆招呼一声寇桢连忙下马便同赵公胜等跟着圣驾进了刑部衙门就在西厅设了御座一众又行了君臣礼。皇上道:“各事俟朕回朝再行奏闻罢。但此时天已微明必须趁此时进宫最为合当方足令这班奸贼如迅雷不及掩耳。”赵公胜道:“臣已议定。”便把着杨魁、韩毓英先进午门开城的话说了一遍。皇上道:“此计甚善就此赶紧去罢。”赵公胜当即一面分付二人进城一面就把才来的那些护驾兵校拣了六十名并将赛云飞、胡成一同带着预备起驾。又照会王虎道:“今早且慢开城你同李龙从将兵卒传齐以防不测。”王虎领命前往。至于刑部衙门见寇尚书果然随驾生还一个个欢天喜地自不必说。 却说午门这位守城的门厅本是一个三等侍卫姓赵名宜。这一赵家本不知何处的出迹他开口闭口总说皇上是他的本家所以人就代他起一个绰号叫做麻木鬼。可笑他当了二十多年侍卫一级都不曾升得上去反转降了一个午门的门厅。有一年头讹传金人某时某日来犯京城一众侍卫逃了一个干干净净独他无家无室没处逃走。时在二月天气他就坐在保和殿廊沿上晒个太阳。恰巧皇上因京师戒严满腹忧虑轻衣便服跑到外面来看看情形。岂知六部九卿各处办公的地方人影都没一个好生叹息。一直走到保和殿但见这位赵侍卫坐在阶下晒太阳皇上近前故意的问道:“你是何人?怎样这呆法呢大众皆走了你因何不走?”他把眼睛对着皇上翻一翻忽然悟会暗道:这人到好像是个皇上。因说道:“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我走什么?”皇上因他这两句话不觉肃然起敬又说道:“你是好的你姓什么?叫什么?”那知他一听皇上称赞他好不由的狂起来了又说道:“我姓赵单名叫一个宜字我同当今皇上要算五百年前是一家。照常叙起班辈来我还是他的祖宗也未可料。但是我家这位昏君的本家他一本百家姓觉得一个个的他皆重用独把我这本宗祖宗看不起来。忙到今日还是做了一个三等侍卫。”皇上初听他的言语心里倒想提拔他后来见他疯不疯、颠不颠的本家长本家短骂了一顿也不好同他为难只得置之不问。但是他一个好好的机会就被个本家闹掉了。 闲话休提。这位赵门厅十六夜间被刘香妙的闷香闷了一个斗死半活到得十七鸡啼才醒转过来。他例行鸡啼开城让大众朝臣进来到朝房候着上朝算是逐日惯的。岂知这日唤了一个门军走到午门一看但见城门大开锁钥落在地下。这一吃惊非同小可深愁禁城有了盗贼这就耽任不起。及到后来听说皇上逃走换了新君他反转才把心来放下。到得晚间来了一位太监对他说道:“赵门厅儿咱家奉新君儿的面谕的旨意儿叫你明日早晨儿不要开午门。新君龙体儿很有点不自在是不坐朝的你晓得吗?咱家儿回旨去了。”赵宜听了这句话直喜得两只眼睛合着缝似的说道:“我赵宜当这差使真个三百六十日没一日五更天头在枕头上今日要算新君特别的恩典让我睡个早觉了。可惜我只得寡人一个上无父母中无妻室下无儿女;假使有个家眷遇到婚丧大事我那金字衔牌上到添得一对恩赏看午门睡早觉的衔牌呢。”这日宫中内乱没一个不忧虑独他逍遥自在到了晚来将午门闭起吃了一壶酒睡他的太平党去了。 所以五更时分韩毓英、杨魁二人奉了赵公胜的命令跑到午门杨魁道:“小姐请在城外待在下先进城去。如没动静将锁钥开好我就装狗叫三声小姐就去从接驾。俟圣驾已到城边随即开城一拥而入免得开早了城若有惊觉反为不美。若是我进城事不顺手我就装狗叫一声就请小姐进城硬行斩关落锁便了。”二人商议妥当杨魁一纵身上了城楼做了一个倒卷珠帘的样子头朝下脚朝上向门厅里面一看:但见黑漆漆的连守城门军士一个都没有心中大喜。一个猫儿落地蹿身便进了城瓮用了一个解锁法将锁落下又将门闩抽脱便做狗叫的叫了三声。韩毓英在城外听得清楚忙飞步直奔刑部衙门送信。那知走不上一箭路见圣驾已经到来前面寇帧、赵公胜步行后面就是对子马再后便是六十名兵卒护着两乘便轿末了就是陈亮、雷鸣押着胡成、赛云飞款款段段直向午门进。韩毓英也不向御驾前禀说就对寇帧、赵公胜说了底细。赵公胜便向后招呼了一声“快走”转眼工夫到了午门。韩毓英便两手把城门一推一声吆喝圣驾进了午门过了御道街直到大内的正门并无一人知觉。 寇桢分付道:“一切执役听着请圣驾直入正大光明殿坐朝。”赵公胜道:“寇大人分付他们不济事他们皆不曾到过内庭还是我们上前引路罢。”寇帧道:“使得。”就此二人在前将圣驾领到正大光明殿。一声吆喝看见里面跑出四个值殿的侍卫连衣服也不曾着得齐全被褥还铺在宝座旁边两手挖着眼屎摸不着头脑那驴子样子似的心里想道:是两个什么麻木鬼怎么把两顶小轿子打到殿子上来了?正然呆想只见轿内走出二人直一吓真个是魂不附体。吓得不知去卷被褥好不知去穿衣裳的好又不知去接驾是好。只见他们殿上殿下的乱窜反转寇桢说道:“你们不要惧怕圣上才得回銮绝不加罪你们你们赶紧把殿上物件撤去。”四人这才有了主意忙将被褥你一卷他一卷搬了向殿外檐下一掼;忙把衣裳整了一整走上殿来。见皇上已升了宝座太子坐在一旁东边站了寇桢西边站了赵公胜、杨魁、陈亮、雷鸣。皇上搭眼见韩毓英羞羞缩缩的两边班中似乎不应女子入班的样子皇上早知其意就赐他在下手旁边锦墩上坐下。 皇上降旨道:“值殿侍卫安在?”只见四人跪下应道:“侍卫等在此见驾。”皇上道:“代我把催朝钟敲起。”侍卫说了一声:“领旨。”扒起来把个催朝钟“当当的”敲得怪响。侍卫暗想道:朝房里鬼也没一个把钟敲破了也是无用。可也奇怪那知钟才敲了不上一刻直见外面九卿四相八大朝臣靴声橐橐的慌慌张张的皆跑上殿来。看官你道这些人怎样晓得来上朝的?不但这个钟声听不到各处衙门府第里面就是听得见也不得如此神。内中有个原故。十七日太后散朝之后各人散回一个个私下议论道:“怕的新君这个帝位总篡不稳当。”到得晚来听慈宁宫传出旨来说明日暂停早朝一日。这个旨意一下最快乐是各衙门府第管门的家人以为明日有一天早觉睡睡。那知才到黎明各家就听外面扑通扑通的敲门嘴里京腔京调的喊个不住。一众家人被他闹得没法嘴里叽叽咕咕的骂着走到外面把门开放一看不是别人原来是一位太监就对家人说道:“管家儿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咱们奉旨来的皇上已坐了朝宣他们赶紧上朝去哩。”说毕手中拿出一个纸条儿上面一字没得单单画了一把铁锥、两只酒坛。各处家人见是太监传旨不敢怠慢皆连忙报到里面也把接下来的纸条呈上。这一班朝臣好生诧异:要说真系圣旨怎么纸条上画这两样物件?要说不是圣旨怎么又明明是太监来的?因想道:新君自有新章或者是个暗记也未可料。俗话道:“但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好在不过跑到午门就有确信。一个一个的依旧更衣上朝。内中只有金丞相晓得这个铁锥、酒坛在济额僧的暗号怕的皇上趁夜已回銮了。连忙梳沐着衣乘了马赶到午门早见午门已大敞四开但是不见黄门官等人。正在疑惑忽听催朝钟敲得怪响又见后面各朝臣皆蜂拥而至一个个听见钟声也不暇再谈闲话急忙忙皆进朝门。问了一问知在正大光明殿见驾。心里总疑惑还是新君那知走到丹墀朝上一看一众的皆吃了一惊暗道:昨夜就是听说破城怎么如此不知不觉的就已回銮了?内有一班稍有忠心的莫不欢喜独是那些余党就吓得如同半空中响了霹雳一般只得俯伏丹墀高呼已毕然后归了班次。皇上见朝臣一个个6续上朝心中大喜暂且按下不提。 且说徐国舅、徐焱在慈宁宫到得晚间接到哈克达告急文书知周茂阵亡忙着太监传旨着哈克达兼管西门。后来直至半夜并无消息以为安然无事便同太后、五贤王商议了些调兵的方法。但此时内城已破五将死的死擒的擒所以没得警报入内。徐国舅府里见已破城就着了家丁送信岂知午门关闭那家人喉咙喊破了都不中用只得仍然回头。所以慈宁宫毫无听见破城消息徐天化、徐焱也在宫内安然就寝。到得五更向后徐焱究竟少年有心计的人睡得慒慒懂懂直觉得耳朵里听得催朝钟响个不住心里一惊连忙披衣起身。一面整着衣服一面跑至国舅卧室内但听徐天化呼声如雷窗前风台上点了一支红烛一个当夜的太监坐在旁边打瞌睡。徐焱也不惊动走至徐天化榻前将帐幔揭开用手推了一推轻轻的叫了一声“爹爹”只见徐天化糊里糊涂的说道:“赵公胜、寇桢既然拿到候新君落便了。”徐焱又叫道:“爹爹醒醒有话讲呢。”徐天化又呢呢喃喃的道:“究着推出枭罢了。”徐焱此时见徐天化呼唤不醒又听宫外一阵橐橐的走路声息也顾不得惊动五贤王、太后便大声喊道:“爹爹快醒大事不好!”徐天化在睡梦之中忽然惊醒一翻身便坐起问道:“什么大事不好?”徐焱道:“适才听见外面催朝钟响了好大一会过后又听得许多走路的声音从宫墙外经过就此便停了钟声。”徐天化一听大惊失色。正欲开言忽见来了两个太监说:“太后同新君遣奴婢来问的说适才外面催朝钟忽然乱击国舅们可曾听见?”徐焱忙回覆道:“听是听见的但不知什么原故。”话言未了又见一太监跑来说道:“禀国舅爷太后、新君已到外官立等国舅爷、徐少爷二位谕话。”此时徐天化父子也不暇梳沐披了衣裳戴了帽子急忙忙到了外宫。只见太后、五贤王已坐在上面二人正要行礼忽然外面飞奔的进来三四个太监喊道:“启禀圣母大事不好了!万岁爷已经登了正大光明殿造了一员女将已经进宫来了!”太监话才说完只见一员女将年约十六七岁头戴翠垫珠抹勒身穿玄色夹紧身白罗束腰素罗裙两鬓插了两枝白绒粉团足下弓鞋窄窄约三寸腰间佩了青锋剑手拿绣弯刀抢步已到了外宫。此时太后、五贤王、徐天化、徐焱直吓得面面相觑。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六回 入宫捉拿徐父子 当殿收服赛云飞 话说太后、五贤王听外面催朝钟响正然传徐天化、徐焱到外宫计议还未开口只见韩毓英手拿绣弯刀飞步进宫后面跟了两名侍卫徐家父子吓得目定口呆就同呆了样子。太后、五贤王站起身来以为此女进来必有强暴举动要躲避他罢已经来不及了。还是太后究属仗着国母的位分硬着头皮子说道:“慈宫重地女英雄带刀入内未知有何要事?”韩毓英听毕忙上前请了圣安说道:“太后休得惊慌皇上因奸贼盘踞内禁恐他人不谙事情有惊圣驾特遣臣韩毓英入内叩恩。请将乱国贼子徐家父子给里带到皇上御前落。皇上并面谕旨意说圣驾出外五贤王护国亦属言正理顺并不分外苛责太后但请宽心。惟徐家父子务求太后给臣带回缴旨。”太后、五贤王听韩毓英这番言词心神稍定了一点。但是如将徐天化、徐焱交出究系自家骨肉觉得有些不忍。心中暗道:所幸这女子不是久在驾前或者认不得徐家父子。暗暗向徐天化、徐焱丢了一个眼色叫他们趁此逃走的蹊景。徐天化将徐焱衣袖一扯转身正要出外。那知韩毓英一进宫来见太后、五贤王旁边站立两人一老一少并非太监装束谅情必是奸贼父子;又见太后听到将徐家父子交出这句话就将眼睛向二人望了一望怎能瞒得过韩毓英这位伶俐小姐?所以徐国舅、徐焱才要起脚韩毓英就用手中绣鸾刀指着骂道:“乱国贼往那里走?”说着向侍卫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只见两个侍卫上前一人将徐天化擒住一人将徐焱擒住韩毓英转身又向太后道:“恕臣唐突多多有罪。”说毕便押了徐天化、徐焱直向正大光明殿而来。 皇上远远见韩毓英转回来后面侍卫押着两人知是徐家父子已经擒获心中大喜传旨着将徐家父子推上。却说徐家父子本非生就的大奸大恶不过一时糊涂仗着太后做这些灭族的大事此时到了这个地步便吓得抖抖括括跪在丹墀下面。皇上见这样子反转带笑的说道:“徐天化朕问你朕有何亏负于你你要暗谋易位?”徐天化磕头回奏道:“臣该万死!但臣实非主谋易位皆是五贤王的意见。”皇上道:“朕弟就藩在外要是他的主谋就该有私函到你你将证据呈来。如无私函显系是你奏请入宫陷他不义。此时不知己罪还想含血喷人实属可恶!”徐天化在下无言可对。皇上又问道:“现今你旁边只有徐焱还有徐森、徐鑫那两贼现藏何处?从实招来!”徐天化见问不由的心上一酸眼泪直滚说道:“徐森、徐鑫两儿十六晚当场就中镖身死。陛下如不相信棺柩因昨日封城未曾运回如今还停在慈宁宫旁屋里面陛下传慈宁宫太监一问便了。”说毕眼泪淌个不住。皇上怒骂道:“老奸贼你这两个逆子受了天谴你还眼泪滴滴的假使当日没人救驾朕的父子难道就是应该死于剑下的吗?况且就是设或朕有不是.那十几岁的太子、又犯何罪?老贼呀老贼呀这副心肠也忒过嫌狠一点了!”说着对寇桢道:“这两个奸贼且交贤卿将口供市明照造反乱国例议罪奏明候朕落。”寇帧出班叩领圣旨就着侍卫押解刑部本衙门自己便退入班中。 皇上分付寇帧已毕又传旨着将阶下两俘虏带上。皇上先问胡成道:“你是何人?”胡成磕头奏道:“臣是天下都招讨徐天化辖下左营副将胡成。”皇上道:“你因何不识进**恶拒城?”胡成道:“臣非敢党恶实因臣在招讨辖下招讨之命不敢不遵。而且皇上出外宫中内乱臣实不知。但知尽职守城又不知所挡何敌及至城破后才知细情。臣该万死!”说着把个头在丹墀磕个不停。皇上冷笑道:“好一个尽职守城你因何这样守不住城呢?这样看来就不办你甘心助逆、抗拒天兵的罪那失机败事、有负厥职的罪也是一死。”胡成听毕又磕头奏道:“臣实非甘心助逆陛下可查问赵公胜。五臣同守内城至死不变独臣自愿求降还求陛下明察。”皇上道:“朕试问你你还是开城纳降的呢?还是破城求降的呢?”胡成再不开口。但见赵公胜出班跪奏道:“胡成求降是迫于不得而已。内城破后还同朱猛、王德、哈克达并这就擒的女子将韩毓英围在北城外东后街死战不退;候至臣由北路抄至东面将哈克达杀死韩毓英刀劈朱猛箭伤王德然后他见得势孤事败才肯求降。”奏毕起身仍退到西边班里。皇上又望着寇桢道:“寇贤卿这助逆拒君的奸贼也着你拷问拷问议罪办理。”寇帧又出班领旨仍着侍卫押往本衙门不在话下。 且言赛云飞跪在下面见皇上一起一起的落见得精明仁厚暗道:“我爹爹实也糊涂怎么这等圣君焉有亡国的道理?不将平日的皇上行为想想就凭招讨的一道兵符跟着他陷于大罪还带累女儿同归于尽。爹爹你要算死有余辜了。”心中正在想着忽听皇上传旨:“着将女俘虏带上来!”就见一个侍卫将赛云飞推上。皇上一见赛云飞品貌生得十分不俗同韩毓英一比较犹同姊妹一样皇上不觉生出一片怜爱的心意遂传旨道:“权把这女子松开绑来朕要细细盘问谅他也逃走不了。”侍卫才要动手解放只见杨魁连忙出班奏道:“禀陛下这女子本领甚大有飞墙走壁之能一经松绑必要逃走。”因此就把在西门怎样从城墙上坠下怎样在城脚下死战怎样割断飞抓索怎样在北城外飞身上了楼房说了一遍。皇上道:“既然如此且慢放他。”因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一年轻女子也帮同逆党作恶?”赛云飞见问说声:“罢了女子既已误投罗网陷于党贼何能再留名后世贻笑万年。就请陛下传旨推出斩讫倒还干净。女子虽是不忠还算尽了孝道圣上不必深问就请杀了罢。女子虽在阴间都是感激陛下的。”说着认定丹墀中间那拜跪石上就是一头碰去。只见额角上撞开一块鲜血直流自觉未能得死二次又要碰去。皇上在龙案上忙喊道:“侍卫何在?快把这女子扶住。”只见来了两名侍卫每个攀住一面的臂膊不得任他碰地但听得他急得嘴里牙齿咬得怪响。 皇上见这样子又听他的一席言语兼之杨魁所奏他的本领知他是一位英雄侠义的女子忙说道:“你不必如此轻生朕从来最体人情最爱忠义。你既晓得误投罗网陷于党贼这就算你的明处。但是你既帮同拒敌那里不晓得抗拒天子就是同朕为难?此时既不肯留名深怕遗臭万年那时怎么不能彀趁早明白的呢?”赛云飞道:“那时女子以为陛下得罪太后放逐在外所以把陛下当做仇人一样拼死的同陛下作对。此时见陛下一切举动才知是位明君所以懊悔不及但求死。”皇上听说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一个英雄巾帼被这徐奸贼闹得颠颠倒倒。倘遇见暴戾之君一见恶党即行问罪岂不可惜了吗?”皇上自言自语说了几句又沉吟一会因说道:“你的心情朕已明白了;你的本领朕已知道了。朕今不问你罪你可情愿带罪立功吗?”赛云飞道:“女子练就一身本领平时本同爹爹哈克达说过的以报国恩。不料突然遇此惨变也算是女子的命运罢。”皇上听说方知他是哈克达的女儿就此便问道:“你父哈克达现在何处呢?”赛云飞正要开言只见赵公胜出班又将守城的五将名姓细细说了一遍因道:“哈克达在北城东街围战韩毓英的时候已被臣用鞭击死了。”皇上听毕分付赵公胜归班又传旨侍卫将赛云飞解放说声;“哈女子朕听你的言语知你不是匪人朕今且松放赦你。你如要想报国就此报上名来听候旨下;你如不想报国你就隐姓埋名就此走罢。”赛云飞听皇上一番天恩感激得眼泪直淌说:“臣女赛云飞既陛下不念旧恶许臣女带罪立功自当粉骨图报。但有一事妄邀天恩:守城五将皆因招讨兵符所误无论生死均求天恩减一等问罪未知陛下肯容纳否?”皇上道:“朕从来治国不尚苛刻你即不言朕亦自有道理你静听旨下便了。”此时侍卫已将赛云飞松绑赛云飞忙叩头谢恩。 皇上见奸贼、俘虏查问已毕正要问赵公胜破城情形忽黄门官走至殿上奏道:“杭州府马仁叩见陛下有要事奏禀现在午门候旨。”皇上一听大为疑惑。不知来奏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七回 孔式仪披肝沥胆 大宋君议罪论功 却说皇上收服赛云飞正欲查问赵公胜破城情形忽见黄门官启奏:“杭州府马仁称有要事奏禀现在午门候旨。”皇上心中疑惑不知所奏何事便传旨宣他进来。看官前回书中说金丞相进午门的时候见午门大开只不见黄门官因何此时突然有了黄门官呢?诸位有所不知起先没有黄门官是因护国五贤王传旨十八日暂停坐朝所以不来应酬差使;及至皇上回銮升了正大光明殿群臣6续皆至那黄门官得了这个消息还不赶紧到午门吗?所以到得杭州府见驾的时候已有黄门官在午门伺候。 当下领了圣旨就传马仁上殿。马仁见驾礼毕.启奏道:“前日宫中内乱天子蒙尘臣守土有职未得远从敬求陛下宽恕。但昨日辰牌时刻奉到太后懿旨交到兵部郎中孔式仪一员着臣看管。臣因太后懿旨不敢怠慢。今陛下既已回銮只得将孔式仪带在朝门候旨定夺。”皇上道:“孔式仪所犯何罪?”马仁道:“据闻因太后册五贤王护国的时候孔式仪不肯赞成并且挺撞国舅。所以交臣看管。”皇上道:“这句话想系孔式仪自己说的了但他本身而外还有旁人晓得吗?”马仁道:“上自宰相下至九卿凡在慈宁宫赐宴者尽皆知道。”皇上听毕就宣金丞相奏对。皇上道:“前日慈宁宫宴后议论五贤王护国可是孔式仪不肯奉诏交杭州府看管的吗?”金丞相道:“是实有此事臣亲目所睹。”皇上道:“连孔式仪其时有几人不奉诏的呢?”金丞相见问直吓得碰头说道:“臣因太后主事虽未敢造次过太后旨意却也未曾开口。”皇上听毕哈哈大笑道:“朕待臣下虽属无礼到得暗移帝祚的时候居然的还有一个兵部郎中孔式仪不肯奉诏这也可算难得了!”说毕也不着金丞相归班心中暗道:我区拿这无用的奸相。跪他一跪。因说道:“传孔式仪上殿。”不上一刻已将孔式仪传到。 皇上道:“适才杭州府马仁奏你十六夜分在慈宁宫违道太后旨意将你杭州府看管。但你因何事违逆懿旨快快说来!”孔式仪道:“臣那日从皇上、太子被奸贼徐森、徐鑫侮辱时自恨身为文臣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救护已觉闷气不过。及至来一壮土镖伤二贼救出圣驾暗中又愧又感以为徐家受此大创必不敢再主逆谋。不料未至片刻徐焱按剑出席说皇上逃走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将册五贤王即位。所以臣也出席情愿死在奸臣剑下不能缄口不言不无同他触犯。徐焱因此大怒着两名家将先将巨锁在期颐殿对面戏台上过了一宿。马仁见臣一到知道臣的罪过是因不肯党恶非但不加刑罚且约臣候内城开放一同私逃往寻陛下、太子。不料陛下已经回銮所以马仁特将臣送到以候陛下落。”皇上道:“这样看来你也算自不量力了。你且看看你旁边跪的是谁?”孔式仪回奏道:“这是金丞相。”皇上道:“其时他可曾有半字阻抗吗?”孔式仪道:“不曾。”皇上道:“他偌大的位分都不曾阻抗怎么你一个小小郎中倒反阻抗起来呢?”孔式仪道:“职有大小忠心不分大小;臣位虽卑也是所食君禄。臣所以彼时只知同徐焱为难也不问自己所居何职了。”皇上听毕传旨道:“均且退下候旨。”金丞相可怜人老骨硬跪了足有两炷香的时候两膝疼痛难忍听皇上说个“均退下候旨”他就势也就谢恩爬起退入班中去了。 此时皇上方问赵公胜用何法破城因何如此神。赵公胜便将怎样用大帽军过壕怎样同哈克达、周茂双战怎样危急怎样杨魁镖伤周茂身死哈克达怎样逃回又怎样着王虎明攻北门暗同李龙、杨魁劫西门怎样杨魁同赛云飞坠到城外怎样韩毓英忽然开了西门招呼进城到北门又怎样鏖战怎样哈克达开城冲出北门怎样分头追贼怎样在东街鞭伤哈克达怎样韩毓英连伤未猛。王德收降胡成、赛云飞怎样上屋怎样跳上楼房韩毓英怎样追赶杨魁怎样撇了赛云飞怎样进城怎样出北门怎样升在楼屋上观战怎样活捉赛云飞怎样大众议论进城到刑部衙门迎接圣驾由头至尾说了一遍。皇上听奏随即就龙案拟了一道旨意上写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窃以嘉善矜能古圣经邦之术;信赏必罚国家治世之经。朕自髫年御极以来上承慈宫保佑之功下赖百战翊赞之力。虽德才凉薄尚无曷丧时日之讥;而兢业忧勤犹有万里君门之惧。遽料权奸挑乱萧墙顿起于阋墙;国戚嚣张宗国险归于亡国。朕固牺牲之不恤卿真龙虎之堪嘉。势甚燎原一朝扑灭;旋回行在百庶以安。所有在事功臣应受升赏;溺职之众亦与薄惩。至主谋大逆及胁从已死未死者均着刑部议奏定罪。钦此。 计开: 刑部尚书寇帧升参知政事同平章事着将叛党定谳后升任。 湖西营提督赵公胜升枢密副使。 兵部郎中孔式仪升刑部左侍郎着赏加尚书衔。并着协同参 知政事同平章事、正任刑部尚书寇帧谳问叛党。 杭州府马仁升工部右侍郎。 湖西营副将王虎加记名总兵衔在任另候升转。 湖西营游击李龙着加副将衔在任另候升转。 湖西营都司金彪着加游击衔在任另候升转。 义士杨魁着赏加提督衔权主湖西营事。 义士陈亮着赏加总兵衔遇缺尽先补用副将权在湖西营帮办军务。 义士雷鸣着赏加副将衔遇缺尽先补用游击权在湖西营差遣。 侠女韩毓英封为义侠公主其后赘婿一体以驸马例升用。 侠女赛云飞着归韩毓英委用俟有功再行封赏。 所有在朝凡与慈宁宫赐宴者自丞相以下均着降一级留任。 所有内城及午门各实缺自提督以下均着降一级调用。皇上写毕唤过吏部尚书吕大成兵部尚书范通说道:“此旨着誊黄贴京城内外所有升调补用各缺宜悉心审度务要人地合宜勿负朕意。”二人叩领旨。皇上又唤过太监一名着将韩毓英带往昭阳院叩见皇后。统统事毕正欲散朝只见慌慌张张跑来一名太监上殿跪下。不知所奏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八回 韩毓英初进昭阳院 济颠僧再入慈宁宫 话说皇上拟就赏罚的上谕交代吏、兵二部誊黄正要退朝只见慌慌张张走来一个太监。到了殿上说:“启禀万岁太后自从徐国舅父子被获后退入内宫号啕大哭。五贤王在房面劝解许久忽见太后从御座上劈空倒下登时气闭晏驾。五贤王在侧随即帮同扶起连呼‘母后’不见答应五贤王便垂泪跑至内寝多时不出。奴婢等因太后崩驾已有时刻是否上殿奏明当请五贤王作主那知跑到内寝见五贤王自缢身死奴婢等不敢不报。”皇上听言未毕顿足道:“朕好好的一家骨肉被这奸贼闹得兄离母别真碎尸万段不足以尽其罪!”太子亦在旁边以手挥泪奏道:“既照此说父皇与臣儿到慈宁宫再酌计较便了。”皇上顿时散朝同了太子直奔慈宁宫。到了内宫见太后斜卧在天然榻上口中直啜白沫但摸得鼻窍微有一丝气息手脚已冷。又走人内寝见五贤王就在龙柱上系了一根带子颈项套在里面双目紧闭舌头带露。皇上此时直急得面无人色太子在天然榻旁边抓住太后一只手哭个不住。皇上忙传旨太监到昭阳院、西宫两处着两宫娘娘到慈宁宫办理太后丧事。其时韩毓英还在正宫处尚未出宫闻得警报只得告辞出外。皇上打太监到正宫、西宫两处去后又拣了一个伶俐的太监说道:“你快到刑部尚书衙门传寇帧寇尚书即至慈宁宫见驾有要事商议。” 太监领旨出了午门一直来到刑部衙门。但见门外马车纷纷大约总是因寇尚书升了相位过来贺喜的。太监也不暇查点飞步直进衙门也不等家人传报反转家人跟在后面喊道:“宫爷有何事情由小人通报是了。”那太监睬也不睬直到厅前只见一个和尚对着寇公拍手道:“我言如何?”又对太监道:“你不必说了覆旨去罢就说寇相爷马上同一个穷和尚就来。”太监把他一看认得是济公在宫内看见过的说道:“师傅原来还在这里呢!但师傅叫咱们儿不要说师傅可曾晓得咱们儿为什么来的吗?”济公哈哈一笑道:“这些小事恐俺还不晓得你们慈宁宫现今画‘十’字太后做了一横五贤王做了一竖是不是呢?”看官你道济公这句隐语是怎么说法?太后气闭身死是横睡了所以做了一横;五贤王自缢身死是直挂了所以做了一竖济公因此说他们画“十”字。太监听济公的话说得有趣微微一笑道:“师傅不必讲耍话了圣上立候寇相爷商议丧的事呢!”寇帧道:“你前走我随即进宫便了。”太监当即出外寇桢也同济公步行预备进宫。 却走至午朝门口看见无数的人挤着在那里看誊黄呢。济公便拖了寇帧同去看看但见末后两条一条是凡与慈宁宫赐宴者自丞相以下降一级留任。济公笑问寇桢道:“你还是准头一条升官还是准后一条降级?”寇帧道:“不瞒圣僧说我因圣僧给了说帖晓得这日宫内必无好事就托礼部报了一个感冒的假病这日并不曾赴宴。”济公道:“我道你是个正直的朋友原来也突会欺君呢!”二人谈谈说说不觉的已到了里面寇帧也相随而入。 但见太后此时已气息全无。皇上忙向济公跪下道:“闻说圣僧有起死回生之术务求一为拯救。”济公哈哈笑道:“俺也学得司马师的一句俗话了陛下请起。”皇上站起济公又哈哈的笑了一阵说道:“此处一横里面还有一竖呢!俺同把笔的先生样的请问还是先写一横先写一竖?”皇上初不解说的什么话想了一想不觉失笑道:“就请圣僧先救母后罢。”济公哈哈的又拍手笑道:“俺倒昏了俺连‘十’字都不会画了难道画‘十’字有先画一坚的道理吗?”说着笑着就从怀里掏出一粒丸药来走至太后面前把一粒丸药向太后嘴唇上一放。皇上道:“牙关已闭恐怕没得入肚了。”济公向皇上望了一眼故作负气的样子道:“没得入肚难道俺还带回去留作自家吃吗?”皇上不敢开口、但见济公用手捏了一个勾魂诀朝着这粒儿药念了一句:“唵嘛呢叭迷吽。”可也奇怪济公才住了嘴只见这粒丸药就在太后嘴上转了几转觉得太后的嘴微微一开那丸药忽然的不见了。但听太后哭了一声:“我的娘呀不料徐家一门的命都送在我手上了1将眼一开见皇上站立旁边又连忙缩住了口呜呜哭个不祝 皇上见太后已经醒转又对济公道:“索性还请圣僧施点法力呢!”济公大笑道:“一不做二不休总算是俺的晦气罢了。”济公举步就往内寝走去皇上陪着。只见寇帧奏道:“臣今日还有逆臣当要拷问口供国太既已醒转谅无臣料理之事臣就此告辞出宫了。”皇上道:“贤卿自便罢。”寇桢当即出宫皇上便同济公走到内寝。皇上此时以为济公必定又要掏出什么药那知济公并不用药恶狠狠的走至五贤王前两个嘴掌顺手在他裆下一把抄起没命的一掼只见那条绳子一断五贤王便同膨牛似的往下一倒大叫道:“痛杀我也!”搭眼看见皇上同一邋遢和尚站在旁边不解何故爬起来好生惶恐。皇上见太后、五贤王均已救活觉得自己在此他二人有些不安便请济公到了外宫。晓得济公喜欢吃酒自己到此时还未进膳便传太监开了一席御宴又传到太子三人胡乱的共桌而食暂且按下不提。 且说五贤王醒转之后见皇上同着和尚已走忙问太监道:“太后此时怎样了?”太监道:“圣母已死了半息总是这个和尚医好的。”五贤王道:“前次太后之病是不是这和尚医好的?”太监道:“正是。”五贤王实在感激连忙出外跑至太后面前叫了一声“母后”。太后见五贤王到来并不知他自缢只是眼泪纷纷的落个不住。此时正宫、西宫见太后、五贤王就同欲语不语的自知在此有些尴尬也就告辞各回各宫。太后见大众已散便对五贤王道:“不知汝舅父现今拟的什么罪过了?”王贤王垂泪道:“臣男也不晓得。适才母后气闭臣男也自缢死去多时料想总是这个和尚救转的。”太后道:“这位圣僧他叫济颠僧实在很有法力。前次我的病重也是他用了三粒丸药就把我医好。此时你我二人之命又是他救转。这样看来将来当要大大的报答他才好呢!”旁有一个太监插嘴道:“要报答这位和尚不难只消几吊大钱买上几斤狗肉搬上几坛酒他就喜欢不尽了。”五贤王诧异道:“他是一个有法力的出家人怎么这个说头呢?”太监道:“王爷有所不知。”就此便将前次在渌猗亭逐日的狗肉、烧酒说了一遍五贤王更加奇怪。 忽然旁边又走过一名太监来说道:“王爷不要惊讶这个和尚的法力委实是大得很呢。”低低的对了五贤王、太后说了几句忽见太后大骂道:“贼秃贼秃他害了我了。”未知这太监在太后前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九回 丘太监又用离间计 济颠僧暗进返善丹 话说这个太监姓丘名奎本是张禄的外甥明知张禄因济公问成军罪心中记着了他的仇隙。这日皇上回銮他在外面听说是济公怎样帮忙一长一短的访得清清白白。此时站在太后旁边是太后同五贤王感激济公他就趁便说道:“圣母不要把这和尚当着好人他替圣母、王爷救命皆是万岁爷的面子他其实倒恨不得将毒药来药死圣母、五贤王了。此回万岁爷回銮皆是他暗中保护奴婢在外面已访得清楚:进宫来救驾镖打两个徐少爷的是他的小徒弟姓杨;跟后背了皇上、太子到湖西营的是他的两个大徒弟一个姓陈一个姓雷。圣母不信闻得皇上已经到封了他们的官了但皆是封的武职着人到兵部衙门一查便知。而且就是寇尚书、赵提督皆是他预先约定。就是今天早上万岁坐朝大众朝臣怎么就会晓得?也是他一家家送信去的。”太后听毕说道:“原来如此怪道那日我同五贤王坐朝的时候隐隐约约像他在殿外走了两转呢。”说着就咬着牙齿骂道:“贼秃贼秃!原来他治病是假的他来坏我的大事是真的。怪道这个不孝的昏君由他治病之后就越过越不孝顺呢!原来仗着他的法力。我倒有点偏不惧邪不是我恩将仇报总之第一次他不过替我看了一场小病此时五贤王同我死去也是因他救转这个不孝的昏君才送命的。他虽把我母子救转算不得他的功劳。但是我娘家好好大兴旺的一个姓涂的宦家弄得来死的死逃的逃办罪的办罪不皆是完在这贼秃手里吗?”说着又呜呜的哭个不住。五贤王道:“母后不必过悲谅他一个和尚终在我国家法律之下迟早再碰机会总替这徐家报仇便了。”当下太后同五贤王因丘奎一番挑剔不但不感激济公救命之恩反转恨如切骨二人就商议些代徐家报仇的话暂且搁过。 单言济公同皇上、太子人了席皇上便称赞杨魁、陈亮、雷鸣这三人的忠心及本领又谢了济公各处代他布置的说帖。济公一言不答他好歹酒儿肉儿的吃个不住。皇上又说道:“请问圣僧从来国家内患历代所不能免。然总因为君的器小量窄或者非嫡亲母后;究不解朕既所处的嫡亲骨肉加之平日兄弟之间亦甚友爱相得不解因何忽然造出这样的逆案?实在就叫人难以参详了。”济公听毕便用那筷子敲着碗放开那“叭迷吽”的喉咙唱道:“因因因果果果。人生事事有因果。花开一树本同枝结了美果同恶果。因因因果果果。人生事事有因果。俺效园丁灌灌方还你一树好美果。”虽毕由袖中取出一幅画图说道:“陛下请看。”当下皇上看了济公这幅图济公不肯细说也就只得罢了。又说道:“请问圣僧适才朕母、朕弟虽蒙圣僧救转未知还须进药调理调理吗?”济公此时在席上虽对皇上言谈那慈宁宫太后、五贤王恩将仇报的话一句一句的济公皆晓得清清楚楚见皇上问他可须进药调理济公暗道:我何不想个一劳永逸的主意用两粒返善丹将两人的心治他一治毋得再生妄念有何不可。主意已定因说道:“凡病皆要调埋就是五贤王自缢虽经救转脏腑无不受伤陛下之言甚属有理。”皇上同太子恰好此时上膳已毕只剩得济公一个人在那里啯咕啯咕吃酒。皇上因此又说道:“既蒙圣僧肯代调理拟请回到内宫趁此进了丹药免致留下余病在圣僧意见以为如何?”济公道:“使得使得这样说法这个酒我也不吃了。”太子就此起身别了皇上自往青宫而去。 皇上便同济公来到内宫却见太后正同五贤王在那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一见济公同皇上走来太后、五贤王恨不得立时就将济公置之死地才出得心头之气。济公早已明白就用手暗暗的对着两人做了一个法儿。皇上却是懵懵懂懂的到此地步还是一片孝母爱弟的心肠忙近前先问了太后的安又将济公说的还要调理的话奏明了一遍。但见太后负气的样子说道:“既然我母子不曾得死也就罢了还要调理做什么?我实在心中恨个不住倒不如就此死了反觉安逸。”皇上不解何意以为太后因做了残害的事说了两句过门话。正是还要进言忽见太后两手捧住个肚子心里一阵一阵的疼个不了五贤王觉得个颈项被绳子勒挂的地位痛得如针刺一般。济公故意装着要向外走的形像但听太后道:“怎么这时的肚又这样怪疼起来了?”转眼再向五贤王一看见他双手托住腮下因皇上在侧又不敢大惊小怪的喊痛只见他颈上汗珠足有黄豆子大。太后此时心里虽恨济公却因疼痛没法因说道:“既然如此且把调理药进来试试看罢。”皇上便转身对济公说明济公哈哈笑个不住。太后、五贤王见济公这样笑法心里更加气那两人便觉得格外痛得难过。好容易候济公掏出两粒丸药交给皇上每人吃了一粒不但痛处忽然顿止觉得一种清凉的气候到了心里就把起先所做的事所说的话皆自家同自家为难个不了。 皇上见二人服了丸药皆不开口以为药有灵验止了痛了却不晓得两人心里忽然转了念头。说得迟来得快忽然五贤王跑到皇上面前双膝跪下哭着说道:“臣弟此时想着已往之事真正狗彘不如不敢强颜偷生人世请陛下将臣送至法司同那徐奸贼父子一同问成死罪明正典刑以谢天下。”说毕哀哀的哭个不住。太后亦垂泪说道:“实也奇怪我不知三日前就同吃了迷*魂*药似的怎样就听这老贼父子的言词离间骨肉一点都不知觉。此想来也就追悔得要死了。”皇上见二人忽然哀哀的说出血性话儿便一手将五贤王扶起说道:“贤弟休得如此人孰无过?自知改悔罢了。但朕自从起祸之初自始至终无丝毫怨母后、贤弟晓得皆是为人所愚。总之最难者是天伦乐处从此之后母慈子孝兄友弟敬将已往之事作为云收而散罢了。”当下五贤王便请太后。皇上正了坐位自己也邀同济公旁边坐下又向济公称谢了半晌。这一番举动真个叫皇上梦想不到。就此母子_人正同皇上谈到情投意合之时忽见值班太监捧了两个奏折跑进内宫往下一跪。不知所奏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回 上奏折道臣定罪案 大宴会选待出尸身 话说太后、皇上、五贤王、济公正在内宫坐定谈了些情理道德的话忽见值班太监捧了两宗奏折跪奏道:“适才升任参知政事同平章事、刑部尚书臣寇帧升任刑部左侍郎、兵部郎中臣孔式仪交来会衔奏折一件。又佥副都御史丞、降一级臣金仁鼎交来奏折一件。均称内有要事候旨落奴婢不敢怠慢特送驾前恭呈御览。”奏毕将奏折呈上碰了响头爬起退出宫外去了。皇上就将上一本奏折展开一看见系金仁鼎奏报大成庙已依限告成择于二十日请太后、皇上拈香恭迓济公圣僧并附呈报销清册。皇上便在太后御案上拿过朱笔批了个“知道了”三字又对济公说道:“圣僧此来正好后日大成庙正是迎请圣僧日期就此在宫小住一日免致朕再着人各处寻访罢。”圣僧拍手笑道:“这大一座庙宇怎么三月限期已就成功这却难为了金御史了俺来日也要谢他呢!”又问道:“此回乱事两日之间人约需费多少国帑?”皇上道:“追兵饷赏赐大约在将近二十万。”济公大笑道:“倒也算巧后日准有二十万如数拨还是了。”皇上以为他说疯话取笑的也不介意。 就此又将第二奏本展开却是寇桢、孔式仪会奏审判叛逆一案。前面系徐天化、徐焱二人的口供直从苏同交到部皇上撤回慈旨起从中周选侍怎样挑唆国舅府怎样定计一一供得明明白白。皇上看到此处便向太后问道:“但是有一个人臣儿忘却宫中这周选侍今日不曾见面到何处去了?”太后起先本是最喜欢周选侍不知因何此时想着周选侍觉得宫中一切乱事皆由他挑拨起来的不由的恨如切骨。因说:“这个贱奴还问他做甚?大约宫中扰乱的时刻他也逃走了。”皇上听毕又将奏本往下再看只见下面议定徐天化、徐焱、徐森、徐鑫照主谋叛国弑君例减一等应斩立决。徐森、徐鑫虽死应派招魂戮尸明正典刑。哈克达、朱猛、周茂、王德遵胁从叛党例应派斩监候已受冥诛着无庸议。胡成应照斩监候定罪。徐天化家属姑念圣母外家着免诛族往王公世臣之家为奴。皇上看罢觉得所议之罪稍重一点反转将奏折同太后、五贤王斟酌。不知太后此时是个什么道理将奏折看了一遍遂说道:“这个奸贼便宜他了就派凌迟才是。只要不是诛族上不连累我的父母下不叫我徐姓绝后这就罢了。”皇上道:“依臣男见识还要上推母后情面着寇帧、孔式仪再从轻议才好。”太后大怒道:“这等逆贼没有什么情面情面倒被他削尽了。”五贤王也从旁插嘴道:“此回却也要重办一办免致后来外戚效尤这也是个道理。”济公就便听得本要进前论救因想道:这些奸贼且让他到法场上吓他一吓然后再作道理。但见皇上拿了朱笔还在那里要写不写之间。这位皇上本是仁厚天子总想要代徐国舅改为活罪。反是太后勃然大怒便从皇上手边将笔拿过又将奏折拿来说道:“这一本我来批了罢。”因提笔批了个“着照所议钦此。”批毕便着本宫太监送到御宝尚卿处盖用御宝行。 此时母子弟兄觉得十分亲爱兼之看得济公就同家中亲人一般太后因说道:“闻圣僧最喜吃酒今日宫中无事我等把皇孙召得来就在木樨堂开两桌筵宴。你们兄弟陪着对僧叫皇孙陪我今我且把君臣母后的仪节全行捐免大家吃个太平宴带赏赏将残的桂花。”随即便分付御膳间备席。不上一刻酒席已备往召太子的太监也同太子一同到来太子上前叩了太后的安又问了皇叔的安然后一同离座直望木樨堂而来。到了里面但见满地金粟那碧绿的叶子被风吹得嗖嗖的作响真个敲金戛玉十分有趣。皇上此回因太后说过把君臣母后的仪节一概捐免反转把济公定了客席自己同五贤王反坐了主位。济公是出世不作谦礼的他就不问青红皂白随即坐下暗下祷告道:快些拿酒来罢俺倒半天没得吃了。只见太后在东边一席也就坐定旁边坐了太子一宗值席的太监你敬酒他上菜。 忽见大众一个个皆把鼻子掩着皇上大为诧异陡然的也觉得来了一股臭气异样难闻。不上片刻五贤王、太后、太子也次第的将鼻掩起。以为总是这个和尚邋里邋遍的又不洗浴又不净面逐日吃的是狗肉、烧酒难怪生出这种坏味。皇上恐怕圣僧见疑反转硬强着鼻息偏不掩鼻。岂知这个气味实在难受刚刚捡了一筷菜进口一阵臭味又到这一个恶心吐了满地。济公初时见大众掩鼻不觉介意忽然见皇上吐起来了觉得一种臭气也向鼻内直入不觉拍手的笑道:“请问陛下此处的木樨原来是这样气味吗?俺出世还是第一次闻见呢!”皇上道:“往日本是一股清香不知此时因何这样难闻的?”济公又微笑道:“不是木樨香此时这院落里添了一个香窟呢!”大众皆望着济公不解他说的是何言语。济公又问太监道:“这院落里可有井吗?”太监道:“只有一口枯井。”济公道:“这便是一个香窟不信你们去看。” 有那好事的太监抢步便跑到枯井边一看连忙跑回奏道:“启奏太后、万岁不知这枯井里因何有女尸一具?”太后一听惊诧道:“莫非周选侍已寻了死了?”又想道:这不是井谅情不得将人淹杀。便说道:“你等快些把尸身搭出看是何人。”一众太监掩了鼻皆有怕臭畏难的形状。皇上道:“我等也要将席移到他处去吃呢这股臭味也担当不起。”济公道:“无妨。”忙向怀里一顿掏掏出一包末药来走起在皇上、太后、五贤王、太子面前各人撒了一点然后抓了些手中向这个太监鼻子上一搭那个太监鼻子上一搽说道:“你们去打捞尸包你们闻不见臭味。”可也奇怪大众此时只闻见木樨香并无丝毫臭气堂上还是照常吃酒。去了一众太监从枯井里把尸搭出忙上堂启奏道:“井中女尸却是周选侍。” 看官你道周选侍因何死在这桔井里面的?只因十六夜分皇上已被杨魁救去他见宫中大乱吓得没处藏身因躲到木樨堂桂花树下不觉失足向枯井里一落。但这枯井并无滴水本可候人来救那知这夜巧巧的雷雨交加把个井落了大半下水将彀周选侍淹了一个没头段。诸位看我这部书也该记得不是前次周选侍造太子的假话誓道“如有虚言在枯井淹死”的吗?他以为枯井淹不死人叫做硬欺太后赌的个太平咒那知偏偏还就在枯井里淹死了呢!当下太后闻说既是周选侍便分付太监备棺殓葬出了二百两银子。皇上、济公等酒宴已毕各自散去。济公仍在渌倚亭权住两日以便二十日跟随皇上、太后同到大成庙。但我续这前传下手便是造大成庙到得此时可算大成庙才将成功还有倒塌屋顶罚金仁鼎二十万赃银都还未曾说完。看官不免怪鄙人做书笔下太慢了些须知修大成庙三月之久从中出了多少岔事鄙人不能不一一叙清。不但大成庙之事不曾说毕就是韩毓英同杨魁当殿比武太后赐婚还有许多挂漏也只得在续后传慢慢再说了。 第一百二十一回 乘莲辇君臣恩厚 入丈室师弟情深 诗曰: 世事无弗了人皆自烦恼。 我佛最自在一笑而已矣。 话续前传。却说济颠圣僧自木樨堂酒散仍回渌猗亭居住专候二十日随驾进大成庙。到了这日才近四更向后就听外面号声不绝一阵阵马蹄的声腔人脚的声腔由亭外经过那服侍济公的八名太监也都轻轻的6续起身就灯前把些新衣、新帽、新靴搬出一个个装束得簇绽新鲜。早听外面走进一人手提宫灯低低的说道:“咱家哥儿们都起了。万岁爷有旨叫你们不要惊动圣僧勿论迟早候圣僧睡醒约在慈宁宫聚齐起驾。”八名太监也便低低的说了声:“领旨。”此时济公睡在天然榻上早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十分感激皇上便故意的在榻上翻了个身念了一声:“唵嘛呢叭迷吽。”那人听见圣僧已醒就连忙走至榻前说道:“咱的圣僧儿已醒了吗?”济公睁眼一看看那人不是别个正是那张禄的外甥丘奎。心中想道:此人也有些专权邀宠说坏话学了他娘舅一样的气息俺何不趁此收拾他一顿也是好事。想罢便反转假装着翻身睡去打起鼾来。那丘奎不识进退以为圣僧真个睡去便大声说道:“吹这怎么的?咱家儿不曾叫他他是醒着;怎么被咱家这么一叫那厮倒又像死猪样的了。不是笑话吗?”语言才了只见济公从榻上就蹶坐起说道:“不好了俺睡痴了带累丘宫爷候得心急就猪儿狗儿、死儿活儿骂起来了。宫爷莫怪还求在万岁前掩饰一点就说僧人马上到慈宁宫见驾是了。”丘奎明知触犯了这位和尚有些不妙但也不好辩白只得含含糊糊的往外就走。济公就此起身下榻那些太监是晓得他的脾气的连忙把狗肉、绍酒搬出济公便大喝大嚼的吃了足足一个更次。见东方渐要白遂说道:“你们没屁儿伺候些俺要到慈宁宫去了。” 八名太监就一个个的把宫灯点起在前引路济公仍旧破衣破幅赤脚扒天在后面一摇二摆的走。但见一路之上銮仪对马、兵丁入役一起一起的排得整整齐齐不上一刻已到慈宁宫门口随由跟来的太监上前通报。当宫的太监那敢怠慢忙急急进内启奏了出来宣见。济公走进宫内见前殿天井中一乘乘龙凤辇排列阶下末后一座莲花辇装饰得十分精致。济公无心细看穿过前殿走进外宫见过皇太子、五贤王又请了太后圣安就锦墩坐下。就有太监由御座起次献了香茗又每座前献上面点四式济公也不谦礼就伸了钉钯手筑了一个向嘴里一塞。那知今日这点心却是素的济公本不对味兼之才由蒸笼上拿来内中馅心滚烫的此时整个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那点心在嘴里就同打秋千差不多。恰巧皇上在上面说道:“圣僧起身倒也突早。适才朕着宫监到渌猗亭打听并分付不许惊动不料圣僧也就老早到来。”济公道:“陛下圣恩僧人感激不尽。但僧人所以老早到来却亏去的那位宫爷狗天爷地骂起来的。僧人若不因他叫骂只怕此时还睡着呢!”皇上一听勃然大怒忙向左右问道:“是谁到渌猗亭传旨的?”但听旁边回奏道:“是新补慈宁宫总管丘奎。”皇上道:“着将丘奎交刑部照违旨侮圣议罪。”自有侍卫将丘奎拿下。 济公正待上前论救忽听外面三声炮响乐鼓齐鸣走来一个太监跪禀道:“启奏陛下太后同两宫娘娘已经登辇专候陛下起驾。”皇上当即出位太子同五贤王也跟着起身。济公想道:“今日晦气只怕今天庙里皆是素菜俺大约是要忍着饿了。”没精打彩的也只得跟随出了外宫走到前殿回廊之下但听外面炮声、号声以及鼓乐声、吆喝之声耳朵里闹个不住。便有那管舆的侍从走来请济公升辇心里暗道:这样一个邋遢和尚坐在这驾宝辇之上走到外面实在不太好看。就此意念一动搭眼再朝济公看去但见他身穿御赐绣金盘龙千佛衣头戴毗卢帽脚踏老黄叉口僧履项中一挂楠香木佛珠脸上放出那又红又白的光彩反转认不得他在那人群里找邋遢和尚说道:“奇了圣僧何处去了?”济公笑道:“不要找邋遇和尚在这里呢!”那管舆的侍从这才明白忙扶他升了莲台花辇。前面也是满朝銮驾、对子马、御林兵辇前千佛伞下十六名太监打了宝盖长幡八名太监提着宫灯八名太监端着提炉浩浩荡荡好不热闹。出了大内穿过午门到了西城门口又听得远处轰轰的炮声。旁面扶辇的说道:“快走罢太后的圣驾已进了庙了。”济公看那六街三市一家家铺面关着那门前伏着、楼窗上伏着的人就实在不少。看官大凡皇驾出外本该辟除道路何以此回许人观看?列位有所不知此回皇上出外也是照旧辟除;但到御驾过后各家也就开门专看圣僧。所以到了经过之处就觉得街面上的人如同看会一般。 就此纤纤徐徐出了西城沿湖又走了许久济公在辇中抬头一看但见前面一座大庙那庙门上一块石匾“敕建大成庙”五个大金字映着那初出的太阳真个金光夺目。济公到了庙前下辇也是通的通的放了三声大炮早见里面跑出四位差官迎上说道:“某等奉金御史的命迎接圣僧进内。”济公便随着进庙门但见中间塑了一尊弥勒佛后身塑了一尊丈八韦驮两旁塑着魔家四将那金刚裆下足彀一人进出就同圈门差不多的。走过大门约有半里路一段磨砖甬道一面钟楼一面鼓楼。走过两道就是二门门前一座石牌楼两边石柱上有彻赐楹联一副题着道: 幸盛世澄清游览西湖风月; 谢圣僧法力维持大宋江山。 中间塑了“御赐龙藏”四字。二门里两旁塑着哼哈二将。出了二门两廊下便是斋堂、客堂、挂单房、库房之类。当中一座月台上了月台便是大雄宝殿殿上三尊大佛左右十八罗汉后身塑着个悬崖峭壁的海岛、正中莲台上立着观音大士左有善方右有龙女。出了正殿后门便有矾石坡合约三十多层上面建一高阁当中一块横匾题着“藏经阁”三字。济公一路看来觉到收拾得也十分齐整。至于戒台、憎寮、念佛堂、祖师堂之类皆另有去处但不在此时济公走到之地(eb用戶請登6,.net下載txt格式小說手機用戶登6net)我也不细说了。但是四名差官领着济公定至藏经阁坡台下面就见上手一个朱漆大门上面横匾刻了“圣驾行宫”四字。一众御林军皆扎在门前。下一个月宫门上面横匾刻着“丈室”二字那官差便领济公从下走至丈室。迎面小小的四扇天蓝洒金的屏门进了屏门由旁边一腰门进去便是五开间的大厅厅中一切陈设自然精美异常这也不须交代。 济公至此那官差便邀请入座早有听差的送上茶来。济公今日看得这些装模做样的十分委屈不过暗道:今天照这样看来狗肉、烧酒是断乎没得吃的;该因也是命里注定的今日是我济颠落难的日期!正然闷闷沉沉的在那里痴想忽见两个武官带着一个和尚进来四面张张望望的就同寻人不着的样子反转济公起身招呼道:“快来快来你们是甚时候到这里的?”那两个武官同一个和尚朝济公看了半晌不觉失笑道:“原来这就是师父我们都认不得了。”说罢就行了礼一旁坐下。看官你道此三人是谁?那两个武官就是陈亮、雷鸣那个和尚就是在平望新收的徒弟悟真。陈、雷二人虽跟济公多年从不曾见过这衣冠齐楚的样子所以不敢冒认。至于悟真不过在张钦差行辕见过一见更觉不甚清楚。心里想道:我记得在平望时见这位师父真个邋遢不过怎么今日这样阔调的?在此正然疑惑只听济公喊了一声:“悟真我且问你你不必疑惑邋遢、阔调你怎么访到这里来的?”悟真道:“徒弟在平望别了师父真个无庙可归只得到金山挂单留在念佛堂内过了几月。前日听见这庙里召募新僧特为连夜赶来。那知走进此庙就向那报名处报名里面有两个执事僧问道:‘你可是由小西天来的?’徒弟道:‘不是。’那执事僧就回了一句‘额已满了’。徒弟无法可想就在西湖边望望野景恰巧遇着陈师兄述其情由他便将徒弟带去营内过了一宿今早便同两位师兄过湖来给师父请安。”济公听毕拍手呵呵的笑道:“妙呀妙呀!我正想你你却来了要算天从人愿。”济公又问陈亮、雷鸣道:“杨魁回来不曾?”陈亮道:“他跟后来的大约此时到行官见驾去了。”济公便将陈亮、雷鸣喊至面前每人附耳说了几句二人忙急急外出。悟真便在丈室里陪济公闲谈正说道张钦差捉妖之事济公道:“这件事我都忘了算来也是那怪气数未终但早晚又有一桩大事要办。若待事完恐怕与张府大有不利只得守庙中事情稍定先往镇江走一趟才好。”说至此处只见金仁鼎穿着一件簇新的绣金獬豸红袍忙得连玉带都解去了匆匆走进丈室来见济公。不知所因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二回 窃宝珠待罪刑部 阅名册传见众僧 话说济公正同悟真谈论往镇江捉妖之事却见金仁鼎匆匆走至丈室说道:“圣僧请了。”济公也起身回敬道:“御史爷忙了。”仁鼎道:“岂敢岂敢!但金某此来非因别故只因皇上马上前来迎请圣僧金殿礼佛并当众宣布敕命主持庙事登台说法等情所以特来奉告俾圣僧早有预备。”说罢匆匆又向外走。济公暗骂道:这位言生要算是财来精神长我看你忙进忙出倒也高兴但是你假意殷勤到处舞弊你怎样瞒得过我!等俺一段一段的慢慢来收拾你是了。打算已定抬眼见外面走进几位太监后面便是皇上、太子有杨魁、陈亮、雷鸣保护着步行进了丈室。济公便起身面西旁立皇上走至正中有鸿胪卿一旁唱迎请礼。皇上奉了三揖外面放炮奏乐跟后太子亦照样行礼济公一一答礼复行面北谢恩又引悟真见了皇上奏明底细。皇上把悟真一看见他眉清目秀心中大喜说道:“留着代圣僧护法甚好。”可喜这悟真本是知觉罗汉司香童子转世本属根底不凡自然见识出众。他一见皇上许他护法就上前谢了圣恩然后站起跟随皇上、太子、济公同出丈室直奔大殿。 前面鼓乐宣导济公走着心里想道:不趁此时索回金仁鼎赃银更待何日?走着想着见皇上已上了月台去大殿不过数步暗中便作了个法。忽然正殿上一个柴窑青化瓷顶撇空倒下或溅或漉的直往下滚巧巧去皇上不上一尺迎面打下。皇上大吃一惊忙将身子让开杨魁手健眼快抢进一步伸手便一把抓住。又见阶下有四位和尚也飞步上前要借接屋顶这个势头便想近皇上的身以图不测。却喜雷鸣、陈亮将皇上夹在中间未敢造次下手。济公在后面看得心下早经明白。说得迟来得快皇上此时也就走进大殿太子同济公等亦并鱼贯而入。 但见正殿之上有三十多名和尚身披水红簇新袈裟见得皇上、太子进内便上前合十行礼然后又向济公合十。独至悟真见他穿着一件旧袖衣也便瞧他不起不瞅不睬的了。济公见着便觉气闷便用手将悟真一指忽见周身衣服也变着同济公一样但千佛衣上独少“御赐”二字。此时不但大众以为奇异便是悟真也自觉惊异非常。就这变动的时候皇上、太子已在佛前上香行礼已毕殿上钟鼓齐鸣法器起弄殿外奏乐放炮热闹异常。随后济公悟真亦并拜过大佛侍立旁面。但见金仁鼎进殿走至御前跪奏道:“启奏陛下敕命吉时已到请圣驾登台传旨。”皇上便起身出殿一众和尚皆执着引磐跟随济公、悟真向受敕台而来。太子见与自己无事也就回了行宫。趁这时候太后便率领两宫并五王嫔妃等6续上殿拈香这也不须细表。 单言皇上上了受敕台升了宝座。东边由金丞相起下至雷鸣、陈亮文武官三十多名挨次站下;西边悟真同着三十多名新招的僧众也挨次站齐。济公此时站在台下早有一名太监走至台前奉了圣旨高呼道:“圣上有旨宣济公圣僧上台听诏并加恩免跪站听。”济公听毕忙抢步登台行了九叩礼躬身站在旁面。但听那太监开诏读曰: “维大宋某年月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国家有道宗教潜修;佛法无垠恒沙福利。大成庙本开元古刹唐室度修。经五代兵燹之年为千佛毁身之日。历兹数纪瓦砾俱消;爱集百工栗榛重树。因此庙貌再兴僧徒复集。特召济公圣僧主持庙事兼酬慈宫之愿藉申向善之忧。广衣钵之真传宏兹净土;施波杯之妙法辟乃沙门。咨尔圣僧聿修厥德无负朕意。钦此!” 济公听诏已毕又跪下谢了圣恩皇上便离座下台各官也纷纷各散。台下鼓乐复作将敕命用龙亭送入方丈。济公入内取了禅杖又见悟真率领三十多名僧众迎请济公到禅堂说法。济公升了宝座见下面东设了皇上、太子、五王的座位西面设了太后、两宫的座位众僧皆站在台上。此时众朝臣及夫人、小姐凡进庙拈香者皆来听济公说法。就连韩毓英、赛云飞上便到来。男男女女足有三四百人也分东西站定。忽听台上法器齐击过了半晌突然息下。如是或起或息三次悟真便将引磐击了数响济公在台上便开口说道: “咳!天空水静无是无非。水静鱼频跃天空鸟亦飞。咄!静者不静空者不空。静不终静空不终空。不静仍静不空仍空。空静空静是非化尽。南无文殊普贤药师佛。” 济公说毕众僧又将法器敲起依旧三起三落悟真又敲了引磐数响济公复说道: “咳!来去来去循环无既。来时自何自去日至何至。咄!与其来去何莫来去。既然来去莫负来去。来去来去莫知来去。能知来去方为来去。南无普济转轮金光佛。” 济公说毕众僧又将法器敲起仍然三起三落悟真又敲了引磐数响济公便说道: “咳!目明手敏灵捷便用。纵目不见己剪指不知痛。咄!明者不明敏者不敏。灵者不灵捷者不捷。灵明灵明难不灵明。敏捷敏捷敏捷何益?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济公说毕便将禅杖扶起触了几下随即立起。悟真敲动引磐引着济公回了丈室。皇上等仍回行宫僧众仍归执事一群男女官员、命妇俱各归第真个香车宝辇拥簇门前。单是金仁鼎他却是走不掉的今日庙中一应事件皆要他安排提调见外面日光向午分付行宫开了女宴丈室里也开了五桌素席正中是皇上御筵东上一席是太子西上一席是五王东偏正席是济公旁席是悟真西偏正席是杨魁旁席是雷鸣、金仁鼎。仁鼎又亲到行宫请了圣驾就随驾进了丈室。安坐献酒已毕这才退归主位。济公此时直即食不下咽却喜席间有酒就在枯果碟内借那枯果下酒。他也不顾什么叫做御前他一只酒杯放在席角上那司酒的太监劳苦十分才经斟起他就饮尽真个穷相难看。但在他还算是今日衣冠齐整斯文不过了。 慢言济公饮酒巳说御筵上酒过三巡皇上道:“金仁鼎朕且问你这个正殿屋顶是差委甚人看工的?”金仁鼎见问忙出席跪下奏道:“臣该万死!是臣亲自看的工。”皇上道:“既你亲自监工就该没有差误了因何屋顶倒下?不亏杨提督接着朕便几乎受伤。你且自己想想派个什么罪过?”金仁鼎跪在下面无言可答吓得只是磕头。在皇上的意见以为三月工程他把座大成庙忙得这样也还亏他。兼看他今日内外劳碌过意不去虽然有倒塌屋顶的罪过不过是吓他一吓也就算过。那济公有意要借此罚他二十万赃银这个机会怎能错过?见皇上问了金仁鼎几句那意思间似有宽赦他的样子忙立起奏道:“启奏陛下这事件却不怪金御史大凡庙殿正顶其势极高必用定风珠藏在里面方无倒塌之患。”皇上道:“圣僧有所不知前次奏报上顶朕特为着宝藏库出两粒明珠一名定风一名辟火。屋顶里面这定风珠本是有的圣僧不信着人去拿得来观看便了。”皇上随命侍宴的太监会取屋顶。金仁鼎在下面听得去取屋顶知道事情不妙这吓得个上热下寒。怎么叫做“上热下寒”呢?他头上的汗珠足足有黄豆子大他跪在地下的两只腿子就同筛糠似的抖个不住。金仁鼎因何此时便吓得这样?只因这两粒珠子金仁鼎爱他宝贵并不曾放在顶里以为没处对证早已自家收用;济公暗中清楚所以面子上像替金仁鼎借定风珠这句话来解围其存心实在是要代他挑祸。 闲话休叙。不一刻那侍宴的太监已将瓷顶拿来直累得汗如雨下。皇上道:“代我把里面两粒珠子取来。”那太监忙将顶口扳起但见里面实实匹匹堆满的黄泥。太监以为珠子必埋在泥里就用手将里面黄泥统统挖出散了满地又用手在泥内细细寻找那知连影子都没一点只得回奏道:“里面并无珠子。”皇上早经明白用太监回奏便勃然大怒指着金仁鼎骂道:“你这奸贼私盗国宝该当何罪?你父身为相谅也逃不了你自投刑部待罪去罢!”说罢着侍卫将金仁鼎逐出。自有人将地下打扫干净。后来就命悟真重修屋顶此是后话不必细说。 当下皇上闷闷的进完上膳回了行宫。约到未正时刻即同太后等6续起驾济公送至庙门前候圣驾去远方回。刚进丈室坐下只见杨魁、陈亮、雷鸣也跑进来给师父辞行要回湖西营次。济公听见便向他们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好多势利当日不曾做官恨不得同师父死在一处总是好的。今日做了官了就嫌恶我穷和尚了。皇上才走你们也都要走了。但我偏要做一个不知趣还要屈留你们片刻有一件事劳动你们一点呢!”三人受了济公一顿冤枉话但晓得济公的脾气最可恶人同他分辩所以只得忍气吞声坐下。 杨魁才要开口问济公有什么事要办只见外面走进一个和尚身穿蟹壳青春夏布的袈裟脚登单梁锁口玄色绸履袖上套着一串佛珠手拿一本青莲绢面的册子生得虬面狗眼十分凶恶装着斯文样子一摇二摆走至济公面前打了一个问讯说道:“本庙书记月静见师父给师父请安并将在庙各僧名册呈阅愿师父慈悲。”说毕将名册呈上。济公也不同他谦礼朝他望了一望即将册子接过展开看时但见上面写道: 谨将本庙执事各僧共名开呈慧览计开: 禅堂纠察师本然、浩然 客堂知管师月朗、晴波 禅堂陪禅师党三、耕心 前殿管理师素几、子琴 正殿管理师述真、醒觉、野渔、铁珊、元鉴、问禅 板堂教授师玄真、阅世 斋堂知磐师亮音 祖堂香火师自诚 念佛堂领班师雨村、戒修、善持 管理藏经阁师月樵、月肪、月村、月波 库房管理师文明、清雅、守正、月空 总理书记师月静 帮助书记师开元、本怀 济公看毕细细把数一点共计三十二名便对月静道:“册子且放在这里你代俺去把他们都叫得来说俺要统统相相面呢!”月静随即就走。济公又喊着道:“转来转来还有话分付!”月静复行走回。济公道:“我告照你三十二个一个都不能少的。”月静说了声:“是!”转身又走。济公又喊着道:“转来转来还有话分付呢!便是他们有出恭去的恭不曾出得完你们都要到毛厕上把他们催着来要紧要紧。”月静听毕便露出那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口也不开飞奔直往外走。济公便低低的向杨魁等说了几句复行坐下。只见月静在前后面那三十多名和尚一个个皆是横眉竖目梢长大汉一同风乌鸦样的都跟进来了大众见了济公皆打了个问讯内中单有一个身高一丈骨瘦如柴他见了济公迎面便顶礼下去。济公见他来行大礼不能不站起谦让那知这和尚就在那起身的时候忽然向着济公把嘴一张济公连忙让在一旁说了一声:“好利害!”不知所因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三回 方丈室戏斗众凶僧 刑部衙闷煞马工部 话说那和尚朝着济公顶礼就在起身的时候忽然把嘴一张济公连忙让开只见灼灼的三支枣核镖由嘴里出钉在屏门上面人本足有半寸;不因屏门本身坚厚直即穿过去了。那和尚见口镖不曾伤着济公便褪去外衣拔出戒刀直朝济公砍来。一群和尚也便拔刀相助团团的把个济公国在中间。杨魁等虽要上前却因手无寸铁但见那三十二名和尚的刀花就同万道金蛇样的把个济公盘住。杨魁此时十分按捺不住搭眼见旁边靠着一根禅杖忙取在手便要上前反转济公喊道:“不要来你们看住大门莫放走一个是了。”济公此时也不同他们对打也不躲闪就把两手一擦双目一闭站在中间动也不动。但是他们刀来明明砍到济公身上的却离隔着一寸再不然就是这个的刀本是砍到的反被那个的刀架去。内中有一个最为狡猾左一刀砍入就一纵身暗用右手一把将济公衣袖揪住拦中就是一刀只见手膀果然轧断大叫道:“这便砍着了吗?”话未完了忽见济公站在老远拍手大笑道:“有趣有趣杀起自家人了。”那人定睛一看原来砍伤的不是别人就是用口镖、骨瘦如柴的那个和尚捧着一只断膀在那里哼呢。众僧到此地步方知济公的法力真大打了一个哨子纷纷的就想逃走。济公道:“不要走了累你们忙了半天请歇歇罢!”说毕用手一指念了一句“唵嘛呢叭迷吽”那众僧跑得行行的忽然一个个皆被他定住就同那七月十五孟兰会上纸扎的人儿差不多衣袖倒还摆摆的却一步不能行走。济公便向杨魁、雷鸣、陈亮道:“此番要劳动你们了。代俺着人将一个个捆起押送刑部问供。”又分付悟真教他照应庙中各事自己把头一摇仍然现了半寸长的头戴了一顶破帽披了一件破衲赤脚穿了一双草鞋拿了一片芭蕉叶当着扇子那种邋形像匆匆的出了大成庙直向刑部衙门中走去。 单言此时寇桢已将徐天化案件判定已升任参知政事去了。那新放的刑部尚书冯增禄尚未到任恰巧就是孔式仪护尚书事。当日由大成庙拈香听过说法之后回了衙门不上一刻只见号房拿了一封帖进来说道:“外面金御史请见。”孔式仪将帖接来一看但见上面写着“待罪佥副御史丞寅世弟金仁鼎”。孔式仪一见好生诧异暗道:适才在庙中见他忙进忙出十分高兴怎么一会的功夫就有了罪呢?只得说了一声:“请见。”转眼之间仁鼎进内见礼已毕分宾主坐定。仁鼎道:“罪人投案蒙大人加以礼貌感激之至。”孔式仪道:“本在同寅说那里话来。但不知寅兄突然的犯了何罪?”仁鼎见问便将倒塌屋顶不见定风、辟火两珠的话说了一遍。孔式仪道:“究属这珠子是什么胆大不要脸的贼子偷去呢?”仁鼎听他明明骂着自己却不敢认账只得含糊说道:“无论何人偷去但既是在下监工则罪过定然推不开去。总求大人笔下照应一点;若照私盗国宝定罪这就担承不起了。”式仪听毕把脸向下一沉说道:“原来如此。但兄弟现为刑臣不能废国家法律还有件事要对不住寅兄呢!”说毕便传了司刑官拿过一条铁链圈在仁鼎项下便押解待罪所去讫。 过了半晌又见执帖的进来说道:“现有工部侍郎马仁马大人在外面请见说有要事同大人面谈。”孔式仪一面叫“请”便亲自迎出见了马仁执着手一同入内。马仁便将他招至厅旁小房中间道:“金仁鼎那厮可曾到吗?”式仪道:“久已到了。”马仁道:“适才金丞相到我那边托我转来相恳求想一个避重就轻的法子代他保全一点。”说着便从腰间拿出一封包裹方方的同一块小砖一样说道:“这就是老贼孝敬你的。在我看他这些钱财叫做来得不明去得正好。老兄清苦的差使也当很了像这样现成钱弄他几个也不为丧德而且又并无一些处分。”却说孔式仪这人本属清廉正直铁面无私但因马仁这一篇说头觉得倒也中听因将包裹接来一试知道是一方金叶足有百两左右遂说道:“此物暂存兄处须候着圣旨下来看上面怎样说法方好办理。请你致意这老贼:说孔某总照看一点是了要一定买足我欺君枉法恐怕他赃银再多些却买不动我孔式仪呢!” 二人正然谈说忽见一个家人忙急急的进来说道:“老爷赶紧出去有一位宫爷说奉了皇上口传的旨意要见大人。”马仁说道:“孔兄就去罢想系也因金仁鼎的事件。我就在此候个的实信息斟酌妥了要去回覆老贼也好。”孔式仪说了声“少陪”随即出了小房。却见那太监已经进了厅屋搭眼一看却喜这位太监是个熟识的忙迎上招呼道:“金宫爷请了。”那太监哈哈一笑道:“请了请了但是孔大人儿升了这大一个官儿咱家们还没有恭喜呢!”孔式仪道:“岂敢岂敢就是金宫爷说近来也升了伺殿的总管下官也不曾过去道喜。”太监道:“这样说来咱们俩口算冲了罢。”说罢又哈哈的笑了一阵这才坐下。家人送上茶来金太监接着喝了一口道:“请问咱的孔大人儿适才的时刻可曾有一个儿金御史到贵衙门自行投到吗?”孔式仪道:“有的现今押在待罪所了。”金太监道:“咱家儿来惊动孔大人儿也不因别个就因这个金御史。他监修大成庙将大雄宝殿正殿屋顶儿上两颗珠子私下偷去不料万岁爷在那庙里做圆满查点到了。现今冲冲大怒特为叫咱们来知照孔大人儿一句:就叫随即儿审一审口供追回那一粒儿定风珠、一粒儿辟火珠照那私盗国宝的罪过减一等儿定他个罪名算了。但是孔大人儿是不能耽搁的万岁爷的性情咱的孔大人儿也该晓得。咱们言不多读了。”说毕站起身往外就走孔式仪一直送至大堂之下。 将要回头只见头门外围着无数的人一片人声哭的笑的、吵的骂的听不出个究竟。孔式仪便信步走了去照看照看将近头门就听人说道:“和尚你丢手罢勿要再撒野罢大人已出来了。”看的人一声喧嚷都跑了一个干净。孔式仪近前一望原来一个邋遢和尚纠住一个门军在那里厮打。孔式仪本不曾见过济公是什么样子自然认不得他忙喝道:“快些丢手你们相打的所因何事?”那门军见济公松手便上前跪下哭诉道:“这个和尚不知道是那里来的他进了衙门直往里走小的上前问他有甚事的他说道:‘事情大呢不便告诉你的。’又问他叫什么名字才好通报他说他的名字在家里忘掉带出来了。小的见他疯子样的只得上前阻止那知他一把将小的纠住由上至下打了几十个花样:说道‘泰山压顶’他便一手将小的头接到地下;说道‘金鸡独立’他便一脚将小的的左腿挑在半空;说道‘王母偷桃’他便从小人裆下一把捏得生痛;说道‘猛虎翻身’他便将小的平摆地下揉得来、捏得去滚了七八个滚。大众看的人越笑得凶他便越有劲小的便越吃苦。”说毕吃噎吃噎的哭个不住。 孔式仅听毕正然要问和尚的底细忽见外面吆呼吆呼的两个湖西营的兵抬一个就同猪子样的抬了几十个和尚来了。式仪正然诧异只见杨魁等进前说了一声:“孔大人请了。”式仪道“原来三位将军失迎失迎。”杨魁道:“好说好说借问大人一声适才济公圣僧可曾到这里来吗?”式仪一听恍然大悟忙用手指着道:“兄弟却不认识这可是圣僧吗?”此时济公真个打得辛苦了就骑马坐在门旁石墩上一手支着下腮呼呼的在那里睡着了。杨魁连忙近前一看笑道:“一些不舛。”便用手推一推道:“师父醒来。”济公听喊便把眼睛一睁打了一个呵欠站起说道:“那厮都抬了来吗?”雷鸣道:“三十二个一个不少。”济公道:“这样说法且抬到天下僧纲总司那处去罢!现今刑部衙门不比寇大人时了俺现今连大门都没得进了。”孔式仪连忙进前陪礼道:“门军冒犯皆是在下的不是且请息怒进里面奉茶去罢!”济公道:“茶是吃不惯的要是有酒俺就高兴进去了。”孔式仪听得暗中好生笑便说道:“酒是特多的请进去罢!”就此式仪领路一同入内。杨魁又分付兵丁将众僧抬至听审班房跟后也走到里面。单是济公走进厅屋也不同人见礼拉过一张椅子就朝旁边那小房门口拦门一坐说道:“孔大人不必客气就请办酒来罢!菜也不要多少只要一个字----‘肉’字上前便了。还请你快些叫人去办就在酒席筵前还有一件大案情要问呢!” 济公在此说着内中却把个马仁急煞了要想出来被济公拦着又不得走。孔式仪又不得进内也甚心急暗道:不如叫厨子快些办酒请他入席好把这路让出再为计议。当下唤过一个贴身的家人低低说了几句那家人向外就走。那知过了许久天光已经要黑仍不见酒送到济公坐在那里倒又打起瞌瞮来了。这是什么缘故呢?只因这位孔大人做官清正持家俭朴每日三餐蔬菜饭除掉老太太有些荤菜以下要想大鱼大肉是不得能彀的。所以今日叫厨上办菜直即从生的买起候得买来做成煮熟自然是时候不早了。孔式仪在外面同杨魁等谈问这三十多个和尚犯罪的缘故兼问太后要代韩毓英同他做媒等事谈谈说说也还不觉时候。单是这马仁坐在小房里一个人好不心急走又走不掉喊又不能喊。要在狡猾的借一句话跑到外面也不要紧无奈他们都是老成君子觉道因金仁鼎贿通的事情来的就同面上刺着“舞弊”二字见了大人便看出一样。可笑这马仁非但不敢出来就连咳嗽也不敢高声。那跟来的跟随跑进跑出就同穿花蜂似的又不见老爷出来又会不见老爷的面又见孔大人陪着旁人谈心真个猜摸不出。好容易厨上将酒菜送到倒也是一桌好好的烤席孔式仪正然要去喊醒济公那知济公早已醒了七冲八跌的就跑到席上望下一坐把一个酒杯子高高的倒举起来了。孔式仪便安了杨魁等座位这才在旁边坐下。忽然济公站起指着孔式仪道:“你这人啊你这人啊!”瞤着两眼对着他咬牙切齿就同要吃他下去的样子。孔式仪对着济公呆不知什么事得罪了他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四回 通贿部郎惊面壁 待罪御史罚赃银 话说孔式仪正然安坐入席忽见济公向他瞤圆两眼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人啊你这人啊!也亏你官居极品难道五常之道都不明白吗?但我做和尚的不在儒教上考较。俺要请问你怎样叫做五常?”孔式仪被他说得没头没尾的只得回道:“五常之道吗?就是那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便了。”济公道:“亏你还晓得五常里面有个朋友呢!既晓得这样说法就不该把个朋友从午后一个人留在小房里问到这个时刻连茶也没给他一碗灯也没给他一盏。况且他到这里存心也是为你的腰里那方方物事真正累人不过你倒在这里陪客吃酒了。你这个心也未免太狠的了还亏你晓得朋友呢!”说罢又大喊道:“马大人马大人你为人的事可怜也坐彀了不嫌和尚龌龊请出来吃杯酒破破闷罢!”孔式仪听说晓得他已知道马仁这一段事故嘴里还想支吾济公此时真个急了一手便拿了席上的烛台一手便拖了孔式仪说道:“俺同你去找俺同你去找。”便推车不由自主的将孔式仪拖到小房里面。四下一望并不见有人在内式仪此时也就奇异以为马仁趁坐席的时候暗暗走了。那知济公先站着找的见找不着复又弯下腰来一看却见马仁下着腰环着腿面朝板壁就同人家小娃做躲躲寻寻躲在那屋西桌子下呢! 看官这个马仁因何就怕得这样呢?只因他们正人君子光明正大的事做惯了今日来替金仁鼎通这贿赂直即就同做贼一样。俗语说得好这叫做“贼人胆小虚”。济公进厅之后他就已经吓得不知怎样是好;及至大众坐席他并也想逃走那知走那房门边一望见对面恰巧坐的杨魁是朝房会过的人深怕弄出破绽只得仍然缩回。更后又听见济公通同说破吓得魂不附体。忽然又听见济公拖孔式仪去寻他就吓得没处藏身忙急急小一小腰就躲在桌子下面连鼻息也不敢出一点。不料依旧被济公寻着一把便拖着他说道:“马大人真算是志诚老实可敬可敬。”马仁此时真个又羞又愤局促不安。济公道:“足下不必惶恐就我和尚今日到此地也为这件事来的还另外有事要同你斟酌。我们且外面吃酒帮同把一班凶僧的口供拷出一起同金家父子结帐是了。”说毕又低低的说道:“这奸贼的赃银足可弄得待我教你一个法子方妥。”说毕又大声说道:“走走走吃酒去吃酒去!如其不陪俺吃酒那俺就真个急了便彻底澄清代你们四处去说了。”马仁见他的话颇为入彀又见他纠缠不了只得一同走到外面同杨魁招呼过了在济公对席坐下。 就此杯来盏去吃了半晌济公对孔式仪道:“所来的三十二名和尚适才大人惊已晓得些节目了还要请大人就此席前将他们提得来拷一拷口供呢!”孔式仪当命家人到外面照会值日的传人站班。不上一刻皆已到齐式仪便分付将一群和尚通同带至里面。下面答应了一声就有十多名健役走到班房还有那湖西营的兵帮同将一个一个的解上厅来。式仪在烛光之下定睛把他们一看知道皆非善类便问道:“你等名字叫什么?各人将名字报来!”一个一个皆报道“僧人某某”“僧人某某”单有那短膀的和尚高喊道:“咱老子叫本然咱的儿听真了将后木主上就用这两字是了。”式仪并不动气又问道:“你们既然出家就该晓得佛门的规矩因何方丈第一日进庙你们就齐心谋害这是个什么道理呢?”只见那书记月静回道:“我们因这济颠僧那厮著名的好吃酒肉败坏佛门反来主持庙事所以大众不服才齐心来杀他的。”式仪道:“胡说!就是心下不服何得就要杀害?这都是另有情节有人指使代我从实招来免致动用大刑!”那众僧便同声说道:“大人请不必多问我们既认了齐心杀这酒肉和尚了就请大人定罪杀便杀绞便绞只管絮絮叨叨的怎么!”式仪冷笑一声道:“你等不要仗意以为谋害不成罪不至于杀绞。反转这样说法须知大成庙是皇上敕建的住持僧是皇上敕封的你等谋害圣僧就是忏逆皇上要据正案定罪就算大逆不道只怕还不止于杀同绞呢!所以本部堂叫你们把细情说出将罪过推在那指使的一边便可以开活你们。你们想想本部堂这话可舛是不舛呢?”众僧道:“话是一些不舛但是我等不见情就请你照大逆无道问罪是了。”式仪见众僧不甚信哄便骂道:“该死的强徒!大不识抬举。来人代我抬过大刑来将那厮统统夹起再问!”那司刑官上前便请了刑签带同差役将一副一副的夹棍取来当卿当卿地掼在地下。 就此三人服侍一个将要动手听席上济公忙向大众止住道:“且慢且慢。”说毕又向孔式仪道:“大人且请息怒。俺们佛家有个规矩虽将入置之死地总不能叫他喊疼叫苦叫痛。设或哭哭啼啼呼疼叫痛的走到那阎王案下那阎王便要责备治佛家的子弟不应这样残酷的法子呢!俺今却有一法:不但叫他们不疼得难过而且叫他们痒得好过;不但叫他们不必啼哭而且叫他们反觉好笑。大人若肯让僧人做主管叫把真供取出来是了。”孔式仪道:“现今下面既是审的和尚就让圣僧作主也属言正理顺。应该怎样办法圣僧直即分付下面着他们照办是了。”济公道:“既然这样说法你们听差的赶紧去办四把铜丝刷子送来听用如实在没有铜丝的就硬猪鬃的也可。”下面听得济公分付一个差役先说道:“胡家第二的此时铜丝刷子大约没处去办好在你家嫂子代人家洗衣服我看不如老实些将那洗衣服的刷子拿来用一用罢!”那胡二道:“你家不是也有的?因何人家的刷子就该当差你家的刷子难道是皇帝御赐的不成?”又有一人说道:“胡第二的他虽不在情理你也不是这样说法。总之公事公办是家中有刷子的都拿来当差也不为过。”内有一位老者又说道:“你等皆不必吵窝子我倒想出一处有铜丝刷子来了。前日那王家谋死亲夫上控的案上寇大人亲去翻尸检验那件作子徐贵不是带了几把簇新的铜刷子刷那尸骨的吗?何不着人到徐贵家去向他借来这倒是手到擒拿的呢!”大众道:“用得用得。”随即一个差人就便提着那照着用刑的灯笼匆匆往外就走暂且按下不提。 单言这班和尚听济公着人去取铜刷子并说道又不疼又不哭还要取供暗骂道:这个贼秃你真真说梦话无论什么酷刑用出来大约要我们一个字的口供也有些费事还在乎你用这铜刷子吗?但是此时不但众和尚跪在下面暗中议论就是孔式仪、马仁、杨魁、雷鸣、陈亮在席上吃着酒也想不出这个铜刷子怎样会取出供来也并猜摸不出。过了半晌厨子已将各菜上完那些服侍酒席的家人便四面斟了一转酒装上饭来拎了酒壶往外就走。济公这一看真就急煞了要喊他回头又因嘴里塞了一个拳头大的肉圆子喊也喊不出来只见他嘴里“哦儿哦儿”的朝外招手。一个个的拿眼睛望着他不知什么用意;陈亮、雷鸣虽然晓得却因自家已受了官职在刑部大人面前比较起来不过中军的身份要想将那拎酒壶的家人喊回却又不敢放肆。及至济公把个肉圆咽下能彀说话那拎壶的家人已不知跑到何处去了只得将筷子向桌上一掼吆呼地叹了一口怨气站起身来说道:“算了罢吃彀了!”孔式仪见他这样忙说道:“圣僧还不曾用饭呢!”济公把眼睛向他瞪了瞪说道:“你这人好笑难道有捱定人吃饭的道理吗?”式仪受了他个没趣暗道:“怪道人说济颠僧有妖魔古怪的脾气我今日才头一回尝他的滋味呢!” 就此众人将饭吃完出席净面之后见那拿铜刷子的还不曾回来济公便向马仁说道:“俺向来吃着酒是没工夫说话但那人那件事俺到想着一个主意日前宫中内乱皇上共用去国帑二十万就叫他如数的认个报效倒填年月申奏上去然后孔大人代他议个云淡风清的罪过再引他有报效军饷的功劳功过两抵不是就没有事吗?但是那个珠子是要叫他交出来的。俺和尚是从来不吃人家的白大饮食你就照此办法回覆那人。你腰间那样方方的物件就交代孔大人算今日这酒席帐罢保管是拿得稳妥的。还有一层假若那老喊要想还价你就说我和尚说的十万银子存了你身边十年有馀就照官断也该还一本一利叫他爽撒些罢!大约要想少一厘怕的当今皇上做得到我和尚老爷是做不到的。”当下孔式仪同马仁听得济公这番言语觉得甚为有理两人便至屏后谈了一会马仁出外便向济公道:“圣僧在此办理正事罢恕在下不陪了。”济公站起朝他望了半晌说道:“你真个走吗?俺说的话你都记得吗?”马仁道:“记得了。”济公又道:“俺里里外外前前后后说的话你都清楚吗?”马仁道:“清楚了。”济公听毕不住地拍手笑道:“亏你记得亏你清楚你倒要算个顶糊涂、顶没记心的祖师了。你且莫急让俺细细的问你一遍然后你再走不迟。”马仁只得复行坐下。但不知济公怎样向马仁问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五回 用奇刑哄堂大笑 招实供倒地无声 话说马仁同孔式仪走至屏后计议已定正然要走又被济公阻住说有话问他只得复行坐下。济公道:“俺也不问你别个你先前在小房躲着俺拖你出来吃酒是说的几句什么话的?”马仁这才明白因笑道:“不舛不舛是我忘掉了师父本说还另外有件事情同那人一本帐算的呢!”济公道:“既然舛了就罚你在这里坐着认个罪过待俺把这些和尚的供拷出来斟酌妥当然后再走。”马仁万分无奈只得耐着性子在此等候。转眼之间却喜那取刷子的差人已转来。此时济公却坐在上炕上孔式仪便在下坐下。济公先叫把刷子送来看看那取刷子的差人双手奉上却有三寸阔、五寸长那竹板上全是穿的密密层层的铜丝真个不软不硬十分爽手。望了一息忽向那拿刷子差人一看说声:“嗳哟你才在外面闹出大祸来了。也罢虽是你不小心这个劫数还可解得待俺明日设法是了。”那差人便向济公磕了个头退在旁面。 济公便朝下面和尚问道:“你们招是不招?若是不招莫怪我帅父叫你们受受这刑罚的利害!”众僧睬也不睬内中有一个说道:“我愿招了但是你这犯戒的狗畜问我我是不招的。”孔式仪忙接口道:“你既愿招就作为本部堂问你的是了。”那和尚道:“既大人这样说法我就招了罢!我们三十二人皆是灵隐寺的徒弟同这济颠僧是一个师父下山。”孔式仪才听了两句便骂道:“胡说胡说。”反是济公说道:“孔大人你且莫阻他但看他说到究竟怎样。”那和尚又说道:“怎样啥?问到怎样啵皆是你害我们的。那日我们在庙中无事忽然见他转来一手拎着一块蛆了扒扒的狗肉一手提了一壶烧酒。我们便问道:‘你这几个月在那里的?’他说道:‘我在皇宫里看病的。我不瞒你说我本不会看病大约里面的宫娥嫔妃都是害的相思病日间凡有那处找我去诊过脉夜间我便作起法来陪他去睡上一夜。可也奇怪无论那个经我同他一睡他的病就好了。现今皇宫里一个个我总是有交情的都恨不得暂时我做了皇帝所以怂恿皇上建大成庙。到了这日皇上必定要来拈香就此把皇上杀了他们便保着我登那大宝。但我一人虽有法力到底恐怕不得成功所以回来同你们商议帮个小忙。日后我做了皇帝你们便都是开国功臣不比在庙里做和尚高得多吗?’所以我们三十二人都被他惑动了就跟他到了大成庙。今日果然皇上来做圆满但我们到底存心良善不敢动手。他见我们误他大事饭后候皇上起驾他便将我们叫到方丈里面全行杀害。先将本然师兄剁去膀子一只然后又用了定神法将我们捆起送到大人这里反栽害我们要想杀他。这是大人的明见现今那师兄本然明明被他剁去一只膀子这就是他要杀害我们的真凭实据。此是我们的实供求大人作主是了。” 孔式仪听毕说道:“好供好供快些把这劣畜的牙齿替我敲尽了再说。”那两旁吆了声堂执刑的差人拿了皮掌就要上前动手济公道:“不必再耽搁时刻了不如早些用我的刑法罢!”就此便喊道:“你们下面拣力气大的替我来八个人。”说着便走到下面在那三十二个和尚中间拣了两个顶胖的指着道:“先替他把鞋袜脱了去!”差人当即将二人脱去鞋袜。又说道:“你们这四人将他们上身捺住。”随手就将刷子拿来说道:“你们这四人代我每人抱住他们一只腿子用这刷子刷他们的脚心。”分付已毕然后坐下对孔式仪说道:“大人请听供罢!”那些站堂的书吏差人此时才知道要这刷子原来是这个用处:但这样刑罚我们倒不曾见过呢!怪道他先拣这两个胖子俗说道胖子最怕痒这真正应着古语了。不言大众暗中在此议论单言那四个差人每人抓着一把刷子扳住他们一条腿才上去刷了几下就听下面“嘻儿嘻儿”笑起来了;又刷了几下只听这个“哈哈哈哈”的一阵那个又“哈哈哈哈”的一阵。那些书差就连那三十个和尚看得这样子也因笑答笑“哈哈哈”、“哈哈哈”的笑个不住。孔式仪初初的还装个官相故意的忍着笑到后来也便“哈哈哈哈”的笑起来了。那四个差人见了人“哈哈哈哈”的笑得凶他手下便格外刷得凶那底下的两个和尚直即笑得头也晕了肉也麻了眼睛也黑了那肚肠子笑得就同打了结的样子心里要想不笑越“哈哈哈”的笑得更厉害呢!那济公又在旁边拍手顿脚“哈哈哈”的引着他们笑衬着他们笑此时这刑部厅屋里看闲的、有事的上上下下百十多号人没一个不笑得眼泪鼻涕直往下淌。单是受刑的这两个和尚们却把心花都要张开来了知道万万不能再笑只得“哈哈哈哈”的说道:“我愿招了。”那个见这个说道“愿招”他便也想说个“愿招”那知笑得连这两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哈哈哈哈”的说道:“我我……”又“哈哈哈”的说道:“我我愿……”又“哈哈哈”的笑了半息这才用劲的忍着把“招了”两字才说出来。 济公见他两个既自称愿招便分付差人松手。那二人见松手不刷定了定神便要上前招供。那知才一开口不觉“咕喕咕喕”的还是要笑。有人见了这样又复笑起就此这个带累那个的又“哈哈哈哈”哄堂的笑了一阵。然后那一个顶胖的和尚才跪上一步招供道:“僧人名叫清雅本是梁山泊鲁智深的徒孙我师父名叫通慧。自从师公死后便占了洞庭山的后山那菩提院。我的慧师父不但武艺出众并能懂那奇门遁甲。旁边的这三十一位师兄都是绿林中犯了大案来投效我的师父便代他削了收下来的。今年春间我师父到镇江打听江口的买卖听说济颠僧将刘香妙在张允明张钦差家内捉住由张公子送到镇江府就地正法。这镇江决人例行在凉篷山脚下我师父因刘香妙是小西天狄元绍的妹婿我师父同狄元绍有八拜之交所以到了决犯的那日我师父便到凉篷山脚下候到开刀的时候脱下一件衣裳向杀场上一甩作了一个替身法将刘香妙带回洞庭山菩提院叫他睡下嘴里给他含了七粒茶叶米脚下给他点了一盏七星油灯过了三七二十一个时辰唤他起身说道:‘此回你要报济颠僧的仇就容易了他总以为你真个死了可以出其不意便好下手。’” 济公听到此处说道:“原来如此!怪到我在平望行辕算定刘香妙已经被杀怎么后来刘香妙又出现的呢?原来是通慧这活贼作的法子。”说毕又问道:“以下便怎么的呢?”清雅道:“就此我师父将刘香妙留在庙中过了两日送了些盘程打他回了小西天。一连过了几个月也不曾通个音信直到八月初五刘香妙忽然又来了洞庭山并带来狄元绍的书信说道:“此时有个好机会可以杀害济公。听说大成庙已经修成择于二十日皇上亲到庙中做圆满兼且迎请圣僧入庙现有招募僧徒的报子各处刷贴。舍亲狄元绍的意见以为师父手下有能为的徒弟甚多务请拣选几十人应募入庙或者就便将济颠僧杀害或者趁皇上人庙的时候将皇上刺死我等随即逃走。以后追起凶犯见皇上是和尚杀的这个罪过不都在济颠僧身上吗?我师父听到此处说道:‘好机会好计策!’随即就选了三十二人内中着重的是本然师兄他口中炼就有三支枣核镖百百中。当下就备了酒席关会了我们行事的法子雇了三只大船打我们动身。幸亏一路风顺初八日就到了西湖随即寻了一家客栈住下。次日打听到庙投效的章程才知庙中是御史金仁鼎主事凡执事的和尚须五百银子的孝敬才得入庙。和尚那有这笔银两?所以到了初九这日庙中和尚一个没有我等便同客离东家商议托他找那金御史的门路。可巧找着一个高见就同他谈定大成庙除掉方丈之外其馀一应执事共计一万二千银子。说合既定立了交单我等立即就着阅世师兄由旱路直奔小西天去取银子。因他叫作飞毛脚每日夜可行八百里所以才用他的。我等就在庙中候着到了十四日下午的时候银子已经取到十五日就去找高见。那知高见老早的便到金相府过节又没人通个信去候至十六早间高见才到我们寓处就将银子给他看过。他说道:‘今日太后万寿是会不着御史爷的明日才能料理这事。’不料到了十七内城不知什么乱事四门紧闭我等亦无可如何一直到了十八午后才将事情弄定把银子交清。十九日就由高见把我们送到庙中见过御史派了执事。到了今日一早果然皇驾到庙……”说到此处忽见那清雅就同说不出来的样子身子朝下一倒。不知所因何故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六回 猛和尚愿试奇刑 杨将军善谈宗教 话说清雅正然流流下水跪在下面招认实供忽然身子向下一倒声息全无。孔式仪忙叫差人取过风灯近前一看原来是昏过去了。总之人的身体越胖越虚清雅这个秃驴他是通慧自幼带大了的徒弟平日打劫各事总不派他去吃辛苦他只在庙里照应钱财山邻的妇女稍有姿色的没一个同他没牵扯真个吃的好的嫖的好的所以弄得又虚又胖。这日在庙中上半日一刻子上殿一刻子接驾一刻子说法已经劳顿不堪;心里还有那些杀害的情事注意留神的;到得中斋又是素菜不甚对味吃了个半饥半饿;跟后又拚命的一顿厮杀又被四爪倒攒蹄的捆住了一抬晚间又下曾有晚饭吃又被刷着脚心笑得个死去活来足有两个更次及至来招口供又是跪着这一段口供又是很长的所以说到半路觉到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昏晕过去了。孔式仪见他倒在地下虽然人事不知却然还有鼻息知道他必是晕去就着贴身的家人到后面取了半碗粥饭慢慢灌下。 过了一息这才苏醒过来定了定神又供道:“皇帝到了庙中我等便时时刻刻要想下手。”说着又用手指着杨魁等道:“那知这三位将军伴着皇帝寸步不离以致不敢造次。到皇帝起驾之后我等知不得中计便大众斟酌想借本然师兄的口镖暗刺济颠。不料镖也伤不着他打也打不过他反被他用法子将本然师兄的膀子剁去一个个的皆被他捆了送到这里。这都是原原本本的实供还求大人脱一点才好。”说毕又对孔式仪磕了几个响头。济公就此对马仁说道:“马大人你可曾听见吗?这不是又是金仁鼎贪着那一万二千银子惹起来的祸吗?这幸亏皇帝福大不曾受他们的暗害就是俺留你在此也是为的这堂口供要请你顺便带去把老贼望望再说。”说毕便走到外面望了一望说道:“天光已不早了索性明日大早走罢!”此时孔式仪便着部书在供后将三十二人名字填齐先拿到下面叫清雅画了押又说道:“你们众增听着:愿供者即在供后自行答押不愿供者再拷。”当时众僧皆称愿供一个个皆把字签完。 独有那断膀的本然暗道:我一只膀子剁去到此时还是血滴滴的也不觉到怎样难过因何刷子刷刷又不伤皮又不伤肉就轻轻巧巧招了实供?我倒不大相信!想罢便喊道:“你们听着不必叫我画供我是不会抓笔的。”还有那不识霉的部书将一支笔硬向手上捱去说道:“就画了罢统统皆画过了谅你一人也执拗不去。”那知本然抓过笔来顺手就朝天井外面甩去恰巧济公从外面望了天气正朝里走就被这支笔不偏不斜的在额角上点了一点不禁哈哈笑道:“今科新状元多分是俺的了。”笑罢又说道:“你们快把这厮也刷他一刷。”不料那本然的生力果大熬劲又好去了七八个差人还有雷鸣帮着才把他按下;又是五六个搬脚的搬脚刷脚的刷脚刷了有一顿饭的时刻但听他哼儿哼儿的把牙齿咬得怪响决不曾笑过一声。杨魁等见得嘴里不言心里暗赞道:倒也是个汉子。孔式仪见他能熬住不笑谅情断难取供便对济公说道:“由他去罢供上少他一人之押也不要紧不若省些事罢!”济公连三摇道:“不能不能要使不能叫他笑出供来将后俺作的这个刑罚没得用了。也罢待我亲自来助助劲。”就此蹑着足走到本然跟前把衣袖扯了一扯头扭了几扭装出那千娇百媚的喉咙说道:“你招了罢你招了罢。”说着那个蒲草盆子的头还是怪里怪气的扭个不住。大众看了这样这一个“哈哈”真个要听到几里之外。本然就见了济公这样也还可以忍着不笑那知被大众的笑声牵动不由得先咕了两咕觉到那张嘴就同支开来收不拢的样法突然的一个“哈哈”由此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再也止不住了、本然此时才晓得这样刑罚比疼儿痛儿难过百倍连忙带笑带喊的说道:“罢了罢了罢了把那卖身纸拿得来我画了罢!”济公“哈哈”的拍着手笑道:“你居然也到了这个田地吗?”孔式仪分付松刑部书便将供单拿去画了字跟手标了一面牌子将一众和尚收了民字外监直到剿灭小西天之后方才分别定罪此是后话到那时自然叙明。 单说孔式仪落和尚之后一众书差也都退出厅上只剩了济公、孔式仪、马仁并湖西营三将以外无一外人。济公便对马仁说道:“这一件事你也同那金老贼商量商量问他可担承得起?俺今日也不比往日了有一个家当儿要经纪经纪了。蒙皇上了三十万库银造了一座大庙除庙以外一些出息没得难道来的和尚逐日里嚼菩萨不成?俺查得这小奸贼眼下在周家堡置了肥田二十四顷十八亩二分俺倒很合式他的。他想俺息事叫他把这笔田统统布施到庙里去尽午饭前就要交到。若是迟到饭后俺就把这堂口供就送到皇上那里叫他看看去了。”正然说着只听外面槐树上鹊窝里的鹊子嘈杂了一阵那天井里的鸡子扑了几扑又啼了一声。马仁走至外面一望但见东方雪亮几点疏星西边一个凉月就同一面金镜倒挂在天上一样两边阶檐下面一声一户的蟋蟀叫得凄凄切切的。瓦巷内自己的一顶便轿横在旁面两名轿班就在那轿子里面睡着一众湖西营的兵东倒西歪的皆睡在暖阁地板之上。又听得远远有说话声腔顺着那声腔走去原来北面墙上有一短窗里面一众家人在那里打吨的打盹谈心的谈心。自己跟来的一个亲随也在其内猛见主人走近窗外忙立起叫了一声就由暖阁绕出。 马仁便同着亲随转走进正厅却听得济公等正谈着那徐国舅的事件。孔式仪对杨魁等说道:“现今华夷同处盗贼孔多明日法场上还要累三位将军照应一点。到那时刻兄弟再具片过去奉请是了。”三人忙回道:“岂敢岂敢自当过来敬听差遣。”孔式仪搭眼见马仁的跟随已站到外面便着他喊那家中一众家人预备面水等事。济公听见说道洗脸便连忙同孔式仪附耳说几句又向马仁附耳说了几句又嘻嘻的同杨魁等说道:“和尚少陪你们三位将军老爷了。”说罢扭头扭颈的打了一个哈哈往外就走。杨魁等连忙站起相送孔式仪道:“师父净过面再走也好。”济公便站定想了一想说道:“孔大人你真个说新鲜话了我这脸上的焦巴子一天一层是有数目的一年三百几十几日就该三百几十几层到了除夕日要到玉皇菩萨面前交数这个就能洗得的吗?”说罢转身便走一路歪歪斜斜的头也不掉直往外面去了。大众送到外面见他理也不理到党有些没趣。 孔式仪向马仁道:“此人‘天真烂漫’可以足当。”杨魁道:“世间器皿非方即圆。儒教者地道也后天之赞化也故以方为宗旨;佛教者天道也先天之开化也故以圆为宗旨。此儒教中之人品所以贵乎有棱角而佛教转贵乎无棱角也。”马仁赞叹道:“妙论妙论怪道人说杨将军不但武艺出众而且学问兼人即此一席话已可见其大概矣。”杨魁道:“见笑见笑今日在刑部大人这里论道学周正是孔子门前读《孝经》多不自谅耳。”孔式仪亦赞叹道:“妙趣天然杨将军真可人也。”一众谈谈说说走到里面自然各人梳沐吃了点心各归各处这也不必细说。 且言济颠圣僧出了刑部衙门把灵光一按暗道:怪到昨晚去拿那铜丝刷子许久许久才得回头原来这人家还住在外城呢!随即放开大步直往前走。此时日光才出店铺的门还是关得紧紧的街上除掉扫垃圾的拾狗粪的一些小贩子下青货行的以外还没有什么上色人走。济公又走了一会已到了外城狮子巷口但见远远来了四五顶小轿子。济公又把灵光一按心中早已明白见那轿子一顶顶的皆进了狮子巷里济公也随即跟着轿子走去。不知为的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七回 济颠僧清晨遇小轿 萧麻木赤体钻篱笆 话说济公跟着桥子走进了狮子巷那巷子里街道倒是很宽的两旁还开着许多的店铺、那轿子走至一家门口便统统歇下。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子两个二十多岁的妇人一个十**岁的闺女、才进了门便姐姐、妹妹、姑娘、小姐一条声的哭起来了。济公远远相了一息白眼搭眼见那人家对门有一爿小酒店已经把糟坊的招牌挂出来了济公便慢慢的晃了进去。 那店里一个掌柜的说道:“和尚你也太早了些了我们这里是僧道无缘的。”将公听他说了便站住脚朝他望了几望暗道:可要死我堂堂一个御赐的圣僧他居然把俺当着个讨饭和尚了。正然要想大大的作他几句但然见那菜架子l挂着一只煮熟的咸狗膀转念想道:俺不能作他不要把一顿好饮食得罪掉了罢。就此反转把那脸上装得堆下欢来的样子说道:“开店的东家你老人家看舛了人了俺不是来化缘的是来照顾你家宝号生意的。”那人见了这个邋遢穷形估量着道:就是生意也不过十文八文一碗靠柜酒;把他弄进门里设或来了笔大生意嫌他龌龊不是为小失大了吗?想罢便伤声毒气的问道:“请请请我家不你的财你到别人家去罢!一碗半碗零酒我家不卖的。”济公又陪着笑脸说道:开店的你莫要生气啥一碗半碗不卖一坛两坛你总是要卖的了?”那人见他再三俯就这才招呼他进里坐下那人便拿了一双筷子一只酒杯问道:“和尚你究竟要打多少酒?要吃什么菜?头一笔交易请顺遂些罢!”济公道:“包管顺遂。我是专吃八笔头的。你代我把那原坛的酒拿一坛来吃吃看吃得好再为后添;下酒的菜俺是最下喜欢左一碟右一碟零零碎碎的你代我把那菜架上的一只腌狗腿统统拿得来就算了。”那人嘴里连忙答应心里暗道:我这爿酒店也开了十多年倒不曾遇这样的大吃口呢!随即开了一坛原装的酒向那桌子旁边一放走到菜架上把那一只狗膀取来又顺手带了一只大碗对济公道:“和尚我看你这一坛酒用这酒杯慢慢舀来不大爽利不如用大碗倒罢。”济公此时看见这一只大碗就恨不得向那人磕头说道:“你这个东家怪不得要财真个又伶俐、又晓得人的甘苦。俺且问你:你这一爿店难道上上下下就是你一个人吗?”那人道:“我店中本有两个伙计只因对门这位徐杵作子家里有一位补房奶奶娶了不到两个月突然的夜间吊死了听说因个什么同衙门的叫做萧麻木来借刷子就因这个上头才死的。所以一早的徐大爷就把我的两伙计央他去帮着提那萧麻木去了。”那人说毕就跑进柜里自去照应他的生意。济公便一面的撕着狗腿子喝着那大碗烧酒一面便朝着对面门里瞧个热闹倒觉畅快不过暂且按下不提。 单言徐件作家的新妇娶了不到两个月因何为那萧麻木来借刷子就会吊煞了呢?只因这个徐贵他家本是刑部衙门世传的件作子家道也很得过年纪已四十多岁了去年夏天才把正室死掉了的。跟后人总爱他有这一分家当又无子女人又老成并没什么吃衙门饭的气息就此替他做媒的人便不一而足。他回道:“我今年已半百的人了要是讨一个丑陋的我花钱费钞觉得很不上算;要是娶个标致的我不能后半世弄一个老乌龟做做。”这个说头出去也就打断多少人的望想。那知姻缘却有注定这位吊死的新妇他娘家姓周他两个哥哥皆是临安两个不第的秀才只因家道甚寒父亲早死其女已有三十多岁还未受聘恰巧就有人也代徐贵撮合。徐贵因他是读书人家因此欣然应允就便行聘下礼不须细说。巧巧的拣了个六月二十外的日期过门到得成就那好事的时刻真个新郎、新娘大汗淋漓加之女子到了三十多岁不兔情窦已开较那十来岁生瓜硬开的蹊景自然不类。那知这位徐大爷总疑惑吃的二水货还怕他另有旧交的朋友所以成婚之后处处防备自己没有要紧的事件连脚迹子都不出大门。 这日也叫理合有事刚刚萧麻木在刑部厅上听那老伙计说徐贵家有刷尸骨的铜刷子他拎了一个灯笼就飞奔而来。到了徐家刚刚徐贵出外到钱铺里讨钱。这萧麻木他是生性麻木惯的说明了借刷子的话就顺便的油嘴打话闹个不了。周氏本来是书家出迹怎耐烦得这样光景?亲因他是丈夫同衙门的又不好得罪他只得连忙跑进房去拿那刷子。此时萧麻木真算到麻木到地了他见周氏跑进房去也不问人家丈夫不在家要避些嫌疑嘴里说道:“我家徐大爷娶了嫂嫂我还不曾来过呢难得今朝就便瞧一瞧新房也好。”说着便将灯笼向椅背上一挂也就跑进房来。周氏此时心里急得要死晓得丈夫又是个最怕做龟的便手忙脚乱的将四把刷子拿出去给了萧麻木说道:“小爷你请外面去罢!我家当家的又不在家被人看见不像样子。”萧麻木道:“嫂嫂放心我们衙门前的弟兄们是闹惯的就是徐大爷暂时回来看见是我在这里也不要紧。” 话言才了那知徐贵一手提着一壶酒一手拎了两串大钱忙急急的真个回来了。一进门便说道:“我家大门怎么这辰光还大敞势开的?来一个掩门贼不要把物事都搬了去吗?”萧麻木是个知趣的就该赶紧跑出房来候着徐贵进里说明借刷子的话也就没事;不料他还是麻天木地的在那里问道:“这柜子是啥本身的?那妆台是啥店里买的?”直到徐贵走进屋来听见房里有人说话心中好生诧异便骂道:“是那个小杂种跑进人家房里来干甚事的?”周氏正要开口只见萧麻木也不回个三长两短拔步出了房门吓得连灯笼都不要没命似的赏了他一个飞跑大吉。周氏忙走到房外说道:“这真算是个浑人我到此时还不晓得他姓什么呢?他说衙门里审和尚要借铜丝刷子去用我才进房来拿他就以生托熟的跟进来要看新房。想来好生可恨!但这人可是你同衙门的吗?”徐贵听毕向周氏冷笑了一声道:“同衙门不同衙门我也查不清楚总之明明白白是我的同房门的了你真个不晓得他什么姓我再把他请来陪你到房里谈谈可好吗?”周氏道:“你不要奸言巧语信口的乱糟蹋人。好夕他的灯笼还蜡烛点得霍霍的在这里明早到衙门前就问他个水落石出也不要紧的事。”徐贵又冷笑道:“这句话也亏你说难道我真要做乌龟跑了去还向他讨嫖帐不成?”就此言来语去两人足足说了有一个更次也不打算检点晚饭。 可喜这徐贵倒也不像人家打儿骂儿、吵儿闹儿的但他没一句不栽周氏奸情弄得他就跳在黄河里也洗不清。周氏见这情形也就不同他辨别了暗暗的掠了几点眼泪心中想道:这都是前生的冤孽大约逃也逃不了。就此没精打采的便进房去睡。那徐贵坐在外面也不进房嘴气得像雷公样的整整坐了大半夜。到了四更向后觉得身上凉不过想进房穿件夹衣候天亮再作道理。那知才进了房搭眼朝床上一看只见周氏笔直的颈下系了一条带子吊在床柱上面。还算当件作于的生平靠搬死尸吃饭不大惧怕近前按了一按鼻息知道断气已久救也不及对着死尸落了几点眼泪说道:“萧麻木你今日真麻木出大祸来了我同你怎得干休呢!”一面心中画算便一面将房里的衣服什物收起那箱簏橱柜皆上了锁一应理直停当见外面已有亮光就出去拣了几家靠实的邻居敲门进去说了大略。所幸秋天时候容易起身不上一刻男男女女来了多少皆来帮他照应。他至此才得抽身又到对门酒店里把两个堂官央着一同走到丈母家送了信气愤愤的就到城脚跟萧家来捉萧麻木。 可巧萧麻木由退堂后回来吃了些饮食又把裤子褪下来洗了一洗趁着早晨睡觉容易晒干回头就好着起出外却然赤了半段拿了一根竹竿在天井里晾裤子。只听外面一扇破板门通的向下一倒徐贵手上拿着一条草绳.后面带着酒店里两个伙计直往里走。萧麻木见他那种气冲斗牛的样子虽然不晓得闹出人命也量定因为是昨日晚间的事件。暗道:光棍不吃眼前亏他今来了三个我只一个谅情打他不过反之徐贵离身不过三五步的光景他便将竹竿、裤子向地下一掼。掉头就想从后身破篱笆上钻出去逃走。刚才钻出一半心里回想道:嗳哟!我下截还没有裤子这便怎样走呢?就这打算的时刻徐贵已走到篱笆下两个酒店伙计每人就拉住了一只腿朝里面倒拖。可巧篱笆外面有一棵小杨树萧麻木两手将树根抱定死也不放。徐贵见拖他不动便将手上的一根草绳双股头来在他大腿上用劲的抽个不住。外面走路的人但看见萧麻木半截身子钻在篱笆外嘴里“徐爷爷”、“徐爸爸”喊个不了却不晓得所为何事。过了许久相白眼的人也就多了这才有人走进里面查点究竟。徐景便由头至尾说了明白此时萧麻木晓得遭了人命祸闯大了越抱住树根拖不进去。 内中有位认识徐贵的老者说道:“徐大兄我且问你你此时一定要把这个麻木种子带了去还是要喊官还是要私拷?”徐贵道:“这事我也没得定见但我的这两位舅爷诸位也该晓得一点是周周正正的两个穷书呆子。今朝遇见这场人命他起呆性子来预备交情我几个白禀一支秃笔胡乱写写那时州官闹到府官府官闹到上控还愁不冲了我徐贵的家吗?诸位在此解劝也是明理的千千有个头万万有个尾。我今天把他找了去我也不难为他;但周家教我开交我也同他没事周家不放我过身我也同他不了。”大众听了这话一个个的皆说道:“徐贵大爷的话十分在理。”便帮同他把萧麻木拖进篱笆里又一口同声的说道:“你还不赶快的着起裤子跟徐大爷走呢!谅情拗不过去莫若见亮些罢!”萧麻木眼泪滴滴的用手指着那潮裤子说道:“我的裤子刚刚洗了在那里呢!”大众听了皆哈哈的笑道:“也亏你穷了剩着一条裤子还这样高兴害得人家家败人亡的也没有别法想就请你着了这条湿裤子跟了走是了。”萧麻木万分无奈只得把一条水滴滴的裤子穿起又找了一个邻居来拜托了几句这才跟着徐贵等出门而走大众也纷纷各散。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八回 一心尽考因难呈祥 满中级斯文当场出丑 话说萧麻木违拗不过只得着了那才洗的裤子跟徐贵就走。但是看我上回书的人不免要议论我说得不甚圆转。这萧麻木既有个家闹成这种样子不曾见他家里有人出面查点一句难道他家里一个旁人没有吗?列位有所不知他家里人却无多单单只有一个七十多寿的老母又瘫又聋又瞎较那死人只多了一口气所以外面就闹成这种样子他睡在里面就同没事一样。这萧麻木独有一件好处无论怎样忙法怎样穷法他一日三餐总要按时按顿煮得好好的捧到母亲面前候着吃完了然后自己才吃。一年三百六十日顿顿如此。就是在今日闯下了这场大祸独独遇见济公来救他也是上苍可怜他这点孝心所以逢凶化吉。就是济公特为的跑来救他也不过因他是个孝子。善书上说过的:“万恶淫为百善孝为先。”看萧麻木的这一件事可见古人的话一些不错了。 闲话体提。且言徐贵将萧麻木带到家里道:“我这房里你是合式的索性请你进来乐彀了。”就便寻着一条铁链子把他向下手床柱上一锁在外面人看起来巧巧的上手吊着一个女的下手锁着一个男的以为徐贵到这地步还同闹笑话一样。那知徐贵到底是个吃衙门饭懂公事的内中大有用意是暗暗做的个因奸致命的势子以便杜住他娘家人不好开口。锁了停当一众女眷见他回来又哭又说的闹了半晌。此时酒店里跟去的两个伙计也回了酒店将那赤着下截钻篱笆的样子说了人听没一个不捧着肚子的笑。济公这辰光洒同狗肉已消去大半了觉到嘴里能教抽点空子说说便向那两个伙计问道:“听说这萧麻木家里还有个七十多岁的母亲你们可曾看见不曾?”那两个伙计朝他一望见是一个邋里邋遢的和尚连睬也不睬还是对着大众谈他的心。济公正待作只见哄哄的来了一阵人说道:“周家大先生、二先生都来了听说还要到临安府请验呢!”一众人说着直向徐家门里挤进。济公也就站起身来向徐家就走。那掌柜的连忙喊道:“和尚你酒钱还不曾会呢!会了账再走罢!”济公把眼睛朝他一顿翻说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和尚吃酒向例总有人来会东从来自家不曾破过钞的。而且我的酒儿菜儿的才吃了一半就是你不要我的钱叫我走我也是舍不得走。我就在对面门里把个会东的找得来代俺还帐你请放心是了。”说着但见他扭头扭颈的从人众里挤到里面去了。那酒店人见他到了徐家谅他不能由屋上逃走只得候他出来再说我也按下不提。 单言济公走进门里就在檐下站定只见那周家弟兄两个一摇二摆、斯文绉绉的跑进来了。徐贵便眼泪鼻涕忙急急的迎出周大理也不理昂着头竖起两个指头朝耳旁摇摇的说道:“天乎天乎何夺吾贤妹之寿之岌岌焉不可终日也欤乎哉!”那周二又接口说道:“是谁狗畜生而冤枉吾妹乎不端不亦其有所此理也耶!”说着走进屋里又问道:“请问舍妹之亡灵安在?肯引我一见可乎?”徐贵道:“就在这房里。”周大才要进房那周二又连忙止住道:“请吾兄暂停之乎贵趾吾妹胡为乎哉而乃寻之乎短见呜呼噫嘻!即男子入内阃之其故已耳兄胡为明知之而故犯之哉!此弟所百计维思而难为吾兄解也。”就此弟兄两个你“之乎”、他“者也”在里面牵个不了一众看的人没一个不笑得要死。济公此时看了这一派的臭文实在气闷不过用手把大众一分大踏步上前一把揪住周二的耳朵说道:“你是娘家人既然到了此地应该想个法子把妹子救转来才是道理。可恨你们这两个酸货一些正事不问满嘴的呜呼呜呼就同读祭文一样俺恐怕人家活活的一个新妇被你们这两个呆囚咒杀了呢!”说着那两个指头就把周二的耳朵揪得同烂面馄饨一般。周二摸不着头底突然被济公揪住这样说法他倒也还好并不顾耳朵疼痛还是头摇摇的、手指指的对济公辩别道:“呜呼噫嘻岂有不死之人而谓人能彀咒死他的吗也乎哉?岂有已死之人而谓人能彀叫他复活的吗也乎哉?是不可不与长老深辨其情焉者也!”大众见周二被和尚揪得要死他还要是这个文法不由得拍着手一派笑声就同潮水一般。但见周大走上前来又向周二说道:“噫异哉!此亦妄人也已矣尚足与之乎以口舌争耶?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若而人也非吾徒也吾弟鸣鼓而攻之可也!”话言才了周二见周大叫他鸣鼓而攻他真个就是一拳向济公屁股上敲去。济公此时真个急了就把周二的耳朵拚命往下一坠巧巧的把个头坠偏了半面的嘴头朝上。济公便伸开巴掌说着打着道:“你这讨厌的呆囚!满嘴的之儿、乎儿、者儿、也儿、诗云儿、子曰儿我就叫你疼儿、痛儿、麻儿、痒儿、啼儿、哭儿、叫儿、喊儿的受用得个不亦乐乎也焉哉!”此时徐家不像死了人就同戏台上唱戏似的看的人没一个不笑得肚皮痛。 那周大见兄弟被和尚左一个嘴头右一个嘴头连二连三的虽然不重活像烧饼店里贴烧饼的势子真个气忿不过便大声喊道:“还了得!和尚殴辱斯文该当何罪?士可杀不可辱我同你和尚就拚了罢!”说着就势一老头直向济公胸口撞去。此时周家来的妇女见和尚同周大、周二交手相打便拍着手喊道:“你们救命啊和尚打死人了!”就这一声喊房里锁的那萧麻木倒被他提醒了暗道:外面既闹和尚莫非是济颠僧来了么?昨夜他老人家在刑部厅上本隐隐约约的说过了这句话的。但想要探头望个真实却再也望不见身子又被锁着跑不出来。恰巧此时徐贵跑进房来有事气愤愤的说道:“笑话笑话岔事岔事这样闹丧的样子我倒是第一次见呢!”萧麻木见他在房里叽叽咕咕的便喊道:“徐爸爸你老来啥我有句话同你说呢!”那徐贵见萧麻木喊他格外有气走上前来说道:“我同你还有啥话说?祸根祸苗皆由你起的!”就势踢了萧麻木两脚依旧出门去了。萧麻木急得没法只得大声喊道:“你们不要得罪和尚哇这和尚是济颠圣僧来救吊死的嫂嫂的哇。”大众听见这话倒也将信将疑恰巧外面走进一人是刑部承刑的书班姓洪叫洪守正平时同徐贵十分要好听说徐贵的补房奶奶吊杀了特为过来吊丧。昨夜市和尚是他承刑济公他是认识的所以走进门见济公同两人在对面屋里相打连忙向徐贵说道:“你快些过去解劝难道济公圣僧你认不得吗?” 徐贵听洪守正这样说法又听房里萧麻木“圣僧圣僧”的喊个不住心中这才明白。随即挤到对面屋里向济公面前一跪说道:“圣僧在上恕小民无知求圣僧慈悲了罢!”济公见徐贵已经认明自己便就势松下手来又代周大身上扑扑周二嘴上揉揉哈哈的笑着说道:“可怜读书人出世不曾吃过这样的亏今日要算大大的受着痛了。”周家兄弟被他弄得气不得恼不得只得面红耳赤气喘气喘的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济公转身见徐贵还跪在地下嘴里头“圣僧慈悲”、“圣僧慈悲”哀哀的苦求。济公笑道:“俺慈悲过了已经放过你家亲眷了你起来赶紧将那偷汉的婆娘收殓去罢!”徐贵道:“总要求师父救救妻子的命哩。”济公又笑道:“俺救他的命倒是小事将后累作你做老乌龟反转对你不起不如就此算了罢!”徐贵那里肯听还是跪在下面再三哀求。济公道:“也罢你既要我救他我今分付你三件事你要依俺俺才救他呢!”徐贵道:“师父莫说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事、三百件事小人都是依的但求师父分付便了。”济公道:“你就要依呢要是我说出口你有半个字不肯那时我了急念一个咒语将那尸身变成九丈十尺长叫你没处买棺材来盛他那时你反转就求下祸来了。”徐贵道:“听便师父怎样分付小人虽自己去死总是情愿就请师父说明了罢!” 济公道:“既然如此你起去先办第一件事罢!先代俺把萧麻木放开着他前来俺同他有话说呢!”徐贵忙起身走去放了萧麻木一同走来仍然跪下。济公问麻木道:“徐贵去提你的时候可曾打你吗?”萧麻木道:“怎样不曾打?腿子倒被他用草绳抽烂了。”济公道:“打得不舛本是腿子妨的法。他若打到别处我便同他有帐算了。你只在此候着同我去吃杯酒暖暖疼去也好。”随即又向徐贵道:“这第二件事我要问你你此后还疑惑你妻子有不端不正的吗?”徐贵道:“此后不敢。”济公道:“我也不过分难为你你自己打掉三个嘴头免致日后消嘴薄唇的乱糟蹋人。”徐贵无奈便轻轻地敲了三下并无丝毫痛楚。济公道:“这样轻松法子你将来必定记不得。”随用手指着念了一句“唵嘛呢叭迷吽”只见徐贵倒在地下乱哭乱滚觉得打的这半边就同小针在里面戳一样说不出那样的难受。不上一刻济公说了声“止”徐贵忽然跪起就觉一些儿都不痛。济公道:“此后你家夫妻反目我却不能禁止于你;但你如有一句冤枉到他不端不正我立时就叫你这个毛玻”徐贵当下自然听从;不料过了一天因同妻子说要话把济公的话忘掉了顺口不尴不尬的说了两句那知忽然的半面头疼得要死可见佛法比王法还厉害得多呢!此是后话不必深言。 单说济公见徐贵止了疼重新跪起又说道:“那第三件事是最容易的你去问你家两位舅爷此后嘴里还‘之乎也者’的吗?”徐贵刚要起身只见周家弟兄两个连忙跑来跪下说道:“愚弟兄已知罪了此后再也不敢如此然而请圣僧从救活舍妹罢!”济公还未听完瞤着眼睛向两人骂道:“你看你们这两个说不改的死回嘴里还是‘然而’‘然而’的呢!”周二道:“愚弟兄不过如此之云云并非有心用文法者也。”济公听了只急得向二人跳脚说道:“实在可恶可杀可恼可恨!他到底不能离‘之乎者也’的算了罢算了罢!想情你是孔夫子的学生我佛家管不了的算了罢算了罢!你们皆站起来领着俺去救人罢!”徐贵同周家兄弟大喜便连忙起身领着济公进房去救周氏。那知济公才进房门忽然倒退出房说道:“俺不去俺不去。”但不知济公所因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九回 救贤妇周氏还魂 骂腐儒济公说道 话说济公正然同了周氏兄弟并徐贵走进房里来救周氏那知忽然退出说道:“我不去我不去死也只好听他死罢!”三人听见就拦着房门跪下说道:“师父因何忽然不肯进房救人究属是何原故?”济公道:“这个原故俺却不好意思说想情你们也该明白。”三人道:“我等真不明白就请师父说明了罢!”济公道:“你们实在苦苦的要我说明俺就说了罢!昨天晚间还算来的是衙门里的同伙你徐贵就赖道有奸把个知文达礼的妇人逼得寻死。俺此时若走进房去将来你们夫妇相吵起来不是又要栽害那人偷和尚了吗?这个嫌疑我和尚是要避的万万不能造次。”说毕装鬼似的就要往外逃走。三人听了这话虽然看见他做那要走的样子心里早明白他是闹的笑话便统统站起将济公带拖带拉的请进房去。 恰巧此时萧麻木也跟得来看济公救死人便站在旁边济公向萧麻木说道:“你可看见吗?以后要向人家内室里走总要像俺这样请的请拖的拖求的求然后进来方保没事。要像你昨晚溜进来、逃出去那种样子不是活活的丢丑吗?”萧麻木被他笑耍了一顿真个无言可答。济公这才慢慢的走至周氏尸旁将周氏鼻息一按对徐贵说道:“你快些把他松下扣来将他平躺在床上让俺好来施救。”徐贵才要动手偏偏那不识霉的周大说道:“师父莫要记舛了吗?小可尝看见医书上说过的大凡救吊死的人必要将下身抵住撤上气来才能落绳否则绳子一落那气直从下窍走失那就不得回来了。”济公一听不觉无名火起说道:“你说的话一些不饵幸亏你看过书的俺却一字不识就请你去救他罢谅情也用不着我了。”说着站起来向外就走。徐贵见了只得丢了死尸忙走来将济公拖住说道:“他们那些臭文师父莫要睬他!总之求师父慈悲小人的夫妇要紧。”周二也抱怨周大道:“请你就不必开口罢!还说什么书不书你真正要算不知进退呢!”周大自此再也不敢开口。 但见徐贵一面把济公留下一面将周氏松了绳子在床上安放停当济公便从腰间掏出一粒转魂丹向周氏嘴上一放。周氏上吊的时刻因圈子做得大却吊在急喉上半所以死得闭口合眼牙关紧闭并不是伸舌头、挂眼睛那种吊死鬼的恶形。济公见他口唇不开那转魂丹不得进里便用手将嘴唇扒开少许将丹药纳人然后用指头捏了个诀对着周氏的嘴连留连圈的。但见那周氏嘴里就同搬青果一样这面滚到那面涌了有几十个周转忽然的无影无形不知何处去了。不上一刻又听周氏腹中啯鹿啯鹿的怪响了有一顿饭的时刻。济公又在腰间掏出一个钮扣大的小葫芦就在里面倒出一星星末药由周氏鼻窍吹人。忽然见得周氏上眼皮连动是动的。此时这屋是男男女女足挤了一屋的人。那周大受了一肚皮呕气坐在那椅子上纳闷忽听见一个个的说道:“眼睛皮已能动了1他便将大众分开挤到床前就用那近视眼看文章的架落瞅着妹子面前脸对脸的细看。不料这个时候刚刚末药的药性已经走足周氏忽然的咯切一个喷嚏连痰带涕的就打了周大一脸。周大连忙下床来去寻水洗脸那周氏便在床上叹了一口气说道:“闷煞我了1一房的人见周氏已能开口莫不啧啧称奇。徐贵是格外欢喜不过便对看的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请回府罢没有事了改日再为到府奉谢。”一时的只听得呼姨姨的、喊妹妹的闹了一阵大众皆纷纷散去。 徐贵就请丈母照应周氏便把济公等请到房外对洪守正说道:“老仁兄小弟有一件事奉烦请你到畅叙园叫一桌烤席叫他暂时送来。这位师父我也没得报答他老人家晓得他最喜欢吃酒就请老兄同舍亲、萧伙计等作陪。”济公听见忙说道:“不必不必你家对门酒店里我还有酒同菜吃了一半存在他那边。他家的菜到很对味俺们就到对门去吃罢!”徐贵道:“酒店请客不大恭敬还是叫席来才好呢!”济公把眼睛朝他一瞤说道:“你这人有多狡滑嘴里恭敬恭敬的说得倒好听;难道俺要向东你要向西这就是个恭敬的道理吗?”徐贵受了他一顿强词那敢还同他违拗?只得说道:“师父莫怪师父随喜那处小人遵命是了。”济公道:“既晓得遵命就同我到酒店里去俺同你便一笔勾销;若再给俺半个不字那就怪不得俺同你拚命。总之俺救活你家一个拚死你家一个那阎王簿子上一颗冲讫戳子也还抵得直俺了没什么罪过在那里。还有一句话俺交代你你这两位舅爷同去吃酒千万不能诗云子曰。俺生性有个坏脾气:只要有酒就靠着毛厕旁边都吃得下去;但是遇着读书的之乎也者两句一谈那便不由的作起恶心真个要呕得三天三夜直即要把去年肚皮里留下的存货一股包教都呕尽了才得平安呢!”当下周氏兄弟见他如此难缠句句嘲笑着自己本不情愿同他去吃酒但是穷书呆子没一个不好吃心中骂道:此时佛家当道我们读书人且受你些气有朝一日辟除佛老卖和尚、逐和尚的时候我等再为报仇不迟。此时且忍着气混他一嘴油油肚肠再作道理。想罢却然徐贵已统统招呼过济公因此弟兄两个也不开口就跟着一同出门来向酒店里走。 济公一见酒店里的那人便笑嘻嘻的说道:“可不是会帐的人寻着来了吗?你这人也太觉小气先前俺走的时刻不幸亏两只脚帮俺的忙跑得快要是慢了一步被你抓住照你那种狠相真个要把俺吃下去的打了吐出来才称心呢!”那人此时已晓得他就是济公和尚虽然被他一顿收拾那里还敢辨别?只是强笑着脸说道:“师父莫怪小人马上给你老陪礼是了。”济公随即仍跑到那张桌上搬起那坛酒筛了一大碗咽咽的喝了几口这才坐下抓起那只狗膀又咬起来了。周二见济公坐在桌子横头忙向正面指着道:“师父还居席才好你老坐这旁边那小人们不是没处坐吗?”济公候他说完便拍手呵呵的指着周二说道:“你这浑人可算惯会说浑话。小人没处去坐不会坐到他娘怀里去吃奶的吗?”此时洪守正见周家弟兄屡屡被济公没趣面情代他难处只得说道:“二先生你老不知这位师父的性情就便太后、皇上以及我们家里老爷都晓得他欢喜随便最恨拘礼。我们大家就坐下来罢免得讨他老人家厌弃。”就此大众便团团坐下堂倌拿来杯筷徐贵就关会堂倌喊了几样菜又添了两壶酒来。不上片刻酒菜皆到。那酒店里面掌柜的又切了一大盘透明的咸狗脯送到济公面前说道:“这样菜是不要钱的作为得罪师父来陪礼的孝敬是了。”济公见了这一盘上好狗肉这一喜欢非同小可忙说道:“领情领情领情你东家也忒费心了!莫说你东家并不曾真个得罪俺就是打了俺、骂了俺也算不了什么要紧。你请有事去罢!”说毕便将那狗膀向怀里一塞又说道:“此时却有好的吃了那坏的且收起来留着回去坐在铺上一早一晚的嚼嚼也是好的。”济公就此大块的狗肉大碗的烧酒吃了个称心满意也不同人拘礼也不同人说话。 但听桌上洪守正有说有关的尽说的济公在外面医人疾病、救人患难的那些话。济公见洪守正虽是满口的称道他究竟说不着他存心的道理出来便将手上那只酒碗踱的向桌上一掷说道:“我的洪书班老爷你快些清住贵口。照你这样说法俺和尚在临安一日那临安的城隍菩萨面前不是倒不市吗?要晓得俺和尚的道理全是个福善祸淫替天行道。就如今天俺做的这件事也不是遇见死人就救活了遇人有祸就救转了;假若周氏他不是个节烈的妇人假若萧子他不是个贤孝的子弟俺也只好听他死的死亡的亡坐牢的坐牢办罪的办罪。但他们既是孝子节妇俺所以才来救他;就是没有俺在此地有他俩这节孝的道理也必定另外有个机会叫他们不得亡生不得受罪。就如日前宫中内乱的事件俺和尚不会作些法叫他们不得内乱岂不省了多少手脚?不知大数已定内中有许多应该伤家的、亡身的、受罪的、避难的、升官的、财的俺和尚能彀用法力化做没事的吗?就是俺和尚道天行事必定也要另生节枝还要归成那个定数才得罢了。”这一席话说得大众哑口无言。徐贵才晓得周氏是千贞万烈的妇人萧麻木才晓得是自己的孝心感格天地各自暗暗欢喜。 内中单有周大仗着自己是儒教的秀才到底不大佩服因问道:“请问师父你师父守的那佛教的道理可是同佛印禅师一样的道理的吗?”济公道:“怎么不是一样?”周大道:“既是一样当日佛印禅师同苏东坡谈心没句话不用文法因何师父独恶嫌愚弟兄用文法这是什么道理呢?”济公听毕不禁站起身来脸朝着板壁笑了有半个时辰这才回转身向周大道:“亏你好意思还提苏东坡。苏东坡为一代大儒出口如吐珠玉他满口的文法像你这嘴里不通的之乎者也可有一个字吗?俺不是恶嫌你谈心理文法俺是可恨你用不通的文法。假如你也同那苏东坡一样的文法不但我和尚不敢说你不是你弟兄两个也不至于空担个读书的名目到今日了。而且还有一说俺和尚在外面就那儒、佛两教的人也验过不少。大率做和尚的嘴里一口一声的‘阿弥陀佛’大半皆是奸盗邪淫;读书人嘴里一口一声的‘之乎者也’大半都是狗屁不通。俺不怕你们弟兄见恼大约总犯着这点毛病呢!” 周家兄弟此时被他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羞又恼反转洪守正用那闲话代他们过门便向萧麻木道:“请问萧伙计你这个尊名究属谁人送你的呢?想情你的正名必不是‘麻木’这两个字啊!”萧麻木道:“我小时也不曾到过书房并没个什么正名十一岁就到衙前班房里跑买。我父亲在时人本喊他‘萧麻木’所以我那小时人就喊我‘小麻木’。‘萧’同‘小’本是同音所以这‘萧麻木’的名字就喊得传下代来了。我心里也甚忧愁假或明日讨了亲生个儿子出来人必定要喊他‘小麻木’到我死后必定又顶了‘萧麻木’的正名了。就此一代一代的先叫叫‘麻木’后叫‘萧麻木’这个‘麻木’的名头不晓得那一代才传完结呢。”通桌的人见他这样说法没一个不哈哈大笑。忽见济公站起身来将大碗酒喝了干净又把酒坛子搬起倒着喝着喝空了坛子对大众说道:“俺走了俺走了俺还有要紧的事呢!”徐贵忙起身还要问他周氏可要调养吃药等情那知他一溜烟的早已出了酒店不知何处去了。毕竟济公有什么要紧事件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回 治冤鬼瞎韦驮显灵 送山田金御史脱罪 话说悟真在大成庙自从济公走后跟后陈亮等又将一众和尚统统捆好着营兵抬了就走自此庙中只剩着两个雇工的道人并自己三个人。幸亏天光不早进香的也稀少了悟真便叫道人把山门关好自己便到库房查点查点。但见桌上有两本日行的帐簿一本上题着“日行流水”一本上题着“布施总登”。将日行帐展开一看上面煞了个总码写着道:“除支净存钱二十四千零三十六文。”悟真将旁边一堆钱过了过数巧巧二十四千桌上钱板上有些须零钱大略分文不少。又将布施帐查出翻阅见上面写着:“当今太后助本庙建修功德银十万两。当今皇上助本庙建修功德银十万两定风珠、辟火珠各一粒。当今皇后助本庙建修功德银十万两白米三十石。三十六宫嫔妃公敬佛前千佛慢一顶莲花幡二十四挂。韩王府乐助佛前灯油十石。秦相府乐助香仪一百千文。金相府乐助香仪十两。”除外还有无数的无名氏助米的、助油的、助钱的足足有上千的花名。总因大成庙是皇上敕建的这个声名大队没一个不来布施。悟真看过了帐又跑到后面仓屋里看但见屋高的米集子十几个香油满满的七八缸柴薪、蔬菜不计其数。悟真看完就在禅床上坐了一禅专候师父回来做课众吃晚饭。那知一禅坐完外面已是黄昏仍不见师父回来只得一个人撞钟击鼓烧了晚香便同道人将日间的剩饭剩菜胡乱的吃了一饱同道人谈了一席心又到禅床上坐了一禅还是守不着师父回来只得点了支烛火走到库房里面在那清雅铺上宿息。他这铺上真个香暖异常悟真出世还不曾享过这样的福心中又忧又喜。喜的是这一座大庙宇暗暗的就归我住持;忧的是这位济公师父他从来不会经纪。我这初初的到来又摸不着头底怎样安排是好。 就此百虑交集想了再想也就沉沉睡去。觉道自己坐在库房里面迎着房门等候师父坐了许久忽见一人轻轻将门帘一揭往里就走。悟真以为师父转来忙起身迎上说道:“师父转来了怎不听你老敲门的呢?”话未说完只闻得一阵香味从鼻窍透入悟真好生诧异再为定睛一看原来不是师父却是一个绝色女子。悟真这一吓非同小可忙说道:“你是何人?代我赶快出去!这是什么所在就容得妇人进来的吗?”那女子听说便向他微微笑道:“你这个和尚忒也太老实了请问你们这库房里有个清雅可在里面吗?”悟真道:“我这庙里现今就只我一个和尚并没第二个。”那女子作诧异道:“这又奇了今早放我来的时刻明明分村是大成庙库房怎么会不在呢?”悟真道:“不在不在你快走罢我要关房门了。”那女子站下呆了半晌又向悟真把眼睛勾了一句说道:“你这小师父倒很体面亏你一个人在这里倒不嫌寂寞吗?”悟真被他眼睛那一勾就觉到心里有些忐忑忐忑的晓得有些不妙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将邪念镇了一镇说道:“我一些不寂寞你快些走罢!我要关房门呢!”那女道:“小师父你要关门奴也不阻止于你但奴鞋尖足小更深半夜何处去投宿?请小师父方便些儿罢!”说着便跷起一只小脚一手将悟真一搂说道:“小师父你可怜我这一点点脚怎样走夜路呢?”不由得那眼睛便落下几点珠泪来了。悟真把他的脚一看真个不满三寸着了一双红绫绣花鞋子白绫袜套实在可爱那心里忽然的就迷惑起来把那三戒的道理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这心里一动那女子便搂着他走到清雅床前将他按倒刚要行那苟且之事忽听外面靴声橐橐的走进一人头戴雁翅冲天盔手执金鞭身穿金甲气冲冲的说道:“吾乃本庙韦驮是也。何处鬼头敢来缠绕佛徒污秽清地?”举鞭就向那女子打来。那女子连忙滚下床来向那神前跪下说道:“大神在上女子本非私下进庙尚有细情容禀。”韦驮道:“有话说来若有半字虚言立叫你毁魂于本护法金鞭之下!” 那女子抖擞擞的说道:“女子姓秦本已故宰相秦桧外室所生之女。母亲贾氏因主母不容进府在临安南城外居住。父亲死时女子才三岁。初时母亲也苦志守节到了去年春间母亲去到洞庭山菩提院进香不知因何带了一个和尚回来一字叫做清雅就在女子家里住了有一个多月。那日母亲出外他突然走到女子楼上百般调戏女子那时却怪女子不好就同他有了奸。后来母亲回来他便绝迹不上女子的楼女子并时时刻刻的想他。候了多日他真个不来女子只得又结识一个当锅的阿六。不料一天夜分时候他暗暗的又上楼来了见了女子铺上睡一男人他也不由女子分说拔出戒刀就女子下身一刀当时毕命。女子阴魂不散在阴曹地府各处神前告状都告遍了不料一处不准皆批道:‘秦桧奸恶罪大所生之女应派显报。’女子含冤不白足有一载有馀。直到今年七月三十日地藏王菩萨圣诞是日各处神均来祝寿女子就带了状词就想拣位正直神灵求他伸冤不料偏偏把个状纸递在岳将军手上。女子总以为他被父亲害死记起前仇必要加罪那知他并不挟隙看过状纸便说道:‘强*奸处*女复加杀害这还了得!’便着前队将女子带着直到冥王府。恰巧本郡城隍在府前站班迎接各神岳将军便把女子状词给他过目。城隍看了一遍说道:‘回禀将军这状词去年就在小神面前禀过了。小神因他父亲谋害将军败坏天下罪大恶极虽世代为娼被人奸害不足以蔽其辜所以不曾准许。’岳将军听毕说道:‘贵司此言舛了。他父亲害人是一案他被清雅这和尚奸害另是一案。总之照冥间法律看起来这和尚当有应得之罪何能因他父亲作恶便宽有了和尚清雅?恐冥间没有这样吗望贵司照案断案不必回护前案是了。’说毕匆匆入内。城隍司因此着牛鬼把女子带回衙门下了冤鬼待质女公所直到今早过堂问明情由方准许女子寻觅清雅报仇雪恨。女子又花了些银钱到日巡书差面前查了清雅现在西湖大成庙库房里面不料来到此地并不看见清雅反转见了这位小师父。这都是的确实供求大神饶了女子罢。”韦驮听完又说道:“清雅既不在此地你应该就走何故缠绕悟真?那我绝不能容你这下贱的鬼头污秽佛门的。”说毕举起金鞭就是一下。 只见满屋金光悟真不觉吓了一身冷汗把眼一睁直见桌上一支烛火还未点完自己还好好的睡在清雅铺上外面并无鬼神原来是南柯一梦。心中好生奇异暗道:虽属是梦怕的这事件多分有的;幸亏护法韦驮来救不然我几乎被这女鬼盗去原阳了。又道:人家庙里韦驮都是眉清目秀因何我梦中见的这位菩萨眼睛细得同一条线似的这又不懂是个什么道理了。我明日倒要看看法身究竟可像不像呢!正然想着忽然听窗外已有脚步声腔并那哗嚓哗嚓树叶的声腔转来转去再为定神一听原来道人倒已经过来扫天井了。悟真连忙起身走到外面叫道人打了面水洗了脸走上大殿烧了早香将钟儿鼓儿敲起来做过课众见外面已经大亮遂同两个道人说道:“今日是庙中圆满第二日进香的人必定不少兼之补送香仪的、乡间布施的势必纷纷皆至。我要在库房照应你们着一人专司大殿上香火并撞钟等事着一人在外面照应。你们可晓得庙内有锁门的锁吗?”道人道:“庙内门上用不着锁皆有自来的木锁那把钥匙就挂在库房板壁上哩。”悟真便找了钥匙走到后面先将圣驾行宫及丈室的门锁好然后又把各僧家住房门锁起走到外面望望。那知到了韦驮殿把韦驮法身一望不觉吃了一惊:身段大小同梦中所见的有一无二!再朝脸上一看原来还不曾开光呢怪道梦中看见他老人家眼睛同一条细线样的。想系开光那日菩萨多了弄了遗漏下来了只得守大事已定再作道理。随即就跑到正殿上拿了一分香烛走来点好顶礼下去祷告了一番致谢了一番这才起身走进斋堂同道人一起吃完了早饭。 外面进香的人男男女女车儿轿儿送油的、送米的、打斋的、送香仪的、送匾对的、寄名的、求签的、许愿的、赌咒的俱皆到了大殿上钟鼓敲得应天响月台下爆竹放得不绝声。还有那些道姑。道婆每人手上一个黄布香袋一串佛珠走着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的就同煮粥锅烧滚了的那种声音一样。殿上那个道人敲钟敲鼓的把膀子都敲酸了;外面那个道人送油送米的把腿子都跑瘫了。悟真在库房里收礼写帐开脚力直即忙得连出恭放屁的工夫都没有。还有一班游方的马溜子和尚总以为新庙里打斋的必多饮食必好一个个都来挂单那晓得这庙里忙得煮饭的工夫没有连自己都没得吃。悟真没法只得每人开了五十文还被些北方啬和尚拿着钱还要娘天爷地的骂上一顿才走。 直到午牌向后外面才轻松一点道人想要抽点空子要去弄饭忽听外面一个家人喊进来道:“接帖接帖。”那道人连忙上前问道:“你大爷是那衙门里的?”家人道:“我们是工部衙门的我家马大人有要事要见你家方丈济公圣僧。”道人道:“方丈到外面去了只有护法悟师父在家。”那家人跑出大门在马前回了一句马仁随即下马走进庙来。悟真也随即走出库房将马仁迎至客堂坐下献上茶来。叙了一阵闲话马仁便问道:“请问你家令师今日甚时候才得回来呢?”悟真道:“这是老爷的明见家师不比旁人他是潇洒惯的所以料他不定。”马位沉吟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这事且统统交代你罢!”随由腰间掏出两粒明珠一卷田契说道:“这两粒珠子是归钦案追回的将来留作重修屋顶之用千万不可遗失。这个纸卷是金丞相布施庙中的周家堡二十四顷十八亩二分田契共计三十二张。你统统查点清楚收好了候你师父回来交代了就说我特为送得来的。事情皆遵他的办法现今金御史已奉旨免议了。我适才在刑部孔大人处昨日审的那个清雅已经狱毙。据狱卒说是被个女鬼追了命去的。我看恐不的确候你师父回来你代我致意他罢!”悟真道:“是了。但这女鬼迫命据僧人看来这话多分倒是确呢!”马仁道:“何以见得?”悟真便将梦中的话说了一遍。马仁道:“原来如此怪道狱卒也说女鬼是姓秦呢!”两人说完悟真便将珠子、田契查点清楚。马仁站起又关会道:“仔细收好不可遗失。”就此作别出外悟真送了上马这才回头将珠子、田契收藏起来就听道人喊他吃饭。悟真才出库房走至天井远远见门外飞奔似的来了一匹报马一个军官打扮跳下马直往里走。毕竟不知来人是谁区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一回 换书信妙法谎悟真 捉水怪中途救舟子 话说悟真送工部马侍郎走后转身将宝珠、田契快藏好出了库房就要奔斋堂吃饭。却然走到天井远远大门外来了一匹报马一军官打扮的人下了马进庙来。悟真也不过分诧异以为这必是个什么大位官儿到庙进香这必定是前站的军官也就不甚理会想赶快到斋堂吃饭去。不料那人走至切近便问道:“请问你们这庙里有一位济颠圣僧吗?”悟真道:“有是有的但此时不在庙中不知将爷找他有什么事?”那人道:“今日可回来么?”悟真道:“这是说不定他没事亦可暂时转来亦可有事就三月两月不转来。”那人听毕呆想了一会说道:“哟这是怎么好呢?然则我就拜托小师父罢!我是平望张钦差行辕的前次济公圣僧在平望时本说代我们大人镇江家中提妖后因水灾耽搁一直到了今日。那知这妖怪越闹越厉害了大人特着在下过来请圣僧抽空到镇江去走一趟现有大人亲笔作的书信在此。”说着便从腰间掏出一封信来交代悟真。悟真接来一看但见封面上写着:“专呈临安城外西湖滨敕建大成庙内济公方丈慧启自平望行辕张缄。”背后又注着一行小字道:“无分星夜风雨限计一日申刻送到。”悟真看过见时限不舛便说道:“原来将爷是张钦差大人那边的快请客堂奉茶。”悟真便让军官进了客堂见礼坐下道人送上茶来悟真道:“还不曾请教将爷尊姓大名呢!”军官道:“岂敢岂敢!在下姓吕单名叫个寿宁。小师父上下可是叫悟真吗?”悟真道:“正是。吕将爷因何晓得在下贱名的呢?”吕寿道:“难道小师父倒忘掉吗?你的法名还是在我们那边起的。可记得背在陈亮肩上大人还当着妖怪的了!”悟真被他说得老大有些没趣忙笑道:“不解不舛。”说着便叫过道人来说道:“你们赶快备八式素菜吕将爷想情还不曾吃饭呢!”吕寿忙起身拦着道:“不必不必我才在金相府因递玉山警报的奏折已经在相府里吃过饭了。而且限期急迫尽后日就要道回平望我也不能久留。但是令师回来务请他老人家作往镇江辛苦一趟大人还有剿灭小西天的事件要同他斟酌呢!”说罢把手一拱往外就走。 悟真送出大门转身便将那信拆开走着看着但见上面写着道: 济公禅师慧鉴;别来数月奚啻三秋!前承法力周全公私戴德;泊历天恩优渥佛运崇隆。古刹重建于湖滨敕命特加于座。允明乏香火缘羁留异地。是辰之吉未克顶礼莲台睹雨花之圣瑞。五中私问歉厌何如!且允明寒门德薄妖魅频生。既无驱鳄之才又乏伏狐之术。致令蠢顽恣肆日甚。为此专差上达务求即日光临兼望便赴小街商议剿匪。酒已瓮待肉已座呈。临颖神驰书不尽意。此达敬请禅安伏乞慈照不宣。弟张允明顿。 悟真看完了信便进斋堂吃饭。一面吃着一面想着道:这信此时是不可把他晓得庙中正有千百万端的要事等他做主他若见了这信照常立时走掉那就不好办理。不如将此信收起候他把庙中各事料理停当再把他看的好。主意已定饭也吃完走进库房把信藏过又理了一理帐目日光已渐西下。 忽见济公歪歪斜斜的走进来了悟真忙走出将他迎进库房。那知他一走进来便朝清雅铺上望了一望说道:“徒弟昨日我这庙里唱戏唱了一出‘瞎子捉奸’你可曾看见吗?”悟真那能懂得他这隐语只得对着他翻眼低低祷告道:“是什么瞎子?我倒不清楚了。”济公急道:“你这个人可恨可恨!也罢你不清楚你跟俺来俺指点你看。”说着便拖了悟真衣裳出了库房一直走到韦驮殿上指着神龛道:“就是这个韦瞎子。”悟真方才明白不觉面红耳赤老大不好意思的只得说道:“徒弟险煞了不亏菩萨救护徒弟真个要被鬼迷煞了呢!”说着悟真又接口道:“师父请到丈室里去罢徒弟还有多少事要问你老人家呢!”济公不等说完就连二连三的摇头道:“不必不必我也不得功夫转身进去了马上我就要到镇江张钦差家里去捉妖呢!”说着就由腰里掏出一封信来说道:“俺不大通文意你由头至尾念我听听看。”悟真接过那信心中就是一愕暗道:这封信明明就是我收藏起来的那封信我因摆在桌子上滴了一滴菜汤真凭实据的还在上面怎么会到他腰里的呢?这就真正不懂了。悟真接着信在那里痴济公明知他疑惑的原故反故意的问道:“难道上面的字认不全吗?老朝上面呆望啥事呢?”悟真道:“认是认得但这信不知怎样到师父这腰里的?”济公笑道:“你这人到底不曾娶得成亲还有孩子气你不瞧着这信上是明明写到了俺的吗既是到俺的信你虽藏那十八层铁柜子底下他总是要跑得来的。你也不必疑惑就赶快念了罢!” 悟真便流流下水往下就念一直念到“酒已瓮待肉已座呈”两句济公忙止住道:“且慢念俺且问你这两句话是怎么**?”悟真道:“‘酒已瓮待’是说的有满满一坛于酒等你去吃;‘肉已座呈’是说的肉已摆在桌上了。”济公听了便拍手哈哈的道:“我可说的就要马上动身这酒儿肉儿的要是搁在桌上老等俺不是走气的便走了气冷的便冷了吗?”悟真道:“人家信上不过这样说法那里便真个摆在桌上守你老人家去吗!”济公听完大怒道:“你这人大约是做欺心事、说假话说惯了的旁的人不像你俺若跑了去他没得酒同菜摆在桌上那可不怕我同他拚命的吗?以下的信不必念了俺也要赶紧走了。”说着技步往外就走。悟真此时心里急个不了连忙一把拖住说道:“师父且慢还有多少事要同你老商议呢!”济公急道:“同俺没有商议的道理。”就把悟真一把推赏了他一个筋斗没命的出庙去了。 悟真爬起拔步出庙还要想去追他那知走出庙门四面一望连影子都没一点只得转身回来。心中想道:我倒有些不甚相信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我收得好好的一封信就会到他腰里的呢?我偏要到原处查一查究竟这信是怎样到他处的。主意想定走回库房便将那帐箱开了先将那宝珠望了一望又将那一卷田契拿开翻到打底抽出一个小护书夹子打开一望见里面依旧还有一封信。再一细看但觉到封面上的字不是那样了上写道:“悟真徒儿收阅。”悟真好生奇怪连忙拿起将里面的信抽出来一看只见上写道是: 悟真悟真我今出门。庙中各事你自留神。宝珠田契来由马仁;择吉上顶监工安存。就此开光韦驮尊神。九月收租你去辛勤。米六百担、五斗八千。庙僧不足便拣贤能。挂单僧众务重老成。切记切记莫留故人! 悟真看毕见下面画了一只酒坛一把铁锥。悟真暗道:这位师父可还了得真算是佛法无边了。当下将信件统统收起锁了帐箱。过了几日自然择吉重安屋顶韦驮开光又在挂单里面选了十多个和尚充当执事。到得收租的时节果然收到一千二百担稻做成熟米巧巧的六百担零五斗八升。济公此去直到第二年二月间圆通争庙方才回头此是后语不必细述。 单言济公将悟真推了一跤出了大成庙沿着湖堤向北走去。正想作起法术赶奔镇江那知东北一股怨气直冲霄汉济公把灵光一按暗道:这件事俺和尚不问还要问什么事呢?就此歪歪斜斜迎着出去。不到一里多路只见湖堤上围了一圈子人一只小船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手拍船板爷天娘地的哭济公忙把颗龌龊头向那人众里一钻。此时济公因修大成庙等情西湖上也就有人认识他了内中有一个站闲的见他钻进来忙喊道:“船上的婆婆不要哭了来了一位救命星了。”又有一个向济公道:“师父你老慈悲他一些儿罢这船上真个受的不白之冤。”又有一个道:“你这人忒也糊涂既要请和尚搭救人家也要把个原因说明白呢!”那人道:“不舛不舛。”随即就指着船上说道:“这只船上他家只有母子两个他的儿子名叫阿利出生老实不过。他这船专靠渡湖在这里已有了四五年这是我们都晓得的。不料适才由湖东过来只装了两个人一个是十多岁的美貌女子一个是湖东张公馆的周福周二爷。到得这边的时节那女子先上岸来了周二爷开过船钱便叫阿利将那上船时交代他的饰盒子仍拿来带走。那知阿利走到原处一望一只盒子连影子都没看见便吓慌了。忙问周福盒子里是什么物件?周福听说也就吓呆着似的说道:‘难道这盒子没见了吗?那便怎样是好!既要论里面的物件是御赐的一只金钢钻银金的戒子我家太夫人叫我送到西边公馆五少娘这里来的。我因是件贵重物件晓得饭店散人船不甚妥当所以才叫你收着那知你反转弄着不见了这便怎么是好!’说着也就急得号啕大哭阿利同这位婆婆格外哭个不了所以惊动我们才来查点。现今阿利同周福追那女子去了谅情船上没得第三人。能毅追到那女子总有几分作数;就怕的是找不着那就真正没这个头去杀了。师父你老慈悲一点代他想个法子罢!”那船婆见大众这样说法一骨碌也跳上岸来双手扯着济公嚷道:“活菩萨你救救命罢!”济公被他这一嚷反转晕头晕脑的不知怎样是好。 正要开言又听大众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周福同阿利都回来了后面没有女子大约是不曾寻得着。”话言才了两人已走到切近周福一把便扭住阿利说道:“大约这件事你也找不着我也担不起只好命拚命罢!”两人纠着便直往湖堤下滚。济公见势不妙上前忙挡住两人说道:“小事一团不必喝水。候俺代你们把个贼子抓得来交你们的原物是了。”周福那肯相信还是急得乱喊乱跳的说道:“和尚你也忒会说风凉话这贼子就轻易寻得着的吗?”内中有一人本是周福的熟人便近前捏了周福一把低低的说道:“你不要糊罢还不赶紧去求他呢!这就是济颠僧。”周福听见这“济颠僧”三字就随即跑得来向和尚面前一跪口也不开只管的碰响头。济公见了这样倒好笑便说道:“快些起来我还有事问你那女子可是浑身穿的黑衣服吗?”周福一面爬起一面说道:“一些不舛连下截鞋子同袜套都是黑的我就有些疑惑。”济公道:“照这说来这人已去远了还要到登州百灵潭才找得着他呢!”周福听说要到登州便吓了一跳;说道:“这个小船怎样过得海呢?这事件多分是难的了。”济公道:“你且莫愁俺包你三更天把原赃原贼皆叫他到位。外面天光已要黑了你代我买一对红蜡烛打两壶好酒到那外城狮子巷买一只咸狗膀来那就没有别事你就候着收戒子罢。俺就在这船上守你你快去快来罢!”当下周福便去办酒菜蜡烛济公便同阿利、老船婆一齐上船岸上看的人也渐渐散了。 船婆子见天已黑暗便点了一盏油灯济公坐在舱里着阿利上岸借了一支烛台来候了许久听见跳板响了一响忽见周福左手拎了两大壶酒右手托了一对大蜡烛下面用指头钩着一个大荷叶包子走进舱来。济公便叫他把蜡烛点了一支又向船婆子讨过一只粗碗斟了一碗酒把那荷叶包子打开撕了一片狗肉嚼着说道:“你们皆代俺到船后面去俺不喊你们你们不许进来。”三人听说只得跑到舱后那六只眼睛注定在舱里单看他怎样办理。只见他大口酒、大块肉吃个不住吃了半晌但见肉也完了酒也空了还把那狗骨头嚼了又嚼。周福看这样子暗道:这个和尚莫要不是济颠僧是顶名冒替来骗了吃吃的罢!要是再遇着骗子那就真霉得要死了。就在这呆想的时刻忽见济公忽然的站起身来面朝东北嘴里呢呢喃喃的说了几句又用指头一指说了声“急”然后坐下把头伏在那小桌上就打起瞌瞮来了。阿利母子看了一会也就靠在舱板上沉沉睡去。单有这周福放心不下眼不转珠的望着舱里把一支烛点完了跟后又换上一支心里想道:多分是遇着骗酒食的了大约他候着我等了渴睡起来再想逃走。我输赢坐在后舱里望着他预备坐个通夜单看他怎得脱身?想着已将蜡烛换好便轻轻的爬进后舱。那知忽然外面风声水声同天翻地覆样的那只船一上一下的簸个不住周福走进后舱立脚不稳向下一跌一直滚到火舱底下。毕竟不知怎样说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二回 假杀害吓出金刚钻 真收用留下水晶珠 话说周福将进后舱忽然外面风浪大作觉得立脚不稳一跤直跌到火舱里面。那些碗儿盘儿的碰得怪响阿利母子也惊醒了。及至周福爬起风浪已经平息。再朝中舱一望只见一位菩萨就同那庙里的护法韦驮样的一手提着鞭一手拖着那搭船女子的头走进舱里对和尚说道:“小神缴旨已将黑鱼精拿到。”济公忙起身破抽一摆说道:“有劳尊神请自便罢!”那神这才退出。那黑衣女子还是日间的那样打扮跪在舱板上面。济公拿了烛火朝他脸上望了再望便打了一个哈哈道:“好乖乖可不是要嫁老公把人家饰偷了去了?”女怪听道就现出一种不好意思的样子面上飞赤的脸朝外面一别搭眼见金甲神已走掉了觉到就有些不大惧怕突然的站起身来指着济公骂道:“你这贼秃有何法力将你家姑妈妈几千里外请得来?难道你家姑妈妈怕你不成!且慢待我把兵器取得来再为要你的狗命!”说着转身往舱外就走。此时周福在后舱看得亲切才晓得这女子是个妖怪谅定金钢钻戒子一定是他偷去了的。见他转身逃去深愁济公一人弄他不过就想进舱帮捉那女精。不知那只腿猛然向中舱跨去直即就同踢在石头上一样碰得又酸又疼。可巧那女妖走到中舱门口用手做推门的势子推了一下也就转身回头直奔后舱。周福同阿利的母子正然看得出神见他猛然奔到一个个皆吓得倒退。那下面的六只脚不是这个踏着那个就是那个踏着这个。幸喜那女妖走到后舱门口依旧用手推了两下仍然回转。 看官你道这女妖要走便走了因何跑到后舱门口推推前舱门口推推还是不走?兼之那周福想进中舱把一只脚就同踢在石头上一样这都是什么道理呢?原来济公早已谅定这女妖要想逃走就预先在中舱里布下了天罗地网那四面真个同铜墙铁壁一样。可笑那女妖见闯了两处不得出去晓得势头不妙便站在那里呆。济公看这样子好生有趣便装出那娇滴滴的女子喉咙那颗蒲草盆子的头扭扭捏捏的走到女妖面前说道:“奴的姑妈妈你请回去拿兵器去啥!这又不走为什么事呢?俺对你老实说罢俺家大约没得这种不周正的姑妈妈怎么就偷起人家的物件来了?也亏你这副面孔倒也很过得去。”当下女妖被他一顿消耍不由得就老羞变成怒说道:“罢了我同你这贼秃就拚了罢!”就势把嘴一张吐出七颗酒盅大的水晶球子一上一下的直向济公面门打来。济公晓得这球子来得厉害忙合了掌念了句“唵嘛呢叭迷吽”忽听济公脑袋里噗噗的炸了几下但见两眼里伸出了两只手鼻孔里伸出了两只手耳兜里伸出了两只手嘴里伸出了一只手巧巧七只手接住了七个晶球。就在这你扯我拉苦苦撑持的时候女妖嘴里便悠悠的吐出一股黑气登时中舱里雾气腾腾把那一支烛光都遮暗了但见那七个晶球雪亮的同天上星斗一样随着济公的手或上或下那一股腥臭气触着的皆要作呕。周福同阿利母子把那失落物件的愁肠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但看他两个斗法同看戏一样。 不上一刻忽听中舱里轰的起了一个霹雳把那雾气打了四散烛光又明亮照旧就听济公喊道:“你们后舱人都进来看看罢!”周福听了正要进舱还愁又碰着石头吃了苦慢慢的将两只脚试儿试的这才走进。此时济公已将女妖收住便把天罗地网撤去所以就没挡绊了。周福走进了舱阿利母子也跟了进来但见济公手上抓着一串晶球那女妖已不知去向。心中吃了一吓以为多分被他逃走了。周福本是一个近视眼就想走近济公面前瞧一瞧晶球的实在不料脚下踏了软里犯硬的一样物件一滑就是一跤。又听那物“呀”的叫了一声说道:“痛煞我也。”周福好生奇异连忙站起。此时济公已把烛台拿着照住下面说道:“你们看看这就是一样什么东西?”三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大鸟鱼横躺在舱板上面一颗头足有那狗头小缸大上半截在舱里下半截耽在舱外。适才周福踏着的处所并不是踏的身子不过是踏的背脊那支肉翅所以又软又硬。大众此时已看得明白暗道:可还了得!明明是一个标标致致的女子原来还是一个鱼精。 此时周福十分敬重济公不过忙跪下说道:“求师父可怜小人还要向他把偷去的金钢钻戒子追回头才好呢!”济公道:“那是自然你起去是了。”周福便起身站在旁边。济公便指着鸟鱼说道:“孽畜你偷的那金钢钻戒子同饰在什么地方?快快说来!”乌鱼便作人言道:“师父的慈悲那宝贝因小畜被捉的时候迫不及待不曾带来还丢在百灵潭里求师父放小言回去拿得来便了。”济公道:“你就赶紧起去拿来。”鱼精道:“还求师父把晶球赏给小畜借这点灵气才得快躁;若没这晶球怎样取得来呢?”济公听毕便想了一想说道:“你这话说得倒有理单怕俺和尚不见得上你的骗。也罢那戒子我也不要了俺有这七颗晶球也可以抵得去。”说着又叫周福道:“俺劝你这金钢钻戒子不必要我回头就拿这水晶球到你家主人面前销差谅他也不敢不遵我和尚的分付。你代我去上岸借他一把大屠刀将这鱼拖到岸上去赏他一个开边迟带活的把那鱼鳞打尽统统洗干净了打剁成八八六十四块点作料赶快煮熟了让俺吃他个酒醉肴饱然后一同再到你家主人面前讲情。”可笑周福这人老实不过见济公这样说法以为他真个不要戒子暗暗吃了一吓又想跪下求诉。济公忙向他丢了一个眼色周福这才明白便说道:“我去借屠刀去这大鱼大约断是怪好吃的了。”故意的出舱就像要走。 忽听那鱼在下面哀哀的求道:“好师父饶了小畜罢小畜情愿把戒子交出来了。”说罢便凄凄戚戚的哭个不了。看官你道这妖怪因何这辰光便这样忠厚的样子?只因这鸟鱼精自从大禹治水的时候就躲在那百灵潭修炼于今将近四千年绝不曾害过丝毫性命他这七个晶球就是头上的七星。俗话说“乌鱼头上有七星能拜北斗”就是这个道理。他自从修炼之后日日拜斗受了天地的精华五百年便把头上的星修明了一个整整三千五百年把七星通身修明因此一身的道理全在这七星上面就同狐狸炼的真丹一样。但他这七个晶球皆是夜参星斗由阴气所成全无一点阳气阴阳不全那能升入天界?要想学狐仙采阳补阴又恐伤人性命要受天谴也叫理会遭劫。这日一早浮在百灵潭面上见太阳已经要出便将炼气连忙收起预备觅些饮食仍归潭里。不料忽然心下一动就想到西湖来游玩游玩。就此跟着潮汛到了湖东摇身变做一个女子就在湖堤上望望湖景。恰巧遇着周福拿了金钢钻戒子叫船过湖他晓得这钻石全是太阳的精气炼成暗道:我如得了这样宝贝岂不是阴阳配合暂时就可以飞升的吗?主意想定见周福已把船叫成他就势也便搭着这船到了湖西。又见周福上了船便将这盒子交代船户摆在那后身搁板上他满心欢喜以为更觉顺便。船到湖中他便预先开船钱及至到岸的时候他便吸了这样宝贝飞奔的走了。但他一身的本领、一世的功夫全在这七个晶球上此时被济公用掌心雷把晶球取去他便一点能为不得只得哀哀的向济公告求愿将物件交出深恐真个被他们杀杀煮了吃掉。 济公见他再三苦求又晓得他一生并无丝毫罪孽也想从轻落便说道:“既然如此你快快把钻石交出。”那鱼便乖乖巧巧的把腮一张只听喥的一件东西向舱板上一滚。济公忙拿烛台照着拾起但见一只四方团龙刻花象牙的盒子并没锁钥一面抽槽的活盖将盖抽开四面围着一转丝棉把丝棉取出见一只整料钻石的戒子映着那支烛光就同望日间的太阳样子觉得万道金光射得眼睛里眼泪滴滴的。济公看了一息便交周福收好然后又问鱼精道:“俺问你你独独爱上这一样宝贝有个什么用处呢?”鱼精就把阴阳配合的道理说了一遍。济公道:“虽然如此你晓得这是皇上御赐的物件偷了去不怕犯罪吗?”鱼精道:““张邦昌本是卖国的奸贼不应得国家的厚赐所以小畜才偷他的。”济公道:“你要偷他个不服气当在他家主人手上取去才是一个正理。你今在这船上偷去他这一个家人同这船户怎么得了不是就受了你的害吗?”鱼精道:“这是小畜失于检点罪该万死1济公道:“也罢俺因你从来不曾犯法这可算是个初次就从轻落罢1说着便把晶球摘下一个那六个便向乌鱼扔去那鱼便翻了一个身晶球也不见了鱼也不见了还是一个俊俊俏俏的黑衣女子站在舱里那脸上露出一种惭愧不过的样子。济公见他这等情形大可以修成正果便指着那留下的晶球说道:“你这一颗晶球且留在俺处做个押头。俺这里有个柬帖交代你你到那柬帖上放光的时刻打开来看照样行事帮俺把无双女赛杨妃狄小霞擒获那时俺代你在圣上面前讨了封号再将这晶球还你那时你自然就成正果了。”说罢便从腰间掏出一封柬帖随手又把那颗晶球收在腰里向那女妖道:“你记好了不要误事拿了去罢1女妖此时真个喜出望外接了柬帖向济公磕了几个响头跑出舱外但听得水面上喥的一声就不见了。 此时周福同阿利母子也向济公碰头叩谢济公道:“快些起来俺是最不喜欢这个样子的你就是把个头磕破了也不过自家忍疼俺和尚也不曾受着你一些好处这些浮文闹啥事呢?俺且问你外面有什么时候了?”周福道:“已是四更向后。”济公道:“既然没多时就要天亮俺们就坐下谈谈罢!”三人就在旁边坐下济公道:“周福俺问你这主人他叫个张什么?”周福道:“他叫个张敬夷就是钦差和辽的张邦昌的孙少爷。”济公道:“这样说来那张忠夷你断是认识的了他现今在那里呢?”周福道:“他至今还在刑部天牢就因那日得罪了师父皇上问了他一个监禁在里面已有了几个月了。前日寇大人高升孔大人接印的时候家中要代他设法料理不料再送多少金银孔大人总不肯放他出来。据说还要等冯大人到任再想主意呢。”济公道:“就是冯大人大约也是做不到还要求求俺济大人才得成功呢!但是他下了天牢你主人家里必定要把俺和尚咒骂得要死的了。”周福道:“师父说那里话现今家中没一个不把你老人家当做菩萨都说你老人家是得罪不得的灵验最大的就是被你老人家用法术拶了手的那个姨奶奶到至今也不敢说句舛话总怪他家老爷有眼无珠不该得罪你老人家才是呢!”济公听说哈哈的笑了一阵说道:“俺想起那张忠夷用老虎凳这件俺就笑了。你回去代俺带个信去把他家里的人就说他们都不曾晓得俺和尚的道理。俺和尚并不怕人得罪他只要是个忠臣孝子、义夫节妇就把尿浇在俺和尚头上俺照常一笑算过连洗也不洗;但是遇见那一班大奸大恶的人他就一天到晚跪在俺面前烧香那我总是要想个主意收拾收拾他的。总之一句好人俺总是要救他坏人我总是要办他。就如你这一个戒子被鱼精偷去了俺并不是要巴结你个张公馆的管家;多因这船上的婆子他是少年守节要不代你把戒子追回将后倒树寻根可怜他贤孝母子不是就没有命吗?” 说到此处听湖心里嗦落嗦落的已有荡桨的声腔再朝舱外一望见天光已经大亮。济公口也不开出了舱登了跳板上了湖堤歪歪斜斜的走了。当他才上岸的时候周福同阿利母子以为他多分上岸小解那知他一径走了竟不回头。大家议论了半晌自然周福也就走了阿利同他母亲还是赶那过湖的生意这也不必细表。但是济公上了湖堤一直就向北走忽然打了一个呵欠暗道:俺的酒瘾已到了不如快些作起法来到张钦差家里吃早酒去罢。看官这临安到镇江足有七八百里怎能早上脚赶得上去吃早酒的呢?况且前次由平望送奏折进京也还走了三日因何这时节独走得这样快呢?列位有所不知要照济公作起缩地法来本可以立时就到前次同马如飞到玉山反抢在马如飞先到也是这个道理。至于送奏折进京多分反转被那同走的张三累着了。闲话休提言归正传。济公正然要想作法赶路忽听对湖呱儿呱儿的掌号那一种悲悲切切声腔真个要把人的眼泪都吹了落下来似的。济公不听犹可一听了这派声腔不觉心里一动说道:“嗳哟俺倒忘煞到一件大事了!”但不知济公忘掉的是件什么大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三回 上屋取银又惊又恨 自家弃菜糊里糊涂 话说济公上了湖堤正向前走忽听湖东掌号心里便记起一件大事。你道是件什么事呢?原来前日在刑部衙门听说今日处决徐家父子并从乱各犯本同杨魁等有至时保护法场等情的话所以济公听见湖西营掌号心中便记起了这一件大事。暗道:这张钦差家里的那怪该因寿数未尽不知什么原故大凡遇着去捉他的时候偏偏总有非常大事将俺阻住。这倒也算是件怪事呢!想着正然走到西城门口就反转走进城去。但是临安东南西北四门独是西门最为落荒小教场就在西门城里。济公进城的时候铺面上还不曾有一家开门便岔脚走到小教场望望。但见一众溜雀子的每人手上拎着一个雀笼有柳穿的有画眉的有白舌的远远站在那城头上叫的那一派声腔真个又清又脆好听不过。济公便相了半天白眼见日光已经下地忽然来了七八个公差后面两个人抬了一捆绳索、芦席、竹子等物走进教场歇下。那些公差走上演武厅把那上宿的一众乞丐赶得尿滚屁流的往外逃走一些公差大嚷道:“你们这些狗娘养子一点都不知进退。今日这里决人难道还能彀慢慢的睡早觉享福的吗?”就听里面讨饭盆、讨饭碗当啷啷的扔得怪响。济公此时才晓得徐天化等就在这里处决。 济公复行又四面转了一转暗道:这教场地方实在不小足能容得一二万人。心中正然画算突然来了一个公差骂道:“讨饭的秃头你还不就快些滚了还要文恭加礼的在这里转难道候着开刀的时候做替死鬼不成!”济公摸不着头底被他跑得来一顿臭骂心里就同他有个过不去。忽然想道:俺也不至于同他一般见识的何不弄点小苦把他吃吃警戒警戒他以后不再骂人也就算了。主意想定搭眼见演武厅旁边有座关帝庙济公反转满面堆欢的说道:“贵差不必动气俺并不是个乞丐花子心里有件事要请你们不论那一位走一趟可让你们个小小的财。”那差人见他说个小财便低低的问道:“你说个小财究属是为的一件啥事呢?”济公道:“但凭嘴说你也不甚相信你同俺去一望就晓得了。”济公便把他领到关帝庙后面正殿便指着屋上道:“你看看这正屋脊上是两样什么东西?”那差人抬头一看见上面两锭亮铮铮的银元宝。济公道:“俺想这庙里又没和尚这个元宝大约总是汪洋大盗走屋上经过丢下来的你去拿两张梯子接起来爬上屋去将元宝取下每人一锭分了用用不是很好的吗?”那差人道:“用得用得。”随即拔步出庙就在左近瓦木作里借了一张木头高梯又借了一张竹梯扛到庙里接了头用绳子绑好支在檐口对济公道:“还是你上去还是我上去?”济公道:“你这人说话好无见识俺要有上屋的本领俺不会一个人取用还要请你来分俺的肥吗?”那差人就此便踏着梯子一步一步上去心里暗骂道:你这秃头倒很会用人!这个银子谅情也不是你的你不过出了一双眼睛看见了累得我借梯子爬屋脊取下来还要同你平分大约这样便宜是轮不到你出家人买的。候我把银子拿到手爬下屋来你想要分我一毫一厘恐怕是不得能彀。单看你到什么衙门去叫屈罢! 就这打算的时刻已把梯子爬完跨上屋檐。可笑这个差人他又不是当瓦工的出身怎样就会爬屋?况且每凡庙宇正殿上的屋又高又陡难爬不过。他两只脚才上了房屋就同疟疾到了样子索索的抖个不住还勉强一步半寸的慢慢往上挨。那知济公故意的又来吓他便喊道:“朋友你不要大意哇!你朝下面望望哇!屋上的青苔滑得很呢!你看由屋上到天井地下足有五六丈高要是滑了滚下来那可还想有命吗?”那差人听得真切心中格外惧怕又听他说道“由下至上有六七丈”便偏过头来向下一望真个吓得魂不附体。脚上踏的又是一个斜势不由得浑身骨头都起酥来了便觉立脚不住向屋上一伏直即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却又看着两锭元宝就在屋脊上再跑十步八步也就可以彀着。又叫见财难舍只得把两只手放下帮同着力就同狗子爬一样好容易才靠到屋脊离那银子还有一手多远。心生一汁左手便攀住屋顶伸了右手就想去毅毅来毅去总差着一寸只得拚命似的横爬了半步复行伸手去彀。刚刚才要彀到忽然扑扑扑扑的几声但见两只白鸽子冲天而去再看元宝连影子都不见了。那差人此时又气又恨恨不得暂时下了屋把这个和尚打他个七死八活才泄心头之痛。无如要想下屋那腿子可也奇怪却一步都不肯走了。先前上来的时候可算脸朝屋上糊糊涂涂的向上挶还能勉强得来;及至转身下来眼看着这个下水势要想走一步是不得能彀了。 想之至再只得权且就屋脊上坐下定一定神再作道理。就势用了一个跨马势骑在屋脊上还愁滚下跌死两手便抱住屋上的正预向下面喊道:“和尚请你到南瓦木作里叫他着个人来拿梯子顺便搀我下屋罢!我一个人是再也不敢走了。”济公也便向上喊着道:“俺喊瓦匠是容易得很你要把分我的那锭大元宝扔下来俺才走呢!俺晓得你这人存心不良一上梯子的时刻就想独吃独吞。俺若去喊瓦匠你就此爬下来带着银子飞跑大吉那俺不是就上了你的骗吗?”那差人在上面听了便急道:“你可不听我话那就不怪我下了屋把你这秃头打碎了的了。”济公道:“无论怎么打法你总要先把一锭元宝扔下来然后俺才同你喊人去呢!”那差人听着实在气闷不过暗道:这秃头委实可恶我输赢已经是上了他的当了我且把他秃头砸开了花杀一杀我心头之恨。计较已定随手就抓了一块三角砖头说道:“你这和尚真个厉害站近些请拿银子罢!”扬起手照准济公额角上就想砸来。济公忙跑了几步说道:且慢!”那人见济公走动深愁砸不着反为不美也便留住了手问道:“既要元宝就来接元宝罢了又装腔做势的干什么呢?”济公道:“不怪俺装腔做势俺谅定你这人心肠不好绝不是扔银子把俺一定是要想拿砖头砸我的头的。俺也不想财了俺也不同你做对了且请你在这个屋坐坐听凭你怎样狠去罢!”说罢对着屋上远远的拍手跳脚打了几个哈哈向外走了。 可怜这个公差因骂了济公一句提心吊胆的就吃了一顿死苦。见着济公走后格外不敢下来深愁跌死了连人都没得知道只得泥兽头似的坐在屋脊上一直候到犯人已上了杀场专守开刀就有那站不动的人进庙歇脚这才看见一个熟人央他喊了瓦匠上屋去将他扶下。一径出庙却见济公到已经来救法场演武厅上的文武官员皆站起身同济公谦礼这才晓得吃的这场苦是因为得罪的个和尚就是济公圣僧也就只好罢了。我做书的也就不多赘言了。 单言济公将公差耍了一阵走出庙来见法场已经收拾得齐齐整整信步出了教场走到街口却然就是一爿双开间的酒馆中间挂了一面招牌写了五个大金字是:“醉莲轩糟坊”;上一牌是“代整酒席”下一牌是“零折碗菜”。济公一看见这店前面是街后身一排的吊窗看见教场暗道:这个地落倒很对路!岔步就往里走。忽然一个堂倌走出拦着道:“和尚你来做什么事的?”济公把他望了一望说道:“你家做什么交易的?”堂倌道:“我家的交易是卖酒卖菜。”济公道:“俺到你家来是吃酒吃菜就是做这件事的呢!”堂倌见他这种邋遢形像又见他说话挺硬的不由得无名火起就仗着自己有点力量要想把他拖出店去。那坐柜的倒很有些见识暗道:今日赶这杀人场的交易他叫做午时三刻我的生意还只得一时三刻经不起门前弄一个人相证相打的那我这些预备卖钱的菜只好带回去吃“合家欢”了。想罢看见自家的堂倌正想动手连忙喊道:“阿三不要放肆你好好对这位和尚说明就说我家的座头皆被刑部里面的书差包去了请和尚到旁的人家去罢!”济公一听更加作气道:“你这人说话越分无礼难道他们包的俺不作散坐的吗?既然如此俺还偏要在你家吃呢!”那坐柜的见他不肯受劝也就气冲冲的说道:“你偏要在我家吃我家就偏不卖了你吃单看你有什么法子想罢!”济公道:“好好好你即要想法子俺和尚就想个法子你望望是了。”说罢用手向他菜架上一指说道:“俺想的就是这个法子你看罢!”此时堂倌同坐柜的朝菜上一看不觉叫苦连天的说道:“这会子完了!”但见那各样菜上没一样不是蛆虫扒扒的。济公在门口拍着手笑道:“你叫俺想法子俺想的这个法子可好不好呢?” 就此看闲的人门口也围了一个圈子。但见店里伙计两个嘴里骂着每人拿了一双毛竹筷子在这样菜里拈拈那样菜里拨拨和尚指着他两个笑个不了大众皆看不出为的件什么事情。也有那好事的挤进去向菜上看个实在见菜上并没丝毫的瞧相那伙计两个活像了疯痰在那三鲜里把虾仁都拣了扔掉了在那小炒里把蟹黄都拈了甩掉了那人忍不住的说道:“你们这两人什么糊涂?把些好好的菜拈了掼得满地这是什么道理呢?”二人定睛再看却见菜上并没蛆虫自己拣了扔去的都是悄头的好菜。二人晓得上了和尚的套着把筷子一放奔了柜外纠了和尚便打。那知才动手忽由人众里挤进一人喊道:“打不得打不得!”但不知来者究系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四回 徐天化提狱正典刑 济颠僧人宫求赦旨 话说醉莲轩的两个伙计见自家把些俏头好菜当着蛆虫拈了扔得满地晓得上了和尚的当跑出柜外纠着和尚就打。可巧此时萧麻木也派来在法场上听差因为时候尚早犯人还未出监过堂也想跑到醉莲轩来吃杯早酒。却才走到门口就见围了一群的人再一细看馆里两个伙计纠着济公要打萧麻木忙喊道:“打不得打不得!”喊着就挤到里面叫二人丢开说道:“你们这些没乌珠子的大约也想趁今日顺便的刀不想要头了?”可笑那坐柜的被他这样大惊小怪的一说心里已有些明白便低低的向萧麻木道:“难道这就是大成庙的济颠僧吗?”萧麻木道:“亏你倒也算聪明二货药幸亏吃得早还明白得很躁的呢!”那俩人见说皆吓慌了忽然的同两支烛台似的向济公面前一跪。济公便哈哈哈哈的笑道:“小事一团莫行大礼。”那俩人随即站起又同萧麻木附耳说了几句。萧麻木点了点头就同济公说道:“师父莫气小人陪你老人家进里面吃酒是了。”济公笑道:“有酒还气什么呢?”就此两人拣了一个正对法场的座头坐定堂倌连忙打两壶好酒他既晓得是济颠僧就把他心尖上最合式的那样菜切了一大盘来恭维他。我也不明言了谅情是看《济公传》的没一个不晓得这样菜是样什么菜免得“狗肉狗肉”的时常摆在嘴里说格占笔墨。但是我有这个空子还要叙明一件事呢。 当那同济公为难的时候他们既没一个疑惑是济公因何萧麻木开口喊了两句“打不得”他们就猜着是济公那里是我做书的随意乱说的吗?其中却有一个原故。这济公圣僧虽然在临安已有半年总是在内城的时候多所以外城的人不甚认得他;兼之前日进庙坐在莲花宝辇上又是千佛衣、毗卢帽那种闭式样子今日看见这样一个乞丐和尚所以就疑惑不到了。但是昨日济公救活徐家吊死鬼解释萧麻木这一段新闻京城里外就同卖报本一样没一个不晓得;他俩伙计见得萧麻木这一喊以致不由得便想到他身上去了。那知果不其然竟是济公!一面跪下来认了罪一面的就请萧麻木作陪招陪济公。萧麻木可算靠着济公走运:昨日先惊后喜在狮子巷酒馆里吃了一嘴白大;今在这里倒又碰着白食。心中欢喜不过入座以后见那堂倌单单送上一样菜来恭维济公自己却不对味就乐得叫他炒了几样热莱同着济公杯来盏去吃了个不亦乐乎。 正然又喊添酒忽然街上人同潮水样的都涌上来一个个的喊道:“犯人来了犯人来了!”萧麻木连二三的吃了些酒菜对济公道:“你老慢慢请用罢小人要去听差去了。”说毕站起身来往外就走到了柜上又假意的谦了两句一径出门直往教场而去。济公当下一面吃着一面留神在教场里面但见看的人是人山人海。忽然听见通的通的三声炮响那些对子马一对一对的扛着白脚旗吹着大号乌儿乌儿的下了教场就在演武厅旁边排齐。接头又是乌儿乌儿的号声一队一队的步兵扛着刀叉等类进了教场也按方位站定。搭眼就见雷鸣顶盔贯甲红胡子支支同着那位银盔银甲守城的一个老将骑了两匹马压住各队。跟后就听见破锣破鼓同着那铁链的声腔凄凄惨惨的走来三个犯人:第一个招子上写着道:“主叛斩犯一名徐天化”;第二个招子上写着道:“谋叛斩犯一名徐焱”;第三个招子上写着道:“从叛陪绑犯一名吴才”。三人皆闭着眼睛听凭那保护的差役推着拥着的走。后面又是一众差役围着两个沙木棺柩棺枢上也有两个招子一个写的是“弑君戮尸一名徐森”一个写的是“弑上戮尸一名徐鑫”。那犯人到了教场一顺的面北跪下徐天化在前吴才在后两口棺枢也是头南脚北的摆下。忽然金鼓齐鸣又是二十名御林军拥了一座皇亭中间供着王命。再后就是临安府樊树、胡西营提督杨魁、护理刑部尚书孔公围护着无数的亲兵家人。三人皆骑着马披着大红披风到了演武厅下马就公案落座:正中坐的孔式仪上坐的樊树下坐的杨魁。家人献茶已毕就有四名刽子手吃得酒气醺醺的走上厅来打了一个抢千高声报了名验过了刀领了花红。又听通通通的三声大炮乐鼓齐作。孔式仪同樊树、杨槐出座走到王命亭前礼生叫礼已毕请了王命供在公案上面复行退下又在城隍席棚前行了礼这才人座。当下阴阳生奉着日规对着太阳专看时刻。那城隍席棚前平挂了一把秤两面黑旗两个差人拿着展来展去。那犯人旁边皆站了一个刽子手棺枢旁边也是一样。其馀一众帮忙的以及值日头、开棺匠人各执各事我也不暇细说。单有吴才旁边只有两名护犯的差人凹名兵了因他不过陪绑而已。 此时济公在酒馆看得明明白白忽然听见又是通通通的三声大炮接着炮声那看的人这一些嘈杂声腔就惊天动地似的原来阴阳生已报午时一刻。济公摸不着头底以为已到了时候忙急急的飞步下了教场连走连喊的道:“刀下留人!”一众站场的兵丁挡也挡不住一溜烟的撞上演武厅来了。恰巧由关帝庙殿屋上下来的那个差人才出了庙昏头昏脑的也奔演武厅。一个由东面上来一个由西面上来刚刚撞了一个满怀。那时仇人见面眼目最明那差人就想抓住了他弄他一个官报私仇。不料转眼一看见公座上三个大人见了和尚一个个皆连忙起身十分恭敬暗道:这断然就是那个济颠僧我吃的他这一顿说不出来苦只好揉揉肚皮算了罢大约是报不到仇的了。想罢就躲在书差后面单看他疯疯颠颠的喊得来究竟怎样。但见孔式仪等站起身来迎着济公说道:“圣僧喊刀下留人莫非是要救徐家父子吗?但这事某等奉了王命不敢自主必定要求了圣上的赦旨来才得能彀。”济公道:“既然如此俺且去求赦旨是了。”杨魁道:“师父要去就赶快去若过了午时三刻那可就保全不住了。”济公道:“这时是什么时候了?”孔式仪道:“已是午时一刻一分。”济公道:“没事没事包管来得及的。”拔步连忙就下了演武厅用了一个缩地法暗道:我也不由黄门费周折了不若直奔慈宁宫反为便当。说时迟来时快转眼时候济公已到了慈宁宫门口随即就由那个当官太监进内奏明立时就见旨意下来说:“宣圣僧见驾。”济公跟同进内。 也叫该因徐家父子理合有命恰巧这日因斩决徐天化、徐焱皇上深愁太后心里不安一早随即散朝就到了慈宁宫百般安慰母后。也想传旨赦回无如太后那日已将奏折批准不好朝更暮改的恨不得个人来转一转弯。正同太后说到徐国舅年老糊涂被人愚弄等情太后不由得的叹了一声泪珠直滚。忽见当宫太监匆匆进宫奏道说:“有济公圣僧在宫门候旨。”皇上早知其来意不等皇太后开口便说道:“快些宣他来进见。”那当官太监随即就将济公宜入济公见了皇上、太后行礼已毕太后便传旨赐坐。济公道:“僧人此番没有功夫坐了求圣母、皇上赶紧降一道赦旨将国舅父子放回实为万幸。”太后道:“这样大逆无道的乱贼恐怕留下来反为后害。”济公道:“无妨僧人自有道理先求圣母、皇上了赦旨将人赦回那僧人午后仍然进宫断将二人的奸心代他医好是了。”太后道:“那奸心还能彀医得好吗?倒要请道其详呢!”济公道:“午后进宫自然奏明此时性命交关是不能耽搁了。”皇上道:“这便怎好呢?就是着太监传旨也来不及此刻已午时二刻二分了。”济公道:“僧人倒有一法就请陛下亲笔写一‘赦’字用了御宝交僧人带去多分还可以赶得上呢!”皇上满心大喜忙着宫监拿过一幅黄绫提笔写了一个“赦”字就顺便拿太后的御宝用了一用。济公见皇上用过御宝因为时候不早了也不等到分付一把便抓了圣旨随即作了缩地法忽然不见。皇上自然十分诧异这且按下不提。 却说法场上自从济公走后过了一息又放了三炮阴阳生报过了午时二刻那杀场上已将犯人的酒饭送到各人面前那棺柩前也有一碗饭、三块肉、一盅酒这叫做国家的恩典大约犯人也没一个去扰他了。此时徐家父子看见这两碗饭送到面前止不住眼泪直淌暗道:我堂堂一个国戚今日到这个地步马上炮声一响身异处想来皆是我们自己寻死。想到此处又听外面炮声三响阴阳生报到午时三刻雷鸣同守城那将拎了马就在两头一来一去的冲着道子两边的刽子手一面抓着了活的头一面用刀对着了死的项下皆竖着耳朵朝上面听专候那“开刀”两字。此时孔式仪等坐在上面独不见济公转头心中万分作急又故意拿了支令箭在手看了又看。耽延了一息见济公还是未到知道王命要紧是实在不能再退了只得把支令箭交了掌刑的官说道:“分付下面开刀。”那掌刑官领了令箭走到堂口才喊了一个开宇突然的就是一个喷嚏再想开口又是接连的几个喷嚏。看官你道这喷嚏因何早不打迟不打因何偏偏这时候连打是打的呢?是看这回书的人没一个不晓得这是徐家父子该因不派过铁我做书的也何尝不是这个意见但是还有一个人不晓得道理呢!这演武厅面朝正南八月天气正午时刻那日光也恰恰正南那掌刑的领了令箭走到堂口昂头就喊将被日光照住眼睛触动鼻窍又因今日起早伺候差使不无受点寒凉所以连一连二的喷嚏打个不住以致弄了个阴舛阳差。 闲话休提。单言法场上面杀徐天化、徐焱的两名刽子手看厅上令箭一举那位官员喊了一个“开”字就把刀向二人颈上一验见他一个“刀”字不曾喊得出来就连忙缩住了手。再行听去直觉得克吃克吃的闹个不了并不是喊的开刀。但是徐家父子闭着眼睛觉得凉飕飕那张刀已到了颈下似乎那一股真魂早从头顶心里穿出去了不由得徐天化眼睛一花直从旁边栽倒把一颗老头就朝后面杀徐焱的那刽子手支开的那条腿上撞去。那刽子手吃了一吓忙把刀丢下帮同掌顶的人来扶徐天化。就这个时候上面已明明白白的喊了一声“开刀”那边戮尸的人已将徐森、徐鑫的头切下单单这边的两个刽子手才将徐天化扶着跪好就听上面连二三的催着开刀那个杀徐焱的刽子手便吓慌了他把张刀丢在地下自己忘却反转一把抓住杀徐天化的这个刽子手问道:“我的刀呢?”那刽子手朝地下一望说道:“你的刀不是在地下!”随手就便拾起交了那人。二人举起刀来对准徐家父子的脑后这才要往下砍忽听半空中就同起个霹雳一般一个和尚大喊道:“圣旨下刀下留人!”两个刽子手突然的就同呆了一样两张刀当的当的朝地下一扔。那些掌顶的、帮忙的一个个也目瞪痴呆的动也不动。 看官你道这是个什么原故呢?那里和尚一声喊一个个就吓成这个样子吗?不是这样说法只因济公在慈宁宫脚的时候已是午时二刻以外只剩了几分的时刻;就是缩地法快躁也稍微有些辗转。还幸亏刑官打喷嚏刽子手找刀耽搁一分多时要不是这点过节再有几个头也杀掉了。列位不看见戮尸的两个么?那里已死的就容易杀些不成?况且皇上笼统写了一个“赦”字自然是死的活的一应在内独徐森、徐鑫等不及这道赦旨多分也因他手刃皇上、太子虽然不曾成功总之他的罪恶已经昭著就万分也逃不了这一刀之罪。细想得逢赦不逢赦不过就分在一面举刀直下、一面扶人觅刀这一点辗转。所以到得济公走进教场已看见两张刀到了徐家父子颈下要是单单的喊个“圣旨下刀下留人”深愁那刽子手收手不及岂不误了大事!因此济公喊着赦旨顺手向法场上一指用了一个定身法将他们定住这才带跑带喊的走上演武厅来。 此时孔式仪、樊树、杨魁早已俯伏跪下恭听圣旨。只听济公秃头秃脑的喊了一个“赦”字三人跪在下面还望下听那知再也听不见说了;三人抬头一看见济公已不知去向。连忙站起见公案上一幅黄绫真个只有碗大的“赦”字以外并无一言中间用了太后的御宝。孔式仪随即着了一个差官拿了令箭照会将三人松绑。那差官可也乖巧晓得他就是皇亲国戚一朝遇赦终必起用暗道:这个冷锅膛我倒要烧烧呢!所以他奉了令箭并不耀武扬威那些杀场上执事的人自济公宣诏之后早将定身法收起一个个已能活动看见差官奉了令箭下来一众皆迎上前去讨点消息。那知这官睬也不睬一直跑到徐天化面前双膝一跪说道:“恭喜国舅皇上已有赦旨来了。”那知喊了几声全然不应只得又跑至徐焱面前照样跪下“恭喜徐爷”、“恭喜徐爷”的喊个不了不料也是仍然不应。毕竟不知徐家父子所因何故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五回 传圣旨逆臣出罪 遵赦诏父子进宫 话说徐家父子出世就是贵成珠衣玉食是弄惯的自从十六之后受了这一番风浪闹得家败人亡又坐在天牢之内真个愁肠百结水米不沾恨不得暂时饿死免致明受典刑。这日自从出狱之后绑赴法场跪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又被刀在颈下吓了两次那魂灵早已出窍。到得差官走来叫喜的时刻可算只剩了悠悠一息人事不知。那差官见二人皆呼唤不应知道都晕去了。心中一想:我这两腿不能恭维在黑地下必定要把他们弄醒了见我个情留条门路在日后走走。主意想定连忙就跑到临安府茶房那里想取点开水来灌他一灌。可巧这位临安府樊大人他是一个大富翁的出迹临出衙的时节拿出一支老山参交代茶房叫他带到教场到临回头的时候公案上每人送一碗参汤。一者他自己本是阔式惯的;二则他晓得孔式仪、杨魁是皇上最敬重的人暗暗的也含着个巴结的意思。所以差官走到茶房去取开水拿了一个茶杯就把那舀参汤的匙子摆在里面倒开水。那茶房一看以为他既取汤匙必是倒参汤倒舛了忙问道:“是那个要吃的?”差官便糊糊涂涂的回道:“是大人吃的。”那个茶房忙笑道:“你个外教弄舛了这壶才是参汤呢!”拎起壶来叫他就倒。那差官满心大喜暗道:我且冒点去做个现成*人情也不要紧。一者我是刑部的差官他的官奈何不得我;二者就说到大人面前我也是为的公。就这酌量的时候已倒了小半碗参汤忙急急走到法场上叫那些听差的把徐天化、徐焱两人头靠头摆平睡下然后用汤匙慢慢把参汤一抵一下的灌完。忽见徐天化涌上一口痰来跟后又叹了一口怨气。可笑这差官真算一个拍马屁的神手他见徐天化醒转随即朝下一跪叫道:“国舅爷醒来罢。”“恭喜”“贺喜”的顺着口就喊个不了。 徐天化把眼一睁好生诧异但见一个差官打扮的人跪在下面嘴里不住的叫喜手上捧了一个空碗里面一只汤匙衣肩上还插着一支令箭暗道:我莫非死了?已在孟婆亭吃过**汤了吗?偏偏又觉得嘴里怪生津的。便开口哀求道:“请问公差爷现今将带犯官到那位阎君台前过堂呢?求你守一守我家徐焱儿子的魂灵前来一同走罢!”说罢拗起身就要叩头。那差官连忙扶着他说道:“国舅爷误会舛了现今已奉圣旨赦了罪了。”说到此处忽见徐焱突然的坐起问道:“可是真的吗?”看官你道这徐焱他本是晕倒在地因何听了这句赦罪的话就突然醒来?说来这徐焱他虽到这个地步始终不离个奸滑。他自从参汤灌下不一刻也就醒来还未睁眼就听见父亲哀求公差便想道:且让他把话说一当了我再去理会岂不省着他出丑向鬼哀求。不料忽听见了赦罪的这句话心中便明白不曾杀死所以一蹶坐起身来开口就问道:“是真的吗?”那差官道:“这件事还敢说假话吗?已经奉了刑部令箭到来代二位松绑了你老不看见我肩上的令箭吗?”徐焱道:“既然松绑因何还是绑着的呢?”那差官便把晕去、取参汤灌转的话说了一遍。徐天化好生感激便问道:“你叫什么?”那差官道:“在下也姓徐官名叫个荣字现在派在刑部差遣。” 说到此处忽然上面飞奔似的又走来一个差官高喊道:“徐荣松绑的怎么样了?三位大人已守晕了叫你赶快缴个呢!”那差官就赶紧把二人松了绑又顺便把吴才放开他便搀了徐国舅一同推推拥拥的到了公案面前。差官便喊了一声:“赦国犯官当面。”三人皆对着印跪下。孔式仪道:“恭喜你们洪福已蒙济公圣僧求了赦旨姑宽不杀虾好旦回狱去静候圣旨落。”此时徐天化也就感激济公不尽。差人就雇了三顶小轿刚要送徐家父子及吴才回狱孔式仪等也就将要起身又见茶房送上三碗参汤。樊树道:“这点意思是卑府恐大人们久坐腹饥叫茶房特为伺候的。”孔式仪、杨魁又再三致意这才饮过分付伺候。此时教场里就纷纷人儿马儿的乱个不住夹着徐家又抬了两口棺材来代他父子收尸。那知走进教场但见徐天化、徐焱还活活的被差人押着刚要上轿便打听了确实真个又惊又喜奔回家报信去了。 孔式仪等候犯人上了轿就着家丁牵马来一个正扶跃上镫前面步兵马队已经行动忽然一匹马飞也似的直奔教场嘴里喊道:“圣旨下。”孔式仪等看得亲切又连忙跳下马来迎上跪下。那马上却是坐的一个太监也就跳下马来打开圣旨宣读道: 皇帝诏曰:朕闻天子周亲母党最贵;国家法律治叛綦严。逆臣徐天化、徐焱自修亲情甘谋大逆。本当枭市朝而伸国法姑念济圣僧再三求赦巨俟自新。故朕格外加思一以体活佛好生之德又以慰慈宫外氏之忧。仰刑部侍郎护尚书事验明徐天化、徐焱正身给还官服押赴慈宁宫敬候慈宫落。其从逆吴才着在法场杖责四十即行释放永不叙用。仰即移知兵部施行。所有戮尸之徐森、徐鑫亦并加恩免其枭示饬该家属殓埋。钦此。 三人听旨已毕均各叩站起那太监便说道:“孔大人咱家宣的这万岁爷的旨意儿你该清楚了吗?你就办罢!咱家儿就去缴旨去了。”说毕跳上了马反手一拱说道:“咱们儿马上宫里见罢!”随即把马头一带款段而去。樊树、杨魁见没自己的事也就带了兵丁、差役作别而行。孔大人复行升坐又把三人提到案下说明圣旨。一面着家人就便借两套衣服来给徐家父子穿上一面将吴才杖完释放也没功夫回衙吃饭一径就带了马直奔皇城。 可笑那徐家父子借的这两套衣帽倒是怪有趣的:当下差人听见堂上叫他们就便借两套衣帽一个个皆茫然无知不晓得到那处去借而且还要一文一武。一众都说道:“这个差使忙不来只好回明了替他家去拿罢。”不料堂上正然气冲冲的杖责吴才又不敢上前碰这钉子。忽见一人笑道:“我有主意了这教场旁边不是李大胖子、李二小鬼他兄弟两人就住在那小门里吗?”大众道:“住是住在此处但找他也是没用。”那人道:“可叹你们这些人总不肯随处留心。那李大胖子年年迎春总是他扮春官;那李二小鬼到出会不总是他扮判官吗?将将一文一武借得不是很对劲的?那位就去走一趟罢!”但见一个少年人道:“我去我去我是认得他的。”拔步就走。那知他走不到三五步忽又走回说道:“我不去了你们另外着人去!”大众说道:“你这人倒也笑话一团的高兴讨这差使去的忽然又走回头不肯去这是什么道理呢?”内中又有一个差人说道:“他这个道理你们皆不清楚只有我晓得。大约总是欠着李大胖子的赌钱呢!走到半路上记起来了所以不好去得。”那少年人急道:“你这尖薄嘴惯会乱糟蹋人他倒像叫花子样了难道我偏偏就少他的赌钱?我不过因他弟兄穷得要死这两件半年闲的衣服多分当掉了就跑了去也是白跑。”大众道:“你真个没得见识了他那衣服在荒货担子上也不过买了三百二百钱穿了这几年就破得同布条子样的难道还当得掉吗?”那少年人道:“既然如此我就去借是了。” 随即就出了教场走不多远巧巧遇见李大胖子一手抱了一个男孩子一手拿了一条板凳在前面走也是从教场看了决人回头。那少年差人忙飞步追上将他喊住说明情由。李大胖子道:“现成现成。”随即将他领到屋里把板凳、小孩子放下又同两个女人说了情节。直见一个年纪小些的妇人说道:“叔叔借去一用也不要紧但有一句不怕见笑的话此时天光冷了这两件袍可算就是两家头的两条被布请叔叔务必用一晚就送来。”说毕走进房去捧了出来李大胖子从上房里也捧了一件出来那少年差人又道:“还有帽子呢!”李大胖子随手就在芦笆上把顶春官帽子挪下。原来这顶帽子倒挂在芦笆上就当着字纸篓子用事里面没样东西没得拿下就倒了一地。但见皇历也有旧书也有坏牌也有药方也有命单也有就连五月端午的雄黄包纸都是有的。李大胖子正然理直字纸忽见对房那妇人道:“胖伯伯你可曾看见判官帽子吗?我一早起来倒马桶的时节还看见在马桶旁边的不知这辰光何处去了?”李大胖子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物件总不为奇。你看我顶帽子挂得高高的风吹不到雨打不到太阳晒不到明年迎新将它戴了还是很好看的呢!”那妇人道:“有你胖伯伯这一档法子到财了你晓得你家这位千金小姐他专照顾这帽子的吗?”话言未了但见一众小孩子走进门来了内中一个七八岁女孩子拿了一根短竹挑了一个判官帽子嗃儿嗃儿的说道:“李大胖子的头杀掉了你们来看啊是颗胖头啊1喊得一团的高兴。李大忙上前把帽子拿来统统一样一样的交代清楚说道:“老哥晚上务要费心送来是不能误事的。”那少年差人说了一声“晓得”忙急急的向李大说了声“承情”直奔教场而去。 沿路正是当面风觉得一股的尿骚臭味直从鼻孔里钻入只得偏了头一直奔来了。到了公案前面恰巧孔大人已将吴才落完结专等去借衣帽的人一众差人见已借到好生欢喜七手八脚的就你代老徐穿衣他代小徐戴帽。穿戴完毕把他二人一看真个要把魂笑断了呢!至于衣服破碎皆置勿论但是徐天化的身躯又胖又大偏偏穿的李二小鬼的判官袍绑在身上同件短衫似的只齐到腿膝一顶纸糊头的判官帽子戴了一个头尖。那徐焱的身躯本来又矮又瘦偏偏穿的李大胖子的衣服一件袍足多下有一尺多拖在地下只得用两手提着一顶春官帽子就同顶的锅子一样连眉毛都磕在里面。大众一看莫一个不躲住笑。但他两个人并不觉到以为适才绑住被杀何等凄惨连小衣都被撕掉;此时倒也衣冠齐楚反觉十分高兴就此一摇二摆的上了小轿。孔大人也就上马一声吆喝款款段段的穿过外城又进内城便着家人把一众仪仗撤掉只留了一个家人押着小轿到了午朝门口。 孔式仪下了马徐天化、徐焱下了小轿皆站在午门外。孔式仪上前就向黄门官说明了奉旨进宫的原由。那黄门官当即答应搭眼见孔侍郎后面站了两个人活像新年初五跳财神的两名叫化子再为定睛一看原来就是徐国舅同徐焱心中暗暗笑。随即到了慈宁宫门口向当官太监说明不上一刻就见当它太监远远喊道:“万岁有旨孔式仪见驾!”当下就有太监带领进去见了太后、皇上自然嵩呼行礼礼毕自然查问徐家父子这皆不在话下。 单言徐天化、徐焱本同孔式仪一道进宫不料走到宫门里面但传孔式仪见驾他父子两个就站在宫门口一边一个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满心忧愁不晓得有什么变动在那里呆想。那些太监看见他两人每人戴着一顶纸糊头的帽子一个穿了一件破袍又短又小绑在身上一个穿了一件破袍又长又大拖在地下就暗暗笑话道:“哥家们你晓得这徐家父子圣上的恩典不但不杀他反转倒加封了他吗?”一人道:“你哥儿谎话咱们儿不曾听着说。”那人道:“耳朵儿听不见难道乌珠儿也瞧不着吗?咱哥儿你且把他瞧瞧看他加封的这个位儿自然就晓得了。”这个瞧了半晌笑道:“咱晓得了大约加封的一个判官一个春官。”那人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那有皇宫里有判官、春官走进来的道理呢?你看这两口儿一个站在门这边一个站在门那边连口也不开动也不动不像加封的两个门神菩萨吗?”一众就呵呵的笑个不住。 正然言三语四说得高兴的时节忽见里面走出一名老太监高喊道:“皇上有旨宣国舅同徐焱见驾!”二人一听就吓得心里忐忑忐忑的跳个不住只得一摇二摆的老着面孔跟随太监进里。却然才到外殿搭眼见正中坐着太后龙墩上坐着皇上跪垫上坐着孔式仪旁边一席酒济颠僧一个人坐在上面自斟自饮的。二人走上殿阶双膝跪下才要行礼直见太后忽然由御座上朝下一瘫口中涎沫直流。不知所因何故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六回 察貌辨色贤主知心 返善还真圣僧论道 话说太后自听当宫太监入内跪奏:“护刑部尚书孔式仪领着罪臣徐天化、徐焱请见现在午门候旨。”太后听了“罪臣”二字脸上好生没趣便道:“这样罪臣何能就来见我?叫孔侍郎有事便明日早朝奏明圣上这两个劣贼立行逐出着永远不许进宫。”太监刚要传旨皇上连忙跪奏道:“孔式仪带国舅、徐焱进宫是臣男传旨的还求母后圆融一点。”太后大怒道:“你要见他到你宫里去我慈宁宫从此是不准他父子进门。”皇上听了只吓得一言不。济公忙立起笑道:“还是俺和尚来。”说毕就到太后座前把一只腿子跷起指着道:“启禀太后僧人这两只腿子惯会妨法请太后作主交廷尉打他四十御棍。”太后听说微笑道:“他有什么法妨?”济公道:“他不知进退就如今日俺说太后必不肯替国舅父子看病他不听俺的话硬要跑进宫来。所以求太后问他一个自行作主的罪过打他四十御棍警戒警戒他他以后才不敢如此。”太后道:“我知道了你请吃酒。”随即向皇上道:“你且分付把孔式仪传进来问一问他二人究属可知追悔再作道理。”所以皇上传旨先传孔式仪进宫着徐天化、徐焱在宫门口候旨另传。 及至孔式仪进来行礼已毕太后问他徐家父子在天牢一切情形孔式仪到这个时辰自然是专拣好话说了。皇上见太后听孔式仪奏对似乎已消了几分气的样子皇上就此便分付太监传徐天化父子进见太后也就不再拦阻心里却有一个鬼胎以为徐国舅受的这一番罪算来我要数是罪魁今日见面倒觉很有些对不起他。心里这一顿打算已经就有些苦苦恼恼的难过。那知徐天化、徐焱走进宫来太后把他一看衣裳是长长短短的碎碎叨叨帽子是纸糊的真个门神不像门神判官不像判官暗道:徐家的脸被你们这两个道贼丢尽了!心里接着一气觉到眼睛一花身子直从御座上坍下地来。此回皇上仗意济公在此吃酒心中并不惧怕忙喊侍值的宫娥将太后扶起用软舆抬进后宫。不上一刻也就醒转便向皇上道:“你去落奸贼父子去罢我是怕见他面了。” 皇上当下跑出就龙殿坐下看见徐天化父子跪在下面目光炯炯真个犯着凶相与往日情形大不相同。看官你道这徐天化父子因何现出这个样子的呢?只因他们国戚平日进宫是适意惯的今日走来先在宫门已伺前等后守得冒火及至进宫太后又突然昏去就把他们跪在丹墀下面理也不理他们心里骂道:闹宫之事本是你这老妖妇做主今日把罪过皆丢在我们身上谅情宋朝的官我也不想做了。且候着赦了罪过我们暗暗的投了大金约他带兵渡淮里应外合献了京城代徐森、徐鑫报仇以泄心头之恨。他父子可算不谋而合皆想在一条路上。当先孟夫子说过的:“观其眸子人焉瘦哉?”他二人跪在下面存了这个坏心所以就目光炯炯的露出一种凶相。 这位皇上也算第一个天生聪明的圣人看见他们这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并无丝毫惭愧之色虽不能猜透他们的心事也就晓得他们必有存心不善留在后。就此朝他望了一望把满肚皮的话也就不便深言反转向济公道:“济圣僧你看看这两人的形像着在朕看这个样子怕的病已入深多分看不好了。”济公道:“陛下说那里话来莫说他们这样病俺前天碰着一个人他也同你们大宋不大合适嘴里‘老妖怪’、‘老妖怪’的写着就想去投大金约金人带兵过淮里应外合献了京城报他私下的仇恨。俺还代他不过只用了半粒返善丹就把他的病医好了。还写了一张包票给他包他永远不。俺这返善丹当先师父传俺的时候他说过的大约没一人医不好。这‘返善’两个字怎么**呢?那《三字经》上开口就说道:‘人之初性本善。’世上人当那幼年时节没一个不是善人;到了懂着人事这才渐渐习坏就同生了毛病差不多。所以吃了这个丹药他自然毛病去了还做好人因此这丹药的名字才叫做‘返善’的。但由古及今只有一个人吃了这药不见效验他姓曹名操。因他这人在他娘的胎胞里就带了一肚皮奸盗邪淫然后才出了产门所以这返善丹他吃了下去就同把狗子吃了一样是一点效验没有的。因他无善可返返来返去还是奸盗邪淫那人就到了俺和尚面前俺和尚也只得朝他叹口气罢了。今日国舅父子他既同国母一脉生成断然生时是个好人;就是闹宫等事不过一时受人愚惑就同好好的人突然的得了风疾病差不多。所以俺和尚准许两粒返善丹管叫把他们就医好了。”皇帝见他说得有根有苗有情有理心中万分佩服。便说道:“圣僧既有把握就请圣僧代他们医一医罢。”圣僧当下就伸手向腰中去掏丸药暂且按下不提。 且言徐天化、徐焱跪在下面胡思乱想忽见皇上送太后进宫不上一刻复行走到外殿就龙墩坐下以为必受他一顿怄气然后才有落。那知皇上同他们一言不反转向济公问他们的病可医得好?暗道:我父子并无丝毫疾病怎么叫和尚代我们看病倒也是个笑话呢!及至听到后面方才明白其中听见济公说到医过一个人怎样骂老妖怪怎样要想投金里应外合等情觉到一句一句皆是说的适才心里所想的话不由得汗毛直竖。暗道:这个人真正是神通广大了不得!单看他代我怎样医法?但我们吃下药去偏要投奔大金弄他个不灵验。说到此处恰恰济公拿了两粒丸药走到来了说道:“包管灵验得很呢!要是你们能彀弄得他不灵验俺从此就不治病了。”二人听他这样说法晓得心里所说的话又被他晓得了就此再也不敢乱想只得接了丸药。但见那丸药足足有菩提珠大暗道:这大的丸药又无汤水怎样咽得下去呢?济公见他二人望着丸药不送进嘴急道:“咽不下去也要咽下谁叫你害了这个古怪病的!还要快些吃俺和尚把酒儿、菜儿的摆着桌上乘凉你们想想看那可能慢慢守你的吗?”二人被逼得没法只得把丸药送到嘴里。可也奇怪那知这丸药一经进嘴觉得满嘴生津清香可口也不晓得什么挡绊就同一滴花露样的直滚到喉咙里去了心下那一种清凉的气候向上直泛。皇上坐在龙墩上朝下一看搭眼见二人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像起先的样子了心中倒也奇怪。忽听济公在旁边说道:“陛下爷爷你老人家慢慢查点他们的病好不好罢俺和尚也算了过一件大事还要往别处去呢!”说罢向腰里掏出一个柬帖交代皇上说了一声“照样行事”转身歪歪斜斜的出殿去了。皇上把柬帖打开一看但见上写着道: 和尚经手事都要理清楚。监中三个人罪过已满朝。开释勿再用用之祸更重。杨、韩两家亲就此宜撮拢。更有赛云飞于归亦与共。后会自有期来年三月中。 皇上看毕便唤过孔式仪把柬帖给他看了就叫他回了衙门把张忠夷、胡成、丘奎开释。然后同徐家父子劝说了一阵二人感激不过直到后来徐焱立功那看官自然就晓得济公的返善丹是真个灵验了。至于韩毓英、赛云飞同杨魁的烟事到后回大破小西天自有交代闲话体提。 且言镇江张钦差家中因妖怪越闹越狠又打家人到平望晓得张钦差已经专差进京日日张公子盼望济公到来。那知这妖怪起初的伎俩不过专绊人的筋斗夜间缸儿、盆儿、碗儿、盘儿的乱响;前日有一位女亲到他家来刚刚入座奉茶的时节这位女亲不知不觉的也被他扔了一个筋斗把一只碗巧巧向头上砸砸得鲜血直流。所以张公子真个急了就写信到平望请父亲写信催促济公就是信这个日期晚间有一个奶妈到天井有事忽见一个又白又胖的和尚在天井中间乱滚吓得舌头呵在嘴里喊了一声跑到屋里。张公子忙叫人去喊保家的查点底细不料走去一个皆被打得头破血流一个都没得出去。张公子正在躁直见砖头、瓦砾皆从门外打进赶忙将门关起就此乒乒乓乓的打了一夜直到天明为止。大早开门一看见天井里这笔砖头、瓦砾、旧缸片足足要论担挑。一连几晚皆是这样没一人敢出门!晚间门扇关了稍迟一刻那些砖头、瓦砾就飞到屋里。看官张钦差家里这个缸片精作怪已有好些日子了怎么这几日突然的便闹得这样厉害?其中有个原故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七回 真奸贼无药能治病 假济颠有术可欺人 话说张大人家中这个缸片精本没了大不得的本领但是他看见人手上捧到瓦器、瓷器他总要扔他一个筋斗。只因那一日把个女亲的头砸开张公子一面写信告诉父亲一面就急道:“我听便怎样总把济公和尚请来拿住你碎尸万段方息我心头之恨。”当时这妖精听得亲切暗道:不要他真请了个降妖的和尚来我一人弄他不过还要趁早去同师父想个法子才好。主意已定将身一扭登时就到了山洞里去见独角兽。那知才进洞口就听见里面就同黄牛怪喊的一条声腔走进里面远远看见一个野牛精跪在地下那独角兽骑在他身上用那顶上的一只角将他一触一喊触得鲜血滴滴的。缸片精要上前替这野牛讨个人情忽听独角兽喊了一声就同天崩地裂一般跟后便说道:“缸徒弟你来得正好你前次孝敬我的那个方方的豆腐块子那样东西现今都没有了。”缸片精道:“这怎么的难道师父的东西还有个方屁眼出八角屎的人敢来偷吗?”独角兽道:“缸徒弟你有所不知只因那日我到金匾山有事就叫这孽畜看洞。不料到我回来巧巧的把你送我的两样物件统统被人偷去。”缸片精道:“师父且请息怒;在徒弟看来且莫责罚师兄且请转算转算究属是什么人偷的可能取得回来。”独角兽道:“还到你说我久已算过了就是那济公和尚着人来偷去的。这些东西现今仍到了你家主人那里去了这还取得回来吗?” 缸片精一听忙向独角兽面前一跪说道:“既然如此还求师父早早把这济公处置他一场他现今不但帮着张公取回珠宝兼之早晚还要来捉徒弟呢!徒弟此来也是为的这件事还要求师父搭救搭救才好。”独角兽听毕就吃了一吓暗道:我那是济颠的对手?同他为难是自寻苦吃了。但在徒弟面前又不便就说弄人不过只得说道:“你快些起来不必如此。我说那珠宝取不回来并非因济颠僧的本领高强只因张钦差好容易把珠宝取回自然叫人日日看守。这个道理取不回来那里是惧怕这和尚的呢!你起来好好的回去他的本领谅情斗你不过。总之他不到此同你为难也就算了若是到来你代我灭门绝户的扔他十个八个筋斗跌得他晕头晕脑他此后就不敢再来同你为难的了。”那缸片精听说又磕了一个头说道:“师父的明见徒弟一人终怕敌和尚不过;这事务要求师父着师徒分上总要帮助一臂才好。”独角兽见他缠绕不休又晓得济公不是好惹的就装做动气的样子说道:“快些滚去不许再说了。你们这班徒弟实在令人可恨平时芝麻大的孝敬没有有了灰星大的事情就要把个师父拖了直走。我师父有论干的徒弟大约没一日没个没事要都像你这样不是还要把个师父撕开的吗?”说罢四手四脚的向他身上一骑偏过头来用顶上那支角就往下触。此时缸片精吓得魂不附体忙就地爬出独角兽的裆下头也不回没命似的直望洞外逃走。 可巧走不多远忽听旁边树林里喊道:“缸兄弟且住这急急忙忙的有什么事呢?”缸片精调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辘轴精一个砖头精一个瓦砾精一前一后在林里走呢。缸片精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三位师弟。”三精道:“师兄这样忙法去替师父干那件事呢?”缸片精见问就嗬嗬的哭起来道:“师弟等有所不知只因我在主人家里偷了两件宝贝恭维师父现今我的主人去请济公和尚要同愚兄为难。我特为跑得来请师父帮忙不料师父反转大怒就用那头上的宝贝触来险些丧了性命我此时急急忙忙是逃走的。”说罢又嗬嗬的哭个不住。辘轴精道:“师兄且不必哭。说在地师弟兄四人皆是一类同那些被毛戴角的到底有些合不来;难得我们遇着一起我们就同你去助你一臂之力是了。”砖头精道:“我倒有个主意我听说这济公和尚不甚好惹不如我们到了你的主人屋里趁着和尚不曾来的时候闹他个天翻地覆叫他不能安身挤着他搬了让去。要是和尚请不到来这件事就可以懈怠下去了;要是和尚到来先累着辘师兄同他碰碰再说。”瓦砾精道:“此计大妙我们就赶快作法走罢。” 四人当下就借着妖气滚的滚跳的跳不上一刻已到了张府。外面天光已黑四人就到着上房天井里所以那奶妈出来看见的那个和尚就是个辘轴精。当下奶妈一喊大众就各显各的神通砖头、瓦砾、缸片、石子闹起来了。一连闹了两夜并不见张家有搬让的话一众妖精好生作躁。忽然瓦砾精又想了一计说道:“我们何不如此叫做将计就计不是就可以暂时叫他家搬让了吗?”众妖鼓掌大笑道:“妙计妙计!不但叫他家暂时搬家而且还可以叫他再也不找济公和尚去了。”众妖计议已定辘轴精又道:“但有一层这济公和尚但不知是个什么样子?”砖头精道:“他的样子我倒看见过的呢!那日也因他要着人来探查水底师父着我到钦差衙门探听消息我见他同张钦差对面坐着吃酒所以我认得了他。”辘轴精道:“既然如此你且变来把我看看。”砖头精见说就闭着眼睛默念了一息忽然摇身一变果然变做同济公一式也是赤脚草鞋穿了一件破衲衣戴了一顶坏僧帽满面油垢头有三四寸长。辘轴精一看不住的摇头道:“不是不是济公是个大名头的和尚怎样只邋里邋遢的呢?你不要把苦我吃罢!”砖头精急道:“你这师兄说那里话!我如有一点欺谎你就叫我的子子孙孙皆被人家辅在毛厕上闻臭气。”辘轴精见他咒知他绝非欺谎朝他定神望了一望也就摇身一变说道:“砖师兄你看看可像不像吗?”砖头精道:“一些不舛。”众精见天光尚早依旧还了原形藏在后园里专候太阳下山就好行事。这且按下不表。 却说公子一连被妖怪闹了两夜真个神急不安暗想道:济公和尚不知那一天才来照像这样闹法如何是好?看看外面日光倒又要落了厨房里就老早的把晚饭开上一家三口两咽的赶快吃完就各归各处关门闭户。张公子夫妇坐在房里外面就是四个保家的一众老妈皆在老太太房里做伴。到了黄昏过后恰巧一个猫子在屋上撂下一片瓦来张公子把眼一定用手向上指着舌头伸伸的说道:“不好了倒又来了。”那知听了半晌却也不再有动静。忽听远远的就同有人敲大门冬冬冬的打不绝声暗道:难道今日到大门外面去闹不成?正然展三惑四的忽然一阵脚步声谈着说着的走到里面。张公子道:“嗳哟不好了!今日妖怪直即的会说话了。”话言才了但听看门的一个老人喊道:“少爷们不要怕了请开门罢济公师父来了!”张公子一听欢喜非常跑到房外也不等保家的开门自己就动手把门放开。朝外一望果不其然一个邋遢和尚走进来了张公子连忙迎上请叫了一声“圣僧”恭恭敬敬朝旁边一站但见“圣僧”装腔做势的谦了又谦这才走进屋里。张公子晓得济公的脾气忙叫家人办酒。可怜那些家人一个个嘴里答应那两条腿子再也不走。张公子晓得大众心病便说道:“你们只管出外圣僧既然在此谅没个胆大的妖怪再敢来了。”家人这才搭了伙伴点着灯笼跑到后面。 张公子便向“济公”道:“请问家父有封信去请圣僧圣僧可曾收到?”“济公”忙起身答道:“令尊老大人所赐之信贫僧已收到了。”说毕又眼观鼻、鼻观心的坐下。张公子见此回这个济公恭而有礼的迥非头一次来那种形像心里酌量道:大约是因为做了大成庙敕封的方丈所以就循规蹈矩。忽然又想道:怎么前天才由平望专的差今日他倒接了信跑到这里那能这样快法?便问道:“师父是那一日接的信因何这样快躁?”“济公”见问暗暗吃了一惊笑说道:“令尊信的时节僧人已晓得了。要是拘拘的等候信到那还算有法力的人吗?”张公子听了这样说法心里格外佩服忙催人赶快把酒送来吃过酒就好捉怪。不上一刻厨房已把酒送到一众家人见里外的走不曾遇见一块砖头、瓦砾没一个不欢喜暗道:这位圣僧的法力真大要是他老人家不曾来此时天井还能走路吗?回头候着他把妖怪捉住我们倒要细看细看是样什么妖精呢。大众说说笑笑的已把酒儿菜儿的上齐张公子便邀“济公”上座。“济公”再三谦礼说道:“钦差大人府上贫僧怎敢上坐?”足足谦了有半炷香的时候这才坐下。辘轴精把桌上一看真个珍馐百味无样不齐。暗道:这样饮食也要想个主意叫师兄师弟都来尝尝才是道理。打算已定就开怀畅饮席间谈了些闲文。 酒饭已毕张公子便问道:“请问圣僧捉这妖怪可要预备些什么物件?”“济公”道:“权且莫忙候我到外面查点查点再定主意。”说罢便扯了张公子一同走到天井里面头仰朝天嗅了几嗅又用手捏了一个诀指东画西、呢呢哺哺的半晌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的直见墙下走来一个老者白须拖胸手扶拐杖。张公子吓得汗毛直竖转身就要向屋里逃走单是那两只腿子抖抖索索再也拖他不动。毕竟不知这位老者究系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八回 张公子无心遇妖怪 病铁枪有意放奸夫 话说假济公和尚将张公子拖到天井后面兴妖作怪的过了许久忽然飞沙走石只见墙脚下走出一个老者白须过胸手拿拐杖近前打一稽“济公”道:“你可是本宅土地吗?”老者道:“正是。”“济公”道:“这张钦差家里那夜夜抛砖撂瓦的究属是个什么妖精?”老者道:“罪过罪过小神不敢说他是个妖怪听说这位仙家他同张果老一个师父下山神通广**术无穷勿论什么符法都管他不到。小神劝师父少管闲事罢!”“济公”道:“你去我自有道理。”当下老者冉冉而去。张公子这才明白是个本宅土地心里也就不大骇怕。“济公”打老者去后随即就同张公子走进屋里坐下“济公”道:“适才你听见土地的话吗?但据僧人看来今日真人到此他便不敢出面闹事大约尚还有些吃惧。僧人明晚有三个徒弟到来你明日收拾一间净室里面搭高台一座上设香花灯烛朱笔黄纸下设四人座位明晚预备四桌酒席还要丰盛一点。”说毕就起身告辞。张公子道:“师父就请宿欧在这里罢!”“济公”道:“不能一者尘俗之地宿歇不惯;二者僧人事件甚忙明日一早还要到伽蓝院说法。你我明晚再会罢。”随即就向张公子深深一揖往外就走。张公子一直送到门外突然想道:“圣僧且请慢走假若圣僧走后妖怪倒又作祟这便如何是好?”“济公”道:“你请放心包管今夜不得闹事。”公子又道:“天光暗黑着名家人打灯相送可好吗?”“济公”道:“不消费心僧人有三昧真火。”说罢把手一拱一摇一摆的走了公子也转回屋里。这日夜分果然全无动静。 那辘轴精同张公子别后依旧走到后国三个妖精迎上鼓掌大笑。辘轴精问道:“三位所笑何事?”瓦砾精道:“我等笑的你在酒席上文恭加礼的倒也亏你装得出来。”辘轴精道:“俗语说过的:‘装龙像龙装虎像虎。’要是装得不像那可不误了缸师兄的大事吗?但我现今又想了一个主意明晚你们也装做三个和尚一同去享用几日就说是我的徒弟帮同去捉妖的切切不要多嘴看我行事。”那三个妖精听说便格外欢喜就此在园中打打闹闹的到了天明这才收了幻身。一日无语。 到了未晚张公子便着家人打扫了一间静室搭了一座高台下面设了四个座位应用的物件皆办得停停当当。又叫厨房办了四桌上品的烤席排在厅上专候济公师徒到来。才到大众点灯的时候果见看门的家人进来说道:“回禀少爷外面济公圣僧已经同了三个小和尚到来现在外面伺候。”张公子听说十分欢喜说了声:“请!”随即跟着家人迎接出去、一见“济公”就说道:“圣僧真个信实。”说着就让“济公”进厅彼此见礼三个小和尚也见了礼分主宾坐下。此回国有小和尚在座不能因“济公”一人不吃茶带累大众先叫了一声“看茶”家人就各人面前泡了一碗好茶。却然辘轴精出世不曾啖过这些上品的美菜、昨日就足兴的吃了一饱过后便觉口渴晓得既吃过烟火之食不能再饮生水却又无处吃茶。到了此刻却见送来一碗又香又浓的茶就同望见甘露一般也不谦让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张公子暗道:倒也奇怪起初济公不知行礼此日也会谦让了;起先从不吃茶此时也要吃茶了。可见人生一世千变万化。 正在果想的时候只听“济公”问道:“昨日嘱托收拾净室可曾停当吗?”张公子道:“皆已照办停当。”“济公”道:“且领僧人等去看一看也好。”公子说了声:“遵命。”起身就领了“济公”同那三个小和尚一齐绕过海棠轩就从东边一月宫门进去里面小小的三间书房这就是张公子秋天读书的地方以为此地最为洁净所以在此安坛。公子陪着“济公”进内四面绕了一转但见“济公”对那三个小和尚说道:“你看这地势可好吗?”小和尚皆齐声应道:“甚好。”又上台看了一看然后退下仍还厅屋。但见四张桌上开了四席酒点着蜡烛各样菜碗都是热气腾腾的张公子随即相邀入席。张公子在末席旁边相陪可笑把这班妖怪尊敬得同活佛一般。就此杯来盏去吃了一个酒醉肴饱这才散席。净面之后又每人敬过了茶“济公”道:“马上我等就上台捉妖请公子吩咐大众不许一人暗去偷看;就是公子也请在内室静候不可偷看恐怕有惊贵体。”张公子唯唯听命。四个妖怪便统统起身说了一声“失陪”一径出厅而去。 走进净室辘轴精道:“众位师兄师弟我们大家斟酌斟酌。现今肚皮已吃饱了但这夜间一点事没有白白的坐在这里好不难过!算来缸师兄要算是个地主你应该想个主意给我们消遣消遣。”瓦砾精见说便把缸片精拖在旁边附耳说了几句。缸片精道:“说来诸位也有些不大相信他家只有一位小姐我也打探过几次皆因他床前有金甲神保护不得下手。大约这件事体是万万办不来的。”辘轴精听说笑道:“你这人做事难怪绕手绕脚要请人来帮忙。难道他家就是一个小姐是牝的其馀都是公的不成?”砖头精道:“这样说想系他上房里都有神人保护我们且一同到下房张罗张罗每人拣他一个不论妇女闺女弄得来消遣消遣也好。”辘轴精道:“倒也使得。但是一者不能把人吸到此地谨防被人看破;二则我们还要另外变个样子此地装四个替身才得周密。”瓦砾精道:“在我看来如遇着有缘的我们就把他弄到海棠轩里那地方倒是甚好。”众妖商议已定就拾了四块砖头、瓦砾吹了一口气变着四个和尚做了替身。四妖又摇着一变变做四个俊俏公子衣服翩翩的走到各处下房寻找。不料走到这个房里也是空空的走到那个房里也是空空的。单单走到一处见窗外露着灯光四个妖精先用了隐身法进房一看原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倒也不疤不麻但她这一身肉杀杀足有三担又粗又蠢一副脸足足有面盆大敞着胸口对着灯捉虱子一双脚赛如两块措火板。四个妖精看完复行跑出走至老远的商议道:“这一个可合式吗?”缸片精道:“我记得还有多少比他好得多的呢!且留他作本备卷我们再去找找看如实系寻找不着只得俯就些了。”当下四个妖精又四处探望却然再也寻不着一个。 你道是什么原故呢?只因一众女俾、女仆都因闹着妖怪一个不敢在自家房里宿歇;这个说我代老太太做伴去那个说我代小姐做伴去一个个把些被头都抱到上房宿歇。但下房里所留的这一个女胖子是荐头行里才送得来的他既不晓得这家里闹妖怪家里又因他初来的人摸不着心不便留他住在里面所以单单的只他一个住在下房。要论这个妇人他可是当女妈的来头?实在并不是的。他父亲本是一个屠夫在镇江丹徒镇开了一爿肉店店中有四五个伙计皆是梢长大汉。他十五岁的时节就是这样胖法店中几个伙计没一个同他没得奸情。可怜他父母连影子都不晓得一点到了二十岁左右的时节就央人代他做媒。当地有一个武童绰号叫做病铁枪因何有这个绰号的呢?只因他面黄肌瘦就同痨病鬼子一样;但他两臂力量足有千斤所以人喊他叫做病铁枪。这病铁枪贪恋这胖姑娘没有弟兄止此一女家中又小小有点家当因此经人撮合就成了亲。后来听人说得不干不净又便搁住不娶一直到了三十岁上这才过门。 须知这位胖姑娘在家中连床大被闹笑惯的嫁了这一个痨病鬼又兼做功夫的人不甚贪色他怎得心满意足?这年却逢武考病铁枪就上城考试就这空子这胖奶奶便把一众的旧朋友都约得来叙叙旧情。可巧病铁枪的母亲又是一个瞎子兼且耳背不通所以毫无忌惮以为丈夫终场必要到九月初才得回来。这日正午饭过后病铁枪弄了个马箭全无不曾有得终场巧巧这时候回家来了。他家这个门又是一个芦柴门并没什么响声人不知鬼不觉的一直跑到里面搭眼见床上睡了无数的人晓得断有忿事。心中一想:他现今这么些人就是动起手来若我打赢了难免没得失手那时反转我遭人命;要是被他们打输那是更不上算。不如我且回不可去的好。打算已定便高喊道:“你们快些煮二升米饭我去取了行李还有人同来吃饭呢!”他一说往外就走。床上这些吓得魂不附体一溜烟的都惊走了。这位胖奶奶连忙坐起叹了一口气心中想道:他如回来一定我性命难保。我不如三十六着走为上着。随即开了箱子卷了几件应穿的衣裳出了家门一径直奔城里。到得城里已是太阳要落婆儿已走进城了但城里那处可以存身?想了一息忽然想起一个主意就便遂找了一个荐头媒行央他荐个老妈的生意当晚就在荐头行过了一宿。到了次日张钦差家里恰巧来喊打粗的妈子荐头行就将这位胖奶奶送去因此这日晚间他便一个人住在下房里面偏偏遇着妖怪。毕竟这四个妖怪怎样缠这一个女子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九回 假和尚四人同榻 真圣憎一帽过江 话说这位胖奶奶晚间一个人坐在下房里面觉到身上怪痒先将上身衣服脱开一看原来这几日同些杀猪的伙计宿在一处身上缠起虱子来了。因此敞足怀将短衫褪下就着灯前把虱子捉尽。见外面一人没得随即又将裤子褪下再提。好在八月天气尚不过冷他便站在灯前一面捉着虱子一面心中想道:照这一个大院落十多间房子让我一个人居住日后过了熟识我便偷了十个八个人也便没人知道。这个生意倒是十分对味我倒不能下当件事做呢!就这想的时候忽然觉到被人用手捏了一把。胖奶奶连忙掉头一望但见一个十**岁、标标致致的后生头戴绣花三角巾身穿酒花夹罗战袖袄手拿白纸扇。 看官你道此人是谁?却因那四个妖怪自用隐身法看过之后因他不彀标致还想另找好的不料再找不着。瓦砾精道:“在我看就将就些罢。”大众想了一想又议论道:“那个先进去呢?”瓦砾精道:“自然辘师兄先进去我们先在房外等他搭上了手再行进去。”辘轴精便蹑着脚跨进了房此回反将隐身法收起辘轴精想道:我权且就同见官府样的先投个手本试验试验单看他还是挡驾还是请见。想罢隐在胖奶奶身后就用手去摸心中还抱怨道:嗳哟我冒失了!假若他吓了喊起来惊动里面今夜公子候我们捉妖的信断不睡觉倘若惊觉起来岂不误了大事!那知这位胖奶奶一些不觉骇怕加之掉头见是一个俊俏的后生却然正中下怀偏过身子就把辘轴精搂住“心肝”、“宝贝”的乱喊。那知脸才转过见房门外还有三个此时胖奶奶真个心花开了就同疯了一样又想岔脚出房再拖一个进来。那三个妖精见他这个势头心中早经明白一个个也都走进房来。就此闹了两个更次然后四人一哄的走出了房直奔净室。 到了净室依旧变做和尚候到天将微明的时候辘轴精便大声喊道:“你们听差的快去请主人少爷去哇!已经捉住妖怪了哇!”可怜张公子那知道四个妖怪在此舞鬼以为真是济公捉妖一夜都不曾睡觉。听得净室里面一喊就连忙走到外间喊醒了一个坐更的恰巧二十外的凉月四更之后正在当中天井里照得雪亮张公子也不要灯笼同了坐更的一直直奔净室。但见“济公”领着小和尚迎出说道:“这个妖怪好厉害我等由昨晚上台直到此刻请了诸天佛菩萨惊动韦驮尊神率领摩家四将才把他拿到来至法台下面问了一堂口供。他说他是混沌初开时的一只鼬鼠王母蟠桃大会已赴过三次八洞神仙张果老同他有八拜之交。闻说金、焦为名胜之地特为从一炁山无元洞前来游玩权假尊府后园栖止满意一月半载就回山洞。不料尊府上下人等口口妖精语言触犯因此负气就同尊府为仇必要尊府住宅搬让才得干休。我下手先以好言劝他好好仍回山洞彼此皆不相犯不料他仗着法力高大不肯依从。我当下动了真怒分付三个徒弟按东、南、西三面方位我在北方四面擒捉。可巧已被我这大徒弟一把揪住那知他转身就是一口仍被逃脱。”说罢就在法台上取过一样东西交代张公子说道:“你请看罢。”张公子接来一看原未是一把有面条肥的金丝红不红、黑不黑、黄不黄的颜色。张公子道:“请问这是什么?”小和尚道:“这就是他身上的毛擒捉时揪下来的。”张公子见说呆了半晌说道:“这样说来是无法可制只得搬家让他的了。”“济公”道:“你且不急候我明晚再来请了西方准提道人问他借了八宝通妖罩若能罩住了他从此就可没事。这净室里还照这样西面再设一宝座香花灯烛也照中间法台上一样。”说罢又同张公子作别道:“明日还是那时刻我等就来。”张公子依旧送到门外回家安息。四个妖精己辛苦很了回了园中也就把真灵托砖头、瓦砾、缸片、石头沉沉睡去。到了日落之后出了园墙又变做和尚由大门报入张公子自然照常款待。依他分付净室里又添了佛座这仅不在话下。 单言这日已是八月二十二日真济公和尚医过了徐家父子出了慈宁宫用了缩地法走下一半多路远远望见对江北岸上一股妖气直冲牛斗济公把灵光一按早已心下明白。忙把一顶破帽子除下向江中撂去就化了一只大船济公渡过江去又迎着妖气前赶。外面已有黄昏时候那妖气里渐渐的就泛出绿光又走下不多远这绿光就从旁面树林里透出。济公进林一看原来一个半截头的坏辘轴一片破瓦一块缺角的砖头在一起放光。济公道:“你这孽畜有多大胆量待我先从你根脚上办起!”随即对着用了缩物法念了一句“唵嘛呢叭迷吽”但见那辘轴变成一寸多长那砖头、瓦砾没有钮子大随手一把拾起心中想道:俺既在江北俺何不先到平望约张钦差一同过江省得俺到张公子处通报那妖怪得了信就便逃走那我反转又费事了。主意已定暂时就到了平望张钦差行辕也不由人通报一径进里。 张钦差刚才预备晚膳搭眼见济公歪歪斜斜走来满心大喜忙起身迎上道:“圣僧违教了快请来吃酒。”济公道:“不得功夫不得功夫。俺隔着江不妨告诉你过了不能说了。你家那妖精现今又合了三个妖精有一个辘轴精装做俺的形像明下捉妖要想假说妖怪提不住叫你家搬家让他。此时净室里四个和尚还是化身他四个妖精现今迷了你家初来的一个女仆做浑帐事。但你回去不要惊动就说听见济公过来捉妖特为致谢。就对你家里人也是这样说法。”说着又拿出三块物件;一块小石头、一块小砖头、一块碎瓦交代张钦差说道:“这三样物件你带回去就假装要大解将他撂在恭桶里面。他到四更向后那净室里必要请你今郎说话那时你就一同进里单看那妖怪怎样说法你代俺一一都依着他。但他要走的时候你务要想法留着他不让他走。候着东方白俺就到位借这一股阳气那四个人这才一个都逃不掉统统关会一当。” 张钦差便将石子、砖瓦抓在手中济公便扯了他就走。张公道:“且慢忙还要着听差的去叫船呢。”济公道:“不必你如叫船那就赶不及了。”张钦差道:“也要带个亲随去路间方有照应。”济公道:“一应皆是我来你请放心是了。”张钦差只得跟着济公走到江口忙说道:“圣僧船在那里呢?”济公随即把帽子除下向江中一撂忽见一只灯烛辉煌的三舱大船停在江口二人就上船坐下。张钦差以为船上又不见一个水手这船怎样开法?那知该船忽然头南艄北一转早已望见南岸;再一细看已在甘露寺脚下停泊。张钦差便同济公上岸济公又用了缩地法走了不足一步已到了北城门口见北门才掩了一扇还未关城;又走了一步已到自己门口。忽见府门大开公子在后几个家人皆打着灯宠出门迎接。张钦差好生奇异不知家中因何晓得迎接出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回 取本身暗中施密计 设酒宴厕上捉妖精 话说张公子同假济公并三个和尚晚席已散和尚都归净室照昨日一样的分付张公子自然关照家人不许偷看自己拿了一本书走到上房就灯下观看不上一页忽然看门的家人走到堂前大惊小怪的说道:“请问一声公子少爷可曾安息吗?”张公子听说忙把书丢下走到大门外面就说道:“此刻进来有什么事件呢?”看门的家人道:“回禀少爷适才外面来一秃头小伙计说道:老爷特为过江来致谢圣僧捉妖现已离家不远。因路间不曾带灯火叫你们点灯去接呢!”张公子见父亲回来欢喜不过忙喊了几名家人点起灯笼迎接出去。巧巧才出大门见张钦差一个人已经慢慢的晃到。张公子迎上叫了一声“父亲”家人打着灯笼在门前引路一直来至内室坐下。公子请安过后一家人皆来请安张钦差又到老太太房里请安坐下。老太大道:“这几天家里妖怪直即闹浑了王亲家奶奶头被打破了奶妈舌头都吓短了。太阳落山之后砖头、瓦砾、石子、破缸就在天井里乱掼。幸亏前日济颠僧到来家中虽然安静无奈捉了两日才捉了一撮毛不知到底可能捉住?”张钦差道:“母亲放心济公法力广大孩儿私下回来也专为来叩谢圣僧捉妖之德。”说罢忽然眉头一皱又说道:“嗳哟我要出恭了!”老太太忙叫妈子拿过一只恭桶张钦差明下出恭暗中行事将那石头之类照济公分付一律喥的喥的皆撂在屎里却丝毫不露声色口口声声皆说感激济公特来叩谢他的。出恭之后走到外面又喊家人说道:“你们代我到厨房关会他一句叫他们办一桌加味烤席三更时过后就要。”说毕同公子们谈些家常我也不暇细说。 单说四个妖精走到净室里面正同谈说昨晚的这个胖子便商议今晚的办法。忽听前面轰轰的说的笑的辘轴精就吃了一吓忙对缸片精道:“缸师兄你且用隐身法到前面打听打听去看究属为的一段什么原故?”缸片精随即就作了妖法走到前面细一查察知道是张钦差回家。但见他匆论走到什么去处前面皆有一个金甲神保护。缸片精那敢近前只得远远的站在天井外面探听消息。及至到了老太太房里他便隐在窗脚下一句一句的听得真切这才放心得下。当下跑回净室怎长怎短的说了一遍。三个妖精听说莫不暗暗欢喜。忽然缸片精对三妖作了几个恶心说道:“怎么的我闻得你们身上都有一股臭气这是怎么弄的?”三个妖精初还不甚觉着及至被他提破觉得浑身都是尿屎臭。辘轴精道:“我明白了这多分是一个烂屁眼站在树林里我们三人的本身上没头没尾厨了一摊烂屎放了一场臭屁这定是这个道理。今年春间我们三人在白云山兽头道兄处赴宴也遇着这个笑话来的。后来幸亏一只狗子代我们身上舔干净了。不晓得今日可有运气还遇着一只犬假些功德在我们身上啵?”看官你看这些妖精到底道行浅薄本身倒被人家撂在屎马子里他还不曾晓得。但是这济公因何要将他们的本身撂在屎马子里呢?济公的用意晓得他们一行见面必要逃走将这三个本身用污秽拘住就叫他逃走不得。到了临场的时候便可注意专捉这缸片精了。要论这缸片精虽没有什么大狠处但他五遁俱全最为难捉。所以济公须先布置妥当免得临时制肘。 闲话休提且言四个妖精既打听得张大人回来并无他意虽身上有些臭味也不放在心上。到了一更向后上下的人均皆归房睡觉单有上房里张大人同张公子对烛谈心留了两个家人在旁面煨茶一排窗扇门户均皆关得好好的。四个妖精商议道:“时光不早了我们还是那样去逛逛罢。”瓦砾精道:“那下房离这净室太远谨防张钦差他竟大着胆跑得来察看察看假或看出破绽来那是反为不美。”四妖精又议论了一顿复行寻了砖瓦之类也同昨日一样变做替身。四妖离了净室摇身一变依旧公子翩翩的直奔下房。今日胖奶奶同昨日不同早已睡在床上带养神带等候他们了。四妖走进房里见他已经睡觉忙近前将帐门揭起见他仰在床上四个妖精两个便拖了两只腿两个便拖了两只膀平搭起来就同五牛分尸一样把个胖奶奶一直搭到海棠轩里一直闹到四更以后把胖奶奶仍送回原处。回了净室毁去替身又仍然变做和尚。 辘轴精道:“为今之计怎样说法?不能再用宕延之计了。若一定说捉不住妖怪挤住他搬家我们好容易遇见这个胖子决不得他一家走了独留这女妈子的道理。诸位且细细想一条妙计才好!”砖头精道:“我有了主意了。我们今日顶好就说妖怪已经捉住我同缸师兄一个变一老鼠伏在台下一个变做准提道人的佛身坐在旁边供桌上。你就拍住法令叫老鼠远走老鼠就一定要张家搬让候着准提佛转弯叫张家把海棠轩一段让出了事。你们诸位看看可好不好?”众妖极口称赞道:“好计好计!”当下辘轴精上了法台砖头精取了一块砖头做了替身和尚自己便装了准提佛坐在西边台上闭着眼睛。缸片精也找着一块缸片做了替身和尚自己变做一只五尺多长的大老鼠跪在正中法台下面。调度已妥便叫瓦砾精进去送信说道妖怪已经拿着了。瓦砾精当即走到前面六角门口对着上房大喊道:“你们里面听着哇!妖怪已拿住哇!请少爷赶快到净室去哇!”喊了几句转身就往后走。但是上房里听了一喊公子满心大喜以为此番请了准提道人断将妖怪捉住。单是张钦差万分疑惑暗道:我倒要去望望单看捉的个什么妖怪呢?想罢便喊家人点起灯笼在前领路自己同公子一行直奔净室。 还未到得净室门口辘轴精早看见一位金甲神人走进净室知道是张钦差的护身。暗道:我也不是同张钦差本身为难谅他也奈何我不得。便定一定神直见张钦差同公子都走进来了。张钦差掉头向家人说道:“你关会厨房叫他们在厅上预备摆酒替圣僧贺功。”家人答应了一声当即走去。但见上面“济公”站起身来对张钦差道:“贫僧法令在身不能全礼望大人恕罪。”张钦差道:“岂敢岂敢!”一面回答着事务搭眼见下面果然一个五六尺长的老鼠伏在台下想情定是妖怪了倒也有些诧异。又见西边台上果然坐了一位少年活佛合着掌闭着眼睛。再朝正中一看却然活脱的一个济颠圣僧反较济公规矩一点。张铁差正然私下酌量直见上面“济公”把法令一拍说道:“孽畜你抬头瞧一瞧看现今房主人钦差大人已在此地你可赶紧逃走!我和尚慈悲为本也不加害于你若有半字不行休怪我僧人立时就开杀戒!”那老鼠听毕就嗤嗤的在下面笑道:“好一个麻木秃驴我今在此法台之下是拗不过准提道长的佛旨难道我怕你不成?你一定要开杀戒我们就杀个高低是了。”说罢把嘴一张直见一阵砂子向法台上打去。上面“济公”也把嘴一张一阵石子也往下打来。沙子同石子就在半空中搅在一处搅来搅去忽变做一个火球飘飘荡荡出净室而去张家父子在旁边都看呆了。 法台上正然把法令拍了一拍刚要开口忽见“准提道人”走下台来朝法台上打一稽说声:“善哉善哉!上面和尚听着:这鼬鼠精他本奉了雷音寺法旨因张家不敬五谷所以才来作祟并非私下闹事你和尚管他不着。我今替你们解了冤孽叫张家从海棠轩起直到后院皆让把他居住他也不许到前面害人。两造听与不听我也不能勉强。我去也!”说罢把脚一顿见足下生出一朵祥云出了净室向空而去。就此砖头精归了小和尚的本位暗暗收去替身。上面“济公”见“准提”走后便向张钦差道:“张大人适才的话你可听见吗?谅情不能怪贫僧不代出力就准佛旨断罢。”张钦差还未开口辘轴精见天光已要白不便耽搁便对老鼠说道:“谨遵佛旨你就去罢但后来不准再到前面。”那老鼠就地便打了个滚忽然不见其实也归小和尚的本位去了。“济公”随即跑下法台对张钦差说了一句“有劳不周”张公子还想开口张钦差忙拦住道:“甚好甚好谨遵佛旨便了。”辘轴精听说满心欢喜以为大事已定笑嘻嘻的领了小和尚就要告辞张钦差忙止住道:“圣僧莫忙且请至厅上吃杯水酒再去不迟。”恰巧值席的家人走来回禀道:“酒已齐了请老爷们坐席罢。”假济公见时光去日出还有一息便大胆领了三个妖怪陪着张钦差到厅屋中吃酒。那知才进厅屋朝席上一看一个个撒腿就逃直吓得魂不附体。不知这四个妖怪究属看见何物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一回 济颠僧隔墙取妖身 缸片精借尿逃性命 话说假济公见天光去日出尚早又因贪图着再吃一嘴就领了三个小和尚跟同张钦差直奔厅屋。看官你道张公子何处去了并非我做书的笔下挂漏只因他已经两夜不睡张钦差又晓得马上真假济公见面必有一段争斗恐怕惊吓了他这叫做父母爱子之心。所以张钦差一面邀请和尚入厅一面便分付公子到上房去安息一刻。但是张钦差一一如一的皆遵济公布置却又不晓得济公何时才来兼之在净室里看这几个妖精作的妖法也很不弱。当下四妖在前张钦差在后想着走着已去厅屋不远在前的假济公已进厅屋正欲抢步上前支排坐席忽见四个妖精返奔出厅没命的逃走说时迟来时快张钦差也就到了厅屋门口搭眼朝里一看直见真济公“当”的一声把一只酒杯掼得粉碎嘴里塞了一块烤肉阿哩阿哆的喊了一声:“狗妖怪往那里走!”随即也就追出。张公不识底细但见天井里忽然起了四道毫光三道向北一道向南再看那四个和尚一个都不见了。 张公好生焦躁以为统统逃走忙向济公道:“圣僧这怎么了你一人怎能捉得四个?你可曾看见三个向南一个向北的吗?”济公道:“逃了!不忙你待俺来。”说罢歪歪斜斜的直奔海棠轩由海棠轩走到后园。但是张钦差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他究属是一位有福泽的大官并无丝毫惧怯也跟着走进后园。但见济公走到后园先用手向地下一指念了一句“唵嘛呢叭迷吽”跟后凡遇着树木皆用手指了一指念了六字的真言。看官你道这济公走进园来指天画地的是什么用意呢?列位有所不知他晓得这个缸片精五遁俱全又晓得他的本身就在园里所以走进园来先用了一个指地为牢法跟后又用了一个指木为兵法园中却无金、水、火三项所以只用这两个法了断绝他的去路;然后把灵光一按就在园里走来走去寻找他的本身知道在西北角上却再也寻找不着。忽然朝墙脚下一望不禁拍手哈哈的说道:“我的乖乖这才找着你了1但见墙脚下有一块三寸长寸半厚的破缸片记在墙脚里面四周皆有青苔独这缸片上一点青苔没有露出上面隐隐约约的有刀刻的眼睛鼻孔之类。 济公看了要想拾一块瓦砾用一个偷天换日的法术取来他的本身再作道理。那知才要弯腰忽听墙脚下嗵嗵的几声一片斗大的缸底直朝济公砸来。济公一偏身刚才让过只见一个赤红须青凹脸心的人身着半截虎斑短衣赤了双脚一飞叉又向济公戳到。济公也不回手也不躲避反转迎上前去一口便咬住他的叉头咕咕的喊道:“戳死人了你们来救命呀!”那妖怪用力把叉望前送济公就一步一步直望后退一直退到墙脚。张钦差看得亲切暗道:不好了!后面既到了靠实的地步那妖怪假或用力把叉一送不是就捣通了吗?忙喊道:“圣僧仔细一点后面已到墙了。”无奈济公嘴里但是“救命呀救命呀”喊个不住张钦差再喊他也不睬直到推至顶壁但见他两只脚还一动一动的作退后的势子那身子却丝毫退后不得。妖怪果不其然拚命的把支叉向前一送直听济公“呀”的一声满口鲜血直冒一支叉穿过脑后捣入墙里。张钦差吓得面无人色说道:“这会子完了。”转身就想逃走忽然后面一人扳住他哈哈的笑道:“不要走看看这鬼头多耍几套叉也是好的。”张钦差掉头一看原来还是济公;再朝墙上一看但见那妖怪一支叉捣在墙里并不曾捣着个人用劲的在那里收叉摇也不中用拔也不中用却再也收不回头。 济公也不同他为难仍然走到墙脚下面毛下腰来又想取他的本身。那妖怪见叉收不回头晓得中了济公的吸铁法掉头再一查点见济公毛在墙脚下面又想取他的本身。连忙丢了叉轻轻巧巧的走到济公身后使尽平身的力量兜裆下就是一脚。济公可也乖巧也同胖奶奶初会辘轴精一样也不回手就用两只腿朝里一拢巧巧的把妖怪的那只脚夹住也不预备怎样他还是注意用手向墙脚下想取他的本身。妖怪初初的还想挣扎走脱再作道理那知济公已把他的本身缸片摇得渐渐的活动了不觉大吃一吓暗道:怎样是好?也叫急则生智便喊了一声:“张大人看宝贝!”故意的把手一舞。济公一听深恐他用暗器伤了张公不知不觉的望起一站那裆下便松了些劲缸片精就势把一只脚抽回顺手抱住济公的后面向旁边轰的一掼。济公冷不提防真个却被他打了一个斤斗;及至济公爬起那妖怪就用了一个金刚炼身法盘膝打坐脸朝外面坐在墙脚下护住他的本身。济公晓得这个法术最为难破打也打不伤他要想拖也拖不起他;若用雷火烧他晓得他五遁俱全他照常借雷火反转逃走。 济公此时也就反被他弄得没法了抓耳挠腮的过了半息忽然想起一个主意便向张钦差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张钦差随即跑出过了许久只见二人抬了无数的雕弓步箭走到园中。济公念了一句六字真言忽然满园的无数邋里邋遢的和尚皆是坏帽破衲、赤脚草鞋每人取了一张弓三支箭大众和尚把弓箭派完单单还多一个和尚派不着弓箭他便向着缸片精顿足舞手的跳了一阵一径出门而去。看官你道因何多一个没弓箭的和尚出园而去这是甚么原故呢?但这走的这个和尚却是济公的正身他用了多少化身拿了弓箭射这缸片精分他的神自己却偷过后墙暗暗由墙后取他的本身又恐弓箭射他不怕适才同张钦差附耳所说的话是叫他着人到外面寻了多少修缸锅碗的问他把金钢钻借来装在步箭头上这金刚炼身法单有金钢钻才能伤他的皮肉。那知这缸片精不晓其中原故以为他弓箭来射断断不得受伤他见一众邋遢和尚一个个开弓搭箭对他要射他反转眼睛一闭两手一操只听“呼”的声响几十支箭一齐来。不料头一支箭偏偏中左眼睛已经透入他眼睛本是闭着一支箭就同代他上了一支封门钉一样左眼皮再也睁不开来。心中知道不妙连忙左让右让.早已同芭蕉树上的杨六郎差不多了可喜一排箭均已射完那和尚更没第二排箭来射心中便宽慰一点也不问身上疼痛忙反手到背后把本身缸片查点查点。那知再也摸他不着不觉大吃一惊扭转身来用那不曾受伤的右眼朝墙脚下一看原来一个空洞已被人在墙背后把本身已偷去了。此时缸片精吓得就呆了一样满身背的是前也不晓得拔掉。 忽见先前因没弓箭走出去的那个和尚此刻倒又同张钦差走进园门来了。转眼之间那些射箭的邋遢和尚一个都不看见还是只剩了一个济颠僧。济公见缸片精浑身是箭只剩下一只眼睛灼灼的朝人望站在墙脚边动也不动忽然济公想道:“俺何不拿他小开开心。”就把那块缸片做了个要砸他的样子举起手便喊了一声:“照宝贝!”其实并未打去。缸片精一见满心大喜暗暗想道:我何不骗他用这缸片打我我好收回本身这倒也是一个法子。便喊道:“和尚你且不必逞能我同你赌点法术。”随手在地下取了一块蚕豆大的泥团对着济公道:“我拿泥团打你一下你就拿手上的那片大缸片打我一下那个叫声疼痛就是那个算输。”济公道:“用得这便宜我乐得买的了。”随手举起缸片向缸片精砸去。缸片精看得的确以为济公上了他的圈套见他缸片撂来也不躲避反转迎上去接住缸片就地一滚满意附上本身便好带着本身逃走就可以永无后患。不料才滚了一滚忽听一个乡下女子的喉咙骂道:“瘟妖怪!死妖怪!我被你掯死了。”缸片精好生诧异用那不曾受伤的一只右眼定睛一看原来手上并不是抓住缸片却是抓的胖奶奶一只黄鱼脚可怜把个胖奶奶浑身滚的黄泥。缸片精心下老大不甚过意随即松手胖奶奶这才站起哭个不祝 那知这胖奶奶自幼便有个惯常病只要一哭暂时就要小解无论怎样那尿是除凝留不住的此时又是八月天气女子大率着的是大脚单裤他并不晓得这妖怪就是两日晚间所遇的那班后生。他只见得一个青脸红须的人抓住他的一只脚就地乱滚。及至放下之后心中固然骇怕却又见老爷站在园内因此就嚎陶痛哭放起刁来把自家的毛病都忘记了。就此上面一哭那下面的尿由单裤脚边同银苗似的望下直溜。济公望见拍手的笑个不住。正笑的时候忽然喊了一声:“不好!”转身再朝妖怪一望那妖怪连影子都不见了。毕竟这缸片精究底怎样逃走且听了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二回 混元金斗纳垢含污 笔墨先生驱邪入正 话说这个胖奶奶因何弄到此地?只因这日一早起身他怪里怪气的梳好了头还搽了一点粉走到上房见大众女眷一个还不曾起身老太太房门还关得好好的呢。便想道:此时没得事做、我何不到后面查点查点天天夜分来的这四个人日间却绝迹不曾见过一次光景断住在后面。昨夜他们把我抬到的那个去处我还大约记得一点何不趁此没事去张张他们也好。随即脚就到了后面由一小门进去里面方方的一个天井三层一座花台满花台都是海棠开得十分可爱。最上台上一棵梧桐遮着半边天的样子。朝南有一个三开间的凉亭四面推开窗亮槅再朝亭里一望委实是夜分所乐的所在睡在那处的、站在那处的、扶住那处的皆记得清清楚楚但里面并没一人宿息。暗道:莫非客房还在后面吗?跟后就顺着回廊绕到后面见左手有一月宫门朝南又是三间书房里面也没床铺中间同西面搭有两座高台点着香烛。心中想道:怪道天天晚间有几个和尚吃酒大约就是在此处念经的。又想道:昨日这四个人忒也麻木把我抬到此处设或和尚出来小解等情被他看见那倒真正是难为情呢!一面想着一面已走出净室远远望去见天井西北角上还有一个小门。信步也就走去。走不多远但听里面有人说话兼听见“呵呵”的笑声。胖奶奶暗道:那四人多分是住在这里了我见了这些骚骨头也没多话同他门说且叫他们出个公分请我吃一顿好早点。打算已定扭着那颗胖头拿了个贵妃醉酒的势子走到门口伸头朝里一张原来并无房屋是一座空园子。主人老爷站在北边南边一个和尚举着手拿了一块坏缸片朝那对面墙脚下站的个青脸红须的人作要打样子。 胖奶奶吓了一跳缩身就要回头。那知此时恰恰济公正同缸片精打赌缸片精想骗回他本身济公明知是计故意的举起缸片哄他一哄恰巧掉头一看搭眼见胖奶奶伸进一颗胖头。心中暗喜道:此人来得倒十分凑趣我何不如此如此。明下拿着缸片砸去暗中便用了一个招待法。那胖奶奶刚要回转不知不觉的身子就同腾了云一样糊里糊涂的觉到从空中落下就被那青脸妖怪抓住一只脚就地滚了几滚。他又摸不着头底带骂带喊的半息及至妖怪把他放下再朝妖怪一望那种恶形好不难看真个吓得眼泪鼻涕尿一齐俱到。可巧缸片精也不暇辨别香臭赶紧就趁他这个尿汪便借了个水遁脱身而去。张钦差见妖怪逃走忙向济公道:“那妖怪走了这便又要费事了。”济公指手上的缸片道:“不要紧有这样物件在这里他断乎逃不了的。”说罢便扭着头捏着脚走到胖奶奶面前也咕咕叽叽的说道:“俺的胖奶奶你不要哭了。你家里五个、这里四个倒被你越哭越少了!”那胖奶奶见他说的话有些奇怪深怕惹出笑话向他咄了一口蒙着脸“呃口呃儿”的直出园门而去。 看官这济公拿胖奶奶出丑本是暗暗给他一个好淫的果报。因何张钦差绝不向济公查问所以捉弄这胖妈子的原故呢?但据张钦差看来以为这胖妈子摄来必定缸片精闹的鬼疑不到是济公作的法。济公见已把胖奶奶戏弄一阵也不便再同张钦差说明。这叫做成全人家的衣食饭碗所以微微的隐而不露说出几句打他走掉也就算了。 闲话休提。单言张钦差见济公说妖怪逃不了又问道:“请问圣僧目今四妖皆逃即便圣僧法力广大恐怕兼顾不及这便如何是好呢?”济公见说把眼睛朝他翻了半晌说道:“在俺看来吃饱了肚皮包管一个都跑不了;要是打饿醮出死力俺这呆和尚可以做得到只怕俺和尚呆俺和尚的肚皮呆。若你不肯相信你把个耳朵就在俺肚皮上听听看不听他叽叽咕咕的闹个不了吗?”张钦差明知他要吃酒闹的笑话却然他肚皮里真个如潮水一般或上或下骨碌骨碌的听得真切。忙说道:“圣僧莫怪我也闹昏了厅上现成的酒席我们且去吃饱了再作道理。”济公大笑道:“这才不舛呢。”随即把缸片交代张钦差说道:“索性给你将他们四个拘在一处。”张钦差接着又跑到上房仍撂在恭桶里面然后跑出去陪济公吃酒。这且按下不题。 且说缸片精假尿逃走一径出了张府想到自家本身被人捉住多分性命难保;加之才从那胖奶奶尿里逃走他这个尿较之旁人的尿大不相同那一种龌龊的气味列位也可想而知。缸片精走的条路偏偏又是顶风那一种骚臭气便直从鼻窍里钻入走着犯着恶心走了约一刻光景忽觉到来的气味不但骚尿臭并且又有屎臭了。此时缸片精真正急得是走投无路、进退无门。忽见前面有座古庙信步便走到庙里见里面神龛里坐了一个没手没脚的菩萨馀外一无所有连讨饭的和尚都没一个。缸片精四面望了一望又把自己的事情想了一想只得席地坐下不禁放声大哭忽转念又想道:我听说济公和尚他法术虽然利害却也心地慈悲我还是跑去求他或者还可以碰条生路。主意已定站起来来想出庙仍从原路走回。不料才到殿外突然被一人把后臂扳住说道:“缸师兄哭什么遇着多大不了的事了?”缸片精掉头一看原来不是别人却是一个砚台精。 这砚台精可算同他们也是一类但他的道德比较这一班砖头瓦砾高得多呢。他本是汉朝徐庶的母亲打曹操的一方砚台那砚台上刻了一个秋夜读书图经徐母向殿阁上一掷那砚虽打得粉碎恰好这读书的人并无丝毫受伤后来迷失在空僻处所受了日精月华便成了人形。但他究竟是一件文墨物件的出身他自成形之后从不轻易说一句不在理话做一个不在理的事。而且足智多谋同道中有了疑难的事跑去求他他总要想出个解救的法子同道中就替他起了个绰号称他为笔墨先生。这笔墨先生因这破庙中没人来争所以他就在此居住专以苦心修炼为本。但缸片精到庙中哭的时节他便掐指一算他们四个妖怪在张钦差家里所作所为的事以及胖奶奶奸情并各人本身皆被撂在恭桶里面他皆算得明明白白。当下本就要出来劝说劝说却又可恶他们这番行为所以懒于见面。及见缸片精哭了一阵出门而走又恐自己担一个见事不救的责任因此连忙跑出扳住膀臂。 缸片精掉头一看满心大喜随即向地下一跪说道:“砚师兄你看同道的面上救一救弟兄们的命罢!”笔墨先生道:“有话好说不必如此。但你们的胆子也十分太大无论济公圣僧是不合冒充就是张大人家里他也算一个堂堂二品钦差的府第怎能容得你们这胆大妄为不是同自己过上仇来了吗?”缸片精被他说得钝口无言只是哀求道:“砚师兄责备自当敬听。但生死交关就在目前无论怎样总要求师兄代我们想一条生路才好。”笔墨先生道:“生路委实难想你何不还去到你的独角兽师父那里去想想主意呢?”缸片精道:“还谈这人?我性命恰就是送在他手里的。”笔墨先生道:“惟今之计只有一法我代你们做一个哀求的禀帖好在济公圣僧此时还在厅上同张钦差吃酒还未落这段公案就此先行投到每人献出真丹两粒愿罚一千年道根自具改过切结或者还可保全本身。若再不自量力还要弄巧脱罪那就越弄越坏这一劫便真个逃不掉了!”此时缸片精被他说得心说诚服忙说道:“既承师兄指点明路就请大笔作一求禀小弟以便冒死投递;好在果能改过谅情这两粒真丹、一千年道根不愁没有归还的日期。” 当下两个议论已定笔墨先生便把缸片精领到庙后一间小房里坐下。但这小房虽没多大倒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白纸糊的窗扇;旁边一个土炕迎窗一个土墩墩上平铺了一块方的白矾石上面文房四宝俱全;两旁也有四个矮土墩上面也是两块方方的小矾石。笔墨先生便叫缸片精坐下自己抽开了笔、研了些墨展开一张黄纸就代缸片精做这求禀。那知缸片精身上那种臭味一阵一阵幽幽逸逸送到实在经受不起只得连忙把个求禀写完便念与缸片精听道: 具求禀孽徒缸片为自知负罪叩恩宽有事:窃往本汉家废器陶氏粗才受日月之栽培经尘寰之造就。叠遭劫限均因无罪乃宽;几移王朝罔或有干微法。二千年如一日苦心潜修;方寸地质九天安心无作。只以性图洁静:爱林氏之故园。名属妖魔致张家之猜忌。重以朋交匪类致受人愚。自逞微长因犯人怒。是菩萨慈悲许人自悔;圣王政令犹曰日新。徒虽无迷人惑世大犯天条;然即此做上慢尊亦知罪戾。为此哀叩台前俯念大功成于不易小过赦其无知。愿纳两粒真丹削夺千年道性。宜诛宜宥以待将来;恩斯德斯回全此日。倘或矜怜万一则永感再造之仁;若更估恶不俊斯愿受天雷之殛。佛心赐鉴谨诉衷呈上禀。 笔墨先生念完又说道:“你见了济公圣僧务要死心塌地自愿改过他绝无不准之理。若单我禀上说得这样那心里却是那样须知菩萨面前不同公堂之下可以欺谎得来也!”说毕便将哀禀折好交待缸片精。缸片精取过哀禀晓得事不宜迟就说了无数感激的话便作别而行。笔墨先生恭恭敬敬送至庙外刚要分手只听远远的有人喊道:“缸兄弟且慢走!我同你有话说呢。”缸片精定神一看原来是个扫帚精便立住脚候他前来。单是笔墨先生见缸片精遇着扫帚精就晓得这段劫数是解散不得了望天便叹了一口气也不同扫帚精招呼他自回庙中而去。 扫帚精一径奔到就向缸片精问道:“缸道兄你来会这个迂夫子他诗云子曰仁义道德满嘴的你倒怎样听得惯的?”说着忽觉得一股臭气直从鼻窍钻进就连忙用衣袖掩住鼻头笑道:“你看人生在世合朋友是万万不能不拣择拣择你同他不过讲了一息臭文倒惹了满身臭气了!”缸片精被他说得觉到有些笑无如心中有事不敢耽搁便搪塞几句浮文作别而走。扫帚精不知底细见他这样冷淡心中大为疑惑;见他作别而走进前便一把拖住嚷道:“不要走!且随我吃酒去。前村有爿酒店他家酒也好菜也好还有一个小娘子十分体面我们且耍耍去。”缸片精见说眼泪直滚的说道:“我今日不比往日了顷刻大祸临身不知怎样才能留下性命那里还有心肠玩耍么!”扫帚精一听不觉也吃一吓便问是那么一段公案?缸片精便把怎样盗了主人的珍珠、印信怎样被济颠僧取回怎样主人请济公捉妖怎样去求师父独角兽帮忙不肯允许怎样路遇辘轴、砖头、瓦砾三个同道怎样装做济公取妖怎样同胖奶奶有奸怎样同济公斗法怎样被济公把本身收去现今怎样不了说完又嘤嘤的哭个不住。扫帚精道:“现今他们三人呢?”缸片精道:“想系皆逃回本身去了。”扫帚精道:“莫忙!且让我算一算看。”就此用指头掐了一掐忙说道:“嗳哟你这人好糊涂他们那里还有本身也同你的本身一起皆监在混元金斗里去了。但你现今预备怎样办呢?”缸片精道:“现今砚师兄替我想了一个主意叫我自行检举并代我写了一个哀禀仍去哀求济公。”说罢把个禀帖便从腰间取出交给扫帚精看。 扫帚精听罢便没头没脸的唾了他一口吐沫骂道:“该死的东西你家也不曾死什么妈妈爸爸怎么哀禀哀启的便闹不清你不必把我看我是认不得字的。可怜你们呆得有趣拿着好好的计策不会用反来同这个迂夫子想主意可不要把人怄死吗?我现今倒有一计还可以代你们效点小劳况且你同砖瓦两道见平日可算皆是我手下的人员也应派受我调度这才是个正理。”缸片精道:“闲话此时也不必说了总之事在危急在你意见究属预备怎样办理才好?”扫帚精道:“为今之计可是先要把个本身救回才好的呢!”缸片精道:“不舛。”扫帚精道:“他家胖奶奶那个样子你可能变出来给我看看罢?”缸片精道:“这又何难之有!”随即把身子一摇果然变出个半村半廓最胖的一个女子。扫帚精见他变好便细微末节的看了一看突然上前一把搂住说道:“可惜这么一样又肥又鲜的物件你们都尝过了就借你做了替身也让我尝一尝滋味。”说罢便搂住他。缸片精忙推住道:“如今性命交关不能再开心了。”扫帚精笑了一笑丢下手来又问道:“这胖奶奶说话是那路口气呢?你学得出来吗?”缸片精道:“他就是丹徒口气但我说话出世便是嗡嗡的所以学人的口音是万万不得能彀。”扫帚精道:“我明白了。我学了你看罢。”他说话个是口口声声的这门戈那门干;我的大爷长我的二爷短:“可是这样吗?”缸片精道:“一些不舛。”扫帚精就此便关会道:“你带我不必远去只在张家左近预备收本身罢。”说完放了一道妖光忽然不见。毕竟扫帚精怎样代他们取回本身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三回 装女仆窃回正身 具名帖投归贼党 话说张家老太太自昨日晚间同张钦差谈心之后过了一息也就睡觉外面假妖怪真济公他皆没得清楚。早间起身就查问妖怪可曾捉住一位女妈子也弄不清楚但晓得妖怪逃走。就回道:“闻说妖怪不曾捉住现今老爷陪和尚在厅上吃酒呢。”老太太也就不再深究。到了早点过后张公子夫妇来到老太大房里请安谈到提妖一段这才晓得几日间捉妖的和尚都是妖精变的真济公和尚今日大早才到所以一众妖精都逃走了。据伺席的张红进里这样说法并说真济公允许老爷饭后断将四个妖怪一齐拘获到位呢。老太太见说把舌头伸了一伸说道:“可还了得!接连两日大相公还陪着他们吃酒此时一想不是要把人吓杀吗?”大家陪着老太太谈谈说说直到外面请吃午饭才一齐出外吃饭饭后便各归各处。老太太走到房里大众女仆也都饿吼似的团团的围着剩菜赶饭去了。老太太一人坐在房里觉得有些口渴、就想喊人倒茶复又转念想道:可怜他们才接到碗饭突然又喊做事未免不尽入情!只得忍耐一点。 恰巧此时扫帚精用了隐身法已到了上房外面天井里搭眼见堂前一众女仆吃饭并没胖奶奶在座。暗道:我却不能冒失须要查点清楚不要停歇生意以及出差他处忽然走到里面那就弄出破绽来了。想罢就掐指一算知道胖奶奶因两夜不曾睡觉吃了辛苦兼之早间在园里一吓带哭带骂的把些门面上派做的事情做过一径跑到下房望铺上一躺当即沉沉睡去所以连饭都不晓得吃。扫帚精算得真切满心大喜。就这个时候老太太正然想着吃茶扫帚精摇身一变就变做胖奶奶倒了一碗茶送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大为合式一面吃茶一面便说道:“我看你倒很伶俐你就专在我房里做做粗事罢。”扫帚精听说忙下了一个半礼说声:“谢谢老太太。”转身向箱子旁边一看见有一只男客的恭桶摆在那里暗道:那四个朋友的本身大约摆在里面。心生一计道:“老太太芸香在那处呢?代你老人家点起来罢。你老人家才用了饭那能受这污气呢!”说着就暗暗作法弄了一个黄鼠狼的屁。老太太见他说过以为房里并没臭气故意用鼻子闻了两闻果然一股气味实在令人难受。忙用袖子掩着鼻头说道:“这怎么的我房里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气味你同我四面寻一寻看看究属是什么放臭?”扫帚精故意毛下腰望了一转便作大惊小怪的样子说道:“请问老太太这恭桶可是空的吗?”老太太一听便说道:“嗳哟怪道臭呢!昨日老爷回来的时节就出过一次恭今日早上我睡得糊糊涂涂的好像他又进来出过一次恭。怪道这样臭法呢。”扫帚精趁势便装了丹徒口气扭扭捏捏的说道:“嗳哟我的老太太儿啵真真一些儿不舛等我来倒掉毛缸里扣罢。”说罢拎了恭桶的环一径出外。他也不问他家毛厕在那里绕到屋后一条夹巷里面他就把个桶盖一消只见扑扑的下来了几个各人也不顾臭与不臭一个个的皆认了本身。扫帚精道:“我们赶紧到小西天金光寨那和尚就追获不到了不必耽延就走罢!”当下五人遂纵起一道妖光直到小西天投狄元绍去了。 单是看这回书的就有人责备我做书的有几个漏洞:一者辘轴、瓦砾、砖头三精蒙明早已逃走他们一纵妖光至少三五百里半日不见不知出了几万里之外何得桶盖一消暂时就到;二则济颠僧神通广大难道就防备不着;三则妖精遇着济公那怕升天人地没一个追他不住那里小西天便是天外的处所吗?列位有所不知大凡妖精作怪不过一点灵光灵光同本身无论再去几百千里真个一触就至。缸片精本来有约自不待言就是辘轴精他们三个一径逃走到了树林之内既然找不见本身自必驾着妖光在空中寻觅所以桶盖一消一个个便暂时皆到。济公对张钦差说他们逃不了也是这个道理。他预备酒后请张钦差着人把恭桶拎出摆在天井中间将桶盖揭起谅定他们一触就至那时来一个捉一个不是很容易的吗?所以他在张钦差面前就仗着意说了满回话以为是一个都逃不了的。兼之济分晓得他们皆无占算既然藏在恭桶里面谅他们总不得晓得因此不大防备;及至扫帚精代他推算这也叫做该因五行有救出人意外之事。说道究竟大约他们是大破小西天应该死在金光寨里的人旁处必死他不得所以就有这阴错阳舛才能彀把他们归上这条路呢。至于他们投奔小西天内中有个原故这金光寨全按先天八卦布置中间有三支宝剑:一名诛仙一名诛神一名诛佛不论什么神圣皆不敢进他寨里。所以到后书破寨先杨魁、韩毓英、赛云飞盗出三支宝剑然后才得下手就此也可晓得他们投奔小西天的用意了。闲话体提。 且言刘香妙自西湖滨被杨魁夺去毒剑便一直逃至乡下就在田头土地庙里过了一宿。到了次日就用了隐身法在各处茶酒馆里打探消息知道苏莲芳已死皇上同太子在湖西营要回宫复位晓得大事不成连夜的便回了小西天。狄小霞接着听他说道苏莲芳已死心中欢喜不过;又听见大成庙告成定于八月二十圆满。夫妇就此商议知会了狄元绍就约通慧就便起事。那知又被济公识破空花去一万多金反转把得力的三十二个伙伴陷于牢狱。这个信息到了小西天把个刘香妙气得要死暗道:现今我们这边的势头专仗住这座金光寨除此并没什么了得的人就是外面的羽翼除掉洞庭山菩提院通慧同他济颠僧不曾会过面不知谁强谁弱馀者大约没一个是他的对手真个愁肠百结。这日坐在帐上正同狄元绍议论招贤的章程忽见小校拿了一封帖子进来说:“外面有五个壮士求见寨主说来自行投效的。”狄元绍把帖子接过一看但见上面写道:自愿投效邵竹、江片、6触、方专、袁灼顿拜。狄元绍便给刘香妙看了问道:“江湖上这几个人色你会过不曾?”刘香妙道:“这几个不但不曾见过并且不曾听过谅情不过无名小辈且留下来差遣差遣是了。”狄元绍道:“虽属如此我们也不能埋没英才且把梁将军传上帐来叫他带步队三百由正门扎到帐下然后传见。一者摆摆小西天的威武二者且看看他们是何等神情再作道理。”当下帐上中军校尉便拿了一枝令箭传梁启文带三百步队上帐摆成队伍然后便传五妖进见。这且不表。 单言五妖自出了张钦差家里小巷借了妖光转眼之间便到了玉山地界。除掉扫帚精馀者皆把各人的本身拣了一处活水河洗了干净各自藏起;又拣了一爿茶馆进内坐下喊了泡茶大众坐下议论议论。辘轴精先问道:“请教扫道兄因何晓得在下等有难前来相救的呢?”缸片精道:“说来话长。”就此便把在张家后园里同济公斗法被他收去本身后来逃出走到破庙遇着笔墨先生“他代我做了求词叫我自行投到我几乎上他的当;恰好出门的时候遇见扫道兄承他的情代我们占算占算知道我们本身皆陷在张家恭桶之内他遂变了胖奶奶混到房里将恭桶骗出来倒所以我们一到张家小巷他不是还是那胖***形象吗?但是你们三个逃走后便怎样的呢?”辘轴精道:“我们三人初初出外以为本身断在原处那知跑到林里一个不见。照你方才说法是被这个秃驴盗去撂在马桶里了。怪道昨日晚间从张钦差回来后突然的我们三人浑身臭想来断是这个道理了。但我等走进林内既然寻不着本身三人皆急得无法可制即便想到一个去处也终归是逃不了!那时真个就同取过保的犯人差不多身上虽没刑具只要官府一声喊那怕喊去杀头都是要走的。所以我们三人商量商量也不犯着远逃反转借着灵光就在五百里团近盘旋。及至见到正身的灵气仍由张家宅里的地段透出我等总以为那个瘟秃驴喊我们受罪不料落下灵光一望是胖奶奶放出我们的本身更料不到这个胖奶奶就是扫道兄变的。这真算五行有救了!”说罢一个个的皆向扫帚精致谢。 扫帚精道:“我们不必浮文当要赶紧投到小西天还要派到金光寨里方可安然无事。但是我们一见狄元绍他既不晓得我们的本领又摸不着我们的心眼恐怕不见得暂时就派到寨里我们必定要显出些本领教他佩服方得成功。诸位不知可有什么善策么?”缸片精道:“有了有了这件事让我来效力。但我们见了秋元绍后不论什么人走我们面前经过那怕就是秋元绍的祖宗我便走去绊他一个跟斗那就不是显出我们的本领来了吗?”扫帚精听完大笑道:“你到今日还是离不掉个撂跟斗。你晓得张家的祸就是因撂跟斗撂出来的吗?”瓦砾精道:“诸位不必取闹如今性命交关我倒有个主意说来请大家斟酌斟酌看罢。一者我们进去要款款式式的投封帖五人的名字便一叫邵竹、一叫6触、一叫方专、一叫江片那我就叫袁灼。至于五人的形容皆要改成壮士的样子。见他的时节每人献宝剑一口作为见面礼。献的这剑你或由嘴里吐出他或由眼里挤出我或由耳里挖出弄出那奇奇怪怪的样子。况且他这金光寨里全重的法术、不重本领。他见我们这样还愁不派到金光寨里去的吗?”扫帚精道:“瓦道兄之言大为有理我们一定就这样说法罢!”五妖当下给了茶钱跑出茶馆走到僻静处所五妖又摇身一变:一个个皆密扣紧身去裆裤菏底快靴排须过膝外加洒花夹衫头戴英雄巾年纪约三十左右。统统变定。 扫帚精道:“惟今有一件最容易的事但我们觉到最难这便如何是好?”砖头精道:“这也不难我们到柬帖店里偷他一封帖去请笔墨先生写一写就是了。”缸片精道:“用不得用不得!固然路道甚远未免耽搁时候而且这人有个古怪脾气他动笔的事要他情愿同你来说才得成功;你若跑去找他他大约扁担长的一字都不肯写。我倒有个主意适才我们来的时候那茶馆旁边不是有个书房吗就请辘师兄去办柬帖我们就在书房门口候着他一齐进里请那处馆先生写一写是了。”辘轴精道:“用得我就去办柬帖你们务要在书房门口候我切勿做我的空头。”缸片精道:“你这个人真算没有道理难道上杀场还唱呀呀曲吗!”当下辘轴精就去找柬帖店偷柬帖四妖便统统走到书房门口守他。转眼之功直见辘轴精滚儿滚儿的跑得来了。大众便远远的喊道:“怎么样了?”辘轴精道:“些须小事焉得不成!”就此一同便走进书房。那书房里的先生忽然见外面来了几个武士不晓得为的何故?心里就吓的忐忑忐忑的忙把副眼镜除下拱着手迎上问道:“列位光临有何见谕?”众妖道:“我们粗人先生不必用文意那才谈得来。”那先生见说便改口道:“既然如此请问你们到这里有什么事的吗?”扫帚精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只因我们有封柬帖请先生写一写的。”先生道:“现成现成。”辘轴精随由手中拿出一封柬帖交代先生。 先生接在手中一看见柬套上通长印的金花提笔便写了“双禧”二字跟后便把穰子抽出打开便问道:“男的岁数多大女的岁数多大?”辘轴精道:“没有女的统统总是男的共计五个。”先生诧异道:“这倒也是奇事呢!就便女命候女嫁去填也不合写五个男命在上难道是公分合娶的个娘子吗?”忽转念想道:我明白了这断是写拜客帖子把柬帖买错了。想罢便问究竟。瓦片精道:“是要投营去的。”先生笑道:“怪到要写五个人呢!但是你们这帖子买舛了这帖子是人家做亲写八字的帖子拜客的帖子是没有封套的。”辘轴精道:“不舛不舛我适买帖子的时节看见他家没封套的帖子甚多连柜台上都是坚的等我重行买去是了。” 说完转过身望外就走不上片刻手中抓了一片红绫裱的约作一尺多长、五六寸宽中间也描着金走进大门便喊道:“先生请看罢这回大约是不舛了。”那先生搭眼望见便连忙上前拦阻不得让他进里急道:“你这人认不认得货可以让人买去这样麻呢木足的把一面死人的灵牌拿到人家家里来了这可顺遂吗?”辘轴精觉到受了人的没趣就要作扫帚精忙向他丢了一个眼色忙说道:“等我去罢!”匆匆便往外走过了一息这才把拜客的帕子办到。那处馆的先生问了名姓便代他们依样葫芦的一写五人接过帖子出了书房一径就往小西天而去。 这小西天虽无城廓但四转三十里周围有一道濠河名曰“小南海”。寨里每天有十号巡船巡游濠面渡人出入。五妖仗着本领也不借重巡船来渡就由水道直至寨门向守门的小校说了情由央他把帖子投进。五妖站在门外许久许久不见那小校出来回话心中好不着急既怕小西天不敢收留又怕济颠僧遣神将追到。争如舍此却无别处可投只得耐着性子等候。又过多时忽听里面大吹大打夹着号声呜嘟嘟的半息猛然轰轰的三声大炮中门开处一小校头戴五色绒球英雄帽身穿平金箭袖靠身脚踏快靴手拿令箭一箭步蹿出正门高喊道:“寨主有旨传来人大帐相见。”五妖看见这一种威武样子暗道:“人说小西天的人色十分利害果然名不虚传。”五人随即进了正门。但见一条甬道足有半里多路两旁排齐了一众护寨的亲兵身穿号衣黄绫缠头面对面的刀枪剑戟扎得树林一样来人低着头才得进去。扫帚精一想:我何不趁此显点神通他们看看!想罢便高声招呼道:“三军听着这兵器下面我走不惯你们把兵器抓紧着罢!”说毕纵身一跳众妖紧紧跟随但见五人由刀枪尖上一溜烟的走进大帐。帐上狄元绍、刘香妙、梁启文一看晓得来人非凡。随即出帐相迎见过了礼就帐外客位坐下。 狄元绍复进了大帐五妖偷眼把狄元绍一看但见他头戴冲天豹尾巾身穿滚龙绣金黄袍内村金锁甲护心镜亮光灼灼的照见人脸;左边一人半像将军半像道士的装束;右边一人雁翅金冠绣花银甲一手掀着外衣一手按着宝剑年约三十多岁真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众妖观看清楚但听帐上问道:“列位旧做何事家居何地因何来投本寨?奉请一一说来以便量才取用。”扫帚精见问深怕大家不会回答露出破绽忙抢口说道:“某等皆临安人氏自幼同在一处得遇仙人传授一切呼风唤雨、隐身借通各法件件皆精六韬三略无一不晓。见大宋气数将终特为弃暗投明来归真主务请寨主收用!在下五人并带有些须薄礼敬谨献上!”说罢把嘴一张吐出一把三寸多长的鱼肠剑两面锋口寒光夺目剑下镌有“邵竹”两字狄元绍方知他就是邵竹;跟后你从眼睛里取剑他从鼻孔里取剑各显神通一一献完。那剑各模各样也有青锋的、也有双股的、也有倭钢的、也有盘龙的但把柄上皆镌有名字。狄元绍一一看毕满心大喜遂分付中军传印信官、标布官进帐给头等标。中军拿了令箭一声传下忽见帐后转出一员女将头戴翠钿堆云勒身穿银红箭袖紧身湖色绣花抹胸。走至帐前叉手指着狄元绍大骂。毕竟不知此女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四回 母老虎上帐施威 群妖精当场丢丑 话说狄元绍见五个壮士个个法术出众满心大喜随即传印信官、标布官上帐给头等标布。不料后寨恼了一人。看官你道此人是谁?原来就是无双女赛杨妃狄小霞。这狄小霞得有异人传授飞刀捆索件件皆会一座金光寨全是他部置出来狄元绍并没多大用处。还有一件暗昧难说的道理他面场上虽是狄元绍的妹子其实竟是一个压寨夫人这刘香妙做挂名的丈夫是不必说了。所以狄元绍无论大凡小事皆要告诉狄小霞才敢做主。今日狄元绍见五人这一番的法术心下敬服无际欢喜得把这个过节就忘掉了。恰巧狄小霞在后寨听说来了五个异人怎样由刀枪尖上走进怎样从七孔里取出宝剑狄小霞也甚欢喜移步想来到屏后暗暗的看个真实。不料才走进暖阁就听前面帐上传标布暗暗就是一个醋心以为他得了有能力的将士就瞧不起我来了。随即连蹿带跳的由帐后走来叉手指着狄元绍骂道:“你们这班囚攮的我问你有多大胆现今做事也不咨会姑太太一句直即就自行做主了。这还了得!” 正骂之际只见印信官、标布官均已带了印信标布上帐。狄小霞忙止住道:“且莫忙还要让我来考验考验呢!”说罢走至帐下朝正中一站忽然双手着地做了一个倒竖晴蜒把两只小脚并排着敲了两下说道:“你们五人听清楚些你们有人能将姑太太的两只脚用手分开方得上等标布。”但是五个妖精算来却是扫帚精有些见识暗道:他既拿这样功夫考验我们必定不易做到我且让他们先行试试再作道理。就此便动也不动但出双眼睛望着。内中单是那辘轴精一见狄小霞如花似玉的这个样子又见他一双小脚尖尖的不满三寸着了一双绣花的红鞋竖在上面不由的心里怪痒深愁先被他人分开便轮不着自己摸他一摸。一面卷着衣袖向众妖拱一拱手道:“有占了!”当即伸开两臂走上前去以为这双小脚必定软而且绵便两手抓着捏了几捏暗道:不好!这女子怕的也是辘轴转世不然因何他这两只脚也同石头一般呢!又道:我也不管他且把他腿子分开再说。随即用尽平生之力两手向开一绷不料丝毫动不着半点心中吃了一吓暗道:这个台是坍不起的须要想个主意才好。便低低的念了一个松骨咒。这松骨咒是专同做劲功的人犯对的第一法那怕功夫再好些经他一念那骨头登时酥就再也收不住劲。辘轴精以为用了这法总不愁分不开了。当下又用力撕了撕那知还是动也不动。辘轴精满面飞赤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两声“不济事”退在旁边痴。随后瓦砾精、缸片精次第走去也是明下用劲暗中作法也不中用。 到此时候只剩着砖头精、扫帚精了。二妖你让我我让你深怕出丑却又不得由他不出丑。只听狄小霞在下面说道:“难道好本领的不肯见教吗!”砖头精被逼不过只得也上前丢了一个小当自此却单剩了一个扫帚精了。那扫帚精还未动手便躁得浑身是汗忙从腰间抽出一条手巾把脸上的汗抹了一抹把手巾朝迎面丝带上一塞走上前去暗道:他们一个个皆弄不开光景用力用法皆不济事我倒不如少烦点神轻轻做个势子输赢命里派定要丢当丢一丢当就算了罢。就此没精打彩的走上前去每只手用了两个指头对住脚尖捏着才要分他一分不料塞在带子上面的那条手巾突然落下巧巧朝狄小霞面前一落那扫帚精不知不觉的四个指头已把他这两脚分成个一字样子。忽然狄小霞一趿站起嘴里衔着他的手巾脸向他红了一红转身低了头直奔帐后去了。看官你道这狄小霞因何不曾用力反被扫帚精把腿子扳开?要论他这个法子名叫金铸双箍腿委实是仙家的传授再有多大力量法术总不能扳他得开。那知扫帚精揩汗的这块手巾是一条鲛鲿帕女子看见此物当即淫心大起。扫帚这妖精他一味专贪美色全靠这块手帕代他勾引要论今日实在并不想勾引狄小霞只因逼他丢丑他急得大汗淋漓不知不觉的就把这手帕拿出来揩汗偏偏扳脚的时候这帕子就望他面前一落。狄小霞见了那帕子的颜色闻了那帕子的香味登时淫心大动不觉分了分神忽然那两只腿就同棉花似的软了下来。 当下狄元绍见邵竹把狄小霞的腿子分开便极口称赞道:“毕竟邵壮士法力高强。”随由帐前取过一枝朱笔东倒西歪的写了一阵拿过交待印信标布两官道:“就照此填写标布给五位壮士。”二官接过朱条只见上面写着道: 大狄国预备大皇帝统领金光寨大寨主节制 通国上下夺宋大将军谕旨仰印信标布两官将投效五人照开后填标布印信无违。计开: 邵竹头等标布派金光寨中路四面接应使封兴狄大将军 6触二等标布派金光寨东路本面接应使封御未将军 江片二等标布派金光寨西路本面接应使封退宋将军 方专二等标布派金光寨南路本面接应使封制宋将军 袁灼二等标布派金光寨北路本面接应使封克宋将军 右五名均归压寨主母狄小霞并国婿兼军师刘香妙、本寨总都督梁启文节制 标布官看完便一一填明标布由印信官用过印信暂时给五个妖精自此便在金光寨安身且到破寨之时再行交代。 此时单有一个人我不能叫他老在人家吃酒还有无数的事在他身上呢。看官你道这人是谁?却然就是那济公和尚。他这一席酒可算吃到太阳斜西忽然听见后院索落索落的倒马桶心上就记起一事站起身来把肚皮抹了几抹向张钦差说道:“张大人不是单吃酒的还要干干正经呢!你且叫人把那恭桶拎出来摆在这前面厅屋天井中间待我来捉个称心满意的妖怪你们望望”张钦差听说随即跑到后面济公便在旁边一张椅子上专候拿妖。但那恭桶许久许久不见有人送出等得不甚耐烦便倚在茶几上用手支着嘴放开那叭迷吽的喉咙唱道: 捉妖精捉妖精不捉妖精只捉心。妖精有定心无定。问世间那人心不等妖精一样心。可怜俺捉不尽可怜俺捉不尽!倒不如留几个妖精同人拚拚命拚得个你死我亡把坏人都去掉俺和尚在旁边拍手哈哈笑。 哈哈笑哈哈笑谁人能知道?本是欢喜场胡为自烦恼?穿两件衣吃几碗饭得罢了时便罢了;不肯罢了怎么了哈哈哈怎么了哈哈哈怎么了?怎么了时怎么了还是自己不得了把俺和尚笑死了! 济公坐在椅上把两段歌唱来唱去足唱了十多遍还不见恭桶拿到。济公真个守急了他站起来歪歪斜斜的直往后走。走过穿堂刚进正宅屏门忽听里面有女子的哭声。说时迟来是快济公跨过屏门转过总门朝前一看原来堂前回廊下跪着那个被妖怪打的胖奶奶张钦差用手指着气愤愤的怒骂。 济公初初一见并不晓得为的是那一回事再一定神见独跪的是这位胖奶奶不觉触动正题心下已经明白。张钦差见济公走进连忙迎上说道:“圣僧此回又白吃辛苦了!”说着又用手指着胖奶奶道:“就是这个瘟奴统统被他放去。你看个可恨不可恨!”那胖奶奶听说又哭着道:“不是小人辩嘴实在是个冤枉!小人由早茶后就有些头痛连饭都不曾吃睡在下房里面。适才朱妈妈喊小人的时候小人还睡在床上谅情不能谈谎这都是对证得来的。老爷不信喊朱妈妈来一问便知小人是不是扯谎的了。”张钦差听他说完便骂道:“放你的屁你总是放走妖精晓得不了故意装住睡觉难道老太太同你有仇他独独要冤枉你倒恭桶的吗?”那胖奶奶真个急了哭得同死了人一样爹爹妈妈不住嘴的喊左一声“爹爹嗳!我睡觉妨了法了”右一声“妈嗳!我睡觉遇着鬼了”的哭。张钦差格外呕气说道:“这是多大的事!坏在你这泼妇手里就想推个睡觉便罢休吗?”说完喊过一个家人来说道:“你代我拿一封帖把他送到理事厅里去打他一百嘴头押在官媒家候着追回妖精再为落。”家人上前便拖他要走。这时胖奶奶那里肯走就同死猪一样肉坠坠的卧在着回廊上面又拿出那老镇江的喉咙说道:“我的大老爷儿啵俗语上有句话儿呢势不压乡党我不过穷点儿我的丈夫也还是一个考童那里就该派被冤枉还要送官呢不是一个岔事啵!”张钦差被他一顿强词说得无言可答但见济公在旁边只是嘻嘻的微笑。 看官要论倒恭桶这一节事胖奶奶实在背的冤枉济公此时早已明明白白。但是他既明白他又因何不一言呢?其中有个原故总因这妖精的事究属同胖奶奶粘着一些咸味所以多让张钦差吓一吓他拿他加倍的吼吼味倒也痛快。及至张钦差真怄了气要拿他送官到这个时节万不能不讲个人情了。就此嘻嘻哈哈的站在张钦差旁边说道:“莫忙莫忙!且待俺来。你这样问他的罪他死都不闭眼俺和尚只要问几句他就没嘴回了。”说完就跑到胖奶奶面前扭头扭脑的说道:“胖妈妈你不要欺我你家丈夫不是武童是五个人同后来到了这里就少掉了一个可是不是吗?但今天早上倒恭桶你家主人是冤枉了你了你却是被妖怪抓过之后就去睡觉。你家主人疑惑你是假睡觉俺和尚偏偏要怪你因何真睡觉。日间睡觉必定夜间是有事的了。我且问你你夜间做的什么事?你接连两夜做的什么事?你好好的说明白了同你没事;若有半字不实俺和尚就让张大人把你送到理事厅里。俺还不听他打嘴头你却不是嘴头犯的法俺总叫你那处犯法打那处一些儿都不冤枉你是了。”但是济公这一席话旁边听的人以为他就同乱说一样独有那胖奶奶觉得他一句句的问得汗毛直竖不由的面红耳赤把个头低着朝地口也不开。济公转身向张钦差道:“如何?可是他不回嘴了吗!为今之计大事要紧俺们且到前面屋里谈谈这处着他起来算了。”胖奶奶此时真个感恩不尽爬起来摸了摸衣裳做事去了。 张钦差陪济公又到厅屋坐下济公这才把扫帚精变胖奶奶盗回本身的话说了一遍。张公这才明白接口又问道:“据师父的意见这又怎么办理呢?况且经这一番举动那妖怪同我家的仇是越结越深了还要请圣僧想个别法把这一班妖精统统捉住才得没事呢!”济公道:“不必这一班妖魔本是金光寨在数的人色此时俺却也提不住他他自此却也不敢离金光寨一步前来惹你。但此处还有几件闲事要管我就借你家这里住住请你照会家里应酬俺点饮食馀者一无所要。你就赶快回平望去罢现今你衙门里来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你就走罢一刻总不能耽搁了!”张钦差晓得济公向无谎话随即就到后面关会了公子几句着家人备了马又到母亲房里告了辞立时就回平望。但不知行辕里来了一件什么大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五回 抚灾黎皇上命贤臣 变钦差妖鼋盗圣旨 话说张钦差自昨日晚间一个人连跟随都不曾带就陪济公过江张夫人同小姐在行辕委实放心不下。第二日午后见钦差仍未回辕便着了一个亲随过江查问明白。恰巧亲随才到江口张钦差也到江口正然差人叫船。亲随看见主人便一同上船过江也不进城往家中去了。就此船户连忙解缆开船到得平望时候已经二鼓正待上岸见旁边一号大船船上灯烛辉煌多少差官在船头上向埠头要马要轿一嘴的京腔闹个不住。张钦差一听以为京里有圣旨到来满心欢喜道:“圣僧的话一些不错!”随即就同亲随说道:“我看这邻船上的样子必定京中有圣旨到来我们赶快回衙预备接旨不必先到行辕传人备马了。” 当下主仆三人青衣小帽的走回衙门一直进里。大众家人见张钦差进来一个个皆疑疑惑惑张钦差不解何故?及至走进后堂见堂前三个人在那里共桌而食对面坐的夫人横头坐的自己的女儿上席坐的人有四十多岁却然认不得他意思间以为有些倒像自己。就这估量的时候忽然狂风大作把桌上一支烛火吹得漆黑的阴了下去。张钦差晓得不妙忙喊了一声“来人”!但见那烛火渐渐的又亮起来了再朝桌上一看那上座的一个人已经不知去向。张钦差张着眼睛朝夫人、小姐呆夫人、小姐也朝着张钦差呆。 看官你道这是一回什么原故?只因江南同安徽搭界的地方有个洪泽湖这湖同淮水贯通内中有一大鼋已住在这湖里五万多代奈因生数众多恐湖中容纳不下因此分为五支在淮河一带居住。但这淮河每到秋水泛滥的时刻江北低田都被淹没。到了宋朝宋仁宗的时候范文正公就招工筑了一转湖堤又就蓄水的地段设了五坝、但五坝同湖堤筑起之后百姓是乐煞了。独是这老鼋一家是苦死了:一者把河路隔断。弄得个父不得见子祖不得见孙;二者他通族逐年的养活当先未有堤坝皆藉秋水把人家田内长熟了的稻子冲下来过活到了堤坝造成真就同关起门来喝水一样老鼋急的没法。所以到了秋水泛滥的时候他就带些鼋子鼋孙推波助澜总要把五坝之中冲开一两坝来收点现成粮食才得过去。这年八月十六夜潮水大涨老鼋就势作起怪来把车罗五里二坝一律冲开湖堤上的官星夜的就飞报进京一面报告水灾一面请工打坝。皇上因春间平望水灾张允明办理甚善就降了道圣旨着张钦差就近抚荒兼饬督工打坝嘱其细心查察如有水怪等情即行立时剿除以免后患。 那知这道旨意一下老鼋正同些子子孙孙吃吃要耍的快乐不过忽然心血来潮连忙指指一算说了一声:“不好了!我的对头到了。”暗道:这张铁差利害异常加之还有个济公和尚帮他做事我必须想个主意把他弄得不来办理堤工方可无事俗说成法不是法我却到平望走一趟再作道理。主意已定便由洪泽湖进了漕河由漕河直到江口。这日到了平望正是张钦差陪济公在家里捉妖不在行辕。老鼋已访得清楚但无法可以阻止他的正事要叫他害病吗暗中作祟不过一时他病好了还是要管的;要是叫他丢官吗他现今是皇上的爱臣恐难扳摇得动!此时老鼋变做一个渔翁样子在江口踱来踱去竟想不出一个主意。直到太阳已落就想在江口暂住一宵再碰机会。候至黄昏过后慢慢的走至滩边现了原形“笃”的望水里一跳把一个头昂在水面察看江景就沿着江边划来划去。将近起更的时分觉到岸上的行人也少了水上的来船也希了暗道:今天大约是没有机会就此把个头朝水下一缩预备养养精神。不料忽然的一只大船从身上经过被那舵子一扳可巧把个老鼋翻了个肚皮朝天。老鼋好生闷气忙滂了几滂转过身来就探头出了水面望一望究竟是那样一只船?就此抬头一看不禁心中大喜原来这只船就是由京里下来降旨到张钦差的。老鼋想道:张钦差既不在行辕我何不变做他去把个旨意接到手里赏他个飞跑大吉到他本身回来他虽晓得有旨意到来却不晓得旨意上什么说法弄得他没头没尾又不好做事又没处去查自然而然的他张钦差就有个不遵圣旨的罪过。那时皇上大怒自然就撤了他的差使不是我们这个对头星就可以让过了吗?打算既定他就暗暗的走上江滩摇身一变一径奔行辕而来。 到得行辕一众差役家人见主人青衣小帽回来也无灯火随即就便烛火抓了一支上前照路。假钦差道:“我不要照路你赶紧预备香案马上圣旨来了!”大众自然备办香案。假钦差就走至后堂夫人、小姐就迎上问道:“午后我们着张三过江你可曾遇着吗?”假钦差道:“何尝有个张三过江大约多分是来去两不遇头了。”小姐又问道:“爹爹家里那个缸片精被济公圣僧捉住现了原形。这缸片究属有多大呢?”假钦差道:“还谈这个秃驴我今日才晓得他只会骗了吃原来一些本领没有。他见了缸片精两手就抱住个和尚头深愁被缸片砸开假里假气的画了些鬼画符念了些倒头经。恰巧这时候猫子由屋上经过瓦片响了一响他喊了一声‘不好’!抱住了头一溜烟的走掉。你们想想这个秃驴不是要把人气死了吗?”夫人又问道:“昨日他同你说家里那四个假和尚究竟怎样的呢?”假钦差被他没头没脑的问这话就不知怎样回答。 恰好外面一众家人奔进来说道:“启禀老爷外面圣旨到了!”假钦差就随即跑到外面见香案已设得停停当当下旨的内监站在正中两旁站着差官。假钦差也不等候礼生赞礼他跑到香案前就向下一伏把头点了几点然后昂着头同鳖鱼似的两只眼睛骨辘骨辘的望着太监。一众听差的看得这样暗暗诧异。恰巧来的这个太监也是头一次出差不懂京外官员接旨应派那样仪节也就不来考较把个圣旨宣了一遍。假钦差也不谢恩爬起来接了圣旨暗暗朝怀里一收同太监走进厅屋敷衍了几句。见太监要讨程仪他就作了个法送了五十两一封银子可算代张钦差会了个小帐。太监见了这许多路费真个喜出望外随即就告辞上船。假钦差送出辕门回转进来预备定一定神就要逃走。忽见家人进前说道:“请老爷进去晚膳。”假钦差一听格外欢喜暗道:真个今日的运会到了我老鼋在世上几千年不曾有过这样标标致致的妇女陪我吃过一顿难得碰到这个便宜且让我吃他一个合家欢也是好的。当下跑到后面朝上座上一坐谈谈吃吃好不自在。 忽然外面脚步声响假钦差晓得不妙定神朝外一望见前面一个金甲神人后面跟着张钦差靴声踱踱的走进来了。说时迟来时快两下已打了一个照面。假钦差暗道:不好!忙起了一阵妖风把烛光吹了暗下去及至烛光复明假钦差已不知若何去向。大众皆吃了一吓就连张钦差也吓得痴定了半天的神这才问道:“这是一个什么串头倒叫人有些不大清楚呢!”夫人吓得只是对着他打手势要说也说不出来反转小姐道:“爹爹不必疑惑这多分还是家里那个妖精晓得你不在此处他便到此处闹事这才弄得个两头赶不着呢!”此时一众家人及听差的闻说闹了这个笑话一个个皆跑到里面看看究竟。这个说怪道他接旨都不会行礼呢那个说怪道他把圣旨收在身上呢还有一个说道:“算来还是大大的洪福他还代大人垫了一封银子开销太监呢!”夫人见屋里站满人这才仗着胆把他怎样进来怎样谈心怎样接旨怎样来吃晚饭说了一遍。张钦差道:“这又奇了!我适才在江口来看见一只大船上一些差官向埠头要轿要马的闹个不住张三他们都看见的。我所以忙急急的赶回来接旨怎么旨意倒已经来过了这倒又有点叫人不懂呢?”看官你道这个里面究属是个什么道理?只因太监同差官降旨之后回到船上差官向太监说道:“宫爷适才碰着的这笔大路费也应派拿出来大众分分才是呢!”太监道:“咱家儿是头一次出差也不想个什么赚头只要欢欢喜喜的把个万岁的命儿回覆过就算了。张大人开的这点块头儿你们儿也不准分咱家儿也不准要好在今天夜分儿也不开船咱们儿就一道上岸吃儿嫖儿的用他个磬尽。”就此复行吆五喝六的又要叫办差的备轿备马闹个不清。张钦差到江口就是这个时候所以张钦差疑惑他们才要上岸接旨那知此时旨意倒已经到了老重怀里去了。 闲话休提。张钦差听夫人头头尾尾一说知道圣旨已被妖怪盗走便急道:“这圣旨上所说的还不知道为的那一回事?这便到那里去问呢怎么好呢?”小姐道:“无妨爹爹可连夜差人过江去问圣僧谅他总有一点眉目。但家中妖怪究底怎么说了?”张钦差又至长至短说了一遍。小姐道:“这断是又是这扫帚精做的事了。爹爹你就赶紧吃晚饭去差人动身罢!”当下张钦差吃完了晚饭就写了两封信:一封信差人送到公子一封信到济公。随即喊过张三叫他连夜过江;又把了一张名片叫他喊城;给了他一吊大钱盘程限他明日展时回辕。分付已毕张三预备吃点晚饭就要动身只见外面一个听差的手中拿了一封信进来说道:“禀大人外面有一秃头十多岁的孩子送来一封信他说是江南带过来的。”张钦差接过一看忙问道:“来人还在前面吗?”听差的道:“已经走了。”张钦差见信封上并无一字心中好生疑惑。不知此信究系谁人带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六回 马如飞明激江标 冯志坚暗会周信 话说张钦差写了书信正然打张三预备过江忽见听差的拿进一封信来封面上一字不见心中好生奇怪!忙把信拆开一看不巧不曾见字那末后的两只酒坛、一把铁锥早已露出来了。张钦差晓得济公来信多分是因为这事随即就着人关照张三不忙动身。然后把信打开但见上面写着道: 你这钦差真可笑叫你早走你不早讹舛不到半时辰带累圣旨遇强盗。听了千金一席言写信要问和尚要。和尚事件十分多马家有事跑不掉。特为着秃头奴送来圣上旨一道:你去放赈并管工十月初十我就到。妖精不是旧妖精到了这日便知道。信中之言要关神沏莫当做莲花闹。 张钦差看完见后面抄着圣旨一道。又看了半晌方知秋水大涨冲倒车罗五里两坝叫他赈济荒黎、监督坝工、查点水怪心中感激济公不过。到了次日就了起马牌由平望到广陵由广陵到秦邮就带了几名得力的家人星夜趱程而去;又着人把家眷送回镇江。这俱按下不表。 且言济公信中因何说道“马家有事”这句话请问究属是那个马家有事家里有的什么事呢?而且圣伯特为提到把这一件事看得甚重又是什么原故呢?只因这一件事关合小西天甚大将后破金光寨八门的主将皆在这件事里。闲话少说我且把马家的事慢慢说来。这马家就是马如飞他自从平望同济公分别后回了镇江家里晓得外面事件不大好管真个闭户不出。一日江标、冯志坚两人突然的眼泪滴滴的走得来说道:“师父不好了!苏莲芳八月十六跟同刘香妙在临安大闹皇宫已送了命了。”马如飞一听触动师弟之情也觉有些难过便叹了一口气说道:“人生在世不论本领好歹总要务正。”说着又指着江标道:“你今日听说苏莲芳闹宫送了命就代他哭呢你晓得你大闹玉山县也几乎同苏莲芳一样吗?”话言才了直听外面有人敲门江标就要去开门马如飞就关会道:“无论甚人来找我都说我不在家。我今夜得了一兆大约多凶少吉你切切不可让面生可疑的人进来!”江标道了师父之命跑到门口将门开了半扇搭眼一看见门外一个十多岁的小和尚见江标就问道:“借问一句这里有位马道长马如飞可在家么?”江标见他说话动情就晓得是个会手。忙回道:“家师不在家出外云游去了。”小和尚当由油中拿出一帖交待江标道:“令师回来就说在下由汴梁特为过来奉访明日再来罢!” 江标答应了一声走进门来关好了门将一封帖拿到给马如飞接过一看但见上面写着“后学周信顿拜”。马如飞望了半息猛然想道:“嗳哟!祸事到了。我听说汴梁五常名头极大他本是周同周老先生的五个儿子他们皆是做的的神功能用灰星将人打死自己却刀枪剑戟不得受伤。此回他来访我这事倒很有些扎手呢。”江标道:“师父莫弄舛了我见他是一个和尚装束。”马如飞道:“这事你不清楚。现今宋金分治两国稽查只有和尚通行两国皆无拘管。周信委实必系周同的第五百他还有四个哥哥:一名周仁、一名周义、一名周礼、一名周智他就叫个周信所以人称他们为周家五常。你们如不相信且同我到门外望望给你们一个凭据是了。”随即站起身来往外就走。江标、冯志坚跟在后面。但见马如飞走到门前才要开门忽然指着门道:“来来你们不信来看已经是有了凭据了!”江标、冯志坚朝门上细细一看觉到隐隐约约有三只巴掌印就同画的一般。马如飞便把门推开又叫他们到外面门上去望也是一样。马如飞见他们看过便把门摇了几摇只见门上碎木屑望下直飞那门上齐齐整整的三只手印统统透过这边望见那边。饶到江标他们这样本领也就有点咋舌。马如飞道:“不但如此他走的这条路你可再去查点查点看。”冯志坚听说就毛着腰在地下寻找。可巧不巧的把一只脚套住周信的脚迹突然把这只脚朝下一限足有二尺多深连忙拔起便喊江标。江标便走来帮同顺着路上看去。但见一步一步的脚印所过之路皆变虚沙一踏多深二人这才信师父的话不舛。 复行走回屋里那冯志坚年纪本轻到底有些孩子气苦叽叽的说道:“师父周信若来这便怎样对付他呢?”马如飞还未开口直见江标双眉倒竖把胸前一拍说道:“古语说得好: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各有各的本领难道真个就惧怯他不成?”马如飞道:“皆不是这样说法也不能怕他也不能大意平心而论我同周家弟兄较量起来也没多大吃他的亏。他全是硬功我全是软功。他怕我只有两眼我怕他只有肾囊分别高低的处所。不过他现今在功夫头上我年纪已大到了打退堂鼓时候要在你们这少年时候大约今天我就要去找他了!”冯志坚听说忙问道:“江师兄那厮走的时候他可曾说住在那里吗?”江标道:“你这人好没眼睛他拜帖背后不是注得清清楚楚吗!”冯志坚看了一看也不开口。过了一息又向师父问道:“适才你老人家说得一不祥之兆。请问是什么说头可说了大家参详参详也好。”马如飞道:“说来真个奇怪我也同住在这个屋里似的忽然门外来了一只斑毛大虫我就同他斗不料松了一着被他在裆下咬了一口。我觉到疼了晕过去过后又渺渺茫茫的同多少大虫皆到了天宫里。我自己一看也变做一只大虫也觉到你们也是两只大虫跟着我走那天宫当殿还有一只大虫朝着人笑嘻嘻的。你们看这个梦可是凶多吉少吗?”二人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什么道理来。三人谈了一会皆各走去。 到了次日马如飞一早起身便把两扇大门开放。他们道中有个规矩凡有人来过访第一次来就当了面你只管回他不在家。第二次来你如真不在家就把门关好上了钩鎝;你如惧怯不敢会他他把门一推转身就走以后勿论何处遇着要先给他请安;要是准备同他会手便将门大敞四开这是他们的规矩。所以这日马如飞准备同周信会手就把两扇门开着等候。到了早茶过后江标已经到来马如飞就叫江标到外面买了几张黑纸用芦柴扎了几个方框将纸糊得同方揔子一样一面摆了一张;又到后面挖了两石黄豆就由屋门铺到纸揔前面一边一行用手理得齐整整的;上面又用红豆嵌了“客位”两字下又用绿豆嵌了“主位”两字。 布置已定直见冯志坚气粗气粗的跑得来了忙把江标旁边一扯低低的说了一阵。马如飞大为疑惑忙问:“甚事?”冯志坚笑道:“不是别事昨日来的那人我已经会过他了据徒弟看来也没大了不得!他就住在竹林寺第三进那样蹊景怕的弟兄五个皆来了。他那会客的处所也同师父一样。但他全是半寸长的利口尖刀两边有两块板钉在上面坐的两长椅子也是这样。徒弟见面之后他便先走到旁边将鞋袜脱去这才邀请人座。我一见就吓呆了要是不脱鞋袜;这叫做当面坍台;要是脱去鞋袜徒弟又恐怕吃受不起。正在犹疑忽然里面走出一个也是和尚头便朝周信道:‘兄弟你可曾请教人家是软功是硬功吗?’周信倒也好随即就向徒弟来问。徒弟便回道:是软功。那人便走进房去拿出两张纸铺在小刀上面。徒弟见到有纸便有主意了。当下束一束腰就同周信在天井里走了两转将劲提足然后我由纸上他由刀上各归座位。他就问我可是马道长的门下?我回道正是。他说了一句名不虚传。跟后就请茶送徒弟出庙末了还向徒弟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马如飞听了这句说声:“不好了!你没得命了。”随即走到冯志坚面前代他把衣服解开看但见有二指宽一条血痕由上至下足有五寸。冯志坚初时并一些不觉及至一经看明果真就有些麻涩涩的疼。马如飞道:“但有一法你赶紧到后院去不住腿的走走一伏时能彀呕出瘀血方保有命。”冯志坚吓得眼泪滴滴向后院走去又向江标道:“若是我死了请师兄总要代我报仇。”江标此时只气得恨不得把个周信暂时打死方泄心头之恨。 正然怒气勃勃的直听门口一人高喊道:“请问一声马道长可在这处吗?”马如飞听见连忙迎出但见周信头戴束金刚如意箍身穿蟹青分行细布纳腰束丝综足登铁头镶黄僧履年约十三四岁。看官那周同传授岳武穆枪法的时候已有五六十岁怎么到今日还有十多岁的儿子?列位有所不知他们是真做工夫的人多大岁上功夫到家虽到一百岁总是这个样子。要论周信此时已将近四十岁只因他十四岁上就得了功夫所以到今日还是这样。就此一端马如飞可见得在他之次了。马如飞就到几十岁软功虽好还未能造到完全的地步所以便一日老似一日。但是八成软功可以同十成硬功见个平手;假使八成硬功要遇着十成软功那就丢丑不及的了。闲话体提却说马如飞把周信估量一阵晓得他本领十足;周信也把马如飞一看但见他并非道家装束头戴折纱英雄帽身穿密扣绣花紧衣足踏单梁战靴年约五十多岁短短几根胡子支在嘴上就这走路等情周信也就看出他的本领不十分在自家之下。两人暗暗彼此羡慕。周信便向马如飞拱一拱手马如飞也向周信抱拳当胸客气非常。把一个江标在旁边气得要死恨不得暂时师父就同他翻脸便好伸出拳头出一出气。毕竟马如飞同周信这一会不知怎样结局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七回 宾主分途神功夺目 师生仗义只手探睛 话说马如飞迎接周信进里走至客堂周信搭眼一看暗道:你马如飞也过于卖弄软功了但我周信谅情在你面前总可不至挂免战牌。想罢两人又请了一请马如飞由西面上去周信由东面上去。马如飞在黄豆上如走平地不曾见有一粒豆子移动;周信未上黄豆先用两手拈住两旁豆子远远的两只手攒着脚下跑着嘴里用气吹着只见东边这一条线五寸多高的豆子凡他走过的地段皆同刀切的样子陷在地内上面可可与地一样齐没丝毫高低缺凹。两人皆跑到尽头马如飞又请周信入座周信把揔子一看不觉大吃一吓。原来周信在外面一望见上面两张黑漆揔子以为只是豆路难走不料进前把揔子一看原来是纸糊的。请教此时周信要想再用硬功是真正想不出个法子来了。因此老羞成怒说道:“马道长你不必见恼你输赢软得来我输赢硬要去!”说罢把一张纸揔子朝上一撂只听“哗拉拉”一声打断三根椽子那张揔子穿出屋外被风吹起飘飘荡荡仍从天井中间同风筝样子落下。马如飞勃然大怒便说道:“我设的座位你有本领就坐没有本领你不要坐。周家朋友你几千里路跑出来欺人你胆子也忒大的了!难道我马如飞回避你不成?古语说得好越怕事越是有事我马如飞今天就领教领教罢!”一蹿步就到了天井周信跟后也是一蹿步蹿出。两人站了门户一来一往就走了二三十合。 照江标在旁边看起来见得他们着着进宫。但马如飞打到周信身上比生铁硬些周信打到马如飞身上比棉花还软些。马如飞晓得此人周身都打不进除非直奔他那个地步才好。想罢一蹿步到了周信背后装着用那风扫落叶式腿子转了一转其实并未奔身。周信随即扭转身来开他这一腿顺手暗暗用了个猴子偷桃式就想进马如飞的要紧部位。不料马如飞并不曾开腿就他转身之时马如飞一个二指添灯已到了周信的眼下。周信说声“不好”!晓得这个势头是万万格不开让不掉的反转迎上去对住他的二指吹了一口气。看官你道这是个什么用意呢?周信嘴里这气能彀斩金削铁。他见马如飞指头到来心里想道:他既要取我的二目他两指上必要用力;他用着力经我这一口气吹到这两指就保不住;他要保全二指必须还要用软功来避我这口气;他既运到软功这二指便一些没力那我的眼睛也可无事。但周信的这个着子也是平时想定的若是马如飞手指到时他才想这个道理有十付乌珠子也被马如飞钩去了。可也奇怪马如飞二指将近周信两眼果被他一口气一吹登时手劲一软就这闪电穿针周信把头一偏已经过门。周信暗骂道:你这老贼!很会掉鬼那就怪不得我周信了。想罢伸开两臂做了个老鹰张食的势子直向马如飞扑来。马如飞就用个醉八仙带着兔子绷鹰的架落仰卧在地一脚直向周信面门踢来。周信收回左臂变了个龙爪探地式就马如飞裆下抓来。马如飞喊声:“来的好!”就势一滚顺手就用了个双龙盘柱来抱周信的右腿。周信手健眼快故意的把只右腿反向马如飞面前一送、复又一收马如飞抱了个空向前一伸喊声“不好”!就势用了个仙鹤伸腿一手着地左脚一起直朝周信裆下蹬到。周信暗道:老贼你这一着是叫做自家寻死了。周信见他脚到故意松了一着。那马如飞右脚已进了周信裆下周信趁势把腿一拢已将马如飞左腿夹住。马如飞忙使了个软劲要想退裆那知周信已把马如飞的肾囊得住。马如飞喊了一声“算罢”!跟后又“呀”的一声登时气绝。 就这喊的时候江标在旁见师父不是势头一箭步到了周信面前假装个外教样子来夺周信的手周信所以全不把他放在眼下故意抓着马如飞不丢拿他取笑不料江标左手忽起用了个一箭双雕的旁势直从周信左眼钻入觏到右眼连右眼的眼珠一统由左眼拖出连血带肉的一把向地下一撂。周信大叫一声登时栽倒。江标此时虽然得手却糊糊涂涂不知怎样办法朝这边周信望望真个好笑;朝那边师父望望又止不住的要哭。忽然想道:我何不到后国把冯志坚找来同他商议商议怎样办理?随即走到后园四面一望并看不见冯志坚他在何处心中暗暗奇怪。再为定神看去但听见远远有条哼声江标就随着这哼声寻去。原来冯志坚同猪子样的睡在青草窠里在那里哼声不绝。江标拨开青草走至近前喊道:“冯师弟这怎么样了?师父叫你跑的呢你睏在这里怎么?”冯志坚见问微微把眼睛一睁说道:“我十分挣扎不得了!师父同那厮交手不成?”江标见问便把怎样交手怎样师父送命怎样自己把周信眼睛取出登时倒地一一说明。冯志坚听完把个头偏了一偏向江标点了几点就同叩谢他的样子。便说道:“大仇已报我同师父虽死在九泉也当瞑目!”说完又大叫一声:“痛杀我也!”江标此时急得没法觉到前面两个死的此地一个半死半活的不知怎样是好?定了一息的神就想把冯志坚驮到师父床上让他睡好再为想法。岔脚把腰毛下就想把冯志坚先行扳起才好背负。 刚刚用手才把冯志坚推了一推忽然四个人走进园来和尚不像和尚在家不像在家的样子走进园来便喊道:“啥人在里面?”江标估量着必是周家兄弟便站起来说道:“我江标在此!”周仁听说便先行开口问道:“江家朋友前面这双人怎样交手你可晓得一些吗?”江标道:“怎样不晓得!你家的人是我打死的难道我江标堂堂汉子还同你赖不成!”周仁道:“好的好的!愚兄弟还有四人索性统统领一领教也好!”江标道:“周家朋友你听清楚了领教不领教我江标悉听尊便。但有一层你们兄弟四人还是同我姓江的会会家数还是替你兄弟报仇;还是一人抵一个还是四人拚一个?”来人道:“这说不定打伤你就叫会手脚打杀你就叫杀仇人至于几个拚一个那些丢丑的派头不是我周家兄弟做的。勿论赌那样武艺皆是一人顶一人不但不作帮手在旁若插一句嘴就算我姓周的坍台。还有一层叫你放心我弟兄四人听凭你指点一个那个输了把你这三个不必交手统统算输。”江标道:“既然如此前面死的两人一个是我的师父一个是你们的兄弟把他两人尸骨久久暴露地下两造心皆不安。我们约定一个办法尽今朝半日各办丧事你将兄弟收殓好了我也把师父收殓好了明日还在此地大家拚了高低。诸位意见以为何如?”周仁听说便向周义、周礼、周智问道:“三位兄弟你们也斟酌斟酌照江家朋友这样说法可好?”三人道:“使得!”四人便对江标齐声说道:“这样说来我们今日就各干各事是了。”说完一溜烟的弟兄四个往外就走去到街面代周信备办棺木装殓。这也不在话下。 单是江标自打周家兄弟去后满肚忧愁因想这笔棺木装殓全无一点出产。我的这师父他向例穿在身上、吃在肚里不作有丝毫积蓄。到这大事临头分文没得我江标又是个穷汉这便怎样办理?想来想去忽然失笑道:“有了主意了好在我家帅父人皆晓得他周正我且用个骗着将棺木装殓骗来就是没钱把他谅情他不能由棺材里将尸身倒出把衣服剥了去棺材抬了走!”主意算定就把冯志坚背起送到马如飞房里将他好好的睡在床上盖起被头然后将门反关好了。此时天井一众闲人左邻右舍听说马道爷同一个外来和尚比功夫都拚杀了所以一个个皆跑得来看。内中有些老邻居认得江标的见他走房里出来都向他问个底细。 江标顺便就央他们看了门自己一径出门就到了一家棺材店里。江标抬头一看见里面大棺材、小盒子倒堆得不少再朝柜上一看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伏在那里一付三刀不见血的面孔的确天生的一付棺材脸那招牌旁边贴了碗大的四个字:领骂不欠。江标就是一个错误。就想要走忽然心里想道:我既然到此不妨且同他试试看大约提到马道爷总还有点面情。就此走上柜台向那同事问道:“请问老爷你家这棺材卖多少银子一只?”那人道:“棺材有好有丑价目不一定。你看定那只着司务搬下来;看定了再谈价钱便了。”江标听说走到棺材堆上拣了一只三底三盖作中的棺材。问他的价目那人就跑到后面喊出三四个司务带着杠绳先把上头加的棺材下然后把这个棺材拖出又把盖子消下。那人便把手向棺材上敲了几下说道:“买棺材的客人你听听这条声腔你就晓得货色好歹了。”江标道:“不丑不丑请问要多少银子呢?”那人道:“可要回手不要?”江标道:“你这人笑话买这样东西要回手还有一点不大顺遂呢!”那人道:“这样说来你就出二十四两银子罢。”江标道:“我有一事价钱就照你事。但是死的这个人你们也派认识就是马如飞马道爷。他现今亲了还不曾到来须要明日此刻才有钱呢。”那人不待他说完他就同得了摇头瘟一样说道:“不成功不成功你不看见我家招牌旁边贴着‘领骂不欠’吗?”江标受了这一脸惶恐心中十分怄气却也没法道他只得再赶下户。一路走一路叹气走了一段路却没一个棺材店。忽然远远的看见一人走来江标暗喜道:“好了!这会师父的后事皆有落了。”毕竟不知来的这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八回 吴善人厚遇马如飞 江壮士大闹棺材店 话说镇江有个吴善人专做善事也有两万多金家业均归儿子掌管。他每日无事皆在江口闲逛遇着穷苦的人他随身的钱总要周济他一把偶然高兴他便拎壶酒到马道爷这里来叙谈叙谈两人异常合式难隔十日不会。可巧此时江标由棺材店里出来走不多远将将撞着了他心中暗暗就有个计较却又怕被惶恐。那知这位吴善人看见江标便喊道:“江相公你家师父在家吗?”江标见问眼泪直淌忙回道:“老先生你老不必问师父了已经少陪你老人家了!”吴善人听说就同雷打痴了样的过了一息说道:“诧呀!我前儿晚上在他那里还是精神抖抖的怎样一死就死呢?”江标道:“你老有所不知并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家害死的。”吴善人道:“我不相信他这样的本领那个能害得死他呢?”江标道:“原因本领大了所以人就看不得他了。”就此便把周家五常来访的话说了一遍。吴善人道:“既然如此俗说道:徒子徒子。徒弟究是儿子你也派替他料理丧事才是道理。”江标道:“我原是出来代他老人家借办后事的无如分文没得。我适才想问棺材店里欠帐倒受着一肚皮怄气了!”关善人听着说完就把个手伸在腰里去掏掏了一息又把只空手拿出。便道:“我们这样说法罢我身上钱又不便你就回去料理零碎事件衣棺两大项都让我来。大约下晚时候我就押着送到位了。” 江标听说磕了个头站在旁边让吴善人走过自己仍由原处回去。不知不觉的又走到那爿棺材店门口心里想道:“我江标一生一世不曾受过人的病好在此时衣棺这两件事皆有承受去了。我到底同这个狗娘养的闹一闹事呢广想罢便岔脚又走进棺材店里对那人说说:“开店的我现今银子拿得来了请你把那口棺材出来让我细看看。但有一层若是扳摇得开那我是不要的。”那人道:“你请放心我家这货色若是扳摇得动我这一屋的棺材就给把斧头你听你砍坏了都不回嘴。末了还听你拣一具好棺材奉送分文不取!”江标道:“用得你就着人把材出来罢。”那人又到里面喊了司务把江标看定的那具材重行出。江标故意的看了一看说道:“不行!这棺材真个一拉就散了。”那人笑道:“不图嘴说你就用力拉拉也好。”江标便装了恶形卷袖向前说道:“我真个拉了!”那人笑道:“你这人好迂坠那个禁止你的吗?”江标就此跑到棺材面前轻轻的把个棺材盖移下坚在面前两只手一拉。只听“吭噹吭噹”的几声那盖子分住三开倒在三处。跟后又跑到棺材就近左手扳住这边口右手扳住那边口望外一推只听“咋嚓”一声可可代他分做墙是墙底是底的四五块那些长钉竖在一段一段木头上要是麻行里搬去梳麻倒是正好。棺材店里那人看见这样真个急得要哭忙喊道:“算了罢我认晦气你请到旁人家去买去!”江标道:“好容易就算了?你拿把斧头来拣坏的砍掉还要送我一具好的才得算呢!适才的话皆是你说的。”江标搭眼见旁边巧巧靠了一张斧头故意的恶狠狠的拿在手里做了个要动手的样子。那人便只是喊“救命”因此路过的贪看热闹把个棺材店门口都围满了。 但见一位老翁挤进来问个原故江标道:“你叫他说就是了。”那人只是没命没命的喊着哭一句理行也讲不出来。江标见他不肯说便由头至尾说了一遍。老翁道:“是怪这个畜生说话太满。但你老兄把这些棺材毁坏与他有损与你亦复无益。老兄可以分付一句该怎样叫他赔礼我们也就耐副老脸出场代你们转一转弯。而且你老兄既代人出来买棺材光景人家死人尚死了摆着等候你呢我劝你也不得功夫淘这些闲气。你老兄看我说的这句话可解不舛吗?”江标道:“既你老人家这样分付愚晚也不敢违拗请你老人家罚他在天井中间磕个四方头自己打掉两个嘴头那就同他没事!”可笑棺材店里那人倒很爽快一听此言也不等转弯的人关照他一径就跑出大门当中跪下同才生下来小牛样的圈了一圈伏了几伏端端跪起嘴里便说道:“怪我怪我!”说着又伸了巴掌“霍喥霍喥”的在嘴上打了两下。大家看着的人打了一个哈哈统统散去。江标也就赶紧走回跑到房里一望见冯志坚睡在床上还是那样外面周家已把一个棺材抬到一众看的人此来彼往川流不息。江标想道:就是吴善人马上把衣裳棺材送来还有许多洋灰纸张等件要买不能专靠人家包办。心里想道:我且到师父房里寻一寻当头且当几文钱来料理碎事。那知他房里除掉冯志坚身上盖的一条被头以外一无所有自己却又一些想不出法来只得束着手望着死尸叹气。 看官你道这马如飞因何就穷得这样呢?他其实并不是穷只因他向无家室不会经济他的钱不论多少例行不曾留着隔过宿少则酒食用尽多则做做小好事再多就做做大功德所以他到死后一贫如洗。就是吴善人看重他同他往来也是这个道理。单是有人看我这回书的每每扳驳我道:“早间铺地他家黄豆还有几担呢那里家里就派穷得这样?”列位有所不知他家这几担黄豆并不是家中存的徐粮只因他们做工夫的人踏黄豆、打黑沙是少不得的他家这几担黄豆大约倒记不得是那年买的了。闲话少说。江标见一切用度实在无法可想也就只好再看。过了一刻但见吴善人跑得气喘气喘的走进喊道:“江相公你预备些罢装殓统统买齐了共计五件我已摆在棺材里叫抬重顺便带来。他们来时你查点罢我还要有事呢。”说毕匆匆而去跟后就听“吆儿吆儿”的把棺柩抬到。江标跑出就把盖子揭开将衣服点了点数。抬重便向江标道:“请你把脚力给我们走罢。”江标道:“派多少钱?”抬重道:“就照你府上这门户也要给我们一千二百文呢。”江标道:“数目遵说但明天才有钱呢。”抬重听说便嘈嘈的闹道:“那里能呢!我们肚子抬饿了不能回他明天再吃。”江标想道:他说的理一些不舛但我竟没处想法怎么是好?只得又向抬重商议道:“诸位这棺材是那个雇了抬的?”抬重道:“是吴善人。”江标道:“既吴善人叫你们抬的谅情保不得少钱死的这位是吴善人的朋友一应身后皆是他包办我不过是他找来照应的。” 众抬重听了这话也似有理。内中有一个好管闲事的就低低的问道:“请问你大先生这死的究属是吴善人的那一个朋友?”江标道:“你问怎样?你晓得吴善人有几个朋友?”那抬重道:“我怎么不晓得!他老人家起先最合式的是我们家里理事厅李大爷李太爷由六月间卸事后此时只剩了个马如飞马道长。”江标道:“一些不舛死的就是他。”那抬重听了失惊道:“嗳哟不好了!马道爷死了!”众抬重听说便齐声道:“可真是他老人家吗?既是他老人家我们平日不晓承他的情照应多少这些孝敬自当效劳的了还有个想钱的道理吗!”说完一个个的皆朝马如飞尸前就地便磕了几个头还有磕舛了磕到周信面前去的。磕完了头就此一哄而散。 江标就此搁起一扇门来把马如飞抱到上面先代他把衣服脱去看了一看肾囊只见包皮已破血肉淋漓。江标不忍细看随代他把送死的衣裳穿好笔直的就望门上一睡。看见天光要黑又无灯火蜡烛觉到一日不曾饮食腹中十分饥饿便走到巷口一爿小酒店里打一壶酒做两块饼充充饥。却才把酒斟下就见周家兄弟四个头一个手上抓了送死的靴帽玉带第二个手上抓了一卷衣服后面便跟着许多漆匠木匠阴阳先生之类还夹着几个本地和尚在后几付罗担挑了洋灰锞锭杂物一个个皆打着灯笼火把转弯进巷。江标他还是在这里吃酒但周家兄弟把大众领到屋里俗云“有钱好做事”突然的里面便灯烛辉煌穿衣的穿衣理材的理材烧纸锭的烧纸锭那些和尚站在旁边手上就“丁儿冬儿”、嘴里就“叭儿吽儿”热闹起来。不上一刻通身齐备兄弟四人就把周信平搭了向棺材里面睡好那阴阳先生拿了一根红线线上扣了一个熙宁钱走到棺材面前验了又验然后棺材匠搭了棺盖就要上盖只见周智拦道:“且莫忙还有两只眼睛我先前来的时候看见在地下的待我捡来摆在棺材里面免致来世做瞎子。”当下取了烛火跑至原处一看:淡淡的只剩了一点血迹那眼珠也不知去向。周智又四处找了半息毫无影子就自己抱怨道:“怪我了我先前看见的时候怎么就不随手拾起这多分被狗子吃去了怎么好呢?”周仁道:“只好由他去了。”就此就走到棺材面前预备盖棺。刚把棺盖搭到棺上还未落槽忽然外面一个邋遢和尚歪歪斜斜跑来两手向棺材上一掬说道:“不许盖棺!死人还欠我五百银子呢。”周氏兄弟好生诧异。不知这和尚从何而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九回 捻石灰拖走棺柩 呼桌凳移来公案 话说周氏兄弟正然预备代周信盖棺收殓忽然外面来一和尚掬住棺材边墙说周信欠他五百银子不准盖棺一众的人好生诧异。周礼道:“这一定是个疯和尚跑得来闹丧的等我来把他骨头拖散了便了!”说着卷着袖子就要动手。周仁忙止住道:“且莫忙打他我明白了。这断是马如飞欠的债他弄舛了待我来问他一问……”话未说完就听和尚嚷道:“不是马如飞。马如飞不欠俺和尚的银子俺和尚的银子是你家周信欠的还有他家胞兄周老三做的保。”周礼听说便近前问道:“和尚他家周老三现今在那里呢?现今周信已死了叫做死无对证你把他家周老三找得来你们暂时就还你的银子!”和尚道:“可是真的吗?真的我便去找他去!”周礼道:“谁谎你你如把周老三找得来我们若不照数给银子把你那时听你把棺材背了走!”和尚道:“既这样说你办银子去罢。你就是个周老三周信的胞兄就是你!”周礼道:“你说我是周老三你晓得我叫什么?”和尚道:“你就叫个周礼可是不是?俺且问你还是交银子把我还是交棺材把我?老实对你讲如若稍迟一刻那就不怪俺和尚认真的把棺材背了就走!”此时那数个搭棺材盖的见他们慢慢讲理也只得依旧把棺材盖向旁边一放。那周家兄弟四个被他弄得真不得假不得不晓得他究属是个什么来历?周仁道:“我明白这和尚一定是个流氓大约在我住处访了我们的名姓他不懂我们道中的规矩以为我们打出两条人命就想来敲一敲竹杠。你们想想我想的这个道理可舛不舛?”众人道:“大兄的话一些不舛但他敲我们的竹打。是活得不耐烦了!”周义道:“你们不必同他讲理他既扳住五兄弟的棺材不肯放手待我就请他去殉葬!”说着卷起衣袖上前就想把和尚搬起来向棺材里撂。刚到和尚身后和尚便掉过头来说道:“周义不准动手!”那周义果真乖巧得很被和尚一说就随手落肩站在旁边动也不动。跟后周礼又跑了去和尚又说了一句“不要动!”周礼登时也同周义一样。周智看见两个哥哥突然的变做这样跟景就同着了邪差不多暗道: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这和尚有法术不成?等我再去试验试验看。想罢又走至近前才要动手和尚又掉头把眼睛朝他一瞤周智到又不动了。大众工匠并候殓的和尚以及看闲的人一个个皆奇怪不过。此时周仁直急得抓耳挠腮拖这个兄弟也不动喊那个兄弟也不睬;要想去同和尚再拚一拚却再也不敢。可算铜头铁臂的四个弟兄被这个和尚戏弄得就同娃娃一样看的人这个传到那个巷头上酒店里也传得沸沸扬扬。 江标听得清切就把酒儿饼儿的赶快吃完腰中尚剩了一百多零钱掏出来就会了帐连忙转身回去。但见门口的人围得满满的就用手分开大众挤进一看只见周义、周礼、周智站在棺材旁边口也不开脚也不动只剩着个眼睛骨辘骨辘的翻。那周仁又要近前又不敢近前伸伸缩缩转来转去;再朝周信棺材上面一望原来掬住棺材墙子不准盖棺的那个和尚不是别人正是济颠圣僧。江标初初的会不过意来以为圣僧同周家闹事必因我的师父同他素有交情死得不大服气所以来同他闹个不了。转念一想不觉自己埋怨道:嗳哟!你江标今日糊涂死了明明是个救命星到此你还不快去求他! 心中正然划算只见济公又嚷起来道:“周家弟兄们银子可曾交得来呢?你家弟兄们说的不交银子任凭俺背棺材。俺真个就背了!”说罢就在棺材里抓出一把洋灰吐了一口粘痰调了一个汤团削子抓在手心里两只手对过对的挂着但见同一条丝线样子直往下坠。搓了一阵就把这条丝线抬起兜棺材头上箍了一道嘴里又嚷道:“周仁我看你本领倒也不弱因何望见我和尚就不敢动手只是在那里转又舍不得还人家银了想同人家赖账!这叫做又没本领又不周正俺和尚也没功夫守你了还有多少人家守俺去念倒头经呢!俺只得把个棺材背了去做了押头听他拿银子来赎也好不赎也好!”说罢把根线望肩上一背又高声大喊道:“周仁你不开口光景是情愿押了俺和尚了!俺和尚先交代明白本银是五百两每月三分利息三个月为满;如有虫蛀破烂各安天命与本店无涉。”就此背了丝线直往外走那棺材就同长了车轮一般跟着他轰轰就走。周仁此时真个急了拚命的走出去拖那材就忘掉了手上的功夫只见左一把右一把把个棺材墙子抓了一个一个的破缺。大众看的人没一个不喝彩。看官你看这点情节可奇不奇?背棺材的用洋灰搓丝线背了就走;抢棺材的把棺材一扳一个缺子。请问可好看不好看?所以一个个的就同看把戏一般连那些念倒头经的和尚都跟在里面喝了声彩。 但是江标见济公把个棺材一直背到门口深愁他闹一闹笑话突然跑掉连忙一箭步蹿到济公面前双膝望下一跪。济公朝他定神望了一望问道:“你家师父呢?”江标道:“师父死了!”济公故意的问道:“怎么死的?”江标道:“伤在周信的手死的。”济公道:“放屁!俺不能听原告一面情辞待我先把被告周信带来一问回头再把你家师父带来对质。”就此歪歪斜斜跑到里面喊了一声“设公案”!只见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就同会跑路一样一前一后的跑到屋里正正中间。济公便喊道:“带被告周信!”就这装模做样的时候周仁见和尚已离了棺材就抽这个空子跑到棺材面前要替周信盖棺封钉。不料近前一看那棺材边上已被自己扳得缺缺凹凹只得望着棺材呆。忽然又听喊道:“带原告周信!”只见周信果真就同变做僵尸鬼一样由棺材里爬出。一众看的人吓得跌跌滚滚的直往外走。周信闭着两眼一直走至济公面前往下一跪。济公问:“你就是周信吗?”周信道:“正是。”济公道:“马如飞是你伤他的吗?”周信道:“不舛。”济公问毕又喊道:“带原告马如飞!”直见马如飞一骨辘也由门上爬下到了济公面前也往下一跪说道:“济公圣僧我一世的英名被这周信暗算丧尽了请圣僧作主代我马如飞报仇泄愤!”周信道:“两家比手脚怎么说是暗算!”济公道:“皆不须辩嘴!我和尚自有道理候俺到阴曹去查一查你们阳寿。”当下双目一闭口也不开。此时闲看的有那大胆的人不曾走掉看得真切一个个的说道:“原来这就是济公和尚!我们听见说这位圣僧是活佛降世遇着他的人没一个没得好处。看这马道爷同这小和尚的灵尸被他喊到面前照常还可以就转活呢!”就这七言人语问成一条声。周仁听见才晓得这就是济颠僧:我在汴梁也听说江南一带出了这个圣僧神通广大怪道我的三个兄弟被他嘴歪了一歪就站着不动呢。 周仁一个人想了一阵。忽听济公又向周信道:“俺代你们皆把阳寿查过一查了阎王说你们皆不能死将来皆是同殿之臣建功立业。你且把你家哥子叫来!”周信此时虽然还魂究属伤处未好不知外面底细听济公叫他喊他的哥哥便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一串连的喊了几声。可巧那站着不动三个人虽然不能动身却眼中望得清楚心里也很明白。及至周信一喊不知不觉的也能行动。刚刚周仁听喊连忙要到济公面前由他们三人面前经过他三人当下就跟了周仁一齐跑到济公面前也就跪下。济公忙跑下来走到大众面前拍手一阵笑指着大众说道:“俺看你们真个笑怎么遇见一个和尚就统统跪下来了不是一个笑话吗?快些起来小事一团不必行礼。”周仁便叩说道:“愚弟兄不识圣憎多多冒犯望乞恕罪!还求圣僧慈悲救一救周信之命!”济公听说便对着他们着急道:“你们这人惯会浑牵要叫我和尚做什么事爽直些说也就罢了要把个腿子弄了弯下来膝头跪了疼起来!你的意思是有事要俺做就朝着俺这样俺且问你你们就把膝头跪破了腿筋脆断了俺和尚也一点好处没有。不若把两条腿子保养得好好的等着俺替你们把事做过了存心要补报我和尚那时听见俺和尚喊一声打烧酒你们就拿出腿劲来赶紧的跑去;听见俺和尚叫一声买狗肉你们就放开脚步来快躁的走去那和尚反真受你们的补报。要是诚心在我面前把双腿子跪伤一了那时一瘸一跛俺和尚反转一点光都沾你们不到你们这不叫做的坏事吗?” 周仁等立起济公便叫他们把周信扶到那搁的门上睡好又叫江标把马如飞也扶到扇门上睡下恰好一头一个。济公便喊江标说道:“他们两个皆在这里。俺和尚做事最讲理他二人可算已还了阳但是伤处未好。周信的眼睛是你偷了去的你先代俺还了他的眼睛;马如飞的肾囊是周信伤的等着代周信收拾好了然后叫他赔了马如飞的肾囊。你就赶紧先把眼睛还来再说。”江标听说晓得济公有意拿他作耍。便回道:“哦没处还他他的眼睛倒被狗子吃掉了。”济公说道:“嗳哟!这怎么好呢?没有眼睛这周信没得归原我也不能单单的把马如飞医好做这样不公平的事件被人家骂!俺也只好走了由你们怎样拼命去罢!”说完起身就走。毕竟济公不知可是认真走掉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回 施法力起死回生 联友交游山玩水 话说济公见江标说眼睛被狗子吃去故意的就装做要走。你道济公这是个什么用意?只因周家弟兄五人因岳将军风波亭受害晓得宋朝奸臣当国天下从此多事就洎家眷等一起搬到汴梁此时周家兄弟暗暗是大金的臣子。济公怕他们心里分了界限虽把周信医好他们必定仍回汴梁不肯帮宋朝剿火小西天因此故作疑难须把周家弟兄预先拷定然后再救周信。 却然此时周仁、周义、周礼、周智见济公要走连忙一齐拦住一排的倒又同香炉烛台样的跪下来了。济公见到这样便装做格外急的样子说道:“你们这人实在可恶倒又这么样子来了!难道我实才说的话是放的屁吗?”周家兄弟见这样说又吓得连忙站起。济公道:“但有一说并非俺和尚不肯方便就是眼睛被狗子吃掉俺和尚不过费一些事总可以问人借一副来照常还比你原来的好些。无如你们四人现今可算是大金的人色你们又有这样本领若是把周信治好可算代外国添了一个狠人中国便多了一个对敌!想来想去不大上算所以俺和尚不若省事的好。”周氏兄弟见说便回道:“师父放心如果真把周信治好愚弟兄五人只得帮扶中国杀敌人绝不敢帮着敌人犯中国如有异心愚弟兄将后便不逢好死!”济公道:“既然如此不久俺就有一件事叫你们代宋朝出一出力抑或还可以荣宗耀祖。你们可依俺不依俺?”周仁道:“莫说出力就是拚命都情愿的!”济公听说便大笑道:“妙呀!这才不辜负我和尚一片心呢!你们快取烛火来罢。”当下周义、周仁便拿过几支烛火。济公走到门前伸手便拿出两颗丸药来叫周仁把周信的头托正就把两颗丸药安在他眼眶里头又喊江标把马如飞的裤子褪下也掏了两颗丸药安在他伤痕里面;复行又掏出一些末药向两人脸上一弹刚刚念了一句“唵嘛呢叭迷吽”忽然周信一拗坐起向马如飞一个嚏喷马如飞从那边一拗坐起也向周信一个嚏喷两人才还人世。 可算一睁眼便做了对马如飞面向朝外搭眼见对面的便是送命的仇人一手向门上一硬飞起一腿就向周信蹬来;周信晓得来得利害一个倒斤斗早已站到天井中间。马如飞一蹿步穿出倒又站了门户但他们两个人还皆是送死的衣裳一众看的人大喊道:“不好了!快些走啊两个僵尸鬼倒又打起来了!”就此姐姐妹妹、阿哥阿弟喊了一阵一哄而散。济公便一面叫江标关门一面向二人当中一站说道:“那个敢动下子手我就把你们的卵子子、眼珠子皆讨了走!”马如飞晓得济公利害也就站住不动。那周信仗着自己本领只晓得和尚会医病并不晓得就是法术无边的济公圣僧。先前跪着说的话可算还魂未归窍附着体所说的话及至醒来不还记得他觉到受了马如飞一脚蹬来之病。济公此时虽挡住中间他反怪济公好管闲事。便骂道:“你这秃头和尚医好了我自会谢你下馀的闲事不要你管!”济公听说并不动气反转哈哈笑道:“怪俺不是怪俺不是!”反招呼马如飞道:“你不要动手单看他怎样打法是了!”周信见和尚这样搭里势的话格外生气拎起一脚又向马如飞裆下踢到忽然觉到被人搬住他的腿子喊道:“兄弟你怎么踢起我了!”周信定神一看原来不是踢的马如飞正是踢的周礼。周信道:“这怎么的?明明去踢那厮怎么踢着你的!”周礼低低的向他道:“兄弟你不可再放肆了!这就是我们在汴粱听说临安西湖出的个济颠圣僧就是他!” 周信一听心才明白就转身跪到济公面前请罪。济公道:“你舛了!你何尝得罪俺?”周信道:“圣僧不必含糊我适才是得罪你破口骂你老人家的情愿说明白了反没嫌疑。”济公道:“你这话格外舛了。俺问你你骂俺的时候你可知道俺是那一个和尚吗?”周信道:“那时实不知你老人家就是圣僧。”济公道:“这样说来你委实还是不曾得罪俺了!你既不知俺是何人你怎样得罪到俺呢?周信俺和尚劝你一句你这人的确是个匹夫之勇就如马如飞今天同你这段笑话也都叫做想不透。你们两家会访的意见以为他名头高了我要打降了他然后我在世界上便有一无二。须知他名头高的必有实在我如其本领真不及他一会手是空叫自己送命。就是他本领不如我他名头反在我上到了后来自有一天见出真实我又何必同他打这冤结!你们有功夫的人东访西访你死我活这都是叫做想不透。你们想想俺和尚这句话可舛不舛吗?”说毕又由腰间取出一粒丸药交代周信道:“冯志坚吃了你的暗手现今命在须臾你把这丸药拿去放在他嘴里将他救好这就是罚你招陪他的意思。就叫江标取个烛火照你去罢!”二人听言当下就连忙去救冯志坚。周仁便把些和尚、土工、忙乎、漆匠、棺材匠一律都开走了。 忽听马如飞房里那周信“朋友朋友”的怪喊;再一定神只见周信奔出冯志坚举着拳头在后面赶来。江标抓住烛火只是嗤嗤的笑。原来周信走到房内将丸药便纳入冯志坚嘴里冯志坚此时已有了微微气息到得丸药纳入忽然醒转眼睛微睁搭眼见周信面对面的朝他望。暗道:这厮我听江师兄说已经死了因何在我这里?莫非我也死了同他拘在一处守候阎王过堂吗?再不然我已要死眼睛里便望见鬼;而且他这衣冠齐整是明明一个棺材里面的样子。但我无论死与未死我听说他只有两眼可以致命且弄他一个不及防备!想罢突然身子一拗两指就触到周信。要平时的周信当下又你死我活的拚起来了无如适才被济公一番劝解就轻易不肯同人动手。冯志坚两指到时他就怪喊了一声赶紧奔出。冯志坚就随后赶来走到外面只见灯烛辉煌师父也是穿的死人衣服更疑惑自己是一定死了;却又见江标抓住灯火在旁面笑因就江标问了究竟才知都被济公圣僧救活心中这才明白。 刚要走到师父面前叫他去换衣服只听济公坐在那椅子上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俺肚里饿死了俺喉咙痒死了!”马如飞道:“不舛不舛!我来叫酒菜去。”周信道:“马道长你不必去小弟今天的主人。”马如飞道:“在兄弟这边理当是我的东道。”就此马如飞谦了要走周信让了要行非常客气。忽听济公在上面喊道:“来来!”二人见济公喊他们来就都望济公面前一站静候他的分付。济公道:“可是你们两人皆要抢了喊酒菜吗?”二人道:“是的。”济公道:“在俺看来你们皆不能去人家绝不肯赊给你们他家没得伙计跑到鬼门关上去收账。”马如飞道:“师父放心我马如飞虽是穷人向不赊人家白食不论茶面酒馆就是金珠钱店没一家不相信我得过!”周信道:“我是外客现钱买现货格外不愁他不肯。”济公道:“不是这样说法你二人对面望望是个什么样子?况且今天日间人家听说你们皆已经死了晚上这样跑到人家去那不要疑惑你们是僵尸鬼作怪吗?”二人听了这话才晓得自家送死的衣服还不曾换去大家听了便哄堂大笑。马如飞同周信皆换衣服周仁便不作声不作气的跑到外面叫了一桌席自己同夹铜锤样的夹了两坛百花酒走进来了。可巧这里连济公刚刚八人一桌将好候着把菜送到。各人皆是好酒量兼之百花酒香美异常因此就用饭碗任性的喝个不住。但是济公有块脾气酒菜到了面前就没得功夫说话;周氏弟兄同马家师弟可算不打不成相识谈谈说说。他叨教他的软劲他请问他的硬功情投意合欢喜不过。一直吃到东方白把两坛酒吃得坛底朝天有打吨的、有的唱的、有的还有做功夫的到了太阳已出才各赶各路。马如飞便亲到吴善人家里叩谢并问明了棺材装殓的人家统统退去周家的装殓也统统退掉;但是这个棺材是费了事了说之至再退了一半价钱。 到了第二日周家弟兄又在竹林寺请济公、马如飞、江标、冯志坚过去吃酒兼玩南焦。过了几日接头马如飞的主人又请周氏兄弟暨济公游玩金焦;过了几天跟后金焦的方丈同竹林寺的住持因慕济公的法力又是原班酒儿食儿的闹了几天。这日周氏兄弟又请济公吃酒酒散之后周仁对济公说道:“舍弟周信蒙师父救命之恩及教训愚弟兄之德只好容图报答。但愚弟兄明日就预备动身约明春再为南来。”济公听完便故意的问道:“难道大金皇帝有旨召你们不成?”周仁道:“那有此事!愚弟兄已在师父面前过了誓师父放心!”济公道:“既不是金主有诏你们且在此多耽搁两月不日还有件大事相烦。至于用度不敷你莫看俺穷和尚这个形象多少还可以搬弄得来。”周仁道:“师父既有事委用自当静候。但客囊尚还丰足不劳师父费心。”周氏兄弟因此被济公留下逐日同济公、马如飞等游山玩水酒食自如。这日已是十月初八日恰巧是年金山传戒择了这日开堂周家弟兄、马家师弟皆陪济公到金山瞧个热闹。正然走进山门只见里面一件官轿前面一众亲兵轿里坐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后面两骑跟马、两顶小轿前呼后拥的迎面而至。济公一见便说道:“嗳哟!我倒忘了。”因合众人:“请诸位切勿远离定于十五日再会。”说罢转身望外就走。但不知济公此番要往何处去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一回 变钦差星夜赶坝工 假济公清晨逢殿上 话说……(下缺一千八百八十六字)皇上看完群臣聚议参知政事寇桢奏道:“依臣愚见杨魁婚期在即候婚期过后即谕杨家夫妇三人带兵前往剿灭;且小西天专仗法术非请动济公圣僧不可。听说济公圣僧现在镇江钦差张允明家中陛下可降旨饬张允明河工合龙之后着他即赴玉山督理军务。有他同杨魁等去打小西天那时济公就可以不诏而至矣!”皇上道:“卿言极善。”随即就降了一道圣旨到张光明但恐他河工暂时不得竣工就用了一个挟制的方法说道:“仰张允明限十月初十日即将河工合龙奏报如全文字小说阅读尽在文学网再迟延即交部严加议处。”所以老鼋算到这个消息就想出一条主意来坑害张钦差。但张钦差自将竹签、石灰部排之后见到河里的水色及闻着的腥味虽不晓得水底是何怪物觉到已有效验就连夜的催工打坝。到了初八这天西坝皆打得不过剩有一丈多宽的口门就可以合龙。这日一早河工委员就上了河堤晓得钦差起身向早不敢不早来预备。不料一直候到巴牌过后还是不曾来到暗暗便查点他的亲随。那亲随说:“今日一早在龙王庙起身说道他先到坝口叫我们把茶点备成送到办事所。不知那路岔头又遇着件事耽搁眼看着这些工人闲在这里候他分付才能动手不要把人躁煞吗!”说着就把那办的点心拿了两只因主人不来就想自己消受。 刚刚那只包子才送到嘴里忽见张钦差浑身是汗看见点心就张三李四的喊亲随叫他去打几壶酒来随即就跑上坝去指点一阵看着大众动工然后回了办事所。恰巧酒已办到他便点心下酒左一壶右一壶滔滔不绝。到了开饭时各委员皆陪着吃饭他就着了菜格外放量豪饮;随即盛上饭来他睬也不睬。大众委员吃过饭禀明上坝他微微笑了一笑还是吃他的酒。亲随见他这样暗暗就议论道:“今日老爷这个样子倒活像是济颠僧的徒弟了。”旁边又一个亲随道:“我家老爷没有道理这两处坝工要把那个和尚找来真个眼眨眨就成功那里要费这许多事!他凭了他一封来信就不去找他自己吃这许多的苦。总之一句话书呆子做事情始终他总脱不了果气。”二人谈了一阵见老爷还是在那里吃酒暗道:若候他吃完了我们再吃饭照这样蹊景看来怕的我们中饭要并一顿吃呢!就此把桌上剩菜撤了两样下来两个亲随便就旁边桌上把饭吃饱。又暗暗说道:今天老爷真是笑话也不像往日时时刻刻这坝跑到那坝的查点一味的在此饮酒倒也叫人想不出他是个什么用意来呢?正说之际只听上面又喊“添酒”。就此自斟自饮一直吃到太阳要落。 只见巡工的委员走来两个每人手上拿了一本册子交在张钦差手里。张钦差一看上写着本日计工多少名、动用工料那项多少皆写得清清楚楚。末后又写着道:“今日车罗坝共打起六尺八寸四分还欠工八尺四寸;五里坝共打起六尺二寸一分还欠工八尺七寸九分。”张钦差看过便向委员问道:“坝上的工人可曾散吗?”委员道:“不曾散要等候给工筹呢。”张钦差道:“叫他们不要走预备灯球火把接做夜工直到合龙为止。晓谕工人:限初九夜分两坝合龙照四工筹另还有赏;各委员分上下两班更番替换!”就这令下真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到了初九亥初时一众委员皆回办事所禀称两坝一律合龙。张钦差大喜分付摆酒庆功各工人每名赏酒犒钱二百文。说完又向众委员道:“兄弟两昼夜未曾合眼想睡得很兄弟暂为失陪。一切善后事宜明日再斟酌罢。”此时亲随见主人要走灯笼早已点好了伺候各委员便送钦差出外。那亲随便拎了灯笼在前领路直奔龙王庙而来走到庙中一径就跑到房里和衣睡下一众亲随也都6续睡觉。 看官你道这进房睡觉的可是张钦差吗?真正不是;可是真个进房睡觉吗?也真正不是。要是果真是张钦差将河工合龙跑回来睡觉那我前回书中说老鼋陷害张钦差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要说此时张大人若不因钦差王命在身金甲神保护大约有几十个都死掉了。闲话少说。就初八那日张钦差一早起身他因接到圣旨限他尽初十将河工合龙心里万分着急。所以一早起来连茶点都不曾吃就匆匆赶奔工次。不料才走到庙中前殿忽见济颠圣僧歪歪斜斜走进庙来。张钦差一见满心大喜连忙抢步迎上道:“圣僧约我初十才来怎么今日倒来呢?”济公道:“晓得你钦限急迫怕你不得合龙特来助你一臂。我才在这庙里老和尚处到很清静你且随我来我还有机密事谈呢!”张钦差道:“这庙里并无和尚圣僧莫非弄舛吗?”济公道:“不全文字小说阅读尽在文学网舛不舛你随我走就知道了。”张钦差便跟着他走。他便把张钦差领到前殿东角一小门进去就上楼梯爬上楼去见楼上一无所有只得神龛一座。但见济公由神龛旁边推开一扇小门就叫张钦差进去。张钦差就进里一望只见一条夹弄仅彀一人侧身而人。心里想道:这断是圣僧查到这庙中和尚设有暗室不免有窝藏妇女等事所以领我来破案。又想道:这和尚既有暗室必非良善之辈我莫要身人重地遭其不测。就脚步便停了一停只见济公便掉头低低问道:“怎么不走吗?凡事有我还愁什么!”张钦差因此就放心前进。将把夹弄走了只听前面“吱儿”一声一门自开后面“扑通”一声见进来佛龛旁边的小门依然关好张钦差好生奇异。进了第二重门里面便一点亮光没有所幸济公在前领着。他又下楼梯脚才踏上楼梯又听“扑通”一声那第二重门倒又关闭。就此顺着楼梯而下共转了七个弯换了七重楼梯统共一百四十七层张钦差记得清清楚楚。楼梯梯走完又一小门进去忽然明窗亮几走过明间济公又把他领到一间厢屋里面。这庙屋有一小门由明间进出朝天井一面皆是手膀粗的铁栅栏。济公将他领进厢屋随即转身而出那门便“通”的关起。张公晓得不妙忙用手来夺门再也夺他不开。又听天井铁栅栏口有人喊道:“张允明你认识我济公和尚吗?”张钦差掉头一看但见那人并不是济公。张钦差此时直吓得目瞪口呆。毕竟张钦差看见的是什么样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二回 布衲袖中钦差小住 水晶宫里太子遭殃 话说张钦差被济公领进暗室厢屋里面济公转身就走那厢屋门自然关上。又听铁栅栏口有人喊道:“张允明你认识济公和尚吗?”张允明见喊掉头一看原来不是济公但见一个黑脸黄须的妖精眼光碧绿。张钦差暗道:不好了!上了妖怪的当了。但事到其间怕也无益。便大着胆骂道:“狗妖精!你欺侮皇上的钦差这还了得!若把我早早送出还可从轻议罪;如其敢于放肆竟将我陷于此地我张允明无论死活定叫你这狗妖精遭五雷击死!”那妖精听说大笑道:“张允明我明告诉你罢我老鼋一族世居此地不曾有人胆敢同我为难今你奉了皇上圣旨监修坝工。你想出石灰竹签毒计将我五大支的子孙十数万了死于非命!我若不因你王命在身神人保护登时已让我吃个饱肚子再走。也罢!你就安心适意的在此守守罢!我老鼋去也!”说完把脚一顿登时不见。计算起这个时刻却然就是济公圣僧在金山江天守门口的时刻被张夫人进香触动这事。就把神光一按心下早经明白。因想道:好在这个老鼋虽把张钦差诱入暗室一时尚害他不动。目今坝工要紧倒已经将近合龙若因此暂停工程假使风浪一冲不免前功尽弃。我何不如此如此。主意想定就借了缩地法到了将近河工的地段收起法术变做个张钦差的样子走进工程所就连夜的代张钦差把坝工办竣。装做要睡觉随即就回了龙王庙。 走进房里候着亲随各人皆熄灯安息他便悄悄的从大殿东角门走上了小楼进了神龛小门穿过夹巷一层一层的下了楼梯。走到明间不觉“嗳哟”叹了一声骂道:“狗妖怪你也太厉害了!”一言未了只听里面张钦差喊道:“你快来救我!”恰巧初九半夜残月还未落尽济公见喊就连忙走近铁栅栏口。张钦差一见济公便垂泪说道:“我张某为国为民遭妖物仇恨昨早他化做圣僧形像把我骗到此处。如今两昼夜水米不沾并坐卧的地方都没有。望圣僧赶紧搭救我张某死不足惜可怜坝工指日可完竟教半途而弃。圣恩未报死有馀辜母老子幼家门谁掌?”说完竟呜呜的哭起。济公道:“不必哭不必哭!有俺来此还愁不得出去吗!还有一件喜事告你俺昨早就已经到此因你陷于此处救也不及故代你催督工人连夜的已将两坝打起。”张钦差听说在里面便就地碰了一个响头。济公道:“不可不可!你晓得这是我最不喜欢的。你好好听俺说俺还有要紧事呢同你为难的是一个癞头鼋精他因子孙皆被你伤尽所以欲报此仇。这老鼋神通广大就是那日盗走圣旨也便是他。他同龙王太子有八拜之交你在这个处所他并问龙王太子借五雷龙火罩将这间屋罩住。他存心以为有人来救你触动龙火暂时便雷火齐到你也没命救你的也没命。你在此还要耐点性子俺还要到龙宫里去走一趟同那龙王敖光敖老头子叙一叙礼约作天亮的时候便来救你出去你放心罢!”说完作起缩地法登时不见。 张钦差此时又喜又忧喜的是坝工已竣圣僧已经到此;忧的是圣僧去进龙宫不知可能暂时就来解救?假或不得应手我允明显不被五雷龙火罩炸死也就白白的要饿死了!想了一会就盘膝坐在地下打起盹来觉到走出庙外信步前进。走了一会到了一个处所只见一片雪亮照耀入眼。再为仔细一望原来一个旷野遍地皆墁的水晶抬头朝天上一看但见东角上一派绿漫漫的微微露一个盘篮大的朱红丸子或上或下跳个不住。再朝脚下一看一个半面头的凉月荡荡漾漾的也是摇动不定心中好生奇异。又走了半息见南面露出一带的楼台殿阁高爽华丽自不必说但那下面的墙、上面的瓦没一处不是金光绽绽、翠色潆潆。正然望着殿阁朝南走去已到了后身围墙忽见济公从西边围墙绕出。向他招一招手他便到济公面前。济公便一把提起了他望那件破衲衣大袖里面一纳此时张钦差就同坐在布兜子上一样晃晃的任凭济公前进但是晕头晕脑不见天日觉到闷人不过。恰巧那日在金相府被筷子在衣袖上戳的那个洞到今日并不曾补好就此微微透了些亮光。张钦差便用手绷开把眼睛就同看西洋镜样的朝外面望。但见济公走到一处朱漆红门两旁用那白玉雕成的狮象麟犼一边两只足有人高;门头上竖着一面直额金边翠玉当心用那弹丸大的珠子蟠了“东海龙王府”五个大字。门里一边站了个黑面庞黑盔黑甲、又矮又胖一个将官手拿一对铁锤;一边站了个青面庞银盔银甲、尖头尖脑的一个将官手拿一杆银枪。 济公走进门里那胖子就上前阻住用那铁锤指着济公的鼻头骂道:“瞎眼的秃驴这是什么所在就能让你乱走的吗?”济公见说.也就带玩笑的骂道:“你这个瘟龟倒很会放肆!俺此时也没功夫同你讲俺马上自然叫你家敖老头子把你这孽畜的硬壳分成十三片给俺和尚带回去坛毛厕去!”那胖子听了大怒举起双锤就向济公拦头打下。济公用手一指但见两只锤就同长了翅膀一样不晓得飞到那里去了。跟手济公把胖子抓住望下一背弄了他一个狗吃屎:背脊朝天。济公就提起双脚朝他背上一站。突然西边的那个青果头见自家人吃了和尚的亏他就同聋子不怕雷样的舞动银枪跑得来当心就刺。济公笑道:“好乖乖你来得好俺和尚正是想着你呢!”候他枪头近前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枪顺手把支枪圈了一圈把那青果头弄了一个头朝底脚朝上。济公忙把支枪“当”的向旁边一掼就势抓住了他的两只脚拎悬了空缩缩的一顿抖。张钦差在袖中看得亲切觉得倒有趣:一个被济公拎在手里倒桩着头那嘴里涎沫直滴;一个被济公踹在脚下那个头足伸出有一尺多长朝上面拗那手儿脚儿的在地下一撑一撑的却然两个口也不开。正然苦苦相持又见里面走出一个巡奴肩上竖着一面顺风旗走近门前望了一望转身就走。转眼之问里面又跑出一人头戴鲍鱼巾身穿青线绣纹短裈披了一件黑点健皮外褂一摇二摆的走出朝济公估量了一阵说道:“大和尚你到这里有什么事?” 济公见他来语平和便回道:“俺来同你家敖老头子叔理的。”来人道:“叙理只管叙理那你跑进门就打人这不是有理也弄做无理呢?”济公笑道:“你这人说话倒很在理。”就此便把手上的那青果头丢下脚下的那胖子放起就向来人道:“你家的人都饶过了你家敖老头子此刻在那里?告诉俺让俺好进去同他说话。”那人道:“但有一层可惜你大和尚来得不巧今天老王爷龙体不安未曾出外。和尚若不相信现今大太子代理朝事刚刚还坐在朝上呢!”济公道:“既然如此俺就且同这个小**谈一谈也好。”说着就往里走。那人又道:“和尚且莫忙让我先到殿上启奏一声候个回信再为进去。”济公道:“好大规矩!俺和尚不耐烦。”就此歪歪斜斜直往里走。 将近正殿但见鳖元帅、蛟丞相站在班头以下挨肩的站了无数的文臣武将中间坐着一位少年龙王头戴双龙金盔身穿绣龙黄袍腰束银绦同两旁的人在那里问话。济公才到丹墀只见西边一个人横走过来东边一人伸出两只无长不长的膀子将济公拦阻道:“不奉诏谕擅行登殿该当何罪?”每人伸出两个指头就想来钳济公的耳朵。济公一看便大喊道:“你们殿上的这班孽畜不是瞎子还是哑子怎么看着手下的人放肆连屁也不放一个?”但是龙王大太子坐在上面看见济公走来心里估量道:“我听说西湖出了一个济公圣僧法力广大。这和尚疯疯颠颠的样子倒同人形容他的蹊景有些仿佛这来的和尚莫要真个是他?且听说此人不大好惹。”心里就想客礼相待请他上殿来问他:到此所为何事?不料还未传旨就听和尚在下面聋子瞎子、孽畜长孽畜短的大骂不由的无明火起就将手上捧的那柄玉圭直朝和尚打来。和尚笑嘻嘻一手就将他接住望自己袖中一撂说道:“张大人来了一样宝贝了请你收着罢!” 龙王太子听得他喊张大人这样说法就触到老鼋借五雷戈火罩那件公事上心中又惊又气。又见那鳖元帅袖手旁观便将案一拍指着鳖元帅骂道:“你这奸贼!人家俗说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有人闹到金殿之上你动也不动这是什么道理?”鳖元帅听见连忙出班俯伏丹墀奏道:“臣该万死!但臣听见百灵潭黑家道姑说过的这位济公圣僧法术通神上天下地没一个是他的对手。我们水部之中本领不过如此何能造次同他为难!假或事情弄大了他叫下界皇上奏知五帝那时连老爷都不得了臣所以不敢放肆!”龙王太子大怒道:“你这没用的东西惯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倒单不相信!”说着便将殿中的一个水晶球取下直向济公打来。济公又随手接住向袖中一纳又说道:“张大人再交代你一样!”龙王太子见济公毫不费事连收他两样宝贝晓得他法力高强就把身上佩的制神剑拔出走出宝座一飞舞到了殿外认定济公一手砍到。济公一看但见他宝剑之下金光绕绕的晓得这口剑非常利害忙把身子一闪让过此剑。便将灵光接了一按便说道:“小孽畜!俺且交代你:你这口剑虽然利害却奈何俺佛家不得。俺今到此已让过你三次莫疑惑俺和尚是好欺的你委实不知进退那就怪不得俺和尚了!”龙王太子大笑道:“贼秃休得狂言你有什么本领只管使出来便了!”济公道:“好的好的!俺且使一点你尝尝滋味看!”当下用手朝他那口剑上一指念了六字真言忽然那口剑比泰山还重些把龙王太子坠倒在地;有两个指头不曾褪得及被那剑靶压住就同生了根一样再也褪不出来急得在地上乱滚乱嚷。济公走近一步对着他拍手顿脚的笑道:“嗳哟不好了!你这的个什么毛病呢?” 此时蚊丞相见闹得不成*人境连忙走进后宫。只见一个鲢鱼婆子在那里煎药见丞相进来随即迎上问道:“丞相爷此时进宫有什么要紧的事件?”蛟丞相道:“老大王现在那里呢?”鲢鱼婆道:“就在东边水晶帘里等候吃药。”蛟丞相也不及传报一径向东边直走远远看见水晶宫里老大王果坐在一张蜂藤的靠背椅上两个美人鱼的使婢在那里代他理须。蚊丞相抢了两步走到殿口一手将水晶帘轻轻消了一半旁过身来走到帝里忙跪下奏道:“启上我王大事不好!现今殿上来了一个和尚臣并认不得他。据鳖元帅说是临安西湖济公圣僧走上殿来破口乱骂。虽不像孙行者当年那样蛮野本领却也不弱。大太子千岁先用手上的玉圭打他被他收去;后用水晶球打他又被他收去。末了便拔出制神剑走出殿外砍他。不晓得他用了个什么法子突然那口剑望下直坠连大太子都被他坠倒巧巧把两个指头压在剑靶这下再也挣脱不出。臣恐怕千岁龙体有伤所以特来奏知我上作主!”老龙王听说大吃一吓此时也不论有病没病站起要望外就走。忽然又向坟丞相问道:“朕且问你这济公圣僧你们可曾查点他来做什么事吗?”蛟丞相道:“并未查点。”老龙王怒道:“你们这班人皆是糊糊涂涂。朕闻济公这位和尚人品极正他既到来就当查点他所为何事何能轻易动手。朕的这不孝畜生他叫做少不更事你们怎么也是这样不是一个笑话吗?”蛟丞相被说得面红耳赤无言可对也便站起跟着老龙王走出直奔外殿而来。 不料才出得暖阀门就听殿外天井里哭声也有笑声也有。老龙王跑出殿外还未开口只见济公迎上一步说道:“敖老头子你来了么?你望望你家这条小龙儿得的一个什么病?怎么这么大的一个人还会睡在地下哭哭闹闹的打个滚呢!”龙王听说又羞又恼便向济公说道:“圣僧不必取笑逆子不孝忤慢圣僧待我来治他的罪。圣僧不必计较!”随即唤过刀斧手说道:“你们替我把太子捆好拖到外面斩掉了罢!”当下就转过两名刀斧手来捆太子。只见殿上两边一众的文官武将文的由蚊丞相起武的由鳖元帅起皆拖拖拉拉的跪下“通的通的”把些头碰得怪响皆要替太子求情。但不知老龙王可能准大众情面不杀太子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三回 老龙王带病走秦邮 王同知奉谕毁地室 话说老龙王敖广一到殿外即唤刀斧手将大太子推出去斩。你道老龙王可是真心要杀大太子吗?他这一着可算是老奸巨猾有多少的关顾!第一是晓得济公同皇帝言出计从怕得罪了他轻则皇上贬滴重则由皇上奏闻玉帝那就担承不起;第二是因为济公此来必有要紧的事假或事件上关合自家的干系他或者因此不说贻误不浅。所以用这一着将后匆论怎样皆站了自家的脚步;而且还有一层现今大太子已被济公用法术压在制神剑下面有此一着他必要收了法术让人去捆他杀他免得自己耐老脸向人家讨饶。及至大家跪下求情老龙王只是望着济公。那知济公格外比他乖巧就同不曾听见一样。又听那去绑太子的刀斧手上来回道:“禀大王太子的手压在刀靶下面再也褪不出来。”此时龙王晓得不上他计眼见儿子睡在地下吃苦嘴里虽说不出心里真个急得要死还是假里假气的“死畜生活畜生”“拖去捆推去杀”的乱骂。幸亏鳖元帅有些见识晓得老大王弄了个骑虎难下忙走到济公面前深深一揖说道:“小主冒犯多多有罪!有话且请到殿上细讲。但不知圣僧此来所为何事?”济公道:“俺事件甚忙没有工夫坐下。今日他家好儿子打俺和尚、骂俺和尚都是小事俺且问你皇上封你这姓敖的做个龙神还是叫你帮着国家管水怪的还是叫你帮着水怪害国家的?” 恰巧济公这两句话虽然说得不高已被老龙王听见。这位老龙王由周朝封神之后直到如今可算管理东海二三千年周周正正是一个老公事他听济公这样说法以为济公此来必因为老鼋拱坝之事。暗道:“这件事我不怕他现有玉帝的旨意可凭虽有老鼋助力却不是老鼋私下作主谅他扳我不动。”主意想定便大着胆走到济公面前说道:“圣僧你这是什么话怎样说我姓敖的帮助水怪害国家!这话大大的有关乎我的声名倒要请你还出个真凭实据来呢!我这地方位分虽小也是玉帝敕建的王庭何能听你们任意的蛮闹!”济公听说暗笑道:怪道人说敖老头子的公事利害他同俺还来下这番言辞呢!也罢待俺来将他口供拷定然后再告诉他叫他没得回嘴。想罢便说道:“龙老头子你说你不曾帮着水怪害国家叫俺还你个真凭实据。俺若还出你真凭实据来了你便怎样?”老龙王道:“若有了真凭实据听你皇上面前、玉帝面前无论怎样参罚我敖光绝不辨本;若是捕风捉影弄舛了你便怎样呢?”济公道:“听你怎样俺从不回嘴只要除掉禁止吃烧酒、狗肉这两款就是了。”济公说完那殿上殿下的人不禁哄堂大笑。老龙王道:“既然如此你就说罢!”济公道:“用不着俺说你去问一个人就是了!”说着一把就将老龙王拖到大太子面前指着大太子说道:“你代俺问他他因何把龙宫里的五雷龙火罩借了把癞头黿将钦命督修河工的张大人罩在龙王庙里这不叫做帮着水怪害国家吗?” 老龙王听说这一吓非同小可登时就同半截身子丢在水里一样便气喷喷的向大太子问道:“可是有的吗?”大太子睡在地下把头点了两点。老龙王此时真个恨不得要把大太子捆出去杀掉才得称心就是灭门绝户的拎直腿来就踢了一脚把个大太子踢得没命的怪喊。复转过身来向济公恭恭一揖道:“孽子犯法在下实系不知还求圣僧原全一点事后在下自将家法把这孽子处死。那癞头鼋精立即便遣将官去把他捉来以正国法!张钦差那边自然着人陪圣僧过去将法宝收回一切总要求圣僧不可认真办理!”济公笑道:“敖老头子你此时该不得赖了!但俺和尚做事向不格外苛求老鼋谅你也捉他不到他自另有去处;你家龙种他把张钦差限在龙王庙暗室里吃了两天两夜的亏俺也用宝剑把他压在这里受两天两夜的罪这叫做公平正道。但张钦差命在须臾你就同俺走罢!”老龙王道:“在下实因有病着鳖丞相陪圣僧一去如何?”济公道:“也好!既然如此就让令丞相去救张钦差俺同你且到玉帝面前求玉帝代你请一个天医星看一看病也好难得有这种帮着水怪害人的龙王不要当一点事吗?”老龙王听说便吓得连二三的招呼道:“我去我去!”当下济公在前龙王在后将要作法龙王道:“圣僧前请在下走水路去了。”说罢忽然不见。 及至济公到得庙时老龙王例已经将五雷龙火罩收去。济公情隐身法先在庙中望了一望见得几个亲随大惊小怪的议论道:“怎么老爷怎晚回来今日一早门不开户不开又不晓得到那处去了?这两日老爷神出鬼没的倒很有趣!”济公听了一息又走至前殿暗暗便上了楼走至暗室到了厢屋里面见张钦差盘坐地下鼾呼大睡。济公便把衣袖向他脸上拂了两拂忽听张钦差喊了一声“好梦”!把眼一睁却见济公站在面前真个喜出望外。济公道:“龙宫之事你该明白谅情不待我说了?”张公道:“奇极奇极!我们便走罢。”济公道:“让俺在前俺顺便把他机关破去免致来毁地室的人受他暗害。”就此走出厢屋指着对张钦差道:“你看去门不是已关了吗?要推此门必要先将旁边这小螺丝转扭足然后一推就开;若不扭足这门轻推便推不动;若用力推去便触动机关登时脚下石板翻起人遂跌下。”张钦差此时可怜已饿得头晕眼花那里还能查看?济公见他这样心中明白忙向腰间掏出一粒儿药交张钦差咽下突然精神长旺腹中又一点不饥便细微末节看看。 济公把各处的机关破完然后走到前殿恰巧工程所里两个委员因钦差不曾到所特来回禀要公。钦差便把他们邀入客厅坐下指着济公道:“这位就是西湖圣僧敕封大成庙方丈济公。”两个委员随即上前行礼。济公道:“不必你我已在一起两月了还这样客气怎么!”二人茫然不解。钦差便把初八日怎样遇妖精迷入地室怎样圣僧改变形象催促坝工怎样到龙宫着龙神来收法宝说了一遍。两委员吓得连舌头伸出来都收不进去的样子连说道:“这都是圣僧的法力大人的德行皇上的洪福万民的运气!”钦差又问道:“这两日同知可曾得坝上来吗?”委员回道:“此时尚在工程所里呢。”钦差道:“你们回所的时候着他到来说我传他有事呢!”两委员连声是儿是的答应过了。跟后便将禀问的公事问了两件告辞而出。张钦差便一面叫人赶办酒菜一面叫人打了面水来净面。不上一刻酒菜俱到张钦差陪着济公对酌正然谈那龙宫里的富丽只见亲随进来禀道:“外面秦邮同知过来禀见。”张钦差道:“传他进来。”这同知已在工程所听了两委员说这段怪事走上前来先向钦差请安然后又给济公请安。张钦差顺便就邀他同座吃酒。 那同知可巧也是个酒客他本是沛县的人进士出身姓王名叫栋别名叫做王酒鬼。当下三人杯来盏去钦差趁便向同知问道:“请问贵府到这里任事几年了?”王同知道:“卑职蒙大人的栽培在此地已三年了。”张钦差道:“这龙王庙因何没有和尚住持你晓得为的什么原故?”王同知道:“说来话长。前年卑职初到任时因这年秋水未曾为患特来此处大王庙拈香忽见香案里面有女子花鞋一只即疑惑和尚不甚安静。就改了装扮到此问他借宿他立意不肯。后来细细打听知道这和尚奸盗邪淫无所不至但他住持这庙已三十馀年兼之名声虽丑却又拿不住他的实迹只得办了他一个押逐将他逐出把庙封锁。查庙这日卑职并亲自到此上下里外逐一细看并无形迹可疑之处。适才卑职到所说这庙后有暗室被水怪将大人迷入几乎送命。这都是卑职疏忽之罪求大人还要包涵一些!”说罢站起身来打了一恭。张钦差道:“这事不关你事独怪前任各官何以全无知觉以致让他谋此不轨。惟今之计你代我一面缉获该僧一面着匠人将暗室毁去。所幸各处机关皆被圣僧破掉里面并无险错;但各门之下须将木板石板一律揭开查点有无尸骨等情。饭后我同贵府一道进暗室认一认门路限三日即将此事办清我专候这事完结即要起行。”王同知连声诺诺。张钦差因公事甚忙不能慢慢吃酒忙叫亲随上饭。济公他到此时真个心满意足自然放开肚皮吃他的菜灌他的酒这也不须多言。 张钦差、王同知二人饭已吃完净面之后张钦差便喊过四名亲兵点了灯球就陪了王同知由前殿东阀门进里上了楼走到神龛背后。王同知道:“怪道卑职因何查点不出呢!那晓得他的门安在神龛旁边。”就此头道门、二道门、七道楼梯一直到明间及铁栅栏的厢屋一一指点清楚。王同知统统记明路径仍同张钦差一同出外作别回衙。张钦差关会了亲随伺候济公的酒自己便步行走到工程所叫各委员帮同把报销册子限三日一律办齐;又拟了一个河工出力人员保举的折稿交代派人誊清。各委员暗暗欢喜没一个不称赞张钦差办事有干。到了三日各委员将报销册子办齐及奏稿一律写好统统交到。王同知又将龙王庙拆毁地室情形并起出女尸骨三具及拆开瓦木料若干、化费工土若干一一禀报。张钦差又照会王同知赶将在逐和尚缉获严办。便出起马牌十月十三日未时起马各官仍在接官所恭送。正向各官作别同济公预备登舟只见王同知有一亲随飞步来前向张钦差请了个安送上一封湖西营的文书。但不知湖西营因何有信到钦差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四回 太初殿天子衡文 南上苑夫妻比武 话说张钦差将河工各事料理清楚十三日未时同济公一道预备先回平望行辕。这日地方上那印委绅耆皆到河干恭送张钦差同大众作别正要登舟忽然王同知的亲随送湖西营公文一件。看官你道湖西营这一件公文是那个到张钦差的呢?这人物为有公事到张公又为的一件什么事呢? 说来话长只因皇上自八月二十二日济公去后看过柬帖即谕孔式仪将张忠与胡成、邱奎一律释放并咨明都察院、兵部衙门、内务府将这三名底册标签注明永不叙用;跟后又将徐国舅父子放回国舅府每月给养恤银两千两不准干预朝政徐焱降以七品京官分工部当差再观后效家属亦加恩免配为奴。均照济公柬帖上的节略一一办理已毕但有杨魁这件亲事躁不起来。皇上便将济公的柬帖拿到后宫同太后斟酌。太后道:男家一边皆由你做主女家一边皆由我说合。但韩毓英现已收为公主礼应照例赐婚必由我处暗暗的同女家说成;男家则由你降一道赐婚的旨意谅杨魁绝无推托行止你听我这边的信为主。不是我小心过份只因这韩毓英这女子生性高傲择婿甚苛非比他人受人挟制我所以先要将女家疏通明白才有定见!”皇上唯唯听从。 过了一天太后便降了一道懿旨宣韩王府黄氏夫人入慈宁宫朝见。黄氏夫人接到圣旨之后倒添了一件心事一者不晓得太后宣他进宫有什么事件二则这位黄氏夫人自嫁到韩王府不多时他的公公就挂冠归隐他的丈夫韩逸虽然有个世袭却也不曾做官所以进宫朝见这些仪节全然不懂。反是女儿韩毓英过来教他怎样行礼怎样谢坐怎样谢宴通身说明。赛云飞此时在韩家也同亲生母女一样便过来代黄氏夫人整衣理的忙了一阵。当下唤过老家人韩受叫他传轿班备肩舆伺候;又叫韩受跟到午朝门外照管肩舆以便出朝后回转家里。一一分付已毕不上一刻韩受便进内说道:“禀太太外面肩舆已经备成。”黄氏夫人即起身出外韩毓英、赛云飞一直送至暖阁上轿。韩毓英心中早已晓得太后召见的用意黄氏夫人临上轿时韩毓英便低低的向母亲说道:“母亲此回进宫旁事皆由母亲做主若有关合女儿的事件切勿一口应承。”黄氏夫人便点头会意。坐进轿里轿班上了肩韩受他外面也早将跟马预备停当。就此主仆二人出了相府。 韩毓英同赛云飞到上房韩毓英道:“赛妹妹你晓得今日太后宣母亲进宫是一回什么事件?”赛云飞道:“我们皆不说明每人写一字在手掌心里单看对也不对!”韩毓英道:“甚好。”就此二人预先每人在手掌心里写了一字移近一看不觉鼓掌大笑。原来两个人皆写一个“杨”字。忽然赛云飞故作埋怨道:“赛云飞你好大胆!人家的驸马爷你就把他抓在手掌心里打打敲敲起来这还了得吗!”韩毓英骂道:“鬼丫头你这张刁嘴且莫作忙怕的朱笔还要点到你头上呢!” 不言韩毓英同赛云飞在家里闹笑。单言黄氏夫人的轿子到了午朝门口韩受便抢先下了马走进城去向黄门官说明。那知太后到老早派了两名太监在传宣处伺候听见韩受说明来历那太监便高声叫道:“太后懿旨加恩着命妇王爵韩黄氏夫人乘二人肩舆带一仆入宫。”韩黄氏随即谢恩复行上轿韩受便将马寄在门厅马房里面步行跟着轿子。两名太监在前领路直到慈宁宫门口两名太监抢步先进了宫。到得黄氏夫人下了轿时又听当官太监传旨道:“太后有旨宣命妇韩黄氏内宫见驾!”黄氏夫人走进宫门却另有一名太监领着他曲曲折折进了内宫走到丹墀之下那太监便站住了脚暗暗说了个行礼两字看官你道这太监因何这样照应韩夫人呢?那里是化了小费的吗?总之世上的人逃不过“势利”两字。韩毓英至复宫之后皇上、太后真个亲之如子女敬之若神明加之又认为公主他的母亲此番进宫俗语说得好还有那个不拍马屁的吗?所以他到了丹墀之下那太监就暗暗递了一个消息。黄氏夫人就从容不迫的行了三跪九叩礼站起身来。又听太监传旨宣黄氏夫人进宫赐坐。黄氏夫人走进宫中但见正宫、西宫还有两个公主皆在里面黄氏夫人又一一行了君臣礼。太后当时出了御座将龙帔解去说道:“今日内宫相见不拘礼节起坐任便才好谈心你们也将外帔解去才好。”当下正宫、西宫谢了恩黄氏夫人也讲了恩随便就座有宫娥送上茶点。过了一息就有太监收拾开宴至于定位分席一应礼节我也不必细论叫做省点纸笔讲讲正书。 各人均已入席酒过三巡太后笑说道:“韩命妇你晓今日这个酒席可算是喜筵吗!”可怜黄氏夫人是一个老实不过的人听太后这样说法只是昂着头在那里翻眼。正宫看他这样晓得他会不过意插嘴道:“今日喜筵不是别家的喜筵是太后同皇上预备同令媛、杨魁作代的意思!”黄氏夫人道:“小女蒙老国母国后宠爱过分计及终身大事臣妇感激无既。但这小孩子立志在前必须性情学问武艺相同者方许以终身之事。请问老国母同皇上的意见意欲把小女赐婚那一个呢?”皇后道:“我看这个婚姻倒很做得。”太后道:“不是我说句仗意话大约韩世忠这个孙女除掉这人也没处去择婿;这个英雄除掉韩世忠这个孙女也没处去娶妻!韩命妇朕对你老实些说罢这人不是别人就是现今湖西营提督杨将军前日回銮的时节皆是一起立功;兼之两人武艺不相上下而且他虽然幼无父母却系老令公的近支可算皆是忠臣之后。你回去对朕这个干孙女开导开导就说这件事朕已代他做着八分主了!” 黄氏夫人心里正然感激但自己想想这位小姐有些不能造次;况我临上轿时他还同我说过叮咛至再。我若全行做主设若将后牙齿舌头有点相撞我这个干系岂不要担承他一生一世?想罢便回奏道:“既承老圣母这样高厚的恩典臣妇自当遵命。臣妇回家后自当斟酌一当再为覆奏是了!”西宫道:“男婚女嫁古之常礼。韩命妇也要拿出些主张来才好。”就此谈说一会。太后又问赛云飞性情以及同韩毓英可还相得?黄氏夫人真个说得他们两个人同一个人似的。西宫道:“将后效娥皇女英倒也是一件胜事。”太后道:“心性虽密正媵须分续后再议罢。”当下酒饭已完黄氏夫人便起身谢席告辞而出宫前上轿一直回了王府。可怜这黄氏夫人老实得真个有趣几回要同女儿开口就同有些不好意思样的。一直到了韩毓贤放学家来反转自长至短的同儿子谈故意叫女儿听见末后又说到赛云飞这一段韩毓英便偷眼同赛云飞一笑。那赛云飞觉到脸上有些臊的没命的逃进房里去了。 韩毓英听得宫中这一切言词心中早有成见当晚抽笔就做了一个奏折上写道: 臣女韩毓英诚恐惶恐敬谨跪奏为沐恩深厚冒昧陈情事:窃以关雎开王化之风免罝重武功之德。男女正婚姻时君王之道成占;男有室女有家父母之心成有。臣女幼承闱训长读诗书。叨功臣后裔之光邀圣主栽培之意。猥以微功谬膺上赏。出荜户蓬门之贱跻金枝玉叶之班。感激之私莫名成颂。今蒙皇太后、皇上慈注无涯。恩浃弥既宣传臣母议及婚姻。礼属当然情何敢读。然而妇随夫倡终世所关;文学武功毕生之宝。惟相齐而相等则诚心无欺慢之端;苟或劣而或优则属目少平和之色。臣女本为蒲柳杯卷或近于矫揉;杨郎虽属天人星斗未观其咳吐。为此缕陈曲衷敢求恩剖。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祗遵!谨奏。 韩毓英写毕便送母亲看了一看。赛云飞因说话之中与他也有些瓜葛所以韩毓英做奏折黄氏夫人看奏折他反离得老远的不来闻问。到了次日韩毓英又加了一封信着韩受送到礼部托礼部堂官代奏。过了一日便由宫门抄出批来上谕道:“拆阅有旨。”就此降了一道旨意下来并不提及“婚姻”二字托言闻得杨魁、韩毓英二人文武兼备不知孰优孰劣?定于九月初一日着礼、兵二部将杨魁、韩毓英送至太初殿考试文学;初三日送至南上苑考试武艺候朕品订高下。又在韩毓英旨上亲笔批道:“哈女赛云飞如文才武艺能合考格仰即一体与试钦此!” 这道旨意一下礼、兵两部随即派了差官一面传知湖西营一面传知韩王府。到了九月初一这日礼部便将杨魁、韩毓英、赛云飞三人送至太初殿。是目却不行礼进考试定章皇上坐在御座上面东边派太子监场西边派静一公主监场。内监唱名接卷已毕杨魁就了东边座位韩毓英、赛云飞就了西边座位。转眼之间题旨已下只见两面朱漆红牌上写着道: 四书义题 子曰由知德者鲜矣义 子曰孝哉闵子骞义 人不知而不温义 诗题七绝 夏日限冰韵 秋云限桃韵 冬雪限瓜韵 以一义一诗为完卷义取讲明经义不重铺叙。限午初缴卷迟则不阅。 三人看了题牌各拈一题摊卷就写。才到巳正时分三人便不先不后将卷缴至御案收掌太监收下。另有两名太监分路把三人送出:自必归营的归营回府的回府。这也不须深表。单言皇上由点名之后即退入后宫到了午牌时分只见一个太监将三人的卷子恭呈御览。皇帝揭开头一本一看却就是杨魁的卷子。上写道: 子曰由知德者鲜矣义 下论卫灵篇有由知德者鲜矣一章朱注由呼子路之名而告之也。但朱子因孔子单单说了这一句话并无所以责备子路所以德少之故因追寻远脉称此章因愠见而。臣魁按:此说大非。这一章书实系下节无为而治章的帽子。知读智由从也。其语意同以约失之者鲜矣相似。孔子因五常之中智德最难所以一日偶然叹道:人世之上由古及今人能从智德少了。这句话突如其来本说得不甚明白。所以记书的弟子深怕后人不知特为取夫子论大舜无为而治则一席话续于其后。何谓无为而治即智德也。此节一证见得古今之智德只有大舜一人。所以见智德之少也。 夏日七绝限冰韵 可笑人皆倚树荫趋炎附势枉劳形。 何如任尔炎凉变我守心中一片冰。 皇上看罢说道:“四书义体会圣经独抒己见;绝句可谓忠臣义士情见乎词。”再看第二本却是韩毓英的。但见上面写道是: 子曰孝哉闵子骞义 鲁论二十篇凡孔子语中述及弟子者大率直呼名而不称字。独孝哉阂子骞章为特别之称谓。故有附会其说者谓圣人教化门人之功日孝。闵子之学特以孝闻。故圣人特为间见之辞以为凡在圣门者劝。据此立说亦足以风化万世。然究于下文人不闻于父母昆弟之言句无甚注射。窃按这一句书是夫子复述人所以称赞闵子之言。盖因闵子的父母及昆弟皆说他孝顺众人皆相信他是真孝。因此一个个的皆称赞他“孝哉闵子骞”!孔子语意之间是说的人称赞闵子尽说道:孝哉闵子骞!若谓孝哉闵子骞句是孔子称赞闵子之辞则误甚矣! 秋云七绝限桃韵 无限秦云似马骄飞来空际笔难描。 一鞭偷度晴霞外颜色输他点绛桃。 皇上看罢又赞道:“艺独遵古注足杜聚讼之门;次诗的以美人才子、戎马书生合为一手亦足见人品之真际。”又看到第三本这断是赛云飞的是不必说了。但他这本卷子上却另有出色之处他父哈克达本是辽人故赛云飞这本卷子中写汉文旁边注着满文分外出色。皇上却不识番字但就汉文看道: 人不知而不愠义 温者反对于乐而破坏于悦之一端也。论语学而章其三节曰人不知而不温。古今疏注皆分为三层论说。而不知此节所以保节之功而治二节之病者也。二节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孔子之意是谓学已及远故造于可乐之界;而不知每以朋之来不来以为乐不乐之区别。若然无朋远来则不能乐不乐即所谓温。因无朋远来而温即所谓人不知而愠也。人不知而愠从此将灰心于学。亦并与节本心之乐处而俱失之。此孔子所由为此言以治不善读二节书者之病而保其节所固有之功。 冬雪限瓜韵 片片争开六出花仓箱预可卜年华。 万千菜色皆资养莫笑皋陶面削瓜。 皇上看完说道:“两艺虽较杨、韩两卷微逊而书义亦善避熟就深诗词亦觉苦心孤诣。人才如此夫复何憾!”随即袖了三卷走到慈宁宫进呈太后看过。然后又同正宫、西宫、太子及两个公主品论了一阵这才把卷子拿过皇上把韩毓英的一诗还摆在嘴里吟哦不绝。 过了一日已是初三日了。皇上一早散朝就到了南上苑以次三十六宫的嫔妃彩女6续俱至然后正西两宫陪着太后乘车进院独太子因早课要紧不得前来。到了辰正一刻但见兵部堂官将韩毓英、赛云飞、杨魁带进南上苑先就御前报名行礼已毕。这日杨魁头戴一字冲天盔身穿乌金五彩堆花战靠内村绛色箭袖夹绫袍足踏二分粉底快靴手拿一只八角响锤。但韩毓英、赛云飞皆有素孝在身未便艳妆华饰韩毓英穿了一件银绣亮花玄色薄棉战袄外加淡青围珠外盖衣洒花百结素绉宫裙银花翠钿抹额八宝环珠压脸上微微匀了一些薄粉手拿绣鸾刀;赛云飞妆扮同韩毓英大同小异手执双刀腰旁挂一柄飞抓。报名之后分男东女西站定忽见三名小太监牵过三匹绣鞍衔银辔头高头骏马。毕竟此回三人比武不知怎样比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五回 赐绮筵天子加恩 抢绒花英雌擅技 话说杨魁、韩毓英、赛云飞三人由兵部堂官带至南上苑在御前报名之后分站两旁就有小太监牵过三匹马来。三人不知是何用意转眼朝正南上一望只见由东至西一排疏柳约有一里多路相去约半里路那树枝上就挂了一团扎绒的五彩花中间安了一个金钱三人看得清切个个私下埋怨道:“我因何不带弓箭!”转念想道:此回办考的忒也大意连考国牌都不曾挂着。正然在那里疑三惑四的忽见一个太监肩上抗了一面双龙的金牌由面前经过那牌上写着道奉旨命题: 第一场马上金镖 第二场下马拾球 第三场马上比枪 三人一看才晓得是考这三件功夫。一个个皆暗道:这样看来我等手上带来的兵器反是累赘。就此杨魁便将单锤别在背后韩毓英、赛云飞皆消去外衣交代巡场的太监一个把单刀别在迎面一个把双刀别在两旁三人皆上了马。杨魁先将马头一带一直向东转身向南上了龙埂将马加上几鞭即便如飞的样子直奔向西。杨魁看准金钱手抬了几抬“当当当”的沿路而下了三镖走尽西埂又兜转马头复行向东用左手又“当当当”的了三镖那下面的鼓声一起一起的看见红旗一展便敲得震耳。杨魁射完奔到东头下了龙埂把马缰收了一把那马仍款款段段的归了原位下马到御前又高声报了个名复行退到东面。跟后韩毓英也把马一拎直向东去转身向南走上龙埂也把马加了一鞭。此回韩毓英另是一个打法到一花团连三支袖箭左一支右一支皆插在绒花两旁末了一枝便穿在钱眼里面初初的人还只道他射不着金钱在那里胡乱箭及至统统射完但见那花团金钱上就同添了个平升三级一般平平正正的就是叫人爬上去装都装得没这个好看法子下面也是红旗招展鼓声大震。韩毓英由西头下埂绕归原位也下马到御案前报了个名退下。末了便轮到赛云飞了。赛云飞心中一想:他们的暗器用着打镖本来合拍;但我这个痨瘟铁抓有个什么用处?忽然失笑道:有了法子了!我何不如此如此。就此把马一带直向东去转身上了龙埂把马一拍他便一溜烟的左一抓右一抓把花团上韩毓英所射的箭统统抓下直到西头复行兜马向东又接连三抓把三个金钱花团皆抓在手里那一阵的鼓声格外敲得热闹。赛云飞到了西边也下马走近御案报了个名把花团交代巡场的太监退回西本位。 此时龙心大喜将三人叫到御前每人赐御酒一杯金柄粉团大红绒花两朵着太监代三人簪在鬓旁。杨魁本来一表非凡装束得更是簇新盔下添了这两朵红花格外觉得美俊自不必说;单是韩毓英、赛云飞二人因身有服制尽是素妆忽然添了这两朵红花压在鬓下更觉新鲜夺目艳丽非常。此时上苑里虽然三十六宫都在其间不免相形失色。簪花过后三人又上了马搭眼见那龙埂下面一条边安了九只皮球。那皮球用鱼油油得滴滑的不会拾的人抓去真个一冒多远这皮球就平摆在地下四转画了一个粉团。此回还是杨魁在前那马上了龙便飞奔起来但见他不慌不忙到一皮球一个半面垂杨的势子拾起一个便用那第一个换第二个以次二换三三换四四换五五换六六换七七换八八换九统统换完把多下来第九的这只皮球换到左手兜转马头复行由西向东仍用那半面垂杨的势子又将第九的球归位第八的球换起以次八换七七换六六换五五换四四换三三换二二换一末了把这一球仍归了第一的本位放马回头又报了名。第二还是韩毓英也照杨魁一样的换法来去两趟一但他另有一种出色的处所凡第一球到第二球连次而下他的球不在手里沿路跳着随马前进。到了赛云飞他是格外卖弄本领到了第一球便侧身而下拾了球穿过马腹又上了马侧身把球仍还原处就此一下、一拾、一穿、一上、一还就问转风车样的只看见他一个人绕住马腹一圈一圈的一直走尽龙埂九个球统统拾过回马将要报名不料韩毓英因贪看赛云飞拾球连自家报名都忘掉了。及见赛云飞下马将去报名自己这才一同走到御前将名报过退到原处一个个的心中想道:前两场已将就过了但这第三场又没一个带有枪来拿那样东西去比? 正是想着只见一班太监川流不息来来往往的听说是供奉上膳。忽然两个太监走出一个把杨魁带到东配房里一个把韩毓英、赛云飞带到西配房里见一边一桌上品的饭菜。看官大凡无论再客气的人沾着一个吃考饭都是穷吼似的。并非是考试中叫人不循规矩算来却是皇上的福气就这一碗饭到底是吃的皇家的天禄。到这个地步那怕他饭是冷的、菜是臭的都吃得有滋有味。那杨魁不是我做书的笑他当日倒运的时节在娘舅家饭馆里管个帐皆是吃的些剩饭剩菜大碗盘子装着吃惯了的此时吃到御赐的酒饭自然狼吞虎咽不必细言;就连韩毓英、赛云飞膏粱醉饱惯的今日吃得个不知不觉的也是菜空饭尽就同还是不曾吃得饱一样。直到皇上膳毕升了御座三人才由太监送到手巾揩面出外。 到了马前见每一马上搁下一支银杯花枪迎着那向午的太阳真个照见人脸。杨魁细细一看见枪头上有一蛇皮似的套子套着杨魁暗暗想道:以为这定是皇上御库里的宝物所以把枪头子用蛇皮裹得好好的。及至近前再一细看原来那枪竟是一个皮头子里面并无枪头用手去捏了一捏但见微红色的香粉向外直飞。便道:原来如此。就此提枪上马将马一拎到了空地追来逐去走了三趟。忽然韩毓英一马冲到没头没尾的就赏了他三枪。杨魁晓得势头利害忙把身子向马鞍上一伏双手把枪举起急急架开两马过门一来一往的斗了一百馀合。韩毓英故意软了一着兜马过门杨魁就想在他后心着上一枪。那知枪才及近忽然韩毓英转身倒踏鞍轿把马一偏一枪直朝他胁下刺到。杨魁此时想拿枪来格已是不及也就学了他腿子一挥由马后挥过韩毓英那枪搠着了个空;等到收回了枪顺手箍去那知杨魁的马例又跑过门了。韩毓英扭转身躯坐正了马看见杨魁的马迎面冲来他又把马一拎挺枪杀去。杨魁心中想道:韩毓英的本领我久已晓得本不在我之下若专一同他规规矩矩用那一门一柱的枪法大约他也不得胜我我也不得胜他我何不如此如此!打算已定恰巧韩毓英迎面一枪已经刺到杨魁便向旁边一偏并不还枪装做又要过门的样子就此肩擦肩的。韩毓英暗道:这会杨魁必输无疑了他这样靠得切近我待走到他后身转身就是一枪单看他怎样招架。就这转眼之功夫韩毓英端枪已要转身不料杨魁轻轻的伸了两指由后面已把韩毓英御赐的花摘了一枝向自己盔下一插只听皇上在御座上拍手大笑。杨魁把马一夹没命的飞奔韩毓英红了红脸走出圈外。 杨魁洋洋得意刚要回转御前当下却恼了一个人暗道:这厮委是可恶日前北城外将我束住了腰由楼房上一直掼到街心今日又夺去我姐姐御赐的花我不趁此时出这口气更待何时!把马一拍舞动银枪向杨魁迎面刺去。杨魁走得行行的忽见赛云飞枪马齐到。杨魁忙双手托住了枪往上一架只听“当”的一声那虎口震得怪痛暗道:哈家这女子好大力气我倒要存他的神呢莫要仗他没头的枪被他东街楼房上的仇报了去。就此两马过门赛云飞心里想道:可恨这支枪没有枪头我本身的恨谅难报复但我姐姐这支花若不将他夺回我哈云飞也叫枉生人世!这边赛云飞这样想法可巧杨魁兜马过门的时候也就想道:我今日细看这女子本领固然不弱样子同韩小姐直即姐妹一样我杨魁做事向来平允他鬓旁的花我倒也看中着一枝了。此时两马过门却另有一种对战的样子一枪过去顺手就要想他头上那枝花一枪还来顺手又要想他头上那枝花。就这带偷带打的斗了三十馀合赛云飞心生一计故意把枪一紧上下左右连二三没遮拦似的使了十多枪。那杨魁便不敢分神在花上用意也就连连的招架。忽然赛云飞又故意的抢了一步杨魁不知是计枪一紧奔腰刺来赛云飞一把就抓住他的枪头右腿褪出脚镜腿子挥起就在杨魁枪杆上着一着力举手就把韩毓英那枝花依旧拔回。杨魁此时真急得没法一支枪他牢牢抓住收不转来。暗道:这丫头委实利害我枪也不要了!就把只左脚褪出脚镫一手把一支枪突然的一松左脚一伸拚命似的就踢了赛云飞的那马一脚以为赛云飞一脚落空加之那马一奔这一斤斗也要跌出一个色样。不料赛云飞提功极好他就一只脚踏着脚橙挂了鞍轿半边任马奔走直望韩毓英面前走来。杨魁还要想追只见御前走出一个太监手上抓着一面杏黄色的龙旗展了两展那场上就有人“当当”的敲了几声锣。毕竟不知所为何事巳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六回 赐婚姻一箭双雕 剿贼寇六师齐驭 话说杨魁拍马正追赛云飞忽然黄旗招展锣声“当当”的敲了几下。你道这是什么原故?只因此回比试不过只要韩毓英相信杨魁婚姻就可成功并无什么紧要深怕他们动起手来不了不休所以预先关照办差官员只要见御前龙旗一展立时鸣金止武。初时见杨魁得了韩毓英的鬓花晓得婚姻已成就想传金停止。奈赛云飞既准许与考不能叫他缺场及至到了把杨魁的花夺回就此正好结局。随即着了一个太监去把龙旗招展场上便敲起金声。杨魁到湖西营已有十多日军中的规矩已是清楚所以金声一响杨魁也就不追仍复原处下马。赛云飞下了马把枝花仍代韩毓英簪好三人一同走近御案报了名皇上亲自把三人衣服上看了一看并无一点粉斑。皇上龙心大喜便说道:“你们各皆好好回去朕明日另有旨下。”三人便谢了恩仍由兵部堂官带出南上苑自太后以下各皆起驾回宫这也不须细表。到了次日皇上便奉行故事饬礼、兵二部出一张考案上写道: 钦命礼部尚书玉清宫总理玉牒馆协修周、兵部尚书兼阅操大臣督理粮饷事宜赵为奉旨考试事:前因太初殿文场、南上苑武场业经开考事毕在案。所有文场墨卷、武场技艺均经本大人评订甲乙恭呈御览。奉旨着照所议并另加思赏等因理合榜示须至榜者。 杨魁赐额外进士 韩毓英赐明珠十粒、珊瑚树一株、花粉银一千两 哈云飞赐明珠十粒、大卷江绸五卷、花粉银八百两 另外皇上又降了两道赐婚的上谕一道到世袭王爵韩毓贤一道到湖西营提督杨魁:礼文着照尚主例次一等人赘韩王府侠义公主一切嫁费许有财政处咨领开支杨魁着赏婚礼银二千两亦由财政处给。旨意一下杨韩两家自然欢喜不过忙碌不过。单有赛云飞外面也跟着欢喜不免暗暗的自恨命薄。韩毓英探知其意另外又上了一个奏折请将赛云飞一同赐配。皇上又降了一道圣旨准其所请。哈云飞着赐配杨魁为副室敕封三品恭人赏婚礼银二千两。就此把个黄氏夫人忙得要死既要待自家女子忙嫁又要代人家女子主婚兼之男女皆是一家。韩家又无甚亲族照应所幸银钱倒还丰足。俗云有钱好做事不上半月的工夫各事已粗有眉目。杨魁又请出两个大宾择了十月初六日尚主十月十二日同哈氏完姻。一面请媒人通知韩王府一面具折奏报完婚日期并谢赐婚赐银的恩。 到了初六这日一早就下了一个札子着陈亮护理营主自己披红插花用全班执事跟着媒人直到韩王府。先由媒人走到里面道了喜只听门外三声炮响一时锣声、爆竹声、鼓乐声门里门外热闹不过。杨魁下了喜轿韩毓贤走至门前迎接进里先望阙谢了圣恩然后进了大厅就有一些亲眷相陪坐定。三道茶后上了点心陪客便陪着略谈事务。专候到了吉时喜娘便将侠义公主花冠霞帔搀至内室中间。此时由厅屋到上房一边是男家的执事一边是女家的职事。三声炮响鼓乐齐鸣门外的爆竹放个不住两旁锣声三响一声吆喝杨魁已进了内室先朝侠义公主行君臣和二拜九叩已毕。然后相礼将他引至上喜娘将新娘搀至下先朝上拜过天地又对面行交拜礼引入洞房饮讨合卺杯。杨魁走出洞房到了厅屋见一顺开了三席中间一席是杨魁上下两席是人宾均有亲戚两旁陪坐韩毓贤逐一安席门外炮声震天阶下鼓乐齐作。到了晚间也是这样席散之后各亲友持了龙凤烛送入洞房。此后一切事情我做书的也不必深说。谅情不曾娶亲的就听着我说他还有些不懂;那娶过亲的格外是用不着我说了。我省些笔墨且谈他第二日事。 到了第二日夫妇一早起身梳洗已毕喜娘便将新郎新娘搀出洞房摆了香案望阙谢过了恩然后到黄氏夫人房里请过了安随即就拜祖先;又向一切亲眷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皆行了礼接着丫环仆妇皆上来叩叫喜。礼毕各有各事。这可算杨魁尚侠义公主这一件喜事我补叙过了。至于十二日同哈氏结亲礼行虽较韩毓英稍简但一切例行的过节也不能少这也不必细说。 到了第二日午饭过后皇上突然的来了一道圣旨赏杨魁兵部左传郎衔着他调镇江四营、广陵四营会合钦差张光明前赴玉山剿灭小西天并着侠义公主韩毓英、恭人哈云飞随营效力。奉旨之后杨魁便同韩毓英、赛云飞商议妥当随即作了一封下行礼子的草稿着湖西营文案誊清一致镇江营左营参将苏坚一致镇江越河营守备徐名震一致镇江右营都司马渠一致镇江焦山营参将许大立一致广陵泰州营总镇刘振玉一致广陵瓜洲营总镇6殿邦一致广陵左营游击史公威一致广陵右营守备束高均限十六日在平望张钦差行辕会哨。杨魁晓得张钦差现在秦邮河工又亲笔写了一封禀函陈明各情。着人送至本营托陈亮用了印信由五百里排单寄往各处。恰巧这信到了秦邮张钦差同济公已到河干将要动身由王同知家人特为送来。张钦差接来拆开一看随即同济公就上了船另外亲兵亲随又雇了一号小船将行李各物挑至船上一众印委候了开船各散。 张钦差在舱里就将杨魁来信告知济公。济公笑道。“俺久经晓得了就连破阵的人我早已约在镇江等俺了。”就此便把马如飞同周信死去活来各事头头尾尾说了一遍。张钦差好生欢喜随即又说道:“嗳哟!我想起来了圣僧还有好几件善后事宜不曾得清楚呢!一者收来龙宫里那两件宝贝一支玉圭、一个水晶球还不曾还了把他;二者龙宫大太子还压在殿前天井里不曾放他;三者这个老鼋神通广大倘置之不理岂不贻害无穷?”济公笑道:“你这人也太瞧不起俺的来了!俺和尚做事向来不丢后手就是将后死了俺和尚都不要人装殓。难道做这点小事件反转便管前不照后吗?这三件事俺和尚久已布置妥善压在制神剑下的那条小龙到了二伏时他自会起身;老鼋这段公案敖老头子受了俺这些怄气他走来收了五龙雷火罩回了龙宫就差了二十名虾兵一员蟹将去拿老鼋那老鼋已老早得信投奔了小西天借金光寨做护符去了。讲到末了他们皆是金光寨里有分的人旁处无论怎样皆死不了的。至于玉圭同那水晶球俺却大大的有个用处日后你自然晓得。” 张钦差道:“我不懂狄元绍他不过一个落草的强盗怎样设了这个金光寨就利害如此就连天神天将都不敢进他的寨。古今用兵的人孔明要算第一个了就是他八阵图也不曾听说那神人不敢进去!我不晓得这个狗强盗他这些法术走那里弄得来的呢?”济公道:“这事你到今日还不曾清楚呢!此时船上没事待俺慢慢讲个明白。这金光寨那里是狄元绍摆出来的吗狄元绍有个妹子名叫无双女赛杨妃狄小霞生得十分标致幼年遇了仙人传授了他些小小玩耍游戏的法子他便到处逞能。通天教主有一徒弟名叫墨金子专好采战一日狄小霞遇见一浪其时才十三岁就仗着自己的法术作起追云法去捉那狼。那狼因他穷追就进了山洞他便追进山洞足足追了一伙时不知追至何处。忽见里面来一道士问他何处来?他便说家住玉山。道士诧异道:‘你这小小女子这十万八千里路程怎样走的?’狄小霞道:‘女子借追云法走的。’道士道:‘原来如此!我说没有法术也断走不到此地。’这道士就是那通天教主的徒弟惯喜采战的墨金子。墨金子见他颇有姿色就把他留在洞中。过了三日他见洞中石笋上挂了三支宝剑.他便问墨金子这是什么剑?墨金子道:‘顶长的叫诛佛剑顶短的诛仙剑作中的叫诛神剑无论仙家神佛法术再大些遇着此剑总难逃脱。这剑还有一件利害的处所用他拿了杀人杀物更不必说了;但只要将自手上刺一些血胸前刺一些血涂在剑上到了用他的时候并用不着抓他只要意念一动那剑上便放出万道金光不论再有道行的登时就被他金光罩住再也逃不掉。’这狄小霞自幼便生得伶俐他听墨金子这样一说心里想道:我被这妖道缠在庙中终久没得好结局我何不如此如此!打算已定便故意的说道:‘你这话哄我我不相信那有这样利害的兵器你拿来单把我望望看。’”说至此处济公忽然的失惊道:“嗳哟!俺真个忘掉一件事了。”张钦差忙问道:“是什么事?圣僧何惊慌如此!”济公道:“事大呢!事大呢!”但不知济公所忘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七回 杀老道小霞得宝剑 聚毛贼元绍建窝巢 话说济公在船上同张钦差谈那小西天金光寨来历突然“嗳哟”的一声说:“今日忘煞掉一桩大事!”把个张钦差吓得连忙追问以为圣僧这件失惊必系一件非常大事;加之济公只是“事大哟事大呢”还不肯说张钦差格外泛疑。及至追之至再济公这才冷冰冰的说道:“我忘煞要酒吃了!”张钦差道:“圣僧惯会吓人我道真个有了大不得的事呢!”忙叫亲随到后舱把酒快些办来。亲随答应了一声随即就去。张铁差又谈道:“请问狄小霞向墨金子要剑来看后来便怎样呢?”济公向张钦差翻一翻眼怒道:“你们这些大老官的脾气真正可恨要听那句话暂时就要到位。假如俺不告诉你你不是也一样的吗?你也太不体贴人家的苦衷俺此时喉咙倒痒得要死了还能彀再谈心吗?”说罢把个喉嗓扮得挺直伸得多长的用那两只钉钯手一上一下的抓“快些快些”的喊个不住。过了一息酒菜送到两人对面坐下济公忙向亲随手上一把把一把酒壶夺过连二三的吃了个例行杯然后又斟了一杯拣那大块的肚肉吞了七八块就此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会好了喉咙也不痒了又润泽了这会谈三天六夜俺和尚都是情愿的俺把那金光寨慢慢告诉你罢。” 这狄小霞问他要剑来看本来不存好心要论墨金子就派有些泛疑那知他一者劫数已到二者为色所迷三者究因狄小霞年轻不甚把他摆在意下。随即把三口宝剑取下说道:“这三口剑都有来历当日我的师父通天教主帮着纣王伐周同太上老君、元始天尊为难。这时候周营里如摩家兄弟、黄家父子皆是天神广成子他们这一班皆是地仙燃灯道人他们这一班皆是佛祖我的师父所以就炼这三口剑暗暗藏住并不把人晓得。所以一部封神榜上人只晓得通天教主利害那知他所以利害的原故皆是仗的这三口宝剑。”说完便把剑一口一口的那是诛佛那是诛仙那是诛神交待得清清楚楚。狄小霞把口顶短的抓在手中看了再看突然的蛾眉倒竖秀目圆睁举起剑向墨金子说道:“这可是诛仙剑吗?就先诛你!”墨金子要回他“正是”两个字才说出一个字来觉到狄小霞把口剑对着他留了一圈就见一道金光向墨金子头下一箍登时头望下一滚身子望下一倒冒出一滩白浆。你道这墨金子因何杀掉不冒血反冒白浆?只因他们修道的人得了采战法阴阳两元布满肌肉就同树林一样枝里有汁万古不枯。采战的人周身是阴阳两元所以就能彀历久不死墨金子的来历还不晓得那时候便做了通天教主的徒弟;就作为商纣的人氏到得宋末也有两千多年。他这采战的功夫历练已久周正精血混为一气所以一剑之下淌出来的血皆是浆。 狄小霞见墨金子已被杀死就把这三口宝剑带了身边记着旧路仍用追云法不上一刻已出了山洞。慢慢的走进玉山城跑到家里一望不觉大吃一惊屋里已换了别姓居住。便进去问自家搬在何处?那房客原来是异乡人一些都不知道。只得孤孤凄凄走到门外恰好遇见一个熟识的邻居老奶奶把他拖到家里说道:“我的乖乖肉要是你家爹妈还在看见你长得这样转来不要喜欢煞了吗!”狄小霞见说垂泪问道:“难道我的爹同妈都死了吗?”老奶奶道:“说来话长。你出去不是计算起来已三年吗就由那一天饭后你出去玩耍到了晚间不曾回头你的爹妈就着了慌当夜你家哥哥还有我家儿子帮同着找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找了一天那里有点影子?四处求签问卜有的说被狼吃掉背进山洞去了有的说被仙人搭救去了有的说卜上遇着红鸾大约还有婚姻大事呢有的说课上遇着黑煞大约还有刀兵之祸呢!就此你说好他说歹沸沸扬扬。过了几个月你的妈日夜的哭还连累我们老邻居陪掉了多少眼泪你的母亲因此就得了一个思儿病。到了前年我记得我们送灶的这一日他老人家就归了天了。你家老父亲把个老伴儿丧掉固然是没投奔加之你家这位哥哥天天作气、处处闯祸到了去年春间也就一病而亡。死下来的时候连刮痧的钱一个都没有连煮倒头饭的米一颗都没有。你的哥哥倒也会想主意就把这个住家房子向山西放印子钱的那个杨奤子典了三十串钱议定三日出枢。你家哥哥就三千多钱买了一口薄皮材连身打连身的衣服把你的爹向棺材里面一纳定了四条钉叫了两个抬重抬了望义冢地下一埋。就有那代你家爷不服气的人同你家哥哥说道:‘你这人也太忤逆你家爷死后也还丢了一处房子典了三十串钱那里一两串钱买块地都不得能彀就派定要送到义冢地上去的呢!’那知你家这位好哥哥才回得好听呢他说道:‘我本预备三十串钱分文不剩另外再贴上几个请那阴阳先生拣一块子孙达的地方葬去。那知再也寻不着反是这义冢上一块真龙地被我碰着了所以我也不三斋礼七赶紧就抬了去葬免得被人家抢去。听说不出三年子孙还要做皇帝呢!姑娘你看你家这个好哥哥他说了这些天上有地下无的话叫人可怄气不怄气!其实你们到后来还是好姐妹兄弟我叫做代你家爹妈不服气难得今朝看见了你所以就告诉你一个自始至终。你姑娘看看你家这个好哥哥可该不该吗?’”狄小霞一听便嚎陶大哭。 “老奶奶又问道:‘我要问你你姑娘这两年到底在那处的呢?’狄小霞只得苏州、金陵的支吾了他一顿。接口又问道:‘请问我家这个宝贝哥哥他此刻在那处呢?’老奶奶道:‘他有二十多串钱就在王三秃子赌钱场上过了一个多月后来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据闻此刻他同了几个同伙的在小南海对过小西天搭了三间草房不晓得干什么营生呢?’狄小霞一听才晓得自己出去三年心中好生诧异;再朝身上一看见衣服都是绷了吊着身上。当了辞别了老奶奶一径出门。过了小南海才上得岸走不多远就见隐隐有一带瓦房并无一间草屋又不敢冒昧去问。正在那里站住脚想主意只听一棒锣响忽然从草案里跳出一个黑脸大汉把狄小霞一望见是一个绝色女子。他也不问来历上前就一把抱住嚷道:‘你就跟我家去做婆子罢!’请问这个狄小霞周正几千年的地仙还被他白白送了命可在乎这一个毛贼吗?狄小霞不慌不忙就此把袖中的宝剑也不问诛仙诛佛诛神露了一点尖子在他抱的那双手上仿佛写了一个一字直听后面‘呀’的一声那汉望下一倒;再朝他手上一看一只左手就同害了秃骨疽一般:那五个指头在旁边乱跳。狄小霞暗道:事到其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就此把剑又对他留了一圈登时一道金光突然的那颗黑头就望旁边一滚。此时早有小喽啰进去送信。狄小霞掉着脸正然望着那颗黑头笑只听后面扑扑扑的一阵强盗跳来嘴里骂道:‘那来的奴婢敢到这里来泼野/狄小霞听见暗道:那怕你再来多少我姑奶奶预备交情你几个圈儿罢了。想罢就想对着强盗再去画圈子那知才一转身只见头一个就是他的哥哥狄元绍。” “狄元绍一见忙喊道:‘小霞你怎么突然来了的快家去罢!’当下就分付人把黑汉埋掉同着小霞走进门里后面伺着出来的还有三个毛贼也跟着进去到了聚义厅便一同坐下狄元绍便问小霞在外这三年之中的情形。狄小霞除掉奸情不曾说出馀者便统统怎样逐狼怎样进洞怎样遇着通天教主的徒弟墨金子怎样骗着宝剑怎样杀掉墨金子怎样盗剑出洞怎样家去一人不见遇着那邻居指点到了这里怎样黑汉无礼被我杀掉由头至尾说了一遍。说完便把三支宝剑拿出来给狄元绍看。狄元绍连连称赞道:‘好剑好剑!’就此把创仍交了狄小霞收好。狄小霞又问:‘你因何在此地?’狄元绍道:‘父母死后丧葬一切可算尽产完功。我一个人就四处飘荡巧巧遇见这四个朋友。’说着便用手指着道:‘这一位叫没魂大帝徐春这一位叫惹不得杨瘌子这一位叫靠皮烂顾泉那被你杀死的叫个黑炭头周二福连我共计五个人。初初的就在这里留了一个草棚做个窝巢干干那些背娘舅打麻核的勾当。该因我们运气好碰着一个大买卖弄了有两百多两金子。在这地方前面小南海隔住后面就是弥陀峰只有这条出路人烟不到。我们因为有了钱就招集了几十个小峻兵内中有一半瓦木作里的人。所以我们暗暗的就办了些砖瓦木料记了这几进房子。我前日到弥陀峰里查过一次里面足有几百亩大的一片荒地那洞口只有月洞大将后我们买卖做大了若有些风吹草动里面把两间屋避个风头真正没处去找!’但是狄元绍这些说头不过是要做个不破案的强盗。那知狄小霞因得了这三口宝剑就有了大志。就此便在弥陀峰里面记了多少房子招军买马、积草屯粮又联络了多少山头上的强盗皆归小西天统属因此这小西天的名声就大了。”说到此处济公便不开口。 张钦差又问道:“但这狄小霞虽然得了这三口宝剑谅他这女子必无什么韬略怎样能建出这样一个金光寨的呢?”济公道:“你这人太拿住俺和尚作呆子了!吃了你三杯酒连零碎缺角的撞整了以作四块半肉上斤两称来作为二两五钱倒换了我这一大片的话俺真个回你不过的情分。要是第二个人同俺吃酒俺是酒同肉到了嘴里向不说话这是不坏例的。要听俺金光寨的原由请你睡过一觉来请明朝再听罢!”不知明日济公可能说得出这金光寨的原由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八回 济颠僧饮酒谈敌情 狄元绍挂榜派众将 话说张钦差见济公说着小西天不肯再往下说也就不敢追问依旧陪他吃酒这日那船就住在甘棠镇。过了一宿次日一早起身张钦差梳洗已毕晓得恭维圣僧没有别项只有酒肉上前随即就叫亲随到厨房办来二人又复饮起嚼起。张钦差急急要听金光寨之事晓得他的脾气因故意的说道:“昨天圣僧贪图谈小西天少吃了无数的酒今天我们畅饮罢。”济公听说便笑嘻嘻的说道:“俺且问你你同俺也相处多时了你可晓得俺有脾气吗?”张钦差道:“委实不知。”济公道:“既然不知俺且告诉明了你罢俺吃着酒最怕人同俺说话这是俺第一个脾气。要是人也同我一样的脾气拘拘的同我和尚说道我们吃酒不要说话那俺就偏偏要另外变一个脾气了。今日你叫我单吃酒俺今日还单单要谈心呢!俺再把那金光寨一段同你细细谈个清楚。 “这个狄小霞既把个小西天的声名做大了却然就引动一个薰香会里的道友名叫梁启文。这人不但武艺群兼会奇门遁甲还有一种香他这薰香用不着烧只要趁那迎面风沾着一些气味登时这人就同死去一样当要三伏时才得回头。他听说小西天这边气势不小就跑去投效。那狄元绍倒有一层好处虽没什么本领却能认识好汉自得了梁启文之后经他一切布置格外蒸蒸日上。一日狄小霞就同梁启文议论道:‘人生在世要做大事、必要明明白白有个真凭实据叫人不敢来惹我而后我才能彀惹人。即如今日小两天气势虽大官兵还尚在不甚清楚假或官兵到来你我必定是弥陀石佛峰为屏障就桃花坞暂避其锋这样蹊景名头终属不得正大。将军可有个什么法子做出个堂堂正正的大名头来吗?’梁启文道:‘末将倒有一个主意就在小南海南岸立他九个大寨中寨仿大极的奥妙四面立那八寨照光天八卦定式较孔明后天八阵图的法子还简便得多而且变动更大。每寨只要八十名兵卒中寨归主帅主事中寨有丝毫消息八寨立时就知如太极主持天下一样。但那八寨之中不同后天八阵分名分门分色遇着会手容易辨明。我这八寨混元一气他明明从生门人太极一转立时就变为死门。但我这个意思是就你那三口宝剑着想起来就把这三口宝剑挂在中寨这寨之名就名曰金光寨。’当下就画了寨图指点了把狄元绍、狄小霞看那处是生门那处是死门;太极一转怎样乾变为震生门变为再生门;太极两转怎样震变为坎再生变为半死门;太极三转怎样坎变为兑半死门变为再生门。内中主将台怎样门将台怎样接应路怎样统统指点明白。狄家兄妹大喜刻日兴工筹台并选了六十四名精壮的兵梁启文训练他们的变法。不到两月均已妥当中寨建一座高台三口宝剑安置其上。由去年又收了一个妖道刘香妙代他四处放散标布招集羽党同俺和尚却犯过几回难一回都不曾买过便宜。现今又合着你家逃走的这几个妖精加之老鼋又到了那边一班都是神通广大变化无穷。俺想此回皇上叫你督兵也很有些扎手只好临时再酌。料想俺和尚这件事一定是要管的了!” 就此吃着酒谈着心一直到了天晚听见舱外亲随谈说已离平望不远。张钦差满心欢喜同济公放量又饮了一息酒。只听那船上到岸锣当当当当的敲得怪响那些水手便落篷的落篷拿篙的拿篙搭跳的搭跳扣缆的扣缆。那船主拿了一枝竹篙打了扶手早有一个家人进舱来问道:“请问老爷可要传执事不要?”张钦差道:“不必。”晓得济公不喜欢装模做样刚要转过身来招呼济公上岸只见舱里并没一个和尚。张钦差呆里呆气的还“圣僧圣僧”的喊见喊不答应明知他又是闹鬼。但怕他亦或就此走掉那小西天便格外难以得手了只得闷闷沉沉的上了岸亲随打着灯笼步行直奔行辕。走到半路一众听差的皆点着灯笼接来。张钦差问道:“你们怎么晓得我回来的?”听差的道:“济公圣僧叫小的们来接大人的临走还关照小的们叫小的们禀知大人说他已经到了行辕了请人人不要愁罢!”张钦差此时心中人喜暗道:这人真个通神我心中不过一些意念他立时就晓得了!就此三步当两步的走进行辕却见济公坐在里面一见张钦差便说道:“俺看你这个人要算是个属酸齑菜的闷在船上两天一夜到了靠岸还不快走那里还不曾闷得彀吗?”张钦差听他说得倒也笑晓得他空坐不住连忙就关会厨房办酒。两人又对酌了一会张钦差称吃了饭觉到身体困倦就想去睡便向济公说道:“圣僧今夜还是以酒消夜还是归房就寝?”济公道:“且莫忙成法不是法!现在你家征小西天的先锋已到了半路了不上多时就要来请见呢俺劝你守他一息。你委实困倦就坐在俺对面打个瞌瞮罢!”张钦差听他说得好生希奇只得仍旧坐下济公还是吃他的酒。这且按下不提。 单言小西天自五妖投效之后就四处挂榜招贤;又着刘香妙带了数十个喽兵作了妖术往各处掳拉粮饷。一日邵竹见狄元绍又荐了两个将官:一名过盖一名莫盘其实是一个锅盖精一个磨盘精说得他们本领怎样**法力怎样高法当蒙召见也派在金光寨里。又过了十多日刘香妙已经回头只听一众喽兵用六丁六甲法推了几十辆车子进寨开上一帐计筹得纹银二十三万四千五百两零绸缎三百匹金子三万六千两零。狄元绍一见大喜当命开库收纳摆酒庆功。此时寨中粮食丰足。又把小南海底下加了铁链竹签添了十号巡船。 正然整顿各事忽听探子进寨报道:“启禀国王探子探得的确消息只因刘军师渡淮劫库大金国有旨到了大宋皇帝限年内要将盗库的人获案。现今大宋皇帝有旨特简湖西营提督杨魁带兵来征伐我们这里。小人打探得的确特为禀知求我主早为预备。”狄元绍听说吓得胆战心惊问刘香妙、梁启文道:“这怎么好?”梁启文道:“我主不必惊慌今我国有这金光寨在此管叫来一千死一千来一万死一万怕它怎么!”刘香妙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杨魁他是济颠僧的徒弟利害非常我国也要预备些才好!”狄元绍道:“且传御妹登殿一同计较。”当下就有小校传旨。不一刻狄小霞走上殿来狄元绍连忙起身迎接坐下便将大宋着杨魁剿灭小西天的话告诉了一阵。狄小霞道:“也没多话讲‘兵来将迎水至土挡’是一定之法。为今之计梁将军赶紧把寨里应用符法的兵将训练熟谙我主降一道谕旨着国婿刘香妙到各处山头号召大众着他每山头带喽兵五百克日赴小西天会合;再照会管理小西天招贤馆各处的伙伴着他们立时招到好汉立时送来见驾。”狄元绍听说哈哈大笑道:“算来究属御妹足智多谋!”当即照样行事。刘香妙奉了谕旨到各属山头;梁启文人金光寨训练兵卒。这按下不提。 且言东兴桥、薛家堡两处招贤馆奉到公事之后就送到三人见驾:一个白须过胸年约七十多岁姓袁名甲;一个少年矮胖子姓石名就这两人是自愿投效;还有一个年约三十多岁豹头虎目颔下短短一部钢须姓牛名忠;是牛皋的义子因在薛家堡酒店吃酒受了蒙心药。三人皆由招贤馆的伙伴送到狄元绍当殿验看袁甲、石就两人本事。袁甲就是老鼋因龙宫缉拿甚急特为改名前来投效;石就是一个石臼精因同伴的各妖皆到此处所以也变名前来。狄元绍见他们都有法术所以也派在金光寨。但验得牛忠全是硬功行伍的本领反转不大亲重就派在殿前小校里当差分拨已定。不上两日刘香妙把大狄国属下各山头兵将均已催到。狄元绍就将寨里派出各将作了一道榜文悬挂寨门。但见得上写道: 中寨正台司宝御妹狄小霞 中寨左台司法国婿刘香妙 中寨右台司令总都督梁启文 中寨台下传报奉法大将军袁甲(即癞头精) 乾寨领法兴狄大将军邵竹(即扫帚精) 兑寨领法御宋将军6触(即辗轴精) 离寨领法退宋将军江片(即缸片精) 震寨领法制来将军方专(即砖头精) 巽寨领法克宋将军袁灼(即瓦砾精) 坎寨领法侮宋将军过盖(即锅盖精) 良寨领法扫宋将军莫盘(即磨盘精) 坤寨领法灭宋将军石就(即石田精) 乾寨门外领兵助狄大将军通慧(即洞庭山菩提院和尚) 兑寨门外领兵扶狄将军盖世豪(即云磨山大王绰号小钢刀) 离寨门外领兵保狄将军花振洪(蛇盘山大王绰号飞燕轻) 震寨门外领兵开狄将军褚彪(花花寨寨主绰号小呆子) 巽寨门外领兵振狄将军钱志(落鸿寨寨主绰号八把苛拿) 坎寨门外领兵威狄将军尤大肩(铁头峰二大王绰号粗扁担) 良寨门外领兵旺狄将军孙猛(王家口响马绰号没遮拦) 坤寨门外领兵起狄将军何壮(金钢岭头领绰号擎天柱) 这道榜文挂到寨外那牛总本是一个血性人既被他蒙心药迷住就恨不得肝脑涂地报效这位狄元绍。及至看见榜文并没自家的执事就抱了自己的奋勇踏进帐去向狄元绍说道:“启奏我主在下初来投效未有微功心中惭愧。特来禀明我主在下愿沿路迎上杨魁施夜行的本领将杨魁刺杀免致大动干戈。”狄元绍道:“你既有这本领若去刺杨魁难保万无一失。我倒有个去处现今查得统兵大帅是钦差张允明他的行辕就在平望。你替我星夜到平望行辕将钦差张允明刺死就算你头一大功将来定当重用!”牛忠见说称了一声“领旨”!转身望外就走。毕竟不知牛忠可能刺杀张钦差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九回 解迷药收服牛忠 留纸帖招呼钦使 话说济公见张允明因连日辛苦要去睡觉那知牛忠这一回事故早已晓得清清楚楚便止住张钦差叫他坐在席上到得一更向后外面并无动静。张钦差心中想道:这位师父倒越过脾气越大了!当初他只要有酒有菜就可没事此时他还要人陪着做些假话说有什么先锋到来已到了半路不是真做骗娃娃吗?正然用右手支着半面的头在那里想着瞮着忽然一个家人走屏后蹑着脚轻轻的走到席前把张钦差推了一推。张钦差把眼一睁只见那家人就同哑子样子用手向后面指指又用手做了个人的样子又做了这人抓着东西的样子。张钦差好生疑惑方要开口问个究竟忽然济公走出了席说道:“俺的乖乖!你来了吗?”只见他手望空中招了几招接着了三件东西向张钦差旁边一放说了声“你看”!转身歪歪斜斜的直奔外面。张钦差把那接下来的东西一看原来是寸半长、同韭菜叶子样的三支利剑那剑上一面有一行小字上镂道:“明人不做暗事此件是我牛忠。”张钦差一听晓得是江湖上的一个好汉过来行刺的情知济公在此谅来必无大害大胆走到外面单看济公怎样办法? 是日却是十月十四二更向后见一轮明月飞在半空那天井里面连穿的颜色衣服都辨得明明白白但那行刺的刺客同济公圣僧连影子都没一点。看官你道这是什么原故?向例济公捉这些人色大率指头一指立时就可以叫他不动。这回怎样连济公都不看见的呢?只因这牛忠练就这夜行的功与众不同他在屋上向不用脚步移动皆是用指头一纳一蹿。他自由玉山动身不分昼夜不到两天就到了平望。拣了一个客栈住下就去打探张钦差的消息并行辕路程。那知细查点听说张钦差还在秦邮河工不曾回头心中好生闷沉。当下吃了些酒太阳还不曾落他就睡觉客栈喊他吃晚饭他也不吃。到了一觉睡醒已是起更之后就听见隔房里一个客人说道:“老三你明日一早起身就喊我。钦差大人今日傍晚时刻已回了行辕我明日事情多呢!”牛忠此时一听好生欢喜随即坐起将衣包打开换了夜行衣候着大众皆关了客房他由短窗上一蹿身就上了对面的屋连蹿带躐全由房屋上面逢街过街逢巷过巷已到了钦差行辕。前半由头门直到大堂连鬼都没一个翻过大堂见那门房里坐了四五个家人在那里谈心。他也不惊动他们以为钦差必在上房一径就奔了后面到了上房檐口用嘴衔着刀做了一个倒卷珠帘的架落。探头朝上屋一望见里面倒也灯烛辉煌却不见张大人在内。他便蹿到地下忽见对上房腰门里面转出一个家人搭眼看见了他飞步就回。牛忠想道:事不宜迟有了防备就不得成!一面飞步上屋一面由豹皮囊里掏出三支韭叶剑到了厅屋檐口一翻身挂下半截。却见上面坐着一个和尚下面看见一个背像旁边一个家人朝他打手势子。暗道:这必定就是张钦差。顺手把三口韭叶剑对着项下去。说时迟来时快剑还不曾飞到那和尚到了钦差背后一起手把三口剑皆被他接住。牛忠晓得遇着会手一拗身指头向檐瓦上一垫已飞过三四重屋。就这济公把剑交张钦差这一辗转及至跑到外面屋上已干干净净不见一人。 请问济公法力虽大已经倒不见他的影子那定身法从何用起?济公所以看不见他便飞身也上了半空用那倒踏云根的法术朝下面一望但见一个黑汉颔下一部钢须穿了夜行衣已离了行辕在那民房上一躐三四丈远。济公揣他形势知他直奔东走就紧一紧法抢到他的前面望他跟前一站。牛忠此时正因不曾得手一肚皮的心事埋头望前直躐突然看见一个和尚迎面落下就着月色再一细看原来不是别人就是在张钦差后身接飞剑的。晓得有些不妙飞步就想逃走那知和尚一举手把一只耳朵被他揪住推车不由自主的拖了飞跑。牛忠并想将那手上的刀砍他几下不料真正是个心有馀力不足两只手再也抬不起来一直就任凭着济公逢街过街、逢巷过巷又回了行辕屋上。此时一众的亲兵都传集来了济公纵步下屋说道:“你们各散没有你们一些儿事。”众亲兵只得散开。只见济公一手揪着那人的耳朵对张钦差道:“你看好好一个小伙子做出这种事情可算也同得了疯病一样待俺和尚同他医一医罢!”说着举起拳头就在他背后“登”的一下只见那人嘴一张吐出一口银灰色的粘痰朝张钦差望了一望忽然望下一跪痛哭不止。济公此时已丢下手晓得他心下已经明白便同钦差走进屋里也把他喊进。济公说道:“你哭的什么想情是怕办罪了?俺和尚做主不办你罪你就走罢。” 那人哭道:“小人哭的不是怕罪正是求大人治罪!小人姓牛名忠擒获金兀术的牛皋就是小人的义父。小人可算便直忠良过了半世不料那日在薛家堡吃酒酒后就有人把小人送到小西天小人也就糊糊涂涂了帮那逆贼狄元绍调度干出这样的勾当求钦差大人立时将小人正法以为从逆者戒!”济公听说拍手道:“好汉子!”又向张钦差说道:“你怎样办理?”张钦差对牛忠道:“我看你这人大是可造我现今也是用人之际你可情愿跟本钦差从军吗?”牛忠道:“如蒙大人收录牛忠当肝脑涂地!”张钦差道:“既然如此你就在此候委用罢了。”随即就喊过一个听差的人叫他“检套行李安排牛将爷一个去处”。牛忠忙磕了一个头退下。到了次日张钦差还未起身将要披衣忽见铺上二指宽一个纸条子上写了个“明日会”三个字。张钦差一看以为总是亲随拓笔字纸并不十分留意及到起身出外牛忠已上前请了一个早安。张钦差细细把他一看知道是一员虎将不觉心中大喜。再一查点济公听差的道:“一早出门已不知何处去了。”张钦差再一细想暗道:那“明日会”三个字怕的就是他写的大约他过江已会马家师弟、周家弟兄去了。张钦差见此时没甚事件便将河工各事拜本到京。 方将各事理毕只听外面听差的进来报道:“广陵四营官已将兵马带来现在辕门禀见报到。”张钦差把手本一看只见一个是提督衔广陵营泰州总镇刘振玉一个是记名提督钦点武探花及第广陵瓜洲营总镇6殿邦一个是实缺狼山营参将降补广陵营游府史公威一个是总兵衡广陵有营守备束高。张钦差看完分付一声传见只见一个个顶盔贯甲挂着腰刀见了钦差均行过礼两边看茶坐下。张钦差便问:“诸位可曾临过大敌?”各人随从身边拿出一个履历来呈上。张钦差看了一看见各人皆还有些军功便说道:“此回虽系征的土寇但那狄逆妖术多端各位务要胆大心细代国家尽力。你们兵马已准杨提督的札子都调来了吗?”四个营官回道:“皆已到齐。”张钦差道:“你们且就关帝庙驻扎加意约束营兵不许扰害百姓候明日杨提督到来再为派队开差!”大众唯唯告辞退出各人自去安营。 话分两头。且言马家师弟、周家弟兄因济公圣僧约定十五日再会到了十四晚间大众酒后因马如飞的住处靠近江口济公过了江谅情必先至他处。周家弟兄就旨在马如飞这里过行他们也不睡觉输赢是以酒消夜。到了天亮各人梳沐已毕就到后园里打两拳活动血脉。周家弟兄又顺便教教江标、冯志坚的硬功马如飞又顺便教教周家弟兄的软功直到太阳已下了屋仍不见济公来到。各人吃了早饭仍然坐在马如飞这里呆守只听外面忽然的鼓声号声“呜儿呜”“冬儿冬”就同过兵样。这几位星宿除掉吃酒本向来是个尖屁股坐不住今日坐在一起等人实在焦心不过听说过兵便一阵风似的皆奔江口而去。毕竟不知江口可是过兵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回 入官厅周信闯祸 剿贼寇大将兴兵 话说马如飞等专候济公正等得不耐烦只听外面鼓声十分热闹便一同走至江口只见一队一队的兵开差上船。也不晓得这支兵开往何处见那兵身上的号衣有镇江左营的、有镇江右营的有镇江越河营的、有镇江焦山营的。那江口有二十多号船一些兵皆纷纷上船但只见多少哨官、队长押兵前进却不见有主将。心中好生奇异既然那旁边另有四号大船后面艄上每船竖着一面斜角红旗中间均用白绢做了大字:一个姓苏一个姓徐一个姓马一个姓许。大众看了一阵就迎着来兵向东走去一直走到接官厅却见四个营官皆坐在里面。马如飞却认得皆是本城的营官但心中有点不明不白要说是开差出外这些营官坐在接官厅上还有本城的官知府、理事厅在内皆在一起就同接官的样子;若说接差这些兵丁下船却又是个开差的样子。再朝接官厅栅栏上一看靠了一面高脚牌上写道: 钦命兵部左侍郎、提督湖西全营兼统领全军剿办小西天道匪、赐额外进士出身、侠义驸马杨为谕办事:本部堂钦奉谕旨饬调镇江广陵八营会合钦差大臣张统兵齐赴玉山剿办逆匪。本部堂定于本月十三日出都由水道专程前进仰镇江预备江船两只饬地埠差役照料过江该郡官员并无须供给迎送等情切切特谕须至牌者。 右仰准此限镇江缴。 马如飞把高脚牌看完才知其中原故。又信步向东再跑但见设了一顶黄绫八人肩舆两顶绿呢八人肩舆提炉金锣停设满地遮阳旗伞肩负沿途。但见那一扇一扇的衔牌:第一对是“钦命”二字第二对是赐额外进士出身第三对是湖西营提督部堂第四对征寇将军第五对是兼稽马政大臣第六对是军装库总监督第七对是兼管湖西水利以后便是御赐的牌足有几十对大众顺路看去倒也觉得热闹只一班职事由接官厅起直望东排连半朝銮驾足足派有一里多路。 马如飞等沿途带走带看走至尽头刚欲回身听一众人飞奔的走着说道:“我看这样不好怕的要出大事来呢!”又一个说道:“这小秃头多算些也不过十五六岁怎么就这样利害呢?”马如飞听了这些话就有些犯疑再朝后面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忙向大众问道:“周信呢他到那里去了?”周仁道:“我们还在接官厅西边看见他的呢此时不知到何处去了?”马如飞道:“不好!我们快些回头大约五兄弟又闹出事情来了。”周义道:“怪道过路的这样说呢我们快走罢。”就此推推拥拥的一路寻来。但见接官厅外面围了一大圈的兵他们这七个人想挤进去又怕挤出祸来无如站在外边却再也看不见里面所为何事。忽然江标想起一个主意对周礼道:“你站稳些我要在你帽子上着一着力呢!”就此用大指向周礼帽子上一纳周礼觉到就同帽子上飞了一个苍蝇来差不多。江标就此纳了一纳身子登时悬空再朝里面一望原来周信叉手站在官厅中间旁边一个跟随样子的人倒在地面前还有一只打碎的破碗一些官员在旁边叽叽咕咕听不见说的些什么话。 看官你道这又是一回什么讲头?只因大众在官厅瞧了一会热闹登时就走独周信一个人他摇到官厅里面望了一息。恰巧知府一个跟随倒了一碗茶进里这班奴才他们本狐假虎威惯的一见周信一个和尚头不僧不俗的样子上前就是一掌喝道:“还不滚出去!难道屁股作痒吗!”周信可忍得下去?膀子微微望外面送了一送只听“通”的“当啷啷”一声碗也打碎了人也没气了。一些官看得真切忙喊“拿人”!当下一些亲兵将他围住却一个不敢上去一些官也弄得无法可想。江标看得真实就此你搭住他肩上他搭住他头上替换来看。忽然马如飞被一人在后面掐了一把掉头一看原来就是济公。大众见济公到来皆过来问讯。济公道:“俺今上着当了那处不曾找过原来还在这里快些过江罢!”马如飞道:“还有周信闹了事怎样走呢?”济公道:“俺来俺来!”当下把颗腊头朝里一钻走到周信面前说道:“你走罢!”又把那打死的人一把拖起说道:“你起来罢!”只见那跟随忽然走掉周信也便出来看的人没一个不诧异。济公把八个人拖了一拖又跑进一爿酒馆里马如飞道:“适才你老忙了要过江怎么又吃酒呢?”济公道:“俺记舛了俺本约那人明日才会呢!”就此一顿酒吃到二鼓才散。 次日周家弟兄、马家师徒起了行李随济公一同过江到了行辕。济公也不晓得什么叫做通报领了八人一直进里。张钦差同杨魁看见随即迎出到了里面师父长圣僧短的非常热闹把八营的将官弄得疑三惑四的但那镇江营官因昨日接官厅闹事略微有些影子。及至济公坐下后面韩毓英、哈云飞皆跑出向济公行了礼济公见着便拍手笑嘻嘻的要闹趣。二人见众目之下不好看相随即就跑到后面去了。周氏弟兄因初见张钦差、杨魁特为行礼马家师徒也同杨魁道两下羡慕之意。张钦差随即分付开宴一席济公、马如飞二席周仁、周义三席周礼、周智四席周信、江标、冯志坚张钦差自己同杨魁坐了主席;北向一顺也是四席坐的八营将官;后面韩毓英、赛云飞也开了一席。入席已定阶下军乐大作张钦差举杯对大众道:“兄弟谬膺天命主掌六师惟愿诸君马到成功渠魁歼绝日后奏捷归来当与诸君痛饮耳!”济公听完忙站起来喊道:“张大帅你这话俺不中听!今日吃了这一席酒就要等着把小西天灭掉才有酒吃俺和尚这不有命吗?这个罪俺是受不来的你让俺走罢!”大众听了这话没一个不哄堂大笑。张钦差道:“圣僧你不必愁包管你天天都有酒吃是了。”济公道:“还有一事要言明在先假若要俺和尚出阵打仗你要派四个人抬两坛酒跟着俺走这就是俺和尚打前敌的开花大炮是万万不能少的!”张钦差笑道:“自然遵命!”当下大家便欢呼畅饮直到太阳西下方才散席各营官均皆告退一宿无话。 到了次日济公便从身畔掏出一张打金光寨的花名榜示交代张钦差、杨魁用印张挂到了玉山就好按队扎营。上写道: 钦命兵部尚书钦差大臣总督全军剿寇大将军张为今将破金光寨各名开列于后: 公主韩毓英破中寨敌狄小霞 提督杨魁破中寨敌刘香妙 夫人哈云飞破中寨敌梁启文 先锋牛忠破中寨敌袁甲 乾寨马如飞入阵捉扫帚精邵竹 总镇刘振玉领兵五百敌乾寨菩提院和尚慧通 兑寨周仁人阵捉辘轴精6触 守备徐名振领兵五百敌兑寨云磨山小铜刀盖世豪 离寨周义入阵捉缸片精江片 参将许大立领兵五百敌离寨蛇盘山飞燕轻花振洪 震寨江标入阵捉砖头精方专 参将苏坚领兵五百敌震寨花花寨主小呆子褚彪 巽寨周礼入阵捉瓦砾精袁灼 都司马渠领兵五百敌巽寨落鸿寨主八把苛拿钱志 坎寨周智入阵捉锅盖精过盖 总镇6殿邦领兵百五敌坎寨铁头峰粗扁担尤大肩 艮寨周信入阵捉磨盘精莫盘 游击史公威领兵五百敌良寨王家口没遮拦孙猛 坤寨冯志坚入阵捉石臼精石就 守备束高领兵五百敌坤寨金刚岭擎天柱何壮 玉山营带兵官郑伯龙率标下全军宗庙营 当下张钦差、杨魁将这榜文传知各营即日祭旗拔队浩浩荡荡直望小西天杀来。这一段布置正是:准备深坑擒猛虎安排香饵钓金鳌。欲谈破寨之事无如限于卷帙这一部续济公传可算了却徐国舅闹宫一件大事、笑面虎赐婚一件美事、张府第捉妖一件奇事至于大破金光寨活捉梁启文火烧刘香妙逼走狄小霞百灵潭黑鱼精立功泅水村李彩秋出现大成庙悟真避难破金兵徐焱设计只得再由后续书传中接叙列位请停两日听我再说罢。 第一百六十一回 狄小霞聚妖决策 牛先锋觅船渡江 诗曰: 儒教有爱憎佛家无好恶。 生杀皆救人同归知觉路。 书续上传。话说济公圣僧同张钦差、杨魁夫妇、马家师徒、周家兄弟并镇江、广陵八营的将官、先锋牛忠等带领兵马由平望浩浩荡荡直奔玉山县而来。早有小西天的探子探了消息回小西天。狄元绍正坐在中军帐上左有刘香妙右有梁启文商议大事忽听启事官奏道:“启禀我主大事不好!现平望探报回来称说张允明、杨魁带领大兵二十万来剿灭小西天有济颠僧从中调度并有两员女将随营到来。愿我主早为预备。”狄元绍一听直吓得面如土色半晌说不出话来忽然站起向刘香妙、梁启文道:“二位贤卿这便怎样是好?”刘香妙听说有济公在内晓得是他的的呼煞也吓得默默无言。反转梁启文转身奏道:“我主但请放心!任他兵多将广神通广大就把天神天将请来谅情总破不了这一座金光寨。”话言才了只见狄小霞由后堂几箭步蹿进帐来叉手向狄元绍道:“现今大宋兵马已由平望起身不日到玉山请问有一个什么应敌的计策?”可怜狄元绍本是一个无用之徒见着妹于这样惊慌形象越没有主意恨不得爬下帐来磕头放身。却又势骑虎背只得依着梁启文的说头回道:“御妹但请宽心!想朕这金光寨利害得很他一时必破我不得断可安然无事。”狄小霞看着那无用的蹊景直气得凤目圆睁柳眉倒竖晓得这个累赘同他也没谈头。随手拔了一枝令箭就帐前坐下唤过传令官说道:“你拿了这支令箭快往寨里把九位奉法将军传上帐来有军情面议。” 不上一刻只见九个妖精6续俱到。狄小霞便将张钦差、杨魁起兵之事说了一遍然后问他们可有什么计策。但大众听说有济公在内有一大半皆是吃过他的亏的只有邵竹、过盖、莫盘、石就四人聋子不怕雷似的上前说道:“某等意见可趁他由赣北渡夹江的时候预先埋伏伺候待他半渡我等便迎头奋击。兵法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却也是一个道理。但我辈只能6路上出力水里面还要请一位将军帮一帮忙才好。”说罢一个个的眼睛就注意在袁甲身上。老鼋暗骂道:你们这些烧不碎、拆不散的自家不知进退算了还偏偏要看中我老头子!就这暗想的时候只听狄小霞又问道:“那位将军能办水上的事将后退了敌兵就算他的头功。”看官可叹那世上的人没一个不晓得争名夺利就连这班妖怪都是一样。如这老鼋精意思间所说的话是不情愿承认去劫宋兵了;那知他听见“头功”两个字忽然把头拗了一拗手划了一划前进一步说道:“末将愿往。”狄小霞心中大喜。又问道:“列位将军愿到赣北请问6路要多少兵马?水路上要多少船只?”五个妖精齐回道:“某等皆法力取胜一些兵马船只不要。”狄小霞格外欢喜随即就派五个妖精迎着宋兵前进。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牛忠率领刘振玉、6殿邦两名总镇马步兵一千在前开路走了三四日委实逢山开路遇水造桥。牛忠本是将门之子这些规矩也是懂的兼之还有6、刘两总镇在旁更加是不得贻误。这日到了赣北江口虽然是个夹江倒也有三里多宽的江面但见白浪滔天。船只因地方过兵自然是个干净的了;那浮桥又因江面太宽急切造搭不成又没许多木料。牛忠束手无策.就连6、刘两总镇也想不出个什么主意又怕大兵到来第一次办事就误了差心中焦躁万分。其时外面日光已剩不多高。只得权且扎下营来再想方法。当下将营扎定埋锅烧饭大家饱餐一顿。只见本营的报马转来报说:“大帅已在小王岗下寨离此二十七里明日已牌就到此地。”牛忠听了这话格外着急就把刘振玉、6殿邦请上帐来大家商议怎样过江。二人道:“将军心急也属无用只得明日大早将兵扎住不动在下二人陪将军迎上大帅说明情由或者采办木料或者寻觅船只。总之巧媳妇不能煮无米饭一些材料没有这大一个江面那大帅也不能责备我们办事不力的。”二人说毕便告辞出帐各自安寝去了。 牛忠一个人在营中踱来踱去心中究竟不安暗道:开路造桥乃是我先锋的责任明日见了主帅这句话怎样说得出去?忽然想起一个主意当下就把两柄开山斧向腰里一别跨开大步直奔营外。那知才走到营门口恰巧两个守门的小军搭眼看见一个人影走到营门口以为定是一个私偷出营的军校。这小军便向那小军道:“朋友你看见么?”那小军道:“怎么不看见!估量这样总是一个官弁在你我之上的人。由他出去算了免得惹出闲话。”那小军道:“不是这样说法!俗说道:‘孙儿有理打太公。’不论他偏裨将校他既私出营门皆在我法律之下。”说罢便拿了一根齐眉棍追上前来大喊道:“什么死囚胆敢偷出营门!快些把腰牌送上来看一看。”话言未了忽然那人一声喊就同半空中起了一个霹雳一般。那小军就近一看方知不是别人就是牛先锋。这一吓非同小可抱住一个头连忙退在帐篷里面。牛忠心中有事也没功夫同这些小兵计较出了营门大踏步直往前走沿着江边向西而去。走了有二三里路突有一条岔港复沿港向北抬头一看隐隐见极北的角上有几点灯火仿佛挂在天上一样。牛忠暗喜道:果不出我所料我就料定那些船只皆躲在沟港之中所以出来寻觅。我想这些灯火一定是桅灯了。忽又想道:这些弄船的究竟是一种愚民!既晓得躲避兵差这桅灯还要点他怎样?我若不因这桅上的灯光再也不晓得这里面有船这不叫做“庭前烧裸锭惹鬼上门”吗? 当下牛忠心里想着洋洋得意的直向前进。走到岔港尽头再朝港里一望。果然一字儿的排了三号大官船三十多号关驳子的敞口船。牛忠暗计道:将好三只大船一只坐钦差同杨将军并济公和尚一只坐杨将军家两位夫人一只坐众位英雄;其徐三十多号敞口船正好各营将官分兵两趟就可以通身渡过。心中筹画已定拔斧到手就想纵身上船押着船户将船放到江口明日一早先将本队送过江去;二次回头恰好二队已到岂不正是凑趣!忽又想道:且慢我只一个人那几十号船被我这一惊吓一定是挂帆逃走;就着小说本身的这只船逃不去他或者走到江心把船翻下水去我的本领大些究竟不识水性那时白白的送掉了命连送信的还不得呢!我何不先回营中派他几百兵来分布各船然后押令开往江口预备明日过江?那才一个都逃不了!打算已定转身仍沿着港岸就想回营。走不几步只听那些船上“拍唀拍唀”的声腔就同有人跳上船去一样牛忠抬头一望原来各船上皆落桅灯。但见每只船上都是两盏。那灯落到中间就听“通”的一声登时不见。牛忠好生奇异暗想道:这一定是船伙上桅熄灯所以拿了灯倒着半桅蹿身而下因此才这样“拍唀拍唀”的呢! 就此一面推想一面前走忽觉后面一人匆匆赶来走近身旁被那人一把抱住臂膊。牛忠虽然力大此时却被人束住动也不得动。牛忠暗道:不好!来人一定是个好汉多分还要吃他的亏呢!暗暗把两只斧头从腰间顺到手中有理没理就想劈那人一斧无如两手抬不起来。牛忠只急得暴跳如雷掉头把那人一望只见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者忙喊道:“你这老人家因何这样无理?我同你面不相识你莫要欺负小爷没有帮手小爷爷的伙伴儿请出那你便吃当不起了!”说着便使尽平生的力量将身子扭了一扭就想脱身出外迎头劈他一斧。那知这老者口也不开手也不放把牛忠束住反向北走。牛忠这样一个好本领的硬汉至此直即一些用处没得那脚下不由的被这老者拖了就走再也拗他不过。就这倒退倒退的已去那设船的地方不远突见迎面来了一个人就那黑暗中看去但觉那人两只眼睛碧绿的射出两道亮光照出那人的形象一个尖头足有二尺多长披了朱砂似的一把红头峭鼻孔凹脸膛年约三十多岁。任凭牛忠胆大但见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形象也就吓了个汗毛直竖。当下渐跑渐近那人便招呼道:“老鼋道友你拿舛着人了快些放手。”老者道:“一些不舛这不就是他吗?”那尖头人道:“不是这样说法。”随即叽叽咕咕就着老者的耳朵说了许久。老者又定了一定神说道:“这样办法便宜了手上的这小伙子了。”说罢两手一放。 牛忠才得脱身头也不掉一溜烟似的回了本营。拿了一支令箭着司夜的小校一面催各兵起身一面传刘振玉、6殿邦那两个总镇上帐。二人从梦中惊觉。那敢怠慢随即顶盔穿甲走上帐来。牛忠将那老者这一段事隐瞒过了其馀便将一人出外怎样跑到岔港尽头怎样寻着多少大船、多少敞口驳船的话说了一遍。二人也觉大喜随即就派了三十多个小校、二百名亲兵说明地点着6殿邦、刘振玉带领前进将各船押到江口明日一早以便渡兵过江。二人领命去讫牛忠便就帐前打了一息瞌瞮才一惊觉见天光已微微亮便着探马到江口查看船只。不到一息那探马回报道:“江口船只统身齐备。”牛忠好生欢喜随即传令拔队开行。一直到了江口纷纷上船就此波平浪静渡过南岸。 牛忠将各船户看了一看深觉奇异便向两个总镇道:“你看那各船上的船户怎样一律是白老者?那里是百寿会上的船吗?”二人看见也觉奇异。这时各兵已经都上了岸牛忠仍着刘、6二人带领亲兵小校押了各船仍回北岸恭候后队大营过江自己便在南岸驻下。正待埋锅烧饭饱餐一顿拔队开行忽见那南岸上面一条街有十数家点心店当街有两个扫街的一个抓着一把扫帚上前招呼:“各位将爷不必烧饭就买点心吃罢这里点心是很公道的一个铜小说钱一只三个铜钱就可以吃一饱。”牛忠听见抬头望去果然这家磨面那家春粉那锅上热气腾腾的;再向吃食一看果真又大又好委实公道不过。就分付各兵不必烧饭各就吃食店里坐下。可也奇怪将将各家的座头仅彀各兵坐下就同点过数样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那锅上的一拿几十碟络绎不绝只要一声喊登时就到。牛忠肚皮本大又贪着他价廉味好连吃了十多碟恨不连中饭都吃了带走才得称心。牛忠见各兵也次第吃完就分付会帐起队。那知各兵才要起身忽又坐下皆说道:“这怎么的?因何肚皮里这样沉重连人被他压着没得起身的?”你这样说他也这样说大众一口同声。牛忠奇怪不过方要起身查问就理不料自家也是一样。他比大众又吃得多些直即由胸口起到腰下止就同石头砌的一样再也不能转动。忽然一个恶心觉到一样物事由喉咙漫上吐出一看原来是一块碎石头牛忠不由的吓得目定口呆。毕竟这些兵丁究竟吃的什么怎样被人所害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二回 砂石入肚压倒英雄 霹雳当头惊逃妖魅 话说牛忠带领前队渡过江来因何在吃食店里吃了些点心一个个就变做这样呢?列位有所不知因癞头鼋同那四个妖精受了狄小霞的嘱托借着妖光直奔赣北而来。到了江口那石臼精、磨盘精他们过江是很不容易的因为身体沉重遇水即沉就同过盖商议住在南岸。老鼋同扫帚精到了北岸老元鼋想争个头功撇了扫帚精一个进前探听消息却遇着牛忠在江口一人走黑路。他便算了一算知道他要觅船过江心中想道:我何不变出几十号大船将他们骗上船来走到江心赏他一个天翻地覆岂不人不知鬼不晓便成大功吗!主意想定就变了三号官船、三十二号大驳船用了一个分身法又变出无数的老鼋爬在桅顶察看牛忠的动静。那知牛忠看见桅顶上老鼋的眼睛认做两盏桅灯果然寻踪而来走到船口估量了一阵转身就走。老鼋暗想道:难得!既然到来何能放他就走?忙急急的便跳下桅来追上了岸由牛忠背后一把束住就想抱他下河结果了牛忠的性命。正在抱着牛忠的时候却然扫帚精邵竹寻到便叫他放手又暗暗的向老鼋道:“俗云‘擒喊要擒王’你今日害了这厮将后济颠僧有了准备那不为小失大吗?你快些把这厮放走。我如今想了一条好计策管叫他全军覆没。”老鼋见说想了一想觉得话也有理随即就放了牛忠同扫帚精到了船上商议。 扫帚精道:“如今这些官兵渡江他必定末了方是主帅我们一趟一趟好好的将他们送过江去一点不露声色不让济颠僧起疑。到得未了一趟那三只官船上一定皆是坐的要紧人只要你在水里作一些方法就便济颠僧可以逃走那些将军元帅男将女将还想一个有命吗?”老鼋道:“计策也好但那些官兵反转代他们办差似的究竟心里有些不服。”扫帚道:“你且不忙我另外还有办法呢。明日前队他们过江之后必要等候后队就叫过盖、石就、莫盘三个兄弟作些法术开他几爿吃食店:请他们吃个一饱的石头碎块就送他们的命了。”老鼋听毕大笑道:“妙计妙计!恰好锅盖也有磨盘也有石臼也有一些吃食店的店底倒是天生的呢!设或他们过江就走不上圈套那便又将如何?”扫帚精道:“你到底年纪大了说的话有些死气。我只要将那些吃物变得又大又好价钱又贱我再在场面上向他们兜拢兜拢还愁不成功吗?”老鼋道:“甚好!我们一定这样说法你就到南岸同他们计议去罢!”当下扫帚精连夜到了南岸布置妥当就变了两个扫街的帮着吃食店兜拢生意。牛忠果然上计旁的兵丁吃得还算不多因要开差跑路不过只吃了八分数但觉肚皮坠入不能行步独那牛忠他见到货色又大口味又美他吃了一个足足二十四分。只觉得一刻一个恶便漫上一块不软不硬的吐出一看皆是石头子子。看着那些吃食店里的人向他拍手大笑过一会还来取个笑说道:“公道得很才蒸出的再吃一盘吗?”牛忠就恨不得拔出双斧打一个落花流水才称心无如肚皮里装的那石头沉重不过再也没得起身。这可算也是肚皮大好吃便宜货的一点报应我且按下不提。 单言济颠僧、张钦差、杨魁及周家五常、马氏师徒并两员女将、六个带兵官统领三千人马次日天才微明就饱餐早饭拔队开行。到了将近巳牌已到了赣江北岸早见刘振玉、6殿邦那两个总镇迎上前来。进了大帐直见正中坐了张元帅上坐了济公下手坐了杨将军众位英雄分坐两旁。二人行了参见礼便将牛忠怎样星夜觅船怎样清晨过江怎样着他们两个照应船只迎接后队诉说一遍。张大帅问道:“现今江口有多少船只?全队不过三千多人可能一趟过去?”二人禀道:“江口现有三号大官船、三十二号大敞口驳船。照人数一趟就可以过去但辎重马匹太多须分两趟方妥。”张元帅听说便着马家师徒同徐名振、许大立、苏坚、马渠四个领兵官率领中队先行过江然后再渡后队。 老鼋此时已得了消息一面知照南岸妖精一面将中队送过江去。那南岸妖精忙用了搬运法将牛忠等一千多人移到荒田心里腾出地方。扫帚精得了照会仍照样兜拢二次官兵人店吃食马家兄弟及带兵官二千兵丁果然又吃了亏。但他们却是吃过早饭的不过贪着公道约略吃了一点不像前队的人那等受害所以二队的人同前队不同一个个的都同要出恭一般皆奔了荒田出恭又没一个出得下来。但见前队的兵皆坐在荒田中间你望我我望你就同呆子一样。马如飞叉着裤裆在一田埂上恰巧去牛忠不远觉到自己肛门口坠得十分难受不能站起前走便招手喊牛忠来前说话。但见牛忠并不起身只是摇头自己便想忍着恭走至牛忠面前问个究竟。那知才一站起就同了疝气一般一步亦不能移动只得仍然坐下。再朝本队各人一看一些出恭的蹲在那处便坐在那处连裤子都不曾刹好皆抱住肚皮叫痛。马如飞好生奇异但虽心里明白下部移动不得也是无可如何。 坐了有两个时辰忽然大路上人声嘈杂只见张钦差、杨魁、韩毓英、赛云飞、周家兄弟、后队两带兵官有骑马的有步行的飞奔过去。后面一个白老者手拿双锤一个赤红须尖头顶的人手拿双又三个雪白的矮胖子:一个手拿铁柄铲、一个手拿李公拐、一个手拿美人杵后面追来。马如飞暗道:这几个杂种有多少利害?那里这许多英雄好汉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自己恨不得上前助他一阵无如两只腿再也不能行走。就这自思自想的时候只见张钦差一骑马由荒田里绕了一个大圈子刚到一条小沟。张钦差不会勒马突然马失前蹄那赤红须的由后面追来一飞叉直从脑后飞到。就这闪电穿针刺斜里赛云飞已经赶来大喝道:“狗妖休伤元帅!”双刀一起把那一支飞叉销在半空中就同风车一样。马如飞看着虽然不能行动不由得的喊了声彩。那妖怪见女将销掉他的兵器便就地一滚陡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赛云飞见眼睁不开便伏在马上要想逃走那知白老妖同那三个白胖子的妖精四面围得定定的再也冲不出来。众妖兵器齐举可怜这一个女子怎样敌得过这些妖精?正在危急之际只听见空中一个霹雳那荒田里就同失火一般东边一道妖火西边一道妖火皆冲天而去。不上片刻一些妖精都不见了但见济公由大路上疯疯颠颠的走来嘴里唱着山歌道: 千里长江水滔滔又无舟揖又无桥。多谢群妖多谢群妖一众雄兵渡过了。惹得俺痴和尚不住哈哈笑哈哈笑。哈哈笑凡人怎知道?数遍恒河沙历尽落伽岛方识得俺和尚真奥妙。 济公唱毕搭眼见张钦差站在田中便转身走来。赛云飞也下马至前跟后韩毓英、周家兄弟、各领兵官6续俱到一个个向张钦差请罪的请罪问安的问安。复行聚在一处独独不见了杨魁张钦差便着了两名将官前进寻找。再向田中一看但见三千兵同乌鸦似的歇了满田动也不动牛忠、马如飞、冯志坚、江标也是一样。独牛忠前却有凭据。那涎痰和那碎石足足吐了一堆。张钦差以为中了妖怪的毒便向济公问道:“圣僧这一班受毒的兵将还要想个主意才好呢。”济公笑道:“他们那里受毒?现今不过肚皮里坠了没得起身。”张钦差便问原故济公就把妖怪开吃食店的话说了一遍。张钦差道:“据圣僧说来他们这满肚皮的石头那便怎样好呢?”济公道:“医却不难但许多的人叫俺那处下手?也罢俺就代这些好吃的劳动劳动罢。”说着便用手捏了一个剑诀向这个背脊上一指、那个背脊上一指。那些人只觉得肚皮里就同倒墙一般泄了一阵那肛门下便脱脱落落的以为泻了满裤裆的硬屎直滚到裤脚里面。那知把裤子一抖全是砂子石屑大众登时站起照旧众人心中奇异个过。独牛忠吃得太多济公便指了两指弄了一个上下齐倒。牛忠吐后又将裤子解开倒了一倒那些石子堆在一起仿佛小孩子作耍堆的一个瓦砾宝塔相差不多。张钦差候着大众皆医好了便命后队起行一个个皆按队而走这也不在话下。 但是那第三批官兵渡江怎样同妖精交起手来的呢?只因到了三起官兵渡江之时济公晓得这些妖精最灵只要你说一句他们就暂时晓得。济公便写了一个纸条子交代张钦差叫他依计而行。张钦差点头会意当下传进押船的将官说道:“此次过江你们将驳船放行仍将三号官船放回北岸本帅同杨元帅、侠义公主等以便起行。”押船官答应下去大众纷纷上船。济公便留下中军帐折了几个声头做了各人的替身留在帐上。其实张钦差等济公代他作了隐身法也杂着散军里面下船去了。老鼋那里知道只当张钦差等真个不曾动身不敢惊动了误了大事只得平平安安的仍将第三批船送过江去。那知才上了岸张钦差记起一事他的印信忘在中军帐里未曾带来。济公收了隐身法深怕遗失印信有误大事连忙除下帽子抛在江中暂时去拿印信。这边张钦差等既上了岸便各人6续上马。老鼋一看晓得中了人的计策被他们哄过江来不由得无名火起又把妖光按了一按晓得济公圣僧不在旁边过江而去取印信就趁这个空子暗暗同那四个妖精通了一个消息各人皆取出兵器现了妖像。张钦差正同杨魁并马前走突然五个妖精五般兵器由半空中飞来。张钦差手无寸铁幸亏杨魁在旁一锤抵住张钦差借这个势头便伏鞍逃走。杨魁战不两合深怕张钦差单身一人路间有失因此无心恋战便败下阵来尾着张钦差的马而走。韩毓英、哈云飞见丈夫败走也便不战而败跟了杨魁前走。周家弟兄见他们人人俱败又见对面皆是妖精摸不着头底因此也就败下。但济公圣僧虽到北岸去取印信心却还在南岸及至印信到手走到江口便把灵光一按晓得这边已动起手来赶快飞幅过江。及到南岸但见尘头起处飞沙走石晓得妖精厉害因此不论长短便了一个掌心雷便将各妖惊逃。这才聚在一处医好众兵便要开队单单不见了杨魁。韩毓英、哈云飞二人格外放心不下那寻找的官员又不回头只得抢先前走去觅丈夫下落。一直走了二十多里忽听前面杀声大震。但不知前面究系何人厮杀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三回 赣南乡美女战群妖 泗水村英雄当要路 话说济公用掌心雷吓走妖精然后将牛忠、马家师徒、三千兵将统身医好张钦差使传令起身。独韩毓英、哈云飞见杨魁失散心中好不着急他二人一顿商议便策马先行。走到未牌时刻见前面有一村市的样子只听远远喊杀之声惊天动地。韩毓英骑在马上掉头向哈云飞道:“赛妹妹你听见吗?一定是他在这里厮杀的了我们且上前助他一阵。”毓英说毕二人便将兵器顺了一顺将马一拎直冲上前。不到半里多路但见那三个矮胖子的妖精摆了个丁字式将两个兵官围在里面厮斗你一铲他一拐枪来拐去的那两个兵官有些招架不住直杀得汗如雨下。韩毓英见势不妙忙向哈云飞使了个眼色二人大喊一声挥刀直入。石就一见哈云飞吓得魂不附体收了美人杵虚晃一杵直向东南逃去。看官你道这石臼精因何这样怕哈云飞呢?只因在江口追到张钦差危急的时候哈云飞从刺斜里截住不到三合忽然一个掌心雷打到。他不晓得这掌心雷是济公远远打来他只当是哈云飞的因此看见哈云飞便就地一滚借了一道妖光过走。 两个兵官见添了两名女将不由得精神百倍带一带马两人便双战过盖韩、哈二女将便双战莫盘。但是那些妖精不过借那妖法胜人要论一刀一枪那是韩毓英、哈云飞的对手!战了不到十合莫盘就有点招架不来虚晃一拐跳出圈子就想去施法术。韩毓英眼捷手快暗道:打人不如先下手。手一伸对定莫盘心口就是一袖箭。只听“呀”的一声由地下起了一道妖光向南而去。看官你道这磨盘那里便这样无用吗?也叫事有凑巧这磨盘精委是周身上下刀枪不入独有胸前约着酒盅大一处是个穴道就是当先的磨眼最怕人伤韩毓英无巧不巧的一袖箭射了此处所以负伤逃走。韩毓英、哈云飞也不追赶转身四个人围住一个锅盖精厮杀。这锅盖精又顶不济事他的身段是万万不能受伤的他虽然有些炼的法术只因四件兵器你来他往不得分身。 正然危急万分恰巧磨盘精逃走顶头碰着老鼋同扫帚精来寻他们便自长至短说了一遍。老鼋同扫帚精深怕过盖有失飞奔赶来护救。这扫帚精委实诡计多端走至切近暗道:我如走人圈里反被兵器截住急切不能施法不如先作起法来然后再杀方保取胜。随即念动妖言就地一指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此时二员兵官同韩毓英、哈云飞眼睛都不能睁老鼋同扫帚精一个便舞动双锤一个便举起飞叉生龙活虎似的跳入圈里。两个兵官措手不及一个着了一锤脑浆碎裂“通”的栽下马来;那个兵官就这一吓手上丢了个空被锅盖精一铁铲连皮带骨分为两段。韩毓英、哈云飞见势不妙将马一催跳出圈外就想逃老鼋、扫帚、锅盖那里肯舍大踏步紧紧追来。 韩毓英晓得妖精手段不比常人一样追着的时候他如作起法术反转被他所算不如转身接战占住他两只手叫他分不开手不好使法。主意已定便招呼了哈云飞一声忽然掉转马头向着老鼋劈面就是一绣鸾刀。老鼋正追之际猛不提防被这一吓倒退了几步。哈云飞转身时候扫帚精已追至近切猛一照面但那扫帚精手上的飞叉反转离敌人有十步八步最为爽手;若靠得过近这就施展不开。扫帚精见哈云飞转身也便退了几步顺一顺叉便想接战。那知这退后的时候哈云飞一飞抓早已到来。可巧这些妖精虽然能变人形他本身的原料究竟脱不尽那扫帚上捆的麻绳倒化人过后就变做扣身丝线刚被哈云飞一铁抓抓住再也没得脱身。老鼋见势不好连忙将嘴一张吐出一面三角红旗飞在空中。他这旗名叫“酸手旗”却不能伤人但那旗角指到那人那人手便酸麻自将兵器抛去。他见赛云飞抓住扫帚精不放所以放出此宝.果然赛云飞不但丢了飞抓就连手卜的双刀也便“当啷啷”的落在尘埃。韩毓英不知就里以为他这旗子也同封神榜上摄魂旗一般多分是能伤人见得赛云飞刀抓尽弃觉得势头不好忙伸手去摸袖箭想射落那三角旗不料早被老鼋看见用手一指那旗子的下角直向韩毓英。这时韩毓英虽然袖箭在手却再也不出去那手上绣鸾刀也“当”的一声落下地了。 二人吓得非同小可就想伏鞍逃走忽听耳边呼的一声那三角旗忽然落下跟同那旗便有一支响镖“当”的落下。说时迟来时快只见一马当先那八角锤花“哧哧”的走了一个面花大喊道:“狗妖你晓得笑面虎杨爷爷来了吗?”但他这一声喊就同天崩地裂一般。韩毓英、赛云飞二人见得丈夫到来心上虽然欢喜无如手无寸铁反党惶恐不过。扫帚精此时已解开飞抓便抛在地下搭眼杨魁破了老鼋的法宝忙提一提劲一飞叉直向杨魁叉去。杨魁晓得厉害将身一闪那叉捣了一个空便把身子直伸过去杨魁顺手就是一锤。老鼋见势不好将嘴一张又飞出一面三角小旗旗角直对杨魁。那杨魁手忽一酸一柄锤借劲抛去路旁却有一泗水村的界石被锤打去一角。杨魁大吃一吓晓得没得兵器怎能取胜?把马一拍就想逃走;韩毓英、赛云飞也拍马相从却又不辨路径只得任马乱奔。那后面老鼋精、锅盖精、扫帚精你舞锤他弄拐那飞叉“嗦嗦”的声腔都从后面追来。 约着半里多路忽见前面一条大河阻住去路杨魁仰天大叫道:“后有追兵前无去路天丧我也!”韩毓英、哈云飞听了这语格外作慌还算哈云飞见眼生情便大喊道:“这又何难!我等准备不要马也就跳过河了。”此时天光已经要晚那十二三的月色照得那河心里就同玻璃镜子一般。杨魁、韩毓英被哈云飞一喊登时提醒便一齐跳下马来仍使出那蹿跳的本领“扑扑”的几声都蹿过河去。拣了一个松树林里坐下息一息气以为那些妖精断料不着他们跳过河来。可巧那松树林直对河口杨魁等坐在暗处朝外面望就那月色之下委实清楚不过。就这三人方才席地坐下还未开言忽见河心里一烘一烘飞赤的火光滚上岸来。杨魁三人捏住声息满意他们必不敢人林来寻找。这就转眼功夫只见那三个妖精收了妖光直奔松林而来。独哈云飞最是着急可算一些兵器没有杨魁的镖囊、韩毓英的袖箭可算还在身边。当下二人便着哈云飞后退每人拣了一棵大松树隐在后面探头望着妖精。只见老鼋在前走进林来也不寻找就同人告诉过他的地方一样三妖分走三路:一妖直奔杨魁一妖直奔云飞一妖直奔毓英。杨魁、毓英大为诧异便各将各的暗器端准向对面放去。那些妖怪乖巧不过连躲也不躲两只手便左一接右一接的将二人的金镖、袖箭统身接着了抛在地下。杨魁夫妇真个吓慌了见不是势头随即拔步逃走三妖跟后追来。先在树林里绕了许久复行走出林外一溜烟的向村上逃去。 走了一段前面有一板桥杨魁夫妇便躐身过河。那桥上有两个绝色妇人、一个少年壮土倚在桥栏上望月看见杨魁夫妇那种慌慌张张的形象心中好生疑惑。杨魁夫妇见乡村中有这样的美女、少年心中也觉奇怪。就这两下一个照面的时刻三个妖精已走到桥前。才要过桥只见少年抽出宝剑挡住去路大喊道:“狗妖精往那里走?吃吾一剑!”杨魁夫妇听得亲切心中好生欢喜转身向桥上一望但见少年的那口宝剑才一舞起一条青光就同天上的虹霓一样。那三个妖精才见那剑一起一个个的皆就地一滚借了妖光向东南逃去。杨魁夫妇看见这样暗道:可见世上的英雄好汉真多!真是又感激又惭愧就想近前问个名姓晓得此时正在需人之计预备回了大寨告知张钦差再来聘请。 话言还未出口只见那少年收剑入鞘转身抱拳迎上说道:“足下可是奉旨剿灭小西天的杨将军吗?”杨魁道:“岂敢岂敢!不才正是徒拥虚名毫无真实未免辜负国家委实惶愧之至。还未请教壮士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呢!”那人笑答道:“此地非接谈之所舍下去此不远可请光顾敝庐略一停息。”杨魁今日一天可算只吃过一顿两位夫人也是如此那有不饥饿的!见了壮士邀请家去却然正中下怀因此谦也不谦满口应允。那两个女子见了丈夫邀杨魁进家也便上前来邀了韩毓英、哈云飞同走。走不多远只见一个篱笆院落那门口站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一见那壮土便粗声粗气的问道:“来了吗?”那壮士道:“来了来了。”就此请人里面却是三间一顺的小小厅屋中间设了一席酒高烧红烛连杯著酒菜都摆得停停当当。杨魁好生惊异暗道:我莫非遇着仙人吗?他因何晓得我们到来连酒菜都预备现成呢?但不知杨魁夫妇遇的这两个美女、一个壮士竟系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四回 虹霓剑当桥逐怪 菊猛儿踏水过河 话说杨魁夫妇被那壮士同两个美女邀进厅屋见那酒席设得齐齐备备心中好生奇怪。忽听那壮士道:“粗馔不恭就请坐了罢!我们也不拘世俗的恶习茶几水儿男女分什么座头儿了。”杨魁大笑道:“壮士真正爽快。”就此两边男女合那小伙子统统坐下巧巧七个座头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杨魁格外奇异举杯在手忙说道:“愚夫妇荷蒙相救已感盛情;又蒙款待何以克当!但不知壮士何以晓得在下到此连酒席都备得现成?那里壮士有推算之法吗?”壮士大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在下姓菊名文龙家父名菊天华去年春间才去世的。”说着又用手指那两个女子道:“这皆是在下的贱内一名李彩秋绰号九圣仙女;一名邓素秋绰号广寒仙子。只因当日婚姻未就的时候被那刘香妙生了无数的风波不瞒将军在下虽是乡间愚人却又有些传家的本领不免同刘香妙有些不能相下因此碰着济公圣僧还有他两个徒弟一名雷鸣一名陈亮帮同把刘香妙打服了在下这婚姻方得成就。请问将军今天不是九月十二吗?”杨魁道:“正是!” 菊文龙道:“去年今日村上来了一个和尚沿家乞化。我们这村上是著名刻薄的从来不懂斋僧布施是一件什么事。恰巧我这两个贱内出门看见就布施了一些米儿布儿的那和尚便问道:‘你家可是菊文龙家吗?你家丈夫出来见一见我。’贱内因他言奇异就回来说了情由。在下当即外出把那和尚一看见他骨瘦如柴精神爽健晓得不是凡人便恭恭敬敬向他请了个礼。那和尚便从身边掏出一个纸包不足二寸长摸着里面就同三根铁钉一样。他说道:“里是三支虹霓剑惯能除妖。明年这日就是你夫妇出身建功的第一日切记不可忘掉。”说罢一阵清风那和尚忽然不见。在下此时还将信将疑走回家中将纸包打开一望果系三支小剑还有皮鞘因它好耍也就收在箱中把和尚说的话都忘掉了。及至到了今天早间忽听那箱子上“哧刺”一声心中大异再朝箱子上一看原来那箱上一个老大的窟洞那三支剑便连着鞘于半截透在外面。因此记起和尚的那句话来顺手就从窟洞里将剑拖出。忽然变做有七尺多长出鞘一望锋利无比三人便舞了一回。但见一剑是青光一剑是碧光一剑是紫光三剑一齐舞起果然五色相间同雨后的虹霓一样因此这才晓得虹霓剑的来由。舞弄过后知道和尚的话必有道理就此同贱内每人佩了一把。佩挂已毕大家吃过早饭方将到外面望望究竟有甚机会忽听外面一人唱道:‘新剑出匣功名利达。时候已到即此遇合。’那人在门前走来走去唱不住口但那口音又熟识得很一时却记不起来。在下便走至篱笆外面一望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济公圣僧。他见我外出一把便抓住说道:‘来得好来得好俺们吃酒去罢!’在下便陪他到村头一爿酒店里坐下整整陪他吃到日落西山。问他唱的何话他说道:‘俺和尚不过顺口唱来骗些酒喝喝那有什么用意呢?’及至临走的时候他才向在下说明说某时某刻将军同两位夫人路过此桥后面有什么追赶叫在下怎样保护所以在下才有这个预备的呢。”杨魁夫妇听说这才如梦方醒似醉方觉。” 酒饭过后杨魁便向菊文龙把剑要过来观看。菊文龙随从身边解下送上;李彩秋、邓素秋也将两口宝剑解下送了把韩毓英、哈云飞看。三人仔细把玩但见一剑上镌了“霜锋”两字一剑上携了“电影”两字一剑上镌了“雪锷”两字下面均镌有“熙宁三年公孙宽敬铸”字样。杨魁夫妇看得高兴就跑到院落里面摆了个丁字的架式舞弄起来就此你来他去彩光夺目声韵铿锵后人有诗赞霜锋剑道: 炯炯寒芒下碧空荧荧冷焰透苍穹。 试看天地低昂处都在公孙漫舞中。 后有人又赞电影剑道: 不借雷声逞怒威莫邪价值拟偏微。 任他最好头颅者触动寒芒血亦飞。 后有人又赞雪愕剑道: 总云三尺尽人谈雪意寒兮剑气寒。 多少平意难判断直教聚讼入诗坛。 闲文体叙且说杨魁夫妇将三口宝剑舞了一阵仍然还了各人。菊文龙道:“请问将军今日出外遇了这些恶怪那里连伴当都不曾带吗?”杨魁见问不由得面红耳赤但杨魁究竟是直性英雄没有装头盖面当下就将那白老妖吐出三角红旗在某处丢了兵器在某处丢了镖同袖箭说了一遍。菊文龙听说便答道:“这样看来一些兵器都丢在我们本村多分还寻得着呢。”杨魁道:“只怕未必了。丢去这许多时刻还有不被人拾去的吗?”菊文龙道:“将军有所不知在下这一村的人虽系卑鄙不堪却然胆小不过。他见这些兵器晓得都是过兵丢下来的大约连望都不敢望还敢拿家去吗?将军勿愁在下保管你一件不少罢了。”说罢使唤道:“猛儿呢?”只见那粗声粗气的小伙子答道:“猛儿在此喊我怎样?”菊文龙忽然又对他摇手道:“你走罢你走罢!我叫舛人了这事谅你断干不来。”话才说完只听猛儿大喊道:“有多大事我就干不来?那我还偏偏要去干呢!”菊文龙道:“不是嘴里说硬话假如竟干不来那便怎样?”猛儿道:“如干不来宁愿把裤子褪下来尽你叔叔打!”杨魁大众听他这样说法一个个都止不住好笑。菊文龙又道:“你既愿干这事可点起一条火把到界牌口去将杨将军及两位夫人遗失的一柄八角响锤、三把刀、一柄飞抓及松林里九支响镖、三支毒镖、六支袖箭统统取来。”猛儿听说口也不开点上火把就走。 过一息杨魁忽说道:“哎哟我倒忘怀了!想我那柄响锤实重七十二斤外加还有刀同飞抓他一小小年纪一定是拿他不动多分还要空跑呢!”菊文龙笑道:“将军不知其细这孩子是在下的堂侄今年一十五岁生来臂力极大他能倒拖牛尾叫牛退走。但有一个脾气勿论什么事叫他去请他去他除疑是不肯去;你若说他不能去不敢去激着他去他便一定要去。现今外面已代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铁头硬汉菊猛’你将军不看见适才的那等情形吗?”但杨魁听了菊文龙这一席话初时还以为他故意夸奖他这个侄儿。那知过了一息只见菊猛匆匆由外面到来一手拿了火把带提衣角里面‘当啷当啷’的镖同袖箭碰得怪响束腰排带上插了三把刀一手拎了飞抓索子那飞抓便抓住了八角锤的锤一路就同耍流星似的直到菊文龙前统统向地一掼说道:“你查一查数罢幸亏干妥了还不曾丢叔叔的丑。”杨魁夫妇看见这样不由得咋着舌头暗道:照此看来不但臂力过人就是手脚也活动得很!当下各人将兵器、暗器统统取回赛云飞最是爱才便向菊猛道:“小哥我看你倒是很好的材料也随你家叔叔、婶婶从军去罢。”说才说完只见菊猛那个头摇个不住的道:“我不去!我不去!我在家里吃碗现成饭好不自在何必拚命的寻那些烦恼呢?” 菊文龙心中也想就此代他图个出路晓得赛夫人这样说法他必不去。想了一想不觉计上心头便叹了一口气道:“承夫人抬举心感之至;无如世界上有句俗语都说道‘仙家还是仙家做’那有凡人做仙家的?想这个小孩子他生来只能种田就同蛮牛仿佛那能建功立业荣宗耀祖呢?就便他情愿去那在下也一定不准他去的。”菊文龙说毕忽见菊猛走到外面在心前拍了一拍同张翼德唱断长坂坡惊天动地似的怪喊了一声;跟后便走进自家房去搜搂搜搂不知去做何事。外面杨魁夫妇便同菊家夫妇计议一同到营。韩毓英道:“不知今日大营究竟屯扎在什么处所了?”菊文龙道:“据在下画算今夜一定是住的大坟湾。我们过了官河由小路抄去只有十七八里。此时不过将近三更赶到那里多分还不曾开队呢。”杨魁听说便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收拾走罢。” 当下菊文龙、李彩秋、邓素秋走到后面将细软银两打了一个小小包裹带了兵器佩了虹霓剑喊过两个园丁叫他照应门户便邀杨魁夫妇一道同行。刚走到门口忽然菊猛用那一根铁蒺藜背在肩上后面坠了一个无大不大的包裹赶得来了。菊文龙故意问道:“你这个样子也预备往那会?”菊猛道:“我自有我的去处你不必问我。”菊文龙又故意道:“但有一点是不准你同我们往一处呢。”菊猛大喊道:“谁同你一处呢!但你说不准我反独独偏要。如今虽有最好的去处我也不去了一定是要同你一路走的一定是要同你一处去的。”菊文龙见他已激上了路也不再同他多说就此七个人顺着大路过了庄桥一直到了官河。杨魁还愁菊猛不懂平蹿的法子不得过河那知他才到河口便坐在岸旁将鞋袜脱去。杨魁大喊道:“菊小哥这河深得很赤脚是没得过去的。”菊猛道:“不得过去难道死掉就不过吗?我还偏要过呢!”杨魁暗骂道:“这畜生!真算是个拗骨头。”就此一句话还不曾说出口只见菊猛一手背了蒺藜一手拎了鞋袜踏着水面就同走的大路一般连水声都不甚泛动便平平稳稳的走过去了。杨魁夫妇此时才看出菊猛的本领真个出色。当下各人皆蹿过河去有用燕子穿杨的有用老鼠出洞的有用天鹅展翅的各般架式说之不尽。一众蹿过河去便候着菊猛着袜穿鞋忽然河边上那青草案里“踢踢踱踱”的、“喃喃”的有些怪兽在里面嘶气的样子大众好生疑惑。此时月色将落又看不明白不知这青草中究竟是何物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五回 小南海水下设机关 大宋营帐前观说帖 话说杨魁、菊文龙等渡过大河听见草窠里有野兽的啼声合那嘶气的声又因月光西下看不明白大众疑惑不定。韩毓英笑道:“忒也糊涂可笑是自家的物事都记不得了。”杨魁猛被提醒便答道:“这话一定不舛。”随即跑到草里果然牵出三匹马来。原来这马却是杨魁三人被妖日间追了渡河丢下来的坐骑。当下牵到外面再一查点委实鞍轿、脚镫一样不少杨魁好不欢喜就请菊文龙换坐。菊文龙道:“将军不可一日无马请同尊夫人先行回营在下随后就到是了。”杨魁谦了又谦见菊文龙坚执不行只得同韩毓英、哈云飞上马又问了菊文龙的路径依着他由小路抄近走。果然到了大坟湾天还未明远远看见无数灯火晓得大营就扎前面连忙打马前进。到得营门见张公升了大帐各兵正然造饭。张公仍然忧愁杨魁夫妇一个不回就连差去寻他的两名小将也不回来心中焦急万分不知还是开队的好还是坐等的好因此犹豫不决。那知抬头一看忽见杨魁夫妇走上帐来好不欢喜就同半天中接到凉月一般随即出席相迎。韩毓英、哈云飞见过了礼仍回后帐。杨魁便进大帐坐下先将单身独走路头说了一遍;然后将听见杀声寻着妻子互战妖精丢枪弃马败走泗水村遇着菊文龙、菊猛、九圣仙女李彩秋、广寒仙子邓素秋用虹霓剑吓走三妖吃酒舞剑一同来营的话从头至尾细微末节的说了一遍。 张钦差大喜道:“果然得此三口降妖剑不怕小西天不破在旦夕菊家夫妻、叔侄因何还不来到的呢?”杨魁道:“他们因系步行追不及马大约天亮时刻方得至此。”张钦差又道:“这便奇了昨日圣僧陪同我一步也不曾相离怎样得到泗水村同菊文龙吃酒呢?”说着便望着济公。济公大笑道:“你说这话真真不脱书生气了且让俺把和尚的道理说出来你听: 无我非我无道非道。心到身到佛家神妙。” 张钦差听毕知系济公法术也就不再深言。忽见八员领兵官进帐禀道:“现在各营早餐已毕是否拔队开行先锋官着末将特来请今。”张钦差想了一想便同杨魁商议道:“一者菊家的人还未到二者昨日去寻将军的两名小将仍未回来还是从缓开队为是。”济公听说便连忙插嘴道:“开队开队这些人是一个都候不着。菊家夫妻、叔侄还有许多转辗此时不及就来出差的两名小将也不必等他去问杨将军的两位夫人自然就晓得他们下落了。”杨魁见说便着了中军到后帐问明原由方知已被妖精所害。张钦差随即就令起队浩浩荡荡不到两日已到了玉山县的边界。 早见前面一簇的人迎来到得就近只见一人顶盔贯甲腰佩短刀一人乌帽青衫手端角带还带了几名小官稗将跪在道旁高喊道:“玉山县知县赵大京、玉山营游府郑伯龙率领属下部下胥吏偏裨叩见大帅。”报毕起身恭候旁边守着车马走过这才纷纷上马跟着前进。不到半里路只见牛忠骑了一匹马飞也似的走至后队滚鞍下马说道:“禀大帅前面离小南海不到十里是否度地扎营?”张钦差同杨魁听说随即命传玉山县问话。 却说这玉山县也不是科甲也不是军功也不是捐班的出身他因有个姐姐本是浔阳的名妓后来跟了秦丞相做妾宠幸不过所以就代他谋了一个知县的前程。这玉山县本是一个好缺偏偏到他来时却遇到了剿灭小西天的兵差也算官运不好。闲话休提。这赵知县接过了差上马便跟了后面走忽然前面兵马站住不动一传令官至前喊道:“大帅有令传玉山县当面问话。”赵大京便下马抖抖战战的到了张钦差、杨将军马前行了个礼向旁边一站。张钦差问道:“贵县这地方上可有什么好扎营的地势?”可怜赵知县到任还不曾几日又是一个吃龟饭的出身他不但不懂扎营当需什么地势就连张钦差问的话都不清楚此时就同呆子一般只是对着翻眼。幸亏有个跟随倒很伶俐又将张钦差问的话低低的破解了一遍赵知县这才明白便打一恭答道:“大帅要问扎营的地方城里城守衙门里顶好倒有一片空地。”张钦差一听暗骂道:好个不知事的狗官这样也做知县!便冷笑了一笑也就算了。独那杨魁真个是气不过见他站在旁边胡子抹抹的倒很有点官相不由得无明火起大骂道:“没用的狗官滚掉了罢!”顺手那锤柄一推只见那知县立脚不牢一跤栽倒巧巧的把一顶乌纱帽子往沟头里一滚。 随即张钦差又着传令官将游府郑伯龙传到问了地势就在小南海北岸张家洼地方扎下大寨。分前中后三座大营前营牛忠、马如飞、江标、冯志坚、6殿邦、刘振玉六员战将领兵一千;后营周仁、周义、周礼、周智、周信、许大立、苏坚七员战将领兵一千;元帅、杨将军、韩夫人、哈夫人率领史公威、马渠、徐名振、束高带兵二千居中。本玉山营郑伯龙率领本部兵马随营调用。布置已定整个夜间灯火不熄日间鼓角齐鸣。 早有细作报到小西天去了狄元绍随即就传梁启文、刘香妙计议。刘香妙道:“我主勿忧大来营中可算只有那济颠僧依点法力可以欺人其馀就连杨魁都是有名无实。前日袁甲、邵竹、过盖、莫盘、石就五员法将回营禀称江口邀击连伤他两员战将追得杨魁、韩毓英、哈云飞走投无路直到泗水村地方止可算已大大的挫动他的锐气。在臣意见我等莫如坐守巢穴按兵不动不论那济颠僧再大的法力他总不敢进我们金光寨来送死。候他兵丁疲顽粮草不济的时刻那时一战成功移师直奔临安抢夺尤位还怕大宋天下不是我主的吗?”梁启文又道:“昨日迎宾馆送来一个投效的人姓任名机自称游过外洋会设水下的机关臣已领他到小南海估过了工计需五万纹银可以包办一月竣工。臣的意见以为这好事倒万万不可延迟倘把水下的机关造成那便万无一失。”狄元绍道:“这一小小港头不足三里怎要这许多银子?想这人必非是个忠心报国多分是来想赚头的;况且他设的机关他能知道如有不遂意的时候他到宋营去透个消息那岂不误了朕的大事!”梁启文道:“臣自有主意。”随即走上座旁就着狄元绍的耳朵低低说了几句。狄元绍哈哈大笑道:“甚好!甚好!”随即就着梁启文了五万银子督同任机日夜兴工我且按下不表。 再说张钦差自将大营扎定一连体兵三日见小西天并无一点动静便同济公、杨魁计议。杨魁道:“须要有人偷过南海探定了他确实的形势方好动手。”说着便两眼望着济公。济公其时在帐上已吃第二顿早酒见杨魁用眼望着他已知用意便将酒杯端起喂喂的吃了一个尽兴然后把那例行的狗肉拿起盘子向那破袖衣大袖子里一倒站起身来往外就走。张钦差忙问道。“圣僧将要何往?”济公微笑道:“我看小西天兵精粮足前有小南海后有弥陀峰地方险要真是没处下手。俺和尚本是事外闲人只得另外寻个主顾去吃酒了何必同你们劳精费神的呢!”张公同杨魁见他要走更吓得全无主意。杨魁便仗着假扯同他师父徒弟的不是一天一把便抱着道:“师父无论怎样你万万不能走!”话未说完那知手上力气大了一点只听“嚓”一声把一只袖口的线缝代他拉分了家将装的那些狗肉落了满地。恰巧来了一只狗子他也不问本身吃本身上前就啖。此时济公真个急了要想同杨魁为难又舍不得地下的狗肉只得忍着气先同那狗子去抢狗肉。任他手头躁已被狗子啖了一半看了这只袖子分手便换了装在那只袖内气愤愤的向杨魁望了一望转身就走。张公同杨魁无可如何只得走进帐中另作计较。那知转眼一望忽见酒壶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张钦差好生奇异忙取来一看济公的亲笔上写道是: 前面水不易渡。访敌情探后路。水关七日灾会期冬月半。 张钦差看毕便同杨魁计议杨魁道:“这小西天的后路不知在什么地方?”当下将郑伯龙传上帐来。郑伯龙道:“末将也曾探过几次若照方向看起这小西天的后身就是黄泥岗。但黄泥岗走至极北有一弥陀峰这弥陀峰是有数十丈高悬崖峭壁土民从不曾有人到过上面大约小西天的后路就是此地。据闻自狄元绍霸据小西天之后便在弥陀峰下开了山路可通出入究不知门户藏在何处。”张钦差听毕想了一想不觉计上心头大笑道:“我有了主意了!”毕竟张钦差想的是什么主意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六回 给赏标稽查奸细 获探队细审敌情 话说张钦差见济公说帖上有“访敌情探后路”这一句话便将郑伯龙传上帐来问了后路的大略心生一计便低低向杨魁道:“欲探后路我预备如此如此。”杨魁道:“大帅的妙计真是神鬼莫测今夜就依计而行是了。”当下着郑伯龙仍然退出。到得一晚当将前、中、后原领兵八个营官传进帐来便出四千张赏标分付道:“列位手下各兵本是广陵、镇江两处坐防今日调往玉山县剿贼不免辛苦一点。本帅特开恩赏出四千张赏标列位回营按名给候着剿灭贼寇凭票每名加赏一月粮饷。但列位回营当夜就填标给不可延缓有误军情要紧要紧!”八个营官唯唯听命当即领了赏标退下按名填那敢怠慢。到了次日午牌后又传前、中、后各处将官、营官进帐当即传今将后、中两营的兵暂并前营腾开后、中地段另有用处辎重可勿迁移。一声令下各兵皆走进前营当先前营地段最小不过一千人的住处突然添上三千人直即挤得一个靠一个连气都叹不出来。归并已定各营官进帐通报张钦差便将马如飞、江标、冯志坚、周仁、周义、周礼、周智、周信传至前附耳授了密计。八人便带了兵器分着两班走到营外四个在左四个在右分巡两边不许营兵偷逃。又唤过牛忠授了密计牛忠便拿开山斧挡住营门一人不许出人。又派哈云飞守住营后也是这样。又派韩毓英守住居中凡领过赏标之兵放入后营不许再到前面。 统统安排已定出一道朱谕着营官传知三军。上写道: 总督全军张、总领全军杨为稽查奸细事:本钦差奉旨剿灭小西天赋寇现因大兵驻扎地方距贼巢不足十里难保无奸细混入偷探军情。仰各军逐一亲到帐前将昨日给赏标报名投验暂归后营。毋许争前拥挤紊乱次序致干未便。凛之慎之切切特谕。 各营官奉了朱谕传知大众兵丁仍然分站帐前.帮同接递赏标足有两个时辰前营的兵统统领过赏标到了后营。杨魁便亲自出帐走到前营一看果然各棚里面都是空空的;再朝前面一看忽见营门背后露出两只快靴。杨魁不慌不忙走至近前一把便将那人拖出直到帐前。张钦差当即传令后营兵了各归各队外面巡探各将进帐消差。只见周仁手上抓住一人走上帐前说道:“这人越营逃走被末将抓住带来凭大帅落。” 张钦差命将同杨魁搜到的那人一同绑起定睛一看两人身上皆着的本营号衣同本营兵丁一样打扮。杨魁问道:“你们名叫什么?”一个抖抖的说道:“名名名叫金长。”一个睁圆二日指着大骂道:“狗娘养的要杀便杀问什么!咱爷爷丢一颗脖子难道还立个木主奉祖爷爷不成?”杨魁暗叹道:倒是个硬汉可惜舛投着人了。见他这样蹊径晓得这人的实话断拷他不出便同张钦差商议道:“我们可如此如此。”张钦差点一点头。这时牛忠站在旁面杨魁便着牛忠将二人身畔搜他一搜。可笑这牛忠虽然粗莽他搜查奸细倒很内行下手将帽子拿掉窠里摸了一摸然后又将快靴褪下里面掏了一掏见得皆无形迹便招一招手叫过一个营官松开手绑将一件外衣褪下。两人皆照样脱去再仔细一看里面却穿的两件青褂一个肩上绣了二条黄龙下面绣了“大狄国探队头目曾勇”九个白字;一个却无金龙肩上单绣了‘探队金长’五个字。又将这号衣脱下送上帐去。张钦差、杨魁已经明白又向牛忠道:“你代我把这两厮腰间再搜查搜查可有别项暗记?”牛忠又将两人里衣解开仔细查看并无别物每人只有一面腰牌也解了送上帐来。但见那腰下一牌糊了一张印信的凭文上写道: 大狄国中寨右台司令总督兼管侦探事宜梁为领牌放入事。现今大宋兵临境外所有侦探队均为宋兵装束以便往探敌情。诚恐守营各将误认敌兵致生枝节今特给腰牌。如有此项兵丁探有紧要军情回寨仰各守将即凭此牌放入不得留难致误军国机密大事。切切奉行须至牌者。 张钦差、杨魁二人看毕又看了末填了几个草字一面上是右给探目曾勇一面上是右给探队金长。 就这样转辗过来外面已经黄昏帐上已点了灯火杨魁又同张钦差计议了一息便分付将曾勇绑赴营前斩讫。不上片刻那营兵已提了曾勇的头上帐验看验看过后自有人将那尸掩埋这也不须深表。但把个金长跪在下面直吓得魂不附体。杨魁便命金长跪近一步故意和颜悦色的说道:“金长你不要惧怕。本帅晓得你本是良民不过误投匪类。但如有话问你你能从实说出即不问你的罪过;若有半字虚言即照曾勇看刀。”金长见说嗦嗦的抖着说:“蒙蒙两位大大大帅个杀之之恩小小人还敢不不不不实说吗?”杨魁见他吓得这样委实可怜又说道:“你不要怕本帅问你:你这小西天除掉前面的水路以外还有什么出路吗?”金长见第一句话就是问着他晓得的心中喜欢不过那神色也就定了一点便回道:“这是小人最清楚的。他这小西天前面一道小南海小西天本地段上只建了一个金光寨立了一个聚义中军帐并那狄小霞御妹听事的后帐其像宫殿房屋皆造在弥陀峰里面。这弥陀峰初时只有前山由小西天爬上后身壁陡岩悬不通出入。这两年之间狄元绍便将里面开出一条山路有一里多长由地道穿弥陀峰直接黄泥岗。那黄泥岗半中有一大坟坟上有一最高的枯杨树坟旁有一石板那石板上安着机关只要轻轻用一指头在那缺角上一按登时翻起就看见石台共六十四层。向下走时当要记着八层就要向左转弯;如一直下去暂时踏着机关上面便有一石板压下将人碾为齑粉。但那石板门开人进里到了八层便自家关好。欲要出外用手摸到石门上一个铁环向右轻轻一扭那石门自然翻开让人出去。由里面出来上那石台也是八层向右转这都是要记清楚的;若有一步走错就有生命之忧。下了石台就进地道那地道里面无一点防备倘若碰着来人只要说一个“狄”字他便晓得了是自家人并不查点。这地道里统统漆黑也无灯火不过二尺多宽只有一条路是瞎子都能走的。地道走完又有一石门上面有一个铜铃将铃向左一扭门即开放。由里面出来也有铜铃向有扭。这门就在天福园假山石旁;门旁有一大石龟可做记号。此处却是天朗气清幽雅无匹。出了天福园一顺朝南五个大门中曰极乐宫东曰狄王宫东二曰逍遥宫西曰御妹宫西二曰自在宫里面均是雕梁画柱富丽非常。大率狄元绍常住在狄王宫狄小霞常住在御妹宫。他兄妹两个本有奸情如兄妹住在一处就在逍遥宫;如同刘香妙住在一处就在自在宫。现今据说这狄小霞又爱中金光寨里的一个法将名叫邵竹。他三人有件好处并不争风吃醋如狄小霞同狄元绍、刘香妙、邵竹同在一处就在极乐宫名叫会操大约每七天会操一次。走过各宫有一石门出外这便算是出了弥陀峰到小西天了。”张钦差又问道:“这小西天设的那金光寨究竟什么情形呢?”金长见问倒又吓得抖抖的道:“这小人委实不知。他那寨里全是法术不懂法术的不能进去就连八门外的将官都只得外寨能到司法的将官才能进里赛呢!听说里面有三口宝剑一名诛仙剑一名诛神剑一名诛佛剑厉害非常。狄小霞他用指上的血同胸前的血涂在上面敌人走到寨里只要狄小霞心里一动这三口宝剑便一道金光飞出那人使暂时脑袋分家。”说罢又碰了一个响头道:“这小人的话句句都是实在还求两位大人造点阴骘在小人身_卜。小人家中还有六十八岁的母亲呢。”说罢便“吼吼”的哭起来了。 张钦差见金长所说的话句句皆是实情便向杨魁道:“将军若何落?可能放走他吗?”杨魁道:“此时何能放走!岂不怕泄露军情反遭暗算吗?依晚生意见莫如且将他监在后营待小西天剿灭之后方能释放。”张钦差点一点头。杨魁便唤过后营营官将他带到后营监禁。张钦差又唤过随营库官着将脱下的衣服腰牌一律寄库。杨魁见说忙止住道:“不必入库。这衣服、腰牌晚生却有一个大大的用处。”张钦差见杨魁说这衣服、腰牌有大用处心中好生疑惑又向杨魁追问。但不知杨魁果然说是一个什么用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七回 己打己狂徒逞功名 自讼自凶僧遭果报 话说张钦差本是书生出身那知兵家的机变!见杨魁说奸细的号衣、腰牌大有用处心中疑惑便向杨魁要问实在。但杨魁见帐外站了八名营官还未处过心腹却又不便明言只得低低就着张钦差的耳朵说了大略。张钦差大喜随即分付各将出帐自己也同杨魁走入帐后开宴饮酒。张钦差道:“这济公圣僧委实奇异今日突然的说走就走。”杨魁道:“这人必有要事。他场面上虽是嘻嘻哈哈其实用意极深总叫不可泄漏机关是了。”不言张钦差同杨魁将军在席前议论济公。 且说济公圣僧出了大营直向玉山城里走去便将灵光按了一按只见西南上一股冤气直冲霄汉。和尚早已明白暗道:俺和尚这事不管;再没有事管了。就此疯疯洒洒的一直进了玉山县北门绕到后街曲曲折折向西南走去。走到一条巷内但见一个大户人家行丧放吊里面那些和尚是满满的从前到后布篷门彩都是绉纱杭绸之类足实富丽堂皇。济公那邋里邋遢的抓了一个破芭蕉叶子就直往里走。里面一些麻衣大孝的、白布外衣的皆是欢天喜地有谈有说一见济公到来便呛五喊六的这个叫打那个叫拖。济公也不理他还是笑嘻嘻的道:“僧人募化僧人募化。”说个不停。内中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人身上也是穿的白布孝衫走到济公面前说道:“秃驴我对你讲句明白话罢你们这些秃头看见人家有了丧事就跑到里面三句鬼话一说那丧主家总以为布施布施和尚那鬼在阴曹地府就可以升天了。你们这些秃子就可以把些钱财骗到手里高等的就可以嫖婆娘、买田地;像你这样马溜子的游方货便鸡鸭鱼蹄、烧酒牛肉的去修五脏庙。但我家死的这个人虽然外面这样阔式其实是做把人看;要论我家这个死人他就被阎王打在十八层阿比地狱也不关我们的事。你想一想这样蹊景可还有得受秃驴的骗了?”话才说完忽然那人左手自家一个嘴掌张嘴一吐落掉三只牙齿;右手自家一个嘴掌张嘴一吐又是三个牙齿。济公便对他拍手大笑道:“咦咦咦!这不是疯了吗?大约和尚是不能得罪秃驴是骂不得呢!”其时那人打过嘴满口鲜血站在旁边口也不开就同呆子一样。 大众见了这个情形便私相议论道:“看这一个邋遢怪物大约倒有点法术我们就给他一股香钱让他滚罢。”内中有两个武生道:“你们究竟是愚人且让我们有功名的上前且打他一个半死单看他怎样奈何我们!”两个说着这个便卷袖捞衣说道:“兄弟走罢!”那个便磨拳擦掌说道:“哥哥来了!”二人便直奔济公。只见那和尚见二人上前打他连化双手抱住一个蒲草盆子的头说道:“二位武生老爷你老人家是有功名的人和尚不敢放爆了。”二人看见这样格外得意便举手上前揪住和尚拿出那武生的本领你一拳他一脚的打个不停。那知才动了手只听这个说道:“怎么的你因何打起我吗?”那个道:“怎么的你因何踢着我吗?”就此二人打得这个叫苦、那个喊痛再为定神一看、原来和尚还在旁边是自家扭着自家人乱打两人懊悔不过。还有那些旁边说现成话的道:“我说开他一股香钱叫他滚算了!一定仗着自己有功名要动手呢这打得很好可不把人笑煞了吗?” 就此闹的时候恰好经坛上一忏已经拜完一众和尚也跑来白相见是一个穷和尚闹事那里还看他得起!内中有个醮和尚是玉山阿勒寺的方丈兼做本境的僧纲司却然奸盗邪淫无所不至。他有一个姘识的妇人两人情投意合就商议起来暗用毒药将他亲夫毒死。苦主家又无钱力又无人力只得罢了。后来这和尚就把那妇人带出住家如同夫妇一样。但这和尚虽然如此混帐却然形容甚好又是大庙里的方丈又是地方上的僧官所以场面上很为阔式。此时见济公在此闹事他便上前去说道:“和尚你我佛家子弟品性要紧。就到人家募化也只能随缘乐助怎能所欲不遂就同人家为难呢?在我的意见你代我放明白一点不要讨一个没得下场!”济公被他说了一阵暗道:好一个淫贼他倒有点假场面呢!世界上本有一句俗话叫做“打岔头官司”俺就先同你打一个岔头官司罢!想罢便用手敲了一敲那和尚的头道:“你是好和尚我是歹和尚。和尚遇和尚大家算本帐。”看官你道这个和尚他就假要面皮做个僧官被一游方和尚打打敲敲的怎样下得下场?便勃然大怒道:“很不顾体面的败类!本司在此尚想这样我且把你这妖僧送到地方官那里去且把你两条狗腿敲断将后你才知王法呢!”济公本来硬斗他起火见他这样麻木正是暗中下怀。就此便格外激他一激道:“俺看你说话如放屁谅你这个小鬼头还能见官吗?你认真有这本领见官俺和尚就同你走一走!”那和尚见这一说格外作气上前一把就拖着济公大骂道:“妖僧我就同你走罢!”就此将济公直往外拖。济公才到门外便向着那和尚念动六字真言:“唵嘛呢叭迷听!”济公当下脱身仍到了这个治丧的人家。 那和尚便糊糊涂涂的以为还抓着济公一径跑到那姘识的家中将那妇人拖了就走。还当着拖的济公一直到了玉山县衙把鼓敲得“冬冬”的心里要喊的是“妖僧闹事”嘴里却喊的“谋死亲夫”。此时玉山县正因兵差在境吃了杨将军一锤柄回街之后满肚忧愁。忽听外面击鼓口喊“谋死亲夫”随即坐了大堂。向下面一看原来却是一个和尚拖住一个少年妇人。赵知县一见便问道:“你一个出家人拖住这人所因何事?”那和尚心里面的是“只因他妖言惑众”嘴里却还是说的“只因他谋死亲夫”。单是那妇人在家吃过了饭本来安然无事忽见和尚走来心中大喜忙说道:“此时回来怎样?蹄膀不曾煨得烂呢!”不料那和尚口也不开一把拖了就走直到县衙击起鼓来喊他“谋死亲夫”。那妇人一吓直即魂不附体。及至赵知县坐堂先问过和尚然后又问那妇人道:“这和尚说你谋死亲夫你究竟可有此事?”妇人见问心下想道:当日之事本来有他同谋他既自行投到我也从实招明俗云“他无情我无义”那也怪不得我了。想罢便说道:“小妇朱陈氏丈夫名叫朱光幼年读书得了一个痨病本可带病延年。这和尚名叫原修是阿勒寺的方丈又是本地的僧官他因小妇人有些姿色百般调戏因成苟且。他劝小妇人买老鼠药将丈夫毒死小妇人一时被他所愚就依了他。不到两个时辰丈夫当时气绝小妇人只得就跟了他也平平安安过了两年多日子。今日鬼使神差他忽然将妇人拖到台下自小妇人情愿抵偿但这和尚也有应得之罪.求大老爷判断是了。”妇人供认已毕此时和尚忽然明白过来暗道这真就奇了!我明明白白抓的那游方和尚来究办怎样变做把他拖来伸冤呢?但此时已有了供再也辩白不来只得叹了一口气也画了供自然问成死罪固不必说。 且说济公仍到了那治丧的人家内中还有息事的便走来劝道:“和尚我看你也是异乡人同这位师父作对是没得好讨的。他是当地的僧官衙门是直进直出县官是平吃平坐你不要以为他放你走回他因为在路上掀揪扭扭的不好看相。大约他此刻已见着本官了马上朱签到来那你便吃大亏我劝你趁早逃走罢。”济公听说哈哈大笑道:“好的好的他就差人来我就差鬼去。你们且听到末了还是差人狠、还是差鬼狠罢!”大众见他满口半疯半癫的话也不依人劝只得由他去了。济公此时一人坐在那里委实气闷不过就兴口不诗不歌胡乱唱道: 谁人不知银钱好?谋财害命怎得了! 不是和尚法力大寡妇孤儿埋荒草。 冤中冤报中报冤仇未报时未到。 一家骨肉且相残怪不得带累着 和尚也同和尚闹。 济公就此一个人坐在那里将这几句颠来倒去唱个不住这治丧的人家一个个皆看着他。内中有两等人好的呢便都代他担忧;恶的呢便专等看他笑话。以为这僧纲司走进衙门定然这疯和尚多分没得讨好。 当下过了不到二个时辰只见外面又来了一个和尚同那念经的一众和尚鬼蟋蟋的不知说的些什么话一众和尚皆露出那奇怪的样子。这丧家有那好管闲事的也便走到和尚里面查问究竟一些和尚再也不肯实说。济公远远喊道:“诸位不要问这些吃长荤念短经有儿子没婆娘的厌物来问一问我就明白了。可是刚才那个贱秃他要送俺到县官里面打板子反转弄得自家要杀头呢!”话才说了忽见外面一个帮忙的听事走进来说道:“告诉老爷们一件奇事适才那原修和尚在我们这里不是要拖这游方和尚去见县官的吗?那知他忽然糊了将自家一个姘识的婆子拖到县前击鼓鸣冤说那婆子毒死亲夫。那婆子便供出有他同谋现已问成死罪一同钉镣收禁。诸位老爷想一想这一件事可奇不奇呢?”大众听了这话直吓得目定口呆晓得这和尚法力很大。 又有那好事的便走到济公面前奉承道:“请问师父适才这和尚明明同师父为难反转到衙前自家翻出旧案想系都是你和尚的法力了!但你和尚与这原修有什么仇隙呢?”济公见说先向大众人打了一个哈哈便说道:“世间的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所有不报时候未到。这原修今日正是他的时候到了那里是俺和尚用法力报私仇呢!诸位且莫惊慌这一件事俺和尚就同那些编小说似的还是带叙的一件闲事;那特为派说的正书我还不曾做得到呢!”大众听他这样一说一个个毛骨悚然。毕竟济公说的这一席话是何用意大众听了这一席话又因何这样惧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八回 王玉贞嚼血哺亲儿 济和尚装腔戏比匪 话说这治丧的人家姓叶本是玉山县的一个大富翁足有百万家财。死的这个老主人已有八十九岁他名字叫做叶少文一生积德行善八十岁还不曾有个儿子。这年老伴儿就过世了一众本家就来争嗣都看中他这一笔家产却又没有近房那些远房子弟又没谱系稽考皆纷纷争闹不了。就这一天玉山县收了有几十个争嗣的享帖那些代书倒了一些小小的财。叶少文被大家闹急了也具了一个禀帖说:“八十生儿也是寻常的事;职员当另置小星为嗣续之计。且待职员死后果无后嗣再为立后;此时所求公祖一概不许。”那时的玉山县却是一个正直廉明好官就准了叶少文的禀词。大众本家可算花钱费钞白白闹了个大风潮一些好处不曾得到只得含恨在心也就罢了。但那叶少文虽然要置姬妾却没一个愿把女儿给这棺材衬子。 就此又过了几年叶少文已八十七了。也叫事有定数一日有个老家人姓王女儿叫玉贞已二十多岁因母亲死得早家中无人照应就不曾将他配人样子也有中上的人品并且性情端正。这年老家人忽然身故叶家有个例规凡在他家中服役的人死后有三十两银子抚恤。玉贞因父亲死后就去领这三十两银子见了叶老恰好这日是四月二十八日服侍叶老的几个家人均在外面看东岳会。叶老见玉贞到来说了父亲死后一段情形叶老便给了三十两纹银把他。就这拿银子的时候叶老见左右一个闲人没得就这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不觉陡生淫念故意就叫玉贞进房接银。玉贞因他八十多岁的人却无嫌疑要避就走进房去取银。那知才一进房叶老便将他一把抱住拥到床前就想行事。玉贞想道:古来卖身葬父也是有的无如苟且**何能再事旁人!也算前世孽案我不若如此如此以了自家一身也就算了。想罢便向叶老道:“老太爷体得如此!若要我相从必要完全女子终身方能允许;若是杨花水性女子情愿连抚恤银子都不要。请你老人家让我走罢。”叶老见他允许终身更觉喜出望外晓得他家中又无旁人就代他把父亲花花绿绿办了一个丧葬将他留下做了夫妇。不到一年果然生了一子叶老喜出望外取名叫做“天福”。又过了二年多些天福才两岁叶老突然无病无灾的睡睡觉就睡死了。此时只有王玉贞做主一面办理丧事一面就着家人抱了天福到大众本家同族的家中报丧。一个个见着到手的家财反被这两岁的一个孩子不言不语就弄了去心中怄气不过但也无可如何。 也叫理合闹事族中有一个刀笔名叫叶名本是玉山县的房科他心中想了想又连络了一个文士名叫叶大魁、两个武生一叫叶力一叫叶勇一起商议道:“如今少文这老狗已死了族中人数虽多所幸你我四人尚能说得起几句话。我们先向同族中议定守候家私到手每一房头分派五千银子叫他帮扶着我们说叶王氏假子乱宗。就到了县官面前说一世不曾有过儿子的人到了八十八岁反会生个儿子也有些不大相信。你大魁兄又是一个读书有名望的我们三人就说你派承嗣。家私到手除了公用三股均分。此时这少文老狗所喜还不曾入殓呢我们同大众把话说定了随即就送你去硬行披麻执杖将叶王氏母子赶出。谅他一个妇人又无私亲相助怕他怎样奈何吗!”大魁道:“串头倒是很好无如我的班辈还比他大两辈怎能做他的儿子呢?”叶名道:“你这倒又做迂夫子了!我们家中又没族谱能改怎么叫做长辈?怎么叫做晚辈?总比有钱的人大十辈是了。”大魁被他说得笑就依着他先将通族议定后四个人就直奔少文家中。 却然正要收殓王玉贞抱住天福坐在尸前痛哭看那两岁一个孩子披着两茎麻真个石人都要流泪。那知正在哭的时候只见叶力、叶勇、叶名、叶大魁四个人跑来了。叶大魁一见尸灵便向地上一伏爷天爷地、有声没泪的哭了个不亦乐乎。哭了一场当时站起便指着王玉贞、天福问道:“这两个人是那里的?”叶名道:“管他怎样!这一定是邻居间央得来看尸身的罢了。”叶力、叶勇道:“既然我们真命帝主到来还要他看什么!就此还不请走吗?”叶大魁道:“有理有理!”故意从身边掏出几钱银子对玉贞道:“嫂嫂我家爷爷过世带累你嫂嫂辛苦这里有点茶敬你嫂嫂笑纳些。我们既然到家用不着外人了你嫂嫂请便罢。”玉贞一听直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忍了许久这才说道:“本家老爷如今叶少文有亲生血肉在此怎么叫做外人?”叶大魁还未开口叶力、叶壮便卷袖向前一把揪住玉贞拖到门外向空处推了一跤骂道:“好一个不要脸的娼妇!血肉呢那里**十岁的人还会生子吗?”可怜王玉贞被这一跌已经昏过去了天福滚在旁边呱儿呱儿的哭。叶大魁就此披麻执杖将叶少文收括起来叶力、叶勇照应外事叶名便将一应帐目向两个帐房管事的讨了过来可算叶少文百万家当都到了这四人手中。还有旁的本家专候事件办妥来分五千银子一个。所以到了王玉贞醒来抱了天福进来讲论半个帮他说话的没有反说道:“八十八岁养儿子从来没这个笑话。你嫂嫂有这样一个有模有样的儿子不愁没人要不如趁早托消别人罢姓叶的没这样福气!”可怜这一席话把个叶王氏只说得哭走无门那时看着天福要睡想送他进房睡觉然后再出来同他们叙理。不料才脚往内厅里走叶勇便迎面拦着道:“闲人出去!这是什么地方还许娼妇杂种乱跑乱走的吗?”此时王玉贞真就没法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叶家没一个帮他说话娘家又没有一个出头委实孤掌难鸣。此时入殓过后外人已经打散叶力就势也将他拖到门外把门一关四个人在里面就同强盗一般翻箱倒笼所有金银珠宝田地契据统统搜出藏好候着丧事办毕瓜分。 但那王玉贞推到门外他便抱住天福坐在门台上用头撞门有一邻居见了真觉不忍就把他招呼家去过了一夜。可怜王玉贞这一夜那里还能睡觉!次日一早便抱了天福辞别邻居走到玉山县衙前找了一个代书原原本本写了一个状同跪门喊冤。这时还是旧任玉山县王知县一见状词冲冲大怒当时就出了一个差票去提叶力、叶勇、叶名、叶大魁。四人计议道:“我们落得拿他的钱交结人的还怕公事缓不下来吗广当下来了两个差人每个差人就给了一百银子托他公事从缓。差人见了那白霍霍的银子好不欢喜拍着心口道:“有我有我!俗云‘三分老爷七分衙役’诸位放心是了。”可怜王玉贞住在邻居人家天天到衙前催案那里有个信息!偏偏这王玉贞运气真坏一个好好的清官在此三四年也不曾调动到得他告状又换官了王知县升了黄州刺史玉山就委这个混帐赵大京到来。叶大魁晓得来的是一个赃官好生欢喜就捆了二千银子走了一个门路怎长怎短向赵知县一说。恰巧叶王氏催呈已到赵知县批了个“假子乱宗不准妄控”。王玉贞此时满肚含冤再没地方控告了就此不得已跑回家中准备一死就向叶大魁等拼命。 叶名暗计道:这样办理究竟不妥俗云:斩草不除根来春又青。当下又同叶力、叶勇、叶大魁商议了一个主意。这日却然不驱逐他走便将一众仆人那个买那样的支派出外忽然将门一关叶力、叶勇上前一个搭头一个搭脚就把王玉贞平抬似的连天福一直抬到后园假山石背后一间马房里面将门反锁跟后又把园门一锁预备将他母子白白饿死以免后灾。王玉贞自到马房以后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第一日不过自家受饿到了第二日、第三日那孩子没有奶奶吃直即哭不绝声。王玉贞更觉酸心要想自己先死又舍不得将天福丢下不知怎样;看了天福饿得这样委实不如早死。忽生一计就把自家指头嚼破送在天福嘴里让他吮血。总之叶王氏马房里这番苦楚真是说之不尽。 叶大魁等到了第三日但听小娃微有哭声不见大人声息心中欢喜不过请了几个和尚预备做两日佛事就代叶老送柩便好瓜分家产。不料独独遇着济公和尚走来先将原修做个样子把他们看了一看然后便渐渐到了本题。兼之一进门那打嘴落牙齿的就是叶名两下对打的就是叶力、叶勇总算试过他的汤头心里有这样一块毛病又见他真不真假不假的说来自然毛骨悚然。还算叶名见亮究竟是吃衙门饭的一面揉住那被打的嘴反转笑嘻嘻的上前说道:“师父你老人家是那座宝山?那个宝寺?请问到合下来要募化若干?你老人家分付一句在下绝不违拗是了。”济公晓得他已有惧怕便哈哈的说道:“俺和尚是公道山洗冤寺到尊府来不募化别个只募化马房里的小主人出来见一眼。俺和尚并不化他的钱有笔家业特特为送得来把叶天福。”随从怀里连掏之掏的一下是珠子了一下是金子了一下是手饰了一下是田契房契了一下是票据了就把面前堆了一堆又指着道:“这家当都是俺和尚送了把叶天福的内中只少了二千银子还要请四位帮同追来物归原主才好。”叶名见他说明暗道:这和尚难道是个仙家?怎样连天福在马房里都晓得呢?但这一笔金银财宝、田地契据又是何处得来?才想到此处忽见叶大魁吓得脸上就同白纸一般性急急的走来将叶力、叶勇、叶名喊在一起低低说道:“呀哎不好了这和尚多分会五鬼搬运法、隔壁算呢!我适才看他那怀中掏出来的这些契据珠宝就疑惑有些像我们收藏起来的这笔家当我便向那箱中去看那知里面果然是空空如也。这便怎样好呢?”三人一听直吓得目定口呆。过了半息叶名道:“如今只有一法我跑到衙里去见本官允他一千银子就说你家来了一个隔壁算的和尚将家中财宝统统算去幸亏知觉得早当场促拄从身边把赃物搜出可算人赃现获。但这和尚妖法百出不敢拘送台下求老爷出差拘来重办。”叶大魁道:“这也是个主意我便去绊住他你就赶快去罢!但有一层他既访到娼妇杂种藏在马房里面假如当堂供出那便如何是好?”叶名道:“你这又是迁夫子的话了!一千银子送他干什么的?他还有得听和尚的话吗?”叶大魁道:“既然如此你就走罢。”当下叶名便直奔县衙而去。 叶大魁假装得斯文一脉的跑到济公前来师父长和尚短的叙闲文。济公心里清清楚楚暗道:俺正要向那狗官把两千银子追出来顺便同那孤儿寡妇再立个案免得那些同族后来再起风波。这有一层俺到县前他们一定要搬移这天福母子如今可算只剩得一丝之气何能再受这些强盗凌虐!我倒要早为之计呢。当下暗暗念了六字真言向西北吹了一口气嘴里反转也用浮文同叶大魁高谈阔论。过了许久许久忽然外面烘烘的来了无数的人第一个进来走到济公前便指着问叶大魁道:“这可是隔壁算的妖僧吗?”叶大魁道:“人赃现获皆在此处。”只见那差人手忽一抬浇了济公那蒲草盆子头上一头的鲜血。看官你道这是一回什么用意?原来知县听见是个妖僧深怕事件办不妥一千银子没得到手就关会值日差人多带差伙顺带乌鸡狗血去先破了他的法然后下手方保万无一失。差人所以依计而行才一见面便将乌鸡狗血浇了济公一头。济公故意闹笑用手去摸了一摸就鼻上闻了一闻忽然大哭道:“不好了破了我的法了!”一声还未哭完又走进一个差伙来认定济公右臂上就是一铁尺。只听“咯咋”一声济公的右手忽然直挂下来一晃一晃的又大哭道:“不好了膀子断了!”叶大魁就此便把桌上的契据金珠连忙卷的卷、拿的拿暗道:我权且把我的本命星保着了且送到自己家中再说。济公见他将桌上家当拿走忽又捶胸顿足的哭道:“不好了可怜俺枉费心了俺俺俺好苦啊!”就此“兀打兀打”的哭个不住那鼻孔里的鼻涕足足挂了有几寸长。一些差人忙上前向那差头道:“还不早些请他走那有这功夫慢慢候他哭呢!”那差人便拿过铁链向那和尚头上一套背了就走。 此时把叶力、叶勇肚肠子都笑着打起结来了暗道:乌鸡狗血委实是治妖法的一样最灵巧的物件先前那样神通广大的如今便一些用处没有了。就此二人欲报前仇暗暗做了一个手势。恰巧差人拖了济公从面前经过叶力便提足了劲认定济公背脊上就是一拳;叶勇提起腿来向济公后裆就是一脚。那知济公全然不觉但听前面拖济公的一个差人“呀”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向地下一倒登时气绝这可算又闹出一件岔头人命来了。究竟不知怎样说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九回 叶大魁满载而归 赵知县下堂谢罪 叶勇、叶力以为济公被浇了乌鸡狗血真个无法可施便想报复前仇因此这个一拳、那个一脚。不料济公乖巧得很让也不让暗暗用了一个脱空法却打在那拉铁链的这差人身上。登时那差人口吐鲜血倒地就死。旁的差人一见大惊道:“这是什么道理?这便是公事办得不好老爷们也可明谈怎能你一拳他一脚把一个活跳的人就打死呢?”叶力、叶勇急道:“我们是打和尚的并不是有心打他这便怎么好呢?”众差道:“无心也要抵偿有心也要抵命没有怎么好不怎么好一道同走是了。”但是差人只带了一条链子这两人又明明白白的人命要犯假如逃走怎样是好!一个个的便商议不出个主意。济公道:“俺倒有个主意呢俺看这条链子倒长得很恰好一头锁一个中间锁一个。不瞒诸位说俺腰间还有两把上好的铁锁诸位不嫌恶还可以借去用一用。”说着便从腰里将两把铁锁掏出。众差一见大喜只得依了和尚的话将三人锁在一起。此时却把一个人喜欢煞了。看官你道是什么人呢?不是别人就是叶大魁。当先他们原议本说家私到手四股均分如今叶力、叶勇遭了人命口也不开心中欢喜不过。候着大众走远他也不问天井里的尸随即拿了一只皮箱将适才由和尚前拿回的一应家当细微末节的看了清楚封锁好了喊了一个家人拿了押着送到自己家中然后走回。 此时这叶少文家中因他家遭了人命差人的尸例在天井里直即人山人海。念经和尚见到势头不妙也便老早的多坛送圣一走一个干净。外面时候已经上灯叶大魁便着家人照应闲人自己就想到马房里移去大福母子。走到门前一听见里面已无声息心中大喜暗道:我且急济燃眉将二人拖了撂在马粪坑里盖上一些坏烂物件也就算了。主意已定便取了钥匙放开园门点了一个灯笼走到马房门口又开了锁进里一望见里面连鬼也没一个心中好生疑惑。复行又细细找了一遍只得仍到前面。刚刚才进厅屋只见来了几个差人手提玉山县正堂的灯笼一见叶大魁掏出铁链套了就走。叶大魁急道:“诸位且莫动粗就便提我到堂也要说明是件什么案由才是道理呢!”差人道:“还开什么案由!总之你们干的好事!如今老爷连头都碰破了你去看一看自然明白。”叶大魁没法只得跟了就走。 看官。你道这是一回什么串头呢?只因起先的差人一条链子锁了三个:一头济公一头叶力中间锁的叶勇。那一路之间济公便一时撒尿一时出恭是他的例行公事就同那年在皇城里被张忠夷拿住了的一样情形。但那回专同巡兵取闹这回是专拿叶力、叶勇吃苦。到了撒尿时候他便把条链子收风筝绳子似的向面前一收将叶勇、叶力收到面前便裤子一拉对准二人尿他一身;到了出恭也是这样将二人拖在旁边闻臭差人又拗他不过。跑了一息刚从一爿酒馆门前经过济公忽然站住不动。这地方离县衙已不到一箭的路了大众差人便想你推他拥的不由他不走那知他就同铜打铁浇的一般再也拖他不动。有些不识进退的差伙便拳打脚踢催着他走可怜拳打的就抱住拳头喊脚去的就捧住脚头哭直即是碰在泰山石敢当上的样子。众差闹了一会真叫没法一个伶俐的便向他商议道:“师父我们也叫公事公办推车不由自主并非同你老人家有私仇。你师父留难不走我们怎样交公呢?”济公听说把眼睛便向他翻了一翻骂道:“你们这些没用的狗头那里当了一世的差连当差的规矩都不懂吗?”那人笑道:“请问师父是个什么规矩呢?”济公道:“俺和尚到堂当差的例行要孝敬俺三斤火酒一斤狗肉。”那人见说暗暗说了一声“晦气”俗语尝说道:“强头狠是解差。”我今日真个就遇着了!大众没法就凑了几个钱请他坐了酒店门口买了些狗肉烧酒来应酬他。那知他吃了还要添大众又向他敦商道:“师父方便些罢委实没有钱了。”济公大笑道:“三斤酒四十八两一斤肉十六两有钱俺和尚也一两不得多没钱俺和尚也一两不能少。俺劝你们爽撇些!”众差役法只得如数给他吃了这才起身同走到县前。差人进里通报顶头就碰着叶名问道:“捉得来了吗?老爷倒急煞了你们赶快禀报罢!” 可叹这赵知县一点做官的本领没有但那想钱的心是一等第一。他见叶名许了他一千银子就恨不立时把和尚捉来打他一千八百了着这事那银子就可以到手;又怕这妖法的和尚不容易捉获。就此思前想后焦急异常连夜饭都没心去吃。及至听见差人上前禀说妖僧已经提到登时笑逐颜开以为这一千银子一定是拿稳了随即就命站班坐堂。只听吆喝一声赵知县已升了公座分付将妖僧带上。济公见那原差就来代他开锁他便一把抓住那差人的手说道:“好容易皇恩钦赐的这一把紫金锁就能听你们要锁就锁、要开就开的吗?”此时叶力、叶勇已经另换了铁链锁在旁边。众差见和尚不肯解脱链子只得由他圈在颈项中间就把他带上堂去。济公走上阶台就用那芭蕉叶子将脸遮起跟着差人走到公案面前就朝正中一站。赵知县大怒道:“胆大的妖僧见了本县还不下跪!”济公遮着脸把一颗蒲草盆子的头扭了两扭说:“阿弥陀佛!僧人不懂法堂上的规矩你就将就些罢。”赵知县格外动气分付左右:“代我用乱棒将他腿子敲了跪下!”济公见说大喊道:“打不得!打不得!我愿跪了!但是你也要趴下来陪着俺一道跪呢!若是单单的叫俺和尚一个人我且问你赵大京有多大的胆量?”说完将那芭蕉叶子向下一撂又说:“你且看一看我这个妖僧罢!” 赵知县不看犹可那知抬头一看直吓得面无人色。晓得碰着太岁了这一个人是不大好惹的连忙跑下堂来一面碰着响头一面不住口的喊“圣僧”。济公大笑道:“知县老爷快快不可如此!你最好推着个认不得俺打俺一千八百板子将俺逐出境外那一千银子不是就可以到手吗?”赵知县被他说得又惭愧又惧怕只是碰头求圣僧开恩。大众书差看见这样情形心中奇怪不过又听见本官一口一声的“圣僧”不晓得这个邋遢和尚究竟是什么来历?本官碰了无数的响头那和尚这才分付道:“罢了你快些站起你们做官的觉得人跪在面前就是威武俺和尚却最怕这个形像。你做点好事快些起来罢!”赵知县见说方敢起身搭眼见济公颈项里挂了一条铁链连忙上前用手要代济公去解。济公用手阻住这;“好轻易事!你代俺查点查点俺这颈项里挂铁链大宋律例上都是有的。那年御史张忠夷锁了我一锁不过在刑部天牢里坐了半年你看派一个什么罪过罢?”赵知县见他这样说法又想跪下碰头济公大怒道:“你这人委实可恶!俺叫你不要碰头你时时朝着我这样专同我作对!”赵知县不等他说完连连招呼道:“不碰头不碰头!但是总要求圣僧开一开恩将刑具除掉呢!”济公道:“你且勿忧这些浮文末节皆不要紧这链条马上还用着他锁一个人去呢。俺且问你这姓叶的人家怎样同你这样合式他叫你锁和尚你就锁和尚去呢?”赵知县辩道:“只因他诈称妖僧私算家财在下有治民之责所以不得不理。”济公道:“妖僧私算家财不得不理本家硬占家财你怎样又不理的呢?咳俺明白了妖僧没有两千银子送你叶大魁有两千银子送你可是这个分辨吗?”赵知县听他说到这话晓得前案又被他翻出来了暗道:好晦气多分连那两千银子还不得由我姓赵呢!心中正然画算直听堂下一片的哭声合那喊冤的声腔忽然惊天动地。毕竟不知所因何事且所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回 叶大魁当堂招口供 赵知县入室察赃银 话说赵知县被济公提到那叶大魁送他的两千银子心中吃吓不过正然满腹忧愁忽然堂下一片的哭声口口喊着冤枉。赵知县忙归了公座再一细问方知差去捉济公的差人方坤被叶力、叶勇无故殴死。赵知县随即标了两根朱签去捉叶力、叶勇。差人接了签子便跪下禀道:“回老爷当方坤死的时候差人们已将叶力、叶勇获住现在台下候老爷讯问。”赵知县便命将二人带上问二人因何将差人殴死。二人道:“武生们委实殴打凶僧误伤天差求老公祖还要原情!”知县一听大喊道:“还了得!还了得!你们晓得这位和尚是什么人?他就是当今皇上的剃度师、西湖灵隐寺的法僧。敕建大成庙的方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位圣僧济公和尚。你晓得得罪圣僧比打死差人的罪还要大些吗?”此时上下满堂的人才晓得这个和尚的来历皆暗暗说道:怪道他有这样的神通知县老爷向他这样呢!原来就是西湖的济颠和尚。内中单有一人加倍惧怕你道是那一个呢?就是叶名。初时他见和尚到来心中万分得意以为这个和尚必定夹棍拶子总有一些大大的苦吃自己仗是刑房就站在堂上司刑。及至见和尚到来知县向他这样已经晓得不妙;此时听见是济颠僧真吓得魂不附体晓得这位和尚专打不公不法一定叶少文这笔家私是不得到手怕的还有后灾呢!怪道前日原修和尚被他弄了个自行投到此时叶力、叶勇又弄这样一个冤网恢恢我同大魁那还想逃得掉么!就这推想的时候但见赵知县已将叶力、叶勇取了一堂口供分付钉镣收禁明日相验尸身后再为定罪。 赵知县判断已毕便向济公道:“圣僧你老一定要吃酒了在下奉陪去吃杯酒罢!”看官你道这赵知县因何这样熟识?只因赵大京自从胞姐跟了秦丞相也就把他收在相府里吃碗闲饭济公前两年尝到丞相府吃酒等情所以济公的脾气赵知县是晓得的。及至把叶力、叶勇判断之后他也怕济公追问前案就想用些酒菜来搪塞搪塞那知济公偏偏不上他算。赵知县才把请他吃酒的话说过只见济公把眼睛向他翻了一翻说道:“俺的知县老爷你将两千银子存在身边自然快乐你可知道孤儿寡妇命在须臾吗?”赵知县被他这一句话说明也就吃惊不小便赖道:“圣僧这话奇了!在下并不曾得什么人的银子害孤儿寡妇。”济公道:“你还赖吗?俺且问你日前叶王氏喊控叶大魁等谋占家产一案前任王知县既批‘提集通族讯究’你因何变做‘假子乱宗’是个什么道理?”赵知县道:“在下也不过据叶家通族公禀上说八十八岁不应生子所以才这样批法其实并未得赃。”济公道:“你委实不曾得赃么?”赵知县道:“不曾。”济公道:“我且还你一个凭据出来。”随从腰间左一锭右一锭掏出了四十锭元宝。赵知县一看诧异不过见那银子果真是叶家的赃银因要寄到浔阳家中上面自家还作了花押因此认得清楚。赵知县此时见赃银置前嘴里便“阿喏阿喏”的不知怎样是好。济公此时便拍手大笑道:“如何?你且莫惊俺还有一个千不移、万不改的凭据在此索性给你望一望罢。”说着便从怀里又掏出一个纸说帖出来上写道: 叶来银四十锭共计两千另二十两另一钱三分祈钗入见覆。所买之货不能允许对面。王姓以假乱真希照办以为最。经手买卖行诸得宽具。 原来褚得宽是玉山县的一个董事初次叶家贿赂由他经手这就是送银子来的一张说帖所以济公也用搬运法将这说帖同银子一并拿来叫赵知县无言可辩。 果然赵知县见了此条吓得面如白纸连话都说不出来。济公见到这样真是又气又恨又好笑又可怜究竟菩萨心肠终以好生为本便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知县老爷如今真凭实证都是有的谅你再没处赖了。如今有两样说法:一个说法是银子还归你这一张说帖俺便送到万岁御前听他怎样说法;一个说法是将这二千银子罚充剿灭小西天的兵晌叶家案件从公判断。如今叶王氏同叶天福已经被叶大魁锁在马房里饿死明日俺同你一道去勘验勘验如能设法救活更妙。即那方坤也教无辜身死俺和尚也要救他一救。但叶名、叶大魁两贼你要代俺把这俩捉来监禁候明日一同落。”此时叶名本在堂上听了这话就想逃走那知两只脚就同铁钉钉住一般。赵知县听了这话那敢怠慢随即便将叶名捉住又签提大魁。济公就此褪下项间链子分付立提到案。 所以叶大魁由后国走到前面其时差人已到。他初时不曾看见签子还愁差人索诈所以用了几句公事话还想脱身。及至听到知县向和尚磕头晓得就有些奇怪便同差人商议道:“如今我有一事相商诸位如能卖放只要天公地道开个盘面出来我叶大魁断下问嘴是了。”众差听了这话想一想堂上的蹊景皆觉为难不过。内有一个差人道:“如今我有一个主意他要拿出一万银子出来诸位共分二千我一人要得八千。诸位回堂就说人交了把我是我放走的我预备打板子坐监死在狱里拉牢洞我家中有这八千银子也可以子子孙孙有饭吃了。诸位可算一些斤两不担也落个小小的赚头;叶先生借此也可以远走高飞岂不三全其美!”大众差人见这说得有理便都允了。叶大魁想道:这笔银子里外是白来财气别说一万就三万何妨!心中酌量道:我记得理票据的时候里面一万两的银票十多张呢我就查一张给他们算了。当下对差人言明一道走回自己家中把箱子开了一看直吓得面无人色不由得放声大哭。原来里面的票据金银珠宝一些没有只剩下半箱的字纸合那砖头瓦砾。差人也觉奇怪内有一人道:“叶先生我劝你不要妄想了快些走罢!总之一句好人遇着济公和尚都是走运坏人遇着济公和尚都是倒霉。试问你们做的什么毒心事怎样得过身呢?还不快些走吗?”叶大魁无奈只得跟了就走。 到了堂上只见济公坐在旁边赵知县坐在中间叶名跪在地下。赵知县问道:“本县适才拷问叶名叶王氏同叶天福现今藏在何处他说只有你晓得。现今究竟身藏何处?生死何如?”叶大魁见问便向上磕了一个头说道:“起先本将他藏在后园马房里面不知今日因何怎么跑进去看不见人?”赵知县道:“放屁!藏在里面的人死也有个死的、活也有个活的怎样会看不见呢?”济公在旁哈哈的插嘴道:“怎样这大的人就会看不见怕你的防备破案将他拖了撂到马粪坑里上面用坏烂的物件盖起来吗?”叶大魁一听暗道:这和尚可还了得!我不过心里的一个意思并不曾说出口他倒已经晓得了。想罢便哭哭啼啼的又说道:“委实是不曾看见既是圣僧在此何敢再行说谎!总之是学生舛事还求圣僧慈悲邑主恩典看读书人分上宽宥一些落罢!”赵知县方要开口他不晓得叶王氏同叶天福是被济公用隐身法将他隐住定是叶大魁的饰辞还想要追出个水落石出。忽见济公打了一个呵欠说道:“奇呀!俺酒瘾倒来了可把这两个收到监中去罢。”当下赵知县便标了牌子将叶人魁、叶名收监跟后退堂陪了圣僧到后面吃酒。自然是上品好菜恭维不暇这也不须深表。 但济公吃酒他是自酌自饮惯的合味的菜也是满口大叉惯的他出世不懂怎样叫做谦礼尽可不要人陪。赵知县吃了两杯酒心里究舍不得这二千银子觉到他果有四十锭元宝收在身边因何一些不见沉重?但那退堂的时候又明见他收起这倒有些叫人不明白呢!忽又想道:这人最喜人恭维他的酒起初他恨我贪赃所以把银子用法术取了去;此时见我这样恭维也有些不过意一定仍还了我了。当下便停下酒杯匆匆跑到后面将那盛元宝的箱子开了一看但见十锭一排雪口的排了四排。赵知县看了好不欢喜嘴里便祷祝道:“活菩萨真有良心!也晓得我们做官的钱不容易赚呢。你老人家将来便金身不朽罢!”就此祷祝了一阵忽又想道:我莫要想钱想魔了眼睛看花了再点支烛火来复一复眼方妥。就此点了烛火再一细看委实银子一毫不少但见旁边有一纸条心中格外欢喜以为一定还是那个送银子的说帖一同还来了当下就想把那说帖向烛火上焚去。将把说帖拿起要想送到火上忽见那字迹似乎有些不同。赵知县有些疑惑忙将烛火放在桌上把那说帖打开一望不由得目定口呆向着叹了一口怨气。欲知这说帖究竟是从何而来上面所写的是什么话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一回 一粒灵丹赃官返善 六千租谷贤妇输军 话说赵知县见那银箱里面一张说怕初时还疑惑是董事褚得宽的来条及至就此烛火一望知道不是随即放下烛火将纸条打开但见上面写道是: 银二千两寄在尊箱。玉山剿贼抵作兵粮。 供给俺酒与廉何伤!林得妄想将此还偿。 候看事结解送军行。慎之慎之为俺收藏! 果真四字一句写得整整齐齐活像一张四言简明告示下面又画了他的那例行花押一只酒坛两把铁锥。赵知县看毕只得对那元宝叹了一口气仍把说帖放在里面锁好着箱子跑到前面陪着济公吃酒。但见济公问道:“那银子点过数吗?可是十只一排排了四排一锭不多一锭不少吗?”赵知县被他问得面红耳赤无言可对。一宿无话。济公的酒他自然是通宵达旦不必细说。 到了次日赵知县一早起身走到前面但见济公把一把空酒壶倒在桌上左手端住一个酒杯里面还有半盅的酒;右手拿一片破芭蕉叶子托住了头眼睛闭着那个呼声就同木匠锯木头一样。赵知县暗骂道:这个秃驴!这时刻怕的人拿把钢刀将他脑袋砍掉多分都不晓得了!那知心里这句话还不曾想得完忽听济公“喥”的向桌上一掼哈哈大笑道:“悬煞了!悬煞了!脑袋儿几乎被砍了去。快些拿酒来暖一暖痛罢1赵知县吃了一吓暗道:这人面前真个是不能动一些妄念呢!连忙就喊人拿酒换菜自己也吃了一些早点就开了点名单传了刑房:刑房件作差役、全班民壮预备到叶少文家相验。一声传出果然不到一刻书差们皆来伺候。赵知县未知济公同走不同走见他满口酒大块肉正然吃得高兴又不敢去问他故意的说道:“叶家此时可算连丧主都没得还不晓得那马房在什么地方这叶王氏母子有命没命呢?”说着便望着济公且看他怎样说法。只见济公忽然怒气勃勃的道:“要走便走是了弄在俺面前叽咕!俺那里也跟着你老爷的轿子到人家去相验吗?而且这些酒儿菜儿的叫俺丢下来就走不是要俺的命吗1赵知县见他这样说只得由他在此饮酒自己便上轿开锣喝道的直奔叶少文家相验而去。 且言叶少文家中那时自叶大魁被差人提走之后家中并无家主一些家人商议道:“如今姓叶的可算轻轻巧巧把个家当丢下来了我们何不也搜罗搜罗分他一点好处也不犯法!”内有一人道:“诸位歇歇罢还有什么搜?你们不看见已经被大魁这个强盗满满一箱子送家去吗?”大众道:“你这人心路倒也不小!我们那里借大的财吗?就那上房里二十四号在箱每人分两只去也就吃喝一世了。”大众当下便将大门关起叶家此时只有八个家人一同蜂拥的取了烛火走进上房。但见这房里装了一张三道檐的雕花大床上两张橱柜下两架红漆皮箱每架八只橱柜旁边又架了八只。大众看了一看好不欢喜便议道:“我等八人恰好每人三只;每架上每人一只里面好歹各安天命。”大众商议已定内有一个领头的道:“千千有个头万万有个尾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头上三只皆分配把我才是道理。”就此便把橱头睡柜移了一移上面又加了一张机子这家人就站了上去搬那顶上的箱子。 那知手才抬起只觉得有人在下面摇那杌子。那人低头一看不觉大吃一吓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日间在这里闹事的那个邋遢和尚伸了一只钉把似的大手扳住那机子摇个不停。就此一吓那人便连忙爬下到了下面却又看不见什么和尚说道:“咦好奇怪啊!”大众见他才爬上去又复爬下不知他什么用意便问道:“你既然爬上去了怎样又空手爬下呢?”那人也不回答只是喊奇。大家又问道:“奇怪什么?”那人道:“真算奇怪我站在上面只觉得有人摇机子;低头一望却就是日间的那个和尚。那知爬下来却又看他不见你们可曾看见他吗?”大众道:“你倒望见鬼了!”内中又有一个抱奋勇的道:“等我上去搬个箱子算什么?还要这装腔作势呢!”说着一纵身就爬了上去。果然那脚下的机子也觉索索的抖个不住心中暗道:那里这和尚果真作任吗?我倒要望一个真实呢!但他才低头一望嘴里便喊一声“不好”就此一跤“轰通通”的由上面一直滚下地板。大众忙将他扶住但见他面如白纸口啜涎沫。大众道:“晦气!箱子不曾分得妥又遭下人命来了。”大众急了没法一个个手忙脚乱给他捶的捶捏的捏。过了半歇这才苏醒过来。大众便问道:“你又怎么的?那里真被那和尚吓了跌下来了吗?”被跌的这家人又定一定神说道:“那里是和尚呢?那里是和尚我看见的却是老东家所以被他一吓暂时就滚下来了。”大众道:“这样说来我们死死心罢!大约这个财也不是我们的。”就此便出了上房还是分班去看尸的看死尸睡觉的睡觉。 次日一早但见外面乡约、地保、差人66续续的都跑得来了所好那丧棚下面却用不着再搭尸厂就此搭锅烧水的、打酒打醋的、陈设公案的闹了一阵。忽听外面一声锣响赵知县已下轿进里登了尸场先分件差人将方坤检验件作便答应上前。所幸天气寒冷尸身并未腐烂件作先把身材长短量过报明然后用热布代他浑身检了一检身前身后看了一遍高报道:“后心二寸阔、三寸长一拳伤;裆寸半周围一脚尖踢伤实在致命地步。”通身检毕刑房填了伤格赵知县命将叶家的家人带上问了一堂供果然同差人禀报的话无讹当下便录了供。赵知县又向家人问道:“你家主母叶王氏井小主人叶大福现在何地广有一家人说道:“那日主母抱小主人在家同叶大魁、叶力、叶勇拚命理论小人们皆被叶大魁派到外面买物;及至回头已看不见主母同小主人了。现今他二人所在何处小人们委实不知。”赵知县一听以为他们串通推倭便骂道:“好些混帐奸奴!就便外出买物那里一个都不在家吗?”便分付了一声:“掌嘴!”话言才了两旁便吆喝了一声有一个年纪稍大的跪在前差人就从他动手一人走到后身将帽除了向地下一掼一把便揪住顶前面一人就拿着皮掌便要动手。 忽见济公站在公案前面连连摇手道:“打不得!打得!冤枉他了。”赵知县见济公到来好生欢喜一面分付停刑一面便起身说道:“圣憎你老来了吗?请问圣僧这差人方坤可还有救吗?”济公道:“这且莫忙我们到马房里去救叶王氏、叶天福要紧。”说罢掉头就走赵知县后面相跟。内中有一家人暗暗笑道:“这和尚乱说了!我适才在后园里面晒衣服顺便还到马房里望了一望里面鬼也没得何尝有叶王氏同叶天福在内?”就这家人暗中议论的时候济公早领了赵知县进了后园。他这一路走去转弯抹角是熟悉得很进了后园就直奔马房而来。到了里面济公暗暗代他母子收了隐身法济公指着对赵知县道:“你看一看你为着二千银子害得人家这样你居心何忍!不是和尚用法术代他俩保住他母子老早老早去见阎王老子了。”赵知县此时把叶王氏母子一看但见二人都睡在泥地下连草都没一根只剩得一丝气息。叶王氏还将天福搂在怀中伸了一只手那五个指头通身咬破还有一个指头塞在天福嘴里。赵知县虽然出身贱微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他只晓得做官贪赃他并不晓得官贪了赃就害了百姓的性命。此时见叶王氏、叶天福睡在地下饿得这样也觉心有不忍连忙向济公问道:“师父可还能救得活吗?”济公大笑道:“你不必问俺能救不能救俺要问你从今以后可贪赃不贪赃?知县老爷对你说句明白话罢!大率做知县的贪着脏一举一动都是送人家性命。俺和尚就便跟着你走也救不了许多不若一个不救的好就听他母子死掉了罢!”赵知县见说将四面望了一望看见无数的人站在旁边要想画个招委实面上过不去只得将济公扯到旁边低低说道:“圣僧放心在下以后再也不敢贪赃了。” 济公又笑了一笑道:“也罢该应同你有缘俺先代你医好了病罢。”便从怀里掏出一粒返善丹。赵知县接了在手那敢怠慢心里虽嫌他龌龊也只得勉强喊人送茶。济公大笑道:“不要茶俺和尚的丸药从来下嘴入肚用不着茶的。”赵知县真个没法只得将丸药纳入口中。果真那丸药沾着唾津直往里走。一直到了喉咙里面忽然止住不动就此左一个恶心右一个恶心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其时跟随忙取了一碗茶送来赵知县喝了一口以为把丸药可以冲下那知喉咙被丸药塞住直即水泄不通反转一个恶心原物打回连鼻孔里都呛的是茶。外面一些邻居跑来看验伤的听得这和尚到马房里救天福母子也都跟得来看那知并不曾救着天福母子反转一粒丸药把个知县弄得要死不得活的没一个不哈哈大笑。赵知县喉咙里面固然难过加之对着百姓丢这些丑真个急得要死只得对着济公手拱拱的嘴里又说不出话来。济公看了这样不由的打了一个哈哈便说道:“怪你不好你嫌龌龊的呢!俺问你可还嫌龌龊?”赵知县不好说话把头摇了几摇。可巧就因那这两摇那喉咙里忽然活动一粒丸药直滚下去赵知县这才升上气来。看官你道这赵知县吃的是一粒什么丸药?那是一粒返善丹。自此以后赵知县突然就心肠改变时时想做好官、后来升海陵司马因金人南渡殉难。此是后话不必深言。 且说济公此时把返善丹给赵知县吃过冉向叶上氏母子一望觉得倒有一事把他为难住了。此时叶家女仆自主母被逐之后早已各散但那天福母子皆是旁睡兼之叶王氏还有一个指头在天福嘴里没一女眷上前移动那药怎样吃法?因此济公勿论神通怎样**反被这“理学”两个字竟难住了只是抓耳挠腮竟想不出一个主意。搭眼见一个老年婆子他仗着自己年老脚大用力挤进房来要看个实在他也不问老爷、和尚一直挤到叶王氏旁边时济公一看暗暗喜道:俺何不用他一用也好!当下便向那老婆子道:“你来得正好!俺正要请你去的。”老婆子见济公疯疯颠颠的对他这样说法以为要拿他做人命干证只吓得魂不附体要想逃走却又挤不出。济公早知其意忙说道:“老婆婆你不要怕你代我将这妇人同小孩子头扳正了让俺好来救他的命。”老婆子这才放心随即弯下腰来先将天福嘴里那指头顺出又将两人扳了仰面睡好站起身来只是摇头道:“多分难得活两手倒都是冷的了。”济公见两人仰面睡好便取出两粒丸药一大一小大的按在叶王氏嘴上小的按在天福嘴上。看的人好生疑惑暗道:这二人牙关紧闭丸药怎能进里呢?那知这九药真会作怪才到了二人嘴上就在那嘴唇里面一来一去就同两头跑路一般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忽然无影无形。 渐渐的只见叶王氏嘴已能动眼睛忽眨了两眨放声便哭了一声:“我好苦呀!”那天福也在旁边“哇”的哭了一声。王氏听见天福哭睁眼就看天福那知眼才一睁见马房里外满满站的是人和尚也有、老爷也有心中奇怪不过。又听大众一声嘈杂说道:“好了好了!委实活过来了。”王氏此时觉肚里一些不饿.反党精神畅旺暗道:满屋生客我何能睡在地下!随即一拗身立起去抱天福觉那咬破的指头一些也不痛。抱起天福那天福也笑嘻嘻的把一个拳头送在嘴里一点不像受饿的蹊景。但叶王氏虽然站起却一些摸不着头底只是呆。赵知县见人已救活便邀济公到外面一同坐下。大众见官已走有那认识叶王氏的便上前将济公和尚怎样把叶大魁、叶力、叶勇、叶名设法弄进县衙代他伸冤粗枝大略说了一遍。王氏才稍微晓得一点还要追问细情只见一个差人走进来喊道:“叶王氏在那处呢?老爷着你带着叶天福上前问话去呢!”叶王氏当下称谢了大众抱了天福直奔前厅。 赵知县一见叶王氏到来心里觉得愧对万分就这返善丹吃了下去全不是起先那样忍心害理的心肠了当下便平声缓气向叶王氏道:“叶王氏你家这段家务本县被这叶大魁、叶力、叶勇、叶名四个畜生朦混若非济公圣僧到来本县那能晓得?你母子的性命也就难保!如今大冤已白。”当下就把济公怎样进门怎样将叶大魁等分别拘至县衙问明口供怎样把他母子救活统统说了一遍。叶王氏随即就来谢了济公活命之恩。济公忙止住道:“不必这些形象俺不欢喜。你且去把家当查点查点可曾被这些家奴盗去私财如有短少可趁知县老爷在此说明了方好同你追查。”王氏当时进里把那要紧的物件查了一查并未移动一点只少了两千五百两银子、一只皮箱。看官试问叶大魁等既然把他的家当搜罗了一阵归并一只箱子拿回就便济公复行用法术代他送回怎样会一点不曾移动呢?须知济公他的法术灵细不过他将物件追回逐一仍代他归了原处晓得他是一个妇人若翻乱了便摸不着头绪所以此时叶王氏一查便知。当查明白了方到前面回覆济公。此时却已才把差人方坤治活一群看的人没一个不口喊奇怪。 王氏见了知县、济公便将所少银数同箱子说明。济公暗道:怎样又多少去五百银子的呢?忽然想道:俺明白了!初时还给了二百银子把差人加之几日的用度大约也差不多了。想罢便向王氏道:“所少的这银子那五百两已被这些贼花去其馀二千两俺已代你追回现时张钦差、杨魁率领军马四千剿灭小西天仍然缺了粮草俺已做主代你充着军费了。”王氏见说又想了一想道:“请问师父现今张大人的大营扎在何处?不瞒师父说这天福父亲在日积了白米六千石如今一家只剩得母子二人用度甚小可用不着居积谋利。小妇人预备一并送到大营以充军粮所以小妇人要问大营所扎何处。”济公见说拍手便哈哈的极口称赞道:“好呀好呀!俺说俺救的人没有个不贤德呢。”当下又说道:“你有若干米谷可交这位知县老爷解送大营可保万无一失。”叶王氏随即走到里面拿出六张栈票交代赵知县。赵知县见各事已毕便向济公道:“在下还要委屈圣僧一同回衙把四人的罪名定一定才好。”济公道:“你请便俺和尚就来是了。”赵知县随即回了衙门。走至后堂恰巧一个亲随由里外出赵知县低低向他问了几句不觉嘴里只喊奇怪。毕竟赵知县奇怪的是一回什么事件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二回 雷音寺圣僧求佛 小南海天神交兵 话说赵知县在叶家将各事理毕别了济公先回。那知才进后堂只见济公坐在里面吃酒。恰巧一个亲随由里外出赵知县便低低问道:“这和尚那时来的?”亲随道:“他由老爷走后吃到此刻又不曾起身何尝外面去呢?”赵知县好生奇怪匆匆走进上房换了便服走到前面只见济公敲着筷子嘴里唱道: 好奇怪好奇怪俺看真正不奇怪。吃酒还要带吃菜人在家中身在外。寄语俗人莫烦心这叫做和尚修心真自在。 唱毕见赵知县到来指一指喉咙笑问道:“被那丸药塞住可受伤么?”赵知县道:“圣僧休得取笑足见法力无边在下感激得很了。但差人方坤、叶王氏母子复活那牢中叶大魁、叶力、叶勇、叶名四犯应若何减等问罪还请圣僧鶽夺。”济公见说大笑道:“知县老爷你这算是笑话了!俺和尚那知做官的律例?你应该将他们怎样便了。”赵知县道:“叶大魁、叶名谋财害命当议抵;叶力、叶勇失手丧人亦当议抵;叶王氏母子、差人方坤复活皆是圣僧意外的机会照例均不得以不死减等应当仍照议抵定罪。但在下须体圣僧好生之心均作减等改绞监候在圣僧看这样定罪可合当吗?”济公听说把头摇了两摇道:“用不得!用不得!俺和尚议人的罪欢喜敲斤敲两他怎样犯罪的俺便怎样办他的罪。俺想叶力、叶勇打死方坤委实是俺拿他取笑他的罪过并不在此;要论叶力、叶勇的罪过仍当归并叶大魁谋产案里方为正格。俺现今想有一法也不打他也不杀他。当先他们想把叶王氏母子害死闭在马房里饿了五日如今这四人也把他们闭在牢里禁止牢头暗给饮食照样也饿他五日。饿死了饿不死皆凭他们的造化罢了。” 赵知县听说果然如法炮制将狱卒唤过腾出一间空号将四人拘在一起那例行的稻草席条也分付撤掉将四人放在地下坐也由他睡也由他。第一日到了晚间知县已查狱回来仍陪济公吃酒。不到片刻济公道:“那四个贼囚可是睡在地下的吗?”赵知县道:“在下适才查监并留心查点委实那号里连草都没一根。”济公微微笑了一笑顺手就将手旁的一些果壳肉骨抓了一把吹了一口气直向西南抛去赵知县那知其意。 但那叶大魁等由昨晚收进监去叶大魁、叶力、叶勇不懂罪人的规矩身边所存的银两统统被牢头搜去。叶名是个公门出身他岂有不知之理!当下把兜包里存的三十多两银子暗暗用裤带扣紧向裤裆里面一系差人搜到左边他身子一偏那银坠到右边;差人搜到右边他身子一偏那银坠到左边果然不曾被搜得出。到了第二日刚要吃饭只见狱卒进来说道:“恭喜你们四位如今打死的方坤、饿死的叶家母子已统统被济颠僧救活了现老爷同和尚议定你们将叶家母子关在马房里饿了五日五夜遇救也把你们在狱里饿五日五夜释放已代你们把住处打扫好了就请去罢。”四人猛然一听好生欢喜及至到了那间屋里一望连铺凳草席俱无。叶名道:“朋友请你方便一点借一张铺我们睡睡罢。”牢头道:“请问你们把叶王氏睡的什么地方呢?他怎样坐法怎样睡法你们也就怎样是了。”四人此时一想才猛醒过来暗道:虽然五日监禁但日无食汤夜无宿场那便怎样好呢?三人便低低同叶名商议叶名道:“且慢候着老爷查监过后都由我来再想主意是了。”所以到得晚间知县同了狱官查过了号叶名当房科多年这牢头他本是认得的候了封号过后他便站到栅栏口便招呼那狱卒道:“朋友请你来一来同你有话说呢。”狱卒见他喊了说话晓得定是买弊连忙跑近栅栏外边:“叶先生叫我怎样?”叶名便把一包银子拿出说道:“在下有点意思请你笑纳一点。想我们在此不过五日夜间问你商议一把稻草日间商议两顿淡饭这叫做瞒上瞒下总要请朋友方便方便。我叶名释放后还是同衙门吃饭遇的事多得很一定厚厚的报答你是了。”牢头把银子接过来试了一试心中想道:这个弊却不难舞夜间给把草日间给碗饭可保没得破案一者可拿几十两现成银子二者还可以落些交情。当下允许了叶名随即就捧了些草由栅栏里送进来了就此又关会道:“明日你们要早些起身将草造出莫要被狱官开号看见才好。”叶名道:“你请放心我也是办公事的人还有贻误吗?”说毕进里四人在地下将草铺好分头睡下。叶大魁欢喜道:“俗说‘清官难逃滑吏手’这句话真正不舛!他可晓得我们还是照常吃饭睡觉?” 就这说话的时候只听外面“呜”的一声蝗虫似的不晓得飞进的是什么东西。此时号灯已熄既看不真也就罢了那知叶大魁大喊道:“不好不好!我被什么钳了一钳去了。”大魁才喊了坐起忽叶力、叶勇也喊道:“委实不好真个厉害呢!我们也被钳着了痛得很呢。”四人随即都一齐坐起。恰巧牢头还未睡觉听见号里惊惊讧讧的连忙跑来问是甚事。叶名便向他讨了灯向草上一看但见满草上爬的飞蜈蚣见灯一照都爬入里面却一条都寻不着。才一睡下倒又这个被他钳了喊起那个被他钳得直跳大众没法只得还是睡在泥地上面倒反安静。到了次日四人可算已饿了一天一夜实在饥火中烧难过不过。直到已牌之后牢头因受了他们的黑费深怕同大众囚犯一同吃饭容易被人查到不大稳妥就预先盛了四碗饭上面还揃了一些咸菜。四人看见饭送来好不欢喜你也迎上接碗他也迎上接碗远远看见委实雪白的米。热气腾腾恨不得吃他个三碗到五碗才称心。那知才接到手直觉得一股气味又酸又臭直向鼻孔里透入幸亏肚里没有馀粮一个个的都对着饭作干恶心。及至再向饭里一望就同那炒米养洋虫一式里面无数的蛆虫撂出撂进。叶大魁手上的那碗饭更觉奇怪忽然里面爬出一条蝎虎向大魁手上一挶;大魁吓得把手一抛只听“当啷啷”一声连碗带饭撂了有三尺远把一只碗跌得粉碎。看官你道这是什么原故呢?皆是济公作的法那天所撂向西南的果壳、肉骨就是这个用处。济公晓得本官虽这样分付却不能日夜坐在狱里去看牢头必要舞弊。所以作了此法叫他把由叶少文家带出来的银子恰巧用空还是睡在泥地下颗粒不得下咽。 就此整整的饿了五天叶力、叶勇到底考武的出身饥寒冻饿都还被得住些还勉强能说句话;独叶大魁、叶名已经是饿得只剩得一丝的气了。释放的时候多少差人方把四人扶出了狱。到了堂上问了几句叶力、叶勇还勉强回答下来自然家中来人把他接回去了。但那叶大魁、叶名才上了堂登时眼睛翻了两翻下壳凑了几凑一命呜呼。赵知县看了这样暗暗代两人叹息想道:古人每每有那个“作法自毙”的一个说头今观叶大魁、叶名这两人的死场真算是作法自毙。但圣僧临走时他本约定今日到来还丢下一个偈语的说帖上写道: 一碗饭一束草魂魂蛆蝎去相扰。应得之罪逃不了生生死死谁分晓?你莫急他莫泣阎罗册上未勾名最好机缘君莫泄。五日之后再相接。 赵知县看着想了一想便分付道:“尸身且拖到堂外候本县谕下方准尸亲收殓。”当下就退了堂。看官你道济公圣僧此时到那里去?就由那日将叶大魁等定了罪过赵知县陪他吃酒一起吃到二更向后赵知县向里安息以为他定然还是通夜吃酒的了。那知第二日赵知县起身出外但留得残肴剩酒济公已不知去向旁边就留着那个偈语的说帖。赵知县好生奇异想那二千银子、六千百米又不曾有个交代只得专候他五日后再酌罢了。 但那济公因何酒吃得好好的突然半夜里跑出去呢?只因那日正在三更向后忽听半空中“卜卜”作响济公知道不妙把灵光接了一按方知玉帝因查看世界六十年大事册见宋朝杀害岳武穆一案觉得无道已极。恰巧遇着一位太白金星耳聋牵八的就因那年八月十六乱宫一事他不晓得罪在徐家父子当那太后怨恨皇上的时候他凭了三尸神的报告就奏了大宋皇帝一本说他忏逆亲母。因此玉帝代宋朝打算打算虽还有几十年的运会却因他君不君子不子那样蹊景一经翻出旧案直即片刻难容不由得冲冲大怒就命瘟部领吕岳率领全部瘟鬼下界扰乱宋朝的天下。吕岳奉了玉旨心中想道:我还是周工代纣的时刻下界走过一遭如今已两千年不到下界。心中欢喜不过一面奉了玉旨随即就出了南天门带上无数的瘟鬼向下界一望却看见金光寨杀气腾腾。暗道:我何不投奔狄元绍!虽明知他不得成事却可以借他的势头搅乱一翻方好缴旨。就此踏着云头直奔玉山县而来。但那一股瘟气就同炸炭似的在空中飞走。 济公查知就理这一吓非同小可暗道:狄元绍若得这个帮扶宋营二十一将、四营兵马性命休矣!如今只有一法就在玉山县土地祠神龛里面坐了一禅。那一道真灵匆匆地过了恒河直奔雷音寺见了我佛如来。如来晓得金面罗汉持正向善普救世人是相信得过的听他说了节略心中想道:这事必须如此如此方得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随即降了一道佛旨遣飞云童子把岳武穆召来谕话。飞云童子疑惑岳将军遇难未久先到了地府向冥主查问下落冥主再一稽查方知岳将军奉了玉旨为管理南天门之职。飞云童子又赶到南天门岳将军奉了佛旨随即驾着祥云到了雷音寺。见过佛主行礼已毕如来佛便将王帝因宋朝残害良民着日岳下界的话说了一遍。岳将军回奏道:“瘟神下降玉石不分。弟子当日要做忠臣也不过保国安民;若因弟子小小的冤枉致令瘟神下界这弟子反转死有馀辜了。佛主勿忧弟子到了灵霄当哭求玉帝务将吕岳诏回。”如来听毕口里说了一声“善哉”就命济公跟了岳将军到南天门候玉旨是否允许再为定夺。岳将军回了南天门连夜就奏了玉帝玉帝准奏派金吒、木吒将吕岳追回。 其时吕岳将到了小南海因时候尚早见对面大寨里灯火半明半灭知道狄元绍还未上帐因此就在小南海带领一群瘟鬼游玩。候着天光才有些白果然鼓声大震那半天中一面大帅旗高高扯起。吕岳便招呼各瘟鬼驾起云头方要过海忽见对面两朵祥云云头上两人大喊道:“吕道友不要走玉帝有旨诏你快回上界去呢!”吕岳一听大吃一吓忙问道:“玉旨呢?”可笑金、木二吒究竟少不经事他听了玉帝口谕随即赶来并不曾奉有旨意。木吒大喊道:“既来召你必无假旨你快些跟了就走是了。”吕岳笑道:“没有玉旨不能遵命。”就此三人在小南海动起手来闹了一日一夜。到了第二日那吒见两个哥哥不回晓得没有玉旨吕岳不肯奉诏又求了玉帝了玉旨。那吒也赶到小南海那知吕岳还是不奉诏他说都是他兄弟三人私下弄权玉帝必无此诏。请教那吒可能受这冤枉?催动风火轮舞动火尖枪在半空中同吕岳的摄魂剑杀将起来。木吒连忙赶回奏明玉帝下全部雷军两日两夜才把吕岳捉回。当那小南海方圆百里可算大雷大雨也是两三昼夜。济公在南天门候了确信这才放心得下又到了雷音寺谢了佛旨回了福神祠收了真灵出了佛龛。 走到外面只听县前一班人纷纷议论道:“奇怪奇怪叶王氏不曾饿得死叶大魁、叶名真个饿死了。这个报应就大呢!”济公听得明白疯疯颠颠的直往里走。才到大堂前面果然二案的尸身躺在芦席下面多少*妇女围住了哭。那些看闲的人看见济公到来一个个的嘈杂道:“好了好了疯和尚又来了多分还可以把两人救活呢。”就这一片喊声早惊动了赵知县连忙迎出。济公拍手哈哈的笑了一阵指着堂下向二叶说道:“这可是叶大魁、叶名两个贼囚吗?着他滚掉罢了!”赵知县亦笑道:“已经绝了气怎样还走得掉呢?”济公道:“可怜!可怜!你这个人只会吃饭睡觉一些用处没得。这件事那里还烦难吗!”说着就跑到就近拈着那芦席边角消了消向旁面一撂说道:“叶大魁、叶名还不滚掉更待何时!”只见两人一拗站起用手揉了一揉眼睛往外就走。看的人一片笑声就同翻江搅海一样跟后来守灵的那一些尸亲也跟着闲人散去。赵知县好生欢喜邀同济公走进后堂正要招呼备酒忽然外面一个军官手上拿了一件公事外面传事的领着飞奔的走进来了。但不知这军官匆匆赶来究竟为的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三回 小淀山初逢故友 弥勒峰双探贼巢 话说赵知县将济公请到后堂正要备酒忽见传事的上前报道:“外面剿匪营张大帅遣有军官资书到此说有紧急军务。”话才说了那军官已匆匆的到了面前将一封公文递上。赵知县忙拆开一看但见上写着道: 钦命兵部尚书钦差大臣总督全军剿寇大将军张为札饬事:现今本营剿寇事宜军机紧急。随营参赞济公圣僧闻因叶姓谋产案羁留县署未暇回营。惟本营正当机务孔亟之时全赖圣僧决策仰玉山县知县赵大京将圣僧行在是否在署抑或他往即由差官明覆来辕以备往前咨询军略。毋得懈缓致干未便。须至札者。 赵知县看毕将原札就交了济公去看。济公道:“今天是那一日了?”赵知县道:“今天冬月十五了。”济公听说咋舌道:“哎呀俺倒忙昏了!”当下就关会来人道:“你赶快回营多分你未到营俺已到了。”那差官本认识圣僧便说道:“圣僧不可旁处耽搁军中大事吃紧得很。”说罢往外就走。济公也就分付赵知县将二千银子、六千百米从解赴大营他还是大口酒大块肉吃个不住。 看官你道这张钦差营里因何军情突然的就这样紧急呢?只因杨魁自得了金长的口供休息了一日次日晚间便取出夜行衣结束停当别了响锤带了镖囊挂了曾勇的腰牌加上曾勇的号衣向张元帅暗暗通了一个消息。走到营外连蹿带躐的放出夜行功夫绕到玉山县南门直奔黄泥冈。到那地方才是更起时候杨魁因辰光尚早就在一爿酒楼上喊了一壶酒、两样小菜打一打尖。那黄泥冈冈头上也有百十家一个小镇市酒面茶馆无一不有。杨魁坐在酒楼上他这张台子却然靠着楼窗杨魁顺便带吃酒带望着行人。忽然外面人声吵吵的说剿灭小西天的兵过境。杨魁好生诧异暗道:那里另外有什么剿灭小西天的兵?就此伏在楼窗上面向镇上观看。果然蜂鸦似的有四五百号人手执兵器按队前进身上并非本营的号衣末后三个大汉年纪均在四十多岁跟后又一个少年英雄、一个粗手笨脚的小伙子两个女眷都骑了马。杨魁忽然诧异道:那后面倒很像菊家夫妻叔侄呢!连忙搁下酒杯直奔就想下楼。那知酒保随后跟着大喊道:“客人往那里走?酒帐还不曾会呢!”杨魁没法只得掏出一些碎银子来会酒帐。 可巧那站柜的迂谬不堪拿了一些银子绷着一付近视眼就灯前望了仔细然后拿戥子戥了一戥又上天平称了一称。杨魁急道:“我且去了你再算罢!”那人见说一把便拖着道:“朋友不要心急那一定是走不得!俗话道‘酒家散人船’人色最是不等。此时你因有事便把银子丢下;将后你到无事那便一毫一厘跑得来算起倒帐这个官司还打得清吗?再有多大的事请你算过帐再走的好。”杨魁急得没法只得说道:“是是是你就算罢!”那人见杨魁有些作气也把个秤子的砝码向下一掼道:“你这人好不识好歹!在下在黄泥冈吃了二十年饭没一个不尊敬我公平正道独独你足下不合式!不怕你多心大约很有些认不得人呢!”杨魁见他这样谬文格外心中作急忙说道:“怪我有眼无珠请你快快些算了罢。”那人这才三下五除二的一算便说道:“尊驾来银一钱二分半一千五百文的银价合钱一百八十七个半共酒菜钱一百六十二应找钱二十五文半。今找你二十五文这半个钱叫做逢五丢逢六收。对不起沾点小光作为两讫罢。”杨魁气得口也不开接过找头拔步就走。到得店外一望那过的兵倒不知何处去了。 见外面已有二更光景自家正事要紧也就不去找他蹿步就上了黄泥冈。趁着月色看去远远果有一棵极高的枯杨树连忙蹿到面前下面一座大坟坟旁果有一块石板近坟处却有一点缺角。杨魁心中大喜弯下腰来依了金长的话轻轻用指头按了一按果然那石登时翻开。杨魁用脚试了一试下面果有石梯却然才到八层那上面石板真个“扑”的一声复行关好。杨魁晓得金长的话一些不错因此依着他八层一转一直到了下面。顺着地隧摸着黑走约有半里多路果然摸到一面滴滑的石门上面有个铜铃将铃向左一扭那门果然大开全无一点声息。杨魁走进石门心中想道:我来便已经来了假如他有了警觉我如果要走还要按那机关岂不格外费事?忽然心生一计便轻轻的将那石龟的头移了一移借他堵住了门不得关闭。安排已定便掉头朝北一望果然一顺的五个殿门。杨魁纵身上屋周围兜了一圈但见各宫里面乌灯熄火只有当中一个宫里灯烛齐明真个莲台风炬金碧交辉。杨魁再定神一看见内殿门已经关闭便放心蹿下屋来轻轻巧巧走到窗前就纱窗朝里一望果然看得真切。里面并无床铺中间设了一张抱龙的靠椅面前一个熏笼熏笼周围环抱了一转似榻非榻的样子上面皆铺的狐皮垫褥。刘香妙依着熏笼在那里瞌瞮一个落腮胡子的抱住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还有那赣江南岸遇着的那个赤红须尖头顶用飞叉的那个妖精。里面的人通身皆精赤条条尺丝不挂。杨魁暗道:这女子一定是狄小霞了那两人多分就是狄元绍同邵竹。杨魁望了一会觉得不大耐烦蹿身又上了屋。跑到宫门一燕子穿帘下了宫外就想走出弥勒峰到小西天探一探金光寨是什么形像。刚才走不远突见地下捆着一人嘴里塞着衣角旁边一片更锣杨魁暗道:这定是内行做的事那里马家师徒、周家弟兄到来了吗?杨魁正然向着打更的呆想忽然背后一人扳住臂膊那手力就很为不弱。杨魁大吃一吓连忙掉头一看。 看官你道这人是那一个?真就叫人意想不到呢!原来却是菊猛。自那日同菊文龙、李彩秋、邓素秋渡过大河杨魁夫妇得了马先走他们随后也慢慢的直奔大坟弯。到了四更向后从小淀山脚下经过菊猛背了包裹在前忽然半山中一棒锣声奔下几十个喽兵一字排开。此时东方已微微白只见山岗上一骑马飞下高喊道:“来人休走丢下买路钱来!”一声吆喝那马已到了菊猛面前迎头就是一哨棒。菊猛把他棒花一看晓得来人平常自家的兵器又被包裹压住只得小小腰把身子一偏。那强盗一棒却打着个空身子在马上一个旁卸势菊猛就势一把抓住他拿棒的一只手连棒带手就这一拖早已拉下马未。那马溜了缰不知那处去了。这强盗一只手被菊猛捏住就同骨头都捏断了一样不住“哇呀呀”怪喊。菊猛道:“不要喊丢下买命钱来!”就此拉住他的手跑了个八面花。后面菊文龙、李彩秋、邓素秋已到外面天光已经大亮。喽兵见势不妙飞奔的跑上山去到了聚义厅说道:“禀大王大事不好!山下来了一个买卖羊子才十五六岁董头目被他拖下马来抓住不放望大王定夺!” 看官你道这小淀山上是几个什么人在此落草?却是菊天华的三个徒弟:一叫小太保秦高一叫穿云燕张霸一叫铁罗汉海光。菊天华住在泗水村的时候可算隐姓埋名所以三个虽离泗水村不远却然全不晓得。这日听见喽兵说董头目被一小孩子拿住心中诧异不过海光道:“岂有此事!待小弟去走一遭。”随即分付备马。海光手提倭刀跨上鞍轿就那初升的日光远远向下一望果然董头目被一个十五六岁孩子捏住一只手要他东就东要他西不西。那后生嘴里不住的喊:“丢下买命钱来!”海光一看不由得冲冲大怒大喊道:“小子休得无礼海爷来了!”话言未了那一马已冲到山下对那后生劈面就一倭刀。那刀才落得一半突然一支烂银枪从刺斜里架住大喝道:“狗强盗休伤吾侄!可认得小爷爷菊文龙么?”来人一见连忙弃刀在地滚鞍下马说道:“罪过罪过!小弟不知师兄到此有失迎迓。”菊文龙仔细一看方知是铁罗汉海光大笑道:“巧遇巧遇!真正不料兄弟在此。”此时菊猛还把那个头目抓住不丢菊文龙喊道:“快些丢下都是自家人。”菊猛道:“这时说自家人了!起先这个当头一棍那个劈面一刀.他们怎样就不认自家人的呢?”菊文龙道:“他们起先认不得你所以才那样的呢。”菊猛道:“他们起先认不得我可算是个瞎子;我此时还是认不得他们把我当个聋子算了。”菊文龙见他当着外人任性的蛮牵不觉勃然大怒骂道:“畜生好无理!你真不放吗?”菊猛道:“不放怎样么?大约你越叫我放我越不放。”菊文龙晓得他是拗骨头只得真不真假不假的说道:“你好你好你就代我不要放!”菊猛一听大笑道:“你这叔叔惯会拿自家人吃苦。你早这样说法我便老早的放他省得他受痛了。”说罢手便一松说了声:“去罢!”那头目满面含羞抱住一只手上山而去。 这里喽兵得了消息早报了上山小太保秦高、穿云燕张霸也步行迎下山来菊文龙夫妇叔侄便一同走上山岗。到了聚义厅分宾主坐定各人叙了些别后事情方知师父菊天华已死菊文龙已娶了李彩秋、邓素秋为妻;又问了些菊猛的本领大家赞不绝口。随即照会厨兵排宴接风一面饮酒一面便问菊文龙等将欲何往。菊文龙便将济公怎样劝化杨魁怎样有约说了一遍就此便劝三人改邪归正一起从军。张霸道:“话虽不错无如我们从军手下这四个头目、二百名喽兵便无统属。而且我这山上有三年粮草突然丢下殊属可惜。”菊文龙道:“所好大兵去此不远又当用人之际何不将全山兵丁各担辎重统赴大营亦无不可。倘能立点功劳博个一官半职也不负我们一世。”当下秦高、张霸、海光商议了一阵便拿定主意焚毁山寨起兵同行。一众便在山上畅聚了二日到了晚间便将四个头目传上帐来说明情由叫他们连夜将辎重捆载停当明日一早起行。大众听了投奔大军可以忙个出身没一个不欢天喜地。一宿已过大早便搬运起身那知一笔粮米打包上担很不容易直到太阳西下方得起身便将山寨放了把火。走了十几里路天气已晚掉头一望那一片火光就同天畔烧的红霞一样。当下菊文龙夫妻叔侄、淀山三雄带领二百喽兵、四名头目连夜取进到得第二日晚间已到了玉山界黄泥冈地方。再一查点方知大寨扎在张家洼已跑过了头。菊文龙想道:此时已有起更时分带着这许多兵黑夜投效诸多不便莫若就在这镇上住下歇他一宿明日消消停停投往大寨反为妥当。恰巧这镇上有个文昌宫地方极大就是破坏不堪。菊文龙便同秦高等计议因此便在这庙里住下各兵埋锅造饭大家饱餐一顿各自去睡。 总因路中辛苦就连李彩秋、邓素秋也都睡了。独有那泼皮菊猛他真个毫不困倦暗道:我听说投营效力先要带点功劳去最是体面好在小西天的路径我等在路上问人已摸着一些了。当下轻手轻脚的跑到邓素秋身旁把一口虹霓剑偷了挂在腰间又拿了铁蒺藜出庙就走。到了小南海他却穿了一双鱼皮快靴用不着赤脚一径踏水过去。但小西天他仗住小南海非船莫渡里面全无防备只在金光寨里每夜派一个法将、十名法军看住那三口宝剑以外连打更的都没有。菊猛到了小西天约略望了一望他究竟是个孩子不知去探金光寨反转绕到寨后走进弥勒峰。但见那一片的高房大厦心中却认不得是什么处所又听远远的有一敲更的到来他遂蹿身躲在假山石后。候着打更的至前他便猛然蹿出抡铁蒺藜低低说道:“你喊暂时就送你的命!”那巡更的猛被一吓那里还敢开口!菊猛便将他按倒身边解下一根丝绦代他捆个结实又代他把更锣移在旁边掣下宝剑割了他一片衣角塞住了嘴。理直停当正待要走搭眼见正中门楼上一个黑影在月光下晃了一晃。菊猛忙蹿身又走到假山石后偷眼却见那人飞身下屋。初时一看见那穿的衣服疑惑是里面巡兵及至仔细一看却认得就是杨魁对着那更夫痴呢!因此轻轻巧巧走到背后一把扳住了臂膊。杨魁大吃一吓连忙掉头一望认得却是菊猛心中大喜正然低低的要问他怎样得来忽然那宫门墙顶上又是一人飞身而下大喊道:“杨魁不要走吃我一叉!”不知追来者又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四回 菊文龙激留拗骨头 笑面虎细述虹霓剑 话说杨魁在弥勒峰遇着菊猛心中大喜正然要问菊猛怎样得来忽然宫门上飞下一个人大喝道:“杨魁不要走吃我一叉!”话言未了那飞叉已到了面前。看官你道这人是谁?原来极乐宫宫门墙上却设了一架响机也是专防歹人越墙出人。杨魁出宫时候不料触动便登时铃声大响。邵竹正然同狄小霞取乐正在难舍难分之际听得铃响便向狄元绍道:“外面铃响你去查一查罢!”狄元绍大怒道:“狗才有多无礼!朕岂是你用的人吗?”邵竹没法只得分开身来披了一件外衣取了飞叉也由宫门上飞下。其时菊猛撤身就向东走杨魁就向西逃进了地道。也叫杨魁有救邵竹以为他二人必从水面而来杨魁逃向地道以为他不识路径定向死路当下便丢下杨魁来追菊猛。一直追到弥勒峰洞口菊猛因洞门窗狭铁蒺藜大为不便随从腰里把宝剑掣出。那知邵竹搭眼看见虹霓剑只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掉头就走。菊猛出了弥勒峰也不敢耽搁飞奔的到了小南海仍然踏水到了对岸自回文昌富不提。单言邵竹见菊猛有虹霓剑不敢前进转身就来追杨魁。那知走到石门一望只见一个**顶住石门任人直进直出情知不妙忙放出妖光直奔地道里面连鬼都没有。地道走完上了石梯按着机关出了石板但见一个要圆不圆的凉月照得荒野之处其明如昼一阵风过那树枝上的黄叶纷纷坠地却不见一个人影。望了一会只得仍回极乐宫取乐去了。 但那杨魁一直出了地道觉后面并不曾有人追来这才放心大踏步走过黄泥冈连蹿带躐走到大营。外面已三更向后张钦差在帐上专候回信还未息宿。杨魁走上了帐便将怎样由地道进里怎样探看极乐宫怎样遇着菊猛怎样逃走说了一遍。张钦差道:“菊家夫妻叔侄多分已经来此。”杨魁当下又把在黄泥冈酒楼上看见过兵菊家之外还有几名虎将同走又说了一遍。张钦差道:“这样看来他们明日一定是要到营了。”说着张公随命帐后摆酒代杨将军压惊。韩毓英、哈云飞见丈夫回营也便走来问了情形哈哈笑道:“菊猛这孩子倒也厉害他反转倒可以看了金光寨的大略呢!”就此谈谈说说晚膳过后各自安寝。 次日一早果然菊文龙、菊猛、秦高、张霸、海光并李彩秋、邓素秋到了营门纷纷下马向领旗官说明来历。领旗官随即报入大帐杨魁问道:“他们还是单身来的还是带着兵马来的?”领旗道:“就是七人七骑后面并无兵马。”杨魁暗暗诧异道:要据传报说有什么秦高三人昨日酒楼上看的却一些不舛。但那些兵丁不知那处去了?当下便命请见。领旗官一声传出只听三声炮响两边粗细乐一齐合奏这时把一个菊猛威武煞了他从出世大约不曾周周正正的走过一步路这时也就一摇二摇的跟着大众进里。才到中堂杨魁早远远的迎出让进大帐;张钦差也下帐见过了礼分宾主坐下。张钦差一一皆问了姓名杨魁也同秦高三人问了姓名但那李彩秋、邓素秋见过张钦差就有韩毓英、哈云飞接到后面去了。当下杨魁又问菊文龙路间耽搁的缘故菊文龙因张公在坐未便直说便指着秦高三人道:“只因从这三位庄前经过被他们留了盘桓一日。菊某因麾下正当需人之际所以劝着一同前来投效。并且这三位弟兄招募得二百义兵、四名头目粮草辎重颇觉充足也一并领来听命未知大帅同将军肯容纳否?”杨魁见说心中早已明白便答道:“既是尊驾契友焉能不代安插!”秦高三人便上前谢了收录之意。杨魁同张公商议了一阵便将海光同菊文龙、菊猛、李彩秋、邓素秋均留在中军委用着小太保秦高、穿云燕张霸仍领原喽兵二百、头目四名在前营东角扎营为犄角之势。二人上前领了大令自去到文昌宫招集本部扎了营头不必深表。 杨魁自打秦高、张霸走后便向菊猛道:“昨日那妖匪追你到什么地方才得脱身的呢。”菊猛尚未回言但菊文龙见杨魁没头没尾的向菊猛问这句话心中奇异不过。只听菊猛果回道:“他追到一个洞门口我因手上兵器不便就把身边的剑抽出来才一使动他便飞跑大吉过后我仍然踏水回来了。但将军由后山走去怎样得出来的呢?”杨魁便又将黄泥网路径说了一遍。此时菊文龙方知菊猛已暗偷虹霓剑到过小西天心中暗道:这拗骨头委实胆大他在我面前连半字都不曾提着。就这设想的时候只听杨魁又问菊猛道:“想你由前面进去那金光寨一定是看见过了究竟是什么形势呢?”菊猛道:“我一去就奔的里面心想把那逆贼狄元绍擒着了结果了他的性命那时三军无主他再有怎样的利害妖寨都不济了。那知我菊猛才出手运气就不好不得上我的算所以他什么金光寨、银光寨都不曾留心去看。将军如要去看今晚菊猛不妨再走一趟横竖来去连盘程钱都不要要算很便当呢!”杨魁道:“且慢到晚再酌罢。”菊猛听说便叽咕道:“说走就走有甚酌不酌他如不走我不会一个人去吗?” 菊文龙听说心中好不忧虑便推着出帐有事将菊猛喊过说道:“我有一句话关会你在军营中做事比不得在家里要怎样便怎样须要有了主帅的将令才能出外;若无将令那便要照军法问罪的呢!”菊猛一听忽然就同雷打痴了一般半晌方说道:“这样说法我干不来我要家去了。不若还是拍拍牛屁股倒还由得自己些呢!”菊文龙一听真个是便作难不过可算来了不过一刻暂时便走掉一个那面场上怎样得过?而巳这位小老子他有生性脾气的一声说到要走大约铁绳都扣他不住。想了又想不觉计上心来便说道:“我晓得你向来一点恒心没有虽属在军营里当个小小的将官也要有大大的福分。你既要走你就走罢免得将后不听军令被主帅用乱棒打出那三代宗祖的脸面还被你削尽了呢!”菊猛听说忽然同平空的响了霹雳似的就大喊了一声接口便说道:“我不走我偏不走!我的福气大得很呢!我情愿在主帅前投效服输偏不听你的话偏叫你说的话没得灵验!”菊文龙晓得他上计暗暗欢喜又故意的说道:“猛儿不是我逼你走军营里事儿戏不起那便性命交关。”菊猛急道:“罗唆什么?我总不跌辱宗祖便了!”说着便走进帐里菊文龙也跟了进帐。 这日杨魁命营中大排筵宴一者代菊文龙夫妻叔侄接风二者将众位英雄借此引见引见。看官你道这菊文龙到此因何比旁的英雄加倍恭敬些呢?这因他这三口虹霓剑杨魁晓得要破金光寨非此不得成功所以格外恭维。当下便在中军帐一翅的设了八席:第一席马如飞、周仁、周义、周礼第二席菊文龙、江标、周智、周信第三席牛忠、冯志坚、郑伯龙、菊猛第四席秦高、张霸、海光第五席刘振玉、6殿邦、史公威、马渠第六席许大立、苏坚、徐名振、柬高张钦差、杨魁坐了主席韩毓英、哈云飞也陪李彩秋、邓素秋坐了一席。共计男女将官二十九员一时间欢呼畅饮军乐齐作。 席间便议论了一阵破敌的计策谈了一阵济公的道理末后便谈到那虹霓剑。菊文龙便将那和尚怎样上村募化及至前日那剑怎样出匣济公在门前怎样来去歌唱又说了一遍。张铁差道:“这样看送剑的那个和尚多分也是济公所化。”杨魁道:“不是不是。不瞒大帅说晚生那日由泗水村回头见菊家兄弟那样说法心里也疑惑就是济公晚生便暗暗的向他探问他说道:‘你们不必狐疑这三口剑的来历却是很大的呢!当日九尾狐大乱商朝六百年的天下李老君久已算定用日精石下炉炼了三十六年铸成这三口宝剑遇着妖怪只要光华到处暂时身两分。到了九尾狐入宫之后李老君本想扭转天心晓得纣王好武就将这三口剑着姜子牙献了纣王。纣王晓得是三口宝剑心中大喜留了自家佩带。不料该应商朝气数已终一日那剑悬在壁上纣王夜间偶醒睁眼一看直见满宫亮光以为失了火不由得狂喊起来六宫统统惊起。这剑此时特却挂在正宫宫里大众细细查点方知是这三口剑上放出光来。纣王奇异不过。这时九尾狐还不曾十分恩宠次日纣王到他宫中便对他说那宝剑夜间放光的奇事。九尾狐大吃一惊暗道:这是还亏在正宫倘若挂在此处我命休矣!眉头一皱不觉计上心头便问道:那剑如今可曾掼掉吗?纣王笑道:痴人!这是宝贝掼掉何故呢?九尾狐大笑道:不是巨妾痴大约陛下被奸人愚弄还不晓得呢!我想这剑一定是妖物就如天上的虹霓也是妖氛之气所以雷雨之后他才见。陛下不看黄帝《道经》上常说:白虹贯日主下帝亡国之忧。陛下此时把这样物留在宫中当作宝贝久后必有奇祸。纣王大惊道:卿言极是朕躬为妖道所愚。随即传进费仲、尤浑一面着费仲将妖道姜子牙杀却提头来见;一面着尤浑将那三口宝剑送到毫水潭沉于水底。当时委子牙早已算定便逃走了但这三口虹霓剑就此沉没。直到唐朝开元十二年其时毫水潭已变做平壤就那送剑的和尚名叫清华长老还是玄奘禅师的师公呢就在这毫水潭上建了一庙时常见地下放光因此掘得了此剑。后来长老弃厌人世便携了此剑入黄山深处修成正果。今见金光寨兴妖作怪他因菊文龙夫妇人品正直又在立功的时候所以将这三口剑送来把他代国家除害。’” 大众听了杨魁这一番话方才明白但他们众位英雄今日这一个畅聚正是酒逢知己一直吃到黄昏过后这才散席。杨魁道:“难得此时没事菊家兄弟何不同两位尊阃将虹霓剑舞弄一回大众开一开眼界?”菊文龙随即起身称了一声“领命”李彩秋、邓素秋听说便起身一箭步蹿到帐外站了门户。两人对面先开了四门虚架落然后一步一紧只看见一道绿光一道青光四面盘绕并不见人在何处就连张钦差不懂武艺的也跟着里面喝了声彩。就这喧嚷的时候菊文龙又一蹿步一道紫光刺斜里面突然插入。那知紫光才灼了一灼忽听“哇”的一声似鬼非鬼、似人非人的喊了一喊跟后“通”的一样物件撤空的栽倒冒起的飞血足有两丈多高。三人大吃一吓赶紧收剑入鞘以为一定是误伤着人忙取灯球进前观看。不知这剑下究竟所伤的是一个什么兵将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五回 石敢当神锋开利市 水面机巧法获英雄 话说菊文龙一剑插入那一道紫光觉得绊倒一物只听“通”的一声冒起多高的飞血。三人忙收了剑叫小兵打过灯球一看原来是一块泰山石敢当的大石头巧巧把一个“泰”字代他劈断那断痕里鲜血直淌。看官你道这又是一回什么奇事?只因昨晚杨魁同菊猛逃走邵竹回了极乐宫向狄元绍、狄小霞说明情形。狄小霞道:“如今第一要着赶快催梁启文督同任机将小南海水下的机关设好;第二件事调二百兵把守地道那便万无一失。但前次差那曾勇带领探兵金长至今不曾回营不知是何道理?还要遣一有法力的将官去走一趟方有的确消息。”无如各位法将寨中都有执争却然不得分身。那知事有凑巧次日一早枫林桥迎宾馆送到一名投效的人自称石敢当当下考验了一场果然神通广**术无穷。狄小霞心中大喜就派他做了探队的法将当时就派他到宋营探听消息。这石敢当却就是玉山枫林桥旁边的一块风水石因受了日精月华修成*人形专讲究采战的法术害的那一带妇女真算数之不尽。也叫恶贯满盘忽然听见狄小霞贪淫好色一班妖精都在那金光寨聚起他并不是想求功名是专要去同狄小霞勾搭勾搭便摇身一变化做一个美貌少年由当地迎宾馆送去投效。恰恰得了一个探队的差使当下就借了隐身法到了宋营。这日菊文龙叔侄夫妻及淀山三雄到来并众位英雄吃酒时所说的话他站在旁边都清清楚楚。到了晚间舞剑他晓得这宝剑厉害自然是站得老远的了。那知他虽晓得避着李彩秋、邓素秋二人的剑光却不料站在菊文龙前面。菊文龙突然抽剑出鞘石敢当忽觉后脑一股冷气晓得不妙就想遁走。那知已被剑光罩住脱身不得可怜三千年道行一旦化为乌有那一道灵魂不知到那处去了。这大宋营里把泰山石敢当一望也猜着是敌人营里差来的妖将探听军情巧巧的代虹霓剑个利市。杨魁看见这样又从菊文龙身边讨这宝剑对那石头横七竖八的一阵乱砍劈得粉碎唤过一个打扫军用簸箕扫了倒去大众叹息了一阵。 杨魁入帐又同张钦差计议道:“如今金光寨妖魅甚多真个防不胜防须要趁早破了这寨方好灭贼。”张钦差叹气道:“这圣僧他偏偏到这紧急的时候又走了真就有些恨呢!”说道此处只见督粮官走上帐来说道:“禀大帅如今军中仅剩三日之粮。临安粮台来了公事说淮南金兵大进军务紧急所有粮饷须运他处;玉山剿寇事小粮饷可向就近筹办。请问大帅这便怎样是好?”张钦差急在心中深怕军心变乱暂时炸营便安慰道:“你且去口粮仍照数给不准短少本帅自有接济。”那粮官当时退去。张钦差见他已走便觉满腹忧愁只得同杨魁计议。杨魁道:“有理没理今晚让晚生到小西天拚着性命务要把金光寨大势看来以便设法破贼。若此羁留岁月按兵不动终非善策。”张钦差也以为然。 但那帐里议论菊猛在帐外听得清楚他也不问军营里规矩不规矩大踏步走进帐来高呼道:“某想将军要探金光寨非菊猛同去不得成功。”杨魁笑道:“你这小子很会大话!我昨日没有你怎样进里的呢?”菊猛道:“昨日将军进里本是冒险叫做出其不意。他此时已晓得将军摸着地道的机关只要着十名八名小兵守住地道委实夹巷用兵可保将军此去没有好讨。”杨魁道:“然则照你意见当怎样办理呢?”菊猛道:“依在下愚见今日当由小南海前面去他若没有准备正好就近探寨;就有准备也好放开手脚杀他一杀还有个胜败难定。若从地道进里无论由弥勒峰到小南海这一道关不容易过去只怕要想进那一道石门是不容易呢。”杨魁听说便细想了一想觉他说的这话很为有理便说道:“如你一人去又怕那寨里的实在看不真实还是去如不去;若我同你去那水面上我又不曾做过这样功夫那便如何是好?”菊猛见说向肩上拍了一拍说道:“将军勿虑!在下这肩臂上一千八百斤还不介意那便将将军驮过小南海不是甚妥当的吗?”张钦差见说大笑道:“你这小子连说话的方寸都一些没有莫说驮了水面上走就是平坦大路你怎样背得起他这样一个身段呢?”菊猛大喊道:“大帅你莫小看菊猛不信请杨将军试一试看便知。”杨魁也觉奇异便故意的下了压力向他背上一伏。初时菊猛因杨魁的压力过大两腿便撑得吃力得很;那知杨魁的脚才被他撑着离地直即轻如鸿毛一点都不吃力那样情形就便再加上三个都不为多。张钦差同杨魁心中大喜当下杨魁就换了夜行衣。此回他因昨日虽换了曾勇的号衣仍然被邵竹看出反不若穿自家的衣服爽快那知就这一点参错几乎误了大事。列位看到后面便知此时且按不表。 但那杨魁换了夜行衣服菊猛也短衣找扎换了鱼皮鞋拿了铁蒺藜二人便悄悄出营直奔小南海。此时不过在二更向后二人向对面望了一望但见对面营里疏疏落落几点灯光只有内寨隐约的有几点钲声那寨外月光之下四围一转帐篷连更鼓都没有。菊猛喜欢道:“昨日我到此地也是一样看此情形大约他一些准备没有。”说着便下一下腰杨魁便伏在菊猛背上菊猛背着放开大步踏水就走。正然走到中间菊猛忽然记起一事暗道:我糊涂了!怎样不向叔叔把口剑借来?心里就这样一急不觉一只脚踏重一步约人水有了二寸似乎踏着一物忽然同那铁板一般水上又冒起一物面对面“喥”的一声。将菊猛的脚面夹祝菊猛大叫一声登地栽倒便“通”的把杨魁向水里一撂。杨魁见离岸约着一里多路一手摸着水里有样铁板似的可以借助就便捺了一捺借了此劲以为两蹿步就可以仍到北岸。不料他手上捺的也同菊猛脚下踏的一样才一着劲水面也消起三四寸长一块铁板“喥”的一声将杨魁的手夹祝当下杨魁、菊猛便推车不由自主只听见水里面“嗦嗦嗦嗦”的将二人一直拖到对岸。杨魁此时尚有一只手能动随从身旁抽出宝剑预备一经靠岸斩断铁索杀他一阵再酌道理。那知才要靠岸那水里有一只铁柜下面伸出一块铁板兜起二人突一翻动二人都到了柜里还是一个锁住手一个夹住脚。那柜里也有一间屋大里面漆黑外面滔滔的水声只有当中同烟囱似的一个风筒进一点亮光方好透气。那夹手夹脚的链条到了箱里徐不着一寸长连了铁柜上面若用力一拉也有三四尺长但用力稍轻一些连人就被他缩回。杨魁手上的那口剑也算削铁如泥那知用尽平生之力向那链条砍去再也砍他不开。 看官你道水底这架铁柜和那拉人的夹板究竟是样什么东西?这就是任机设的水面机。他这些法度都从西洋外国学得来的通身皆是机器只要碰着机关任凭神通广大却然脱身不得。初时任机同梁启文议定一小南海须布四架机柜一千二百副铁夹水面便可以一篙一桨都叫不得入里。却因狄小霞据邵竹回说杨魁走地道逃走还有一个后生由前面逃走因此派了二百名兵守了地道的石门;一面传梁启文传知任机赶紧将水面机设下。但任机听见兵信不佳深怕半途而废罔吃辛苦果然整日整夜带同工人穿了鱼皮衣在水底之下已将机柜安好。只因那缩力链须要西洋药水制过方能刀剑不断所以暂时难成。他见狄小霞催得心急只得把造成的三百副就南岸当中布了一半装好一只机柜。也叫杨魁、菊猛二人难星进宫偏偏碰着机关收进里面。过了一顿饭的时候忽然又听见“嗦嗦”的机器走动只觉得脚下的铁板越升越高上面又一链圈由头上套下将到手膀一半突然收紧;跟后又一链圈套下直到脚面也便收束。两处一紧那手脚上的铁夹二人都通身放开。可怜杨魁、菊猛任凭他本领再大些真个动弹不得。就此脚下的铁板忽然又一翻动二人已掼上了岸。 这时灯球蔑缆一众兵丁都围上前来将要拖着进里突然一个人大喊道:“国妹有旨分付将来人看真如身边有本营侦探的号衣腰牌却行释放;倘若误伤提头来见。”看官你道这狄小霞又是什么用意呢?只因日间见那石敢当委实俊俏非常心中爱慕不过不知不觉的将他派差出外过后并十分懊悔。此时听见水机上捉住两人深伯石敢当探信回头仗了法术由水面上行来触动机器众兵不知查点误伤他命岂不可惜!所以连忙派了一个军官赶到前面照会大众但杨魁此时心中却懊悔不及了。当下众兵将杨魁同菊猛衣边一望见得并无号衣随即两人抬一个将杨魁、菊猛抬到帐前。狄元绍才听见说是杨魁他便一句不问说道:“难得是他!难得就是他!名头是很大的可怜也被我狄元绍拿住。”便冷笑了一笑分付将二人斩讫报来。一声令下就有四个兵了仍将二人抬了两名校尉真个大万出鞘押着就往外走。但不知杨魁、菊猛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六回 狄小霞爱色赦宋俘 周义士设机搬翁仲 话说狄元绍正将杨魁、菊猛落推出去斩讫来报忽然狄小霞由后帐几箭步蹿进大帐一面走着一面心中想道:人人说笑面虎杨魁武艺群品貌出众宋皇看中了他招为侠义驸马难得他被我擒着我倒要看他一看呢!当下蹿进大帐见下面并无宋虏忙向狄元绍问道:“拿着的两个人呢?”狄元绍见问便支着一把黄胡子笑嘻嘻的答道:“我已分付开斩去了。”狄小霞一听随手拔了一支令箭向帐下呼道:“你们快快快快将二人赦回如有差误一并杀却!”说罢又指着狄元绍骂道:“老牛你此时胆大妄为!全不由我作主可还了得!”狄元绍被狄小霞骂得连嘴也不敢回一句他便闷闷的坐在帐上也无话可达。 但那杨魁、菊猛被校尉押到营前却各有各的思想。菊猛还全是一团孩子气心中暗道:那里我拗骨头真个死吗?我倒有些不信但与他把我手脚放开来然后再杀那我便一蹶爬起同他还有个两碰或者逃走了也未可知。再不然我就反冲进大帐将那些狗娘养的拼这两只拳头打死一个是本钱打死两个就是利钱。想到此处反转哈哈的笑了一阵。独是杨魁却止不住英雄泪落想道:出京的时候皇上再三将剿匪之事委任于我那知寸功未立反中贼计也是我杨魁轻举妄动之弊。自恨不学无术虽死亦无面目对宋庙先帝于地下矣。就这设想的时候只见校尉一张刀已到了杨魁项下。菊猛见到并不松捆那刀已向颈下砍来他此时真个急了就天崩地裂似的喊了一声不但杀他的校尉吓了把刀缩回就连杀杨魁的也把刀缩回。那校尉定一定神便用刀指着道:“小朋友死便死了喊什么呢?”菊猛道:“我喊的不因别个只因要撒尿得很请你做个人情解开绑让我撒场尿再来杀罢!”这话说出连杨魁都被他说得起笑来。那两个校尉笑了一阵又打着招呼道:“老哥我们公事要紧不是要呢就赶紧动手罢。”说罢两张刀又直向二人颈下砍到。突然一个人还离了有几丈远将令箭举得老高大喊道:“刀下留人!国妹命将二宋将赦回另有落呢。”杨魁听了好生奇怪。菊猛道:“可是我说的吗你们这些人叫做现成*人情不会做。若是果真让我撒场尿我不是感激了你?将后狄小霞看中了我招为国婿我就封你们个一字并肩王也是很容易的。可惜你们把一个好机会舛走过了!”杨魁听了他有天没日的乱说暗道:瞧不起他一个果小伙子说出话来倒是很松呢!就这言三语四只见拿令箭的那个人已到了面前校尉把令箭验了一验仍着小兵将二人押回大帐。 此时天气已经日出狄小霞仔细把杨魁一望真是一表人材再把那帐上的一个黄胡子、帐下的一个尖头顶比了一比固然是天渊之隔;就连刘香妙虽然五官平正但那满面的一种晦气色也就见出那一个仿佛金童一个真是活鬼了。此时帐上帐下的人见将杨魁、菊猛押回皆注意望着狄小霞看他怎样落?那知秋小霞就同痴了一般望了杨魁便向这个望望;望望杨魁又向那个望望。足有顿饭时辰一言不心里恨不得暂时请进后宫偎偎靠靠方称心意却碍着众目之下丢不下脸便娇声娇气的问道:“杨将军我听你击走刘国婚活捉赛云飞本领甚好声名大振今日之威风何在?”杨魁道:“误中诡计要杀就杀罢了问什么呢!”语才说完忽然菊猛睡在旁边又是天崩地裂的喊了一声骂道:“无耻的贱婢谁同你将军长将军短的呢!快些来把小老子们杀掉了罢。”狄小霞一听心中大怒恨不得暂时将菊猛砍为肉酱无如杀一个留一个更觉不便。心中又踌躇了一阵便分付道:“且代我将二人松开手绑押往石牢候着把宋营各将统统捉来一并定罪。”就这狄小霞一点淫念可算把杨魁、菊猛二人从刀下救回也是五行有效。这时杨魁、菊猛进了石牢我且按下不表。 却言张钦差自杨魁、菊猛去后心中便是悬悬一直守到四更向后还未回来;菊家夫妻、韩夫人、哈夫人究因贴己的人也便一同在帐上坐守。张钦差委实精神不济便向菊文龙道:“如杨将军同今侄回来暂时着人给个信把我。”说罢便下帐而去。可怜张钦差虽然退进卧房那里得能安睡?杨魁、菊猛不回或者有事耽搁谅他们这本领贼匪也轻易擒他不住独那军中无粮是第一件心事。翻来覆去眼睛略闭了一闭听寒鸦已经开声他便起身梳沐走上帐来。但见菊文龙等人还是兀兀的呆坐在帐上知道杨魁、菊猛还未回头晓得凶多吉少。此时大众将官见大帅已经上帐也便6续俱到听见杨魁、菊猛一夜不回没一个不暗担惊恐。直到太阳已出张钦差便将马如飞、江标、周仁、周信传至帐前道:“如今杨魁将军同菊猛探敌不回来本帅意烦马老英雄、江壮士到那小南海去走一趟查看对岸什么动静。周家两位义士相烦到黄泥冈也探一探消息。”四人领命外帐连忙备了马踞上鞍鞒马上加鞭分路而去。那里摸到消息?到了日光当午都次第回营缴令。 独周信在黄泥冈不作声不作气的也干了一件小小的功劳。他自从上了黄泥冈望了一望见一些动静没得气闷不过便同周仁计议道:“既访不着杨将军消息岂不白跑一趟我听说他的地道就从黄泥冈中路一棵枯杨的大坟旁边石板下进里我们何不代他把一石板毁去!他有小兵出外看见石板毁掉必要报明工作总管梁启文我们就在远远的或拣一棵大树或拣一垛大坟藏住身子专探洞口的情形。他如有小兵出外我们一点不要惊动小兵探得外面没人跟后必有人出来查点如能梁启文出外那是最好大约至小也有一个头目那时你我走出谅他定再也逃不了。”弟兄两个商议已定便在黄泥冈上走了一转果然寻着那大坟旁一面石板。但他也不晓得上面的机关怎样开法怎样闭法他便伸开手掌在上面磨了一磨只见那石板变了些石灰碎石“哗”的一声直往下滚露出一个斩方的空洞。周仁探头向里望去只见约有一尺多深又是一块石板盖住便喊周信来看。周信道:“咦也忒会作怪倒又盖好着了。”就此伏身洞口伸开手掌又磨了一圈那板又纷纷坠下再向下一望又见一块石头翻了一翻仍然盖好。看官你道他这石板是个什么道理呢?原来当先造这石盖的时候他防着怕有人来破他必须按着机窍将机上一按那便层层石梯让人向下;若不按石机将第一板破坏机器向下一坠那第一层石梯便一翻动仍代石板盖好。始终破去一层盖好一层直到十六层为止都是一样的机关。此时周信破掉两层见三层手毅不着便掏出软索锤想去冲那第三层。周仁忙止住道:“使不得再往下破他来人没得出洞你我那个计议不是就不行了吗?”周信道:“不舛不舛我倒糊了。”随即收回软索锤弟兄二人便离了一箭多路又拣着一座大坟将身躲在坟后恰好那坟一边有一棵大松树根上空处恰好偷看对面。二人一直守到巳牌向后并不见一个人出来周信守得作急突然向西就走周仁以为他忙急急的那种形像一定不是撒尿便是出恭也就由他去了。 那知转眼之间只见周信笑嘻嘻的搬了一样东西到来。周仁仔细一望原来是人家大坟上的一个翁仲大石人有八尺多高。周仁道:“这样物事搬得来做什么呢?”周信笑道:“他用机关待人我不妨也用点机关待他。就将这石人站在他洞里那石板上面里面有人出来顶到石板他必定要开机关候他机关一开这翁老头子一定横冲直撞向下坠落可保一路机关直破到底。那上米的人不问梁启文、狄元绍就便是兵丁头目还有那一个不被这翁老头子撞死的吗?”周仁见兄弟说得那一团神气不觉哈哈大笑再仔细想了一想觉得话也有理。当下周信又把翁仲抱起走到石洞门口却然不宽不窄刚刚放了半截在里站在石板上面端端正正。周信又向那翁仲说笑道:“翁老头子一切都拜托你了。”说罢弟兄两人拍手呵呵的就走。下了黄泥冈寻着了马跨上鞍轿直奔大营见着张钦差回说不曾探到杨魁、菊猛的消息又把破坏两道石门安放翁仲的话说了一遍。张钦差晓得周信闹趣却因有益无损也就罢了。此时马如飞江标也由小南海回来缴过了令。各家英雄见寻不着杨魁、菊猛的消息知道定被敌人擒住均是放心不下;独那张钦差、韩夫人、哈夫人、菊文龙、李彩狄、邓素秋格外心急那一种忧愁烦恼的形象我也不必细表。 就此又过了一日一夜这日却是十一月十五日张钦差才升了大帐大众将官纷纷都到只见郑伯龙匆匆上帐后面捆了一个敌兵忙说道:“禀大帅末将昨日在城里巡夜抓着一个小西天的步兵却盘出一件优事、一件喜事特来飞报。”张钦差一听也是忧喜交集。但这郑伯龙说出什么忧事、什么喜事出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七回 狄元绍坠石致身亡 钱星仲解粮谋克扣 话说郑伯龙他本是玉山防营主将兼理剿匪营之事他却有防土之责到了十四夜分因兵匪在境不敢偷安便青衣小帽带了两名健勇出外巡防。走到南门城外忽然碰着二十多岁一个小伙子慌慌张张直向南穿了一件短衣那种形像既不是农民又不是工人却较一班流氓青皮也不同路。郑伯龙心生一计便向两个健勇说道:“你们着一人追过那少年人前面一人紧步他后面我便大声喊一声‘抓小西天兵匪’那人见喊如停注脚不走这就是个好人不必捉他;若还是照常前走也不必捉他;假如他一听我喊他加倍着了忙一定就不是好人你们便上前抓住。”两名健勇就依着郑伯龙的话赶快奔上一前一后将那人夹住。郑伯龙远远的便大喊一声那人果然没命似的逃走。健勇知道可疑便上前抓住拖了就走那人直吓得面无人色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直带进防营郑伯龙着人把他身边一搜搜出一面腰牌上有“工匠营6小虎”六个大字。郑伯龙知他小西天贼匪是实便问道:“你就叫6小虎么?”那人抖抖的道:“小人就叫6小虎。”郑伯龙道:“你此时匆匆的到那处于勾当可从实说来本府开活于你。”6小虎道:“小人本是工匠营的工兵。只因一黑时刻有一小兵由地道出黄泥冈有事不料走到石梯见上面不曾到头就盖了石板知道头两层被人损坏那兵随即走回禀明寨主。这事本派梁将军管理那知事有定数狄寨主却因酒后他带了四名御队跟那小兵直进地道爬上石梯。小兵指着道:‘我主请看向例不是那头一段石梯共计八层才到石板吗?此刻第六层就是石板一定上两层已被人破坏机器落下那第三层石梯旁蹿过来变做石板了。’”狄寨主该因要死便向小兵说道:‘你且把机件扭一扭何如?’那知就这一扭石板机关一松突然一个六六尺长、几千斤的石头菩萨直冲打下将那六十四层石梯连接的机关一起冲坏。狄寨主同那一个小兵站得顶高打得最重可怜只剩得两块肉饼也不晓得那处是头那处是脚听说一颗大肉头已打了缩到肚皮里去了。其馀那四名御队他们幸亏站得很远见得上面打下便尿滚屁流的逃走还被打死两个一个腿子打伤一点损伤没有、完全出来的只剩得一个。所以国妹狄小霞查点清楚便着小人到黄泥同探看外面情形当怎样动工修理想什么主意先将洞口弥缝休得被人看出破绽。” 郑伯龙道:“据你这样说你家狄寨主已经死了。”那人道:“不舛。”郑伯龙道:“寨主既死此时小西天一应事件那个管理呢?”那人道:“老爷有所不知这小西天是狄元绍做寨主其实一点一滴事都做不得主皆是国妹狄小霞作政。就如前日听说宋营里有位杨将军同一个姓菊的小伙子过来探听军情却被水上机关捉住。解上大帐狄元绍当时就着推出去斩讫来报殿前校尉暂时就将二人推出委实大刀已架在项下。那知国妹走出查点狄元绍自行作主就在帐上当着大众把狄元绍狗长龟短骂出个一百二十四样反转拿了一支令箭将二位宋将赦回如今收在石牢里面。你老爷想一想这狄寨主可是有他不多、无他不少了?”郑伯龙得了这堂口供随即着了几名小将将他看守候到天明便连忙带了6小虎到了大营。见了张钦差故作惊人之语便可忧可喜先说了一句浑笼话然后才将拿住6小虎说了一个终场。这时把一个周信欢喜不过暗道:不料这一个翁老头子干出这一件大功!张钦差随将功劳簿查出上了周信的头功然后又将6小虎问了一遍见与郑伯龙所禀无异便着带到后营同金长押在一处。 落已定张钦差第一因营中只剩得一日之粮委实忧愁不过就叹了一口气说道:“方今军情这样急切济公圣僧不知在什么地方?杨将军又陷在贼营本帅直即是孤掌难鸣这便如何是好?”郑伯龙听说便又进前禀道:“大帅勿忧末将听说济公圣僧在玉山县办理叶少文家一案还未结局多分圣僧此时定在赵知县那处呢。”张钦差听说真个喜出望外连忙亲笔下了一个札子唤过一个军官投到玉山知县赵大京。恰巧这时济公才由雷音寺将吕岳一件大事办完进了县署又将叶大魁、叶名救活可算尾已清。赵知县正然招呼吃酒忽奉到张钦差的公事晓得军情紧急将原来的札子送到济公面前。济公打来人先走忙向赵知县道:“俺已四日四夜没有酒吃了这件事比他军务加倍要紧快些喊酒来吃。”赵知县一面叫厨下办酒一面又说道:“适才圣僧分付着在下送粮饷赴营圣僧就请满饮一杯恕在下不陪了。”济公见说哈哈的便笑了一阵说道:“亏你记得俺倒忘煞了!” 就这说话的时候厨子已将酒菜送到。赵知县随即传进差门的爷们照会道:“你赶快传知夫头着他雇一百名挑夫箩担要全着他们到老西河顺大昌粮食行有六千担军米挑送张钦差大营不可有误。”又着贴身的亲随到前面把帐房里一位钱师爷请来道:“兄弟有一事奉烦只因叶少文有六千担米存在顺大昌粮食行里如今叶王氏已将行票送来情愿如数助剿匪营军饷此时就要解送大营。兄弟因另外有银款要亲自解往不得分身意欲相烦老夫子到顺大昌去一趟将斗斛米色过一过目饬令该行如数解送大营。” 但是这一位帐房姓钱名星仲就是临安的人他家本是世传作幕。他因赵大京是个下贱的出身以为这样东家容易舞弊自从到任以来他没一事不想克扣人便代他起了一个绰号叫做“钱串子”。当下钱串子听见赵知县委他去解军粮以为是一件上好的利息心中想道:民间屯米都是上白顶粙军粮大率都是糙子大约有二八的赚头;独有斗斜一层也要想个方法。就此便对赵知县道:“这些小事你老只管放心。但是却有一层玉山县通行的斗斛名叫二八斛若照军营里宫斛比较可算八斗二升就是一石。这六千百米照官斛上仓实数只有四千八百担米。教晚须要先行禀明免致事后多多少少不知谁是谁非。”赵知县见说大笑道:“老夫子说话兄弟相信得过可请放心。”说罢便匆匆的走进上房把帐箱里面的护书取出预备将那六千石的行票检点交钱师爷带去米。那知护书里找来找去却然并无此物;及之再把银箱里的银子一看也是只剩了一只空箱。不知那银子同行票竟何处去了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八回 小淫妇称主国女君 俏才郎变连毛和尚 话说赵知县同钱师爷说过走进上房预备把那六千石行票来交钱师爷去米那知再也查点不出心中好生诧异。又把银子一看也都没得心中想道:一定是圣僧另有别的办法了。不明不白的只得走到前面笑嘻嘻的向济公问道:“圣僧那六张米票、四十锭元宝那里圣僧已取了去吗?”济公见说大笑道:“你这人可也奇怪俺和尚那里是保家的吗?”赵知县见他真不真假不假的形像心中十分着急只见门差由外面跑来说道:“禀老爷适才有一秃头奴送来一封信家人见是老爷的名讳不敢不收。”说着便把一封信从袖中拿出。赵知县接信到手但见信面写的是“投玉山县正堂赵大老爷官印大京亲展”。赵知县验了封口并无偷拆情弊随将那信拆开只有一个小小的纸条上写道“银米已到大营勿念”八个大字另外又有一个耳封附在里面但见上又写道“请交钱师爷收阅”。赵知县晓得这信本是济公闹笑但他同钱星仲并无往来突然给信把他又是什么用意?若说解粮一事他来条明明说是已到大营可想是用不着他了。就此盘算了一会便将钱星仲那信又拆开来看道: 俺这六千担米忙了多少日期?三军待他活命敌人赖此解围。不料遇了你这一个钱串子熟米要变做糙粮足升要改做八扣。俺和尚倒是代你忙了哈哈一笑。 赵知县看完晓得这钱星仲的私心被济公识破忽又想道:他圣僧既在此吃酒何不当面说明何必多烦纸笔?那知再朝桌上一望济公倒不知那处去了因将这信把钱师爷亲自去看但见钱星仲面红耳赤。赵知县当下就辞了他的馆这也不须细表。 且言张钦差自打差官到玉山县投文之后心中还是悬悬深愁济公他生性安闲不住将叶家案件办完又要另到他处去寻事做兀自放心不下。只见那管粮官匆匆的又进帐说道:“禀大帅今天营中口粮仅彀前中两营后营无粮给请大帅作主。”张钦差一听直急得无法可施半晌回答不出但听后营人声嘈杂这个道:“管粮官那处去了?”那人道:“他不粮我们大家便啖他的肉!”张钦差听后营这样说法更觉心慌忽然想道:我听说秦高他们带来的这一支二百名义兵捆载来的这笔粮米足敷三年之食何不先向他少借二三日之粮再看计较。主意已定正要同菊文龙商议忽听前营吵吵的一派吆吆喝喝的声腔牛忠精神抖抖的大踏步走上大帐说道:“禀大帅现有老西河顺大昌粮食行送来粮米六千石已有五百石送到前营请问大帅囤积何处?”此时张钦差欢喜得不知怎样是好暗道:一草一木部有前因安得无故的有人千百米送来?莫非做的是梦!便向牛忠问道:“牛先锋你这话可是真的吗?”牛忠道:“军中何敢戏言!”张钦差道:“既是真的可曾问他是那处解来的?粮官是什么人?解粮的公文在什么处所?”牛忠道:“末将已查点过了据挑夫说既无公文又无解官是一个邋遢和尚叫送得来的。”张钦差一听这才明白随即分付帐上那管粮官着他设法屯卸。话才说了只见济公手上抓了一顶帽子气喘气喘的走上帐来说道:“钦差大人别来还好?俺和尚被你累煞了也被你恨煞了。”张钦差暗道:这人可还了得!我不过心里恨他一恨他就晓得了。当下连忙跑下帐来迎请济公进帐坐下便喊厨下备酒。 济公笑道:“米已送来了吗?俺还募化了一笔累赘索**代你罢。”随即便从怀里左一锭右一锭掏出四十锭元宝堆了一桌。张钦差道:“圣僧这一向在什么地方?这若干的银两米谷那处来呢?”济公大笑道:“你不晓得俺和尚是个强盗吗?”说罢又笑了一阵。其时厨下已将酒菜送到张公便坐下陪他吃酒。济公这才把叶少文家的家难略说了一遍又将叶王氏怎样愿助军粮怎样取回赵知县的赃银张钦差还未听到终场不觉气冲牛斗大骂道:“狗官狗官!”站起身来拔了一支令箭喊了中军道:“你代本帅到玉山县将这赃官赵大京拿来就军前正法;单看秦丞相怎样问我张允明要人!”济公见说连忙止住道:“且慢且慢!还有下言呢。”当下又将用返善丹已将赵知县治好了如今却变做一个好官说了一阵。张铁差道:“这样看来却便宜他了。”跟手便将大令调回重新坐下吃酒。此时一众英雄皆上前请安独韩夫人、哈夫人、菊文龙三人一见济公的面心中却有一肚心事。因他才来又不好意思开口济公便将三人看了一看笑道:“如今大事将定二人还有半月的难星。你们不必忧虑养养精神预备破金光寨便了。”三人见说晓得他话无虚言便欢天喜地走出张钦差、济公二人自然还是吃他的酒了。 话分两头且说狄小霞自听狄元绍在地道里被石头压死不觉大吃一吓连忙传了御林队打起灯球跟同报信的这个队兵进了地道。将近石梯前面有一人哼仔细一看原来一个人翁仲石人倒在脚口两个御林兵脑浆流出躺在旁边一御林兵腿子打断了在那里带哼带喊。狄小霞便叫御队将三人一齐拖出却看不见狄元绍死在何处狄小霞忙问报信的队兵道:“寨主呢?”队兵道:“国妹不看见石人背后有一幅衣角吗?一定在石人背下了。”耿小霞又叫御兵将翁仲抬过果然同那小兵打在一起变成没头没脚的两个肉饼地下两滩鲜血。狄小霞触动旧情也纷纷的落了几点珠泪随即回了大帐一面分付代狄元绍办理丧事一面自立名号为大狄国元命女主。行文通知属下的各山各寨心里便想加封刘香妙王爵以补狄元绍之位忽然想道:且慢我看这人一脸的晦气色没有这个福分我何不如此如此!主意已定便分付内宫各执役道:“朕今日初正大位着将极乐宫改为元命宫大张灯彩限一昼夜就要收拾停当不可有误。”一声令下里面八匠俱全真个照限把元命宫陈设得焕然一新随即进大帐回奏。 狄小霞就命摆驾进元命宫到了宫中看了一看心中大喜便唤过两个伶俐的宫人低低的附耳说了几句。两宫人会意走出到了石牢门口向那管牢的说道:“女王有命同宋将杨魁说话快些领我去走一走。”那管牢的见是秋小霞面前得宠的宫人那敢怠慢随即领到里面一间统统都是方矾石砌的只有碗大一个空洞透气。管牢的开了石门将两个宫人放入就只开门的时候只觉里面一阵沙灰管牢的同两个宫人忙将眼睛闭了一闭走进里面管牢的仍将石门关好。宫人向四面仔细看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捆住了脚睡在地下旁边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英雄朱唇粉脸龙目虎眉果然一表非俗知道这一定是杨魁。 二人走到面前还未开口只见杨魁哈哈的笑了一阵迎起深深一揖道:“有劳两位大姐小生有礼了。”两人道:“岂敢岂敢!但将军受困在此不知还想见天日吗?”杨魁道:“俺倒闷煞了那里还情愿受罪吗!”两人笑道:“我们倒有个主意放你出外只怕你到了外面想回来营那我们担当不起了。”杨魁道:“两位姐姐如实在怕俺逃走俺倒有个主意就此你们认俺做个干儿子俺认你们做一个干妈妈将后不是妈妈舍不得离儿子儿子舍不得离妈妈一定就可以不走吗?”宫女见说便不约而同的向他呸了两口。杨魁大笑道:“顽不得顽不得还不曾见了实据倒拿出妈妈的规矩了。”两人见他很会闹趣也便笑声“吃吃”的又说道:“休说笑话言归正传。不瞒将军说我们是女主狄小霞遣得来的如今狄元绍已死他正了狄王之位实因将军人才出众要相同将军配为夫妻共享富贵。”杨魁故意的道:“使不得使不得!假若刘香妙同邵竹搀起手前来捉奸那俺杨魁不是还是没有命吗?”二宫人道:“可笑将军你的胆忒也太小了凡事皆有狄小霞做主他们还敢怎样吗?”杨魁道:“是真的吗?果是真的俺便向你磕三个头赌上一毒咒;你若哄俺也要赌一个太平咒。”二人笑道:“我不要赌咒你暂时同我们走就暂时享不尽的富贵。但你这样油嘴打话叫人不大除疑你委实倒要个誓我们才放心呢。”杨魁道:“俺誓俺誓。”随即双脚向下一跪说道:“皇天在上弟子在下假若狄小霞放俺出外俺如三心两意想回宋营就叫俺罚在世上做十八的和尚一世都娶不成婆子。”说罢便忙急急的举脚又说道:“俺们赶快一道走罢!”不料他忙狠了腿被捆着却然忘掉身一站起要想脚“扑通”的便是一跤。两人大笑道:“你忒也太心急了!就便话已议定还要候我们向女主讨了赦旨方能代你松刑那里这样便走得掉吗?” 当下两个宫人出了石牢走进元命宫向狄小霞说知就里。狄小霞大喜随就灯前草了一道赦诏仍着这两宫女青往。到了石牢传谕狱官随即代杨魁将脚下的药水链放开。两个宫女又把杨魁望了一望说道:“你这短衣找扎走进宫里不甚像样还要代你打扮打扮才好。”杨魁道:“不劳二位烦神俺这衣裳有变化的。”当下把夜行衣脱下翻过来抖了一抖披上身去却变做一件鱼鳞银光金蟒甲又把那英雄巾翻了一翻却变做银翅滚蟒冲天盔。二个宫女再把他一望真个是少年英雄仿佛那三国上的吕布便带着他向石牢外面就走。才一举脚突然菊猛一把抓住一个宫女大哭道:“你们做事也要公道一些才好俺们一道儿被捉的怎能放一个留一个?作为俺拗骨头样子生得不体面狄小霞不合式你们两个姐也可以带了去应一应急比那三更半夜活守寡总好得多呢!”一面说着一面便牵住那宫女一件银红团花官衣他也不论龌龊就半那眼屎鼻涕揩上前去。那宫女真个急了拚命的一把扯开头也不掉陪了杨魁出了石牢。 不上一刻已到了元命宫一宫女看着杨魁一宫女便进里通报。杨魁朝里一望果然收拾得是画落天宫再朝东狄王宫一望那一派雪亮的灯彩真是忙丧的忙丧叫喜的叫喜。就这白眼的时刻忽然宫里又一个老年宫人说道:“女主有命传杨将军进。”杨魁走进第三重殿上只觉一阵香风连骨头都被他吹松了劲就此环珮叮当步出狄小霞头戴平天珠冠身穿滚龙黄袍玉带围腰云肩霞帔果然三日草头王也有二分福相。杨魁忙缩住了脚但见狄小霞出外便向当中一张九狮图的金圈椅上坐下。杨魁装做用手向上拱了两拱狄小霞连忙赐坐在旁。狄小霞这时把杨魁一看觉得比那日捆在下面的形像大不相同恨不得将他吞下肚去方得称心。这时外面已在一更向后随即就命宫人内宫摆酒。 狄小霞便搀了杨魁的手走进内宫宫人忙不住开了酒席二人对面坐下。杨魁将那内宫一望当中一张雕牙的大床上面嵌了五彩宝石光华夺目挂了一顶金绣双龙的大红幢帐里面一应摆设真是目所未睹言之不尽。狄小霞三杯已后便露出那种妖骚的丑像直向杨魁怀里倒人那一双手就同不知摸他那处是好。杨魁他始终吃他的酒就同没这件事一样。直到三更将近杨魁足足吃了有十数斤酒忽然站起说道:“我倒要睡了。”说着便解去盔甲脱下快靴他一些都不吃嫩放下帐门倒身就睡。狄小霞一见只觉得意马心猿支持不住胡乱的卸了宫妆忙命宫人撤宴。走近床沿先将外幕幔亲手放下执了莲炬走至幔里坐在雕花沉香小机上将睡鞋换好站起去消锦帐满意今夕郎才女貌大遂生平。那知才把帐门一消忽见一个龌里龌龊的连毛和尚端坐中间看见狄小霞便哈哈哈的大笑道:“乖乖你来你来!”就用手上那芭蕉叶子向他招招的。狄小霞大吃一吓登时栽倒。不知这和尚何处得来狄小霞性命怎样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九回 铁蒺藜奋斗铁禅杖 三角板巧遇三棱镖 话说狄小霞见杨魁睡入帐中恨不得踅时就效于飞之乐那知帐子一消只见一个连毛和尚端坐里面用那坏芭蕉叶子向他招手。狄小霞一吓栽倒一直滚到幄外。一些撤宴的宫女把舌头吓得阿在嘴里怪喊宫里宫外不知就里便乱成一片人声。刘香炒得了信息忙带了五十名御林兵走进元命宫狄小霞此时已经醒转刘香妙上前便请问何事。狄小霞面红耳赤却半字说不出口再把帐子消开一望里面和尚也没得了杨魁也不见了。心中恨他不过暗道:所好石牢里还有一个年轻的小将我何不拿他过一过门?故意怒冲冲的向刘香妙道:“你们很好如今是吃饭不理事!石牢里的宋将适才逃出来到后营行刺你们一个都不晓得真令人可恨已极!你赶快到石牢里将不曾逃走的一个暂时代朕将他提出正法。”刘香妙糊里糊涂便到石牢里一望不觉吃了一惊里面鬼也没有一个只有一条药水链子捆了一把稻草随即就来回覆狄小霞狄小霞诧异不过。 看官你道这菊猛变做草把杨魁变做和尚究竟是一回什么串头呢?就因济公回了大营吃到太阳西下的酒晓得杨魁、菊猛难星已脱便把灵光一按知道狭小霞属意杨魁就分付帐下道:“你们快备两匹马到黄泥冈伺候杨将军同菊小英雄回营。”说毕身子一扭突然不见。当下济公用了隐身法到小西天进了弥勒峰就在石牢门口等候。转眼之功果有两个宫女到来就在开石门的时候他就地便抓了一把沙灰对面洒去。两个宫女、一个狱卒登时不能睁眼他便到了石牢里面有分身法变了一个杨魁、一个菊猛。真杨魁、菊猛早被他用隐身法由后身地道送出黄泥冈上马回营去了所以进宫的杨魁、同宫人闹趣的菊猛都是假的济公本身却化住杨魁抓了一把草就替了菊猛。及至酒后入帐吓倒狄小霞济公知事已成功便仍用隐身法出宫又代菊猛收了替身回营而去。所以到秋小霞醒转帐里的杨魁、和尚就连石牢里的菊猛都不见了。狄小霞被这一激果然了火性暗道:我如不把杨魁提来配为夫妇情愿国破身死!想那小西天是我狄小霞手里兴旺起来的还归送掉在我狄小霞手里都是要同他去碰一碰。一宿无话。 次日狄小霞升了大帐大众参见已毕便向刘香妙、梁启文道:“朕今初登君位理当扫荡寰区归并一统。宋军兵临境外若但苦苦相持何以肃清天下?今朕命二卿统领法将主持寨事朕即将外寨八营暗渡小南海扎营同那些来狗决个胜负。”随即拔了一支令箭命和尚慧通带兵一千为前部先锋;小钢刀盖世豪、飞燕轻花振洪带兵一千为中军左翼;八把苛拿钱志、粗扁担尤大肩带兵一千为中军右翼;小呆子褚彪、没遮拦孙猛、擎天柱何壮带兵一千为后路掠阵。调拨已定又拿了一支令箭着了一个小校到工程处咨会任机将水面机收起候渡兵以后再行布散;又照会梁启文预备十号大船。共计精兵四千、猛将人员当下便宰马祭旗浩浩荡荡渡过海来离宋营十里下寨。早有细作报进宋营济公对杨魁哈哈大笑道:“果然上了俺的算了。”当下杨魁便传令前中后三营将官通身结束停当预备接战。 当日无事次晨才开阵门只见一个胖和尚年约五十多岁铜箍技手拿铁头禅杖带了一队步兵将杖一挥立住阵脚一马冲上前来大喊道:“宋营听着!有甚能为的好汉出来同慧通斗三百合无名小卒不必前来送死。”说罢便舞动禅杖耀武扬威的纵马走了几个架落。宋营听得亲切随即便鼓出了一千兵列成阵势当中张允明前有杨魁左有江标、冯志坚右有周信、菊猛。三通鼓罢张允明道:“那位将军去走一遭?将这贼秃抓来便算头功。”话才说完.旁边闪过江标方要开口只见门旗开处牛忠一马当先大喊道:“末将愿擒此贼!”就此双斧并举直向慧通劈下“哇呀呀”的喊道:“贼秃你认识前部先锋牛忠否?”慧通大笑道:“亏你老脸你算是背主的狗畜!”当下不慌不忙伸过禅杖轻轻的将两斧消开就势便一样杖从牛忠助下挑来。牛忠喊声“不好”双斧齐下想把那支禅杖捺住。那知慧通轻轻一拨把两柄斧就同两只乌靴似的飞到九霄云外。牛忠一吓放马就走慧通随后赶来骂道:“背主贼往那里走!”将马一拎直追上去。将至就近认定牛忠后背抡起禅杖就是一下谅定牛忠再逃不了。不料牛忠马后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一纵身飞起铁蒺藜“当啷”一声将慧通的禅杖消在旁边把个慧通在马上晃了两晃那虎口震得怪痛的牛忠就势便败回本阵。 慧通暗暗奇怪那有这小小孩子便这大的力量吗?就这酌量的时候那孩子也不问什么让马过门一根铁蒺藜便马前马后、马左马右不住的打上前去足有一百多合却然慧通身躯本大又骑在马上直杀得浑身是汗。这孩子不是别人就是菊猛他见牛忠势在危急不及跨马便步行到来他却身段又矮又在马下慧通左遮右拦好不吃力略微漏了一空那左腿已着了一蒺藜幸亏着的皮靴刺钉不得入里。慧通大吃一惊暗道:小孩子委实厉害!必须如此如此方得取胜。借他这一蒺藜就向本阵逃走。菊猛那里肯舍连蹿带躐直从后赶来。此时却幸牛忠败阵走回仍勒马在营门观战他晓得慧通有一暗器名叫“三角板”百百中他见慧通败走一定是用暗器他便取出三棱镖将马一拎也便追去。恰好慧通见菊猛堪堪迫近转身一三角板直向菊猛打来。菊猛可也乖巧忙向地下一伏牛忠顺手一镖对准三角板去只听“噹”的一声三角板早已落地。慧通欺牛忠手无兵器拍马直奔牛忠不料菊猛跳了几步顺一顺铁蒺藜倒又截住厮杀。慧通直躁得暴跳如雷“哇呀呀”喊声不绝。菊猛暗道:这人不济事我的喉咙大约比他大得多呢!一蒺藜打去突然天崩地裂地喊了一声。饶到这慧通也算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好汉也被他一吓把马倒退了几步。牛忠此时见菊猛截住慧通他也绰住马头看个究竟及至菊猛一喊慧通惊了一惊牛忠趁这个空子抬手一二棱镖直奔慧通的咽喉。慧通眼快身子一偏那肩上早着了一镖伏鞍败走。菊猛死不肯舍飞奔追去。张钦差深怕菊猛有失连忙分付鸣金收兵。菊猛、牛忠一同回阵那牛忠的两柄斧头自有小兵拾得送回。 张钦差进阵升了大帐将二人夸奖了一阵上了菊猛的头功就令菊猛为副先锋。这日宋营自然摆酒庆功。酒过三巡只见济公忽然举杯在手左手将灵光接了一按大笑道:“列位在此饮酒庆功可晓得大祸已到了目前吗?列位不信听俺道来。”大众大吃一吓都望着济公。毕竟济公说出什么大祸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回 寓真机一首诗歌 防暗劫三面埋伏 话说来营因初次开战就伤慧通一镖可算打了一个小小的胜仗。满营摆酒庆功正然欢呼畅饮忽听济公说有大祸临头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是真是假?张公忙问道:“请问圣僧究竟什么祸事?”济公道:“天机不可泄漏俺和尚有几句信口的歌你们去详罢。”当下便唱道: 今朝庆大功夜深酒兴浓。三分本领七分运更得能臣坐帐中。有俺在敌人穷。前锋如猛虎来去好从风。劫数劫数逃何从?营里的功劳一笑空。 济公颠来倒去足唱了几十遍大众都已记得清楚却想不出个什么道理来。有的说:“‘前锋如猛虎’这句话多分应在那菊猛身上。”有的说:“末了这句多分凶多吉少。”就此你这样猜他那样猜纷纷不定因此不欢而散。济公他自然还是自斟自饮一个人吃他的酒了。 张钦差同杨魁升了大帐便同各位英雄细细推详那词中的意见过了许久许久忽然张钦差大笑道:“我明白了!”便又向杨魁道:“你不必念他的全歌你逐句将他第一字接着读了看自然就晓得歌中的机会了。”杨魁便依着他想道:第一是“今”字第二是“夜”宇第三是“三”宇第四是“更”字第五是“有”宇第六是“敌”字。想到此处猛然大悟道:“我也明白了是按的今夜三更有敌人前来劫营。”张钦差道:“猜便猜着了究竟怎样办理呢?”杨魁道:“大帅勿忧晚生自有方法。”随即拔了一支大令分付将前中后三营并东角营秦高、张霸、海光男女共二十六员战将传上帐来听令。 一声令下大众都纷纷上帐。杨魁道:“秦高、张霸、海光三位将军前来听令。”三人上前杨魁道:“今夜三更贼人必来劫营。三位将军可将本部兵马弓上弦刀出鞘大张灯火竭力巡守本营不让敌人进营便算三位大功。”三人领令去讫。杨魁又道:“周仁、周义、周礼、周智、周信五位义士前来听令。”五人也走进大帐。杨魁道:“五位义士可领刘振玉、许大立、史公威、束高四员营官带兵一千偃旗息鼓在大营左边埋伏。”又唤过马如飞、江标、冯志坚、菊文龙率领6殿邦、苏坚、马渠、徐名振四员营官带兵一千偃旗息鼓在大营右边埋伏专听营前号炮两边杀出。九位英雄也领令去讫。当下又唤李彩秋、邓素秋、韩毓英、哈云飞领兵一千保护后营粮饷四人也领令下帐。末后便令牛忠、菊猛每人领兵五百带着号炮在营前大路埋伏候着敌兵尽行走过放起号炮截住敌兵归路正好两面夹攻。分拨已定便将济公请上大帐三人并肩坐定中间张钦差左济公右杨魁三人欢呼畅饮。前中后三营都乌灯熄火只剩了中军帐一些亮光专候敌人劫营我且按下不表。 却说慧通肩上中了一三棱镖伏马逃回大寨狄小霞大吃一吓连忙出帐慰问。慧通大呼道:“那个狗娘养的牛忠他两柄斧倒被我消到半天里去拿准这瘟牛断逃不了;那知忽被一小将截住反转吃了他一镖我好恨呀!”说罢便将衣钮解开所好伤的琵琶骨旁边的软档不在致命。但那三棱镖虽非毒镖却有一件厉害他这镖就同倒须一样一尖头打到肉里那倒须的两头尖支在两旁要想出镖必定要将周围一寸多宽的肉割开方得出外;若硬行去拔倒须把肉绊住再也不得出来。慧通真算硬汉解衣自家取镖右一摇左一拔满身都是鲜血。见那镖再也没得出来心生一计便咬紧牙齿提了两指的劲反转把镖向里一打只见那支镖直从后肩穿出戳在屏风上有半寸多深。慧通并不曾叫一声痛拿出一些刀创药抓了一把就同瓦匠补粉墙似的左肩上坭了一坭洗了血渍穿好衣靠提了禅杖大喊道:“末将走了不把牛忠小狗畜抓得来碎尸万段誓不为人!”狄小霞一听忙着盖世豪将他追回劝解道:“将军息怒军家胜败古之常事大家商议妥当再行报复也不为迟。”慧通便忿忿的退到旁边。狄小霞又道:“朕看宋营之中虽然能人很多但皆不是能征惯战、久历沙场的老手。朕想这班宋狗今日小小打了一个胜仗定然设酒庆功毫无防备我想今夜二更向后暗暗的带一千兵去劫他的大营诸位意下如何?”大众还未开口只见花花寨主褚彪支了一嘴的黄牙齿臭气勃勃的走进帐前“哼打哼打”的道:“回禀我主这计好得很!这个差使就要小呆子去罢。”狄小霞同他对面觉得一股臭气难闻不过便用衣袖掩住鼻孔说道:“诸将军巨莫作忙打营劫寨却不是一两人做得来的事件;且让朕派人去探了消息再行定夺。”褚彪小小的受了一个没趣只得又“哼打哼打”的退到旁边。 狄小霞着了两个探子一名文远一名沈微。扮了宋兵的模样走到宋营时天光已黑果见一众将官正然饮酒庆功一些兵丁在帐篷里面方才吃过夜饭有谈心的有闹笑的有唱得胜歌的还有打瞌瞮的。二人在营里走了一遭深怕露出破绽连忙走出大营文远道:“看这样蹊景多分是没有什么防备了。外面时候已经不早我们还有十多里路要走不若就此走罢。”沈微道:“使得。”二人当下躲躲藏藏带奔带走回了贼营将情形对狄小霞说了一遍。 狄小霞大喜当下便着花花寨主小呆子褚彪、铁头峰大王粗扁担尤大肩带兵一千去劫宋营二人得令下帐。慧通听说大踏步便走到帐前说道:“末将也愿同往以报日间之仇。”狄小霞道:“将军镖伤未愈有些不便么!”慧通忿气便拿起铁头禅杖在帐前舞了几个面花说道:“有甚不便!”狄小霞大喜便道:“将军如愿出力可带五百人在后面接应。”慧通勉强答应下来暗道:劫营便劫营了还有什么接应装腔作势的呢!随即调了五百人跟着褚彪、尤大肩后面就走。果然灯球上罩马口衔枚一些声息没有。离宋营约有半里多路只见东角上一片亮光尤大肩忙叫停住了兵着了两名小校查点宋营究竟可有准备。不上一刻小校回报道:“这一片亮光是东角一座小营头里面却是灯火齐明更声不绝。那大营里却无一点灯光多分已经睡觉了。”尤大肩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向东北直奔大营不要把小营惊觉。”计议已定便直向大营进。转眼之时已到营门只见营里面统统漆黑并无一点准备。此时慧通也就赶到三人便一声吆喝突然灯球耀目金鼓震耳尤大肩手拿紫金鞭禇彪挥动连环锏合着慧通三骑马三般兵器如生龙活虎一般率领一千五百兵一声呐喊冲进宋营。那知一座空营连鬼也没一个心知中计就想以后队作前队转身逃走。 忽然慧通大叫道:“兄弟们且莫要走那前面不是有亮光吗?我们有理没理且到中军杀他一杀再作道理。”就此又一声呐喊冲进中军大帐。举眼一望只见张钦差、济公、杨魁在帐上吃酒三人一见大怒舞动手上的兵器迎面舞人。但见那三人就同无事一般还是谈笑自如。可也奇怪那三般兵器勿论怎样纵马冲去就同被鬼拖住一般却然总打不进帐。慧通直急得咆哮如雷褚彪他输赢不知不识还是嘻嘻哈哈的呆笑尤大肩却然有点见识便说道:“这都是济颠僧的妖法我们也不必同他们拼。我听说来营的粮草都在后营我们且到后营里放他一把火无论胜败都是上算了。”说罢指挥大众方要向后忽然后营里灯火照耀得如同白日一般鼓声起处一翅的站出四员女将大骂道:“逆贼下马受死!”可笑那小呆子褚彪他生就的不知死活要论他的本领就那宋营里敌得过他的却也不多他全是一套软功能将自己由头至脚卷在一起任人刀枪齐下莫能伤着他丝毫。只有一层坏病若遇着标致美女他便浑身酸一点功夫便提不起来指头一推就可以跌倒手掌一落就可以送命。此时看见了韩毓英、哈云飞李彩秋、邓素秋这四个委实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请教他还有命?所以慧通、尤大肩见势不好掉转马就想逃走独他支了一张臭嘴就同遇着定神法一般目不转珠呆里呆气的勒住马直向四个人呆望。哈云飞厌他不过起手就一飞抓将他收到面前。却又被那花粉香一触委实骨软如棉动弹不得连自己养的儿子都不得那样乖巧任凭大众动手将他反扳弓捆了一个结实。 这里禇彪被宋营抓住但是我做书的一支笔说不出两处事。那尤大肩、慧通二人一见后营鼓声大震他们便老早的勒马向营外逃走又碍着一千多兵塞住了路。正在万分作急忽听远远的“轰轰”两声大炮忽听前面兵丁哭声震地二人知事不妙反转把启家的兵杀开一条血路夺路想走。约着才到营门只见一员将官短须细眼手横春秋大砍刀喊道:“逆贼休走!认识镇江马如飞么?”二人也不打话慧通抡起禅杖尤大肩舞动紫金鞭战住马如飞只想夺路逃走。马如飞此时可算一人双战慧通、尤大肩要论慧通既受了镖伤尤大肩也不过中上的鞭法马如飞本可以双战得下无如战着这个又怕那个逃走;战住那个又怕这个逃脱因此吃力不过。恰好周仁提了钩连枪听见号炮一马便从左边绕到营外见马如飞双战二将将马一拎紧一紧枪直向慧通刺来。慧通丢了马如飞摆一摆禅杖急急相迎。慧通见周仁那一种文弱的形象很不把他介意又见他一枪到来也没有四两轻重但任凭用尽平生力量一禅杖打去他也不觉吃力轻轻的便消到半边心中奇异不过便喊道:“来将通名我爷爷不斩无名之辈!”周仁大笑道:“无能狗贼全无本领!看一看老爷的枪法也该晓得是关北周仁了。”慧通一听方知遇着关中五常晓得难得脱身就这心中一怕兼之那肩上究竟受了重伤不知不觉的那禅杖松了一步。周仁便一枪刺进直从前心穿过后心就此挑起一撂只听“吆喝喝”两面的兵嘈杂了一声。反转马如飞却因此分一分神尤大肩暗暗褪了马镫就趁那慧通的马溜缰时候他便纵身落地杂在乱兵里逃走了。敌营里所来的一千五百兵见主将被捉的捉去杀的杀掉逃的逃走也便纷纷乱窜马如飞、周仁带了手下的兵四面寻找碰着了就同砍瓜切菜一般。一直到了天亮宋营才鸣金收队。 看官你道宋营里派出二十几员将官因何只有马如飞、周仁二人见面?这因来营中原系剿匪的行营土围筑得不高着听见一声号炮便统统直奔营前那贼将岂不越图逃走!所以各将多在土围外守护只有马如飞、周仁一左一右分了两支兵至前。但那小西天这一回过来劫营一千五百人、三员猛将一个都不曾有得回头。但那听书的听到此处没一个不说我说错了前面你说尤大肩杂在乱兵里逃走怎样说一个都不曾回头呢?列位有所不知试问营前大路上还有牛忠、菊猛那两个人带了一千兵守住要道那里保得起尤大肩一定能逃得回营吗?但是牛忠、菊猛怎样将尤大肩擒获是活捉回营还是杀伤毙命?欲知牛忠、菊猛二人怎样缴令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一回 尤大肩暗用诈降计 济颠僧巧赚诱敌书 话说周仁枪挑慧通敌兵纷纷逃窜马如飞、周仁四处追杀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到了天光大亮宋营这才收兵。中军帐放起一声信炮左右各将先行上帐交令。当下就派6殿邦八个营官督兵掩埋敌兵的尸。跟后奉高、张霸、海光禀明小角营保守无恙韩毓英、哈云飞、李彩秋、邓素秋也禀明粮饷并无疏失。将小呆子禇彪押送大帐陈明哈云飞怎样擒获张钦差均分别记了大功。正然要想落禇彪忽见两名小兵抬了一个四马倒攒蹄的汉子一路爷天娘地骂进大帐来了。再朝后面一望但见正先锋牛忠、副先锋菊猛一个夹着双斧一个提了铁蒺藜精神抖抖的上了大帐说道:“末将等奉令守营前大路获住一个不知姓名的敌将。特送帐前请大帅、将军落。” 这时小军已将尤大肩掼在中军帐前地下同禇彪睡在一起。尤大肩不住嘴的乱骂褚彪捆在旁边没头没脑的笑道:“尤家兄弟你这人就是一张嘴坏。”说着又把头向着哈云飞点了一点道:“你看我褚彪被这位大姐拿住他捆我我还是喊的亲姐姐;他骂我我还是叫的亲妹妹还是有情有义的一些都不曾伤着和气。”此时哈云飞见他这样轻薄自己直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恨不得上前就是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请他去见阎王老子才得称心。却见杨魁冲冲大怒站身起来指褚彪道:“你这混人!有多胆大死在头上还说混话!”分付左右亲兵道:“且代我将这混人每脚拐敲他一百点锤然后再问。”褚彪大笑道:“杨将军你请息怒我们把个理讲妥了再动手。此时将军口口声声骂褚彪混人要敲褚彪的足拐是专国褚彪混人不讲理才打的了。试问我同旁边这位尤家兄弟都是一样的敌人他骂口不绝反转无罪;我有情有理姐姐妹妹的反转说我混人要打。你将军平心而论还是我不讲理是个混人还是你不讲理是个混人?要说混人不讲理就派要打当先由将军这个不讲理的混人打起!若说你们宋营里都是生来的一班贱骨头情愿人爷天娘地的混骂不情愿人姐姐妹妹的有理我不瞒将军说我褚彪也算是骂人不眨眼春天腊地没句话骂不出来吗?” 就此指着张钦差同杨魁他真个就骂出了几十个花色不同样。那亲兵拿起了点锤将他的足拐乱敲一气只听“唀唀”的怪响。禇彪便提一提劲闭着眼睛唱道:“你敲木鱼我念经爷爷娘娘骂不清。”他委实是就把敲足拐的声音当作木鱼嘴里便死儿、活儿、龟儿、贼儿就同念倒头经一样骂得有节有音把一众人没一个不被他引了起笑来。张钦差奇异不过暗道:世界那里有这样泼皮不怕刑罚的人!济公在旁边笑道:“你们那得知道待俺来想个主意他自然就怕痛了。”当下便唤过邓素秋道:“俺和尚有事相烦请你将这敌囚赏他十点锤单看他怕痛不怕痛?”邓素秋随即走到帐下由亲兵手上讨过了锤这时褚彪正然闭了两眼嘴里暗七瞎八的乱骂忽然觉到脚拐上停住了敲便喊道:“怎么的?再敲几丁也好我还不曾骂得完呢。”邓素秋见说便应道:“不要忙自有人来敲你。”褚彪忽听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回话又觉得一股清香悠然而至便把眼睛睁开一望不由得的那浑身的骨头都棉软下来暗暗喊了一声“不好”话言未了那腿上已“咦”的吃了一锤痛得连骨头就同碎了一般大喊道:“女将军饶命!小呆子情愿归降再也不敢做强盗做反叛了。”邓素秋看他这样便笑道:“归降不归降都要把十点锤吃完了才得罢。”褚彪一听这吓得魂不附体那嘴里倒又五言八韵唱起来道:“十锤打过再归降小呆子那时见阎王。”说着便呜呜的哭个不停。 这时邓素秋第二锤倒又要下手济公便暗暗头摇了一摇跑下帐来便向褚彪笑了一阵道:“褚壮士你因何这样?”褚彪道:“师父方便一句罢!我小呆子真个吃当不起情愿归降了。”济公笑道:“你这呆货大宋营中无数的将官那偏偏就少你这样一个人物?也罢你要归降就降俺收个徒弟罢。”褚彪道:“不行不行我由一懂人事就一早一晚的想娶个家子婆一直到了今日都不曾碰着一个。假如做了和尚那便一些望想不得了岂不白白的罔投了一个人生吗?”济公道:“也好也好你还是吃锤头罢。”褚彪一吓忙喊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情愿做徒弟了。”济公随即叫人松了他的绑。杨魁向济公道:“这个半痴要他何用?”济公道:“你不必问用处是很大的呢。”杨魁相信济公从无失算之事当下便将褚彪留下。又和尤大肩道:“褚壮士已经投降你便怎样说法?” 尤大肩想道:我何不如此如此做个内应。一者可以解目前之危二者可以代狄主雪恨岂不两全其美?主意想定便装腔作势的答道:“将军的明见要论忠臣不事二主固当不应投降;但弃暗投明古时这样人也很多的。也罢我尤大肩就降了罢!”杨魁见说又故意吓他道:“你真降么?”大肩道:“降不降都由我作主还有个假的吗?”杨魁道:“旁人不假我看你尤大肩独是假的。”分付帐下道:“你们来两个小兵将这诈降的囚徒拖出营外砍掉了罢!”尤大肩见说便大呼道:“小人委实真降将军不必疑惑。如有三心两意小人便不逢好死!”杨魁见他果然誓便望着济公。济公道:“他既誓再无假意了。俺谅他也假不去的。”杨魁又着人将尤大肩放开尤大肩以为中计。这时八员营官已将劫营的敌兵并慧通和尚的尸统统掩埋完毕上帐交令。宋营中又备了庆贺胜仗的酒筵连三军都有犒赏。 到得晚来杨魁同张钦差等便议论明日到狄小霞营里讨战。济公道:“俺想他小西大外营的八个将官都是江湖上的好手俺们明日可以出全队同他大杀一阵将他外营的将官一律杀的杀降的降弄尽了然后方好一心一意专同他的法将斗法破他的金光大寨。”张钦差道:“圣僧妙算固然不舛但全队出外营中粮草甚多也要留几员战将把守才好。”济公道:“这怕什么他那里晓得全军出外。你们如实胆小可着尤大肩、郑伯龙看守老营也好。”张钦差、杨魁见说便露出一种不以为然的样子。济公大怒道:“你们这些人全无道理大凡用人的道理疑人就不用人用人就不疑人。尤大肩这样的恶誓还有个不相信吗?但有一层你们相信俺和尚的话俺和尚就在此耍耍假若不让和尚做主俺和尚便还是云游天外去了。”说着便向二人使了一个眼色杨魁、张钦差皆均会意忙答道:“圣僧不必动气一应遵命是了。”济公便哈哈大笑道:“这才是的。”当下张钦差便传令帐下各将明日四更造饭五更开队离本营五里列阵。又将尤大肩喊上帐来勉励道:“将军奔投宋营并无一点功劳此番着你看守营也是一件斤两极大的差使。营里军粮米有五千多担切切不可大意!到了收队之后若得安然无事便算你的头功。” 尤大肩一听心中大喜嘴里便怎样保守、怎样谨慎说了有无数的好话心里却暗暗欢喜不过。退到自家营房里面便想道:这个机会委实难得若通一个信给狄小霞着他假意迎战暗中分一半兵掩旗歇鼓由小路抄到后营代他把粮草空了放上他一把无情火还怕他不全军溃散吗?想到此处反觉又添起一件心事左思右想却没法把这封信可以送得去。当下闷闷不乐一人便在营房外面踱来踱去走了有十多转。只见匆匆的走来一个小兵从前面经过那形像就同在那里看见过的似乎熟识得很。那兵已经走远复又向尤大肩望了一望诧异道:“将军可不是尤将军么?”尤大肩将那人又望了一望道:“你是何人?此时到此有什么事罢?”小兵道:“你将军已是宋营的人了小人却不便对你说。”尤大肩笑道:“你这人好呆那里到了宋营就应派帮着宋营的吗?”小兵道:“既然如此小人便把个凭据给老爷看一看。”说着便捞起衣服腿间便露出一面腰牌尤大肩大喜知道是对面营里的探队也就不仔细查点忙问道:“你什么时候走呢?”探队道:“说走就走不能预定。”尤大肩道:“你也不必探听旁事我这里有一件要紧不过的军情你拣个僻静地方藏一藏身候我把一封书修好给你带回大营面呈女主。你稍停一会就来切切不可误事!”那探队答应了一声往外就走。尤大肩便走到号房里要了一些纸墨笔砚过来将房门堵紧便写道: 臣平宋将军总理坎寨外营军务铁头峰主将二等标布尤大肩跪禀大狄国元命女主殿下:臣大肩自昨晚奉令协同臣慧通、臣褚彪出兵暗劫宋营讵料宋人早有预备逐节埋伏。褚彪先被擒刻已甘心事未。臣慧通力战宋将被枪身死。臣犹杀出重围奔回半路又被埋伏所获解进宋营勒逼投降。臣因虽死无益因用诈降之法专候机缘以报殿下。所幸天将兴运事有巧值宋人现拟全军尽出与我狄会战而以全营辎重银饷米谷委臣与玉山营营主郑伯龙坐守。窃思我大狄景运之机只在此举。不妨阳与诈战暗选精兵由小路直奔张家洼运其粮饷毁其巢穴。惟宜慎重务俟该兵果出全队先来搦战方无一失。是否有当仍望鸿裁。惟罪臣偷生宋营奏禀规模难期合式。书词迫切亦欠工整均乞仁鉴。 尤大肩本是一个读书不第的秀才所以尚能通得一些文墨当下匆匆写好封就才把门一开那探队就同有人去找了他的样子不前不后的走到。尤大肩欢喜不过把书交代他收好叮嘱了一阵。又问道:“适才我看你腰牌却不曾留心你究竟姓甚名谁?”探队一笑说道:“将军委实心细小人就叫做齐长木。”说着一径就往外去了。尤大肩此时好生欢喜暗道:事件顺了手真个就同鬼使神差一般。可料得我才有这个意思恰巧就有一个齐长木到来。照这样看一定是大宋气数已终我尤大肩的运会已到因此奇奇怪怪上我的算将后我尤大肩还怕不是一个开国的元勋吗? 当下一个人自言自语委实得意不过。不上一刻只见一个传事官走来忙急急的喊道:“尤将军可是这里吗?”尤大肩道:“姓尤的在此。借问有什么事呢?”那人道:“大帅有令传将军上帐谕话。”尤大肩那知就里扬扬得意昂着头走上帐去。只见帐上还是张钦差坐在中间左有济公右有杨魁尤大肩参见已毕。但见张钦差说道:“本帅传将军非因别事但我们大宋营里不比草寇山寨须要粗通文理方能派得重事。不知将军可通文墨吗?”尤大肩见问格外自鸣得意忙回道:“末将幼读诗书也曾应过科举因郁郁不得志以致因于草泽。至于公事中的文墨尚能粗通一点。”张钦差道:“据将军这样说来一定是认得字了。”说着便用手指着济公道:“我问你如济圣僧的济字拿去三点是个什么字?”尤大肩道:“是个齐字。”又问道:“如我姓张的张字拿去弓字是个什么字?”尤大肩道:“是个长字。”又指着杨魁道:“如杨将军的杨字拿去易字是什么字?”尤大肩道:“是个木字。”张钦差见他一一回答已毕便又问道:“你的字是认识的本帅却相信了。但不知将军之记性如何?”尤大肩见张钦差相信他识字越得意便答道:“不瞒大帅说末将记性虽不彀好但七八岁读的《大学》、《中庸》如今从两个‘子程子曰’起总还可以背得下来呢。”张钦差道:“你把适才问你三个字联成一气念了我听一听。”尤大肩冲口便答道:“是齐长木三个字。”话才说了不觉心中大惊暗道:“奇怪奇怪记得适才代我送书的那个探队本叫齐长木因何张大帅独独问我这三个字呢?其中必有缘故。” 就在这参详的时候但见张钦差突然脸色一沉把公案一拍骂道:“胆大的奸贼!在本帅面前你都想用诈降法子中取事你知道送信的齐长木是一个什么人吗?”尤大肩一听晓得上了计策只吓得浑身抖跪在地下连话都说不出来。张钦差笑了一笑便同杨魁商议了几句随即唤过帐前的刀斧手将尤大肩绑赴营门斩讫出报。不知尤大肩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二回 大宋营立斩粗扁担 狄小霞再进合欢杯 话说尤大肩着齐长木下书到狄小霞不料张钦差传他上帐借问字为名却问道这三个字上随即说他诈降着帐前刀斧手斩讫来报。看官你道这齐长木送书怎样被张钦差晓得的呢?只因当他在杨魁前誓投降的时候他心中一应的诡计济公早已清清楚楚。但此时已料定狄小霞连丧三将心里要想退兵非借他一封信将狄小霞大队勾引出来不得成此大功所以当时便隐忍不。尤大肩那知济公厉害及之着他守营他以为上了他计便时时要想着人送信把狄小霞。济公也统统明白所以到了晚间济公便用了借身法变做狄小霞营中探队的样子将信骗到了手。这才怎长怎短向张钦差、杨魁说明又将齐长木取名的意思说了一遍叫张钦差怎样怎样的问他。张钦差照样问了一遍即着刀斧手将他绑赴辕门处决。不上一刻果然把尤大肩斩讫来报。济公又同张钦差、杨魁议论了一阵登时出营就走。 张钦差随即把二十徐员将官一律传上帐来先安慰道:“这两日间每每通夜连累将军、义士们吃无限的辛苦心实不安之至。无如兵贵神碰着机会刻不容缓要请列位将军、义士原谅一点莫怪张某不近人情。”大众道:“为国除贼人人皆有应尽之义务。大帅身居极品尚然昼夜烦劳何况我等。”张钦差听说大喜随即同杨魁计议命八个营官督率营兵将本营辎重粮草全数连夜迁往东角营着菊文龙协同秦高、海光、张霸保护;着韩毓英、哈云飞带兵五百伏后营左边;着李彩秋、邓素秋带兵五百伏后营右边;着江标、冯志坚带兵二百伏中营左边;着周仁、周义带兵二百伏中营右边;着周礼、周智带五百伏前营左边;着周信、褚彪带兵五百伏前营右边;着郑伯龙带兵二百左营中停息候着狄兵到来迎战只许败不许胜务将来兵诱入营里;着马如飞带兵四百左营门前帅旗四面埋伏。调度通营各将候狄兵进营之后将营门堵塞放起号炮各伏兵均听号炮即便杀出。自己便同杨将军、前部正先锋牛忠、副先锋菊猛八个营官带兵一千都带帐篷旗帜金鼓号炮连夜前进虚张声势布成一绝大的阵式。宋营通身布置妥当暂且不表。 且言狄小霞自那日着慧通、褚彪、尤大肩带兵去劫宋营之后过了许久忽听“轰轰”的两炮之声狄小霞暗暗说了一声不好。看官你道狭小霞因何听见炮声就叫不好的呢?只因古时行兵并不用炮只有用到埋伏有一种信炮就同如今手铳一般放起来招呼伏兵出外所以狄小霞听见炮声知道宋营设了伏兵已有准备。忙拔了一支令箭着落鸿寨主八把苛拿钱志带兵五百前去接应。恰巧钱志这人狡猾异常生成的一个尖嘴缩腮、刻薄尽情、没有长寿的样子。他晓得狄小霞是个淫妇夜夜断不得那句话见到此时一人过海列阵刘香妙、邵竹都未跟来多分另外要寻两个人应一应急。他也不问自家同老虫似的一个活兽的形像便时时刻刻不离帐上竭力奉承心里只是同癫头子想吃天鹅肉一般。此时见到狄小霞着他带兵接应心中深怕漏了空子狄小霞寻着旁人委实就不甚情愿。及至将兵带出走不多远只见东北大路上灯球蔑缆一派亮光知是伏兵扎住大路也便勒住马看了一会随即领兵回营向狄小霞道:“禀我主大事不好如今宋营里有十数个将官带了有上万的兵把大路上扎得铁桶一样。末将冲杀了几起没得过去又怕将他们引了追来反为不美因此连忙回头。所幸不曾伤着一兵一卒。我看去的那一千五百兵并那慧通、褚彪、尤大肩三人一定是难得回头了。我主不若由他去罢若再出兵救援何异挑雪填井?”钱志这一番话把狄小霞说得默默无言。觉他所说的话也很有理只得听了钱志的话便不出兵去救。 直到天光大亮逃回了不到十个八个长寿兵进帐将褚彪怎样被捆慧通怎样送命尤大肩怎样杂在乱兵里走遇着大路上的伏兵仍被捉去由头至尾说了一遍。狄小霞冲冲大怒这时恰巧拿了一只西洋水晶杯饮着燕窝汤就这一气将那只杯于向地下掼得粉碎拍桌大骂道:“杨魁杨魁我狄小霞同你势不两立了!”随即拨了一支令箭就着盖世豪带兵一千为前部自己率领飞燕轻花振洪、没遮拦孙猛、擎天柱何壮、八把苛拿钱志统营中全队就想投奔张家洼同宋将决一死战。一声令下钱志忙上帐说道:“我主息怒从来用兵之道愤师必败。末将意见不若候至天晚遣一探队到宋营查点褚彪、尤大肩究竟如何最好叫他们求降做个内应然后出兵再去方保万无一失。”狄小霞沉吟了一会便依了钱志的计策抽笔便亲自写了一封书给褚彪、尤大肩道: 大狄国元命女主谕花花寨主褚彪、铁头峰营主尤大肩知悉:窃朕上承祖德旋因天命不恋九重之安亲统六师而出。志在扫荡群寇混一区宇所以固社稷、保人民也。孰知两次出兵连朝失利累将军等身为俘虏朕因引咎不遑;然念列位均是血性好男子当此身陷宋营必定至死不辱。特是守经以徒死何如从权以立功?转祸之机端在此举。千万注意以体朕心!悔祸有时定膺重赏;失机卖国罪在必诛。勉之望之。切切此谕! 再褚彪不通文理仰尤大肩传知朕意阅后付丙。不缴。 狄小霞写毕传尚玺官加了大狄国元命女主的玉宝封缄完固候晚间遣探队暗入宋营访到尤大肩投递。一日无话。到了一更向后喊过一个探队改了宋营兵丁的模样先将书信加了油纸收在贴身的衣服里面然后给了几十两碎银说道:“设或褚、尤两位将军被人监守可多少用些黑费。就便遇着刁顽之徒也宜处处殷勤一些方保不出意外。但前次石敢当、金长、曾勇等人均是出差在外至今不回想因露出破绽致被擒获。此回出去务要加倍小心。且信中干系极大如把这件公事办得有始有终定有破格的重赏。”话未说完忽见一个小兵匆匆的走上帐来说道:“报女主外面有前委宋营探队法将由宋营前来候旨宣进。”狄小霞一听真个喜出望外一面分付传进一面向那探队道:“你且慢走候查过宋营来人再为定夺。”那探队便退在旁。 直见石敢当跟随那小兵走上大帐行礼已毕。狄小霞举目把他一望觉得他虽然在宋营里吃了辛苦却全然不见丝毫憔悴还是那一副俊俏面庞有红有白又香又嫩狄小霞此时直即那三魂七魄都到了石敢当身上了。望了一会只得用那雉尾毛在嘴里咬住提一提神站起身来出了座位翘起一只三寸金莲踏了宝座上问道:“石敢当你因何一去到今日才回的把朕倒想煞了。”说着便将一副俏眼向石敢当送了一送又把头低了一低。石敢当也故意用那眼睛不真不假、勾勾搭搭的同他打了几个照面忙回道:“我主明白私探军情这一件事本来极不容易干的。若是随去随来些须小事小情也回营报他一报这叫做徒然担惊受吓终难成得大功所以末将此番到了宋营不在小事上留心专候有了非常见出个他死我生的机会方肯回来。所幸我主即位洪福齐天却碰出一件捣巢灭穴的好机会所以连忙赶来。”说着便从贴身将那尤大肩的书信呈上。狄小霞拆开一望方知小呆子褚彪已经降宋一直看到末了便骂道:“这条呆狗!我待他不薄居然背负我了。明日碰着他定将他碎尸万段方息朕心头之恨!”骂毕又笑嘻嘻的向石敢当道:“朕问你尤将军着送这封信是他寻着你的还是你寻着他的呢?”石敢当道:“自然我寻着他他怎样寻得着我呢?末将自从那日进了宋营就用了隐身法一刻都不曾见脸。及至在帐上听见张钦差同杨魁议论预备全队前来打仗又命尤将军同一姓郑的看守老营因此计上心头便寻着尤将军将他约到僻静的处所商议了一条计策所以急急跑回。但未将还有一个意思我主明日不可轻易就出兵去劫他的粮饷毁他的营盘。宋人诡计多端却或反中他计必须果真候他全队离了巢穴我再用隐身法到他营中查点确实然后一面迎敌一面掏他的窝巢方是有胜无败。”狄小霞听毕欢喜得连心花都开了。暗道:这人的品貌才情都不在杨魁之下候着军事已毕回了弥勒峰再作计较。打算已定便命帐后设宴替石将军接风。 看官前面书中不是说石敢当被菊文龙虹霓剑杀掉了吗因何这时候又有个石敢当呢?列位有所不知这石敢当却是济公用化身法来欺狄小霞的。只因尤大肩处将亲笔的诱敌书骗到了手张钦差、杨魁把尤大肩斩讫济公想道:狄小霞这个淫妇本领也还不弱要着旁人去下书难免不被他盘出。忽然灵机一动知道狄小霞同石敢当有一段未了的痴情因此用化身法变做石敢当来到狄营去送尤大肩的书。但济公心里尚在悬悬因石敢当并不曾见过一面不知他见狄小霞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形容只得依样葫芦的化了一个美少年还怕弄出破绽误了大事。那知狄小霞为色迷全无一些疑惑问了他宋营情形便分付后帐摆酒。又把那探队身边的书拿回着他不必再到宋营。安排已毕陪了石敢当同到帐后疱兵把酒菜送上。济公暗道:这个小淫妇大约俺同他前世里也有一点缘头连这次倒同俺吃过两回酒了。就此杯来盏去热闹非常。 此时却把个八把苛拿钱志在外面气得要死暗道:我钱志那里前世里烧过断头香的吗?可怜我由渡过小南海整日整夜在帐前伺候想补一个代理的缺今夜堪堪的将上手那知偏偏又来了这个对头!三言不到两句暂时便情投意合一道儿吃起酒来要好得这样光景可不要把人气了煞了吗!心中想着便走到旁边恰巧那后帐隔间的布棚上有一小小的破洞钱志便就着眼睛向后帐望去。但见狄小霞那一种妖烧形像对住了石敢当那石敢当并不十分粘合只是大口酒大块肉吃得个不亦乐乎。钱志暗骂道:好一个八世不得吃的饿鬼.委实就叫人怄气!他仿佛是占住毛坑不拉屎只恨碍着狄小霞的面场假若不因这个我就由这小洞里赏他一金钢箭才称心呢。且说这钱志却有一样暗器厉害非常名叫金钢神箭百步之内百百中。这箭还有一层奇处由那处出一伤了人或着在何处他借这股撞力仍然缩到那处为止。钱志的本领却然平常他专靠这三支箭取胜。此时他恨这石敢当不过所以恨不得就用这金钢箭射他一射。就这样想的时候只见狄小霞又扭扭捏捏向石敢当道:“将军法术高大朕固久经晓得。但不知将军善用什么兵器?”石敢当见问随即由袖里拿出三支箭头只有一寸多长委实金光闪闪的。钱志一见奇异不过暗道:他这三支箭囚何同我一模一式那里也是我帅父祝三公的徒弟吗?又暗暗想:我且匆忙单看他这袖箭怎样用法?当下石敢当将那三枝箭拿在手中不明不白低低同狄小霞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忽然将那手抬了一抬钱志突然的觉得一样东西由布眼里直向偷了看隔壁的那只眼里戳了一戳随即缩回。钱志隔着布棚大叫一声登时栽倒。不知钱志被这一箭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三回 治贼目逼说真情 坚敌心戏弄幻术 话说济公化做石敢当同狄小霞在后帐饮酒却然人把苛拿钱志在布棚外面偷看以及心里转的一些念头没一层他不晓得。到了要用金钢箭射去那个心思济公暗骂道:要死这狗贼!他居然起这样念头我何不拿他开一开心顺便显一显我的本领叫那狄小霞方不敢违拗重用我这石敢当方好于中取事。主意已定刚刚狄小霞问他善用什么兵器石敢当道:“末将也不会什么厉害兵器只有三支金钢箭打了出去自会回头。”随即就用了一个搬运法将钱志的三支箭拿来给狄小霞看了一看便说出有一千二百样狠处跟后又说道:“我主不信不妨先试一试我主看着如何。”就此手便一抬直向那布眼外面钱志的眼睛暗暗射去。狄小霞只见那支箭果然在布棚上一戳随即就回又到了石敢当手里。不由得就要喝他声彩那知还不曾喊得出口只听布棚外面“哎呀”一声接着“通”的一声一人栽倒。狄小霞吃了一吓石敢当也故作惊异的形状说道:“这怎么的?”语言未了见几个小兵进帐报道:“启我主钱将军在前帐朝布棚呆望不知何故忽然栽倒满脸鲜血。”狄小霞道:“这是什么道理那里作怪吗?”石敢当道:“不是作怪我明白了。多分钱将军由布棚偷看里面不料被末将的金钢箭所伤一定是这个道理。”狄小霞见说大怒道:“他偷看什么?好没规矩!”随即气冲冲的走上人帐拔了一支令箭向下面说道:“钱志不循营规偷窥后帐着推出营门斩!”钱志此时倒在地下伤了左眼正然疼痛难忍心想狄小霞查点到了必要问石敢当的罪过。那知忽听帐上分付将他推出斩只吓得魂不附体也顾不得眼睛疼不疼痛不痛就此膝头当脚板似的爬上大帐磕头讨饶。 济公在旁边想道:要论借此除掉一贼委实顺便不过。但俺出世以来亲手不曾伤过一蚁他这箭究竟是俺和尚打的俺和尚不能陡然的因他开了杀戒。总之明日这一劫这一班强徒也是逃不了俺何不做个现成*人情。主意想定便大踏步走上大帐只见几个兵丁已把八把苛拿钱志捆得停停当当将要推往外走。济公忙说道:“我主勿怒石敢当有事上禀。”狄小霞此时怒气冲冲一见石敢当到来忽然变做一个又平和又温柔的样子忙问道:“石将军有何话说?”石敢当道:“非因别故只因明日来兵大至正在用人的时候愿我主宽其小过让他建功赎罪。”狄小霞笑道:“石将军莫要笑话这死囚生来的一副面庞已经讨厌不过加之再少掉一只眼睛若叫他出去对敌倒是活活的拿我大秋国丢丑还建得功吗?” 石敢当又道:“我主勿忧末将自会医治。”狄小霞大为奇异道:“原来石将军还懂医道呢?”石敢当道:“岂但知医末将实有起死回生之法。”狄小霞道:“既然如此请将军代他医一医。但不知可要什么应用的物件吗?”石敢当道:“末将这医法既不要药品又不用针灸三不用刓刮四不用推拿只要有病的人将得病的原因自己说出暂时就叫他全好。”就此便向钱志问道:“钱将军你这尊目怎样的呢?”钱志怨声怨气的道:“是你射了的。”石敢当道:“因何被射的呢?”钱志道:“是眼望后帐的。”石敢当道:“你因何要望后帐呢?”钱志道:“是贪看你们吃酒。”石敢当道:“我们吃酒也没什么好看你心下因什么缘故要看呢?”钱志面红耳赤再也不好明说便说道:“只为看着吃酒以外并无别的意见。”石敢当故意用指头掐了一掐道:“医不好医不好。你又不肯说真话怎样医法呢?只好由你去了。”钱志见说吓慌了道:“我说我说。”但嘴里虽说愿说却还是不好意思开口。石敢当又故意催着他说逼着他说钱志万分无奈只得向石敢当商议道:“石将军我这句话说出来恐怕当了大众许多不便。请你老人家附耳罢!”石敢当此时不由得便露出济公圣僧的性格拍着手哈哈的笑了一阵便说道:“使得使得。”钱志那敢怠慢随即站起来支了一张雷公嘴就着石敢当的耳朵说道:“我怕你们一男一女吃酒有私情所以才偷了看的。”石敢当见说心中又想道:这句话我倒要喊明了假或这个小淫妇向我缠扰我才有话推托呢。当下便又哈哈的笑了一个尽情道:“钱将军你真呆了。他是一位女主我是一个男臣就便在一起吃酒也不过谈的国家大事怎样会有私情呢?原来你一个人都认不得不怪你要瞎眼了。”此时狄小霞在帐上听了这样说法不觉无明火起把御案拍得应天响狗长畜短的骂了一串。就这骂的时候只见石敢当轻轻巧巧到了钱志面前伸手向着自家的嘴咯了一口连痰带涕就同黄脓似的在钱志脸上一抹说道:“钱将军你眼睛看一看罢。”钱志陡然的觉得两眼明明朗一点痛处没得。狄小霞定睛一看只见钱志糊了满脸粘痰鼻涕两只圆眼睛骨辘骨辘翻个不住。 狄小霞此时把个真济公假石敢当敬重得就同菩萨一般。就此又把钱志大骂了一阵走下帐来仍陪石敢当到后帐吃酒又吃了有一个更次。狄小霞就烛光之下把石敢当看了一看直即越看越爱心里委实把持不住还同那日在元命宫一样倒又依依靠靠走到石敢当旁边来了。济公想道:前日做杨魁还可以现出本相来吓他一吓今日做石敢当不能再抄陈文了。所幸却有钱志这一段事可以拿他垫一垫嘴。就这想法的当了狄小霞已将他抱住亲了一亲嘴。石敢当用手推着又用嘴将布棚上一歪说道:“使不得。假如被人看见足见你我不正经不怪钱志在帐篷外偷看了。如今我有一法明日用力把宋兵打破一同回了弥勒峰那便任凭怎样不是都可以听便吗?”狄小霞被这一说觉得很为有理便说道:“此时外面已有四更我们就索性以酒消夜也不困觉了。”可算这句话才正对着济公的味故此石敢当答应不迭的道:“最好最好。明日一早多分宋将就要过来讨战我们再吃一会的酒也要把调度兵将的法子议论议论的了。” 狄小霞听说眉头皱了一皱便说道:“如今却有一件难处宋营既然全军在此朕的本营也是要紧不过。不瞒将军说如今我这营里只剩得五员将官二千五百兵若再分兵劫粮请教这本营怎样支持得住?况而宋人奸计百出保不起他一个好手不留着看营。就便果然只剩得尤大肩、郑伯龙在营中一遇警觉难免不得人送信把行营。虽然照他来信说得容易不过朕的意见总还要预备厮杀方保万无一失。就这大势而论试问这二千多名兵、五员战将怎样支拨得来?”石敢当见说哈哈大笑道:“我主的筹画一些不错。但有末将在此我主请高枕无忧便了。”狄小霞道:“将军这话朕实不懂。试问将军本领最大些能敌多少人?加之宋营如杨魁这班人也算得智勇兼全。听说还有一个小将名叫菊猛年才一十五岁委实力能举鼎厉害非常却也不可看轻了他的呢。” 石敢当又笑道:“我主勿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班宋将末将看得他们连娃娃都不如。我主若不相信不妨小试其端即如我主本领要真是极大的了我主若能恕末将无罪末将能彀叫我主说走就走说坐就坐说起就起说不动就不动。”狄小霞大笑道:“可是真的吗?朕不相信。朕就恕将军无罪任凭怎样是了。朕倒要试一试才称心呢。”说着狄小霞便故意提一提神拿定主意单不听他的话。随即站起了身将一只三寸金莲踏了坐位上摆了一个金鸡独立的架落大喊道:“石将军你该得怎样罢?”那知石敢当也不开口也不动手只因他的嘴微微向左一歪狄小霞便轻轻的一跤向左边跌下;又将嘴向右一歪狄小霞爬起又向右边跌下;他的嘴向上翘了几翘狄小霞便向上跳了几跳;他的嘴向下触了几触狄小霞便向下伏了几伏;把狄小霞弄得就同提线人儿差不多。但那狄小霞心里并很明白见他嘴向左歪便自己偏向右歪那知不由得还是向左歪倒;见他嘴向右歪便拿定主意要想不歪那知还是遵命歪倒却然一些不觉跌伤。做了几手石敢当得意洋洋的说道:“我主如何?”狄小霞大笑道:“将军真神人也!” 石敢当又道:“不但如此请看后帐不是一个兵丁没有吗?末将只要吹口气任凭我主要多少兵丁就有多少兵丁要几员大将就有几员大将。”狄小霞笑道:“你且招四员大将给朕看看如何。”石敢当道:“使得。”随即暗暗念了一句六字真言“唵嘛呢叭迷吽”只见接连的四员大将走至帐后:第一员金盔金甲白须过胸手执大砍刀;第二员银盔银甲粉面朱唇手执长枪;第三员黑盔黑甲豹头环眼颔下一部钢须手执咬金斧;第四员一字盔金锁甲黑面红须手挽雕弓腰挂箭囊。一个个皆身高八尺威风凛凛杀气扬扬走进来撂了一个转身。石敢当道:“且去明日过来听命。”四将便出帐而去。狄小霞看到此处好不欢喜便说道:“将军有此法术何患我大狄国不破宋!明日如宋兵某来讨战朕将全营兵将带去劫他的粮草。本营就托了将军该当怎样应敌便怎样应敌。就此一阵果能先解目前之围朕同将军回弥勒峰里元命宫中同享富贵。”说着便舒开俏眼有情有义的向石敢当勾了一勾。此时外面天已大亮一阵乌鸦哇哇的由营前飞去。济公跑到外面一望直见小星未落残月犹明那一股寒气刺人肌肤。济公正然望那野景旁边两个打扫营门的小军忽然大惊小怪倚着扫帚手指东北上喊道:“石将军大路上那怎么的?”但不知那大路上是什么奇异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四回 济颠僧妙计夺营盘 狄小霞全军陷埋伏 话说济公天一亮跑到营外并非要看野景本是看未营兵可曾到来。忽听营前小兵说那大路有甚奇事连忙抬头一望:但见尘头人起一面大纛旗就同插在半天上一般动也不动知道宋兵已在前面安营。济公连忙进营去对狄小霞说知。狄小霞道:“石将军朕同你先到望敌台去看一看究竟宋营来了多少兵马。”石敢当道:“使得。”就此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望敌台倚栏一望但见东北一片的旗帜飘飘扬扬足有五里多路。后面还有骑马的、背旗的号声呜呜络绎不绝。过了许久觉到对面的营头已通身扎定忽然三声大炮门旗开处一队一队的队官骑着马在阵门两旁排开。杨魁一马当先后面跟了张钦差在阵前居中大帅旗下站定。跟后东西两营门开放每出一队兵丁后面一个大将一面大旗骑了马领兵站定地位掉马在主帅旁雁翅似两面排齐。一个个盔甲鲜明映着那初出的太阳越分光华夺目。就此宋营的阵势已布置得停停妥妥。忽然又“通”的一声大炮只见左右两营“呜呜呜”“通通通”的走出两队马军末后两名大将两马由队后穿出马后两面大旗左边那旗是红旗白字上写道是“先锋牛”右边那旗是白旗红字上写道是“副先锋菊”。两马穿出到了主帅面前欠一欠身伸手接过两支令箭迎风展了一展忽然一声炮响兵马直向西南。后面跟着马队那号鼓声越来越近直向狄营冲来。 狄小霞看到此处便向济公道:“石将军你且在此。朕还要上帐遣将应敌去呢。”这时便有小兵接连上台通报惊惊慌慌说敌人到那处了敌人到那处了。狄小霞转身就要下台石敢当忙上住道:“我主不必着忙且看末将着两将去对一对仗何如?”就这转眼之功宋营马队离狄营约着不过半里多便立住阵。牛忠、菊猛二马直到营前大骂道:“杀不尽的狗贼!快到本先锋马前来纳命若迟半刻本先锋冲进营来就将你们的贼营踏为平地!”狄小霞听见清切暗道:这些宋将果然来势凶猛。掉头又向济公道:“石将军究竟怎样办理?”只见石敢当嘴里“叭儿吽儿”的暗暗祷告了一句忽见本营里不作声不作气的冲出两员大将一个赤马大刀一个白马长枪冲出阵来也不打话一个接住牛忠一个接住菊猛不到三合菊猛忽然身子晃了两晃从马上一跤栽下挂了半面身子那马溜了缰一径将他带回本营去了。牛忠就这一吓一柄斧被大刀削为两截伏鞍逃走那些马队也跟着逃回本阵。狄小霞一看哈哈大笑道:“这样看来那些宋将就来个一万八千也不济事了。” 当下便同石敢当下了望敌台升了大帐便用石敢当计议自己将本部兵将一律带去劫粮本营全归石敢当用法兵接仗。济公暗暗欢喜。看官你道这牛忠、菊猛二人本算两个死战不休因何今日便这样无用那里认真的一个被马拖回一个断斧败走吗?须知这都是济公用的法术见得法兵这样厉害狄小霞才把全队带去送死一个粮草丰足的营头才丢了把他呢。敌人看得把耀武扬威两个天神似的牛忠、菊猛杀得这样其实牛忠、菊猛两个人冲来讨战但见敌营里跑出两个济公和尚先暗暗通一消息道:“俺们假动一动手罢。”牛忠、菊猛会意就上来走了两合二济公又暗暗通消息道:“你们败罢。”因此二人装做大败拍马逃回本阵。其实并不曾断什么斧落什么马。闲话休提。 且说狄小霞见石敢当这样的法力自然相信不过。随即拔了一支令箭问道:“孙将军何在?”没遮拦孙猛忙上帐应了一声“有”。又问道:“何将军安在?”擎天柱何壮也上帐应了一声“有”。狄小霞道:“二位将军带兵一千偃旗息鼓由小路直奔张家洼去劫宋营。路间若遇埋伏务须奋力接战不让他退回本营。”二将得令去讫。狄小霞又拔了一支令箭说道:“盖将军、花将军安在?”小钢刀盖世豪、飞燕轻花振洪一齐上帐应道:“末将在此听令!”狄小霞道:“二位将军带兵一千多带绳系包担由小路直奔宋营如前兵遇敌接仗将军须冒突冲过。能将粮劫来最妙若不甚顺手即放火将他粮草毁焚不可误事!”盖世豪、花振洪也领令去讫。自己便同八把苛拿钱志带兵五百在后接应又将营中各事重托了石敢当一阵就此次第出队前行。济公好生欢喜候着他们走去已远随即用了缩地法走回行营向张钦差、杨魁把全军劫粮的话说了一遍。又道:“如今他分三起进兵恐怕有了接应容易逃走。你们可将此行营设个空阵将人马由小路回营包围接杀可保贼人没得漏网。”张钦差、杨魁见说大喜随即分付起队将那行营里悬羊击鼓虚张声势却将兵马带了由小路回张家洼。济公仍回狄小霞的大营。 且言没遮拦孙猛手执旋风板斧擎天柱何壮手提流星铛带了一千兵直奔宋营路中并无丝毫风吹草动心中得意不过。走了许久只见前面小兵报道:“禀二位将军此地离宋营不到半里还是扎营还是怎样请将军示下。”何收道:“且探一探来营什么情形再为进兵。”孙猛道:“将军误矣偷营劫寨兵贵神。”遂不听何壮之言挥兵直进。已到宋营后身预备从后营进里无如宋营自前夜劫寨之后已将士圩筑高。因粮草囤积后营后身土圩格外加高兼之湿泥未干反觉不便。就此何壮同孙猛商议一阵每人分兵一半何壮舞动流星铛孙猛舞动旋风板斧一声呐喊分两边--由左边、一由右边绕到营门方欲进里郑伯龙带了几十名小兵匹马单枪由里迎出。孙猛、何壮那把他瞧得起就只一合郑伯龙拖枪大败直向营后逃走转了几转忽然不见。孙猛向何壮道:“这一没用匹夫赶他怎么。我们且到后营看他粮草堆在何处?”二人两面察看前中两营正然一兵不见知系全军尽出但不见尤大肩出面心中也有些疑惑。孙猛这人他生来性急胆大将兵一挥通身站住他招呼何壮直奔后营。其时韩毓英、哈云飞、李彩秋、邓素秋四人的兵却伏在大营外边。士圩里边听见敌兵进营就想出外却不曾听见外面的信炮未敢妄动。孙猛、何壮一直到了后营见里面空空如也连草都没一根。孙猛他本是有粗无细一些见识没有还在里面张张望望的寻粮草屯积的地方。何壮大呼道:“孙将军快些退兵我们已中了空营计了!” 孙猛一提醒方要掉马出营忽听营外“轰轰”一声大炮突然风鸦似的无数的兵把一个营门围得密不通风。当头一位半老的将官横着大砍刀坐在马上也不进里就同候他们去厮杀的样子。孙猛、何壮一看晓得前门断逃不了就想下马由后营越墙逃走。不料才有了这个念头只听后营呐喊一声伏兵齐出。当头四员女将一字排开齐声大骂道:“逆贼还不下马等到何时!”孙猛、何壮只吓得魂不附体一千兵丁围在里面直即是鬼哭神号。孙猛、何壮一想后营究竟是女将纵有本领谅来有限。便将手上的兵器紧了一紧将马一拎直向后营冲去。恰左手韩毓英举起绣鸾刀哈云飞举起双刀将何壮流星铛接住。右手邓素秋舞动梨花枪李彩秋挥动银牙戟将孙猛旋风斧接住。六个人叮当叮当的就在后营里杀起约有三十多合二人委实招架不来。正在危急之际忽听前营一声呐喊各兵纷纷挫动那横刀的将官掉马向营外赶去孙猛、何壮就此将马掉转舍命似的冲出营门。抬头一着只见那老将一手拎了花振洪血滴滴的一颗头合着三个少年将官并小呆子褚彪将盖世豪围在右边厮杀。 孙猛、何壮掉头一望见后面四位女将一个都不曾连到心里略放下一些不敢从右边上路将马一带想从左边由营旁绕上小路逃走。那知才要转弯只见两骑马上面坐了两个壮士一个手执虎头槊腰间系一葫芦一个手舞镔铁棍大喝道:“江标、冯志坚在此!来贼快快下马受缚免得污了老爷的兵器。”孙猛、何壮晓得无路可逃只得且同他撞一撞再酌。当下何壮就同江标杀起孙猛就同冯志坚杀起战不数合江标便同冯志坚丢下一个眼色冯志坚将马向旁边带了一带镔铁棍松了一着大喝道:“狗毛贼不足交手冯老爷开一开恩滚掉了罢!”何壮、孙猛一听大为诧异暗道:战场上那有这样的好人?就势将马一拎直从后营旁逃走。走了一段勒马定一定神何壮向孙猛道:“你我真好运会我看这两人本领皆在你我之上反转放我们逃走。”说到此处只见孙猛转身望了一望忙说道:“何将军快些走后面那二人倒又追得来了。”何壮听说连忙同孙猛拍马前进。走不两步突然下手材林里一队兵冲出领两位壮士立马横枪挡住去路大喝道:“狗贼下马!周礼、周智奉元帅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说罢两支枪就同双龙戏水似的直向何壮、孙猛刺来。二人连忙相迎恰巧后面江标、冯志坚倒又追到。请教孙猛、何壮怎能经得这四个英雄?两个战一个来来往往不到三合周礼纵身一把将何壮抓挡的那只手抓住轻轻一捏只听何壮“哎呀”一声“当”的把一把铛落在地下。周礼轻舒猿臂将何壮拎小鸡似的捉过马来。孙猛见了就此一吓早被江标一虎头槊打于马下。江标向冯志坚讨过佩刀割下级系在马项下。周礼见提这活的累赘不过便用手在他两膀两腿捏了几捏只听何壮黄牛似的喊了几声随即便瘫手瘫脚掼在地下着小兵捆起看守。当下四人四骑又重新统到前营。 此时狄小霞已经到来。只见刺斜里一女将头戴堆龙雉尾盔身穿金丝盘龙柔屉甲跨下乌云追风马手执九环柳叶长柄刀落荒而走。后面韩毓英、哈云飞、李彩秋、邓素秋紧紧追上。周礼、周智、江标、冯志坚四面望了一望见敌将同本营的各将一个都看不见当下便拎马也向狄小霞追去。走不多远狄小霞将马一带斜向小路大众也便转向小路追去。韩毓英、江标二人见越赶越去得远心中作躁一个便连一连二的袖箭江标也揭开葫芦放起铁蜂针。那知这狄小霞真个厉害他这张刀前遮后护上人下马滴水都洒不进里。没说韩毓英的袖箭就连江标的铁蜂针都不得进身。就此追了又有一里多路只见杨魁、牛忠、菊猛带领全营的兵将刚从迎面走来。大众心中大喜以为狄小霞此番一定是再逃不掉。就这打算的时候杨魁、牛忠、菊猛合那八个营官。一字排开挡住狄小霞的去路。这狄小霞真个伶俐他把对面一望晓得菊猛旁边的一个营官就是束高一身痴肉谅来本领平常。便用了一个声东击西之策举起柳叶刀直向菊猛劈去菊猛才要来迎忽然将刀一偏将束高斩于马下。那马直从柬高尸身上踏过杀条血路直冲而走。那一种生龙活虎的形像连杨魁都暗暗佩服。 当下众人都聚在一起一同回张家洼大营。马如飞此时已将降兵另外聚在一起杀死的尽着小兵抬去掩埋。张钦差、杨魁升了大帐一个个的都上来参见有功的报功。马如飞献了飞燕轻花振洪的级;江标献了孙猛的级;周礼着小兵将何壮抬上帐来杨魁见已是废人便同张钦差商议推出营斩讫。接着菊文龙走来禀说率同秦高、张霸、海光保护粮草辎重并无一毫损失各人皆记了大功。张钦差同杨魁将两旁人数一望单单不见了周仁、周义、周信、褚彪四人心中好生奇异。当时七位营官刘振玉、6殿邦领头呈明束高阵亡求恩抚恤。杨魁同张钦差商议衣衾棺椁均由本营开支给抚恤银三百两行文到广陵同知着其家属前来领柩。候大局已定再候奏奖。 落已毕杨魁又问道:“如今全队已归独周仁、周义、周信、褚彪不曾回令。列位将军、义士同在战仗的时候可看着这四人一些影响吗?”马如飞进前说道:“这事老拙却晓得一些。他们四人本将小铜刀盖世豪围住厮杀那盖世豪真个本领过人连老拙在内可算五个人战他一个他一些都不惧呢。不过再逃不了。忽然狄小霞本队来到钱志挥鞭就未破围。要论钱志的本领却然平常得很那知我等见他前来破围便分了一些的神那盖世豪厉害不过就此将马一拎赤钢刀一指登时破围而去。跟同钱志向直北逃去周家兄弟并禇彪舍命追去。此皆老拙当场看见不知因何到此时还不回来的呢?”杨魁想了一会委实是放心不下就命马如飞带周礼、周智向北寻找。随即又着菊文龙带二百兵到行营阵中将一应帐篷旗帜等件拆回。 我且按下宋营慢表。单说狄小霞刀劈束高冲出宋兵心知全军覆亡。他究竟为色所迷想不到石敢当代尤大肩下书显系不是好人。他还糊里糊涂仗着石敢当可以代他恢复一径赶了回营。走到营前只见营门紧闭。狄小霞以为他走后不曾战仗石敢当因营中没人故将营门关闭也算慎重起见。当下勒住马高喊开营喊了一息并无人应。就将柳叶刀端起预备劈门而人。忽然那望敌台上一个少年美貌将官倚着围栏两手端了一杆三尖枪指着下面问道:“小娘子你来此干什么的?”狄小霞一听大为诧异便问道:“你是何人?”那少年将军道:“吾乃大宋剿匪营扫敌大将军石敢当之弟石谁当是也。”狄小霞一听情知不妙大喊道:“休得乱说叫你家石敢当见我一见。”那少年将军道:“使得使得。”说罢便转身进去转眼之功忽听那望敌台上突然放出一条癞和尚叭迷吽的喉咙问道:“那人寻石敢当俺石敢当在此。”狄小霞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邋遢和尚头半寸长手拿一片破芭蕉叶子看见狄小霞抬着头一望他便哈哈的笑了一阵道:“狄小霞你不必望赶快走罢。石敢当就是俺济颠僧你上了石敢当的当了。”说罢便分付道:“你们快些动手代俺送这小淫妇的命。”只听梆子一响箭如飞蝗直从望敌台上射下。毕竟狄小霞有甚方法得进自家营里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五回 狄小霞遁回小西天 马如飞夜走盘山谷 话说狄小霞全军覆没剩得一人一骑逃走回营。及至济颠僧在望敌台对他说明方知中了济颠俗之计。欲待不走那上面箭如飞蝗直向下射只得叹了一口气带转马头回得小南海。恰巧刘香妙听说这边军情屡屡失利放了一只船过来探问确实就此便将狄小霞接回小西天而去。暂且按下不表。 且言大宋营马如飞、周礼、周智奉了杨将军之命去寻周家兄弟并小呆子褚彪一直寻到太阳要落却访不着一点影子。其时到了盘山谷地方三人腹中饥饿就在谷口镇市上寻了一爿酒店。不料天忽作变那东北风起得甚紧。三人到了酒店里便打瓶烧酒任兴的吃那里晓得外面的天光。及至吃了之后会过了帐三人才出店门只见鹅毛大雪直往下搅那一带荒郊野外忽变做珠林玉树宛如那《三国演义》有句诗:“烂银堆满卧龙冈”的蹊景。三人初初的冒雪而走趁着那三分酒意倒也不甚知觉。不料走了多时那酒意渐渐的退了雪又越过越大那外面的衣服统统湿透脚下又泥和泥汤三人着急不过。走到一三叉路口这三叉路一条极狭的直奔张家洼极宽的直奔盘山谷的后路作中路可奔玉山北门。三人本来不识路径又因为雪所迷辨不出个方向外面已在起更向后乡间已断了行人连问路都没处问。三人便向大路走去那知走到里面左一弯右一曲就同进了八卦阵一般。三人明知走错要想将那曲路走尽到了大路再作道理不料越走曲折越多再也不得出头。复行倒回头走却又连原来的路都摸不着始终是曲曲折折寻不着一条正路。三人一面走着便一面议道:“这怎么好?这样看来若在雪天里踱一夜不要冻煞了吗!”此时周礼、周智究竟是少年人到底挨得住些独那马道长那牙齿对打对触得怪响连二三的说道:“这这这怎怎么了了呢?这这么么么么了呢呢呢?”周礼、周智看了这样又急又好笑。 就此又走了有两个当次恰巧看见有一家铺闼门里面尚未熄火只听见“呼呼啦啦”的牛拉磨的声腔“的度的度”踢罗柜的声腔。三人一见大喜便商议敲门进里躲一躲雪。马如飞便对打对打的又说道:“更深夜半人人家家不不不肯开开门罢。”周礼道:“你不必愁我自有道理。”便“彭彭”的把个门敲得同报丧似的一般。那知里面的人都睡了觉就那踢罗柜的他脚上虽然踢着罗柜扶着那扶手上他一样代打个盹。总之里面呼啦的声腔同那敲门的声腔合在一起越分不甚介意了。周氏弟兄他手上是有功夫的又深怕用力把人家的门敲坏足足敲了有半个更次那踢罗柜的这才听见。便歇下罗柜走到门前问道:“什么人敲门?”三人见有人问好生欢喜便应道:“是我等来寻你家东家的。”那伙计见说寻他的东家那敢怠慢连忙“老板老板”的喊个不住恰恰把个东家奶奶喊醒随便应道:“你喊什么?”伙计道:“外面有人敲门说要同东家说话呢。”偏偏这个东家遇着件受累的官事就在早晚提讯那东家奶奶以为这样大雪半夜里前来敲门不是公事也断不这样要紧。想了一想便向伙计道:“东家不在家昨晚进城不曾回来。你就照这句话回门外的罢。”伙计跑到门口果然照本宣扬。 三人一听格外着急周智一想不觉计上心头又喊道:“老朋友请你把门开一开外面雪大得很我们特为由城里跑得来照顾你家也有十担八担的生意就是东家不在家那生意也一样能谈怎能把人搁在门口吃雪吗?”伙计听说照顾他的生意又连忙喊东家奶奶说知就里。这东家奶奶听是生意上门随即男的也起来了女的也出来了一手提了一张竹篝灯就来开门。门才一开只见水鸭子似的放进三个。周智的事务最好一进门来便“老板财生意茂盛”一些浮文热闹不过。那东家随即也来到外面见三人皆是军营里打扮晓得不是财交暗暗说了一声晦气便问道:“诸位这时冒雪出来想系是急需应用的了。不知诸位要办多少呢?” 周智进门之后便将里面一望见那门口一个大灶一块案板一个大饼炉里面还有一个酒架子知他是一爿磨坊代卖面食。此见东家这样问法就此便转口道:“不瞒你东家说我等三人都是剿匪营的将官日间出外访人到晚方回。不料遇了大雪又错走着路头腹中饥饿不过就向路人问吃食店人人说你家面食甚好因此慕名而来照顾你家一些小小的生意。”那东家夫妇一听明知受了他们的谎但把三个估量了一阵晓得不是好惹的暗道:我何不如此如此一者可做人情二者可消剩货。打算既定便向三人说道:“将爷们照顾小店的生意承情得很。无如夜晚更深已到了冰锅冷灶的时候各样面食都是冷的了。只好代诸位烧点热酒将点心蒸一蒸将就些了。”三人一听有酒有食好不欢喜还有个不满口允许的吗。那开店的当下就拿了灯到灶下烧火马如飞把周智叫过来就着耳朵抖抖的又说了几句周智便从身边掏出二钱多一些一块碎银子向东家买一束草靠靠火。那开店的看见二钱银子买一束草觉得利息大不过好不欢喜。嘴里还说不必给钱说着客气话其实那银子老早的下着荷包了。当下三人烧着了草先将衣服烤干然后酒几点心的吃了尽兴。 可怜马道长这时才能好好的说话便议论那四人的去处。马道长急中生智便向开店的问道:“东家你们这地方叫什么地名吗?”开店的道:“敝处叫盘山谷。我们这地方东有一座山名叫东盘山西有一座山名叫西盘山所以这地方在两山之里名叫盘山谷。我们这谷里八转六十四弯走此经过都要找当地人领路否则跑进来随便怎样都跑不出去。当地有几句俗语道:‘盘山没多高盘谷没几里。走了几个月还在山谷里。’还有一层旁的地方遇着兵乱是最难过的了独我们这盘山谷地方要巴着外面兵乱。就如前日闹了小西天带兵过小南海同官兵打仗那玉山城里城外的一些大户都搬到我们这谷里来住家暂时一家家生意都兴旺起来了。就如将爷们吃的这点心十日之前两个铜钱一只卖把谷中人吃还要拣大拣小的都没人吃;如今卖四个铜钱一只还是上好的生意。”那开店的就此把个盘山谷说出一万两千件好处出来滔滔不绝。那知马道长因此便记起一个人来这时马道长端了酒杯才要就嘴忽记起这事便喊了一声“不好”不知不觉将那酒杯向桌上一掼只听“当”的一声分为几开。周家兄弟看他突然地喊了一声“不好”不知所因何故忙问道:“马道长这怎么的?”马如飞连连摇头道:“不好不好令昆玉同褚彪在老拙看起来多分是凶多吉少。”周礼、周智这一听直吓得目定口呆连连的向马如飞催问缘故。究竟马如飞说什么凶多吉少的原由出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六回 人茶肆逢祝三妹 搓银屑气引路人 话说那开吃食店的东家正然一团高兴说那盘山谷地方上的好处忽然马如飞喊了一声“不好”将酒杯掼得几开。周礼、周智忙问何事马如飞道:“我却记起一事只怕令昆玉同褚彪凶多吉少的了。”看官你道这马如飞究竟记起的是一回什么事怎么这样大惊小怪的呢?列位有所不知这马如飞本是江南江湖上的一个老前辈天下著名的好手他没一个不晓得。此时听说这地方叫盘山谷便触起当年听见人说过:盘山谷里面有一位老汉名叫软硬不怕的祝三公。怎样叫做软硬不怕呢?大凡他们练功夫的人练了软功便不能练硬功;练了硬功便不能练软功。就如马家师徒周家兄弟一是软功一是硬功各不同路。要马家再学硬功周家再学软功那都是学不来的。独只祝三公他是软硬功兼全而且皆做到极顶的地步。如马、周两家的功夫同他比较起来至少要打个八折。”不论别个我且把他平时玩耍的些小事说一些把列位听听大约是懂功夫的人没一个不伸舌了。他家后园中有一个木头架子架上有两根铁横担一横担上用头结得多长做一个哿儿系在上面一横担上用双倒铁链或四倒铁链系在上面。祝三公能爬上架子一手拎一二三百斤的石头用一指钩住头丝哿上一手套在铁链之里脚了将踏镫推开人便落空他就此一晃那铁链两断单趁这头丝儿钩住指头吊着身子和那石头推来宕去做上无数的架落那头再也不断。这一个手段还要到家里才能看见呢不免人还有些不大相信。但他走到外面一些顽皮认识他的小孩子看见了他:“祝公公做一套把戏罢!”他便笑嘻嘻的将膀子伸出那些孩子便头上拔根头代他手膀上捆上一道然后另外一条皮条或一个铁圈在那头旁边又加上一道。他起手向上一舞那皮条、铁圈都是两断落在地下独那头还捆得好好的。他又有两样暗器一叫金钢软链圈一叫金钢自回箭。那金钢圈在人身暂时收紧不论你最好的功夫的人都挣脱不出。那金钢箭就是钱志的那箭前书已经交代过了这也不必再表。 但他这一身的本领人都学他不到。所以他的两个儿子一叫祝善一叫祝慈合那徒弟八把苛拿钱志都学得软不软硬不硬一些用处没有。所以就把那三支金钢箭给了钱志外面混饭。独有一个女儿名叫小紫绡祝三妹学得软硬全功同他父亲一样。但那父亲虽有这样的本领却然正直不过全不惹是招非所以他这名头外面是好的了。马如飞此时听见盘山谷这三个字记起祝三公住在这个谷里又晓得钱志是他的徒弟他是钱志的师父。怕的钱志把周仁、周义、周信、褚彪骗到这里祝三公受了徒弟钱志的欺谎这四人便难保性命因此吃吓不过。见得周礼、周智追问他便若长若短说了一个大概。周礼道:“这样看来我们既到此地不妨访他一个实在再想方法。无如照马道长这样说法那里再寻着比他本领巧的来救呢?”周智道:“在我的意思不必在此探访若或又有风声连我们也都不便。不如赶快回营求那济公圣僧。一者这人本领这样高大除了圣僧的法术再也胜他不得;二者家兄等是否被他获住圣僧未有不知。我等宜赶早回营为是。” 马如飞、周礼听了这话也以为然。此时外面天光已渐渐要亮这店里的伙计都起了身这个挑面的、那个打饼的热闹不过。三人又泡了茶预备加一些新鲜点心。再是外面的雪已经不落了那天上的云都没一片疏疏的两三点星东角上淡红色将要出太阳的样子。只见外面一个女子年约十**岁披了件海绒的雪袚内村银红战袖四合云絮紧衣玄色兜裆罩裤足下踏了一双空花铁头小战靴排须当中珠环翠钿玄纱抹额两鬓插了两支团花后面跟了两少年壮士的装束气喷喷的走进店来。喊了泡茶嘴里便骂道:“畜生怪道人说他八把苛拿父女都被他挑了伤着和气。那老霉偏偏要听他的话假若闹出大事那好好一个人家不要冲在他手上吗?”两少年道:“你且莫急且看那和尚比过手脚再说。”三人就此喊了点心带吃带说的却然越谈越低。马如飞等都听不清楚独那“八把苛拿”这句话很碰着自家的题目。再细细把那女子一望委实千柔百媚之中藏了那一种巾帼英雄的度态。马如飞便暗暗猜着有八分是祝三妹便向周礼、周智使了一个眼色便会了帐连夜带早却也不贵只吃了八钱多银子。 马如飞出了店门便向周家弟兄道:“你们听见那话吗?”周礼道:“但那口音我们北方人却听得不甚明白但据这样蹊景看起来也是一位道中的女朋友。”马如飞道:“我才将不是说祝三公有个女儿叫祝三妹的吗?大约就是他了。他一进门嘴里就骂那八把苛拿又说什么和尚比手脚真个有点影子。莫要济公圣僧已去了吗?”周礼道:“这样看来一定去此不远我们何不去访一访再说?”马如飞道:“你不清楚这人家的厉害不要也被累了下去还是照适才的那样说法方妥。”三人议定匆匆就往前走。周智道:“我们还要寻一个领路才好不记得那茶馆的东家说头吗?”周礼道:“那里还认真寻人领路呢我们又不是三岁两岁倒亏你好意思。昨日是黑夜落雪所以弄不清楚今日青天白日我们定了主意直往南走还有个跑不上大路的道理吗?”三人就此一前一后认定向南走去。那知一弯一曲的走了半天见前面几家店来往走路的人又多了些。周礼道:“你们看前面不是已到了村市谅情穿过村市就是大路。可是用不着人引路这几个钱还不如省下来打酒吃呢。”说着已经走到市口朝下手一望也有一爿卖茶卖酒卖面同点心的吃食店。马如飞道:“可也奇怪大约乡下是吃食店的生意顶好。倒都是三间大门面排场很有的呢。”那知仔细一望里面的人还是夜间所到的那一爿吃食店三人又走回头了。 周礼怄气不过大骂道:“这个痨瘟地方真有些奇怪呢!”再朝里面一望那女子同两个壮士都走了。三人没法只得去找乡人领路。那知才一开口就围上二三十个乡下人你也道“我领老人家走”他也道“我领你们老人家走”。原来这地方上领路直即是一个交易每天总有二三十人住在茶馆桌上饱一碗茶专靠领人走路也有一二钱银子一天的出息。当下马如飞等反被大众抢浑了也不知道跟那个走的是好只好听他们抢走了再说。不料那二三十个都不肯退让他们三个人站在那里不开口却二三十个也围着那里不动身。三人被纠缠得气闷不过便不作声不作气的撒步就走心里想把这些冤鬼丢掉另外寻一走路的乡人领路。那知这二三十人看见他走也拖拖拉拉的都跟了走一个不少。周礼直急得乱喊乱跳一些看闲的笑不过。内中有个老者对马如飞道:“你们过客不知敝地的风俗你要听他们牵大约牵三天六夜都是这样。你必须在他们里面拣一个我只要他领旁人不要钱我都不要。那他们就死心塌地的各散了。”周智见说这才里面拣了一个顶穷顶忠厚的着领了路。转眼之间已出了盘山谷到了三叉路口。马如飞便掏出五六分碎银给那人走了。再一定神细看晓得昨日就是在此地走错了。但前边有两条路究竟不知那条路奔张家洼。 正然定神只见那领的站在那里还不曾走马如飞便招一招手问道:“我们奔张家洼可是走这里去吗?”那人笑嘻嘻的便伸了三个指头。马如飞那懂得他的手势便喊他近前问道:“我是问你路的你向我伸三指是句什么话?”那人道:“你客人不懂我们这里有个规矩问路是三分银子。”马如飞笑道:“你这样想银子还要想疯着呢。我不会问过路的人吗?”就此站了守有人过此地便向他问路。那领路的人还是笑嘻嘻的站在旁边。过了一会只见一个背包裹的走至近前马如飞便迎上去问那人道:“对不起在下也是初过此地委实不知。”马如飞叹了一口气只得再守旁人又过了许久许久只见一个少年人手上抓了一支扁担一根绳子马如飞暗道:这一定是本地人可以认得路了。就此便“朋友朋友”喊了问道:“此地两条路请问那一条奔张家洼?”那人便指指自家的耳朵又指指自家的嘴眉头触了几触手摇了几摇嘴里“哦哦”的叫了一阵马如飞暗恨道:“晦气!真是霉局又遇着哑子了。”突然旁边又一妇人经过绿棉袄黄寄腰黄鱼脚滚滚的头上扎了一条花毛巾脸上还搽了一些银灰色的粉子手上提了一只元宝式的篮子也算是一个中等的村庄俏。看见那人向马如飞这样便说道:“老客人有话向我说他是一个哑子。”马如飞当下又将张家洼的话向妇人说了一遍。那妇人笑道:“你这旁边不是有引路的吗?我们敝处有个规矩带了引路的旁人不作指点路径。大约你老人家这三分银是省不下来了。” 周智见说连二三的喊了有一千二百声晦气伸手便去摸银却又摸不着散碎。周礼、马如飞也是这样总有一钱多的小块头。马如飞暗打了一把算盘向那引路的道:“你适才那碎银呢?拿出来我换一点稍大的把你是了。”那引路的晓得他们没有碎银便用了一个掰功说道:“老客人前帐归前帐后帐归后帐领路归领路问路归问路我不喜欢沾沾搭搭的我也只要你们三分纹银三分一厘我也不敢增嘴。你老人家就把三两我也不见你的情。如实在块头大舍不得恭维在白处那你老人家划数用牙齿龁掉用指头掐掉些是了。”那人以为这样说法卡住他们没有主意落了他的银子还拿他醒了脾。那知这一说便把周礼提醒了身边掏一钱几分一锭银子向那引路的道:“你莫以为我咬不动掐不下我偏不得好你这狗狼养的。”说罢便把那银子同捏面人似的一捏那一个角同粉面样直往下落四面的角都变圆了。试一试还不止三分然后将那银子放在手心里两手对面合起只搓仿佛上了磨盘那银屑撒了一地。然后再一望觉得差不多了便向那引路的手上一递那引路的这才说明路径。周智笑道:“这才真算要买路钱的第一等狠强盗连我们不丢钱都不得走呢。”马如飞又怪周礼道:“你这人究竟年纪还轻不肯处处积德就如才将这银子要是我老拙做主便不同他较量与其撒在地下化为无用倒不如交情了他让他买两升米了。”周礼道:“你老这话自是正理但他欺定我们没主意想说甚叫我们咬了又叫我们用指甲拍了不叫人把肚肠子气断了吗?” 就此三人匆匆前进一直到了太阳要落已到了张家洼地方。再向那扎营之处一看但见一座土圩里面到处的败落泥灶并那打桩的深塘那营盘已不知何处去了。马如飞及周礼、周智奇异不过向左近土人探问都回不知。究竟这剿匪营迁移何处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七回 醉仙居酒客造谣言 盘山谷周礼画十字 话说马如飞、周礼、周智由三叉路口经那引路人指明路径一直跑到张家洼到了营前一看那营已不知迁到那处去了。向左近土人去问皆云昨日午后不到两个时辰全数迁走但不知迁往何处。问了几处皆是一样三人好生奇异。周礼道:“这会出差大约利市烧得不好怎这样的不顺遂?”没奈何只得且向那热闹村市上走去。马如飞道:“里外一句话我们肚里已饿得很了且吃了酒再去访谅情这大一座营盘没有一个寻不着。”恰巧走不多远有一爿大酒馆三人走了进去拣了一张干净桌子坐下。酒保送过杯筷马如飞问道:“你们这馆子里有什么投口的菜吗?”那酒保道:“客官那里话来小馆醉仙居连玉山城里都是著名的勿论荤菜素莱没一样不投口。”马如飞道:“如今我们吃了还要赶着有事。可有什么现成的吗?”酒保道:“有的有的。”就此熏鱼、糟肉、烧鸡、卤鸭、虾仁、螃蟹、海参、鱼翅那嘴里就同被热萝卜烫了似的说了一大气。马如飞却一句都听不清楚便说道:“你就代我把牛脯烧二斤打二斤白酒送得来是了。”那酒保见说手向桌角上一捺偏了头向着外面扯开一条吊桶粗的嗓子一溜烟喊了一串。过后又笑嘻嘻的招呼道:“客官稍守一会马上就到。”说着拿起一块搭台布又到旁边桌上去了。顷刻之间果然酒儿菜的统统送来。 三人吃了一会只见东边一张桌上一个老者向前面一个人问道:“王老哥我问你你们这里那张元帅的剿匪营昨日打了一仗今日到那处去了?”那人道:“说来话长总之一句叫做正龙逼邪昨日那一仗你知道怎样打起来的吗?”老者道:“我从那日跌了腿子倒有一个多月不出来怎样会晓得呢?”那人道:“我们大宋营里有一位济公圣僧是当今皇上刺度的师父。他老人家的法力就同当日封神榜上那二郎神杨戬差不多委实七十二件、金术水火土五遁俱全。皇帝因小西天全是妖法特为请他老人家帮忙。自从狄小霞带兵渡过小南海在五里墩扎下营头他老人家晓得狄小霞是个好色的淫妇他摇身一变做个十**岁绝色的少年小伙子到秋小霞营里投效改了一个不知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我却记不清了。果然狄小霞一见了面就合式不过随即后帐吃酒就想同他成亲。他老人家本是十八世重身金面罗汉转世怎能**在这小淫妇身上呢?但是若回绝了他又怕正事上不得顺手。忽然心生一计到了睡觉的时候他暗暗在他营里拣了一匹公马做了替身。就这一夜狄小霞真是心满意足。过了两日自然是处起心腹来了。他就劝狄小霞来劫我们大宋的营盘并着他将全营的兵将带走。狄小霞就愁本营没人照应他老人家道:‘这愁什么?’当时就地下抓了一把泥向空中一洒喊了一声‘无量佛’登时四个天神天将带来满营的兵。便哈哈大笑道:‘有这些兵将还愁守不住营么?’狄小霞一见好不欢喜随即将本营全部的兵马就带去劫宋营的粮。请问我的宋老老向例古书中偷营劫寨都是出其不意才得成功他老人家既叫他去劫粮还有个不把信家中的吗?张元帅同杨将军得了这个信息当时就把粮草搬了一空兵将都埋伏在营外候着狄小霞的兵冲进营里突然信炮一响八面埋伏统统齐出。可怜把些贼兵贼将杀得鬼哭神号就此杀的杀死的死降的降去了有二三万人。只剩得狄小霞一人一骑逃回走到自家营门忽见满营的都换了大宋旗号登时一阵乱箭射住他不得进门。狄小霞没法只得连忙逃过小南海自往小西天而去。据说他这营盘一者地势甚好二者粮草丰足所以我们大宋得着这一座白大营盘便将本营拆去归并那处去了。”这人说毕那一些吃酒的都开了口有那附和他的有那斑驳他的闹成一条声。那老道:“诸位不必倒树寻根我也听人说这位济公和尚委实神通广大就如前日叶少文家那个家务除掉他老人家那能办到这样吗?” 此时马如飞、周礼、周智听他们这些三分真七分假的话倒很有趣所好却访着本营已迁到狄小霞那营里去了。当下吃完了酒饭会过了帐外面辰光已在起更前后随即都放出夜行的功夫由大路直奔西南。连蹿带躐的不上片刻已到了营前。才进营门牛忠刚由大帐退到前面忙说道:“马老英雄同两位兄弟都回来了大帅同杨将军记念得很赶快上帐去罢!”马如飞、周礼、周智连忙跑上帐去参见已毕。张钦差道:“那四位壮士的下落可曾访着了么?”三人便将中途遇雪错走路头。迷入盘山谷退不得因记起盘山谷有个好汉叫祝三公是八把苛拿钱志的师父诚恐被钱志诱到里面被祝三公所擒因此回来预备求济公圣僧作法。张公道:“你们该就近访一个实在的呢。”马如飞道:“大帅有所不知这祝三公本领软硬兼全天下有一无二老拙辈皆非他的对手因此不敢造次赶快回来想同圣僧设法。”杨魁道:“圣僧昨日得了敌寨我等匆匆迁营他一径外出不曾回头倒不知那处去了。这便怎样好呢?”周礼道:“这样看来一定已到了祝三公家里了。”杨魁道:“义士何以知道?”当下马如飞又将茶馆里碰见祝三妹的话说了一遍。张钦差同杨魁将信将疑便说道:“老英雄同两位义士辛苦了且请休息休息再作计较。”那知一连过了几天全无音信济公也无消息周仁、周义、周信也不见到来。 此时宋营里又添了小西天二千多降兵营中所丢下的粮草、银两不计其数真个兵精粮足。小西天自从狭小霞逃回之后再也不敢出头。他仗住金光寨保守以为我也不同宋人为难宋人急切也没有方法到我因此宋营中很觉安享无事。虽屡屡想过小南海破寨、却因那水上机关杨魁、菊猛知其厉害不敢轻易动手必须等候济公到来方好设法。但那周仁、周义、周信并那褚彪杳无信息张钦差同杨魁究竟难得放心。周礼、周智格外心急。这日已到了腊月初八地腊日了张钦差、杨将军升了大帐各位英雄参见已毕。张钦差因平时查问马如飞那祝三公的行为知道他谨慎小心向不生事当下又同马如飞商议要想遣两员英雄到盘山谷去以招安为名便查一查究竟。马如飞以为然。张钦差便传随营的文案就帐前着他暂时拟一张招安视三公及祝善、祝慈并女英雄视三妹的稿子。那文案果然踅时拟成给张钦差看。上写道: 钦命兵部尚书、钦差大臣总督张兵部侍郎提督全军剿寇大将军杨为谕知招访事:本帅等奉旨亲统大军剿灭玉山小西天匪寇所谓上为国家伸除害之威下为苍生谋久安之道所以草泽英雄闻风威集尽愿捐躯报国以效驰驱。而本帅亦并待以上宾荣礼优客推心置腹。故甫经举令妖匪潜踪;乍尔磨戈强徒遁踪。兹因稍养锐气直捣贼巢惟访得本境义士祝三公及其子祝善、祝慈其女视三妹均系义胆忠肝亮才获力埋没草野悼惜殊深。际此需孔亟之秋正是贤士风云之会为此虔修尺字恭代安车仰即投效来辕幸勿观望。切切特谕须至招访者。 张钦差看毕便提笔把“正是贤士”四字改了个“正英雄”三字随着文案去清书誊清。不上一刻已誊好了送到张钦差便给杨魁过目过朱用印。又同杨魁议道:“将军高见此事着那两位英雄到盘山谷走一趟方为妥当?”杨魁道:“此事非马老英雄不克其馀听便着何人同行就是。”张钦差因周礼既是熟路又关合着弟兄分上便着周礼同走。 二人领了将令随即起行。好在走过的路两人也不备马仗着自己的手脚连兵器都不曾带。到得午饭过后已到了盘山谷的后路。马如飞道:“我们此番进里转一个弯便做一个记号免得回头时又要花钱费钞。”周礼道:“我倒有一个主意呢。”随即在人家粉墙上巴下一块白粉转一个弯便在那墙角上画一个白十字。马如飞笑道:“这样看来保得起你我可以不再到盘山谷了。”周礼道:“道长这话怎讲?”马如飞道:“这有什么不懂不是倒被你画十字卖完了吗?”二人正然闹笑只见乞丐似的一个乡下人拿着一块破毛巾已将那十字抹掉。周礼就要作马如飞暗使了一个眼色道:“且慢。或者是这人家门口他图干净并非有心同我们作对也未可知。”说着便又转过一弯周礼又画了一个十字便留心看着后面。那知这人果然跟着后面倒又代他将那记号抹掉了。周礼此时止不住无名火起一蹿步到了那乞丐面前一把便揪住他的根掯他下地举起拳头就要动手。那人伏在地下只喊“爷爷饶命”。马如飞一见说声“不好”暗道:他如拳头一落这乞丐一定要去见阎王老子了。人命虽是小事那一纠缠还要误了我们的大事呢。连忙一抢步伸手将周礼的拳头托住说道:“且莫打他。你代我问他他跟着我们将那墙上的记号抹去专同我们作对这是什么道理?”乞丐哭哭啼啼的道:“爷爷明见小人并非同爷爷有心作对委实小人的衣食饭碗就在这上面呢。”马如飞一听好生诧异忙叫周礼停下手来。又向那乞丐问道:“你说衣食饭碗就在这抹墙这话好叫人难懂。那里你专待人家揩墙抹壁靠此过日子吗?”那乞丐道:“爷爷有所不知只因我们这盘山谷有二十四个穷汉专靠领路吃饭。有那狡猾客人晓得我们这谷里路难走他也像爷爷们在转弯处做起记号不是那领路的生意就轻了吗?因此那二十四人又公用我做个巡路遇着堆砖置瓦做个记号的代他踢掉;遇着画墙涂壁做记号的代他抹掉。每人给我五个铜钱我就靠这一百二十八个铜钱度日所以说衣食饭碗都在这上面了。”马如飞便叫周礼放了他也不再做记号。 又转了几个弯子却然又到了那日进里的一爿吃食店先就泡茶坐下。那开店的一见是认得的忙高声招呼道:“将爷们又来了吗?”马如飞、周礼一齐回道:“来了来了。”就此向他问了问祝三公家的住处那开店的道:“他家是最容易找不论走到那处都看见他家墙壁照准高屋走去是了。”二人当下连忙将酒儿、面儿、点心的吃了一个尽饱随即喊了算帐共计五钱三分。那知二人将手伸到怀里一掏却然伸了进去不好意思伸出来了。原来二人忙了开差都忘掉查点银钱。马如飞红一红脸便自言自语的道:“不要紧好在是熟店家。”不知这句话才说出口那东家向那收钱的伙计打了一句暗话匆匆往外就走。马如飞只得向那伙计道:“今天吃了五钱三分银子我们回了营去自然着人送来。今天忘掉带钱出外这笔小帐请你暂记一记罢。”那伙计听说便把一颗头摇个不住说道:“小店概不赊欠。”周礼看了这样暗说道:不好不好这人大约得的摇头瘟想着便气愤愤的要想作马如飞怕他惹事赶紧接口道:“不能怪你你东家不在家。”随手将身边一方佩玉解下道:“且押一押明日着人来赎如何?”那伙计淡笑道:“客官这越分谈不来了。你们老爷们回了营中办我们一个私开小押那还吃当得起吗?总之我们吃食店里有句俗语:腰内无钱莫坐下。二位看怎样交代是了。”此时二人真就被窘住马如飞又不让周礼作真就无法可想。忽然外面一个拖鼻涕淌眼泪的秃头小伙子匆匆地走进店来向马如飞面前一站问道:“你可是马道爷吗?”随即从身边拿出一封信来放在台上掉头就走。马如飞把信拿过一看见封面上果写的是自家的名号里面还封着一件方方的石头似的一样物件马如飞同周礼看见都觉奇怪不过。欲知这信究竟是何人带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八回 四英雄奋力追二贼 一老汉袖手战三雄 话说马如飞、周礼在盘山谷吃食店里因身边忘了带钱却又欠不下帐来心中焦急不过。突然来了一个秃头奴送到一封书信掉头就走。马如飞接信观看外面却写的自家名字里面有一物件同一方小石块一般。心中奇怪之至忙将信拆开一看。忽见一样物件“喥”的落在桌上再一细看原来一块小银还带了一些零碎总共也不过几钱的光景。里又有一说帖上写道: 弟将空手结姻缘兄至须化买路钱惹俺和尚笑连天。酒汤糕饼吃下肚没得出门边。来银五钱三刚刚费用到军前。即此回转莫耽延。一八再到二八日大家齐唱大团圆。 马如飞看毕见下面画了一只酒坛二把铁锥知道是济公的信。又同周礼参详了一阵晓得信中叫他们回营银子是给他们开吃食店的。大略隐而不露暗含着周信同祝三妹成亲一段话。二人真个佩服便道:“忒也奇怪他连我们没有银子出店家的门都晓得了。”二人将那一块头小银叫那伙计一戥果然五钱三分一厘不多一厘不少心中更觉奇怪。周礼道:“这样说来我们也不必去招安视三公回了营就拿圣僧的这封信交令罢了。”马如飞想了一想道:“论大例派遵军令要紧但圣僧说的话却有实在拿这信缴令却也使得。”马如飞就将佩玉仍然系好又将济公的信同一些碎银统统收在衣袋里面出了店门。马如飞怕耽搁时候将将把济公送的银子多下来的零碎雇了领路送出了谷口一径回了大营。将济公的信呈上说明情由。 但是济公因何得到盘山谷的呢?只因周信、周义、周仁、褚彪四人将盖世豪围住正在紧急之际狄小霞救兵已到。钱志见盖世豪被围他挺一挺枪奔上四人分了些神盖世豪赤铜刀一紧突然破围而去便招呼钱志道:“钱将军大事不好跟我赶快走罢!”钱志其时并非有心逃奔盘山谷也叫事有凑巧偏偏直北上没什么兵钱志同盖世豪便向直北落荒而走。周仁、周义、周信、褚彪那里肯舍四骑紧紧追来。却然就追到马如飞、周礼、周智问路的那三叉路口其时视三公才吃过中饭搀了祝善的儿子名叫虎官到谷口来望望野景。外面小西天虽闹得这样.独祝三公虽微微听见风声却全然不知底细。皆因这祝老借这盘山谷就同隐居一样全不同外面往来晓得时势不好连自家的儿女轻易都不许出门。好在家中粮食足有的银钱是多的委实关起门坐享太平。这日偶到谷口也算是陡然高兴那知才到出谷的那条大路只见两匹马如飞似的从对面奔来。祝三公并未看见那马上骑的何人究竟钱志少年眼大他老早的看见师父祝三公了心中这一喜非同小可;忽又想到:我这师父非同旁人他从来不帮盗匪必须如此如此方得成功。就这推想的时候后面追的马已堪堪就近钱志便同盖世豪打了一个哨语两人跳下马来就往祝三公面前一跪说道:“师父救命!后面有强盗追了杀得来了。”祝三公一看原来不是别人却是钱志同一认不得的英雄。祝三公骂道:“没用的东西!你不会回身射他们几箭吗?”钱志道:“快莫提箭被一个姓石的叫石敢当被他用妖术盗着去了。”祝三公还要问那石敢当是何来历只见三个白面壮土一个黑脸玄坛似的四骑马已到了面前。钱志同盖世豪牵住马缰就向祝三公后面一站盖世豪不知祝三公的究竟以为这一个乡下老霉手上还搀了一个小孩子怎样庇护二人得住?就想上马再逃钱志忙暗暗递了一些消息。 此时周仁、周义、周信已到了祝三公面前打起话来了。但那周家兄弟三个全是关北的口音祝三公本领虽好究竞年齿上身有些耳聋牵八的两面说话都不甚清楚。加之褚彪由后面赶来开口“爷爷”闭口“老子”说些混话祝三公真个把他们当作一伙的强盗。便破口大骂:“狗强盗少放肆老太爷此时不管你们你们滚罢!若是再不自量可不怪我老头子动起火来那就暂时请你们这几个小杂种到阎王老于家里吃晚饭去了。”当下这番言辞周仁、周义究竟阅历大些晓得这老者手无寸铁说这些大话一定是有真手段因此不敢造次动手。那小呆子褚彪他里外混牵勒住马在旁边向着老头子装呆像。独有周信真个是忍耐不住了不问青红皂白他便举起过头枪贯足力量对准祝三公胸前刺进以为这一枪老头子多分是穿心过了。那知老头子也可奇怪连让都不曾让那老头子仿佛一个橡皮人儿看见衣服被枪戳了多深那枪及至收回老头子将衣服扑了一扑大笑道:“还算好并不曾戳得破。看你们这几个狗强盗多分是豆腐山上的大王吃豆腐长大的一点力气没有。不然就便人戳不死那里连衣裳都戳不破吗?”周信被他这一耍笑格外无名火起又紧一紧枪直向喉下刺去。当那周信第一枪收回的时候周仁、周义在旁边看得亲切暗道:这老头子果真有些花头呢假若杀他不死我们还有些难得脱身。就这第二枪周信刺去周仁、周义也暗暗的顺过手上的枪突然同周信的枪一齐到了喉下那个势子仿佛同平升三戟一般。那知这老头子真是名不虚传他一些都不惊慌反转将二目一开直听“咯咋咋”的几声每人手上只剩得半截枪杆三支枪通同折为两断。老头子将喉咙搔了一搔笑道:“你们这三个吃豆腐的东西撩得人喉下怪痒的。”三人见势不妙拨马就走。褚彪也把头一抱拎马跟着就跑。 祝三公大笑道:“委实少年人惯会买便宜那里就轮不着老头子回一回手吗?你们杀人的力气没得逃走的本领倒是很快的呢。我老头子人老骨头硬追是断追不过你们这些小伙子也罢且把我的伙伴儿请得来用一用罢。”说时迟那时快祝三公已从身边将金钢圈掏出远远向半空中撂了几撂只见八只金钢圈从半天中直向周家兄弟、褚彪奔来。褚彪抱住头走不几步觉得后面并未有人追赶便放下手来掉头一望果见那老头子还站在那里呆子以为真个没事抬头一望见天上有八个圈子他哪里晓得祝三公练的暗器便呆头呆脑的大喊道:“周家朋友不要惊慌那老狗已被我画了一道符定住身子不得追来了。你们看看这半天上九连环的风筝倒是很好耍的呢。”可怜褚彪话才说完那两个圈子已从他头上落下把褚彪扎得同一个猪子差不多“通”的由马上栽下。周家兄弟听褚彪在后那样喊法也便掉头望了一望就这掉头的时候那金钢圈也统统落下将三人捆下马来。那马都溜了缰东奔一匹西奔一匹不知那处去了。此时四人睡在地下见祝三公并未到来便各想各的脱身计。周仁、周义、周信都运动真功要想把圈子绷断;褚彪便想把身子收小了褪出。那知绷也不中用缩也不中用霎时间来了一班庄汉两个抬一个抬了就走。 但见那路之上转了有几十个弯子才到了一家大门楼。庄汉到里面向那厅前青度石上“通”的将四人掼下。搭眼向厅上一看只见正中坐了那位老英雄下手生了两个壮士揆度那种形像定是这老头的儿子。末坐一个绝色佳人年约十**岁那千娇百媚之中却露出一种英姿飒爽的气度。上便坐的盖世豪、钱志那两个活贼一些庄汉都站在旁边。忽听那老汉道:“将那四个强盗带上厅来!”庄汉答应了一声又将四人搭上厅去。祝三公问道:“你们这些狗强盗是那一山那一寨姓甚名谁从实说来!”周家兄弟可怜他听江南的上话只懂得三成数他不晓得祝三公问的什么只听他开口就是狗长狗短的三人也大骂道:“老狗休得放肆要杀就杀装腔作势什么!”就此龟骡鳖蛋那成一条声。祝三公晓得这三个少年都是硬汉便向褚彪道:“你怎么不开口?可从实说来!”褚彪道:“小呆子说便肯说总要求老祖宗饶命!适才他三人请老祖宗吃枪小呆子深怕分不出个贤愚来说笑话的口气恨不得把支鞭夹在屁眼里一些都不曾敢放肆。你老祖宗也要分别出一个贤愚。”祝三公骂道:“狗贼!不必繁碎快些说来是了。”褚彪道:“我说我说。”当下心里又想道:这个老贼他既同八把苛拿钱志是一个人多分也是强盗窝里的都元帅我如说出是大宋营的将官岂不刚刚是他的对头那还有得逃生吗?必须如此如此方可没事。打算已定方要开口忽听那厅屋地下“沙啦”一声周信突然不见。大众吆喝了一声褚彪此时也便缩住了口就连周仁、周义都不晓得是个什么原故。毕竟这周信可是真个逃走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九回 呆子说谎巧中奸谋 美女多情暗探壮士 话说褚彪正要回祝三公的话忽然厅屋地下“沙啦啦”的一声周信忽然不见。再一细看原来祝家这厅屋当先圯的时很为讲究他罗底砖下都是空的。周信这人本来硬功已到了极顶祝三公所以胜得他们的却沾的是硬软兼全的光此时周信被捆在地下委实是万分不耐烦再听见褚彪这样觉得臭肉同味一副脸被他削尽了。心里就这一恨那睡在地下的半边身子微微着了一些的力那知他身下的罗底砖恰巧一个人印如齑粉一般泥也撒下去了。周信也跟了泥一直滚到罗底下了。祝三公一看晓得这人的硬功是不弱便从下望一望叹了一口气。祝三公的意见是因祝善、祝慈两人的本领不好所以就叹了这一口怨气。祝三妹会错了意以为父亲因他的姻缘觉得这人的功夫可以配得无如是个贼匪推想他叹气的缘故多分是这个道理。心中又想道:我看这三人的品貌秀美且俊绝不是盗贼的蹊景或者另有别故。我无论婚姻怎样倒要查一查呢。就此一人痴想。那庄汉已将周信从地里面拖出可惜好好的一间厅屋被他弄了一个窗洞。要在没肚量的格外作气当恨周信不过。那知祝三公究竟是有点道理的人他不但不动气反转心下想道:我且看这黑炭的口供如何若虽在小山头落草不犯**我便救他一救。无如褚彪这个混人他偏偏那样想法不敢说出宋将几乎送了周家三位英雄的命。 闲话休提。且言祝三公既要在褚彪嘴里定周家弟兄的人品一见周信由罗底下拖出忙问褚彪道:“你快些从实招来不准扯谎。”褚彪道:“小人姓褚名彪本是花花寨的寨主。人因我本领虽好遇事都糊糊涂涂便送我个绰号叫做‘小呆子’。我们这花花寨本在小西天属下现今皇上着了天兵下来要灭小西天。狄寨主因我一支鞭厉害得很软功好得很他也不嫌我呆特为请得来帮他打仗的。”祝三公听说便把眉头皱了一皱又问道:“这三人可是同你一处?”褚彪想道:要说不同我在一处说他是宋营的他必定要查问营将同贼匪合力追人这个家怎样合得起来的?那便有了破绽了不若含糊些好。所好这些奤小伙我们江南话他们听不清。当下便说道:“老祖宗的明见这些北奤叫做同在一处不是一处不是一处又在一处罢了。” 祝三公一听暗道:原来都是小西天的贼匪。便向钱志道:“据这黑汉的说法大约都是小西天的一班贼匪了。不知你们怎样同他们碰着动起手来的呢?”钱志见问暗想道:该应运会恰巧小呆子这样说法将好代我圆谎。我便这样这样的回覆罢了。当下心下打算祝老问过之后他半息半息不回答。祝三妹暗看他目动神乱的那形像兼之平时又晓得这八把苛拿本是一个千刁万恶的小人心中便有些疑惑他们两人也不是一个正路货。见他心中盘算老不开口祝三妹便在旁边急道:“钱师兄爹爹问你话你那里听不见吗?”钱志一听忙回道:“我听见的我听见的。”当下向祝三公说道:“师父在上徒弟生来不过本领差误一些人品你老人家是晓得的。”说着又用手指着盖世豪道:“这个朋友姓盖名世豪也是玉山的一个大家。他的本领在徒弟看起来也算是有一无二。他因小西天土匪闹事官兵打他不过他便动了公怨就约徒弟去打不平。恰巧遇着了这四个恶贼真个厉害一直追到这里还是不放。亏着遇着师父这也算徒弟平时人品正大菩萨保佑该应五行有报了。”但是祝三公这人本领虽是厉害心田最是忠厚他生平又只收了钱志这一个徒弟所以此时钱志满口的鬼话以为都是实情。祝三妹在旁边却看出许多的破绽。 独那褚彪缩在地下听钱志这样的回话晓得自家的话回舛了。他也不晓得怎样叫做管前照后便嚷起来道:“老祖宗你不要听他!他两个才是小西天的的的确确贼匪不要被他蒙混。我们这四人都是大宋营剿灭小西天的将官。”祝三分听说因他嚷嚷的觉到不甚清楚因反向钱志问道:“他说什么?”钱志道:“他说徒弟两人不是打小西天的义民实是打小西天大宋营里的将官。我劝你老人家省点力气同这混人有甚说头请他早些回老家罢了。”此时视三妹把褚彪的话却听得清清楚楚心中疑惑不过恰巧庄汉已来请去吃夜饭祝三公晓得这几人本领皆是不弱就连着金钢圈分付抬了锁到仓库里面。庄汉才进了仓房忽见里面一个邋遢和尚坐在里面打盹。庄汉大为诧异拖也拖不动喊也喊不醒周仁四人心下已经明白。庄汉将四人掼下便去报明祝三公。及至祝三公同了儿子、女儿并钱志一同走来并不见有个什么和尚。就此祝三公便将庄汉一顿怒骂。他真个把盖世豪当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义士请他坐了上座陪着吃过晚饭着祝善将他同钱志请在书房里宿歇又照会庄汉着他们把仓房门锁紧了。见外面已经落雪便叹道:“雪花六出预兆年丰。我们只要长远有碗大米饭捧着也就罢了。”说着自己也就归房安寝不提。 单言祝三妹听了褚彪前后的一番话心中万分疑惑就猜着褚彪是个混人。将那三个少年仔细想来委实人品出众绝不得堕入下流。到得晚饭桌上就那灯火再将钱志、盖世豪细细一看的确一个是尖嘴缩腮、鬼头鬼脑的活贼一个是横眉凶眼、囚头囚脑的恶霸心里早有了定见。候了大众安息过后他拿了一支烛火推开小窗一蹿身到了外面。不料大风大雪一阵风吹熄了灯火。祝三妹低低骂了一声晦气复行进房取了火镰煤头收在怀里拿了手烛又到外面。心中想道:这时满地的雪不能大意留下脚迹来呢。就此便提一提劲带蹿带走的到了仓房门口。只见仓门反锁了两把铁锁不得进里好生作急。忽然心生一计一纵身上了仓屋。小一小身子由透风架屋下直穿进里就同燕子一般轻轻落下。取出火镰敲了火将火烛点起。向下一看只见那黑炭头同猪子一样的环在地下呼声如雷。再朝那三人一看一个个的都拗着头向他望。他遂到周信面前先想同他攀谈攀谈不料周信见他到来面皮上怪臊的忙将头低了向地。祝三妹也是得口实羞的又要喊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旁边一个少年低低的问道:“请教女英雄深夜到此有何见谕?” 看官你道这招呼祝三妹的究竟是哪一个?却就是周仁。因何周信看见祝三妹突然害羞周仁看见祝三妹就招呼他说话呢?只因庄汉进了仓房见那邋遢和尚忙将四人掼下便去告知祝老。这个当子济公便向周信叫了个喜哈哈的笑着说了四句道: “万里婚姻一线牵三更来见面。好将真实说在那人前便成就这段姻缘。” 济公说罢突然不见。及至祝三公亲来看过并没什么打盹的和尚当下着了庄汉反锁了门。周仁、周义便议论济公说的这几句话周信究竟还是一个童男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独那小呆子褚彪吆哈哈的叹了一口气道:“里外没我的事我是死心塌地睡觉罢了。”三人晓得济公的话向来不得讹舛因此双耳听声果然视三妹此时到来周信不但不好意思开口连见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周仁、周义听了济公的话心中已有了方寸所以见他既来周仁便先兜搭了祝三妹一句。祝三妹此时冉把三人细细一看见周信那样羞惭的形像周仁那样说话的语辞便决定断不是一班的盗匪。 当下见周仁问他有何见谕他便叹了一口气道:“请问你们这几位壮士因何落在小西天那贼巢里的呢?”祝三妹这人生性聪明他晓得这三人是北方人不甚懂南方的话他加倍慢慢的说还夹几个官字眼。所以此时周仁听他的话却字字都懂便回道:“我们都不是小西天的贼匪我们都是剿匪营张元帅部下的将官。到你家来的那两个人他们实系是小西天狄小霞面前的贼目。女英雄如不相信他们身边多分还有贼营的标布一搜就明白了。”祝三妹道:“既然这样因何你们同营的那个黑汉又真认是小西天的贼匪呢?”周仁道:“他本是小西天的喊匪降到宋营还不曾有多时。”祝三妹定一定神道:“怪道他又说是小西天的贼匪又说是大宋营的将官想来这是一个混人他把一句话说成两段了。”接口又向周仁问道:“我看你们都是北方的英雄如今两国分了疆界你们因何南来的呢?”周仁见问便将周五常的名字告知又将周信访马如飞遇着济公同进剿匪营的话说了一遍。祝三妹听毕不由得柳眉倒竖骂道:“这些奸贼可还了得!我且将你们四位英雄放走再将这两个奸贼结果了他们的生命有话再说。”说着便想前来代他们解金钢圈。不知周家兄弟可曾真个放走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回 周郎大义杜绝是非 钱贼诡辞离间骨肉 话说祝三妹探出周仁、周义、周信的实在气忿不过随即就要把三周并褚彪放走然后就去结果那钱志、盖世豪的性命。周仁、周义一听忙同声止住他道:“女英雄休得造次。请问黑夜之中全无凭证仗一时的义气杀的杀掉放的放走假若遇着好说是非的那就跳在黄河也洗不清了。某等意见你女英雄究竟是位处*女仍宜慎重为是。”祝三妹一听便道:“盛情指教茅塞顿开敢不唯命是听!但这样雪大使各位壮士席地受苦心实不安。”说到此处忽然周信止不住在旁边说道:“女英雄说那里话来人生在世得一知己虽死无憾。愚弟兄得遇女英雄可算遇着知己了。区区冻馁反党荣幸!女英雄幸勿挂怀。”祝三妹忽然想了一想说道:“我走一走马上就走。”此时祝三妹因他们战了一天谅情没有饮食下肚转眼之间便取了一支高山人参到来腰间掣出佩刀分了四段便放在四人嘴旁看着他们衡进嘴去。又说道:“各位英雄耐烦一点吾去也。”只见向上一蹿忽然不见。 此时小呆子褚彪老早醒来他望见祝三妹这样用情暗道:人人都有姻缘独我小呆子前世里是和尚投的胎这世里活守寡真个要把人怄煞了呢。及至祝三妹把人参送到面前旁的人还候视三妹逼了又逼才偏过头来衔进嘴去。独这果物色才见祝三妹将人参送到他一骨碌翻过恨不得将那纤纤玉手间他一闻连忙把一截人参咶到嘴里就同嚼黄萝卜似的嚼了几嚼那知嚼也嚼不动又觉到嘴里一阵一阵的苦水候了祝三妹走过之后便吐了几吐大声喊道:“周家朋友你们晓得吃的这是一样什么东西吗?”三人故意的道:“原是认不得它。”褚彪道:“我谅你们也断然认不得。我告诉你们罢了这就是他们乡下人去年冬天腌菜卤里浸的黄萝卜。多分这位姑娘害病吃米饮粥的时候筷子不曾拿得稳骨碌碌滚到马桶夹缝里面过了一个黄梅天霉了一霉到了大伏天又将它燥干了所以挺硬的又苦又嚼不动。也算这位姑娘多情不过觉得乡下人摸不着些食物做做人情面场上难下。一定还是弯了腰来特特意意由马桶旁边摸出来恭维我们的。”说罢只听他吐了又吐“阿噜阿噜”的嚷道:“苦煞了!苦煞了!”闹个不住把周家弟兄三个笑得直滚。闲话休提。 且言祝三妹走进房去心里有事便和衣睡倒。祝三公向例是蒙明就起身的钱志晓得师父的脾气才到一亮便将盖世豪喊起了身。此时祝三公早已到了厅上祝善、祝慈、祝三妹也都到来。祝三妹这人他性子爽气直惯的今日却还带了二分藏头露尾。因周仁、周义那一席话提醒了他所以他一上厅屋请叫了一声“爹爹”也不提夜间怎样便说道:“女儿查得昨日被捆的那四个壮士实是大宋剿匪营的四个将官。一名周仁一名周义一名周信本是兄弟三个。褚彪是由小西天初投降到大宋营的也算是一员宋将。钱志这人此时已入了小西天的伙所以昨日同盖世豪这个贼匪来劫宋粮被这四个未将追下来的。你爹爹光明正大过了一世难道还把个声名坏在徒弟手上吗?”祝三妹说了一说可怜这个祝三公真个粗直不堪他并不查点女儿这句话由那处来的随即气冲牛斗恨不得暂时把钱志、盖世豪拿了解往大宋营听主帅落。当下一手拂着胸前的长须向祝春道:“去把两个贼匪叫得来。” 话才说了恰巧钱志同盖世豪一前一后走上厅来。祝三公不觉无名火起拍桌大骂道:“畜生畜生!”那知第一下是拍的桌子第二下那一张据木桌子倒不知变做几千块粉碎的了。钱志一见大吃一吓但他晓得祝三公的脾气反转不慌不忙走进一步问道:“师父这样作气所为何事?”祝三公又骂道:“畜生!你从今以后不必叫我师父。你此时已是小西天的贼匪了。”钱志故作惊慌道:“师父这话由那里听来?”祝三公他始终直头布袋惯的便说道:“是我家三妹说的。”钱志冷笑道:“师父难怪忒也岁数大了脑头不甚清楚了。昨日贼人褚彪亲自所供他是小西天狄小霞面前的将官你老人家不相信忽然过了一夜师妹说徒弟投了小西天你老便相信。但自家亲生的儿女所说的话自派比外人说的话相信了!无如褚彪果是大来营的将官他何得反转说自己是个贼匪?褚彪自认是个碱匪可见他同徒弟们为难徒弟们必不得是个贼匪。徒弟们既有真凭实据不是贼匪何得无凭无据师妹硬要说徒弟是个贼匪?且师父的明见师妹是个不出闺外的女子怎样睡过一觉来他就晓得徒弟是小西天的人?那是梦中有人告诉他的吗?难得师妹既这样说法徒弟情愿跪死在师父面前!要求师父查点清楚这句话是甚人告诉师妹这人是什么时候告诉师妹的呢?” 祝三公一听暗道:这句话委实不舛。一者昨日那个黑贼他本说他是小西天请来帮打官兵的将官如其钱志果是小西天的人他倒不得同他为难了;二者我们昨日散了以后各人都去睡觉今天一早也就同在一起请教他这个信是什么人告诉他又是什么时候告诉他的呢?就此沉吟了一会。忽然想道:我明白了一定是这贱人看中这几个贼匪人品既漂亮本领又高强他一定夜分跑了去干出无耻之事同这几个贼匪商议妥了反来诬害钱志、盖世豪二人。一定是这台串戏!想到此处不由得冲冲大怒。暗道:这小贱人败坏门风留他在世徒然丢丑。想罢便想致祝三妹于死地。又想道:如今这个贱人的本领也是同我一样要想送他的命却很不容易。却因祝三妹见钱志上厅他晓得这八把苛拿必有多少辨别当下就转到后面。这时祝三公气忿不过眼睛望了一望见三妹不在外面便向钱志道:“你先起身我总代你将这事查明白是了。”钱志站起走到旁边暗暗欢喜。但见祝三公胡子气了倒竖把衣袖卷了一卷就想进里结果了祝三妹的性命免得自己丢丑。 看官你们看书至此莫要疑惑我做书做得前言不应后语。先前视三公说三妹的本领同他一样此时忽然说祝三公衣袖一卷就想到后面结果了他的性命既是一样的本领怎能结果得三妹的性命?那里祝三公因一时气急同他碰一碰方子看吗?列位有所不知大凡做功夫的人下等功夫练力上等功夫练气。人身本是一小天古书上说道:天不满西北。所以练气的人再做到极顶的功夫勿论怎么钢筋铁骨他身边都有气眼。就如周信的眼睛马如飞的肾子皆是功夫上留下来的缺陷再也做不满的。而且视三妹的功可算都是父亲祝三公的传授他的气眼祝三公是晓得的。此时气愤愤卷袖捞衣去寻三妹他的意思以为寻着三妹弄他一个冷不提防奔三妹的气眼就是一下那不暂时结果了三妹的性命吗? 就此视三公才想进里的时候恰巧祝三妹在后里面帮着祝善、祝慈的妻子做早饭点心心里想道:这一笼点心做成若得把大宋的将官放出一同吃食才是正理。假若爹爹糊糊涂涂还是徒弟长义士短将那些活贼请下来吃了那我祝三妹不要怄死了吗?心里暗暗想着那手上正然捏了一团粉面在那里做饼。忽见哥哥祝善慌慌张张的走来到了三妹前面说道:“妹妹大事不好!你赶快避一避罢。适才妹妹进里钱志听了父亲问他因何投了小西天的逆贼他便左一辨别右一辨别追问道这话是妹妹说的他便跪在爹爹面前说妹子夜晚更深是从何听得来的这些话?爹爹他向来是个直爽人被他这一提不怕妹妹见恼爹爹便疑惑到那淫的事情上面。现时衣袖卷卷的要到后面寻你。假若被他寻着一定断有个鱼死网破我劝你避一避道罢!” 祝三妹见说不由得勃然大怒将手上团面粉向桌上一掼。可算遇见这件事祝家的房屋家伙大大遭劫厅屋里地下被周信睡了一个窟窿前面的桌子被祝三公一拍手打碎了一张这时视三妹一团面向下一掼倒又把桌子穿了一个大洞。大骂:“钱志这个狗贼!他疏我骨肉。我祝三妹光明正大没有一点私情。四人的来历委实是我祝三妹一个人夜间到仓房里查点出来的有甚不能对人说?”当下把手在毛巾上一揩一转身直往前走大声骂道:“狗贼钱志间吾骨肉我便将夜间探访情形说个明白也无不可那里还有什么私情吗?”说着已到了穿堂前面只见父亲祝三公正从对面走来祝三妹真想走到面前将夜间探访各节细细向父亲说明那知视三公手起一拳直向三妹的穴道打来。三妹猛不提防喊了一声“不好”不料突然一个和尚将祝三公的拳头抵住笑哈哈的说道:“自家骨肉不可如此。”说着便把那祝三公拦住。毕竟这和尚从何而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一回 济颠僧拳下救美人 祝三公肋间欺傻子 话说机三公这人持家极严他虽然就只三妹一个女儿十岁上便除掉了娘又教成他这一身武艺独有“闺门”这两个字他是时刻的留神深怕稍有一些苟且跌辱了自家的声名。所以听了钱志隐而不露的这一番话恨不得暂时把祝三妹置之死地免得败坏了自家的门风。所以拿定主意一见祝三妹由后面走出不作声不作气的便下此绝情。看官你晓得祝三公认定三妹穴道上这一拳三妹如真晓得有了提防让过了门这祝三妹的本领本同祝三公肩上肩下一拳既过了门二拳便再打不到充类至尽他也不躲不让两手护住穴道任凭祝三公怎样打法也就可以没事了。无如祝三妹此时也是一肚皮的气由里面往外走一见父亲迎面走来想迎上去将夜间看的情形说个实在。他断不料祝三公起手下这个绝情所以一拳打来祝三妹晓得万躲不掉喊了一声“不好”那知忽然无影无形由中间冒出一个邋遢和尚将视三公的拳头接住祝三妹便脱了身。至于这个和尚可用不着我做书的交代一定就是济公。 但济公怎样到来的呢?只因昨日将狄小霞射走之后他也回了大营照会过张钦差、杨魁迁营等事。张钦差方要把周仁等追贼不回的话向他访问那知他匆匆走出大帐忽然不见。他当下便老早老早到了盘山谷了。周仁、周义、周信、褚彪怎样被抢褚彪怎样回供钱志怎样的就连马如飞同二周怎样夜间冒雪他都清清楚楚。总之这番人应受的磨折却然也逃不了的。兼之盘山谷这一回事件内中却含着两件大事:一者金光寨非祝三妹不破二者周信的婚姻非此不成。俗语说得好也算是“好事多磨折”罢了。但到了周仁并褚彪等收至仓房济公这一夜却就隐在祝家。所以当庄汉初送四人到仓房的时候他遂现了一现通了消息。到得天明之后听了祝三公起身他也隐上厅去。祝三妹怎样在父亲前说明四人的实在祝三公怎样动怒要去擒钱志、盖世豪钱志怎样奸言巧语激祝三公动气去害三妹他都站在旁边看得真切。所以到了祝三公近里要结果三妹三妹出外两人顶头大撞的时候他晓得祝三公拳头一下祝三妹性命难保。他遂暗暗的隐在中间及至祝三公一拳对面打去他便突然收起隐身法弄一个出其不意将视三公的拳头接住。这时视三妹脱了身便怒气勃勃的奔进房中掣出宝剑就想去杀钱志、盖世豪。祝善、祝慈深怕闹出大事连忙挡住三妹不放他走向前面。祝善的妻子想了一个主意便拿了一件雪袚代披好叫他两个哥哥由后门将他拖出到爿茶馆里劝解他去。前书之中所说马如飞、周礼、周智在那吃食店遇着一个女子、两个壮土猜着定是祝三妹却就是这个时候了。 这里祝三妹同祝善、祝慈吃茶我且按下不表。却说祝三公一拳正向祝三妹打去心里忽想道:“嗳哟我一个娇生惯养如花似玉的女儿十几年的心血用在他身上岂不就此一拳登时了结了吗?”但那心里虽然猛然懊悔无如那一拳头再也收不回头便咬着牙齿喊了一声“算罢”!那知还未喊得出口忽然眼睛一花一个邋遢和尚来无影无形的站在中间将两人隔开举手便将视三公的拳头接住。祝三公大怒说道:“人家管女儿怪你和尚什么相干?”说着又见那和尚这一种龌龊样子就想顺便打他一个斤斗杀一杀气。不料手才一起那和尚便应手栽倒只听“哇”的一声大喊道:“师父徒弟的腿子跌断了!”祝三公再一细看原来不是和尚是钱志坐在地下爷天娘地的喊真个把一只腿子截成两段。那和尚在旁边拍手大笑道:“人家管女儿不怪和尚相干;人家管徒弟更不怪和尚相干了。要不这个说法俺和尚还要行个方便上前解一解功呢。”祝三公此时好生诧异暗道:这和尚好生奇怪我这个拳头大约普天之下能接得住的也还不多得很呢。独他一手接住并不吃力此时我打他一个斤斗却又变成是打的钱志。加之他来的时候又不晓得怎样到来这样看起来大约这和尚多分不是凡人一定是位仙家了。济公在旁边又笑道:“我不是个仙家我委实是个和尚。”祝三公一听格外毛骨悚然暗道:我不过心上的一句话怎样他就晓得?一定不是仙家也是佛我祝三公不能错过。 想罢便双膝向下一跪说道:“弟子家人不知错误;有劳佛爷下降还求指点一二!”济公大笑道:“祝三公你可是要俺和尚指点指点你吗?也罢你且把俺和尚吃的那例行酒菜代和尚办得来俺和尚向来是不做白大事呢。还有一层要代俺快些起来。俺和尚欢喜世上人一个个都做高子不喜欢人做矮子。俺看见人向俺装矮子俺急得就要撒尿了。莫弄了尿你一头被人笑话。”说着便做了要去褪裤的样子祝三公连忙站起说道:“佛爷莫撒尿我请佛爷吃酒是了。但佛爷说那例行的酒菜老朽却初次孝敬佛爷不晓得例行是派个什么样子?”济公见问把那颗蒲草盆子的头扭了几扭说道:“俺不好意思说。也罢你把个耳朵就得来俺同你附了耳罢。”祝三公这人本是一位很有道理的人他把济公仔细一看晓得他这龌龊形像是有心试人断然是一位道行极大的佛老。见他要他附耳真个乖巧得很忙将耳朵送去。济公就耳未曾开口先哈哈的笑了一阵然后便说道:“烧酒狗肉。”祝三公也笑道:“这却容易得很。”随即将济公请到厅屋里面坐下喊过一个庄客说了几句。不上一刻果然烧酒、狗肉都办得来了。祝三公向不吃酒恰好坐在旁边陪了顺便吃早饭。他此时还不曾晓得钱志同盖世豪的究竟便叫庄汉去请他们一道来吃点心。那知二人一个抱了腿子坐在地下一个站在旁边都同雷打痴了一般。 着官你道这是一个什么原故呢?因钱志他虽然不曾见过济公的面耳朵里面一种印象却然常听见人说又晓得他此时是大宋剿匪营的军师。自从祝三公拳打祝三妹他便冒里冒失出了场心中猜着有几分数就是济公。晓得这人到来有些不大尴尬忙要跑到盖世豪面前通个信息把他就此逃走。那知这两条腿不是自家的一般就推车不由主的反走到祝三公面前。祝三公存心打的是和尚手上撂的却是钱志。请教这祝老头子的手脚可还得轻了?恰巧把一只左腿的孤拐骨跌着脱了节。心中正然诧异黄牛似的叫痛。只见师父同和尚磕头作揖的格外晓得不是势头。候着师父同济公走至里面便挨住痛喊盖世豪近前低低的商议道:“盖将军你看见吗?这和尚一定是大家营的济颠僧。他到了这里便大为不妥了。我腿子已被跌断你可以顾些交情带我逃吗?”盖世豪听说既然济公到来了觉得三十六着走为上策。就此便想搀了钱志出得大门然后到马房里牵出了马预备逃走。那知心中想得是不错无如两只脚再也不得起身钱志坐在地下也不得一些移动都被济公用定神法定位。所以庄汉来请他们去吃早点他们头也不晓得点但站着的还是站着坐着的还是坐着都同痴了一般。庄汉大为奇异忙进里对祝三公说知。 祝三公便要走去查点济公便止住着不让他去。但他嘴里塞了一大段狗筋把上牙同下齿代他上起了绊马索一句都说不出话只得“哦儿哦”的用手指着祝三公喊。祝三公见他嘴里喊着那牙齿上几下儿扯个不住头向前一伸一伸的喉咙一咽一咽的活像那鸡子吞蚯蚓一样。就此吞了许久见吞不下去便伸了钉耙手向嘴里一把将那狗筋拖出向地下一撂笑道:“该应狗嘴里的食却勉强不到人肚里去的。”当下又叹了一口气便向祝三公说道:“你不必去看令徒同那姓盖的他两人嫌和尚龌龊不肯来由他去罢。俺和尚却有四个朋友在外面饿得很了不妨留些请请他们。”祝三公道:“令友在那处呢?”济公道:“就来就来。”祝三公又问道:“老拙不善事务佛爷来了已久还不曾请佛爷的上下呢。”济公大笑道:“不要问不要问俺的名字久已倒落在那东海里去了。俺如今最怕人同俺用事务问俺的什么上下便最是气闷不过。也罢俺却有四字谜语你去参详会罢。”便接口说道: “东海古何地海中有何物? 大才请参详名由此中出。” 祝三公想道:东海是古时齐国的地方海中所有的无非是水水字帮个齐字是个济字。想到此处忽然心中大悟暗道:我明白了!去岁王亲家由临安回来说西湖上出了一位济公圣僧人是颠颠倒倒的衣眼是被披挂挂的一天到晚烧酒狗肉是不离嘴的。却然神通广**力无穷专在外面锄强安善普救世人。照这样谜语想来多分就是那济公圣僧。想罢方要开口问个究竟济公大笑道:“你不必问了既然猜着还要问什么呢?”祝三公此时心才明白。又想问济公来此所为何事只见外面走进来几个人。济公大笑道:“来得好来得好坐下来陪俺吃罢。”祝三公初时以为是圣僧的朋友便连忙起身邀坐及至再一细看不觉大吃一吓原来不是别人就是被提的那三个少年、一个褚彪。心中好生疑惑。 只见济公哈哈的笑道:“老英雄可认识这四人吗?”祝三公顿口无言不晓得回认得的好还是回认不得的好。济公又笑道:“老英雄不必疑惑只因这四位壮士都是奉旨剿灭小西天张元帅帐下得力的将官他们只晓得遇着贼匪就追不晓得贼匪中有老英雄的徒弟因此冒犯虎威致被擒获。还求老英雄看俺和尚一些薄而念国家剿匪得力的人员宽恕这一次罢!”说罢便向怀中一掏出四副金钢圈三支金钢箭交代视三公道:“物归原主。”又说道:“这三支箭是令徒钱志在狄小霞营里被石敢当盗了去的俺和尚因没有东西代这四位壮士赎罪因此将这三支箭代英雄取来以表报答之意。”祝三公一听只吓得魂不附体跑出位来对周仁面前跪下磕头如捣蒜的说道:“老朽罪过老朽罪过还求四位将军开恩!所幸有济公圣僧在此他老人家最为明见还是老朽同宋营将军为难还是因褚将军说话不清误中奸徒之计谅圣僧明见万里。”说罢又磕头不住的。周仁方要开口只听济公大笑道:“老英雄不必如此将后都是同殿的功臣自家翁婿。快些起来还有要紧的话说呢!”周仁等也便说道:“老英雄快些请起!俗云不知不罪。” 独那褚彪气闷不过暗道:这个老杀才他将老子们捆起搁在地下饿了一夜。我老祖宗长老祖宗短的求了他多少他一些灵应都没得。那里跑得来磕几个头云淡风清的就过了身吗?大约一个个的都可以踏茅散火独我小呆子还要摆布摆布他才称心呢。想罢便装做来扯祝三公起身嘴里说道:“老英雄快些清起你老这大年纪多分人老骨头硬我来搀一搀罢。”就此把一只手便从祝三公肋下插入明分是搀他站起暗暗使用一只手代那祝三公摆骨。这摆骨法本是他们有工夫的同有功夫的动手是第一个最厉害的法子一经得了手那怕你钢筋铁骨登时酸痒不过再也提不起劲便有性命之虞。那知这祝三公究竟是个老江湖他晓得褚彪虚请假意的搀他就有些存心不善他预先就把劲提得足足的。到得褚彪手到助下排了两排即是排的石头情知不妙连忙缩手。祝三公便用了对成力把手膀摆一摆只听褚彪“哇”的一声就同被铁夹把手掌夹了一下祝三公连忙一松故意慌慌张张的问道:“褚将军这怎么的?”褚彪满面含羞入了座位再也不好意思开口。 祝三公此时觉得四位都是贵客剩点残菜不成一敬便叫过庄客到镇上买了些精细的面点备了酒菜请四位重新入座。方才晓得周家三个就是关中著名的周家五常因访南侠马如飞南来便由济公引入剿匪营代国家灭贼。祝三公笑道:“老朽真是无用周家昆玉万里南来尚知代皇上出力老朽近在目前连消息没一点真算枉生人世了。”说着又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当下周仁、周义、周信同祝三公或谈些世道或讲些功夫或议论时下的人品国家的运气真个言来话去相见恨晚。独有上面的一位济公圣僧下的一个小呆子褚彪他俩人始终口也不开吃上前去。正在宾主得意的时候只听祝三公说道:“哎呀我倒忘掉一件事了。”说罢忙起身匆匆出外。不知祝三公所忘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二回 二贼匪仓屋栖身 众英雄园中演技 话说济公、周仁、周义、周信、褚彪正同祝三公吃酒祝三公他是守酒戒的人便以茶代酒谈谈说说为最祝三公同周家弟兄投机不过。正在极乐的时候忽然祝三公说了忘掉一事。看官你道他忘掉一件什么事呢?此时视三公同周家弟兄透谈之后知道钱志同盖世豪实系小西天的贼匪。祝三公这人本来是嫉恶如仇觉得这两人既是逆贼何能再留人世?初时贪着陪周家弟兄南长北短的谈几乎把两个人都忘却了。及至忽然记起随即就跑到外面。只见一众庄汉围住那二人就同看笑话一般。一个个的见视三公到来都向旁边让开。祝三公近前一看但见钱志坐在地下盖世豪站在旁边口也不开手也不动同泥塑木雕的没有二式。祝三公近前问道:“我问你们这两个逆贼世界之上那样功名赶不到那样衣食彀不着偏偏要同贼匪造反?你去远走高飞做贼做匪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寻上我的门子午卯酉的还恨不得要把我也带了下水!”说到此处不由得气冲牛斗分付庄汉道:“代我把两厮捆起来!”两旁庄汉一声答应便如狼似虎的上前就去动手。寻知你去拖这个也拖不动他去拖那个又拖不动先前三两个人拖一个拖不动后来十个八个人拖一个还是拖不动仿佛就同生了根的一般。祝三公那知是济公的定身法以为他二人用了吸地的功夫故意的卖弄本领不觉冲冲大怒。大骂道:“胆大的逆贼!死在头上不觉还在我面前来卖弄卖弄呢。”随即卷一卷衣袖走到盖世豪面前伸手拖着手膀就势一扯只听“波咋”一声盖世豪“哇”了一声一只膀臂登时拉断还是动也不动。再为仔细一看不但二人身子不动连眼珠都是定的。暗道:真个奇怪这是得的一个什么病?我倒不清楚呢。 正然同一众庄汉疑三惑四的猜详只见济公笑嘻嘻的跑来说道:“可是被你拉断一只膀臂了吗?”祝三公道:“圣僧因何晓得的呢?”济公道:“俺还有个不晓得!我且问你你预备怎样处治这两个贼匪?”祝三公道:“老拙预备叨些思典赏他两个整尸罢了。”济公道:“俺的意见老英雄可莫造次现在一个已经伤手一个已经伤脚都实是两个残废。就烦老英雄将他派人拘管好了这二人算是大逆的钦犯应派明正典刑方合正理。”祝三公一听连称领教。心中又想道:据圣僧这“钦犯”二字的说头斤两担任不浅我家又无拘留罪人的地方倘有疏虞如何是好?忽然又想道:祝三公你好呆现成的文章换个题目你倒不会做了。随即从腰间掏出两副金钢圈将二人套起着庄汉仍将二人关在仓房里面。也可奇怪此时两个庄汉搬一个轻轻巧巧搬了就走。祝三公格外奇异便亲随庄汉将二贼收进仓房仍同济公一同进里。 此时祝三妹已由茶馆回来祝善、祝慈一到前面看见这样情形忙暗暗喊了一个伶俐庄汉问了实在随即跑到后面说知三妹。三妹这人他是大方惯的不像人家妇女羞羞答答怕见生客他得了这信便暗暗喊了几句“菩萨有眼睛”当下也随两个哥哥走到外面。由济公起都见了一见常礼。济公故意的说道:“俺说大宋营里还少一员女将方能破得金光寨那知还在这里。”祝三公道:“乡间妇女虽懂得几手拳棒那能冲锋打仗圣僧不免夸奖太过了。”周义道:“老英雄不必过谦。在下看女公子这样风度却同我们敞营的四位女将军正相伯仲。”祝三公道:“请问贵营是那几位女将?”周义道:“就是杨将军的夫人一名韩毓英一名哈云飞;菊文龙的夫人一名李彩秋一名邓素秋。”祝三公见说忙问道:“这菊文龙可是菊天华的儿子吗?”周义不知究竟一时答不出来。周信道:“在下等因相识未久尚未知其家世。”祝三公道:“某想菊天华可算同老拙总角之交如今他的儿媳居然都出来干功名了。”说着便向祝善、祝慈望了一望叹了一口气。其时大众酒点已吃完了只剩着济公一人在上面饮酒。庄汉便将杯盘碗碟重重又叠叠宝塔似的端了要走却然祝三妹见了父亲这样伤情便站起叉手进前道:“父亲勿忧女儿若不能挣扎个荣封誓不立于人世!”那知手这一叉恰巧把一堆碗盏碰着由周信身旁落下。周信手健眼快转身提了衣角一兜却一样都不曾残缺。祝三妹说了一声“造化”祝三公把周信一看也觉得这人诚实可靠心下却就有一个意思却不曾说得出口。济公对视三公相了一眼点一点头说道:“好的好的。”祝三公微微一笑故意的问道:“圣僧说什么好的?”济公大笑道:“俺也不晓得什么好的俺只晓得你心里那个意思是好的。”祝三公又笑道:“果真好的老朽也放得心了。”此时两人言来话去就同打的哑谜一般周家弟兄同褚彪只在旁边翻眼。 过了一会周仁便起身说道:“愚弟兄荷蒙照拂叨扰多端但因将令在身不敢羁留。回了营次自当将老英雄的功德禀明主帅备礼来聘。愚弟兄就此告辞了。还有两名贼匪可否赐愚弟兄带回交令更为感激。”说着便站起身来奉了一揖就要出外。祝三公连忙一把拖住说道:“壮士说那里话来贵人光顾蓬革增辉。老朽还未尽东道之谊;至少欢聚三日方得动身。”周仁道:“老英雄不必固执后会有期。想某等在此元帅同将军不免悬悬挂念。”说着便望着济公周仁心中即含着周信同祝三妹婚姻一句话因此不知定是好不走是好所以望着济公。此时济公却然烧酒狗肉吃得适意不过便唱道: 盘山谷盘山谷有女颜如玉。阿谁得享椒房福?红丝一线牵万里结良缘。一对英雄成眷属俺和尚吃不尽酒和肉。 济公唱毕便哈哈的向周仁道:“不要走不要走。俺和尚算定还有几石酒派俺们吃呢。可能丢下把人消受吗?”祝三公大笑道:“这才是的。”周家弟兄细将济公所唱的话细细一想知道其中意思也就不忙着要走。褚彪格外是有酒有食睡在棉花包上落得快活的了。就此过了两天祝家自然是顿饭成席恭维不过。周家弟兄同祝善、祝慈、祝三妹都过了熟识起来了不时就在后园里操练操练武艺。 这日午后祝三公饭后无事见自家儿女、一班壮士都不在面前以为他们一定约了出外游村玩景去了。济公他始终酒完添酒肉完加肉自斟自饮高兴起来便唱歌连话都不同人说。祝三公觉得同他也没什么攀谈便一人跑进后园预备做一套功夫消遣消遣。那知才进国门就听里面嘻嘻哈哈的闹成一片晓得是他们约了在里面操练比赛武艺。心中想道:俗语说得好老不搭少少不搭老我如跑进去反转带累他们拘拘束束的没得自在。我何不躲在一个僻静地方悄悄看他们的本领究竟如何。主意已定便轻轻巧巧走进咏絮轩那迎面窗外左边一棵冬青右边一颗樱络把窗子遮得满满的。恰好推开窗子从那樱络疏处看见对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有人。祝三公走进轩里拖了一张天然椅当窗坐定轻轻地把那窗子推开半边向对面望去。 此时却见周义伸了一个指头向上指上站了一个褚彪扭扭捏捏的装了一种怪像嘴里还拖声拖气的唱了几句青阳调旁边一些人看了笑得直滚。祝三公暗道:这个怪物虽然生得个丑不过本领也算是很为得过了。就这眼睛一眨的功夫那褚彪忽然同燕子似的飞身而下向地下一躺跟后同游蛇似的头同脚靠到一起那脚便拗了架在头上头又拗了翻到脚上这时身子却变成一个圈儿那头便慢慢的由圈儿串进大喊道:“你们来两人一个代我拖头一个代我拖脚。”祝善、祝慈便笑嘻嘻的走过去两头一拖但见褚彪把身子打了一个结就地滚了几滚忽然褪开望起一站大众喝了声彩。祝三公道:“这人的轻功虽不如我同三妹软功还要加在我们之上。可见世上的英雄豪杰不能以言貌取人。” 这里褚彪却才要过那边周仁、周义每人手上扒了一把泥揉了两个泥团便向祝善、祝慈、祝三妹道:“愚弟兄得游贵国三生有幸不可不留点遗迹如东吴试剑石之类以为后日之佳话。”说罢周仁、周义拣了一片有五尺多高的山字石上面有两个峰头约有四寸阔三寸厚的光景。两人先验了一验便退到百步之外站定每人认定一个峰一泥九打去只听“扑咦”一声每一峰头上穿了滴圆的一个小洞。大众也喝了声彩。这时视三妹却见他们耍得有趣也高兴起来。将袖卷了一卷一纵身上了木架在头上扯了一根青丝由架上铁杆横担穿过打了一个结将两膀套进头圈里两脚悬空翻了两三套架落然后落下。周信喝了一声彩说道:“我这头因装和尚过关到今日还不曾长就借女英雄的青丝用一用罢!”说着一纵身子上了架子也将两膀套在头圈里身方一搁只见周信向下一落上面“咦咦”的滚下两样东西周信两手绷着一个头圈儿交代祝三妹道:“幸未损断女英雄的青丝原物奉还。”祝三公初见周信坠下以为周信只有硬功因将头坠断不免暗暗笑他坍了一点小台;及见他把头图还了三妹依然一个整圈并未断坏方知由上面滚下来的两样东西是架上的铁横担被丝套断落下。他晓得这样手段非硬功做到极顶不得能毅止不住“喔喔”的喝了彩。 大众一听方知有人躲在咏絮轩观看一同便寻上轩去。祝三妹向来性情最躁他一个人便在前走才走上阶沿恰巧祝三公因他们停手也便跑出轩来恰巧顶头大撞。祝三妹大吃一吓方知轩里就是父亲在此。后面周家弟兄也便上前见了三公道:“愚弟兄等现丑了。”祝三公道:“说那里话贤昆仲的硬功也算得有一无二了。就连褚壮士的软功学到这步田地也就难得。但这功夫之中人皆晓得硬软两门不知其实四门。硬功做到极顶便为劲功;软功做到极顶便为轻功;劲功以神威胜人;轻功以逸兴保己。诸位田此造就不患不到此地步。想诸位正在少年有为之时不难进取如我老朽只能出副眼睛在旁边望望了。”说罢又叹了一口气。连同各人又到庄外闲游了一会直到鸟已归巢炊烟四起方才转回。那厅上的酒席已开得齐齐备备恰好八人一桌。 祝三妹转到后面但祝三公两日之间处处在周信身上留神看得无一点不好拿定主意要想招为女婿。初时周信本注意不破真元修炼内功那知此时一见祝三妹也算真有前缘便觉支持不定。后来花烛之夕三妹便问周信有几个侄儿周信便将周仁几子、周义几子、并三兄四兄几个儿子多大岁数统统告诉了他。祝三妹笑道:“既然如此你我就一身无子也有香烟后代。何不仍然各守真元炼成大道不较那些杨花水性种下许多孽障剩一把枯骨归于黄土高得多吗?”周信听说好生欢喜。因此虽做夫妻不染尘俗。直到元世祖登极他俩人遂隐于嵩山不知所终。此是周信、祝三妹的后话顺便叙他一叙罢了。这时视三公可算才代三妹选婿真正看上了周信本领既好人品又佳委实是祝三妹的好对儿。觉得这一门好亲万万不能错过酒过三巡见三妹不在旁边便向周信问道:“周壮士老朽不揣冒昧有一个家务谈一谈。请问贤昆玉都到了南方尊府家中什么人照应呢?”周仁一听晓得渐渐打拢得来便答道:“晚生有子年已二十尚堪支持门户同二舍弟共处一宅。三四舍弟家室子女均招赘岳家五弟至今还未完婚。”祝三公听说连忙问道:“五令弟虽未完娶一定已经聘走过人家淑女的了。”周仁道:“也未成聘。”就到此处忽然小呆子褚彪在旁边就同老牛似的喊了一声。毕竟不知所因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三回 祝公赘婿装饰新房 周子陈情潜通寸简 话说机三公问到周信可曾聘定姻事小呆子褚彪在旁边听得清楚暗道:这样看来多分这个老头子要在我们这几个人里面选女婿呢。但他此时只晓得周信不曾娶着妻子、定着亲事不知道我褚彪也是同他一样我就同摇会签样子也要丢下名字下去碰一碰机会不能碍口实羞看着一个玉天仙似标致大姐归了把人我就闷湮湮的没事。我必须如此如此或者也有个万一之望。主意已定候着周仁话完祝三公才要开口他便故意惊天动地的先喊了一声接口苦叽叽的喉咙说道:“老英雄的明见想未婚姻之事也有定数。如我小呆子出娘胎胞我的爹妈只养了我一个儿子可算时时的就要代我定亲那知到今日也同周家兄弟一样还是不曾定得着。要论我小呆子的家业吗田地还有几千亩嫁得来的婆娘只愁吃饭胀杀了可保不得饿杀了。要论我小呆子的家务吗真个一夫一妻还不像周家兄弟有什么三姑姑四妯娌人多嘴杂的不大好过日子。要论本领吗我小呆子一支鞭也拿得起来一匹马也骑得起来就是遇着好本领的考功夫也还俯就得过。要论形象吗我小呆子也不疤不麻不瞎不秃不过皮色稍差一点。如天天用滚水烫烫借把刷猪肉的刮子刮刮再买些香肥皂擦擦也就细皮白肉、又香又嫩的了。不知因何谈到小呆子的婚姻一家家都同得了鸭子瘟一样那颗头摇个不住。总因世上的人有真眼力的少我小呆子此时也就冷了心并不忙了。俗语道一人有一夫一马有一鞍小呆子总不见得打光蛋过一世。大约迟早不等都是要碰着一个识宝回子的呢。”这一席话把满座的人说了个哄堂大笑。 济公大笑道:“褚呆子你不要忙俺师父早代你寻了一门亲事了。”褚彪一听好生欢喜。暗道:多分他同我究竟有师父之情帮着我。他说寻这门亲事没有别个一定借此进言要向视三公把祝三妹代我做媒给了把我的了。想罢便出席就地碰了无数的响头说了无数的“谢谢师父”然后站起归位坐下。忙问道:“请问师父所代小呆子寻的这门亲究竟是什么人家的呢?”济公道:“这人家我不必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到了那天你自然明白了。”诸彪听见济公“近在眼前”这句话更加疑惑到祝三妹身上。便说道:“好师父你快些说明了罢!师父若肯爽爽撇撇的告诉我我小呆子情愿拚得一个月的饷钱请你师父吃酒吃肉。”济公道:“可是真的吗?”褚彪道:“自是真的如有假意就叫我小呆子嘴上害个疗疮把大门封起来饿死了没事!”大众听说又哈哈的笑了一阵。禇彪守大众笑过又苦苦的逼着济公说明。济公道:“俺且问你你们适才同老英雄出外玩耍大门左边一个人家哭的什么事吗?”褚彪道:“听说有一个女孩子死掉了。”济公笑道:“那就是你的婆娘。”褚彪道:“师父休得取笑婚姻是人伦的大事。”济公道:“谁同你取笑。而且他此番死去投了人生还不是你的妻子。直到他二十岁上死了你助了他一口棺材然后再转人生又过二十年那时你们才得团圆还代你传宗接代那可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褚彪一听只急得要哭。大众这一个哈哈足传到半里路外都觉得济公是拿他醒脾。看官你道济公圣僧可是拿他醒脾的吗?其实并不是的后来褚彪果应了这样说法到九十六岁才死。当下褚彪听济公说毕更自言自语道:“我今年已四十三岁了再过二十年六十三岁又再二十年八十三岁大约弄得不好是在棺材里面成亲了。”叽咕了一阵又吆呵呵的叹了一口气。 只见视三公满满的斟了一杯酒敬到周仁面前说道:“周壮士你我丈夫做事说话谅情不拘世俗那规规的气习。俗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令堂上双双过世令弟的婚姻一定是壮士做主了。老朽年已六旬各事都已了手独有小女未曾择婿就只有这一事为未了之系恋。今见令弟少年英妙爱慕得很故不揣冒昧将小女奉侍巾栉未知壮士可允许否?”周仁听说便向周信望了一望只见周信还有一些臊的样子周仁看那神情有几分情愿的蹊景才要开口回答祝老忽然济公拍手大笑道:“老英雄不必多言俺和尚已代周家应允了。俺不瞒你们说俺和尚心里终朝没有第二件事只得酒同肉两句话在里面打滚。老实心谈俺和尚算定了有这一笔称心满意的喜酒才走得来的。假如姓周的回个不字他不怕俺和尚同他拚命吗?周信周信你这大年纪那里三岁五岁还怕羞吗?快过来给岳父行礼!”此时周信听济公说得精抖抖的心中好笑不过及至听见他叫给岳父行礼更觉好笑。暗道:世间那有这样穷急不过的老面皮大约是非褚呆子才做得到呢。那知心里虽这样想法腿子就同被鬼拖了一般不由得走出了席到了祝三公面前行过了礼祝三公连忙答礼。 见周信已入了座祝三公便向周仁道:“尊府既不在此地贤昆玉又有军令在身我想世界上那些俗例真正厌弃不过不若一律减免在小亲家意下如何?”周仁见他这样称呼也随即改口道:“老亲翁高见正合姻侄之意。但须上遵古礼请位媒灼。”祝三公想一想道:“圣僧位高不敢相累不如就请褚壮士罢了。”周仁道:“甚善。”当下视三公、周仁每人敬了一盅酒到褚彪面前双双的开口道:“大宾满饮此杯来日一切事宜相烦请掌红印。”褂彪此时真个眼泪从肚皮里过看着一个绝色佳人同人家成亲还要卡着我姓褚的做个媒人。欲待回他吗场面上又过不去;欲待允他吗实在是怄气不过。褚彪在此闷想但见祝三公、周仁每人执了一把壶立着了候他的回话。褚彪真个无奈只得懒懒的端起酒杯答道:“老英雄同老兄说那里话来荷蒙二位抬举小呆子做一个现成媒人敢不从命。但小呆子不曾娶过亲各事都有些外里外教的还要请包涵一点才好。但有一层我小呆子当言明在先人家有句俗话说的新人进了房媒人撂过墙。想你老英雄的令爱周大兄的令弟他这两人的手脚厉害不过小呆子要经着这两位星宿从墙这边撂到墙那边那呆头呆脑跌散了不算事只怕呆尿呆屎还要撞出来呢。总之一句要求我小呆子做媒我小呆子明言在先一定是万万不能个撂的。我小呆子还要留个有模有样八十三岁去招亲呢!”祝三公大笑道:“褚壮士浑然天真说出句话来委实有趣。”就此那大众欢呼畅饮。到了散席济公他始终不离座位接连的又是烧酒狗肉。 祝三公就喊过几个庄汉着他们把西边住宅里打扫干净就将周家弟兄、褚彪及济公圣僧住在里面。西边就着为男家可算都在一个门里。济公便代他拣了十一月之二十四黄道吉日成婚。究竟有钱易做事不到两日里里外外挂灯结彩收拾得花团锦簇。一应妆奁本久经预备妥的况视三公这人又不欢喜浮华就着了二十个庄汉庄婆由东宅向西宅一搬铺设得整整齐齐。他这西宅本是明三暗五的两进前面一进厅后面一进住宅。就将上正房一套房做了周仁他们的客房下就做了新房。祝三公虽然不甚欢喜浮华究竟他不过这一个女儿家业又是很大的俭朴煞了总还不过俭朴就如这一间新房陈设得也就精致不再过了。我且由房门直到里面说了把诸位听听:当房门挂了一条大红绉纱和合门帘两边镀金银钩淡青绣花飘带其下坠三角银铃绿绣花锦边抬沿。中间挂了满床笏玻璃罩面的团花房门上绢贴的玻璃罩面一对瓜瓞图迎房门两双架南北柜柜柜顶上铜锡十样景莲壶茶桶件件成双。柜前两张楠木空花九狮图的睡柜柜旁八只描金朱漆皮箱。对那柜一面金边穿衣镜下面一张朱漆描金的条几几上一边摆了一架外洋的自鸣钟一边摆了一架柴窑的五彩花瓶。中间朱漆架上一只水晶盘盘里堆了四只佛手。当窗一张五抽的大理石条桌两头两张海楣学士椅中间两张海媚活面骨排机。桌上当中一架白羊脂的玉如意西面一架团圆镜东面一架状元印都上的红绫绣花的袱子。尽里一个描金朱漆茶洗两边八只银托瓷盖碗中间一对玉杯两双镶金牙筷当窗一对一尺多高的银台插了两校龙凤彩烛挂了四张六角绣花宫灯。当中一张天仙送子的五彩琉璃穿珠宝盖大红丝线排须里面一幅蝴蝶穿花大红绣罗的幔子两旁也是银钩纽带。幔里三檐滴水雕花捕木大床床柱上两个银瓶插了两支一尺多高的珊瑚树那床上一应陈设金钩珠链锦衾绣枕自不必说。踏板里面一边并摆了两张八贤椅一边摆了一张镶牙黄牙床头柜上面一对银灯中间一架金丝镶银博古的芸香盒子。小柜横头挂了一条绿绸红沿的门帘那里面的物的我却不便说了。除非把那讲臭文找得来做这部书里面的一应物件他才说得清楚呢。这可算说正房里大略情形至于那箱子里面收的什么柜子里藏的什么那就没得清楚。还有什么妆台、衣架、宫熏、美人椅、自然榻各样物件都陈设在套房里面我也不及细说正书要紧。 到了二十三日这日西这边便设了暖房酒东宅那边辞祖待嫁又另有一种热闹。到了传午时候周仁记起一事暗道:兄弟明日完婚可算也同征场娶妇薛丁山、王伯当他们的故事差不多。虽有圣僧作主究竟要修封书禀明主帅才是道理。况且还有礼、智两弟在营也须写信告知方为正理。好在褚彪在此虽当媒人的名目却也没什么事仰仗于他兼之明天方是正期我何不写两封信着他到大营去走一趟当晚就可回头。主意想定便抽笔写了两封信。一封到张钦差、杨魁的上写着道: 关北义民周仁偕弟义、信惶恐惶恐谨顿百拜叩禀绍虞、锡光两钦宪大人麾下:窃仁等自十九日恭领钧令伏兵待匪迄巳牌贼兵果至。仁等与降将褚彪合围贼国盖世豪鏖战至一小时之久复为狄匪救兵贼目钱志破围盖贼冲遁。仁等偕降将褚彪追贼至盘山谷地方突遇当地义民祝三公。其人因本领高品行端正因被贼目钱志惑之以师徒之义颠倒其是非之真。仁等及降将褚彪均被视三公所擒锁弃幽室自分必死。讵祝公有女名三妹暗别邪正力辨诬枉。又得济公圣僧设法疏通致义民祝三公得知真实当即登仁等于扶席拘贼匪于囹圄。足征祝三公存心之公受欺之实皆于此见。仁等此时幸脱傥来之祸拟治疾走之鞍。孰知祝三公儿女情长复求圣僧主婚将弟信招赘为婿。窃思师婚之戒罪所难逃然此一举则义民祝三公及其女祝三妹悉将罗置麾下恭听驱策。兼有圣僧主允不得不委曲从权。兹已詹于二十四日合卺礼成之后相率来辕。临颖恐惶.诸希恩鉴。 一封到周礼、周智的上写道: 礼、智两弟手足:纵马一去不谋面已数日矣。其间或作罪囚或升座客匆匆不及细述请询褚降将即知。信弟结婚实迫于济公圣僧之命义不容辞、且新妇祝三妹本领高强度越我等何止霄壤。刻已蠲于二十四日成礼。兄等因责在婚主未克分身弟等营务为重亦可不必前来。想礼成之后归期不远也。剿匪之事济公以为尚非其时为信弟从容议婚事实为剿匪渐次集将才。张、杨两宪如有垂询望代致意。诸维玉照。不宣。兄仁泐。 周仁拿两信即将褚彪请到面前托他往大营去走一遭。褚彪满口应承哈哈道:“小呆子这两只狗腿听说要跑路是很高兴的。”当下接了书信往外就走。周仁道:“且慢我已着人去备马了。”褚彪定一定神道:“用不着马我这两腿的驴子最好。”说着便飞奔的往外就走。但此时周仁已着褚彪送信到营营中自必晓得周信在祝三公家成婚了因何到了腊月初八张钦差、杨魁仍无消息着马如飞、周礼到盘山谷探访?济公既晓得他们到来变秃奴送信何不就叫他们到祝三公家将招安的公事送去并可惜此聚会岂不甚好?无如其中却另有许多情节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四回 送信痴徒做好梦 入门新妇打媒人 话说褚彪接了书信往外就走心中骂道:周仁你这小杂种有多麻木一个美貌女子被你的兄弟占着去了还要卡着我姓褚的做个媒人也就罢了;那知你越过越把我小呆子瞧着不起直即把我当着走狗着我出差跑信了真就麻木得有趣!我想这几日天天混牵连午觉都不曾有得睡我且寻一处地方睡他一阵再说。就这心里想着脚下跑着已走了三五个弯子见前面有一小庙门门外几根东倒西歪的旗杆站头上塑了一块匾上面四个金字褚彪却认它不得。猜度定是本庄的土地庙拔步就跑进庙去。恰巧本庄一个人家死了人多少麻衣戴孝的在里面烧铺堂课锭。褚彪想道:我且把两封丧报搅在里面烧去免得留下形迹。当下从怀中把两封信掏出抢手到了那烧锞锭的面前说了一声“借光”扑的把两封信向火里一撂。那孝子抡起哭丧棒说道:“你这混人做的什么事?人家这纸锭烧了把亡人的可能乱把旁的物件搅在里面烧的吗?”褚彪笑道:“管你能烧不能烧已经烧过了。你若怕你家亡人找你说话你把我那物烧下来的灰寻出来还我罢了。”那人见他这样混牵顺便哭丧棒就是一下。褚彪连忙把身子一偏暗道:这样家伙吃不得被他碰一碰才有三年不顺遂呢。连忙笑嘻嘻的招呼道:“足下不必动气说了耍的呢。我委实告诉你罢我这两个封套里面是三千六百卷《金刚经》可算着我还是你家死人的造化呢。” 一面说着一面跑上后殿只见上面供了一个神龛前面一张破供桌上面两支木头烛台一个石头香炉供桌前却有一个拜台当中一个稻草垫子。褚彪一看喊了几声“适意”随将那草垫移了一移头南脚北手东西的向下一睡。直觉得自己一个人回了大营走上大帐只见张钦差、杨将军出帐迎接说道:“褚将军辛苦了。请问你追那两个贼匪怎样到今日才回来呢?”褚彪当即将周仁的信送上。张钦差拍桌大骂道:“胆大的周信着他追贼的他倒成婚去了。”说着便向杨魁道:“周仁、周义、周信这三人戏玩军务该当何罪?”时周礼、周智却在帐上杨魁将二人看了一眼便气冲冲的说道:“来人先代我将他弟兄押住后营看管。”当下走来两个面不相识的武士将周礼、周智提小鸡似的拖了就走。跟后又拿了一支大令分付来人又有两个义士走上帐来。杨魁道:“你拿这令箭限你们三个时辰将周仁、周义、周信、祝三公、祝善、祝慈、祝三妹一干人由盘山谷依限提到不得有误!”说着那帐上的公案拍得应天响两个武士接了将令下帐而去。 这时杨魁怒气稍息了一点又将褚彪喊至近前问道:“褚将军你也没有家小你怎倒不要祝三妹的呢?”褚彪暗道:我不能说人家不把我我要说我不肯要方有体面。就此便说道:“元帅同将军在上自从到了祝三公家里的时候他们这三个奤子两边的语言又不清楚直接同畜生一样跪在下面只是求饶嘴里满嘴的胡话。说道如能把我们弟兄三个放回包管把张钦差、杨将军的脑袋儿斩了送得来赎罪。其时褚彪勃然大怒将周身提一提劲登时将祝老狗的金钢圈绷得粉碎。祝三公同他女儿见我这样真个就是爱上我了就叫我招在他家里做个女婿。我当下就骗他道要我招亲不难你要把同来的三个将官统统放开。祝三公那敢违拗他并不晓得我是骗他的。及至将三人放出又要卡住我成亲。我心中明白晓得出阵打仗的人不曾交令怎样能在外面成亲呢?因此又说待我回营禀明张元帅、杨将军方能成就。这时却然济公圣僧已到不知怎样忽然的又将视三妹要嫁周信。可笑这个周信他就同八世不曾有过妻子一般不管什么有这军令当时就允许了。如今已拣了二十四日成亲我实在在那里如坐针毡所以想了一计向他们要了一信先行回营。”杨将军听到此处便和颜悦色的说道:“这样说来那祝三妹可算先还是你褚将军的婆子硬被那周信小畜生夺了去的是了?”褚彪道:“将军明见一些不错。” 说到此处直见那两个武士用了一条通长的铁索将周仁、周义、周信、祝三公、祝三妹一齐锁着就同穿的一串咸鱼一般一直带上大帐一条边跪下。但那祝三妹比在祝三公家里看的那种形像格外标致。张元帅、杨将军一见大众到来也不问长不问短就将后营周礼、周智一并提上大帐各人打了五十军棍将周家五个弟兄统统赶出营外。便将褚彪传上帐去说道:“祝三妹既本是先允许你的你就带他去成亲罢!”褚彪听了这语直即把一张果嘴笑了没得打扰。随即走下大帐搀了祝三妹就走后面跟了祝三公。那一路走去觉得吹来的风都是香的那手上搀的不觉得是人的一只手直即就同是摸的一方温软的白玉真个滴滑如油。褚彪这时候不知道功夫丢在何处连那两只腿子都索索的直抖嘴里那涎沫止不住的直滴就同要把视三妹吃下肚去差不多。自己也觉得这口水淌淌的难看不过伸一伸手就来揩口水忽然“咦”的一声把一只肘骨就同不知碰在什么地方连手膀上的筋都碰了打作结疼痛不过止不住“呀”的一声。睁眼一望见四面都是漆黑只有当中玻璃盖一点亮光定神再一细想方知做的是一场大梦身子还睡在土地庙拜台上手膀还觉得有些痛。 便吐了一些唾沫在手掌心里将两眼揉了一揉暗道:这一觉太睡迟了多分他们的暖房酒已吃过了。就此匆匆的一径就往外走刚要出得大门觉得头才向前一送忽然“通”的一声把一颗头碰得火星冒冒的。心中骂道:该应晦气我先前来并没有什么这断是什么王八羔子晓得老子困在里面弄了一样什么物件堆在这里叫我冷不提防吃他这样一个暗苦。大约做这样功德的人我要保与他天天过年才要活一百二十岁呢!想罢便用手去摸了一摸原来并不是堆的物件那两扇庙门到了天晚已掩起来了。褚彪连忙把门开放跑到外面觉得觉还不曾睡得真醒加之又在门上一碰直即昏天黑地。心中又作急不过深怕大众把酒席吃过了自已没得吃就此低了头直往前走。那知跑不到三十步突然“通”的又不晓得在什么地方碰了一头更比那门上碰得厉害。再一查方知已到了转弯碰在人家后山墙上。褚彪这一碰之后晓得这一条路三步就一弯五步就一转再也不敢直冲的走。心生一计便将两只手伸在前暗道:我这一颗头再经不起碰了。路上又黑暗不过假如到了转弯先要碰着手便省着老头吃苦。就此便同摸壁鬼似的一直到了祝家西宅。 只听里面鼓乐喧天刚要预备坐席忽见褚彪到来周仁、周义、周信弟兄三个一齐迎出以为他今日又是红印官又代他们送信跑劳还有不恭维的吗?当下邀到里面定了他的席座。本派济公的席无如济公的脾气他坐在什么地方请他移一座大约慈宁宫的御宴都不得能彀。因此周家就定了褚彪的席。周家初到此地并无亲戚又无朋友祝家的亲戚因不曾会过亲不便过来。祝三公想了一个主意就把同乡的老邻居请了两桌安排在西边。本家里全是亲戚因此两下都热闹不过。褚彪此时好不适意吃了一个醺醺大醉直到一更向后方才散席。 一群老乡又看了一着新房、见得十分富丽一些人奇怪道:“周家这些物件也不曾看见他搬得来我们这乡村之间可算眼睛靠着鼻头那里搬这许多东西我们一样都看不见吗?”有那假扯的道:“你们都不清楚只因这些物件精细不过假如日间上岸自必看的人多挤挤碰碰的不怕砸掉了吗?前日也是我的运气刚三更多天由王阿贵家赌钱回头偏偏碰着了官河口有三号大船他到的是一位武将连拿夜壶的身上都披红插花一起一起的由船上登岸。灯笼火把滔滔不绝比我们本庄三月十九迎观音灯还热闹些呢。”这人才住了嘴又有那斑驳他的道:“你这物件怪道人喊你王水嘴你大约前夜三更天做梦做着了的!我前天委实倒是在王阿贵家里瞧牌的呢。”这人见驳了他的谎便作躁不过接口誓道:“我如说谎就叫我死人失火!”内中有位老者连忙进前低低的道:“人家喜事你们怎这样信口乱说?我告诉你们一个究竟罢:你们可看见坐在外面的那个吃酒的和尚吗?都是他作法搬得来的。这周将军家本住在关中一个什么的县分乡下离本地一万多里。这和尚委实神通广大这边做定了亲他随即一朵祥云到了周家报了喜信不到三个时辰就通身搬得来了。没说这点东西就如那天剿匪营搬营头由张家洼搬到五里墩他老人家作了一些的法暂时就搬完了。”大众听说这才明白都说道:“你老的话一些不错照像王水嘴他直即是就同望见鬼一般。”就此又你看看这样他看看那样一同出外嘴里便这个“多谢”那个“叨扰”的一哄而散。自有人来收拾残席。 周仁又照应了济公的夜酒夜菜然后坐定就想问营中的情形主帅同两个弟兄可有什么回话。那知小呆子人说他呆他真个一些不呆晓得散客过后周仁一定要问他的话他老早的走到房里呼天喝地假装作睡觉去了。周家兄弟见各事都有些帮忙的收拾停当烛火已熄也便照会关了大门各去睡觉。济公他还是通宵达旦吃他的例行酒自不必说。到了次日周信使锦衣花冠朝靴玉带的收拾得齐齐整整、簇簇新新的一位新郎官。一些邻居以及家中的庄汉都过来叫喜阶下乐鼓齐作堂前灯烛辉煌十分热闹不过。将到吉时傧相走到面前叫了喜门前三声大炮一棒锣响早有一把红伞一面遮阳在阶下伺候。周信随即拜过了神出堂到了红伞之下鼓乐前导媒人在前傧相在后好在西宅同东宅同一总大门分两道仪门可算门对门。用不着车马三人从容不迫的到了祝家又是三声大炮一棒锣声两边的鞭炮直放得应天响。周信到了祝家先行奠雁礼。祝家自有一些亲眷将周信、褚彪邀请入座陪新亲的陪新亲陪媒人的陪媒人。三道果茶已毕祝三妹也是凤冠霞帔顶了这头媒婆搀着同周信站齐向上行了参神礼。也在红罗伞下鼓乐在前又是炮声锣声合那爆竹声热闹不过。周信在前将视三妹迎入西宅。就这拜堂坐床合卺之后此时冬月天气日光甚短外面已是上灯过后。周仁、周义便照应开了酒壶大众纷纷坐席一直吃到一更向后这才散酒。大众又闹了看新人又是半天方皆散去。周仁便预备着褚彪、周义二人送房那知再也寻不着褚彪委实连毛厕上都着人寻过都不见那褚彪的影子。周仁没法只得自家同周义拿了烛台把周信送入洞房。随即走到房外这时外面一些帮忙的由傧相起这个来讨赏那个也来讨赏。周仁、周义正然在那里开忽见新人的房门帘消了一消“通”的一声掼出一样棉花包似的物件。毕竟掼出的究系何物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五回 解佛号高僧得白米 寄诗句和尚赠红丸 话说周仁、周义将周信送进洞房出来料理外事突然新房里棉花包似的掼出一物件。周仁奇异不过就将手旁的一支烛火取下同周又一望原来不是别人就是小呆子褚彪。只见他两手揉住腿支了一嘴的黄牙齿酒气喷喷的嚷:“好的好的我不同旁人讲理我明日清视三公、周仁两个人茶馆里吃碗茶把这个理讲他一讲。周仁你在这里说句直话那日你同祝三公请我做媒人我是怎样交代的?我本言明在先说做媒则可要照俗语上‘新人进了房媒人撂过墙’这两句话待我媒人我媒人是经不住撂的。那知你家这位弟媳好得很他就同做过几回新娘的一般真个熟识得很。走进门去也不曾做第二件事下手就把个媒人搬着撂出来了。”周仁、周义看他跌得这样委实过意不去便招呼了一阵。褚彪忽然站起大笑道:“罢了罢了委实我还算卖着便宜呢。不过门里门外的应一应故典假若真由墙这边撂到那边那我小呆子真个要去见阎王老子了。”说罢又笑了一阵自去房中睡觉不提 但这褚彪因何送房的时候寻不着他此时忽然由里面撂出来呢?列位有所不知只因大众闹新房的时候褚彪也走到房里其时酒已吃得七跌八跌的大众在那里闹新人独他一个人走进帐幔里面。只见那大床旁边又挂了一条绿门帘心中诧异道:这旁边还有暗房多分是偷汉子的婆娘预备藏汉子的了我倒要进去望一望呢。当下钩起门帘走到里面再一细看原来没有别物只有一个马桶。心里想道:可怜我褚彪堂堂的一个汉子不如这只马桶。想他一成了模样就姑娘、大娘的同他亲热不过也不晓得他还是有些香还是有些甜我倒要调查调查呢。当下向地下一坐就把那鼻子向马桶上去闻。不料他究竟有了酒了才向马桶上一伏忽然的鼾呼大睡。到了送房过后祝三妹走近幔里直觉得有人在里面打呼。心里就疑惑怕有闹房的人酒醉睡在里面。祝三妹这样的女英雄谅情绝不同做新娘的寻常妇女那样羞羞涩涩的形像了。当下就取了一支烛火走到帐面四处一望并看不见一个什么人。及之再一细听方知在马桶弄里。就此把门帘一消只见一个人伏在马桶上面打呼。便轻轻伸了两指拈住那人的耳朵把头拉了转过来一望方知就是褚彪。褚彪被他一提登时惊醒晓得不能同这位姑太太违拗便四手四脚的朝起一环。祝三妹暗道:这个果囚倒很乖巧。就此提了他的一只耳朵就同拎的一只黄泥猫一般走到房门口掀起门帘“通”的向门外一掼。就此新郎新娘自然解衣就寝夜间之话前书已经提明不必再表。 到了第二日自然回门、谢酒例行之事统统做过。周仁、周义、褚彪就要先行回营去向济公商议。济公想道:如放他们同去必有七日大难反转于正事多费周折。但天机不便泄漏便故意的装着怒气勃勃的道:“你们可是要走吗?俺晓得不是你们要走是因为和尚天天在这里花钱费钞有些舍不得了。”周仁道:“那有这样说法。”济公道:“既不是这样说法你不许开口候着俺那天叫你们走你们再走是了。”周仁等那敢多言只得安心适意专候圣僧命下。 直到腊月初八江南俗例地腊节和尚都到寺主家化斋为叫打腊八。盘山谷这地方虽然是一处小村市却有一个大丛林名叫碧云寺。内有一方丈法名爱田委实苦心修炼年已八十九岁稍能通得禅机。这日带了两个徒弟一个敲着铜铙一个抗着禅杖各家募化腊八。后面有一道人挑了一副箩担人家布施米谷香钱都放在里面。却然挨户的走到了祝三公家化过缘出外见对面大门上贴了一个剿匪营中营周公馆的门条。他以为祝家把两边宅子租了人家住的遂带小和尚敲起法烧领了进里一直走上厅屋。看见两个少年在旁边下棋一个和尚坐在上桌上吃酒面前摆了一大盘狗肉。和尚暗暗念了一句“善哉”便走至济公前施了一礼。济公把他一望知是有点根抵的便伸出钉把手在桌上一顿画向那和尚道:“俺桌上这八个字你能参透出来俺和尚助你一担白米。”那和尚就桌上一看但见金光绽绽的八个字说的是: 何谓如来?何谓观音?那和尚定一定神说道: “佛号非真有佛儒经之理能融。 见宾承祭告仲弓就是如来妙用。 谁是洛伽山外岂真紫竹林中? 总云眼界是虚空恕字终身为重。”那和尚说毕济公拍手道:“妙呀妙呀!你去罢米已送到了。”和尚走到外面见那道人果然挑了一担白米。和尚问道人道:“这米怎样来的?”道人道:“师父怎这样糊涂?你自己分了几次用衣袖笼得来那里倒忘掉了吗?”和尚就闭目一想也觉得自己就同是真个送了几趟到来似的。再把衣袖翻开一望里面果然还有倒不尽的几粒白米。由此这和尚禅机大进后传另有交代。 但济公圣僧自和尚去后他自然照旧吃他的酒了。那知一块肉将要进嘴忽然向桌上一落。济公晓得有事就把灵光一按知道马如飞同周礼又来探信这时在吃食店里吃了点心没有钱会帐正然在那里受窘呢。暗想道:如让他们到来那招访的公事必定是要拿出这祝老头子生性的脾气是古怪不过;若听说官长行公事来访他大约他情愿丢老命都不肯去不是反转把事情弄差了吗?若叫到来不拿出公事给他看他两个人怎样消差?心中想了一想暗道:必须如此如此方不泄机漏会。随向周仁要过六钱银子又作了一个法写了一封信叫他二人就凭这信回令。列位不记得前回书中不是说的马如飞、周礼直到盘山谷下招访祝三公、祝善、祝慈、祝三妹的公事顺访周仁等四人不就是腊月初八地腊节的日期吗?但那马如飞、周礼得了济公的信回了大营将信呈上。 张钦差、杨魁看了济公的信不免觉得他们把军务大事当为儿戏。也叫难星将至二人便商议道:“皇上着我等统兵灭寇军务功罪皆在我们两人身上。如圣僧同周氏弟兄帮同效力不过一时间仗的义气俗说叫作奉请不奉调我等何能专候他们行止。如今守坐虚耗早也破金光寨晚也破金光寨到了今日可算这金光寨不知什么形像。如今权奸当国前日看宫门抄报罢寇桢参知政事大约秦、金二丞相又将起用。这二人本同忠正的人很过不来假如他们得了信息奏我们一个虚糜国币懈玩军情那处分不专在我们两人身上吗?”就此两人议论了一阵却因小南海那水上机括十分厉害真个无法可想也只得急在心里罢了。 这时已是腊月天气应派交冬数九寒冷不堪。那知十一、十二这两日天光忽然暴暖同四五月里差不多。人人着的夹衣还是浑身是汗。到了十三夜分突然大风大雨电雷交加。张钦差同杨魁议道:“这可算冬行夏令主世上有非常之杀戮。如今金人据淮草寇四起也算是天时人事相维不忒。”说罢便叹了一口气。杨魁道:“还算我等运会狄小霞不惜资财造了这一座坚固营盘地势是高的营房是多的土圩是厚的拱手便让了我来栖止。假如这样的大风大雨还在那张家洼那营盘里面这一夜鬼哭神号倒不知怎样是好了。”说着只听那外面风声雨声越过越大整整落了一日一夜。饶着这样的坚固营房还倒了几处。到了十四、十五两日暴雨虽是不落了还是阴云四合细雨霏霏那天便转过冷了。张钦差同杨魁坐在帐上议论把两次胜仗情形并束高阵亡应请的恤典预备做一折子申奏出去。忽听营外有一人大喊着似歌非歌似唱非唱的营前绕到营后那嘴里说道: 膏药不卖钱问与僧人可有缘?卖药不卖钞专显我僧人真奥妙。有人吃我药一粒七日之中可不吃。僧人普救世间人莫叫无缘空饶舌。 就此营前营后统来绕去嘴里只唱着这几句话。张钦差道:“听他嘴里僧人僧人的一定是个和尚了。”随即着了一个帐前的小校到营外去查点。不上一刻那小校回报道:“外面是一个游方的奤和尚挑了一副高肩担子卖药那担子上面绑了一个小小的香盘盘里有十几颗丸药。末并想向他取一粒来给大帅同将军观看观看那知他宝贝得同珍珠似的再也不肯。末共同他商议至再他说这丸药是个人个分的少去一粒便要多死一人。被末弁缠扰不过他拿出一张仿单叫末并给元帅、将军观看。”说毕便将那仿单呈上。但见上写着是: 老齐水真人救世八保丹: 一保妖气不伤身二保淫气不动心。 三保剑气不损命四保寒气不冻人。 五保湿气不着体六保勇气去敌兵。 七保疫气不生病八保谷气可充饥。 张钦差、杨魁看毕见他既不卖钱冒着雨在此叫喊又因仿单上所说的话与行军最有关合晓得是位高人不是无因到此。便着小校出营将那和尚请进大帐。小校领命出外便向那和尚喊道:“卖药和尚我家元帅、将军请你进帐买药呢!”那和尚掉头笑了一笑突然不见。不知这和尚所往何处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六回 张钦差备酒犒三军 宋将军踏冰冲八阵 话说小校奉了张、杨二主将之令出营去召那卖药的和尚那和尚向他笑了一笑突然不见。小校追至前面和尚连影子都没有。只见那地下一个黄纸包头这小校所好却认得几个子将那纸包拾起一看但见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和尚托交主帅查收”八个大字。小校捏了一捏知里面多分是丸药连忙拿了回营走上大帐将那和尚逃走、拾到丸药的话说了一遍。张大帅将纸包接下打开一看见里面如梧桐子大的红丸药数来数去只有十一粒。再将包头一看里面题着一诗旁边一行小字写者道:“张、杨二军主注意。”那诗道: 冰路宏开岂偶然菊花联络好姻缘。 牛随风进谁居后马遂云飞孰占先? 智钥甲丁身用口礼文男子力同田。 韩公德行希先圣江左文章迈昔贤。 冯妇此时仍搏虎哈哈那问若何天。 张、杨二人把诗再三推敲却详不出个什么义理便将诗同丸药统统包起。到了次日已是腊月十六日了。外面朔风大雪委实重裘不暖。张钦差因天气太寒三军在那帐篷里面受苦不过分付宰了十只老马买了二百担酒犒赏三军。大家欢呼畅饮到了天光一黑外面的雪已不落了忽然又起了风暴那种大北风把走路的人刮得连嘴都张不开那中军帐上连烛火都点不住。张、杨又将众位英雄约在一起围炉饮酒。直到三更向后各人尽醉方散。风已渐渐的小下来了天上也推出一轮明月但觉北风刺骨滴水成冻。 也叫事有定数杨魁忽然意念一动便分付备马。张钦差道:“外面这样寒冷已断人迹将军意欲何往?”杨魁道:“晚生到营外探一探军情暂时就回。”当下只带了两个小校跨上了马直奔小南海。不上一刻已到北岸。但见月明如昼岸上树上以及人家的屋上通同堆的白雪映着那当中的月色委实白玉楼台水晶天地好看不过。再朝小南海水面上一望只见冻得同玻璃镜子一般一群群的乌鸦在那中央飞来跄去。杨魁一看心中大喜以手加额道:“此天助我成功也!”随即调转马头飞奔回营上了大帐。张钦差已要退帐就寝杨魁忙止住道:“大帅请勿退帐晚生适在外面碰到一个破金光寨的好机会。”张钦差大喜道:“那里水上机括撤掉了吗?就便水机括撤掉那三里路的水面也是非冰莫渡。”杨魁道:“大帅有所不知如今北风紧冻晚生才在小南海北岸绕了一周真个冻得如平地一样。晚生预备就此劫他的寨。”张钦差踌躇道:“那河面诈称三里其实有足足二里就便冻起那些兵丁恐不见得能毅过去罢?”杨魁道:“晚生预备一兵一卒都不带去就将帐下的英雄由杨某一人带往大帅仍在营中照管营事如能出其不意将那三口剑到手则大事成矣。”张钦差道:“这大冷天做如此险事假如各位英雄不愿将如之何?”杨魁道:“大帅勿忧我等可如此如此不患他们不去。”此时外面已是三更向后张钦差升了大帐杨魁又暗暗同韩毓英、哈云飞说了一个意思也便走上帐来又同张钦差说了几句。张钦差拔了一支令箭随即着了一个中军传各位将军上帐。 不上一刻一众义士由马如飞起6续俱到。连韩毓英、哈云飞、李彩秋、邓素秋也都到来。张钦差道:“本帅请列位义士、夫人上帐非因别故只因我营同金光寨相持已久因匪人水上设机急切不得破寨。所幸天意成全此时小南海冰冻河面如同平地。杨将军因天气太冷不忍有劳列位但看着这样的机会却又不肯放过。他立意一个人先到金光寨去盗剑本帅苦功不下特为将列位请来帮同劝阻。杨将军的意见以为本帅读书人没大胆量。列位义士想一想究竟可能去是不能去呢?”话才说完杨魁便精神跃跃的要想争辩的样子、忽然韩毓英、哈云飞叉手上前道:“禀大帅既是丈夫愿往女子等也愿偕行可保万无一失。”李彩秋、邓素秋见韩、哈二夫人都愿同往也便上前道:“女子等也愿随二位夫人同去。”就因他们一说那帐下只听你也愿去他也愿去的喊成一条声。杨魁又故意道:“既有两个贱内接应也就彀了。若再累及诸位杨某心实不安。”语犹未了又听帐下一条声的说道:“将军说那里话来!都是代皇家出力何分彼此?” 张钦差道:“诸位且莫争执本帅有一个意见且同列位斟酌斟酌。我想列位既通同赞此意见履冰过海与其帮着杨将军盗剑不如协同杨将军破寨。列位本帅这个意见何如?”大众道:“大帅之意一些不错末将随大帅调遣是了。”张铁差随将日前一出兵时同济公斟酌妥了的那一张派定破寨人名的单子查出来望了一望以为不甚对路。一者他八门的外将已丧不必派将对敌;二者今天是暗中劫寨另有变通;三者如菊家夫妇叔侄都是后来新添的周仁、周义、周信又不在此。随同杨魁商议了一阵当下就派定: 马如飞入乾寨 牛忠入坤寨 周礼入震寨 周智入离寨 韩毓英入兑寨 哈云飞入巽寨 江标入坎寨 冯志坚入良寨。 杨魁率领菊文龙、李彩秋、邓素秋带同虹霓剑在寨外接应。 张钦差分拨已定各人俱自去换了夜行衣靠上帐辞行。张钦差看了各人那一种寒战战的样子心中忧愁不过。忽想道:昨日和尚丢下来的丸药那仿单上本说能寒气不冻人何不且试他一试。当下便将那药包打开一望心中想道:去的是十二人无如只有十一粒丸药当叫何人不吃?杨魁道:“晚生一些不冷可用不着。”随即十一人统统把丸药吃下可也奇怪那丸方才下了肚一个个的突然觉到精神长旺那样蹊景大约打个赤膊都不晓得冷。最是马如飞顶见效验他上帐的时候那两排牙齿止不住的抖及至丸药下肚忽然便气勃勃的那牙齿便动也不动。众人好生奇异。才要起身只见菊猛踏步上帐道:“禀大帅今日到小西天劫寨可算连女将都派了出外独独不派菊猛是何道理?不瞒大帅说菊猛连衣靠都换得现成也跟他们走了。”看官你道张钦差今日独不派菊猛劫寨究竟是什么用意呢?固然人数已足家中也要留几个有本领的看营兼之爱惜他年纪甚轻不忍叫他去吃这样的大苦。这时见他衣服换在身上兵器抓在手上深怕他跟了就走忙止住道:“小先锋不要造次破寨的人已经派定。小先锋可同秦高、张霸、海光三位将军一同保守本营也是一件要紧的责任。”菊猛见说这才不走。 十二人出了本营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的连蹿带躐放出夜行的功夫直奔小南海。不上一刻统统都到了北岸一字站定。杨魁道:“我先脚。如海心有不曾冻得满的地方能彀穿蹿得过去我便不回在北岸滩上聚齐你们就来是了。”杨魁说毕两臂撑开蹿身到了冰上。只见他身子向下一缩手一捺脚一垫同麻雀似的就那月光之下望着他一蹿一蹿的越去越远越远越小渐渐地便看不见了。马如飞等人候了一会见杨魁不曾回头知道并无阻碍的地方。十一人便同风鸦一般各显各的本领你这样走法他那样跑法不到片刻通身都到了南岸了。看官你道这小西天既然仗住这小南海水上机括挡住宋兵不得前去今日小南海冻得这样他那里有个不防的吗?总之此时小西天虽然死掉个没用的狄元绍诸如此类便格外全无道理了。狄小霞他一晚到了元命宫就不理外事。刘香妙不是被他气得要死就是被他缠得昏可算顶天立地只剩了一个梁启文。请问他这一个人能管多少事?任机自将水面机括造成已把银子骗到手晓得这些贼匪心肠捉摸不定老早的已逃走了。就剩了一棚的人二十四名兵一个委员在海滩搭了一间营房专管这事。今日外面冻成这样他不晓得格外当心以为我等专管水机的事水机既冰可算没事一个个的都睡太平觉了。所以由杨魁起十二人一径踏冰过海全无丝毫阻挡统统到了对岸。杨魁同大众打了一个暗哨一纵身便上了那帅旗的旗杆顶上做了一个英雄独立的势子探眼向金光寨一望但见几点半明半灭的灯火。这时菊文龙夫妇也抽出虹霓剑暗藏在寨外空处。杨魁看过寨中情形便换一换脚将那旗杆顶取下“通”的向下一掼。马如飞、冯志坚、江标、周礼、周智、牛忠、韩毓英、哈云飞听见了号令便一声呐喊各按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门蹿入。不知此一去可能破得金光寨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七回 三口剑横冲妖寨 十一将齐困金光 话说马如飞、韩毓英等八员劫寨的将官听见杨魁将那旗杆顶向下一掼晓得是个暗号便一齐各按方位蹿身人阵。且言牛忠进入坤寨里面四处漆黑只有中间供奉了一位金甲神面前有一盏油灯一个瓦香炉里面插了一支香房上有一星的火。牛忠将那开山斧顺在手中暗骂道:这些怪物还供什么菩萨?想受得他的香火的也不是一个正神。我且就由它杀起。当下一斧便向那金甲神劈去。以为这个泥菩萨一定是保不住了。那知斧才一起忽然那座神台上冒出一面三角小旗神台便向后退不知退了多远牛忠的斧便劈了一个空。暗道:奇呀他真个会着怪呢!就想追了进去还未举步只听后面哈哈的笑道:“牛忠你来了吗?我石就爷爷守候你多时了!”说着一桩便向牛忠后心捣来。牛忠转身一斧架住把石就一看原来是一个雪白的矮胖子。他惊定胖子没得力放心大胆的便立一斧右一斧的劈去不上三合石就捺住牛忠的斧又笑嘻嘻的说道:“牛忠我打不过你我家去喊我家哥哥来打你罢。”就此把桩一抽直向营后逃去。那后面忽围上一阵的兵一个个的都是苍黄的皮色就同全是痨病鬼差不多。每人手里拿一面黄幡都向个忠围来。牛忠那把他们放在心上用开山斧一面乱砍一面直追石就一直追到神台面前。石就忙拿起三角旗展了一展突然那香头上放出一道金光就此越来越多满屋都是金光。牛忠晓得不好转身就要逃走不料四面就同铜墙铁壁一般再也冲不出来。那些拿幡的兵将他按倒用绳子捆了一个结实。暂且按下不表。 更言韩毓英进了兑寨也是仿佛的溪景神台上供了一位白袍银盔的神将。6触出场战了三合韩毓英见是一个胖和尚手拿一把招风犁心中厌气不过也被他展了一展二角旗香头上放出金光将韩毓英迷住后面抓白幡的小兵将他捆起。周智进了离寨碰着江片青面赤手执钢叉。周礼进了震寨碰着方专手拿盘龙柱都战不数合皆被金光迷住一被红幡法兵捆起一被青幡小兵捆起。江标、冯志坚、哈云飞一进坎寨一进良寨一进巽寨总之这时也不问人本领好丑只要金光一起直即束手就缚。当下江标、冯志坚、哈云飞三人也被过盖、莫盘、袁灼各展本寨的旗放出金光也都被法兵捆起来了。 独有马如飞去破乾寨一进寨门也同那七寨一样到处漆黑。只有那神台上一个披头散的神前有一盏要息不息的灯那瓦香炉里并不点着香。马如飞此时因来劫寨那春秋大砍刀有许多不便便拿了一把倭钢的单刀。他走到里面碰不着一个人只有神台上一个披头散的神将心中想道:“这样阵图我还不曾看见过呢倒有些像杀到阴曹地府望乡台上来了。”就此一垫步上了神台将那披神一把揪住拦腰就是一腿只听“骨弄通”那神栽下神台变做头是头脚是脚身段是身段惯得七零八落。马如飞手上只剩得一把头就此纵身下台定一定神直向神位杀去。走不多远一重寨门进里里面有三座高台台上有三面黄旗。在前又一座矮台台上点了一盏油灯当中也有一面三角旗香炉里也有一星星香火。再朝那高台正中望去但见万道金光团住了三口宝剑。马如飞想道:这一定就是秋小霞的那三口宝剑。此地既是一个人不见我何不将他盗走。就此便想由矮台蹿上高台去取那剑那知手才将那矮台捺了一捺忽见后面大喊道:“马如飞休得放肆我袁甲在此!”说时迟那时快马如飞调头一望一个白老妖一铁桨已到面前。马如飞手健眼快用单刀接住一来一往便在阵里杀起。斗了二三十合袁甲虚晃一桨蹿身上了矮台那三角旗展了几展直听里面鼓声四起千军万马都奔杀过来。马如飞晓得不好连忙就想逃走忽然眼睛里金光绕了几绕突然头昏眼花登时栽倒。停了一息马如飞睁眼一望身子倒已被法兵捆得好好的了。究竟英雄心肠有些不服还想挣脱绳索再作道理身子使用劲绷了几绷只见袁甲一铁桨已到面前、说道:“我袁将军做些好事免得你受罪请你早些见阎王老子去罢!”说罢一铁桨直即向马如飞的脑袋上扑来。 就这闪电穿针之际忽见正东上一道碧光穿到面前那袁甲忙缩回了桨蹿到金光里面登时不见。马如飞好生诧异再定神向那绿光里面望去原来却是邓素秋舞着那虹霓剑到来。马如飞忙喊道:“菊嫂嫂救我一救!”邓素秋一听晓得是马如飞的喉音但是寻来寻去到处都是金光却看不见马如飞身在何处。看官你道这马如飞进的乾寨本派遇着邵竹他因何得入中寨反被袁甲寻获遇着邓素秋的虹霓剑将他由铁桨下留下了这一条老命的呢。只因这金光寨下手是由闻香教的妖法起事其中奥妙极大。杨魁他们的来意以为他这金光寨全仗着三口宝剑、几个妖精晓得主持用剑的狄小霞夜分必不在寨中弄他一个措手不及用虹霓剑敌住群妖大众就此将他三口剑盗走这金光寨暂时就可以破掉。却把他金光寨的原义丢掉了。所以凡进寨的都因三角旗将信香掀动放出金光都在本寨同时被捆。独马如飞打的这乾寨里面的法将邵竹他同欺小霞有奸见天光十分寒冷以为寨中无事一黑的时候连信香都不曾点。他到了元命宫同狄小霞取乐去了。所以马如飞进了乾寨打倒寨神全然无事直到中寨方被袁甲擒住。可算大宋男女八将同人八寨同时被擒。 杨魁站在旗杆顶上看得真切觉得各将进寨之后未有一刻直见寨里鼓声大振那空中便金蛇万道就同失了天火一般。杨魁晓得不好忙打了一声暗哨菊文龙三人听得真切邓素秋舞动雪愕剑放出一道碧光直从乾寨走入。见里面通身漆黑便向亮处走去进了中寨吓走老鼋精袁甲。见满寨金蛇乱舞只听有人喊他救命却又寻不着人。所好自己的那个剑光挡住金光不同旁的进寨的将官一触金光暂时栽倒。他见寻不着人便由中寨冲入坤寨惊走石就丢下牛忠就想直冲出寨。那知到处金光全无门户刺斜里转入坎寨忽见金光里穿入一道紫光定睛一看原来李彩秋舞动电影剑已由离寨逐去缸片精江片。丢下周智穿过中寨直到坎寨又将锅盖精过盖吓走。此时江标在金光里面却看见二人也同马如飞样的喊着救命二人却只听一个人喊再也寻觅不到。就此李彩秋、邓素秋会合在一起怕那金光通下两口剑始终不离的舞。也记不得那是那寨里外到处都是金光。他二人便瞎七瞎八的乱蹿不知不觉的又蹿进中寨。只见一道青光拨开金蛇迎面而至二人一看却是丈夫菊文龙。忙问道:“你走那里来的?”菊文龙道:“我由震寨杀进满满兜了一个圈子吓走了四个妖精到处都是金光。听见有人喊菊文龙救命却又寻不着一人。只有一处没有金光里面漆黑。”邓素秋问道:“这没金光的寨门在那一角上呢?”菊文龙定一定神用手指道:“就在那处。”邓素秋道:“大约定是乾寨我就由那寨杀进来的。一进寨时却然也是乌黑。”李彩秋道:“既这样说法多分那乾寨是个生门。如今各寨皆被金光逼住冲不出去我等就由乾寨冲出去罢。”三人就此认定乾寨走去要想出外方向却定得不舛。走出中寨果然是一个黑寨一点金光没有。 那知此时邵竹在元命宫已得了消息晓得措手不及便带了信香预先借妖火点起才进乾寨的门便作起了法。菊文龙、李彩秋、邓素秋三人正然摸着就想奔寨外忽见一个香头上星星的火灼了一灼突然满寨的金光现出一个赤红须尖头顶、手执钢叉的一个妖精隐在金光里面。菊文龙、李彩秋、邓素秋勃然大怒舞动虹霓剑直取那妖但那妖借金光一纵倒又逃走。三人便约着门径舞动虹霓剑要想逃出乾寨。无如那寨里金光一起便再也没得脱身。可算进寨的十一个人被捆的走不掉不被捆的也走不掉通同都困在金光寨里。还幸亏那和尚的丸药代他们保住谷气保住寒气保住剑气保住长气所以不曾丧命。直到济公回了大营着祝三公等人破寨方才出外。但这送丸药的和尚究竟是那处的呢?列位且想一想那齐水真人的名号便知是那一个了。也算这十一人应有几日的大难总之圣僧做事只能有影无形逢凶化吉。若一味的仗着法力逆天行事他何不跑进弥勒峰几句“叭迷吽”叫那狄小霞、刘香妙、梁启文暂时送了终那不省事得多吗? 闲话休提。宋营两次进寨的将官统统迷在寨里。杨魁站在旗杆上只见寨里全是金光先前还有几起的鼓声后来连鼓声都没有全无一点的动静。但见进寨的人没有一个回头心中焦急不过。见天光已经白还想飞身落下也进寨去看一个实在。那知忽然“呜都都”一声号响来了一阵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团团把个旗杆围住。不知杨将军是否能彀脱逃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八回 狄小霞纵杨魁出险 济颠僧激祝老从军 话说杨魁见到寨的八将并接应的菊文龙夫妇三人进寨之后并无一人出寨心中正想拚命冲进寨去查一个真实。那知号声一起一众的妖将将那帅旗的旗杆团团围住。看官你道这些妖将怎样来的呢?只因邵竹进了乾寨被虹霓剑吓了逃出此时天还未明狄小霞尚未上帐就连忙走进大帐预备着人到弥勒峰请狄小霞到来商议。却然袁甲、6触、江片、方专、袁灼、过盖、莫盘、石就八个妖将已都由寨中逃出集在帐上也都候狄小霞出来再作道理。邵竹道:“列位法将因何不在寨中结果那些宋将反转逃出寨外这是何故呢?”老鼋一听心中骂道:好一个孽畜你仗着狄小霞宠爱着你便这样放肆我倒要把些小苦他吃吃呢。想罢便向那七妖丢一丢眼色回覆邵竹道:“我等的本领委实有限只能用金光把些宋将捉住自家脱身也算万幸了那能比得你邵将军要怎样便怎样呢。”说到此处只见狄小霞并不曾要人催请上帐他因听见宋人劫寨已经到了寨里便吓慌了。连忙装束停当宫女们打了宫灯御队兵拥簇着出了弥勒峰匆匆直奔大帐。 一到大帐之前见九个法将都在帐上不觉吃了一吓忙问道:“宋将劫寨列位法将不去施法捉敌。反转齐集帐上是何道理?”众妖还未开口老鼋忙回道:“末将等已用金光将宋将拿住但要结果这班宋将的性命末将等没这样能为非邵将军邵竹不可。”狄小霞听说才要升座便拿了一支令箭说道:“这班宋贼留必为祸就烦邵将军辛苦一趟就寨内统统斩讫了罢!”邵竹一听大吃一吓暗道:我如出杀他们那三人剑光一起不是要去杀人反是走去送命了。想这老硬壳他害人的本领倒是一等第一呢。想了一想忽然计上心头便回道:“我主勿急这些来将他们身边都带着法宝如兵器有得近身末将倒久经杀鸡屠狗似的了结掉了。如今只有一法始终他们被金光罩住再也逃不了至多七日那时通身饿死不反省些事吗?”狄小霞道:“将军既怕费事朕同将军一同进寨下三口宝剑谅情再没有个斩不掉了。”邵竹见狄小霞少不了同他去他把虹霓剑想了一想。心中格外惧怕。好在他主意多得很便又说道:“我主这意见越分不妥如今他十一人困在寨中我主要用那宝剑必须收起金光那金光一时收起保不起杀掉这个逃掉那个。末将的意见还是饿的方法最为稳妥。” 就这说话的时候外面已微有亮光。只见一个小军手上卷了一个大帅旗走上帐来舌头呵在嘴里道:“启吾主大事不好!小人才到寨前扯这帅旗那旗杆顶上站了一个人手上抓了一个大锤探头探脑的不知何故?”邵竹一听将好借此脱身便说道:“宋营没旁人用锤这一定是杨魁。”狄小霞道:“既是杨魁将军等一同前去赶快将他捉住。但有一层只要活的不要死的。”看官你道狄小霞因何着他们去捉杨魁要捉活的不要死的呢?他可算了到今日心里还是想着杨魁。处处因他这点机会便救了杨魁的命。前次水上机括拿住可算是由刀下把杨魁留下来的。就如今日他们这班妖怪大约没一个没伤人的暗器要不因这句话自必你放起这样他放起那样谅情杨魁的本领再怎样**此时一只脚站在旗杆顶上还能变个乌鸦逃掉了吗?就因狄小霞这一句话所以一个个围上前来都不敢用暗器反转团团将旗杆围住望着他没有法想。杨魁那知就里只晓得众妖齐上所好的一些妖将皆围了靠住旗杆远处却没一个。杨魁心生一计便脸向北认定海滩这面一纵身已到了海滩。就此蹿上了冰连一连二的已到了北岸。心才放下定一定神外面天已大壳。晓得所去的人一津陷在金光寨里却然无法可想只得门沉沉的转身回营。 但那张钦差夜间由十二将脚过后他那里还有心肠睡觉也就学了济公叫厨兵暖了一壶酒拿了一碟小菜他便坐在帐上先将捷报并代束高请恤的奏稿写成。检点那纸张见那包丸药的一张纸还在旁边搭眼见那第一句诗便说冰冻怎样却然碰了踏冰劫寨的机关。因此又将那诗再向下念了一念方知劫寨的十二个将官名姓都按在里面只少一个杨魁心中好生奇异当下又参详了一阵。听营外犬声四起因帐上垂了外幔点了烛火不知外面蹊景。再一定神消起外幔一望见天光已经大亮。菊猛、秦高、张霸、海光及那6殿邦等七个营官已纷纷上帐。张钦差暗道:到这时候劫寨的一个不回多分凶多吉少。 正在忧愁之际忽见杨魁闷湮湮的走到帐上。张钦差忙迎起问道:“将军大事如何?他们一众将官及两位夫人呢?”杨魁见问老大不好意思。只得把金光寨怎样情形他们怎样破寨自己站在何处怎样探寨怎样逃走说了一遍。张铁差道:“这样看来十一人都陷在寨里去了。”杨魁见说便叹了一口气半个字也回答不出。张钦差道:“将军勿虑我看他们十一人皆是应有难星迟早总能遇救。假如派他们就此丧身那和尚倒不必送八保丸保全他们了。”说着便又将那包药的纸头拿出向杨魁道:“你不看见这十句诗第一句不是说的冻冰吗?第二句诗不是说的菊文龙夫妻吗?其馀各人都是按的姓独周礼、周智按的名字把一个姓反转用拆字法联成诗句。照此看来尚未见事之初这和尚便已知道不是事有定数吗?所惜这和尚不曾追得着假若聘他做个军师法力倒也不在济公之下呢。”杨魁当下把诗接过细细看了一看这才明白。忽又笑道:“大帅不必查问这和尚可知就是济公圣僧吗!”张钦差道:“何以见得?”杨魁道:“大帅不看见那一张仿单上说是老齐水真人救世八保丹请问齐水是一个什么字呢?”张钦差一想大笑道:“这样看来是加倍放得心了。”二人谈了一会晓得各将陷在寨中就是焦躁也是没有用只得专候济公回营再作道理。 但那济公既知道营里有这些要事他因何不回营呢?只因破寨的时候未到去早也是枉然。兼之不将视三公设法骗出来这个金光寨也破不妥。就此济公在视三公家同周家兄弟并褚彪过了一个多月。这日已是腊月二十三日了玉山的风俗凡女子出门到了一个月的日期为叫“满月”。女家这一天是最热闹的凡新娘新婿请亲六眷通身清来为叫“做满月”。祝三公因拣着这有模有样的一个女婿格外摆个场面把人看看。三日前就亲戚、朋友、邻居、田客都下了请帖。到了二十三这一天各事都停妥了觉得得意不过便在周信这边喊人倒了一盅茶来坐在济公旁边同济公攀谈攀谈。济公晓得这人一生好名好胜又晓得他的性情一生不怕狠不受骗最服的是一个激字。见他到来便冷冷的向他笑了一笑道:“俺和尚有件奇事到今日都想不通。江南好本领的人第一要算你第二才数到马如飞。俺不知是个什么道理就由马如飞到了这剿匪营几个月皇上也晓得他是个忠臣百姓也晓得他是个义士江湖上也晓得他是个英雄如今连三岁才说话的小孩子只要提到马如飞这三个字都知道是一个武将。你晓得俺在此扰了你一个月的酒到末了要做块一个字的匾送你呢。”祝三公见他说得前言不应后语这种形像心中好生笑也便闹笑道:“圣僧这话太欺人了四字的匾是有的三字的匾也是有的就连城隍庙‘问心’的那块匾也要得两个字怎样会一个字呢?若说是一个字的匾大约也没有别的字除非是个‘福’字了?”济公大笑道:“亏你亏你。福字呢俺和尚不怕你见恼告诉你明白罢是个恨字。”祝三公听说便向他瞪一瞪眼又故意闹笑道:“我祝三公一些恨事不得你圣僧冤枉我的。”济公急道:“俺何尝冤枉你你平心想一想人家本领不如你名头反比你大你不要恨煞了吗?”祝三公被他这一个当面嘲笑心中果然就有些恨起来了便说道:“我明日也到剿匪营去投效。”济公摇头道:“不确不确你是说的假话。”祝三公道:“圣僧面前那敢说假话呢。”济公道:“不确不确就便不全假光景总有一半假。”祝三公大笑道:“圣僧这话格外奇异了。一句话出了口说真是真的说假是假的那里还有半真半假吗?不是我祝三公在圣僧面前说句自满的话大约一生一世不曾说过半个字的谎。” 济公听毕便招一招手把周仁、周义、周信、褚彪一齐喊到面前说道:“这老头儿说话狡猾得很你们来作一个见证。他说他明日到剿匪营投效俺说他这句话有一半假他说他一世不曾说过半字的假话。俺和尚有个肉头脾气偏要拣他说的话查点查点假如查出一个字的假话出来便怎样呢?”说着又望着祝三公说道:“老头子你就当着你的女婿们作个见证认个赌头是了。”祝三公道:“你圣僧只管查点如查点到真有半字的假话我祝三公就誓不为人!”济公听毕大笑道:“好的好的俺也不查点了。明日一早我们就一同动身罢。”祝三公道:“明日还来不及家中却因请客耽误着呢。”济公才一听完突然那一个哈哈足传了有半里路。毕竟济公因何这样笑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九回 杨魁奋气自击杨魁 和尚主兵先用和尚 话说济公着周家兄弟、祝三公等明日一早动身回营。祝三公便道:“明日家中请客还有点耽搁。”济公听说便打了一个哈哈。一众的人不知他笑的是一回什么事都朝着他望。济公笑毕又说道:“你们不必朝俺望且去问问老英雄他可为人不为人了?他说明日到剿匪营投效的若明日要在家中陪客则明日就派要改个后日这不是就是一个字假话吗?”大众听说以为济公有小取笑也打了一个哈哈。那知祝三公有心起呕来便说:“你们且不要笑安见得我祝三公就是假话吗?明日散客过后八更八点便动身是了。”济公见他这样说法晓得激了上路暗暗心中欢喜。到了次日果然晚饭过后祝三公便把两个儿子喊到交代了一切的家务又着祝慈把家小暂住西宅照应三妹的住房。祝三妹本同丈夫约定同行初时还愁父亲不肯见此时祝三公这样分付委实暗中下怀随便收抬了些应穿的衣服行李。祝三公也带了衣服行囊随即叫庄汉备了马及灯烛火把之类又着人到仓房里把钱志、盖志豪抬出。可笑这两个人闷在仓房里这一个多月虽然一个断手一个断脚委实养的又白又胖同囚犯一般。祝三公望了一望不觉叹了一口气道:“难怪圣僧要代我上一方‘恨’字的匾人家师父从军徒弟也跟了去干功名。我祝三公从军徒弟跟了去做囚犯可不要把人恨煞了吗?”说着便落了几点英雄泪。 可巧钱志被他眼泪一淌不由感动了一点善心也便眼泪汪汪的要哭。济公将他一看晓得这人虽坏还有良心现的时候。又把盖世豪细细一看果然也是一员虎将。暗道:俺和尚今日的医道又要市了。就这意想的时候只听祝三公已分付庄汉抬了前走济公忙上前止住道:“且慢俺还有两粒起行药给两人吃一吃呢。”随从怀中暗暗掏出两粒返善丹两粒治伤丸先着钱志把嘴张开送进两粒丸药然后又向盖世豪也是一样。二人吃药的时候想到自家的命都害在这秃子手上心里真不情愿都预备咬紧牙关不睬他。那知他才一声说道“开口”那一张嘴就同咬了乌梅一样再也拢不起只得由他把丸药送下。济公见丸药已经入肚便用手一指那金钢圈暂时脱落。祝三公忙止住道:“使不得使不得。他二人虽然手脚受了伤一样还可以逃走。”济公大笑道:“你且莫惊不妨问一问他们此时的手足还有伤吗?他们可还想逃走吗?”祝三公还未开口只见二人全手全脚上前跪下说道:“某等情愿跟你老人家立功赎罪再也不敢投匪。已往的事此时自家想起真连畜生不如。总要求你老人家成全一些才好呢!”祝三公见了这样奇怪不过。济公大笑道:“老头子你不必奇怪顺了你的心了师父带了徒弟去立功罢了。”当下盖世家也拜了祝三公为师祝三公好不欢喜。随即也还了二人的兵器马匹一同起身灯笼火把好不热闹。但祝三公到了门外照应济公上马只见济公哈哈哈哈带笑带说的道:“驴子好驴子好。”说着便疯疯颠颠乱跑乱蹿的突然不见。祝三公等当时动身一路之上不必深表。 且言剿匪营自从马如飞、韩毓英等十一人陷在金光寨张钦差同杨魁时时望济公圣僧到来。到了二十四日一早上帐张钦差道:“今日圣僧断然是要回营的。”杨魁道:“大帅何以晓得?”张钦差道:“你不晓得初八那信上一八再加二八的那句话吗?”杨魁被说得将信将疑但觉得若再不来十一人便都没命了。两人这日坐在帐上也没心理料旁事只巴那济公到来一直巴到晚饭过后还是一些音信没有。张钦差竟有点书呆子的气息他还是不肯退帐。杨魁听外面已了两次更鼓便说道:“大帅且请退帐罢今夜如不见到来明日一早晚生亲自到盘山谷去走一趟想那祝家也没个访不着的。”张钦差见说叹了一口气答道:“将军只得就事论事可知寨中那十一人今天已饿了整七日了。就便不为贼匪所害一定也将近饿死。总之今夜如候不着圣僧回营救出众将本帅也就帐前自到上以谢皇上之盛德下以谢众将之忠魂。”说毕便凄然泪下。 但张钦差这样说法杨魁更觉难过。一者前日劫寨是自家硬做其主二者还有韩毓英、哈云飞自己的妻子在内。暗道:大帅要自到我杨魁那里是贪生怕死之人吗?当下提了一柄锤不作声不作气的跑到帐外黑暗的处所跪下向南九叩已毕说道:“我杨魁蒙圣上知遇之恩不次拔擢今生不能效犬马只得候来世了罢!”说毕举起八角锤直向头上击去那知才要落手忽然被一人将锤接住哈哈的笑道:“死不得死不得经手的事件还多呢。”杨魁听得真切定一定神方知是济公到来这一欢喜非同小可!随即一同进帐。张钦差连忙起身道:“圣僧你老来了么把我们的眼睛望穿了!”随即放出那一条欢喜不过的喉咙叫厨兵备酒。济公摇头道:“不吃酒不吃酒事件多得很呢。”张公见他坐下才要把困寨的话向他说明济公忙止住道:“都没有功夫说破寨的时候到。俺和尚要借你的帅今用一用。”张钦差见说那敢怠慢随即亲自将令架移到济公面前。这时外面突然哄哄的来了无数的人当先是周家兄弟、褚彪上帐请罪二起是祝三公、祝三妹上帐说明投效的意思三起是盖世豪、钱志上帐自承蒙圣僧收降自愿将功赎罪。 济公道:“闲话少说破寨要紧。都在一旁听令!”随即拨了一支令箭说道:“济颠僧何在?”只见果然走出一个邋遢和尚说道:“僧人听令。”济公道:“令汝到小南海借水机为根据把一座冰桥限顷刻铺好不得有误!”那和尚接了令箭飘然而去。又拔了一支令箭说道:“周仁、周义、盖世豪、钱志何在?”四人上帐应了声“有”济公便从身畔掏出四只小瓶每瓶有三寸长一段柳枝里面满瓶的水。济公道:“周仁将此瓶拿去由乾寨人坤寨出用此瓶柳枝洒水收灭金光。周义由震寨入艮寨出盖世家由离寨入坎寨出钱志由兑寨入巽寨出照那周仁一样行事。出寨之后直到那敌军大帐去擒梁启文不得有误!”四人领了净瓶柳枝下帐。济公又拿了一支令箭说道:“祝三公、祝三妹安在?”二人上帐也应了一声。济公道:“你二人由金光寨乾寨进里一个由左绕右一个由右人左两人遇头之后同进中寨将寨里被捆各将通同放开。帮助菊文龙夫妇赶杀妖将直入弥勒峰焚毁贼巢。”二人领令去讫。济公又拨了一支令箭喊褚彪上前道:“今有一件大事非你不成。你代俺到了金光寨由乾寨直入中寨直上将台去取那三口宝剑。但狄小霞这恶妇他宝剑上设有机关。那三口剑一经到手登时机关触动那将台便中间分开两头兜起将人裹下由铁滚碾过从台下筛出。俺知你软功极好你上台将剑取到不必拿在手中可赶快抛去使出软功凭那铁滚将你滚出然后取剑回营交令算是你的头功。”褚彪领令去讫。又传令喊过周信着他同秦高、张霸、海光领一千草鞋兵多带火种候着本营将官出寨去到金光寨里面放火然后再到贼入军帐接应周礼、周智去提梁启文。分付已毕又向杨魁道:“有一事非你同菊猛去不可你们可将七员营官领去。离黄泥冈半里有一三圣祠破庙你们可在里面。到了东方白狄小霞、刘香妙二人必由庙前经过。俺这里有九粒丸药给你们九人预先吃下肚去站在庙前等候他们自然进庙。你们该怎样便怎样处治这两个狗男女是了。”说罢便取了丸药出来杨魁取了丸药随即招呼菊猛并那6殿邦、刘振玉等七个营官一同出营而去。 济公统统调遣已毕便向张钦差哈哈大笑道:“这一会俺们有功夫吃酒了。正好吃着酒候那报功交令。”张钦差好生欢喜随即就喊厨兵备酒。不知各位英雄出营这一座金光寨究竟怎样破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回 显神通水上置冰路 施佛法寨里破金光 话说济公遣派已毕便同张钦差坐在帐上饮酒专侯捷报不提。且言周仁、周义、盖世豪、钱志四人领了净水柳枝到了小南海一望果然那水面上有十丈宽一条路通是大块破冰圯成的就同冰片纹石路一般映着那星光之下雪白如银。四人暗暗称奇将要起脚只见那邋遢和尚走来向周仁道:“路工已成这一支令箭托你带回营罢。”周仁接过令箭那和尚转眼不见。四人便连蹿的走过冰路直到金光寨毫无一点惊觉。看官你道这小西天前次既被劫受过偌大的惊恐今日因何还是一些防备没有的呢?只因自从十一宋将被困在寨杨魁逃走之后狄小霞知因水机被冻之故当下自己带领刘香妙、梁启文及九个妖将日夜分段巡查委实辛苦不过。直到二十三夜间忽然开冻狄小霞好生欢喜。次日一早先将水机验过虽有冰块阻挡却还活动不过。跟后就着探队到宋营探访消息到了一黑回去说宋营只有兵丁剩不着两三名将官张元帅同杨魁都是眉头不展。狄小霞便同大众计议道:“宋将困在寨中已过着七日了就不饿死也无力量。此时水机已开我们今夜可安息一夜。明日一早先将寨里的宋将结果了性命然后统兵渡海冲他的营盘。大约他杨魁神通再大些也有点招架不来了。”随即就同刘香妙排驾进弥勒峰回宫九个妖将同梁启文也在大帐旁边营房里宿息。因此一些小将因主将安息小兵因小将睡觉也都大家享福去了。所以周仁、周义、盖世家、钱志到来一点阻挡没有。 四人认明了寨门直往里走。才一进去觉被那金光绕了两绕就同有些立脚不住的蹊景连忙将那柳枝湿了净瓶水洒去。可也奇怪那金光被水一洒登时无影无迹。四个人就同穿花蜂一般顷刻之间把一座金光寨弄得乌灯熄火。菊文龙夫妻在里面虽然七日七夜却全然不觉饥饿但因冲不出寨作躁非常。此时因冲了阵便在寨中席地略歇了一歇。忽见一会周仁经过一会周义经过还有两个认不得的。但由他们走过那金光暂时消灭。菊文龙喊了周仁两声无如他再也不睬。他们因不曾有救应团将的将令觉得不便招呼一径就直奔贼人的大帐。见里面无灯火四人一声呐喊直往里冲。刚刚才到帐后忽见里面就同霍闪似的一道一道的直向外窜过后灯球齐出。一中年将官手拿青锋剑大喝道:“宋狗不要放肆梁启文在此!”四人见梁启文便奋勇上前将他围住。钱志、盖世豪本是同在一起过的晓得他的厉害怕他放出摄魂香吃当不起。此回来将破寨因不独厮杀上前统统带的单刀手上兵器又不大顺手因此虽是四个战一个只能围着他不放他走顾着他不放暗器足足战了半个时辰。梁启文毫不惧怯他晓得钱志的本领最是平常对准他一剑砍到钱志连忙一闪梁启文早已冲出直向帐外逃走。 四人随后赶来将出大帐只见帐外一片火光知金光寨已被焚毁。梁启文转身就想进弥勒峰由地道出外。恰巧周信带了淀山三雄并一千兵在金光寨放过了火将将走了向东忽然后面一将提着剑舍命奔来擦肩经过。周信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势便一个顺手牵羊将梁启文掯翻在地。后面周仁、周义、钱志、盖世豪齐到七手八脚帮同着将梁启文四爪倒攒蹄捆了一个结实。周信把梁启文提在左手上同周仁、周义、淀山三雄、盖、钱二将并一千兵横冲直撞逢人便杀。委实杀得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一直到了天光大亮这才歇手起队回营。刚到小南海滩要上冰路忽听一人睡在海滩上同猪子似的哼。周仁定睛一看原来不是别人正是褚彪。周仁道:“褚将军这怎么的?”褚彪见问便从身底下把三口剑拿出说:“因取这痨瘟物件下了机器滚。我本不怕无如我慌了一慌两只脚不曾顺得平被那铁滚一碾抢错骨节所以没得动弹。再那寨里又见火起深怕烧杀;跑到寨外兵马乱纵又怕踏杀。可怜我小呆子就同狗子爬一般好容易才爬到此地。要想再爬那冰路我万万挣扎不来了。”钱志道:“既然如此可将剑交了我们着小兵背你过海罢了。”褚彪把眼睛向他翻一翻道:“说虽不错但你这个人我有些不敢相烦。假如你仍然使出那八把苛拿的心肠刚刚把我小呆子向海里一撂你去得功了。”钱志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唾了一唾掉头就走。周仁接过了剑拣了一名力大的兵着他把褚彪背了前走。然后逐人带了兵丁走过冰路自回大营交令。 但张钦差自看着济公派将之后虽然在帐上吃酒心里还是满腹忧愁。营中又无可委的将官着了几名小兵探听消息他们躲懒不肯过冰路就在岸北看了一看说得是不清不楚。直到太阳已出仍无一人回头。心中暗道:多分同前日一样又不妥了。再朝济公一望但见他双目紧闭在那里呼天喝地的打吨。心中正然作急忽听一个人黄牛似的伏在一个小兵肩上喊进来。这褚彪可算果人有呆心肠他以为伤越得重功劳越大。一进营门他就同放刁似的。那知张钦差见褚彪这样回头直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以为一定不曾破得寨又打了败仗回头了。随着小兵将他扶坐帐上问他敌人怎样将军那处受伤?褚彪那里睬他。见张钦差将他扶坐帐前恭维不过他越分装了腔口也不开就同要死一样。张钦差格外作躁。所好后周仁、周义、周信、秦高、张霸、海光、盖世豪、钱志带了一千兵奏凯进营纷纷上帐报捷献功。周信将梁启文送上大帐。张钦差好生欢喜忙问道:“营中被困的那十一个到那处去了?”周信道:“不曾看见。末将着放火的时候寨里都是空的至后出外也不曾碰着。”周仁道:“末将初进营洒水的时候却听菊文龙呼末将的名字。末将因欲赶往贼帐未曾招呼后来也不曾碰着。”其时济公已经醒来周仁等便将净瓶柳枝交令又将那和尚带还的令箭呈上。 济公将净瓶柳枝收好便喊了一声“褚彪”要代他治脚。忽见祝三公、祝三妹在前十一人跟在后面每人手上拎着物件都同代人家搬家的一般。祝三公、祝三妹、菊文龙、李彩秋、邓素秋每人手上都是一个大包裹上前交令道:“某等帮同把九个妖将杀却跟后进了弥勒峰里面一人俱无。但那宫中的金珠贵物某等以为搬去可惜特用包裹卷来交令。”说罢把五个大包裹呈上。接着马如飞、江标、冯志坚、周礼、周智、牛忠、韩毓英、哈云飞也上帐交令道:“某等那日劫寨同时被金光迷住不得出寨皆被所缚贼人兵器已到颈下。所好菊家贤夫妇已到将那虹霓剑惊走众妖某等得以全命。直到昨夜祝家父女将某等放开一同出外。却在乾寨门口遇着九个妖将动起手来妖将直向西逃走某等一直追到有半里多路方才赶上。所幸菊文龙、李彩秋、邓素秋那三口虹霓剑真个厉害不过。那青光、碧光、紫光绕了几转那妖精登时便身异处所幸一个都不曾逃得了。还有一件奇事某等当场见那妖将被杀的时候都是一颗一颗的级所以提来交令不知因何不知不觉的变成这一些物件的呢?”说罢便你将扫帚献了一献他将石臼举了一举并那一些坏瓦破砖就同窑货店似的摆了帐前满地。张钦差随着菊文龙用虹霓剑将各样劈为粉碎叫过两个打扫夫扫了倒出营外。这可算由张钦差失印老鼋精闹坝以及一切妖异之事至此一大结束。 但前书交代狄小霞入弥勒峰回营九个妖将俱在帐后营房歇宿因何视三公、祝三妹放开十一将反转在乾寨门口遇着的呢?只因周仁、周义、钱志、盖世豪冲进帐去众妖由梦中惊觉以为宋营此次来人能渡冰上机括到此一定都是有法术的谅情寨中那用虹霓剑的饿了七天多分已死大众商议妥了还想借那金光寨保身。所以周仁等一到帐只见电光似的向外乱闪就是这九个的妖光。及至才到乾寨门口恰巧聚在一起被宋营众位英雄追得水穷山尽同死于虹霓剑之下。这可算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这时张钦差见九妖尽获敌寨已毁心中自是欢喜。独有杨魁受了密计去擒狄小霞、刘香妙却还未有实信。就这张钦差分付打扫物件的时候济公已拿出一粒治伤丸着帐前小校给褚彪咽下登时腿脚如故。褚彪随即起身向周仁把三口剑要来上帐支令。他要夸耀自己的功劳一面把剑呈上一面便支着黄牙齿嘻嘻的说道:“我的大帅同这位和尚师父的明见你们二位主宗大约一定同小呆子褚彪前世里有些冤结这世里所以就碰到两位主宗面前当差。如今这三口剑虽是已到手了但那取剑的时候突然就向那机器铁滚里一滚这是我和尚师父晓得的。那铁滚的利害就便孙行者落到里面多分连猴毛都要压光呢。我小呆子才一下去便使一使软劲总可挨得过身。不料到了中间一者我这肚子生来是高头二则我和尚师父说笑话的口气那八十四岁娶亲的一样家伙人说铁滚硬它大约比铁滚还要硬些。好容易把一个肚皮挤过到了这地方却再也挤不过去了。”说到此处他又拿出他那生来的五言八韵神气抖抖道:“这件家伙真离经好象一条枣核丁挡住他的铁滚不得行。它们两下碰一碰连累我小呆子命归阴。”大众看他说得这样委实老捕班访案打莲花闹都不得他唱得顺口不由得就唱成一条声。禇彪道:“你们这些人好狠心我褚彪倒死了你们还笑呢。”说罢又接口道:“我小呆子此时已到了阴曹地府那观音大土连忙迎接道:‘褚彪你怎样倒死呢?如今剿灭小西天算是你的头功。你如死了这头功那个得呢?’当时就叫烧香童子送我回阳。可也奇怪就这往阴曹一走居然由铁滚下面滚过来了不过脚下受了点伤。”说罢哈哈的笑了笑。张钦差晓得他会说混话睬也不睬随将宝剑存库着将梁启文押往后营候杨将军回营一并将狄小霞、刘香妙拘到落。可算这一部续传才把个大破金光寨草草的叙过至于小西天一应善后怎样烧刘香妙怎样捉狄小霞再由下部续传接说 第二百一回 服丹丸宋将变妖形 入草堆刘匪遭火化 话续上传。却说来营马如飞、江标、冯志坚、周仁、周义、周礼、周智、周信、祝三公、祝三妹、菊文龙、李彩秋、邓素秋、褚彪、牛忠、韩毓英、哈云飞、秦高、张霸、海光男女战将二十馀员大破小西天火烧金光寨活捉梁启文取到诛仙、诛佛、诛神三口恶剑。二十五一早大众纷纷献功。独杨魁、菊猛同那七个营官受了济公的丸药、密计到黄泥冈三圣祠守小西天的后路不见回营缴令。张钦差放心不下据降兵诉说委实狄小霞、刘香妙二人因在弥勒峰元命宫闻变就由后峰地道逃走。不知杨魁等人可能将二逆擒获?又怕杨魁、菊猛追贼去远因此不能赶回。心中真个悬悬的未知是福是祸。兼之小西天不少善后事宜还要候杨魁计议而行格外焦急不过。看官你道杨魁等人因何不见回营的呢?只因夜间九个人出了大营直向黄泥冈走去到了那个地方寻着了三圣祠走进里面。不过才三更向后可怜这破庙里连台凳都没一张和尚也没一个。杨魁便在拜台当中坐下一个个觉得是冷不过。菊猛他到底有些孩子气搭眼看见天井里面堆了有屋高的一个草堆。他心失一计伸手当那中心里抽掉了一个大芦草里面空了一个大窟窿他就爬进去向里一钻嘴里叽咕道:“这才密不通风暖和呢!”那知他真个适意不过就此便呼呼的睡着了。 到了四更向后杨魁遵济公密计分那丸药给大众吞服。单单不见了菊猛庙里庙外再寻不着。杨魁好生作躁亲自跑到外面。但见西北上一片亮光知道已经破寨心中格外作慌。这时却走那草堆前经过因黑暗中被那抽下来的一个芦柴草绊了一跤头向前一送忽耳边听见有人打呼的声腔。及至爬了站起倒又听他不见。心中奇异不过就此又故意弯下腰来再听。那知腰才一弯这条声恰然是从草堆里面出来的。杨魁已有三分明白。忙喊营官送了一个火来。仔细一看果然那草堆当中有个窟窿便对着“菊猛!菊猛!”的喊。那知菊猛此时一者因为是睡着了二者围在草中外面的声腔里面是再也听不见。杨魁没法便伸手进里一摸果然摸到了一只脚。就此也不管他是菊猛不是菊猛拖住他一只脚就同倒拔蛇的好容易拖出一半。但听菊猛在里面嚷道:“勿要闹勿要闹让我睡一睡好去杀贼。”就这说的时候杨魁已将他全身拖出。不料一脱手“通”的向地下一掼。菊猛把眼一睁看见面前却站的是6殿邦以为是他们营官同他取闹把亏他吃;又“呢呢啦啦”的嚷道:“要死要死!你们有多大胆量敢同副先锋老爷作对?”迎面就是一掌。6殿邦晓得这位小爷手掌是利害得很忙从旁边一让撒腿就走菊猛爬起就追。杨魁一把扯住道:“小英雄不要动怒不关6营官的事是我拖着失手了。”菊猛真个没法只得揉一揉眼睛跟着杨魁到了破庙那正殿之上。 杨魁随从身边把九粒丸药掏出分给大众各人吞了一粒。忽然一个个的把杨魁一看不觉大吃一吓。但见他突然的头是变做赤的了胡子变做红的了。大众再这个朝那个望望那个朝这个望望也都变得是不成个人模样:不是青面獠牙便是尖头短颈委实变得是同金光寨杀死的那九个妖精有一无二。杨魁却变的是扫帚精邵竹但菊猛独独是变的癞头精袁甲自己摸摸满嘴哆哩哆唆白须拖拖的。他那知就里只急得横跳八尺竖跳一丈连连的喊道:“这怎样好呢!”杨魁忙把他拖到旁面附耳说了济公的用意。菊猛想一想道:“哎呀!杨将军你我差了这句话你该不要答应那和尚的。我尝听见人家说脾气变坏了还没得回头呢莫说人的形像假或就此一变永远就老是这样那我这样一个出屄老还有那家肯把女儿给我做婆子吗?”杨魁听说深怕他嘻嘻哈哈的泄漏军情便喝道:“小子不准乱说!快代我到庙外依计而行。如有差错立刻以军法从事1菊猛这一吓那敢开口随即走到庙门外面。杨魁又向那七个营官说明济公用法捉拿狄小霞、刘香妙的就里。各人自然依计行事这也不须深表。 且说刘香妙等匪这日因小南海已开了冻梁启文禀称水上机括活动如故并无丝毫损伤。二人放心不过到了太阳还未上山便老早的进了元命宫同狄小霞取乐。到了三更向后忽然小兵前来飞报说宋将偷渡小南海前来劫寨。二人一听连忙起身。忽二次小兵又来飞报:“启我主大事不好!来了四个宋将凶猛非常。走进寨中金光立刻消散已将困在寨里的十一个将官统统放出。”狄小霞问道:“守寨的法将呢?”小兵道:“如今同宋将杀向西边去了。”狄小霞这时装束已定手执柳叶刀着刘香妙在前开路。还不曾到得元命宫门口只见一个小兵溜得气急气喘的走进宫门抬头望见狄小霞同刘香妙出外便扑的向下一跪说:“启我主大事真个不好了!梁将军已被宋将捉住了。金光寨同大帐里面都被宋将放了一把无情火烧得通天彻地红。”狄小霞听见暗暗吃吓一箭步到宫外。但见半空之中一片火光远远的一派杀声就同天崩地裂了一般。掉头向刘香妙道:“大事去矣!这便如何是好?”刘香妙吓得是面无人色半晌开不开口。狄小霞心下还想杀出弥勒峰再着道理。那知走不到几步只见前面灯球蔑缆一员老将当前已杀进弥勒峰。狄小霞知道利害那敢上前迎战。便扯了刘香妙一扯两人暗暗转到假山石后开了地道门由地道预备出黄泥冈逃走。 又怕同外宋将也挡守后路白白的走去领死。想着刘香妙先出地道探看情形不料刘香妙再也不肯走说道:“我主再送刘香妙的命刘香妙就用剑自到在我主面前反两下放得心。如今宋营一定是有兵把住石板旁面我如开了机门伸出了头将好就地割西瓜。这句玩话就能彀说吗?我是不去的!”狄小霞一听冲冲大怒也不同他多说一纵身上了石梯。八步一转到了石门一手按下机关一手舞住柳叶刀护住头顶一蹿身出了地道。向黄泥同上四面一望原来一兵一卒也没有心中略放了一些。就这一阵辗转东方已要白。便同刘香妙计议道:“如今我们同丧家之犬一样究竟投奔那处是好?”刘香妙叹一口气道:“各处属下的山寨可算应蓦的兵将一个都不曾有得回头。今日势穷力竭再投奔人家那个还肯收留?如今只能有两处地方可以去得:一处是徽州白鹤观里面的住持名叫张天禄同我有八拜之交。若跑去投他多分还可收留。再不然那便就要到山东青州岛同出水蚊王天化合伙。但他们专做洋面上事我们有些做不来。”狄小霞道:“还有一层难处呢。这时我们身边分文俱无那便如何是好?”刘香妙道:“这句话我们是越分不用愁了。不论到了什么地方拣一个大家走进去劫他一劫那里还怕真个盘钱没有!” 二人计议已定。一前一后便下了黄泥冈直向前走不到半里多路天光已经大亮。刘香妙抬头一看不觉心中大喜用手远远指着道:“我主且勿忧惧。人约我们的山寨虽破那些法将一个都不曾死。不看见前面法将袁甲在那庙门口探头探脑的吗?”狄小霞定睛一看果然正是老鼋。那说时迟来时快就这几句话的时候狄小霞、刘香妙已到了菊猛面前。高喊道:“袁将军因何在此?那八位法将如今在那处呢?”菊猛忙应道:“来得正好!他们都在屋里。邵将军料定你们要从这里经过着我在此守候。我们快些进里大家商议个善处之法怎样恢复山寨。”狄小霞、刘香妙听说好生欢喜随即走到里面。只见邵竹带了七个法将一同迎接出来。狄小霞一见邵竹更属喜出望外忙说道:“如今我们巢穴已破所幸各位法将一个都不曾丧损只有梁启文被捉。我们须要赶紧想个主意克复山寨立下脚步才好。”说着便上前抓住杨魁的手认做邵竹。那一种妖烧形像真个描摹不出。这时杨魁暗暗就向6殿邦使了一个眼色6殿邦点头会意随即走到外面。杨魁想把狄小霞的刀骗了离手方好捉他。便说道:“我主何不把兵器丢下来歇一歇再着。”狄小霞道:“将军且勿大意。一样来兵追来还是小心一些的好。”菊猛同刘香妙在天井里商议克复的方法忽然外面哄哄的来了无数的兵。只见假江片6殿邦奔上殿来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宋兵追寻得来了。”狄小霞连忙舞动柳叶刀预备迎战。 忽然八个法将刀枪齐举将狄小霞团团围住。狄小霞大呼道:“众位法将何得如此?那里反了我狄小霞吗!”这一句话还不曾说得完再向四面一望原来那围在旁边的人都不是自己的法将。但见杨魁一响锤早已打到狄小霞见势不好虚晃一刀向外就走。忽然天井里突然扑扑的那一个草堆同一个火山一般。一个小将官拿了一条铁棍就将烧着草堆四面钩卸却不见刘香妙逃往何处。狄小霞此时也无心查点舞动手中刀奔出庙外。杨魁同七个营官随后追出。狄小霞真个利害他这一张刀委实如生龙活虎。七个营官那里是他的对手只得远远的遥助声势。狄小霞奔走到庙门外面搭眼见有一棵几围抱不过来的大松树便绕树逃走。杨魁彀着一锤不料那多年老树心是空的一锤不曾打着狄小霞反转把树段上着了一个窟窿。那锤望里面一陷及至把锤拔回狄小霞倒不知蹿到那处去了。这时三圣词该应遭劫那草堆上的火势头大了便搭着了正殿的屋。登时三间大殿但见两阵烟卷了一卷哗啦一声突然烧了倒坍下来。菊猛也便走到门外向杨魁问道:“狄小霞呢?”杨魁指了树上道:“为这痨瘟窟窿绊着了锤他逃走了。”菊猛道:“便宜着这个婆娘。”杨魁道:“刘香妙呢?”菊猛道:“还问他怎么大约此时连骨头都烧酥着了。” 看官你道这刘香妙怎样被烧杀的呢?只因他把菊猛认做袁甲以为他年纪老了的人见识是大的就同他商议还是克复小西天还是另寻别处再行起事。菊猛方子午卯西陪他谈着。这时6殿邦遵了杨魁的授意走到黄泥冈镇上那保甲局里拿出大令向那带局的借了五十名乡兵。走到庙前并不要他们进庙只要招旗呐喊做个势子。这些调度都是济公安排定着授意杨魁的。所以6殿邦进庙喊了一声“宋兵追至”刘香妙一听果见庙门外宋兵蜂拥而至忙向袁甲道:“怎么好呢?我们要寻一个藏身的地方才好。”菊猛笑道:“国婿不要怕我安排你一个去处包管人寻不着。”随即拖了他走到草堆那窟窿面前说道:“国婿你请进里。我在外面代你照应。”刘香妙果然依着他弯下腰来就往里爬。头才送进一半又想偏过头来关会袁甲教他招呼狄小霞一声说自家躲在草里。不料头才一偏见面前的白胡的袁甲忽然变做十多岁的一个小宋将。情知中计就想退步逃走却然两条腿被菊猛束住直往里用力送进刘香妙再也不得转身。随即菊猛由身畔掏出火种就由窟窿口烧起。刘香妙见到火起前进是固然不得只得拼着烧由火里反向外面退。那知才退出一只后腿早被菊猛看见顺手一铁蒺藜筑住他的后腿复行向里面送人可叹刘香妙东奔西走时时同济公作对到今日只剩得一把枯骨两字“反叛”的恶名遗臭万年。真个代他想想有些不大上算。但菊猛见刘香妙已被烧死便扬扬得意的走到庙前心中想帮着杨魁捉拿狄小霞那知狄小霞例已经逃走。只得查了一查自家的人数赏了保甲乡勇照会那五十人把馀火救灭便率领七个营官一同回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二回 截路贼惹火烧身 富室女开门揖盗 话说杨魁同菊猛及6殿邦等七个营官在三圣祠火烧刘香妙将各事办毕直到午牌向后才回大营。张钦差接着欢喜不过。单单逃走了匪狄小霞算是美中不足。当下又记了各人的功分付营中办庆功的酒筵:弁兵以下每名赏酒一斤猪羊肉各半斤。这时宋营里委实是鞭敲金橙人唱凯歌。济公格外是酒落欢肠千杯莫醉。张钦差同杨魁向济公问道:“起先刘香妙这个逆贼每每绝处逢生圣僧都说他命不该死如今也就死了。但那狄小霞此番逃走究竟死活如何圣僧能推算究竟吗?”济公大笑道:“你们这些人惯会闹笑话俺和尚那里是仙家吗?怎能算定人家死活!俺和尚却做了一诗你们听俺道来: 小僧学术本非精霞未餐兮道未明。 二气真机原有数八门妖阵已无兵。 死生说去人难定信息飞来鬼亦惊。 就里倘教能识得至神至圣不虚名。” 济公吟了几遍没一个想得出其中的机会只得也就罢了。但他这诗里却按的“小霞二八死信就至”八个大字。人众既参详不出济公便哈哈笑道:“俺这歪诗不过随口说得来下酒的。可笑你们呕心揠嗓向里面想不是白费心力吗?”就此大众欢呼畅饮的一直吃到太阳西下才散。张钦差同杨魁计议便将梁启文取了口供随即押到营前枭。又将金长同那工兵提出劝说了他一番每人给了五两银子着他们小本营生去混饭吃不可再入匪党。二人叩头出营而去。 到了第二日张钦差、杨魁带了五百兵、七个营官由后山黄泥冈石门进里照会大众走的方法绕进里面。但见弥勒峰里一顺的五个殿门只剩得石头塑的不曾损坏其砖瓦木料的都烧成一堆一堆的瓦砾堆。还有那些烧未尽的梁柱一阵风来那火星还是冒冒的。更有那些衣服箱柜之类被墙屋拍了闷在里面烧那地下一堆一堆的里面也还冒着白烟。张钦差看了一阵不觉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又出了弥勒峰到了小西天。看了一看见一座营盘也烧得干干净净只剩得一个土围。到了小南海南岸又把水上机括着小兵把机箱起出来一千二百副链条夹板统统起尽。走到西滩尽头忽见几十号巡船围住三号雕花的官艇里面也一人没得。但这小西天本无什么兵丁加之前次渡海伤去四千多人所剩的不过亲队同法兵及杂役人等。烧营的这一夜杀的杀、降的降还有些摸着后路的已老早逃走。所以到了此时查看这小西天里面除掉死尸并无一个活人。张钦差同杨魁看了一阵便在小兵里面挑了几个会弄船的放过三号大船率领营官兵卒由水路回营。当下传了玉山赵知县、郑游府分付多带兵役到小西天将尸骸掩埋;弥勒峰里面将地道填塞洞口封禁;所有水面机括及一切器具查明寄库。二人领命去讫。各事办完自然来营禀覆这也不须多表。 且说狄小霞逃走之后一直逃到江口心下预备过江逃往山东青州岛去同出水蚊王天化去合伙。到得江口上了渡船一直到了江北。渡船人便伸手向他收钱。那知秋小霞把手伸到怀里却然拿不出来原来他身边却是分文不得。只得微微笑了一笑向弄船的说道:“船老板对你不起。身边却缺着零钱明日由江边回头一同开你罢。”说着便眇眉灼眼为了那十个八个摆渡钱也奉承了多少怪像。究竟没得骨格的人总是这样。那船家偏偏又是碰的一个麻木小伙子见他这样妖娆的形像只觉得魂不附体。也叫这人该应寿数派终心中想道:这个女子委实体面不过他既坐了我的白大船我就拿他开开白大心。这一个冲讫戳子也很对得过。主意想定便趁他上岸的时候虚情假意道:“大小姐你好好的走。我来搀你一把罢!”说着一手便来拖住了狄小霞的手又用了一个指头在狄小霞掌心里勾了一勾。列位想想看这一个女子可是受人问病的人色吗?加之这一个撑渡船的本来是一个大麻疯医好了的头眉毛剩不到一半嘴里歪的鼻子是大的一双大红镶边的眼睛止不住眼泪汪汪的。初时狄小霞被他勾了一勾也预备由他去了。那知掉头把他这副尊容看一看不觉气冲牛斗。接着他的指头勾来就势用两个指头将那人作怪的那个指头捏住。还装做以顽带笑的先向面前一扯后向外面一送可怜这一个大麻疯立脚不住只听“冬”的一声到了水底下。在那江心里冒了两冒当下便一命呜呼。 狄小霞头也不掉一溜烟的赏了个飞跑大吉。但此时觉得那腹中饥饿不过外面已经是太阳要落。心中想道:我一个女子勿论再怎样英雄总不能分文不带走几千里路。我想刘香妙说的那个主意倒还不舛。想罢举步便慢慢的带打住花带向前走。走了有二里多路天光已渐渐黑暗下来。却因认不得路赶赶一程还是乡户人家。委实腹中又饿身上又冷可算饥寒交迫。语云:“饱暖思淫欲饥寒变盗心。”狄小霞此时只想寻一个大户人家仗着自己的本领就想进里动手。偏偏江口一带都是些穷村落连瓦屋都看不见一处。就此走儿走的已到了起更时候。就着星光看去见前面一片的漆黑还隐隐有些灯光约着离这地不过二里多些。一直的那心中想道:这前面一定是个大镇市总可以拣着个大户人家向他取点盘程了。 就在这个档子忽然旁边那声滩里响了一响“扑”的一个大汉蹿到面前将一把亮霍霍的刀向狄小霞迎面地下一扦喝道:“甚人走此经过?丢下买路钱来!”这时效小霞却然手无寸铁心下正然踌躇:到人家去没有一样刀器真个有些不便。看官前面书中不是说的狄小霞不肯放下兵器因何此处又说他手无寸铁?那不是我做书的前言不应后语吗?列位有所不知狄小霞用的那一张柳叶刀本是马上所用的兵器那柄于是长不过的此时一人逃难何能手上带一把长柄的刀?所以离了三圣词见后面并无一兵一卒追来因此把一张刀向乡下沟头里一撂一心一意空手去逃难免得路上被人察出破绽。所以此时想着要到人家劫掠又踌躇手无兵器。不料这时来了一个失时倒运的劫路贼他以为来人是个女子把一张刀向他迎面一扦多分吓得这女子要死没得活还有个不任凭搜剥的吗!那知狄小霞一见他这张刀暗暗叫了一声“好”却然不长不短衣身边却好收藏。就势纵身上前一把将那张刀拔起骂道:“狗盗休得放肆!你晓得今天碰到了强盗的主帅吗?”说着便一刀直向那短路贼砍去。但那贼却也奇怪他身边的兵器倒是很多的这时见狄小霞一刀砍来又忙将一根哨棒接住厮杀。走不到三合狄小霞暗道:可笑这个毛贼他居然也来同我会起手脚来了。不如早些请他歇手免得惹厌。想罢便认定他的右手一刀劈下去只听“呀”的一声那贼捧住一只断膀向地下一坐爷天娘地的哭个不住。狄小霞暗道:难得他跑得来想我的买路钱我来且搜搜他腰里向他借一个一宿二餐过路的盘程也好。想罢提起一脚将那贼踏翻刀向嘴里一衔一手消开短衣按住那贼的身一手便搜他的兜包。搜来搜去却有二两多散碎银子一卷当票。狄小霞拿了银子转身就走。心中想道:俗语上说过的“强盗遇劫贼”委实这句话是一些不舛了。 就此直往前走果然到了一个极热闹的镇市。先走进一家饭馆里预备吃他一饱。恰巧这饭馆里面带开客栈狄小霞就在此过了一宿。这一夜那里还睡得党一者投奔那出水纹还不知那样蹊景;二者这刘香妙究竟也做了两年夫妻此时不知死活;三者狄小霞自从到了小西天之后这几年之间可算珠衣玉食是过惯了此时这样逃难真个吃苦不过。因这三层不由的对着那客馆的孤灯落了几点眼泪。次日一早便起了身开过房钱向那栈主问明了路引想从平望过广陵奔清江浦由旱道直奔山东。又在路走了几天这日已是腊月二十七了。到了一黑时候却到得平望地方离城约有一里多路。身边二两多银子已用了罄尽。心中想道:这样受罪日子我却过不来。今晚必定要拣个大户人家卷他一饱再往前走。 就在这打算的时候只见对面好一座宅院:后面一带围墙上面多架着花墙墙里全是竹子经那风刮得怪响。狄小霞沿着墙走一直绕到前面却是一对黑漆大门对门一个磨砖的大照壁。心中暗道:这样一个大户人家住在这落荒的地方倒很凑我的趣。我大约这笔盘程向这人家是叨光着定了。就此便在门前门后的转这时又走到大门前面只听里面“嗦落落”的开门像有人出来的蹊景。狄小霞故意便慢走一步只见里面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女子倚在门口;旁边有十多岁的一个丫头两人嘴里低低的不知说的是什么。狄小霞好生奇异便由旁边绕到后身又兜了一个圈子走回见那两个女子仍然还站在门口那样蹊景就同等候什么人一般。狄小霞看了一看又绕到后面忽然计上心头。暗道:我何不弄他一个软进硬出反党便当。主意想定随即又绕到大门前面走近那二十多岁女子面前说道:“大嫂请了。”那女子故作吃了一吓的形像忙问道:“年残岁底这样黑夜尊嫂是从那处来的?前面靠城这半里地段短路打闷棍的是多得很尊嫂要防备一点才好。实不相瞒我家丈夫今日上城有事到这时不曾回来我们就有些不放心了。况且你嫂嫂这样鞋尖足小娇模娇样假若遇着匪类不但银钱要紧那可不性命交关吗?”狄小霞一听故意便装作哭腔说道:“嫂嫂那便怎样是好呢?”说着便装作要哭样子。那旁边的丫头插嘴道:“奶奶既这位嫂嫂这样惧怕你奶奶就方便一点吗。委实这前面像这样有头有面的标致大娘是万万不能让他一个人走的。”那女子定一定神道:“既这样说嫂嫂你若不嫌蜗居就在我们家里过一宿明天再走罢。”狄小霞一听真觉得凑趣不过嘴里还装做说了无数的谦恭话脚下早跟了那一主一仆走到门里。 进了二门只见中厅上挂了一个晶球那满屋间照得如同白昼。狄小霞一看心中暗暗欢喜:这人果然是大富翁人家就这一样宝贝也不知道要值得若干。当下那女子走进屋里一面将狄小霞让在客位坐下一面便喊道:“白儿快些看茶。”那女婢答应了一声真是大家的排调。随即托了一只红盘里面一对羊脂玉杯每人面前送了一碗茶。那女子开口道:“嫂嫂随意吃一口便茶罢。但嫂嫂究竟尊姓府上住在那处?这时赶黑进城不知有什么要紧的事件?”狄小霞见问便叹了一口气道:“嫂嫂有所不知在下姓秋丈夫叫秋香妙家住在玉山城外。只因丈夫在山东青州一病而亡前天才接着死信所以连夜的赶到山东要去领棺枢回南。”那女子听说便接口说道:“原来嫂嫂是江西广信府玉山县的人氏请问你们贵处不是小西天造反的吗?据说这个女反叛狄小霞本领是大得很。他摆了一个金光阵利害非常。就是这人生性好淫明分嫁了一个妖道姓刘的其实他的丈夫是数不尽。连他的同胞的哥哥都同他有奸。昨日听见我们丈夫说据闻那金光阵已经被济公圣僧破掉了就是上前日夜间破的。破阵的时候听说这个淫妇在寨中同八门的将官正在一起取乐。及至寨中火起这淫妇连裤子都不曾着得好两手掩住下身逃走掉了。你嫂嫂住在玉山谅情总有的确信息请问这句话可确不确呢?” 狄小霞此时被那女子说得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真个气得要死。暗骂道:“你这个娼妇!要算是指着和尚骂秃驴我狄小霞出世以来还不曾被人这样当面羞辱呢。也罢你也不必淫妇长淫妇短骂不绝口我总叫你认识我淫妇是了。”想着便在腰间暗暗将得着短路贼的一张刀顺在手中就想上前将两女子杀死.搜他一些家财就走。那知才站起身来刚要进前动手忽听外面“通通通通”的敲门。狄小霞听得清楚觉到不甚妥当连忙缩手回头仍然归了自家的座位坐下。毕竟这敲门的究竟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三回 狄小霞谋杀占美夫 杨太监诈言欺大师 话说狄小霞被那女主人当面淫妇淫妇骂得气闷不过就想上前连那女婢一同杀掉搜些家财就走。那知才起身上前忽听外面敲门连忙缩步回头。暗道:这事真真不妥我想这敲门的人多分就是这女子的丈夫。我如将他妻子杀掉他怎样有得干休。如遇着没用的还可脱身如遇着个有手脚的岂不误了大事。当下一面想着便仍然归座坐下。这时那女婢已出外把门开放走进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委实风流俊俏一表非凡。想那杨魁、石敢当的容貌当先就以为美品了那知较这个美少年真正比他不上。就这评较的时候那男子已经进了正厅便向女子指着狄小霞道:“这位嫂嫂是那处来的?”女子便将留宿的话说了一遍。狄小霞这时已暗暗轻舒俏眼同那美男子打了几个照面。那男子又问道:“人家来了这许久可曾备酒饭给人家吃吗?”女子笑了一笑道:“嗳哟我倒忘煞了。”说着把白儿喊了一声往后就走。男子骂道:“真个要算死人一些灵巧气候没有?”随即便向狄小霞旁边坐下又问了他的来历。狄小霞又问了少年的名姓方晓得少年姓邬那女子就是他的妻子本是山东人氏。两个谈得是亲热不过狄小霞那一种妖烧的形像越分是描摹不尽。 不到片刻只见白儿托了一盘的酒菜杯筷走上厅来摆了三个座位狄小霞同女子对定那男子坐在横头。就此传杯递盏吃了有一个更次。女子起身道:“你们慢慢的多饮一杯罢我倒要困觉了。”当下把白儿扯了一扯一同到了后面。狄小霞以为凑趣不过在筵前更加是眉来眼去卖弄风流把一只小足便从桌下将那男子的脚钩了一钩。那男子也是一个知音的朋友随即弯下腰来伸了两个指头拈住他一个脚尖就向腿上一搁。狄小霞被他一拈真个连肉多麻了心里头小鹿似的撞个不住脸上那一种春色泛得是飞赤的委实连骨头都软了。就势轻轻把脚收回站起身来“扑”的便向那怀里一倒。那少年双手便将他抱起向那厅旁天然榻上放倒。狄小霞心中想道:这人虽是美貌可爱但我同他一度之后还是你为你我为我究竟不大当心。我看这人家蹊景在他家过个日子倒也安然不过。我何不如此如此。主意已定双手便将那男子推住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家尊阃出来那便怎样处呢?”少年道:“怕他怎么!他如说一句尴尬话我立刻将他杀死。”狄小霞一听觉得正碰机关。便微微笑道:“可是真的吗?我怕你有些舍不得。”少年急道:“难道男子汉还怕没有妻子吗?有什么舍不得?”狄小霞道:“你这话差了。这时一冲之性杀死将后想起妻子那便何处找呢?”少年笑道:“有着你就是了。”狄小霞道:“你真个要了我就不要他吗?”少年道:“这还说什么假话。”狄小霞道:“既不说假话我先帮你将他杀掉然后再做夫妻。”少年道:“使得使得。” 狄小霞便坐起了身将腰里的单刀拔出柳眉一竖纵身就奔到后面走进卧房。只见蚊帐低垂狄小霞也不问青红皂白走上去掀开帐门拦腰是一刀。听那女子娇滴滴的喊了一声“嗳哟”狄小霞还愁不曾杀得死顺手拈了那一只小脚向地下一撂却然拎了一个下半截那上半截还在床上只见一点血儿都没有。狄小霞那知就里走上床去将那女子上截揪住头也向床下一掼。向那少年大声道:“新官上任旧官请出!”这时再把那房里一看果然奇珍异宝富贵非常。狄小霞一见好生欢喜暗道:“我常看见那《三国志》上有两句咏董卓的诗说道:‘世业成时为帝王不成且作富家郎’这两句话倒像替我狄小霞说的。”一就这一些辗转那少年也就走到床前。狄小霞拗起身来将他一拉拖上床去紧紧搂住“有情有义心肝命”的喊个不停闭了眼睛真个心满意足。忽然把眼一睁忽然四处漆黑望见天上一天的星斗用手一摸原来一条大蛇。就这一吓登时昏晕过去。暂且丢下不表。 却说宋营自将金光寨破后将一切善后事宜责成赵知县、郑游府理料已毕。就为这狄小霞逃走张钦差同杨魁作难不过:要为这一个匪妇将大兵屯住虚糜国帑既怕国家见罪;若说遣兵归汛先行进京覆旨却因道在逃这个旨怎样交代得去?但同济公斟酌可有什么主意去擒狄小霞。他始终吞吞吐吐没有一句实话。到了二十七晚间济公、张钦差、杨魁三人正在帐上吃酒只见前营领旗忙急急的上帐禀道:“启大帅适才赵知县着人前来通报说圣上旨意到了。已经在县衙查问本营驻扎的地方请大帅等早为预备。”杨魁见说随即便分付听事的小军摆香案俟候。刚才理料停当张钦差、杨魁率领七个营官到了大营外面。只见远远的几骑马如飞的走来到了营前都下了马高喊了几声:“接旨!”内有一个老太监捧了旨意当香案中间站定。张钦差、杨魁就香案前跪下七个营官也跟在后面跪下。三拜九叩已毕营前便“通通通”的放了几声大炮。那老太监不慌不忙将圣旨拿出开读道: 某年月日大宋皇帝诏曰:国家自南渡以来夷氛不靖草寇嚣张。朕上承列祖之麻下赖臣工之力柔和邻国边疆稍安剪灭凶徒封疆告晏。独小西天贼势猖狂目无王法据小南海之地险仗金光寨之妖术屡抗天兵昏不知罪。前据所奏足加汝勋。然胜败乃兵家之常事渠魁为擒贼之要图;久延河上之师虚糜国家之帮。两卿当仰承寄托之重歼绝渠曹灭此朝食。勉之望之毋负朕意!阵亡守备束高所有应得恤典仰礼、兵二部从优议叙。钦此! 太监宣读已毕张钦差、杨魁同那七个营官又三拜九叩谢恩已毕。邀请太监进了中军帐分宾主坐下。这个太监姓杨名贞是著名的一个老公事。候了张钦差、杨魁敬过茶点之后便笑嘻嘻的说道:“咱的两位大人儿照万岁爷这旨意上的意思为这一个小西天儿心中是着急得很。咱们那一天请训出宫万岁爷再三面谕叫咱们查一查这小西天儿的事件是怎么样儿。咱家儿这就要请教请教两位大人的了。”张钦差见问便把怎样渡兵破金光寨怎样活捉梁启文怎样火烧刘香妙逃走狭小霞说了一遍。杨太监冷笑了一笑道:“二位大人咱家替二位想一想这功劳是很大了;但单单把一个罪魁放走了!哈哈咱家虽然同二位大人很有交情但这一句话倒有些不大好说呢。”看官你晓得这个老太监斟古酌今这样说法是个什么用意?无非要诈他们一些程仪。张钦差他究竟是个书生官被他说得是忧愁不过。杨魁虽然明白却因主帅在前未便自作聪明惹他们小人怀恨。但那老太监说过见两人许久许久不开口已谅定二人受吓便又逼着他道:“咱家两位大人儿不是不开口的。世间的事儿没有没商量计较的。你们分付一句儿咱家覆命儿时节还是直言拜上还是另外想一个什么说头儿的好?”说着便望张钦差、杨魁二人专看他们什么下言。 那知就这时候忽然后面有人在他颈项上掐了一把杨太监掉头一望不觉暗暗叫苦原来是济公掐的。晓得碰着了他多分是倒运了。心里虽这样踌躇嘴里还要应酬着。便连忙起身笑嘻嘻的道:“原来是济圣僧儿同咱家作耍的咱家失照得很了。”济公见说便拍手笑了一阵道:“你这没屁儿说什么话俺同你作过几次耍吗?你晓得你在这里句句商量句句计较句句要另外想个说头儿覆命你可晓得这个叫个欺君吗?照欺君的罪办起来你就应分杀头!俺和尚慈悲为本硬代你把个杀头改了一个掐头。俺是这个道理那里是同你耍的吗?俺且问你:你如今就做做帮他们两人的忙到了皇上面前你究竟预备扯个什么谎?俺和尚老实对你说罢这一件事皇上也不一定把你这没屁儿当住了得特特意意的要问你;就便问着你了你就直言拜上说狄小霞已经被张钦差、杨将军捉住了被俺和尚放掉了。单看皇上议俺济颠僧一个什么罪过罢广太监看见济公真不真假不假的这种形像晓得这个和尚不是好惹的。忙说道:“圣僧不要认真咱家儿也不过同两位大人儿有一面所以才这样说法那里是有心欺君吗?”说毕哈哈哈一阵笑。张钦差看了这样觉代他有些不过意便到收支处取了十两银子封好了暗向杨太监手上一递。说道:“老宫爷这大年纪出外辛苦理当重重的送点程仪才是道理。无如我等提兵在外是一个苦不过的差使只得请老宫爷笑纳一些罢。” 这时济公他跑得来闹了几句笑话他还是吃他的烧酒吃他的狗膀去了。但杨太监委实把事不过见济公这一番说他真个并不想分文见了张钦差送他的程仪反党喜出望外口口称谢不迭的。又低低向杨魁道:“咱家这个分儿本不该当要。只因咱家近来是龙钟不过了要忙个棺材本儿了。”说罢便笑了一笑又站起身来就着杨魁耳朵道:“这一些承情的厚赐千万不可对那疯和尚说知。这个秃子他同我们宫监是作对不过。”说着便起身告辞了。又假意走到济公前说道:“圣僧可有什么话同万岁讲吗?咱家儿覆旨去了。”济公见说忙把酒壶向桌上一掼道:“老没屁儿这句话你是问那人的呢?”杨太监笑道:“世间有几个圣僧你老人家那里不曾听见咱们儿请叫着圣僧尊称的吗?”济公一听大笑道:“你这人要算是周周正正的一个前言不应后语的人色。我且问你:你同杨将军附耳时称俺是一个什么名目的呢?哈哈哈哈你好得很!你当着俺的面便是圣僧长老人家短;避着了俺便是疯和尚、秃子的骂起来了。你们这些没屁儿可恶不过!”杨太监见说心中暗道:可要死!这和尚真就利害大约我同杨魁说的话他倒都晓得了。连忙遮盖道:“圣僧不要多心咱家儿存心是一个字不敢得罪圣俗的。”济公大笑道:“老没屁儿你得着了十两银子你就赶快走罢不必任性的弄在这里乱骂人了。”杨太监又辩道:“圣僧真就冤枉杀人了咱家儿有多大胆量还敢骂圣僧吗?”济公见说便装做气闷不过的样子指着杨太监骂了几十个“没屁儿”然后咬牙切齿说道:“你还赖吗?你适说话既晓得俺和尚利害因何要‘可要死、可要死’的骂上两句呢?”杨太监因他歪缠不过觉到自家公事要紧只得认了一个不是掉头就走。 张钦差同杨魁送出营门。觉到满肚皮的忧愁晓得这时期朝里金、秦二丞相又复主权究竟狄小霞缉获不到终怕被奸臣借口。当下便闷沉沉的走上大帐。济公早经明白便说道:“俺们来喝酒。人生最是‘忧愁’这两个字最不在情理叫做自家把苦自家吃。俺和尚不曾听见人家说过这件事本没得成功是俺忧愁成了功的。可见得来的事件不必忧愁也是这样;不得来的事件那便忧死了愁煞了还是没得成功。哈哈哈哈俺常听见人说过的酒是扫愁帚你们快些来喝一盅罢!”二人见他这一席话说得很有道理就此便陪着喝了几杯酒。吃了晚膳各自安息。次日一早杨魁、张钦差才起身梳沐还未上帐只见一个领旗走至帐后说道:“启元帅营外来了一个女子道站装束说曾经奉了济公圣僧的法旨去办事的。现有紧要军情特为来求见将军、元帅。”张钦差同杨魁一听暗道:“我等并不曾听见圣僧委什么道姑出外办事。”心中好生奇异。又问道:“你才走前帐来济公圣僧还在帐上吗?”领旗道:“小弁见他已打瞮了。”当下张钦差同杨魁随即上了大帐分付一声:“传见!”不知这道姑究竟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四回 留诗句圣僧赠别 尊佛谕灵物立功 话说张钦差、杨魁才起身梳沐就有一个领旗跑进后帐说现有一个道姑在营外请见。二人好生奇异随即升了大帐分付一声“传见”。领旗才要起脚只见济公猛然惊醒搓了一搓手揉了一揉眼睛忙向领旗喊道:“来来来俺同你有说话呢。俺问你:来的这女子他着的什么衣服?有多大岁数?家住那里?姓甚名谁?你可曾查点清楚吗?”领旗道:“小人是查点过的。他自称姓邬名黑姑家住山东百灵潭。身上多着的玄色衣服年纪不到二十岁。”济公笑向张钦差、杨魁道:“今天是二十八吗?诛狄小霞的人来报功了。”张钦差、杨魁一听好欢喜。随即着领旗将那道姑传人。不上一会只见一个道姑头挽堆云髻手拿云刷衣服年齿那领旗说得是一些不舛。见他虽是一个年轻女子但一路走来委实仙风道骨潇洒出尘。走上大帐向济公、张钦差、杨魁打了一个稽站在济公旁面禀道:“小畜谨遵佛旨贼匪已在平望地界就诛。只因小畜不忍自开杀戒未曾斩献功。又恐尸留旷野被人埋掩已遂化身走在平望同知处投案。特为赶来报知以便派人去验明正身。但此回之事并非小畜一人的功劳还有两个同伙的白鱼。乌风两道友帮忙。乌风道友功劳顶大他为这事顿开五千年杀色两戒现亦不能化形。还求圣增脱!”当下又将怎样设计怎样致命还有许多说不出口的话便隐而不露的说了一遍。其实济公早已明白所以前日那诗中就按定了“小霞二八死信即至”八个大字这时张钦差、杨魁方才明白。便命黑姑就帐前坐定。随即唤过牛忠着他星夜赶到平望验明狄小霞的正身着地方官封棺挂局候旨明正典刑。牛忠领令就走。 济公道:“这事他一人去不济事俺要去走一趟才好。”随从腰间取出说帖交代张钦差道:“到了出奏的时候再看。”张钦差道:“圣僧大约几时回营?”济公见问拍手哈哈的笑了一阵便说道:“大事已定俺和尚自家的事很多何能预料?”说罢便拈笔写了几诗分给大众道:“从此一别后会茫茫诸君倘遇着疑难事件细看俺这诗句中间自有效验。”大众接过诗句济公便领了牛忠、黑姑一道出营。宋营男男女女二三十个将官都送出营外但见济公头也不掉便疯疯洒洒的走了。 众将回营都把诗句查出来细看第一是咏张钦差道: 巍巍功德保神京出入军机事大名。 淮水逆流人力尽忠魂留得史垂青。 这一诗上二句说张钦差后来三人枢密下二句说金人破淮张钦差尽节身死。第二咏杨魁道: 五载英奇累建功片言龃龉脱牢笼。 五湖携得双妹去不让陶朱旧日风。 这一诗是说杨魁弹劾贾似道不准后即同韩毓英、哈云飞归隐洞庭山里不出慕陶朱之风畜鸡养猪遂成巨富。第三诗咏马如飞师徒道: 名传侠义重华夷师弟相依永不离。 凄绝永安羁旅处先教孔子泣颜回。 这一诗是说永安镇冯志坚病死。第四诗是咏周家兄弟道: 果然左右做人难家隶金人作宋官。 待到一声凶耗至将军北望泪漫漫。 周仁弟兄五人由此回报捷之后皇上大加信任。领兵拒金屡打胜仗。金人查得他们家住关北一家大小二十馀口全数遇难。所以这一诗上已隐隐说明。第五诗咏菊家夫妻道: 二臣名誉纵非佳富贵荣封亦足夸。 暮景如君能有几?休嗟伯道尽无儿。 菊文龙虽有两妻终身无子寿至九十七岁才死。以菊猛降元封开国将军五福兼备所以这一诗中便这样说法。第六诗咏祝家父女道: 神仙风格是天成一脱尘寰万虑清。 更喜天台真快婿晋魏秦汉不知情。 这一诗是说祝三公、祝三妹并周信后来隐居炼气的意思。第七咏牛忠道: 是真血性好男儿疾恶如仇实可嘉。 一样风波谈故事满腔怨气卷恒沙。 后贾似道当权牛忠也升到宣抚使。因在帝前揭贾似道的短处被贾似道所害。所以这一诗用岳武穆比他。第八咏菊猛道: 十万雄兵胆气豪天心已去也徒劳。 权将三约归元主翻作元勋又一朝。 后元主已破临安菊猛守云阳孤城粮尽矢绝与元主定约:一存宋宗室二保全降臣三禁止杀戮。乃降。封开国将军、归义侯。所以这一诗便这样说。第九诗咏褚彪道: 人生难得是糊涂烂漫天真与世俱。 博得宁馨万事足哈哈一笑返天衢。 这一诗说褚彪老年无疾而终。第十诗咏钱志道: 十年药力已无灵还我当年一样心。 到得吴城飞血日狡谋方信枉劳形。 这一诗说钱志以吴城降元元主恨他卖国求荣立时正法。第十一诗是咏盖世豪道: 生成傲骨不由人面洁廷臣泣鬼神。 八八正逢八八日须防暗杀祸临身。 这一诗说盖世豪在帝前面洁贾似道似道暗遣刺客杀之。其年盖世豪六十四岁八月初八日遇害。第十二咏淀山三雄道: 生来义气等桃园不爱荣华爱学仙。 待到马蹄南下日一方赖你得安全。 后三人得有异术金兵南下时三人叠石为阵保全一方。第十三诗咏七个营官道: 搔啼嘘十载间晨星寥落卸征鞍。 飞扬腾达无多个五七之中仔细看。 这一诗是说七人十年之后死的死罢官的罢官只有6殿邦飞扬腾达。果然后来6殿邦位至刑部尚书。总之济公留下来的十三后来无人不应。这时大众收了诗稿。 张钦差同杨魁见狄小霞已经就戮委实欢喜不过。两个赶紧就年内将剿灭小西天的情形并各人的功劳以及叶王氏捐资助饷细微末节写了一个奏折将要到文案处誊清。杨魁猛想道:“哎呀还忘煞一事呢。”张钦差忙问道:“是什么事?”杨魁道:“圣僧走的时候不是留了一个说帖分付拜本之时开看的吗?”张钦差见说随即从身边将说帖掏出面上写得是张、杨两军主照行勿违。当下便将封面拆开里面不足二指阔一个纸条上写道: 除狄小霞的功臣一为邬氏黑姑一为郎风道友一为小白姑均是百灵潭的三位神物。可附表奏明皇上饬山东宣抚使在百灵潭建三灵专祠以旌其功。 张钦差同杨魁看了济公的说帖那敢不遵自然是又办了一道附本一齐申奏出去的。但这百灵潭的三灵因何他们来到平望设计除狄小霞是个什么原故呢?列位可记得不是那前续传上有个妖女在一个渡船上偷小说了张忠夷家家人的饰盒被济公捉来取还原物留下一粒晶球给了个说帖把他叫他立功赎罪的吗?却然这个鱼精晓得济公的法力大不过将这说帖拿去回了百灵潭敬重得如宝贝似的敬在供桌当中。到了腊月二十七早间忽见那说帖上万道金光。黑姑记起前言连忙焚了香烛恭恭敬敬将说帖拆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四句诗道: 女匪在途中派君立大功。 遵谕行法力保尔得荣封。 黑姑这鱼精本有万年道性推算也是极准的。济公这个说帖不过因他事不关己借此提他一提。黑姑当下掐指算一算晓得狄小霞已在路中。又因他同邬风道友有一段孽缘当下便将邬风蛇精传到面前教他变做一个美男子去干这个功劳。邬风蛇一听只吓得魂不附作哭诉道:“道长的明见小畜这几千年道性也不容易修的。小畜若遵着道长之命由此既开杀戒又开色戒岂不前功尽弃?求道长还要慈悲一点!”黑姑道:“道友此话差了。俗说在劫难逃况且汝代国家办事济公圣僧他自有法力度你出劫正是你之造化。”邬风蛇见说想了一想方以为然。那白鱼精要论他的道性是浅薄的很呢黑姑因他在百灵潭乖巧不过所以将他同去带一分功劳在内受些封典容易修成正果。 当下黑姑、白儿、邬凤道友三人又串了一阵串定了一个章程但趁着午时潮汛一直到了平望。天已要黑三人便化身上岸。黑始又算了一算就在离平望附近的大路上化了一座大宅院。晓得狄小霞有行劫的意思又晓得他必要由此经过所以将他骗人。但见黑姑后至黑鱼被杀这些过节是专为见出这狄小霞忍心害理委实凶恶无匹深怕邬风道友存心慈悲”被他千姣百媚的形像欺着那便误了大事。所以暗暗哄他露出毒手方能激动邬风道长大开杀戒不得放他脱逃。所以到了狄小霞杀过黑姑将邬风蛇拖上床去紧紧搂住。但邬风蛇自从修炼以来数千年之间委实六根清净那淫心同杀心是不曾生过的。此时忽然两事齐到那道性被他一乱觉到支持不住登时现出原形。也算同狄小霞本有冤孽而来这邬风蛇现了原形便一些人事不知耽在狄小霞身上。狄小霞本来是有功夫的被这一痛不由的浑身骨头收一收紧自己大叫一声当时气绝。那邬风蛇被他一夹也就一命呜呼。黑姑当下见大事已毕便收起法术同白儿计议道:“如今他们都在荒田心里这两个尸身都要紧得很。狄小霞固然是大逆的要犯邬风道友 875还要留这尸壳力好还魂。你代我化做一个老太婆在此看注夜间的野兽。明日一早去到同知衙门里喊冤就说同走黑路的妇人被蛇所伤。就此是属于官可保不生意外。”白儿一一依从。黑始走到江口纵身人水转眼之功便到宋营报信。白儿到了天亮便喊了当方地保看住尸身。他便到了同知衙门喊了冤同知老爷随时传了三班六房并值日头、命案件作子到了尸场上面相验。那件作刚才把尸身检验已毕但见周身并无伤痕只有一条一丈多长的黑蛇由前阴钻进从后身谷道里钻出有六七寸长头尾搅在一起就同穿的一根乌缎带子一般。件作便喊报才住了口只见牛忠拿了一枝令箭后面跟着了济公、黑姑大踏步挤进尸场。这时看着相验的这一班百姓看见来的这三个人又是武官又是和尚又是女子觉到不伦不类不知所因何故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五回 牛先锋奉令验逆尸 张钦差梦中读上谕 话说济公、牛忠、黑姑出了宋营济公忙作起缩地法顷刻之功到了平望地界。黑姑便上前领到原处只见人山人海地方官正然在那处相验呢。牛忠一见便拿出令箭;分开大众走到公案面前。那地方官把牛忠一看知道是营伍里有公事的连忙起身相迎。牛忠他生来性情是躁不过等不及坐下便将狄小霞的案由说了一遍。那地方官见旁边这和尚就是济公连忙邀请入座。济公道:“不必不必俺还有要紧事呢。”当下同黑姑、白儿走到狄小霞尸前由怀中掏出芥子大一粒丸药着白儿送入邬风蛇嘴里。白儿那敢怠慢随即走去将药塞入。不上一刻只见那邬风蛇“嗦”的一声穿到外面。那看的人吓的乱跑乱走那地方官也觉奇怪。牛忠又向他说了细情方知报案的人也是一个水怪。就这两人说话的时候只见一个少年女子到济公面前叩谢了一阵。济公又从身边掏出一只亮霍霍的晶球交了把跟来的少年女子那女子也向济公叩谢了一阵。地方官出着一双眼看了正想问牛忠:这黑衣女子因何济公给这个晶球把他?那知忽然狂风大起飞沙走石登时连眼睛都睁不开。到得风沙既息再朝外面一望和尚同那少年并黑姑、白儿都不见了。 地方官赞叹了一阵便邀牛忠进衙。牛忠道:“改日相扰罢。我等来时仗的圣僧的法力所以快躁得很。此番回去还有两三日路程。一者年内无期二者大帅盼望回令不能耽搁。但这女死犯狄小霞的棺木要紧不过。贵厅当要派人监管谨防圣旨下来还要戮尸。”那同知只得唯唯听命。牛忠把手一拱踏步就走。 直到除夕日黄昏时候方才到营。只见营中灯烛辉煌两旁吹亭上粗细乐齐作里面各棚营兵弁那得胜歌唱做一条声。原来张钦差同杨魁国庆贺年节兼之土匪肃清心中得意不过当下晓谕三军由除夕起至五路日止不理军事不拘资格军将同贺太平开连宵大宴因此热闹不过。杨魁在席上对张钦差道:“天下事总无十分美满一些缺点没得。就如此宴会独独少着一个牛忠。”张钦差道:“我约着他来去的路程今天大约才到平望将公事办毕元旦起身至躁年初三才得回头。”话言未了忽见牛忠大踏步走上帐来缴令。二人欢喜不过在座那二十馀员将官也都起身来相迎。牛忠便将尸场上那样情形以及济公等怎样走散怎样分付那地方官派人监守棺木通身说了一遍。缴令已毕便一同入座饮酒。三巡过后杨魁、张钦差举杯道:“众位将军、义士难得今日大乱已平又逢年节我等吃个不醉不散!”就此张钦差、杨魁二人已伸了指头“满营欢、四门阵”高声大噪的挥起拳来。那后帐韩毓英、哈云飞、祝三妹、李彩秋、邓素秋也行起了酒令。内中只有一个祝三公他是守了酒戒的又坐的席座真个不大顺便。恰巧褚呆子同他坐了一桌他便替呆子代拳呆子便替他代酒。一直闹到三更向后有一半的已醺醺大醉都伏在桌上打起呼来了。 张钦差只觉得营外“通通”的放了九炮心中想道:这一定是圣旨到了除此没有放九炮的道理。就此云里雾里的便换了衣冠跑到营外果然香案供得齐开备备。那宣诏的太监已站在上面捧着圣旨。张钦差一见以为来迟连忙三拜九叩已毕。但听那太监宣诏道: 某年月日皇帝诏曰:忆自小西天狄匪兄妹肇衅以来已历数载。劳师动众寝馈不安劫县反监为害无尽。兹幸上苍垂佑多士用力圣僧暗助卿等运筹三战功成罪人斯得。兼之群凶无漏网之鱼我将皆出山之虎朕甚嘉之!所礼、兵两部前后奏呈阵亡束高以及据钦差督兵大臣臣张允明、钦派总统将军臣杨魁奏在事效力人员分定封赏。又百灵潭三灵建功恳饬山东宣抚使建立专祠均着照所请。该部知道。钦此。单并 那太监宣诏已毕张钦差又叩谢恩。站起便将太监邀入帐上坐下献过茶点谈了几句浮文。那太监便从身边将那封赏议准的单子拿出张钦差去看但见上写道: 计开 张允明着补援兵部尚书 杨魁赏宣抚使衔仍饷西湖西营任 马如飞赏给总镇街赐纹银一千两 祝三公赏额外武进土出身 菊文龙赏给总镇衔赐纹银一千两 周仁赏给额外武举准其一体会试赐银二百两 周义赏额外武举准其一体会试赐银二百两 周礼赏额外武举准其一体会试赐银二百两 周智赏额外武举准其一体会试赐银二百两 周信赏额外武举准其一体会试赐银二百两 冯志坚赏都司衔以守备归标候补 江标赏游击衔以都司归标候补 牛忠赏参将衔以游击归标候补 菊猛赏参将衔以都司归标候补 褚彪赏副将衔归淮军委用 盖世豪以都司归淮军委用 钱志以千总归淮军委用 秦高赏都司衔归湖西营差遣 张霸赏都司衔归湖西营差遣 海光赏都司衔归湖西营差遣 广陵镇江七营营主均原品加三级赏给双俸一年 阵亡束高以骑都尉荫袭一子赏抚恤银五百两 韩毓英赐绣金宫袍一袭 哈云飞赐倭剑一把赏银五百两 李彩秋敕封恭人赏纹银三百两 邓素秋敕封安人赏纹银三百两 偏稗将校赏双饷三月 邬风道友敕封灵义仙官 黑姑敕封灵慈仙姑 白儿敕封灵善仙姑 叶王氏敕封夫人赏“急公好义”御书匾额一方 玉山县游府郑伯龙赏加总镇衔以副将尽先补用 张钦差看完见下面另有一单标目上写的是“兵部遵订小西天逆匪罪案”。张钦差连忙打开正要向下看去忽然耳边但听见一派喧嚷之声当下惊醒方知是一场好梦。把眼揉了一揉见大众一个个都是大惊小怪、奇异不过的形像。还有两个管库的小校站在杨魁旁边同雷打痴了一般。那五员女将韩毓英等也在前帐嘴里不住的喊奇。毕竟不知为的是一回什么事件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六回 大宋营僧人索宝剑 桥工厂和尚显神通 话说张钦差在梦中看完封赏的单子刚把刑部拟定逆罪的罪案展开要看忽被大众大惊小怪、喧喧嚷嚷的惊醒。再一查点方知菊文龙也就筵前打盹觉得外面走进一个和尚手上带了三口剑走至就近向他说道:“菊文龙如今为害的三口剑已被我取得来了但那立功的三口剑因何还不见还?”说罢便向他腰间一把菊文龙当时惊醒。再查点那腰间的虹霓剑果然不见心中好生奇异。连忙跑到后帐见李彩秋、邓素秋正听着韩毓英在席前讲孙武子的兵书。菊文龙站着远远的问道:“你们查一查那虹霓剑还在身边吗?”李彩秋还不曾听得真邓素秋一摸不觉大吃一吓道:“嗳哟!这怎么的?难道被妖精吸去了不成?”李彩秋还不知就里反向邓素秋问道:“你这惊惊撮撮的为什么事?”邓素秋道:“我身边的虹霓剑无影无形的不知怎样就不见了。”李彩秋笑道:“我说你不能吃酒可怜吃不到三碗黄汤就不颠不倒的了。那里自身边的东西都管不住吗?”邓素秋被他一说面红耳赤格外作躁。菊文龙远远又向李彩秋道:“你且莫说人你自家查一查是怎么样了?”李彩秋见说便笑嘻嘻的回道:“我坐席的时候还查点了的。”但嘴里虽然赌老也便暗暗用手向腰旁摸了一摸不觉也是诧异道:“奇怪奇怪怎样连我的也不见了吗!”这时连韩毓英等也都吃吓以为一定是有了当不得的人色到此被他窃去。菊文龙见他们惊异不定只得把适才梦见和尚来讨剑的话说了一遍。 话言才了忽听外面杨将军惊天动地的喝道:“放屁!岂有三口剑化做红光飞走的道理!本统领是极明白的你们管兵库的人不靠着盗卖军械那些嫖赌吃喝那处得来?”张钦差却就是这时被惊醒了的。但菊文龙听杨魁这样同管军的为难他心中却有一些影子便连忙跑进前帐。韩毓英、邓素秋、李彩秋、哈云飞、祝三妹也都拖拖拉拉的走到前面。菊文龙便查问就里那管库的小校说道:“末弁等在库房吃酒忽见那库里飞出三道红光。末弁等知道有变忙将飞红光的这一个库开了锁钥取出存册将里面物件细细一对方知少的是由金光寨取来的那诛仙、诛神、诛佛三口宝剑。”杨魁见说又把桌子一拍喊了一声:“来人!且代我把这盗卖军装的奸贼监下。”菊文龙见说连忙上前止住道:“杨将军息怒这事却冤枉着他了。”就此便将所做的梦并自家也失去三口虹霓剑的话说了一遍。杨魁这才明白便着管军装的小校退去。张钦差道:“真算奇梦。但我适才也做了一个梦委实是清楚不过。”当下便将上谕上怎样说法那个怎样封那个怎样赏也说了一遍。 就这谈谈说说外面已经天亮。那营门外这日是升旗放炮奏乐开门委实是热闹不过。张钦差、杨魁同各位英雄义士本同旁处营伍中主将待属员不同可算这班人都是客惰大家就团拜了一拜。单有七个营官是要循资格的一个个便带着本营的弁目上帐叩过了喜才退回本营。那外面玉山县赵知县、玉山营郑游府率领手下的佐2杂职、都守总额都到大营叩贺。跟后又是当地的绅董张钦差同杨魁处处也要回贺。就此浮文末节的过了一个正月。到二月初间那圣旨下来果然同梦中所见的一些不舛。大众都望阙谢恩。就此又畅聚了两日。广陵、镇江七个营官仍将本部兵马带回各讯。马如飞师徒暂回镇江周家弟兄同祝三公、祝三妹暂回盘山谷淀山三雄同菊文龙叔侄夫妻暂回泅水村钱志、褚彪、盖世豪均由本营起了咨文投奔淮军而去。所有赏赐银两均由玉山县库中支拨。张钦差又将赋巢抄出的珠宝金银都移送玉山县存库申详江西宣抚使立案。张钦差、杨魁、哈云飞、韩毓英收拾动身着牛忠将那一千多降卒带着一同径赴临安。这一回张、杨进京那沿路之上好不威武。正是鞭敲金镫响人唱凯歌还。后人有诗赞张允明道: 果然戎马出书生腹库能藏十万兵。 羊叔也同推雅度武侯局兴共才名。 机谋活逾东流水气节坚于北6冰。 请看凯歌归掉日威风摇曳阵前云。 后有人赞杨魁道: 从来乱世出英雄一出泥涂便立功。 猿臂功劳先后映鱼头心性古今同。 锤来若坠当怀月镖去如飞没羽风。 待到五湖归隐日须知气运宋家穷。 闲文休叙。张钦差等回了临安恰巧狄小霞戮尸的上谕已下。张钦差同杨魁奉了圣旨当下行了一角文书着牛忠到平望会同平望同知将狄小霞的尸身由棺中提出监斩已毕把级解玉山小西天犯事原处悬竿示众。张钦差、杨魁自然是各供各职不提。 且说济公圣僧在平望救活邬风道友还了黑姑的真丹却趁着三灵显圣归潭的时候他也脱身走了。一个人走了不到二里多路忽然东南上一股怨气直冲霄汉。和尚忙按灵光心中已经明白。连忙就用缩地法走到一个地方这地方名叫春浦。看官你道这春浦是个什么地方?就是后来的上海。这上海在六国的时候本是楚国春申君分封的采邑所以后来也唤做申江。又因春申君名叫黄歇又名黄浦。宋朝那时也称这地方名叫春浦。春浦距平望也有五六百里的路程济公因事在危急所以用了缩地法不上半个时辰当时赶到。走至黄浦江口但见挑砖的、锯木的、打铁的、筑泥的有上万的人在那里做工。济公走到那工人里面拣了一个老成年纪大的问他道:“大司务俺和尚因路过此地脱了盘程衣钵又被俺和尚当掉了丛林里挂不着单。预备帮众位做个小工混碗饭吃吃。众位可能做一些功德收留收留吗?”那一个老工人听说还是刨着木头嘴里叹了一口气道:“和尚你跑舛地方了。要论这样的大工没说添一个小工就便添上十个八个也算不了的事。无如我们现今却是吃饱了肚皮来做事工料不彀还要大家凑个份儿赔偿。可怜一年做了一年的苦工还有几十文一天的饭食那知这座癆瘟桥足有三里多江面圯到半中的时候“轰”的一声通身坍倒。如今这个钦差的太监他真个绝子绝孙的心肠!由此便停了公食倒下江的材料还要大家摊派赔补。由正月开工到今日不过才一个多月里面有好几百人寻着死了。”说着便眼泪滴滴的。 其时却有一个管工的走来抓了一根藤条嘴里一嘴的官字眼。见这老工人同和尚谈闲拿起藤条“束”的就是一下。济公此时被他弄了个冷不提防不曾作得法可怜那老工人被他抽得黄牛似的喊了一声。济公一看不觉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说道:“这个狗奴只晓得帮助没屁儿作恶那里做工的连话一句都不能说得吗!”那人见说便把他上下一看见了济公这一种邋遢形像格外气他不过也不问青红皂白昂着藤条就想向他那蒲草盆子头上抽下。济公把头向前一送笑嘻嘻的道:“乖乖你把俺和尚打煞了罢!”那人果真便用劲的抽下来。不料“喥”的才抽了下去那和尚哼也不曾哼一声就同不曾被打一样。但觉自己头上被抽了一抽痛得眼泪直滴。心中诧异不过暗道:那里这和尚有法术吗?心里还有些不信。便故意轻重不等的又抽了两下那知抽得轻自家也痛得轻些;抽得重自家也痛得重些。又把济公看了一看晓得这和尚不甚好惹。只得摩一摩头收了藤条往别处去了。 但那老工人被他一抽那膀臂上疼痛不过抓住一张刨子不能动手。济公笑道:“你这人太没用处一些都吃当不起。也罢你歇歇痛罢。让和尚代你做替手是了。”其时旁边放了十多根桥栏上的柱子须要刨圆。但见和尚的手艺果然是好的很。一面接过刨子一面拿起木料由头上一转到底那木花直往下滚。果然一转一根爽快不过粗细花式处处合拍。那工人一看真是喜出望外。便问道:“和尚你当日难道也学过木匠的吗?”济公笑道:“你不必问俺俺这和尚本来是半路上出家。当先木工、瓦工、石、铜匠、铁匠没个手艺不曾学过。”老工人见他这样的神手便将他留下。济公就此今日帮瓦工明日帮铁匠过了几日一些工人都敬重他不过。可以三天做不完的物件到了他去顷刻之功可以就没事。所以到了一顿一些工人你送馒馒的他送糕饼的都送来济公吃。初时还疑惑他吃素到了后来晓得他最喜欢吃酒吃肉。那些穷工人虽当当借借都要买些酒肉来恭维他。 一天到了歇工的时候济公对大众道:“我看你们逐日的各人自家送饭许多不便何不共在一起在作场上烧饭连家中的都到作场上来吃这才最好呢。”众工人道:“我们也晓得是这样最好无如我们里面都是穷人的俱多那得这样一档加之连工食都没有分文所以到了一顿只得各人想各人的穷主意胡乱的吃吃算了。”济公大笑道:“我有主意你们只要代俺办八只大缸上面都配好了缸盖明日到了吃饭的时候只要照会家人拿碗筷来包管有饭菜给他们吃是了。”大众道:“和尚你这话未免有些拿人作耍了。俗说巧媳妇难煮无米饭请问这笔米粮何处得来呢?”济公急道:“你们这些人有多迂谬!现成饭不会吃还要罗里罗唆的。你们不要查点就照样预备是了。”各工人被他说得将信将疑好在也不很费事大众商议商议拣那有大缸的人家抬了几只缸放在作场上面现成的木料就配了几只缸盖。到了第二日济公仍然帮着他们做事也不问吃饭的话。天光已到午后有几个先歇工的走到缸前把缸盖揭开一望还是几只空缸连水都没一点。这几人便有心取笑奔到作场上面喊道:“你们快些歇工吃饭罢那缸里的饭菜都熟了。”大众一听以为真的统统歇手都抢步到那几只大缸面前要想吃饭。那谈谎的捏着鼻窍在旁边笑。毕竟济公可曾煮得饭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七回 石首鱼众工尝美味 秃头奴按户散赃银 话说济公照会造桥的工人预备了几只大缸包管他们按顿自有饭吃。有几人到了吃饭的时刻走到缸前一看还是几只空缸便有心取笑走到工场上面喊道:“你们快歇手啊那缸里的饭菜都候冷了!”大众一听便人山人海的每人拿了两只碗一双筷推推拥拥的都去赶着吃饭。这几个谈谎的都躲在旁边笑得要死。可也奇怪那一众的人才走到缸前那缸盖上果然热气腾腾的。大众把缸盖揭开一看只见两缸饭夹一缸菜。委实上白的好米那莱虽然粗鱼笨肉也弄得很为有味。可怜这番工人平日间十天有九天吃不饱今天吃着这个白米自然是欢天喜地。当下这些工人好不自在暗暗议论以为这和尚一定是仙家。内中有一老者道:“你们诸位由今日起只要蒙着头去过不准胡猜乱讲的。就便是个仙家他们真有道理的人最怕的妖言惑众一经被人识破他便就要走了。那便这样好菜好饭的就没处去吃。”大众被这一吓那个还敢开口。果然到了一顿都有得吃。还有一件奇处:今日就便多三十五十人那缸里的饭菜也没有个不彀;就便少三十五十人那缸里的饭菜也没有个有馀。就同量过人家肚皮煮的一般。 就此忙了有一个多月那桥工已经忙得要完工了。济公这一日在厂房里酣呼大睡到了吃饭的时候还未起身。大众也不敢喊他一个个的走到大缸面前只得揉揉肚皮叹一口气。到了未牌向后济公这才惊醒。走到外面向大众工人哈哈的笑道:“有趣有趣。俺睡了一觉带累你们都没有饭吃。但有一层如今饭是极容易的独独菜是没处去买了。也罢俺来想个主意。”随即喊了两个小工每人取了一个箩头用竹竿绑了一个柄一同走到江滩之上将刨下的木花统统倾在江里。但因浮在水面没得下去。又将江滩上碎石抓了一些将木花打到水里。然后分付小工用箩头在江边上就同兜鱼似的果然一兜一箩头的大鱼。到了吃的时候委实其味甚美。看官你道这是样什么鱼?就是黄鱼。起先本无这样鱼种就由济公和尚化出的这笔鱼一时不曾取得尽在江海之间传留下来的。所以这样鱼吃下去最是作渴木能生火之故。且至今黄鱼脑中还有两块石子俗说是黄鱼的牙齿。世间的物类岂有把牙齿长到脑里的说头吗?这可算就是济公和尚用石子打木花遗留下来的一点圣迹。 但那宋朝末季天下扰乱得了不得因何还兴这样的大工造桥修路的呢?列位有所不知只因济公三进慈宁宫就有那太监邱奎因离间骨肉忤慢圣僧不是问了一个监禁的罪过吗?这邱奎虽然在宫里当个散职的太监家中却豪富不过自从济公出宫之后家中便时时设法想代他脱罪。无如那时寇侦主持政事孔式仪主持刑部委实无法可想。直到去年秋间孔式仪出了刑部寇桢因小人用事朝政日非也便告老归家。邱奎趁这当子托金仁鼎四处运动不但谢了邱奎的罪过就连在大成庙行刺济公的那三十多个凶僧除清雅已死不计其馀也统统赦出。这时金丞相又复用事委实独掌朝纲。一日内宫诏宴皇上太息道:“如今金人据淮广陵、润州一带选送的警报。假如由长江直下这临安也未必能守。朕前日看长江地图见那吴淞这地方倒是很好的与江海皆能贯通敌人包围不住。朕想也不彰明较著迁都就在吴淞那地方建造小小的一处宫殿以备不测。但隔了这一道春浦究嫌许多不便。”金丞相一听他也不问这些事能做不能做有用没得用他只晓得逢迎上意。想了一想连忙回奏道:“陛下勿忧。臣照古书上看起来春浦这地方起先不过一里多浦面如今就作为被潮水日刷日宽至阔不过三里。何不造一座大桥也不过三四个月就可成功。”皇上见说又问道:“如卿所言大约这部桥要花费多少银子才造得成?”金丞相道:“如要石工坚固非三十万两银子没得成功。”皇上又道:“银子倒是小事但这个苦差使派那个去呢?” 金丞相一听暗暗笑道:委实做了皇帝就吃下糊涂汤了。这些差使倒没处再好他偏偏还要说苦!难得他既是这样说法这邱奎因出狱的事也还孝敬了我两万银子我何不借此调剂调剂他也好。主意想定。随即又奏道:“臣想这些苦差当罚有罪的人充当正好将功赎罪。现今太监邱奎初赦出狱正好派他前往。”皇上见说大喜道:“卿所奏正合朕意!”到了次日便降了一道圣旨造春浦桥派邱奎当桥工监督由外库拨工程银三十万两归丞相府给该监督赴工。这个金丞相贪心并不过大不过落了一半了十五万银子把邱奎。邱奎到工之后处处克扣以为只要有个桥形就可以消差。那知春浦下面究竟是到夹江水力很大。照这样敷衍办法怎样吃当得起?所以到了一半工程忽然潮汛一起弄了他一个前功尽弃。邱奎只吓得魂不附体。 但邱奎这太监他有一个朋友名叫害人精朱六儿。据说邱奎因前阳路断不成个人道便用后庭取乐。朱六儿同他行在一起坐在一起睡在一起。就连当日收在刑部的时候邱奎也用了黑费委实虽坐监坐牢都在一起。这时邱奎出差造桥也就将他带来。到了潮水将桥工冲坍之后邱奎忧愁不过以为这笔工程怎样赔偿得起?因此愁眉不展。朱六儿问道:“我看你这两日没精打彩的可是因那桥工损坏的事吗?”邱奎叹了一口气道:“总算是咱家的运气老丞相爷的意思以为还是调剂咱家的一个好差使可晓得弄成这们儿一个样法。如今已用掉六万多银子了再从一上来起这十五万银子恐怕统统用尽还是不彀呢。”朱六儿听说便道:“你这才痴人一些材料没有。我问你如今工厂上共有多少工人?”邱奎道:“共一千五百人。”朱六儿道:“这便有了主意了。你代我将工人通身传齐说他们工程不善每人罚他们赔还一百两银子。不是立刻十五万银子可以到手吗?如有不肯认还的人先拿两个咨明宣抚使请王命过来杀他们几个做个榜样还怕不成功吗?”可怜就这一句话害得那一千多工人冲家败产寻死觅活。 到得济公到来大家才平定一点。还有一件奇处不但一日三餐不费事那些工人中也是贫富不等。所邱太监勒赔银两那有钱的已经缴过的呢一家家都有秃头奴送一封银子把他说道:“尚王造桥不能害你们百姓。我是齐水真人那边着我来还偿你们的。”还有一些未曾缴款的呢到了限期也是这秃头奴送一封银子来向他们道:“我是齐水真人那边的不忍你们比缴赃银皮肉受苦你将这银子拿去缴款罢。”就此大众工人便安心适意赶工又有济公帮忙不到二月居然把春浦江中间造成一架二里多长的大桥。邱奎见桥工告竣便同朱六儿将大帐一算可算罚的那工人的十五万银子将彀造桥。除冲坍不计外净落了八万多银子心中欢喜不过。当下便撤了工程局同朱六儿计议进京缴旨。就将银柜打开预备把银子打成捆头方好上路。那知把银柜一开里面连银屑都没一点。正然在此呆只见外面的听差拿了一封信进前说道:“禀宫爷外面信局人送来一封宫爷的家信。怎敢怠慢特为呈上。”说罢便把一封信拿出。邱奎接信到手突然面无人色。毕竟这信中所为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八回 两封信气死邱太监 四锭银眼馋诸地棍 话说邱奎这一趟桥工赚了有八万多银子预备打捆上路那知这银子都不见了。正然吓了呆又见听差的送来一封家信随即拆开一看见上面说某月某日朱六儿回家送来亲笔凭信云:因桥工冲坍先拨十万银去赔偿否则罪在不赦。已将十万两宝银仍由朱六儿押上谅已收到云云。邱奎一看只吓得面无人色。委实想不出是个什么就里。朱六儿道:“莫非遇着骗子了?”邱奎道:“你是家里常在一起的人那里有个认不清的吗?”朱六儿急道:“这样看来是我有了分身法了。好在我日儿夜的也不曾有一刻离着了你。”邱奎道:“不是这样说法我因为你不曾离着咱家所以才奇怪的呢。而且还有一层家中的十万银子就作为遇骗这柜里面的几万银子就便被人抢还要挑上几十担怎样无影无形的就不见呢?”朱六儿道:“我倒真不相信难道碰着妖怪不成?”当下又跑到柜旁看了一看果然是空空如也。但见里面有一封信朱六儿道:“这又奇了里面不是还有一封信吗?”邱奎见说连忙把信拿出。见那信还不曾开封信封上写了个邱没屁儿入目。邱奎一看又气又恨手颤颤的把信拆开但见写的是: 哈哈哈诈得工人十五万雪花银。哈哈哈假了俺和尚去买一卷金刚经。哈哈哈柜中不足家中撞。哈哈哈借用你情人通信音。从今后要小心。恼了俺和尚是不太平。哈哈哈真好笑、可笑你没屁儿垂头丧气转回京! 邱奎看毕气得把一封信撒得粉碎。大骂道:“这没有别人一定是那贼秃济颠憎做的这混帐事。可不要把人气煞了吗!”说此处只见那害人精朱六儿弯身到了柜子里面说道:“奇怪奇怪里面还有一封信呢。”随忙拿出交了邱奎。邱奎又拆开但见上写道: 明知济颠僧居然骂贼秃。你气俺更气抬头看明白:“噗咦”。 邱奎看完果然不知不觉的把头一抬那屋上落下一块杧砖“噗咦”把头上砸了一个大洞鲜血直流。邱奎到此地步真个无法可想只得收拾行装同朱六儿进京覆命。 看官据前书这样说法邱奎可算统家中外面所失去赃银十八万有零即作各工退还勒款十五万两其馀三万多两落在何处那里济公还落一两八钱吃壶酒吗?列位有所不知只因济公到了工场上面逐日的饮食那里是济公带来的吗?也无非作了法向外面采买这三万多银子可算一应化销都在其内。济公实不曾沾染分文不像后来一些办善举的外面事件不曾办皆自家募化一个功德由衣服做起然后就买回买屋开店捐官娶女儿嫁媳妇都靠在那上面。嗳哟我说舛了。人家只有娶媳妇嫁女儿那里有个娶女儿嫁媳妇的吗?哈哈我说舛了。我那里真说舛吗?细想起来我还说的一些不舛呢。请教这一般侵蚀善款的罪人那个有得逃生?眼前虽然善人老爷小姐少娘的威武不过到了后来那阎王老子代他把帐一算还怕不是死儿绝女已嫁女儿退回头已娶的媳妇嫁寡妇嫁出去吗? 闲文少叙。济公在工厂里过了一个多月见桥工已竣他深怕各工人会悟过来缠绕得没得动身了。这日已到了三月初三日了济公一早起身便瞒了众工人弄了个不辞而别。就由春浦到了姑苏走到阊门左近到了一爿酒馆坐下。心里想:腰里是分文没得还要寻着一个会东的主顾才好。当下跑到里面拣了一张朝南的桌子坐下。那酒保见他这一个邋遢和尚晓得交易不大多作些不过二两穷烧酒两块豆腐干定然不是个财爻。见他把当中的一张桌子占住心里就有些瞧不起他。当下拿了一块揩台布走到济公面前说道:“和尚老爷我们这地方不比旁处乡绅多得很碰着了和尚下酒馆不大安宴的。轻则被他们辱骂一阵丢副面孔重则送到衙门里面打屁股、坐监。我劝你这个师父识些点回避。那前面酒架旁面有一张空桌子你和尚躲在那处吃个安宴酒罢。”济公见说向这酒保笑了一阵说道:“你这人说话俺和尚一句都不懂。俺且问你你家可有腌狗肉吗?”那酒保笑道:“我看你这样蹊景倒是西湖济颠僧的徒弟了。开口就问人家要狗肉吃这样东西我们苏州城里是不准卖的。”济公见说暗暗喊了一声晦气便说道:“既然如此你代俺不问什么只要是肉代我切一盘来。拣那顶大的瓶打一瓶烧酒拿一只碗来那就没你的事。”酒保一听见他这样的酒量以为是一个大生意也便拿了酒菜由他坐在堂里一人自斟自饮不再同他噜唆。 那知一盏酒还不曾吃得完外面一些吃晚酒的统统上市左一起右一起的立刻把一爿馆子坐的满满的。却没一个来同济公搭坐都因他这一个邋遢形像望一望便离了他老远的。又过了一刻拖拖拉拉又走来三四个都是头戴武生巾身穿洒花直裰。进里一看见没有一个闲座头只得和尚桌上有空那人也因他龌龊掉头就走。转眼之功忽然又跑了进来就在济公桌上一人坐了一面还有一人镶在济公凳上一挤说道:“和尚坐远些让些老爷坐!”济公把他估量一下已晓得他们的用意。便故意装做吃惧不过的形容连眼睛都不敢朝他们望将屁股移了一移让了那人坐下。那酒保见他们已经坐定连忙走上前来都“少爷长少爷短”的问他们吃什么酒要什么菜。内中一个岁数稍大些的嘴向济公歪了一歪说道:“你代我们打五斤花雕开一只熏鸭就是了。”酒保走去不上一刻也将酒菜送到。四人便斟过了酒将一把壶送到济公面前道:“和尚老爷满饮一杯。我们苏州城里从来没有个和尚道士敢到茶面酒馆难得你这个和尚很有一点份儿。我等所以特为要恭维恭维。”看官你道这四个人是什么人呢?一个姓张名洪一个姓蒋名豹那两个是弟兄两个一叫王鸿一叫王春。这四个人本是四个武生懂得两手毛拳专靠在娼家收点例规吃饭。平时在外面游手好闲跻个茶面酒馆碰着人家相哄相打便出来排解排解落点赚头博点吃喝。还有许多见眼生情遇事生风弄钱的方法是多得很委实说之不尽。总批是几个稍有头面的青皮光蛋罢了。 这日因访到靠这酒馆旁边尼庵里有一个住客的尼僧很有安色四人便想前去采花却因时候尚早便到这酒馆里来先喝点酒。所以头一次进来见里面没有座头只有那龌龊和尚坐的那张桌上有空觉到不愿同坐所以转身就走。及至走到外面王鸿拍腿道:“哎呀我们要死了!”三人见他这样大惊小怪的说来连忙追问道:“鸿你这句话怎样说起?”王鸿道:“你们有所不知我当先曾听见我们这个行业中老前辈有四句歌语他说道: 出门利市遇打讧买物抓钱不算帐。 逢时过节去嫖娼茶面酒馆吃和尚。 我们今天碰着这个和尚只是应着古语的一件好事。可笑我们四个人一个有灵机的都没有反转把就口的一口食丢了就走不是糊涂得要死吗?”那三人被他突然提醒随即拉一拉手道:“我们不会再进去罢?”就此又商议了一阵重新走了进去在济公那张桌上三七相的势子挤了一桌坐下。再见济公装的那羞羞缩缩的样子以为这和尚真个怕人便喊了酒菜预备吃他个酒醉肴饱不愁这和尚不把个帐会了去。所以张洪拿了酒壶代济公先釃了一杯酒以为牵在一起才好算计。但济公早已看得清清楚楚见他的酒壶到来一些也不谦恭。当下五个人传杯递盏吃得是热闹不过。张洪等以为觅着个白大食越分添酒添菜吃了个不亦乐乎。 吃到终场酒保走来把帐一算共计吃了六两多银子。济公招呼四人道:“朋友不要破钞小东今日是和尚的。”随从怀里取出一锭白白的纹银约有十多两重拿在手中先试了一试然后送在嘴里就想用牙齿去咬。四个人一见大家会了一个眼色。蒋豹道:“和尚你这做甚?那有这利害的牙齿能咬动银子吗?”济公道:“这个痨瘟的银子都是呆大的他店家多分找不出许多除掉咬下些来还有别法吗?”说着又从腰里摸出三锭摆在桌上道:“你们请看不都是一样大的吗?”四人见此大家使了一个眼色每人拿了一锭看着道:“真是重得多呢。也罢我们代你把个帐会掉了罢。”四人走到帐台面前各人腰里你一两他八钱凑着会过了帐出了酒馆的门便拿了济公的银子飞奔的逃走。不知这济公四锭银子可得真被四人骗去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九回 弄幻术僧尼同宿 逞奸计恶霸遭殃 话说张洪、蒋豹、王鸿、王春四人得了济公的银子飞奔逃走。但见济公在后面气喘气喘追不上的样子四人好生笑。恰巧前面有条巷子四人便转身进去躲在一家门口探眼望着外面。不上一刻果见济公由巷头急急忙忙嘴里奇怪奇怪的喊着走过了。四人欢喜不过。张洪大笑道:“该因运会吃不算还要带着走。这样好主顾还是第一回碰着呢。”王春道:“还偏偏不欺公道每人只分一锭免得争多争少的你争我夺闹个不了。”当下四人便将银子向腰间收好。四人计议道:“如今我这件事可算了过还有那件事怎样办呢?”张洪道:“只有一件难处我们先取议妥了免得临时争夺。这庵堂里虽有四个尼僧无如顶好只有一个那当家的已五十多岁了未免嫌好释歹有些不大平允。”王鸿道:“我吃苦些。我向来嫖这一个字不大拣嘴的。只要头上有个鬏腰下有条沟煞煞火气就罢了。但那结识那坐客的一个人须要贴我个什么样子的贴头。大家头上顶着天脚下踏的地摆得天公地道的也就没得争闹了。”张洪道:“这样说法我便贴你二两银子把好的给我受用他们两家头不进不出。你们看这样说法可好不好?”大众道:“正好正好。”就此四人见外面已有一更向后晓得二僧庵睡觉极早便放步直奔那尼庵而去。 看官你道这尼庵是个什么庵名?大率苏杭一带的尼庵本没什么周正的。面上是修心的尼僧其实是卖身的妓女没一家没有王孙公子包住了房头白相。一班青皮地棍明晓得里面不干不净并不敢向他翻眼。单单张洪、蒋豹、王家弟兄这时所到的这个尼庵委实一个苦修的清净佛门名叫乐善庵。庙中本有三个尼僧一名普航是个当家的年纪已五十多岁又麻又驼又瘤又矮样子是丑陋不过。两个徒弟一名妙莲一名妙提也不过中年村妇的蹊景。只因张忠夷有个妹子嫁了一个姓吴的知府不到两年这吴知府就死了三年孝满张氏便立志修行在临安竹香寺出家。但这竹香寺却然是混帐不过里面同娼家一样。当先这庙叫观音庵因老尼僧有一年翻造庙屋因观音庵这庙名外面叫得太多恰巧有一个翰林到他这庙里玩耍老尼便请他重题一个清雅的庙名。那翰林有心拿他取笑便代他题了一个竹香庵。外场上这三个字委实清雅其实暗含的骂着他是“个个千人日”。列位想一想这尼庵可得周正了?但吴张氏误入其中只得趁空逃脱另拣庙宇。可怜杭州的尼庵被他跑尽了竟寻不着一处安静的。因此到了苏州寻着了这乐善庵觉得欢喜不过就在里面住客。 不料偏偏被张洪、蒋豹、王鸿、王春四个地棍看见晓得他庙里没得脚力四人便商议了进来偷奸。所以脱了济公银子之后他四人便一直来绕到庵后四人便用爬墙钉上了院墙朝里一看里面四处漆黑只有一间房里灯还未熄。四人便抽出腰刀纵身落地走到窗前朝里一望但见那间房里收拾得干净不过梳妆镜架粉奁衣筐同居家人家闺阁里一般。桌上一盏灯台上面烧着半枝红烛;中间一架柳叶式的香盒里面芸香袅袅那一种扑鼻的香味委实钩魂摄魄。再朝里一看左边一架红漆衣箱右边一副皂角漆描金的衣架。那衣架旁边一张方桌壁上挂子一轴释迦牟尼讲经条幅。这释迦牟尼照那庙宇里塑的那三尊大佛少年闭目的形像。其实并不是的这位佛爷本是印度的一个大宗教家就同我们中国的孔夫子差不多八十七岁才死的。其实他的形像虬眉虎目环眼卷须。因张洪究竟武生的出迹尚能看出一点究竟。再朝那牟尼佛像旁一望却是一副银红盘金的琴条上面那一副对联写的是: 何谓色?何谓空?空乃色实; 局云道?局云理?理而道成。 一副对联那字迹真个写得是龙飞凤舞上款写的是普航师雅鉴下款写的是西湖济颠书。 四人看了一会忽见那当中一床上的帐门“索索索索”的抖个不住。再朝踏板上一望下排了一双绣花的小僧鞋上褪了一只泥沍千秋的草鞋。四人正然诧异忽然那帐门里面伸出了一双钉钯似的手将帐门找了一找转身爬出一个精赤条条的和尚。那身上寸丝不挂走下床来将桌上一把酒壶抓起嘴对嘴的啯了一气。又听那床上娇声娇气低低的喊道:“师父来困罢没要冻坏了。那冷酒是喝不得的。”四人定睛细把那和尚一看原来不是别个就是在酒店同在一起吃酒的那个邋遢货。候着他睡进去便跑远些议道:“如今我们不是看西洋镜子的也可以动得手了。但是这和尚占着了倒有些不好办呢。”王春道:“有甚不好弄我们一同进去他如好好的相从那便没事若然稍不顺当我们弄他一个先强*奸然后把和尚尼姑再捆住一起岂不是名利齐辉吗?”王春说毕便牵了一牵三人的手说着:“我们就此便进房去吗?”蒋豹道:“他这个痨瘟吊窗还不容易掭呢。”王春道:“我看你们这些不济事的眼睛怎能偷花只好去偷屎吃!你看那旁边的房门不是开着吗?那明间的亮桶也不曾关我们一脚由明间直奔房里是了。”四人计议已定便把手上的刀顺了一顺一窝蜂似的由明间直奔房间。果然那些门户都不曾关便当得了不得。只有那房门掩了半扇四人将那半扇门一推直冲而入不料忽然那四人脚下就同落了空一般只听“哼通哼通哼通”几声四人都步在一个深坑里面却不晓得是一个什么所在但觉浑身喷臭。结竟这四人落在什么所在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十回 乐善庵计陷采花贼 大成庙谋夺住持僧 话说张洪等四人直奔尼僧的住房那知才蜂拥的岔脚进门一个个都落在空处但觉浑身臭。看官你道这是一回什么串头呢?原来这地方并不是尼僧的卧房是乐善庵后院的一个大屎坑。里面所看见的一些布置都是济公用的法术哄他们自己向屎坑里去走。四人既落在里面手手抓的屎口里喝的尿方知已落在毛厕里面。心中想道:适才在窗外偷看明明白白是一极幽雅的住房因何变成一个屎坑?这个笑话真就不小。但心里这样想着那四手四脚不住的扒来划去刚才要到水面不是被这个手一掯就是被那个脚一扫倒又沉到坑底。才要开口相骂却又被一些黄粪封住了嘴再也不得开口。还亏张洪身边还有两条钉没奈何连忙取出仍用执墙的法子扒上屎坑蒋豹等也次第扒出。再想寻那房间的窗子查个实在。原来并不是房间是一堵短墙围了一个地粪坑。也没什么房间、明间、和尚、尼僧在此。四人道:“奇怪奇怪难道遇着了妖怪不成?”又抬头把更星一看晓得时候尚早浴堂还不曾关门。连忙开了那庵的院墙门跑到外面。 恰巧离此不远有条小河四人复行又跳下河去也顾不得冷连头都埋在水里洗了许久。又爬上岸来把衣服挤了一挤水鸭子似的走到一爿浴堂里面。这浴堂里面堂倌是同蒋豹熟识的一见蒋豹领了三个水鬼走来请问道:“蒋爷这是怎么的?”蒋豹道:“不谈了该应倒运。由乡间上城因贪走晚月落在沟头里面的。”堂倌道:“这怎么好呢还要着人去拿衣服呢。”蒋豹道:“你这人说话就有些不识把事的甘苦了。不是别个相烦你把我们四人的衣服绑在老虎灶上炕他一炕。我们就借池里睡他一夜明日一早奉请一齐吃面去。”那堂倌晓得他们的那敢怠慢候着他们脱尽取衣在手。便查点道:“请问诸位衣袋里可有物件?文明出来人熟礼不熟不要糊里糊涂的反转情而不美。”蒋豹被这一提大笑道:“哎呀我们倒糊了。还有点小小家当不晓得可曾落在那粪坑里面?”那堂倌一听大笑道:“原来你们是落在粪坑里的我说因何瘟臭的呢。”就这堂倌说话的时候四人已将衣袋里拿出。王春也不曾打包试了一试道:“我们今日可算不顺遂还顺遂俗云不为萝卜不挑菜究竟因那句话上还落了这一笔赚头呢。”那知王春一句话还不曾说得完只听张洪连连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这会完了!”说着便把一样东西“喥”的向王春面前一掼无巧不巧的碰上了那个茶碗“当啷啷”一声打得粉碎。王春道:“你的什么疯痰?”张洪道:“什么疯痰?啥你看看这个赚头!不要把人气煞了吗?”三人当下连忙拾起一看原来是一块鹅卵石。大众吃了一吓忙把自己的打开一看却然都是一样。一个个的叹了一口气喊了有几十个不顺遂拿了浴布直往池门里走。 进了浴池蒋豹见里面一人没得便向三人道:“今日这件事我仔细想来多分都是吃的这和尚的亏。你们不看见那房子里同尼姑睡觉的不是就这个和尚吗?明天我们拼着一天不家去城里城外偏要寻着了这秃子打得他七死八活刹一刹心头之气。”王春道:“快些不要这样**就便是一个有道理的和尚他怎能晓得我们心里怎长若短的事件?我想如今姑苏城厢内外三百二十四处二僧庵只有乐善庵是个清净的地方多分菩萨都在他这庙里受香火。所以我们起了这个不良的心肠被菩萨晓得了因此变了这和尚来点化我们。你们三个想一想我说的这句话可舛不舛?”三人想了一阵说道:“这句话真正不舛不是菩萨也没有这大的神通。”四人当下在浴堂里过了一夜。一早起身那衣服才有半干还觉得有些干屎臭也叫没法只得俯就着起连洗浴都没钱开只得向堂倌商议记了帐。那堂倌也只当遇着鬼忙开门放他们出外。四人走到外面想道:我们里外无事且到乐善庵院门那里去望一望单看那老秃头见开了院门怎样说法一定要疑惑是贼子了。四人议定便又走到了乐善庵的后身。但见那老尼姑背着了手在院门口两头跑着骂呢。 看官你道这是个什么原故?原来这乐善庵后院外面全是园田。这日老尼一早起身做过早课便到后院来扯些茵蒿青菜的做中饭菜。不料院门大开由毛厕坑边一直到院门口没一处不是黄粪。他万不料这些青皮地棍夜间想到庙里来偷奸落在粪坑里面以为定是园田上的邻居前来偷粪。所以气喷喷的背着手跑到院墙外面喊长街似的骂不住嘴。 四人心下明白听了一刻也就走了。那知走不多远忽然抬头一看见那吃酒的邋遢和尚就在前面一摇二摆向乡下走去相离不过一箭多路。蒋豹道:“王春你讲舛了谅情绝不得有这样的菩萨多分是个妖僧一定同这庙里的尼僧有奸所以他用妖法同我们作对。此时青天白日谅他的妖法是作不起来的我们何不赶上前去打他一个半死。而且他走得又不快我们脚头稍紧一点暂时就可以赶到的了。”张洪等齐声应道:“有理有理。”当下四人磨拳擦掌紧紧的跟着后面去赶。那和尚不慌不忙的还是在前面走就同不晓得一般。但四人再也赶他不上听你怎样奔法都离他有一箭多远。足足赶了有两个时辰赶了有二十多里忽然那和尚停住了步掉过身来向四人拍手顿脚的笑了一阵道:“好乖乖!你们都来了吗?俺和尚问你:你们这些乖乖肚里也派赶饿了。不知你们今天还是吃酒还是要吃屎?如要吃酒吗你代俺先把腰里摸一摸可还有银子;如要吃屎吗就跟了俺和尚走包管请你去吃一个饱比夜头吃得适意些。”说罢又拍着手对着他们打哈哈。四人见他这样真个气闷不过。恰巧就这时候济公住下脚对四人闹笑话四人就此赶得已离济公不到二尺。蒋豹胆子最大手脚最快不作声不作气纵身一把揪住济公耳朵大喊道:“你们来啊!秃驴被我抓着了啊!”口里喊着那手上这一把就恨不得把和尚的一只耳朵揪下来才得称心。那知才用一用劲只听手下那和尚喊道:“蒋豹哥仔细一点是撕的我的耳朵不是和尚的你抓饵了!”蒋豹再一细看果然是撕的王春。那和尚倒不知那处去了。四人晓得这和尚的法力真大也就探揉肚皮只得受着委屈算了。 但济公此时究竟又到那什么地方呢?原来他正同张洪等四个地棍闹着笑话的时候忽然半天上起了一股黑气似的忙把灵光一按晓得徒弟悟真有难没有功夫再同这些地根作对了只得用了缩地法赶回西湖大成庙而去。看官你道这悟真因何突然有难的呢?列位看前续传中济公离别悟真的时候丢了一个说帖把他不是叫他不要留故人的吗?也叫事有定数他见了说帖各事都依了皆有后验独独他把末了一句忘煞掉了。自从济公走后这悟真真算辛苦勤劳。庙中执事僧又不多到了第二年秋间里面增徒才足有一百多和尚吃饭。悟真在方丈里面小事便不管大事他才查问。一日走进念佛堂看见一个和尚样子熟识不过却一时记不起来及至走近方丈忽然记着道:这不就是同我争庙赶我出门的那师兄吗?悟真这和尚他生性慈善不过次日一早便将管念佛堂和尚传来叫他将念佛的和尚花名统统开来看了一看却并无师兄的法名开在上面心中好生诧异。 到了晚经的时候悟真便亲自下了念佛堂候着念佛已毕悟真走至那师兄和尚面前说道:“你有空到丈室里走一趟我同你有话说呢。”到了晚斋过后那和尚果然来至丈室小沙弥进里通报悟真迎接进内分宾主坐定。悟真道:“和尚上下?”那和尚道:“小僧叫铁珊。”悟真笑道:“师兄欺我了!我辈守四空之戒。历遍天涯无荣无辱无争无夺。‘戒榜’两个字千古不能改。我不像师兄这样藏头露尾的究竟是何意见?”铁珊见说止不住两泪直流道:“愚师兄因身遭不白之冤因此改头换面。师弟责备团属该当内中却有许多曲情改日同你细谈是了。” 看官你道这铁珊因何改名的呢?一者他自把悟真赶出之后仗着自己有些庙产在外面赌吃嫖窑都是全的不到两年的功夫庙产玩得是连大殿上的瓦都拆了卖掉了。后来有一个姘识的妇人因他日渐落拓又另外找了一个主顾铁珊怀恨在心打了一张刀跑去把奸夫杀掉了。后来那妇人被官拷打招出地方官差了三班四处访拿。他连夜的逃到西湖大成庙躲在念佛堂里改名铁珊。兼之他改名的原故还有一层又怕悟真记了他的前仇不肯容留所以在念佛堂多时悟真全不晓得。 这日既然查点清楚悟真便时时想提拔他。到了本年正月间本庙的知客师因告假到四川朝峨眉山悟真便把他抬举代管知客。这铁珊的逢迎委实是好不过金仁鼎这班人色到来他便格外恭维;到了金丞相当权之后金仁鼎便逼着悟真交家把铁珊悟真始终不睬。铁珊又同金仁鼎计议转请金丞相设法允许成功之后将前次罚入庙中的山田如数拨回。金丞相一天在便殿见了皇帝谈到大成庙的事件金丞相乘间便把个知客和尚铁珊说得他道性怎样怎样好法方丈悟真怎样怎样坏法。接口又说道:“这庙既是陛下敕建的陛下何不降一道圣旨着悟真交家铁珊免得败坏庙事。”皇上见奏沉吟半晌道:“朕想圣僧做事绝不得舛果真悟真不能胜任圣僧自有权衡。”金丞相又道:“圣僧这人处处大雅于小事毫不关心。他此时方将小西天之事办毕倒不知云游何处大约这大成庙他已经是记不得有这一件事他还有心肠来理庙事吗?”皇上道:“这庙事卿等可不必问。”当下拂袖进宫金丞相可算小小受了一个没趣。散朝之后便同金仁鼎商议。仁鼎道:“有一法明日先同铁珊计议妥了大人便进庙假传圣旨押着悟真交家。交家之后就把悟真拘到万岁行宫将他锁在里面断绝他的饮食候着饿死代他报个病故自然这方丈就归铁珊的了。”金丞相道:“这个主意甚好你一定就照此这样办罢。”这日却就是济公同张洪在路上闹笑的时候金仁鼎一面给了铁珊的消息一面便假传圣旨押着悟真交家。到了交家之后金仁鼎道:“老方丈今天是消闲的很了我们到万寿行宫里游玩游玩也好。”悟真那知就里随即跟了金仁鼎就走。一直走进里面金仁鼎便暗暗着家人去拿了一条铁绳预备将悟真锁在暗房里面闭门就走。金仁鼎便岔脚先想去查一查暗房看看是否谨慎。那知才走进房门忽见一个和尚疯疯颠颠由里面迎出一把抓住金仁鼎说道:“你认得俺吗?”金仁鼎大吃一吓。毕竟这和尚究系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十一回 济颠僧咯唾唾戏奸臣 金仁鼎当筵听鬼话 话说这一座大成庙金仁鼎可算担惊受苦银子罚掉二十万还坐了多时的刑部天牢。只因惧怯济公叫做敢怒而不敢言难得济公远去刚刚铁珊要谋悟真的方丈又许了一个大大的愿心。金仁鼎一者可以报得私仇二者那布施庙中的一笔田产就此便物归原主要算是天从人愿。所以一面假传圣旨押令悟真交家一面同铁珊商议预备把悟真诓到后面人迹不到之处将他锢闭里面绝他饭食置之死地以杜后患。这日悟真交家之后金仁鼎便退居师父长老方丈短甜言蜜语请他到行宫里玩耍。悟真这人老实不过觉得交家之后万虑俱清也想潇洒一点。所以悟真才听他说便满口应从即自走进行宫。金仁鼎暗喜道:据我看来可见人家做上人的总要浑厚一点留些馀地给子孙享享福才好。就如济颠僧当日好不利害委实碰他一碰都是晦气所以出了这一个没用的徒弟听人播弄。叫他交家便交家叫他同游便同游眼见就请他上死路他一些还不觉呢。就这打稿的时候金仁鼎搭眼见旁边有一重门晓得进里是上膳厅三面皆是落空只有一门与庙屋联络。心里就想把悟真关锁里面弄他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打算既定便向跟随使了一个眼色假意同悟真还谦了一谦便推门进里。那知才岔进门槛突然里面疯疯颠颠的走出一个和尚同他顶头大撞。金仁鼎一见暗道晦气又遇着对头了!真是进退两难不知怎样是好。反是悟真进前一步说道:“师父你老人家怎样走这里面出来的?可怜你老走后徒弟才疏学浅为这庙中之事累得好苦啊!”济公见说把脸沉了沉道:“无用的钝货见了俺还放刁呢。快代俺把那例行的酒菜办些来俺们就在这里面谈谈罢。”悟真见说越法作躁暗道:我堂堂一个大成庙退居的方丈怎能拎把壶拿个碗到街坊上打烧酒买肉去?就便着人去买也觉到有点不雅。不言悟真心下在此为难单言金仁鼎撞见济公之后吓得就同雷打痴了一般一句话都不能开口。忽然听见济公要例行的酒菜就趁此办个下差讨个欢喜。恰巧那取铁链子去的跟随已将铁链取到。金仁鼎深怕济公查问就里便连忙又向那个跟随使个眼色道:“你这手上什么?庙宇是清静的地方这些刑具怎能胡乱的带进里面?你快些代我到百朋楼去喊他一桌烤席惟最是一只烤狗膀是少不得的。要紧要紧!”这家人本来伶俐不过见主人这样分付也就见风挂帆拿着铁链一溜烟似的走到外面他自去叫酒喊菜不提。 但金仁鼎、济公、悟真三人这时就在上膳厅旁边侍宴所里坐下。金仁鼎道:“在下日前接到张钦差的公事方知大破小西天火烧刘香妙计杀狄小霞都是圣僧的大功。但小西天肃清已有多时圣僧这一向在那处云游?可曾遇着什么希奇事吗?”济公见说暗骂道:你这个畜生!嘴里一阵的云淡风清世务却然是有一无二。但在俺和尚面前要想子午卯酉想把正案坍削过去大约还有点费事呢。但一味闹得通天赤地红办他个假传圣旨的罪过一者他吃当不起二者宋朝气数将近要终俺也不便枉费心血。也罢官法不如私法狠待俺来弄一点小苦他吃吃散散心头之恨罢了。济公在这里推想金仁鼎坐在对面笑成着一付脸朝着他专候他的下言。济公望了一望又暗道:这个势子倒狠便当我就如此如此罢。想罢也便仰着一颗蒲草盆的头朝着金仁鼎道:“俺的金大人你可是……”这句话还未说出忽然喉咙里的疾响了一响就咯的一口这一口痰带谎说足有四两重巧巧笃了金仁鼎一脸。大凡吃酒的人吐的痰多是老黄色这时金仁鼎鼻头上仿佛掬着个蜜蜡蛤焕一般。金仁鼎急在心里龌龊的泛泛作呕。一众跟随站在旁面茫然无智没手捉跳蚤似的不晓得拿个什么来代他抬才好;兼之金仁鼎又是个下抄下壳又怕这一笃痰淌下来刚刚淌在嘴里。可怜金仁鼎也晓得这个下流的势头再也不敢开口只觉嘴里“哦儿哦儿”的那眉毛眼睛鼻头通身缩在一起。亏着有一个跟随名叫金荣年纪虽轻却有一点见识。见得大众袖手他便走到外面那水芭蕉上面撕了半片芭蕉叶子走到主人面前掯在脸上就同掇烧卖一般摄了一个大掇子“笃”的向地下一掼。金仁鼎此时才能开口说道:“快些打盆面水来洗一洗才好。”说着便向济公一看见济公此时奇怪得很仿佛是个哑子对着他打手势或面向他拱拱手或而指指自家的喉咙或而圈着指头就嘴唱上几啯。金仁鼎不晓得是个什么原故也只得向他翻眼。当下跟随忙把面水、手巾拿到金仁鼎洗过了脸那叫席去的跟随已将酒席喊到。真个螃蟹过河七手八脚这个家人拉座头那个小崽理杯筷。悟真不便入座便辞了金仁鼎同济公仍回退居楼去了。 这里金仁鼎让济公坐下济公也不等候敬酒抓过壶来忙把个例行三杯“喂唧啯唧”的喝下。然后把胸口一抹吆喝喝的叹了一口气道:“俺的金大人这会子才能陪你说话呢。实不相瞒俺已三天没有酒吃了这一窝酒虫儿在我肚里作怪把俺三十年前的老痰都被他拱起身满满糊在那嗓子上。所以适才同你一句话还不曾说得完那痰便随着说话的气冒将出来笃了足下一脸。幸亏俺和尚还有方寸就同你做个手势再也不敢开口假若不识回避仍要勉强再说个三言两语恐怕这笔疾连连冒出对不起尊庞上这七个大门一定是要刷面糊、贴封门大吉的了1说完便哈哈的笑个不了。金仁鼎一肚皮的怄气被他这一番话也就听了起笑来。当下两人笑了一阵。 金仁鼎深怕他问道交家的原故想用闲话来打断他的话头就此又问道:“请教圣僧这几日没有酒吃究竟在那处干什么事的呢?”济公道:“说来话长呢。俺自从在玉山营得了逆匪肃清的信息便别了张钦差心里预备向北走一趟顺便朝一朝北五台。那知才过了黄河那边的酒要算是再好不过走那酒店门口经过真个连狗子都要垂涎想情俺和尚可还得空过的吗?因此走进一爿酒店吃了他一个称心满意。那晓得吃过了头北方的酒比南方大不相同说醉就醉。俺才出得酒店只觉得头重脚轻一跤栽倒就睡在一个弄堂头上。到了酒醒时刻外面已有三更向后把眼一睁、四面漆黑走路的一个没有。但觉弄堂中间‘窸窸窣窣’的有两人在那里谈心。俺便轻手轻脚溺着气息走进弄里单看这两个人说的什么话。那知这两个人并不是人还是前年淮北旱荒饿死的两个冤鬼。一个叹气道:‘世间枉死鬼千百万等皆容易寻个替身独我辈饿煞了的是难寻不过除非遇着大荒年树皮草根吃尽才得饿死而后你我才得脱身。请教饿死人的荒年也不知几百年才见一次还有什么地方隔间轮派不着。我们想一想一定是永远做这个饿死鬼绝无脱身的日脚了。’两个小鬼正然在此凄凄戚戚的谈突然远远的放了一把鬼火里面闪出一个鬼头走至这两个冤鬼面前对这一个叫喜道:‘吴二哥恭喜!你有了替生的机会了。’两鬼见话忙问原由。来鬼道:‘我适才在鄷都大帝文案上办公看见一件公事说临安当朝有一位大臣名姓却记不清楚他家有小婆子结识了一和尚。可笑这个痴龟全不明白他并不疑惑他他反转同这个和尚如兄若弟终朝常在一起。地方上有一个敕建的什么大庙和尚同这奸臣计议图谋那一笔庙产事成之后两下均分。可叹这千刀万剁的奸臣他手段是利害不过他便假传圣旨押令那庙的方丈交家把这个和尚。还怕那方丈希图报复又同和尚设计将那退居的和尚哄到一个什么万寿行宫人迹不到的地方将他封锁在内活活饿死做一个一了百清。鄷都大帝国出了一个饿死鬼的替生缺就派着吴二哥前去讨替。你们想想这个机会委实要算千载难逢可不要来代吴二哥叫喜吗?’众鬼见说一哄而散。我想他们说的万寿行宫一定是在俺庙里的了。因此作了一个法儿赶回庙来躲在万寿行宫里面单看是一个什么乌龟王八蛋的好臣来同一个什么和尚作对那饿死鬼讨替是怎样讨法?那知我躲在行宫里已有三日一些动静没有反转累着俺酒也没得喝肉也没得嚼到了三天三夜到适才心中猛想到哎呀俺上了鬼头的当了!俺如在里面再呆呆等候再过两日刚刚把俺饿死他们好来讨替俺和尚不是白白把条命送掉了吗?因此连忙跑出想到外面不料碰着金大人同小徒到此委实要算是巧的。” 看官济公圣僧这席话那里是真的吗?是暗暗识破金仁鼎的机关叫他自家明白。可笑金仁鼎见他真不真假不假的这样说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委实难过。候着济公说完只得遮盖道:“鬼神之事杏渺无凭圣僧真个是上着当了。快些多喝些酒补补几日的空子。”当下金仁鼎陪济公欢呼畅饮直到更阑人静金仁鼎方辞目相府。悟真见金仁鼎已走这才带了道人走到侍宴所一面分付道人收拾残羹一面迎请济公上了退居楼。悟真预备把圣旨饬令交代的话细细对师父说明可怜悟真这和尚算是老实不过金仁鼎同铁珊的计谋他一些都不晓得。那知济公才上了楼向那当中蒲团上一坐袖里掏出一块风干的狗肉拿在手上闻了一闻用力的龁了一口嚼得有滋有味的便呢呢喃喃的唱道: 肉肉肉修来福。人情反复由于不知足。叹凶人空碌碌。人无眼睛天有目自家惹祸是自家赎。枉死城中听那鬼头哭没有个善人受惨酷。自家惹祸来自家赎人无眼睛天有目。叹凶人何碌碌由于不知足。想俺和尚修来福无荣无辱。终日间肉肉肉! 酒酒酒到处有。一杯在手万事都干休。俺和尚真自由!有甚富贵共穷愁浮云流水去不回头。多少富倾国贵至王侯还是那枯骨埋荒丘。云流水去不回头有甚富贵共穷愁!俺和尚真自由万事都干休。什么东西到处有做扫愁帚?可不是酒硒酒! 这时悟真满肚皮的话要向济公说但听他两花篮词颠来倒去在嘴里唱得有板有眼的又不敢开口候着他唱住了嘴才要开口那知道唱声才息呼声起。再朝济公一望果然双目低垂那呼呼哈哈的鼻息仿佛拉锯一般。悟真万分无奈只得也在禅床上坐了一禅。到了天才一亮忽见三五个道人沙弥飞奔的跑上楼来大喊道:“禀老和尚大事不好!”悟真大吃一吓。毕竟不知所因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十二回 新方丈庙外丧身 退居师堂前逼供 话说悟真在退居楼坐了一禅将才要醒忽见多少沙弥道人走上楼来口称大事不好。悟真忙问何事内中有一个道人舌头阿在嘴里道:“在下名叫周老老本是专管四大天王面前香火的逐日庙门都是我开。那知今日才把门开放就有一样东西撒空的由外面倒进门里。当时外面还不曾有亮光却然看不清楚。我只得连忙奔到殿上说知详细。伙了他们取了烛火向外查点。仔细一看原不是别人就是新方丈铁和尚一点气息没得衣裳还是穿得好好的头上也无一点伤痕。”说到此处又有一个小沙弥接口道:“周老老你不曾看得清楚。我看见他有一条精腿支在长衫旁面大约里面不曾穿着裤子一定是被人谋害移尸到这里的了。”悟真听完只吓得魂不附体。心中想道:荒田杀人要问地主。况且他又是皇上特旨敕命大成庙住持的和尚昨日才接了家今日突然就死于非命我悟真虽无丝毫的芥蒂但外人不知事理难免不议论是我悟真不愿退居谋为不轨。官场若从这条路上想去我悟真固然是死多活少就便另有办法总之我悟真终难兔这不美之名了。说着便朝济公看了一看心中又喜道:俗说一家有一主一庙有一神。丛林本是方丈做主如今死的就是方丈可算主人已死了;若要查到退居的和尚我上代还有济师父在此想情罪过也不定全在我悟真身上。心中这样匡算两眼便不住望着济公。 无如外面虽然沸沸扬扬闹成一股烟似的那济公却安闲得很他还是垂着头打他的盹。悟真又不敢喊他只得站在旁面痴就同泥塑木雕的一样。那些道人、沙弥见悟真这样蹊景越分是不知怎样是好。内中有一个道人叫顾一官他本是安东一位著名的刀笔因屡屡遭访难以自保便投入大成庙做个香火专管观音殿上签的事件。他见悟真这样忠厚没用的形像便说道:“老尚如今人命当头或者官了或者私结都要有一定的主意。在我的意见如今天已大亮了请你下楼走到前面再细细望他一望果否可是铁珊和尚。果是不舛还要查点查点铁和尚昨日什么时候出外身边有无伤痕然后再着道理。况且我听说太公和尚名头是很大的要见皇上就见皇上要见太后就见太后要叫地方官怎样办法却没一个敢回半字的嘴。我的意见还是老方丈先到外面查点清楚然后守着太公和尚醒来同他商议个一定的办法。谅情这条人命总没得把个敕建的大成庙就闹完了。”顾一官说完悟真把他的话细细想了一想也觉言之有理。转身向济公一看见他还是呼呼哈哈不曾醒转只得先同一班道人、小沙弥走下楼去。一径到了头门向那尸身一看果然就是护法的新方丈铁珊。随即又叫道人将袈裟揭起果然下身精光光的不穿着裤子还有一件奇处:下身那话不知到了什么处所中间烂了一个黑洞不时还冒清烟的。 悟真看了一会再也想不着是一个什么道理出来。心中又想道:这一个元宝横在头门口委实不甚好看。若将他迁个地方或者关上庙门将后打起官司显系无私有弊;若然听他在此到得太阳一出来来往往都要来看那庙里真个遭着横事了。左右思想不得已便叫道人拿出两张芦席权且代他遮好。 将要走上后楼同济公计较忽见庙外飞也似的一骑马走来到了庙门口那人从马上跳下。这时悟真大吃一吓以为来的不知是一个什么人。及至近前一看原来却是金相府家人金荣。走至庙里故意的一些闲事不问便向悟真道:“悟和尚起得很早敝上恐圣僧又往别处云称老相爷记恋得很并请秦相爷作陪务请圣僧今天到敝相府盘桓一日。请悟和尚引小人去见圣僧说明讨个回信才好。”悟真那知他们的用意见得这样说来便回道:“金二爷且攀你同我上退居楼走一趟老和尚还睡着觉呢。”金荣道:“很好很好。小人也要当面问明白了是否愿去方好再请陪客。”当下悟真在前金荣在后一直走到后面上了退居楼。悟真此时料想济公断然是不曾睡醒那知走进里面朝那蒲团上一看连济公的影子都不见了。悟真好生奇异复将金荣带着前前后后找了一周逢人便问。深怕他昨日晚间不新鲜的狗肉吃了下起痢来委实连毛厕上都寻过了却然寻他不着。悟真心里急得要死金相府去与不去还是小事惟最那铁珊死在门口伤处又奇奇怪怪的济公一走这件人命有点吃当不起。心中正然踌躇只见金荣在旁边说道:“悟和尚我们这样说如其圣僧回来相烦代达一句我也不能久等了老丞相还立等回话呢。”说罢匆匆的就往外走。悟真一人走至方丈里面踱来踱去再也想不出一个法来。 这时各处执事僧都6续起身纷纷走进文室来议论这件事。有的说:“铁和尚初来时不过依着老方丈吃碗闲饭谅他也没什么俗家什么苦主。在我的愚见不若将他移进丈室将衣服换好坐进丧龛就说他暴病圆寂做个三齐礼七代他焚化掉了岂不干干净净!”有的道:“不妥不妥这句话假如铁和尚前日死一定是这样办法。无如昨日交过了家今日可算是一位咨部注册的方丈怎能这样草率从事?”当下你这样说法他那样说法把个悟真越分弄得是不知怎样是好。正在议论的时候只见那库房里执事的和尚又说道:“还有一事禀明老和尚昨日铁和尚接家之后陪金大人谈了一会走进库房将金大人家布施庙中一笔田产的契据统统查去。如今这些契据铁和尚既死还要请老和尚查点明白才好。还有一件事也要就此申明昨晚一黑的时候铁和尚在库房讨了两锭元宝口称次日交帐共计京平银一百零二两三钱五分。” 可怜悟真见庙中遭着人命已经愁闷不了此时又听见庙中损失了这许多庙产真个吓得是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嘴里连连说道:“这便怎么好呢?”当下便埋怨那库房的和尚道:“你也太不谨慎了怎能就听他作主?所支用一百多两银子还算小事。但金府的这笔田产已经咨过部的。这个罪过恐怕你我都担承不起如今这样看来这件事一定是要经官的了。但有一句你此时这样说法到了老爷堂上板子打断了你还不能改口不得拖累旁人。”可怜这库房的和尚也是个忠厚老实听悟真这样说法只吓得双泪交流往外就走。悟真此时也没心冉理料他便叫过一个伶俐些的道人着他去找地方乡保以便打个报呈。 道人才到庙外忽然飞奔走回丈室大喊道:“老和尚预备一点外面临安县老爷进庙来了!”话言才了只见一个传事的手上拿了一个手版高喊道:“接帖!”这大成庙的道人究竟是敕建的庙宇这些规矩都还懂得。就此走过一个道人接了手版那传事道:“你家老和尚济公可在庙否?本县贾大老爷特为过来拜会有要事面禀。”看官你道一个堂堂的京县怎样见一个和尚还要用手版还要称禀见因何尊敬到这种地步?列位有所不知这济公和尚一者是御封的圣僧二者他同君王大臣没一个不得往来。从来这些做官的个个都讲究拍马屁所以来见济公委实就同下属见上司一样。闲话休提。那道人接了手版见说来见济公便回道:“老和尚昨日本在庙中今日一早出外不知何处去了。挡你老爷的驾罢。” 这时传事走进丈室知县的轿子却然一杵还打在庙门外面。及至传事回报贾知县反转分付打轿进里。只听锣“咣咣”的还带了值日头、命案头、刑房、钊房、件作子一众差人手上乌龙鞭、头号杖铁镣夹棍一切刑具统统齐备。到了二门知县便下了轿到了客堂坐下。初时悟真听知县到来心中有块鬼病本来有些胆寒。及至听那传事的是来禀见济公心中略放一点。那知传事去后忽听锣咣咣知县反转到里面下轿情知有些不妥不晓得还是去见他好不去见他的好?便悄悄的走到丈室门外瞧一瞧是什么蹊景。却才偷眼一看但见那月台上面三班六房都站满了晓得情形不好转身就想再进丈室。才进屏门忽觉后面一人匆匆赶来在肩上拍了一下说道:“悟师父委屈一点县大老爷带你去问话呢。”悟真掉头一看见一人头戴毡帽身穿紫袍知道是一位公差。俗说犯法身无主此时悟真真要想再进丈室是不得能彀只得跟着差公一齐到了客堂。走到知县面前打了一个问讯说道:“老爷驾到僧人失迎得很。”贾知县将他看了一眼问道:“你可是这庙退居的悟真吗?”悟真道:“正是。”知县冷笑了一笑便向差人道:“且将这凶手看住然后冉来取供。先代我把乡保传来!” 这时乡、地保本早经在此伺候一听传到他们两人便走了上去。但那多保已经八十多岁了其实是一个老公事他因这件事不甚好办故意装做倚老卖老耳聋牵八的。知县也无法道他只得拿地保出气大喝道:“胆大的地保!坊上敕建的庙宇把方丈害死了盖在芦席里面你们都不到本县面前打个报呈。要你们这班狗才还有什么用处!我且把你们这些没用的狗腿敲断了再说!”随手抓了几根刑签向下面一掼。只见几个承刑的班头走上前来将地保按倒一五一十的打了三百大板。可怜把一个地保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打过之后这才分付刑房件作将铁珊的尸身抬到客堂前廊檐下检验通身。验毕只有胸前一处捎伤脚下两道绳伤都不在致命但下身阳物不见既不像阉割好像被烂药烂去陷下一个窟窿流的是紫血里面不时的还冒白烟。 知县也不深究便着刑房依样胡芦的将伤格填好。然后便叫差人将悟真带上故意和颜悦色的问道:“悟真你在这庙里也做了两年敕封的方丈也算有体面的了大约一时糊涂做下了这种饵事。本县劝你从实供来免得受了苦刑还是要供。”悟真见问眼泪滴滴的道:“老爷这话冤枉杀僧人了。昨日一天金御史大人皆在庙中他老人家要算是青天到了晚间金御史同僧人的师父酒散之后僧人就同师父济公上了退居楼。僧人以为奉旨交过了家庙中各事都有新方丈管理那知他在库房将金丞相府捐助庙产一笔田契统统拿去又讨了两锭元宝。一晚就到了庙外尽夜不回。僧人当时全不清楚到今日大早道人开山门铁珊的尸身滚人道人上楼报告僧人方查出真实。细想案情多分铁珊仗着做了方丈挟资在外嫖赌被人杀害移尸到此。老爷步步高升总要明察暗访若把个罪定在僧人身上那就冤枉死了!” 知县见说沉吟一会便哈哈大笑道:“悟真你不要抵赖罢!你的细情本县都明白了。大约你这两年方丈亏空的是很大的。所以交家之后深怕新方丈查出旧帐向你追讨你所以迫不待缓连夜将他治死轻轻巧巧把笔亏空向他身上一摊。悟真想你也是一个出家人这样行为未免太狡猾一点了!”悟真大哭道:“老爷明见僧人并非狡猾实系受的冤枉。老爷不信他怎样付田契银子出外有库房里的和尚可证。今早怎样开山门怎样尸身滚人有天王殿司香火的道人可证。”知县听说哈哈大笑:“悟真你这说法把本县当着一个三岁的娃娃了。你家的道人你家的库师自然是听你指挥他们作证就能相信的吗?本县因你还算是一个有模有样的和尚不忍擅动大刑我老实对你说明白说罢你如爽爽撇撇照私空庙产暗杀主僧供来本县或者借你是他的上代他是你的护法就班辈上减一等问罪总可保全你的性命;若再有半字支吾咳那就不怪本县不给体面把你的了!”说罢将桌案一拍分付差人抬大刑伺候。只见那些差人如狼似虎拿出了无数刑具多少奇奇怪怪连名目都不晓得他是叫什么。就此便“当啷啷”的向廊台上一掼悟真看得亲切可怜直吓得浑身索索的抖个不住。毕竟这知县怎样拷供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十三回 上死路尚遇牵头 入内室美人动春兴 话说大成庙铁珊死在外面移尸入庙并未有人报呈因何贾知县突然到庙先来拜见济公然后逼勒悟真要照私空庙产暗杀主僧定他的罪是一个什么原故呢?要说贾知县是个好官验得铁珊这样奇伤致死就派明察暗访务代死者伸冤不派硬定悟真之罪;要说贾知县是个坏官这样命案又未有报呈他落得推聋装哑何必苦苦的来寻出事做?列位有所不知只因这贾知县名似德就是宋朝亡国都元帅贾似道的堂兄。他的妻子是讨的金家的算来他同金仁鼎是个从堂的郎舅。本是捐纳出身因金丞相的力量就放了一个临安县。那日金仁鼎在大成庙将铁珊接家之事安排妥当铁珊随即就将当先因倒坍屋顶济公所罪金仁鼎一笔庙产的契据一并捡出交了金仁鼎以作谢仪。金仁鼎欢喜不过又怕济公回庙查出原由不甚妥善因此谋将悟真害死后来把这个空子就做在死人身上。不料走进万寿行宫就遇着济公不得上计心中固然是悬悬的了。但金仁鼎同济公在侍宴所吃酒的时候铁珊听了这个消息不觉大吃一吓。暗道:他怎样突然到来谅情我们的串头他一定是明明白白将来翻动起来我铁珊必不得讨好。俗云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好在家在我手里我且到库房带他个丰衣足食的路费另行开个马头。总之和尚到处有饭吃免得破案之后弄得不得了。 打算已定便走进库房拿了两锭元宝又将自家所有的私蓄并戒帖暗中藏着。一黑的时候就出了庙门沿着湖堤向北走了有半里多路心中想道:哎呀我倒糊涂了如今千不管万不管先要寻他一个宿场。我铁珊今天做了大成庙的方丈临安境内的庙宇没一家不得信息何能第一日就跑到外面去挂单那可不要被人笑煞了吗?就此想着走着又走了一箭路的光景忽见东边巷口挂了一个方灯笼一面写的是安乐窝、安寓客商一面写得是仕宦行台、宾至如归。铁珊一见大喜心中相道:我何不在此先过一宿明日一早就在这湖口叫只船走路听我或东或西再顺便是没有了。打算已定一摇二摆的走到那客栈里面深怕人识破便撇了一嘴的北方话才一进门便问道:“你们掌柜儿的在家么?咱和尚要住店。只要地方清洁那多几个钱是不关事的。”但这个客栈是专做湖口鱼帮生意的到了暖水市客家连鬼都没一个掌柜的倒不晓得那处玩耍去了剩了一个打杂的在那里看栈房。见得铁珊好一个大模大样的排场连忙起身将他领到一个单房里面看了一看说道:“大和尚可合式吗?小栈定规连帐被席褥每宿一百二十文饮食小帐在外。”铁珊细细一看见里面没甚住客却然正中下怀。接口道:“那是好得很。咱们因同这大成庙方丈有点交情特来会他谈谈不过一两宿就要走了。你家谅没再好的铺设就将就一些儿罢。”当下那打杂的拿了一把茶壶一个面盆走到门口王老太、王***喊了一阵招呼一个老年妇女代他看了门然后便将茶水送到。 铁珊洗着脸那打杂的就在旁边闲谈道:“请问大和尚既是来见大成庙的方丈请教还是见新方丈还是老方丈还是见老老方丈的呢?那老老方丈就是济公和尚道行是大得很的可算就是一位活佛。老方文名叫悟真也还忠厚老实。”说到此处铁珊见他这个品较到那个的深怕品较到自己身上多分没得吉利话听。忙说道:“咱是来见悟和尚的他家三代方丈的道行咱是都晓得的用不着你说了。”那打杂的见他这样说法又辩别道:“你大和尚勿要嫌烦你所晓得的不过是他平时的道理如今有许多不公不法的事你还不曾晓得呢!难得悟老和尚是同你有交情的我想你不来则已既到了这边也派帮着他想出一条主意打个复仗才是道理。”铁珊见说故意闹笑话要想打断他的话头道:“你不必说了。你这人说话很没个道理咱们出家人慈悲为本看见人家打架儿都还要格外站远的呢那会帮人家打仗么?”那栈伙急道:“你师父说话太嫌迂谬我不过是个比谈那里认真就打仗吗?但照铁珊这个黑心贼秃我就恨不得暂时一枪一刀结果了他才刹我心头之恨。据说这贼秃本来同悟真是师兄弟师父死后他将悟真逐出独占庙产嫖赌逍遥不到两年自家的衣钵戒帖都卖尽了。当地施主吃了齐心酒将这个贼秃逐出可怜一到临安的时候身子虱子撒撒的头有半寸长。这位悟和尚真正要算是大贤大德一见了他不但不记旧仇反转格外照应他。初时他并不叫铁珊不晓得是叫什么开的我却记不清楚了。后来悟和尚因他没有戒单恐怕当了执事被人议论又替他买了一份已故的戒帖顶了铁珊的名号便将他派在客堂。从此这个贼秃便威武起来了蜜色袈裟也着起来了颈上十八尊阿罗汉的珈楠佛珠也会起来了。大和尚你晓得这个贼秃有多混帐!可算一条命全是悟和尚救出来他除不想报答人家恩典他反转时时要想谋夺悟老爷的方丈做。这座大成庙本是皇上御建的落成还不曾两三年。当先监造却是派的一个金御史名叫金仁鼎。这金御史就是当朝金丞相的儿子你看他势力可大不大吗?那金御史因当日建庙的时候有点功劳不时便常到庙中来玩耍。铁珊此时既当客堂金御史到来一定都是他陪得了那知他就便千百万种拍金御史马屁。到了今日果然降了一道上谕押令悟真交家把铁珊。有人说这道上谕还是假的呢但据我看来也有些不识不尽。总之铁珊这个贼秃照这样瞒心昧己将来还不知是一个什么死场呢?” 铁珊此时可算被这一个栈伙指着和尚骂秃驴骂了个不亦乐乎也只得忍气吞声的撇着那北音道:“你这话全是胡讲咱们佛家的道理你不清楚的咱劝你这些胡话以后少讲。向咱们外方人面前说说还不甚要紧假若传到铁和尚耳朵里面他只要二指宽一张条子把你送到临县里那你便吃当不起了。咱劝你今后这些狗屁是不放的好。”说到此处忽听明间有一个女子的口音嗤了一嗤接口道:“我劝你从今后这些变不全的客话是不撇的好。”铁珊一听吃了一吓知道一定是个熟分妇人。当下还想遮掩又故意的假扯道:“当槽的那外面插嘴的是一个什么人?怎么出家人说话弄些妇女在旁边多嘴多舌你们这地方风俗是坏得狠要放咱们北路一定是不答应的了。”话言才了只见一双黄鱼脚打旋风似的奔进房来走至就近一手揪着铁珊的耳朵将一颗和尚头向裆里一挟骂道:“你这秃小伙子老娘叫你不要撒你还要在此处假扯呢!”铁珊仔细一看方知是西湖帮里的母老虎王阿嫂。先前栈伙出外泡茶就是喊他看门的。铁珊见系是他真个急得没法从裤裆里把个头扭转过来向他挤眉扎眼的。王阿嫂大笑道:“你这做什么怪像?这里徐阿弟是家里的兄弟还有什么装头盖面吗?”说着便将他放开了又向徐阿弟道:“可笑你适才有眼无珠指着和尚骂秃驴他不就是大成庙的新方丈铁和尚吗?”徐阿弟惶恐道:“哎呀这样说来小人才将是冒犯得很了。总怪我这张氆嘴不好!”说着便自己“霍喥霍喥”的打了几个嘴巴子。铁珊又招呼道:“快快不要这样皇帝背后还骂昏君呢。不知不罪算了。” 王阿嫂道:“不要闹浮文我有正经话对你讲呢。他那怕把嘴巴子打了翻过来你由他去打罢了。我且问你昨日你叫把阿银姐带来你因何一去不返?今日你堂堂的一个丛林的方丈怎样反出来住客栈?这个道理倒有些叫人猜不着呢。”铁珊见问一把便搂住王阿嫂坐在床边上套着耳朵道:“昨日晚间本预备到你家去无如有些交家的事件实在没得分身。今天把些事件忙完所以到了庙外先寻一个落脚的地方。好在我此刻用多个三钱五钱银子却不介意了。”王阿嫂道:“你如今在大成庙做方丈究竟有多少银子一月的出息呢?”铁珊道:“你这说的句乡下话了。既做到方丈可算就是这一庙之主庙中有多大的家当都是我的。如我这大成庙连御赐的宝贝不说谎总有一百多万。由今日起可算这一百多万的家当都是我铁珊的了吃也听我嫖也听我赌也听我你看可称心是不称心吗?”王阿嫂见说把一张嘴笑得打扰不来似的道:“哎呀!这样看来和尚老爷既了这笔大财我和尚奶奶也该要阔式些了。有理没理明天叫几个裁缝来代我做几件衣服。”铁珊道:“说你莫见恼昨日此刻我想你做个和尚奶奶一样还想不到手。今日此刻你虽同我说这句话我倒有点不甚情愿了。俗说道老虎的屁眼闻都闻不得母老虎的那样东西还有那个碰的吗?” 王阿嫂被他这一顿嘲笑不由的老羞成怒一把又揪住铁珊的耳朵天杀的狗养的、杀千刀砍万刀骂个不了。铁珊见他蛮喊蛮叫的深怕惊动人来许多不便忙掩住他的嘴说道:“你不要撒泼我总叫你财便了。如今我真想寻一个体体面面的和尚奶奶果真弄成了功准备一百银子的谢仪不反转比自家做和尚奶奶干净得多吗?”王阿嫂见说丢下手来想了一想道:“可是真的吗?”铁珊道:“怎得不真!”说着又把大袖子掏了一掏道:“不但真的还管立时兑现。”王阿嫂道:“既这样说你且守一守我去走一趟就来还包你有一件好处。如果事情成功女的那边并不在乎你的钱只要那句话称了心一定还有得倒找。惟最那激媒的是一钱不能少一刻不能返。大家把句话说明了我才走呢。”铁珊道:“一言为定。如有回头话说任你嵌着我的耳朵迎个西湖边我总不能把个大成庙的方丈送在你手啊。但有一层为最那人品是不能搭将的。你不能弄一个癞麻臭疙疸也就来骗我一百银子媒钱那就不能怪我了。咳你不要以为和尚是个弱门我大成庙的方丈却也有点神通呢。”王阿嫂呸了一呸往外就走。过了一刻时候只见王阿嫂笑嘻嘻的走来将铁珊扯在旁面道:“恭喜你!事有凑巧果然牵合成了。外面已经不早你跟我走罢。但那谢媒的银子在那处呢?”铁珊道:“银子现成但我还不曾望见那人是高子还是矮子且让我见一见脸过手那里就迟了吗?”王阿嫂道:“使得使得。” 当下王阿嫂便将铁珊领着由后弄曲曲折折也不晓得穿了几处弄堂抓了多少坟头走到一处但见有五尺多高的一片围墙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六角门里面古木参天浓荫匝地有两棵最高的松树映着那初六七要落的月牙那一片的晚景真个观之不尽玩之有馀。王阿嫂走到院墙门外着铁珊远远的站定。用指头将围门敲了几下忽然那门轻轻开放走出一个披的丫鬟向王阿嫂低低说了几句王阿嫂咳了一声。这个暗号是同和尚议成了的。铁珊一听他咳将头一低一溜烟似的直攻进围门。丫鬟将门关好领着他们曲曲折折穿过树林走进月宫门里又有一个中年娘姨接着低低的道:“王嫂嫂可是同来了吗?”王阿嫂也低低应道:“同来了。”那铁珊本是一个偷花的老手见他们这样殷勤便低低的向那娘姨道:“一切累嫂嫂和阿姐们和尚明日多多的酬谢是了。”那娘姨冷笑了一笑道:“好多钱?”王阿嫂道:“我们不要闲话快些走罢。”四人就此上了回廊又绕了一阵才见一顺五间的朝南的上房。王阿嫂先同娘姨们进里着铁栅在窗外略站一站。 铁珊好生疑惑便轻移脚步走至极东的一间由窗缝边偷眼朝里面一望但见那房里一切摆式大都人所罕见中间一张金鸡独立的水晶圆桌上面四只柴窑的雨过天青拼盘里面几式冷菜。一对雕龙羊脂杯两双珊瑚包金的筷子对面排得好好的。在屏风旁边横了一张美人椅一个二十多岁的美人躺在上面委实杏眼朦胧那一种妖烧形像真个描摩不出。旁边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垂髻丫鬟代他在腿上搔痒。这时王阿嫂等已走到面前就着那美人耳朵不晓得说了几句什么那美人拗起身来微微一笑。王阿嫂又向着做了一个手势转身向外就走。铁珊晓得是来招呼他了便迎接上去。王阿嫂道:“进去装义雅些好。”铁珊道:“晓得。”当下二人由明间进去穿过正房走进套房。铁珊委实真会做趣装得那吃嫩不过的样子那脸上白里泛红进去便向那美人椅旁边一坐斯斯文文的用那扇子逛了半面脸不时的用眼梢儿向那美人钩来钩去的。那美人看了铁珊这样温柔掐得出水来的样子真个越看越爱心下万分按捺不住便向王阿嫂道:“王家娘娘你请先回罢明日早点过来谈谈也好。”王阿嫂晓得已看中了意便连忙告辞起身走到套房门口向铁珊低低的喊道:“你来我同你有话说呢。”铁珊随即跟到外面忽听那地板上“扑通”一声王阿嫂娇声怪气的喊了一声:“妈妈没得命了!”毕竟不知所因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百四回 金御史宠妾纵偷情 铁和尚恃爱自送死 话说王阿嫂辞别了美人到了套房门口又招呼铁珊有话对他讲。铁珊晓得他的用意无非是讨取谢媒。看了这样蹊景有那个不愿投服输的吗?就此走着便在大袖里中间将两只大宝摸到手里。出了套房铁珊便将元宝向王阿嫂手上递去。王阿嫂也不晓得一百银子派几锭大宝他接着了一锭觉到沉重的以为一锭就彀得很了。可笑这铁珊本是个色中的饿鬼他想把两锭大宝胡乱的交了他便回房中取乐免得被他纠缠。所以一锭才交过手第二锭倒又交到王阿嫂以为只有一锭第二锭不曾来接这锭银子所以落了空。无巧不巧的“扑通”一声那元宝边子直向那黄阿嫂黄鱼脚上砸去王阿嫂疼痛难忍咬着牙齿喊了一声“妈妈”又不敢放声大哭。只得看钱分上拾着元宝一瘸一破的走了。铁珊走进套房直见那美人已将丫鬟们统统打出外房里只剩了一男一女。哎呀我做书的倒胡了。开口一个美人闭口一个美人请教这个美人究竟是那家的那里无名无姓遇着仙吗?列位有所不知这美人不是别人家的就是金仁鼎的第九位姨娘向来宠爱不过初时本同居相府就由当年春间才搬出来的。但他搬了住在外面却有一个大大的用意金仁鼎此时已四十多岁的人了连正室共计妻妾十几个并未生着一个子女。那怕在家中私孩子生过多的但是一进了他家的门大都连屁都一个不放了。可笑这金仁鼎倒也透达得很一日同九姨议道:“我想我家这一笔大家当要算富贵兼全无如你们几个都不曾生育。那里你们都是石女一定是我不中用了。我想古来移花接木的人家是很多的我想把你搬到西湖边万秋园去不时可在游客之中物色一二。倘能生下一子虽非我的精血究竟由我抚养成*人比那百年之后张三李四争夺家产好得多呢。而且这句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假如顺了我的心我借此就好把你抬举起来岂不两全其美。”九姨疑惑他说的假话探听心肠到了后来越说越成着真了。 九姨这人本是浔阳妓院的出身杨花水性得着这一番话算喜出望外。随即搬到西湖住在万秋园里。所以他这偷汉直即是奏明在案咨过部的注过册的一点顾忌也没有。住了几个月却也拣了两个小标品勾搭勾搭却然不甚济事;那些粗大汉本力虽好却人品又不甚打心上来。所以一旦接着铁珊以为他人品也好好的本力也大大的一索得男于兹可卜。因此这九姨欢喜不过。到了王阿嫂走他遂把娘姨丫鬟一概遣出便先把铁珊邀了一桌吃酒。这铁珊本来谈说是很好的两下言来语去投机不过饮了几巡九姨风摆柳似的走到铁珊面前一骑马势向他腿上一坐。铁珊此时真个魂不附体一个顺手牵羊把九姨向美人椅上一推……就这时候忽然外面靴声“踱踱”的走进一人一见势头不对撤头就走。铁珊一吓连忙扒下说道:“这不是金御史金大人吗?这便怎样好呢?”说着两条腿便索索的抖个不住。九姨一把搀住他道:“和尚心肝你不要骇怕凡事都有我担承是了你跟我走罢。” 当下九姨携了铁珊的手走进正房下了蚊帐上了象床二人重整旗枪。铁珊不知就里但他两人上床之后隔着帐幔又见金仁鼎带了两个亲随走进套房远远听见他长吁短叹的。便向九姨问道:“这金御史金人人到此刻还不曾走适才倒又走进后房他那里也常在这边玩耍吗?”九姨道:“痴人你好糊涂。那里王家娘子不曾对你说明了吗?”九姨就此同铁珊头对头叽叽咕咕的把金仁鼎移花接木的意见说了一遍。铁珊道:“这样看来我同他越分是通家至好了。我不瞒你说我本是大成庙住客的和尚同你家大人相熟也不是一天了。他因监造大成庙倒坍屋顶被济颠僧罚了他无数的良田充人庙产。他遂同我商议趁着济颠僧不在家保举我做了方丈。我轻轻巧巧代他把笔田契抽出物归原主。请教我在他身边这片功劳可大不大吗?可算我同他前世里也有点缘头:家当代他争回了接手又代传宗接后这样好伙计不是铁研自夸大约世间也不可多得呢!”说罢两人迷迷睡去。看官此时铁珊果然就此睡觉明早起身也就可以没事了。无如俗语说得好叫你在劫难逃。 且说这日金仁鼎由大成庙侍宴所同济颠僧酒散之后因回相府不及以为九姨虽有成议在前不见得刚刚有人在此。遂带了金荣、金义两名家人就便到万秋园同九姨叙一叙旧。这金义本是金家的一个老仆金仁鼎没一件事瞒他就连九姨出外借种他都清清楚楚。这时才由西洋采办上供的西洋参回来。这日到大成庙料理交家之事他的跟人新方丈必有大大的酬劳可算是一件调剂的好差使所以也将金义带出。到了晚间酒散其馀家人都遣散进城独把金义、金荣带进了万秋园。管门的开门放入一径就直奔上房。此时天光已在三更向后丫鬟娘姨见了主人弄了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和尚取乐也各归房安寝。所以金仁鼎直进套房全无知觉。搭眼却看见九姨同一和尚在美人椅上做那丑事。那和尚大略形像仿佛就是铁珊不觉气冲牛斗恨不得暂时一刀将二人挥为二段。因此掉头就走便想招呼金义、金荣动手。那知才走到外面忽又想道:金仁鼎你究竟何了。你家九姨偷汉是你叫他的我又不曾关会他只准偷在家人不准偷和尚。这叫做诱人犯法!岂不白白的送掉那美人的性命?我还是避一避道让他走掉的好。当下便叫金义、金荣掌了灯到南书厅坐下抓了一本书就灯下看了两章却是一本《列国》巧巧陈灵公同夏姬的一段故事。心中想道:我姓金的今日这个势头也抵到古时的一国之君。就如今晚这个贼秃的笑话假如宣扬起来被那些有仇的史臣代我送入史柜传诸后世这个丑名何时得了?想罢便提笔写了一诗咏夏姬道: 是真淫妇老而**国亡家一转睛。 恨煞风诗删不尽万千年后咏株林。 金仁鼎咏完了诗听更锣已转三更以为铁珊此时定然逃走依旧着金荣、金义掌了灯复进上房。那知才进正房听见铁珊同九姨在床上唧唧扎扎的大起冲突呢。可怜把个金仁鼎弄得进退两难。金义早经明白便说道:“老爷我们一直就进套房去罢。”这时金义虽听见这个笑话却不晓得九姨铺上究竟是一个什么人。到了套房里面见地下堆了一个黄布包袱似的连忙提起一望原来全是僧衣颈下那挂佛珠还箍在圆领上面方知是偷的一个和尚。金仁鼎坐在水晶桌旁气得同水牛一般不住的叹气。心中想道:这个贼秃一定同我是个结头我想万寿行宫圣僧既然出面这笔田地必不得善于干休。假若闹出个假传圣旨大约除掉将田契如数送出还不知要罚出多大一笔才得了事。左思右想委实公私交恨却又无法可想只得长吁短叹。 那知铁珊睡在九姨铺上刚把公事办毕觉得困倦异常才要睡去忽被金仁鼎一声长叹倒又惊醒。便将他唤醒了计议道:“你听吗御史在里房叹气呢大约他不曾看得清楚只晓得是个和尚假如认得是我可算有大交情的岂不比面不相识的人心愿诚服吗?而且你我既想传宗接后也不是一次两次就得成功的与其诡诡藏藏不如彰明较著对他把话说开了的好。你代我一人睡着养养神罢我就去陪他谈谈将他送走了再来陪你打复仗是了。”九姨道:“话也不舛。但你的衣服还通身甩在套房里着什么东西去呢?”铁珊道:“不过三言两语代他宽了一宽心我还要来此睡觉呢。权拿你的衫裤套一套是了。”计议已定就把九姨的雪青洒花开裆裤蹬上银红西咈布的紧衫套起。但铁珊山势很大两只膀子伸出有一尺多呢裤也露了半截腿胸前也钮不起来。他肉麻当有趣的扒下床来套上僧鞋一摇二摆的走进套房。走至金仁鼎面前抱了一个拳头道:“金大人还未安息僧人受大人的栽培特为前来相扰。其实也叫做以德报德将后果能代大人传下一个宗支我和尚这就叫做报效大人的心事结了。”说罢便哈哈的笑了一阵。 可怜这时金仁鼎由他道来直气得两手直抖嘴里一句话都不出来。忽然那脸上的颜色变得是五色齐备。怎么叫做五色齐备呢?初时金仁鼎支着个颈迎着房门坐住以为必无人来。忽然冉冉的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的冒里冒失走来以为一定是个宅妖把脸上吓得雪白就同盖着纸一般;后来见铁珊穿的自家爱妾的衣服这惭愧非同小可那白里渐渐的变黄色心里难过得就同害着大病一样;再听他的话头口口说代他传宗接后讪笑他的不觉无名火起脸上便变做飞赤的;又想到这个贼秃如此胆大全无一点顾忌气得又变青了;加之半夜不曾睡觉支着了颈坐在烛火旁边怄气落了满面的烟煤所以又带着黑色。因此我说此时金仁鼎脸上要算是五色齐备。 闲话休题。金仁鼎见铁珊到来虽然气得手抖话也说不出来金荣也还有点孩子气只是捏着鼻窍嗤嗤的笑。独有金义他实在就忍耐不住一者照势论事觉得这秃子固然是无法无天而且同他还有一种私仇。就是交家的这一日金仁鼎共带四个亲随过来金福、金禄是承行这件事的平日铁珊到相府禀见以及两头传活都是他二人效劳。金荣是一个小刁铁珊怕他坏事也不敢怠慢。金升、金贵也常跟金仁鼎到庙同铁珊也还相熟。独那金义初由西洋回来交家日这六个亲随到庙铁珊那知金义是仁鼎的第一个亲信以为是一副新脸定是初来的。到了这日照会库房里开赏封金福、金禄每人十两脑后每人二十两;金升、金贵、金荣每人二十两却然没得脑后。独独金义他却瞧他不起赏了他一两银子还露出一种大不情愿的形像。所以到了此刻金义不觉一半公理一半私仇遂把金仁鼎请到旁边串一个上好计策。 也算铁珊恶贯满盈理合要死他一些都不知进退。两人并议了许久金荣向他嘴歪歪的递了几回消息他如就此逃走也就可以没事了那知他就同鬼迷了一般。金义同金仁鼎已将计策议妥走了回来他还是麻天本地的道:“金大人我看你老人家今天不回相府了僧人本当奉陪无如而今不比从前辛苦是吃不得了我还要去困一觉呢。明天再会罢!”说着一步三扭的转身就向九姨正房走去。可怜金仁鼎气得还是说不出话。金义抢前一步便向铁珊附耳道:“师父且慢走小人请师父谈一句要紧的话呢。”随即带了铁珊由套房耳门出外又向仁鼎、金荣丢了眼色。二人跟着出了耳门穿过方厅到了大园之中一间破马房门口。金义从背后一把将铁珊缩住大喊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金荣你代我把这贼秃的脚快些捆好了!”金仁鼎也喝道:“金荣快些动手!”金荣无法因寻不着根绳子就把自己的牛皮脚带解下把铁珊两脚捆了一个结实;金义把他双手背到背后也代他捆好然后将他放倒。金仁鼎向金义道:“这个贼秃我们怎样摆布他一场方刹心头之恨。”金义道:“家人久已想定办罪也要相当。”当下又将金仁鼎扯到旁边议论了一阵金仁鼎道:“甚好!”毕竟金义不知怎样去办铁珊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十五回 恶满罪盈奸僧毕命 明哄暗骗狡令诬良 话说金义、金荣将铁珊和尚捆好金义又将仁鼎扯到旁边议论了一阵然后走到铁珊面前将那雪青酒花女裤一撕两开。铁珊到了此时情知不妙哭哭啼啼的向仁鼎求道:“金大人你老人家总要开一线之恩放条生路小僧待你老人家没有一点坏心就是今日这事起初本是误人后因今宠说出实情这才恃爱来见你老人家的。俗云:人人有好生之德蝼蚁还知生死。总要求你老人家开一开恩才好呢!”就这说话的时候金义早着金荣取过了几支烛火将铁珊移在那马房阶沿下面。金义便从腰间掏出一个方方的西洋铁的盒子将铁盒消开里面一个玻璃瓶子连瓶塞口通是玻璃的形像颇为好要。金义将瓶塞口拔开但见一股清烟悠悠扬扬望瓶外走出那一种气味说不出那种难闻的势子攻人人的鼻窍连鼻里的脑筋都刺病难忍。金义抓瓶在手笑说道:“这样药水在外国本能化铁如泥不料我借他来化铁罗汉。老爷可记得前年红毛国来的那个使臣他说他国家里新今明出一种药水名叫消强水他说了无数的功用吗却就是这样东西。”说毕将瓶放下。又着金荣将铁珊扳了个仰面朝天身子向他腿上一坐不得让他翻动。金义抓了药水瓶对准铁珊的阳物上泼了两滴。初时铁珊呸了两呸跟后如黄牛似的大叫大喊。但见那阳物上着了药水处所先冒烟然后由黄而黑由黑而腐;初时涨起多高过后那一块肉无影无形的就不见了。看官你道这时铁珊可曾送命吗?其实并不曾死。这药水不过勇猛一些究竟不曾伤着里膜。铁珊此时虽痛得死去活来却然不得绝气。初时金义同仁鼎议论也不过想把他办做一个废人算了也不一定就想送他的命。 那知阎王册上已代他把名字勾去了大约虽要叫他不死他却不能不死。金义见阳物已十去其九便请仁鼎来看。仁鼎道:“还有一些呢再少加少许药水烂净了的干净。”金义又将瓶口对根上旁边浇去以为烂完祸根算了也深怕用多药水攻入内窍那便送命。不料金义对准了才要下手真个就像有鬼使神差铁珊突然用力把身子向上一凸金义让他不及那药水向外一泼浇得那根上满满十二分登时烟雾瘴气烂一个窟窿。铁珊大叫一声手一伸脚一直喉下已断了三寸气。金仁鼎看得清楚忙问道:“如今是怎么的?”金荣道:“不好了和尚死了!”仁鼎见他已死忽然生了一计不觉大喜必须如此如此这笔田我可以安然受用。总之定法不是法如今有两层文章:第一要查点济公可在庙中问事如其有他理料这笔田就推在死人身上凭他拖我到皇上驾前我是绝不承认。他的神通再大些到了死无对证他也无法可想;假如济公不在庙中问事这事便同我家贾妹丈斟酌妥了就硬做悟真一个私空庙产、暗杀主僧却上是一个道理。 打算已定外面已是四更向后。忙喊了几个亲信的服役起来;将铁珊身上的女衣撕去仍将他的衣服换好找了一张草席将铁珊裹得挺硬的。好在由后国出去离大成店不远反转多着了几名家人灯笼火把的将铁珊抗了送到大成庙头门口。又照会道:“那尸身务须直靠在门上他家庙门一开那尸身才得栽进门去。”一些家人仗着主人的威武就此抗了尸身横冲直撞毫不惧怯还偏偏并不曾碰着闲人一直送到大成庙。料理妥当回头外面天光已经白。金仁鼎守着太阳一出便唤过金荣叫他到大成庙去如此如此探听济公可在庙中理事。过了一刻金荣回来将悟真寻不着济公的情形说了一遍。金仁鼎大喜道:“我晓得济公的脾气他是好管闲事他才混到酒吃呢。若说自家的事他反转看得是轻淡不过。就如大成庙落成之后他可曾有三日在庙中理事所以我料定他这些碎事他绝不耐烦来管。” 闲话少叙。总之金仁鼎访得济公不在庙中自是非常得意。随即吃了早点传了轿班直奔临安县。贾知县见了他论亲情是郎舅论爵位一个赫赫的御史一个规规的知县还有个不唯命是听吗?当下金仁鼎见了贾知县便先将各事细细说了一个原由单单把九姨这事改了是同一丫鬟强*奸。然后又叫他怎样到大成庙怎样先拜济公怎样随机应变通身同他串妥了末了又招呼道:“老贾你想升官就代我把这件体一点心才好。”说罢便昂然出门上轿而去。贾知县那敢怠慢随即传了通班差役房书刑房件作直奔大成庙而来。街中并不叙明所以一些书差好生奇异;要说到大成庙拈香吗不应带刑房件作;要说到那处相验吗又不曾听说那处报什么命案。一直进了大成庙到了相验过铁珊之后大家这才明白。所以铁珊到相验的时节那下部窟窿里还不时冒那轻烟可见那外国的消强水算是十分利害。但据这等奇怪伤痕要照公事办理这个凶手当全在伤处着想。无如贾知县已挟了一个成见来的叫做天不问地不问只要悟真认一个私空庙产暗杀主僧才得结。 悟真始终抱住一个山门是那个道人开的契据元宝是那个和尚交的。处处皆有见证口口喊的冤枉。初时把一个贾知县倒也难住了明知悟真是个冤枉但是不把个悟真弄得无言可辩定下罪来怎能回覆金仁鼎?当下嘴里虽同悟真说着心中想着主意忽然昂头向客堂外面看闲的人看了一看贾知县满心大喜暗道:我有主意了。随即唤过一个伶俐的爷们附耳说了几句爷们往外就走。过了一会爷们走回又向贾知县说了几句贾知县点一点头。又向悟真道:“悟真我且问你如今抱定铁珊是旁人害的契据元宝是铁珊付的有前殿的道人、管库的和尚作证。一定这一个和尚、一个道人被你买足定了。设或他们竟不代你作证那你便怎么样呢?”悟真本是一个大贤大德的人他疑惑旁人的心都是同他一样以为这样大明大白的冤枉还有个不出来说公话的吗?他万不料天王殿上的香火、库房里的库师知县一进门后他们深怕担人命干证久已带了盘程开了后门倒不知那里去了。贾知县也算是一个老吏他见一来之后除拘住悟真以外并不见什么和尚道人来往心中以为他们深怕连累已逃散了。所以预先着了一个伶俐家人查了一查果然不舛。明知悟真已没处找见证因此便这样问法。悟真那知就里便回道:“如见证同僧人的话有一点不符僧人情愿认罪。”贾知县笑道:“这却也好。”随即抽了一根朱签问了这和尚同道人的名字标写好了就派了值日头押着悟真同去将二人带来对证。可怜悟真同那值日头殿前殿后楼上楼下各处僧寮找了一巡不但这两人找不着就连旁的和尚道人也都一个不见了。悟真暗暗叫苦只得走到知县面前直言拜上。 知县一听假装着怒气勃勃的拍案大骂道:“贼秃!本县根把个体面把你了你还有什么说法?”悟真大哭道:“青天在上僧人实系冤枉!”贾知县道:“人死在你庙里你喊冤枉难道是本县谋害的不成?咳我明白了俗语有句话:牛不打不撒屎喊不拷不出供却怪本县太嫌仁慈一点了。也罢你们代我把大刑抬上来!”话言才了只听两边惊天动地的吆喝了一声早有两个差人提了亮霍霍的两只点锤两个差人拿出一副头号夹棍呈到官前。先验了刑然后“当啷扑咦”的向地下一掼。悟真一见吓得魂不附体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当下紧闭双目暗道杀也听便剁也听便我强如此身已死任人摆布是了。就这打稿的时候早有两个差人走到语真面前扯着他向下按倒复行拖着他腿又将他腿条直了。有一个差人低低的向他道:“悟和尚我劝你招了罢。何必受些苦末了还要落供。”悟真始终闭着眼他再也不开口。又一个差人道:“朋友你忒也好说话。人家睬也不睬你可有些没趣吗?大家抢手把生活做做就好了你单要说这些闲话呢。”两人说着便将夹棍向悟真脚拐上套好一头用绳收紧一头用锤敲击。他这夹棍比那常行的端棍大不相同端是一股悠劲他这是股猛劲。大略再什么有功夫的好汉总难挨他三锤。悟真既上了棍他始终眼睛一闭也不讨饶。知县初时本是吓他晓得他吃当不起。及至见了这样愿死不招的形像真个动了真怒分件差人:“代我用力加锤!”差人初下锤头把悟真细细一看觉得文弱形像多分一锤都消受不起。那知一锤下去他哼也不曾哼一声。到了二锤又加重些他还是这样。差人好生诧异。所以到了第三锤差人是连吃娘乳的力气都拿出来了他还是一些不觉。 贾知县见了这样不觉大吃一惊。暗道:人说济颠僧神通广**力元穷。听说当先张忠夷用老虎凳上他反转把他家小婆子弄得来搞伤。那里他家徒弟也学了些什么法术吗?且住我倒不能造次再将他放起来问他一问另作道理。就此便着差人将悟真放起叫至桌前又用好言骗他道:“适才你腿上可是一点不曾痛楚吗?你须晓得并不是你的法力有灵是我因你文弱可怜吃当不起叫他们只做了一个势子。假如真将那点锤打下你的骨头早经碎了。我今想了一法代你拟了一堂口供若照这样办法你可以不得抵偿。你如真不应承那就不怪本县真用酷刑来待你了。”看官你道这一央三捶悟真因何一些不痛?这都是济公暗暗在旁作法就连悟真也不知道。当下悟真听了贾知县的话以为他真个不肯用刑又把那夹棍同点锤望望暗道他如果真下了毒手我这一双脚拐还想有吗?难得这位知县既然这样仁慈我何不且看他究竟代拟的是一堂什么口供果能罪不至死我不妨就把一个十字画去免得提心吊胆在此受罪。就此便望着知县行了一个礼道:“青天在上果真大老爷能代僧人拟一堂罪不致死的口供小僧情愿押字是了。”知县道:“你只管放心我同你向无冤仇何必害你之命?”随抽了一枝墨笔写了一阵。毕竟那供单上怎样写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十六回 知县狡计撰从词 济颠暗中换冤状 话说贾知县因夹棍点锤悟真全无痛楚以为他必是学了济颠一点什么法子。但细看悟真又实在是一个忠厚无用的形像。当下心生一计不说他有法术反说自家可怜他不肯真用大刑。又说这个大刑用起怎样利害末了又想了主意反代他拟了一堂减罪的口供叫他画一个字便算数。咳列位想一想这个贾知县面场办事似乎平和得很其实袖箭腹刀全是暗处伤人委实奸恶不过。就这一顿骗工可怜一个悟真已被他哄得死心塌地便答道:“如今既有个法子能代僧人减罪僧人还有不画押的吗?就请老爷拟一堂口供给小僧看一看果真无大关要小僧定然画字是了。”贾知县一听心中大喜以为悟真上骗。随手拿过一张供单枯了一枝秃笔想了一想拖拖拉拉的写了半息自家又过了目然后给悟真道:“你看罢。这样说来名正言顺将来法司拟罪极重也不过军徒。明年太子大婚立时逢赦。那天大一件祸事不是就可以没事吗?”悟真听说也觉欢喜便将那供单接过。但见上写道: 僧人悟真供: 具供僧人悟真窃僧俗家姓邹初在玉山西北隅二十一都十二图落。十八岁在金山江天寺春期受戒中途师死被逐流落江湖。路遇济公圣增收为义徒。前岁敕建大成庙落成奉敕护法一载有徐毫无疏忽。今春来有知客铁珊僧熟察其人道行尚有。因思僧家以让贤为德法门以传道为缘。爱请施主择于五月十六日交家铁珊自入退居楼稍作休息即拟云游。不料该铁珊内诈外恭实非善类。接家之夕即向库房支取大宝两锭黄昏出外夤夜方归。借以铁珊才作主持即行放纵不免小有诘责。不料铁珊反唇相讥继以横目。并谓文家无家不应再与庙事;且称盘查库产亦有许多不符。但僧主持该庙之初各事皆由创造间有钱政不足不免移东补西何得护法之徒敢师前抗侮?况且佛门师弟其名分与俗家之父子无殊彼既忤道僧岂甘心当时遂起争端铁珊遂误伤至死。夫前生冤结僧人固忏悔之已退;而细察曲情铁珊亦佛律所不寡。要之忤逆之起祸之根对殴实致伤之故。且彼下体本为毒溃守正僧人焉有此疾?还乞仁主察之所供是实。 悟真看毕以为这知县委实帮忙处处皆从件逆着笔。那知这一段供已将“私空庙产暗害主僧”这八个字已做的是墙是壁的了。悟真那晓得公事的出入又听说极重不过拟个军徒明年就能逢赦。心中格外相信就此便向知县讨过一支笔来在名下画了一个十字。知县好不欢喜随将口供上自己也标了日子用了印信交刑房叠成文卷以备定罪出详。随即又标了一面牌子将悟真收监。将要起身上轿忽见乡保跪禀道:“老爷的明见如今还有两件要事须求老爷示下。”贾知县道:“还有什么事?”乡保齐道:“一者铁珊和尚的尸身还是掩埋还是挂局?二者大成庙是一个敕建的庙宇干系很大的呢如今里面道人和尚一个没有。均求老爷察夺!”贾知县想了一想随着承行的书班写了两套封条自己也标了日子过了朱交代多保道:“铁珊的尸身虽然凶手有供究竟不曾定罪你们到同善堂领口棺材将他盛好还是封挂局。大成庙既无主僧就便有僧人香火在内也该一应逐出将庙封。” 当下又批了李龙、王虎两个差人帮同料理自己便打道回衙心中得意不过。走回衙中不曾问第二件事先将钊、刑二房传入拟了悟真秋纹的罪名统统将详文办好。自已将一应公事卷在一起传听事的喊了一乘小轿青衣小帽赶到相府。不料金仁鼎因万秋园就近大成庙容易听信并未回家。连忙一乘轿子又赶到万秋园见了金仁鼎。将要开口仁鼎拍手大笑道:“你的骗工是好得很我先早已明白了。我且问你预备拟他一个什么罪?”贾知县忙将公事打开说道:“详文已经办妥你请过目是了。”仁鼎先把大致一看里面一张存卷一张伤格一张供单两道详文一道是到临安府的一道是到宣抚使的。仁鼎便拿了一封详文抽出瓤子由头至尾看了一遍。闭目想了一想说道:“怎能秋绞呢?假如老疯子转来他一样就闹到万岁面前岂不误了大事。”贾知县道:“内中却有一个难处如把案情说重悟真必定不肯画字。若照这张口供至重定个秋绞也就到着极点了。”金仁鼎大笑道:“你这人办事虽善到底还有些嫌迂。内中把师徒一层须改个两人虽属师徒究不是例以父子岂不是就可以改个斩立决吗?”贾知县大笑道:“你的手段真个比我辣得多呢。我们一定这样办法是了。”金仁鼎又道:“还有一层你临走时那庙怎样安排的呢?”贾知县道:“我派了两个差人叫他们帮着把尸收拾过后随即封。”金仁鼎听说叹了一口气蹬了两脚道:“你真个无用!俗云:趁火打劫。那里你这点道理都没有吗?”贾知县道:“这不关事横竖离此不远我不会再去吗?”金仁鼎道:“且慢究竟还是公事要紧私财是逃不了的。等我再把那小秃头的供单细细再参详一遍还有什么受驳应改的地方么?”贾知县亦以为然随即将供单捡出。金仁鼎不曾看到三个字不觉大吃一惊说道:“奇怪奇怪这怎么弄的?”贾知县道:“怎么奇怪?那里有舛字吗?”金仁鼎道:“岂但舛字你再看一看是了。”贾知县接来一看但见第一行写道: 具供冤僧铁珊 贾知县才看了一句直吓得目定口呆说道:“这真就奇了!字也是我写的日期也是我标的叠卷的时候我还过了目的。怎样忽然变做冤僧铁珊的供了?那里认真的冤魂作怪吗?”金仁鼎道:“冤魂那有这样的神通我们且看他下面究竟怎样说法。”当下同贾知县把 张供单再向下面看道: 为死不昧心愿吐实供事:窃僧铁珊本同大成庙方丈悟真幼年同门落同坛入戒剃师。故后是僧陡起昧良将悟真逐出独吞家产。挥霍两年声名狼藉旋被施主禀逐游方在外艰苦备尝。今春来自临安访得师弟悟真住持大成庙名誉巍焕品行端方。因是含愧往投果蒙收录。从此衣食有着梦寐感情。未及两月悟真果以师友情深擢升知客。自此便相识金御史仁鼎接洽不时日加亲热。四月中旬招僧游湖舟次偶语庙事暗与僧谋云:建庙之初彼曾被济公诡计罚去良田若干充人庙产。汝能立约在前一朝得志将充以之产完壁归还我准代谋取本庙方丈之缺。当下两造立誓金御史果然百计图谋至不获已;便假传圣旨勒令悟真于昨日交家。僧接家之后焉敢食言?只得走至库房将金相府所有布施在庙田契一律拣交金御史收藏也不暇计及多少。但金御史既得田产终虑悟真心有未甘忽又计上心头暗骗悟真游玩万寿行宫意在闭禁饿死。午膳之后金御史果布置妥当邀悟真径入行宫。僧其时虽属昧心然亦因其心之太狠正在悬悬之际传闻两人才入行宫忽与圣僧相值。僧乍听之除亦殊骇绝。因念圣僧神通变化无穷绕屋几周又忧又喜。所喜者悟真遇救可无性命之虞;所忧者圣僧既归难保隐谋不露。金虽恶极僧亦罪魁。左右思维实难濡滞。因趁事未败露之时向库房支付库银两只居心并无他谋计在挟资逃遁。出门之后饱览湖光落日之馀径投旅店。不料风流祸起忽逢旧日王婆;月殿情牵乍识天台仙子。伊人非别即金御史之九姨;去路非遥乃万秋国之旧址。两情方洽正鱼水之和谐;一度未终惊龟翁乎税驾。然据九姨密语本借种之无猜;而论小子猖狂亦杀身之不枉。以为彼此既有旧交通家益加亲密。阳台既下复寻御史以晤谈;席语未终遂遭豪奴之毒手。一个罗汉胎东方毕命;几滴消强水西药丧身。增固死有徐辜何须诉怨;第以人将假祸波及无辜。陷悟真于囹圄职乎此耳;封大成之圣刹尚思言乎?总之金仁鼎务在反田致害人之性命;铁和尚死将言善当历叙其实情。出悟真早归庙产。君子当知机无为厉鬼祟。僧虽被害情尚难忘即此数言正以忠告金御史而报昔日知遇之恩于万一者也。哀泣上呈所供是实。 二人看毕委实又羞又恨又惊又怕抓住这一张供单都像雷打痴了一般只是你朝他望他朝你望足有半顿饭时候。两边伺候的爷们不晓得主人忽然的赌那白眼是一件什么事。还是贾知县究竟事不关己忙将仁鼎扯一扯道:“大哥这件事不是呆的呢须要趁早明白些才好。我想这个供辞死鬼铁珊必无偌大的神通一定是济公圣僧暗中所为。世间那有本官亲笔的供单忽然变掉的这个道理?”金仁鼎道:“话固有理难道这件事闹成这样我姓金的还要把田白白的退出不成?”贾知县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我看能个没得后灾就算好的了。这位济公和尚放起刁来可不利害那里你还不曾尝过他的滋味吗?”金仁鼎道:“然则照你看这事该得怎样呢?”贾知县见问心中正然踌躇忽见李龙、王虎两个差人由外面狼狈不堪的形像一个抱住了头一个捧住了嘴哭哭啼啼走来。一见贾知县道:“老爷听禀小人们今天这个差使干不成了!打也被打过了却没有主意可想。请老爷赶快去查点查点看究竟怎样说法?”贾知县听这两差所说的话真正没头没尾。毕竟不知所因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十七回 两差人暗搜内藏 一老丐独阴封门 话说贾知县正同金仁鼎想着主意忽见李龙、王虎两个差人一个抱住头一个捧住嘴说得不清不楚的走得来请老爷作主。看官你道这是一回什么事呢?原来李龙、王虎这两个差人本是监安县一百几十个差役中著名的两个好手他同本官有个定例在前凡遇到批差的事件下手先都是批他们两人。他们把票子了划本划利的一算如其没甚好处呢当时便把票子缴上回道:“这件事差人干不来。”本官这才另改旁人。若是票子接走了呢刑名案件抵准十两银子孝敬钱谷案件抵准二十两银子孝敬。今天批差照应大成庙他们晓得这庙里是富足不过单那佛殿当中那架香钱柜子还要倒两百千文呢。所以接着这张票子以为可以一笔大大的财交心中欢喜不过。到了本官走后一些人便忙了代铁珊收尸。李龙向王虎把嘴一歪两人直朝里走进了二门。李龙就直奔大殿王虎大喊道:“老龙你那里不识吗?一直上大雄殿上难道抱个罗汉去换糖吃吗?你不看见东边挂着一面牌喊我们去呢。”李龙初还不懂及至庙东望去果见那柱上挂了一面牙红色牌上面“库房”二字。李龙看明反转抱怨王虎道:“你这人就说明了也好。要用这些功夫可不要耽搁时候吗?假如再碰个把同伙的走得来那便又要分肥呢。”王虎道:“我舛我舛怪我不好。让你上大殿兜个圈子那才真燥呢。” 就这说话的时候两人已走到库房门口。但见那库房是一扇自关门李龙用手一推忽听那铃铛响了一阵。二人走至里面见当窗横了一张帐桌桌头竖了一架账箱账箱上面暗锁锁得好好的。王虎生来精细他并不造次搜罗便定神在四面察看。李龙那知就里先想开那帐箱因没有钥匙只得在箱门上扪了一扪连抓手都没有只得叹了口气。跟后便将桌子当中的一个抽屉心里便想开来看看。拉住铜环一抽那知里面也有暗锁。他便任起性来使出那吃奶的力气拼命的触了两触果然被他触开朝里一望银屑于一些没有只有一方钱板上面穿了一百通行的制钱旁边十五六个靖康的小钞其馀一块砚台一本草纸的零用帐一锭断头黑墨两支秃笔。李龙好生气闷复行又将两头的抽屉触开里面全是废纸。李龙格外火冒把几只抽屉向地下一掼提起来就是几脚可怜万物有无常好好的一张白木桌子登时就残坏掉了。王虎看着他好笑不过便说道:“你且莫忙事总有个一定的道理。摸不着气嗓乱撸徒然惊天动地那是不得成功的。我倒看定了一块地方大约庙中的一些家当有八分数藏在里面。”李龙道:“不要做格式大家旅躁点罢。我看今日这个交易多分还要歇本呢。你那处看着气眼我们快些动手是了。” 王虎见说不慌不忙的便走到那个书架下面把末层的一层木板提起低头一望哈哈大笑道:“果不出我所料。”李龙听说也觉欢喜。走至近切但见那书架下层本同个柜子一般里面却还有二尺高长方式两张外国铁柜将将横放在架下不大不小。那柜盖上有一个黄铜提手提手旁边有一个暗锁的锁门。王虎提了两把却然提不开来。那柜盖上一张贴了个“内储票据要件”一张贴了个“内收金银钱财”。李龙道:“我们不要钥匙最好每人抗一只走最是干净。”王虎道:“你好大力气!我想柜上的钥匙一定在一个地方呢。”说着将那帐箱搬下地来用脚一踏只见那箱子分成几片里面的帐簿翻了一地却没什么钥匙。王虎也只得叹了一口气便又走向那和尚一张睡觉的铺上去翻。还未动身忽听李龙笑嘻嘻的叫道:“虎伙计钥匙都寻着了!”说着便拿了一大串的走来足有二三十把。又说道:“平时做事你都说我有粗没细今日却比你细心了。你可晓得那帐箱底下还有一个抽屉这钥匙就是在里面的。”王虎接过一看见有一把个铜叫子一般较那铁柜上的锁门正然相称心中好生欢喜忙拿了去套上机关扭了一扭果然一提就开。只见里面睡了十几串大钱五只一排排了十五只大宝还堆了几封碎银子。另外有个银袱包了一包大约是零用的散碎。李龙道:“我们怎样办理?”王虎道:“没有别样说头一抵一半是了。但此时人赃现获不但不便弄走而且一趟也弄不去的。不如我们仍将铁柜盖好将钥匙带走押着把门封闭。夜间带两个伙计翻屋进来那才真妥当呢。”李龙道:“也好。”王虎收好钥匙关好了门又把库房的牌代他下掉。二人一点声色不露一摇二摆的到了前面恰恰铁珊的棺材已经起身出门。王虎大喊道:“你们诸位各散罢马上要封门了!”李龙在身边掏出封条走到庙外一片香烛店里讨了一笃面糊。王虎又前前后后喊了两遍一些看闲的都纷纷走散。王虎道:“哎呀我还忘掉一事呢你快到西边铁匠店里买他两副象鼻两把大锁。”李龙那敢怠慢。溜得血奔心似的不上一刻果然买到。里面的梯子本是有的抗了一张出来方好锁头上的锁。 一应碎事统统停当。二人又进里巡逻了一遍见得一人没得然后到了外面只见一个八十多岁的老花子眼睛只有三分光白头长了披得满头一手拎了一壶酒一手不晓得拿的一块什么在嘴里咬着。一个骑马势坐在那庙门口石槛上身子倚着那东边的门柱喝着酒那嘴里唱道: 人忙我不忙有酒有食有衣裳;人苦我不苦衣裳不洗饭不煮。那怕将相与公侯不若我身能作主。欲歌就歌笑就笑:妙高峰下皆乐土。 这老乞丐正然倚在门上喝喝唱唱的。李龙由里跑出大喊道:“老花子你坐到那石头台子上去罢!这里要锁门呢。”那老丐睬也不睬他还喝他的酒唱他的歌。李龙站在面前眼睛瞤瞤的预备就想动手。王虎暗道:使不得我晓得他手下是很有一点呢这老头子那能吃当得起?不要一桩命案未完再弄出一桩命案罢。当下便向李龙使了一个眼色他便走到老丐面前说道:“老人家你到那石头台上乘凉去罢这里我们奉了县大老爷的公事要来封门呢。”老丐见说把眼睛向他崩了一崩耳朵就了一就道:“你说什么吗?”王虎疑惑他是个聋子便放大喉咙又照样说了一遍。老丐见说笑了一笑道:“你奉的县大老爷的公事叫我到石头台上去想系是个押逐了。倒要请教那公事把我看一看呢。”王虎又大声道:“不是押逐你的公事是封这庙门的公事。因你倚在这门口庙门不好关所以叫你移到那石头台上去的。”老丐见说把头向王虎一仰下壳凑了两凑又说道:“公差老爷不是押逐我是封这个庙?我晓得了。同你商议件事我人老骨头硬怕动得很哟。请你封第二重门罢。”李龙见说向王虎埋怨道:“可是的你要同他讲理呢!依我老早一拖门倒封起来了。”王虎道:“你这老人家那里这样的不知事老爷的公事封门就便绅经董事都没有变通的道理那里有你这个叫化子做得主吗?也罢你既怕动我来搀你是了。”说着便用手来拖他的衣袖。老丐道:“不要动粗赌硬是更不行。” 王虎见他出言太硬不觉动了气便骂道:“不知进退的老狗!大约还不得由你不行呢。”说着便用劲的拖他以为总没个拖不动的那知真个还拖他不走。李龙笑道:“你真没用处等我来!”当下把袖子一卷一手拖住那老丐的一只脚就同拉死狗一般。可笑这个老丐虽然脚被人拖着那手上一个烧酒壶还是一口一口的啯那笼着袖子里的不知一样什么东西他还是一口一口的咬。李龙真个无名火起一手抢过了他手上的那把壶认定他头上就是一下说道:“老王八我对你做个结儿罢1在李龙看着以为眼睁睁的一下打在老丐头上鲜血直流。那知忽听王虎“哎呀”了一声双手抱住了一颗头那些血把王虎的副脸淌得同戏台上的个关圣帝君一般。李龙好生诧异再把老丐一看那一把壶还在手上那头上连油皮也不曾去掉些。就此这一喧嚷那庙门口便围下一圈人来查问底细。李龙道:“这个老龟蛋多分有障眼法呢。”老丐见他破口骂龟蛋便哈哈笑了一笑说道:“李龙俺且交代你你如再破口骂人一定是要请你吃嘴头呢。”李龙见说加倍冒失他们这些当公门的那个受得人的怄气?当下便咬牙切齿蹬起脚来骂道:“老狗!老畜!老龟!老贼!老砍刀!老忘八1不住嘴的骂。可也奇怪他骂一句脚便一蹬那手就向上一舞“喥”的一个嘴头。骂了一串连便打了一串连。要论李龙年纪才三十多岁那一嘴的牙齿铜墙铁壁一般那知就这几个嘴头可怜三十二个牙齿剩不上个倒四折那嘴里鲜血直流。可笑二人拖这一个老丐闹了许久吃了一些死苦却不曾移动他一寸。 二人晓得不是势头一个抱住头一个捧住嘴说道:“是好汉你不要走!我们有本事把本官请得来再同你算帐。”老丐大笑道:“很好很好!请你们带个信把你家本官就说他家老祖宗在此不许封大成庙的门。”二人那里还理会他随即奔到街前;听说知县到了相府又奔到金相府听说知县到了万秋园。两人不但伤处疼痛就这四处一奔也就头昏脑闷。所以见了知县说了个没头没尾。贾知县问之再三两人方把老丐这一番情形说出。毕竟贾知县听了李龙、王虎的话究竟怎样办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十八回 假乞化戏弄两县差 真外甥毒打老娘舅 话说李龙、王虎把老丐情形禀明了贾知县。金仁鼎在旁听得真切晓得这一定是济公作怪。贾知县此时心里却糊涂住了以为两个差人要想赖例行的规则故意说得这样心中又贪恋那庙中一定总有些存款就想借此进庙去搜罗一番所以把济公这两个字通身都忘掉了。当下听两差说明大喝道:“放屁!皇城脚下那有这无法无天的人?候本县去查个明白。”随即就着亲随传轿班伺候。贾知县此时真个利令智昏连带来的一卷详文供单等情都记不得要了。转身向金仁鼎说了一句;“我们马上再会。”掉头就上了轿转眼之间已到了大成庙门口。此时外面天色已黑远远那些站闲的还站了一个圈子在那里说黑话。差人们自然是预备着灯笼的了。贾知县远远的便下了轿分付差人巨慢些前进自己想杂在人众里面先看一看究竟是一个什么老丐?及至走进人丛却然乌漆踏黑就间或有一两只过路的灯笼也是看不清楚。但听那人对着大众就把铁珊同金仁鼎谋害悟真以及铁珊在万秋园怎样死法后来金仁鼎同贾知县什么串头在那里仿佛那说书先生说果报录一般委实有声有色演说了把大众听。但那说话的口音觉得是熟识得很。心中想道:这是一个什么老杂种弄在这里卖报本那里是悟真清得来的吗?也罢我预备这一个知县也不做了单要把这个老杂种拖下鞭他一千至八百刹一刹我的气。想罢便转身出外招呼了差人亲随这才灯笼火把烘烘的向庙中走来。 那些站闲的见本官到来自然是让开一条大路;那老者更妙得很才听说老爷到来他依旧还向那门槛上一坐两手蒙住了脸。知县走至近前用手上扇子敲了他一敲他忙把衣袖一挥将一颗头蒙得是密不通风贾知县那知就里便向差人道:“你们拿一条链子代我把他锁进庙来单看他怎样利害!”说罢便走进庙去仍然到了客堂。好在庙中的蜡烛多得很日间的公案还息得好好的呢。知县当即坐下因两边没有多人连抬轿的轿班都叫得来架一架势。不言贾知县在庙中怎样。且言李龙、王虎奉了知县的话叫把这老丐锁进庙去。二人眉头一皱又不敢回个不字就连铁链立时也没处去办。王虎想了想道:“你在这里看住那老忘八。我有一个主意老爷既到了这边本坊乡保也该来听听差他们屋里这样东西一定是有的。我且去走一趟是了。”王虎说罢匆匆就走。顷刻之间王虎一手拿了链子后面乡约、地保都赶得来了。王虎向李龙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跑到老丐后身弄了他一个冷不提防套着就走。这也奇怪此时那老丐忽然乖巧异常比拉的条狗子还要驯善些。进庙没几步转身向王虎深深一揖道:“请教公差这是一个什么地方老拙犯的是什么罪?老拙也堂堂的还有个五品前程三品封典这根铁链系在颈下似乎不派。请两位公差照看一些才好。” 看官你道这老丐因何先前那样利害此时又这样平和?其中有个原故这老丐并不是个叫化子姓钱单名叫个通字号叫济人却就是贸知县嫡亲的母舅。本是钱塘的籍贯幼年学的是搁笔穷。怎么为叫“搁笔穷”呢?就是州县衙门刑、钱两席的师爷。这钱通中年一边很走华容州县之中没一个不慕他的名头。不论什么案件他这笔头下说叫人死就死说叫人生就生详办出去是不作受上司参驳的。自己也捐过一个同知儿子现今实缺汉阳知府。但他笔下虽好不无有些有心冤屈人的地方六十岁上就得了一个疯病时时愈。这日钱通在汉阳衙门里面忽然疯病大闹了叫人沽酒买菜高粱绍兴不算事必要黄泥壶盛的才吃醺鱼腊肉不对味还要狗肉才好。听差的可敢同老大人违拗吗?只得照样办到。他遂左手提壶右手拿肉跑出衙门到了土地祠里见睡了一个叫化子把两件破衣服脱在旁边。他送坐在地下把自家的衣服脱去把化子的衣服着好连鞋袜通身卸尽赤了两脚拎了酒壶哎着狗肉疯疯颠颠一顿溜忽然到了这大成庙门口。至于打王虎、李龙诉铁珊的案情要论钱通他一件都不晓得他都是糊糊涂涂的。这句话也不必我做书的交代一的是济公有心把他弄得来拿贾知县取闹的了。所以到了贾知县到庙之后济公另有布置便离了他的身所以钱通的疯病也就慢慢退了。到了才通人事忽被两个公差用铁链将他拖了就走。他却摸不着头尾所以对公差这样说法。王虎同李龙一个头上凿个窟窿一个满嘴牙齿脱落心中恨他不过反转用劲的也不顾他颈下疼痛拖了就走。 一直到了客堂前阶沿之上李龙报道:“禀老爷老化子已经带到。”说着便用力掯了钱通向下一跪。贾知县坐在上面离阶下有一丈多远又是灯光之下钱通又是着的一身破衣只看见阶下是脆的一个老年的叫化子却万万料不到就是自家的娘舅。但钱通在下面朝上看把一个贾知县看得清清楚楚晓得就是自家的外甥呢。钱通一看好生奇怪就想站起来上前去认亲。不料贾知县才见了他心中想道:他殴辱我的差人又在庙中把我屈害悟真情形宣暴大众不由的气往上冲也不问他的名姓遂拍案大骂道:“好大胆的一个老贼!居然藐视官法殴辱公差。我也不管他什么叫做八十不受刑你们且代我把这厮下去掌他一百嘴头然后再问1王虎、李龙听说叫他们动手委实公报私仇心下欢喜不过。随即走了下去晓得不曾带着皮掌每人就褪下一只薄底鞋把钱通的头一把扭住一五一十的便数起来了。钱通急得是有冤无处伸也便大骂道:“不孝的言生!胆敢打起娘舅天反了!天反了1就此骂不绝口。贾知县那里晓得真是娘舅以为这老丐讨他的巧格外有气台子拍得应响的。一百打完还是喝打。 就在这歇手的时候钱通究竟是一个懂公事的心中想道:我必须如此才得明白!打算既定两人差人掉一掉边恶狠的又要动手。钱通便一蹶站起指着贾知县道:“阿秃你可是今日认真想要你舅舅钱通的命吗?”贾知县听见阿秃同钱通两个名字心中大吃一惊才晓得打的委实是自家的母舅忙喝差人住手。心中暗道:怪道我在庙外前听他说话的口音是熟得很呢!但他此时可算已是个老大人在汉阳任上纳福了因何开成这样一个叫化子的形像又因何特意来此同我作对呢?其中定有曲情!一面想着一面便拿住烛火出位到阶下就钱通脸上一看虽然被那鞋底上的泥、嘴里的血弄得是不成个人模样两个老嘴瓜又红又肿同一挂不曾灌过血的猪肺一般。但那个大致情形尚还认得出果然是自家的娘舅。两人一见委实是哭又哭不得笑又笑不得你也不能怪我我也不能怪你。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那庙中到处灯烛辉煌只见一个小沙弥走进客堂向贾知县道:“贾老爷我家老方丈济公和尚请你老人家合那一位被打的娘舅姓钱的一同到方丈里面吃酒去呢。”贾知县一听格外吃吓。再朝娘舅一看这一种褴褛形像怎样走得出去?心中正然画算又不晓得还是吃酒的好还是不吃酒的好?忽然一个道人一手拿了一双鞋袜一手捧了一身衣服也匆匆走至客堂。毕竟这衣服拿进客堂是给那个穿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十九回 衔玉杯燕子飞来 调艳曲美人旋去 话说贾知县听说济公请他合娘舅钱通吃酒心中踟蹰这娘舅怎样走到人前?忽见一个道人拿了一身衣服、一双鞋袜走来说道:“这是老方丈着我送来给一个什么姓钱的人穿。”钱通一看心中暗暗称奇原来这些衣服鞋袜都是土地祠里换下来的。再听沙弥道人说什么老方丈济公心中就晓得遇了济颠僧。但那疯时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到了醒来却全然一点都不晓得。心中只觉道外甥是做的临安县我怎样变做乞丐似的由汉阳到临安这庙里我的外甥又怎样着差人锁我到庙里来拷打因何又有济公代我把衣服送得来请我们吃酒种种不实不尽。不怕他一位老刑名也就统统进入糊套了。就此一面想着已将衣服换齐。这时李龙、王虎方知他是老爷的娘舅心中怀鬼胎深怕这一百个嘴头打得结下仇怨。见他衣服换好那付三花脸有些不大像样忙到旁边老虎灶上挤了两把手巾送了他浮浮的把脸上揩了一揩。贾知县看他一付打皱的面皮忽然打得红肿了亮却也无可如何了。当下恭而有礼的让了舅舅在前小沙弥引路一同进了丈室。 但见那丈室里中间摆了一席两旁一边四席都是招事僧。看官先前贾知县拷问悟真的时候曾经交代大众僧人一概逃走请教这些僧人是什么时候进庙的呢?列位有所不知自打贾知县进庙之后济公固然是用了隐身法各事都清清楚楚大众和尚也被他用隐身法隐住。就这些酒席等情大厨房里还是热热哄哄的照办但那法外的人却全然看不清楚。要论铁珊这件事济公若是当时出场金仁鼎的田契固然是要退出来的了悟真也绝不得收禁的了。无如这一件事下手的原因是因悟真硬留故人不遵师训;第二个原因是因金仁鼎谋财矫诏蔑视王章;第三个原因是因贾知县居心奸诈不恤人命。济颠僧因国家气数将终预备云游天下。一者因这三人都还有点根抵就想借这件事大大的收拾他们一番一令悟真从此谨遵师训一令金仁鼎从此不敢再觊觎庙产一令贾知县从此晓得枉法害民的罪过是不易开脱。若以圣僧的势力法力立时去见皇上陈明情由马上降一道上谕叫他们追赃的追赃、问罪的问罪却也容易得很。须知圣贤治人的道理全以攻心为上所以他见事之时他反转不见脸让他任其所欲的把事件办得有凭有据赖都赖不掉。然后便叫他们坐不安、睡不宁的到了自懊悔那才放他们过身。就如此时悟真坐在监里我谅定他心上也没有第二件事只得懊悔不该收留铁珊罢了。当先汉武帝做了多少无道之事到了晚年轮台悔过人也尊他是个明君了。所以济公圣僧遇着坏人他总以玩带笑的弄得他欲生不得、求死无门一直到了心里晓得懊悔了那时便可以有条出路好让他过身。看《济公传》者须晓得济公所以称为圣僧全是这点道理。 闲话体题。这位贸知县虽然不曾见过济公是一个什么形像但他的举目动情却也听见谈过的。明知今日这桌酒有点不甚好吃却又不敢不去。当下同娘舅走进丈室一众执事僧都纷纷起座。贾知县谦让不迭的但见中间席上旁边坐了一个邋遢和尚招一招手喊道:“来来来这里陪俺喝喝罢!”贾知县那敢怠慢抢步进前手拱一拱道:“圣僧请了!”钱通也上前手拱一拱道:“圣僧请了!”济公见了这样把眼睛向着他两个翻了一翻道:“俺问你你们可有那个要撒尿吗?”二人道:“不敢放肆。”济公道:“这样说法俺和尚来撒一泡尿你们两个人去照一照看看这弯腰曲背、抱拳拱手这一派的嫌像可还用得了?”二人被他说得就同老子教训儿子一般痴呆呆的动也不动。济公格外作躁便伸出那拨灰钯的手拖了钱通一把说道:“快些坐下来吃酒俺就感激你们了。”贾知县见说又把那袖子向座上一扬头又点了两点说道:“还是圣僧移一移在下是万不敢占的。”济公见说叹了一口气道:“移移移移到那里去?万秋园移到大成庙门口那才好呢。”钱通晓得不是势头只得同贾知县一上一下的坐下。 但那两旁席上一样一样的素菜热气腾腾已上满了独那中间席上是个空的。二人好生诧异贾知县暗道:那里把我们请得来硬拿我们挨饿吗?就这稿儿一打忽见济公把桌子一拍道:“酒莱还不送来那有请客来饿的道理!”贾知县暗暗咋舌道:还了得我心里一句话他立时就晓得了。我如晓得他这样的神通再也不替金仁鼎做狗!济公大笑道:“勿论神通大小阎王既生了你是个人那畜生是一定不派做的了。俺们且莫说闲话你们看那酒儿菜儿的不是都送得来吗?”话言才了只见几只紫燕一个街了一把壶其馀的衔了三只玉杯向桌上一放四围飞了一个圈子然后出外。就此左一起、右一起的这个衔著那个衔羹那一张桌上都摆满了委实海错山珍排场不过。还有一对紫燕在旁边送酒那酒到了嘴里如胶如蜜甘芳无比。钱通看着贾知县那意思间觉得奇怪不过。济公笑道:“想你们做官的人千方百计再寻若干的银子照这样的乐处可能享得着么?俺和尚一件破袖衣腰里没得半文钱有这样的快乐也就好得很了。俺想人生在世心乐而后境乐。就如三人在此喝的一样的酒叉的同味的菜坐的一样的地位受得一样的奉承就该派同是一样的快乐!假如内中有一个才在外面杀人放火逃到此地来的虽然形式上是同在一起快乐他的心里怕也怕死了愁也愁煞了。人的笑由心底下泛出来的他的笑由面皮上装来的那便全然的迥不相同了。如今俺还给你们一个真凭据:就这杯中的酒你们总批是一个甘芳二字算了。你们自此心中把已往的事想一想想到一件事便喝一口酒那酒的滋味自然就随你心上的事件变换。那酒在你嘴里这酒的滋味是你晓得了。俺在旁边观你脸上动情能代你把嘴里的滋味说出。” 贾知县道:“这便甚好比那个行酒令还觉有趣。就由在下先试一试罢!”说罢那紫燕衔了玉壶已代贾知县斟了满满的一碗。贾知县想了一想道:“我必须想这几件事才能个分得清楚。”想罢便就把二十年前新婚之夕新娘新郎初入洞房的蹊跷想了一想举杯便吃了一口酒。但觉那酒比先前饮的更觉甜美那心里就同被这一口酒连心花都被他冲了开放开来一般。济公笑了一笑道:“俺看出来了酒中有娇艳气。这一口是合欢酒。”贾知县也笑道:“我以为这件事可以瞒过和尚不料竟瞒不掉。”济公道:“不尽人情焉能明道那怎样瞒得过呢?”贾知县跟后又将了母忧丧事中事想了一想又喝了一口酒。果然那酒味忽变做淡而且酸凄然欲涕。济公道:“孝哉此善根也!酒中有棺木灰屑气。然但悲而不惨。”贾知县心中这时候忽又想道:如今悟真收在禁中此事如何得了?就此也喝了一口酒忽觉酒比前味大不相同似乎喝的一口苦水那心里都被他搅得泛泛的。济公将一望便点一点头道:“这一口酒是黄连同蚕豆花同浸的了。”贾知县这三口酒被他谈得是毛骨悚然。便说道:“圣僧名不虚传在下真个是佩服不尽了。” 钱通见他二人打这许多哑谜倒也觉得有趣便说道:“让我也来试一试单看如何?”他预先把酒喝了一口尝定着滋味。心中想道:我不但想一件事想两件事合在一起单看那酒变的什么气味他可能看得出。就此便将他少年时候忙科举的文字想了一篇然后又把儿子这一任汉阳府落的赚头算了一遍便端起酒杯来咽了一唱。那知这口酒才下了肚姑勿论他气味若何忽然那肚皮里翻江倒海、串上串下的似乎泛泛的要呕又似乎沉沉的要泻。济公把鼻头捏着大笑道:“虚气上冲浊气下降但起先的砚墨真还比后来的铜臭好挨些呢!”可怜钱通被他说得是面红耳赤老大有些不好意思。 济公有心代他盖烦便向两个紫燕道:“有酒无歌冷落上客。快代俺把那《金缕曲》歌几来!”话言才了忽然衔壶之燕将玉壶放下倏然不见。二人正在凝神突觉一阵香风从席前经过。再向席旁一看但见亭亭如玉的两名美妓一个衣绛纳帔翠羽云肩高堆云髻手执檀板;一个衣金线胡罗翩衫双髻低垂手持玉萧。那个妖烧态度真个一见魂消。济公每人踢了他们一口酒给了一粒胡桃。垂髻细语道:“龌龊手怎个下咽?”绛衣手掩其口道:“无知婢子休得狂言!”两人微微一笑遂就旁边绣墩坐下一个敲动植板一个吹动玉萧。那垂髻的雏妓忽将萧停了一眼向绛衣人说道:“瑶池别后久不理此物音节多不洽矣。”绛衣人道:“装娇弄媚小妮子那处学来?就该打煞!”垂髻人红一红脸复将萧就了朱唇翻动那春笋似的几个指头放出那悠悠扬扬的一种清音;绿衣人击动檀板咳了一咳刚刚搭上那箭上的过门结着了头便低低的唱道: 不知春事闹繁华玳瑁梁前旧有家。翩翩来去趁风斜那管妆楼数落花。最好姻缘盼红线妮子无知不解梵家话。试看佛殿上子待母哺、馋涎颠倒挂。滴污了和尚袈裟。 济公听毕哈哈大笑道:“俺袈裟上油汤油水是很多的怪不得把你们馋涎引下来了。”两妓掩袖也笑了一笑。两人对掉了乐器那雏妓又歌道: 春风似剪刀割不断人心机巧。不能充饥不能御寒是那锭银元宝。因何个个说他好?赃官污吏败国亡家都为的这一道。难怪我姊妹们寄居在朱门玉户终朝的絮絮叨叨。 这时贾知县同钱通听他两个的歌声真个又清又脆赞不绝口。济公待他歌毕将那破袖袖一拂两妓倏然不见。钱通道:“圣僧真神人也。”济公道:“且勿褒赞俺要算是一个最无用的。不瞒你刑名的老法师说道今晚俺特为请贾老父母晚宴你可晓得是一回什么事吗?”说着便向怀里掏出一个纸卷递向贾知县道:“老父母你请过一过目。但这上面的东西是没一样做不到的。”贾知县接着在手看了一看暗暗喊了有三千个晦气只急得面无人色。毕竟那纸卷上究竟写的是甚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二十回 当知且圣僧报案 背御史甥舅同谋 话说济公、贾知县、钱通三人一起饮酒到了歌妓去后济公忽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说:“上面的东西缺一样是做不到的。”贾知县接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禀帖上写道: 具禀僧人奉敕大成庙退居方丈、御赐千佛宝衣、加封圣僧济公为庙产被劫住僧被冤凭证确凿叩恩追查事:窃僧奉旨建造大成庙落成之后遂尔出游。曾经咨明庙事归僧待有法方丈悟真管理在案一载有馀规模井井。不料五月十七日因假传圣旨诈称方丈之凶僧铁珊畏法身故蒙宪履验当将注册方丈悟真拷问案情这系县狱。由是庙无主僧众释星散。僧由外面闻信赶回见皇皇上刹寮舍皆空。只有不识姓名之县差两名内外蹿走。查及庙产第少宝银一百两有零。而庙中所有田产契据、珍贵御赐宝物皆被不知何减盗劫一空。所存形迹只遗下详办悟真详文两宗又该案原卷一宗又铁珊原供一宗。僧细阅原卷本载有遗失金相府助产契据字样却并未言及别项田产契据及御赐宝物。则别项契据与御赐宝物显系遗下案件详文人实即系盗劫别项产据及御赐宝物之人无疑。为此缕禀陈明可否乞恩将注册方丈悟真并前后案卷抄送三法司处归奏案严办方成定谳。惟该贼所遗之物上面印信俱全并无丝毫捏造。该件未便附呈或俟三法司质讯时僧再当堂呈缴。为此迫叩宪台酌夺施行实为德便。沾恩上禀。 贾知县将禀看完觉得那后面的斤两全在他一人身上心中格外骇怕。再朝后面一望那年月日旁边还标有点检失单的字样。便将后面失单又打开细看见上面写的是: 计开 御赐大红贡纱围金千佛羊脂圈金搭钩僧衣一袭领上金绣双龙皤有御赐字样 西藏佛祖传宗舍利三尊 周王氏布施四契三张计高丘六十二亩 金相府布施田契一宗实数待查 岳庙尼布施田契一张计绍界田一百十二亩五厘 韩相府布施田契一张计芦岸二十亩八分 徐求病布施田契一张计园田一亩四分 无名氏布施田契五张计高丘五十一亩八厘 文谷师布施房契一张计御前街市房一所共三十二间 李道婆布施金佛一座计实金三十五两二分 贾知县看了一遍暗想道:我晓得这个讹场一定是有的我里外没第二句话。他姓金的泻下来的屎还是他姓金的打扫干净了没事。里面这些搭连环的道理那个能代他来理直吗?这时外面已在三更向后临安国金人攻打瓜洲兵讯吃紧关城之后不准再开。好在万秋园去此不远贾知县想了一想便向济公说道:“圣僧不要计较那姓金的凡事还求放宽一点好在该父子同圣僧都不是一日的交情了。”济公大笑道:“交情是大呢已经把俺的徒弟倒交了一个下监去了。”贾知县晓得这事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开交只得同钱通使了一个眼色一齐作别道:“在下等明日再来报命。凡事总要求圣僧慈悲一点才好呢!”济公哈哈的笑了一阵。 贾知县同钱通到了万秋园金仁鼎因昨日一夜不曾睡觉他早已安枕去了。金府家人便将他二人安置在得月轩。钱通于这一件事可算到此时他还是不清不楚的呢。恰好金仁鼎不在此地便向外甥问个原由。贾知县从谋夺方丈起以及陷害悟真统统把一席话由头至尾的告诉了钱通。钱通道:“原来如此!你们也忒嫌麻木他家庙里有这样一个神通广大、法力兼全的老和尚你们怎敢就这样异想天开的呢?我看他这失单上三颗舍利子、一袭御赐衣却真个没处还偿的呢!但有一层大树还经风雨打姓金的同和尚还可以攀谈一二你如买得来卖那便一阵风就刮倒了。我的意见你另外开个失单他原来的白禀不能把金仁鼎看若照原来的白禀你的干系比他更大。他如卸肩在你身上那就真个不了。还有一层你衙门里的案卷怎样有得到他那里的呢?”贾知县道:“那里送了他的吗?都是他用方法取去的。”钱通道:“这我却相信不但物件取得去我这大一个人还被他由汉阳取到这里呢。”贾知县道:“我究竟不懂先前两个差人都拖不动你你这股力气是那里来的?你既不晓得我们这件公事因何一黑的时候你站在庙外面因何又怎能流下水把这案的实情通身说出来呢?”钱通道:“这真就奇我那里晓得一点影子?这全是济公的法力无疑。但据我想来济颠僧既有这大的法力他的东西那里还少掉那怕仁鼎拿回的田契只要他心中要取去多分咒语一念立时就可以拿回。他此时因你们存心大恶叫做有意留难;就那三法司的一句话他也是吓一吓你们两个。假如他真要板开竹枝看梅花那边要借重你出详吗?如今我把这个案情通前彻后代你们想一想铁珊这贼秃本有可死之道。国家法律虽以人命为重但他这条人命犯罪既深又无苦主反作案外的闲文;论案中的实际计一趁早送回还要小小许个愿心抑或就立时了结也未可料。我同这和尚虽然初次见面却看出他存心是极长厚的大约要仁鼎看得破把那田契还他绝不得一定决裂到什么田地。若论案中的面场你明日最好是约了仁鼎一同到衙门将悟真请上客厅一应不谈前文反转托他在师父前说些好话然后一齐陪着送他进庙。总之能把个悟真送回了庙那怕就负荆请罪事件就好办了。” 贾知县笑道:“提起负荆请罪外甥第一是要在娘舅前请一请的。但据我说来你老人家真算是有福气。假如那天我不遣三班各散规规矩矩的坐堂要论闹得那样两下既弄不清总一定要打得了。但鞋底与那官刑究竟相差得远呢。我所以说你老人家不曾受着官刑算是你老人家的福气。”钱通见说摸了一摸嘴巴子道:“福气是真正不小承你外甥的情孝敬把一副脸都养胖了。从今以后我这句请你不必提起假若被那卖新闻纸的听着了连夜弄块木头胡乱的刻上一刻第二天早上便当当当五个铜钱买三张一直卖到汉阳去那可不要把你的表兄气煞了吗?总之我这件事没什么议论打是已被打过了也算我当年笔头上太利害一点该因薄薄的有这点报应。为最你们这件事我不来则已既被济颠僧把我弄得来叫做来是非即是非。此时天色已不早了大家且住嘴打一个盹养一养神。明早我总教你一条好好的计策让你同仁鼎分为二事免得纠缠一起反不好弄。”但这钱通本是著名的老刑名贾知县是相信的过的。当下见他这样说法心中好不欢喜。两人便和衣上了客床养神去了。毕竟这钱通想出什么法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二十回 当知且圣僧报案 背御史甥舅同谋 话说济公、贾知县、钱通三人一起饮酒到了歌妓去后济公忽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说:“上面的东西缺一样是做不到的。”贾知县接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禀帖上写道: 具禀僧人奉敕大成庙退居方丈、御赐千佛宝衣、加封圣僧济公为庙产被劫住僧被冤凭证确凿叩恩追查事:窃僧奉旨建造大成庙落成之后遂尔出游。曾经咨明庙事归僧待有法方丈悟真管理在案一载有馀规模井井。不料五月十七日因假传圣旨诈称方丈之凶僧铁珊畏法身故蒙宪履验当将注册方丈悟真拷问案情这系县狱。由是庙无主僧众释星散。僧由外面闻信赶回见皇皇上刹寮舍皆空。只有不识姓名之县差两名内外蹿走。查及庙产第少宝银一百两有零。而庙中所有田产契据、珍贵御赐宝物皆被不知何减盗劫一空。所存形迹只遗下详办悟真详文两宗又该案原卷一宗又铁珊原供一宗。僧细阅原卷本载有遗失金相府助产契据字样却并未言及别项田产契据及御赐宝物。则别项契据与御赐宝物显系遗下案件详文人实即系盗劫别项产据及御赐宝物之人无疑。为此缕禀陈明可否乞恩将注册方丈悟真并前后案卷抄送三法司处归奏案严办方成定谳。惟该贼所遗之物上面印信俱全并无丝毫捏造。该件未便附呈或俟三法司质讯时僧再当堂呈缴。为此迫叩宪台酌夺施行实为德便。沾恩上禀。 贾知县将禀看完觉得那后面的斤两全在他一人身上心中格外骇怕。再朝后面一望那年月日旁边还标有点检失单的字样。便将后面失单又打开细看见上面写的是: 计开 御赐大红贡纱围金千佛羊脂圈金搭钩僧衣一袭领上金绣双龙皤有御赐字样 西藏佛祖传宗舍利三尊 周王氏布施四契三张计高丘六十二亩 金相府布施田契一宗实数待查 岳庙尼布施田契一张计绍界田一百十二亩五厘 韩相府布施田契一张计芦岸二十亩八分 徐求病布施田契一张计园田一亩四分 无名氏布施田契五张计高丘五十一亩八厘 文谷师布施房契一张计御前街市房一所共三十二间 李道婆布施金佛一座计实金三十五两二分 贾知县看了一遍暗想道:我晓得这个讹场一定是有的我里外没第二句话。他姓金的泻下来的屎还是他姓金的打扫干净了没事。里面这些搭连环的道理那个能代他来理直吗?这时外面已在三更向后临安国金人攻打瓜洲兵讯吃紧关城之后不准再开。好在万秋园去此不远贾知县想了一想便向济公说道:“圣僧不要计较那姓金的凡事还求放宽一点好在该父子同圣僧都不是一日的交情了。”济公大笑道:“交情是大呢已经把俺的徒弟倒交了一个下监去了。”贾知县晓得这事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开交只得同钱通使了一个眼色一齐作别道:“在下等明日再来报命。凡事总要求圣僧慈悲一点才好呢!”济公哈哈的笑了一阵。 贾知县同钱通到了万秋园金仁鼎因昨日一夜不曾睡觉他早已安枕去了。金府家人便将他二人安置在得月轩。钱通于这一件事可算到此时他还是不清不楚的呢。恰好金仁鼎不在此地便向外甥问个原由。贾知县从谋夺方丈起以及陷害悟真统统把一席话由头至尾的告诉了钱通。钱通道:“原来如此!你们也忒嫌麻木他家庙里有这样一个神通广大、法力兼全的老和尚你们怎敢就这样异想天开的呢?我看他这失单上三颗舍利子、一袭御赐衣却真个没处还偿的呢!但有一层大树还经风雨打姓金的同和尚还可以攀谈一二你如买得来卖那便一阵风就刮倒了。我的意见你另外开个失单他原来的白禀不能把金仁鼎看若照原来的白禀你的干系比他更大。他如卸肩在你身上那就真个不了。还有一层你衙门里的案卷怎样有得到他那里的呢?”贾知县道:“那里送了他的吗?都是他用方法取去的。”钱通道:“这我却相信不但物件取得去我这大一个人还被他由汉阳取到这里呢。”贾知县道:“我究竟不懂先前两个差人都拖不动你你这股力气是那里来的?你既不晓得我们这件公事因何一黑的时候你站在庙外面因何又怎能流下水把这案的实情通身说出来呢?”钱通道:“这真就奇我那里晓得一点影子?这全是济公的法力无疑。但据我想来济颠僧既有这大的法力他的东西那里还少掉那怕仁鼎拿回的田契只要他心中要取去多分咒语一念立时就可以拿回。他此时因你们存心大恶叫做有意留难;就那三法司的一句话他也是吓一吓你们两个。假如他真要板开竹枝看梅花那边要借重你出详吗?如今我把这个案情通前彻后代你们想一想铁珊这贼秃本有可死之道。国家法律虽以人命为重但他这条人命犯罪既深又无苦主反作案外的闲文;论案中的实际计一趁早送回还要小小许个愿心抑或就立时了结也未可料。我同这和尚虽然初次见面却看出他存心是极长厚的大约要仁鼎看得破把那田契还他绝不得一定决裂到什么田地。若论案中的面场你明日最好是约了仁鼎一同到衙门将悟真请上客厅一应不谈前文反转托他在师父前说些好话然后一齐陪着送他进庙。总之能把个悟真送回了庙那怕就负荆请罪事件就好办了。” 贾知县笑道:“提起负荆请罪外甥第一是要在娘舅前请一请的。但据我说来你老人家真算是有福气。假如那天我不遣三班各散规规矩矩的坐堂要论闹得那样两下既弄不清总一定要打得了。但鞋底与那官刑究竟相差得远呢。我所以说你老人家不曾受着官刑算是你老人家的福气。”钱通见说摸了一摸嘴巴子道:“福气是真正不小承你外甥的情孝敬把一副脸都养胖了。从今以后我这句请你不必提起假若被那卖新闻纸的听着了连夜弄块木头胡乱的刻上一刻第二天早上便当当当五个铜钱买三张一直卖到汉阳去那可不要把你的表兄气煞了吗?总之我这件事没什么议论打是已被打过了也算我当年笔头上太利害一点该因薄薄的有这点报应。为最你们这件事我不来则已既被济颠僧把我弄得来叫做来是非即是非。此时天色已不早了大家且住嘴打一个盹养一养神。明早我总教你一条好好的计策让你同仁鼎分为二事免得纠缠一起反不好弄。”但这钱通本是著名的老刑名贾知县是相信的过的。当下见他这样说法心中好不欢喜。两人便和衣上了客床养神去了。毕竟这钱通想出什么法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二十六回 限窑工妙有奇法 造宝塔又动奸谋 话说金仁鼎、贾知县、钱通将罚款备齐又将田契交了悟真一同送悟真回庙。那知四肩轿子才到大成庙门口突然庙门紧闭一个香火送了一张说帖到钱通面前。钱通一看忙叫回轿。金仁鼎同贾知县不知何故心下忧虑不定。及至到了万秋园纷纷下轿进里。金仁鼎也候不及入厅归座在那进门的时候就在钱通手内把一张说帖讨了过去打开一望但见上面写道是: 哈哈!仇人怕见仇人面但着长须短来。二事当添一事改开明后面善安排。 一贾知县硬拷悟真罪大恶极。非俺和尚出来料理悟真则将含不白之冤。所罚赃银四千已是不伤己肉是诚从宽落。如再金代解囊何以为那班钻营贪酷不恤人命者警?所贾知县袖金虽尽西庄高田、房中女饰拼当亦复得来。切切照行毋得自误! 一金仁鼎矢口诅咒大成庙火烧_须令写四十三年保单期内如有失慎等事须令其照数赔偿。抑或奏明皇上责成该御史保护。夫诅咒虽属偶然而堂堂御史心有不甘;斯落落孤僧身将难隐。还与金御史商覆为盼。 一徐焱之请说俺大成庙将有造塔事无暇前往。金御史看完又给贾知县道:“你看我就虑到还有枝节。你这件事还在情理之中如我不过说了一句妄话他倒又晓得了。请教这便怎样好呢?”钱通道:“不必多说。我看这位和尚仿佛金口御言最妙怎说怎好不必再寻出蛇足来罢。”金仁鼎想了一想道:“保护一层万万不可。这座大成庙单御赐物件还有许多假如有点风吹草动我姓金的岂不是充了家?如今只有一法我里外五万五千银子已拿出来了。贾兄四千金既派定自备我这四千金也不想拿回就作为是我妄言的罚款。在老姻伯想一想这样办法可好呢?”钱通道:“也还使得。”金仁鼎同钱通商议已定独有贾知县在旁边叹气烦恼哼声不轻。反转金仁鼎功道:“老姻兄不要烦闷我想一笔财该应派聚再也散不掉;该应要散再也聚不住。我想老相爷生病着我料理了三天公事偏偏邱奎把那报效的五万银子送来。我想起了黑心全数吞没要算是巧不过欢喜不过了可料到这笔银子还是代大成庙修宝塔的。你拿我想一想也就可以不必烦恼了。”贾知县道:“我并非为舍不得这点家当烦、只因那笔田一声要变价并非易事。惟最女奶奶面前的什物反转第一难取。”金仁鼎道:“这也无可如何并非我不情愿帮忙无如这和尚皆偏要看中了你的本身你叫怎么好呢?”贾知县听完。便吆喝喝的叹了一口怨气又跌了两脚回了衙门。因变卖物件不是立时办得来的只得权且借用了四千库银打成银票交了钱通这才把语真送回了庙了却铁珊的一段案情。 济公这时有了五万四千银子便在庙后择了一片空地喊了几处瓦木工的大头目打了图样造了九层的一座宝塔。那宝塔下面开了一条隧道可以通江。到了元朝大兵南下攻破临安杨淑妃抱端宗并帝昺躲在塔中三日因妃弟杨亮节由隧道出江航海至温州会合陈宜中、张世杰奉帝即位后人因名该塔为潜龙塔。直到明朝成化间靳监与法工真人通连海寇借各处大庙为武库凶僧为羽翼这大成庙遂为江海都总通运和尚的贼巢。后该庙及塔同归于烬。此是后话顺便补充免得列位看《济公传》的今日走到西湖上访大成庙之旧址问潜龙塔之遗迹杳渺虚无全无实迹便疑当日做书的捕风捉影望空作笔而疑济公圣僧之实事为虚构也。闲话休题。 且说大成庙这一座潜龙塔高至九层那里四万多银子就建得成功的吗?可怜这一位圣僧也就煞费苦心。那悟真虽系高明纯正却一点经纪没有。下手济公先想了一个主意出了一个招帖集了无数的窑工。就借湖西营空地起了三座大窑自家烧那砖瓦。独有木石两项觉到很不容易只得再候机缘。但那些烧窑的工人却有一件奇处每工派做若干砖瓦都是议定了的。向例工人做事都不得说什么样便做到什么样不论什么工人这是通行的大病。不料工人到他这里做工这些病是一些不得的。那里是拣选均是纯正人品或者人人都有善心因庙中的功德个个都情愿尽力吗?不是这样说法。只因这些工人一天派做多少的他没有数目明分自己想偷的懒要想歇手那知才起了身就想没处跑没处去耍那手上闲得难过一般还是不知不觉那手到了泥里同模子上去了。必须要奔到那个数目自己才肯歇手。初时还不觉察到了一月之后悟真派了一个和尚前来查工可巧这一月议定派出烧成砖瓦若干的果然一片不多一块不少。再将逐日工帐一查譬如甲派多少砖坯乙派多少瓦坯的却也一片不多一块不少大众奇怪不过。内中有两个手头快的心中偏有不服次日上工故意的抢手尽上半日把正分的数目做了故意又加工再做以为我偏要把数目弄参差了叫他有多有少没得一当。那知这个做了三日忽害了一天病;那个做了五日忽生了两天灾。到了月终大数一计还是一片不多一块不少。就此流水的造那砖瓦圣僧粗粗一算大约尽九月数目可以敷用。为最木石两项却还没处去办。 到了中秋佳节这日庙中因犒赏工人越分热闹不过。济公吃得酒醉醺醺的拖了一条草席睡在月台上面看个凉月。忽然心里动了一动忙把灵光一按不觉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一宿无话。到了次日济公忽把悟真叫来分付道:“你代我叫二十名瓦工限半个月在后园内开一口土井只要见水为止。四面须用砖头滚坚固了井上须要打十五丈高的木架架上设一钩竿要能上能下。不可迟缓。”分付已毕便寻着那片芭蕉叶子扭头刮颈的向外走了。悟真那敢怠慢连忙喊了工人淘那口井果然如期淘成。究竟有钱易做事连上面的木架通身做得齐齐备备。 悟真一日无事走到庙外去看湖景。忽见那庙门旁边贴了一张簇新的黄报上写道:“本庙择于十月初一日宝塔开工。”旁边又写道:“并无僧人在外募化。”悟真一看大为诧异。连忙跑回庙去向执事僧人查点并无一人晓得。内有一个行脚僧道:“这个报子并不仅仅乎山门口一张我今日由城里出来但见城中内外寺院衙门巷头弄尾都是贴的。”悟真道:“这又奇了。就便地方上人有心作耍也不派贴这许多。”书记上有一位和尚倒很有点见识说道:“诸位不必疑三惑四这一定是老和尚做的事。”当下议论了一阵以为这时距开工尚远也就罢了。不料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篱边菊罢岭上梅开。这日已是九月二十九日这年又是个九月小。那大成庙本皇上敕建的庙宇听说这庙开工建塔不但地方上的绅董都要来拍个马屁就是皇宫里上至太后下至妃嫔都有一些布施。到了二十九这一天那外面这家送香仪二十两的那家送布施五十金的还有些乡户信佛的人家米儿、油儿的送进庙来滔滔不绝。这口只有金相府当为没这件事一些布施没有。但那悟真觉到一点预备没得砖瓦还在湖西匠人一个还不曾请着。况且这样大工不是张瓦匠、李作头喊几个来你锯木头他搬砖头、就能算事必须同工头还要立下包造的合同还有许多规矩。 到了二十九这日悟真真个急得要寻死。人家送了香仪等类到来又不能回他明日我家不开工。有些和尚想滑头主意便说道:“方丈这一件事不必担忧。好在开工不是满缘为最明日神前的陈设以及客堂各处的布置中晚的素斋来客的面酒是要预备的。至于开工的事只要三寸长一根木桩红纸封一把斧头点分香烛方丈去行一行礼匠人在地下筑两筑木桩定两定那就算了。”这一个滑头和尚说了一股烟的大众和尚都赞成他说的话很为有理。但这悟真却系老实不过要他做一点滑头事是不得能彀的这些闲话他觉到很不中听。为最他仗意的他的师父必不得把苦他吃。这日可怜悟真早中晚上了有十几回佛殿鼓声钟声不绝于耳头也不晓得磕掉多少只求师父大显神通保全大局。 可巧金相府的金荣这个畜生本是一个奸刁万状的奴才。前书同九姨的那一回串头这人的心术诸位就该认他了。也叫悟真还要担一次小惊险。这金荣刚刚同一个朋友来到西湖边一爿茶馆里吃茶却碰着秦相府的秦凤一个三爷手上挟了拜盒也便到那茶馆里吃茶。金荣看见一定是要招呼的了当下同桌坐下。金荣便伯伯长、叔叔短的问秦风到此何事秦凤便将送布施到大成庙的话说了一遍。却被一个拎茶壶泡茶的在旁边但见这泡茶的生来有个脾气不问什么人说话他总要插句嘴绰号人都喊他“岔嘴精”。是年闹宫之后徐国舅由杀场上赦回闷闷不乐一个人跑到外城茶楼上吃碗闲茶散一散闷。这时却然就是这个岔嘴精在那爿茶楼上跑堂他见徐国舅一人坐在那里会单客没人同他说话他遂站在旁边陪他谈谈。初时不过闲文到了后来他遂把徐家父子上杀场一段当住一条上好的笑话对着徐国舅说得有头有尾有声有色;最是说得穿春官袍一段他还装出那一种蹩脚形像把满堂的茶客引了哄堂大笑。徐国舅本出来消气的那知反受了一肚皮的气。随即会了茶帐心中越想越恨顺便就跑到临安理问厅里去。总之徐国舅虽然是一个罪臣他要办一个茶坊酒肆自然手到擒拿。当下同那理问厅也不好意思说出实在单叫他把某茶楼什么样的一个伙计立时驱逐出境。因此岔嘴精城内没得容身就到了西湖边一爿小茶馆里走堂。这日秦风、金荣两下谈心他的旧病不由的倒又起来了抓了一把茶壶撑在旁边道:“你们诸位来送香仪到庙可晓得反转把一个方丈愁煞了吗?”金荣道:“他愁什么?”忿嘴精道:“你晓得他八门四水关刷报子不料老方丈出外募化到今日木头头子也不曾有一段家来。明日香客跑得来看着开工那怎样开法呢?”秦凤听了也不一定介意。但金荣便存了心连忙会了茶帐到了相府对金御史说了底细。 金御史满肚子冤抑正愁没处报仇听见金荣这样说法不觉心生一计。随即喊过金禄说道:“你快些到内城户部巷把周宫爷请来。”这周官爷请教是一个什么人色呢?他同苏同、张禄都是一流其人奸诈百出遇事生波。苏、张被济公办罪他也恨如切骨。这日告假在家金御史是晓得的。这时金仁鼎听了金荣的话满心要想复仇就连忙将周宫爷请到走进一个小房里面二人交头接耳谈了许久一径送他出外金仁鼎又道:“如果真办他一个欺君将那正位换了别个和尚老宫爷准备两担白沙办年菜是了。”看官你晓得两担白沙办年菜这句话那里认真送两担白盐给他做菜吃吗?不是这样说法这都是他们赃官通贿赂的隐语。白沙就是银子两担就是两千。但金仁鼎请这个周太监前来这样说法也无非是报大成庙的仇。那知奸谋虽巧终无用佛法无边更显奇。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二十七回 奸人奸计入室逞凶 太子太妃登台观礼 话说金仁鼎听了金荣的话特将周太监请来揆度情形无非也是为的那大成庙的事。因前被济公一罚格外仇上加仇时时想害悟真。至于怎样害法后文自有交代。且言悟真到了九月二十九夜间望望济公不回心中好不闷气。没奈何只得用滑头的计策将一众道人、香火以及厨房的僧人、道人统统喊到。便着库房师将应用的一切陈设拿出统统指点大众该得怎样布置连夜布置定了。又拿了一封银子交代厨房分付明日香客个个留面中晚约办三十多桌素筵。款项不足向库房支取归事后交帐结算。所有一切的席面均照那年开光的规矩布置。分付已毕悟真究嫌木料不曾到家终是不甚妥当。可怜这一夜愁得是连党都不能睡听见门响一响也疑惑是师父到来听见步动一动也疑惑是师父到来。一直到了四更向后一众道人以及执事的和尚因庙中这日有事都赶快的起了身全班上殿做了课众。悟真走进丈室只听那外面车儿轿儿鞭炮鼓乐进香的进香谢神的谢神了愿的了愿天才一亮就赶来了。那大殿上钟鼓击得是应天响来来往往男男女女委实把大成庙的一个大天井都挤满了也算是热闹不过。到了太阳大下一班官绅的妇女都来拈香。礼拜之后有那吃面的、有那闲坐的一个不走都说候着看宝塔开工。 悟真听了这话越心中焦急。暗道:就照那滑头的办法也要寻一个木匠来做个势子那才欺得住人。当下便喊进一个道人来才要着他去叫木工叫他带斧来破工。那知话还未曾开口忽听外面“轰轰”的几个大炮一众的和尚拥进文室说道:“方丈快些预备站班接驾!皇帝特命皇太子前来恭代拈香还有太淑妃一同前来。”悟真听说急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把喊木匠的这段公事倒不知道扔到什么九霄云外去了。好在各僧今日身边的法衣都是穿得现成的只得分付道人赶快将万寿行宫的正门开了抢手打扫个场面自己便带领了十大执事、四个沙弥迎接到了庙门外面。那一应的仪仗大成庙落成时候皇帝同太后前来拈香前书已叙过了不必多叙。单言悟真等到了庙外跪接皇驾之后一应翠仗部分站两边。只有舆前提炉及护驾的御兵同一些听差的太监纷纷拥住两乘骛舆走进庙去。到了万寿行宫殿前墀下这才降舆。宫娥拥住太淑妃太监拥住皇太子升了宝座。悟真领班在丹墀下面嵩呼已毕站在旁边。内中有一僧人是初来的站的班势不甚齐整。突然来了一个太监认定他的脚尖就是一踢双手把他向后一推骂道:“秃头!好不规矩圣驾前站班就能歪歪斜斜的吗?” 看官你道这个太监是那一个?就是金仁鼎授意把他的周太监。今日大成庙宝塔开工皇上并不晓得周太监同金仁鼎计议已定连忙走进宫去。他晓得太淑妃这个人性情最刻他面前办差一毫都不能将就。他因此便在太淑妃面前说那大成庙宝塔开工多少工匠多少砖瓦多少木料顶长的木料有三十一丈长开工的时候怎样热闹法子。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撮哄太淑妃前去拈香以为这人最恨受哄到了庙时若看见木头也没有一段一定便要查究旁边掭上几句嘴那还有个不问罪的?加之这位皇太子也是出名的纸不包火所以他独独将他们两个耸动进庙拈香方好于中取事。所以太淑妃、皇太子才归了座他就百般挑剔连站班的样子都要整理整理恨不得暂时就寻出些破绽才好。 当下悟真见他这种形象心下格外惧怕暗暗祷祝菩萨保佑他们拈香之后随即回驾那就谢天谢地。不料太淑妃同皇太子抬香之后依然回了万寿行宫。悟真暗暗只叫晦气没奈何随班也就进了万寿行宫。太淑妃、皇太子才归了宝座就听皇太子传本庙方丈谕语。悟真才要上前那周太监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将他转了一个圈子突然定在丹墀正中。说道:“小心一点儿!若有失礼脑袋儿就没有了。”悟真一者被他转得头晕眼花二者被他的话这一吓委实就同乱了头绪一般。所幸那年大成庙行落成礼悟真还见过一次场面的心中还有定见。当下站在丹墀中间俯伏在地奏道:“大成庙方丈臣悟真见驾求训。”太子还未开口太淑妃这人生性急抗他也不候皇太子问话便问道:“你庙今天宝塔开工择定什么时候?”悟真见问虽听得清楚奈何并不曾有一定时辰。若说早了这时连木匠都不曾有;若说迟了一应上膳又不曾预备。不免心上画算。那知周太监走至前面用手指了一指道:“悟真你那里耳敲了吗?这么淑娘娘问你的话你不睬他。那有这样一个阔式样的和尚!”悟真听他的话头晓得他是处处挑剔情知不妙连忙高高的喉咙回道:“臣庙建塔开工择于今日午时。”太淑妃道:“老圣僧既不在庙你且退去照应开工事件。我同千岁看过开工后才还宫呢。”悟真随即碰了一个响头。到了外面那头上的大汗吓得向下直滚。 连忙叫过个道人着他在左近地方喊他一名瓦木工身上衣服要干净一点须要有件长衫。道人去了半息还未回来看看日光已要正中。一会的时候那用太监便跳进丈室问道:“怎么的?时候到了皇太子同太淑妃守得不耐烦得很。”悟真道:“诸事齐备专候工人。”周太监见说一把便叫住悟真道:“你上去回去。好大的个工人难道皇太子、太淑妃有在这里等候工人道理么?”说着把悟真就要望后面拖。这时朝臣之中有那听见皇太子到来也赶得来抽香拍个顺便马屁。此时在丈室里面还有认识周太监的便出来解个围说道:“一俟工人到来便随即请驾幸后院看住开工。”周太监却不过人情只得走开去了。悟真又守了一会忽见那找木工的道人回来道:“回禀和尚外面一个闲工没有统统都上工去了。所有有一件长衫的据说另外不知有一个什么地方也是宝塔开工选了四十名去。我们还有那处再寻着人呢?”悟真一听真个急得要哭。有那打怨他的道:“你这人太也糊涂怎能不把事件预备妥了就把个开工的条子刷出去呢?”还有那些晓得三分实在的道:“你们还不清楚如今他庙里一根木头还不曾有这个工怎样开得成呢?”大众听了这话没一个不代悟真耽心齐声道:“这些滑头事全是乡间土地庙里骗香火的法门。你堂堂一个敕建的大成庙怎能这个样呢?如今太子也来了太妃也到了请问怎样回他们走罢?惟今之计此回那周宫爷出来、我们也不便开口只好听他们怎样不要拥在一起。而且这位宫爷是著名不甚好惹的请罢请罢。俗云石人多嘴打破头我们还是省事些好。”就此这个歪嘴那个挤眼一些人都要各散。 忽见周太监又由后面跳出沿路喊着道:“怎么讲?工人可曾来呢?天光正午时了。”及至到了悟真面前悟真一言不。周太监真个急了一把揪住悟真拖了就走。悟真今日并是穿的是济公御赐佛衣可经得住拖?这一扯登时撕下了半片衣袖。悟真道:“这是御赐的衣服宫爷请仔细一点!”周太监便迎面一喥吐沫道:“咱仔细什么?你去告御状是了1可怜此时悟真委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周太监恶狠狠的拖住他就同猪狗一般也不由他不走。一众看的人个个太息道:“可叹一座大成庙闹得不成*人境了1话言未了忽然外面有人拍手哈哈的道:“你们不要闹!不要闹!还有个没用的和尚来走到。说得躁来得躁俺的道理谁知道?”这时周太监却然耀武扬威拖住悟真一只破袖子已到了丈室外一众看闲的围了一个大圈。此时济公嘴里打着莲花落芭蕉叶子遮住了脸三扭两扭的到了周太监面前把个芭蕉叶子向地下一掼哈哈大笑道:“周宫爷好大力气!一个小和尚竟被拖着走了。”悟真一看见是师父到来仿佛半天上接下了月。但那周太监望见济公直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招呼:“圣僧怎到这时候才来?皇太子传悟老爷去问话他又不敢见面儿累得咱拖拖拉拉的委实就不好看相。”济公大笑道:“累手累手俺们见了皇太子再劳谢你罢。俺和尚老实些对你说两担白沙没得点真凭实据也没得到手。悟真你代俺将佛衣脱下给了周官爷让他到丞相府向御史爷领赏是了。”悟真听说果然把千佛衣脱下向周太监手上一送。 济公也不多问疯疯癫癫的一径走进万寿行宫他也不懂怎么叫做行礼怎么叫做站班便远远喊道:“诸事齐备请千岁爷、太妃娘娘移驾看开工礼!”一言才了只见那行宫外面两乘四人的便舆前面鼓乐齐鸣皇太子、太淑妃便起了身一径到了后院降舆。但见一座高台四面皆结的五色彩绸上面正中设了一座微偏西向设了一座。皇太子、太淑妃上台坐定但见四名工头都是穿的礼服左边红旗一展报了时刻三声炮响鼓乐又作。悟真头戴毗卢帽身穿围金杏红褡身足穿镶黄履颈围佛珠手捧具就香案前展具行三顶礼起具问讯撤去香案。忽见井栏里冒出有三尺多长一段木梢工人一齐手上了木架的机关拉动绳索将那一段木头全行车出足有四丈多长。一段方完一段又走出井外。四名工头一个拿锄一个拿斧一个拿锯一个拿锤先由拿锯的将那木锯下一段木梢那嘴里便五言八韵的说那吉利话道: 深山千里木造成万年屋。儒居受天禄佛居享清福。这工头说完众工头齐声道好。接手拿斧的工头请过木头将那凿成木桩的形象那嘴里也说着吉利话道: 木长山高处取来为何故?造成擎天柱福禄俱永枯。这工头说完众工头齐声道好。接手拿锄的工头破土也说着吉利话道: 万物土中生有土必有人。辟开真福地输转任乾坤。这工头说毕众工头也齐声道好。那执斧的工头才将木桩双手送到悟真面前悟真接过了木桩。那拿锯的工头跟住悟真走到破土的地方认定方位悟真扶定木桩旁边又是三声大炮鼓乐齐鸣。那拿锤的认定木桩锤了三下将桩定在土中。嘴里也说道: 一锤定河山二锤定社稷。三锤佛教昌光明比日月。这工头说毕众工头也齐声叫好。跟后十大执事身披褡衣手执引磬到济公及悟真面前叫过了喜众工人纷纷的便到库房领赏。台上皇太子、太淑妃起驾三声炮响鼓乐前导仍回万寿行宫。济公、悟真随驾前进。才出园门只见金丞相匆匆上前一把抓住济公的手说道:“圣僧你我多时不会了这里随驾让护法去罢。我请你到丈室有一句要紧的话说呢。”毕竟金丞相同济公有什么话说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二十八回 金丞相人庙讲人情 皇太子回銮留墨宝 话说大成庙在后园行开工礼毕济公同悟真随驾正往万寿行宫走忽然金丞相赶来扯了济公圣僧到方丈里面说话。暂且按下不表我先交代一事。悟真当接驾之后退回丈室三番两次被周太监罗鸣连瓦木工都不曾寻得着因何济公到来怎样吹手又来了炮手又到了观礼台又搭了瓦木匠已都齐集了?就作为木头是由井中来的那里这些人难道也是由井中跟着木头抓出来的不成?列位有所不知圣僧其实老早的就到了庙。他因这个周太监本同苏同、张禄一党而狡黠的手段比他们利害金仁鼎要借他来报前仇济公也借这件事来为国除害。自己随鸾舆进庙一切烟雾瘴气样子圣僧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些小。许慢何足为凭所以候着他将御赐千佛衣的衣袖拉破这才出面。至于庙后的一切布置济公久已招人办齐。但在事的人都收在隐身法之中所以没人看见。列位不听那悟真着了去叫木工的人回头说瓦木工所有长衣服稍有些面场的已被另有一个庙宇也因宝塔开工选了四十名去吗?可见这一班的应用的人都是济公暗暗找得来的。不但此也皇太子、太淑妃看礼之后外面已有午牌之后怎能楞腹回銮?这时济公被金丞相扯至丈室说话那万寿行宫两桌御宴早已排得一一当当;所有献酒献餐等礼悟真都是懂的因此用不着济公亲往。那上膳的事都已毕了还有一件奇事:这时悟真三献三顶礼那周太监就同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但不同他为难委实处处照应所以悟真才顶礼下地在他后便代着把衣角理顺免得脚端衣角绊脞失礼等情。哈哈这可见小人心思真就是反复无定了。 闲话体题。金丞相把济公圣僧拉至丈室也不谈论他事忙在那架上拿了那一件拉破御赐的千佛衣双手捧着说道:“圣僧大肚包容凡事都看在下的一点薄面在下代周太监赔礼是了。”说着便恭恭敬敬向济公奉了一揖。济公看这形像委实又好笑又好气暗骂道:好一班无耻的奸贼放火也是你们救火也是你们。难得你自行投到且让俺来开一开味。想罢连忙站起道:“罪过罪过。老丞相这样多礼和尚要少活一百岁了。请教老丞相向和尚这样究竟想代这一个没屁儿讲一个什么样的情呢?俺和尚最怕人向俺磕头唱喏的立时便弄得个就同没有主意一样。也罢老相爷权且把那件衣服放开坐下来定一定神俺和尚也坐下来定一定神。大家代这个没屁儿想一个主意开脱开脱。俺的老相爷你想一想大约没有再比俺和尚好说话的人了。”金丞相见他来言很为平和心由大喜。便道:“圣僧的话一点不舛。这个没屁儿他以为失手捡破了悟和尚的法衣深怕圣僧见罪吓得同鬼一般去求我来讲情。我就料定圣僧许多大事有时还不高兴问呢。”这时金丞相说完了一席的话便专候济公回言。济公心中转折许久不曾开口。 金丞相生怕话不对路反转开出大盘面来而且晓得这位和尚一言出口没有改移到了死煞句下反转不好大弄。便接口又说道:“圣僧的明见这个没屁儿所犯之罪本属难宥。不过推我一点老面子薄薄的给点小心把他也要警戒警戒他的下回他才不敢放肆呢。”济公道:“老相爷且莫多言乱了俺和尚的聪明。俺想这一件事当分为两截姑念老相爷的尊面宽宥他前半截便不能宽宥他后半截;宽宥他后半截便不能宽宥他前半截。”金丞相笑道:“圣僧的话真个有趣请教怎么为叫前半截怎么为叫后半截呢?”济公道:“专办他一个撕毁御赐的衣服的罪过也不问什么原故便这没屁儿他仗住内宫的势力处处欺人这样宫人留在内廷终必生乱。金相爷俺有句不知进退的话你相爷此刻可算是协理朝纲譬如这一个姓周的果真忠心报国为君为民能彀帮助你相爷有一番建白突然无心中犯下一条罪过来了你老相爷自当助他一臂之力帮他排解;就不然譬如这个姓周的果然忠厚老实虽当个内宫的差使却也无荣无辱或者遇见什么不白之冤代他出来讨人情也属人情中事。俺想这一个周太监当初同苏同、张禄本是罪恶相等而狡猾犹过之。所幸与我济颠无甚冒犯我又因他其势已孤无甚能为大恶所以姑存他在君之侧以备驱使。那知他包藏祸心听无知小子之言以为俺大成庙寸木未来一工未至妄出开工修塔之说帖怨耸天舆降临惟期工不能开办一个小小欺君之罪。悟真小徒本属无用彼太监狡横尤属有心。硬将御赐之衣效寺人之斩祛;竟将佛门之子等困豚之无能。拳脚将相想他来迎去送是不得能彀的。”这时金丞相起身告辞。他也起身把御赐的千佛衣一抓直望万寿行宫而去。 事有凑巧刚刚悟真侍太子宴后太淑妃也进过御膳两人都便座饮茶。悟真便站在殿外滴水下恐怕有什么示谕的话。果然大淑妃一盏茶罢便传悟真问道:“你家这井里的木头是何时放在里面的?起造的木头人家都取干燥独你家要浸在井里这是一个什么道理?”看官你道这个道理悟真真个一些都说不出来就连开工的时候要说这木头是由井里来的悟真也不相信。太淑妃此时突然问他这句话请教怎样回答出来?恰巧太淑妃才问话的这时候济公便拿了破佛衣到来。他也不管什么君臣礼但见上面不是坐的皇帝他便疯疯洒洒走上殿来。太淑妃所问的话他句句听得真切。晓得悟真断然回答不出便起身答道:“太妃娘娘明见僧人建这宝塔并未在外募化又未当地写缘所有经费微末得很。僧人在江西有一木商家因看病助了俺和尚一笔木头粗匡足毅起一宝塔。因念转运维艰遂想了一个主意两头开了两只井略施一些小法看那边由井下去这边由井上来。千岁同太妃不看见那井中由千斤吊出一根又冒出一段吗?”太淑妃道:“我看时就有些疑惑原来圣僧果然妙法通神。”皇太子道:“朕有一副对联并一匾今且留下。将后塔成之日可用此以蔽风雨。”悟真道:“千岁御赐焉敢不敬谨珍藏。日后宝塔告成正藉此观瞻有壮。”说着便命小沙弥取过一副锦屏一方匾绢笔墨统统安置妥当。皇太子出位走至案前将笔儒饱了墨汁嘴里又沉咏一番然后拎起了笔用足腕劲真个龙飞凤舞似的先写了那一副吟联道: 拾级以升可摘星辰怀也去; 登高而望忽惊日月足边生。 题完旁面又写道:太子御笔赐济公圣僧暨徒悟真方文慧察。跟后又将那匾额题了“众山俱小”四字。悟真见皇太子写完便上前顶礼谢恩。那知这位太淑妃也是一位女中才子委实文字俱佳也便索了联额底纸走出了座上前也不思想提笔便写道: 势压西湖落日描成新笔颖; 恩迎南阈何时来倚旧栏干。 题完也留了一方匾额写了“与天无极”四个篆字。悟真也顶礼谢了赏赐。就这辗转过来辰光已有申牌向后皇太子便预备起驾。 济公上前忙将一领千佛衣双手奉上御案说道:“日前僧人恭代皇太后视疾蒙慈旨特赐千佛宝衣一袭僧人自当道领。不料周宫爷因太后不曾咨照着他擅将内物外赐心存不平。今日僧人恭逢建塔大典兼之千岁、太皇妃娘娘驾临理应戴恩着此。那知周太监见衣上有御赐字样遂向僧人理论云此衣虽是太后所赐宫费至今未缴不许擅行穿着。憎人尚未回言该监恃宠逞蛮立将彻赐之衣牵扯在手用力把左手之袖分为两开。今特呈请验看叩恩作主!”但济公此时在御前有影无形的信口诬栽把一个周太监在屏后又怕又急头上汗珠足有黄豆大的望下直滚。要想分剖却因不奉传呼不敢上去。正在急躁之际只听太子把御案一拍骂道:“好大胆狗才!他真个全无顾忌了!”说着便对左右侍立的小监道:“你们去两个人查点这个狗才。如在此地立即代朕将他拿来问罪。”两个小太监即时奉诏如虎似龙的走到屏后恰巧碰着周监也不由分说一把拖了就走只望御前拉来。可怜此时周太监真乖巧不过走到御前抖抖的双手向下一伏。毕竟皇太子怎样办周太监的罪过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二十九回 看皇驾妖生落水 争绝产同族生风 话说皇太子见济公把彻赐千佛衣呈在御座说周太监所欲不遂将御赐佛衣撕破。皇太子勃然大怒着了御前的两名小太监把周监擒至御前。皇太子也不追问原由便将千佛衣破处检开向周监道:“朕问你这衣袖可是你撕的吗?”周监碰了一个头道:“奴仆该死!但是出于无心并不曾想什么宫费。”济公在旁哈哈大笑道:“你这时自然不想宫费了亏你心也不黑不过想了二千两你趁早的认了罢。如再支吾俺和尚向例不留情便一五一十的统统代你数得明明白白。那你这一个吃饭的家伙就有些保不住了。”周监此时听得清楚晓得这个和尚他没一句话说不出来深怕再牵涉出金御史那便连退步也没有。当下抖拌的又碰了一个头就想含糊些且把个罪认下来然后再想生义。恰巧皇太子见济公滔滔的这一说周太监屁也不曾放一个足见理屈词穷。这时周太监碰了一个头才想开口太子拍案骂道:“狗奴你还有甚话说?不论有心无心这衣服总是你撕的了大约赖不着第二个人的。朕此时也不暇理论。”随即又唤过两名太监道:“你们代朕把这厮且交了刑部候明日朝旨落。”说罢便命起驾回宫。悟真连忙传集十大执事躬送御驾起身。 这时那庙门外面真个人山人海男男女女携儿抱子的真个热闹不过。偏偏起驾的时候突然那大炮“通”的一声。当地有一个财主家名叫殷十万本人无后近房只有一个堂弟殷二所生一子才两岁名叫大保儿。三日前般十万病故就把这个孩子承嗣过来顶了这家产。一些本家足有几十户都是拱拱不服。这时大成庙这样热闹殷十万家也住在西湖边上去庙不远。带大保儿这个乳妈姓洪也是个宦家的妇人因争夺地皮同张邦昌家一件官事打得地塌土平穷的不能过活。这位洪奶奶便央人荐到殷十万家做个奶妈专带这个嗣子。恰巧大成庙门口御驾起銮看的人自然是多得很的了洪奶妈也抱了大保儿挤在湖口来看那知突然炮声“通”的一响洪奶妈一惊把大保儿向下一滚通的落下了湖。湖口小船听说殷十万家落了一个孩子下湖那个不想赏号七手八脚虽将大保捞起那喉下已绝了气。 殷二得了这信夫妇都吓得魂不附体。不但死掉了一个儿子可算大保儿一死各房本家立时就要来议嗣。十数万一笔家当就请他站在旁边。随即将大保抱回担锅撤水一些方法都想尽了再也救他不转。殷十万的一个正室生性残忍不过直即就要把这个洪奶妈置之死地偿这个大保儿的命。这个洪奶妈也觉得对人家不起不但不想逃生反转三番五次寻死觅活。倒是殷二夫妇仁义不过口口声声死活有数只怪自家命薄。 不料外面的消息真个灵便得很不到一个时辰那几十户本家车儿轿儿的都到着位了。那班辈大的呢便主持代殷十万另外立嗣;那班辈小的呢便闹了同大保儿立后。殷二夫妇并洪奶娘三个丁字式就围住个大保儿不住嘴的哭足足闹了一夜也不许大保儿收尸。内中有个坏骨头名叫段长贵其实他到是出过五服的了。他暗暗同族长联络起来允了族长五千谢仪主持立他的长子为殷十万之后。其馀本家每人二百银子画字礼。统统说定便买了一口小棺材做了几件衣服来代大保儿收尸。 殷二夫妻因自己没有一点交代遂向族长道:“我的儿子虽死究竟我是近房他立的嗣将后也该同我兼桃。我夫妇的养膳也该有个议论。”殷长贵听说也不等旅长开口卷起袖子上前就是一个嘴头骂道:“好一些不要脸的!当先你的儿子承嗣是你的福气我只好在旁边望一眼;如今我的儿子承嗣是我的福气。我还有一句不知进退的话如今死的已死了活的还要图个吉利。你老二怎样来怎样去。快些眼亮些把带来的一点破家破伙的理一理跟了棺材请便。这叫做新官到任旧官请出一了百清。嗣后如再进这个门说什么拿这样取那样的我言明在先那是不能应承的!”可怜殷二被殷长贵这个嘴头又听了这一番的狠话夫妻两个只得抱头大哭。加之一个族长及那些不要脸的本家要赶着把大保儿收括掉了那银子才得到手。就此你也帮住理棺材他也帮住穿衣裳恨不得立时把大保儿送到乱坟葬埋去才是快躁。但那殷十万的正室虽然残忍其人却有一点见识。看着殷长贵进门的这样溪景直即是一股均吞心中也有点不服。也就趁大保儿收尸的时候自己该要把个什么样的养膳议明。当下又你这样说他那样说的一直闹到午牌向后还是没得明白。 恰巧济公圣僧自昨日皇太子、太淑妃起驾之后便照会工头在井中取出六百四根桩木先将地下打桩四根木桩中间夹一个灌沙桩工头自然照理。一宿无话。次日巳牌向后来了两名太监复行送了一领新制的佛衣说周监本定罪监禁三年逐出宫外后来走了多少手眼办的是逐出宫外永不叙用。悟真当下谢了圣思送太监出外。济公倒觉替宫里又去掉一个坏人心中好不欢喜。一人走到庙外预备到湖西营杨魁、雷鸣、陈亮处玩耍几日并看看砖瓦的工程。那知沿着湖堤走了不曾有一箭多路但见一家门口围了无数的人里面吵得不亦乐乎。看官你道这里面相吵的是一回什么事?原来殷十万的正室向殷长贵要养腊的交代殷长贵就拍起令牌来叫他交家。可算恶的遇着很的吵得不了不休。这时济公远远走来把神光一按说道:“这事俺一定要管的。”就此两只手把看的人分了一分推得七冲八跌将一片芭蕉叶子扇得不住手的直往里走。但此时济公这西湖边一带人家却都认得他了殷十万的正室一见他走进了门心中触起一事晓得他有起死回生之术不觉满心大喜也不同长贵会吵双膝便望济公面前一跪。 这时大保儿已经放了棺材里面就差盖盖封钉。济公见殷十万的正妻跪在面前故意的问道:“你要怎么?”正室哭诉道:“妇人有一嗣子因昨日在你老和尚庙前看那小皇帝起驾不料被炮一惊带去的奶娘手一松将他滚在湖里丧了性命。难得你老人家到来无论怎样总要求你老人家救一救呢!”这时那正室跪在济公面前哭诉殷二夫妇及洪奶妈并那殷长贵众本家等这些人本不是西湖边上的却一个都认不得济公。见正室向和尚跪求礼拜心中十分奇怪。内中有些站闲认得济公的便说出济公又加了无数的无稽之谈把个济公说得同菩萨有一无二似的。殷二便把妻子一拉也都跪在济公面前求他救活大保。独独长贵同族长本家等听见这话暗暗愁眉不展。意中想道:如将大保儿救活这个的绝产也得不到了那个五千银子的后手也没处想了还有二百银子一个的柱子也没处分了。 就在这个时候殷长贵同族长串了一串随即那些本家就把济公面前围了一个圈子。又有几个本家走到那保儿棺材旁边搬起棺材盖来就要代他上盖。洪奶妈一手捺住棺材口上不许大众上盖。那个浑帐族长袖子抹抹的走来拖开奶娘的手说道:“你们手脚快些!”一声下盖一声就下钉。大众委实快躁不过才把棺材盖上叮叮当当的就钉上前去。那知不到三斧直听族长就地十八滚似的大喊道:“你们快些把棺盖放开我没得命了!”大众仔细一看原来老族长一只手压在那棺材盖下面偏偏还就在下钉的地方。这一条钉巧巧由棺盖透过就把老族长的手掌锥通又到了棺材墙上。可怜这三斧把一只手同棺材合了家连络到一起去了。大众一看赶快把棺盖撬开让族长收回了手。最是开盖的时候那条钉一动一动的老族长真个是疼得是死去活来。大众只得又将棺材放开抽了旅长的手。但见那手心上一个方方的洞一直穿过手背上面鲜血直滴。 就这一个辗转殷十万的正妾同殷二夫妇已将济公领了来到大保的棺材面前。殷长贵一看真个急了叉手道:“和尚老爷你请到庙里念倒头经去。一家有一主一庙有一神我姓殷的家务同你们不相干涉。”说着把嘴向本家歪了一歪大众抢了棺材盖又想去盖棺。那知人太多了不过一个小棺材盖初时你也抢手他也抢手过后你以为他用力他以为你用力失手将棺材盖“通”的墩下。巧巧把上手站的一顺七个人就同清河下闸一般将七个人的脚面一顺的就是一砸只听你也喊痛他也叫痛。济公在旁边拍手大笑道:“有趣有趣!这幸亏是一具小棺材假若是大棺材这一个老虫扑了不知砸死几个人。”殷长贵看这光景心中好不作躁。又把一众本家招呼了一声说道:“有人抢手把棺材盖好不由分说抬了就走者我情愿二百银子之外再加五百银子一个!”长贵一声才完真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内中有三个一名殷大鹏一名殷小鹏一名殷三鹏本是嫡兄弟三个在江口专管挑脚的事件可算是脚头手下的大伙计。三人都是悄长大汉手上皆有五六百斤的梢力。三人听长贵这句话好不欢喜暗暗打了一个暗哨大鹏便抢步进前把济公同棺材隔断;小鹏便照应殷二及女眷等免致抢手夺脚;三鹏仗住自己力气顶大走了过去抢了棺材盖双手把棺材就同挟送礼的拜盒一样挟了望外就走。嘴里喊道:“你们真费事我是便当的很。究竟葬在什么处所你们来领一领路啊!” 段长贵见说好不欢喜。还有一些本家也都追来欢喜道:“我们都来送丧!”这时小鹏、大鹏赶到说道:“家中也要去一两个人才好。”长贵说:“有我的儿子在家还有老族长可算一个真命帝主一个开国元勋。死人棺材已送到这里那怕还有变动吗?”就此哄哄的一阵的同着把大保儿的棺材挟着送到一个乱坟葬里。而且巧得很却有一个坟头才把棺材迁走刚好一个空扩。大鹏三人就把棺材胡乱的向里一送四面用土一盖弟兄三个在上面又用脚一蹬踏。笑说道:“这样做坟的法子委实是因为本家外人五百银子是做不到的。”说完由长贵起便笑成一股烟的。以为此番回头一定是安心适意的得家产的得家产分份头的分份头了。正是常人计策虽然巧佛氏玄机格外奇。欲知殷长贵回来是否得着段十万的家产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三十回 吃酒谈心群殷得意 争多较少兄弟逞威 话说殷长贵同着大众本家及殷大鹏、小鹏、三鹏兄弟三人将大保儿的棺材抢了连钉也不曾封就送掉乱坟葬里葬掉心中好不适意。那一路之中有的谈的有的笑的有的唱的。殷长贵固然觉到自己是一个大财主的殷大鹏兄弟三人每人也摊着七百银子还有个不心满意足?就是那些本家也有二百银子一个所以个个欢喜。这时天光那太阳渐渐的要落了。刚走乡下才到街头殷大鹏道:“我们今天忙得算是有趣。但有一件事我们都忘掉你们可还记得吗?”大众左思右想都记不得忘掉的是一件什么事。忙问道:“大鹏你说明了罢。我们委实是记不起来。”大鹏道:“那里小鹏、三鹏也记不得吗?”二人道:“我们也记不得。”大鹏大笑道:“你们真就糊涂那里自家不曾吃饭竟没一个记得了吗?”大众大笑道:“真是糊涂。还管一个不饿呢。”小鹏道:“不要以为不饿先前忘掉倒也罢了此时被他一提忽然那肚皮真个就觉得饿得要死。”长贵道:“我们快些赶家去好弄饭吃此刻连我也有些饿了。”小鹏道:“我的意见这几十个人跑了回去也没这口锅来煮饭。菜没处去买忙也没人去忙。最好我们就拣一爿大馆子里吃他一饱然后回去。但是主人一定是要长贵做的了。长贵叔叔我不怕你多心你平日兜包里多分存不着三十五十个铜钱。此时虽然得着这份家当恐怕腰里还是空的。倒不要吃下肚去扣桌子腿。” 长贵一想小鹏的话倒也有理腰里便摸了一摸暗道:谅情是吃不了的。幸亏我还有把算盘出来的时候便在那大娘房里老老实实拿了他一包带来。大约这班人再会吃些交情他们十多两银子也就彀了。当下走着想着不到多远却是一苏式馆子里面三个大堂座头是很多的。这回才上晚市馆里不过坐了一两桌人。长贵一看满心大喜便邀了大众烘烘的走。该应这人家运气好刚刚坐满了一个后堂。堂官一看这样大宗生意还有个不恭维的吗?他就捧了一把筷子那个抓了羹勺酒杯安顿了座头便喊道:“那是一个主人。请问打多少酒要什么菜?”殷长贵道:“有理没理每桌先代我拿一斤酒四个小碟两样炒菜然后再说。”这个走堂的倒也有点眼力把殷长贵一望暗道:这一个穷酸我谅他腰里没有十两银子。这一班吃食虎大约没有个二三十两没得结局没要吃到末了钱头不足闹个酒醉。而且里面的人色很觉不伦不类土农工商龟奴屁贼多分总是全的。但心里虽这样想法那脸上便露出有点不甚情愿做这个生意的样了。所好长贵这人眼睛也是很亮的见堂倌有点嘴动身子懒的形像心中早经明白便从腰里把那个一封掏出“喥”的向桌上一掼道:“你放心啊这许多人到你家来吃总没个写帐的道理。”堂倌看见这个封头不由的精神抖擞道:“先生们说那里话来写帐也是钱现钱也是钱。我们这馆子里同小馆子不同也要谅谅什么人色才得进来呢。他能坐上了我的座头总是个大阔老绝不得有个吃白食的。” 小鹏听了又说道:“你这朋友的话一些不舛。这个座头上却要有点份儿才坐得上去呢!你晓得叫你喊酒的是一个什么人吗?”堂倌道:“小人眼生得很却认不清楚。”小鹏道:“他就是个殷十万。”堂倌笑道:“莫说玩话殷十万已死掉了。”小鹏道:“原因殷十万已死他家相公承嗣他才得领这分家财做殷十万的呢!”堂倌道:“朋友你这话是又欺人了。我同殷十万可算是紧邻他死后是他家二老爷家相公承嗣名字叫大保儿。二老爷人好得很我们是认识的。那里是这一位吗?”长贵见说拍手大笑道:“你还在此做梦呢。大保儿倒久经下了水晶宫又承嗣了龙王做干儿子去了。”堂倌听见这句恰巧锅上已催端菜堂倌便一桌一桌的酒儿菜儿的送齐。又站在旁边问道:“你们这句话可是真的?”长贵道:“怎样不真!”就此便将大成庙宝塔开工奶妈带他在湖边上看大子起驾被炮惊了落在湖里淹死的话说了一遍。那堂馆听完太息道:“好一个孩子又白又胖个个都说他来得这笔家产本是个大福相呢。原来还是这样死场!”长贵听了说趣道:“你这人说话一点道理没有。原因他样子好龙王才要他做子儿子呢。”大众本家道:“你这老头子说这些冷话也不怕损德。” 殷三鹏道:“陡然富贵此刻不让他说趣话还有那个说吗?但有一层这事我要算第一个功臣不是我们三个人主意好这笔家当还有些悬呢。”长贵隔着桌子呸了一口道:“你莫说呆话了那里认真的死了一昼夜的孩子他能毅救得?假如他真个起死回生倒不得让你抢走了。”小鹏道:“然则我们弟兄们一点功劳都没有了?”长贵道:“怎样没有功劳不是明明白白的还允许了你们每人加五十两银子的吗?”大鹏见说大喊道:“叔台你把话说清白了!究竟还是加五十两银子还是加五百两银于?”长贵见说故意把舌头一伸道:“乖乖好大口气!拿一个小孩子的棺材弟兄三个每人要五百银子皇太子的龙杠也用不着这许多啊!幸亏好此刻却谈起来免得拿钱的时候说穷话。老侄台不是我笑你们你们这样情形都叫做穷人的心不得满定有一世穷呢。我叔子穷了半世却没这个脾气所以到今日碰上这一笔家产。你们也不想想银子是什么样子?五百银子十锭元宝世上可有这样容易寻的银子吗?说出句话来就便要想敲个竹杠也要在谱子上七不离八。这样离三冒九的可不要被人笑煞了吗?人还要说你们是穷疯了呢!”三人被他这一顿强辞半晌气得连话都回不出来。 小鹏想了一想忽然触起一事便把桌子一拍道:“叔台你不必有意欺人!凡事总要问心你说那个能把棺材抢手盖了盖送出门去每人正数之外加五百两。却不是只同我们兄弟三个说的听得人是多得很那里就没有个见证听你图赖吗?”长贵见他想出见证就向大众挤一挤眼道:“难得你既想出见证你且问一问他们究竟是五十还是五百?”大众此时虽晓得长贵有心图赖一者因他已挤眼打了招呼二者起先长贵一声招呼五百银子可算个个都想却没这个本领去寻后来独被他家弟兄三个寻去不兔有些妒忌。所以此时见他们五百、五十的较量起来一个说公话的没有。便说道:“这些事件什么叫做本钱什么叫做利钱弄到几个就罢了。可算都是家里人一定较量怎么呢?”大家弄了一个四六加开的劝解大鹏兄弟格外气得死。 三鹏过了一息忽然站起向大鹏、小鹏喊了起身道:“我们弟兄先有一个定议惟今之计莫说五十两就连那二百两我们都不要了。世上的事反复无常前天此刻家当还是殷二、大保父子的呢可料到今日就归了这一个出名的殷黑心。殷长贵如今他此刻有钱有势有些不要面孔的那一个不拍他的马厩?谅情没有我弟兄说的话我如今只有一个法门他所以能顶殷十万的家私是他有个儿子。他这儿子一死立时他同殷二一样他就要站开。但我殷三鹏明人不做暗事由今日起他代我打一架铁箱子把他家儿子藏起来最好设或收藏不密被我三鹏搭着眼我也请他同大保儿做伴头去!我预备杀人偿命他长贵也只好拍手走了罢。”又指着殷长贵道:“你就要把个儿子保好了呢!”当下兄弟三人咬牙切齿出门而去。大众也被这煞风景便胡乱的加了几样菜连忙吃饭算帐。 那走堂的堂倌打过面水忙到前面帐台上开了一片帐来共计连酒饭菜点一应在内二十四两五钱八分外加五钱小帐。殷长贵把封银子向外一撩原来这一封内却是五锭小宝便拿了三锭一同走到帐柜会帐。那管帐的忙把眼镜一撑拿了他的银子向灯前一看随即将那元宝边子用牙齿一咬果然咬下一块。跟后便招呼堂棺近前低低的说了几句。毕竟这馆里管帐的同堂倌所说何话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三十一回 阴舛阳取用假银 乐极生悲拘留保甲 话说殷长贵同大众本家在馆子里吃酒因殷大鹏弟兄三个争执酬劳大家胡乱的吃饱了饭一同上柜会帐。长贵把封银子拿出取了三锭心中划算道:不过吃了二十多两有这三锭小宝一定只多不少。那知这小宝并不是银的是铅浇的。大凡有钱的人家深怕强盗来劫每每浇些假锭假宝的摆在家里名叫“太平封”。殷长贵初到殷十万家中怎能摸到就里搭眼见大娘用银钱的一个柜子就在正房里书桌横头到了立嗣的这句话才议论妥当他便走进房去把儿子叫到面前道:“这个房间是你家嗣母的我却不便在此。你代我坐在里面看好了此后少掉一文都是你我的息耗了。”说着便将柜子开了。也算事有定数他巧巧的拿了一包太平封塞在兜内怕道有甚用度免得向人伸手。这时酒饭过后他那里晓得银子是假的拿出来便交柜上算帐。那管帐的接到这全铅的小宝自然是立辨真假。但这爿饭馆本是临安城外东路三段保甲一个保甲委员开的。他那本段上出了有几起盗案都未破获。这管帐的有这个心病放在肚内这时把银子一看晓得是人家的太平封;再把殷长贵一看又是一个穷形跟从他的这几十个人里面虽是有上色的有下色的但那三杯黄汤下肚嘴里七七八八的都变做不是正经形像。那管帐的越看越疑所以便把那走堂的喊到旁边盘问他们吃酒的时候谈的什么心?堂倌倒还真真爽不过当下就把得殷十万家绝产的话说了一遍。 殷长贵不知情由见管帐的抓了银子同那堂倌慢慢谈心便躁道:“快些把找头找出我们还要有事去呢!”那管帐的见他催促便向他一冷笑道:“朋友不要慌我来理直你了!”管帐的这句话却是有些说得不尴不尬的蹊景。那知殷长贵此时一者仗着自家是个大富翁二者同在一起的还有几十个人不由的便闹起脾气来了当下把柜一拍骂道:“你这人好混帐!人来照顾你家生意难道是派伺前等后不成?”那管帐的被他破口大骂不觉无名火起便向柜外的一些做菜的、走堂的、烧火的、挑水的喊道:“你们多来几个人把这些用假银子的强盗代我抓住!”大众一声吆喝绳子扁担的都出着场了。一众本家见势头不好你扯扯我我扯扯你便一哄而散。当下便将殷长贵拘住不得让他分身。一面便着了一个打杂的去请东家。不上一刻直见灯笼火把的来了无数的保甲兵。看官保甲这一件事本由宋朝王安石的时候才初作办起那时的规矩却是很好的。但殷长贵见馆里喊他用假银的强盗众本家都吓了逃走他却一点不怕。暗道:银子用假了也是有的昨日这时遇着这事者还有个有冤无处伸如今我赫赫的还有一份家当谅一个开馆子的也不能把我怎样!想罢但见那馆子里也不一定怎样得罪他还拿了一张凳子请他坐在柜外。那店里就同没事一样不过着了一个挑水的因晚间没事看住他不让他走。 殷长贵好生闷气再怎样哼儿吭儿的那管帐的道:“你不必威马上自有人来赔你的礼请你回公馆是了。”殷长贵听他这话心中暗道:照这样**一定是那堂倌告诉了我的底细他晓得没得下台请一个人来转弯所以才这样说法。但我却有一件心事大保儿虽然已经埋掉大事就作为没什么变卦。但是当开人的还不曾开一本大帐还不曾有得到手;加之这一位大娘我看他那情形也不是个忠厚的。一个族长虽然有点道理年已七十一岁手上又被那棺材钉栽了一个通心过还不晓得捧住手此时是什么蹊景。我的个宝贝儿子要论他得偌大的家财算是个有福的了。无如人都叫他做四六七八。看官请教怎么叫住个四六七八呢?临安以及江南的人个个都称傻子为二十五。这个二十五的名号后来人都晓得了就有人另外又造出个新鲜名目叫做“四六七八”。怎么为叫四六七八呢?四同六是个十再加上个七是个十七再加上个八不是还是二十五吗?闲话体提。总之殷长贵晓得自家的儿子不大玲珑丢在家中心里更放心不下。无如身边既拿出假银叫做自家理缺。只得硬捺住性了单见究竟是怎样的办法? 就此又过了一会忽听街上轰轰的脚步声合着那马蹄声。长贵正然奇异只见几十个保甲兵一手抓的高柄灯笼一手抓的短刀到了馆子门口通身站定。末了一骑马那马上坐在一个小武官的样子年纪才二十多岁。一马到了馆门门口岔脚就跳下马来。那馆子里由管帐的起统统迎了出来走进柜里叽叽咕咕一会。那武官走出柜外朝殷长贵上下估量了许久便道:“你姓什么?”长贵仗着自家是个富翁谅他不过一个保甲段委以为瞧他不起他冒冒失失的问来也便冒冒失失的答道:“我姓殷。”武官又道:“你做什么营业?”长贵道:“我在家里享福。”武官道:“你既在家里享福因何同上几十个流氓下馆子吃酒?”长贵道:“自然有事才请这许多人吃酒呢。总吃酒把酒钱吃菜把菜钱管什么人多人少呢!”武官见他语语顶撞便大声道:“吃酒便吃酒因何用假银子?你这假银于是由那处来的呢?”长贵见他声腔大了也便大声道:“我家里银子多得很不过失于检点。既是看出假的来照换是了。身边就换不出如相信得过呢就记片帐来日收钱;设或不相信呢就着人跟我家去拿真的。也没什么了不得大事!我殷长贵不说句狂话立时要搬个一万八千银子也还搬得出。可笑他们店里的这些人叫做有眼无珠还要惊天动地的把你足下请得来。请教还是办我个盗?办我个匪是了?”武官见他出言吐语虽属有些麻木晓得他绝不是个盗匪。当下又问道:“据你讲的你是很富足的了。你家如今住什么地方呢?”长贵道:“足下可曾听见人说西湖滨有个殷十万家么?那就是舍下。”武官一听这才明白。但殷十万已死闹了这许多事这武官并不清楚。却因殷十万在西湖滨上是个个都晓得的因此这武官就把个殷长贵从住是殷十万。暗道:怎么这大家业的人这样一个穷形那里才由病里爬起来的吗?也罢我无论他怎样阔式样我是要照我的公事办的。必须如此如此那一个小小的竹杠定被我敲着了。 主意想定便笑嘻嘻的向长贵道:“老先生不必见恼。如今我们保甲上奉了钦定的章程虽王公大臣如有扰害闾阎的事保甲上都要将人拘留查出真实方能释放。今天外面已不早了且请到敝局略坐一坐明日再请回府。”说罢便喊了一名局勇进来分付道:“这位老先生交代你你路上小心照应一些。”那局勇答应了一声走上前来说道:“老先生请了!”那武官分付已毕又向那柜上帐伙说道:“他来的三锭假银且交了把我。他吃的酒菜连小帐都归我算。”当下管帐的忙把三锭假银交出。武官跨上了马扬鞭前走小说。殷长贵被一个局勇押了跟着马后心中急得要死。暗道:世上的事真算祸福无门。就如今朝这一日若说我运会不好呢可算陡然的做了一个富翁;若说我运会好吗吃吃酒还碰出这个晦气。没奈何哼声叹气的跟着局勇到了那城东二段分局。武官下马进里。这个局子却设在一个和尚庙里那局勇便将殷长贵押在左边天王栅栏里坐下。不上片刻只听里面一个局勇走出喊道:“带来的那位殷先生里面委员请他说话呢。”那原押的局勇答道:“来了来了。”就将殷长贵领出了栅栏一直送到里面一个小房间里。那武官并客气很得连忙邀他上坐。局勇见委员客礼相待也便送上茶来。殷长贵心中想道:世上的钱真狠他这样蹊景那里恭维的殷长贵可算还是恭维的殷十万啊。我也可算仗着的是这一点若不仗着钱力足既然用出了假银子不但不敢顶撞他大约小答子不得八十也有一百倒吃过了还有请坐倒茶呢? 长贵此时自问自答的一人默想口也不开。武官这时心里一味的想诈他的钱但不能开口就同他谈盘面。就此便从容不迫的先陪他谈道:“尊府如今家里有几口儿住在一起?听说老先生家有位二先生人品是好得很呢此时可还同住一起么?”长贵见问心中暗想道:他既晓得段二、殷大他也断然认得他。见我不曾说出根由大约是故意连殷十万身死都不提有心来试探我的。我倒不要藏头露民反转把真情说出的好。打算已定就此便将殷十万本人已死怎样承嗣殷二的儿子为后怎样这大保儿寿数不长怎样看大成庙皇驾起身落在湖里淹死怎样本家公议复立己子为嗣;顺便就将因何同大众本家下馆于吃酒因何拿出假银统统向那委员说了一个终场。那武官大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不晓得殷十万已死掉了呢!可算恭喜老先生今日是第一天福的了。但我想世界上的人委实是甘苦不均都叫做前定数。不怕你见恼如老先生这付尊客也不一定就比人多只眼睛因何就陡然财?如我辈辛苦这样整夜的都不得安眠要论起薪水委实养个己身还养不活呢。”长贵道:“这样说来这个差使也就苦得很了。”武官道:“若论真苦亦复也不尽然。总之中国做官的要靠着薪水俸银都是有名无实。为最要碰着有关系的案件代人家解脱解脱一样一件事得个三千二千金;一样一件事得个三百五百金;一样一件事得个三十二十金;一样还有赚个到钱的一样还有息了真本的叫做量体裁衣有多有少。穷人也不能逼他的命富人也不得缺我的情。就如你老先生这一件事也叫做可大可小事在人为。现今国家新章日间用假银罪过还轻;独是晚上用假银出了十两之外照律例上就应分是军罪。如今老先生这件事要论时候吗却然是黄昏以后;要论数目吗已经是三十多两。若现规矩矩照正案办起真就不堪设想。而且在我们这边了事说花几文便花几文不同那州县衙门处处多要小费。我不瞒你说前天有一个相打的小案我不过想了他一百银子。因他也是个有钱的要论案情口面是稍大一点以为他总可受头。那知他居然不睬我便气急了遂代他加油添酱向临安县里一移据说现今已用掉将近二三百金还不曾有得出来呢。所以我们这边虽然得人家几个钱叫做大事做小了小事做了了没一个不愿投伏书。” 殷长贵听这保甲武官说的这些话句句都晓得是打劫他的。暗道:我如不招呼他他认真可以说我混用假银移到那县里去那一杯酸酒真个是吃不起。心中划了一划便说道:“你副爷的明见在下虽然得着这份家当通身还不曾过手恐怕立时做主要用个若干还未见得就能应手。为今之计你副爷果能照应一点在下也有个薄薄的不恭。所有不足之处将来留点交情也好慢慢补报。”武官见说心中大喜暗道:这一个竹杠果然被我敲着了。心中又想道:他虽然说个小小的不恭将后三十五十也是个小小的不恭我倒不能含糊。当下又说道:“老先生这话很为有理。俗云钱短仁义长那里就只认钱认不得人吗?但有一层兄弟如今谋了个信安营的把总缺一应费用约要五百银子才得到任。这一件事我大约就全仰仗在你老先生身上了。”殷长贵那敢违拗便说道:“副爷命下敢不尽力。但有一层必须三日后方得到位。”那武官笑道:“只要你承允了就过个三日五日何妨我还怕个殷十万家少我的银子吗?”说着便把那三锭假银拿出又添了一支笔向长贵道:“请你把这银上作起押来候着尊驾银子送来再为拿去。”看官你道这是个什么用意?这位武官既晓得他顶了殷十万这笔家当将后不怕他少钱只怕他图赖所以叫他在假银子上打了花押弄得他图赖不去。殷长贵那知就里只顾眼前过身提笔便作了三个花押就想告辞要走。那武官忙止住道:“走不得走不得。此时要奔西湖边如想穿城走那城门早经闭了城外那些荒僻地方大约没一处不得背娘舅、打闷棍的。我劝你就在我铺上将就一宿明日走罢。”长贵没法只得就在保甲局过夜。 次日一早便辞了那武官到了外面。那知又走差路头要论由城东街到西湖路熟的人会走不过十五六里。那知他这一舛走了二十五六里不止。他平时又不是走远路的人委实走得是上下不接气好容易巴到西湖边。这时已在午牌之后太阳倒斜西有半砖。殷长贵心中有事一步都不敢怠慢连忙赶到那殷十万的门口。只见那两扇大门关住里外寂无人声;再朝那门旁一望但见有一块三尺长半尺宽的一块牌挂在门。殷长贵暗道:这真就奇了。那里两岁的个小孩子死了还要出讣闻挂门状吗?心中究竟有点不相信。但彀起头来向上一看却因年纪老了到底没得远光再也看不出上面写的什么。毕竟这一面牌还是大保的讣状还是另有别样的什么事件。欲知这牌上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三十二回 小书生当门读示 老族长对面喷茶 话说殷长贵因心中有事由城东大街走了无数的舛路。到了西湖边上已是午牌向后。连忙赶奔殷十万家到了门口见门旁上挂了一面牌猜着十分是大保儿的门状;他这一副老眼已没远光却再也看不见那牌上写的何事。心中暗骂道:这都是一班狗头拍那大娘的马屁做的这些不在情理的事。我倒不曾看见过人家两岁的孩子死了挂过门状呢。但这件事我却不能听他们胡闹倒要查他一查究竟是一个甚么人做的主。假如是在二百两分头里面的人我且将他二百银子罚掉请他拍马屁吃一吃马脚上的亏他才认识我呢!想罢举手就要拍门。忽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后生身上学生装束手上还拿了一支笔嘴唇上还有点黑墨。那个情形像由书塾中回家吃饭的样子走这门前经过嘴里咬住指头停下脚来便看那牌上的字。殷长贵正要敲门忽见这个后生在此看那门上的字就此便喊道:“小先生请教这牌上写的是什么?”那学生道:“老人家你那里认不得字吗?”段长贵道:“字却也认得几个无如年纪大了眼睛看不见了。”那后生道:“既然如此我来念了你听是了。”当下便念道: 钦加府衔、尽先补用同知、特授临安县正堂贾为出示遗禁事。因本月初二日奉府正堂蒋札开奉宣抚使司札开奉参知政事门下侍郎秦札开:照得西湖土民殷成身故无子闹得股厚之子大保为嗣遵例两批并无牵强。现有远族刁民殷长贵搂合旅长及同族多人觊觎嗣产人室寻仇。意在殷成家寡母孤儿殷厚又懦弱无用必期瓜分恒产方得甘心。如此刁风实堪痛恨。为此仰贵司札饬该府转饬该县确查严禁。如殷长贵及同族再登殷成之门遇有争论等事许殷厚鸣保扭送赴县遵札严办。等因据此到司等因据此到府等因据此到县当饬坊保地甲确查禀覆属实。本拟差提严办未忍不教而诛为此先行示禁。自示之后如段长贵及不肖族人仍有前项情事许殷厚鸣保指交押拘赴县从严究办决不姑宽。切切特示!告示殷宅门实贴。 那学生念毕殷长贵此时就同落在冷水里一般。暗道:这告示委实糊涂我等争产的原故是因大保已死他这告示上是大保未死之前的蹊景。但上面又是由初二札饬下来却然是大保死后的日期。而且这个公事可算由秦相爷顺行下来我不晓得他是那处找来的这条手眼真就料想不出。就此再三踌躇要想进去明晃晃的告示贴在门口。昨天保甲局还弄下一屁股的屎不曾收拾得干净不要今天再惹着祸。若要不进去心里又实在不服气且又不知里面究竟是一个什么葫芦提?也罢我还是先家去查点一个实在再作道理。主意已定忙转身又往家奔。可怜肚里又饥脚下又痛心里又愁吃的这个苦真是没处去说。就此又跑了四五里路约着离家不远真个是再走不动。就近有爿茶馆便进去想歇一歇脚。那知才走进去只见那个旅长捧住一只布包钉穿的手同自家的儿子在那里吃茶呢。殷长贵一见觉到巧是巧不过。但两人坐在这里一定大事是有了变动了。 旅长一见殷长贵也便抱怨道:“你这人真会做事!那样泼头营似的你们抢着一个空棺材就走了连夜里都不回来了。这会子你请了去得家私罢!”殷长贵道:“我委实真个不懂。请教他家门口那张告示是那处来的?”旅长道:“我不晓得什么告示不告示我只晓得昨日你们抢去葬的是一口空棺材。”长贵道:“你糊涂了被他们欺了明明白白是在里面怎样会空的呢?” 说到此处只听那四六七八的儿子插嘴道:“我想那和尚真好要得很不知怎样他把那死人一弄就哭起来呢。”族长道:“你晓得什么!”当下又对长贵道:“想来想去该因你我财交不上卦偏偏遇着这个秃头。但晓得三鹏把个棺材挟着走了那知这个济颠僧真个法术是大得很。他倒作了法将大保的尸身留下。你们抢了棺材出外他拍手大笑道:‘这样个吉利的物件就让他们送掉了也好。谅情棺材店里打退帐也是一件难事了。’说着了将大保的尸身平睡在地下他身边掏了半息掏出一粒泥团似的九药将大保衣服解开将这丸药放在他肚脐上面。说来真就奇怪那丸药上了肚脐就同会走路一般骨辘辘转了几转忽然不见。转眼之功只听那大保肚里就同车水似的就此嘴里也漫水屁眼里也冒水足足有半个时辰居然那死的人竟还了魂复行伸上了一口气来。济颠僧又在腰里掏出一粒红丸药由嘴里送下代把胸前抹了三把果然那大保眼也睁开来了头也动起来了。奶妈把奶他吃他也会吃了。这时他一家儿自然是欢喜得同疯了一般。还有那个奶妈也跟着里面打哈哈。这时你家相公他因为你关照过的却然还坐在那大娘房里。那知这个大寡妇见到大保醒转他陡然的起威来了。雄陡陡的走进房中向你家相公问道:‘你是个什么人?因何大胆坐在我房里?’随即就喊了女妈子大手大脚的几个将他直拖到大门外面。我此时却恨煞你们了如其有三个五个在面前也还能同他叙出个理无如一走一个干净!你家这位相公不会多说一句话他反转站在门外哭哭啼啼的喊。我这时委实是孤掌难鸣肚里又饿得要死手上又痛得昏。守了一会见你们一个都不来只得同你家相公走回反在你家打扰了一夜。我且问你那门口的告示究竟是那个出的呢?” 长贵道:“要论上面的口气却然是再阔不过了是由秦丞相饬宣抚使转曲临安府饬临安县出的这张告示。你想一想这个势力可还了得?”族长一听惊得口张开再合不上道:“罢罢罢!今天他们本家也都到过此地说你因用假银子被饭馆里拘住。他们昨日晚间去过一趟不曾有得进门。今天大早又去了一趟也因那张告示一个都不敢进去。如今专候你来议论个什么章程。”殷长贵听了这一片的话只听得目定口呆半晌不能开口然后喝了一喝茶道:“这怎么好呢?真是奇事认真这和尚竟能起死回生?如今没有别个法一者保甲局里还允许了五百银子二者昨天我对那厮殷二那样耀武扬威的样子突然的这一翻覆我们连大门都没得进可不要把人气杀了吗?”族长道:“我看你所虑的这两层都不要紧保甲局因你得了殷十万的家私才想你这笔钱的。如今你还是腰里没有半文的殷长贵难道他把你抬了去烧出银子来不成?殷二面前惶恐不惶恐吗只要面皮老扎些有什么过不过去?为最这些几十个本家可算都因你白吃一趟辛苦大家怎得甘心恐怕没一会都要到这边来了。我怕你那三间草屋还有些靠不住呢!”话言未了只见茶馆门乌鸦似的一大片几十个人通身跑得来了。 殷长贵这一吓非同小可恨不得把一个身子躲在台子下面忙说道:“怎么才好呢?老族长这件事总还要累你排解排解才好。我殷长贵也叫个情非得已啊!”说着便放声大哭起来。那个傻儿子见长贵哭起他认真的就同死了人一般也便抱住长贵爹儿爸儿爷儿的哭成一条声。大众本家走了进来还是那大鹏、小鹏、三鹏当头一见段长贵父子哭得这样疑惑另外又出了一件什么事。及至问了族长那族长把殷长贵怕大众走来罗唆他的话说一遍。大众大笑道:“原来如此。但我等吃的他的亏真就不小论理就派不得放他过身。所幸这个段老二究竟不愧他名字叫个长厚的厚字如今我们也不讲别个到底比白忙总还咽得下气去呢。老族长不必多说现今一切的赏号有一面牌挂在他家门口顶是你老族长的数目顶多我们也不必耽搁就此一道儿去把点银子领得来暖暖心罢。”这话说完却是三鹏当头便对着老族长最是说得高兴。恰好老族长喝了口茶在嘴里见他说完便对他拦脸就是一口茶喷得他水淋鸡似的把一个殷三鹏一团高兴弄得白打白打的只对住那族长翻眼。毕竟不知所因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三十三回 发酬劳狡者向隅 治疾病妖人入室 话说殷三鹏一团的高兴走进茶馆告诉老族长:殷十万家门口挂了面牌叫人去领赏号那族长没头没脸的喷他一口的茶。三鹏道:“你老人家这是怎么?”旅长道:“你这个小富生他家门口挂的一面告示禁止我们上门的。你反说转去领赏来拿我这大年纪人醒脾你可有这个道理?”三鹏见说把脸上的茶用手揩了一揩道:“怪道你老人家却会舛意了其实并是真的。”大众本家也都上前道:“老族长三鹏这话并不取笑这另是一面挂牌在下。你老人家顶多是五十两。其次的是被棺盖压脚的他们七个每人三十两。又次就是大鹏弟兄三个每人二十两。末了是我们大众每人十两。”说到此处只见殷长贵父子揉着眼睛问道:“请问我们父子每人是多少的呢?”大众见说定一定神道:“上面并无你们两人的这一条。”长贵见说叹了一口气坐在茶桌上再也不开口。大众本家便伙老族长一同去领赏款。老族长一听觉到有钱去拿也是精神抖抖的那手上的疼就同都轻松得多站起身来就走。长贵忙叫住道:“且莫走这里还有茶钱呢不能你们得好处我长贵派定了落晦气!”老族长见说忙从腰里掏了半天掏着十个铜钱向茶桌上一掼。殷长贵父子自然垂头丧气回家这也不须深表。 单言族长同大众本家走到西湖边到了殷十万家门口。抬头一看果然是挂的两面牌上是一面告示。老族长本来是一个目不识丁便在本家里面拣了一个目力好的识得字的着他先把告示一念。老族长道:“可要死!他有这大力倒像控过京控的了。”那本家念过告示便把舌头一伸道:“还亏昨日晚间不曾因不开门同他闹事假如因五兄弟春门而入那便又是晦气了。”族长道:“这些过后的闲话还说他做什么你们快些把下手的那面牌念了我们听听也好。”那本家便抬起头来又念牌上的话道: 朴辂堂家主殷厚奉告同族长平晚三辈诸君台鉴:窃厚生平德薄只生一子大保桃嗣长兄成名下。姐因祸生不测落水丧生。幸赖祖德宗功突逢济公圣僧作法救转。惟当遭祸之时殷长贵意在争嗣累及大众舍业来议族事。兹当事寝未敢由劳所有薄酬开列于后。詹于是月十六日借大成庙前殿按名恭赠。至期乞降毋得自误。 计开: 族长阿冬酬劳三十两钉手养伤费二十两。 德才酬劳二十两压足养伤费十两。 德功酬劳二十两压足养伤费十两。 大阿虎酬劳二十两压足养伤费十两。 小阿虎酬劳二十两压足养伤费十两。 阿尾酬劳二十两压足养伤费十两。 招弟酬劳二十两压足养伤费十两。 小流氓酬劳二十两压足养伤费十两。 大鹏酬劳十两送棺加劳十两。 小鹏酬劳十两送棺加劳十两。 三鹏酬劳十两送棺加劳十两。 其馀自桂生起至猪仔止共四十二名每名酬劳银十两。外苏馆酒菜银扣实银二十两如期一并给。 这时殷十万门口却围了一圈的人看牌之后老族长道:“这样说来今日又是一个空腿十六才有银呢。我旁个都不急为最好今日棉花屯子还不曾有得上身呢。”说着哄哄便都散了。到了十六日自然按户给银这也不须细说。但是殷十万家这张告示究竟怎样得来的?济公自在他家把大保救活他晓得这些本家送棺回头是不得早的;又晓得殷厚这人不是他们的对手心中代他打算。恰巧走回了庙秦丞相因游西湖回头听说大成庙修塔的木头都由井里运来就顺路拢庙里看个实在却巧碰着机关。济公见了秦相便把殷家的事写了一个说帖给了秦相。但这些奸臣在济公面前最要做个好人。回了相府立即起了一角公事用马遣送到临安宣抚司衙门。宣抚司见丞相这样紧急那敢怠慢就此随即随转下府到县不到三个时辰告示倒到殷家。殷厚感激济公便请了个名笔画家代济公画了一个真相供在家里早烧香晚换水。后来济公的真像都是由他家这一轴描出来的。 闲话体提。济公把殷家的事件理毕之后心中想道:如今这个宝塔砖瓦也齐了木料也有了为最所少的就是六百四块石头。这一件事非到襄阳去走一趟不可。而且事已在即开正木桩就可以告竣。必须如此如此尽正月把脚石弄来才得便当的。 话分两头。且说黄潜善有一个孙予名叫黄刚绰号叫黄老虎。高宗南渡之后黄潜善可算是第一个卖国求荣的奸臣。家中富足自不必说。便在襄阳地方建了一个大府第因造一座月台买不到上品的石头便将江口当先孔明迷惑6逊的一垛石叠的八阵他也不论什么为叫古迹着了无数的工人先由外匡拆了就走。恰巧四平八满的六百四块石头起了一座月台委实玲找不过。但自月台成工之后每年上面都要跌死一个人。这年运气好不过跌死一个奴婢还有三个两个的也不多叙。黄刚弟兄十一个在上面跌死了九个。黄刚的父母都是在上面跌了借因得病死的。这时一个堂堂的人家可算死得只剩了黄刚、黄猛兄弟两个。黄刚一个儿子已经五岁了也是在上面一个跟头跌杀了的。所以黄刚已经六十多岁还是个枯草无根。黄猛有个儿子如今已二十多岁家里看着他不曾放他上过一回月台。 这年腊月二十八夜府中收拾过年那月台上面是一顺五开间的正殿里面供奉的黄潜善公神牌平时关闭不开。只有春秋二祭人因夜晚祭祀这月台上不大太平得很都从两廊角门出入没一个敢走月台正面。惟有年下那殿上装了一堂彩笔《封神榜》的围屏灯画得精巧无比。月台四面都装起栅杆深怕人走到上面跌倒送命。每年例行二十八日装起十八日落灯便除下收藏。装灯这日里面奶奶太太相公小姐都是要出来看的。这年黄猛的儿子晚饭过后只听一个个的房头里闹了到前殿看他便也走了出外。但见那殿上的围屏五颜六色的画上人儿、马儿、刀儿、枪儿、山儿、水儿、鸟儿、兽儿隐在那烛光之下委实热闹不过。他自己也很小心远远的站在正殿斜对过雀牲厅雨搭下面朝上面观看。这日本家里的人以及男仆女婢本有好几十人。加之还有邻居间晓得他家上了围屏个个拖男抱女的也来见个识面把一个大天井统统都站满了。却因那月台上围着栏杆一个都不得上去。 黄猛这儿子看了一会信步就往前走。忽见一个人纶巾羽扇走他面前经过喊道:“贼子跟我前来!”他途不知不觉的也不晓得由那处进里便到了月台上面。忽然心里明白道:哎呀这上面走不得路。我怎样爬上来的?就这心里一怕那脚下就同被人推了一推喊声“不好”!一把便扶住栏杆。那知巧巧的栏杆一断只听“轰通通”的一个人由月台上栽下来了。大众一声吆号尚不知是那一个。连忙取火一望但听一个个的大喊道:“这会完了!大少爷跌死了!”就这一惊黄刚、黄猛夫妇通身赶到前面细细叫人将他扶起一看但见那周身并无一点损伤但周身都是软的一句话也不开口。看官你晓得黄猛的这个儿子虽然二十多岁家中因为十多房合着这一个独种深怕他戕贼早了身体不利到今日还不曾讨亲。所以这回跌倒只有父母作主。黄刚道:“这怎么好呢?快些请个医生来看才好呢。还算靠菩萨一些不曾出血。”黄猛道:“不必欢喜我的意见也不必请先生趁早代他备办后事的好。”黄猛的妻子哭道:“你怎好这样说法?那里十几房合着的这一块肉有跌了不医的道理!”黄猛急道:“我那里不要代他医只因医也无益。请教跌在上面的人可算跌一个死一个可曾有一个医好着么?”黄刚道:“且莫辩嘴还要赶快搭他上房里面才好呢。” 当下一班家人七手八脚用被头将他裹着抬进上房。大家议论了请先生有的道某处的伤科好得很赶快将他请来;有的道这样不是跌伤倒像个中风不语呢还是请个好内科来看看的好。内中有个老姑太太还是黄潜善六十多岁上生的一个女儿嫁了童家十六岁就守寡了如今七十多岁。见他们议论请先生便在旁边插嘴道:“我的意见内科也不济事外科也不中用。回回跌伤了的人不是内科就是外科试问治好了那一个的?我看这个月台上跌跟头多分有些邪气。昨天我在了姑爷家他家请了个祝由科的道士倒还灵验得很。你腰痛的他腿疼的没一个不一视就好。我的意见赶快着两个家人带一乘轿子到枢密府那把个祝由科的道士请得来多分还可以有救。”但是黄家此刻这一班人虽然因当年赃银弄得多却然财头还大要论家道的正运已经颓败得很了。家中黄刚、黄猛这弟兄两个可算只会个穿插衙门武断乡曲其徐一些道理没有。当下听了这位姑太太的话便连忙着人去到丁枢密家迎请这个祝由科的道土。 这丁枢密是一个什么人呢?就是那枢密佥事丁大全他同马天骥是一党内宫有个阎妃也同他们表里为奸。外面有句俗语:“阎马丁当国势将亡。”这大全是黄潜善的孙女婿所以称他是丁姑爷家。这时大全虽在京里做官家中却住在襄阳去黄家府第不到二里路那请道士去的家人又带了轿子委实是快躁不过。不到半个时辰果然将那里道士请到。但见那道士是什么形像呢? 鹤童颜虬髯虎目。说他非善类乃飘然有尘外之风;语彼是真人而悍然非纯良之像。九梁巾戴于头际笼着高功;太极图挂在胸前装成炼士。 那道士下轿之后一手按住胸前的太极一手拿住云刷眼观鼻鼻观心装住那周正不过的形像。跟着迎请去的两个家人直望里走进了仪门。只见里面一个家人飞奔的迎出向那去的家人道:“老爷分付少爷不便出外看病叫你把道士老爷就领到后堂里坐呢。”那道士听说故意的止住道:“使不得使不得!那后堂里面总难保十分洁净。一者神人不能降临二者我道人也怕污秽。况我这看病不一定要看病人还是拣一间静室的好。”那家人见说又飞奔的进里回了黄猛。黄猛见他这样舰矩心中格外相信。连忙跟了这个家人出来将道士迎到东花厅坐下。道人看了地方的形势委实有山有石有花有木又僻静又通达不觉满心大喜。自从黄猛让他进来一直到让坐敬茶念了足有三十句无量佛。黄猛急急的要代儿子看病也不暇谈什么浮文一开茶后黄桥便问道:“请问长老代小儿看病究竟是怎样看法呢?”道上道:“我这看病与众不同。所有应用的物件多得很你且给个纸墨笔砚来让我细细开明方好备办。”黄猛听说那敢怠慢随即向站厅的家人使了一个眼色。那家人随即走到书房里面捧出一付文房四宝出来。道士拈笔在手摊开了纸不慌不忙但见他向那纸上写道: 高台供三张每设一座位。供果每桌十二式。香烛每桌全。蒲团每台面一。檀香七斤四两。天井外另搭一台烧。九天玄女表一张。土地表一张。城隍表一张。清茶每桌一杯。黄元每桌九分。黄纸一张。厨刀一把。朱砂一包。笔一枝。斗一只上按油灯一盏内贮术点七个灯头。塑秤一把上系熙宁钱四十九。 道士写毕递了黄猛一看。黄猛忙喊了一个家人叫他照样去办。一刻的时候统统办到。就在东花厅搭了三座高台中间供奉了九天玄女上手供了城隍下供了土地。所有一座的香烛通同点齐。应用的物件也照样办好。毕竟这道士怎样显妖作怪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三十四回 黄礼文卧床作神语 张天禄落难遇狐仙 话说道土见各事齐备又着黄家把天井里香台上香烧起。自家把九梁巾除去头打散手执云刷走到台前行过了札。又着黄猛也行了礼。手拿朱笔画了一道符就烛火上焚去。然后踏罡步斗在正中台前走了四十九转。随后站上台去高喊道:“黄猛汝子暴疾可将病由祝来!”黄猛见说连忙跪到台下碰了几个响头祝道:“信土黄猛只有一子名叫礼文年二十二岁。本年腊月二十八日因在祖父潜善公殿前观灯突由月台上坠倒。此时周身绵软口不能言。叩求法师开恩搭救一命。信士自当立愿酬谢至死不忘!”祝毕又碰了几个头站起身来。见那道士突然眉心中放开一只神眼金光四散。手上捏了一个令官诀对空中画了许久。黄猛看了这样心中大喜以为这回这儿子该应五行有救。照这样看来这个道士不是太上老子一定也是元始天尊。心里就这推想的时候只见那道士放开手诀收了神光走下台来向黄猛说道:“善士请内转一趟。菩萨的话都在病人嘴里你去听是了。” 黄猛一听当下就走到后堂。才到上房门口但听那儿子在床上撇了一口的京腔喊道:“黄猛你来了么?本司奉了九天玄女圣姑的道旨掌收你的由词。可叹你这个人枉生了一个间阅门第那里到今日连祝尤二字都不懂么?本爵听你的由词都是说的得病的原由。你大约把个愆尤的尤字儿认做个原由的由字儿了。本司把个祝尤的道理讲来你听。大凡人身有病多因有什么作孽的地方做了什么昧心的事。圣姑这尊神最欢喜人知过必改。所以到了坛下必须把自己有什么罪过自己讲明他就可以施恩代你来消灾降福。你赶快重到坛前请奉法道官临座再将自己最大的罪过在坛下视明本司再代你转达仙官是了。汝去罢!”说毕那儿子睡在床上还是口也不开。 可怜世上当心要紧的人无过父母同子女。黄猛这人平日阔式惯的如像这腊月天气轻易是不到天井里面的。就便有要紧的事晚上出来前面家人打了灯身上还要加上披风。那知他今日也不怕冷了也不嫌黑了听见那神人一声叫他走连忙就跑到东花厅连跟人都不喊一个。走进厅里便向道士说明。那道士照样又焚了符上了法台捏了诀放了神光。黄猛又跪到台下心中想道:要论我的儿子他今年二十二岁一个人不曾到过外面却想不到他什么罪过;要论他本身自问什么人命奸情却然是计数不缴。若要一定指出个那件罪过反转指不出来。而且还有许多暗昧的事真个就说不出口。再四的想去忽然想起一句话来。暗道:拿去说倒也是一件冠冕堂皇的罪过而又与病上却有关合。主意已定便叩祝道:“信士蒙菩萨指点要得病好须祝自家的过失。但代吾儿礼文细想他行年二十二岁并无什么获罪的实迹。信士虽有罪过却又难实指其端。因思信士家这一垛月台自他造成之后每年上面至少要跌死一人。但所造月台之石前由信士之祖潜善公取用诸葛公八阵图之石共计六百四方或者因此获罪于天亦未可知。信士所想过失之处舍此并无他端。谨达神前所祝是实。”黄猛祝毕又磕了几个头站起。道士又放了手诀收了神光走下台来。依旧叫黄猛再到后面病人前所说何话。可怜黄猛来来往往就同充军一般。道士才分付过了他就连忙又奔进上房。但听礼文叹了一口气。那嘴里唱道: 你的罪过认得真得罪了诸葛大神人。他的阵图最利害怎能彀你将他六百四片机关石轻轻巧巧搬进自家门?一年一口还算是小罪若不因旧相府如在常家人多分是没老少没大小没主仆没男女久已一个不逃生。圣姑念已知罪格外慈心待你们。罚你五百银给那法师去修庙七日设坛拜斗辰。日夜不绝香与火就着法师主坛门。自此东厅半面房和屋禁止那家中童仆不许脚头伸。汝子之病七日愈管保你家自此以后平安吉庆吉庆平安福寿增。其子唱毕一翻身仍然面朝了里还是口也不开。 看官你道这个道士还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也要交代明白。但照这道士的面场看来他在外面画符捏诀病人在里面自家说话真个是一个活神仙叫人相信不过。那知这个道士并不是真有法术他本是闻香教分派燕京的一个头目。初时金人据燕究竟气候不正他在那边任做什么犯法的事也没人问他。及至元祖灭燕他到底是一朝人主各事赏罚严明。元朝又在他本国中请几位有道行的喇嘛僧来稽查妖法惑世专办闻香教的羽党。这道士存不住身其时小西天还未灭因此就装住游方直向南行。那知过了黄河听说小西天大事已去没处投奔只得乞食云游。 到了襄阳这地方该应他运气到了。住了一个破土地庙里面到了三更向后觉道身旁有一人摇他。他把眼睛一睁只见灯烛辉煌亭台殿阁仿佛一个大家宅院蹊景。旁边有一短须、衣着半截直掇向他道:“老道友你睡迷了。我摇了你好许多时候你快些起来跟我走罢。老主人向你有话说呢!”其时这道土那知就里跟了那短须直向里走。曲曲折折走了无数的路由一角门进里。才进了门那里面问道:“来了么?”短须奴应道:“来了。”话言才了只见一位老者白须过胸银眉覆目身着米色道袍腰系黄丝绦仿佛一尊北极长生大帝的样子手拖竹杖由屋里迎出。那道士一见奇异不过连忙上前施礼。老道止住道:“不必客气。将后你我可作忘形交。”说着携住这道士之手走进屋里。只见当中设了一张桌子对面两个座头酒菜已设得停停当当。鱼脸鸡羹都与人间做法不同惟中间累累的一盘连壳鸡蛋。老者让道士进里让座奉茶说道:“世俗厌气我们就随便小欲罢。”可怜道士当日赶到襄阳因太阳已落没处乞化五脏庙本空虚得很。看见这许多的肴撰摆了一桌却然正中下怀。那口内馋涎已经在喉咙里打秋千了。见老者这样说法也不谦礼便同老者对面坐下。 酒过三巡老者便自言黄氏直言狐种不讳。云幼时生于涂山能道禹王及涂山氏状貌。后随父往游鲁国路遇仲子路惊遁到此修炼二千徐年。道士听毕吓得目定口呆。老者看他这样便笑道:“亏汝以术行世见一狐就惊惧乃尔。虽然子无虑吾为汝祸将不直言告汝矣。抑汝将虑破袍被人剥去耶?”语止大笑。道士一想见他语颇不谬当下也自陈姓氏:本张氏子在武林雷祖寺出家法名天禄。后奉闻香教主命令管理燕京教务。因元祖带来喇嘛僧不能相容只好见机而作。“在下有个道友刘香妙在小西天起事就想南来投他收用。不料过了黄河小西天已被官兵所灭刘香妙已死以致流落江湖。不料到此遇见道长可云绝处逢生了。”老者听了叹了一口气道:“你但知道小西天被官兵所灭那里官兵就有这样的能为吗?全是知觉罗汉济颠僧所做的事你们这班死在他手上的也就着实不少呢!”天禄道:“请教这个济颠和尚究竟是一个什么人呢?”老狐道:“他本是西湖灵隐寺的一个疯和尚那知他却然是佛前知觉金容罗汉转世道行是再大不过。有一句话你谨记在心:以后设或在什么场面上遇着了他趁早回避的好。同他作下对来他却也不杀你他自然有一个法子请你自家去上死路。”二人吃着谈着张天禄好不高兴。可算由出北京城到今日才第一次装了一个饱肚皮。 酒到残场老狐道:“我且问你你如今到了此地可曾想到一个混饭吃的法子呢?”张天禄道:“要说到一个道院里住客自问经忏等类也都可以拿得起。无如身上褴楼得这样实在无法可想了。”老狐道:“这是拙计我倒有个法子。实不相瞒我们同类的到了有五千年之后专要讲求采战之**成最。但深闺内院都有护宅神不得由我进去。我想你我合在一处是最好的我代你做个祝尤科四路代人治起病来。你在明处我在暗处有我内中帮助一些小小疾病自然手到病除。倘然轰动起来自然就有大门楼子请了家去看病。祝尤祝尤他必定要祝出自家罪过。那时我便附在病人身上罚他赎罪钱就终你受用了。他家既请我们进里治病我到了这个人家叫做名正言顺。那护宅神便不敢向我翻眼。我借此就可拣好的要好的不是两全其美吗?”就此便教了他一切的圈套议论已定。老狐又代他想法吸了人家几两银子教他明日先整理整理衣服以及云刷布招之类。 张天禄接银到手便向老狐问道:“仙长这银子既来这样容易又何必我去寻钱?最好一个钱不要人家的那阎阎之家岂不格外相信?长者只要有处采战罢了。我靠住仙长还怕没有银子用吗?”老狐听说叹了一口气道:“你这话也似乎有理但你们局外人不知道做狐的难处。假若这样容易取钱想我们狐族到处都有那地方上的银号金珠店岂不天天要少数吗?可怜我们吸人家几两银子比做贼还要难些儿呢。做贼的只要有得进摸着人家藏处不论多少只管背了就走。我们做狐的一者人家登过帐的银子是偷不到;二者还要失时倒运护宅神、管库神不管他事的时候才可动手。就如吸人家一些饮食也要人家有大事大淌头里面少掉些没得晓得才能动手。假如人家菜蔬虽多他几碗几盆的几桌几样的都有数目也就没得下手了。”张天禄听老狐这样一说心中才得明白。老狐道:“我们自此议定你明日照样去办后日一定就上街去碰机会。到处我跟着你走你也不必喊我有甚关节我自然就着你耳朵向你说明是了。” 说罢那老狐突然不见一切灯火通身熄掉、不上一会天光大亮自己却坐在破庙花台之上手上拿出来看看果然两锭雪白的纹银约有**两重张天禄好生欢喜。候着市上开了门先跑到衣店里去买了一件太极衣的道袍又买了一双鞋子一顶九梁巾以及云刷之类统统装扮好了。又买了一匹白布写了一个“活神仙张天禄祝尤科”的招牌。多下来的便缝了一个包袱以备好打地摊。其像又买了黄纸、银朱、笔墨、砚台、香盘、线香等等。又跑到一个大庙里去在那海岛上偷了一个小菩萨打了一个大包。心中想道:今天这样不能再宿古庙了当寻爿小客栈住下方好。忽又想道:我若是不去那仙长明日还不知我在那处。想到此处忽听耳边有人低低说道:“我在这里呢。”张天禄一听好不欢喜当下便寻了一个小客栈住下。到了第二日约着早茶向后张天禄收拾得干干净净身上背着包袱左手拿了布招右手拿住云刷一摇二摆的出了栈房门。两头望了一望但见那东边是一个热闹市口。主意打定一径便向东走去。毕竟这一去医了些什么病症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三十五回 张道士治病显神通 济和尚唱歌含妙义 话说张天禄穿了一身簇新的太极图道袍头戴九梁巾足登无忧履一手抓了“活神仙张天禄祝尤科”招牌一手拿着云刷背上包袱出了栈房。收藏~顶*点*书城书友整~理提~供走到一个大市口委实热闹不过。一些走路的看着这一个老道是一个祝尤科不知道治病是怎样治法。有些没事的以及一些小孩子便成阵打伙跟着他走。张天禄大喜。看官你道这道土喜欢的什么事?大凡他们走码头的一些九流三教到了街坊上面有人烘烘在后面跟着走这都是兴隆气象。最怕他走他的人走人的那就没得意味了。闲话休提。且言张天禄见街上。一些人跟着他走晓得他们这班人个个信邪便格外装腔做势。走了一箭多路到了一个城隍庙门口那门檐下面倒是很干净的。天禄忽听耳边道:“此处打个场子倒是很好。”张天禄当下便走下阶沿将招牌向那下闭着的冷门上一靠转身把包袱卸下打开了将小菩萨供在当中笔砚黄纸顺在旁边。向汤圆担子上讨了个火点着了一股香。又将那几件坏衣服叠得方方的向上一坐双目一闭手摇云刷。坐定之后又听老狐在耳边道:“单坐着哄不动人来你嘴里要说呢。我教你你学着我说啊: 本道朝山回庙顺路普救世人。学得仙家奥妙能除百病之根。不用丹丸药料专用符水求神。只因贵地初到贫苦不取分文。作为传名广告试验方知假真。有病来祝告仅限两个时辰。过午有病不证请候明日再论。若有立不见效就请驱逐登程。” 张天禄说毕果然无数的人把庙前围了一个圈子。有的道:“老菩萨我的筋骨痛医得好吗?”有的道:“老仙家我的大头风医得好吗?”有的挤到里面把嘴头打上几下道:“牙齿病可能医吗?”有的站在旁边把腿子伸了一伸道:“冻疮腿可能治吗?”这时道士的生意上了门了。张天禄都应道:“好看好看还能立时见效。”当下站起身来分付道:“诸位有病的只要跪在菩萨的面前将眼前做了一件什么作孽的事低低的在菩萨面前祝过。我这位菩萨名叫九天玄女仙姑他最喜人知过必改。所以他老人家看见你自家晓得过失立时就叫你疾病离身。”说着便画了一张鬼画符在香上吹着了火焚掉之又喊道:“有病的快来试验!” 一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为跪在庙门口都有些不好意思。内中有一个流氓他的副面孔最老礼的身上却起了一个背。当下哼哼的托住一只膀臂挤到里面向地下一跪磕了几个头道:“弟子王秃头存心本不情愿做坏事只因修心就没有饭吃求菩萨原谅一点叫我病好了罢!”他在这里待祝那老狐暗暗吐真丹在他背上走了几转把疮毒收尽。到了祷祝过后他自家并不晓得还是托住那臂以为要候他来医。便说:“老菩萨就请你先代我治罢。”张天禄道:“你放手看可疼是不疼了?”那流氓把手一放果然一些不疼口里只喊奇怪。又道:“我到底不甚相信那里好得这样快呢?”他也不怕冷随即把衣服解了一解放出一只膀臂用手一摸忽觉一样东西同一片树叶一样向下一落。那个流氓慢慢的仔细一看原来碗大一个疮疤倒落下来了。那臂上滑滴滴的只剩了一个疮瘢。那流氓套着衣服大笑道:“真是活神仙!真是活神仙!是要代他传名呢。”说罢往外就走。自此以后一个个的都要病好也顾不得怕丑。一班一班那庙门口石头台上都跪满了的。你这样祝告他那样祝告没有一个不哼哼的跪求神气咯咯走掉。有那不过意的你三百、他五百的香钱也就收了十几串。 张天禄心中暗道:不知道那个仙长同那个老仆可要吃饭么?忽听耳边说道:“好得很我变个少年人与你一同下馆子吃去罢。”张天禄忙收了地摊。还有些老远来的已来不及了只好约他们次日。道士回了寓处将包袱、布招丢下走到大门外但见那短须奴同一后生已在门外候着。三人也不问主仆到了馆子里面横七竖八的酒儿菜儿吃了一个尽兴。次日早茶过后又到了城隍庙。那些看病的人山人海早代他在庙里借了一间殿子免得在庙外磕头礼拜的不好看相。那大家小户是有病的没有一个不送来把他看没有一个不手到病除。其时了大全的母亲重病听见这个消息便把他请到家去。不料丁家并无少女幼妇在家老狐大失所望。祝了一次敲他三百两银子。医了病即忙要走。丁家因房屋甚多也叫知恩报恩就留他住下。张天禄初不敢允许忽听老狐道:“我们就住此地到底容易勾引大户头些呢。”因此就在枢密府住下。 这时张天禄是阔式不过了。及至到了黄家老狐知道黄礼文犯了八阵图的杀气必定不得逃生。无如贪恋着他家同黄猛的这一班少年寡妇有九个都是红颜绝色饿虎饥鹰。老狐心生一计便用了一粒真丹放在黄礼文口里代他保住气息。在这里快乐几日骗他一笔银子。七日之后再加一粒真丹作他加长精神能起能坐能言能语。就此讨了谢仪出门然后暗暗将真丹收回他虽立时毙命总说不到道士不灵了。老狐同张天禄计议已定所以教黄猛禁止婢仆擅人东花厅半边留道士守坛七日。这都是老狐的圈套黄猛那知就里。一些饮食都着人送进东厅第一间让他们自搬运。老狐这七日把那黄家九个孀妇通身吸到东厅宣淫。初时这些女子如获珍宝那知道这个老狐精的采战法厉害不过六日之后忽见这个房里少娘生着病了那个房里的少娘不要吃了而且奇得很都是仿佛的溪景。一个个的皆卧床不起面如黄纸。黄猛急得没法要想请道上顺便代看却不敢冒昧进去同他说明。其时九个寡妇只有第六个黄强的妻子身体本强还不曾十分寸损。到了第六日老狐便专同他一人取乐。计算日期这日已是正月初四了。 书中且交代一个人:济颠僧自去年十月初就出外忙宝塔座盘六百四块那石头事件因何到今日还不曾来到襄阳?也叫事有凑巧济公将殷十万家的事办完自己倒到了湖西营查点砖瓦预备在杨魁处盘桓几日就由那边直奔襄阳。到了湖西杨魁、陈亮、雷鸣看见师父到来好不欢喜连忙将他请到大营里面。晓得他没有别个最是狗肉烧酒要紧。忙着听差的办得丰盘满盏请他坐下吃喝。韩毓英等在后帐得了信息也出来见了一见。哈云飞已经身怀六甲一个大肚子秤砣精似的也走了出来。济公见了他拍手大笑了一阵。哈云飞被他笑的面红飞赤便扯了韩毓英往后就走。济公忽将那毓英喝住道:“慢走俺和尚同你有话说。”哈云飞丢下毓英往里走韩毓英复走进前营见杨魁、陈亮、雷鸣都陪着济公吃酒自己痴不痴的站在旁边好生没趣。但济公把他喊回却又一言不老把他站在旁边。杨魁以为济公拿他取闹便说道:“师父衣袖破坏了要叫你联一联。你在此候着他老人家吃完了酒差使才得到手呢。”济公听说便责备杨魁道:“无许乱说。汝妻乃名门之女处处皆理法。你如当住师友妄出戏言将后夫妻之道因一个‘狎’字便把个‘敬’字遮盖掉了则箕帚垢淬不堪设想。轻则使一生拂逆重则使家室危疑。以后要代俺谨慎一些才好呢!” 看官你道济公圣僧从来虽在皇上驾前出言吐语都是以玩带笑的因何此时突然这一篇的侃侃正沦?列公有所不知杨魁自从哈云飞有娠之后不免皆另眼一点其间正庶仿佛有些倒置。韩毓英素守女训并无一毫在意。济公既知道细情也叫杜渐防微借此规那杨魁一顿。杨魁知道济公的话暗暗皆有讥讽自此以后却也加意改悔。次年三月哈氏生了一子到十月韩氏也生了一子从此一家和乐。也算是圣僧规谏之功。但圣僧向杨魁说了一气韩毓英还立在旁边。济公道:“你且远远的坐一息俺和尚真有了当不得的大事向你谈呢。”韩毓英只得就西面一张椅上坐下划算道:既有了当不得的大事他何不同提督去谈因何要把我留在这里?心中真就疑惑不定。再朝济公一望只见他一手抓了一块狗骨头上面牵着些筋而肉面的再也吃他不动。济公便用这骨头在台上敲着放开那“嘛迷吽”的喉咙唱道: 多时不唱不开心俺学那《西游记》上唱一个唐僧去取经。好好一块肉足足有半斤他弄成个肉连骨骨连筋三个二个牙齿带累着官司打不清。鸣鸣鸣鸣鸣鸣、肉连骨骨连筋骨肉相连最关心。共的祖合的亲同胞之谊本非轻。设送了那一班砖头怪、瓦砾精关起门来当点心。鸣鸣鸣鸣鸣鸣! 济公唱着那杨魁、陈亮、雷鸣见他装做那种孙行者的形像不觉引得个哄堂大笑。但济公嘴里唱着两只眼睛不住的望着韩毓英。毓英好生疑惑暗道:我想圣僧这人时时是闹笑话时时是办顶天立地大事。他今日突然来到此地断非是来盘桓;而且他特意把我留下又对我唱什么骨肉骨肉的。咳我知道了。听前日我的毓贤弟说要到广陵甘棠镇有一笔田已经五年不去收租他想特意去收这笔租谷。仔细想来莫非毓贤弟在外面闹出什么事来吗?想到此处忽见外面一个传事的小校飞奔的跑进来说道:“禀大人外面蕲王府老家人韩寿到来云称特为求见大人同夫人有大事面禀。”来校说完杨魁还未开口韩毓英跺脚道:“不好了!你们快代我把韩寿传进来。”小校答应一声随即出外。 就这韩寿一来又惹得济公走遍天下寻找韩毓贤。便把八卦石一事搁到次年正月才到黄相府拷老狐救黄礼文。所有一切的事期以及韩毓贤、花月英害相思济公治病联婚并补叙江西取木那一段故事都因固于篇幅不及备载。只好九续传内再接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