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当才子》 第一章 杯具穿越 自古有云,冬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春三月。古人诚不欺我,这话一点都错不了,太阳都已经照到屁股了,大明山东省东昌府临清城一座豪华土气得厉害的大宅院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嘴里除了出一阵高过一阵的鼾声外,还不时的说几句梦话,念念几个临清城里鸳鸯楼红牌姑娘的名字,睡得十分香甜。而房间外面来往的丫鬟仆人虽多,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出一点声音,全都是轻手轻脚仿佛做贼,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惊醒了这位享福无比的大少爷,招来少爷或者老爷再或者夫人的一顿训斥,乃至毒打! 没办法,这位姓张名好古的张大少爷实在不好惹,他的家里别的没有,就是有钱!临清城和邻近几个府县的千顷良田,十亩里面有八亩半就是他家的!运河旁的粮行、盐行和船号,二十家里也有十七家是他家开的!他老爸张老财自己就是九代单传,娶了十一房小妾才生出他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是把他当宝贝一样供着,你们说说,这样的大少爷,那一个不长眼的丫鬟仆人敢去把他吵醒?他又有什么必要这么早早起床? 水面平静的下面是暗流汹涌,张大少爷看上去是在床上睡得贼香贼甜,可谁也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就在张大少爷的睡梦中,一场针对张大少爷身体控制权的争夺,已经在如火如荼的展开…… ……………… “张好古,你快给我出去!”我揪着张好古的头,玩命一样的把张好古往他的身体外面拉,悲愤的叫着说,“阴曹地府的判官老爷子说了,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体就是我的了!偿还我的七十年阳寿!” “不,我不出去!”张好古更加玩命的挣扎,说什么也不让我把他的灵魂意识拖出身体,还更加悲愤的大叫大嚷道:“你死得冤枉是你的事,牛头马面拘错了你的魂魄也是你的死,凭什么要把我的身体让给你?” “判官老爷子说了,你立身不正,做恶多端,坏事做绝,阳寿已经尽了!判官老爷子又说你这具身体还不错,就这么断气太浪费了,不如用来赔偿我的阳寿!” “放屁!你说了我就信,你当我张大少爷是傻子啊?地府的判官在那里?牛头马面在那里?把他们叫来我问问。” “牛头马面喝醉了,孟婆婆正在给他们喂醒酒汤,马上就来,孟婆婆怕我误了转世时辰,所以叫我自己先来。不信的话你先把身体让给我,一会你自己去问牛头马面……。”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其实我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虽然在野鸡大学里没学到什么东西,但父母托亲戚找关系,到底还是混进了清正廉洁的公务员队伍,被分配到了一个镇政府里任职,加上上面有人,可以说光明的前途已经向我招出了妩媚的小手。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我刚上班三个多月后的一个晚上,跟着书记镇长到镇里最豪华的酒楼里检查饮食卫生工作,准备吃饱喝足后再去加班加点----继续到本地洗脚城里去检查特殊行业从业人员的工作质量,不曾想我们七八个人兴致太高,玩扑克才喝了半箱茅台外加五瓶五粮液,我就酒精中毒被送进了医院。 本来年轻人刚参加工作,谈不上‘久经’考验,偶尔出现一两次工作失误是可以原谅又可以理解的----可问题是,我这一抢救竟然没抢救过来,无比倒霉的成为了该镇一年之中第三位因公殉职的优秀工作者----前两位是一位男干部和一位女干部,他们在密闭的轿车里坦诚相待的讨论工作,结果不幸汽车尾气中毒,双双殉职。 别了,我光辉的前途。别了,我亲爱的父母,以后你们可千万别象娇惯我一样娇惯我的弟弟。别了,我还没见过面的将来妻子,还有我没有创造出来的儿女。别了,我心爱的小丽----上次推油欠你的钱,我只好下辈子还了。别了,尊敬的镇长,你千万记住,年轻人的肠胃还没经过你那样的考验,下次别再灌年轻人…………咦…………**你老婆和在外国留学的女儿!原来老子是替你而死啊! 就在我长吁短叹的向过去告别时,判官老爷子忽然无比尴尬的告诉我----其实牛头马面去抓的人不是我,而是我那尊敬的镇长!而我呢,居然还有足足七十年的阳寿! 听到这消息,我先是破口大骂牛头马面的渎职失误,然后马上逼着判官老爷子让我还魂,继续去享受我充满光明和鲜花的人生。可是人(鬼)倒起霉来简直喝口凉水都塞牙,把我从医院里抓出来的牛头马面急匆匆把我送回医院时,尊敬的镇长和书记为了不让上面追查我的死因,已经急不可耐的把我完好无损的身体搬进了一辆豪华的公家车里,然后推下悬崖,还在彻底报废的轿车车身上浇满汽油点燃,毁尸灭迹,给我报了一个车祸殉职………… 我继续操你们的老婆和你们在外国留学的女儿! 事情到了这步,进退维谷,左右失据,判官老爷子也没了办法,简直拿我的事情是束手无策。还好,抓错人的牛头马面怕我把这事抖到阎王老爷子那里去,就给判官老爷子出了一个主意,为了不让阎王老爷子查帐时现帐目不对,就建议判官老爷子把我送到古代去找一个快要嗝屁的年轻人,让我用他的身体还阳,享受完人生剩余的七十年。而判官老爷子也极不讲民主人权,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直接拍板定案!然后随便拿了一份名单给我挑选,并且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同意这个办法,他就让我转入畜生道----反正我上辈子也基本上没干过什么好事。 没办法,强权之下,我只好点头答应。可仔细看了那份名单后,我又拉长了脸,那份名单上提供的人选中,拖着猪尾巴的清朝人就占了大半,想让我把潇洒飘逸的秀剃掉,简直是让我生不如死!所以我立即就把这部分人全部剔除,把注意力集中到明朝少年公子的身上,可这些人的名字我几乎听都没听过,天知道他们家里是穷是富,老婆是美是丑,所以我又迟迟不敢决定,不敢拿自己的下半辈子去豪赌。 正为难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一个相当熟悉的名字----张好古。 张好古?就是那个家里穷得只剩下钱、运气好得离谱、瞎蒙瞎碰都弄到一个榜眼、最后还连升三级的张好古?原来这家伙不是虚构的人物啊!我如果在他身上借尸还魂,还不得数钱数到手抽筋、泡妞泡到马上风啊?! 激动之下,我也没多想,马上就指着张好古的名字说,就他了,别的人我不要! 判官老爷子是爽快人,见我决心已定也没再说什么,马上就指派牛头马面把我送到三百多年前,让我用张好古的身体借尸还魂----这家伙干了不少坏事,该遭报应,虽然还有几天的时间才意外而死,可早抓一两天是绝对没人说什么的。 由此可见,做人还是要厚道一些好啊。 好事多磨,我的借尸还魂之路又出差错,好酒贪杯的牛头马面来到三百多年前后,遇上了几个老朋友,马上就凑在一起喝酒吃肉的**开了,结果喝得是酩酊大醉,差点误了我借尸还魂的最佳时辰,后来还是孟婆婆心好,给我指点了道路让我先来找张好古的麻烦,她在后面想办法弄醒牛头马面。 “给我出来!” “我不出,这个身体是我的!” 废话说了许多,言归正传,就在我和张好古为了争夺他身体的控制权僵持不下的时候,地下忽然响起了两声怪叫,喝得脸红脖子粗的牛头马面钻地而出,一根大铁链子一甩,套在张好古张大少爷的脖子上,一下子就把张好古给拖出了身体,而我呢,也迫不及待的钻进张好古的身体里,正式接管这具年轻健康还有些英俊的身体。 哈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张好古张大少爷了! “好了,完事,我们走了。”牛头一边提着大哭大闹的张好古,一边打着酒嗝向我说道:“七十年后,其他弟兄来抓你,你可嘴巴严点,别把这事抖出去。” “没问题,没问题。”我打量着张好古豪华而充满土包子气氛的卧室,笑得嘴都合不拢的答应。可能马面很是满意我的答复,又从张大少爷的头上抓了一把,抓出一个光球塞进我的额头里,摇头晃脑的说道:“给你点照顾,这个张好古原来的记忆,一起给你了,免得你借尸还魂以后被人看出破绽。” “多谢,多谢。”我点头哈腰的答应,目送牛头马面提溜着原来的张好古张大少爷钻入地底。可就是在他们完全消失不见的那一瞬间,我猛然想起一件大事,赶紧大叫道:“慢着!不对!我想起来一个大问题,我不要这个身体了!” 晚了,不管我怎么大叫大嚷,地面上就是不见任何动静,很明显,牛头马面已经带着原来的张好古张大少爷去交差了………… ……………… “完了,我怎么把那件事给忘了!”我----也就是现在的张好古张大少爷猛捶脑袋,懊悔自己的考虑不周。因为张大少爷刚才突然现,他现在所在这个年代是公元一六二五年,大明天启五年的正月二十二!也就是说,再有两三年时间,高迎祥就会率先动农民起义,然后李自成和张献忠等一大帮子牛人也会先后起义造反,专挑张大少爷这样的地主家庭杀人放火吃大户!而张大少爷就算躲过这一劫,最多再有二十来年,满清八旗也会在某位吴姓败类的引领下杀入中原,同样是到处杀人放火吃大户,张大少爷命再好又躲过一劫,最后也得在脑袋背后拖上一根猪尾巴过完下半辈子。 张大少爷头一次开始痛恨自己,怎么就没有好好学习历史呢?以至于张大少爷忍不住仰天长叹,“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偶啊。” 第二章 初来乍到不生疏 我,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以后,名字都叫张好古,又称张大少爷,还有几个小人给我取了一个外号,张狗少。不过我很不喜欢这个外号,还是喜欢别人叫我张大少爷,要是谁敢当面叫我张狗少,我能和他急! 我现在住在大明山东省东昌府的临清城,家里别的没有,就是有钱,老爸张老财和十一位娘亲都很疼我,一心只盼着我早些结婚生子,多生儿子,摆脱我家十代单传的不幸命运。但很可惜的是,因为我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的缘故,书香世家和官宦士绅都不怎么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平民百姓泥腿子的女儿,我老爸和我的十一位娘亲又觉得她们配不上我,所以我今年二十一了,还是光棍一条,童男一个。----至少在我正式成亲娶妻前,我心灵上还是童男一个。 我的名声为什么差呢?这要从以前那个张大少爷六岁的时候说起,六岁的时候,张老财给张大少爷找了一个私塾老师,准备让张大少爷学点文化,将来考一个秀才举人什么的光宗耀祖----可私塾老师还没教一天就被张大少爷给气跑了!张大少爷还扬言说,如果张老财再逼他念书,他就离家出走,跳井跳河抹脖子。结果疼儿子的张老财也没了办法,只好说,“行,不念书就不念书吧,反正咱们家里有的是钱,还怕饿着你?”结果好嘛,咱们的张大少爷二十有一,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这挨千刀的张大少爷同时还坑苦了现在的我,害得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本科生也只能也看着这个时代没有标点符号的繁体字书本傻眼,如看天书。 到了后来,张大少爷逐渐长大了,每天里只是吃喝嫖赌,架鸟摇扇的满街溜达,专门坑蒙拐骗欺男霸女踹寡妇门挖绝户坟,坏事做绝,成了临清城里大部分纨绔公子的头头,也成了临清百姓人憎狗厌、咬牙切齿、恨不得剥皮抽筋的对象----如果不是有张老财罩着,原来那位张大少爷,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给活活打死了!你们说说,这样的一个张大少爷,还有一个书香世家或者官宦士绅敢把女儿嫁给他? “这家伙,很对我的胃口啊。----如果他和在同一个时代见面,我们肯定是好朋友。”读完原来那位张大少爷少得可怜的记忆,现在这位张大少爷不免有些唏嘘感慨,很是遗憾没有机会交上原来那位很对胃口的张大少爷做朋友……不过现在这位张大少爷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因为现在这位张大少爷非常清楚,现在已经是大明熹宗的天启五年,要不了两三年,一场大明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就会席卷中原大地,同时小冰河期带来的灾难也将降临到大明的土地上,天灾**一起爆,关外还有还猪格格的祖先们饿狼一般盯着中原土地,随时可能冲进中原杀人放火,抢钱抢粮抢土地,到那时候,咱们现在这位张大少爷只怕想保住小命都难。 现任张大少爷正躺在床上呆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两名颇有姿色的丫鬟端着一个装满热水的铜盆和一套崭新的衣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见张大少爷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的,两个丫鬟都松了口气,其中一个怯生生的说道:“少爷,快要午时了,老爷被县太爷请去商量事情没在家,十一位夫人和舅夫人正在打麻将,十一夫人交代奴婢,让奴婢们服侍你起床,如果少爷还想睡,可以吃了饭再睡,不要饿坏了胃。至于去给夫人请安,少爷不想去就不必了。” “好吧。”张大少爷点点头,心说尝尝被人服侍起床的滋味也不错,自己上辈子的家里虽然还算有钱,可也没享受过被人、尤其是漂亮女孩服侍起床的幸福。两个丫鬟柔声答应,赶紧打湿绢质汗巾,一个上来为张大少爷擦脸,一个为张大少爷拭身,动作温柔而又有力,熟练无比,柔嫩的小手加上温度恰当的热巾摩擦肌肤,舒服得咱们的张大少爷直哼哼,暗叫歪歪的爽。同时两个丫鬟也暗暗奇怪,心说大少爷今天是吃错药了,以前服侍他起床的时候,他那次没在我们身上揩油? 擦拭完毕,又穿上衣服,两个丫鬟刚开始为张大少爷穿鞋时,门外忽然又冲进来一个二十来岁、仆人打扮的年轻人,笑眯眯的说道:“少爷,你醒了?今天吃完饭以后,少爷准备去那里玩,小的好给你安排?” “张石头?”现任张大少爷认出眼前这个仆人是原来那位张大少爷最亲近的仆人张石头,曾经给原来的张大少爷当过书童,偷鸡摸狗坑蒙拐骗最是拿手,很是对原来那位张大少爷的胃口。当下张大少爷念头一转,心说既然来到这个时代,让张石头领路先去看看这个时代的风俗民情倒也不错,便点头道:“吃完饭,你陪少爷我到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张石头大喜,赶紧答应。 洗漱完毕,又用过丰盛美味的早饭兼午膳,张大少爷便领着张石头准备出门逛街。临出门的时候,不消张大少爷吩咐,张石头主动就架起了金丝楠木做的鸟笼子,张大少爷则附庸风雅的提溜起了前任张大少爷留给自己的折扇,甩开一看时,张大少爷有些傻眼----竟然是一把春宫画扇!仔细再一看画扇落款,张大少爷又倒抽一口凉气----好家伙,唐伯虎的春宫画扇!要换成在二十一世纪,光这把扇子就能换一辆宝马! “算了,既然以前那个张大少爷喜欢,我还是把这把扇子带上的好,免得被人看出破绽。”稍一盘算,张大少爷还是无比风骚的摇晃起春宫画扇,领着张石头大摇大摆出了张家大门----逛街的时候带着一把春宫画扇招摇,其实也是我们现任张大少爷以前想做而不敢做的事,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咱们现任的张大少爷自然不肯放过。 临清城毗邻京杭运河,无论水路6路都是通往京城的必经咽喉,所以临清城池虽不甚大,市面上却繁华无比,市廛栉比,店铺鳞次,百艺杂耍俱全,地摊上摆着宁砚、宋瓷、金箸玉碗、镂金八宝屏和阗碧玉瓶,还有海外舶来品紫檀玻璃水晶灯、铜弥勒佛、鼻烟壶、名人字画……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咱们现任的张大少爷虽然继承了前任的所有记忆,但苦于前任脑袋太空,除了吃喝嫖赌之外几乎没装什么东西,所以咱们现任的张大少爷难免看得是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等等,好象有什么不对。”看着看着,咱们的张大少爷忽然又想起一件大事----如果《连升三级》相声里说的故事是真的话,那么很可能就会有一个算命先生凑上来,主动说那么一句,“哎呀!这位老兄,你双眉带彩,二目有神呢,可做国家栋梁之材,这要是上京赶考,准能得中。”然后张大少爷再傻乎乎的跑到北京城里去撞魏忠贤魏公公的座马,稀里糊涂的考中一个一甲第二名,再然后官运亨通,最后还入阁拜相! “会不会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去不去京城呢?”张大少爷的心脏开始砰砰乱跳,心说自己现在是有钱了,可没有权,要是真能在朝廷里混上一官半职,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好事。 “狗……张大少,张大少。”咱们的张大少爷正低头盘算美事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叫喊声。不用回头,张大少爷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临清县县丞的大公子兼前任张大少爷的狐朋狗友马俊,正盘算得入神的张大少爷没好气喝道:“嚎什么嚎?少爷我在想事情,别打扰我。” “张大少,你还想什么事啊?快跟我走,有好事。”长着一张马脸的马俊追上来,一把拉住张大少爷的手就往回走。咱们的张大少爷总算收回心思,回过头懒洋洋的问道:“能有什么好事?说来听听,要是敢骗少爷我,小心我叫张石头揍你。” “保证好玩。”马俊凑到张好古耳边,奸笑着低声说道:“码头那边来了一艘民船,船上有一具棺材,还有一个特漂亮的小妞,漂亮得连鸳鸯楼的小翠都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弟兄几个听到消息都跑去看小妞了。咱兄弟俩关系最好,有这么好的事,当然得来告诉你一声,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说不定就会抱憾终身噢。” “有这事?要是你敢骗我,上次耍骰子你欠我的赌债,我今天就上你家门去找你爹要!”咱们的张大少爷嘴上威胁着,扇子往衣领背后一插,马上就急不可耐的拉着马俊往码头方向撒腿就跑----张大少爷的身体虽然换了新主人,但这个新主人其实和上一位主人是一路货色。而可怜的是张大少爷家的仆人张石头,手里架着张大少爷的宝贝鸟笼子不敢跑快,只能双手捧着追赶,“大少爷,大少爷,你慢点,小心别摔着----!” ………… 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运河码头,前任张大少爷的几个狐朋狗友果然都在码头上,有什么城里绸缎庄的吴二少,山西恒通银号分号的王少东家,武夷茶庄的仁少爷,还有卸任知县的小孙子李四少----总之一句话,都是经常跟着咱们前任张大少爷一起鬼混的纨绔子弟,没一个好东西! 往日里,这些少爷少东家看到咱们的张大少爷,最不济也要过来行礼请安,顺便打听张大少爷晚上去那家院子过夜----自己们也好跟着沾点便宜。但今天情况很例外,这些少爷少东家都好象是着了魔一样,躲在一堆漕运米袋后面,盯着运河码头目不转睛的看,压根没留心到咱们张大少爷的到来。继续了前任记忆的现任张大少爷心中有气,踮步上前冲着吴二少抬腿一脚,“贼厮鸟,在看啥?” “张大少?”几个纨绔子弟都回过神来惊喜欢叫,差点被张大少爷踢个狗吃屎的吴二少也不生气,只是一把将张大少爷按了蹲下,“张大少,来得正好,我还正想让人去找你。找你干什么?当然有好事了,快看,就是那条挂得有白幔的船。看到没有?注意船上,穿着孝服那个小美人,真正的美人啊!” “美人!真的是美人!”咱们的张大少爷惊叫起来。原来绸缎庄的吴二少还真没说慌,运河码头边停泊那艘小船上,果然挂得有代表运送灵柩的白幔,而在白幔之下,则站着一名娇滴滴、俏生生、身穿白色孝服的小美人儿,乌黑长,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精致秀丽的五官,皮肤又白又嫩,线条该凸的地方绝对凸,该凹的地方诱人的凹----总之一句话,比咱们前后两任张大少爷以前见过的任何美女都漂亮十倍不止。所以咱们的张大少爷惊叫过后也没多想,流着口水就站了起来,想要过去与那位小美人搭讪套近乎。 “张大少,你不要命了?”吴二少和马俊都很够义气,及时把咱们的张大少爷又拉了蹲下。吴二少压低声音说道:“张大少,别冲动,这妞漂亮是漂亮,可也扎手!开始伍家那个小崽子就在她手里吃了大亏,牙齿都被打掉了几颗,小崽子哭着喊着去找他大哥去了,他们两兄弟估计马上就来,咱们再看看再说。” 吴二少口中的伍家两兄弟,其实就是临清府伍参将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叫伍庆,小儿子叫伍志,和咱们的张大少爷一样都喜欢干些踹寡妇门、挖绝户坟之类的缺德事----不过伍家两兄弟在这方面明显要更出色一些,而且还多两个抢乞丐钱和砸要饭碗的良好习惯。 咱们前任的张大少爷和伍家两兄弟的关系并不好,因为这两兄弟仗着身上有些蛮力,又有个在朝中当官的亲戚,平时里没少在青楼妓院里和咱们前任张大少爷争风吃醋抢姑娘,更没少在赌桌和张大少爷好勇斗狠出老千。所以听到吴二少这么说后,现任张大少爷也来了兴趣,一拍手说,“好,看看伍家那两个崽子怎么办。” 一边流着口水欣赏着白衣少女的美色,一边稍做等待,本来张大少爷的耐心是出了名的差,不过这次很幸运,张大少爷的眼睛才刚刚在白衣少女脸上胸前转了两圈,伍庆和伍志两兄弟就领着十几个家丁来了。因为是嚣张惯了的关系,那伍庆很直接就冲到那艘挂着白幔的小船前,冲着那白衣少女咆哮的声音隔着小半里都听得清清楚楚,“臭娘们,吃了豹子胆了,连我兄弟都敢打?滚上来,否则小心本公子我把你的棺材一把火烧了,再把你卖到院子里当窑姐!” “好戏开场。”吴二少几个激动万分的叫嚷,张大少爷更是迫不及待的站起来以免小船看热闹的人遮挡了视线。可就在这时候,一个让张大少爷目瞪口呆的事生了----那白衣少女竟然从船上一跃而起,身体还在半空,那双修长秀美的双腿已经往伍庆胸口踢出四脚,矮壮如熊的伍庆猝不及防,竟然被少女踢得凌空飞起,远远摔出一丈多远,惨叫的声音也传出一丈多远,“妈呀----!” “厉害!”张大少爷惊得连扇子掉在地上都没注意。不过让咱们张大少更加目瞪口呆还在后面,那刚才看上去娇滴滴一掐仿佛就能出水的白衣少女,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冲进伍家两兄弟带来的家丁当中,拳打脚踢连踹带揍,打得十几个家丁毫无还手之力,才一转眼功夫就躺满一地,个个鼻青脸肿,个个身上带伤,满地打滚的哭喊求饶。 “哼!一帮废物。”母老虎拍拍白玉般的小手,昂着头回到了船上。伍家兄弟也不敢再说,一瘸一拐的领着家丁们抱头鼠窜,跑出老远才敢回头大叫,“臭娘们你等着,这次先饶你一命,下次……娘呀,快跑!” “厉害!”直到母老虎站起来把伍家两兄弟吓得屁滚尿流跑得兔子还快,咱们的张大少才回过神来,称赞道:“厉害,想不到这个小美人这么厉害,看来她肯定会武艺。” “是他娘的太厉害了。”吴二少、马俊和王少东家一帮纨绔子弟连连点头,很是赞同咱们张大少的看法。不过吴二少马上又苦起了脸,惋惜道:“娘的,好不容易见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妞,还以为今天有得乐子了,想不到漂亮妞这么扎手,看来今天这乐子看得到吃不到了。” “是啊,是啊,咱们也别想其他的了,远远看看饱饱眼福算了。”除了咱们的张大少以外,马俊和王少东家等一帮纨绔子弟深有同感,都是无比惋惜,说什么也不敢象以前那样上去调戏。 “瞧你们那点德性,被区区一个女流之辈就吓成这样。”咱们的张大少有些不满,哼道:“我就不信这个邪,今天我要是不能一亲她的芳泽,我就不姓张,我跟她姓!” “大少爷,你可千万别惹这只母老虎啊。”张石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声明道:“我可打不过她,帮不了少爷你的忙。” “切!你当你大少爷是伍家俩个小崽子,只会仗着人多欺负人家人少,硬抢人家姑娘?”张大少把脑袋一昂,哼哼道:“看着吧,今天本少爷要让那只母老虎主动投怀送抱,陪我过夜!” “吹牛!”吴二少和马俊等一帮纨绔子弟全部竖起中指,很是不屑咱们张大少的大言不惭。咱们的张大少被彻底激怒,问道:“那你们敢不敢和我打赌?今天我要是不能把她弄到我家里过夜,我就输给你们每个人五十两银子,要是我把她弄到了我家里过夜……。” “那我们就每个人输给你五十两银子!”吴二少和马俊等一帮人异口同声答道。咱们的张大少也不客气,伸出手来说道:“就这么说定了,击掌为誓。” 别人不清楚咱们的张大少,马俊和吴二少这些狐朋狗友还能不清楚他?抱着赢定了的态度,一帮纨绔子弟全部和咱们张大少击了掌立下赌约。咱们的张大少也不多废话,击完掌马上就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在他耳边吩咐道:“你马上去给我办件事,马上过去,悄悄把那艘船的船家叫过来----小心,千万别让那只漂亮的母老虎看到。” “为什么?”张石头莫名其妙的问道:“少爷,你不是想把那只漂亮母老虎弄回家里过夜吗?找她的船家干什么?” “傻儿啊!亏你还念过几天的书!”咱们的张大少爷用四川方言骂了一句,大模大样的教训道:“难道你没在电视……酒楼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说过,知什么知什么彼,才能百战什么来个胜?” 第三章(上) 知恩图报 (ps:新人新书新上传,求点求票求收藏。) 张石头识字不多却为人精明,办事很是牢靠,咱们的张大少交代下去没过多久,他就把白衣少女座船的船主给带了过来。咱们的张大少先把那船主拉了蹲下,然后问道:“你是那条船的船家?你可知道你船上那个小妞是那里人?叫什么名字?到那里去?和她一起坐船的,还有没有其他人?棺材里装的又是她的什么人?” “这位少爷,你问这些干什么?你是女客官的什么人?”那船主上下打量咱们的张大少----自然是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是担心,生怕咱们的张大少爷不安什么好心。咱们的张大少爷也不废话,直接把一两银子砸出来,提着那船主的衣领,恶狠狠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不知道是看在明晃晃的银子份上,还是被咱们张大少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到,总之那船家说了老实话,“这位少爷,小人就是那条运棺木的货船船主,船上那位姑娘是在镇江运河码头上的船,她的芳名是什么小人不知道,也没敢随便问,只知道她姓熊----就是狗熊那个熊。她就带了一个丫鬟,交了二两定银,说是要把棺木运到京城的运河码头,运到地方再给一两,棺木里装的人当然是她的长辈----对了,好象是她的二娘。” “镇江上船?五两银子运到京城运河码头?棺材里装的是小美人的二娘?”咱们张大少爷基本没装什么好东西的脑袋中迅闪过这几个关键词,串联组合在一起,一个缺德得冒烟的主意便渐渐冒出咱们张大少爷心头。不过咱们张大少爷该冷静的时候很少冲动,又小心的向那船主追问一句,“那你们的船怎么在临清码头停了下来?怎么不直接去京城?” 船主又有些迟疑,不过咱们的张大少爷又砸出一两银子来后,船主就说了老实话,“不敢欺瞒公子,其实是因为我这条船太破旧了,年龄比我那个快找媳妇的儿子还大,船底尽漏水。出的时候拿塞子销子堵一下还能走,到了这临清码头靠岸时,又不小心在码头上碰了一下,漏水更厉害,再不船底修好就没办法向北走,所以只好停了下来。” “那你的船修好没有?”咱们的张大少爷问了一句废话。那船家苦笑答道:“少爷,如果船修好了,我们还不得马上赶路啊?我儿子去买材料还没回来,就算回来了,估计要到傍晚才能走。” “啪!”咱们的张大少爷无比风骚的把折扇一合,拍打一下手心,然后向那船家坏笑问道:“老头,买一条你这样的船要多少银子?我说的是新船价格,不是你这条破船,你尽管开价吧。” “少爷,你问这个干什么?”那船主也是福至心灵,疑惑中仍然下意识的开出一个敲竹杠的价格,“小人这条船如果是新船的话,至少得值二十……九两银子,对,二十九两银子!” “操你***,就算黑也不是这么黑吧?就你拿条破船也能值二十九两银子?”张石头一听急了,差点就破口大骂出来。咱们的张大少爷则更加风骚的一挥手,喝道:“张石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掏三十两银子出来!” “大少爷……。”张石头感觉有些委屈,认为张好古家里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胡花。不过咱们的张大少爷决心一下那是任何人也不能更改的,最后张石头也没了办法,只好抠抠嗦嗦的从为张大少爷保管的荷包里拿出几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来,银票一共五张,每张的面额都是二十两,碎银子则只有七八两,张石头不由为难道:“少爷,这零钱不够啊?” “罗嗦什么?”张大少爷没好气的抢过两张银票,递给那嘴巴都已经笑得合不拢的船主,大模大样的说道:“本少爷买你的船,不用找了。” “多谢大少爷,多谢大少爷。”再三确认了咱们的张大少爷不是在开玩笑,那欣喜若狂的船主赶紧伸手去接银票。不曾想咱们的张大少爷忽然又收回银票,向船主坏笑道:“别急,要想本少爷买你的船,就得去给本少爷办一件事。” “少爷要小人做什么事?请尽管吩咐。”那船主盯着银票直咽口水,又满面堆笑补充一句,“只要不是违犯王法和伤天害理的事,小人都愿意去做。” “俗话说得好,刁棍生歹意,富贵长良心----本少爷当然不会叫你做违犯王法和伤天害理事。”张大少爷象是怕别人知道他的锦囊妙计一般,小心凑到船主耳朵边低声嘀咕起来。那船主先是听得眉开眼笑,连拍胸脯说没问题,可是听到后来,船主就皱起眉头了,为难问道:“大少爷,你这是打算干什么?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那你还要不要卖船?”张大少爷把两张银票伸到船家面前摇晃,懒洋洋的问道。船家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伸手接过了银票,又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么事成之后,小人马上就离开临清,这里生什么事都与小人无关。” “那是当然,去准备吧。”张大少爷很有王者风范的一挥手,让那船家离去,又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语吩咐一通,然后才指着码头边的一家茶楼说道:“快去办,我在那家茶楼里等你。” “少爷,这么做好吗?”张石头本有些为难,可架不住咱们张大少爷的再三催促,最终还是乖乖的去执行命令。不远处的马俊和吴二少等一帮纨绔子弟则看得满头雾水,忙过来打听张大少爷究竟打算干嘛,咱们的张大少爷也不急着揭破,只是把扇子甩开,无比风骚的摇晃着大模大样说道:“急什么?走,去茶楼里喝杯茶等着看好戏吧。实话告诉你们,今天你们的银子,本少爷是赢定了;还有那只漂亮的母老虎,本少爷今天也吃定了。” ………… 因为现在才正月的缘故,茶楼里没有今年新采的雨前茶,这一点让咱们的张大少爷很是不满,还好咱们的张大少爷已经换了一个主人,所以这家茶楼才很幸运的没被咱们的张大少爷砸烂十几个茶杯。边喝茶边等了小半个时辰后,张石头捧着背着两个包裹跑了回来,咱们的张大少爷一看大喜,忙撇下一班狐朋狗友,找了一个空闲的雅间钻了进去。 当咱们的张大少爷和张石头又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吴二少、马俊和王少东家等一帮纨绔子弟顿时傻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咱们的张大少爷竟然换了一身雪白的孝衣,脚踏麻鞋,头上还戴着一个高高的孝帽子。张石头则抬着一方祭盘,盘上除了五色祭品和一刀纸钱,还有明晃晃的十锭小银元宝。光从外表来看,这对缺德得冒烟的主仆肯定是要去那个死人的亲戚家祭奠献礼。 “张大少,你家什么亲戚死了?我们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事?”马俊脱口问道。张大少爷用扇柄顺手往他脑袋上一敲,没好气的喝道:“放屁!你家亲戚才蹬腿了!” 说着,咱们的张大少爷从祭盘里拿起一块老姜,顺手扳成两截,然后用裸露的姜肉往自己的眼睛上檫,才眨眼之间,咱们的张大少爷的双目就又红又肿,还流出了两行滚烫而又饱含感情的热泪。咱们的张大少爷把生姜顺手一扔,顺口说,“想看好戏,就跟在我后面,不过别挨得太近了。” “快跟上。”吴二少等人甚是好奇,赶紧跟在了张大少爷和张石头的屁股后面。出得茶楼时,咱们的张大少爷马上就嚎啕大哭起,“老夫人啊----!你慢走啊----!”哭着喊着,咱们的张大少领上抬着祭品的张石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哭啼啼,跌跌撞撞,往码头方向就直接冲了过去………… 第三章(下) 知恩图报 (ps:新人新书新上传,继续求点求票求收藏) “老夫人,亲娘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中,咱们身着孝服的张大少爷带着满脸的热泪,跌跌撞撞的冲上了漂亮母老虎乘座的小船上,乒乓一声跪倒在灵柩前面,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号哭如丧失至亲,边哭边喊,“老夫人啊,亲娘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不孝的侄儿张好古,来看你老人家了,老夫人啊,想不到上次京城一别,竟成永恒,你叫侄儿以后可怎么办啊?” “你……你是谁?”船上刚才在伍家兄弟面前杀气腾腾的漂亮母老虎傻了眼睛,连下跪还礼都忘了,说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家在临清城有什么亲戚。正守在灵柩后方的俏丽丫鬟也非常奇怪,赶紧过来拉着母老虎的袖子问道:“小姐,我们家在临清有亲戚吗?我怎么没听你和老爷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啊?这家伙该不会认错人了吧?”漂亮母老虎更加糊涂。这时,张石头也跑上了船,先把祭品和奠仪放在灵柩前,然后对着灵柩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最后才拉着已经哭得天昏地暗的张大少爷,眼睛红通通的哽咽着说道:“少爷,人死不能复生,少爷你还请节哀。否则老夫人如果泉下有知,看到你哭坏了身体,也不会瞑目的啊。” “滚开!我就是要哭!”咱们的张大少爷一把推开好心劝慰的张石头,红着眼睛哭喊道:“当年我在京城做生意蚀了本,如果不是老夫人看我可怜,给我饭吃还给我路费回乡,我早就饿死在京城里了!受人滴水之恩,就涌泉相报,老夫人对我这么大的深恩厚德,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如果不能报老夫人的再造之恩,还算是人么?”说罢,咱们的张大少爷又膝行几步,爬到灵柩上继续大哭起来----那伤心欲绝的哭声,就连铁石心肠的人听都会软化。 “少爷,你真是知恩图报的好人啊。”张石头很为咱们张大少爷的义薄云天所感动,忍不住也流出了两行被老姜檫出来的眼泪。那边漂亮母老虎和丫鬟这才听出味道来,先是惊讶二夫人何时做了这样善事,然后又担心咱们的张大少爷哭错了人闹笑话,所以一主一仆赶紧跪到灵柩旁磕头还礼,漂亮母老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公子,你确认是小女的二娘在京城救了你吗?小女从未听二娘说过这事,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位小姐,你可是姓熊?老夫人的遗体,可是要运到京城去?”咱们的张大少爷哭着问道。漂亮母老虎点头,老实答道:“公子所言不差,小女子确实姓熊,是湖北江夏(今武汉)人,但二娘是京城人。前日小女家中突逢大变,几位兄长都先去了京城,二娘却气病交加,在江夏一病不起,小女子只好留在江夏老家照顾于她。不曾想二娘最终还是在年前撒手人寰,留下遗言要将她的遗骸葬回京城老家,小女子无奈,只得和丫鬟秀儿扶柩北上,一来满足二娘遗愿,二来顺道去京城与父兄相见。” “这就对了,小生没有认错人。”咱们的张大少爷抹着眼泪说道:“老夫人一生行善积德,在小生穷困潦倒之时,曾经也施以援手,小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报答老夫人的恩德,不曾想老夫人却……。”说到这,咱们的张大少爷已经是泣不成声,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奇怪?”漂亮母老虎对咱们张大少爷的话将信将疑,又问道:“那公子你又是如何得知二娘灵柩停靠在临清码头的呢?小女并未向公子禀报啊?” “熊小姐,这全都因为这块灵牌啊。”咱们的张大少爷指着灵柩前的灵牌,哽咽道:“上面不是清清楚楚的写着老夫人的名讳吗?今天小生无意中在码头看到老夫人的灵位,就起了疑心,又怕认错人,就让下人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这灵柩里……,装的竟然是我的大恩人啊!”说着,咱们的张大少爷又掩面大哭起来。 “咱们的大少爷吹牛真是越来越不打草稿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居然还有脸说他认识灵牌上的字?”张石头心中嘀咕,脸上却不敢流露半点,只是哽咽着替张大少爷圆谎道:“小姐,是小人冒昧,向船家打听了你们的来历,这才向少爷禀报。如果小姐不信,尽可向船家询问对质。” 漂亮母老虎目光转向蹲在船尾修船的船主,船主点头承认确有此事,漂亮母老虎这才放下心来,开始仔细打量张大少爷。但不得不承认,咱们的张大少爷在容貌上还是不差的,眉清目秀又唇红齿白,身材修长还举止斯文有礼,基本上很能让无知少女产生好感和安全感。同时漂亮母老虎还留意到了祭盘里的奠仪,那可是足足五十两银子,这对家中巨变而导致囊中羞涩的母老虎来说,可以说是一场救命的及时雨。所以漂亮母老虎对咱们的张大少爷立即好感大增,感激万分,对咱们张大少爷的话完全的信之无疑。 “张公子,难得你念及旧情,还来祭奠小女不幸亡故的二娘,小女在此向你拜谢。”完全信任之后,漂亮母老虎难得露出些娇羞的表情,先向咱们的张大少爷深深道了一个万福,然后推托说道:“但这五十两白银的奠仪太重,小女子实在不敢收,还望公子收回。” “小姐,我们连上岸买干粮的钱都没有了。”旁边的丫鬟秀儿急了,赶紧提醒道。漂亮母老虎瞪了丫鬟一眼,俏脸上有些泛红。那边张大少爷察言观色,忙抢着说道:“熊小姐,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小姐一定收下。小生不敢耽误小姐行程,这就告辞了。”说罢,咱们的张大少爷又向灵柩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领着张石头头也不会的下船就走。 “张公子,请慢走。”漂亮母老虎对咱们的张大少爷好感更生----张大少爷送来了一份重重的奠仪,竟然连她的名字都不问一下,其君子风范不免让漂亮母老虎心折,同时还暗暗有些遗憾。那边丫鬟秀儿则迫不及待的捧起元宝,开心的向母老虎说道:“小姐,这回你终于可以不用当饰换盘缠了,那位张公子,可真是一位知恩图报的大好人啊。” 漂亮母老虎点点头,又补充道:“还是一位知书达理的谦谦君子。” 话音未落,漂亮母老虎的脚下忽然一滑,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歪靠在船舱上,同时蹲在船尾修船的船主喊了起来,“不好了,船底破了!”已经走远的张大少爷闻声回头,也是惊叫道:“熊小姐,请快下船!张石头,快叫人把老夫人的灵柩请上岸来,千万不能碰到河水!” 还好,运河码头上一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少船工、搬运工和装卸工,张大少爷的忠仆张石头将一大把铜钱撒出去后,马上冲上来几十名船工装卸工,楞是把船头已经入水的小船给抬了起来,船上的灵柩也被硬生生的抬上了岸,没有随着船只倾斜而落到河中。见此情景,刚才差点吓得昏过去的漂亮母老虎彻底松了一口气,顾不得向咱们张大少爷道谢,马上就冲着那船家吼道:“你这是什么破船?差点把我二娘的灵柩都沉到水里了,你说怎么办?” “对,对,把我们的订银退来,还要陪我们损失。”同样俏丽可人的丫鬟秀儿也大声嚷嚷起来,很有些她家母老虎小姐的威风。这边咱们的张大少爷不乐意了,回过头来喝道:“熊小姐,还有这位姑娘,现在是计较银钱的时候吗?老夫人的灵柩要紧,你们快仔细看看,灵柩有没有损坏或者碰到河水?” 咱们张大少爷的训斥义正言辞,充满凛凛正气,训得漂亮母老虎和漂亮丫鬟都是俏脸一红,赶紧放过那船家过来检查灵柩,还好,灵柩连半颗水珠都没有沾到,更没有破损。这时,那船家也过来哭丧着脸解释道:“公子,小姐,实在对不起,小人这条船年久失修,经常渗水,刚才小人本想钉块木板堵住渗水的地方,没想到锤子敲得太重了一些,一下子就敲了一个大洞……。” “算了,算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怪不得你。也幸亏老夫人的灵柩没碰到水,否则我绝对饶不了你。”咱们的张大少爷挥挥手,无比大度的放过了追究那船家的责任。见张大少爷如此说,那漂亮母老虎也不好意思继续追究,便向船家问道:“那你的船还能不能修好?什么时候能修好?如果修不好,我们可要换船了。” “修好,当然能修好。”那船家象是怕被要求退船银,赶紧答道:“小人的儿子已经去买材料了,一会买来了就马上修。不过,今天之内怕是没办法修好了,起码得修到明天早上去。” “明天早上,那我们今晚住那里?二娘的灵柩难道要露天过夜?”漂亮母老虎有些犯愁----虽说她现在已经不缺住店的钱,但一般的客栈也不会让棺材进店啊。丫鬟秀儿插嘴说道:“小姐,我们还是换一条船吧,这条船破成这样,根本不能坐。” “熊小姐,请恕小生插嘴一句,灵柩换船不吉利。”咱们的张大少爷好心提醒道:“为了不惊动老夫人的在天之灵,依小生看来,小姐还是在临清住上一夜,等船修好再走的好。再说了,临时要找运送灵柩的船,怕也没那么容易。” 张大少爷的话还算有点道理,这年头的人一向都迷信无比,拉空棺材都觉得晦气,就更别说装有死人的棺材了----所以漂亮母老虎在镇江花了高价才雇到这么一条老旧得快散架的破船。那漂亮母老虎当然也知道这道理,不由更加犯愁,为难道:“那该怎么办?不知道这里的客栈让不让灵柩进店?” “熊小姐,不必焦急。”咱们的张大少爷等得就是这句话,马上摆出一副古道热肠的模样,拍着胸脯说道:“小生在临清城里房舍颇多,小生这就叫人去腾一个空院子出来,让老夫人的灵柩进去过夜,熊小姐和这位姑娘,也可以住到那里去休息一夜。”----咱们的张大少爷说到这,躲在人群中看热闹的马俊和吴二少等一帮纨绔子弟顿时恍然大悟,个个心中惨叫,“操,今天这五十两银子输定了!进了狗少的家,这漂亮母老虎还想清白着出来么?” “这……不太合适吧?”漂亮母老虎有些动心,红着脸客气推辞。咱们的张大少爷表情异常严肃,朗声说道:“熊小姐,你千万不能说这样的话,老夫人对我张好古恩重如山,莫说她的灵柩在小生的家中过夜,就是葬于张家祖坟之中,又有何妨?更何况小生还想乘着这个机会,顺便请一些和尚道士为老夫人念经渡,回报老夫人的恩德之万一。” 漂亮母老虎心中暗叫侥幸,自己的家里突遭飞来横祸,亲戚朋友和父亲的故旧同僚害怕惹祸上身,纷纷与自家断绝来往,世态之炎凉,让人灰心。没想到二娘无意之中救下的人,在此一刻却如此热情的伸出援手,出钱出力不怕忌讳的帮助自家----这样知恩图报的好人,天下能有几个?当下漂亮母老虎也不再推辞,只是羞答答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张公子了。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熊瑚没齿难忘。” 第四章 来头不小 (ps: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新人求援,求点求票求收藏,你的支持,是纯洁狼码字的动力。) “熊瑚?原来这漂亮小妞叫熊瑚。”咱们的张大少爷心中暗喜,忙向张石头吼道:“石头,马上叫他们把老夫人的灵柩抬到咱们家在城南的宅子里,多给赏钱!再叫那里仆人准备三牲祭品和上好酒席,迎接老夫人的灵柩和熊瑚小姐。” “好鳓,少爷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张石头心领神会的答应,同时在心里暗暗琢磨----少爷要小姐,丫鬟总该归我吧?咱们的张大少爷则转向漂亮母老虎熊瑚,彬彬有礼做了一个邀请姿势,“熊小姐,请随小生来,到了街上,小生就叫人给你雇轿。” “多谢张公子,但轿子就不必了。”熊瑚粉脸通红,羞答答跟在了张大少爷的背后。 事情到了这步,咱们的张大少爷基本上可以说是已经稳操胜券了,只要把漂亮母老虎熊瑚骗进家里,然后再喂她吃一些掺有特殊作料的上好饭菜茶水,咱们的张大少爷今天晚上就可以好好的享受一番美人如玉,然后还可以从一帮狐朋狗友手里讨要赌债,财色兼收。可天不遂人愿,就在这时候,一向和咱们张大少爷不对付的伍庆和伍志两兄弟不知从那里钻出来,伍庆指着咱们的张大少爷叫道:“张狗少,你又想把人家小姐骗到家里灌蒙*汗*药,是不是?” “漂亮小妞,你千万别上当!”鼻青脸肿的伍志也来拆台,大叫道:“这个张好古外号叫狗少,是我们临清城里有名的刁棍无赖,最喜欢诱奸良家少女,你要是进了他家里,绝对要被他给糟蹋了!” “放屁!张石头,给我打!”即将得手却横生枝节,咱们的张大少爷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拣起石头就冲上去准备揍伍家两兄弟。但故意拆台的伍庆和伍志两兄弟嚷完这两句话,马上就钻入人群消失不见。倒是围观的临清百姓大都知道咱们张大少爷的底细,又知道张大少爷是打算干伤天害理的事,纷纷笑而不语。 “站住,狗杂种,今天我不抽死你们这两个小崽子,我就不姓张!”张大少爷益暴跳如雷,几乎想把伍家两兄弟给撕了喂狗。可就在这时候,咱们的张大少爷忽然感到脊背凉,一股无形的杀气笼罩全身,张大少爷慢慢回过头来时,立即便看到漂亮母老虎熊瑚一张俏脸已经变成了铁青色,双手还在把指关节捏得噼里啪啦做响………… “熊小姐,你千万不能听那两个小崽子的鬼话。”张大少爷一步步后退,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是好人,我真是想帮你,也没打你的坏主意……妈呀!救命----!” “淫贼!我杀了你!”几乎气疯的熊瑚大虎威,一个纵身跳起,连环两脚踹在张大少爷背上,一下子就把可怜的张大少爷给踢了个狗吃屎。不等张大少爷爬起来,熊瑚已经骑到张大少爷背上,粉拳有如雨点一般接连砸下,一拳比一拳狠,一拳比一拳毒,直把咱们的张大少爷打得满头生包,哭爹喊娘,最后咱们的张大少爷抵抗不住,干脆两腿一蹬,口中吐着白泡沫晕了过去………… ……………… 恶有恶报,诱奸民女未遂又惨遭毒打张大少爷呻吟着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到家中自己卧室的床上,旁边还有张大少爷的十一位娘亲在哭哭啼啼,父亲张老财则愁容满面,不断唉声叹气,大骂咱们张大少爷的不听话和调皮捣蛋。 不过在看到张大少爷醒来,刚才还哭得死去活来的十一位娘亲要不就是喜极而泣,就不就是喜极而叫,个个大呼小叫,欢喜非常,刚才还在骂骂咧咧要等儿子醒来找儿子算帐的张老财也是笑容满意,赶紧推开十几个老婆,爬到儿子面前激动说道:“小祖宗,你总算是醒了,老子为了你可是差点给急死了,你现在怎么样?还疼不疼?” “爹,我疼。”张大少爷从前任的记忆中认出这个大胖子的身份,哼哼唧唧的呻吟答应----张大少爷这可不是撒娇,那只漂亮母老虎熊瑚也不知道练的是什么功夫,揍得咱们的张大少爷到现在还是感觉头疼脑裂,全身上下无处不疼,无处不痛。 “快,来人,快去把郎中叫来。”张老财最小的老婆、同时也是张大少爷的亲娘紧张尖叫,那模样之焦急,就象生怕郎中来晚了缺德儿子就会没命一样。张老财的其他老婆也非常紧张,手忙脚乱的或是叫郎中或是喂水喂药,简直把张大少爷当亲儿子一般看待。而张老财本人虽然恼怒独生儿子在外面胡作非为,但独生儿子毕竟是十代单传的独苗,张老财还是急得直跺脚,几乎是把去叫郎中的仆人给踢出门去办事。 “爹,那只漂亮母老虎呢?就是那个在码头上打我的母老虎。”喝了两口水回过神来,咱们的张大少爷马上又想起把自己打晕过去的漂亮母老虎。张老财一听就火冒三丈,忍不住骂道:“混帐东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女人?她滚了,昨天把你打昏过去就走了!” “爹,你为什么不叫官府抓住她?”张大少爷委屈的大叫起来,“那只母老虎打我的时候下手这么毒,简直就是图财害命,你怎么不把她抓起来让她吃官司?” “啪!”张老财怒不可遏,头一次亲自动手抽了咱们张大少爷一记耳光,打得张大少爷脸颊肿,连最拿手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绝招都忘记得干干净净。张老财的十一老婆也没因此和丈夫哭闹,反而拉着张大少爷的手哭泣道:“我的小祖宗,你就少给你爹惹点事了。那个小贱人来头很大,咱们家惹不起啊。” “娘,那只母老虎到底是什么来历?连咱们张家都惹不起?”张大少爷有些糊涂----张家虽然不是官宦之家,可有的是金子银子,要想让县太爷俯听命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张大少的亲娘哭骂道:“那个天杀的小贱人是朝廷前任兵部尚书的女儿,虽说她爹现在犯了事下了天牢,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临清的县令根本不敢抓她,你爹也没办法,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了。天杀的狗县尊啊,平时里吃咱们家的拿咱们家的,到了这时候,简直比个娘们胆子还小!” “前任兵部尚书的女儿?”张大少爷摇摇还在晕头转向的脑袋,转向张老财问道:“爹?兵部尚书?那个前任兵部尚书?” “熊廷弼。”张老财咬牙切齿的答道。 “熊廷弼?!”张大少爷腾的一下坐起,目瞪口呆的惊叫道:“她是熊廷弼的女儿?就是那个曾经当过辽东经略使、几次打败过努尔哈赤的熊廷弼的女儿?” “对,就是他。”张老财有些惊讶的点头,心说老子这个傻儿子竟然还能知道辽东经略使这个官名,还能知道熊廷弼和努儿哈赤----难道祖宗显灵,让老子这个傻儿子开点窍了? “熊廷弼?熊廷弼!熊瑚竟然是熊廷弼的女儿?我竟然差点把熊廷弼的女儿骗到手了?”张大少爷懊恼的猛敲自己脑袋----咱们的张大少爷上辈子虽然是毕业于野鸡大学,但熊廷弼的名字还是听过的----大明朝后期的军事天才啊,以书生身份领兵,打得满清八旗不敢窥视关内一眼,他如果不是被奸臣小人陷害致死,满清鞑子未必能够杀进中原,说不定还会被他消灭在关外!总之一句话,这老东西打仗的本事说不定还在袁崇焕之上!而咱们张大少爷差点就做了他的便宜女婿,这复杂滋味就是笔墨无法描述的了。 “儿啊,你别犯傻打自己,别怕,娘和你爹都会护着你。”见张大少爷懊恼锤打自己的脑袋,张大少爷的十一位老娘和张老财都误会了张大少爷的意思,十一位娘亲是拉住张大少爷的手,张老财是劝解道:“儿子,你别怕,也别急,老子已经在县令那里打听清楚了,熊廷弼那个老东西已经在京城下了天牢,说不定今年秋决时就会被杀头,等他一死,老子马上花钱就买通官府收拾他家那个小丫头片子,给你报仇雪恨!” “熊廷弼还没死?”张大少爷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爹,你确定熊廷弼那个老东西还没死?” “没死,不过已经判了死刑了。”张老财点头答道。张大少爷闻言大喜过望,一拍大腿笑道:“没死就好,这事还有救!” “没死就好?”张老财和他的十一个老婆面面相窥,实在搞不懂缺德儿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而咱们的张大少爷笑得嘴都合不拢,心里那盘如意算盘的算盘珠子早就拨打得劈里啪啦作响----既然熊廷弼还没死,那也就是说这大明天下还有救,自己如果想个办法救出熊廷弼,让他暂时保住脑袋,那么将来辽东战事紧张的时候,皇帝十有**会重新启用熊廷弼,说不定就能把满清鞑子挡在关外或者灭在关外!这么一来,自己既不用担心满清鞑子入关后被杀头,也不用担心下半辈子拖着一条猪尾巴过日子,说不定熊廷弼还会在感激之下把女儿熊瑚嫁给自己,那自己不仅白捡一个漂亮老婆,还可以把熊瑚娶过来搓圆捏扁,一雪码头之耻! 想着想着,咱们张大少爷傻笑着,口水不知不觉间就流出了嘴角,吓得张老财和张大少爷的十一位娘亲又是一阵大呼小叫,“郎中!快叫郎中!我儿子的脑袋被打傻了…………!”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咱们的张大少爷一直趴在床上养伤,一边哼哼唧唧的享受漂亮丫鬟的温柔服侍,一边盘算如何将熊廷弼营救出狱。可这不盘算还好,仔细盘算之下,咱们的张大少爷很快就现自己之前想得实在是太简单太单纯了。想把熊廷弼救出大牢,别的不说,张大少爷就算想用银子行贿,在朝廷上没有门路,放糖衣炮弹也找不动地方开炮----毕竟张大少爷家祖上只是百年前出一个盐法道,从那以后沦落为乡下土财主,和朝廷权贵毫无交情,想要从刑部天牢里捞人无异于难如登天。而且熊廷弼究竟为了什么入狱,陷害他的奸佞小人是谁,如果想要救他应该走谁的路子,这些事情张大少爷全都是两眼一抹黑,想要救熊廷弼更是老虎啃刺猬----无处下嘴。 “唉,如果我家在朝廷里有什么亲戚就好了。”张大少爷叹了口气,很是后悔当初没找一个朝廷权贵之子借尸还魂,否则也不会象现在这样有钱无权了。不过想到这里的时候,咱们的张大少爷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张好古的故事----被一个贪财的算命先生蛊惑,傻头傻脑的进京赶考,不小心撞了魏忠贤九千岁的马,差点被杀头,结果却因祸得福,被脑袋忽然短路的魏忠贤派人拿名片送进考场,一个字没写就得了一个一甲第二名,榜眼及第,后来又平步青云,连连升官,最后竟然还在魏忠贤倒台后连升三级,入阁拜相,当上了大明朝的宰相!要是这个故事是真的话,张大少爷通过魏忠贤那条线去救熊廷弼就容易得多了。 “这个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呢?明朝到底有没有一个叫张好古的宰相?”张大少爷仔细翻阅起他脑海中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但翻来翻去,张大少爷还是悲哀而又郁闷的现,自己的历史知识中,只知道这个年代有一个叫魏忠贤的太监在朝廷上比较牛叉,剩下的就连当朝宰相是谁都不知道了。----当然了,要是咱们的张大少爷知道明朝自胡惟庸之后已经不设宰相的话,肯定会更加郁闷………… “少爷,少爷。”张石头在窗外小声的叫喊把张大少爷从深思中拉了回来。张大少爷没好气的喝道:“嚎什么丧?有话给我滚进来讲!” 偷偷从窗外探头进来,看到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张石头这才翻窗子进房,点头哈腰的赔笑道:“少爷,真是对不住,这两天老爷还在为码头上的事生小人的气,所以小人不敢当着老爷和其他人的面进来,也没机会来看看少爷。今天听说老爷去城外看佃户们春耕去了,小的才敢过来探望少爷。”说到这,张石头又关切的补充一句,“少爷,你现在怎么样了?听郎中说,那只母老虎打到了你的脑袋,恐怕会影响到脑子。” “没事,少爷我福大命大,死不了。”张大少爷大方的一挥手,又问道:“对了,上次少爷我被那只母老虎打昏以后,到底生了什么事?详细给我说来听听。” “少爷,当时你可真是险啊。”张石头叹了口气,这才将那天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原来那天张大少爷被漂亮母老虎熊瑚打昏过去后,熊瑚怕闹出人命,主动住手让张大少爷捡了一条小命,后来张老财和临清县令都闻讯赶到了现场,刚开始张老财看到独生子被打成那样,是逼着临清县令拿人报仇,不曾想熊瑚却亮出她自己的身份,搬出她父亲兵部尚书熊廷弼的牌子吓人,吓得临清县令屁滚尿流赶紧放人,也吓得张老财再不敢追究,熊瑚这才另外雇了一条船,拉着她过世二娘的灵柩去了北京。----最让咱们张大少爷郁闷的是,熊瑚雇船用的银子,竟然就是他给熊瑚送去的奠仪。 “这可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亏大了。”张大少爷无比的搔搔脑袋,叹气说道:“算了,就当少爷我行善积德吧,反正她老爹也快被砍头了,还得被传九边,打击小丫头的还在后面,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 “少爷,你可真是一位大好人。”少爷出乎预料的没有大雷霆,从小和张大少爷一起长大的张石头不免有些惊讶,不过张石头更惊讶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拍马屁后又追问道:“少爷,你怎么说她老爹快被砍头了?还说她父亲要被传九边?” “历史书……。”张大少爷本来想说历史书上写着,话到嘴边才现不妙,赶紧改口骂道:“笨蛋!那个老东西被杀了头,熊瑚那只漂亮母老虎也就没了靠山,少爷再把她抓住的时候,还不是想把她捏扁就捏扁?想把她搓圆就搓圆?” “哦,原来如此。”张石头恍然大悟,又奸笑着建议道:“少爷,要不咱们象往常一样----去找几个和尚道士做场法事,让她父亲早些被砍头?” “操!”张大少爷鼻子差点气歪了,心说老子正在这里头疼怎么救熊廷弼,你还要找和尚道士给他做法事,诅咒他早死?不过张大少爷正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心道:“对啊!我既然没办法知道张好古的故事究竟是不是真的,那还不如上街去找算命的算算,如果真的有算命先生说我进京赶考能够高中前三,那不就证明那个故事是真的了?”想到这里,张大少爷从床上一跃而起,喝道:“石头,服侍少爷我穿衣服,咱们上街逛去。” “上街?”张石头先是一楞后是一惊,忙劝阻道:“少爷,你的病还没全好,最好还是不要乱动,否则老爷知道了,我的屁股就要被打开花了。” “少废话,你要是不去,少爷我现在就叫人把你屁股打开花!”张大少爷很直接的威胁道。知道张大少爷狗熊脾气的张石头被逼无奈,只好服侍张大少爷换好衣服,张大少爷也怕十一位娘亲知道,带上一些银子和那把前任张大少爷从不离身的春宫画扇,领着张石头翻窗爬墙就溜出了家门。 想知道给咱们张大少爷算命的神棍骗子是谁吗?请看下章。 第四章 命中注定的贵人(上) (ps:收藏和推荐票至今没有破千,老朋友们难道已经忘记纯洁的狼了?) 临清城还是那么的繁华,时近正午,街道上仍然游人如织,人声鼎沸,街道两旁也是摊摆长龙,百商具全,堪堪一副繁华盛世的景象。不过这样的情景看在眼里,对张大少爷来说却又是一番别样滋味,“如果不赶紧想个办法拯救大明,那么要不了几年,满鞑子就要进来,把这里杀得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了。----本来这些人被杀光杀绝都没什么,如果杀到少爷我的头上,那麻烦可就大了。” “少爷,你一定要出来逛街,那我们到底去那里?”张石头问道。张大少爷把春宫扇一合,用扇柄拍着掌心说道:“找算命的,你给少爷仔细看好了,那个算命摊子上最热闹,咱们就去那里。” “算命?少爷你一向不是不信那些玩意吗?”张石头现自己越来越捉摸不透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张大少爷了,不过张石头毕竟是咱们的张大少爷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仆人,虽然还不理解大少爷的用意,但还是恭恭敬敬的遵从命令,和张大少爷一起转动贼眼,满大街的寻找算命先生。 临清城有运河码头,市面繁华,街上打着活半仙和某铁嘴招牌的算命先生自然不少,生意不错的也不在少数,所以没过多久,张大少爷就瞄上了一个打着谢半仙幌子的算命先生----主要是这个谢半仙的摊子旁围了一大堆人,和张大少爷记忆中那个断定自己能考中状元的算命先生很象。心里大概有了一点底后,张大少爷推开人群,凑到那谢半仙摊子前,却不主动开口说话,准备等这谢半仙说那句----“哎呀!这位老兄,你双眉带彩,二目有神呢,可做国家栋梁之材,这要是上京赶考,准能得中。” “哎呀!”谢半仙果然惊叫起来。张大少爷先惊后喜,心说难道张好古那个故事是真的?不曾想谢半仙又接着说道:“这不是张少爷吗?少爷今天光临小摊,是想算姻缘?还是想算财运?” “不对呀,不是这句啊?”张大少爷满腔的欢喜顿时飞到了九宵云外,不过张大少爷不肯死心,又冷哼着说道:“都不是,本少爷想算前程,你给少爷我算算,少爷我这次进京赶考,能考中状元不?” 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在场的临清百姓就已经忍俊不禁,只是惧怕张大少爷的势力没敢当面笑出来,张石头和谢半仙则张大了嘴巴,半天不敢说一句话。倒是张大少爷早有心理准备,见谢半仙那副模样心里就有底,赶紧给自己开脱道:“别急,少爷我看到前些日子天天有进京赶考的举子路过临清,就开个玩笑----怎么样?最近生意还好吧?” “托少爷的福,生意还算不错。”那谢半仙松了口气,忙赔笑道:“大少爷如果想问婚姻和财运,请尽管说。”张大少爷大失所望,也懒得废话,直接领上张石头掉头就走,没走多远,身后就响起一片巨大的嘲笑声,隐约还听到人一边笑一边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也想考状元?是不是前天在码头被人打昏了头,到现在还没睡醒?”就连张石头都在旁边小声埋怨道:“少爷,你这个玩笑开大了----临清城里谁不知道你从小就没念过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拿什么考状元?” “谁说我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少爷我会用简体字写张好古这三个字!”张大少爷万分郁闷的嘀咕,把扇子又一甩,不死心的向一旁偷笑的张石头喝道:“石头,走,继续找下一个算命先生。” 在谢半仙面前出了点小丑,张大少爷学精乖了许多,再不直接去问那些算命先生自己能不能考中状元了,而是回忆着张好古连升三级的故事,满大街的找算命摊子碰运气,每遇到一个算命摊子总要转上三圈,等待命中注定那个算命先生出现。但还是那句话,前任张大少爷的名声在临清城里实在太响,差不多是个人都知道张大少爷目不识丁,算命先生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自讨没趣来昧着良心说咱们新任张大少爷这一科肯定能高中状元,所以张大少爷和张石头的四条腿都快跑断了,却楞是没一个算命先生对咱们的张大少爷来上一句,“哎呀!这位老兄,你双眉带彩,二目有神……。” 转悠了一个多时辰,前后两辈子都是娇生惯养的张大少爷逐渐吃不住劲了,在临清城里一座还没完全修好的桥上寻了桥墩坐下来,一边摇着扇子休息一边心里琢磨,“难道张好古那个故事是虚构的?否则的话,说我会考中状元那个算命先生怎么没出现?或者说是时间还没到,可今天已经是正月二十六了,会试就要开始了,再不出现的话,我可是连赶到京城的时间都没有了?他娘的,难道相声里说的那个张好古的故事全是假的,历史上只是有一个叫做张好古的土财主少爷,根本没有什么连升三级的事?” 张大少爷的心情本来就够不好了,陪着张大少爷逛街的张石头却不识趣,凑上来问道:“少爷,你今天不是说出来找算命先生吗?找了那么多算命先生,你怎么又不问一句,就在他们的摊子旁边转悠?”张大少爷心里正烦,摇着扇子懒得理会张石头,张石头却又更近一步,关心的追问道:“少爷,郎中说你脑子受了伤,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要不,小的再送你去郎中那里看看?” “滚,少烦我。”张大少爷心情极度不好,抬腿一脚踹在张石头身上。虽说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从小一起长大,这一脚用的力气没有多大,但为了让张大少爷消气,张石头还是无比夸张的连退十几步,嘴上大叫大嚷,“哎哟,少爷,你的武艺真是越来越高了,小的快被你……。”没等张石头的马屁拍完,张石头忽然感觉自己的屁股象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个杀猪般的惨叫也响了起来,“哎哟!你小子走路不长眼睛吗?” “直娘贼,轻轻撞你一下,嚎什么嚎?想敲竹杠啊?”张石头知道没撞上多大劲,便毫不在乎的乱骂着回头去看情况,但一看之下,张石头不由有些傻眼,原来被他撞到那人生得十分瘦小,身高不满三尺,尖嘴猴腮,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乍一看去,几乎一只猕猴没什么两样----准确来说,长得和山东名人武大郎有得一拼。所以张石头这一撞虽然不重,却把他给撞了个四脚朝天。张石头无奈,只好上去把那尖嘴猴腮给搀起来,客气的道歉道:“这位先生,实在抱歉,我刚才真没看到你,你没摔着吧?” “没事,没事。”那尖嘴猴腮也还算通情理,见张石头态度前倨后恭,也没继续追究,挥了挥手就站了起来。直到此刻,咱们张大少爷和张石头才现这个尖嘴猴腮手里还拿着一个算命先生用的幌子,上面除了画了个八卦外还写着三个字‘宋铁嘴’----这三个繁体字有两个都和简体字一样,所以张大少爷连猜带蒙也看了个大概明白。 “咦?莫非他才是我命中注定的算命先生?”张大少爷万分失落的小心肝又骚动起来。可那尖嘴猴腮的宋铁嘴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回过身又把一个白苍苍的老头搀上了桥,径直从张大少爷身边走了过去。张大少爷心中有气,暗骂一声正准备回家吃饭,那宋铁嘴和那老头却又在一个木桩子旁边站住,指着那个建桥所用的木桩,在老头耳边神神秘秘的低声嘀咕起来。 “干什么?”张大少爷万分好奇,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偷听,隐约听到那宋铁嘴低声说道:“老人家,你可以去找那些建桥的工匠帮忙,让他们把那张写着你儿子名字的符贴到这根木桩顶上,这样一来,工匠只要往这根木桩上敲一锤,就可以把你那个打老娘的不孝儿子精气带走一点,敲上十天以后,你那个不孝子就会……。” “叫魂!”张大少爷醒悟过来。前任张大少爷的记忆里曾经说过,这个时代的江湖术士有一门奇术,通过作法于受害者的姓名、毛和衣物,便可让受害者得病甚至死亡,并可偷走受害者的灵魂精气,使之为己所用----今天这个宋铁嘴叫老头把儿子的名字符咒帖到桥桩上,摆明了就是叫魂术的一种。想到这里,咱们的张大少爷心中有气,心说好你个江湖骗子,不来给少爷算命说我考中状元,却跑去骗一个穷老头,良心简直比我还黑,等会老子非要让你尝尝厉害! “活神仙,你教我这么做,如果我儿子真的死了怎么办?”白老头哭哭啼啼的问道。那宋铁嘴笑着答道:“老人家尽管放心,只要你儿子真心改过向善,孝敬你和你的老伴,你就把我给你的另一符烧成灰,放在水里喝下,他就可以痊愈如初了。” “活神仙啊,真是活神仙啊。”那白老头千恩万谢,再三道谢后才哭哭啼啼的告辞离去。张大少爷先不作声,直到那老人走远,心情极度不爽的张大少爷这才冲上去拦住那宋铁嘴,先用扇柄狠狠敲一下他的脑袋,又一把揪住他的的衣领,狞笑道:“好个妖道,竟然敢在我们临清城里用叫魂妖术,教唆亲爹坑害亲儿子?走,跟少爷我上衙门去!”从小和张大少爷穿一条裤子的张石头心领神会,也是叫道:“如果不想上衙门也行----拿封口费来!” “这位老兄,你都听到了?”宋铁嘴挨打却不慌不忙,仅是操着一口外乡口音反问道。张大少爷奸笑道:“听到了又怎么样?石头,来帮少爷我把这个妖道抓到衙门。” 张石头答应一声,过来就要提那宋铁嘴,不曾想那宋铁嘴又说道:“且慢,这位老兄,请听宋某先把此事原委说完如何?”张大少爷冷哼道:“说什么说?少爷我就不信了,你能说出一朵花来?” “这位老兄,你可知道刚才那位老人为何狠心叫他亲儿子的魂?”宋铁嘴微笑道:“因为他的独生儿子二十几岁了,成天还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那又有什么错?少爷我还不是一样?”张大少爷理直气壮的问道。宋铁嘴笑道:“这位老兄,你的家境容许你这样玩啊。----别的不说,光凭你手里这把唐伯虎的春宫画扇,就足可以一两户人家终生吃喝不愁。那位老人家靠务农为生,家里养得起这样的儿子吗?更何况他的儿子还虐待父母,昨天就因为没从亲娘那里要到钱去赌,就提棍子把他亲娘毒打了一顿,这样的事,老兄你做得出来吗?这样的儿子,害他一两次又如何?” 张大少爷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虽然自己前后两辈子都已经算是坏得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了,却从没有干过一件虐待父母的事,那个老头养出这样的儿子,是应该好好教训一下。不过张大少爷并不肯就此罢休,又恶狠狠的向那宋铁嘴问道:“就算是这样,你可以叫老头把他的不肖儿子扭送衙门啊?” “老兄,事情可没简单。”宋铁嘴笑嘻嘻的说道:“如果直接把他儿子扭送衙门,打了几十板子放出来,他儿子还不得更恨父母啊?”说到这,宋铁嘴叹了口气,又苦笑道:“再说了,这位老兄,你真相信世上有叫魂邪术啊?就算真有,我也不会。” 张大少爷楞了一下,又问道:“那你是在骗那个老头?” 宋铁嘴摇摇头,微笑着解释道:“其实我只是想吓吓那个老头的不孝子,等老头把符咒用了以后,我就去他儿子耳边放风,让他儿子知道这件事。世人多信鬼神,他儿子知道这件事后,没病也得吓出一身病,我再出主意让他儿子回家去孝顺父母,恳求父母原谅,除去他身上邪术,说不定就能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儿子改过向善,从此善待父母,这样才是长远之计啊。” 听到这里,张大少爷不免对这个宋铁嘴产生几个佩服,这个委婉劝善的法子,确实比较有效。弄明白了这点,张大少爷便松开那宋铁嘴的衣领,哼道:“算你还有点小聪明,不过你要是敢骗本少爷,少爷我绝对让你把牢底坐穿!” “老兄放心,宋某干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宋铁嘴笑眯眯的答道。张大少爷又冷哼一声,这才向张石头喝道:“石头,走,咱们回家吃饭去。” 事情到了这步,本来就应该烟消云散的,可坏就坏在那宋铁嘴也准备离开时间,忽然又摸了摸被张大少爷打出大包的脑袋----宋铁嘴心里马上就来了气,心说你小子下手还真狠,不分善恶好坏青红皂白就乱敲脑袋,差点把宋爷我的脑袋都打破了!不行,得让你吃点苦头!想到这里,宋铁嘴忙向张大少爷招呼道:“这位老兄,请留步,宋某还有一言奉上?” “什么事?”张大少爷回过头来,懒洋洋的问道。宋铁嘴笑眯眯的说道:“这位老兄,我看你双眉带彩,二目有神呢,可做国家栋梁之材,这要是上京赶考,准能得中。” “你说什么?”张大少爷如遭雷击----这一段话关系到张大少爷的前途命运,张大少爷在记忆里复习了不下一百遍,可现在真正一个命中注定的算命先生在张大少爷面前说出这句话,张大少爷还是觉得呼吸停顿,心脏跳得几乎蹦出胸口,脑海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难道那个故事是真的,我真的能混得一个官做?” “姓宋的妖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张石头不乐意了,心说少爷上京赶考?少爷一个字都不认识,拿什么考啊?不过就在张石头准备找这个胡说八道的宋铁嘴算帐的时候,咱们的张大少爷忽然一把将他推开,激动万分的向宋铁嘴问道:“你说我上京赶考,准能得中吗?” “有戏,坑这傻小子白跑一趟北京城也不错。”开始挨了张大少爷一记耳光的宋铁嘴心中暗乐,便大模大样说道:“只要少爷进京,我保你中前三名,你要得中之后,我喝你的喜酒。” “好,就冲你这句吉言,少爷我这趟京城去定了。”张大少爷潇洒的把扇子一合,扇柄往掌心一拍,喝道:“石头,赏他二两银子。” “少爷----!”张石头杀猪一样嚎叫起来,心说少爷的脑子肯定是真出毛病了,这个姓宋的算命先生分明是在胡咧咧,少爷竟然还赏他银子?而且还是赏二两银子的天价? “少废话,叫你打赏就打赏!”张大少爷哼道。张石头无奈,只好按吩咐掏出二两银子,塞进那满面笑容的宋铁嘴手中,咬牙切齿的说道:“拿好了,这是我们少爷打赏你的!”说到这,张石头又压低声音,更加咬牙切齿的说道:“少爷不进京的话,这二两银子给你没关系----要是我们少爷听了你的鬼话,真的去了京城,回头我非砸了你的摊子不可!” “那是你家少爷傻,干我屁事?”宋铁嘴心里嘀咕,笑眯眯的接过银子,暗岸打定主意,等把那个老头的不孝儿子给整治了,自己就马上走人,继续云游四方,让张大少爷找人算帐都没地方找去。 “石头,咱们回家。”终于找到了命中注定的算命先生,咱们张大少爷的心情立即变得极好,打算回家仔细琢磨是不是真的跑一趟京城。那边张石头哭丧着脸跟上,待得喜气洋洋的张大少爷走远,张石头又快步跑回来,揪住那宋铁嘴的衣领,恶狠狠的压低声音问道:“姓宋的,你叫什么名字?住在那里?” 宋铁嘴是个云游术士,自然不怕张石头真会找上门,便微笑着如实答道:“我姓宋名献策,住在城里的恒通客栈,这位小哥如果想找我的话,随时可以到客栈来。”但很可惜的是,咱们沉浸在狂喜中的张大少爷已经走远,压根就没听到宋铁嘴的宋献策这个名字。 第六章 命中注定的贵人(下) (ps:零点已过,各位朋友手里有的是票,就别吝啬了…………) “什么?少爷你要去京城?还要不告诉老爷悄悄去?你去京城干什么?” 回家的路上,张大少爷把自己进京的打算悄悄告诉了忠仆张石头----没办法,咱们张大少爷初到大明人生地不熟,不带上比猴还精的张石头,张大少爷出了临清城,保证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只是没想到张石头听到张大少爷的打算后,先是失声惊叫,然后马上劝阻道:“大少爷,你可别乱来,你长这么大了还没出过远门,一下子就要跑到京城去,老爷肯定不会答应。”说到这,张石头猛然想起刚才的事情,忙补充道:“少爷,你该不会是真的听了那个宋铁嘴的鬼话,打算进京去考状元吧?” “对。”张大少爷点头承认。张石头更是瞠目结舌,半晌才象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少爷,你傻了吗?那个宋铁嘴摆明了是说些甜言蜜语骗你银子,你还当真了?说……说句犯上的话,少爷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拿什么考状元?” 张大少爷当然不能把实情告诉张石头,稍微盘算了一下以后,张大少爷招手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笨蛋,你以为少爷我真是因为宋铁嘴那几句鬼话就去京城啊?你还记得不,那只漂亮母老虎熊瑚是要去那里?京城!”张石头楞了一下,忙点头承认,又问道:“少爷,这么说来你其实是想去找那只母老虎了?” “当然。”张大少爷淫笑点头,又奸笑道:“那天在码头上的时候,别以为少爷我没现你一直在偷看母熊瑚的漂亮丫鬟秀儿,你要是还想和她见面的话,那就回家乖乖的去准备行李,到时候少爷我想个办法,把熊瑚娶回家来做娘子,那个丫鬟秀儿就是你的了。” 有其主必有其仆,咱们张大少爷的话还没有说完,张石头的口水就已经流出了嘴角,张大少爷又趁热打铁,鼓动道:“你想想,熊瑚那个丫鬟秀儿长得有多漂亮啊?你如果一辈子窝在这个临清城里,有没有可能讨到这么漂亮的媳妇?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难道你想错过,以后就只抱着一个黄脸婆过下半辈子?” 张大少爷的话句句都打中要害,二十出头还没讨到老婆的张石头难免动心无比,不过仔细考虑了一下后,张石头还是哭丧着脸说道:“少爷,不是小的拦着你,只是这事可不是开玩笑,你从小就没离开过临清城,忽然之间悄悄离开家进京,老爷和十一位夫人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只怕你前脚出了城,老爷后脚就派人把你抓回家了。而且还有一点,那只母老虎熊瑚实在太凶了,我们进了京城就算能找得到她,只怕少爷你也没办法把她娶回家啊?” “怕什么?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咱们只要再见到熊瑚那只母老虎,就肯定有办法把她连人带丫鬟一起弄回临清。”早有打算却不能明言的张大少爷随口瞎扯,又皱眉道:“至于老头子这边,是得防着他派人来抓我们,否则他回来现少爷我不在家,肯定要到处去找。”琢磨到这里,张大少爷一拍大腿,喜道:“对了,有办法让老头子抓不到咱们了。” “什么办法?”张石头赶紧问道。张大少爷奸笑道:“别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别罗嗦了,快回家收拾行李,乘着还没天黑赶快动身。” 张石头将信将疑,又实在细胳臂扭不过大腿,只得咬牙决定赌上一把,“好吧,既然少爷你执意要去,小的就陪你走上这一趟。不过将来老爷如果追究起来,少爷你可要给小的说几句好话。”张大少爷咧嘴一笑,安慰道:“放心吧,如果老头子真的把我们抓住了,少爷我全抗下来,不关你事。” ………… 好不容易说服张石头同行,当下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一主一仆两个活宝立即行动起来,先是翻墙回家分头行动,张石头摸到张大少爷房间里收拾衣服行李,张大少爷则通过记忆找出前任张大少爷偷配的银库钥匙摸进张老财的书房,打开张老财用来收藏贵重财物的密库,搜刮出厚厚一大叠银票和满满一大包金叶子金元宝,又装了不少极其贵重的珠宝,这才偷偷摸回自己的房间与张石头会合。 刚进门,张石头就举起一个包裹说岛:“少爷,东西都准备好了,按你的吩咐,你和我都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还有一点零用的碎银子。”张大少爷点点头,又让张石头拿出房中已经积满灰尘的笔墨纸砚,吩咐道:“石头,快,给我家老头子留一封信,就说少爷我要进京去考状元,叫他不用担心,少爷考上状元就会回家或者接他去京城享福。还有,告诉老头子,少爷我是坐船进京,叫他不要去追。” “考上状元接老爷进京城享福这句就免了吧?”张石头心中嘀咕,按吩咐写下了书信。张大少爷这才又提溜起随时不离身的春宫画扇,让张石头背上两个包裹,再次翻墙离家而去。可是出得家门后,张大少爷却不往码头的方向走,反而领着张石头直奔市场,张石头疑惑问道:“少爷,你不是说坐船吗?怎么不去码头?” “笨!”张大少爷用扇柄敲一下张石头脑袋,没好气的说道:“我已经让你在信上说了要坐船进京,老头子回家来看到书信,还不得派十条八条船到运河上追少爷我啊?去买两匹马走6路,这样老头子就追不着咱们了。” “哦,原来是这样。”张石头恍然大悟,夸奖一句少爷真聪明,又建议道:“少爷,那我们也不别浪费时间去买马了,直接在家里牵两匹算了。” “蠢货!我家那么多佃户仆人,当年老头子怎么就选了你当我的伴读?这不是丢少爷我的脸么?”张大少爷鼻子差点没气歪了,用扇柄猛敲着张石头的脑袋吼道:“老头子回来现家里少了两匹马,还能猜不到我们是走6路去京城?” “哎哟,少爷我全明白了,你厉害,厉害。”张石头抱着脑袋惨叫,心中感慨道:“少爷的聪明真是用错了地方,要是用在读书上,这次进京城说不定真能考上一个状元探花什么的。” 事情的展一切都在咱们张大少爷的掌握之中,张大少爷的有钱老爸张老财傍晚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儿子的伤势病情有没有好转,不曾想却看到了张石头留下的那封书信,张老财顿时急得差点没晕过去,赶紧派人到码头雇船,沿着运河北上去追儿子,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派出去的人追到德州吴桥都没看到张大少爷的影子。最后还是到了第三天,有人说在集市上看到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买马,张老财才知道自己上了宝贝儿子的恶当,再派人沿着6路官道去追时,却是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混帐东西,就凭你那点本事就想考状元?等你回来,老子就给你找一个又丑又凶的婆娘,把你管住!”愤怒之下,张老财一句话堵住咱们张大少爷的所有退路…………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说张老财和张大少爷的十一位娘亲在家里心急如焚,大骂咱们张大少爷不孝忤逆。单说咱们的张大少爷为了不被抓回家中,一路风餐露宿紧赶慢赶,日夜兼程一直赶到河间府才稍做休息,只是张大少爷两辈子都是从小娇生惯养,初遇旅途颠簸早累得够呛,所以这一休息就直接躺了两天才缓过劲来。期间,张大少爷又把张石头派了出去打听会考时间,准备按着连升三级故事里说的一样,在会考的最后一天晚上再进京城。 不打听还好,张石头将打听到的消息回报到了张大少爷的面前后,张大少爷立即就现情况不对了----大明朝的会考可不是象相声里说的那样在半夜里考,也不是象清朝那样要考生住在考场里接连考三场,而是分别在二月初九、二月十二和二月十五这三天分别举行,可以提前交卷,到天黑后三根蜡烛,既用来照明又用来限时,三根蜡烛点完就得交卷出场----这也就是说,张大少爷如果半夜进城的话,就算真的撞了魏忠贤的马被魏忠贤用名片送进考场,考试也已经结束了,考官就算想给张大少爷作弊也来不及了。 “奇怪?难道那个连升三级的故事是虚构的?可宋铁嘴对我说的那些话,又是怎么回事?”张大少爷被现实和故事里的自相矛盾弄得满头雾水,实在无法猜出其中关窍。思来想去难明究竟,咱们的张大少爷只能把牙一咬,心道:“事情都到了这步了,怎么都得去一趟京城,如果那个故事是假的,真的救不了熊廷弼和大明朝。那我就先回临清去享福,等满清鞑子杀进中原的时候,再跑到海外去当华侨不迟。” 话虽如此,但继续赶路时,张大少爷还是不死心的放慢了度,一路游山玩水的慢慢赶往京城,准备在天启五年的二月二十五那天半夜再赶到京城,看看能不能跟着给皇家运水的水车队混进京城----这可是张好古考中榜眼的关键之一。还好,临清距离京城并不算太远,一路上都是人烟稠密,世道勉强还算太平,所以咱们身携重金的张大少爷主仆很幸运的没碰到什么拦路抢劫的大盗,并且按预定的在二月十四这天入黑时抵达了北京郊区。 主仆俩到得京城时,天色已然入黑,北京九门早已关闭,本来张石头建议张大少爷在城外驿站借宿一晚,第二天天明后再进城不迟。咱们的张大少爷却一口拒绝,“不用,今天晚上就进城。”张石头一听大愁,苦笑道:“少爷,你再急也没用啊,这北京城的城门都已经关了,咱们想进也进不去啊。” “呵呵,别急。”张大少爷奸笑一声,吩咐道:“快走,咱们去找京城的西直门,从那里进城。” “从西直门进城?”张石头更是糊涂,狐疑问道:“少爷,我们在路上打听京城情况的时候,好象听说西直门是在京城西北啊?我们是从京城的西南方向过来,如果要从西直门进城的话,可就得绕一大段路了。” “没关系,绕就绕吧。”张大少爷咧嘴一笑,说道:“你没听人说吗,大明皇宫喝的玉泉山的泉水,都是半夜里从西直门运进城里,咱们的这会赶过去,说不定就能跟着水车队混进城里。” “半夜进城?用得着这么急吗?”张石头更是糊涂,对张大少爷的话不敢怎么相信。但张石头的细胳膊毕竟扭不过咱们张大少爷的粗大腿,最终还是陪着张大少爷连夜赶路,慢慢的绕向京城西直门。待到抵达西直门时,时间已是接近三更,而西直门的情况和其他城门一样,都是大门紧闭,城头上打着火把巡逻的士兵来往不绝,张大少爷也不紧,下马找了处草皮坐了下来,紧张而又激动等待命中注定那支水车队到来。 “吱嘎,吱嘎,吱嘎。”车轴转动的声音终于远远传来,张大少爷抬头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一队打着火把的马队从远处过来,马车上装的全都是水桶----不用说,肯定是历史上那队给皇宫大内送玉泉山泉水的马车队!那一瞬间,张大少爷激动得心脏几乎蹦出胸口,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吩咐道:“石头,快扶我上马,咱们跟着水车队混进城去。” “真能混进去吗?”张石头将信将疑的把张大少爷扶上马,然后自己也骑到了马背上。又过片刻,由五十多辆水车组成的车队便行到面前,张大少爷激动的向张石头使个眼色,不声不响的就跟上了车队尾巴,慢慢行向命中注定的那座城门…… 和连升三级故事中一样,水车队行驶到了西直门城下后,守军立即就打开了城门放车队入城,咱们的张大少爷主仆则揣揣不安的跟在车队后面,鬼鬼祟祟的摸向城门,可就在张大少爷主仆刚刚走到城门旁边时,城上忽然响起一个炸雷一般的声音,“那两个骑马的小子,想干什么?滚回去,晚上不许进城,要进城明天白天再来!” “被现了?不可能啊!”张大少爷吓了一跳,心说连升三级的故事里不是说了吗,张好古跟在水车队后面进城,没被人现啊? 不容张大少爷多想,城门处已经冲过来十几大明士兵,端枪拦住了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主仆,一起喝道:“回去,晚上不许进城!” 十几柄明晃晃的枪尖指到胸前,张大少爷的忠仆张石头差点被吓得尿了裤子,二话不说拉起张大少爷打马就往回跑,咱们的张大少爷则呆若木鸡的任由张石头摆布,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难道刘宝瑞(连升三级作者)那个老骗子坑我?大明朝根本没有什么张好古连升三级的事?先前算命先生的事,只是一个巧合?” ……………… 百般不解的在城外客栈呆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也就是二月十五的上午,张大少爷和张石头才慢悠悠的进了城中,京城里的繁华就不用说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简直就是摩肩接踵,看得张石头是目不暇接,不断大呼小叫,土包子气质流露无遗。咱们的张大少爷却仍然是愁眉不展,对什么都是充耳不闻,视若无睹,脑海里反复盘算头疼的也只有一个问题,“如果连升三级那个故事是假的,那我考不上功名,和魏忠贤搭不上线,那我拿什么去救熊廷弼?救不了熊廷弼,又拿什么挡住满清鞑子入关?” “闪开,闪开。”东游西逛的也不知道在街上走了多久,张大少爷的前方忽然鸡飞狗跳,人喊马嘶,一队嚣张得异常得厉害的骑士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一顶装饰豪华得更加厉害的八抬大轿冲了过来,吓得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街道上顿时乱成了一团。见此情景,张石头赶紧向张大少爷招呼道:“少爷,快闪开,肯定是有大官老爷来了。”张大少爷也不想在这个王爷到处走、高官满地爬的京城里惹事生非,拍马准备闪避。可就在这时候,一只不知道从那里飞来的黄蜂恰恰落到了张大少爷胯下座马的屁股上,被马尾巴一扫,又狠狠的蛰了一下………… “诙----!”张大少爷的座马吃疼惨嘶,足狂奔,竟然直冲那顶轿子冲了过去,张大少爷拉都不拉不住。而迎面而来的那队骑士一起拔刀惊叫,“保护九千岁!” 第七章 命中注定的功名(上) (ps:已经冲到历史类新书第一,但是仍然与第二名相差无几,随时可能被反,请各位朋友继续支持。) “咴----!”咱们张大少爷骑的瘟马忽然失控,直愣愣的冲向那顶被大队骑士簇拥着的八抬大轿。这下子那队嚣张跋扈得异常厉害的骑士可炸了锅,“呛啷,呛啷”的拔刀声络绎不绝,或是拍马上前拦住张大少爷道路,或是挺刀横胸护卫到八抬大轿的前后左右,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当然了,几乎有的骑士都吼了起来,“有刺客!保护九千岁!保护九千岁!” “九千岁?不会吧?!”张大少爷长得还算俊俏的小脸变成了死人颜色----张大少爷的历史知识再浅薄也知道这位九千岁是谁啊!紧张之下,张大少爷也不知道从那里爆出来一股神力,抓紧缰绳猛的一勒马头,那匹该死的瘟马终于站住脚步,而十几柄雪亮钢刀的刀尖,距离咱们张大少爷的鼻尖和胸膛最近者已经不到一厘米! 保护九千岁的骑士大约有两百多人,清一色穿着飞鱼服,腰系鸾带(一种两端有排须的宽腰带),手里拿的刀也是一模一样狭长略弯的绣春刀。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骑士用刀指着张大少爷吼道:“小子,竟然敢撞九千岁的轿子,你想干什么?” “刺客?坏了!”张大少爷紧张得连汗水都忘记流了----开什么玩笑?被当成企图刺杀魏忠贤的刺客,那还有命在吗?情急之中,张大少爷也顾不得多想,张口就大吼道:“我想干什么不用你管,给我闪开,我有急事!” 张大少爷话一出口,包括那些骑士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要知道,飞鱼服、鸾带和绣春刀这三种标志,就是大明朝人见人怕、鬼见鬼愁、一二品官员见了也得腿肚子抽筋的活阎王东厂锦衣卫的独家标志!大明一代敢冲着这些东厂锦衣卫活阎王大吼大叫的,除了皇帝和历代厂公、指挥使,张大少爷绝对算得上大明第一人!所以一时之间,就连那些锦衣卫都大脑暂时短路,不知道该拿张大少爷怎么办。 “***,反正是一个死,赌一把!”张大少爷知道现在求饶也不会有用,索性把赌注全押在张好古那个连升三级的故事上,摆出一副极其傲慢的架势,又大模大样的重复叫道:“你们快闪开,别耽误少爷我的大事。” 张大少爷这不重复还好,重复之下,用刀指着张大少爷那锦衣卫百户立即回过神来,怒喝道:“大胆狂徒,给我拿下!”其他的锦衣卫齐声答应,一轰而上就要把张大少爷拉下马,可就在这时候,那顶豪华得厉害的八抬大轿中响起一个阴柔的声音,“且慢,把他带过来,咱家有话问他。” 听到这声音,十几个锦衣卫象是被装了遥控器一样停止了动作,开始那锦衣卫百户也楞了一下,这才向张大少爷喝道:“跟我来,九千岁有话问你。”张大少爷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放下,却不敢流露出半点如释重负的表情,只是继续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狂傲模样,策马缓行到那顶豪华得相当厉害的轿子前,冲着轿子大声武气的叫道:“你是九千岁?找我有什么事?” “猴崽子,挺横啊,敢这么对咱家的兔崽子说话,京城里你算头一份。”轿子里响起阴柔的笑声,问道:“说吧,你有什么急事?能让你急到来撞咱家的轿子?” “我打山东来,上这儿赶考。”张大少爷努力回忆着张好古那个连升三级的故事情节,大模大样的说道:“要是时间晚了,考场进不去,这不是把我的前三名给耽误了吗?” “猴崽子是山东人?长得这么俊秀,咱家差点把你当成江南人了。”魏忠贤心情甚好,在轿子里笑着问道:“你就准知道你能中前三名?你就有这个学问?有这个把握?” “那是当然。”张大少爷又把头一昂,得意说道:“我如果没把握,干嘛要几百里路的从临清过来?” 和历史传说中一样,张大少爷大言不惭的话确实唬住了魏忠贤,魏忠贤忍不住笑道:“那你来也晚了,会试三场,今儿个已经是最后一场,还只剩下半天功夫----咱家就不信了,你还能在剩下的半天时间里做完三场考试的试题?再说了,你现在去考场,也进不去了啊?” 还是那句话,明朝的会考不是象相声里说的那样在半夜里考,也不是象清朝那样要考生住在考场里接连考三场,而是分别在二月初九、二月十二和二月十五这三天分别举行,可以提前交卷,到天黑后三根蜡烛,既用来照明又用来限时,三根蜡烛点完就得交卷出场----今天是二月十五,距离会考结束是还剩半天加三根蜡烛的时间。而咱们张大少爷知道这点却不敢点破,只能大模大样的说道:“没关系,考场不让我进去,我就砸门。” “上考场砸门?”同样是地痞流氓出身的魏忠贤也楞了一下,心说这小子够牛,以前我没当太监的时候,最多只是到赌场和寡妇家砸门,还真没上考场砸过门,有性格! “该拿名片送我去考场了吧?”张大少爷心里哆嗦----按张好古那个连升三级的故事情节,接下来只要不出意外,魏忠贤就应该拿出名片把张大少爷送进考场的。可不知道是张好古的故事情节出了偏差,还是历史生了改变,魏忠贤竟然又问道:“猴崽子,你连砸考场门的主意都想得出来,就真那么想中前三名?你倒给咱家说说,你中了前三名当了官以后想干什么?” “不对啊,应该没这个问题的啊?”张大少爷心头大急,但形势紧急容不得多想,张大少爷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当了官以后,要做几件事。”说话间,张大少爷在脑海中疯狂翻查自己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从其中寻找应对之策。 “想做什么事?”魏忠贤根本不给张大少爷思考的时间,很快就追问道。张大少爷无奈,只好大模大样的伸出两个手指头,昂说道:“两件事,第一件事,我听说朝廷有些宵小之辈对我最尊敬的人肆意污蔑,造谣陷害,我要到朝廷上拨乱反正,为我最尊敬的大人洗刷冤屈。” “哦,那你在朝廷里最尊敬的大人是谁?”魏忠贤好奇问道。张大少爷也不脸红,先向着天空恭敬的一拱手,然后无比严肃的说道:“这位伟人圣人,当然就是大明第一忠臣、第一能臣、第一青天、救万民于水火的本朝司礼监秉笔、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讳名忠贤----魏公公!” 第七章 命中注定的功名(中) (ps:又是新的一天,各位朋友手里有的是票了…………) “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忠贤先是一楞,然后心中大乐,心说这个猴崽子还真会说话,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是比九千岁强得多。再加上魏忠贤年前刚刚遭到以杨涟为的东林党人弹劾,险些丢了老命,张大少爷这番话更是打在魏忠贤的心坎上,所以魏忠贤很高兴的问道:“既然你这么尊敬魏公公,那你为什么还要撞咱家的轿子?你知道咱家是谁吗?” “知道。”张大少爷无比老实的答道:“刚才他们已经说了,你老是九千岁。魏公公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你是九千岁,想必你就是魏公公的手下。本来看在魏公公的面子上,我也应该尊敬你的,可实在是急去考状元,所以才撞了你老的轿子,你老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等将来我考中了状元,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公面前,我再给你老磕头赔罪。” “哈哈哈哈哈……。”魏忠贤被张大少爷的婉转马屁拍得全身舒坦,忍不住大笑道:“猴崽子挺会说话,咱家是没放在心上。不过你刚才说当官后准备做两件事,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公洗刷冤屈是第一件,第二件又是什么?” “第二件其实不是我一个人想做的事,而是全天下的人都想做的事。”张大少爷也真拉得下脸,厚颜无耻的说道:“我考中了状元以后,就有了向朝廷上表的资格,到那时候,我就要上表当今万岁,请皇上批准天下人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公建造生祠,以敬其功!”(浙江巡抚潘汝桢大吼:“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提前一年零五个月抢了我的明!”) “为我建生祠?”魏忠贤心花怒放,心说上天开眼,终于有聪明人想到给我建生祠了,这可是个好玩意,说不定以后我就和如来观音齐名了!哈哈,说不定还能过他们!----没办法,魏忠贤自己就是个文盲,迷信鬼神,以前没当太监时进赌场都要拜拜关二哥,张大少爷提议把他当神一样供起来,魏忠贤不乐翻了那才叫怪。 “***,该拍的马屁都拍了,能不能过关,就看魏忠贤的下一句话了。”张大少爷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着实紧张。还好,魏忠贤暗乐了一番后,很快就吩咐道:“来人,拿咱家的名刺(古代名片),把这个考生送进考场。咱家倒要看看,这猴崽子说自己准能中前三名,到底是不是吹牛。” “不管这猴崽子是不是吹牛,拿着咱家的名刺进考场,几个考官肯定不敢不给咱家面子阻拦于他。”魏忠贤心中盘算,“东林党那帮腐儒已经和咱家不共戴天,这猴崽子很会说话也很懂事,如果他真有那么大学问能考中前三名参加殿试,那咱家就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他进翰林院,用来牵制对付那帮腐儒和他们的门生弟子。如果他没那么大学问参加不了殿试,咱家也没什么损失。” “多谢九千岁。”张大少爷那知道魏忠贤的如意算盘,还道是刘宝瑞那矮胖子的相声起了作用,暗喜之下忙又连感谢带拍马屁,“等将来我考中了状元,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公面前,一定多为九千岁你多说好话,让魏公公重重褒奖于你。” “哈哈哈哈,猴崽子嘴还真甜。”魏忠贤更是欢喜,又在轿子里交代了几句,派了开始那个锦衣卫百户拿上自己的黄金名刺将张大少爷送往考场,这才吩咐继续轿夫赶路。张大少爷则不动声色的让到路旁,直到魏忠贤的轿子走远时,张大少爷才现自己的仆人张石头面如土色的倚靠在马身上,仿佛已经吓得连站都都站不稳了。看到仆人被吓成那样,身为主人的张大少爷难免得抖抖被冷汗浸透的内衣,不屑骂道:“没出息。” 于是乎,阴错阳差之下,本来已经对考状元彻底绝望的张大少爷命中注定一般的被锦衣卫百户送往了会试考场。途中,颇为精明的张石头害怕露馅,自然不敢随便问张大少爷什么,倒是那个拿着魏忠贤黄金名刺的锦衣卫百户好奇问道:“小子,你叫魏公公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是真不知道魏公公就是九千岁?” 那锦衣卫百户本意是想查探咱们张大少爷虚实,弄清楚张大少爷到底是在拍马屁还是为了活命才随口胡扯,不曾想张大少爷却附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这位将军,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在别人面前可别随便乱说----魏公公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你说他就是九千岁,别人会怀疑你想诅咒魏公公短命,让魏公公少活九百九十九岁,如果告到了魏公公那里……。” 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那锦衣卫百户的脸色已经比张石头还要苍白,赶紧向张大少爷拱手作揖的说道:“多谢公子提醒,以后我是得小心说话。公子放心,以后你在京城里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可以来东厂找我肖传,肖传一定效犬马之劳。” “肖大哥不必客气,我还没多谢你送我去考场呢。”张大少爷很会做人,从张石头的包裹里拿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塞进肖传的手里,笑眯眯的说道:“一点小意思,请肖大哥喝茶。兄弟我是个喜欢惹事生非的货,将来在京城里是少不得麻烦肖大哥。” “好说,好说,只要兄弟开口,愚兄一定效劳。----哇,一百两!顶我半年多的俸禄了!张公子,你这么有钱……咱们俩兄弟一见投缘,干脆找个日子烧黄纸拜兄弟如何?” “干嘛要挑日子?今天就烧黄纸拜兄弟!好大哥,你说怎么样?” “好兄弟,好,好,今天就拜兄弟!” 说话间,咱们的张大少爷终于来到了今科会试考场的门口,张大少爷一个眼色,张石头立即上前,为咱们的张大少爷砸响了命中注定的大门……… ……………… 会考重地,考场大门口自然有重兵把守,一般人就算想靠近大门十步之内都不可能办到----当然,有九千岁魏公公的黄金名刺就不同了。所以在张大少爷的新任拜把兄长兼东厂锦衣卫百户肖传亮出魏忠贤的黄金名刺之后,看守考场那些兵丁将官马上就收起了公事公办的嘴脸,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把张大少爷的仆人张石头领到大门前,得到张大少爷指点的张石头也不含糊,抡起拳头,对着考场大门就是乒乒乓乓一通乱砸。 考场大门被砸,门里的门官自然要出来查看究竟,肖传把魏忠贤的黄金名刺一亮,那门官又自然得飞奔进去,才过了短短一小会,听到消息的本科正主考、翰林院编修官兼礼部侍郎张瑞图就满脸笑容的跑到考场大门口,身后还跟着三个副主考,一个个连外面是些什么人都还没看清,就东张西望、迫不及待又大呼小叫的问道:“九千岁送来的考生在那里?在那里?!下官某某某来给大人你请安了。”----还好,本科的十八房考官正在号房里无法脱身,否则这场面就更热闹了。 “不对啊,连升三级的故事里不是说只有两个考官吗?怎么出来了四个?难道就象传说的一样,历史会生改变?”张大少爷又有些纳闷。那边肖传则直接亮出魏忠贤的黄金名刺,指着张大少爷说道:“几位大人,九千岁有令,让卑职肖传将这位张公子送来参加会试,请张主考和三位副主考行一个方便。”说罢,肖传将魏忠贤的黄金名刺向正主考张瑞图递了过去。 “肖将军不必多礼,下官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接九千岁他老人家的名刺啊。”张瑞图连连摆手,说什么都不敢去接那面不知用过多少次、已经被摩擦得闪闪亮的黄金名刺。张瑞图又满脸谄媚的说道:“烦劳肖将军回禀九千岁,他老人家的吩咐,下官等一定照办,一定让他老人家满意。” “那就好,末将一定将主考大人的原话转达。”肖传点点头,又向张大少爷拱手道:“兄弟,大哥还要回去交令,就先告辞了。”说到这,肖传看在张大少爷那一百两银子的份上,又故意补充一句,“等到兄弟金榜题名时,大哥再领兄弟去拜会表姐夫。” “好说,大哥慢走。”虽说张大少爷有些奇怪肖传干嘛提到他的表姐夫,却还是满面笑容的满口答应。那边张瑞图等四个正副主考却都倒吸了凉气,肖传的表姐夫是谁,他们这些当官的可都一清二楚----那可是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张瑞图等四人不由一起心道:“这位张公子可真牛,不仅是九千岁魏忠贤拿名刺送来的人,还和锦衣卫指挥使沾亲带故,咱们可千万不能得罪他!” 肖传离开后,张瑞图和三个副主考不敢怠慢,赶紧恭恭敬敬的把张大少爷请进考场,知道历史展的张大少爷也不客气,直接就大模大样的进了考场大门,倒是张石头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该不该进门,还是张大少爷给了眼色,张石头才小心翼翼的跟了进来。主考张瑞图和三个副主考虽然觉得会试考生带仆人进考场有点不太合规矩,但看在九千岁的面子上,也就没敢说什么。于是乎,咱们的张大少爷不知不觉间创造了一项历史----成为大明朝建国二百五十七年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带着仆人进会试考场考试的考生! 第八章 命中注定的功名(下) 把咱们的张大少爷领进了考场后,张瑞图和三个副主考才现事情的棘手之处,三场考试已经进行了两场半,现在别说是没考卷了,就连空余的考房也没有了,九千岁送来这位考生还怎么考?不过咱们的大主考张瑞图是个聪明人,找三个副主考关系最好的王志坚稍微商量了一下,王志坚马上就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又把咱们的张大少爷请进房去,香茶湿巾的好生侍侯,然后一个主考和三个副主考就聚到了张瑞图的房间里,开始商量怎么处理这件棘手事情。 “三位年兄,这事很不好办,但我们一定得办好。”会试大主考张瑞图压低声音,开门见山的说道:“今天是会试的最后一天,九千岁魏公公忽然把一位考生送进咱们考场,证明这位考生肯定是九千岁的亲支近派!所以咱们不管想什么办法,都得让他参加会考,还得让他考中!否则的话,咱们可就得罪魏公公九千岁了。” “张大人所言极是,正是这个道理。”三个副主考一起点头称是,深以为然。其中副主考之一的王志坚又皱眉说道:“张大人,可这事不只一般的麻烦啊,凡是参加这次会考又在国子监登记报名的考生,全都已经在场----也就是说,九千岁送来这位考生事前肯定没在国子监登记报名,这可如何是好?” “哎呀,小事一桩。”张瑞图指着另一名副主考说道:“陈大人,你是国子监司业,这事应该难不倒你吧?” “没问题。”那陈姓副主考一拍胸口,笑道:“我可以马上派人回国子监,把九千岁送来这位考生的登记报名给补上,不过张大人,你得先问问这位考生来自那里?姓甚名谁?是监生出身还是举人出身?这样下官才好去办。” “好说,你们稍等一会,我进去看看。”张瑞图点头,出门又进了咱们张大少爷的考房。而咱们的张大少爷也怕乱说话露出马脚,干脆就趴在桌子上装睡觉,呼噜打得山响,弄得张瑞图也不敢过去把他叫醒,只能凑到张大少爷的心腹仆人张石头面前,拱手微笑道:“这位小兄弟,敢问你家公子姓甚名谁?来自何地?是何出身?我给你家公子登记造册时需要用上,还望小兄弟不吝指点。” “大人客气了。”张石头还算懂礼貌,还礼答道:“我家公子姓张名好古,今年二十有一,乃是山东东昌府临清州人氏----是我们家张老爷的第十一房夫人所生。” “张老爷的第十一房夫人所生?”张瑞图傻了眼睛,苦笑道:“小兄弟,我不是问你家公子是那位夫人所生,是问他是什么出身?” “是我们家十一夫人出生的啊。”张石头更加糊涂的答道。张瑞图差点没哭出来,只好扯明了说,“小兄弟,我是问你家公子有什么功名?比如象监生?举人?” “哦,原来是问这个啊。”张石头恍然大悟,笑着答道:“大人早说这么明白多好?我们家公子没有功名,既不是监生,也不是举人,就连秀才都不是。” “啊?!”大主考张瑞图差点没叫出声来,心说九千岁啊九千岁,你可真是太难为人了,你送来这位爷连秀才都不是,你叫我怎么让他参加会考?怎么让他得中?----还好,幸亏张石头没说咱们的张大少爷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否则的话,咱们的大主考吏部侍郎张瑞图就非跳楼不可了。 “大人,你怎么了?”张瑞图失魂落魄的表情让张石头很是纳闷,忍不住问了一句。而张瑞图也迅反应过来,心说我花了无数力气讨好九千岁才当上这个礼部侍郎,距离入阁拜相已经只有一步之遥,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前功尽弃,那可就太不值了----娘的,不管花多少代价,都要想办法把九千岁交代这件事给办好!想到这里,张瑞图一咬牙说道:“多谢小兄弟,我知道怎么办了,稍坐,我去去就来。”(注) 说罢,张瑞图转身又出了房门,房门刚刚关闭,咱们张大少爷的呼噜声就嘎然而止,抬起头招手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在张石头耳边低声吩咐道:“石头,刚才你回答得很好,一会少爷我继续睡觉,如果再有人问你什么,你都可以如实回答,只有问你少爷我和九千岁魏公公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千万不能回答,只能笑着装傻,明白没有?” “明白。”张石头点点头,也是压低声音说道:“少爷,你今天在九千岁面前可是吓死我了,也亏得你福大命大,否则搞不好老爷和十一位夫人都得被你给连累了。不过现在我们进了考场,少爷你又不会写字,一会几个考官真拿考卷给你做文章,那可怎么办啊?” “让少爷我做考卷?他们敢吗?”张大少爷不屑的嗤笑道:“考卷根本不成问题,现在最让这几位考官大人头疼的不是这个,而是如何让本少爷获得会考资格。” ……………… 还真被张大少爷的乌鸦嘴说中了,张瑞图大主考把张大少爷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的事向三个副主考一说后,三个副主考也全部傻了眼睛,一起异口同声的惨叫道:“什么?九千岁送来这位考生连秀才的功名都没有?这可怎么考啊?” “嘘,小声点。”张瑞图先做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板着脸说道:“不错,这位考生确实没有任何功名,既不是监生也不是举人,按理来说没有参加会考的资格。----但是!这位考生乃是九千岁魏公公送来的人,身份非同寻常,所以不管多难多麻烦,我们都得让他参加会考,还得让他高中!否则大家的下场如何,相信不用本官解释了吧?” 三个副主考都打了一个寒战,不约而同的想起东厂大牢的种种酷刑,双腿也情不自禁的开始软颤抖。王志坚硬着头皮说道:“张大人,我们就算想帮他,硬让他过了会试。那将来还有殿试,肯定还要核对身份,到那时候一旦被揭穿,我们几个的人头可就不保了。”其他两个副主考纷纷附和,也是担心咱们的张大少爷会试好过,殿试难过。 “是啊,会试这关我们可以通融,但殿试那关就难说了。”张瑞图先是赞同三个副主考的意见,又咬牙切齿的说道:“可不管再难,我们都得替他想办法----替这位张好古公子想办法,就是替九千岁想办法!所以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大主考所言极是,下官等一定尽力而为。”三个副主考一起赞同,对张瑞图的话深以为然。王志坚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主考,那我们具体该怎么办?这位公子是山东人,我们就算串联山东学政给他伪造功名,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没关系,伪造功名可以慢慢来,关键是先过现在这关。”张瑞图是当了多年大官的人,对瞒上不瞒下这套玩得简直是滚瓜烂熟,稍一盘算就有了主意。当下张瑞图吩咐道:“这样办,现在只剩下两个时辰和三支蜡烛的时间,会考就要结束了,让张公子做卷子肯定来不及。干脆三位大人辛苦一下,每人做一场的考题,一定得在两个时辰里把三场会考的考题都给做完了。至于考场里的事,就全交给本官来料理好了。但千万记住一点,这事情只能让我们四人知道,就连十八房考官都不能让他们知道。” “好,好,辛苦张大人了。”三个副主考一起点头,当下稍作分工就各自行头。张瑞图又叫住王志坚,低声问道:“王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担任杭州知府时,现在的山东学政谢大人好象就在邻近的湖州担任知府,你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怨?” “下官和谢大人的关系还算过得去,虽说谈不上过命交情,但至少我们没在地方政务上起过冲突。”王志坚压低声音答道。 张瑞图一听大喜,说道:“这样就再好不过了,礼部这边的功名记录,我一个人就可以办到。至于谢大人那边,麻烦王大人今天晚上就给谢大人去一封书信,把张公子和九千岁的事说一下,请他为张公子补录一份功名,相信谢大人肯定不会故意刁难,帮我们把这件事情给办完美了。事成之后,九千岁一旦论功行赏,你我各半如何?” 王志坚一听也是大喜,赶紧抱拳答道:“好,一切全凭张大人做主。事成之后,在九千岁面前张大人当然应居功,下官跟着沾点光就足够了。”张瑞图含笑点头,心知这事已经基本没问题了。 于是乎,咱们根本不认识繁体字的张大少爷还在流着口水睡觉打鼾的时候,靠着一正三副四位主考的手眼通天,身份已经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大明辛酉年童子试秀才、山东乡试第七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的举人老爷!确确实实的获得了大明乙丑科会试的参考资格!而且咱们的张瑞图大主考还买一送一,指示三位副主考替张大少爷把会考的试卷都做好了。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吧,咱们正在做梦把母老虎熊瑚先娶后打一雪前耻的张大少爷,距离高中三甲,已经为期不远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宿命对头》。 注:张瑞图是明万历三十五年丁未(第三,授编修官少詹事,后兼礼部侍郎,又谄事魏忠贤,于1626年被封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入阁拜相。张瑞图又擅长书画,以“金刚杵”笔法著称于世,魏忠贤的生祠碑文多出其手。 第九章(上) 宿命对头 大明朝的会试可不象相声《连升三级》里面说的那样,考生刚做完卷子考官就能决定名次,而是需要把考卷上的考生名字糊住,交由翰林院学士批阅挑选,再决定名次----当然了,有九千岁魏公公罩着,这一个环节也没什么问题。所以咱们张大少爷的考卷虽然有人代答,但到了天黑交卷的时候,张瑞图和王志坚等四个考官还是毕恭毕敬的把张大少爷请出了考场,让张大少爷先去客栈或者山东会馆休息,静侯佳音。张大少爷对其中关节心知肚明,自然不会傻到去问四个考官为什么不让自己答卷,只是大摇大摆的告辞离去。张瑞图和王志坚等一正三副四个考官则满脸堆笑的将张大少爷一直送出大门,点头哈腰的向张大少爷告别,直到张大少爷主仆走远,四个主考才如释重负,一起心道:“谢天谢地,总算把这个瘟神给侍侯好了,接下来,就等着九千岁的夸奖和提拔了。” 离开考场时,天色已是初更,又累又饿的张大少爷主仆当然不会去住穷举子才住的山东会馆,问明京城最豪华的客栈所在立即催马寻去。不一刻,张大少爷主仆便寻到了北京城里最大最豪华的悦来客栈,可没等张大少爷主仆下马,一个店小二已经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赔笑道:“二位爷,是来住店吗?真是不巧,今儿小店已经住满客人了,烦劳二位爷辛苦一下另寻一家,改日再来照顾小店生意。” 张大少爷抬头看了看悦来客栈,现这家客栈的外表确如传言一样气派豪华,光是一楼摆设的桌椅柜台都讲究非常,价值不菲----换句话说,也就是勉强配得上咱们张大少爷入住。所以张大少爷也不说话,只是向张石头一努嘴,张石头马上心领神会的拿出一把铜钱递给那店小二,微笑问道:“现在还有没有空的上房?” 要是换成在临清城里,张石头的一把铜钱绝对能让十个店小二把点头的脑袋低到裤带上,可京城里不同,那店小二连接都不接,只是赔笑答道:“两位客官,真是抱歉,现在小店里别说是上房,就是中房和下房都没有了。委屈二位爷,还是另外再找一家吧。” 那店小二已经把话说到这地步,按理来说咱们张大少爷也不该继续强求的,可天色实在太晚,加上张大少爷主仆也实在太累太饿,所以张大少爷难免了些脾气,喝道:“看不上铜钱?少爷我就不信了,今天我就住不进这家悦来客栈?石头,打赏五两银子!”而张石头虽然觉得少爷有些奢侈浪费,但张石头也知道张大少爷的狗熊脾气,乖乖的掏出五两银子递给那店小二,冷哼道:“现在该有上房了吧?” 明代银贵,一石粮食只能折银七八钱,五两银子足可以让一家人衣食无忧的生活半年,所以亮晃晃的五两银子递到面前后,那店小二立即目瞪口呆,虽说能住进悦来客栈的客人一般都非富即贵,打赏的小费也从来不少,但一次五两白银的豪客,这个在悦来客栈干了十几年的店小二还是第一次遇见。所以直到张石头把银子塞进他的手中,那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满脸堆笑的把头点到裤带上,“二位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问一下掌柜,争取给二位客官腾一间上房出来。” 说罢,那店小二立即飞奔进店,才过片刻就又跑了出来,一边服侍咱们的张大少爷下马,一边笑呵呵的说道:“少爷真是运气,三天前有位客官订了天字二号房一个月时间,但是这三天他一直没来住,房间都空着,今天时间这么晚了,估计他又不会来了。小人斗胆担待,请二位客官暂时住到里面,待到明天腾出其他上房,再请二位客官移驾……。” “罗嗦什么?赶快带路。”张大少爷不耐烦的叫道:“还有,先给少爷我准备两碗鱼翅漱口,再把最好的酒菜准备一桌送进房间。” “是,是,小人一定照办。”那店小二满口答应,领路把张大少爷主仆带进了一间上房,又快手快脚的准备好茶水和洗脸热水,这才快步跑出去安排鱼翅来给咱们的张大少爷漱口。而咱们的张大少爷在张石头服侍下洗了把脸,立即就躺到了宽大柔软的床上休息,哼哼唧唧的骂道:“贼厮鸟,累死少爷我了,早知道考状元这么累,我就不来了。” “少爷,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要是那时候你听小的一句,何苦用得着受这样的罪?”张石头一边洗脸一边苦笑,又问道:“少爷,今天那几位主考大人是怎么会事?九千岁派人把你送进考场考试,怎么也不叫你答卷,就让你出来了?” “砰砰砰砰!”不等张大少爷回答,客栈房间的门忽然被人粗暴敲响,张石头还以为是店小二送酒菜进来,便过去顺手打开了房门,不曾想房门刚开,四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就冲了进来。其中一个大汉抽手就赏了张石头一记耳光,骂道:“那里来的杂种小贼,摸进我们陈老爷的房间,想干什么?!” “那个陈老爷的房间?”张石头被打得一楞。咱们的张大少爷却从床上一蹦而起,勃然大怒道:“那来的贼厮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少爷我的房间?还敢打本少爷的仆人?” “哟嗬,原来还有一个。”出手就打人那大汉这才现张大少爷,撸起袖子就又要冲上来揍咱们张大少爷,他身后却又传来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住手,这两个小蛮子不大象是小贼,等我先问清楚。” “是。”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大汉忽然变得比绵羊还要温顺,乖乖的退到一边。而房间门外又迈步进来一个青年男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之俊秀不亚于咱们张大少爷,儒衫长袍,气质颇为儒雅。那青年男子文质彬彬的自我介绍道:“这位公子,小生姓陈名文范,江西乐平人。这个房间是小生三天前包下,并且交了一月租金,不知公子为何会出现在这房中?” 咱们的张大少爷有个坏脾气----那就是见不得比他长得更帅气的小白脸,这个陈文范虽然在脸蛋上未必能胜过咱们的张大少爷,可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和翩翩风度却是张大少爷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境界,再加上亲如兄弟的仆人张石头无缘无故挨打,所以张大少爷的火头就上来了,用随时不离身的春宫画扇指着陈文范吼道:“少在你张爷爷面前装文雅,这里是张爷爷订的房间,你们不但擅闯张爷爷的房间,还殴打张爷爷的仆人,这笔帐怎么算?” “南蛮子,你说什么?”陈文范带来的几个随从勃然大怒,冲着张大少爷张牙舞爪就要动手。那陈文范却皱了皱眉头,冷哼道:“都给我住手,不许惹事。”那几个随从无奈,只能站回原地恶狠狠的瞪着张大少爷,陈文范则强忍怒气,微笑道:“这位公子,观你气度穿着,似乎也不象住不起店的人,看来这事全是误会,应该是这个客栈的店家搞的花样,把小生订的房间又租给了公子。没关系,小生这就叫人去找店家过来,一问就清楚原委。” 说到这,陈文范又礼貌一笑,拱手说道:“还有,小生的随从粗鲁无礼,冒犯了尊仆,小生在此向公子道歉。望公子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言罢,陈文范向张大少爷弯腰深深一鞠。 “不要放在心上?说得容易!”张大少爷在临清城里是横行霸道惯了的,又对陈文范印象极度不好,所以张大少爷当然不肯罢休,一把将张石头拉到面前,指着张石头被打红肿的脸吼道:“你家养的狗腿子,不分青红皂白把少爷我的家人打成这样,你轻飘飘一句话就想算了?不行!” 张大少爷一再得寸进尺,那陈文范带来的几个随从个个怒冲冠就不用说了,就连城府极深的陈文范都不免动了怒气,哼道:“那公子打算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肯罢休?” “算你便宜点,赔少爷的家人五十两银子汤药费。”张大少爷狮子大张口,“还有,必须叫你的狗腿子给少爷的家人磕头赔罪。否则的话……。” “否则怎样?”陈文范铁青着脸打断张大少爷的话----也怪不得陈文范怒,张大少爷的要求确实有点过份。而嚣张跋扈惯了的张大少爷也不客气,潇洒的把春宫画扇甩开,无比风骚的摇晃着狞笑道:“那本少爷就让你们吃官司,蹲大牢,把牢底坐穿。” 第九章(下) 宿命对头 “爷先让你见阎王!”开始抽张石头耳光那个陈文范随从再也忍不住了,提起醋坛子的拳头就冲了过来。不曾想张大少爷的反应极快,左手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劈头盖脸就砸了过去,不偏不倚正中那随从的面门,茶汁飞溅让那随从看不清楚周围情况,张石头乘机一把抓进椅子,狠狠砸到那随从后脑勺上,椅子腿断,那五大三粗的随从也后脑开花,一个踉跄就趴到了地上。主仆俩的动作都是兔起鹘落,快得难以想象,配合得娴熟而又默契,简直就是天衣无缝----没办法,这个配合是前任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主仆的杀手锏,从小到大经历了几百上千次的实战,咱们继承了前任张大少爷记忆的现任张大少爷对此也是印象深刻,使出来那还有不娴熟快捷之理? “狗蛮子!”见同伴被阴,陈文范带来的其他随从都是暴跳如雷,一起涌上就要把张大少爷主仆撕成碎片。但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挤了进房来,先大叫住手,又向张大少爷和陈文范拱手作揖的说道:“二位客官,切莫动手,有话好说,小人就是这悦来客栈的店主,二位客官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开口。” “你就是这客栈的掌柜?”陈文范冷哼一声,先摆手叫住几个随从,又向那老板喝道:“既然你是掌柜,那本公子问你,这个房间是我三天前派人来租下,又付了一个月店钱,可有此事?” “有这事,有这事。”那老板点头哈腰的赔笑道:“小人记得很清楚,当时公子的随从还打了招呼,说是公子要过几天才能抵达京城,房子空着没关系,关键是公子人到京城时有房间住。”说到这,那老板又指着被张大少爷主仆打得满脑袋是血的陈文范随从说道:“对了,就是这位客官来订的房间。” “很好。”陈文范略一点头,又恶狠狠问道:“那现在呢?本公子人已经到了,房间里却住上了其他人,还把本公子的仆人打成重伤,你倒给本公子说说原因?” “公子,误会,这全是误会。”那店老板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麻烦,只好檫着冷汗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张公子今天晚上来投宿,因为没有空房间了,公子你又一直没来小店落脚,店里的伙计估计这么晚了城门已经关闭,公子你今天晚上肯定也不会来了,所以就把这位公子安排到了这间上房。只是天算不如人算,没想到公子忽然来了店里……。” “哦,原来是你们店里贪图小利,才把同一间上房租给两拨人。”陈文范大声冷笑,又问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本公子可是付了一个月店钱,难道你想让本公子今天晚上在走廊上睡觉吗?” “付一个月店钱就了不起啊?”张大少爷听出陈文范想让店老板把自己赶走的言下之意,马上吼道:“石头,再付三个月店钱,少爷我今天住定这个房间了!” 陈文范虽然也有钱,却懒得和张大少爷这样的土包子比财斗富,只是冷笑着看着那店老板。那店老板无奈,只得点头哈腰的说道:“二位公子,实在抱歉,千错万错都是小店的错。这样吧,小人今天晚上先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请一位公子到小人的房间里暂住一夜,到了明天,小人一定腾出一间上房让他入住,如何?” “可以。”张大少爷和陈文范一起点头,又指着对方异口同声的说道:“不过本公子不会让房间,叫他去你的房间住。”说罢,张大少爷和陈文范又彼此恶狠狠的瞪上一眼,互相牢牢记住了对方的丑恶嘴脸。 “这个……。”那店老板没想到张大少爷和陈文范都这么傲气,不由有些傻眼,有心想出血退钱吧,却又见张大少爷和陈文范都不象缺钱的主,暗暗估计这说了也是白说,所以不免产生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只是暗恨那贪财的伙计惹事。这时候,在房间外面看热闹的其他住客开口了,其中一个客人还说了句公道话,“老板,拿扇子那位客人是后来,先来后到,你应该请他让房间才对。”其他客人纷纷附和,都认为后订房间的张大少爷应该让步----不奇怪,满身泼皮气的张大少爷和气质儒雅的陈文范比起来,确实不怎么招人喜欢,而且张大少爷主仆还把陈文范的一个随从给打成了重伤,这更激起其他客人对陈文范的同情。 “放屁!”张大少爷一蹦三尺高,骂道:“是那个***在外面放屁?这个房间是少爷我付了银子的,凭什么叫我让房间?” “张公子,真是对不住。”被其他客人一提醒,再加上不喜欢张大少爷这种张口就骂的泼皮气质,那店老板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你老开始来订房间的时候,店里的伙计也对你说了,这个房间是有人先付了店钱----只是人还没到所以才租给你,现在陈公子人已经来了,先来后到,所以得麻烦你让一让。不过公子请放心,你的店钱和打赏给店小二的赏钱,小的都会如数退还。公子如果愿意住到小人的房间里,小人这就腾房,如果不愿意……。” “做梦!少爷我绝对不让!”张大少爷鼻子都气歪了,心说少爷我如果真被赶出了客栈,消息传到临清,吴二少和马俊那帮兔崽子还不得把牙齿笑掉了啊?想到这里,张大少爷索性来个强词夺理,“先来后到?可以!----少爷我人先来,这间上房就应该让我住,姓陈的这个***鸟人后来,他就应该让本少爷!”说罢,张大少爷转身走到床前,和身躺到床上,极度无耻的叫嚷道:“少爷我睡定这张床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办?” “无赖,不要脸!”包括店老板在内的在场所有人一起心里嘀咕。那陈文范则眉头一皱,向几个随从使了一个眼色,几个随从会意,一起冲上去就要把张大少爷抬起来扔出去。而张大少爷早有准备,马上把手上的春宫画扇递了出去,指着冲过来的随从吼道:“谁敢动少爷我?” “大爷我敢动你!”陈文范的一个随从大吼一声,顺手就把张大少爷指向自己的扇子抢到手中。不曾想张大少爷等的就是这个动作,马上就跳起来大叫大嚷,“抢劫!抢劫了!有人抢少爷我的扇子!石头,快报官!叫衙役!敲登闻鼓!有强盗抢少爷我的扇子!” “大爷我抢你的扇子又怎么样?”抢扇子那随从冷笑,举着扇子说道:“一把破扇子,能值几个钱?”倒是陈文范看出不对,把扇子要过来仔细一看,只看得一眼,陈文范的脸色就变了,惊叫道:“唐伯虎?!” “不错,唐伯虎的扇子,至少值八百两银子----够你们把牢底坐穿了!”张大少爷露齿一笑,又扯开喉咙大吼大叫道:“抢劫!抢劫啊!有人抢少爷我的唐伯虎扇子!这里所有人的都是证人!报官,快报官,有土匪入室抢劫啊!快报官----!” 喊到这里,咱们张大少爷的声音已经几乎是象唱戏一样了,而陈文范拿着张大少爷的春宫画扇呆立当场,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对付张大少爷这个无赖泼皮。倒是其他看热闹的客人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张大少爷道:“你这人昨这么无赖?人家只是把扇子从你手里抢过来,又没说不还你?”“对,这位公子,你让这个无赖叫吧,一会叫来了官府的差役,我们给你做证。”还有人直接指着张大少爷的鼻子说,“你太不要脸了,我们不会给你证,让你到衙门里去吃上几十扳子!” “很好。”面对众人指责,咱们的张大少爷毫无惧色,反而狞笑道:“既然你们不愿做证,存心帮这些强盗土匪说话,那就别怪少爷我不留情面了。”说到这,张大少爷放声猛吼,“石头,去给少爷我的拜把子大哥----东厂锦衣卫百户肖传送信!就说有土匪抢我价值千金的唐伯虎画扇,还有一帮刁民故意包庇土匪,请他带东厂锦衣卫来给我主持公道!” “东厂?!锦衣卫?!”张大少爷的话音未落,刚才那些气势汹汹指责张大少爷的客人们立即鸦雀无声,还有人偷偷开溜----开玩笑,在大明朝惹上东厂锦衣卫,那不是找死是什么?见此情景,咱们的张大少爷气焰更是嚣张,冲上去一把揪住陈文范的衣领,恶狠狠的叫道:“走,咱们上衙门去!石头,你也把那个敢把我们赶出客栈的老板抓好,上衙门打官司去!衙门要是敢包庇他们,咱们就到东厂!到九千岁面前去打官司!” 叫嚷着,张大少爷拖起陈文范就走,张石头也有样学样的去揪住了那个已经面如土色的店老板。那边陈文范的几个随从大惊失色,赶紧一起伸手去掏暗藏在腰间的武器准备杀人灭口----以陈文范的特殊身份,这事如果真闹到东厂锦衣卫那样的大明特务机关去,那陈文范和这些人绝对没有一个人能逃活命。还好,陈文范及时用眼色制止他们,然后陈文范又果断向张大少爷服软道:“张公子,是小生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子,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这样吧,这间上房我不住了,情愿让给公子。” “海涵?少爷我不海也不寒。”张大少爷叫嚷得更凶,“你把少爷我的仆人打成这样,还指使手下抢少爷我的唐伯虎真迹?就让个房间和一句海涵就算了?” “我赔汤药费。”陈文范当机立断,答道:“我赔尊仆一百两银子的汤药费,再叫随从给张公子和公子尊仆磕头赔罪。” “这还差不多。”张大少爷见恐吓奏效,又不想为了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真闹到东厂去,便松开陈文范哼道:“好吧,叫你的狗腿子给少爷我磕三个响头,再把汤药费赔来,这事就这么算了。否则的话,咱们这就去东厂打官司。”----当然了,事后得知真相和陈文范的真正身份后,张大少爷可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陈文范很有决断,为了不把此事闹大,立即叫人捧出一百两银子,连同张大少爷那把春宫画扇一起双手奉上,又命令那个打张石头的随从下跪磕头。那随从本想喊冤,可是在陈文范阴毒的目光威逼下,那随从还是无可奈何的双膝跪下,咚咚咚,咚咚咚,分别向张大少爷和张石头磕了三个响头,忍气吞声的说道:“张大爷,小人瞎了狗眼,冒犯了尊仆,在这给你老磕头赔罪了。大爷你大人大量,就原谅小人这一次吧。” “知道错就好,再有下次,别想少爷我就这么原谅你。”张大少爷打个呵欠,大模大样的喝道:“好,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多谢大少爷。”陈文范忍气吞声的抱拳答应,又乘着张大少爷不注意,阴毒的瞟上张大少爷一眼,这才领着一帮随从恨恨而去。也是直到此刻,张大少爷才现陈文范一行带来了一口大木箱子放在门外,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只是看到那些五大三粗的随从都抬得十分吃力,似乎重量不轻。 离开了张大少爷的房间,因为天色太晚,陈文范也没离开悦来客栈,而是等那店老板出来重新安排房间。乘着战战兢兢的店老板在房间里给张大少爷磕头赔罪的功夫,几个随从都向陈文范低声建议道:“大人,我们今天半夜就来杀了这个蛮子,给你出气。” “不可。”陈文范摇头,低声说道:“今天我们和这个蛮子起冲突,看到的人太多,如果他半夜忽然被杀,蛮子官府和东厂鹰犬肯定会疑心到我们身上,我们虽然不怕他们,但四贝勒的大事肯定就被耽搁了。退一步海阔天空,暂时忍下这口气,等到我们八旗大军入主中原,再杀这个蛮子的全家九族报仇不迟。” 公元一六二五年,大明天启二月十六日夜,张大少爷与他命中注定的对手次相遇并次交锋。这场交锋的结果虽然以张大少爷的小胜而告终,但是后来在得知陈文范的真正身份后,张大少爷却气得猛抽自己耳光,深恨自己没有把事情闹大,错过一个把陈文范抓进东厂的千载难逢机会。同样无比后悔的还有陈文范,以至于在特殊时刻出这样的呐喊,“我好悔啊!那个时候,如果我杀了张蛮子,我们大清八旗…………!” 欲知陈文范身份为谁,请看下章。 第十章 旧病复发 (ps:今日两更,新的一周冲榜在即,继续求点求票求收藏。) 咱们的张大少爷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虽然在与陈文范的上房争夺战中取得了胜利,但这并不代表张大少爷就不记悦来客栈店老板的恨----竟然敢把张大少爷赶出客房,这消息要是传开了,张大少爷可就没脸回临清去见那些狐朋狗友了!所以张大少爷只在悦来客栈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领着张石头搬到同样豪华的连升客栈,临走时还砸了不少茶壶茶杯,悦来客栈的老板理亏又怕惹祸上身,也就装成了没看见。 在连升客栈里安顿下来后,张大少爷立即就开始了他寻找熊瑚的行动,而张石头念着熊瑚的漂亮丫鬟秀儿,自然也是一口赞成,还兴冲冲的建议到京城客栈里去挨家挨户打听,寻找熊瑚和秀儿的下落。不曾想张大少爷马上就一扇子敲在他脑袋上,骂道:“你是猪啊?京城这么多客栈,挨家挨户打听,你打听到猴年马月去?再说了,要是那只母老虎是租房子住怎么办?” “少爷教训得是,小的实在太笨了。”张石头揉着脑袋愁眉苦脸的说道:“那怎么找呢?京城这么大,又没有什么线索,找一两个人还不是大海捞针啊?” “别急,少爷我早就想好了。”张大少爷无比风骚的摇着扇子,微笑问道:“石头,假如你是母老虎熊瑚----你家老头子进了京城的天牢,你到京城来以后,最经常去的地方应该是那里?还有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去天牢,给老头子送饭。”张石头脱口答道。张大少爷淫笑道:“对!所以说,少爷我要找那只母老虎,石头你要找那个漂亮丫鬟,咱们就得去天牢!就算遇不到她,也可以从看天牢的人那里打听到她的消息,明白没有?明白了?明白了还不赶快把咱们装银票包裹背上,这年头没银子谁帮你干事?” 背上了装满银票珠宝的包裹,提溜上唐伯虎的春宫画扇,张大少爷主仆便大摇大摆的出了客栈大门,问明天牢所在,张大少爷主仆又雇了一辆马车就赶了过去,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张大少爷主仆便抵达了大明刑部的天牢大门口。和会试考场不同,大明朝的刑部天牢大门看守明显要严密许多,光是在天牢的大门口,就有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大明士兵列队正门两旁,大门两旁的围墙处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雄威凛凛,杀气腾腾,吓得从此经过的老百姓都得远远的绕道走,没一个敢直从这大门口经过的,也吓得张石头双腿软,颤抖着说道:“少爷,这天牢和咱们临清大牢就是不同啊。临清大牢的衙役,看到咱们早就过来行礼请安了;这刑部天牢可好,看到咱们不但不请安,还吹胡子瞪眼睛,尽拿白眼盯着咱们……。” “没出息的东西,别人瞪你几眼,你就怕了?准备好银子,跟我来。”张大少爷顺手用扇柄敲一下张石头脑袋,潇洒甩开扇子,大模大样的向刑部天牢大门走了过去。不曾想那些天牢的守卫显然不肯给张大少爷面子,张大少爷还没靠近十丈之内,一个百户打扮的守卫就吼了起来,“干什么的?天牢重地,闲杂人等禁止靠近!” 那百户的吼声有若雷鸣,中气十足,吓得张石头脑袋一缩,差点撒腿就跑。张大少爷却不在乎,很难得的摆出一个彬彬有礼的造型,向那百户拱手说道:“这位将军,小生是来探望一位犯人,顺便向将军打听一点事情,还望将军准允。” “不行,探望犯人的时间已经过了,明天再来。打听事情也不行,本将军正在值勤,没时间陪你唠叨。”那百户毫不客气的吼道。张大少爷看看天色,现确实有点晚了,便追问道:“那么再请问将军一句,何时才是允许探望犯人的时候?” “每天的子时到申时。”那百户连一个字的废话都不肯多说,昂头板脸摆出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这样的情况下,要换别人早放弃了,等第二天再来碰运气或者另外去找门路,可咱们的张大少爷却偏不,眼珠子一转后,张大少爷拿出一张五两的银票,走过去向那百户笑道:“这位将军,这张银票是小生在附近拾到的,麻烦你看看,是不是你不小心弄掉的银票?” 那百户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点头笑道:“不错,是本将军不小心弄掉的,多谢公子了。”说着,那百户光明正大的接过银票揣进怀里,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公子,探望犯人的时间确实过了,你明天来,明天也是我值勤,到时候一定让你进去。” “没关系,小生就是想打听点事。”张大少爷微笑答道。看在银票的份上,那百户很爽快的点头道:“问吧,只要我知道的,尽量告诉你。” “多谢将军。”张大少爷拱手,压低声音微笑问道:“敢问这位将军,这天牢之中,可否关着一个前任兵部尚书、名叫熊廷弼的犯人?他的家人是否常来探监送饭……。” “嘘----!”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那脸色大变的百户就已经把他的嘴捂住,那百户先是紧张兮兮的看看前后左右,然后飞快把银票掏出来塞还张大少爷,颤抖着低声说道:“这位公子,我弄错了,这张银票不是我的,你快拿走,拿走!还有,明天你也别来了,来了也是白来。” “出什么事了?”张大少爷有些纳闷。但不容张大少爷继续追问,那百户已经下令士兵赶人,又是十几支亮晃晃的枪尖指到胸前,张大少爷不得不向后退,张石头生怕少爷出事,赶紧又拉起张大少爷撒腿就跑,一直跑出两三条街才找个僻静处停下来,一边喘气一边问道:“少爷,刚才你和那个将军说了什么?他怎么马上就翻脸拿你?你可千万得小心,要是出什么事,小的可就没办法向老爷交代了。” “没问他什么啊?少爷我就问了一下熊廷弼的情况。”张大少爷比张石头更糊涂,不过仔细一琢磨后,张大少爷很快便醒悟过来,“肯定是熊廷弼在天牢出事了,或者是惹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所以看天牢的人连和熊廷弼沾边的银子都不敢收,更不会允许我们进去探监。” 张石头的脑袋可没张大少爷这么灵活,对张大少爷的分析是将信将疑,什么话也插不上。张大少爷则越琢磨越是头疼,没办法从天牢守卫那里打听熊廷弼的消息,更没办法和熊廷弼见面,自然就没了办法找到熊瑚,本来这些都是小事,保住熊廷弼抗击满清入侵的大事自然也成了泡影,到时候满鞑子一旦杀进中原,张大少爷这颗小脑袋和一家十几口人的脑袋可就很难保住了。本来张大少爷有些打算去找找拜把子大哥锦衣卫百户肖传,可考虑到肖传的官职也不是特别高,未必知道实情,加上张大少爷和肖传的‘深厚友情’未必比得上那张一百两银票纸厚,肖传就算知道也未必敢告诉自己,所以张大少爷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琢磨来琢磨去,天色渐渐黑了,肚子也越来越饿了,张大少爷还是没琢磨出一个好点的主意,最后咱们的张大少爷来了火气,把扇柄往手心一拍,吼道:“管他熊廷弼是死是活!少爷我有空再慢慢琢磨!石头,走,找地方去晦气去!” 咱们前任张大少爷的习惯很怪,所谓的找地方去晦气,其实就是去青楼找清倌开苞,用女人一生才有一次的东西驱邪避祸----现任张大少爷继承了前任的记忆后,也非常喜欢这个习惯,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出来。而张石头是张大少爷的心腹,自然明白这个意思,便马上问道:“少爷,那我们去那家院子?京城这地方有什么院子,小的可是两眼一抹黑。” “笨!难道你没听过戏文里唱----苏三,离了洪洞县……。”张大少爷扯着脖子唱了一句,又淫笑道:“那苏三貌若天仙,接过客还做了巡抚夫人,这么大的名气。咱们难得来一趟京城,肯定得去一趟苏三当年住的苏淮妓院,否则的话,咱们这趟京城还不是白来了?”张石头恍然大悟,暗暗感叹少爷的聪明用错了地方之余,赶紧向路人打听起苏淮妓院的所在来。 ………… 曾经拥有玉堂春苏三这样大名鼎鼎坐台小姐的苏淮妓院位于百顺胡同----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八大胡同之一,在京城男人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张大少爷主仆没花多少力气就问明白了路径,又雇了一辆马车浩浩荡荡的杀了过去。到得胡同口时,天色已然全黑,胡同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几乎座座楼前都倚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朝着过路的人挤眉弄眼,招手相邀,女人莺声燕语,男人淫声秽语,显得热闹无比,也淫秽无比。而咱们的张大少爷则眉开眼笑,一边感叹着京城的妓院就是比临清和自己前世去的那些廊洗脚城强,一边毫不客气的就冲了进去。 还是那句话,咱们张大少爷在容貌上还是很对得起祖宗爹娘的,眉清目秀又一表人才,衣着也是穿锦配玉,很有些小白脸加金主的气质。所以张大少爷刚进胡同不久,一群接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就围了上来,娇声嗲气的邀请咱们张大少爷到她们的院子里游玩,只可惜咱们的张大少爷久经嫖场,经验丰富无比,对这些庸脂俗粉自然是看不上眼,差不多是连踢带打的把这些过于热情的姑娘赶开,很快就寻到了百顺胡同最大的苏淮妓院门前。 京城的妓院就是有经济意识,张大少爷在苏淮妓院门前刚刚站定,一个风韵犹存的老鸨子就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挨着张大少爷肩上甜腻腻的叫道:“哎哟,公子爷你怎么才来啊?院子里的姑娘们可都想死你了。”没等张大少爷回答,旁边张石头一听乐了,笑道:“这位妈妈,你的眼睛该去看看郎中了,我家少爷昨天才第一次到京城,什么时候来过你这里?” “笨!”张大少爷很恼怒的敲了张石头脑袋,又在那满脸尴尬的老鸨子胸前摸上一把,笑嘻嘻的说道:“家奴无知,妈妈不必在意,少爷我今天是第一次来你这苏淮院,对院子里的姑娘不太熟悉,妈妈可有什么好介绍?” “好说,好说,妈妈一定给少爷介绍一个漂亮的姑娘。”那老鸨子暗赞着张大少爷聪明懂事,笑容满面的将张大少爷领进了妓院,又甜腻腻的叫道:“楼上楼下的姑娘们,来客人了,快出来接客啊。” “来了。”伴随着一阵娇滴滴的答应声,十七、八个娥眉横翠的女孩子站了出来,眨眼间就把咱们张大少爷簇拥到了中间,拉手的拉手,献吻的献吻,热情无比。咱们的张大少爷哈哈大笑之余定睛细看,现这些女孩子长得确实不错,个个都花容玉貌,娇俏可人,质量比起临清城里的妓女要高上好几个级别,弄得咱们的张大少爷心花怒放,恨不得把这些姑娘全部叫到房中,来一个级大杂烩。不过张大少爷也没忘记自己来苏淮院的目的,转向那老鸨子笑道:“妈妈,你这儿的姑娘不错,个个都很漂亮,但本少爷今天想梳弄一个清倌,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货?” “少爷想要清倌儿?”那老鸨子打量张大少爷几眼,笑眯眯的说道:“有是恰好有一个,十六岁,长得绝对漂亮,不过这价格……。” 张大少爷也不说话,直接向张石头一努嘴,张石头马上拿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双手捧到张大少爷面前。张大少爷摇晃着银票笑道:“今儿个少爷高兴,不管是打茶围的、做花头的、还有提大茶壶的,赏钱一律双倍!”簇拥着张大少爷的少女一起惊喜尖叫,那老鸨子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赶紧连叫带喊,很快就让人又领了一名少女出来。 新来这名少女打扮得比较素净,葱绿色的衣裙,长垂胸,身材婀娜,一张粉嘟嘟的小脸红彤彤的十分害羞,颇为让人动心,也让咱们的张大少爷十分满意。张大少爷先在那害羞少女的脸蛋上摸上一把,又转向老鸨子笑道:“妈妈果然有本事,能弄到这么好的姑娘,少爷我很满意,说吧,替她梳弄开苞得多少钱?” “好,今天可以宰上一把了。”那老鸨子心中暗喜,笑眯眯的伸出两个春葱般的指头,开价两百两银子。张大少爷虽然觉得价格高了点,但也不怎么在意,正准备点头答应时,妓院大门前却响起两个嚣张跋扈之极的声音,“老鸨子,有没有清倌?傅爷我准备上赌场,要开苞见红!” “还有魏爷我也要一个,转转运气!” 第十一章 学究天人 (ps:新的一周到了,纯洁忠厚又老实的狼冲击新书榜单,求点求票求收藏,请各位新老朋友鼎力支持。) “老鸨子,有没有清倌?傅爷我准备上赌场,要开苞见红!” “还有魏爷我也要一个,转转运气!” 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咱们的张大少爷为了驱邪避晦,刚刚在玉堂春苏三曾经坐过台的苏淮院挑中一个清倌准备开苞,两个破锣一般难听的声音就从苏淮院的大门外传来进来。这两个声音难听就不用说了,还带着无尽的嚣张,无比的跋扈,隔着二三十里地就能闻到那股子相同的味道----换句话说,那语气和腔调,简直和咱们张大少爷一模一样,也和张大少爷在临清城里那帮子狐朋狗友的语气腔调一模一样,让咱们的张大少爷倍感亲切,差点就想脱口大骂,“一群贼厮鸟,现在才来?少爷我都梅开三度了!” “哎哟,二位爷,你们怎么……又来了?”和张大少爷的倍感亲切截然相反,听到那两个声音后,刚才还是笑容满面的老鸨子一下子变了脸色,有些青又有些白,胆战心惊的回过头,强笑道:“魏爷,傅爷,你们又来小院玩了?”张大少爷也回过头去,却见苏淮院门外已经冲进来了一大群男子,为两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歪戴帽、披散、擦脂抹粉、油头粉面是又满脸淫邪----那二到极点的气质,简直就象是和咱们张大少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鸨子,傅爷的话听到没有?你这里今天有没有漂亮的清倌?”两个纨绔公子中年纪比较小的那个先冲到老鸨子面前,啪的一声,无比风骚的甩开扇子摇晃着问道。 “哎哟,好朋友来了。”张大少爷眼毒,一眼便认出那画扇乃是与唐伯虎一起画春宫画出名的仇英仇十州所作----换句话说,也是一面春宫画扇。而两个纨绔公子中的另一个则年龄较大,少说也有三十五六岁,但打扮之风骚却丝毫不在咱们二十一岁的张大少爷之下,手里也提溜着一把祝枝山的春宫画扇,操着一口浓重的直隶口音,故作风雅的说道:“老鸨子,魏爷我这段时间一直没空来你这里,你有没有想魏爷我啊?”说着,那三十多岁的魏公子竟然公然在那风韵犹存的老鸨子胸前捏了一把。 “两个含鸟猢猻!老娘是盼望你们来----不过你们得付钱啊!”老鸨子心中叫苦乱骂,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能是强装出一副笑颜娇嗔道:“哎哟,傅爷,魏爷,看你们这话说的,你们这么久没来,不光是妈妈想死你们了,院子里的姑娘谁不是想你们想得都瘦了?” “想我们想瘦了?是吗?那傅爷我得好好检查检查?”那傅公子甚是油嘴滑舌,马上从旁边拉过来一名苏淮院的年青妓女,公然伸进她的衣中摸了几把,大惊小怪的叫道:“好象没瘦啊?算了,隔着衣服看不出来,妈妈你把院子里的姑娘全叫到房间里去,脱光了衣服让傅爷我一个一个的仔细检查,看看是不是真的瘦了?” “哈哈哈哈哈……,傅爷说得真是太好了,太妙了。”话音未落,傅、魏两个纨绔公子带来的大群随从已经成淫笑一片,苏淮院的众多妓女和老鸨子则娇嗔埋怨,虚情假意的眉来眼去,勾手搭脚,欢呼**,气氛**无比。可就在这时候,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忽然朗声说道:“这位傅公子,你如果要把院子里的姑娘叫到房间里检查肥瘦,一定得点上八八六十四根大红蜡烛,再在墙壁四周支上四四一十六面西洋进贡来的琉璃镜子(玻璃镜)!----否则的话,这么晚的天怕是看不清楚。”----不用说,敢在光天化日和众目睽睽之下脸改色心不跳说出这些话的,自然就是咱们的张好古张大少爷了。 “对!好主意啊!”那傅公子眼睛一亮,鼓掌大声叫好,很是欣赏这个点子。不过也是直到此刻,那傅公子和魏公子才现咱们张大少爷的存在,仔细打量咱们张大少爷一番后,傅魏两个纨绔公子虽然不是很爽咱们张大少爷那张小白脸,却对咱们张大少爷身上那股子轻浮油滑的气质十分欣赏,所以那傅公子很难得的向张大少爷行了一个吊儿郎当的礼,笑着问道:“这位公子,看来咱们是同道中人,敢问尊姓大名?那里人氏?” “不敢当,小生张好古,山东临清人。”张大少爷还了一个更加吊儿郎当的礼节,笑道:“小生不才,生平最喜欢结交风月英雄,刚才看到二位公子与诸位姑娘说风弄月,就知道二位公子与在下兴趣相投,所以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在下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如蒙二位兄台不弃,咱们交个朋友如何?以后在这风月场中,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不是?” 要换成在临清城里,咱们张大少爷如果对那个富户士绅家的公子说这样的话,那不管是谁都不敢说一个‘不’字----那怕他是县太爷家的衙内!可京城里就不同了,咱们一身土包子气质的张大少爷向那两个纨绔公子提出交朋友,魏傅两个纨绔公子不仅没有半点欣喜若狂的表情,反而一起皱了皱眉头,似乎很是看不起咱们张大少爷的身份。而魏傅两个纨绔公子带来的大帮随从更是哇哇怪叫,指责咱们张大少爷的不知天高地厚,其中一个长得非常猥琐的随从更是指着张大少爷的鼻子破口大骂,“放屁!你丫的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魏爷、傅爷交朋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 “任三,闭嘴。”那傅公子喝了一句,又转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公子,我们只是准备上赌场,才来这里找个清倌开苞攒点运气,平时是很少来的。如果以后有机会在其他地方遇到,咱们再交朋友不迟。” “好狂,看来来头不小。”张大少爷碰了一鼻子灰却不生气,只是对这两个纨绔公子的来历产生了一些兴趣。这时候,那个比较木讷的魏公子已经急不可耐的向老鸨子追问道:“老鸨子,你这里今天到底有没有清倌?越漂亮越好,魏爷我有的是钱!” “贼杀才,你们有钱也不给!”老鸨子心中乱骂,嘴上苦笑答道:“魏爷,真不巧,这几天客人多,今儿个院子里就只有一个清倌了,还已经被这位张公子给订了。”说着,老鸨子往那俏脸已经红到脖子根的清倌少女一指,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和张大少爷一样,那少女羞答答的模样和中等偏上的姿色飞快打动了魏傅两个公子哥,傅公子抢先笑道:“好,就是她,傅爷我要了!”魏公子嘴比较笨,急得大叫道:“表弟,你太不象话了,这个小妞是我先看上的,应该是我的!再说我是你表哥,你应该让给我!” 叫嚷着,魏傅两人一起去拉那名少女,那少女被两人的急色丑态吓得又羞又怕,下意识的往旁边长得比较顺眼的张大少爷身后躲。张大少爷则也来了一点火气,将唐伯虎的春宫画扇潇洒甩开,拦在魏傅面前笑道:“二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了,这位姑娘是在下先订下的,实在不好割爱。” 张大少爷的这句话惹了大祸,没等魏傅二人话,他们带来的二三十随从已经一涌而上,挽袖子捏拳头,摩拳擦掌的乱骂乱嚷,“那来的腌臜厮鸟,敢和我们魏爷、傅爷抢姑娘?老子揍死你!”“小杂种,聪明的话就快给老子滚,否则叫你吃官司!”那边张大少爷的忠仆张石头见势不妙,赶紧也是张手拦到张大少爷面前,大吼大叫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想对我家少爷干什么?” 还好,张大少爷开始给魏傅两人留下的印象还算不错,交换了一个眼色后,那傅公子喝住众随从,大模大样的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公子,你是外地人不知者无罪,还有咱们说话还算投机,看在这两条的份上,今天我们表兄弟俩可以不追究这件事。那个小妞让给我们,这事就算完了,否则的话,一切后果由你自己担待。” “这位公子,这两个公子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物,还是算了吧。”老鸨子也好心好意的在张大少爷耳边奉劝,同时老鸨子也不想给魏傅两个瘟神飙的借口----苏淮院的靠山虽说还算强硬,可是和这两个瘟神背后的靠山比起来,那可就是和豆腐差不多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两个家伙的来头肯定不小。”张大少爷何等精明,立时就猜出魏傅二人身份不俗,是绝对不能随便招惹的人物----也就是说,张大少爷现在已经只剩下两条路可走,要么拿鸡蛋去碰石头和魏傅二人死抗到底,要么就是主动退让,丢掉面子保全性命。不过张大少爷就是张大少爷,眼珠子才那么转了一转,第三条光明大道就琢磨了出来。 “二位兄台,切莫动怒,先听小生一言。”张大少爷把身后那名少女拉了出来,用扇子指着她微笑道:“有句古话说得好,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了可再换,手足断了如何续?区区一个清倌人,二位兄台如果喜欢,小生让给你们就是了。” “算你聪明,你可以走了。”魏公子大模大样的冷哼。傅公子也点了点头,笑道:“张公子果然识时务,这事就这么定了。” “二位兄台莫急,先请听小生把话说完。”张大少爷嘻嘻一笑,合上唐伯虎的春宫画扇,用扇柄指着那脸蛋已经红到脖子根的少女笑道:“二位兄台请看,这位姑娘不仅正当妙龄,生得如花似玉,还身材婀娜,苗条动人,算得上一名倾城倾国的尤物,不知二位兄台可也是如此认为?” 魏傅二人又仔细看了看那少女,现张大少爷对她的评价虽然有些夸张,但也不算太过,便一起点头道:“不错,这个小妞的容貌身材都还算过得去。” “很好。”张大少爷心中暗喜,将春宫画扇风骚一甩,摇晃着大模大样的说出一句让在场众人目瞪口呆的话,“这样的尤物,交给二位不谙风情的兄台梳弄调教,岂不是太暴敛天物和太浪费了?所以小生认为,这个小妞还是交给小生我调教梳弄几下,教她几手床上功夫,让她知道如何才能更好的服侍男人,然后再让她服侍二位兄台不迟!要不然的话,光凭这个院子的粗浅功夫,玩起来还不是和玩木偶死人一样?” “放屁!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让魏爷傅爷捡你的破鞋穿?”张大少爷这段话算是彻底点燃了火药桶,魏傅二人带来的几十个随从暴跳如雷的破口大骂自不用说,就连苏淮院众女都是大哗鄙夷,那苏淮院的老鸨更是在心中冷哼,“黄口小儿,还没老娘的儿子大,也敢在老娘面前吹嘘床上功夫?老娘名震花街的时候,你丫的还没生出来!” “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魏傅二人哈哈大笑,对张大少爷的狂妄之语是既对胃口也大为不屑。年纪比较大的魏公子笑道:“小子,你别吹,魏爷我的儿子都快有你大了,玩过的女人也比你看过的都多,什么样的床上功夫没见过?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回去找你家的小丫鬟练习去吧。” “魏兄,你可听说过一句话----自古英雄出少年?”张大少爷风骚的摇晃着扇子,大咧咧的说道:“你的年龄虽大,可是说到这房中之术,你一定比不过小弟。”那边张大少爷的忠仆张石头也是极有信心,笑嘻嘻的说道:“魏爷,这点我可以做证,我家少爷十三岁就逛窑子,现在已经是身经百战----临清城院子里的姑娘,没有一个不对我们少爷又爱又怕!” “真的?傅爷我不信!”傅公子也来了兴趣,摇晃着仇十州的春宫画扇笑道:“张公子,竟然你如此有信心,那你可敢和我们表兄弟赌上一赌?” “怎么赌?”张大少爷胸有成竹的问道。傅公子笑道:“这里有的是姑娘,也有的是房间和牙床,咱们这就叫上几个姑娘现场演示,由你指点她们床上功夫,如果你指点她们的手段是我们兄弟俩没见过没试过、把我们兄弟俩服侍得心满意足,那这个清倌小妞就是你的,而且你在这里过夜的银子,也由我们俩兄弟请客。”说到这,傅公子三角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寒光,阴笑道:“可如果你调教出来的姑娘,不能让我们俩兄弟满意,或者你教的手段是我们见过试过,那你不但得掏银子请我们兄弟俩过夜,还得请我们兄弟俩的所有随从过夜!” “还有。”魏公子杀气腾腾的补充道:“如果你输了,我们还会把你暴打一顿,扒光衣服扔到外面胡同里喂狗!” 魏傅二人的条件如此苛刻,咱们的张大少爷虽然胸有成竹,也不禁楞了一楞,盘算是否接下这个赌约。旁边张石头却叫嚷起来,“不公平!我们少爷教的手段,你们就算没见过,你们如果耍赖说见过或者耍赖说不满意,我们少爷还不是得输?” “滚一边去。”傅公子一脚把张石头踢开,冷笑道:“傅爷我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耍过赖?”旁边的魏公子则在心中替表弟补充,“你小子是没耍过赖,只是赌输了钱从来不付帐。” “怎么样?刚才口气那么大,现在还敢不敢赌?”傅公子追问,他带来的三十几个随从也是大声起哄,上蹿下跳的或是激将或是辱骂,仿佛群魔乱舞。而咱们的张大少爷怒气勃,一咬牙吼道:“好,少爷我赌就赌!” “很好。”傅公子先是将扇子往手心一拍,又和表哥魏公子得意的交换一个眼色,这才喝道:“老鸨子,准备房间,再挑几个漂亮的姑娘侯着。”老鸨子知道这两个瘟神不好惹,无奈下只得点头答应,赶紧吩咐龟奴下去安排。那边张石头则急得直跳脚,不断叫道:“少爷,这太不公平了,你怎么答应这么不公平的打赌?” “怕什么?”张大少爷瞪了张石头一眼,哼道:“亏你还跟着少爷逛那么多次院子,难道没见识过少爷我的手段?少爷我把沾、守……。” “沾、守、交、躬、抽、引、吸、吞、兜、摩、摔、拧----道家御女术十字心诀对不对?”没等张大少爷吹嘘完,魏公子忽然打断张大少爷的话,奸笑道:“这十字心诀虽然号称是牛鼻子的不传之秘,但魏爷我十年前就玩得滚瓜烂熟了,你如果拿这十字心诀来糊弄傅爷,傅爷可不吃这套。” “你也知道?”张大少爷吓了一跳----这房中术十字心诀是前任张大少爷花了大价钱从炼丹士那里买来的,在临清城里是战无不胜,只是没想到这看似粗鲁莽撞的魏公子也知道。 “这十字心诀算什么?雕虫小技!”那傅公子也奸笑起来,“傅爷我们不但知道这十字心诀,而且还精通御女十八式、黄帝御女术和彭祖御女术,更熟读《医心方》、《玉房秘决》、《玉房指要》、《洞玄子》和《抱朴子》,就连大内皇宫的不传之密,我们兄弟俩也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怎么样,知道厉害了不?” “娘的,遇到高手了!”张大少爷脸色大变,心知这次搞不好就得阴沟里翻船。那边魏傅二人带来的三十几个随从则纷纷捧腹大笑,“小子,知道厉害了吧?也不打听打听我们魏爷的叔父和傅爷的舅父是谁,你那点手段,只要我们魏爷傅爷想学,有的是人送上门来教!” “少爷,快认输吧。”张石头看出不妙,赶紧凑到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现在认输,最多破点财请他们嫖一夜,否则的话,他们如果真的向你动手,小的可打不过这么多人。”张大少爷低头不语,紧张盘算对策,那边傅公子也笑道:“小子,怎么样?现在想认输的话,傅爷我还可以手下留情,免你一顿毒打。” “谁说少爷我要认输了?”张大少爷来了火气,大声说道:“看来这次少爷我不出压箱底的绝招不行了,老鸨子,叫人给少爷我准备三盆热水、三盆冰水和三盏蜂蜜!” “三盆热水?三盆冰水和三盏蜂蜜?干什么?”魏傅二人和苏淮院的几十个妓女老鸨都是面面相窥,这些人或是身经百战经久耐磨,或是房中术学贯古今连皇宫大内的不传之密都了然于胸,却还没有听说过**时要用到冷热水和蜂蜜的。 “干什么?当然是传授你们一项绝技了!”咱们的张大少爷把扇子风骚的一甩,露齿笑道:“老鸨子,算你运气,你的姑娘要是学会了少爷我独创的绝技,保管你从今往后客似云来,财源广进!” “张公子,那你的绝技可有名称?”老鸨将信将疑的问道。咱们张大少爷清清嗓子,得意笑道:“当然有名称----冰火九重天是也!” 第十二章 臭味相投 (ps:新的一周,新书榜排名掉了一名,求票求收藏反攻。今日二更。) 冰火九重天的由来:据说最初是由一名马来西亚医生所明,其原始目的为治疗某种男人绝对不愿公开的疾病,其具体实施方法是通过温度帮助对男性的某个部分进行冷热交替的刺激,使之在热水的刺激下将近**或准**时,加以冷刺激降低或消退**感觉,如此交替,以达到降低敏感度和延长时间的效果,后由东南亚妓女传承并改进,成为今日的冰火九重天。这个号称男人福音的技巧一经传入中国后,很快就风靡全国,成为特殊服务行业的招牌----而咱们的张大少爷上辈子是一位兢兢业业的优秀公务员,平时里经常公费到廊宾馆洗脚城什么的检查工作和服务质量,对此自然是印象深刻………… 不得不承认,魏傅二人在吃喝嫖赌这方面的经验和见识,确实远过咱们乡下土财主少爷出身的前任张大少爷,可问题是,咱们新任张大少爷的这个招数----足足领先这个时代三百多年!所以魏傅二人绕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耍赖撒泼,也忍不住被张大少爷亲自调教出来的苏淮院姑娘弄得是爽爽歪歪,欲仙欲死,呻吟不止………… “啊----!好冰!好爽!好舒服!” “啊呀!好冰好烫!不行了,快撑不住了……!” “唔……我也不行了,快丢了。” “嘻嘻,魏公子,傅公子,你们可得撑住,这才第五重天,后面还有四重,要是这时候丢了,后面的可就得丢了。” “可我实在撑不住啊,不行,丢就丢吧,大不了重新再来一次,爽爽爽……舒服……舒服。” “我也丢了算了,哈哈哈哈,舒服啊--------!” 苏淮院最大也最豪华的卧房里,类似的怪叫声和淫笑声此起彼伏,魏傅二人全身**的躺在床上,两个同样不着寸缕的美貌少女则分别跪趴在他们的双腿之间,在张大少爷的亲自指点下依法施为,直把魏傅二人弄得全身抽搐,怪叫不止。而咱们的张大少爷则一边指点着服侍魏傅二人的妓女,一边在围观学习的其他苏淮院少女身上大肆揩油,倒也两不耽误,直弄得房间内淫声浪语,**无比。 双双连续泄了三次后,吃不劲的魏傅二人总算把胯下的两名少女叫开,坐起来喘气休息,眉开眼笑的直叫大妙。咱们的张大少爷乘机淫笑问道:“魏兄,傅兄,怎么样?小弟的这个招数,还让二位兄台满意吧?” 魏傅二人对视一眼,有心想耍赖却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们才刚刚在张大少爷调教出来的少女嘴下溃不成军,鬼哭狼嚎,这会又说不满意,确实有点太过了。这时,一直全程观摩学习的苏淮院老鸨子开口了,娇笑说道:“哎哟,张公子你还问什么,魏爷傅爷都叫成这样了,还能不满意?魏爷,傅爷,你们也别急,今天晚上不会让你们掏银子,只要张公子保证不把这一招传授给京城其他院子的姑娘,今天晚上的银子,妈妈为你们请客了。” “好,好,既如此就让妈妈破费了。”魏傅二人一听不用自己掏银子,马上眉开眼笑的点头答应。傅公子又向张大少爷笑道:“张公子,你这一手冰火九重天确实妙绝,简直算得上举世无双----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傅应星以前玩的女人,还真是白玩了。”那比较木讷的魏公子也笑道:“从今以后,我要让我家里那些丫鬟侍女全部学会这个冰火九重天,每天晚上都要这么服侍我。” “傅应星?这名字好象在那里听过?”张大少爷听到那傅公子自报家门,不由楞了一下。稍一盘算后,张大少爷笑道:“傅兄,魏兄,实不相瞒,其实这冰火九重天对小弟来说,并不算得了什么----小弟还知道一些更加妙绝的招数,比如象什么推油漫游毒龙钻、盐浴奶浴泰国浴,一剑穿心、沙漠风暴、蚂蚁上树、水晶之恋连体婴、洗脸骑马百家乐、果盘溜鸟神仙水…………二位兄台如果喜欢,改日寻个好时辰,由小弟做东,包上一家院子,请二位兄台好好乐上一乐,不知二位兄台意下如何?” 张大少爷这番话说得魏傅二人和老鸨子都是心花怒放,苏淮院的老鸨子就不用说了,马上表态说如果张大少爷在苏淮院请客,她可以给张大少爷打六折。而魏傅二人更是喜笑颜开,异口同声叫道:“好,这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张公子,你如果有空的话,尽管来找我们,你的那些什么推油毒龙泰国浴的招数,我们都要一样一样的试试。” “好说,好说,没问题。”张大少爷一口答应,又转向那老鸨子吩咐道:“妈妈,你去安排一下,魏兄和傅兄今天晚上带来的仆人,每人给他们安排一个漂亮姑娘过夜,再给魏兄和傅兄安排一桌最上好的酒席,所有的费用,全部算在我的帐上。” “好,多谢张公子惠顾。”老鸨子赶紧答应,开心笑得眼睛都成了一对月牙----魏傅二人在她这里白吃白玩是绝对不会付帐的,张大少爷既然主动表态请客,那老鸨子今天晚上也就用不着大出血了。在房外偷听偷看的傅魏二人随从听到这话,也是一阵欢呼雀跃,对张大少爷的慷慨大方赞不绝口,全然忘记了自己们刚才还想把张大少爷剥皮抽筋。但这么一来,魏傅二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魏公子假惺惺的说道:“张兄弟,这怎么好意思?明明是我们俩兄弟赌输了,应该是我们请客,怎么还能让你破费?” “是啊,怎么好意思让张兄弟你付帐?”傅公子也更加虚情假意的干笑道:“张兄弟就别客气了,今天还是我们请吧。” “哈哈,二位兄长千万不要客气。”张大少爷大度一笑,拱手说道:“小弟昨日才到的京城,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不曾想与二位兄长一见投缘,就如骨肉兄弟一般,小弟年幼,侍奉二位兄长乃是理所当然。二位兄长若是推辞,那就是和小弟见外了。” 魏傅二人是什么人?鹭鸶腿上剔肉、蚊子肚里刮油、连嫖资赌债都想赖帐的货色!所谓的请客也不过是嘴上客气,真要他们掏银子,这两个家伙非和咱们张大少爷翻脸不可!----可是没办法,咱们的张大少爷好歹是出自二十一世纪清正廉洁的公务员队伍,对魏傅二人的那点小心思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根本就不让魏傅二人有丝毫作的机会。所以张大少爷这些话说出来后,魏傅二人立即笑得嘴都不合不拢,假惺惺的又推辞了两句,很快就‘勉强’接受了张大少爷的好意,还假惺惺的邀请张大少爷共喝花酒,张大少爷欣然从命。 不一刻,龟奴将酒菜送至房间,魏傅二人着好衣服,与张大少爷各搂两名娇俏少女入席落座。席间,张大少爷与魏傅二人交杯换盏,不论诗文只叙风月,言谈倒也颇为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时至三更,三人方才各搂中意女人回房安歇。在分手时,那傅公子忽然叫住张大少爷,微笑问道:“张兄弟,你我三人交谈许久,兄弟你怎么不问问我们兄弟俩的名字?也不问问我们兄弟俩的来历?” “这家伙倒也不是笨蛋,竟然看出我故意没问他们的姓名来历。”张大少爷心中冷哼,嘴上却笑道:“傅兄,圣人云,交人交心----小弟能与二位兄长结识,同坐一席,同嫖一女,这就是缘分使然,何必再问二位兄长的来历家世?说句不中听的话,二位兄长就算真是出身低微,难道小弟就不会承认二位兄长么?” 傅公子仔细回忆和张大少爷见面后的言谈话语,现张大少爷确实没有刻意的对自己俩兄弟溜须拍马,也不象提前认识自己俩兄弟的模样,那傅公子便点点头,微笑道:“很好,张兄弟你记好了,如果你在京城里遇到什么麻烦,就报我们两兄弟的名号,我叫傅应星,我表哥叫魏良卿。” “好的。”张大少爷一口答应,笑道:“兄弟我最爱惹事,以后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请出二位兄长的名号,一定会把那些对头吓得屁滚尿流。”魏傅二人被张大少爷这个隐晦的马屁拍得全身舒坦,大笑一阵,这才与张大少爷拱手告辞。 ………… 搂着陪同过夜的少女出得门来,张大少爷的忠仆张石头已经在门外等得不耐烦了,一见张大少爷就叫苦连天,抱怨张大少爷将他忘在房外。张大少爷哈哈一笑,顺手将怀中的两名少女其中之一推给张石头,笑道:“辛苦你小子了,带着这个姑娘找个房间去睡觉吧。”张石头大喜接过,先在那少女身上乱亲乱摸一阵,这才向张大少爷低声说道:“少爷,你预订那个清倌,小的已经让老鸨子把她安排在房间里等了,小的这就带你过去。” “不去了。”张大少爷摇摇头,向魏傅二人的房间一努嘴,低声说道:“没看到那俩个家伙也想要那个清倌吗?我今天晚上如果去她的房间,不是打那两个家伙的脸?先放一晚上,等明天晚上再去她的房间,那两个家伙的面子上就过得去了。” 张石头联想起魏傅二人开始那副嚣张模样,便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又小声问道:“少爷,那你知道他们是谁不?”张大少爷摇摇头----这可不是张大少爷在骗人,而是张大少爷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中实在没有傅应星和魏良卿的位置。张石头有些惊讶,又追问道:“那少爷你为什么又是请他们喝酒又是请他们**过夜?三十几个人啊,京城里姑娘又贵,这一夜怕是没有二百两银子出不了门。” “笨蛋。”张大少爷骂了一句,低声解释道:“你也不动脑筋想想,京城是什么地方?王爷到处走,侯爷满地爬,这苏淮院早在武宗朝时就已经名扬天下,没有硬一点的后台能开到今天?这苏淮院都把那两个家伙怕成那样,那两个家伙的来头还能小了?” “有道理。”张石头恍然大悟,又好奇问道:“少爷,那你怎么不详细打听一下他们的来历和身份?说不定对我们张家有用啊。” “别急,以后会有机会的。”张大少爷冷笑----溜须拍马拉关系这一套,张大少爷上辈子混公务员的时候就已经玩得滚瓜烂熟,象魏良卿和傅应星这种权贵之家出来的纨绔子弟,身边有的是趋炎附势的谄媚小人,刻意去和他们拉关系拍马屁,他们只会更不把你当一回事。可你如果把自己和他们摆在同等位置,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他们反倒会把你记住,等到以后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的时候,再拉关系和套近乎就容易得多了。 第十三章 一团乱麻 (ps:第二更送到,继续求点求票求收藏。) 魏傅二人还算客气,没有逮着张大少爷这个冤大头就狠宰,享受了一夜的冰火九重天后,第二天上午就领着随从离开了苏淮院,咱们的张大少爷主仆却如鱼得水一般在苏淮院里狂嫖纵欲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正午,筋疲力尽的张大少爷主仆才雇了一辆马车返回连升客栈。----没办法,咱们得原谅着些张大少爷主仆,毕竟他们是来自乡下小地方的土财主少爷和土财主庄园的家丁,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难得来一次号称大明天上人间、历史名人苏三娘子玉堂春坐过台的苏淮院,怎么也得放纵放纵自己对不对? 放纵声色总是要拿身体付出代价的,到得连升客栈门口下车的时候,先下马车的张石头双腿软,一个趔趄就一个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惹得咱们的张大少爷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骂道:“张石头,看你那副熊样,丢少爷我的脸,三天才睡了七八个女人就尿(音:sui)成这样?要是让你象我家老头子那样娶十一房妻妾,三天时间还不把你累死啊?”骂着,咱们的张大少爷手扶车厢下车,不曾想脚刚沾地,两条腿却象灌了铅一样又沉又酸,也是一个趔趄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正爬到半截的张石头身上。 “哎哟!”“哎呀!”活宝主仆一起惨叫,张大少爷本想挣扎着站起,却现自己的体力实在透支过度,无奈下只得冲着客栈里喊,“小二,小二,快来扶少爷我起来。” “张兄弟,你总算回来了,为兄可是在这里等你许久了。”客栈里没有小二出来,反倒响起了一个似乎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穿着便衣的中年男子就笑容满面的走出客栈大门。张大少爷定睛一看,却见此人竟然是自己一百两银子买来的拜把子大哥、东厂锦衣卫百户肖传!张大少爷不由楞了一下,忙强撑着站起问道:“肖大哥,你怎么来了?” “哈哈,张兄弟,大哥可是来给你道喜了。”肖传爽朗一笑,又凑到张大少爷的耳边低声说道:“为兄收到消息,翰林院的几位阅卷官员对兄弟你的卷子都十分满意,已经把兄弟你定为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所以大哥赶紧过来给你道喜,要是来晚了,兄弟你可就要责怪大哥我不懂礼节了。” “一甲第三名探花?怎么不是一甲第二名榜眼?”张大少爷有些糊涂,心说这事情的展怎么和连升三级的故事越差越远了?历史上那个张好古明明考中的是榜眼啊? “兄弟你看不上探花?想当榜眼?”肖传误会了张大少爷的意思,忙压低声音说道:“兄弟你别急,还有几天才放榜,事情还有转机,只要兄弟想中榜眼,为兄可以找人替兄弟你活动活动关节,一定把兄弟你的名次提上一名。” “不,不用了。”张大少爷这才回过神来,心说探花就探花吧,先不说活动关节得掏大把银子,就是探花这个称呼也比榜眼好听得多,说不定几百年后最出名的探花就是我小张探花,让李寻欢一边站去。当下张大少爷赶紧向肖传行礼道谢,“多谢大哥关怀,一直惦记着小弟的事,多谢多谢,大哥今天千万别急着先走,一定得喝了一杯兄弟的喜酒……等等。”说到这,张大少爷才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大哥,你怎么知道兄弟我住在这连升客栈中?” “呵呵。”肖传奸笑一声,反问道:“难道兄弟你忘记为兄是干什么的了?东厂锦衣卫!这京城里的事情,能瞒过我们东厂的可不多。为兄不但知道兄弟你住在这连升客栈,还知道兄弟你先是住在悦来客栈,因为和店里的其他客人起冲突才搬到这里。” 张大少爷咂咂嘴唇,心说难怪人人都说东厂耳目遍天下,鼻子确实是比狗还灵。想到这里,张大少爷忽然灵机一动,心说对啊,既然东厂锦衣卫的消息这么灵通,那肯定知道熊廷弼一案的来龙去脉,也肯定知道天牢为什么不让探视熊廷弼和熊瑚那个小美人的下落。盘算到这,张大少爷赶紧拉住肖传的手,笑道:“想不到肖大哥对小弟如此关心,小弟感激不尽。别的不说了,走,京城最好的东升楼,小弟做东。”肖传本来就是抱着捞油水的心思来给张大少爷送信的,自然一口答应,当下张大少爷主仆连客栈都没进,直接就和肖传上了开始雇来的马车,直奔京城最豪华也最讹人的东兴酒楼。 到得酒楼后,张大少爷先是点了一桌最昂贵的酒菜,又拿出两百两银子的银票当喜钱送给肖传,肖传先是佯做生气的再三推辞,最后才在张大少爷的再四坚持下‘不情不愿’的收下银票。末了,乐得嘴都合不拢的肖传又拍着胸膛说道:“张兄弟,我都听说了,悦来客栈天字二号房的那个客人敢和你抢房间,还敢打你的随从,简直吃了豹子胆了!兄弟你放心,大哥我下午就带人去收拾他们,让他们知道太岁头上动土的下场!” “肖大哥,算了,小事一桩,反正那家伙磕头赔了罪,又赔了银子。”张大少爷摇摇头,转移话题道:“到是有两件小事,小弟想向大哥打听一下,还望大哥千万不吝赐教。” “张兄弟有话尽管问,大哥知无不言。”肖传一口答应----咱们的张大少爷不仅出手大方,而且还是内定的今科探花,将来指不定什么展,肖传自然是想多和咱们的张大少爷多打好点关系了。张大少爷点点头,先使个眼色让张石头守到门口,这才压低声音向肖传问道:“肖大哥,那我问了----前任兵部尚书熊廷弼熊大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下了天牢?而且他下了天牢以后,为什么连我去探监都不允许?” “张兄弟,你问这个干什么?”刚才还笑眯眯的肖传脸‘唰’一下白了,颤抖着反问道:“你和熊廷弼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没有。”张大少爷摇头否认。肖传抿抿嘴唇,颤声说道:“兄弟,你可别乱开玩笑,既然你和熊廷弼既然没关系,为什么要打听他的事情?还去天牢探望他?”张大少爷无奈,只得实话实说道:“肖大哥,兄弟真没骗你,我和熊廷弼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我认识他的女儿熊瑚,想把他女儿娶回家里做娘子,所以才向你打听。” “哦,原来是这样。”肖传先松了口气,这才低声说道:“兄弟,不是大哥说你,大丈夫何患无妻----以你的人才家境,想找一个漂亮媳妇还不容易?何必要去看上熊廷弼的女儿,惹火上身?” “惹火上身?”张大少爷更是纳闷,追问道:“那熊廷弼究竟犯了什么事,谁想要他的命?连娶他的女儿都会惹上麻烦?”肖传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实情告诉张大少爷,张大少爷看出他的心思,咬牙从包裹里拿出一颗鸽蛋大的珍珠,又塞进肖传手里,低声说道:“大哥,请务必帮小弟这个忙,大哥放心,小弟不是那种喜欢乱嚼舌根的人。” 看在银子和珍珠的份上,肖传终于下定决心,附在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张兄弟,这些事也就是你了,别的人就算向我打听,我也肯定说什么都不知道----实话告诉你吧,熊廷弼这次可是闯大祸了,在朝廷上要杀他的人,不仅有东林党,还有魏公公一党,都是要把他斩示众。你说说,这样的人,你还敢和他结亲家吗?” “东林党和魏公公都要杀他?”张大少爷大吃一惊----张大少爷的历史知识再浅薄也听说过东林党和魏忠贤不对付啊,内定的未来老丈人竟然能惹得东林党和阉党联手喊打喊杀,这本事确实是不只一般的大----当然是得罪人的本事。肖传点点头,叹气道:“不错,这事说来话长,先第一点,熊廷弼他不属于魏公公一党,也不属于东林党,而是已经垮台的楚党……。” 经过肖传的详细解释,咱们的张大少爷总算弄明白一点熊廷弼案的来龙去脉。原来,自东林党和阉党基本控制大明朝廷之后,属于楚党的熊廷弼在朝廷里就基本没有了立足之地,担任辽东经略使的时候,不仅被身为东林党人的广宁巡抚王化贞架空,就连兵权也差不多被剥夺得一干二净。结果到了天启二年,建奴努儿哈赤率军攻打广宁,王化贞全军覆没又丢了广宁城,狼狈逃到熊廷弼处求救,可熊廷弼手里仅有区区五千兵马,不得已,熊廷弼只能把最后的军队交给王化贞断后,自己则率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辽东全境落入建奴之手。 山海关以北的土地全丢了,这事情肯定得有人站出来负责,刚开始时,明熹宗还算公正,下诏逮捕了罪魁祸王化贞,熊廷弼则被罢免,魏忠贤也没在这事上表态。可这么一来,东林党不干了,王化贞是什么人?东林党一百零八星中天魁星大学士叶向高的得意门生!身为东林党人的王化贞获罪,不是打东林党的脸么?于是乎,东林党的一部分人就对熊廷弼群起而攻之了,天伤星左都御史邹元标、天慧星刑部尚书王纪、地贼星内阁中书汪文言和大理寺卿周应秋等东林党人都对熊廷弼痛下黑手,楞是让熊廷弼和王化贞平担罪名,所以熊廷弼就糊里糊涂的下了大牢,和王化贞一起并论死罪。 肖传讲到这的时候,张大少爷插话问道:“肖大哥,既然熊廷弼是被东林党的人陷害入狱的,那魏公公怎么也会恨上熊廷弼呢?按道理来说,魏公公既然视东林党为眼中钉肉中刺,就不应该恨上被东林党陷害的熊廷弼啊?” “没办法,熊廷弼没有王化贞聪明啊。”肖传苦笑道:“王化贞知道自己死罪难逃,又知道东林党的一部分也想杀他,就主动投向了魏公公,揭露了一些东林党人贪污辽东军饷的事情,让魏公公有了借口向东林党下手,所以魏公公当然得保他了。还有一点,魏公公最恨的东林党人杨涟和左光斗都站出来给熊廷弼说公道话,虽然这些人是良心现,知道熊廷弼可能是蒙冤,可这么一来,魏公公恨屋及乌,当然想杀熊廷弼了。”说到这,肖传又神秘兮兮的补充一句,“还有,听说熊廷弼下了大牢后,又干了一件非常得罪魏公公的事,所以魏公公已经扬言,不杀他难消心头之恨。” “熊廷弼又干了什么?这东西都快被杀头了,还敢继续得罪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张大少爷惊讶问道。肖传苦笑着一耸肩膀,答道:“这个我是听我姐夫锦衣卫指挥使田大人说的,他没说详细,我也没敢多问。上面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脑袋长得越牢。” 张大少爷沉默不语,半晌才喃喃道:“复杂,真他娘的复杂!东林党有人想杀熊廷弼,又有人想救熊廷弼,魏公公本来不恨熊廷弼,后来又恨熊廷弼恨到想杀他,这其中的恩怨关系,怕是比一团乱麻还要复杂一些。” “张兄弟说得对,上面那些复杂关系,我们这些小人物还是别参合的好。”肖传附和道。张大少爷沉默片刻,又问道:“肖大哥,那天牢不许探望熊廷弼,这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倒不复杂。”肖传解释道:“熊廷弼下狱后,他的两个儿子来了京城想办法救他,又买通了一个叫蒋应旸的天牢狱卒,经常下到天牢去探望熊廷弼,商量如何逃脱牢狱。后来事情败露,蒋应旸被抓了,魏公公也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探望熊廷弼,免得他和外面串供。” “哦,这个倒好办。”张大少爷点头,又追问道:“那么肖大哥,你知道熊廷弼的儿子女儿现在住在那里不?我想去和他们见见面。” “这个我真不知道。”肖传摇头,又说道:“不过我们东厂的其他人肯定有知道的,我帮你打听一下,应该没问题。”说到这,肖传又好心提醒道:“兄弟,不是大哥唠叨,熊廷弼的事,你最好别掺和进去。否则一旦出事,轻则误了你的前程,重的话----就得大哥想办法去天牢探望你了。” 张大少爷打了寒战,心说这个银子买来的锦衣卫大哥说的倒是实话,老子别熊廷弼没救出来,自己也陷了进去,熊瑚虽然漂亮,但怎么也没自己的脑袋漂亮,熊廷弼的事,老子最好还是别掺和了。 第十四章 路见不平少爷铲 (ps:在新书榜上接连被爆菊花,差点掉出榜单,请各位朋友支持啊。今日二更。) 肖传说话还算有信用,到了当天晚上,肖传就让人给张大少爷送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不用说,这当然是熊瑚兄妹在京城的住所了。可是已经大概了解了熊廷弼案来龙去脉的张大少爷却半点乐不起来,犹豫再三都拿不准是否去见上熊瑚兄妹一面,倒是张石头不知死活的大叫,“太好了,总算找到那只母老虎的下落了,少爷,我们明天就去找她们吧。” “去找个屁!”张大少爷没好气的喝道:“上次在临清码头上的事,咱们可干得不地道,就这么去见她,还不是送上门去给她揍啊?” “可少爷你来的时候不是说过吗?只要功夫深,棒棒磨成针,一定会有办法把姓熊那个小妞带回临清。”张石头不乐意了,质问道:“如果我们不去找姓熊那只母老虎和她那个温柔漂亮的丫鬟秀儿,那我们不是白跑一趟了?” “谁说白跑一趟?”张大少爷转移话题道:“今天白天肖传不是已经来送信了,本少爷已经被内定为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 “真的吗?”张石头从一开始就对这件事将信将疑,狐疑说道:“那天进考场的时候,少爷你一个字都没写,怎么可能会中探花?依小的看来,那个肖传十有**是来骗少爷你的喜钱,所以才胡说八道捏造了这个名次哄少爷你开心。” “去你的,你小子乍这么多疑?你当人人都象少爷我和你啊?”张大少爷用扇柄敲了一下张石头脑袋,哼道:“你要是不信的话,明天你就去打听打听什么时候榜,在什么地方榜,到时候咱们去一看就知道。”说罢,张大少爷和身躺到床上,躲进被窝里继续盘算到底去不去见熊瑚兄妹了。张石头无奈,只好嘀咕着躺到另一张床上,“好吧,明天我去打听打听----肯定是骗人的,如果一个字不写都能中探花----那我也可以去混一个进士了。” 张大少爷营救熊廷弼的决心之所以动摇,确实是被肖传的一番话给吓的,但这也不能怪咱们的张大少爷胆小如鼠,毕竟咱们的张大少爷只是一个乡下土财主家的少爷,小有钱财却毫无权势,搅和进熊廷弼这样的滔天大案里,陷害熊廷弼的阉党和东林党两派,不管谁站出来,用一个小手指头都能把咱们的张大少爷捏成齑粉,张大少爷冒冒失失的掺和进去,不是找死是什么?所以咱们一贯自私自利的张大少爷胆怯之下,难免生出这样的想法----要不熊廷弼就别救了,等以后混上个一官半职,再想办法去救袁崇焕,还不是照样可以挡住满清鞑子入关?盘算着,在苏淮院连续奋战三天三夜疲劳过度的张大少爷逐渐进入了梦乡…… 打定了主意不去淌熊廷弼案这道浑水,接下来的两天里,咱们的张大少爷就彻底清闲了下来,每天只是领着张石头在京城里到处游玩,欣赏京城风光,等待考场榜。虽说期间张石头不断催促张大少爷去探望熊瑚兄妹,早些想办法熊瑚主仆弄回家中为妻,但咱们的张大少爷根本置之不理,每天只是吃饱了玩,玩累了睡,东游西逛的吃喝玩乐,倒也找回不少前世担任公务员时的感觉。 这一日正午过后,张大少爷主仆来到北京什刹海,准备欣赏燕京八景之一的银锭观山风光,谁曾想这对活宝主仆刚刚上到银锭桥,还没来得及欣赏湖光山色,桥的另一边就是一阵喧哗骚动,大堆游人飞快象蚂蚁一样聚了过去,张大少爷心知定是有事,便也领着张石头凑了上去。 挤进人群一看,却见一帮子家仆打扮的人正围着一个儒衫长袍的中年书生乱打,口里还乱骂不止,“小杂毛,吃了豹子胆了,敢拿假画到当铺骗钱?爷我揍死你!”那二十多岁的书生则死死抱着一个卷轴,一边躲闪着毒打一边委屈的大喊,“这副王摩诘的《雪溪图》是我的家传之宝,不是假的,是你们不识货!” “原来是拿假画去骗钱被现了。”张大少爷看出名堂,可目光一转间,张大少爷却又现情况有些不对----打那青年书生的人全是家丁打扮,并不象是当铺伙计。不过虽然看出了这点不对,咱们的张大少爷却一向懒得管闲事,只是躲在人群中看热闹,谁曾想该来的麻烦始终都逃不过,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中年书生不堪毒打,竟然强忍着疼向张大少爷这边冲了过来,那十几个家丁也是嚎叫着追了过来,人群纷纷避让间,那中年书生走投无路,居然又将身藏到张大少爷身后,嘴里还叫道:“请兄台救我。” “你又不是我大舅子,我干嘛要救你?”张大少爷心中有气,正想把那书生推开,那十几个家丁已经将张大少爷主仆和那书生包围。其中一个为的家丁指着张大少爷的鼻子骂道:“小杂种,不想死就给老子滚开,否则老子连你一块揍!” “操你娘的,你骂谁?”无缘无故挨骂,张大少爷脾气再好也按捺不住了,将手中春宫画扇一合,往手心一拍,指着那家丁的鼻子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不仅行凶伤人,还口出恶言,辱骂无辜路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大路不平旁人铲,少爷我今天管定这个闲事了!” “好!”围观的人群中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没办法,既然是游玩,当然是能看的热闹越多越好。那中年书生也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向张大少爷哽咽道:“多谢兄台,多谢兄台为小生做主伸冤。”那帮家丁则勃然大怒,纷纷叫嚷道:“他娘的,小杂种吃了豹子胆了,敢管老子们的闲事?一起打!” 叫嚷着,那帮家丁撸起袖子就又冲了上来,可就在这时候,一队顺天府的衙役恰好闻讯赶到,及时把那伙家丁给拦住。为的衙役班头威风凛凛的喝道:“干什么?干什么?天子脚下,善之区,你们当街斗殴,想造反?”那伙家丁并不害怕,开始那个为的家丁还兴高采烈的叫道:“差役大哥,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抓到一个卖假画的骗子。” “卖假画的骗子?”那班头狐疑的上下打量张大少爷----很明显,咱们张大少爷身上那股子独特的淫荡气质已经在一瞬间就成功的抓住了那班头的眼球,背上了兜售假货的骗子嫌疑。还好,为那家丁很快指着那:“就是这个家伙,拿着王摩诘的假画到万源当铺骗钱,被我们现要抓他见官,他就逃到了这里。” “冤枉啊。”那书生带着哭腔喊了起来,“差役大哥,我这副画是真的,是我的家传之宝,只是我们兄妹在京城没了房钱和饭钱,所以才拿出来当了换钱,将来我还要想办法赎回去。” “是不是冤枉,到了公堂上再说。”那班头冷哼一声,挥手下令拿人。那伙子家丁马上欢呼雀跃,个个都是一副奸计得逞的奸笑模样。事情到了这步,本来咱们张大少爷懒得管这样的闲事的,可那伙家丁竟然又不知死活的指着咱们张大少爷主仆叫了起来,“差役大哥,卖假画的还有两个同伙,也应该抓起来。”那衙役班头早就觉得咱们的张大少爷不象是好人,马上便点头道:“好,一起拿下。” “他娘的,看来今天不给这帮家伙一点教训,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张大少爷终于动了怒气,冲着那衙役班头喝道:“很好,既然你不分青红皂白就随便抓人,那我就让你抓,不过我可先警告你,只怕抓我容易放我难!”说罢,张大少爷转向张石头,傲然喝道:“石头,马上去镇抚司衙门,给我那个当锦衣卫的大哥送信,请他到顺天府衙门来给我做证……。” 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衙役和家丁就已经全部傻了眼睛,下令拿人那个衙役班头更是面如土色,额头上汗珠滚滚,赶紧叫住手下衙役,冲到张大少爷面前点头哈腰的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公子还和锦衣卫大人沾亲,多有得罪,得罪。敢问这位公子,你那位当锦衣卫的大哥姓甚名谁,官居何职?”张大少爷懒得说话,向张石头一努嘴,张石头心领神会的附到那班头耳边说了肖传的官职和名字,那衙役班头更是大吃一惊,脱口叫道:“锦衣卫十三太保的老十?!” “咦?看不出肖传那小子还是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张大少爷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也有些惊讶,暗骂肖传那小子嘴严,对拜把子兄弟都不讲实话。而那班头惊讶过后,马上杀猪一样的叫道:“小的真的瞎了眼了,竟然冒犯了公子,得罪了,得罪了。” “不知者不为罪。”张大少爷无比大度的一挥手,又指着那伙家丁说道:“不过我有件事很奇怪,这些人既然一口咬定这位书生卖的是假画,那当铺的掌柜和伙计怎么不报官?他们又为什么这么热心?还红口白牙的随意污蔑于我?” “对呀。”那班头这才回过神来,将疑惑的目光转向那伙家丁。那伙家丁也知道踢上了铁板,胆怯下忽一声,然后一起撒腿就跑,那班头勃然大怒,当即带着衙役追了上去,倒把张大少爷主仆和那书生给扔在了现场。见此情景,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书生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向张大少爷行礼道谢,“多谢公子相救,如果不是公子仗义施援,小生不但要被那伙泼皮无赖毒打,还得吃上官司,祖上留下来的这副绝世名画,只怕也难保。公子的大恩大德,小生没齿难忘。” “甭客气,路见不平旁人铲,那伙家奴仗势欺人,本少爷品德高古,当然得管管。”张大少爷大模大样的一挥手----就好象忘了刚才根本不想管这闲事的心思一样。张大少爷又好奇问道:“对了,你卖的到底是不是假画?如果不是,那帮家丁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你?” “公子,这副画乃是小生的祖传之物,怎么可能有假?”那书生仿佛受了很大污辱,将怀中卷轴双手捧到张大少爷面前,激动说道:“公子如果不信,尽可以亲自验看,如果名画有假,小生就跳进这什刹海湖中,以死赎罪。” “不用了,我相信你。”张大少爷摆手,心说是真是假我看得出来就好了,那我早就去倒腾古玩去了。那:“至于那帮家丁,他们是故意和小生做对的。本来万源当铺已经答应用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下这副画,可正巧被那伙人看见了,他们就跳出来说是假画,闹得万源当铺不敢买我的画,他们又要抢我的画,还要抓我去见官,小生无奈,只好往这边人多的地方跑,这才遇到了公子相救。” “那些家丁和你认识?还有仇?”张大少爷追问道。那:“他们的主人和家父一同入狱,他们的主人买通朝中权贵,不仅把罪责全部推到家父身上,还指使亲属家人在京中迫害我们兄妹,想把我们兄妹迫离北京,无人为父喊冤。”说到这,那书生又补充一句,“听说我们兄妹租住的房东也被他们买通了,逼着我们在三天之内交齐一年租金,否则就把我们赶走,让我们在京城无处容身。” “可怜,大明版上访难民啊。”张大少爷叹了口气,转念一想,张大少爷又觉得自己竟然难得做一次好人,那就干脆好人做到底得了,多积点阴德,说不定下辈子又可以投胎去做二十一世纪的公务员继续享福。盘算到这,张大少爷便拿出两张二十两银票,递给那:“既然那副画是你的祖传之物,那你就别拿去当了,这点银子你先拿着,过了这个难关再说吧。” 出乎张大少爷的预料,那书生并没有感激涕零或客套推辞,也没有象一些穷酸腐儒那样一蹦三尺高,大叫大嚷自己受到了侮辱,而是表情很平静的向张大少爷拱手行礼,“多谢公子好意,但小生与公子素昧平生,蒙公子仗义相救,小生已经是感激不尽,这些银子,小生就不能再收了。” “怎么?嫌少?”张大少爷大咧咧的又去摸荷包,那:“公子误会了,不是小生嫌少,而是小生不能收。圣人云,无功不受禄,又云,知足常乐,公子与小生素不相识,收了公子的银子便是无功受禄;公子仗义施援,小生又收公子的银子,那就是得陇望蜀,有违圣人之道。” “那好,那随便你。”张大少爷最怕和这种念,收起银票转身就走。那:“这位公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尊姓大名和身份呢。” “本科考生,张好古。”张大少爷头也不回的答道。那书生又冲着张大少爷的背影叫道:“张公子,小生住在距离德胜门不远的安康胡同,公子若是有空,请到鄙宅一游,小生一定倒履相迎。” “德胜门旁边的安康胡同?这名字好象在那里听过?”张大少爷有些狐疑,转向张石头问道:“石头,你还记得肖传给我们送来那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地址不?那张纸条你有没有带在身边?” “不记得了。”张石头摇头,又补充道:“少爷你说暂时不想去找熊瑚,所以小的也没把那张纸条带在身上。” “那算了,等晚上回客栈再说吧。”张大少爷一摆手,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曾想张石头眨巴眨巴贼亮的三角眼,又说道:“少爷,刚才打那个书生的那帮家丁没被抓住,那个书生回家的路上,说不定又会被那伙家丁撞上----反正我们难得做一件好事,索性好事做到底,悄悄跟着他,暗中保护他回家如何?” “操,你小子啥时候变得这么有同情心了?”张大少爷笑骂问道。张石头有些脸红,搔着脑袋说道:“小的和少爷一样大,都已经二十一了还没娶上媳妇,想来应该是小的平时做的缺德事太多,遭了报应。所以小的偶尔也想做一个好人,给自己积一点阴德,将来也好早点讨一个漂亮媳妇。” “太阳!如果真有报应的话,就你小子平时干的缺德事,积一百个阴德也讨不了一个黄脸婆。”张大少爷对张石头的迷信嗤之以鼻。张石头无奈,只得施出杀手锏,道:“少爷,其实小的想跟着去还有一个目的----听说那一带是京城的人牙子市场,小的想让少爷顺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闺女,如果有,买一两个回来给少爷洗衣烧水、铺床叠被什么的,怎么也比小的一个大老爷们去干强,还有小的也可以偷点懒。” “哦,那你早说啊。走,送佛送上天,好人做到底,咱们跟着去吧----要是那个卖画的书生在路上又遇到仇人纠缠,咱们主仆俩就出手救他一次。” 第十五章 又见伊人 (ps:第二更送到,菊花难保,求票求点求反爆!) 被张石头有意无意的一怂恿,咱们的张大少爷马上就来了兴趣----没办法,张石头虽然忠心,把张大少爷照顾得也算体贴入微,可他毕竟是一个大老爷们,铺床暖被之类的事,最好还是买一两个漂亮丫鬟回来干的好。于是乎,咱们张大少爷主仆便良心现一般悄悄跟到那已经走远的书生背后,暗中护送他返回位于德胜门附近的安康胡同。 还好,开始找书生麻烦的那伙家丁大概被衙役追远了,那书生返回德胜门的途中没有遇到任何麻烦,而张石头的话倒也没有完全撒谎,德胜门外确实有不少头上插着草标的少男少女等待出售。咱们的张大少爷本来想就跟到这里就算了,停下来仔细看看有没有中意的闺女出售,不曾想张石头天良未泯,坚持要好事做到底,好说歹说又把张大少爷拉上了路,一路把那书生悄悄护送进了位于德胜门西北面的安康胡同。 这个时代的安康胡同还是属于贫民的住处,来来往往的也全都是满身酸臭汗味的苦力小贩,还有衣衫褴褛的老人和光着屁股到处乱跑的小孩,空气中充满了腥臊味道,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垃圾和人体排泄物,几乎无处下脚----当然了,这只是针对穿着二两银子一双的千层底棉鞋的张大少爷主仆而言。见此情景,咱们的张大少爷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气呼呼的叫道:“不跟了,少爷我说什么也不跟了,这种鬼地方,少爷我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少爷,再跟进去看看吧,说不定还会有惊喜等着我们。”张石头又好心好意的劝道。张大少爷冷哼一声压根不理,转头就走,可就在这时候,胡同里忽然传来一阵叫骂声,“滚!没有钱就给老子滚出去!老子是靠房租吃饭的,不是开养济院(明代福利机构)的!”“什么?还想再拖两天?放屁,老子已经让你们拖了半个月了,今天要是再不交房租,老子就把你们的破烂家私全扔出去……喂,你想干什么?” “少爷,有热闹看了。”张石头赶紧又蛊惑道。张大少爷这才来了点兴趣,停步点头道:“好吧,过去看看也好。” 小心翼翼的穿过满地垃圾,循声寻到出争吵的一座破败简陋的宅院前,往门里一看,张大少爷主仆第一眼就看到一个中年妇人领着几个小孩在院中哭,开始那名抱着画轴书生正拉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书生,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则是一大群歪戴帽、披衫袒怀的青壮男子,为一人指着那高大:“你大爷的,你这个狗杂种不但不交房租还想打人?好,你来打啊,今天你要是不敢打,你就是我大舅子!来,来啊!” “老子打的就是你!”那高大书生的脾气显然非常暴躁,被那人一激就暴跳如雷,挣扎着要去和那伙人打斗。还好那卖画:“兄长,你冷静,冷静,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要和人争斗。” “这大个子还真够笨的,就你一个人,能打得过十几个拿着家伙的地痞?”张大少爷心中冷哼,已然看出那伙地痞流氓是在故意激将那高大书生动手。这时候,那伙地痞中有人现张大少爷主仆在门外偷看,便叫道:“看什么看?给老子滚,否则老子连你们也揍。”而那卖画的书生被提醒后也是扭头一看,立即惊叫道:“张公子,你怎么来这里了?” “太阳!这回看来不出手不行了。”被卖画书生现,本来想置身事外的张大少爷也不好意思继续隔岸观火,只好背着手走进院子,向那卖画:“这位兄弟,开始我担心那伙家丁在我走后又找你麻烦,就偷偷跟了过来保护于你,没想到遇上这事。失礼之处,还望兄弟见谅。” “少爷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如果不是我死拖着你来,你会管这些闲事?”张石头一边心中不屑,一边一双贼眼满院子乱转,象是在找什么东西。那卖画书生则信以为真,顿时感激得声泪具下,“多谢张公子关怀,公子扶危济困,真侠义中人也。”那高大书生则被弄得满头雾水,忙向那卖画:“二弟,这是怎么回事?” “兄长,事情是这样……。”那卖画书生哽咽着把咱们张大少爷‘锄强扶弱’的‘侠义之举’说了一遍。不曾想话音刚落,那高大书生不仅没有立即向咱们张大少爷道谢,反而一巴掌抽在那卖画:“兆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把我们的家传之宝拿去典当?你对父亲和熊家先祖吗?” “熊家?熊兆琏?”张大少爷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马上把杀气腾腾的目光转向张石头,吓得张石头直缩脖子,心知张大少爷已经猜到了事实真相。那卖画:“兄长,小弟也真的没了办法,如果再不想办法换点银子,我们兄弟在京城无家可归也没什么,可嫂嫂、小妹和几位侄子都是柔弱之躯,能跟着我们在京城里颠沛流离吗?” “那你也不能卖家传之宝!”那高大书生怒吼,举起手来又要抽熊兆琏,还好那中年妇人和几个小孩都及时上来拉住他,一家人哭成了一团。看到这,咱们的张大少爷脸上挂不住了,转向那伙地痞问道:“这家人,欠你们多少房租?” “一两五钱银子,再加上预付一年的房租,总共是五两银子。”那伙地痞大叫起来。张大少爷一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马上从荷包里掏出五两银子砸过去,“拿好了,给少爷我滚,再敢来这里闹事,少爷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五两银子砸到面前,那伙青皮无赖面面相窥,显然被张大少爷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打乱了阵脚。张大少爷看出他们的心思,便冷笑道:“怎么着?怕没办法向你们的后台老板交差?没关系,回去告诉告诉你们的后台,如果他想知道少爷我是谁的话,尽管去找魏良卿魏爷或者傅应星傅爷打听。” “你是魏爷和傅爷的什么人?”那伙泼皮中有人惊叫问道。张大少爷潇洒甩开春宫画扇,无比风骚的摇晃着露齿笑道:“你们还不配知道。”那伙地痞无赖更是慌张,交头接耳的商议片刻,其中一人抱拳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魏爷和傅爷的朋友,得罪了,告辞。”说罢,那伙地痞拾起银子,一窝蜂的就逃出了小院。 那伙地痞无赖走后,那卖画书生熊兆琏忽然向张大少爷双膝跪倒,流泪道:“张公子,你两次相救,熊兆琏无以为报,请公子受熊兆琏三叩。”说着,熊兆琏竟然真的向张大少爷磕了三个头,那妇人也领着几个小孩子向张大少爷下跪道谢,只有那高大书生狐疑打量张大少爷,问道:“张公子,我们熊家与你素不相识,公子为何两次出手相救?张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唉,这位兄台,难道素昧平生,就不能路见不平、仗义出手了?”张大少爷叹了口气,向那高大:“既然兄台怀疑小生心怀不轨,那小生就告辞了。” 说罢,张大少爷转身就走----没办法不走啊,再不赶快走容易惹祸上身不说,要是着撞见某人,咱们的张大少爷少不得又得挨一顿拳脚了。但这么一来,熊兆琏和那中年妇人都不乐意了,都向那高大书生埋怨,“兄长(相公),张公子是好心帮助我们,你怎么能这么说他?”那高大书生也有些后悔,忙追上来拉住张大少爷,向张大少爷拱手鞠躬道:“张公子,熊兆珪家中巨变,屡遭陷害,所以多疑了些,冒犯之处,还望公子见谅。公子请房中用茶,熊兆珪再向公子道谢。” “熊兄不必客气,小生并没有生气,只是确实有急事在身,所以才马上要走。”张大少爷那里敢留,只是不断挥手告辞。不曾想那熊兆珪性格直爽,拉着张大少爷就不放手,说什么都要咱们张大少爷喝一杯茶。正拉扯间,院子外面忽然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大哥,二哥,我回来了。” “娘呀,好事果然做不得啊,今天死定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咱们的张大少爷双腿软,差点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第十六章 熊家兄妹 (ps:新人新书冲击新书榜,求点求票求收藏。今日二更。) “大哥,二哥,我回来了。”伴随着一个清脆的悦耳声音,许久不见的熊瑚提着一个菜篮,和丫鬟秀儿手拉着手蹦蹦跳跳的跑进了院门。刚进院没看清情况,熊瑚还又问道:“大哥,二哥,今天房东又来催租没有?我……啊!” “砰!”说到这里时,熊瑚手中的菜篮砰然落地,菜蓝中装的焉黄菜叶和萝卜洒满一地。跟着后面的秀儿也是如此,不仅把装满野菜的菜篮摔在地上,还缩到熊瑚身后尖叫,“小姐,他们……他们怎么来了?”----不用说,这当然是熊瑚主仆再会张大少爷主仆见面后的正常反应了。而咱们的张大少爷主仆则各自退后一步,摆出随时开溜的架势----当然了,码头事件的帮凶张石头心理压力小一点,还抽空又看了几眼躲着熊瑚背后的秀儿。 “小妹,你怎么了?”高大。熊瑚先是捏紧了粉拳又迅放开,涨红着脸指着张大少爷问道:“哥,这个人怎么在我们家?” “怎么?小妹你认识张公子?”熊兆珪惊讶问道。熊兆琏也楞了一下,转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公子,你认识我家小妹?” “不认识!”张大少爷和熊瑚异口同声的答道:“我不认识他(她),从没见过!” “咦,这鬼丫头怎么说不认识我?”熊瑚回答让张大少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楞立当场----以熊瑚的火暴脾气,是应该冲上来把张大少爷暴揍一顿再鞭尸三百才对,可熊瑚却矢口否认见过咱们张大少爷,这点确实让张大少爷废解。抱着同样心思的还有同是知情人的张石头和秀儿,张石头还好点,秀儿就忍不住了,从熊瑚身后探出头来要说话时,却被熊瑚用凶狠眼神制止。 两对主仆的反应如此奇特,熊兆珪兄弟两人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情况不对了,熊兆珪怒道:“小妹,你撒谎都不会吗?你如果不认识张公子,那你看到他为什么会惊叫?” 熊瑚的粉脸更红,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到熊瑚这个模样,张大少爷猛然醒悟过来,这只母老虎肯定没把临清码头上生的事告诉家里人!不过这也不奇怪,不管那一个黄花闺女差点被人诱奸,都会不好意思把这事情说出去的----更何况熊瑚事后还把张大少爷送的五十两纹银的奠仪给带走了,这事要是让脾气暴躁的熊兆珪知道,熊瑚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哈哈,原来这只母老虎怕羞没把事情说出去,今天可以报仇了。”张大少爷心中奸笑几声,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兼吸引熊兆珪兄弟注意力,然后咱们的张大少爷才摆出一副无比严肃的模样,向熊瑚拱手说道:“这位小姐,请恕小生无礼多言,圣人有云,女子有四德,第二德便是端庄稳重持礼,切忌轻浮随便。小生虽然生得貌比潘安,颜赛宋玉,风流倜傥,与小姐你却是初次相识,小姐你如此惊叫失仪,岂非太过?” “你……!”熊瑚差点没气晕过去,压根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张大少爷这么不要脸的人。而因为咱们张大少爷的小脸蛋还算过得去的缘故,熊兆珪兄弟却信以为真,当下兄弟俩一起拉长了脸,熊兆珪是冲着熊瑚怒吼:“不象话,快收拾好东西,和你嫂嫂到厨房里做饭去!”熊兆琏是长喝,“还有,做完饭后回房去把《列女传》和《女儿经》背三遍!” “是。”熊瑚无奈,只得低声答应,蹲下身去检拾菜蔬,也是直到此刻,咱们的张大少爷才敢放下心来偷看欣赏熊瑚的美色。一别多日,熊瑚似乎清瘦了一些,身材也更显婀娜,脱下孝服换了一身青色粗布衣裙,又衬托得她的肌肤胜雪,在阳光下几如透明,动人无比,看得咱们张大少爷直咽口水,垂涎三尺。不曾想熊瑚恰好也偷眼来看张大少爷,四目相交,熊瑚脸上先是一红,又双目充满杀气,咱们张大少爷则无所畏惧,仍然是一副欠揍的奸笑。 捡起了洒满一地的蔬菜,熊瑚低着头就跟着熊兆珪的妻子下厨房做饭去了,熊兆珪兄弟则热情的邀请张大少爷留下用饭,而咱们的张大少爷明白了熊瑚不敢当着她的两个哥哥找他算帐后,早把不想掺和进熊廷弼案的打算抛在了九宵云外,很高兴的就接受了熊兆珪兄弟的邀请,随着两兄弟进厅落座,聊天等待开饭。期间,熊兆珪兄弟少不得打听张大少爷的身份来历,张大少爷也不客气,毫不客气的在两个内定大舅子面前胡乱吹嘘起来,先是大吹特吹自己出身书香门第,祖上十八代都是当世大儒,家有良田万倾,平时里修桥铺路、扶弱济困,行善积德,自己饱受这样的家庭熏陶,所以才会在京城里两次出手救援熊兆琏。而熊兆珪和熊兆琏兄弟压根不知道咱们张大少爷的底细,只是真正得到了张大少爷的两次帮助,倒也信之无疑。只有张石头心中嘀咕,“大少爷肯定是在说别人吧?你在临清城里,那可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角色。” “原来张公子乃是临清名士,怪不得如此文采风流,愚兄佩服,佩服。”被张大少爷的吹嘘弄得一楞一楞的熊兆琏感慨万千,熊兆珪则问道:“那公子这次远离家乡父母,来到京城,又是为何?” “当然是为了来参加会试。”张大少爷毫不脸红的答道。熊兆琏点头,笑道:“以公子的人品相识,相信今科一定榜上有名,进士及第。” “我呸!就他也考得中进士,那太阳得从西边出来!”偏门里传来熊瑚气鼓鼓的声音,侧门推开,熊瑚和秀儿一起板着脸,端着碗筷饭菜走进了房间。熊兆珪和熊兆琏兄弟一起大怒,异口同声喝道:“小妹,你今天吃了火药了?怎么能对张公子如此无礼?” “兆珪兄,兆琏兄,不必动怒。”张大少爷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说道:“依小生看来,熊小姐所言不差,小生虽然不才,这进士及第,小生并不放在眼里。这一次会试,小生的目标只在三甲!倘若排在三甲之外,小生就宁可不要这个功名!” “只取三甲?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这回就连熊兆珪兄弟都有些听不下去了。熊瑚则冷笑连连,继续板着脸把饭菜摔在张大少爷面前,转过身就冲回了厨房,弄得她的两个哥哥又是尴尬又是疑惑,只能装成没看见,举筷邀请张大少爷共同用饭,“张公子,粗茶淡饭,请千万不要嫌弃。” 熊家兄弟说的倒是实话,熊瑚一家已经落魄到连房租都交不起了,饭菜自然好不到那里去,饭是掺有米糠的糙米饭,菜则是一个萝卜汤和一盘炒白菜和一盘炒豆腐----就这,张大少爷还恶意的怀疑炒白菜用的材料是菜市上捡来的菜叶。不过还好,熊瑚的手艺还算不错,加上张大少爷天天大鱼大肉的早吃腻了,偶尔换换这些清淡口味倒也喜欢,吃得也还算开心,三两下就把一碗糙米饭扒拉下肚。见此情景,被张大少爷救了两次的熊兆琏非常欢喜,忙叫道:“小妹,快给张公子盛饭。” “来了。”出乎张大少爷的预料,熊瑚这次没有再板脸,而是轻快的答应,端着一碗米饭巧笑嫣然的进到前厅,将张大少爷手中的空碗换走,柔声笑道:“张公子,请慢用。” “好,好。”难得看到一次熊瑚温柔的笑脸,咱们的张大少爷难免有些脑袋晕。可是刚把饭碗举到嘴边时,张大少爷却心里一动,“不对呀,这只母老虎凭什么会对我这么温柔?”想到这里,张大少爷放下碗筷,将熊瑚端来那碗糙米饭递到按规矩站在旁边服侍的张石头面前,笑道:“石头,今天累了一天,你也饿了吧?坐下来一起用饭,这碗饭你先吃。” “多谢少爷。”折腾了许久,张石头早饿得前心贴着后脊背,也没多想接过饭就坐到了张大少爷旁边。张大少爷则向熊家兄弟解释道:“二位兄台勿怪,这个仆人是小弟从小到大的玩伴,小弟一直是把他兄弟看待,所以吃饭也是在一张桌上。” “没关系,没关系。”熊兆珪兄弟点头微笑,很是欣赏咱们张大少爷的宽待下人。可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刚扒拉了一口饭的张石头就已经放下碗捂着嘴冲了出去,嘴里还含含糊糊的叫道:“妈呀,这是什么饭?怎么这么涩?” “怎么了?”熊家兄弟大吃一惊。熊瑚又惊叫起来,“糟了,难道刚才墙上掉石灰,不小心掉进碗里了?” 熊家兄弟一听大怒,一起喝道:“那你还不快给张公子的仆人换一碗。” “没关系。”张大少爷摆手,微笑道:“颗颗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点点石灰不算什么,不用换了,等张石头回来,我叫他把这碗饭全吃掉。” 第十七章 危险时刻 (ps:第二更送到----虽然耽搁了几分钟,但继续厚颜无耻的求票求点求支持) 在熊家兄妹租住的宅院里用完晚饭,天色已然微黑,因为连升客栈距离此地极远,张大少爷当即提出告辞,熊家兄弟挽留不住,只得一起将张大少爷主仆送出家门。临走时,财大气粗的张大少爷少不得又掏出五十两银子交给熊家兄弟,帮他们度过难关,熊家兄弟开始还坚决推辞拒绝,可架不住张大少爷的热情,加上手里实在紧张----家里差不多连隔夜之米都没有了,最终还是千恩万谢的接过了张大少爷留下的银子,缓解了燃眉之急。 “哎哟,少爷你太坏了。”返回客栈的路上,张石头基本上是每看到一口水井都要冲上去漱一次口,不断抱怨道:“你明知道熊瑚那只母老虎不怀好意,还硬逼着我把那碗饭吃下去,你可坑苦我了……呕……。” “活该,谁叫你小子连少爷都敢坑?”张大少爷奸笑,“你以为少爷我不知道,今天你是故意把我骗去熊瑚那只母老虎家的?你以为少爷我真的记不得那张纸条上的地址了?”张石头楞了一下,连漱口水都来不及吐出来,直接咽下肚子里就问道:“那少爷你为什么还被小的骗到安康巷?” “两个原因,第一,少爷我确实很想去看看熊瑚那个漂亮小妞。”张大少爷附在张石头耳边解释道:“至于第二个原因嘛,今天我们第一次救下熊兆琏的时候,难道你没注意到有两个人一直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少爷如果不故意上你的当,直接就傻乎乎的跑去找熊瑚,那还不让人怀疑少爷我和正在蹲大牢的熊廷弼有什么关系啊?” 张石头仔细一回忆,现今天救下熊廷弼次子后,确实是有两个人好象是在盯着自己们,差不多一直跟到德胜门才消失,只是路上人来人往,自己才没把他们当成扒手小偷留心。想到这,张石头打了一个寒战,忙压低声音问道:“少爷,那你知道跟踪我们的人是谁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东厂的人。”张大少爷沉吟分析道:“京城这么大,肖传能够在几个时辰里拿到熊瑚一家的住所地址,这证明东厂锦衣卫很可能在暗中监视熊廷弼几个儿女的动静,今天熊兆琏出来卖画,东厂的人不可能不跟踪监视,我们救下了他,他们自然得注意我们。所以我才故意装成被你骗了,还说得那么大声,就是要让东厂的人和肖传知道我们救熊兆琏的事只是巧合,而不是熊廷弼家有什么关系,省得他们以后象阴魂不散一样跟着我们。” 众所周知,大明朝的情报工作一向是搞得非常好的,相传海瑞上书骂嘉靖的时候,海瑞还没把奏章递到嘉靖面前,东厂就已经知道了奏章内容,还好那时候的掌管东厂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人还不错,如实禀报了海瑞冒死进谏的决心,海瑞这才没被廷杖打死,这个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张石头当然也听过。但正是因为听说过这个故事,张石头才更加心惊肉跳,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说话都带上了颤音,“救……救个人都被东厂盯上,这……这会不会出事?” “没用的东西,我们和熊廷弼又没有关系,怕什么?”张大少爷倒是很看得开,哼道:“锦衣卫的人也不是完全不讲理,和熊廷弼的几个儿女有点接触就要抓,那安康胡同的人早就抓光了。再说了,本少爷现在已经是内定的今科探花,东厂就算想动我们,也得先掂量掂量后果。” “那就好,那就好。”张石头拍着胸膛直叫庆幸,又好奇问道:“少爷,有一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问你了,那只母老虎熊瑚今天看到你,怎么没有冲上来把你撕成碎片?砍上十七八刀?” “太阳!给你点颜色你就太染坊!”张大少爷勃然大怒,正要教训越来越放肆的张石头时,路边的小巷中忽然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那是因为我哥哥嫂子都在旁边,我怕他们拉着我,把你们给放跑了。” “熊瑚?!”张大少爷主仆脸色大变,同时惊叫起来。 “不错,是我。”冷哼声中,俏脸阴沉的熊瑚手里提着一把柴刀,杀气腾腾的从小巷中走了出来。张大少爷象受惊的兔子一样尖叫一声,转身要跑,熊瑚却抢先叫道:“站住!要是你敢跑,我今天就把砍死在大路上!”张大少爷打个寒战,下意识的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脚步----熊瑚说到做到那种火暴性格,张大少爷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很好,算你聪明。”熊瑚冷哼一声,向刚才藏身的小巷一努嘴,喝道:“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过来,我有话问你。”张大少爷有些犹豫,熊瑚又哼道:“怎么?怕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敢做不敢当?当初你在临清码头上骗我的时候,怎么又不怕?” “死就死了!如果这个臭丫头真来砍我----我就推张石头去挡刀子!”张大少爷一咬牙,把手里的扇子一合,抬步就走向熊瑚,喝道:“石头,走,少爷我倒要看看,我三番两次的帮助他们熊家,她敢把少爷我怎样?” “少爷,你和熊小姐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小的就不打扰你们单独谈话了。”张石头非常忠心的说道:“少爷你进去吧,小的在巷子口给你把风。” “你这混蛋!”张大少爷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但不等张大少爷多讲,熊瑚已经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象老鹰提小鸡一样把咱们的张大少爷拖进了空无一人的偏僻小巷,忠仆张石头则非常忠诚的守在小巷路口----顺便摆出随时开溜的架势。 “哎哟,熊小姐,你揪轻点,我的耳朵快被你揪掉了。”张大少爷杀猪一样惨叫哀求。而熊瑚也不理会,只是一直把咱们的张大少爷揪进巷子深处,这才终于放开咱们的张大少爷,然后飞快把柴刀架到张大少爷脖子上,吓得咱们的张大少爷双腿软,连声哀求道:“熊小姐,有话好说,那天在临清码头是我不对,可我绝对不是真的想欺负你,只是我和朋友打了赌,想让你到我家休息一夜,第二天才能赢他们的钱。天地良心,我真没骗你啊!” “闭嘴!”熊瑚粉脸涨得通红,喝道:“码头上的事,我暂时不和你计较,我问你,你跟着我来京城干什么?又故意接近我的两个哥哥,又是为了什么?今天我二哥出去卖画,找他麻烦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天地良心,我张好古有那么坏吗?”张大少爷哭丧起了脸,捶胸顿足的说道:“我可以对天誓,今天找你二哥麻烦的人绝对不是我安排的,我真是好心才救他的!不信你去问你二哥,我为了救他,差点也被顺天府的衙役抓了。我如果好心救他,会暗中保护他回家,又在你家替你们交了房租?” “真的?”熊瑚将信将疑的问道。张大少爷哭丧着脸答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要是我早知道他是你的二哥,我还敢暗中送他回家?我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熊小姐,你别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行不行?” “你会安好心?那太阳就从南边出来了!”熊瑚冷哼,又问道:“那你来京城干什么?是不是我上次在临清码头打了你,你想来京城找我报仇?” “当然不是。”张大少爷摇头,如实答道:“我来京城,真是为了来参加会试。” “参加会试?就你?”熊瑚不屑冷笑,“撒谎也不会找一个好借口,那天在临清码头上的时候,我可听人说了,你可是临清城里鼎鼎大名的名人----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张狗少!” “冤枉啊。”张大少爷委屈的叫道:“谁说我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了?眼见为实,我这就写过你看!”说着,张大少爷从旁边的墙上扣下一块白灰,还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熊瑚的名字----这五个字里只有‘张’字是繁体字,还非常简单,所以咱们的张大少爷还真能写出来。 “咦?你还真会写自己的名字?还能写我的名字?”熊瑚有些吃惊,“那临清城里的人怎么说你一个字不认识呢?” “那是他们妒忌我,我家是临清富----富贵长良心,贫贱生歹意,所以那些人就造谣污蔑于我。”张大少爷理直气壮的答道。熊瑚被张大少爷的话逗得破颜一笑,然后马上又板起脸,哼道:“会写几个字又有什么?还不是无赖流氓一个。” “我这不是改好了吗?”张大少爷毫不脸红的说道:“你父亲蒙冤入狱,我不但不避嫌疑的三番两次帮助你们熊家,还在想方设法的营救你父亲出狱,象我这么对你好的人,大明朝你还能找得出来第二个人不?” “你说什么?”熊瑚娇躯一震,柴刀一抖贴到张大少爷咽喉上,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父亲蒙冤入狱的?” “当然是打听到的。”张大少爷苦笑答道:“熊廷弼公如此大名鼎鼎,我想打听他的事情还不容易?我就是因为知道熊公蒙冤,所以才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营救于他。” 熊瑚被张大少爷的这个马屁拍得十分舒坦,不由放松了一些柴刀,哼道:“我父亲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想办法救他?” “当然是为了你。”张大少爷以前在廊里是和坐台小姐油嘴滑舌习惯了的,差不多是张口就来,还一把抓住熊瑚温软柔润的小手,嬉皮笑脸的说道:“实不相瞒,我从上次在临清码头和你见面以后,对你就是一见钟情了,一心只想上门求亲把你回家里。为了让未来老丈人答应这门亲事,我当然得先想办法把他救出大牢。” 第十八章 金榜题名 (ps:今日二更,第一更送到。) “为了让未来老丈人答应这门亲事,我当然得先想办法把他救出大牢。”咱们的张大少爷不愧是清正廉洁的公务员队伍里混过的,大段大段的谎话说起来就象上辈子给书记起草演讲稿说房价太低一样的毫不脸红,而且咱们张大少爷还把以前在酒吧ktv里面泡妞的本事也拿了出来,握着熊瑚滑嫩的小手温柔而又诚恳的补充道:“相信我,我的心肝小宝贝。” “啪!”咱们张大少爷演得太入戏,压根就忘了大明朝是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结果自然而然的挨了熊瑚一记响亮耳光。不过打完张大少爷后,熊瑚的小脸又红到了脖子根,退后两步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就凭你,也想到姑奶奶家里登门求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错,熊小姐你确实是天鹅。”张大少爷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说道:“可少爷我却不是癞蛤蟆?” “那你是什么?”熊瑚红着脸问道。张大少爷笑道:“我是猎人----专门抓你这只天鹅的猎人!我知道你不会随便答应,可是没关系,我早就想好了,我这次来京城,怎么都得想办法把你父亲捞出来,然后再向他老人家提婚求亲,到时候我相信不光你父亲不会拒绝,你本人更不会反对。” “呸,越说越不要脸了。”熊瑚又唾了一口,粉脸更红,骂道:“真不知道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来?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一句,姑奶奶现在就砍死你!”说着,熊瑚又举起柴刀,继续摆出杀气腾腾的模样。 张大少爷并不害怕,凝视着熊瑚的美目缓缓说道:“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胡说八道,说的绝对全是心里话。”熊瑚被张大少爷极富侵略性的目光和语气搅得一阵心慌,下意识的把脸扭开,放缓口气说道:“说得倒好听,那你怎么救我爹爹?他的案子可通着天,就凭你一个土财主少爷,无权无势,拿什么把我爹爹从天牢里救出来?” “你说得不错,我现在是无权无势。”张大少爷一摊手,微笑道:“不过没关系,再过几天就放榜了,到时候我金榜题名,高中三甲,不就能在朝廷里说上话了?到时候我再想想办法,怎么都能把你父亲从天牢里救出来。” 熊瑚被张大少爷的话打动,红着脸低头盘算良久后,熊瑚才哼道:“吹牛,就凭你也能金榜题名?等你考上了再说。”说罢,熊瑚扭头就走,张大少爷冲着她的背影叫道:“熊小姐,如果我真的考中了,又把你父亲从天牢里救了出来,那我再上门求亲,那你会不会答应?”听到张大少爷的话,熊瑚顿了一顿,但很快又抬腿就走,连头都懒得回一下,就更别说回答张大少爷的问题了。 “你好歹给句准话啊?”张大少爷小声嘀咕,“你家老爷子的案子那么复杂,你不给准话,那我不是白冒险了?”嘀咕完,张大少爷又提高声音叫道:“熊小姐,我住在北城的连升客栈,你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尽管到那里找我。”而熊瑚还是头都不回,径直出巷离去。 “少爷,你真笨。”这时候,张石头不声不响的从后面凑了上来,笑嘻嘻的说道:“熊姑娘恨你恨成这样,既然没有直接反对,那就是心里同意了,小的这给少爷道喜了。” “道喜?好小子,刚才少爷我遇到危险,你竟然敢躲着一边看热闹?看我怎么收拾你?” “少爷,冤枉啊。小的知道熊姑娘对你没有恶意,所以才故意让你有机会和她单独相处,少爷你可别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混帐东西,那只母老虎刚才摆明就是来砍少爷我,你还敢说她对少爷我没有恶意?” “哎哟!少爷,别敲了,小的脑袋快被你敲破了……!” ………… 因为和熊瑚兄妹有过了接触,为了不让遍布京师的东厂密探怀疑惹来麻烦,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张大少爷主仆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客栈里休息,等待今科放榜。好不容易到了三月初一放榜这天,张石头早早就起来到东市买了一包信香和一团鞭炮,又请了一张孔夫子神像,回来将神像挂上,又点燃信香,然后就去叫张大少爷起床了,“少爷,少爷,醒醒,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小的给你请了一张孔圣人神像,你快起来给孔圣人磕几个头,请他保佑你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给孔圣人磕头?孔圣人是谁?”睡得正香的张大少爷迷迷糊糊的反问道。张石头又好气又好笑,解释道:“孔圣人当然就是孔子了,读书人的老祖宗,读书人都得给他磕头。刚才我买香请神回来的时候,住在这个客栈里的举子考生都已经在磕头了,你也快给孔圣人磕头吧。” “牛鬼蛇神,少爷我才不信,不磕,我再睡会。”张大少爷嘟哝一声,又翻过身去呼呼大笑。张石头无奈,只好自己跪在孔圣人的神像面前,拈香祷告,口中念念有辞,“孔圣人在上,我家少爷今天不舒服,小的代他来给你磕头,你老大人大量,就请别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再请你老保佑我家少爷本科金榜题名,高中三甲----虽然我家少爷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进考场以后也没写一个字,但是有个当官的说我家少爷已经被内定为一甲第三名,请你老好生保佑保佑,千万别出岔子误了我家少爷的功名,也保佑那个当官说的千万是真话,别骗我们少爷……。” 念念有词的祷告了半天,张石头终于说到正词,“还有一点请孔圣人你老人家千万记住,你一定得保佑我们少爷娶到熊瑚----顺便保佑少爷能把那个丫鬟秀儿赏给我。到时候小的肯定给你供奉三牲祭品,感谢你的大恩大德。”说罢,张石头这才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顺便把信香插进了香炉。 可能是孔圣人他老人家真的听到咱们张大少爷忠仆张石头的祷告了吧,信香刚刚插好,客栈外面的街道上就响起了乒乒乓乓的铜锣声音,听到这声音,住在连升客栈里的举子考生顿时叫嚷成了一片,“我们客栈里有人中榜了!是不是我?孔圣人保佑啊,但愿是来给我报喜的啊!”张石头也有些激动紧张,三步做两步就冲出了房间,随着一大群激动万分的举子考生冲向前厅。 “那一位是张好古张老爷?恭喜高中了!”张石头的前脚刚跨进大厅,客栈外面就冲进来几个在街上帮闲的混混,手里拿着大红喜帖大叫大嚷,“张老爷,山东东昌府临清城的张老爷,恭喜你老高中!小的这给你道喜了,赏几个喜钱吧。” “山东东昌府临清城的张好古?这名字怎么没听过?”大厅里的考生举子一片大哗,都对张大少爷的这个名字非常陌生----没办法,咱们张大少爷从不参加什么文会诗会,也从不去举子聚居的会馆露面,所以这京城里的考生举子虽多,还真没有一个认识咱们张大少爷的。而咱们张大少爷的忠仆张石头则脑袋一晕,一屁股坐在地上,激动的大叫道:“中了?真的中了?!” “原来这位就是张老爷!”报喜的街混混一哄而上,围着张石头就伸手要喜钱,客栈外面也进来三个礼部官差,举着报帖冲着张石头异口同声的叫道:“恭喜山东东昌府张好古张老爷----探花及第!请张老爷出店升轿,到国子监报到喽。” “恭喜,恭喜。”天下永远不缺的就是阿谀奉承拍马屁的人,刹那间,街上的街混混、店里的店小二、周围的店伙计和附近的百姓一哄而上,几十号人或是伸手讨喜钱,或是七手八脚的把张石头抬起就往走,二话不说把张石头抬出客栈戴上大红花就往轿子里塞,也是直到此刻,一直怀疑自己身在梦里的张石头才醒悟过来,赶紧挣扎着大喊大叫,“错了,错了,我不是张好古,张好古是我家少爷。” “你们抬错人了,张好古是我家少爷。”张石头使劲的挣扎叫喊,只可惜周围的鞭炮乱响,人声鼎沸,张石头那点个人声音很快就埋没在了人民群众的滔滔洪流之中,本人也被硬塞进了官轿,抬着就往国子监走………… 第十九章 子房先生的后代 (ps:第二更送到。) 还好,官轿抬出大半条街后,张石头终于逮到机会说明自己的身份,大明朝也才终于没在闹出文盲探花丑闻后又闹出假探花丑闻,不过礼部派来的官员急匆匆把张石头送回连升客栈时,仍然光着屁股躺在床上睡觉的张大少爷闻讯勃然大怒,提起扇子就往张石头头上乱敲,“好小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少爷我的处*女官轿,你也敢占先?” “少爷,饶命啊,小的不是故意的,是那些人认错了,硬把我抬上轿子的啊。”张石头一边捂着脑袋被张大少爷打得上蹿下跳,一边大声喊冤。好不容易等张大少爷打够了消气了,张石头这才向张大少爷赔笑道:“小的向少爷道喜了,恭喜少爷心想事成,终究还是金榜题名了。要是老爷和十一位夫人知道这事,一定会笑得嘴都合不拢,少爷这次背着老爷偷偷溜到京城的事,老爷肯定提也不会再提了。” “哼,这是少爷我命中注定的功名,想跑也跑不掉。”张大少爷嘴上冷哼,内心却也激动非凡,喝道:“还楞着干什么?赶快服侍少爷更衣,再准备好赏钱出去洒,少爷要让这条街上的人也陪着乐一乐。” “是,小的这服侍少爷……不,服侍老爷更衣。”张石头点头哈腰的赔笑答应,又手忙脚乱的服侍张大少爷穿上早就买好却从没穿过的玉色圆领大袖衫,戴上四方巾----还别说,咱们勉强还算生得帅气的张大少爷换上这套衣冠后,还真有几分儒生才子的风范----当然了,如果咱们张大少爷手里别老是提溜着那把唐伯虎的春宫画扇,那就肯定更象了。 换好衣衫后,张大少爷正式步出客栈升轿,而客栈门口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挤满了看热闹说吉利话的店中客人和附近百姓,还有大把大把的本科落榜的举子考生,一个个瞪着张大少爷瞪得两只眼睛都在喷火,简直就象想用目光把咱们的张大少爷撕成碎片,满脸七个不服八个不满的神色。而张大少爷也不在意,潇洒的将扇子一挥,指着大说吉利话的人群喝道:“石头,打赏!” “小的遵命。”张石头也难得买弄些风雅的答应,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满满一大包铜钱,一把一把的掏出来往人群里抛,这下子连升客栈门前彻底开了锅了,成百上千的人你争我斗,拼命哄抢张石头洒出来的铜钱,乱得完全不成样子,抢到的欢天喜地,没抢到的则又跑到张大少爷面前作揖鞠躬的继续说过年话,捧得咱们张大少爷骨头轻,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又挥手命令道:“石头,把这包铜钱全洒……。” 张大少爷的话叫到半截就猛然打住,因为张大少爷的眼角忽然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再仔细一看时,张大少爷的小心肝就开始乒乒乓乓的乱跳了。人群外,一身青色粗布衣裙的熊瑚提着一个菜篮,正在远处静静的注视着被众人簇拥的张大少爷,当现张大少爷看向自己时,熊瑚的粉脸不由自主的一红,掉过头就快步跑开,心脏跳得比张大少爷还快。张大少爷本想去追,无奈包围张大少爷的贺喜群众太多,张大少爷连挤都不挤出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熊瑚跑远,最终消失在街角。 “哈哈,想不到张石头这小子愚者千虑,还真偶有一得。”虽说没能逮到机会在熊瑚面前吹嘘自己说到做到,但张大少爷心里还是暗暗欢喜,“从安康胡同到这里得穿过小半个京城,母老虎就算买菜也不可能跑这么远,既然她出现在这里,那她肯定是来看我是不是真的考中前三名了。哈哈,看来这事有戏了。”回忆起熊瑚那娇媚的脸蛋和婀娜的身段,咱们张大少爷竟然在人群中当众产生了冲动………… 偷乐归偷乐,正事还是得办的,好不容易撒完喜钱,张大少爷留下张石头在客栈里等候,自己则上了官轿,被礼部派来的轿夫抬着就直奔国子监。到得位于安定门内的国子监衙门时,大门前更是人山人海,官员唱名,张大少爷的轿子刚刚落地,成百上千的学子士林就包围了上门,一个个口里都是大叫,“恭喜张探花,贺喜张探花。”挤得咱们的张大少爷都下不了轿子。见此情景,张大少爷倒有些心虚,心说今天看来有得辛苦了,光是虚伪客套,怕也得说干口水。 果不其然,张大少爷步入国子监登完记报完到才刚刚站定,光是跑到张大少爷面前自我介绍套近乎的监生和官员都多达百人,让咱们的张大少爷应接不暇,头晕脑胀。不过这还算是好的,真正麻烦的还是那些张大少的同科进士,在张大少爷面前不仅自我介绍姓名字号,还动不动就搬出籍贯家世炫耀----其实主要就是炫耀自己的家族祖上出了多少官吏名士,弄得咱们乡下土财主出身的张大少爷既是惭愧又是尴尬,甚至开始后悔跑来考这个功名。 “张年兄,久仰年兄大名。在下倪元璐,字玉汝,号鸿宝,祖上乃是……。”也不知道是第几个同年上来炫耀攀谈时,咱们的张大少爷终于按捺不住火气了,大声说道:“倪年兄,小弟也是久仰你的大名,小弟张好古,字中正,号中山,大汉开国三杰之一的张良张子房,是我的五十三代先祖!” “子房先生是张年兄的先祖?”本打算在张大少爷面前炫耀一番的倪元璐目瞪口呆----他祖上再是什么风流名士,也比不上张良一根小脚指头啊。而周围打算和张大少爷攀谈的进士同年也个个脸上变色,只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咱们的张大少爷,不断惊叹道:“今科探花公是子房先生的第五十三世孙?名门之后!名门之后啊!”而本科一甲第一名的会元刘若宰和第二名的余煌虽然排名在张大少爷之前,此刻也不敢怠慢,赶紧上来给张大少爷行礼,拜见大汉张子房的第五十三世孙。只是张大少爷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他这个随口拉来张良后裔身份,竟然在一夜之间传遍京城,让咱们的张大少爷声名鹊起,远远盖过了第一名刘若宰和第二名余煌。 “张探花是子房先生后裔?”当然了,也有表示质疑的,正当咱们张大少爷洋洋得意时,正在给中榜进士登记的一个国子监官员就站了起来,阴沉着脸,用极不友善的口气向张大少爷问道:“张探花,据本官所知,子房先生的后裔一直是默默无闻,从未见过典籍,张探花自称子房先生之后,不知可有证据?” “咦,这家伙是谁?我好象没得罪过他啊?”张大少爷有些糊涂,心说这家伙是吃了炮药了,干嘛要当众我的脸?而周围的进士监生谁都不敢随便得罪,纷纷闭嘴观望,刚才还闹哄哄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那国子监官员则又追问道:“张探花,你自称子房先生之后,那为何我们从没有听说给你呢?” “这家伙到底是谁?”张大少爷越听越是糊涂。这时候,一个国子监的监生忽然凑到张大少爷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张年兄,此人是国子监司业(副校长)林荘,与东林贼党来往密切,这次听说张年兄的考卷在审阅时得过九千岁的人关照,就对年兄你怀恨在心,年兄可得小心。” “哦,原来是魏忠贤的死对头,怪不得这么针对我。”张大少爷恍然大悟,又瞟了一眼那个中年监生,低声问道:“这位年兄,那你又是谁?”那监生低声答道:“小生6万龄,对九千岁和张年兄都十分景仰。”(注) “6万龄,你和张探花嘀嘀咕咕说什么?”林荘又厉声喝问道。6万龄似乎甚怕林荘,被吓得胆怯了退后了几步,张大少爷则不慌不忙的抱拳说道:“林大人勿怪,小生与6年兄乃是故交,今日在国子监久别重逢,所以互相问候了几句,而且这国子监也没有任何规定禁止故友交谈,林大人你心胸开阔,想必不会为难6年兄吧?” 张大少爷话里藏针,暗讽林荘心胸狭窄,林荘当然听得出来,所以林荘难免老脸一红,转移话题道:“张探花,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子房先生后裔从未见于典籍,你自称子房先生之后,可有证据?” “当然有证据,小生的家谱就是证明。”张大少爷随口胡吹,“如果林大人不信,改日小生命人从临清取来家谱,再请林大人鉴别真假如何?”----关于这点张大少爷可是胸有成竹,只要张大少爷砸出一百两银子出去,别说一本家谱,就是十本家谱都能变出来。而林荘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便追问道:“那子房先生后裔从未见于典籍,这点张探花又做何解释?” “很简单。”张大少爷毫不脸红的摊手说道:“大汉开国之时,高祖大杀开国功臣臣,先祖身为开国三杰,树大招风,先祖为了让子孙避祸,遗命子孙不得入仕为官,之后小生的历代祖先牢记祖训,代代都是耕田读书,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愿藏贤于市野,所以各朝各代典籍都没有子房先生后裔的记载。张氏一门遵从祖训,孝道为先,这难道有错吗?” 张大少爷强词夺理的本事着实了得,饶是林荘学富无车,此刻也被张大少爷顶得是哑口无言,而那个监生6万龄干脆就鼓起掌来,大声叫道:“好,张探花一门尽忠尽孝,堪比古之圣贤,真乃我等学子之榜样!诸位年兄,你们说是不是?”只可惜国子监里敢象6万龄一样当众得罪司业的监生和进士不多,大部分都是微微点头赞成,不敢直接流露出来。 事情到了这步,本来林荘对张大少爷再不满也该闭嘴,可6万龄好心做了坏事,无意之中提醒了林荘一件事,林荘眼珠子一转,忙又向张大少爷追问道:“张探花,既然你的先祖子房先生遗命,不许张氏后人出仕为官,那张探花你却又参加会试,谋求功名,这又做何解释?” 注:6万龄与林荘具为史实人物,天启六年,6万龄为谄媚魏忠贤,上书在国子监为魏忠贤建立生祠,林荘辞官以抗议。 第二十章 张大少爷的赞歌 (ps:今天有事,仅一章,请原谅。) “张探花,既然你的先祖子房先生遗命,不许张氏后人出仕为官,那张探花你却又参加会试,谋求功名,这又做何解释?” 林荘的这个问题问得异常刁毒,几乎堵死了张大少爷的所有退路,张大少爷无论如何回答,一个违背祖训的不肖罪名就怎么都跑不了----甚至连不做回答都躲不开这个罪名。所以林荘这个问题问出来以后,不光是倾向于张大少爷的6万龄皱紧了眉头,就连周围看热闹的进士监生也替张大少爷捏了把汗,暗暗奇怪林荘为什么如此针对今科探花。只有咱们的张大少爷不慌不忙,一边三角眼乱转着盘算对策,一边笑嘻嘻的问道:“林大人,你真想知道小生违背祖训的原因?” “本官好奇,请张探花赐教。”林荘阴阴的答道。张大少爷哈哈一笑,说道:“既然林大人诚心诚意的不耻下问,那小生就毕恭毕敬的如实回答----林大人,你请听好了。” “本官洗耳恭听。”林荘笑得更冷。同时在场官员中又站出几个官员,纷纷说道:“本官右都御史曹于汴,佥都御史王洽、李若星、周起元,都愿意聆听张探花高见。” “咦,少爷我的人缘有这么差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出来和我做对?”还没想出对策的张大少爷吓了一跳。那边6万龄更是慌张,赶紧又在张大少爷耳边嘀咕道:“探花公,小心了,这几个御史都是东林贼党的人,你今天要是稍微露出点破绽,他们明天就敢把弹劾你的奏章送到万岁面前!” “太阳!少爷我以前还念着你们东林党有几个好人,不想和你们为敌,既然你们送上门来,那少爷我今天非好好治治你们不可!”张大少爷勃然大怒,心说真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少爷我和魏忠贤才刚沾上点关系,你们东林党就这么打压我,找我麻烦,要是以后少爷我和魏忠贤再见上几面,你们还不把我象熊廷弼一样弄进天牢里去啊?但怒归怒,林荘的刁毒问题,张大少爷一时半会还真难找到答案。 “张探花,怎么不说话啊?”官职比林荘还高的右都御史曹于汴冷笑,“圣人云,忠孝仁义。张探花既然自称是子房先生后裔,又说子房先生临终时留有遗训,不许子孙后代入仕为官,张探花却又来参加会试,谋求功名官职,这难道不是违背祖训的不忠不孝之举吗?” “忠孝节义?有了!”张大少爷灵机一动,忙又大笑两声,昂挺胸的正色说道:“诸位大人,不错,小生张好古参加会试谋求官职,确实是违背祖训的不孝之举!” “很好。”几个御史一起点头,心说是很好,明天的奏章有内容了。不曾想张大少爷又飞快说道:“但是----!正如曹大人刚才所说的一样,圣人云:忠孝仁义!眼下大明内有奸臣做乱,外有建奴犯边,内忧外患,朝廷不堪其扰。张某空有满腹经纶,却限于祖训不能入仕报国,但忠在孝先,为了大明江山和黎民百姓着想,张某不得不下定决心违背祖训入仕为官,上报国家、皇上和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下救黎民百姓于水火!”说到这,张大少爷叹了口气,又补充道:“这恰恰印证了一句古训,忠孝难两全,小生虽有罪于祖先,却无愧于朝廷啊!” “这家伙的脸皮到底是怎么长的?”林荘和几个东林党御史张口结舌,心说这家伙的脸皮简直是非同一般的厚,明明是自己想当官财,竟然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和几个东林党御史截然不同的是,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马屁精监生6万龄却大声鼓起掌来,大声叫好道:“好!张探花说得太好了,不愧为我大明官员之楷模!我辈学子,在忠孝难以两全时,是应该以效忠于大明江山、大明万岁和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先!” “说得好,说得好,张探花说得太好了。我辈学子,是应该以忠字为先!”虽说不愿象6万龄那样刻意去拍魏公公的马屁,可张大少爷搬出了忠君爱国这顶大帽子压人,在场的数百进士监生还是乖乖的鼓起了手掌----没办法,谁敢不鼓掌就得当众背上不忠君不爱国的黑锅,误了美好前程自不用说,说不定连小脑袋都难以保住。所以就连针对张大少爷的国子监司业林荘和几个东林党御史都不敢怠慢,乖乖的鼓掌叫好。 一时间,国子监内掌声如雷,叫好声如潮,目标则全是冲着咱们的张大少爷,几乎把张大少爷捧上天去,而咱们的张大少爷则洋洋得意,四方拱手,尾巴也几乎翘上了天。看到张大少爷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林荘和几个东林党御史心中更是有气,互相交换眼色,全都是在琢磨如何继续刁难张大少爷。果不其然,好不容易等到掌声平息后,林荘果然又站了出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张探花在忠孝难以两全之际,毅然舍孝取忠,这点确实值得敬佩,也无可指责。可张探花却在忠于朝廷和皇上同时,又忠于什么九千九百九十九岁,这又做何解释?” “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公忠君爱民,德配天地,仁比圣贤,乃我大明之擎天巨栋,小生在效忠于皇上和朝廷的同时效忠于他,有何不可?”张大少爷毫不脸红的反问道。林荘勃然大怒,脱口叫道:“无耻小人!魏忠贤不过与阉宦,谈何圣贤?” 林荘话音未落,刚才已经有些活跃的气氛顿时又降到了冰点,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左顾右盼的偷看,生怕东厂密探忽然从那个犄角旮旯窜出来。曹于汴等几个东林党御史也吓了一跳,赶紧去拉林荘衣角,低声说道:“林兄,失言了,请小心。”而林荘本人也有些后悔,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林荘索性横下一条心,继续大声喝问道:“从古至今,历朝历代的宦官误国害民屡见不鲜,有什么可值得尊敬?张探花你刚入国子监就对阉宦阿谀奉承,岂非太过无耻?” 林荘把话说到了这步,暗藏在人群中的东厂密探自然是摩拳擦掌的准备拿人,在场反对阉党的监生、举人和官员则是微微点头,心中赞成却不敢附和,只有咱们的张大少爷例外。稍一盘算后,张大少爷把畏畏缩缩的6万龄拉到面前,微笑着向6万龄大声问道:“6年兄,林大人说历朝历代的宦官都是误国害民之人,这个观点你可同意?” 6万龄不敢答话,脸上赔笑,心中只是破口大骂张大少爷把自己拉出来当出头鸟,回答这个要不得罪太监要不得罪天下士林的问题。还好,张大少爷没让6万龄太过为难,张大少爷马上又摇头,大声说道:“这个观点,我不同意----在我看来,自古内臣才多英豪!” “呼。”张大少爷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上千进士监生就是一片骚动低呼,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肚子里骂咱们的张大少爷厚颜无耻,公然拍阉宦马屁。而咱们的张大少爷毫不脸红,又向6万龄大声问道:“6年兄,我再问你几个问题,还望赐教----华夏数千年,芸芸众生,是谁造出了纸张,传承了我华夏文明?” “蔡……蔡伦。”6万龄颤抖着答道。张大少爷嘻嘻一笑,追问道:“那蔡伦是什么人?” “公公。”6万龄回答得有些大声了。张大少爷点头,又微笑着问道:“那么第二个问题----是谁写下了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太史公,司马迁!”6万龄总算明白张大少爷的用意,赶紧大声答道。 “很好很好,第三个问题----是谁七十挂帅,伏边定远,以二万大唐子弟大破四十万蛮兵,为大唐平定西南蛮夷?” “杨思勖,杨公公!” “是谁拓边西北,经略幽燕?” “童贯,童公公!” “回答得很好,6年兄果然是学富五车。”张大少爷哈哈大笑,转向围观的数百进士监生大声问道:“各位年兄年弟,张某不才,也来考考你们本朝的事----我朝之中,是谁张帆远航,扬我大明国威于万里之外?” “郑和,郑公公!”6万龄第一个大叫。其他的监生进士也纷纷点头,参差答道:“郑和,郑公公。” 张大少爷举起拳头一挥,大声问道:“那么我朝之中,又是谁平定安化叛乱、擒杀刘瑾、瞬杀宁王?救心学大师王阳明公于牢狱?” 6万龄有样学样,也是振臂高呼,大声叫道:“张永,张公公!”而义宦张永的名声确实不错,所以在场的所有出自阳明心学的门生弟子情绪激动,全都挥舞起了拳头,大声叫道:“张永,张公公!张义宦!” “那么我朝之中。”张大少爷继续挥舞拳头,几乎是吼一样的问道:“是谁舍生忘死、为保卫皇子而牺牲自我,延续了我大明皇族之血脉?” “张敏,张公公!”这会挥舞拳头大吼回答的监生和进士就更多了,差不多每一个人都举起了手臂----没办法,谁要是不捧从万贵妃魔掌救出幼年明孝宗的张敏张公公,那不光是魏忠贤不会答应,就是现在的皇帝明熹宗都得提起菜刀和他拼命----毕竟张敏张公公救的人是明熹宗朱由校的祖先! “那么我朝之中。”张大少爷嗓子吼得是声嘶力竭,手臂挥舞得是几乎脱离肩关节,“又是谁拨乱反正,只手擎天,救万民于水火,压制祸国殃民的东林奸党?” “魏忠贤,魏公公!”不少人喊出来才现上当,再想改口却已经来不及了。同时人群中的魏忠贤党徒和东厂密探则是热血沸腾,不约而同的有节奏大吼,“是魏公公!魏公公!魏公公!魏公公!”如雷呐喊声中,也不知多少被感染,情不自禁的跟着大喊起来,“是魏公公!魏公公!魏公公!” “是魏公公!魏公公!魏公公!”排山倒海一般的呐喊声中,林荘和几个东林党御史脸色渐渐白,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最后一起铁青着脸拂袖离去----没办法,他们那套站在道德至高点攻讦排斥的手段对付别人象是利刀割肉,对付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张大少爷,那就只是挠痒痒了。留下张大少爷在国子监中当着万千进士学子放声高吟,大唱后世好事者所著之阉党赞歌: “大内诸公好古风,行止无愧褒贬空。 立马横戈胡虏溃,摐金伐鼓狄夷崩。 尽忠为国万民饱,拨乱反正天下同。 清谈高论俱竖儒,负剑挟弓有厂公。” 经此舌战,从此之后,张大少爷的名字不仅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还传进了皇宫大内,感动得大明皇宫里的无数公公太监痛哭流涕,声泪俱下。也是从此之后,大明皇宫里再没有一个太监会说一句咱们张大少爷的坏话,每当提起张大少爷的名字时,几乎每一个太监都会眼泪汪汪的感叹,“知咱家者,张探花也。” 第二十一章 春风得意 (ps:今日两更,第一更送到。) 在国子监和东林党大战一场后,咱们的张大少爷当之无愧的就成为今科考生中的魏党领衔之物兼无冕之王,6万龄之流的监生进士对张大少爷百般阿谀奉承自不用说,就连国子监的什么祭酒﹑监丞﹑典簿和叫不出名字的礼部官员也跑到张大少爷面前点头哈腰的拍马屁,言语之肉麻,表情之谄媚,简直让咱们的张大少爷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得不赶紧提出告辞,免得鸡皮疙瘩掉满一地。但饶是如此,成百上千的监生进士和大小官员还是众星捧月一般把张大少爷送出国子监,送上国子监祭酒亲自安排的官轿,与张大少爷洒泪而别。 “糟了,我们好象忘记了一件事。”张大少爷的轿子转过街角的时候,国子监祭酒叶廷秀忽然惊叫起来,向其他国子监官员问道:“你们有没有通知张探花,让他复习功课,准备参加三月十五的殿试?” 国子监众官员一起摇头,都说自己没和张大少爷说这件事。国子监祭酒大急,正要亲自骑马去追时,国子监的监丞话了,“祭酒大人不必焦急,会试之后还要参加殿试才排定名次,这点天下皆知,张探花又怎么不可能知道?再说今天负责安排考生报到的人是何司业,他肯定在登记时就已经通知了张探花。”叶廷秀这才放心下来,又因为今日到国子监报到的进士贡生太多,忙活起来很快就把这件事给彻底忘却到了脑后………… 坐着轿子回到连升客栈,张大少爷忠心耿耿的仆人张石头早在客栈门口转来转去的等得不耐烦了,刚一见张大少爷下轿就冲上前去,单膝跪下请安,笑嘻嘻的说道:“小的恭迎老爷回店,张老爷,今天去国子监报到还顺利吧?”张大少爷点点头,又顺手敲一下张石头的脑袋,喝道:“以后别老爷老爷的叫,少爷我还没娶媳妇,别把我叫老了,还是象以前一样叫我少爷,明白没?” “明白,少爷。”张石头笑嘻嘻的答应,又凑在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少爷,快回房间去吧,有人在房间里等你很久了。” “谁?肖传吗?他又想来打秋风了?”在京城没什么朋友的张大少爷随口问道。张石头淫笑摇头,道:“不是他,至于是什么人,少爷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还和老子玩神秘?”张大少爷又踢了张石头一脚,喝道:“那好吧,带路。” “小的遵命。”张石头的一张小脸马上笑成了一朵花,赶紧上前引路,点头哈腰的把张大少爷领进店里。快到房间的时候,张石头忽然又神秘兮兮的示意张大少爷放慢脚步,不要出声音,张大少爷隐约猜到一二,便轻手轻脚的走到自己房间门前,从门缝里往房间里偷看,一看之下果不出所料----穿着一身粗布衣裙的熊瑚领着漂亮丫鬟秀儿,正坐在张大少爷的房间里轻声说着什么!张大少爷心中狂喜,可再仔细一看时,张大少爷就有些目瞪口呆了----熊瑚和秀儿竟然正在红着脸欣赏张大少爷留在房间里的春宫画扇!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这把扇子他随身不离,远来上面画的全是这些。”熊瑚羞涩小声骂道。秀儿点头附和,也红着脸小声骂道:“还有他的那个仆人,更不是什么好货,刚才一直盯着小姐你偷看,脑袋里也不知道装些什么。” “好小子,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张大少爷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去揍张石头。还好,熊瑚及时替张石头洗刷了冤屈,“秀儿,你想说那个张石头一直在偷看你就明说,用不着把我推出来顶缸。”听到这话,秀儿马上娇嗔起来,张大少爷则收住了已经敲到张石头脑袋上的拳头,哼道:“算你小子聪明,要是你敢骚扰你未来的少奶奶,少爷我饶不了你!” “谁?什么人?”张大少爷的声音大了一些,吓得正在房间里偷看春宫画的熊瑚和秀儿花容失色,赶紧手忙脚乱的把张大少爷的春宫画扇放回原处。张大少爷奸笑,敲敲门,咳嗽一声说道:“熊小姐莫慌,是小生张好古。” “原……原来是张公子,公子请进,不必客气。”说熊瑚不慌那是假话,情急之中熊瑚干脆连这个房间是张大少爷的都给忘了,用出了女主人的语气。还好,咱们的张大少爷一向都是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又礼貌的答应道:“多谢小姐,那小生冒犯了。”说罢,张大少爷又正正衣冠,这才推门进房,张石头也厚着脸皮跟了进来,一双贼眼盯上了丫鬟秀儿身上就不再放开,羞得秀儿赶紧把脸扭开,不敢出一口大气。最后还是张大少爷看不下去了,哼道:“石头,你陪这位秀儿姑娘用茶,我有话要与熊小姐单独商谈。” “遵命。”张石头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冲到秀儿面前做个邀请姿势,“秀儿姑娘,请吧。”秀儿红着脸不敢答应,偷眼去看熊瑚,熊瑚的脸比她更红,但思来想去,熊瑚还是点了点头同意,秀儿这才羞答答的跟着手舞足蹈的张石头离开房间,留下可怜的美羊羊熊瑚和灰太狼张大少爷在房间中单独相处。(张大少爷:好象说反了吧?) 赶走了碍事的秀儿后,熊瑚很快就后悔得肠子都差点青了----因为没有了旁人以后,张大少爷那双贼眼就更加放肆在她身上脸上打转,脸上的笑容也更淫更贱,直把熊瑚看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最后熊瑚也忍无可忍,勉强板起脸哼道:“看什么看?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还没看够?” “当然没看够,就算看一辈子也看不够。”张大少爷淫笑答道。熊瑚羞涩难当,想把张大少爷按住痛打一顿却又不好意思,只能把脸扭开,哼道:“恭喜你了,也不知道本科的考官是瞎了眼睛还是收了你的银子,竟然真让你蒙到了一个探花。” “天地良心,我张好古对天誓,如果我向考官送过一两银子!”张大少爷一听急了,赌咒誓的说道:“那就叫我乱箭穿心而死,也叫我一辈子娶不到你,打一辈子光棍。” “呸,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来。”熊瑚红着脸问道:“谁说我要嫁给你了?” “如果你不打算嫁给我,那你来这客栈干什么?”张大少爷淫笑追问道:“难道说,熊小姐到小生的房间来,就是为了鉴赏唐伯虎的名画?”话音未落,熊瑚的粉脸顿时变成了一块红布,站起来就往外走,嗔道:“如果你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走。” “别。”张大少爷赶紧拦住熊瑚,嬉皮笑脸的说道:“熊小姐千万别生气,小生不过是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 熊瑚白了张大少爷一眼,低声说道:“这是开玩笑?如果换成以前,谁敢在我面前说一句这样的轻薄话,我能把他牙齿打掉!”知道熊瑚说到做到的张大少爷打个寒战,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那夸张的反应逗得熊瑚忍俊不禁,忍不住微笑道:“放心,现在我的脾气改了许多了,只要你别油嘴滑舌,也别……动手动脚,我就不会和你计较。” “那你如果对我动手动脚呢?这又怎么说?”张大少爷追问道。熊瑚气得差点赏给张大少爷一记耳光,握紧拳头板起脸怒道:“你再说一句轻薄话,我真的就走了。”张大少爷怕真的把熊瑚气走,赶紧转移话题道:“好,不开玩笑了,熊小姐,你今天来客栈找我,除了向我道谢之外,另外还有其他事吧?” “如果不是有事,我能来给你这个流氓无赖贺喜?”熊瑚心中嘀咕,点头说道:“不错,小女今天来此求见公子,确实是有事相求。” “熊小姐有事请讲。”张大少爷笑吟吟的答应----当然了,熊瑚如果提出要张大少爷救熊廷弼,咱们的张大少爷自然是马上提出交换条件,否则张大少爷还真不想去冒那个险。可是很出乎张大少爷预料的是,熊瑚忽然从怀中一道文书,双手捧到张大少爷面前,低着头哽咽说道:“张公子,既然你已经高中探花,那不久的将来,你就有机会窥见天颜,小妹想请你在那个时候,把这张状纸呈献给当今圣上。” “把这张状纸呈献给圣上?”张大少爷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马上又明白过来----肯定是给熊廷弼喊冤的状纸。 想到这里,张大少爷马上面露奸笑,低头凑到熊瑚面前打算问用什么条件交换。不曾想就在这时候,窗户外面忽然有人叫道:“张兄弟,千万别接,那只会误了你的前程。”说话声中,窗户被人打开,张大少爷的拜把子大哥、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的肖传跳了进来,一把拉住张大少爷说道:“张兄弟,大哥是为你好,你不能接这状纸。” 第二十二章 莫得罪小人 (ps:第二更送到,求点求票求推荐。) 肖传忽然从窗户外面跳进张大少爷和熊瑚密谈的房间,这下子可把熊瑚和张大少爷吓得不轻,熊瑚是跳开一步,失声惊叫,“你是谁?”张大少爷则也好不到那里,同样失声惊叫道:“肖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走门走窗户?可吓死我们了。” “吓着兄弟了?那大哥先向你抱歉。”肖传向张大少爷一拱手,又解释道:“我来了有一会了,在客栈门口看到兄弟你的仆人和熊小姐的丫鬟正在前厅喝茶,猜到兄弟你正和熊小姐在一起,就绕到窗户外面来偷听。失礼之处,兄弟海涵。” “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熊瑚握紧拳头,警惕的盯着肖传问道。张大少爷苦笑说道:“熊小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肖传肖大哥是我的拜把子兄弟,也是东厂的锦衣卫百户----所以这京城里的事情,他不知道的还真不多。” “锦衣卫百户?”熊瑚美目一亮,显然打起了把肖传也拖下水的心思。只可惜肖传根本不给熊瑚机会,马上就向熊瑚下逐客令道:“熊小姐,请你先出房间去一下,我有要紧的话要对张兄弟说。”熊瑚有些不满,但这里毕竟不是熊瑚的地方,熊瑚再不满也只能板着俏脸出房。 “张兄弟,今天你在国子监闹的事可不小啊----当着那么多人,居然把东林党和国子监司业骂得狗血淋头。”熊瑚前脚刚出房,肖传就开门见山的向张大少爷笑道。张大少爷尴尬一笑,答道:“大哥果然消息,这才不到两个时辰,大哥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呵呵,这事岂止我知道,全京城的人恐怕都知道了。”肖传笑道:“知道大哥为什么来找你吗?你在国子监闹完事才一个时辰来的,司礼监掌印王体乾王公公就到了东厂,点着兄弟你的名字向九千岁要人,说是一定要见见你这位知音,弄得九千岁都是莫名其妙,最后派大哥我详查,这才知道兄弟你在国子监做的好事。” “司礼监掌印王体乾王公公?”张大少爷吓了一跳----这个王体乾不仅是魏忠贤的死党,在太监中的职位还在魏忠贤之上,名誉上的席内相,被这样的人点名接见,这可不是时常能够碰到的事。惊讶之下,张大少爷忙问道:“那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和王公公后来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肖传笑嘻嘻的说道:“本来九千岁和王公公都想立即接见你,可九千岁又考虑到兄弟你才刚参加完会试,还没册封官职,现在就接见你,怕是对你将来的殿试不利,所以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老哥可以向你保证,就凭九千岁和王公公对你的这份欣赏,将来你就必得重用。” “太阳?两个老太监欣赏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以后的历史书上,恐怕我张好古这个魏忠贤爪牙的骂名就背定了。”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嘴上却笑道:“多谢大哥,肖大哥把九千岁和王公公的原话都告诉兄弟了,这得担多大的风险啊。” “兄弟别担心,大哥来见你,其实是九千岁的意思。”肖传也不居功,解释道:“我们东厂的人,不管什么事都不敢欺瞒九千岁,大哥我和你结拜兄弟的事,其实大哥早就向九千岁如实禀报了。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九千岁才叫大哥来给兄弟你带几句话。” “哦,原来如此。”张大少爷也不脸红,正正衣冠向肖传双膝跪下,伏地说道:“今科考生张好古,跪接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公金训。” 肖传点点头,很是满意张大少爷的态度,学着魏忠贤口气说道:“魏公公金训----猴崽子,你在国子监做的好事,咱家已经知道了,咱家就给你三个字,好,好,好。这几日里,你别到处乱跑,也别惹事,别让东林党那帮乱臣贼子抓到了你的把柄,在朝上参你一本,那咱家在皇上面前也不好抬举你这个猴崽子,听到没有?” “学生明白,学生叩谢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圣恩。”张大少爷朗声答应,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才从地上爬起来。爬起来后,张大少爷习惯性的又去摸荷包打算掏银子,肖传却拦住张大少爷沉声说道:“兄弟,大哥今天是来办公式,不是为这个来的。还有,刚才你可真够糊涂,熊廷弼的女儿就这么一求你,你就打算为了她给皇上递状子?幸亏大哥我及时阻止了你,否则你要是一接了那张状纸,你的前程也就算交代了。” “不至于吧?接份状纸就能耽误了前程?”张大少爷满不在乎的反问道。肖传气得直跺脚,怒道:“你今天在国子监里得罪的是什么人?东林党的御史言官!他们被你骂成那样,还能不对你怀恨在心,挖空心思的抓你把柄?你掺和进了熊廷弼的案子,不是自己把刀子递给他们是什么?我敢和你打赌,你现在肯定也被东林党的人盯上了,你今天接了给熊廷弼喊冤的状子,明天他们就敢在朝廷上弹劾你勾结三堂会审定案的死囚,图谋不轨!到时候,就连九千岁都保不了你,也不会保你!” 肖传的话象是一盆冰水,一下子就把张大少爷给浇醒了过来。仔细一回忆刚才的情景,张大少爷又出了一身冷汗,刚才张大少爷自己是打算去接熊瑚的状子的,这状子接是好接,可那帮子最擅长捕风捉影打小报告的东林党也就抓到张大少爷的痛脚了,到时候东林党的弹劾奏章潮水般涌上朝廷,张大少爷就算不死也得脱成皮!而且这事就算暂时能瞒过东林党眼线,不做好准备工作、打点好关节就冒冒然的御状递到明熹宗面前,东林党照样得把张大少爷攻击得体无完肤----东林党那帮子人诋毁诽谤和写大字报炮打司令部的本领,在历史上可是赫赫有名的!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胆怯之下,张大少爷本就不怎么坚定的挽救熊廷弼决心彻底动摇,问道:“熊廷弼的女儿就在房间外面等着,我该怎么办?” “马上把她赶走!以后也别和她往来!”肖传斩钉截铁的说道:“一刻都别耽搁,东林党的耳目随时也可能盯上这个客栈,要是让他们现熊廷弼的女儿在你居住的客栈出现,无风都能给他们搅起三尺浪!” “赶她走?”张大少爷有些傻眼,虽说咱们的张大少爷前后两辈子都没干过什么好事,可是把女人从自己房间里赶走的事还真做过。肖传则果断点头道:“对,马上赶走,越快越好。” “这……。”张大少爷犹豫万分。这时候,张大少爷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敲响,张大少爷打开房门,却见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本应该和熊瑚丫鬟秀儿在一起**的张石头,不等张大少爷开口,张石头先满脸疑惑的问道:“少爷,出什么事了?怎么熊小姐眼睛红通通的冲出了客栈,还带走了秀儿?”张石头没有把话说完,又在心里补充一句,“少爷你该不会是想对熊瑚霸王硬上弓,结果把她气走了吧?” “糟糕,她肯定偷听到我和肖大哥的谈话了。”张大少爷连珠叫苦,不顾肖传的劝阻赶紧追了出去。可是一口气跑到客栈门口左右一看,熊瑚主仆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张大少爷更是焦急,赶紧又想追往安康巷的方向,不曾想前脚刚跨出客栈大门,跟在旁边的肖传忽然出手,一把将张大少爷拉回客栈里,拖到门背后压低声音骂道:“你小子疯了,你现在追过去,不是找死是什么?”说罢,肖传又把张大少爷推到门缝旁,低声说道:“你自己往街上看看,这个客栈对面的那个茶馆门口,都坐着些什么人?” 张大少爷从门缝里仔细一看,连升客栈对面的茶馆中靠大门处,果然坐着几个喝茶的客人,正在往这边探头探脑的张望。张大少爷一惊,忙低声问道:“肖大哥,这些是你们东厂的人吗?”肖传摇头,答道:“不是,至少九千岁没在我面前下过叫人注意你的命令。再说你现在已经公开站到了九千岁一边,又很得九千岁赏识,我们东厂的人就更不会监视你了。” “那么他们会是谁?”张大少爷打了个寒战。肖传翻翻白眼,哼道:“东林党要报今天的一箭之仇,又不想让你入仕做官为九千岁效命,自然得先抓住你的把柄,不安排人盯着你,怎么抓把柄?” “太阳!”张大少爷忍无可忍,大骂道:“真是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今天在国子监,明明是那些伪君子先难,老子才被迫反击!老子还没计较,他们倒先派人来找麻烦了。” “兄弟你别着急,这事情大哥自然会向九千岁如实禀报,只要九千岁点头,大哥一只手就能拿掉他们。”肖传拉住张大少爷,劝道:“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先回房去休息,暂时别乱跑也别惹事,更别想着去找那个女人,等大哥给你带消息来再说。总之一句话,你别忘了九千岁也不许你在这几天到处乱跑,你要是不听的话,九千岁第一个就不高兴。”事情到了这步,张大少爷也无可奈何,又骂了几句,最终还是悻悻回房。 第二十三章 借刀杀人 (ps:上推荐了,求点求票求收藏。) “少爷,客栈的前门和后门,今天还是有人盯着。”张石头跑进房间,凑到正躺在床上生闷气的张大少爷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小的还故意在街上逛了一圈,结果那些人就分出了几个跟着小的,从出门一直盯到回客栈,盯得很紧。” “肖传呢?他还没来?”张大少爷闷哼着问道。张石头苦笑答道:“少爷,实在抱歉,肖大人还是没来。” “老子受不了了!”张大少爷狂吼一声,光着屁股从床上跳起来,揪起被子往床上猛砸,一边砸一边吼,“老子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把老子关在客栈里三四天不让出门?该死的肖传,你小子拿老子的银子还少吗?为什么还不来把这些杂种打了?老子要去喝酒,要去打*炮!老子要去找熊瑚!这个功名,老子不要了!” “少爷,你小声点。”张石头大急,赶紧去捂张大少爷的嘴,提醒道:“肖大人临走时交代过,客栈里人多嘴杂,你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会惹大麻烦。”但很可惜的是,正处于飙边缘的张大少爷什么都听不进去,一脚把张石头踢开,继续揪着被子乱摔乱砸,好好的一床蚕丝绵被,几乎被张大少爷给撕成碎片。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咱们张大少爷有的是钱。 “咚咚,咚咚咚。”正当张石头拿张大少爷束手无策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人礼貌敲响,张石头还以为是隔壁房间的客人过来抗议,便没好气的叫道:“敲什么敲?我们少爷心情不爽,有什么事呆会再说。” “张探花,是我啊。”房间外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下气的说道:“我是你的主考官张瑞图,还有其他三个副主考,都来拜见你了。” “张瑞图?三个副主考?”张大少爷闻言一楞,心说糟糕,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想到这,张大少爷赶紧让张石头收拾好床铺,自己也赶紧穿上一套象样的衣服,这才上去开门迎客。打开房门一看果然不假----本科大主考张瑞图、副主考王志坚、陈右中和李标四人,一个手里提着一包礼品,正在门外点头哈腰的向着张大少爷赔笑见礼。张大少爷暗叫惭愧,赶紧作揖鞠躬到地,恭敬说道:“学生不知四位恩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四位恩师恕罪。” “他娘的,算你小子还懂事,要是我们来拜你你还摆架子,那我们在考场的辛苦就太不值得了。”张瑞图等四人心里异口同声的嘀咕。书中说明,这四位考官为什么来这里呢?因为科举时代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应试的举子考中之后,到了第三天头上,应该带着礼物去主考家中递门帖求见,送上礼物感谢主考,从此之后这个得中的考生也就成了主考官的门生。而我们的张大少爷虽然还算懂礼数也不缺钱,却因为种种原因忘记了这件事情,让张瑞图等四个主考官昨天在家里白等了一天。 本来白等一天也没有什么,反正有的是门生进士过府拜师,倒也不算浪费时间,可咱们张大少爷是怎么考中探花的啊?所以张瑞图四人心中难免有气了,心说你张大探花也太不够意思了,你什么功名都没有,我们出那么大的力给你伪造功名;你在考场里一个字没写,我们四个替你答卷,还想方设法把你的身份暗中知会给阅卷官,把你捧到一甲第三名,结果你连看都不来看一眼我们----就算你是魏公公九千岁的亲支近派也不该这么傲慢啊? 气归气,可到了今天早朝的时候,明熹宗朱由校无意中问了一句本科会考的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得用的人才,结果没等张瑞图这个正主考回答,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先跳了出来,说是他听说本科一甲第三名探花张好古不错,才堪大用。明熹宗再问司礼监秉笔魏忠贤意见时,魏忠贤也恭敬回奏说张好古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是个难得的国之栋梁----听说还是开汉三杰张良的后代。明熹宗便点头说很好,等到了殿试的时候,朕要好好看看那个张好古,如果真象卿家说的一样,那这个张好古朕就要大用!听到明熹宗和魏忠贤的这些话,张瑞图和王志坚几个正副主考也不生气了,下了朝打听到张大少爷的住处,买上礼物就直奔连升客栈了----你张大探花不是不肯拜我们这四个老师吗?那我们四个老师就反过来拜你,说什么也不能把这层师生关系丢了! “四位恩师,快请房中上坐。”虽说张大少爷不可能知道今天早朝生的事,但也隐约猜到是自己误了拜师时间,结果四个老师不得不反过来拜自己,所以张大少爷难免有些内疚,对四个正副主考也格外尊敬亲热,又是亲自搬椅又是逐人奉茶,努力弥补过失。这么一来,张瑞图和三个副主考的气又消了一大半,心说这个张大探花还是很懂礼节的嘛,可他怎么没上门拜谢主考呢?是他不知道,还是不懂? “四位恩师,学生还有一事要向四位恩师请罪。”将四个正副主考挨个安顿好后,张大少爷跪地拱手的说道:“本来按规矩,是应该让学生去四位恩师的府上拜访,行拜师礼。但四位恩师想必也听说了,前日在国子监中,东林党御史对学生群起难,学生不得以而反击,得罪了他们,这几天他们一直派人盯着学生,想抓学生的把柄,学生这几天一直闭门不出,就是防着他们对学生攻讦污蔑----更怕连累了四位恩师,所以才误了学生向四位恩师行拜师礼。失礼之处,还望四位恩师降罪。” “哦,原来是这样。”张瑞图等四个正副主考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这个学生不来拜师,原来他是怕连累我们----不错,招惹上东林党那帮疯狗是够呛,辽东经略使熊廷弼被东林党弄得罢官下死牢,九千岁魏公公去年也差点被杨涟参倒,他们二人尚且如此,就更别说一个小小探花了。想到这里,张瑞图等人不仅怨气全消,还对张大少爷生出了几分感激,一起搀扶张大少爷说道:“探花郎不必介意,你也是为了我等着想,我们这些做座师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于你?” “多谢四位恩师。”张大少爷察言观色,乘机下烂药道:“四位恩师,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到这家客栈的前门后门看看,是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人在盯着?学生一在门前露面,他们就会象苍蝇见到血一样跟上来,不想方设法的抓到学生的把柄誓不罢休。” “真有此事?”张瑞图等四人打个寒战,心说东林党那帮人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盯上我们?到时候顺藤摸瓜,我们在科场舞弊的事情还不被抖出来啊?张大少爷气呼呼的说道:“学生那敢欺瞒恩师?四位恩师如果不信,现在就可以亲自去看上一看。” “也好,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屁股本来就不干净的张瑞图等人越想越是心虚,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了,一起离座出房查看。张大少爷则留在房间里面偷笑,心说你们去看看最好,你们让我这么一个白丁考中探花,东林党一旦查出这件事,你们个个都得人头落地!要想活命,就得站在少爷我这边,替我少爷打走这群苍蝇。 果不出张大少爷所料,片刻后,张瑞图等四位正副主考就铁青着脸回到房间了,刚进房间,张瑞图就咆哮道:“太不象话了,张探花不过是在国子监说了几句忠君爱国的话,他们就如此对待探花郎,监视盯梢,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我要参他们!参他们!”其他三个副主考一起附和,王志坚还补充道:“守在正门外的有一个人我认识,他是御史王洽家里的仆人,看来这次来盯梢探花郎的幕后主使,肯定就是那天在国子监与探花郎为难的几个东林御史。” “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张瑞图拍着桌子说道:“我们今天晚上回去以后就各写一份奏章,明天早朝时向皇上参奏这几个乱臣贼子!” “张大人言之有理。”王志坚等三个副主考一起吹胡子瞪眼睛的点头----没办法,不赶快收拾了这几个御史,改天被东林党抓住把柄,人头落地的可就是他们了。咱们的张大少爷则阴森森的说道:“四位恩师,这俗话说得好,抓贼抓脏,捉奸捉双,四位恩师如果拿不到东林乱党的违法乱纪证据,怕是难以把他们一参就倒吧?” 张瑞图等四人对视一眼,一起点头,心说不错,如果光凭几份奏章就能一下子板倒几个朝廷官员,那这大明朝的官员只怕一天得换一大半。张大少爷偷看他们神情,便又阴阴的说道:“王恩师,你不是认识御史王洽的一个仆人吗?现在就把他拿下,抓到衙门里拷问到口供,不就有了证据了?” “可他又没有犯事,我们怎么能让官差拿人?”王志坚战战兢兢的问道。张大少爷露齿一笑,道:“这个太简单了,四位恩师来客栈的时候,应该带得有轿夫或者随从吧?随便叫几个随从过去和他起几句口角,再打上一架,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叫官差拿人了?到时候押进了衙门以后,再想逼问他的口供还不容易?” ………… 不得不承认,咱们张大少爷的主意确实有够阴损,在张瑞图的亲自指派下,他带来的几个轿夫还真跑去找东林党眼线的麻烦,寻衅滋事,然后三言两语不和就动手打人,再然后顺天府的差役就理所当然的过来拿人,接着张瑞图府的管家出面,建议将打架的双方都抓进衙门审问----当然了,顺便再把一封信交给和张瑞图同年的顺天府尹。结果等到王洽收到消息匆匆赶到顺天府时,顺天府尹已经拿着东林党人王洽指派仆人监视本科探花的口供欢天喜地去向东厂表功了。再然后的结果就不用说了,连升客栈外盯了张大少爷三四天的那些东林党眼线,眨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的主子则迫不及待的在家里烧毁书信,非常讲义气的迅撇清与王洽的一切关系。而张瑞图和王志坚等四个正副主考呢,自然是喜滋滋的在张大少爷的房间奋笔疾书,书写弹劾王洽的奏章了。 “张恩师,你的字写得真好。”张瑞图奋笔疾书的同时,张大少爷注意到这个今科大主考的毛笔字确实写得相当不错,龙飞凤舞,潇洒倜傥,直如行云流水,点画随心----换句话说,咱们张大少爷这辈子休想达到这样的书法境界。 “探花郎,这就是你见识浅薄了。”旁边的王志坚插嘴笑道:“你这位张长公座师,可是与邢侗、米万钟、董其昌并称的当世书法四大家之一,一笔金刚杵,天下闻名。” “哎哟,那学生对恩师可是太失敬了。”张大少爷夸张的惊叫起来,脸上那股子敬仰之色,更是有如滔滔黄河,连绵不绝----没办法,张大少爷上辈子当公务员的时候,他的顶头上司镇委书记就喜欢没事卖弄几笔书法,张大少爷要是连这点表情也流露不出来,上辈子的公务员就算白混了。 “弱生(王志坚字)兄谬赞了。”张瑞图满脸得色,谦虚的微笑道:“弱生兄的行草,那才是冠绝天下。” “不敢,不敢,长公书法,听说连倭人都赞为气脉一贯,独自风格。”王志坚赶紧谦虚。咱们的张大少爷则灵机一动,忽然打断张瑞图和王志坚的互相吹捧,“四位恩师,既然你们的书法造诣如此之高,那学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四位恩师准允。” “探花郎有事请说。”张瑞图大度挥手,心里却嘀咕,“你小子可别得寸进尺,我们老师拜学生就够丢脸了,可别又要我们做什么为难的事。” 嘀咕归嘀咕,可咱们的张大少爷把他的请求说出来后,张瑞图、王志坚陈右中和李标四个正副主考却立即笑歪了嘴巴………… 第二十四章 拜见九千岁 (ps:新的一周到了,纯洁狼再一次向新书榜起冲锋,恳求各位朋友的弹药支持。) 北京西城南面的宣武门附近的魏染胡同中,坐落着一栋高房大屋的豪华宅院,宅院中楼亭林立,彩梁斗拱的房舍成排,有四时不谢之花,终年常青之树。黑漆大门门上有金漆兽面锡环,两旁则是威风凛凛的白玉石狮子和成队成队的全副武装的东厂番子,或大或小的眼珠子凶狠的瞪着从此经过的路人,仿佛饿虎扑羊一般,随时也可能把面前的人撕成碎片。----不用说,如此嚣张跋扈的住宅,自然是咱们大成至圣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忠贤魏公公在京城的府邸了。而同样就是这座府邸,还实际控制着大明江山的政务和军务,决定着大明朝廷的生死存亡………… 和往常一样,到了酉时正,魏忠贤的轿子准时离开皇宫返回家中,而号称魏党五虎的魏忠贤五个智囊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和倪文焕,还有实际掌笔的魏忠贤女婿杨六奇,早已在魏府后厅跪侯。魏忠贤进了后厅后,也不叫五个心腹和女婿起身,直接就坐到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四个漂亮丫鬟立即一声不吭的从两侧走到椅旁,一个揉肩,两个锤腿,另一个用热巾为魏忠贤擦拭脸庞,细心而又温柔的服侍。 好不容易等丫鬟服侍舒服了,魏忠贤这才摆了摆手,四个丫鬟躬身碎步退下,魏忠贤又阴沉着脸哼道:“起来吧,拿进来。”早就跪得膝盖麻的崔呈秀和杨六奇等人如蒙大赦,先齐声高唱,“谢九千岁。”然后才从地上爬起,战战兢兢的坐回自己的座位,厅外则又进来六个小太监,将厚厚的六叠奏章公文分别放在崔呈秀等六人面前,又躬身退出厅外。 “开始吧,咱家今儿个心情不大好,小事别烦咱家。”魏忠贤又哼了一句。崔呈秀和杨六奇等人抱拳答应,这才打开魏忠贤从皇宫带来的奏章公文,或是摇头晃脑的低声阅读,或是交头接耳的商议,或是奋笔疾书,然后将奏章捧到杨六奇面前,由杨六奇代替魏忠贤用印批准,各司其职,效率倒也颇高。----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那个商家帐房在核对帐目,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明白,其实这一笔一画之间,正决定着万千大明子民的生死祸福。 “九千岁,有一件事得请示你一下。”崔呈秀小心翼翼的说道:“陕西巡抚胡廷宴在奏章里说,今年陕西全省大旱,至少有十五个县的土地颗粒无收,胡廷宴希望九千岁能减免这十五个县的赋税钱粮,九千岁准是不准?” “不准。”魏忠贤哼道。崔呈秀没有立即答应,又补充一句,“九千岁,陕西一带连续几年都是大旱,这次要是再不减免,只怕陕西的百姓……。” “准了又有什么用?”魏忠贤冷哼道:“你难道不清楚地方上那些官吏的德行?咱家就算准了减免赋税钱粮,命令也不到地方上,地方上那些官吏更要拼命去收赋税钱粮,因为收上来的钱他们可以全部装荷包,挨骂的还是朝廷和咱家。可咱家要是不免,钱粮赋税不管收多少都是朝廷的,那些人反倒不会拼着命去逼去催,老百姓过得反倒要舒坦些。所以咱家不上这个当,能收一点是一点,实在收不上来的,明年再给百姓免欠帐,就是不给这帮贪官污吏独吞的机会。” “九千岁圣明,下官遵命。”崔呈秀恭敬答应。那边田吉又了站起来,向魏忠贤拱手说道:“九千岁,东林奸党的杨涟被抓到我们东厂大狱后,虽被严刑拷打,却始终不肯交代他接受熊廷弼贿赂的罪行,也不肯交代同伙。负责拷问的许显纯束手无策,请九千岁示下。” “束手无策?什么意思?”魏忠贤瞪起了眼睛。田吉这才想起咱们的九千岁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对他说话只能用白话,忙改口道:“九千岁恕罪,许显纯的意思是他拿杨涟没有办法,撬不开他的嘴。” “废物!”魏忠贤大怒,喝道:“去给许显纯带句话,他要是再撬不开杨涟的嘴,咱家就换一个人去撬。不过,他许显纯得进去给杨涟做伴!” “下官谨慎千岁金命。”田吉面如土色的答应,赶紧坐下。其他几人见魏忠贤确实心情不太好,也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有杨六奇为了讨老丈人欢心,凑到魏忠贤面前低声说道:“老泰山,今天有人送来了五千两银子,还有江南十三户织坊联名送来了两万六千两银子,两家的银子小婿都已经收下了。” “哦,那他们打算求咱家做什么呢?”魏忠贤总算露出些笑容。杨六奇笑道:“送五千两那个,想当四川盐法道;江南十三户织坊,是希望老泰山你废除商税,撤回江南税监。”说到这,杨六奇又压低声音补充一句,“江南十三纺织坊还说了,只要老泰山你答应这件事,那么从今以后,每年再送两次,都是这个数目。” “做梦!”魏忠贤冷哼,“四川盐法道那个,答应他。江南十三纺织行的那个,银子留下,人撵走!哼!废除了商税,咱家拿什么给辽东军队军饷?” “是,是。”杨六奇点头哈腰的答应。那边崔呈秀却又拿着一份公文站了起来,皱着眉头说道:“九千岁,这辽东军饷的事真是说到就到,辽东经略使孙承宗来公文催要军饷,要九千岁你把今年上半年的军饷在三月底以前就拨给完,还有下半年的军饷,希望九千岁你在六月底以前送到辽东。” “太不象话了,现在才三月初五,他孙承宗就想把上半年的军饷完啊?”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和倪文焕几人纷纷叫骂起来,“还有下半年的军饷,那有在六月底以前就放的?他就算想喝兵血,也用不着这么明显吧?”“九千岁,这事得查,孙承宗催军饷催得这么急,这中间肯定有猫腻!”“查什么查?依我看啊,直接把他抓起来算了。” “都给咱家闭嘴!”魏忠贤忽然大喝一声,先镇住心腹走狗的群魔乱舞,这才闷哼道:“给他。” “给他?”崔呈秀等人面面相窥,崔呈秀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九千岁,你确定要按孙承宗的要求拨给军饷?” “不给他又能怎么办?”魏忠贤缓缓说道:“辽东战事,关系到我大明江山的生死存亡和京城安全,不能出半点岔子。他孙承宗不就是和东林奸党走得近点吗,没关系,他不是想要在六月底以前完一年的军饷吗,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剿灭建奴就行。” 后厅中鸦雀无声,半晌,崔呈秀才小声说道:“九千岁,国库没这么多银子了。” “从内库出银子,咱家去和皇上说。”魏忠贤淡淡说道:“再给江南各地的税监捎一句话,今年江南的商税、茶税和关税谁敢少一个子,咱家剥了他的皮!” “遵命。”崔呈秀和杨六奇等六人一起答应。这时候,一个小太监忽然快步跑进后厅,先将一份礼单呈双手捧过头顶,又扯着公鸭嗓子说道:“启禀老祖宗,今科会试探花张好古求见,这是他呈献的礼单,请老祖宗过目。” “张好古?他怎么来了?咱家不是叫人带话,让他殿试以前不要和咱家见面吗?”魏忠贤皱了皱眉头,向女婿一努嘴,杨六奇会意,上前接过礼单念道:“晚眷生张好古进呈,黄金百两,珍珠十颗,翡翠、玉壁各两对,恭请大成至圣九千九百九十九岁赏收。”念罢,杨六奇又补充一句,“嘿,这小子脸皮还真厚,咱们家和他什么亲戚关系?竟然敢自称晚眷生?”----其实这点杨六奇倒冤枉咱们张大少爷了,因为咱们的张大少爷根本不知道晚眷生这个称呼是不能随便乱用的。 “猴崽子,出手还挺大方。”魏忠贤懒得计较张大少爷强拉关系的无耻行为,转向六个心腹问道:“你们说说,咱家现在见不见这个张好古?” “张好古?”崔呈秀和杨六奇等六人心中一起嘀咕,“这小子刚来京城就闹出这么多风波,年纪轻轻就名扬朝野,倒也是个角色,早些见见他的面、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也好。” ………… 咱们的张大少爷主仆其实早就带着礼物到了魏府大门口的,只是在向门房递门刺的时候,看门那个东厂番子有眼不识泰山,故意刁难说是九千岁魏公公正在和诸位大人商量国家大事,不仅不替张大少爷递礼单和名刺,还不许张大少爷在门房里坐等。而咱们的张大少爷也知道官场上的规矩,很懂事的拿出十两纹银的门敬塞进那番子手里,笑道:“一点小意思,请官差喝茶。” 明代银贵,十两纹银足以让一户中等人家衣食无忧的时候一年,魏忠贤府的门子收门敬也很少有一次收到这个数目的,按理来说那番子理应不该刁难的,可那番子收下银子后又瞟见张大少爷服饰华贵,似乎很象肥羊----其实事实也是如此。那番子便又哼道:“说了九千岁正在忙,没时间见你,罗嗦什么?快走,再罗嗦一句,乱棍把你打走。” “太阳!这年头的一个门卫简直比镇书记还不要脸,收了钱还不办事?”张大少爷火气上涌,正要作时,声后忽然响起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哎哟,这不是张好古张探花吗?今儿有空,来这里拜见老祖宗了?”张大少爷惊讶回头,却见话者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太监,身后还跟着六个小太监。那胖太监笑眯眯的说道:“探花公,还记得咱家不?那一天在国子监里,咱家还和你说过话。” “太阳!那天和老子说话的人那么多,老子会记得你才怪。”张大少爷心中嘀咕。那个胖太监却不等张大少爷说话,马上又转向六个小太监,拈着兰花指指着张大少爷说道:“猴崽子们,看到没有?这一位就是本科探花公,在国子监里替我们太监正名那位张探花!快给张探花行礼,我们内臣被那些读书人污蔑中伤了几千年,也就这位张探花知道我们的好,知道我们内臣才是真豪杰,替我们说了公道话。唉,那天咱家可是感动得哭了,你们要是在啊,也得哭。” “见过探花公。”六个小太监一起上前,恭敬行礼。开始那个魏府门房的番子则吓了一跳,赶紧也是单膝跪在张大少爷面前,恭敬说道:“探花公,小人刚才有眼不识泰山,请探花公恕罪。” “怎么了?刚才出什么事了?”那胖太监好奇问道。那番子那里敢说,只是吞吞吐吐,直到那胖太监变了脸色,那番子才老实交代了刚才生的事,结果话还没完全说完,那胖太监的大耳掴子已经铺天盖地的落到他的脸上,边打边骂,“瞎了你的狗眼了!张探花是九千岁和王体乾老祖宗都看好的人,他来求见九千岁,你不但不传报,还敢收他的门敬?你作死啊你?把银子还给张探花,马上进去通报!” “是,是,小的遵命。”那番子被打得满地乱滚,赶紧掏出银子还给张大少爷。还好,张大少爷是个大方人,一挥手就说算了,硬逼着那番子收下,又给那个胖太监塞了五十两银子的银票,六个小太监也是每人五两,弄得太监番子一起眉开眼笑,直夸咱们张大少爷才高八斗,当世孟尝。 在门房等了一刻多钟,魏忠贤放出话来----接见!张大少爷这才松了口气,赶紧交割了礼物,又捧着一口楠木匣子跟引见的小太监进府,魏忠贤这个府邸叫大啊,张大少爷穿堂越廊的足足走了一柱香时间,这才被小太监领进了一个极为庞大的客厅之中。客厅的正中坐有一个穿着朱红官袍的老人,另外又有六个穿着不同朝服的官员肃立两旁,张大少爷不敢怠慢,捧着木匣子正步上前,向那老人双膝跪下,恭敬磕头叫道:“晚生张好古,磕见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公!魏公公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第二十五章 被迫认父 (ps:存稿告罄,琐事缠身,所以更新晚了,请各位朋友原谅。继续求点求票求收藏。) “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虽说魏忠贤斗大的字不认识一担,可长期呆在明熹宗朱由校身边听惯了恭维话,所以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张大少爷这句话的意思。当下魏忠贤笑道:“猴崽子,你这张嘴啊,还真能讨咱家喜欢。起来吧,来人啊,给本科探花设座。” “谢九千九百九十九岁赐座,皇上万岁万寿无疆,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永远健康。”张大少爷也不脸红,张口闭口都是马屁熏天,又磕头说道:“不过晚生还有一件事,得请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原谅恕罪,晚生才敢起来。” “猴崽子,还和咱家矫情?说吧,什么事?”魏忠贤笑道。张大少爷重重磕了一个头,很惭愧的说道:“二月十五那天,晚生急着参加会考,不仅撞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轿子,还把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和九千岁当成了两个人,在公公面前口出大言,张狂无忌,望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从重治罪。----不过晚生要声明一下,在晚生的家乡,我们都是尊称公公你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所以晚生才把公公你和九千岁当成了两个人,绝对不是对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故意不敬。” “免了吧。”魏忠贤笑道:“猴崽子,真会使便宜话----咱家真要是想治你的罪,那天就可以把你杀了!不过你在咱家面前说你能中前三名,也办到了,算你猴崽子有本事,起来吧,那事就算了。” “谢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宽宏大量,皇上万寿无疆,魏公公永远健康。”张大少爷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来,不过却仍然不敢坐,而是向站在两旁的崔呈秀和杨六奇等六人拱手行礼,谦虚道:“九千九百九十九岁,这么多大人在这里都没有座位,晚生那里敢坐?晚生只求能站在诸位大人末位,也就心满意足了。” “猴崽子,还挺心细。”魏忠贤又笑了笑,挥手道:“都坐,都坐下吧。” “谢九千岁。”崔呈秀等人一起答应,分别入座,咱们的张大少爷则等他们六人全部坐好,这才坐到他们的最下座,此举虽然是刻意谄媚,但也让崔呈秀和田吉等魏忠贤死党心里舒坦。也是直到此刻,咱们的张大少爷才有机会仔细打量魏忠贤,得以亲眼目睹这个威震天下、遗‘芳’万年的千古名宦真面目----和满遗电影电视里的魏忠贤模样截然不同,真正的魏忠贤容貌还是满端正的,容貌清癯,满脸皱纹,笑起来时还很有几分慈眉善目的老农味道。张大少爷不由暗暗点头,心说这才对嘛,如果魏忠贤真的长得和电视里那样满脸奸相邪气,皇帝会信任他才叫怪了。 “张探花,咱家好象派人对你说过,叫你在殿试前不要来和咱家见面,怎么你给忘了?”魏忠贤开口说道:“咱家不是不想见你,只是殿试在即,皇上还要亲自考验你的学问,在这之前你就拜到了咱家的门下,咱家在皇上面前就得避嫌,不好再抬举你了。如果叫东林党那帮乱臣贼子抓到了你的把柄,那可就更麻烦了。” “殿试?什么是殿试?”张大少爷楞了一下,可又不敢开口询问,只得把这事暂时放到一边,拱手答道:“回禀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并非晚生不听你的金训,更不是晚生不想要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抬举,而是晚生实在有一件事要想征求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意见,所以才冒失登门拜访,失礼之处,还望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恕罪。” “哦,那是什么事呢?”魏忠贤好奇问道。张大少爷离座下拜,恭敬问道:“不知九千九百九十九岁还记得否?那一天晚生曾经在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面前说过,晚生一旦高中三甲,第一件事就是奏请万岁,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建立生祠,表彰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你的不世功业。” “记得。”魏忠贤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张大少爷笑得更开心,将怀中木匣高举过头,解释道:“不瞒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晚生对这件事其实一直念念不忘,没有一刻敢于忘怀。巧了,今天晚生四位考官座师到晚生的住处小坐,分别都写了一篇弹劾东林奸党的奏章,晚生见他们文辞华美,笔力苍劲,就斗胆请张瑞图、王志坚、陈右中和李标四位恩师动笔,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分别写了一篇生祠碑文。” “张瑞图?王志坚?”魏忠贤有些惊讶,问道:“他们怎么跑到你那里去写弹劾东林奸党的奏章?” “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明鉴,事情是这样的。”张大少爷总算逮到机会恕苦,将东林党御史派人监视自己、肖传的警告、张瑞图等人拜访时拿到证人证据等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末了说道:“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依晚生看来,四位恩师为你写的生祠碑文都很不错,难分高下。所以晚生就斗胆登门拜访,想请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看看这四篇生祠碑文,那一篇更得用?” “哦,原来是这样。”魏忠贤恍然大悟,又是怒又是高兴,道:“猴崽子,难得你事事处处都想着忠于咱家,也不怪东林奸党那帮乱臣贼子恨你入骨了。你也别怪肖传,那个猴崽子那天从你那里回来后,就马上被派了出去公干,到现在还没回京,所以没来得及向咱家禀报。不过没关系,既然张瑞图他们拿到了真凭实据,那咱家就一定替你出这口恶气,一定让王洽那帮贼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们从此以后,再不敢秘密监视于你。” “谢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大恩。”张大少爷又磕了一个头。魏忠贤又笑道:“小猴崽子,既然你的四个座师都给咱家写好了生祠碑文,那就呈上来给咱家看看吧。猴崽子,真不知道你急什么?你今天到了咱家的家里拜访,咱家在皇上面前,至少得把你的官降两级,否则的话,咱家可就要背上任人唯亲的罪名了。” “晚生只求能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效犬马之劳,莫说官职大小,即便粉身碎骨,晚生也在所不惜。”张大少爷这句倒有一点点真心在里面----刚入仕途就被魏忠贤抬得太高,不仅会招来东林党言官御史的炮火,更会招来魏忠贤一党的党羽嫉恨,那才叫真正的得不偿失。 虽说张瑞图四人写的生祠碑文魏忠贤几乎一个字都看不懂,但是看到那四大篇龙飞凤舞的好字,魏忠贤还是乐得连嘴都合不拢。心情极好下,魏忠贤甚至还难得开口说道:“很好,都不错,放下让咱家仔细看看,等以后再说吧。时间不早了,张探花,既然你来都来了,也别急着回去,留下来陪咱家一起用饭吧。”说罢,魏忠贤也不等张大少爷推辞谢恩,直接就命令道:“来人,摆酒席,咱家要好生款待张探花。” 片刻后,酒席摆好,魏忠贤自然是坐了席,咱们的张大少爷则主动抢到末席的位置前,恭请魏党五虎和魏忠贤女婿杨六奇上座,崔呈秀等魏党五虎嘴上客气,心里却冷哼,“算你小子有眼色,要是你小子敢在我们面前飞扬跋扈,九千岁就算再宠你,我们也不会落座。”而咱们的张大少爷直到魏党五虎和杨六奇全部坐下后,这才必恭必敬的坐下。又主动抢过酒壶,依次为魏忠贤等人斟酒。 陪魏忠贤吃饭绝对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既得小心翼翼的不时为魏忠贤和魏党五虎等人斟酒夹菜,又得不断回答魏忠贤等人千奇百怪的问题,顺便还得把人人马屁拍到,面面俱到,不敢冷落怠慢一个----如果不是咱们张大少爷上辈子当公务员时经常服侍书记镇长吃饭,恐怕还真的应付不过来。不过还是那句话,咱们的张大少爷虽然不学无术,但好歹比魏忠贤等人多三百多年的见识,又在二十一世纪的官场历练过一段时间,所以在席间的表现还算潇洒自如,很是给魏忠贤和魏党脑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张大少爷的俏皮话正把魏忠贤等人逗得哈哈大笑的时候,大厅外面忽然响起了两个熟悉的叫嚷声,“爹(舅舅),我们回来了。怎么,今天家里有客人?”听到这声音,张大少爷惊讶回头一看,却见傅应星和魏良卿两兄弟勾肩搭背,大叫大嚷着进了客厅。张大少爷大吃一惊,叫道:“魏兄,傅兄,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咦,张兄弟?”魏良卿和傅应星也认出了张大少爷。魏良卿也是惊叫道:“张兄弟,你怎么还问我?你怎么会在我家?” “这里是你家?”张大少爷有些傻眼。这时,魏忠贤也非常奇怪的开口了,“张探花,怎么你认识咱家的儿子和外甥?” “魏兄和傅兄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子侄?”张大少爷擦了一把冷汗。魏忠贤点点头,又转向魏良卿和傅应星喝道:“两个小猴崽子,你们既然认识张探花,那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张探花?” “九千九百九十九岁,请千万不要责怪两位公子。”张大少爷忙解释道:“是晚生故意没问魏兄和傅兄的身份,因为在晚生看来,交人交心,晚生当时与魏兄傅兄一见投缘,不管魏兄和傅兄是什么身份,晚生都交定了他们这两位朋友。” “哦,是不错,贫贱之交最可贵。”魏忠贤被张大少爷的话打动,难免感叹道:“想当年啊,咱家可是穷得连买一条裤子的钱都没有了,所以才进了宫……达以后啊,咱家别的不念,就念着穷时候的朋友和亲戚,所以才把过世兄长的儿子过继过来,当了咱家自己的儿子,咱家姐姐家的儿子,咱家也是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你猴崽子这一点很象咱家,咱家很喜欢。” “多谢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夸奖。”张大少爷难得的有点脸红。魏忠贤大笑,又好奇问道:“对了,你们三个猴崽子,是怎么认识的?在那里认识的?” 魏忠贤的这个问题让张大少爷、魏良卿和傅应星三个人都傻了眼睛----他们如果坦白说是在妓院玩冰火九重天认识的,那还不刺激到魏忠贤某根敏感的神经啊?所以一时之间,就连咱们舌灿莲花的张大少爷都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更别说魏良卿和傅应星了。还好,魏忠贤看出侄子和外甥的为难,便笑道:“三个猴崽子,肯定不是干好事的时候认识的!算了,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荒唐事?你们不愿说,那就别说了。” “多谢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张大少爷擦了把冷汗。那边魏良卿和傅应星也是如此,都出言谢了。不过这么一来,本来就非常欣赏张大少爷‘才学’的魏忠贤对咱们的张大少爷更是亲近,忍不住开口说道:“猴崽子,既然你和咱家的儿子外甥兄弟相称,那你以后也别叫咱家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了,拗口,直接叫咱家干爹吧。” “叫魏忠贤干爹?”张大少爷脑袋一晕,心说不至于吧?我要是叫魏忠贤做干爹,那以后电视剧历史书上,还不把我给骂得狗血淋头啊?那边魏忠贤还道是咱们张大少爷欢喜得晕了,便自顾自的说道:“算你猴崽子运气,咱家除了魏良卿这个儿子以后,还有不少干儿子,个个非富即贵,其中官最大的就是现在的内阁辅大臣顾秉谦。你现在认了咱家做干爹,马上就有一个朝廷辅干哥哥了,哈哈,哈哈哈……。” “恭喜张探花,恭喜张探花。”崔呈秀等人纷纷给张大少爷道喜,肚子里却是又妒又嫉,无不在心里破口大骂咱们张大少爷的运气----真他娘的贼好!而咱们的张大少爷哭笑不得又骑虎难下,只好无可奈何的跪在魏忠贤面前,磕头说道:“孩儿张好古,给干爹请安!愿皇上万寿无疆,干爹永远健康。”又向魏良卿和傅应星磕头道:“兄长表兄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平心而论,大明朝里对明熹宗朱由校最忠心的人绝对是魏忠贤,所以张大少爷口口声声都把明熹宗放在魏忠贤之前,魏忠贤反倒更加欢喜,笑道:“猴崽子,起来吧,你今天认了咱家做干爹,干爹赏你一点好呢?”那边魏良卿和傅应星也非常欢喜的招呼张大少爷起来----这俩个家伙确实欢喜,有了张大少爷这么一个有钱又大方的兄弟,就再也不用为嫖资犯愁了。 “干爹,孩儿是想向干爹求一样东西。”张大少爷总算逮到一个机会,赶紧布下一个陷阱。魏忠贤笑道:“说吧,什么事?” “熊廷弼。”张大少爷小心翼翼的说道。话音未落,魏忠贤的几个死党已经变了脸色,魏忠贤本人更是勃然大怒,冷哼道:“你提熊廷弼干什么?难道你想替熊廷弼求情?” “干爹误会了。”张大少爷看出魏忠贤的愤怒,赶紧抛出早已准备好的退路,磕头说道:“孩儿不是想替熊廷弼求情,只是想向熊廷弼学习用兵之法。眼下建奴犯边,辽东危如累卵,孩儿不才,想向本朝名将学习一些用兵打仗的本领,将来也好为干爹剿灭建奴,杀敌立功。” “哦,原来是这样。”魏忠贤将信将疑,又问道:“那本朝名将不计其数,你为什么偏偏要挑正关在死囚牢里的熊廷弼呢?” “因为孩儿听人说过。”张大少爷解释道:“我大明自与建奴开战以来,就数熊廷弼打的胜仗最多,孩儿认为这个熊廷弼对付建奴肯定很有一手,所以才想到了向他学习兵法谋略。” 魏忠贤沉吟,良久后才摇头说道:“熊廷弼是死囚,你向他学习兵法韬略,不太合适。你如果真想学的话,等你殿试以后,咱家把你放到孙承宗的身边去,让你去向他学。”张大少爷无奈,只得欢欢喜喜的磕头道谢,同时张大少爷心里嘀咕,这熊廷弼究竟是那里得罪了魏忠贤,魏忠贤干嘛对他敌视成这样?还有这个殿试,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六章 晴天霹雳 张大少爷在魏公公府上吃饱喝足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将近二更,天色不早,张大少爷当即提出告辞,魏忠贤也没挽留,只是亲自领着女婿、侄子、外甥和心腹走狗把张大少爷送出家门,一来是因为魏忠贤收了张大少爷做干儿子,二来则是魏忠贤还是比较欣赏张大少爷的,存心想将张大少爷收为党羽,所以也就给足了张大少爷面子。可这么一来,满京城自然又是一番活动,文武百官惊讶于魏忠贤对张大少爷的重视之余,又听到风声说是魏忠贤已经收了张大少爷做干儿子,自然是争先恐后的上表保奏张大少爷,大拍马屁,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干爹,你老保重,孩儿这告辞了。”上了马后,张大少爷又毕恭毕敬的向魏忠贤行礼告别,直到魏忠贤含笑点头后,张大少爷又向魏党五虎和魏忠贤侄子女婿等人抱了个罗圈揖,这才领着张石头策马离开。看着张大少爷离去的背影,魏忠贤若有所思,久久不肯回房,旁边的狗头军师崔呈秀凑上来问道:“九千岁,你怎么看你新收这个干儿子?” “你怎么看?”魏忠贤反问道。崔呈秀斟酌一下用词,小心翼翼的答道:“依臣下看来,这张好古既然在国子监公然与东林贼党为敌,那么对九千岁的忠心应该毋庸质疑,而且为人机敏,口才也非常了得,应该可以值得一用。但此人过于油滑,工于阿谀,不知道能不能干实事和大事。” 魏忠贤点点头,沉吟道:“咱家对他印象也差不多是这样,就是担心他言过其实,只会嘴皮功夫做不了实事。不过没关系,等他考完殿试得了实职,咱家再给他委派几件事务,就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能干实事的人了。”说到这,魏忠贤拉长了一点脸,哼道:“最让咱家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而是他在咱家面前提起熊廷弼的事,他如果想耍花样给熊廷弼翻案,那咱家也容不得他!哼,熊廷弼老贼,连咱家都敢骗,咱家饶不了他!” ………… “阿嚏!阿嚏!”夜风中,骑术不精的张大少爷在马上连打两个大喷嚏,差点摔下马来。吓得旁边的张石头赶紧扶住,关心的问道:“少爷,是不是被夜风吹着凉了?要不你委屈点,让小的把外衣脱下来给你披上?” “没事,就是鼻子有点痒。”张大少爷揉着鼻子答道。张石头又好奇问道:“对了,少爷,刚才你怎么和九千岁魏公公父子相称?你拜他做干爹了?”张石头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张大少爷就满肚子火气,看看左右无人,张大少爷便压低声音骂道:“放屁!谁会认一个太监做干爹?是那个死不要脸的老太监硬要收我做干儿子,我没办法,只好答应。” “少爷,你也别生气,其实这事你不吃亏。”张石头安慰道:“我听人家说,当朝辅顾秉谦顾阁老,明明比九千岁大着十七八岁,还死皮赖脸的认了九千岁做干爹。少爷你的年纪比九千岁小得多,认九千岁做干爹也没乱辈分,而且以后你想升官财就容易得多了。” “唉,莫看现在跳得欢,就怕将来拉清单啊。”张大少爷愁眉苦脸的哀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魏忠贤倒台以后魏党被崇祯清算的惨剧,又猛然联想起一事,赶紧向张石头吩咐道:“石头,明天早上起来以后,你就出去打听一下什么叫殿试。今天魏老头子提到几次殿试,说是我还要通过什么殿试才能安排官职,你仔细打听一下,看看究竟什么东西叫殿试!” “殿试?那是什么玩意?”同样是土包子半文盲出身的张石头也是满头雾水,只能点头答道:“少爷放心,小的明天一定替你打听清楚。” “越快越好。”张大少爷脸色严肃,担心的说道:“我总有一种预感,这个殿试,好象要坏我的事。” ………… 张大少爷的乌鸦嘴不幸言中,到了第二天清早,张大少爷还光着屁股躺在床上打着呼噜流着口水的时候,出去打听消息的张石头就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房间,人还没进房就大叫大嚷道:“少爷,快起来,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张大少爷睁开眼睛,含含糊糊的问道。张石头惨叫道:“当然是殿试的事了!小的打听清楚了,少爷你上次参加的考试叫会试,不管是中了状元还是探花,都还得参加三月十五的殿试,由皇上亲自出题考你们这些中了进士的人,考得好可以重新排名次,考得不好的还有可能落榜。”说到这,张石头压低了声音,附在张大少爷耳边颤抖着说道:“要是在殿试的时候被查出作弊,那就得人头落地了。” “什么?你确定没搞错?”张大少爷如遭雷击,又一次光着屁股从床上跳起来惊叫。张石头赶紧关上房门,压低声音哭丧着脸说道:“少爷,这可关系你的脑袋问题,小的敢搞错吗?” “完了!我这次真是被刘宝瑞那个老头子给坑惨了!”张大少爷放声哀嚎。其实张大少爷早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的,因为张大少爷以前看辫子戏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考生在金銮殿上考试的情节,只是教科书上那个连升三级的故事里压根没提到殿试,所以张大少爷才以为考生得在金銮殿上考试是清朝的事,明朝不需要这么考----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咱们的张大少爷历史知识浅薄,关键是二十一世纪的电视上是满遗一统天下,压根没有汉人历史剧的地盘,所以张大少爷才不知道明代也有殿试………… 由此可见,脑残满遗剧的洗脑危害不只一般的大啊。 “完了,完了,这回彻底完了!”张大少爷抱着脑袋,把头埋进被窝里无声的惨叫,“这次惨了!我连简体字的作文都写不好,拿什么去写繁体字的八股文?而且还得是拿毛笔写,我只会用钢笔和圆珠笔啊!这可怎么办啊?!” “少爷,你别急,今天是三月初六,我们还有时间想办法。”张石头虽然也是心乱如麻,但还是忠心耿耿的找来衣服给张大少爷披上,又压低声音说道:“少爷,要不这样,反正你已经拜了九千岁做干爹,干脆你就去向九千岁说明真相,请九千岁出面替你说情。” “你想害我啊?”张大少爷没好气的答道:“魏老太监为什么要收我做干儿子?因为他觉得我有很大学问,想让我给他当狗咬人,现在我跑去告诉他说一个字都不认识,探花的功名是蒙来的,他第一个就得杀了我!” “是……是这个道理。”张石头打个寒战,赶紧改口道:“那这么办行不?反正我们手里的还有点银子,去想个办法买到考题,事先做好了带进考场去,到时候把考卷调换了就行了。” 张石头的这个办法有点靠谱,所以张大少爷不免有些心动,但仔细一想,张大少爷还是摇头说道:“不行,殿试是皇帝亲自出题,我们上那里买考题去?再说既然是考试,就肯定要搜身,还有几百个文武官员在旁边盯着,要是被现了,我这颗小脑袋还保得住不?”说到这,张大少爷又在肚子里补充一句,“你以为是我上辈子参加的公务员考试啊?笔试考过了还有面试,考得再好面试不过关也是白搭,考得再烂面试过关就成。”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两个主意都被否决,张石头也没了主意,无奈之下,张石头只好建议道:“少爷,既然没有其他法子,那我们干脆跑吧!乘着还有九天时间,我们先跑回临清和老爷商量再说。” “跑?”张大少爷眼睛一亮,心说对啊,我既然没办法考过殿试,我还可以跑啊?先跑回临清躲几天,如果魏老太监派人来抓我,我就化装改名躲到其他的地方去,中国这么大,我就不信魏老太监的手所有地方都能伸得到?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没办法在中国呆下去,我还可以逃到海外去啊!反正这个时代出国不需要护照,我逃到现在的美国和加拿大去,将来子孙后代再回国的时候,就是归国华侨了啊!哈哈,就这么办!盘算到这里,张大少爷又一次跳了起来,喝道:“石头,收拾东西,现在就回临清!” “是。”张石头这次没有反对,赶紧收拾行李准备开溜。张大少爷又命令道:“衣服不能带,店钱也别去退,把钱带上就行了。要让别人以为我们还是住在这里,只是出去玩了几天。”张石头手忙脚乱的收拾着答应,又问道:“少爷,那我们这次走什么路?” “走水路!”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答道:“先去运河码头上雇一条船,就说是游览运河风光。等出了京城,我们再拿银子砸晕船家,让他把我们送回临清去。” 欲知张大少爷能否逃出生天,请看下章。 第二十七章 节外生枝 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张大少爷总算知道这几句话的意思了,也开始后悔自己在京城里名声太响,风头太盛。原因无他,张大少爷主仆借口出门游玩,背着银票珠宝刚溜出客栈,还没出门,迎面就被十几个分属于不同人家的家丁拦住,一个个手里全都拿着拜帖和大红请柬,争先恐后的说道:“小的给探花公请安,敝家主人给事中杨所修杨大人,想请探花公移驾敝宅用饭,请探花公务必赏光。” “探花公,我家老爷礼部尚书周如磐在家中摆下宴席,请探花公赴宴。” “探花公,小的是侍郎黄立极黄大人的家仆,我家老爷想请探花公赏光赴宴。” “探花公,兵部侍郎高第高大人想请你……。” “多谢,多谢诸位大人的好意。”溜须拍马之徒的宴请铺天盖地而来,张大少爷慌了手脚,只好连连拱手推辞,借口道:“实在对不住各位大人,今天我已经约好了和人见面,实在抽不出时间去赴宴,请你们回禀各位大人,我张好古改天一定登门谢罪。” 张大少爷一口咬定说自己今天已经约好了人,那些送请柬的家丁仆人也敢强迫张大少爷收下,只是点头哈腰的赔笑着请张大少爷把自家主人的拜帖收下,让张大少爷知道他们老爷的对张大探花敬意,张大少爷头疼万分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让张石头一一收下,客套感谢。可就在这时候,连升客栈门前忽然又来一行人,抬着两顶轿子,在连升客栈门前停下,其中一顶轿子的轿帘掀开,下来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推开人群走到张大少爷面前,二话不说就双膝跪下,毕恭毕敬的磕头说道:“侄儿顾天心,拜见世交张叔父,祝叔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你是谁?”张大少爷有些傻眼,心说我什么时候跑出来一个侄儿子----看他的年纪,好象比我现在的老爸年纪还大几岁啊? “张叔父,我是你的侄子顾天心啊。”那个年龄足以做张大少爷夫妻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满面笑容的说道:“家父内阁辅顾秉谦顾公,是九千岁他老人家的义子,张叔父你也是九千岁的义子----按辈分计算,小侄顾天心正应该叫你叔父。” “哦,原来是这么一个侄子。”张大少爷恍然大悟。旁边那些各级官员派来的仆人家丁则出一阵夸张的惊叹,纷纷打定主意----回去后一定得尽快把这事向自家老爷禀报,让自家老爷把张大探花的马屁拍得更重些。而这边张大少爷也不好意思让一个年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人老是跪在自己面前,赶紧双手把顾天心搀起,客气道:“贤侄快请起来,我与你父亲虽然已经是兄弟,但还没有叙兄弟之礼,贤侄万万不可如此多礼。” “叔父所言极是,家父和小侄也是这么想的。”顾天心打蛇随棍上,恭恭敬敬的说道:“所以家父已经在家中摆下酒宴,又派小侄前来迎接叔父,一来想请叔父到陋宅赴宴,二来家父想借着这个机会与叔父共叙同宗亲情,行兄弟之礼,望叔父切莫推辞。”说着,顾天心往自己带来的轿子一指,恭敬说道:“叔父请看,家父为了表示对叔父的敬意,又怕触犯朝廷律条,不方便派官轿迎接叔父,就特地叫小侄把平时坐的四抬私轿带来,迎接叔父过府。” 要换成前几天,东阁大学士、少傅、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兼当朝内阁辅顾秉谦派人来迎接张大少爷赴宴,又想和张大少爷称兄道弟,张大少爷铁定马上答应----毕竟和顾秉谦这样的达官显贵拉上关系,对张大少爷的前途可是大大有利。可今天不同了,已经打算开溜的张大少爷现在是无比希望自己的知名度越小越好,又怎么还敢去和顾秉谦结拜兄弟,让更多的人盯上自己?所以张大少爷不免偷偷擦了一把冷汗,赶紧推辞道:“贤侄,实在抱歉,我今天已经约了……。” “叔父。”顾天心根本不给张大少爷找借口的机会,握着张大少爷的手,无比诚恳的说道:“侄儿刚才也听说了,叔父今天已经有人有约,但没关系,左右现在时间还早,叔父请先随小侄到家中小坐,与家父共叙了兄弟之情,然后再去赴约如何?” “可我和他约的时间就是现在。”张大少爷还想推脱。顾天心却又问道:“那侄儿斗胆询问一句,不知叔父与何人有约?小侄可以派人去向他解释,如果叔父的朋友方便的话,小侄也可以把他接进家中与叔父见面,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张大少爷有些傻眼,但是看顾天心的架势不善,今天象是不把张大少爷接到家里吃饭就誓不罢休,张大少爷也没了主意,又怕和顾天心继续纠缠下去被人看出破绽,只得咬牙说道:“好吧,那我就先随贤侄到顾阁老家中去一趟,然后再去赴约。”说罢,张大少爷回头向张石头使个眼色,吩咐道:“石头,你先去我的朋友那里等着,说清楚我迟到的原因,我去去就来。” 张石头心领神会,知道张大少爷这是要自己先去准备好逃跑的船只,同时又有借口尽快从顾秉谦那里脱身,便点头答道:“是,少爷放心。”当下主仆俩分头行事,张大少爷上了顾秉谦的轿子赶往顾府,张石头则先行赶到运河码头雇船,等张大少爷从顾家出来就马上开溜。 ………… 顾秉谦的宅院坐落在北京西城的李阁老胡同,距离张大少爷居住的连升客栈不算太远,可是对现在的张大少爷来说,这一段路却又显得无比的漫长----简直就象永远都走不完一样。这其中又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张大少爷现在是心急如焚,第二个原因则是出在张大少爷坐的轿子问题上,张大少爷坐的这顶轿子不仅是四抬大轿,轿前轿后还有众多顾府家丁前呼后拥,所以走在街上,自然是引来满街注目,指指点点,吓得张大少爷没走多久就赶紧把轿子的窗户帘放下,免得被更多的人认识自己,招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冤枉啊!”张大少爷今天肯定是出门没看好皇历,本来就已经是心急如焚心乱如麻了,眼看就要顾府的大门口了,新的意外又出现了。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冤,一名少女挤出人群,冲到张大少爷轿前双膝跪下,双手高举血状,惨声大叫道:“冤枉!民女有冤,请辅顾阁老为民女伸冤!” “咦?声音好熟悉?”张大少爷疑惑的从轿帘缝里往外一看,但只看得一眼,张大少爷就又傻了眼睛----轿子外面跪着喊冤的人,赫然就是前些日子不辞而别的熊瑚!这时候,顾天心又从后面的轿子里探出肥脑袋,怒骂道:“大胆刁妇,竟然敢拦轿取闹?来人啊,把这个刁妇拖走!” “得令!”顾府家人兴奋答应,如狼似虎的扑上去拉扯熊瑚,乘机动手动脚,熊瑚不敢反抗,只是拼命挣扎着哭喊,“顾阁老,民女有冤!民女有冤情,请阁老为民女伸冤啊!” “都给老子住手!”从轿帘里看到顾府家丁竟然敢直接去拉熊瑚的小手,张大少爷顿时无名火起,忍不住在轿子里吼道:“住手,放开她!” 听到张大少爷的声音,都知道张大少爷是顾秉谦贵客的顾府家丁不由都是一楞,下意识的停止拉扯熊瑚,熊瑚则也是一楞,心说这声音昨这么熟悉?还好,这时候后面轿子里的顾天心也从轿子里钻出来,凑到张大少爷轿窗旁边点头哈腰的说道:“叔父,真是抱歉,不小心让这个刁妇打扰了你,让叔父大人见笑了,侄子这就叫人把着个刁妇赶走。” “原来是顾秉谦的兄弟,那么肯定不是他。”熊瑚松了口气,又是庆幸又是担心,“糟了,看来我拦错了轿子喊冤,拦成了顾秉谦兄弟的轿子,这可怎么办啊?”张大少爷则又在轿子里低声命令道:“贤侄,把这个女人带到你家的门房里,我一会有话要单独问她。” “叔父要单独问她的话?”顾天心有些惊讶,又回眼瞟见熊瑚容貌,顾天心顿时恍然大悟,心说干爷爷的干儿子果然都是一路货色----不是贪财就是好色。弄明白了这点后,顾天心忙在张大少爷轿子旁边小声笑道:“叔父,这个小妞虽然长得漂亮,但也不算什么极品货色,叔父如果喜欢,侄子回去就给你安排几个。” “少废话。”张大少爷没好气的喝道:“如果你不答应,我这就下轿带着她走。” “是,是。”顾天心无奈,只好肚子里暗骂着回头吩咐道:“放开这个女人,把她带回府里去。”熊瑚闻言大喜,心说能有机会和顾秉谦顾阁老见面就行,我就有希望把状子递到皇上面前了。 当下,张大少爷一行重新上路,两顶轿子后面跟着一个熊瑚,很快就到了顾秉谦府的大门前。而年过七旬的顾秉谦早已领着大群儿孙守在门前,张大少爷才刚刚掀起轿帘,大串大串的鞭炮就劈里啪啦的响了起来,顾秉谦的十几个儿子孙子也呼啦啦跪满一地,堵得张大少爷根本没办法下轿,异口同声的叫道:“侄儿(孙儿)给叔父(叔祖父)请安,祝叔父(叔祖父)万事如意,前程似锦。” “糟了,忘记向张石头要些金叶子喜钱了。”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儿孙,张大少爷难免有些手足无措。还好,满头银的顾秉谦显然没计较这些小事,只是爽朗大笑着迎到轿子面前,亲自来搀张大少爷下轿,笑道:“老兄弟,快下来,老哥哥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了酒宴,就等老兄弟你开席了。” “多谢兄长,兄长如此厚爱,小弟可真是承受不起了。”叫七十多岁的顾秉谦做老哥哥,咱们的张大少爷都难免有些脸红,赶紧下轿给顾秉谦行跪拜礼。可曾经拉着儿子去拜魏忠贤做爷爷的顾秉谦却是练出来了的,只是大笑着搀起张大少爷,无比亲热的说道:“咱们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兄弟你要是客气,那就是不给老哥哥面子了。快快快,里面说话……。” “啊----!”顾秉谦的话还没说完,队伍后面的熊瑚就已经惊叫起来,指着刚下轿子的张大少爷失魂落魄的叫道:“是你?!你就是当朝辅顾阁老的兄弟?” “是,是我。”张大少爷扭脸去看熊瑚,无比尴尬的答道。熊瑚粉脸先是一红,然后扭头就走,张大少爷大急,赶紧推开顾秉谦,三步做两步追上去,一把抓住熊瑚的小手,解释道:“瑚儿,你别走,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还解释什么?你走吧!别让我误了你的辉煌前程!”熊瑚也是气急了,哭骂着回手就是狠狠一耳光张大少爷脸上抽去,只可惜张大少爷对熊瑚的火暴脾气早有准备,及时一把抓住熊瑚小手,这才避免了一出探花郎当街被花刺的丑闻。 有刁妇试图殴打今科探花,顾秉谦府门口自然是一片大乱,张大少爷见旁边的人太多不方便说话,便拉紧熊瑚的手就往顾府大门里走,熊瑚挣扎道:“干什么?放开我?” “少罗嗦!再罗嗦一句,我抽你!”张大少爷眼睛一翻,难得流露出凶狠模样----还别说,张大少爷情急之中那副杀气腾腾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威严,一时间到把熊瑚震住,不由自主的被张大少爷拉走。张大少爷又转向顾秉谦叫道:“老哥哥,兄弟借你的门房一用,有几句话要单独对这个丫头说。” “这个小娘们是谁?”顾秉谦心中嘀咕,但出于讨好张大少爷的考虑,顾秉谦还是含笑点头道:“兄弟尽管用,用多久都行。” 第二十八章 熊廷弼家的上古孤本 (ps:这几天实在太忙,所以更新时间很不固定,字数也不是很多,请各位朋友原谅。等忙过了这个星期,纯洁狼一定努力准时更新,力争人品爆。) 硬是把熊瑚拖进了顾秉谦府的门房里,张大少爷先是把熊瑚推进房间正中,然后关上房门,背靠房门,一边留心是否有人偷听,一边压低声音,向熊瑚恶狠狠的喝道:“臭丫头,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那天在连升客栈里,我有说过我不管你爹的事吗?你干嘛要悄悄跑了?” 熊瑚扭转脸不说话,似乎看都懒得看一眼张大少爷,直到张大少爷再一次追问,熊瑚才回过头来,板着脸说道:“行了,张大探花,你考中一个探花不容易,别为了我家的事耽误了你的光辉前程了!你这么得司礼监王公公和九千岁赏识,升官财易如反掌,要是牵扯进我家的事误了你的前程,那就太不值得了!” “我有说过我怕你耽误我的前程吗?”张大少爷没好气的追问道。熊瑚楞了一下,回过神来时,熊瑚虽然还是板着俏脸,口气却已有些松动,低声问道:“那……那么说肖传叫你把我赶走,你没听他的?” “我岂止没有答应?”张大少爷气呼呼的说道:“后来我听张石头说你哭着走了,我就知道你是误会了,赶紧又跑出去追你,只是其中又出了一些问题,才没追上你,也一直没机会去安康胡同找你解释。”说着,张大少爷将那天自己被东林党盯上的事,还有自己被魏忠贤约束不许出门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末了,张大少爷又说道:“东林党那帮言官御史的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就是被他们给弄进天牢里去的,我要是再被他们阴了,还拿什么想办法救你爹?” “这么说,是我误会你了?”熊瑚脸上烧,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张大少爷没好气的答道:“当然是误会了!真没想到你的心眼会小到这地步,话没听完全就冲着走,末了还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小心眼,我就……。” “你就什么?”熊瑚又板起了脸。张大少爷胆怯的瞟一眼熊瑚握紧的粉拳,小声说道:“我就不从临清追你追到京城来了。” “哼,我本来心眼就小,你现在该知道了?”熊瑚极不高兴的哼哼起来。张大少爷干笑两声,不敢答话,熊瑚也没再说话,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良久后,熊瑚才又背转身体,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轻轻说道:“依你这么说?你还是愿意为了我去救我爹了?我那张给我爹喊冤的血状,你能不能在殿试的时候呈献给皇上?” “殿试?”熊瑚不提殿试的事还好,一提这件事,张大少爷就象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马上就清醒过来----自己都是准备开溜逃跑的人了,怎么又搀和进熊廷弼这件事来了?那边熊瑚见张大少爷久不回答,还以为是张大少爷不见兔子不撒鹰,便又害羞的轻声说道:“如果你真的能把我爹从天牢救出来,那你就是我们熊家的大恩人,我爹他老人家肯定会感激你……,你去求他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熊瑚都把话说到了这一步,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可张大少爷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又怎么敢随便答应?所以反复盘算片刻后,张大少爷才吞吞吐吐的说道:“熊姑娘,不是我不同情熊伯父所受的冤屈,也不是我不想帮你们摆脱困境,只是我已经试探过九千岁魏公公的口风,他……他下定了决心要杀你爹,我实在……实在没办法了。”说罢,张大少爷又赶紧补充一句,“这次我可没骗你,我真的在九千岁面前提出要见你爹,可九千岁马上就拒绝了,还怀疑我和你爹有什么关系。” 出乎张大少爷的意料,他这段话说完后,熊瑚并不没有象想象中一样大雌威或者拂袖离去,只是背对着张大少爷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张大少爷的话一样。可这么一来,张大少爷却更觉得不好意思,忍不住内疚的说道:“熊姑娘,实在抱歉,我实在无能为力。不过你今天拦顾秉谦的轿子喊冤,其实也是白白浪费力气,顾秉谦和我一样拜了九千岁做干爹,九千岁不点头,借他一百个胆子也敢给你爹翻案。” 熊瑚终于有了一点动静,瘦削的双肩微微颤动,张大少爷心中有愧也不敢说话,直到又过了良久,熊瑚才慢慢回过来,瓜子脸上珠泪滚滚,已经是哭得梨花带雨一般。熊瑚哽咽说道:“我就知道,我是在骗我自己。上次在安康胡同的时候,你说你为了我,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要把我爹救出天牢。我虽然不信,但还是骗自己说,也许你能行,也许你是一个不拘小节的真英雄,真豪杰,也许你真能帮爹爹洗刷冤情,对你还有一点点期望……。” 张大少爷惭愧的低下头,熊瑚却越哭越是伤心,哽咽得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现在看来,我是在自欺欺人,我还真是傻,居然相信你这么一个无赖,相信你这么一个骗子,我……我……。”说到这里时,熊瑚已然是泣不成声,晶莹的泪水完全打湿了胸前的粗布衣衫,更有几点几滴掉落地面,出噼噼啪啪的清脆声响。而张大少爷也咬紧了牙关,胸中气息翻滚,呼吸益粗重。 又过了许久,熊瑚终于止住哭泣,抹着通红的杏眼哽咽说道:“算了,我不怪你,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什么资格怪你。从今以后,我会把你忘掉,你也可以把我忘掉,你去做你的高官显贵,我继续去为我的父亲喊冤,你不用管,也不要你管。” 说罢,熊瑚又抹去眼角的渗出泪水,低着头走到张大少爷面前,想推开张大少爷出门离去。而张大少爷嗅到她身上的幽香,本来就纷乱如麻的脑子忽然一晕,热血上涌,突然张臂抱住熊瑚,吓得熊瑚又怕又羞,赶紧挣扎道:“放开我,你干什么?放开我!” “熊瑚小丫头,你给我听好了。”张大少爷紧紧抱住熊瑚,凝视着熊瑚红肿的美目,一字一句的说道:“以前的我,确实不是什么东西,可以说从没干过一件好事。但这一次,我下定决心了,不管多难多危险,我都要把你爹从天牢救出来,也要把你娶回家里做媳妇!你逃不掉,你爹也死不了!” 说罢,张大少爷也不等熊瑚回答,直接就强吻到熊瑚的樱唇上。熊瑚大羞,拼命挣扎反抗,无奈张大少爷这次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双手臂就象铁铸的一样紧紧抱住熊瑚,熊瑚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挣脱他的怀抱,最后熊瑚无奈,又见张大少爷只是亲吻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也只好随张大少爷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张大少爷憋不住气放开,熊瑚的樱唇已经被张大少爷吮吸得有些红肿,熊瑚更羞,赶紧从张大少爷怀抱里挣扎出来,擦着嘴唇嗔道:“又来骗我,你说的话,什么时候有过实话?” “这一次千真万确是实话。”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说道:“而且我马上就可以证明,你现在马上去运河码头找我的仆人张石头,叫他回客栈等我,就说我不回临清了。” “回临清?你刚才打算回临清?为什么?你不参加殿试了?”熊瑚楞了一下。张大少爷先从门缝里看看门外,又回头低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详细情况你去问张石头,现在就走,注意别让东厂的密探盯上你。” 熊瑚也是凝视张大少爷良久,见张大少爷这一次脸上的坚定表情不再象是作假,这才红着脸将信将疑的说道:“好吧,我最后相信你一次,我现在就去码头给你给你带信。”说罢,熊瑚推门就往外走,不过在小手碰到门的时候,熊瑚又顿了一顿,羞涩的低声说道:“不过,你这一次如果又骗我,那么我就要和你新帐老帐一起算----把你那张欺负我的臭嘴割了!” ……………… 熊瑚走后没有多久,张大少爷那个七老八十的当朝辅干哥哥顾秉谦就背着手慢慢的踮了进来,虽说在外面等了许久,可顾秉谦脸上却看不到半点不悦之色,只是既慈祥又和蔼的向张大少爷招呼道:“老兄弟,正事办完了就快请客厅里做吧,老哥哥招待你的酒菜,都快要放凉了。” “多谢兄长,让兄长在门外久等,小弟失礼,还望兄长恕罪。”张大少爷也是官场上练出来的人,明知道顾秉谦那张和蔼的笑脸背后肯定憋着什么坏主意,可还是彬彬有礼的行礼道谢,随着顾秉谦步入正厅赴宴。期间,张大少爷自然少不得大夸特夸顾秉谦的府邸如何如何豪华,如何如何风雅,顾秉谦的儿子孙子如何如何孝顺乖巧,酒宴如何如何丰盛美味,满嘴尽是虚情假意之语,文中不说也罢。 酒过三巡后,话入正题,顾秉谦举起一只酒杯,看似无心的向张大少爷问道:“贤弟,如果愚兄刚才没看错的话,先前与兄弟在门房里说话那位小姐,好象就是犯官熊廷弼的女儿吧?” “兄长慧眼无差,她正是熊廷弼之女。”张大少爷倒也痛快,直接就点头承认。顾秉谦先是楞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张大少爷居然没有狡辩否认,然后才放下酒杯,捻着没有一根杂色的纯白胡须微笑说道:“贤弟,既然如此,愚兄就要劝你几句了----那熊廷弼乃是丢失辽东的重犯,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三堂会审议定的钦犯,我们的义父九千岁魏公公也点头判死的死囚!贤弟你和这种人的女儿来往密议,误了自己的前程,要是义父知道了,只怕他人家也不会高兴。” “娘的,这会魏老太监肯定已经知道了----说不定还是你这个老不羞通的风报的信。”张大少爷心中不屑嘀咕,嘴上却微笑道:“兄长放心,兄弟与那熊廷弼之女密议来往,其实是有特殊原因,义父他老人家如果知道其中关节,肯定不但不生气,反而会非常高兴。” “哦,那愚兄倒是要请贤弟指点指点了。”顾秉谦好奇问道:“贤弟与那熊廷弼之女来往,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张大少爷不答,只是看看左右,顾秉谦会意,忙屏退陪席的儿孙和服侍在旁的丫鬟仆人,只留下二儿子顾天心,这才笑道:“贤弟,现在没其他外人了,请说吧。” “兄长,你可听说过这么一件事?”张大少爷招手叫顾秉谦父子把耳朵凑在自己面前,神秘兮兮的说道:“那熊廷弼初入仕途时,只是一个进士出身的六品小吏,在朝廷里又没有什么靠山,为什么能在短短二十来年里就爬到辽东经略使、兵部尚书这样的显赫位置?在官场上几起几落都没被人彻底打倒?我大明自与建奴开战以来,大小名将屡战屡败,为什么只有熊廷弼屡战屡胜?----兄长你不要说天启二年那次的广宁惨败,那次惨败的责任在谁,咱们大家都心知肚明。” 张大少爷的话不偏不倚,全部都打在为了升官财可以不择手段的顾秉谦的心坎上,所以顾秉谦也顾不是和张大少爷争辩广宁惨败熊廷弼和王化贞谁的责任更大,只是迫不及待的追问道:“为什么?贤弟千万不吝赐教?”旁边还是一个翰林学士的顾天心更是激动,赶紧给张大少爷倒酒,谄媚道:“叔父,请再饮一杯。” “不敢欺瞒兄长贤侄。”张大少爷更加神秘兮兮的说道:“小弟刚开始和熊廷弼之女熊瑚接触的时候,除了有些贪图熊瑚的美色,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怀疑熊廷弼著有什么兵书韬略,想从那个小丫头手里骗过来学习一二,将来也好为义父陷阵立功----这件事义父也知道,因为小弟曾经在义父面前提起过想向熊廷弼学习用兵之法----可是到了今天,小弟才借着兄长你的门房,从熊瑚那个小丫头嘴巴里掏出实情来!” “什么实情?”顾秉谦父子一起屏住了呼吸。张大少爷又看看左右,这才压低声音说道:“熊瑚那个小丫头告诉我,熊廷弼之所以在官场上和战场上都那么厉害----是因为熊廷弼手里有一本绝世奇书的孤本!而且熊廷弼只不过学到了那本奇书的皮毛!” “熊廷弼手里有一本绝世奇书的孤本?还只学到了皮毛?”顾秉谦父子将信将疑,一起心道:这可能吗?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那是说四书五经,什么书还能比这些书更厉害? “老实说,兄弟开始我也根本不信。”张大少爷看出顾秉谦父子的疑惑,便又说道:“可是熊瑚那个小丫头为了证明,就背了那本书的一段给兄弟验证,兄弟一听,觉得果然是至理名言,字字珠玑,这才相信真有此事。----如果兄长也有兴趣,兄弟可以把这一段也背给你听。” “请兄弟赐教。”顾秉谦脱口答道。张大少爷一笑,缓缓背道:“古之为英雄豪杰者,不过面厚心黑,不薄之谓厚,不白之谓黑。天命之谓厚黑,率厚黑之谓道,修厚黑之谓教;厚黑也者,不得须臾离也,可离非厚黑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厚,恐惧乎其所不黑,莫险乎薄,莫危乎白,是以君子必厚黑也。喜怒哀乐皆不谓之厚,而无顾忌,谓之黑。厚也者,天下之大本也;黑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厚黑,天地畏焉,鬼神惧焉。” 张大少爷背诵这段文字甚是深奥,饶是顾秉谦父子学富五车,也是花了不少力气才领会到这段文字的微妙精义之一二,只觉得越是研究越是觉得深奥,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这段话深不可测,回味无穷,以前自己做的一些事----比如拉着儿子去拜魏忠贤做爷爷之类的事,和这段文字联系起来,竟然有不少暗合之处,但远不如其博大精深,简直就是至理名言,颠扑不破,圣经传贤!当下父子俩一起大叫一声,异口同声的向张大少爷问道:“贤弟(叔父),这本书叫什么名字?” 张大少爷抿口酒,慢条斯理的答道:“此书名曰:《厚黑学》。”----张大少爷上辈子混公务员的时候,可是在短短一个月里就把这本公务员宝典给背得滚瓜烂熟了。 “唉,真是可惜,义父他老人家十分厌恶熊廷弼,小弟也不敢和熊廷弼的女儿经常来往,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从那个小丫头手里把这本书的全本给骗出来了。” “贤弟,你别担心,这事情交给愚兄。愚兄这就去向义父解释,保管说服义父不再反对贤弟和熊廷弼女儿来往!----心儿,快取纸笔来,把你叔父刚才那段话全部记下,一个字都不许漏!” 顾秉谦跑到魏忠贤面前解释了张大少爷和熊瑚密谈的原因、顺便又把那段话背给魏忠贤的几个心腹后,魏忠贤的几个心腹智囊马上个个双眼放光,争先恐后的向魏忠贤鼓吹张大少爷向熊廷弼学习的兵法韬略的好处,建议魏忠贤顺水推舟,默许张大少爷和熊家兄妹来往。而文盲睁眼瞎魏忠贤虽然一个字不懂,可是看到一帮心腹走狗都如此急切热情,还是点头道:“好吧,反正熊家那几个小崽子也闹不起风浪,那个猴崽子和熊廷弼的儿女往来,以前咱家没理会过,以后咱家也不管了。” 第二十九章 刀山火海我往矣 虽说暂时稳住了顾秉谦不去魏忠贤面前打小报告下烂药,可张大少爷的心情却始终高兴不起来。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张大少爷在熊瑚面前扔下了大话说的一定要救熊廷弼出狱,可究竟该怎么救,张大少爷到现在还是一筹莫展,束手无策;第二个原因则更是迫在眉睫,那就是殿试的问题----这个问题如果处理不好,那么张大少爷可爱的小脑袋能不能保住,都将是一个大问题! 心事重重的回到客栈,张石头早已经被熊瑚叫了回来,两人都在房间里望穿秋水一般等着张大少爷,见张大少爷进房,张石头马上迎上来问道:“少爷,你总算回来了,熊小姐去码头叫我回来等你----还说如果我不回来,她就要把我扔进运河里,这是真的吗?” “我是让她叫你回来,可我没叫她把你扔进运河里啊?”张大少爷有些糊涂,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坐在桌子旁边的熊瑚。熊瑚粉脸一红,转开脸哼道:“谁叫他不相信我的话?我如果不这么威胁他,能把他逼回来不?” “果然还是一点没变。”张大少爷小声嘀咕一句,又拍拍张石头的脑袋,苦笑道:“石头,算了,你家少***脾气不好,你让着她点。”熊瑚一听马上跳起来,揪起枕头就往张大少爷脸上砸,红着脸吼道:“谁是你家的少奶奶?你再胡说一句,姑奶奶马上宰了你!” “好,好,不胡说。”张大少爷脸上赔笑,又把枕头扔回床上去,顺便又贪婪的在熊瑚的脸上胸前扫了几转,羞得熊瑚又是一阵咬牙切齿。这边张石头可没张大少爷的好心情,愁眉苦脸的问道:“少爷,这么说真是你让熊小姐叫我回来的了?那我们还回不回临清了?” “对了,那个……张狗少。”熊瑚红着脸插话问道:“你叫仆人去码头雇船回临清干什么?三月十五就要殿试了,你不参加?” “就是因为怕这个殿试,我才打算回临清啊。”张大少爷也苦笑起来。熊瑚楞了一下,非常奇怪的问道:“你为什么会怕殿试?一般来说,只要参加了殿试就不会落榜,最起码也能混一个进士,放到地方上去做县令。而且会试的时候你考中的是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基本上不可能变动名次,更不可能落榜了,你为什么还要害怕殿试?” “唉,这个问题,就说来话长了。”张大少爷继续苦笑,先是看看门外和窗外,预防被人偷听,然后才把熊瑚叫到面前,在熊瑚耳边低声将自己考中探花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了,张大少爷当然不会说自己是被刘宝瑞给骗来京城的,而美其名曰为自己为了追求熊瑚而远赴京城,结果不小心撞了魏忠贤的轿子,为了保命才装成进京赶考的举子,又被魏忠贤派人送进了考场,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好不容易等张大少爷说完,熊瑚的小嘴已经张得可以塞进两个鸡蛋,跌坐在板凳上,半晌才失魂落魄的问道:“这么说,你真的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勉强能认识和能写几个吧。”张大少爷苦笑着答道:“但是要我写八股文,那是杀了我也办不到。”旁边张石头也补充道:“是啊,所以今天我和少爷才打算逃回京城,否则殿试的时候被皇上万岁知道真相,我家少爷的脑袋就难保了。” 熊瑚的脸上表情异常古怪,既象是在偷笑,又象是在失望,还有一种深深的失落。良久后,熊瑚才跳起来说道:“那你还楞着干什么?快带着张石头跑吧,回临清去带上你的家人,隐姓埋名到其他地方去生活,否则皇上一旦追查起这件事情,你的家人也要被你牵连。” “对,对,少爷,我们快走。”张石头胆怯,又想拉着张大少爷逃跑。张大少爷却一把甩开张石头,凝视着熊瑚平静的说道:“我跑了,你爹怎么办?谁去救他?” “我自己会想办法。”熊瑚急得差点想揍张大少爷,头一次主动去拉张大少爷的胳膊,连声催促道:“你别罗嗦了,赶快带着张石头,你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想着什么救我爹?快走,别因为我的事害了你的性命。” “瑚儿。”张大少爷心下感动,忽然又张臂抱住熊瑚,吓得张石头赶紧扭过头去,连声声明,“少爷,我什么都没看到。熊小姐,我什么也没听到。”熊瑚更是又羞又气,挣扎着又拍又打,嗔道:“你又想干什么?快放开我,有人在旁边看着。” “当我不存在,或者我出去也行。”张石头甚是麻利,一推门就窜了出去,留出空间让张大少爷和熊瑚单独相处。可越是这样,熊瑚就越是害羞,反抗得也越厉害,“放开,你这个臭无赖,你要是再不放开,我就要打你了。” “瑚儿,你听我说。”张大少爷努力按住熊瑚,凝视着熊瑚的美目,轻声说道:“我很感激你,你为了救你的父亲,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可是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先想到的还是我的安全,宁可放弃救你父亲的机会都要劝我逃走----我没看错,你嘴上是凶点,拳头是狠点,可心还是很软很好的。” “尽是废话。”熊瑚心里甜滋滋的,羞涩的低下了头,嘴上却仍然强硬无比,“别以为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我只是觉得你既然是个假探花,也就没办法救我爹,所以才劝你赶快跑----免得你留在京城丢了脑袋,到时候变成了厉鬼找我麻烦。” “呵,小丫头,真是鸭子死了嘴不烂。”张大少爷用一只手抬起熊瑚尖尖的下巴,凝视着熊瑚通红的俏丽脸庞,微笑道:“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了,绝不逃走!也一定要把你爹从天牢里救出来!”说到这,张大少爷又在熊瑚的樱唇上深情一吻,在熊瑚耳边低声补充道:“而且我还更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又一次被张大少爷强吻,又被张大少爷的灼人目光深情注视,熊瑚羞得已经连怎么揍人都给忘记了,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大少爷的话。过了良久后,熊瑚才低下头,轻轻说道:“就算你说的是真心话,又有什么用?别的不说,光是殿试这一关,你就没办法过。” “没关系,我可以想办法。”张大少爷又抬起熊瑚的俏脸,微笑说道:“难道你忘了,连魏忠贤和顾秉谦这样的老狐狸都被我耍得团团转,还会过不了殿试这一关?” “真的?”熊瑚将信将疑。张大少爷微笑点头,“当然是真的。”话犹未了,张大少爷又原形毕露的淫笑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今天晚上留在这里陪我,到了明天早上,我一定能想出……。” “臭流氓,放开我!”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熊瑚就已经暴跳如雷,差不多是连踢带打的挣脱张大少爷的怀抱,一边整理着衣服和狠力擦着嘴唇,一边涨红着脸说道:“你这个臭流氓,三句话不占我便宜你就不舒服,我警告你,下次再在我面前说那些下流话,我就打掉你的牙齿。我走了,懒得听你的下流话。”说罢,熊瑚拉开房门就往外走,脚踏出门时,熊瑚顿了一顿,低声说了一句,“我明天再来找你,看你有没有办法过关。” 熊瑚前脚出了门,张石头后脚就象做贼一样蹿了进来,一进门就向张大少爷拱手作揖的奸笑道:“少爷,厉害噢,又抱又亲的,那只母老虎竟然没当场杀了你,厉害厉害。”张大少爷又好气又好笑,提起扇子就往张石头头上狠敲两吓,骂道:“好小子,居然敢偷看少爷和少奶奶亲热,找打!好了,别废话了,既然你已经听到少爷的话,那就赶快帮少爷我想办法,怎么都得让少爷我先过了殿试这一关再说。” ………… 不得不承认,张大少爷和张石头这对活宝主仆在搞坑蒙拐骗的本事上,确实是旗杆上挂剪刀----高裁(才)!本来任何人都无计可施的事情,这对活宝主仆不眠不休的琢磨了一夜,却楞是给琢磨出了一个主意,而且还绝对的无懈可击,让任何人都无可指责!以至于到了第二天早上,熊瑚领着秀儿来打听风声的时候都不免目瞪口呆………… “什么?装病?!”熊瑚极力压低声音,惊叫问道:“怎么装病?装什么病?” “傻丫头,当然是装卧床不起的重病了。”因为张石头和秀儿都已经被打出去看门,张大少爷也没了顾忌,直接抓着熊瑚的小手揉捏着奸笑道:“你想想,如果我在参加殿试前的头一天忽然病倒,昏迷不醒或者卧床不起,皇上和九千岁还能逼我去参加殿试吗?” “不会,进士在殿试前忽然病倒无法参加殿试,本朝是有个一次先例,结果那个考生虽然被剥夺了进士头衔,但本人一点事都没有。”熊瑚傻眼点头,万分佩服张大少爷能琢磨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来----不过熊瑚还是飞快挣脱了张大少爷动手动脚的魔掌。咱们的张大少爷则继续奸笑道:“这就对了,我装病不去参加殿试,虽然当不了进士也当不了探花,可我还是九千岁魏公公的干儿子啊,想要捞一个官还不容易?而且我还可以继续利用我和九千岁的这个关系在京城为你爹活动,想办法你爹从天牢救出来,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熊瑚呆坐,半天才蹦出一句,“难怪在临清码头我会上你的当!”张大少爷得意大笑,又伸手想要去拉熊瑚,淫笑问道:“瑚儿,怎么样?知道你未来相公的厉害了吧?” “滚!你是谁的未来相公?”熊瑚一巴掌把张大少爷的脏手打开,红着脸问道:“那我可得提醒你一句,到时候你可得想办法装得象一点,小心你的干爹魏公公叫太医给你治病,到时候太医要是现你是装病,那你就死定了!” “放心,本少爷做事向来就是滴水不漏。”张大少爷也不怕熊瑚讥笑自己大言不惭,笑嘻嘻的说道:“我也担心九千岁干爹会派太医来检查,所以我早就打算好了,到时候我就真病。” “真病?怎么病?”熊瑚更是糊涂,心说这得病是说病就能病得吗?张大少爷本来还想卖几个关子,可是被熊瑚的杏眼一瞪,张大少爷还是乖乖的老实交代道:“其实这个办法,我是从一个建奴鞑子那里学来的,殿试不是三月十五么?到了三月十四那天,我就领着张石头出去东游西逛,故意累出一身的汗,到了晚上回到客栈,我就叫张石头准备好一大桶凉水,跳进凉水里去洗澡----热身子碰着冰井水,到了第二天早上,我不高烧打摆子那就叫怪了。到那时候,别说宫里的太医了,就是华佗扁鹊来了,也查不出我是假病啊!” 熊瑚再度张大了小嘴,钦佩的盯着张大少爷半晌,熊瑚才幽幽了说了一句,“可这么一来,你少不得要受一场罪了。” “为了你,那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惜,何况区区一场小病?”张大少爷抓住机会,赶紧又想去拉熊瑚的手,不曾想这一拉又拉一个空。熊瑚及时从座位上跳起来躲开,妩媚娇笑道:“又想动手动脚?姑奶奶吃你的亏可不少,还会给你机会占便宜?” 欲知张大少爷的馊主意能否奏效,请看下章《法网难逃》。 第三十章 法网难逃 (ps:今天太忙,确认只有这一章了。) 琢磨好了对付殿试这一关的主意,张大少爷彻底便轻松了下来,每天里只是四处赴宴,应付那些溜须拍马的文武官员,期间又抽空去请魏良卿和傅应星兄弟玩了一次冰火毒龙钻,联络感情,小日子倒也过得悠哉游哉,清闲而又自在。可这么一来,有一些人就有些不自在了………… 天启五年三月十二,距离殿试已经只剩下三天时间,早朝散去以后,一大群子御史言官、清流名士便齐聚到了东林党在京城的老巢都察院!这群人中,为的几个老大里,除了刑部尚书王纪、左都御史邹元标和大理寺卿周应秋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曾经在国子监被张大少爷顶得灰头土脸的右都御史----曹于汴!而这些人聚在一块的目的,除了躲在背后大骂九千岁魏公公的祖宗十八代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讨论三天后的本科殿试问题。 “各位同僚,这一次进士会考,我东林书院的人,可以说是几乎全军覆没!”众官坐定后,站出来给东林党官员做本科得失总结的人是左都御史邹元标,这位曾经因为反对张居正一条鞭法被廷杖打断过腿、亲手把熊廷弼送进天牢的左都御史虽然已经是年过七旬,声音却异常的高亢,脸色也非常的阴郁,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的说道:“本科取进士二百九十七人,东林书院出身的举子,十成之中所占竟然不到两成!而且一甲前三名,竟然没有一个东林书院是出身!这是我等东林学子的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邹大人所言极是,这一次会考,确实是我东林学子的奇耻大辱。”一帮子东林党人纷纷附和点头,赞同邹元标的观点。更有几个人仗着是在自己的地盘,公然叫道:“这都是张瑞图和王志坚几个奸佞小人搞的鬼,他们为了阿谀魏阉而排除异己,故意打压我东林学子!本科会试之污浊,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也有个别人说了公道话,东林地满星吏部员外郎周顺昌就说道:“张瑞图恐怕也不是故意打压我等,本科榜眼余煌就是江左会稽人氏,也可算我东林一脉。” “顺昌兄,你太想当然了。”曹于汴冷笑起来,解释道:“我已经仔细打听过了,那余煌确实是会稽人氏不假,可此人并非求学于东林书院,而是学自阳明心学,与朝中阉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样的人,如何能算我东林一脉?”(注) “哦,还有此事?”周顺昌也皱起了眉头,哼道:“这么说来,这一甲之中,我东林学子确实是全军覆没了,状元刘若宰是山东人,探花张好古也是山东人。哼,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这朝廷里就要出现一股鲁党和我们分庭抗礼了。” 周顺昌不提张大少爷的名字还好,一提起张大少爷大名,曹于汴第一个就变了脸色,就连年纪最大的邹元标都哼道:“张好古?阿谀奉承的宵小之辈,提他作甚?莫要污了我们的口舌。”曾经在国子监和张大少爷交过手的李若星更是怒冲冠,骂道:“别人也还罢了,这本科进士之中,就数这张好古最为寡廉鲜耻,下流下作!一想到今后要和此人同朝为官,我简直连辞官归隐的心都有!” “对对对,与此等人物同朝为官,真乃我等圣人门生之耻。”一大帮子东林党官员掉转枪口,一起对张大少爷开起炮来,有说张大少爷拜太监为父羞辱祖宗的,也有说张大少爷举止轻浮有失体统的,还有说张大少爷**宿柳行为不端的,更有人一口咬定张大少爷违反祖训参加会考不忠不孝的,总之一句话,如果让张大少爷这样的人入朝为官,肯定会败坏大明朝廷的风气,腐蚀大明官员的行为,动摇大明江山的根基!----当然了,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些话确实不假。 骂着骂着,有人忽然冒出了一句,“如果能想个办法,让这个张好古在殿试的时候落榜就好了。”这句话让曹于汴的眼睛一亮,马上点头说道:“对,如果能让张好古那个奸佞小人殿试落榜,那我等御史言官不仅在朝中可少一大敌,魏阉在朝中也会少一个臂助,于国于民,都将大有好处啊。” “话虽如此,可殿试之时,不仅皇上亲自在场,朝廷的文武百官也在一旁看着,又如何能让那张好古落榜?”大理寺卿周应秋疑惑问道。曹于汴先是一楞,然后才尴尬答道:“我也就是说说,具体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我到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让此人落榜。”东林党中公认最阴、曾经因监守自盗而获罪的东林党地贼星鼓上蚤内阁中书汪文言忽然开口,阴阴的说道:“虽然不是有十足把握,但至少可以让他无法考好。”(注2) 汪文言曾经用计离间过齐、楚、浙三党,号称东林党席智囊,他说有办法收拾张大少爷,自然不会是无的放失,所以汪文言此语一出后,曹于汴和李若星等人立即欣喜若狂,赶紧一起问道:“守泰兄,计将安出?”但不等汪文言回答,东林党中最有正气的官员之一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却抢先说道:“万万不可,那张好古虽然人品低劣,行为不端,但我等若是用计使之落榜,岂非沦落为与他一样的宵小之辈?君子坦荡荡,我等若要为国除奸,就得依理依法而行,万不可用卑劣伎俩,落下千古骂名。” 汪文言、曹于汴和李若星三人被左光斗驳斥得满面通红,心中虽然不屑于左光斗的迂腐,嘴上却不得不答道:“共之教训得极是,我等受教了。”左光斗满意的点点头,转移话题道:“好了,张好古的事暂时放在一边,我们来议议江南茶税的事吧,我听江南来的人说,江南税监总管李实已经放出话了,今年的江南茶税盐税谁要是敢少收一个子,他就抽了谁的筋。从此可见,阉党今年是铁了心又想在江南横征暴敛……。” 好不容易议完了公务,东林党众官6续散去,知道肯定有人要找自己密谈的汪文言故意走得很慢,果不其然。汪文言还没走出都察院大门,曹于汴和李若星就追了出来,一起叫道:“守泰兄,且请留步,今儿个无事,我等想请守泰兄到东兴楼共饮一杯,不知守泰兄意下如何?” “二位大人相邀,下官又怎敢拒绝?”汪文言回头,向曹于汴和李若星会心一笑…… ………… 时间过得飞快,才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时间就已经到了三月十四,殿试的头一天。为了执行预定计划,中午刚吃过午饭,张大少爷就换了一身轻便衣服,领着张石头出门,打马直奔那时候人烟还比较稀少的什刹海,沿着什刹海湖堤就跑起步来。 咱们以前说过,咱们的张大少爷前后两辈子都是娇生惯养的主,基本上没吃过什么苦头,所以天上尽管天色阴沉,气温不是很高,可咱们的张大少爷才跑了不到半个时辰,也就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又强撑了片刻实在撑不下去,张大少爷正打算停下来休息,提着菜篮的熊瑚就领着丫鬟秀儿却不知从那里钻了出来,被熊瑚的如星美目一瞟,天籁之音一鼓动,张大少爷又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一股力气,马上又撒开脚丫子飞奔,即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脚步不歇。 快跑了一个多时辰,喝了几口水,张大少爷在熊瑚的亲自指点下练起了八段锦,顺便再练练蛙跳和负重行走什么的。还别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心上人熊瑚在一旁监督,这些平时杀了张大少爷都做不到的事,今天好象变得简单起来,从午时过后一直锻炼到天色入黑,张大少爷虽然累得汗水顺着下巴淌,身上衣服也象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却楞是没有躺倒,也没有叫过一声苦。以至于连熊瑚都忍不住赞道:“不错,看不出你的耐力还不错嘛,一天之内练这么多跑这么远,就是军队里的精锐士兵都很难受得了。” “多谢熊小姐夸奖,其实我还有一个方面耐力更好。”张大少爷色眯眯的盯一眼熊瑚挺拔的胸脯,淫笑答道。熊瑚被张大少爷看得脸一红,嗔道:“少贫嘴。天色不早,依我看你练到现在也差不多了,快叫张石头回客栈去先准备冰水,然后你骑马回客栈,就可以直接洗冷水澡了。记住,动作越快越好,要是身体恢复过来,再洗冷水也没用了。” “干脆你去帮我洗如何……?”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熊瑚就已经通红着脸把手里的菜篮子砸了过来,张大少爷不敢怠慢,赶紧躲开,又吩咐张石头骑马先回客栈准备冰水,自己则快跑返回客栈。临分别时,熊瑚又叫住张大少爷,犹豫了一下才红着脸轻声说道:“你保重,明天中午我去客栈照顾你。”说罢,熊瑚飞快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张大少爷说下流话的机会。 “哈哈,看来这小丫头开始被我的真心打动了。”张大少爷心中奸笑。不过眼下还有正事,张大少爷也没敢耽搁,只是抓紧时间上马,一路打马,快马加鞭的返回客栈。 不得不承认,为了通过殿试这关保住脑袋,咱们的张大少爷确实是拿出十二分的力气锻炼,累得几乎是接近虚脱,快马加鞭返回客栈的度也非常之快。可天不遂人愿,咱们的张大少爷距离客栈已经只剩下不到两条街的时候,他的马头忽然被一队衣甲鲜明的锦衣卫骑士拦住,为的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大少爷的拜把子大哥肖传。肖传勒住张大少爷的马缰,哈哈大笑道:“张兄弟,跑这么快干什么?难道怕大哥叫你请客喝酒?” “肖大哥?”张大少爷有些傻眼。不等张大少爷说话,肖传又抢着说道:“张兄弟,真是抱歉,那天从你的客栈出来,我就被九千岁派了跑了一趟山海关,没机会替你打那些东林贼党派来的尾巴。怎么样?那些尾巴现在还盯着你不?” “大哥,我有急事,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好不好?”张大少爷哭丧着脸哀求道。肖传打量一下张大少爷,惊讶问道:“兄弟,你有什么急事?怎么累得满身大汗,连衣服都湿透?小心别着了凉,明天你可还要参加殿试啊。” “大哥,我真有急事啊。”张大少爷差点没哭出来。肖传见张大少爷的神情焦急,本想放开马缰,却又好心问道:“兄弟,你到底有什么急事?要不要大哥帮忙?要搭手就别客气,大哥正好带着一队弟兄,如果是去和人打架,大哥就去把他骨头拆了。” “多谢大哥,但不必了。”张大少爷真的快哭出来了,只好胡扯道:“不瞒大哥说,兄弟把今天的日子记成了三月十三,以为后天才是殿试,就出城去玩了一天,刚才听人说起今天是三月十四,这才知道搞错了日子。所以兄弟又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就是为了回去复习功课,准备明天的殿试。” “啊!兄弟,你可太糊涂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搞错了日子?”肖传一听大急,赶紧向随行的锦衣卫吩咐道:“弟兄们,给我兄弟开路,别误了我兄弟的探花功名!”众锦衣卫齐声答应,立即冲到前面为张大少爷驱赶路人,打开道路。 好不容易摆平了好心办坏事的肖传,张大少爷总算是松了口气,可这一松懈下来可就糟了,开始没有察觉的倦意立即袭上身来,张大少爷只觉得全身上下、四肢百骸无处不酸,无处不疼,不要说拍马快跑了,就连举手抬脚都酸涨难当,难以办到。还好,肖传及时现张大少爷的惨状,赶紧给张大少爷牵马同行,又关心的问道:“兄弟,你今天是去干什么了?怎么累成这样?回去一定得洗一个热水澡,否则明天你有得罪受。记住,千万不能用冷水,否则你非大病一场不可。” “多谢大哥。”张大少爷有气无力的答应,心中却在破口大骂肖传多事。肖传不知张大少爷心思,又从马鞍上解下一个水袋拔开塞子,递给张大少爷道:“兄弟,快喝两口。”张大少爷正是累得接近脱水、嗓子冒烟的时候,自然不会推辞,接过来就往嘴里猛灌,可是接连几大口后,张大少爷才现事情不对,赶紧放下水袋惊叫道:“这怎么是酒?还有药味?” “当然是酒了,这时候敢给你喝冰水?”肖传理直气壮的反问,又笑道:“放心,这是我们东厂秘制的药酒,专门用来在战场上补充体力和舒筋活血的,最适合你这种疲倦过度、体力透支的情况。快多喝几口,保管最多一柱香时间,你就又可以生龙活虎了。” 看着肖传那张亲切的笑脸,张大少爷打心眼里想把酒袋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好不容易回到客栈,张大少爷先向肖传及众锦衣卫道谢,又约好了改天请客喝酒,赶紧就直冲自己的房间。到得自己的房间一看,张石头也不知道去了那里,不过装满水的浴桶和汗巾倒是准备好了,张大少爷不敢继续耽搁,关上房门,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一个精光,又把汗巾塞进自己嘴里紧紧咬住----防止热身体碰到冰水时惨叫出来,然后就站上板凳,双手扶到浴桶边缘,闭着眼睛咬紧汗巾,学着唐国强的模样往浴桶里狠狠一跳………… “啊--------!”水花四溅中,虽然嘴里咬有一块汗巾,可张大少爷还是忍不住疯狂的喊了出来,“张石头----!” “少爷,你回来了啊?”房门推开,张石头一边系着裤带一边跑了进来,进门就解释道:“少爷,不好意思,我刚才肚子太疼,去茅厕了。” “我管你去不去茅厕!”张大少爷疯狂怒吼道:“我问你,这水怎么是温的?还温度恰好合适?!” “咦?不可能啊?我明明打来的是热水啊?”张石头大吃一惊,赶紧去摸浴桶的水,一摸之下果然,满满一浴桶里的水果然是温度恰好的热水----如果非要说精确的话,那就是标标准准的摄氏四十五度! “客官,出什么事了?”这时候,连升客栈的店小二从门外探了个脑袋进来,笑眯眯的向张大探花问道:“探花公,怎么样?这洗澡水冷热还合适吧?” “是你往这桶里加的热水?”张大少爷和张石头异口同声问道。那经常得张大少爷打赏的店小二点头,笑眯眯的说道:“刚才探花公你的尊仆叫我准备浴桶,我猜到探花公你是要洗澡准备明天的殿试,就去厨房打了两桶热水送来,可是到房间一看你的尊仆不在,只有大半桶冰凉的井水,小的就主动替探花公你加上了热水。” 说着,那店小二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邀功一般向张口结舌的张大少爷问道:“探花公,怎么样?这洗澡水的冷热合适不?” “合适,简直太合适了。”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主仆咬牙切齿的点头,又一起怒吼道:“滚!给我滚!” 赶走了莫名其妙的店小二,张大少爷也顾不得咒骂张石头耽误自己的大事,只是赶紧从浴桶里爬起来,让张石头倒去热水重新换上冰凉井水,但那个时代可没有二十一世纪的先进排水设施,张石头得用水桶把一人高的浴桶里的热水一捅捅打走,再去水井里一桶桶的打来倒进浴桶里。好不容易等到张石头重新换满冰水的时候,咱们辛苦了一天的张大少爷已经趴在床上睡得象一头死猪一样,不管怎么叫都叫不醒了………… 注:余煌(?~1646)字武贞,号公逊,浙江会稽人。明天启五年(1625)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曾参与修纂迫害东林党人的《三朝要典》。崇祯即位,余煌虽受牵连并未遭受惩罚。顺治三年六月,清兵攻打绍兴,协助鲁王守城的余煌以身殉国。 注1:汪文言是在天启五年四月被给事中傅櫆弹劾下狱,其后又牵连进左光斗,所以此时二人仍在朝中。 第三十一章 殿试开始 “少爷,少爷,少爷,醒醒,快醒醒。”象死猪一样睡了许久,最后张大少爷是被张石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叫醒的。睁开肿的眼睛一看,窗外还黑糊糊的一片,仍然是疲惫不堪的张大少爷便含糊说道:“别吵我,天还早着呢,让我再睡一会。” “少爷,你还睡什么睡?”张石头带着哭腔拼命摇晃张大少爷,“今天是三月十五,你殿试的日子到了!”张石头话还没说完,张大少爷就已经睡意全无的坐起来,惊叫道:“糟糕,我累得把这事给全忘了!石头,快摸摸我的额头,看看我高烧没有?” “没有,少爷,我已经试过好几次了,你没高烧。”张石头哭丧着脸答道。张大少爷如遭雷击,赶紧又不死心的去摸自己额头,一摸之下现自己的额头冰冰凉的,确实不象正在烧的样子,而且身上除了运动过度导致的肌肉酸痛外,并没有任何的不适感觉----不过这也一点都不奇怪,张大少爷本来就年轻体壮,昨天折腾了一个白天后先是喝了东厂密制的药酒,又泡了一个热水澡,再想忽然病倒确实很难。但这么一来,咱们的张大少爷可就傻眼惨叫了,“天哪,这可怎么办啊----?” “少爷,你别急。”张石头安慰道:“我已经打听好了,殿试的考生必须在卯时前赶到承天门外报到,现在是寅时初刻,我们还有一点时间,你快做个决定,我们现在是逃跑还是继续装病?” “是逃跑还是继续装病?”生死攸关的当口,饶是张大少爷平时里足智多谋,此刻也不免额头上渗出冷汗,难以决断。这时候,张大少爷房间的房门忽然被人敲响,有人在门外说道:“探花公,你今天要殿试,我们客栈的老板吩咐小的,说你的房间灯一亮就把早饭送来,让你吃完了好去参加殿试,请问你现在用饭还是不用?” “送进来吧。”张大少爷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就没吃过一口饭,又做了那么大的活动量,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了。房门推开,一个连升客栈的店小儿抬着一个木盘进来,木盘上有四盘菜肴、两碗米粥和四个精白面的大馒头,热气腾腾,香味扑鼻,显然是刚刚从厨房里端出来的。张大少爷正饿得厉害,店小二刚退出去就冲上去抓起馒头大啃,又向张石头招呼道:“石头,你也快吃点东西,吃完了我们再商量。” “多谢少爷,小的昨天晚上吃过夜宵,现在还不饿,也吃不下去。”张石头愁眉苦脸的摇头。张大少爷又端起一碗米粥灌上几口,含含糊糊的说道:“吃不下去也得吃,一会我们如果决定跑路,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走人。” “是。”吃饱了才有力气跑路,张石头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上前正要拿起一个馒头。房间门外却又有人敲了敲门,接着房门直接被人推开,那一日在魏忠贤府门前给张大少爷解围的白胖中年太监领着几个小太监进来,进门就向张大少爷笑道:“探花郎,在用早点了?快吃,九千岁派咱家带人来接你了。” “干爹派你来接我?”张大少爷有些傻眼。那胖太监含笑点头答道:“是呀,九千岁可疼你了,怕你年轻贪睡误了时辰,就派咱家带几个人过来接你,免得耽搁了你的殿试。” “干爹,对我可真是太好了!”张大少爷几乎是带着哭腔的答道;那胖太监还以为咱们的张大少爷是感动得快哭了,便感叹道:“是啊,九千岁老祖宗他有好几个干儿子,但说到最疼的人,就非探花郎你莫属了。好了,闲话一会再说,探花郎你快吃吧,今天这场殿试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不吃饱了没力气做卷子。不过别喝太多水,否则到时候内急就麻烦了。” “多谢宋公公指点。”张大少爷记得这个胖太监好象是叫什么宋金,苦笑着邀请道:“宋公公,你也来用点?”那胖太监摇头,答道:“多谢探花郎,但咱家已经吃过了,探花郎你还是自己快吃吧,时间可不早了。” 事情到了这步,魏忠贤派来的人在一旁监视着,咱们的张大少爷无论是想跑路走人还是想继续装病,都已经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所以咱们的张大少爷也没了其他办法,只好一边机械的嚼着食物一边在脑海中迅盘算对策,但时间不等人,没等张大少爷盘算出主意,那边宋公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按住张大少爷去拿第三个馒头的手,扯着公鸭嗓子说道:“探花郎,不能再吃了,吃得太饱同样会内急,快换上衣服走吧。”说罢,那宋公公又向身后的小太监吩咐道:“几个猴崽子,别楞着了,快服侍探花郎更衣。” “宋公公,我……。”张大少爷本来还想拖延一下时间,但宋公公带来的四个小太监却迅捧起张大少爷放在床头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就替张大少爷换好衣服鞋袜----没办法,他们干的就是服侍人的活。那宋公公则急不可耐的拉起张大少爷就走,“探花郎,快走吧,轿子在外面都等急了。” “我……我……。”箭在弦上,张大少爷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只能向房间里的张石头吩咐道:“石头,你好生看家,如果晚上我没回来,你就自己安排……自己安排晚饭。”同样束手无策的张石头呆立点头,眼睁睁的看着张大少爷被那宋公公拉走,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办?怎么办?少爷被拉去了殿试,我该怎么办?” “完了,这回我真的没办法向老爷交代了。”想到张大少爷被揭穿身份后的后果,张石头就想哭,简直不敢想象带着少爷人头回去后如何向张老财和给张老财当管家的父亲交代。彷徨无计间,门外忽然又进来一个穿着锦衣卫服色的中年男子,却是张大少爷的拜把子大哥东厂百户肖传,见张石头呆呆的站在房间里,肖传不由惊讶问道:“张石头,你怎么了?你家少爷呢?” “肖大人?你怎么来了?”张石头回过神来,忙解释道:“我家少爷被九千岁派来的人接走了,才刚刚走。” “哦,早知道九千岁派人来接他,我就不来了。”肖传松了口气,笑道:“本来我还怕张兄弟贪睡误了时辰,还专门过来接他去承天门报到,想不到九千岁的人先来一步,让我白跑一趟,害得我连早饭都还没吃。” “哦,肖大人你还没吃饭?”张石头深受张大少爷慷慨待人的影响,主动招呼道:“那好办,肖大人你先坐一会,我这就去叫店小二给你准备早饭。” “不用了,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吗?我就将就这些东西吃了。”肖传指着桌子上张大少爷吃剩的饭菜笑道。不等张石头说话,门外忽然又窜出一人,却是刚才送饭来的客店小二,那店小二点头哈腰的向肖传说道:“这位官爷,这些饭菜都是探花公吃剩下的,又有点凉的,还是让小的给你重新给你一些来吧。” “也好。”肖传也不想吃人剩下的东西,便随意点了点头。那店小二大喜过望,赶紧又捧着木盘过来撤菜,可就在这时候,出身于东厂的肖传却脑海中电光火石一闪,下意识的一把按住那店小二的手腕,吓得那店小二惨声惊叫,“官爷,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刚才好象是故意守在门外等着撤菜吧?”肖传冷笑一声,伸手抬起张大少爷喝剩的粥碗,放到鼻下嗅闻,又用银针插进去搅了几搅,最后才用手指头蘸了一点残粥放到口中品尝。旁边的张石头看得满头雾水,纳闷问道:“肖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啪!”肖传没有回答张石头的问题,而是直接一耳光抽在那个已经面如土色的店小二脸上,把他的牙齿都打飞了两颗,然后又一脚把那店小二踹得人仰马翻………… ………… 先不说肖传在客栈里仗势欺人毒打无辜店员,单说咱们的张大少爷被宋公公硬塞进轿子后,一路便直接抬往承天门,路上,咱们的张大少爷本来还想乘机琢磨对策,可是张大少爷大概是昨天白天太累休息又不够的缘故,刚坐上轿子不久,就倚着轿子轿帷呼呼睡去,不仅没有机会琢磨对策,就连抵达目的地后,还得靠宋公公叫喊才睡眼惺忪的醒来。而看到张大少爷这副模样,宋公公不由捏了一把汗,提醒道:“探花郎,你可得赶快打起精神来,要是到了金銮殿上你还是这样,耽误了你答卷不说,只怕皇上万岁也会不高兴。” “多谢宋公公指点。”张大少爷拼命摇晃脑袋,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起来,可脑袋却象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又昏又沉。张大少爷不由有些纳闷,心说我这是怎么了?上次在苏淮院我连续几晚上都没睡好,每天的活动量也不比昨天白天少多少,怎么就没累成这样? 又吹了一会清凉的晨风,张大少爷总算感觉有点清醒,再仔细打量四周情况时,现天色虽然还是黑咕隆咚的,灯火通明的承天门外却早已经站满了不少身着朝服的大小官员,还有许多身穿便衣、戴着四方巾的儒生,想来便是与自己一同参加殿试的三榜进士,只是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满身露水,就象早就在这里等了许久一样。这时候,宋公公已经派人替张大少爷登记验了印章,过来向张大少爷说道:“探花郎,咱家能帮你做的事都做了,该进宫去向老祖宗交令了,你自己多保重。” “多谢宋公公。”张大少爷拱手道谢,又打了一个呵欠,又才说道:“宋公公,今天不太方便,小生改天再请你喝酒。”那宋公公开心大笑,连声答应,“好,好,咱家等着探花郎你金榜题名的喜酒。”张大少爷苦笑,心说喜酒就免了,你不到刑场去喝我的砍头酒就阿弥陀佛了。 宋公公领着小太监走了,看着他扭扭捏捏的离去背影,张大少爷忽然灵机一动,心说我咋这么傻?这时候没人盯着我,我怎么还不开溜,还留在这里等死?想到这里,张大少爷赶紧装出随意散步的模样,悄悄的往承天门的相反方向溜了过去,不曾想还没走出十步,迎面就有两人拦住,一起向张大少爷拱手行礼道:“中正兄,别来无恙?” “太阳,怎么又来捣乱的?”张大少爷心中叫苦,再仔细看时,现这两人竟然是本科一甲第一名的刘若宰和一甲第二名的余煌,张大少爷无奈,只得拱手还礼道:“胤平(刘若宰)兄,武贞(余煌)兄,拖二位仁兄之福,小弟这几天还算过得去。” “那就好,那就好。”余煌笑着点头,又不无羡慕的问道:“中正兄,听说你已经拜魏公公九千岁为父,可有此事?”张大少爷苦笑点头,余煌更是羡慕,叹道:“那就更要恭喜中正兄了,中正兄本人才高八斗,又有九千岁魏公公在朝中维护,前途想不远大也不行啊。” “如果你们再缠着我,我的前途今天就完结了。”张大少爷心中嘀咕,肚子里盘算,只想尽快摆脱这两个麻烦的家伙,抓紧时间开溜。那边刘若宰则非常严肃的说道:“中正兄,我有一言甚是逆耳,但希望中正兄能够采纳。中正兄认什么人为父,这无关紧要,但科举取士乃是国之大事,中正兄最好还是不要心存侥幸,借势上位,做好圣贤文章,才是我等殿试考生之正道。” “你的意思是?怕我借着魏忠贤的势力把你的状元头衔给抢了?”张大少爷一听不乐意了,正要打着呵欠质问刘若宰这话什么意思时,那边顾秉谦却又领着一帮子内阁大臣过来,远远就向张大少爷等人叫道:“本科殿试考生,列队了,列队点卯了。”余煌和刘若宰不敢怠慢,赶紧站到众考生之前,众考生也纷纷在国子监官员的指引列队站好。张大少爷心中叫苦,只好硬着头皮过去,向顾秉谦低声说道:“老哥哥,我内急,想先去方便一下再来列队。” 顾秉谦有些为难,先看看左右,这才低声说道:“快去快回。”张大少爷大喜,正要开溜,顾秉谦却又指着一个官员吩咐道:“杨大人,探花郎不熟悉这一带的情况,劳烦你领着他去一趟茅厕再把他带回来,快去快回,千万别误了点卯。”张大少爷一听差点没哭出来,只好说道:“不用了,我又不急了。” 于是乎,在完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张大少爷赶鸭子上架,硬是被国子监官员给赶到了考生队伍中,站到了会元刘若宰背后接受点卯。又过片刻,卯时正到,承天门内钟鼓齐鸣,文武百官和殿试考生列队入宫,队伍整齐而又有序,场面宏大壮观----换句话说,其实咱们的张大少爷就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了,如果硬要逃出队伍,只怕列队两侧的锦衣卫立即能把张大少爷当作妄图行刺圣驾的刺客乱党当场格杀………… “太阳!拼了!”形势逼人,张大少爷只得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打定主意,“一会殿试的时候,我就一个字不写,学我的前辈张铁生交白卷!皇帝和魏老太监如果问起原因,我再想办法搪塞过去,总之只要多拍马屁,说不定还可以保住脑袋。” 第三十二章 金銮殿上 (ps:今日两更,第一更送到。) 准备亲自主持的殿试时候,明熹宗朱由校的心情其实是非常不错的,一是因为他头一天晚上正好完成了一件木器杰作,二是因为今天他就可以传说中的今科探花张好古张大少爷见面,能够亲眼看看这个张好古究竟长什么模样,有多大学问,是不是象宫里太监众口一词称赞的一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没办法,张大少爷在太监中的名声实在太好了,又是太监老大魏忠贤的干儿子,而成天服侍在朱由校身边的也就是一群太监,张大少爷的名字想不提早传到朱由校的耳朵里也难啊。 “忠贤,今儿个那个张好古来了没有?可别象上一科那样,有一个考生就是因为迟到被取消了资格。”魏忠贤和客氏亲自服侍明熹宗更衣的时候,他还不忘问道。魏忠贤含笑答道:“皇上,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奴婢已经派了宋金去客栈接他,绝对误不了事。”(注1) “那就好。”明熹宗点点头,又向魏忠贤和客氏叹道:“朕身边缺人啊,除了正在辽东的孙老师,朕就只剩下忠贤你和奶妈了。如果那个张好古真象你们说的那么好,朕一定得好好用用他。” 魏忠贤和客氏一起赔笑,答道:“万岁,你太夸奖了,这些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客氏又补充一句,道:“说起那个张好古,奴婢从没见过他,还真想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模样。”魏忠贤抢着答道:“那个张好古啊,说起来还真的挺俊,人也懂事,又还年轻,以后一定能效忠皇上一辈子。不过啊,那小子又是一个猴崽子,屁股坐在板凳上就象长了刺,一刻都坐不稳,没一个坐像。说起话来也没一个正经,三两句话就能把人逗笑。唉,说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不得不承认,魏忠贤确实很照顾咱们的张大少爷,知道张大少爷油滑的性子,也知道明熹宗很可能在殿试的笔试结束后亲自口试张大少爷,怕张大少爷口花花的一个不小心违反朝堂礼仪,惹得明熹宗生气和群臣弹劾,所以提前给明熹宗打一针预防针,顺便兼逗笑。而明熹宗和客氏确实也被魏忠贤逗得开心一笑,明熹宗笑着说道:“年轻人嘛,都是这样的,朕除了做木匠活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坐不住?朕今天到要看看,这个张好古能跳到那里去?” 说话间,上朝时间已到,当下君臣兼主仆分头行动,魏忠贤先去皇极殿站班,明熹宗则步出乾清宫,领着大队侍卫、宫女和太监,前簇后拥的乘轿赶往皇极殿主持殿试。到得皇极殿时,大明王朝的文武百官和本科殿试考生已经肃立满堂,明熹宗刚坐上龙椅,皇极殿中立即响起山崩地裂一般的声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数百名文武官员和殿试考生也一起跪倒,三跪九叩,场面甚是壮观。(注2) “免礼,诸位爱卿和诸位考生平身。”明熹宗点点头说道,皇极殿内立即又响起整齐声音,“谢万岁。”明熹宗再一挥手,站立于他右手列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立即会意,出列唱道:“大明天启五年乙丑科殿试考生就位。” “谢万岁。”二百九十七名考生又一起磕头称谢,然后才站起来,坐进早已安排好的考生座位。王体乾又唱道:“请万岁命题。” 明熹宗也不客气,立即吟诵道:“问:朕本自诸生,弱龄有志。闭户自精,开卷独得。九流、《七略》,颇尝观览;六艺、百家,庶非墙面。虽一日万机,早朝晏罢,听览之暇,三馀靡失。上之化下,草偃风从。惟此虚寡,弗能动俗。”----这道考题是略通文字的王体乾帮明熹宗从书本里翻出来的,否则的话,同样是大文盲睁眼瞎的明熹宗恐怕就只能问造一栋宫殿得需要多少木料了。 王体乾又将考题复述一遍后,这才唱道:“殿试开始,诸考生答题。”近三百名考生齐声唱诺,各自埋头奋笔疾书,而司礼监领太监王体乾和内阁辅顾秉谦则分别领着司礼监众太监和内阁大臣各自入座,观摩殿试,只可怜了那些低品级的文武官员,只能呆痴痴的站在皇极殿两侧一动不动,名为观摩实为罚站。 好不容易弄完了这些虚礼,如释重负的明熹宗开始在考生中寻找那位传说中的大明头号才子张大少爷,可在场几近三百,从没见过张大少爷的明熹宗又如何能寻到?无奈之下,明熹宗只能向坐在右手次席的魏忠贤招招手,把他叫到面前低声问道:“忠贤,那一个是张好古?” “回禀万岁,张好古坐在第一排左数第三个座位。”魏忠贤低声答道。明熹宗点点头,赶紧按着魏忠贤的指点转目去看那位被众太监交口称赞的当朝才子,可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明熹宗鼻子差点没气歪了----那位传说中的当朝才子、国之栋梁、本科内定探花张好古张大少爷竟然正爬在考案上呼呼大睡!不仅一个字没写,鼾声还打得雷响! “咦,这小猴崽子怎么睡了?”魏忠贤也现情况不对了,赶紧向明熹宗告一个罪,走上前去亲自摇晃张大少爷,低声骂道:“小猴崽子,醒醒,快醒醒。” 废了许多力气,魏忠贤总算是把张大少爷给摇醒了,可睡眼惺忪的张大少爷醒过来后看见魏忠贤,第一句话竟然是,“干爹,天还没亮吧?让我再睡会。”说罢,张大少爷脑袋一歪,竟然又靠在了考案上打起鼾来。这么一来,正在一旁观摩的文武官员和周围考生忍不住一阵偷笑,汪文言、曹于汴和李若星三人则得意暗笑,魏忠贤和明熹宗两人则异常尴尬,魏忠贤气得猛扯一下张大少爷耳朵,喝道:“小猴崽子,这里是金銮殿,不是你家的书房,给咱家起来答题。” “是,是。”耳朵都差点被魏忠贤给扯掉的张大少爷总算是打起点精神,勉强坐直了身体。魏忠贤松了口气,又恶狠狠的瞪了张大少爷一眼,这才退回座位。而张大少爷则坐在原位上摇头晃脑的迷糊,仿佛随时有可能歪倒睡去,至于面前的考卷和毛笔,张大少爷可是连碰都还没碰一下。见此情景,刚才还对张大少爷抱有极大期望的明熹宗万分失望,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不过如此。” 随着张大少爷身体摇晃的频率和动作越来越大,文武百官的偷笑声音也越来越大,而这些偷笑的声音传进魏忠贤的耳里,却又变成了尖刻无比的讽刺和讥讽----没办法,魏忠贤这段时间已经在早朝上吹嘘过好几次张大少爷才堪大用,又收了张大少爷做干儿子,现在张大少爷出了这么大的丑,不是当众打魏忠贤的脸是什么?恼羞成怒之下,魏忠贤简直连砍了张大少爷的心都有了!可现在的情况又不容许魏忠贤这么做,无奈之下,魏忠贤只好再次丢出老脸,向明熹宗求来一杯热茶,亲自捧到张大少爷面前,悄悄提了张大少爷一脚,低声喝道:“小猴崽子,快把这杯茶喝下去提提精神,然后马上给咱家好生答题!” “谢谢干爹。”张大少爷含糊答应,双手接过茶杯,可茶杯还没捧定,张大少爷的双手却忽然一松,茶杯砰的一声摔落桌上,滚烫的茶水四处飞溅,打湿了考卷考桌不说,还把魏忠贤的朱红官服都打湿了一大片,吓得张大少爷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见此情景,满朝文武再也无法忍耐,一起捧腹大笑起来,魏忠贤则气得抡起大耳刮子就抽张大少爷,可巴掌即将碰到张大少爷脸颊的时候,魏忠贤却又想起这是在殿试现场,又强自忍住,收回了巴掌。 “晚生失礼,请魏公公恕罪。”张大少爷也被茶水烫了一下,脑袋勉强有些清醒,赶紧给魏忠贤磕头赔罪,说话也有规矩了许多。而魏忠贤此刻虽然在心里恨不得把张大少爷碎尸万段,却又不敢当众作,只能哼道:“算了,好生给咱家答题吧。”说罢,魏忠贤回头就走,羞得连看都不看明熹宗和百官同僚一眼。明熹宗则在龙椅上直翻白眼,看都懒得再看张大少爷一眼。 “万岁,微臣有本启奏。”这时候,张大少爷死对头之一的右都御史曹于汴站出来了,向明熹宗双膝跪倒,磕头奏道:“启禀万岁,殿试乃国家人才大典,攸关国运,而考生张好古却当场出丑卖乖,抱头鼾睡,大失礼议,视国家人才大典为儿戏,其情其态孰不可忍。微臣奏请万岁,取消张好古殿试资格,将张好古即刻逐出皇宫,永不叙用,以正国法。” “万岁,微臣认为仅仅将张好古逐出皇宫还远远不够。”李若星也跳出来落井下石,朗声说道:“张好古故意怠慢殿试,污糟试卷,理应即刻捉拿,下狱问罪!” 注1:明熹宗为朱由校的死后谥号,为阅读方便,本书称其为明熹宗或天启帝。 注2:明代金銮殿即现在的故宫太和殿,在明代先后被称为奉天殿、皇极殿。 第三十三章 生死关头 (ps:第二更送到。新的一周即将开始,新人新书求点求票求收藏。) “万岁,张好古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刑部员外郎陈新甲更狠,一上来就给张大少爷定了个死罪,大声叫嚷道:“殿试考卷用纸,乃是安慰泾县进贡的皇家御用之物,张好古却故意损毁,这分明是大不敬的不赦之罪!微臣奏请万岁,即可将张好古推出午门,斩示众!” “太阳!这个王八蛋是谁?我好象没得罪过他吧?”脑袋仍然是迷迷糊糊的张大少爷吓了一跳,说什么也没想到一个素不相识的陈新甲会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毒手----当然了,如果张大少爷知道陈新甲其实就是已经被张大少爷扳倒的东林党御史王洽妻舅,张大少爷就不会感到奇怪了。而早就看张大少爷不顺眼的东林党官员也毫不客气,大部分人都纷纷出列弹劾,众口一词要求将张大少爷明正典刑,斩示众,弄得金銮殿上群情激愤,矛头全都指向跪在考桌旁边的张大少爷。 “张好古。”明熹宗终于开口,冷哼着向张大少爷问道:“朕的文武百官众口一词,都是弹劾你故意污糟考卷大不敬的,你做何解释?” “万岁,草民不敢故意污糟考卷。”张大少爷哭丧着脸答道:“事情是这样的,刚才魏公公递茶碗给草民的时候,草民看到茶碗上的五爪金龙,只觉得一道金光射入双目,直冲百会天灵,不觉一惊,手上一滑就把茶碗给弄掉了。现在想来,应该是草民福薄难消,当不得真龙天子的御用之物,请皇上恕罪。”说着,张大少爷还捧起那个掉在考桌上侥幸没有摔碎的茶碗,只着上面印的五爪金龙说道:“诸位公公,诸位大人,你们若是不信,都可以亲眼看看,这茶碗上是不是印有真龙天子才能使用的五爪金龙?是不是带有皇上万岁的天子龙气?如果有一位公公或者大人认为没有,那草民甘愿领受凌迟之刑!” 东林党众官哑口无言,全都傻了眼睛----开玩笑,谁敢说金銮殿上的御用之物没有带有天子龙气,魏忠贤那帮阉党马上就敢弹劾谁大不敬,抓进东厂大牢严刑拷打!而魏忠贤一党全都长舒了一口气,无不佩服张大少爷的狡辩天才。明熹宗也被张大少爷的话逗得一笑,点头笑道:“好吧,竟然是朕的天子龙气惊到了你,那朕这一次就赦你无罪。来人啊,给张好古换一套笔墨纸砚,再给他一杯热茶----记住,不许用朕的龙碗了,要是再把他惊着,朕就又要给他换一套笔墨纸砚了。” “皇上说得极是。”司礼监的几个老太监一起哄笑答应,东林党众官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灰溜溜的退回班列。张大少爷则向明熹宗磕头谢了恩,又坐回考桌前继续摇头晃脑的似睡非睡,看到张大少爷这付模样,明熹宗忍不住又问道:“张好古,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是殿试,你一个字不写,坐在那里打什么瞌睡?” “回禀皇上,草民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张大少爷难得说了一句实话,坦白答道:“从进殿以来,草民这脑袋一直迷迷糊糊的想要睡觉,全身上下也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说什么也打不起精神。草民斗胆猜测,草民今天可能是病了。” “大胆!”陈新甲又跳了出来,向张大少爷喝道:“殿试乃国家人才大典,你居然说自己的脑袋迷迷糊糊的想要睡觉,你这是欺君,是大不敬!皇上,微臣认为,应该将这个张好古立即逐出皇宫,以作惩戒。” “陈大人,张好古在参加殿试的时候瞌睡打盹,是不应该。”魏忠贤看不下去了,站出阴森森的说道:“可那一条法典规定了,不许考生在殿试之时稍作休息?你如此急于将考生逐出考场,是不是害怕皇上选中了青年才俊,把朝廷里的酒囊饭袋都给比下去了?” “微臣岂敢?”陈新甲正想反击,那边明熹宗却打断道:“好了,都别争了,都给朕退下,现在是殿试,不是你们平时吵架的早朝。”陈新甲和魏忠贤一起答应,各自恨恨归位。明熹宗又转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好古,朕不管你今天是不是病了,但现在是殿试,你既然参加了就得给朕答题,做文章,你要是做不出来,朕照样让你落榜。” “谢皇上。”张大少爷松了口气,心说落榜就落榜吧,总比落脑袋强一千倍一万倍。可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忽然又瞟见魏忠贤那阴毒的目光,不由又打了一个寒战,心里也明白了过来,“不行,今天我如果交白卷,皇帝是有可能饶过我,可魏忠贤这个老东西饶不了我!说不定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我蒙得一个一甲第三名的事情也顺藤摸瓜的查了出来,到时候魏老太监再不杀我,就真没天理了。”----张大少爷真的一点都没猜错,魏忠贤其实早已经下定决心,被他在明熹宗面前屡屡褒奖的张大少爷如果胆敢让他丢尽颜面,他下了朝可就就要大义灭亲了…… 想明白了这点,张大少爷赶紧强打起精神提起毛笔,打算随便写几段话蒙混过去,可张大少爷的脑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迷迷糊糊的,就连考题都没听清楚,又能拿什么写文章回答策问?而且说得难听点,张大少爷恐怕还写不了二十个繁体字,更不知道八股文的承题起讲,又怎么能写出满篇繁体字的八股文章?所以张大少爷虽然提起了毛笔,却仍然重如泰山,说什么也落不下去。 经过开始的事情一闹,张大少爷早就是满殿瞩目的焦点,提笔久久不落,自然不只被一个人看在眼里。看到这样的情况,张瑞图和王志坚等会试主考官自然是汗流浃背,生怕张大少爷又把事情闹大扯出会试作弊一事;魏忠贤、王体乾和顾秉谦等魏党人物面面相窥,实在想不通张大少爷为什么是这个模样----因为按理来说,殿试一般就是一个过场,明熹宗是文盲不识字,根本看不出张大少爷的试卷好坏,同时殿试判卷的人的是顾秉谦控制的内阁,有魏忠贤和顾秉谦罩着,张大少爷那怕写得狗屁不通也能轻松过关,可张大少爷却怎么就偏偏一个字都不写呢?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心中暗乐,心知自己们的妙计已经得手。 “张好古,你怎么不答卷?”出于为自己的面子着想,魏忠贤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张大少爷哭丧着脸正要找借口回答,左手第一位的刘若宰却忽然站了起来,手捧试卷走到前方双膝跪下,朗声说道:“启禀皇上,草民已经做完了。” “这么快?”满场响起一片惊呼,正感觉无聊的明熹宗也来了精神,点点头装模作样的说道:“很好,把他试卷拿上来给朕看看。”司礼监掌印王体乾不敢怠慢,赶紧走到刘若宰面前接过试卷,小心翼翼的捧到明熹宗龙案上放下。这时,坐在张大少爷左手第二位的余煌也站了起来,走过去跪在刘若宰旁边,双手捧起试卷高声说道:“启禀皇上,草民也做完了。” “咦,这个也不差啊。”满殿又是一片惊呼,还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一甲第一名和第二名都这么快做完了,名副其实,现在就看第三名的了。”明熹宗则更是欢喜,又叫王体乾也把余煌的卷子呈献到自己面前,拿起来装模作样的欣赏辨别,比较好坏。 假模假样的把两份考卷看完,明熹宗放下卷子,向刘若宰和余煌笑道:“你们答得都很不错,都很满意,听说你们俩分别是一甲第一名和第二名,看来本科的状元和榜眼,就非你们二人莫属了。”刘若宰和余煌一起磕头,答道:“多谢皇上褒奖,草民惶恐之至。” 本来按规矩,刘若宰和余煌已经交了试卷,就可以出殿回家等待放榜了,可是不能去做木匠活的明熹宗实在枯坐无聊,便又问了一句,“二位考生,你们祖籍是那里啊?” “回禀皇上,草民祖籍浙江会稽。”余煌回答得很快。刘若宰却楞了一下,有些犹豫----书中说明,这刘若宰犹豫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的祖籍乃是山东梁山,大名鼎鼎的起义造反军老窝!天启二年的壬戌科会试,刘若宰就是因为祖籍出身不好,被当时的主考官从进士名单中划去,这才导致名落孙山,现在明熹宗又亲自问出这个问题,刘若宰就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了。 “胤平兄,说你是后来才迁居到梁山的。”跪在一旁的余煌知道刘若宰的出身情况,便压低声音好心建议道。可刘若宰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咬牙答道:“回禀皇上,草民的祖籍是山东水泊梁山。” “山东水泊梁山?就是那个宋江造反的水泊梁山?”明熹宗果然拉下了脸,哼道:“那你是后来迁居过去的?还是祖辈上就住在那里?” “回禀皇上,草民的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山东梁山人。”刘若宰回答得非常干脆。这么一来,明熹宗脸色更难看就不用说了,担心朝廷里出现一股鲁党势力的东林党众官则是眉开眼笑,东林党天巧星浪子左春坊左谕德----也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江左三大家之一的钱谦益乘机出列,奏道:“启禀万岁,自天启元年以来,彗星屡屡白昼犯日,各地灾荒不乱,反贼群起,建奴犯边,在这个时候钦点一个出身于梁山水泊的学子为状元,微臣认为十分不妥,望皇上三思。” 明熹宗面无表情,心中却已决定采纳钱谦益的意见,把这个倒霉的刘若宰从得中名单中剔出去(注)。而魏忠贤一党的人虽然很反感东林党的拉帮结派和排除异己,可是看明熹宗神色不善,还是乖乖的闭嘴,不去触明熹宗的这个霉头。只有刘若宰本人虽然明明知道自己肯定要倒霉了,表情却非常坦然,只是在心中安慰自己道:“圣人云:诚者,信也!唉,我若欺君,或可保住状元头衔,却失信于天下。现在我虽然很可能落榜,却可无愧于天下了。” “皇上,草民有话要说。”正当明熹宗因为刘若宰的出身问题心情极为不爽时,咱们的张大少爷忽然开口了,离席下拜,指着正在暗中偷乐的钱谦益朗声说道:“皇上,草民认为这位大人所言大误,不仅欺君,而且误国误民,请皇上治其妖言惑众之罪!”说罢,张大少爷又指着刘若宰说道:“至于这位考生,草民认为状元非他莫属。” 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金銮殿就已经是一片喧哗,魏忠贤一党是惊讶于张大少爷到现在一个字没写自身难保,怎么还跳出来帮一个毫无关系的刘若宰说话?刘若宰本人则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在这个时候还有人敢出来冒犯天颜,替自己说公道话。而东林党官员却是个个怒形于色,无不心说这股新兴鲁党来势不小,一个个还没有功名官职就敢拉帮结派和东林党对抗。至于被张大少爷指责的钱谦益本人更是暴跳如雷,喝道:“张好古,你一个殿试考生,上得殿来不做文章、不写一字、只顾贪睡也就罢了,现在还敢指责本官的忠贞之言是误国误民?你倒给我说来听听,我的话里到底有什么误国误民的地方?” “张好古!”明熹宗也极不高兴的哼道:“钱爱卿的话有什么误国误民的地方?” “太阳他娘!赌一把了!”张大少爷心中咬牙,心道:“反正交白卷上去,魏老太监肯定不会放过老子!老子不如赌上一把,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注:刘若宰因为祖籍是水泊梁山在天启五年丢掉状元一事,出自野史和民间传说,多用于激励世人诚信做人,是否史实已无从稽考。 第三十四章 鬼门关上 “回禀皇上,草民认为这位钱大人的话不仅欺君,而且误国!”生死关头下定决心后,张大少爷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昏昏沉沉的脑袋忽然变得清醒了许多,指着钱谦益向明熹宗朗声说道:“皇上若是想知道原因,请准许草民站起来向这位钱大人问几句话。” “准。”明熹宗冷哼道:“不过,你要是说不出一个刀锯斧凿、丹青揉漆,朕就不仅要治你的污蔑大臣之罪,还要治你的御前失仪罪和怠慢殿试罪!” “谢皇上。”张大少爷纳答应,站起来缓缓走到钱谦益面前,凝视着钱谦益象是在琢磨用词。而钱谦益也对张大少爷巧舌如簧的狡辩功夫早有耳闻,知道这是个不好对付的主,不免也暗自提高了警惕,二人对视片刻,竟然谁也没有吭一句声。又过了半晌,张大少爷才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彬彬有礼的微笑问道:“这位钱大人,敢问一句,你刚才是怎么说的?晚生记得不太清楚了,能否再向晚生复述一二?” “不过如此嘛。”钱谦益松了口气,大模大样的说道:“既然张公子刚才睡着了没听清楚,那老夫就再复述一遍----自天启元年以来,彗星屡屡白昼犯日,各地灾荒不乱,反贼群起,建奴犯边,我大明正值多灾多难之际,在这个时候钦点一个出身于梁山水泊的学子为状元,本官认为不妥,也不吉!----张公子,你现在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多谢钱大人指点。”张大少爷点点头,忽然提高声音问道:“那么晚生请问钱大人,你说我大明各地灾患不断,反贼群起,建奴犯边,正值多灾多难之际,那么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古人云,人不修德,舟中尽成敌国;君不修德,则国内必乱!你把我大明说得如此不堪,难道是想影射指责当今皇上万岁不修仁德么?” “本官没有!”随口几句话被张大少爷生拉硬扯到影射皇帝身上,钱谦益身上的汗水都吓出来了。张大少爷则根本不给钱谦益任何的反驳机会,抢着说道:“圣人云:多难兴邦!我大明虽然有残暴建奴作乱,也有个别奸臣当道,天灾不断,但你不要忘了----我大明江山还有圣明睿智的天启皇帝和公忠体国的魏公公主持!只要有他们在,这建州女真奴部不过小丑跳梁,指日可灭!只要有他们在,这天灾**微不足道,反而会激励我大明君臣百姓同舟共济,奋图强,使我大明更为强大兴盛!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句话难道你没有听过?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你也不明白?” “我……我……。”钱谦益被张大少爷的一通胡搅蛮缠弄得头晕脑胀,简直找不出什么话来回答。而张大少爷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转向顾秉谦一伙阉党官员问道:“诸位大人,晚生也请问你们一句,我大明眼下的些许困境,只要有德配三皇的皇上万岁在、有鞠躬尽瘁的魏公公在、有诸位勤勉为国的朝廷大臣在,能不能轻易度过?能不能化灾难为机遇,再度中兴我大明江山?” “能,能,当然能。”顾秉谦和黄立极等一帮子阉党官员连连点头答应,肚子里却暗骂咱们的张大少爷厚颜无耻,能把钱谦益的话扭曲成这样。而张瑞图和王志坚等几个张大少爷的座师则如释重负,赶紧附和道:“张好古张公子这话说得太对了,我大明当今天子德比尧舜,魏公公又有房杜之才,一定能化灾难为机遇,中兴我大明江山!”“只要有当今万岁和魏公公在,明君忠臣,我大明江山肯定能稳固万年!” “还有这几位大人,你们怎么说话?难道你们认为晚生的话说得不对么?”张大少爷又转向默不作声的东林党众官员,笑吟吟的问道。而东林党众官虽然已经在肚子里把张大少爷骂得是狗血淋头,可还是没有几个人有胆量学海瑞敢当面骂明熹宗和魏忠贤是昏君奸臣,只能纷纷勉强点头,哭丧着脸答道:“是,张公子说得极是。” “钱大人,你认为晚生说得对不对?”张大少爷又奸笑着回头去问钱谦益。钱谦益当然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选择了沉默不答,心中只是琢磨张大少爷是怎么把话题转到明熹宗是否圣明这个问题上的?张大少爷再偷眼去看明熹宗和魏忠贤,现俩人都是笑容满面,显然很满意自己刚才的话,张大少爷便不再迟疑,立即向明熹宗双膝跪倒,抱拳叫道:“启禀皇上,草民现在还要告这位钱大人一条----告他卖国求荣!自绝于天地,自绝于列祖列宗!” “我什么时候卖国求荣了?”钱谦益杀猪一样惊叫起来。正听到兴头上的明熹宗和魏忠贤也楞了一下,分别问道:“张好古,钱谦益什么时候卖国求荣了?”“小猴崽子,这钱谦益卖国求荣你可有证据?如果有,咱家第一个饶不了他!” “回禀皇上,回禀魏公公。”张大少爷也不客气,指着钱谦益就飞快说道:“这位钱大人刚才说了一句,建奴犯边!辽东自古就是我华夏土地,我大明开朝以来,也在辽东各地安设官府驿站,将辽东划入我大明疆图,那建奴酋长努儿哈赤原来还是我大明官员的家中奴隶,他啸聚亡命,只能称为聚众作乱,剽掠辽东----可这位钱谦益钱大人却一口咬定是建奴犯边,难道他想把宁远以北的辽东土地都割让给建州奴部吗?这不是卖国求荣,自绝于大明列祖列宗,又是什么?” “皇上,冤枉啊!”钱谦益差点没吓晕过去,赶紧跪下磕头叫道:“微臣不是那个意思,微臣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张大少爷打起落水狗来一向都是毫不留情的,指着钱谦益的鼻子问道:“你说建奴犯边?犯的是什么边?山海关还是宁远城?我大明版图的边境在什么地方?建奴努儿哈赤是我大明奴隶,还是外国敌酋?被建奴劫掠而去的辽东军民,你想把他们视为敌国臣民吗?我大明万历皇帝抗倭援朝,难道是从建奴土地借道而行吗?我大明……。” 张大少爷问钱谦益一句,明熹宗的脸色就难看一分,钱谦益的脸色也铁青一分,最后钱谦益实在无法抵抗张大少爷咄咄逼人的逼问,只能是拼命的以头抢地,磕头求饶,痛哭流啼道:“皇上,微臣失言,微臣用词不当,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 “你岂止是用词不当?我看你是居心险恶!”张大少爷落井下石,又指着跪在另一边的刘若宰,大声说道:“这位刘若宰刘会元,他不过是因为出生于山东水泊梁山,你就肆意攻讦,说点他为状元不吉不妥,故意破坏国家人才大典!我问你,几百年前在水泊梁山造反的宋江吴加亮一帮人,最后是怎么死的?被朝廷招安后征讨方腊而为国捐躯!宋徽宗那样的昏君庸主尚且知道以德服人,不计出身而重用宋江!我大明当今万岁何等圣明,难道就容不下一个祖籍水泊梁山的本科状元?你竟然还敢劝当今万岁因为一个小小出身问题弃用贤良,难道你想让当今万岁做出比那宋徽宗还要昏庸的事?对了,说到这件事,我又想起你一个罪名……咳咳。” 说到这里,说话太急的张大少爷咳嗽连连,明熹宗也不迟疑,马上一挥手下旨道:“赐张好古一杯茶,让他接着说。”魏忠贤眉开眼笑,赶紧亲自给张大少爷端来一杯茶,夸奖道:“小猴崽子,说得好,快喝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 “谢魏公公。”张大少爷接过茶碗一饮而尽,又指着面如土色的钱谦益口沫横飞的说道:“这位钱大人,我刚才又想起来了,那宋徽宗最后是被谁给抓到了辽东去?建奴努儿哈赤的祖宗!你劝皇上做出比宋徽宗还要昏庸的弃贤之事,难道你想让我大明尽快亡国?让我大明皇帝象宋徽宗一样,被建奴努儿哈赤抓去为奴为仆么?” “嘭”一声巨响,暴跳如雷的明熹宗跳起来一把掀翻面前龙案,吓得满朝文武和殿试考生一起跪下,张大少爷也吓了一跳,赶紧假惺惺的磕头请罪道:“万岁息怒,草民出言无状,冒犯天颜,死罪,死罪!” “不关你事!”明熹宗大吼一声,指着钱谦益吼道:“来人,把这个卖国求荣的奸臣逆贼拖下去,廷杖打死!” “猴崽子,干得不错。”又干掉一个东林党官员,跪在张大少爷旁边的魏忠贤难免眉花眼笑,忍不住低声称赞了张大少爷一句。而东林党众官一起跪下,战战兢兢的叫道:“皇上开恩,钱谦益虽然出言不当,但实属无心,请皇上法外开恩。”颇得明熹宗信任的左光斗也大声说道:“皇上,钱谦益确实出言不当,但‘建奴犯边’一词,辽东诸将禀报军情之时多有用到,皇上如果因为这一句话就杖死官员,只怕辽东人人自危,动摇军心。请皇上饶过钱谦益这一次,并下诏辽东,让辽东诸将今后用词谨慎,勿忘辽东乃我大明土地,建奴努儿哈赤是辽东叛逆,这才是稳定人心的上策。” 明熹宗冷静下来仔细一想,现这个词确实已经有不少人用过,因为这点打死钱谦益确实怕是会让辽东人人自危,便点头道:“也好,朕就宽恕钱谦益的这一句话,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钱谦益阻拦才路,破坏国家人才大典,拖下去廷杖四十,即刻执行!朕也重申一句,辽东乃我大明土地,一尺一寸都不可让与他人,这点绝不动摇!至于建州奴部,朕迟早有一天要把他们彻底剿灭,光复我大明辽东全境!”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满朝官员考生一起磕头,只剩下被锦衣卫拖出金銮殿的钱谦益大声喊冤,可明熹宗根本就不理他,只是指着刘若宰说道:“刘若宰,如果不是你的同年张好古深明大义,替你辩解,朕险些错过了你这样的人才,朕决定了,你就是本科状元。” “草民谢皇上隆恩。”刘若宰感激涕零,先向明熹宗磕头,又回头看了张大少爷一眼,虽不说话,但感激感动之情,却已在无言中。那边明熹宗又指着张大少爷说道:“张好古,你很好,能在朕被奸佞蒙蔽的及时提醒,也能为素不相关的人仗义执言,是个正人君子。朕决定了,你是……。” “皇上,微臣有本要奏。”张大少爷的死对头曹于汴又跳了出来,行礼说道:“启禀万岁,张好古虽然为人仗义执言,但是否其中有私,尚无结论。况且张好古上得殿来,至今一字未写,一笔未动,倘若皇上就此让他得中,岂不留下千古笑谈?依微臣看来,还是先让张好古做好文章,皇上再决定他的名次不迟。” “是啊。”李若星也阴阴的说道:“张好古既然能在会试中考中一甲第三名,想来学识文笔具都非凡,皇上让他做好考卷再决定名次,一来不破坏大明法典,二来又可让臣等瞻仰张好古的生花妙笔,岂不妙哉。” “也好。”明熹宗被曹于汴和李若星说动,便点头道:“就让张好古先做好考题,朕看了他的文章再决定他的名次。”那边魏忠贤一党的人都知道明熹宗根本不识字就是装装场面,张大少爷无论怎么写都肯定没问题,所以也就没有反对。只有咱们的张大少爷继续傻眼,心说,“糟了!我刚才应该故意输一点给钱谦益,让皇帝把我乱棍打出去,现在可怎么办?” “张好古,你怎么还不回座答题?”见张大少爷久不动弹,明熹宗忍不住问道:“怎么?你觉得题目太难吗?”魏忠贤也非常奇怪,正要问张大少爷话时,金銮殿外忽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小太监,刚进殿就气喘吁吁的叫道:“启禀皇上,有人……有人……有人……。” “有人怎么了?”魏忠贤不耐烦的问道。那小太监磕了一个头,喘息片刻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有人敲响了登闻鼓喊冤!” 第三十五章 登闻鼓响 (ps:新人新书今日第二更,求点求票求收藏。) “有人敲登闻鼓?告御状喊冤?他疯了?!敲了登闻鼓告御状,他就算是告赢了也得配口外充军!”魏忠贤大吃一惊----第一反应就是这人肯定跑来告自己,否则谁会冤屈到拼着被流放到内蒙古充军、也要来敲登闻鼓告御状的地步?所以魏忠贤马上就吼道:“混帐东西,怎么办事的?皇上万岁现在正在主持殿试,有人敲一个登闻鼓,犯得着进宫来禀报皇上吗?去给看守登闻鼓楼的官员传话,叫他把敲鼓之人暂且收监,改天再问他为什么告状。” 说罢,魏忠贤转向明熹宗,赔笑哈腰问道:“皇上,你认为奴婢这么安排,还合适吧?”明熹宗这会正奇怪张大少爷为什么不写试卷,也没心情去理会告御状的人,直接便点头同意。魏忠贤大喜,正要赶走那个来报信的太监,文武官员人群中却忽然走出向明熹宗行礼,用非常平静的口气说道:“启禀皇上,微臣认为此举不妥,皇上应该立即接见敲鼓喊冤之人,或者最少应该先了解事情紧急与否,再决定是否改日处理。” 羊群忽然跳出一只兔子来,魏忠贤内心的愤怒可想而知,可仔细一看这只胆大妄为的兔子,魏忠贤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只兔子可不好惹啊,他的先祖张玉是靖难第一功臣就不说了,另一个先祖张辅曾经平定过安南叛乱,为国捐躯于土木堡;还有一个先祖张軏是夺门之变中拥立明英宗朱祁镇复位的功臣,世代忠良,德高望重,大明最高世袭公爵,大名鼎鼎的第七代英国公张惟贤是也!这样的人不要说魏忠贤了,就是明熹宗都不敢不给他几分面子。 “皇上,我大明早在太祖洪武元年就已经设立了登闻鼓,太祖皇帝曾经有言,无论士农工商,贫富贵贱,凡有大冤及机密重情者均可击鼓鸣冤,朝中官员但凡有阻碍刁难,皆重罪之。”年过五旬的英国公张惟贤说话铿锵有力,语调却平静自若,缓缓道来,简直让人无可婉拒。张惟贤又水稻:“后至景泰年间,朝廷又设一例,凡敲登闻鼓者,无论所告是否属实,皆流放口外充军,以防止刁民故意滋事,无理取闹。自此以后,我大明之登闻鼓鲜有敲击,但鼓声一响,不是有军国大事,就是有千古奇冤。所以微臣认为,现在既然有人敲响了登闻鼓,于情于法,皇上都应该先了解了情况再做处置,而不是直接搁置。” 张惟贤不仅身份尊贵,同时在朝廷里和民间的口碑也都极好,极得清流言官拥戴,所以张惟贤的这番话说完后,东林党官员及朝中中立派官员大都出列,异口同声道:“英国公所言极是,臣等附议。”只有魏忠贤一党的官员心中叫苦,生怕来告御状的人矛头对准的是自己----因为可能性实在太大了。而魏忠贤则心中暗恨,“他娘的,英国公这个老东西肯定是看到咱家今天又弄倒一个东林奸党,心中不满,所以跳出来和咱家为难。不好,这个告御状的人是不是东林奸党安排的?” 还是那句话,张惟贤祖先的功劳和自己的声望放在那里,明熹宗无论如何都不得驳他的面子,所以明熹宗不得不收回命令,向那个来报信的小太监问道:“说吧,敲鼓之人是什么人?为了什么敲登闻鼓喊冤?” “回禀万岁。”那个小太监磕了个头,结结巴巴的答道:“敲鼓的人是一个年青男子,他自称是本科殿试考生张好古的家仆,因为现有人在他家少爷张好古的早饭里下了蒙*汗*药曼佗罗花,故意让他家的少爷张好古没办法在殿试上考好,所以就带着人证和物证到紫禁城来喊冤了。后来看守紫禁城的锦衣卫不让他进宫,他情急之下就敲了登闻鼓,直接向皇上你告御状……。” “曼佗罗花?!”那个小太监的话还没有说完,金銮殿上就已经是惊呼一片。当事人张大少爷更是失声惊叫,“我今天早上吃的东西里有蒙*汗*药?难怪我一直想睡觉,搞了半天我是中了毒啊。”说到这,张大少爷又赶紧补充一句,“怪不得我今天连一个字都写不了,原来我是被人害了啊!” “糟了!我还以为来告御状的人是告魏忠贤,这回恐怕要害死不少人了!”英国公张惟贤也是脸色一变,心中大叫糟之糕也!魏忠贤一党的人则是个个双目放光,心知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东林党的影子,如果操作得好,弄倒十七八个东林奸党绝对不成问题。笑得脸上皱纹都皱成一朵花的魏忠贤更是向明熹宗扑通跪倒,大声叫道:“皇上,有人竟然在殿试考生饮食之中下毒暗害,这可是上千年来旷古未闻的大案啊。奴婢奏请皇上严查此事,严惩幕后主使!” “怪不得张好古今天做不了考卷,原来是这样。”明熹宗恍然大悟,又怒吼道:“快,马上把张好古仆人,连同人证物证,一起带上殿来,朕要亲自审问这个案子!” “奴婢遵旨。”魏忠贤欢天喜地的答应,亲自跑去安排明熹宗的圣旨执行----魏忠贤不是笨蛋,知道张大少爷来京城后得罪的人只有东林党,也知道张大少爷如果在殿试中落榜得益人还是东林党,所以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东林党人牵涉进去,这么绝好的把柄送到手里,魏忠贤再不好好把握机会狠狠收拾政敌,那魏忠贤可就真是笨蛋了。狂喜之下,魏忠贤又忍不住夸了张大少爷一句,“小猴崽子,还真是一员大大的福将。” ………… 片刻后,张大少爷的忠仆张石头被锦衣卫押上金銮殿,一同被押上来的还有张大少爷的拜把子大哥肖传,和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被打得鼻青脸肿口角渗血的店小二。看到肖传也在其中,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吓了一跳,站出来问道:“肖传,你怎么也来了?敲登闻鼓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田爱卿,这个锦衣卫百户是你的部下?他怎么也牵扯进这件事了?”明熹宗惊讶问道。田尔耕哭丧着脸答道:“回禀皇上,他不是微臣的部下,他是隶属于东厂的锦衣卫----不过,他是微臣的小舅子。” “好,还有希望。”张惟贤和大部分东林党官员都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东厂的人也牵扯进案子里,那魏忠贤也就找不到太好的借口大开杀戒。话虽如此,可肖传的回答却让这些人彻底大失所望,肖传答道:“姐夫,敲登闻鼓的人不是我,是张好古的这个仆人张石头,本来我劝他等一会,我想办法给你带信请你禀报皇上,可他急着救他家的少爷,就拼着流放口外充军去敲登闻鼓了。至于我,我是人证,是我现有人在张好古的饮食里下毒的。” “哦,那就好。”田尔耕松了口气----如果小舅子牵扯进案子里,他就得避嫌不能参与调查,不能参与调查这个案子,他也就少了一个为魏忠贤立功的机会了。而张大少爷则回头看了一眼张石头,感激的骂道:“石头,你疯了?敲了登闻鼓,你就得流放口外去吃风喝沙,你就不会等一等?” “少爷,我怕你出事啊。”看到张大少爷平安无事,张石头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流着眼泪哽咽说道:“只要能救少爷,别说流放口外吃风喝沙了,就是一命换一命我也愿意。少爷,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否则的话,小的可真没办法向老爷交差了。” 说到这,张石头忍不住当场嚎啕大哭起来,惹得张大少爷也是泪如泉涌,主仆俩对视大哭。看到这样的情景,明熹宗的鼻子不由有些酸,叹道:“难得的忠仆啊,为了救主人于危难,不惜以身代罪,难得,难得。”那边魏忠贤乘机抹抹眼角,拍马屁道:“皇上,如果你有什么危难,奴婢也愿意象这个忠仆一样,以身相代。” “忠贤,朕相信你会。”明熹宗赞赏的向魏忠贤点点头,又转向张大少爷主仆喝道:“都别哭了,张好古的仆人,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向朕道来,朕一定替你做主。” 说实话,张大少爷这个案子其实非常简单,有人用五十两银子买通了连升客栈的店小二,唆使他在三月十五这天清晨在张大少爷的饭菜里下了曼陀铃花,想让张大少爷在金銮殿上失仪昏睡,从而使张大少爷无法正常完成殿试,事成后再给店小二一百两银子----只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人运气不好,即将大功告成时被一个无意中杀出的东厂密探肖传给看出了破绽,不仅当场拿到了人证,甚至还拿到下毒的粥碗物证。而且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人亲眼得见,比如象魏忠贤派去的胖太监宋金和四个小太监都亲眼看到了张大少爷喝下毒粥,明熹宗自己也亲眼看到张大少爷中毒后在金銮殿上昏昏欲睡的模样,还有那个店小二也承认了自己受人唆使的下毒事实,所以这个案子可以说是铁证如山,无论谁都翻不过来了。再所以明熹宗朱由校听完这些事,立即就是指着那个店小二暴跳如雷,“大胆贼徒,竟然敢在考生碗中下毒,破坏国家人才大典,朕一定要你碎尸万段!” “皇上饶命啊,草民愿意将功折罪。”给张大少爷下毒的店小二也很聪明,主动交代道:“草民知道买通草民下毒的人是谁,草民可以把他找出来。” “你怎么找?”明熹宗厉喝问道。那店小二磕头答道:“买通草民那个人,是草民在赌场里认识的,他是那个赌场的熟客,里面有很多人都认识他,皇上只要派人到城西槐树胡同的吉祥赌场一查,就可以找到唆使草民给张客官下毒的人了。” “很好。”明熹宗转怒为喜,马上指着田尔耕喝道:“田爱卿,朕命你亲自去查,一定要找到收买客栈伙计的人和他的幕后主使!” “微臣遵旨。”田尔耕欢天喜地的答应。可不等田尔耕有所行动,内阁中书汪文言就已经步出班列,向明熹宗双膝跪下,平静说道:“启禀皇上,不用查了,这事情是微臣做的,买凶下毒的人,也是微臣的家仆,微臣认罪。” “什么?”汪文言话音未落,满殿的人都是脱口惊叫。早就看汪文言不顺眼的魏忠贤又惊又喜,赶紧指着汪文言喝道:“原来是你这个奸贼做的,自己承认就好!说,你还有什么同伙?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任何同伙。”汪文言果断摇头,不动声色的说道:“至于我为什么向张好古下手?是因为我看他不顺眼,不想让他入朝为官,这点就足够了。” “原来汪文言知道自己跑不掉,所以就出来一个人抗下所有罪名,保全其他东林党官员。”张惟贤和魏忠贤一起猜到汪文言的用意,也一起转目去看东林党众官员,只见东林党众官员大部分都是故做镇定的面无表情,只有以左光斗为的少部分人是满脸惊骇,却没有一个人流露同情和愤慨。看到这点,魏忠贤心中得意冷笑,张惟贤则心中长叹,“这些东林士子啊,平时里满嘴仁义道德,事到临头还不如一个仆人有担当。就你们这点德性魄力,还拿什么和魏忠贤斗?” 这时候,脸色铁青的明熹宗开口了,喝道:“来人,将汪文言拿下,交三法司严加审问!从重定罪!”魏忠贤赶紧奏道:“皇上,奴婢认为汪文言最好还是先交给东厂审问,查出他有没有其他同伙,再交给三法司定罪不迟。” “准奏。”明熹宗冷哼答道。魏忠贤大喜过望,赶紧命令锦衣卫将汪文言剥去官服,押往东厂关押侯审。而自知必死的汪文言则毫无惧色,被锦衣卫押着仍然是昂挺胸而行,只是在经过张大少爷身边时,汪文言才向张大少爷面前吐了一口浓痰,骂道:“阉奴走狗!”张大少爷也知道汪文言这次进东厂肯定是有进无出,仅是将脸扭开,并不理会汪文言的挑衅。 “咦?”因为角度的不同,张大少爷转脸的时候,张惟贤正好看到张大少爷脸上闪过那点稍纵即逝的痛苦神色,张惟贤不由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个张好古天良未泯,并不是完全不可挽救的魏阉死党?” 第三十六章 终于过关 被魏忠贤恨到骨子里的东林党智囊汪文言被押往东厂关押后,向张大少爷投毒的店小二也被押进了天牢,笑得脸都皱成一朵花的魏忠贤当即向明熹宗跪禀道:“启禀皇上,鉴于考生张好古被奸佞暗害,已然无法答卷完成殿试,奴婢奏请皇上甘霖普降,免去张好古的殿试一节,直接赐其功名,以彰其忠义之心。”魏忠贤此言一出,因王体乾为的司礼监宦官全部出言赞成,以顾秉谦、崔呈秀为的阉党官员也随声附和,都请求明熹宗免去张大少爷的殿试程序,直接录取。 “皇上,张好古无法答卷虽然事出有因,但大明律法重如山,微臣认为不可违背。”员外郎陈新甲又跳了出来,阴阴的说道:“我大明自开国以来,为防止主考官员徇私舞弊,历代君王都坚持亲自主持殿试,每一员考生进士也都必须通过殿试,方能被朝廷录取而入仕为官。张好古殿试交了白卷,就是没有通过殿试,皇上倘若随意开恩破例,只怕今后的考生心存侥幸,不能安心读书,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啊。” “陈新甲,你是故意捣乱么?”司礼监掌印王体乾大怒,怒喝问道:“张好古被奸臣陷害,中了曼佗罗花之毒,如何能继续殿试?” “王公公,下官只是就事论事,维护纲常法纪。”陈新甲笑眯眯的答道:“张好古是中了毒不假,可皇上如果破了这次例,那么下一科的进士考生如果也说自己中了毒怎么办?再一科再有人说自己被人陷害,那怎么办?也是让他们不参加殿试就考中功名吗?” “你……。”王体乾被陈新甲气得混身抖,一时之间却找不出好的理由反驳。那边曹于汴等东林党官员乘机纷纷附和,赞同陈新甲的意见,只有一向正直的左光斗说了句公道话,“皇上,张好古被奸徒暗害是真,但他无法通过殿试也是真。既然皇上取舍为难,那微臣建议,让张好古下科再考,重新参加会试和殿试。” “皇上,草民不要功名。”就在东林党和魏党为了张大少爷的殿试问题争论不休的时候,当事人张大少爷忽然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是语出惊人。张大少爷大声说道:“皇上,草民情愿不要功名,只求皇上答应草民一件事。” “什么事?”正在为难的明熹宗看着张大少爷问道。张大少爷指着张石头大声说道:“皇上,草民情愿不要功名官爵,只求皇上赦免他的流放口外之刑,不再追究他敲登闻鼓告御状的责任。” “少爷,你犯不着为了我丢掉功名。”张石头一听急了,大叫道:“少爷你傻了?你考一个功名回家去,老爷该多高兴啊?我只是流放又不是杀头,你犯不着为了我这样。” “少罗嗦,你想让我一辈子良心不安?”张大少爷没好气向张石头吼上一句,又转向明熹宗说道:“皇上,张好古情愿布衣而终,只求皇上赦免了我这个仆人。” 听到张大少爷主仆这番对话,魏忠贤一党是心中嘀咕,“这小子傻啊?只要当了官有了银子,多少仆人买不到?”明熹宗则是大为赞许,正要说话时,陈新甲却又站出来阴阴的说了一句,“皇上,敲登闻鼓者流放口外,这是我朝代宗皇帝定下来的规矩,皇上若是破例,那就是违反祖宗之法了。” “是啊,祖宗之法不可变。”东林党众官在朝堂上配合惯了的,又暗恨张石头敲登闻鼓导致同党汪文言入狱,所以不由分说一哄而上,一口咬定祖宗之法不可变,敲击登闻鼓之罪不可赦,坚决反对明熹宗赦免张石头,甚至还有人拿出东林党的绝技----扬言说如果明熹宗违背祖宗之法,他们就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尸谏!而明熹宗虽说内心里倾向于张大少爷这边,但苦于不敢承担杀言官的骂名,也只能在东林党清流言官的口水海洋中头晕脑胀,束手无策----光于口才雄辩而论,这些东林党言官虽然未必敌得过张大少爷,可对付一个木匠皇帝明熹宗,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此情景,魏忠贤看不下去了,向魏党诸走狗使一个眼色,以顾秉谦和崔呈秀为的阉党文臣立即一哄而上,与东林党官员针锋相对的展开辩论,你要重处张大少爷主仆,我就力保他们;你要流放张大少爷的忠仆,我就提出褒奖张石头;再加上以往结下的粱子,争论期间两边少不得互相诋毁攻讦,诽谤漫骂,只差当场动起手来。直看得参加殿试的进士考生目瞪口呆,头一次知道原来大明朝的高官显贵都是这些德行----其实天启朝还算好的了,起码还有一个掌管东厂的魏忠贤能勉强镇住场面,换成在前几朝,不仅有海瑞大骂嘉靖昏聩多疑、刚愎残暴的,还有李三才指着万历的鼻子骂万历好色、贪婪、懒惰、残暴、昏庸、无能和五毒俱全的,甚至还有一言不和把同僚活活打死在金銮殿上的,那样的场面,才叫做真正的精彩。 “唉,朕就知道会这样。”看到朝中大员又开始了习以为常的互相攻讦,明熹宗长叹一声,痛心疾却又无可奈何,无奈之下,明熹宗只好踮回龙座,打算先睡上一觉等这些大臣嗓子吵哑再说。可是在经过状元刘若宰身边的时候,刘若宰忽然磕了一个头,大声说道:“启禀皇上,草民也愿舍弃功名,只求皇上赦免张好古的忠仆。” “你也想用功名换一个仆人的无罪?”明熹宗斜着眼睛向刘若宰问道。刘若宰磕头答道:“不错,张年兄主仆俩人忠义无双,堪称君子,草民虽然不才,但也愿意效仿他们二人,用状元功名换取张年兄的忠仆无罪。” “皇上,草民也愿意放弃功名,只求皇上开恩,赦免张年兄的忠仆。”跪在刘若宰旁边的榜眼余煌热血沸腾,也是大声叫道:“张年兄主仆义薄云天,一个为了主人甘受流放口外之刑,一个为了忠仆可以放弃功名,草民感动之至,也愿放弃本科功名,只求皇上成全张年兄之请。” “皇上,刘若宰和余煌妄图结党,请皇上重处。”刘若宰和余煌的话就象捅了马蜂窝一样,历史上给崇祯和顺治都当过御史的房可壮第一个冲上来,义正言辞的谏道:“皇上,刘若宰和余煌二人尚未正式受封官爵,就与张好古勾结,妄图为囚犯脱罪,还把动辄舍弃功名,视朝廷人才大典为游戏,臣请皇上即刻降罪,严惩二人!” “对对对,房大人说得对了。”“对,应该严惩二人,不惩不足以平民愤。”“削去他们的学籍,下狱治罪!”其他东林党官员纷纷附和,大嚷大叫。那边魏党见魏忠贤脸色不善,马上心领神会的大叫大嚷,“皇上,刘若宰和余煌二人为友取义,不惜放弃功名,此乃效仿上古圣贤之举!微臣认为应该重奖!”“对,刘若宰、余煌和张好古,今科一甲前三都值得重用!”争吵间,两党官员再度开始交锋,狗咬狗一般互相攻讦,漫骂指责,人参公鸡…… “都别吵了!都给朕闭嘴!”忍无可忍的明熹宗终于爆出来,吓得满朝文武一起跪下,轰然叫道:“万岁!” “既然你们叫朕万岁,那你们就让朕说话!”明熹宗放声怒吼。看到明熹宗真的动了怒气,大部分官员都是赶紧把脑袋一缩,生怕明熹宗在暴怒中把矛头指向自己。只有少部分中立派别的官员神色如常,坦然相对----其中就有在朝廷和民间都名声极好的英国公张惟贤,不过在明熹宗环视众臣的时候,张惟贤却又露出一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明熹宗也注意到张惟贤的神色,便问道:“英国公,你是三朝老臣,又是我大明功臣之后,你说说,这事情朕应该怎么办?” 明熹宗主动开口询问张惟贤意见,知道张惟贤比较倾向于东林党的魏党诸人不由暗暗叫苦,东林党人则个个眉飞色舞,心中都道张好古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这次要倒大霉了。谁知张惟贤只稍微迟疑了一下,马上就拱手答道:“回禀皇上,我朝官员之中,如果象张好古、刘若宰和余煌这样的忠义之士再多一些,何愁建奴不灭?国运不兴?” “啊!”向来和魏党不对付的英国公张惟贤竟然帮魏忠贤的干儿子说话,这下可大大出乎东林、魏阉两党官员的预料,以至于有不少人都惊叫出了声音。而明熹宗则大喜过望,鼓掌叫道:“英国公所言极是,朕决定了,刘若宰、余煌和张好古三人名次不变,同时通过殿试!” “皇上,还有张好古那个仆人的问题。”张惟贤缓缓说道:“敲登闻鼓者,无论所告是否属实,都得流放口外充军,这一法令是我大明代宗年间制订不假----可是我大明太祖皇帝也曾规定,告御状者只要属实,无罪有功。” “英国公说得太对了。”明熹宗更是欢喜,指着那些一口咬定要把张石头充军的东林党官员喝道:“听到没有?告御状者有功无罪,这是太祖皇帝制订的法令!朕现在就赦免张好古的仆人,你们谁敢再说朕违背祖训,朕就罚他到南京太祖陵前磕头谢罪!” “臣等谨遵圣旨。”连遭惨败的东林党众官终于死心,只得磕头答应。刘若宰、余煌和张大少爷主仆也一起欢天喜地的磕头谢恩,互相挤眉弄眼的庆祝胜利,魏党众人更是喜笑颜开,心中大呼痛快,魏忠贤则悄悄的凑到张惟贤面前,低声笑道:“英国公,你现在看清了吧?咱家和东林那帮奸党,到底谁是正人君子,谁是无耻小人?” 张惟贤一笑,答非所问的低声说道:“恭喜魏公公,又收到了三个难得的人才。” 经过这么多的折腾,天启五年乙丑科的殿试也逐渐接近了尾声,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大明朝的这些读书人,今天的金銮殿上简直比闹市还要热闹,可这些参加殿试的进士还是没有太过分心,大部分提前完成了考卷,少部分分心的学子也奋起直追,终于在太阳西下前做完文章,全部通过殿试----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魏忠贤这半年多来已经弄倒了不少东林党官员,腾出了不少位置,不管是明熹宗和魏忠贤都急于补充人才和地方官员替代,所以这一科取士虽多,却无一人落榜。 最后一个考生交卷后,已经一天没有做木匠活的明熹宗当即宣布退朝,让文武百官和殿试考生都回家休息。出宫的路上,当朝国丈、太康伯张国纪快步追上张惟贤,在张惟贤耳边低语问道:“英国公,今天你是怎么了?魏阉的势力本来就够大了,你怎么还帮他的干儿子张好古说话?而且这么一来,今科状元和榜眼也很可能倒向魏忠贤了。” “国丈莫急。”张惟贤看看左右,用很低的声音答道:“国丈,你认为象刘若宰、余煌和张好古这样的忠义君子,会死心塌地的为魏阉卖命吗?” 张国纪先是一楞,然后迅反应过来,欢喜问道:“国公的意思是,先让他们进魏党,然后再……。” “魏阉势大,在朝中党羽众多,光靠我们几个,是没办法扳倒他的。”张惟贤缓缓答道:“只有从内部下手,内外配合,一点一点的割掉他的根子,才有希望成功。” “国公高明,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张国纪心领神会的追问道。张惟贤一笑,答道:“国丈可以让皇后在皇上那里吹点枕边风,先把这三个年轻人重用起来再说。”张国纪会意点头,与张惟贤对视微笑。 说话间,张国纪和张惟贤两人已经并肩走出了承天门,说来也巧,张石头背着呼呼大睡的张大少爷正好也走出了承天门,看到张惟贤向自己微笑,知恩图报的张石头赶紧把张大少爷放在金水桥旁,过来向张惟贤磕头,感谢张惟贤的脱罪之恩。张惟贤挥手笑道:“举手之劳,免了。怎么,你家少爷又睡着了?” “是啊,肖大人说了,要让少爷好好睡上一觉,不能现在就把他叫醒。”张石头哭丧着脸答道。可就在这时候,被张石头放在金水桥边的张大少爷忽然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哎哟!那个不长眼的踩你少爷,眼睛瞎了?” “你的眼睛才瞎了!”更加嚣张的清脆声音传来,“什么地方不好睡?跑到承天门大门口睡觉?你咯着本小……少爷的脚了!” 听到这声音,张惟贤脸色立即就是一变,苦笑道:“坏了,我家那位那小祖宗怎么来了?” 第三十七章 连锁反应 (ps:今日两更,第一更送到。) 张大少爷睡得正香正甜的时候,大腿肉厚的地方忽然人狠狠的踩了一下,疼得几乎深入骨髓,也一下子把张大少爷给疼醒了过来。本来脾气就不怎么好的张大少爷立即杀猪一样惨叫大骂起来,“哎哟!那个不长眼的踩你少爷,眼睛瞎了?” “你眼睛才瞎了!”回骂的声音不但比张大少爷更加理直气壮,还更加无理搅三分,“什么地方不好睡?跑到承天门大门口睡觉?你咯着本小少爷的脚了!” “太阳!还有比少爷我更不讲理的?”张大少爷一听大怒,跳起来挥掌就往那人脸上抡。不曾想巴掌才刚挥到一半,张大少爷就被人一把拉住,同时张惟贤那和蔼的笑声也传进耳中,“探花郎,手下留情,他是老夫的不肖儿子张清,冒犯之处,老夫代犬子向探花郎道歉。” “原来是英国公的小公子,晚生失礼。”张大少爷有些泄气,先不说张大少爷惹不起张惟贤一家,就是光凭今天张惟贤在金銮殿上帮了张大少爷的大忙,张大少爷也不好意思和张惟贤的儿子一般见识。可张惟贤的小儿子张清却不依不饶,又嚷嚷道:“你是探花就了不起啊?你咯着我的脚,还想打我,这笔帐怎么算?” 张惟贤及时阻止,喝道:“清儿,不要胡闹,明明是你不小心踩了张探花,还敢胡搅蛮缠?快向张探花赔礼道歉。”张清把脸一下,冷哼着装没听见,也是直到此刻,张大少爷才算大致看清张清的模样,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子不高,穿着一身圆领直裰的绸缎长袍,头上戴着四方巾,五官很是精致,眉清目秀和张大少爷有得一比,肤色却比张大少爷还要白皮嫩肉一些。看到这里张大少爷不免心中冷哼,“太阳!如果你不是英国公的儿子,就凭你这张小白脸,少爷我也要揍你一顿!” “探花郎见谅,老夫这个孩子从小娇生惯养,养出了一身的坏脾气,探花郎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张惟贤歉意的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张大少爷赶紧还礼,答道:“国公千万不要客气,其实晚生从小也被父母娇生惯养出了一身的坏脾气,所以刚才出言不慎,失礼之处,请国公见谅才是真的。” “那里,那里。”张惟贤还想客气,那边张清却受不了这些虚假客套了,直接拉住张惟贤的胳膊撒娇道:“爹,和这样没礼貌的人还说什么?咱们快回家了,娘和几个哥哥还在家里等你吃饭呢。”说着,张清拉起张惟贤就往外走,张惟贤无奈,只得向张大少爷笑道:“探花郎,天快黑了,改天请探花郎到家中用饭,还望探花郎一定赏光。” “国公见召,敢不赴命。”张大少爷嘴上客气,心里却压根没当一回事。可张大少爷刚直起身来时,魏忠贤的死党兵部侍郎崔呈秀却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向着张大少爷点头微笑,张大少爷吓了一跳,忙低声解释道:“崔大人勿怪,晚生实在不知这英国公和干爹的关系如何,他如果真的叫晚生到他家中赴宴,晚生一定先禀报干爹,然后再决定是否赴约。” “没事,英国公是个精细小心的人,不会让你为难的。”崔呈秀微微一笑,又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再说了,依大明律,同姓通婚者,杖六十,判离异,九千岁就更不会担心你了。” “崔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张大少爷听得满头的雾水。崔呈秀呵呵一笑,答道:“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告辞,天色不早,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罢,崔呈秀转身就走,留下张大少爷在原地搔着脑袋不明所以。 崔呈秀走了以后,终于再没有人过来张大少爷的麻烦,脑袋仍然是昏昏沉沉的张大少爷赶紧叫张石头雇来轿子,上轿返回连升客栈。可到得连升客栈门口时,张大少爷主仆才知道客栈已经被顺天府给查封了,客栈里的老板伙计也全部被抓进了大牢审问口供,还好顺天府尹也知道张大少爷不好惹,特别交代了张大少爷那个房间里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许动,张大少爷从临清带来的那一大包银票珠宝才侥幸没有落入顺天府衙役腰包,但连升客栈却再也没法入住了。 “小题大做,下毒的人只有一个,犯得着把老板和其他伙计也抓进去吗?”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却无可奈何,只得一边走一边向张石头命令道:“石头,另外找一家客栈先住一晚上,明天去买一处大点的宅院,再多买几个漂亮又温柔的丫鬟,你当管家,以后我们肯定要长期在京城住下来了。” “好。”张石头欢天喜地的答应,又更加欢天喜地的笑道:“本来我爹还担心我不讨老爷喜欢,以后当不了少爷的管家,这次少爷你提前让我当了管家,我爹肯定笑得嘴都合不拢。哈哈,以后少爷成了亲娶了少奶奶,我管的漂亮丫鬟肯定更多了。” “少奶奶?”被张石头这么一提醒,张大少爷才猛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今天你看到熊瑚没有?我今天出了这么大事,她肯定担心死了。” “不要脸,谁会为你担心?”不等张石头回答,熊瑚的声音抢先从路边飘了过来。张大少爷扭头一看,却见熊瑚领着丫鬟秀儿正板着脸站在路旁的一个僻静处,两个女孩的眼睛都红通通的有些肿,显然今天已经大哭过一场。张大少爷和张石头大喜,赶紧一起冲上去,点头哈腰的笑道:“熊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秀儿姑娘,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刚来不久,就在你说准备多买几个温柔漂亮丫鬟的时候。”熊瑚板着脸答道。秀儿向张石头说话的声音也很冰冷,“我也是在你说准备多管几个漂亮丫鬟的时候来的。” “开玩笑,我们是在开玩笑。”张大少爷主仆一起心中叫苦,赶紧向熊瑚主仆赔笑解释,张大少爷又谄媚的说道:“其实我的意思是买一处大宅院,好把熊姑娘你们和你的两位兄长接到里面去住,你们住的那个地方实在太不象样了。至于买丫鬟嘛,当然是买来服侍你的。” “呸,谁要去和你住?”熊瑚红着脸唾了一口,又板着脸说道:“本来我是来看看你生病没有,既然你没事,还真的当上了探花,那我就放心了,告辞。”说罢,熊瑚拉着秀儿转身就走,张大少爷急了,忙拦住熊瑚,低声说道:“熊姑娘,你别急着走,先陪我找一家客栈住下来再说,一来知道地方,有事可以直接找到我,二来我们今天晚上商量一下怎么救你爹。” 板着脸犹豫半天,熊瑚终于羞涩的点头同意张大少爷的安排,当下两对主仆沿街步行,寻找客栈投宿,不过熊瑚胆子再大也不敢和张大少爷并肩而行,只是领着秀儿跟在张大少爷主仆后面,生怕让人误解,弄得张大少爷主仆只能不断回头说话,还好天色已是微黑,路上行人不多,注意到这两对奇怪主仆的人不多,熊瑚才没过于难堪。 随便寻到了一家还算不错的客栈入住,开了两个房间,熊瑚才现自己又上了张大少爷的恶当----张大少爷刚进房间就爬在床上睡得象一头死猪,压根就没机会和熊瑚商量如何营救熊廷弼。倒是张石头象苍蝇见着血一样的围着秀儿转,不断的嘘寒问暖,又是泡茶又是叫菜,羞得秀儿直往熊瑚背后躲。最后熊瑚也不好意思在张大少爷房间里呆了,只好领着秀儿躲进了张大少爷给她准备的房间里去,胆战心惊的过了一夜。但熊瑚和张大少爷都不知道的是,他们同住在一家客栈里过夜的事,其实早已经被不少的有心人看在了眼里,而其中的一人,就是曾经因为争房间与张大少爷结下梁子的陈文范………… ………… 差不多同一时间的悦来客栈、张大少爷曾经住过一个晚上的那间房间里,陈文范先后收到了两条情报,第一条情报是汪文言因为陷害本科探花一事败露而下狱,还有张大少爷大闹金銮殿考中探花的详细经过;第二条情报则是熊廷弼的女儿和本科探花张好古住进了同一间客栈,关系似乎非同一般。听完这些消息,陈文范气得当场就摔了一个茶杯,咆哮道:“张好古!又在这个张好古!难道你是故意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爷,让奴才们去杀了那个狗蛮子吧。”曾经被逼向张大少爷磕头认罪的陈文范随从建议道:“反正今天张好古在金銮殿得罪了不少东林党的人,奴才去杀了他,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肯定以为是东林党的人干的,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杀了他?”陈文范有些动心,可仔细一想,陈文范还是摇了摇头,否决道:“不行,你们不要太小看东厂那帮番子厂卫了,你们一旦露出破绽,东厂顺藤摸瓜,说不定就会查出我们的身份来意。” “可如果不杀他,爷你能消心头之恨?”那随从质疑道:“本来汪文言收了我们托人送去的银子,已经答应在近期内组织东林党官员帮我们搞倒孙承宗蛮子,换成其他蛮子去守辽东,可现在张好古这么一搅,汪文言下了东厂大牢,东林党那边就没有了人组织,光靠我们在朝廷里那几个人,怎么可能把孙承宗蛮子参倒?” “没关系,我们手里的银子还很充足,又有杨渊和姚宗文帮忙,再收买几个东林党蛮子不成问题。”陈文范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熊廷弼那个老蛮子,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到现在还没砍他的头,魏老太监面前的大红人、本科探花张好古又和他女儿关系非同一般,如果熊廷弼通过张好古和魏忠贤取得联系,汪文言和王化贞陷害熊廷弼的釜底抽薪之计也就不攻自破了。到那时候,现上当的魏老太监肯定会杀王化贞而放熊廷弼,我们就算搞倒了孙承宗,熊廷弼也很有可能重返辽东主持防御,我后金再想入主中原,就千难万难了。” “张好古杀又杀不得,留着又是个大祸害,那我们该怎么办?”那随从又问道。陈文范沉吟盘算,良久后,陈文范才咬牙说道:“让王化贞的人去和张好古联系,试探张好古对孙承宗和熊廷弼是什么态度,如果张好古肯帮我们除掉孙承宗和熊廷弼两个老蛮子,不管他要银子还是要美女,都可以满足他。如果他铁了心要和我们做对,那我们那怕冒一次险,也得把他除掉!” 第三十八章 母老虎是怎么征服的 (ps:第二更送到。另:今天收到通知,明天本地停电,所以明天的更新只能尽力争取在晚上更新。) 扎扎实实睡了一觉,到了第二天早上,张大少爷就被熊瑚从被窝里给揪了出来----还好,张大少爷这次是穿着衣服睡觉的,总算没把熊瑚给吓出去。熊瑚红着脸,冲睡眼惺忪的张大少爷大雌威道:“都是你,昨天晚上把我骗来这里,说要商量怎么救我爹,可你倒好,一进来就睡得象头死猪,害我白等一夜!这次我惨了,一会回家去,我大哥二哥肯定要罚我在祖宗牌位面前跪一天!” “实在不好意思,我真的太困了,我真不是故意害你白等一夜的。”张大少爷连声道歉,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熊瑚红着脸说道:“算了,我听张石头说你是中了曼佗罗花的毒,看在你是身不由己的份上,我暂时饶你一命。快起来洗漱,商量好了怎么救我爹,我就要回去了。” 张大少爷连声答应,赶紧用刷牙子和沉香牙膏(注)漱口,匆匆擦了一把脸,又让张石头叫来早饭,与熊瑚坐在一起边吃边谈。张大少爷问道:“熊姑娘,你给我介绍一下,你的父亲熊廷弼熊公,在朝廷还有那些靠得住的朋友?我已经打算好了,先去和他们联络一下,壮大我们的实力,救你父亲也更方便一些。” “我父亲在朝廷里的朋友?”熊瑚有些脸红的答道:“我父亲的脾气很暴躁,和我大哥一样,都是动不动就骂人,在朝廷里几乎没什么朋友……你说什么?有其女必有其父?你想讨打是不是?”小声嘀咕被熊瑚听到的张大少爷赶紧赔礼道歉,熊瑚这才继续说道:“而且就那么几个朋友,大部分都已经倒台失势了,所以我们兄妹在京城里才这么处境艰难。” “一个都没有了?”张大少爷皱眉问道。熊瑚想了想,答道:“有还是有一个,他是工部的屯田主事,叫徐尔一,人很正直也很清廉,但官职不大,在朝廷里几乎说不上话。对了,还有一个韩爌,他是前任朝廷辅,可惜在我父亲犯事以前,他因为门生触犯国法被牵连,已经引咎辞职了,现在还回了乡了。” “咚!”张大少爷一头栽倒在桌子上,苦笑道:“你这不是等于白说?一个下了台的前任朝廷辅,一个管屯田的工部主事,能帮上我们什么忙?” “这能怪我吗?”熊瑚羞红着脸反驳道:“如果我爹象你那么又奸又滑,在朝廷里还会没有朋友党羽?还会被叶向高、王化贞陷害入狱?我们兄妹几个在京城,还会连告状伸冤的地方都没有?” “算了,有一个在职的总比没有强,起码到时候他能帮忙上几道奏章。”张大少爷懒得和熊瑚争辩,又用筷子搅着米粥盘算道:“这么说来,救你爹的事我已经靠不住别人了,只能靠我自己想办法,只是,该用什么办法呢?” “少爷,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我们干脆送银子吧。”张石头提议道:“我们多送一点银子给九千岁,他一高兴,说不定就会把熊老爷给放出来了。”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张大少爷摇头道:“上次去九千岁家里的时候,我就已经试探过他的口风,他对熊大人好象是恨之入骨,非要杀熊大人不可。这样的情况,光是送银子,恐怕不行。” “魏公公恨我爹入骨?”熊瑚惊讶问道:“不对啊,我爹和魏公公从来没有过节啊?而且我爹在朝廷里是属于楚党,和魏公公一样,都和东林党是死对头,我爹上一次入狱就是被东林党的御史给参倒的,魏公公凭什么要恨我爹?” 熊瑚的这个问题,其实张大少爷也曾向肖传问过,肖传则给出了三个答案,一是王化贞背叛东林党投靠了魏忠贤,二是前期力保熊廷弼的杨涟是魏忠贤的眼中钉肉中刺,导致魏忠贤对熊廷弼恨屋及乌,第三个原因则是熊廷弼在下狱后,又干了一件让魏忠贤十分震怒的事,魏忠贤这才下定了杀熊廷弼的决心。不过张大少爷向熊瑚解释了这几个原因后,熊瑚又愤怒的叫嚷道:“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我爹从天启二年就一直关在天牢里,就算想得罪魏公公也没机会,怎么可能还去招惹魏公公?而且我大哥好几次去天牢探望我爹,我爹还交代我大哥说,让我们想办法和魏公公的人拉好关系,请魏公公出面替他伸冤。” “你爹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张大少爷大吃一惊。熊瑚白了张大少爷一眼,低头红着脸说道:“如果我爹没说过这样的话,你又不是魏公公的干儿子,我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你临清码头的事?别的不说,就凭你想对我欲行不轨,我就想砍了你!”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和我在一起?”张大少爷有些委屈的问道。熊瑚粉脸更红,本想嘴硬承认,可瞟见张大少爷神情失落,心头不由一软,说了一句实话,“也不全是,主要是你来京城以后老实了许多,又帮了我家不少大忙,所以我才原谅你的。” “那就好,起码你对我的印象有点好转了。”张大少爷自嘲的苦笑,熊瑚把头低得更低,只是后悔刚才说了实话。还好,张大少爷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失落了片刻,张大少爷又开始琢磨起来,喃喃说道:“既然你爹还想求九千岁救他,那就证明你爹自己也不知道已经把九千岁彻底得罪了,可是这九千岁到底是最恨你爹那一点呢?如果能搞清楚这个原因,说不定就能化解九千岁和你爹的仇恨,让九千岁收回杀你爹的决心……。” 听张大少爷嘀咕到这里,熊瑚眼睛一亮,赶紧抬起头来,催促道:“对,你快去问一下九千岁魏公公,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恨我爹。”张大少爷果断摇头,答道:“不行,问了也没用,九千岁未必会告诉我真相。” “那怎么办?”熊瑚焦急问道。张大少爷三角眼一翻,冷笑说道:“没关系,有人可以帮我们搞清楚九千岁的心中所想。” “谁?”熊瑚惊喜问道。张大少爷笑得更加淫荡,答道:“魏良卿,还有傅应星。----石头,一会你去给他们两个送两张请贴,就说我为了庆祝殿试得中,请他们今天晚上去苏淮院玩一晚上。” “好。”张石头一口答应。熊瑚却涨红着脸捏起了指关节,冷哼道:“苏淮院?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没办法,我是为了救你爹才去的,平时我从来不去那些地方……饶命啊!我誓我真没去过,今天晚上也绝对不会去碰其她女人!” ……………… 决定了从魏良卿和傅应星嘴里掏出消息,张大少爷主仆立即行动起来,先是去魏府给魏良卿和傅应星送了两张请贴,然后又去看房子买宅院,忙活到了傍晚才又赶往苏淮院准备招待魏傅二人。可到得苏淮院一看,魏良卿和傅应星两人早就在妓院里搂着女人喝花酒了,一见张大少爷,魏良卿立即嚷嚷道:“张兄弟,你可不够意思,你说好了请客,怎么比我们这些客人来得还晚?”傅应星也叫嚷道:“对对,罚酒三杯,一杯都不能少!” “二位兄长教训得极是,小弟是该罚。”张大少爷满脸歉意,赶紧斟满三杯酒,潇洒的一饮而尽。魏良卿和傅应星一起拍掌叫好,魏良卿招呼道:“张兄弟,快坐,本来今天早上我们俩兄弟还商量着打算请你喝花酒,庆祝你高中探花的,没想到你倒先递了请贴,可真是巧了。哈哈,兄弟你今天晚上可得再教哥哥们玩一个好花样,上次你教的冰火九重天好是好玩,就是有点玩腻了。” 傅应星也笑道:“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张兄弟,舅舅今天散朝回家的时候和崔呈秀他们商量,打算保荐兄弟你出任翰林院编撰,这可是考中了状元才能当的官。好家伙,一上来就是从六品,要不了几年,恐怕就要入阁拜相了。” “多谢干爹栽培,也多谢二位兄长眷顾。”尽管张大少爷并不在乎官职大小,可还是满脸堆笑的感谢,又主动拿出二百两的银票,双手捧到魏良卿和傅应星面前,笑道:“二位兄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二位兄长笑纳。” “哎哟,兄弟你这是干什么?简直太客气了,又请我们喝花酒又送东西,这叫哥哥们怎么好意思?”魏良卿和傅应星嘴上客气,双手则迫不及待的接过银票,笑得几乎连嘴都合不拢,又迫不及待要求张大少爷举杯痛饮,张大少爷本就想把他们灌得晕晕乎乎好套话,自然是一口答应,又不断劝酒,插科打诨,直把魏良卿和傅应星哄得笑声不断,真个把张大少爷当成了亲兄弟看待。 喝了小半个时辰,魏良卿和傅应星也有六七分酒意,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张大少爷见时机已到,便乘机说道:“二位兄长,小弟今天请你们来这里,除了庆祝殿试得中外,其实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二位兄长,还望二位兄长千万赐教。”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魏良卿打着酒嗝摆摆手,傅应星也摇头晃脑的说道:“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只要哥哥知道的,就一定告诉你。” “魏大哥,傅大哥,我想打听一下,熊廷弼究竟因为什么得罪了干爹?”张大少爷沉声问道:“干爹为了什么一定要杀熊廷弼?” “你问这个干什么?”魏良卿楞了一下。傅应星却绿豆眼一转,马上淫笑道:“我知道了,张兄弟肯定是看上熊廷弼的女儿了,所以为了她来打听消息吧?我早就听杨六哥说了,兄弟你和熊廷弼的小女儿有些勾搭,怎么样?弄上床没有?” “傅大哥果然英明,一语中的。”张大少爷倒也爽快,坦然答道:“不错,兄弟我是为了把那个小美人弄到手,所以才帮她一点忙的。两位兄长,你们不会不成全兄弟的这件好事吧?” “成全,成全,一定成全。”魏良卿、傅应星两人和熊廷弼无冤无仇,又拿张大少爷的手软,自然是毫不忌讳。当下魏良卿答道:“熊廷弼那个老东西得罪我爹的事,我是有听说过,但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兄弟你别急,大哥我虽然不知道,但我姐夫杨六奇肯定知道所有细节,改天我帮你问问他,再回来告诉你。” “杨六奇?魏忠贤的女婿?”张大少爷眼珠子一转,赶紧提议道:“魏大哥,傅大哥,那我们干脆现在就把杨六哥请过来吧,让兄弟自己问他如何?” “现在?”魏良卿又是一楞,再看看窗外的天色,魏良卿便笑道:“不行,现在绝对叫不出来,我那个可怜的姐夫,估计现在正在我姐姐的房间里罚跪吧!”傅应星也奸笑点头道:“对,可怜的表姐夫啊,这些天表姐对他本来就不满,要是知道他敢来这种地方,怕是要罚他跪上三天三夜了!” “嘿,怎么又是一只母老虎?不过也不怪,娶着魏忠贤的女儿,想不当气管炎也不成。”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嘴上则失望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这事就暂时算了,宁拆十座塔,不破一门亲,咱们不能让杨六哥夫妻不和。” “对,对,是这个道理。”魏良卿和傅应星一起点头,魏良卿又笑道:“兄弟放心,我给你指点一条明路----如果你想从我姐夫嘴巴里掏话,改天多买一些鹿鞭虎鞭什么的给他送过去,保管他高高兴兴的全告诉你。哈哈,我姐姐肯定也会感谢你。” “鹿鞭虎鞭?”张大少爷眼睛一亮,忙问道:“魏大哥,傅大哥,这么说来,杨六哥夫妻不和,是因为那方面的事了?” “除了那事,还能有什么事?”魏良卿耸耸肩膀,笑道:“其实我姐夫和我姐姐以前的夫妻关系很好的,对我们两兄弟也还不错,只是这几年姐夫因为帮父亲掌笔批阅公文,太忙太累,所以那方面表现得差了一些,和我姐姐的关系当然就越来越差了。” “嗨,魏大哥你怎么不早说?我有办法啊!”张大少爷一拍桌子,叫道:“魏大哥,傅大哥,别楞着了,快去把杨六哥请来这里,我教他一手推油,包管他们夫妻和好如初!也包管杨六哥从此不再受半点的气!” 注:刷牙子即牙刷,中国古代其实很早就有牙刷和牙膏的,南宋吴自牧描写杭州生活的笔记体专著《梦粱录》第十三卷写道:“诸色杂货中有刷牙子。”这‘刷牙子’就是牙刷,为马尾所制。同时北宋末年洪芻编的《香谱》,也收录了十几个牙膏配方,沉香牙膏就是其中之一,主要粘合剂为熟蜜----也就是说,如果那位朋友穿越回到了古代,千万别想着卖牙膏牙刷就能大财。 第三十九章 一团迷雾 (ps:昨天停了一整天的电,今天至少两更,第一更送到。) 魏良卿和傅应星把从人派回家后,足足花了一个半时辰才把杨六奇请到苏淮院,而且进来的时候,杨六奇脸上还带着两道明显是被指甲抓出来的血痕,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杨六奇看到魏良卿、傅应星和张大少爷三个流氓正在房间里搂着女人喝花酒,马上就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张大少爷等人吼了起来,“良卿,应星,张好古,你们三个家伙是吃错药了?快三更了急匆匆的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你们想害死我啊?让你们的姐姐知道我来这个地方,我还有命不?” “姐夫,别生气,别生气。”已经喝得说话都大舌头的魏良卿嘻笑,指着张大少爷说道:“别怪我们,是张好古这小子一定要我们把你请到这里,你要是不爽想找人算帐,只管冲他去。” “张好古?”魏良卿楞了一下,想作却又碍于面子和干亲关系不好乱骂,只能气呼呼的说道:“张好古,恭喜你高中探花了,你找我有是事?” “杨六哥,请坐,请坐下先喝一杯酒再说。”张大少爷也不着急,只是微笑着招呼杨六奇坐下。杨六奇却不耐烦的答道:“多谢了,我从天戒,不饮酒。有话请快说,你干姐姐脾气暴,要是知道我在这个地方逗留,家里就要闹翻天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张大少爷干笑着还没有说完,杨六奇就已经瞪着眼睛吼了起来,“没什么事你叫我来干什么?你当我和你一样闲?老泰山的公文全是我掌笔,你知道我一天要批阅多少公文奏章?要写多少字?我一天才能睡几个时辰?” “杨六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张大少爷也没想到杨六奇的脾气会急噪到这地步,开始准备好的婉转说辞也没机会说出口,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事情是这样,小弟听魏大哥和傅大哥说,杨六哥你为了公务操劳,累坏了身体,小弟实在心疼,就把杨六哥请到这里,想向杨六哥进献一门修真密术,帮助杨六哥外炼肉身,内炼精气神,固本培元,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哦,那是什么修真密术?管用不?”杨六奇的口气终于有些放缓。不曾想魏良卿和傅应星却笑得差点打起滚来,一起指着张大少爷嚷嚷道:“好你个张好古,还真能吹,一门讨好女人的房中术,你敢吹是固本培元、强身健体,还内炼什么外炼什么……哈哈哈哈。” “讨好女人的房中术?”魏良卿和傅应星的话正好戳到杨六奇心头上那块最疼的伤疤,导致杨六奇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最后黑着脸拂袖离去,丝毫不理会张大少爷的挽留解释,三下两下就冲出了苏淮院。张大少爷无奈,只得回到房间向傅应星和魏良卿埋怨道:“魏大哥,傅大哥,有你们这么说话的吗?讨好女人的房中术,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啊。这下好了,杨六哥肯定恨上我了。” “不好意思,实在是你说得太搞笑了。”傅应星捂着肚子笑着答应。那边魏良卿也笑得肚子都疼了,安慰道:“没事,他就那脾气,改天我帮你向他解释一下,保证他不会给你小鞋穿。” “唉,我倒不是怕他给我小鞋穿,主要是我急着想他打听事情。”张大少爷唉声叹气的说道。可张大少爷的话还没有说完,杨六奇就又脸色苍白的冲回了房间,刚进门就又惨叫道:“你们三个混球!我被你们害惨了!” “怎么了?”张大少爷和魏良卿、傅应星一起纳闷问道。杨六奇杀猪一样惨叫道:“你们的姐姐派了她的丫鬟跟踪我,刚才我出门的时候,她的贴身丫鬟刚好上轿走了,肯定是回去给你们的姐姐报信了!天哪,这可怎么办啊?” 魏良卿和傅应星也是脸色大变,一起惊叫道:“真的?姐姐不会告诉父亲或者亲自杀到这里来吧?”张大少爷则眼睛一亮,赶紧一拉杨六奇的袖子,凑到杨六奇耳边低声说道:“杨六哥,你别怕,这会干爹肯定已经睡了,姐姐一时半会还告不了状。你快把我的法子学几招回去,只要把姐姐侍侯好了,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事情到了这步,杨六奇也没了其他办法,只好咬着牙点头说道:“好吧,死马当活马医了,你快教我。”张大少爷也不迟疑,赶紧把自己从日本爱情动作片上学来的男式推油手段在杨六奇耳边低声说了几手,杨六奇用心记住,赶紧撒腿就跑,回家去向老婆赔礼解释。那边魏良卿和傅应星生怕张大少爷的招数失效,惹来魏忠贤的女儿找上门算帐,不敢留在苏淮院里,和张大少爷另约了时间一起打*炮也是赶紧开溜;而咱们的张大少爷也怕熊瑚学杨六奇的老婆在暗中监视,结了帐就领着张石头匆匆赶回客栈休息,一夜无话。 ………… “张兄弟,张兄弟,醒醒,快醒醒。”第二天上午,折腾了半夜的张大少爷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被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叫醒。张大少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看,却愕然现叫醒自己的人竟然是魏忠贤的女婿杨六奇!而杨六奇脸上的表情也明显和昨天晚上不同,满脸的春风笑容,说起话来也非常的和蔼有礼貌,“哈哈,张兄弟,六哥来向你道谢了,昨天晚上你教我的几手还真管用。” “杨六哥,兄弟没骗你吧?”张大少爷恍然大悟,爬起来笑眯眯的问道。杨六奇笑得更是开心,点头象鸡啄米,“管用,管用,你姐姐都三年没给我做过早饭了,今天早上一起来就主动下了厨房,亲自给我熬了一锅雪鸡西米粥。哈哈,你姐姐还叫我感谢你,让你多教我几手修真密术。” “好说,好说,杨六哥的吩咐,小弟那敢不听。”张大少爷连声答应,很爽快的把自己记得的几手全教给了杨六奇,杨六奇怕自己忘记,还专门叫张石头拿来纸笔记下。好不容易等张大少爷说完,杨六奇先将修真秘籍小心翼翼的吹干收好,这才向张大少爷微笑道:“张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乘着现在老泰山去上朝了,我有点时间,说吧,想求六哥替你干什么?或者想要个什么官职,六哥一定尽力替你安排。” “六哥如果是爽快人。”张大少爷嘻嘻一笑,向张石头使一个颜色,张石头会意,立即捧出早就准备好的两百两银票放在杨六奇面前,躬身退出房外。杨六奇佯做惊讶道:“张兄弟你这是干什么?你帮六哥夫妻和好,六哥就已经感恩不尽了,还怎么好意思收你银子?收回去,收回去。” “六哥,千万不要客气,其实兄弟我也不求你什么,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张大少爷压低声音,缓缓问道:“兄弟我只想知道,干爹他老人家为什么要想杀熊廷弼?这事情还有没有挽回的可能?” “你问这个干什么?”杨六奇先是一楞,又随即明白过来,低声问道:“难道你真的看上熊廷弼的女儿了?想要救熊廷弼讨好她?”张大少爷倒也爽快,直接点头承认,“杨六哥圣明,正是如此,所以小弟才挖空心思的想请六哥帮忙,请六哥务必成全。” “唉,你这小子啊,真是不知死活了。”杨六奇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反正让你知道一些内情还更好些,起码让你死了这条心----告诉你吧,你想救熊廷弼,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 “为什么?”张大少爷追问道。杨六奇看看左右,在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老泰山想杀熊廷弼,其实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老泰山想借熊廷弼的案子,把东林奸党的一些人拖下水,主要是想让熊廷弼承认自己贿赂杨涟和左光斗这些东林奸党,把这些东林党给收拾了,事成之后,老泰山就要杀熊廷弼灭口。第二个原因是熊廷弼上次涮了老泰山,熊廷弼让汪文言对老泰山说,准备用四万两银子买命,可老泰山在皇上面前替熊廷弼说了好话以后,熊廷弼却又一两银子都没拿出来,老泰山大怒之下,当然要杀熊廷弼出气了。”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干爹这么恨熊廷弼,原来是熊廷弼答应送银子又没送啊。”张大少爷恍然大悟。杨六奇点头,苦笑答道:“也不知道这个熊廷弼是疯了还是傻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拿老泰山开涮,简直就是叫花子端碗进茅厕----找死!” “不对啊?熊廷弼真有这么傻吗?”被杨六奇无意一提醒,张大少爷忽然现情况有些不对----熊廷弼都下了天牢判了死刑了,怎么还可能拿魏忠贤开涮?而且熊瑚也曾经说过,熊廷弼本人向儿子交代说,要想救他就得走魏忠贤的门路,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张兄弟,其实想杀熊廷弼的人绝对不只是老泰山,在朝廷里和民间也有人巴不得他早点死。”看在张大少爷帮了自己大忙的情况下,杨六奇索性买一送一,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说了出来,“知道王化贞不?其实丢失辽东的罪魁祸是他,这点我们知道,老泰山知道,东林党的人也知道----可他王化贞是前任辅叶向高的门生,当辽东巡抚也是东林党的人全力举荐的,叶向高本人又是东林党元老党魁,东林奸党为了叶向高的面子和不受牵连,当然得力保王化贞了,所以当时掌管三法司的东林奸党刑部尚书王纪、左都御史邹元标和大理寺卿周应秋,一口咬定熊廷弼的罪责比王化贞大,硬是把熊廷弼给拉进了这个案子。” “王纪,邹元标,周应秋。”张大少爷咬牙切齿的记住了这三个名字。那边杨六奇又低声说道:“而且我还听到一些消息,民间有一些人正在为王化贞上下活动,想保住王化贞杀掉熊廷弼,又出钱又出力,十分的热心,朝廷里已经有不少中立的言官御史收了他们的银子,所以在朝廷上,几乎没有一个人帮熊廷弼说话了。” “嘿,我这个未来老泰山仇人还真不少,就连民间都有人出钱出力想搞死他。”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又问道:“杨六哥,那你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没查过。”杨六奇一耸肩膀答道:“这些人想杀熊廷弼,老泰山也想杀熊廷弼,所以我们的人就没去仔细调查,我只知道他们是通过杨渊、姚宗文的路子和朝廷里的官员取得的联系,出面办事的人是王化贞的亲戚家人。” “杨渊?姚宗文?”张大少爷又暗暗记住了这两个名字。那边杨六奇站了起来,拍拍张大少爷的肩膀说道:“张兄弟,六哥得走了----你记住一点,如果你铁了心想为熊廷弼活动,就千万别直接把事情捅到皇上那里,老泰山最恨的就是这点!要想救熊廷弼,你先得说服老泰山回心转意。至于六哥这边你放心,能瞒的我尽力替你瞒着点,也会尽力帮你说点好话。” “多谢六哥,六哥的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张大少爷连声道谢,心里却异常的糊涂,“这事情不对啊,熊廷弼为什么要耍魏忠贤?没道理啊?而且他如果真的想向魏忠贤行贿买命,为什么不让儿子出面?偏偏要让一个东林党的汪文言去办?难道这个汪文言……?” 注:《明史》列传第一百四十七原文:二月逮化贞,罢廷弼听勘。四月,刑部尚书王纪、左都御史邹元标、大理寺卿周应秋等奏上狱词,廷弼、化贞并论死。后当行刑,廷弼令汪文言贿内廷四万金祈缓,既而背之。魏忠贤大恨,誓斩廷弼。及杨涟等下狱,诬以受廷弼贿,甚其罪。已,逻者获市人蒋应旸,谓与廷弼子出入禁狱,阴谋叵测。 第四十章 幕后真凶 (ps:第二更送到。祝朋友们世界杯愉快,阿根廷必胜!) “什么?我爹说要送给九千岁四万两银子买命?”熊瑚跳了起来,涨红着脸叫道:“胡说八道!这根本不可能!先不说我爹从来没向我哥哥提起过这件事,就算我爹有这个心打算这么做,我家就是砸锅卖铁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上那里去找四万两银子送给九千岁?” “你肯定?”张大少爷语气难得的严肃,向熊瑚问道:“你仔细回忆一下,你大哥究竟有没有说过这件事?这可是营救你爹的关键,你千万不能搞错了。” “绝对没有!”熊瑚斩钉截铁的摇头,又嘟哝道:“四万两银子,听着就让人害怕。我爹除非把我卖了,否则上那里弄这么多银子?” “把你卖了?”张大少爷上下打量一通身材婀娜的熊瑚,奸笑道:“市面上生猪才二十多文钱一斤,你恐怕还没有一百斤吧?得,吃点亏就算你有一百斤,一百斤两千多文,官价一两银子兑换一千文铜钱……。” “我宰了你!”张大少爷的帐还没算完,粉脸红到脖子根的熊瑚就已经张牙舞爪的扑上来,掐住张大少爷的脖子咬牙切齿的问道:“怎么,你打算把我当生猪卖?还是打算把我当生猪买?”只可惜熊瑚暴怒之中掐得太紧,张大少爷才没把打算当生猪买心里话说出来。还好,就在张大少爷即将被熊瑚掐断脖子的时候,被张大少爷派出去办事的张石头回来了,推开门一看熊瑚正大半个身体压在张大少爷身上,吓得张石头又赶紧大叫,“少爷,熊小姐,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好了,别闹了,张石头来了。”张大少爷努力挣扎,总算是把脸红耳赤的熊瑚从身边赶开,又向张石头问道:“石头,怎么样?事情办成没有?” “办成了。”张石头从怀里掏出两张纸,解释道:“肖大人带着我花了七十两银子,五十两给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许大人,二十两给掌管文书的书办,总算是把汪文言的详细履历和家里的情况给拿到手了。本来我还想送给肖大人五十两,可他没要,还说叫你下次请他喝酒就行了。” “肖传,够意思。”张大少爷打个清脆的响指,很是满意。熊瑚却听得莫名其妙,问道:“你花钱买汪文言的履历干什么?钱多得没地方放了?”张大少爷不答,只是向张石头命令道:“石头,念来给我听听。” “是。”张石头答应一声,展开文:“汪文言,又名汪守泰,神宗万历二年生于,南直隶徽州府歙县(今安徽歙县),布衣无功名。初为歙县狱吏,因急侠好义,绰号小宋江,后因胁迫女囚为妓事,逃入京城投奔刑部郎中于玉立,又经于玉立推荐,投入时任太子伴读的宦官王安门下,获王安赏识,与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东林党人过从甚密,又捐银三百两买到监生身份,步入仕途。万历四十三年,汪文言得内阁辅叶向高赏识,举荐为内阁中书舍人……。” “慢着。”张大少爷打断张石头的话,又问道:“叶向高?是不是王化贞的那个座师叶向高?” “是。”张石头如实答道。张大少爷面露奸笑,点头道:“这就对了,石头你再看看,叶向高为什么会赏识汪文言?” 张石头又翻了翻誊抄来的东厂情报记录,答道:“因为汪文言用计离间了和东林党抗衡的朝廷齐党、浙党、楚党,让他们内讧分裂,使得东林党在朝廷一家独大,为东林党立下了汗马功劳,叶向高是东林党元老,所以才赏识举荐他。不过汪文言用的是什么计策,东厂也没记录。” “熊瑚,我没记错的话,你爹好象是楚党吧?”张大少爷向熊瑚问道。熊瑚点头,答道:“我家的祖籍是在湖北江夏,所以我爹在朝廷里是楚党。”张大少爷微笑点头,又向张石头做个手势,让他继续念下去。 “泰敞、天启年间,汪文言在外廷倚仗刘一燝,在内宫靠王安撑腰,涉入红丸案。”张石头继续念道:“天启元年九月,王安死,又遭浙党官员顺天府丞邵辅忠、齐党官员梁梦环先后弹劾,汪文言削职下狱,后经叶向高营救,无罪释放并官复原职,邵辅忠与梁梦欢惧怕报复,遂投入九千岁门下自保。天启四年,韩敬造东林点将录,将汪文言列为东林地贼星。” “慢着。”张大少爷又打断了张石头,问道:“天启元年到天启四年这几年时间里,汪文言的记录怎么是空白?有没有他牵涉进熊廷弼案的记录?” “没有,镇抚司和东厂都没有这方面的记录。”张石头翻着文:“撇得还真干净,但很可惜,他遇到的人是我张大少爷。算了,不用念了,放那里我自己看吧。”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熊瑚越听越是糊涂,疑惑问道:“你干嘛要去调查这个汪文言?他和我爹的案子到底有什么牵连?我记得我家和他无冤无仇啊?” “刚才我没有告诉你,你可知道对九千岁说你爹准备送给九千岁四万两银子的人是谁?就是这个汪文言!”张大少爷冷笑连连,“还有,汪文言是和你们熊家无冤无仇,可叶向高却对他有知遇之恩和营救之恩!这个叶向高又是谁----陷害你爹的王化贞的座师!当初王化贞为什么能当上辽东巡抚,就是因为叶向高和东林党力保!你把这些串在一起想一想,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调查汪文言了吧?” 熊瑚按张大少爷的思路分析,盘算了片刻后,熊瑚张大了小嘴,结结巴巴的说道:“难道……你,你的意思是说,是这……这个汪文言在陷害我爹?” “不是他还有谁?”张大少爷一摊手,冷笑道:“这件事最大的疑点就是那四万两银子!先不说你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就算拿得出来,你爹为为什么不直接叫你的两个哥哥直接去给九千岁送银子?偏偏要叫一个东林党的人在中间穿针引线?而且汪文言把话带到九千岁面前后,你爹又反了悔没给银子,惹得九千岁勃然大怒----你爹脑袋傻了,想自己找死?” “所以我可以断定,这是汪文言的釜底抽薪之计!”张大少爷一拍桌子,斩钉截铁的说道:“根据我的推测,真相应该是这样----汪文言为了报答叶向高,就出手暗中营救王化贞,但汪文言也知道王化贞的罪责难逃,要救他就必须让你爹替王化贞顶罪!所以汪文言就跑到九千岁的面前说你爹准备用四万两银子保命,因为你爹根本是被冤枉的,九千岁认为这件事很容易就一口答应下来,等到九千岁在皇上面前替你爹说了话以后,汪文言就又跑在九千岁面前说你爹反悔了,九千岁一怒之下,当然就想杀你爹了!毒啊,这么毒的计策,可还真不多见!” “少爷,那汪文言就不怕熊老爷和九千岁见面,戳穿他的毒计?”张石头小心翼翼的插话问道。张大少爷冷哼,答道:“汪文言才不怕被戳穿,熊廷弼熊公即便在九千岁面前说没有这回事,九千岁也会认为熊廷弼是在继续撒谎赖帐,只会更恨熊廷弼熊公----这也是汪文言这条釜底抽薪计最高明的地方!” “汪----文----言!老娘和你拼了!”熊瑚终于爆出来,怒吼着往门外就冲。张大少爷赶紧拉住这只脾气和她爹一样暴躁的母老虎,问道:“你去那里?因为陷害我的事,汪文言已经进了东厂大牢了,你想去东厂大牢和他拼命,你也要进得去啊?” “我……。”熊瑚楞了一下,马上又怒气冲冲的叫道:“那我去告官,让朝廷知道是汪文言这个狗贼陷害的我爹!” “你有证据吗?我刚才说的话,只是我的推理,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如果汪文言矢口否认,你又能拿他怎么办?不要忘了,行贿这种事,就算是九千岁本人也不会承认的。”张大少爷一席话把熊瑚说得哑口无言。呆立半晌,熊瑚才害羞的说道:“是我不好,脾气又冲动了,那你说怎么办?” “先坐下来,让我想一想。”张大少爷算是怕了熊瑚的火暴脾气,硬把她拉回座位上坐好。可熊瑚却又迫不及待的说道:“你不是九千岁的干儿子吗?你去九千岁面前解释啊,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九千岁肯定会相信的。” “没那么容易。”张大少爷没敢把魏忠贤打算利用熊廷弼案狠整东林党的事说出来,只能含糊的说道:“九千岁也是讲证据的人,我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全靠推测,九千岁怎么可能会听我的一面之词?而且我还打听到,说现在的朝廷内外都有人想杀你爹,光靠九千岁,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就把你爹救出来。” “那?那怎么办?”熊瑚又哭丧起了小脸。张大少爷安慰道:“别急,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是谁陷害你爹了,让我再想一想,总会有办法的。这样吧,让张石头去给我们叫一桌酒菜来,我们边吃边谈怎么样?” “不了,我得赶快回去了。”熊瑚羞答答的说道:“你殿试那天晚上我没回家,结果第二天回去,大哥二哥罚我在祖宗牌位前面跪了一天,跪得我腿都青了,还是嫂嫂求情才饶了我。” “你腿都跪青了?”张大少爷眼睛一亮,习惯性的去挽熊瑚的裤脚,嘴上仿佛很心疼的说道:“那快让我看看,要不要我给你涂点药酒……哎哟,你刚才还说自己脾气坏,现在怎么又来……啊!” 张大少爷正被熊瑚狠揍的时候,客栈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敲响,张石头过去打开房门一看,却见来人是一个家仆打扮的中年男子,手里捧着一份大红请帖和一个木匣,向张石头点头哈腰的说道:“这位小哥,请问今科探花张好古张老爷可是住在这里?”张石头点头答道:“是,你找我们少爷有什么事?” “小人是吏部侍郎姚宗文姚大人的管家,奉老爷之命,前来请探花公赴宴。”那中年人双手捧起请贴和木匣递给张石头,微笑道:“还有我家老爷孝敬探花公的一点薄礼,请探花公务必笑纳。” “哎哟,终于有人给我家少爷送东西了。”张石头一听乐了,赶紧接过木匣打开----木匣里满当当的全是银元宝,少说也有二百两。可就在这时候,刚放开张大少爷的熊瑚忽然铁青着脸吼道:“张石头,把人给我赶走!东西也砸了还他!” “为什么?”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一起惊讶问道。熊瑚铁青着脸哼道:“如果你们不把姚宗文的走狗赶走,那我走!” “别,可你起码给我一个理由嘛。”张大少爷苦笑着答道。熊瑚板着脸说道:“天启元年,就是姚宗文这个老东西勾结御史杨渊、冯三元和大学士顾慥,造谣污蔑说我爹在辽东假名增税,勒索百姓,害得我爹下了天牢!后来查无实据,我爹才没被杀头。我们熊家和姚宗文有不共戴天之仇!” “啊!原来害得我老泰山第一次进天牢的就是这个老东西!”张大少爷一听大怒,马上跳起来向张石头喝道:“石头,听你少***话,把这个姚宗文的狗腿子给我打出去,他送的银子也给我砸到街上去!他娘的,连我的老泰山都敢污蔑陷害,找死!” “探花公,误会,这是误会。”姚宗文派来的管家急了,赶紧解释,可张石头急于讨未来少***欢心,二话不说抡拳就打,张大少爷也冲了上来,连踢带打的把姚宗文的管家给打出了客栈,他送来的二百两银子也被砸到大街上,散落得满地都是。张大少爷还乘机当着满大街的人叫道:“回去告诉你家的老爷,我张好古虽然还没有官职,可我也不会收一文脏钱黑钱!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 “太阳,我差点忘了这时代中国绝大部分地方还没红薯。”张大少爷及时改口,大叫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萝卜!我张好古来当这个官,不是来图钱的!滚!再敢拿银子来贿赂你张大少爷,我就皇上面前参你!” “好,好。”张大少爷的精彩表演搏得满街喝彩,无数不明真相的群众为张大少爷鼓掌欢呼,同时张大少爷清廉自律的大名也再度轰传京城,搏得满城百姓、满朝官员和满皇宫大内的公公们交口称赞,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只倒霉了那个姚宗文的管家,挨了张大少爷主仆的拳脚毒打不说,还被满街百姓指指点点的嘲笑,后来他实在不好意思呆下去了,只得灰溜溜的跑回家中带信,甚至连张大少爷砸在街上的银子都没去拣,白白便宜了那条街上的大明百姓。 ………… 姚宗文的管家灰头土脸的跑回家中的时候,曾经参倒过熊廷弼的吏部主事姚宗文已经在家里摆好了酒席等候----陪同在旁的另一位客人则是曾经和张大少爷起过冲突的陈文范陈老爷,见管家鼻青脸肿的回来,姚宗文和陈文范不由都是一惊,待管家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经过说完后,姚宗文和陈文范不由又是一惊,一起倒抽了一口凉气。 “张好古是熊廷弼的女婿?你确定没搞错?”陈文范向姚宗文的管家厉声喝问道。那管家抹着鼻血和眼泪,哭着答道:“陈老爷,绝对没错,张好古自己亲口承认了。而且我进去的时候,亲眼看到张好古和熊廷弼的女儿还正搂搂抱抱的坐在一起,他们如果不是夫妻,会有这么亲热不?” 姚宗文和陈文范对视一眼,又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挥手让管家下去后,姚宗文跌坐在椅子上,哭丧着脸说道:“完了,想不到熊廷弼那个老东西会有张好古这么一个女婿----他可是九千岁面前的大红人!司礼监的其他公公也全部是把张好古当亲人一样看,熊廷弼这个案子,说不定就会被他给翻过来了。” “不能让他翻过来!”陈文范铁青着脸说道:“你得立即动手,联络所有能联络的朝廷官员,一起上表,请你们皇帝赶快把熊廷弼给杀了!否则的话,等到张好古入朝为官,在朝廷里影响更大,说不定这个案子真会给他翻过来!” “现在杀熊廷弼?现在离秋决还有半年啊?”姚宗文哭丧着脸说道。陈文范冷哼道:“这我不管,但你自己可以想象一下----熊廷弼的案子如果被张好古翻过来,官复原职,那么张好古内有以魏忠贤为的司礼监众太监扶持宠爱,外有熊廷弼手握兵权支援呼应,再想收拾你这个仇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姚宗文打了一个寒战,战战兢兢的点头说道:“好,我马上去和其他官员联络,约他们明天早朝一起上表,请皇上尽快处死熊廷弼。”说到这,姚宗文又看了陈文范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只是这一活动,就需要……。” “放心,你不管用了多少银子,我都给你报帐。”陈文范淡淡的说道:“四贝勒早就交代过了,只要你们能弄死熊廷弼,扳倒孙承宗,银子要多少有多少。” 第四十一章 指点迷津 找出了真正将熊廷弼逼上死路的罪魁祸,张大少爷营救熊廷弼的行动前景忽然变得光明起来----虽说张大少爷只是推测还没有拿到真凭据,可是以咱们张大少爷的手段,把自己的推测移植到九千岁魏忠贤的脑袋里,还是大有希望的。可是张大少爷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才那么一天的功夫下来,熊廷弼案却又出现了难以想象的巨大波折………… 那是在天启五年三月十八的下午,张大少爷主仆花了三千五百两银子,在北京东城教忠坊的文丞相胡同买了一套极大的宅院,又把原主人留下的几个年轻仆人也买了下来,刚开始指挥着他们在宅院里打扫,熊瑚主仆就风急火燎的冲了进来。见到熊瑚,张大少爷不由一楞,惊讶道:“嘿,我的小瑚瑚消息简直比东厂还灵通,我买下这套宅院还不到半个时辰,居然就找得到这里?” “少爷,是我早上在菜场上告诉秀儿的,说我们要来这里看房子。”张石头颇有些害羞的答道。张大少爷顺手抄起扇柄就往张石头脑袋上来一下,骂道:“有奸情无友情,连少爷的事都敢出卖?”骂完了胆大妄为的张石头,张大少爷这才笑嘻嘻的迎上去,向走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熊瑚说道:“瑚瑚,你来得正好,快看看我们的这套新宅子怎么样?三进院,后面还有花园和池塘,可漂亮了,就是现在还在打扫,有点灰,家具也还没买……。” “别……别说房子的事了。”熊瑚摆手阻止住张大少爷的吹嘘,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熊瑚就抓住张大少爷的袖子,哭丧着脸说道:“张大哥,大事不好了!今天中午,徐尔一徐叔父去了我家,告诉我们兄妹说,今天早朝上有一些官员御史象是了疯一样攻讦我爹,逼着皇上把我爹即刻问斩,明正典刑!我没办法,只好找到这里来和你商量了。” “即刻问斩?”张大少爷也吓了一大跳,脱口问道:“为什么?现在离秋决还有半年啊?” “我怎么可能知道原因?”熊瑚哭丧着脸说道:“听徐叔父说,那些人一口咬定说我爹擅自撤退,丢失了辽东,非逼着皇上将我爹立即问斩!徐叔父和他们争论,但他们人太多,徐叔父双拳不敌四手。” “那皇上是什么意思?答应了没有?”张大少爷紧张问道。熊瑚摇摇头,答道:“皇上今天还没表态,可徐叔父现皇上态度有些松动,担心再这么下去情况不妙,就赶紧到我家给我们送信,叫我们兄妹做好心理准备。” “只要皇上没立即答应就好。”张大少爷松了口气,又安慰道:“别急,先坐下来喝点水喘口气,再详细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到底都是那些官员抽风急着杀你爹。” “好。”熊瑚感激的点头,坐在张大少爷亲自搬来的椅子上喝了两杯水,这才将徐尔一告诉熊家兄妹的情况一一道来。原来,今天清晨的早朝上,以杨渊、冯三元、杨道寅、苏琰和徐景濂五人为的官员御史忽然向熊廷弼开炮,领着一帮拥护者历数熊廷弼的所谓辽东之罪,要求明熹宗立即将熊廷弼明正典刑,以警效尤,徐尔一虽秉公直言,无奈势单力薄,压根不是杨渊等人的对手。还好,杨渊、冯三元等人事先显然没有向东林党、魏党打过招呼,所以势力最强大的东林党和魏党都没有立即附和,而是选择了中立观望,等待老大话再决定站位,明熹宗才没有立即同意----但态度已经有些松动。徐尔一知道事态严重,所以下朝后连家都没回,立即就赶到熊家兄妹租住的宅院报信,让熊家兄弟做好准备----其实就是做好心理准备。 “瑚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你好象说过,杨渊和冯三元、还有姚宗文,都是你爹当年的死对头吧?”张大少爷捏着光滑的下巴,沉吟着问道。熊瑚点头,又猛然明白过来,惊叫道:“对了,难道是姚宗文搞的鬼?昨天我叫你打了他的管家,他怀恨在心,所以就联络起我爹的其他仇人,想把我爹立即处死?”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在背后搞起的风波。”张大少爷也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摇晃着叹道:“所以说啊,冲动就是魔鬼,昨天你如果别那么沉不住气,何至于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宁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啊。” “他是我家的仇人,我看到他能不火大?”熊瑚有些不服气的嘟嘟小嘴,又抿着嘴问道:“事情也出了,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准备出血呗,现在还算好的了,起码送银子也有地方可以送了。”张大少爷打个呵欠,向正在威风凛凛指挥仆人打扫的张石头叫道:“石头,带上一千……,不,带上两千两银子的银票,陪少爷我去九千岁家里走一趟。宅子这边,就交给你的少奶奶和你未来的管家夫人打理吧。”张石头连声答应,赶紧把指挥权移交给面赤耳红的熊瑚主仆,陪着张大少爷出门而去。 ………… 领着张石头一路打马赶到魏府门前,魏忠贤却还在皇宫里侍侯明熹宗没有回家,还好张大少爷这次也不是来找魏忠贤----想用区区两千两银子就打了魏忠贤,那也无异于是痴人说梦----张大少爷这次的目标是杨六奇,可是门子通报得准后进府一看,杨六奇却正与魏忠贤的头号智囊崔呈秀在魏忠贤书房里署理公文奏章,忙得简直不可开交。张大少爷暗叫侥幸,幸亏自己多带了银子,赶紧上去行礼,“晚生拜见崔大人,拜见杨六哥。” “探花郎,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啊?”崔呈秀还礼,开玩笑的问道:“是不是急着想当官了,所以来求九千岁尽快把你的实职给安排了?”杨六奇也笑道:“张兄弟,你可真能闹腾啊,昨天在大街上当众打姚宗文的脸,把他送你的银子都砸到大街上,在京城里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啊。昨天晚上,老泰山可还为了这件事夸了你几句。” “杨六哥取笑了,兄弟我家中薄有资产,不缺那几个银子,当然不肯为了那点银子折了义父的名头,更不会为了那点银子丢了杨六哥你的脸是不是?”张大少爷笑着答道:“还有崔大人,我如果想当官还用得着求干爹吗?只要求崔大人你帮个忙,朝廷六部还不是随我挑。”崔呈秀和杨六奇一起大笑,很是满意张大少爷的奉承讨好。 虚伪客套了几句,丫鬟奉上茶张大少爷入座,政务正忙的杨六奇再不客气,直接问道:“张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和崔大人很忙,有什么事直接说吧。”张大少爷看看左右,杨六奇会意挥手,服侍在房间里的丫鬟和仆人立即退出房间,留下张大少爷、崔呈秀和杨六奇三人在房中独处。张大少爷这才从怀中掏出厚厚的银票,分成两份放在杨六奇和崔呈秀面前,微笑道:“杨六哥,崔大人,一点小意思,不呈敬意。” 杨六奇和崔呈秀各自瞟瞟银票,见数额不菲,便一起微笑道:“张兄弟,太客气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这么做,简直太见外了----说吧,想找我们办什么事?”张大少爷微笑答道:“杨六哥,崔大人,其实也没其他事,就是今天有人在早朝上建议将熊廷弼尽快砍头那件事。” “区区两千两银子就想买回熊廷弼的命?你小子算盘打得可真好。”崔呈秀和杨六奇一起心中冷哼。不曾想张大少爷又说道:“杨六哥,崔大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知道想救熊廷弼出天牢没那么容易,所以小弟只想求你们帮个忙,别让那些人得逞,把熊廷弼的斩之刑拖到秋决再执行就行。” “哦,原来是这样。”杨六奇松了口气,点头说道:“好吧,看在张兄弟你的面子上,今天晚上老泰山如果问我们熊廷弼的事,我就尽力把你拖到秋决去,只是成与不成,六哥可不敢给你打保票。” “六哥,这事兄弟可得求你一求。”张大少爷急了,“熊廷弼如果现在就死了,兄弟我可就没办法再让他活过来了,只要你帮忙让他再拖上几个月,兄弟我就有希望了。” “为了熊廷弼的那个女儿?”杨六奇含笑问道。张大少爷坦率点头,又笑道:“准确来说,是为了六哥你的兄弟媳妇。”杨六奇大笑,点头道:“好吧,看在张兄弟和兄弟媳妇的份上,这个忙我尽全力帮,但我真的把握不大。” “六哥……。”杨六奇不给准话,张大少爷不免有些着急。这时,崔呈秀阴阴的插话说道:“张兄弟,你不要逼你六哥了,他说他没把握,是他没把你当外人看,所以才说实话----熊廷弼究竟什么时候问斩,光靠我们两个还真没办法帮你把这事一锤定音。因为这不仅牵扯到朝廷党争,而且还牵扯到了大明律的职权范围。” “请崔大人指点。”张大少爷虚心求教道。崔呈秀缓缓答道:“依大明律:凡遇有重大、疑难案件,均由三法司长官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都御史共同审理,三堂会审拟定罪名刑罚,最后由皇上亲自裁决----熊廷弼案子就是这样。而这些环节中,九千岁执掌的司礼监并未牵涉,我们没有办法直接插手。”说罢,崔呈秀又苦笑着补充一句,“本来呢,如果九千岁本人肯帮忙,直接在皇上面前帮熊廷弼说话,那不管多少御史言官上本上奏,只要皇上不点头,那谁也不敢立即杀熊廷弼。可九千岁对熊廷弼是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要说你了,就是我们也没办法说服九千岁帮这个忙啊。” “那就真的无计可施了?”张大少爷有些着急----现在张大少爷还没拿到汪文言用计离间魏忠贤和熊廷弼的证据,确实没办法一下子就说服魏忠贤收回杀熊廷弼的决心。 杨六奇耸耸肩膀,表示爱莫能足。崔呈秀则阴笑道:“张兄弟,看在自家兄弟份上,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如果你真想让熊廷弼的死刑延后执行,那你可以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张大少爷迫不及待的问道。不料崔呈秀却卖起了关子,摇头笑道:“算了,还是不让你去浪费力气----那个老家伙油盐不进,光凭你,绝对没可能说服他。” “崔大人----。”张大少爷气得简直想把崔呈秀掐死,但又实在没那个胆子,只得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恳求,再三保证事后一定重谢崔呈秀,后来杨六奇也帮张大少爷说了好话,崔呈秀这才笑道:“好吧,我告诉你,那个人就是左都御史----邹元标!” “邹元标?!”张大少爷和杨六奇一起惊叫起来。杨六奇又惊讶道:“崔大人,你开什么玩笑,邹元标可是东林奸党的天伤星武行者,你叫张兄弟去走他的门路,自取其辱不说,老泰山也不会高兴啊。” “大错特错!九千岁其实并不恨邹元标!”崔呈秀斩钉截铁的摇头,又奸笑道:“杨兄弟,你仔细回忆一下,这邹元标当了左都御史之后,九千岁的人有没有一个倒在他的手里?”杨六奇仔细想了一想,便摇头说道:“没有,确实一个都没有。” “这就是这个老东西的滑头之处,他知道九千岁不好惹,可又不好意思公开投靠九千岁,所以才耍了这么一个花招。而且九千岁掌权之后,邹元标其实还在暗中帮过九千岁一个大忙。”崔呈秀奸笑着解释道:“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你们应该听说过万历朝辅张居正吧?张居正死后为什么会被抄家夺谥?就是因为他的一条鞭法征收商税,惹恼了以东林党为的江南士绅商人,所以他才在死后被反攻清算!后来的泰昌元年,东林党执政,第一件事就是废除商税矿税,再后来到了天启年九千岁执掌朝廷的时候,辽东军情紧急,国用不足,九千岁被逼无奈,只好又捡起张居正留下的税法,重新向东林党的后台江南士绅商人伸手征税!” “难怪东林党会把干爹恨成这样,原来根子在这里啊。”张大少爷恍然大悟。崔呈秀点头,笑道:“对,就是在那个时候,东林奸党的人就把九千岁的税法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百般诋毁攻讦,想方设法要逼着九千岁重新废除商税矿税,几乎把九千岁弄得是焦头烂额----也就是这个时候,曾经被张居正打断了腿的邹元标站了出来,向皇上万岁上了一道奏疏,请求皇上恢复张居正的名誉,重新追封赐爵!” “高啊!”张大少爷醒悟过来,一拍大腿叫道:“恢复了张居正的名誉赐爵,等于就是承认张居正的功绩,同时也是间接承认九千岁征收商税矿税合法合理,东林奸党再想攻击九千岁的税法,也就没了借口了。” “这小子悟性很高啊。”崔呈秀瞟了张大少爷一眼,微笑答道:“说得不错,皇上为张居正平反昭雪以后,东林党那帮腐儒也就没了攻击九千岁的借口,九千岁的税法也才得已顺利推广。虽然不知道邹元标这么做是不是为了协助九千岁施政,但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九千岁就没向邹元标下过手,所以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和邹元标接触,九千岁不会生气。” “多谢崔大人指点迷津,多谢多谢。”张大少爷乐得直搓手,又担心的问道:“可是崔大人,只找邹元标一个人行吗?光靠他一个人,能压制住那些叫嚷要立即杀熊廷弼的官员不?” “放心,他一个人就足够了。”崔呈秀淡淡的答道:“老东西在万历五年就步入仕途,是朝廷资格最老的官员,期间又讲学三十年,在士林和东林党中都威望极高,名声极响,只要他反对现在就杀熊廷弼,朝廷里立即有一大帮子人拥护附和,根本不用你去浪费力气。而且这个老东西就是三堂会审熊廷弼的主审官,刑部尚书王纪和大理寺卿周应秋都惟他马是瞻,是否立即处死熊廷弼,也要由他递交廷议。” “多谢崔大人,多谢崔大人。”张大少爷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赶紧告辞道:“崔大人,杨六哥,多谢了,改天张好古一定重谢,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说罢,张大少爷也不等崔呈秀和杨六奇答话,立即撒腿就往外跑。崔呈秀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提醒道:“张兄弟,我可警告你,千万别想着给邹元标送银子……。”只可惜张大少爷跑得太快太急,崔呈秀又不好叫得太过大声,所以张大少爷楞是没听到这句话。 ………… 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张大少爷没听完崔呈秀的话就跑出了魏忠贤府,结果就很不幸的再一次验证了这句至理名言。好了,咱们看惯了张大少爷在京城如何如何的风光,现在就让咱们看看张大少爷来到京城后的次吃鳖吧………… 那是一个阴风惨惨的傍晚,咱们的张大少爷带着张石头和新仆人小铺子,又带着大包小包的重礼,一路打听着寻到了朝廷元老、左都御史邹元标邹府所在的羊皮胡同。可是到得邹府大门仔细一看,张大少爷主仆三人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叫什么府邸啊?歪三倒四的几间木房又破又烂,夯土的矮院墙,墙上到处是杂草和耗子洞,风一吹就摇摇晃晃,随时有可能倒下,甚至就连院门上的两个铁门环都不见了去向,露出两个拳头大的破洞。弄得咱们的张大少爷简直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心说大明朝最高检察院院长就住这里?----以前我当公务员的时候,一个小派出所的队长的房子都比他强一千倍! 张石头敲着新宅仆人小铺子脑袋问道:“小铺子,你不是吹牛说全京城的大街小巷你闭着眼睛都能闯吗?这怎么可能会是左都御史的家?简直比我家在临清乡下的房子还破!” “石头哥,绝对错不了,这绝对就是邹大人的家。”小铺子抱着脑袋惨叫答道。还好,邹元标家的院子里正好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衫、脚踩草鞋的中年男子出来,上下打量一通拿着大包小包的张大少爷主仆,开口问道:“这位相公,请问你们找谁?” “敢问这位兄长,这里可是左都御史邹元标邹大人的府邸?”张大少爷拱手,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中年男子点头,答道:“对,我是邹大人的长子,叫邹德淇,你是谁?找我父亲有什么事?” “原来是邹公子,失敬失敬。”张大少爷吓了一跳,心说我该不会那么倒霉,碰上了海瑞那样的变态了吧?如果是的话,那这件事就有得麻烦了。当下张大少爷也不敢再油腔滑调,难得正经的向邹德淇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礼节,双手奉上名刺,正声说道:“烦劳公子通禀邹大人一声,晚生张好古叩见。” “张好古?”邹德淇一楞,惊讶问道:“难道你就是今科探花张好古?” “贱名有辱尊听,晚生正是今科探花张好古。”张大少爷微笑答道。可张大少爷话音未落,邹德淇就怒冲冠的向院子里大叫起来,“父亲,张好古来了!那个害得王洽大人和汪文言汪大人下狱的张好古来了!他还带了礼物!” “不好。”张大少爷心叫不妙。果不其然,才那么一眨眼的功夫,须皆白的邹元标就一瘸一拐的冲出了院门----手里还拿着一根手腕粗的竹杖,身后又跟着五六个穿着开裆裤的半大小孩,一个个手里也拿着细竹竿子。张大少爷心中叫苦,可还是向邹元标行礼道:“晚生张好古,见过邹大人。” “张好古!你还有脸来见老夫?!”邹元标须怒张,挥杖就往张大少爷脑袋上招呼,打得张大少爷眼冒金星,头上顿时鼓起一个大包。疼得张大少爷杀猪一样惨叫,“邹大人,你听我解释啊!” “老夫斗嘴是斗不赢你,可老夫打得赢你!”邹元标也知道张大少爷狡辩功夫了得,所以干脆就丝毫不给张大少爷机会解释,挥杖只是往张大少爷身上脸上招呼。邹元标又怒吼道:“你这个无耻小人,害得我大明正臣蒙冤下狱不算,还敢拿礼物来败坏老夫的一世清名,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夫今天和你拼了!” “邹大人,冤枉啊!王大人下狱根本和我无关。”张大少爷被打得鸡飞狗跳,惨叫连连,“至于汪文言,他更是罪有应得!邹大人,你听我解释----!” “老夫不听!老夫只知道你是个不忠不孝的无耻小人,你给老夫滚!滚!”邹元标一边打一边骂,还向几个半大小孩叫道:“孙子们,给爷爷打这个无耻小人,叫他给我滚!给我滚!” “打呀!”五六个半大小孩欢叫着冲了上来,挥起细竹竿往张大少爷身上乱抽乱打,甚至连张石头和小铺子都没幸免,打得咱们的张大少爷主仆三人上蹿下跳,鬼哭狼嚎,最后不得不夹着尾巴抱头鼠窜,狼狈逃出邹元标家所在的羊皮胡同………… 欲知咱们的张大少爷能否摆平咱们的邹大清官,请看下章《以毒攻毒》。 第四十二章 以毒攻毒 (ps:今日两更,第一更送到。) “哎哟哦厄,疼死我了,死老头,下手还真狠……熊瑚,你轻点!娘啊!疼死了!啊----!” 因为新房子还需要重新粉刷和购买家具的缘故,所以张大少爷主仆还是寄住在原先那家客栈里,也正因为如此,张大少爷在邹元标家大门口挨打回到客栈后,这间客栈的老板、店伙计、其他客人和附近的百姓可全都遭了殃----张大少爷那杀猪般的掺叫声极具穿透力,不仅吵得客栈里里外外不得安宁,就连街道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这间客栈的其他客人听说过张大少爷的大名,肯定得有人冲过来对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饱以拳脚了。 “你叫什么叫,吵得人耳朵都快聋了。不就是上点药吗?真有那么疼?”正在给张大少爷脑袋上涂药的熊瑚没好气问道。张大少爷惨叫道:“那我这么打你一顿试试?你自己看,我脑袋上被那个死老头打出了三个大包,都肿了,哎哟,疼死我了。” “活该。”熊瑚心中嘀咕却不敢直接说出来----毕竟张大少爷是为了她才挨的打。所以熊瑚只能埋怨道:“你可别怪我没良心,今天你去给邹大人送礼物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邹元标邹大人是我大明朝野皆知的大清官,著名的直臣,你给他送礼,不是找打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是真的清官啊?”张大少爷理直气壮的反驳道:“从古至今的司法官员排成一排,逐个砍头可能有冤枉的,隔一个砍一个,绝对有漏网的!我怎么知道我就这么倒霉,偏偏就遇上了这种冤枉的极品?现在好了,我白挨了一顿打不说,恐怕东林党那帮言官御史还得拿这个借口参我。” “那我爹这件事怎么办?你还是打算去找邹大人帮忙吗?”熊瑚担心的问道。想到又去拜见邹元标的后果,张大少爷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可眼下的情形又容不得张大少爷做其他选择,张大少爷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不去找他找谁?只有他能阻止朝廷立即杀你爹,给我们争取时间,另外想办法救你爹。为了你,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何况区区一顿毒打。” 熊瑚幽幽的看张大少爷一眼,俏脸有些泛红,含羞说道:“那你这次千万别带礼物了,邹大人真的是清官,也出了名的正直,民间都有这么一句话形容他----割不尽的韭菜地,打不死的邹元标。你原来那套对付其他官员是战无不胜,可是到了邹大人这里,不会管用,邹大人一世清名,怎么可能为了你的银子丢失晚节?” “慢着。”张大少爷心中一动,打断问道:“瑚瑚,你把刚才的最后一句话再说一遍。” “最后一句话?”熊瑚莫名其妙,复述道:“是不是这句----邹大人一世清名,怎么可能为了你的银子丢失晚节?” 张大少爷不答,而是把熊瑚推开,抱着脑袋闭目思索。良久后,张大少爷终于睁开眼睛,长得还算清秀的脸上也露出得意神情,奸笑道:“你说得对,名利名利,名在利先----对一些人来说,名气确实比银子更重要。呵呵,有办法了,邹元标,这次我看你逃得出我张大少爷的手掌心不!” “什么办法?”熊瑚惊喜问道。张大少爷奸笑着摆摆手,神秘兮兮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好戏吧。”说罢,张大少爷又招手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命令道:“石头,你现在辛苦一趟,马上去国子监找6万龄,请他帮我…………然后你去书印局,不管花多少钱……,再然后到了明天下午,你就去找刘若宰和余煌……。” “少爷,你真打算这么做?”张石头吃惊问道。张大少爷一摊手,耸肩答道:“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邹元标那个老顽固水火不侵、油盐不进,不用这一招,怎么可能收拾他?” “可你用什么借口去缠住邹元标呢?”张石头又好奇问道。张大少爷连眼睛都不眨,打了一个呵欠就淡淡说道:“我爷爷逝世也有十来年了,他的墓志铭是前任临清县令写的,才区区七品,根本不配合我们老张家的身份地位,是时候请一位大人物给他老人家重新写一篇墓志铭了。” ………… 时间过得飞快,才那么的一转眼,就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年已七十有四的邹元标穿着家中唯一的半旧官服,曳着青竹拐杖、一瘸一拐的准时于卯时正步行至承天门,准备参加早朝。邹元标人刚在承天门前站定,一大群文武官员就簇拥了上来,行礼的行礼,问安的问安,更多的人则是向邹元标表达敬意,“南皋公,我们都听说了,昨天张好古跑去你家送礼,被你用拐杖打出了家门,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南皋公,你打得太好了,我听人说,张好古那个奸贼的脑袋都被你打破了。”“南皋公,你可真是我大明清官直臣之楷模啊。” “诸位大人,你们都搞错了。”邹元标手扶竹杖,骄傲的说道:“张好古那个小子,根本就没能踏进我邹家一步,在大门口就被老夫我给打走了。” “好!南皋公做得好,张好古那个奸贼,确实不配踏入南皋公府邸一步!”无数文武官员轰然叫好,这其中有东林党官员,也有邹元标的门生弟子,还有姚宗文和杨渊等中立派墙头草,魏忠贤一党的官员则站在远处冷眼旁观,心中只是奇怪,“张好古吃错药了?干嘛要去招惹邹元标这个老顽固,他就不怕九千岁不高兴?”这时候,东林党众官忽然有人叫道:“诸位同僚,张好古试图向南皋公行贿,被南皋公杖打驱逐,证据确凿,路人皆知,我们应该参他,参他!” “对,对,参他!我们都参他!”无数东林党官员咬牙切齿的大吼起来,“削去他的探花功名,把他逐出京城!” 东林党的算盘打得挺好,打算利用张大少爷试图向邹元标行贿一事把张大少爷扳倒,可到了早朝上,他们才现自己们的算盘彻底打错了----张大少爷确实是带着礼物去邹元标家不假,可张大少爷根本就没说过那些礼物是要送给邹元标的,更没说过想求邹元标办什么事----这点连邹元标自己都不否认。所以东林党众官在早朝上向张大少爷开炮后,魏党官员立即利用这点坚决反驳,再度与东林党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明熹宗也了话,“张好古既然没说过送礼,也没说过去找邹爱卿是什么目的,那他算什么行贿?简直胡闹!你们要参张好古行贿枉法,先拿到证据再说。散朝。” “可惜,邹大人如果等张好古说完目的再打人就好了。”东林党官员心中大叫惋惜,心疼白白丢失这个机会。而明熹宗也在背后莫名其妙的向魏忠贤问道:“忠贤,张好古好象是你的人吧?怎么又跑去找邹元标了,他到底打算干什么?” “回禀皇上,张好古那个猴崽子一向胡闹,他去找邹元标干什么,奴婢现在也不知道。”魏忠贤同样莫名其妙的答道:“不过皇上放心,奴婢这就派人去问张好古,知道了原因,奴婢就立即禀报皇上。”明熹宗满意点头,转身又去干木匠活了。 东林党官员集体向张大少爷开炮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姚宗文和杨渊一伙的人没了说话的机会,催促明熹宗立即斩杀熊廷弼的条陈也只能等第二天再说,无意中给张大少爷争取了一天的准备时间。邹元标散朝后也没直接回家,而是直接与东林党众官去了都察院衙门署理公务,不曾想邹元标到得都察院后,屁股还没坐热,他的大儿子邹德淇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远远大叫道:“父亲,不好了,张好古又去我们家了!” “无耻狗贼!他又去我们家干什么?”邹元标大怒喝问道。东林党众官则纷纷竖起了耳朵,随时准备抓张大少爷的把柄以便开炮。不曾想邹德淇气喘吁吁的答道:“他去求你给他过世的祖父写一张墓志铭!他还说,昨天他带着礼物来求你写墓志铭,是因为他不清楚父亲你的为人,居然想用钱财换取,无意中玷污了父亲的一世清名,所以他今天只带了一张空白宣纸,既向你请罪,又求你成全他的一片孝心!” “张好古是求南皋公为他过世的祖父写墓志铭?”东林党众官一起傻了眼睛,心说这还怎么参?参到皇上那里,不是给张好古的孝心扬名么? “张好古求我为他的祖父写一张墓志铭?”邹元标也是一楞,既而心中万分得意,冷哼道:“做梦!老夫的文字虽然算不什么墨宝,可也不屑于赐与小人!德淇我儿,你现在就回去告诉张好古,叫他滚!想要老夫为他的祖父写墓志铭,等他下辈子再说!” “父亲,孩儿也差不多是这么说的,说你老绝对不会赐给他墨宝。”邹德淇哭丧着脸说道:“可张好古说什么都不肯走,还说你老如果不肯开恩赐予墨宝,他就要跪死在我们家大门前。现在,他已经跪在我们家正门前了,不管是打是骂,都撵不走。”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孝义动天地》。 第四十三章 孝义动天地 (ps:新人新书上强推了,给点给票给收藏的朋友在世界杯中一定是支持谁,谁准赢。) “喂,赵兄,你听说没有?今科探花又闹出大动静了。” “今科探花?难道又是那个张好古?钱兄你快说说,他又闹出什么大动静了?” “他今天跑到左都御史邹元标邹大人的家里去,给他过世的祖父求一张墓志铭。” “他傻了?邹大人是东林党的人,他前几些天才把两个东林党的官员弄下大牢,邹大人还怎么可能给他的祖父写墓志铭?”第三个人插话进来惊叫道。 “孙兄说得对,当时邹大人没在家,邹大人的家人确实一口回绝了张好古的要求,可你们猜怎么着?张好古竟然跪在了邹大人家的大门前,放话说如果邹大人不成全他的一片孝心,他就跪死在邹大人家的门前!” “还有这种事?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去邹大人家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哥几个正好闲着,去看看热闹也不错。” “好好,哥几个一起去,快走。想不到邹大人的名声会有这么大,竟然能让本科探花这样去求他写一篇文章。” 邹元标回家的路上,类似的议论不绝于耳,听到这些议论,邹元标的心里既是激动又是犹豫,还有那么的一点点担心。激动的是自己的好名声看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上不上,居然能让一个新科探花到大门口跪求墨宝,光这一点,就足以传为千古佳话!犹豫和担心的则是到底该不该赐给张好古墨宝?因为这个张好古可是东林党新近冒出来的对头,邹元标要是随随便便就答应了张好古的恳求,那东林党的同僚还不得把邹元标给吃了?----要知道,东林党内讧的程度之激烈之残酷,可丝毫不亚于东林党和魏党、齐党、浙党和楚党之间的争斗! “南皋公,张好古为人卑鄙,又是我东林死敌,你可千万赐给他墨宝,玷污了你老的一生清白。”陪同邹元标回家查看情况的东林党官员也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一路上都在劝邹元标千万别上张大少爷的当,千万不能把宝贵的墨宝赐给人品低劣的张大少爷,白白的折了自己的名头。当然了,这些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着实妒忌----要是有一个新科状元探花什么的跑到自己家跪求墨宝,那自己的面子可就长大了。 说话间,邹元标一行终于赶到了羊皮胡同,而道路还算宽敞的羊皮胡同中早已经是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不少人甚至还爬到房顶树顶看热闹,见邹元标扶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回来,本来就人声鼎沸的胡同中立即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欢呼声,“邹大人回来了,邹大人回来了!”见此情景,邹元标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向邹德淇问道:“德淇,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孩儿也不知道啊。”邹德淇也有些傻眼,喃喃道:“刚才孩儿去给父亲你报信的时候,这胡同里最多才有几十号人看热闹啊。天啊,现在怕是有上千人了吧?简直比庙会还热闹了!” “胡闹,简直胡闹!这年头的百姓,一个个都闲得无聊了。”邹元标又是得意又是生气,又瘸着腿走向家门,围观的百姓也不敢挡正主的道,纷纷如潮水般散开,让出道路。好不容易穿过这人山人海,到得自家大门一看,儒杉方巾的张大少爷果然正双手扶地的跪在邹元标家的大门口,恭恭敬敬的一动不动,邹元标的几个小孙子则在旁边指指点点的嘲笑,十分无礼。邹元标不敢怠慢,赶紧上去挥杖打开几个孙子,骂道:“小兔崽子,怎么能这样对新科探花无礼?滚回家去好生呆着!” “回去,快回去。”邹德淇又出来驱逐儿子侄子,免得让邹家背上子侄无礼的骂名。将几个孙子赶回家中,邹元标这才在张大少爷面前站定,和蔼的问道:“张公子,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能这么自降身份,在老夫门前长跪不起?” “晚生张好古,叩见南皋先生!”张大少爷先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叩礼,然后才恭恭敬敬的大声说道:“南皋先生,晚生昨日无礼,竟然携带孔方之物冒昧登门,无意中亵渎了南皋先生的一世清名,罪该万死!事后张好古才知道南皋先生乃是我大明第一清官、第一直臣,晚生顿时羞惭得无地自容,所以晚生今日特地登门谢罪,请南皋先生重重责罚晚生!张好古虽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说得好!别的不说,就冲邹大人住的房子,这样的清官,大明朝能有几个?”“邹大人是我大明第一青天!”围观的人群中爆出一阵雷鸣的叫好声。而邹元标本人内心虽然激动得意之至,但多年的官场磨练却早已让他达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只是淡淡的答道:“算了,昨天老夫已经亲自教训过你,你的罪过,老夫原谅了。起来吧,你可以走了。” “不,晚生不起来!”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拒绝,又激动的向邹元标说道:“南皋先生,晚生还有一事相求,如果南皋先生答应,那晚生就立刻起来。” “什么事?说。”邹元标仿佛不知道张大少爷来意一般随口问道。张大少爷又叩个头,满怀崇敬的说道:“南皋先生,晚生的祖父张公已经过世一十三年,可是他老人家的墓志铭却十分粗浅简陋,晚生和家父都常引以为憾,常盼能有一位名士大儒为祖父重写墓志,重立碑文,以表孝道,可当世之人,多浮夸浅薄之辈,名士大儒如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所以至今未能如愿。所以这次晚生入京赴考,临行时,家父就曾再三叮嘱,吩咐晚生在京城之中寻找真正的博学鸿儒,为祖父求一篇墓志铭,以全我父子孝心。”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是打算求老夫为你祖父做一篇墓志铭了?”邹元标微笑着问道。张大少爷大力点头,朗声说道:“正是如此,晚生在京城中四处打听,无人不说南皋先生你才是当世第一鸿儒,当世第一名士,刚直不阿又学贯古今,才学冠绝天下,正是晚生父子梦寐以求的真名士!真鸿儒!所以晚生才两次冒昧登门,只求南皋先生恩赐墨宝,成全张好古的父子孝心啊!”说罢,张大少爷一头叩下,额头直接就帖到了地面上。 “你做梦!”没等邹元标说话,好几个东林党官员已经连蹦带跳的大吼大叫起来,“南皋先生是何等人物?岂能为你这样的卑劣小人先祖做铭,污了无价墨宝?”骂归骂,这些言官清流肚子里却妒忌邹元标妒忌得几乎狂,这么长面子长名声的大好事,怎么就没掉在自己头上?----平心而论,大明朝的一些御史言官,确实不贪财不好利,可越是这样的人越爱名啊,为了在史书上留下千古美名,他们甚至敢学海瑞去骂皇帝,图的就是挨一顿廷杖降职罚俸,然后流芳千古,扬名流传。现在张大少爷把一顶前所未有的高帽子砸在邹元标头上,这些做梦都想自己大名被朝野传授的御史言官那还有不嫉妒得掉口水的份? “呜----!”公道自在人心,张大少爷如此‘孝举’竟然被人责骂刁难,围观的京城百姓中自然响起一片的嘘声,嘘得几个指责张大少爷的东林党官员脸色铁青,暗叫糟糕,人家正主都很没话,自己一个外人干嘛要去做恶人?看来这次不仅捞不到好名声,还要背上阻人尽孝的骂名了。 “张公子,你的意思,老夫明白了。”盘算了良久,邹元标终于开口,婉转说道:“你的一片孝心,老夫也十分之感动。可你有一点说错了,我大明朝廷之中,有的是远老夫的才学冠绝之辈,老夫实在不敢当名士鸿儒之称,你还是另外找一位名士,为你的祖父题写碑文吧。” “不!”张大少爷倔强的摇头,大声说道:“南皋先生,如果你还当不得名士大儒,那我大明还谁能当得?早在万历五年,你老的三道江陵夺情疏(注),就已经被天下传颂;到了万历十一年,你老又多次上疏改革吏治,医治民瘼,虽遭罢官免职仍矢志不渝,居家讲学三十年,桃李满天下,门生遍朝野;天启元年,你老复出,第一道上疏便是提出和衷,调和党争,使我大明朝廷迅稳定,重现生机!而最让晚生敬佩的是,你老的腿上残疾,乃是江陵公(张居正)廷杖所为,可你老仍然不计前嫌,议为居正公恢复名誉,平反昭雪!这样的胸怀,这样的德行,我大明还有第二人乎?!”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已是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南皋先生,晚生再此恳求,请你老恩赐墨宝,以全好古孝心。” “好,好,好,探花郎说得太好了!”张大少爷每说一句,围观的百姓就响起一阵叫好,待到张大少爷说完,人群中已经是欢声震天,掌声如雷,无数人向邹元标和张大少爷鼓掌叫好,称赞邹元标清正廉直,堪比圣贤,称赞张大少爷至诚至孝,气死孟母,羞死二十四孝。就连邹元标的大儿子邹德淇都忍不住说道:“父亲,张探花至诚至孝,感天动地,你就成全他的一片孝心吧。” “无知小儿,你懂什么?”邹元标先瞪了儿子一眼,这才向张大少爷摇头说道:“张公子,你的要求,老夫还是不能答应。老夫这一生之中,从未替人书写碑文,现在不想破例,此生也不想破例,你还是回去吧。”----邹元标这么说也确实是没有办法,旁边一大堆东林党的言官御史正在盯着,他如果轻易就答应了张大少爷的要求,有损颜面不说,背后也少不得被同僚嘀咕。 “南皋先生----!”张大少爷的眼窝极浅,哀号一声眼泪说来就来,嚎啕大哭道:“南皋先生,晚生再次恳求你恩赐墨宝,如果你不答应,那晚生就永远跪在这里,绝不起身!” “那你就跪吧。”邹元标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又向邹德淇命令道:“德淇,回家吃饭,关上大门,随便他跪去。”邹德淇有些犹豫,可是被邹元标眼睛一瞪,还是乖乖的扶着老爷子进了家门,然后又把院门关上闩好,留下张大少爷跪在原地,还有满街的百姓官员围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渐渐的从东面爬到当空正中,又渐渐向西偏移,围观的京城官民虽然忍受不了饥饿换了一波一波,数目却越来越多,羊皮胡同的人群也已经不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拥挤得简直针插不进,水泼不泄,每一个人都想看看新科探花的孝心究竟能不能感动邹元标,每一个人也都想看看传说中的新科探花究竟能不能和邹元标死耗到底,把邹元标给逼出家门。只有咱们的张大少爷跪在原地,虽然不敢说纹丝不动,却又几乎是一动不动。 可能是活该张大少爷倒霉吧,也可能是老太爷实在看张大少爷这样的坏蛋不顺眼,阴沉了多日的天空偏偏在今天突然放晴,烈日当空,火辣的阳光毫不吝啬的喷射在张大少爷身上,照得娇生惯养的张大少爷脸上身上汗水泉涌,一点一滴的落下,打湿儒衫,也在张大少爷后背上汇成一条小溪。见此情景,围观的京城百姓赞声不绝,还有不少人向在邹元标的院子大嚷大叫,恳求邹元标恩赐墨宝,成全张大少爷的孝心。 时间又过去了许久,邹元标还是没有出门,眼见张大少爷在烈日炎炎下逐渐委顿,身形开始摇晃,从一开始就化装隐藏在人群中的熊瑚心中不忍,打算上前去扶起张大少爷,劝张大少爷另打主意,还好张大少爷的新仆人小铺子及时拉住熊瑚,压低声音说道:“少奶奶,少爷再三交代过了,让你不能劝他,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可他撑得下去吗?”熊瑚担心的问道。小铺子压低声音,答道:“少爷的原话:他为了少奶奶可以上刀山下火海,这点小苦难,算不了什么。” “笨蛋,尽用笨法子。”熊瑚低声骂了一句,眼角却已经有泪花闪动,头一次相信了张大少爷对她的痴心真情…… 不被女争是丑男,就在熊瑚刚开始被张大少爷感动的时候,一件让熊瑚几乎气疯的事生了----人群中,忽然走出一名葱绿衣裙的娇小少女,脸上戴着面纱,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走到张大少爷身边将纸伞撑开,用油纸伞替张大少爷遮住了如火骄阳。见此情景,围观的京城百姓自然是精神抖擞,疯狂叫好,熊瑚则心中怒吼,“这女的是谁?” “你是谁?”快要撑不下去的张大少爷也低声问道。那少女在面纱下柔声答道:“我是英国公的女儿,张探花,你辛苦了。” “英国公的女儿?那张清是你的弟弟还是哥哥?”张大少爷又好奇的低声问道。那少女先楞了一下,然后才微笑着答道:“他是我弟弟。” 张大少爷点点头,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又挺直身板,又跪直了身体。这时候,人群中忽然又先后挤进来两名青年书生,二话不说一左一右就跪在了张大少爷身边----不用说,这两个青年书生自然就是与张大少爷颇为意气相投的新科状元刘若宰和新科榜眼余煌了。 “刘兄,余兄,你们怎么也来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张大少爷很惊讶的问道。刘若宰向张大少爷一笑,说道:“张年兄,我可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为了邹大人的一篇墓志铭,可以做出如此孝举。什么也别说了,今天我陪定你了。” 余煌解释道:“我们在街上碰到你的那个忠仆张石头,看到他在抹眼泪,就问他原因,他告诉了我们你在这里的事,我和刘年兄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我和刘兄商量过了,我们今科前三一起向邹大人跪求,不信他不被你的孝心感动。” “刘年兄,余年兄,你们叫我如何敢当?”张大少爷感动得放声大哭,刘若宰和余煌则微微一笑,跪直在张大少爷身边异口同声叫道:“晚生刘若宰,晚生余煌,跪求南皋先生恩赐墨宝,成全张好古年兄一片孝心!” “新科状元来了,新科榜眼也来了!”刘若宰和余煌在京城里也算是名人,所以他们自报身份后,马上就有识货的人失声叫,虽说这些声音都不怎么大,但一传十十传百的口头相传之下,人群中还是又响起一阵接一阵的惊呼惊叫声。就连人群中的东林党官员都忍不住失声惊呼,惊讶于邹元标和张大少爷的面子之大----同时又眼红得眼珠子差点都紫了,无不心说如果新科三鼎甲是来求我赐给他们墨宝多好啊?这大明史书上,还不得浓墨重彩的给我留下一笔?可惜啊,可惜! ………… 和院外的人声鼎沸截然不同,邹元标家的院子里却安静得几乎没有一点声音,直到趴在门缝里往外偷看的邹德淇跑回房中,邹元标家里才响起一点轻微的低语声,“父亲,新科状元刘若宰和新科榜眼余煌也来了,都是帮着张好古向你跪求墨宝。依孩儿看,父亲你还是给他吧,否则的话,咱们家今天谁也别想出门了,肯定还会有人指责父亲你刻薄寡恩,于父亲你的声名不利。” “急什么?九千岁来了没有?” “九千岁?父亲,你开玩笑了,张好古的面子再大,也不可能请到九千岁也来向你跪求墨宝吧?” “无知小儿,你懂什么?九千岁肯定会来,还有一个人也会来,出去给我盯着,没有我话,谁叫都不许开门。” ………… 老天爷可能是真的看张大少爷不顺眼吧,刚才还骄阳似火万里无云,一阵微风吹来,天际现出了一线黑色,随着风越来越大,那线黑色越来越粗,也越来越近,待到狂风吹沙走石之时,张大少爷头顶的天空已经是乌云密布。吓得围观的不明真相百姓纷纷大叫奔走,“要下暴雨了,邹大人,你开开恩吧!邹大人,你行行好吧,张探花这样的孝子,天下可不好找啊!” “轰隆----!”终于,第一声闷雷炸响,蚕豆大的雨点应声而落,噼里啪啦的砸到刘若宰和余煌头上身上,至于咱们的张大少爷----别为他过多担心,不是有一位无名少女给他打着伞么? 第四十四章 皆大欢喜 “轰隆!轰隆!轰隆隆!”天上的炸雷一个接着一个,大雨瓢泼,狂风卷着蚕豆大的雨点倾泄,雨点横着、竖着、斜着狂乱落下,打在身上砸得人肌肤生疼,才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地面上来不及流走的积水就已经漫过了脚背。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之下,那无名少女的油纸伞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暴雨倾盆,淋得张大少爷、刘若宰、余煌与那无名少女都是全身精湿,衣衫湿漉漉的贴到身上。还好,奔走避雨的人群中及时走出几个家丁打扮的仆人,将四件蓑衣披到那无名少女和张大少爷三人身上。 “张小姐,多谢你了,雨太大,你还是去避避雨吧。”张大少爷向那无名少女说道。那少女身体娇弱,在风雨中确实有些支撑不下去,便点头答道:“多谢张公子,公子保重,小女暂且避雨,一会再来为公子掌伞。”说吧,那少女害羞的又偷看了张大少爷一眼,转身离去。 “这女人是谁?张狗少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他们是什么关系?”躲在路旁屋檐下避雨的熊瑚看到张大少爷与那无名少女态度暧昧,心中难免有些泛酸狐疑。可是再看到张大少爷在暴风雨中被浇得瑟瑟抖的凄惨模样,熊瑚心中的一点怒气很快又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是对张大少爷无限的感激和感动,心中自我安慰道:“没事,他为了我可以受这么大的苦难,又怎么可能心存二意?那个女人肯定只是被他感动,所以才给他打伞,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雨越来越大,张大少爷看到刘若宰和余煌同样被暴雨浇得象是两片风雨中的树叶,所剩不多的良心居然开始有些疼,忍不住说道:“刘年兄,余年兄,想不到会下这么大的雨,都是张好古不好,连累你们了,你们快去避一避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刘若宰和余煌一动不动,刘若宰答道:“圣人云,行百里者半九十。我若此刻离去,南皋先生定然认为我等无有诚意,致使张年兄前功尽弃,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而余煌在此一刻虽然被浇得全身抖,却居然还笑得出来,笑着说道:“张年兄,你就别劝了,兄弟我舍命陪君子,今天你就是把天说破,南皋先生不赐给你墨宝,我就绝不起来。” “刘兄,余兄。”张大少爷心下感动----其实张大少爷并没有给过刘若宰和余煌任何好处,余煌就不说了,就是刘若宰,张大少爷那天在殿试上之所以跳出来替刘若宰说话,其实只是为了自保才琢磨出来的脱身计,并非出于真心。可是到了张大少爷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却二话不说就舍命陪君子,和张大少爷同甘共苦,这样的真君子真汉子,天下能有几个?感动之下,张大少爷忽然心生一念,向刘若宰和余煌大声说道:“刘兄,余兄,兄弟我别的也不说了,既然我们三人如此意气相投,何不结义金兰、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好啊,能和张年兄结为兄弟,余煌求之不得。”余煌抢着答应。刘若宰也欣然答道:“甚好,刘若宰也愿效仿先贤,与张年兄结为异姓兄弟。”当下三人互叙年龄,巧了,状元刘若宰年龄正好最大,被推为大哥,余煌比刘若宰小四岁,大张大少爷五岁,被张大少爷尊为二哥,张大少爷则居占末席。 排好了兄弟次序,刘若宰、余煌和张大少爷三人当即在风雨中互拜叩,向天明誓,异口同声念道:“刘若宰,余煌,张好古,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念罢,张大少爷和刘若宰、余煌三人再度互拜,互称兄弟。而旁边围观的京城军民百姓则掌声如雷,赞声如潮,无比钦佩这三个义气相投的异姓兄弟。 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了近一个时辰,到了申时末的时候,风雨便逐渐收住,太阳也悄悄从西边的云缝里贼头贼脑的探出脑袋,把带着雨水的树叶照成一片金绿,东边的天上也挂起一条娇美的彩虹,晶莹无比,也璀璨无比。可是直到此刻,邹元标家的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不见动静,丝毫不见邹元标有出来的迹象。看到这里,重新又渐渐围上的京城军民百姓难免有些不满了,开始对邹元标横加指责,指责邹元标的假清高,指责邹元标的刻薄寡恩。甚至就连那些从头到尾观察形势的东林党官员都有些嘀咕,私下指责邹元标太摆架子,恐怕会连累东林党丢失民心,于东林全党的声名不利。 “皇上驾到----!”就在指责邹元标的声音逐渐达到顶点的时候,羊皮胡同的胡同口处,忽然响起了大内太监标志性的公鸭嗓子长喝声,“皇上驾到,军民跪迎----!” “皇上万岁也来了!”羊皮胡同的惊呼声终于达到顶点,看热闹的京城军民百姓赶紧跪伏道路两旁,齐声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接着,一队衣甲鲜明的锦衣卫快步入巷,将无关人等到胡同另一侧,再然后身着龙袍的明熹宗便笑吟吟的步入了羊皮胡同,跟在他身边的,除了以魏忠贤为的司礼监众太监和内阁官员之外,竟然还有凤冠霞帔的皇后张嫣和英国公张惟贤。张大少爷、刘若宰和余煌不敢怠慢,赶紧一起上前磕头,“微臣叩见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好古,你小子还真能闹腾,为了给你祖父求一张墓志铭,竟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把朕和皇后都惊动了,你知罪吗?”明熹宗笑吟吟的向张大少爷消兴师问罪道。张大少爷战战兢兢的磕头行礼,答道:“微臣不知此事惊动了圣驾,罪该万死!” “算了,念你是一片孝心,朕宽恕你了,起来吧。”明熹宗大度的一摆手,又微笑道:“朕已经都知道了,你为了给过世祖父求一张墓志铭,跑到这里跪求,邹爱卿不肯给,你就赖着不走,新科状元刘若宰和新科榜眼余煌也跑来陪你,结果都被暴雨给淋成了这样。朕认为你们做得很好,我朝以孝治天下,你们三人此举不仅弘扬了孝义,也为我大明官员做出了榜样,勘称我大明臣子之楷模。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朕和皇后今天亲自来给你们求情,朕就不信了,邹爱卿连朕的面子都不给?” “微臣叩谢皇上,皇上天恩,微臣即便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张大少爷事前也没想到这件事会把皇帝也给弄来,回答的时候居然难得带上了几分真心。这时候,邹元标家的破烂院门终于打开,邹元标在长子邹德淇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领着全家人从家中出来,向明熹宗磕头,更加战战兢兢的说道:“老臣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皇上治罪。” “免了,邹爱卿,你的腿脚不好,快起来吧。”明熹宗笑道:“邹爱卿啊,朕今天可是来给张好古求情了,你可愿意给朕一个面子?赐一篇墓志铭给他?” “这……。”虽说这会再没一个东林党官员有借口指责了,可邹元标还是有些拿捏。这时,皇后张嫣开口了,柔声说道:“邹大人,文人虽然不能无节,可张好古一片至诚孝心,你若不允,只恐有违天和,阻人孝道。本宫今天也为张好古求一个情,请邹大人恩赐墨宝,成全他的孝道。” “是啊,邹大人,张好古为了求你一篇墨宝,可是在这跪了一天了,至诚之心天地可鉴。你要是再不答应,虽不失节,却已失义了。”英国公张惟贤也开口劝道。那边魏忠贤也跳了出来,笑眯眯的说道:“邹大人,你可墨宝是珍贵,可皇上和皇后的面子难道就不珍贵了?皇上和皇后一起向你求情,难道你真连他们的面子都不给?”----魏忠贤的高兴是有原因了,张大少爷是他干儿子的事情早就是朝野皆知,张大少爷干出这么‘风光’的事情,魏忠贤自然也得沾点‘教子有方’的光,这对名声极臭的魏忠贤说,倒也是一个极其难得的好事。 “既然皇上、皇后有命,那老臣岂敢不从?”有了这么的台阶,捞足了面子的邹元标自然是一口答应,“皇上放心,一会老臣就为张好古挥笔立文。” “张好古,听到没有?还不快叩谢邹爱卿?”明熹宗笑吟吟的提醒道。张大少爷不敢怠慢,赶紧向邹元标下拜跪谢----这件事张大少爷虽然受了不少罪,便宜了邹元标捞足名声,可是对张大少爷本人来说,同样是一件大涨声望的大好事,绝对算得上是皆大欢喜。而邹元标也心知肚明,淡淡还礼,让儿子把张大少爷扶了起来。 “邹爱卿,你这个府邸……。”直到此刻,明熹宗才注意到邹元标家的破烂宅院,惊讶于邹元标的清廉之余,明熹宗不由叹道:“难怪张好古为了求你一副墨宝,可以做出这么大的牺牲,难得。”叹罢,明熹宗又指着邹元标家的院子和家人说道:“不过邹爱卿啊,你对自己也未免太刻薄了吧?堂堂朝廷二品大员,竟然住这样的房子,让家人穿这样的衣服?” “皇上,老臣除了俸禄之外不取分文,家里人又多……。”邹元标红着脸解释道。明熹宗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既然朕看到了,就不能不管,这样吧,朕赐你纹银千两,帮你改善一下生活。还有,你的儿子好象还没有官职吧?让他到户部去当一个员外郎,甭推辞,这是朕的旨意,推辞朕也不许。” “微臣代犬子叩谢天恩!”邹元标扑通跪倒,又鼻子一酸,忍不住老泪纵横,自己受了这么多年罪,吃了这么苦,今天终于让皇帝亲眼看到,以前吃的苦受的罪,也全都值得了。想到这里,邹元标心中不免有些苦笑,“说起来,得感谢张好古啊。” 天色不早,明熹宗一行很快就走了,邹元标跪在地上,一直到明熹宗的背影完全消失,邹元标才挣扎着站起来,向张大少爷淡淡说道:“张好古,你进来吧。”说罢,邹元标在儿子搀扶下先走进家门。而张大少爷的心腹张石头和知己国子监监生6万龄则不知从那里钻了出来,将双脚完全跪麻的张大少爷给搀了起来,张石头还顺便把一个油纸包塞进了张大少爷怀里………… 第四十五章 四两拨千斤 (ps:第二更送到,新人新书求点求票求收藏。另:狼肉滋补,我已经很肥了,可以开杀了。) “临清张氏墓志铭,君讳宝,字得之,山东临清人,大汉张子房五十一世嫡孙,书香门第。君在日,常引以为憾者,家产万贯,无奈祖训约束,未有功名,竟至怏怏而终。男,崂材(老财),出于至孝,捐千金,建临清书院,但求君闻达于乡梓,流芳于后世。孙,好古,亦至孝,为完君之夙愿,背训赴考,高中探花,夙君之遗愿余感之,遂命笔。铭曰:君有憾乎?君无憾矣。” 不得不承认,邹元标虽然有一些文人好名的通病,但文章确实很好,简直算得上是妙笔生花,张老财不过是捐了一百两银子修了个破书院,到了他笔下,竟然就成了为尽孝道,秉承张大少爷的爷爷遗愿而修,为了张大少爷这辈子的爷爷闻达于乡里,造福于后世----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张大少爷自己给祖上化装打扮,要是张大少爷敢告诉邹元标自己这辈子的老爸之所以修书院,是因为前任张大少爷打架砸烂了书院大门,那邹元标恐怕宁可违抗圣旨杀头抄家,也绝对不会污辱自己的毛笔和墨汁!但不管怎么说,一篇给张大少爷祖上歌功颂德的墓志铭写下来,张大少爷和邹元标都是皆大欢喜,邹元标捞足了名气声望,张大少爷则成功的拉近了与邹元标之间的关系,消除了隔阂,为完成最终目的打下了坚实基础。 “南皋先生……。”捧着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墓志铭,张大少爷激动得泪如雨下,又向邹元标行礼道:“南皋先生,请再受晚生一拜。” “免了。”邹元标一挥手,和颜悦色的吩咐道:“德淇,给探花郎看座。”邹德淇答应,正要去搬椅子,张大少爷却阻止道:“邹兄,晚生还有一事。” “何事?”邹元标问道。张大少爷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一边解释道:“南皋先生,你恩赐墨宝,让晚生父子二人宿愿得偿,晚生无以为报,这是晚生的一点心意,望南皋先生千万不……。” “张好古,你又想干什么?”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邹元标银白的胡须就已经翘了起来,怒喝道:“难道你还想让老夫把你打出去。” “南皋先生,别误会。”张大少爷赶紧打开油纸包,拿出其中之物,解释道:“小生准备进献南皋先生的,绝对不是污浊不堪的孔方之物,而是,一本书。” 如果说,假如张大少爷拿出的是一叠银票,那么不用说,邹元标铁定提起拐杖就把张大少爷打出去;或者说,张大少爷拿出的是什么宋版朱子或者唐版孟子之类的绝世稀品,那么邹元标虽然不至于把张大少爷打出家门,但也绝对不会给张大少爷一点点好脸色和好声气。可是张大少爷拿出那本还在散着墨汁芳香的线装书册后,邹元标却情不自禁的手扶竹杖站了起来,失魂落魄盯着那本崭新书册,颤抖着嘴唇,喃喃念道:“邹南皋诗集?这是老夫的诗集?” “不错,这正是南皋先生的诗集。”张大少爷点头,手捧诗集无比恭敬的答道:“不瞒南皋先生,这本诗集中收录的南皋先生诗词,是晚生和一位国子监的朋友费尽心血编撰而成,晚生又聘请了高手匠人连夜雕刻木版,连夜印制了准备进献给南皋先生,以便南皋先生传世之用。这是样本,请南皋先生过目,检查疏漏,如果南皋先生满意,晚生立即就让工匠大量印制,广传天下。” 说罢,张大少爷将那本《邹南皋诗集》双手高举过头,捧到邹元标面前。而邹元标手中的竹杖砰然倒地,花了很大力气才抬起双手,颤抖着从张大少爷手中接过那本厚厚的诗集,细细翻看,看着看着,邹元标浑浊的老眼中不知不觉已经流出了两行泪水,哽咽着喃喃说道:“这是老夫的诗集,这是老夫的诗集,想不到老夫在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自己的诗集问世……。” “父亲,请小心。”邹德淇见邹元标身体摇摇晃晃,生怕老父亲过于激动,摔倒受伤,赶紧上去搀住邹元标。不曾想邹元标却一把推开邹德淇,扑通一声向张大少爷双膝跪倒,吓得本已经站起的张大少爷赶紧又跪下,惊叫道:“南皋先生,你这是干什么?你想折死晚生么?” “探花郎,老夫得感谢你啊。”邹元标放声大哭起来,老泪纵横的说道:“不瞒探花郎说,老夫今年已经七十有五了,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在临死之前,老夫最大的心愿就是将平生所做诗词文章编撰成册,印成书籍留于子孙后代,可老夫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拿什么去刻木版?去印书籍?老夫一直以为,这一辈子怕永远看不到自己的诗集了,只能让后世子孙去代老夫完成心愿,没想到探花郎……探花郎你……。”说到这里,邹元标已经是泣不成声,只是拼命的向张大少爷磕头。 “探花公,多谢你为家父完成夙愿,请受邹德淇一拜。”邹德淇也是泪流满面的双膝跪倒,向张大少爷磕头致谢。吓得张大少爷赶紧还礼,连道:“南皋先生请起,德淇兄请起,这是晚生应该做的,这是晚生应该做的。” 好说歹说,张大少爷总算是把邹元标父子给劝了起来,因为天色已晚,激动万分的邹元标又提出留张大少爷用饭,心怀叵测的张大少爷自然是求之不得,一口答应。当下邹德淇下厨吩咐妻子做饭,又亲手捧来茶杯,为张大少爷献茶,邹元标则一边陪着张大少爷闲聊,一边爱不释手的翻看自己的诗集,不时还低吟几句,抹抹眼角。又过了许久后,邹元标这才无意中现张大少爷刚才放在桌上的油纸包里还有一本书册,便顺手拿起来一看,却见此书名为----《辽东传》! “张探花,这本。张大少爷等的就是这句,赶紧答道:“回禀南皋先生,这本书是晚生在书印局时随便买的,眼下辽东战事紧急,晚生想通过这本书多了解一些辽东情况,他日若是圣上有差,晚生也不至于毫无答对,束手无策。” “哦,原来如此,探花郎的报国之心,果然不差。”邹元标点头,赞许的说道:“大明官员之中,人人畏辽东如虎,举凡出任辽东官职,无不视之为刀山火海,胆战心惊,更有甚者,宁愿辞官不做也敢去辽东上任。唉,也只有张探花你,还一直把辽东的战事挂在嘴边。” “邹大人所言极是,自万历三十六年以来,历任辽东经抚,确实没有一个能够善终。”张大少爷叹气道:“就好象那个熊廷弼熊大人吧,两次出任辽东经略使,却两次被打入死牢,有了这样的榜样,大明官员怎么还不能视辽东如虎?”说到这,张大少爷仿佛很无心的随口问道:“对了,邹大人,晚生听说在这几天,朝廷里正好有几个官员叫嚷着要将熊廷弼即刻抄家处斩,不知可有此事?” “有这事,主要是杨渊和冯三元他们几个。”邹元标点头承认。张大少爷又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么邹大人,你是三堂会审熊廷弼的主审官,对此又是什么意见呢?” “还没决定,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邹元标随口答道。张大少爷则非常愤怒的说道:“邹大人,我认为你老不应该在这个案子上保持沉默,而是应该站出来拨乱反正、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坚决反对将熊廷弼立即处斩!” “为什么?”邹元标好奇问道。张大少爷更加愤怒的说道:“邹大人,你想想,熊廷弼一案,当年是你老亲自审理,亲自定罪----现在杨渊和冯三元却横插一手,这算什么意思?熊廷弼是邹大人你定的秋决之刑,杨渊和冯三元却要求将熊廷弼即刻处斩,难道他们认为你老当年审判不公,定的罪太轻了?所以想把这个案子翻过来,改正你老当年的失误?” 邹元标面无表情,半晌才哼道:“老夫所断之案,上对得起天地朝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他们想重新翻案,先过了老夫这关再说!” “谢天谢地,这关总算过了。”张大少爷松了口气,但张大少爷也丝毫不敢松懈----邹元标吃的盐比张大少爷吃的米还多,张大少爷这手激将计是否已经被邹元标看破,张大少爷自己心里也没底。所以张大少爷眼珠一转,马上又说道:“在晚生看来,熊廷弼确实该死----当年的广宁之战,王化贞虽然丢了广宁,也丢了辽东的十四万大明精锐,可熊廷弼手里还有五千大明士兵啊,如果组织得好,说不定还能重新夺回广宁,大破建奴的三万大军……。” “五万,当时建奴的军队有五万。”邹元标纠正道。张大少爷赶紧改口,“多谢南皋先生指点,晚生说错了,是五万建奴----建奴那五万大军,虽然刚刚拿下了广宁城,又歼灭了王化贞的十四万精锐,士气正盛,可熊廷弼如果把他手里五千军队派出去,未必就没有可能以弱胜强,以寡敌众!可熊廷弼呢,却偏偏把五千军队交给王化贞殿后,自己率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错过了这个反败为胜的良机,致使辽东全境沦入建奴之手----南皋先生把他和王化贞定为死罪,一点都没冤枉他!” 邹元标默然无语,过了许久才低声说道:“丢失辽东,王化贞罪责更大,但熊廷弼也难辞其咎,当年老夫定罪之时,也是把王化贞列在熊廷弼之前。”张大少爷马上接口说道:“是啊,所以杨渊和冯三元这些人才用心险恶,故意设计,想先杀罪责稍轻的熊廷弼,却不杀王化贞----到那时候,熊廷弼案是南皋先生你老定的,史书上记得明明白白,可罪责稍轻的熊廷弼却先被抄家问斩,这一点记到了史书上,后人又会怎么评价你南皋先生?” 邹元标枯瘦的脸上肌肉抽搐几下,很快就咬牙切齿的说道:“探花郎所言极是,这件事情,老夫是不能坐视不管!嗬,想让老夫背上千古骂名,他们做梦!” ………… 在邹元标吃完了粗茶淡饭,张大少爷捧着邹南皋老人的墨宝,溜达溜达就出了羊皮胡同,到了胡同口找到仆人张石头和小铺子一问,这才知道刘若宰和余煌已经回到会馆更衣休息去了,张大少爷感慨万分,道:“难得的兄弟啊,石头,小铺子,以后你们得把他们当我一样尊敬,不得有误!对了,熊瑚和6万龄到那去了?” “熊小姐带着秀儿找地方给你熬姜糖水去了。”张石头答道:“至于6公子,他说京城的冷雨太毒,你被淋了那么久,肯定会着凉,光靠姜糖水恐怕不够,所以他去了生药铺,准备给少爷你抓一些驱除寒湿的药材,晚上熬成药汤给你洗脚,再亲自用他家祖传的独门手法给你按摩脚底。” “切!他又不是美女,脚底按摩最好还是让熊瑚来。”张大少爷不屑的哼了一句,又大模大样的说道:“再说了,少爷我的身体这么壮实,淋一场雨算得了什么……。”话还没说完,张大少爷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也软绵绵的歪了下去。 “少爷,你怎么了?”张石头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张大少爷,再去摸张大少爷的额头检查,额头滚烫如火。 ………… 前面说过,咱们的张大少爷两辈子都是娇生惯养,身体比较娇弱,前几天殿试前的故意折腾虽然阴错阳差的没有病倒,却也落下了病根,这一次又被太阳暴晒冷雨暴浇,张大少爷终于抗不住躺了下来,而且一躺就是一天一夜,着高烧尽说胡话,一直昏迷不醒。但张大少爷这一场病也不是白病,至少姚宗文一伙人和他们幕后主使的计划就被张大少爷给彻底破坏了…… 一锤定音的画面就出现在第二天清晨----也就是大明天启五年三月十九的早朝上,当时早朝开始后,姚宗文、杨渊和冯三元等一帮子官员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借口辽东军情紧急,建奴蠢蠢欲动,必须立即拿熊廷弼开刀问斩,以敬效尤,同时鼓舞辽东军民士气。而明熹宗自然少不得咨询其他朝臣的意见,可大大出乎意料的事,一直叫嚷着要杀魏忠贤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竟然回禀道:“皇上,熊廷弼虽罪不容赦,但三堂会审定的是秋决之刑,倘若加刑,有违法典,也有伤天和,所以奴婢认为,还是等到秋决再说吧。” “哦,忠贤你也认为熊廷弼不宜即刻问斩啊。”明熹宗点点头,又转问三法司的意见。魏忠贤则在肚子里嘀咕道:“崔呈秀和杨六奇说得对,现在就杀了熊廷弼,也就没了借口继续拉其他东林奸党下水,最好还是拖到秋决,说不定又可以借着熊廷弼的案子把几个东林奸党弄下大牢去。” 魏忠贤的话本来已经够让人出乎预料,可是接下来东林党元老邹元标的话却让所有人更加傻眼----邹元标大声说道:“回禀皇上,如果要即刻处斩熊廷弼,那老臣请皇上先剐王化贞!辽东之罪,王化贞大于熊廷弼,这点早已是朝廷公论,从古至今,那有先杀从犯后斩主犯的道理?现在熊廷弼已定秋决之刑,倘若额外加刑,那王化贞势必也得加刑,所以老臣认为,要么就维持原判,待到秋决再处斩熊廷弼!要么就同时处决熊廷弼与王化贞,而且王化贞至少得加到腰斩一刑!否则的话,朝廷纲纪何在?大明法典的颜面何存?” 阉党老大魏忠贤和东林党元老邹元标都异口同声的反对立即处斩熊廷弼,金銮殿上的魏党官员和东林党官员自然是纷纷附和,赞成自己老大或者老师的意见,而那些被姚宗文一伙收买了的官员见势不妙,赶紧也是临阵倒戈,或是站到魏党一边,或是跳出来引经据典的拥护邹元标。只剩下姚宗文、杨渊和冯三元几个杀熊核心大眼瞪小眼,战战兢兢又无可奈何。见此情景,本来就没什么主见的明熹宗自然是出来一锤定音了,“好吧,既然诸位爱卿都反对现在就把熊廷弼问斩,那就等到了秋决再说吧。散朝”说罢,明熹宗又在肚子里补充一句,“朕还得去木匠活呢。” 本来已经倾向于立刻处死熊廷弼的大明朝廷议论忽然转向,差不多是异口同声的反对即刻处死熊廷弼,面对这样的结果,最郁闷的不是熊廷弼的老仇人姚宗文、杨渊和冯三元一伙人----而是站在他们背后遥控指挥的陈文范!花了许多银子却连一个水花都没砸起来,暴跳如雷的陈文范立即联想起张大少爷和邹元标的故事来,狡诈丝毫不在张大少爷之下的陈文范第一直觉就是----这肯定是张好古搞的鬼,蛮子朝廷里,能够同时拉到阉党和东林党元老邹元标帮忙的人,除了蛮子皇帝恐怕就只有这个张好古了! “传令下去,即刻调查张好古的落脚处。”陈文范咬牙切齿的命令道:“找到了他的下落,不惜一切代价,杀----无赦!” 宿敌陈文范下了必杀令,欲知咱们的张大少爷小命如何,请看下章。 第四十六章 客栈遇刺 (ps:今日两更,第一更送到。) “我不要留猪尾巴!不要----!”伴随着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嘶喊,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张大少爷腾的一下从床上起来,张牙舞爪的挥舞摆手大叫大喊,“我不要当奴才,我不要留辫子,我不要给满鞑子当狗……!” “少爷,你终于醒了,小的都快急死了。”张石头和小铺子头两个冲到床前,扶住险些摔下床的张大少爷。后面熊瑚主仆和6万龄也跟了过来,关心的分别问道:“狗少,你怎么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探花郎,你那里不舒服?小生略通医术,请让小生为你把脉。” “石头?瑚瑚?6年兄?”张大少爷迷迷糊糊的认出眼前数人,这长舒了一口气,颓丧道:“吓死我了,原来刚才是做了恶梦了。” “少爷,你胆子历来就大,做了什么恶梦会吓成这样?”张石头惊讶问道。张大少爷摇摇头,答道:“我梦到建奴的军队杀进了山海关,把我们全部给抓住了,建奴多尔衮拿着一把剃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着我剃头留尾巴,给他当狗,否则的话就要先杀你们,后杀我……。”说到这里,张大少爷猛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熊大人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熊瑚含泪答道:“6公子去打听了,今天的廷议已经出来了,九千岁魏公公和邹元标邹大人都反对把我爹立即处斩,朝廷里的绝大部分官员也附议,皇上就颁布了圣旨,我爹的事等到了秋决再说……。”说到这里,熊瑚轻轻的看了张大少爷一眼,红着脸把剩下话咽回肚里。 “那就好,那就好。”张大少爷又松了一口气,无力躺回床上,喃喃道:“还有希望,只要再给我几个月时间,我就一定能想办法把熊廷弼给救出来,满鞑子想入关,做梦!” “少爷,别管那些闲事了,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吧。”张石头又把张大少爷给扶了起来,又伸手去端药。那边熊瑚赶紧抢过药碗坐在床沿,又拿来调羹,一勺一勺喂到张大少爷嘴边,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的张大少爷贪婪缀吸,差点被呛到,熊瑚忙阻止道:“喝慢点,没人和你抢,喝完了药,我再给你喂米粥。” 喝下了一碗汤药和一碗米粥,张大少爷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高烧也完全的退了,能够斜坐在床头喘气休息,已经在张大少爷身边守侯了一天一夜的张石头和熊瑚等人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当下熊瑚吩咐道:“张石头,6公子,你们都累了,去隔壁房间休息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行了。”张石头和6万龄等人当然不会打扰熊瑚和张大少爷单独相处,全都答应一声离去,留下张大少爷和熊瑚在房间里单独相处。 熊瑚很快就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后,熊瑚反倒找不到任何话和张大少爷说,只能红着脸坐在张大少爷床边,低着头一言不。看到熊瑚这个模样,往日里油腔滑调的张大少爷居然也有些感觉不好意思,琢磨了半天都找一个话头和熊瑚说话。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异常,连彼此之间的呼吸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过了许久,张大少爷咬咬牙,伸手张臂去揽熊瑚,手掌碰到熊瑚那纤细柔软的腰肢时,熊瑚的娇躯就象是触电一样抖动了几下,但最后熊瑚还是顺从的依偎进了张大少爷怀里,闭着眼将滚烫的脸颊贴到张大少爷胸膛上,倾听着张大少爷那急促的心跳。 “瑚瑚,我昏睡了多久?”张大少爷温柔的问道。熊瑚低声答道:“已经一天一夜了。” “这么久?那你一直守在我身边了?” “嗯。” “你一天一夜不回家,就不怕你的两个哥哥又罚你跪?” “不怕,你为了我,可以做那么多,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你做一点事?” “傻丫头,你现在该知道我对你的心了吧?” “嗯,知道了。” “那你现在愿意嫁给我了吧?” “……” 张大少爷问一句,熊瑚的俏脸就红一分,问到最关键的这句时,熊瑚就干脆脸红到了脖子根,闭着杏眼一言不,整张脸也几乎完全埋进张大少爷怀里。张大少爷有些着急,又问道:“瑚瑚,你怎么不说话?”熊瑚脸更红,只是在心中暗骂张大少爷平时比猴还精,这种事上却比猪还笨。过了许久,熊瑚才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哼道:“如果我不愿意,光凭你对我动手动脚这一点,我就能把你砍了。” “这么说,你愿意了?”张大少爷扶直熊瑚,盯着她的俏脸,惊喜问道。熊瑚的粉脸红成了一块猪肝,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不管你最终能不能救出我爹,我都愿意。”张大少爷大喜过望,一把又把熊瑚抱进怀里,低头就要去吻熊瑚樱唇,熊瑚羞涩难当,却不拒绝,只是红着脸闭紧眼睛,慢慢将红唇嘟起,主动献吻,四唇相对,逐渐接近………… “好恩爱啊。”眼看张大少爷即将夙愿得偿时,窗户外面忽然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冷笑声,一下子打断了这对苦命鸳鸯的亲热。吓得熊瑚一下子从张大少爷怀里跳了起来,红着脸惊叫道:“什么人?” “你曹爷!”冷哼声中,四个蒙面黑衣人手提刀剑,接二连三的从窗外跳了进来。为那蒙面人举起雪亮钢刀,操着一口标准的京城口音大叫道:“张好古狗贼,你做恶多端,报应到了!我是被你陷害入狱的王洽王大人的朋友,今天来给王大人报仇!” “王洽派来的?”张大少爷一惊,心说王洽是因为我被张瑞图参倒不错,可他的罪名不大啊,最多也就是罢官免职,至于派人来杀我吗?为那蒙面人则丝毫不给张大少爷机会多想,把钢刀一挥就冲了上来,吼道:“兄弟们,砍死这两个狗男女,给王大人报仇!” “杀!”其他三个蒙面人一起怪叫,各举刀剑就冲了过来,想要把张大少爷乱刀砍死在病床上。但还可惜的是,老天爷不开眼,此刻恶贯满盈的张大少爷身边偏偏有一个熊瑚,面对四个手提刀剑的刺客,赤手空拳的熊瑚仍然毫无惧色,顺手抄起张大少爷身上被子一抖,向四个刺客甩了出去,一下子就挡住了四个刺客的视线。乘在这个机会,熊瑚又把张大少爷一把抓起,摔在床下,喝道:“躲到床底下。”张大少爷会意,身体一滚就躲进了床底,既让四个刺客无法迅得手,也让熊瑚腾出手专心对敌。 “臭娘们,挺有一手!”好不容易出手一次却踢到铁板,几个蒙面人气得哇哇乱叫,三两下打落被子,提刀就往熊瑚头上乱砍。熊瑚冷哼一声,修长美腿一踢旁边木椅,木椅腾空跳起,熊瑚抄手抓住椅背顺势挥出,一下子就打开四把刀剑,又双手抓住椅背,劈里咣当就和四个刺客战在一起。那四个刺客虽然是以四敌一,无奈熊瑚身负家传武艺,身手极好,短时间却丝毫奈何熊瑚不得。这时候,张石头、小铺子和6万龄等人也听到动静过来,进门一看情况不对,忠心耿耿的张石头当然是也抓起一把椅子冲了过来帮忙,6万龄和小铺子却是把头一扭,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杀人了!快来人啊!杀人了!” “弟兄们,抓紧时间,蛮子官府的人来了就麻烦了!”为的刺客失声惊叫。听到这声音,正躲在床底下抖的张大少爷一楞,心道:“这声音,怎么不是京城口音了?好象还在那里听过?” “出什么事了?让开!让开!”也是张大少爷的运气,这间客栈的大门口,正好有一队镇抚司的锦衣卫巡逻经过,听到6万龄等人大喊报警,很快就冲了进来查看情况,看到那四个蒙面黑衣人提着刀正在砍杀一名美貌少女,这帮锦衣卫就是脚指头思考也知道究竟该帮谁啊。所以这些锦衣卫二话不说拔出绣春刀就加入了战团,摆起架势向那几个刺客猛砍猛刺,瞬间就扭转了强弱形势。为那刺客看情况不对,赶紧叫道:“弟兄们,鹰犬来了,快撤!” “张好古,今天先饶你一命!”临跳窗逃跑的时候,为那个蒙面人仍然不忘操着京城口音大叫,“为了给王大人报仇,你就是天涯海角,我们也要取你的狗命!” “不是王洽,我和王洽没那么大仇恨,东林党也不会傻到把这么大的把柄送给魏忠贤。”张大少爷头脑非常冷静,心道:“既然不是东林党的人,那么会是谁?那个声音,我是在那里听过?对了,他刚才叫了一句‘蛮子官府’,难道是……。” 第四十七章 监听陈文范 新科探花在客栈里养病时遇刺,这样的消息要是宣扬出去,少不得又将是一次满城轰动,而且鉴于这个新科探花的特殊身份,说不定又会惹出一场政坛地震,不知多少官员将为之丢官罢职甚至掉脑袋。但还奇怪的是,当事人张大少爷却矢口否认自己遭到刺杀,只是对外宣称为自己遇到歹徒打劫,那几个蒙面人也只是想图财抢劫,而不是冤家寻仇,仇家索命,甚至当着闻讯赶来调查现场的顺天府尹刘泽深,张大少爷都是这么一口咬定的。 “探花郎,你确认那些人只是想入室抢劫、图财害命?”看看左右无人,顺天府尹刘泽深便在张大少爷耳边低声问道:“可客栈里的其他客人和锦衣卫都亲耳听到了,那些刺客亲口承认,他们是来给一个姓王的官员报仇的,这又如何解释?” “刘大人,打个比方,如果是你派人来刺杀我,你会不会让你的刺客当众喊出你的姓名?”张大少爷低声反问道。刘泽深打了一个寒战,赶紧点头道:“探花郎说得对,这件事太过蹊跷,不排除是那几个歹人故意嫁祸。” “对啊,朝廷里姓王的官员有多少?我们又没抓到刺客,问出幕后主使。”张大少爷语带威胁的说道:“如果晚生就这么说自己是被一个王姓官员派来的刺客刺杀,刘大人你也报上去,那么这件事将在朝廷里掀起多大的风波?多少官员得丢官,多少官员得掉脑袋?造成了这样的后果,莫说晚生无法承担,就是刘大人你,恐怕也难以抗起来啊。” 刘泽深仔细一想,现张大少爷说得确实很有道理,现在朝廷里的党争正斗得如火如荼,这件事如果抖到朝廷上去,只怕立时就要掀起一场狂风暴雨,最后不管那一边吃亏,也必然将迁怒于自己这个始作俑者之一,接下来再会有什么后果报复,刘泽深已经不敢去想象了。想到这里,刘泽深赶紧向张大少爷道谢道:“多谢探花郎指点,世人常道探花郎忠义无双,果然不假,这件事下官就按入室抢劫定案,至于镇抚司那几位锦衣卫大人,探花郎也请放心,下官会想办法劝说他们不要张扬。告辞。” 打走了刘泽深,一直被张大少爷眼色压制的熊瑚开始飙了,冲张大少爷问道:“你疯了?那几个分明就是刺客,还砍伤了张石头,你怎么偏偏说他们是入室抢劫?” “没办法,我不得不这么说。”张大少爷一耸肩膀,把熊瑚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解释道:“我来到京城后,已经得罪了相当不少的朝廷官员,树敌本来就不少,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有人故意陷害王洽,我如果报上去,九千岁少不得借此大做文章,大杀无辜东林党人----本来那些人死多少我都不会心疼,但剩下的东林党官员只会各更恨我,更要想方设法破坏我做的每一件事,我再想救你爹只会难上加难。所以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必要牵连那些无辜了,就当给我未来的老泰山积一些功德,这样救他还更容易一些。” “呸,谁是你的未来老泰山?不要脸,什么时候都不忘占我便宜。”熊瑚脸一红,又低声问道:“可是那些刺客怎么办?那四个刺客已经全跑了,如果他们又来找你麻烦怎么办?不要忘了,你不可能每次都这么运气好,有我在你身边保护你。” “那你就每天晚上陪着我啊。”知道熊瑚脾气的张大少爷生生把这句话咽回去,又微笑道:“放心,我已经大概猜到那些人是谁了,只是还没确定,如果让我查清楚这件事真是他们干的,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是谁?”熊瑚追问道。张大少爷本不想说,可又招架不住熊瑚的软磨硬泡和温言软语的恳求,最终还是把当初在悦来客栈里生的事告诉了熊瑚,并且告诉了熊瑚自己现刺客口音是乔装出来并不慎露馅的经过。谁知道张大少爷说完后,熊瑚竟然伸手来摸张大少爷额头,没好气的说道:“你高烧还没退吧?为了争一个客栈房间的鸡毛蒜皮小事,那个叫什么陈文范的,至于派刺客来杀你么?如果这都算理由,那么你还如怀疑王洽是故布疑阵,故意让刺客叫出他的名字。” “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认为我自己多疑了。”张大少爷沉吟着答道:“可我听得真真的,那个故意用京城口音喊话的刺客无意中说漏嘴那句,千真万确就是那个陈文范的随从声音----也就是那个打了张石头一耳光、又被我逼着磕头赔罪的陈文范随从,绝对错不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又有些犹豫的说道:“而且还有一点,当时在悦来客栈的时候,我就已经现,那个陈文范的眼神和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那种气质,很象一个人。” “象什么人?”熊瑚追问道。张大少爷也不脸红,用食指一指自己鼻子,理直气壮的说道:“象我!我担心那个陈文范和我一样的奸诈狡猾,一样的睚眦必报,做事不择手段。还有,他当时向我屈服得太快太干脆,所以我才越来越怀疑他。” “呸,说自己奸诈狡猾,还这么理直气壮,天下恐怕也就你一个这样的厚脸皮了。”熊瑚又呸了一口,轻声说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怀疑那个陈文范,那明天白天我陪你去一趟悦来客栈,如果真是那个陈文范派人干的,我也绝饶不了他!” ………… 因为天色太晚,张大少爷主仆也不方便换客栈,只好将就着换了几个房间继续住下去,还好其后再也没有生什么意外。到了第二天清晨,已经两天三夜没回国子监的6万龄怕被上司收拾,早早就告辞回了国子监报到,同样两天两夜没回家的熊瑚怕哥哥嫂嫂着急,便领着秀儿先回去露过脸再回来,张大少爷则把新仆人小铺子派了出去,让他到悦来客栈去订一个房间----并且再三交代得订天字一号房或者天字三号房,顺便再买两套普通百姓夫妻穿的衣服,准备和熊瑚化装成夫妻到悦来客栈刺探消息。客栈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了张大少爷和张石头这对活宝主仆。 “少爷,现在没其他人了,有一件事小的得让你知道。”头天晚上被刺客砍伤了胳膊的张石头表情苦涩,吞吞吐吐的说道:“我们进京以后,一直是用银子开路,又买了一套大宅院,从临清带来的银子可不多了,少爷你要是再这么花下去的话,恐怕撑不了多久了。所以小的提醒少爷一下,以后还是节约一点的好。” “还剩多少?”张大少爷顺口问道。张石头垂头丧气的答道:“银票和现银加在一起,只剩两千一百多两,金叶子只剩五十多两了,还有一些珠宝,最多也就值两千多两。” “只剩这么点了?我记得我们带了起码价值三万两白银的金银珠宝啊!”张大少爷吓了一跳。张石头哭丧起脸,答道:“是带了这么多,可少爷你也太能花了,别的不说,去拜见九千岁的时候,你光是黄金就送了一百两----那可是价值八千两白银啊!” “糟糕,我怎么把这条给忘了。”张大少爷也叫苦起来,本来剩下的银子还足够张大少爷在京城里逍遥自在的生活几年,可要想救熊廷弼,这点银子可又是杯水车薪了,没了银子打点,别说张大少爷只是魏忠贤的干儿子了,就是魏忠贤的干爹,朝廷里的官员也不会买帐啊。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张大少爷再是聪明再是奸诈,也不可能凭空的就变出银子来,所以盘算来盘去,张大少爷也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扔到一边,叹气道:“唉,暂时别理银子的事了,等先把刺客的事情搞清楚再说吧。还好还有点时间,实在不行的话,拼着挨一顿臭骂,我们回一趟临清,再从老爷子那里弄几万两银子过来。” 出去办事的小铺子很快就回来了,用假姓名给张大少爷在悦来客栈订到了天字三号房----也就是当初导致张大少爷和陈文范起冲突的那个房间的隔壁,顺便还买来了张大少爷要的衣服和假胡子。可熊瑚主仆却一直到午时过后才重新露面,而且还只是熊瑚一个人露面。这下子张石头不乐意了,赶紧问道:“熊小姐,秀儿姑娘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我可都受伤了,她怎么也不来照顾一下我?” “别提秀儿了,我能跑出来就算不错的了。”熊瑚大口大口喘着气说道:“我和秀儿两天两夜没回家,刚一回去,我的两个哥哥就提大棍子抽我,还要罚我跪满一天一夜,我怎么解释都没用,把我给骂惨了。后来我没办法,只好乘哥哥们不注意,翻墙跑了出来,秀儿本来也想翻墙出来,可手脚太慢被我哥哥嫂嫂抓住了。” “那糟了,秀儿肯定要挨打了。”张石头一拍脑袋惊叫起来。张大少爷极没良心的翻翻白眼,哼道:“如果你真心疼的话,那你去熊家替你的秀儿解释吧,反正你也知道地方。小铺子,你留在这里照顾你石头哥。瑚瑚,你去隔壁房间换衣服和化装,弄好我们就去悦来客栈。” 匆匆换上小铺子买来的衣服,张大少爷用油彩遮住小白脸,贴上假胡子,很快就变成了中年男子,再配合得天独厚的土包子少爷气质,活脱脱就象一个从乡里来的乡下土财主了。熊瑚自然化装成了一个乡下来的地主婆,和张大少爷倒也算得上天造地设的一对。互相取笑了一通对方化装的滑稽像后,两人携手出门,匆匆赶往悦来客栈打听消息。但张大少爷大病初愈,身体很是虚弱,走不多久便是气喘吁吁,无奈之下雇车前往。 到得悦来客栈时,时间已是申时过后,天色傍晚,客栈里人来人往还是热闹,张大少爷暗叫一声侥幸,赶紧让熊瑚出面和店小二交涉,出示订房凭据并宣称是来京城寻医治病,顺利入住了天字三号房。进得房后,张大少爷又要店小二准备一桌饭菜和两壶烧酒,便要求无事不得干扰,店小二照办。待这一切都安排好后,张大少爷又从随身包裹里拿出两个竹筒,递了一个给熊瑚,熊瑚拿着竹筒疑惑问道:“这是干什么的?” “这么用。”张大少爷招手把熊瑚叫到天字二号房的墙壁旁边,将竹筒的一端贴到墙上,耳朵则贴到竹筒的另一端做倾听状。熊瑚依法而行,现隔壁房间的声音经过竹筒收集放大后,果然听能得清清楚楚,熊瑚不由噗嗤一笑,赏给张大少爷一个媚眼,娇嗔道:“搞这些偷鸡摸狗的东西,天底下还真没人能过你。” “如果说有谁全心全意对你好的话,那么天底下也没人能过我。”张大少爷乘机表功。熊瑚粉面一红,又白了张大少爷一眼,便要去搬椅子过来坐下慢慢探听,张大少爷赶紧阻止,低声道:“别急,陈文范的房间隔壁住了旁人,他只怕会先派人过来探听消息,我们先吃饭。” 张大少爷果然料事如神,才过了那么一小会的功夫,张大少爷房间的窗户外果然就有人影闪动,张大少爷忙向熊瑚使个眼色,故意说些京城那个郎中最好的闲话,熊瑚会意,则瞎扯些那个郎中诊金最便宜的话题。直到窗户外面闪动的人影消失,张大少爷和熊瑚才飞快跑到墙壁旁边,用土制听诊器偷听隔壁房间的动静。很快的,隔壁房间就传来细微但又清晰的声音,“主子,奴才打听清楚了,隔壁房间住下的那对夫妻,是从通州乡下来京城看病的,奴才听了一会他们的话,应该没错,都是在聊些找郎中看病的事。而且那个男的脚步虚浮,确实是有病在身。” “那就好。”陈文范那浑厚中带着奸诈的声音响起,“坐下吧,继续听我安排。昨天晚上曹振彦他们刺杀张好古失手,本来我安排他们栽赃到王洽头上,一是想扰乱东厂鹰犬的视线,二是借着这个机会挑拨蛮子东林党和阉党继续内讧,有利于我大金吞并中原。没想到张好古那个蛮子竟然这么沉得住气,对外宣称是入室抢劫,蛮子顺天府的府尹也帮他把事情压了下来,这可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了……。” “居然真的是这个陈文范!”听到这里时,熊瑚已经是目瞪口呆。那边张大少爷则握紧了拳头,心道:“他娘的,原来这个陈文范不仅是行刺我的幕后主使,还是满鞑子派来的细作!好,一会老子就去给东厂送信,把你们一网打尽,再让你们尝尝东厂九九八十一种酷刑的滋味!” “主子,在你看来,那个张好古蛮子为什么不肯承认他是被奴才刺杀?”曾经打过张石头一耳光的曹振彦在隔壁问道。过了许久,陈文范才答道:“张好古蛮子行事一向出人预料,让人无法琢磨,我现在还猜不到他的真正用意。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张好古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在暗中调查行刺他的人究竟是谁----说不定他说自己遭遇抢劫,就是想放烟雾弹让我们掉以轻心,露出破绽。所以你们这些天得小心行事,千万不能露出半点马脚,免得招来东厂的番子和镇抚司的鹰犬。” “谨遵主子号令。”好几个人同时低声答道。刺杀张大少爷的曹振彦又低声说道:“主子,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们和张好古蛮子只见过一次面,虽然还起了一点小冲突,但张好古那蛮子就算再奸诈再狡猾,恐怕也绝对想不到是我们去刺杀的他。” “理是这个理,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陈文范阴阴的说道:“不要忘了,我们身上都肩负着天大的责任!我们共同的主子四贝勒(注)亲口说过,我大金要想入主中原,熊廷弼和孙承宗这两个蛮子就非除掉不可!现在孙承宗还守着山海关,没有被内讧板倒,熊廷弼虽然下了大牢,却也还没被蛮子皇帝杀头,随时有可能被翻案,得到重新启用,我们一刻都不能放松!” “杨六奇说有民间力量在推动熊廷弼案,出钱出力的想杀掉熊廷弼,原来那股民间力量就在这里!”张大少爷恍然大悟,心说今天这一趟来得太对了,不仅现了满鞑子的奸细,还找到了推动熊廷弼案的幕后真凶!想到这里,张大少爷又转眼去看熊瑚,却见熊瑚紧握粉拳,俏脸上已是杀气腾腾,张大少爷不敢怠慢,赶紧将熊瑚揽入怀中,在她嫩滑的脸颊上深情一吻,柔声说道:“瑚瑚,为了我,暂时忍耐。” 被张大少爷提醒,熊瑚这才想到张大少爷大病初愈,自己如果暴起动手,那么双拳不敌四手,张大少爷肯定在劫难逃,只得又把杀气强咽下去,低声问道:“那怎么办?”张大少爷低声说道:“别急,再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一会我们去东厂和镇抚司报信,带着东厂和镇抚司的高手来把他们一锅端了。” 熊瑚点点头,又凑到竹管上和张大少爷一起细听,可这么一耽搁,陈文范的话已经漏听了不少,只隐约听到陈文范说道:“在这几天里,你们要多出去打听张好古的下落和情况,一有机会就把他除掉。但有一点,我这个房间里,每时每刻都不能少于两人,守好这里的东西。还有,我的这个落脚点,绝对不能姚宗文那些人知道,要防着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蛮子见财起意,生出异心……。” “守好这里的东西?见财起意?”张大少爷贼眼睛一亮,贼耳朵一立,脑海里立即闪过一个画面----自己和陈文范生冲突的那个晚上,陈文范那些五大三粗的随从吃力的抬着一口大木箱子。 很快的,一丝阴险的笑容就爬上了张大少爷嘴角,喃喃道:“不急,不急着给东厂和镇抚司报信了。” 注:有读者朋友说建奴四贝勒是建奴努儿哈赤第四子汤古代,其实不然。这里说明一下,公元1616年,建奴努儿哈赤在在赫图阿喇登基为汗时,就设了四个贝勒,即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被合称为四大贝勒,又被称为四大和硕贝勒。在四人中,皇太极排在最后,这并不表示他的地位低。天命六年(1621)二月,努尔哈赤“命四大贝勒按月分直,国中一切机务,俱令直月贝勒掌理”。这说明他们的地位和权力是同等的。而汤古代仅被封为固山额真,即一旗长官。 (ps:《花都保安行》,书号:16o3828,服天不服人!若是上天的安排,我承受,若是人的践踏,我抗争!!他说,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