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道门》 第一章 典水梅花 “这件东西……不太对啊。”梅清双手捧着一块八寸端砚,微微摇了摇头。 这块端砚乃是端正的一方太史砚形,在窗口光线的照射下,细腻的紫色石肌纹理中反映出点点细芒。 对面的青年消瘦书生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急急地说道:“不会吧……梅兄,您再看看?我找几位先生看过,都说没问题啊。” 梅清缓缓地将那块端砚放在木匣之中,却并未将木盖盖上,端起一旁的茶杯啜了一口,又复将茶杯置于砚旁。幽凉的砚石被茶气一薰,立时其上凝结出密密麻麻的大小雾珠来,更显得色泽沉润。 梅清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清秀,两只眼睛朗然有光。两道长眉间,一颗朱砂小痣,更显得其人秀逸不凡。 梅清略略沉吟,这才说道:“子玉兄,你这块端砚确是端溪水坑,这个并没有问题。本朝以来,下岩北壁已然绝迹,水岩老坑,已然是端砚中的极品。何况这块砚面上,满布天青,更难得的,是用整块七寸石肉雕就。所谓‘七寸为珍,八寸为宝’。这块端砚为上品佳石,是确然无疑的。” 对面的消瘦书生相貌清秀,只是双眼细长,两边颧骨略高,使得面相看来多了几分刻薄之态。他听了梅清之话,苍白的脸色未见好转,反增疑容道:“那梅兄您说这东西不对,是指什么?” 书生身侧一位富态中年人也不由面露不解之色。只见他头戴方巾,身着元色直裰,留着短短的胡须,面色中自然流露着几分平和之气。虽然此时尚在春天,天气颇为凉爽,此人手中却持着一件纸扇,不断摇动。看来他对此砚,也颇为认同,但素来知道梅清言出必中,因此并未言,只是双目注视着梅清手中端砚,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来。 “唉,问题却在这只眼上。”梅清手指在砚额上一只石眼上拂过。这只石眼足有径寸大小,圆洁纯正,瞳子炯炯有神,正是端砚中最可人的了哥眼。 “端砚四大名品,青花、天青、冻与白,皆是下墨极佳的名品,这石眼虽然靓丽,但于下墨并无益处,因此古人并不看重。但近年来世人只重其表,反倒以石眼为最可贵,一只石眼,往往便值天价。虽说舍本逐末,但世风如此,也无需梅清置喙。子玉兄这块砚,若说价值,倒有一半在这石眼之上了。” 对面的二人听了,都连连点头。 梅清叹息一声道:“问题便是,这只石眼,却是后来人工镶嵌上去的!” 书生倏然站起,复觉自己太过于激动,苍白的脸上略带上了几分红晕,连忙坐下道:“石眼也能镶嵌,此事……怎么可能?” 中年人猛盯了几眼那方砚上石眼,也有些疑虑地道:“梅兄此说,有何根据?”说罢似乎觉得怀疑的口气有些不太客气,连忙又补充道:“在下也知道梅兄必无虚言,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不得不请教了。” 梅清笑道:“王兄何需客气。”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水坑端溪石,虽然也多有石眼,但如这眼睛这般大小圆正的,并不多见。只要细审石色、石质便知,这只石眼,并非老坑石眼,而是梅花坑的。” 看对面二人睁大眼睛看向石砚,梅清解释道:“所谓梅花坑,亦是端溪旧坑。其石虽然粗糙不堪为砚,但其上多有佳眼,尤其以典水所出典水梅花坑石为最。便有那等妙手,将梅花坑的石眼挖下来,嵌于水岩老坑的石砚之上,充作有眼水坑端砚,谋取高价。只是典水梅花石眼虽然佳妙,但其石色毕竟与水坑有异,细心查看,不难分辨。” 对面二人认真查看石色,果然觉石眼周边与砚体石色有异。 梅清继续说道:“何况端石之上,亦有纹理。二位兄台若仔细看也可看出,那石眼纹理方向,与砚堂纹理方向略有不同。此乃镶嵌石眼的又一明证了。” 书生看了又看,果然如梅清所说一般,不由气得满面通红,恨恨骂道:“那南蛮子!竟然骗我!却是可恶!”喃喃又不知说了什么,才浑身无力,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哦?”一边的中年人插言道:“子玉这砚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么?” 书生恨恨地道:“这砚是我用一件前朝梅道人的《渔父图》真迹换来的。这次可是亏大了。” 所谓梅道人,便是指“元四家”中吴镇。吴镇最喜作《渔父图》,因其画名远著,在其生前便价值不菲。而今明朝立国已近百年,收藏之风大盛。一件吴镇真迹的价格,少说也需白银数百两之多。若真是其精品之作,便再多的银钱,也难寻见。 梅清与中年人对视一眼,均未再言语。 三人所在乃是一间小茶馆中,规模虽然不大,收拾得甚是整洁。此时天色尚早,除了他们这一桌外,屋中一排排的茶桌空荡荡的,再无他人,茶博士也靠在门口有些打不起精神来,整个茶馆内显得有些冷清。 梅清年纪虽然不大,但在这京城的古玩行里也算颇有名声了。他出道不过几年,就因几次大场合中显示出不凡的眼力而名声雀起。古玩行当里,不论资历深浅,全看眼力高低。因他眼力足,又兼眉间一点朱砂痣,本来字又称为三清,因此圈中相熟的,便为他起了一个“梅三眼”的绰号。有些朋友半开玩笑地称之为“三爷”,久之倒成了他的通称了。 对面的消瘦书生,名叫李玫,字子玉,苏州人士。前几年赴京赶考未中,也未回乡,便在这夫子庙附近住了下来。只因他画得一笔好画,尤其善仿前朝山水大家之作,因此倒也不愁生计。 那富态中年人,则是本地一位员外,姓王名籀,字师古。前些年也曾进过学的。只是因为家道殷实,外放一任后便未再出仕。因性喜收集金石,故与梅清等人颇多往来。 听李玫说是用一件梅道人的《渔父图》换来的,梅清二人均不由想到,以李玫的身家,哪里买得到梅道人吴镇的真迹。只怕便是他自己精仿之作,亦未可知。 三人便换过话题,又谈些圈中新闻。 渐渐地又有客人进来。这些客人显然都是熟客,先是一一与三人打过招呼,闲聊几句,这才分别到各自固定的位置落坐。茶博士也精神起来,大声招呼着客人的名字,穿插往来为客人沏茶送水。茶香伴着袅袅的水汽蒸腾,杯声起落,小小的茶馆中逐渐热闹起来。 “疤儿刘今儿怎么还没来呢?以往他来得倒是最早的。”王师古圆脸上有些惊讶之色,手中的白折扇不住地摇动。 李玫有些不屑地说道:“那家伙神神秘秘的,哪知道他有些什么事情。” 二人所说的疤儿刘,就是每日与三人一桌的一位茶馆常客。他们四人,都因喜好收藏,因此日日在此饮茶,共论些趣闻。疤儿刘如其名,本姓刘。只是来历颇为神秘,名字均不为人所知,也不知他住在哪里,为何营生。因他脸上似曾受伤,满布疤痕,故人都唤他“疤儿刘”。 疤儿刘每天早早地都到这茶馆来泡着,只是因为形容丑恶,故不管三冬立夏,总以一个大斗笠遮面。众人因此也都不大喜他,少有搭言。只是去年时,偶然一次王师古得了一件汝窑的瓷罐,心中却又拿不准,便请梅清过眼。这汝窑存世极少,梅清一时也难以断定。一旁的疤儿刘却出言,道那罐非是汝窑之物,却是北宋官窑之物,更点破其中关窍,说得一清二楚。 北宋名窑,是为“汝官哥均定”五窑最为出色。汝、官二窑,形态本来相似,存世量又极少,若非久浸其中,确是难以辨认。疤儿刘露了这一手,登时压倒众人。因此梅清等三人,便不以其形容为忤,每日坐了一桌相谈,成了茶友。 平素四人中,倒是疤儿刘来得最早。今天不知为何,三人都也到了,却还未见其踪影。 梅清皱着眉头道:“刘爷平时身体看着就不太好,昨儿我闻他咳嗽几声,莫要落了风寒才好。” 正在此时,却闻茶馆门外一个清脆地声音道:“梅爷、王爷和李秀才在么?” 三人急回头时,却是一个十三四的小厮正在门中伸进头来打探。这小厮生得喜眉笑眼的,周身上下一身粗布衣裳,却是干干净净。手中拎着一个大竹篮子,上边用一块粗织的蓝布盖着。梅清看着面熟,认得是平素在街上卖棋子烧饼的,名叫迟哥,便挥手让他过来。李玫却脸有不豫之色。 这迟哥家中贫寒,父亲早已亡故,只靠他老娘,众人唤作迟婆子的,每日里做些个小烧饼,到街上卖了换几个铜钱度日。好在迟哥年纪虽然小,倒是很懂事,为人又伶俐,很会讨人喜欢,因此他的烧饼倒也不愁卖。梅清便时常买上几个,充作早点。 坐中三人倒也都认得他。只是李玫平日以举人自居,听人叫他秀才就不高兴,为此经常向他人解释二的不同之处。此番听了迟哥唤他秀才,心中便又有些不满。 “迟哥,你不去卖你的烧饼,找我们几个做什么事?”王师古摇着扇子,皱眉问道。 “问三位爷安。不是小的捣乱,乃是那位疤子刘大爷叫小的来的。说是身体有些不太稳妥,请三位到他住处,有些事要相求。”迟哥笑嘻嘻地道。 一闻迟哥这话,梅清三人不由对视一眼。按说三人与那疤儿刘,也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既然疤儿刘身体不好,请他们三位帮忙,想来他家中,是没有什么亲人了。 “相识就是缘,既然疤儿刘开了这个口,左右无事,咱们哥三个便走一趟吧。能帮一把,也就帮一把。”王师古右手扇子“刷”地一收,看着二人说道。 梅清无可无不可,李玫面色似有不豫,只是嘴唇歙动两下,也没有再说什么。三人会过茶钱,便随了迟哥,向外行来。 第二章 凄凉之地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半面青砖铺就的路面上洒满阳光,街边的几株苍老古槐上已然透出一派绿色。这条街上,左右都是经营各类古玩的店铺。只是因为此时尚早,少有客人,只有各店铺的伙计们,开了店铺之门,正在洒扫收拾。梅清等三人随着迟哥一路行来,每到一家店门前,伙计们都要停下手中活计,恭恭敬敬地打着招呼问声早。梅清与这些伙计也都甚是相熟,也笑着一一打过招呼。只有那李玫却昂着头,眼睛只管看着前边慢慢行去,不大理会这些伙计们。 行过几步拐个弯,前边一处小小院子,正是李玫寓所。他进去将自己手中的砚台交与一个十四五的小厮,正是他的书童墨雨,又嘱咐了几句,这才与几个一同随着迟哥走去。 迟哥引着三人,一直向西,拐过两条胡同,又向南行来。 梅清三人的脸上,不由有些异色。 迟哥引三人来的这个地方,叫泥鳅沟,虽然也是天子脚下,京城之中,却是穷苦之人聚集之处。大多卖苦力、做些小买卖的人家,才会在这里居住。迟哥家境贫寒,住在这里自然没有什么可惊讶的,但那疤儿刘居然也住在这里,就实实的令人难以理解了。 但凡有能力玩古玩的,就算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至少也得是有一定地位,家中富足安康。象梅清年纪虽小,却是祖荫世官的,因为父亲早已亡故,因此他还在幼年,便已经世袭成了正五品的武德将军之衔。只是因为前些年身体有些问题,才一直未到任,谋了个京中闲差,一直告病在家。虽说没什么实权,但家中田宅尽有,无忧无虑。王师古亦是如此,不然怎么会放着一科进士,不去为官的。 就是那李玫,虽然家境不显,但凭着手下画艺,也颇有进项。若是寻常贫寒人家,哪有能力摆弄这些玩艺。 那疤儿刘既然一眼能分出汝窑、官窑之别,显然对此颇有心得,若非日常相对,哪能辨得这般清楚?如汝官等名窑瓷器物件,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之物,别说寻常人家,就算如梅清、王师古等人,也是轻易见不到的。因此三人一直认为,这疤儿刘虽然身份隐秘,但必然是大户人家中人。不想迟哥居然引他们三人直向这泥鳅沟行来,自然大出三人意料之外。 王师古便忍不住问道:“那迟哥,莫非疤儿刘也住在这泥鳅沟不成?” 迟哥点头说道:“是啊,刘爷在东头儿小院里住,就他独自一个,也没有家人朋友。平时我常去他那里,给他送烧饼。今儿去时,见门紧闭着,还以为他不在家呢。后来听见屋内有动静,问了两声,他也没开门,只是透过窗口要我到茶馆中找您三位过来。” 三人心中大是疑惑,这位疤儿刘居然一个人住在这样贫贱的地方,身分实在大有可疑之处。王师古又问了迟哥两句,只是迟哥虽然机灵,毕竟年纪还小,平时对这疤儿刘也只是卖烧饼时才有接触,了解也不多。只是说他无妻无子,一间破房,寻常见不到他人影。三人心中生疑,也只得闷头随着迟哥继续前行。 三人行到泥鳅沟这地方,只见这地方的房子,大多是草泥所筑,低矮破败,门口道路泥泞不堪,气味也不甚好。这地方虽然叫泥鳅沟,其实倒不是在沟中,只是地方低洼破败,不知怎么地被人叫成这个名字。 路边许多打闹的孩子,在垃圾堆里翻得都是满头脏乱,一个个如泥猴一般,看几人,便远远地跟在后边,指指点点,眼中全是好奇的神色。偶尔也有才开门的婆娘,一边系着衣带,一边毫不在意地拎了马桶出来。路两旁的土墙下,已然有几个早起的老头儿蹲在那里,眯着眼睛感受春日已渐温暖的阳光。见了梅清一行人,目光中偶然闪过几分疑惑,随即便又恢复成了似乎万古不变的麻木与漠不关心。 王师古手中的折扇不住扇动,胖胖的脸上有了几分不耐。李玫脸色本就不佳,尤其看到自己八成新的粉底皂靴上溅上几点泥星后,更是阴沉似水。只有梅清似是司空见惯一般,脸色如常,对周边脏乱之境不闻不问,只管随着迟哥走过来。 一直走到这一片房子的最东头,前边两间斜斜的泥房。这房子下半截是用青砖垒起来的,上半边却是黄泥,房顶之上满是野草,门窗都破旧得很,显得荒凉不堪。 迟哥用手一指说道:“前边那房子就是刘爷的地儿了。三位爷自行去吧,我就算往常送烧饼也只到门口,却有些怕见他呢。” 三人见了这房子,面上疑容只有更甚。王师古摸出几个铜钱来,扔给迟哥让他买果子吃去。迟哥喜笑颜开,一叠声地谢过,拎着烧饼篮子一溜烟地跑了。 三人站在房门口,互相看了几眼,梅清上前敲门道:“刘爷在家么?梅清三人应命前来,可方便么?” 过了半天,才闻屋内沙哑无力的声音道:“有劳三位仁兄了。在下身体欠佳,无法起迎,失礼之至。只得劳烦三位自入了。” 梅清伸手推开木门。那木门上已经裂开几道大缝,打开时吱吱呀呀地便如要散架一般。进了堂屋,只见其中空荡荡的,地上还算干净。东屋门上挂着一个粗布门帘,角上打着几个大补丁,洗得都已经白了。 梅清伸手挑开门帘,三人一同进了东屋。才进屋还未说话,四下一打量,三人全都呆住了。 这东屋便应是疤儿刘的卧室,昏暗的光线,由破旧的木格窗棂中照进来,显得屋内破落不堪。房中一侧盘了土炕,疤儿刘正蜷在炕上,身上一卷破被上全是补丁。 在炕下靠墙一侧,却搭着一个木架子。架子就是用寻常柴木打的,歪歪扭扭,板子已然有好些变形的地方。其上摆着十几件瓷器,在室内昏暗的光线映照下,出幽幽的光泽。 只看了一眼,三人便再也移不开视线,浑然忘了唤他们来的正主有何要事。 这十几件瓷器,在这样一间破屋中,摆在这样一个破木架上,若寻常人见了,只不过当它是几件破盘破碗。但梅清等人眼光何等高,自然一见惊心。 架上对着几人视线的,是一件六瓣花口瓶,高有尺余。虽然室内光线幽暗,但微光映照,依然可见其天青的色泽与瓶体上细密的开片。尤其是其上淡雅的釉色,反射出一丝神秘与华丽的玛瑙颜色来,衬着背后破烂的黄泥墙皮,散出一种独特的魅力。 所谓雨过天青之色,不外如此。梅清一眼便知,这件花口瓶,正是汝窑中少见的珍品。 世人所说汝窑,乃是指北宋时汝州烧制瓷器,虽非官窑,却胜似官窑,便在当时亦弥足珍贵。如今这样一件汝窑珍品瓷器,忽然现身在这样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泥屋中,令人如何能不惊心? 只是惊心的还不仅于此,只见汝窑瓶边上三足洗,青中带红,正是一件钧窑窑变瓷。看其上釉色正是“入窑一色,出窑万彩”釉变极品,其上蚯蚓走泥的痕迹果然是神工天成。 再旁边,哥窑、官窑、定窑、德窑、耀州…… 梅清并不是没见过东西的人,事实上他家中的收藏,放眼京城,有几件也算小有名气。但要真和架上这十几件东西比起来,那就真寒碜的没法看了。说实话,就说京城古玩儿行的老少爷们,打拢一起,怕也拿不出这么些个珍品东西来。窑口件件来历不凡,难得的是件件都是上等珍品。除了皇宫大内,真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地方,能有这么多的宝贝荟于一堂。 要真把这架子搬到夫子庙街上去,只怕立时整个京城都要震动了。 因此梅清与王师古,都站在架子前,呆看着这一架瓷器,半天没有说话。 李玫对瓷器所研不深,但毕竟也耳濡目染,再看看梅清二人的表情,再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眼睛紧紧打量着架上,目光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狂热与迷恋的光芒。 最后还是梅清最先清醒了过来,心中不由有些好笑。原本以为自己修心养性,颇有定力。不想见了这一架东西,还是不免为物所迷。 其实也不全怪他定力不足,毕竟在这样一间房中见到这样一堆瓷器,实实出人意料之外,给人的冲击也额外巨大。因此那两位,依然是目光呆滞,神游天外。 梅清轻咳一声,又偷偷地拉了二人一把,二人这才惊醒,连忙转过头来。王师古脸上仍有惊容,口中不知喃喃地说着什么;李玫却面有讪色,目光中残留着几分迷茫。 疤儿刘蜷于炕上一角,未有遮挡的面上遍布疤痕,密密麻麻,竟似被火烧毁的一般。只见他急剧的喘息着,无神的眼睛努力睁开,只是目光却全无焦点,似乎什么都看不见的一般。 梅清一惊,上前几步,坐在炕上,看着疤儿刘道:“刘兄,您觉得怎么样?可是有些不舒服么?” 虽然未明说,但梅清却注意道,疤儿刘的眼睛中,隐隐的透出一份死气。一日未见,这疤儿刘居然病得如此沉重。看这气色,竟然是不太好的样子。 王师古与李玫此时方注意到疤儿刘的神情,李玫见了他丑恶的面容,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厌恶之色,连忙把头转向一边。王师古皱了皱眉,缓缓说道:“刘兄,唤我们哥几个人可是有事么?你尽管说便是。” 王师古自然也看出疤儿刘大大不妥,口气中,隐隐便有听他交待后事的意思。 第三章 身后之事 听了梅清与王师古之语,疤儿刘失神的眼睛略略恢复了几分生气,挣扎着挪动身体,略微侧向三人,才欲开口,却是忍不住一连串的咳嗽。梅清连忙扶住,敲着后背使他平静下来。 疤儿刘喘息几声,嘶哑地开口道:“唉……谢几位爷大老远的跑来。我昨儿就觉得身子不太爽利,半夜忽然折腾起来,这回,估计是顶不过去了。” “刘兄说的什么话”,梅清说道:“偶尔有个头疼脑热,能有什么大事。一会找个先生来,略施针剂,自然无恙。刘兄可不要想错了念头。” 疤儿刘缓缓地摇着头,止住了欲要劝说的王师古二人,低哑地声音道:“你们不知道……此次我知道是过不去了。反正已经多活了这些年,我倒也没什么想不开的。” 一边说着,他声音越微弱,似乎生命便已然在不断地从他身体里流逝一般。 “日常得几位爷照顾,不嫌我这疤子恶模恶样的难看,当我是个朋友,有个话儿说。我没个亲人,身后的事儿,也只能厚了脸托给几位爷了。”疤儿刘眼睛直直地看着梅清说道。 梅清连忙点头道:“刘兄放心,且安心静养,若真有所需,小弟无不从命。” 王师古也大声道:“刘兄你放心便是,凡事有我们几个。” 疤儿刘无力的点点头,将目光转向架上瓷器,本来无神的目光忽然变得亮了起来,声音也似乎有了几分力气:“这架上的东西,几位爷见笑了,也算我一生的喜好。都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也是搁舍不下。我死之后,便求几位爷将这几件东西,放在我棺材里。疤子便足感大恩大德了。” 三人一惊,梅清便开口道:“既有所命,必然遵从便是。刘兄放心。” 王师古与李玫却都未说话,只是劝慰疤儿刘无需悲观,却需善养身体。 疤儿刘丑恶的面上露出几分笑容,只是他面目本来烧得口歪眼斜,这一笑,却带着几分恐怖。他说道:“也不敢空白劳烦几位爷,到时候,便请三位一人自选一件,不敢说酬劳,就算是疤子给几位留个念想。几位爷万勿推辞。” 不等三人开言,他又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着屋角道:“还有一事托付几位爷,那个箱子,里边的东西,待我死后,烦乞几位,定要烧去。” 几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一看,才现那处角落里,有一个大木箱子。箱子已经很旧了,其上原来漆色都已经看不出来,灰乎乎的。因为室内光线不佳,三人进门之后,都没有注意到。 梅清握住疤儿刘伸出的手,轻声说道:“梅清知道了,到时我亲自烧去便是。” 疤儿刘点点头,忽然间手一紧,反过来牢牢地攥住梅清的手,嘶声道:“只是这个箱子……这个箱子,几位万勿……打开观看,万万,万万……不要打开……” 梅清只觉得手似乎被铁箍住的一般,不知疤儿刘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竟然攥得自己手腕生疼,连忙劝慰道:“刘兄只管放心,到时我等便连箱子一同烧化,绝不打开观看。” 疤儿刘这才放松下来,手缓缓松开,口中喃喃地说道:“烧了吧,烧了吧。火,好大的火啊……” 说到这里,只见他头缓缓一歪,便再无声息。 梅清手从疤儿刘手腕处松开,对二人摇了摇头。 虽然几人与这疤儿刘算不得相交深厚,但毕竟日日相对。忽然见他这般撒手而去,身后又是如此凄凉,难免心中有些悲意。 王师古先开口道:“既然已经去了,咱们便寻人将他身后之事办了吧!只是这破地方哪里找操办事情的人去?迟哥儿这小猴崽子也不早说明白,早知道就叫了轿过来,至少也有个跑腿的不是?不然先回家去叫人手来?” 李玫却紧着看那木架道:“若回去里,这些东西怎么办?不然……” 梅清站起身来说道:“此地必然有地方保甲,不若便请了他来一同商议。地方虽然小,但办这等事总是不乏人的。些许开销,由梅某应承便是。” 王师古道:“既然是同来,哪来梅兄独担呢。送人一场,也是善事。只是那保甲不知何处寻来。” 梅清思索了一会,起身掀开门帘,开门出去,见适才偷偷跟着自己三人的一群孩子,正在不远处玩泥巴打架,弄得浑身上下更是脏成一片。他也不为意,伸手相召,叫那孩子们过来。相唤再三,才见个头最高的一个小家伙畏畏缩缩地走过来道:“大爷……你是叫我们么?” 梅清柔声道:“小哥,你这地方甲长在何处?劳烦你去请他来。” 那高个男孩呆了会子,才反应过来,对身边一个满是鼻涕的黑小子道:“三黑,你爹不就是甲长么,不知在家不?这位爷却要找他呢。” 三黑抹着鼻涕,含含糊糊地道:“爹不在家,大早起就上村南头儿刘麻子家赌钱去了。” 梅清笑道:“三黑,麻烦你跑一趟叫你爹来下好不?就说有事要找他,这几个钱就当你跑腿的。”说罢,取了几个大钱来给那三黑。 三黑缩手不接道:“不敢拿大爷的钱,娘知道了会打我的。”说着又道:“我就去喊来,大爷等会,马上就回来了。” 梅清见三黑一溜烟地跑了去,就回头向剩下了几个人打听疤儿刘的事。只是这几人说来说去,只说疤儿刘不是本地人,前些年来移居至此,深居简出,既无亲人,也无朋友。这些孩子也如同迟哥一般,平常见不到疤儿刘人,又怕他生得凶恶吓人,一切事宜,都是摇头不知。 过不多时,只见那三黑一脸哭相地回来,身后跟着一人。只见此人一张灰乎乎的脸,几根黄胡子,两只烂糊眼,便如睁不开的也似。头上戴着个开了线的瓦楞帽,一身油乎乎的青布衣裳,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老远看着梅清,脸上便堆出笑容道:“这位爷找俺老夏可是有事么?尽管说来便是。” 梅清见他人物形象,皱眉道:“阁下便是此地甲长吧?在下姓梅,乃是那疤刘儿的朋友,此来是有事须劳烦甲长。” 夏甲长听了,先是眼睛睁了一睁,然后一连声道:“哎哟,这位梅爷,那疤子虽然住在咱这片儿上,可不是本地人。当时他来时,虽然也是俺帮着落的户,那路引凭证,也一应齐全的。就是这间草房,虽然说是俺做主给他先住着,可原主儿也确是托俺照应来着。天地良心,俺老夏可一分钱好处也没从疤子那落下,反倒为了他费钱搭力的办酒席请四邻公证哪。出了啥事,一体与俺没有丝毫干系的……” 梅清听他唠唠叨叨地说个不住,没头没脑的,咳了一声道:“夏甲长却是多虑了。疤儿刘因病,适才已然过世。临行前,请了在下与几个朋友来,将后事托与我等。只是既然处在宝地,免不得要劳烦甲长。此外丧之事,我等也非本地之人,还需甲长操持一下。” 一听疤刘过世,那夏甲长不由把双烂糊眼眨巴了半天,一时没转过头脑来。听到梅清说操办丧事,脸色又黑了几分道:“梅爷有所不知,若说疤刘这人,也没留下什么身后的事,就算想给他寻个**,都是有人家的地,哪里便办得来。何况在下经营这苦差,没有些许油水不说,每年里还要搭些银钱进去,你看……” 梅清也不和他罗嗦,伸手取过一小锭银子来递于夏甲长道:“哪里敢让夏甲长坏钞。只是其中需要些人手,寻找地**之事,便劳烦操持便好。只是请从简从快便是。” 夏甲长见了银子,登时脸上笑开了几分,紧紧地抓过来,又放在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看着其上几个牙印咧了嘴笑道:“哪里好意思要大爷您的银子呢――罢罢罢,也是疤儿刘这小子命好,怎么地结识了您这样的贵人。大爷您请稍待,一应事等,全交给小的便是。” 说罢,转身踢了身边的三黑一脚道:“小崽子还傻站着干啥,还不快家里去,告诉你那哥哥,去叫你三叔、四叔来,就说今天有大事要忙呢。” 三黑一溜烟地去了,夏甲长在梅清身边陪了笑,没口子赞他“义薄云天、高风亮节”、“有如云长、不让范式”。梅清又好气又好笑,便向他问起疤儿刘的经历来。 原来这疤儿刘,本名叫刘大路。按夏甲长说,看他路引凭据,乃是由晋中而来,三年前突然至此地寻亲。也许是寻错了地头,那亲戚本地竟然无人知晓。疤儿刘也无地可去,还是夏甲长热心肠,将自己的一所房子“半卖半送”,给了他安身,便在本地住了下来。只是这疤儿刘形象丑恶,出入也不搭理人,因此上究竟是什么来头,却是无人知晓。 第四章 木匣宝砚 “道香得香,灵宝会香,香道三界,遍满十方……” 场中一个身着脏乱不堪的破旧道袍的中年人,脚踩七星步,手摇引魂铃、招魂幡,双目微闭,一脸肃然,口中念念有词。 这位便是夏甲长四弟夏四。据夏甲长说,夏四年轻时,曾得大师邵元节亲自指点,虽然隐于市井,但法力通天。三里五庄,寻常人家没个面子还请不到他出马。 至于边上打扮得小鬼也似敲着钹铙的三个小道童,正是三黑和他两个哥哥。 夏甲长正凑在梅清身边,满面堆笑地仰面说道:“梅爷,不是俺老夏夸口,这件寿材可是真正五木攒心的上等家伙,还是当年咱们东庄钱大户准备的呐。那老钱败了之后,多少人看上这寿材了,要不是老夏手眼通天,早不知落到谁人手里去了……” 梅清看了看身边明显柴木拼凑那棺材,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知道你是五木心了,难得难得。里边随敛的东西,刘爷生前有交待,我们哥几个动手便了。麻烦夏甲长您吩咐下你那法师弟弟,先停一歇,入了敛再念经成不成?” 夏甲长听了随敛二字,登时烂糊眼又勉强挤了几下,睁着问道:“疤儿刘他还有什么随着走的,莫非是……” 梅清摆摆手道:“再清贫,总也有个盘啊碗的吧。他屋里有几件瓷器家伙,要带了去。” 夏甲长听了,当时泄气道:“看他也不象有个什么家底的――哪里劳动大爷们动手,不然就让老夏来打对吧。”一边说着,脚下却是丝毫不动。 梅清也不理他,只吩咐他安排人手,把在过屋摆的疤儿刘尸身先入了棺。自己进了东屋,又打量了一番架上的东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王师古听外边闹得喧哗,皱了眉道:“事可都安排下了?想来疤儿刘也没人来烧纸,简单办了也就是了。” 一边的李玫眼睛紧盯着架上闪闪光的瓷器,便如看着鸡蛋的母鸡一般,动也不动。 梅清道:“总算相交一场,咱们哥几个替他送一程,马上便就入敛了。至于架上东西,咱们也不娇情,人取一件便是。” 三人无言,各自拿了一件。王师古将那汝窑花口瓶先拿下了,梅清一笑未言,随手取了一件唐时青瓷瓯。只有李玫,看了又看,眼光迷离。最后还是王师古催了几句,他这才拿了一件耀州窑的雕花大瓶,藏在了屋角。 此时夏甲长已经召呼几个兄弟和儿子,将门帘子遮了,抬着疤儿刘尸身入了棺。外边已经用芦席搭了棚子,供了火盆,点了长明灯。 按梅清的意思,便将疤儿刘指的箱子,搭到坟头去烧化。王师古与李玫,均是不愿,说道便在棺前烧化,也便是了。梅清想了想,反正一把火的事,也便不再多言。叫过夏甲长来,让他唤人来搭了箱子出去。 夏甲长听说这箱子要烧了,不由大声道:“好好的箱子,干嘛要烧了――不若几位爷且先忙着,这箱子到时候老夏着人搭到坟地,一把火烧得净净的。” 李玫听了厌烦,喝道:“说烧便烧,哪这些废话!” 夏甲长翻着烂糊眼看了半天,见李玫打扮象个有功名的人,这才闷头不吭声,叫了大儿子和三弟过来,将那箱子搭出去。 不想他这大儿子大黑,也是个楞头青,一把拎了箱子一侧的铁扣手,不等他三叔拿稳,“嘿”地一较劲,结果劲用得猛了,一下子便把箱子一头搬起来。另一边他三叔还没抓稳,结果箱子“啪”一下砸在地上。这箱子本也不是什么好木头的,又有些年头,这一下登时四分五裂,箱子中东西都散滚了出来。 大黑知道惹了祸,不敢吭声,连忙弯下腰去往箱子里捡。夏甲长受了李玫抢白,本就一肚气,见了这场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便是一脚道:“混蛋东西,毛手毛脚的,干点什么就要工钱!” 梅清等人见箱子破了,都不由一惊。按着疤儿刘生前所嘱,箱中东西万不可看。三人既然见了这一架瓷器,自然心中也有些念头,想着这箱中,莫非是更贵重的宝贝不成。只是既然答应了疤儿刘,都不好再提打开观看之事。不想此时一个意外,箱子碎裂,自然忍不住看掉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那夏甲长手却是比三人都要快得多,早就抄起一件来,眯着烂糊眼瞅了半天才道:“这是啥东西?倒象书堂里的书本子一般。” 梅清等也都看到了,这件疤儿刘一再道不可打开的箱子之中,装的一函函,似乎是什么书籍一般。只是这些书函之上,并无只字片纸,全都破旧得很,不知其中装的是什么。 王师古皱了眉,将扇子一收道:“这是些个什么东西?莫不成还是什么前代善本不成?疤儿刘这家伙神神秘秘的,千叮咛万嘱咐地要烧了,还不让咱们看。这下子散开了,却是怪不得咱们。” 正在这时,一旁的夏三讶声说道:“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一看,只见夏三从散落的书函下,捡出一个木匣来。 梅清等人都是久于文房,一眼而知,那木匣,应该便是一件砚匣。只是梅清心中却一动,这件砚匣有些奇怪,木质细腻,却并非常见紫檀、黄花梨亦或核桃等木质,虽然看着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木料的。 李玫今天因为买错了一块端砚,因此对砚台额外敏感,不由随手便从夏三手上接过道:“是块砚台么?不知是什么好砚?”一边说着,一边便将那砚匣打开来。 梅清觉得疤儿刘既然道不可打开箱子,自己已然应承,便当说话算话。虽然箱子意外裂开,也不该查看其中详情。心中一动,待要阻止,李玫已经将那砚匣打开,定睛看时笑道:“却是块端砚呢!” 众人一看,其中正是一块紫色石砚,长有六七寸大小,作淌池砚式。李玫端详着道:“看来这块倒也是件老坑的东西呢,石质确乎不错。”说着将那石砚取出再看背面,不由“啊”了一声呆住了。 原来那砚背面履手上,共生着七只石眼,竟如天上北斗七星一般排列,丝毫不爽。砚上能生有石眼,本就难得,何况还如这件砚这般如北斗之形排列?只此一桩,这件砚台,便可称是稀世之宝了。 别说梅清等三人,就是夏家几位,见了这砚形,也知道应是好东西。一时屋中,竟然奇异地安静了下来。那古砚七只眼出神秘的光泽,就如有什么吸引着众人一般,都眼盯着这件砚台,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梅清淡淡地道:“北斗七星砚,古籍中本有记载。只是这件虽然也是北斗七星之形,只是可惜七只石眼,俱是死眼,还称不得极品。疤儿刘既然道全都烧化,咱们也便一同烧了便是。” 其实能成北斗之形,已然是世所罕见了。当然梅清说得也不错,这七只石眼确实都是死眼。若真是七只活眼,那可真是难以想象如何宝贵了。 所谓死眼,便是指石眼之中,并无瞳子,只是纯色。而活眼便是指石眼有睛有瞳,便如活生生的一般。虽然都是石眼,但一只活眼比起死眼来,珍贵程度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梅清之所以这般说,也是故意有所贬低此砚,免得场中众人,生了另样心思。他既然这般说了,其他众人便是心中不愿,也不好反驳,只得收拾散落之物,在外边火盆旁堆了,准备烧化。 李玫手中拿着砚台,反复摩挲,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梅清唤了他几声,方才惊醒,脸色似乎有异,眼神中闪动着迷离的光芒。 梅清道:“李兄,还有何事么?” 李玫哑声道:“没什么――对了,梅兄,王兄,在下是想,既然这是块砚台,便按了刘兄吩咐,怕也是无法烧化的。不若便与那些瓷器一道,一同放入棺中入敛罢了。只把那些书函烧化,想必也就够了。” 梅清与王师古对视一眼,也觉得李玫此说不无道理。石砚经火,就算是烧毁,也难如纸张烧化,还不如便置入棺中为殉妥当。 三人便动手去搬屋中瓷器,夏家兄弟也不识得,只当是些常见瓷物,便不闻不问。过了几趟,除三人所选之物,其他的都已经摆在了棺中。李玫又拿那砚匣道:“在下这便将砚也放入其中,二位兄台看好了。” 说罢便缓缓将砚匣置于棺中一角。随后便叫夏三来上了棺盖,取过长钉钉了。之后夏四法师便又粉墨登场,一番咒语钹铙之声登时大作。 那木箱连同其中书函便在棺前烧化,一函函投入其中,片刻就烧得露了口,内里一扎扎纸页都烧得卷了起来,其上陈旧的字迹在腾空烟火映照下模糊抖动,又很快地被火焰吞噬化尽,被气流带动得片片翻飞,如同一只只黑色的蝴蝶,飞旋腾起又缓缓飘落。 第五章 恶梦惊魂 梅清回到自己宅子上时,已经是后半晌了。今天这一宗事,虽然从简,也忙了大半天。 才进府门,便见到看门的老张头手搭凉棚看着,远远地迎上来道:“哎哟少爷,你这是哪里去了。大中午也等不到你回来,管家还让我到茶馆去张望了下哪,只说是和几位爷有事一齐出去了。” 梅清点点头,笑着道:“确是有些事,一时忙了,没打招呼回来。”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门。 顺着青砖铺着小路,穿过前院,转进了后院的门。只见门内一片竹影摇动,却是一片小小竹林,叶影萧萧,衬着一侧假山池沼,更显得曲径幽深。 行了几步,只闻得一个惊喜的声音道:“我的天老爷,可是回来了。少爷若不回来,可要送个信回来呢。不然再有下次,朵云姐姐更不定怎么作我了。” 伴着清脆的话音,竹林后一个身着粉红小夹袄的小丫头跑了出来,上前拉住梅清,扯了他向里便走。只见这小丫头不过十四五岁,眉目还有些没长开,隐隐地有了几分美人胚子之形,只是话语间却有几分顽皮。 梅清笑了道:“五儿你可不要瞎说,你朵云姐姐疼你还疼不过来,哪会作你的?” 名叫五儿的丫头皱起了鼻子道:“朵云姐姐自然是疼我的,只是再疼我,也不如疼少爷你来得亲近不是?今儿晌午不见你回来,朵云姐姐把那碗宝贝粥热了又热,一个劲念叨‘少爷怎么还不回来’,‘少爷这可饿着了吧’。我就在边上说了句‘少爷这么大个人了,哪还没个地寻食儿’,结果就落了好一顿数落呢。你要再不回来呀,家里有就人直接变了望夫石了。” 梅清一笑,还没说话,已然听得后边有人道:“呸,你个丫头片子,背后又嚼我什么舌头呢?” 五儿吐了吐舌头,连忙对着梅清眨了几眨眼睛,却转头脆声道:“哪里是我嚼舌头了,刚才是谁坐都坐不住,见不着人急得满院子转了?” 只见后边门中出来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女,一身青衣,作丫环打扮,秀美的脸上薄薄地挂了几分嗔怒,对着五儿道:“当了少爷胡说什么,怎么一点子规矩也没了?都是少爷把你惯坏了。” 五儿听了,连忙装作听说的样子低下头去,眼睛却偷偷向梅清转了几转,便如同嫌长辈唠叨的孩子一般。 出来的大丫环说完五儿,又转向梅清,脸上又多了几分委屈地道:“少爷――” “我知道了”,梅清连忙止住,作出个投降的姿式道:“都是少爷错了,少爷错了。朵云万勿生气。下次有事我一定打个电话回来。” “电话?又是什么?”场中两女登时石化,看向梅清。却见梅清也是一脸迷茫思索的样子,显然刚才之言是脱口而出,现在自己也在走神呢。 朵云一见梅清这个样子,连忙上前拉住他袖子道:“少爷不用多想了,反正以后有事时,定要让人送个信回来才好。刚才忠叔也急坏了,怕是,怕是……” 梅清一怔,随即呵呵笑道:“忠叔怕我又什么都忘了,跑丢了不是?放心吧,少爷现在已然大好了,虽然偶然会说些个自己都不明白的话,但有朵云姑娘在家里等着,再也舍不得跑到别处的。” 朵云一听脸上泛起两片红云,口中道:“少爷你又来了,快别说这些话了。你可饿坏了吧,这都晚饭的当口儿了,我这就叫吴妈快准备吃食去。” 梅清点头道:“可真是饿坏了呢。刚才听五儿说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粥,快端来让少爷见识见识,是什么新鲜物件,让我们朵云姑娘忙活半天的。” 三人说说笑笑地向内行,只见一个管家打扮的白老匆匆地走进院来道:“少爷回来了?――可是把朵云急得够呛呢。下次少爷有事不回来吃饭,定要让人送个信回来。” 梅清笑了道:“忠叔说得是。这次也是没想到,有个朋友让人带信说有事,去了才知道人得了病,就没了。帮人料理后事,又在个偏僻地儿,结果就没得告诉一声了。说来这事,还有些新鲜呢,一会和忠叔你说说。” 不一会下边便将饭食摆上来,除了几样菜蔬,果然有一大碗新熬的粥,热腾腾地,色泽清莹微碧,其中又散落了几片不知什么花瓣,清香扑鼻。梅清浅尝几口,只觉得又滑又濡,香甜可口,连连称好,吃了一碗,又盛了一碗,全都吃光了。朵云见他吃得香甜,看着眼中满是笑意。五儿见了,一直在旁边偷笑。 用过饭后,收拾了碗筷,五儿又上了茶,梅清这才将今天之事,一五一十地对忠叔讲了。末了又取出自己拿来的那件唐越窑青瓷瓯,请忠叔看。 忠叔胖胖的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沉声道:“少爷,虽然老朽没见疤儿刘这个人,但想来绝不是什么好来路的。这些瓷器里的门道,老朽是不懂的,但这等反常之事,背后必有秘密。若是不小心卷进去,却是麻烦。不过既然人都没人,一了百了,管他什么,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了。” 梅清点头称是,让朵云将那青瓷瓯好生收起来,又与忠叔谈了会闲话,这才回了卧室休息去了。 月凉如水,四籁俱寂。 梅清静静地躺在床上,大概今天白天也有累了,睡得甚是香甜。 此时,床角那支早已熄灭的蜡烛却轻轻地抖动起来,似乎有什么在摇动它一般。只见震动得越来越是激烈,竟似要从蜡台上飞腾起来一般。 那蜡台也不由出一阵阵“得得”的抖动之声,随着声音越来越是急促,最后终于“啪答”一声,蜡烛终于挣脱了蜡台的束缚,缓缓地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点微光在蜡烛早已黑灭的蜡芯上缓缓亮起,却是一点幽蓝的暗火在其上无风自燃,映得蜡烛通体微微透明,显出一片蓝色来,在架子床封闭的空间内,映着梅清沉睡的面容,说不出的诡异。 紫蓝色幽暗的火,无声地在梅清身边缓缓升腾起来,却似乎避开他身体,只在周边慢慢地燃烧。睡梦中的梅清虽然身处火焰之中,却丝毫未觉得炽热,反而有一种幽冷的感觉,自周身沁入,直冻得内腑也冰凉一片,霎时便睁开了双眼。 梅清睁着双眼,看着周身四处俱是紫蓝暗沉的火焰,却只觉得四肢如同冰封了一般,张口欲言,却喊不出一句话,只觉得喉咙中“丝丝”暗哑之声,一时心中又急又怕,拼命挣扎,却是身如泰山压顶的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那支飞舞的蜡烛缓缓地飞到了梅清头上,正对着梅清的双眼。跳动的紫蓝色烛火内里,隐隐地显现出一只眼睛来。这只眼睛似乎极近又或极远,望去幽深无比,内里却有一分极为妖异的魅力,令人望去便直摄心魄。 梅清努力睁大双眼,只觉得那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在不断地吸引着自己的心神,使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要被吸到那眼睛中去。恍惚中好像自己已经被从床上缓缓地抽了起来,从头到脚便被拉长得如流质一般,一点一点地投入到那眼睛中去…… 梅清大叫一声,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紧紧抓了被子,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心有余悸的四下张望同眼,这才确信四周一切如常,只是心口怦怦乱跳,口中急剧地喘息着。 “少爷,怎么了?又作恶梦了么?” 外间的朵云被惊醒了,她慌忙下床,也来不及穿鞋,光了脚便跑过来,掀了床帘进来。见梅清正坐在床间喘息,连忙轻轻抱住梅清,为他抚着胸口。待梅清平静下来,这才转身,欲要把蜡烛点亮。 “不要!”梅清见了一惊,梦中之境依然在心头,见朵云想要点亮蜡烛,不由叫了起来。 朵云不明所以,但既然梅清不喜欢,她便不再去点蜡烛,回身轻轻笼了梅清道:“没事了,天还早呢,少爷你就好好睡吧。” 梅清偎在朵云怀中,心境渐渐平静下来,这才觉得佳人匆忙起身,连件外裳都没及得披,此时身上只着一件薄薄轻裳,一股幽然香气自她身上幽幽传来,一时不由心中大动。 手上一紧,隔着薄薄的衣裳,依然觉得佳人肤如滑脂,不由轻笑道:“既然天还早,那还急着睡什么觉?”说着,反手便将朵云抱了过来,扯过大被一下子将佳人与自己一齐盖在下面。 “哎呀!”朵云促不及妨,一下子被梅清压在床上,不由轻轻惊叫一声,随即便紧闭了嘴,再不敢出声了。 第六章 前尘往事 过后的朵云倦在梅清怀中沉沉睡去,梅清却睁着双眼,再无睡意。 这个恶梦,三年来时常困扰着梅清。近一段来,是越来越频繁了。每次都是梦到这种紫蓝色的诡异火焰将自己困于其中,却令人无力挣脱。 梅清幼时父母早亡,忠叔乃是其父母身边的老人,便是他一力掌起全家,又将梅清养大**。好在梅清家境殷实,又早承了官职,倒也不愁生计。 只是却有一桩,令忠叔愁白了头。梅清自小便聪明过人――但这个聪明却有些不太全面,他只是记忆过人。但凡人教他什么,一次定然能够记住。不管是学字认人,只要见过一眼,肯定不会再忘。 但是,他却只是能记住,却丝毫不会应用。确切点说,似乎没有个人的意识一般,教什么会什么,却不会独立思考。 比如说,拿一本《全唐诗》来,只要让他看一遍,为他讲一遍,他便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出口能诵。但要他自己写一自己的诗出来,虽然他通晓五音六律,却是全无自己的想法,一句也写不出来。 其他事也都是如此,几年下来,梅大公子学问就没有不知道的,但却没有会的。日常诸事便如行尸走肉一般,全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如何与人交往,如何应对。 请了无数的医生,都是束手无策。毕竟按这些医生来看,梅大少爷的表现基本就是一个白痴――确切点说,是个聪明的白痴。因为看这些年病下来,梅大少爷的医书背得比他们这些当医生的都溜。其中有说得客气一点的,便说此乃游魂之症,乃是魂魄不全之故。于是各类药方开了无数,吃的药怕也有几车了,却是一点不见效应。 人说病急乱投医,忠叔无奈,便将京城内大大小小的和尚、老道都请了过来,作法的作法,捉妖的捉妖,唤魂地唤魂。那一段家中是鸡飞狗跳,只可惜法子都想尽了,梅清却是依然过目不忘记忆人,为人呆傻毫无主见。 正因如此,虽然梅清世袭武德将军,也未成就任。反正家中也不差钱财,便由忠叔托人谋个闲差,告病在家。 直到三年前,梅清忽然大病了一场,连着多日高烧不褪,晕迷不醒。几个来看的名医都说不太好,梅大少爷怕是要挺不过去了。不想过了数日,梅清却渐渐醒了过来,更兼令忠叔大喜过望的是,梅清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都明白,一下子就有了自我意识,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了。 梅清自己也说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自己前些年便如在梦中一般,晕晕噩噩的。这番一下子好象就醒过来了,脑中却又多了好些东西,也不知是哪来的,反正便一下子出现在了心中。比如以前对于古物,并不太清楚,这一回不知怎么的,见了那些东西,自然就知道其中的关窍。 当时梅清一朝清醒,也颇有些轰动。与他父母有交往的人家,也都因此相贺往来。在一位前辈相请时,偶然谈到古物鉴赏,结果梅清不知怎么一眼就看出那位世叔几件东西有异,随口一说,登时惊倒众人。 自此梅清一不可收拾,在京城古玩行中渐渐有了名声。此时天下太平已久,高官贵胄,无不以赏玩古物为尚。尤其梅清此人性格颇为柔和,不管是大人物还是下九流,都一体交往,因此名声甚佳。 只是醒来后也有些不到处,一便是这恶梦,时不时便会来临,使梅清心中总有一层阴影;二便是偶尔便会说出一些他自己也不明白的话来,便如今天白天说的一般。好在外边场面上,留着心,总还无事。只是在家中与亲近之人,无意中才有此现象。朵云忠叔等见怪不怪,也便习惯了。 虽然如此,但朵云与忠叔都怕梅清旧病复,总不敢让他出门远行。所以今天梅清回来晚了,朵云与忠叔便担心得不得了。反倒五儿年纪尚幼,对这些事情不是很清楚。 三年前梅清醒来后,不久便将自幼侍奉自己的朵云收入房中。为此忠叔便又去买了个小丫头来服侍梅清,意思是将来给朵云个身份。只是梅清自幼父母双亡,他又痴呆,哪有亲事订下。后来虽然明白了,一般人家也都担心他这底子,一来二去,至今正妻也没个着落,朵云自然也就一直这么以丫环的身份在梅清身边。 忠叔对此自然念念不忘,总觉得对不起老爷夫人,没把少爷的终身大事操办好。梅清对此倒不以为然,对朵云更是宠爱有加。要不是朵云力辞,只怕早就直接把朵云当正妻娶了。 朵云对梅清自然是没得说,但忠叔也念叨着道,好孬梅清也是堂堂五品将军,怎么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对此梅清只当没听见。 此时梅清看着怀中沉睡的朵云,月光透过床帘,微光映着朵云光洁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便如洁白的玉石一般。 不由又依稀想起,自己那时候晕晕噩噩,却什么都记得。当时家中找了不知多少老道大仙的,隔几天便有个什么高人来家中作法。每次自己和朵云在屋里,看着外边大神跳来唱去的,朵云都会虔诚地跪在房中,乞求菩萨、三清、玉皇大帝以及南山的黄大仙、北村的土地佬保佑少爷快点好转来。自己总是呆呆地在一边看着朵云光洁的脸庞,当时却全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在做什么,为了什么。 看着佳人长长的睫毛,梅清心中便想到当时朵云面带虔诚的祈祷时,也是这般双目紧闭睫毛长垂的样子。心中一时被柔情胀得满满的,觉得怀中佳人说不尽的可人,忍不住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前几天自己作恶梦时,朵云还又说应该请个老道来做法驱邪呢。这丫头啊,就是一脑子封建迷信――这词又是什么意思,又想乱了…… 梅清全无睡意,心中胡乱想着,又想到今天白天看到那夏四作法的身影,倒也和当时府上请的老道作法有几分形似,手摇着铜铃,挥着桃木剑…… 桃木?桃木!梅清忽然一下子想起来今天见到的砚匣的古怪之处:那个砚匣,分明是桃木的! 桃木这东西虽然很常见,其用途却颇为狭窄。一般说来,传统中国文化中,桃木只用来用作一件用途――辟邪。 自古人便有此识,因此过去悬挂桃符,便为辟邪之用。道士用的印信、符章、木剑木斧等,除了传说中的雷霆枣木外,也大多是用桃木制成的。而日常家用木料,却极少有用桃木的。 今天见到那砚匣里,梅清便觉得奇怪。按说上等砚台,其砚匣用木,不是紫檀,就是黄花梨这等好木。南方也有用红木的,或用核桃木、铁力木等。但不用有什么料,还真没见过用桃木作砚匣的。因此梅清虽然觉得眼熟,却一时也没有想起来那是什么木料。 刚才一想到道士作法用的桃木剑,偶然触动灵机,想起那砚匣定是桃木的。但此事却有些奇怪,何以那么一方砚,要用桃木用匣呢? 梅清脑中想得混乱,又过了好久,才又觉得困乏了,晕晕睡去。 因前夜恶梦惊醒,后来与朵云胡天胡地一番,之后又睡得晚了,因此第二天梅清醒得也比平时晚了些。 朵云早早就已经起来了,与五儿一起服侍着梅清穿了衣服,梳洗了一番。又取过一碗粥来,就着两样素菜简单用了些个,梅清才慢慢踱出门去,慢慢向夫子庙一带走过来。 因为出门晚了些,此时太阳已经颇高,到得茶馆时,里边人已经满满的了。梅清一路与相熟的茶客打着招呼,行到自己的桌前时,只见王师古摇着扇子,正一个人坐在坐上满面满面不耐烦的样子。 “王兄早,小弟却是起晚了。怎么李秀才还没来么?”梅清对着茶博士做个手势,然后便在自己平时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还说呢,今儿可是孤单了。疤儿刘一没,你和秀才都不来,把我一人儿晾起来了!”王师古气哼哼地道。说着,他又向前凑了凑,小声地对梅清说道:“梅兄,你说老实话,昨儿你拿的那件,是不是唐越窑的东西?当时我也没想,回来琢磨你的眼力,决不会拿差的东西。” 梅清面带微笑说道:“王兄眼力不差,不过这东西不看久远,只看个贵重。小弟之所以拿那件越窑,不过是因为家中收藏,正少这玩艺,才取了补个缺。真要说到贵重,哪里比得王兄那件。王兄现在这眼力,可真是高得很了。” 王师古听了梅清这话,不由大嘴咧开,笑得甚是得意地道:“那是自然。只是可笑那李秀才,庄家佬儿就认个大,取了老大个瓶子,却睁着眼见不到边上的宝贝。你不信,现在肯定在家抱了瓶子臭美呢,不然这时辰了还没见他人影儿。” 梅清微笑不语,这时茶博士奉了梅清的茶来,梅清点头一笑,正要说话,忽然闻得门外一声惨叫:“杀人了――救命啊――” 第七章 杀人古砚 茶馆中人都是一惊,一齐涌到窗口看时,只见街头跑来一人,正是卖烧饼的迟哥。只见他连滚带爬地抢了过来,浑身上下弄得都是尘土,手中的篮子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一边跑一边扯开嗓子大叫救命。 只见有个人影在迟哥身边紧追不舍,手中一把寒光闪闪地菜刀,口中连声怪叫,竟然是迟迟未现身的李秀才! 此时的李玫更无平日温文尔雅的书生气质,头散乱,身上穿着睡袍,脚上只拖着一只鞋,另一只却不知道哪里去了。但看他两眼直勾勾的,血红的眼中散着狂乱的光芒,一张秀气的脸庞扭曲得见了鬼一般,口中兀自叫道:“哪里跑!杀杀杀!且吃我一刀!” 一边说着,一边踉踉跄跄地追了上来,手中菜刀连连挥舞,在阳光下泛起一片寒光。 前边的迟哥见了茶馆中人众多,忙向这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咧嘴直叫:“救命!李秀才疯了,要杀我呢!”不想心中一急,脚下绊了,一下子直抢在地上,连忙挣扎着起来。 后来的李秀才尖声叫道:“哪里跑!我杀,杀杀!”说着直直向前一蹿,足足跳了有四五尺远,双眼直瞪,手中钢刀高高举起,怪叫一声,便向着地上挣扎的迟哥头上劈来!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钢刀已经到了迟哥脑门前,众人均来不及上前相救,只大叫“住手!”迟哥却也机灵,见躲不及,连忙在地上一滚,险险地躲开了刀锋。菜刀壁在砖地上,只听“铮”地一声,将铺地的青砖砍开了一道大缝。 这时众人已经拥了出来。李玫双眼直,口中急剧喘息着,费劲地转动着脖子,四处寻找。待见到身侧的迟哥时,又是怪叫一声,持刀直扑上前。 正在这里,一边店中一个伙计正拿了挑画的竹竿出来,见李玫扑向迟哥来得凶恶,手急眼快,将那竹竿直扫向李玫双腿。谁知李玫竟然如未见一般,直直撞上去。只听“咯啪”一声,竹竿从中撞断,李玫却也直挺挺地一头栽在了地上,手中钢刀“当啷啷”地落在了砖地上。 众人不明所以,连忙围了上来。那伙计甚是机灵,连忙用手中半截竹竿将那菜刀拨远。迟哥见了这情形,连忙爬起来,缩到了一边角上放声大哭起来。 梅清与王师古已然从茶馆中出来,分开众人上前,见李秀才正在地上努力挣扎,似要爬起,口中兀自“嗬嗬”怪叫。只是似乎身体僵硬,折腾几下,勉强翻过身来,却又“扑通”摔倒在地上。只见他仰面朝天,头上刚才撞在地上老大一个伤口,鲜血直流在脸上,口歪眼斜,极是怪异。 梅清连忙上前叫道:“李兄!李兄!却是怎么回事?还认得我么?” 李玫上半身努力向上挣着,斜眼看着梅清,口中“嗬嗬”两声,却浮起一个诡异地笑容,随即缓缓躺倒在了地上。 梅清不顾一边扯他的王师古,上前抱起李玫的头,叫了两声。只见李玫紧闭地双目努力抖动片刻,缓缓张开双眼,眼中疯狂的光芒渐渐散去,回复了清明之色。他吃力地辨认了一下眼前众人,忽然伸出手,用力地抓住梅清,微弱地喘息着道:“梅兄!那砚台――七星砚――杀,杀……” 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双眼大睁,就此死去。 场中众人见了这等场面,都觉得诡异难明,一时静默无言,只有迟哥尤自不断地低低抽泣。 “怎么了?怎么回事?让让!让让!”随着喊叫声,两个衙役打扮的人排开众人,挤了进来。 “呦,张头儿,高头儿,您二位可来了。出大事了,死人了……”不知一边谁高声说话。 来的正是顺天府的两个衙役,前边一个高个子的大胡子正是班头张亮。张亮骂骂咧咧地道:“***就不能让人清静两天么?老子这才没歇两天就连着出事,还让不让人活了?到底怎么回事――死的这谁?这不是卖画的李秀才么?谁把李秀才杀了?” 同来的高衙役忙着验看尸体,张亮找了几个一边的人问了几句,二话没说便“哐啷”把那伙计锁上了道:“得,知道了,小子你敢当街持械杀人,跟我们哥儿俩走一趟吧!” 那伙计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喊道:“张大爷,我就是见他要杀人,才拿竿子挡了一下子,是为了救人,人可不是我打死的啊!”说着,又急指着梅清道:“不信您问梅大爷,当时李秀才疯了,拿了刀要杀迟哥,我才拦了一下子。迟哥儿你倒说两句啊!” 说着伙计便嚎淘大哭起来,一连哭叫,一边坠着不肯走。 那迟哥儿还有些畏畏缩缩地,又被张亮大嗓门骂了几句,更是吓得说不清楚了。 这时梅清连忙上前,将自己所见从头讲了几句。张亮也知道梅清是个有身份的,听了前因后果,两道浓眉一下子拧起来道:“可是作怪了!李秀才小鸡子似的一个人,怎么地就拎了刀犯疯要杀人了!得,梅爷,既然您也亲见了,就麻烦您也随我们走一趟吧,也算个见证。您看成么?” 说完看梅清有些犹豫,连忙拉了一下梅清,小声道:“梅爷,小的也知道你是个有身分的。只是既然出了这事,兄弟们吃的这碗饭,总得在上边有个交待。若是前街那拐子老五来了,定是拿了这伙计顶缸,图个省心了。小的不愿做那没了天良的事,可总也得有个压得住的见证不是?我知道您心善,肯定不愿这伙计好心没好报。反正您身份在这摆着,我们老爷也不敢欺压您不是?就当是费心帮帮那小子吧!” 梅清心中一动,张亮这话说得不错。虽然张秀才失心疯在前,伙计是为了救人挡了他一下才跌死在街上,不过进了衙门,总是一条人命。何况张秀才还有个功名在身上,若放了寻常官吏,十有这伙计得吃了这官司。张亮这个人虽然有些犯混,但这一片上名声也还不错,平日也挺肯周全人。他说这话,虽然说有为了自己推脱的心思在里边,倒也确实是有帮那伙计的意思。 想到这,抬头看了看张亮,见他相貌面似粗鲁,眼中却隐隐有几分精滑,不由笑道:“你倒会找人。也罢,我素常也听说张头儿你是个义气人,最肯成全人的。也算是这伙计的运气吧,我就随你走一趟。不过李秀才临死前,说了句与砚台有关的话,咱们还是先到他家中看看,我心里有些算计,倒要先瞅瞅去。” 刚才李玫死前,紧抓着梅清说“七星砚”时,梅清心中便存了疑惑。按说李玫所说,应该便是昨日疤儿刘那一方砚。当时见李玫恋恋不舍,脸色大异,莫非其中有古怪。梅清又想起入敛时,李玫紧紧拿着砚匣最后放入棺中之事。当时砚匣未开,说不定便是李玫一时贪心,便将砚取出偷偷拿回来了。既然此砚有古怪,确是应该去看一看才好。 张亮听了,不敢挡着,何况李秀才忽然就犯了疯,既然与砚台有关,不定是什么古怪,自己职司所在,也当去看看。他想了想,便交待高衙役在这守着,又找了个闲人,去府衙报信,自己却带了那伙计与迟哥,和梅清一齐向李玫寓所行来。王师古本是个好事的,开始虽然有些怕,这时见了观众多,胆气也壮了些,何况本与梅清相近,也不好自己走了,便也摇了纸扇,一同过来。 李玫那寓所离这地方不远,走几步拐进一个小胡同就到了。众人才到胡同口,就看到李玫的书僮墨雨正从门中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 见了梅清与王师古走过了,墨雨连忙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带着哭声问道:“梅爷、王爷,我家公子倒底怎么了?他们说――他们说公子死了!” 说着,“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 张亮见了,双眉一纵,上前便要喝问。梅清连忙止住,上前柔声对墨雨说道:“墨雨你不要怕。李兄已然去了,只是临行前道,与七星砚有关。不知你可清楚?” 梅清话音才毕,只见墨雨小脸上表情瞬间变得十分恐怖。他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白,嘴角扭曲,颤抖着道:“砚?……梅爷你是说那七星砚么?……” 王师古这才明白过来,大声道:“七星砚?原来李玫这小子没安好心,偷偷把人家砚给拿回来了啊!” 张亮等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询问,忽然见墨雨“啊”的大叫一声,转身便向屋内窜去。 张亮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哪里跑”,便向屋内追去,梅清与王师古连忙跟着进了屋。 李玫这处寓所规模不大,三间正房,左手是其书房,右手是卧室。墨雨进了屋,便冲进书房中去。众人都随着一拥而入,却见墨雨就站在书案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案上,一动不动。 顺着墨雨的视线看去,案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方砚,并无砚匣,色作紫色,可不正是昨天见过的七星砚。 王师古眼尖,大声道:“七星砚!果然……” 他话音未落,只闻墨雨尖叫了一声,厉声道:“果然是你!你害人――害人――我要杀了你!……” 第八章 死眼活眼 只见墨雨一把将那块砚台抄了起来,便要向屋外冲去! 张亮上前一步,喝了一声“住手”,便将手向墨雨身上抓来。 梅清等人在一边,见张亮出手,心中都想到,必然会轻轻松松的制服墨雨,手到擒来。 这并不奇怪,墨雨不过是十几岁的一个孩子,长得又有些瘦弱,何况又是个书僮,说他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而张亮膀大腰圆,又整日熬练筋骨,要对着墨雨再失手,可真不用在京城里见人了。 只是眼前的一切,却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只见墨雨怪叫了一声,全然不顾张亮抓住自己的胸口的那只手,低了头向前急窜出来,一头便直直地撞在张亮怀里,竟然将高出自己两头的张亮撞得倒跌了出去,“哗啦”一声撞在外边的花盆上,将两件盆景碰得地上压得粉碎。墨雨也不管胸前衣服被扯开,低了头顺势直冲了出去,口中连连尖叫,口口声声喊道:“杀了你!杀了你!――” 屋中众人一惊,地上的张亮手一轮,将洒落在身上的碎土烂叶信手一甩,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怒吼了一声便向外冲去。 众人连忙跟着抢了出来,只见墨雨口中叫声不停,重重地将手中砚台扔在地上,不知从哪里取了一个砖头来,高高举起便要照着那砚砸下去。 张亮怪叫了一声“好小子”,作势扑上,双手一剪,已经将墨雨拿着砖头的手臂绞住,随即弓步伸腿向前一别,“喝”地一力,只听墨雨“啊”地一叫,手中砖头当时便甩了出去,人也跟着向一侧跌出。 张亮跟着扑上去,想要就势将墨雨拿着。不想墨雨几欲疯狂,双手一撑便翻过身来,与张亮翻滚作一团,剧烈的争斗起来。那墨雨口中不断的怪叫声更是如同鬼哭狼嚎一般,凄厉疯狂,令人听了不寒而粟。 梅清等人见不是头,连忙上前,那伙计与迟哥一齐动手帮忙,费了许多的力气才将墨雨按住。只见他平时白净的脸庞潮红一片,扭曲得变了形,两只眼睛瞪得如要突出来,就象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口中不断低吼着挣扎。虽然已经被人牢牢制住,犹自不停地翻腾,要不是数人动手,怕还是制不住他。 “***,真是邪了。这小子怎么鬼上身的一般,好大的劲儿!”等墨雨渐渐停止挣扎,众人才松了口气,那伙计与迟哥也都松开了手。只张亮不敢大意,依然紧紧地按住墨雨,喘息着说道。 梅清等人也都觉得此事甚是怪异,目光都不由得注视向了地上的砚台。 “这件砚台却是有异,只不知是何原因?”不知为什么,眼睛注视着这砚台时,梅清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虽然心中确定这砚台便是疤儿刘箱中那一方,但似乎其中有什么已经不同了。 梅清上前几步,缓缓弯下腰,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捡起了这方七星砚。砚被墨雨扔在地上,幸得院中本是泥土地面,砚上虽然蹭了些泥土,却并未损坏。 梅清缓缓直起腰,只觉得手中砚石触手幽凉,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紧张情绪来。他慢慢将砚翻过来,定睛一看,只觉得脑中“轰”了一声。 背面依然是七只石眼,作北斗之形。只是上次见时,七只石眼俱是死眼;而此刻,天矶、天旋二位的石眼,怵然是两只活眼! 这两位的上石眼俱是圆圆,作青绿之色。天矶一位上的眼中瞳孔甚大,外面更有一环深晕,圆目炯炯有神;天旋一位上的石眼中瞳子却还略有些模糊,便如眼前遮了一层薄雾一般,有些迷朦无神,看不清楚。 只觉得一阵寒气直由后背向上直升了上来,梅清激棱棱打了个冷颤,那两只眼睛就如同斜视着梅清一般,其中似有一种阴冷至极的气息,由梅清双目之间直渗入脑海之中来。 似乎有一片暗云在心中沉落,梅清只觉得整个人都一下子进入了一个阴暗的空间之中,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一般。远处或有些影影绰绰地东西在不断地晃动着,心中却有一份凉渗渗地东西在忽然间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梅清似乎能听得到自己在剧烈地喘息着,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狂燥,只想到怒吼,只想要去打碎眼前这灰暗的一切。他想抬起手,却觉得自己被紧紧地束缚住了。 边上鬼影绰绰,不断有怪异的嘲笑声与喝骂声传来,却又听不清楚是在笑什么、骂什么。梅清只觉得心中的那份阴冷的东西不断地在膨胀,驱使着他想要去粉碎这一切。 天地是如此狭仄,压抑得自己不能呼息,无力挣扎。他拼命地想要挣脱,却用尽了全身地力气,也不出一点点最低的呻吟。 “啊――”当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时,忽然只觉得臂上一痛,然后便突然叫出声来。随即眼前突然光亮刺目,晃得自己睁不开眼来。这时才觉自己竟是仰面倒在地上,张亮那厮大胡子几乎就压在自己脸上。只闻得这家伙咧着嘴大声喘着气,口中一股浑浊的气息不断喷在自己鼻端。 梅清眯了眼侧过头,只觉得右臂如同断了一般痛得抬不起来,只好用左手推着张亮道:“张头,这是……怎么回事?” 王师古胖胖地脸上带着惊容出现在张亮脑袋后边,打量了会子才道:“好了,好了,梅兄看样子没事了。张头儿快扶梅兄起来。” 张亮哼了一声,这才从梅清身上起来,又伸手将梅清扶起。梅清才一起身,忍不住又“哎呀”了一声,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右臂上更是火辣辣的痛入骨髓。 王师古上前来,面上惊容未褪,又扶着梅清双肩打量了半天,这才道:“梅兄不知为何,适才我要从你手中拿砚来看看,你却神色大异,口出怪声,目露狂色……总之是不太对劲。还是张头儿见机不好,上前与你扭打,又打掉了你手中的砚台,你才清醒了过来。” 梅清听了,再回想刚才的感觉,心中一沉。转头谢过张亮,张亮心中也是惊惧,只嗯嗯两声,看向梅清的目光依稀有些防范之色。 梅清又看被扔在一旁的砚台,只见其上七星向天,那两只活眼冷冷地斜视着梅清,似乎充满了不屑与嘲笑。 梅清连忙转过头去,心中突突地跳个不停,隐隐地觉得这件事背后,似乎有一个极大的诡秘事件,与自己相关。只是这感觉毫无来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心中无比慌乱。 正在此时,闻得外边人声喧哗,又有开道之声,却是京兆府尹到了。其后拥着一群人,乃是左近百姓,闻说这等大事,跑来跟着看热闹的。 张亮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出迎,梅清与王师古有功名在身,倒还不在意;迟哥早就跪在了地下,那伙计不知此番是祸是福,更是跪在地上抖成了一团。 片刻时落轿门前,一群人前呼后拥地进了小院中来,霎时将小院挤得满满的。 这位府尹梅清也有耳闻,姓赵名伯栩,乃是金陵人士,素来倒有些清名。只是顺天府尹这个官职,说来好听,却最是难作。京兆之地,比他官高职重的,可说一抓一把。要想在这地方不得罪人,平平安安做满一任,也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两年来,这顺天府尹已经换过五任了,不是得罪了权贵,便是被人检举。赵伯栩还是去年下半年时被任命的,据说也没有什么大来头。能稳稳当当地干这大半年,已经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了。 若是其他地方官吏,当街有人失心狂以致陨命,也许不过由下属查勘便了。只是京兆乃是天子脚下,尤其闻报事有怪异,赵伯栩心中打鼓,不敢怠慢,连忙亲驱现场。他深知上司最忌讳的,便是怕出现这些鬼神怪异之事,一旦在民间流传出什么谣言来,有什么异动,免不了被责个妖言耸动,查察不力的罪名。因此便要第一时间赶来,以求早定章程,免有什么差池漏洞。 赵伯栩不过四十许人,身材不高,相貌堂堂,两道横眉,颌下三络胡须梳理得整整齐齐。张亮上前拜见已毕,便小声将自己一行人来李玫寓所之事一一道明。说到后边,声音便放得低了下来,目光偷偷看着梅清,在赵伯栩耳边私语了良久。 赵伯栩两道横眉紧紧地皱了起来,扫了一眼梅清,这才将视线收回,向着院角被铐着的墨雨示意道:“那便是李玫的书僮么?” 张亮在一边点头道:“正是正是。小的这便将他提来老爷审问。”说着快步上前,踢了一脚趴在地上的墨雨,大声道:“还不起来,老爷却要问话与你呢。” 不想墨雨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张亮不耐烦,弯腰便将他拎了起来。只一翻身时,张亮便“啊”了一声。众人定睛一看,却见墨雨双眼突出,口张得大大的,头歪在一侧,脸上一派灰败之色。张亮伸出颤抖的手,在他鼻下一试,又按着他脖侧半晌,脸上忽然满是惊容,手一松,墨雨“扑通”倒在地上。 “大人,他――他死了――”张亮面色苍白,颤声说道。 第九章 此心相通 众人俱是一惊,目光都注视在地上的墨雨脸上,果然见他目光中毫无生气,已然死去。 刚才因为梅清拿了砚后神情大异,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竟然没有人注意到那墨雨是何时死去的。 此刻死去的墨雨脸上依然带着恐怖的表情,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一般。 “张亮!这是怎么一回事?”赵伯栩喝道。 张亮大口喘息着,忽然大叫一声跳起来道:“不是我,不是我!”他转了头,手指着地上的砚台对赵伯栩叫道:“大人,是那砚台!那砚台是怪物,会杀人!这小子就是,还有――”他手指向梅清道:“刚才梅爷也是,那砚台有邪――” “够了!”赵伯栩断喝道:“胡言乱语!子不语乱力神怪,清明世界,朗朗乾坤,哪来的邪崇鬼怪!你身为班头,不思察查案情,却在此混叫什么!还不与我闭嘴!” 张亮艰难地咽了口唾液,目光中惊惧之色渐去,张了张嘴,又知机的闭口不再说话。 赵伯栩点了点头,又转道对身边的高衙役道:“高明,去将那砚台与本官取来!” 高明一怔,目光看着砚台似有畏惧之色,低声道:“大人……我……” “混帐!”赵伯栩勃然大怒,须皆张,大喝道:“身为朝廷衙役,竟然相信这些子虚乌有之事,贪生怕死,糊涂透顶!本官都不怕,你怕什么!还不快与本官拿来!” 高明面露惭色,低了头快步上前,缓缓弯下腰,轻轻地拾起那砚台。众人都屏住呼息,见他拿砚台时,手一抖,几乎将砚又掉在地上。众人见此情景,心中都是忽悠一下子,梅清更是心中连跳。 还好高明只是心中紧张,手下一软,随即便稳了下来,连忙抓紧砚石,几步回来,躬身将砚台奉与赵伯栩,大声道:“石砚一方,请大人察验。” 赵伯栩微微点点头,似不经意地伸手拿过砚台,眯了眼反复打量了几眼,淡淡一笑道:“却是方好砚呢。” 说罢,将手中砚台高高举起,半转身对着门外众多看热闹的人大声道:“都说砚中有邪,能害人杀人,此时本官便取在手中,有何异象?砚本文房,亦是死物,哪有它会杀人的道理!此案或有些内情,父老乡亲且请安心,待本官细心察破,定还父老一个交待!此处衙役们需要查看,又或请知晓内情的街坊询问案情,便请众位暂且散去,待来日案破之日,自然堂上公审,再请来观看不迟!” 院门外本来聚了众多人群,都是闻说出了人命案,衙门来查案,拥来看热闹的。本来见了场中情景,都在窃窃私语,听了赵伯栩这番言语,俱都称是,渐渐散去了。 当高明与赵伯栩伸手触及砚台时,梅清心中都紧张得似要跳出来。但见二人先后手持砚台,却并无明显异状时,心中却不由生出几分迷惘。 疤儿刘死前,反复道箱子万不可打开;李玫取了砚,次日疯狂而死,死前道出七星砚;墨雨道砚会杀人,欲要碎砚,此时陈尸当场;自己拿砚时那种疯狂而寒冷的杀意,决不是自己的幻觉。 那为何高明与赵伯栩先后将砚拿在手中,却安然无恙? 梅清呆呆地站在那里,只觉头脑中混乱无比。 “梅兄,梅兄!”忽然耳边传来王师古的呼唤声。 梅清一惊,看向王师古。只见他示意道:“赵大人相唤。” 梅清连忙转头向赵伯栩望去。只见赵伯栩面色平和地道:“梅、王二位大人俱是功名在身,想来定然通晓大义,相助本府查清此案。只是此间不是讲话之所,伯栩有意请二位大人劳烦玉趾,至衙中一行,万勿推辞。” 梅清与王师古对视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待梅清从顺天府衙中出来,返回府宅时,时间比昨天还要晚了几分。 才进后院,伴着惊喜的叫声,一阵香风扑面,正是大丫环朵云纵体入怀,紧紧地抱住梅清,不住低声饮泣。 “少爷,可吓死奴婢了。”朵云将头扎在梅清怀中,抽泣着说道。 梅清对着顺天府尹也没有这般手忙脚乱,只得轻轻拍着朵云,哄了又哄,说道只是被请去府中述明案情,并无其他纠纷,又保证这几日再不出门,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才慢慢地将朵云哄得不哭了,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朵云秀美的双眼俱都哭得红肿了,见边上众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这才觉得不好意思,一时红云飞上双颊,“哎呀”一声,推开梅清转身便走,低声道:“奴婢这便为少爷去准备饭食去。” 一边的五儿嘻嘻笑道:“朵云姐,吴妈那早就摆好,只是姐姐你抱着少爷不撒手,众人等你等得饭都凉了,你还准备什么去。” 朵云大羞,话也不敢回,捂了脸便跑进屋去了。 梅清一笑,见忠叔在一旁,略一沉吟,本想将今日生之日说与他听。转念一想,这等怪异之事,只怕也未必能帮自己什么忙,反倒徒令人担心,还是以后再说吧。 便引了五儿道:“你朵云姐今日定时吓得狠了,你可不许再笑她,多多劝劝她才是,也不枉你朵云姐平常对你那般好。” 五儿笑道:“我知道的,我也当她是亲姐姐。嘻嘻。别说朵云姐了,见你老不回来,非逼着让人去打听,说怕你出事。结果老张回来说少爷被官府带走了,说惹上了什么杀人官司,朵云姐当时都吓得瘫倒椅子上了。还好张头儿送信来说是没大事,不然可真急死人了。就这样,朵云姐还是不肯信的,一个劲儿地叫人去看看。” 梅清听了笑着拍了拍五儿的脸蛋道:“你呢?你就不害怕么?” 五儿歪了头道:“少爷又拍我脸――我当然不怕了,少爷怎么会有事的。” 看着五儿略带孩子气的脸上灿烂的笑颜,梅清的笑容里忽然有了几分苦涩。 当天夜里,朵云居然不肯到外间房里,一直抱着梅清,轻声道:“少爷,今天夜里奴不想走。” 梅清笑着捧起朵云的脸,见她脸上红晕层生,两只秀目迷离间依稀看得到未曾全然消去红肿,心中怜意大起,轻轻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吻了一下道:“不走就陪少爷呗,少爷喜欢还来不及呢。” 朵云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了梅清咽声道:“少爷你可一定要好好的,不许有什么不好。” 梅清轻拍她柔软的肩膀,柔声道:“放心吧,少爷我福大命大,会有什么不好的。傻丫头瞎想什么,还是快点休息吧。” 朵云从梅清怀中抬起头来,垂着眼睫道:“少爷别怪奴婢不会说话,我不是咒少爷不好,只是今天不知怎么了,有一阵子觉得心惊肉跳的,只觉得少爷好像出了什么事的一般。我紧着让人去打听,回来说少爷给官府带走了,我都要……吓疯了……” 梅清身体一僵,随即轻轻抱着朵云,轻松地道:“整日胡想些什么呢。放心吧,没事的,少爷要和你过一辈子呢。” 朵云用力点着头,缓缓地靠在梅清肩上,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不一刻,呼吸平稳,却是睡着了。 梅清轻轻地将她抱过,缓缓放在床上。心中想到这丫头白日定然是吓得紧了,这时心中安定下来,才睡得安稳。回想这一日的际遇,委实诡异莫名,心中浮想联翩,难以安眠。 躺下良久,才有了些睡意,忽然闻得前边人声喧哗,伴着打门之声,更有争吵声传来。 梅清披了衣服起来,见朵云睡得还踏实,便不唤他,轻轻起身下床,开门观看。只闻当然一声,似是来人竟破门而入。一片乱杂杂地动静直传入后院,不一刻便见十数人执了火把,鱼贯而入。火光照映之下,只见来人衣装甚是奇特。梅清心中一动,上前喝道:“什么人?” 众人两列分开,正中一人排众而出,浑身上下,隐在黑暗之中,不甚清楚,两只眼睛却在幽暗中闪闪光。来人打量了梅清几眼,沉声道:“你可是梅清?” 梅清朗声道:“正是在下。不知――” 那人点点头,手一挥道:“来人,带走。” 第十章 诏狱重逢 随着话音,已经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执定了梅清的双臂。梅清双眉一皱,并未挣扎,只是心中惊讶,不知自己怎么会惹来这帮人? 正在此时,看门的老张头慌慌张张地从后面追了来,听闻要带走梅清,大声骂道:“哪里来的大胆狂贼,居然敢造反了不成!我家少爷是世袭的堂堂五品将军……” 还未说完,只闻那领头之人“哼”了一声,列中奔出两人,转眼便将老张头制服在地上。 “锦衣卫办案,驾帖在此,我管你什么五品将军!梅清,你最好约束一下家人,不要轻举妄动!跟我们去说清楚了,若无事,自然会放你回来!”领头人扬了一下手中一张纸,冷声喝道。 场中众人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注意到来人身着打扮,腰间佩刀,手持腰牌,可不正是传说中的锦衣卫! 大明一朝,说起“锦衣卫”三字,只怕人人要三缄其口,可止小儿夜啼。其实锦衣卫本是皇帝侍卫,并无特殊之处。只是后来太祖为着暗中察访官员,了解民情,这才将锦衣卫视为耳目,着其负责暗访与查案。由于其直接对皇帝负责,不受其他约束,因此只手擎天,令人谈虎色变。 但是锦衣卫虽然可怕,却主要负责纠察官员过失,少有涉及寻常案宗的。今日李玫之死,虽然是人命案,但也不至于惊动锦衣卫出动。其中有什么名堂,令人想不明白。 “少爷!”身后传来朵云的惊呼声。刚才锦衣卫的动静太大,朵云也被惊醒了过来。闻知是锦衣卫来抓少爷,朵云虽然深居内院,但也知道“锦衣卫”三个字代表的是什么,当下抢出门来,悲呼声中充满了绝望之意,令人闻而惊心。 梅清倏地转过身来,看着朵云道:“朵云,不要怕!相信少爷,好好在家呆着,等我回来!” 朵云缓缓地靠在门框上,全身都似乎失去了力气,五儿连忙过来扶住她。朵云望着梅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连连点头,眼中满是决绝之意。 这时忠叔也披衣赶了过来,见了场中情景,眼中厉色一闪而没,上前道:“少爷,怎么回事?” 梅清道:“我也不太清楚,这几位锦衣卫的,要我走一趟。” “锦――衣――卫――?少爷莫要挂怀,放宽心便是,定然无事的。”忠叔的声音中似乎有一份安定的力量。他转眼看了看那领头的人,才回道:“五儿,将朵云姑娘扶回房去吧,没事的。” 梅清点点头,对忠叔道:“忠叔,家中之事,便委托你照看了,朵云那里――你还需开导些。” 忠叔忠厚的脸上浮起一份有些奇怪的笑容道:“少爷放心,家里没事,少爷也不会有事的――我说没事,肯定就会没事。” 黑沉沉的过道回荡的空落落的脚步声,潮湿阴暗的空气灌满了鼻端胸臆,一股陈旧霉的怪味道使人难以呼吸,转弯处昏暗的灯火将人的身影长长的投在地上,又随着人影渐渐前行被拉得渐长渐淡。 诏狱。 这便是锦衣卫自己的监狱,大名鼎鼎,或说臭名昭著的诏狱。 不是地狱,胜似地狱。 能够进这个诏狱的,都不是寻常人物,或是大奸大恶,或是大忠大良。 通道两侧紧闭的牢房中,不知是何等人物?这一扇扇的铁门背后,不知关着怎么样的密辛与险恶? 梅清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也有一天,会走进这所神秘而又恐怖的监狱里。 被那个脸色青白的狱卒带到了一个脏乱的小房间前,那狱卒也不开言,只冷冷地用目光示意,梅清一言不地弯腰进了小门,随即便听到身后“当啷”一声关门落锁的声音。 两只在霉臭的稻草堆上伏着的老鼠“吱吱”叫了两声,却并不逃跑,只是抬起头,闪闪亮的小眼睛有些好奇地打扮着自己的新任室友。 室内浑浊的气息只有更甚,夹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恶臭,梅清大口喘息了半天,才渐渐地适应过来。 只是心中疑惑只有更甚。被人带到了这里,并无人接见审问,便被直接带到了这诏狱中来。期间竟没有人对自己说过一句话,自己问了几声,换来的也只是一言不和冷漠的眼神。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倒是出来个人,给我个话啊――哎哟――”梅清正在沉思,只闻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才转头看时,门口一团黑影已经被推得直抢了进来,随即大门又是“当啷”锁起。 一个胖胖地身影正栽倒在稻草堆上拱动,两只老鼠受惊之下,“吱”地一声跑得不见了踪影。 梅清连忙上前搀起来人,可不正是白天还在一起的王师古王员外。 王师古一边抹着脸,扑拉着头上的稻草一边骂道:“他***怎么一回子事,这群天杀的东西,把老爷我二话不说给弄了来,都不说给个交待――啊梅兄,你也在这啊?哎哟――” 只见王师古脸上几块淤青,显是吃过些苦头。 梅清苦笑道:“别提了,在下也是一头雾水。那锦衣卫夜入宅中,将我拘了来,却又不理不问,不知卖的什么关子。” 王师古歪了歪嘴,四下看了看,缩了缩肩膀道:“梅兄,你说这事是怎么个勾当?这诏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说着,他的声音也带了几分颤音道:“听说进了这个门儿,就没有能出去的――” 梅清安慰道:“王兄也不用想得太多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咱们哥俩也没做亏心事,怕他怎地。” 王师古面上惊容未褪:“话是这么话,可这哪里讲道理的地方。我前时曾有个同年便是被人攀诬,给投到了这鬼地方。结果没等案子查情,人就活活给折腾死了――” 诏狱是什么地方,梅清自己也知道。只是人在屋檐下,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听天由命罢了。 两人心中忐忑不安,只得互相安慰。这时,门外传来那狱卒半死不活的声音道:“梅清!出来!” 梅清与王师古对视一眼,王师古带了哭声道:“梅兄,你看这是――” 梅清苦笑一声道:“是死是活,总是要走这一遭。我且看看去。”说罢便起身出了狱房,随着狱卒向外行来。 审训间便在一溜牢房的尽头,高大阴冷的青砖墙上,几处火盆熊熊燃烧。只是这火光未给房中增加温暖,映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刑具,出幽幽的光泽,反倒多了几分阴森与恐怖。 房间一头摆着几件简单的桌案,案头坐着一个人,身后站着几个大汉。坐着这人只着了一身便装,胖胖的圆脸,在火光映照下,露出一份温柔的笑容。 “梅大人是吧,呵呵,来来,且莫惊心。看座。”那人笑呵呵地道。 梅清不明所以,只管大了胆子,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 那人依然笑容满面道:“梅清,字三清,世袭正五品的武德将军。呵呵,梅大人是个好命的人呐,我在这深宅大院里,也听说过您的大名呢。呵呵。” 梅清皱了眉,只是凝视着那人不说话。 那人笑容不变,自顾自地说道:“只是梅大人或许不知道下官呢。下官姓马,说来与梅大人名字还有些相似,贱名儿叫世清。哎,碌碌小吏,不为人所知啊。” 梅清却一听这名字,便如个炸雷在耳边震响。这才恍然怪不得这官言笑彦彦,原来这一位,就是恶名远播的笑面虎马世清! 虽然不理朝堂之事,但“宁遇中山狼,莫逢笑面虎”之说,却也知之甚详。据说这位马世清小名叫作虎子,本是锦衣卫中一名千户。虽然说来权力并不甚大,但这个马大人却有一桩,就是对人无论是谁,都是笑面如花。但只要有落在他手中的,却是最为狠厉无情。施刑之酷,就算是锦衣卫之中,也是人人谈之色变! 笑面虎的名声,便由此而来。虽然许多人提起他都恨得咬牙,但他却因办案有力,甚得上司嘉肯。只不过名声实在太差,因此这些年来,也未得升迁,依然是千户之职。 只是这位大人越是不得升迁,手段倒越是残酷。据说但凡落在他手中的人,最大的愿意就是快些死去,免得遭受那些难以煎熬的酷刑。 此时这位笑面虎马大人,正满眼笑意地看着眼前的梅清,便如同一只恶虎在凝视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第十一章 略窥来者 梅清心直沉下去,此番落在这个笑面虎的手里,只怕是难有个善了了。 马世清只管微笑着看向梅清,左手却缓缓地置于案上,慢慢地捻动着一个木匣。 梅清目光被他动作吸引,看向那木匣时,心中一惊――这个木匣,分明便是当日疤儿刘下丧时,李玫置于其中的七星砚匣! 怪不得自己被投入狱中,这么长的时间无人理会,看来,只怕疤儿刘之事,已然被锦衣卫查知,自己与王师古之所以被抓进来,怕也与疤儿刘之事脱不开干系。 既然这砚匣在此出现,不用说定然是锦衣卫掘了疤儿刘之墓,估计是未找到需要的东西,这才提审自己。 只怕自己在疤儿刘棺前焚化的那一箱子东西,才是关键所在。 可惜不管现在如何后悔,那东西也变不出来了。 梅清眼睛注视那砚匣,果然色泽细腻,确系桃木无疑。先时自己还想不清楚为什么砚匣要用桃木来制,现在想起这砚的诡异之处,显然疤儿刘也知道砚的秘密,所以特地以桃木为匣,便是要镇邪驱恶。只不是疤儿刘真正死因,是否与那砚有关。不过想到李玫、墨雨先后亡命,自己又有那番恐怖感受,这砚肯定不是什么好来头就是。 只是不知为何赵伯栩,也以手触砚,便安然无恙呢? 梅清低头深思之时,忽然恍惚之间,听闻有脚步之声。 梅清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青衣之人从后边转了出来,快步走到马世清的身边,附耳对他说了些什么。 只见马世清笑眯眯的眼中忽然耀射出逼人的光芒,不可置信地低声叫道:“什么?――赵伯栩他――死了?” 声音虽然不大,听在梅清耳中,却如一个惊雷一般。那位看来无事的顺天府尹赵伯栩,果然死了。 至于那位拾在砚的高衙役高明,是否无恙,此时还不清楚。但其他几位接触过这方砚台的人,都已经死去――当然,梅清除外。 李玫是得砚次日便疯狂死去,墨雨在其后不久也便离世。如果前天夜间李玫曾用此砚的话,那墨雨是其书僮,自然也会接触此砚。二人都是差不多一天后死亡的。赵伯栩是昨天时曾接触过,距现在也差不多有一天的时间了。这些都是在接触砚后一天便死去的,为何自己现在依然无事呢? 梅清头脑中混乱一片,茫然不知所以,只觉得头胀欲裂。这时,忽然耳边隐隐传来斥责之声,将他惊醒了过来。只见眼前的马世清正盯着自己似笑非笑,而那报信的青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梅大人,此时此刻还有闲情逸致神游物外,当真令人佩服啊佩服。”马世清面上笑容中也带上了几分讥讽:“请梅大人来呢,也没旁的事,只是请大人将自前日清晨后,所行所见之事,细细讲述一番,最好别忘了什么东西。” 马世清一边说着,手中砚匣却把弄得越快。 梅清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陷进了一个极深的泥潭之中,虽然还不知道这里边都有什么,但至少不应该是自己能够掺和的。 事以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梅清便将自己与王、李二人在茶馆喝茶,遇迟哥来唤之事,一五一十,一直讲来。 就连他手触砚台时的奇异感受,也直言不讳。 “在下久读圣贤之书,也知道这等事不可理喻。只是自前日以来,李玫与其书僮墨雨皆因此砚陨命,此番顺天府尹赵伯栩大人居然又突然暴毙,此中定然有异。还望大人细加查察为盼。”梅清话音才落,却见对面的马世清眼神中突然现出一种极为奇怪的神色来,就连在一边低头记录的官吏也抬起头来,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赵大人――死了?你怎么知道的?”过了一会,马世清脸上又浮现出他招牌一样的笑容来,轻轻地问道。 梅清心中大讶,疑惑地道:“适才不是有人来告知大人,说是赵大人――死了么?” 马世清目光中笑意中多了几分不明不白的东西,“呵呵”两声,点点头,面上浮现出几分深思的神色。周围几个下吏也都面有古怪,一时室内气氛颇为沉闷。 梅清心中隐隐觉得其中似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一时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太对。 “赵大人他是死是活,暂且不论,我且问你,疤儿刘要你烧化的那一箱东西,究竟是些什么?” 梅清心中一动,果然问到此节。虽然刚才自己道已然全部烧化,只怕这位马大人,是不太肯相信了。 正当梅清欲要开口解释之时,忽闻一阵脚步之声,自后边传了过来。 梅清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青衣之人从后边转了出来,快步走到马世清的身边,附耳对他说了些什么。 只见马世清脸上笑容忽然消失殆尽,眼中耀射出逼人的光芒,不可置信地低声叫道:“什么?赵伯栩他――死了?” 随着话音,众人的眼光俱都向梅清逼视而来,目光中,都写满了疑惑、愤怒与难以置信的神色。 而此时场中的梅清,更是心神大震,不明所以。 刚才眼前这一幕,明明白白就在不久前,出现过一次。为什么居然又在自己眼前,上演了一遍? 看马世清等人脸上的神色,显然并非伪装,何况他们也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来这一手。 难道――难道前一次自己所见,居然是幻觉不成? 怪不得自己说赵伯栩死去时,马世清等人看自己的眼光那般古怪,因为那时,他们也不知道赵伯栩的死信! 自己刚才出现幻觉看到的场景,居然在片刻之后,变成了真实生的事实。这等诡异之事,别说他人,就是自己,都觉得无法令人置信。 心念一转,梅清心中大叫糟糕。如此一来,自己的嫌疑怕是更没有办法说清楚了。怕在场中众人心中,定要以为自己另有同案,一同策划了谋害赵伯栩,所以才能一口道出赵伯栩的死信吧? 果然面前的马大人惊容敛去,脸上的笑容又瞬间浮现出来,只不过这一次,笑得格外的欢畅。 “哎呀,想不到啊想不到,咱们梅大人,居然有未卜先知之能呢。”马世清摇着头,口中啧啧称赞道:“来来来,且请梅大人为咱们说说,怎么连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赵大人的死信时,梅大人你就知道了呢?” 梅清苦笑着道:“如果我说确实是刚才恍惚中似乎闻见有人对大人说出此信,大人你定然是不肯相信了。” 马世清嘴角好看地向上弯起,温柔地道:“梅大人,你觉得我马某人不象傻子吧?” 说着,他“呵呵”笑了几声,对身后一个低头不语的粗大汉子道:“哎,梅大人想来对咱们这地方的规矩,还是不太清楚啊。四彪啊,你说这事怎么办才好?” 那汉子满脸横肉抖动了几下,狞笑着道:“嘿嘿,放心吧马大人,属下这就请梅大人松松筋骨,让他明白一下,保证他会非常享受便是。” 马世清摇着头叹道:“梅大人也是个斯文人呢,四彪你可轻些个,别弄得太过份了。” 而此时在距离此地不远的一处密室中,一个身着青色儒袍的老正皱着眉毛,把玩着手上的一方玉佩,眼中露出颇可玩味的笑容。 “总算是要有这一天么?说来可也真是巧了――这群小混蛋们,搞的都是些什么事……” 老喃喃地念叨着,伸手摇了摇座旁的一个铜铃。 一个如山般的壮汉行了进来,随然此时天气还颇为寒冷,但此人却只着了一件褐色布衫,袒露出遒劲结实的古铜色肌肉来。他行至案边,弯下腰听老吩咐了几句话,点点头,又面无表情的出了门去。 当梅清如同一只小鸡一般被四彪那家伙直拎到一旁的架子上,手脚都被铁链铐在架子之上时,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极为荒谬的感觉――便如同一个旁观也似,不由自主觉得如在梦中。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心中暂时并未感到身边那些刑具带来的压抑与恐怖。 “小家伙不错啊,这时候还脸不变色心不跳的人可不多。是块材料,一会大爷会好好伺候你的。”那叫四彪的汉子咧开嘴,露着一嘴黑黄的牙齿,伸出手拍了拍梅清的脸,狞笑着说道。 一边说着,四彪将手中的皮鞭缓缓收起来。这通皮鞭甚长,通体之上渗满了暗黑之色,其上又乱扎扎地伸出许多倒刺来。这家伙将鞭子投入一边的水桶之中,长长的鞭身颜色霎时变得更为深暗,整个鞭子都变得胀重了起来。 “小家伙可别小瞧这小小的鞭子呢,好多人吃了它第一下,就再没用大爷费第二次力气。大爷保证,只要你能挨上十下不吭声,咱就换个花样,绝不会让你无聊便是。”四彪嘿嘿冷笑着,将那鞭子由凉水中缓缓提出,冰凉的水滴纷纷掉落在水桶中,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四彪打量了一下架子上的梅清,伸出舌头舔了舔黑红的嘴唇,面上浮现出一片残忍的狰狞之色。 第十二章 岗位变动 不知为何,梅清心中一直没有过份恐惧的念头,虽然他的理智在提醒自己,自己面前的局面实在是差到不能再差,而且也看不出任何有可能扭转的生机,但冥冥中却总有一种感觉,似乎这一切都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困扰。 这种感觉真是非常古怪,没有任何的理由,但却极为肯定。 当四彪拎着鞭子走到梅清面前,将那鞭子缓缓抖落到地上时,梅清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他那张丑恶的脸上,而是不经意地投向了马世清身后侧面墙上的一处阴影。刚才报信的那个青衣人,便是由此处暗门进入的。 四彪分明感觉到了梅清的目光,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向那处暗门看了几眼。作为这间密室中的常客,他当然是知道这处暗门的所在,也知道内部遇有紧急机密之事时,传信之人会由此门出入。看了梅清注意的目光,他还以为是那门又有人来。不想回头看时,只见那处阴影的暗门一切如常,毫无动静。 一股被戏弄、被人轻信的怒火一下子在胸中升腾起来,四彪那满脸的横肉都抖动了起来,他倏地转回头,狠狠地盯住了依然看向身后的梅清。 “有你的,宝贝儿,让大爷好好疼疼你吧!”四彪压低了声音如咆哮般地低吼着,手腕一抖,浸透了凉水的皮鞭击打在湿硬的青石地面上,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就在此时,那扇隐在暗影中的门终于轻轻地被人推开了。 “住手!”随着一声轻喝,一个浑身着黑的人快步走了进来。他丝毫不理屋中其他人惊讶的目光,径直走到马世清跟前,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些什么。 当黑衣人进屋时,马世清早就已经满面错谔地站了起来。此时听了黑衣人的话,他飞快地扫了梅清一眼,眼中无比惊异的目光一闪即逝。 “四彪,快把梅大人请下来吧。”马世清面上又全是一番温和的笑意,乐呵呵地道。 “什么?大人!?”四彪瞪大了双眼,手中的鞭子不自主地挥动了一下,满是不甘地道:“不打死这小子……” “混帐!”马世清笑眯眯的脸上瞬时布满了怒气,两只眼睛中陡然射出一份厉芒道:“还不快给我放人!” “梅清?”对面的阴冷老略抬了抬眼睛,随便地扫了梅清一眼。 被黑衣人带到这间阴暗的密室中的梅清,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眼前这位老虽然面目并不凶恶,但他身上散出的死人一般的阴冷气息,令人十分地不自在。 “一会有人领你去交接,明日就去当差好了。”阴冷老的口气颇为不善:“这些格孙子越来越不成样子,这些个小事也得老子来办了。” “当……差?”梅清的头脑一时转不过来,忍不住出声问道:“是什么差?” 老头也不抬地道:“当然是锦衣卫的差。你在兵部那个闲差给你销了,明儿起你就是锦衣卫的人了。至于具体事谊,自然有人替你去办。” “锦衣卫?可是……这是为什么啊?”梅清当场石化,实实想不明白为什么正在自己要受刑的关口,突然会有人出来将自己救下。然后领自己七拐八转的来这密室见这老,然后自己就变成锦衣卫中一员了。 “为什么?锦衣卫办事,还用告诉别人为什么吗?”老第二次抬起眼睛冷冷地看了梅清一眼道:“看着挺尖个人,怎么事上这么笨头笨脑的?五丙,紧着把这笨蛋给我弄走,看着就来气。” 黑衣人马上就出现在了梅清身边,非常客气地将他请了出来。之后完全不顾梅清要求先回家安置的请求,直接便带他出门上了一辆早候在那里的马车。 “兄弟贵姓?” “……” “看来兄弟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嘛。” “……” “兄弟是哪人啊?” “……” “莫非兄弟你天生暗疾,不良于言?” “你才是哑巴呐。” “……” 这位有着五丙这个极有个性名字的黑衣人当真沉闷的可以,在带着梅清出来后,就直接上了一辆马车,也不说什么,车夫便吆喝一声,带着二人摇摇行去。 在车内,梅清头中满是疑惑,欲要问个一二,没想到这五丙却是个闷口葫芦,问了几句就没听他回话,险些让梅清当他是个口不能言之人了。 最后这句虽然没什么好口气,却也说明这五丙原来会说话,梅清心中一喜,笑道:“原来兄弟会说话。兄弟贵姓?” “……” 当马车终于在车把式的一声吆喝中停稳时,梅清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只是放眼一望,却大吃一惊,原来这地方,却是颇为熟悉。 眼前这地方,名叫缨子胡同,车停下的地方乃是一处王府的偏门。其实这地方距离自己家宅并不甚远,这王府乃是前朝一位王爷的府第。只是本朝以来,这里并未作为王府赐于他人,后来便成了一处转运使衙门。 梅清也时常在这胡同来往,只是万万没想到,里边竟然还有一处锦衣卫的别院。 五丙一言不,下了车便向门行来,入门时身子一偏,将披风下一块腰牌很隐蔽地亮了一下。门口那个似乎一直在打盹的一个门卫眼光一闪,就又眯起了眼睛,靠在一边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入了院内才现,这院子本是整个王府中的一个院落,现在与前院已经完全隔离了开来,想来是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如此。五丙领着梅清沿着小路转过两个弯,来到一处正房前,便停下了脚步,出示腰牌后,将一封帖子交于侍卫传了进去。 虽然看不到,但梅清入院之后,却一直有一种处于人监视之下的感觉。随着向院内深入,这种感觉也是越来越强烈。心中知道虽然这院子看来安安静静,只是背人之处,定然有暗桩卫士埋伏,防卫森严。 一会那侍卫便出来,也不说话,只是示意二人入内。 “六爷已经着人送信过来了,吏部、兵部那边的手续,本官已经着人去办了。”对面一位面带几分风霜之色的中年人沉稳地说道。 刚才听二人之言梅清便已经知道,这位大人姓秋讳明,乃是锦衣卫佥事之职。所谓佥事,本是负责文案等事宜的官职,只是这位秋大人既然身在此别院,又这般隐秘行事,其中当是有些奥妙了。 秋大人笑着看了眼梅清道:“梅兄弟果然一表人才,咱们经历司这,就是少梅兄弟这样的读书人。既然是六爷亲自派下来的,份外的话我就不说了,赶明儿我在绣春楼摆酒,专门给梅兄弟接个风。” 梅清连称不敢,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位秋佥事。看得出来秋大人应该是行伍出身,言语行动中颇有军伍之气。只是佥事一职多为文职官吏,不知这处别院究竟是个什么所在,却把秋明这样一个武夫派来担任这样一份职务。 梅清现在心中满是疑惑,从自己被抓到诏狱之中,再到提审时为人救下,又给逼着到了锦衣卫中当差,送自己到这么个神秘的小院中来,件件都让人莫名其妙,更隐隐透着几分诡异。只是既然那老闭口不说,他也便留了个心眼,只管冷眼看着,心中暗暗留意,面上却不露口风,只是虚与委蛇。 五丙交待完毕,也不多话,起身便告辞。秋明送到门外,这才与梅清回了屋内,笑着道:“梅兄弟也不要客气,咱老秋也是行伍出身,不讲这些个子虚礼,你便坐了,咱先扯扯这当子事儿。” 梅清笑道:“早看出秋大人是个爽快人,只是梅清初来乍到,规矩都不懂,还得大人多指点才好。” “指点个啥咧,”秋明有些不以为然地道:“你是六爷的人,在这院子里只管横着走就是了。这里除了我一个佥事,也就还有两个千户。只是梅兄弟你虽然有五品将军的职衔,也只能先屈就个副千户干着。没办法,现在各编都是满的,兄弟来得又突然,且容几日再慢慢设法吧。” 梅清连道不敢,秋明这才将这处别院的一些情况及简单事宜给他讲了一下。 原来这处别院,在锦衣卫内也算是个机密所在,内部人都以经历司称之,表面上说来是个文案出入的部门,但事实上,却是负责各类机密档案搜集与整理的要害所在。 第十三章 机要部门 “黄兄弟,认识一下,这就是新来的梅清,梅兄弟。从今儿开始,梅兄弟就在咱们经历司当差了。一会领梅兄弟院里走走,各处认识一下。”为梅清讲了会简单事项后,秋明唤了一个胖头胖脑的家伙来,叫他陪着梅清去熟悉一下。 这姓黄的胖子点头哈腰,嘿嘿笑着带了梅清向外便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梅兄是吧,不瞒你说,我盼你来都盼了足有大半年了。可是等来了。唉,不容易啊!” “盼我?”梅清大感奇怪地道:“难道黄兄以前就认识我么?” 黄胖子头摇得和搏浪鼓一般地道:“哪里哪里,我是今天才知道梅兄你来的。只是在下这摊活儿,我一个人实在是有些不太好干,几次和上司请求多派人手。这都半年了,梅兄你才来了,兄弟我这不是高兴嘛。” 二人边走边说,梅清这才知道,这位黄胖子名叫仲满,字守盈,家中也是颇有些来头。其祖上本是追随永乐皇帝的老人,到了他爷爷这一辈,又娶了郡主为妻,也算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了。只是这黄胖子是家中次子,为人又不喜读书,这才谋了个军职,然后又转到锦衣卫中来混日子。 说实话,在这锦衣卫机密之地出来这么个形象的胖子,梅清总觉得实在是有点不太应景。 “兄弟也没啥本事,在这混了个副千户,弄个锦衣卫的腰牌,出去也好使。就是咱们院子规矩大,等闲不敢胡来,实在是有些闷得慌。这回梅兄你来,正好和兄弟搭档,还得多仰仗你呢。” “哪里,黄兄你是这里老人,梅清有什么不明白的,还得你多提点才对。”梅清不敢托大,试探地道。 黄仲满咧嘴笑了笑,带着梅清直到东边一溜厢房最北头一间道:“这便是咱们地头儿了。只是鱼千户这些日子不在,梅兄你暂时是见不到了。咱们先到号房看看得了。” 原来这些房中,均按“天地玄黄”排列,负责不同的档案整理。黄仲满领了梅清,到了天字号,在门外就嚷嚷道:“老张你可别睡觉了,咱们处又来了新人,可别让人见了你睡得满桌子口水的架式。” 梅清差一点摔倒在地,真想不明白黄仲满这等人,怎么能在锦衣卫经历司中干事的。 里边一个声音道:“你这胖子嘴里便是吐不出象牙来,我老张什么时候睡过觉了。公事烦忙,也就你这胖子整天四处乱窜。” 黄仲满领了梅清进门,梅清一见屋内情景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屋内空落落的,只案上摆着几份公文,上边薄薄一层尘土,显是有些时候没人动过了。屋中一人干干瘦瘦的,眼角老大两块眼屎,说话间不断眨眼,显是清醒未久。 黄仲满嘿嘿笑道:“得了吧,你还装什么。鱼头儿一不在,你还有什么事?来来,这是新来的梅兄弟,梅清,以后就和胖子我一起混了。大家认识一下。” 老张嘿嘿一笑,也不反驳,淡淡地和梅清打了个召呼,述过几句,黄仲满便引了梅清出来,又到下一个门口。 依次走过几处,令梅清大为惊讶的是,似乎每一个屋内都清闲得可以,别说档案,纸都没几张。尤其刚出来这玄字号里,居然是两位正在下棋。 “下边就是咱们哥俩的黄字号了,不错吧,正合哥哥这个姓。”黄仲满笑着道。 “黄兄,”梅清实在忍不住问道:“既然咱们经历司负责机密档案,为何这些大人室中都空空的,似乎无事的样子?” “唉,你是不知道啊,所谓各有分工,各司其职。那老张的天字号,负责皇家机密,哪里就有多少机密档案传来了。玄字哥俩,负责北胡番邦,连探子都没几个,更不用说传回来的消息了。命好啊,人家自然就都呆着了。”黄仲满哭丧了脸道。 “啊?”梅清觉得似乎有些不妙地问道:“各号分工都是如何分的?” “这东房一顺,天字号皇室,地字号郡王,玄字号外番,至于咱们这黄字号么――” “黄字号负责什么?” “他们不管的,咱们全管。”黄仲满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黄字号的门。 只见屋内堆得一垛垛都是一人多高的文籍,屋内几无插脚之地。梅清一见之下,目瞪口呆。 “这……这……,这咱们二人得忙到什么时候啊?”梅清大汗。 “不是咱们哥俩,梅兄,这事怕是我帮不上什么忙。”黄仲满面有惭色地道。 “黄兄此言何意?”梅清微讶道。 “这事倒也真不能怪我,你说这上边写的……”黄仲满拿起一册报帖,抓着头道:“我又不认得……” “啊?难道黄兄你不识字?”梅清大惊。 “谁说不识字?――就是认得不太多。”黄仲满不满地说道,“咱们行伍出身,有几个识字的?不然这经历司找个人也不容易呢,又要身家清白,来历出身没问题;又要不与地方有交道,弄得全是些军营出身的,哪找这么多识文断字的人去?” “……官僚主义啊……” 想想黄胖子这样的半文盲也能混到经历司里负责档案整理,也当真是天下奇闻了。只是梅清此时还无心为了这等日后之事操心,在终于完成一应手续之后,他便急着问黄仲满自己因临时被派到这里,家尚未归,想回家先看看,不知是不是方便。 “啊,原来梅兄你事先都不知道要派到这里来啊,这卫所里保密还挺严的么。也是小弟疏忽了,还不知梅兄以前在哪高就――梅兄不要急嘛,你要回家,和秋头儿打个招呼就是了,反正咱们那活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干完的。说实话兄弟我来了大半年了,也没怎么着急不是。”黄仲满胖胖的脸上满是笑意。 急着从经历司小院出来,见这胡同离家也不甚远,梅清便步行绕回了自己家中。才到门前,便见看门的老张愁眉苦脸地蹲在门房的门槛上,不离嘴的旱烟袋干叼在嘴里,却是一丝烟气也无,显然早就灭了。 “老张,怎么了这么愁眉苦脸的?”梅清走近了门口,见老张还是瓷着楞,只好叫他一声。 老张木然一抬头,见是梅清站在眼前,一下子由地上蹿起来,口张得大大的,叼着的烟袋“叭答”一声掉在了地上。 “啊?少爷是你――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老张醒过神,大叫一声,连忙向院中喊了起来。 随着老张喊叫之声,数个家人婆子都从院中跑了出来,见梅清安然回来,一个个喜不自胜,脸上都是堆满了笑容,更有几个大声叫着“少爷回来了”,颇是热闹。 “罢了,少爷又没什么事,不回来还怎么地。先时我早说过,你们只是不信,这回都信了吧。还不散了,各忙各的去。”忠叔也闻声出来,见众人闹得有些过了,连忙出声道。 众人这才各各散去,忠叔上前对着梅清道:“少爷回来了。唉,虽然老奴早知道少爷不会有事,可怎么也劝不住朵云姑娘。少爷还是快去看看吧。” 梅清心中有一肚子话想要同忠叔说。自己被带走时,众人都是惊慌失措,只有忠叔却毫不慌张,言之凿凿道定然无事。锦衣卫是何等所在,众人心中都清楚,就是梅清自己心里也一点底都没有,真不知道忠叔当时信心满满的样子,是何所由来。 结果果然如忠叔所言,峰回路转,很明显是有人相救自己,这才转危为安。只是不知背后相救之人究竟是哪路神仙。梅清本想问问忠叔,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自己不了解的奥妙。只是听忠叔一说朵云的事,便也来不及再追问,对忠叔说了句,三步并作两步,急向内宅行去。 才转进内宅院门,便见远远的竹林后,眼角依稀还有泪痕的五儿扶了朵云闻声迎了出来。只见朵云衣衫未理,颜色憔悴不堪,踉跄前行。待看到梅清时,目光痴然凝视,泪流满面,笑容满面。 第十四章 酒肉朋友 “嗯――这酒不错吧。嘿嘿,梅子你可别小瞧这家三仙居,门面不大,这酒硬是地道。寻常人想在这排个地儿,还真是不容易呢。”黄仲满一口将杯中酒干了,眯着眼咂么了会子,这才睁开小眼,嘿嘿笑着说道。 “可说呢,你看兄弟也在这一片混了几年,还真是不知道这地界。不是黄兄你指点,怕还是过门不入呢。”梅清把黄仲满的酒又满上道。 原来今天梅清正式到经历司中上任当差,黄仲满口口声声要给他接个小风,梅清也有心与黄仲满搞好关系,二人便未惊动他人,到了晌午时,梅清找个小厮去家送个信,便与黄胖子出来了。 这处三仙居说来名字不小,其实是一间极小的酒馆,门口的幌子破旧得看不出五六来,更深深隐在屋角。若不是黄胖子带着来,梅清还真不知道这地方。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地儿看着不打眼,但你看里头这房子弄的,怕是外面的绣春楼,也强不到哪儿去。尤其这里边小间的饰料,通是东坊天风的手笔。能到这来的,都是有些个勾当的。兄弟你是个读书人,不象哥哥我从小就在外边混惯了的,当然不留心这个了。”黄仲满随手抓了只凤爪,也不用筷子,拿在手里便啃了起来。 “得了黄兄,我算什么读书人,又不是象别人一榜两榜考出来的,就别笑话兄弟了。”梅清笑着道,“说来我也算是外边混着玩的,不过咱们圈子不太一样罢了。” “这倒是,嘿嘿,你这梅三眼的大名,我昨儿才听说。在这京城里头,还挺响亮的呵。以后哥哥要淘换点旧货,可就指着你了。不过你读书厉害,那古玩也是有学问的人弄的东西,总是错不了吧?在咱们锦衣卫里,除了不见人的那几个老夫子,恐怕也就你学问大了。”黄仲满啃着鸡爪,弄得满手是油,口齿有些不清地说道。 梅清见了他这样子,只是好笑。怎么说也是有身分的大家少爷,这家伙这份吃相,怎么和响马一般。忽然心中一动,不由转念想起在经历司中,众人见自己都不咸不淡的,唯独对这胖子言笑无忌,看来这家伙与人交往,定然是有自己一套。 锦衣卫经历司这地方,说来不算什么显眼的地方,但寻常人家子弟,决计是挤不进来。这一帮子人看着不起眼,但哪一个背后都免不了有着自己的靠山。牛气人多了,互相之间要看得顺眼,却是不容易。这黄胖子恰恰一幅与人无害的老实人模样,因此才没人对他有提防之心,反倒混得如鱼得水。 真正象胖子的出身,自打小教养是少不了的。但他偏偏在自己面前摆出这么一幅随意到极点的形象来,怕也有以此拉近关系的心思吧。若果然如此,这胖子的心机,可是不简单呢。不说别的,昨天一见之后,便有心了解自己在古玩行的情况,虽然说不是什么难打听的资料,但这份心思便不寻常了。 若换了那真正的纨裤之辈,哪管你来人是谁。只凭这胖子这份细心,便不是象其表现的那般粗豪与糊涂。想到这里,梅清不由对这胖子,又高看了几眼。 精明与糊涂,与梅清也不相关。反正梅清也不是想在这锦衣卫中出人头地,只不过是目前情况不明,暂时便听从安排,暗中留心罢了。 二人对饮了几杯,又扯了几句古玩中的话题,梅清不经意地问道:“听咱们秋大人道,他也是行伍出身,不知如何到锦衣卫中当上佥事之职了?” 黄仲满把油腻腻的鸡骨扔在盘子里,咧嘴一笑道:“这有啥怪的,咱们这锦衣卫中,十有都是扛枪出身的,就算哥哥我,说来也还在五军营呆过两天呢。秋头儿可是跟着咱们6大人有些年头了,算是亲信。你看秋头儿这人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心里头可精着呢。” 一边说着,黄仲满眯缝的眼中露出一点与其外貌不相符的精光,嘿嘿笑着道:“咱这经历司不过十来个人,官最小的也和咱们哥俩一般是个副千户,哪个不是有后台的主儿,没点心眼还真干不了这事儿。不过――”他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道:“听说你是六爷交待下来的人,有了这靠山,你还怕他怎的。” 梅清听了,不由想起自己才到经历司时,秋明也道自己是六爷的人,梅清不由想起在锦衣卫中那阴冷老死板板的面容。看来这位六爷,当真是个厉害角色。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位六爷突然要救下自己,然后硬把自己塞到这个地方来了。 自己是六爷派来之事,按说知道的人,绝对不多。这胖子这么快便了解得通透,其背后的能力,可是不容小视呢。梅清心中算计,面上却不露声色地道:“咳,我这人向来懒散惯了,什么事也都不太明白,在这就是混个日子的事,倒也没想得太多。” 黄仲满见梅清说话滴水不露,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又连忙低下头去,用湿巾胡乱擦擦手,端了酒杯起来,笑嘻嘻地和梅清干了一杯。 梅清又问起锦衣卫内部的情况,对此黄仲满倒没什么遮拦的,一一给他讲解清楚。原来锦衣卫内设南、北两个镇抚司,南镇抚司所领职责却是掌管礼仪,负责皇家侍卫,虽然表面风光,实则并无实权;北镇抚司才是负责缉捕、刑狱的所在,权势滔天。 “咱们指挥使6大人,在皇帝面前那是说一不二,捎带着弟兄们,也都跟着沾光。前些年时听说咱锦衣被东厂压得抬不起头来,现在么,嘿嘿……”黄胖子一边说着,一边嘿嘿笑了几声,一身的胖肉也都随着抖动起来。 这位6大人名唤6炳,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已经有些年头了,因为极得当今天子信任,因此锦衣卫也极得皇帝的重视。除了这位指挥使之处,锦衣卫另有同知、佥事、镇抚各两位。而这经历司,算是另设的一个别院。经历司主事秋明表面上有个佥事的职务,其实根本不到镇卫所那边去。 “你别看秋头儿这官儿不算大,在这满地大员的京城里头排不号,可但凡知道点内情的,没一个敢惹咱们秋头儿的。”黄胖子几杯下肚,话也开始多了起来,“去年秋天时,秋头儿有个多年没见的朋友来京城公办,不知怎么和刑部刘侍郎家二公子就别扭上了,在酒楼上就骂了起来。也是喝了点酒,秋头儿点了几个弟兄,将那小子直接从楼上打了下去。事后刘侍郎知道了,屁都没敢放一个,还把那小子关在家里老长时间,前几天才见那家伙又出来了。见到咱们弟兄,老远就绕着走,嘿嘿……” “哦?原来秋大人还这般硬气?”梅清也有些惊讶。佥事一职,说到底不过是个四品官职,又看不出什么实权来。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让一个堂堂侍郎忍气吞声。 黄胖子听了梅清问,越得意,胖胖的脸上都似乎泛出一派油光来:“这梅子你就不知道啦。咱们秋头儿都是干什么的?只要他想,那刘侍郎前天晚上在哪个姨太太房里过的夜,用的什么姿式都能查出来。嘿嘿,你想想,现在哪个当官的没点短处?听说前些年,还真有过个大理寺的少卿,和秋头儿对上了,口口声声要给秋头儿好看……” 黄胖子一边说,一边捡了块鱼段扔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结果呢?秋头儿也没说旁的,就是封了个信封,派人送到那少卿府上,结果没等第二天,嘿嘿,当天夜里,那家伙就带了礼物跑到秋头儿家里去了,磕头作揖地说了一车好话,这才把事揭过去了。这事传开以后,再没人敢跑咱们脸前找不自在了。” 梅清听了好笑道:“那大理寺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这一闹出来,怕是御史台也饶不了他吧。” “可不是么”,黄胖子摇头晃脑地小声说道:“所以呀,这几年秋头儿的位置,可也不少人眼馋呢,就是6大人对秋头儿赏识有加,无人能撼动罢了。怎么样梅子,听哥哥这一说道,心里有点啥想法没?” 看着黄胖子凑过来的胖脸以及小眼中闪动的精光,梅清嘿嘿笑道:“果然还是黄兄说得对,权势动人呐。以前兄弟玩古玩,好多过眼的东西只有眼馋的份,也无力相争。这回有了这道身份,但有抢不到的东西,我就封个信封过去,直接吓死他丫的!” 黄胖子听了梅清之言,开始还连连点头,听到后边梅清表露的雄心壮志,一下子小眼瞪得溜圆,差点被口中的鱼肉给噎住。待见了梅清眼中略带些玩笑的神色,这才明白梅清是故作此言,心中一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得,梅子你是明白人,哥哥知道了。以后咱们哥俩就是兄弟了,有点啥好事别忘了胖子我就行了。”黄胖子脸色瞬间放松下来,拍着梅清的肩膀说道。 “那是肯定的,在下看上什么好东西,回来就告诉黄兄你去抢了来,然后咱们一人一半儿。”梅清理所当然地说道。 黄胖子笑着说道:“你还真是个玩主。不过说回来,咱京城的爷们,现在还就是兴这个。哥哥我斗鸡跑狗还都在行,就是这古玩上不了台面。以后有了你这个兄弟,咱也淘换些个旧货摆家里,不说别的也撑撑门面,省得隔壁老张说我不学无术。” 第十五章 朝九晚五 朝九晚五……不知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词是个什么意思,但梅清明白的是,现在自己的生活,好象就是恍惚中想到的这种朝九晚五的生活。 经历司距离梅清宅府不远,因此梅清每日也不用轿子,早起依旧到茶馆转一圈,然后悠哉游哉地溜达到司里去。 只是王师古虽然沾了梅清的光,不久也给放了出来,却是惊吓过度,大病了一场,至今还在府中养病。梅清得信去探望了一番,其中种种经历,二人都有些讳忌莫深,未作深谈。但双方心中,却都有了些隔膜,再不如以前般随意了。 除了梅清不愿用轿子,好像经历司中大部分人也都不坐轿子,或是因为多是武生出身的原因,绝大多数都是骑着马过来的。尤其是当梅清见那黄胖子每次都骑着那头垂头丧气的大黑马来时,心中总为了马儿暗暗担心,怕这胖子一用力,可怜的马儿会不会一下子把腰给闪了。 “咱这马有个名儿,叫乌蹄踏雪,你看那蹄上白毛了没?说来还是前年时北地一个马商送给家兄的呐,真正的大宛名种。梅子怎么样,是不是天天看着很眼红啊?”某胖子从马身上跳下来时,梅清只觉得自己身上也替那马儿轻松了几分似的,只是地面却被这一招战争践踏震得不住颤动。 “有什么眼红的,听说北门儿那老三元的烤马肉烤得全是大宛名种,比黄兄你这个可是肥多了,哪天请你尝尝去。”梅清笑着说道。 “得,你行,我问你马咋样,你直接就给整成烤马肉了。”黄胖子摇头叹息道:“看来斯斯文文的人,咋比我这胖子还老饕呢。不过马肉可真没怎么尝过,莫不成还比得上郝家驴肉么?哪天还真得尝一把去。” 二人说说笑笑进了自己的黄字号,黄胖子皱眉道:“我说梅子,你还当真的干活啊。这几天我看你都没闲着吧?怪道把你弄这来,倒真是找对人了。” 梅清不以为然地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又是个没事的,收拾一下,看看这些东西,倒也是个意思。” 原来这胖子以前还在号里顶着个摊,有了梅清来之后,他便如脱了缰的野马也似,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天来点过卯报了号,转一圈就呆不住要走人。昨天又是有几个狐朋狗友找他一起去郊外春猎,说是去转转就回来,结果跑了一整天也没见个人影。 梅清自己在号里,见档案堆了都有两三年的样子,乱七八糟的睁不开眼,便动手整理起来。待细细翻开一看才知道,这里边堆的,几乎全是各类锦衣卫查察的案宗,以级各地线人报上来的各类密报。 以前黄胖子在这时,凡是各处送来加了红封或注明机密之事的密报,便送交上司察阅。其他不甚重要的,直接就扔到架上去了。结果便是鱼龙混杂,横七竖八,根本见不到头尾。要命的是这些东西又不能随便找些杂人来整理,因此搞得是乱糟糟的没个样子。 梅清性子本就是平稳,也不着急,每日里便按了年月排列,归并分类,一一从头整理归档。这些杂堆的档案,涉及范围极广,从朝中官员私生活中的秘辛,到军国要闻,以及平民百姓的柴米油盐,无所不包。 其多颇多匪夷所思之事。如手头这一卷档案,乃是去年沧州地面一位官吏暴亡之案。这事梅清当时也所有耳闻,乃是一位县令,辖内暴雨。此人为了拯救灾民,不辞劳苦,通宵筹划抗灾事宜,在下乡巡视时不顾安危抢险救灾,竟至坠水身亡。为此朝廷专有邸报,给予嘉奖。谁知按锦衣卫内部密报才知,这位大人原来乃是在相好的暗娼家中过夜,接到上司急报匆匆返回衙中时,突逢大雨,因酒醉不慎掉入河中淹死的。 其他五花八门之事甚多,如某上卿素以方正自居,对外道貌岸然,口不离风化身行。其实家中蓄有侍妓多人,更是每行荒淫之举,种种举动,难以细表。又如某巡察御史,对外素称廉洁公正,其实家中富可敌国,广有良田,其背里奢侈无欲,几令人难以置信。 想不到表面看来这些堂堂正正的大人物们,居然还都有这样不为常人所知的一面。虽然梅清并不觉得自己有窥探他人的爱好,但一一了解这些寻常人一生也难得一见的秘闻,也还觉得颇有些意思。 象昨天才翻到的那一卷,就表明前时那位顺天府尹赵伯栩大人,虽然一脸正气,却是颇善投机钻营,与几位大人来往密切得很,而且这条密报表说明,就在前不久,他才疏通关系,欲在今年谋个外派之职,为此颇花了些钱财。 只是他这一死,花的钱自然全都打了水漂。估计收钱的那几位,心中正暗暗称快吧。 自打有了梅清到来,黄胖子得了清闲,又见梅清是个脾气好的,更是对他没口子称赞。几位同仁开始因梅清来得突然,又有些传闻道其与上峰交情匪浅,因此大多有些距离。过几这几日,见梅清人物习性都可人,慢慢地也与他交善起来。 梅清病好后多在家中,偶尔出来转转认识几个朋友,相交也有限。这次到了经历司之后,不几日便觉得如鱼得水一般,极为适应。尤其应付这些个同仁,颇有见人说话的天份,不管是老的少的,用不多久就和梅清处得极为相得。 尤其是天字号老张,这家伙本来就是不好处的主儿,听说家里也是有些个来头的,黄胖子一提起来,也都有些避讳。但想不到的是这家伙居然和梅清一样,喜欢收藏古玩字画。待知道梅清是就圈里大名鼎鼎的三爷,又看梅清人物和气,一来二去,竟然与梅清很快熟了起来,弄得黄胖子大叫梅清厉害,居然能和这老怪物交好。 梅清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像自己便自然而然的适合这种生活。开始时心中还存些想法,这几天,也有些淡了探寻自己前一段经历的心思,安心地开始了他这份新差事。 “哎呀梅子啊”,黄胖子见梅清已经坐到案前,又拿起了上边堆的卷宗,就凑过来笑嘻嘻地道:“按说昨儿回来晚了,我应该多帮你干点活。不过怎么这么巧,今儿早起偏偏有个多年没见的朋友从塞外回来了,你说我这当主人的,怎么也得陪陪人家不是。你说这事――” “行了行了”,梅清笑着道:“在这你也帮不了我什么,尽管当你的好主人去。不过昨儿你还说打了猎物送我来着,东西我可没见到……” “我错了还不行么?”胖子摆出一脸的痛心疾:“再不敢有下次了。我的梅大爷,你放心,明儿我直接烤熟了给您比划到眼前来。” 梅清笑嘻嘻地挥挥手,不再多说。梅清对这胖子脾气摸得通透,知道这家伙是个精明到头的人,却又颇有几分义气。与这等人相处,太在意了反倒放不开心怀。便如刚才越是这般在小事上随意指摘,越显得二人之间亲密无间。 胖子也嘿嘿一笑,推开门四处看了看,回头又对梅清比了个作揖的手势,一溜烟就跑得没了影。 梅清对着黄胖子消失的人影笑了笑,低头便再看那卷宗去了。 这一卷案宗都是新交过来的,乃是锦衣卫新经手的几宗案子。才翻几张,梅清不由眼前一亮,手下这一卷,居然便是前些时自己遇上的那件案子。从疤儿刘、李玫及其书僮墨雨,以及赵伯栩死亡一案。 正是因为这件事,才把梅清牵扯到了现在这个地方来。事后虽然梅清反复思索,也是未明其然。他也问过忠叔,忠叔只道这些神鬼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再问道锦衣卫硬征自己之事,忠叔便哼哈几声,顾左右而言他,反正是一推三六五,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见了这卷宗,梅清不由精神一振,连忙细细地读了起来。 这卷宗应该就出于那位马大人之手,而之所以此案惊动锦衣卫,其根源却是正在那方七星砚上。 这方七星砚来头确实不小,正是出自大内之物,本是前代时由地方进贡给朝廷的。三年前,大内之中引了一场大火,烧毁了一片宫殿,这方砚台,便是彼时失去。 当时对外诏称乃是天燥失火,其实内里并非这般简单。在清理失火的现场后现,在倒塌的宫墙下,居然给人打了一个盗洞,直通到皇城外一处民宅之内。 天子闻言大为震怒,着锦衣卫全力搜捕贼人。事后不久,便将那盗贼抓获,只是那人坚不认罪,赃物也下落不明。 这七星砚,亦在赃物之中。因此当顺天府办案时这砚台出现时,很快便被锦衣卫知道,这才连夜出动,将涉案的梅清、王师古缉拿,又去掘了疤儿刘的坟墓,将棺木打开,其中陪葬的诸般瓷器,正是三年前皇宫案中失去的那一批珍玩。 第十六章 妙理我心 梅清看到这里,不由背后出了一层冷汗,暗道当日之行,果然有些欠考虑。 疤儿刘那些东西,摆明了不可能是寻常人家能有的。何况那疤儿刘行为诡异,又呆在那样一个地方,自己莽莽撞撞的烧了箱子,又随便分了瓷器,又把其余器物入了敛,根本没有想过这些东西的来历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只时梅清也隐隐想过,“除了皇宫大内,只怕再没有地方寻得见这些珍品”,却未深一层想到,这些东西,就是来自大内。 若不是得人搭救,只窝藏赃物这一宗,就足够梅清家破人亡,何况其中还牵涉着数条人命,更有赵伯栩这朝廷命官在内。想到此处,梅清更是对相救之人的来历与原由深感兴趣。不明白为何那六爷会对自己施以援手。 从六爷当日表现看,很明显应该也是受人所托,不然以六爷的地位,只怕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听说过,更不用说出手相救了。但自己在官场中,并无相熟之人,是何人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那位六爷出手呢? 梅清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看着案宗。由于梅清被救走,马世清估计也不明所以,便将王师古随后也放了出来,只将疤儿刘定为当年皇宫失盗主犯,逃匿多年身亡,死后失窃赃物大多追回――至于梅清三人拿的东西,除了李玫那件被追回,他与王师古这两件干脆就没在卷宗中出现。 李玫与墨雨之死,本是顺天府尹经手的案子,据案宗说明,最后被新任府尹断了个失心狂乱作而亡,便此不了了之。 至于赵伯栩死亡的经过,乃是当天夜里,在书房之中独自处理公务之里,忽然其惨叫数声。待下吏夺门而入,只见其已然死去。身上并无伤口,只是面目恐怖,似是见了什么可怕之极的事一般。卷中还道,同夜时,衙役高明,亦因病去世。 梅清心掌凉浸浸的,如有什么压在心头,令他喘息不过气来。 从头算起,包括疤儿刘在内,已经有六人曾经接触过这方砚台,除了自己,已经全然离奇死去。其中种种,诡异难言,实实令人难以相信。 梅清掩卷深思。在此之前,他一直是一个随遇而安之人,本来自己的身体就久病才愈,家世也不需他操劳费心,因此从来不知世事有何要自己劳心的。但这次事件生,在面对一这一系列意想不到的事情时的那种无奈与无助的感觉,在他心中深深地留下了一道阴影。 “三清早来了。”随着一声招呼,梅清抬起头,正看到天字号老张迈步走了进来。 这几天老张与梅清混得越熟了。老张名唤张启正,字仲达,年纪大概有五十来岁,平日里总是板了黑黑瘦瘦的长脸,难得见露出个笑容来。平日在这院子里,也不大见他与人有什么言语来往,偶尔说话也有些冷冷的,人缘不算多好。 张启正玩收藏,已经有些年头,专玩的字画碑帖,尤其喜爱古籍善本。这年头高官贵族玩古玩的,大多是经营这些东西,取其文气雅致。至于价值高昂的玉器瓷器,倒不特别关注。 张启正最得意的东西,是手里收的各类金石佳拓,林林总总怕不有数百件。此时正值明季盛世,出土钟鼎之物渐多,因此较之前世,可见佳品也颇盛。只是此时文人墨客,对前代钟鼎文字,却是少有研究。因此拓片虽佳,但辨识却成了一道难题。 三代钟鼎上,常见有铭文的。其文字,历称为金文或钟鼎文,属大篆之类。大篆小篆,虽然说是一脉相承,但其辨识难易,却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其原因,乃是小篆本是秦一统天下后颁行的标准文字,更有后世《说文》这样的字典为翻译注解,因此辨识难度不大。而大篆,却是起自上古,渊流甚杂,同字异形等情况颇多,更少有考据,因此此时世人几乎无有能辨识。 前些时,张启正新得了一件青铜盂拓,乃是辗转求来,不知来历。其上数行铭文,艰涩难识,虽然过眼之人甚多,却是无人能识得。后来携来请梅清一看,梅清一语断定,其文意乃是商时一位诸侯国公,以王所赐铜造的此物,将那铭文一一为张启正解明。 张启正也是浸于此道的老手,自然知道梅清这份学识如何难得,当下几要惊为天人,立时便拉了梅清的手,兄弟相称,更是力请梅清到家中为客,以为请教。 梅清见了张启正手中所藏各类金石拓本,也是连声称赞,道可堪称海内之冠。尤其其中几件大器,文字竟有数十上百的,洵为少见。张启正向以此自傲,只是所交之友,多不甚明其意,因此听了梅清之言,只觉得为平生知己,连称“有倾盖如故”。自此张启正与梅清,极是亲热,每日里无事时,都要转到黄字号来,与梅清清谈近日京城中各类奇闻妙谈,或是共赏新得玩意,很是相得。 今日张启正满面带笑,进了门来道:“三清,今日可有空,与愚兄外出一行?前两天愚兄一位方外之友,偶然得了一套道书。以我看来,大似宋版,只是其中多有可疑之处,难以断定。因此想借兄弟法眼一炬,不知可行得方便。” 梅清微现为难之色道:“今日黄兄偶有要事,你我若再走了,若有些事时,秋大人面上需不好看?” 张启正嘿嘿笑道:“三清你来得时日还短,这衙门中事,却不是如此做法。你且放心,秋大人那边,我自有担带。便劳你大驾,走上一趟吧。” 梅清听张启正这般说,也不再坚持,一笑点头,将手中文档收拾妥当,便拴了门,与张启正一并出来。 太清宫位于京城西北,规模不大,却甚是精巧。此宫原是全真派一处道场,前代之时,全真一派受朝廷推许,香火也旺过一段。只是时过境迁,有明一代虽然尊崇道教,却只重正一,冷落全真。所谓世态炎凉,这小小的太清宫也随着冷清了起来。殿门宫墙,都已经有些斑驳了。 张启正似是此地熟客,熟门熟路地引着梅清入了观中,穿过前殿,由一侧角门穿堂直入,转到了观后一处侧院中来。 才一入院,梅清也不由赞叹这小院清幽可人,确有修行人高妙之旨。只见院中并不似其他园落般精致,却深得自然之趣。一湾清水,几枝闲花,似未经人安排一般,散落其间。屋前一株古松,盘旋俯仰,映照檐前,更增出尘之意。 张启正领了梅清直入院中,只见一个小道童正在打扫,抬头见了张启正,不由笑道:“张先生来了,怪道刚才出门便见蜘蛛织网成字,原来应在贵客登门。” 听了道童之言,张启正这古板之人也不由笑了道:“明月你这张嘴,可是越来越能说话了。我来不来,和你们家蜘蛛有什么关系。白仙长可在么?” 小道童明月笑道:“蜘蛛报喜,便见贵客,怎么说无干呢。道长今日功课才毕,正在房中静坐,待我传报一声来。” 说罢,便放了手中扫帚,快步走到正房,片刻出来道:“张先生请自入便是。” 张启正点点头,与梅清一齐走进那房中。只见这间正屋并不是由想象般的道堂,应该是那白道长平日憩居之所,布置得无甚出奇之处,只是正中一件大中堂,上面一个“道”字,笔力浑圆淡朴,纸色微黄。两侧双联,看来应是同一人手笔,道是:三界惟真妙理,万物无非我心。 看了此联,梅清不由眉头一皱。视线一转,却见侧门已经迎来一位道长,见其身着一件麻布道袍,洗得已经有些白,更打了几个补丁。观其面色清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花白的头,挽了个道髻,上边一支木簪,如玉的素手轻执一件乌木柄拂尘,确是一幅高人之相。 白道人见了张启正,微微缉道:“原来是张道友登门,前日共研道义,贫道也是受益菲浅。今日复来,想是更有受教。”说着将目光转向梅清,面露异色道:“此子面相清奇,骨骼不俗,可称俗世神仙一流的人物了!只是……唉呀,不知是何门高弟,张道友还不快为贫道引荐一番。” 梅清听白道人称张启正为“道友”,不由心中大讶,再看一眼老张。只见他眉目古板,言语沉闷,一行一动,显是与自己一般凡夫俗子,哪有一星半点高人道的架式?这位白道人一见自己便大帽子扣过来,故作玄虚,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却见张启正闻白道人称自己为“道友”,却是欢喜得很,平日不见笑容的脸上,也绽开笑颜道:“哪敢仙长如此抬爱,张某不过初闻道义,才入门槛,还需仙长多多指教。这位是张某一位同仁知己,姓梅名清,家世传承,素慕大道。尤其难得一双慧眼,善于鉴古,在京城颇有声望。前日得仙长见示道经,也曾言似为前人珍品。只是张某这双拙眼当不得真,这才请了梅先生来,一定真伪。” 梅清连忙上前施礼,白道人连称不敢,请张、梅二人入座,又有一个小道童奉了茶来,三只小小白色茶杯,其中半杯绿茶,香气幽然,更增几分雅致。 三人落座品茶,又述了几句,白道人将茶杯放下对梅清道:“适才贫道见梅先生见了堂中对联,似有所悟,还望指教。” 梅清道:“岂敢,只是见此联书法淡然高古,自是不凡,只是不知为何上下联平仄不叶,不知何意?” 张启正听了也道:“我前来也曾见此联,上联平仄无误,下联却是不甚工稳。先时未敢相询,此时听梅兄提醒,莫非其中另有深意么?” 第十七章 如此高人 白道人双目微闭,白玉也似素手,轻轻拂过花白胡须,悠悠说道:“梅施主果有仙根,一眼便见真知。我道家真言,本不是世俗对仗词章可束。此联乃先师所作,其意平仄不稳,乃是取‘不合掌’之意。” 说到这里,白道人沉吟了下,眼光微开,便如远视天地极远之处一般,声音更是淡然无波道:“那世人对联每有合掌之处,云对雨,雪对风,晚照晴空,只知其形,失去其意。道家谈阴阳,最是易犯此弊。因此先师特书此联,乃是提醒后辈,切勿得形失意,误入道法岐途。” 梅清闻了,虽然觉得这白道人之言略为牵强,倒也还有其深意。张启正却是两眼放光,不住的击节赞叹,连道“仙长言词深奥,法旨幽明”,便如陶然其间一般。 梅清见二人相对陶然之态,只得也无言相陪,过了片刻,见二人神游之势不减,只得咳嗽两声道:“得聆仙长教诲,果然令人心神清静开朗,胜读万卷。来时闻张兄道,仙长新得道书一函,乃是古时珍品,不知可求得一观,以饱眼福。” 白道人面上略露出一点不喜之色,但随即隐去,淡淡笑道:“这是自然。清风,且却将我前时所得那一函《云笈七签》请出来,请二位客人过目。” 先时上茶的小道童应声而动,片刻便捧着一件书函出来,恭恭敬敬地将这书函置于几上。 白道人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式道:“这函道经,贫道也是偶然得来。按说先人所传经卷,珍贵在其意,不在乎版籍稀少。但张道友却道,一纸一字,流传未必无因。因此得梅施主一定渊源,洵是幸事。” 梅清连称不敢,手下轻轻打开书函,将其中书卷取出。却见这套书册,纸张却是上等的澄心堂佳纸,心中不由一动。 澄心堂纸乃是纸中佳品,往往用以文人书画之用,用来印书的,还真是从未听说过。只观此一项,这套书便大不寻常。 梅清将这套书轻轻打开,从头看了数过,最后缓缓合上书卷,抬头对白道人道:“恭喜仙长!这卷道经,正是宋版无疑。若在下看得不错,乃是南宋佳制,或是内府精版,亦未可知。” “哦?”白道人一呆,目光一闪道:“梅先生可看得真么?不瞒先生,贫道于版籍也略有所闻,此套道经虽是宋人所编,但这版式却略有出入?” 梅清点点头道:“不错,宋人装订书册,乃是俗称‘蝴蝶装’,将书册中页对折相粘,两侧散口如蝴蝶状,以此得名。如仙长此册道经,乃是包背线装,确非宋人样式,亦不同于当世线装。若在下看得不错,乃是先人得宋时佳版,取上等纸张重新印制装订。咱们收藏善本,不取其纸张书籍古旧,只看版式珍奇。如此套书所用版,乃是八行大字版,其书至精,中缝又是细线直印,洵是难得极品了。” 白道人听得目光亮,紧紧盯了梅清手下书籍,笑道:“先时贫道不敢认真,后来张道友见过,也只是有所怀疑,哪如先生般断得清楚!这番拨云见日,还要多谢先生了!” 张启正也自高兴,连忙对白道人将梅清在古玩行中声望讲了一通。白道人闻知梅清家境大略,乃是世袭将军,家世丰厚,广有收藏等情况之后,目光中又多带上了几分炽热。 “原来如此。我看梅施主目光清正,相貌秀雅,也不是寻常俗物。只是,唉,贫道却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梅清不由想起方见面时,这白道人便这般口气,似乎从自己身上看出什么不妥一般。说实话,虽然这白道人言语举止,都是一派世外高人的形象,但自己心中,就是尊重不起来,总觉得此人有些故作高深之举,倒如传销贩子一般――当然他只是偶然想到,究竟这传销贩子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是非常清楚。 “哦,不知仙长有何指教,请明言便是。”梅清略有些不在意地说道。张启正听了白道人的话,却面露关心之色,打量着梅清,不明所以。 “唉,我看梅施主骨骼清奇,自是一流的人物。只是,只是,先生,不知晚间床榻之内,是否有些不妥之处呢?”白道人小声神秘地道。 梅清一听此言,却是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看向白道人,一时忘了回言。 这一段以来,梅清最为思虑之事,便是那恶梦,越的频繁了,几乎到了每夜必有的程度。除了那以前梦中的紫色火焰焚身之外,更多了许多怪异的形象和声音,影影绰绰地缠绕不去。若说这恶梦,梅清几乎已经到了见怪不怪的地步,只是恶梦醒来,总是疲乏不堪,只觉心神劳损甚重,令人不由忐忑。 只是因为怕忠叔与朵云为自己更生担心,因此他这些日子频恶梦之事,并未对其他人言明,更无第二人知晓。不想今日被这白道人一语道破,如何能不心惊。 先时他还觉得这白道人不见得有什么真实修为,此番一语既出,不由得对这白道人高看了几眼,便是前时有些做作的的形象也多了几分仙气,连忙道:“仙长果然高明!――既然能看出小子不妥之处,不知可有何良方?” 白道人嗟叹一声,巍然高坐不语,片刻之后才道:“唉,其中种种,却是难言――罢罢罢,既然与施主结了这份善缘,贫道少不得要宁犯天机,也指点一二了。只是在下修的,乃是另出一门,非我门内,其中机妙却不便相授……”说到这里,白道人手捻胡须,沉吟了起来。 梅清还未出语,张启正已然道:“白仙长,梅兄弟既然能到此间,又得辨识道经,恰又遇仙长指点迷津,显是与仙道有缘。还望仙长怜此一念,以解其厄方好。”言词甚是肯切。 白道人嗟呀再三,最后才一咬牙道:“罢了,果然如张道友所言,见危不扶,岂是出家人的本份。梅施主,虽然贫道无法直接指点于你,倒是贫道的一位师弟,所学与施主所求相近。只是我那师弟,性格有些古怪,先生万勿在意。贫道这便着人带你前去便是。”说罢,喊了院外的明月来,要他带了梅清二人去西跨院,然后便闭目不言了。 二人告辞了白道人出来,由那明月引着出门,张启正却是颇为欣喜,偷偷对梅清道:“三清却是你的福缘了,愚兄久有意请白仙长指点,纳了不知多少香火钱,才得其一语,前些时日方才入门习道。不想你一来便有此缘法,不只看出你的不妥,更主动指点于你,真令愚兄羡慕了!” 梅清心中将信将疑,只得随了明月一路前行,转向西跨院去。 这边二人才出院门,屋内白道人已经的把将那宋版《云笈七签》抱在怀中不断抚摸,只见其目光全是金子一般的光泽,口水都快要流将下来,哪有半分修道高人的样子。梅清二人若是此时回来看了白道人这般景象,怕不要当时把眼睛都瞪出来。 一边的清风道:“师傅你这般蒙那公子,万一人家知道受了骗,一会回来找咱们算账,却不漏了?我看这位公子却不是个好糊弄的,家世也不寻常呢。” 白道人恋恋不舍地放下书卷,随手取过一旁的拂尘,气哼哼地敲了一下清风道:“小兔崽子你知道什么,要不是师傅我本事大,凭着这张嘴蒙几个笨蛋来学些仙法卖些仙丹的挣点银钱,咱们这些人都喝西北风去?那梅公子道爷也曾有过耳闻,本就是个有钱的主,反正西院你二师叔那些仙法仙丹的也弄不坏人,至少让他还能睡觉安稳些个,怎么说是骗人呢?” 清风嘻嘻一笑,却又道:“师傅你也真是厉害,那公子看着挺明白的,怎么就被你三言两语给说动了呢?先时我还看他不以为然,你那几句一说,当时他眼神就变了。” 看着清风仰慕的眼神,白道人大为得意,嘿嘿笑了几声,捻着胡须道:“你看梅公子年方少壮,又闻说家中父母早亡无人管教,更生了一幅好皮囊,少年心性,只怕这床弟之间,少不得夜夜征伐。你再看他目光略有惫乏,眼圈又有些青色,定然是休息不足了。年轻人不知爱惜身体,床第间自然是不甘落后,我一点拨,还怕他不乖乖入了套?道爷这份眼力,足够你这小崽子再学几辈子的。嘿嘿,只要他信了这开头就好办了,到了你二师叔那边,若能收了他入门最好,不然就算弄得他练练咱们的仙法,卖他些金丹药石,也少不得几两香火钱了。” 清风听了,脸上的佩服神色更深了几分,口中恭维之词汹涌而出,拍得白道人眼睛笑得不见了缝,咧开嘴道:“罢了小兔崽子,不用说这些个了,等一会你二叔那边有了入项,也给你买几件新道袍便是。现在就先把这宝贝书收了起来――算了,还是道爷我自己动手罢,你这毛手毛脚的,莫要把道爷的宝贝弄脏了。” 梅清自然不知道自己在白仙长眼中竟然成了肾虚一族,此时他正在西跨院中,与目光狂热的张启正一起坐在蒲团上,看着对面一个委琐的胖道士在讲些什么。只见这道士边说边比划着各种暧昧地手势,面前摆了一堆各类书籍图式,各色小盒香袋符水,上边帖着五颜六色的纸条标签。说道精彩处,胖道士免不得口沫四飞,小眼中精光暴射,直看得梅清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第十八章 不动如山 “梅施主,且请听贫道之语,放缓心神,平心静气。咱这大道,在收摄心神,神念既能练到,自然神通无比,精坚本固,千锤百炼,金枪不倒……咳咳,说远了……” 只见梅清对面这位胖道士,坐在梅清身前,一一为梅清示范身体形正之妙,大讲双目神光如何内敛,意念如何松静。一点点教梅清将目光由极远之处,渐收至眼前鼻端。以鼻尖为剑锋,行那“慧剑斩情丝”。 只是梅清看着胖道士一对小眼眯缝而呆滞,渐渐形成对鸡眼之形,想来虽然可以由此改变对事物的看法,但这般便能斩去情丝,着实有些好笑。虽然与这胖道士对坐了半天,却是一点如他所说的气感也无。至于张启正,早在胖道人传道之初,便以“法不传二耳”、“各有法门”的理论,给轰到侧室清静之处,独自修炼其据说是前几日才传于他的《天皇至道上清灵宝洞真四极清静》去了。 原来梅清初时被那白道人唬了过来,还存了些见识的念头。待见这胖道士拿了一堆“大力丸”、“补气散”、“龙虎丹”、“和合符”出来,说得越来越是不堪,才恍然明白那白道人所说的“床榻之内不妥”是个什么不妥法,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只是既然先时入了此门,又少不得要承张启正一片好意,自己总不成就这般甩手就走了。因此梅清只得一再装作听不明白胖道人几番收自己入仙门的暗示,又力拒了他推销的一大堆各色丹药符水,只道自己乃是欲求养生之法,只求仙长略略点拨即可。 在梅清想来,地上这一堆东西,弄好了是些假冒的面点零食,弄不好再搞些铅汞朱砂的,吃了直接飞升就麻烦了。倒是道家养生之法,久有所闻,不求飞升仙道,练练总有助于睡眠吧。因此便只提这一条,视那胖道人口中百炼金丹如无物,倒让对面这胖胖的脸上黑线眼见得如雨后春笋般生成起来。 胖道人无法,只好收起一众金丹妙药,从一边的一个大箱子中取出一本书来,其上写着《太初洞玄无上金真玉液龙虎仙丹》,只是印工粗糙,版纸俱差,如梅清这见多版籍之人,真是入不得眼,让人看了实在生不出信任崇敬之心来。 胖道人自然不知道梅清对这书的怀疑之意,只管开始传梅清从调身到正意,从存神到得窍的诸般法门,滔滔不绝,颇有些后世专家学作报告的劲头。 其实胖道人所授这仙丹,虽然名字听来有些狗皮膏药的意思,但其基本内容,倒并不太多虚妄之处。世间无论何等养生或修真之径,其入门总是由“守一”而来。 所谓“守一”,乃是得自老子《道德经》中“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之语。《道德经》本是道门万宗之源,“营魄抱一”实为各道法门之基。 《庄子》中更是明言道“我守其一,以处其和”之语。这“守”字自无疑义,但“一”所指,各种修练之法千变万化,颇有不同之处。大致说来,不外“守神”、“守气”、“守三一”、“守丹田”数法。 胖道人所授,便是“守丹田”之法,说来在“守一”各法中,实不算上乘。但此时其表现却如得了真正的仙家秘法一般,只见他拿了那《太初洞玄无上金真玉液龙虎仙丹》,摇头晃脑地道:“‘夫守一之道,眉中却行一寸为明堂,二寸为洞房,三寸为上丹田;中丹田心也,下丹田脐下一寸二分是也’,梅施主,这守一之法,乃历来修仙入道不传之秘。前时本道长已经将调息立身之法传授与你,现下便来以此法,导入神通,以修大道。” “守丹田”之法梅清似也所闻,只是未明其意。今天这胖道人虽然形象不怎么入眼,但解释起这等法门来,倒是说得清清楚楚。只闻他道:“梅施主,世间守一之法,丹田虽三,实一气贯之。上一为身之天帝,中一为绛宫之丹皇,下一为黄庭之元王,监统身中二十四气。若少年心性,略为浮动,则由上而下;中年心性,中正平和,则由中而端;老年心性,沉稳凝静,则由下而上。世间人囿于天性,多行上、下两端之法。但我观施主天性清明,虽少年却有老成之意,不若便取中正之道,由中丹田存意,而后及于两端可也。如此得法快稳兼顾,定无差池。” 梅清闻了,觉得与自己心中所想“气功”之道似无大异,也便顺了其指点,正身调息,收神静心,将意存于中丹田处。 只是未曾想到,这“意守”之道,他人修炼时并无难处,轻轻松松便可实现之事,梅清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到。只觉自己意念欲守之处,便有一层东西隔开了一般,隐隐抗拒意识深入,无论梅清意念如何引导,便是达不到那丹田之处。 梅清大讶,这种感觉说来甚玄,便如同身体之内并非自己所有,无论意念如何收束,总是不得其门而入。梅清将这感觉说与胖道人,胖道人眨着小眼,也是大为疑惑。 “梅施主所言之情,贫道却是少有所闻。以前也见有人心念纷杂,意念难以入静之事。只是我观施主心意沉凝,显非此情。不过也无妨,既然中丹田意念难及,不若便由上丹田入手。这上丹田虽然略有浮动,但入门后渐次沉积,也是入门的方便法门,施主便可一试。” 听了胖道人之言,梅清便试着依言行守上丹田之法。不想试过再三,仍是一般无二,意念虽然凝束,却是无法及得内里。以梅清之意,意念只可达明堂之外,再向里的洞房、上丹田,均是可望不可及。 胖道人听了,胖胖的脸上也是大惑不解。盖意守上丹田之法,虽然乃是不得已之法,但上手甚易,观梅清面相骨骼,显是灵慧聪颖之人,怎么这等简单事却做不来呢? 思之再三,胖道人一咬牙道:“梅施主既然有缘习我门之法,贫道少不得助施主一臂之力。我门中有一秘法,称为开光灌顶洗髓换体,需由力大智慧之修为,舍得自身法力,导入他人体内,引其神通,炼化真气。只是此法,对开光损害极大。唉,上次贫道为礼部赵侍郎家二公子行此法时,二公子足足纳了五两香油钱。贫道不是说这钱的事,只是此法轻易不可施为,那关键是个缘法……” 梅清怎么看这胖道士,也不象他说的有力大智慧的有道之士,只是听他说着一脸胖肉抖动,说起上次灌法,显是还有些肉痛,一时好奇便道:“仙长何须如此,梅清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既然入了山门,香油钱哪会差了数去。既然仙长有此神通,便只得劳烦仙长了。” 胖道人见梅清听闻五两香油钱数,眼都不眨便应承下来,不由心中大喜,一时笑得脸上绽开数朵肉花,眼睛眯得如同两道弯月一般,没口子应道:“如此甚好,我观施主便是个有道德的世家子弟,自然不会差的。这就请施主放松身体,贫道这便为施主施那开光灌顶洗髓换体!” 说罢,只见胖道人在梅清对面缓缓坐下,意态沉凝,胖胖的脸上居然也透出几分庄严之姿来。 若说这胖道人,功法教得虽然不说高明,倒也没什么大的偏差,只是其修为,不过寻常气机培养罢了,所谓的开光灌顶洗髓换体,自然是大吹法螺,但若说以气入体,引导初学之人初培气机,倒也还勉强行得。 以前偶然也有过类似之事,遇有心思浮燥意念难凝之人,胖道人便以气机牵引,导入其体,引其气机感,弄得那些初入其门的小白们,往往视为天人,更是颇有些银钱入账。 因此今天见了梅清如此,自然是将这看家的法定祭了出来。只是没想到,梅清体内却是大不寻常,给胖道人吃了个大苦头。 原来梅清这具身体,不知什么原因,凝结得便如同熬炼过一般,之所以梅清意念难达其内,并非是因为其意念浮动未沉,纯粹是因为体内本已神气凝结,根本不容外来意念侵入。 若说他人,体内神气与本人意念,本是一体,自然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可梅清体内神气,似乎根本无视梅清这主人,好象不认得他一般,只管关了大门,对外来扣门不理不睬。 换了胖道人上场,亦是一般无二。其他未修炼之人,身体便如一个不设防的城市,任由他人出入,梅清的体内却如被管制得森严的堡垒一般,任胖道人一再催气机,还是无从下手。 胖道人满头大汗,适才他将气机凝于一线,想由明堂透入上丹田,引导梅清自身气机动,不想才一动念,便觉如一堵墙横在自己面前一般,任他一再鼓动,却是毫无动静,这才知道遇上了难啃的骨头,不由心中大为郁闷。 若换是其他修为高深之士,自然知道事不可为,抽身而退。偏偏这家伙只是个半瓶子水壶,又贪那梅清许诺的银钱,虽然知道事不亦为,却是愈挫愈勇,上丹田不行便转攻中丹田,待见中丹田也是如山不动,干脆便转而向下,直向下丹田而来。初时还引气成线,只为导入;待见其体内一丝不动,便将吃奶的力也用了出来,直如攻城拔寨般下了死力气。 胖道人此行,却是极为冒险。那下丹田所在,本是修炼之人本源所在,若换了其他人被他这么胡搞,真要是气机纠缠起来,只怕不死也得弄个残疾。但梅清体内坚凝如石铁铸就,若说凭这道人这点真气想要攻入其内,却是想也休想。 胖道人这般蛮干,梅清自然有所感应。从初始时,虽然其意念被身体拒之门外,但那胖道人一丝气机徘徊其外,却是体会得清清楚楚。此时见胖道人在下丹田外奋力冲击,一时心动,便也将意念附在其上,观其战况。 不想梅清意念一及,当即情况大变。 第十九章 一阳初动 梅清体内元气凝固,远胖道人那点真气,因此无论其如何奋力,总是如蚍蜉撼树一般,莫说破壁而入,根本连梅清体内元气的波动都未能引起。 这番胖道人连番攻击梅清下丹田处,本也是绝无可能动得其一丝一毫,但梅清神念相附,却不免情况有所不同。 道言:“神为气子,气为神母”,神气二,本是无可分割,相依相存。但梅清身内却是与常人大不相同,其神念竟被阻隔于外,无法与元气相交感。 说来还是因为梅清前时昏昏噩噩十几年,本来就心无神定。虽然后来大病得愈,神明开朗,但其神念总是后于元气,一直未曾相溶。他又从来未得修炼之法,神念微弱,自然难有所为。 但此时其神念附于胖道人真气之上,立扣关门,虽然胖道人真气微不足道,但毕竟也是修炼所得,略胜于无。这一次体内元气当即被触动,更对梅清这似主似客的神念生出感应,开门延客,结果胖道人与梅清神念当即排门直入。 便如龙回大海,虎入山林一般,梅清神念一动,已是瞬间便达于下丹田之处。只觉其内便如一片混沌也似,乌蒙蒙地淡然一片。其中若隐若现,似有什么正在悄悄流转,又似乎艮古未动。梅清心中茫然无地,只觉得似有什么将要生,却寻不出个因头来。 正当此时,却见后方有什么杂乱异动,正是胖道人那道气机,也被一并吸纳了进来。 梅清神念归位,但对体内元气掌控尚不熟悉,自然未能指挥若定。但体内精纯元气见了胖道人这道杂驳不堪的真气攻了进来,自地便生起抗争之意,只觉体内气机一动,便将胖道人那真气消得干干净净。 胖道人开始觉得终于攻破元气壁垒之时,心中尚觉欢喜,暗想道爷真气所指,自无不利,正在得意之时。谁想忽然间形势大变,体内真气一涌而入梅清体中,随即便觉得对方体内元气浑厚,只是一旋一转,自己的真气便给化得一丝不剩。 胖道人心中大骇,只觉得体内空虚至极,几乎连神念都要给抽光了。还好梅清体内元气无有指挥,适才行动不过是其自动御敌罢了。若真是梅清此时心机一动,怕不当时反攻而至,当场将这胖道人轰得魂飞魄散。 饶是如此,胖道人也是当时便瘫倒在地,一身修为弄得贼去楼空,一口气提不上来,当时便晕了过去。 梅清却根本无暇注意到这些,此时他的神念,正守在丹田之内。刚才体内元气忽然一动,虽然只是为了化去胖道人侵入的真气,但这一动,却恰恰被梅清守得正着。 梅清神念本来正固守其中,见其中气机初动,立时便生感应,神念一凝,便将那一动之机,轻轻执住。 便如天地初判,阴阳始生,只觉轰然一响,当梅清神念执取一机之时,原本鸿蒙混沌一片的元气,突然出现了一线灵机。自梅清神念之执,一线微动,光华流转,随即便盘旋而生,一派蒙蒙元气,乍然分了开来。 一派青蒙蒙的清腾之气,廓然显于其上;无边深黄色的沉积之气,茫茫铺于其下。中间显出一团混沌元气,正是梅清神念所执,似远似近,若明若昧,于其间盘旋回转,正是一点灵药之引,恰为神念采于其中。 此时梅清进入无喜无悲之境,神念于那混沌元气之间,若即若离,只觉得忘却了周身上下,说不出地轻松淡然。 若是有修道之人见了梅清这等异变,怕不当场惊得眼睛也要掉出来――原来梅清在这胖道人与自己误打误撞之下,居然稀里糊涂地进入了修真之人最难入门的一道坎――筑基培药。 修道与普通养生功法,入手均由守一这一法门,但其真正分别,便在能否筑基之上。养生功法,守一至气机生,便由意念导引,自命门而上,沿督脉渐次而升,至百会而入任脉,渐次下行复回丹田,循环往复,是谓小周天,以此通了气机,养生益智。其后虽有大周天之法,气走奇经八脉,但也止于此步,再分不过功夫深浅,却再无道行境界可进了。 但修真之法,虽亦由守一入手,但却不以意念强自导引,唯行温养之法。下丹田之地,修真人称之“祖窍”,或称“中宫”、“太极”等,乃是先天玄窍。以意培之,便如天地初始一般,混沌自守,是为培药。如北派金丹之学,需培养四十九日,始得火侯。之后待其阴极阳生、虚极静笃之际,一阳初动,采取此初动之机,以为灵药之引,是为日后修真入道之基。所谓“下手立丹基,休将子午推,静中才一动,便是癸生时”。筑基之名,自此而来。 虽然说来甚易,但真能入此门,却是如同凤毛麟角一般,百不一见。所需性情、师侣、机缘等等,缺一不可。因此古来能得筑基,均需深广基础,更由师长守护指引,或辅于天材地宝佳地。即使如此,也常有功亏一匮,不得其门而入。 梅清自然不明白自己捡了大便宜,尚自懵懵懂懂,先时听胖道人所授行气提气,也不是很认真的听得清楚,因此虽见了些异象,也只当是本应如此。神念亦未多做沉迷,便退将出来,睁眼看时,却是大吃一惊。 只见胖道人委顿于地,正努力双手撑着摇摇晃晃地坐直身体,脸色灰败,便如大病一场了一般。想想刚才见他还满面红光,正有模有样的运气入体,怎么一转眼便这般形象了? 梅清连忙伸手相搀道:“仙长,不知怎地成了这般模样?” 胖道人沙哑无力地道:“唉,适才为了施主导气,贫道自然全力以赴,不惜将全身修为灌顶于施主,结果……唉唉,这也是施主福泽,只是贫道这份心意,还望施主莫要辜负了呀。” 梅清见了胖道人半死不活的景象,心中也老大不忍,也不好再问他刚才修炼时自己体中所见异象,连忙要扶他去休息。只是胖道人虽然累得半死,却是坚决不肯去休息,定要传授梅清完毕才行。 梅清见胖道人口口声声还要传道授业,却是只管看着自己表情古怪,吞吞吐吐不说什么道什么业,忽然明白端底,连忙道:“本当随仙师修习,只是在下尚有俗务,不得不先且告别。不知观中功德薄何在,在下却有些小小心意,待要结个善缘。” 胖道人闻了梅清这话,登时长长松了一口气,本来气色灰暗的脸上又透出一派笑容道:“施主难得有缘,怎么说就要离去呢,真叫贫道不舍――罢了,如施主既然有缘,日后自会再见。”说罢便跳将起来,眨眼间便将一个老大的红色绫包面大册子取了来,又忙着取了笔墨,将那笔尖墨舔得饱满,恭恭敬敬地奉于梅清。 梅清看这胖厮刚才还有气无力,一说到交钱了,居然立时便这般生龙活虎,不由大叹果然钱可财神,财能治病,比起什么神功,都要有效得多了。 梅清缓步回到家中,只觉得周身上下,无不舒服自在,自恢复记忆以来,从未如今日这般适意过,只觉心中平安喜乐,难以言表。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筑基已成,还道是胖道人所授之法有效,所导真气有功,心中还在暗暗感激。 往日梅清用过晚饭,只因烦恼那恶梦缠人,他又不欲朵云等担心,都是早早将其遣到外屋,自己上床安歇。今日身体大佳,心情甚好,便不欲早回屋中,就喊了朵云和五儿,取了凉床在院中,静卧乘凉。 梅清觉得心中平和,三人都不大说话,甚是安静。此时听五儿“嘻嘻”一笑道:“朵云姐姐今日怎么傻傻的,看了少爷只是偷偷笑呢?” 梅清闻言转过头来,只见朵云用手中团扇轻轻打了五儿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尽瞎说,谁傻笑了。我不过是见少爷今日心情甚佳,也跟着高兴罢了。” 五儿笑道:“姐姐却是只管说嘴。少爷哪天不是笑呵呵的,怎么见得今天就特别高兴了?” 朵云听了五儿之语,却未再出声反驳,只是抬眼来看梅清。见梅清也在注视自己,眼中尽是柔情,知道少爷明了自己之意,二人相对一笑,均未多言。 一边的五儿气嘟嘟地小声道:“哼,就知道欺负我小,说的话让人不明不白的,只管眉来眼去不理人家……”假装生气,转过身去,不再理二人。 梅清只觉得佳人解语知意,心中爱怜无限,伸手便将朵云轻轻揽入怀中。朵云挣扎一下,却觉得浑身无力,只得伏在梅清怀中不动。 五儿装着生了一会子气,少时又忍不住偷偷转过头来看,却见少爷抱了朵云姐姐在怀中,二人一脸甜蜜的样子,心中大羞,连忙又转过头去,当时不由得脸红心跳。 第二十章 紫火炼神 这几日来,梅清心情从未如此适意过,只觉得天清云闲,水流花落,无不颐人。放眼看着,就是黄胖子那张肉乎乎的胖脸,也英俊了几分。 原因无他,只不过长期以来困扰梅清的那个恶梦,终于不再成为烦扰了。 并不是这恶梦消失不见,而是自从梅清筑基成功以来――自然在梅清以为是那胖道士为自己灌顶以来――便再无从前般梦境中心惊胆颤之惧,下丹田处那旋真气,似乎可容纳世间万物一般,便是梦中那紫火,竟然也可一并炼化。 这几夜,虽然梅清在梦中依然可见四周紫火腾然,却于往常有了不同。那火焰烧及本体,无论紫火如何嚣张,都渐渐被那体内气旋一一吸引化解。虽然梅清在梦中,心神却清明松静,只管守了那气旋,便自然安宁。只见这气旋却也怪异,这几日化得紫火渐多,不只是自身真元日渐壮大,就连颜色也略带些紫气来。每夜紫火在梦中一起,气旋便来化它。待将紫火化尽,梅清便在不知不觉中安然睡去,一觉天明,好不畅怀。 他也翻了翻那本《太初洞玄无上金真玉液龙虎仙丹》,其中说得玄之又玄,因当日未听胖道人细说其祥,也不甚明其意。只是既然最大困扰已去,梅清也无意再深究根本,只管每日逍遥散怀,日子过得颇为滋润。 尤其张启正自从与梅清共同入那太清宫修行,更是视梅清为道友,每日里除了谈论古玩,便是日日讲述道要。过不几日,连那黄胖子都掺和了进来,他倒不是为了习练什么功法,却是闻说道门有采补之术,御女之能,因此大是心动,连连请教张启正可有此等神技,虽然自己夜御数女不在话下,但百尺竿头,正当更进一步,有技在身,总是有备无患。 “荒唐,荒唐,黄老弟切莫如此胡言乱语,修道之法,岂是为这等淫行张目?若是让仙师闻得你此言,怕不连我都要不待见了。”张启正一脸肃然说道。 一边的梅清虽然作同意之状,心中却不免暗道若是这风流兼下流的胖子登了门,那位身形差不多的仙长指不定要如何欢迎呢。那一地的膏丸药散便是明证。 这几天或是因为心情好了,梅清处理起手头的东西来,更是度惊人。厚厚一堆档案,他拿过来用眼扫一遍,种种信息便如印在心头一般,了解得清清楚楚。昨天更是终于将历年来积压的档案全都清理完毕,使初闻此信的秋明大人都大大地吃了一惊。 这一日,梅清回家时略早了些,此时已然是夏日,天时颇长。晚饭之后,梅清便喜欢在自家园中闲步。每日看着晚霞满天,映着一旁朵云与五儿的脸色红晕满面,身后竹影萧萧,蕉叶生凉,乐此不疲。 主仆三人缓缓走过后园,突然见两只蝴蝶飞了过来,上来翻飞,绚丽地翅膀映在夕阳之下,闪闪生辉,额外动人。朵云见了心喜,便蹑手蹑脚地上前,伸手一扑,欲要捉了蝴蝶。谁知只顾看前边,却未留意脚下一滑,“哎哟”一声,便向前栽去。 梅清一惊,心中不及多想,伸手便要相扶。只是刚才朵云行得甚是靠前,离着梅清还有数步之遥,急切间,自然无法够得及。 梅清心中只看着朵云便要摔倒,自己眼见得力所难及,心下焦急,只用力向前伸出手去,只盼能够到朵云才好。 五儿眼见得朵云便要摔倒,才要惊叫,却只觉得眼前一花,却见还离着朵云老远的少爷忽然便站到了朵云跟前,一把将身体倾倒的朵云扶住。五儿只觉得难以相信,再揉揉眼睛,并非眼花,可不是少爷扶了朵云姐姐站在那里。 “少爷,刚才你……怎么就扶住朵云姐姐的?”五儿一脸地难以至信,仰脸看着梅清道。 梅清倒并未深思,随口道:“刚才心里一急,估计脚上跳得远了些呗。平时叫你多动弹些个,你只是不听。怎么样,现在看少爷的身手,是不是很羡慕啊?” 五儿哼了一声道:“少爷昨天不是说最能跳的,是长袋子的老鼠么?能跳算什么本事呢。” “好啊你这小东西,敢变着花样骂少爷是老鼠,看我不把你这小东西打下半截来!”梅清才扶住朵云,心情甚佳,也笑呵呵地与五儿打趣,扶了朵云起来,便一手去将五儿的头绞得散乱。五儿嘟了嘴不依,道梅清欺负自己,三人打打笑笑地一路行远了。 只是三人都未注意到,远远园门边忠叔看到刚才梅清的情形,只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口中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少爷他这是……谁干的?” “老子哪知道谁干的!”六爷眼睛瞪得有铜铃大,朝着对面人吼道:“你这老东西分明是老糊涂了,你的宝贝少爷你不是成天看着,怎么来问老子?” “六子,你少和我玩这套!”对面人冷冷地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年老爷子和夫人都说过不许少爷入道,现在出了这事,你说说,不是你搞的鬼又是什么!” 只见此人面色阴沉如水,眼中怒气几要择人而噬,居然正是梅清府中那个老实忠厚的忠叔。 “入道?你当修行是唱戏么,说进这门儿就进这门儿么?就连老子当年还折腾成什么样,花了多久才侥幸进了这道槛。就梅清?他上次来时我也看过,真真地肉骨凡胎,几天没见入了道?哈哈,你当这是变戏法呢么?我看你是老得眼都花了吧?”六爷嘴撇得直歪到一边去,面带不屑地说道。 “六子,你看我是胡说的人么?”忠叔冷哼道:“我虽然不是你们道里的人,但这双眼还不瞎。虽然不敢说能辩鬼神,至少筑基的神骨我还分得出来!前两天便觉得少爷神色不同,当时也没往这边想,今天我看个清清楚楚,身随意动,体轻神凝,不是筑基了是什么!上次你出的什么馊主意,非说怕有人打少爷的主意,把他弄到锦衣卫里说是反倒安全,这回可好,这回安全了!我看少爷神意,怕都快到周天火候了,我看到时候你怎么交待!” 六爷听了忠叔这话,神色反倒冷静下来,试探地道:“老东西,你说的是真的?梅清他快到周天火候了?” 忠叔长叹一声,跌坐椅上,颓然说道:“本来我也没注意,今天朵云那丫头差点摔倒,结果少爷不经意间冲上前相扶――你知道少爷没练过筋骨,动作自然与练家子不同,明明是心神初凝,体随意动。我当时便大吃一惊,细看少爷眉间紫气氤氲,凝而不散,显是习的金丹之术,且早过了筑基之初,已然是到了取坎填离、采药归鼎之机,怕用不了多久就火候大成,炼返先天了!” 六爷也呆住道:“这怎么可能?就算上次来时,那小子还明明没入道,就说他有什么奇遇,立时筑基,也需温养长久,方见金气初现;待得坎离交会、采药归还,这又岂是短短数月就能功行圆满的?就算是当年梅花道人,十年水火得成归元,已然是天下奇材。你家少爷才多大,哪就见了先天了!”初时他声音尚如喃喃自语一般,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直如大吼大叫一般。 忠叔凝视六爷道:“是与不是,你眼睛不瞎,自己去看便罢了。反正事我是说了,到底怎么个原委,你总得给我个说法。声音大管什么用?有本事到时候你跟老爷子说去!” 六爷一呆,随即一拍桌子道:“好,老子去查。到时候要不是那么回事,看老子怎么啐你这张老脸!” “好,我等着,看你查出个什么样来。”忠叔不为所动地道,“看到时候谁没脸!” 第二十一章 妙计安出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这两天拼命赶稿,还债 今日还有一更. ================== “这就是你费了老大力气查的结果?”六爷看着手上这一本印得歪七扭八,粗糙不堪的《太初洞玄无上金真玉液龙虎仙丹》,一边冷笑,一边随手乱翻了几页,眉头紧锁地道。 “哈哈,气沉丹田,意守膻中,固精保元……这是什么东西?要是炼这个也能筑得了基,满京城全是神仙了!”六爷低声吼着,将手中书抖得“哗哗”乱响,“啪”地一声摔在案上,直指面前站得笔直的五丙叫道:“你小子不是昨晚上喝花酒喝得昏了头,把这么个东西来糊弄老子!” 五丙脸上依然古井无波,平静地道:“自梅清到经历司以来,属下已经着人出入秘密保护,其一举一动皆有记载。此次属下又派人反复查访,情报显示,便是如此。太清宫中道士也已带到,就在隔壁密室之中,所供与属下反复查察结果,并无二致。” 六爷瞪大了眼珠,狠狠地看了五丙几眼,忽然泄气的皮球一般委然座间道:“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谁信啊?连我都不信,何况那个老家伙?他肯定跟我说:你看我象是傻子么?是你傻还是我傻?” “你看我象是傻子么?是你傻还是我傻?” “……” “《太初洞玄无上金真玉液龙虎仙丹》!真好啊,六子你可真是出息了,当年话说你得道,不是练的这吧?今天拿出来糊弄我来了?好好好,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呢。” “……老东西你别急成不成?反正人我也抓来了,就在旁边屋里放着,不信你来审审看。” “欺负我不会审人是么?你看着,我要不把这事查个底掉,我就枉称鬼手两个字!” 忠叔愤愤地在一边的水盆中净了手,之后便呆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言不。 旁边素来面无表情的五丙都有些微微变色,真看不出来,这个看来毫不起眼的老头,据说只是梅清府上的管家的普通老头,用起刚才的那些刑具来,简直出人可以想象的最大极限。 和这位忠叔比起来,所谓的笑面虎马大人和他手下四彪那个粗汉根本就如同才会走路的娃娃一般。 尤其是他脸上那份一直未变从容平静的表情,比起他灵巧得如鬼怪一般的手法来,更是令人心惊。 五丙自然知道能让六爷这么认真对待的人,定然不是寻常人物。只是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会甘于侍候在梅清身边,隐名埋名,便令人回味了。能有这样的仆人,又让六爷为了梅清那般费心思,这个梅清的身份,定然不只是一个五品的世袭将军这样简单。 当然五丙只是心中想到这些,这些秘密,不是他这样身份的人可以窥探的。 胖道人趴在地上,如同一只死狗一般,几乎连喘息的能力都失去了,头脑中更是空白一片。 那个面无表情的家伙真是太可怕了,胖道人虽然已经将自己知道的一切早就吐露出来,他却一直不肯相信,依然一遍又一遍地折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追问自己同样的问题,让自己重复那已经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细节。 良久之后,忠叔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来。事实俱在,不相信也只能相信。梅清确实就是眼前这个令人生恶的胖道人,一通蛮干,误打误撞,居然就这么筑基入道。 真不知道梅清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坏。 六爷看了看忠叔,也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一旁两个人马上过来,拖了胖道人拉出门去。 五丙看了六爷一眼,见六爷微不可查的点点头,便向那拖人的下吏比了个手势。 “慢”,忠叔的声音中满是疲惫地道:“先留着他一条命,万一有用。” 五丙微一迟疑,眼光瞅向六爷。六爷道:“没听清么?就这么办。你也下去吧,这没你的事了。” 五丙不敢怠慢,连忙退出门外,将门关好,这才指挥着人将那胖道人先押下狱中,又安排人手为他治疗伤口,以免这位道人真个归了天不好交待。 “老伙计,看开些吧。说来这事也真让人料想不到,也怪不得人。”看忠叔半晌不语,六爷低声劝慰道。 “怪不得人?怪不得人?”忠叔喃喃道“当年夫人曾一再言道,少爷身有隐疾,万万不许入道修行。先前少爷心智未开,我还道此节无须挂怀。不想今日,终因我一念之差,违了夫人之嘱。纵是老爷子他不怪我,日后我哪还有脸去见夫人?” 说着说着,忠叔忽然大叫一声,一掌拍在面前案上。那木案虽非硬木,也是极为结实的榆木制成,居然在他一掌之下,咯咯数响,随即“哗啦”一声,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只见忠叔如颠似狂,连声叫道:“你说不怪我,却又怪谁,却又怪谁?怪谁?”一边说着,不由放声大哭,提起双掌,“啪啪”连着打起自己耳光来。他手上之力如此了得,这般用力,登时两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六爷见他这么自责,不由摇头一叹,但出手去,直向忠叔双手架来,也不见其如何作势,两只手指直**忠叔两片掌影中,轻轻巧巧便将忠叔两掌拿住。 “算了老伙计,你就是把自己打死,也没办法让那小子变回去。咱们哥俩合计合计,看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事已至此,尚有何法?难不成让我对少爷明言,将一切都对其明言不成?”忠叔满脸鲜血,也不擦拭,双目呆滞道。 六爷低头想了想,却道:“也不尽然。办法倒还有,只是怕你不肯。”说罢,便在忠叔耳朵边低语数句。 忠叔先时面有疑惑,听完之后,眼睛大睁,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怎么使得?” 六爷皱眉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使得不使得的?你不愿意,我还觉得吃亏呢。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你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忠叔一呆,片刻后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也只好如此了?只是你有把握么?可不要弄得过了,伤了少爷身体才好。” 六爷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你还是快把脸上血擦擦吧,省得回去和那小子没办法交待。” “无妨”,忠叔有气无力地道:“我就说是葡萄架倒了刮的。” “葡萄架?”六爷疑惑地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昨天听少爷给那几个丫头们讲的。” “啊?你还爱听声儿?――好你个老不修,居然听那小子的门缝?……” “什么听门缝,我是偶然路过不小心听到的――再说了,你当我爱听啊?我这不是担心少爷炼错了,时常关注多扫听扫听么?我一把年纪我容易么我?” 第二十二章 走马兰台 梅清自然不知道围绕自己一时无意中的惊人表现,将忠叔愁得差点了疯。一大早起来,照常悠哉游哉地晃悠到经历司中当他的闲差――这几天积压的档案都已经被他归整完毕,成天的就剩下和黄、张二人闲扯胡聊,顺便赏玩张启正顺来的各类旧货,日子清闲得一塌糊涂。 今天三人正在屋中一同围着张启年新淘来的一件秦瓦当说些闲话,忽然来了一个侍卫,道是秋大人有请梅清,有要事相商。 见侍卫说得一本正经,梅清不敢怠慢,连忙对二人道声暂去,忙跟了侍卫向秋明这边行来。 进门一看,不由一怔。原来室内并非秋明自己,却有另一个老熟人,正是那位成天板着脸的五丙。 “见过秋大人,五丙大人。”梅清心中纳闷何事,面上不露声色,上前见礼。 五丙只是微微点点头,依然面无表情。秋明却连忙站起来身来,上前拉住梅清的的手,亲热地道:“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梅兄弟可不要见外了。在这些日子,哥哥也没拿你当外人不是。兄弟过来坐,有天大的喜事,这不五丙大人过来了么,六爷吩咐,要调你到内组中去。唉,按说我与梅兄弟一见投缘,梅兄弟的才干又实实是个顶尖的,还真舍不得你走。只是不管怎么着,也不能挡兄弟你的前程不是。” “内组?”梅清虽然这几日与司内众人混和多熟,又听黄胖子讲不了少锦衣卫中的秘闻,但这内组却从来没有听说过。细看秋明,这份亲热却不象装出来的,莫非这内组,是个什么机要的所在? 梅清迟疑了一下,试探地道:“秋大人,在下也没有准备,乍然便要调动,你看可否还须要收拾一下,交接一番?” 秋明笑道:“这还有什么可交接的?梅兄弟能被六爷赏识到内组中,是咱经历司的脸面。可别到了好地方,就忘了咱们这拨老弟兄。按说兄弟高就,我这当哥哥的应该给兄弟摆桌酒席践个行,只是五丙大人来得紧急,只得延后了。到时候梅兄弟莫要推辞才好。” 梅清见秋明眼中热切之态绝非作伪,心中大致确信内组之事是福非祸。只是心中另一份疑惑不由升起,自己无权无势,也没有什么可为人贪图的,那位六爷何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示好?其中莫非有什么奥妙不成? 梅清心中存了疑念,口中只是唯唯。秋明也不多说话,只道让梅清收拾下常用物品,这便随了五丙起身便是。 “内组?”黄仲满听了梅清之言,不大的眼睛一下子忽然睁成两只猫眼儿一般,“梅子你……”或是觉得有些失态,这胖子长长喘了口气,瞬间又恢复成嘻皮笑脸的样子,嘿嘿看着梅清道:“兄弟你可有些不够意思了,前几天还说和六爷不熟,怎么一眨眼,就混到内组去了?” 梅清有些郁闷地道:“我瞒你做什么?我还总想问你呢,这些日子,咱们锦衣卫各位同知、佥事、镇抚直到千户,我都有所闻,唯独不知六爷是官居何职?光是听你六爷六爷的叫,这六爷倒是什么呢?” “六爷就是六爷,还能是什么?”黄胖子眼中闪过一份精光道:“唉,真是傻人有傻命,想我黄爷凛凛一表,堂堂一躯,文能安邦,武能治国,怎么就没人来赏识我,偏偏你这劈柴,倒得了六爷赏识,你还不知道是哪边风呢。” 说着,黄胖子又凑过来道:“我说兄弟,到了那边真有什么好事,可别忘了哥哥我。你能吃肉,也得给哥哥留口汤不是?” 梅清与胖子胡扯了几句,道是紧着走,又应了这胖子改日定当摆酒相贺,这才抽身出来,到张启正屋里打了个招呼,却未说明具体动向,只淡淡道改日细述,便急急出来,只见马车已经等在门外了。 上了马车,见五丙泥塑一般端坐其中,一言不。梅清试探问道:“不知大人便引了下官,直去内组,还是要先面见六爷?” 五丙只淡淡说道:“内组。”便又紧闭了嘴不再出声。 梅清压低了声音道:“如此却有一事相商,在下近来整理案宗,忽然现一件机密之事,似有六爷有关,还请五丙大人且引我去,报于六爷。” “哦?”五丙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梅清道:“何事?” 梅清不动声色地道:“此事只方便面述于六爷,却不方便转禀,请大人见谅。” 五丙打量了梅清几眼,见梅清只是低了眼睛不一言,便轻轻地“嗯”了一声,对车夫道:“先回卫所。” 再次顺着长长的走廊,七拐八弯地来到六爷门外,梅清心中不免有几分故地重游的感慨。上次来时,自己可说是如在梦中一般,不明所以。这一次,却是自己主动要来的了。 “机密之事?什么机密之事?”六爷还是老样子,一脸阴沉地道:“就你还能有什么有老子有关的机密事禀报?紧着说来听听。” 梅清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下官确有机密之事相报,只是之前尚有一事,想先要请教六爷。” “却是古怪,你这小子有什么事就明说,哪来这些个弯弯绕的?”六爷一脸不耐烦地道。 “在下本是个无用的闲散之人,无权无势,官职卑微。前时便受六爷大恩,未敢言谢;今日又蒙青眼擢拔,实实感铭于心。因此特请六爷若有事相命时,便请吩咐眼前,梅清纵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梅清恭恭敬敬地说道。 “呵呵?行啊!”六爷咧嘴一笑,伸手拎起书案上一件紫檀镇纸,在案上“当当”地敲了几声,又举到自己眼前打量着道:“还真是块料么?就你小子这身板,捏巴捏巴能破几块木头?还跑来报恩来了?就你我还能指着你做什么不成,卖命也用不着你呀?” 梅清听了六爷嘲讽之言,脸上却绝无一分羞怒,略略躬身道:“六爷说的是。既然如此,梅清却不明白了,六爷既不图梅清何用,几番相救提拔,却是何意,还请明告。” 六爷听了梅清此言,脸上的笑意也不由一僵。梅清话说得明白,既然梅清没用,自己用不着梅清他什么,那又是主动相救又是调入内组的,却是为了什么? “何意?***你管我何意?”六爷抓了抓头,自己似乎也觉得这话有点强词夺理。按说他位官权重,如梅清这般角色,要搓扁揉圆,哪用什么理由?不想今天偏偏就遇上梅清这么个较死理的,还就真跑来问自己个为什么,自己看着这家伙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知怎么地竟然有些心虚了起来。 “嗯……这事嘛,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不过呢……”六爷端正了一下坐姿,咳嗽一声,手中镇纸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道:“这样吧,小子,也不欺负你。你先去内组那,有活派给你。只要你稳稳当当坚持到底,善始善终完了活,到时候,老子保证给你个交待,你看怎么样?” 一边的五丙见六爷对梅清说话的口气,一向死板的眼中也不由露出几分惊容来。他跟了六爷这么些年,自然知道六爷的脾气如何。不成想今天为什么对了梅清这般和颜悦色,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 梅清也没有想到六爷居然会同自己打这个商量,事实上他来也是一时冲动,根本也没想能有个什么说法。既然六爷能有这个应承,梅清也顺坡而下,施礼道:“多谢六爷,梅清自然尽力。如此便告退了。”说罢施礼,便要离开。 “回来!”六爷冷哼一声道:“你不还有机密事要禀告么?给老子说清楚再走!” “哦,正是,下官险些忘了。”梅清抬头细细看了六爷几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下官无意中现,六爷手中所持紫檀镇纸虽然金星闪动,其实非是古人所言金星檀木,却是以天竺小叶檀施以金箔,仿制而成。唯恐大人不明其里,因此特来密报,还望大人详查。” “原来如此“,六爷看着梅清一本正经的脸,居然也心平气和地说道:“本官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梅清老老实实地随着五丙退出去后,六爷平静地脸上露出几分古怪地笑容,“啪”地将手中镇纸向案上一扔,嘿嘿笑道:“小混蛋,怎么和他爹一个揍性!这个小王八羔子!”说到这里,他忽然自觉失言,以手掩口,眼睛眨了几眨,片刻才放下手,嘿嘿地怪笑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有人如玉 梅清看着面前堆积成摞的大堆纸册,不由目光呆滞。 想一千想一万,他也没想到自己到这个神秘兮兮的内组里来,居然是来做文抄公的。 更没想到的,自己的直接上司,居然是这个貌如冰雪的女冠。 碧真人,梅清脑海里不由浮现起关于这位女道士的种种传闻来。 当今天子尚道,大封诸有道真人为官,宠幸有加。如历代张天师的封赏,几乎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此外朝中供职的如前些年的邵元节,目前炙手可热的典真人陶仲文,便是其中的代表。 而眼前这位碧真人,则是其中一个异数。一则她是众多受封道士中极其少见的女冠,且正值青春年少;二则其所受当今天子的宠爱大异,据说经常出入内府,更有些隐隐的传闻道此女便是当今圣上最中意的双修道侣。 而碧真人清修所在道观,便是大名鼎鼎的东岳庙。这东岳庙真正的名字唤作东岳仁圣宫,东岳庙乃是民间俗称。此观乃是元时玄教教主张留孙所建,是当时正一道一处规模颇大的道场,在京师中仅次于崇真万寿宫。入明以来,东岳仁圣宫屡次扩建,均是由内府所为,数位皇后、皇上、公主等都曾以私库帑币捐赠,因此这里也便染上了一层厚厚的皇家色彩。碧真能得此处为道场,更可显示其在上位眼中的不凡地位。 以前梅清只不过略有耳闻,这等关于皇家内幕的秘辛,从来都是云山雾罩,难辩真伪,为人所忌又人人喜闻,也只当是个笑谈。后来到了经历司,才现数件与此女相关的事件,确可见其身份不凡。只是那些档案中,偶有涉及也是语焉不详,大多一语带过,显是颇有忌讳。若不是梅清记忆群,目光敏锐,怕也就直接漏过去了。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碧真人,居然也是内组中一员,更成了自己的直接上司。至于其真正的身份是什么,梅清便再也猜不到了。 此时这位碧真人便坐在梅清对面,素玉般的面上淡淡的笼着一层光华,直如镝仙一般,令人不能略生亵渎之心。 “梅公子,上峰交办之事便是如此。这些手稿,大多字迹杂乱难辩,又语涉机密,因此只得借助公子大才了。”碧真人的声音亦是如仙音清越,隐隐的又有一股令人无法抵抗的命令味道。 梅清皱着眉看了看眼前这些杂乱的手稿,果然如其所言,字迹既是潦草无比,顺序亦是杂乱无章,若将这一大堆东西整理出来,只怕没个三年五载,是不用想了。 怪不得六爷派自己来时,说将此间任务完了便告知自己真相。只怕在他想来,这是份永远也无法完成的任务吧。 “真人有命,梅清自然尽力。”梅清虽然知道这份活计不好应对,只是心中隐隐地却并不如何为难。若说其他能耐没有,辨识字迹却是自己的长处,想来那位六爷,虽然知道自己善鉴古物,但也不清楚自己这份本事吧。 文字之学,说来简单,但若真正敢称精于此道的,只怕放眼大明天下,也无人敢说与梅清比肩。盖文字考据之学,此时不过依《说文》《尔雅》等字典,能识得真草隶篆诸般字体,便已称为高人,但对上古金文甲骨文字源流的考证,世间还无人能明其根本。 虽然梅清自己也说不清这些道理,但他至少对自己在文字上的能力,极有自信。何况在经历司这几个月,处理文案也略有心得,更兼心力过人,因此面对这一大堆手稿,倒并不如何畏惧。 似是感觉到梅清这份自信,对面的碧真人有些诧异。在她想来,任何一个人面对这么一摊子工作,怕都有些为难。对面这个梅清一见自己,虽然初时亦有惊艳之态,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此时又这般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由得她对自己的任务,也生起了一份期待。 “公子不必客气,真人之称实不敢当。何况此地自有规矩,公子直以碧真二字相称便可。既然公子无甚为难之处,贫道也不打扰,公子请自便。若有他需,传呼道童便可。”碧真说罢,又为梅清指点了一下整理事宜,便起身告辞。 梅清无可无不可,起身送碧真到门外。碧真将行之时,却又转身唤道:“对了,梅公子。” “哦,何事?”梅清正要回头,闻声连忙再转身询道。 只见碧真沉吟片刻,美目流转,轻轻道:“没事。”说罢微微一笑,随即转身行去。 梅清只见眼前碧真一笑如百花盛开,心头轰然一声,如同什么炸开了一般,一股欲火腾然由下而上直燎上来。眼前佳人款款前行,宽松的道袍掩映之下,更显得娇躯曲线玲珑,梅清双眼霎时变得血红,直勾勾地盯在碧真的一举一动,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欲要扑上去的冲动。 梅清脚下才一动作,忽然体内真元动,才一流转,便觉得自己异状,连忙深吸一口气,手抓门框,硬生生地定住身形。他只觉得周身如焚一般,一颗心跳得如要飞将出来,不敢多呆,连忙僵硬的转过身,蹒跚地行回屋内强自坐下。 虽然梅清体内道基已定,元气充足,但这份绮念乃是自心而生,神意之感,真元转动,也是化之难去,作用不大。或换了其他修道之人,遇上这样的情景,自然明白是心魔之劫,只怕立时不吓个半死。梅清自来也不明所以,还道自己生了不该的心思,反倒暗暗自责,强自忍耐,硬逼着自己从面前随手抽出一张手稿来,压着浮动的心意,去看其上字迹。 看了几眼,梅清便已经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其上写的大多玄奥无比词句,似是一种修炼的法门。看完这一张,他也不急着眷写,而是又取了一张来又从头看去。书写之人的书法颇有不规范之处,其中几个字,他也难以判断准确,因此须得看过一定数量的稿件,方能有个准确的认识。 一旦进入这样的工作状态,梅清的心神登时便凝聚起来,身体上的燥热也不是十分明显了。只是仍然时不时地浑身燥动,他也只好强自忍耐,就这样坐在位上不动,直直地看了一下午,好容易才挨到天色将晚。 “公子这份敬业之心,可当真难得呀。”闻得声音,梅清抬头才现,不知什么时候碧真竟然到了门口,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刚才一心工作时还不明显,这一次再见碧真如玉的面庞,梅清只觉周身的炽热冲动一下子再次腾然而起,比起上次来还要剧烈几分,若不是他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连忙收摄心神,怕就要当场出丑。饶是如此,梅清案下也伸手紧紧地抓住了案板,强自定住自己微微颤动的身体。 碧真却视而不见,只是轻声细语地向梅清解释今日梅清来时已是午后,待他日来时,却须一整天的时间。因为道观中只备有素,若梅清吃不顺口,明日且请自己备下饭食。今日乃是五丙带了马车送来,只是此地距离其家中路途尚远,劝梅清备马而来,今日观中暂有马相借,勿需挂怀。 总之唠唠叨叨了半天,总是说个不住。虽然这位碧真人形象赏心悦目,声音更是柔和动人,但梅清看在眼中,听在耳里,却如受着世间最难熬的刑法一般。好容易待其告一段落,梅清立时抢着言谢,随即便拱手告辞。 只是他一抢着站起来,随即身体一僵,然后便见他身体直挺,收腹协肩,两腿机械迈步,如同一具僵尸般挪了出去。直到拐出了院门,他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弯着腰快步向大门走去。 后边看着梅清背景的碧真人,此时还哪有半分冰容冷清的玉人形象?只见她正在偷偷笑着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还挺能忍嘛。唉,看样子倒不是个坏人呢,只是既然打了赌,可不能输了阵,看你能忍到几时!” 梅清骑了马,一路颠簸回到府中,只觉得痛苦不堪――不是他骑不了马,虽然说骑术不精,但这段路也还难不住人。但不要忘了梅大公子在道观中惨遭折磨。古人言道若有人生了不该有的异念时,上天惩之,化而为石。梅大公子虽然没有真正化而为石,但身体中某一部分,却是真真正正的石化了…… 所以这段马上颠簸,自然是痛苦不堪,就算比起传说中那“骑木驴”的酷刑来,也相差不远了。 好容易到了家中,梅清跳下马来,急着和门口老张打了个招呼,急哄哄地进了府中,见了朵云和五儿,心中火烧得更是热烈。总算挨到上了晚饭,胡乱吃毕,也没心思去散步咏凉了,直接便把五儿支走,拉着朵云进房去也。 朵云初时还有些不明所在,待见少爷急吼吼地将自己抱到床上,更觉得少爷面红耳赤,口中气息都有几分烫的感觉,不由纳闷平素里都温文尔雅的少爷,今天不知怎么地忽然急色起来。若是往常,朵云自然千肯万肯,只是今日却是不巧,朵云心中不由一沉,脸上便现出几分不自在来。 梅清心中虽急,却不同那一味只顾自己爽快的混人,见了朵云脸色,知道朵云不甚情愿,手下登时便缓了下来,轻轻揽住朵云道:“朵云,怎么了?” 朵云听着梅清温和的语气,反倒更加伤心,虽然强自忍耐,眼中泪水却已经泫然欲滴。 第二十四章 焚身以火 梅清一惊,心中欲火一霎时便冷了下来,连忙捧过朵云的脸庞,深深看着她道:“朵云,究竟这是怎么了?” 朵云低下头,支支唔唔两声,却是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梅清心中疑惑,忽然看朵云面色略有异状,鼻端更隐隐闻到一些特异的气味。他此时道法得成,五感过人,感觉自是极为灵敏。心中一动,便明白过来,轻轻地扶了朵云躺下,拉过被子来,遮在朵云身上,自己却靠在她身边,轻轻抚摸着朵云光洁的脸庞道:“傻丫头,是不是信事来了?” 朵云见梅清这么柔声细语地对自己说话,更感其适才温柔举动,眼中泪水一下子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哽咽道:“朵云没用,这些天少爷都是自己休息,好容易今天想……想要了,偏偏奴婢不争气……” 梅清轻轻笑着道:“傻丫头,这有什么争气不争气的,不都是这样么。这几天你身子不舒服,便不要多动了,一会叫五儿将那热水皮袋拿来给你晤着,好好休息就是了。咱们日子还长得很,难道还差这一天两夜的不成?” 听着梅清轻言细语,朵云渐渐止住了泪,一双眼中犹中泪花,怔怔地看着梅清一脸关怀的表情,便如痴了一般。待听到梅清说到热水皮袋,才不由“嗤”地一笑道:“真不知少爷是怎么想到这么个东西的――不过可是真挺管用的。” “少爷我生而知之,当然是要管用了。你就不用多想了,好好歇着你的吧。”梅清轻轻哄着朵云道。 忙了会子,将朵云哄得睡下了,梅清自己却是欲火焚身,无计可施。刚才虽然见朵云伤心时一时忘却,但现在自己一人独守,这份火却烧得格外热烈起来,翻来覆去,折腾良久,还是无法入睡。 左右无法,梅清只得一咬牙,坐起身来,按着那日在太清宫中蒙胖道人传授的身法,试着打坐修炼,看看是否有用。那道人讲了半天“慧剑斩情丝”的道理,想来总应当有些用处才是。 才调息数过,双目神光依那道人所授之法内敛,神意直达下丹田内真元气旋之处,不即不离,温守不动,片刻之后,果然觉得心情平复如初,渐渐达到似有似无之境。 一见此法果然有效,梅清心中不由一喜。只是神思一动,便无法保持那般清静的状态,一下子周身又觉得燥热起来。正当此时,又觉得身外紫焰乍然腾起,刮杂杂直向身内烧来。这一番可说紫焰燃于外,欲火攻于内,内外夹功,这番火势比之以往来得更是加倍的猛烈。 梅清无法,只得不为所动,咬了牙苦苦支撑。心道既然守一持正,便可平息欲火,那紫焰往日也都化得熟了,管他内外,我只以一法化之。因此只管守了神念,任那气旋一点点将紫焰抽丝般缕缕消融而尽。这一番行法,比之以往用时多了些,待得紫焰欲火尽皆化尽,神意离体而出醒来之时,才觉窗外天色已经放明。 梅清这才觉自己居然坐在床上打坐了整整一夜,虽然坐得长久,周身却毫无不适,双腿也无麻木之感。那等欲火焚身之感已经消去,只觉周身上下,轻松无比。 梅清不由大喜,早知如此,在仁圣宫中何必苦苦忍受那半天,又在路上受了一道的罪。看来胖道人传的这修炼之法,自己虽未学全,但却有妙用,哪天须得再去太清宫一行,当面谢过那位仙长,最好再随其修炼更深一层的,想来更当神妙。 只是若那诏狱中的胖道长有知,梅清对自己生出感激之心,更决心随自己修行的话,肯定是避而远之,敬谢不敏了。才教了这位公子一点东西,收他几两银子,便给打入诏狱,生不如死;要再教他点别的,那还不直接死无全尸了么。 梅清心情甚佳,早上起来又哄了朵云几句,洗漱完毕用过早点,便又骑了昨日的马直向仁圣宫行去。昨天时还动过心思是不是要坐轿当差,但经昨晚一试,对自己那法门大生信心,竟然便未再动他议。 梅清神清气爽,一路奔驰,不多时到了仁圣宫外。这处东岳仁圣宫主祀的乃是东岳大帝,规模甚大,前后两殿,分别称作岱岳殿与育德殿。其后院却是一处当年的行宫,修建得颇为华丽,便是现在碧真修行之所,也是梅清整理文稿的所在。 梅清入了院来,正逢碧真带着一个小道童在院中。他不敢多看,只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入自己室中去了,全没注意到身后碧真一双妙目瞪得圆溜溜的,檀口微张,神色呆滞,实在是大失仙子形象。 原来碧真今天早早在院中闲转,等的就是要看梅清的乐子。在她想来,昨天梅清被自己法术搞得失魂落魄,虽然定力惊人,但临行时古怪的动作早被她一一看在眼中。事先她也知道梅清家藏娇娆美妾,想来昨夜定然免不了连番大战。如梅清这等初筑道基的新人,怕的就是一旦入了色魔,最难拔除,好一些的也要修行大损,差一些的直接就可能坏了道基。 碧真并不想害梅清,但与她打赌之人有言在先,此举并非要害梅清,而是要相救与他。虽然此说听来难以置信,但碧真相信那老家伙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欺骗自己。反正同为道门中人,以法相试,也不算违了道门中的规矩。何况那老家伙提出的赌注,也实实让自己难以拒绝,因此她对于赢下这场胜利,颇为重视。 从昨天的情况看,这梅清分明就是个才入道的菜鸟,对自己的道法更是毫无抵抗能力,眼见自己轻轻松松便能取得这场胜利,饶是碧真修行有成,也不免有些小小得意。谁想到今天巴巴地等着看自己的辛勤成果,却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闷棍。 只见梅清眼中神光饱满,面色光滑润洁,气宇安定,哪有半分亏损的样子,比起昨日所见来,反倒有修为精进之感! 好小子,昨天装模作样的搞怪,原来全是装的!居然敢骗本仙子! 碧真只气得银牙都要咬碎了,想她堂堂碧真人,哪受过这个!古井无波的道心都不由生起了层层涟漪。她气哼哼的一跺脚,直接便快步追了过来,推开房门叫道:“梅清,你居然……” 梅清正准备干活,听了碧真之言,连忙抬头,正看到碧真嗔怒的面庞,心中一跳,连忙起身道:“真人何事?” 碧真一呆,此事说来,却是无法责备梅清。本来便是自己受人之托,要以法术迷惑梅清,使其沉于床第中事,但这等话,如何说得出口? 碧真心思转得甚快,转念间面上怒色尽去,眼波流转,微微一笑道:“没事。”说罢,转过身去,身姿袅挪,临去时又回看着梅清媚然一笑。 我的天啊!――梅清登时差点一口气都要上不来了,全身如同入了老君的炼丹炉,上下七十二窍都要喷火的一般,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某些地方更是一阳初始到几乎要爆。 梅清暗叫三清在上、菩萨保佑,当时不敢怠慢,连忙眼观鼻鼻观心,调息正意,将一颗驿动的心生生地收了回来。说来也怪,一沉入识海中,那只有晚上才会出现的紫焰也凑热闹般冒了出来,只是不如以前般周身燃遍,却是腾于体表之下。梅清轻车熟路,又拿出化焰之法,细水长流,足足忙了多半个时辰,才从入静中出来。 又忙了一会手稿之事,已然到了午时,有个小道童将素送了来。梅清简单用过,正想休息一会,不想门声一响,抬头看时只得叫苦,那阴魂不散的美女冤家又来了。 碧真心中念念不忘梅清如何化去自己的止相的。此法说来也本也不是邪门歪道的法门,本是双修门派中,锻炼心性的一种观法。后来有那等不肖的弟子,以之用于滥行采补,又被人称为姹女,搞得名声大恶,遂为世人所弃。碧真所修法门,恰与此相合,虽然习得此法,却从未对人用过,多少有些不知轻重。昨天见牛刀小试,还有些自信满满,不想今天受挫,自然就变本加厉,早起便给了梅清一个狠的。 回到自己室内,依然有些不太放心,于是过了晌午,便借机又转到梅清室内来,看个究竟。 不想一眼看来,梅清果然又没事的一般,丝毫不见异状。见此情景,哪还不知道法门又给化解了。碧真心中气恼,面上不露声色,又是如法施为,这次笑得额外诱人,搞得梅大公子差点直接跳起来。 梅清就是再傻,也知道碧真在搞鬼,弄得自己欲火焚身了。只是此时也没功夫想得太多,只得照方抓药,再次修炼起来,这次足有一个多时辰,这才功收火退。 这还不算,当天收拾完毕回家之时,碧大美女又款款来送行,下的料又是狠了几分。可怜梅清骑在马上颠簸难以入静,不敢打坐行功,只得再次享受一了番昨天的马上风情,直到回了家,才得便修炼化解。 “好你个碧真,为什么要拿我开涮!好好好,到底看看谁怕谁,小爷就和你耗上了!”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梅清不清楚背后的交易,只当碧真是拿自己寻开心。无论他心性如何平和,也是少年脾气,如何容得在碧真这样一个美女面前丢了面子,当下便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不能败给这个妖精――虽然这个妖精看来一丝妖气也无。 第二十五章 互不相让 梅清这人虽然平素为人随意平和,但一旦了狠上了扭劲,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他连早起到观中骑乘的马也不换了,不管如何难受都骑了它来往。到了观中也不会刻意去躲碧真,反而见了她就主动上前打招呼,然后就坦然等着对方施法做怪,之后自己再静坐化去。 梅清这边耗劲不小,碧真那边也是不甘示弱。开始时双方还稍微客气一下,后来也不多说了,早起梅清进了院,碧真眼睛电完媚容笑罢法术用毕,便施施然自行忙去。梅清则回屋运气清心,二人颇有默契,废话都不多一句。 过不多久,碧真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自然就再到梅清屋里转一圈,如法施为。梅清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你千般变化,我自有一定之规。 结果就是碧真往梅清屋内跑来越来越勤快。开始时一天两三趟,后来就四五趟,昨天怕不得有七八回。弄得跟着碧真的小道童明镜眼神都有点不对:怎么自家碧真人往日见了世俗男子眼高于顶,一个个带搭不理的。这位梅公子来了没两天,没事就去看人家,一天都要跑八趟了。莫不成自家真人也动了凡心,看上人家梅公子了不成?这位梅公子相貌又好,脾气也温和,说来倒是个可人儿呢…… 所以现在不光碧真见了梅清笑得如同春花灿烂――没办法,虽然碧真人见了梅清恨得牙痒痒,但要施法就得如此般行事――就连明镜这小道童见了梅清也一双秀眼瞄来瞄去,放在梅清眼里,倒象帮她们家真人在一边一同功的一般,一大一小两位美女同时放电的威力可不是玩的。 要说梅清这些天过的,那可真是生不如死,只怕把笑面虎马大人请来,也决计搞不出这般折磨人的酷刑来。不光在日间梅清坚持得一丝不动,就连回了家中,现下朵云已然无恙了,梅清一样咬牙没动她分毫。不为别的,就为了在碧真面前挣这口气。 对此朵云还颇有些自怨,还是梅清哄了半天,只道自己在修习养生功法,需待小成之日,方可破戒,又说了许多亲热话,才哄得朵云破涕为笑。 眼看一个多月,梅清硬是在碧真的酷刑下坚持下来,其间进益之大,实是令人难以置信。现在不用说打坐静养,就是一边与碧真虚与委蛇,一边也照样行功不误。这也是被碧真逼的没办法她来得也太频繁了,根本也不容人有板有眼的摆了姿式去正息调息,何况梅清他也不能光练功,手边还一堆活要干啊,不然用什么去赢得六爷那边的赌注呢。 所谓无知无畏,梅清却不知道,自己这般修行之法,怕是再胆大之人,也没有这么冒失的。修道修炼之时,要的便要择清静之所,无人打扰时方可放心修行。不然在紧要关头一旦为人所惊,轻则出岔,重则入魔,弄不好命都要丢掉。 梅清从来没有修习过道法,也无人引领指点,自然不清楚其中利害。反正这欲火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干脆他便不求毕其功于一役,细水长流地坚持下来。稿该研究的还研究,研究出来后又要认真抄写整理,反正是事也不误,功也照炼。到得后来,那守一之境越熟练,就是走路、骑马、吃饭都样样不误。每日里到了仁圣宫就开始与碧真的直接对抗,每天都在欲火紫焰焚身中渡过,直到晚间才能将其抽茧剥丝般消融尽净,化入体内气旋之中。 如此行事,体内那处气旋便如吃了什么大补之药一般,极快的壮大起来。尤其是核心之处,隐隐已然有凝固之势。梅清不明所以,只管按了前边之法行事,却不知他此时已经是到了周天火侯之境,眼看便要进入乾坤交媾、金液还丹的时候了。 忠叔他这几天因为心中有愧,不敢朝梅清的面,因此就没大注意。若真能定下心了,认真查验一番的话,怕不是当场要吓一个跟头。其他修炼之一,由筑基到乾坤交媾之时,快的也得十几年,如有那天份不高、运气较差的,三五十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梅清居然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一个多月就到了这道坎前,要真传扬出去,整个修真界怕不都要震动了。 当事人梅清对此却一无所知,只一味在这里硬撑得无比辛苦,却不知碧真那边也不好受。 前文说过,止相本来是一种观法,所谓观法,分为内观、外观。此法据说乃是传自南金丹派,本是在双修法门结合佛门观法而来。外观之法,简单说便是以他相示人,激起他人心中本来欲念。 只是却有一着,外观之法,需以内观为里,以此法示人,自身也要承受得住才好。初时梅清自身并曾注意碧真对自己下手,且其道行明显差着碧真一大截,因此碧真上来便占据压倒优势。但没想到梅清韧劲十足,好多次明明看他几乎到了忍受的极限,但偏偏他就是牢牢守着未曾崩溃,反倒慢慢地后劲越来越是绵长,不只是这法术的效果越来越不明显,而自己反倒隐隐感觉到了压力,好几次也不免绮念丛生,要不是自己修为深厚,道心坚固,这一段为了斗法也加紧修炼,进境甚,怕还真就丢丑了。 不只如此,这家伙的修为这些日子以来一日千里,这份进展不要说亲眼所见,便是传说中道门中的天才人物,也没有这么个快法的。怪不得打赌时说这家伙不能以常理度之,见他初来时还是归鼎之态,这短短一个多月下来,已经可见其火候渐到,怕不已经快到凝丹之时,比起现在自己的修为来,已然是堪堪比肩了。 再要这么下去,这家伙岂不是要比自己先一步结了丹?真要到了那时,别说什么自己与那老家伙打的赌自己要败北,就算是在梅清面前,这辈子也不用再抬头了。 因此碧真这一段来,真是不遗余力,背地里拼命修炼,平日便全力在梅清身上施法,只求能压倒梅清,争取这一线胜机。到得后来,好胜之念渐起,已经将自己学这法门时授业人的嘱咐都抛到九霄云外,浑然忘了当初只是要使梅清欲念丛生、耽于情爱、废其修炼的初衷,也忘了法术反噬的危险,只管一力猛进,只求破堡残敌了。 “我观公子这一段整理文稿进境甚,但存稿仍多,难达初时预想。碧真左思右想,或是公子闭门独自整理,难免有困惑之时。莫若从今日起,便请公子与碧真同室共厘此稿,或能互相启,更得精进?”看梅清一直力挺不倒,碧真终于坐不住了。今天一大早,便跑到梅清屋内,浅笑彦彦地提出了一个新的考验方案。 梅清这一段自觉抵抗力大大增加,现在体内那气旋越沉凝,信心也随之爆棚,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心中还道:“看你还有何等手段!” 碧真所居在当年行宫最里边一处偏殿,虽然不是正殿般华丽堂皇,却也雕梁画栋,陈设精美。碧真话后,梅清便将自己屋内未整理的文稿一并搬了过来,待他自己安置完后才现,原来碧真案上,也是摊着和自己手中这堆文稿一样的东西,不过有一点不同的,便是碧真的厘清这些稿件时,手边另有一卷帛书为参考。此外一旁,还堆着另外几卷卷着的帛书,看那材质,定然是古物无疑。 一看这卷帛书,梅清心中便恍然,原来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整理的文稿,想来便是这古帛卷上文字的翻译。这卷古帛看来年份也颇为久远,更难得的是,其上文字俱是古篆,无怪乎需要专人来翻译了。 上古文字,极其复杂,无论蝌蚪、鸟虫、金鼎等字体,还是四地八荒各类文字,均相差极大,就算是精通普通小篆之人,若非专门下过功夫在其上的,也是往往难辨一二。尤其其中假借之字颇多,又往往有一字多体或一体多字的,更是让人无从下手。 按说此时大明朝文字考据之风,尚未大兴,各类文物出土也不如后世,对文字的研究,更是还比较浅薄。但梅清却不知为什么,一眼便认出那古帛书上写的,应该便是当年燕地古篆的一种变体,更是分辩出当前摊的这一段文字应该与自己日常所抄的不同,大概是一种祭祀的祝文。 梅清这还在呆,一边的碧真却已经浅笑登场。只见此时这位碧真人眼如春水,面如芙蓉,款款行来,直如娇不胜衣的一般,还未开言,已然有一股娇媚芳香扑面而来。 这等情形,梅清这些日子早就看过一万遍了,只可惜再看一万遍,也一样难以抵挡,只觉得周身内外,又是兽血沸腾,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心分二用,将神念稳稳守住,又推动气旋缓缓转动,化去周身紫焰欲火。 碧真却不容他这般轻松,往常因登门探看,不几句便得告辞。今日既然同处一室,哪会错失机会,立时便轻声细语地与梅清攀谈起来。 这位碧真人据传说乃是惜字如金,寻常见了男人都是一脸冰霜,从不理人。若那些曾经苦苦欲拜于碧真人道袍之下而不得的风流子弟们,知道碧真人为了梅清这不解风情的家伙每日里笑靥如花百般诱惑,而梅清反倒痛不欲生时,怕不要立时将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天字一号大笨蛋登时便打落十八层地狱,还要踏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梅清可不敢掉以轻心,这位姑***威力,自己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管她在一边说什么,自己就全当春风过驴耳,全不在意。 “久闻梅公子精于鉴古,饶有令名。贫道这几卷帛书想来公子也看过了,可有何感?”见梅清一个劲的嗯嗯啊啊,碧真话题一转,轻声问道。 此语一出,却正搔到梅清痒处。他本是好古成痴之人,对上古文字,更是深有兴趣。刚才见了此卷,便有些心动,顺口说道:“依小可之见,这卷帛书或是上古人祭天的祝文之用,但其年代,却难一眼断定。” “嘻嘻,年代可是远了去了,这些帛书有商代周代的,也有秦汉之时的。公子若想看时便请随意,只是可要小心些,不要给贫道弄坏了,贫道可是要心疼的,到时候要你赔。”说着,碧真顺手便取过几个卷轴递到梅清手中。说到“要心疼”之时,还伸手拍了拍自己丰满的胸口,心中却不由暗骂该死的梅清,还不快点投降,逼得姑奶奶连色诱都用出来了。 梅清见碧真伸手相送,不自主的便起手将卷轴接了过来,只见面前佳人燕语莺声,宽大的道袍被那如玉的纤手轻拍之下,内里波涛涌动,登时觉得心神大动,目眩神迷,手中卷轴一下子没拿住就掉在了案上。梅清大窘,连忙收摄心神,将掉下的卷轴捡起,强自答道:“啊,不知哪卷是商代的呢,还望真人指点。” 碧真听了,咯咯地娇笑起来道:“傻子,笨手笨脚的。你弄坏了哪一卷,哪一卷就是商代的!” 梅清本已强自支持,再听碧真调笑之语,不由一下子心神恍惚,大叫不妙。以前碧真明火执仗前来挑战,自己自然全力应付,待其走后全力炼化,尚得喘息。这一次彼此相对交谈,更一不小心谈及自己喜爱的话题,放松了警惕,却是着了道。 此时虽然知道不好,但已经入了彀,碧真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实是难以扳回。梅清心中虽然不断提醒自己,只是体内真元却蠢蠢而动,浑身燥热更是有增无减,欲念升腾,几难再有压制。 他拼命维护着一点清明,努力地使自己将目光离开碧真那无比诱惑的面容,以逃避这份诱惑。正在苦苦坚持,难以为继之时,忽然眼睛扫到碧真摊在案上的那卷帛书以及一边翻译的文稿,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刚才看到的那段帛书上文字,连忙用尽最后的力气,断喝一声道:“错了!” 第二十六章 上古云篆 碧真正当眼看着梅清再难坚持,心中大感得意之际,忽然闻得梅清一声断喝“错了”,不由心中一惊,面上表情一怔,不免心神中松得一松。只此一当,梅清终于觅得一线机会,心神稳守玄关,口下不停,继续言道:“真人请看,这一处释文,却是错了!”说罢,空闲的左手指向碧真案上摊开的那卷帛书之上。 碧真心中暗恼,又不由后悔不迭,刚才好容易寻得获胜之机,却又被这坏家伙给破了。但闻着梅清言语中隐隐透出的那份自信,心中不仅疑惑其所说释文错误莫非真有其事?眼睛便不由自主顺着梅清的手指看去。 直到此时,梅清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一局是扳回来了,只觉得背后已然全是汗水,不由暗道“侥幸”。心中虽然这般想,口中却不敢稍露端倪,手指向那帛书道:“真人请看,此处原文释本是“金木交并,日炼月烹,根于二乞,分为五行”。 梅清言道:“此处本文乃是‘根于二气’四字。上古篆文,‘气’、‘乞’二字,恰与现今文字相反。待秦立小篆时,渐次混乱。至今世人,多无识。真人不可不查。” 碧真听了梅清此言,顾不得再分心斗法,认真想了一想才道:“此外我本也有怀疑,只是原卷上篆文‘乞’字甚明,才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梅公子,此卷乃是云篆所书,难道……你竟然识得古云篆不成?” 碧真所言云篆,道家或称“真文”、“灵文”,乃是自古所传古篆籀体,后人又模仿云气变幻之形造作而成。道门中人书写符?之时,其上文字便均由云篆而来。只是后人所学,只不过书写符?常用的一些文字。较之真正的上古云篆,相距又甚远。若说真正能识其根本,通释全篇的,则是世所罕见了。 因此碧真虽然听梅清说得头头是道,但心中也不免怀疑。自己手中这几卷道书,惧是由云篆书就。虽然这几年来下了大功夫,但能解得也不过十之二三,其中不免多有臆断错误之词,难以通解。自己也曾请教过门中前辈,言道世间能识得这上古云篆的,除非真正的地仙一流的上古得道真人或有可能,而今世间,怕是早成绝响了。 这几卷帛书,颇有来历,据明眼人断定,确是传自上古道经,其中法术大异当今世间通传之法,神妙异常。只是空对珍宝,却无缘识读,其中滋味,自不待言。这几年来,碧真所负之责,便是每日想方设法,识读这几卷道经。虽然有高人相助,但其结果依然无法令人满意,这一段以来,更是几乎陷入停顿。 梅清听了碧真之语,皱眉说道:“云篆不云篆的,在下却不敢说。但这卷帛书乃是上古燕地古篆,绝无疑义。在下对古篆还有些小小见识,虽然不敢说识得,但还能蒙个六七成吧。” 在梅清想来,六七成已经是谦虚之言,但在碧真耳中,几乎便要给他扣个大言炎炎的帽子了。但看着梅清自信的神态,却偏偏生不出怀疑之心来。碧真迟疑片刻,便顺手取过那卷帛文,指出一行对梅清道:“公子既然说了,碧真本不当怀疑。只是兹事重大,不免要验证一番。还请公子费心指认一下,这一行却是说得什么?” 梅清借说话之机,体内真元流转,已然渐渐平息下来,心中安稳,也不惧再有别的花样,在碧真手中看过那一行文字,便慢慢解道:“这一行十六字,在下有九个确认无疑,另有四字大致不差。其他三个,却还有些疑问。”说罢,便一一为碧真说明。 “存神□宫,木生□宫,心火三周,化归黄□……嗯,这最后一字似不难认,既然前一字为黄,后边这字十有便是庭字吧?”听了梅清之言,碧真再对照手中释文,出声询道。 “哦……不错,果当作庭字解”,梅清闻了又想了一想才道:“真人有所不知,这上古篆文,异体甚多,一字有几十种写法也不奇怪,而同字有数种解法也很常见,并不是与现今文字一一对应的。若是不明其意,解来便要难得多了。真人这一卷,莫非是上古时人祭祀时的祝文么?文义难解,在下虽然略明此道,却是难乎为继。” “祝文?”碧真听了梅清之言大讶道:“公子亦是道门中人,难道看不出这是法诀么?前些天公子整理的修炼之法,想来也都明白了?” “哦――前些天那些东西,我也觉得似乎是什么功法,今天这些是不是什么法诀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什么道门中人,也不会修炼,这些什么阴阳坎离水火龙虎婴儿玄姹的,我可是一点也不明白。”梅清理所当然的说道。 碧真咬牙切齿地盯着梅清,见这小子双目神光灿烂,半夜出去基本上就可以当灯笼用了;眉间紫气凝郁,显是真元金液渐固,离还丹之境不远;举手投足间暗合道机,已然有几分天然出尘之象;再想想这一个多月,自己累死累活用尽手段,都没能在这场斗法中占得便宜。这家伙居然说自己没入道门,未曾修炼!?说瞎话也没有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吧? “梅道友――莫非您觉得碧真道行低微,双眼如盲,还是觉得看碧真不屑一顾,连敷衍都懒得敷衍?虽然这一段我二人间有些顶对,但道门间斗法本就不拘一格,难道道友还因此无法释怀么?”碧真脸色不善,说话也不由带了几分火气。 梅清见碧真咄咄逼人,不由也有几分不满地道:“在下不过实话实说,有什么敷衍不敷衍的?何况以真人身份,要查在下的经历易如反掌,难不成来之前,你对在下的根底还不清楚么?” 碧真见梅清说话语态不似作伪,心中不由动摇起来。虽然说来她算是内组中人,但事实上不大参与其间,对梅清也只知道筑基不久,究竟其来历详情,无人与她细说,她也没有深入了解。 想了一下,碧真放缓了口气,对梅清说道:“这其间似有误会,公子勿恼。这些日子以来,碧真的那些小手段,想来公子也有所感?” 听了碧真之言,梅清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脸上一红道:“这个自然。梅清又不傻,哪会不知道是真人做的手脚。” 碧真却并未觉得不好意思,继续问道:“此法称为止相,公子可曾听过?” 梅清想了又想,还是一无所知,只得摇了摇头。 碧真大讶,说来这止相虽然不是什么高深之术,但若不明其意,中了招后化解,却是极难。唯有明其本来的,以内化外,由内观解外观,方能不受其害。但听梅清之言,明明对此一无所知,他又是如何解去的? 但道门规矩,向无打听他人修炼法门之理,尤其二人此时以法对抗,不分胜负,碧真就更是拉不下脸来问梅清是用的什么法术。其实她也是多虑,梅清根本就一点规矩也不明白,就算她问了,肯定也是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她了。 “既然如此,冒昧相问,公子化解贫道法术的法门,是传自师门么?”想了半天,碧真换了个方式,委婉地问道。 虽然此问也有些犯规的嫌疑,但说来还是比较容易接受,只是碧真这般委婉,在梅清听来,可是连心都没过,直接就答道:“什么师门啊,若说呢倒也是有人教我的。”说罢,便将在太清宫中受张启正引荐,由那胖道人传授自己《太初洞玄无上金真玉液龙虎仙丹》一事,一五一十,由头至尾给碧真讲了一遍。他见碧真对此事颇为上心,对那额外多讲了几句,只是自己也知之不多,只好尽自己所能,尽量描述了一通。 梅清这里还在不厌其烦地为碧真讲解什么“逆吸顺呼”、“引气上行”、“周天脉络”之时,只见对面的碧真的脸色已经由白而红,由红而紫,由紫而青,最后再转为苍白,浑身上下不住颤抖,最后终于忍无可忍,素手一拍案面,怒斥一声道:“够了!梅道友,就算碧真先时确有得罪,你也不用如此戏弄我吧!退一万步,碧真再有不是,你我间也还有份香火缘法,你竟然,你竟然……”她纤手指着梅清,樱唇颤抖,气得再说不出话来,两行清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梅清大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自己自然是实话实说,但看碧真气成这个样子,显然不是无理取闹,其间莫非有什么误会不成? 梅清张大了口,一时不知如何解释。碧真却猛然自己这般失态,大失平日道心平和之态,心中一惊,知道一时气愤,结了心魔,心中不由又是委曲,又是难过,瞪了梅清两眼,一言不,起身而去。 按说碧真的修为,虽然还未至万般由他不动心的境界,但也是心如止水,难有波动。能把这位碧真人气得道心不稳,泪流满面,要真传出去,梅清也真值得骄傲了。 梅清自己心中毫无自满之意,反倒心中略有不安。虽然碧真与他斗了这么长时间,但对这位美女道士,他也并无恶感。当然也是因为他自己不知道道基根本,若换个其他修道人见有人来坏自己道基的,估计也不会这么想了。 既然已经把人气跑了,梅清也乐得清闲。这一个多月,天天在痛苦的煎熬,终于今天没有人来压迫自己,梅清长长舒了一口气,伸个懒腰,只觉得无比轻松。只是不经意,却现那体内气旋,依然在不停流转,不由暗自苦笑,这一个月弄的,运气化气,都成了本能了。 直到午后,碧真才又回转来。只是此时碧真脸上再无一丝笑意,眼睛深处,依然隐隐的燃烧着怒火。她进门后,便坐在梅清眼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直地盯着梅清道:“说吧,梅道友,你要怎样,才肯为我释解那几卷古书?” 第二十七章 初闻道谛 今日只得一章,惭愧 有点累了,各位兄弟们让老集也喘息喘息吧.明日保证双更. 这一段不太好写啊.可能各位看着累,老集写着是更累. =================== 梅清苦笑一声,知道这位碧真人只怕是把自己恨上了。估计她定然是以为自己恨她前一段时间暗算自己斗法一事,因此故意报复她,才出言相戏。其实自己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为什么她偏偏就不信,口口声声非得要认为自己是修炼了什么道法的一般。 长叹一声,梅清无奈的说道:“真人对我怕是有所误会,我不知道真人所说的道术修炼是什么,但我确实没经过其他法术的学习。若真人有意让我释解这几卷道经的话,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其中许多词句,我本自不解,这样去释义,确是为难。不若真人便略微给我讲一下这道法入门的理论,也好让我有个了解,释注起来庶几不至于差得太多。” 碧真盯着梅清看了半天,见他一脸真诚,确实不似作伪,心中不由几度彷徨。按梅清自己说的话,打死碧真也不会相信。但现在这情况,也令碧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思之再三,碧真便心下有了主张,开言道:“如此便依公子。只是碧真所学,乃是传自当年全真门下清净一宗,本是女丹,自然无法与公子交换。幸好金丹大道,本自相通,碧真便以另一套丹法赠与公子如何?” 梅清见碧真之言,知道她还是不肯相信自己,苦笑道:“我却要真人的丹法做什么,那上边写的这些玄奥之词,我是只知其词不明其义,因此想要劳烦真人为我讲解些个,免得解经时不辩东西。” 碧真美目连闪,至此才有些相信梅清是真不明道义,当时心中惊疑不定。沉吟片刻,张口答道:“如此便依公子。今日心绪不宁,便从明日始,请公子再来此处,我便依自己所知,一一为公子讲述明白便是。” 说到这里,碧真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道:“只是有一言,道法全凭师承,按说绝无我为道友传讲道法的道理。不过公子既然已经入道,你我本是道友,互相切磋,似无不可。不知梅道友意下如何?” 梅清点头道:“梅清自无异议。却有一事相求,真人一口一个‘道友’,梅清着实有些难受。若真人相呼,直呼在下表字‘三清’便可,切莫要再称我道友了。” “三清么?”碧真微笑道,“我却有些信公子未修道了,试问哪个修道人敢起这么样的名号呢。不若我便直呼公子之名,公子便称我为碧真。公子以真人相称,碧真也觉得不便呢。” “如此甚好”,梅清心情甚佳道:“那明日咱们便开始,只是……碧真相试的手段,是不是就可以免去了?” 碧真闻言脸上一红道:“此事……却有此麻烦。实不相瞒,初时我只为了斗气,一意孤行,与你斗法未多思量,适才才现心魔已动,现下已然泥足深陷,抽身不得。修道之人,最怕的便是这劫数不知何时而至。我修炼至金液大成阶段已经有些日子,只望能迈过这道坎,凝得金丹,只是迟迟未得机缘。此次稍知机缘,想来此次与你斗法,便是我的劫数。过得去,自然海阔天空,过不去,只怕今生再无缘得窥大道。” 梅清一听不由有些郁闷道:“如此咱们这场比试还要继续不成?只是――劫数这东西,不是能躲就躲么,哪有你这般上赶着不撒手的?” 碧真听了梅清之言不由笑道:“你还真是一点不明白呢。修道之人,劫数与机缘本是相随相伴,岂是躲就躲得过去的?――你也不用因此生气,其实是我的劫数,又何尝不是你的劫数?是我的机缘,又何尝不是你的机缘?若非你是修道之人,我岂敢妄以相试。此一关既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估计也就差不多到火候了。这时候,咱们二人却是更应小心谨慎,只求双双顿开此锁才好,万勿有懈怠之心。” 梅清道:“罢了罢了,你说什么是什么。比就比,反正也这长时间了,我又怕什么。小心哪天我真顶不住了,吃亏的可是你。” 碧真听了梅清之言,却咯咯娇笑起来道:“怎么说得这么吓人似的,不瞒你说,碧真这周身上下,可有几件厉害东西。梅清你要敢撒野,指不定谁吃亏呢。” 次日早间,梅清比往常特地早了些赶来仁圣宫,才入了院中,便见碧真的小道童明镜迎上前来,道是碧真在后园相候,要梅清到后园相见。 这座仁圣宫既然曾为皇家行宫,其后自然也有一处小小园林,规模不大,却颇有特色。一入园中,只见苍翠满眼,俱是松柏林立。沿着林间小径行来,入眼苍碧森森,耳边松风阵阵,令人颇有出世之想。 行不多久,见前方转弯处一处青石台上,小亭翼然欲飞。拾阶而上,便见两株古柏如凌云烟柱,直冲天际。碧真身着一身素色道袍,正在柏下,打一套不知名的拳法。 此时日出东方,映得满眼松针反射出的金色光芒不断晃动,更显得碧真飘然如画中仙子一般。只见她动作似快实慢,手掌划出道道弧线如鸟飞花落也似,缠绵于周身四侧。 随着最后一个收势,碧真双掌回抱,又复覆掌下压,缓缓止住,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也凝止不动。 梅清这些日子,光顾着与碧真斗法,真正正眼观察这位美女道长的时间并不多。此次难得心中清净,在一旁欣赏良久,却是大饱眼福。 只可惜梅大公子正在飘飘然之际,碧真已然收了功,转回头对着梅清甜甜一笑,双目中似有异芒一闪――轰的一声,又来了。 还好梅清早有准备,因此倒不至于失了阵脚。他缓缓走过来,坐在一旁石凳之上,眼睛却一直看着碧真笑道:“古人说仙子凌波去,还只是传说罢了。今观碧真舞姿翩然飞动,不让天人,信不我欺呢。” 既然昨天已经言明二人间这场争斗定然要有个收场,梅清也不愿一直这么被动的防守下去,心中一动,也不避讳心中欣赏之意,便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碧真闻了梅清之言,眼中不由露出几分赞许之意,笑着说道:“怎么一夜不见,可是变得聪明,知道以言破相了?只是说什么舞姿可是丢人了,此乃九禽戏,寻常导引之法罢了,有什么翩然飞动的?” “导引之法?”梅清一楞,随即笑道:“原来导引便是这样的拳法或动功么?我还一直以为导引便是引导体内气机行走脉络,便称作导引呢。” 碧真也呆了片刻,随意咯咯娇笑了起来,为梅清解释道:“气机行走,是谓行气。导引却是体术。虽然导引之时,也要辅以行气之法,只是此二,可是不能混为一谈呢。梅大公子这么有才学的人,居然要闹这样的笑话,传出去不怕人把大牙笑掉了,亏你也敢说出口。”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石凳坐下,把一双秀眼看着梅清,咯咯地笑个不住。 梅清看碧真刚才行功良久,面色潮红,格外动人,又见她笑个不住,更觉得心动不已,连忙收摄心神,出言问道:“碧真什么事这般欢喜,笑得如此开心?” 碧真微微摇摇头答道:“也没什么原因,忽然觉得心中很是轻松,就是忍不住要笑罢了。” 梅清看着碧真毫无烟火气息的笑容,心中也觉得轻松无比,便要也随着笑出来。 正在此时,心中那团气旋一紧,登时震荡起来,便如有什么吸引,摇摇欲坠一般。梅清大惊,连忙定定地收住心神,这才明白刚才碧真一笑,虽然不似前些天般令人欲焰升腾,其中险恶之处,却怕是犹有过之。 只是这般法门,却不如那欲焰般易于化去,既已入心,便再难驱除。梅清虽然勉力而为,但总是心旌摇荡,难以平定。 “清少着相了。既然非色,何必要空?与其苦苦支撑,何如顺其自然?”碧真的声音如天籁般在耳边响起,闻在梅清心中,却如金钟大吕,铮然有声。 梅清听了碧真之言,便如钟磬之间在耳边铮然响起,心中恍然一动,便即平息,哈哈笑道:“果然如此。笑时便当笑,何以化为?碧真这法门,却是越来越厉害了。” 碧真微笑道:“清少突飞猛进,碧真若再原地踏步,岂非令人羞煞?适才确是心有所感,对这法门有了些得益之处,让清少见笑了。” 梅清谢道:“多谢碧真指点。只是不知碧真既为道门中人,何为言空言色?既然相斗以法,又何必出言点醒梅清?” 正当此时,那小道童明镜由台下款款行来,手中托着一方素木茶盘,置于石桌之上。其上两杯清茗,茶汤碧透清莹,袅袅升腾着烟雾。一缕清香,随风悠然飘荡,透入鼻间,直令人有腋下生风之感。 碧真轻轻做了个请的手势,纤手轻取一杯清茶,置于瑶鼻下轻闻其香,这才浅酌半口,面上透出一份娴然。梅清也不客气,取过一杯,细品其味,入口略带几分苦意,随即便是一股幽香直透胸臆。 “清少可知道门由来,源于何代?”碧真却不答梅清之言,开言反诘道。 “若在下记得不差,应该是本自先秦诸子中老庄道家之说。其后东汉张陵建教蜀地鹤鸣山,方有道教之传。” “清少大材。只是道门之中,有仪,有理,有法。其义理,乃是源自道家老庄之说;其科仪,自张陵建教而后,因袭相传;其法,却起自上古神仙方士。”碧真侃侃言道。 “碧真所说,便指春秋时神仙家么?”梅清问道。 神仙家所指,乃是春秋战国之时一派,与道、儒、墨、法等并立,学说不似其他诸家为着经世济人修身强国,其根本目的说来倒也简单,只有四个字:长生不老。 碧真听了梅清所说,不由笑道:“清少说得倒也不算错,长生不老,自然是神仙家追逐的目标。只是神仙家修行所求,岂止四字这般简单,不过那世俗之人,尤其是帝王中人,重视神仙方术,只为长生,因承相传,便变得神仙家只有个求长生了。” 说罢,碧真便为梅清细细解说道门之传承,实是承自上古道、神仙两家。其义理上承老庄,其修行则多采自神仙之学。 “修行之法,千途万径;道门修行,那佛家儒家,亦是一般修行。而我道家之所以谓‘修行’为‘修炼’,乃是因道门金丹之道,概由一‘炼’字入手。总体言之,道门修炼之法,大体分为二派,是为符?、丹鼎。” “符?炼气,丹鼎炼丹。符?亦称为符水派,其法乃是修符画?,借阴阳之机,移天地之力。世间所谓三山符?龙虎、茅山、阁皂,便是传自符?派的天师、上清、灵宝三家,其他又有如神霄、东华、天心等诸多派别,至元时合而为正一道。” “丹鼎亦称为金丹派,又可分为内丹、外丹两派。外丹便是运炉鼎烧炼,以草木、金石为药,九转为丹,服食得道。刚才碧真所行九禽导引之术,说来也算是外丹之类。” “只是外丹之术,久已失传,而世间所传炼丹之术,妄称黄白,多为欺世盗名之徒,不堪为信。而内丹之法,渐次大行,是为修炼正途。” 所谓内丹,亦称“还丹”、“金丹”,其意乃是以外丹之名借喻人体修炼之法,以身体为炉鼎,以精气为药物,以神意以炉火,在体内便如炼制药物一般凝炼成丹,进修大道。 内丹之道,开始并不似符?一般立教山门,广收门徒,而多是私传秘授,隐于民间,鲜为世人所知。后来魏伯阳、张果、罗公远等名声渐传,尤以钟离权、吕洞宾为大成,这才慢慢显名于世。 直到北宋王吉,建全真教,始立教门。王吉便是世称王重阳,其门下七大弟子,世称全真七祖,名动天下。因其立教北方,故又称之为金丹北宗。 而南宗则传自紫阳真人张伯端,其后五传至白玉蟾,被称为南宗五祖。至元李道纯,合南北二宗为一,便是现今所传金丹之道。 第二十八章 性命双修 碧真讲的这些,梅清有些是了解的,如道教源流展的一些情况。但涉及内外丹道之别,烧炼之法,便两眼一抹黑了。事实上在梅清一直以来的思想认识中,所谓丹道就是把水银加矿物烧成药丸子,然后就吃下去听天由命。运气好功力强的,可以逼出来增强抵抗力――如记忆中某个叫梅风的大姐;运气不好或功力不强的,十有登时就要驾鹤西游、魂归地府――如史书上某些迷恋此道的帝王将相。 碧真听了梅清的解释不由大笑道:“梅风?却是哪方高人,莫非你是梅家的哪位前辈么?你说的倒也不全是错,外丹一道,若得其真,最是益人;若稍有误,最是害人。只是此道久未闻有得真谛。何况我看不少自称善练外丹的家伙,连最基本的养气功夫都没有。须知外丹亦需以内丹相铺,你以为只光烧烧火,就能炼出真正的还丹来不成?那还不满世界都是仙丹了。” 梅清一听有些意外地道:“这外丹不是支上炉子烧就成了么,只要按比例算好药,看好温度,到了时间自然转化么?” “哪这般容易的?”碧真一脸好笑地道:“就说是外丹,亦是神念所寄,元气凝结,讲究气机交感,不过是借了外力罢了。要真是支了炉子烧就行,那大家还修的什么真,全改行做烧炭工得了!算了,不提这烧炼外丹之事了,反正无论如何,估计现在世人是再无缘得见真相了。还是只说内丹罢。金丹大道,虽然万千,但其入手,不过性、命二字。有修命不修性的,也有修性不修命的;有由性入命的,也有由命入性的。其中种种,难分轩轾。” “外道修行,多由修命入手,如行气、导引之法;禅门中人,多由修性入手,如明心见性、心源性海。而自吕祖以来丹道,多承性命双修之法以,所谓‘修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修命不修性,恰如鉴容无宝镜’是也。” 讲到这里,碧真面上渐渐浮现出几分庄严之相道:“清少,我知道你才学过人,胸中或有万卷。但道家之言,本无定义。你读那《道德经》、《南华经》,每每言‘若’、‘似’之语。究其根本,道得自本心,难以言辞描述,只得借隐喻之词来形容。说到‘坎离水火婴儿龙虎铅汞日月’,均是如此。适才言道丹道由性命双修,何谓‘性’与‘命’?可言性为心,命为身;可言性为神,命为?;可言性为禅,命为丹。如此种种,全在心中感悟。” 梅清听了似有所悟道:“如此说来,碧真对我一笑我便要兽血沸腾,便是心功;碧真于松下导引行气,便是命功。如我收摄心神,不为所动,便是心功;真元流动,化融邪火,便是命功。是也不是?” 碧真听了笑道:“虽然有些泥胎木雕味道,大体还是不差了。此二本是相辅相成。前些日,碧真相试,你居然全以命法抗外相,是以命敌性;今日忽然不知为什么,便明了性功,知道以言辞抗外相,更心有所语,可见天资不凡了。” 碧真说梅清泥胎木塑,乃是说他只看到眼前一事,思想僵硬,将性、命说得有些狭隘了,但其大体方向却是不差。梅清自来都是糊里糊涂修炼,哪知什么性与命。今番听了碧真一语,忽然觉得有些拨云见日一般,明白了许多东西,心中清明,连忙出口对碧真称谢。 碧真却摇头道:“若清少真是无意修道,入手极高,却是难得的机缘。今日为碧真点破,有了刻意之心,以后修行,反倒是个障碍呢。到时候不要怪我才好。” 梅清心中一转,便明白了碧真之意。所谓性最贵自然,梅清本是糊里糊涂修的道,自然毫无做作之心,正合了修行本意,因此他进境才这般之快。以后有了存心修炼的念头,免不得要多了种种难处,再不会如以前般容易了。 梅清一笑道:“哪有一辈子糊涂修道的道理,‘闻以有知知也,未闻以无知知也’,谢是不错的。” 碧真听了,点头微笑。梅清之言,本出于《庄子》,颇合当下之论。梅清这般糊涂修炼,虽然开始进境极快,但他不可能一直这般好运的糊涂下去,不然何以结丹,何以成婴?总须有明了修炼之心的一天。 碧真继续说道:“若说性命双修,并非二齐头并进,而是以一为主,以一为辅。概每人天资不同,兴趣各异,绝难平衡无二。清少,无论你法传自何处,不知入门却,却曾择道不曾?” “择道?”梅清摇头道:“我早说过我那所谓修炼入门之事了,哪来择的什么道。” 碧真忍住了笑,解释道:“所谓择道,或称择机、择缘,乃是大山门收弟子时,出的一份考验之题,查看弟子本性,亲近何途,为其选择适用术法。若是小门小户的,不管你什么特长都只有一份功法,愿意不愿意都只能是它,也就不用择了。” 梅清笑道:“却是未择。不然今日恰闻仙子讲经,仙音绕耳,天花乱坠,说来也算我真正闻道之初,便由仙子为我择一道如何?” 碧真听言也笑了道:“什么仙子天花的,生温文尔雅的,怎么越来说得越是没个形儿了。择道一事,贵乎自然随意,便如幼儿抓周一般。你要我给你择,便试试又何妨。各门中形式各有妙法,也不拘一格。适才听你引《庄子》之语,我便给你出题,《庄子》一书中,若由你择一词,以象你修道之感,当为何词?” 梅清一怔,想了一下才道:“若这般择的话,便是‘不得已’吧。” 碧真“扑哧”笑道:“果然是‘不得已’!好好好,清少既有此语,天份可谓不俗,他日修炼,必然少去多少劫数呢。” 二人所说‘不得已’,在《庄子》一书中多有出现,其本意乃是顺应自然,如“一宅而寓于不得已,则几矣”。梅清这道,本来修得就是被动等待,糊里糊涂,用此语言之,恰得其趣。 碧真收了笑容,方才道:“我观清少心性天资,确是一流根底,既然如此,恰应反其道而行,在‘命’字上下功夫。山门收徒,若心优于体的,往往由性入手,为其易入其门,以性入命。但公子一来早已得道筑基,无入道之忧,二则心性天然,只须牢筑基础,自然水到渠成。因此不必效仿通常之法,只用心养命证道,自然安稳。若说金丹之学,北宗重性轻命,南宗比翼同举,不若碧真便为公子试讲南宗修炼之法,还请指正。” 梅清知道讲了半天,这才到得讲述丹法之时。自己稀里糊涂的炼了这么久,据说已然筑基得道,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子事。难得有机会得美女教授讲课,自然要打点精神,听得格外仔细。 碧真所讲南宗,便是传自紫阳真人张伯端的丹法,讲究性命双修,其性功根本却在一个‘忘’字,命功则由筑基而始,共得三关十九诀。 所谓‘忘’,又可分‘忘心’、‘觅心’、‘真心’,十九诀则分为采药、筑基、烹炼、固济、武火、文火、沐浴、丹砂、过关、温养、防厄、工夫、交媾、大还、圣胎、九转、换鼎这十九阶段。 “其实丹法虽然有别,其思想本自一源。此法所说十九诀,清少心中有会即可,万勿执著其间。其实无论南宗北宗,以至符?诸派,修行这几关都差不太多,不过分类有繁简,称呼有异同罢了。一般说来,筑基之后,是为炼精、炼气、炼神三关。所谓筑基,乃是身内混沌静处,一阳初动时,采那一点真元,为修炼之基。这点真元便如用药的药引一般,修炼中人又有称之为种子的。万物化生,便是参天大树,也由一粒种子长成。这点道基,便是你将来修炼的种子。得了种子,只需温养静培,自然增长,道术可成;若无这一粒种子在体内,便是你日日运气打坐,炼到头白了,也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总是镜花水月,入不了修行大道。” “那……在下筑基之时,却有些古怪……”梅清便想说出自己筑基之时的怪事,却被碧真摇手阻止。 “清少请勿多言。道门自有规矩,这等修炼之事,既然你我非是同门,又无授道之谊,却是不便言讲,碧真也绝无可能评说。修炼之道,非师不行。这等事情,只有师长方可指点,否则必有祸患。便是碧真所说丹道,也不过道友切磋之意,万不可错了规矩。”碧真面带肃然说道。 其实也不怪梅清,他本来就不曾入门,哪知道其中利害。道门师承之重,远甚于世俗。所谓“师宝也。为学无师,则道不成。非师不度,非师不仙”。若非是师门中人,修炼之法,绝无指点之说。一则是门户有别,二则若非师长,不明其中关键,这般指点极易害人。因此道门数千年来,通是师传弟受,绝无例外。 碧真为了使梅清能释注道经,不得不传梅清道法,但也不敢以师门中道学相授,且要挂了切磋之名――即是说,只负责讲解,其中修炼的具体问题,还是梅清自己去摸索。 看梅清有些失望的表情,碧真心中不知为何,也觉得有些惘然,连忙说道:“非是碧真小气,修行规矩本来如此,却也破不得。日后碧真得空时,自然也会为清少说说道门中规矩,说来你也是修行中人,切不可不小心违了规矩,以至铸成大错。至于修行中关键,虽然碧真不便多言,但前人多有著述。若得暇时,你还是多读些道经,自然便能通晓了。” 梅清明白自己刚才有些唐突,点点头,继续听碧真为他讲解丹法。 筑基之后,道得其形,其后便是炼精、炼气、炼神三关。既得其形,便是炼形化精;既和其精,便是炼精化气;既得其气,便当炼气化神;既得其神,方可炼神还虚。若真到了炼神还虚之阶,便已然为纯阳之体,可飞升为仙了。十九诀也只得到炼神一关之前,若再修炼,便更需高明法门了。 此时梅清自然还用不到这些,他现在所炼,还在炼形化精这一关前,气机未曾凝丹,按十九诀而言,当在沐浴、丹砂之时。 前文已然说过,内丹之法,乃是以身心比拟外丹烧炼之法。身如炉鼎支覆,其火为心神,肾为水材。神寓于心,其卦象为离,其方位属南,其五行属火。精藏于肾,其卦象为坎,其方位为北,其五行属水。以一点种子,揉旋精气,以文武之火,烹炼固济,直到丹成,方才算过了炼精这第一关,由炼形化精阶段而入炼精化气阶段。 写得一堆,但碧真讲解却甚是容易,三言两语说罢,梅清眼睛直直盯着碧真道:“就这些?完了?” “可不就这些?你还当修炼是什么。你不用看那些个修真的写得七扯八扯几十卷,其实就是这么回事,明白了就行。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你要真敢按着书修行,累死你也看不懂。就算你看懂了,打死你也炼不出来。我都把这无上大道给你讲得清清楚楚了,还不把推荐票紧着砸过来?” 第二十九章 叹为观止 以身心为鼎炉,精气为药物,心肾为水火,五脏为五行,肝肺为龙虎,精为真种子,以年月日时为火候,咽津灌溉为雨露沐浴,口鼻舌为三要,肾前脐后为玄关,五行混合为丹成…… 以上就是碧真为梅清写下的南宗丹道十九诀修炼释解,注意,是释解。释解还是这般晦涩,那原文就更让人不辩南北东西了。什么洞晓阴阳,深达造化;什么追二气于黄道,会三性于元宫;什么攒簇五行,和合四象,龙吟虎啸,夫唱妇随,玉鼎汤煎,金炉火炽,始得玄珠成象,太乙归真……梅清看过几眼,登时觉得脑袋大了好几圈。 无怪乎碧真说没法炼,没有师傅看不懂。要不是前些日子在松林亭下听碧真详细说过修炼之法,梅清只能把这法门当天书看了。虽然梅清自认也是个的,但这一堆玄之又玄的文字,还真是搞不清楚。 还是得有园丁咱才能茁壮成长啊!梅清心中着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感叹,信步走向藏经阁去。 现下天子重道,因此天下道门大兴,这所仁圣宫因是皇家道场,因此所藏道经也颇丰。只是观中自有规矩,只有本观中修行之士方可入阁查看道经,象梅清这样的外来户,在后边行宫中转转还可以,想到前面殿中都有人挡着。若想入阁观经,可就有难度了。 此事梅清当然向碧真要求过,但碧真回答也很简单:“只要梅大公子束修行,贫道便可为公子大开阁门。只是修行文碟也不是随便就有的,朝廷自有法度,不然贫道帮你找找门路?” 梅清还没有投身青灯黄卷这样伟大事业的觉悟,也不想为了看几卷道经就做出这样的牺牲,何况碧真也说过,那阁中道经,多是些最浅近的基本理论之类的东西,就是有些功法,也不过是寻常养生之用。要真是修道炼丹的法门在里边,可就真成了笑话了。 这一段梅清放开心怀,与碧真间的较量也在逐渐白热化。经碧真讲过性、命之说后,梅清开始也试着学碧真,那什么止观既然是谓观法性功,可见其关键在一悟字,气机流转、法诀咒语之类应该尚在其次。何况也没见碧真画符念咒,只是眼睛中光芒一放,面上笑颜一开,自己便要如天火笼身,可见这门功夫,定然是由心性而来的。 你看我,我就看你;你对我笑,我就对你笑。梅清就这样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开始时没少被碧真嘲笑。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梅清已经开始觉得有些门道。碧真无论外表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可人之极,对她生出爱慕之意,实在不难。这些时日二人心缔渐开,梅清自觉不自觉,对这位俏道姑也是有些念想。自己只要心中想着碧真的样子,将此心意散出去,眼睛直视对方,碧真便会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出来。 有戏啊有戏,梅清心中不由沾沾自喜。连碧真人都为咱所感,将来以此法泡妞肯定无往而无不利啊…… 藏经阁位于整个道观前院的后身,梅清觑得角门无人,转过身来,急急便向阁中行去。来之前,他已经打听好了,据说此间长年有一个青年女冠看守,据说其道号玉真,铁面无私,极难融通。为此梅清还多向碧真放了几度电,希望将她电得迷糊一些,来探听玉真的一些具体情况。 此时他一边急走,一边回想着自己打听来的情况。 “玉……真……”,梅清深思着问碧真道:“不知她有什么爱好没有?” “除了爱看书,好象就没有了”,碧真道:“休想我帮你出主意,你自己要看书,自己想办法。” “那相貌呢?是不是一样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是不是闭月羞花我不知道,沉鱼落雁估计还是差不多的。” 的美女……气质mm还是比较好办的,喜欢幻想,受听夸奖,又好面子,很可能几句好话就能搞定了。如果运气好,我的妈啊,还可能有意外收获呐! 梅清满怀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踏上了通向藏经阁的阶梯。 藏经阁是一座三层小楼,从下转折的楼梯而上,直通上藏书的二三层。梅清踏在有些阴暗的楼板上,感觉着空气中似乎都要传来纸墨的香气,心中不由畅想,在这样的书香中日日相守的,应该是如何一个秀美的女道士呢? “兀那小子!与某家停下!书阁重地,闲人莫入,再向前时,且吃某家一板斧!”忽然耳边如同一声惊雷也似响起一声大喝,震得整间木楼都摇晃不止,吓得梅清脚下一软,几欲跪倒。抬眼看时,只见一个身高七尺、膀大腰圆的女道士忽然跳了出来。只见这女道生得头如巴斗,眼似铜铃,左手比了一个剑诀,右手却举着一卷书,张着血盆大口,真是说不出的凶恶!有分教: 声若洪钟大吕,眼似檐角铜铃; 路见不平吼一声,莫道英雌无用。 曾上南山擒虎,敢下北海伏龙, 归来黄卷守青灯,天下谁人可动! 梅清本就脚软,待见来人这般形象,登时魂摇魄动,几如见鬼。若不是这一段来道基日固,险些便被吓得跌下楼去,落荒而逃。 施耐庵大大在上,李逵那厮不是应该在寥儿洼里练狗刨么,啥时候跑到这道观中看藏经阁来了? “来……来何人?”梅清壮着胆,颤声问道。 “嘿嘿,本道姑法号玉真,向来镇守这藏经阁上,宵小之辈,休想逃得过某家的法眼!兀那小子,某看你鬼鬼祟祟,眼神飘忽,定非善良之辈。趁早回头,还落个全身而退。若答一个‘不’字,某家忍得,手中板斧可不识得什么叫客气!作起来,登时让你一刀两断!”只见对面盗版李逵面带杀机,将手中书卷高高举起,狞笑着说道。 “玉……真!”梅清把眼睛揉了又揉,确认并非幻觉,又看到对面李逵版玉真手中高举的书卷封皮上露出“水浒”两个字,这才敢相信对面就是那喜爱读书的、沉鱼落雁的玉真道长。 梅清心中暗骂碧真居然敢骗自己,果然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撒谎。此时见对面的玉真已然逼将下来,自己却是无路可退、无计可施。正当走投无路之时,忽然想起一法,连忙在心中反复想象玉真的形象,对着玉真那双大睁的暴环眼深深凝视,又微微一笑――只是笑得却实在比哭还要难看。 嗯,连碧真都能动心,虽然这玉真形象不佳,但为了观书大业,公子我就将就一回吧。看我不迷死你,将那道经乖乖奉上? “啊!――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对面的玉真见了梅清这一笑,忽然大叫一声,手中高举的书卷“啪”地落在地上,一下子足足跳起有三尺多高,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蹿到了屋角,紧紧的缩成一团,浑身不住颤抖,头埋两腿之间,放声大嚎了起来! 梅清手足无措,不知这位姑奶奶唱的是哪一出,就算自己那法术效果有限,也不应该这般情形吧?正当此时,只闻楼梯上脚步之声橐橐,一众女道士俱是闻声而至。 梅清除了浑浑噩噩那十几年,清醒以来不过几年时间,又被家中管得严严得,生怕他旧病复。大明朝男女大防甚紧,要说他接触过的女人,除了家中几个婆子,也就是朵云、五儿、碧真几个,就算连明镜那个没长开的小丫头算上,也不过四个罢了。今日忽然被一众大道姑、小道姑、不大不小的中道姑围在中间,眼看过去皆是红唇轻启、玉齿飞合、纤指舞动、香风缭绕,登时就有些昏。耳中群雌粥粥,自然都是指责他心怀不轨,居然入道观的清静之地,欲行不洁之事。更有几个年轻大胆的道姑,上前拉拉扯扯;也有故作清高的女冠,在一边暗自嘀咕看着满象模象样的一个书生,怎么就看上玉真那个男人婆了呢…… 正当纠缠不开之际,忽然闻得楼梯口一声清咳,众人回头,却是碧真闻讯赶来,面沉如水。 “出家清净之人,这般喧哗杂乱,是何体统!这位梅公子本是锦衣千户,因公务特来此地查找经书,或有误会之处。若无事时,大家便散了吧。”碧真冷冷地说道。 闻了碧真之言,众女道士才止住喧哗,扶了犹自不住抖动的玉真下了楼去。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大胆女冠,听梅清乃是朝廷重官,更兼年轻才俊,一个个都美目连闪,不住的媚眼一个个飞将过来。若非是梅清久经碧真法术考验,还真不一定能顶得下来。 “清少,这是怎么回事?”众人散去后,碧真脸色有些不好看地道:“那玉真不过是个未曾修炼的普通人,你怎么对其以道法施之于身?” 梅清见碧真有些动怒,连忙将自己刚才的情况对碧真说明,更有些糊涂地道:“我也是逼得无法,才想给人留个好印象不是。原本对你用时,觉得还有点用,怎么刚才反倒把她吓着了……” 碧真听了梅清的解释,开始时还面有怒色,一会就开始变得古怪起来,随即浑身忍不住抖动,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一下子便放声大笑起来。 扶着柱子喘息半天,碧真捂着肚子不再大笑,却依然在不时偷笑两声,见梅清面有不喻之色,这才偷偷止住笑声,为梅清解释其中原由。 原来这观止之法,本是由佛门各相而来。所谓各相,有喜、怒、哀、乐各各不同外相,修炼之时,须由心生意。碧真修炼的,本是道门改进之法,因此更为灵活活泼,但其根本并无大变。 碧真修炼时,乃是利用一件宝镜为引,由其幻出各种形貌,体会不同心境,对此修炼的。但梅清这半调子自然不知道,他虽然天资过人,误打误撞地也摸索出些子法门,但却不明所以,还道观止法只能令人对其生出好感,因此这番冒然用了出来,结果便闹出笑话了。 “你往日只对我行此法,碧真相貌不恶,你心中所想……也尽是喜爱之情,当然便行得;只是这玉真形象唬人,你以此相反施其身,可不是加倍丑恶骇人,自然要将她吓得失魂落魄了。”梅清笑吟吟地道。 梅清这才知道弄了个大乌龙,原来这止观之法,是将心中形象扩大后施于他人,爱施之爱,恨施之恨。自己见玉真大生恐惧之心,以此相再还于玉真,玉真本是个未修炼之人,哪承受得住这般恶相。若不是梅清法术不熟,只怕生生吓死她亦未可知。 “那……我怎么知道这其中勾当的。再说了,你不是对我说玉真她是……沉鱼落雁的美人儿么,为何是这般形象?”梅清面带不忿地道。 “你初见玉真,是何感觉?” “还何感觉?差点吓得我掉到楼下去!” “这就对了。都修炼到快结丹的梅大公子见了她都吓得掉下楼,那小鱼、大雁见了还不是翻背的翻背、落地的落地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 “……” 第三十章 情为何物 这几天直到星期天,估计都没有什么闲空了 只能保证一更.惭愧 ======================================== 玉真事件之后,梅清终于得到了上阁读经的权力。当然现在就是让玉真管,玉真也不敢了。每当梅清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玉真都会在第一时间分辩出这脚步声便是那相貌秀气气质骇人的书生来了,然后“哔”一声夹着手中的书卷闪现到拐角处的小室之中,急冷冰箱,关门闭户,落锁拉帘。梅清一直想如果不是这座小阁乃是纯木结构的,那玉真肯定敢在一边掏个地道出来,全面开展“深挖洞广积粮”的先进战术。 幸好这位玉真没有修过外丹,不然研究出些个震天雷钻天炮之类的火器来将自己轰成灰灰亦未可知。 通过持之不懈的大量阅读,更要经常向碧真这位不太负责的讲师请教,梅清同学的道门基础理论水平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他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在这次突击学习过程中挥得淋漓尽致,就连碧真这自栩广博群经的专业人士也吃惊不已。前两天在讨论到《灵宝洞玄》中一个细节时,二人生了争执,梅清直接对碧讲师道:“请讲师到藏经阁二楼洪字架丁号,右数第三函中,上数第六本,第五十一页,自己查看便是。” 碧真当然不信,连称要用事实教育梅清,随即起身前去。结果不多时回来,眼色茫然,一幅深受打击的模样,眼睛看着梅清闪现出难以至信、愤恨无比又稍带佩服的复杂神情。梅清面作自然之态,口中东扯西扯故作平常,心中却颇感飘飘然。虽然他天生记性过人,不过自己一不科考二不记账的,也没觉得这本事有什么大用。今在美女讲师面前挣了面子,才觉得这份能耐可也实实有些好处。 只可惜乐极生悲,清醒之后的碧讲师轻轻拉过梅清,柔情似水刻骨铭心地狠狠看了他几眼,粉面上笑容更是如同八月十八钱塘潮水一般汹涌澎湃,登时让梅大公子一部分硬化得如同金刚石般坚挺精猛,其他部分柔软得如同石墨般绵弱无力。 在理论水平突飞猛进的同时,梅清同学的实践能力也得到了进一步地增强。事实上在此之前,梅清是标准的身怀至宝而不知,虽然道法深厚,却浑然不觉。此时对照碧真所传丹法,一一对应自己往日所感所见,再参以这些日子读的些个道经,总算将自己体内的情况大致搞明白了。 一般人筑基之后,便进入炼形化精的阶段。所谓练形,一般的解释是龙虎之形,或日月之形。如《丹经》道“龙从火里出”,指龙生于离中。又道“虎向水中生”,谓虎生于坎中。因此这一阶段,乃是取坎添离,阴阳交汇之时。十九诀中炼形之法乃是用日月之形,离、坎乃指心肾,心火在上而肾水在下,日出心火,月升肾水,日月交烹,推动真元循环往复,不断壮大,直至九转成丹。 十九诀中这一阶段,主要便是“烹炼、固济、武火、文火”这几阶。但梅清初时根本也不明所以,只是一味推动真元化解紫焰。那紫焰中所涵真元竟是无比强大,只这般化解所得,便使得梅清强直入,短短时间内便道行大进。 得了十九诀后,方知炼药正道,温培日月,虽然度不似从前般快捷,但胜在平和稳固,渐入佳境。他体内真元已经浓厚得渐欲凝实,又得了这一番温养之法,不数日便生感应,觉得体内气旋转越来越是缓慢,若不是自己久守其间,怕都要难以察觉。 虽然其转缓慢,但如以前一般消化起紫焰来,却更见其深广之力。说来也怪,无论梅清功力进展如何迅,那种奇怪的紫焰依然如以前一般,不见其增,也不见其减,每日必然该来时便来,待梅清融合殆尽时,便又寂然无踪。梅清也曾问过碧真此事,但碧真也从未听闻过此类情况。梅清又因规矩之限,总也不便深问,更不能让碧真探察自己体内,反正也没见有什么害处,反倒因此法力大增,也便随它去了。 这一段与碧真斗法情形却是有变,自从对那玉真用过一次梅清土打土造的观止法后,梅清似乎对这道法门有了新的认识,碧真对他再用此法时,虽然他还是一般的兽血沸腾,但心中却似乎分成了两份一般,在心中欲焰燃烧时,还能以旁观心态,对自己的情况进行分析提醒,无论如何冲动,总也不至于失去控制。只是有得亦有失,自打那一出后,梅清自己却怎么也用不出这道法门来了,只要他对着碧真想出前些时那般神念之法来时,便如隔了些什么,无论他如何用心,总是有心无力。 “定然是碧真你见我功力大进,怕比输给了我,因此才做了手脚是不是?”梅清现在和碧真说话越来越随便了:“你这般却是胜之不武,还是快快将法术还我吧。” “梅清你越来越敢胡说了,什么我做了手脚。你当我说的这劫,便是胜过你就好么?若真是如此,前几次有几回我要不点醒你,你早就不知到哪花痴去了!”碧真有些嗔怒地道。 梅清这才想起确是如此。前时有几次每当他不小心着了碧真的道时,碧真总要或是出声、或是暗示点醒自己,这才保持个不败不胜之局。以前自己未明此法时,感觉还不太清楚,这次碧真一说破,自己再想,果然如此。 “你不是说这番斗法是你的劫数么,为什么有了胜机却要反而助我?”梅清大惑不解。 碧真脸色微红道:“劫数劫数,哪有这般便容易破的?劫数内由心生,更涉及到因果纠缠,岂是一场胜负便消得清的?若真是梅清你三两下就败走麦城,我这番劫数怕永无渡过的可能了。唯有在周旋中暗查天机,若能觅得一线机缘,方有过关的可能。” “因果那不是佛门讲的么,咱们修道的,说什么因果?再说了,什么劫这么麻烦,不然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这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还能帮上点忙。”梅清有些郁闷地说道。 “因果本是天道,怎说是佛门之物”,碧真说道:“道门原本确是不说因果,只是因果之物,不会因你不说便不纠缠于你。全真之道,本是三教合一,因此更重因果。至于这番劫数,也与因果脱不开。只是梅清你却绝帮不了我,因我这番劫数,却是情劫。” “情劫有什么帮不了的?若说这情,莫不成你还能比我明白么,想当年咱红旗不倒,彩旗飘飘……情劫!和谁的情劫?难道是……我?”梅清正在信口胡吹,忽然看到碧真面带羞容,忽然反应过来,大惊失色的道。 碧真脸色微红,微微点点头,低声说道:“那观止之法,本是由心生。若初时我以法困了你,倒也罢了。谁想你却硬是挺过了来,以至于成了一番斗法。种种因果,自此而生,却是逃也逃不了的。” 梅清初时心中待有不信,又有些窃喜,但听了碧真这番因果之说,却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不满地说道:“梅清尚有自知之明,不足以当碧真一顾,只是既说情意,何必掺杂因果?莫非碧真看来,世间情意,便只当欠债还债一般,只为了却因果么?” 碧真闻言,却未生气,柔声道:“清少果然是个重情之人呢。情劫虽关因果,却是因情而生,你又何必纠缠这些呢。” 梅清只是初时心中有些绕不开,不知为什么,他对“情”字与此时世间人不大相同,极不愿其掺杂入其他东西。但闻碧真解释,想想又释然道:“那……这劫数很危险么?你却是出家人,怎么会惹上情劫的?” 碧真摇头道:“若说危险也不至于,此时咱们的修为,劫数也不若修炼得高深时那般凶险。若过不去,境界便只得至此而终,若历不得此劫,怕终于都无缘成丹了。刚才你也说情由心生,关出家不出家什么事?符?宗的还都能娶妻生子呢。碧真虽然修的丹道,但结侣双修,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这情劫只听前辈说过,最是难以揣测。最终渡劫之法,也各不相同。碧真甚至曾闻道有为渡此劫,将自己道侣斩杀的以去心魔的……” 梅清一听大惊道:“难道你要渡劫,便要……” 碧真“扑哧”笑道:“谁要杀你了,碧真只是闻听过此法罢了。千劫万渡,各各不同。只是要渡此劫,终是要你相助。至于究竟机缘何在,尚须你我齐心协力罢了。” 梅清点点头,忽然大悟一般地道:“这事却不能这般吧?我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了,怎么你说你的情劫在我身上,我就得答应你什么似的么?咱们之间,感情基础还不牢固,互相了解还不深入,这感情大事,怎可这么儿戏――我是说总觉得我好象吃亏了,被你轻轻几句话,就给你套住了。”说罢,笑嘻嘻地看向碧真不语。 碧真微笑道:“清少说得是。碧真便当在此出言,情系于君,劫系于君,邀君共历此劫,不知可否?” 梅清笑容有些僵住道:“我有些糊涂了,碧真你说的,是真还是假的,怎么弄得这般神神叨叨的?” 碧真轻叹道:“碧真今日对清少明言,确是不得已之法。劫数本不当说破,越是说破存意,越是纠缠不清。这几日碧真反复徘徊,终敢相信本心愿合清少共历此劫,这才与君明言。据我想来,若我二人因情为侣,此劫自然消退。若情缘未到,形同陌路,此劫亦然堪完。只是无论如何,需持一个‘真’字。你我二人此时若然心中尚未清晓本心,亦无须介怀,只待得云开见日,水落石出时,自然有个明白。” 梅清此时方才明白碧真之意。想来碧真这一段日行其法,与自己纠缠日深,那观止之法不只惑人,实亦惑己,何况自己那半调子法门也不无作用,结果反倒将碧真陷了进去,心魔一动,终成情劫。碧真明白以一己之力,终无脱困之日,这才对自己明言。 想明白这节,梅清心中略有不满,但转念却也明白自己这份不满,并无道理。碧真也明言,渡劫要在一“真”字。自己若是不喜欢她,便当明明白白回绝了她,这劫数,便沾不得自己身上。若自己确实喜欢她,这劫数本应己身,又如何怪得了别人。这么说来,碧真说的那因果二字,倒也不无道理。 碧真低头轻声说道:“你家中虽无正妻,但我本是修真之人,何况早已斩却赤龙,若为你持家生子,却是为难。但双修之侣,休戚与共,远甚于俗世夫妻。把你拖进这番劫数里,实在难为你。但我这一门,一生道侣却只择得一次,再无更改。无论你我来日如何,碧真此情,却是不会变了。” 梅清闻了笑道:“什么劫不劫,因果不因果,我不在乎。碧真以情系我,我便以情相系,我倒要看看这劫数因果,你我二人还有什么过不去的。”说罢拉过碧真的手,对着他轻轻一笑。 不想他这么久怎么想用也用不出来的观法,这一下子却如天成一般散出来。碧真闻了梅清之语,纤手更被他一手掌握,又看着他明亮的眼神,只觉得对方爱念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再无力相抗,登时意乱神迷,浑身一软,便顺着梅清的手扑倒在他怀中,周身瘫软如绵,口鼻间更是娇喘切切,倒把梅清吓了一跳。 “你这……坏家伙,乘人之危,还不快把我放开。”碧真伏在梅清怀中嗔道。 “我的仙长呀,是你扑我怀里的好吧?再说我一放开,你还不摔地上吗?”梅清理直气壮地说道。 好半天碧真才把气喘得均匀,连忙推开梅清,狠狠地横了他一眼。 “哎哟!”梅清大叫一声,装做不堪抵敌,脚步散乱地向碧真怀里扑去,口中兀自叫道:“真人这一眼勾魂,观止果然厉害,小可抵挡不住,投降投降!” “要死!”碧真笑着挡住梅清袭来的怪手道:“敢投降,本真人向来是不惧坑杀一切降虏,不怕死你就投降看看!” 第三十一章 作如是观 梅清虽然接触的女性不多,但哄人的手段似乎天生就会的一般,既然已经说好要共度情劫,碧真便已经是跑不了的道侣了――按梅清的理解,道侣就是只上床不结婚的公开情人――自然放开心怀的同时也放开手脚,三言两语就让碧真人又喜又嗔,又三下五除二便让碧真人道心大乱。看来什么观止之类,实在也比不过禄山之爪来得效果干脆。 “去你的吧”,碧真飞过个媚眼,忽然觉得形象有些不雅,连忙坐正身形道:“观止之法博大精深,本是修道之人炼心之法,哪是你这种登徒子用的下流手段!” “嘿嘿,管他什么手段,好用就成啊。”梅清毫无使用不光彩手段后的自觉,洋洋得意地说道:“怎么,见识了本公子的真实面目,后悔了吧。” 看着梅清故作惫懒的模样,碧真扑哧笑道:“真看不出,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坏。不过,碧真知道你不是那等俗世风流浪子。你以为我碧真人的眼光是白长的么。” “如此说来,我还可以变本加厉,再进一城?”梅清嘿嘿狞笑道:“小娘子,你就从了为夫吧!” 碧真咯咯娇笑道:“哪来的色狼,小心本真人一道法诀将你打得形神尽灭……哎哟,不行了,放了碧真吧。” 梅清不为已甚,略施薄惩便即放手,看着眼前碧真宜喜宜嗔的娇容,心神中忽然有些恍惚。昨天还一脸肃容的碧真人,忽然间就变成了怀中轻言浅笑的佳人,这其间变化之快,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碧真见梅清忽然变得有些索然,还以为刚才自己拒绝惹得梅清不高兴,连忙靠在梅清身上柔声道:“怎么了,生气了么?碧真既然已经许君为道侣,心已系君,身已系君。只是……双修之法,尚须有些准备后方可,何况你我情劫未渡……若你真着急时……”说着声音越低,几乎如蚊子哼哼一般,听不真切。 “双……修!……” 太太太……太诱惑了。梅清见碧真这般娇态,又听碧真讲居然还有双修法门可以练,登时心下大动,将碧真横抱在怀中,轻轻一吻道:“相公我当然急了,只是这双修是个什么勾当,还不快快从实召来!” 碧真娇笑道:“今日是召不得了,你这比观止法还厉害,让人怎么静下心来教你。” 看着怀中碧讲师的娇态,梅清颇为满足,口中却说道:“双修法教不得,那就先教你的勾魂观止法吧。说说为什么我这法子怎么就突灵突不灵的,让我怎么拿出去见人?” 道为法体,法为道用。道,虚无之至真也,术,变化之玄伎也。这几句话,大致说明了道、法、术三间的关系。 观止法虽然名为法,其实应该算是一种术。但观止术比较特殊一点,本是心性之术,既所谓性功一类。 “观止法本是修炼所得,只有心境经过,方能如身使臂,应用自如。如你这般从来没修炼过的,只是瞎打瞎用,时灵时不灵那是必然如此。”碧真解释道。 “那却如何是好?按你说来,你门中修炼之法不能传我,我又没有师傅,那不是永远炼不成了么?”梅清有些郁闷地道。 “这倒也不难。其实双修之法,入手也须由此术而入。再说了……我有些事却是瞒了你。我虽然是出身自清净一门,但法术所承,非只于此。我自身真正修为,却是源自金丹南宗双修一门。”碧真轻轻说完,一双美目有些担心地看着梅清。 所谓双修,本是起自上古神仙家中房中之术。自宋以降,理学大兴,而此术被世人视为淫邪之术,双修门派也难免受到歧视。有明一代,“存天理、灭人欲”之说已然深入人心,在梅清这样的读书人眼中,自然难免对双修门派有些看法。 正因为此,碧真说出自己的传承时,不免有些忐忑,只怕梅清因此看轻了自己。 只是梅清大异于世间书生,对此却是不以为然,因此闻了碧真之言,不仅未有惊怒之举,反倒笑嘻嘻地道:“好呀,娘子你还敢瞒着为夫,且是讨打!这还不快快将其中奥妙,讲给为夫听。”说着,真个抬起手来,在碧真臀上轻轻的打了一小巴掌。 碧真吃打,虽然梅清毫未用力,却是如中电一般“哎呀”一声。但见梅清毫无介意之情,碧真面上担忧之色尽去,满是欢喜之情,口中道:“且饶过碧真罢,先时有所隐瞒,此后哪里还敢?碧真本是承一位前辈所授双修道门,但后来为了有个出身,才又拜在清净门下,修炼清净道丹法。观止之法,并非清净门中所有。按照双修门规,我既然与君结为道侣,其他法术虽然不可传授,但与双修有关的观止法等,却是无妨。” 梅清一听大喜道:“这却是了,还不快将法门讲来,待为夫修炼一番,天天迷死娘子你。” 碧真听梅清一口一个“夫君”、“娘子”地乱叫,不由横他一眼,心中却着实甜蜜。之后在梅清连连催促声中,将这道法门的修炼之法,为他讲了出来。 所谓观止法,出自佛门相法,乃是传自南派中刘永年一脉。此法受华严宗“六相”之法启,结合道门术法,而成今日观止法。其实其他各派中,也大多有此类法门,不过名称各异,其修炼法门却大同小异,大多出自华严宗“六相”修炼之法。 “所谓六相,并非实指,不过是各相通称。后人多有以凑出六种实相名之,其实反倒无趣,万不可如此拘泥。你便是称它为八相、九相,亦无不可。佛门修炼此法,概由坐禅而得。有的直面佛像而坐,历遍喜、怒、悲、愁、庄严、恐惧诸般情景,再一一顿去,内心空明,而将种种情感之余,托外相化去,令人见了,生出不同感受。但道门此法,却大多由内及外,故于外相之余,更有内相。”碧真总算又坐直了身躯,开始为梅清讲解这道观止之法。 这道法门的难处,在于其并无修炼口诀,也无气机引动,乃是纯粹由心而生,由心而得。碧真说过丹派颇多近于禅门手段,着重性功,这道法门便是一例。这类法术修炼时,定然须有道师讲解,许多门派更是借着法宝器物等,以为其助。 “这道法门虽然多有外相,其实外相并非其根本,反倒在其内。”碧真为梅清解释道,“佛门以此法去诸相,明其心;道门以此法历诸相,清其意。因此以此法示外人,不过其应用之余,你可不要舍本逐末。只是具体的修炼之法,有些为难之处。” 碧真修炼时,便是借了前辈一面宝镜而得。不然以她这般年轻见识,如何明得世间喜、怒、悲、愁诸般滋味,从而生出相应诸相来。 但此时碧真手中,并无此类物品为持,何况梅清已经炼了个半调子,这入手之法,却是为难。碧真对梅清说完,二人都觉得没什么好办法。 “罢了!”碧真思索良久,才决定道:“既然这道法门本也是借佛门而出,不若梅清你便直溯其源,不借外物,只求明心。好在碧真曾炼过此道,便由碧真为鉴,另走一条路如何?” 碧真之意,既然前时梅清只见过自己以“爱”念相比斗,便可借此机练出“爱”念相来,那其他诸相,想来也可以此法练成。这道法门本重在心中体验,便由碧真以诸相示于梅清,待诸相习练尽毕,自然这道法门也就水到渠成了。 “果然是妙!”梅清一听笑道:“碧真果然聪明呢,是不是也算是自创法门了呢?不若我练的这个,新起个名字可好?就叫――如是观吧。” “孺子可教”,碧真颌称道:“千般外法相,应作如是观。说不定你修佛更合适些。” “我修佛了你怎么办?咱们还得双修呐。” “没事,佛门也有欢喜禅。” 第三十二章 人生大计 为了双修事业的人生大计和美好明天,梅清同学爆出了从来未有过的学习热情。 双修事业说起来很香艳,很暧昧,很令人遐想――事实上梅清就是这么遐想的,但其实却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儿,和其他修炼法门一样严肃,而且要更为复杂得多。 一阴一阳谓之道,道门几乎所有的修炼方法,都离不开阴阳变化。天有阴阳,人分男女。在道经中,也大量使用男、女为阴阳二字的指代,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男女本是阴阳。 但在双修法门中,并不简单地认为男即是纯阳,女即是纯阴。事实上,按道家的认识,无论男女,皆是阴阳合和于一身的。所谓“纯阳为仙,纯阴为鬼,阴阳调和为人”。 当然男女也不是没有差别,双修门中,男子为离为火,若以八卦相而言,乃是阳中有阴;女子为坎为水,其卦相乃是阴中有阳。 双修法门炼丹之法与清修法门相去不远,不同之处乃是修行双方互为炉鼎,其间坎离交互时,各守一方,其阴阳更为纯粹,自然进境更。 但其达成条件却更高,除了双修必须情投意合,心心相映外,更要求心性、功底、才识等均能相合相配,方能行此。 因此现在梅清便不得不被逼着填鸭一般的开始了自己的受训年代,其境况比起前一段的那点折腾来说,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唯一还可以聊以自慰的是,可以想象的明天还是很美好的。 但这个明天似乎遥远了些,因为按碧真的说法,双修之法,总须历尽情劫,方可施为。不然劫中双方强行此法,其中凶险难以预料。 于是便苦了梅清,每日同碧真研究各类姿态、心法、气机、线路之类的,双方研究得无比暧昧,都是情动不已,偏偏只能是纸上谈兵,其间辛苦,不足为外人道。 最辛苦的还不是这个,那个如是观法才更让人要命。爱念观炼来水道渠成,梅清本来自己摸索就已经有些底子,待碧真一点点将其中关键为梅清点透,更是很快让梅清了解了其中真正的奥妙。二人现在大有乐在其中之意,每日见了都无须言语,意念通处,心有灵犀,爱念到处,自然彼此明了。 可惜其他念观就不是这么好受了。任谁见前一刻还含情脉脉的情人,忽然间神念一变,忽然间宝相庄严,拒人于千里之外,估计都觉得难以适应;要是再转眼间变成恨意入骨、如欲杀之而后快一般,怕精神略微脆弱一点的人都立马要疯了。 但是没有办法,梅清没有法宝来为他作为修炼的辅助,只好由碧真本人来当陪练。因此梅清每每对碧真道:你就是我的法宝,活的法宝,简称活宝。 其实这份修炼不只对梅清,对已经法成的碧真也言,也是一种修炼。虽然她曾经在宝镜中历过人生诸态,但真对梅清这样的情侣用出恨、怒、怨诸态来,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道心清明并不代表修道的人没有情感,只是更能冷静的面对这份情感。 另一个收获便是二人因此互相之间感情展极快,因为其他诸相的折腾,二人都加倍珍惜互相间爱念相的那段修炼之时。本来二人就深在情意,这一来更是情根深种,按碧真的说法,二人间处于爱念相时,几乎已经到了佛家他心通之境。 梅清知道碧真说的并非只是情话,他也确实感觉到在爱念相时双方有会于心的那种感觉。这种情况带来的结果,就是二人爱念相的修炼水平远其他诸相。这如是观法,内相既成,外相亦然同进,碧真就肯定地对梅清说道,以梅清现在如是观中爱念相的实力,用来偷袭和他修为差不多的修行中人,在对方没有妨备的情况下,少有能抵抗的。 “你要敢把这道法门用给别的女修,我就一辈子用恶相来对你!”碧真恶狠狠地给梅清打预防针,虽然面美如仙,但这份恶念相的气势寻常人见了,定然如见鬼魅。 除了不能对女修用以外,对其他世俗的普通人,更是轻易不得以法术相加。似上次梅清对看藏经阁的玉真那般使用术法,实在是修真界的大忌。 “那学法术还有什么用啊,只能是圈里边人互相掐着玩么?”梅清有些郁闷地说道:“就算被人欺到头人难道也不能正当防卫么?” “你少强词夺理,那天玉真不过是看书入迷随口那么一说,又不是真是拿了板斧要剁了你。要真是有人先欺到你头上,你以法术反击自然不算是违了规矩,只是也要把握个度。”碧真为梅清解释道。 “啊,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看前几天那个苍蝇围了你嗡嗡叫,你烦得不得了却无计可施。我还想你要一个恶相放出来,只怕他只就断了此心,从今再不登这个门了。”梅清恍然大悟道。 碧真艳名在外,少不得便有那等风流年少的要来纠缠。以前梅清或许还不太在意,但现在既然已经将碧真划成了本家的自留地,再有人在旁边转圈,梅大公子难免就有些醋意蒸腾。 “什么苍蝇,那可也是堂堂国公之后。人家事事以礼相待,对我又和气得很,怎么说就以恶脸相待呢?你少来挑拨了。”碧真笑嘻嘻地对梅清道。 “以礼相待?哼哼,只怕再下去就成了周公之礼了!”梅清怒斥道:“你这婆娘胳膊肘却是向着哪边拐,不帮郎君帮起外人来了!再若嘴硬时,小心你家少爷家法伺候,打下你半截来!” “好好,我的好郎君,下次他再来时,你便出面为你家婆娘张目,一个恶相把他吓跑成么?莫不成有人调戏你家娘子,你个大老爷们还缩在后边看戏,让我一个妇道人家去充恶人挡台面?”碧真笑孜孜地道。 “呃……罢了罢了,量你也不敢做出什么事来,少爷我就大人大量,放你一马。”梅清听了赶紧下坡道。 其实也不怪梅清吃醋,那位小公爷表现得实在也有些过。这位少爷说来出身可不一般,乃是朝中郭大人家的小少爷。只是你不好好管你家里一堆事,有事没事总往仁圣宫中找碧真来学道,根本就是目的不纯嘛。 更过份的是,这位小公爷的形象也忒小白脸了一点,皮肤嫩得就如同花瓣一般,一对眼睛更是水汪汪的如三月里的桃花,就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话说和碧真站在一块,还真有些姐妹相。 “没你这么作践人的!”碧真听了笑道:“那郭公子虽然形象略微少些英气,只是富贵家的少爷,你还想要怎么的?好了――我的好人,你这是生的哪家子气,这些纨裤子弟我见得多了,早知道怎么应付得来。那郭公子人不管如何,郭公现在朝中炙手可热,却是犯不着惹他。下次我找个题儿,让他少来,省得你眼见了烦。” 除了猛啃专业技能知识,狂炼诸般念相法门,小小吃些外来飞醋之外,梅清的另外一个重要工作也逐渐开始步入正轨,那就是释注碧真手中数卷上古帛书。 这些东西,据碧真所言,来历颇为神秘,本是出自大内。若追本溯源,还是元代宫中之物。元时合天下道门为正一、全真两门,尤其正一道,乃是合三山、四派、两道为一门,其间明争暗斗,自然不在少数。大部分道门见事不可为,最后都用了种种办法低头认可,唯只神霄一派,最是惊心动魄。 天下道门,大多流传有自。比如三山符?,龙虎直承天师,茅山、阁皂分承上清、灵宝。其他如天心源自龙虎,东华、净明出自灵宝等等。唯独神霄一门,却如横空出世一般,全不知其来历。 神霄一门始创之人,乃是宋时修真冲和子。冲和子俗名王文卿,也不知道其师承来历,只知其一身神霄雷法,实有鬼神莫测之能。冲和子立派青城,其座下大弟子萨守坚更是有出蓝之誉,神霄一派,一时如日中天。 之后冲和子和萨守坚师徒二人,相继道成飞升,更是震动了天下修真界。天下修真之士,虽然多有修为精深,但如他师徒二人这般修炼百年便相继飞升的,却是绝无仅有。神霄派之名,一时无二。其修炼的神宵雷法,也成了天下修真关注的焦点所在。 只是木秀于林,终有后患。至元一代,朝廷感于道门实力过于庞杂,难于掌控,遂有心整顿道门,合南派为正一。只是朝中虽有萨满为国教,教中大巫亦不乏其人,但若说对抗整个中原道门,却是力有未殆。 任何事情,不怕外人强横,只怕家人生了异心。正当朝廷有心无力之时,却有一个龙虎山正宗传人,投靠了当时元世祖,愿为前驱,整顿天下道门,这人便是后来大名鼎鼎的玄教教主张留孙。 若说张留孙此人,真真是修真界少有的奇材,只因他非是天师正脉嫡传,虽然其修为早在当代天师张宗演之上,却不得不屈居其下。张留孙不甘埋没,只是道门自有传承,哪容他胡来。此人倒也心机灵动,寻个机会,觐见元世祖忽必烈,被留侍阙下,更很快得到了其信任,被封为道教都提点,掌管天下道门。张留孙更借此机自立山门,名为玄教。 张留孙既得了权势,又很快圈了一批臭味相投的道门中同好,借着朝廷名义,出诏令,将天下道门,分为南北两门。北门乃是久归朝廷的全真道,南派则合龙虎、茅山、阁皂、天心、神霄、东华、净明、太一为一门,宗门立于龙虎山,是为正一道。 诏令既下,天下道门哗然,纷纷指责张留孙数典忘宗,更以修真人的身份为异族鹰犬。其中骂得最为激烈的,便是时为神霄派掌教的莫月鼎。 当时神霄一派虽然已经不如萨守坚执教时执天下道门牛耳,但也是一流大派,人才济济。尤其掌教莫月鼎,一身修为已经到了炼神的门槛,神霄雷法放眼天下,也少有敌手。偏生此人又是个忌恶如仇的脾气,因此其他道门还在观望时,莫月鼎便放出话来,道是神霄一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全派上下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向张留孙低头。 只是当时其他各派,眼红神霄一派独大已久,多有观望之心,龙虎山更在张留孙的利诱下投向了朝廷。结果张留孙与一众邪修大攻神霄派时,天下其他道门,竟然没有几家前往相助的。 这一场斗法空前惨烈,神霄派护山五雷大阵被破,莫月鼎在张留孙与萨满三大巫师联手围攻下被打得神魂俱灭,神霄一派道基自此被毁,只有数名弟子趁乱逃出,远走西域,在天山再立道门,人称天山派,又名西河派。 神霄道门被灭,其所流传的诸多道法便被张留孙所得。其实张留孙之所以对神霄下手,也未尝不是因为存了眼红其雷法的缘故。这次终于得偿所愿,自然喜不自胜。只是没想到天理昭昭,神霄一门法术,虽然也属符?一派,但与其他法门差别甚大。张留孙强炼神霄雷法,虽然自此修为大进,只是却埋下了祸根,终在飞升天劫中,引雷火反噬,弄了个身为灰灰。 张留孙死后,玄教便大不如前,而这些神霄门中道法秘籍,均不知所踪。 直到三年前,明皇宫中突然离奇失火。火后现殿中失盗,被盗走的除了一批瓷器珍玩外,更有一大箱书籍善本。在事后整理时,才现失去这一箱古籍,乃是自前朝元宫中所得,当时共得两箱,除盗去一箱,还留下了一箱。可惜所余这一箱,已然是被烧掉了一半。 就是剩下这一半,被锦衣卫中人现后整点时,大吃了一惊。其中均是各类道经,有几函帛书,却是以古怪文字书就,不明其然。待经明眼人见过,方知这几函帛书,便是当年神霄门中留下的修真秘籍。 第三十三章 道心裂缝 “其来历大致便是如此了。只可惜这上古云篆,无人识得。也不知当年神霄派是如何能解得这些秘籍,那玄教宗主张留孙是否也是因为释解得不尽准确最终才落得那般下场呢。且这些道经本是两箱,另一箱也是不知下落,不知其中可有释解这些秘籍的关键。”碧真悠悠地道。 梅清此时却早已经心下茫然。听了碧真之言,再结合前时在经历司中所览卷宗,他哪还有不知道另一箱十有就是疤儿刘房中那一箱,居然被自己稀里糊涂就给烧化在了疤儿刘的棺材前。 怪不得锦衣卫急吼吼地跑到自己家中来抓人,要不是六爷不知为什么原因出手相救,只怕自己骨灰都凉了吧? 此时再想当时事,无论是悔是怕,都已然晚了。乍然听到修真界这多秘闻,梅清心中难免有些茫然无措。 “碧真你说的这些得道飞升之事,难道都是真的?莫非如你我修炼到境界,也能飞升么――却又飞升到哪里去?”梅清有些恍惚地问道。 “这个自然”,碧真有些奇怪地道:“修炼当然是为了飞升,当然是能够飞升才修炼,不然你修炼做什么?至于飞升到哪里去,却无人知晓。故老相传,修真之士若得飞升,既是越地仙,直入天仙之境,飞升之所,便是所称仙界。但既入仙界,便无再回俗世的可能。因此究竟如何,却无人得知了。” 梅清虽然已经接受自己成为一个修炼之人的现实,但在他心目中,修炼也好,丹道也罢,依然基本类似于心中一种名叫“气功”的锻炼之法,说来说去,不过是强身健体罢了。就算修炼的如是观法,也只当是一种精神催眠之类的东西。当听碧真讲道修真界的这些往事时,自然一时觉得难以相信。 “……难道神仙鬼怪,都是真的……你不要这么看我,我不是不信,我是觉得……不太容易相信……”梅清有些混乱。 “梅清,你且看着我。”猛然醒悟梅清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太对,碧真连忙双目直视梅清,淡然说道。 梅清机械地抬起头,看着碧真一双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碧真正容道:“虽则道在心中,而神通变化,岂无外在?梅清,你我修道之人,向道之心,怎可动摇?若连此都无信心,以何修炼,以何得道?” 碧真与梅清间心意隐隐相通,她大致能够感受到梅清的心理波动,这一刻她深深体会到梅清对一切道法的怀疑之意,不由心中大惊――修道之人,怎么会可能怀疑道法?莫非梅清是被外魔附身了不成? 也不怪碧真这么想,这世间,除了梅清,只怕再无一个已经筑基成功,几乎快到结丹边缘的修道之人,会对道本身有所怀疑的。因此在碧真脑中急光电闪搜索所知情况中,只有在为外魔所乘,失去道心时,才有可能产生这种情况。 所谓外魔附身,大多是修炼的邪性功法的一些邪修,在失去本体后,通过一些诡异的手段,夺人体舍,拘役他人魂灵的一种法术。这类情况,对于一个修真而言,当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比起神魂俱灭更为可怕。 急切之间,碧真顾不了太多,急急肃容整身,手掐道诀,面向西南拜道:“上清上帝,六甲六丁,申时节略,立现眼前。疾!” 随着碧真咒语,只见二人周身的空气似乎突然变得扭曲起来,一波一波的波纹也似真元不断地扭动,空中隐隐如惊雷过野噼啪作响,金色的光芒闪动不已,一个巨大的身形由虚空中渐渐出现,逐渐化出实体来。 只见一个身高二丈一尺的巨大神灵,破空而至,昂然立于眼前。但见其身着白花金战袍,青色敦甲,面色金黄,三只巨眼中神芒如电,厉声喝道:““某家甲申之神权衡节略真君,尔以法相召,所为何事?” 碧真面色肃然,竖掌行礼道:“因道友为外魔所乘,特请尊神为相护持!” “外魔?”随着一声低沉的怒吼,声音如狂雷般在空间内震起声声回响,一道道如金色液体一般的真元以肉眼可见的度向外漾开,层层如波纹般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三只巨眼中的金光如太阳一般瞬间散开来,映得梅清、碧真二人面上身上俱是如镀了一层金的也似。 “却是古怪,哪有什么外魔在?只是你这位道友,心神间确有一丝裂痕,不甚牢固呢。”搜索片刻,并未现有外魔所在。一霎时道道波纹,忽然化作触手一般,层层将梅清包裹起来,如同一只巨大的光茧,道道金光笼照其间,探查片刻,甲申神忽然讶声说道。 梅清看着眼前的一切,自己正在思绪混乱之时,忽然见碧真容色大变,随即看她起身念了几句古怪的话语,之后眼前出现的一切,大大出了自己一向以来的思想认知程度。 一个巨大散着金色光环的巨神,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无论他如何催动真元,静心明性,但眼前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告诉自己这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梅清现在虽然不敢说道法如何高明,但心性锻炼,已经到了一个相当牢固的程度,这一点他自己也毫不怀疑。若说有人能扰乱他的心神,使其幻觉丛生,他自己都不会相信。因此这一次眼前出现的一切,只有一个解释――全是真的! 全是真的。梅清第一次真正从内心里接受了道法的存在,他虽然一直以来道法修炼甚,修为日渐深厚,但其实这一切,建立在一个极其脆弱的基础之上,就是他缺乏对道法根本的信仰。一旦有一天这个根基上受到一丁点的打击,极有可能使他整个修炼的大厦瞬间崩摧倒塌,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今日梅清闻了碧真讲述修真往事,忽然触动这份心魔,一下子便被推到了失控的边缘。本来在体内渐渐凝固的真元一下子如疯马般四散开来,整个真元世界已然隐隐出现崩溃的迹象。这种情况,确是危险至极,若是无人救持,定然难免一个心神大乱、散功失心的下场。 所幸碧真及时现不对,更不惜耗费宝物,召出了丁甲之神。虽然她以为是外魔夺舍,与梅清真实情况大异,但此举误打误撞,错有错招,一下子便让梅清稳定了下来。 眼前甲申神的出现,虽然使梅清受冲击甚大,但却一下子稳固了道心。心神既已初定,散乱的真元也便自流转,体内即将崩溃的小世界一下了又平衡起来,日升月落,水火交融,虽然还有些破损之处,却已经再无大碍。 但甲申神所见却非如此。虽然梅清已经凝神静意,再无入魔散功之虞,但甲申神却凭借其远世俗中人的强大神念,隐隐地感觉到眼前此人的心神与元性之间,似有一道裂缝一般,不似常人一样契若一体,密不可分。 以六丁六甲之法召来的神明,并非真正的神灵原身,只是其一分身。视作法召唤的修为高低,召出的神灵能力也有所不同。碧真的召唤之法,并非其自己修炼所得,乃是借助高人所赠一件法器召唤出来的。因此碧真召唤的这位甲申神的实力,与那高人修为相符,自然也是加倍的强大。若非如此,只怕还现不了梅清体内的特殊情况。 当然在甲申神看起来,梅清心神中的裂缝,大概是受邪魔暗算,虽然未能将其神念剥离,总是致其受伤,才有这道裂缝,并未想到其他地方去。 只见甲申神向前一步迈出,身如崖峙渊停,双手持诀,三只巨眼中金色光芒射住梅清双眉之间,真元凝郁,喝一声道:“三魂七魄,性返本元,定!”随着声音一落,两掌团转,左手食指兀然伸出,直直向梅清的眉心点来。 梅清本来周身被甲申神真元包裹,光彩流溢,只觉得被束缚得浑身紧。待见其巨大的金色手指直指自己眉心,才要躲避,才现自己全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手指直直点在自己双眉之间。一时之间,只觉得一股庞大的神念之力直透入泥丸,当时脑海中如有什么直压进来一般,又胀又麻,眉间红痣更是不住的突突跳动。 正当惊讶之时,忽然觉得头脑中一阵剧痛传来,真欲如刀劈斧剁的一般,令人难以忍受。随着“咯啦”一声,似有什么碎裂,头脑随着一下子安定下来。本来还有些摇晃不安的心神随之安稳,更有一份远往日的平和之态油然而起,五感俱寂,心神在沉凝之时,又活泼泼地说不出的适意。 “嗯,还不错,若再勤加修炼,自然能完好如初。事既完毕,某神去也!”甲申神呵呵笑了一声,双掌一合,四下真元如狂飙一般卷起,金色光芒瞬间收缩至一线,雷芒闪动,巨大的身影便投入一线金芒之中,瞬间不见。房间中依然如最开始时二人相对,只是两人的表情,却再不能如初始时平静。 第三十四章 六丁六甲 这几天一定会稳定更新,朋友们也支持下下,老集先行谢过。 ==================================================== “梅清,你可无事了?”碧真面上惊惶之色未去,疾行到梅清面前,扶了他到一边矮榻上坐下道。 “没事,没事……刚才那是……”梅清已然清醒过来,见碧真玉容全是担心之色,连忙安慰她道。 碧真又上下看了几遍,确认梅清确是已然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嗔怨地道:“吓死我了,总是不让人省心。刚才碧真所唤的,便是六丁六甲之神。” “六丁六甲?”梅清惊道:“这也行?……娘子你……厉害。” 除了说厉害,梅清也不知道如何表示自己的心情。虽然他对道门法术的了解还不够深入,但六丁六甲的名字还是听说过。那《西游》中唐僧同志一旦有了什么三灾六难,几个徒弟在外边研究救援行动时,六丁六甲五方功曹就要暂时承担起唐僧身边的警卫任务,保证这位专业人质在救援行动结束前不至于被形形色色的绑匪撕了票。 “哪有这么厉害。六丁六甲之术,本非我丹派所擅长,若说世间精于此术的,非三山符?莫属。就算是符?派中人,不是真正有师承的弟子,也是习不了此法的。碧真所持的,乃是一位前辈所赠的法器召唤而得。”说罢,碧真由胸前掏出一个系在红绳上的小小木印,给梅清看。 召唤六丁六甲之神之法,必用一件法器便是六丁六甲印。碧真这件印当然不是真印,却是所谓副印,因此体积较小,可以贴身携带。 碧真将这木印持给梅清看,若是世间他人见了这等法器,少不得要眼放光芒,仔细打量一番。只是梅清虽然眼睛也一个劲的猛瞅,但那眼神射向的地方,却显然不是小小木印。 碧真这印本是贴胸而挂,这一取出来,少不得前襟松开。道袍本自宽松,这一下,自然不免春光泄出一线。梅清这厮的眼睛,此时正沿那一线直瞄进去,心中不由暗暗赞叹:咱这娘子不只模样整齐,里边也着实有料呢…… “让你看印呢,你看什么呢!”碧真察觉梅清眼神有些不对,顺着其眼光一低头,才现端底,登时红霞满面,立时掩住胸口。 “看印,看印,这不正看呢嘛。”梅清一把抓住碧真想要收回去的木印,眼睛却是丝毫不见转动,只把小木印送到鼻端轻嗅道:“也不知这木印是什么材料的,却是如此好闻呢……” 碧真解释道:“道门法器,除了常见的桃木外,更佳材料便是雷惊枣木。这方小印,便是雷惊枣木的。只是此木虽然用以法器颇佳,却是没有听说有什么香气的……”方说到这里,忽然看到梅清眼中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然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家伙哪里说什么木印材料,分明是因为此印是自己胸前贴肉收藏,他那里大嗅特嗅,不过因其上所染自己胸前气息罢了。 碧真羞不可抑,只觉得浑身软,连忙伸手要将梅清推开。谁想手才抬起,那冤家却已经整个人都贴了上来,揽着碧真纤腰的手一紧,低下头便吻在碧真檀唇之上,另一只手却如游鱼也似,滑溜溜地便沿着胸襟前松开的领口滑进了胸前。 前一刻还招神做法、道能通天的仙子,眨眼间变做了怀中温柔婉转的小绵羊,只觉得佳人体如绵软,唇齿间清香如醉,手掌间滑腻似缎,看着碧真面上潮红满颊,情动娇喘的情形,更令梅清爱煞。 两人便在矮榻上胡天胡地,纠缠半晌,总算还记得此时情劫未了,修为未至,守住了最后一线清明。 碧真丝散乱,脸上红晕满布,身上道袍也是勉强遮掩春光,头埋在梅清怀中,大是不好意思。 “嘿嘿,娘子,你还没给为夫讲讲,这六丁六甲印,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梅清一只怪手伸进碧真胸前,一边做怪,一边在碧真耳边吹着气说道。 碧真呻吟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做怪的手抓了回来,有力无气地说道:“坏蛋!这回想听,我偏不说了……” “嘿嘿,不说最好,看为夫家法伺候……”梅清怪笑着道。 又过了良久,二人才分开,碧真身上的道袍总算也恢复了原状,只是难免要皱褶丛生,衣带歪斜了。 面上红潮未褪,碧真恨恨地横了梅清一眼,见这厮毫无惭愧的自觉,也只得罢了。稍微呼吸平静片刻,碧真才给梅清讲解起关于六丁六甲来。 所谓六丁六甲,本是道教中神名,为道门护法之神。其中六丁神为阴神,六甲神为阳神。诸神名讳为: 六丁神:丁卯神名文伯字仁高,丁丑神名文公字仁贤,丁亥神名仁通字仁和,丁丑神名文卿字仁修,丁未神名升通字仁恭,丁巳神名庭卿字仁敬。 六甲神:甲子神字青公名元德,甲成神字林齐名虚逸,甲申神字权衡名节略,甲午神字子卿名潺仁,甲辰神字兖昌名通元,甲寅神字子靡名化石。 六丁六甲既为护法之神,便常有道行深厚的修炼之人,以法相召,厉行风雷,制伏鬼神。当然召唤所来,并非神灵原身,不过是其化身罢了。化身法力强弱,一般视行法召唤之人法力深浅而定。 虽然一般提到时都称六丁六甲之神,但召唤之时,也只召得一位,按子午流注,有不同神轮流当值。如刚才碧真所召,便是六甲神中甲申神权衡节略真君。 “六丁六甲召清之法虽然也算常见,但均是符?派中方行此术,丹鼎派中,少有擅。碧真之所以能召,全赖此印。”碧真此时总算恢复了正常,说话也顺畅了。 梅清看着手中小小木印,见其色作深紫,木质坚硬致密。他精研古物,竹木牙角之器也见得多了,但这雷霆枣木还真是没见过。但见这小小木印不过指头肚大小,印面上文字古奥难识,勉强可辩甲丁二字。 “可惜这么强的法门,为何咱们丹鼎的就学不了呢。早知道咱们便当去修符?才是。便只用此印,就可以召出六丁六甲来么?”看着颇不起眼,但想起刚才甲申神那股神威来,梅清还是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是符?门派中,不是真正的入室弟子,也是难得授这法门的。何况丹鼎符?,各擅其长,你可不要见异思迁。”碧真为梅清解释道:“再说六丁六甲之法哪有这么容易的。此印乃是副印,是高人以力封就,极为难得,也只能用以召唤六次。前时已然用过三次,到碧真手中时,只余三次召唤机会。今天再用一次,以后就只能用两次了。” 梅清恍然,这才合理。若是只以副印,修为不到的人也可以随意召唤六丁六甲这么强大的神灵,那符?派就强得没了道理,修真界还不早就乱了。 再转念一想,前时听碧真说过身上有几件前辈送的法器,想来这六丁六甲印也是其中之一了。虽然他对道门中事还不算很了解,但也想象得到这样一件东西的难得之处,一次召唤机会又是如何珍贵。想想碧真刚才见自己有些不妥,毫不犹豫地便拿出来用了,这份情意却不由人不感动。 看向碧真深情凝视自己的眼睛,无需再用什么爱念观,梅清也感觉得到碧真心中浓浓爱意。轻叹一声,只觉得心神都被这份情怀淹没融化,梅清轻轻抱过碧真,于唇上深深一吻。 这一次不若前时狂乱,二人却更感心神俱醉,时间也加倍的长久。梅清虽然平日里有些不拘小节,但对待碧真骨子里的那种爱护与尊重,却是与世间寻常男子大异。此时世间男尊女卑之说理所当然,碧真日间所见,虽然多有男子追求于她,但表面浮现出来的讨好的背后,无一不是深深隐藏的一份**与鄙视的心理。 碧真既然是道门中人,心性的修炼自然精通,何况她本修过观止法门。因此梅清对她的态度与寻常世人的差别也体察得清清楚楚。这次见梅清虽无花言巧语,但一吻间深情柔致,其中感激深爱之意,在在有会与心。碧真只觉得心中甜蜜得无以复加,莫说用去一次召唤,便是为此毁去此器,也是不枉了。 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碧真正如世间初尝情爱滋味的少女一般无二,只觉得彷徨渐去,一心只系在梅清身上,一切的欢喜悲伤都有了寄托,倚在他的怀中,便忘了整个世界。 你就是我的道。 第三十五章 不学无术 喝多了,晕. 偷跑回来一章,不容易呵 ============================ 梅清和碧真都觉得召唤甲申神,用去一次机会,多少有些浪费,因为梅清并非如碧真想像般被邪魔附身。虽然二人都不介怀此事,但按照梅清说来,总是有些吃亏了。 其实二人都不知道的是,这件事不只未吃亏,对梅清而言,反是非常重要。 梅清身体不知什么原因,其神念天生便有裂痕,与身体契合度与常人不同。若他未曾修炼,如常人般渡过一生,自然不至有大碍。但要是修炼法门,凝神炼气,便有了问题。在初期炼体修命时可能还不明显,但一旦随着修为日渐深厚,炼气修神时,心神中的裂缝便会导致整个道基不稳,若真待此劫数临头,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梅清这次忽然道心动摇,说来也算是他一番劫数,但不想因祸得福,却因此消去了他修道最大的一道障碍。 更难得的是二人都对此一无所知,无意间消去此劫,少沾因果。其中福缘,实是难以说清了。 经此一事之后,梅清对法术兴趣大增。只可惜遗憾的是,丹鼎派中的道术本就大大少于符?六派,而碧讲师自己也有难言之隐:她自己也没有学过道术,自然也没办法教梅清了。 说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碧真出身来历不俗,从小便修习丹道,天份极高,以她这等年纪能修到凝丹坎上,可说是少见的天才,举世罕有其匹了――当然,梅清这样的怪胎不算。 但也正为了保证她修炼精纯无二,她的门中前辈便给她定了一条规矩:除非机缘已到,不然绝不授其道术,只要她一意在法力上用功,将基础扎牢。反正她身份在这里摆着,寻常也用不着她出手,因此除了那个炼心的观止法门外,碧真空有一身精深修为,却毫无道术傍身。 这也是为什么她的前辈要给她数件法器护身的原因,不然要真有个什么差池,碧真空怀一身真元却没有道术可用,肯定是要吃亏的。 结果便是梅清和碧真这两个都快凝丹的大高手,眼对眼无可奈何。按两人修为要真放到一般的门派里,也算得上青年高手了,各类术法肯定随二人捡着修炼。可谁能想到这样两位高手,居然互相为了无术可炼愁? “唉,不是我们不想学,实在是无术可学啊!”梅清感叹道。 其实碧真没敢说的是,就是某个不良老家伙以道术相诱,自己才打了那个暗算梅清的赌。结果不想道术还没到手,先把自己整个人都赔进去了。 有点心虚地偷偷看了看梅清,碧真心中却满是甜蜜。梅清与常人不同,虽然已经与碧真亲密无间到了相当程度,却不会拿出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来,事事尊重她。就拿自己与人打赌以法暗算梅清之事来说,虽然现在梅清心中肯定已经明白背后必然有因,但见自己不想说,便从来没有强求过什么。 “其实也不必这般苦恼,咱们丹鼎门派,本来就不假借外物。那些符?之法,虽然在修道初其可令人修为大进,尤其比斗中极占便宜,但到后来,证道之途,便不如丹鼎派来得稳妥了。”碧真道。 按照碧真的解释,符?与丹鼎最大的区别,便在于对修炼时是否假借外力。丹鼎门派大多承禀“金丹只向体内求”,无论是元气或神通,一律由自身修炼而得。即使不得不使用法器等物,也只以之为辅助,不肯作为主要的修炼途径与手段。如道门吕祖,来来去去,也不过手中一支宝剑罢了。 符?门派则不然,入门之初,便开始接触各类符?,以为助力。即使是修炼法门,也多行采气之法,以日精月华、星辰之力为修炼法力的主要来源。符?门派并非都不炼内丹,但即使是修炼内丹的符?门派,他们依然将符?作为法术的根本。这等修炼方法,好处便是入手简单,而进境极。 修道本是逆天而行,虽然劫由心生,但是除天劫外,人劫物劫也不在少数。何况修道之人,除魔卫道之事在所难免,就算是道门之间,竞争切磋,也是少不了的。在这方面,符?门派由于入门便勤修各类符?之术,因此其法力得来颇,更有诸多强大的符?之术为攻击防守的手段,自然就大占便宜。 但有利便有弊,虽然符?门派在初期修炼便宜,在斗法中更有绝对优势,但其法力得来容易,却总不是自身一点一滴修炼所得,虽经炼化,难免不如金丹派精纯。而另一个更大的问题在于,由于过于信赖符?等外物,心性的磨炼难免便要差一些。尤其在对待天劫时,更是明显。 所谓天劫,便是指炼神还虚至最后一关时,以身合道飞升之际的最后一道人间劫数。这一劫并不似前边劫数一般起自人或物,乃是天道之劫,避无可避,只因劫由心生,故亦称心劫。 这道心劫只关乎个人修炼,无论何等符?、法宝、器物,均是无用,也无人可以相助。修炼金丹的门派由于长期以内炼为主,从不依靠外物,这时候反倒显现出优势来。 因此,符?门派中炼气、炼神期的高手远远高于金丹门派,若以争斗而言,实力更是远过。但到最后飞升这一关时,成功率就远远不如了。就连玄教教主张留孙这样天材绝艳的人物,也是未能例外。 但也不是说尽皆如此。待得神霄门异军突起,实实打破了千百年来人们一直以来的认识。神霄雷法也属符?一派,若说法术攻击手段,比寻常符?有过之无不及。而其两代传人百年飞升的奇迹,更是让天下所有修炼都为之心动。 因此那张留孙苦心设计,也要得到神霄门的修炼法门,自非无因。只可惜最后张留孙只性也是未能彻解神雷法,以至于毁于天劫之下。 “那现在世间,可还有能飞升的修炼之士么?”梅清问道。 “自前朝时张留孙挑起天下道门大劫,便再未闻有飞升。自张留孙历劫而灭后,又有一个梅花真人,据称是千年来少有的修真奇才,另立教门,融符?、丹鼎于一炉。可惜这位梅花真人久已不闻其消息,不知究竟是已经飞升还是如何。其他据我所知,全真派中应该还有一两个硕果仅存的真人,怕已经快到飞升的槛儿了。至于符?各宗就不好说了,自前朝诸派合为正一道之后,除龙虎山外各大门派大多闭了山门,只留俗门弟子应付一下场面。但这些门派都根基深厚,哪个派中没几个高手坐镇?若说其中藏着几个老怪物快到了得道之时,也不奇怪。毕竟符?门派众多,且修炼相对容易一些。但究竟有几个能真正飞升合道,就不好说了。” 碧真一席话说得梅清悠然神往,原来这修真一事,里边门道还真是不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啊! 只可惜不管梅清如何心向往之,奈何一无师门、二无法门,除了碧真教自己的十九诀和双修法门外,就只有这一招如是观法能拿出去唬唬人,要真遇上个横刀立马的修真之士上来找事,他可没有碧真随手就叫个神灵出来帮忙的本事。 虽然现在躲在家中过小日子很幸福,但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自从因疤儿刘一事遭了锦衣卫那桩无妄之灾,梅清的忧患意识就变得无比强烈。上次有六爷出来扮救苦救难菩萨,下次谁还说得准有没有这样的运气,还是靠自己最现实啊! 想来想去,梅清终于认识到,最后的希望,只能寄托在那几卷帛书上了。 这几卷帛书,既然是源自当年神霄门中,必然是其门中秘藏之法门。看些帛书源自上古,而神霄门出现不过是南宋时的事,则这些帛书,并非是神霄门中本来的东西。更大的可能,是那冲和子得到了这些古书,由其中习得雷法,之后才创下神霄一门。 既然冲和子能解读这些古书,梅清也有这份自信,由其中整理出修炼的法门来。只是碧真也说过,这只是两箱古书中的半箱而已,另外半箱当时已经被宫中失火烧去。而剩余的那一整箱,却是被自己亲手在疤儿刘棺材前烧化了。其中究竟是不是道经,道经中究竟还有没有这样的上古帛书,就不得而知了。 一想到这事儿,梅清就忍不住要慨叹世事弄人。 事已至此,后悔无益。梅清只得化悲痛为力量,全力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古书翻译事业中来。 第三十六章 五雷正法 三卷帛书,按梅清释注,分别为《五雷正法炼气诀》、《神霄真解》,其中《神霄真解》分上下两卷。 事实上,在梅清着手之前,那些草稿上的文字已经正确的注明了这三卷帛书的书名,毕竟这几个字难度不大。 但关于其中的内容,难度可就不一样了。 一部道法秘籍的释注,说起来可能简单,但真正着手做这项工作时,梅清才现其中的难处。 在动手之前,他心中对此颇有信心,其根源便在于他不知何处得来的对古文字的凡认识能力。但开始释注他才现,仅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即使是到了对文字研究非常达的后世,古文字的辨识率也远未达到可以通译一切古文的程度。但考虑到“明其意”的要求,只要能释出成,基本上就可以了解一篇文字的大体含义了。 但是道法可不能这样,本来其中文字就较之普通书本来得罕见,用词又古奥难懂,而且容错率极低――谁也不能想象如果自己修炼的道法中在关键地方有几个错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因此,当梅清将三卷古帛书从头至尾通览了几遍后,就意识到这次只怕是遇上硬骨头了。帛书上这种上古云篆比照自己认识中的古篆变化不大,只凭记忆便可释出七八成。若是寻常学术之用,这七八成已然足够。但作为修炼法门,只凭七八成的认知就去照样修炼的话,基本就是找死了。 既然如此,就只得一点一点从字句中去找了。因为知道这些东西关系重大,他也不敢摹了**去,只得将三卷帛文都用心记了下来。好在他那变态的头脑总算是挥了作用,没有费太多力气。之后又请碧真将所有可能找来的道经、道法全寻来给自己作参考。 仁圣宫中的藏经,梅清已经全部读完了。两层楼的书,足足有上万卷之多,只书函就有近千函。碧真知道这消息后,在藏经阁中转了老半天,看着那一堆堆的书,再看看梅清的脑袋,默默无语。 碧真在看过梅清释注的那七八成可靠的文字后,再对照一下手中原先的文稿,立时就断定梅清确实没有胡吹,他现在这七八成的翻译版,很明显比原先的文稿可靠得多。 梅清一直很感兴趣以前这些翻出的文稿都是哪位高人的手笔,虽然对照现差误颇多,但很明显其人对于道法的理解不是梅清这样的半吊子可以比拟的,很多地方都是硬生生的猜对了。这份功夫,虽然梅清胸中道经万卷,也不敢夸口说能比得上人家的一半。 能记住是一回事,真正明白其中的奥妙,应用于心,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虽然梅清也问过碧真究竟这位高人是何方神圣,但碧真避而不答。只是说道一则此人她现在也见不到,二则即便是见了,也不可能与梅清交流释注的相关经验。因此根本就没有指望。 求人不如求己,梅清只好放弃一切幻想,埋头苦干。 要碧真寻找道法道经的事倒是很快就有进展,不知碧真从哪里,寻了几部其他门派中的基础修炼法门来。这些东西都不是很高深的道法,但都同属符?一派,对于梅清加深理解还是很有帮助的。 梅清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根基不够。他不管是筑基还是修炼,都得来得稀里糊涂的,等自己明白时,已经到了颇高的层次,因此对于最基础的理论,理解得其实不是很扎实。就算他后来得了碧真的指点,也只是对丹道十九诀有了些了解,对了符?相关的知道,了解得实在是有限。 这些东西只能是靠积累得来的。大门派中弟子,都有师长提携,为他们讲解各类常识性的知识,自然容易了解道门中种种事物。这些东西,都不是靠读道经能知道的,多为故老相传,言教手授的东西。 根基不够,自然对自己修炼之外的东西理解的深度也不够。梅清只得一边认真推敲帛书文字的同时,一边全力啃手头有限的几部法典,同时抓紧一切机会向碧真请教。 只是有一点让梅清有些丧气的是,这两部三卷帛书,从已经可以释读的内容来看,记载的居然也只是修炼的道法,具体可用的道术,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 即便如此,梅清依然对其抱有极大的期望,少不怕,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只要练得精深,一招精也比千招会强。 这一段梅清便如走火入魔的一般,不管是在观中还是在家里,神神叨叨口中念着的,都是些古怪拗口的词句。就算到了饭桌上,一边向嘴中送一边还要念叨:“三色混沌,乍存乍亡,运推数极,三气开光……三色……三气……” “少爷,倒了!”五儿在一边提醒。 “没倒没倒,就是三色在前,三气在后……”梅清犹自不觉。 “我是说你把筷子拿倒了……” 忠叔看在眼里,疑在心头。在与那六爷商量过办法后,他还有些心虚,不敢朝梅清的面。等面上伤痕都好了,这才注意观察梅清的情况。那一段梅清被碧真搞得欲火焚身,忠叔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来。只是等来等去,不见梅清道基有何不妥,反倒越见精进了。要不是当时六子说过此法需得些时日方可见效,只怕早就又找上六爷门去问罪了。 时日渐长,果然见梅清眼光中神光渐渐弱下来,眉间紫气也不似以前般浓郁了。忠叔还道那法果然见效,只是见梅清行动间毫无亏损之态,还略有些怀疑。 可怜忠叔哪里知道碧真这卧底已经被梅清策反,就差到了枕边了!他更想不到碧真为了那几卷帛书释注之事,反过来指点梅清,以至于梅清道法更进,已经渐反璞归真之相,距凝丹之境已然不远了。忠叔他非是修炼中人,虽然有些眼力,但到了梅清这等境界,却也难以分辨得清楚。 这几天看梅清神神叨叨的嘀咕些道法之类的,不由疑惑少爷莫非有所察觉不成?不行,还是哪天抓个空去找六子那老家伙问问是怎么回事吧。 唯有朵云,这些天总有些郁郁不乐。 是啊,自打那回事以后,少爷就再没挨过自己的身儿,虽然说亲热还是如以前一般,可怎么忽然间床第间的事儿,就再没听少爷提过了呢? 说是在修炼什么丹法的,可怎么就没见少爷有个炼丹的样儿,莫不成生了自己的气,搪塞自己不成?这一段又是这么神神叨叨的,眼中根本就看不到自己一般,这可是个什么事儿啊。 一边收拾床面,服侍梅清休息,见梅清依然心无旁骛,朵云眼中不由露出几分幽怨来。 “哈哈!便当如此解!三色?三华?呵呵,便是如此了!”忽然梅清一拍大腿,惊喜地叫了起来。 正在想心思的朵云吓了一大跳,手中的丝帕一下子掉在床上,连忙转头道:“少爷,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梅清笑着道:“忽然想明白了些东西。朵云,还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收拾床呢”,朵云见梅清没事,心才安稳下来。略一犹豫,有些吞吐地道:“少爷这些天是怎么了呢,不管干什么都在想心思,朵云没用,也帮不上什么忙……” “咳,这事本来你也帮不上忙……怎么了朵云,不高兴么?”梅清从推敲的文字中清醒过来,这才注意到朵云的神色,问道。 朵云摇摇头说道:“没有啊。有什么不高兴的。只是……只是看少爷你这段以来吃不好睡不踏实的,有些担心。” “傻丫头”,梅清伸手把朵云抱过来,刮了一下她直挺的鼻梁道:“少爷我好着呢。就是这一段,有些个活计费些心罢了。怎么了,嫌少爷冷落你了么?” 朵云面色微红,低头小声说道:“朵云怎么会嫌少爷的。朵云是怕……是怕少爷嫌朵云了……” 梅清心中一动,朵云的心思,他哪有不明白的。只是这一段心思全放在释注上,又有了碧真在心里,难免对朵云有些忽略。看着朵云有些幽怨的眼神,不由心中怜意大起,轻轻抱过朵云道:“傻丫头,你是少爷的心肝宝贝儿,一辈子都不会差的。少爷这一段不过是有些事没解决,你瞎担的哪家子心。来,别乱想了,我来拍着你睡觉吧。” 朵云听了梅清的话,“扑哧”笑道:“快少来了我的少爷,还拍着我睡呢,当我是孩子么,你拍拍就睡着了……哎呀少爷,你拍哪呢?” 梅清一边在朵云胸前探索一边说道:“拍哪不是拍……怎么样,是不是有要睡的感觉了?” “……本来有点睡意,让少爷这么一拍也给拍没了。” 第三十七章 无关醋意 “难道梅大公子这些日子研究来研究去,主要就是研究的这个么?”碧真笑孜孜地道:“居然还跑来找我请教来了?” 梅清面上毫无不好意思的表情:“你是专家,不找你请教找哪个请教?少打岔,倒底有办法没有?” “真服了你了”,碧真白了梅清一眼道:“这也算问题?你又不是没那啥过,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呗。” 梅清大喜:“你是说没有问题,毫无影响,任性而就可以对不对?” “问题大了!我是你的道侣,你居然跑来问我与你那房中大丫头如何共享鱼水之欢?亏你说得出口,你就不怕我吃醋么?”碧真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 “碧真道友”,梅清的表情充满庄严与神圣:“我们不能把自己混同于一般的老百姓,要时刻注意我们是修真的人,是有高尚情操与追求的人,是一个脱离的低级趣味的人。吃醋这种充满的世俗气息的无聊行为,怎么可能与然的你生任何一丁点的联系呢?我就算不相信这世界上所有的人,至少也应该相信你吧!” 碧真被梅清的架式和言论逗得咯咯直笑道:“做怪吧你就!哪来的些个怪腔怪调的。说实话,吃醋这事么,怎么也吃不到你房里丫头身上去。不过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你现在的修为,要想在如以前般床第间寻欢,怕是要为难了。套你刚才的话,你就是不心疼你自己的身体,至少也得心疼下你那朵云姑娘吧?我明白了,肯定是这一段儿冷落了人家,找你哭天抹泪了吧?昨天夜里是不是抱着人家‘心肝宝贝儿’的哄了半天啊?” 梅清故作庄严的表情登时如冰雪消融:“你……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夜里说什么?难不成是锦衣卫在我家有密探……还是你修为已经到了天耳通了?碧真道友,不是我说你,就算你吃醋,也不能用法术来听我们的墙角啊……” “去你的!”碧真面红耳赤:“我是猜的!你这个色家伙,天天哄我就这么哄,我就知道你和你房里丫头肯定也是这一套!谁听你的墙角,又吃你哪家子醋了!” 说罢,气呼呼地扭身就走,临行前还不忘故意狠狠地踩在梅清的脚面上,好象脚还特地加力辗了几辗。 哎哟妈呀……梅清疼得抱着脚跳了起来:“不吃醋还这样,这要吃醋还不直接给我来个一刀两断啊!” 当天夜里……确切的说,次日凌晨,梅清温柔地安慰着疲乏欲死又无比愧咎的朵云,待其睡着之后,才一脸郁闷地以打坐的方式迎来了又一个黎明。 怪不得碧真要说自己想如以前床第寻欢会为难,原来炼了这玩意会生猛到这个程度,朵云那没修炼的身子根本就受不住。 一夜七次郎算什么?小爷现在是标准的一夜一次郎了――一夜一次,一次一夜啊…… 虽然朵云对昨夜少爷突然的求欢喜不自胜,虽然她久疏的身体如久旱渴雨,虽然她恨不得融化在梅清的热情里……但在梅清彪悍而持久的战斗力面前,一切的一切,都最终被摧枯拉朽般土崩瓦解。 最后虽然朵云大有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的意思,但梅清还是心疼地止住了攻势。朵云为此又不由连怪自己没用,眼中泪水盈盈,梅清只得又哄了半天才将她哄得止住眼泪,随即便看到安静下来的朵云立时便沉沉睡去。 这回不用拍了,梅清有些郁闷地想。 “太坏了,太坏了!”梅清义愤添膺地指责碧真:“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这样对不对?哼,还笑!得,既然找别人不行,反正现成的你在眼前,小心一会我把你拿下泄火!” “来啊”,碧真毫不畏惧的展示着自己的美艳风情,眼神迷离地道:“反正全是你的,不怕我情劫难过修为大损你就尽管下手好了。做人是你的人,做鬼也是你的鬼……” “怕你不成!”梅清一个饿虎扑食将风情无限的美道姑扑倒在矮榻上,两只怪手上下游走,恶狠狠地道:“一会看你讨不讨饶!” “我偏不,偏不,偏不……啊……” 照例衣衫散乱的碧真人照例面带红晕地躺在梅清怀里,继续为梅清同学开展修真知识扫盲运动。 原来与梅清想象中不同,修真对于情爱之事,并不如传说中那般视若洪水猛兽,更没有什么童身才能修炼的观点,所持态度反倒相当开放。 所谓“老不习武,少不炼丹”,除非机缘独到或自有传承,很多步入修真之路的修行,都是在成年之后才开始。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炼丹最终乃是心性的修炼。到了这个年龄的人,大多已经经历过、见识过人生中形形色色的繁华与诱惑,心性的修炼才更容易趋向平和。 所谓少年气血方刚,戒之在色。若少年修炼,这一关,最是难过。越是童身未曾经过,那份诱惑反倒更难抵抗,纵是表面可以伪装,言行可以按纳,但心魔却是无法强自驱除的。因此唯有经历过的人,反倒不易为此诱惑,失却本心。 当然并不是说炼丹是赞同纵欲的,修真之士虽然不禁欲,依然要求在房事上需要节制。对于身体已然有亏的初入修真,还需以补漏之法恢复元气后,方可温养筑基,正式开始修炼。直待炼体有成后,只要不及于乱,欢好之事并无损修为,若行为得法,反倒有所增益。 但如梅清这样修炼有成的高手,本已精坚体固,若再想与未修炼的普通女子欢好,怕是少有能承其雨露。何况他现在修炼的如是观法已然有成,一转意一动念间,便可令对方欲死欲仙,更是没有哪个普通女子能受得了。 “那,那是不是说,我和朵云就没办法……”梅清面有难色。 “也不尽然”,碧真一脸笑容道:“只要你把如是观法真正练到收放自如,心意通明的时候,自然便无碍。只是现在还是不成。” 晚间回到府上,梅清才知道朵云直直在床上躺了一天,五儿在旁边伺候。见梅清回来,不光朵云脸快要埋到被子里,就连五儿这小丫头脸都是红红的。 只有忠叔老怀大慰,在外边偷偷一个人高兴。 美好的明天还是比较遥远啊。梅清只好在努力加快释注的进度的同时,努力的加快自己的修炼。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啊!梅清有些怅然地想到。 经过一段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那两卷《神霄真解》梅清认为已经可以拿得出手了。毕竟这两卷帛书中,主要是关于对神霄雷法的“法理”的描述,相对于修炼法门而言,稍微容易一些。《五雷正法炼气诀》炼气之法已然大致不差,只是其后数种法门难以全然释读。 这也不怪梅清释注这一部分为难,他和碧真都没学过真正的道术,碧真找来的参考文献,也都是关于道法的。既然少有参考,释注起来自然加倍为难,进度也快不到哪里去了。 所谓神霄,本是指天有九霄,神霄为其最上一重。所谓“高上神霄,去地百万;积云成霄,刚气所持。”神霄雷法所传,便是神霄中玉清圣境元始法王――也既元始天尊亲传的。神霄雷法的根本,便是五雷之说。 五雷之说,并非简单指寻常雷霆,而是指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雷。之所以在此不称五行而称五雷,乃是因其以五行之气,引动天地之气,动如雷霆,因而称之为五雷。 “吸引五气之精,混合五雷之将;以我元命之神,召彼虚无之神;以我本身之气,合彼虚无之气,加之步罡诀目、秘咒灵符,斡动化机,符合符契……”碧真好看的眉毛略有些攒起,轻声地读着梅清释注出来的五雷正法。 好长时间,碧真都没有说话,面上表情,也是少有的凝重。 “无怪乎神霄一门能独步天下,这等法术修炼确是极尽其妙,只是其间艰险,也是大异寻常。”思索良久,碧真才幽幽说道。 “只可惜,你我怕都难以修炼这道法门。”碧真最后有些萧然地说道。 原来,这神霄雷法与世间符?、丹鼎的修炼之法颇异,竟是集二于一身,同兼炼丹与炼气。其法乃是采日月精气入己身,“五行根于二气,二气分而为五行。人能聚五行之气,运五行之气为五雷,雷神乃在我神,以气合气,以神合神”,而其合气入体,便需以神霄之法,提纯凝露,结而为丹。金丹实为雷法之中枢,道术之本源。 若梅清、碧真未修炼时得此神霄雷法,稳扎稳打,自然大佳。只是此时二人丹道已经成,哪里还得废去自身修为,重炼这神霄雷法。想那玄教教主张留孙那等修为,尚无力回天,何况二人。 “虽然如此,但此法着实佳妙。你且先用功夫将后边的那几种雷法道术用心释出来后,再做计较。其中应用之术,或对你我有些助益,也未可知。”碧真强打精神说道。 梅清点点头,还未说话,忽然闻得门外传来明镜惊呼地声音:“郭小公爷,留步!” 第三十八章 五行遁术 梅清与碧真正在屋内谈论新释出的雷法时,忽然门外小道童明镜呼喊,不由一惊。抬眼看时,却见一人排门直入,身后明镜踉踉跄跄的拉着他追了进来。 但见来人肤如凝脂,面如博粉,眉似细柳,眼似弯月,身着嫩绿色湖绸外裳,外披大红披风,伸出如削葱一般的兰花指,开言恰似莺啼燕语:“碧真妹妹,怎么就总躲着不见哥哥我呢?” 还哥哥……大哥你是宫里来的吧。 原来不是别人,正是那整日苦苦追求碧真的郭小公爷是也。 本来和梅清言笑彦彦的碧真,见是这位人妖级的公爷来了,立时脸就冷了下来,淡淡地说道:“郭小公爷也是有身份的人,今天怎么话都不说就闯进来了?碧真这仁圣宫可不是国公府呢。” 郭小公爷眼中怨毒之色一闪即没,面带笑容说道:“碧真妹妹,怎地如此生份呢。今日愚兄在南城外新置了处园子,这么特地来请妹妹过去散散心……” 碧真偷偷看了看梅清,见梅清面色不豫,心中不由暗恼这该死的家伙净来添乱,打断他道:“碧真本是出家人,什么妹妹不妹妹的,请小公爷自重。我也早就说过,道观清静之地,不方便小公爷往来,还请见谅。” 郭小公爷满面笑容一下子僵住,见碧真满面冰霜,又想起初进门时见屋中二人亲密神色,不由心中大恨,尖声说道:“既然碧真人是出家人,那这小子怎么会在你房里?” 梅清早看这家伙不顺眼,见他扯上了自己,眉头一扬,正要说话,碧真已经抢着开口道:“梅生先是贫道道友,今日相邀共论道经,难道还要小公爷你批准不成?” “共论道经?”郭小公爷尖声冷笑,指着案上帛书道:“就这些鬼画符的东西?你骗谁呢?” 碧真如若不闻,冷冷说道:“言已至此,信与不信,全凭你自己。明镜,请小公爷出去吧。” 郭小公爷面目扭曲,声音尖利地道:“不用!好你个碧真,现在成了真人了,就眼里没人了是吧!好,我走,有你来找我的时候!”说罢手一甩,将身边的明镜甩了个踉跄,头也不回地走了。 碧真低头不语,良久才抬头对梅清道:“梅清,其实他……” “罢了”,梅清拉过碧真的手,柔声说道:“不必说了,象这种人妖一类的东西,咱们理他作甚?谁穿了新鞋,还往狗屎上踩不成?” 碧真被梅清说得一下子笑了起来,随即又问道:“人妖是什么东西,碧真却是不曾闻过。” 梅清大汗,皱眉仰面思索半天,这才坚涩地道:“这个问题说来就很复杂。你要知道,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 “你拉倒吧”,碧真毫不客气地打击梅清道:“这些日子道经全白看了,你以为妖生下来的天生就是妖啊。那要是修真的人生下孩子来,还天生就是真人了不成?” 梅清继续深思地道:“这个问题提得有深度。碧真同学,任何理论上的研讨都是没有意义的,我强烈建议我们还是由实践中来验证这一观点是不是成立比较有意义。先说下,你觉得我们是生个男孩真人好,还是生个女孩真人好呢?” “去你的!”碧真大羞:“谁要和你生孩子了,要生你自己生去!” 生孩子的时机还远远未到,不过梅清释注的后边那几种雷法道术,却终于有些眉目了。 其后记载的道术,一共有三种半,之所以有个半种,是因为最后一部分已经失去,无法补全。 这几种道术分别为:五行遁术、雷禁术、灵鹤符、掌心雷,最令梅清遗憾的是,其中威力最大的掌心雷,偏偏就是那不全的一部。 即使是前边已然整理出来的三种,雷禁与灵鹤二种也是无法练得,因为与这二部法术相关的符?,二人都不知如何下手。 毕竟神宵门还属符?门派,其法术中符?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 如此一来,就只剩一下五行遁术,可以供二人习练了。 虽然碧真自己未曾修过道术,但毕竟久在师门,见闻颇广。据她言,这遁术各大门派中都有,有七十二家遁法之称,其实相互之间大同小异。神霄门虽然诸法均以雷法为基础,但这遁法上估计与其他门派差别不大,估计梅清习炼亦无不可。 “为什么说我炼无不可?难道你不炼么?”梅清有些惊讶地说道。 “我只要能过了凝丹这一关,自然有门中道术可以修炼。你却不然,本就无门无派的,我的那些道术又大多不见得适用于你,就是我将来拼着犯了门规偷传于你,怕也难修得个结果出来。因此与今之计,你这道术,唯有从这神霄门的秘籍中寻出条路来,方是正理。”碧真有些黯然道。 梅清一听,这才恍然。碧真并非与自己一样无术可修,只不过是时机未到。待到得丹成之时,自然有师门中传授,若先期偷学了他家法门,反而不美。 既然已经商量好了,梅清便先着手学这五行遁法。只是修炼之初,少不得碧真在旁边指点,虽然碧真一样是道术小白,但比起梅清这白上加白的家伙来说,总还是强个一分半分的。 “看来今夜我是不能回去了。娘子,不知今夜哪里安歇?”梅清见碧真命一个火工道人去给梅府送信道是今夜有事难回,便腆了脸坏笑着问道。 碧真啐了一声道:“坏家伙,我管你哪里安歇。炼完了就一脚踢你到藏书阁去,找你的玉真妹妹去练爱念观去!” 一闻此言,梅清眼前不由浮现出玉真极具杀伤力的形象来,忍不住激凌凌打了个冷颤。 当天入夜,梅清便在碧真房中,开始修炼五行遁法来。 所谓五行遁术,乃是借五行之力,瞬间遁去,本是修道之人入门之初都要修习的法术。若修到精深处时,一念间千里可至,入水不溺入火不炽更是不在话下。 “那可好了,我修了这道术,以后想你了便直接一个土遁到你房中,再一个木遁到你床上……你笑什么?”梅清正在狂想习得遁术后的种种方便,却见碧真笑个不停,连忙问道。 “你当遁法是什么?用来没事四处逛的术门么?嘿嘿,看你不明白,还不听本仙子细细讲来。”碧真笑颜如花,今夜能与梅清深夜相对,看得出来心中也颇是欣喜。 原来遁术如其名,本是一桩逃命的本事。共有金、木、水、火、土五类遁法,故称之为五行遁术。其使用之时,也颇多限制之处,是绝无可能随心所欲地遁来遁去的。 碧真取了一个小小木令牌出来,给梅清套在脖子道:“若炼遁法,先立令牌。这个虽然不是雷惊枣木的,也是上好的三阳佛桃木。给你炼个这遁法用,还算不错,可要收好了。” 梅清觉得有些意思,连忙拿在手中看看,果然细致香沉,大异寻常桃木。只见其形如令箭,不过盈寸,就笑道:“原来令牌是这个样子的呵,我还道得老大的摆在案上呢。是不是以后要用这遁术,离了这令牌就不成了。” 碧真点头称是。梅清把玩这令自牌片刻,忽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碧真讶问。 “我忽然想到炼一样道术就得挂一个令牌的话,那些修炼十几种道术的高手,岂不是脖子上都要挂满了?一想到那道门高手要脖子上挂了一堆牌子满街走,就忍不住要笑了。”梅清嘿嘿笑着说道。 “你得了吧,哪有这等事的。”碧真白了梅清一眼,这才给他解释。 原来一般道门弟子,入门筑基后所能修练的道术极为有限,有一些需要画符?的也不是都要用到法器。而且到了炼精化气的时候,这些法器也大多可化入体内,自然也不需要挂着满街走了。 “太极之先,天地根元;金木水火,土神当先……”梅清足下踏魁步斗,口中念诀。一边的碧真眼睛一霎不霎,手持那卷五行遁术,在一边护法。 五行遁法共分“隐”、“遁”两层,各有五行诀法。修炼之时,需择四时八节、及甲子、庚申日方可祭炼。修炼之时,先隐后遁,隐字中先由土诀入手,三日后方可再炼下一诀,前后共需一个月的时间,方能大成。 其修炼心法与寻常符?派亦同,乃是由其所谓“元始祖气”入手,将祖气从肾水提至与心火相交,化为五行之气,一口吹去,呵在令牌之上。待十诀行毕,便需时时将此令牌以神念温养,待到危急之时,持牌运诀,自然随意驱遁,无有不应。 梅清修的本是丹道,若说什么元始祖气自然是无从来由。但碧真早就说过,各门各派,遁法并无太多区别。既然修丹,便以丹气上提相呵,应该亦无不同。此时梅清便依所言,内视祖窍,以一轮太阳真火,下射那一团几已凝固的气旋之上,果然一道丹气,便依令腾然而起,不一时走遍五脏,合混阴阳,已然浑沌冲虚。 梅清不敢怠慢,足下不停,阴斗由贪至破,阳斗由魁至罡,驻住身形,祖气停息,手掐令牌,一口吹去,便觉一股黄茫茫浑厚之气,凝于令牌之上,更隐隐与心神相应,恰如书中所言,心中明白第一道土诀已然炼成了。 而在碧真看来,梅清在一口气呵出之后,忽然之间整个人的气息便消失不见,只觉一派土地深厚气息,眼中看去也是浑茫茫不见人影。只是她与梅清间心念已然颇有相通之意,自然感觉得到心上人其实就在眼前。见梅清初习此法便有这般奥妙,不由心中大喜。 第三十九章 五鬼搬运 “那个娘子,你说为夫这五行遁法已然初步炼成,下边呢,咱们是不是该炼点别的了?” “炼点别的……什么别的呢?是不是夫君你要炼下边的雷禁术?哎,你怎么把灯灭了……” “禁术?为夫就是要炼打破一切禁区之术,休走看爪!……” 对禁区的探索是永无止境的,梅清深以为然,并为此身体力行,夜以继日。 一直探索到半夜时分,碧真讲师娇喘连连,衣衫不整为止。 “先别淘气了,我还有好多修炼要注意的要给你说呐。” “你说你的,我淘我的,我又没不让你说。来先嘴儿一个。” “唔唔……坏蛋!堵着嘴让我怎么说,敢欺负我,看我打你!” “欺负这么半天才想起打我来,早做什么去了……啊啊,小心,全露出来了……,嘿嘿……” 碧真这才觉现在一旦动起手来春光大泄,虽然屋中没有烛光,但修炼之人眼神何等敏锐,梅清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不只教训不了这小子,反倒让他占足了便宜,碧真只得立时收手,慌忙整理衣裳。 “娘子整装么,嘿嘿,来来来,为夫帮你……” “不用你帮,哎,你这是帮我穿还是帮我脱呀……” 忙了半天才将装整完毕的碧讲师,伏在梅清怀里,开始又一轮授课。 原来遁法虽然转瞬即可远遁,但也有其不可忽视的缺点,便是使用次数与距离的限制。 一般说来,初学才掌握遁法之时,三天方能使用一次,其距离大概不过数十步而已。 随着修行精进,道术掌握得熟炼后,才能逐渐有所改善。但在目前炼形期,极限也不过数百步而已。只有过了炼精这道坎,到了炼精化气的时候,不只可将令牌炼化入体,更可将使用频率提高到一日一次,而其距离也开始远达方圆百里之内。 因此遁法虽然方便,却只能用作保命之用,寻常时候,绝不可轻易浪费掉。 听完碧真讲述的,梅清不由有些失望,原本想学了这遁法,便五湖四海任我遨游,原来,这是个只能紧急时刻拿来逃命的东西。 虽然有些失望,但梅清也知道这类保命的法门却是至关重要,能有机缘学到这等防身秘技,已然是运气了。 碧真给梅清讲完了这些,有些懒懒地倚在他怀里,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娘子,夜也深了,咱们夫妻是不是也该……”梅清用手揉着碧真的头说道。 “谁是你娘子了,成天就知道胡说。”碧真眼睛也不睁开,用哼一般的声音回答。 “不是娘子也是道侣,也不知咱们这双修何时开始呢,为夫我这功可下大了,那双修法门随你问,就没我背不下来的。”梅清诱惑的声音说道。 “唉”,碧真听完幽幽睁开眼睛,有些愁地道:“我现在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这道情劫说来也怪,明明觉得出来未曾历过,却偏偏没有任何机缘提示。” 按传道给碧真之人所说,劫数与机缘本是一体而生,因此劫生处便是缘现处。修真之人劫数来时,都是心有所会,而机缘所指,大多也会略现一机。但偏偏这道情劫来得如此猛烈,反而机缘至今未现,让碧真也摸不着头脑。 “不行你就找人问问……”梅清见碧真愁容不展,出言问道。 碧真叹道:“你不知道,我也说过,我所承双修之门本是所受私传,偏偏现在能指点我的人不在身边,其他人又不能让他知道……反正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梅清想了想,正要说话,忽然“嗯”了一声,身子一下子坐直了起来。 碧真觉得梅清身体一僵,连忙问道:“怎么了?” 梅清反复四下看了看,皱眉说道:“不知为何,我觉得身边五行流转,似有些异样。” 碧真一下子从梅清怀中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放开神念探查了一下,转头道:“我却是感觉不出来。” 梅清道:“连你都觉不出来,许是我一时弄错了吧。” “不会”,碧真摇头说道:“你今夜才修习的五行遁法,此时气机初动,最是敏感不过。只怕是有人在附近施用法术,搅动了阴阳五行,才为你所知。”想了想,她急忙从床头取过一面镜子来,轻轻念道:“明分日月,镜鉴阴阳,疾!” 随着碧真话语才落,便见一道光芒淡淡地由镜中亮起,映得整个房间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清莹之光。 正在此时,梅清忽然感觉到门口似有异动一般,连忙拉住碧真的手,悄悄向门口方向一指。碧真会意,随即将那镜面转向门口。二人眼睛转过去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一股如同青烟也似的东西,渐渐由门缝下边飘飘摇摇地钻了进来。这东西初进来时,便如一张纸也似薄薄的一片。待进了门,便如一个气球也似膨胀扩开来,很快便生出头脚四肢。但见它身高不过一尺有余,周身红色,四肢短小,浑身上下赤身。头顶尖尖的如刀削出的棱子一般,稀稀疏疏的数茎头,两只大大的眼睛中泛着淡淡地绿色光芒,却如一个小鬼一般。 梅清初见此异状,眼睛大睁,惊异无比。再看碧真,显然也有些被这小鬼吓得呆住了,二人居然都忘了动作,便只呆呆地看着这小鬼。 只见那小鬼四处打量了一下,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二人,也未注意到光的镜子,回过头似乎说了什么一般,只是见其动作,闻不到一丝声响。 便见门缝下边,又有几个东西钻了进来,一一化出身体,乃是一模一样的五个小鬼,只是颜色分为青黄白黑。五个小鬼进了屋,便直直向书案走了过来。 这五个小鬼个子极小,走路却极快。待到了书案前,并不停步,居然便沿了案脚走了上去。五个小鬼脚在案脚上,身体都是与地面平行的,却如在平地上走路一般,转眼间便走到了案面之上。 此时案上甚是凌乱,那三卷古帛书以及梅清释注的文本,都放在案上。只见最先进来的红色小鬼手一挥,其余四只小鬼上前,两两搭差一卷古帛书,轻飘飘地便扛了起来。那红色小鬼自己上前扛起最后一卷,五只小鬼鱼贯排列,便扛着这几卷帛书又下了书案来。 梅清看得眼睛都直了,想不到这几个小东西居然是来偷书的。再看碧真时,却见她慢慢将腕上一个手镯褪下,对梅清比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然后轻轻念道:“浑沌无极,禁断五行,禁!”说罢将那手镯向五个小鬼头上一掷。 随着那手镯悠悠飞起,便见一派灰蒙蒙的气环由其中直散出来,由手镯中喷薄而出,直向五只小鬼头上压去。直到灰气临头,五只小鬼方有所觉,抬头上视,一个个面色似露惊惶之色,方才吱吱叫了两声,便被那灰色气息一体笼罩其中。 只闻咯喳一声,刚才在小鬼肩上轻如无物的卷轴,此时却如泰山也似,一下子将几只小鬼压在了下边,骨断筋折,叠背贴胸,俱成了肉饼一般。 “咯咯,小小的五鬼搬运之术,也敢拿来在本仙子面前卖弄。”碧真许是在梅清面前露了这一手,大是得意,拉着梅清的手跑了过去,拿起地上的卷轴帛书来,只见下边乃是五个纸人。 碧真嘻嘻笑了一声,将五个纸人拿在手中,想了一想,便将五个纸人叠作一叠,将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气嘟嘟地道:“我让你偷!天之灵光,地之精光,四纵五横,破碎八方。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一边念着,一边将那簪子由纸人心口扎了下去,将五个纸人串成了一串。 梅清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那只非金非玉的手镯又回到了碧真的手腕上。 “你这样就把五鬼搬运的法术破了么?”梅清见了碧真用簪子穿纸人,知道必有其意。又见那簪子与手镯都是一样乌沉沉的非金非玉的材料制成,估计都是碧真所说的防身法器,便出言问道。 “嘻嘻,哪能这样轻放过他。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小人用的法术,不过现在他肯定正心疼呢!怎么样,我的这几件东西不错吧。”碧真收了簪子笑嘻嘻地道。 原来这簪子、手镯与刚才那镜子,都是碧真护身法器。如这种手镯有个名,唤作禁镯,其作用如其名,乃是专行禁术之用。 “五鬼搬运全借五行之力,我这镯子一出,五行皆禁,那五鬼借无可借,自然一下子就给压倒了。不过现在看到的这五个纸人,非是五鬼本体,因此只用禁术,还伤不了它根本。我用戮灭簪那一下子,不光这几个纸人,就连五鬼本体一起破了。哼哼,敢偷到我的头上,管他是谁,先给他点教训!” 碧真却没想到,这一教训,却教训了个大麻烦出来。 第四十章 生死一线 在距此约有数里的一处密室中,一个麻衣老,面对眼前五个破碎的骷髅头骨,面沉似水,将牙咬得咯咯响。 五鬼搬运法又称五鬼混天法,平时用来寻物探秘,最是方便。虽然不是什么上等法术,但要寻五个生辰、五行均相符又死后便得祭炼的人头骷髅,也确实要费些周章。就算是诸物齐全,祭炼也需得七七四十九天方好。不想今日一个大意,居然被人毁了个干干净净,也不怪老怒如狂。 “贱婢!你破我的法倒也罢了,为什么不依不饶,还要毁我的五鬼本体!要不给你的教训,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麻衣老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道。 只见他伸出瘦如枯柴的手臂,在一张符纸上画下一个复杂诡异的符形,画毕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又从身边一个黑色石匣来。 打开石匣,其中居然是数只手爪,大多乌黑枯干,或似鸟爪,或如兽爪。他伸手捡选了一下,取出一个小小的黑色鸟爪,口中念念有词,将刚才画就的符纸向空中一扔,那符纸便缓缓地燃烧了起来,瞬间便已经化为烬。 在符纸燃尽的霎那,老一只手在空中划出一个方形,随着他枯干的手指划动,便在其面前虚空中,现出数尺见方的一块黑蒙蒙的空间来。他另一只手便将那鸟爪,向其中一扔。只见那鸟爪出一声锐利的划空之声,就此消失不见,那一块黑色空间也随即一闪而没,房间中又恢复了原本的景象。 老枯坐不语,一边晕暗的灯火映着他消瘦的面庞,阴沉不定。 此时碧真依然拿着那几个小小纸人,给梅清讲道:“刚才碧真那禁镯中封存的,便是禁术。所谓禁,便是禁止、禁锢、遏制之意,以此术不只可禁制妖魔邪鬼,更大可禁断阴阳之机,夺天地之化。你那遁术与禁术,正是被克。因此你日后若遇擅用禁术的高手时,可要小心了。” “啊?”梅清听了一惊道:“如此说来,若遇上能禁断五行的高人,我那五行遁术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无从施展了不成?那这遁术还有什么用?” 碧真一笑道:“事虽如此,但禁术本自艰难,若非修炼高深的修真,是用不出来的。就算是初有所成的,使用也颇费些周章,威力有限。何况世间事物均是相生相克,虽然禁法克制遁法,但若你的遁法修炼得精深,它便又克制不住了……” 才说到这里,忽然两人耳中隐隐闻得似有什么呼啸之声,遥遥自天外飞过一般,直向二人所在之处划来。二人转头看时,但见一团黑影遮住了窗外月光,急扩大,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砸了下来。 二人不由倒退了一步,只闻砰然大响,木片纸屑四下纷飞,两扇木窗棂格都被一下子砸得粉碎,一只巨大的怪爪猛突而入,直直地向碧真抓来。 碧真虽然道法颇为精深,但本少道术可用,更从来都是深入简出,哪有过和人动手的经验。骤变当前,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未动。一边的梅清大惊失色,心神一动,已然护在了碧真身前,双手将碧真一下子推了出去。 只觉得身上一紧,梅清已经被那巨大的怪爪提了起来。只见这只怪爪大有径丈,色做乌黑,关节处青筋暴起,爪头处长长弯曲的尖锯之上映射出冷酷的光芒,其另一端,却是一团黑沉沉的浓雾。只见怪爪一合,便将梅清整个人抓在爪中,瞬地向窗外缩了回去。 梅清只觉得如腾云驾雾般从窗中飞穿而出,不知什么磕在自己头上身上,弄得灰头土脸,转眼间已经到了院外,被那爪子抓在了半空之上。周边冷风烈烈,又有一股阴惨惨的黑气缠绕四周,但觉得浑身骨骼格格作响,几只爪子紧紧地攥住自己,几乎要把自己捏碎一般,疼得叫不出声来。 碧真这才反应过来,见梅清被那怪爪抓走,惊叫一声,踉跄而出。待见梅清已经被那怪爪带到半空,再不敢迟疑,顺手抽手刚才那只戮灭簪,口念诀咒,便将那簪子向怪爪打来。 但见一道乌光闪过,那簪子一下子便穿在爪子末端那一团浓雾之中,闷声传来,如中败革,竟然一穿而透。梅清只觉得紧紧抓住自己的怪爪吃此一击,似是受创不浅,整个爪子都不由抽搐起来,直向地面落了下去。 梅清只闻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眼见得从半空中向地面跌落。正当此时,忽然那怪爪抖动了一下,忽然又抬了起来,猛地将梅清随手一扔,便见那怪爪掉头向碧真扑了过去。 饶时梅清修炼有成,身体凝炼,这一下子也被摔得眼前一黑,周身痛入骨髓,几乎便晕过去。他知道此时生死相关,强自忍耐,咬着牙爬了起来,再看碧真,只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碧真所出的戮灭簪在伤了怪爪之后,又即飞回,再度向那怪爪刺去。只是这次怪爪似有防范一般,爪尖长距一伸一缩,只听铿然一响,爪头长距已经被崩断成了两截,而那簪子也被这一下子给弹飞了出去。 怪爪这一下子似是吃痛不小,爪身一下子蜷缩了起来,抖动了几下,便束爪成拳,疯狂地向碧真砸来! 碧真面现惊惶之色,连忙面向东北而拜,口中念出咒诀,欲要借法器召出六甲六丁以为护持。只是还未念到一半,那只怪爪已经飞至眼前,猎猎的阴风,将碧真衣服长都带得狂飘起来,眼见便要击在碧真身上。 梅清见此只吓得心神欲裂,他此时距离碧真尚远,看着她一边咬牙念咒一边向自己挥手要自己快逃,只觉得心痛欲碎,只想拼命要冲到碧真身边。正在此时,体内心火动,下射癸水,一股浑茫元气直透出来,与胸前令牌中土气相联,心中似有灵机一动,便觉得身体瞬间变得如无形一般,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碧真身前。 梅清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心急之下,竟然将尚未炼成了土遁之术用了出来。 五行遁术,梅清只将其中土行的“隐”字诀练成了,其他的都尚未开始习练。但之前他释注道术,种种诀法均烂熟于心,虽然未炼,却已经明白其中来龙去脉。今日他初法得成,又本来就是修炼的土隐诀,因此一旦心神动处,便自己动了土遁之诀,一下子便出现在了碧真面前。 虽然如此,但这道法诀毕竟未曾真正祭炼过,乍然使出来,梅清只觉得浑身上下骨骼肌肉都如被如山的重物辗压过一般,如针扎火燎一样的痛感如爆炸般在全身内突刺而出,疼得他神念都有几分恍惚,眼前更是迷离一片,耳边中觉得嗡嗡直响。 正在此时,便觉得背后似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拍了自己一下,自己斜斜地飞了起来,体内的痛感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碧真终于念完了召神咒诀。她声音才落,便见眼前金花摇曳,片片生辉,朵朵大如绣球的金花四下飞转,一霎时充满了四落。金花背后,数条彩带旋转飞舞,一尊金神之身渐渐显现出来。但见此时前来的,却是一位玉女阴神,只见她身高足有一丈上下,头上一顶高高的峨冠上饰满全花,淡黄色的长裙上绣着云鹤之形,周身香风缭绕,两足凌空,手捧鲜花,正是六丁神中的丁丑神。 丁丑神才一显现,便觉得面前阴风阵阵,秀目开处,正见那只怪爪又恶狠狠地扑了上来,不由开言怒斥道:“攫魂爪!?文公仁贤道君在此,些许阴邪小怪,也敢放肆!丁甲,无光寂灭,疾!” 数条长带伴着一片片金花蓬然腾起,道道缠绕于怪爪之上,眨眼间将那怪爪包裹其间,只绞得一绞,便又四处飞散开来,中间再不见怪爪之形,只有一蓬细灰如风沙般破碎飞扬,霎那间不见了踪影。 怪爪被击成飞灰的同时,数里外那间秘室中的麻衣老人微闭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眼中阴冷的光芒闪烁不定。过了片刻,他才又盘足坐下,运心机推算起来。不久之后,便又满面疑惑地睁开了双眼,脸上的阴沉之色越的浓郁了。 第四十一章 错有错着 在距此约有数里的一处密室中,一个麻衣老,面对眼前五个破碎的骷髅头骨,面沉似水,将牙咬得咯咯响。 五鬼搬运法又称五鬼混天法,平时用来寻物探秘,最是方便。虽然不是什么上等法术,但要寻五个生辰、五行均相符又死后便得祭炼的人头骷髅,也确实要费些周章。就算是诸物齐全,祭炼也需得七七四十九天方好。不想今日一个大意,居然被人毁了个干干净净,也不怪老怒如狂。 “贱婢!你破我的法倒也罢了,为什么不依不饶,还要毁我的五鬼本体!要不给你的教训,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麻衣老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道。 只见他伸出瘦如枯柴的手臂,在一张符纸上画下一个复杂诡异的符形,画毕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又从身边一个黑色石匣来。 打开石匣,其中居然是数只手爪,大多乌黑枯干,或似鸟爪,或如兽爪。他伸手捡选了一下,取出一个小小的黑色鸟爪,口中念念有词,将刚才画就的符纸向空中一扔,那符纸便缓缓地燃烧了起来,瞬间便已经化为烬。 在符纸燃尽的霎那,老一只手在空中划出一个方形,随着他枯干的手指划动,便在其面前虚空中,现出数尺见方的一块黑蒙蒙的空间来。他另一只手便将那鸟爪,向其中一扔。只见那鸟爪出一声锐利的划空之声,就此消失不见,那一块黑色空间也随即一闪而没,房间中又恢复了原本的景象。 老枯坐不语,一边晕暗的灯火映着他消瘦的面庞,阴沉不定。 此时碧真依然拿着那几个小小纸人,给梅清讲道:“刚才碧真那禁镯中封存的,便是禁术。所谓禁,便是禁止、禁锢、遏制之意,以此术不只可禁制妖魔邪鬼,更大可禁断阴阳之机,夺天地之化。你那遁术与禁术,正是被克。因此你日后若遇擅用禁术的高手时,可要小心了。” “啊?”梅清听了一惊道:“如此说来,若遇上能禁断五行的高人,我那五行遁术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无从施展了不成?那这遁术还有什么用?” 碧真一笑道:“事虽如此,但禁术本自艰难,若非修炼高深的修真,是用不出来的。就算是初有所成的,使用也颇费些周章,威力有限。何况世间事物均是相生相克,虽然禁法克制遁法,但若你的遁法修炼得精深,它便又克制不住了……” 才说到这里,忽然两人耳中隐隐闻得似有什么呼啸之声,遥遥自天外飞过一般,直向二人所在之处划来。二人转头看时,但见一团黑影遮住了窗外月光,急扩大,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砸了下来。 二人不由倒退了一步,只闻砰然大响,木片纸屑四下纷飞,两扇木窗棂格都被一下子砸得粉碎,一只巨大的怪爪猛突而入,直直地向碧真抓来。 碧真虽然道法颇为精深,但本少道术可用,更从来都是深入简出,哪有过和人动手的经验。骤变当前,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未动。一边的梅清大惊失色,心神一动,已然护在了碧真身前,双手将碧真一下子推了出去。 只觉得身上一紧,梅清已经被那巨大的怪爪提了起来。只见这只怪爪大有径丈,色做乌黑,关节处青筋暴起,爪头处长长弯曲的尖锯之上映射出冷酷的光芒,其另一端,却是一团黑沉沉的浓雾。只见怪爪一合,便将梅清整个人抓在爪中,瞬地向窗外缩了回去。 梅清只觉得如腾云驾雾般从窗中飞穿而出,不知什么磕在自己头上身上,弄得灰头土脸,转眼间已经到了院外,被那爪子抓在了半空之上。周边冷风烈烈,又有一股阴惨惨的黑气缠绕四周,但觉得浑身骨骼格格作响,几只爪子紧紧地攥住自己,几乎要把自己捏碎一般,疼得叫不出声来。 碧真这才反应过来,见梅清被那怪爪抓走,惊叫一声,踉跄而出。待见梅清已经被那怪爪带到半空,再不敢迟疑,顺手抽出刚才那只戮灭簪,口念诀咒,便将那簪子向怪爪打来。 但见一道乌光闪过,那簪子一下子便穿在爪子末端那一团浓雾之中,闷声传来,如中败革,竟然一穿而透。梅清只觉得紧紧抓住自己的怪爪吃此一击,似是受创不浅,整个爪子都不由抽搐起来,直向地面落了下去。 梅清只闻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眼见得从半空中向地面跌落。正当此时,忽然那怪爪抖动了一下,忽然又抬了起来,猛地将梅清随手一扔,便见那怪爪掉头向碧真扑了过去。 饶时梅清修炼有成,身体凝炼,这一下子也被摔得眼前一黑,周身痛入骨髓,几乎便晕过去。他知道此时生死相关,强自忍耐,咬着牙爬了起来,再看碧真,只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碧真所出的戮灭簪在伤了怪爪之后,又即飞回,再度向那怪爪刺去。只是这次怪爪似有防范一般,爪尖长距一伸一缩,只听铿然一响,爪头长距已经被崩断成了两截,而那簪子也被这一下子给弹飞了出去。 怪爪这一下子似是吃痛不小,爪身一下子蜷缩了起来,抖动了几下,便束爪成拳,疯狂地向碧真砸来! 碧真面现惊惶之色,连忙面向东北而拜,口中念出咒诀,欲要借法器召出六甲六丁以为护持。只是还未念到一半,那只怪爪已经飞至眼前,猎猎的阴风,将碧真衣服长都带得狂飘起来,眼见便要击在碧真身上。 梅清见此只吓得心神欲裂,他此时距离碧真尚远,看着她一边咬牙念咒一边向自己挥手要自己快逃,只觉得心痛欲碎,只想拼命要冲到碧真身边。正在此时,体内心火动,下射癸水,一股浑茫元气直透出来,与胸前令牌中土气相联,心中似有灵机一动,便觉得身体瞬间变得如无形一般,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碧真身前。 梅清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心急之下,竟然将尚未炼成了土遁之术用了出来。 五行遁术,梅清只将其中土行的“隐”字诀练成了,其他的都尚未开始习练。但之前他释注道术,种种诀法均烂熟于心,虽然未炼,却已经明白其中来龙去脉。今日他初法得成,又本来就是修炼的土隐诀,因此一旦心神动处,便自己动了土遁之诀,一下子便出现在了碧真面前。 虽然如此,但这道法诀毕竟未曾真正祭炼过,乍然使出来,梅清只觉得浑身上下骨骼肌肉都象是被如山的重物辗压过一般,如针扎火燎一样的痛感爆炸般在全身内突刺而出,疼得他神念都有几分恍惚,眼前更是迷离一片,耳边中觉得嗡嗡直响。 正在此时,便觉得背后似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拍了自己一下,自己斜斜地飞了起来,体内的痛感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碧真终于念完了召神咒诀。她声音才落,便见眼前金花摇曳,片片生辉,朵朵大如绣球的金花四下飞转,一霎时充满了四落。金花背后,数条彩带旋转飞舞,一尊金神之身渐渐显现出来。此时前来的,却是一位玉女阴神。只见她身高足有一丈上下,头上一顶高高的峨冠上饰满金花,淡黄色的长裙上绣着云鹤之形,周身香风缭绕,两足凌空,手捧鲜花,正是六丁神中的丁丑神。 丁丑神才一显现,便觉得面前阴风阵阵,秀目开处,正见那只怪爪又恶狠狠地扑了上来,不由开言怒斥道:“攫魂爪!?文公仁贤道君在此,些许阴邪小怪,也敢放肆!丁甲,无光寂灭,疾!” 数条长带伴着一片片金花蓬然腾起,道道缠绕于怪爪之上,眨眼间将那怪爪包裹其间,只绞得一绞,便又四处飞散开来,中间再不见怪爪之形,只有一蓬细灰如风沙般破碎飞扬,霎那间不见了踪影。 怪爪被击成飞灰的同时,数里外那间秘室中的麻衣老人微闭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眼中阴冷的光芒闪烁不定。过了片刻,他才又盘足坐下,运心机推算起来。不久之后,便又满面疑惑地睁开了双眼,脸上的阴沉之色越的浓郁了。 第四十二章 生米熟饭 到下星期一以前估计更新可能都不会太稳定. 老集会尽量努力,唉唉,身不由己. ====================================== 话说梅清次日回到府上,着实让府中诸人吓了一跳。 怎么少爷昨天忽然送信说晚间不回府上,今天大早起的回来了?而且还是骑着马去的,坐了车回来的?下车时见少爷面色灰败,脚步飘浮,莫不是得了什么病了? 待众人中眼尖的看到梅清同志脖子上两排细细的齿印,面上的表情才叫精彩。只见众人嘀嘀咕咕,明白的偷偷指手划脚,受教的眼睛直点头似啄米口中哦然不已。 朵云见了,忧惭交俱;忠叔见了,石头落地。 朵云还道因为自己满足不了少爷,结果逼得少爷只好外出泄火,看少爷气色弄成这个样子,心中愧咎无限,又是心疼不已。忠叔心中却想那六子真是好耐性,这么长时间才下手,果然是有些手段;不过先时商量是让小爷在家中胡天胡帝,估计对方见家中不奏效,便直接亲自出了吧,果然有够敬业呀。 其实梅清真正体内并未亏损到何种程度,虽然他与碧真战得天昏地暗,但象他这样的修道人,只要不损道基,基本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害。不过昨天他先是不顾修行尚浅强行用出土遁之术,又与那怪爪几度交锋受伤,这才受创颇重。当时紧急之中不明显,一旦事情过去,便免不得要劳乏过甚了。 只是因为仁圣宫中昨天夜一场斗法,门窗俱毁,少不得要修缮起来,梅清也不便休息,便只能回府来修养了。 虽然疲劳欲死,但梅清心情可是好得无以复加。 为什么呢?嗯嗯,本来被宣判了死刑,忽然死里逃生,当然高兴嘛。什么?你说是因为推倒了碧真?怎么会,象咱们梅大公子这么浩然正气清风明月的正面人物,怎么会有那么下流的想法呢…… 究竟梅大公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至于为什么那攫魂爪实实地击在了梅清身上,却并未污其神念损其道基,碧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也是等到了二人时,二人气机交感,双修道侣内视如一人一般,这才知道梅清道基未损,那攫魂爪并未伤着梅清根本。 分析来分析去,最后梅清只能认为也许是丁丑神她大半夜地给叫了来,可能还没睡醒。这女人被人打扰了睡眠,难免要影响皮肤损坏心情改变内分泌什么的,一时眼神不好没看清,也不是不可能。 碧真自然笑着拧了梅清半天,说他这张嘴有点损,活该他被爪子打得半死。 送梅清回来前,碧真还嘱咐道明日定然要早早来找她,说是有重要事需办理。 什么事呢?梅清满怀着对美好明天的憧憬沉沉睡去。 次日凌晨,当梅清来到仁圣宫时,只觉得额外的神清气爽,简直如要飞起来一般的浑身舒服。看着脚下路上阳光自高大松树间投下的点点光斑,想着碧真的笑容,真是如在梦中一般。 来到后园台上,碧真正在晨练。依然是无边的松涛摇曳,朝阳初映,只是再看眼前人,总觉得倍加的亲近。 尤其看着碧真宽大的道袍,不免想起其遮盖下曲线玲珑的身体与自己臂股交缠的情景,梅清体内一股热火便忍不住又燃烧起来了。 制服诱惑,果然霸道啊。 碧真收功之后,转过身对着梅清甜甜一笑,忽然一作势,轻轻跃起,直接扑到了梅清怀中。两人经过前夜那一场后,更觉得心神交映。此时相拥,心中都觉得甜蜜无比。 许是因为修真的关系,碧真毫无当世女人扭捏作态的性子,颇是直率大胆,更令梅清倍加珍爱。 “走吧,今天还有大事呢。”良久后碧真才道。 “这是去哪里?”梅清在车中问碧真,只觉得马车摇摇晃晃,似是一路向南。 “去见圣上”,碧真一张嘴就让梅清大吃一惊:“咱们虽然是修道之人,但结为道侣总也得须经长辈同意方好吧。” “那……为什么不见令尊6大人去?”梅清惊讶地问道,毕竟6炳才是碧真生身之父。 碧真面上浮起一层愁容,叹了口气,才为梅清讲起她的身世来。 原来碧真并非6炳现在的妻子所生,她的母亲也是修道之人,乃是金丹南宗双修门派的传人,而6炳便是其双修之侣,恰似现在的梅清与碧真一般。 6炳与当今的嘉靖皇帝关系匪浅,6炳的娘亲就是圣上的乳娘,而6炳与嘉靖皇帝更是从小友善,一直是玩伴。 当时嘉靖皇帝的身份乃是兴献王之子,按说轮不到他来当皇帝的。只是因前帝武宗并无子嗣,因此在驾崩后,由老臣杨廷和倡议,被迎为天子。 嘉靖入朝,6炳这最信得过的朋友自然要随他入京。但偏偏这时候,碧真母亲怀孕了。 双修道侣虽然情笃远过世间夫妻,但受孕却是极难的。碧真母亲自然希望6炳不要远离,留下来相伴自己。但6炳却觉得自己虽有一身修为,但终非神仙中人,少不得要谋一番事业。何况他与嘉靖二人情同手足,朋友只身入朝,自己若说甩手不管,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结果这一对道侣,竟因此心生裂痕,弄得个从此劳燕**。 当时6炳也是年轻气盛,待帮助嘉靖整顿朝纲,大权在握,却不免想起碧真母女来。此时碧真已经出生,一直在门中随着母亲,还没见过父亲的面。 6炳为此几次登门,想要重归于好。无奈碧真之母言道,修道之人最重心修,既然已经彼此有了分歧,强自修复,反为不美,总之是缘法已尽,不肯随6炳回去。最后6炳才道:女儿总是两个人的,你自己修行带着女儿就已经不便,何况女儿才这么大,你就想要她在青灯黄卷中过一世不成? 6炳此言打动碧真之母,这才同意让6炳带了碧真出山。此时6炳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位高权重,极得嘉靖的信任。嘉靖也知道因自己之故,使得老友道侣分离,因此见了碧真后,也是百般疼爱,当即便认为义女。 没想到碧真从小对6炳这个当爹的就没好感,待进府见6炳已经娶了尘世妻妾,更是看他不顺眼,与6炳父女之间关系僵得不能再僵。后来干脆就不在府中住了,闹着出家做了女修。 6炳对此极为光火,却也毫无办法。最后还是嘉靖皇帝出面,封了碧真的称号,又把仁圣宫赐给她做了修行道场,这才相安无事。 “就算如此,也不至于只见圣上,不见你爹去吧?”梅清听了碧真身世,也不由慨叹其间曲折,又心有疑问。 “你是不知道,那老家伙对你不知为什么,颇有成见。你还不知道吧,让我想办法用观止法对付你,坏你道基的,就是那个老家伙!”看得出来碧真与6炳关系确实不怎么好,一口一个“老家伙”。 “啊?”梅清大讶:“我好象也没得罪你爹啊,干什么要对付我?” “我哪知道?你是不知道,当时他还说了你好多坏话,又用道术法门来打赌,我才答应的。本来以为你是个什么淫邪之辈呢。”碧真说道。 “怎么会,”梅清大声叫屈,“你爹怎么能这么冤枉我。”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冤枉人的事难道少干了?”碧真毫无出卖老爹的自觉:“我跟你说啊,他看你肯定是老不顺眼了,不然能背后下这份黑手?要真让他知道你把他闺女给采了,往轻里说,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顺便封了你的修行,散了你的道基。重一点说,很有可能‘咯嚓’一下,把你变成个小太监,直接送到宫里当差去。” 6炳要是听到自己这个宝贝女儿这么编排他,怕不当场气得疯,大叫女生外向,有了夫君忘了爹――事实上没夫君时碧真也没怎么把他这当爹的放眼里。 梅清还有些怀疑地道:“不至于吧?按说6大人也是朝中高官……” 碧真毫不留神地打击梅清道:“还有什么不至于的?你别忘了老家伙是做什么的,是锦衣卫的大头子!什么杀人放火、阴谋诡计、刑讯逼供、草菅人命的事,能少干得了?那都是家常便饭,弄死你个五品将军,还不如掐死个蚂蚁一般么?” 梅清不由打了个冷颤,这才想起自己这个老丈人的身份来。许是自己身入锦衣卫以来接触的都是张启正、黄胖子一类的人物,弄得锦衣卫的铁血冷酷形象在自己心里都有些淡化了。这么一说才想起来,一点不错,自己这个老丈人只怕双手鲜血染得都红得不能再红了,还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那……计将安出?”梅清有些没主意了。 “这几天朝中出了些大事,老家伙估计忙得没注意咱们这边。不过估计也用不了多久,”碧真脸上有些红晕,“肯定是瞒不过他的。咱们只能趁他还不知道,直接面见圣上,反正说来圣上也算是我义父。只要圣上点了头,认了你这个女婿,就不怕老家伙翻出天去。” “这个……合适么?”梅清有些迷糊。 “我这不都为了你么?我一个从小修行的,为了你可是什么都不管了,你还犹豫什么?”碧真嘟了嘴道:“我现在这模样,老家伙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一查你做的好事还不都漏了兜?不然怎么办?反正你都做下来了,难道现在你还能把熟饭再煮成生米不成?” 第四十三章 功亏一篑 不管当时事情是怎么生的,事后算起账时,总是男方没理。 因此一提到此事,梅清立时就知机的闭口不再争论,而是关心地问起碧真情劫之事当如何了。 “情劫?”碧真似笑非笑地道:“什么情劫?咱们都这样了,那情劫自然也就消散了。” “啊?”梅清只觉得匪夷所思:“你是说咱们……那个哩也波哩也罗一番,情劫就过去了?要早知道这样……” “去你的,什么哩也波的,净说些脏话!”碧真满面飞红:“哪能象你想的这般简单?劫数劫数,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你也不想想前天夜里咱们二人也算捡条命,要这般劫数还度不了,那天下也没有能过的劫了!” 梅清这才明白,怪得碧真说道度劫关键在一“真”字,所谓不历风雨,何见彩虹。这般想想,前夜虽然辛苦,收获倒也同样丰厚啊! “那你就该快凝丹了吧?既然劫数已经过了。”梅清问道。 碧真点点头道:“正是。这番我既过此劫,前天夜里与你……双修又得了些好处,隐隐丹象已然有了凝固之态。难道你还没感觉么?” “我?”梅清讶道:“我应该有什么感觉?” “笨笨,平常背得那么多,怎么这时候全忘了?咱们是双修,其实前天夜里……双修时已经初现凝丹,只不过尚未完全凝实罢了。”碧真有些好笑地道。 “啊……”梅清果然想起自己当时感觉确有不同。不过他当时……似乎主要精力放在其他一些事上,因此没有特别注意。 要说世间如梅清这般修炼的,那是绝无仅有了。修炼之事,最要紧便是思虑纯一,绝不可能心分二用的。但梅清说来奇怪,似乎他这身体自己就会修炼,只要到了那状态中,不管不问亦是无事。因此才搞出都已经凝丹了,他自己还不知道的笑话。 这一步踏出却是不易,自古以来,但凡结丹之后的修炼,方可称为真人,真正入了修真之槛。一般修行的人,快的自筑基到结丹,勤修苦学,也需得二三十年方可,一般的能在五十年前过了这道门就不错了。更多的,终生无缘,徘徊门外,也不是新鲜事。 其实梅清不知道的是,他自己实实的将这记录破得骇人听闻。当年梅花道人范文泰,人称千年少见的天才,自筑基十年结丹,已经是令人叹为观止。象他这样修炼几个月结丹的,实在只能说是怪物了。 就连碧真,乃是自小就修炼,与常人不同,也用了十五年才结丹,已经是少见的奇才了。 只不过在碧真心目中,却是估计梅清大概少时曾有奇缘,他那痴痴呆呆的十几年,很可能是有人偷偷为梅清洗经伐髓疏经通脉,不然梅清断无一入道门,便修炼得如此迅的道理。只不过那些年梅清什么事都记不太清楚,所以也说不太准。 梅清自己也不是太在乎这些,听了碧真之言,连忙存思内视,这才注意到果然如丹经所言,鼎灶之内,一点微明圆陀光烁,浑如元珠之在晶盘,果然丹已初成。 “怪不得今天神清气爽,那个精神焕,原来已经凝丹了。只是这其中滋味,为夫还不太清楚。不然晚上与娘子再参修一番?”梅清心情大好,笑嘻嘻地道。 碧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正是如此。待今日事定下后,且需多与我呆些时候,双修凝丹后,温养固鼎,比起清修的来,还有些好处。晚间再与你说。” ……早知道有这等事我就不说了,让碧大美人来求我去修炼,岂不更妙――满脑袋绮丽幻想的某人的心声。 “再有,你释注的东西,我都烧了。反正咱俩都记住了,敢明咱们把原先的稿子整理了交上去,就算完工,这些事,再别让第三个人知道了。”临下车时,碧真又嘱咐梅清道。 梅清点头应是。那天来抢道书的怪手是何人所使,事后碧真没说,梅清也未相问。但碧真隐隐的能感觉到,碧真心中大概有也估量,想来必然牵扯甚广。 中间在南苑行宫门口,马车停了一次,碧真并未下车,只是车夫与人交涉一番,便又起程。弄得梅清不由感叹碧真果然深得当今圣上宠爱,在皇家行宫,居然也长驱直入。 拐过两道弯后,马车缓缓停下,二人下了车,抬头看时,却在一处小园门外。 只见这处小园虽然不大,却显见得甚为精致,门口一派假山,遮住几弯曲径。宫墙中依依垂柳飘摇,映着墙外一池碧水,衬出一派悠然之象。 “碧公主,哎呀,这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呢。”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梅清这才注意到一个满脸堆笑的老太监急急地迎了过来。 “这不是郑公公么,一向还好吧?圣上他在里边吧?6大人呢?”碧真笑着问道。 “哎呀,怎么当得起您问呢。奴才这身子托公主的福,一向是挺好儿的。圣上正在修炼金丹呢,估计一会时间也差不多了。6大人本来一直陪着,不过刚才好象有什么急事,忙着赶回去了。怎么碧公主今天要见6大人么?”许是知道碧真父女不合,郑公公说起6炳时脸上有几分诧异。 “不是不是,我是来见圣上的。”听说6炳不在,碧真偷偷向梅清递过一个得逞的笑容,转头又对郑公公说道:“既然圣上一会就修炼完,那我们先进去等着吧。” 郑公公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的道:“碧公主要进自然不妨,只不过不知道这位……”他用眼看着梅清道。 “他呀,也是圣上要见的,我今天特地带来见圣上的。你就放心吧。”碧真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梅清一下,抬步就向里走。 郑公公手动了一动,却最终没有去拦。碧真在万岁面前是极得宠的,既然人家都说了是万岁要见的,自己这做奴才的就不要认真了吧。 碧真和梅清步入园中,不由面有得意之色,眼看大功即将告成,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道:“阿碧,你怎么来了?” 二人急回头时,只见身后走来两人。前边一个中年人看来年纪不过四旬上下,身着一身青色道袍,周身上下一尘不染。面上形容略有些消瘦,似乎弱不胜衣,但气质昂藏如鹤,透着一份出尘的气质。身后却是一个如山的壮汉,面上胡须乱扎扎如枪戟一般支楞着,身上着一件褐色短衣,露出的古铜色肌肉如精铜铸成一般出幽沉的光泽。 “天啊,不是让人把他糊弄回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碧真脸色大变,一拉梅清,疾步向内走去,口中只管大声说道:“圣上要见我,我就来了。” 这道袍中年人,居然便是6炳?梅清心中也是一紧,不明白为什么碧真使人调开了6炳,他却又回来了。心中更是略有疑惑,按说6炳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怎么穿了身道袍呢? 两人正要冲进去,眼前忽然一花,却见6炳已经出现在眼前,冷哼一声道:“圣上什么时候要见你了?梅清?他怎么会也在这……嗯?阿碧……你居然已经……是不是和这小子!?”只见他略一打量二人,旋即现碧真的情况,本来温润的眼中忽然爆出一道渗人的光芒来。 “要你管!”碧真一咬牙,已经将手腕上的镯子抛了起来:“浑沌无极,禁断五行,禁!”随着这声娇斥,碧真自己也忽然变得虚幻起来,如同一道气雾般绕过那中年人便飘扬开去。 6炳见了,不怒反笑:“居然拿这花样来给我用?乾坤借法,破!”只见他也不移动,只右手二指并起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形,口出斥声,向身前一指。 只见碧真抛起的镯子不知怎么就忽然出现到了他的手里,又见他左手提起,虚向镯子中一抓,刚才还隐隐约约的碧真的身形一下子就落在他左手中。 “你做什么,快放开……”碧真才惊叫一声,忽然身子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被6炳轻轻提在手中,再无声息。 “碧真!”梅清一见,心中惊悸,不知碧真怎么样了,抬步向前,伸手便要向前抢去。 “小子别动!”随着如洪铜一般的声音,只觉得肩上一重,只觉得如山般一股大力直压下来,压得他浑身咯吱咯吱直响,再不能动得一动。 回头看时,却见那褐衣大汉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后,一掌压在他肩头。见梅清回头,那大汉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闪闪光。 梅清用力挺起,只觉得那压力越来越大,几乎要将自己压扁,竟然如欲直接压入地底一般。梅清心中一动,连忙以神念沟通胸前令牌,默念土遁之诀:“金木水火,土神当先,遁!” 只觉身体一动,那大汉如山的掌力一下子落了空,梅清身心如意,隐隐觉得顺着厚土之气,无处不可到达一般。他心念一动,已经向6炳脚下冲过来,伸手便要去抢他手中的碧真。 那大汉“唔”了一声,似是颇为惊讶,手下却是不停,变掌为拳,怒吼一声“嘿!”一拳便击在当地之上。 梅清只觉得周身一紧,似被什么紧紧缚住,再不能动得一动,忽然便摔倒在当地,随即觉得一股大力侵入体内,五识俱闭,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四十四章 修为尽失 “这么急把我找来做什么……嗯?怎么还装着这份打扮呢我的6大人?”忠叔笑着进了门,忽然一眼看到梅清软软地躺倒在地上,登时脸色大变,一个箭步跃到梅清身边,扶起他低头查看几眼,又怒视一边神色冷清的6炳道:“这是怎么回事?” 6炳眼睛直盯着忠叔道:“这小子……哼,今天居然由阿碧那丫头领着要去见当今圣上,若不是我觉得不对赶回去拦住,就要被他们得逞了!” “阿碧!”忠叔一听大惊道:“那丫头也太不知轻重了!这要冒冒失失的闯进去,触了万岁的规矩,少爷还哪有命在?你也不说管管你那丫头!” 6炳闻了这话,火冒三丈,啪地一拍案子道:“管?我管什么管?你怎么不管管这浑小子?你知不知道,这小子居然……和阿碧双修了!” “是阿碧?怪不得……”忠叔一楞神,随即放松下来道:“原来这事是那丫头接手办的,我还以为当时商量是谁下手呢。不过说实话,他们二人,倒也挺般配的……” “般配?……敢情不是你闺女!”一转眼见忠叔有些偷笑的表情,6炳不由怒如狂道:“我不也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么,没办法才这么办,谁成想……笑什么笑?笑老子偷鸡不能失把米是么?我告诉你,这小子我才现,居然已经结丹了!这回笑不出来了吧?” “什么!”忠叔一听这话,笑容一下子凝结在脸上:“你瞎说呢吧?当年夫人可是说过,少爷身体有异,修炼不得,结丹之日,就是神灭之时……你怎么搞的……”说着,气急败坏,一伸手便向6炳的前襟抓来。 6炳动也不动,任忠叔手抓住自己前襟,冷然说道:“这小子也不知怎么地,修炼得居然快得吓人。我那些手下眼神和你也差不多,没看到这小子是修为精进,还只当是修为渐退……我也是这些日子有些大事,抽不开身,结果弄成了这个样子。”说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然整个人一下子便苍老许多也似。 “不会,不会!”忠叔叫道:“就算是从筑基算起,少爷不吃不喝不睡觉,他才修炼了多长时间?我不是修行中人我也知道,你说说怎么可能就结丹呢?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怎么会错?”6炳颓然道:“我亲自探察过了,结丹不久,估计也就前两天的事。若说几个月由筑基就结丹这事,不用说闻所未闻,就是现在眼前,我也没办法相信。” 忠叔一听,猛然想起前两天少爷一夜未归,回来气色衰败之事,连忙松了6炳衣襟,抓住他肩膀道:“前天大早少爷回来时,神态大异,估计便是你说的结丹之时。你也没查查出了什么事?” 6炳有气无力的道:“查了。本来这小子身边也有人一直保护,只是那夜也不知怎么的,东岳庙那好象被人用神通敝了,当时竟然什么也没现。次日才知道观中房屋门窗损毁,似乎夜间有打斗,详情却是不知。那丫头现在也不理我,就是不开口,你说还能怎么办?” 忠叔低头不语,良久才抬头道:“此事不怕别的,就怕是有心人盯上了少爷,你也知道少爷之事……嘿嘿,我不管他什么牛鬼蛇神,要想打少爷的主意,也先取了我这条老命再说。” “我也是担心此事,不然这小子的修行绝不会有这些巧处,又快得这般吓人。只是其中绝无一点蛛丝马迹,不知是什么高人在背后下手。另有一点你不感觉怪么?按说这小子一旦结丹,定然会神魂不稳,灵魄飘散。可我看了,却并无此现象。”6炳皱了眉说道。 “那……是不是不是立时见效,尚须些时日?”说着忠叔有些心酸地看了看一旁毫无知觉的梅清道:“就没什么办法么?” “我已经封住了他的金丹,先观察一段吧。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阿碧那丫头还寻死觅活的,也不知该如何好呢。”6炳又长叹一声,意态萧然。 呻吟一声,只觉得周身上下,无处不痛。梅清缓缓地醒过来,只觉得身下冰凉,这才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地上。 “这是哪里?……自己这是怎么了?……碧真,碧真呢?”梅清一个激棱,连忙挣着要起来。 “醒了就快点起来了,少躺在地上装死。”一个阴阳怪气地声音道。 梅清挣扎起来,回头看时,正是六爷坐在案后,手中**的镇纸,看着自己面沉如水。 “六爷?在下如何到了这里?那6大人呢?”梅清脚下晃了两下,逐渐站定问道。 “你做的好事!还来问我。6大人蒙圣上召见,当然是陪王伴驾了。”六爷淡淡地道。 “如此,下官告辞。”梅清一拱手,转身便要走。 “站住!你做什么去?”六爷喝问。 “下官欲求见6大人,有事请教。”梅清站定,转过身来,眼睛定定地看着六爷道。 六爷眼中浮现出几分讥诮地道:“就你?你以为6大人是你说见就见的么?” 梅清心中怒意上冲,大声道:“梅清虽然不肖,不过拼着这条命去,还见不着他6大人一面了么?” “好,有志气。”六爷点头冷笑道:“拼了这命见到了,你又能如何?” 梅清哑然。6炳权势如何,岂是自己能测度的?就算见到了又如何?莫不能自己还能以理服人,让他乖乖解释给自己缘由,低头认错不成? 梅清急剧喘息几口,扶着门框立定,这才现自己无比虚弱,不由一惊。他修炼日久,金丹已结,自己身体状态自己清楚,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微一内视,更是大吃一惊,原来灵动无比、初见凝结的金丹,竟然如失去了联系一般,无论神念如何深入,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梅清惊怒交集,几欲昏去,不由暗骂6炳果然阴险,居然用法术禁了自己的修为,使自己最后一点凭障尽皆失去。 六爷将手中镇纸向案上一扔,沉着脸道:“看你成个什么样子!有点多大的事就要死要活的闹起来了!让你去抄几张稿子,弄了几个月了,有个什么形儿了没有?亏我还答应你完活了如何如何。算了,以后那东岳庙那你也不用去了,从今儿开始,我给你重新安排个活儿。”说罢对着门外喊道:“进来!” 只见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人应声而入。只见这中年人穿了一件圆领官袍,头上一顶纱制双翅帽,面如团月,五络长须飘洒胸前,面露沉稳之色,进门施礼道:“见过六爷。” “路大人”,六爷随手向梅清一指道:“这就是梅清,从今天开始就归你摆弄了。这小子脾气有些犯拧,不用省着他,随便你使!” 路大人点头道:“下官省得,不知梅大人擅长何技,却如何安置?” 六爷有些不耐烦地道:“除了勾搭人家闺女,也没听说他能干什么。你就看好了别让他四处乱跑就成了!下去吧!” 路大人面上一滞,口中却恭恭敬敬地向六爷告退。 梅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随着路大人告声退,便头也不回地出来。 路大人看了看梅清,面色有些古怪地道:“梅大人,我看你气色有些不好,莫若今日暂回家安置一下,明日再来?” 梅清面色平静地道:“如此多谢路大人,明日梅清自当早早来当差。”说罢施了一礼,抬步离开。 路大人面浮疑惑之色,一边的五丙看了不动声色,屋内六爷闻了却一声长叹。 晚上,梅清双脚盘坐,半晌之后,无奈的睁开双眼。无论他如何的全力调动真元,可惜却依然毫无用处。那金丹便如被一个巨大的灰蒙蒙的气团隔开了一般,任他如何呼唤驱动,都再无一点回应。 原来已经珠圆玉润的金丹,在那灰蒙蒙的气团锁罩之下,也变得失去生机一般变得暗淡无光了。 本来他来想,凭他与碧真之间心念相连的如是观术,全力施为,或能感觉到对方所在。但此时方现,金丹被禁,全身修行尽都被废,那如是观术虽然以修心为本,但没有了金丹支持,却是一点神通也用不出来了。 梅清暗暗咬牙,将那6炳恨入骨髓,却又无计可施。就算是修为被废,还可能重新修回来。但自己这金丹被禁,全然失去反应,就是想重修也无从修起。除非找一个修为高过6炳之人,出手为自己解去禁法,方可无恙。 但自己并无师门前辈,哪里找人帮助自己? 左思右想,总是无法。想起与碧真相知相守这几个月来,虽然时间不长,彼此深爱却深铭在心。此时天各一方,自己却是无能为力。思一及此,当真肝肠寸断。 既然丹已被禁,不若便搏上一搏。梅清忽然想起当时碧真与自己说起的神宵雷法,言道与寻常丹道大不相同。反正现在无计可施,既然如此,自己便改修神霄雷法,说不定反倒能有出路。 计既已定,梅清便安下心来,反正现在已经退无可退了,也不再多想。明日且去卫所,待准备一下,便修炼那神霄雷法,希望能解开自己身上的禁制。 他此刻身心俱疲,神念一松,便沉沉睡去。梦中又见碧真与自己谈笑彦彦,心中喜悦无比。待得忽然惊醒,才见天已放明。适才欢乐之情,原是南柯一梦,玉人踪影,再无寻处。想起梦中碧真动人笑容,不由心中大痛。 第四十五章 原来如此 梅清第二日早早的来到了卫所,门房已经得了消息,直接告诉他到牙房中暂且等候。梅清正枯坐无聊,忽然外边脚步声响,两个人一先一后走了进来。 “兄弟,你新来的吧?”当先那人见了梅清一怔,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亮开嗓门问道。 梅清一看这二人,身上都穿着金色的飞鱼服,前边这个长得五大三粗,头上的官帽歪在一边,两撇小胡子,一对细眼,手中却托着一个色泽幽深的紫砂壶,说着话,不时将那壶嘴伸到口中,咧着嘴,?儿咂儿地嘬几口茶水。 “嘿小子,我们赵经历赵大哥问你呢,怎么不吱一声?不是聋了吧?”梅清还没开口,后边一个干瘦子便喊道。 “得了,小九,估计这兄弟也是初来乍到,不识得我老赵也是情理之中嘛。”赵经历摇头晃脑地说道,又把茶壶送到嘴边??地连嘬几口。 小九见了,急忙跑出去,不一时拎了个架梁壶进来,上前帮着赵经历把壶盖打开,熟门熟路地给他加着水,口中说道:“咳,咱内组这些弟兄,哪个不知道你赵大哥最是义气,肯罩着弟兄们?我小九最是佩服你这样的人。按说南镇抚司尤大人,那可是您亲亲的姐夫,换个别人,还指不定喳气成啥样呢?哪有大哥你这么和气的。” 说着,回头瞪了梅清一眼道:“学着点,别傻了巴登的在一边干看着。对了,你倒底叫什么,大哥问你半天了,怎么不言语声?” 梅清一笑道:“在下梅清,初来乍到,不明此地规矩。还望二位多多照应些个。” “罢了罢了”,赵经历摆手道:“能进内组这门口,少不得也明白些事。不过这几天没听我姐夫说有什么大来头的新人要过来呀。看兄弟你这意思,是有两手本事才进的这门吧?咱这内组里,能人异士可也不缺,没点靠山,那是没得混的。没事,没事,以后就跟我混,保证没你的亏吃就是了。说说吧,都会点什么呀?” 梅清看着这赵经历大包大揽的样子,心中好笑,口中只得应道:“在下倒也没什么本事,勉强说来,《大明律》倒还熟悉些。” 梅清别的不敢吹,背书这本事是谁也不怕的。说《大明律》熟悉些是谦虚,真说个狠全背下来,怕也不是办不到。 没想到对面两人听了齐齐一呆,然后便见赵经历哈哈大笑起来,本来就不小的嗓门,这下子更是响亮。小九在一边,也尖声大笑,比起赵经历,还要卖力几分。 “哎呀,兄弟,真有你的。《大明律》?哈哈。要还按《大明律》办事,那直接就全交给顺天府衙门和大理寺就齐活了,还要咱们锦衣卫干什么?”赵经历笑得咳嗽着道,那小九见了,连忙上前给他敲了几下背。 “哦?”梅清笑着问道:“如此说来,咱们锦衣卫凭什么办案做事啊?” “这傻小子,知道内组是谁管的吧?”赵经历脸一板道:“那是咱们六爷!咱内组办事,还用凭什么?就凭六爷一句话,六爷让抓咱就抓,六爷让杀咱就杀!” “可不咋地?”小九在一边弯腰笑道:“我听说六爷眼里,可最是高看赵大哥您呢,事事都有几分面子。” “嘿,这个事啊,”赵经历把茶壶往案上一放,伸出食指抚着光滑的下巴,咂着嘴道:“也不能说高看,六爷那是什么身份,不过是有几分旧情罢了。新来的,你且记住了,天大地大,皇上最大;皇上下边呢,那就是咱指挥使6大人。6大人有了大事儿,都是交六爷办的。咱们内组,你就知道六爷一个人就成了,别的,都不好使!” 小九又将那水壶提起来,一边加水一边道:“那是您赵大哥,有身份说这话。我们这当兄弟的,就知道赵大哥你就成了,别的,就都不好使了!” 赵经历听了,不由得一对细眼眯成了一条缝,哈哈大笑着道:“咳,小九你就是爱抬举哥哥我,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哟,路大人!” 梅清回头,只见路大人正进了门来。只见赵经历已经三步并做两步,急迎上前道:“路大人,有什么事您还亲自过来,直接叫人唤一声下官不就行了嘛。你快进来喝点茶,你看这天都立秋了,怎么还这般热!” “不必了”,路大人摇手道,又看了梅清笑道:“赵大有,来见过,这便是新来的梅清梅千户,以后,你们四组便由梅大人当家了。” 赵经历眼睛瞪得有铜铃般大,“啊啊”了几声,这才大声道:“可说呢,可说呢,梅大人是吧,我就看着不是寻常人呢,你说这个和气……路大人且请放心,咱老赵啥时候漏过兜了?只要梅大人一句话,让抓谁咱就抓谁,让杀谁咱就杀谁,保证好使!”一边说着,一边将胖胖的手掌在胸前拍得“啪啪”响。 “对,好使!”一边的小九连连点头附和道。 路大人迈着方步一摇三晃地走了,赵经历已经笑得如一朵花般贴了上来:“哎呀你说这个,那个姓什么来着……哦哦,梅大人,真是久仰久仰啊……” 小九在一般连忙道:“可说呢,刚才一进来就知道梅大人不是一般人物,您看这份气派,这风度,就算满京城里王公贵族见得多了,也没有比得咱们梅大人的……” “赵大哥,小九兄弟,咱们这话就不用说了。梅清也是初来乍到,又年青少经历,以后还多仰仗兄弟们呢。”梅清含笑说着,那赵经历与小九自然连道不敢,和气一团,显得三人融洽无比。 “赵大哥,兄弟我以前一直在别处当差,虽然说也是内组的人,其实内里关窍,也不是很清楚。看得出来,你也是咱们这的老人儿了,里边的门道,还烦您给提点提点?”梅清话题一转,问那赵经历道。 赵经历得梅清捧了几句,胖胖的圆满早就红通通的写满了笑意,听了梅清这话,更是咧了嘴大声道:“梅兄弟……那个……千户大人这般客气做啥呢?嗯,老赵我虽然别的不成,在这地儿可混了些年头了,这里边的勾当啊,不是老赵吹,还真没啥咱不知道的。要说咱这内组,以前是没有的。直到后来6大人入主锦衣卫,这才有了内组这个门儿。” “这是为何?”梅清问道。 “嘿嘿,梅千户可能不太清楚6大人这个人,要说6大人,那可是个大大的好人呐!”赵经历亮着嗓门道。 好……人?梅清当时差点摔倒在地,就那位锦衣卫头子,瘦了巴叽的干巴家伙,一看就不象个好人,定然是个面厚心黑反复无常之辈!更不用说一见面就把碧真抢跑,更封了自己的修为,这等不分青红皂白的行为,怎么可能有个好人的名头挂在他脑袋上? “梅千户可能也觉得有些奇怪吧,咱们锦衣卫这名气,嘿嘿,就算自家也知道,哪里能得个好字?不过6大人他确是与前任尽皆不同,所行所为,满朝上下,还真说不出个坏字来。就拿前些年,内府的张永,本来是先帝重用过的人,当今天子登基,扫荡群丑,一众大太监们,那是杀的杀,放的放。唯独张永这家伙,人还算不错。若到了他人手里,管你三七二十一也就一勺烩了。咱们6大人,偏偏就要较个真,查来查去,最后还是他老人家亲自在万岁爷面前求的情,放了姓张的一条路。这事传出去,满朝上下,哪个不说咱们6大人的仁德呢。”赵经历感慨地说道。 梅清心中自然不会同意赵经历这番见解,只是也不便反驳,只得问道:“就算6大人是好人,可与内组之设有何干系?” 赵经历脸一整道:“你看,这里边的名堂你就不明白了吧?这好人和坏人,有什么区别呢?关键就在于,好人办事,那要堂堂正正,按规矩来的。可这么一来,难免有些束手束脚,放不开力气。咱们6大人是好人呐,锦衣卫也一变风格,事事按了规矩去办,这事嘛,有时候就要有点难办了。所以呢,六爷他老人家就受6爷之托,组建了这个内组。” 梅清心中恍然,原来这位6大人,属于标准的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枋,表面当着好人,背后却搞了这么个内组出来专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刚才我听路大人说咱们算是四组的,不知这组是如何分的?”梅清又问道。 “咱们这内组,共分四小组。一组么,便是负责探听情报,比起他们经历司那边可不一样,搞的全是大活,关键便是要把那些贪官污吏、巨贾豪绅的家底薄厚、财产多少、基业所在摸得清楚……” “你等等,咱们弄这个做什么?官员还好说,怎么商贾的也要摸清楚?”梅清隐隐觉得事有点不对,连忙打断赵经历的话头问道。 “这自然要弄清楚,不然到时候抓了人,让他们家里来缴罚银时,心里没底,如何开价?”赵经历理直气壮地道:“前两天路大人还感慨地说:信息,那就是财富啊!” 第四十六章 官匪一家 梅清听了赵经历这话,不由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道:“这样也行?这不成了……绑票了么?” 赵经历连连摇头道:“怎么可以如此说呢?咱们内组,就算是有些特殊,总也还是锦衣卫不是?为国除奸,铲除邪恶,本是咱们份内之事,不过手段与他们有些不同罢了。你想那贪官污吏、豪强恶霸,哪个不是下有根基、上有靠山的?真要靠了《大明律》去抓他,一辈子也需办不得。咱们这般直接便抓了来,先放到刑房那叫那帮人收拾收拾,然后下到小狱里伺候两天,保证他乖乖就认罪了。认罪了,就好办了不是?咱们也是为了治病救人,不能把人望死里整吧?所以呢,简简单单,罚银了事!讲究的是明码实价,童叟无欺,一手缴钱,一手放人,各得其所,皆大欢喜呀!” 赵经历见梅清果然被自己一番解释给说得无言以对,不由大是得意,向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还有那些巨贾豪绅,哪有什么好人在?一个个肯定是横行乡里,为祸一方。尤其可恨那商贾,仗着有几个骚钱,一个个欺压良善,与民争利……” 梅清听了皱眉道:“赵经历,这商人经营,似乎说不上与民争利吧,他不也是民么?” “嘿嘿,反正就这意思,为富不仁,无商不奸,总之咱们要做的,就是收拾这帮龟孙子,也算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赵经历说得兴起,声音不经意间越响亮,手中的茶壶也舞动了起来,满面红光迸,两撇小胡子都翘了起来,两只小眼睥睨开合,大有梁山好汉及时雨呼保义宋大大忠义无双的派头。 替天行道……行到锦衣卫来了,可真是自古官匪一家,诚不我欺呀。 “一组呢,统领的便是五丙大人,不知梅千户你见过没有,那可是六爷身边的人,亲信呢。说了一组,二组就更厉害了,专管抓人的。你想想这些贪官污吏、巨贾豪绅,哪个身边不是保镖护卫,成行成队的?更有那厉害的,没准还有些奇人异士在身边。要从家里把这些人挖来,没点金刚钻,还揽什么瓷器活?二组那里,全是些稀奇古怪的家伙,什么和尚道士尼姑喇嘛的,三教九流都有。平时,兄弟就能把事办了的,不用他们动手。真要碰上硬点了,就得这些大爷们出马了。这二组呀,那是六爷亲自管,任谁也插不进手去。”赵经历神秘兮兮地道。 梅清点点头,心道这才合理。既然这内组这么重要的地方,必然有其不为人知的力量。只怕赵经历只看到表面,这个二队所做的,绝不会只是抓抓人这么简单的事。 “咱们路大人名为同知,其实一直辅佐六爷。不过一组二组,是六爷亲自管的。至于三组、四组,就是路大人负责了。三组那边,管着内组小狱,其实也在诏狱那边,不过单划一块,是专门伺候新进来的诸位客人的。领头马世清马大人,可是不少人知道他的大名呢。”赵经历说起马世清来,一脸的不以为然。 知道,太知道了。梅清一脸忆往昔此起彼伏的怅然道:“那小狱一进,只怕生不如死吧?” “也不尽然”,赵经历摇头道:“这就看进来的人懂不懂事了。明白事理,打点得到的,那是如天堂一般,好吃好喝好招待,你就是要几个漂亮姐儿陪着也不是难事。当然了,这开支最后还是要落到个人头上的,嘿嘿……要是不懂事的,那咱们马大人的名声,也不是凭白得来的。” “那咱们四组呢?”说了半天,梅清还不知道自己管的是哪一块,“咱们是管什么的?” 听梅清问,赵经历眯缝的眼睛也闪闪亮,举起茶壶大力咂了一口,抹了抹嘴道:“嘿嘿,咱们四组,那可是内组里最肥的地界儿了。您想,咱内组扫荡贪官污吏,虽然事后必然处以罚银,以为惩诫,但也不能全靠坐等不是?要有那消息准确、寻得清楚的时机,就不用他们主动缴纳了,直接便取了来。咱们四组啊,便是把守这后院宝库,专门看守这些取来的东西的。当然了,偶尔也会有防止那等奸滑之辈,空许了罚银不缴,咱们先期将些物品取来为质,也是存在在这里的。” 啊?原来咱们内组不光绑票,赶上还来强抢的呐。梅清更是叹服,穿着这一身飞鱼装去打家劫舍――貌似这桩买卖真是很有前途。 “也不能说是抢,反正早晚也得缴纳罚银的,早晚不都一回事嘛。再说人家吃了官司,已经不容易了,收点罚银,咱们就不劳人家费事了,自己动手就得了呗。千户大人你想想,虽然三组那边看守犯人,免不得有个融通孝敬,可也不过是些零碎好处,哪比得咱们四组,手头拿着真东西呢。不说别的,前两天有件外番的琉璃马,本来是一个大食商人家里的宝贝,到了咱们这库里,老赵我一想……” 赵经历正说得摇头晃脑的得意之时,忽然闻得耳边小九用力咳嗽了几声,这才醒悟过来梅清本是自己顶头上司,有些手脚怎么能让他知道,连忙转口说道:“对了,梅大人,你说到咱们这来后,腰牌和官服都领了没?哦……腰牌有了呵?你看不是我说你,大人既然身为千户,可不方便这么一身便服出出入入的。依我说,也不管大人您是几品的职务,只管换了一身飞鱼装最是方便,比起那四品五品的官服,穿出去还要气派。不管您到哪儿块地界,只要这身打扮在身上,腰牌一亮,保证好使!” “好使!好使!”小九在一边连连点头赞同道。 梅清全没心思听这两个活宝胡扯,坐在那里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内组居然是这个么地方,怪不得黄胖子听了一脸羡慕。再想想自己一开始加入锦衣卫时,还想是一个如何如何的情形。结果先是给分了去当档案管理员,再之后去当文书抄写员,这回可好,直接分来当仓库保管员了――还是个专管窝藏贼赃的仓库保管员。 最开始听赵经历这厮叫嚣什么说抓就抓,说杀就杀,以为是个如何生猛的活计呢,没想到绕来绕去,居然是给自己弄了个这样的差使。倒也别说,还真应了六爷说的“看好了别让他四处跑”的话。有这么个差事,自己想出去跑也办不到了。 转念一想,如此也不错。反正自己一心想的,便是能快点去炼那神霄雷法,以求冲开禁制,再想办法找碧真。至于这个仓库保管员的工作,只要没人来烦自己,倒也真是个不错的岗位。 之后也不等梅清动步,赵经历和小九直接便跑去将梅清的官服领了来。虽然梅清进锦衣卫已经有了些日子,但在经历司那里算个秘密所在,大家都不穿官服,因此梅清也没想到过这事。等到了碧真那里,就更不用说了。碧真虽然挂个同知的名字,其实基本不参与锦衣卫的事情,然事外,甚少来往,服装就更不会有讲究。因此这飞鱼服和绣春刀,还真是第一次上身。 硬是逼着梅清打扮起来,赵经历二人均大声喝彩。梅清本来生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材。修行以来,气质更是不俗。这身服装一上身,更显得挺拔俊朗。只是按赵经历言道,梅清总是有些文气,卖相是好了,震慑力却是不够,一旦出去办事时,不太好使,还需要再有些威风才好。说罢,他还亲自为梅清表演一番,手握刀柄端着架式走了两步,正如秋后的螃蟹一般横行八方,煞是威风。 演示完步法,赵经历又请梅清移步,亲临库房重地现场调研。 小九早就一溜烟跑去库房那边先行做好准备工作,这边赵经历陪了梅清再慢慢走过去。 据赵经历介绍,四组这边,一共十几个人,因为看守库房之事并不算什么复杂的工作,因此在这的兄弟都是上峰特地选的老实忠厚、家底清白又细心谨慎的人。 不过梅清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位赵经历和这几点没有一点相符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梅大人,您往这边请。嗨我说鹞子,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呐,快点来迎着大人点!”赵经历陪着梅清转过数个门口,来到一处似楼非楼、似阁非阁的建筑前,对着门口一个精壮的汉子叫道。 那叫鹞子的汉子只皱皱眉,看了赵经历一眼没理他,只是待梅清走过来时来抱拳一礼道:“属下姚定国,见过大人。”之后他旁边另一个少年卫兵,也过来见礼。 赵经历面上有些尴尬,正待作,却见梅清已经点点头,淡淡地问了几句二人,便抬步走了过去,只得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梅清年纪虽然不大,但本来也是少爷出身,自然有几分人上人的作派。尤其修炼以来,更有几分另人仰视的淡然气质。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但真见他脸上一分淡然无他的神情时,就是赵经历这老油条,也觉得有些不敢说话。 既然是库房重地,自然是守护森严。出入之时,就是梅清这主管之人,也需出示腰牌后方可放行。此外里边还有数处暗哨监控之处,若非是赵经历一一为他讲明,虽然梅清灵觉过人,还真不容易看得出来。 进了楼内,两侧房屋便是四组的牙房所在。之后一条长长的通道向前,又转过一个大弯,便见那通道直向下伸去,数十步后,又是一道大铁门。此处又有两名士兵把守,更有一个长着络腮胡子迎上来道:“属下锦衣卫内四组百户钱三,见过梅大人。” 原来这四组一直以来,并没有直统的千户,向来是路大人管的。反正在众人想来,守库之事,倒也不费什么大心神,只须定了章程,排了班次,时时察访便可。这里不是别的地方,可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有哪个小贼胆边生毛,敢偷到这地方来的? 第四十七章 库房之秘 这几天事太多了,老集竭尽全力维持更新,希望能顶住吧. ================================================ 随着“吱呀”的生涩之声,库房的铁门缓缓打开,梅清在钱三和赵大有的陪同下,步入这锦衣卫的内组库房之内,一睹究竟。 只见这道大门厚足有尺余,开动时两侧另有机关,梅清见了也不由咋舌。钱三嘿嘿笑着道:“梅大人有所不知,这道门乃是专以上等镔铁打就,便是寻常刀兵利器,也不得伤。咱们这库,放眼天下,不敢说最是安全所在,怕也少有可以相比的了。” 梅清听了也不由点点头,随即想起一事,便问道:“若说对付世俗之人,咱这库房自然是固若金汤。但适才我也听赵经历说过,世间奇人异士,岂在少数。咱们平素得罪的,这些人也免不了要有些吧?那咱们这间库房,却如何抵挡?” 钱三咧了嘴笑道:“梅大人果然思虑甚密。不过咱们内组里,高人却是更有的。据说咱们这座库房里,由六爷请了什么真人,设了座大阵。不管你是得道的高僧,还是修炼的妖怪,进了这地方,浑身的什么神通,都不能用了,便如寻常人一般。嘿嘿,大人你试想,那些修行的人,凭的不还就是这点神通嘛,要真说舞刀弄枪的本事,还不如咱老钱呢!” 说到这里,钱三脸上光亮更甚,根根胡子都要立起来一般道:“不瞒您说,前些时候,就有个不开眼的番僧来捣乱,听说在边地还挺有名,是个什么什么上师啥的。到了咱这儿还挺牛,大摇大晃就要往里闯。结果您猜怎么着?一进了咱这门儿就傻毖了!叫得咕里咕噜得挺热闹,就是不见有啥个用,结果被鹞子那小子一通爆揍,打得猪头一般,最后送到马大人那接着享福去了。” 梅清听了,心中明白,估计这地方,也有一座如自己体内禁制一般作用的法阵,使修行之人修为全般被禁住,因此有力难施。这四组中人虽然都是没有修炼过的,但大多来自军营,武艺不凡。修行之人一但没有了法术的优势,动起手来,那还不只剩挨打的份了么。 一边想,不边不由自主地将神念沉入体内,他本来已经被人禁了修为,因此也体察不到此处大阵有何厉害,只觉得体内依然死气沉沉,自己与金丹毫无感应,不由心中暗叹,只得回转了心神,迈步前行,入那库中一探究竟。 这座库房并不甚大,自通道而入,两侧都是一间一间的小房子,并设着锁。钱三取了钥匙出来,一一打开请梅清来查看。 梅清有些惊讶地道:“钱百户,这里的钥匙都是你来拿着的么?那一旦有事,却如何保得安稳?” 钱三咧嘴笑着道:“里边小库的钥匙,是由当值带班官员拿的。我若在时便在我手,若是老赵当值,就是他拿着。外边大六的钥匙,则需二人同在方可打开,分为看门卫兵手持。以前若开此门,需得路大人有令,三方齐到方开得。不过今天大人既然已然领了此职,自然是大人话便可开门了。” 梅清点点头,这般安排果然颇有道理,便是有某一环节被人突破,依然能保得库中物品安全。 库中物品大多为大小不等的箱子,上边都封了封条,注明编号与日期。 不一时走到库中最深处,乃是一间小房,钱三打开笑道:“这里却不是寻常物品,都是些一时不知何用的奇怪东西,6续胡乱堆入其中的。只见放入,却少有拿出来过,怕也不一定有什么用处了。” 梅清站在门口,心中隐隐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在里边呼唤自己一般。 忽然心中一动,梅清脸色大变。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他知道里边是什么了。 这种感觉,前些时候他曾经感受过,也正是从那里起,自己的生活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里边所藏的东西,就是那块端砚――北斗七星砚。 梅清心中百感交集,苦辣酸甜诸般滋味一下子涌上心头,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是怒是愁,回想起自从见这砚以来诸多经历,当真如在梦中一般。 他本是一个无忧无虑的贵家公子,不愁生计,每日里悠游闲淡,**些古玩珍器,没有多大的念想。若是不出意外,很可能就这般混过几年,最后在前辈的操持下随便寻个差不多的人家结份亲事,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混了这一辈子过去。 但从这块砚出现以来,梅清平静的生活便被打破了,疤儿刘、李秀才以及后来的赵大人,一一离奇死去,而梅清也从此步入锦衣卫中,又认识黄胖子、老张,最后还有碧真。 而自己也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糊里糊涂筑基入道,最终居然凝就金丹,成了道门中人,又与碧真结成了双修之侣。 然而这一切,却如镜花水月一般,眨眼间便消逝无踪。自己的修为被人禁去,自己一霎那又给打回了原形;碧真为人带走,至今玉人无踪,音信皆无。 又站在这方砚面前,梅清的神念比之以前,不知灵敏了多少倍,因此感觉额外的强烈。以前使自己心惊胆颤的阴邪之气,再不能有丝毫使自己恐惧的感觉,反倒使他感觉到一丝丝亲切。 更使他讶然的是,他似乎能感到那砚中有一种自己极为熟悉的感觉,便如同那本不是块冷冰冰的石头,而是自己的一个相知多年的好友一般,他能明白他的一切喜怒哀乐,在在有会于心。 正在此时,忽然一阵阵阴冷而疯狂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这份感觉,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愤怒与不甘,使得他的心中,也被这笑声感染,一时间被狂暴的恨意与痛苦涨得满满的。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耳边钱三与赵大有的惊呼声将梅清从那份狂暴的心境中唤醒了过来。 “没事……我们走吧。”梅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钱三与赵大有对视一眼,都是面有惊容。他们二人都是在军中混过的老油子了,虽然自身本事不一定如何高明,但刚才梅清忽然间迸出的阴冷狂暴的气息,却是感觉得清清楚楚。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梅清一个秀秀气气的公子哥忽然间会气质大变,更透出这般暴厉的气机来,但锦衣卫内组中各种诡异之事,所闻岂在少数。梅清能被上峰看中,派到这里来管事,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这里边的事,自己这等小人物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因此二人对视一眼后,便又心照不宣的跟在梅清身后,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随了他向外走去。只是两人看向梅清的眼神中,再无一丝一毫开始见面是流露出的轻视了。 梅清自然不知道身后二人竟然因此对自己大为敬畏,他此时心中依然翻腾不休,只是想快点离开这地方,躲得这方砚台越远越好。 此时他心中杂乱无主,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体内被禁于那一团灰蒙蒙气体中毫无生气的金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开始缓缓地转动了起来,原本灰暗的外表,也隐隐的有了一丝紫晕流漾。 梅清缓缓将一道气机慢慢温送至那裹了金丹的气团之外,存想其上乃是一轮心火,下射无地;一弯新月起于肾水,映于一侧。日月烹炼时,体内便开始腾然而起道道神秘紫焰,与所采气机融成道道紫色元气,不断转动,围绕在那禁了金丹的灰气一边,不断地慢慢侵蚀融解。待得其自然流转时,自己的神念却一丝丝剥离出来,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经过几日不眠不休的苦练神霄雷法,以及蛮干的一般靠误打误撞的不断尝试,再加上全力调动自己头脑中有限的修炼知识不断推算,他终于找到一点化去禁制的法门。 而且从今天的尝试来看,这方法确实颇有效验。只要依此行事,估计用不了多久,自己便能脱困而出,打破那道禁制对自己金丹的封锁。 这个方法,最根本的还得益于梅清那大异于常人的体质。 一般修行之人,其金丹乃是筑基时所采得的一点真机,渐次壮大,凝固成丹。因此其一身修为,全系于此。金丹被制,一身的修为便从源头被掐断了,全然没有一点对禁术对抗的本钱,唯有寄希望有与下禁人修为差不多的师友相助,以外力打开禁制。 但梅清从一开始修炼时,便有大异于常人之处。一是他体内本就如被禁锢一般,若不是当时胖道士一通胡搞,又得梅清神念助力,根本这筑基也是无从筑起;二是他体内紫焰腾然,便如一个战场一般。梅清的修为,倒有多一半是由炼化这紫焰得来了。 因此这次梅清金丹被禁,自然就先想起他最开始筑基时由外而内攻破的例子来,便想到何不仿效当时情况,引外边而攻之,或能解去禁术。 梅清最开始想到的外力,便是受那神霄雷法的启,欲借日月精华,引气入体来攻破禁制。符?炼气,与金丹派最大的区别,便在于引天地之气入体,凝炼成华,为自身之用。但这里又有另一个问题,便是外气入体后,依然需要体内金丹引导,方可行事。梅清既然金丹被制,引入体内的元气没有了指引,也只得渐渐散去,如何能使其自主攻击那团禁制之气呢? 这里便是梅清体内紫焰的好处。这些紫焰,似乎一直便存于梅清体内,一直与梅清斗个不休。但自梅清修炼有成后,紫焰似乎也知道厉害,渐渐地便有些消停了下来。但梅清金丹被禁,紫焰没了压制,又有些蠢蠢欲动。梅清的意思,便是用意念将天地之气,引入体内与紫焰混合。因梅清没了金丹指引,那些天地元气便不是紫焰的敌手,用不了多久便会被紫焰炼尽。而在紫焰炼化天地元气的过程中,免不了一并将体内禁制的气团,也炼化掉一部分。这般一点点逐渐蚕食,终能将禁制之气全部化光,到那时金丹脱困而出,修为自然便会恢复了。 第四十八章 疯狂修炼 今日又要出差,只此一章,惭愧 ========================= 梅清这种修炼方法,若是被修行中前辈知道了,怕不当场要气死。盖那天地灵气,虽然采来甚易,但若论精纯,则远不若体内自身真元。因此采用天地日月之气,最不能少的,便是炼化成精,以免其杂暇掺入体内,反倒坏了自身体内真元。 但如若梅清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引了外气来攻体内禁制的方法,最易为外气所误,使得体内真元变得驳杂不堪,再无精纯清净之体,坏了以后修行之路。 所谓无知无畏,何况梅清现在也是无路可走。一想到自己眼见着碧真被6炳制住,却无能为力的情景,梅清每每心痛如狂。对于力量的渴望,从来没有在他心中如此急切过。 就算是明知饮鸩止渴,他都会在所不辞,何况他也并不是非常清楚这样的后果。 万幸的是,体内的紫焰在此时挥了极大的作用,虽然将梅清引入体内的元气全都炼耗怠尽,但也免除了梅清受外气侵害的可能。 与其他符?的修行方法相差不多,神霄雷法的修炼,也是从采日月之气入手。自来采气,有采天地气、日月气、山河气及生灵气之法,虽然入手途径各异,但不外导外部灵气入体,之后炼化为我所用。 但神霄雷法有一点与其他符?门派修炼不同的是,它是兼具炼气与炼丹的。引气入体后,不似其他门派便一味炼化提纯,却也如金丹派一般,体内自有日月。心为火为日,肝为金为月,体内日月流转,再次炼化那灵气后,化为已用,凝为丹露。 梅清虽然金丹被禁,但他毕竟修炼已经有成,初时唯心火在上,待丹成时,一轮金月已然生于肾水,所谓金生丽水,已然是到了日月并升的十月养胎之时。此时梅清修炼的神霄雷法,那最后一步金丹无法养得,但以此调动外采灵气,使其与紫焰掺和却富富有余。 这十几天下来,梅清已然感觉到那团禁制之气渐渐被侵蚀下去,只是进境极慢。盖那紫焰并非有意去攻禁制,而是在与外来灵气炼化抗争中捎带着侵蚀剥去的,自然不能奢望有太快的进度。 梅清虽然着急,按这进度只怕几年也搞不定那团禁制之气。但心中却毫无办法,除了每天晨采日精,夜炼月华加紧修炼外,也没有更好的路可走。 现在不要说早晚采气之时,就算日常行卧坐走,他都不断以体内日月交烹,不断的挑动体内紫焰流转,以求能快些将禁气化去。 每日里到卫所,梅清先转一圈,然后便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全力修炼。因为要应付这么长的修炼时间,梅清不得不试着将采得的日月之气逐丝放出,控制着不全部投出去,每次只用一丝来挑动紫焰炼化,更全力维持灵气不会太快被紫焰化尽,以求能多纠缠些时候,更多的融去那禁制之气。 这样说来似乎颇为容易,但真做到这点,却是极难的。先不说控制每丝灵气,就说将引入的灵气分开成数丝,就差点把梅清郁闷得狂。那灵气本就是由外而入,非是本身真气,梅清又没了金丹的支持,全凭神念控制,哪有这么容易便做得到的。 梅清也了狠,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每天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只管坐在那里内视体内,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气机流转。现在他体内,便如一个三方的战场一般,外引的灵气,炼化的紫焰,以及禁制的气团。梅清便如一个指挥,带领一方,牵扯一方,还要消耗一方。每次炼化耗费的神念之巨,都让梅清有一种疲累欲死的感觉。 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现在梅清终于已经可以初步控制好体内的灵气,保证紫焰的炼化既不至于过快而消耗不掉禁制之气,也不至于灵气投入太少导致紫焰反应不够达不到效果。 梅清却不知道,他这般如臂使掌般调动真气的做法,若被其他修炼知道了,怕不当场便要吓死了。修炼之人,唯有到了炼气阶段,才能如梅清这般指挥体内真气。即便如此,也是如履薄冰,不敢稍有大意。象梅清这样居然能指引外来灵气,化真元融紫焰,这份控制能力,怕是比起许多炼气期的高手来,也不知要高明多少了。 这些日子,梅清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外人看来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下,无论什么事情,都好象心不在焉。如四组中钱三、赵大有等还好些,只以为新来的上司有些怪僻,见怪不怪不以为然就是了。但家中的忠叔和朵云可是大大地了愁,以为梅清又要回到从前痴痴呆呆的模样去了。 好在梅清偶尔也会清醒,连道自己无事,只是因为在思索一些问题,以至于此。众人也只得信以为真,暗中偷偷一边担心一边观察不提。 但是随着梅清神念突飞猛进,却有另一个烦恼随之而来。 最开始时梅清只是在白日里卫所修炼时,隐隐约约总得感觉到似有什么在干扰自己一般。初时这种感觉并不明显,因此他也没在意。然而随着他修炼不断深入,神念也越强大,他终于明白了这种感觉,其来源正是那块七星砚。 这块砚台本身就充满了神秘,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梅清也不会奇怪。但这几天来,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便如同那块砚台一直在呼唤自己一般,似乎其中有什么与自己极为紧密的东西,更好象它在不断的向自己说什么,而其所说的内容,自己却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除了夜以继日的修炼神霄雷法之外,梅清也开始对其中所附的另外两种可能修炼的道术关注起来,尤其是其中的雷禁术。 禁术本是道术中一大术门,各家道门对此都颇为重视,多有传承,来历颇为久远。据传此类道术多由吴越一带方士擅,故又称之为“越方”。《如后汉书.方术传》中,便道炼术士徐登、赵炳擅此术。徐登以气“禁溪水,水为不流;炳复次禁枯树,树即生夷。”更有其他禁虎、禁火诸异事。其实禁术之用,远不止上述所言。无论是修行人之间争斗,或是日常修炼都有禁术之用。 禁术又分为“气禁”、“咒禁”两类。金丹门中只修气禁,少有涉足咒禁的。而符?门则两禁皆用。梅清拿到了神霄门的这道雷禁术,则是气禁一类。 梅清之所以对这雷禁术大感兴趣,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为他自己金丹被禁,每日所念,便是如何解去此禁。雷禁术亦属禁术一种,不无参照之用;二是符?门派修炼与金丹不同。炼丹门派专一凝练水火,调理阴阳,只在金丹内下功夫,以求精进。而符?门派修炼时,却更要借重画符修术,体用兼修,互为参照,更易精进。 神霄雷法既然也被归入符?一派,自然也有这一特点。之所以这几类法术被附于修炼总门之后,便是因为法、术同修,对于修炼雷法实在是大有裨益。前边的法诀中,对此也有说明,因此梅清虽然金丹被禁,但在反复研究了雷禁术后,梅清觉得还是有必要将雷禁术的初阶先修行一下。 神霄雷法兼具金丹与符?二派之长,不只体内凝丹,体内亦有真气流转。神通到时,丹引气动,气应丹走。雷禁法应用中,也离不开丹与气的共同作用。此时梅清金丹被禁,自然无法真正修到禁出立验的程度,只是将最初步的禁气之法先行修炼出来。 雷禁术修炼最初大致分为三步,分为察气、知窍、定芒、禁驻。气禁之术,其要在于查明所禁之物的性质,五行之属,阴阳之判。故修行禁术,要炼这察气一层。 待得明欲禁之物的气机流转,便须知其窍脉,以为气禁之钥。天地阴阳,万物都离不得五行流转。知窍便是要在察气之后,更进一步理出其关窍所在。到时候一点气机之入,便如疱丁解牛一般,虽只制其一点,却可控其全身。 其后的定芒、禁驻均需丹气流转,方可修炼,梅清暂时还无法尝试。但只是修炼前两步,已然是颇有些用处。 现在梅清已经开始能够察觉得到体内那团禁制之气的流转方位,在以紫焰炼化之时,渐渐便能有意识地引导其针对禁制气团中的弱处下手。这般一来,收效比之从前,确是快了不少。 这一日,梅清正在卫所中,静静观察着体内那一团禁制之气来。虽然表面看其削弱有限,但经过这一段对雷禁术的修炼,梅清已经开始隐隐地能从其薄弱之处,窥见一点金丹的状态了。 正反复寻找机会,设法透入禁气之时,忽然心神一动,只觉得先前一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的那七星砚的意念,一下子变得极为强烈,与此呼应,久无动静的金丹忽然大大地跳动了一下! 第四十九章 七眼俱活 墙上纱罩下的长明灯影影绰绰地映着梅清的脸,在他略有些疑惑的眼中反射出一份迷蒙的光芒。 慢慢地走进这个略有些阴森的库房之中,梅清心中有几分紧张,更有几分期待。 一直以来,他心中对这块古怪的砚台,颇有介心。不说别的,单说除自己之外的数人在接触此砚后离奇死去,就说明这块砚台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心中又总是隐隐地感到这块砚台与自己,定然是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联系,可是理智上,他又暗暗的抗拒着与这块砚台的接近。 但在今天自己的金丹在感受到砚台的呼唤后,忽然变得活跃了起来,一直在体内盘旋不定,竟大有破禁而出之意。 对于每日念念不忘解开禁制的梅清来说,这份诱惑是无法抵挡的。 在钱三的陪伴下进入库房,看着面前有些忐忑的络腮胡子,梅清没有多说话,只是要他打开放着砚台的小室铁门,然后便挥挥手让他自去了。 站在小室门前,梅清能够感觉得到那块砚台的呼唤越强烈,而与此相应,体内的金丹也变得更加活跃,那种急不可耐的情绪,令自己都有些惊讶。 心中虽然急切不已,但梅清手依然平稳地伸出去,缓缓地将那砚盒从眼前的木函中取了出来。这砚盒甚是眼熟,应该就是彼时李玫放入疤儿刘棺中那一件。当时李玫将砚偷偷拿出,只将砚盒入敛。后来李玫身死,砚被顺天府尹赵大人收走。再以后,锦衣卫掘疤儿刘棺木取出众多下敛物品,砚盒便落到了锦衣卫手中。 估计是在赵府尹身亡之后,这块砚又作为赃物被锦衣卫察收,至此再入匣内,放在了这不见天日的宝库之中。 感受着手指下细腻的桃木纹理,梅清缓缓地打开砚匣。在墙边灯光映射下,一块泛着宝蓝色奇异光芒的石砚霍然在目,正是当时那块北斗七星砚。梅清伸手将它取了出来,只觉得触手生凉,拿到眼前细看那七星石眼,心中一惊,当时仅有两颗的活眼,已经变成了四颗。 奇异的石眼似有一种独特的魅力,碧色的石底上团团生出晕环,一层层漾开,便如深邃直视欲看透人心最深处一般,令人一见之下,眼睛再也移不开去。 梅清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眼前一阵迷茫,浑身飘飘然不知所以。他用力甩甩头,这才现竟然身在半空之中,脚下却是烟云迷雾,放眼望去,四周尽是金光闪动,似乎茫无边际,辩不出东西。 “好好好,今日有你无我,有我无你!你毁我道场,灭我道基,难道就真敢视天下道门如无物么?”耳旁忽然传来一声满含刻骨恨意的呼喝之声,待转头看时,梅清不由一呆。 只见对面是一个高大的道长,身着大红的道袍已经破碎凌乱不堪,身上更是血迹斑斑。这道长剑眉环眼,颌下一幅茂盛的胡须如剑戟一般,盯着自己眼中如欲喷火。 “哈哈哈……道门?到这时候,道友还看不明白么?唉,大名鼎鼎的莫道人居然落了个这般下场,天道无常,天道无常啊!”梅清看到场景中的自己忽然开口说话,更是嚣张地大笑起来。 “败类,贫道与你拼了!”对面的红衣道长须皆张,口中“赦!”的一声,五张金光流转的符纸便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四周,团团转动,金光流转,道长身边金光大盛,脸上更透出一份决绝之意。 “五雷符么?呵呵,只可惜莫真人你现下修为大损,十成不余一二,便有五雷符在手,又能耐我何?”梅清只觉得自己口中出清朗的笑声,体内气机如走马闪电般流转,一个个掌头大小的紫色光道不断流出,在眼前渐渐形成一幅巨大的光网,其间字符隐约闪烁,瞬息间迎风而长,竟将二人周边数十里的天地全都纳于其中。 “天罗地网!你这贼子,竟然……罢罢罢!天地五行,万道俱灭,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对面的红衣道人怒冲冠,伴着他咬牙切齿的低吼之声,一道金芒闪过,整个高大的身形与那五道金符忽然爆裂开来,一霎时映得天地间俱是夺目的金光,令人眼睛无法逼视。梅清更觉得自己体内如遭重击,巨大冲击力直撞得他整个人神念摇晃不止,好半天方才平静下来。 对面晴空万空,空无一物,那爆体而亡的道人已经化为灰灰,再无一丝痕迹。 梅清只闻得自己口中出一阵长时间的笑声,随后又忍不住阵阵咳嗽。 …… “不!不!怎么会这样!?”梅清忽然眼前一变,刚才的云雾尽皆不见,眼前尽是道道紫色电光。粗大的光柱道道由幽暗无边的苍冥之上遥遥劈将下来,将自己的身体打得千疮百孔。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令自己不由阵阵颤抖,心中在无比害怕的同时,又勃然升腾着无边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叫的吼叫着,眼睛迷蒙一片,道道闪电忽然都消失不见了,却有片片无边的紫色火焰,将自己困于其中。道道火苗燎烧着自己,神念都痛苦得恍惚起来,只闻得口中喃喃骂道:“孽徒!孽徒!这是……啊……” …… 梅清眼前便如走马灯似的,一个个场景不断的出现又消失。他看着自己孩提时在溪边独坐忽生道心时的迷茫与激动,看到自己少年得道时的自信与骄傲,看到自己不断地与人比试,一一将对方击败的快意,也看到自己在心神巨大冲击时的无边的痛苦与愤恨…… 梅清沉沦在件件往事之中不知身在何方,这些事情似乎极为熟悉,又极为陌生。最后他眼前忽然一亮,却见自己正站在一间小小的草堂前,面前一片野梅开得如海般绚烂,身后木柱之上淡然的笔迹写道: 偶呼明月同千古, 曾与梅花住一山。 “梅姬!你可想好了么?”听得自己口中淡淡地道。 眼前忽然现出一个少女的形象来,只见他一袭白衣,淡然独立于梅海之外,清雅无俦的脸上淡淡地浮现出一份嘲弄的笑容道:“师尊既然有命,梅姬岂有二言?” 梅姬……梅清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是如此的熟悉,心中隐隐有几分亲切,却更多说不出的爱恨交织,又暗中藏着几分不甘与不舍。这股感情是如此矛盾又如此强烈,以至于梅清的心神一时都动荡起来。 不!这个女人……我不认识她……这不是我!我是谁?我在哪里?在哪里? 受到强烈刺激的梅清的道心忽然疯狂的转动起来,他的意识也随着剧烈地波动起伏,刚才不知不觉中被压制的本我瞬间冒了出来,出了迷乱的嘶吼。 伴着这吼声,梅清忽然觉得眼前诸般景象,那山那屋,那梅花与女人,都瞬间破灭无影,脑中传来清楚的破裂之声,就象有什么在体内被打碎了一般。一股巨大的痛楚一时掠过梅清体内各个角落,他来不及哼一声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块七星砚也随着滚落在梅清身边,在幽暗的灯光映射下,七只活眼出阴冷而神秘的光泽。 第五十章 佳人鸿影 “我是谁?是谁?”梅清嘶声叫着,一翻身坐了起来。 “少爷醒了,少爷你可醒了。”耳边传来朵云熟悉的唤声,勉力睁开双眼,只见朵云正坐在床头,双手扶住自己,两眼红肿如桃子一般。 见梅清苏醒,朵云不安的心总算平稳了一些,轻轻扶着梅清躺回床上去,口中柔声道:“少爷觉得怎么样,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么。快先躺下,别急着起来。” 梅清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这才觉自己居然已经回到了家中,正躺在床上。他转过头看着朵云道:“朵云,我是怎么回来的?” 朵云一听,眼睛中眼泪便忍不住又盈然欲滴道:“今天少爷去卫所不久,便有你衙中几个人将你送了回来,道是……你得了急病,晕了过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好,忠叔忙着找了医生来看,都说你身体虚弱,并无大碍。刚才你方醒,忠叔才回去休息,小五儿已经给你弄饭去了。” 梅清这才现此时已经是深夜,渐渐回想自己晕倒前所见的诸多幻相,毫无道理可言,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又想到临昏倒前体内异状,连忙内视体内察看。一看之下,不由大喜。 这些日子以来日夜化之不去的禁制灰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体内清清爽爽一粒珠圆玉润的金丹,虽然神气有些弱,但却是再无阻隔。心念一动,真元流转,片刻之间,便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朵云也感觉到了梅清的变化,犹带着泪痕的脸上透出笑容道:“虽然看着少爷还弱,不过奴婢倒觉得少爷精神好了许多呢。刚才我叫五儿给你弄点粥来,先用些清淡的,若饿了咱们再加可好?” 梅清看着朵云红肿的眼睛和带泪的笑容,心中怜意大起。想想这些年来,朵云为了自己担惊受怕,一心只系在自己身上,自己这一段却实实有些忽视她了。想到这里,梅清伸出手,揽住朵云的纤腰,将她脸侧过来,对着自己道:“傻丫头,少爷我不会有事的。以后都不会有事,不许哭了啊。” 朵云点点头,低低的“嗯”了一声,忽然捂了脸道:“少爷别看了,丑死了。我先洗个脸去。” 梅清轻笑一声道:“我的朵云怎么会丑的,少爷喜欢得紧呢。”说罢,分开朵云的双手,轻轻吻在朵云红肿的眼睛上。只觉得朵云身体绵软,眼睫抖动。又觉得口中咸咸的,一吻之下,吮到的满是朵云盈目的泪水。 “少爷快用些粥吧……呀……”二人正自缠绵,忽然传来五儿的声音,这才急忙分开来,却见五儿端了粥碗进来,目睹二人亲热的一幕,羞得小脸通红,眼睛却忽闪忽闪的越明亮。 梅清缓缓地推动金丹转动,一丝神念若即若离,如不经意地轻轻附于金丹之上。 现在他已经到得丹成之时,处于炼精化气之时。所谓炼精化气,丹道十九诀与神霄雷法略有差别。丹道十九诀是正宗丹道功法,不采天地日月灵气,所谓“万物皆备于我”、“体内自有日月”,全由体内日月交媾,生精化气;而神霄雷法仍承符?派采气之法,日采其精,月采其华,引入体内之后,又仍如丹道一般以体内日月交烹炼化,炼精为气。 此时梅清体内已然呈日月同升之态,一片冥鸿肾水之上,心火如日高悬,映得整个气海紫气腾然;一弯金月,幽然高挂一侧,月华流转,在日光映照下缓缓凝成精露,如沐浴灌溉,滴滴下坠。心火肾水之间,正滴溜溜悬着一颗光华晕生的金丹,在精露滋润下不断转动,一派氤氲紫气包裹中,不断壮大。 按丹道十九诀的炼法,丹凝后十月间不可冒进,需以体内日月精华温养十月,称做“十月养胎”。但那神霄雷法另有妙处,并不刻意温养,全以所采日月灵气,入体后凝精成气。以此凝气温丹,则精进养胎,各各不误。 梅清此时便将所采月华,入体以体内日月再次凝炼为雨露,便不再刻意炼化,只以其温润金丹,果然便见金丹紫气氤氲,渐有壮大。 待得丹室九转,收功回神,梅清果然觉得心神宁静,灵台清明,体内金丹活泼泼地,说不出的舒服。心念一动,神念外放,以如是观法静察,竟然觉整个院落,都在自己神念之内。 原来这一段以来,梅清为了破禁,日日苦炼,虽无金丹支持,但那禁法与他胡搞的神念控气之法,都极大地刺激了他神念的能力。此时金丹破禁而出,再配合他无比强大的神念,自然使得术法大进了。 院中月光静静落在池塘上,池水静无波纹,反映着月光投在一边竹林上,照得青幽的竹林都笼罩着一派碧华。梅清神念如古井无波,纤毫毕现的映射出院内的一切所有。池塘边小草在轻轻而缓慢地生长,草根上数只小虫已然静静入眠,甚至能感受到月光筛在院中那棵芭蕉树下阴影中微凉的寒意,以及由于蕉叶极为细微的摇动而形成的一丝丝空气的波动。 这世界从未如此生动而清晰过,在此时,梅清忽然有一点点“道”的体会。终日炼道,道是什么?梅清似乎并没有想过这一切。此时明悟,道原来如此简单,道就是身边一切自然不过的东西。就象月光投于水上的光影,就象芭蕉间摇动的微风,如此简单,如此自然。 神念如不断延伸的蛛网,层层铺散开去,渐渐扩至整个府宅,梅清的心沉浸其间,天地无言,月凉如水。 忽然如同一只小虫触动了蛛网一般,乍然有一点点外来的神念,碰触到了梅清外放的神念之上。便如一棵小石投入静谧的水间,层层波纹不断摇动扩散,随即在梅清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银瓶乍破,梅清古井无波的心霎时崩溃如万千残片破碎飞扬,心神激荡之下,再不能维持神念的外放,丝丝神念如潮水般瞬时消褪而回。 是碧真!再没有比这更熟悉的感觉了,心神虽只一触,却如等待了千万年一般。梅清痴痴呆呆地坐着,一时竟然傻了一样。日夜思念的时刻终于到来时,他反倒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一再地调心、静意,本已极为熟炼的步骤也变得生疏无比,梅清反复好多次,才终于平静下急剧跳动的心,再次进入神念外放的境界,将如是观法铺陈开来,却找不到碧真神念留下的一丝一毫的痕迹。 便如同这丝神念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良久地呆呆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在梅清的心中觉得焦急与恐慌的时候,终于又有灵机一动,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在神念。两股神念霎时如水**融般缠绕成一体,互相间殷殷情意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无奈分离后这一刻重逢,令二人都觉得格外的珍视,恨不得身化万千与对方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便如等待千年,又如只过了一瞬,从未有过的快乐与痛苦、幸福与忧伤,如同火山爆般喷涌,又如弱水无声般轻柔,复杂而又简单地交织在一起,在神念中飘摇流荡,不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 幸福总是短暂的,还没有等到梅清问候对方,便已经觉得碧真的神念在快弱去,离开前只匆匆留下一句――“明夜此时”。 并不是如同人传言讲话,这四个字无音无形,但梅清明白这就是碧真告诉自己的话。道家仙法,果然有些妙处。 虽然佳人来去匆匆,如月光映水,了无痕迹,但梅清却充满希望与幸福。这幸福的感觉满满地充斥着他身心的每一个角落,整个人都醉了一般,直到许久之后,才慢慢清醒过来。 醒来的梅清只觉得脸上凉凉的,以手相拭,才现不经意间已经泪流满面。 第五十一章 秋夜私语 秋日的艳阳高高地照着,将明媚的阳光毫无保留的洒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感觉着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的舒适感觉,梅清只觉得从里到外,说不出的舒服。 穿了有些日子的官靴,踩在磨得有些麻纹的青砖上,很舒服;才从家人手中接过缰绳的红马,见了自己便亲切的将头在自己怀里轻轻拱着,很舒服;路边高大的老槐树,摇曳的枝条间还有知了没心没肺的叫着,很舒服。 当梅清迈进四组那幢有些阴暗的楼门,看着迎面的赵大有手中举着茶壶忘了向嘴中送,张着大口瞪着眼睛时,梅清都觉得额外的亲切。 “赵经历好啊!”梅清微笑着招呼,似乎披满全身的阳光还未曾消去。 “好……好……梅大人好。梅大人你……没事了?”赵大有急走几步上前,仔细打量着梅清,结结巴巴地问道。 昨天看着这位梅大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也不知得了什么急病,怎么一夜就变得这么精神了,莫不是吃了仙丹不成? “没事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倒是劳烦赵经历挂心了。”梅清一边与赵大有说着话,停下脚步问道:“对了,昨天梅清身体不适,不知是哪几位兄弟将梅清送回去的呢?今日梅清大好了,却是应该摆酒相谢呢。” 赵大有看了看梅清,果然气色大佳,心中疑虑尽去,也咧了嘴笑道:“咳,大人这么客气做什么,也就是我老赵和钱三他们几个。昨天我还说呢,梅大人不过一时有些不舒服,定无大事的。你看老赵我这眼睛准不准!” 说着,赵大有小眼睛骨碌碌转动,左右快的打量了一下,见四下无人,这才凑到梅清跟前小声说道:“梅大人,昨天属下在库中见您晕倒时,手边还有块砚台。听说您精于古玩鉴赏,是不是对那块砚台有意思?当时属下不明情况,未敢擅动,就又把那砚台放回去了。若你有意……” “什么?是你放回去了?”梅清一惊,打断赵大有的话间问道:“你昨天到现在,身体觉得没事么?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没有?” “不对劲儿的地方?没有啊?老赵我这身体结实着呢,昨儿晚上还吃了四个大包子……怎么了,是不是老赵我放回去有什么不妥之处?梅大人有所不知,老赵我回来偷偷查了查案底,那块砚台,是六爷放进去的,时间也不算太长的样子。咱们干这个,得摸准了上边的心思。若现在就动了手脚,万一哪天六爷问起来,岂不麻烦。按老赵说,您要是真喜欢那物件,就先给下边透个话,等个一年半载,六爷估计也把这碴忘得差不多了,再随便弄个差不多的东西顶进去……”一边说着,赵大有一边出嘿嘿的笑声,手中的茶壶跟着晃动起来,壶肚中的茶水也被摇晃着动阵阵波响。 梅清心中惊疑不定,反复看了看赵大有,胖胖的脸上确实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来,不由纳闷这家伙怎么拿了那砚反倒没事,就又追问一句道:“那砚可是又放入盒中了么?赵经历你拿着那砚,有什么感觉没有?” 赵大有连连点头道:“老赵办事当然是滴水不漏,连盒带砚,原样放回。要说感觉么……”他另一只手捻了捻旁伸的一撇胡子,想了想道:“就是摸着凉了巴叽的,不太得劲。石头蛋子,还能啥感觉了,莫不成还能象粉子胡同里娘儿们的般摸着又软又滑不成?” 对于这位能把砚台的手感与窑姐儿的联系起来的强人,梅清也是无言以对,良久才道:“古砚经言,上等佳砚手感细腻,所谓如美人面,如婴儿臀。如今赵经历再创新说,这个这个……果然大有新意。那砚台便先放在那里,不要动了吧。赵经历美意,梅清就谢过了。” 赵大有得了梅清夸奖,大嘴咧开,得意非常,心中更决定以后粉子胡同却是更应多去几趟,日后与这梅大人应对时,也才能多些材料,或能多得其另眼看待,亦未可知。 梅清安排已毕,回到自己房间,静坐细察,这才现这处地方果然如钱三所言,修炼之士进了这楼,一身的修行便尽皆无用,一点法术也用不出来。 此处的禁阵,似乎整个隔绝了天地五行,因此虽然体内真元依然可以流转,但一旦离体,便再无转动的可能,自然什么法术也没有办法施展了。 虽然梅清修为大进,但这等阵法之类却是一无所知,因此也没有丝毫生了窥探之心来,倒是心念一沉,隐隐又感觉到了那块砚台的所在,果然是仍在老地方。只是其中变得浑沌一片,再没有了从前那种心神呼应的感觉。 想想也是有些好笑,自己前些天与那块砚台,便如与碧真心相感应一般联系,虽然不明砚中究竟有什么,但自己竟然和一块石头有他心通般的关系,真成了笑话了。 日间无事,晚来梅清回到家中,早早收拾休息,便在榻上打坐,等待碧真的消息。夜间月华满天,梅清恰当修行神霄雷法,采月华入体,绵绵汩汩,悠然会心,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子时。 梅清如前夜般放出神念,又以如是观法相铺,果然不久便觉得神念一动,碧真神念已然缠绵其间。此次二次不似昨夜般激动,只是相融相洽,便如相拥于花前月下一般,无声间却大得灵犀之情。 好久梅清才意念相询道:“碧真你可还好么?” “很好,就是有些……想你。你呢,还好么?” “已经没事了。现在你在哪里?” 碧真神念一滞,片刻后才幽幽一叹。 原来碧真那天被6炳带走后,便给送到了现在所居的地方。据碧真说来,似乎是很大的一个地方,却不明其所在。只是其间似有阵法相设,碧真虽然行动自由,却是出不去。 “你也莫急,我外婆昨天已经来这里陪我了。外婆最是疼我,只需磨上几天,自然就放我出去了。”碧真最后说道。 两人交流不久,碧真便又匆匆而去。 从此之后,天天夜间子时,便是二人神念相会之时。据碧真说道,其所处阵势甚大,便是神游亦颇不易。好在此阵形亦须采天地日月之气为能量,因此才有每夜子时趁着大阵放开吸纳灵气、对内防护略松时,才能借机出来片刻。 待知道梅清金丹居然被6炳禁制后,碧真不由大怒,连连声讨6炳以大欺小、禁人修为等一系列为老不尊的行为,更声称以后绝不再理他――除非他承认梅清的女婿地位并道歉为止。 “明天我就告诉外婆去!那老家伙最怕外婆了,让外婆狠狠骂他!”碧真如是说。 听到因为自己的原因,弄得这本来就有些紧张的父女关系更加僵了,梅清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何况无论如何,6炳都是自己泰山大人,二人的事到最后也免不得6炳点头才好,一味僵持,总也不是好事。 梅清便开导碧真道:“令尊毕竟是咱们长辈,你也不应该总这般才是。那天听令尊叫你一口一个‘阿碧’,我看还是很疼你的。” “哼!用他疼什么!”碧真兀自气鼓鼓地:“阿碧是我的乳名呢,梅清你也可以叫的。” “呃……”梅清迟疑了一下,对“阿碧”这个名字,怎么觉得有些不喜欢呢? “怎么了,你不愿意么?”二人心意相通,碧真自然也感觉到梅清似乎不太喜欢叫自己阿碧。 “令尊既然叫你阿碧,我就不和他一样,不然我叫你‘真儿’如何?”梅清道。 “你以为我叫碧真,不叫阿碧就要叫真儿么?”碧真笑着道:“碧是我名,这‘真’字天下修真的人都可用。难不成见个女修真,你都叫真儿?” “我管他天下有多少修真呢”,梅清道:“只有你才是真的,是我的真儿。就这么定了!” 碧真听梅清之言,心中颇喜,听梅清“真儿”、“真儿”的叫着,答应得甚是甜蜜。 “只是我也知道,那金丹被禁,若非由修为相当的人以外力打开,是绝无解禁之法的。梅清你怎么能脱困而出呢?”碧真光顾得高兴,这么久才想到问这个问题。 梅清便将自己习练神霄雷法,练化禁制一事说了,最后又把那块砚台的奇异之事简单向碧真说了。 碧真听了良久不语,好久才担心地道:“这事却有些怪。梅清这些天你修炼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梅清反复想了想,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只是当碧真问道他修行情况,得知梅清丹中气腾氤氲时,不由大吃一惊。 “哪有这么快法的?”碧真道:“我现在每日只敢温养金丹,你怎么便得紫气升腾之象?那神霄雷法,不会有什么差池吧?” “我开始也有些担心,可反复探察,均无异状,也就这般炼下来了。”梅清有些随意地道。 “我总觉得这么炼不太好,你要小心些。我明天寻机问问外婆,看她有什么主意没有。”碧真还是有些担心。 “我也觉得这么炼不太好――还是双修好啊。”梅清深深叹息道。 第五十二章 郭府之祸 每天只子时这短短一刻,因此二人都加倍珍惜,说不完的话。好在二人是以神念交流,不用花电话费――梅清胡思乱想。 这几天金丹既复,雷禁术自然可以修炼后边的阶段了。碧真没有修炼神霄雷法,这雷禁术她也炼不了。不过据碧真说此次外婆前来,一则是因为她和“那老家伙”闹得僵了,所以前来探看;二则也是因为碧真已经修到了凝丹之时,外婆特地来指点她修行,并传授道术与她。 “等我炼好了就能出去了,到时候就可以教你了。”现在碧真心中早把什么修行门派规矩扔到九霄云外,有点什么好处都恨不得马上塞给梅清。 但对禁术修炼,碧真却很认真的表示,她自己修炼的禁术比起梅清修炼得雷禁术来,确是要差上一些。雷禁术熔五行为一体,看来简单,其实奥妙异常,威力更是远寻常禁术。 “你好好炼,到时候把那老家伙也禁了,让他欺负你。”碧真现在还念念不忘6炳将梅清金丹禁制一事,一说起来就总想找找场子。 梅清却想到,估计是碧真被6炳抓回去关起来,心中也不知气得什么样子,又不好报复――当然也报复不过,所以才把报仇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吧。 只是碧真却不想想,天底下有几个当姑爷的敢对付老丈人的。要指望梅清给她报仇,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静静坐在宽大的木椅上,轻轻摩挲着扶手处光滑的扶手,闲看窗外树叶摇晃,有些炎热的秋日午后,总有一分懒洋洋的闲适情怀。 “梅大人!”随着喊着,赵大有一摇三晃地托着茶壶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施了礼道:“启禀大人,路大人来了。” 现在梅清已经知道,这位路大人名泽有,字季明,与其他大多数锦衣卫中人不同,乃是正经八板的进士出身。按说锦衣卫这地方,大多的都是行武出身的,因此路大人这个书生,就显得格外的特别。 但路泽有虽然是个读书人,却绝不酸腐。相反,为人倒是挺和气,平易近人。平常见了钱三、赵大有等人,还偶尔会开个玩笑,因此名声很是不错。 许是文人相轻,不知为什么,梅清心中对这位路大人,并没有太多好感。想想原因,梅清总觉得这位同知大人未免太和气了,和气得有些过。手段的意味太多的时候,就只能说明这个比较虚伪了。 碧真听了梅清的观点,毫不犹豫的表示了同意,并且肯定地说:“这还用说,锦衣卫那地方,根本就没有好人。好人哪有去那地方的?” 梅清无语。好在碧真马上反应过来,补充道:“当然了,你除外。” 只是她就全然忘了自己其实也算是个锦衣卫的同知呢,从这点看,锦衣卫的员工归属感也很难说有多强。 无论心中如何想法,路泽有大人总是梅清的顶头上司。上司亲自下基层巡视,梅清这小头目自然要全程陪同。因此他马上起身,向外去迎接,一边走一边问赵大有道:“路大人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么?” 赵大有马上凑上来道:“听说是有一批东西,挺重要的,路大人亲自送过来了。” “什么东西,还须得路大人亲自送来?”梅清皱眉道。 “唷,梅大人你还不知道么?”赵大有恰到其份的摆出一脸惊讶的表情,然后神秘兮兮地道:“这不昨儿去抄家了么?嘿嘿,就前些天下到狱里的郭公爷,嘿嘿,这回估计是彻底完蛋了!” 梅清一惊,连忙问是怎么一回事。原来赵大有所说的郭公爷,就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郭勋。这位郭大人,说来家世不凡,乃是当年武定侯郭英的后人。 郭英乃是开国勋臣,其后子孙更多与皇室联姻,更贵为国戚。至郭勋时承袭武定侯爵位,又进封翊国公,更加太保兼太子太傅,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这位郭公爷,说来功劳也是极大的。只是听说脾气有些大,就算当着万岁爷,也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因此人人缘也不太好说,这次进了诏狱,听说不光没人营救,还好些个上折子弹他的呢。万岁爷念着旧情,不愿意办他,可也架不住墙倒众人推不是……” 赵大有还在絮叨着说个没完,梅清心中却冷笑一声。人都下到诏狱中了,还说什么皇上不想办,岂不是瞪着眼胡扯么。只怕这位郭公爷,自觉当年天子初即位时扶持有功,说话办事,有些惹了皇帝不高兴。以前皇帝登基时年纪尚幼,朝中杨廷和等老臣又不听摆布,因此才用这家伙去唱对台戏。现在朝中旧臣尽去,这位国公爷已经没了利用价值,还在那里不知进退,皇帝不动动他才怪。 只不过皇帝究竟也得要些脸面,那郭勋劳苦功高,总不好直接动手。因此才演了这么一出群臣相逼,万岁心念旧情、怎奈国法无情的好戏罢了。 “那全都抄了来,是不用等他家人来赎了么?”梅清不愿多说关于郭勋之事,转了口风问道。 “嘿嘿,还赎什么呢,”赵大有笑了道:“他和俩儿子都在狱里呆着呢,家里一堆娘儿们门都不让出,只得咱们自己动手了罢。听说其中硬货不少,所以路大人才亲自去办的交割。” 梅清怃然,不由想起那位郭小公子,正是这位国公爷的二公子,想来也就在狱中了。上次这位小公爷去碧真那里闹,估计回来不久就给扔到狱中了吧,怪不得后来就再没见他人影了。 梅清与赵大有赶到库房中,见路泽有已经由钱三陪着在库门前,身后是两个梅清不认识的生面孔,押着一大一小两箱东西。 虽然路泽有是锦衣卫同知,又管着四组之事,但既然将管事权交了梅清,他也不便自行命人开库门。梅清既已经到了,连忙向路泽有抱歉迎接来迟,一边签押开库,由路泽有身后两人手中将东西交接了手续。两人死板的脸,一点表情也没有,交接完后也不多说话,径自离去。 “些许小事,还要路大人亲自送来,又规矩繁杂,却是罪过了。”梅清歉然道。 路泽有笑着道:“梅大人哪里话。食君之粟,忠君之事。梅大人属下纪律严明,大有细柳之风,本官心中甚慰,又何罪之有。”说罢又道:“这大箱便直接寻个空地儿放了。那小箱却是六爷交待,单独找个地方,以后或许他老人家要用到。” 梅清点头称是,便命人开了铁门,当值的恰是他日来时见过的那个鹞子,叫姚定国的汉子。当下便由钱三和赵大有抬了那小箱子,姚定国和另一个名唤周昌的值卫抬了大箱子,入了库,先反锁了铁门,然后才慢慢抬了进库里来。 原来这库中规矩甚严,开了铁门入内,先反锁大门。直须东西入了小库锁好,才可再开大门。当然平时众人懒散时,也没人这般勤快,都是任其大敞的。但今天既然路大人亲自入内,一应规矩自然要森严的方可。 那一大箱东西,就在门口一个库间中寻个空地方先安置好了。之后这一小箱,便抬到了库房最深处,到了那小库房前。 梅清对这里绝不陌生,因为那方砚台,就是放在这小库之中的,上次他还曾在这晕倒过。 打开库门,将小箱放入。梅清的眼睛忍不住瞟了一眼那方砚台所在的木函。其他东西,大多钉在木箱之中,唯有这块砚,却单盛在一个木函里面,也许六爷,也觉得这砚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吧。 透过层层包装之物,梅清依然能感觉得到那方石砚静静地躺在木函中砚匣之内,消无声息。他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随即命钱三将那铁门锁了。 随着“吱吱”的铁门轴声,沉重的铁门重重的“哐当”关上,钱三用力拉扯着粗大的铁链出“哗啦”的响声,开始用巨大的铁锁去扣死链条。 “且慢!”梅清突然叫道。其他众人不知所以,就连钱三也忘了手中的动作,都转过头来看向梅清。 梅清脸上阴晴不定,眼神中满是迷惑的神色。就在刚才钱三准备关上铁门的一霎那,梅清忽然有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那块一直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石砚,忽然之间不见了! “梅大人,有什么事么?”路泽有皱着眉问道。 梅清却是呆呆的,似乎心思并不在眼前,便如在出神地想着什么心事一般。 第五十三章 隐身之人 这座库房整个都被法阵所禁,一切道家神通入了这库房,都无法使用。平时梅清因为与这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联系,所以能感知到这砚的所在。现在一下子失去了砚的踪影,梅清虽然想以神念搜索,却是无能为力,反复试了几次,只得放弃。 但是心中隐隐地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就好象有些事情应该想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那种感觉。 梅清用力地摇了摇头,许是因为刚才精神太集中了,头脑好象有些不太清醒,就连眼前的事物都有些模糊。 似乎有什么在动――梅清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看到了极为古怪的一幕―― 只见在库角那一处阴暗的角落,突然开始扭曲起来,似乎那一处墙壁变成了活的,从墙角与地面接触的缝线开始抖动,一团说不清楚形状的东西忽然从那里钻了出来,随即便看到一把黑黝黝闪着暗芒的锋利匕尖锋直向自己刺来! 顺着匕把柄看过去,只见到一只长长的手臂直伸过来,手臂主人是一个浑身灰暗的削瘦年青人,面庞似是笼在一片昏暗中看不清楚,只见到两只闪闪光的眸子闪烁着奇异而阴暗的光泽…… “梅大人!”梅清正在惊恐之时,忽然觉得肩上被人拍了一把,然后只觉得眼前景物一晃,刚才看到的景象瞬间消失不见,定睛看时,只见身边依然是路泽有以及钱、赵二人,姚定国和周昌二人站得略远几步,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梅清心中念头纷杂不定,急转头向刚才那处墙角看去,却只见阴暗的角落处,铺地都是巨大的条石,掩在阴影之中,并无什么不对之处。 “梅大人,你怎么了?”路大有刚才见梅清一直在呆,忍不住在肩上拍了他一下,见他还是有些怪怪地,便又问道。 “没什么,许是有些累了,刚才眼睛有些离……”梅清松了口气说着,忽然心中一动:自己金丹大成,五感人,虽然在库中神通被禁,但眼力仍在,何况心神坚定远常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幻觉?思一及此,头脑中如电光石火般闪过几个念头,毫不犹豫地便向前一步,手下却是铮地一响,那把悬在身侧从未用过的绣春刀已经被擎在了手中。 路泽有诸人大惊,还未出声,却见梅清已经刀随人走,手中绣春刀斜斜举起,直向墙角劈去! 众人都道莫不成梅大人他疯了?那处墙角虽然处在阴影之中,但也看得出来空空如也,并无一物。梅大人他对着空墙角在砍什么? 随即生的一幕,几乎让在场诸人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随着梅清手中的刀划过一道闪亮的刀光劈落,只见那处角落接地的长条石缝忽然扭曲起来,一把黑黝黝闪着暗芒的锋利匕不知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斜着切在梅清劈出的刀锋之上。只闻“哧”的一声轻响,梅清的长刀竟然被这黑沉沉毫不起眼的匕轻轻松松地拦腰砍断,半截刀头当啷啷掉在地上,梅清也哎呀一声,被那撞击之力震得向后踉跄而退。 此时众人方看清楚,那处墙角便如同成了活的一般,一团不知怎么隐在那里的人一下子显露出来,只见他面目黝黑,身材细长,两只眼睛闪着奇异的光泽,整个人如同一只无声而矫健的豹子一般,一纵而起,手中匕划出一道诡异的曲线,直向踉跄跌回的梅清扑来! 梅清虽然修炼已然有成,但在这禁阵中却一点也用不出来,真动起手来,自然只有挨打的份。刚才虽然有心算无心,占得先机,可一旦接手,便被人一招击败,刀断人退。此时见那怪人向自己扑来,耳后虽然闻得众人惊叫之声,却已然来不及退回去,只得一咬牙,脚下力跃回,同时手一抬,直接将手中那半段绣春刀向那怪人脸上掷去。 那怪人被梅清看破行藏,心中大惊,不知道梅清是如何办到的,因此一旦出手,便有置梅清于死地之心,毫不留神。刚才手中匕一接便将梅清手中绣春刀断去,便知道梅清未曾习练过武艺,心中一定,便直向梅清扑来。不想身在半空,却见梅清竟是毫不犹豫将手中残刀脱手打来,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怪人身形一滞,刀已临近面门,只得将手中匕在面前一格,将那半截断刀挡了开去。这般一耽搁,提起来的这口气一沉,身子已经坠了下来,未能逼近。 只是此人身法极佳,虽然身形一坠,但见他口中轻喝一声,两臂一展,已经如一个怪鸟般轻轻腾起,再次向梅清扑了过来。 路大人本是一介书生,这几下子兔起鹞落,看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哪里反应得过来。梅清刚才吃那怪人一击,身形向后直倒,蹬蹬退出几大步,方才稳住身形。见那怪人如影随形又扑了上来,手无寸铁,只得一退再退。 至于手拿茶壶的赵大有赵经历,全无平日指点江山的气概,早就吓得面色如土。好在平常训练有素,虽然抖成一团,左手的茶壶却依然在手中端住,不过是随着手抖的手晃得其中茶水也飞溅出来。空着的另一只手在怀中摸来摸去,口中也不知哆哆嗦嗦的在念叨着什么。 倒是那大胡子钱三,有几分凶悍之气,虽然初时一楞,但见梅清刀断人退,那怪人一沉又扑上,便大喝一声,呛啷一声长刀在手,向前一步,长刀如雪练般由上而下直接向怪人头上劈来。 与此同时,那姚定国与周昌也见事不妙,双双怒喝一声,钢刀在手,一左一右,随着钱三前冲的步伐一同逼了上来。两人身手显是高出前边几个甚多,配合钱三那一股勇往直前的猛劲,倒生出几分无坚不摧的惨烈气息来。 怪人一见三人出手,前边一个莽汉虽然手中刀带风声,劲道不小,不过也不过是一份死力气;但其身后二人,身法刀式,显非寻常高手。三人夹击之势已成,自己若想再击杀那能看穿自己身形的家伙,怕是为难了。于今之计,只得打点精神,先求脱身为是。 只见那怪人修长的身形如一只怪鸟也似,两只长长的手臂带着腰膂之力,左右一旋,便带得整个身形一晃,恰如在空中悬浮了一刻一般,一下子便让钱三用尽了浑身力气的一刀劈在了空处。正当钱三一击落空,浑身旧力已尽、新力未的难受之时,那怪人手中短匕已经横着凿了过来,正击在刀侧不着力的地方,一下子便将钱三整个人横着击得跌了出去。 此时姚、周二人已经逼到近前,忽然见钱三一个照面便闷哼一声飞出,随即见那怪人借这一击之力,身形再次飘然跃起,沿着一个诡异的弧线自斜上方向二人击下,不由大惊。二人齐齐一个驻步,手中长刀舞成一团烂银也似,护住身形。 不想那怪人身形,每每出人意料之外,眼见得他合身下击,便要扑在二人刀团之上时,却又一个盘旋,直接向侧面墙边一滚,已经穿过姚周二人的封锁,之后如出柙之兽猛弹起身,便向库门之处急扑而去。 这时众人才知道这家伙却是要逃跑。先时此人一副拼命的架式,因此众人都没想到他要跑。这里见他身如一道淡烟般直向门口冲去,才想明白这家伙本是个贼,虽然现在除了梅清还不知道他偷了什么东西,但想来是得手了就要跑路,不由均是又惊又怒,心中都想到:“若是容此人这般从容来去,眼睁睁看他在咱们库里把东西偷跑了,咱们四组以后也没脸再去见人了。” 只听姚、周二人同时出一声怒吼,转身便追着那身形扑了过来。只是他二人转身本就花了时间,又不及对方身法轻灵,哪来追得上? 怪人适才这几下,无论心智功夫,自觉表现颇为得意,更兼欲盗之物已经在怀中,更是心花怒放,身形起落,已经扑到库门口,抬眼看时,不由大吃一惊,一霎时如身在冰雪。 原来那库房大门,不知何时居然已经牢牢地关上了! 这怪人本是一个惯偷,事先踩盘子的功夫不能说下得不细致,早已经将来去路线摸得清清楚楚。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平时有人入库后都是一直敞开的大门,因为今天路大人亲自入库,而按着向来未曾遵守过的规矩,给关上了。 怪人口中出一声愤怒的低吼,万没料到这个时候出了这样致命的错误。他为了盗这件东西,虽然事先有人透了些情报出来,又身怀隐身绝技,可还是反复策划方才行动。初时也颇为顺利,才开库门他就闪了进来,早早到了这小库角上埋伏。在入库诸人最后到小库放东西时,这才施展妙手空空之技,在众人眼皮底下取了那东西出来。未想到那个年轻人,不知如何现了自己的形迹。结果虽然自己竭尽全力,冲了出来,却被这道该死的铁门把一切都毁了。 怪人眼中决绝之光一闪,除了拼命,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第五十四章 最后一击 怪人心中恼怒之时,后边追来的姚、周二人却是大喜。 当二人被怪人一个小花样给耍弄后,心中都是愤怒异常,事实上二人匆忙也无暇想到库门已关之事,直到追到库门前一抬头,这才想起今日无巧不巧将库门已然紧闭,这下这家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真成了关门打狗,自是大喜。 虽然如此,二人也知道前面这家伙身负高明艺业,若想在上司面前挽回脸面,少不得要打点精神,拿出点真东西了。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放缓脚步,姚定国在左,周昌在右,二人步伐循着同样的节奏,同时向前逼了上来。 看看已经就要到了门前,那怪人前冲的度却不减反增,如飞鸟投林一般,带起一道灰影,直直地撞向铁门而去。 后边追来的姚、周二人见了,心中不由大惑,这家伙明明见了前边铁门紧闭,为何还要硬撞上去,难道他有什么压箱底的秘技,还未施展不曾? 正疑惑间,已经看那怪人身影越来越快,如流星也似直冲向铁门。随着口中一声尖利的唿哨声,一声大响,只见那人空中团身一蹬,在铁门上一借力,便如一只标枪般反弹而回,直接便向周晶飞了回来。 周昌大惊,没想到这家伙刚才还一心逃走,这一会居然一幅拼命的架式冲上来了。更想不到此人身法居然强到这般程度,瞬间便已经回冲到了眼前,匆忙间不及细想,双手握刀,大叫一声便迎面劈去。 只是那怪人度实实大大出乎周昌意料之外,刀方举起,已经见那怪人手中匕闪着阴沉的光芒到了眼前。周昌也真是了得,当此之时居然不避不让,手中刀丝毫不晃,依然直劈而下,一幅以命搏命的打法。 若是怪人匕中的,周昌自无活命之理。只是周昌手中长刀也必然会伤到对方。若是江湖中人,少有这般打法的。但周昌本是军伍出身,杀伐之中哪管那么多规矩,长刀起处寒光闪闪,毫无犹豫之态。 一边的姚定国心中大惊,只因错估了这家伙的度,一下子又落在了被动。见周昌已经拼了命,自己只得左脚用力,手中钢刀划过一个弧线,抖起一片刀花,便由侧面向怪人身形笼来。 怪人心中也是充满无力之感,刚才他这一下子突然加变线,身体负担也是极大,此时气息隐隐有些不畅,本想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只需对方稍有避让,自己便可寻机突破二人的封锁,设法冲过去擒住对方人质,胁以开门。没想到对方虽然开始也被自己变线迷惑,却是一幅不要命的架式,反倒让自己有力难施了。 心中暗叹一声,怪人只得身形一变,晃出两道残影,手中匕再次疾出点在周昌迎面劈来的刀头之上。只闻铮然一声,周晶刀尖被削掉了一块,那怪人已然借此之力,避开一边姚定国手中烂银也似刀光,身形向侧后退去。 周、姚二人不敢松懈,手中两把刀舞起一片光影,如两团旋风滚地卷了过来,直向怪人逼去。 梅清与路泽有四人这才追了过来,只见姚、周二人口中呼喝连连,手中长刀带动风声阵阵,联手封住怪人身前的路线,渐渐将那人向墙角逼去。怪人却是一点声息也无,身形灵巧的如一只狸猫也似,在二人刀光气影中闪展腾挪,手中匕却如毒蛇吐信,每每攻到姚、周二人必救的死角上,也令二人不敢过份相逼。 正是“一寸长一寸强”,怪人先手即失,姚、周二人手中长刀渐渐挥出威力来。二人配合默契,怪人数次欲凭着手中利刃断姚周手中长刀,均被二人互相支援,攻敌必救,迫使其不得不中途放弃。眼见得怪人已经被二人逼到了墙角上,众人心中终是松了口气,想来这厮这番再无回天之力了。 怪人也知道这番下去,自然只有力尽被擒,尤其刚才他强运身法变线,体内这口真气一直没能缓过口,胸口隐隐有些闷,再经一番打斗,已经有些费力。此时看形势大大不妙,只得铤而走险,最后一搏了。 姚、周二人正合力将怪人逼向墙角,忽然见那怪人手中匕一紧,残影点点,分指向二人要处,二人齐齐脚下一缓,便见那人故技重施,又是身形疾退,猛然向墙角冲去。 二人刚才在铁门那吃这家伙虚晃这一枪,差点被他得了手,此次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手中钢刀都舞成一片,紧紧守住门户,防着这家伙再度偷袭。 只是眼前场景再次出乎二人意料之外。只见这怪人纵身向墙角投去,却并未向前次般借力激射而回,反倒如归鸟投林,飞雪入水,瞬间消失不见,了无痕迹。 姚、周二人眼中突然消失了敌人的踪迹,一下子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虽然最开始这怪人便是突然出现,显然是有一手隐身的绝技,但在这瞬息万变的激烈打斗之中,乍然消失,二人还是不免都呆了一下,手中刀花齐齐一滞。 怪人用尽心思,等的就是这一刻。正当二人手中长刀一缓时,便见那人再次显出身形,却已经拉长如一只长篙,笔直地从二人中间的空当处飞钻了过来! 姚、周二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怪人**于手掌,心中怒如狂,手中钢刀一左一右,由后向怪人卷了过来。那怪人此时身形贴地急行,虽然眼角余光已经瞄到了身后刀影,却只是一咬牙,身形丝毫不慢,只是略略扭动,避过了身体要害。 只见血光崩溅,姚、周二人手中钢刀在怪人身上带起一溜血珠,动手以来,初次伤到了这个家伙。只是二人心中,却毫无欣喜之意。那怪人虽然身中数刀,却并无致命之伤。眼见得他拼受这几下,已经突破了二人的封锁,直向梅清等人冲了过来。 梅清修为被禁,手中刀失,可说毫无抵抗之力;路泽有一介书生,更是不济事。钱三虽然有几分力气,但刚才吃那怪人一下,闪了臂膀,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就剩一下手托茶壶浑身抖的赵大有,另一只手在怀中不知找着什么东西,已经是哆嗦成了一团了。 怪人拼尽算计,终于见得有机可乘,自然毫不容情的扑了过来。他刚才偷听众人谈话,查颜观色,已经知道路泽有、梅清二人是此间头目。只是赵大有原本躲在最后,此时众人回身追来,他反倒成了最前面,挡住了怪人前行方向。怪人手中寒匕起处,直指赵大有,脚下不停前扑,口中喝道:“你这胖货,还不让开!” 赵大有见了这人的凶恶之态,直吓得魂飞魄散。欲要退后,怎奈双腿怎么也不听使唤,一步也迈不动。眼见得匕直向自己脑袋指了过来,吓得闭紧了双眼,右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看也不看便打了出去,口中大叫:“饶命!” 怪人见这胖子手中不知扔了一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直向自己飞来,不敢怠慢,手中匕伸出,便点在了那东西之上。却闻“扑哧”一声,已然将那东西刺了个对穿。讶然凝目望去,却是一个纸包。 怪人怒斥一声,手腕一抖,已然借一振之力,将那纸包震得粉碎,同时脚下力,便要再次跃起。却不想那纸包应声而碎,却有一蓬白面般的烟雾腾然而起,之后便闻得一股古怪的香气。香气方才入鼻,已经觉得头脑晕沉,四肢无力,脚下一软,差些便摔倒在地上。 这个猥琐的胖子,居然将迷药放在纸包中打了过来。怪人中了暗算,心中大怒,强自提起精神,想要冲上去杀了这个胖子,却觉得身如泰山般重,眼皮已经有些抬不起来。这才知道那包中迷药,定然不是寻常蒙汗药之类,自己一时不察中了招,此番却是难以善了了。 赵大有闭了眼将怀中迷药打了出去,之后便觉得浑身软,两条腿抖得再也无力支撑,一下子便坐倒在了地上。再将眼睛偷偷分开一缝看时,却见那怪人眼露凶光,直朝自己扑来时,却脚下一软,一下子便跌倒下来,恰恰压在自己身上,掌中匕无力地挥出,铮然一声,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耳朵插在地面石板之上,深入数寸。 赵大有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连伸手推开自己身上压着的怪人都不敢,四肢好象都不听自己指挥,头脑中一片空白,只知口中颤抖地连道“菩萨保佑”不止。 第五十五章 细说缘由 待六爷闻讯赶到库房中时,赵大有才从惊悸中清醒过来。在反复从头到脚摸了几遍,确认自己已经死里逃生,毫无损后,这厮这方安定下来,腆了肚子才要说话什么,手脚一软,那茶壶便直向地上摔去。幸好姚定国站在他旁边,一伸手给他抓住了,才免去这茶壶粉身碎骨的厄运。 原来这厮四肢都吓得软了,刚才时还不觉,这回却已经连那时时不离手的茶壶都拿不住了。本来想吹嘘几句,自然也全给吞回了肚子里。 六爷一进库中,见了场内情景,还未开口,忽然看到梅清,打量了几眼,面上一下子露出吃惊的表情,眼睛瞪得足有铜铃大小,张了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场中诸人知道六爷向来威严,何曾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心中都是不明所以,更对梅清有些莫名的惊讶疑惑。 过了会子,六爷才恢复了正常,开口问了路泽有与梅清几句。待他明白了前后经历后,面沉如水,倒也未斥责众人,只是命将这怪人先收入狱中,又下了封口令,严令今日之事不得泄露。 “梅清,你且先随老夫来。其他众人各忙各的去吧。”六爷脸上阴晴不定,看着梅清说道。 “小子,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进了六爷房中,六爷也不理梅清,自顾自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案上镇纸凝思片刻,这才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梅清依然一脸平静,不动声色。 “少跟老子装糊涂,你那金丹不是被禁了么?怎么忽然就解了?别跟老子说是有人帮你解开的。”六爷眼睛一瞪骂道。 “原来六爷问的是此事”,梅清淡淡地道:“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下官想先请问六爷,有人不分青红皂白,便禁了我的金丹,却又是为了何事,六爷可否为我解惑?” “你那金丹又不是老子禁的,凭什么问到老子头上来了?我哪知道为什么禁你?”六爷吹胡子瞪眼的骂道。 只是梅清根本不为所动,只管抬头看着六爷不言不语。过了一会,六爷这才泄气地道:“罢了,你这浑小子,不把话给你说明,怕你是不肯说了。也好,既然连禁了金丹你都能脱困而出,那是老天爷都站了你那边了,咱们也只能认了。” 说罢,六爷将手中镇纸在手中轻轻地转了几圈,叹了口气说道:“梅清,如果我说禁住你金丹是为了你好,或许你不相信。只是此事却偏偏是真的。” 说罢,看着梅清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六爷却未动怒,只是呵呵一笑道:“先不用急着不相信,以老子的身份,还用骗你个浑小子不成。我知道你肯定心中一直疑惑,为何我会帮你吧。” “不错”,梅清说道:“先时下官也曾相询,六爷道除非我完成东岳庙之事方可相告。” “唉,其实也没有什么,那时不过是不想告诉你罢了。我和你老子、你娘都相识。受他们之托,照顾你些个,原也没有什么可怪的。”六爷脸上浮起一片怆然之然,似乎在缅怀旧日时光。 梅清心中讶然,既然六爷说认识自己父母,何以先时神神秘秘地不肯明言相告?何况对自己的父母,梅清心中实实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就算是府中众人,包括忠叔在内,都不曾提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虽然问过,忠叔也只是一脸慨然道他们都是好人,然后便不肯多说了。 “你自小有病,很多事自然没人告诉你。其实即便是你后来头脑好了,身中依然另有隐疾。现在你已经入了修真之门,想来也有些见识了。你这身骨,便是传说中的纯阳之体。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六爷凝视着梅清道。 纯阳之体?梅清隐隐记得似乎听碧真提到过。一般说来,人本是阴阳平衡,仙方才为纯阳之体,鬼为纯阴之体。若人生而为纯阳,却绝非什么好事。 所谓孤阳不长,若人为纯阳之体的,大多体弱多病,难得长寿。更有一桩,若入修行之门,为他人炉鼎乃是上上佳材;若说自己修炼,那是如同饮鸩止渴,不光绝无得道的可能,更会加死亡的脚步。 碧真虽然未曾细说,但梅清大致也能想得明白。修真之路,本就是调和阴阳,方可炼化真元。一人体为纯阳,自然只得一偏,哪有成就大道的可能。 六爷有些泄气地说道:“只是我们都没想到,以你的骨骼,怎么可能会筑基入道的。不瞒你说,你得道后,我已经着人将太清宫那两个道士都弄了来,将事情前因后果都弄得清清楚楚,但是究竟其中是个什么缘由,却是怎么也想不透。” 梅清也只能苦笑。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菜鸟,经过这一段的狂补,对于修真的基础知识,已经颇为通晓。回想起自己筑基的事来,也只能说是糊里糊涂,除了大叹天意以外,还真找不出个解释来。 “下官筑基之事,我自己也是不明所以,想来绝无可能之事,居然就有这般巧法。只是就算是我侥幸过了筑基这一关,但纯阳之体本无纯阴滋润调和,气行偏路,修炼下去,只会愈见其亢,结果只能是爆体而亡吧?”梅清思索着问道。 “这也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之事。一来你小子怎么能修炼的,二来你那度也忒是骇人了。据老夫所知,天下修行如过江之鲋,但绝无你这般快的。当年梅花道人范文泰,自入道十年丹成,已经被人惊为天下一人。不过那梅花道人要知道你这修炼度,只怕当场也要羞死了。”六爷皱眉说道。 梅清自然知道自己那所谓的修炼与世人不同之处。若换其他人修炼,自然是要按照丹法,水火交炼,炼汞还铅,步步为营。自己却是体内本全是神秘紫焰,只凭炼化那紫焰,修为就一路突飞猛进。要不是后来碧真教了自己丹道十九诀,自己还在那成天炼紫焰呢。 “只是就算你有办法修炼,但到了凝丹这步坎,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过得去的。也曾有人说过,你成丹之日,便是毙命之时。老夫也算是修行中人,这话说得并无不对之处。只是当时又不便对你明言,后来用了些办法,就是想使你自损道基,免得修为不断增长,坏了你的小命。谁想人算不如天算,你这小子不光没因此受损,阿碧那丫头也是胆大妄为,居然让你们胡搞得更进一步,凝得金丹了。”六爷摇头叹道。 梅清听了六爷的话,再想想当时碧真的言语,前因后果,渐渐想得明白。想来六爷等见自己的凝了金丹,再无计可施,稳妥起见,便先禁了自己的金丹修为,渐次观察。想到这时在,心中疑惑又起,忍不住问道:“既然六爷说受下官先人所托,代为照顾,下官自然感激不尽。只是不知下官父母究竟是何等样人,六爷受托之事,一直不肯对下官言明,今日却又坦诚相告。此间种种,都是为了何事?” 六爷脸色一正,肃然道:“你父母是何等样人,等以后时机成熟时你自然会知道。至于为何以前不说,现在要对你讲明,却是与这砚台有关。” 梅清听了六爷之言,心中疑惑。那方砚台当时从贼人身上搜出,乃是装在一个小小皮袋之中,现在就放在六爷手边案上,只是自己依然感觉不到砚台的所在,似乎那小皮袋有什么特异的隔离功用一般。 “先时我还不敢肯定,但此次老夫想来,你的修行中种种不可解之处,必然与这方砚台,有些解不开的联系。”六爷缓缓说道。 梅清闻言一震,心中惊疑不定。事实上他心中,也一直对这块砚有所怀疑,今日听六爷这般说出,更是心中疑云大起。 回想自己从接触这块砚以来,种种经历,每多难以解释之处。若说其中没有奥秘,实在无法令人相信。 第五十六章 梁上君子 “这块砚台的来历或许你也知道些。其实此砚入宫时间,也算不得太长,乃是前代武帝时,端州地方上贡之物。只是武帝每日荒于嬉戏,无心文事,这砚自然也没有什么用处。后来当今天子入朝,将前代武帝所用文房器物,均入库收藏。三年前大内失火,事后现宝库失盗,失去的除了一批瓷器,一箱古籍善本外,便还有这方砚台。” “当时此事令人大惑不解。那方砚台,虽然与瓷器、书籍同处一库,但其实所距颇远。尤为可怪的是,此砚旁边还有诸多名砚,若说起来,其价值远在此砚之上。入宫为盗,本是分秒必争,取了物品,必然匆匆远遁。为何那盗贼要不惜耽误时间,特特地去取了这方砚来?” “事实上,事后锦衣卫追查时,曾擒获贼人同党数名,更有一个是入库盗宝之一。但令人惊讶地是,所以这些人,都不曾交待所盗珍宝中,包括此砚,就算是入库,能清清楚楚说出瓷器及善本,但却言道并无专门取观之事。” 说到这里,六爷轻轻摇摇头道:“事实上这些事,开始老夫也未曾在意,毕竟不过一方寻常砚台,管它有什么离奇之处,也不过当是偶然罢了。却不想今年年初时,这方砚突然出现,接触它的人连连毙命,其中更是牵涉到你,这才引起老夫注意,将当年档案调出来,细审一遍,现了这些不同寻常之处。” “从顺天府衙门将这砚取来后,老夫也探察过此砚。嘿嘿,不瞒你说,以老夫的修为,竟然也是无法入察其中究竟。此砚之中,必然有什么极邪的存在。但老夫反复试过,其中并不似存在封印之物,倒好象有什么东西,与此砚本为一体――便如同这砚自身会修炼而成精了一般。” “先前接触这砚的数人都狂乱而死,则其中之物,必然有控人心神、乱人魂魄之能。老夫初时也颇为担心于你,只是当时之情,无法对你明言,只得将你先弄到锦衣卫中来,每日着人小心观察保护。好在不知为何原因,你倒是安然无事。” “不想后来你无意筑基入道,后来种种,也不必再细说了。前几天我闻道你晕倒库中,还未曾细想,只道你因金丹被禁有了些问题。今日见了你,又看了这砚台,嘿嘿,怕是不只是如此吧。现在这砚中,虽然还有隐隐的邪气,但已再无当时沛然之态。若老夫猜得不错,你那天可是入了库中欲拿这砚台,更有什么意外生,因此冲开了禁制?你今日在库中能感觉到那隐身贼人,可也是与此砚有关?” 梅清听到这里,也不由暗暗佩服。六爷虽然未曾亲见,但猜测的种种情形,与事实相去不远。只是六爷他再聪明,怕也想不到砚中的真正情形吧。 梅清沉吟一下,这才缓缓地道:“六爷猜得不错,这块砚台确实有些诡异之处。只不过究竟是怎么回事,梅清也不甚清楚。” 说罢,他便将从接触这砚开始的种种经历,一一讲来。其中许多事情,六爷是知道的。但接触这砚的种种感受,梅清身体的变化,自是无从知晓的。 当然梅清也不至于便毫无保留。自己修炼的秘密,以及砚中见到的人物场景,梅清都未曾明言。 梅清现在心中隐有所悟――自己身体中的种种怪事,这砚中或许便是答案。只是现在以他的修为,还参不透其中端详。事关紧要,除非与碧真,他绝不肯再相信第二个人,更不可能以实相告。 只是要解开其中秘密,必须要借助六爷之力方可,因此梅清便含糊其词。说到自己与此砚的联系,便言道邪气入体后冲开禁制,与禁制两败俱伤,消失无踪。自己却因此能感应到砚中残余之气,故此能感应到砚的存在。之后此砚遇盗,气息消失,这才被梅清现了不对,幸运现了贼人所在。 六爷听了,不置可否,沉吟片刻才又说道:“梅清,对这贼人来盗砚台一事,你有何想法?” 梅清皱眉道:“我也想不明白。那贼人显是有备而来,目标直指此砚。此砚收藏何处,即使在咱们内组,怕也知不多,那贼人从何得知?更进一步,此砚有何重要,需要人这般下本钱来盗它?此外,这贼子究竟是何来历,居然能在库中随意隐身潜形,无惧那禁阵之力?” 梅清一连提的这三个问题,在他心中也盘旋许多,此次六爷问起,便都提了出来,眼睛也抱着希冀看向六爷,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六爷似是洞察其心,呵呵笑了两声道:“你这小子,自己的事说得不详不实的,从我这掏起答案来,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梅清听了,也陪着笑了两声,面上却是半分不好意思的表情也没有。自己前边说得有些地方一带而过,六爷这老奸巨滑的人物如何听不出来。此时见六爷虽然点出此事,却也没有流露出不满的意思,梅清也乐得装糊涂。 六爷却不说话,只是摇了摇案边一个铜铃。只闻门外脚步声响处,五丙手中拿着一卷档案,快步走了进来,将档案放于六爷眼前案上,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六爷伸手取了过来,从头翻了一遍,哼了一声,随手又扔在案上对梅清道:“这小贼倒还有些来历。你自己看看吧。” 梅清上前取过卷宗,从头细细看了一遍。 原来这小贼失手被擒后,颇为强项,一言不。只是锦衣卫中自有渠道,没费多少手脚,便已经查明这家伙原来大大有名,江湖人称“神猴”,是一个有名的大盗。 按案卷中所载,此子本名侯申,是“盗门”前任掌门“三寸钉”铁加的关门弟子。虽然这侯申出道时间不算太长,却已经做下几桩大案,赢得了“神猴”的名号。 梅清合上卷宗,有些疑惑地道:“这侯申既然并非修行中人,如何能突破那库中禁阵,来去自如的?此外,既然他是盗门中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来偷这砚台,那又是何人指使?” 六爷哼了一声道:“正因为他不是修行中人,才有办法进这库。他那隐身之术,定然非关修行,不以真元为依托,因此禁阵禁他不得。若非是盗门中独有之艺,便是他天赋禀异,生有异能。因此在那库中,才能不受约束,从容隐身来去。老夫却是有些忽略了,这库房还得再完善些才好。就连这装砚台的皮袋,怕也是件奇物,这砚台装了进去,竟然一点气息也透不出来,可见不同寻常。” 梅清听了点点头,毕竟姜是老的辣,六爷这番推理,只怕便是唯一可能的解释了。 “至于是何人指使……”六爷深思着道:“说明两点。其一,必然是内组中有内鬼。不然那砚放于何处,又能知道咱们内组中库内禁阵等情形的,非内鬼何能通晓?其二,此人知道这砚台情况的时间也不长。因那砚台放里边也有些时候了,何须等到现在才来偷?要是老夫想得不错,便是你晕倒那次的情形,被有心的人知道了,才注意到这砚台,因此才有了指使那猴子来偷砚的事儿。” 梅清只剩下点头的份,六爷这份眼光,确实不是自己这菜鸟能比的。只是知道自己晕倒手拿砚台之事的,也就钱三、赵大有数人,再扩充到他们身边的,也不过四组里边有数的几个,那内鬼究竟是谁,却是还需详查。 “只是下官还有一事不明,这方砚台有何重要,值得有人干冒大险来内组库中盗出?下官虽然不明江湖中事,但想来能驱动侯申这样的人出手,代价也必然不低。”梅清又问道。 “老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方砚台自出现时起,便充满着神秘怪异之事。不过指使盗砚之人,想必明白其中秘密吧。此外,老夫却还觉得,此事背后,只怕与你也必有联系。”六爷见梅清询问的眼神,摆摆手道:“老夫也没什么证据,只是忍不住便要这般想。这些日子,你最好也要小心些个。” 梅清哑然,他总觉得六爷说得有些不尽不实。虽然从一开始六爷便有保护之意,但对自己的维护多少有些小心过份,便如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人要打自己的主意一般。这背后,必然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此次说到这砚台与自己的联系,六爷的口气中,似另有深意。 梅清想了半天,这才试探地说道:“既然那侯申已经落在咱们手里,难道便不能从他口中问出些东西来么?” 六爷摇头道:“你却是不明盗门中规矩。尤其这小子既然敢出手到内组来,寻常审讯定然无法撬开他的嘴。何况这小子身份不低,而且――盗门与咱们虽然是黑白两道,却也有些说道,不好用得手段太过了。” 梅清一听也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堂堂锦衣卫,抓了盗门中人,也还有所顾忌之处。 六爷似是知道梅清的疑虑,嘿嘿笑道:“这里边门道甚多,老夫与这小子的师傅铁三寸也有些交情,咱们办事,有时候还免不得借重他们。这小子冒然出手被擒,略施薄惩也说得过去,可若想要加以重刑审问就有些为难了,也不便因为一次小事,就把关系弄得太僵。当然,你要有别的办法来收拾这小子让他听话,那你尽管来试。” 梅清想了想,嘿嘿笑道:“如此下官斗胆讨个令,便由属下来办这事如何?” 第五十七章 与君一赌 “你叫侯申是吧?”梅清对面前锁链加身的侯申说道:“好象江湖中还有个名号叫神猴。” “知道爷爷的威名,还来罗嗦什么?有本事的就一刀给爷个痛快,没本事就趁早把爷放了。”侯申年纪并不甚大,中等身材,略显干瘦,长手长脚,面貌无甚出奇之处,两只眼睛却极为灵活,说话时便四下转动,一幅洋洋不睬的神情。真看不出来这家伙居然还这么嚣张,成了阶下囚还口放阙词。 “放肆!”一边的赵大有须放皆张、义愤添膺,“小小毛贼,到了这里还不老实!且是讨打!” 侯申脖子硬挺,狠狠地瞪了赵大有一眼,更惹得赵大有“哇哇”直叫,伸手便要打。还是梅清手一摆,这才气哼哼地不说话了。 “威名么?”梅清面色似笑非笑,“倒是听说挺厉害,还是铁三寸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什么手不空出室无不入之类的,没想到……原来全是吹出来的――你不用瞪眼,说大话人人都会,你那么厉害怎么被我这一点功夫不会的书生给看穿抓住了?这时候再大言不惭,传出去别说你,就是已经洗手收山铁三寸老爷子也直接羞死算了。” 本来一直装着气定神闲的侯申一下子被梅清这句话激怒了,他尖声说道:“呸,小白脸儿,少来在爷面前装大个儿了!不过仗着些小运气抓住了爷,算什么本事?是杀是剐给个痛快!少来消遣人!” “运气?”梅清一脸不屑道:“本官最看不起,就是你这种人。技不如人,就老老实实低头服软,什么事都往运气上推,靠大话难道能把人说怕了么?” “谁说大话了?你不过就是蒙的罢了,什么技不如人?有本事你把爷放了,看看还有没有这个本事抓到爷!”侯申怒叫道。 梅清颇有意味地看了看侯申冷笑着说道:“废话!大明天下地方大了,我放了你这猴子往哪个犄角旮旯里一猫做了缩头乌龟,我当然没处去抓你了!亏你还有脸说得出来!” “谁是缩头乌龟了!”侯申尖叫道:“你要敢把爷放了,爷回头就把你那宝库偷个干净,我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这个本事说大话!” 梅清笑着说道:“真有这个本事?侯申,不若我们打个赌如何?” “打什么赌?”侯申怒视着梅清道。 梅清好整以暇的将袖中那方盛在皮袋中的砚台取了出来,放在面前案上道:“侯申,这皮袋中的东西,就是你想要的是不是?这样,我便将这袋子连同东西,放回库中。你若有本事打这赌,便来偷了去。若你真有这等手艺,前边的事,我既往不究。日后见了面,我称你一声‘侯大爷’如何?” 侯申冷笑道:“那好,有本事你就放爷出去,看我能不能偷出来!” “要是偷不出去,再落到我手里,又当如何?”梅清问道。 “要是偷不出去,我管你叫大爷!”侯申气哼哼地道。 梅清脸一板,冷声说道:“侯申,不要给点脸就上炕!是你吹出大话说能盗物出库,是你说自己本事大到如何!若再度失手被擒就这点赌注?你堂堂神猴原来就值得叫个‘大爷’的钱!现在你身为阶下囚,本官看在你师傅的面上,容你一个机会,你还好意思说出这样不疼不痒的话来!好大的能耐!” 侯申被梅清这几句话说得脸上一红,涨粗了脖子叫道:“那你说如何?你要有本事再抓了我,我便随你的姓!”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梅清直视着侯申说道,“我也不用你改姓,只要我抓了你,你便从此为我梅清手下,终生不二,听我差遣,如何?” 侯申看着梅清一脸自信的神情,忽然不由心中一虚,觉得自己似乎是被眼前这清秀的锦衣卫官员给骗进坑里了。只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要再草鸡了,自己也不用再出去见人了。只得强自硬挺道:“赌便赌,哪个怕你!” “好”,梅清点点头道:“赵经历,把侯壮士刑具去了,这便送他出去吧。” 一边的赵经历一呆,没想到费了好大力气才抓到这家伙,这梅大人居然几句话打个赌便要将人放了,简直成了儿戏一般。只是这位梅大人极得六爷宠爱,六爷也了话此事任凭其做主,自己又多的什么事?因此立时便取了钥匙过来,将侯申的镣铐去了。 侯申略略活动下手脚,松了松腕子,面色阴沉不语,过了片刻才对梅清道:“梅大人就这么放我出去,不怕我食言而肥,一去不返么?” 梅清面带微笑说道:“此间事,我已经修书给令师铁老爷子,想来道上也难免有些消息泄露出去。若侯壮士有脸做下这等事来,就尽管请自便。说实话,要真到了那时候,您哭着喊着求我收你为手下,我都不敢收了――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好!算你狠!”侯申气得咬牙切齿:“三天内我定来盗砚,你就瞧好了!” “没问题,我这鞭子笼子都预备好了,就等你来了开锣!” 侯申倒也光棍,撂下话,抬脚就走了。他那皮袋与匕都是随身宝物,只是梅清不说,他也没脸去讨,只得先去准备打赌之事了。 侯申走后,梅清笑着对赵大有道:“赵经历,本官与这侯申打赌一事,干系甚大。其中有几样紧要事物,需要准备,少不得要借重老兄你了。” 赵大有听了梅清之话,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朵上,连声道:“岂敢岂敢,梅大人有话尽管吩咐,俺老赵必然给您办得稳稳当当的!” 梅清小声吩咐了他几句,又细细解说了一番,最后才道:“这几样事情,最是要紧,一点也不能差了,就烦老兄你费费心。等日后咱们抓了这小子,本官定然摆酒相请老兄,给你夸功。” 赵大有单手连摆道:“梅大人哪里话来,太抬举老赵了!不就这几样东西,些许事情么?保证一样也差不了!我这就去办!”说罢告声先退,手托茶壶兴冲冲地去了。 “就这些么?”六爷对着面前的五丙说道。 对面的五丙依然面无表情,平静地说道:“除了要赵大有做的上述诸事以外,梅清还重新安排了库房的值班轮次,打乱了几个人的时间。以属下之见,梅清似对姚定国、周昌二人比较看重,钱三因与贼接手时肩膀受伤,被梅清借身体需要休养的理由暂时放回家呆着去了。现在小库钥匙,就是赵大有一人拿着。此外梅清还到经历司去了一趟,找黄仲满调取了近几年来所有盗案的档案卷宗。之后他又到夫子庙转了半晌,买了些东西,清单在这里。” 六爷看了看手中的清单,深思片刻,面上渐渐露出一份深有意味的笑容道:“这小子!倒有些鬼门道!”想了想又道:“你这几天也盯着些个,有些事上能出手的,就帮那小子一把――那小子鬼精鬼精的,说不定也会找你帮忙。另外,你去叫孙氏兄弟过来。” 五丙应声退下。不久,两个面貌奇特的人走了进来。六爷吩咐他们几句,又淡淡地命他们退下。之后独自坐在屋中,久久未语。 过了许久,屋角一个暗门才被打开,走出一人,正是梅清府上管家忠叔。只见忠叔皱了眉头,对着坐在案边的六爷道:“大半夜的你这老家伙又有些什么事来烦我?你就没有什么事能顺顺当当办好的么?” 六爷转过头,面色平常地道:“老伙计,现在这事,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梅清盘膝而坐,神念与碧真相接,温存数句才问道:“真儿,你知不知道修真界中,有哪个姓莫的真人么?” 碧真道:“若说姓莫的真人,便推当年神霄门掌教莫月鼎了,只不过他早在元朝正一初统时,便因与玄教教主张留孙一战落败,神魂俱灭了。” 梅清恍然,当时碧真曾经与自己说过此事,不过因为梅清当时心神不稳,不得不借了丁甲为护持,结果就把这些给忽略过去了。今天听碧真再提及,心中登时便断定自己在砚中所见场景,那身边环绕五张金符爆体而亡的红衣道人,便是神霄掌教莫月鼎了。 既然如此,那砚中的自己,便应该是玄教教主张留孙了。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与自己会生心神相应的情况,更会有那么多诡异的变故。据称张留孙早在当年便在飞升时灭于劫雷之下,神魂俱灭。而此砚乃是本朝由地方贡上来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张留孙有所关联才对。 更何况就算退一万步,此砚确乃张留孙之物,其中更有关于张留孙的秘密,却又与自己何干?为什么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与这砚生关系? 当自己在砚中感觉到那些场景时,并非如同看戏一般。击杀莫月鼎时的得意狂喜、紫电加身时的痛苦、为人所叛紫焰焚身的愤怒,以及面对那名为梅姬女人时的种种复杂情感,都是感同身受,便如自己亲身经历一般。 碧真见梅清长久未语,神念便追问了过来。当时梅清为碧真讲自己金丹破禁与这砚台之事时,也没有细说其中究竟,碧真也没有太过留心。今天见梅清问道姓莫真人之事,也免不了心生好奇。 和碧真自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梅清便将自己与这砚台之事,一五一十给碧真简单说了一下。碧真没想到居然一块砚台还有这些讲究,大感好奇。听得梅清在砚中所见诸事时,也觉得那道人应该便是莫月鼎。再听梅清与侯申打赌一事,更是颇觉有趣。 “你觉得有把握么?不然我帮你想想办法?”碧真道。 “应该问题不大”,梅清笑道,“我不行了再请你出马就是了。再有,有件事还确实要真儿你帮我。我想要跟踪一件东西,隔着一段距离知道这件东西在什么地方,有什么法术可以用没有?” 碧真想了想,才道:“应该是有符可下的,估计不会是什么太难的法术。我明儿和外婆问问,然后告诉你。你可别大意了,一定要把那猴儿小子抓住了。” 此时的侯申,正隐身在锦衣卫宝库之外,眼睛瞪着宝库门前,将牙咬得咯咯响。 第五十八章库前闹局 第五十八章 库前闹局 原来梅清布置给赵大有去做的那些事,恰恰是针对侯申那隐身的异能的绝招。 侯申这种隐身的本事,确是半自天成,半为人授,与真正的修行中人的隐身术有所不同。修行人隐身之术,乃是凭借符纸或法器,化身为虚无使人无从得见。而侯申的隐身之术并非真正隐去,只是顺应光影之变,借阴影以藏身。 在锦衣卫的卷宗中,专有高人针对侯申以前曾做过的数件大案中的情形,对其所擅的能为做了一个推断,认为侯申的隐身术离不开阴影施用。因此梅清在与侯申打赌后,便命赵大有去添置了数十灯笼,将那库房从门口到库内,照得亮如白昼,且各个角度都有灯光,映得地上一丝阴影也无。 除了这个倒也还罢了,赵大有这家伙虽然没什么本事,交游可是颇广,不知从内组哪里挖了个高人过来,将库里里外外边边角角的地方,全都设了机关。这些机关颇为常见,不过是些暗夹钉卯之类的东西,甚至连伪装都没做,只是随随便便,将各个缝角处都堆得满满的。 更过份的是,梅清还命人每隔数米,就在地上从一端至另一端,以褐明脂画一条线,拦在路上。这褐明脂据传乃海外一种怪兽身上提炼出来的,稍遇热即融,且一沾在身上,极难除去。这宝库之中,终日不见阳光,阴暗湿冷。在周圈这般用褐明脂画上,锦衣卫可以抬腿就迈过去,侯申就只能看着干瞪眼了。 别说侯申,就算是他师傅铁三寸来了,怕也只能是望洋兴叹。这地方本来就一点法术也用不了,全靠些江湖伎俩才有点希望。可上边这几招也太狠了点。想隐身?一点影子也没有的地方,你隐到哪里去?就算你另有秘法不为人见,那地上全是道道明脂,身子从上一过就染了色现了形,你总不能见线就蹦过去还没人见到吧?何况就算你能进去,那墙根屋角全是机关,明晃晃放在人眼皮底下,你怎么破去? 侯申趴在库外观察了大半夜,最后依然没敢冒险,心里把梅清恨到了骨子里,只得怏怏而返。不过他倒不至于因为梅清这几招便束手无策,堂堂神猴,若没点压箱底的本事,也不用出来混了。只是若想成功,还有许多准备要做。 梅清,就这几下子便想难住大爷么,你还嫩点儿啊!――侯申反复将自己的想法推算了很多次,最终定下行动方案之后想到。 眨眼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三天来,四组诸人外松内紧,一个个都打点精神,唯恐出现一点疏忽被那侯申所乘。按赵大有的说法,便是一只蚊子想到飞过去,也得问问老赵这双眼睛放不放它进。 梅清自己也是加倍小心,一直在库房入口耳房中呆着,更是下了死命令:没有自己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擅自开库取送东西进出。 “赵经历哪去了?”忽然现成天在自己身后转的赵大有不见了人影,梅清问一边的鹞子道。 “刚才看他急匆匆奔茅厕去了,许是早起吃坏了肚子,一脸戒急用忍的架式。”今天侍卫恰好又是姚定国和周昌。姚定国一向沉默少语,周昌却是有些滑稽爱说。因此梅清一问,姚定国依然是沉默如故,周昌则抢着开口说道。 “哦”,梅清笑着道:“咱们这位赵经历也当真了得,便是上茅厕也是茶壶不离手,这份功夫,嘿嘿,真是不得不佩服啊!” 周昌听了嘿嘿笑着道:“可不是呢。别的组的人提起来,都管老赵叫‘四组的那个大茶壶’,因为这个,老赵还和人急过呢。” 梅清一听也不由粲然一笑,大茶壶这外号可也确实不太好听。想到外号,不由转过身对姚定国道:“姚定国,你这‘鹞子’的外号是怎么来的?莫不是因你姓姚,人叫你姚子,渐渐就成了鹞子了么?” 姚定国还未开言,周昌已经抢着说道:“梅大人有所不知,鹞子这家伙,轻身功夫最好。以前和人打赌抓鸟,他能直接纵身上树,伸手捉麻雀下来,那麻雀都来不及逃走。因此才得了这么个外号。” 梅清点头。这姚定国平日不声不响的,却一副谁也不鸟的架式,必然是自视颇高,手下有些东西。 三人正说话间,忽然闻得脚步声响,只见远远跑来一个人,暴眼圆睁,络腮胡须枝枝竖起,正在前几天与侯申打斗中受伤,梅清命其在家中静养的钱三。 “钱百户!”梅清回头见是钱三,眉毛一扬道:“钱百户不在家中休养,来此间有事么?” 钱三眼睛瞪着梅清,嘴角**了几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沉声说道:“钱三已无大碍,特来请命归组当值,请梅大人许可。” 梅清讶道:“钱百户何须如此着急当值之事。既然手臂有伤,便安心静养为上。这几日当值已经排定,百户尽管放心,回家休养得一切安康时,再回来复命不迟。” “再等么?”钱三怨愤地冷哼了一声道:“只怕就不用再回来,你梅大人直接就把小的扫地出门了吧!” 梅清眉头一皱,寒声说道:“钱百户何出此言?本官因钱百户力拒狡贼,手臂负伤,因此请百户在家中静养,也是体恤爱护之意,怎地说出这些话来?不知是听了何人谗言?” 钱三眼中怒火燃烧,沉声说道:“小的自然不敢胡言乱语,所谓无风不起浪,只是钱三在四组中也有些年头,自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梅大人你虽然得上峰信任,统管四组,可也还要体恤一下我们这些老兄弟的好。” 梅清见钱三眼中怒火隐隐,只是畏于自己职权,才没敢作。梅清素闻钱三是个直脾气人,见他这模样不似作伪,莫非听了什么人挑拨不成? 周昌见了,连忙上来相劝,钱三只口口声声说有友相告,道自己伤本无大碍,梅清让自己回去,打的就是想轰自己走人的主意,却又不肯说是谁告诉他的,一直有些僵持。 正在此时,脚步橐驼,众人看时,却是路泽有带着两个侍卫快步走来。路泽有面带焦急之色,见这边数人在库门口站着嘈杂不定,不悦地道:“库房重地,不好生守护,做甚么这般喧哗?” “路大人!”钱三施礼道:“属下钱三,奉命休养,现身体已然康复,特来请命听调。” “钱三?”路泽有有意外地道:“身体好了就回来,有什么值得吵闹的?” “只是小人却听闻梅大人不知为何,有意将小的轰出四组去,因此特地要向梅大人请教。”钱三依然施礼不起,低着头道。 “哦?梅大人,果有此事?”路泽有一皱眉道。 梅清微微一笑道:“前几天钱百户因公负伤,因此下官命其回家好生休养。不知今日为何钱百户忽然跑来大吵大闹,定说我要赶他走,又不肯说是谁人所说。路大人既然恰逢此事,正好做个明断,免得钱百户不肯听信。” “钱三!”路泽有面沉似水:“无论此事如何处置,梅大人自有决断,哪容你置喙!你且退下,本官却有急务,此许琐事,日后自有定议!” 说罢,路泽有转身对着梅清说道:“梅大人,适才接六爷之命,需入库拿取些东西,取用颇急,且开下库门来。” “哦?”梅清沉吟了一下问道:“不知是何物事?便请路大人讲明,属下亲自入库搬取便是。” 路泽有不悦地道:“乃是六爷亲用之物,本官入库自取便是,就不劳烦梅大人了。” 梅清想了想,微笑着道:“路大人有所不知,这几日库中防范有些特殊,路大人入内不便。还望大人体恤下情,交于属下,必然不致使要事耽误便是。” 路泽有面色一沉:“梅大人,我知道你放了那小贼又与他打什么赌之事。既然六爷未曾过问,纵是儿戏,我也不多说。只是因此反倒要拦了本官入库经办正务,未免有些过份了吧!何况四组还是本官治下,此间乃是本官职责所在,难道还不许本官入库了不成!钱三,你且将库门打开,本官看哪个敢拦!” 梅清未出声,钱三却有些为难地道:“路大人有所不知,库门钥匙在侍卫之手,里边小库钥匙乃是赵大有当值,却不在属下手中。” “赵大有?他哪里去了?”路泽有怒问道。 “路大人!梅大人!属下在这里。嘿嘿,刚才肚子有些不太照顾,这不才去方便了一下。怎么,二位大人要入库有事么?”一个大嗓门忽然在众人脑后响起。 众人回头,正见赵大有手托茶壶一摇三晃地出现在视线中。 ============== 电力局通知:明日停电! 如果明天电来得早,还可能赶一章. 如果晚的话,就只有等明天的明天了. 第五十九章 原来是你 “赵经历,重任在身,擅离职守,什么时候四组变得这么随意了!”路泽有面目阴沉似能滴出水来:“本官奉六爷之命,意欲入库搬取物品,还不快快开库!” “哦哦”,赵大有点头如啄米:“是是,大人教训的是,属下这便开库。” 说罢,紧着几步上前,对姚定国几个喊道:“没听见路大人之令么?还不快开库,楞么瞪眼的干啥呢?” 见姚定国不一言,这才一楞,讪笑着转过头对梅清道:“对了,你看我这记性,就忘了梅大人的命令了。梅大人,你看这……” 梅清沉吟不语,今日这事,处处透着可疑。钱三不知听了谁的挑拨,跑到库前来大吵大闹;路泽有接了六爷之命,定要搬取物品,又坚持亲自入库。其中究竟有什么勾当,却令人猜疑。 梅清将场中之人打量了几番,脑中忽然闪过一事;又细细端详了一下,心中恍然,面上忽然满是笑容。 “路大人说的是,却是下官糊涂了,既然是六爷交办的事宜,自然耽搁不得。定国,周昌,快快开了库门,请路大人入内搬取物品。”梅清微笑说道。 姚定国与周昌听了,面无表情地分别从贴身衣带上取了钥匙出来,**铁门锁孔,各自转动机关,只闻吱呀呀的响声,巨大的铁门缓缓打了开来。 路泽有面色稍霁,点点头道:“如此便好。六爷有命,本官不敢怠慢,还是快些便是。” 梅清道:“赵经历,还不头前带路。” 赵大有听了,连忙一溜小跑地入库去了。路泽有随后而入,钱三犹豫了一下,也跟在路泽有后边进了库门。梅清趁众人不注意,对姚定国、周昌暗暗比了个手势。二人均是眼睛一瞪,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来。再看梅清缓缓点点头,作了一个肯定的表情。二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库内,脸上表情依然是难以置信。 路泽有依然走得不紧不慢,眼睛四下打量着库内通道两侧骤然增加的数十灯笼,以及脚下不断跨过的道道明脂线,眼中也多了几分惊讶。 赵大有左手托着茶壶,右手解下腰间的一串钥匙,眼睛一一扫过各间小库上铁锁,手指随意地在钥匙间捻动着,笑呵呵地道:“路大人,不知要取用之物在哪间小库之内?且待属下开门。” 路泽有点点头,正要说话,梅清在一旁说道:“且稍待。路大人,钱百户,暂请借一步说话。” 路泽有闻言,看了一眼身边依然面有不豫之色的钱三,缓缓几步踱过来道:“还有何事?” 梅清微微一笑,姚、周二人借此之机,插在路泽有与赵大有之间,隐隐形成夹击之势。 梅清看了看场中诸人,对路泽有道:“路大人,若属下猜得不错,此次六爷欲需取用库中之物,定非传请大人到六爷屋中当面下令,而是派人传话,是也不是?” 路泽有点点头道:“正是,乃是六爷派五丙传话的。有什么不对么?” “如此说来,六爷需要之物,定然是在此库房末端那间小库之中,是也不是?”说着,梅清举手指向最端小库中放着端砚的那间小库。 路泽有有些不耐烦地道:“正是,六爷欲取郭勋一案中的几件证物,还有其他些许东西。正是在那小库之中。” 梅清点点头,又转向钱三道:“钱百户,你今日风风火火赶来,道是我有意开革与你,却又不肯言明是听何人所言。若我猜得不错,定然是今日偶遇某位故友,言中及此,是也不是?” 钱三“哼”了一声,眼睛里的意思,却已经是承认了。 路泽有有些焦急地道:“梅大人,你既然已经知道本官有急务欲办,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不成么?如何这般拖拖拉拉,是什么意思?” 梅清满面笑容,从容道:“路大人,钱百户,请稍安勿燥。梅清敢担保,必然不会耽误了要事。二位大人可能都知道,梅清受六爷之命,审问侯申那小贼,却与其打了一个赌,将其放走――” 说到这里,梅清一顿,眼睛环视众人,见场中诸人闻此言,表情各异。 路泽有虽然面似平静,其实眼睛稳有不屑,显是对梅清与侯申打赌一事,很有些看不太惯;钱三似乎根本没有听梅清之言,眼睛投向他处,心中似乎在另想心思;远处的赵大有对这边几人谈话内容不太关心,站在那里,不时嘬几口壶中茶水,偶尔看向几人。 梅清继续道:“那侯申虽然是个小贼,但也算个有点能为的,想来诸位上次也都见了他那来去无影的隐身之术。” 钱三啐了一口骂道:“***,这小贼就是这般贼头贼脑的见不得人,下次再落到爷的手里,定要他的好看!” 梅清笑道:“做贼的么,自然是见不得人的。只是下官这番布置之后,虽然不敢说滴水不露,但凭那小贼些许伎俩,却绝无在这库中隐身的可能。” 众人四下打量,这才现库中明亮更胜日光之下,经梅清提醒才现,连脚下影子俱都不见,再见机关及明脂线之设,也均觉得如此部署,确是百无一失。 梅清摇头道:“虽然这些防范已然够了,但那猴子怕是却不只隐身这一招呢。既然他能出道几年来,未逢敌手,总还有些其他不为人所知的能为才是。为此,梅清特地将近几年来,这厮所做的大案,以及几桩虽然不能确定、但怀疑是其所为的案卷,都调阅了一过,果然有所现。” “哦?”路泽有有些感兴趣地道:“不知梅大人现了什么?” 梅清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路大人,你也知道这小贼江湖中匪号是‘神猴’二字,不知可知其来历?” “这却不知,不过想来不外一是因其名字而得,二则是指其身手灵敏而已。”路泽有想了想,摇头说道。 “属下先时,也是这般想。后来却突奇想,想起来一本书。虽然此书为朝廷所禁,但诸位或有所闻,便是那《西游记》。其中有一个孙猴子,神通广大,擅能七十二般变化。”梅清悠悠道。 路泽有一听有些惊讶地道:“侯申的外号也叫神猴,与那孙猴子有何关系不成?总不会他也能变?” “属下所疑正在于此。江湖中人既然敢亮名号,自然是有其得意之处。这侯申的神猴之号,并非指其身手灵活,而是指其善于妆扮他人,恰如孙猴子能够变化一般。”梅清说罢,看了一眼场中诸人不敢相信的眼神,继续说道:“在属下所查的十余宗案卷中,大多所失之物,均是侯申凭借其隐身之术所为,这且不论。却有三起,均是被盗物品由本人或家人取用后莫名失去,其后取用之人都矢口否认其事。虽然其中内情各异,但失物之机,显非偶然。” “因此梅清怀疑,路大人与钱百户所言之事,传话之人并非其本人;梅清更敢断定,那小贼侯申,已经混入此间,就是在场诸人中的一个!” 梅清此言,便如一声惊雷,震动了每一个人的心弦。众人都面面相觑,有些怀疑,又有些惊讶。 路泽有难以置信地道:“梅大人……你所说的,是……哪一个?” 他眼睛反复看了几遍在场中诸人,却是一无所得,只得回头问梅清。 梅清一笑道:“我所说的,就是―罢,伸手一指。 众人随着梅清手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正是手托茶壶欲送入嘴中的赵大有。同时闻得呛啷之声,姚定国与周昌二人已经长刀出鞘,交叉搭在了赵大有的脖子上。 “梅大人,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是假的呢!”赵大有急了,眯缝的小眼睛瞪得溜圆,冲着梅清大声叫道。 梅清并未回答,姚定国手下不停,一把将赵大有腰间绣春刀下了,连那茶壶也一把夺过来,之后取过一只连心锁,将赵大有双手背后交叉锁住,又上上下下搜过他的身上,这才转身对梅清摇摇头,示意他身上未搜出有威胁的东西来。 路泽有满面怀疑,走过来反复打量了赵大有半天。赵大有满面惊惶委屈之色,大喊大叫道:“路大人,你看这――您还不知道我么,怎么会说假就假了。你可得给小的做主啊!” 路泽有看了半天,确实看不出哪里有破绽来,转身对梅清道:“梅大人,你道赵大有是假的,却有何证据没有?” 梅清走过来,看着赵大有摇头笑道:“侯申,虽然你化妆面上天衣无缝,就连赵大有说话的口音语气、身态形容,无一不似,但落在有心人眼中,依然是破绽处处。嘿嘿,你这神猴的名号,当真不符得很。路大人,要验证这厮真假极易。我第一次入库时,便是赵大有相陪,钱三也在场。侯申,你只要把当天曾经说过的话,在这重复一遍,你就是真的,如何?” 梅清这办法非常简单,钱三也在一旁点头。众人眼睛转向赵大有,却见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倏然抬头,脸上神色有几分平静,又有几分不甘和诧异。 第六十章 致命破绽 “罢了,想不到我侯申出道以来,走遍大江南北,今日却栽在这里。”做赵大有形象的侯申语气有些消沉地道:“认赌服输,以后江湖中再无神猴,在下依言,便是你梅大人的门下走狗便是!” 梅清眼睛直视侯申道:“侯申,我早说过,不用你改姓为奴,只要你为我手下办事,也就是了。男子汉大丈夫,习得一身奇艺,难道你就甘心一世背负贼名,埋没江湖之中不成?我也不会空口许些什么,只要你谨守此诺,我必不负你便是。” 侯申低头道:气淡然,却多了几分坚定。 “如此甚好,定国,把侯兄弟的锁链去了吧。”梅清甚喜,对姚定国说道。 “不必劳烦了,些许锁链,倒还难不倒咱。”说罢,只见侯申身子扭动几下,双手一抖,那锁在其双手上的连心锁一下子便脱落下来,“哗啦”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众人大吃一惊。这连心锁乃是内组中擒拿难缠的犯人专用之具,一旦锁住,任你是力大如牛还是手巧如狐,都休想逃脱。不想在这侯申眼中,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 侯申施礼道:“见过梅大人。只是属下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大人道我刚才妆扮多有破绽,却是何指?” 众人闻言,也都看向梅清。适才就算是梅清已经说破。众人看着侯申装扮地赵大有,也是寻不出破绽来。因此心中都是充满好奇,想听听梅清如何解释。 梅清微微一笑道:“此间不是说话之所。既然诸事已毕,便请几位移步到库外大屋之中,容梅清为几位细细解释如何?” 众人点头称善,这才收拾东西,离库落锁,到了库旁牙房之内,梅清与路泽有谦让落座,侯申便站在了梅清身后。众人都把眼睛注视梅清。等他揭开谜底。 梅清端起案上茶杯,浅酌一口,轻轻将茶杯放下,正要开口,忽然闻得门口传来一个骂骂咧咧地声音道:“***晦气,晦气,要让老子知道是哪个小贼干的,抓住他定然打地他妈也认不出他来!”正是赵大有。 随着声音,便见翘着两撇胡子的赵大有手托茶壶晃了进来,一进门见了路泽有和梅清诸人。脸上怒气一下子消失不见,急趋两步上前,笑容满面地道:“哎哟,路大人,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梅大人,哈哈,诸位都在这 正打着招呼,忽然一眼看到梅清身后的侯申,登时笑容凝结在了脸上,两撇胡子别别跳动。一双细眼也居然瞪得如铜铃一般,脸上肌肉连连抖动几下,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是谁……侯申手一抬,众人这才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又把姚定国手中的茶壶拿了回来。只见他小眼一瞪。举着茶壶象模象样地嘬了两口,大大咧咧地说道:“你这厮,怎么连俺老赵也敢不认识么?嘿嘿,谁不知俺锦衣老赵,坑蒙拐骗,吃喝嫖赌,可说威名远播,京城中哪个不识?你这厮连俺都不认识。定然是假的!” 赵大有细眼眨了半天。又用力揉了揉眼,晃了晃脑袋。最后还提起手来,下狠劲儿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疼得两撇胡子都颤了三颤,再努力睁大眼睛看了又看,这才确认自己不是做梦,吓得浑身一哆嗦,扯开嗓子带着哭腔喊道:“鬼?鬼!大白天的见鬼了!快来人啊----” 众人见他人长得五大三粗,却是这般怂样,都是哭笑不得。路泽有强忍了笑意板了脸斥道:“赵大有,你也是堂堂锦衣卫经历,怎么地这般没个形容!成什么样子!此乃梅大人新收的手下,善于装扮,与你开个玩笑,看你吓得那个样子!我且问你,今日你不在组内当值,半天不见人影,却是做什么去了?” “扮的?”赵大有脸上惊恐地表情立时转为好奇:“这家伙敢是艺春园的戏子不成?就算是这也太象了吧,这脸是真的么……” 说着,这家伙毛手毛脚地上来,居然伸手就要向侯申脸上摸来,被侯申轻轻手一动,弹在他腕子上,立时哎哟一声,捧着手道:“干什么,疼死我了!” 梅清咳嗽了一声道:“赵经历,不要闹了,适才路大人问你呢,半天不见你影儿,跑哪厮混去了?” 赵大有听了梅清之话,连忙站正了身形,脸上堆出一份委屈道:“路大人,梅大人,你们是有所不知。老赵我要说勤于公务,兢兢业业,那是鞠躬尽瘁,赴汤蹈火,两胁插刀也在所不辞……就算是睡着觉,那心里想的也全是咱四组的大事啊。可今儿这肚子也不争气,不知道怎么地一个劲儿的闹腾,没办法,人有三急嘛,说不得就得跑趟茅厕了,可谁想----” 说到这里,赵大有圆脸上霎时浮现几分怒气,咬牙切齿地道:“***不知道哪个小贼,趁老子方便时,扔了块大石头进来,溅了老子一身的粪尿,若让老子抓到那小贼时,定将他扒皮抽筋,剜眼拔舌……” “算了算了,不用说这些混话了,身上脏了你却如何办的,我看你现在浑身上下光鲜得很,也没什么不对啊。”路泽有打断赵大有的话道。 赵大有道:“当时咱老赵身上臭哄哄地,怎么见人?只得偷偷转出去,想快回家换洗一下。哪知道那该死的瘟马,不知犯了什么邪,没走几步就也拉起了肚子,晃悠了半天才到了家。属下连一眨眼的功夫都没敢担搁,弄妥后就马上紧着赶了回来,决无虚言啊。” 众人听了,都偷偷暗笑,把眼睛在侯申身上转来转去。现在众人心中明镜一般,那扔石头溅了赵大有一身的,自然是侯申无疑。想想此子先后化妆多人,哄骗路泽有、钱三上当,又支走了赵大有,然后从容以赵大有的身份出现,这般计策,确是防不胜防。他这“神猴”之名,果是名不虚传。再想梅清居然能在这没有破绽的计策中现破绽,显是更高一筹,看向梅清的眼神中不由自主更多了几分钦佩。 梅清微微一笑道:“赵经历,今日之事,就不需再说了。我却要问你一句,你看我身后这人,与你自己可象么?” 赵大有扒着细眼上上下下又看了几回,咂咂嘴道:“象,真象。不瞒您说,要让我看了,还真得当他是真的,我是假的了。怕是就算回了我家,我那婆娘都不见得分得出来呢,直接就拉进房里去了!” 众人哈哈一笑,路泽有也莞尔道:“梅大人,便不要卖关子了。且说说你是如何分辨得出来的呢?现在就算两人比着看,本官眼拙,也不容易分得出来呢。” 梅清一笑道:“若说侯申扮地,无论外貌、语气、形象,确可称得天衣无缝。但一个人有些习惯,总是他人难以一点不差的模仿的;而自己的一些习惯,又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刚才侯申扮的赵大有,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破绽,但走路之时,却与赵大有有些不同。” 说到这里,梅清停顿了一下道:“表面看来,侯申扮的赵经历走路也是一摇三晃,但细心体会,却是大有不同。侯申他本来身体灵便,轻功了得。虽然在下不知他用什么办法将身材弄得这么壮硕,但毕竟不是真正自己的身体,走路时重心与赵经历便有所不同。赵经历肚子硕大,你看他走路时摇摇摆摆,不是因为他愿意摇晃,而是带动身体,不得不如此。侯申却只是装成如此,因此他身体重心便靠向前方,与赵经历不同。何况侯申他轻功了得,走起路来点尘不惊。刚才让他进库去准备开门,他轻松起步就溜进去了,咱们的赵经历可没这么轻巧的身子。” 众人一听,再回想初见侯申时的情形,果然与赵经历走路沉重之态略有不同,不由连连点头。 梅清继续说道:“侯申轻身功夫极佳,除了脚下与赵经历不同,手上也看得出来。你看他手托茶壶,虽然与赵经历差不多,但走起路来,茶壶一丝不动,连其中水波摇晃的声音都一点也没有;赵经历虽然壶不离手也多少年了,但走起路来,茶壶中水波还是会轻轻摇荡。其中分别,一目了然。” “此外,赵经历说话虽然是个大嗓门,但见了路大人与我,都是快走两步上前说话,从未那般老远扯着嗓子招呼过。侯申你未在官场中混过,这等细节,想来你也不太明白吧?” 众人听梅清一说,都想起刚才侯申一露面,在后边老远扯着嗓子招呼地事来。众人虽然觉得有些与平时赵大有做法不符,但当时事情杂乱,都未深思。现在听梅清点透,一个个都面露恍然之色。 路泽有闻言叹道:“若非梅大人说破,这等细节,如何能看得清楚。看来六爷对梅大人器重有加,果然是法眼如炬!不得不令人佩服!” 梅清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是细心些罢了,哪当得路大人如许说。” 只是侯申眼中却闪动了些许光芒,动了动嘴,又看了看房中诸人,终于没有开口。 第六十一章 假作真时 直到众人都已经离开,屋中只余梅清和侯申二人,侯申面上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公子,你说这些不符的地方,我都相信。只是当时那般情形之下,你居然还能注意到这些细节,委实让我难以想象----除了你刚才说的,就没别的什么地方的了?”侯申抓着头问道。 “眼力问题啊……还能有什么?”梅清一脸肃然。 “真没有了?”侯申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其实还有一点,啊啊,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拿的那个壶和老赵的不一样,明显是个仿旧的新壶么。你想想,要是一个人早起还捧着壶在你眼前转,过一会居然换了把模样差不多的假壶过来,面貌再像你也知道他不对了吧……”梅清笑着说道。 梅清这次能这么顺利地识破侯申的化妆,不能不说还是很幸运的。 如果不是事先有所防备,又恰恰在茶壶这个环节上被他现了问题,要察觉出真假赵大有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我却想不明白,以你的能为,将赵大有的壶盗来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为什么你非要去弄个假的呢?”梅清问道。 侯申面带苦笑道:“此事说来原因有二。其一乃是我也算有些虚名,总不能如街上小贼一般随意出手。盗砚乃是受人之托。接地活计,算是堂堂正正出手。但要偷他一只破壶,未免跌份。其二我也想不到您能匆匆一眼。就分辨出两个壶的区别来。说实话,我这双眼也算是挺尖的了,我找朋友做了这个壶后,反复看过,一点差池也没有,真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得出来地。这倒真是眼力了。” 梅清嘿嘿笑道:“这你可说得不对了,那壶虽然称不上价值连城,可也是件真真的上品宜兴紫砂。更是前代名人之作,真难为他这么个人,怎么淘了这么把壶来的。只可惜佳壶亦需善养,在他手里可是糟蹋了。另外你功夫还是没下到。如果你要是探察一下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估计你就不会吃惊我怎么能辩得真假了。” “哦?原来那不起眼的破壶还是件好东西?”侯申眼睛一下子变得亮了起来:“嗯嗯,这个明珠暗投啊……对了,公子你是做什么的,怎么能一眼看出东西的真假来的?莫非公子你----” 侯申有些神秘地凑上前小声道:“我知道咱们锦衣卫打闷棍、绑票、抢劫、栽赃、暗算都是常做地,是不是最近又开始制假贩假捣腾假货了?” “公子,既然侯申已经决意跟随公子。自然再无二话。只是我门中还有些事务,须得交待一下。特请容侯申回门处理一下,马上回来听命如何?” 听了侯申之言,梅清略一迟疑,这才道:“侯申,我知道你乃是铁老爷子衣钵传人,盗门中事,我自不会多问。只是此次,却有一事想要与你商量。” 侯申低下头去道:“若公子是问我此次盗砚委托之人,请公子恕罪。侯申不便讲出。所谓盗亦有道,且此事不只关系侯申名声,更牵扯师门荣誉。还望公子见谅。” 梅清心中一叹,他也事先想到即便能收服侯申。但若追查盗砚指使,怕还有所为难。幸亏自己准备得充分,不然怕又是件愁的事了。 “侯申你说得哪里话来,此事我既不曾怪你,又怎么会逼你违背门中规矩之事。公子我另有安排。你且来看。”说罢,梅清从身边取过一物,置于案上。 却是一个深褐色砚匣。梅清伸手打开,其中一方紫砚。色带宝蓝。翻过来看,覆手上七只石眼排列如北斗七星。惟妙惟肖。 “这便是那……北斗七星砚么?”侯申一见之下,登时便认了出来。 “正是此砚。”梅清笑道:“既然你是受托来盗此砚的,便把这砚携了回去,交与委托之人。你完成受托之事,也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想来不算违了规矩吧。” 侯申嘴唇动了几下,有些踟躇地道:“公子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唉,我不妨明言,那委托之人,却是有些古怪,多半是修行中人。公子若想跟踪于他,怕还有些为难之处。” 梅清一笑,侯申能提醒自己这些,说来已经有些违背门中规矩了。他拍拍侯申的肩膀道:“我自然省得。既然敢想这个办法,自然也不会全无准备。何况咱们锦衣卫中,也少不得些个人物,莫不成见个修行之人,就束手无策了么?” 皎洁的月亮,明晃晃的悬于一丝云彩也没有的天空之上。夜深无风,远远的不知谁家地狗偶尔一两声鸣呔。 此时京城西北角的一处小小院落之中,月光满地,如水银平泻。 梅清、赵大有、姚定国、周昌四人团坐在方桌之旁。 梅清心中,却在一直想着今天谋定之后,去见六爷时的场景。 “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六爷对梅清难得地赞赏道:“那贼小子遇上你这坏小子,那真是活该。下边你准备怎么办?” 听了六爷颇具个性的夸奖,梅清也只得充耳不闻地道:“侯申言道,门中自有规矩,也不便告知我委托盗砚之人。下官便想了个办法,或许能将那背后之人挖出来。” 说罢,便将自己的想法简单和六爷说了一下。 六爷听了皱眉道:“你这法子听起来倒象能管用,不过既然敢打这砚台主意的,又哪会是平常人了。就怕你偷鸡不行蚀把米,再把你小命搭进去。” 梅清嘿嘿笑道:“这不是找您老人家求救兵来了么?咱们二组中,尽多奇能异士,您老人家随便派两个出去,管他什么牛鬼蛇神,还不当场拿下?我这可是为您办事,你总不好意思看着不管吧?” “浑小子,这回知道说好听的来了?”六爷笑骂:“先前怎么不见你嘴这么甜?我明告诉你,砚台这事,可是你自己要查的,不是咱们内组份内之事,我是肯定不会滥用职权指派人手去办这事的。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去搞定他。” 梅清苦了脸道:“怎么能说不是内组之事呢。您想想,人家都欺到咱们门口、偷到咱们库房里来了,明明是眼中无人,才敢到您地颌下来捋虎须。要再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人都要道咱们锦衣卫内组组中无人,软弱可欺了!我这不是气不过,才不自量力地跳出来要帮您教训教训他们么?您要再不支持我,岂不直接委屈死我算了!” 六爷登时被梅清给气笑了:“好你个油嘴的小东西,早还没看出来,合着全是给我忙的是吧?得得得,人我会派,不过能不能用得上,我可就不管了。现在随心了吧?还不抓紧给老子滚蛋!” 虽然当时六爷说了会派人来,但却一直没见有人来见自己,一直到此时,仍然没有露面,梅清心中不由有些郁闷。 这方砚台背后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既然有人下了本钱冲着它来,十有也是修行中人。梅清也算有些自知之明,虽然自己修行神,又已经凝了金丹,但说到斗法,却是一点与人动手地经验也没有。除了逃命的五行遁术与修炼得半调子的雷禁术外,就再没有争斗的本钱了。 身边的赵大有,也不过指着他熟悉地形,能指个道路。姚、周二人功夫虽佳,却只是寻常武艺。一旦遇上修行中人,十有是要吃亏的。 因此在梅清想来,今夜若无争斗最好,若是要动手,最大的指望,就是六爷派来的人了。偏偏直到现在也不见有人露面,眼看就快到了侯申说地时间,不由得梅清不郁闷。 “梅头儿,您就放心,这京城地面上,还有什么是咱老赵摆不平地。只要您一句话,保证好使就是。”赵大有看出梅清有些心不在焉,出言安慰道,一边将那茶壶送入口中啧啧有声。 梅清一笑,眼光一转,却盯在赵大有的壶上,不由一惊。 定睛再看,果然不错。梅清不由看着赵大有叫道:“侯申!?” “那猴子来了?哪呢?”赵大有四处看了半天,这才纳闷地道:“没有啊?说来今儿可真是开眼了,那猴子虽然不是东西,装起人来可真是个像!奶奶地这小贼,居然敢暗算老子,要不是临走特地找咱老赵道歉,咱肯定是不答应!” 梅清心中惊讶,刚才他看到这赵大有手中茶壶,明明白白的是今天侯申用来骗人的那个假壶,因此才以为眼前的赵大有又是侯申扮的。但此时看到赵大有的形态不似做伪,又想到侯申必然回门复门,绝无扮了老赵在此闲坐的可能,不由心中恍然大悟。 怪不得自己说这壶是好东西时,那猴子眼睛贼亮贼亮的,敢情当时就打上老赵这壶的主意了。果然财不可外露,又道家贼难防,收了这么个手下,还真不好说是祸是福啊! 第六十二章 不三不四 赵大有这里大吹法螺,梅清没说什么,一边的周昌闻言却笑嘻嘻地道:“真的假的,我说老赵你说话就没个边。我看你见了那猴子吓得屁滚尿流,还找你道歉?你蒙谁呢?” “咱老赵啥时候怕过了?”赵经历细眼圆睁:“见千见万,你见咱老赵草鸡过没有?我怕他!?切!当时你和鹞子俩人打他一个都不是个儿,还不是咱老赵出手把他拿下的?昨儿他去见我,正好我腿有点软……你笑什么!不是吓的,当时反正就是没踩好,趔趄了一下子,那猴子还紧着上来扶我哪,一个劲儿说道歉话呀,哎,我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了。他还说哪,赵头儿您可走好啊,小心别把茶洒了----当时一歪,还真差点把壶掉地上,幸亏那猴子接住还我了。” 哎,说来这小猴子,也是个好人呐!就是年轻,不懂事,走错了路。咱老赵没别的,就是好个义气,见不得人走错路,总想拉人一把。要不把小猴子他教导过来,咱老赵就白了受他这一场道歉!----一边嘬茶一边拍着胸脯感慨万千的锦衣老赵如是说。 眼见得月上当头,已然过了二更天,梅清心中有些焦急。若是六爷许下的人手还是不来,今天晚上的行动,可就半分把握也没有了。 梅清心中不由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厚了脸皮和六爷把这事砸实了。现在事到临头,急亦无宜,只得暗恼六爷这老家伙,事事都要看自己的笑话。 此处距离侯申门中的一处暗点所在不远,据侯申暗示,今天夜里三更时分,便会有人上门来取那砚台。只待那时,自己等便以法尾随其人。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对这块神秘的砚台有兴趣。 只可惜今夜行动,与碧真便无法联系了。梅清想到这里,下意识地将神念放开来,忽然觉得神念一滞,似有什么阻碍一般。心中一动,沉吟片刻,忽然放声说道:“眼下时候将到。既承高人前来相助,还请暂露真容,梅清却有事相请。” 赵大有等三人都是一惊,不知梅清是在与谁说话。正待问个究竟之时,忽然闻得墙边有一个尖尖地声音道:“咦,你这小家伙怎么能看到我们的?” 话音才落,又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道:“罪过罪过,二哥,你又错了。他根本就看不到你,明明是在蒙你出去。” 梅清几个听了这两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都是心中一惊。梅清事先有些准备还好,其他三人都腾地站了起来,不住地四下打望,寻找声音来源。 此时听那尖锐的声音气恼地道:“老三,你怎么知道他看不到?他要是看不到,怎么会说请我露面的?更何况若非知道是你我兄弟前来,他怎么知道是高人相助?我早说就露面好了,你非得要先猫着藏着。如今被人叫破行藏,岂非大损咱们高人形象?” 那低沉地声音道:“罪过罪过,二哥你更错了。咱们既然是高人,自然就有高人地形象;虽然被那小施主蒙中了,只不过说明那小子有些许慧根而已,于咱们形象却有何损?兀那小施主,你说是也不是?” 随着这二人争辩的声音,只见墙边忽然月光朦胧,变得迷离浑沌起来,如同有一团迷雾团团周旋其下。之后其中暗光闪烁。渐渐地显出两个人形来。只见这两人年纪都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外貌却是颇为怪异。 只见左手一人,身高足有八尺,光光的头上九点戒斑,两道扫帚眉,一对大眼睛,隆鼻阔口,身大腰圆。身上着一件大红袈裟。手中托着个足有砂锅大的铜钵。看这人面貌粗豪,一张口。却是出极为尖锐的声音道:“老三你这笨蛋,咱们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跟他这小子,见了什么阿猫阿狗暗手出手就打了,那才是大姐说的行不名之事,不成而成,高人所为。现在都被人说出来了,你还将什么高人架式?” 旁边那人却是身高不过五尺,瘦小枯干,五官都如缩在一起,模样颇不起眼,却穿着一件华丽锦袍,腰横五彩丝绦,挂着老大一块白玉佩。只见他愁眉苦脸地道:“罪过罪过,大姐说的,如何能信?二哥你不也是从来不肯听她地安排么?今天你却将大姐的话抬出来,可是大错特错了。” 赵大有等人都目瞪口呆。一来想不到居然能有人潜于身侧而不知;二来更想不到出来这二人这般古怪。先前听这二人声音应该是兄弟二人,似是一僧一俗。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头有戒斑身着袈裟的出言无忌,做俗装打扮的却一口一个“罪过”。再兼二人说话罗嗦颠倒,当真令人大跌眼镜。 只听那和尚打扮的大个子道:“老三,你却为何总是和我过不去?咱家规矩,小的便要听大的,我什么时候不听大姐的安排了?咱们偷偷跑出来,明明是你撺掇我做的,如何今天却要说我不听大姐的?你要再敢多嘴,我便不理你了!”说罢,瞪起了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小个子。 小个子口中道:“罪过罪过……”忽然见和尚打扮地大个人眼睛又瞪得大了几分,这才嘟囔了几声,不敢再言语了。 梅清心中暗道:“原来修行高的人,大都疯疯颠颠的。想来那6炳一见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就大打出手,估计也是性格不太健全吧。”身下却是站了起来,迎着二人上前施礼。 其实他是受了6炳之气,因此难免有了什么坏事,都要扣到6炳身上去。 那二人见梅清施礼,也都还礼。那和尚打扮的大个子,直接唱个肥诺便直起身来;一身锦衣的小个子,却双掌合十,连称“阿弥托佛”不已。 梅清看得好笑,口中道:“早闻二位高人前来相助,此时相见,欣喜不已。却不知二位尊姓大名,也好让梅清听闻,以解崇仰之情。” 二人听了梅清客套之语,都是笑逐言颜开。那和尚打扮地大声道:“你这娃娃倒是个老实人,一见我们兄弟就知道请教姓名。象我们这样的高人,姓名自然是不能随便说的。本待不告诉你,却也不好意思。我来想想……啊,有了。我便考你一考。若你聪明猜对了,我再告诉你姓名,便不失高人的形象了。” 梅清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只得道:“如此请出题便是。” 和尚打扮地大个子大是得意,将笊篱般的大手,敲了敲光头道:“若太难的,怕你也答不上来,我便问个简单地罢。我这兄弟,排行老三,名字呢,却叫孙不四,你猜那是为了什么?” 饶是梅清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厮问得一怔。一则你们兄弟名字怎么起的,外人如何得知?这样的简单问题,怕天下最聪明的人也答不上来;二则你刚才道答上你的问题,便告知你们兄弟的姓名。现在居然把你兄弟的姓名当问题来提问,岂非笑话? 梅清还未答言,一边那名叫孙不四的小个子已经脸苦成一团道:“罪过罪过,二哥你真是错得不能再错了。你明明是考完这位小施主,才告诉他咱们地姓名,为何一提问,就把我地名字告诉他了?” 和尚打扮的大个子道:“老三你急什么?我是说他若答对了,就把咱们兄弟的名字告诉他。现在他只知道你叫孙不四,又不知道我叫孙不三,咱们怕他怎地?” 梅清一听不由暗笑,这孙不三当真混得可以。只是若容他们这般缠绕下去,不知何时才了,今夜事就不用办了,只得上前道:“原来尊驾就是大名鼎鼎的不三不四……兄弟,当真是久仰久仰……” 孙不三一听大惊道:“你怎么居然能猜出我们兄弟的名字的?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这次不算不算,我却需再考你一番。”说罢,穷思苦想了半天,忽然大叫一声道:“哈哈,我知道考你什么了。我叫孙不三,老三他叫孙不四,你且猜猜,我们大姐她叫什么?” 梅清不愿和这二位再多纠缠,连道猜不出,还是正事要紧。不想这孙不三极是执著,言道不管阿猫阿狗,总需猜来试试。如梅清这般还没猜就说猜不出,岂非毫无诚意? 梅清无奈,咳嗽了一声道:“如此小可胡乱一猜,既然尊驾兄弟名为不三、不四,则令姊莫非便唤作孙不二?” 说完,梅清心中也觉得有些好笑。孙不二之名,大大有名,乃是当年全真教创教王重阳七大弟子之一,也是七弟子中唯一女修,是后世清净派的宗主。只是孙不二乃是金朝时人,距今数百载,无论如何,也不会是眼前这两个活宝地姐姐便是。 没想到话方出口,对面不三不四兄弟齐齐面露惊骇之容,孙不三更是惊声尖叫一声,大大后退了一步,一双大眼如欲突出一般,颤声说道:“你认识我大姐,难道……是她叫你来地?” 第六十三章 万千傀儡 梅清大吃一惊,难道这对活宝真是孙不二的兄弟?都说修真之人性命极长,难道真有其事?看到这二人表情显是颇为害怕他们大姐,连忙解释道:“小可不过胡乱瞎猜而已。清静真人孙不二之名,谁人不知?只是我哪里会认得?” 孙不三、孙不四听了梅清之言,脸上惊容这才消去,那孙不三更是夸张,忽然手拍光头,哈哈大笑起来。 梅清等人莫名其妙,又不好插口,只得静待其笑罢。不想这孙不三笑得甚是长久,半天还没笑完。 又过了片刻,梅清见时辰马上就到,再也不敢忍耐,正要出言,忽然闻得孙不三自己停了笑声,怒声对孙不四道:“老三,我都笑了半天,你就该上前出言道不知二哥你笑得甚么?我也好就机解释给你们听。往常你话最多,有事没事都罗嗦半天,怎么这次到了用你的时候,却半天也不一言?却累死我了!” 孙不四苦着脸道:“罪过罪过,二哥你又错……你瞪我做甚么,不是刚才你要我不许多嘴的么?” 梅清见这么纠缠不知到何时,连忙自己道:“不三前辈,却不知刚才您笑的什么?” 孙不三一听梅清问,不由大为高兴,不再理孙不四,转过头来道:“刚才你道什么清静真人,太可笑了!你以为我大姐就是那全真七子中的孙不二不成?所谓此不二,非彼不二。我大姐比那个孙不二,自然要厉害得多了。只因她老人家在我们家中是老大,对我们兄弟自然说打就打,说骂就骂,那是说一不二,因此才叫孙不二!那清静真人有什么本事,也敢叫作孙不二?要是让我大姐见了。定然先拧了她耳朵,问她为什么要盗人名字来用,然后给她改成孙不五孙不六,最后还要不给她饭吃饿一顿才好。不不不,我说错了,一顿如何能够?至少也得三顿五顿。老三你说是也不是?” 孙不四听了其兄之言,难得地表示赞同,一边点头。一边口中连道“罪过”不已。 一张小小的符纸,轻轻地飘了起来。并不如通常符纸般点燃,而是缓缓地转动了一下,似是在四下感应着什么,之后便悠悠地向着一个方向飞了过去。 看到眼前的情形,赵、姚、周三人都是大为惊讶,看着梅清的眼色都有些异样。毕竟梅清修炼道法之事,知不多。孙不三也点点头,带着几分称赞的口气道:“娃娃还有些门道,这道寻迹符上元气甚为灵动。难得难得。” 梅清脸上却是一红,没好意思接话,只是拔脚便追着这只符行了下去。 原来画这符时,梅清从来没有做过这等事情,就连碧真这老师其实也是不甚了了,自然失败得一蹋糊涂。后来还是碧真从她外婆那里软磨硬泡了一个秘技来,要梅清取七根头,烧成灰混在朱砂之中。另以秘诀相附,不求符文画得好,而是硬生生以灵气沟通那砚上印记与追踪纸符间的联系,这才成功做了这符出来。 这符既然掺和了梅清头,自然与其真元相应,灵气十足。只是用这等方法来画个小小的寻迹符,着实有些耗神得不太值得。梅清画完之时,几乎累得半死。要是再不灵动,直接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寻迹符乃是子母符,其中子符并不一定绘在符纸之上。只要是物品上皆可。梅清自然是将那子符绘在给侯申地那方砚台之上。待侯申将砚交与委托之人后,便以这道追踪的母符一路跟踪,以求现对方老巢,进而查明究竟是谁欲盗此砚,有何目的。 此时已然是三更之后,一轮圆月已经偏向西南,再过数日。便是中秋。因此这月光也加倍的明亮。 皎洁的月光投在静穆无人的街道之上,将房屋的投影长长的铺于残旧地青砖之上。勾勒出黑白分明的大块阴影。 梅清数人,随着那张飘飘摇摇地纸符悄无声息地快前行,从那藏身的小院出来,一路向西而来。 而孙不三和孙不四兄弟,一从上了路,便再未见二人的身影。虽然梅清神念过人,但此时注意力全在追踪之上,也无暇分神去顾这哥俩个,反正知道二人必然在自己一行人前后也就是了。 远远地传来打更之人的梆子之声,以及“灯火小心”的悠长呼喝。那张符纸看似缓慢,其实行进颇。好在追踪之人看来也是沿着大街行走,并未使用神通,穿墙直遁或飞腾前行。 转过一个弯,跟前的道路变得略有些狭窄,却是一片商铺,一个个紧闭了门户,一丝灯光也无。若是白日之时,此处自然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但此时深夜宵禁,整条街道空旷无人。 穿过这片商铺,眼前的道路越坎坷不平,已经到了民居之中。民居间纵横,多是胡同,幽深狭仄,已经被高墙远远隔开,众人在暗影中穿缩不定,面色凝重。 赵大有算是个本地通,合京城大街小巷,几乎都能烂熟于胸。这个地方他似乎也曾经来过,轻声在指点梅清等何处有岔口,哪处是死胡同。那符纸的度也似乎越来越快,梅清心中隐隐有所觉察,似乎所追踪的砚台就在前方不远了。 正在此时,忽然梅清身边一团雾气凝聚,暗影摇动,孙不四地身影由淡而浓地显现出来。他轻轻地对着梅清说道:“罪过罪过,小施主,刚才我隐身上前看了看,只有一人在前。不过那个人,好象不太对劲,身上一丝生气也无。行进也不象是做法的样子,倒有些象个傀儡一般。” 梅清闻了不由一皱眉。现在他所知渐渐增多,自然知道傀儡之术,大多为道门所忌用。今夜这一场,怕是不太好应付了。 所谓傀儡术,又分作役鬼、役物、役人之法,虽然名门大派,偶尔也役物为己用,但不过用为洒扫等小事。或如今夜这傀儡居然能代人取物,显是有些不同寻常,或是有人炼魂所得鬼物,亦未可知。 梅清想了想道:“如此咱们便*前些,免得追丢了。若有什么变故,也容易见机行事。” 众人点点头,正欲加快脚步,忽然只闻眼前追踪的符纸“嗖”地一声,笔直一线的前飞去,度一下子快了起来。 梅清等俱是一惊,还是孙不四反应较快,跟着符纸轻轻一抬步,也不见如何作势,身体如闲庭信步,几步便追到了符纸后边。 梅清等人反应慢了一步,起步也难免稍慢了一点。待众人力抬脚,才追得几步,忽然闻得孙不四“咦”了一声,抬头看时,便见那追踪的母符突然停了下来,在空中摇摇摆摆,四下摇晃了一会,忽然“嗖”的一声飞回了梅清怀中。 梅清大吃一惊,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前边的孙不四见此情景,却怒哼了一声,身形一顿,手掐法诀道:“五行中分,缩地成寸,疾!”随着他的声音,忽然孙不四瘦小地身影如同一下子高大起来,一步迈出,竟然足有数丈之远,再一步便转过前方胡同口,不见了身形。 梅清虽然也学过五行遁法,但遁法并非赶路可用的,只得与身边三人边追赶。那孙不三自从众人出之后,就没露过面,不知是在搞的什么名堂。 众人力追过胡同口,转过去后抬头看时,不由各各吃了一惊。 只见前方孙不四,依然步步如腾云般在追赶。而在他前边不远,却是一个极怪之人。 但见那人身高足有九尺,浑身上下俱着黑衣,头上是一件大大的毡帽,腰间、手上、脚上各拴了一道粗粗的麻绳。走起路来,竟然不见其迈动步伐,便如一团乌云在无声无息地飘动一般,并不见其作势,其度却比起众人力疾路也不遑多让。 虽然那人去势不慢,但孙不四道术更是快捷,眼看便要追到那人背后之时,忽然眼前一花,却见那黑衣人一下子从头上裂了开来! 便如有什么从中间将黑衣人分成两半也似,从上依次而开,腰下却还连在一起成两条脚。这人赶路时腿本自一动不动,此时却渐渐晃动起来,不住左右摇晃,看在众人眼中,觉得着实诡异万分。过得片刻,只见那黑色人形从上到下渐渐一分为二,又各自变成了一模一样的头戴毡帽、身头黑衣的两个人! 却见黑衣人一分为二之后,却分别沿着一条岔道,如前时般无声无息地飘了进去。 孙不四面有惊色,口中喃喃道:“罪过罪过,难道这便是大姐说的万千傀儡?哎哟不好,二哥这可如何是好?” 一边的梅清等听了,虽然不知道这“万千傀儡”是什么东西,但心中都隐隐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六十四章 分兵之计 梅清正要询问孙不四这万千傀儡是什么东西,忽然闻得孙不三那极力压低却依然响亮的嗓门响起来道:“老三你又大惊小怪什么?你管他多少傀儡,咱们只管跟着找它的老窝在哪里。咱们哥俩只管追左边这个,右边那个那小娃娃他们追去。” 梅清等人已经追近,隐隐听到了孙不三这句话,这才明白那孙不三事实上并未远离,而是一直在孙不四旁边,只是隐身未见罢了。 孙不四口中犹自唠叨道:“罪过罪过,小施主,我们兄弟却不能与你一直同行了,你且需小心。我听大姐说,这善用万千傀儡之法的,大都是些邪恶之辈,若无我与二哥的照顾……哎呀……” 一边孙不三的声音道:“老三你只管罗嗦什么,再这般扯下去,那家伙就没影了!” 孙不四这才收了口,继续施展缩地成寸之术,顺着左边的道口追了下去。 梅清四人沿着右边的岔道追过来,只见那飘动的人影,就在前方不远处,一点声息也没有,亦不见其动作,只是任四人一路狂奔,总是追之不上。 姚定国、周昌二人都是行武出身,功夫不错,因此倒还轻松;那赵大有一向懒散惯了,哪有这等卖力的时候。因此没跑多远,便抱着肚子喘成一片,手中茶壶都托不稳当了。最令众人奇怪地还是梅清。虽然梅清看来文文弱弱的。不象练家子的模样,但除了开始急追时有些气喘外,追了一会。反倒越来越是轻松。到得后来,便如寻常散步一般,但却丝毫不比姚、周二人为慢。到最后,看赵大有实在跟不上,干脆梅清便扶了他前行,这才没有让他落下。 正当众人狂追时,却见前边那黑衣人又微微扭动起来,一道裂缝从头上渐渐出现。不一刻,又再次分成了二个! 众人目瞪口呆。梅清当机立断道:“我与老赵向左,鹞子、周昌向右,追!” 说罢,立时挟了赵大有,便向左边道口追了下去。姚定国、周昌转身便向右追去。 赵大有被梅清半扶半拖,喘得呼哧呼哧地透不过气来。手中茶壶不住摇晃,里边茶水早就洒光了,平时看着颇为粗豪地大脸此时刷白一片。眼见得前边人影又要到道口,赵大有带着哭腔说道:“梅大人。咱们追的这是个什么呀……怎么还会分身的,咱老赵打虎擒豹不在话下,对付这神神鬼鬼的可不行。它要是再变身,梅大人你可别扔下我不管啊……” 原来这厮见前边人影一变再变,不由想到它若再次分身,梅清与自己岂不是也要随之分开,各追一路。一想自己要独自面对这妖怪,登时吓得老赵骨软筋麻,说话都要哆嗦了。 梅清不言,带着赵大有只管追去。此时他心中一片澄明。似乎脚下不需驱动,自己便会奔跑一般,说不出地轻松写意。又追得不远,但见那黑衣人已经从前方拐弯处向右拐去。连忙紧追几步。 拐过道口,梅清不由一呆,却见眼前地方,似乎有些熟悉。再看那黑衣人影,一会时间已经快飘动前方一个十字路口的地方,眼前一花,没看清向哪里拐,瞬间便不见了踪迹。 追到十字路口中央。远远地见左边路口有一个人影快赶来。梅清与赵大有定睛一看。不由呆了。 梅清与赵大有看到的那人影,身材瘦小。行进间却步伐甚大,几步便到了眼前,正是先前分开追踪的孙氏兄弟中的老三孙不四。 孙不四见了梅清二人,也颇为惊讶,本来凑在一起地眉目更是紧缩成一团,出声道:“罪过罪过,小施主……怎地你们在这里,那东西呢?” 梅清还未说话,却闻一个尖尖地声音在正前方路口方向传过来道:“老三你这笨蛋,这时候还不明白么,咱们都被人给耍了,追丢了呗!” 梅清闻了孙不三的声音从另一路口传来,不由叹口气道:“二位前辈估计也是遇到那东西再次分身,因此分别追下来的吧?想不到这厮这般狡猾,居然用分兵之计,将咱们都给骗了。” 正在此时,只闻得右方路口脚步声响。转头看时,正见姚、周二人气喘吁吁地狂奔过来,周昌边跑还喊道:“梅大人!……可见了……那怪物不曾?” 一边的赵大有大声道:“别提了!哪有什么怪物,定是那东西见了咱们害怕,躲起来了。我和梅头儿从胡同出来,就没见那东西的影。两位前辈也是一般。” 这时姚、周二人才跑到众人面前,都是满头大汗。细一察问,果然众人所遇一般,这怪物先后分身成四个,最后消失在了这个路口,不见了踪影。 忙了半夜,居然落得这么个结局。此时月已西斜,映得四下朦胧,几人站在十字路口,长长的身影拖过街面,都是相对无言。 过了会,赵大有才呐呐地道:“梅大人,既然已经丢了,莫若……” 梅清未置可否,皱眉想了会,才对赵大有道:“赵经历,你地方是极熟的。咱们从出到现在这一片,你可都知道么?” 赵大有嘿嘿笑了两声,将肚子腆了腆道:“那还用说,这京城东西南北,哪有咱老赵摸不透的地儿!” 说罢指着与梅清的路口道:“这口叫胡同,据说前朝时,出过一个皇帝的奶妈,人们就管这地儿叫了这么个名儿。再前边咱们二人转地那地方,叫坑洼儿里,再前是仁义胡同……边上是黑水沟和西三户。再往前,就是咱们最开始那天水街,和现在这鲤鱼口儿,是一条街上了。” 梅清这才明白为何看着这条街有些眼熟,再看一旁果然全是商铺,正是自己一行追那怪物最初的那条街道。 周昌道:“光知道地名有个什么用?这一片地方怕不得有几里地,就算这鲤鱼口,四边也多了铺子了,却向哪里找去?” 孙不四耷拉着眼皮,如若未闻;孙不三也一直没有出声。看得出来,此二人以高人自居,现在把东西追丢了,都有些面上挂不住。 梅清想了想,眼睛一亮,蹲在地上,随手捡了个小石块,划了几道,然后对赵大有说道:“赵经历,若按你所说,则这怪物所行路线,要再前行时,岂不是在绕圈子?” 众人一听,再看地上梅清画得几道浅浅白线,心中推算都明白过来。虽然几人中间分开各自追踪,但最后从整个这一片地方绕的路线,果然是在绕一个大圈子。 赵大有最是熟悉地形,因此最先反应过来道:“还真是在绕圈!那家伙不紧着回家,带着咱们绕什么圈子,难道是个驴精不成?” 盖因乡下养驴拉磨,都是遮了眼不停绕圈,因此赵大有方有此言。 梅清一笑道:“他绕圈自然是因为咱们跟在后边。各位可记得进了这圈绕了会子,那符会失去了目标?若按在下想来,必然是借着绕圈这一段,偷偷将那件东西上的符解掉了。只是当时咱们离得有些远,没有看到是不是有人出现。” 这里空气中传来孙不三的声音道:“这个你肯定是猜不到了,少不得要告诉你。咱这样的高人如何能不想到,因此一直在你们前边隐身观察。虽然这个一时不注意,没小心到解符之事,但那家伙开始绝对是一个独行,没有其他人出现。” 梅清点头道:“如此便不用说了,那解符之人怕并不是真正将符解去,只是以禁法暂时禁住了砚上子符而已。不然这子母这符,子解母亡。或真被人解了,这追踪的母符定然立时毁去。现在母符在我怀中,说明只是寻不到子符所在,估计是被人禁住了。那施禁术之人,定然是离这里不远,暗中施法禁掉我们追踪之术,然后傀儡分身变化,将我们甩掉,乘机回去。” 赵大有疑惑地道:“就算如此,这一片地方也不少,却向哪里追去?何况梅大人你说的那什么老子儿子的符,已经禁了,如何还能再找到么?” 梅清笑道:“既然他施禁术是隔空施为,则必然离这里不远。前边他一直在绕圈子,那施禁之人,定然是在天水街、胡同、黑水沟和仁义胡同组成的这个四方中间!” “着哇!”孙不三地声音突然响起来,吓了众人一跳。“既然那厮还没解去子符,那咱们只需快些过去,自然在解符时察觉得到灵气波动,便可将其抓住了。只是你们跑得有些慢,还差点道行,却看老夫的手段!” 随着孙不三的尖锐嗓门,前方空气中忽然光闪动,却见数张小小的纸符闪现出来,一一落在梅清等四个身上。其他三人还不觉得,梅清眼尖,已经看到上边以云篆书写着甲马神行等字样,更探察得到其上真元流转。 此时只闻得耳边孙不三喝道:“行!”几个便觉得脚下生气,不由自主地向着所说的方向跑去,眼见得直直冲到墙边还不停步,赵大有“妈呀”一声,其余诸人也一惊,却觉得脚下风起,便如腾云驾雾一般直冲到了房顶之上,之后便由房上直向前轻掠而出。 第六十五章 破败院落 那四条街道围成一个方形,若入其内察看,穿街越巷免不得要耽误时间。因次孙不三这才出手,却是把几个人吓了一跳。 只闻耳边风声呼呼之声传来,往常高大的房顶此刻尽在脚下,只觉得四下幽暗蒙胧不甚清楚。众人迎面正是天上半斜的圆月,此刻到得高处,也觉得月亮格外的又大又圆。 姚定国、周昌都是有功夫在身之人,尤其姚定国更是以轻身功夫好得名,但却哪见过这等修行手段,一时几乎忘却了追查的目的,只顾在心中啧啧称赞,暗想此行不虚,心中又大生艳羡之情。 梅清此时心情全在孙不三置于自己身上的那道神行符上。他也曾经画过符,只是因为无人指点,全是胡打胡撞,最后不得不依靠些特殊法门才制成了寻迹符。其实说那是符,也不管很妥当,真正是纯以法力灵元,硬堆出来的,根本没有借天地灵气的效果。孙不三当时未曾细看,还想当然地道灵气深厚。要真是细查一下,怕不当时便要将梅清鄙视到地里去了。 此时既然见了行家绘的灵符,梅清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一边赶路,一边分了心,将神念探到符中去,想去查一下孙不三这道符有什么奥妙。 神念才入,便感觉其中真元流转,似乎如流水般附于条条符文之上,更沿着一种玄奥的轨迹,回环往复。梅清心中一动,自身气机也如影随形而入。只是如此一来。气机一杂,只觉其中真元一滞,忽然身形一震。一下子便慢了下来。 “唔?你这娃娃灵气却是有些古怪,怎么将我那符都搞得不灵光了?”梅清才一动时,孙不三就感觉到了。只是他却也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梅清灵气特殊,因此与自己神行符有些冲突之处,便出声道:“老三,你且带他些个。” 孙不四点点头,轻轻将手搭在梅清身上神行符上。也未见其有什么动作,梅清只觉得身体一动,便又复前行。 梅清这下不敢胡来。只得收起真元气机,纯以神念细细探入,除了查探符上云篆符样。更细细推想其起笔收笔用力折转之处。好在他本识得古篆之字,又为释注那神霄雷法下过苦功。因此推想这符上的文字笔法走向倒是毫不费力。 若让其他符宗人知道了,怕不是当场惊讶坏了。盖这上古云篆,能认得地世间几无一人,更兼画符所用云篆,更有诸多变化之处。若只是强认强记,累死也学不来。 梅清所学古篆,乃是从六书之法而及,对文字变化之理析解甚清。因此才能见一知十。辩晓明白。更兼他对符之学也没有什么条条框框的约束,一见别人做的符。自然就按着文字之意,从其形式入手,研究其运笔气韵了。 以梅清看来,孙不三这道符与自己地符在写法上区别不大。之所以自己的符总写不成,最后强以灵气堆就,区别就在于孙不三这道符的笔法上极有特点,似是一挥而就,气韵畅通,因此笔划之间灵气沟通,便如这符是活的一般。 而自己那道符,说实话,根本就不能算是符。就算上边不管形状,以朱砂混了灵气直接倒在其上,估计效果也差不太多。 书符的灵气,与符形之间,必然是有些什么相辅相成的手段,因此才能以不多的一点灵元,调动天气灵气以为己用,挥出各种各样的法术来。 想到这里,梅清已经隐隐地明白自己那制符之法有何问题了。 先人言:“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画符之法,要便在心与气。梅清那般哪里画符,根本就是一笔笔地照猫画虎描下来的,只重其形,忘却其神,哪得通灵? 就算是教梅清的碧真,本是出自金丹一派,对符本为擅长;碧真自己也是初习符,其中道理也只浮于表面,因此无怪乎梅清当时一筹莫展了。此次借着这一次小小地机会,难得有高人所绘之符,更是直接附于梅清身上,虽然只是匆匆探察一遍,但对梅清而言,却是收获良多。 梅清这里神念急转,探察神行符中的奥妙,脚下却是不停,与众人沿着这块四方地带,兜着圈子由外向内一圈圈地巡行。此时那孙不四在一旁道:“罪过,还请小施主将那母符取出,也好为追踪之用。” 梅清心中还有些不太明白,只是顺手将那母符拿了出来。孙不四脚下不停,手却连连掐诀作法,只见那道寻迹符上条条朱砂之迹霎时变得如血般鲜红欲滴,隐隐的光华闪动,如同要活过来一般。 孙不四笑道:“借小施主之法,这般催动一下,那禁符之人不明所以,或会再有些动作,自然就容易现了。” 梅清心中一惊,只觉得这只母符内自己注入地真元如燃烧一般热烈燥动起来,一时间寻找子符的探察之力远自己制成之时。梅清心中暗讶孙不四这一手怎么能如此厉害,忍不住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罪过罪过,以此诀催过之后,虽然寻找时倍加敏感,只是这符怕用不了几刻,纵是子符不毁,也将真元散尽了。小施主,你可定要小心在意,莫要错过呵。”似是知道梅清心中疑惑,孙不四苦着脸解释道。 一边催动神行符前行地孙不三估计也知道孙不四此法乃是催燃母符内法力,因此也轻斥一声“前!”,随即梅清等人脚下度便再度加快,划着圈子一圈圈向中心转去。 梅清只觉得掌中母符不住别别跳动,似是急不可耐,又似在呼唤什么。有几次,梅清都觉得母符似是已有所感,但细心搜寻,却终无所得。 此人众人正转过一个四合院上,但见这小院子甚是破败,除了中间一条小路外,院中居然满是野草,门窗破破烂烂,几堵泥墙都快倾圮了。 恰在此时,梅清忽然觉得掌中母符大大地震动了一下,随即便腾然而起,直向那院中落去。然而方才升起,便随着一阵风起,整个母符忽然一下子散做飞灰,霎时不见。 与此同时,梅清已然感到这院中房内,一阵令人极不舒服的灵气波动尚有余波,连忙以手一指,随即向身后的姚、周等人比了个手势,几人已经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院内。 孙不四比梅清先要先着一步,身如野鹤般腾然而起,两步便直跨入院中。不知何时他已经一伸手,将腰间系着的那一件玉牌取在掌中,另一只手掐着一个奇异的诀形,口中暗暗念了些什么,却只见口唇开口,不闻声响,之后便见那玉佩忽然滴溜溜地转了起来,直向院落上方的天空中飞了出去。 孙不四身边的空气之中,乍然现出五张小符来,分呈黑黄青白赤之色,其上各有一个玄奥符形,一出现便分四下而去,唯有黄色小符直向下落,才及地面便消失不见。 众人这里方才站定身形,忽然已经闻得那破旧正房中一声怒叫道:“什么人----天地神鬼,倾摧四方,疾!” 随着房中人咒语之间方落,只闻得轰然大响,四下原来破败将倒的泥墙一下子四分五裂,斗大地破泥烂砖如激电飞轰般向院中诸人射来! 梅清等人措手不及,孙不四却不为所动,依然以法控着那天上玉牌,似乎四下飞射而至地泥块尽是虚幻一般。 梅清只觉得四下土元气如狂风暴雨般震动起来,随即便闻得孙不三如尖锐如刮铁一般地已然响起:“临!” 只闻当然一响,空中凭中现出一只巨大的铜钵,钵上数个符之形闪闪光,一个轮廓如钵形地巨大光罩瞬时扩大,将梅清等人护于其内。四下激射的泥石砖块纷纷击打在那光罩之上,震荡起层层目光可见的波纹涟漪,层层叠叠,四下里光芒晃动,良久方消失不见。 这里方才安静下来,忽然又闻“啾”然一声,破旧正房的屋顶已经破开,一道黑芒已经直冲出来,划出一道弧线,疾如闪电般向外射出。 却见孙不四不声不响,只以手一指,头指上玉牌溜溜转动,蒙蒙青光将整个院落尽笼其中,照得诸人眼中景色都有些模糊。那从屋中逃出的黑芒吃这青光一照,霎时便如被什么极重的物品压住了一般,度一下子变得极为缓慢,努力挣扎数下,最终摇摇晃晃的直落而下,摔在地上,出了“扑”地一声闷响。 众人一看,却是一个小小的布人,犹在“啾啾”而鸣,不断挣扎扭动,似乎想要站起来一般。 “不知何方高人,驾临在下这小小茅屋?既然来访,为何不堂堂正正登门,却暗中出手,禁了这小院,意欲何为?这等不三不四的行径,岂是修行之人当为?”沉默片刻,一个阴冷的声音森森响起。 第六十六章 雷禁之术 “咦?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不三不四?”那悬浮在半空的巨大铜钵忽然出言道,声音尖锐如刮铁一般:“既然知道是我们兄弟这样的高人到来,还不快快束手就缚,免得劳我们动手,损了我们高人的形象。” 站在中央的孙不四听了,愁眉苦脸地出言道:“罪过罪过,二哥你又错了。那施主说的不三不四应该是指二哥你行径不太合适,非是听过你的大名。” 孙不三一听怒道:“你又不是他,怎么就不知道他不是在夸赞我们?你若再多话时,我便要替大姐管教你一番,在你**上狠狠地踢你!”他含怒出言,尖锐地声音震得那铜钵嗡嗡直响,良久方休。 孙不四听了,脸苦得缩成一团,虽然全是不满意的神色,却是再没敢开口。 这兄弟又纠缠在一起,若想让他们搞清楚,不知得何年何月。梅清头一侧,对赵大有示意。赵大有立时上前一步,将肚子腆了一腆,手托茶壶,翘着胡子亮开大嗓门道:“前边的小贼!做的事已经犯了,大爷们既然已经到此,尔等已是插翅难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好大的口气!”房中冷冷的声音道:“你这浑厮却是何人?” “大胆!”赵大有怒喝道:“大爷乃是锦衣卫中经历,奉命前来擒拿尔等。到了这时。还要负隅顽抗么?” “锦衣卫?”房中那声音突然变得其冷如冰,语音中更带着几分颤抖,咬牙切齿地道:“好。我找地便是你锦衣卫。看打!” 只闻得哗啦之声大作,那房中虚掩的木门忽然间被撞得粉碎,一道黑影破门而出,快如闪电般直向赵大有而来。 赵大有“妈呀”一声,转身想逃,却软得挪不动半步。正当这时,只闻孙不三尖锐的声音大喝一声道:“临!” 只见那黑影迅疾而前时,那只巨大地铜钵已经挡在它面前。只闻铮然一声。那黑影击在铜钵之上,撞得铜钵铿然有声,却也将黑影挡在前方,救了赵大有一命。 此时众人才看到,这破门而出的高大是、黑影,头上是一方大毡帽,遮得看不出眉眼来;身着黑衣,手、脚之上以及腰间,以麻绳捆扎,正是先前诸人跟踪的那怪物。 只闻得房内一声愤怒地尖叫声道:“好好好。居然欺到门上来了。天地神鬼,万千大方,急急如律令!” 随着声音,只见这道黑影瞬间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一时间四下里全是黑人身影,四面八方地向院里诸人恶狠狠地扑来。 “啊呀不好!”孙不三也是大吃一惊,铜钵虽然体积颇大,但一下对上八只黑影。难免左支右绌,被撞得摇摇晃晃,更有几次运转不便,显些便要被那些黑影突入众人圈里。急得孙不三大叫道:“老三,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搭把手!” 孙不四苦了脸道:“二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道术学得不太全,这些鬼东西全是一股阴气所托,不入五行之属,我却是禁不住它们。” 梅清站在中间,看着那铜钵运转如风。四下格挡。又闻了孙不四道这些鬼物不入五行之话,不由心中一动。 天下禁术。大多由五行而出,以生克之意,禁其运转。如禁木属,当以金气入手;禁水物,便由土气而制。但眼前这傀儡之物,显是为人强摄炼制的阴元,不入五行,寻常五行禁法自然对付不了它们。 因此天下修行,大多不太喜欢专习傀儡术的阴修,一旦遇上动起手了,除了以攻对攻,强以法力轰破之外,少有针对之术。 但天下法门众多,总有例外的情况。梅清修行的神霄雷法,恰是其一。雷禁术虽然也出入五行,但其根本乃在阴阳生判,故此下手自然高出一层。 雷禁法共有察气、知窍、定芒、禁驻四层,先时察气、知窍二法,在金丹被制时梅清已经习炼得颇为熟练。待得金丹禁制一解,梅清便开始修习后面两层,目下定芒之术,已然略有小成。 思一及此,梅清更不稍待,意念瞬间外放,只觉得四下里阴风阵阵,阳气隔断,五行不动。急按雷禁之法,体内真元流转,催动日月交辉,一道紫芒直射金丹之上,霎时紫气腾然,神念行处,立时将那怪物本体锁定。 原来这怪物虽然分而为八,其实本体依然只是一个。虽然那万千傀儡乃是役使鬼物,但本体上却需一点真阳,以阳制阴,生神通。这点真阳所在,便是其本体所依。但其本体真阳,在八个分身之间跳跃不定,绝无停留,寻常手段,自然无法锁定。 梅清却是以神念知窍,也不管它如何跳跃,只锁定阳机所在,随即双手各掐法诀,左手前引为阳,右手下指为阴,双手相交而转,口中念诀道:“阴阳分判,雷生禁行,定!” 只见场中一道紫芒闪过,八只怪物之形,一下子一动不动,定在半空之中,显得极为怪异。 孙不四一看大惊,口中喃喃道:“罪过罪过,原来小施主倒有办法……” 梅清心中却是苦不堪言。他这雷禁术本来就是暗中摸索,修行得时日又短,何况只修到第三层定芒,虽然可以制住一时,却无力禁住,因此全身真元贯注,全力压制那怪物本体地挣扎,哪有功夫听别人说的是什么。 房内之人见傀儡被制,几欲疯狂,随着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只见一个身影已经从破门中再度扑出,后边又有一人追着跃出。 只见前边一人甚是年青,身着一袭白衣,面色苍白,竟然没有一丝血色。虽然人生得颇为秀气,但此时面目狰狞,在惨白的月光照射下,直如一个厉鬼一般。但见他身形飞出,手抬处,各有一枚血红色的长钉,毫不犹豫地转手插在自己左右肩上,之后咬破舌尖,一点鲜血喷出在那傀儡之上,口中喝道:“破!” 只见院中八只傀儡双手之上的白色麻绳忽然变得红艳如血,八只傀儡齐齐出一声凄厉的哀鸣之声,将手一齐挥舞起来! 梅清只觉得体内真元疯狂转动,如中电殛一般,连带得金丹都阵阵颤抖,知道自己修为尚浅,这雷禁术又未修得大成,因此遇上对方如此搏命一击,总是无法制得住。若再硬挺下去,只怕自己反倒要受其伤害,因此只得当机力断,双手法诀同行下指内翻,将神念一断,瞬间将雷禁术停了下来。 饶是如此,刚才一霎的震荡,依然震得梅清体内真元波动不止,金丹也略有不稳,显是已经吃了些暗亏。 雷禁术一停,那八只傀儡便又恢复了生机,张牙舞爪地又要扑了上来。 但得梅清这一出手的短暂时候,孙不三已经腾出手来。只闻一声既怒吼,铜钵盘旋飞起,下边忽然现出一个高大的和尚来。 只见孙不三身着大红袈裟,头顶上九只戒痕斑斑可见,本自高大,身形如岳峙渊停,作金刚不动之姿,声如狮吼道:“嗡……嘛……呢……” 随着他地声音,铜钵之上的符形一个个依次亮了起来。梅清这才注意到铜钵上并非符,却是梵文六字真言。但见铜钵之上光华流转,映得孙不三身上袈裟也是熠熠生辉,直如罗汉降临人间一般。 “和尚?你是真言宗的!?”对面的白衣人一见忽然现出一个和尚,又作这般声势,登时脸色大变。 原来他这役鬼之术,虽然道门中人都比较不好对付,但遇上佛门高僧,却正如冰雪向火,遇上了克星。 佛门修行,大多是自保有余,克敌不足。其降魔手段,远不似道家花样为多,若比起攻坚拔锐、无坚不摧的手段来,更是远逊。但若说起金汤永固,不为外魔所乘之的特点来,则要远强于道家。 尤其对付役鬼这些阴邪手段,更是立于不败之地。而真言宗多以声言破敌,面对万千傀儡这样的群殴手段,简直就是天生的克星。看孙不三这声势,只怕一道真言出,那八只傀儡只能落个烟消云散的下场。 因此那白衣人一见孙不三身着袈裟出现,登时大惊失色。他这万千傀儡乃是前辈所赐,身命相系的法宝,如何舍得毁于此间?因此只能一咬牙,双手掐诀,再作势道:“收!” 只见白衣人身上两只长钉随着咒声,双双一震而落,空中八只傀儡两两相合,八变为四,四变为二,二合为一,转身向白衣人投来。 白衣人出咒收法,但这一下显是反噬之力不轻,虽然他面上表情强自不变,但一丝细细地血痕,已经从嘴角溢了出来。 正在此时,却见那声势不凡的孙不三,口中真言却停了下来,连铜钵上的光华,也突然消失不见。而他身后一直没有动作的孙不四,忽然间双手抬起,低沉地声音喝道:“敕!” 第六十七章 一误再误 随着孙不四低沉的喝声,一道青蒙蒙的光华自天而降,只闻得“砰”然一声,却是先时飞于半空的那道玉牌飞击而下,化作一道如门板一般的巨大光柱,一击将那方才合体为一人的傀儡打落尘埃。 白衣人出了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号,便如那一击是打在他身上一般,七窍之中都渗出血来,整个身体都摇摇欲坠。他身后随着出来的那人上前扶了一把,才没让他倒在地上。 此时众人才见到那傀儡被打到地上后,似已消失不见,地上只有一顶毡帽和一袭黑衣,几道麻绳胡乱地捆在瘪瘪的衣服上,却不见了人身何在。正当众人在注视之时,却见一团不断蠕动的黑雾从衣领处钻了出来。那黑雾极为淡薄,如一屡清烟也似,在地上勉强挣动了几下,忽然轻轻飘起,从那白衣人的心口钻了进去,消失不见。 黑雾一入体内,白衣人又出一声惨叫之声,身体大抖起来,又出连连地咳嗽之声。身边扶着他的人用力搀了他一下,这才使他渐渐安静下来。 梅清等这才注意到白衣人身边之人,却是一个身着玄色道袍的矮小道人,身高不足五尺,胡须头都乱糟糟地,不注意地看去,还以为是一个童子。 此时却闻孙不四苦地声音道:“唉,罪过罪过,二哥你又装和尚骗人了。你看你把人家给打得……” “放屁!”孙不三尖锐地声音叫道:“什么叫我装和尚骗人了?我说我是和尚了吗?你哪只耳朵听见的?在场这些人,又有哪个听到了?喂,对面这位,刚才我没说我是和尚吧?就连出手打你的这傀儡的。也是我这三弟,你可要分清好坏人呵。” “可是二哥你光头戒斑身着袈裟手托铜钵又念什么真言,人家还不都以为你是和尚么?”孙不四满面苦色地说道。 “和尚是光头,那光头就是和尚了么?和尚穿袈裟。那穿袈裟就是和尚了么?和尚还吃饭呐,那天下吃饭地全成和尚了不成!老三你若再这么胡绞蛮缠,看我不替大姐管教你!”孙不三理直气壮地说道。 众人见这对兄弟又这么互相辩论起来,却再也不敢有半点轻视。从这对兄弟一露面,言语之间总显得甚是糊涂,众人虽然口上不说,心中其实总有些看不起他们。就算是梅清虽然也知道这兄弟身负惊人艺业。但也难免有几分轻视,总觉得这对兄弟虽然修为颇高,但脑袋不太好使,不过是一对混人罢了。 但此次这对兄弟出手,却将一堆聪明人都给涮了。那孙不三开始一直隐在暗中。一旦现身,当真如高僧大德一般。无论是外表还是上来那六字真言,纵是真让佛门中人看了,也不得不承认实在是正宗得很。 就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看起来非常象的高僧根本就是个幌子。不光唬得白衣人强行收回傀儡令自己受伤,更将偷偷出手的孙不四遮掩得天衣无缝。最后孙不四一击得手。重创了那白衣人地万千傀儡,直接就让他失去了战斗力。 “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为何要对我等出手?”站在白衣人身旁的玄衣矮道人问道。 梅清微微一笑道:“适才我们不是说过了么,我等本是锦衣卫,奉命察查库中物品失窃一事,追踪至此。现下人赃并获,阁下也不用再装糊涂了。” “做梦!”那白衣青年怒叫道,一时用大了力。又是连连咳嗽起来。过了片刻才喘息过来。咬牙切齿地道:“你们这些狗腿子,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天良丧尽,到了现在还不放过我!我与你们拼了!” “坛主冷静!此时不是拼命的时候,大事要紧!”白衣青年正要动手之时,忽然被身边玄衣矮道阻止。只是白衣青年虽然依然不再行动,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梅清等人,直欲择人而噬一般。 “大事!哼,到了这个地步,还心存妄想么?”梅清心中有些奇怪,刚才这白衣青年极为激动,眼中怒火熊熊,显是与锦衣卫间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为何玄衣矮道一句话,就能让他忍下来?所谓大事是什么,难道与那七星砚关不成? 梅清悬悬在心,就是想揭开古砚之秘,因此心思一转,便出言挑拨道:“些许跳梁小丑,能做得什么大事?看你二人,怕也不过是些邪门歪道中的走卒,鸡鸣狗盗之辈。若真让人知道你们做的这事,说不得先人蒙羞,家人无面,走到街上,狗都不会理你们,还在这里充什么!” “你往口!”白衣青年气急败坏地吼道:“什么先人蒙羞,我杨晋家世清白,若不是你们这些狗……” “坛主!莫要一时冲动,坏了大事!”一边的玄衣矮道打断这白衣青年,口中隐隐有几分威压之事道:“我等身负重任,你怎可受贼子之激,胡言乱语?” 白衣青年激动得面色通红,七窍之中血迹宛然,如受伤野兽般哀嘶道:“郑护法,你不用管我,带了那东西先走,只要能解救得先父之灵,我与他们拼了这条命也是心甘……”正在此时,忽然一僵,缓缓软倒于地,却是一边的郑护法见他急怒间说得太多,在一旁出手将其制住。 “朋友好重地心机,三言两语,便挑拨得杨令主心神大乱。”那玄衣矮道冷冷地对梅清道:“我观朋友适才法术别有洞天,不知可与梅花门有什么渊源么?” 梅清面色不变地道:“在下不过锦衣卫中一小吏,并非修行中人,阁下就不用费心了。今日之事,势必需做个了结。当前形势,阁下莫非还有什么幻想么?” 玄衣矮道脸上肌肉抖动了一下,缓缓开口道:“阁下这等修为,说什么不修行中人,甘为锦衣,岂不是自误?贫道修行有年,有个匪号铁衣郑久,还望今日行个方便,来日也好相见。” 原来这玄衣矮道出道甚久,一双眼睛自是毒辣,非那白衣青年可比。见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便已经思索脱身之计。他见这群人中,梅清隐为领,又见梅清年纪不大,便想套套词,看看可有机会。即使不成,也以为缓兵之计,有个图谋的时间。 梅清却是根本不理会他,身体向后退了几步道:“二位前辈,眼前这个什么铁衣郑久的,许是以高人自居,不肯稳稳当当和咱们走,只怕还是要劳烦二位了。” 孙不三闻了,当先呵呵尖笑道:“有咱们兄弟在此,还有哪个敢称高人的?这个矬子比老三还要矮上几分,也敢来吹大气?你只看老夫将他拿下便是。” 一边的孙不四听了,皱眉道:“罪过罪过,二哥,你只说他便了,为何要扯上我?难道高人就一定是高个子么?” 孙不三这次却没有不高兴,依然笑道:“高人不是高个子,为什么要叫高人,你这矬子……啊呀看住!” 这哥俩这里还在唠叨,对面地郑久却不言不语,先下手为强,已经将一个小小布袋扔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一股阴风起处,布袋之口大张,一团黑气直冒出来。 但闻嗡然之声大作,那一团黑气,竟然是一群群黑色异虫,背生双异,大眼长喙,成群结队地飞了出来,便直接向孙不三等人扑了过来。 孙不三急喝“临!”以铜钵化出光罩去要挡时,怎奈这异虫似乎并非法术所化,那光罩竟然拦之不住,眨眼间异虫已经长突直入,恶狠狠向孙不三扑来。孙不三大惊,口喊一声“不好”,已经闪身到了那大铜钵中。虽然他身形高大,但不知如何居然一下子就进入钵中,不见了人影。 孙不四见了,连忙手掐法诀道:“利哞罗吒,!”只见天上玉牌,再化一道青光,不取那团异虫组成的黑雾,却直奔那空中小小布袋而去。 矮道郑久虽然见孙不四以玉牌击向布袋,心中也明白这一击之下,自己这袋子怕是要保不住,连带其中的蛟蚁也会毁去。但无论如何心疼,现在也只得舍命一搏了。 只见郑久乱飘舞,双手各持法诀,怒喝一声,那一群异虫蛟蚁便如不要命一般恶狠狠向铜钵扑来,纷纷撞在铜钵之上,如冰雹落地般出鞭炮般的轰鸣声。 与此同时,郑久轻轻将腰一晃,眼角瞄准梅清,轻轻喝一声:“起!”便见他腰间那条黑沉沉的腰带,悄无声息地活了过来,混在一团蛟蚁组成地黑雾后升起,之后突然现身,却是一条长有丈二,黑鳞红冠的巨蛇。 但见那巨蛇才到半空,郑久左臂也随之抬起,虎口张开,如蛇高昂一般。与此相应,空中长蛇也张开巨口,一条鲜红地蛇信吞吐不定,出“嘶嘶”的声响。郑久面带狞笑,将手臂一挥,但见那长蛇伴着一股腥臭之气与阵阵阴风,由上而下向梅清扑来。 此时孙不三在躲在铜钵之中承受成群的蛟蚁撞击,孙不四正操纵玉牌击向布袋,郑久这一突然出手,梅清身边竟然再也没有人可相助,眼见得巨蛇长吻,已然逼近梅清头前。 第六十八章 亦假亦真 眼见得梅清避无可避,赵大有等人都是大惊。却见梅清却面色不动,双手持诀口中作咒道:“阴阳分判,雷生禁行……”正是那先前用过的雷禁术。 郑久见梅清果然又以雷禁术来应对,脸上不由露出几分阴沉的笑容。随即见它右手也再度举起作诀道:“存禁守一,护我真身,持!”便见一道乌光闪过,那空中巨蛇从头到尾,都被一层灰蒙蒙的气机笼住。 原来这个郑久,心机最是深沉。他早就见过梅清所用禁术,也对刚才梅清所施禁术略有所知,因此在场诸人中,反是最为忌惮梅清。一动手时,便宁可舍去那一袋蛟蚁,也要设法擒住梅清。 因此在偷偷将腰中铁衣蛇放出去后,他便一直在注意梅清。见梅清果然欲以雷禁之法来对敌,立时便将早就安排的应对之术施了出来。 原来梅清所施这禁术的威力,郑久也早有所闻,虽然他自己这铁衣蛇颇有奇妙,但惧于传说中雷禁之威,也不敢大意。因此便备下一个护持之术,一见梅清动禁术,立时便将这护持之术施于铁衣蛇上。虽然这护持术不敢说挡得天下禁术,但只需隔上一隔,也足够有时间将梅清擒住了。 郑久却不知道梅清其实并非他想象的那般出身,这雷禁术也炼得只是个半调子。要是梅清知道居然因此惹得这矮道人这般看重自己,不惜代价也要擒住自己,真不知要如何后悔刚才出手了。 一边的赵大有、姚定国和周昌,一见长蛇自空击下。已然到了梅清头顶,都不由大声惊叫:“梅大人!”只是赵大有大叫之后,身形向后疾跃,而姚、周二人。则同时钢刀出鞘,一左一右向前直冲,欲要阻那巨蛇下冲之势。 只是那巨蛇行动如浮光掠影一般眨眼既至,姚、周二人晚了一步,哪里还救得到? 便听轰然一声,那长蛇如流星坠地一般由中下击在梅清所在这处,烟尘乱飞。地下竟然被这长蛇一击之下,炸出一个大坑来,四散的泥土将冲上的姚、周二人弄得灰头土脸。 姚、周二人目眦欲裂。\!!\他二人均是行伍出身,身随长官外出,竟然被人在眼前将上司击杀。这份罪过,只怕回去没法交待。二人都起了搏命地念头,心中早将对这邪术巨蛇的惧怕之意抛到九霄云外,手中钢刀一展,便向那巨蛇斩来。 只闻“扑扑”两块。姚、周二人手中钢刀如中败革,虽然斩在那蛇身之上。却是连条白印都没留下。随即那巨蛇一声鸡鸣般地怪叫,长尾一抖,便将二人直甩了出去。 而此时对面的郑久,却是一脸茫然。 先时他自觉算计甚精,将梅清的反应及后招都想得清清楚楚,认定巨蛇这一击,梅清必然躲不过去。谁知事情开始确如自己所想,梅清口念禁咒。而自己也护持蛇身。一一如自己所想。但当蛇口冲到梅清面前时,一直站在那里念咒地梅清忽然不见了! 并非说梅清是如孙不三一般隐身。而是确确实实地脱开了郑久神念的锁定,消失在其神念之外。那巨蛇与郑久心意相连,若是梅清在时,早就一口吞入腹中,擒了梅清再谋脱身;但梅清这一消失,巨蛇自然也失去了目标,不知所以,这才一头撞在地上,击出一个大坑来。 郑久这里还在呆,一旁的孙不四手下却没停着,只见他手掐法诀,控着玉牌青光自上下而击在空中布袋之上。只闻砰然一声,将那布袋击得粉碎,片片碎布如散花落叶也似,片片飞散。 布袋破碎,那一群嗡然击打铜钵的蛟蚁也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四下里乱舞乱撞,叮当之声大作。随即一阵轻风拂过,便如风吹云开也似,团团蛟蚁眨眼间便烟消云散,院中月光如水,再不见一只异虫的身影。 “好你个矬子,竟然阴我,且看老夫手段!”孙不三有些狼狈地从铜钵中脱身,方才立定身形,已经身如金钢杵立,又手合十,声如鸣金般唱道:“嗡……嘛……呢……” 随着他口宣佛号,铜钵上的梵文六字真言也逐一亮了起来,自然又是金光大盛,法态庄严。 就算是心惊梅清,赵大有、姚定国、周昌几个也不由气乐了。尤其看到一边的孙不四果然又偷偷祭起玉牌,做势要打时,更是哭笑不得。这两兄弟也太逗了,刚才你们玩了这一出,将那白衣杨晋阴了一把,现在一点不改照方抓药还想阴人?那能好使么? 矮道郑久一呆后立时便反应了过来,也不由面露讽色。看来这兄弟这一手阴人地把戏是有人指点,只可惜二人脑袋不太灵光,不知变通。这次却说不得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郑久双手持虎鹤之形,地上坑中巨蛇如长龙饮水般头尾旋起,根本不管装模作样的孙不三,蛇尾如长鞭迎向玉牌青光,蛇头却由下而上划过一道黑光,偷偷向孙不四脚下袭来。 在郑久想来,只须挡住那玉牌一击,自己偷袭孙不四得手,那只会虚张声势的假和尚,更是不在话下。 谁想这一次却大出众人意外,孙不三声若山谷传音丝毫不停地一直唱道:“叭……咪……哄……”最后这一声,当真或洪钟大吕一般,听在众人耳中,只不过觉得声音振动,但在郑久神念之中,却直如一声惊雷也似。 郑久若是对此早有防范,自然不会着了孙不三的道,但他以为孙不三又如前次般虚张声势,因此一点没有在意,结果便是毫不防备地让孙不三实实的以音攻震荡神念,这一下,直击得郑久两眼黑,体内真元激荡如翻江倒海一般,一口鲜血逆激而出,直喷了出来。 郑久这一受伤,那条巨蛇也失去了控制,一下子停滞在半空之中,不知所以。孙不四地玉牌青光毫不迟疑,划出一道弧光,由上而下直直地击在了郑久头上,一下子打得如万朵桃花开,将郑久的头颅直接打进了腔子里,远远看去,倒似本来不高的身材一下子又矮了一截一般。 可怜郑久不过也在凝丹之期,元婴未就。这一下子本体被毁,神无所依,自然只有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矮小的身体一下子僵在当场,过得片刻,才向后砰然而倒。那条巨蛇也“叭答”一声掉在地上,扭曲几下,然后便闻“滋滋”之声响声,整个蛇身竟然如融化地一般,鳞片肉身都以肉眼可见一度迅捷化去,不多时便成了一滩腥臭难闻的血水,渗入地中,变得乌黑一片。 “唉,罪过罪过,二哥你又装和尚骗人了。你看你把人家给打得……”孙不四苦地再次响起。“放屁!我哪里装和尚了?我不过念了几句真言,难道就成和尚了不成?那最后一下,明明是你打地,最后下地狱也少不得你去,与我何干?”孙不三依旧尖着嗓子怒道。 只是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人觉得可笑了,刚才还在心中暗笑的铁衣矮道郑久,已经成了尘埃中一具残破的尸体。 “梅大人呢?怎么样了?”在后边躲着的赵大有惊魂稍定,终于想起梅清来。只是看向那巨蛇击出的大坑之内,似乎并没有梅清的影子。 “我在这里,却劳各位费心了。”耳后忽然传来梅清的声音,众人转头才见梅清施施然由院外而入:“二位前辈大展神威,击杀此獠,梅清在此谢过。” “梅大人!”赵大有又惊又喜地道:“你没事啊?你却怎么……一下子跑外边去了?” 不光赵大有,其他几个人也是心有疑惑,就算是不三不四兄弟,当时事态紧急,也没有看清楚。只不过二人以高人自居,自然不便出言相询,却也把眼注视梅清,听他如何解释。 梅清微笑道:“上次那猴子就玩过声东击西的把戏,这次我看这家伙好象要对我下手,自然就早有准备。幸好我还学过点小法术,跑路倒也方便。” 梅清这话其实不尽不实,前边说地都不错,他确实是留了心,看到郑久说话时眼角余光似在注视自己,就做好了遁法地准备。但后边说小法术,却有些奥妙了。 当时梅清口中所念的,乃是雷禁术之咒,因此才瞒过郑久,只当梅清是要以禁术反制那长蛇。却不知梅清所学,一共禁术与遁术两种道术,因此为了能熟练应用,用这两样手段来自保制敌,却是花了些心思。 常人施法,自然口中念地什么咒,就施用什么法。若待法术高深,应用熟练时,方可默念咒语,甚至心随意动。梅清却别出心裁,不只练得可以默念,后来偶尔灵机一动,居然给他练出一门新花样。 第七十章 杨门惨案 今日只此一更 密室中六爷听了五丙汇报的梅清行踪,也只能苦笑…… “这浑小子就不能让人省点心。罢了,让不三不四暗中跟着他点。告诉那两笨蛋,这浑小子精着呢,小心别让他看出来。还有,那铁衣道人郑久怎么会混进这事里来的?还有那白衣服的倒底是什么来历,都查出来了没有?” 五丙道:“属下已经命人查过,郑久自打前两年就不见了踪影,当时的说法一是被人追杀,逃至海外去了;也有人说他在修炼几样新法术,因此才消失不见。昨夜梅清等人击杀郑久时,他所用的那条铁衣蛇以及那袋蛟蚁,都是他原用之物;所用法术,也没见有什么新奇之处- 说到这里,五丙略微停顿了一下,这才道:“据梅清等回报,那白衣青年称郑久为郑护法,郑久称白衣青年为令主,显是教派中人。郑久本人一直是独自修行的,传业于当年的猿王袁重真,未明其入于何教。至于那白衣青年,自称为杨晋,更道是出身清白世家。据属下等详查,这杨晋,应该就是三年前获罪的太仆卿杨最次子。当时杨最获罪死于诏狱之中,两个儿子都被流放。杨晋据查在去年时自处所逃亡,为其父世交好友所匿,容身在平州张家。至于他何时修习法术,又何时入了何教,因何来到京城,却是未有更多的信息了。” “杨最?”六爷口中喃喃说道,眼睛中蒙上了一层茫然之色。 “杨最,时为太仆卿,因太子监国事抗疏上奏。称陶仲文等为方士之行,忤帝意……”梅清口中喃喃诵道,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浓。 在来到经历司后,梅清找黄胖子走了个后门。便自行去寻找关于杨姓中,可有高官世家获罪后代名为杨晋的。结果没花多少功夫,就查到了三年前太仆卿杨最入狱瘐毙一案。 要说这件事情,不得不提起的一个人,便是典真人陶仲文。说起这陶仲文来。大受当今天子宠信,只是其身份,却是一位道人。 当今天子嘉靖皇帝,向来崇信道教,勤于丹事。天下道门,符丹鼎,而天子尤重正一。当年的张天师张彦,便极得嘉靖信任。只是后来因求雨不灵。又为天子求子嗣无功。竟被去了天师之称,不久竟然愧怒而死。其后致一真人邵元节,不仅修为高。更深得天子信任,风头一时无两。 邵元节本是贵溪人氏,据称幼得异人传授龙图龟范,能呼风唤雨,驱鬼通仙。后遇嘉靖,屡试屡验,自此一飞冲天,隐然有天下道门领袖之势。 陶仲文本是邵元节好友。因邵元节引荐。也得帝王青眼。三年前,陶仲文忽然进言。道是宫内应有火光之灾,需得小心谨慎。不想果然被其言中,二月时宫内夜间,忽然一场大火,若非6炳恰恰当值宫中,入火救出天子,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事后察查,方知这场大火,居然是一伙盗贼,欲入宫为盗,失手打翻灯火引起的。更察出盗走贵重物品数件。天子震怒之余,对邵、陶二人自然大加封赏。不想邵元节却不数日,便道天劫将至,需寻地静修,留书而别,不见了踪影。 随即圣旨下诏,进陶仲文为忠孝秉一真人,领道教事;不久又加少保礼部尚书,晋授少傅,食一品俸。天子更道,欲要随陶仲文一心修道,命太子暂领国事。 诏书一下,群臣错谔,谏书纷纷而入。其中最为尖利地,便是太仆卿杨最。杨最不只道太子幼小,监国不宜,更直指陶仲文为方士之流,妖术惑主,真宜付有司,捉拿治罪。 这一道奏折上去,天子震怒,自然着锦衣卫立时捉拿杨最入狱。不想入狱不久,杨最离奇死去。 按经历司中秘密档案所载,杨最死去一事颇为可疑。据称其入狱之后,尚未及审讯便已经狂乱,见人便咬,如同疯狗一般。自己更将浑身上下,抓得没有一块好肉。关在狱内,一边用头撞墙,一边狂笑不止。折腾了三天三夜,这才死去。 杨最死后,其二子均远放云南。长子杨楚,因水土不服,不久便去世。次子杨晋,据称于去年时忽然逃去,不知所踪。 “就这些了么?杨晋逃走之后,便没有什么消息?”梅清有些郁闷地道。 “咱们这就只得这些了,再找别的,除非你们内组里边兴许会有。我说梅子,你是又搞什么事儿呢,怎么这隔三差五就查档案来了?”对面黄胖子一张圆脸似乎又大了几乎,一笑起来满脸的肉都几乎要抖起来。 梅清想了想,这才轻轻说道:“黄兄,这事儿我也不瞒你,前些天有件案子,牵扯到了杨晋----这家伙似乎跑回京城来了,就是找不到他藏在哪儿了。所以我才忙着找找卷宗,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黄仲满露出思索的神情道:“他还敢回来?回来做什么?梅子你也不用说,我寻思着也不是什么小事。当年他爹杨最听说死在诏狱里,人都说得神神秘秘地,只怕牵扯不小。这小子回来,肯定是要鼓捣事,哪个不开眼地敢收留他?怕要真是回来了,没准就是把他弄跑的人策划的,大概是要用他这杨最儿子的身分弄些什么事吧?” 梅清一听,也连连点头,想了片刻才又问道:“黄兄,你知不知道象杨最这样的犯官,死了之后都葬在什么地方?” 黄仲满想了半天才道:“这事我恍惚有点印象,因为杨最他死后好象专门有旨意,和一般地犯官不一样。咱们大明律,若是一般死罪,是许家人收敛的;若罪大恶极,须陈尸市井,以为警世;按说杨最当时算是重罪,但因他死得古怪,尸身也不是很好看,因此上司有命,抛尸在他旧宅宗祠中,任其腐朽,不许入敛。他那旧宅就在西大门外凉水井那边,早就封了,一直荒着。” 梅清点点头,面露深思之色,未再言语。 晚间,梅清再度神会碧真,将这两天的事,一五一十地给她讲了听。 听到孙不三、孙不四这两个活宝的表现时,梅真不由咯咯笑了半天,即便是以神念传意,梅清似乎也听得到她熟悉而清脆地笑声在耳边响起。 “太好玩儿!锦衣卫里原来都是这样的宝贝呢,可惜我没见到,哪天遇到了,可得好好看看。” 待听到不三不四居然还有个姐姐时,碧真却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也知道我算半个清净宗的人,但在宗中绝未闻有人敢以清净真人的名字为名的。这孙不三孙不四听你之言,修行不弱,按说不应该是无名之人,如何会有这样一个来历不明地姐姐?这其中或有些古怪,你可需小心些个。” 梅清连连称是,其实他心中也未尝无疑。孙不二之名,如雷贯耳,有哪个不开眼地,敢以此为自己之名的?不用说清静宗,就是全真派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但这哥俩居然毫不在意大谈特谈,看其不似作伪,则他们那个姐姐,怕是有些其他地秘密了。 等说到万千傀儡之术,见那傀儡分身变化时,碧真便隐隐有些担心地道:“这万千傀儡我也有所耳闻,不过久不见于世间了,没想到居然被你遇上了。” 梅清道:“孙不三兄弟好象也听人说过,我看当时他们颇有些忌惮之意。好在后来一出手就被他们兄弟伤了,没有看到有什么更厉害的地方。”说完,将动手的情况给碧真讲了一下。 碧真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你们见的那傀儡,定是长辈制成法器给小辈防身的,就象我手头这些东西一般,威力远不是本人使用可以比拟的。那孙不三、孙不四兄弟这套手法,倒很能蒙人啊,怕是一般人见了,都得上一当。” 梅清笑道:“上当的还在后边呢。你且听我说完。”便又将这兄弟二度做怪,将铁衣郑久轰杀地事说了。 “铁衣道人?”碧真有些吃惊地道:“这家伙当年可有名呢,据说他出身贫贱,又个子极矮,从小受尽欺凌。后来被人收为弟子,专习役物之法。与人对敌,出手极狠,又工于算计,因此很是得罪了一些人。再后来听说他惹了不能惹地人,跑海外去了,不知怎么又在这冒出来了?这家伙坏事做尽,这次给那不三不四的兄弟杀了,也算是罪过应得。对了,第一次看人动手杀人,你不害怕么?” 梅清有些茫然。当时不三不四兄弟击杀郑久,姚、周二人似都不以为然;赵大有初时惊惶之中尚不显,事后看了郑久无头尸体却吓得差点走不了路。自己却是极为奇怪,表现得自然而然,好象见司空见惯地一般。 “倒也不觉得,许是当时生死一线,也就忘了吧。”梅清最后说道。 碧真有些失落,良久才道:“唉,偏偏我受困于此,危急之时,却无法和你在一起。” 一轮明月,两处相思,二人都有些情怀感伤之意,沉默未语。 第六十九章 离奇失踪 梅清修行本无门无派,因此在修炼法术时,自然也是随心所欲,全凭自己感悟。 上次南苑门外,他以遁术面对6炳二人时,便是口出咒语,随即被人击破。后来他便想到,遁术本是用来逃命的,若这般口诵咒语,岂不是明着告诉对方自己要逃?就算是以后能够默咒,也是非常容易被人看破。 双军对战,关键便在于能不能出其不意。因此梅清灵机一动,便想到能不能口诵其他咒语,误导迷惑其人,而心中默念遁术之诀,乘机遁离? 若是名门正派中弟子,打死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何况就算是想练,也无从练起。梅清自己心中既无约束,偏偏向来心分二用之术也不觉得是什么难事,因此想到便做,自己就这般练了起来。 最开始时自然极难,口与心要分开,比起左右手分用可是难多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梅清试着以存思之法,事先将遁法之诀暗备于心中,口中念其他咒语时,心念一动,遁法便可出。 有了这样的防身之技,梅清自己心喜。没想到练成不久,今夜就派上了用场,救了梅清一命。 刚才梅清一看郑久眼神,就暗中留了心,早早将土遁之术预备停当。待见长蛇下击之时,口中做势欲施禁术,其实心中触动土遁之诀,胸前令牌动。立时便遁出院外。直到见郑久被不三不四兄弟击杀,这才施施然回到院中。 赵大有等三人见梅清安然无恙,心中都颇为高兴。尤其赵大有。更是表现得欣喜异常,连声称赞梅清术力高强,真乃神人也。姚定国、周昌虽然不齿赵大有这般马屁滚滚,但刚才梅清这一下子确实甚是玄妙,但二人都学不来赵大有地口才,只得暗暗鄙视罢了。 “小娃娃确实不错”,孙不三摆出一幅前辈高人的姿态道:“这一遁法确有可观之处。不过既然咱们兄弟出手,哪里还会有差池。你也不必害怕。” “罪过罪过,大哥你又错了,刚才若不是小施主道术不凡,只怕已经伤在了那道人手下,大哥你还在钵里躲着……”孙不四苦着声音还没说完,已经被暴跳如雷地孙不三打断道:“胡说八道!我那是在钵里躲着么?我明明是以退为进,示敌以弱,然后一击必杀……” 他兄弟这里又自纠缠不清,梅清只好摇头苦笑,对身后三人道:“现下大局已定。咱们这便清理一下……咦,那穿白衣服的家伙呢?” 众人俱都一惊,举目观看,果然刚才倒在一旁地那白衣青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却是做怪”,孙不三眼睛瞪得宛如天上明月:“老夫才来时,便以符禁了这小院子,难道那家伙破了老夫的禁术?”说着神念一探,又皱眉道:“禁术并未破坏,这……” 梅清也道:“适才我施那遁术时。也探到前辈禁术紧锁此间,他绝对逃不出去,或是藏在了哪里,咱们且搜上一搜。” “跑了?怎么跑的?”六爷斜眼看着梅清道:“难不成那家伙受了重伤还有什么保命的本事没有用不成?” “属下开始也这么想。但孙不三前辈道,以那家伙的修为,更兼身受重伤,能突出五符禁锁的可能不大。”梅清有些丧气地道。 六爷脸色也沉重下来道:“孙不三那家伙虽然说话不太着调,但一般本事可不是吹的。.他说那小子出不去,十有就是出不去的。除非……” 梅清道:“除非什么?” 六爷冷哼了一声:“除非有人一直跟着你们,然后乘乱破开禁制,带走了那家伙。” “这怎么可能?”梅清有些不信地道:“孙不三前辈禁制一无所损。而且他也没有察觉得到……” “这有什么不可能地?孙不三那家伙修为虽然不错。可也不过还在炼精化气之时罢了,只要遇上炼气期的人出手。不声不响破开禁制带走那人,并非不可能。何况据你所说,当时你们打得天昏地暗的,哪里会这么注意得到周边的情景?”六爷教训梅清道。 “就算是能到得炼气期的人,怕也不会多吧?这么想来,咱们的目标范围应该不会太大才是。”梅清道。 六爷脸色阴沉地道:“除去各门派中闭关的那些老怪物,天下有此修为又能出手的,也不过几个人罢了。不过,这些人,哪个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今后的事,我会安排别人去办,你就不要插手了。” 梅清眉毛一扬,正要说话,六爷已经伸手阻止道:“你就不用多说了。这事你办得不错,虽然人给弄丢了,也算不得什么错处。何况你带回来地那铁衣道人,还真算是个有些名堂的家伙,足够交待得过去了。不让你再管,也是为了你好。我知道那砚台背后牵扯的事儿你挺上心,真要有了什么消息我让人告诉你一声便是。” 想了想,六爷又道:“那侯申既然投靠了你,我就开个口子,也给他弄个出身就是了。以后就着他跟着你办事。好了,没什么别的事了,下去吧。” 梅清嘴动了动,看了看六爷一脸坚决的样子,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施礼退下。 回到自己房中,只见侯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赵大有也在一旁,正拍着胸脯和侯申大吹特吹昨夜经历。 “梅大人,您回来了?怎么样?”见梅清入门,赵大有连忙迎上来,满面笑容地道。 “没什么,六爷道此事到此为止,咱们便不要再管了。”梅清有些郁闷的说道,又与侯申打了招呼。 “哦哦。啊,这事这么了了,倒也不错么,呵呵……”看出梅清兴趣不高,赵大有打了个哈哈,又闲扯了两句,就借口去巡视一番,告辞走了。 梅清心中念念不忘都是那砚台之事,此次功败垂成,被人在眼皮底下将人弄走,自然有些郁闷。但侯申初来乍到,自己总不便太冷落,也只得打起精神,将六爷已经允了侯申加入锦衣一事讲明,又问侯申门中之事可都安排得妥了。 “已经无事了。刚才听赵经历说昨夜公子大展神威,没想到公子居然还是修行中人。”侯申面上带笑,想是刚才赵大有说得比较有趣。 “哪算什么修行中人,我无师无派,不过侥幸习得两手小法术,根本见不得人。你也不用听赵经历的话。昨天夜里,本来一切都来顺利,只是最后被人摘了桃子去,落得空忙了一场。”说罢,梅清这才将此砚的来龙去脉,一一讲给侯申听,又把昨天的详细经历说了一遍。其间一些隐秘之事,自然略过不提。 “原来此中还有这么多事”,侯申也有些吃惊地道:“后来那白衣青年失踪后,公子可细细搜过那地方没有,有什么现?” 梅清摇头道:“一无所获,除了几件替换衣物外,竟然是什么东西也没有现,砚台自然也不见了,估计是那带走那白衣青年之人一并带走了。那白衣青年自称杨晋,我已经着人去给经历司那边送了个信,请他们帮着查查此人可有案底。估计过两天会有消息。只是六爷不许我再查此事,行动起来,怕有些不便。” 侯申闻了,脸上浮现出一幅带着几分懒洋洋的笑容道:“公子也忒实在了,六爷不让查,咱们还不能自己查么?公子说地那疤儿刘,说不定与我们这条线上的人会有什么关联,赶明儿我回门中找人问问,兴许还有些你们锦衣卫弄不到的消息呢。” 梅清一听也觉得有理,侯申既然是盗门中人,对于江湖中事自然比较清楚。那疤儿刘能参与皇宫盗案,少不得也是个大盗,说不定在道上从前还有些声望。让侯申去打听一下,还真有可能会有所收获。 “行,事儿就托给你了。经历司那边,我再自己跑一趟,不然指着那黄胖子,没准什么时候给我查清楚。六爷他不是说另派人做么,咱们就暗中去察。我倒要看看是他六爷手里的人厉害,还是咱们哥俩儿厉害。哼哼,到时候,可别说咱们落六爷地面子。嘿嘿……”梅清拍着侯申的肩膀道。 梅清对六爷虽然已然不象开始般抵触,但心中总有几分芥缔。侯申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脾气,因此二人虽然才一商量,就大觉投缘。侯申兴冲冲回门去找人询问,梅清则找到赵大有交待一声,随后便堂而皇之溜号,到经历司中查档案去了。 第七十章 杨门惨案 今日只此一更 密室中六爷听了五丙汇报的梅清行踪,也只能苦笑。 “这浑小子就不能让人省点心。罢了,让不三不四暗中跟着他点。告诉那两笨蛋,这浑小子精着呢,小心别让他看出来。还有,那铁衣道人郑久怎么会混进这事里来的?还有那白衣服的倒底是什么来历,都查出来了没有?” 五丙道:“属下已经命人查过,郑久自打前两年就不见了踪影,当时的说法一是被人追杀,逃至海外去了;也有人说他在修炼几样新法术,因此才消失不见。昨夜梅清等人击杀郑久时,他所用的那条铁衣蛇以及那袋蛟蚁,都是他原用之物;所用法术,也没见有什么新奇之处- 说到这里,五丙略微停顿了一下,这才道:“据梅清等回报,那白衣青年称郑久为郑护法,郑久称白衣青年为令主,显是教派中人。郑久本人一直是独自修行的,传业于当年的猿王袁重真,未明其入于何教。至于那白衣青年,自称为杨晋,更道是出身清白世家。据属下等详查,这杨晋,应该就是三年前获罪的太仆卿杨最次子。当时杨最获罪死于诏狱之中,两个儿子都被流放。杨晋据查在去年时自处所逃亡,为其父世交好友所匿,容身在平州张家。至于他何时修习法术。又何时入了何教,因何来到京城,却是未有更多地信息了。” “杨最?”六爷口中喃喃说道。眼睛中蒙上了一层茫然之色。 “杨最,时为太仆卿,因太子监国事抗疏上奏,称陶仲文等为方士之行,忤帝意……”梅清口中喃喃诵道,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浓。 在来到经历司后,梅清找黄胖子走了个后门,便自行去寻找关于杨姓中。可有高官世家获罪后代名为杨晋的。..结果没花多少功夫,就查到了三年前太仆卿杨最入狱瘐毙一案。 要说这件事情,不得不提起地一个人,便是典真人陶仲文。说起这陶仲文来,大受当今天子宠信,只是其身份,却是一位道人。 当今天子嘉靖皇帝,向来崇信道教,勤于丹事。天下道门,符丹鼎。而天子尤重正一。当年的张天师张彦,便极得嘉靖信任。只是后来因求雨不灵,又为天子求子嗣无功,竟被去了天师之称,不久竟然愧怒而死。其后致一真人邵元节,不仅修为高,更深得天子信任,风头一时无两。 邵元节本是贵溪人氏,据称幼得异人传授龙图龟范,能呼风唤雨。驱鬼通仙。后遇嘉靖,屡试屡验,自此一飞冲天,隐然有天下道门领袖之势。 陶仲文本是邵元节好友。因邵元节引荐,也得帝王青眼。三年前,陶仲文忽然进言,道是宫内应有火光之灾,需得小心谨慎。不想果然被其言中,二月时宫内夜间,忽然一场大火,若非6炳恰恰当值宫中。入火救出天子。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事后察查,方知这场大火。居然是一伙盗贼,欲入宫为盗,失手打翻灯火引起的。更察出盗走贵重物品数件。天子震怒之余,对邵、陶二人自然大加封赏。不想邵元节却不数日,便道天劫将至,需寻地静修,留书而别,不见了踪影。 随即圣旨下诏,进陶仲文为忠孝秉一真人,领道教事;不久又加少保礼部尚书,晋授少傅,食一品俸。天子更道,欲要随陶仲文一心修道,命太子暂领国事。 诏书一下,群臣错谔,谏书纷纷而入。其中最为尖利的,便是太仆卿杨最。杨最不只道太子幼小,监国不宜,更直指陶仲文为方士之流,妖术惑主,真宜付有司,捉拿治罪。 这一道奏折上去,天子震怒,自然着锦衣卫立时捉拿杨最入狱。不想入狱不久,杨最离奇死去。 按经历司中秘密档案所载,杨最死去一事颇为可疑。据称其入狱之后,尚未及审讯便已经狂乱,见人便咬,如同疯狗一般。自己更将浑身上下,抓得没有一块好肉。关在狱内,一边用头撞墙,一边狂笑不止。折腾了三天三夜,这才死去。 杨最死后,其二子均远放云南。长子杨楚,因水土不服,不久便去世。次子杨晋,据称于去年时忽然逃去,不知所踪。 “就这些了么?杨晋逃走之后,便没有什么消息?”梅清有些郁闷地道。 “咱们这就只得这些了,再找别的,除非你们内组里边兴许会有。我说梅子,你是又搞什么事儿呢,怎么这隔三差五就查档案来了?”对面黄胖子一张圆脸似乎又大了几乎,一笑起来满脸的肉都几乎要抖起来。 梅清想了想,这才轻轻说道:“黄兄,这事儿我也不瞒你,前些天有件案子,牵扯到了杨晋----这家伙似乎跑回京城来了,就是找不到他藏在哪儿了。所以我才忙着找找卷宗,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黄仲满露出思索的神情道:“他还敢回来?回来做什么?梅子你也不用说,我寻思着也不是什么小事。当年他爹杨最听说死在诏狱里,人都说得神神秘秘地,只怕牵扯不小。这小子回来,肯定是要鼓捣事,哪个不开眼的敢收留他?怕要真是回来了,没准就是把他弄跑地人策划的,大概是要用他这杨最儿子的身分弄些什么事吧?” 梅清一听,也连连点头,想了片刻才又问道:“黄兄,你知不知道象杨最这样的犯官,死了之后都葬在什么地方?” 黄仲满想了半天才道:“这事我恍惚有点印象,因为杨最他死后好象专门有旨意,和一般的犯官不一样。咱们大明律,若是一般死罪,是许家人收敛的;若罪大恶极,须陈尸市井,以为警世;按说杨最当时算是重罪,但因他死得古怪,尸身也不是很好看,因此上司有命,抛尸在他旧宅宗祠中,任其腐朽,不许入敛。他那旧宅就在西大门外凉水井那边,早就封了,一直荒着。” 梅清点点头,面露深思之色,未再言语。 晚间,梅清再度神会碧真,将这两天的事,一五一十地给她讲了听。 听到孙不三、孙不四这两个活宝的表现时,梅真不由咯咯笑了半天,即便是以神念传意,梅清似乎也听得到她熟悉而清脆地笑声在耳边响起。 “太好玩儿!锦衣卫里原来都是这样的宝贝呢,可惜我没见到,哪天遇到了,可得好好看看。” 待听到不三不四居然还有个姐姐时,碧真却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也知道我算半个清净宗的人,但在宗中绝未闻有人敢以清净真人地名字为名的。这孙不三孙不四听你之言,修行不弱,按说不应该是无名之人,如何会有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姐姐?这其中或有些古怪,你可需小心些个。” 梅清连连称是,其实他心中也未尝无疑。孙不二之名,如雷贯耳,有哪个不开眼的,敢以此为自己之名的?不用说清静宗,就是全真派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但这哥俩居然毫不在意大谈特谈,看其不似作伪,则他们那个姐姐,怕是有些其他的秘密了。 等说到万千傀儡之术,见那傀儡分身变化时,碧真便隐隐有些担心地道:“这万千傀儡我也有所耳闻,不过久不见于世间了,没想到居然被你遇上了。” 梅清道:“孙不三兄弟好象也听人说过,我看当时他们颇有些忌惮之意。好在后来一出手就被他们兄弟伤了,没有看到有什么更厉害的地方。”说完,将动手的情况给碧真讲了一下。 碧真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你们见地那傀儡,定是长辈制成法器给小辈防身的,就象我手头这些东西一般,威力远不是本人使用可以比拟的。那孙不三、孙不四兄弟这套手法,倒很能蒙人啊,怕是一般人见了,都得上一当。” 梅清笑道:“上当的还在后边呢。你且听我说完。”便又将这兄弟二度做怪,将铁衣郑久轰杀地事说了。 “铁衣道人?”碧真有些吃惊地道:“这家伙当年可有名呢,据说他出身贫贱,又个子极矮,从小受尽欺凌。后来被人收为弟子,专习役物之法。与人对敌,出手极狠,又工于算计,因此很是得罪了一些人。再后来听说他惹了不能惹的人,跑海外去了,不知怎么又在这冒出来了?这家伙坏事做尽,这次给那不三不四的兄弟杀了,也算是罪过应得。对了,第一次看人动手杀人,你不害怕么?” 梅清有些茫然。当时不三不四兄弟击杀郑久,姚、周二人似都不以为然;赵大有初时惊惶之中尚不显,事后看了郑久无头尸体却吓得差点走不了路。自己却是极为奇怪,表现得自然而然,好象见司空见惯的一般。 “倒也不觉得,许是当时生死一线,也就忘了吧。”梅清最后说道。 碧真有些失落,良久才道:“唉,偏偏我受困于此,危急之时,却无法和你在一起。” 一轮明月,两处相思,二人都有些情怀感伤之意,沉默未语。 第七十一章 村中盗隐 “公子,昨天所说之事,侯申回门后特地找了几位前辈相询,后来一位师伯言道,似乎听说有一个叫刘取的人,和那个疤儿刘有些相近。” 第二天梅清才到卫所,便见侯申等在那里,见过礼后急急说道。 “哦?”梅清一听有些意外:“却是侥幸。且细说来听听。” 侯申嘿嘿笑道:“这钻门盗洞的勾当,自然是咱们门儿清了。我那师伯道,这刘取兄弟二人,其兄唤作刘拿,精于探洞掘城,他善于制器鉴物,兄弟二人做过不少大事。三年前,隐隐听人说他们哥俩被人请去做一件大活,后来便双双失踪不见。我这位师伯,认得他大哥刘拿,说他好象得了什么大病,快要不行的样子。若公子想见见他时,可要着紧了。” 梅清听了点点头,又有些顾虑地道:“咱们就这么去见他,不算违了规矩吧?” 梅清心中是想到,侯申从前虽然是盗门中人,现在也算是洗白了,自己也是锦衣卫中千户,这般去见一个盗贼,总是怕对方有些顾虑。 侯申眨着眼道:“谁让您穿着这飞鱼服去了?你不是见过那个什么疤儿刘,又给他入的敛什么的么?也算是好友,上门拜访不算不对吧?” “梅公子……?唉,请恕贱体多恙,不能起身相迎。闻侯兄弟道,梅公子知晓我那不成材地兄弟之事。却不知可是真的?”床上躺着的这个人,瘦弱得已经只剩了一把骨头,眼睛深陷。面色腊黄,声音微弱地说不几句话,就是一连串地咳嗽声。 梅清与侯申赶了百里之遥,这才在一个山脚下的小小山村中见到了这位刘拿。虽然早听说刘拿身体有些不行的,但亲眼见到,还是有些黯然。梅清心中不由便想到当时见到疤儿刘临终时的样子,再想想这一段以来自己的经历,件件均是以前梦中也想不到的。.不由感慨人生无常,无过于是。 “刘先生,在下确是曾有一位刘姓朋友,去世前曾与在下有些交情,但是不是令弟,却不敢断定了。”说罢,梅清也不隐瞒,将与疤儿刘认识以来的诸般情形,包括他去世后自己为其办理后事,烧化木箱。入敛瓷器等事都一一说了。只是关于那砚台的异状,以及其后死亡诸人,以及疤儿刘被开棺等事,都隐瞒未言。 “唉,报应,报应啊……”听梅清讲述已毕,刘拿无力地闭上眼睛,两行浊泪从眼角缓缓流了下来,嘴唇抖动几下,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对梅清说道:“公子既然与侯兄弟前来,自然也就明白我们兄弟地做什么的。公子能给我那不成材的兄弟送上最后一程,这份恩德。刘拿感激无地。公子此来,不知还有什么需要刘拿做的,就请说吧。” 梅清闻了,有些迟疑地道:“刘先生,因何梅清一说,先生就知道疤儿刘乃是令弟?这里边……” 刘拿微不可察的摇摇头道:“刘拿不过一个毛贼罢了,哪当得起先生之称?公子直呼我名便是。此事说来,却话长了。” 说罢。刘拿微微动了动。将头略侧过一些,喘息几声。将他兄弟二人的经历从头缓缓说起来。 原来刘拿、刘取兄弟,本是太原人氏,他们原来也非是这个名字,乃是后来从盗后,方改的名称。 “原来叫什么,也不必说了,没来的辱没先人。我刘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家境殷实,也算饶有资产。只是出身匠户贱籍,虽然富裕,却多受欺凌……” 刘拿所说贱籍,乃是大明时匠户,需立另册之中,子孙相替。就算后人因机致富,亦不得改籍。贱籍子弟,一出生便注定了身份低人一等,绝无翻身的可能,最是受人白眼。 “我父亲不认命,硬逼着我们兄弟读书习文,道是世事无常,总有出头的一天。谁想世事无常却是真地,可却是飞来横祸!” “我们家中,祖传有一件珍品瓷器,据称乃是五代柴窑之物,乃是希世之珍。虽然历代祖宗饱经磨难,却从未失去。不想我父亲一次酒后失言,被人闻知。” “本地县令人叫周大牙,最是贪婪成性。闻了这消息,便派人,逼我父交出宝贝。我父亲哪里肯从?不想那周大牙,便使人咬我父亲通贼为盗,将他下到狱中,第二天,便闻消息我父亲在狱中畏罪身亡。” “那时我和兄弟尚且年纪不大,哪知人心险恶?还是母亲连夜送我们兄弟,偷偷跑了出来。再过几天我们再去打听消息,才知道那周大牙竟是斩草除根,将罪名派下,将我家中抄得一干二净,家人,俱已被判流放。而流放途中,一伙山贼劫路,竟将我一家人全都杀死在山林之中。” 说到这里,刘拿腊黄的脸色,也泛起了几丝潮红,浑浊的眼睛中,焚烧着苦痛与怒火,一连声的咳嗽起来,良久方息。 喘息半晌,刘拿才接着说道:“我们兄弟都不过十几岁,游荡在外,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后来一个老偷,收养了我们,这才走上了这条路。” 刘拿眼中现出回忆之色道:“许是因为我们兄弟身上流的匠户的血,以前读书,不见有什么灵光,反倒做起这些来,学得倒快得很。我本来就爱动土工,打墙盗洞,一看就会;我弟弟从小喜欢小巧的东西,对机关最是善长。尤其以前我们家境不错,也收得些东西。因此他对古玩鉴物,眼光不俗。因此我们兄弟二人,联手做事,倒是合适得很。” “待得老偷死了,我们兄弟自觉手艺有成,便想到回去报仇。回乡一打听,才知道那周大牙居然因为讨得上司欢心,已经升官成了知府。嘿嘿,这世道,便是如此,那心地良善,老实厚道之人,老天从来不会保佑;那心黑手狠、天良丧尽的,反倒升官财。老天爷呀,从来都是瞎子!” 刘拿咬牙切齿,双目流泪,喃喃不知又说了些什么,这才恨恨地道:“老天爷不管,我们兄弟就自己动手。没想到报仇竟然那么简单。我们略略探听,便摸准的周大牙宅中情况,我做洞,我兄弟出手,轻轻松松便将那周大牙家中财宝库洗劫一空,更将他平时贪赃枉法的一本簿子拿到了手。” “没想到周大牙这家伙居然也很狡猾,一见簿子丢了,立马官也不要了,收拾东西就要跑路。还好我们现得快,这才在半路上捉了他,带到了父亲坟前,将他生生挖了心,祭了家人。可笑这厮,藏了一库地金银财宝,平时却连块肉也舍不得吃。待他死时,只穿着一件破袍,一个人跟随都没有,哈哈!可笑,可笑啊!” “他家中的财宝,除了从我家抄的那件柴窑,其余的,兄弟都说是不义之财,全都偷偷散给四边地穷人了。唯有那件柴窑洗,我们带到了坟前。祭过家人,我弟弟却一言不,取过一旁的铲子,一击之下便将我家祖传的那件柴窑洗砸得粉碎!” 听到这里,梅清也不由“呀”了一声。世人所谓五大名窑,是为汝官哥钧定,而无柴窑之名,并非是因为柴窑不贵重。恰恰相反,却是因为世间流传,几乎没有一件可以确定的柴窑真品。 既然世上已然无存,列为名窑也就没有了意义,因此才未将柴窑列入。但正因如此,才更衬出柴窑的珍贵。 若是其他人说道柴窑,只怕多半是赝品;但刘拿弟弟刘取,就是那疤儿刘,此人梅清熟知其在瓷器上的造诣,想来那柴窑定然为真无疑。 这样一件东西,刘取居然能一铲毁去,任谁听了,也都难免吃惊。 刘拿沙哑地声音道:“我当时惊得呆了,喝问弟弟怎么地将祖传宝贝毁了?弟弟却道:我家上下数十口,皆因这东西,才遇此惨祸。这东西一不能穿、二不能吃,除了害人,还有什么用处?与其让它留在世间继续害人,不如就此毁去。” 梅清听了,也是哑口无言。他是玩古玩出身,又是富家子弟。那些珍贵古玩、字画,世间稀有,往往一件便价值连城,在梅清心里,一直觉得理所当然。但此时听了疤儿刘之言,却觉得无言以对。这些东西,一不能穿、二不能吃,毫无用处,却凭得什么这般贵重? 刘拿继续说道:“我本想大仇得报,我兄弟虽然不说饶有身家,但这些年来,也有些积蓄,便寻个安稳之地,过省心的日子罢了。不想,唉,不想我弟弟却从此落下个毛病。但凡他听说哪家有了名贵的瓷器,便定要想方设法盗了来,却又不收藏,只是过眼之后,把玩几天,便即毁去。” 梅清听了,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无论如何,这疤儿刘行事,有些太偏激了。 刘拿缓缓摇着头道:“我反复劝他,他总是不肯。唉,我想既然劝不得,也只好帮帮他,反正我还有些能为,至少不会让他轻易失手折在别人手里。没想到,终于最后,是因此招了大祸。” 第七十二章 刘氏兄弟 “三年前,当时我们兄弟虽然极力低调行事,但总是在道上有了些小小的名声……结果有一天,便有一个蒙面人找到我们,说是有一件大买卖,需要请我们兄弟出手。” 刘拿话中透出隐隐的悔恨与无奈,眼睛茫然地不知看着何处:“现在想起来,那个人就透些邪气,只是因为是一位前辈介绍过来的,我们也都没在意。当时我极力反对,只是那人道:这次买卖欲要入的那库中,各类瓷器珍宝,应有尽有,他只是要取两箱东西,其余各类瓷器,他一件不要,任我兄弟处置。” “当时我弟弟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毫不犹豫便答应了那人。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弟弟去卖命,我自己不理不问。唉……” 刘拿一声长叹,不知是为了当时刘取的固执,还是为了答应此事的悔恨。 梅清听了连连摇头,刘取之举,似是入了魔一般。虽然那些珍玩没有实际用处,但毕竟是前人传承,文化所载,这般盗来毁去,总是有些过了。 既然听刘拿讲到三年前他们兄弟这桩大买卖,梅清当然明白肯定是那蒙面人要入宫盗宝。他更想到,只怕这蒙面人要盗的,就是那两箱道经了。而刘取自然也是在盗宝时,得到的那一批上佳珍瓷。只是为什么这一次刘取没有将众瓷器全都毁去,就想不明白了。 刘拿眼睛迷离地道:“我总是劝弟弟,那些瓷器虽然没用,但总是咱们祖宗先人留下来了,数百年战火纷乱,幸存于世。现在咱们都给拿来毁了,总难免是倒行逆施。怕是难免要有天谴,于自身不吉。我弟弟却道,哪有什么天,哪有什么理?若真天有眼能观。有理可谴时,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世事颠倒?何况这瓷器本是祸害,天若有眼,也当拿来毁了。天若不拿,我便来拿;天若不取。我便来取。我想想也是如此,何况自己心中也未尝不激愤,因此也没有真正用心劝过他。现在想想,总是又毁在瓷器上,不是报应,又是什么?唉,报应,报应啊……” 刘拿摇头嗟叹良久。这才苦笑道:“却是惭愧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平素我是什么也不信的,现在快死了,反倒这般计较起来了。梅公子切莫见笑。那一次虽然事先不知道要去盗哪里的宝库。但我们兄弟也能觉得出来,必然不是一般库房可比的。我记得那是嘉靖十八年的正月吧,过完年时间不长,天还很冷。按说那个节气,并不是干活的好时机,天寒地冻地。但那蒙面人好象等不及的样子,我们兄弟做足了准备,带着家伙儿到了那人指定的地方。” 说到这里。刘拿眼睛中也有了几分恐惧地神色道:“不想那地方根本就不见有人影。我们足足等了大半天,才有一个小孩儿来。说是领我们去到主人那里。我们问他主人是谁,却见那小孩子……好象根本就不知道回话,只是一个劲的傻笑,领着我们就走。” “等到了地方,才现是京城根地一个老宅子。我们才进去,那个领路的孩子就倒在了地上不动了。我们说来也是道上混的,什么场景没见过?当时也是气盛,就大的胆子进去了。” “进了房里,就当时来找我们的蒙面人一个人在。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好象没有多久不见,那人地腰就弯了很多似的,没有什么精神,也不大说话。过了一会,66续续地,又有几个人被带了人。其中有几个我们也认识,都是道上善于机关盗洞的高手,真不知这蒙面人,是如何把我们全都找到一起的。” “我们这些人,虽然平常都有个认识,但却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何况道上的规矩,哪有一件活,找了几批人的道?因此当时大家都变了脸色。尤其有一个向来声望不怎么好的家伙,一见人多,当时就骂骂咧咧的,说那蒙面人不懂规矩,胡乱办事“我记得很清楚,那家伙姓胡,人有个外号叫飞天狐狸。这家伙道上名声很不怎么样。人都说取财不**,**不取财。虽然**贼是下三滥,但至少地规矩还应该有。这飞天狐狸却有人说他是财色都不空地主儿,因此没人待见他,还听说也很有几个仇家。他自己大概也是心里有病,因此一见了我们这些人,就闹着不干了要走。” “其实就算是我们,心里也觉得不满意。从来做这买卖,除非有道上前辈担着,哪有大家一起干的道理?既然这飞天狐狸先闹了起来,干脆大家就一拍两散算了。” “我心里这么想,还没说出来,却见那飞天狐狸已然说道:姓木的,既然你不懂规矩,爷们也懒得赔你玩了。谁爱伺候你谁伺候,大爷我先走了!说罢转身就想走。” “飞天狐狸说地姓木的,就是指的那蒙面人,先前我们也都叫他木先生。木先生见那飞天狐狸要走,只是哼了一声,然后口中不知念了句什么,然后我们就看到,飞天狐狸忽然一下子就站住不动了。” 说到这里,刘拿忽然露出极为可怕的神色来,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颤抖地道:“当时的情形,我一辈子也不会忘。只见那飞天狐狸,就那么站在门口,忽然从他的五官之中,冒出火来!” “那火焰如同地狱冥火一般,竟然是呈现紫碧之色,一道道从他眼睛口鼻中冒出来。他整个人,便如一只插在那里的火把也似,紫火将他的头都笼罩在里边,头胡须,尽都烧着了。只是尽管火焰腾腾,飞天狐狸他浑身**扭曲得如同一只被生剥皮地野兽一般,但却自始至终,没有现一点声响。” “现在想来,定然不是飞天狐狸他这般硬气,而是那木先生,以什么法术禁了他出声罢了。眼见得他痛苦万状,足足烧了两三刻地时间,整个人都烧化了,变成了一具骷髅。当时众人都吓得傻了,眼前燃烧的人形,空中全是熏人地恶心气味。有几个人实在忍不住了,趴在角里大吐起来。只是那木先生又哼了一声,大家便再也没有人敢动一动,也没人敢再吭一声。那木先生最后道:话我不再说二遍,你们道上有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大家只管干活便是,事成之后,先前的许诺我绝不食言。但若再有生事的,眼前这人便是例子。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我们这些人,也都不是善良之辈,但到了那时,也得只有听天由命了。” 听着刘拿讲起当年事时,面上惊容犹在。想象古宅怪客,举手投足间竟将一个江湖中人生生烧死,确实令人毛骨悚然。梅清更是想到,那木先生,定然不是寻常江湖人物,而应该是修行中人。只是修行中人自有规矩,缘何会对其他人以法术烧杀,便难以忖度了。 一边的侯申,听闻到刘拿讲到此处,也难免有些变色。只是想了一想,便忍不住问道:“刘兄,既然那木先生这般阴狠,只怕他所图不小。再加上他那些手段,怕也不是咱们寻常人能抵挡的。既然如此,就算是你们按他所说去盗了宝来,只怕事后他也会将你们灭口。难道当时,你们便没人想法逃走么?” 刘拿苦笑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道理我们如何不明白?但我却也想到,既然此人如此能为,入库之事却还要请我们来,可见其本领,也有不到的地方。这般想来,说不定日后还有机可寻。反正不答应肯定是死路一条,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梅清听了也不由点点头,虽然修行中人的手段,在世人眼中神奇无比,但总也有力所难及的地方。不说别的,锦衣卫那库中,修行之人都无可奈何,偏偏是侯申能来去自如。可见修行中人,也不是无所不能。 刘拿继续说道:“既然事已定了,便开始商量动手。那木先生取了一张图出来,说道乃是宝库的位置及地形。众人中,说来我算是土木有些名气的,因此众人便推了我出来。那木先生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把图交给了我。” “我一看之下,这才大吃一惊。我先时也说过,我祖上本是匠户出身,土木建筑,虽然没有认真学过,总还是知道一些。这木先生拿出来的宝库之图,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就算是王公贵族,也没那个格局。再想想把我们聚到京城里来,这桩买卖怕是大大的棘手,那库十有怕是皇家所在。” 第七十三章 夜半惊声 梅清自然早就知道刘拿他们这次行动的目标所在,但侯申虽然听梅清讲过一些相关事情,却是知之不详。听到刘拿说道要对皇宫动手,不由嘿嘿笑道:“我以为我敢到锦衣卫办事,就已经够胆大的了。不想还有比我胆子更大的,居然偷到皇宫里去了。” 刘拿听了,未便接口,只是又一声长叹,声音中满是无奈与凄凉。 “只是虽然知道这活不妥当,当时也已经晚了。入皇宫盗窃虽然后果堪忧,但比起一旁虎视眈眈的木先生来,总还是好对付一些。当时我便分派人手,设计好了线路,分成三班人,日夜不停的开挖。其间,因为想要逃走或是违了木先生的意,又先后有两人被他用那恐怖手段活活烧死。” “我们就如同被拐卖的劳工一般,平时除了睡觉吃饭,便是不停的挖挖挖。虽然这般勤苦,但工程进度着实一般。毕竟那处地方,距离皇宫也着实远了些。可话又说回来,皇宫脚下必然守卫森严,哪里又容得人下手?” “足足忙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快打通的时候了。那天,我特地将我们兄弟,以及几个混熟的人编在一组。到了洞里,我让那几个人先在前边运土,我却和弟弟一起,在拐弯的地方掏了一个小洞出来,预备了通气孔,心想万一有什么不测,或许这地方能救我一命。” “那几个人也都不笨。很快就现了我们地手脚。他们也都没吱声,只是过来,要我把洞开大一些。当时大家眼神都不太对。我也没说什么,只得将洞扩得能容得下我们几个为止。” “终于,当天夜里,我告诉木先生洞就通了,可以入库寻宝了。木先生好象很烦燥,又似乎不停的哆嗦,似乎得了什么病一般。听到这消息,他很高兴。并且说到。只要入库,拿了他要的那两箱东西,他必然会赏赐我们,使我们荣华富贵、享受无穷。唉,他说这话地时候,那口气好象天下就要成了他的一般。” “当时我们却都没心思想这些。到了半夜时,我们一共十几个人,排成一队入那洞去。之所以要全都进去,是因为木先生不放心我们在外边他自己入洞。不过他许诺说道,任何人从宝库中得的东西。都算是本人的----除了那两箱子东西以外。” “我记得当时我是倒数第二个进的洞,我前边是弟弟,后边就是那木先生。走在洞里,感觉非常害怕,我总是忍不住想回头看看木先生在哪里,因为我一点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没有呼吸声,也不出任何声响,便如一个幽灵一般。但心中又不断地提醒自己:别回头!因为我害怕一回头,会现那木先生不见了,或是变成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反正当时觉得。这木先生,定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等到前边地人顶开头上的石板,进到那库中后,确认无事。才让众人都出了地道,打亮了火折子。我们一看,才现那库中,并没有黄金珠玉宝物,而全是文房和瓷器。除此之外,便是各类书画善本等物。” “其他几个人便有人小声抱怨,说是当时说有什么金银宝贝之类。当时那木先生也没心思斥责,只是道快找两个大箱子。并说出了那箱子的大小模样。大家慑于他的淫威。只得忍气吞生去找,只有我弟弟。却呆呆站在那里,看着一件件瓷器呆。” “我怕木先生怪罪他,也只好拉了他转开。木先生自己也在四处找那箱子,宝库本来甚大,箱子也不少,也不是一时半会就找得到的。结果我才拉着弟弟走开,我弟弟他就疯了一样,一件一件的瓷器就开始向洞中搬,全都藏到了那处小洞中去。” “我又怕又急,也不敢出声,只得拼命遮掩。好在库中极黑,虽然个人打着火折子,也都罩了黑纱,怕被外边侍卫隔了门缝见过火光。总算还好,我弟弟的行径并没有被人现。这时我听到有人轻轻传过话来,说是箱子找到了。” “正当松了一口气,准备将那箱子搬过来的时候,忽然就在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奇怪地笑声。” 说到这里,刘拿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面有余悸地道:“当时我们都给吓坏了,呆呆地不知道怎么样才好。那笑声……那笑声充满了怨恨与讥诮,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在整个宝库中,回荡的都是那可怕的笑声。” “笑声中,又有一个阴冷地声音道:天啊,这不是,哈哈,这不是咱们地师傅大人来来了么?哈哈,我的师尊大人,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哦?……让我看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师尊大人,不知道你半夜三更,到这地方来,是有什么事要办么?有事弟子服其劳,交给我们不就是了么?” “这时候,我听到那木先生忽然出一声怪叫,又中愤怒,又充满绝望,就如同鬼哭狼嚎一般,直震得我脚下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上。随即便听到耳边传来的都是各种怪影怪声,又觉得地动山摇,四下子乱成一片,便如整个库都要塌了一般。” “我们都觉得大事不好,连滚带爬地向着那洞口跑去。正在这时,忽然觉得“嘭”地一声,忽然一团紫色的火焰从半空中一下子充满了库中,整个库房一下子全都烧了起来!“ “我们拼命向洞里钻,只是四下乱成一团,也看不清哪是哪了。总算图纸是我看着设计的洞口,比别人总强着几分,找到了洞口,下到里边。又敢冒然出洞去,怕木先生自己逃到那边等我们,因此我就猫到了先前挖的小洞里去。” “等了会子,我们这一组知道这个地方的,有几个也进来了。大家谁也不说话,只是我暗中找来找去,我弟弟却一直没有回来。” “当时我的心里觉得凉得难受,这么多灾难,我和弟弟都撑过来了,难不成最后要分在这里?我定要回库里去找,旁边一个叫四楞子的劝我,说库里那火不用说烧,呛也早呛死了,去了也没用,白把我自己搭上。我知道他是好心,可我不能不去。就算是也搭上,总也是一世兄弟死在一块不是?” “我撕了块袍袖,尿上一泡尿,捂上鼻子上,这才爬到出库的洞口。忽然听得库中似乎有什么动静,好象是那木先生地声音,在不停中骂着什么。当时乱成一团,也听不清了。正要出去时,突然传来一声非常奇怪的声响,就象是什么东西从头上穿了过去,出那么“啾”地一声,再之后就象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碎了,在库房中听到“砰”的一声,之后就觉得那库房摇摇欲坠,好象烧穿了顶要塌下来的一般。” “我按着记忆地方向,朝着瓷器架子那边摸过去。四下里都是火苗子,倒照得库中亮了起来。好在心里有个形,找得还算对了方向。才到那里,便见到我弟弟头拱在两个大箱子旁,头钻在一个大瓷坛子里,已经失去了知觉。” “我看那箱子已经开始着火,火星都已经开始掉在我弟弟身上,连忙跑过去把他拉起来。谁知道他这时候好象一下子犯起了混,突然双手用力拉住那个没烧着的木箱子,死也不松手。我拼了命,把他人和箱子一齐拉到洞口边,喊了那四楞子来帮忙,这才把他和箱子都弄进了洞里。” “进了洞,我们连忙堵了洞口,商量一下,就拿了那箱子,还有我弟弟藏在小洞中瓷器,也都被他们那几个人搬了出来,一齐慢慢摸出了洞来。还好这一头还是我们进去时的模样,那木先生也没有出来。我们本想这就带了东西逃命去,谁知道那房里极是古怪,我们几个人拼命地向门口走去,跑了半天,才现根本没动地方,一直在屋里打转!” “到后来,我觉得累极了,背上背着的我弟弟一直也没有醒过来。又走了一会子,便觉得四肢无力,头脑晕沉,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等到我觉得身上疼痛,这才醒过来,却见有几个人围在我身边正在踢我。起来才知道,原来不知为什么大家都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醒来后现,我弟弟不知什么已经走了,同时还带走了那一箱东西和那些瓷器!”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反正当时也没功夫细想,只得和他们打在一起,趁乱时寻个机会,找了空当逃了出来。这才现那房屋的古怪已经不见了,反正我们一下子都跑了出来,我拼命向小路上跑,总算是把他们甩开了。” “当时我受伤不轻,心中又疑惑。只得寻个地方,静养几天,觉得能动弹了,才偷偷出去打听消息。这才知道果然是皇宫中失火被盗,当天我们几个人中,还有一个醒来晚了被官兵抓走的。只是我弟弟,却是如同人间消失的一般,再没有一点音信。” 第七十四章 生死茫茫 说到这里,刘拿好象浑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一般,眼睛半开半闭地说道:“之后我便隐姓埋名,到了这处小山村中定居下来。好在之前有些积蓄,我起出来后买了田地房产,总算衣食无忧。我也托几个相熟的好友,打探我弟弟的下落,却总是杳无音信。不想总算今天见了梅公子你,才知道我那可怜的弟弟,终究是走在了我的前面。” 说着,他颤抖着口角,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用力地睁开眼,直直地盯着梅清道:“梅公子,先时你也惊讶,为什么我听你一说,就知道你口中的疤儿刘是我弟弟刘取。现在你想必也明白了,你所说的那一箱书,以及一架瓷器,便是我们在库中所见之物,被我弟弟携走。而之所以他脸有伤疤,却是那一夜,库中失火烧伤的。” 刘拿摇摇头道:“没想到他终究没把最后这一批瓷器毁去。唉,当时我见他头在瓷坛中,就明白他是为了防止呛死在库中,这才将头伸到瓷坛里去。他一生都道瓷器无用,不想最后,居然这样靠了一个坛子才没有被呛死活了下来?弟弟,怕你也是因此才没有再毁掉那些瓷器吧?” 说到最后,刘拿已经眼神迷离,茫茫然似乎什么也看不到,口中喃喃,也不知是在问刘取,还是在问自己。 梅清一惊,看刘拿精神似乎有些不对,连忙问道:“刘兄,不知你可知道那箱中有一方砚台,其上有七只石眼如北斗七星的,是否见过?” “砚台?”刘拿喃喃道:“怎么会有砚台的?弟弟他从来不玩砚台。箱中的东西,谁知道都是什么?弟弟?----你怎么来了?你总是不听话。下次爹爹又要打你了……” 梅清和侯申见刘拿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口中忽然胡言乱语,脸上更泛起一层潮红之色,不由相顾一叹。知道刘拿正是回光返照,已然离大限不远了。 地上一堆纸钱焚烧过的灰堆,其上还有几片黑中透红的未燃尽地纸片。被轻风吹过,泛出微微的红光。 一片片黑色的纸灰,随着山中轻扬的微风,轻轻飞起,掠过淙淙地泉水溪流,和苍翠的茂叶柔条,纷然飘落于山石与野草之间。 几株苍松。一黄土。 梅清看着坟头简陋的石碑,透过坟前烟雾,又远远看到山下村落间炊烟袅袅。生死茫茫之外。是萧然无碍地山居乡情,两景对照,不由感怀于心,只得一声长长叹息。 说来似有深意。不过多半年的时间,自己竟然先后给刘氏兄弟送别人间,又分别为他们治丧入敛。 只不过,疤儿刘生前穷困潦倒,死后棺中却以稀世之珍下葬,最后却难免开棺之祸。 刘拿生前享受了几年的安康平稳,死后棺中唯有一件铁铲陪伴,但愿他能长眠于此。再无俗世的烦扰。 “梅公子。天色已经晚了,不若便在此安歇一宿吧。”此间村长。一个个子不高、满面皱纹的老劝道。 此地民风淳朴,何况平时刘拿与人为善,经常周济他人,人缘颇佳。因此一闻刘拿下葬,乡亲四邻都主动上来,不待吩咐,各自操办,倒也将一件丧事办得颇为周道,令梅清不胜唏嘘。 “好吧,就算现在回去,也入不得城了。我们二人,便在刘兄那房中对付一夜吧。”梅清说道。 “这怎么好呢?那房中才没了人,阴气太重。*****梅公子你远来是客,你看这……”村长连忙劝阻道。 “不妨事”,梅清道:“我与刘兄也算有些交情,却也没什么顾忌的。” “唉……如此我也不便拦着了。唉,这刘先生也是个好人呐,总见他帮济大伙。就是他这身体,好象有什么老病底子,来时节就不太好。我劝他找个好先生看看,他却总是笑着说没什么大事。谁成想,唉,好人不长命,好人不长命啊……”村长摇头叹息着道。 梅清心中百感杂陈,这刘拿估计是在库中受了什么法术侵扰,更兼在次日吃那几个打得受了重伤,又心中挂念他弟弟,因此身体才变成了这样。只是说刘拿算不算好人,这件事便实在难说得很了。 一灯如豆,映在简单朴素的客房之内。梅清与侯申相对而坐,眉目被昏暗地灯光映得棱角分明。 “你怎么看?”梅清突然问道。 虽然梅清语焉不详,但侯申依然清楚梅清语中所指,毫不犹豫地道:“刘拿的话肯定不会有假。咱们先假设一下,木先生的目地只是那两箱东西,而那块砚台,应该并不在木箱之中。” 梅清点点头,这一点应该毫无疑问。 “但为什么在他弟弟刘取将箱子带走,并隐身在京城后,箱子中出现了这块砚台,那就只能是在那木先生和埋伏的人斗法中生的事了。”侯申说到这里,略微有些迟疑。 这也是梅清最为困惑的一件事情,那位木先生究竟是什么人,按刘拿所说,在库中理伏与其争斗地人喊他为“师尊”,这般说来,其中很可能牵扯到门派内部的争斗。 “木先生之所以花大力气,入皇宫盗那两箱东西,自然是有为而来。想来皇宫中,定然也与锦衣卫那宝库一般,有种种限制。反倒俗世人的手段,可能突破。那两箱东西,定然对木先生极为重要,因此他才铤而走险。只是没想到被人所乘,只怕那木先生,也是凶多吉少了。”侯申继续说道。 “修行中人,多有能为人所不能之事,木先生结局如何,咱们也不便猜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块砚台中的秘密,大概与三年前这一场案子有关,而且委托你来盗砚之人,大概是知晓其中的秘密。这么想来,很可能欲要盗砚之人,就是三年前木先生争斗的双方中的一方。”梅清补充道。 梅清心中更想到,也许就是双方争斗中涉及到这块砚台,或是施法所用,或是邪气侵染,总之本来一块寻常之砚,便在彼时,出现了特殊的变化,这才会跑到那木箱之中,更引一连串地怪事,最后又有人想方设法欲谋求此砚。 侯申听了却不同意道:“公子地推断却有些问题。按公子所言,那盗砚之人,乃是当年太仆卿杨最之子杨晋。而且杨晋在与公子等争斗中还提到,似乎其父之灵需要解救,而这块砚台与其有关。太仆卿杨最之死,时间生在宝库失火案之后,应该与此砚不会有什么关系才对,那杨晋对这块砚台的说法,又是什么意思?” 梅清听了侯申之言,也不由皱了眉,思来想去,总是无解。最后以手揉着眉心说道:“杨晋背后,必然还有其他主使。这块砚台,很可能比我们想象地牵扯更多。罢了,今日忙了一天,先不想这些,咱们早早安歇,明日也好回城去吧。” “少爷,怎么今天回来,一个劲的看着架上的瓷器呆?好久没看到少爷你**些东西了。”五儿端着水进来说道。 梅清回到京城,并未去卫所。只因身上风尘仆仆,因此先回家梳洗一下。侯申道先回门中,见那前辈回报刘拿去世一事。梅清自己回了家,唤五儿去打水,一抬头看到自己架上瓷器,其中一件唐时青瓷还是刘取之物,再想想刘取此人一生毁瓷无数的经历,心中感慨,不由取下在手中把玩。 “是啊,真是好久没动这些东西了。”听了五儿之话,梅清心中有难免有些触动。想了想,转头对五儿说道:“五儿,你说这些瓷器,是有用还是没用呢?” 五儿一边快手快脚地拧着毛巾,一边说道:“怎么能没用么?瓷器瓷器,都是物件儿,不是装水,就是盛饭。哪会有没用的?” “哦……呵呵,还是我们五儿聪明。嗯,以后你要是打水没有趁手的东西了,就直接来这架上取好了。”梅清笑着说道。 “您架上这些?”五儿瞪大眼睛道:“还是饶了我吧。我可听朵云姐姐说过,这架上的东西,随便拿一件,都比我值钱呢。你让我用它打水,我笨手笨脚一不小心给打碎了,可是赔不起呢。” 梅清一听笑了说道:“怎么会?我们家五儿可是值钱得很呢。在少爷眼里,比什么宝贝都值钱。” 五儿一边帮梅清擦着脸,一边说道:“那是少爷您心眼儿好,还看我们这丫头值钱。要换个刻薄人家,指不定怎么看我们低贱呢。对了,少爷,眼看这都中秋了,咱们可要打月饼了。到时候五儿打给你吃,你可得亲自去看着。” “好好好,我们五儿打的月饼肯定是最好吃的。也真快啊,一眨眼就中秋了。”梅清笑道。 “可不,中秋了都要团圆呢。少爷这一段,成天忙里忙外的,都不见个人影。这次可要好好在家呆着,咱们一家子人也团圆团圆。”五儿嘟着嘴说道。 “团圆节。对呀,团圆节。呵呵,好了五儿,不用收拾了。我有些事,却要紧着去卫所一趟。”梅清听五儿一说,忽然心中一动,腾地起身道。 “哎呀少爷,你急什么,还没擦完呢。”五儿嗔道:“刚才还说团圆,这又前脚进门后脚就要跑。有什么急事,非又出去。” “好五儿听话,少爷昨天吩咐了一些事要人去办,我得去问问有信了没有。”梅清用手随意抹了抹脸道。 第七十五章 中秋之夜 “梅大人交待属下的事,已然有些眉目了。”见梅清回来,赵大有颠颠儿地跑了过来,压低了嗓门说道。 “哦?说来听听?” “那天大人交待完,老赵我就找了几个小混混儿,让他们到凉水井那边转转,有相熟的地头蛇,也留神扫听扫听。结果也叫一个巧,凉水井那边有个叫程老大的,是个花子头儿,那边一直是他的地盘,对这凉水井左近一带的事儿,就没有不门儿清的。结果这程老大说呀,杨最那间宅子,自打他犯了事,死了又抛尸到里边,一直就封着。后来也没人管,就有那胆儿大的花子,从院墙上狗洞里钻进去,当个歇脚的地儿。可就从去年起,不知怎么地,忽然闹起鬼来了!”赵大有神秘兮兮地说道。 “鬼?怎么回事?”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据说真有人见过,上下雪白,一身长毛,吓人得很。还有……”赵大有说着好象也有些胆怯,手中刀柄也攥得紧了又紧:“从上个月,还经常有怪声传出来。好象是鬼在哭的声音,吓得人都不敢从那边过。就算是大白天,他那四下都没人走,宁可绕点远。” 梅清听了,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想了想才说道:“赵经历,有没有兴趣和本官一起去捉了这鬼呢?” “捉……鬼……?”赵大有登时眼睛就直了,吱唔了半天,用力地咽下口中唾沫,吭吭哧哧地说道:“大人你看……其实那鬼也不是什么坏鬼,没听说它有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行径……我是说,这好象不归咱们管,人家张天师会告咱们侵权的……” “少吭哧!大人我就是说了要去捉鬼,你说好使不好使吧?”梅清喝道。 “好使!好使!”赵大有点头如啄米。可随即又哭丧了脸道:“大人……那可是鬼呀?” “抓鬼!?抓鬼好啊!公子,咱们什么时候去?”与赵大有形成鲜明对比,才回到卫所的侯申知道梅清要去抓鬼,当时兴致昂扬。两只灵动的眼睛光芒大盛,摩拳擦掌地表示一定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估计还要两天,得到八月十五的晚上。”梅清一幅智珠在握的样子。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侯申。 “哦?”侯申眼睛转了转:“公子是说,那鬼便是杨晋么?是他藏身在自家故宅之中,惹出来地动静,吓坏了周围诸人,误传为鬼?” 梅清点点头道:“我确是如此推断的。*****上次咱们抓杨晋和那郑久的地方,估计是他们门派的一处落脚点。既然郑久身死,杨晋逃走。若有可能,他必然会回到自家老宅中去。那宅中闹鬼一事,无论如何。都应该与他有些关系。” 侯申点点头:“不错,只要他在京城之中,无论如何也不会看着自己父亲尸骨抛在那里不管不问。只是他那天若是被他人掠走地,很可能就已经不在自家老宅中了。” “我也只是尽人事而已。何况他当时说过取砚与解救其父之灵有关的话。那这事与他家老宅,就更脱不开关系。至于他是不是被人掠走的,咱们也只是推测,就算是空跑一趟,也得看看再说了。”梅清解释道。 “那公子何以断定他会在八月十五出现呢?”侯申还有些不明白地道。 梅清微笑着道:“一则,八月十五乃是团圆之时,尤其杨晋,已经是孤身一人。\当此佳节。必然回老宅祠中祭拜;二则,他既然说解救其父之灵----想来你也明白。神鬼之机,每在月圆之时。因此我说抓鬼虽然是笑谈,但也难说会遇上些奇异之事,你需早做准备。” “好,且容我先去准备准备,以求万无一失。”侯申眼睛转了几圈,然后便告辞而去。 “你这都准备地什么?”梅清皱着眉头,看着赵大有带的大包小包。 “哎哟大人,这可都是好东西。”赵大有一边给梅清展示,一边介绍道:“都是属下费尽心机才弄来的。看,这是京西太清宫当家白仙长亲手所绘镇鬼符;这是南城敬明寺主持无明大师亲自开光的降魔杵;这两把桃木剑,还是家中老妻亲自去观音庵求来的呐;还有这是黑驴蹄,这是糯米袋,这瓶里装的黑狗血。再有这个,可厉害了……” “这是什么?”梅清看着那个包里三层外三层最是严密,好奇地问道。 “这个啊……”赵大有左右看了看,这才将口帖在梅清耳朵边上嘀咕几句,最后面带自得地道:“专门破各种法宝邪术!厉害吧,好容易才从粉子胡同我那老相好儿那弄来的,可不容易呢。” “我吐!”梅清大怒:“什么脏东西!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地!再说了,你见有姑子庵求桃木剑的么?你这都哪学来的?” 赵大有拼命抱紧了一堆零碎道:“大人莫恼,这可都是小地费心好不容易收的啊,那前门楼子外说书的黄麻子说过,治妖除邪,人都用这个……” “胡说八道!”梅清怒道:“你还挺能的!还真以为自己成了张天师了啊?你里边没穿身道袍过来吧?” “大人你怎么知道地?”赵大有大惊失色,偷偷解开衣襟露出道袍一角道:“小的也是寻思,这一物降一物的,穿身道袍,兴许那时候能起个威慑作用……”对比而言,侯申的准备就简单多了。 “这对匕是我特地借来的,据说克制邪物,还有些效果。”侯申并未亮出匕,只是晃了晃双腿。 但梅清却知道,侯申说的这对东西可不是赵大有那一堆破烂能比的。\虽然未亮相,但梅清神念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一股真元附于其上,更有一股透体地杀气不受控制地传了出来。只怕这对东西,不只是有力地人加持过,更是一对饱饮鲜血的凶器,才能有这般凶悍地杀气。 兵器上斩杀生灵过多了,这股凶杀之气便会凝结,每至月圆之夜,更是强悍。只怕这对东西,自己挂在墙上都可啸响,说是神鬼辟易或有夸张,但寻常妖鬼,绝对是不敢近身的。 此外姚定国、周昌二人也都静立一旁。按说八月十五大团圆的时候,家家都该团圆。但二人听了梅清道有事办,脸上却毫无不满的表示,令梅清看了心中很是赞许。 眼见得月亮升起有一竿子,已经是一轮清圆,映得四下亮如白昼。此时不过初更时分,四下里已经安静下来,只有深巷之中犬吠之声隐隐传来。 “也该走了。”梅清点点头,忽然想了想,转身朗声道:“二位前辈,既然得蒙错爱,再度出手照拂,便请现身吧!” 赵大有、姚定国、周昌都四下打量,知道梅清说的定然是指孙不三、孙不四二人,上次便见识过二人隐身突现的本领,这次当然见怪不怪。侯申则面有惊色。他本是作贼出身,耳目敏锐远非寻常人可比。忽然听梅清这般相唤,偏偏自己观察再三,并未察觉何处有人潜形,自然心中惊讶。 “咦?这次我已经额外小心了,为什么这小家伙又现咱们了?”一个熟悉的尖锐声音响起,满是惊讶与不解。 “罪过罪过,二哥你错了。他肯定是看不到的,定然是又在蒙我们。”孙不四低沉的声音随即响起。 孙不三尖锐的声音怒道:“你怎么又说我错了呢?他刚才明明说破我们是两个人,如果他是蒙的,如何能知道我们是两个人的?喂,你这娃娃,我来考考你,你既然说我们是两个人,就算你说对了。那我们兄弟二人究竟是哪两个,你可猜得出来?” 听着孙不三得意洋洋地出着自以为深奥的题目,梅清与赵大有等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杨最的这所旧宅规模并不甚大,三轩两进,后边院子中几间高大房屋,便是其祖祠所在。 自打杨最获罪后,家中被抄,家人游离,更有抛尸之事,这处宅院已经荒废了许久。院落之中杂草丛生,房屋门窗都已经破坏得满是孔洞,在明亮的月色笼罩之下,格外显得凄凉空寂。 梅清轻声说道:“此次咱们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只怕还需仰仗二位前辈的高明法术了。” 孙不三尖声笑道:“早就猜到要我这高手出马才是,已经准备好了。怎么样,是不是神机妙算,智慧过人。你不用夸我,其实我一直这么聪明的。”说罢,手下不停,几张小符瞬间出现,一一拍在了众人身上。 梅清等人都觉得身体一轻,又如那夜一般轻轻飘了起来。此次比上次更有不同,众人忽然间眼前一空,竟然再也看不到对方。大惊下向自身望去,竟然连自己都消失不见了。 赵大有“妈呀”一声道:“我哪去了?我哪去了?”然后便闻一阵忙乱之声,片刻才道:“还好,还好,好象还在,就是看不到了。嘻嘻,要是早有这妙法,老子在粉子胡同还花什么银子,直接就把什么都办了……唔唔……”忽然哑口无言。 孙不三厉声道:“你这厮将老夫的神符都当什么了,居然敢口出污言!……连老夫想了许久都没敢试过,你居然敢想去试试!?……” “……” 第七十六章 祠堂夜祭 中秋的月亮,渐渐升起到了半空,映着京城北面紫禁城中红墙碧瓦,映着王公贵族家的花园池塘,也映着东西城四合院中金鱼缸和芭蕉树,以及下三城泥鳅沟中破旧的草房。[爱^书^^^] 月是中秋圆,一家家一户户,无论穷困富贵,都于此时陈设香案,对月祈福,祈祷一家人平和喜乐,吉庆安康。 而此时,杨家旧祠却冷冷清清,唯有几株高大的榆树,在微风中轻轻摇动,出沙沙的响声,更把残碎的月影,散散落落的投射在长满青苔的旧墙之上。 不时几声悠长的寒鸟啼鸣,更增加了几分月夜的孤寂。 忽然,在祠堂之中,隐隐有一星火光,暗暗地透了出来。 杨晋肃然对着堂上诸牌位,双手举香,深深的弯腰跪了下去,头触于地,拜了四拜之后,良久未直起腰来,便如石化了一般。只是细心看去,却见他浑身不住的颤抖,两只手更是攥得紧紧的,尖锐的指甲刺破了掌心,两条细细的血痕静静的流了出来。 良久,他才缓缓地抬起头,若有人见他形容,必然会大吃一惊:前两天还俊秀年少的杨晋,此时居然象一个五旬老叟一般,满面皱纹,华苍颜。只见他浑浊的眼中满是泪水,对着面前数行牌位喃喃道:“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杨晋在下,值此中秋团圆之时,以清水一杯、野果数枚,祭于先人。佑我救得先父英灵,血洗仇耻。晋虽粉身碎骨。不敢有辞!尚飨!” 说罢,上前数步,将一柱细香插于前方残旧的香炉之内。一丝细烟,袅袅地升起于众牌位之前,又渐渐飘散淡去。 杨晋退后几步。这才转身蹒跚行到一具陈列于祠堂一侧。只见一具棺材,摆在旁边。 “爹爹”,杨晋跪坐于地。手抚棺板喃喃说道:“不要急,儿子已经将那东西取来,只需今夜子时,自然能解去爹爹你的苦楚……” 一边说着,已经是哽咽难言,语带哭声道:“爹爹,你生前每教导我和哥哥,为人总须堂堂正正。以忠事君,以孝事父,以诚待人,以信处事。可为什么我们杨家一向为善,爹爹你秉公执正,修身持家,未有一分恶行,却落得这般下场?只说天道无常,每佑善人。今日这天道在哪里?在哪里?” 说到这里,杨晋以头触动棺板,咚咚有声,额头上鲜血淋漓,他也不去擦拭,只是哭得声如撕心裂肺,几乎要断气地一般。 似是与此相应,那棺材之中。忽然传来“咯咯”的声音。似乎其中有什么活物,在里边动弹一般。 杨晋听了。连忙收起悲声,轻轻抚着棺板道:“爹爹,且稍安勿燥。再得几刻,便到了子时。儿子已经偷偷学会了脱难地法门,所用的法器也托您生前故友相助,寻找到了。只要再忍数刻,定然解去爹爹禁魂之难,脱苦海。” 棺材中声音随着杨晋这几句话,也变得轻柔起来,又“咯咯”出几道长缓的声音后,便安静下来,再无声息。 静静地月光从祠堂破旧的窗格中映射进来,投在青砖蔓成的地面上,形成一块一块长长地光斑。香炉上的长长细香缓慢而坚定的燃烧着,烟雾在月光地映射中缓缓飘动,变得异常的朦胧变幻。 一阵风轻轻地旋起,在祠堂中央形成一个小小的龙卷。祠堂中久未打扫的尘烟一下子被卷了起来,在旋风的带动下形成一道黄色烟柱。 忽然沙地一声,所有卷起的黄尘都停滞了一下,然后纷然洒落在地上,在旋风中间,瞬间现出一个人形来。只见他灰披肩,面如黑铁,一部花白的胡须,身着暗黄色的长袍,手中持着一根长长地拐杖,冷冷地注视着跪在棺材旁的杨晋。 “杨坛主,为什么这几天以来,忽然没了有联系----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郑护法他人呢?”那人冷冷说道。 “属下恭迎石护法大驾。这其间之事,实在一言难尽……”杨晋先是一惊,看到来人形容这后,这才连忙起身上前。 “怎么回事!?杨晋,你难道用了那天绝咒了么?”石护法一见到杨晋苍老的形容,不由一惊,打断了杨晋道。 杨晋叹了口气,便将自己与郑久二人被人现困住,之后万千傀儡被人击伤,郑久在不三不四联手之下命丧黄泉之事一一讲明,之后说道:“属下见事不可为,只能拼命动天绝咒。也是幸好事先在我家祖宅中设了本命桩,这才得以脱出那困阵,遁到了这里。只是传信傀儡当时被敌人击落,郑护法又已身亡,这才无法送信息,困守此地。” 石护法闻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杨坛主,你本身修为,便全以祭炼之法修成,本无根基,再施这天绝之咒,只怕难免大损寿元。这一次施为,只怕折去有三十之数。不过你能忠心体事,不惜自毁取得宝物,也算是难得了。教主闻言,必有奖赏。那宝物既然已经拿到,这便交与我,返回复命吧。” 杨晋一听大惊,双目直立道:“石护法!当时教主不是言道,取此物是为了解救我父受困之灵么?当时您也道,我爹爹受人暗算,死后灵光不得解脱,受困于体而成厉鬼。须得有此砚这等大阴大邪之物,方可为法器度与他?今夜月圆,正是行法之时,如今怎么说交回教中?” 石护法似有不耐地道:“杨坛主,此间做法诸事,颇有讲究,哪里一时半会说得清的。你且先将那宝物交与我,至于你父灵魂度之事,教主自有安排。” 杨晋摇摇头,退后几步,眼睛紧紧地盯着石护法道:“恕属下不能从命。石护法,此事关系我先人,杨晋虽然无能,但岂能这般随人信口雌黄,任意摆布?若是此事不得清楚,杨晋宁肯死也不会交出来。” “哈哈……”石护法仰头出一阵大笑:“杨晋,你不要蹬了鼻子就上脸!事到如今,我不妨对你明言,你那父亲,是被人下了咒。因此他生前便狂乱无主,死后又抛尸此间,受了三年日月洗炼,用不了多久,便成僵尸。到那时节,估计自然有人将他收走。虽然我不知是何人所为,但你父生前也算是朝中高官,能有本事、有权势算计他的,又怎么会是寻常之辈?这样的人,咱们香教也惹不起。你想要救你父亲,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什么!?”杨晋一听目眦欲裂:“那你们为什么先前还哄骗于我,要我去盗了这砚台来?” “哼,若不是看你能和盗门中人搭上些关系,哄得你们去取这砚台来,教中又怎么会费这般大的气力?长老连万千傀儡这等秘法都付与了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识相的便快些将那砚台交出来,免得受苦!”石护法冷笑道。 “休想!”杨晋怒吼道:“你不要欺我什么都不明白。在教中时,我偷偷查看过教中宝典,我父此情,虽然是被人下了咒,但只要有邪灵法器为引,自然可将咒转于器上,救我父出困!你以为什么都不知道,我会来帮你们盗宝?你不是说让我死了这心么?今夜我便救给你看!” “想不到你这小子居然还有几分小聪明,可惜我教之中法,皆需有引有祭。你想逆行僵尸之咒,以这砚为法器,也还说得过去,只是你想用什么为引?难道要搭上你地命不成?你已经用过一次天绝咒,这条命已经去了多一半,再敢乱用法门,小心立时便丢了小命!何况,有我在眼前,难道会容你胡来不成?嘿嘿,小子,你就认命吧!”说着,石护法已经踏前一步,便向杨晋逼来。 “做梦!”杨晋咬牙切齿,花白的头乱成一团,几如恶鬼:“天地神鬼,万千八方,急急如律令!” 随着杨晋的咒语才落,一个高大黑影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头戴毡帽,身系麻绳,正是那万千傀儡。 只是这次这道万千傀儡却未分身为八,只是一分为二,一左一右,护住杨晋。杨晋抬头,恶狠狠的盯着石护法,两眼血红,便如一只欲要择人而噬的恶狼一般。 “嘿嘿,我的杨坛主,若是你身体无恙,这只傀儡完好无损时,对阵起来,兴许还能费我一番手脚。现在如今你自己天绝咒反噬已成,这东西又被人重创,还想凭此与我为敌?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石护法冷笑着说罢,忽然手中拐杖轻飘飘地扔起来,只喝了一声道:“看我破了你这破烂傀儡。天一地二,打!” 只见那拐杖才一升起,便搅起层层如波浪般的光晕,一道道杖影如龙蛇起6,霎时占满了祠堂半空,由上而下将杨晋与他身边的两个傀儡笼罩其中。 第七十七章 佳人风情 石护法的这道拐杖显是其用心祭炼的法器,这一出手,果然声势不凡。 反观杨晋,显然便要差得多了。两只傀儡左支右绌,在漫天杖影的攻击下,不多一时已经是频频被创。杨晋在中间虽然面色焦急,却是毫无办法。 石护法面露得意之意,嘿嘿冷笑道:“杨晋,现在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么?你若立即下跪投降,交出宝物,我还能在教主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免去你身为傀儡、百般炼化的苦楚。若还冥顽不化,到时身入万鬼堂,可不要说我不讲情面。” 杨晋本来已经在苦苦支撑,但听了石护法“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话,反倒一下子激起心中拼命之意。本来石护法这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但杨晋父亲杨最的棺材,就在一边放着。杨晋心中最为刻骨的,就是此事。这回偏偏听了石护法这一说,新仇旧恨,更是一齐涌上心头。更兼石护法提到的万鬼堂,乃是自己教中一处秘密所在,据称凡有背教之人,死后都会被炼为傀儡,在堂中百般承受折磨,永世不得脱身。 一想及此,杨晋更不迟疑,恨声道:“姓石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今天既然你逼得在下无路可走,在下便与你拼了!”说罢,手中忽现四支血红长钉,双手连翻,便反手向自己身上插来。 上次在与梅清等对阵时,杨晋就曾用过此法来激傀儡战力。不过当时只是用了两枚长钉而已。这一次杨晋已然拼了命,出手就是四枚长钉。只闻得“扑扑”几声,四枚长钉中有两枚如前次分钉在左右双肩,第三枚钉在了心中的位置,第四枚,杨晋一咬牙。反手便向自己右眼**! 只见血光迸溅,那枚长钉已经插在了杨晋眼眶之上。杨晋咬紧牙关,双手掐诀,又咬破了舌尖,一口血喷在左手傀儡之上。口中念咒道:“天地神鬼,载魄载形;以我之血,淬尔之灵,破!” 只闻如猿啼枭鸣的一声凄厉哀号,两只傀儡忽然分身为四,一个个四肢舞动,身上五道麻绳瞬间变作血红。四只傀儡分作两组齐齐扑上来,霎时间如鬼影飘摇,阴风大作。 石护法措手不及,反应略慢得一慢。只见空中杖影被那四只傀儡缠处,一下子施展不开。只闻得铮铮之声大作。四只傀儡八支手臂闪出一片袖影,不多时便将那拐杖擒住,之后便闻啾啾之声大作,四只傀儡竟然扑在那拐杖之上,大啃特啃起来。 那只拐杖不住颤抖,似要挣脱。但怎敌得四只傀儡如狼似虎般地扑上。只见三两息间,那拐杖已经被啃得遍体鳞伤,残口处竟然流出鲜血来。 石护法大叫一声,左手一振,一只铁环盘旋飞出,出嗡然一声,射出道道金光。向四傀儡逼去。四只傀儡夷然不俱,扔了手中被啃得七零八落的拐杖,八臂齐展,又与那铁环斗在了一起。 “好你个杨晋,死到临头还作困兽之斗。你竟然敢毁掉本护法的九幽杖,一会定让你尝尽百鬼噬心之苦!”石护法声如咆哮的吼道。面容扭曲如厉鬼:“哼哼。现在你还敢用这血钉戮心之法,我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石护法、杨坛主。你二人怎生动起手来?若不是奴家醒来得早,又感觉到这方灵气波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石护法,咱们二人一同出来办事,你却不声不响地把奴家一个人撇在房中,出来也不打个招呼,奴家可伤心得很呢。” 正当二人拼得眼红之时,忽然一个娇滴滴地声音传了进来。 随着这声音,在二人中间忽然现出一方粉色的罗帕来。那帕上绣着一朵艳红地牡丹花,在窗口投入的月光映射下,出奇异的光泽,一下子便让争斗的二人暂时停下手来。 罗帕缓缓旋转着落地,瞬间消失不见,却有一道人影,出现在二人中间。 只见此人却是一位佳人,黑如漆,香腮胜雪,一身大红的披风裹住曲线玲珑地娇躯,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扑动了几下,忽然开颜一笑道:“哎哟,我的护法大人,好弟弟,这是都怎么了,大半夜打死打活的……啊杨晋你这是怎么回事?” 她回微笑时才现杨晋已然面目苍老如此,一时讶然,脸上笑容也不由僵住。 “吴娟,你还是离你那杨弟弟远一点的好。”石护法语带讥诮地道:“若许你不知道,你这弟弟不知用什么法子,害死了郑护法,又携带教主所需之物逃来此地,欲要相救他被下了咒的父亲亡灵。至于他这模样么,嘿嘿,用过天绝咒没几天,又刚才下了噬血钉,让你平时神魂颠倒的那张小白脸儿是看不到了。” “阿晋,你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这被石护法称作吴娟的女人一闻杨晋之事,不由浑身一紧,神色大变,再无浅笑彦彦的轻松之情,紧着上前几步,语带颤抖地问道。 “别过来!”杨晋尖声叫道:“站在那里!你们骗我!都是骗子!滚!滚!” 吴娟身体大大地抖了一下,脸上虽然竭力保持平静,声音却压抑不住地语带悲声道:“阿晋,你这是怎么了,做什么这般自残,你不要命了么……姐姐怎么会骗你的。有什么事情,和我说便是……”说着,抬步又要向杨晋走来。“少来装了!你是谁的姐姐!这个贱女人,快收起你那副嘴脸,我再不会上当了!”杨晋咬牙切齿地狂吼道:“天地神鬼,打!” 吴娟方才抬步,忽然闻得杨晋狂怒地吼声,不由一滞。此时挡在杨晋面前地四只傀儡已经同时动,八臂齐挥,现出漫天鬼影,迎着吴娟面而前,一下子将吴娟如布偶一般束在了半空之中。 只闻一声惨哼,吴娟被四只傀儡联手一击打得口喷鲜血,幸得她身边一条彩带自动飞出,挡下了四只傀儡咬来的巨口,这才没有被这四只傀儡当场击杀。 吴娟手指一动,身边地彩带化作漫天长绫,四下一抖,忽然裹了吴娟飞退而回,撤出了四只傀儡的攻击圈。只闻扑通一声,漫天长绫忽然不见,只有吴娟倒在地上,勉强挣扎起来时,面色惨白如雪。 “阿晋……你……”吴娟呆呆地站在那里,眼望杨晋声如泣血地道。 “哈哈……吴坛主,这回知道这小子已经疯了吧。快收起你那一套吧,咱们教里谁不知你吴坛主的风情,都这时候了还卖什么卖,一会若要人疼时老夫自然会满足你……嘿嘿,且先看我破了这小子的傀儡!”石护法已经双手连挥,三张纸符已经瞬间出现在眼前,暗黄色的符纸之上,各绘着一个血红的奇异符文,随着石护法口中继续地咒语,一一变得透亮起来。 受这三张纸符之激,空中那只四放金光的铁环也嗡然一声,霎时间涨大了起来,道道金光竟然如同触角一般伸了出来,无孔不入地将四只傀儡浸入其中。那四只原本如狼似虎的傀儡,吃那金光一照之下,便如受到什么痛苦的侵蚀一样,突然变得迟滞难行,一只只“唧唧”狂叫不已,却是难以挣脱。 而此时的杨晋,虽然拼命指挥四只傀儡不断挣扎,但显然他自己,已然到了油尽灯枯之时,瘦弱的身形摇摇欲坠,显然是无以为继了。 石护法见此情景,得意非常地笑道:“怎么样吴坛主,本护法这道赤芒镯还不错吧?你且稍待,用不了多长时间,这小子必然乖乖的束手就擒。到了那时候,我把这小子交给你,任你出气如何?” 说罢,手中法诀连翻,铁环中金光一收,已经将四只傀儡牢牢地困在了金芒之中,再也挣扎不出去了。 一边地吴娟显是受创匪浅,面上依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听了石护法之言,咬牙说道:“多谢石护法厚意。只是他刚才辱我甚深,又偷袭重创于我,若不能亲手将其擒下,百般折辱,如何消去心头之恨?且请石护法压制他的傀儡,看我如何擒拿于他!” 说罢,吴娟双手平伸,左右各捏诀形,缓缓翻开,口中叱道:“起!”便见她周身长绫忽忽地伸了出来,在空中交叉穿棱如网,随即便大张如兜,自上而下罩了下来。 正当那网兜向着杨晋落下时,杨晋眼中已经是如欲喷火。只是他连番受创,更频繁以秘法动道术攻击,现在体内一丝真元也无,空空荡荡。莫说再以什么手段去攻击,就算是移动一下脚步,也不能了。只得怒视二人,眼睁睁着看着那网落了下来。 眼看着这张巨网堪堪将要落到杨晋头上时,异变忽起! 这几天不知怎么了,写不下去. 坐半天就写几个字,很郁闷的说. 五一了,希望能换换心情,有所改变吧. 第七十八章 香销玉陨 吴娟面色沉凝如水,纤指一转,口中叱道:“着!”便见那长绫组成的巨网,忽然经纬交叉,横着如乱麻般扭成一团,几道长长的绫带从中长长伸出,忽然一下子紧紧地缠住了天下金光大放的石护法的赤芒镯。 那赤芒镯正放出道道金芒,将杨晋的傀儡压得抬不起头来,忽然被吴娟的长绫捆了起来,道道金芒也被长绫紧紧的纠缠住,一下子措手不及,瞬间便被包成了一个大布团。 吴娟身形如乳燕穿林一般早早飞起,随着她妙曼身形一同飞起来的,还有最开始她现身时出现的那方绣着牡丹的罗帕。此时那罗帕陡然大了数十倍,便如一方巨大的罗幕一般,一下子抖开来将吴娟卷起,再转得一转,连带着前边摇摇欲坠的杨晋也卷在了里边,吴娟口中叫道:“阿晋,走!” 便见这方罗帕卷起二人,化成一股轻烟一般,径直向窗外投去。 石护法见了,却不惊惶,只是嘿嘿冷笑道:“想跑?哪里跑?”却不管空中被包成一团的赤芒镯,却只将左手高高举起,虚握成拳,口中念咒道:“金刚无敌,镇崇太一。敕!”便见那只拳影直击而出,竟然一下子追上了激飞而逝的罗帕,一击将那罗帕打得滴溜溜横着飞了出去。 只闻砰然一声,罗帕一摔到地上,吴娟和杨晋再也容身不得,一下子便如罗帕内抛了出来,摔在了地上。杨晋本来已经身弱不堪,这一下子更是摔得七荤八素,挣不起来。吴娟见了,连忙起身过来搀扶于他。杨晋正想将她的手摔开,忽然一怔,未再有动作。便随了吴娟伸的手勉力站了起来。 石护法哈哈大笑道:“早看你这贱婢心术不正,果然被本护法料到了。嘿嘿,只是你也不想想,虽然说来算你个坛主,其实大家不过看在教主的面上让你几分,还真敢动起手来了!今番你为了这小子居然做出这等叛教之行,只怕教主也保不得你了。且先看我收拾了这小子,再来收拾你!” 说罢,五指撮掌为拳。口中咒作,直直向前一送,便见空中拳影,已经如标枪一样笔直地向杨晋戳来。 只见那道拳影,来时迅如闪电,眨眼间已经到了杨晋眼前。杨晋虽然拼命指挥自己的傀儡赶来相救。只是此前那傀儡才从赤芒镯的金芒中挣脱出来,远在十数步之外,哪来还来得及? 吴娟一见之下大惊,只吓得花容失色。她自是深知石护法这金刚影杵,无坚不摧。这一下若是击实了。杨晋哪里还有命在。只是自己的长绫困着那只赤芒镯,罗帕又已经受损,身边再无法器可用。当此之时,已然再无法可想,只得一咬牙,手上一用力,便将杨晋向自己身后扯去,将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杨晋之外。 只见那只拳影堪堪将击到杨晋身上之时,吴娟忽然手上一动。身体转来遮在杨晋与拳影之间。那道拳影轻飘飘地打在了吴娟身上,便如毫不着力地一般,一下子从吴娟后背直透而入,击穿了她的身体,从她的胸腹间穿了出来。 杨晋本来以为此一拳之下,自己再无生理。谁想被身边的吴娟的扯,身子一个踉跄,然后便见吴娟合身挡在了自己身前。一声惨呼。只见一只血淋淋地巨手一下子将吴娟的身体贯透而出。 杨晋无声地张大了嘴,呆呆着看着面前吴娟美丽的面庞因为疼痛而扭曲的神情。眼中全是不敢置信。再看着吴娟胸腹间透出的血手,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出了一声绝望地尖叫。 吴娟看着杨晋想要说什么,一张口,一道血箭直喷了出来,洒得杨晋身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杨晋手足无措,伸出了手却不知如何是好。吴娟满脸决绝之色,看了杨晋一眼,然后扶着他的手一送,将杨晋推了开去,双手一合,用尽全身力气,涩声道:“冰封千里,凝!” 随着吴娟咒语方歇,自其胸腹处巨拳为始,吴娟的身上竟然一下子被寒冰冻了起来。那冰也不似寻常冰块,色泽纯正如水晶一般,在月亮映照下晶莹剔透,更将那巨拳之影也一并冻成了一体,锁在了吴娟身体之内。 石护法没想到自己这一拳竟然会打到舍身相护的吴娟身上,一看竟然穿透了吴娟的身体,心中也是一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吴娟冰封千里一出,一下子将石护法寄于拳影中的神念也锁个正着。石护法一惊,正要催动法力挣回时,忽然觉得脚下一空,只觉身体凌空而起。急忙看时,这才现自己居然被身后四只偷偷上来地傀儡一下子抓了起来,拎到了半空之中。 石护法大惊失色,这才想到虽然这四只傀儡刚才被自己的赤芒镯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吴娟出手伦理袭,困住了自己的赤芒镯,这四只傀儡自然脱困而出。刚才杨晋指挥他们来挡那只拳影来不及,却正好借着吴娟拼命挡这一下子的时候,逼到了自己的身后,一下子偷袭得手,反将自己抓了起来。 石护法暗叫不好,急掐咒欲要脱身时,只觉得胳膊一痛,竟然有一只傀儡张开大口,一下子咬在了前臂之上,登时血光迸现,一下子咬下一大块肉来。之后另三只傀儡也是一扑而上,各各张开血口,亮着冷森森地牙齿咬了下来,石护法惨叫连连,与四只傀儡滚作一团杨晋指挥四只傀儡偷袭石护法得手,这才急忙转头看吴娟,从胸而下,连带那只怪手,已然全然化作冰封。此时吴娟面色如雪,眼睛深深地看着自己,脸上却露出微笑。 “吴……姐姐,你……怎么这样了……”杨晋上前抱住吴娟,双手颤抖,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放声大哭。 杨晋自家遭大难以后,也不知哭过多少次。他本是娇生惯养地公子哥,从未吃过人生苦痛。忽然间天翻地覆,父亲惨死狱中,家抄流放,不久唯一的亲人哥哥又复死去,当真是惨痛无比。 只是自被教中人救出,立誓报仇,解救父亲以来,时时椎心自志,再未掉过一滴泪。但今夜忽然得知自己是受人利用,父亲乃是被人下咒陷害,教中无意相帮自己。才明了真心对自己的吴娟,此时却已经身受重创,眼见得再无生机。回想自己以前对吴娟的欺骗蒙哄,当真是悔恨欲死,心中痛入肝腑,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阿晋,你总算也为我哭了么?”吴娟脸上带着笑,依然吃力地抬起未被冰封的手臂,去擦杨晋的眼泪。 杨晋一把抓住吴娟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大声哭道:“姐姐,你觉得怎么样?这可……怎么办才好?” 吴娟微笑着道:“不要哭了阿晋,其实这样,也很好。我以前对你说我喜欢你,你嘴上敷衍,其实从来不肯相信我。这回我为了你,把命都舍了,你总该信了吧?” 杨晋大哭道:“姐姐,我对不起你。我以前的话,都是骗你的。以后我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要死,好不好?” 吴娟微微叹道:“小时候妈妈对我说,女人这一生,为地就是等着她命里的男人。没想到等我见到你的时候,什么都晚了……我也常常瞎想,要是什么都能从头开始,该多好?阿晋,我一见了你,就喜欢你。你接近我,叫我姐姐,说喜欢我,其实只为了骗我偷秘笈给你看,可我还是觉得欢喜,哪怕知道你是在骗我也好……阿晋,你说我死了以后,来世做个好女人,再见了你,你可肯娶我么?” 杨晋连连点头,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娟苦涩地笑容中,泪花泛满双眼,悲喜交集。忽然觉得胸前拳影处一股绝大的真元涌入,自己先时冰封咒再也压制不住。回头一看,却见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正是先前被傀儡困住的石护法,不由大惊,连忙转头,想要提醒杨晋。 杨晋只见吴娟含笑带泪的眼中忽然露出惊色,之后便见她才张嘴要说什么,插在她胸腹间的那只冰手忽然抖动了一下,只见那冰封之痕,沿着吴娟胸颈直冲而上,将她从头到脚冻成了一个冰人,面上还保留着她张口欲说的惊容。 杨晋急转头看时,只见石护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身出来,只是浑身上下几无一块好肉,鲜血淋漓如同一个血人一般,眼睛中闪着疯狂地光芒。 石护法一声怒吼,那拳影唰地收了回去,只是已经缩小得不足数分大小。而被冰封地吴娟在此一震之下,数十道裂纹如蛛网似从胸腹向身体四下裂了开来,绝美的面容忽然破碎成了片片冰晶,整个人霎时变成了一蓬雪花般四散飞扬。 第七十九章 螳螂捕蝉 “姐姐!”杨晋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声,随即便觉得一片光芒如触手般将自己抓了起来,一道长芒勒在自己颈间,当时只觉得再也喘不出气,眼前晕茫茫一片,几乎就要死去。 “哈哈……”石护法出一阵充满怨毒的笑声,忽然手一抖,将双脚乱踢的杨晋抛在了地上,然后看着连连咳嗽挣扎的杨晋道:“你这混蛋,竟然敢伤及本护法。若不让你尝尽百鬼噬魂之苦,怎消我心中之恨!” 杨晋只见自己的傀儡已经被那赤芒镯再次制住,这才明白是吴娟受伤后,长绫再困不住赤芒镯,这才让石护法凭之脱困。 此时杨晋身上满是鲜血,在地上挣扎良久,这才勉强站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石护法,忽然露出一分诡异地笑容道:“是么?石护法,你看这是什么?”说着,只见他嘴唇翻动,轻轻念了声咒语,然后便见一方石砚忽然出现在了他手中。 “石护法,这便是教主命我设法取来的……宝物。哈哈……,果然是宝物啊。石护法,你也很想拿着它,回去复命,好以此换得教主青睐,以期得到长老的赏赐吧?”见石护法眼睛一亮,欲要上前,杨晋忽然以手止道:“且慢。石护法,却要告诉你,这方砚上,在下下了个小小的符咒,只在要下心念一动,这方砚台,登时便会成为一堆石渣!你要不要试一试?” 石护法见了杨晋一脸玉石俱焚的绝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二人僵持了起来。过了片刻,石护法才冷然道:“杨晋,事已至此,你还没想明白么?你父亲变成这样。自然是有人害他。若想报仇,便将那砚交于教主,若万一得教主垂怜,免去你的罪责。你还有机会再寻仇人,报仇血恨。若定要固执己见,胡乱搞下去,不只是你自身难保,连带你父之仇,也永无得报之日。” 若是这话一开始石护法就说出来时,或许杨晋还有些意动,只是适才吴娟才在石护法手下形魂俱灭,杨晋哪里还听得进去?只见杨晋嘴角**几下。哼了一声道:“石护法,你不过是奉命前来,怕取不得这砚回去受罚,因此才出言逛骗我罢了。难道我还会再信么?今夜子时,便是我父脱困之时。你若拦时,便是个鱼死网破罢了。” 石护法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孩子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父亲生魂被困在尸体之中,有人下咒钉了他三魂六魄。因此不得解脱。这砚台乃是大邪之物,其中定然附有邪魂。你是想以转形换魄之法,将你父亲的生魂由尸体中抽出,将砚中邪魂添进去。你却不想想,这砚本是至邪的东西。其中邪魂也不知是什么凶厉之物,若再得了你父那祭炼之尸,定然狂性大。要那时候,只怕旁边之人,都难逃一死吧?于其这样,还不如拼着受罚,先把你这小子拿下!” 说罢,双手齐动,半空中那铁环忽然金芒大胜,更增威势。 杨晋脸色一变。本来以为以此挤兑住石护法,然后待时辰到时,设法动法术,将父亲生魂换出。不想这石护法甚是精明,竟然不为所动。自己此时已然再无可倚杖地东西,当真再无路可走了。 杨晋心一横,正要拼命使出最后一招时,忽然异变突起。 只见场中忽然现出一个巨大的铜钵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嗡然一声鸣响。 这一声铜钵之声似乎并不是非常响亮,但在石护法耳中。几乎如在耳边打了一个巨雷一般。本来他就受创甚重,再加上这一声震动,一时心神晃动,金丹都被震得有些不稳。 石护法心知不好,没想到这破旧祠堂中居然还埋伏有他人。正想招回赤芒镯防护己身时,却闻身后一个低沉地声音喝道:“敕!” 只闻浑身真元忽然受罡风激引,一下子全都颤抖起来,心中大惊,才将回头,还不及有所反应,眼角余光已经见到一道青光自天而降,随即只觉得如被**撞击一般,金丹大动,浑身真元四下乱走,之后便觉得一股绝大的真元透体而入,将金丹一下子包裹起来,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杨晋在那钵声初闻时,便被震得软倒当地。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出现在场中,高大之人身着袈裟,矮小之人身穿锦袍,可不正是不三不四兄弟二人。 “暗中偷袭,非是出家人所应为,罪过罪过……”孙不四双掌合十道。 “罢了,你都把人家打晕了,还装什么慈悲。”孙不三尖锐地声音道。 “哪里哪里,二位前辈不出手则已,一击则乾坤已定,当真不愧是高手风范。”梅清笑着说道,与赵大有、姚定国、周昌等人由门外走了进来。 “嘿嘿,那是自然了。象这样地小鱼小虾,咱们兄弟出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孙不三尖笑几声道。 赵大有颠颠儿地跑了过来,先到杨晋的身边看了几眼,又用脚拨了拨他,见杨晋确实已经晕了过去,这才笑道:“这小子倒也奸滑,那天怎么就跑了呢。不过任你奸似鬼,最后也免不了落到咱们手里。就是这小子也不知怎么搞的,几天时间老成这样,看这一身血弄的。”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方砚台拾了起来,左端右详,似是想从中找出什么名堂来。 梅清却没时间理他,转身对不三不四兄弟道:“地下这个姓石的护法,似乎对盗取这块砚台的真相有所了解。还请前辈禁了他的修为,然后再弄醒他,也好审问。” 孙不三嘿嘿一笑,左手一抬,指间真元凝结如雾一般,开始在石护法头上画了一个奇异的符形。说来也怪,那道由雾气组成了符形,竟然未曾消散。直到孙不三全都绘完之后,口中做咒,口叱一声:“!”之后,这道符文才倏然渗入石护法的体内,消失不见。 符文入体之后,石护法才闷哼一声,手脚**了几下,慢慢地翻过了身。只见他先是紧闭双眼,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随便眉头抖动了几下,这才缓缓地睁开双眼,打量了一下身边站立地几个人,一言不。 梅清上前几步,站在石护法面前,微笑道:“石护法感觉如何?” 石护法阴沉着脸,看了看梅清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梅清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是什么人却不重要,关键是石护法你是什么人。” “哦?”石护法眼露讥诮地道:“那请教这位,我是什么人?” 梅清直视着石护法道:“你以前不管是哪个邪教的护法,又若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现下都是我们的阶下囚。若想不太难看的话,还是配合些的好。” 石护法沉默良久,才低沉地道:“你想知道什么?” 梅清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来京城中做什么?” 石护法道:“我姓石,是……榆州人氏,乃是东部道教真大一宗的护法。此次来京,乃是因为教中有人叛逃,特来捉拿地。” 梅清见他说话时眼光闪烁,知他言语不尽不实,也不揭破,只是淡淡地道:“哦?你所说叛徒,便是那边地上之人么?”说着,指了一下依然倒卧于地的杨晋。 石护法道:“正是。” “那……他手中砚台,乃是何物?适才见你二人为此大打出手,不知是何缘故?”梅清依然淡淡问道。 “那砚台……本是教中掌教心爱之物,价值颇高。这小贼一时起意盗走,因此我才追来。”石护法低头说道。 “胡说八道!”站在杨晋身边的赵大有道:“此砚明明是咱们锦衣卫库中之物,什么时候成了你那教里的东西了!还不快快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石护法闻了赵大有之言,也不反驳,只是低头道:“在下所说具是实言,还望大人明查。” 孙不三嘿嘿笑道:“那傻家伙,你要是想说三道四,趁机解开老夫的禁咒,就不用妄想了。象老夫这样地高人,亲手所下符咒,哪是你能解得的?若你一见老夫之面,慑于高人之威,俯贴耳,言听计从,好好衬托出老夫高人风范,或许我一高兴,就给你解了。如若不然,定然禁你个十年八年,让你从此连吃饭都吃不出精神来。” 梅清等听了,都不由莞尔,果然孙不四在一边沉声反对道:“罪过罪过,二哥你既然已经禁了人家,就不该再言语挑拨,冷嘲热讽。何况他便是言听计从,难道你还真放了他不成?出家人怎么可以口出逛语,二哥你可是错了。” 孙不三大怒道:“老三你明白什么?我用的乃是攻心之计,所谓攻城其下,攻心其上,不战而屈人兵。我那么一攻心,这小子一时心动,就会全都说了。本来很好的计策,全让你给说破,一钱不值。跟你这样的笨人,总是说不明白的。” 孙不四口中嘟囔,还要反驳,但见二哥眼光杀气腾腾,显是极不满意,只得暗念几声“罪过”,不再言语了。 第八十章 血祭之法 孙不三孙不四正在互相反驳之时,石护法却一直在偷偷催动真元,欲以独门秘法,解去金丹之禁。只是任他如何推动,试过几种秘术,均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这才面上色变,知道刚才孙不三的话,并非虚言。 “姓石的”,梅清淡淡地道:“你看清楚,现在形势尽在我手。你不说,以我锦衣卫之能,抽丝剥茧,还有多少是查不出来的?何况对面的杨晋,恨你入骨。你不说,难道他不说么?只怕他醒来,先要告诉我们的,就是你那邪教位于何处,所聚何人,所欲何事。那时节,你还有何转圜余地?识时务为俊杰,你可莫要一误再误。” 石护法听了梅清这几句话,大为心动,眼睛投向卧在不远处的杨晋,忽然眼睛一直。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那杨晋竟然已经醒来,一只手已经伸到了背对他的赵大有的脚脖子上了。 众人随着石护法的眼光看去,俱都大惊,还未出声,赵大有已经哎哟一声跌倒下来,手中砚台还未落地,已经被那杨晋夹手夺了过去。 原来杨晋曾经吃过一次孙不三的亏,如何不知道他音攻的厉害?因此一见那铜钵出现,当时就知道不好,立时闭了五感,待音攻一过,马上便趴在地上装死。 虽然如此,这一声巨响依然震得他险些真个晕过去。因此当赵大有过来取砚时,他也强忍着未敢妄动。此时略略恢复得片刻,又察觉时辰已经就到了子时。再也拖不得,这才偷偷出手,将赵大有手上的砚台夺了下来。 杨晋砚台到手,更不迟疑。口中作咒道:“神鬼神帝,天杀地绝,敕!”说罢。竟然左手诀形一转,一掌便击在了自己胸前的长钉之上。 这一击竟然将那钉在胸口地长钉全都击入体内。说来也怪,那黑沉沉的长钉入体,竟然一滴鲜血也没有流出来。 “天绝咒!”石护法似是吓呆了,指着杨晋哆嗦着道:“现在你还敢用此咒,怕不要三刻之内,便要灰飞烟灭么?” 杨晋扭曲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放声狂笑道:“我早也没准备活下去。子时已到,待我解救我父脱困。你们就全给我们父子陪葬吧!”说罢出了如兽鸣般的狂笑声。 只见他一边笑着,腰却不住地弯了下去,花白的头竟然以眼睛可见的度变成了雪白一片,苍老地面容上,又爬上了许多皱纹,一转眼的功夫,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地垂暮之人。 杨晋却是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生的,手中却已经取出了数张鲜红的小符,一一帖于手中砚台之上,转身将那砚置于棺上。自己当地跪下。 但众人却闻得身旁一阵“啾啾”鸣声,原本被赤芒镯制住的万千傀儡已经再次站了起来。只见这只傀儡显是受创颇重,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连个头都缩小了不少。但受了杨晋最后以天绝咒激的真元鼓荡之下,凶厉之气却是丝毫不减,更是连连化身,瞬间便分成了八个。 八只傀儡如同搏命一般,结成一片。舞动之时阴风阵阵。全是向着梅清等人要害招呼过来。 而杨晋却直直跪在地上,双手呈五行捧心之形。口中诵咒道:“神鬼神帝,魂魄齐收。魂指南极,魄移北斗……” 这一段咒语甚长,杨晋才开口念得数句,石护法已经大声叫道:“快阻止他!他是想以砚中邪魄换入棺中杨最的尸体之中。若让他成功,棺中僵尸体必成邪尸,到时候我们都必然死在它手中!” 孙不三孙不四听了石护法之言,都不由目露惊疑之色。但想想杨晋当时所说要众人陪葬的话语,再看看眼前他拼死施法的情景,心中也不由信了几分,分别念动咒语,将各自地法器催动起来,向眼前傀儡攻去。 孙不三孙不四二人自从上次与这万千傀儡交手之后,对其手段多了些了解,按说此次再度出手,自然应该大占上风。只是今次不同上次,这傀儡竟如拼了命一般,八只手臂迅如闪电,连指甲都长得长长的有如利刃一般,击打在孙不三的护身法罩之上,铮铮有声,只怕坚硬不下精钢。 不三不四二人大急,只闻得杨晋口中咒语越来越快,那棺中的杨最僵尸似乎也知道脱困在即,不断传来“咯咯”的啼叫之声,一声比一声凄厉,闻在众人耳中,当真连汗毛都要立了起来。 梅清见不是头,连忙上前一步,神念外放,遥锁傀儡真身,双手掐诀,口中作咒道:“阴阳分判,雷生禁行,定!” 八只傀儡受梅清雷禁术之制,一下子身形全都一滞。怎奈此次不比上次,那傀儡只是一滞,便又有一股绝大的力度反冲过禁制气窍,将梅清的禁术登时破去。 趁此机会,孙不三终于借机一声尖啸,铜钵起处,笼住傀儡本身,孙不四一击得手,将那傀儡打落在地上。 而此时,杨晋也念完了最后的一个词,随即出一阵狂笑之声,双手一合,只见他胸前那只长钉竟然“夺”的一声自动激飞出去,一滴碧血由胸前缓缓滴出,正滴在那砚台之上。 “完了,完了……”石护法喃喃地道:“心血为祭,移魄换魂。这邪尸一出,怕是我等皆无葬身之地了。” 闻了石护法之语,杨晋狂笑之声再剧,边笑边道:“锦衣卫!闻香教!你们这些无耻小人!害得我家破人亡,今夜便是我杨晋报仇之日,我却要看你们都如何下场,哈哈……” 梅清身后众人见了这等情景,都不由心头怵,眼睛直钩钩地盯着那具棺材,似乎下一刻,杨最的尸体便要从中跳出来一般。 然而事实却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只见杨晋那滴碧血滴在七星砚上,却并无任务异状出现,反而顺着倾斜砚面,向下缓缓流去,再从砚侧,轻轻滴入地上尘埃间,更无一丝声响,便即渗入其中,消失不见。 棺中“咯咯”之声再起,似是充满了迷惑与焦急。 正在狂笑地杨晋看到眼前这一幕,一下子呆住了,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梅清等人虽然不太清楚生了什么事,但心里也都明白,定然是那血祭移魂之法,出了问题,这才让杨晋大为惊讶。 “哈哈……”只闻石护法哈哈大笑道:“杨晋小儿,这次你总算该死心了吧。天都不愿你成功,你那血祭被拒,我看你还移的什么魂!” “不可能!”杨晋浑身颤抖,几欲疯狂地吼叫道:“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我与你们拼了!”一边说着,双手乱舞,冲到棺前将那砚台一下子抓了起来,口中喃喃地道:“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声鸣啸,如同哀猿悲啼一般。杨晋大叫道:“爹爹!爹爹!”闻着那啼声不住回响,越来越是尖锐。杨晋眼睛通红,对着那砚台嘶吼道:“都是你!我要杀了你!” 说罢,举起那砚台,便要向地上摔去。 怎奈他现在身体,委实已经到了弱不禁风的程度,才将砚台举起,不由手一轮,那方砚台竟然一下子松手滑出,正砸在他的头上。众人只见他忽然一怔,随即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杨晋这边方才倒地,棺中的啼声一下子变得越地充满了愤怒,声音尖锐,几欲震破人的耳朵。正当众人愕然望向棺材之时,随着一声砰然巨响,那棺材忽然四分五裂,棺板破碎飞舞,一个雪白的身影一下子从棺材中直直地跃了出来。 梅清等俱是一惊。只见这个身影周身上下俱是把长地长毛,面色却是黝黑,眼中闪着阴冷地光泽,两只长长的手臂尖端,长长地指甲呈暗碧之色,口中不断“嗬嗬”喘息,脖子却僵硬地四下转动,似在寻找什么。 待它看到躺在地上的杨晋,徒地转过头来,阴冷的眼睛中爆出血红的光芒。只闻“吱”的一声长鸣,也不见他双腿弯曲,忽然便直直的跳起来有一人多高,刷地向梅清等人扑来。 梅清等人见它来势汹汹,都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只是那石护法原本被制住,这一下便将他一人突出在了前面。那白毛僵尸不由分说,直直地扑在了石护法的身上。只闻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僵尸爪如利刃,一下子抓破了石护法的胸膛,将一颗“夺夺”跳动的心脏一把掏了出来! 看着手中鲜血淋漓的心,僵尸黑沉如铁的面上竟然露出一份残忍的微笑,随即便张开大口,一口将那心脏吞了下去。又“吱”地一声长鸣,再度跃起,向着梅清等人扑了过来。 第八十一章 大战僵尸 “临!”见僵尸来势汹汹,孙不三最先反应过来,双手法诀指处,一道光罩瞬间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与此同时,孙不四也急念一声“敕!”,一道青蒙蒙的光华已经自天而降,直向僵尸头上击来。 只闻“啾”地一声长鸣,那僵尸长扬双臂扑了上来,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之声,直撞得孙不三的法术护罩摇摇晃晃,一下子便暗淡了许多。 一下未闻将护罩撞开,僵尸毫不停滞,也不见它如何作势,倏然已然撤后,孙不四指挥的青光刷的一下便落在了空处,击得地上烟尘四起。 众人没想到这僵尸居然行动如此迅,攻击力又这般强大,心中都有些惊惧。更想到这还是血祭未成,若真如刚才死去的石护法一般血祭后成为邪尸,能力大增的话,更不知是何等情形了。 孙不三、孙不四兄弟连连大叫,一个拼命用催动法力,保护众人不受伤害;二个调动玉牌,指挥青光追击那僵尸。怎奈这家伙居然力大无比又行动诡捷,只见他身如一道雪光鸿影,四下游走,不时上来敲几下。虽然它不会法术,只是凭着力量作战,但众人却均是无计可施,只有被动缩在光罩之中,看他敲得那光罩越来越淡,孙不三脸色也是越来越差。 梅清见不是头,连忙催动真元,下照金丹,欲以雷禁之术,先察这僵尸关窍在处。以备一会抵挡不住时,或可凭自己的禁术,争得一线之机。 孙不三这道光罩只是对外不对内,因此梅清的神念不受拘束,轻轻松松便透出罩处。登时遥遥附于僵尸上。只是运起神通察看时。不由梅清吃了一惊。 天下法术运用,以至万事万物,均离不开阴阳五行之变。而不论阴阳五行如何变化,总有其关窍节点,是为变化之基。雷禁之术不以五行生克为能,而专在关窍变化处下手,因此其神通巧妙,在诸禁法之上。 如前次万千傀儡之作。孙不三、孙不四欲以法禁它,都觉得无从下手。但梅清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便寻那一点真阳之在,出手便禁住了它。虽然后来被其争脱,只是力有未及,非关功法之事。可见这雷禁术地巧妙之处。 但此次对这僵尸施以察窍之术,梅清却大吃一惊。因这僵尸之中,并无寻常关窍所在,却在其眉心、胸口、下阴三处,各有一个黑沉无比的符咒。 这三个符文分别缓缓自行转动。又互相呼应,竟然形成了一个整体一般。梅清更隐隐察到,似乎正是这三个符文,在渐渐地吸收着月光之华,凝聚在其体内,才形成了它这般强大的攻击之力。 梅清这半子的雷禁术毕竟是自己摸索的,如何使用运转,却从无人对他讲过一点点地经验。前边遇上一些简单地问题时还好办,一旦到了这时候,便再也无从下手。登时便呆在了当场。 孙不三气得哇哇直叫,孙不四却是一声不吭,双眼圆瞪,全力操纵那道青光与僵尸追逐。其他诸人如赵大有早吓得死了一半的一般,哆哆嗦嗦地在怀里掏来掏去,一会拿个驴蹄子出来叫道:“孙……前辈,这驴蹄子可用得么?”一会又抓把糯米出来颤抖地问:“洒把糯米出去,兴许它会害怕吧?” 孙不三本就气得冒烟。见了这厮这幅嘴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喝一声道:“你这胖厮再这般鸹噪。老夫便将你扔将出去,直接把你喂了那怪物,倒落得个耳根清静!” 赵大有一听大惊,连忙将驴蹄子诸物全都收了起来。犹豫半天,又偷偷取出一把桃木剑,紧紧地握在手中,心中连连将“太上老君、释伽牟尼、救苦救难观世间菩萨”念了几十遍。 姚定国、周昌二人原来跟着梅清来,还以为是这里有人装神弄鬼,谁成想真跳了个僵尸出来,还这般难缠?他二人虽然功夫不错,可也只是寻常俗世功夫,这等场合,哪里伸得上手去?只是事到临头,也无路可退,便各各擎了刀出来,守得严密,只待见势不好,上前好抢了梅清便走。 梅清察窍之法运得数过,终是定不下三个符文之间的真元流转之情。最后见形势已然是岌岌可危,孙不三那护罩已经越来越小,越来越淡,孙不三更是满头大汗,面色紧张,知道已经容不得再细想。他只得一咬牙,将神念带动真元锁定僵尸胸口符文所在,双手掐诀,口中作咒道:“阴阳分判,雷生禁行,定!” 随着咒语一出,神念透体,便遥遥在那僵尸体内胸口符文之处,以禁为束。只是眨眼之间,其他两个符文处各有一股能量自上下分别流转涌入,只一转,便将那禁术涤荡净尽,再无一丝留下。 梅清暗叫可惜,那僵尸却是似有所觉,“吱”地尖叫了一声,似是无比愤怒,手下的攻击,又紧了一成。 孙不三眼前不好,尖着嗓子叫道:“奶奶地哪来的这个怪东西,居然这般难缠。老三,你也不用打了,一会看着不好,抓紧带着梅小子先走。要不然他要被这怪物吃了,回去咱们哥俩可是没得好。” 孙不四愁眉苦脸地道:“罪过罪过,众生尽是平等。二哥你却要我只救梅大人不管其他几位,岂非大错特错?” 孙不三大怒叫道:“什么叫众生平等?如此说来你与这怪物也是平等的了?既然平等你怎么打不过它?” 孙不四一时语噎,半晌才道:“二哥你又错了,我说的平等乃是地位相同,却不是能为相同。虽然咱们都打不过这怪物,但同为生灵,地位自是一般。” “呸呸!”孙不三尖叫道:“你和它地位有什么平等的?明明地他是处在要吃你的地位,你是处在被它吃的地位。除非你被它吃下肚去,与它成了一体,方才有平等地位。不然还是紧着做你该做的吧!” 姚定国、周昌对视一眼,周昌大声道:“二位前辈,一会若有什么差池,你二人便带了梅大人先走,我与鹞子拼了命阻它一阻,免得大家都落在这里。” 梅清摇摇头道:“梅清既然带了大家出来,自然同进同退,哪里事到临头我先跑的道理。此事再也休提。何况眼下咱们也未见便败,如何先说这气短之话?不三前辈,既然咱们这般守下去不是办法,一会你便直接撤了这道防护之术。不四前辈,一旦孙不三前辈撤了防,你不用管那僵尸,只管冲过去,将那边地上的杨晋擒来。这僵尸乃是杨晋父亲所化,刚才我见他似还有一点意识,颇为关心杨晋。咱们抓了杨晋,这家伙或许会投鼠忌器,或有机可乘也未可知。梅清虽然口中这么说,其实心中一点底也没有。只是刚才听了半天杨晋与石护法的谈话,再利用他不多的修真知识思考片刻,便想到杨最生前被人下咒,死后灵魂困于尸体之中,更被日月烹炼,渐渐炼化成了僵尸。但既然他此时还未完全变化成纯粹的僵尸,那对于生前最深刻的人物,应该还保有一点意识。刚才这僵尸出来时,四下寻找杨晋,见杨晋倒于地上后又愤怒异常地情景,似也可以印证。 何况侯申自从进来后,一直没有露过头。梅清见这僵尸力大无比,又身法快如闪电,便想到或许手执利器的侯申,会有办法对付这家伙。但此时场中众人龟缩成一团,僵尸四下游走,攻击不停,侯申大概潜伏在一旁,却难以下手。自己这般布置,便是寄希望僵尸见杨晋被掠后一时愤怒,创造出混乱局面来,好方便侯申偷袭。 众人知道梅清向来谋定后动,言无不中,何况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也只得点头应是。孙不三、孙不四兄弟对望一眼,一齐点点头。孙不三便忽然手中诀形一收,大喝一声道:“收!” 与其同时,孙不四双指一烧,口中作声:“利哞罗吒,!”只见那青光乍然一收,忽然消失不见,乍然见那玉牌升在半空,滴溜溜地转了数转,突然又洒出一片青光,化成数十道青丝如道道触手一般,直向地上的杨晋卷去。 那僵尸本来正双手齐举,向孙不三的光罩疾扑而上,忽然眼前再无它物,这一击落在了空处,不由脚下一个踉跄。它本是僵尸,双腿僵硬无法转弯,全凭提纵之力跳跃。这一下用错了力,差一点便扑倒在地。好容易稳下身体,忽然见眼前众人已经再无防护可为阻挡,正双眼大放凶光欲要扑上,又孙不四不再相拦自己,反而去偷袭躺在地上的杨晋,登时怒如狂,出一声尖利的嘶叫声,转身便向孙不四的玉牌抓了过去。 第八十二章 黄雀在后 却说那僵尸杨最见孙不四操纵玉牌,欲要擒拿躺在地上的杨晋,登时大怒,舍了众人,转身便向空中的玉牌扑去。那玉牌距它还有数丈,更悬于空中,但它急怒一下,全力一跃,竟然腾然跳到玉牌之旁,伸出尖尖的十指,便向玉牌抓去。 孙不四似是早有预料,双手一引,那玉牌忽然升高数尺,一下子便让僵尸的攻击落了空。只是经此一动,原来长长伸出的触手般的青光,也未能将杨晋擒住,又如长鲸吸水般缩回了回来,却又不完全退回牌中,反倒向着僵尸卷了过来。 这僵尸毕竟头脑不似活人般清楚,见这青光居然还敢挑逗自己,不由大怒,眼睛中凶光闪动,十支长长的指甲便如活了一般扭动起来,指甲之间居然肉眼可见灰蒙蒙的气体流动。只闻僵尸一声长啼,便舞动十指向那青光抓去。 不想这道道青光却也作怪,只是作势要卷过来,才一动作,见僵尸欲要反击,便再度躲了开去。那玉牌毕竟浮在半空,僵尸虽然身法迅疾,但要抓这玉牌时,总是要跃起方可,因此孙不四操纵玉牌不断挑逗躲闪,一时倒未被僵尸击中。 僵尸显是气愤难当,一时也不管他人了,只一味追逐着玉牌连连出击。只见它整个身影化作一道白光一般往返穿梭。十只长长尖尖的指甲,在月光照射下,出幽幽的暗碧光泽,随着他两只手臂急挥动,便如同十只莹火虫不断地飞舞一般。 孙不四满头大汗,眼睛通红。挺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显是颇为吃力。玉牌在他指挥下,如同一只彩蝶一般,忽左忽右不断飘忽游走,道道青光摇荡不定,几次都显被那僵尸抓到。多亏孙不四反应得快,那僵尸又有些死板。这才几次化险为夷。 只是僵尸活动范围着实极大。在这祠堂内总有些躲闪得费力。过不多久,玉牌渐渐地被逼到了一个角上,眼看退无可退。 眼见得再用不数下,似乎就可抓到这只讨厌的玉牌了,僵尸黑沉沉的脸上似乎也有几分喜色。只见它咧开巨嘴,露出长长的四支獠牙,正准备全力一击,将那玉牌击落时。忽然见到眼前下方突兀地出现了一只长长地匕! 只见这只匕竟然作血红色,似乎从虚空中突然现身出来。其后又现出一只把略短一些的匕。两只匕才一出现。便齐齐出一声清厉的啸响。如同活过来的一般向僵尸腹下刺出,登时祠中众人都觉得一股凶厉的肃杀之气透体而来。 随即众人便见到一直未曾现身的侯申出现在那处角落之中,两只手臂膀相交,两把匕一正一反,毫无花巧地向僵尸下腹疾刺而出。 此时僵尸方才跃起,面对突然出现在身体前方面下的两把匕,根本无力避开。只见前边那把稍长地匕铮地一声,击在僵尸下腹处,竟然如中金石之音。但令众人大吃一惊地是。这把匕虽然看来凶恶异常。更兼锋利无比,这一击之下。竟然未能划破僵尸地身体! 侯申也是一惊,但手下却是丝毫不慢,右手短匕借着手腕一颤之力,沿着前边一把匕的着刃之处,疾挑而出,吐气开声喝道:“着!” 侯申这一击,可说已经出尽了全身之力。先是以前边一把匕击在僵尸身上,后又以腕力疾抖而出,匕尖便如一把锯子一般,一下子将那僵尸铜铁般坚硬的身体破开了一个口子,直刺而 僵尸出一声尖锐地啼声,显是这一击颇为痛苦,随即便身体一滞,自空而下转向侯申扑了下来。 侯申早有准备,手腕轻轻一振,匕已经轻轻巧巧地从僵尸下腹中抽出,自己则借力着地一滚,整个人已经再度消失不见。 僵尸忽然间见不到这个伤他之人,当即怒如狂,十只长长的指甲并未停顿,由空直击在祠堂地面上,登时将铺地的青砖击得四散迸溅,漫天的灰尘砖粒应声飞起,地下被这一击砸出了一个大坑。 “侯申,刺它眉心!”梅清适才神念一直在遥遥锁着那僵尸。在侯申匕伤到它时,便已经察觉到虽然它体内符文共有三处,但实以眉心为主。在匕入体之后,先是它眉心符文大动,随即一道阴气急冲直下,带动其他两处符文,三道阴气流转,同时伸向腹下伤口,不多时便已平复了那道伤口。 僵尸闻了梅清之言,不由一怔,随即转过头,向着梅清冷冷地看了过来,阴冷凶残的眼光中,隐隐透出一份血红之色。 正当这僵尸凶性大,欲向梅清扑来时,忽然孙不三尖声叫道:“五行中分,阵列前行,临!”便见他那巨大的铜钵突然出现在了杨晋地身体上方,一下子映出道道金光,将杨晋困于其中。 原来孙不三、孙不四兄弟二人颇有默契,原来孙不三防守,孙不四去抓杨晋,被僵尸阻击,立时便改变了策略。孙不四引着那僵尸向侯申所在角落过去,带它远离杨晋的位置。孙不三却借此机会,换到孙不四后边,趁着僵尸受伤之时,一下子抓住了杨晋。 僵尸杨最见杨晋落在孙不三手中,登时摇晃了一下,出了一声尖啸。 这僵尸每每行动时,都不住地出啼叫之声,但这一次,却是额外地尖利,直震得众人头脑俱是一晕。只见那僵尸已然掉过头,向着孙不三反身扑了回去。 孙不三早有准备。先前时这僵尸打得自己护罩摇摇晃晃时,就知道它力大无比。自己抓它儿子,它自然会全力反扑,因此早就护罩护在了身前。此次因为只是护着自己,面积要小得多,自然守得更为致密。 只是他守得密了,僵尸这一次含恨出手,却是更为凶暴。只闻如中败革地一声闷响,孙不三那罩子竟然被这一击击得当场破碎,就连孙不三自己显然也因此受了些影响,脸色一下子雪白如纸一般,身子更是蹬蹬连退数步,半空中的铜钵也出了嗡地一声哀鸣,在空中摇摇欲坠。 “敕!”正在此时,孙不四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兄弟二人配合默契无比,此时孙不三虽然受伤,但那僵尸刚才用尽全身之力击在护罩上,虽然将其一击破去,但自身显然也不是毫无影响。只见它浑身雪白的长毛都竖了起来,口中更是出了一声如嚎叫般的嘶吼之声。孙不四本就是打闷棍的行家,这时候哪会放过。一道青蒙蒙的光华由僵尸脑后突然现身,一击打在它后脑之下,只闻砰地一声巨响,一下子将那僵尸打翻在地。 僵尸杨最“啾啾”乱叫,在地上翻滚几圈,双手拄地,正要爬起来时,梅清已经再次雷禁出手:“阴阳分判,雷生禁行,定!” 此次梅清神念指处,正是僵尸眉心的位置。虽然他知道以自己修为,只怕还制不住这僵尸,但此时那僵尸屡受重创,自己这一下突然出手,想来总能制它一下子。有这一点时间,估计足够侯申那对匕威了。 果然如梅清所料,这僵尸眉心深处,正是其命门所在。梅清这一次竭尽全力出手,一下子使得僵尸眉心处符文停滞了下来。待其它两处符文阴气直冲而上时,梅清已经将一个禁术符咒印在了眉心之内。 僵尸一下子停顿下来,两道阴气由下而上急攻而至,梅清浑身颤抖,全力压制着两道阴气的反扑,只为多争取些时间。 两把血红地匕再度出现,由僵尸杨最俯卧地后脑上方显现出来。侯申已然合身跃起,两把尖匕划出两道血红的弧光电影,从上下而直直向僵尸后脑插了下来。 此时在梅清神念中,几乎能够感觉僵尸心中巨大地恐惧。这对匕出凄厉的啸响之声格外地刺耳,闻在众人耳中,似乎便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杀戮而欢鸣一般。 然而正当此时,忽然在众人耳边传来另一个苍老而愤怒的声音:“住手!” 然后众人便看到,一道白光由窗外破窗飞入,划出一道曲线。看那白光,正在迎向侯申的一对匕而来。 姚定国、周昌二人站立之地,距离窗户较近,闻了“住手”的声音,又见白光飞入,双双举刀分左右向那白光斩去。怎奈那白光来势如电,二人动手慢了几分,两把寒刀俱斩在空处。那道白光丝毫未受阻滞,直直地向侯申飞了过来。 此时侯申身在半空,再也无力变化路线。梅清神念正与僵尸相抗,也无力回顾。孙不三、孙不四兄弟刚才一受创颇重,一出手未回,都无法赶过来阻止这道白光,眼看它越过姚、周二人,又晃过呆若木鸡的赵大有,再也无人可阻挡其路线。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一双手伸了过来,凌空下击,正正地拦腰击中那道白光,一下子将它打得斜斜地飞了出去。 第八十三章 风过无痕 那飞来白光被一双手击飞,梅清与侯申自然毫不犹豫,一人锁定僵尸,全力禁其能为,一人已经手起刀落,两把尖匕相继插在僵尸后脑之上。随着侯申一声大喝,两道匕尖先后破体入脑,竟然将那僵尸头颅钉在了地上。 就在尖匕入脑的一刻,梅清清楚的感觉到那僵尸眉心深处的各个符文一下子被匕上附着的凶厉杀气搅得混乱成了一团,连带着其他两处符文传来的阴气也一下子变得交杂无主。大量的阴气在其体内左冲右突,梅清连忙大喊一声:“快躲!” 侯申这小子当真是精到了极点,尖匕才**僵尸体内,他就感觉到其下波动激荡,似有不妥。闻了梅清之言,更不迟疑,双手一错,将那尖匕从僵尸身上拔起,随即双足脚尖一点,已经如同一只大鸟般腾起,瞬间便飞退到了梅清身边。 侯申方才撤身而退,便见那僵尸杨最,如同一只气球也似涨了起来,浑身雪白的长根根乍立,便象一只大刺猬一般。之后便是一声闷声爆响,那僵尸一下子便炸了开来。无数碎肢烂肉四下激散飞射,伴着臭不可当的黑污尸水,哗啦啦散落在四周。 所幸梅清等人早有准备,先行退开了一段,这才没有被那脏物击中,众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贼子敢尔!”那道白光回旋而归,悬在众人头上,忽然开言说话,声音中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还有,嘿嘿,老四,你也跑来和我作对么?” 众人见这白光居然说起话来,都是一惊,这才想到白光初现时那一声“住手”,居然就是这道白所的声音。再回头看究竟是谁击飞了白光。使得其没有救下那僵尸时,众人一下子都呆住了。 原来那双击飞白光的手,居然是前不久心脏被僵尸挖走丧命的石护法。 不知什么时候,石护法居然已经再度站了起来,只是心口那道巨大的裂口依然故我,月光照耀下,伤口处血迹都已经凝结成黑色,其中肚肠都隐隐地露了出来。他本来就被杨晋的傀儡咬得遍体鳞伤,刚才双手击飞白光。更是两掌俱毁,森森白骨都露了出来。 只见石护法的尸体两眼翻白,直楞楞地站在那里,用极为生硬的声音道:“怎么叫作对呢?典真人,你对生人下咒,又在其死后烹炼僵尸,拘人生灵,实在有违天和,更大伤自己的德行。若能为你化去。正是为你着想,并非恶意吧?何况刚才你也看得清楚。我不过是问候你一下子,真正毁你僵尸地,是那几金皮狗子。与我何干?” 那白光闻言。呵呵冷笑道:“这笔账,咱们日后再算。只是今夜你们大动干戈,不知那方砚台,是什么来历?若不是我察觉到僵尸异动,还不知道你们居然瞒了我在这抢这好东西。前些天我听说锦衣卫中有块砚台似乎有些奇怪,莫不是就是这一块?” 石护法呆板地道:“什么时候典真人也对砚台感兴趣了?莫不是要弄去磨朱砂画符么?这件东西,唉,说来惭愧,乃是我座下弟子献于我的。现下他虽然身死。但睹物思人。我总当收着这份好意才是。倒是典真人,你那僵尸被这几个金皮狗子弄死了。堂堂典真人不会无动于衷吧?” 白光闻了这句话,一时光芒大盛,一下子将梅清等人都笼于其中。正在此时,忽然传来一个骂声道:“典老道你什么急?你自己被那死人打飞了,反过来怪我手底下人做什么?怎么了?觉得丢了面子么?” 梅清一听这声音,正是自家六爷。孙不三、孙不四等人本来如临大敌,一闻此音,立时一脸轻松,好象只要六爷话,自然万事皆无一般。 白光摇晃了几下,嘿嘿冷笑道:“你这老鬼,就知道派你手下的狗崽子们出来捣乱。我那尸上用了多少功夫,想来你也清楚。这回毁于一旦,难道就这般算了不成?” 六爷“呸”了一声道:“典老道,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事你怎么也分不清呢?我们锦衣卫就是察案子的,那死人派了几个小猫小狗地,把我们家东西偷了出来,难道还不兴我们抓贼了?至于为什么小贼偷了东西,偏偏要往这地方跑,只怕你就得问那死人去了。” 白光“哼”了一声,恨声道:“算了死鬼,你还是这般护着手下那帮崽子,小心哪天没法收场。我不管怎么着,我的僵尸总是被你们毁了。既然如此,这块砚台就权当赔礼吧。让你那帮小崽子们紧着滚蛋!” 六爷“嘿嘿”笑道:“你这老道还是如此贪钱,一点东西也当好的。老夫一不写字,二不画画,一块破砚台值得什么。不三不四,听见典真人的话了没?还不紧着抓了地上那小贼,赶快给老夫滚回来!” 孙不三孙不四齐齐答应一声,上前卷起杨晋,又拉了梅清,迈步便向祠堂外行去。 正在此时,那白光忽然指向梅清,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这娃娃是哪个?怎么老夫觉得似乎有些熟悉?” 梅清还未出声,六爷的声音已经笑骂道:“***你个死牛鼻子,难道老夫手底下地人还都得和你报道不成?他叫大宝,以前在南院当差,许是在宫里你见过,有什么可怪的?”说罢又骂道:“你们几个混蛋还在磨蹭什么?咱们该抓的人抓人就回来办正事,两个怪物很好看么?” 白光“哼”了一声,转了几转,未再言语。梅清知道六爷出口拦住白光的话头,必有深意,因此只是低了头不说话,随着众人出来。到了屋外,孙不三再度施展符术,带了众人头也不回径直去了。 此时六爷在自己的密室中睁开双眼,抹了一把额上汗水道:“奶奶地,这典老道就是精,差点被他看出来。”又了一会呆。喃喃地道:“这般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这一段京中正乱,总须想个办法,打他出去躲一躲才好。” 被六爷称作典老道的那道白光,在祠堂上缓缓盘旋,对着石护法的尸体道:“老四,那老鬼已经走了,此地只剩你好兄弟,想来你不会和我争了吧?嘿嘿。这么多年了,什么事上你争胜过了?这一次,你靠的郭公爷下狱被刑,你肯定很失望吧?哈哈!” 石护法的尸体呆呆地站了一会,才道:“典真人,我知道我争不过你。不过么……你也休想拿到这东西!” 说着,石护法地尸体僵硬地向前一步,一脚便向地上那块砚台踩去! “你敢!”白光出一声怒叱,乍然开合。忽然化成一道光刀,便向石护法伸出的腿上斩去。 只闻“扑”地一声。石护法竟然不躲不闪,一任光刀将其左腿一刀两断。那白光正当高兴,还未开言。却见那半截断腿忽然化成一滩黑水。一下子淋在了地上地砚台之上。 石护法的身体一晃,啪地摔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而砚台上“”之声不断,那一片黑水淋上之后,竟然如热汤泼雪一般,瞬间便将那砚台腐蚀下去了一大块,不一会便将其化得干干净净。 白光出一声尖啸,突然化身数十道光芒,横七竖八将石护法地尸身斩得七零八落。最后才恨声尖叫道:“好你个好四。你等着!” 说罢,身化长芒。破窗而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屋内立时静下来,唯有几许刚才白光离去带动地微风,吹得祠堂间破旧香炉上残余的香头上一股轻烟摇曳飘动。过得片刻,香尽烟销,祠堂内寂静一片,只有一道残光自破碎的窗格直射进来,映着祠堂内破碎的砖地,以及四落的尘埃,便如多年来从未有人来过的一般。 “陶仲文?”对面地侯申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公子是说,那道白光背后的主人,其实就是当前朝中炙手可热地陶真人?” “应该就是他。”梅清轻啜了一口杯中茶汤,有些意态萧然地道:“除了他,还有哪个有资格与六爷那般口气,又怎么会被称为典真人?” “那……他为什么会关注那方砚台呢?”侯申有些疑惑地道:“他深得圣上宠爱,若是想到块砚台,只怕圣上二话不说就赏他了吧?” 梅清沉吟道:“一来,我猜想当晚他也是恰逢其会。本来他只是养了僵尸在那院中,而六爷分明也知道此事,只是不欲触怒他。只不过因为我们杀了那僵尸,陶仲文有所感应,这才起来。二来,这砚台之事,估计是三年前那场大火后,才生地异变。其中种种,我也难以想明白。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其中必然关系到陶仲文以及那未曾露面地高人。” 侯申道:“公子的意思是,这里边真正想要这块砚台的,还有第三方么?” 梅清点头道:“正是。此人应该便是杨晋、郑久以及那石护法身后之人,也就是六爷口中所称地死鬼、陶仲文口中的老四。” 侯申有些兴奋地说道:“如此说来,只要杨晋、郑久以及石护法地来历查清楚了,不就明白了吗?” 梅清苦笑道:“这事却不难。他们言语中也透露出来过,这三人均是闻香教中教徒。闻香教起于永平一带,而杨晋从流放之地潜逃后,就是隐居在永平张氏族中。张氏本是其父至交,历代仁绅之家,按说绝无涉及邪教的可能。何况闻香教不过地方一个小小邪教,其后台是什么人物,居然能和六爷、陶仲文鼎足而峙?” 侯申笑道:“那杨晋不是被咱们抓了来么?他就没招出点东西来?” 梅清摇头道:“那家伙屡用秘法,透支生命本元过甚。回来时已经口不能言,只余一口气了。后来孙不三以法术激,也只闻他说了三个字,便断了气。” “哦?是哪三个字?”侯申有些好奇地问。 “千金爷。”梅清皱眉道:“我已经着人查遍了手头所有的资料,绝不见这位千金爷地记载,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地称呼。” 侯申想了想道:“六爷怎么说的?” 梅清有些无奈地道:“他什么也没说,只让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不许四处乱跑。说过几天有事派给我,然后什么也不让问,就把我轰出来了。” “哦”,侯申点点头,片刻之后又道:“就是那砚台,也不知里边有什么秘密。只可惜落在敌人手中。唉,此事说来,终是咱们失了一局。” 梅清微笑不语,袍袖一卷,忽然一方紫色石砚出现在中间的案上。其上七只石眼,呈北斗七星之状排列,炯炯有神。 “七星砚……?”侯申眼睛登时瞪大了,结结巴巴地道:“公子不是……当时把它留在祠堂中了么?怎么……” 梅清再啜一口茶汤,笑着说道:“你不是说咱们锦衣卫也要制假贬假么?你看,制假这项职业,其实还是很有前途的。” 说罢,梅清将茶杯轻轻置于砚边。幽凉的砚石被茶气一薰,其上立时凝结出密密麻麻的大小雾珠来,七只石眼上水汽凝结,变得朦胧一片。 第一卷完) 这一段更新总是没办法稳定.郁闷. 第一卷总算完工.诸多未完事项请看第二卷. 第二卷 千金铸鼎 楔子 张承明醉了。 他不能不醉,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 作为一个新郎官,在义丰这个不算大也不太小的地方,正是三亲六故、同年好友们争相取乐的对象。因此当一个又一个满面带笑的朋友与亲戚都端了酒杯轮流上前时,没过几轮他就已经觉得头晕目眩,只知道一口又一口将不辨滋味的酒液倒入口中。 直到家人见势不好,这才由族中一个年长的四爷爷出来,将一群敬酒的小家伙们骂走,才把可怜的新郎官救了出来。 只是此时,新郎官早已经粘牙倒齿,摇摇晃晃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只是脸上的快乐,也因此毫不掩饰的流露了出来。张承明扯着每一个在他眼前的人,都口齿不清的一定要和对方再喝一个。 因为他高兴。 是啊,高兴。因为他这新娘子,可是方圆几十里地闻名的佳人呢。 新娘子闺名叫巧娘,是本地柴大户的小女儿。 柴巧娘不只模样出落得水灵灵的,更难得脾气温柔和婉。除此之外,柴大户虽然说是个土财主,但巧娘却自小便读书习字,更生得一幅巧手,描龙绣凤,女红出众。 若非张家历世仁绅,张承明又是张氏族中最特出的少年俊才,哪会有今天迎娶巧娘的美事? 一想到巧娘那张吹弹得破的俏脸,以及温软如玉的小手和轻声细语的温柔可人,不由得张承明心中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还是今年元霄时,自己费了多少好话,又用了多少心思,才在上灯夜偷偷见了当时还是自己未婚妻的巧娘一面。 虽然只是匆匆数语,最后连拉拉手都吓得心惊胆颤,但却让张承明足足没事时就傻笑了有半年多。 今天,终于等到了今天。张承明脸上又流露出了时时出现的傻笑。 一众客人见此情景,或是笑骂张承明想老婆想得呆了,或是眼红“好白菜全让猪拱了”,或是借此端了酒又来起哄,厅上乱糟糟地热闹成了一团。 当讨了赏钱的丫环终于关了门,将张承明和他的新娘子留在洞房之中时,张承明的心脏几乎已经不会跳动了。 他看到巧娘头上盖着大红的盖头,静静地坐在床边。 他看到盖头下巧娘含羞带笑的脸,如同一朵盛开的芙蓉。 他看到巧娘止住了自己解她衣襟的大手,低头轻声地要自己熄去灯烛。 然后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好象是忽然就睡着了。 似乎有什么极不安的东西在心中跳动,张承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醒了过来。他觉得手脚似乎被大山压住的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口中干得如欲冒火,可他用力想叫人给他倒杯水,却怎么也不出声来。 之后自己身边的一些奇怪的声响,让他疑惑起来自己身在何方。 “我这是在哪?我这是怎么了?啊……今天不是……”他忽然想起此刻应该是自己的洞房之夜。那巧娘的?自己身边这是什么声音? 他用力的转动眼珠,借着透过床帘的月光看去,却见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只见身边一具白羊也似的少女娇躯,身上未着片缕,两只**的长腿高高地举起,纤细的腰肢不断的扭动迎奉着,口中不停地出娇喘与呻吟的声音。 再看她面上红潮满布,娇好的眉目似痛苦又似快乐的微皱着,不正是自己的娇妻巧娘! 张承明几乎停止了呼吸,眼前一幕对他的冲击太大了。他用力睁大双眼,只盼着这是一场恶梦。然而无论他怎么用力,眼前景象毫无变化地上演着,真实到不能再真实。巧娘伸出双手,似乎在紧紧地抱着什么东西,以一个极为放浪的姿式,不断地接受着那不知来自何方的冲击。而其身上,却是空空如也,好象她迎奉的,只是一个想象中的人物一般。 刺激……愤怒……恐惧……悲伤……种种复杂的情感如潮水般汹涌在张承明的心中,一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动得出了限制,一股百味杂陈的情绪在胸中冲突跳荡,刮杂杂地让他的胸膛几乎要炸开了一般。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依然挣不脱约束住自己的无形枷锁。急火攻心,眼前一黑,只觉得一股甜甜的、咸咸的液体从口中喷溅而出。 “啊----”一声凄厉的惨嚎声传遍了张家大院的上空。 第二卷 千金铸鼎 第一章 古城海阳 “一二三,二二三,跟随师傅上茅山; 茅山有个茅老道,收我做徒弟把艺传。 收下徒弟整十个,倒有九个成了仙; 阿大我偷懒没学会,师傅一怒把我赶下山。 闲游到此无事干,变个戏法儿大家观; 先变个狮子滚绣球,再变个珍珠倒卷帘,珍珠倒卷帘!……” 秋日温暖和煦的阳光,洒满海阳城的大街小巷。一个面色腊黄的汉子,正在海阳城中最大的酒店望海楼下,当地摆开场子,敲着竹板,唱了一段莲花落的切口。待见得周边聚拢的人越来越多,这才收起了竹板,四下拱拱手,忽然双手一抖,凭空便出现了一只斗大的绣球。迎风一展,手中绣球忽然又变成了两只。围观众人见了,不由爆出了一阵阵地喝彩声。 “嘿嘿,这汉子咱们一路也见了几回了吧?怎么老是这一口?那茅山宗的要知道他这般编排人,只怕早一巴掌把他打到十八层地狱去了。”酒楼上一个精瘦的年轻人见了楼下热闹,精光闪闪的眼睛略略一扫,又回过头来笑着说道。 “哪有什么茅山宗了还?”对面一个满面红光的胖子不以为然地道:“早在前朝,官府不就将各宗合成正一道了么?我虽然不算江湖中人,也知道这些事。你这猴子就是爱咸吃萝卜淡操心!” “拉倒吧,江湖和道门是两回事。何况正一合宗那是前朝朝廷的事,你以为官府下个诏书人家就真灭了宗不成?里边道道多了,你这胖子也就是傻吃孽睡,知道什么!”瘦子毫不留情地道。 原来这瘦子,正是跟随梅清的侯申。而那胖子,却是经历司中如鱼得水的黄胖子黄仲满。 梅清面露无奈,转回头看着二人。此次外出公干。为着与官府打交道方便,又想应承以前黄胖子一直想到内组深造的强烈要求,这才把他要了过来。 黄胖子到了内组自然欢天喜地。听说外出公干更是喜出望外。据他说道这类公差最是清闲不过,油水又不少。而且到了地方,那就是大爷。管你干什么三品五品官员,见了咱锦衣卫出京巡察的,都如耗子见猫一般,少不得诸般孝敬滚滚而来。 要不是梅清力阻。只怕这胖子先要订下几个大箱子,着人一路先挑过来了。 原本按梅清设想,此次奉六爷之命,到永平一带,察访闻香教之事。顺便打探“千金爷”的消息。少不得与黑白两道都有些接触。自己带了黄胖子、侯申二人,一白一黑,岂不正方便行事。没想到这二人就象天生八字不合,见了面便开始互相看不顺眼。你说我死胖子,我说你瘦猴子,总之唇枪舌剑,冷嘲热讽,一路上不停的拌嘴。无论梅清怎么解说,就是不得安宁。 好在赵大有吃中秋夜那一吓。弄得现在还没安养过来。因此只带了姚、周二人同来。不然加上那个糊涂捣乱地家伙,还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黄胖子这厮。对于吃这一道有解不开的爱好。因此上一路来,但凡到了一地,定要寻上当地最大的酒馆,美美地吃上一顿。侯申为此不知冷嘲热讽他多少回,口口声声道:“某人是不是猪托生地,怎么走一路啃一路呢?” 黄胖子不以为然地道:“那也比猴托生的好,尖嘴猴腮,吃点东西还贼眼溜秋地没个好人样 无论如何,到了海阳后黄胖子依然风格不改,找了个当地人打听了一下,然后几个便直奔这望海楼而来。 说是望海楼,也不过是一间两层的小酒楼。不过见其装饰得古色古香,正临着濡水一处回旋所在,身后乃是一处横断山岭。虽然此处离海还有数里,望不见海水浩淼烟波,但把酒临风,俯看濡水回翔,倒也别有一番生趣。 梅清与黄胖子相对而坐,侯申打横,却不好好坐着,却蹲在长凳之上。姚定国、周昌二人未与三人同席,而是另占了一个桌子。 梅清这里放眼远眺,只觉大河横流,碧透如洗,果然有些秋日开阔地景象。却听黄、侯二人在那里拌嘴,转过头来,见这两个家伙没看眼前景色,却指着酒楼另外一侧,看人在变戏法 “罢了罢了,这等戏法有什么看头?黄兄,侯申,还是少说两句,抓紧招呼跑堂的过来,咱们吃完还有些事呢。”梅清见二人兀自争个不休,只得摇头道。 “唉我说梅子,还不是你非要搞这微服私访的把戏。你说咱们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至于弄得这神神秘秘的么?这要车马轿服地招呼过来,哪怕地方上不把咱当神仙供起来,还用咱们自己窝在酒楼里点菜么----得得,猴子你也不用瞪我,反正咱俩谁说了都不算。”黄胖子絮絮叨叨的说着,又费力的扭过好几道沟的脖子,大声喊道:“跑堂的呐,还不快过来,爷几个都快饿死这了!” “来啦”随着一声招呼,一个精瘦地店小二跑了过来。只见这小二年龄不大,一脸笑容堆得额上都生起了皱纹,身穿一身粗布短衣,拾掇得甚是干净。小二一边快手快手给几个人添茶,一边问道:“几位爷,都想吃点什么?小店在海阳城里,可算是数一数二地酒楼了。您旦说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不敢说应有尽有,也算是五花八门儿。” “得得得,少报你那菜名儿了。山珍海味的,爷们早就吃腻了。到了你们这小地界,就图个新鲜。说说你们这都有啥新鲜玩艺吧。”黄胖子一脸不面耐烦地道。 店小二满面含笑道:“那几位爷可是赶上好时候了。现在这时节,正是咱们这下来新鲜虾蟹的时候。咱们海阳城,这鱼虾蟹什么的,那是啥样的都有。要不着,咱们本地的黄螃蟹、皮皮虾、蛏、青蛤什么地,都给您上点儿?” 梅清笑道:“倒是有些口福呢。就依你,这些都上来尝尝鲜。不知鱼都有些什么?” 店小二点头道:“要说本地,正在两和水地地方,咸淡水的鱼都有。象油光、青条、瓜子、拐子都有。你要尝些什么?” 黄胖子听得两眼直,也不知这小二说地都是什么鱼,又不好说不知道,只得大声道:“你们本地人,都爱吃什么鱼呢?说来听听。” 店小二笑道:“要按说咱们本地,有个话儿叫鲶鱼尾、梭鱼头,黑鱼下水一挂油。正巧今儿收了几条大鲶鱼,不然咱就叫下边给您几位收拾了,您尝尝这鲶鱼尾的味道?” “成成,你就快点吧。有什么酒没有,也上两壶来。”黄胖子连连点头,似乎对店小二的介绍颇为满意。 “本地烧锅出的白干酒劲是极大的,味道自然比不得官酒厚重,不知几位有没有意思试试?”店小二哈着腰道。 “行,就依你。快些张罗来,吃得顺口时,大爷自然有赏。”黄胖子眼睛眯得如同两道月牙,双手将那筷子在桌子上敲得如打锣的一般。 梅清等人点完菜,便端了茶,闲聊数句。梅清有心打听本地人物风情,特地又将那小二喊来,借口要他添水,顺便问些本地风物。怎奈这小二话虽多,却是三句不离本行,全在吃喝上介绍来去,倒与黄胖子好做一对。梅清见问不出什么来,也只得挥挥手,让他去了。 “得,先喝点茶吧。”黄胖子满面欢喜地端起茶碗品了一小口道:“刚才那小二道这是本地的龙骨香茶,倒果然有些特别。只是那小二说出这茶叶的地方山有多有龙骨,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梅清端了茶,却如未闻一般。他们这一路以来,到了永平地界之后,时时注意打听关于“闻香教”与“千金爷”之事。怎奈那“闻香教”之事,当地人听了,都是三缄其口,有的面露惊色转身便走。至于“千金爷”,却是无人闻得。 永平本地,乃是大明重镇。因此东北方向不远,便是古榆关所在,向为兵家必争之地。海阳城由来以久,据传乃是汉时摇母余,被封为海阳侯,建城此地。 只是永平一地,多遭战火。即便是本朝永乐帝登基之前,经燕王扫北之役,当地人口十亡七八,凋落无几。海阳一地,自然也是难有起色。虽然后来朝廷大迁山西、山东之民于此地,但再无当年盛况。这海阳虽然还以城为名,其实只是一个大些的镇子罢了。 梅清等人本来直接到永平府中查察,但所得寥寥。偶然听人说道永平南半部沿海地方,闻香教尤烈,这才动身来到这一带探听消息。 “下午咱们再问问,若再无消息,便只得直接到义丰县,寻那张氏一问究竟了。”梅清叹了口气对黄、侯二人说道。 梅清所说张氏,便是曾收留杨晋的世交之家。按梅清想来,本不欲亮明身份,以免有打草惊蛇之虞。但总这般乱找,也不是个办法。实在无路可走时,也只得直接去问个明白罢了。 第二卷 千金铸鼎 第二章 渔女清歌 翔云岛下暮云平, 鱼骨庙前潮水生。 侬意只怜公子蟹, 阿郎偏爱美人蛏。 梅清数人正在酒楼上,谈论下一步如何行动时,忽然闻得楼下遥遥地传来一阵歌声。 只闻那歌声如清泉叮咚,说不出的清澈明爽。急转头时,却见一叶小舟,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酒楼下的简易码头上。一个身着细蓝花粗布衣服的长身少女,手执长篙,一边唱着渔歌,一边点着岸边石块,将小船缓缓停稳。 “哟,这不是甜妞吗?怎么不在家准备当你的新娘子,跑到咱们城里找姑爷来了么?”正在酒楼边凑堆看戏法的一群汉子听了渔歌声,都扭头来看。见到那少女,一个年青的小伙子笑嘻嘻地喊道。 “呸,回家问你奶奶去!”少女毫不客气,脆生生地笑骂道。登时周边一群人都笑了起来,倒把那小伙子弄了个大红脸。 那叫甜妞的少女见了,咯咯地笑了起来,大眼睛瞪了他一下,又得意地哼了一声,一边停稳了船,回身从仓里提了两个大竹篓出来。两个大竹篓里各有一个蒲包,浸湿了水,看来沉甸甸的。但那甜妞利利落落地便一手一个拎了起来,纵身一跳,轻轻巧巧地跳到岸边大石头上,亮开嗓门唤道:“庞叔,给您送螃蟹来啦!” 梅清恰在酒楼上。看这少女面色有些黝黑,身材修材健美,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极为灵动。虽然不着修饰,但一股天然气息,毫无雕琢做作之感,令人不由心生喜爱。看她俏生生站在那顾盼生姿。不由梅清轻轻地笑了起来。 少女似是感到梅清在看她笑,大眼睛瞟了他几眼,看梅清笑容不变,又似有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正在此时,闻得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道:“是甜妞来了?怎么不让你爹过来呢?” 只见一个矮胖的老从酒楼侧门转了出来。笑呵呵地道:“你这丫头,不是眼看就到好日子了么?不好好在家待着,出来跑什么?你爹呢?” 甜妞道:“我爹今天腰疼又犯了,我就替他跑一趟呗。庞叔,我爹说了。现在的螃蟹甩了籽,不大肥了怕。这回特地给您挑的都是叉子,您看看。” “行行,”庞叔连连点头:“你爹挑的差不了。唉,要说你爹有你这么个闺女,可真是福气。就是赶明儿嫁了你地阿山哥,你爹就只剩想得满炕摸了。” “阿山才不至于呢。他要敢不要我爹。我一篙子把他打到落潮湾里去!”甜妞毫不羞涩。脆生生地笑着道。 “小二,小二!”楼上的黄胖子小眼爆亮,叫唤小二道:“刚才那妞说的什么叉子啥的,是什么意思?” 店小二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螃蟹也分公母。那母的脐是圆地,公的脐是尖的。咱们本地管公螃蟹的尖脐又叫叉脐。叉子就是指公螃蟹。” “哦?”黄胖子小眼一眨道:“螃蟹不都是吃带黄的么?难道还有这个……叉子好地说法?” “那您得看时候儿了。入秋时螃蟹没甩籽,圆脐的满肚子黄吃起来好吃。现在已经是秋后了,螃蟹甩了籽都是空的了,这时候就是叉子好吃。又香又肥。”店小二一边说着。一边将臂膀上托的几个大盘子呈了上来:“客官您看,这几个大叉子。保证个个儿肉满白儿香,您尝尝就知道了。” 梅清笑道:“小二哥,刚才那姑娘唱的渔歌却是不俗,莫非是本地民歌么?” 店小二摇头道:“这却不是。那甜妞是港里人,那边有个史先生。这歌都是他写的。客官您看,那歌里说的公子蟹,就是指这秋后地大叉子;那美人蛏,便是咱这两和水中出地双腿蛏。您看这蛏两条白腿白生生的,身上的肉儿又嫩又劲道,因此才叫这个名儿。” 梅清听他说得有趣,便伸了筷子,夹了只蛏。这蛏本是一种贝,形状细长,其上有两只触角,便如两条腿也似,想来就是那小二说的“双腿蛏”之由来了。这酒楼做的这蛏也简单,只用白水连壳煮了,用大碗连汤带水地端上来,旁边又备了调料。只需将蛏肉摘出,在汤水中涮得净了,蘸了调料便可入嘴。 梅清依言一试,果然又嫩又鲜,美味无比。一边的黄胖子性急,一会的功夫已经吃了十来个下去,没嘴子地叫道:“好!好!果然好吃!” 店小二在一旁笑道:“这位客官,那蛏虽然好吃,却需少吃些个。吃得多了,容易受寒闹了肚子,就不好了。正好咱这白干也热了上来,你先暖暖肠胃。”说罢,便将几个瓷酒壶呈了上来,用热水温着,一一为众人筛上。 梅清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果然觉得一股辛辣热气直泛上来,张嘴尽是酒香之气。又拿过一个螃蟹来,依小二之言掀了脐去了盖,果然膏白满腹。以蟹爪尖挑了少许,只觉得入口即化,确实名不虚传。 黄胖子大块朵颐,吃得酣畅淋漓,犹自叫道:“那小二,咱们的鲶鱼还没好么?爷儿们等着你说的那鲶鱼尾呢!” “哎呀,客官这您可不能急。俗话说千滚豆腐万滚鱼,炖鱼这事要地就是个时候儿,快了不好吃。劳您再等会哈。”店小二一连来回上菜,一边对着黄胖子点头哈腰地道。 一叶渔舟小似瓢, 棹歌唱出太平谣。 黄昏出网人争闹, 紫蟹银鱼拾小潮。人看时,只见甜妞便如来时一般,送完了螃蟹,又唱着歌,撑着小船悠悠而去。 “咦?”一道讶声忽然在楼上响声。梅清等人急回头看时,却一个老道,不知什么时候上了楼来。 只见这个老道五短身材,穿着一件破破烂烂地旧道袍,头乱糟糟的,稀稀疏疏地几径短须,红红的酒糟鼻子。他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甜妞,眼中精光一闪既逝,很快恢复了如同宿醉未醒般的朦胧。 “这小姑娘怎么……”老道捻了捻那几根稀稀疏疏的胡子,这才拖拖沓沓地行到一个空着的桌子边坐了下来,顺手将手中的幡子倚在桌旁。梅清等这才看到那幡上居然用七扭八歪的字迹写着:“张铁口”三个大字,其下又有:“一双” 老道坐下之后,敲着桌子叫道:“小二!小二却在哪里?还不快快上来!” 那小二一溜小跑地上来,满面含笑道:“客官,您要点什么?” “问个啥劲?有什么好东西你就尽管上呗,边上桌上不都没空着么?你就照样给道爷来一份。别看道爷穿得破,比起那浑身锦绣的邪魔歪道来,可有信用多了!”老道斜眼看天,大大咧咧地道。 此时酒店中客人不多,除了梅清他们这两桌,也不过三五桌人。老道口口声声“浑身锦绣的邪魔歪道”虽然没有明说,但梅清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得道这老道似乎对自己等人有些敌意。 梅清认真看了看这老道,丝毫也察觉不到有任何真元波动的迹象。看他行为,分明是个走江湖的算命先生,不知何以对自己生出敌意。只是自己一行有为而来,不愿招惹是非,因此梅清也只当没听到,低头饮酒吃菜。 小二似乎也看出这老道有些找碴的意思,却只当没听出来,大声道:“好咧!”说罢,快手快脚给老道倒了杯茶水,又跑着下去了。 黄胖子与侯申一个混迹官场多年,一个行走江湖的老手,如何看不出这老道有些别扭。只是此行以梅清为主,遇事不好自作主张。黄胖子也还罢了,胖胖的脸上笑容不变,一口口吃得照样兴高采烈;侯申脸上就有些难看,只不过看梅清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只得闷闷的将面前杯中浊酒一饮而尽,歪头看着窗外,一言不。 “客官,你的鲶鱼好啦!----”正在众人闷声无语之时,忽然楼梯处传来小二拖着长音的唤声,只见他双手各托一个大盘子小步跑了上来。 小二分将两个盘子放在梅清与姚、周二桌之上,然后笑着道:“客官您看,这就是咱们本地的胡子鲶。你看这个头儿,满永平府,怕也难寻这么肥嫩的鲶鱼。” 梅清等看了,都不由点头。这几只大鲶鱼,足有数尺,须长肉肥,圆滚滚的。酒楼的师傅也下了功夫,炖得火候恰到好处,色香俱佳,令人不由食指大动。 黄胖子早就等不及了,上来一筷子便夹了段鱼尾放在自己碗里,张开大口便咬去一半,含糊不清地道:“嗯,不错,不错!” 其他众人看了黄胖子这幅吃相,都不由好笑。众人提了筷子,正要动手,忽然闻得身后那老道的声音道:“鲶鱼!三清道尊在上,怎么还有人吃鲶鱼!” 第二卷 第三章 兵分两路 众人听了老道之言,伸向鲶鱼的筷子都不由停了下来。侯申早就看这老道这顺眼,此刻既然人家都叫号到自己头上了,还有什么客气的?立时便跳起来道:“兀那老道,我们吃鲶鱼,却碍你什么事了,怎么就吃不得?” 那老道却如若未闻,眼睛依然向上斜看着房顶,自顾自地说道:“唉,若说鲶鱼这东西,肉质鲜嫩,味道香软,果然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尤其难得鲶鱼尾上,软肉轻骨,更是美味,怎奈----唉----” 一边说着,这老道一边将手中茶杯端起,象模象样的喝了一杯茶,这才摇头晃脑地道:“鲶鱼这东西,嘴巴最馋不过。人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紫泥。可这鲶鱼不光爱吃小鱼,它最爱吃的----偏偏是死朽腐烂的臭鱼烂肉!唉----” 黄胖子听了此言,又看其他酒楼上的人听了老道这话,都有些认同的表情,不由脸色就有些变,手中筷子早就停了下来。一边的侯申却哼一声道:“哼,这算什么?水里的鱼儿,又不是太液池里边的锦鲤,吃食上哪有这么讲究的。你若想用这个恶心人,却是没意思了。” 老道正眼不看侯申,摇头晃脑地道:“光吃死鱼烂肉,倒也罢了。偏偏这鲶鱼还有个恶习----那便是最爱吃死人!” 说完,眼睛眯着看了梅清等人一眼,翘着胡子道:“道爷听说,每逢涨水之时。水漫了上来,经常将那野坟无主的墓地淹了。这鲶鱼便三五成群游到坟圈子中,从坟窟窿钻到棺材里去吃那死人,一个个吃得肥头肥脑。待得水退下去,那鲶鱼便都困到了棺材中出不来。便有那当地人,去一一掏来卖给酒楼----” 还没等他说完,黄胖子小眼已经鼓了出来。两只胖胖的小手不住抚胸,几乎便要吐了出来。 “这位道爷!”店小二听了老道之言,连忙跑来大声道:“您口下留德。小店这东西来历都是清楚地。咱这鲶鱼可是从正经渔民送上来的,不是那坟圈子里的脏鱼!” “是是”,老道连连点头:“这个老道自然明白。咱说的也不是您这店不是?其实啊,老道我从前,最喜欢吃鲶鱼啦……” 这老道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对梅清等人说:“你看这位兄弟”,他手一指黄胖子:“一看就和咱老道是同好。不过呢- 老道摇摇头,口叹息道:“后来有一次,我们隔壁的老刘头儿去打鱼,一不小心。掉河里就淹死了。庄里人想方设法,把他捞上来时才现,那裤里边钻了三四条大鲶鱼,把个老刘头两条腿都啃得露出骨头来了,那叫一个惨啊……那之后咱就再也不吃鲶鱼啦……” “哇”地一声,黄胖子再也忍不住了,勉强扭过头,一下子就吐了出来。 “牛鼻子!”侯申登时就跳了起来。指着老道叫道:“你找打是怎么着!” “您这是怎么说的?”老道一脸无辜地道:“咱老道哪句说得不对了。至于大侠要教训一下老道?” 侯申一时语塞。从店小二满面怒气又有些郁闷的表情以及旁边桌上人表现便可知这老道说得大致不假,只是在酒楼上说这个,不是成心恶心人么? “侯申”,梅清伸手制止了侯申,淡淡地道:“咱们吃得也差不多了,小二,算账!” 侯申闻了,只得狠狠地瞪了那老道一眼,不再多言。算了账。随着梅清转身便下楼去。 老道望着梅清等人地背影,呵呵笑了两声道:“举头三尺有神明。那年轻人。我看你印堂暗,气色阴晦,近来怕有些不太稳当呢。可不要乱来,以免招祸啊。” 梅清闻言站住,缓缓转过头看了看老道,微笑道:“遇上道长这等高人,印堂暗,气色阴晦那是自然的。小可之事不劳道长挂心。不过道长总是这般行事的话,怕祸报来得更快呢。” 说罢拱拱手,头也不回,带着众人下楼而去。 老道看着梅清的背影,摇着头嘿嘿冷笑了两声。转头却见店小二嘟着嘴来收拾梅清等人的残席,连忙阻止道:“罢了,小二,你看刚才这几个定然是败家惯了地,这么好的鲶鱼没动筷子就扔了,怪可惜的。咱老道方外之人,见不得这般行径,干脆我便替他们吃了吧!” 说罢,踞于座旁,也不用筷子,直接捞了一条鲶鱼就大吃起来。 店小二看得两眼直,结结巴巴地道:“这位道长……你刚才不是说你小时见了隔壁老刘头儿死了被鲶鱼啃,之后就不吃鲶鱼了么?” 老道头也不抬地道:“那自然是真的,肯定就不吃了。不过后来道长我出了家,出家人眼里众生平等,鲶鱼它爱吃什么吃什么,在咱心里都是平等了,自然也就无所谓。所以出家之后呢,就又开始吃了!” 小二摸不着头脑地道:“不是人家和尚才讲众生平等么?你当老道的应该说万物为刍狗才对。” “想不到你这小二还有些见识”,老道边吃边道:“其实老道也当过和尚,干坏事的时候,都是打着和尚的旗号干的。” “你可记住了,象咱们老道,是不干坏事地。干坏事的,肯定是和尚!”眼见一个光头老和尚从楼梯走了上来,老道一边大口吃鱼,一边大声对小二说道。 梅清等人下了楼,心中都有些郁闷难当。自己一行本来诸事便不甚顺利,再加上刚才楼上这一闹,着实有些令人心烦。 梅清想了想,这才说道:“黄兄,莫若你我不要再合成一路,还是分别行动,各自打探方好。你便带了姚、周二位,直接去往义丰官府,亮了身份,一则探听闻香教之事,二则传张氏族中人,问讯杨晋一应事体。我刚才听那渔女所唱小调,俗中见雅,想来那做诗的史先生,也不是个寻常人。我便带了侯申,去见见那位史先生,或许更有所得。” 黄仲满早就受够了梅清这微服私访的调调,听了梅清这安排,甚合心意,连连点头答应。一众人当时便分手为两批,黄胖子带了姚定国、周昌,起程前往义丰。梅清则与侯申,雇了一条小船,沿濡水而下,直向下游而来。 此时正是仲秋时节,天空一碧如洗,蓝得如毫无瑕疵上等霁青釉瓷一般。两边山上俱是苍松翠柏,远望去郁郁苍苍,但闻其间松涛阵阵。山间或有一线长瀑,亮白如银,遥挂崖间。崖下小村中,却遍植柿树。此时那柿叶俱都红得透了,远远望去,村间前后连成一片,当真是灿若云霞。 濡水从两道山岭间急穿而过,漫江碧透,水流如箭,带着小船如飞也似急驰而下。梅清站在船头,只觉两山对峙如门,眼前俱是水光如天。清风扑面而来,更有船头溅起的点点水花,如碎琼乱玉般飞迸而起,雨雾般的水汽飘洒在梢面颊,只觉一扫胸中郁郁之气,忍不住放声长啸。 过了此处狭窄之处,濡水在前边转过一个弯,前方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再无山岭隔阻。河道一下子变得宽敞,奔腾的河水也显得温柔起来,四眼望去,水光接天,烟波浩淼,金鳞闪耀。 掌舵地老船夫见梅清刚才放声长啸,心情也甚是快意。此时水势放缓,老船夫笑呵呵地单手扶了舵,放开沙哑地喉咙,唱道: 濡水蜿蜒来,长泓日射漭; 下有蛟螭潜,上有云雾。 有客乘兴游,铁笛中流响; 从此入十洲,羡门可相访。 醉来夜忘归,船头一偃仰; 清风当我怀,明月波心。 归与亭阁间,心神犹觉爽。 梅清听船夫唱得忘形,也不由喝声彩道:“唱得好曲。不想老丈却是隐逸高人。” 船夫哈哈大笑道:“你这后生却会说话。老头子不过会撑船打鱼,算什么高人。这曲子乃是港里的史先生写的。史先生有时乘我船时每每唱过,老头子跟着学了几句罢了。” “哦?”梅清一听笑道:“在下此去,正是欲访史先生。不想老丈与史先生倒是相熟之人呢。” 船夫笑道:“我看你却象是这意思。到港里来的贵人,都是来拜见史先生的。” 梅清便借了这话题,与船夫攀谈起来。 原来这史先生名梦竹,乃是永平港里人。史姓本是当地名族,只是到了史梦竹这一辈,人丁不旺,只得兄弟一人。史梦竹少时丧父,自小聪慧过人,于书无所不窥。后来中了举人,外放一任后,因见不惯官场诸般形态,又母亲年老,膝下无人,便再未出仕。 “史先生为人再好不过,那么大学问,对我们这些苦哈哈可和气得很的。平常有些事时,官府作威作福,史先生也常常为了乡里出头。”船夫的神情,显是对史梦竹颇为崇敬。 “哦?那官府不与史先生为难么?”梅清问道。 “史先生那是有来历的人,朋友故交也多,都是大人物,哪个当官的敢惹他呢。就连前些时候闹得那般热闹地闻香教,对上史先生也不敢放肆。”船夫笑道。 第二卷 第四章 芦滩散人 “闻香教?”忽然听到这三个字,不由梅清眼神一亮,急切地道:“这里有闻香教么?” “咋个没有?弄得乌烟瘴气的。不过人家势大,哪个敢惹哦。”船夫摇摇头,似乎不愿多谈。 梅清一路追寻闻香教之事,所见大多如此,众人对闻香教似乎都忌讳莫深,没人愿意深谈。 见了船夫这情形,梅清也不再追问,却与他谈些闲话,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了。 此时两岸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港道,道口均是茂盛的芦苇,长得有一人多高。放眼望去,不着边际。此时虽然已经是秋时,但芦苇还都浓绿如翠,梢上都长了有一尺来的穗子,随着微风起伏摇荡,不时有轻飘飘的苇絮在风中轻轻飞起,最后渐渐落于水面,堆积得一片又一片,如同织成的花纹一般。 船夫将船靠了岸,指着西边道:“先生您就从这道口上去,再走两三里地,见有人处打听,都知道史先生的。老头子这就回去了。” 梅清道声谢,取了些散碎银子,送于船夫。船夫道既是来寻史先生的,便是他的客人,却是不肯受。最后还是梅清说道请船夫将来买酒,以待来日史先生用船时也好畅饮,就当是酒钱,船夫这才收下了。 梅清与侯申上了岸,只因坐得船久了,一时走路还有些脚下摇晃,因此走得不快。路两边杨柳依依,柳枝飘拂,远处依然是片片苇海。秋风起处,芦荻萧瑟。在夕阳斜照下。更多几分野趣。 “喂!你们两个,倒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跑这来了?”二人正行间,忽然闻得芦苇荡中响起一个脆生生地声音道。 梅清与侯申抬头看时,却见边上芦苇荡中乃是一个小小汊湾,一只小船正泊在那里。船头一个长身少女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指着自己二人问道,正是那在望海楼见过的甜妞。 此时距离比在酒楼上更近,二人看得分明,那甜妞不过十七八岁,一身蓝花细布衣服。手执长篙,站立船头,当真是清水芙蓉。天然雕饰。只是或因在望海楼时见梅清唐突一笑,有些不满,此时明丽的面庞上还带着几分薄怒。 “哦,这位姑娘,在下兄弟二人,乃是自京城而来,特来求访史先生地。只是不熟路径,还望姑娘指点。”梅清并不以少女脸上薄怒为意,客客气气地道。转载自我看書齋\ 听梅清说是来找史先生地,甜妞脸上神情一下子便放松了。随即又浮上几分不好意思地道:“原来是找史先生的,我还以为你们不是好人呢。”才说毕,又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直了,脸上略略有些泛红。连忙转过话头道:“刚才我还见史先生了,等我喊个人带你们过去。” 说罢,对着汊湾深处拉长声音喊道:“二小儿!----快出来!” 随着甜妞的喊声,一个半大小子一边答应着一边从苇荡中钻了出来。只见这小家伙浑身上下滚得泥猴一般,半披着一件短褂,打着赤脚,手里拎着一根苇条。上边串了七八只小鱼。 “都过了十五了。你这混小子还敢下水,看你老了得个老寒腿怎么走路!”甜妞见了。一把将那小子抓过来,从舱里端了一瓢水出来,倒着给他冲洗了头脸手脚,一边洗一边数落道。 “放心吧甜妞姐,我娘说小孩**上三把火,火力旺着呢。”那小子把头一拨楞,甩得满脸的水珠四下飞溅,不以为然地道。 “傻小子睡凉炕,就你火力旺!”甜妞笑骂,揪了二小儿的耳朵道:“连姐的话都敢顶了,长能耐了啊你!算了,给你个差事,那几个是远地儿来的客人,来找史先生的。我刚才见史先生在韭菜沟那钓鱼,你带几个客人去找一下吧。” “成”,二小儿顺手把那串小鱼扔在船舱里道:“这鱼给我留着,我娘说这几天心口闷不想吃东西,我才抓了这几个瓜子鱼给娘放汤,好清清口。“得了吧,就你那几个小杨树叶也好意思叫瓜子?我那舱里有几个大瓜子,一会我给四婶送过去就结了。快带你的路去吧!” 二小儿光着脚丫,带着梅清等人顺着一条苇田间的小坎走了进去,光光地脚丫踩在黄土之上,虽然也是秋季,却看不出一点不适来。 路上梅清随意问他家有什么人,平常做什么时,那二小儿也只是呵呵笑,却是不多说。过一会渐渐熟了些,又扯起打鱼摸虾的事儿,才有些放得开,话也多了起来。 原来刚才二小儿说的瓜子,乃是指大个儿地鲫鱼。这鲫鱼放汤,最是开胃。二小儿自打小就没了爹,家里只一个老娘拉扯。\这几天老娘有些胃口不好,他这才跑出来摸几条鲫鱼准备放了汤给娘吃。 一边说着,前边已经出现了一条大沟,只见其中水色深沉,两岸的芦苇都低弯得压到了水面,还有几棵杨柳,长长的枝条也都垂到了水面上,引得一些小鱼不停在的枝条间吐泡游动。 离此间不远处,却是一个小小草亭,正有一个人影,背对众人而坐。只见其戴着一个大斗笠,一手扶了渔竿,一手却拎了个大酒葫芦,间或举起葫芦轻饮一口。又放下葫芦,漫声作歌道: 侬家鹦鹉洲边住,是个不识字渔浪花中一叶扁舟,睡煞江南烟雨。 觉来时满眼青山暮,抖擞绿蓑归去。 算从前错怨天公,甚也有安排我处。 “史爷爷又唱上了”,二小儿嘿嘿笑道:“每次见了他都这般,有的词二小儿都学会了。” 梅清听了不由莞尔,伸手止住欲上前相唤的二小儿,却上前几步。放声道: 老渔翁。一钓竿, 靠山崖,傍水湾; 扁舟来往无牵绊。\ 沙鸥点点轻波远,荻港萧萧白昼寒,高歌一曲斜阳晚。 一霎时波摇金影,蓦抬头月上东山。 歌声才毕,只见史先生早已站起身形,鼓掌喝彩道:“好一个扁舟来往无牵绊!那边的二位佳客莫非是来寻我这老竹竿子的么?” 梅清恭恭敬敬上前施礼道:“在下梅清,因慕先生清名,特来拜访。野水茅亭。竹笠纶丝,先生果然好雅兴。” 史梦竹哈哈大笑道:“老竹竿子不过是个乡下钓鱼地老头儿,哪来这些雅兴。不过我看小友眉目清奇。谈吐不俗,可是难得呢。正好今天有些收获,天时也不早,莫若便到敝庄上,烹鱼煮酒,竞夕一谈如何?” 梅清一笑道:“正所欲也,不敢请耳。” 史梦竹点头一笑,收拾起渔具,又对二小儿道:“二小儿,你怎么跑这来了?” 二小儿道:“爷爷好。刚才遇上甜妞姐姐。她让我带这几个客人过来地。” 史梦竹笑着点点头,又问道:“你娘好些了没有?前天我让人送去药你可都按时给你娘煎着吃了?” 二小儿嗯了一声道:“嗯,娘已经大好了,就是还有些嘴里没味。甜妞姐姐说一会她那有几个大瓜子。给我娘送过去放汤吃。” 史梦竹一听笑了道:“那丫头明儿就要到好日子了,还不肯好好在家猫着,就是个野性子。” 说罢拎了渔具起身,又对梅清二人笑道:“乡野之人,言行无状,好叫尊客见笑了。” 梅清这才近处打量史梦竹,只见此人瘦瘦地。身量甚高。比起梅清来,还要高上半头。他身上穿了一身渔夫常见的渔披。腰略有些弯,脸形略长,两道细长眼睛,面色平和,短短的胡须。说起话来时,便站得直直的,显得更是高大。 几个人便沿了来时之路,漫步而归。此时日已将落,晚霞满天。夕阳照着身边无垠地苇荡,便如一片金色海湾,说不出的宁静温暖。 路上史梦竹与梅清边走边闲话几句,不过是论几句诗词,说说渔樵闲话。梅清本自强记多识,胸中说有万卷也不为过。更难得见解毫无陈腐之气,议论生风,无拘无束,登时让史梦竹大感喜悦。 史梦竹给梅清印象也与寻常书生大异。虽然闻他诗风大有古风,但见其人却颇有赤子之心,谈笑间毫无清高之气,反倒如一个乡间老般,话语朴实无二,却又淳厚清雅。 老少二人对视一笑,都大有知己之感。 此时红红的夕阳已经落在远处村落袅袅炊烟之外,村外小小港湾处一只只渔船正6续靠岸。梅清等人也已经行到村庄口处,只见高大的古柳树下,却有一个货郎,挑了一个担子,手摇一个拨郎鼓,正在叫卖。 史梦竹见了,伸手召那货郎过来,取了几文钱,买了一包糖瓜子给二小儿道:“今天劳烦二儿小给爷爷的客人带路,这包糖瓜儿是犒劳你地。” 二小儿咧嘴一笑道:“史爷爷又给我买好吃的。上次我娘还说我来着,说不能总要您地东西。”一边说着,却忍不住眼睛偷偷瞟着那包糖,咽了一口口水。 史梦竹弯下腰,拧了一下二小儿地鼻子道:“别告诉你娘不就行了!就算是她知道了,你就说爷爷想吃买的,结果太硬嚼不动,你替爷爷吃地,你娘就不会说你了。” 二小儿揉了一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口中说道:“那史爷爷你可别告诉我娘呵,谢谢您啦。”这才接过史梦竹手中的糖,欢天喜地地跑了。 第二卷 第五章 溟海苍茫 港里地方并不甚大,基本上只能算是一个小渔村。而史梦竹一家的宅子,几乎就占了港里街的一半。 待史梦竹将梅清与侯申二人请进家中后,便先告声怠慢,到后堂换了衣服回来。这次见他已经换成了一件直裰,头上也戴了方巾,见了梅清先自笑道:“本不是渔夫,非扮成个打鱼的,其实也不怎么象,倒有些娇情了。小友先请坐下,稍事休息,你我二人再把酒夜话。” 二人便坐了吃茶,闲聊些史话诗词。少时下人来报,道是酒席已然摆下。史梦竹请二人移步东厅,不过一张小桌,几式海鲜。 “今天却也凑巧,下人新弄了几只大镜鱼来,虽然不算什么,却难得新鲜。二位高客在京城中,山珍海味自是见得多了。到了乡下,也只好借着些野味来充充门面了。”史梦竹兴致甚高,端了酒杯道。 梅清与侯申连道不敢,举酒共饮。三人把酒说些闲话,梅清笑道:“我观先生寄于海隅,深知其中三昧,诚可谓退而独善其身。” 史梦竹听了,捻须笑道:“小友言中似有所指啊。我看小友言语举止,气派不似寻常书生。若有什么事,只须明言便好。” 梅清沉吟片刻道:“不瞒先生,在下此来永平,乃是奉一位前辈之命,暗中察访闻香教之事。一路行来。见众人提起闻香教三字,无不三箴其口,敢怒而不敢言,颇感无奈。后闻先生清正之名,这才不揣冒昧,登门求教。” 史梦竹面色不变道:“原来如此。只是史某向来困守渔乡,少与外面往来。何况子不语乱力怪神,这些事也未曾关心过。” “哦?那史先生久居此地,只闻得有名为千金爷地什么人或东西么?”梅清试探着道。 “千金爷?”史梦竹念叨了几遍,摇摇头道:“老夫也算是熟知本地文史。却是从未闻此。却教小友失望了。” 梅清见史梦竹言语间滴水不露,知道初次相逢,虽然彼此投缘。但戒备之心在所难免。也不为已甚,举酒岔开话题道:“这镜鱼果然美味。梅清见识浅陋,竟然未曾深知。今日承厚意尝此佳品。可谓幸事呢。” 史梦竹哈哈笑道:“所谓一鲆二镜三鳎么,在乡下人说。这镜鱼就算是上等鱼了。世人只知松江鲈、黄河鲤,却不知海中自有佳味。老夫却有打油诗说这镜鱼----渔家新妇惯调羹,厨下鱼鲜溉釜烹。入手分明奁镜启,却怜照面不分明。” 梅清听罢,赞叹良久,二人举酒更酌,谈些风月,直到月上当空,鼓打三更。才收了残席。由下人安排梅清二人到客房睡下。 次日一早起来,梅清与侯申洗漱已毕。却有下人过来,道是史梦竹因为今日庄中有喜事,因此按着此间风俗,一大早就给请走了。因念着梅清二人初来此地,特地命人陪了他们今天到海边游玩。 梅清也只得听从安排,与侯申简单用过早饭,便在那家人陪同下,划了一叶小舟,沿着村边小码头下了水,缓缓荡入汊湾中去。 愈向南行,两边树木越是稀少,两岸俱是盐碱之地,遍地白茫茫的一片,俱是盐晶颗粒,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光,倒如洒得到处的水晶冰原也似。 就连芦苇,在这碱滩上也难以成长,唯有水沟边上,有片片黄蓿,零星点缀,增添了少许生气。 “梅公子,前边咱们转过湾去,就是那七里海了。”撑着小般的家人言道。 刚才交谈中梅清已然知道,此人小名阿三,其父辈就一直在史家为仆。这阿三年纪不大,却口齿灵俐,手脚又勤快,因此经常被史梦竹派了陪同客人四下游玩。 “这七里海,乃是咱们当地人的叫法,也有叫它七里滩的,横着有十几里,纵着有七八里,才得了这么个名儿。我们老爷说,这片海大大有名,古书上称它叫溟海。说是海,其实就是个浅滩子,落潮的时候,从那头能趟过这头来,也不过没腰深的水。”阿三一边撑船,一边为二人介绍道。 梅清举目望去,虽然只称七里,但四下一望无际,远烟苍茫。再看阿三手中竹篙,果然入水不过数尺,已经行得离岸颇远,依然深浅不变。 “老人都说,这地界以前却是大山呢,人都叫它老碣石山。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一夜就沉入海里去了,这才变成了这七里海。海直到七里外,就在那边又有几道沙甸子,把这七里海和大海隔开。涨潮时海水灌进来,退潮时这海就成了个大湫了。现在正是海潮,咱们船进来容易。若落潮时候,大一点的船都进不来呢。”阿三一边将船撑过去,一边指着远远一带沙甸说道。 “原来如此。古时碣石可为名山呢。当年秦皇北巡至碣石,铭石而归。不想竟然有此沧海桑田之变。那几处沙甸之上,似有什么庙宇,不知是何处?”梅清站在船头,四望笑道。 “那最大地一处,人称作翔云岛,每每天开气清的时候,在上边就有海市出来。仙山神道的,咱们这地人都见过地。上边那庙是娘娘庙,也叫鱼骨庙。庙中没有主梁,乃是用当年一只大鱼的鱼骨架起来的。”阿三指点着说道。 梅清点头“哦”了一声,不由想起听甜妞唱地史梦竹诗句中有“翔云岛下暮云平,鱼骨庙前潮水生”的句子来,笑道:“如此倒是个好去处。便烦阿三兄弟将船撑过去,也让我们看看这鱼骨庙地好处。” 阿三却面有难色,抓了抓头道:“不瞒梅公子说,若是寻常时,您不说我也会撑将过去。只是此时,却有些不便了。” “哦?却是为何?”梅清有些惊讶地道。 阿三有些神秘地道:“公子有所不说,这鱼骨庙中因祭的是海神娘娘,咱们打渔的下海,全凭了娘娘保佑,因此往常香火最盛。不想从前两年开始,这庙中忽然闹起怪迹来。” “什么怪迹?难道娘娘还会显灵么?”梅清问道。 “要是显灵就好了。”阿三苦笑道:“开始时就是总有些奇怪的声音动静,后来闹得大了,大家也以为是娘娘显灵,结果却是绝非如此。但有人进过庙烧过香的,没有一个得保佑,反倒连连出事遭灾。到得后来,就算有人想上岛都难说了,不是船出事,就是人遭灾。前些天铁秋爷儿三人走船时离那岛太近了,还一下子给卷到边上,将船弄了个大口子。现在这周边几十里的渔民,没一个敢往边上靠的。” 梅清听了,皱眉不语,侯申却开口道:“既然娘娘庙,受了香火自然该保佑人家。哪有反倒害人的道理?” 阿三愁眉苦脸道:“大家也都这么想。后来闹得大了,还请了闻香教的二教主来施法。教主道,是咱们当地渔民不肯虔诚信教,娘娘生了气,这才降下灾星。还说必得由他做法七七四十九天,当地百姓更要一心持拜,方才能感动娘娘,不再降祸。” 梅清陡然听了闻香教之事,连忙问道:“那闻香教教主就在当地么?----莫非他们便是拜地海神娘娘么,却是如何行事地?” 阿三连连摇头道:“不是的,闻香教教主向来都是居无定所,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而且他们也不拜海神娘娘,我听有入了教地人说,拜的是什么圣母,乃是弥勒佛祖转世的。他们那教中都不是什么好人,神神秘秘的。不过倒都是真有法术的,本事可大着呢。” 梅清摇头道:“弥勒本是佛家佛祖,怎么倒管到海神娘娘头上来了?这闻香教却有些唬人。” 阿三点头道:“我家老爷也很看不惯,上次闻香教要在这开坛作法时,便是老爷将他们轰走了。” 梅清听了,忙问端底。怎奈阿三一谈到自家老爷的事,便转过话题,转而向梅清介绍起当地风俗民情,明显地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今天晚上庄里办喜事,梅公子您远来是客,正遇上这时节,免不得也要去吃酒席。到时节却须小心了,不管是酒杯饭碗勺子,定然要口上放,绝不能错了;吃那鱼时,千万记得吃过一面,直接去了骨刺再吃另一面,千万不能把鱼身划过来。”阿三一个劲儿的嘱咐道。 原来海上规矩,最忌讳“翻”字,便是谐音也不能说,更不用作为这样的动作了。就连阿三嘱咐时,也只说不能把鱼“划”过来,而绝口不提“翻”字。 梅清笑着点头,眼睛却不住地望向远远天际那翔云岛上鱼骨庙的淡淡阴影。不知为何,他心里直觉地感到,这处小小娘娘庙里,似乎大有玄机。 第二卷 第六章 乡间婚宴 梅清二人在阿三带领下,在溟海上转了些时候,从一侧出海,到得不远的一个岛上转了转。本地将这小沙岛,俱称为坨。尤其有趣的是,明明是海中沙岛,居然上边还有一眼甜水井,水质甘美,令梅清二人啧啧称奇。 阿三也带得各类熟食,见天已正午,便在岛上随意摊开,铺下酒食,请梅清二人简单用餐。沙岛上还有数处鱼铺,以及一个灯塔残迹,可供游玩。据阿三道此乃前朝海运时所建,久已废用失修。 直到日将西斜,梅清与侯申才在阿三引领下,返回村边码头。 “一二三,二二三,跟随师傅上茅山……”才上岸,梅清便又闻到了熟悉的莲花落的唱声。抬头看时,果然那面色腊黄的变戏法的汉子,又在村口摆开了场子。 “呵呵,这变戏法的消息倒灵,知道今天庄里有喜事,也来讨喜来了。”阿三见了笑着道。 原来此地风俗,只要有走江湖的遇上喜事,只需登门说上几句喜庆话,便有你一双碗筷,就算是花子来了,也不例外。 梅清却觉得有些奇怪,这变戏法的汉子,一入永平便几次见到他。若说恰巧同路,倒也有可能。只是此次到了港里这小地方,他居然也跟着现身,便难说是凑巧了。神念悄悄放出,在那汉子身上探察良久,终于毫无异状,梅清也只得收回神念,随着阿三向村内走去。临行时,梅清又忍不住打量了那汉子几眼,却见他眼睛只是盯着眼前绣球,口中念念有词,全然没在意自己。梅清只得摇摇头。暗道自己却是有些过于敏感了,快走几步,直向史府行去。 梅清却不知道。当他收回目光后,那汉子的眼角余光,却扫过梅清远去的背影,嘴角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港里村满打满算,也不过数百人而已。庄中两个年青人的婚礼,自然就成了全庄的大事,因此全庄老小几乎都一网打尽,全都成了这场婚礼的座上宾。 梅清作为远来贵客,居然也被请到了主席之上,与史梦竹坐在一起。临来前他才想起来。自己这般两手空空的上门实在有些不合适。最后急中生智,让阿三帮他准备了纸笔,画了四条花鸟当了贺礼。 乡宴与梅清等人在京城中地宴席自然大不相同,风格热烈得多,也混乱得多。四下都是端着酒杯敬酒的人。新娘子就是梅清见过的甜妞,但此时她自然不能再露面了。新郎官名叫大山,个头高高地,长得挺老实憨厚的,被一群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几杯酒灌下去,脸色就如同关公也似。最后还是含笑的史梦竹出面说了几句。那群小子才放了他一马。 梅清也注意到,那变戏法的腊黄脸汉子果然也出现在了席上。不过按着当地规矩,这些跑江湖的是单备一席,不与他人掺和。因此那汉子独自一人占了一个席面。吃得却甚是斯文,不管周围谁看过来。只是低头不理。 梅清也被一众热情的乡民着实敬了数杯。好在他现在修行有成,这几杯酒还不在话下。侯申则是来不拒,眼见得喝了数十杯,居然面不改色如同无事一般,倒把同桌陪酒的放倒了好几个。 史梦竹看得出心情不错,而席间众人看向他时,虽然眼中尊敬之情溢于言表,但却并无生份,一个个都来敬他。到得席散时。看他脚步有些浮动。显然也是喝得有些高了。 直到月升东方,这才酒罢席散。除了一众年青人继续留下闹洞房。其他乡人大都带醉而归。.那变戏法的本意寻个宿处,史梦竹见了,便吩咐阿三带他去自家空闲下房中安歇,自己与梅清二人谈笑一路,回转府中。 史梦竹谈兴甚浓,甚至到了府中还不休息,唤下人上了茶来,欲与梅清再度夜话。只是梅清见史梦竹喝得不少,毕竟年纪大了些,再睡得晚了,只怕会影响身体,连忙劝住,道是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头也有些疼痛,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梅清与侯申回了客房后,笑着道:“你这酒量倒真是不错,我看要再喝下去,只怕连最后那个陪酒的也要倒了。当时我看他脸色都有些变了。” 侯申眼睛眨了眨,嘿嘿笑道:“和我喝?再来三个也是他倒下去。” 说罢,忽然见他不知从身上什么地方拎了个皮袋出来,略一摇晃,只闻哗哗地液体响动。原来这厮却是一口也没喝,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全都倒在这皮袋子里了。 梅清见了哑然失笑。二人收拾一下,分别躺下休息。 窗外月华如洗,梅清独自盘坐在床上,引那月华入体,又经日月二次洗炼,这才缓缓下射金丹,带动体内真元,围了金丹滋养转动,渐渐融为一体。 现在他的这种雷法修炼之术,已经渐渐空灵圆整,体内真元几乎要呈液态。这神霄之法,果然神妙异常。只可惜他空有一身充沛的真元,相应的道术却少得可怜。临行前与碧真说明远行时,碧真大感担心。只是她修行的道术大多为门中独有,与梅清的法门不合,没有办法教给梅清,也只得徒唤奈何。 唯一比较值得安慰得是,那化物入体之术,倒是无甚阻碍。这道术虽然不算什么大的术门,但却极为实用。现在梅清那道遁术用令牌,便收在其中。若欲使用,意念到处便出入如意,很是不错。 这道法门并不是在身体某处开个空间出来,而是将以神念炼化过的东西,存入意念中的一般。其中神妙处,梅清也描述不出来。似乎就象是把自己一个件东西,装入口袋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口袋并不在衣服上,而是存在于意识之中。 如此并非自己祭炼过地东西,便放不到这空间中去。但很让梅清惊讶的是,那方砚台却是例外。自己本来只是随意试了一下,结果那砚台便轻轻松松的按着自己的心意,消失在眼前,出现了意念之中。 修炼已毕,梅清不由呆呆地看着月亮,心中却思念起不知身在何处地碧真来。那一次自己等人夜探杨家旧宅归来后,一说到经历的诸多事情,碧真连连惊呼。全然不顾梅清是自作主张私自行动,声声指责“那老家伙”对梅清不管不问,只让“两个废物”跟着梅清,实有“借刀杀人”地不良目的云云。倒是梅清实在有些听不过去了,才欲分辩两句,已经被碧真的抱怨堵了回来。 “你要再敢这么胡乱冒险,我就不理你了!”碧真大娇嗔,言语忿忿地道。 因此此次出京,碧真着实有些担心。梅清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安抚住了。 现下独对明月,梅清忽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往常此时,也正该二人神念相依,夜半私语的时候了吧?此时却天各一方,对着天上同一个月亮,当真是一般相思,两处闲愁了。 正当梅清思如潮涌之时,忽然体内真元一阵波动。他心中一惊,立时将神念放开去,只觉离此不远的地方,似有一股极大的灵气在不断碰撞激荡。耳边隐隐地,传来如同雷霆之声,伴着几声沉闷的撞击声音。 梅清有些奇怪地下了床,行到窗前看去,却见夜色晴朗,万里无云,并无一点打雷地迹象。再以神念察探,已然是无踪无影,就象刚才自己地感觉全是错觉一般。 梅清摇摇头,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只得回到床上,躺下睡去。 第二天,又是阿三过来,请了梅清与侯申用饭。梅清见史梦竹未曾露面,心中有些惊讶。又见府中下人,都是脸色阴沉,似有什么事生了一般。昨天满面笑容的阿三,今天也分明笑得有些勉强。 用过饭后,还不见史梦竹出来,梅清忍不住问道:“阿三,史先生没在府中么?” 阿三勉强一笑道:“梅公子,昨天夜里村中出了点事,一大早,老爷就去那边了。” “哦?”梅清有些意外地道:“却是何事?” 阿三有些吞吞吐吐地,似乎不太想说。见梅清两眼直视自己,最后只得小声道:“昨天那结婚地新娘子,甜妞,死了。” 甜妞死了。 梅清与侯申赶到她的新房时,甜妞的尸体已经被摆在过堂的门板上。一张白布覆在她身上,从白布下露出的大红嫁衣依然红得耀眼,以及明晃晃的墙上的大红喜字,刺得梅清几乎无法正视。 看着那白布下僵硬的尸体,梅清总觉得有什么压在自己心中,让自己喘不过气来。这便是那个前天还唱着清脆的渔歌,毫不客气地质问笑骂,充满着鲜活与天真气息,俏然立于船头的少女么? 早到这里的史梦竹见到梅清二人过来,也走过来相迎。只是一对长目中,掩饰不住深深的悲哀与愤怒。 梅清与史梦竹对视一眼,俱都不自觉地出了一声长叹。 第二卷 第七章 严密推理 “你说呀,你说呀!我闺女好好的,怎么会上吊的?”一个破哑地嗓子如同嚎泣般地响起,旁边还有几个不断劝阻的声音乱杂成一团,打破了房中死沉沉的寂静。 史梦竹又叹息了一声,这才领着梅清入了一边的房间里,只见一个满眼通红的老正在数人的拉扯中,拼命地冲向一个缩在炕角里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昨天梅清见过,正是那新郎官大山。此时见他两眼呆呆地直,一任那老冲向他拳打腿踢,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毫无反应。 “罢啦,你就是把他打死,甜妞也活不回来了,莫把自己的身子急坏了。”史梦竹见了,让旁边众人将那老劝到一边,这才看了看缩在炕角的大山,肃声道:“大山,你向来是个老实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一言不就行了么?你先静静,我们就在这,若有什么想说的,随时告诉我们吧。” 那老看来便是甜妞的父亲,在众人劝阻,不再打大山,自己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看着过堂甜妞,放声大哭起来。周围众人一边劝,一边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梅清看着眼前一幕,心中也是惊疑不定。那甜妞自己只见过两面,但看她喜笑颜开的样子,显是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昨天婚宴,大山也是乐呵呵的,听席间人提起来,也闻得他们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有什么猜疑,怎么忽然昨夜成亲,今天一早,甜妞就寻了短见,上吊死了呢? 梅清忽然心中一动,想起昨天夜间,自己修炼完毕时。忽然感觉到村中灵气波一事来。虽然梅清经验不足,但也知道寻常不会出现这样的灵气波动。而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在此处作法或是打斗,因此搅动阴阳五行,出现波动。 如此想来,莫非便是有人针对甜妞或大山,动了什么手脚,才导致甜妞自杀不成? 梅清忽然一激灵,转身问一边的阿三道:“阿三。昨天在庄上借宿的那个变戏法的黄脸汉子,今天早起你可见了不曾?” 阿三疑惑地摇了摇头道:“这却是没注意。今天一早起就得了这边出事的消息,府中众从也都没心思管他,哪知道他走没走?” 梅清听了。也不出声,急急带了侯申就出来,奔向史府。进了大门,寻了众下人问时,都道未曾见过那变戏法的,那间下房也一直关着门。 梅清听了,便让下人带路,向那下房所在过来。侯申上前一推门。有些惊讶地道:“公子,门从里边闩着呢。” 梅清听了道:“且打开一看。”下人听了。正要去寻东西来开门,只闻“咯啦”一声,侯申已经排门而入。 梅清随后而进。二人进了门,放目一看,不由呆住了。 只见屋内空空如也,哪有那变戏法的汉子的影子? 身后那下人也随着进来,大惊失色道:“怎么门闩着,人却不见了?难道还会飞了不成?” 梅清与侯申都见识过奇能异士地诸般能为,他二人也各有神通。自然不会为了密室人不见惊讶。只是二人一路来。多次见过这个变戏法的汉子,居然毫未察觉到此人居然也是修行中人。昨天见这变戏法地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们一行到这小村中时。也曾动疑,但总是未曾深入探查。此时村中出了人命,而此人却神秘消失不见,这其中之事,便大可怀疑了。 “公子你看”,侯申指着墙边一个小木箱道:“这木箱乃是那汉子变戏法用的道具,仍在此处,并未携走。.莫非他是有什么意外突然离开的?” 梅清沉吟一下道:“可能是意外离开,也可能是其目的已达,自然不再需要使用这变戏法的东西来为遮掩身份,因此弃之不顾。” 侯申听了道:“公子的意思,这变戏法的与甜妞之死有关么?” 梅清点头道:“我昨天便怀疑过,此地本是一个小渔村,咱们二人若不是有人指路,都寻不到这里,他一个变戏法地,不向着人群密集的大郡城镇中去寻生计,跑到这个小地方来做什么?开始我还怕他是想对我等不利,今日想来,前天甜妞去送螃蟹时,这变戏法的就在楼下变戏法,定然也能看到甜妞。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企图,但极有可能是追踪甜妞而来。昨天夜里甜妞出了事,这变戏法的应该也是昨天夜间离开地,两相对应,他的嫌疑应该是最大的。” 侯申听了,不由连连点头。确实,听梅清这么一说,那变戏法的黄脸汉子身上疑点多多,定然是脱不开干系。 “只是此时,怕那家伙早就离开不知去哪里了,却如何抓到他呢?”侯申道。 梅清也有些一筹莫展。若是其他法门众多的修真高手在此,或许能有办法寻出其去向来,梅清却是暂无此能为。 身边听着二人谈话的下人似乎也明白了二人的意思,大声道:“怎么?那变戏法的不是好人么?哼,在咱们这一亩三分地儿还能跑得了他?我就这喊人去追。” 梅清连忙阻住他道:“且慢。一则此事不过是我二人地推论,当不得真。何况若果是那人所为,只怕其身负异能,一般人就算是追上了,也拿他没有办法。依我之见,还是由你报与你家老爷,我们二人去追追看吧。” 下人听了,也觉得甚是有理,便飞也似地跑了出去,向史梦竹通报此间梅清的推断。 “公子,咱们却向哪里追去?”待那下人离开,侯申与梅清一边向外走,一边问道。 梅清脚下一缓,想了片刻才道:“其实我心中也没有底。若这事确是与那人有关,也不知他对甜妞究竟做了什么,有什么目地。若他早已经远遁,自然咱们是怎么追也是晚了。若是他还有别图的话,我倒觉得有个地方可以去察探一下。” “哦?”侯申问道:“公子说的是哪里?” “鱼骨庙。” 在最初阿三提到鱼骨庙的种种异状时,梅清便留了心。 原因无他,先是神神鬼鬼的出现各种异状,然后某个大仙跳出来喊是众人不信神道不守道德造成的神佛降下惩罚,之后作法祈福,众百姓信受奉行……在梅清的心里,这样的手段简直就是标准的邪魔歪道地宣传模板----还是系统自带没有变更设置过地。 因此梅清在听到阿三的介绍时,就已经对这小庙存了疑。即便不是有心人故意用它来蛊惑人心,至少也是在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地勾当,需要一个无人打扰的环境才煞费苦心的玩这一套。既然这变戏法的汉子也是神神秘秘的不象好人,如果他是有预谋而来,不管其目的何在,那很可能与前些时候那些铺垫有关,这小庙自然就是他最应该停留的地方。 梅清此时自然还不知道自己感觉丝丝相扣的推断错得有多离谱,侯申还在一旁两眼放着崇拜的光芒,不住口的大赞道“公子果然高见,申不及也”…… 笨蛋虽然笨,但总还有更笨的笨蛋给他喝彩。 事后梅清想起此事,也只得苦笑以此自嘲。 “八风齐现,舞鹤游天,急急如律令!”梅清手一抖,一只巨大的白鹤凭空出现在二人眼前。 “公子这是……”陡然见了梅清这灵鹤符,侯申不由有些眼直。 梅清这道灵鹤符还是在临出门前才炼成的,只是终究不算熟练。今日恰好要飞渡七里冥海去翔云岛上察探那鱼骨庙。若是二人划小船前往,不只费时费力,而且容易打草惊蛇----何况以二人的能为,划船这事也不一定玩得转。 歪歪斜斜,晃晃悠悠,一会眼看要掉到水里,一会又直冲到云端弄得二人一脸雾水……没办法,初次试驾总难免有些不太如意的地方。 刚上白鹤时还左顾右盼故作潇洒的梅清此时满头大汗,双手紧紧地抱住白鹤脖子,全力以赴的一边指挥白鹤向前方尽量平稳飞行,一边对后边使出吃奶力气抓着白鹤尾巴悬空晃来晃去的侯申道:“放心,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刚才二人才上了白鹤,果然白鹤是飞了起来。只是它劲头儿好象有些大,结果一飞冲天,然后侯申马上就由乘客变成了挂饰。 当终于白鹤飞得渐渐平稳起来,擦着水面悠悠飞行时,梅清与侯申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忽然一阵狂风起处,便觉得身下一空,登时巨大的白鹤就变成了一只小小纸鹤“嗖”地回到了梅清怀中。二人同时“哎呀”一声,双双向下方海中落去。 “大胆奸贼,犯下事还敢青天白日当空飞行,与道爷纳命来!”一声断喝响处,只觉一道光华直向二人冲来。 第二卷 第八章 一僧一道 只觉身体一紧,梅清与侯申便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紧紧地束缚住,就这般半悬空的停留在海面上,一动也不能动。 此时梅清与侯申二人才看清楚了偷袭他二人的究竟是哪方神圣。只见二人身后不远,一个矮小的老道就那么半凌空的站在海面上,乱糟糟的头,稀稀疏疏的几径短须,红红的酒糟鼻子,正是在望海楼上曾经见过的那个老道。只是此时这老道脸色阴沉,望向二人的眼光中满是不善的神色,原本算命的小幡不知哪里去了,身上的旧道袍则越的破烂了。 “好贼子,早在酒楼上就看你非是善类,不想一念之仁,终是养虎成患。此次却是饶你不得。”老道恨声说道。 “道长何意?”梅清心中大恨,这老道能毫不着力飞腾半空,又有能力轻轻松松地一举擒住二人,显是修为颇高。只是既然有这样的修为,居然会毫不顾及脸面的背面偷袭二人,着实令人不齿。 “兀那老道,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依着江湖规矩,放了小爷,咱们手底下见个真章!”侯申横眉立目,在身边叫道。 老道一对小眼睛转到侯申脸上看了看,摇头道:“你又不是修行中人,和你有什么规矩讲?我也不找你的麻烦。倒是这家伙----”他一指梅清道:“修习邪术,戕害人命,却是须替修真界清除了你这败类。” 梅清与侯申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有惊讶之意。听这老道的口气,似乎当二人是大奸大恶之徒一般,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误会。 “前辈。我们兄弟自忖行事,似无值得前辈这般指责之事。不知前辈所说修习邪术,戕害人命却是何意?”梅清面色沉静如常,出言问道。 “好贼子,死到临头还嘴硬!”老道怒喝一声道:“我来问你,你修行的,可是双修采补之术!当天在酒楼上,我见那丫头体质大异常人,又见你留心于她,也曾出言点醒你。不想你这贼子贼性难改。倒是我老道一念之仁,却留你祸害他人。今日却再不能放你过去了!” “前辈此间事或有误会?在下虽修行过双修之法,却自有道侣,更未涉采补。昨夜之事。更是与在下无干。我兄弟此来,便是因察探此事而来,还望前辈详察。”梅清一边说着。一边却深深地看了侯申一眼,偷偷眨了一下眼睛。 老道火冒三丈叫道:“还敢狡辩!我明明见了村中那丫头,有被人采补之迹。这方圆数十里,老道都察探过了,除了你。更无其他可疑之人,还想蒙混过关么?” “哦?”梅清若有所思。抬头看向老道,正要说什么,忽然喊了一声:“史先生!” 老道一怔,他神念四放,更何况此处三人正处于海上半空,哪有旁人来?再看眼前梅清与侯申二人,忽然脱离了自己道术的束缚,一下子双双动了! 只见侯申才一动作,立时便消失的踪影;而梅清身体下落地同时。双手已经各作诀形。口中诵咒道:“太极之先,天地根元;金木火土。水神当先……” “想跑?”老道被二人忽然挣脱自己的禁制,不由一惊。他早察探过二人,侯申道体未就,显非修行中人;梅清虽然在他这个年纪修为算是不错了,但摆在老道面前还是不够看。没想到几句话的功夫,这两个家伙居然就脱出了禁制,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只是就算二人暂时解开禁术,依然跑不出老道的手心。老道面带嘲讽,看着梅清。那侯申虽然隐身,但在老道神念之中,看得是一清二楚;而梅清居然想以遁法跑路,老道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正当老道双手掐诀,欲要禁住五行,破去梅清的遁法时,忽然闻得梅清口叱一声“定!”立时便觉得周身真元一滞,竟然一下子禁于当场,准备的道术一下子再也不出去。 “看家伙!”随着一声叫喊,侯申那修长的身影忽然从老道身后显示了出来,两把匕带着乌黑奇异的光泽,一前一后直奔老道的后心而来。 老道心中大惊。老实说之前虽然梅清挣脱了他地禁术,虽然出乎意料,但并没有引起他足够的重视。没想到以自己的修为,虽然被这家伙当面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身后金风在耳,可是再容不得一点闪失了。 修道之人,虽然说起来移山填海,多大的能为,但并不代表着就可以忽视尘世兵器地威胁。事实上,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根木棒照样能做翻一个金丹期的修真。除非真到了地行仙地境界,或是专修本体金刚不坏的特殊修行,大多不敢硬扛武的家伙。 “着!”随着侯申一声轻叱,两把匕已经一先一后击在老道的背心之上。只是随即侯申便觉得手上感觉不太对,两把匕一轻,眼前老道的形象忽然化作一股轻烟消散不见了。 侯申一见不对,立时双匕一收。同时身体中浊气一沉,再不能控制身形,立时便向海面落去。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只觉身体一定,又被制住在半空之中。 见势不好地梅清自然也是同样下场。二人面面相觑,一脸地无可奈何。 “真看不出来,还真有两下子。那小子,你师傅是梅花老几?”不远处那老道又现出了身形,脸上却多了几分凝重,看向梅清道:“梅花门的人向来少有出来行走地,你这身修为又是怎么回事?” 梅清心念急转,口中却并未回答。上次那铁衣道人见了自己的禁术,也曾问过自己与梅花门的关系,难道这雷禁术,还和当年的梅花道人有什么关联不曾? “前辈所言,一时难以说清。在下二人,乃是应史梦竹先生之请,出来寻找为祸的奸人的。莫或请前辈移驾前往,容在下一述究竟如何?”梅清思索片刻说道。 “你这小子,目光闪烁,想用那史老头来蒙我么?史老头又不是修行中人,被你蒙过去不新鲜。只是道爷这双眼睛,却吃不得素!还是老老实实实说的好,少弄什么花样!”老道听了史梦竹的名字,先是一动,然后又眼睛一转,嘿嘿冷笑道。 “此事怎会有假?”梅清一脸无奈,又试探地问道:“适才前辈道方圆数十里都已经察探,可曾见到那日在望海楼下变戏法之人么?” “那变戏法的?”老道脸上露出几分嘲讽之色道:“你还想攀诬他人么?明告诉你,这件事是哪个干地,也不会是那变戏法地干的。你还是少扯些没用地,快些招了吧!” “晚辈有什么可招的?”梅清面色沉静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倒是前辈,气势汹汹前来问罪,却不知有何凭证?我兄弟二人昨夜一直在客房安歇,大门没出二门没迈,哪来的做坏事的时间?” “我管你!”老道叫道:“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既然不招,少不得先拿下再说了。”说罢双手一动,便欲作法。 梅清暗暗叫苦,这老道修为高得不象话,偏偏是还生了个不讲理的脾气,这却如何是好? 正在梅清叫苦之时,忽然眼睛一暗,却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拦在了梅清面前。 梅清与侯申都是一惊,却听对面的老道见了,气急败坏地叫道:“你这老光头,又跑来跟道爷捣乱!” 梅清这才看清楚,只见眼前挡着的人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一身杏黄僧衣,头上光光的显然是一个和尚。 这和尚却也奇怪,挡在梅清面前,却是一言不。梅清虽然只能见其背景,说来也怪,却明明白白的感觉到这和尚的意思是:“且莫冲动,此二人并非凶手。” “怎么你就知道他不是凶手?哼哼,我就知道,不管什么事有了你这光头掺和,定然是罗嗦无比!你待如何?” 梅清正想开口说什么,忽然觉得身子一轻,已经被那和尚大袖一卷,登时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 睁眼看时,只觉四下浑沌难辨,看不清东南西北。侯申也在自己身侧,“啊”了一声,四下打量,也不知身在何方。 远远地却闻道那老道气冲冲地喊道:“喂!老光头!抢人也得给个说法吧!你这是去哪啊?” 过了片刻,也不见这和尚回言,只是觉得飞行度越来越快,与先前梅清驾鹤时那晃晃悠悠的情景,当真不可同日而语。 耳后犹自传来老道叫声道:“三清道尊在上,没想到这当和尚的,也学会抢劫了----我早就说了,坏事全是和尚干的!” 第二卷 第九章 华严六相 “史老头,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坏人了?哼哼,这年头,表面道貌岸然,其实坏得流水的家伙多了去了,你可别让他三言两语,就给蒙混过去了。”老道瞪着史梦竹叫道。 “你这老牛鼻子,怎么脾气是越老越辣了。”史梦兰不以为忤,摇摇头道:“在下这双眼睛还不瞎。梅小友目光清正,绝非你所说的**一流。” “哼,反正你们两个一唱一和,我一张嘴说不过你们两张嘴。”老道忿忿地道。 老和尚面带微笑,作了一个合十的手势,一言不,众人却明明感觉得到他带笑言道:“贫僧这张嘴却是未说什么。” “最耍赖就是你了!”老道跳起来指着老和尚道:“你们华岩宗这什么六相法,和说话有什么区别?你还装着修什么闭口禅,其实比我老道说得还多!” “罢了罢了,咱们三人也有些许时候不见了,老是在这说嘴做甚?牛鼻子,我这有新酿的胭脂醉,你要是非说话不喝酒,那我们就不管你了。” “谁说不喝酒了!今天要不把你庄的酒喝个底儿掉,我就改行当和尚去!”老道双眼一翻,气哼哼地道。 清洌中带着一分浅浅红色的酒浆从酒坛中倾出来,笔直一线注入瓷碗之中。霎时间酒香满室,老道眯着眼睛,伸伸的一嗅,又持碗到嘴边轻啜一口,闭眼咂了半天,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道:“好酒!唉,有两三年没得过这个味了。” “也是你这老牛鼻子运气好”,史梦兰手持小杯,将酒一口抿下,回味着道:“这胭脂米可不易得呢。用来酿酒。都有些可惜了。去年我托了几个老友才弄了几斗。今天都便宜你这老货了。” “嘿嘿”,老道笑得见牙不见眼道:“管你说什么,老道我只当听不见,进了肚里才是真的。对了,你那卤螃蟹醉大虾的怎么也不见上来些个?莫不成堂堂史庄主,就弄几杯薄酒糊弄事么?” “就是个吃货”,史梦竹笑骂道:“还全吃些生的活的,你就不怕人苦大师生气?” “这就怪了?他吃素也好,辟谷也好,我都不去管他;我吃点虾蟹。凭什么他就来管我?”老道振振有词。 “得得,你有理。知道你这吃货喜欢这口,刚才我已经叫人去准备了。”史梦竹笑道:“那醉虾还容易些,卤蟹总得有隔宿才好。你这吃货早不打个招呼,我也只能现淘换去。” 一边说着,史梦竹又回过去。对在一边愁眉苦脸的梅清道:“却是光顾斗嘴,忘了介绍给梅小友。梅小友,这位老道呢,乃是在下一位至交好友。姓张,道号十三。你别看他穷凶极恶的样子,倒不是个坏人;这位和尚。乃是苦大师,修地是闭口禅,因此从不说话地。” 梅清一一向二人施礼。那张十三带搭不理的点了下头,苦大师则对了梅清,微微一笑。 虽然只是一笑,梅清却心中恍然一动,如有什么在心中炸开的一般。只觉得从其温和的眼睛,传递出的种种慈悲、感慨、苦痛、忧伤,诸般情感。一一历过心头。或欢喜雀跃。或痛不欲生,种种苦。种种悲,种种喜,如同走马灯般清清楚楚地在神念间转换,一时心神如醉。 在梅清修习观法六相时,曾经在碧真的指引下,一一感觉过这般情节。然而碧真当时之法,如雾中观花,只形其大略而已,怎如今日,便如伸手可及、抬掌可触的一般,如此真实,如此清晰。 梅清本自强大的神念,如同流水转过石崖,在其间流旋盘绕,尽得其意,却又毫不纠缠,转瞬再转向另一处风景去,留连其间,渐渐不知其所在。 “咄!”一声喝呼,如晨钟暮鼓响在梅清心中,这才将他一缕神念,从识海中唤回。梅清回过神来,抬头再看,只见面前三人,依然围坐一团,只是面前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两个海碗,一碗中堆着螃蟹,一碗中却是酒香扑鼻,数只大虾在其中浮沉不定。 “大师成全,晚辈不胜感激。”梅清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向着苦大师深施一礼。 苦大师微微一笑,仍不言语。张十三却不耐烦地道:“哪来这些假么三道的礼法,他愿意指点你,肯定是因为看你顺眼才指点,有什么可感激地?不过你这小子学得倒也够杂的,怎么连华严宗的六相也学了?老实说,你倒底是不是梅花门的?” 梅清见张十三问话,登时收起恭敬之态,眼睛一横道:“我又没感激你,又用得着你教训了?什么梅花不梅花的,在下无门无派,难道还不许了?” 张十三“呸”了一声道:“胡说八道!道无师不行,无门无派?那你一身修为哪来的?难不成是睡了一觉就会了?” 梅清笑道:“虽然不是睡一觉就会,倒也差不多。老道你不是自称张铁口么?怎么不算上一算?” 张十三“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知道什么?老道这张铁口是说咱牙口好,什么东西都咬得动吃得下,和算命有什么关系了?难道你不说你地门派,老道我就非知道不可了?我偏不想知道了。吃虾,吃虾!” 说罢,从碗出捞出一只虾来。那虾被酒醉得晕乎乎的,虽然活着,只是乱晃,已然无力跳动。这老道长长的指甲将虾头一划,然后在虾尾处轻轻一挤,整只虾肉就被一下子挤到口中,然后细细品了一会,又喝了一口酒,笑道:“所谓生吃螃蟹活吃虾,要的就是这个鲜劲!” 史梦竹道:“你们修行中人偏这多规矩,其实不管哪宗哪派,不都是道门中人?就象我们读书地,管你是哪一家出来的,最后都是孔圣人的门徒。” 老道“哼”了一声道:“秀才是孔子地罪人,和尚是释伽的罪人。世上拿着孔圣人胡说、最不尊重孔圣人的,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最可厌的是还一个个都捧了孔圣人出来,扯虎皮做大旗。孔圣人要是地下有知,只怕当时也要气死了。” 苦大师听了张十三之言,却点了点头,端起面前杯子一饮而尽。只是他那杯中只是清水,却非美酒。 “看我说得好就吱一声呗,装模作样的,长了张嘴吧,一不说话二不吃饭,你说算是什么事?当年你们佛祖不也牛肉照吃么,也没见就成不了佛。天下最假的,就是你们这些和尚!”张十三说得兴起,唠唠叨叨地道。 “那你们这修道的便真了么?我听说现在圣上尊崇道教,弄得一帮老道当神仙待,封得一品二品的都是高官。也不知道你们修的什么道,炼地什么真。”史梦兰呵呵笑道。 一听史梦竹之言,张十三脸色由红而白,由白而青,端起酒碗咕咚咚一气饮尽,这才气哼哼地道:“提那群道门败类做什么?他们不过看那皇帝老儿有几分气运,想借此磨去自己那点业力,躲过天劫,妄想取巧飞升。却不想想,天自有道,哪是那区区小手段能耍弄地?就是因为从前朝张留孙投靠朝廷以来,弄得天下道门大乱,邪门歪道,都出来搅动是非。现在就连你这小村里,都有妖孽之事了。嘿,可恨呀,可恨!” 史梦竹听了,也不由触动心事,端起酒杯饮了,悠然一声长叹:“牛鼻子,你们这些修行中事,我是不懂的。甜妞这件事,其中透着古怪,你或许能为我解得一二吧?” 张十三脸也沉了下来,取了一只蟹爪吮着,慢慢说道:“那丫头是被人用采补之法,取了真阴去。当日我在酒楼,见了这丫头真阴充沛得有些出寻常,当时便有些留意。当时这小子也在那,眼睛贼溜溜地看着人家,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我说老道,你这不是瞪着眼瞎说么?在下哪有你说得这般。”梅清不满地说道:“当时我们一众数人都在场,都可见你捣乱来着。” “哼,你一个双修,老看人家姑娘,你说能有什么事?”张十三翻着眼道:“当时老道也留了点心,还想跟着看看。结果没想到转身就遇上了这老光头,非要缠着我比试比试。这一比试,弄得天昏地暗忘了时间,结果来时已经晚了。那丫头分明是被人下手采了真阴。只是可怪地是,一般邪修做这事,大多会用些手段,而且也不会取人性命,当事人都是不知不觉,只以为夫妻之间之事,事后也不会现。不知这丫头怎么居然觉察出来了,反倒害了她一条性命。” 说到这里,张十三又冷声道:“还没问你,既然没你事,你大白天弄个纸鹤显摆什么,想做什么去?” 第二卷 第十章 你争我夺 梅清没理他,却转向史梦竹,将二人现那变戏法的不翼而飞,然后二人怀疑与鱼骨庙有关,之后前去探察之事说了。 “那变戏法的?”张十三摇头道:“这事定然不会是他干的。只是鱼骨庙之事,倒确实可疑。这等手法,以前很有些人用过呵。” 说完又对梅清道:“你这小子脑袋倒也不是太笨,知道去转转。只是大白天弄个纸鹤,就怕人家看不到你么?说是不笨,其实笨到了姥姥家。你就不用用个飞行符隐身符的么?” “废话”,梅清毫不客气地道:“我要是会用早用了,至于让你半路偷袭?” “神行符、隐身符都不会?”张十三眨巴着眼睛道:“连这都不会也敢出来闯荡?你以为天下道门就你们梅花门一家么?难道学个五灵符就敢出来横着膀子走,就不怕人抓了你去小火炖了?” “什么五灵符不五灵符的,我又不是道士,士嘛要会这鬼划符的本事?”梅清毫不客气地道。 别说张十三,就连史梦竹和苦大师看着梅清都有些奇怪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师傅教的?”张十三大放阙词:“你这小子根骨虽然不怎么样,和我老人家比是天上地下,不过放在人群里,马马虎虎也就凑和了。现在的门派难道真是人多的都不想要了,居然五灵符都没教就把你轰出来了?” “和你说八遍了,我没师门,没师傅!”梅清看都不看他:“怎么着,还不许人出门了么?” “没师门?没师傅?真的!?”张十三听着,拿着螃蟹爪的手一下子停在半空,小眼睛眨巴眨巴,忽然眼中光芒暴射,正想说话。却觉得眼前一花,苦大师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梅清眼前。 只见苦大师手由梅清头顶一直摸到后腰,更双眼如电,打量得一丝不露,最后面带笑容,虽然未曾开口,众人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此子与我佛有缘,更与我华严有缘……” “慢着,老光头!”张十三电光石火般闪现在二人身边,双手连连掐动。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这孩子是我占下的,刚才你伸手抢了就跑,也不问问我这物主答不答应?” “什么你占下的?明明是你截了人要喊打喊杀,被老衲救下了。刚才又得老衲六相点化,若非有缘,何得至此?”苦大师双掌合十,竟然以神通将这话语直接印在众人神念之中。 “我那是考验他!现在既然已经过关,自然就是我门下弟子!”张十三大声喊道。 “阿弥托佛。牛鼻子你不用叫得凶,就你这模样的还教徒弟?你出去问问大家答不答应啊?”苦大师居然神念中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几乎震得人头脑晕。 “我这模样怎么了?也是堂堂天师传人,这徒弟我占定了!”张十三叫道。 “分明是我华严弟子,牛鼻子你就不用抢了!”苦大师寸步不让。 “……二位,你们是不是应该征求下我的意见?”梅清说道:“我好象没说要拜师啊?” “你不是没师傅嘛?修行地人哪有不找师傅的?好徒弟,你放心,只要你跟着师傅我,以后这修行必然轻而易举,举而不坚……咳。说错了……”张十三有些兴奋,一时说走了嘴,连忙伸手挡住口,一脸尴尬地道。 苦大师眉目庄严,面相忽呈慈悲之色:“梅清。世间修行,种种空相俱应去除,唯我……” 还没完时。旁边的张十三一把将苦大师拉了个踉跄,登时把他打断。张十三过来,伸手一把就搂住梅清,也不管梅清浑身扭动想到挣脱,小声偷偷问道:“好徒弟,师傅明白啦。你说你没师傅,又是双修的,是不是被哪个女修看上,炼成了炉鼎。所以才……” “你才是炉鼎呐!”梅清大怒。满面通红:“我们两个情好如一人,哪是你想的那般!” “那就对了!”张十三大笑一声道:“你这修行都是你的小道侣教的吧?我猜定然是你那道侣也是偷偷教的你。或是她的法门你学不了,所以一点道术也不会,对也不对?” 梅清一时语塞。这老道虽然可恶,不过心思转得却是甚快,更是一语中的。自己最为难地,便在此处,只是口中,却不愿弱了声势,强自辩道:“我那是不想学,我们愿意慢慢这么修炼,你管得着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呀”,张十三苦口婆心:“你想想,虽然是修行界的事儿不同俗世,可毕竟咱们也是大老爷们,哪能成天靠着女人教点东西混日子?你抓紧拜了老道为师,我把那各类秘传法门妙术,通通教了给你。到时候你在你的小道侣儿面前这么一摆弄,那是什么劲儿!你可想好了,千万千万别入了佛门当了和尚,剃了光头,你和你那小道侣还不立时一拍两散,棒打鸳鸯!” “谁说我就不能当和尚了?”梅清口上毫不服软:“我觉得剃光头也很精神啊!” 此言一出,苦大师连连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派头。 “谁说的?”张十三两只小眼瞪得溜圆:“那还精神!?你想想,佛门那可禁欲啊,你和你的小情人儿还怎么双修?” “没事,佛门也有欢喜禅啊。”梅清不为所动,苦大师一听此言,却是愁眉苦脸。 “欢喜禅那是藏密的喇嘛才修的,这老光头是华严宗地。你看他话都不能说,肉也不能吃,酒也不好喝,你说说这是人过的日子么?仙没修成,人都不是了!”张十三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不说话倒省心,不吃肉更清淡,不喝酒省得头疼,有啥不好的?”梅清就和张十三杠上了:“跟着你这老道混,难道让我也去大街上算卦不成?还不如当和尚呐!” “谁说的?”张十三怒冲冠,几根胡子都支起来了:“我那是游戏人间,知道么?人家仙人吕洞宾、铁拐李都这么干。要说身家,咱比这穷和尚强得多了。好徒弟,只要你跟着师傅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有什么。你要想到秘籍,师傅帮你找;你要想要法宝,师傅帮你炼;你要想双修,看上哪家的女真,师傅立马就给你抢回来……” “得得得”,史梦竹在一边都听不下去了:“梅小友性格纯真,你这老道别把人给教坏了。此事二位道友虽有意,但毕竟还须梅小友自己决定。咱们不妨听听小友的意思。” “什么叫听他的意思?”张十三急道:“他这点小年纪知道什么!我说史老兄,你们那孔圣人和咱们太上老君可也算是半个师徒,算来算去都是一家,怎么也不能让那外来地胡僧传下来的和尚把咱们的人给抢了吧!”“大道无数,万法归宗,修行之人,怎可如此狭碍?”苦大师法相庄严:“难得梅施主慧心如赤子,最宜修习我华严性功……” “修性不修命,修行第一病!”张十三毫不客气:“哪有修行由性入手的?你那华严就一定强过我天师么?不服你就再打来看!” “打就打!”没想到为了抢徒弟,老和尚也寸步不让:“你要打不败我,徒弟就是我的!” “咳咳”,史梦竹大声咳嗽了几声,抢在二人中间道:“二位都是有道高人,我看这样就不必了吧?何况拜师入门,乃是大事,哪有这般草率地?莫若咱们暂且搁置不议,且先将眼前之事解决了,再来商议也不迟。” 张十三与苦大师听了,都把头摇得拨浪鼓也似。张十三大叫道:“那些邪魔歪道,只要老道我随便伸个指头就辗死了,还值得什么解决的?收徒弟那是头等大事,史老头你就不要掺和了。” 苦大师虽然未再多言,但脸上神色,却是与张十三一般无二,显是颇为赞同。 史梦竹毕竟不是修行中人,不了解一个传人对张十三这样的人,是何等地重要。其他行当,都是徒弟找师傅。唯有修行门中,却是师傅找徒弟。若开了山门立了宗派,容易筛选人材,相对还要好一些。一些未立门派或独身修行的修真,全要凭了运气去碰,更是视传承为第一等大事。 梅清虽然显示的修为还不错,但在道术上显然未入门径,算不得如何出众。但难得其根骨奇佳,天资过人,更是少有的修真之体。开始时张十三和苦大师还都有些可惜,这般资质,如何没师傅好好教他道术。此时知道原来还是没主的宝贝,这才恍然大悟。 张十三本来出身极为尊崇,只是后来忽生异变,因此流落江湖,念念不忘的就是光复门派,把传承看得更是极重。但世间天资过人、骨格凡的哪有这么容易找到,偶尔有一两个,往往也被大门派早早占上了。他这人脾气也怪,非特出的人物也不想要,一来二去,到现在一个传人也没找到。今天忽然听梅清说自己无门无派,简直就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在自己眼前,哪有不立马抢到怀里的? 苦大师虽然万物皆空,但修行之人道统总不成也毫不在意。偏偏他修地这闭口禅,总是不如其他法门容易传承,何况佛门最讲悟性,差得一点也不成,因此到现在也是门下空空。刚才见梅清似乎修过六相之法,便忍不住出手指点。此时又知道梅清居然是无主璞玉,哪有放手给人地道理? 第二卷 第十一章 便宜师傅 梅清见二人争着抢自己当徒弟,虽然好笑,其实心中未尝不有所考虑。 如果说以前,梅清应该算是个与世无争的富家公子的话,经过这一段种种经历,尤其是自己金丹被禁、碧真为6炳带走以及几次生死关头的考验,已经让他深深明白了自己眼前的现状。 修真界里说起来,大家都为的修个长生,但这条路上坎坷遍地,艰险难行。最可怖的,不是修行功法的艰涩、天劫的威力,而是修真之间的相互争斗。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虽然修真中人,与俗世间寻常百姓比起来,并不能说完全处在一个世界,但明争暗斗,却只有更为惊 修真所谓法、地、宝、财、侣,样样都少不得,没有谁是赤手空拳修得飞升的。然而世间资源毕竟有限,要想多有资源、占得先机,说来说去还是靠个实力大小。世间百姓抢夺食物土地财产,打得头破血流屡见不鲜;而修真界要动起手来,那就不只是你死我活,更往往令人神魂俱灭,毫无容情的余地。 因此入修真界越多,梅清越是感觉得到实力的重要性。\为什么在杨家古宅中几方笑谈间便可决定几人命运,为什么今天张十三见自己不顺手就可以不问青红便出手,说来说去,不外是实力在后边撑腰。因此既然今日有了这个机会,入他人门墙,找到靠山提高实力,梅清自然不会如腐儒般囿于陈规,他现在想来想去,不过是在考虑究竟如何做,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刚才梅清故意和张十三抬杠硬挺,心中便存了故意在张十三、苦大师二人间推波助澜的念头。现在见二人剑拔弩张,也知道要见好就收,不然真闹得砸了锅。岂非弄巧成拙。 想到这里。梅清心中暗暗算计,脚下却上前一步。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张十三、苦大师本来如掐架的公鸡一般,听了梅清这声咳嗽,立时都反应过来,马上都转向了梅清。苦大师微微一笑,一言不。已经将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若说飞升时高枕无忧,无天劫之虞,舍我其谁?梅清你本修过本宗六相之法,其中优劣,想来自知。” 张十三满面堆笑道:“梅清,你本就修是道门法术,难不成还转换门庭,再入佛门?当和尚的猴子不是好猴子,头上弄个金箍你说别扭不别扭?” 梅清看向二人,面带愁容道:“二位前辈错爱。梅清感入五铭。向来在下都是独自暗中摸索,今日有缘得入高门,更是侥幸。只是何去何从,总是难以取舍……” 看着张十三、苦大师都眼睛不眨地盯着自己。梅清叹了口气道:“虽然在下无师无门,不过一直修的,都是道家功法。若说以后修行,道术的路子定然顺理成章,容易得多……”说到这里,张十三不由眉开眼笑,连连点头,更把一双小眼睛在苦大师满是急色的脸上转来转去。显是极为得意。 不想梅清话头一转道:“只是除了道门之术。在下修性之学,却是由华严六相之法着手。适才得大师指点,果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在下道门法术自觉底子尚可,若能入佛门习修佛法,未尝不可融会二门,别开生面。” 此言一出,张十三顿时如吃了三个苦瓜也似,苦大师虽然勉力维持高僧形象,但也眉开眼笑,颇为得意。 梅清继续说道:“只是在下道侣情笃难分,入佛门清规戒律,实在难以忍受。唉!思来想去,总是难以取舍。在下想来----” 张十三、苦大师都紧紧地凑了上来,张十三更一叠声的催促道:“到底怎生决定的?” 梅清肃然道:“总须待在下见了老婆请示之后,再依老婆地指示办理。” 此言一出,苦大师呆若木鸡,史梦竹嘿然而倒,张十三捶胸顿足,连呼“三清道尊在上”道:“我地道尊,你堂堂七尺男子,怎地如此怕起老婆来了?这等大事,哪有容妇人置喙的道理?再说了,你不是道侣双修地么,难道还另有老婆管着?” 梅清摇头道:“虽然我二人道侣相称,但情深意切,她自然是非我不嫁,我是非她不娶,不是老婆是什么?我老婆脾气太得很,要是不和她商量就拜了师,这么大的事,将来她要反对起来,不高兴了,那还了得?” 史梦竹一脸难以置信,口中喃喃有“牝鸡司晨”之音;张十三气愤难当,连连称“可惜你天资绝伦,为何长了个怕老婆的脑袋”,唯有苦大师微微一笑,神念如梵音轻送道:“天下众生平等,男女都是一般,听老婆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对。不知梅清你夫人何在,容老衲见其面细说如何?” 张十三先是一楞,随即反应过来。这梅清既然口口声声要听老婆的安排,那若能打动其道侣,这个徒弟自然就跑不了了。没想到苦光头平时看着木呐地一个人,这时候心思转得却快。再一想这老和尚慈眉善目,面若婴儿,卖相颇佳,最容易在妇人中讨得信任。梅清道侣虽然是个修行的,不过想来也高明不到哪里去,若被这和尚一哄点头答应了,岂非大大不妙? 话虽如此,张十三却也不慌张,哈哈一笑道:“好徒弟,怕老婆就对了!咱们门中双修多的是,哪有不是听道侣安排的?唯有这和尚,一辈子女人都没见过,哪知道怕老婆的好处!走走走,你这就带我见见徒弟媳妇去。” 他这么半天,一口一个徒弟,现在连“徒弟媳妇”这词都用上了,显是志在必得。 “唉”,只见梅清面目含悲,语音黯然:“前辈您有所不知,在下现在也是劳燕纷飞。我老婆却被一个恶人给抢走,弄得我们两口儿也是见不着面……” “反了他了!”张十三索然作色,怒冲冠:“敢抢道爷徒弟的媳妇,真是不想活了!倒底是哪个,你且告诉师傅。待得师傅帮你打上门去,连你媳妇带他媳妇,一起给你抢回来!” ……丈母娘还是不用了吧。梅清心中暗想,口中连忙将自己那遭遇讲了一通。当然6炳其人却未细讲,只说是准丈人不许二人交往,强抢走了真儿,又不知将其关于何处,自己只得以神念偷偷交流一事说了。之后又道:“按说父母之命,不得不从。因此梅清也是不敢多有妄想。只是我二人情深如此,哪容得再放下?只可叹我修为低浅,救不得真儿出来……只要前辈能帮我救出真儿,真儿点了头,别说作徒弟,当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这老不死的,居然做这等棒打鸳鸯之事,当真是瞎了一双狗眼!”张十三气乎乎地道:“听起来能把你制住,倒还有两把刷子。不过遇上道爷,算他倒霉。咱们这就走,却将你那媳妇救出来,然后你就名正言顺是咱徒弟了。” 张十三一边说着,眼见得杀气腾腾,浑身真元鼓动,大有立时打上门去的威风。 苦大师更是利索,直接一拎梅清,向着门外就走,神念清清楚楚地告诉大家道:“施主且暂待,老衲带弟子去救了人就回来……” “干什么!你还抢顺手了哈!”身边风声响处,张十三已经出现在一侧,一把抓住了梅清手臂:“徒弟是我的!” “是老纳的……” “是我地……” “老纳的……” “我的……” “……您二位轻着点,在这么下去您二位就只能一人一个半拉的徒弟了。”梅清被拉得七荤八素地道:“我那老婆在哪我还不知道呐。” “啊?……”二位这才放了手,细细听梅清一说真儿给关在了不知什么地方,登时起愁来。 “既然你二人神念可接,以你地修为,你那媳妇估计也就在京城周边”,张十三皱眉道:“要命的是你媳妇自己也不知道身在何方,估计所在之处也必然有法阵相护,不然咱们倒可以法术追踪其位置来。只是现在却如何是好?” “此事急也急不来,缘份到处自然解得。”史梦竹见二人大有一刻不停要去找的姿态,连忙劝道:“不若先将此地之事解决了,然后你二人陪同梅小友去解救其道侣,岂不两便?” 至此二人也只得点头。梅清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此间事,以在下看来,怕是其中有什么阴谋所在。只可惜在下道术一窍不通,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有何难?”话音未落,张十三已经道:“虽然你还没入老道门下,不过你这徒弟是跑不了的。入门的道法也没有什么太难的,老道这就先传了你便是!” 苦大师更是直接传念:“六相之法还有些奥妙,不若我便先指点于你……” 史梦竹只得摇头。自打进了屋就没说话的侯申看得两眼直,心中暗自好笑。一直以为自己这个梅公子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没想到转起花花肠子来,比自己这个混了半辈子江湖地贼道道都多,三言两语,居然哄得两个高人抢着教起道术来了。 第二卷 第十二章 符?之门 “符之术,概分三阶九品。其上,脱三界,扭转乾坤;其中,搬山移海,使神禁鬼;其下,呼风唤雨,出入五行。徒弟你虽然金丹已成,但道术既然尚未开解,则需先由符之术上手。下阶又分三品,最下的第一品,乃是阴阳四象五行之符,说来不过是最最基本的东西。且待为师先做个样子给你看看……” 张十三喜不自胜。刚才他声称苦大师已经指点过梅清六相之法,现在应当由自己出手,抢得了教学先机,拉了梅清到了自己的客房内,说是要传授其符之法。 在他想来,只要梅清一学这符之法,没个三五月,哪得入门?那时候徒弟媳妇也该救出来了,哪怕梅清不乖乖地跟着自己学下去? 在其手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只小小玉砚,上边磨得细细的上等朱砂。一打黄纸摆在面前,张十三手执一管小笔,刷刷点点,一张小符立时书就,手掐法诀,向着东北方向扔出,口中作咒道:“癸未生坎,水灵是则!疾!” 只见那小符才飞将出来,便化作一团清水。在张十三手掌挥动间,化成了一蓬水雾,消失不见。 “看到了吧?这便是水灵符。”张十三捻着几根稀稀疏疏的胡子,得意地笑道。 梅清两眼瞪得老大。原来符之妙,竟然如此!自己还一直以为符就是用来打打杀杀的,却不知道其中竟然还有许多门道。 看梅清的样子,张十三脸上笑容更盛,却将手中符纸与毛笔都交与梅清道:“怎么样?想不想试试?” 梅清早就跃跃欲试,听了此言,自然是毫不客气,伸手接过纸笔,先不急着下手,却是在心中默默地将刚才自己看到张十三画符的情形又从头至尾的回想了一遍。 若说书符画,任何一个进入道门的人自然都熟悉无比。但梅清却是不折不扣的小白。唯一一次画符的经历就是那次追踪符,还弄得其烂无比。要不是靠着秘法硬生生地堆成功的话。根本就没办法让那符挥作用。 至于今天用出的灵鹤符,虽然以符为名。事实上更接近于一件法器,更准确地说,接近于役物之术,并非真正意义上地符。 虽然梅清对于如何画符缺乏最基本的实践能力,但他却实实在在地装了一肚子一理论知识。而且由于没有丝毫先入为主的理念束缚,梅清对于符地想法,只怕同这世人任何一个其他修真都有所不同。 在探察孙不三那道符时,梅清便自觉不自觉的,将画符与书法当成了一件事情来看。 世间修真从来没有人这般想过。虽然符说来是以云篆书就,但云篆这东西,与寻常小篆字体大异,世间本无识;何况书符用的云篆,又比通常的云篆不知复杂了多少倍。既然没人认识这种字体,还谈什么书写之法? 梅清却是不同。他本自识得云篆,又经了在东岳庙那一段译书的经历,对这字体更是认识深刻到了极点。虽然在符上地云篆变化多端,但万变不离其宗。就拿刚才张十三画的那道水灵符而言。其上不过以“水”、“坎”两个云篆为本体,稍加变化。看在梅清眼中,几乎便与写字无异。 只是张十三在书写过程中,其笔法变化却颇有奥妙,其中起、承、转、合等处,多有意味,隐隐有一股真元贯通,将整张符都带动了起来。*****居然形成了一个自动运转的小小法阵也似。 再想到自己以神念探察孙不三那道符时体会到的灵动生机。梅清便想到:画符真正挥作用的,并非符文本身。而是在其上附着的画符人的真元。 而这股真元,则是依靠书符人以神念带动,在符纸上形成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法阵,再通过咒、诀的激,推动阴阳五行的流行,从而形成各类法术效果。 因此梅清便按了自己想法,意守丹田,将金丹在日月映射之下,引导真元遥透笔端,神念中按那张十三所书符意,信手一挥,不多时,便将一张水灵符书就。 张十三一直笑嘻嘻地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心中却早就打好了主意。 原来这五灵符,乃是任何一个初习符地人都要习练的。其本身其实并无太多的真正用处,但以此为入门之法,便如学习书法的人要炼习笔划一样。也正因此,张十三才敢在尚未正式收梅清为徒之前,先行传授他符。因为这下阶一品地符,各门派都是一样的,实在也不算什么门派之秘。 虽然简单,若没有师傅的传授,只靠自己瞎划,却是绝无可能成功的。 所谓“画符不知窍,徒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符之术,讲究甚多。从真元动到身法姿态,从落笔之法到行笔之序,以及转折关节、起收之意等,在在均有奥妙。寻常初入门,最简单的五行符,没有一两个月,也是绝难成功。就算是勉强能画了,也是十次倒有次失败的。 因此这老道虽然给梅清显示了一下,却故意不说其中关窍,就是要等着看梅清的笑话,好引得他来求自己讲解,正好让他拜自己为师。 一看梅清这架式,张十三更是确信这家伙定然是个小白无疑。不管是下笔转折,还是起收之法,没有一处是对劲的。虽然笔划走得甚是流畅,显然刚才观察得很是仔细,但那笔划之间,明明有许多细节没有注意到。\张十三已经在心中暗中盘算一会要怎么打击一下梅清,然后再一点点透露些诀窍给他,好把这小子给先套牢了。 只是接下来生地事,却大大出乎了张十三地意料之外。 只见梅清笔走龙蛇,一气呵成。随着他划完最后一笑,笔尖才离开纸面,一道淡淡的水灵之气,已经从符上传了出来。 成功了! 虽然还未施用,但张十三地神念何等灵敏,当时便感觉到了符上那生机勃勃的灵气,知道梅清这道符虽然画得好象一蹋糊涂,完全不合规矩,但却硬是画成功了。 这怎么可能? 张十三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口中“你你你你”了几声,却是说不出话来。看梅清从身法意到笔法符形,就没有一处按着规矩来的,怎么可能画成功的? 难道就真有这般巧法,误打误撞,居然碰巧就遇上一次这种情况? 一定如此,一定是百年不遇的巧合忽然在今天生了。张十三心中暗暗点头,除了这个答案,也实在没有办法解释。 心中以为有了答案的张十三抬起目光,看着梅清正想说什么,却见梅清正抓着符纸念念有词。定睛一看,差点把张十三鼻子气歪了。 原来梅清自己神念也颇为强大,画符才毕,已经知道自己是成功了。只是他不知道其他人画符入门的艰难,只觉得成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接下来,自然要模仿刚才张十三的样子,口中念咒,试着将这符打出去,化成清水。 只是却是怪了,梅清按着刚才张十三口中诀咒念了几遍,将符扔出后,却是丝毫水汽都没有,根本不见效用。 “这是怎么回事?”梅清皱眉苦思:“难道我画错了?” “你这笨小子,气死为师了!”正在梅清苦苦思索时,忽然后脖子挨了一下。张十三吹胡子瞪眼的道:“有你这么施符的么?你以为施符是什么?放风筝么?扔纸钱么?你怎么没直接就笨死呢!” 梅清不明其意,只得老老实实听张十三口沫乱飞地给他讲解。 原来画符成功,施符时依然还有其他讲究。尤其这五行符,暗合阴阳五行,施用时自然要考虑子午流注,细审五行方位。按照时辰不同,掐的诀的位置、打出符的方向都有所不同。 张十三将左手伸出,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为梅清讲了诀法,又传咒道:“掐诀时,先按年月日时,定了阴阳时辰,再审四象五行,之后方可用符。指上掐诀,另有排法。所谓野马跳涧走,从寅数到狗;一日过一宫,不用亥子丑。是为排山掌诀。你需按此咒,审时定位,方可施用。” 梅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五行符不只在符上需要以真元写定,更需配合时辰环境方位,灵活施用,方有效应。 便如一层窗户纸,既然被张十三点透,便再无难度。梅清心念一沉,体内太阳太阴交炼下射,金丹中真元流转,透体寄于符上,按着方位,掐了咒诀,诵道:“癸未生坎,水灵是则!疾!” 之后那符轻飘飘便飞了起来,转眼间化做一团清水,自半空洒落在地上,哗然化做一团湿迹。 张十三见了,又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第二卷 第十三章 且是为何 刚才梅清画符能够成功,已经大大出乎张十三意料之外。在他想来,或许是事有凑巧,偏偏让梅清蒙着了这一次。 但后边梅清能成功以符施术,却再也不能说是偶然了。 现在梅清还未列入张十三门墙,他自然也不好询问梅清自己所修法门,但梅清体内金丹圆转,又是走的双修的路了,本为丹鼎一路自然是无疑的。 张十三自己修的是纯正的符一宗,自然对丹鼎宗有些看法。但他的脾气,却不愿明着指摘,只是想在教学中,故意为难梅清,使他自己看到符之长与丹鼎之短,从而主动选择符的修行之法。 符丹鼎,其实相通之处颇多。但在使用道符的水平上,符派自然就远远优于丹鼎派了。 原因无他,符炼气,丹鼎炼丹。符派外采天地日月灵气,化入体内。画写施用符时,真元放于笔端,所谓“以道之精气,布之简墨,会物之精气”,气息相通,自然一脉相承。丹鼎则不然,万物皆由体内自出,但有真气,尽皆炼化成丹。除非到大成之界,哪得这些真元来驱使为符之用? 所以修炼金丹的,画符施咒格外艰难。\张十三就是看到这点,认为梅清虽然误打误撞地画成功了那道水灵符,但要想顺顺当当的施放出来,没有符的炼气之法为支撑,那是绝无可能的。 但世事就是这般难以预料,刚才还拉着架式准备教育梅清的张十三,眼看着梅清轻轻松松地将水灵符施放完毕。再也保持不了故作高深的模样,右手僵硬得揪掉了好几根胡子,自己还都不知道,口中喃喃地道:“这……却是怎么可能?” 想了半天。张十三忽然大叫一声,伸手将梅清抓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张嘴欲问,又不知问什么好。只能又颓然将梅清放下,想了想,伸手抢过那符纸和毛笔。下笔如风画了一张火灵符,手掐诀形,口中诵咒。但见这火灵符也是化成一团小小火焰,须曳燃尽。张十三道眼盯着梅清道:“你来来这个试试。” 梅清莫名其妙,不知道张十三又叫又闹地在忙什么。在他想来,这画符之法不过是有样描样,只要意思对,肯定是应该成功的。**小说***他哪里知道初修符的种种难处。 既然张十三让自己试,梅清也不客气。刚才张十三画的这火灵符,他一直注意察看。心中记得一清二楚。当下梅清也不多话,伸手拿过纸笔,照猫画虎三笔两笔写了出来,只觉得符上淡淡火灵升腾。知道又是画成了。之后又掐指算了时位,按着刚才张十三地咒语,催动真元,附于符上,果然又一张火符凌空而起,化作一团小小火焰,燃烧起来。 “却是作怪!”张十三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只见他以手击头,砰砰有声。击得数下。两手又抓住头不断摇晃。抓得头乱糟糟的,口中喃喃地道:“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小小一道火灵符。实在不算什么。但梅清一未调心,二未立身,三无笔法,四无规格地这样瞎画出地符居然也能施用,偏偏他还是个修炼金丹的半调子,这等事说出来,就实在没法让人相信了。 百思不得其解,张十三干脆也不再想了,抓过笔,刷刷再画其他符,演示过后,便再让梅清来试验。 如此画了一道又一道,将那下阶一品的两仪四象五行等符俱都画过,还是难不住梅清,张十三口中一边大叫“奇哉”、“怪也”,一边再接再厉,将那下阶二品的隐身、净天地、神行、纳器诸般符,一一画来。 下阶二品中的符,比起一品来要多得多。也多亏了张十三确是从小苦修,诸般符便如装在心中,一道试过又是一道,前后林林总总,怕不有数十道之多,居然被梅清一一试过。除了几道因梅清精神不集中作废重来之外,其他地几乎都是一挥而就,成功率之高,手段之随意,当真令张十三瞠然不知所以。 “三清道尊在上!这真是……这真是岂有此理!”到得半夜,张十三犹自在房中大喊大叫,将胡子揪得几乎没剩几根,头皮都快抓破了。 “你你……你且先退下,将为师教你的符熟悉些个。为师却有些事情,需要静思方好。”最后,张十三颓然坐下,双目呆滞,无力地对梅清说道。 梅清也是疲劳欲死,虽然初习符,心中满是新鲜与成就感,但那毕竟需要不断的耗费真元,更需长久调动神念。因此无论身心,都是消耗巨大。一心一意制符时还不明显,此时一放松下来,便觉得头晕脑涨,体内空虚,浑身无力。 梅清脚步飘浮地出了张十三的房门,才一伸展,便被眼前直直站着的一个身影挡住。只见那人头顶映着明月,光滑如镜,身着僧袍,面似婴儿,眉目含笑,不是苦大师还有哪个? “啊……苦大师?这半夜三晚您不早早休息,却在这门前站着做什么?”梅清伸着懒腰问道。 苦大师默然无语,双掌合于胸前,对着梅清微微一笑。 这一笑当真如百花灿烂,其间含意不言自明。梅清结结巴巴地道:“大师有意指点在下,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您看这天色已然不早,晚辈和张前辈学了半夜的符……啊啊,苦大师,你这是做什么……” 梅清口中说着推辞的话,却当不得苦大师轻轻一笑,自己便身不由己,随着苦大师向其客房走去。梅清惊骇莫名,心中不由想起张十三说苦大师善于抢人的话来。原来他这六相之法,用来当人贩子抢劫人口,果然是再合适不过。 梅清一边口中反对,一边随着苦大师入了他和客房,盘膝在地上与苦大师对面坐下。之后苦大师“咄”了一声,梅清便闭了口,神思恍惚,一下子进入了一种莫名奇妙的氛围之中,诸般神念,纷至沓来,瞬间占满了其头脑。 次日凌晨。 侯申一觉醒来,见梅清还没回来,不由心中暗暗钦佩。待他收拾停当,出院中活动了一下,松松腿脚。片刻有下人过来,捧了水盆,洗漱已毕,见梅清还没回来,不由有些惊讶。 “梅公子一直在那张道长的房中么?怎么一夜未归?”侯申随口问那下人。 下人恭恭敬敬地答道:“梅公子被苦大师带到房中修行,那位张道长……却有些奇怪,一夜不停地在房中自言自语……” 侯申有些奇怪,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迈步出了房门,方见史梦竹扶了梅清出来。只见梅清两眼通红,目光呆滞,神思不属,不由得大吃一惊。 “没事,没事,就是梅小友学得有些过于投入,又一夜没睡,有点累着了……”史梦竹一边解释,一边偷偷擦了把汗。 下人赶紧过来,接过梅清扶进房里。才见到床,梅清就一个前扑摔倒在床上,立时呼声大起,睡得香甜无比。 “怎么回事?”侯申惊问。 “唉,昨天夜里,张道长教了梅小友半夜,才结束了修行,结果苦大师居然堵在门口将他又截走了,又教了他个后半夜……”史梦竹面露同情:“要不是老夫晨起闻知此事,赶去抢了梅小友出来,怕苦大师还教得兴起,没完没了呢……” 侯申听了,不由激棱棱打了个冷颤,心有余悸地道:“我闻说锦衣卫遇到那死扛不松口地犯人,最可怕的一道刑罚便是数人轮流审讯,不许犯人睡觉休息。不想今日遇上这两个出家的老东西……” 还没说完,忽然闻得耳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嗓子大叫道:“梅清!梅清!也该睡醒了吧!老道我想了一夜,好象有些眉目来,快再与我试来!” 史梦竹见了,连忙伸手相拦道:“老牛鼻子,梅清他才睡下……” 张十三如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般,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地存在,直接冲到了梅清床前,一把将其拉了起来道:“走走走,咱们再试试去!” 梅清根本毫无反应,居然还打了声呼噜,扭了扭脖子,依然双目紧闭,呼呼大睡。 “丁卯生坎,水灵是则,疾!”也不见老道手中有符,只闻哗啦一声,一大团凉水忽然出现在梅清上方,披头盖脸地浇了下来,一下子将梅清淋成落汤鸡也似。 “啊!”梅清一个激凌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地,有些茫然地道:“怎么了?下雨了?” “下什么雨,师傅我忽然有了些感悟,还不快快与我一同试来!”不待史梦竹二人上前拦阻,张十三口中作咒一声“疾!”,便已经拉着梅清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中史梦竹与侯申,面面相觑,又转头看见床上一片水渍,苦笑不已。 第二卷 第十四章 是非成败 张十三自然早忘了别人怎么想,急匆匆拉了梅清,直接以道术闪回自己的客房中,不待坐稳,已经手执纸笔,先画了个清心净身符,示范给梅清看,然后便命他依样画来。(本书由) 梅清昨天夜根本就没合眼,刚才睡下没有一刻钟,就被张十三兜头一团清水给浇了起来,此时衣服都没换,浑身上下落汤鸡一般,说不出的不舒服。见张十三又一张符递过来,他想也没想就道:“我说老道,你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话没说完,只觉得头上已经挨了一下子,对面的张十面吹胡子瞪眼地道:“你也算个修行的人,怎么懒得和睡猫一样?我老道一样一会没合眼,这不也照样精神百倍?废话少说,再不快点画来,大棒子有你挨的!” “老而不尊是为贼也……”梅清无奈,只得强忍了睡意,将那清心净身符先画了出来。只是他本就困得不行,心中又不愿意,这符画得自然也就加倍潦草。只看着老道写的字形,草草书就,自己都没费神念察探,直接扔给张十三道:“画好了!” 张十三拿在手里,看了又看,不仅毫无欢喜之意,反倒更增迷惑之情。刚才梅清草草了事,糊弄之情,他如何看不出来?但就是这么瞎划来的符,居然也成功了。 本来按着张十三的想法,大概是梅清这家伙以前学过一些画符的手法,故意和自己捣乱,因此才用这个清心净身符来试探。虽然各家各门,清心符、净身符都是常见的符,但他自己这个却是大异寻常符,乃是合清心、净身于一符之内,属少见的复合符。 大致符之用,都是一符一效。如致雨符只管下雨,禳灾符只是祛灾等。但也有少数符。合多般道术于一身,便是复合之符。 这类符一般来说效用并不比两个符分别施用为大,但是制作起来,却是难得多了。比如这清心净身符,若单只是清心符或净身符,都只是下阶二品的符,但合而为一,则其制作难度,比起下阶三品的符来。也不多让。 据张十三所知,还没哪个门派会自己找麻烦,将这两个符合而为一的。自己也是没事的时候练手。偶然触灵感,才制了这符出来。而且在自己明此符后,也几乎没有在人前施展过。那梅清居然能将这符绘制成功,就说明并非是他以前有过制符经验、故意欺骗自己了。 更为可气的是,刚才梅清明明是敷衍了事,大违制符“心诚”之旨。这样制地符也能成功,只怕三清道尊看到。鼻子也得气歪了吧? 自来制符,第一要旨便是“心诚则灵”,不诚则不灵。张十三习符第一件事,就是将师傅教的《符枢纽》背得滚瓜烂熟。那开篇便道:“符,阴阳符合也,唯天下至诚能用之;诚苟不至,自然不灵矣……” 没想到学了这么多年的道。制了这么些年的符,今天被一个毛头小子给难住了。看他随手划的符,眉目惺松。身材倦懒,显然毫无诚意,从哪一条看也不象个画符的样子,怎么会被他成功的呢? 张十三暗暗咬牙,心中明白若不将这一节探得清楚,别说教梅清道术,就是自己的修行也再休想有寸进。他本是正宗符传人,一身修为,全从符而来。如今眼见得修行多年的符根基。都被梅清地表现否定得一蹋糊涂。那自己信念奉行的种种法门,还如何修得起? 看梅清依然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张十三哼了一声,将手中符向梅清身上一拍,口中诵咒道:“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藏玄冥!” 随着张十三咒毕,梅清只觉得浑身一个激凌,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周身上下,更是清清爽爽,没有一点泥水。就连穿了几天地衣服,都变得干干净净,一丝折皱都没有了。 “前辈,这个符倒是不错。”梅清神清气爽地笑着道,一丝睡意都没有了:“只是既然有这等法门,您这衣服……怎么不收拾收拾?” “我喜欢!用你管!”张十三哼了一声,提笔又划了一道役遣符,掐诀诵咒道:“金阙玉房,日月之光;气合五行,倾摧四方;顺吾咒,来伏降;违吾咒,倾死灭亡。急急如律令!” 随着张十三咒毕,只见一个身高不足三尺、淡如轻烟的符鬼忽然出现在了房中。 所谓符鬼,并非真正的鬼魂,而是以符召唤出来、以天气灵气聚合的一种符灵。其本身因为是灵气之聚,因此不算生灵,也没有心智,只能按主人要求做些简单活计。 “呀!”这一下把梅清震得不轻。符鬼这东西,梅清也有所闻,虽然远不及碧真召唤的六丁六甲来得厉害,但胜在召唤时非常容易。只是若非名门正派的修真,却是无缘习得这等高符。今日见了张十三施展出来,不由得大为惊喜。 “这东西好玩”,梅清笑着道:“他能干什么呢,我见过有人派几个小鬼来偷东西的,这小家伙是不是也一样?” 只见那小小符鬼,一出来后就自动站在了张十三身后,低头俯,一幅乖宝宝地样子。 “这不过是个符鬼,天地灵气暂时所聚,一时三刻就没了。你说的那搬东西的是五鬼,不是什么正道的东西。”张十三皱眉说道:“少废话,这个乃是下阶三品的符,就算是在三品中,也是比较难的了。你来试试能画不。” 梅清连连点头,将张十三刚才画的那符反复在心中回顾了数过。只是这个符着实有些复杂,其上地文字,梅清也不太认得,虽然将那行笔反复推算了数遍,还是觉得有些没底。 “你还什么呆呢?怎么这个符就这么难下笔,刚才不是挺溜的么?”张十三看梅清磨磨蹭蹭,有些不耐烦地道。 梅清也不理他,心中又推想了一下笔法线路,这才拿起纸笔,将这道役遣符画了出来。 只是当他一收笔时,并未向以前那般觉得灵气充盈,却觉得纸上笔端灵气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张符,竟然失败了。 梅清一皱眉,张十三也“唔”了一声。昨天夜中,倒也有几个符梅清画失败地,但大多是笔误或精神非常不集中时出现了错误才失败的。今天这张符,梅清自问完全是按照心中构想画出来的,为什么会失败呢? 张十三还未开口,梅清已经再次取过一张符纸,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重新划这道符役遣符。在张十三看来,仅以形而论,梅清这道符画得其实比前边的都准确得多。但奇怪的是,就是这看来最认真、最相似的符,梅清再次失败了。 梅清还不信邪,连着画了好几张,只是无一例外,一个也没有成功。 “难道是你现在制不了三品符?”张十三眼睛亮。虽然出现梅清画不了的符,对梅清是件郁闷地事情,但对张十三而言,任何变化的出现,都意味着可能找到探明梅清独特画符能力的突破口。 “我哪知道?”梅清黑着脸道:“我明明觉得这符画得和前边地并无二致,这个符还更用心些,可就是哪不对劲,画完气就散了。” 张十三并未多言,却拿起笔,又画了一张金刚符,给梅清演示了一遍,要他再来试试。 梅清这下不敢造次,认真地看了张十三行笔之法。好在这张符上云篆均是比较熟悉,看得一遍,心中记得清楚,拿过笔来,依样葫芦画了一遍。才收笔时,只觉得其上金、土二气沛然而生,居然是又成功了。 “却是怪了!”张十三自然也查觉得到符已画成。这金刚符不只是下阶三品符,更是其中最难地符之一。所谓金刚符,乃是取金刚不坏之意,合金、土二行为一,施放之后,能使施符之人身如金刚,乃是修道之人最常用的护体符之一。 但因此需以金、土二行同用,因此画这符时,较之常见三品符便难上许多。刚才张十三见梅清画役遣符时连连失败,还以为他是画不了三品符。现在看来,他连金刚符都一次完成,那刚才自己地推断,显然又错了。 这小子就是个怪物。张十三看着梅清,咬牙切齿。三品符莫说让梅清这初学来画,就算是修炼多年的高人,在画金刚符这样的符,也得小心谨慎,一不留心,还有画坏的可能。这小子居然看了一遍,提笔就画成了,天下哪有这般的道理? “你……”张十三举起手,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张口结舌半天,最后只好又颓然放下。 第二卷 第十五章 话说当年 梅清却兴致盎然。转载自我看書齋现在他精神百倍,毫无困意,又见识了各类多种多样的符,哪还不如同醉鬼见了佳酿一般。这两次张十三教授自己画符,都表现得大惊小怪。开始时梅清并没在意,现在见了张十三的苦恼情形,自然明白是自己的表现肯定有不太寻常的地方,这才让张十三忽喜忽忧。 “那个……前辈,不知为什么那个役遣符在下就无论如何也画不成,这个金刚符却轻松而就?以在下拙见,这两个符似乎难度相差并不大?”梅清并没有直接问张十三为什么惊讶苦恼,而是开口问了自己刚才两张符的成败。 “唉,老道我正是因此苦思不解。”张十三定下神来,声音有些沙哑地道:“梅清,你可知道,画符作,有些什么讲究?” “讲究?”梅清讶然道:“不是照样画上就成么?当然需运气调元,符自生灵。” “照样画上就成?”张十三面带苦笑,摇摇头道:“贫道我,入门算算,也有近百年的时间了。自从十三岁筑基之后,便由五行符入手,开始习修符之术。到三十岁时,始过了炼精这一关,入得炼精化气之阶,而符之术,也始入中阶。自打习符画算起,到我能够成功制出这道金刚符,用了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梅清大惊,他画这金刚符虽然也极为用心,不过也是轻轻松松一挥而就,根本就没觉得有什么难度,哪有张十三说得这般难学? “莫非……是因为前辈你当时还在炼形之时,真元未固,因此才这般艰难?”符一派炼精化气这一阶,便相当于丹鼎凝丹之后的修为。既然这老道三十才炼成这一步,想来他天份也不怎么样,画符画不好也应该是正常的吧。梅清心中胡思乱想。 “大概你觉得。我三十方入炼精化气,天资所限才至于此吧?”张十三似是一眼洞穿梅清心中所想,悠悠问道。 梅清被人一语说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嘿嘿一笑,抓了抓后脑勺,便没有回答。 张十三也未生气,呵呵一笑道:“若说丹鼎派中。十七年凝丹,那是天资绝顶;符派中初期修行甚,十七年过炼精这一关,说不上太快,但也绝对不算慢了。何况之所以我修行不快,却正是因为我在符之上,用功太勤。若说本门之内,十五年时间能画金刚符,十七年入符中阶的,近三百年来。老道我还是头一个。” 梅清听了,不由张大嘴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老道虽然修为极高,但看他行事颠倒乖张。一看也不象什么名门正派出来的,就算是正门中弟子,估计也不是什么精英人物。但听张十三提到本门如何,自己如何时,脸上骄傲自信的神情。却绝非作伪。 张十三见梅清的样子,微微一笑,却开始说起自己修习符的经历来。 原来在张十三门中。弟子从修行之日起,只要筑基成功,体内真元已具,便要开始修习符。最开始自然是从梅清画过地两仪、四象、五行、这些最基本的下阶一品符开始。 “这些符都不算难,一般聪明些,天份好的弟子,大概一两月个就能成功。若是笨些的,有半年时间。也能勉强画了。只是本门却有规矩。习炼下阶一品符,至少也要一年时间。始授二品;若是门中师傅认为天资不好的,便要画三年一品符,才教授下一品的符。梅清,你猜猜我画了多长时间的一品符?” 梅清想了想才道:“莫非前辈你画了三年一品符不成?” 张十三闻言大吃一惊,瞠目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梅清笑道:“刚才前辈说过在符上用功太勤。在我想来,之所以前辈能越前人,为三百年最,定然是曾在最基础地地方,下过苦功夫。因此才能后来居上。” 张十三长长叹了口气道:“正是如此。我入门时天份之佳,颇得师傅赞许。但在习符时,我却想到,画符制,说来说去,并不是笔上的功夫,而是心中的功夫。以前我听人讲过,有那木匠习艺,都要从最根本的锯、凿等事上下功夫,足足练够年份,才学做家俱。练半年的,功夫在眼上;练一年的,功夫在手上;练三年的,功夫在心里。我从一开始便喜爱符之术,因此下决心要把这功夫练到心里,这才不顾师傅和师兄弟们的劝说,足足画了三年的一品符。” 梅清听了,连连点头。天下任何技艺,最重要的,都无过基础。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反倒是好高骛远,不肯在基本上下功夫地人,或能炫耀一时,但绝无可能取得过人的成就。 “当时门中规矩,除了采气修炼,画符占了大半的时间。两仪、四象、五行、诸符,每人每天都要各画一百张,方才可休息。我当时也是有股冲劲,每张符每天都要画到二百张,才肯放手。虽然我天份不错,画起符来比旁人快些,可也是一天从白到黑,几乎没有一刻停歇的时间。直到三年后,我才觉得画起符来,人笔如一体,那符道非只从笔下写出,更是直达心臆,神念到处,符文自成。这三年苦功,终是没有白下。”张十三悠悠说道。“那时候师兄弟们都在学二品符,修得快地,已经能画七八种符了。符这东西,没有天才,都是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的。因此那时还有人说,只怕我犯了这三年的傻,以后都没机会再追上其他人。” “只可惜----犯傻的并不是我。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就追上了这三年地差距。要不是后来,嘿嘿……” 张十三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息。 “后来怎么样?”梅清还是次听人讲述修行的经历,颇感兴趣地道。 “后来,我很快就掌握了二品符,而且这一次,我再没多费功夫,直接就准备冲击三品。”张十三眯着眼睛,一幅缅怀的样子说道。 梅清心中明白,二品与一品符所需要地基础其实相差并不是特别多。既然基础已经打得扎实,再纠缠于二品符就没有意思了。相反,再接下来的展应该是尽快接触高级符,在实际使用上增加经验才是正途。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我却栽了个大跟头。”张十三说到这里,一脸好笑的表情。 “啊?我觉得前辈这等修行之法极为合理,应该进境极快才对,怎么会有问题的?”梅清听张十三说栽了跟头,心中不明所以,出言问道。 张十三苦笑道:“我也和你说了,我一直在符上用功极勤。只是人力毕竟有限,偏于此则必然荒于彼。符上的修为我虽然进步极快,法力上的修为就难免受了影响。一到三品符,所需修为也更高,结果我的修为就跟不上了。” 梅清“啊”了一声,这才想到张十三说过自己因为过份投入于符导致修行不快,想来便是指此事了。 张十三摇头笑道:“那时候啊,就不用提了,明明心中知道那符应如何下手,可就是画到一半,便体内空空,无以为继。因为这个,我不得不咬牙闭关了几年,这才将修为追了上来。好在符派,画符与修行,本应该是互相促进。以符铺助修为,也还有些法门。待我修为到得练精的关口前时,各类三品符便一一轻松突破。又扎实苦修了几年,居然被我一举过了炼精这一关,到了炼精化气地阶段。而且一到化气期,立时便将符修到了中阶,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梅清连连点头,看来就算是符派地修真,也是兼修法与符,互为表里。若只偏于一门,总非是正道。 张十三也是难得说起自己当年经历,今天被梅清之事激起兴致来,讲了这半天,一时也是心情激荡。过了一会,他又回到眼前现实中来,又微微苦笑道:“现在,梅清你应该知道你这画符有什么问题了吧?事实上,我从小见过符高人不知有多少,却从未见过一个象你这般能随手画符便成功的。画符讲究心、身、气、笔、相五法相和,缺一不可。偏偏你这家伙,心既不诚,身亦不正,笔法凌乱,符相歪倒,偏偏修地是丹鼎,非是炼气之士,符之气怕你都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连三品符都手到画来?” “那……”梅清张了张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是真正的无知无畏,因此拿上来就敢画,一画就成,也不知道原来符还有这多讲究。此时听了张十三的话,自己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明所以了。 第二卷 第十六章 学海无涯 “可为什么刚才那张唤鬼的符我就画不成呢?”了一会呆,梅清忽然想起来刚才自己数试不成的那张符。 “什么唤鬼的符,那叫役遣符!老道我也不明白。刚才我还想是不是因为那是三品符,你力所未及才失败。现在看来,金刚符你都能成功,自然不是这么回事了。”张十三一脸无奈地道。 寻思了片刻,张十三一拍腿道:“管他!咱们就用个笨功夫,我把这符从头画了给你看,你看一张学一张。凡是画不成的都挑出来,咱们看看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干就干,张十三手下不停,一张张的符便开始画了起来。若说按他修符的理论,教徒弟再也没有这么草率从事的。但一则梅清并非寻常弟子,通常方法自然是行不通;二则他也确实想早些弄明白梅清画符的秘密,事急从权,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张十三在一边画,梅清在一边学。刚才虽然只是简单听张十三讲了些许制符的要点,但对梅清来说,却是振聋聩,点醒极大。何况昨天夜间画了不少符,也少有些体会,因此这时再画起符来,度也快得许多。不一会,便画了十数道符来。 一道一道来下来,直到一张“蹈虚符”时,方才遇上难题,屡试不成。梅清细心想了想,又与前边的役遣符对比一下,心中隐隐有了些念头。只是并无把握,梅清也未多说,只是请张十三再画些复杂的符来。 此时张十三画的已经开始有中阶一品的符了,如拘云、致雨等符,但都没有难住梅清。直到又一张“天髓符”时,梅清看了心中便有些想法,一试果然不能成功。 梅清停下了手。长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张十三看出梅清似有所悟,在一边抓耳挠腮地道:“怎么回事?梅清你是不是明白什么了?” 梅清点头道:“不错。若在下想得不错的话----”他将三张自己画不得的符置于一起,一张张缓缓看了几遍才道:“这三张我画不成的符,都是其中有我不认识地字。虽然照着描了下来,却终是少了心神相通之意,故而不成。” “什么!”张十三一下子跳了起来,手边的符纸飘得四下乱飞:“你是说----你认得这符上的天书雷篆?” “天书雷篆?”梅清皱眉道:“我怎么听说这叫云篆?管它叫什么,反正不过是上古籀篆的变体,也不甚难。我倒是十有都认得。” 张十三目光呆滞,眼看着梅清不知所言。 梅清并没有说错,这种字体乃是上古云篆。但当其用来画制符时,许多门派更习惯叫它为天书雷篆。之所以称为天书,因为这种文字据传乃是上古仙人所用。现在已经没有人能识得了;而称之为雷篆,则是因为许多门派最顶级、最常用的攻击符均是雷符,这种篆被这些门派称为雷篆,渐渐传扬开了,遂成公例。 今天忽然听梅清说他识得这种雷篆,张十三如何能不惊。只是他的心思急转,并未纠缠于梅清是怎么识得雷篆的。而是为什么梅清识得的雷篆,便能轻而易举的画成符;而不识得的,就画不成功? 莫非----张十三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古书上见过地一句话,当时曾被自己嗤为无稽之谈,现在想来,却是唯一的解释。 那句话是:符无正形,以气而灵。 以气而灵很好理解。但前边这一句符无正形,就令张十三无法接受了。 前边说过制符五要,心、身、气、笔、相。所谓心。即是所说的诚心,心诚则灵;所谓身,便是调身。总须身端体正,方可行符;所谓气,自然是指道之精气,所谓“符朱墨耳,岂得自灵;其所灵气,真元之气”;所谓笔,则是行笔之法。起承转合。各有讲究。所谓相,乃是符相。便是符之外形,左右呼应,上下照看之势。 行符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符文之形,那是一丝一毫也不能差的。因此当张十三看到“符无正形”之语时,自然视为胡八说道。 此时听了梅清之言,张十三忽然想明白为什么这家伙能轻轻松松地画出这么多符来。既然他识得符上雷篆,自然在书写就如同写字的一般。试想一个在写“火”字时,心中自然认作火焰之姿;写“水”时,自然想象水流之势。这乃是一个人识字多年以来,书写形成地自然意识。 因此梅清既然识得这些雷篆,书写时自然意随笔至,便如一个学了几十年画符的高人一般,更难得心中毫无成见,一任自然流转,那符如何不成? 而一旦遇到不识得的字,就算他可以推断出是某某字来,但心中只是存了这分推理之心,并无自然认可的意念,符上真气自然无神念支持,当然是画来画去画不成了。 “得其意,忘其形……精精相附,神神相依……”张十三口中念念叨叨,一霎时这些年来看过各类经书道藏中不可解之处一一浮现出来,全然忘了梅清还在房中,整个人都沉入到自己突然出现的灵感带来的崭新世界中去了。 梅清看张十三变得不见不闻,一心在参悟新的理论,根本就忘了自己地存在,也就悄悄起身,准备离开。他这半天画了不少符,那清心符的效果将过,劳乏之态更甚,正好去休息一下。 轻手轻脚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出来,又轻轻掩上房门,才一转身,却见屋外阳光灿烂。一个明光瓦亮的光头映得他睁不开眼睛。 面带微笑、色如婴儿的某慈祥和尚正一脸深情地凝视着自己。 “那个……苦大师……你看在下身心俱疲,这个……”梅清口中苦,用沙哑的声音无力的解释道。 苦大师面上笑意更浓,然后梅清便满面不甘的迈着坚定地步伐随着苦大师飘然地步伐离开了。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史梦竹这一天都没歇一会,去帮着操办一下甜妞的丧事----虽然不需要他老人家做什么,但作为港里这小村实际上的庄主,出了这等大事,总是要他老人家坐在那震一下场面地。 好容易忙了这一天过去,史梦竹惦着家中几位老少朋友,因此急急地回家转来。才进了客房的院中,忽然闻得张十三房中一声怪叫,然后便看到一道人影由他房中冲出,在院中略停一停,然后一头便扎到了苦大师的房中去了。 “梅清!老和尚,你也教了他半天,该轮到我了吧!梅清!梅清!咱们再试试,我好象明白了!”只闻得张十三大喊大叫。“唔唔……”一阵反抗的声音传来,史梦竹一看,大吃一惊,居然是侯申象根竹竿一样站在苦大师门前,一动不动,只能口中出唔唔的声音,以眼睛转来转去地向史梦竹示意。 原来他见苦大师再次抢了梅清去传授佛法,担心梅清身体受不了,便隐身过去,想进屋救了梅清出来。谁知才到门口,便觉得浑身一僵,登时便一动也不能动。足足站了半天,腿都麻了,心中把这老和尚骂了不知道千句万句,怎么耐口不能言,也只能忍了。 史梦竹不明所以,他也解不得这些法门,只好快步向苦大师房中走去。 才进门中,只见张十三、苦大师一人执定梅清一只臂膀,正如两只斗架的公鸡也似,怒目相视,互不相让。 “老光头!你都占了大半天了,难道还不该轮到老道了么?”张十三怒冲冠:“你们家佛祖说法也是轮着讲吧?” 苦大师目光清正,神念如梵音悠扬:“法界缘起,相即相入,如因陀罗网,重重无尽----法自无尽,何来轮流?” “去你的无尽缘起!”张十三怒不可遏:“从认识你那天你就是四法界、六相、十玄这一套,你就不能弄点新的?讲得你自己不烦么?我不管,反正徒弟也不一定就是你的,凭什么你占着不放?” 苦大师不为所动,继续用过不波不动地神念大放纶音:“理事无碍,事事无碍,次第行布,圆融相摄……” 梅清勉强扒开眼皮,用含糊不清地声音道:“二位前辈,可否容在下一言?” “没你说话的地儿!”张十三毫不留情地道。 “身口意业净,智慧乐多闻。”苦大师神念谆谆。 “……世宗毁佛,武婆去道,果然有道理……”梅清愤然说道。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二位道友……知其不可而为之,其斯之谓与?”史梦竹惊见眼前一幕,摇头叹息。 第二卷 第十七章 顽石点头 “先圣亦有周公之梦,宰予曾闻昼寝之习,奈何二位竟相逼至此?”史梦竹面有不豫,咄咄问道。 张十三欲言又止,苦大师面有惭色。 “二位均是修行有道,不眠不休,或可无恙。梅清方在少年,哪得夜以继日----梅清,我这说话呢,你在那里呵欠连天,岂是为学的道理?”史梦竹将手中书卷敲在梅清头上,愠声喝道。 “是是,小子愚钝,先生教训得是。”梅清勉强扒着眼皮说道。 “这就对了。子曰:朝闻道,夕可死矣。这修道万法归宗,虽然三教为一,终究还是我儒家乃是正道。张道长,你且莫急着瞪眼。在下既然有此论,必然非是空口无凭而来。三位且细听我慢慢讲来----唉,予且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史梦竹说到兴奋处,直接站起身来,一边缓缓踱来踱去,一边摇头晃脑地说道。 “孔子乃是五行造身,两仪成性;其余圣人得阳气光明轩豁,得阴气沉默精细……” “共事多不相合,共言多不相入,所同大根本大节目耳……” “圣人一,圣人全,一则独诣其极,全则各臻其妙……各位以为然否?” 张十三、苦大师、梅清坐在对面,连连点头。 “孺子可教……”史梦竹心中欣慰,只是心中一篇大文章才开了端,下边关目尚多。正待开口见讲,忽然见对面三人依然点头不止。细细看时,原来三人都是双目紧闭,鼾声渐起,居然是都听得睡着了! 这几天来,岂止梅清不眠不休。张十三与苦大师也都是困累交集。只是一时心中急于事务,这才未便休息。结果听了史梦竹这一顿长篇大论下来,才醒的人也免不了听得头晕眼花,何况这三人。因此没等几句。就都坐在位上点头磕睡,梦会周公去了。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史梦竹摇头叹息。转过身,忽然看到刚才在力责之后,被苦大师放开的侯申老老实实地坐在门口,在听自己讲课,颇为认真。 “唉,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史梦竹温和地对侯申说道:“开始见你似非学问中人。今日才知向学之心甚笃,可谓敏而好学矣!” “先生之法,果然强过二位前辈远甚。”侯申眼中满是崇拜的光泽:“张前辈、苦大师,这二位大师法力深厚,制住小子如探囊取物一般。今天前辈只一席话,就让二位大师困顿无地,束手就缚。这等功夫,当真可惊可怖。小子听说当年有个高僧,说起法来石头也要点头。今天前辈说法,睡着的人也在点头,可谓不让前人了!” 直到次日黎明时,屋中坐睡的三人中,才有人渐渐醒了过来。 第一个醒来的是苦大师。只见他眉目缓缓张开,见了张十三和梅清犹在黑甜梦中,不由微微一笑。 苦大师笑容未落。张十三已经“哼”地一声睁开眼睛,对着苦大师道:“老光头你笑什么?难道以为老道我比你醒得晚不成?” 苦大师笑着摇摇头,张十三不以为然地道:“咱们修行到这份儿了已经,睡不睡的有什么打紧?昨天你知我知,不过是给老秀才个面子。只是梅清这徒弟,我是要定了。你们华严宗里小光头比河里鹅卵石样满处都是,你找哪个不现成,非我和抢这个傻徒弟做什么?” 苦大师听了,收起笑容。缓缓地叹了口气。却是一脸坚定的表情。 张十三以掌击额,恨恨地道:“你这老光头。事事都和我捣乱!说吧,要什么条件才肯让给我?” 苦大师想了想,一言不,却僧袍一展,面前出现了一只小小玉瓶。 “灵岩玉髓?”张十三皱眉道:“你不是有了么?还要再找一个……啊?你是意思是,我把徒弟让给你,你把这东西送我?” 苦大师面色庄重,显是颇为认真。 “老和尚你也是下本儿了,当年我那么想办法换这东西你都不肯,现在为了徒弟,也都舍出来了。”张十三面带苦笑:“可惜咱们修行的人,除了飞升,最看重地是什么?你至少华严宗还在,就算你找不到道统传人,还能借助门派传下去。我的事情你了解,现在一个传人对我而言是有多重要?你觉得我会放手么?” 苦大师听了张十三之言,面露无奈,只是却毫无让步之意。 一时二人俱都沉默下来,唯有梅清没心没肺地还在沉睡,睡梦中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屋外太阳早已经升起,如同往日一般洒满整个院落。院中高大的榆下将巨大的身形投在空荡荡的院落之中,拉开了一条长长的身影,将假山、竹林都笼罩其中,形成了一分特别的安详与宁静。 史梦竹匆匆地行过院落,穿过阴影又走到遍洒阳光的青砖路上,阳光在他脸上映出几分明亮与淡然。 “二位都醒了么?”史梦竹推开房门,笑着问了一声,又转头看看依然沉睡地梅清笑道:“年轻人总是渴睡些。不过前两天也真他把累苦了。” 屋中二人如若未闻,依然各自一动不动,面带愁容。 史梦竹见二人一脸苦色,眼睛一转,呵呵笑道:“二位老友,不知为了何事,这般愁眉苦脸,一言不?” 苦大师还是一动不动,张十三却把眼一翻,瞪了一眼史梦竹,“哼”了一声。 史梦竹呵呵笑道:“既然有事难决,何不来问我?----却不闻当局迷,观棋审?” “得了吧,老秀才,你也就是念叨个子曰诗云,能帮上什么忙?”张十三横了史梦竹一眼道。 “嘿嘿,这你可错了。要说画符念咒、拘鬼求雨,我不如你;要说运筹帷幄,出谋划策,你就不如我。先不说别的,我且问你,你二人大眼瞪小眼,一个个苦着脸,可是为了梅清这徒弟如何分配的问题?”史梦竹昂然说道。 苦大师听了,不由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渴望之色。张十三跳起来叫道:“正是如此!老秀才,莫非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这还用什么办法?这人呢,是老和尚先看上的,法术呢,是老和尚抢在前边教的。按说吧,这徒弟就应该算是老和尚的……”史梦竹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算了算了,就知道你和那老和尚穿一条裤子。”张十三又扑通坐下,气哼哼地道。 “不过呢,按梅清现在的情况,就算不说他道侣之事,就从气度格局看,怕他也不是个寻常百姓家地孩子,倒象个有点身份的。让他出家跟了苦大师你去修行,那是绝无可能吧?你华严宗的真传弟子,若不入山门,怕你门中也不能容他吧?这么说来,这个亲传弟子,苦大师你就是抢也是抢不到的。”史梦竹悠悠说到。 张十三、苦大师二人这才想到此节。按说他二人都是久历尘世的人物,不过游戏人间多了,对俗世权势之事,多少有些淡漠,对梅清可能不会愿意入佛门修行之事,想得却是不多。 “那……这意思,徒弟就是我的了?”没想到史梦竹后边语锋一转,偏向了自己,张十三大为高兴,又跳起来道:“老秀才,果然还是你最高明。不然说还是咱们中土二宗是一家,那外来的胡僧教门就该没人进。” 史梦竹摇摇头道:“我地意思是,莫若便由你收了梅清作亲传弟子,苦大师便收了他作俗家弟了,同承你二人衣钵,岂非皆大欢喜?” “这却怎么可以?”史梦生话音才落,张十三已经出声反对道:“好好的徒弟,我干嘛要分这老光头一半?那样算谁家的?” 苦大师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是在轻轻摇头,显然是不同意史梦竹地提议。 史梦竹并不着急,呵呵笑道:“二位且先莫反对,听我把话说完。你们二位急着收梅清为弟子,不过是为了传承道统,以免后继无人,对也不对?” 张十三与苦大师连连点头。史梦竹继续说道:“偏偏梅清这孩子,资质既好,悟性又奇佳,正是你二人心中感觉最好的传承弟子,因此才都想收他为徒。又怕共同收了这弟子,不免要分心修习他家的法术,影响了自家传承,因此不愿,对也不对?” 张十三被史梦竹说中心事,“哼”了一声,并再多说。苦大师却是点头,承认史梦竹所言正是自己所虑。 修行人道统传承,自然要保证血统纯正。就如上清传人,必然要把《上清大洞真经》作为修行的不二法门。若是哪个上清传人敢去分一半精力修行《灵宝经》,不立马被师傅扫地出门才怪。 “只是你二人,却都想错了!”史梦竹斩钉截铁地道。 第二卷 第十八章 二师一徒 “有什么错的?道统传承,哪有合二为一的道理?”张十三气哼哼地道。转载自我看書齋 史梦竹连连摇头:“牛鼻子你是把道统与道法混为一谈了。我且问你,昔年6静修,人称三洞弟子。天师、上清、灵宝,未见便因此拒之门外。孔子,也曾问道于老子;老子,更有化胡之经。至圣尚无门派之见,怎么到了你这里,受他门道法就成了大逆不道了?” 张十三一时语塞,但还是连连摇头。 史梦竹继续说道:“道统非是道法。若说法术,就算是一门之中,也各自有别。道统则以精神想传,心中道在,则传承即在。” 史梦竹看了看沉睡中的梅清,笑着说道:“据我想来,梅清这孩子这两天里,表现定然是大出你二人意外。除了他资质过人,悟性极佳外,更有许多出你二人想象的表现。不然牛鼻子你也不会这么着紧上火了。只是你二人想过没有,既然他是如此特出的人才,又岂能是一门一派的见识?只让你们一个人教他,反倒拘束了、限制了他。以老夫之见,莫若你二人,只管把道统传了给他。至于他如何去芜取精、调和展,一任他自己搞去。或许另有一片天地,你二人道统才叫扬光大。” 张十三听了,大为意动,苦大师也抬头看着史梦竹,似有所思。 史梦竹呵呵笑道:“就算是不成,将来也可以让他分择门人,各传你二人道统,不至有什么坏事。苦大师或许你也担心,只收他为俗家弟子,怕是难传精深法门。其实我看梅清主见甚深,这样的徒弟,也不是喂一口吃一口的人。你二人需要做的。倒是凭着见识经验,在关节上多点拨他就好,没必要用太多的成见教训,来约束于他。师。传道授业解惑,其要害不是让你手把手教他手艺。” 苦大师听了,忽然开颜一笑,手呈拈花之形,静坐不动。张十三也点点头笑道:“还是你这老秀才一张油嘴说得顺溜,嗯。老道我听着,倒也是这么个理。嘿嘿,这老光头被你一席话说得放下些许因果纠缠,倒还有些好处呢。” 苦大师这入定时间甚短,似乎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见他睁开双眼,微微一笑。转载自我看書齋双手合十道:“史兄指点迷津,老衲在此谢过。” “咦……你怎么说话了?”史梦竹还未回答,张十三一下子跳了起来叫道。 “和尚也是人,为何不能说话?”苦大师笑道:“今是而昨非。呵呵,老衲明白了。” “明白了?……哈哈。好,明白了好。往常看你修个闭口禅,假么三道装着不说话,以只神念传音就觉得累。既然如此。咱们可说好了,梅清那是我的正传弟子,算你的俗家弟子,可别和我再抢了。”张十三一板正经地道。 苦大师全不在意,一挥袍袖道:“正传俗家,有何区别?老道你说是,那便是了。” 张十三见苦大师忽然这般洒脱,反倒楞了一下。然后带着一丝苦笑道:“原来你这和尚还真是看透放下了。哼。你们佛家这点上。倒确实有些独到之处。” 梅清这一觉,直睡到天色放晚时才醒了过来。他可比不了张十三、苦大师地修为。坐着睡了这一天,只觉得真气有些不畅,腰腿也有些麻。欠伸之后,睁眼四望,却见史梦竹、张十三、苦大师正围坐在自己面前,一个个眼盯着自己,便如恶狼见了绵羊一般。 梅清不由激棱棱打了个冷颤,有些费力地道:“这个史前辈,张前辈,苦大师,在下……非是偷懒想睡……” “你说什么!”张十三开口打断梅清的话道:“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叫师傅!” 苦大师也点头,表示赞同。 梅清吱唔道:“此事在下还想……” “你不用想了”,史梦竹微笑道:“我们已经决定了,你就同时算他们俩人的弟子。以后有事弟子服其劳,你就好好伺侯你二位师傅吧。” 梅清皱眉道:“那我老婆……” 张十三道:“什么老婆不老婆地,她要敢让你不要我这师傅,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婆娘,直接休了便是!” 梅清抗声道:“这和忠孝仁义有何相干?再说我二人情爱甚笃,怎可休了?” 苦大师合十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无忧亦无怖……” “你当和尚的无忧无怖好了,我才不稀罕……啊,苦大师,你咋说话了呢?”梅清大惊失色。 不管梅清如何不愿意,但三位前辈大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意思。好在梅清也不是真不想拜师,因此在表现了一分威武不能屈的慷慨激昂之后,稍有的一点志气就被张十三以几个二品符地精彩演示给打得云消雾散了。 喝了拜师茶,行了拜师礼,又拜了门中尊神和师祖的牌位,梅清就成了张十三的传人了。没想到这张十三居然还真是天师教的传人,至于他老人家在天师教中是什么身份,梅清左看右看,也不象是什么重要人物。 苦大师这就容易得多了。由于梅清不能受戒,因此只是抚顶念了一段听不太清楚的经文,问了几句问题,梅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点头称是,这个弟子就算是收下了。 拜师礼完毕,二位师傅高坐其上,梅清老老实实垂手在下边站着,心中不由暗叹前两天还平起平坐,一旦身份变了,马上在待遇上就有了体现。 这时只见张十三已经把手伸到了怀里,眯着眼睛说道:“梅清,你既入我门下,师傅也没有什么好拜师礼送给你----” 来了!梅清登时精神百倍。按说这张十三也出身名门大派,又混了这么多年,那身家还差得了?尤其现在两个师傅在上边坐着,人哪有没个攀比之心的?那还不得一个赛着一个的掏好东西出来?这回师傅没白拜,也该轮着咱回财了吧? 梅清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张十三地手从怀中掏了几件东西出来,听他慢腾腾地说道:“这几件符笔等物,都是你修习符必不可少之物。我门中规矩,入门之后,师傅都要给徒弟准备的……” 一方小小玉砚,一只狼毫小笔,一叠黄色符纸,一小块朱砂墨。梅清又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绝未看错。 “师傅,人家徒弟拜了师,师傅都是法宝丹药的送一大堆。您这都是什么呀,这纸分明未经砑制,朱砂墨捣得杵数也不太够的样子,笔还是用过的,这砚台----”梅清拿起那方小小玉砚说道:“你徒弟我家中歙青端紫应有尽有,正经说哪有用玉做砚台地,都是些胡玩的人才用的。而且这玉好象也不是什么好玉……” 话音未落,只觉得后脑勺上“啪”的挨了一下,只见张十三气冲冲地道:“混小子,哪有你这样当徒弟地,师傅赠你东西,还要挑肥减瘦的?还法宝丹药,你以为法宝是什么,满大街都是么?长赐,不敢辞,还不老老实实给我收下。” 梅清口中嘟囔两句,见张十三瞪眼又要打,只得委委屈屈地把东西收下。张十三又一瞪眼道:“还没谢过师傅我呐!” 梅清只得谢过张十三所赐礼物,直起身对着苦大师道:“师傅,你看这----” 苦大师微微一笑,对梅清道:“梅清,今日你入为师之门,师傅有一个字赠于你,以为礼物。” “哦?什么字?”梅清疑惑地道。 “那就是一个----空字!”苦大师法相庄严:“万物皆空,万事皆空。此一字,保你终生受用无穷……” 梅清转身便走。 “回来!”苦大师叱道:“你还没谢过为师呢。” “反正万物皆空,万事皆空,谢也是空的,还谢它做什么?”梅清振振有词。 万物皆空,万事皆空。好在两个师傅教起徒弟来,那是一点也不空。 岂止是不空,简直是充实得很。 张十三果然贯彻了他打好基础的思想,要梅清把最基础的下阶一品符,先每种画二百遍,要求他一天画完。 “这也……师傅……这也太多了吧?”梅清才要怒斥,忽然想到现在地位的差距,连忙换了个悲叹的口气。 “多什么?你不是昨天还挺明白,这方法不错的么。少废话,抓紧画来!”张十三一扫往日懒散地表情,义正辞严地斥责道。 “好吧……我画,我画,我画画画!”梅清虽然有些怕累,但也知道张十三教自己地乃是正途,只得沉下心来,磨了墨,抓了笔,一丝不苟地画起符来。 金、木、水、火……咦,这五行符能不能也象那张复合符一般,将其两两绘于一张上呢? 梅清心中忽然想到这个好点子,连忙停下手中画笔,对一边的张十三说了一遍。 “你试试就知道了。”张十三嘿嘿一笑道。 第二卷 第十九章 五行同具 梅清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张十三一脸坏笑的样子,一符双五行定然是有些为难的地方。好在梅清本人对符认识已经颇有些自己的想法,尤其对他这识得云篆的人来说,自己组合符也并非不可能。 梅清想了想,取过一只笔来,将金、水二行组成一只符。 金符与水火符不同,概水、火二符,相对容易一些,只须画成,自然成施展放出水滴或火焰来。而金符则难得多,就算是修为颇高的人来,也难施展后召出一个大铁块来。 因此金符施展后,也只得生出金风而已。但梅清的思路是,既然金生丽水,则将那金风作为下一个水符的启始,就象两个相连的鞭炮一般。以咒语催动金符,金风作,带动水符,生出水来。 只是想象自然是容易的,真画起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符纸不过巴掌大小,在上边绘制这么多的符,已经是难乎其难,还要二互相关联,这其中的难度,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张十三闭目不语,只凭的梅清在一边胡试。 梅清连着画了四五张,度越来越慢。前边几张无一例都失败了,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金水二符结合的地方,画不成功。 前边梅清也画过一复合符,就是那张清心净身符。但那符的组合,并不是如现在这张一般以此带彼,而是二同时组合在一起。相对而言,梅清的这种思路应该是比较容易些。 二符同时动,说来容易,真正做到却是甚难。二符间的组合与平衡,差得一点。符都无法成功。而梅清这一种,就不用考虑这一点,二符分别动。各自施为,自然要容易一些。 就好比二人对歌,一句接一句,只需考虑好头尾相接便是;若二人齐唱,则音高节奏,差得一点都会造成混乱,是一样的道理。 虽然如此。梅清的实践经验毕竟差了一些。直画到第八张符时。才“唔”了一声,感觉有些门道了。 原来梅清在前边画符时。恰恰是因为二符分先后动,因此手下心中,也未免将其当作两张符来看待。如此一来,心中手下,在中间都难免有些停滞。失败既多。渐渐便现了原因所在,开始将这金水符,当作一张符来考虑,灵气即畅,便有些体悟。虽然中间因为笔法一乱又失败了,但淡淡地金水二气,已经有些感觉了。 梅清一鼓作气,手下不停,不断修改完善自己手下的笔法也符相。觉得灵气越来越是顺通。虽然还未能成功,但如此下去。终有成功之时。 张十三虽然似乎毫不关注,其实神念一直在暗暗探察梅清地一举一动。开始之时,还是满面笑意,待到后来,已经渐渐有了几分惊讶。不过旋即眼睛转了几转,又换上了一幅看好戏的模样。 梅清这一画,足足画了有大半天。除了中午时吃饭停了一会,竟然是一会也没有休息。 明明感觉就应该成功了,但画来画去,总是在最后的时刻,差得那么一丝一毫。梅清心中并不觉得烦闷,反倒更增兴致。 前边自己之所以画符成功率极高,乃是因为有样本可询,心中神念清清楚楚,真元到处,自然成功。现在自己心中也没有定数,一点点地摸索,难度自然要大上许多。但唯其如此,也更使梅清不断地实践各类手法,推算各种可能,对于金、水二种符,更是练得烂熟于胸。 就连张十三,也不由连连点头许可。梅清天份悟性,都是出类拔瘁,只是前边表现,似乎略有浮燥,让张十三有些担心。此时见他埋头符间,专心致至,张十三自然心中甚喜。 又接连失败数张,梅清便停下手来,闭上双眼,调息了一段时间。此时他体内真元,已经觉得有些空乏。虽然画下阶三品符,耗费真元不多,但这一天来,他几乎一刻未停。尤其为了这金水符,一直在反复试验各种画法,心神耗费巨大,纵是铁打地人,也有些受不了了。 想到此节,梅清便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先静心调息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将那符和笔拿在手中,双目微闭,存想了片刻,这才睁开双眼,右手执笔疾落纸面,快挥洒画写起来。 这道符梅清已经反复推算了许多,又尝试过多次,心中已然确信正应该是最佳金水相成的方案。此刻全神贯注其间,一点心神全在笔端,真元随着笔尖潺潺汩汩,细密而均匀地遍布朱砂字迹上,随即相互勾通串连,一点点形成一个颇为复杂的符之形。 笔尖瞬间提起,一道道真元陡然运转了起来,在符上形成一个奇异的符形。符形上端金风飒飒,道道金气在笔迹锋芒振动;其间以一段似符似咒的文样,接下一道水符之形。水符由于依金而生,因此气息稍敛,淡淡地散出一种绵长悠然的真元之力。 梅清端详片刻,心中大乐,对着张十三比了一比,随即口咒金符之咒,手掐诀形,算好方位日时,将符施展出来。只见一道金风起处,铿然有声。只是随即整张符纸在金芒闪动中变成一团暗色,只稍有一点水气氤氲,便烟飞云散,消迩无踪。 梅清初时兴奋不已,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自己这最终地劳动成果展示。谁想到开始时一切顺利,金风初起,又接着引动水元,只是为何随即符毁气消,无疾而终呢? 梅清一脸苦色,张十三却哈哈大笑起来。 “师傅!”梅清满脸恼怒道:“哪有你这么当师傅地,放手不管不说,你徒弟忙了大半天才有点意思,你不来指点指点,还在一边嘲笑于我?” 张十三呵呵笑声未止,连连摇头道:“哪里哪里。梅清,说实话,要我指点我也指点不了你。你这符画得,大出为师意料之外,颇有巧思呢。” 梅清眨眨眼道:“莫非这两符一纸没有可能成功,因此师傅才这般说么?可我怎么觉得刚才那张符纸好象画成了一般?” 张十三微笑道:“五行符本是最低级的符,除了练习之用,再也没有别地用途。虽然有人起过在一纸上画出双五行的心思,但却从来没有人成功过。因为这些人,大多是才入符之门,修为不深,一时兴致才有此尝试,可是他们大多没有足够的能力完成构想;若待修为深了,也就没心情来做这等事了。” 梅清听了也觉得果然有理。这等想法,自己既然想到,别人自然也可能想到。但还在画五行符阶段的新手,既然有此想法,但一般能力不够;等有了足够的修为了,又不会为了五行符这样地符耗费精神了。 张十三继续道:“你刚才那张符,思路极为巧妙,虽然是集金、水与一身,实则相辅相成,前后引带,就算是为师,怕一时也难做得出来。但你却忘了一点,符之成,离不开符纸。金水二符,你画在同一纸上。虽然画成了,但施展之时,金符一成,符纸受金风之激,立时便会消散,上边的水符自然也跟着就毁了。那水符还没生作用便一同灰飞烟灭,如何成得用?” “啊……”梅清目瞪口呆。这个问题原本极简单,偏偏自己就没有想到。 “那……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梅清皱眉问道。 “为师想来,或有一法可行,便是将这两道符形略错开一点,金风起时,水气便渐次跟上;金风成时,水符也已经施展完毕。如此便可免去符纸的限制。只是若达到这种程度,对符上行笔、布元、时机、符相的把握,须精确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才有实现的可能。”张十三面带笑容说道。 梅清听了,闷闷不语。张十三见了笑道:“虽然旁人修符,不可能由此门而入,你若愿在此中钻研,为师觉得倒也使得。一则你修为早过炼精之关,足供修符之用;二则你本来识得符雷篆之文,正当探本寻源,明了真知;三则你从未学过符之法,虽然基础差了,但胜在无拘无束。何况这类符虽然无用,难度却是极大。你若能真正从中现一条路,对你自己打实基础也是极为有益的。” 梅清听了,亦自振奋。张十三又摇头道:“只是刚才你的法子,未免有些取巧。金生丽水,本自相成,因此你这一符同生金水,虽然名为二,其实乃是一符连一符;若要你集水火于一符,这法子便不成了。因此相生五行,大致用这思路可以;若是相克五行,如何集于一身,还需更辟蹊径。” “多谢师傅指点。”梅清恭恭敬敬地道:“若是毫无难事,这符也就没有意思了。既然师傅能三年不动,唯修下阶一品符,徒弟为什么就不能在这五行复合上做些苦功夫出来?且请师傅细观弟子之行吧。” 张十三点头微笑不语。正在此时,门外一个悠然声音道:“徒儿,时辰已到。道门且闭,佛法无边,缘起之时,当无错过。” 随着声音,苦大师飘然而入。 第二卷 第二十章 虚相实相 梅清身随苦大师而行,心中未免暗暗叫苦。自己刚才在张十三这里画了一天的符,可说筋疲力尽。现在苦大师又抢了自己去跟他修行,一刻不得停歇,还不活活累死自己? 只是既然拜了师,入了门,这话总不方便说出来。可气的是张十三这次不光不阻挡,还笑嘻嘻地命自己好生跟了苦大师修行,道是明日天明时,再传符与自己。 你们两个可以两班倒,我就连轴转了,还让不让人活了!----梅清欲哭无泪。 苦大师的客房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了两只蒲团。苦大师带着梅清进了房中,轻轻掩了房门,径直到左边的蒲团上坐下。 梅清一阵恍惚,忽然看到自己轻轻地走到另一个蒲团边,盘膝坐下,双目缓缓闭上,呼息绵长,神凝意沉,似是睡着了。 睡着了?那我这是…… 梅清这才现,自己竟然是在梦游一般。他可以看到自己打坐在蒲团上,调息理气,入定安歇;同时还能感到自己呆呆地在旁边看着,就象一个人在梦中居然能看到自己睡觉的形象一般。 “这是为何?”梅清大惊,急抬头时,却见身边苦大师微微一笑道:“如何?很惊讶么?” “啊----苦大师你也梦游----”忽然觉得这话不太妥当,梅清急忙改口道:“师傅。这是怎么一回事?” 苦大师微微一笑,忽然身边这客房地形象都变得淡薄起来,连着二人盘坐的样子都渐次虚化无踪。再定睛看时,却忽然见四下苍茫迷蒙。二人却立于半空之上。抬头看时,头上星月高悬,野风吹拂,万里无云;俯身下视,只见脚下波光粼粼,四望无际。 梅清细心打量,见南方一线黑影,似乎有些熟悉,正是云翔岛。这才现原来二人瞬间出现在了曾经出游的溟海之上。 苦大师衣袂飘飘,恰似闲庭信步一般。在黑漆漆的溟海上悠然漫行。口中轻笑道:“梅清你既入我门下,自然要先识得本门中神通。前时我也说过。华严一宗,以四法界、六相、十玄诸神通名世;而其最基要,乃是本门法径。” “法径神通,各为本末;不由法径,那神通终是画饼。若说本门修行之径。则只在法界缘起四字。 苦大师一边说着,随手撩起衣襟,就这样半悬在空中,坐了下来。口中声音如金鸣玉振,声声送到梅清耳中,当真是如饮甘醇。 这一说法,便一直说了一夜。眼见得星移斗转,玉兔西落,东方白时。苦大师呵呵笑道:“玉兔换金乌。由来一场梦。醒来,醒来!” 梅清悚然一惊。忽然魂归本体,悄然而醒。只见自己仍然盘坐在苦大师房中,四下房舍依然,一道朝阳才射入房中,映着对面苦大师面色光洁如玉。 似是感觉到梅清地注视,苦大师缓缓张开眼睛,微笑说道:“可明白了?” 梅清只觉眼前一亮,苦大师的笑容在晨光的映射下,额外的明亮柔和。同时体内真元自动流行,虽然尚在室内,却清清楚楚感觉到初日之华,如一股汩汩然的温暖溪流身,自顶而入,直贯入体。体内一轮金乌在此激下,铮然而鸣,紫气腾然,催得一旁的月华也皎然而明,日月盘旋交炼,道道纯净的真元如金紫色的液体一般滴滴滑落,涓涓淋浴在光晕氤氲的金丹之上。 苦大师见梅清忽然气机勃,先是一怔。再见了梅清修行之态,不由暗暗点头。他缓缓起身,毫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客房之外,身后房门悄然紧闭。看着院中朝霞满地,仰观天朗气清,金风飒爽,不由露出一份灿烂的笑容。 梅清不过数刻之时,已然日月烹炼九转,凝化温养金丹,便即醒来。再查体内精力勃勃之态,大胜往日,知道进境颇快,不由心中大喜。 自来修行,必然是道法与道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梅清原来无师无门,道术修行大受限制,因此到了一定境界后,无论他如何采纳烹炼,这进境总觉得有些慢下来。这番接连受张十三、苦大师倾心指点,一下子触动灵机,这才有一日千里之感。 接下来地数天,张十三与苦大师轮流教授,一在日间细说符,一在夜间梦讲神通,梅清如饥似渴,三人都大有乐在其中之意。 但二人就象商量好了一般,都绝口不问梅清自来修行地是何法门,也未曾对他进行过指点。张十三除了让梅清天天画那五行符外,便是为他讲解符的各种知识以及他自己地经验;苦大师则每次都在梦中,带着梅清体悟各种神通,细品法门之径。 梅清以前接触过华严宗的“六相”之法,等他真正拜师入门,这才明白以前自己那点东西肤浅到何种程度。不说四界十玄,光这“六相”就和自己以前想的大不一样。 以前梅清一直以为六相大概就是实指六种不同的外相,或喜或怒或悲或愁。这番得了苦大师悉心传授,才知道自己是坐井观天,将这神通忒小看了。 所谓六相,是指总相、别相、同相、异相、民相、坏相,两两相顺相成。若得同时具足,自然互融无碍。真得修到高明处,不声不动之间,却足在摄人心神,勾通神鬼,神通无边。 苦大师传授神通,与张十三截然不同,从来不说如何如何,只是将那神通,一一演与梅清看。此说颇为神奇,但当梅清在梦中时,也觉得自己五感六识变得异常灵敏,许多不可能看到的、不可能听到地,也无从以语言说明的东西,在梦中却能感觉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苦大师对梅清极为满意的就是这一样。他华严宗择徒,最紧要便在这悟性。若收徒得人,凡事一看他就明白了;若天资差的,哪怕你说破嘴,他修炼一百年累死累活,依然是一点不懂。 梅清天资极佳,难得对出入虚实的梦境悟法极有天份。寻常资质再好的人,对梦境与实相的适应,总还要一点时间。梅清不止第一次入梦便轻松自如,出梦时还能激门径,体悟修行,这样的天份,苦大师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哪个活佛转世了。 因此在尽心尽力教授梅清的同时,苦大师多少有些后悔答应和张十三共收梅清为徒,还是认得俗家弟子----按梅清这样地天份,若能受戒入了华严,莫说证得罗汉果,就算是悟道成佛,都不是不可能吧。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苦大师也只能叹息缘起无凭,奈何奈何。 梅清自己却毫无此自觉,事实上在他心中,虽然觉得华严宗法博大精深,奥妙非常,但认真说来,还是更偏爱符。 这也不奇怪,梅清本来入门,就是由道家筑基。后来与碧真生情,又在其引导下学了大量道经,修炼金丹十九诀,译了神霄秘法,虽然不是道门中人,其实心中对道门自然早有认同。现在他修炼地神霄雷法,也是纯得不能再纯的道家功法,对符地偏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何况符之法,也毕竟比华严神通有趣得多。虽然他现在只一力深研五行符,但其中不同符形的组合尝试、一符双五行的推算试验,变化万端,意趣横生,自然越钻越深,乐此不疲。 梅清自己都全然忘了时间,在两种道门之间不断来回。一直到这天,苦大师不止自己不再传授,也阻止张十三的授课时,才恍然醒悟自己已经连着修行了七天了。 “修真无岁月,才七天算什么?”张十三对苦大师打断自己很不满意,气哼哼的叫道。 “若是你我自然不算什么,只是梅清他才入此门,总需有个适应时间。虽然夜间神游时可休息打坐,但神念毕竟免不了疲乏。何况一张一弛,文虎之道。太过用功,反倒不佳。”苦大师淡然说道。 张十三用力一拍脑袋,也连连点头。他是修行大家,如何不明白苦大师说的道理?只是一来初得佳徒,恨不得一鼓脑将心中所学都传给梅清;二来梅清表现奇佳,浑不似一般初入门的困难艰涩,结果他自己都将这事给忽略过去了。 “一直困守房中,不若咱们也活动活动,出去转转罢了。”张十三伸了个懒腰道:“徒儿你意下如何?” 梅清也跟着伸了个懒腰,又用力晃了晃脑袋道:“果然呆得都长锈了。如此我倒想起来了,上次与师傅见面时,正想到那鱼骨庙察探一下。今日既然无事,莫若咱们师徒一行如何?” 张十三听了一皱眉道:“那庙中似乎不是很好,有些邪气,更好象有些牵扯的样子……既然徒弟你说去,咱们就看看去,倒底有什么牛黄狗宝,都给它掏出来!” 苦大师听了却道:“此事老衲看却不妥。既然有些牵扯,其中难免因果沾连,梅清你还是不要沾惹的好。” “因果?”张十三冷笑道:“依你想来,也要让梅清入那因果么?” 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细说因果 苦大师听了苦笑道:“老家伙,难道你还真要逆天而为不成?我看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且看梅清这样子,可象是自身能撇开因果的样子么?就算你不让他进来,只怕他也摘不清呢。” 张十三头却连连摇晃道:“因果是因果,天道是天道,少拿你那些东西来装了。正因他身上定然负着极大的因果,我才不想让他入这路子。因果相系,那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稳当路子。梅清若真奉此而为,只怕身上干系着实不小,这付的价钱还不得吐血?倒不如搏一搏,求个破而后立。” 苦大师听了,也怔了一下,显然张十三说的话,颇为打动于他。 梅清却听得一头雾水,看了看张十三,又看了看苦大师,疑惑地问道:“二位师傅,你们说的却是什么?不是修炼之人,都逃不脱因果之报么?” 张十三看了苦大师一眼,苦大师却垂目不语。张十三叹了一口气,问道:“梅清,我且问你,你心中,可确是相信因果之说么?” 梅清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扪心自问,梅清对因果之说,似乎天生缺乏一种信任,只不过是听碧真说过因果对于修真如何重要,这才有刚才一问。 张十三摇头道:“你也不必说了。那老光头看人再准不过,你心中本无因果,我们如何不知。其实若你是因果中人时,那业报怕早就显到你头上了,哪得你这般逍遥!” 梅清大吃一惊道:“师傅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做过什么坏事么,为何要有业报?” 张十三“哼”了一声道:“你且说说,什么是因果?” 梅清皱眉道:“弟子也不甚清楚。不过听人说道若知前世因,今生受是;若问来世果,今生做是,可是这意思?” 张十三点头道:“说来说去。其实就是这几句话罢了。只是咱们修行之人,因果不必待前世后世。在前为因,在后为果。因必有果。果必有因。我且问你,你自修行以来,无论筑基、采药、烹炼、进阶。以至后边拜我二人为师,得到这许多指点,老道我自闻有修行以来。怕也没有你占这么大的便宜的。你前世需做多大的因,才有现在这个果?” 梅清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张十三“嘿嘿”笑道:“先不说你前因,只说你现在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可说侥天之幸,从未得闻。那你将来需要多重的果报,方可补得今日实受之因?” 梅清听了。不由悚然动容。自己一直以来,修行极为顺利,虽然间或有些小小挫折,但都转瞬即可化解。只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因果之事。按因果之说,享受多大的好处,自然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那自己受了这么些的好处,那将来要付出地代价,自然也要加倍的恐怖。 张十三摇头叹道:“梅清你可明白了?自古以来。一入因果。再无纠缠得清。你看举凡修行越高的人,自因果中取得地好处越多。付出的也便越多。得的修为越快,来地报应也更快。你似乎前边有些大因缘,才有现在的好处。而你此世虽然生受了,偏偏现在又不在因果之中。若你能以大决心挣脱此因果,也未见得不是个机缘。” 梅清听了,心念急转,又多有疑惑,便问道:“难道这因果,还能挣脱得开么?天地万物,难道并非尽在因果之中?” 张十三哈哈笑道:“若是问你那光头师傅,他自然要说一万个是。只是此话,可做不得真。” 梅清心中大讶,虽然他心中隐隐地并不是很信任因果报应之说,但张十三的回答,前后似乎隐藏着关于因果地一些隐秘之事,令他颇为好奇。 张十三一边揪着几根稀稀拉拉的胡子,一边摇头晃脑地道:“因果之说,凡事必有因,凡事必须果。也就是说,无论什么事,都是上承前因,下启后果,环环相扣,生生不息。但这般说来,你可想过,这世间第一桩因果,却是什么?” 梅清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张十三一下子问住了。张十三说得很明白,世间万事,都是既为前因之果,亦为后果之因,无限循环往复。但是如此而言,天地间,便没有办法出现第一件因果。 若说某事是天地间第一果,则其因是什么?若其有因,则其因本身亦当为前前因之果,那此事便又不是第一果了。这般推论下去,天地间便有不可能有所谓地第一件因果。 既然没有第一件因果,那因果所由何来? 张十三嘿嘿笑道:“现在你明白了吧,因果非是天道所出,却是后人造作而得的。” “啊?”梅清惊讶道:“却是何人,有这般能为?” 张十三摇头道:“世人或说,佛门广大,创此方便法门。是也不是,也无人知晓。但因果之说,确是自佛门传入中土的。唉,若说来,这因果之门,倒确实是方便之门,因此一入中土,修行都大多归信此门了。现在入门时,几乎都已经不再择因果了。” 梅清一听“择因果”,颇为新鲜,且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原来因果法门传入中土后,虽然佛道不容,但因果之法,确实与修行有极大的好处,因此各门派中,也难免从善如流,允许门下弟子依因果修行。这才有了入门之后,弟子“择因果”之说。 自来修行之人,最为难的,并非修行法术、时间、丹药等物,而是劫数。 有人说劫由心生,也有人道劫自天降。其实说心说天,总是一般。所谓内贼不生,外劫不入。若有一人,一生之中心坚如石,丝毫不动,那天劫无隙可寻,一生一世,也不会降到他地头上。 只是此事说来容易,但事实上绝无可能。人的一生的,心中必然有疑惑、有恐惧、有愤恨、有忧伤,有种种不可名状的心结怀绪。内贼既起,天劫便至,这就是修行人人躲不过去的劫数。 所谓天人合人,内外交感。心劫是内里之因,天劫是外在之形。因此道门修行,多由清净无为中来,便是为了宁心静气,少生劫数。 只是此法极是为难,越是刻意避免劫数,越是落了下乘,反易为劫数所中。往往有修为通天的前辈,便在一重重劫数中,艰苦挣扎,最终一个不小心,一世修为,便成泡影。 自佛门传入中土,虽然佛道之争,所在不少,但佛门因果之说,却为修行躲避劫数,开一新界。 因果之说,并不能直接消去天劫。但其有一桩大好处,便是那天劫,也会依前因而来,将天劫中需历的种种劫数,俱形为前因之果。换言之,只要你入因果之门,但凡有因果之事,一一避开,少结因果,便大可消灾去难,在以后天劫中,自然少有劫数。 此外既然笃信因果之说,则因自有果,报应不爽。那天劫之中,内贼早已零星消去,也化解了天劫的威力。 听了张十三这般讲述,梅清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因果便如《大明律》一般。虽然给你了诸多约束,无法为所欲为。但也同时有了许多保障,不至受那无妄之灾。是也不是?” 张十三点头道:“便是如此。以大明子民看来,似乎《大明律》就是天道,凡身边诸人,无一不在《大明律》管制之下。其实若说《大明律》,也一样有管不到的人。一则便非我大明之人,那境外化民,或是色目胡人,既然不入大明朝,你那《大明律》自然管不到人家。这二么……” 张十三嘿嘿笑道:“便需你是高官权贵。要是你当了大学士,哪个敢用《大明律》来管你?就算是家人亲属,自然也有所变通;不然便如善会钻洞投机地混混,专找《大明律》地漏洞,自己便得多落些好处,却能少受其祸。” “这也行?”梅清目瞪口呆:“不是天道昭昭么,怎么因果也和咱们世间事一般有这许多漏洞?” 张十三拿《大明律》作比,梅清是锦衣卫出身,他自然明白不过。只是没想到因果报应也居然有这些勾当,却是大出意料之外。 “什么天道,早说了因果非天道。”张十三纠正道:“因果既然为人造作,自然也能为人趋避。不然这些名门大派,为什么特出的高人就这么多?不管什么门派,总有些飞升地前辈、照看的神佛,或是强力的法宝。便如你在那朝中有了高官作后台,《大明律》就可以变通是一个道理。要是太上老君收了你当徒弟,就如同当了太子一般,随你怎么折腾。不要听什么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鬼话,自古刑不上大夫,因果报应也不会管到三清四御头上去。” 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玄教教主 “这般说来,若想借这因果成事,便当寻名门正派,借派中之力,从中多取好处,少受业报;或是设法窥见玄机,趋福避祸了。那若不愿入因果呢?”梅清问道。 “若不愿入因果,则你行事之间,便无须考虑约束顾忌,从心所欲。比如因果中人,无人敢多造杀孽,否则业报匪浅。但不入因果之人,便可以不管不问,不管怎么样的杀伐,也不会给你添一点劫数便是。但不入因果之人,一则天劫毫无征兆,也无规律可循,渡劫时全看修为高低、心性强弱与运气好坏,最是令人头疼;二则修行中人,对此类人物略有偏见,甚至有以魔道视之的。” “那这般说来,入因果的好处远大于不入因果,为何师傅还要我考虑?”梅清有些不明白地道。 “一来,苦大师想也早看出来了,你心性之中,本少因果之念,就算你入了其中,怕也不一定有多大益处。二来么,唉,这几百年来,因果带来的好处渐渐不显,反倒是益昭其弊了。”张十三有些黯然地说道。 原来因果之说初入中土,为修行界接收后,有一段时间效果极为明显,飞升之人数量猛增,一时之间,修真界中欢欣鼓舞,尽皆以因果为不二法门,以为终于解决了有史以来修真界最头疼的一个大难题回复到了从前的水平。开始大家还心存侥幸,没想到这种情况并未停止,依然近一步恶化。甚至近百年来。竟然再没有一个飞升成功的例子! 面对这种情况,各门派也纷纷猜疑。虽然没人明说或许是因果之故,但其实大家心中,都有此疑念。 “这与因果何干?若是因果之法不佳,为何初采此法时,飞升之人猛增?”梅清问道。 “恰是因此之故。初时因果简单,业报不多。自然大家纷纷飞升。只是这些人飞升骤增,此果便要由后人承担。反倒使后人越承担的业果越来越重。只是此说也只是猜疑,并无实据可证。本来众门派颇有破开因果之约束。再复旧法地意思。但是,在前朝时,却有一个人,不入因果,搅得天下道门大乱。自此之后。各门派关门闭户,无力多顾,也再少有人敢择非因果之门了。”张十三目光游离,有些意态萧然地说道。 “哦?那人是谁?”梅清追问。 “他便是----玄教教主张留孙。” 张留孙----这个名字,现在梅清听起来当真是如雷贯耳了。 以一己之力。挑动天下道门大乱,可说是道门之枭雄了。当时梅清便也想过,何以这位玄教教主如此毫无忌惮的行事。今日听张十三的意思,其中还涉及因果是非的问题,其中怕还有些隐情。 “张留孙此人,天资之高,不作第二人想。梅清或许你也知道此人,本是出身自咱们天师教中。当时门中各位长老,对他也是期许极高。不想在方筑基入道后。他便称道:机缘在我。因果何干?坚称修道本为适心畅意,那等畏缩约束、逃避趋让之道。只合胆小无用的怯懦之徒,他是坚决不肯做的。因此执意不入因果,全凭自意修行。”张十三对着梅清说道。 “当时天下各派,均以因果为修行金针秘钥,虽然当时飞升之人已经渐少,但还不象现在这般严重。张留孙此言既出,门中诸位前辈俱都深为不喜。唉,现在想来,若是门中能更有远见,为他指个好师傅悉心教导时,未尝不会为教门放一光彩。 “当时张留孙年纪尚轻,虽然天资过人,但他非是正宗所出,为人又狂傲强硬,再加上这番不择因果、不服人言的举动,哪个长老愿意收他?最后还是看他天资质过人,弃之可惜,便随便给他指了个辈份颇高地长老,随他去了。 “只是那位长老其时已近飞升,成天闭关,准备应对天劫,根本也没时间管他。张留孙也自了得,居然便独自摸索,单凭个人一己之力,竟然在短短数十年内,连过两阶,在当时龙虎山年青一代中,隐隐有第一高手之誉。 “过不多久,张留孙的那个师傅飞升历劫未果,张留孙也不愿再换门庭,居然就这么自己一直修行了下来。其后门中改换教主,便是那张宗演。 “张宗演若说修为,别说和张留孙比,就是在同一代人中,也算不得高明。只是他出身正脉嫡传,为人又和善忠厚,他继任天师,倒也没什么人说三道四。尤其另人没想到地是,一向孤傲狂妄的张留孙,和张宗演居然也是相处甚洽。当时门中长老还颇以此为喜,谁想那张留孙却是心计甚深,所谋远大,非常辈能及。 “当时正是元朝,前朝地皇帝好佛喜道,对天师门颇有青眼。只是他毕竟是异族之主,咱们虽然修真之辈,但总不是不理红尘,也不见得便服膺于他。只是自因果大兴以来,各门各派,各路修真,无不以少惹是非、少沾因果为务,一个个明哲保身,只肯顺其自然,哪会有出头纷争的?咱们天师门,也自然就虚与委蛇,只求无过便好。不想朝廷偏偏降下旨意,要当代天师入朝晋见,这一下,倒是颇令人为难。“只是当势如骑虎,哪容得迟疑?最后张留孙主动站出来道:既然大家都怕沾是非因果,便由他这个不怕因果的人,陪了张宗演走一遭。张宗演只管做个样子,一切应对疑难,尽由他对付便是。 “人人都不愿趟这混水,难得出来个不怕事的,哪有不人人赞同的?何况张留孙修为进境极快,比起一些门中前辈来,也差不到哪去,由他陪着张宗演去面圣,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张留孙这一去,却是惹了无数地是非出来。自此以后,天下道门南宗一合为正一,弄得元气大伤,家家闭户自立;而张留孙玄教别立,我龙虎山竟几乎成了道门公敌。唉,个中因果,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张十三语态萧然,说不出的感慨悲愤。 虽然张十三没有细说张留孙进京面圣的诸多往事,但梅清也可以想象张留孙以一己之力,打动元帝,受封国师,进而脱门自立,创建玄教,又力合天下符于正一一门,这等翻云覆雨的手段,此时听来,还不由令人心惊。 “当时张留孙欲独立玄教时,门中长老,也曾劝阻,更言道只需他复归龙虎山,定然荐于大长老门下,门中秘籍法门,任其自择。张留孙却道:他虽别立玄教,亦未尝忘本,定然有报于龙虎山,使天师一门扬光大。至于秘籍法门一事,他却言道:我道由我,不乞他人。男子汉大丈夫,既行逆天修道,又何惧路险人言?拾前人遗唾,步他人脚印的事,张留孙却是不干。”张十三在提到这位前辈时,面上表情颇为复杂。 “我道由我,不乞他人”,梅清喃喃道:“这位玄教教主有此心胸,怪道能独步海内,自成一派。” “唉,其实他这般说,心中未尝不是存了怨恨门中之意。当时他那般天材资质,却未得公正待遇。其他弟子都有师傅悉心指点,唯有他,全靠着一些低级弟子人人可能地二流法门,硬是修到了炼气之阶前。只是到了这时候,他便再无法门可循,除非咱们这样的名门大派,谁还有那般高深的法籍可为指引?因此当时门中以此为言,确实有些要挟的意思。不想张留孙此人居然高傲至斯,宁可自己动心机,毁了神霄门去弄了旁家的法籍回来,也不肯再受天师门中的法门了。”张十三摇头说道。 梅清也不由喟然而叹。这张留孙果然是骄傲得有些过份了,只因当年在天师门中未能得授真传,便再不肯承其法门。修行之路,开始时凭些粗浅法门,摸索前行,凭着天资过人,尚有可为;待到精深处,没有真正的修行之法,是万难有寸进的。原来张留孙不惜花了天大力气,毁了神霄门,不只是为了一统正一,扫平障碍,也是为着取得修炼法门,为立派修行之基。 张十三说到这些往事,也不由声音暗哑,显得心情颇为激动:“当时他道有报于本门,众人还只当他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居然说动朝廷,下诏令合天下符于正一,以龙虎山为祖庭,统摄天下道门。这份报答,果然是使天师门扬光大,为创道以来所未有。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此举也使我天师一门,将其他道门得罪不浅。现在看看前些年朝廷夺去天师之称,各派纷纷落井下石,导致门庭凋落,大有一蹶不振之态,又何尝不是当日盛极之果?” 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 闻香教踪 张十三讲完当年张留孙之事,有些意兴阑珊,淡淡地道:“因果之说,想你也明白了。自玄教教主身没之后,天下修真界均视不入因果为异途。众人都以当时张留孙因为没有因果牵扯,故此行事肆无忌惮,终非修真之福。只是后来飞升之人逐渐断绝,这才渐渐有人提起或可试着不入因果,恢复旧行。只是修真界囿于因果已有千年,人心之中竟将其认作天道难违,即便不欲入其中,却哪得挣脱得出来?” 久未开言的苦大师言道:“据老衲所知,其实也有数个门派试过选年轻弟子不入因果而修,却因此颇毁了几个好苗子。非是老衲在佛言佛,因果之门,虽然有其约束不足,却是修行正途。梅清,老道讲的这些,事情大致并不错,只是以老衲看来,即便无人飞升事在因果,其根本乃在人心,却怪不得因果之门。入与不入,凭你自择,但心万莫生了成见,反为不美。” 张十三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这事却是强迫不得,总需你心中自主方可。恰好这几天,你修行需得缓一缓,便好好想想这件事吧。若你愿守因果为径时,有我与你和尚师傅护持,受了因果之戒也不为难,只是需事先做足了功夫,免得事后不明忌讳规矩,再吃了亏。” 梅清想了想,问道:“守这因果,或是不守,还需有什么仪式造作么?” 张十三道:“若是不守,自然不管不问它就成了。若是守时,倒有些小小动作。其实大部分门派在入门之时。便都加了有关的内容进去,很多后生的修真,根本就不太清楚其中差别;你这小子大概全从野路子出来地吧,这才没入这门。” 梅清点了点头,口中未再多言。 正在三人谈话告一段落之时,忽然门外脚步声响。只见侯申伴着史梦竹走了进来。侯申面有怒色,倒是史梦竹面色如常。 “先生你却忍得住,如何不让我直接剁了那厮!”侯申气愤难当地道。 “侯申,怎么一回事?”梅清见了,连忙出言询问。 史梦竹一笑未语,侯申愤愤不平地对三人讲了起来。 原来这几天,梅清修行入港。沉迷其中。侯申见他日夜不休,浑忘了吃饭睡觉各项正业,不由大是恐慌,连忙要入内相劝。 史梦竹阻止他道:“梅小友既然有师门为指引。其中必然有规可徇,侯先生勿需紧张。” 侯申为难道:“史先生有所不知,我二人此行,乃有正事在身,这般沉迷不出,却是奈何?” 史梦竹笑道:“你看虽然那房屋紧闭,但其中电闪雷鸣,声声在耳。这电击之法,向为教授所擅。绝禁沉迷之弊,你尽管放心便是。” 侯申这才知道电击能防沉迷,当下不再多言。 史梦竹这几天因为甜妞这事,颇为烦恼。此事背后,必然是有些诡异。但目前张十三等人。除了教授梅清之外,根本也无暇关注他事。因此也只得暂且安抚甜妞父亲及大山家人,先将甜妞的丧事办了。 不成想昨天才过完七天,今日一早,大山家中人忽然听了不知什么人的主意,托人弄脸,七拐八折,求到了闻香教的头上。原来大山家中人的意思,就是想请闻香教中一个信教的信徒。来给做个法。去去邪气。没想到闻香教中教主闻听此事,居然巴巴地自己跑了来。说是邪气颇重,若无力镇压不住,带着一众信徒,在村中大做法事,闹得乌烟瘴气。 史梦竹闻言,颇为愤怒,当即出面指责。没想这教主居然一改往日避让的作风,强项起来,其手下更是口出恶言。 史梦竹手下家人都大为愤怒,侯申更是一言不,上前便放倒了两个。正当乱成一团,看看要出事时,史梦竹止住众人。只有侯申气愤难平,还是史梦竹拉了他道回来了梅清等商量,这才劝了他回来。“就那装神弄鬼的家伙,落在爷手里,保他一刀就断了念想,再没个花样儿!”侯申气哼哼地道。 梅清闻了,未一言。侯申与自己二人,本是为了闻香教而来。初见面时,自己也曾问过史梦竹,只是当时交浅言深,史梦竹便顾左右而言他。现在侯申故意想把事闹大,多少也有些逼史梦竹出来说话的意思在里边。 想到这里,梅清站起身来,深深地对史梦竹施了一礼道:“我这兄弟行事不妥,却让史先生为难了。” 说到这里,又看了张十三、苦大师一眼道:“不瞒二位师傅与史先生,我本是朝中锦衣卫内组千户,此来永平,便是探察闻香教之事。先前未曾言明,还望先生见谅,请师傅责罚。” 在他想来,锦衣卫这名声实在是差到了极点,因此对自己的身份,多少有些忌讳莫深。但现在若再不说清楚,只怕以后更有误会。何况与三位前辈也都算是相熟了,相来也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了。 没想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三人均毫无惊讶之意,张十三开口呵呵笑道:“你这小子腰牌挂了这些天,当我们几个是傻子么?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呗,想察就察去,若是遇上硬点子,自然有师傅给你撑腰。” 啊……梅清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师傅早就知道了自己这点底细,嘿嘿笑着道:“原来这样。没想到师傅您这眼神可够好地,藏衣服里的东西都能看到,定然是当年走江湖踩盘子练出来的。” “没大没小!”张十三笑着骂道:“说实话你这小子还真不象个官府样,白面书生似的。说踩盘子,这猴小子一双眼睛贼精贼精地,可是不怎么地道。要不是你们俩人的腰牌真的不能再真,我都怕你们两个是假扮着出来的想从老史这府里偷点啥东西呢。” 梅清听了呵呵一笑,随即肃容道:“不瞒史先生、师傅,梅清此来,前时曾向史先生也问过。只是那千金爷无人知晓,这闻香教又无人愿说,因此大是为难。”说罢,便将自己在京中时,侯申受人之托入锦衣卫库中盗砚,之后顺藤摸瓜现杨晋,又牵扯出闻香教一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史梦竹听了梅清的讲述,沉思了一会道:“梅小友所言千金爷,虽然老人自认颇通本地地理沿革,但却实从未听说过此人或此地;至于那闻香教,在本地由来已久,纠缠甚多。其中更有些另人心惊之事,史某也是观察良久。可惜此邪教规矩甚是严密,竟然难得探听到一些内幕。” 正说着时,忽然闻得门外传来阿三的声音道:“那个什么教主命人在村中筑坛,说是要做法。咱们家人在那阻拦,那些教徒居然想要动手,要打起来了!” 史梦竹听了,不由“嗯”了一声,站了起来。一边的侯申早就跳了起来道:“反了反了!这帮寻死的家伙来太岁头上动土,且待爷成全了他们!” 梅清听了,连忙伸手阻住侯申。无论如何,史梦竹乃是此间主人,万事都该由他做主才是。 “此间事,怕还有些意思呢。”史梦竹说道:“不若便请几位随我同去看看如何?” 梅清看了看张十三和苦大师,见二人都无反对之意,便点点头,随着史梦竹向外行来。 “史先生刚才说的是何意思,莫非这闻香教这次地行动有什么不妥么?”一边走,梅清一边问道。 “呵呵,前几次,这闻香教也借机想在村中建坛作法,便被老夫着人止住了。不怕梅小友笑话,老夫世居此地,在乡里还算有些声望,就算是县府使君,也有些小小面子。因此那闻香教虽然气恼,但一直未敢启畔。它那教主,更是一向避不见人,故作神秘。这番行为却是大异,不光那教主毫无顾忌地现身出来,更直接到咱们村中来挑畔,若非是背后有了什么倚仗,怕他也不敢这般做。”史梦竹淡然道。 梅清听了有些好奇地道:“那闻香教为何一定要在村中开坛,难道咱们村里有什么特殊的好处不成?” 史梦竹摇摇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这些。但闻香教对此处早有居心,却是勿庸置疑。前些时候翔云岛上那些神迹之后,闻香教欲在村中做法不得后,也曾托了各路人马前来说合。只是老夫向来不喜这些神道,又厌恶闻香教的行事,这才没有答应。” “哦?那闻香教在此地颇有恶迹么?”梅清听了感兴趣地问道。 史梦竹摇摇头:“这却未闻。说来奇怪,这闻香教从来不似其他白莲邪教般为非乡里,也不会鼓动百姓对抗朝廷,横行霸道、夺财强讼等事也未有闻过,让人想要对付它,也抓不到什么把柄。” 梅清有些奇怪:“那先生未何厌恶其行事?好象它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此教行事,异常神秘。自来立教,无不以光大教旨、广收教民为重,一旦有了力量,自然会有种种不法之行。偏偏此教行事则不然,行事低调,不违法纪,组织又异常严密,大异通常教门所为。事事反常,其中定然少不了阴谋。虽然老夫手中没有实据,但却觉得这教背后所图,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史梦竹肃然道。 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关帝化身 “天灵灵,地灵灵,满天神佛来显灵……” 梅清等人还离得远远地,就听到村子中锣鼓喧天,煞是热闹。等走得近时,只见原来大山家门口的平场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搭起了一个台子。台子四周遍树彩旗,五颜六色,上边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图形。在台子两侧,分别立起了高高的法幡,左侧写着:南无阿弥托佛。右侧写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那字体似楷非楷,似篆非篆,每个字足有斗来大,用金丝衬黑色,绣在黄底的缎子布上,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台子四周,遍围着身穿黑色长袍的教徒。这些教徒俱都立得如同标枪一般,手中执定各类剑、杖、尺、印等法器,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在台子上边,却四散着一群吹鼓手,身上穿得花花绿绿,执定了锣鼓、唢呐、笛子、胡琴、笙、箫等物,吹打得甚是热闹。 在台子的正中央,树着老大的一座莲台,用粉红的丝绸扎就,足有半人来高。两边各站着一个童男童女,一个手中拿着净瓶,一个手中拿着芭蕉扇,脸上画得红红的,分不清哪个是男哪个是女。 在莲台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人。只见他头上顶着一顶九重八楞的重檐宝顶一样的高帽,层层贴着金箔,画得尽是红绿各**形。身上穿的八宝彩莲衣,长衣大袖,在风中闪动起来一片金光灿烂。左手拿着一只拂尘,右手执定一方大印,远远望去,真不知是哪个庙的菩萨跑出来了。正是阿三说的那闻香教主。 在这教主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皂色长袍的侏儒,只见他身高不过三尺上下,比那两个童子还矮了几分,却穿了一件拖地的袍子,头顶着个尖尖的怪帽子。手拿一只大大地铜铃,一边摇着铃铛,一边舞动。口中半唱半念。 一请观世音,下界救良民; 二请李老君,一至鬼神惊; 三请关圣帝,五虎第一尊; 四请三圣母,庇民显威灵…… 这侏儒身材虽然极为矮小,声音却极为响亮。振得人耳朵几乎都要嗡嗡作响。梅清等人看得明白。此人并没有真正的修为,估计这大嗓门,乃是天生禀异。 随着他一声长音拖毕,那教主便在莲台上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随即口中出了一声怪叫,声音又尖又长。还拐了两个弯,便如同嚎丧的一般。 这一声既出,台上诸吹打热热闹闹的吹鼓手们便如演习过的一般,一同停下手来,快退到两侧,将中间的空场让了出来。只见那教主如同脚下安了弹簧一般,“腾”地跳起来足有三尺,“刷”地落在了台子中央,身体如杨柳狂摆。又似飞蝶漫舞。两手中地拂尘大印,更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耍得只见一片残影。 教主舞了片刻,忽然间口中又出了一声长长的尖叫声,残音渐渐低落,他也慢慢地停下身形,双目直,一言不。 “请问所来尊神,是何方神灵?”一边的侏儒手摇铜铃,用震人耳朵地大嗓门,半唱半念地问道。 “吾神乃关帝是也。吾神奉了玉皇大地之命,巡游下界,保佑众生!呀!此地邪气甚重,待吾神作法,斩妖除魔!周仓,与某取刀来!”只见教主将那拂尘甩来甩去,摆腰拉胯的亮相道。 “着!”在一边伺候的侏儒闻言,立时将手中铜铃摇得山响,另一只手在空中虚虚一抓,大叫一声,手中便兀然出来一把亮闪闪的大刀出来。 只见这大刀,长有丈余,浑身上下银光闪闪,冷森森夺人二目。那侏儒将大刀向地上一立,比起他的身量来,倒高了足有八尺。那侏儒恭声道:“启禀帝君,长刀在此!” 台下围观的村民见了,只觉得教主扮相威猛,侏儒化身周仓,空手成手,当真是法力无边,一时都大声喝彩起来。一众台上地鼓吹手们也来凑兴,一个个将那锣鼓唢呐弄得山响,更夹杂着“关帝出行、天下太平”、“教主神功、妖邪扫清”等等一众唱词,且舞且歌,极是热闹。 梅清等在远远看了,再也忍不住,一下子都笑了起来。原来是个如何地教主,居然是这样子的一个神棍。 最后这侏儒变出大刀的这一下子,居然不过是用了世人变戏法的手法,从他那着地的长袍中藏着一个可以伸缩的大刀。外边看来银光闪耀,其实不过是一层锡箔罢了。 笑了一会,梅清看张十三看了看自己,就把侧过去道:“徒弟看来,这教主是个跳大神地草包,也就是蒙蒙无知愚民。倒是这台子四下站的这些人,好象有些门道?” 张十三笑着点点头道:“是个九宫八卦阵,也不算什么厉害东西。你想收拾那大仙儿尽管动手,其他的有师傅呢。” 梅清听了一笑,还没说话,却见那台上的教主忽然双目圆翻,双手一动,那拂尘和大印都不见了。他伸手将那大刀接在手中,运气良久,忽然一声大喝,一下子将那丈余大刀举过头顶,刷刷地挽了两个刀花,又连着在头上转了十几圈,又是一声大喝,摆了一个拖刀的姿式。 “好!”台上鼓吹手们这一次喝彩声额外地卖力气,唢呐吹得几乎要断了气一般,锣鼓更是喧天价响,一个瘦高个扯直了嗓子大叫道:“关帝爷附身施法,大教主天下无敌!” 其他人也是同声大唱谀词,什么“法力通天,无所不能”,“抓鬼除妖,世间留名”,全是些俚词俗调,好在永平之地,方言本就如唱歌一般,人人都能数上两口大鼓词、莲花落,这次一个个唱将来,便如在开一个大戏台也似。开始时还各唱各调,最后声音渐渐一致,在那瘦高个儿的带领下齐声大唱道:“开天辟地,教主神通;战无不胜,教主神功!” 那教主在台上舞了几招,又摆了会子造型,这才双目微微眯起,半仰头斜视天空,将左手一举,台上立时鸦雀无声。教主这才慢悠悠拉着长声道:“待吾神睁开慧眼,看一看那妖邪藏身在何方?呀……呀……呀……” 梅清看着这教主一边“呀呀”怪叫,一边将视线逐渐向自己数人这一方转了过来,眼角余光更紧紧地盯着史梦竹,知道这厮定然是经指摘自己等为妖邪,心中冷冷一笑,便先下手为强,心念一动,一张小小符纸已经出现在了手上。 梅清自从苦修符,对以符斗法的一些情况也多向张十三请教。张十三便曾提到,修为到了炼精期,大多修真便可修炼袖中乾坤或芥子须弥之类的法术,以容纳心神相通之物。最常见的,便是将法器容于其中,若须用时,心神动时便已出手。也有人以此法辟出一块空间来,专门将平日所作地符置于其中,在争斗中大占便宜。 梅清那芥子须弥之法是当时碧真教地,也不甚熟练,只是将自己的遁法令牌与那块砚台置于其中。还是张十三见了,指点一二,这才将这空间扩大数倍,更应用熟练,将一众符纸都放入其中。 到后来,梅清更是动脑筋,将张十三赐地笔墨纸砚都放了进去。最为张十三称道的,便是在砚台和毛笔上更设了一个水灵法符,不只借此与自己神念相通,更使此二物使用中,水润清洁,异常方便。 这次要对付这个教主,梅清正好有前些天苦练时画的一些符,只可惜这几天他苦练下阶一品符,其中也都是这些小符,用处不大。不过他心中早有定计,手掌翻处,一张火灵符已经出现在了手中。 “壬申生离,火灵当道,疾!”梅清暗暗念咒,手中掐诀时,将左手拇指抵在小指末节上,右手却呈腾然挥动之形,便见那小符化作一道流光,急飞而去,瞬间消失不见。 此时梅清已不复从前吴下阿蒙,不只画符作能为大涨,就算施用中也多有巧妙。施符之时,必然辅以咒与诀。咒须按时辰方位,细究子午,方见神通,前时也已说过。但那掐诀之法,更有玄奥之处,所谓“上通神真,役使神将,治伏群邪,全在其妙”。 所谓诀,指将手指的指根、指节、指头、指甲背等处,分别与天干、地支、五行、七政、八卦、二十八宿相配,按五行生克,或模龙象之形,或作莲花之态,更有伸、屈、拉、勾、交等各种手势。符之作,各尽其用;而应用之时,或显诸体侧,或放诸千里,或需其狂烈,或需其柔和,种种变化,均需以诀法灵活变化,神通始现。 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烟火燎绕 梅清虽然在张十三指点下修习符才数天时间,更把绝大的精力都花在下阶符的研习上,但毕竟是名家高弟,出手不凡,这一小小火灵符,虽然是符中最低阶的东西,但在梅清此时咒诀配合下,依然显出其不同凡响之处。 只见这道小符竟然无声无息的穿射而出。在临近台前时张十三手在袍袖中微微动了一下,本来在台侧锁得紧紧地真气,一下子便被破开了一个看不见的孔洞。那张火灵符便顺着这真气的漏洞,直直地飞了进去,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教主那顶金碧辉煌的九重八楞帽上。 梅清隔着数丈,能将那火灵符准确无误地送到教主的法帽之中,这份能为,虽然不算出奇,可对他这么一个初习符的人来,表现已经是极为惊人了。因此张十三看了,颇为满意,手抚着已经没有几根胡子的下巴,红红的鼻头笑得都皱起来了。 符之法,除了能制能用之外,在施用时能精巧控制,更是考验修真的实力。小小一张纸符,能隔数丈之远准确施于固定位置,最关键的,便是操符神念的强弱及真元的控制能力。 梅清初入此门,就能这般准确的施用符,显见其神念之强、真元控制之高远胜他人,张十三是用符的大行家,又毕生以符为能事,见了弟子这般表现,如何不喜? 可叹那闻香教主,浑然不知自己被下了手脚,还在那里一边“呀呀”地叫着,一边四下转着寻找妖邪藏身之处。此时他正好转到对着史梦竹、梅清等人的角度上,忽然“啊”地大叫一声道:“原来却是在这里!妖怪休走,且看吾神作法!” 只见他将手中大刀高高举起,雪白的刀锋在斜阳映照之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周身上下更是金光闪耀,直如天神下凡一般。 众人见了这等声势。俱都心惊。台上鼓吹手见了,叫唱得自然也是加倍卖力。更有那瘦子声嘶力竭地吼道:“教主神功一出,邪妖荡平。烟飞云散!”众人也都跟着同声大唱,声振云端。 只见那教主举起大刀。纹丝不动,随即一只手渐渐松开,只以单手举起大刀,另一只手却在颌下,作捋髯之状。当真如关公在世一般。众鼓吹手见了,更是锣鼓震地,唱声入云,当真如山崩海裂。 这在此时,忽然见一股轻烟。自那教主头上法帽中袅袅升起。只见这道轻烟,凝而不散,淡而不浊,映着斜阳,照着金光,再显得烟雾缭烧,法相庄严。 那领着唱赞的瘦子见了,不由心下暗赞:“教主这等手法,越来越见高明了。在此时这一道烟出来。果然更显神秘威严。当真是神来之笔!只是此招向未演练,心中没底。若唱得不好。只怕下来教主怪罪。” 这瘦子心中又惊又喜,脑袋拼命转动,将平日背下的谀词一一想来。好在他能在这一帮人中能脱颖而出,总算是有个急智的,脑袋一转,将平日的鼓词略加改动,便大声唱道:“香风缭绕起云烟,神功法力赛如天;妖魔鬼怪全无敌,教主法力不一般……哪” 众鼓吹手吹了,不由震天价喊了声“好”,跟着一齐唱道:“香风缭绕起云烟……教主法力不一般……哪” 那教主忽然听了这新词,不由一楞。又觉得这新词唱得甚好,更兼底气十足,膛音洪亮,字正腔圆,颇有韵味,下去后当好好表扬一番。正想时,只闻得有什么糊味传来,他这里摆着姿式不便移动,只得以眼睛四下转动,想看看是何处传来的味道。 那瘦子见教主先是面有喜色,然后眼睛不住转动,还以为在给自己打暗号,称赞自己唱得不错,心中大喜。再看教主头上,那股轻烟由淡而浓,由清而黑,再细看时,竟然有一道红中带蓝的火苗,由教主头上高帽后腾腾然冒了上来! 瘦子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教主真是太……厉害了,这样的烟火效果也作得出来。既然刚才得了教主赏识,现在教主更显示出更厉害地手段来,自己这唱词自然也要跟上才是。好一个瘦子,将眼珠转了几转,心下有了定计,清了清嗓子,暗运丹田之气,吐气开声,当真如铁板歌喉,绕梁三日也!但听得唱词道: “火焰腾霄起半空,恰似火凤赛蛟龙;妖魔鬼怪全打跑,教主果然有神通……嗯嗯?” 正唱得起劲时,忽然见那火苗已经腾地将教主整个帽子都烧得刷杂杂成了个大火把,连教主地眉头都快烧着了。身后众人只顾摇头晃脑的闭着眼大唱特唱,全然没有注意教主已经快成了烤乳猪,依然在齐声赞颂“火焰腾霄起半空……教主果然有神通……嗯” 这时那教主才觉头上炽热难当,却还忍痛摆着姿式不动,眼睛四下乱转,却看不清究竟生了何事。倒是身边扮周仓的侏儒看得清楚,教主头上高高地法帽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忽然烧了起来,火苗子“呼呼”的窜起来足有一尺多高。那法帽虽然看起来金光闪闪,其实只是外面一层金纸,内里全是纸糊地,哪架得住这火苗子烧烤?一眨眼的功夫,整个法帽烧得通透,眼见着都烧到教主眉头上了。 这周仓心中大急,当时便跳了起来,想将那帽子从教主头上打落。怎奈他身高不过三尺,才到教主腰间。偏偏教主那大帽子又高得出奇,他跳了几跳,最好的时候伸长双臂,也不过够着教主肩膀,却哪里抓得到帽子? 此时那帽子已经烧得散了,露出里边高粱杆做的骨架来,业已七零八落,一片片带火的碎纸飘然飞落,又有几片飘到教主身上,将衣服又烧了几个大洞,浑身上下烟火燎绕,煞是壮观。 教主这才知道大事不好,激棱一下,手中大刀落地。只见那足有丈余银光闪闪地长刀,扑地掉在地上,全然没有金铁交鸣之声,显是分量甚轻。偏偏落地时触动机簧,刷地缩了回去,不过尺余大小,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这时那瘦子已经反应过来,再顾不得其他,腾地跳了过去,一把将那散了架的法帽打了下来,又急着七手八脚地帮教主扑灭头眉毛上的火苗,以及衣服上的火星。怎奈那火苗甚旺,一时半会都没有扑灭,还是那侏儒来得聪明,拉着瘦子连连示意。瘦子这才醒悟过来,脱了自己的衣服将教主头脸一包,果然将那火苗捂得灭了。 只见那教主头眉行都烧得七零八落,黑红片片,众鼓吹手面面相觑,无言以对。还是那瘦子知道自己刚才马屁拍在了马脚上,这一下难免大受责罚,因此在刚才灭火时,心中便吓得不行,现在见教主怒目相视,忽然灵机一动,连忙扯开嗓子大叫道:“教主神功盖世,关帝附体引三昧真火,已然将那做怪地妖精炼化得尸骨无存了。开天辟地,教主神通;战无不胜,教主神功!” 身后众人听了,都急急地抹了一把冷汗,连忙**开锣鼓家伙,齐声唱道:“开天辟地,教主神通;战无不胜,教主神功!” 教主听了,连忙再次摆成关帝的姿式,只是大刀已掉,只得摆个夜读春秋的架式,晃着脑袋道:“既然妖怪已经服诛,吾神这便回返天庭,交旨去也!” 说罢大叫一声,向后一跳,转身纵到莲座之上,盘腿坐下,双目紧闭,依然如活菩萨一般的造型。只是现在他法帽已经掉了,头烧得全是焦黄卷曲,眉毛散乱,面带黑灰,衣服破破烂烂,说是济公倒有七八分相似。 那瘦子见此情形,已经扯开嗓子叫道:“恭送关帝回驾天庭!”其他众人也跟着一齐喝喊,只是比起开始来,未免有些底气不足,声音无力。 教主端坐莲台之上,浑身抖动片刻,忽然“啊”地大叫一声,睁开双眼道:“大神走了么?妖怪可曾除得?” 那侏儒上前施礼道:“启禀教主,适才请来关帝附体,教主大展神通,周身三昧之火燎绕,已经将那妖怪除去!” 教主连连点头道:“既然如此,除妖大事已毕,孩子们,摆驾回府!” 说罢,将身形下了莲座,众吹鼓手如众星捧月般将教主请到一边的八抬大轿旁。待教主上了轿,过来八个轿夫抬起轿来,瘦高个儿在一边扯了嗓子道:“教主回府,起驾!”一众吹鼓手吹吹打打,拥着轿夫如飞般向村外行去。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灵气监控 见了这般做派,一众村民都是瞠目结舌,梅清等人好笑不已,侯申更是笑得直拍胸口。见那教主上了轿却要离开,梅清眼睛一转,手掌一翻,一张小符已经激射而出,人不知鬼不觉地落在了轿子之上。 张十三见了微微而笑,却是未说什么。 既然闹剧已经收场,众人也便都散去。史梦竹与众人回到府中,时候已然不早,命人在后堂摆下酒来。这几天梅清一直在张十三和苦大师房中苦学不辍,连饭食都是搬到房中吃的,因此一直也没正式一起坐下来用过饭。今天既然梅清被许可休息一日,史梦竹便命人整治酒食,道是要与几位朋友不醉不归。 方才入席,梅清忽然一呆,口中“嗯”了一声。 “梅小友何事?”史梦竹坐在主席,见了梅清呆,连忙问道。 梅清摇头道:“刚才我在那轿上动了点手脚,想凭此追踪出那闻香教主的去向。不想刚才忽然间与那符失去了联系。我看那教主修为怕是稀松得紧,难不成他也能现我的符么?” 张十三听了,笑而不答。梅清眨眨眼,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哦,徒弟明白了。这符虽好,应用难免有些不足。想来还是佛门神通,或许更有用些。” 说罢,端起酒杯,相敬苦大师道:“师傅,此酒乃是史先生特备的素酒。弟子借花献佛,相敬师尊。” 苦大师满面含笑,洋洋得意地喝了这杯酒,还没说话,张十三已经跳了起来道:“好小子,你这个白眼狼,你师傅我教你了这些天东西。到完到了,居然连杯酒也不给我敬!” 梅清苦了脸,无奈地道:“师傅,不是我不敬你,实在是你教的东西,不大管用啊。你说那符我用时,你光在一边笑,肯定是看出了不对,还不告诉我。您说这酒----” 话音未落。头上已经吃张十三敲了一下子。只闻张十三骂道:“你这浑蛋小子。自己笨还说师傅教得不到!那教主虽然是个草包。四下站地那群摆阵地家伙可不是摆设!既然有人能摆出这个阵来。定然是有高人在指点地。你这么大大咧咧地下了符。一点遮掩也不作。不被人现才怪了!” “遮掩?”梅清一头雾水:“如何遮掩呢?你徒弟我自小可怜。也没人教我。那容易拜了师傅。您就多照看徒弟点不是?” 张十三嘿嘿笑道:“你这个师傅不好使。也不会什么法子。还是找你那和尚师傅去吧!” “哪能呢?”梅清满面含笑。连忙给张十三满上酒:“师傅这几天为了弟子。呕心厉血。弟子感谢。非话语可言。以此酒为敬!” 张十三这回毫不客气地干了酒。然后咧了嘴笑道:“酒我是喝了。不过好徒弟。这事还真得你这和尚师傅教你。就不说符了。咱们修真地人。哪有不掩饰自身灵气真元地?你倒好。把全身修为亮了个清楚。就差在脑门上写修真俩字了。出去比个灯笼都亮堂。方便晚上照路么?别看我。这法门。倒是你和尚师傅在行。他们华严宗。在这些小勾当上确实有些用处。” 梅清听了。却未马上多言。又给张十三满上酒。共同相敬二位师傅。放下杯却道:“此次见了这闻香教主。弟子心中却是多有怀疑。按说在京城中见到地闻香教中地护法、坛主。个个修为不弱。这个教主。反倒如此草包。其中莫非有什么秘密?史先生。您对这闻香教教主。还有些什么了解么?” 史梦竹也摇头道:“这闻香教亦是白莲一类,只是据闻不只拜弥勒,更有燃灯和释伽。其教名由来与教主之设,却是一些也不知了。” 梅清听了低头不语,张十三却在一边道:“管他是什么东西,只要寻到他老窝,一股脑抓了不就全明白了?嘿嘿,我的好徒弟,你那法子被人给破了,现下却准备如何是好?” 梅清嘿嘿笑道:“师傅您自管放心,弟子心中早有定计。且待酒后,看弟子的手段如何?” 张十三眨了眨眼,端起面前酒杯“吱”地声饮尽,咂咂嘴道:“这混蛋徒弟,居然还和师傅打起哑迷来了。也罢,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众人不再商议此事,转而谈论起些闲话趣闻,打打机锋,说说文艺。史梦竹学富五车,张十三、苦大师都是久历风尘,梅清自小看书便过目不忘,又难得事事见解独到,因此三老一小,席间议论生风,颇为热烈。 酒席才过,史梦竹不胜酒力,早去休息。梅清却伸了个懒腰道:“嘿嘿,天时还早,正好干活。” 张十三与苦大师都看着他如何动作。只见梅清取了笔砚符纸出来,低头便开始画起符来。张十三知道这个徒弟画符颇有些巧思,但看来看去,尽是一堆两仪阴阳之符,却是不明所以。 画了十来张符,梅清便唤过侯申来,指了史梦竹府上数个位置,要侯申一一去张贴妥当。有几个关键点位的符,却是梅清亲自动手。 “你这又不是阵法,也不象陷阱,做了是干什么的?”张十三是符大家,也看得满头雾水:“莫非你断定今天夜里,定然有阴魂登门不成?” 那两仪符乃是阴阳平衡方可保持,一旦阴阳搅动,自然会生感应,除此之外,并无用处,乃是符中最简单的。因此梅清画来毫不费力。但这些两仪符粘了出去,除了监测阴阳异动外,毫无作用,不由张十三不怀疑。 “嘻嘻,徒弟这也是猜想,能不能蒙上,心中也没有底数。”梅清说道:“我观那教主,定然是个睚眦必报地家伙,尤其他此次大张旗鼓,必是有备而来,偏偏这般煞羽而归,心中哪咽得下这口气?这家伙又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吃了亏,十有便会乘了晚间派那阴邪之物上门报复。徒弟这也是防患于未然。” “那你似乎也不用这些两仪符吧?便是神念放出,察控全府,想来你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何费此周章?”张十三皱眉道。 梅清嘻嘻笑道:“徒弟却是有些小玩艺,刚才想出来的,今天夜准备试试,不知道成也不成。若不行时,师傅莫笑。” 说罢,取出一张符纸,低头又画将起来。张十三看时,又是一张两仪符,只是其上,又与其他两仪符不同。一般两仪符,乃是自成阴阳,方可平衡自如。这符却似是全由外来灵气为持,又散真元为用,若离了外力,只怕难有效果。 画毕之后,梅清想了想,命侯申去打一盆清水来,自己却又画了一张水灵符。待侯申将水打来,梅清便命他将水置于案上,先将先时的两仪符拿过,掐诀诵咒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便见那符轻轻的飘了起来。这符才上动,张十三等便觉得周身真元瞬间一动,随即才恢复正常。 梅清又将水灵符取过,再掐诀形,将这水灵符贴在了那张两仪符之上,口中诵咒已毕,却见此符却并不消失,只是一道水灵之气,直投到其下水盆中地水面之上,立时便在平崭如镜的水面上,生出十数个小小漩涡来。 张十三一楞,随即大呼精彩,更是一脸喜不自胜。 原来梅清这一手,竟然是以一堆符相互配合,将整个史府的天地阴阳灵气的流动情况,全部都投射在了小小的一个水盆之中。 那布在四面八方的诸多两仪符,均于此处水盆上方的那个两仪符相勾通,一一将其周围的灵气情况传递过来,形成了一个监视之网;又借着水灵符投射到下边水面上,每一个符,便在水面上形成了一个漩涡,便是任何一个毫无修为的人,也可以轻松而直观地了解到周边的动静。 若说监视灵气,往往都需要摆下大阵,颇为复杂。梅清居然能全用最低级地符,做出这个监视法阵来,其中灵思,极富妙想,便是张十三也不得不拍案叫绝。尤其是以水灵符投射到水盆上,并不是将水灵符一次动完毕,而是一点点从中抽取水灵之气,以供整个监视网所用,水灵符上真元未耗尽,这个法阵便可以一直维持下去。 先前张十三也说过,若监视全府,放出神念亦可办到。但神念外放,虽然监控可以办得到,但一旦有人碰触到监视地神念,对方也会有所察觉,很容易打草惊蛇。 但梅清这个法子,诸多两仪符本自平衡,不会产生波动。这个水灵符的这点消耗,其中真元只怕一天一夜也流逝不尽。这样缓慢的变化,除非是在极近的范围内有意察探,根本无法察觉。 似梅清这般,以低级符挥出极尽应用,以技巧而言,实在已经是到了极高的水准。自己的弟子能有这般表现,无怪乎张十三要喜形于色了。 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 柳灵现身 “妙妙妙!”张十三哈哈大笑,拍着梅清的肩膀,连声赞道:“好好好!不愧是咱徒弟!等哪天,师傅带你到门中转转,把门中那些顽冥不化的老家伙全都羞死了去!” 若单说制符做,梅清的表现极为出众,还与他识得上古云篆有关,属于侥幸的话,那今天夜间这一组监控符的使用,除了说天才,张十三都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符之学,绘制纸级符纸并不算太难。但能灵活应用,巧为安排,于平淡处出新出奇,除非大师方有此能。张十三是行家,当然明白这一表现有如何的难得。 不要说张十三,就是一旁的苦大师,虽然未涉及符之学,但眼力人,自然也是识货的。见了梅清的表现,也是面带微笑,连连点头。 二人现在都只知道夸自己的徒弟,反倒把今夜会不会有人上门、能不能找到那教主的行踪当成无关紧要之事了。 就连一边的侯申,虽然不明白其中原理,也是暗暗佩服。从一开始接触梅清时,虽然当时的梅清也看不出有多厉害来,但事事都算计在前头,总能让自己服气。现在这一手露出来,不由侯申大动脑筋:“公子这招却是厉害,不用学道,也能看出周边动静。若能把这一招传了我,岂不是也能察探四周,先制人?” 梅清却被张十三夸得略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过话题道:“师傅且莫忙着夸了。倒是看看还有什么需改进指点的?这东西时间苍促,未免太简陋了。要是能在水中映出景象来。那就好了。” 原来梅清想象中,就是若能将此物,做成既可以监控四下灵气波动,又能直接观察动静才好。只不过他学的这些符中,似乎还没有可以传递影像地符。此外夜中布控,又是防着修行中人,能否直接看到,并不是最重要的。 张十三听了笑道:“你还真不知足。你说的那东西,各大门派大多是用来布在山门大阵之口。称作浮光掠影。需以多种上等法器,辅以阵图,方可行事的。你若想学,日后老道教你便是了。” 布置完毕,梅清觉得略有些疲乏,便双腿盘坐在床上。稍事休息。虽然说一口气画十几道两仪符不算什么累人的活,但其中心思用得也不少。何况他这些天来心神劳累得很了,兴奋中还不觉得,这一静下来,便感觉到有些困倦。 梅清并未急着入睡,而是轻轻放松心境,依着神霄功法,放开心神,采取星月之华。他这几天因为夜间需由苦大师传法,都未再炼过功法了。今夜再行此法,觉得比起以前,确是大有进境。 在七天前夜间行法时。梅清便已经觉察中经张十三、苦大师教授法术后。连带修为进境亦是不浅。今天夜中这种感觉更是明显。只觉得月华淡淡。几乎以神念便可上承其力。触手可及地一般。待自己放开心境。采取月华时。那月之精华便如天河倒泻一般。直倾而入。体内交烹九转。便觉得片刻所得。几乎胜过往常数日之功。 采药炼化已毕。梅清神念沉入识海。便在这似醒似睡中打坐不起。恢复这几日异常疲劳地心神。 其实按梅清地修为。虽然还没有到可以不眠不休地程度。连续坚持七八天。倒也不算什么。但他向来未得师门指点。还不熟悉这等方式。又初学道术。用心颇剧。因此苦大师才要他休息一天。此刻这般打坐。虽然不是如常人一样安睡。但休息地效果。则要强得多了。 张十三与苦大师。也都各自打坐。就是侯申。也抓紧休息。养精蓄锐。静修来上门了。 直到三更时分。忽然如一只小虫闯进蛛网一般。一道小小地波纹在平静地水面上漾起了一道痕迹。由西南方向。向中间慢慢地插了进来。 张十三、苦大师同时睁开了眼睛。随即梅清也“唔”地一声。醒了过来。 “来了!?”侯申也被惊动,连忙凑过来,看到水盆中那波动的痕迹,不由大感有趣。 “嘿嘿,这法子倒确实在些个意思。嗯嗯,梅清猜得不错,果然是有人惦记着咱们呐。走,且看看去。”张十三一行说着,袍袖一展,瞬间便将众人带到了屋外房顶之上。 此时已经是八月下旬,虽然才只三更,但月色并不如前些日子夜间那般明朗。但四人中,张十三、苦大师、梅清都是修行中人,夜晚白日,差别不大。侯申是作贼的出身,一双眼睛也额外锐利,因此放眼四下望去,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但见东南方向,一个淡绿色地人影如同风拂柳条一般,飘飘摇摇,似缓实疾的飞了过来,定睛细看,却是一个女子。 但见这女子遍体笼着一件绿色纱袍,飞行中衣带飘然,在月光下出淡淡的绿色光华。再细看时,只见她眉目如画,面容姣好,只是脸颊面色,也是一派隐隐的绿气,看起来妖异非常。 那绿衣女子到了史府院墙之外,毫不停留,轻飘飘地便飞了进来。之后便改变了前进的方向,自西向东开始沿着史府的院墙开始兜着圈子,一圈圈地自外向内转了起来。 “咦?”张十三见了不由口出讶声:“却原来是个柳灵儿!” “柳灵儿是什么?她怎么进了院就开始转圈子了?”梅清有些不明白地问道。 “嘿嘿,一会师傅把她抓了送你玩,你就知道了。”张十三笑道:“至于为什么转圈子,估计这柳灵是属驴的吧?” 一听张十三的口气,梅清就知道他又在开玩笑。倒是侯申见了,在一边轻声为梅清解释道:“她这转圈,定然是为了寻找什么。在我想来,估计是她能查探到什么人或物的气息,又不知道具体位置,因此才这么寻找。” 梅清一听恍然,这柳灵所为,正如当时自己诸人追踪那万千傀儡的办法一样,是为了找什么人或物。 只见眨眼间,那柳灵儿已经在史府中转了数个圈子。只是她形为诡异,无声无息,巡夜地更夫本就困得紧,自然是毫无觉察。 堪堪转到史梦竹所居的院中之时,那柳灵儿一下子停住了身形。稍待了片刻,似乎是在进一步确认之后,只见她忽然身化一道绿光,直直地向史梦竹的房中扑了过去。 “赦!”张十三不慌不忙,口中轻叱一声,袍袖一卷。只见如一道巨大地幔帐突然出现在半空之中,一下子将那柳灵儿连头带脚卷在其中,随即消失不见。 下一刻,张十三一抖袍袖,便见一个小小木人从其中滚了出来,被他一把抓在手中。 梅清等急忙看时,只见一个木人,长不数寸,刻画着五官七窍,又有一个红点,艳艳地兀现在胸口,背后却画着一个奇异的符纹。 那木人在张十三的手中,一动不动,实在看不出刚才那个衣袂飘飘的女子,居然就是它所变化而成的。 “这便是那柳灵儿么?”梅清看了看问道:“是不是也算是傀儡术所为?” 张十三摇头道:“这算什么傀儡术。柳灵儿这东西,都是些下三门中人,没什么真正修为的拿来唬人地,和那役遣符召的符鬼大致差不多。不过柳灵所制,颇有些取巧的地方。天下凡物有七窍的,只需受了日月光华,或是生人精血、天材地宝灵气等所染,都可生出灵智,成妖为怪。这柳灵儿便是取这巧法,以东流水旁柳木,雕出五官七窍,再以精血为钥,炼化出来的。只是既然是取巧,灵智自然有限,做不得大用。” 梅清听了笑道:“徒弟却被他这样子唬住了。上次见过一道叫万千傀儡的东西,可是厉害得紧呢。” 张十三点头道:“咱们道门中,阁皂宗对傀儡最为精通,若是你日后遇上了,可须小心应付。那万千傀儡我也听说过,修到极致时,当真能化身千万,无坚不克。傀儡修炼,乃是以自身精元为引,便如世人炼本命法宝一般,心意相通,自是厉害。这柳灵儿,虽然也以精血为引,但却是大半借天之力点化而成,难以指挥如意,只是当个玩意耍子罢了。”说着,又把柳灵儿的做法给梅清讲了一下。 原来这柳灵儿,乃是需取东流水旁湿土上的柳木,以特用的刀具,选择时辰取下,以火烤得干了,雕刻成形。之后滴入心血,再以月华温养六六三十六日。柳木性最灵,又有东流水、阴润土、剑锋金、无根火相就,五行圆满,七窍俱备,自然可以产生灵智。待它灵智初成,便以咒语制住,然后便可为自己所用。 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鱼骨庙中 “这东西好处就是炼着容易,又有些灵智。缺点便是虽然受人指挥,却是难以心神相通,便如一个世事不懂的小孩子一般。你若抓它,不用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以力相伏就可以了。反过来,只要逼住心头这点灵血,还能反过来让它帮你做事。”张十三知道这个徒弟见识太少,因此一有机会,便不忘传授他经验知识。 梅清连连点头,果然得来容易时,也易为人所乘。这柳灵不需什么手段就能制做,但一旦被人反制了,倒成了对方的棋子,无怪乎张十三说只能用来唬人。 “呵,如此说来,师傅定然是有法力让它给咱们帮忙,去找那教主的所在了。”梅清脑袋转了转道。 “嘿嘿,便是如此。令行!”张十三手比了一个诀形,一口真气喷在了柳木小人身上,登时便见那柳木小人“嗖”地飞了起来,一阵青蒙蒙的云雾散开了,瞬间就又变成了刚才见过的绿衣女子。 那绿衣女子初现身,目光迷茫,似乎不知生了什么情况。过了一会,才渐渐转过身形,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梅清等人见了毫不犹豫,立时便跟在后边,一路向东南去了。 这柳灵儿说是飞行,其实不行离地半尺多些,脚下半云半雾,摇曳而行。度虽然说不算慢,但在张十三等人眼中看来,与爬的也差不多了。行不片刻,便到了溟海之旁。柳灵直接就向着水面上飞去,张十三见了,取过一个符来。口中喝咒,施展开始,竟然是一片白云,将梅清、侯申卷入其中,轻悠悠地便跟着飞了过去。 苦大师修为极高,自然不会搭张十三这班车。只见他到了水边,便如未见一般,直接便行了下来,就如同在岸上行走一般轻松自如,背后还居然留下了一串串水纹。在朦胧的月光下映出一圈圈光晕。 梅清看在眼里,心中大赞。想想自己施展那灵鹤符时,累得半死,摇摇晃晃。忽高忽低,真是不够丢人的。法术之作,并非能用得出来便够了,直须如信手挥洒。毫不着意,这才是境界到处。 张十三用的这云行符与苦大师地一苇渡江之术,虽然各自不同,但行来都是轻松写意,这等境界,不只在于修为深厚,更在其法术控制极为精到,运用极其熟练。自己初入此门,虽然学得进境甚快。但在这应用之上,欠缺极多,尚须多下功夫才好。 看着这柳灵儿直直一线,飞行的方向,正是那鱼骨庙的所在。梅清当时便曾想过,这处鱼骨庙忽然大现神迹。又有那般遥言传播,背后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甜妞死后,也曾动过心思前来察探,不过随即遇上了张十三,引出拜师学艺一大档子事了,因此便耽搁下了。今夜恰好来探个究竟。 只是那变戏法地黄脸汉子。自那夜走后再未现身。不知与闻香教有没有干系。张十三肯定道甜妞之死应与那汉子无干。自己后来也没问究竟张十三是因何有此把握地。 梅清这般胡思乱想。抬头时。见那柳灵儿已经飞近了鱼骨庙。张十三手一抬。已经将柳灵儿又收回了袍袖之中。随即数人放慢身形。这团云也缩成更加淡薄。渐渐地靠近了小庙。 这处小庙规模不甚大。也不是常见地伽蓝七供地格局。前边山门进来。直接便是三间大殿。此时院中。十几个身穿教袍地汉子据守各个方位。正是在村中坛上曾见摆下法阵地那些人。而在大殿之中。十数人分成几堆。分别燃着几堆火。火光熊熊。照得屋内各人脸上都是红红地。 大殿正中。供地正是海神娘娘。本来慈眉善目地面容。在火光摇动中显得阴晴不定。不为何人将那娘娘身前地围缦都给取走。就连案前地香炉也不知被搬到哪里去了。 这间大殿说是三间。其实也并不甚大。四下里窗户虽然糊了窗纸。怎奈海上夜里水汽又大。海风又冷。因此殿内虽然升起了几堆火。却依然凉风阵阵。寒气袭人。 在殿正中间坐地。正是那教主。只见他已经换了衣服。抱着双肩缩成一团道:“不过才秋后地节气。咋就冷成这个样子。这海风也太硬了些个。” 这时见那侏儒从后边转过来道:“教主,刚才这围缦已经叫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虽然有些破旧,也请围了避避风寒吧。” 教主皱眉看了半天,嘴唇动了几动,最后叹了口气,未再言语。那侏儒连忙上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那教主裹的如同一个大粽子一般,看来颇为臃肿。 “大教主”,说话是一个黑脸地蒙面人,只是他虽然口称教主,证据中却孰乏恭敬之意:“二教主对大教主这次擅自行动,颇为恼怒。既然此行未果,大教主也休息得够了,还是即刻与属下回转的好。莫再生出是非。” “你急什么?”教主面带不豫地道:“此间事我已经决定了,此番定要将那姓史的老家伙收拾了,将法坛之事完结。总象二弟一般畏畏尾,何时方能成事?你回去就说,明天大事便可完毕,让二弟放心就是。”一边说着,一边从那侏儒手中拿过一个瓷碗。碗中满是开水,在这寒冷的殿中,显得热气腾腾。教主哆哆嗦嗦地捧着瓷碗,轻轻吹了一口气,又一点点地啜着喝了几口水。 蒙面人不动声色地道:“大教主,此事还须从长计议。您喜欢让这些人帮你做法鼓吹,其他村庄分坛,尽您巡游便了。只是这港里地方,乃是教中关键所在。尤其涉及这等大事,您还是少插手的好。” 教主听了,一下子起呆来,目光徒然变得异常愤怒。忽然间他大叫一声,“腾”地跳了起来。他身上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这一跳,当真如同一个木乃伊忽然站起来一般。 “啪”地一声,教主将手中的瓷碗用力地摔在了地上,登时碎瓷烂片四下飞溅。殿中几个人闻声转过头来一看,见不是头,一个个赶紧缩了头转回身去,只当是没有看到一般装聋作 那教主脸色通红,声嘶力竭地吼道:“混蛋!你以为你是谁,居然也管起老子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剧烈地喘息起来,他伸手指着那蒙面人道:“我就知道你们眼中根本没有我,嘴上叫着我大教主,心里只把我当成个小丑是不是?是不是?我就是要把那个史老鬼给制服了,让你们看看,你们做不到的,我王三偏偏就做得到!” 那蒙面人不为所动,连眼睛都没转动,只依然冷冷地道:“那史梦竹不只在此间威望甚高,在官府中也广有好友。据传他还有几个奇人异士的江湖朋友。虽然咱们神教不怕他,只是大计当前,若为此再生枝节,长老那边要怪罪下来,莫说是大教主,便是二教主,也难办得很了。” 教主狠狠地瞪着那蒙面人,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指着他的手抖动了半天,口中“你你”几声,却没有说出话来。 蒙面人继续说道:“我闻说今天在村中,大教主作法时,便很奇怪地法帽自燃。大教主带地外面那十八罗汉,摆的九宫八卦阵是唐长老亲自指点过的,如何能出现那等怪状?定然是有人修为尚在九宫八卦阵之上,才为不惊动众人烧了您的法帽。回来时您的轿子上还被人动了手脚,若非刘副坛主赶到及时,清除了那符,只怕现在咱们行迹已露。大教主,无声无息破开九宫八卦阵,以属下之能都决计做不到的,若真被那人寻迹追了过来,只怕大教主地安全,属下也无法保证。” 那教主听了此言,眼睛愤怒的光芒瞬间便冷了下来,随即浑身一震,脱口而出叫道:“啊?这却如何是好?我那----我那- 蒙面人问道:“大教主这般惊慌,莫非有何为难之事么?” 教主低头坐了下来,不敢看蒙面人的眼光,吱吱唔唔地道:“刚才,刚才回来时,我心中不忿,便将那柳灵儿派出去,想将那史老鬼吓上一吓……” “什么?”那蒙面人闻言大惊,“刷”地纵至教主面前,一把抓住他道:“你这个……什么时候的事,有多久了?” 教主吓得浑身哆嗦,口齿不清地道:“总有一个时辰了吧,也没见那柳灵儿回来……” 蒙面人闻言一松手,任那教主“扑通”摔坐在地上,双手掐诀,口中诵咒道:“神鬼神帝,天眼为开!”说罢,眼中放出两道奇异的光芒,便向四周扫看过来,不多时,已经看向了梅清等人所藏身的方向。 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长春观鱼 张十三不为所动,依然半坐半靠在云端,以一份玩味的表情看着殿中的一切。梅清现在修为既长,眼界复开,虽然不敢放出神念探测,但也看得出来这蒙面人的修为比起张十三来,差得不可以道里计,因此心中笃定,老老实实在云中看戏。倒是侯申,做贼惯了,这般大大咧咧地观察他人,反倒有些不适应,见蒙面人目光射来,不由心中一紧。只是看其他人都不动声色,也便一动不动。 蒙面人目光环射四周三匝,一无现,这才缓缓收了功法,声音有些疲惫地道:“什么也别说了,大教主,请这便与属下动身,离开此地。” “好”,大教主不敢再硬撑,站起身来点头道:“于坛主,依你便是。”说罢,对那侏儒道:“丁丁,快收拾东西。” 侏儒听了,立即连跑带跳地跑到一旁,对着那一群鼓吹手吆喝道:“快起来,要走了!” 那被大教主称作“于坛主”的蒙面人看着四下乱成一团的鼓吹手们,冷笑了一声道:“大教主,现在下情况紧急。这处庙宇,本是教中机密所在,哪容这些贱坯们置身?以后若被他们传扬出去,对教中大业大大不利。大教主许是不明白此中利害,莫若便如属下为教主帮个忙,绝了后患,也省得咱们拖拖拉拉,不好动身。“不行!”大教主见于坛主眼中凶光闪烁,显然是动了杀机,不由大为惊恐,心中又是后悔不迭。 大教主自己跑来这港里,本来也是想赌一口气。先是听他手下说。港里这地方不明不白的死了人,因此有人想找法师做法去邪。他先前曾闻道教中几次想在这里设坛做法,都被当地一个庄主史梦竹给搅黄了。听得港里出了事,他自然是心中大喜,便想做些事出来,摆平了史梦竹,也显显自己的能为。 正因为抱了显摆的心思,因此他谁也没通知,只当作寻常出行,带了一帮人出来。直奔了港里。正是平常他这个大教主没什么人关心,这些日子,教中诸事繁杂,一帮要人物都没闲心注意他。被他跑到了港里这大摆法坛,闹得乌烟瘴气。 结果没想到开始还算顺利,半途上就给人烧了法帽,这才觉得有些不妥。不过在大教主心中。想的只是丢了面子,法没做下去,还在心中想着如何报复。这才带了一班人,跑到了鱼骨庙中暂时安歇下来,准备晚间再做打算。 没成想才出庄口,就遇上了闻讯追来地一个教中副坛主。那副坛主当时便现轿子上被人动了手脚,连忙施法破去那跟踪之符,又命车轿一行且去村外转些圈子,迷惑对方。之后便要大教主跟自己快快回转。 大教主事尚未遂。哪会听他的转回去?只说自己乏了,需到鱼骨庙中休息片刻再说。这副坛主说不动教主,又心中知道鱼骨庙是教中紧要所在,教主不明所以,却让自己如何分说?只能口中唯唯,却连忙以法术通知了自家坛主。要他快来会合。 那教主到了庙中,才现破旧冷落,远不是什么休息的好所在。只是教主为着显摆,也顾不得许多了。寻机看人不注意,偷偷将柳灵儿便放了出去,满打算吓那史梦竹一下,明天就说史府中有怪,自己再去做法捉怪,顺便教训那史老鬼一下。结果不多时。这于坛主便赶了来。这才有了梅清等人看到的一幕。 现在这大教主见了于坛主拉下脸来要处理自己这一帮子。心中明白他是要借此作自己。以为警示。自己在教主。向来如同一个傀儡一般。若不是二教主是自己亲弟弟。当时立教又是同时为主。只怕现在早不知道把自己扔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些年来。除了这些个吹鼓手。哪还有人把自己当过一回事?要真是任这姓于地把这一群人都除去了。自己以后就更没个意思了。 一想到教中那些人看向自己不死不活地眼睛。大教主心中就象吃了一把草一般不舒服。当时叫道:“你敢!” 一言既出。大教主也豁出去了。抗声道:“你若敢对付我地人。本教主就算死也不离开这地方。你倒是来动动看!” 于坛主见了这大教主居然为了几个做戏地杂耍和自己不顾一切地闹起来。不由大皱眉头。在他想来。这些家伙不过是大教主地几个玩艺。自己平时看着心烦。想借这个机会一并做了。落个眼前清静。没想到刚才被自己吓唬住地大教主。现在忽然为了这些人强项起来。虽然说自己不在乎这个草包教主。但毕竟是自家主子地亲哥哥。总须留着情面才好。何况现在教中大事将近。也不便为了这家伙。再生出许多是非来。 “大教主何必如此大动肝火?”于坛主声音中似乎是硬挤出几分柔和:“既然您说留着。便留着好了。不过此处确乎不可久留。莫非我便带了大教主先行离开。让刘副坛主带了其他人随后跟上便了。” “好。便依于坛主所说。”大教主松了口气道:“不过丁丁总是要和我一起走地。” 那名唤丁丁的侏儒听了,不由又向大教主身边靠了靠。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正是露重霜寒地时候,才出了小庙,大教主便激棱棱打了个冷颤。于坛主不一言,随后一扬手,便见一辆马车出现在了面前。 这马车却也奇怪,整个车身都乌沉沉的,笼罩在一片淡淡地烟雾之中。大教主哆哆嗦嗦地上了车,丁丁也随后爬了上去。 于坛主对身后的刘副坛主吩咐了几句,自己也轻轻地跳上了车,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见那马车无声无息的开动了起来。 车上并没有马夫,也没有人指挥,前边两匹马行动中也是毫无声息,四下里淡淡地烟雾不断翻滚,离开了鱼骨庙,转过一个弯,便如幽灵一般,飘然消失在溟海暗黑无际的水面上。 而另一朵不引人注目的云雾,却也悄无声息的随着那马车,一同飞卷而去,不见了踪影。 “唔唔……不错不错,果然是有些名堂!”张十三眉开眼笑,蹲在板凳上,左手端着一个破瓷酒碗,右手筷子夹着一大片鱼肉,边吃边称赞道。 昨天夜间那马车离开时,张十三、梅清与侯申便尾随而来,苦大师则返回了港里史府。 之所以如此,乃是众人担心经此一事,闻香教会不会更有其他手段来对付史梦竹,这才兵分两路,由苦大师回去保护史梦竹。 而梅清等三人,则追了一夜,直到天将放明时,才来到了一处小镇。 眼见那马车进了一处府门,确定那大教主下车入了宅院后,便先寻了个小小客栈,稍事休息。梅清等一夜追踪,虽然张十三不太在乎,但梅清二人也有些乏了, 梅清睡到了近午方醒。这些日子一直没有真正上床睡过一个好觉,这一次倒休息得尽够了。醒来才现,侯申也是才起来的,二人收拾一下,出了客房门,才现张十三踞坐在店外棚子下的长凳上,正喝得高兴。 “呵呵,你们俩小家伙睡醒了,来来来,这店中生鱼片确是不错,小二,再给切两盘来!”张十三见二人出来,笑着说道。 “好勒!”一个十五门的小二拉着长声喊道,随即一把从身后的水缸中抓出一条大鲤鱼来,攥住鱼头,按在案板上,右手尺余长的钢刀一抖,眨眼间便将那鱼背上地肉分成两条剔了下来。 小二左手一甩,直接便隔了身边的窗户,将那还在不断扭动的鱼身远远扔到后院的猪圈中去,便见那两只大肥猪极为灵活地扑上去互相争抢着嘶咬起来。这边小二将整整的两大条鱼肉铺在案板上,右手钢刀如雨点般抖成一片,不移时便将那鱼肉切成了一片片如纸般薄薄的鱼片。 将两堆生鱼片堆在两个大盘子中,又取了两小碗调料,小二将过一个大木盘端了上来,笑着道:“客官,两盘鱼片,您慢用。”梅清与侯申看得两眼直,张十三已经不耐烦地道:“傻看什么?还没饿么?这店里除了生鱼,也没旁地东西了。不吃就饿着吧。”说罢,将右手鱼片蘸了调料,放入口中慢慢品味,随后又喝了一大口酒,摇头晃脑的称赞道:“果然是鲜!人都说生吃螃蟹活吃虾,没想到这生鱼倒是更胜一筹呢。” 梅清与侯申见了,也只得苦了脸坐下,一人拿过一双筷子,夹过一片,小心翼翼地试着吃了一小片。好在那鱼虽然闻着有些腥气,但蘸着调料,吃下口中,只觉鲜嫩异常。再吃几口下去,越觉得鲜美可口。二人吃了两盘还不过瘾,一人又要了两盘。 “客官觉得还不错吧”,小二一边切鱼一边道:“咱这长春淀的生鱼是有名的,据说当年,皇帝吃过都喜欢得很,年年都要来吃这一口呢!” “你就吹吧”,侯申笑道:“没听说皇帝跑这小地方吃生鱼肉的,你当皇帝都嫌得没事干么?” “长春淀?”梅清方才知道此地是哪里,笑着说道:“他倒也没全吹,此地在辽金时确是建有行宫,年年皇帝都要来观渔的。那小二,不知道当年的行宫还在么?” 小二摇头道:“谁知道呢?现在长春淀皇帝是不来了,不过那行宫倒还在,前些日子还直闹鬼呢!” 第二卷 第三十章 长春行宫 “长春宫……好名字啊好名字。徒弟呀,赶明儿师傅我老了懒得动弹了,你就把这长春宫给师傅买下来当个修行的地儿吧,最好在旁边搭个棚子,就叫----白云观吧!”张十三嘻嘻哈哈地道。 自打听那店小二说这处破烂荒凉的行宫旧址名叫长春宫,张十三便一脸坏笑。 这也不怪,本来丹鼎派全真教的祖庭所在,便唤作长春宫,乃是因当年掌教丘处机号长春子而得名。后来长春子飞升后,其弟子便将东下院辟为奉侍长春真人的道堂,称作白云观。 元末时长春宫毁于战火,洪武时重修,因其损毁严重,便改在白云观基址上重建,自此全真一派,遂以白云观为祖庭。 今日张十三忽然闻得在这永平地界,居然还有一个长春宫,又是衰败至此,不由大生兴灾乐祸之感。他还口放阙词道,凡以长春为名的,都是春风一度便衰败不堪,可见其名大是差劲。 “师傅取笑了,这长春宫乃是辽时契丹行宫,若论得名之时,还在全真派立教之前,与那白云观更是相距甚远了。”梅清熟知经史,自然知道长春淀行宫所由自,见张十三一脸得意,便出言解释。 “管他早还是晚,反正现在不光荒得没法看,还被一群邪教小人占了,弄得乌烟瘴气,不管是皇帝还是道士,起这个名肯定是不吉利。”张十三拿出专业测字算命人士的派头,大讲这“长春”二字阴阳不合、八卦不协、五行不顺、理气不通,总之是不合他的心意就是了。 梅清见张十三说得口沫飞溅,心中暗暗想到:“我这师傅也不知在全真手下吃过什么亏,居然连人家祖庭都讨厌上了。”口中自然不会去触张十三这个霉头,在一边作出诚恳求教的样子道:“师傅,为什么咱们不去昨夜那教主进的宅中去查看,非要先来这长春宫中看看呢?” 张十三闻了梅清问,不由大是得意。拉足了师尊的架子,手捻稀稀疏疏的几根胡子说道:“这其中自然大有学问。清儿你入门尚短,少走江湖,当然是不晓得了。眼见得昨天那大教主,不过是个泥胎木像,担个教主的名儿,其实管不得正经事儿。便是进了他住的地儿看来看去,怕也看不出个究竟来。这长春宫荒废已久。忽然传出闹鬼的事来,与那鱼骨庙如出一辙,其中说不定便有些联系。因此咱们便先到长春宫中察看有无蛛丝马迹,决是英明不过。” 梅清听了,也不由佩服自己这师傅看着糊里糊涂地,其实看事甚明。侯申也在一旁道:“张真人这番讲得明白。我还以为是因为青天白日的,不方便入宅查看,这才先来这边踩盘子呢。” 张十三越得意,呵呵笑道:“你这小子做贼惯了,做此想自然不稀奇。却未想到。咱们修行之人,若说隐藏身迹,白日夜晚。能有多大地差别。猴小子,你虽然是江湖中人,既然跟了梅清混,少不得日后也有机会学上几手道法。这做事的习惯,却是应当改一改才是。” 侯申听了自然只有点头地份。梅清心中却未以为然。当时自己费了大力气收服侯申。看中地就是他这一身功夫。道法道术。自己虽然不算甚强。但总还入了门。日后自然有机会提高。但是否道法修为高了。寻常武艺便再无用处。梅清却不做这般想法。 最简单地例子便是那锦衣卫地宝库。寻常修真人士束手无策。偏生侯申便来去自由;那夜遇上地那个僵尸杨最。不三不四二人都没什么办法。最后也是自己相助下侯申一击得手。可见修真也不是无所不能。武艺更非是一无是处。 当然梅清也想到过。既然侯申跟随自己。若能将自己所学地符之学。与侯申地身手结合起来。应该更是能挥出作用来。比如说若能有一张遮掩灵气地符。再加侯申那肉眼难见地隐身之法及偷袭之技。只怕炼气以下地修真。都难逃一劫。 只是此时说这些为时尚早。不过是梅清心中暗暗打算。并没有对任何人言讲。 长春宫地所在。距离长春淀镇上尚有数里。位于镇子东南方向。 就在长春宫地脚下。原来是一个大淀。名字便唤作长春淀。那长春淀小镇名字。其由来也是在这大淀。只是后来大淀渐渐淤积。逐渐给分成了东西两部。当地人分称之为大长春、小长春。 这长春宫便在小长春的角上,坐北朝南,占地足有十几亩。只是后来朝代更迭,渐渐为乡人所侵,只留下主殿所在的正院,也已经是屋倾墙圮,破败不堪了。 至于宫中闹鬼之事,众人也曾询问那小二。只是还未说清,小二就被店老板给喊走了,只是知道一到夜里,这宫中便人喊马嘶。乡人不明所以,只道是前朝皇帝死后,魂灵占了此地,领着人马在操演。 因为正是白天,三人也未作法,只是如普通外来人游玩一般,边说边笑地走到了宫门口。只见这宫外两只石兽尚在,只是都已经被风雨剥蚀,伤痕累累。朱红的高墙上已经变得苍白,多有倾倒及孔洞。两扇大门早已经不知去向,门口地台阶上以及宫墙之内,满是萋萋野草。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嘿嘿,只怕天道无情,岂因人世而老?”张十三打量多时,口中冷笑道。 “难得师尊也大感慨,有此黍离之叹呢。”梅清忽然听了张十三的感叹,不由大是惊讶这几句感慨颇异其日常言行,便出言打趣道。 张十三只是摇头不语,随手打出一道隐形符。三人转进宫门,旋即如一道轻烟般,消失了踪影。 进入院中,只见其破败更甚。西边的配殿已经倒塌了,主殿和东配殿也已经是破烂处处。才一观看,张十三便皱起了眉头,而梅清也“唔”了一声。 “好徒弟,可有什么感觉么?”张十三把眼睛瞅了梅清道。 梅清歪了头,又细细用心察探了一会,这才道:“这地方好大地阴气!按说帝王行宫,虽然久已破败,但那皇气浩然,乃是世间阳气之至,哪有这般容易便如此阴秽的?只怕有人在这里,动了什么手脚吧?” 张十三摇摇头道:“你说对了,却想错了。此地定然是有人动了手脚,但选这处行宫,却正是要借那阳气,压制阴秽之用。想来是有人炼制了什么邪恶的东西,渐到将成之时,因此阳气渐渐压制不住,透些阴气出去,才有当地人闻到怪声怪形,以为是在闹鬼。你且细看看,虽然你没有学习阵法,这地方的逆转七阳阵,还有一个三光阵,可大致看得出来?” 梅清听了张十三之间,连忙静下心来,缓缓以神念察探。这一认真端详,果然看出些端霓来。 之所以初见之下没有感觉出来,便是因那逆转七阳阵的缘故。虽然此时梅清未习法阵,但他灵感人,又有当时苦炼雷禁时查窍的底子,对最基础地阴阳五行的感觉敏锐过人,因此也能略窥一二。这逆转七阳阵,闻名可知乃是以阳逆阴,将行宫内自来的龙阳之气,转来镇压阴气之用。正因其逆,才使阴阳不会直接冲突,混调如一,结果梅清只以为是阴秽之气大盛,没有察觉到阳气的流动来。 虽然不是非常明白阵法的作用,这化阳为阴的手段,却是梅清大为赞赏。这些日子,他考虑最多的,就是阴阳五行的转化施用,今天看了这道本来颇为常见的七阳阵居然可以这样使用,登时不由看得入了迷。 良久之后,梅清才渐渐收回神念,啧啧赞道:“妙,妙,原来阵法一如符,其中妙用,大有可玩味之处。” 张十三点头笑道:“其实术也好,阵也好,符也好,说来说去,最根本无外是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只是其中应用巧妙处,总须悟性、见识、功力都到了,才能真正有会于心。梅清你悟性极佳、功力也还不错,唯独见识太少。今后若有机会见识到了高明巧妙地法阵符术,可要多多留心才是。” 梅清苦了脸道:“师傅,你只是说嘴,却不想想徒弟我自小也没人指点,这阵那阵都分不清,一旦见识到了,怕也就给困死里边了----所谓朝闻道,夕可死了!” “你这笨小子,有师傅这样高人指点,你还怕什么。得得得,少这么看我,难得遇上了法阵,我便稍微教教你这笨小子。只说一遍,学不会了你就夕可死去吧!”张十三哼道。 说罢,张十三却不急着说话,不知如何手一动,便抓出一个大酒葫芦来,对着嘴喝了一口,咂摸了一会,这才不急不缓地道:“这天下阵法,变来变去,其实也离不开混元、两仪、四象、八卦、五行、七星、九宫这些套路,不过其中各掺神通,有着诸般变化。这其中种种,一时也无法尽说,只得先说说最基本地这些套路。” 第二卷 第三十一章 法阵之说 “法阵法阵,自然是无法不行。与符一样,法阵之所以能够运转施展,离不开真元流转,灵气化生。”张十三一边品着小酒,一边对梅清说道:“符之制,总需以制符人真元分布其上,然后神通方生。这法阵虽然也需有真元灵气相铺,但只靠布阵人的这点灵气,那是远远不够用的。” 一边说着,一边不知从哪抓了几条小干鱼出来,偶尔还扔到嘴里一个,一边吃一边眉开眼笑大赞味道不错。 梅清听了点点头,这个是自然的。法阵虽然与符有想通之处,但其规模甚大,威力远,所需要的灵气也就自然更多了。 “但这其中又有一点不可不查。真元为修真人炼化而得,灵气为天地间自然所在,此二虽然性本一源,但其精纯程度,却是相差极远。因此简单地把符那一套搬过来是不成的,最关键的差别,便在于阵眼。 “阵无眼不活,无眼不成。但是各类法阵,以何为眼,却又千差万别。阵眼之设,不唯摄控全阵,统领各门,更关键的便是要转化灵气,支持法阵运行。 “阵眼之用,最常见的便是以法器为眼。传说中诛仙阵,乃是以侏仙四剑为眼,因此杀伐屠戮,神鬼莫当,乃是天下第一杀阵。此外也有以天地灵气之**为眼,或是以日月星三光为眼的。甚还有以生魂邪魄、鬼物妖灵为眼的,不一而足。” 这阵眼一说,梅清尚是次得闻,听了不由大觉新鲜,见张十三停口不说,便问道:“原来这阵眼,指的却是布阵的根本所在,一则立阵之基,二则督阵之行,三则供阵之用。是也不是?” “孺子可教”,张十三笑道:“说得有些意思。立阵之基。督阵之行,供阵之用,倒也似模似样。只是光有阵眼,还立不得阵,总需再设阵**,以辅阵眼,方可多生奇妙。阵**无常。依形而设。这阵形呢,大致便分两仪、四象、八卦、五行、七星、九宫诸别了。” 这其中诸说,不只阵法为用,道家举凡修炼、科仪、符等等,都需明了。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于阵而言,八卦对应八门,是为惊、休、伤、死、杜、景、生、开。 至于五行七星,更是常见。九宫。即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此外三奇六仪十二干支等,都是布阵需要明了的。 “阵法最基础的虽然只是这些东西,但当真到布设之时,却又千变万化。尤其我修真法阵,不比俗世阵法。只着八门或五行便可成阵,总须两两掺杂,复加神通,方可为用。”张十三一边吃着小鱼一边说道。 世间布阵。乃是军旅之用。依靠军卒布置。因此太过复杂地阵是布不来地。唯只应用一柱便不错了。但道家法阵。若只以五行或八卦而布。却未免太过简单死板。布来是容易了。只怕是敌手破起来。也是加倍地容易。 “因此修行法阵。便需将最基础地阵形。互相杂和。变化新阵。最常见地。便是九宫八卦阵。这阵在港里时。你也应该见过了。不过那个阵。有些取巧。不算真正意义上地法阵。”张十三说起那九宫八卦阵来。颇有些不屑。 原来道家法阵。一般不依托修行中人布设。否则便称不得“法”阵了。各门各派大都依此习惯。即使有以人设阵地。也不称“法阵”之名。或言“杀阵”。或言“剑阵”。事实上这类阵法。也少有人应用。毕竟修行中人。极少有专为克敌而数人专练合击阵法这类东西地。虽然当真练好了。搏杀或许有些用处。但为此浪费时间耽误修行。却是大大地不值得。 今天那九宫八卦阵便是以人为设。似乎那些人。是专门练这法阵地。若以之对付修行尚浅地修真还可以。一旦遇上张十三这样地高人。根本就毫无作用。还不如纯粹地法阵来得有用些。 梅清听了却心有所动。之所以修行中不少以人布阵。其实最根本还是修行中人大多独来独往。就算同一门派中人。也不可能天天守在一起。若为这阵下了太大地功夫。遇事因同伴不在挥不了威力。那便得不偿失。 而自己则不然。既然已经于碧真合籍双修。这一世必然是要捆在一起了。花些时间研究合击战阵。似乎是个不错地办法。 梅清才一走神,忽然觉得后脑勺上“砰”地挨了一下,连忙看时,果然又是张十三这无良师傅,轮着酒葫芦敲了自己一下,气哼哼地道:“傻小子,又走什么神呢?师傅这给你讲课,居然也不认真听么?” “哎哟……哪里哪里,弟子我这里不是正在思索师傅您的教诲呢嘛。”梅清嘻嘻笑道:“既然师傅前边说阵**因形而设,那想来这九宫八卦之阵,便当有**七十二个阵**了?” “哼哼,傻小子,少来蒙你师傅了,你心里打什么鬼主意,师傅还能看不出来?不过这回你倒是猜对了,这九宫八卦阵,确是七十二道阵**。只需你将这七十二**全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阵便是土鸡瓦狗,随你在里边闲庭信步。”张十三又敲了梅清一下,这才笑着说道“呵……原来如此,那却也不算难了。”梅清点头道。七十二**说来甚多,但若精研阵法之人,算清这些,倒也不算太难。 “不难?嘿嘿,你先别急着乐。你知道不难,难道布阵的人不知道?因此世上九宫八卦阵,往往又纳入五行、十天干或十二地支。若是五行,你便要乘个五;若是十天干,你就要乘个十。何况人还往往要故作玄虚,表面看着是五行,其实背里可能却是天干,走错一步,到时候你就哭去吧。”张十三一脸坏笑地道。 “啊……”梅清这才想明白,事情确实没有这般简单。便如记忆中计算难题一般,公式不过那些东西,但就算是你把公式全记住弄懂了,遇上那难题时,能不能解出来,还是全看临场应变。哪有背下公式,天下题就全解开的道理。 张十三见梅清一脸郁闷,又毫不留情的打击他道:“这九宫八卦之类的,还算是容易的。虽然它变化多端,但总是有迹可寻,慢慢看慢慢算,只要你不着急,总有算清楚的时候。若是遇上两仪四象这样的阵,才叫难破。” 梅清一头雾水问道:“怎会如此?那两仪四象,不过二四得八,八种变化还不好算么?” 话音才落,只闻“砰”地一声,后脑勺又挨了一下。梅清怒道:“师傅你怎么总打我后脑勺,明天打傻了你赔呀!” “不用明天,今天也尖不哪去!”张十三拉答着眼皮道:“两仪四象要和你说地这么容易,天下阵法还用学么?九宫八卦,两两相杂,因此容易算得。两仪四象,本是相生相化。其中变化精微之处,哪里那九宫八卦比得了的?表面上看来,好象是法**更少,其实内中凶险,却是远胜了。” 梅清悚然而惊,这才明白自己是受算数的影响,想错了方向。九宫八卦虽然看来法**众多,但也正说明其变化呆板,有迹可寻。两仪四象,闻名可名其意。两仪本是阴阳,四象乃是老阴少阴,老阳少阳。两仪四象,本就互相转化。若以此布下阵来,则其转化之间,若不是修为极高、阵法极精,根本就无从推算,这等阵法,才是真正厉害。 “所以呀,这种阵法表面看来平平无奇,其实如羚羊挂角,去留无迹,最难计算。若有一天,你能把两仪四象阵算清楚了,这天下阵法,也就难不住你了。咱们龙虎山山门外地两仪正一阵,其实就是个两仪四象之阵。那正一,不过是因门得名,真正要到正一阵,嘿嘿,怕是世间,还没人有这个能耐。”张十三又喝了口酒,唠唠叨叨地说道。 梅清想了想,这才问道:“如此说来,越是简单的阵,算起来却越是为难对不对?若阵中纳入日辰,则一天不过十二时;若两仪阵中不以时日为限,则阵随子午自然流注,反倒时时刻刻,均在变化之中,演算起来,自然就极为困难了。” 张十三点头道:“正是如此。越是简单,越是没法算。两仪阵还不算最难的,若到了浑元,才是真正无迹可寻。阵法总需变化,方可布置;浑元本是阴阳未判,一未化二,你却怎么布来?因此这浑元阵,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这人世修真界,莫说布此阵,就是见都没见过。” 梅清连连点头,问道:“那上古之人,却是如何布这阵?无极而有极,确是无处着手。” 张十三摇头道:“这却如何知道?传言中那阵乃是太上老君,以先天至宝太极图为阵眼,方可布得,故称作浑元太极阵。如我辈便是想,也想不到如何着手,更不用说学了。” 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破阵三策 梅清听张十三讲了两仪四象及浑元太极法阵,便出言问道:“如此按师傅所说,这两仪四象阵,是没有办法算清的了么?” 张十三摇头道:“也不然。一则同是两仪四象,其中也有差别,视布阵人手段、阵眼高低,并不一致。若大门派山门大阵,多是前辈所传,阵眼更多以法宝利器为镇,自然难解。若是现在世上所谓高手所布,手法难免有迹可寻,阵眼也不见得如何厉害,自然也有破解之道。何况解阵与破阵,并非一回事。若将整个大阵算得清楚,自然难度极大;但要只算眼前这一门一宫,一时一刻,又不是如何为难。这般移步而算,步步为营,终有出阵之时。事实上世上很多人破阵,就是这般来做的。” “哦?那破阵之法,就只能这样算着来么?”梅清眼前便是七阳阵,虽然逆转,但按着张十三所说阵理,大致也看得出个一二。只是如何着手去破,则是不知如何破法。 “破阵之法,并非只此一途。一般说来,计有三策。”张十三沉吟道:“一则以力破阵。天下无论什么法阵,总是以灵气为支撑,真元为巧用。若你修为足够高,也不管它三七二十一,只管出手硬攻,自然崩摧。只是此法,总须修为较之法阵高上许多,方可为用。便以眼前这逆转七阳阵而言,虽然不算什么高明法阵,但师傅我要以力破,怕也是有些费力气了。” 梅清点头明白,法阵本是借天地灵气为用,因此调动的能量远高于布阵人的实力,若想以蛮力强攻,则要求的法力,就要远远高于布阵的法力方有可为。 “二则以巧破阵。阵有阵眼阵**,离不开阴阳五行、灵气流注、真元应用的配合。若你眼力足够,不需计算。只看准关窍所在,哪怕一指之力。也可破去阵形全局;或是寻其漏洞孔缝,任它千条万缕,其实网洞多多,由你出入随意。但此法需要你阵法极精,眼力过人,方能达此境界。” 梅清听张十三描述这一境界,心中亦大有向往。阵法虽然表面看来是比的灵气浑厚、阵眼高强。但其实最根本的,还是布阵的人见识能为。若真有将法阵修得极精的,自然举目之间在在于心,破阵却敌,便如疱丁解牛一般,根本不需化笨力气,自然是四两可拨千斤,举重若轻,无不如意。 “只是人力人智,毕竟有时而穷。上边二法。虽然人人都明白,只是却不是人人都做得到地。这第三种办法,就是以算破阵。见招拆招,逐步计算,一点点破出阵去。至于其中种种技巧方法,总是万变不离其宗。”一边说着,张十三便一边给梅清就着眼前这逆转七阳阵,讲起如何破阵来。 前头说过。法阵之设,总离开不阵眼转换灵气,以为法阵运气之需。最常见的,自然便是转化日月精华,如修真之士采炼一般,引日月精华灌注而下,支撑法阵之需。而此阵乃是七阳之局,不取日月,而是以北斗七星为灵气所托。采星斗精华。灌注灵气,支撑大阵运转。北斗七星。不似太阳真精,乃是阴气之极。以此阴气,逆转阴阳,以此地皇家阳气为调和,反过来压制此间阴邪之气,更合以毒攻毒之意。 所谓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北斗七星杀气颇胜,可见布阵人想到压制地此地邪气,定然是死气所化,或是死气极重的东西;再则化阴为阳,则阵眼必然是一个阳气极重的法器,又能顺和此地行宫自身真阳之气。再想到以七阳为阵,上合七星,那这样东西,大概是七阳尺之类的东西,或是生有七窍,或是暗合七阳,方可为用。 既然是七阳合七星的阵局,那破阵时,自然也从这两面着手。所谓七阳,乃是阳遁八局去了阳;所谓七星,乃是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天枢。如此此阵,便有七七四十九般变化,算不得太厉害的阵局。 “虽然如此。此阵其中设置。颇多巧妙之处。只资借鉴。另外这阵也不是杀阵、困阵。不是用来对付人地。因此我只将破法给你讲明。你自己能想明白这可以了。今日咱们不便打草杀蛇。这阵就先不要真个破去了。”张十三指点梅清。将七星、七阳各阵**之在。一一讲清。 原来七星七阳。虽然同用。但毕竟有轻有重。其中七星为体。七阳为用。这才以七阳阵称之。但破阵之时。则以七星为主。七阳为辅。七星流转。斗柄为权。破阵之时。由天枢入阵。经玉衡至天璇。以逆七星之法。遍开阳遁七局。此阵自破。 说来容易。但张十三将其中种种变化。一一讲述。足足有大半个时辰。梅清听得也额外认真。不时问。这才真正将破法一一有会于心。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大觉收获匪浅。 “除了这逆转七阳阵。其实此处还有个三光阵。只是这阵乃是全凭法器所立。本是一个幻阵。没什么可说道地。待师傅带你走一圈。也不需多说。你自己就明白了。”张十三说罢。懒洋洋地收了酒葫芦。喝一声“起!”。便摄起众人。直向那大殿投去。 方才起身入了大殿。梅清忽然觉得眼前景象一阵扭曲。连忙凝聚心神。仔细查看。张十三也是有意让梅清看得清楚。一边飞动。一边为他指点其中奥妙。梅清这才明白。原来这三光阵。非是指日月星三光。而是和合三光。乃是一个幻像之阵。用来迷惑他人地。 怪不得自己等人入了这院里。放眼望去只是破败一片。原来内里影像。俱被人以此阵遮掩了过去。这道三光阵地阵眼。想来是一件镜子类地法器。因此才能改变光线。造出诸多幻像。迷惑他人。 其中种种应用,与前边的逆转七阳阵大不相同,来来回回转了数圈,梅清这才觉得摸清楚了此阵的奥妙,向张十三点点头,抬腿脱出张十三身边,自己按着心中计算,踩出一溜颇为奇怪的步法来。 若是常人看人,定然觉得这几步走得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毫无规律,混乱之极。张十三见了,却以手捻须,面带笑容。待梅清身体忽然消失不见,这才带了侯申,轻叱一声“疾!”,登时也消失不见踪迹。 下一刻,三人却忽然出现在了行宫后院。 这行宫主殿之后,便是当年皇帝巡游时居住的地方,以一道院墙分隔开来。先时因那三光阵遮掩,远望近观,都是一片空旷荒凉。但梅清等透阵而入,眼前出现的一幕,却是令人大吃一惊。只见后院中,地上四周立起了七道高高的旗杆,其上各绘符形。地上横七竖八,摆着数十具黑漆漆地棺材。 那些棺材却也作怪,棺材板上都磨得漆色黯淡,似乎经常有人抚摸搬弄一般。 在棺材四周,散落着各种各样的奇怪骨骼。有的大有丈余,四脚双翼;有地小如拳头,八脚二螯。其颜色大多显得乌沉沉的,看着质地极为坚硬。 这些骨骼并不是由平常所见向散落摊在地上,而是各自保持着各自的形态,便如同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标本一样,傲然立于棺木之旁。 “这是什么东西?”梅清一见之下大吃一惊,连忙向张十三问道。 一边的侯申也是满面疑惑,饶是他久走江湖,也没有见过这等场面,也向着张十三投去求知的目光。 “这是……这是……魇灵?三清道尊在上,他们这是想……做什么?”张十三也无复一向成竹在胸地样子,有些吓着地样子道。 “魇灵是什么?师傅你……”梅清正想询问张十三关于魇灵的详细情况,忽然见张十三面露紧张之色,对着自己比了一个手势,连忙住口不说。 张十三不敢怠慢,口中做咒,手中却又抛出一件小小的布袍一角样子的东西来,示意梅清、侯申二人跟着自己身形行动。 刚才入这阵中时,张十三还不甚在意,不过以一个隐身咒摄着三人同行。此时见了场中情形,终是不敢再托大,手中法器一出,梅清便觉得一股浓厚的真元将自己紧紧裹在其中,而对外一点气息也不再散出去,显然这小小布角,定然是一件遮掩形迹的法器。 梅清见了,眼睛盯着那布角,不住打量。可惜不管他怎么看,也弄不清这布角一样的家伙,倒底是件什么东西,又有什么样的奥秘。不过梅清的眼睛,却渐渐炽热了起来。 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人道天道 梅清对这种能遮掩气息的法宝颇感兴趣,只可惜自己虽然也算是拜了师,这俩师傅偏偏一个比一个小气。想想当时碧真还没凝丹,身边各种护身法宝就一抓一大把。自己可倒好,除了送了套文房四宝外根本就两手空空。就那套文房四宝,以他梅公子混迹古玩行这些年的眼光看,根本就是属于扔在地上没人捡的那路货色。 “原来师傅手中还有这类好宝贝”,梅清笑嘻嘻地道:“可怜你这徒弟却穷得叮当响,连件防身的法宝都没有,唉,说句实话,人要是问我哪门哪派出来的,我都没脸和人说……” 话音未落,只闻“啪”地一声,后脑勺自然是又挨了一下。只听张十三气哼哼地道:“哼,你这傻小子,怎么比你边上那贼猴子还来得眼尖?见了什么掉眼里就拔不出来呢?这算什么法宝?不过一件法器罢了。你跟在师傅我的身边,那比什么法器都安全得多,还要这些做什么?” “法器?难道这法器和法宝还不一样么?”梅清连忙转移话题,作出一幅受教的架式来道。 “差别大了,就好比地瓜和哈密瓜,说来都带个瓜,那味能一样么?”张十三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来也是老道我的开山大弟子,虽然人笨些傻些废物些,也不能这么没出息呵。”“是是,师傅宝训,时刻在心”,梅清继续请教道:“刚才师傅说的魇灵,却是什么勾当呢?” 张十三脸色沉凝下来,缓缓地道:“眼前这些或大或小的骨头架子,颇似传说中的魇灵。只是为师我也未曾亲眼见过,不敢确定。那魇灵据说乃是以异法。唤出上古异灵尸骨,再以秘法镇魇其上,驱使攻战时。力大无穷,无坚不摧,又体如精钢,纵然承受千磨万击,总是一毫无损。这种秘法本非中土所传,不知其所来自。只是前朝蒙元入寇中土时,曾有数个大巫以此法唤出众多魇灵参战。那时中土道门各大门派惑于因果之说。个个只求自保,只有数个小门派挺身而出。开始时面对蒙古铁骑,尚可支撑。待得这魇灵一出,又有数个大巫联合出手,结果那些门派都门毁人亡,弄得道统断绝,唉……” 梅清听了,不由悚然动容,一一打量着眼前这些一动不动的骨头架子,果然觉得一个个杀机凛凛。联同棺木中出的阴邪死气,搅得四边邪气冲天。经时正当下午,日才西斜。但抬头望去,连天空都只见灰蒙蒙一片。再想想此间人费了好大心机,以那逆转七阳阵压制之下,尚且如此。那这些邪气凶厉到何等程度,可谓不问而知了。“眼前这些骨头,眼见得是以邪法召集而出的。估计便是师傅你说的那魇灵了,却不知该当如何对付?”梅清观察良久,又复问道。 张十三皱眉摇头道:“虽然这东西大似魇灵,却与传说中地魇灵有些出入。据说那魇灵,乃是数个大巫联手作法,以仪式召唤而出。眼前这些东西,虽然看着相心,但你细看那些骨头的头骨上,大多以符施于其上。显是中土手法。未免与传说不符;再则,这魇灵一旦为凶。则不分敌我,用于战场或大规模的斗法中,也须得事先规划停当,方有所为。此间不过是个偏僻海角,弄这些东西能做什么?何况----” 张十三看了一眼四周地七杆大旗,以及四下散落的棺材,冷笑着道:“这七杆镇灵旗,以及这些棺材,明摆着是修炼纸人纸马和战尸所用的,这可不是对付修真门派的手段呐。好徒弟,咱们只怕撞破他人的大事了。” 梅清一听大惊,张十三话中的意思,明明便是此间乃是有人欲图谋不轨,所做的一处秘密基地。那魇灵乃是前朝入寇中原时所用,纸人纸马、战尸都是用来对抗千军万马、争战杀伐所用,现在还有人要制炼这些东西,不是想造反是想做什么? “那……师傅,这却如何是好?只凭咱们几个,怕却是对付不了吧?”梅清色变道。 张十三奇怪地看了梅清一眼。哼了一声道:“傻小子。咱们又不是吃饱了撑地。对付它们做什么?我看这些东西虽然厉害。也不象是用来杀咱们地。咱们也犯不着去惹它们吧?” “可是他们做这东西。不是要造反么?”梅清讶然道。 “造反便造反。与我何干?他又不是造咱们家地反。我也不是皇帝。你也不是本地县令。对吧?哦。对了。徒弟你好象还算个锦衣卫。不过这事你就装不知道不说出去。反正也没人会知道你知情不报嘛。行了行了。咱们也不往里看了。紧着回去吧。”张十三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师傅这……不太好吧?您想啊。这里有人要造反。这一旦造起反来呢。难免要天下大乱。百姓遭殃。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唉。所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梅清为着打动张十三。这一番苦口婆心。滔滔不绝。引经据典。以情动人。讲得半天。只见张十三却是直打呵欠。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说傻小子。你是不是看书看得多了。把脑子看坏了?造反是造他大明地反。百姓是他朱家地子民。与我有什么干系?既然知道有人要反。咱就早早躲开便是了。实在不行。师傅我带了你往咱们山门里一猫。哪个不开眼地来找咱们麻烦?你且管这些做什么?” 梅清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侠之大。为国为民。师傅你莫非也是因为那因果纠缠。这才畏手畏脚。胆小怕事了不成?” 还没说完,只觉得脑后金风又响,不过此次梅清早有准备,嘿嘿一笑,不闪不躲。只闻“扑”的一声,张十三这一下,却打在了一个气垫上一般。 “呵呵,傻小子有进步,这个罡符用得甚是巧妙。”张十三见打这一下被梅清挡了开去,虽然是自己没在意,梅清有心算无心,但也得说他符施用甚为工巧。 想了一想,张十三面色严肃地道:“梅清,你从书中看了些混话,又是没真正在修真界中行走过,有这些想法也不为怪。只是这世间,人人都有自己的本份。师傅我在因果中,要逃开因果纠缠,自然不错。但话说回来,就算是没有因果纠缠,对这些事情,只要不关自身,我也是不会管的。” 说罢,张十三带了嘲笑地道:“你说什么侠之大,为国为民。你可想过,你锦衣卫要真见了一个成天为国除奸、为民请愿的大侠,却是要如何对待?只怕第一个要除之后快地,就是你们这帮人吧?你且说说,是也不是?” 梅清一时语塞。要真如张十三所说,有这等为国为民的大侠存在,只怕其言其行,按着《大明律》也罢,按着朝廷与锦衣卫的行事也罢,都少不得要先抓了来教训一顿再说。 张十三见梅清被自己说住,哈哈一笑道:“现在你明白了吧?这世间人,第一要守地就是本份。为国为民,那是朝廷官员的事。所谓尔俸尔禄,民脂民膏。老百姓养着他们,他们就得干这本份事。可是天下人都来当大侠,出来打抱不平,不在其位个个都要谋其政,这天下才真是大乱了。” 梅清迟疑道:“那徒弟我……” 张十三摇头道:“你既然锦衣卫出身,刺探情报,也无可厚非。报与官府,就算是了。至于如何应对,自然有官府中人办理。你自己充大个来喊打喊杀的,不光办不好事,一不留神再把自己搭进去,才是冤枉。天下百姓,自己知道怎么活,犯不着你这装着忧国忧民。没人造反,我看也有的是流离失所、受尽欺压的,这大明朝廷,才是祸害百姓最厉害的大坏蛋。这么说来,那造反地兴许和你说的一样,是为国为民才造的反呐,你还打人家做甚?再说生老病死,人道本是如此。难道因为见了人老死之苦,你就要打下地狱不许人死了么?帝国兴替,那是天道。自古秦汉唐宋,换了多少代了。我看大明这皇帝也没见有什么好的,难道你就不许有人造反起事,换换天下了?你以为你是谁?三清四御都没管呢,你算哪根葱?” “那……那若我家人也因此受难,亲朋为此伤情,难道我便束手作壁上观?难道大道无情,修真也便无情?”梅清有些迷惑地道。 “你这小子怎么傻成这样?”张十三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早说了,各守本份。难道爱护家人、相助亲朋不是本份么?大道也好,修真也罢,有情无情,全在你自己心中。” 梅清张了张嘴,虽然他觉得张十三说得不对,但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对。 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 却见故人 看梅清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张十三嘿嘿笑道:“傻小子,想不明白,你就先别想,早晚有你明白的一天。” 梅清叹了口气,想了想对张十三道:“师傅,我只是不明白,修来修去,修得一身能为。到头来反倒这也不管,那也不管。这修道的本份,却在何处?” 张十三想了想,问梅清道:“我且问你,那春秋之世,诸侯争战,血战盈野。太上老君在世为老子,可曾管过它列国争霸,阻止过并吞征讨?” 梅清摇头:“确是不曾。” “道以清静无为,且放在一边。那儒家孔丘,以兼济天下为己任,奔走列国,周游天下,可曾见他率众出列,阻暴兵于隔阵?”张十三继续道。 梅清一时语塞,良久才道:“孔夫子虽然疾声而呼,似也未曾阻其刀兵。” “佛家最是慈悲。你看那释伽牟尼,正逢乱世之时,或有割股饲鹰、舍身喂虎之举,但可曾熄战火、止侵凌,平国息兵?”张十三接着问道。 梅清再次摇头。 “此三人,乃是道、儒、释三教之主,若论修为,古今上下,也只是这几个人罢了。以其修为,为何不肯出一毫之力,阻天下兵锋?太上老君、至圣先师、释伽佛祖没做过、做不了的事,你小子倒想做来?莫不成,你比三教圣人还看得明白,修得高深不成?” 梅清哑口无言。 “老君道德一篇,孔丘弟子三千,释伽佛经万卷。虽然他们不曾以身阻刀兵,却以道法留传后世,使我辈至今仰其余荫。修真人的本份,在此不在彼。你若能想明白此间的道理,眼界便自当开阔。不拘于一事一情。”张十三淡淡地说道。 梅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对着张十三深施一礼道:“谢师傅指点。倒是徒弟想得简单了。世事学问。修养精神。还差得甚远。” 张十三嘿嘿笑道:“你这混小子。教了你那么多法术道法。没听你一声谢。今天扯了些个没用地东西。你倒跑来谢恩来了。” 梅清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以后不谢就是了。” 张十三说过梅清。又看过了四下场中情况。对着梅清二人一招手。便要抽身而退。正当此时。忽然闻得后院正房之中。传来一声呼喝:“贼子。好大胆!且留下命来!” 随着这一声断喝。只见后院房中一道青光忽然破窗而出。如风驰电掣一般。直向梅清等人所在地方向飞来。 梅清等人一惊。张十三急喝一声。摄起三人避开时。只见那青光擦着三人身侧飞了过去。激荡地真元漾开来。击在三人隐身地那卷布角上。散出一地晕纹。 “不好!”张十三一见就知道行藏要败露,双手向外一开。各掐诀形,对梅清二人道:“分头走!”说罢,口中做叱,梅清与侯申都觉得身体轻飘飘地,眨眼间已经到了院外。梅清与侯申对视了一眼,立时各分东西。 侯申身形一晃便已经不见了人形。梅清心神动处。一张神行符已经到了指间,掐诀念咒,立时便已经飘然而去。耳边却隐隐闻得长春宫内轰然而响,知道定然是张十三为了阻那追击之人,以法相攻。 梅清运着神行符,转眼间已经出来数里地外,看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小长春地南边。此地本是一处荒岗,遍生着怪树苍松,四下里都是野坟荒冢。此时天色渐晚。秋风飒飒。伴着寒鸟哀啼,颇有几分凄寂。 梅清喘了口气。四下探望一番,自觉没有人追来,心下稍安。侯申老于江湖,又善于隐匿,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只是长春宫中这番打斗,那闻香教中人难免不会有所惊动,这时回到长春淀小镇上去,也不知是不是合适。想了想,梅清便也未再着急,只是轻轻落到了一处大石人的肩膀上,稍事休息。 这地方似乎是一处高官的陵墓,修得石人石马,规模颇大。只是看来久已荒废,没有后人打扫祭奠,四下里破败得很了。梅清正打量间,忽然闻得破空之声远远传来。心中一动,连忙将早就备下地隐身符施展开来,这才去观看究竟是何人到来。 但见来人穿着一身灰乎乎的衣服,看不清形容像貌。到了这处陵墓所在,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将手中一件不知什么东西一抖,一下子周身上下打扮全都变了模样,更露出一张腊黄的脸来,正是前时在港里失踪的那变戏法的汉子。 只见这汉子身量不高,穿着一身常见的粗布短打,手中拿了一件小鼎一样的东西。打量了一会,反反复复看完鼎地内外,看他面容似有失望之色,口中喃喃道:“却是为何?莫非其中更有隐情?” 只听他嗓音沙哑得紧,便如同挤出来的声音一般,听在人耳中,不由得一阵不好受。相比而言,他在集市上扯着嗓子大喊“一二三二二三”时的声音,倒来悦耳些个。 这变戏法的汉子看来看去,也寻不出什么奥秘来,只得摇摇头,四下打量一番,见无甚异动,起身便晃悠悠地向着陵墓外走去。 梅清因怕此人感应灵敏,不敢直视,只是以一点余光略略扫着他。但也察觉在其起身之时,手掌动处似有真元隐隐波动。再起来时,便见他手中那小鼎已经不见了踪影,明白其身上定然是有什么放纳东西的法器。这下子,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经张十三教训,梅清大概知道,莫说是法宝,就算是寻常法器,也是颇为难得一见的东西。象这汉子身边能带着这等玩艺,说不定也是有些来历的人物。未明敌我之前,还是不要轻易招惹的好。 这汉子似乎也不愿意显露了自身修为,并没有再使用法术,而是徒步当车,悠哉游哉的漫步行了出去。 梅清远远地辍着这汉子,虽然张十三说此人应该不是杀害甜妞的凶手,但梅清总觉得这家伙一路跟着自己等人来到永平,此时又见他行动诡异,不免存心要看看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这汉子沿着一条小路,慢慢绕过了山岗,行了数里之外,转过一个弯,便见前方炊烟袅袅升起,却是一处小小村庄。 那汉子也不迟疑,抬腿便进了村中,来到村头一处略有些高大地院落处。只见看门的家丁与他说了句什么,之后便见他昂然直入,进了那院落里去。 梅清看了,也不着急,直待他进去了一会,那看门的家丁靠着门口打盹时,才悄悄地拐了进来。 梅清还是第一次干这隐身入宅地勾当,在那家人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过去时,见那家伙困得点头,一时玩心大动,身体已经过来,又回转去,偷偷捉了个大蚂蚁扔到那人的脖子里了。 入门却是一道照壁,转过去看时,规模并不甚大,五间三进的院子,收拾得倒还整洁。梅清正向里行,忽然闻得身后看门的家西“哎哟”了一声,随即便闻得扑打之声,不由心中暗笑。 过了前堂,直穿过两道抄手回廊,又转过几道小门,来到了后院。此时便闻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那戚先生可回来了?还不快去请来看看,小少爷又咳嗽起来了。” 伴着声音,快步走过来一个老管家打扮地人来,花白的胡须,满面皱纹上堆着焦急之色。却有一个青衣小帽家人过来答话道:“戚先生刚才已经来了,后院的小红姐遇上后,已经带到后院去了。” 管家听了点点头,又长叹一声道:“只愿戚先生能快些把少爷病给治好了吧,夫人都几天没好好合眼了,再这么折腾下去,却如何了得。” 家人笑道:“您老人家请来的先生,手段怎么会差得呢?昨天不是说少爷经那戚先生救治后,已经大好了么?看着那戚先生貌不惊人,却是个真有本事的呢。” 管家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我也是瞎猫碰个死耗子,见小爷病得急了,找的那几个先生又都没个法子,恰巧碰上戚先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硬带了回来。谁成想人家就真有法子呢。这也是老爷夫人这些年来搭桥铺路,多行善举,才有这好报。” 梅清听了管家与家人的对话,心中疑窦顿生。那个所谓戚先生,指的定然是腊黄脸地汉子。只是那家伙本来是个变戏法地,什么时候又变成先生会治病来了?这里边,定然有些蹊巧才是。 想到这里,梅清不再迟疑,蹑手蹑脚地绕过犹自在互相称赞自家老爷夫人诸多善举的管家与家人,慢慢地转向后院去了。 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黑鼎邪气 “便请老爷、夫人放心罢,小少爷已经再无大碍,静静休养个三五个,自然康复如昔了。”只闻得后堂中那汉子声音道。 “如此便谢过先生了,改日更当摆酒,再谢先生大恩。”一个细细的妇人声音遥遥地传过来。 “正是正是”,一个粗豪地声音道:“何须改日,不若今天夜间某便着家人摆酒,与先生痛饮如何?” “老爷----”只闻先前妇人声音埋怨地道:“戚先生是贵客,改日请村中年老长相陪先生才是正理。老爷你,却不要借此话题又想要饮酒了。” “嗯嗯----”那粗毫声音略有些停滞,口气委婉地道:“夫人啊,你看为夫戒酒都有大半个月了----” “老爷、夫人,在下向来也不惯用酒食,清淡惯了。何况治病救人,本是医家本份。那谢酒一事,就不要提了。天色将晚,在下也需去休息了。”那汉子声音道。 梅清在屋外听着屋中动静,心中更是讶然。没想到这黄脸汉子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医生不说,还真治好了此间主人家少爷的病。转念一想,又寻思却不要是这家伙安了什么坏心,或是借治病欲为什么不轨之事,又或那小爷的病,会不会就是这家伙动了什么手脚,又以治病为机,想要弄些阴谋呢梅清想了想,却未擅动,只是将身停得远远地,观望着一个满面胡须的粗豪大汉,送了那黄脸汉子出来,又命一个丫环,陪着那汉子转到侧院去了。 梅清远远吊着二人,转过了侧院的月亮门。见这处下院规模不大,收拾得却甚是干净。这汉子居住的客房在院子最后身,虽然没有假池塘,却也是遍植榆柳,颇为幽静。 那丫环将黄脸汉子送了入房中,便掩了房门。梅清轻步上前,躲在窗外。正当此时,忽然听门“吱呀”一声,那丫环面有羞怒地走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口中犹自嘟囔道:“长得如同个瘟杀神似的,哪个看上你了一般!若不是老爷要奴来服侍,鬼才肯贴你的身哩!奴还没说什么,你倒装腔作势的摆出幅正人君子地模样来!看着神神秘秘地不似个什么好来自,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一行骂着,一行去了。* 梅清见这丫环长得虽然眉目一般,但体态妖娆,也算个尤物。那黄脸汉子却不知是什么样人,居然能拒之门外。却是出乎梅清想象之外。 左思右想,本待便此离去,忽然觉得那汉子屋中一阵灵气波动,一股极为阴森恐怖的气息传了过来,耳中又隐隐地听到了那汉子“呵”的一声。似是颇为惊讶。梅清一惊,不知出了什么事,连忙将神念放出,悄悄地探察屋中情形。待他神念方入,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那汉子盘坐在床上。面前摆着的,正是自己曾见他在陵墓中拿出的小鼎。 那小鼎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通体黝黑一片,毫无光泽。上次见时,只觉得这小鼎平平无奇,而此刻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却可见一道一道暗紫地光芒在鼎身上周复盘旋,道道邪气不住地从鼎身上散出来。 那黄脸汉子正满头大汗,左右手各比出一个诀形,全力压制着鼎内腾然地邪气。恰逢此时梅清神念透窗而入,正与那邪气以及汉子的法诀相激。 本来那邪气已经被黄脸汉子的压制不住,正是蠢蠢欲动,便要狂飚而起之时,忽然遇到梅清的神念,忽然一下子如受到了吸引一般。“嗖”地向着窗外的梅清扑了过来。 屋内汉子本来心中正当叫苦之时。忽然见此异变,不由“啊”了一声。这才现居然有人在窗外窥视,一时心中惊怒交集,暗暗埋怨自己大意;又见鼎中邪气不知为何,居然全向那窗外之人扑去,自己压力一松,立时轻叱一声,抬手便将一个青蒙蒙的镯子放了出来。 这镯子一出来,立时青芒大盛,映得屋内青光一片。那汉子双手翻处,身子如同一缕青烟也似附在了镯子之上,随即化成一道青芒,随着一声“疾!”,随即破窗而出,洒出一片青光,直向梅清兜头罩了下来。 梅清这下子可是傻了。*本来他是想试探一下,看个究竟。谁想到这鼎中邪气居然在与黄脸汉子争斗中大占优势地时候,居然这般灵敏地现自己的神念,更是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与那黄脸汉子的对抗,如同见了仇敌一般地向自己扑了过来。 这股邪气才将临体,便觉得那阴凉刺骨的冰寒之气,如同万载寒冰般镇得自己周身上下僵冷难动。梅清大骇,好在这几天不断画符练咒,总是有些心得。心念动处,一张金刚符已经瞬间出现,挡在了自己周身之外。 只闻得吱吱呀呀的轻微响声不断,那金刚符形成的淡淡金刚之罩,眨眼间便已经被压得岌岌可危,眼看就要坚持不住。梅清见了,不由暗暗叫苦。 本来他就是隐形而入,此处又不过是一处平平常常的民宅,因此也没有做太多的防护准备。此时一旦遇上紧急之事,便显出经验不足的缺点来。 现在梅清心中不由暗暗后悔,这几天光顾着画一品符,二品以上符几乎没有画过。现在带地都是最开始画的几张存货。早知道这样,临来时却应该多弄些符备用才是。 哪成想正在梅清叫悔不迭之时,却闻得屋中一声怒叱,随即一道青光破窗而出。才出得窗外,便如一簇寒星乍然爆开,漫化成一天的光雾,没头没脑地向自己洒了下来。 “禁术!”梅清自己在禁术上用得功夫最多,哪有认不出这片光雾的道理。表面看来的点点寒星,其实背后却隐隐有五行流行其间,道道真元瞬间抽空了四周五行之力,暗极反明,造成了光芒闪烁地形貌。这团光雾还未落下,梅清便已经能察觉得到其中蕴含的禁断之力,已经搅得周边五行混乱,一时之间,自己那道金刚符更是风雨飘摇,眼看就要破碎当场。 “金土生化,五行归元!断!”眼见得形势不妙,梅清心中知道再不能犹豫,当时便将这金刚符逆转开来,心中却已经在暗诵遁法,准备跑路了。 金刚符所调动的,乃是外金内土的格局,但是与梅清研究的那种纯粹的双五行符并不一样,这类符,都是经过千百年锤炼研究,结构极其稳定地成品符了,因此金土二行在符上稳定异常,不可能会产生特殊变化。 但是这金刚符在平常,或是防守佳符,但此时外边那鼎中邪气攻击之势不减,偏偏那汉子又将一道来不善的禁术打了过来,再要原地死扛,那就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那道禁术一眼而知乃是五行皆禁,自己这道金刚符乃是以金土为符,不出五行,这一道禁术下来,肯定是要当场成了泡影。但那鼎中邪气只怕乃是死气所化,不在五行之属,禁术禁它不得。那时候自己这边一无所倚,这邪气冲进来,哪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因此梅清心电疾转,当机立断,不再维持护体符形,却将五行倒转,在禁术临头之前,先行将五行搅乱,以借此一线之机,施展遁术先行离开。 只闻“砰”地一声,金刚符在周身形成的那层淡黄光晕一闪即爆,在梅清周围立时卷起一阵明灭不定的光澜风旋。梅清那本来在光晕中不甚清楚的身影在一阵光漾闪爆中,更是波动起道道扭曲地光波,看来甚是怪异。 梅清手中早已掐好的诀形,暗中诵咒方毕,见四下五行乱作一团,身边邪气冰寒刺骨,即将临体,头上星芒阵阵,带着隐隐的呼啸声,已经能令人感觉得到禁术那强大的禁制之力,已经将上方五行之力抽逝得一干二净。 “遁!”手中诀形指处,梅清只觉得身如浑茫大地,瞬间便隐入了一片浑沌厚土之中,按着心意所指方向,一口气也不知遁出多远,直到体内真元将尽时,才透出地面来。 那黄脸汉子才出手中禁术,这才注意到窗外**的家伙居然将手中护符爆了开来,显是想要搏上一搏。他心中一阵冷笑,右手翻处,已经将另外一件法器执在手中,只等这下作的家伙攻了上来,便给他一个好看。 谁成想这家伙居然是虚张声势,才看他爆了护体符,下一刻却见他“嗖”地一声,化体土遁,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五……行……遁……天啊,黄脸汉子以手捂口,仍未掩住那一声惊呼。 另一声惊呼传来,居然是来自屋内。更另人惊讶地是,这声音,居然是刚刚遁走的梅清出的。 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天已不早 梅清还从来没有这么惊讶过。 五行遁术,并不是很容易控制地一种道术。 虽然它用来逃跑确实是极为方便,但也有它不足的地方,就是对五行灵气的极端依赖。 比如说,如果你正用水遁术逃命时,忽然前方遇上一道山崖横在前方,那这个水遁术,只能是立时便罢工不干了。 正因如此,土遁术才成了五行遁术中最为常用的一种。原因也非常简单,大地茫茫,无边无际,只要你体内真元支持得住,自可一路遁下去。 前几次梅清使用遁术时,一则修为尚浅,真元支持时间不长;二则情形都不需要他逃得太远,因此都没有走得特别遥远。 但这一次,本是性命交关之时,又为了摆脱那魔鼎和黄脸汉子的攻击,因此心中想得自然是有多远就跑多远。这一次按着心意所指方向,自觉跑了怕不有百十里地,这才收起遁法,透出地面来。 没想到他才一收法,现身出来看时,却见自己却身在一间房屋之中,四下一扫,其中陈设似乎便有些熟悉。 眼前更有一物,离得有些近了,反倒看不太清楚。梅清略略后仰头,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这东西,居然就是以神念看到了黄脸汉子屋中的那只奇怪的黑鼎。 他这才现,自己感觉一遁千里,原来只是从屋外,跑到了屋里来了! 这反差未免太强了一些。梅清也不由惊叫了一声。只是马上他就再没心思考虑为什么自己地遁术会弄了这样一个结果了。 耳边只觉得阴风飒飒。阵阵邪气透体。原先缠着自己地那一股阴邪之气。已经再度由屋外破窗而入。灰暗地气息。眨眼间已经将自己周身上下都紧紧地包裹了起来。 “梅清!”一个极其熟悉地声音忽然在身后响了起来。 这好象……是碧真地声音。 是幻觉么?果然是分别地久了。原来自己却是这么思念她。带着这个想法。梅清感觉到一股寒冷之极地气体侵入自己体内。本就所剩不多地真元忽然变得凝滞了一下。随即又疯狂地转动起来。然后梅清就觉得自己飘飘荡荡、晕晕沉沉地。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心在何处。 梅清好象做了个梦。 梦中他又见到了碧真,梦中碧真变得更加漂亮了。也更加大胆了。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便如同浑然忘了一切。毫无羞怯,也毫无推让。两个人只是互相拼命地索取着,毫无保留地占有着对方的一切。什么太阳太阴,什么龙虎日月、铅汞火侯,统统见鬼去吧……没有双修,没有道法。没有金丹,只有最原始最简单地与泄,以及浓得化不开的情与爱。 所谓道,恶乎在? 无所不在。 梦的最后,一切都消失了。床榻消失了。两个人似乎纠缠在半空里;房间消失了,日月精华下射无地;日月消失了,天地变成了浑沌一片;天地也消失了,只有真儿与自己融为一体。一切都沉寂不动,似乎是在一个无何有的空间之中,无来无往,没有生机,也没有灵气。一切都似乎从来没有产生与消亡过,时间不知其始。也不知其终,更没有方向。到得最后,这一切也似乎没有存在过,真儿消失了,自己也消失了。 好象看到了什么。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存在过的。消失过的。 梅清似乎在努力地思索着,看到了很多,明白了很多。可他又不知道自己在思索什么,看到了什么,又明白了什么。 这是梦。他想到。 于是他醒了。 梅清慢慢地睁开眼。秋日的阳光已经开始透入窗纸照入屋内。那窗纸上分明有一个碗口大地破洞,想来便是昨天被鼎中邪气以及后来的青光所穿透地。 一想到这些。梅清一下子打了个激凌,想起了经历的种种,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打量四周,这才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未着寸缕,而身边却是一个异常熟悉又无限美好的娇躯。 “真儿?怎么……真的是你?”梅清顾不得其他将身侧佳人抱了过来,心中忽然觉得爱意盈盈,竟然不知再说什么好,只是用力地将碧真紧紧抱在怀中。 “大坏蛋,什么叫真的是我?难道你还盼着是别人不成?”梅清一动,便将碧真惊醒了过来。听了梅清“真的是你”地问话,登时气嗯嗯的趴在梅清怀中,在他脖子上咬了他一 碧真咬在梅清身上,梅清却浑然未觉得疼痛。他只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紧紧地将怀中佳人抱得贴在自己心口,心中觉得涨得满满的,又坠得沉甸甸的。一种莫名地感动,让他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碧真也是一般,咬过梅清后,便用尽全身力气抱着他,二人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良久之后,二人才轻轻放开对方,互相打量着,忽然同时开口道:“你怎么到了这里?” 二人这句话突然同时说出来,都大感好笑,却又同时说道:“你先说。” 这两句话都和商量好的一般,同时开口,同时结束。两人各各一呆,然后忽然都同时大笑起来。碧真笑得眼角都有了泪花,又觉得自己身体在梅清怀中笑作一团,不知不觉二人都又有些反应,立时便挡住梅清意欲作怪的双手,大娇嗔道:“别捣乱,你先说,就是要你先说!” 两人同坚持,自然是女方要说了算的。梅清怪手大动,揩足了油,又待碧真刁蛮大片刻,这才将自己离开京城后的经历简单讲了一下。从初到永平毫无收获,然后见到甜妞唱曲,又说到来港里拜访史梦竹,都一一说了。 “是啊,一看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唱得迷人,马上就没了魂,在楼上看得都成了望夫石了,还不得紧着追到人家家里来?”碧真似乎毫不在意地说道:“唉,可怜史老爷子,居然成了某些好色之徒追蜂逐蝶的旗号了,此何人哉,彼何人哉!” “啊?难道……”,梅清忽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惊声道:“原来你是那个变戏法的!?” “哎,人家梅少眼睛都瞄着小姑娘去了,哪还有心思看我这个黄脸婆呀。”碧真眼睛四处张望,自怨自艾地道:“几次都差点撞个对头儿,就差磕出个大包来了,可楞是视而不见 “咳咳……这个这个,主要是真儿你化妆之术了得嘛。你说我这个修为浅经验差眼又拙,自然看不透你这妙手天成的装扮了。”梅清闻得屋内醋浪滚滚,连忙大拍马屁道。 “是么?那昨天怎么忽然就认出我来了,才一进屋就给你弄到了床了,欺负得我……哼哼……”一边说着,碧真张开樱桃小口,一口白森森的细齿寒光闪耀。 “别别别,我那不是被那个破鼎上地邪气一冲,结果就晕迷了么。我这天天想你,夜夜想你的,结果就心有灵犀嘛。”梅清这时方觉得脖子上齿印隐隐作痛,连声阻止道。 “对了”,一听梅清此言,碧真一下子就忘了取闹,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道:“你感觉怎么样?昨天那个鼎实在是邪得狠,碰到你就不见了,到底它跑哪去了?我也不知是怎么个东西,你身体觉得没事么?” 梅清一皱眉,连忙神念内视,这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那消失不见的神秘小鼎,此时居然稳稳当当地立在自己的下丹田之处。自己已经凝结的金丹,正端端正正地在置于鼎中。那鼎中盈盈真元,已经全然是液体,粘稠欲凝,在两轮日月的映射下,蒸腾出一片紫色华晕,映得体内氤氲华然。甘露般的真元,又从日月交炼的半窿中缓缓凝结成露,一滴滴地滴落到鼎中,缓缓凝于丹上。 一夜之间,金丹再度壮大数分,梅清甚至隐隐已经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到了炼气地端口了。 梅清心中疑惑,忙将体内情况与碧真说了。碧真听了,也是大感奇怪地道:“观你这情形,确是到了快要婴儿现相、移神换鼎地时候了。只是你凝丹才多久,哪有这般快的?何况移神换鼎,乃是体内自成之鼎,更哪有你这样实有一鼎移入体内地?却是咄咄怪事了。” “管他呢!”梅清对自己体内经常出现的各类奇怪之事都有些司空见怪,进而麻木不仁了:“既然你就是那变戏法的,一直偷偷跟踪我,我的行踪都在你掌握之中,还问我怎么到的这里做什么?倒是你究竟怎么跑来的,还不从实招来?” “呸,谁跟踪你了?我哪知道你从哪冒出来的?不说清楚,我就不告诉你我怎么跑出来的!啊啊啊,不许耍赖……每次装完死就欺负人……大白天的……”碧真面带羞恼地抵抗道。 “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艳福。天还早呐,不用急……”梅清一脸坏笑地道。 “咳咳,好徒弟呀,天实在是不早了,不然你们小两口先歇歇?”忽然窗外一个破锣般的声音道。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玉瓶琼果 “啊,这个这个,师傅你们怎么来了?”梅清面红如血,吭吭哧哧半天,对着院中的张十三和侯申道。 张十三一语惊破屋中一对鸳鸯好事。好在修行之人,法术大有妙用,穿衣收拾都颇为方便,没用几刻梅清与碧真二人就衣冠楚楚地出来了。 只见张十三和侯申站在院中。侯申很自觉地远远避在门口,两只眼睛溜溜地似乎在打量别处风景。张十三则大大咧咧的盘腿坐在门边的石台上,一手拿着酒葫芦,一手捏着几只小干鱼,摇头晃脑喝得不亦乐乎。 闻得梅清问,张十三将手中小鱼扔在嘴里,又灌了一口酒,这才一抹嘴道:“唉,我的笨徒弟,早就教过你学以致用,你就是不听。还问我们怎么找来的,你们小两口也不知道施个隔音符什么的,这八里外都听得到你们这动静。要不是师傅我闻声赶来帮你遮着点,怕是全庄昨天晚上就不用睡觉了……” 张十三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这边梅清差点一头栽到地上,脸色当时变成了猴**,连忙接过话头,吭吭哧哧地道:“啊啊,对了,师傅,你还不认识吧,这个就是真儿。”说罢,转身对真儿道:“真儿,这是我新拜的师傅。” 碧真此时已经恢复了旧貌,穿着一身浅绿的裙装,更显得亭亭玉立。她听了梅清之言,侧着头打量了张十三几眼,这才皱眉对梅清道:“你怎么拜了这么个老没修的师傅?” 张十三正端了酒葫芦向口中倒酒,忽然闻了碧真这句话,这口酒一下子呛在嘴里,大声咳嗽起来。 梅清见了,连忙上前拍胸抚背,又舞又弄,摆出一幅弟子服其劳的场面,口中却恭声道:“师傅。真儿他天真烂漫,心地无邪,口无遮拦,还望师傅恕罪。” 张十三咳嗽了半天,差点没呛死。听了梅清地话,又给呛住了,喘了半天气才匀上来。睁着一双小眼看了看碧真,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徒弟媳妇,果然配得上我这傻徒弟。” 说罢,又一翻小眼,横了梅清一眼道:“什么心地无邪、口无遮拦。你是说你媳妇呢,还是赞你媳妇说得对,骂你师傅骂得好呐?我恕什么罪?你这媳妇虽然口无遮拦,心眼可比你强多了,不象你个坏小子装得一脸傻样。其实一肚子坏水儿的蔫儿坏。” “是是,师傅看徒弟。果然是再准也没有的。只是既然您觉得徒弟媳妇还不错,您说这初次见面的,总也得有些个意思意思吧……”一边说着,梅清一边比出一个数钱的手势来。 “这是……什么诀法?”张十三眨巴着小眼,干巴巴的手指头学着梅清的样子比划着道:“蹈天诀?烈焰?清霄?徒弟呀,不是为师说你,修习道法,最紧要便是一丝不苟。你刚才那掐的诀法,似是而非。显是大谬……” “师----傅----!”梅清咬牙切齿,毫不掩饰地道:“徒儿比地不是诀形!是说你徒弟媳妇来了,你总得掏点见面礼吧!?别再拿那破砚台来混事了啊,我媳妇可是大家闺秀,好东西见多了,一般东西都看不上眼的……” 见梅清这般直截了当的向着张十三要东西,侯申都看不下去了,本来装着飘移不定的眼神,干脆仰头望天。=一幅没看到的样子。碧真大是不好意思。连忙在梅清身后偷着捅了捅梅清,示意他莫要再说下去了。 张十三先是被梅清毫不掩饰索要言语给噎得呆住了。然后苦笑着摇头道:“唉,门中不幸,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不懂尊师,只认东西不认人的徒弟呢。只是你这媳妇,闺秀不闺秀的放在一边,大家出身却是错不了地。你看看她这一身带的,都有什么?鬼脸花,天罗衣,头上的簪子、腕上的镯子,哪件是容易得的?只怕你这媳妇来头不小吧?” 梅清还一脸不忿,碧真已经不好意思地上前道:“师傅,你别听他闹,我不要东西地。” “干嘛不要?”梅清拉过碧真小声道:“我拜师都没给我什么好东西,这次再不敲诈点,以后更没机会了。” 碧真捅着梅清道:“既然拜了师,无论如何,也当尊师重道,哪有当面索要东西的道理?” “算了算了”,张十三苦了脸道:“冲丫头这一声师傅,就比你个混小子强上万分。嗯嗯,很好,你这丫头很合老道的心,今天少不得要出点血了。” 说罢,闭着眼从怀里掏了个小玉瓶出来,咬着后槽牙伸到碧真面前道:“给,拿去吧!” 梅清见无良师傅居然也肯出血,不由大是高兴,连忙睁大双眼看时,只见那小小玉瓶居然是纯以水晶制成,晶莹剔透,内里一个小小红果,不过指甲盖大小,红艳欲滴,极是诱人。 “这是什么?沙果么?还是樱桃?”梅清却是认不得,出声问道。 碧真连忙向张十三施礼道:“师傅啊,我不爱吃樱桃的,还是留着您下酒吧!” “别介别介”,梅清连忙抓向张十三手中小瓶,口中道:“长赐,不敢辞。咱收下晚上当个夜宵啥的还不错。” “去!”只闻“啪”地一声,梅清脑袋后边又挨了一下子,只听张十三道:“你这傻小子,好宝贝都不认得,还要当夜宵来吃了,不够你败家的!” 说完,张十三将手中玉瓶放到眼着,反复看了几眼,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对碧真道:“说来这东西,倒是给你这丫头最合适了。要是老道眼不花,你先前装扮成那变戏法地,用的是那鬼脸花吧?” “这您都能看出来?”碧真眼睛大睁地道:“就是鬼脸花。我……我听说用鬼脸花来易容,没人能分辩得出的。” “确是如此”,张十三点头道:“不过那件鬼脸花,是祭炼过后,方可使用。老道我当年在祭炼这件东西时,还伸过一点手,自然就能分得出来了。” 说着,又转头对梅清道:“当时你还口口声声说变戏法的汉子甚为可疑,为师说不然,你肯定还挺不服气吧?” 梅清嘿嘿一笑。碧真化妆后跟踪自己一行,出了案件后又失踪不见,自己当然觉得可疑。为此还在侯申面前推理断案,侯申佩服不已。没想到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此时想来,倒有些好笑。 张十三能断定妆成变戏法汉子的碧真与甜妞之死无干,显然是认出了那件鬼脸花,这才会有此把握了。 “既然有了鬼脸花,那一花三果也是知道吧?这瓶里装的,就是其中的琼果。怎么样,现在想不想要了还?”张十三嘿嘿笑道。 “啊?”碧真一听“琼果”之名,立时惊叫了起来,随即以手掩口,一双秀目注视着那小小红果,半天才清醒过来,连忙对着张十三再施道:“多谢师傅厚爱。”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小瓶接了过来,捧在手中看来看去,爱不释手。 “一花三果?琼果?什么东西?”梅清也凑过来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来。这一花三果和琼果之名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自然一头雾水。 “嘻嘻,不告诉你。”碧真皱了皱鼻子,手一晃将那小瓶收起,又高兴得笑了起来,跳了两跳,又连连对张十三道:“谢谢师傅,谢谢师傅。” “你这丫头”,张十三哑然失笑,沉吟了一下,这才道:“丫头,虽然你是我徒弟的媳妇,叫我师傅呢,总是有些不太合适。我看你出身,怕也不是寻常小门小户的,老道我也不敢抢。不过老道在修真界也混了些年头,大概有些小玩艺,还能教教你。我有心收你做个记名徒弟,你看可行么?” “好啊好啊”,碧真欢呼雀跃地道:“师傅师傅,以后就这么定了!他要是敢欺负我,师傅你可要帮着我呀!” “唉”,梅清摇头叹气道:“刚才还一口一个老不修,怎么一个果子就收买叛变了呢!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果然是不错地。” “师傅!”碧真气哼哼地站到张十三身边,指着梅清道:“他欺负我!师傅你看到了吧,帮我打他!” “好!”张十三怒冲冠,戟指梅清:“敢欺负我徒弟!看我不打下你半截来!不让你从此爬着走路,就白炼了这些年的符!” “啊?!”碧真一听大惊,连忙摇着张十三的胳膊道:“师傅,您还是轻着些,不然要是真打坏了怎么办?” “……” 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只饮三杯 “石庄主,这位乃是我的师傅张真人,昨天夜间方至。书”恢复了戚先生打扮的碧真,一本正经地指着张十三向那满脸胡子的本间主人介绍道。 原来碧真等人还没来得及各述别情,忽然察觉院外那丫环小红过来,吓得碧真急忙取出鬼面花,眨眼间又化作了满面腊黄的戚先生。 小红来时,见一院子人,先是一惊,然后又道是小少爷果然大好了,夫人欢喜之下,允了老爷之命,要摆酒相谢戚先生。 这位石庄主估计是馋酒馋得紧了,得了夫人之命,居然一刻也不耽误,大早起的就命下人整治酒席,立时就派人来请碧真入席饮酒去。 结果张十三、梅清与侯申就只得以“戚先生”师友的身份出席了。 这石庄主果然热情得紧,闻了碧真之言,立时便举起自己面前足有脑袋大小的特号酒杯,对着张十三嗡声嗡气地道:“原来是师傅----哦是张真人到咧,幸会幸会!石某先干为敬!”说罢将那大酒杯高高举起,置于唇间,如长鲸吸水一般,只见清洌的酒水恰似长带经空,由杯中连绵不断地被吸到大口之中,不一时便给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饶是张十三久于酒事,惯见战阵,此时也不由目瞪口呆。见过喝酒的,却也没见过这般厉害的人物。这一大怀酒,怕不得有半坛子?真不知为何这主人要用这样大的家伙来盛酒,倒也真当得豪爽二字。 “好说好说”,张十三毕竟见多识广,一瞬间便恢复正常。端起摆在面前的小酒杯,略一示意,仰着便干了。 碧真见了,连忙指着侯申接着介绍道:“这位侯大侠,乃是在下朋友。” 石庄主听了,一连声催一边的家人道:“都站着干啥咧?没看咱们宾主酒杯都干了?还不快快满酒?” 闻得此言,一边地小红连忙上前,端过一边银酒壶,将张十三面前小小瓷杯注得满满的。石庄主身后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听了。连忙捧过一个大酒坛来,高高举起,将那坛子翻转过来。只见其中酒浆如翻江倒海、渴马奔泉般激涌出来,当真“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不多时便将庄主面前特大号酒杯倒得满了。 “再添点再添点”。庄主见了还在一迭声地嘱咐。恨不得将杯中酒水都堆起来。看着实在是倒不进去了。这才小心翼翼颤颤巍巍地捧起酒杯道:“原来是侯大侠到咧!幸会幸会!石某先干为敬!”说罢又将头扎到酒杯里。再演了一出龙吸水。直到酒杯高高举到翻过底来。控得一滴酒也淌不下来时。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大叫一声“痛快这庄主杯子才放下。还没等侯申端酒杯。便又大喊道:“这些个没眼力价地。没看到咱们酒杯都干了?还不快快满酒等啥呢? 那汉子连跑再颠地拎着坛子过来。这一次剩下地小半坛酒都倒了进去。直到坛底朝天。才只将将把那酒杯倒满了。 石庄主都不等侯申干罢。已经把眼神转向梅清道:“这位朋友是……” “哦。这个嘛。是我地徒弟。叫----叫小梅”碧真拉着声音道。 石庄主早已经把酒杯端起来道:“原来是徒弟到咧----啊是小。小妹子是吧?幸会幸会!石某先干为敬!” 梅清听了碧真埋汰自己。当面又不好作。只得暗中向碧真比了个威胁地手势。碧真仰面朝天。只当没看过。二人这边打情骂俏。石庄主却根本没有功夫看他们两个。抱了大酒杯又是一通狂饮。这一酒杯又是干进去了。 “好好,认识几位朋友,果然多个朋友多杯酒啊!”石庄主随便用袖子抹了一下胡子上淋漓的酒水,大声嚷嚷道:“对咧。这还没敬戚先生呐!酒呐。人都死光了?还不再开一坛子酒来!” 闻得此言,他身后那汉子面带难色。吱吱唔唔地不肯动弹。一边的小红连忙过来,拉了拉庄主,指了指他面前大号酒杯上地两行小字,小声说道:“虽然今天夫人开禁,可老爷也须守着夫人定的规矩,三杯即可,可不该多饮。” 梅清等这才注意到这巨大酒杯一侧,还镌着两行小字。定睛一看,写得却是: 饮酒有度, 只限三杯。 梅清等见了,都差点乐出声来。这还“只限三杯”?这杯子比大海碗还大着许多,三杯下去,一坛酒都空了。 石庄主见了,搔了搔脑袋,闷声闷气地道:“可是郁闷!才润开嗓子就到三杯了,酒虫子这才勾将上来,且是作弄人!下次定要再打个大点的酒杯去,这小酒杯盛不了一滴酒,掉个眼泪就满了,作得甚么?” 碧真见了,忍住笑道:“既然如此,恰好在上饮不得酒。莫若在下这杯酒,就由石庄主代饮了罢。” “哦?”石庄主眼睛瞬间瞪大道:“戚先生这般有学问的人,咋个能不喝酒咧----既然如此,六子,来把爷酒杯满上。说好了,一会夫人问起时须得说,爷今天只喝了三杯。这一杯,却是替戚先生喝地。” 旁边那叫六子的汉子还在吱吱唔唔,忽然闻得背后屏风后面,轻轻地细细地一声咳嗽声传来。虽然众人听了都不大在意,石庄主却有如惊雷震耳一边,立时一呆。 众人却都没有注意到,张十三闻了这一声,脸上登时阴云一看。微微眯着双眼,好象走了一会神,这才睁开双眼,哼了一声,面色恢复如常。 石庄主闻了咳嗽声,登时代客饮酒的话也不说了,满面含笑地对碧真道:“啊,这个----其实代客饮酒,也不太合适是吧?罢了罢了,酒已饮过,莫若早搬了饭来,草草吃些罢。” 碧真眼睛一眨,登时便想起刚才那咳嗽之声,有些熟悉,正是石夫人在屏风后在提醒石庄主,因此这厮才立时态度大变。碧真看着有趣,故意说道:“唉,我看石庄主也是豪爽过人,酒逢知己,莫若便再取了酒来,与我这几位朋友饮上几杯?若是怕夫人怪罪,直推在小可身上便是。” 石庄主闻了,脸上微微有些红,头却连连摇动道:“此事如何可以?几位朋友若未饮得尽兴,让六子再上酒就是了。夫人要我少饮些酒,乃是惜我爱我,怕我身体受不得。石某哪能违了妻命,惹她生气?谢兄厚意,这酒,却是不再喝了。” 石庄主此言一出,座中诸人大多目瞪口呆。大明之时,男女尊卑看得极重,妇人三从四德,哪有管丈夫的道理?看这石庄主恁般粗豪的一个汉子,居然当了客人之面,大道夫人之命不敢违,也当真是有些惊世骇俗了。就连他身后的六子,听了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不过是自家主人,总不成直接表现出来,只得双眼翻白,斜视窗外,就象没有听到一样。 碧真却哈哈一笑道:“果然石庄主是个至情至性的好汉子,真男人!比那心口不一、端着碗里看着锅里、就会欺负女人地没良心坏蛋可要强得多了!既然石庄主不便再饮,小可便空将此杯敬你!”说罢,就端起面前小酒杯,一口干了。放下酒杯时,却偷偷横了梅清一眼。 梅清听碧真这几句含沙射影,只装作没听出来。说实话,在他心中倒也觉得,这石庄主虽然怕老婆有些过份了,但这份坦荡却也难得。只是看着他面前的大酒杯,不由好笑道:“既然如此,莫若石庄主干脆便戒了酒,或改个小些的杯子罢,岂非更佳?” 石庄主倒也没在意梅清插嘴,咧口笑道:“夫人只说适度,酒饮微醺,又没要我戒。至于这杯子大小,嘿嘿,当时夫人说要我只饮三杯,我便只饮三杯。总不算违了她言,她也生不来气了。” 众人无不莞尔,就连一边的小红都有些摇晃,唯有石庄主,自觉此乃与夫人斗智斗勇少有胜果,颇有些小小得意。 梅清这边众人用过饭食,家人收拾了残席,奉上茶来,碧真便开言道:“小可师友相逢,此番却要结伴而行。打扰石庄主数日,蒙庄主款待,感谢无地。却是便当话别,且待有缘再聚。” 石庄主听了呵呵一笑,正要说话,忽然闻得屏风后一个柔细地声音道:“仙长稍待!” 众人都是一呆。此时那声音继续道:“老爷,妾身有些话,想单独对这位张仙长讲。” “哦?”石庄主一楞,然后却略不在意地道:“正好今天想要带那帮小崽子出去松松筋骨,那我就先走了。”说罢和在场诸人一一告别,带着六子腾腾地跑了。 小红也被夫人嘱咐几句出去掩了房门,屏风后那夫人却未出声。张十三冷哼了一声道:“我有心放你一马,你倒自己要跳进来!要说什么还不快点出来?” 屏风后一声幽幽叹息,只见那石夫人缓步行出。 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 人妖之恋 梅清眼前一亮,暗道好一个娇媚的妇人。书 这石夫人看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生得娇媚中却带得几分柔弱,一身浅淡长裙,头上只松松地挽了个髻,面上哀愁怯怯,更显得楚楚动人。 只是有些奇怪地是,她手中却抱着一个少年。那少年看来大概有四五岁的样子,面色灰暗,正在闷头大睡。 只是梅清却暗暗皱了皱眉头,觉得这石夫人似乎有些地方不太对。只是他见识尚浅,一时分辨不出哪里不对来。 碧真大是吃味,见梅清看着石夫人目不转睛,偏偏这石夫人生得媚视烟行,心中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偷偷在袖中一掐诀法,便见一道青光,无声无息地便在梅清胳膊上扎了一下。 梅清大是吃痛,好象随便反应过来,连忙装出一副安静的样子来,只以眼角余光看去,只见碧真咬牙切齿,正指挥她那戮灭簪在自己腰间扎来扎去。 说来也是上等法器,居然被碧真派来用作这个,梅清咬牙强忍,哭笑不得之余,也对碧真这控器手段生出几分佩服来。 那石夫人自然不知道梅清所受苦痛,她缓缓行到张十三面前,忽然双膝跪下道:“仙长慈悲,求你救救我孩儿吧。” 一时场中诸人,都面露惊色。碧真也忘了再教训梅清,一双秀目看着石夫人。前时与这石夫人都是隔了屏风言谈,未曾亲见其人。此时仔细一打量,不由也“咦”地惊呼一声,显然也是看出有些不太对的地方。 张十三身体向旁边一让,躲开了石夫人的跪拜,哼了一声道:“小狐狸,你不守规矩,下嫁凡人。胆大妄为,若是三十年前被道爷遇上,早就取了你的命去。现在道爷也懒得管你这些事了,本想放你一马,你倒敢出来找事了。难道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说罢,一股冷森森地杀气直透了出来,一下子将那石夫人罩定。 石夫人一下子脸变得雪白,浑身上下不住颤抖,却强自支撑着道:“仙长明鉴,小妖虽然一时动了凡心,嫁于石郎,却从未有过采补害人之事;修炼这几百年来,更未生过坏念。未害过一人。仙长若要拿我,就算是抓小妖去销骨炼丹,小妖也不敢违抗。只是我孩儿才不过七岁。体弱无医,只求仙长慈悲为怀,救他一命。”说罢,连连磕头不已。 梅清与碧真对视一眼。都不由心中大惊。原来这石夫人。居然是个妖。怪不得二人都觉得她看着有哪不太对。只是二人都未曾有见过妖怪地经验。因此未能识得。 这时二人再看时。才隐隐觉得她周身有一种奇怪地气息周转。想来便是所谓妖气了。大概张十三在石夫人出声之时。便已经有所察觉。不过如他所言。估计是看出这石夫人没有对石庄长不利地做法。因此就懒得降妖除怪。准备放她一马。没想到石夫人居然为着救儿子地性命。拼着生死不要。主动出来见众人。 她怀中那孩子估计长得也是有些不足。七岁地孩子。大小只如四五岁一般。想来身体确是有些不妥了。 张十三眉头微皱道:“你认得我么?为什么要我救你儿子?” 石夫人连连磕头道:“当年小妖曾远远见识过仙长英姿。知道仙长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但求仙长相救小儿。便是要小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碧真见了。却叹了口气道:“石夫人。既然你也是修炼之身。想来也知道令郎地身体。怕是无法可施地。” 这几天碧真化身戚先生。就是打着为小少爷治病的旗号在庄上住了几天。自然知道那小少爷地情况。这孩子本是先天不足,绝难长大。一切手段。也不过让他能延长几天寿数,少受些苦痛罢了。 石夫人泪流满面,苦苦哀求道:“戚先生,小儿却是先天不足,体内经络杂乱,难以医治。你这几日在庄上手段不凡,使我孩儿少受许多痛苦,小妖感激不已。张仙长既然是尊师,更是前辈高人,自然神通广大。只求仙长大慈悲,相救则个!” 碧真看那石夫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心中也略有些不忍,便出言问道:“你那孩子是怎么一回事?你本是妖,你丈夫是人,如何能有孩子的?难道那孩子……真是你亲生的?” 石夫人见碧真出言,未一口回绝,面上露出几分希望之色,连忙将自己与这石庄主之间之事,对众人讲了一遍。 此事在梅清听来,也没有什么希奇之处。在他记忆中似乎这类妖人之恋,好象也听得不少。但其他众人却是不断啧啧称奇,显然觉得大有出乎意料之处。 这位石夫人,本是一个修炼数百年的狐狸精。 妖精与人不同,修炼起来加倍艰难。而成丹化形的关口,又不知要危险多少。 狐狸这一类妖精,虽然不算天生灵物,但比起其他妖属来,都更为聪明灵慧。石夫人在二百年前偶因福缘入了修炼之门后,自知法力低微,身无靠山又有诸多难关,因此一直小心翼翼,倒也没有遇上过什么大祸。 一直到了十五年前,当时石夫人修炼将到关口,眼见要历劫躲灾。恰恰寻到长春淀那处行宫的所在。这行宫当时荒废虽久,但其中遗留的帝皇气脉尚有余荫,便有心躲于此处,借那帝王之气,来躲避天劫之威。 不想果然是祸不单行,不知怎么地偏偏就有几个修行,在那一刻来到这处行宫来了。长春淀此地位居边荒,长春宫更是久无少人迹,石夫人也是一时大意,没想到会有人来,一下子被那几个碰个正着。 那几个修行之人虽然修为不错,但若平时遇上,石夫人至少全身而退并不难。但那天劫偏偏就在此时到来。石夫人虽然拼着受伤逃出了行宫,但天劫随即而至。此时她身受重伤,天雷阵阵,几道劫雷下来,便被击得遍体鳞伤,眼见得是挨不过去了。 偏偏也是凑巧,那时尚是少年的石老爷,本名唤作石五七,打柴到山中。见风雨大作,电闪雷鸣,跑到树上避雨,偏偏就见到了气息奄奄的她。 石五七见她可怜,就随手抱来,将手边草药敷了些。说来也怪,一到古五七怀中,不管什么样地天雷,再也没有一道击在他们身边,狐狸精便因此躲过了一劫。 待得雨过天晴,石夫人伤势也好得几分,便偷偷溜走,寻个清静地方,养好了伤势,这才回来寻见那石五七。这石五七自小父母双亡,一个人打些柴来卖了度日。石夫人有心报恩,便偷偷为他做饭收拾家,这一晃就是几年。 石五七本来见自己家中怪事,就有些不明白,不过他是个大路人,想不明白的事也不去想,居然几年时间也就这么过来了。直到有一次偶然撞破,见到一直偷偷照顾自己的是这样一个大美人,自然是即爱且敬。这小子也是直接,就是要娶石夫人当老婆,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反正半推半就地,生米就成了熟饭。 二人结婚后,石夫人便将这些年的积蓄取出来,叫石五七一点点的装作现了宝物之藏,购置田园,招纳人手,建了这石家寨。 按说二人合合美美,又广做善事,一切自然是圆满得很。只是久无子息,实为一憾。开始时石夫人便张罗为石庄主纳上几房小妾,只是这石庄主倒是一根筋,除了石夫人,任是哪家女人也不肯挨身,倒让石夫人无计可施。好在前几年,终于天开眼,石夫人有了身孕。只是这孩子生下来便天生体弱,从小药吃了无数,先生也不知道请了多少,只是不见效应。 “其实,其实,唉,我这苦命的儿,先天不足,只怕难养得大。那些俗世医生,又能有何良方?虽然日日寻医,也不是是安安老爷的心罢了。”石夫人看着怀中的孩子满面流泪地道。 张十三沉吟片刻,这才问道:“只怕能生这孩子,你也损耗不小吧?” 事实上石庄主与石夫人,本来一人一妖,虽然结合,命格有异,却不可能怀胎生子。石夫人为了能怀上这孩子,生生不惜打碎了自身修行,强行暂时转为人格,才在那一刻勉强怀孕。此事说来容易,但石夫人除了几乎拼尽了全部修为外,所承受的苦痛,只怕常人难以想来。 怪精修炼,最痛苦的一关便是炼形一关。人类修炼这一关,基本没有太大的难度,但怪精需得将横骨化去,重新逆形,几乎是将身体全部撕开重组,自然苦不堪言。 但石夫人硬生生将妖格打散,强行以真元拟出一刻人格,除了**重合,精神上更承受了双倍地痛苦,这份毅力,当真令人动容。 只可惜即使如此,她也只能是勉强受孕。之后身体再化为妖,体内胎儿,不可避免要承受伤害。何况人妖本是隔途,这逆天之儿,体质自然是先天不足。 第四十章 夫妻同心 石夫人双眼含泪道:“不瞒张仙人,石郎他虽然总劝我不急后代,但传宗接代的事,哪有不放在心上的?他又不肯纳几房妾室,何况小妖……也知道人妖结合,本违天条,没准哪天事有不妙,就再难相聚。书因此为了生这孩子,实是拼却了大半的修为。现在小妖的修为,也不过勉强维持人身罢了。” 张十三摇头道:“嘿,维持么?我看你这孩子,只怕能活到今天,也是全靠了你修为支持吧?是不是觉得反正无路可走了,这才出来见我,搏这一下子?” 梅清一听,也觉得果然如此。妖惑俗人,本是大犯忌讳之事,修道之人见了,大多要出手干涉,以降妖除怪为任。因此张十三已经现石夫人为妖,却没有点破,准备离开,已经是网开一面。这石夫人居然敢在此时主动出来相见,基本和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了。现在想来,自然是她的久病的儿子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为了儿子的性命,只得拼了性命,赌这一把了。 石夫人听了,浑身一僵,随即连连叩道:“张仙人,小妖虽然罪深当诛,但这孩子却无罪过,他父亲也一丝不知情。千般罪过小妖愿一身当之,只愿仙长大慈悲,救了我这孩儿,小妖便是粉心碎骨,也永念大恩大德。” 听了石夫人之言,众人正当各怀心思时,忽然闻得“哗啦”一响,门被人撞开来。梅清与碧真一惊,只是才欲有所动作,却觉得身形一滞,如同被什么阻住了一般。 碧真秀目圆睁,正想催动法器,梅清却已经觉察到是张十三暗中阻住众人。连忙拉了一下碧真。回头看时,果然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石五七石庄主。 石庄主双目红,大踏步闯了进来,冲到石夫人面前。一把将她搀起来道:“娘子不要求他们了,楞子要是不好,咱们夫妻就认命罢了,我却不许人动你一根寒毛。” 说罢转过身,瞪着一双铜铃般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众人道:“各位朋友,石某也不知你们是什么来头。只是我夫妻自问从没得罪过人,没干过什么坏事。各位若是上道,便是咱们石家寨的贵客。书不论什么事,石某绝无二话。若是成天了想对付我老婆,先拿了石某这条命再说。” 见这石庄主摆出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来。碧真“扑哧”一声先笑出声来。这样子拿去吓唬吓唬世常俗辈尚可,在众人面前摆这模样,可是有些好笑了。 石夫人一见大急,唯恐石庄主这楞头青惹恼了张十三,连忙用手拉了石庄主道:“老爷切莫如此,张仙人他们都是好人。是我……是我……骗了老爷你这些年……” “娘子你不要说了”,石庄主摆了摆蒲扇般的手掌道:“咱们夫妻有什么骗的?当年孤村荒岭的出来你这么样个人,石某又不傻,难道还想不明白?这些年。你一心一意操持这个家,对我如何,石某不瞎不傻的,心里有什么不清楚地?我管你是人是鬼,是妖是怪,反正就是我老婆。谁敢拆散咱们夫妻,咱们就一起和他拼命!” 石夫人听了石庄主这话。忽然“哇”地一声。扑在他怀中便大哭起来。这些年来。石夫人胆战心惊。又怕丈夫现自己地身份。又操心儿子身体不好。自己修为更是耗得油尽灯枯。其中种种。实不足为外人道。今日忽然听丈夫说得这般明白。心中大石落地。一下子便忍不住大哭起来。 石庄主抱着石夫人。眼睛却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张十三众人。大有一言不合。便要以命想搏地架式。 石夫人哭了一会。方才觉得不妥。连忙推开石庄主。见他大眼瞪着张十三等人。连忙拭去眼泪。温言对石庄主道:“老爷。这位张仙长他们都是好人。正与奴商量如何救治咱家孩儿。你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石庄主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大声道:“罢了。娘子。我都知道了。这些家伙装什么有道高人。是想要抓你地。早知道你受了些苦。我就不生这个小王八羔子了。什么有后没后。只要老婆你好好地。什么我都可以不要。” 梅清听了差点晕倒。能管自己儿子叫王八羔子。这石庄主当真也彪悍得紧。 石夫人听了。才止住了眼泪又不住地流了下来。口中却柔声道:“老爷你混说什么。没人要抓我。孩儿是咱二人骨血。怎么可以不救?这其中之事。你不明白。快快听话。不要在这里捣乱了。” 石庄主大声道:“娘子你就不用说了。不管你如何说,今天我都不会让他们抓你就是了。”说着,将身体挡在石夫人面前,面对梅清等,全是敌视之意。 石夫人急得双目泪流,只是不管她如何劝说,这石庄主却是一根筋,认准了就是不让开。 石夫人一咬牙,双手连抖,忽然甩出一条长长地带子,一下子将石庄主整个人都捆得紧紧地,又轻轻提起到身后,轻轻地抓了抓他的手,轻声道:“石郎,莫要记恨我。若有来世,妾身若得再有福份伺候你时,定然全听你的话便是。” 石庄主急声道:“娘子!你却不要犯傻了,这几个家伙有没本事救楞子不说,就算他们有,又哪指定有什么好心了?白白地骗了你,甩手跑了,你让我怎么活?咱们二人,活就一起活,死就一起死,有没有孩子有什么大关系?快点放开我!”说罢,怒吼连连,不断地挣扎。只是石夫人那根带子颇是奇怪,看着细细一条,可无论石庄主如何挣扎,却一丝一毫也松不得出来。 梅清与碧真看着石庄主夫妻二人闹得死去活来,都有些心中不忍。张十三却咳嗽了一声,破锣般的声音道:“你们小两口闹得却是热闹,只是老道好象也没说过要救你们这快死的儿子,你们急着挣什么命,送什么死?” “呸!”石庄主大骂道:“你这死牛鼻子,你儿子才快死了呢!也不知你给我娘子下了什么咒,骗得我娘子非要听你的,现在却来装这样子!娘子,这厮蟑头鼠目,一看就是个下作**之徒,能有什么本事了?定然是见色起了坏意,要相骗与你……唔唔……”却是石夫人见石庄主口没遮拦,开口将张十三骂得狗血喷头,连忙将那带子来堵了他的嘴。 石夫人面色凄苦,对着张十三道:“我家老爷无心之言,仙长切莫在意。小妖虽然这些年修为耗得大降,但金丹品格仍在,又有这修炼几百年的底子。只要仙长答应,小娇立时献上金丹。” 说罢,看张十三一言不,咬了咬牙,口念一声“赦!”便见她周身真元鼓动,便欲将体内金丹吐出来。 张十三“哼”了一声道:“什么丹不丹的?我几时说要你地丹了?哼哼,你这儿子体内真元纠缠,体格混乱,要想救他,除非强行以修为梳理骨髓、重塑体格。你一个修炼不到三百年的小狐狸,全拿来轧了油又有几两?道爷我不傻一笨,才不象你那个笨老爷们一样好糊弄呢。” 石夫人闻了张十三之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梅清皱了皱眉,暗中以神念,在石夫人怀中孩子身上探察了一下。果然如张十三所言,这孩子虽然是人身,但体内却是妖气郁结,经脉混乱。估计是先生人格不全,又被石夫人每日以真元吊着性命,导致妖气越来越重。虽然暂时活命,但这般下去,总是没个了局。 后边石庄主又“唔唔”地哼哼起来。石夫人回头望了石庄主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回转头面对着张十三绝然道:“小妖这点修为,仙长自然不放在眼里。不过若仙长得救我孩儿,小娇情愿让仙长抽了妖魂,任仙长驱使。哪怕将我炼成器灵,也决无推辞。” 碧真听了,不由“啊”了一声,大露不忍之色,摇着张十三的胳膊道:“师傅……” 梅清并不清楚抽妖魂、炼器灵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听石夫人之意以及看碧真地表现,只怕这石夫人已经全都豁了出来,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押上了。 张十三两眼上翻,哼哼地道:“老道我又不是邪门修真,也不炼法宝,要你的妖魂做什么? 石夫人听了张十三之言,再也坚持不住,身体摇摇欲坠,悲声道:“仙长,你究竟要如何,才肯救我这孩儿?” 这边碧真却早恼了,气呼呼地将张十三的胳膊一甩道:“臭师傅,你怎么这么狠心的,以后人家不认你这师傅了!” 第四十一章 人外有人 碧真现在还是戚先生的打扮,面色腊黄,一身精干打扮,忽然大娇嗔,嚷嚷要不认张十三这师傅了,梅清看在眼中,实在有些好笑。书 张十三听碧真老大不满,连忙换下一脸傲态,堆出一脸笑容哄道:“哎哟真儿徒弟呀,别生气嘛,为师我不是也没说不救嘛……只是,只是,这事吧,也挺麻烦,师傅我这不是正想办法嘛!” 碧真听了转怒为喜,连忙转到张十三身后捏肩拿背,嘻嘻笑道:“我就知道师傅最是心善啦,可不象那个坏家伙就知道欺负别人的!” 张十三大是受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连连点头。 石夫人本来已经将要绝望,见碧真忽然大娇嗔,一举逼得张十三改口,不由心中大喜。口中却还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张仙长……” 张十三摆摆手,阻住石夫人的话头,沉吟了一会道:“小狐狸,我也不瞒你。你这儿子,我倒确实有办法。至于你那点金丹妖魂的,就少拿出来献宝了,老道也不图你这个。” 石夫人闻了张十三之言,知道是答应要救自家孩儿了,口中说道“多谢仙长”,眼中泪水却是滚滚而下,自是喜极而泣。 张十三哼了声道:“你也先别急着高兴,我救你这儿子,是我的徒弟讲情。虽然我不用你什么,倒是我这俩徒弟,有些事用得着你们夫妻。话说前边,这事也有点风险,愿不愿意,你们夫妻商量好了再说。” 说罢,张十三一挥手,已经将那石庄主凌空摄了过来,遍体捆着的长带也一下子松了开来。 石庄主刚才虽然口不能言。但一一听得明白,见自家妻子哭泣哀求这老道,老道冷眼朝天的架子,早就气得怒火冲天。现下一得自由,早就伸手护住自家妻儿。戟指张十三道:“你这邪道,究竟怎么哄遍我的娘子这般来说?告诉你,有石某在此,你休想得逞!” 见他目眦欲裂,胡须根根立起,口中牙齿咬得咯咯响,要不是顾忌自己妻儿,只怕早就冲上来与张十三拼个你死我活了。 张十三却是如未见到地一般。不急不慌地掏了自己地酒葫芦出来。细细抿着小酒。看都不看那石庄主一眼。 “石郎!”石夫人一见大急。连忙拉住石庄主道:“你……你……胡闹什么。仙长他愿意救咱们孩儿。且是天大地恩德。你怎么可以……”一边说着。又是生气。又是担心。才止住地泪水又“唰”地流了出来。 一见石夫人被自己气哭了。石庄主登时慌了手脚。连忙笨手笨脚地去给石夫人擦着眼泪。口中连声道:“哎呀。娘子。是我错了。你不要哭了。一切听你说便是。你说这老头儿是好人。就算他是好人就行了!” 碧真见了。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梅清看这石庄长五大三粗地汉子。给老婆几滴眼睛吓得手足无措。也只能是无语了。 石夫人见了石庄主这作态。自己却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地对张十三道:“仙长大恩大德。我们夫妻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仙长一句话。绝无推辞。” 说罢。又悄悄在身后推了石庄主一把。石庄主连忙点头。大声道:“就是。就是。老道……那个仙长你肯定是好人。绝对不会骗我娘子。是吧?” 遇上这么个活宝。就连张十三也只得摇头无奈。只见他手一翻,一张小小纸符忽然轻轻地飞了起来。旋转着飘落在石夫人怀中孩子的头上,随即便消失在他额头上。 “要救你这孩子,倒还需要些时间。你们也不用急,先把他放到后边睡一觉,到今天夜间子时,再做打算。”张十三一边说着,一边伸了个懒腰,口中咂了几声道:“哎,你说这人命就是不一样。我那宝贝徒弟装模作样给人家孩子看看病,手艺不咋地,就有人送了大美女上门服侍。咋老道我这好容易给人看病,就连口酒也捞不上喝呢!” 石夫人听了,连忙传下命去,叫家人收拾酒宴,准备酒席。自己将孩子送到后院安置好了,又来请张十三等人入席,请张十三坐了主座,自己夫妻在下手相陪。 石庄主见孩子眼看有救,心情大好。又看夫人居然再次摆了酒上来,更是开怀,连忙端起面前特号大酒杯对着张十三道:“张仙长,那个……哈哈,幸会幸会!石某先干为敬!” 张十三“哼”了一声,眼皮都没有抬。石庄主正端了大酒杯想一口干掉,忽然被石夫人在一边掐了一把,“哎哟”一声,这才左右看看,注意到张十三没端酒杯,连忙把酒杯放下道:“仙长咋不喝咧?咱们这酒可是庄里酿的,咱娘子这手艺不是夸的,好酒,好酒!” “好酒有什么用?”张十三眼睛一翻道:“光知道主人捧了个尿缸在那灌,客人眼前摆的这是酒杯么?这要是嘴大点地,还不一张嘴连酒杯吞下去?” 石夫人听了,这才知道原来这位仙长还是个酒鬼,连忙吩咐下人道:“快取大酒碗来,给仙长满上。” 石庄主听了,“嘿嘿”一笑,抓着脑袋说道:“咱还只当老道你这瘦小枯干的,喝不了多少酒呐。” “哼!”张十三吹胡子瞪眼睛地道:“你这傻小子,爷爷喝酒的时候,你还吃奶呐。今天要不让你看看道爷的酒量,你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一只酒坛原封摆在酒案上,张十三满不在乎斜眼打量了几下,这才伸出手来,轻轻掸了掸封泥上的积尘,随即轻轻一掌,便将那封泥拍开了。只闻一股沉郁的酒香,腾然而起。 张十三鼻子**了几下道:“人都说开坛十里香,嘿嘿,没想到小狐狸你还有这手艺。不错不错!”说罢,手掌在坛子上轻轻一拍,只见坛中酒将如一道水龙般激飞而出,飞到半空中,却凝而不散,悬空成了一个大大的水球一般。张十三手一指,那酒水球便忽忽悠悠地飞了过来,随即凝成一条长练飞到了张十三大张的口中,眨眼间便被他吸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一滴。 石庄主看得目瞪口呆,从未想到过喝酒居然可以喝这等境界。转念间不由酒兴大作,大喊了一声“好”,一把便将胸前衣襟扯开,哈哈大笑道:“果然厉害!且看石某的酒量!” 说罢,也不用那大酒杯了,自去身后拎过一坛酒来,学张十三样子拍开封泥,将那坛口对了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他自然是没有张十三地功夫,这酒喝得衣襟胡子上,洒得满是。他用手一抹,大笑道:“好好,痛快痛快!” 张十三一言不,又拎过一坛子来,依然不动声色,轻轻松松将那一坛又复饮下,不只面色如常,连肚子都不见丝毫鼓起。 石庄主见了,不由心中打鼓。看这老道干干瘪瘪的,哪成想居然这般能喝。只是逼到份上,哪有认怂的?只得口中干笑,取过一坛来,又由上一坛般灌了下去。这一坛下肚,只觉得腹中如火,面赤如血,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石夫人见石庄主逞强,本来伸手想要掐他。又想起张十三口气,显然是想给石庄主点小教训。说不定这位道长,就是因为早起喝酒时只给上地小杯,心中不满,才耍弄这番。若是自己不让他尽了兴,还指不定有什么花样出来,更担心他心中不满,在孩子身上不尽心。想到这里,也只好让石庄主牺牲了。 石夫人未加干涉,石庄主已经头晕眼花,还在强撑。只是他再厉害,终是**凡胎,哪里比得张十三这般老家伙。再一坛时,未及到半,便已经晃晃悠悠,趴在桌子上,口中喃喃几句“再喝再喝”,随即鼾声大起,竟是睡着了。 张十三这厮,酒品实在不怎么样,见将对方放倒,立时喜笑言开,更大放厥词,声称走过南闯过北,长江黄河喝过水,这点小酒委实是小菜一碟云云,弄得梅清众人都满面不好意思,他却洋洋得意,吹个不停。 现在他就是说喝光了王母的宴上酒,石夫人也不会说他是胡言乱语,因此只得命人将石庄主抬下去,自己上个小杯陪着。好在张十三自吹自擂了一会,见无人喝彩,也只得收了讲坛,对石夫人道:“小狐狸,说到那个长春宫,你是在里边吃过亏的,这些年估计也用了些心吧?不知道其中究竟都牵扯些什么人物?” 石夫人听了,叹了口气道:“不瞒仙长,这长春宫自被那群人占了以后,小妖也未敢回去打探。直到后来嫁了石郎,安身之后,倒是曾派人搜探过其中消息。那地方是被长春淀中刘五、刘六兄弟所建的闻香教占据。而刘五、刘六兄弟虽然名为教主,实际上真正说了算的,却是他们身后的长老 第二卷 第四十二章 闻香由来 石夫人面上露出回忆的神情,有些怅然地说道:“说来这闻香教,其实与小妖还有些渊源。这刘五刘六,都是本地农户之子。刘家在此地已有数百年,虽然不是什么富户,但也小有田地,算得小康之家。刘五刘六父亲名唤作刘森,因为家中有些积蓄,少时曾经读过几天书,不过终未有什么出息。后来不知怎么的,一意要寻佛问道,却又未得正途,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那时候有些道行,经常四处乱转,五湖四海的也没个正点。偏偏有一次来这地方,见那刘森摆祭上供,炼些个不太好的东西。我一时看着心烦,想到逗逗他,就上前用风卷了他的祭案。” 张十三听了点点头,笑道:“只怕那家伙修的是些**道吧?虽然不是正途,多少也有些功效。只是你这一露头,怕是引了些缘由在自己身上了。” 石夫人苦笑道:“正是如此。那刘森经此一由,不止没有收敛,反倒变本加厉。道是经佛仙指点,香风引路云云,便化白莲那一套为己用,名叫闻香教。收了几个门徒,渐渐有了些声气,居然也弄得三里五村的不少教徒信民,更借此大敛钱财,就成了个教派了。” “只是过不几年,刘森自己沉于酒色,掏空了身子,总是逃不过一命呜呼。那时候我正是逢那关口的时候,自然也没心思管他的事。经了长春宫一场,我受伤遁走,后来才知道,当时那几个人中,就有刘森的儿子刘六。” “刘森生了两个儿子,只是他狡称天生六子,前四个分为四大天王,镇守四方,这才给这两个儿子起名刘五刘六。他死后,这两个儿子就继续闻香教这一套。分称为大教主和二教主。刘五虽然是称大教主,其实为人愚笨,没什么出息,不过是个摆设。倒是刘六,心思灵又心肠硬,闻香教的实际人事。都是他说了算。” “那天长春宫中一场,虽然刘六也在场,不过是个带路的。真正出面的,却另有三个人。这其中一个我认识,人如猿猴,黑衣白,乃是猿王袁重真,最善驱使走兽。不过这家伙,我也不甚怕他。另一个是个光头胖子。满面笑嘻嘻的,人却阴险的紧。听那两人叫他笑爷,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张十三闻听便道:“那袁重真虽然号称猿王。但一身修为,全在御兽,遇上你这修炼小妖,定然占不到便宜。那胖子么,十有**便是笑弥勒李笑天吧,笑里藏刀,最会害人的了。这厮其实也没什么真实本事,就是逃命的能耐一流。嘿嘿。”边说着,一边摇头微笑起来道:“这笑弥勒最怕地。就是那苦老和尚。这次要是遇上,不知道还逃得命在么?” 梅清一听也觉得有趣,这对头一个叫苦大师,一个叫笑弥勒,却也有些意思。 石夫人皱眉道:“第三个人,便奇怪得紧了,一直是浑身紧裹,不见形容。只是修为,却远在我上。根本察觉不出其高低深浅来。我从袁重真和胖子手中逃走时,那人只是轻轻抬手了一道光芒,便一下子击碎了我的护体真元。当时劫雷正盛,那人估计是看我在劫难逃,这才没有再追杀。不然的话,我也决无可能逃出他的毒手。” “哦?”张十三眉头一皱。石夫人当年修为,虽然不算很强,但也是有几百年的修为了。若连她都探察不出深浅、举手投足便能重创她的人物,放眼天下。也算得高手了。 “你是说。这几个人,都和闻香教搅在一团了么?”梅清问道:“据你所言。闻香教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那什么教主之类地,根本一点真实的本事也没有。如何以袁重真、笑弥勒,以及那神秘人这样的高人,会和闻香教有什么来往?” 石夫人摇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甚了解。虽然曾派人打探过消息。但也只是浮于表面。只知道刘五虽然是大教主。却只是个摆设;刘六身为二教主。可能甚得两个长老地欢心。也学了些东西。教中一应事务。他倒说得上话。不过真正当家地。还是那两位长老。估计便是袁重真、笑弥勒二人。只是那神秘人。却再未听过他地消息。” 张十三点点头。未再询问。这一顿酒。从下午时喝起。一直喝到了天色将晚。张十三才命撤了酒席。对石夫人言道:“小妖啊。这酒呢。道爷我也喝足了。不过治你那宝贝儿子。光我出手还不行。得我那徒弟帮衬帮衬。你先准备了客房。我也好指点指点他。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是吧?” 石夫人听了。心中忐忑。本来对张十三信心十足。现在却听他说还要徒弟出手。他地徒弟。应该就是碧真了。虽然碧真看来修为不错。但先前也曾出手救治过自家孩子。要说能为。比之世间寻常医生自然是强得多了。可也不过是略为控制得平稳。治标不治本。现在还要靠他来救治。难道石夫人略有怀疑。 不管心中如何想法。既然张十三了话。也没有不尊地道理。石夫人命人收拾了房间。然后恭恭敬敬地请众人休息。这才回去照顾喝醉了地石庄主不提。 “嘿嘿。好小子。一夜没见。好象修为涨得挺快啊!”张十三围着梅清转了两圈。口中啧啧道:“给我老人家说说。倒底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说是因为你双修一夜就修为大进了。你师傅我也算是行家里手。” 石夫人走后。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张十三便笑嘻嘻地逗梅清道。 梅清早就知道了这个无良师傅地脾气,知道越是顺着他越来劲,因此也不脸红,笑嘻嘻地道:“原来师傅也是双修的呢,不知道哪天把师娘领来让弟子拜见拜见啊不过说实话,徒弟倒真是担心,有没有女修愿意同师傅你双修呢。” 张十三被梅清这么一说,居然老脸一红,呐呐地没有顶回来。再听得一边碧真偷偷地“哧哧”笑,不由老羞成怒道:“你这混蛋小子,居然编排起师傅来了!究竟是吃了什么猫尿还是采了野花,还不给师傅从实招来!” 梅清见张十三脸都有些红了,怕一会老道脸上挂不住,也便不再逗他,老老实实把逃出来后遇上碧真,又见她被那怪鼎压制,冒然放出神念,结果招得怪鼎攻击自己,遁术失效怪鼎入体等事一一讲了。 “唔?”张十三闻言皱眉不语,过了半天才道:“你是说那鼎居然出现你在体内?还与金丹结为一体?你试着控制那鼎,便如金丹一般运转,可能如意?” 梅清摇头道:“弟子试过了,虽然它在体内安之若素,也与弟子神念隐隐相联,但若想指挥它,却是不能。” 张十三听了,苦思半晌,依然没有头绪。梅清忍不住道:“师傅,若是还不太清楚,莫若劳您探察一下,看个明白如何?” 张十三小眼一翻道:“察什么察?你那个身子你以为是容易察探的么?老道我还没那个兴趣。算了算了,反正你活蹦乱跳地,也不象要死的样子,就这么呆着去吧。” 梅清还没说话,一边碧真已经大急,抓了张十三的胳脯大叫道:“师傅,你徒弟都出这样大事了,你怎么不管不问的呢,还不快给看看啊!” 见碧真威,张十三连忙笑容满面地道:“真儿好徒弟,你就放心吧,你这小老公是个怪胎。师傅说他没事,他就肯定没事是了!” “没事?要是有事怎么办?”碧真显然对张十三的保证不太信任。 “要是他有事死了,师傅保证给你再找个更好的老公就是了!”张十三拍着胸脯保证道。 张十三与碧真这一老一小闹了半天,这才在张十三鉴定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保证了梅清的人身安全、生命质量、信仰自由等等各项权利之后,达成了和平停火的计划,转而开始讨论起石家小少爷的救治方案来。“那小家伙,叫啥,石楞子是吧,好名啊!”张十三笑眯眯地道:“这小子要治呢,老道我就不动手了。梅清啊,一会就你来吧!” “啊?师傅啊,我可不会啊?”梅清大惊,还以为张十三说地徒弟是指碧真,现在忽然要自己当主治大夫,登时有些惊讶。 “怕啥?师傅我也不会”,张十三瞪起眼睛道:“有事弟子服其劳,你不治哪个治?其实这也容易,比画符难不了多少。来来来,我先教教你这大路子,至于到时候怎么收拾,就得你自己动脑子了。” 说罢,张十三便将治病的方法一五一十地教给梅清。梅清这里认真牢记,一边的碧真眼睛却越睁越大,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师傅,这也行?”教授完毕,梅清在一边消化吸收张十三传授的知识,碧真把张十三拉到一边小声问道。 “当然行了,偏方治大病,你就瞧好吧。弄好了,梅清这傻小子还能捞不少好处呢!”张十三出奸笑地声音道。 第二卷 第四十三章 成婴炼气 “天雷地火,鬼木青火,三昧真火,聚鼎升明,赦!”梅清面露一丝严谨之色,小心翼翼地催动诀咒,缓缓地将一道道符施于面前的石楞子身上。书 石庄主和石夫人被张十三以不宜观看之名赶跑了,侯申也给轰到门外守着,室内只有张十三、碧真、梅清与可怜的石楞子四人。 据张十三之言,其实石楞方最根本的问题还不是先天不足,而是血脉中妖气太重。若想医治他的身体,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他体内的妖气吸取出来。只是这小子本就是人妖结合,这些年又全靠老妈的妖气真元渡命,那妖气几乎与身体合而为一,又如何能轻易地分离出来? 张十三很认真地告诉梅清,要想把妖气分出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炼。 “百炼成钢知道吧?一遍遍炼来,自然就能把铁中杂质清除。对付这石楞子也是一样,炼啊炼啊,妖气就没了。”----张十三如是说。 虽然心中对张十三的理论非常怀疑,但梅清也只能照着去做。因为张十三这理论虽然令人怀疑,但他自己却连令人怀疑的理论也提不出来。 一道道泛着紫气地火焰由梅清咒诀引,将石楞子瘦小的身体笼于其中。梅清小心地按照张十三传授的法门,一点点将火焰由其顶门贯入,沿着奇经八脉,一点点炼化他身体的淤积的异种妖气。 按石楞子现在的身体状况,承受这样的真火炼化,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因此张十三才早早以符化入其体内,护了他的五脏六经,以防止被梅清直接炼成飞灰。 饶是如此,梅清依然紧张得满头大汗。毕竟在一个几岁的孩子那细弱的经脉中炼化真气,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情。要不是他神念强大过人,这一段修为提升得又是飞快,要想做到这一点,还真是不容易。 一道经脉一道经脉地炼化过来。梅清只觉得这道道火焰符似乎与体内曾经出现过地紫焰渐渐地融为了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只觉得道道真火,应心而生,在体内元鼎金丹处呼吸吐纳,自己指挥起来。无论进退左右,无不如意。 他自己几乎已经忘了是在为眼前的孩子救治病症,只知道毫无意识地驱动体内真火,透入眼前毫毕纤的道道经络之中,将内里堆积的浑厚妖气一点点炼化开来,通涤透畅。而那炼化的妖气真元,又沿着火焰吞吐的通道,一点一滴汇集到自己体内,被腾然地紫焰炼得凝如玉脂。滴滴落于元鼎金丹之上,蒸腾起凝如实体的阵阵紫雾。 鼎内真元缓缓推动金丹。在体内日乌月兔映射之下。不停地旋转着。每转动一周。便吸纳得紫色烟雾吸附其上。又壮大一分。金丹地转动越来越慢。而紫雾越凝聚粘稠。更出阵阵玉振金鸣般地声音。似乎昭视着其内生地奇异变化。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经络中地妖气真元。已经被自己炼化得干干净净。但体内道道真元。却如同沸腾地一般。不断地翻滚着。左冲右突。在逐渐暴烈地日光催动下逐渐壮大。又在阴柔地月华滋润下渐渐平静。周而复始。不知所始。不知所终。 突然。一道熟悉而充满喜悦地神念加入了进来。梅清毫无意识地接纳、交错与纠缠着。两道神念缓缓盘旋。如两道阴阳鱼一般地不断回旋往复。渐渐深入。深入到无穷无尽。最终不分彼此。浑然忘了一切。 沉到最深地时候。梅清地心中似乎有什么动了一下。明白了什么。一棵明如日月地斗大金丹。忽然颤动起来。如同一个初生地婴儿。在挣扎着他幼小地手臂。不断地出声声不明意义地唔呀之音。 原来是这样。 梅清好象伸了个懒腰。出几声无意识地呓语。然后沉沉地睡去了。 当梅清醒来,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时光倒流,又回到了昨天早上。 一切都这般相似,客房中阳光初透,自己躺在床上未着寸缕,身边依然是千娇百媚地真儿。 怎么都看着真儿变得更漂亮了,精致的面庞在阳光映衬下出如玉的光泽,几乎就象透明般纯静。长长的睫毛,直挺的鼻梁,小巧的樱口,虽然二人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看了又看,还是将梅清看得痴了。 随着睫毛轻轻抖动,随即看到那双秋水般明亮清纯的眼睛缓缓张开。醒来的碧真看到眼前的梅清,毫无遮掩地露出一个粲然微笑。 伴着这个笑容,似乎整间屋内都被映得明亮了。 “真儿,咱们这是……咦?”梅清忽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碧真轻轻揽住梅清问道。 梅清有些讶然,又细思一会,这才道:“我好象……我好象结婴了?” 碧真“扑哧”一笑道:“才现么?就是结婴了。” 梅清有些疑惑地道:“你怎么知道?” 碧真得意地道:“我也结了。” “……原来如此,娘子莫若我们再庆祝一番?” “好徒弟呀,天都大亮了,你们小两口鱼水和谐,师傅可在门口蹲了一夜啦。你们小两口是不是也该歇歇了?”张十三破锣般地声音总能在最煞风景的时候响起。 “啧啧啧啧,天底下修炼的要是知道,只怕一半要气疯了,一半要吓疯了”,张十三很认真地端详着梅清和碧真道:“你们小两口也不知哪来的福气,这才几天?居然已经到了炼气化神的修为了。嘿嘿,再过两天啊,只怕就得我追着你们俩叫师傅了。” 碧真嘻嘻笑道:“师傅你也不用眼红嘛,其实你的修为也不错的。” “小丫头!”张十三摇头叹气道:“傻人有傻命。你这丫头没心没肺的,要说应该是个有福的。这小子一肚子坏水,怎么却也这般运气?真真没有天理了!” “师傅”,梅清大为不满道:“徒弟修为精进,还不是涨你这当师傅地脸面?不说快点掏点法宝出来奖励一下,还在这冷嘲热讽的?” “法宝么?”张十三嘿嘿笑道:“手法我也教你了,以后自己想办法炼去吧!至于你师傅这点家底,还是得留着慢慢抖落,可不敢现在就分光了。不过傻小子,你修为精进如此,也不见得都是好事,还是小心些才好。” 梅清闻了也点头道:“我也没想到居然能有些造化,真想不到这孩子体内妖气真元能深厚如此,居然让弟子一夜成婴。” 张十三收起笑容,摇摇头道:“虽然说你能过炼气这坎,与炼化妖元不无关系,但根本原因怕不在此。真正让你修为大进的,只怕还是那只小鼎的原因。” 梅清一听,心中一惊,有些愁地道:“只是那鼎究竟是怎么个来历,却是一丝也不清楚,却让人有些糊涂了。” 见一边碧真也是一脸茫然,便问道:“对了,真儿,上次问你时你还没说明白,你却是怎么跑到这里,拿到这只小鼎的?” 碧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这次听说你要来永平,我便有些担心,找了外婆去闹……后来外婆心疼我,偷偷让我妆扮了出来,说最好不要露面,暗中护着你些,也就是了。” 梅清听碧真说得虽然轻松,心中却着实感动。想想前两次自己冒险,事后说起时碧真担心受怕,这次肯定是死磨硬泡,才跟了自己来了。 碧真见梅清目中感动的神情,对着他甜甜一笑,这才道:“后来我一直跟着他们,到了港里那地方。结果见到甜妞时,却现她一脸死气,很是奇怪。本来想不关己事,也就不理了。可后来总是放不下,便半夜起身,去那新房看个究竟。” “才到那时,我还有些不好意思看……”碧真面色微红,人家洞房,她去偷看,总有些不便,“只是仔细察看才现,洞房中与甜妞交合的,居然并不是新郎官,而是另有其人!” 梅清一听大是惊讶:“怎么会?我看那甜妞与那个大山情投意合,新婚之夜,难道还有外情?” “不是”,碧真摇头道:“当时应该有人下了什么邪法,大山在一边昏睡,甜妞却是心神迷乱,大概还以为自己在与大山洞房,其实是被他人所乘。” 梅清一听这才“哦”了声道:“原来是遇上**贼了么?” 碧真摇头道:“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因此便喝了一声,准备上前出手捉了那厮。不想那家伙极为狡猾,立时飞出两个分身,自己却溜开。我开始还追错了,幸好那家伙不过是依仗些法器,没有真实修为,才被我又沿着气息,一路追到了长春淀来了。” 第二卷 第四十四章 福大之人 到了长春淀之后,碧真便失去了追踪的目标。毕竟是在对方的地盘上,对方想掩盖些什么,还是很容易的。 碧真并没有因此就收手,变戏法的家伙丢在了港里,她就干脆装扮了一个走乡郎中,四处转着打听消息。 在石家寨中,碧真偶然被石庄主家的管家遇上,请到府上给小少爷看病。碧真一见那石楞子,就知道是先天不足,难得医好。但碧真再直性,也知道这话是不能说的,只是用些小小法子,使得孩子身体都安适一些,也算是尽了心。 而她也渐渐从乡民口中,闻得了长春宫闹鬼的消息,自然便想到自己追踪的目的,偷偷便去宫中探察。仗着身上法器众多,居然也被她摸了进去,现了这只小鼎。 “这只鼎当时也怪,旁边一无防护,就摆在屋内几案上,还有一个人呆呆地看着他楞,不知在做些什么”,碧真回忆道:“我只是觉得这鼎上气息有些特殊,当时还没这般厉害,似乎有什么压制着它一般。我也没多想,就是想既然来了一趟,看着院子里那场景,也不是个善良所在,所以就想气气他们,顺手就把这个东西偷跑了。\” 张十三听,想了一会才道:“据老道想来,这鼎与那院中法阵,只怕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其中的秘密,只怕原来那主人也不一定真正明白。这只鼎地来历。只怕大不寻常呢。不过看来么,倒是与梅清有缘呢。” 梅清苦了脸道:“这鼎也不知怎么回事,见了我就不放手地缠上来了。想来我遁术失效,居然遁到屋里去了,怕也被这鼎给引过去的吧?现在弄得也不知是福是祸。” 张十三嘿嘿笑道:“反正你现在修为大进,这么看来还说什么祸?只怕怕这样的祸事。天下人都盼来盼不来呢。倒是甜妞之死,与院中的纸人纸马,怕是有些关系。若真是老道所想的话,这些东西害的,怕不止甜妞这一家了。” “师傅”,碧真有些奇怪地问道:“他们害甜妞这事,倒底是为什么?和纸人纸马有关系么?” 张十三点头道:“人都说纸人纸马,撒豆成兵,其实这些东西。=大都为傀儡役物之术,并不如何厉害,一遇克制之物,哪怕是狗血淋头,也立时破去。但邪道之中,多有秘法,不只强化纸人纸马之能,更可防止他人以常见地方法破坏。其中一种便是专需以处子新婚之血为引,还需在其心甘情愿下所得。若咱们所见院中纸人纸马真是这般来的,那他们这些人害的人怕就不只甜妞这一个。其所图谋,呵呵,只怕果然是有些吓人了。”梅清一听皱眉道:“若真如师傅所说,那魇灵乃是对付修真之人的好手段。这纸人纸马既然改正了以前的缺点,世间军队。怕就要束手无策。院中人准备的这些东西,不用猜也知道是做什么用了。我只是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在背面策划的这一切,又为什么偏偏要用闻香教来做这个幌子呢?” “管他呢”,张十三不在意地道:“等砸烂了他们那个破院子,把这些牛鬼蛇神抓了来,你再问他们不就行了?” “咦?”梅清讶然道:“师傅你不是先前给我讲了一大通么,什么本份就好,不可逆势强为啥的,怎么现在忽然转了心思要去砸人家的场子么?” “以前是以前”。张十三哼了一声道:“现在你们小两口把人家地东西也偷了。偏偏手脚不干净,还和人碰了面交了手。还躲什么躲?既然躲不过去,咱就先下手为强,弄他个底掉儿才好。反正有石庄主他们夫妻顶着,咱们也不用费什么大劲。” 听张十三提起石庄主,梅清不由想到救治孩子一事,转过话题问道:“师傅,那孩子却是如何了?” “还能如何?有你师傅我出手,自然手到病除。”张十三得意洋洋地道。 还你老人家出手呢,全都弟子我服其劳了,梅清心中暗诽,也懒得再争,却又问道:“师傅说要他们夫妻帮忙,还说有他们夫妻顶着,说除去闻香教一事他们二人还能帮上忙么?以我看来,那石夫人元气大伤,石庄主又毫无修为,怕是帮不上多少忙吧。” 张十三摇摇头,抓着葫芦喝了口酒道:“小子,你还是嫩呐,这里边的关系,你还没看清楚。那闻香教本来就是这小狐狸无意搞出来的,她不收拾谁帮她收拾?何况对她而言,也是件好事。要真容得闻香教再弄些大事出来,只怕她那报应就更难受了。她这宝贝儿子成这个模样,一则是人妖之合不容于道,二则又何尝不是闻香教一事的报应?所以说因果这事啊,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有时候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给圈了进来,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梅清与碧真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心惊。碧真自幼依因果修行,自然将因果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心中乍然听了张十三之言,还有些不太容易接受。梅清却多次听张十三与苦大师二人讲述因果之缘起,感触格外深一些。 梅清又想到,自己与碧真可说休戚相关,只看自己纳了那鼎,修为突飞猛进,但双修之际,居然还是要带着碧真一同度过炼气一关,就可知二人实已无可分开。但自己与碧真,一个入因果,一个不入因果,到时候这笔糊涂账,却又如何算来? 自己二人的情况,倒有些象石庄主与石夫人。这位石庄主别说因果,连修行中人都不是。结果只因娶了这么一位妖精老婆,也免不了要吃多少苦头,这其中之事,也不知如何说清了。 想到了这里,梅清忍不住说道:“石夫人倒也罢了,怎地师傅还一定言道要他夫妻二人相助?那个石庄主明显是个未曾修行之人,把他扯进来,莫非另有深意?” “嘿嘿,傻小子,难道你就没现,那石庄主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张十三一脸考较之意地笑问。 梅清和碧真对视一眼,二人都皱眉回想了从认识这位石庄主以来的点点滴滴,最后双双摇了摇头,表示都没有什么现。 张十三笑道:“也难怪你们想不到,这个倒是有些出人意料。难道你们没现,这位石庄主运气似乎好得狠?好象不管什么好事,都不用他去找别人,倒都是好事来找他的。” 碧真一听大感泄气,有些恼地道:“师傅又来骗人了。运气好算什么本事么?” “怎么不算?”张十三道:“既然你是因果中人,就应该知道,运气这东西,岂是寻常来地?那石庄主定然是大福的命格,不然何以小狐狸靠了他身边,劫雷都不敢靠近?再想想这小子,糊里糊涂的,也没个啥本事,就有这漂亮的小妖精上门,又是伺候又是照顾地,得了色还得了财,什么事也不管成天喝酒……你说说咱们哪个有这样的运气?” “那……”,碧真一时语塞道:“师傅地意思是,这位石庄主估计前生有因么?那不是说这世就该他享受,那你还拉他进来做什么,只为沾他的福气?莫不成光靠他这点福气,就能把闻香教给灭了?” “嘿嘿,小丫头你也不用不服气,师傅我既然这般安排,那肯定自有道理,来日你就知道了。”张十三得意洋洋地道。 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道:“这小狐狸挺聪明的样子,咋这事办得这么不地道呢?难道儿子病好了,大夫就给忘了?今天这顿酒是不是就又拉倒了?” 话音才落,已然闻得院外一个惊雷般的声音道:“老道爷爷,石某给你磕头了!” 众人急回头时,只见石庄主腾腾地跑了过来,老远便“扑腾”一声跪在地上,一头磕下去,再未抬起,伏在地上扯着噪子大哭了起来。 “哎呀老爷,你却是慢些个……”众人被石庄主这一出吓得都呆住了,好在随即石夫人抱着那石楞子追了过来,出手将石庄主硬拉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外子一时情不自禁,诸位莫笑才好。” 那石庄主哭嚎淘如雨,连胡子上、衣襟上都洒满泪水,抱着石夫人不撒手道:“娘子,这回好了,楞子真好了,哇……” 石夫人一手抱着双目圆睁不明所以的儿子,一手揽住石庄主轻声安慰。那石庄主五大三粗,钻在石夫人怀中哭得惊天动地,石夫人劝得柔声细语,一家三口各安其素,直看得在场众人一时都傻了眼。 碧真喃喃道:“原来运气太好了,人就变成这样……梅清你运气也不错,可要小心了。” 第二卷 第四十五章 再返史府 “真治好了?”看着明显变了个人似的石楞子,碧真美目中露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真儿徒弟,这回相信为师的手段了吧。”张十三洋洋得意,几根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是啊,我还以为孙猴子给炼成火眼金睛是胡说的,现在看来,好象也有可能哦!”碧真有些佩服地看着梅清:“还是阿清厉害,这手法来炼人居然也能成功。” 张十三还在为碧真将自己的功劳安在梅清头上详作气愤,梅清却听着二人对话有些不对头,连忙拉过碧真道:“真儿,你说那炼人是什么意思?” “阿清你还不知道么?师傅教你治病的手法,其实……其实是炼器的手法呀……” 想想自己居然把一个大活人当成了法器来炼,梅清在知道事情的真实经过后,也不由打了个冷颤。 “什么叫活学活用?学问那东西,都是死的,关键还在各人施用。”张十三大吹法螺,口水几乎要把众人淹没了:“梅清你既然已经学了炼器,更应该明白其中道理。若是天下人炼来炼去,都是一样的货色,这功夫也就不用比了。这几天你才过炼气,又把炼器手法学了,正当巩固巩固。反正闻香教那边也不用急,正好石庄主他们这宝贝儿子才治好,也得恢复几天,依老道之见,莫若咱们先回史老酸地庄上去。你那光头师傅修为虽然不怎么样。不过对于巩固境界,倒还有些可取之处。” “光头师傅?”碧真听了道:“阿清你怎么还有个师傅?” “是啊,我当时一起就拜了两个,除了咱们这个老道师傅,还有个和尚师傅。”梅清老老实实地道:“和尚师傅法号叫苦大师。对我也很好的。” “苦大师?”碧真皱眉想了一下。忽然有些惊讶地道:“难道是,苦……苦……” 张十三“嘿嘿”笑道:“还是真儿徒弟见识广些,知道这个苦字,就是他了。” 碧真听得明白,登时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对张十三道:“啊?既然如此。那师傅你难道是……嘻嘻。师傅啊,虽然我这个徒弟光是个记名的,你可不许偏心呀。徒弟有了什么事。还指着您当靠山哪。”一边说着,已经抓了张十三的胳膊。大摇了起来。 张十三两眼一翻道:“哼哼,现在知道师傅好了,跑来拍马屁来啦?哼哼,你这丫头,这点心眼就少用了吧。是不是因此你和梅清这小子婚事怕你那爹不准,想着我和苦光头地招牌好用,想让我们帮你去拔撞啊?” 碧真被张十三一嘴说破心事,不由面生红晕。自己与梅清地婚事,6炳眼见得是不准了。外婆虽然心疼自己,但对梅清这没门没派的,也是心有怀疑。这事正是碧真心中最大的心病。此时见两位师傅原来这般大有来头,便想到求师傅给二人出头,圆成了此事。 结果自己才一开口,就给张十三这成精的老家伙猜了出来,不由碧真有些不好意思,大娇嗔道:“师傅你怎么知道……师傅!就知道笑,也不说说你两个徒弟被人欺负,情投意合生生给弄得劳燕纷飞的,你不管谁管啊!我不理你啦!”说罢,将张十三手一甩,嘟着嘴装作生气不理他了。 张十三见了,嘿嘿笑道:“算啦,傻丫头,你着什么急。梅清那小子心眼都能套下你地,早把我们两个老家伙给绕里边了。当时拜师时,这小子就说了,不帮着他把小媳妇抢进门来,就不拜我们这师傅。你就安心准备当他梅家地媳妇吧。” 碧真一听,大是不好意思,脸色通红,口上却还硬挺道:“那也是师傅你欺负我,明明知道还不告诉我。”说着,又展颜对梅清一笑道:“还算你有良 “炼器之道,其实与符之学,颇多相通之处。”张十三侃侃而谈:“所别,材料不同、制法不同、施用不同而已……” 梅清一脸迷惑:“这还颇多相通之处?材料、制法、施用都不同,全是不同地,师傅你莫是早起喝多了吧?” “荒唐!”张十三顺手给了梅清一下,气呼呼地道:“除了不同的地方,不就都相同了么?你咋这就么笨呢!” 现在师徒二人,正是身在史梦竹府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学业。 那天说好暂时回到史府后,梅清就把侯申叫了来,吩咐他几句,又将一个小布包交给他,让他到义丰去寻黄仲满,将此间事务一一对他明言,由他出面通知官府。 侯申对黄胖子那是一千一万个信不过,为此梅清一再嘱咐,道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只将事一律交待给黄胖子便是。侯申见梅清郑重其事,虽然心中怀疑,但也不好再多说,收了东西便即前往义丰而去。 至于石庄主夫妇,原本张十三地意思是由他们先在家安顿一下,顺便帮石楞子调理一下身体。但石夫人却道,既然接下来还有事,自己夫妇不若便散了家人,跟着张十三等同行。一则免得日后连累府中下人,二则也方便行动,免得对付闻香教时还要再送信联系。 其实这石夫人心思甚细,她知道张十三身份了得,虽然对着碧真、梅清言笑不禁,毫无架子,但在修真界中却是响当当的人物。自己乃是妖精身份,又嫁了石庄主这么个凡人,二人地儿子身份着实有些尴尬。若能跟在张十三身边,借机能得其指点一二,儿子一生受用不尽不说,有了这份关系,将来也不至于受人白眼。 至于石庄主,向来唯夫人之命是从,自然不会反对。何况在他脑袋里,这么复杂的事情,你和他说也不明白。他对张十三最直接的观点,就是会治病,能喝酒,因此佩服得五体投地。其他的,根本也没想过。 结果便是侯申单身上路,梅清、碧真与张十三、石庄主夫妇起身投奔了港里而来,再度回到史梦竹的庄上。 再次见到梅清,苦大师登时就直了眼睛,全然无视一切种种,将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半天,这才语带哀怨地道:“梦竹误我,梦竹误我!” 当时史梦竹说合,梅清拜了张十三为师,在苦大师门下为俗字弟子。按华严宗规,俗子弟子经门中许可,也可传承师业,但却不入门严正宗之中。当时从权,苦大师点头答应,事后见梅清悟性天份,便颇有后悔之意。不想几日未见,梅清居然成就元婴,已经到了炼气之期,再想想当时决定,不由大是后悔。 见苦大师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有道高僧居然也是口出怨言,史梦竹啼笑皆非道:“你个出家人偏生这般贪心!早知道就让梅清只拜了牛鼻子,让你干瞪眼算了!” 碧真却是美目圆睁,显是苦大师的形象,大大出乎其意料之外。待苦大师很快改变失态的形象后,对碧真也是颇为亲近。再听说张十三收了碧真作记名徒弟,立时也便开口把碧真收为记名徒弟,摆出一份和张十三寸步不让的架式来。 不过碧真初见苦大师,却多少有些拘束,不似和张十三般放得开。待见了苦大师收自己作了记名徒弟,言语间也极为和气,这才一口一个“师傅”地亲热起来。梅清也问过碧真她所闻的苦大师和张十三都是什么身份,不想这次碧真却守口如瓶,一任梅清严刑逼供,居然就是没说,只道张十三有交待,日后自知。 日子便好象回到了初拜师的时候,梅清再次成了白加黑的人,接受两位师傅的轮流教导。 苦大师对梅清的指点比起从前来,显得更是简单,几乎没有一句话,只是将一些东西,演示给他看。若有不明白的,也不肯多说,只管让梅清自己去想。 不得不说,苦大师这种方法对梅清来说,益处是极大的。梅清境界初到,修为颇有不稳之感,各种法术都有些控制不住,心境也偶有飘浮。但苦大师短短几天内,就让梅清由内至外,心境修为,全都扎实起来。对此,张十三也只能酸溜溜地再次说道“他们华严宗在这小道上也略有可取之处”云云。 而张十三对梅清的教导,除了继续让他大量画制各类符外,更多的时间是为他不断地讲解示范各种各样的符。张十三一生浸淫符,对符研究之深之细之广,放眼天下,几可不作第二人想。而梅清则是天生奇禀,更多有奇思妙想。一师一徒这几天一教一学,不只梅清突飞猛进,连张十三都自觉颇有受益。 梅清自学对符颇有所得,便又想起前些天给石楞子治病用学的炼器手法来,便缠着张十三教教自己炼法宝。张十三想了想,也觉得梅清手头一件合用的东西也没有,总不是个事。何况过几天要对付闻香教,梅清也总该有些自保之力。自己虽然不愿意他养成依赖法器的习惯,没有送他什么法器,但若能他自己炼制,对其提高修为也不无裨益。 想到这里,张十三总算点了头,给梅清讲起了炼器之学。 第二卷 第四十六章 炼器之学 “法器之用,源自上古。只是上古炼器之法,与今不同;其实符丹鼎,本就是后世人衍化出来的,炼器之法自然也不例外。” 讲到这里,张十三看了梅清一眼,问道:“梅清,你自己修炼的功法,我虽然从来没问过,但也看得出与当世各门各派都不大相同,似是出于符丹鼎之外,大有兼擅两家之长的意味。虽然不知其所由来,但很象是上古修真之法呵。” 梅清听了忙道:“师傅法眼如炬,我修的这法门,其实是偶然得来的。”说罢,便将自己释注神霄雷法,后来在金丹被禁后强修这道法门的事讲了一遍,又把神宵雷法的口诀和功法,以及自己的修炼心得,都复述出来。 其实梅清早已经有心把自己的修炼明白讲出来,也好得师傅指点,强过自己暗中摸索。开始时他虽然拜师在张、苦二人门下,但心中难免还有些距离,自然不会全无保留。待得相处日久,见二位师傅悉心传授,这才死心踏地。只是张十三与苦大师也都没再问过他从前的修行之途,也不得说起。此次正好借这话题,便修炼的法门都说了出来。 张十三在听道“神霄雷法”时,便已经一惊,又听了梅清详细说了修炼的种种情况后,摇头叹息道:“原来如此,那神霄门当年独步天下,其修炼法门更是让人眼红,你有此机缘,洵是难得。当时我初见你时。见你手法,大似传说中梅花道人范文泰,还以为你与梅花门有什么渊源。却不想,竟然是出自神霄门下。” “当年我天师教中张留孙,自立玄教。灭了神霄一门,抢得神霄雷法。只是毕竟功亏一篑。这神霄雷法,我也指点不得你。我看其中奥妙非常。大有上古修真法门之意,于当世却不一定合用。唉,其中之事,难说得清,也只得任其自然罢。”张十三说起这些。言语中大有萧瑟之意。 “师傅,难道上古修炼。与现在不同么?”梅清一再听张十三说上古之事,不由有些好奇。^^^^ “天地初判,人族方起之时,人性淳厚,天地元气也自然纯静充沛。书因此修炼之人,修行极易,只需引气入体,指挥如意,自然神妙。只是后来,人心日渐复杂。元气也随之凌乱稀少。修真之士。这才不得不借助各类法门,或炼气。或凝丹,或施符,或炼器,总之是炼化提纯灵气,引为己用,已然是不得已的方法,渐落下乘。” “到得后来,天地间灵气已然是越来越少,就算引之入体,提炼化用,也是颇有为难。丹鼎一派,由此而兴。其强调不由外取,全由内生的方法,其实乃是不得已。试想个人体内地这点元气,炼一百年才能有多少?但外境灵气日渐稀少,质量又越来越杂乱,丹鼎之兴,唉,实在是我辈修行之道,已然快到山穷水尽时的无奈之举了。” “只看近几百年来,竟然再无飞升之人,虽然众说纷纭,或说因果之罪,或说玄教祸乱天下道门之罪,但天地间元气不足,是谁也避不过去的一个事实。” 说到这里,张十三也有些意兴阑珊,摇摇头说道:“你这神宵雷法,便有些象上古修炼的路子,既引气,又炼丹。不过能在现在元气不足的时候有这般进境,或是经高人改进过罢。你能同时修炼丹道,却驱气制符,两相随意,这修炼法门应该是关键所在了。” 梅清初学制符时,张十三便有心难为他,以为丹鼎中人施不得符。没想到梅清当时大大地震了张十三一把。现在想来,自然是这神霄雷法地功劳了。 “如此说来,是不是弟子炼器,也有些方便呢?”梅清想到此节,便有些兴奋地道。 张十三摇头道:“我个我也说不清了。咱们天师门,本不以炼器见长。何况炼器一道,与画符不同,无论是符派还是丹鼎派,其实都是离不开的。不过炼器地手法,却是五花八门,差异极大。就拿符和丹鼎两派来说,差别就大得很。你修起炼器来,是个什么情形,倒是让人有些期待了。^^^^” 梅清想了想道:“师傅你教我用来炼石楞子的,算是哪种炼器手法?我感觉那方法,好象介于符和法阵之间,只不过要以心火交炼,不象符用朱砂直接绘制,法阵主要靠真元鼓动。” 张十三道:“不是说了么,炼器这花样多得很。有以心火来炼地,也有用真元来炼的。其上的器符,或有或无,炼制方法也不一样。甚至有的门派,象一些剑修的,还有自入道便纳剑入体,将剑当成丹来炼,称之为剑丹。认真说来,也应该算是炼器地一种。不过咱们天师门炼器,一般都比较中正,不太走偏门。只要你符的底子打扎实了,修为再上去,心火纯度够了,炼器也不算太难。只是咱们天师炼气,讲究个中正平和,五行协调,因此炼器一道,自来也少有特出地人才。其实你也该注意,炼器一法,虽然对争斗有所帮助,但对修行而言,终非正道,切莫投入太多,过于沉迷才好。” 梅清嘴动了动,却未再多说。^^^^张十三却是看出他有些心口不应,耐了心讲道:“或许你觉得法术相成,修习炼器未必影响修行。这一想法千万要不得。若你是天生火体,又或是由器入道,以炼器修行,也没有什么不好。但你既然入手就是从丹道入的,又转成雷法,无论哪个,都不是炼器的路子。强以炼器修为,不只耽搁时日,更对法门无益。何况法器这东西,总归是依靠人来指挥的,起不到根本的作用。若是修为不到,哪怕你一身法器,也是无益。除非你真得弄得到法宝来护身。只是法宝这东西,根本可遇不可求,太过飘渺,不想也罢。” 梅清闻了便问道:“难道法器和法宝不是一回事么?象真儿身上那些东西,都算是法器。那法宝是什么?” 张十三笑道:“你媳妇一身零碎东西,要是拿出去,足够吓得一般小门派眼睛黑。不过呢,也只能叫法器,法宝是一件也没有。所谓法宝,其实也算是法器之属,只不过能称为法宝的法器,都必须有器灵方可。简单说,这法器,就是炼出来的简单工具,和一般的刀剑没啥区别,不过功能强大些罢了。但法宝一旦有了器灵,便和主人心神相通,更能自主施展术能,自然大不相同。” 梅清“啊”了一声,隐隐有些明白。这法器,大概就相当于一般的机械,有些功能,但关键还靠操作的人来控制;而法宝,便相当于拥有了人工智能,可以自行运转,已经不是很依赖于主人了。这样一来,自然便能力大增了。 “那器灵是哪里来地?也是炼出来地么?”梅清饶有兴趣地问道。 张十三苦笑道:“别说你师傅,咱们天师教,只怕也没人清楚这个问题。刚才我也说了,放眼天下,也没几件能称之为法宝的,偶尔几件,也都是前人流传下来了,今世也没听说哪个门派哪个高人能炼得出来。不过倒是有一些邪道中人,采用强行抽取生魂地办法来制成伪器灵,强行封入法器,代替器灵来指挥法器,略似法宝功效一二。只是一则此法太过残忍,有违天和,为正道不耻;二则那伪器灵全靠威逼而得,心神不畅,能力大小又不定准,功用也比不了真正的法宝器灵;再则这种东西大都用不长久,被封的伪器灵消耗尽了,东西也就费了。” 说到这里,又有些不放心地补充道:“梅清,今日与你讲这些东西,便是要你明白,炼器一途,实是艰难,又要求极高。纵你是天资奇才,又有门派支撑,也难炼出什么名堂来。为师传你炼器,不过使你对法器有些了解,能自行炼制些东西来防身之用,且不可沉迷此道,舍本逐末。” 梅清听了,也只得唯唯,开始听张十三一一讲述炼器之道。炼器与符最大一点不同,便是符以朱砂施于符纸,而炼器则是以火符印于器胎。 “炼器材料,称为器胎,最常见便是木、土、金三类,而水、火器胎极为罕见。木类最是常用,如桃木、雷惊枣、沉香木等便是;土类如各种玉石,金类如各种金属,都可用来炼器。但最根本有两点要求,一是灵气充足,二是便于炼制。”张十三顺手拿出几件材料来,一一为梅清讲解。 第二卷 第四十七章 炼器蠢才 梅清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两掌之间的一点真灵心火,在面前那块令牌形桃木上一点点地刻出器符之形来。 张十三讲解之后,梅清反复推想,对于最基本的炼器手法,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与画符不同,炼器之法的咒、诀都并不甚难,最不容易掌握的,其实在于对材料的炼化与器胎的炼制。 无论是木、土还是石类材料,并不是拿来便可以用过器胎炼器的。尤其是一些品质一般的材料,其中杂质众多,灵气混乱,需得以心火粹炼之后,方可为用。 器胎炼制,不外成形与印符。梅清颇为苦恼,此二若同步进行,难度颇大。请教张十三时,却又挨了张十三一下子道:“你这傻小子,成形难你找把刀子削削不就成了么。就算那器符,你要有耐心,直接拿刀刻上也一样,只要你手法到、真元又布得上。” 张十三虽然有些说得过于简单,其实道理本是如此。炼器高低,关键在于结果如何。虽然以此手法做出来的法器肯定不如心火粹炼为佳,但入门时练手,好象也没必要这般讲究。 现在梅清炼的第一件作品,乃是张十三要他完成的一件称为换影的东西。这件法器的特点,在于可以让人在不同的位置间来回的瞬时移动切换结果光提纯这一步,梅清便直接炼坏了十来块,不是火大就是火小,总之是控制不好,弄得梅清极为郁闷,心中也略有怀疑,是不是果然张十三说得有道理,炼器这口饭,确实不适合自己来吃。 好容易有一两块安全炼化提纯完毕的,一到炼制时。更是手忙脚乱,才一迟疑,登时一块桃木便在“哧”的一声中化作一阵青烟,尸骨无存。 难道真要象张十三说的,找把刀来削划成形?梅清心中郁闷,一时起呆来。 “阿清。怎么了?”碧真从外边进来,就现梅清神态不太对,连忙跑过来柔声问道。 碧真这些天在史府中,颇为自在。梅清被两位师傅轮流操练,几乎连一点闲暇也没有,碧真除了练练自家功法,便由史府家人陪了到外边转了转。只是她是个好玩却没耐心的人,转了一圈就不想再去了,便天天来陪着梅清。后来见梅清炼器有些意思。也就跑去找张十三和苦大师,口口声声要学炼器。 她这一学炼器不要紧。弄得两个记名师傅鸡飞狗跳。几天下来。碧真炼器没学成。身家却又厚了不少。弄得现在张十三和苦大师见了这位姑奶奶。都要绕着走。 原来碧真炼器学不好。就只好缠着师傅给炼。学一样。拿一样。她也不说直接要。只是摇着师傅胳膊。眼巴巴地盯着师傅手中法器。一幅眼馋又不好意思说地神情。结果搞了张、苦二人每每心一软、手一挥。东西就归了碧真。事情过去后。又往往后悔不迭。 梅清听到之后。都大为感慨。自己苦求不得。碧真口都不张就直接拿来。这其中差距。着实不是一个层次上地。 “哼哼。谁让他们不让我和你在一起了……”碧真却气呼呼地说道。之后又觉得不妥。面色微红。 原来到了史府后。张十三怕梅清和碧真耽于情好。特地嘱咐二人。这一段初进炼气之阶。尚未稳固。双修之法。却需暂停一段方好。弄得两个年轻人又有些面薄。又有些郁闷。原来碧真大肆搜刮师尊。还抱了这般出气地念头。 梅清见碧真面色带羞。明艳无伦。一时有些心动。便扔了手上东西。转身抱了碧真道:“真儿。咱们都好几天没……” “哎呀,作死!”碧真大羞,面红过耳,一边挣扎一边向外看道:“这青天白日的,小心人看见。” 梅清一边嘻嘻坏笑,一边在碧真身上揩点油,这才放了开她。二人厮闹间,却见碧真腕上又新多了一小串念珠,色作纯黑,映着她雪白的肌肤,煞是好看。“这念珠不错啊,是苦师帮你炼地么?”梅清问道。 “是啊,刚才我从老道师傅那要了点青琅石,找和尚师傅学炼器时顺便让他帮着炼的。”碧真将那串珠子在梅清眼前晃着道:“好看不?” “好看”,梅清点头,却暗暗察探了一番其中手法,不由惊道:“原来苦师也精于炼器手法?这串珠子应该是件防御的法器吧?其中似乎又各蓄诸相,对敌之时,心志稍差的怕就着了道。” “反正和尚师傅说是用来蒙人的东西,不过样子确实很好看呢”,碧真似乎对功用不太在意,倒是很喜欢这念珠的样式:“看他炼时可容易了,眼睛一看,笑了一笑,这东西就成了。他还说他这不是炼器,是功法。” “哦?”梅清一听有些意动,对碧真道:“真儿,你这串念珠借我看看成不?” 碧真吃吃笑道:“假么三道地,借什么,你喜欢就给你了。”说着,便将那串念珠褪了下来,交给梅清。 梅清摇摇头,这一段碧真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跑来给梅清看,各有几件不错的想要送梅清,却被梅清一一拒绝。自己炼不出来,指着老婆要了给自己,那还混个什么劲,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这次梅清被碧真说的苦大师炼器的思路打动,心中似有所得,这才将那串念珠要了来,想好好研究一下其中的手法。 苦大师这串念珠,炼制手法大大有别于张十三传授的方法,简单地说,苦大师是简单的将青琅石凝成十数个圆珠后,在每一个珠子中强行封入了一个幻相。 之后将这一串珠子连结起来,为碧真的意念设置一个入口,这样就可以在碧真需要时,以意念激幻相出来,扰乱敌方神念与视线,以保护自己。 其中没有一个器符,也没有一道刻划,但其实妙处,却似远在张十三传授的炼器法门之上。 梅清心中一动,其实若说苦大师地炼器手法高于张十三,并不客观。大概苦大师炼给碧真这件东西,给自己的真正启示,在于使自己能够找到一条更适合自己的炼器之路。 先时张十三也一再强调,炼器手法,五花八门,各有玄妙。但他传授给梅清得,自然是基于其天师门中强大地符的实力。天师一门,以符为道法之基,因此其炼器、法阵,都难免脱不开符之学的影响。 张十三一生浸淫符,因此其教授起炼器来,毫无疑问是由符而出。梅清虽然号称符天才,但非并其基础扎实、根底浑厚,而在于其云篆学识可补不足,应用中又能机变百出,灵活无束,大出藩篱之外。但若真以符之学的修识来说,就算比起天师门中的寻常弟子,也未见得便高明到哪里去。 因此当梅清按着张十三传授的法门来炼器时,他先天不足的缺点便暴露出来,导致符天才,一下子变成了炼器蠢才了。 既然这条路不好走,那就绕过去换条路。梅清并不是那种一个死心眼的人,张十三也说过,炼器本是小道,在这些边边角角上没必要太下心血,只要结果弄得能让人满意就成。 于是梅清毫不犹豫地将这串念珠捧在心上,入定去了。 “就是这个?” “就是这个。” “阿清你炼了这些时候,怎么炼出的这个东西这么难看?” 碧真手上拿地这个似牌的东西,就是梅清忙活半天的成果,改他称为改进版的换影。 “法器不是用来看的。来来来,老婆,帮你家相公练练手。”梅清对碧真的以貌取人也无可奈何,只得用实际效果来打动她了。 史府。后园。 碧真目瞪口呆地看着梅清在自己全力操纵的戮灭簪的追击下,如花蝶闪烁、鬼影出没一般在方园数十丈内瞬间闪现,偏偏其目的全无固定,忽东忽西。每一闪现,必然又分出两个残影来,即便自己全力以神念锁定梅清,在他在迅如雷电地闪现下,依然屡屡被迷惑。 现在的梅清不还手,就让碧真随意打,都根本不可能挨到他衣角一下。向来自许法器众多、攻防兼备的碧真,这下子可吃了瘪。只是她越是拼命想抓到梅清,越是追不上他的身影。 梅清自然也是大为得意,没想到自己牛刀小试,就有了这样的效果。当着碧真有心显示一把,把那身法更挥得淋漓尽致,登时场中满是他闪动的身影,别说捕捉,就算是看着,也让人头晕眼花。 只是梅清却没有注意到,那方炼制不久的“换影”令牌,被他全力催动之下,已经渐渐颜色深,周身火烫,淡淡地烟雾,已经从其上渐渐升了起来。 恰值梅清轻喝一声,瞬间身化为四,同时在距离数十丈的四个点上出现,不只身影清晰,就连神念中,也是在四个点上同时出现,眨眼间,又分别闪现到了另外四个点上。 然而正在这时,那方“换影”终于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伴着咯地一响,登时变得四分五裂。 第四十八章 修行之路 这件“换影”是梅清第一件炼器之作,材料自然就好不哪去,只是用的寻常桃木,以金火稍加炼化而已。 法器在使用时,真元流转其间,本身要承受相当的冲击,因此材料若是差了,使用寿命肯定是不长的。 这一点和符有些相似。符是书于纸上的,一些辟妖、净气之类的温和的符,还可用得长久一些。象召唤、五行类的,基本都是施用时自动就会燃烧起来。其实这燃烧并非施展需要,而是因为在符施用时,瞬间真元鼓荡下,符纸承受不了这样的能量冲击,造成的自燃。 因此这类符,都只能是一次性用品,极少有符能多次使用的。 但法器无疑都是要反复使用的,因此其材料便要求高得多了。桃木这东西虽然灵气足,又容易到手,但毕竟是普通木质,比不得上等材料。做些简单的法器可能还无所谓,偏偏梅清新做的这东西使用时频率又高,冲击又快,结果便是不长的时间就报销了。 梅清开始玩得高兴,浑忘了这一节,等到反应过来,才知道大事不妙。法器一毁,登时幻影全消,梅清正准备移动的身形一下子落在当地。碧真本来在拼命锁定梅清,操纵着戮灭簪不停的攻击。这一下锁个正着,登时戮灭簪化成一道残光,直直便奔梅清面目飞来。 梅清大吃一惊,幸好这一段用功甚勤,反应够快,心神动时,一张金刚符应声而出,化作一道防护,险险地阻了那戮灭簪一下,才让手忙脚乱的碧真动咒诀收了戮灭簪。 “怎么回事?”碧真忽然见梅清停在原地露出身形,自己的戮灭簪正划空击下,当时吓得脸色苍白。还好梅清反应够快。及时抵挡了一下,这才收下了戮灭簪,跑过来看梅清没有事,直吓得手脚软。 梅清一脸苦笑,将那已经碎成七八块的“换影”拿出来道:“估计是材料不太行,承受不了。结果就这样了。” “这样啊”,碧真想了想,嘻嘻笑道:“你等我一会。” 说罢,扭身就朝着院外跑了。 不一会地功夫。碧真笑嘻嘻地回来。手中却拿了一块亮闪闪地东西递给梅清道:“你用这个试试。我刚才从老道师傅那弄来地。” 梅清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这块东西。见其遍体乌黑。上边却有点点星芒闪动。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碧真摇头道:“我也不认得。只是听说叫什么星玄金地。管他呢。你用这个试试。想来总比桃木强吧?” 张十三气哼哼地在院子里转着圈。口中却不停地念叨:“教训!教训!下次可不能再给这丫头骗了!” 一边说着。一边频频以拳击掌。显得教训颇为惨痛。 “张兄又因何是在此痛定思痛?”随着一个清亮地声音。史梦竹和苦大师轻轻地由门外走了进来。满面含笑地道。 “还说什么,老光头你难道不知道?”张十三头也不回地道:“说说看,那丫头从我这骗了那块星玄金去,又缠着你给他做什么东西了?” 苦大师面露讶容。却未开口说话。 “不是找地你?”张十三看苦大师的神态,虽然未听其言,也已然明了其意,不由大讶:“难道……” 恰在此时,只觉得后院一阵真元波动传来,张十三与苦大师对视一眼,苦大师面有笑意,张十三痛心疾。 “这丫头!居然拿我的星玄金去给那小子糟蹋!”张十三勃然大怒。 史梦竹一脸见怪不怪,张十三手揪在胡子上楞。苦大师先是一呆,随即再次悔恨无地。 园中梅清化身残影,在碧真戮灭簪地追击下游刃有余,正在大大显示其法器的神妙效果。 碧真一边全力操纵戮灭簪狂追不舍,一边满面笑意,尤其看到张十三吃惊的表情,更是得意非常。 “荒唐!”张十三吹胡子瞪眼:“干什么放着师傅我纯正天师炼器不学,和老光头学什么心炼!不过这东西炼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地?” 苦大师却微笑道:“老衲未曾教过,梅清得之于心。” 张十三“哼”了一声。却把那件星玄金“换影”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面色有些沉凝地道:“梅清,这东西是你自己想出来吧?” 其实他心中自然明白。自己这个徒弟大概是和画符一样,又在炼器中有了些新点子,做了这件东西出来。这般一问,不过是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罢了。 “是呵,怎么样师傅,您觉得还过眼么?”梅清笑嘻嘻地道。 张十三并未随着梅清之言而放松表情,却叹了口气道:“梅清,你天资过人,无论作符炼器,都大有灵巧,本是好事。只是如此一来,难免道基不实,于将来修行,却是无益。” 梅清一笑,却没有接口。 事实上这次炼器,梅清有了些自己的想法。这些日子以来,修行上的事,自然只是张十三说,自己听的份。毕竟自己这点道行,实在是比着张十三这种人老成精的家伙,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这一次炼器的经历,事实上是梅清第一次认识道,其实张十三的观点,并不一定是完全正确,至少说,并不一定完全适用于自己。 梅清的修行经历,不只与张十三完全不同,只怕与这世间任何修行有大不相同。而且他所修行地功法,也偏离了各门派的功法之外。 偏偏他是从来无门无派,一个人凭着自己的天赋、见识以及些许误打误撞地运气,一路走到了现在。 现在当他用自己的实践证明张十三的炼器理论并不完全适用于自己的时候,虽然知道张十三说的,必然是众人公认的至理,但心中却并不觉得这至理就正确到完全不可改变。 就象自己学习符地经历一样,其实道术,也许并不一定就是那么回事。 许是看出梅清心中并不是完全认同自己的观点,张十三并没有象平时一样教训梅清。却难得认真地举起手中的“换影”,端详着道:“小子,是不是不太服气?嗯嗯,按说这东西,炼得确实大出我意料之外。苦光头不说,其实我也知道。你这手法,既不是咱们天师门地,也不是他华严宗的,居然还把阵法用到了里边,定然又是你自己鼓捣出来的罢?你这小子,总是能让人吓一跳。” 原来梅清这件东西,乃是结合张十三地炼器手法、苦大师留在那串念珠中的心炼之术,以及前几天曾经用过的法阵之学,作出来的这么一个东西。之所以刚才梅清能瞬间闪现。关键便在于在这件“换影”的背面,印上了一道九宫八卦阵法,配合心炼之术。梅清在法器上神念到处,便可启动法器,移动到相应的阵位上去。这等以法阵入器地做法,张十三、苦大师二人都没曾见过,今日一见,自然都在为惊讶。 法阵向来用于大形上,更以阵眼为基,在一件小小法器上,根本是不可能施展得开的。但梅清这件东西用得甚巧。根本没有做成完全的法阵,只是将这法器本身,作为一个不完成地阵眼一般,在以材料自身的灵气支撑下,投射出一个不完整的阵图,再结合自身神念地指引,这才出现了身随意动的效果。 张十三、苦大师都是识货的人,见了这东西,几眼就看出端底来。也不得不暗道这小子地脑袋里,也不知是怎么长地,偏偏能做出这些个奇怪的东西来。 张十三了会呆,这才将那“换影”扔给梅清,有些郁闷地道:“从一开始,史老酸就说你不会走和我们两个老家伙一样地路,这并没错。只是世上大道,总是有个大致方向的。你若想别开生面,总须先摸清的先人地路数。然后方可走得平稳。你这走来走不稳。就想学着跑了,现在看似占了便宜。只怕早晚是得摔跟头的梅清看张十三言语颇为恳切,全无以师傅来压人的架式,更不象平日连打带骂,知道这次张十三确是怕自己走了歪路,这才如此认真地教导自己。只是这件事上,梅清又不愿只依着张十三的思路去走,想了想才道:“师傅,您这番意思,梅清自然记在心里。只是您也说过,炼器本也是小道,在这里试着新花样,想来也影响不到修行太多吧?符之学,您也看到我没敢取巧,炼器这边,您就容我自己玩玩吧。” 张十三听了,也觉得梅清似乎说得有些道理,也只得叹息不语。苦大师却微笑道:“大道小道,总是一般。生处灭处,才是根本。牛鼻子你这回,怕是要徒弟给你上一课了。” 张十三眼睛一瞪道:“苦光头你知道什么?少拿你们佛家这些套话来说嘴。梅清炼的这东西,怕也你们宗里也没有吧?” 苦大师先是点头,然后也摇头叹息道:“唉,可惜,可惜。” 苦大师可惜的自然是梅清只是个俗家弟子,终是入不得华严正宗了。 张十三想了想,这才道:“罢了,梅清你既然有这心,我也不多约束你。只是符之学为道术根本,至于炼器、阵法,都由得你胡来,且不可为了这些边边角角的东西,误了根本修行。梅清笑道:“师傅且放心,徒弟怎么会丢你的脸呢。只是这炼器材料,着实有些欠缺,师傅既然指点已毕,是不是……二位师傅,你们都忙着上哪去?” 第二卷 第四十九章 各有算盘 “师傅,咱们天天闷头练,什么时候收拾那个闻香教去?你徒弟我还担着官差呐。” “傻小子,灭闻香教有什么好玩的?又危险又没好处,尽量还是不用去了。” “可师傅你不是说让石庄主夫妇来就是准备要打闻香教么?” “小狐狸那是和闻香教有仇,我才让她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人闻香教也没得罪你,你媳妇还把人家的宝鼎偷来给你吃了,回过头还说要杀人灭口的----你好意思的么?” 学了两手的梅清总有一种出去大杀八方的向往,毕竟以前他大多是带着一帮打手出去,以座上观为主。现在自己终于守有法器,攻有符,不觉技痒,总有大半夜想找辆车指挥指挥的冲动。 偏偏张十三一脸的不着急,苦大师更是一脸悲天悯人莫动刀兵的架式。至于史梦竹----看看老夫子的身板,这上阵杀敌的事,就不劳他费心了吧。 “问题是咱们在行宫也和对方朝过面,碧真又顺了人家的鼎,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四处搜寻吧?他们在当地找不到,到外延地方时,肯定会第一时间想到港里这地方。要等那时候人家打上门来,岂不被动?”梅清拿出一幅讲事实摆道理的态势来,很认真地讲解给张十三听。 “呵呵,行行,傻小子也不是一点心眼没有。”张十三眯着眼睛笑道:“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其实呢,也不是师傅我不愿意去灭他们,问题是人家老老实实,不过是炼了几个纸人纸马,又没得罪咱们,凭什么就喊打喊杀的上门去兴师问罪?你是朝廷中人,见势不对,给官府送了信,让他们去查了就是了。修真界的事儿,却不兴这么办。” “那他们害人采补呢?难道这等邪法还不该清了?”梅清见张十三一幅不死不活的样子。声音也不由高了几分。 “你哪只眼见人害人了?采补时你当场抓住了?”张十三哼了一声:“捉贼要赃,捉奸要双。就因为你媳妇跟人跟到了长春淀,就断定是闻香教在采补害人?” “那师傅你还让石庄主他们准备个啥劲?开始你还安排什么?”梅清有些不明白:“既然不能动闻香教,你还蒙人两口子做什么来?石夫人也应该算是修真界的吧?” “傻小子怎么就不明白呢?咱们要主动打上门去。是咱们无理取闹。那是不成地。不过你不也说了么嘛。他们肯定会来找咱们地。到时候就是他们无理取闹。咱们被逼出手。那不就……嘿嘿……”张十三出一阵沙哑地坏笑声。 “啊……师傅你还真是……”梅清不知说什么好了。 “嘿嘿。傻小子。你别以为进了修行圈。就是一潭清水了。这里边。只怕比外边还要混上几分。”张十三冷笑道:“外边做事。有官府有衙门。不管真假。好歹有个喊理地地方。修行圈里。就是实力说了算。所以当年张留孙说灭神霄门。拉起来就灭了。又怎么样?现在咱们师徒。人无几口枪无几杆。就得多留几个心眼。小心惹了什么麻烦到时候吃亏。” “那咱们就在这傻等着坐以待毙么?”梅清有些不甘地道:“总是太被动了吧?” “什么叫坐以待毙?”张十三翻着白眼道:“咱这是稳坐钓鱼台。静等那帮笨蛋上钩。不过傻小子。这回你师傅我是不会出手地。你那光头师傅估计也会找那个笑弥勒了旧怨。真到时候。你就自己照顾自己吧。” “啊……”忽然闻听这一消息地梅清忽然一下子底气少了很多:“其实吧。那啥。我也不是特别盼着打打杀杀地。还是和谐社会好啊……” 梅清师徒在史府上正在构思如何占据道义上的主动时,数十里外的长春淀镇内最大那处府院宅子里,身为闻香教二教主的刘六刘教主,却正在两个老的注视下,满头大汗,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刘教主”,左手那个满头白地枯干老声音冷涩,虽然以教主相称,却孰少尊敬之意:“东西你说丢就丢了。这一晃好几天了,嘿嘿,就算我们两个老家伙不说什么,那一位要是问起来,这结果么,哼哼……” 这一串哼哼地声音,就象来自九幽地狱般带着一股渗人的寒冷,登时让垂手站着的刘六浑身挥,急急用颤抖地声音道:“左……左护法。你老人家再容我几天。我一定,一定……” “算啦”。白老身边一个满面笑容的大和尚道:“你就是把他全榨干了,不还是这几两油。不过我说老袁呐,我怎么觉得这事透着些怪道。那地的阵势,本是那一位当年布下来的,这地方也平安这些年了,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着就偏偏那么寸,咱们俩都出去一会的空,东西就丢了?只怕还是这教里头,出了内鬼?” 白老缓缓摇摇头道:“教里这些人都在这,何况你也都看过了,我还不信能有什么逃过咱们哥俩眼睛去?那件东西……别说这些人,就算在你我手里,若不是放在那处阵中,这气息怕也难全遮得住吧?怎么可能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大和尚面上笑容更胜:“许就是巧了不成?刘六,左近你都查过了没有,前几天你说的那几个生面孔有下落没?” 刘六赶紧答道:“右护法大人,在下已经把手下地人都派出去了,让他们把左近村庄全都问过来,估计明天就能有个信儿了。” “好好,不要急,不要急,”大和尚笑眯眯地道:“我和左护法,还是信得过你的。不过呢,也不能只守在这一时一地,依我看,莫若到州县各地再增派些人手。你也想想,本地有什么可能藏人的地儿。我和袁护法都不熟悉咱这地界,要办事,还真离不了你这地头蛇呐。” 一边说着,大和尚一边呵呵笑了起来,满脸地肥肉也随之抖动起来。 那刘六听了,也连忙点头称是,口口声声谢过二位护法,然后倒退着缩到了门口,这才转身一溜小跑地去了。 看着刘六消失在院门外,大和尚面上的笑容渐渐凝固,露出几分恨恨的表情道:“这帮蠢猪!什么事也做不成!” 白老面色阴沉地道:“笑兄,现在情形,却是当如何是好?” 大和尚胖胖的脸不自觉地**了两下,恨声道:“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好办法?若是让那一位知道鼎丢了,哪还有咱们的命在?也只能盼着这小子能有些用了。明后天,咱们哥俩也别闲着了,到外边也转转吧。光指着这帮蠢猪,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白老有压低声音道:“可万一要是找不到呢?那一位的脾气,你可也知道,前几天信催得也紧,好象京城那边有些不太顺的样子。这准备了这些年,事到临头闹这么一出,要是怪罪下来……” 说到这里,白老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激棱棱打了个冷颤,没有再说下去。 “哎……”大和尚长叹了一声道:“事到如今,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说罢,便闭上眼睛,未再开口。 白老黑沉的脸色又阴暗了几分,眼光闪烁,也不再言语。 夜色渐渐笼罩的院落,院中高大地榆树叶子,已经开始呈现出衰老之态,在淡淡地夜幕里,更显得憔悴凄凉。归巢的寒鸟,已经早早地缩在枝条之间,似乎也再懒得出一两声啼鸣。 刘六在屋中不停地走来走去,此时天气已经渐渐寒冷,但他的脑门上,却腾腾地冒着一头的热汗来。 如豆灯光,忽然在幽暗的房间亮了起来,映着一个不过二十多岁娇媚妇人的脸庞,更显出几分妖艳。只是这妖艳的脸庞,却明显挂着几分惊容与恐惧。她放下手中油灯,迟疑了一下,这才陪着小意轻声地唤道:“老爷……” “叫什么叫!?”刘六头也不回尖声道:“平时养着你,吃我的喝我的,到了紧急着窄地时候,就知道哭丧个脸,给谁看的?滚!滚!少在爷眼前扮这个穷相!” 说着,刘六的嗓音压抑不住地咆哮起来,在那妇人脸上“啪”地一个嘴巴,随即又连踢了两脚,将那还在吓得傻呆呆地妇人踢倒在了地上。 看着吓得花容失色的妇人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房门,刘六心头的那股邪火略略消下了几分。他将目光投向黑沉沉的侧院,想起一路路回报毫无现时那些手下无奈又畏惧的表情,以及两位护法越来越阴沉地脸色,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天气似乎凉了几分。 就只还南边几路远处的消息没有回来了……刘六心中算计着,如果这边再找不到消息地话,那几个生面人怕真是找不到了。话说回来,就算是找到了,那鼎就肯定会是他们偷的不成?刘六想着当时所见,不过是几道光影。尤其是最后一道,在自己情急下动地那些古怪骨头都没能拦得对方稍停片刻,这样地修为,只怕不是什么好来头吧。 “教主,教主!”忽然一个带着几分惊喜的沙哑声音从房外远远传来:“找到了,找到那几个人地行踪了!” 第五十章 一灯如豆 刘六腾地一下子转过身来,见一个精壮的汉子跌跌撞撞地抢进门来,口中还在念叨:“有了,有了!” “有什么了?给我好好说!”刘六见眼前这小子是自家一个侄儿,名叫做土柱儿,平素里专好个赌钱闹鬼的,不走正路。不过仗着自家势大,没人敢惹他。这次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不成器的家伙找到了那几个生人的行踪。 土柱站住身形,咧开嘴对着刘六道:“这回我可立功了,六叔您说说,怎么赏我吧。” 刘六一皱眉道:“少拿腔作调了,真立功,自然少不了你的!怎么回事,快点说吧!” 土柱点头哈腰笑了几声,见刘六满脸不耐烦,这才连忙凑过来,将自己的现跟刘六说了。 原来这小子听说教中在找三个生面孔的人,曾经在镇上店中待过的,就存了个心,找了一帮平素赌友来问。这一帮赌友,七里八村的都有,平素也大都是偷鸡摸狗的不走正道,一些小道消息倒是灵通。 便有一个小子说起,在距此十几里的石家寨有个亲戚,前两天说起过一件事儿:那石庄主家小少爷,原本病歪歪的快要死了,后来不知怎么家里来了几个高人,一下子就给治好了,更把石庄主一家人都带走,说是要成仙得道了如何如何。 村民相传之事,每每夸大数倍,事迹更变得离奇古怪,平时大家也只当是笑谈。但说无意,听有心,这土柱一听便想起了刘六派人大肆寻找生人之事,心中就犯的嘀咕。 不过这小子却也有个心眼,知道这等传言当不得真,便带了那小子,从教中找了个跟帮,一齐偷偷去石家寨。找那家亲戚问个仔细。偏偏也巧,原来这亲戚家隔壁家的,就给石府中送菜的长户,过来一五一十说道共是四个人,有老道有年轻人各自形象,这土柱当时便断定正是教主要找的人。这才匆匆跑了回来报信。 “人呢?他们现在在哪城?”刘六听着土柱的消息,先是一喜,听到后来,眉头渐渐皱起,打断了正在吹嘘的土柱,冷冷地问道。 土柱一个哆嗦,不敢再吹五搭六,老老实实地道:“那帮人七天前就走了,也没人知道他们去哪了。” “不知道!”刘六忽然觉得心底地愤怒刮杂杂地烧透了顶门。压着噪子吼道:“不知道你报地哪家子功!现在就给我找人。去把那石家寨围起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那几个人地去向给我挖出来!还不快去!”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刘六颓然坐在座位上。眼睛直直地盯着不断闪烁地一豆灯光。楞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敲了敲脑袋。起身来。随手端起桌上地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这才现杯中茶早已凉得透了。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长叹一声。把冰凉地茶杯放在桌上。刘六背手站了起来。在房中来回走了几圈。烦乱地心绪却一直安定不下来。自从自己得了指引。开始做那件事以来。所得地好处自然是毫无疑问。自己也颇以左右逢源为得意之事。然而。这一次。却将他推到了左右都无法应对地局面上来。再想一想教中对付那些不听话地家伙地手段。刘六只觉得嘴中苦。刚才喝下地那口凉茶似乎在肚中不断翻腾。令他阵阵恶心得想要吐出来。 毕竟。这闻香教已经不再是自己当家作主地时候了。这些年来虽然表面上风光无限。其实背后地辛苦。又有谁知道?反倒是自己那个不成器地大哥。整日里装神弄鬼搞得兴高采烈。前两天居然闹到港里那地方去了。难道不知道这世上还是有许多人不是自家这点小打小闹可以惹得么? 看着自己孤独地影子被摇曳地灯光长长地牵扯在墙壁上。刘六不由再次长长叹了一口气。现在地自己。也如这影子一般。四顾难行。飘摇无主吧。 自己这教主。何尝又不是他人地影子。全然依靠着那些人呢?本来以为……哎。若真是不行。或许也就只能考虑一下前些年自己偷偷准备地那条退路了…… 正陷入沉思的刘六忽然被一阵灯花惊爆的声音惊醒了过来。他抬起头,这才惊悸地现,自己在墙上投射的影子忽然变得模糊起来,逐渐放大淡化至笼罩了整个墙壁,再扩展淡化,以至无影无踪。 心中徒然一惊,这场景一下子让他明白过来生了什么。刘六的心一下子就象被什么揪紧地一般,瞬时变得生疼起来,以至他的嘴角都忍不住**了几下。然而几年来的经历毕竟让他有了几分主见,他毫不犹豫地压住了想要拔步而逃地冲动,强自平静地转过身,只见那盏油灯上的火光,不知何时变得长有径尺,明亮得如何阳光般令人无法逼视,更隐隐地透出一阵阴冷苍凉的气息来。 “上仙……是你么?”刘六脸上露出一份惊喜交加的笑容,随即又换上一份伤心而又委屈的神情,缓缓跪倒于地,深深埋下头,用低沉地声音道:“属下罪过,上仙交办的建坛一事,虽然已经七成其六,但还有一方未能得成……” “自然是我,怎么,看到我你很害怕么?”跳动地烛光居然出了一阵苍老而空旷的声音。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上仙宽限时日……”刘六满头大汗,语带哀求地说道。 “祭坛么?这几年来,每次你都是有诸般借口……此事且放在一边,那只鼎却是怎么一回事?”烛光变得渐渐暗淡了下来,缓缓地缩回了最初的正常模样,而刘六矮小孤单的身影也再次摇动着显现了出来。 听那烛光问起宝鼎一事,刘六心里忽悠一下,脑袋中空白一片,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应。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只觉得似乎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声如雷鸣般在耳边呼啸,开始有所反应的头脑中嗡嗡作响。 “上仙,那鼎。那鼎,确实是属下没有看清楚,正在找,正在找……”刘六喃喃地说着,只怕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口中念叨的究竟是些什么。 “找?哼,先不用急着装死。把前后都仔细说一遍。”烛光飘摇着说道。 刘六听了烛光的话,心中忽然开窍似地升起一阵光明:对方既然还需要自己来告诉他前因后果,则说明他还未能了解事情全貌,既然如此,少不得还要靠自己来操持诸般事宜,这条命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小命暂时无忧,刘六一时好象也精神了很多,他连忙清了清嗓子,将宝鼎丢失的前前后后的事都说一一遍。 “石家寨……”烛光听刘六讲完之后。口中复述了一遍,这才哼了一声道:“那地方距离这里不过十几里,这长时间难道还没个结果?你地人不会都是走着去了吧?” “上仙明鉴”。刘六的舌头好象也顺溜了许多:“因为要避着众村民,平时那些法术,怕有些惊动,因此两位护法都不太让在外边用的。属下更要回避那两个护法,上仙传授的一些手段更是不敢妄用……” “哼!”烛光再次打断了刘六,冷哼一声道:“值此非常之时,你还在想什么?这鼎丢了,莫说你,就是那两个什么护法。怕也少不得脱层皮!石家寨在哪个方向,我且看看。” 此时石家寨中,一众闻香教徒正愁眉苦脸,尽管使尽了一切软硬方法,却仍是没有人能说清石庄主一家以及那几个陌生人去了哪里。 “都把眼睛给老子睁大了!”站在众人中间的土柱此时脸上全是激动的神情,几颗火痘在火把地照射下闪闪光:“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而在石府中上下翻腾地众人谁也没有看到,一茎如豆般的火苗,居然飘飘摇摇地出现在了石府侧院地一处房间中。来回转了几圈,忽然爆出一声似是惊喜似是疑惑的“咦?” 之后,那火苗在屋中央安静下来,缓缓游荡几周,火苗头的方向,渐渐偏向了东南。 之后那只火苗,忽然便消失不见,黑漆漆的屋内,依然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梅清今夜蒙苦大师开恩。并没有接受华严宗法门传授。而是独坐屋内,静静地感受的月华星辰地滋润。 忽然一阵有些熟悉又令人惊悸的感觉传遍了他的全身。梅清乍然睁开双眼,四下望了望,史府之中安静如常,没有一丝异动,就连张十三和苦大师那边,也没有传来任何信息。 梅清轻轻地揉了揉太阳**,觉得自己也许是连日修炼,有些劳累了。但是心中却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他想了一会,便收摄心情,放开神念,瞬间覆盖了整个史府。 神念很快接触到了几道熟悉的信息,张十三、苦大师都是一触即回,唯有碧真询问了一下何事。当知道碧真一直在打坐,毫无异状时,梅清沉默了一下,道声晚安,便收了功法,起身开了房门,到了院中。 秋夜冷冷的风,让他有些微涨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很多。他心中疑惑并未稍减,目光却不知为何不自主地向着东南方向投去。 众多的树影房间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似乎有什么引导他的目光,穿过空间,捕捉到了鱼骨庙庙脊那荒寂的身影。 “那群人在东南四十里的一个村子里,就是我要你立坛未立地那个地方。”此时数十里外长春淀那处宅子里,刘门正跪在一只油灯前,静静地聆听那火苗出的苍老而空旷的声音:“你现在就去找那两个护法,想办法将那几个人弄来。你且记住,其中有一个年轻人,万万不能伤到他。究竟应该如何做,我自会与你联系。” 第五十一章 天摇地裂 不知为什么,梅清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让自己心神不定,即使他已经感觉不到有任何异状,但心中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气息纠缠不去。 此时才过朔日不久,月兔早无影踪,只有漫天星斗,一带银何,无言散布于黑沉无垠的夜空之上。 梅清没有回房休息,事实上到了炼气期的修行,已经大都可以做到不眠不休,甚至辟谷去食。只不过按张十三所言,梅清初临此境,无论是从心理还是修为上,都需要相当长的一个时间来调整,因此每夜还会依然入睡片刻,哪怕这种睡眠事实上并没有太多的休息意义。 至于张十三和苦大师,据梅清观察,其实都是把这段时间用来打坐或静思,以求在觅道的路途中,找到更多前行的路口。 现在梅清境界逐渐稳定,眼力见识都与以往大不相同,对两位师傅的实力,大致也有一个判断。以阶段而言,张十三与苦大师,大概与自己同在炼气化神的阶段。 不过同为炼气期,修为相差,怕不有千里万里。而且阶段这东西,也只是在描述每个人修行期间面对的各类情况与问题,并非用来比较互相间的争斗能力。 据张十三说,各门派修行各有所偏,如天师的符、阁皂的役物,茅山的驱鬼等等,应用在战斗中,各有所强。但象梅清这样毫无战斗经验的菜鸟,虽然已经到了炼气期,按修为说算得不错,但要真在争斗中与久经磨炼的炼体期修真遇上,也是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就象打架不光看力气大小一样,修真间的战斗,决定因素更关键的是经验与技巧,修为高低远不是决定因素,毕竟没有哪个修真会在战斗中站着一一对轰。 据张十三所言,他便是属于身经百战无未落败过的战斗修真的杰出代表。更大肆吹嘘当年曾如何如何。虽然梅清觉得张十三这次说得很可能是真的,但想想初见面时张十三在与苦大师“切磋”之后破衣烂衫的受虐状态,一份怀疑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梅清心中滋生开来。 按说苦大师这样的修行高僧,不会是张十三口中的战斗狂人吧?为何张十三这种自称战斗修真的杰出代表,会在苦大师面前讨不得任何便宜去?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自己这两个师傅。书都算是世间数得着的人物,自己有这两个靠山,基本是可以横着走了。 按梅清推断。张十三和苦大师虽然也是炼气期。但估计已经摸到了炼神地关口之前。记得碧真说过。各大门派。都有几个只差一步飞升地老怪物。再想想碧真闻知二人身份时那种不自觉流露出来地尊重。估计自己这两位便宜师傅就应该属于那种老怪物之列。 正在深思地梅清在院中缓缓地踱着步。正当深夜。四野无声。忽然闻得身后低低地一声轻笑。心神一动。正是碧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 “什么时候来地?”梅清笑着问道:“我都没察觉出来。” 碧真一笑。有些得意地摇了摇头道:“现在能察觉出来么?” 梅清闭上眼。再感觉了一下。有些诅丧地道:“还是没有。看来我修为。确实不如你身上那些小东西管用呢。” 碧真嘻嘻笑着上前拉了梅清地手道:“那些东西。说来不起眼。倒也不是寻常可见地。你炼器那般有天份。哪天自己炼出更好地来。你不是更强么。” 梅清听了心中自然免不了有几分飘飘然。口中却知道谦虚道:“也就是几分小聪明罢了。其实我也知道老道师傅说得还是有理,我这秀投机取巧,只怕日后修行会吃些亏呢。” “少听他的”,碧真倚在梅清怀中,有些懒懒地道:“其实背着你时,你可不知道他怎么赞你呢。我看你这两个师傅都是护短得紧,对你真是够好地。就是有一点不好,让他管的,咱们俩都没个空在一块呆着了。眼见得咱们修行倒是越来越厉害。可总觉得离你越来越生疏了似的。想起来,倒还是在东岳庙和你逗气地时候,更有意思些。” 一边说着,碧真一边懒懒地用头在梅清怀里拱来拱去的,头在梅清下颌下动来动去,幽香袭人。梅清也想起当时两个人初见时的情形,不由笑道:“那时候你可傲呢,正眼都不带看人一眼的。好容易抛个眼神过来,至少让我难受半天。” 碧真一听也“咯咯”笑了。一边笑一边捶着梅清:“你还说。弄得我亏吃大了,什么都赔进去了。这回咱们找师傅出面。说什么也要把这场子找回来……” 正说着时,忽然觉得梅清身体一僵,周身真元突然一滞,碧真感觉有异,连忙站直了身体,抬起头来道:“怎么了?” “我好象觉得有点不对”,梅清面色沉凝,再次放出神念四下搜索道:“今天好几次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旁边似的,可就是又察不出来。” 碧真听了,也想起今天前半夜时梅清那一次神念察探的事来,心中一动,将头一甩,一只蝴蝶形的饰翩翩地飞了起来,划出一道弧线飞了出去。 现在碧真的修为虽然不象梅清般用功勤勉,但她基础本来扎实,又是一身的各式法器,因此倒显得比梅清还要从容几份。这件法器用出来,咒诀均未见诸于形,毫无烟火气息,大得自然之致,显然是这几天又有些进境。 过了片刻,那只蝴蝶翩翩飞了回来,又落在碧真头上。碧真皱眉道:“确是什么也没有啊?这件蝴蝶扣是师傅帮我炼地呢,专察灵气波动,它若是一无所见,只怕……” 梅清一言未,摇摇头道:“师傅修为自然精深,不过咱们也是炼气修为了,这般无缘无故心中悸动,哪会无因?这些天咱们算计别人,更需小心为上。我还是通知师傅一声罢。” 这边说罢,已然听得张十三的声音道:“你这傻小子,半夜三更和老婆亲热就罢了,还折腾我过来有什么事?” 现在梅清修为日深,自然不必如常人般跑到张十三房中去唤他,神念到处,张十三自然知晓。 下一刻,二人眼前一花,只见张十三衣衫不整,头乱糟糟的,拎着大酒葫芦,嘴角还有些许酒液,正看着二人嘿嘿直笑。 梅清却没功夫听他胡扯,连忙将自己今天夜中几次似有所感之事,向他说了。 张十三听了神色一动,过了片刻道:“其实老道我也有些准备,只是也没有现有什么不对。不过傻小子你身体大异常人,你说不对,肯定还是有哪里咱们忽略了吧。只是为什么偏偏就你能觉得出来,我和那光头就都……对了,傻小子,你将神念沉入你身内鼎内,再放开来查探一下试试?” 梅清和碧真一听,都在心中暗道果然还是张十三老成,梅清这家伙,若说有什么与另外几个最大的不同,只怕便是前几天宝鼎入体之事。 这件事张十三和苦大师都曾苦思穷索,最后也没有个定论。既然念夜梅清屡有异感,说不定便与这鼎有些关系。 梅清闻了张十三之言,连忙依其所说,将神念沉入鼎中,再铺陈开去。那鼎在梅清体内,内载金丹,外承紫雾,一直也没有什么再特别的地方。只是此次却是不同,梅清神念方才下射鼎腹,便觉得那鼎隐隐有一种轻轻地震动一般。神念方入,便如有洪流奔泻般淌了开来,不待梅清用力,霎时便已经映彻四方。 张十三与碧真都感觉得到忽然间梅清体内真元变得极其庞大,更隐隐有一种沧海横流般的苍茫气势,都是一呆。还没有明白怎么一回事时,忽然见梅清脸色大变,大叫了一声:“地下……不好!”只见他双手一抬,已经打出一道金刚符,将张十三与碧真都护在里边。 其实张十三与碧真在梅清叫出“地下”时,就已经神随心动,感觉到了威胁居然是来自脚下。张十三大袖一卷,已经将三人瞬间便摄到的半空之中,而碧真腕上那只玉镯,也已经悄然飞起,青芒流转。 只闻如地裂山摇的一声大响,三人脚下的地面就象有什么凭空击了一拳一样,由中间向四下忽然现出数道裂缝来。这几道裂缝道道伸展,长有数丈,宽有尺余,从院中直向四方错开,经行外树陷墙塌,四下里碎砖飞沙,轰然而鸣。 紧接着整个院落地地面都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就象有什么在下边拱动一样,居然整个地面如波浪滚滚,翻腾不休。摇得数下,忽然闻得哗啦拉一阵狂想,梅清居住的那间客房已经在这一阵摇动中散了架,块块砖瓦四下飞散,砸得四下里劈啪作响。而那房下传来阵阵如雷般的轰鸣之声,残存的横梁竖柱都在巨大的响动中,伴着腾然四起的烟雾,一点点地逐渐向着地里沉了下去。 第二卷 第五十二章 天雷地火 却说梅清三人见机得快,立时升于半空中,脚下地裂下陷,现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来,随即便见一个巨大的头颅缓缓地升了上来。 那头颅上满是泥土,看不出真实面目,只见黑乎乎足有半个院子大小。随着大地阵阵抖动,出可怕的巨大声音,只见那巨大头颅仰一声嘶鸣,左右晃动间,将头上泥沙甩得四下飞落如雨点一般,渐渐露出面目来,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骷髅。 此时合庄的人都已经被这边的动静给惊醒了过来,只是众人还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难免鸡飞狗叫,乱做一团。 苦大师早在事态之初便已经知道了这边的动静,因此也立时便出现在梅清三人身侧,讶声道:“魇灵?” 只见下边院落,已经被拱得七零八落,那巨大的骷髅头骨晃动着顶了上来,其后巨大的骨节上尖锐的骨刺也已经穿破地面,突凌而出。张十三冷哼一声道:“前人都说这东西诸法辟易,雷火难伤,今日倒要试试!” 说罢,只见张十三已经扬手甩出两张符纸来,却是空白纸面,并无符纹样。只听张十三低声喝道:“五行朝阳,天雷地火,急急如律令!” 两张符上便如同有什么在凌空印上字迹一样,随着张十三双手诀形,空白的纸面上忽然各自出现了不同符之形,随着双双一震,火烟腾起,眨眼间已经烧得净尽。 梅清见了,心中只有佩服的份。虽然他随张十三修行时,也能体会到张十三法力之强,但真正看他全力出手,这还是第一次。这两张符,梅清虽然还没学过,但也看得明白。一为雷,一为火,想来都是强力攻击的符。尤其是这一手空纸成符的功夫,实在是令人心惊了。 符之法最初时,当然在以笔在纸上绘符。炼得高深处,方可凭空打出符纸。神至符成。到得最进一步时,便是符纸也不再用,意会法出,乃是符的最高境界了。 事实上以张十三之能,若是低阶符,全以意会也可使得。但刚才所用两符,均是上阶之符,又是两符齐出,因此能够达到空纸成符的境界。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张十三这两张符一出,梅清便已经觉得到四下里真元狂暴地波动了起来,道道如同黑色闪电一般的细小光波在众人身边明灭不定。逐渐充注到张十三袍袖间的两团黑暗球形中去。那两团黑球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滴溜溜的对转个不停,每转得一圈,便大上几分。 虽然表面上看来毫不起眼。但梅清等人却毫不怀疑其中恐怖地力量。不待张十三出声。苦大师已经一带梅清和碧真。再度升高。以免一会张十三出手时。波及到自己三人。 几息之间。那两团黑球已经涨大到足有脸盆大小。只见张十三双袖一甩。口中喝道:“敕!”便见两溜黑光。划出黑沉地残影。直直够奔地下那只巨大地骷髅头砸了下去。 此时那只魇灵地头才全部露出来。正在拱动着想要钻出地面来。却搞得这一处院落都已经东倒西歪。张十三符出手。自己也是飞离开。那魇灵似乎也感觉到了有人正在攻击自己。只是这东西体大笨重。反应又有些迟钝。只是勉强抬了抬头时。那两只黑球已经一先一后。正正地轰在了它头顶上。 那两只黑球竟然毫无声息地就那么在魇灵头上爆开来。就象有一阵轻风刮过。扬起一片黑灰也似。在魇灵头上扬起了一片黑色地烟雾。烟雾背后。是隐隐呈淡淡白色地丝丝火舌。那火焰虽然看着不起眼。但热风四溢。周边四下里砖头土堆竟然被烤得瞬间融化成了液态。 还来不及为着暗火之威咋舌。梅清耳边已经听得苦大师喝道:“闭了六识去!”随便便觉得一阵浑茫之气。将自己与周边地灵气隔了开来。 一霎时。梅清似乎天地间有能量都有些塌陷地感觉。身边地真元燥动得杂乱无章。若不是苦大师护住自己与碧真。梅清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一下子跌下去。 一道亮光由那魇灵头上闪现而出,虽然闭了双眼,但梅清也能感觉到有一道粗有水桶一样的电芒光柱从天而降。光柱四周,都是辟啪作响的电光石火四下游走,划出一道通天巨光,直直地打在那只魇灵头上,出一声如同闷雷般的声音,四下里亮如白昼,天地似乎都摇晃不止。 当四下里所有地声音都乱成一片时,梅清的心神却忽然沉静下来。他知道张十三出这一击,虽然有试探底下魇灵实力的意思,但主要还是有让自己见识一下真正法术攻击的目的。梅清虽然修行符有了一段时间,但真正应用地经验却少得可怜,现在这一下,可真真正正让他了解到了,修行界攻击的可怕。 若真是双方交手时,根本不可能有平常画符那样慢条斯理的时间与环境。试想刚才电光石火之间,周身五行灵气都被搅得乱成一团,光火爆射,若是换成自己在这样地条件下与人对敌,平常那些手段,只怕十分也用不出两三分来。 因此纯从实战角度说,自己学的那些东西,大都只能算是纸上谈兵。要想真在争斗中不吃亏,恐怕自己的许多设想,还要大幅地修正才好。 这一段无论是画符还是炼器,梅清都自觉进步颇大,更是结合脑中许多奇思妙想,设计了不少的保命手段及攻击套路。现在想来,只怕自己的那些东西,真正到了场合上,效果要大大打个折扣了。 梅清这里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时,下边两道符已经释放完毕。梅清放出神念,不由大吃一惊。张十三这两道符,竟然将整个院落凭空击成一个大坑,坑沿四周泥土都已经被烤烧得如玻璃一般,而坑底下更是融成一锅熔液,腾腾地散出呛毒难闻的气雾。 更让梅清吃惊地是,在张十三这般恐怖的一击之下,那只魇灵居然还是没有被毁掉。梅清神念探察,那个大家伙被张十三这一下子打得深入地下数十尺,头顶骨头居然没有损坏一丝一毫,只不过是似乎受此重创,一时有些难以承受。但只觉得它在地下正在逐渐恢复体力,四肢更是不断划动,正在慢慢地从地下再次爬上来。 张十三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家伙的情况,苦笑着骂道:“奶奶地,这家伙果然是皮实,吃了老道这一下子,居然还是没事。以前光听说,这回倒真是见识了。老光头,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苦大师一言不,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梅清也想到,苦大师这一套东西,若是修行中人对垒时,应该更占大风。但对付这魇灵,只怕还比不得张十三手段有效。刚才那般声势的攻击都奈何它不得,只怕自己等人,确是难对付这家伙了。 张十三嘿道:“这东西居然还会在地下打洞,这回可是吃一堑长一智了。估计后边还需有些纸人纸马之类的东西,梅清、丫头,你们不用管这边,去后院,护了史老头和他家人去吧。我和光头先看看有什么别的办法没有。” 梅清与碧真闻了,知道张十三所谓想想办法,不过是想拖住这家伙一会,让自己二人,紧着带了史梦竹及众人跑路了。 虽然说来有些窝囊,只是这家伙既然前人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此时被对方占了先手攻了过来,急促间,自己等人也只得先求个全身而退了。 梅清与碧真闻得后院中隐隐也有些异响,想是对方手段不止于此,也无暇再注意张十三与苦大师如何对付这只魇灵,连忙各施神通,向着后院飞去。 梅清这处客房,离史梦竹家人所居的后院并不甚远,才几息时便飞到了位置。梅清与碧真定睛一看,都不由心惊。只见史家后院,鬼影绰绰,刀光剑影,不知有多少神鬼兵将,正在空中往来穿棱,吓得院中诸人哭喊一片。 梅清见了,不由暗暗叫苦,神念扫过,已经现史梦竹已经与家人都惊醒过来,只是不知生了什么事情。心念一转,便对碧真道:“真儿,你去带着史先生及家人离开,我来对付一阵这些东西。” 碧真有些犹豫,显是不愿梅清独自面对这些东西。梅清笑道:“放心吧,就说打不过,我还能跑不是?不过史先生那边,你身上宝贝多,护起人来容易些,换我过去,却是没什么办法。” 碧真听了,只好点点头,轻轻说:“那你小心些,见势不好时,便及时退走了。” 说罢,碧真催动玉镯青光,投向史梦竹一家人所居的院落中去。 梅清放出神念,打探了一下四下形势,渐渐地将眼光,投向半空中,高高悬立的那几道人影之上。 “竟然是天溪玉女?”梅清喃喃地道,心中隐隐觉得,这些纸人纸马的来历,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第二卷 第五十三章 天溪玉女 所谓天溪玉女,也称天游十二溪女,与六丁六甲相似,同样是道门人以法术召唤的护法神灵。据说玉溪玉女住在芙蓉城巫山之虚,去地三千六百里,各领神兵,能大能小成云,合手成雨。 但天溪玉女与六丁六甲有一点不同,其法力不及丁甲神通,但长处在擅领战阵。因此修行中人,少有以十二溪女为护法神的。 因为曾见过碧真手中法印所召六丁六甲的厉害,梅清一直对这类法术颇为向往,更向张十三请教过。但张十三毫不客气的道,以梅清目前的修为,再去召什么六丁六甲,纯属鸡肋。 “那丫头身上的东西都是些硬货,一般弟子召出来的六丁六甲能有什么大用?”张十三当时评论道:“这类护法神在修行人初入道时,还能拿来糊弄糊弄,现在你也是炼气期的人物,也算得上是个小真人了,还玩那个做什么?一天只能召一次不说,麻烦得要死,费不少修行没什么真用。” 当然张十三也不光空口说话,也给梅清详细讲了召唤六丁六甲的修习之法,缺点所在,顺便也曾讲到过这天游十二溪女。 召唤六甲六丁和天游十二溪女的方法大同小异,都是需制作法印之类法器,焚香祭拜,再以一定的仪式,便可请出。之后若需神灵再现,只需以法印法诀相召即可,但仍需一定的祭品为祀。 据张十三而言,这类护法之神最大的缺点,一是召唤不易,手续烦琐。一般说来临场相斗,都是片刻间就决定胜负成败,哪有功夫让你嗦嗦地召神去?等神灵召来了,只怕你的小命也早就报销了。二是耗费颇巨,可用时间又不足。三来召唤来的神灵,也不见得便都法力无边。事实上这类护法之神,大多有自己的缺点与不足。在真正高明的修行人眼中,挥不了太多的作用。 “这类召唤的法神,一般一天也就召一次,而且时间也太长不了,除了祭品,又要消耗召唤的元气。怎么算都不合适。刚入门地修真什么也不会时候,看着还算不错,到了高深时,没有哪个修行的还研习这类法门的。若你要遇上这类神灵,若能打就打,要是看对方确有些棘手,便只一个拖字诀了事。”张十三在讲到如何对付时,颇为简单,就只说以“拖”为主便可。直到耗到对方力倦神疲,应付不了召唤所需,便可不战而胜。 这类召唤的神灵。毕竟只是原神的一个化身,其强大程度视召唤修为而定,但无论如何,战斗力总是大打折扣。按张十三的说法,只要不是快到飞升地级高手召出来的护法,梅清都大可无视。 此时眼前半空之中,同时悬空而飞的是两位天溪玉女。左一位,身长五尺,头带乱花堆攒的金色冠带。身穿大绿珠衣,手掌中托着一只满饰咒符的银瓶;二一位,身长五尺三坟,头上满饰鲜花,穿着一件淡黄色的仙裙,手中却执着一只洞箫。 梅清眉头一皱,按照形象,这两位天溪玉女,应该分别是第一溪女韩仁姬与第六溪女周琼姬。但这两位溪女身边雾影绰绰。无数刀兵人马来往穿插,却与其所知溪女的景象大不相同。 虽然说天溪玉女都是擅领战阵、各领神兵。但要想在召唤时达到溪女领兵而至地境界。天下怕也没有几人有这般地能为。因此召唤溪女。也只得召出数名主神。已经不易了。但今天这两名溪女。居然能带神兵同至。却不由梅清不心中打鼓。 梅清这里还未有所动作。那边溪女却不肯相容。只见左地第一溪女韩仁姬手中银瓶一摇。一滴仙露便飘飞而出。化作一片雨露。洒在身边一片兵将身上。口中更出娇斥道:“甘露琼将。阵斩玄阴。敕!” 随着雨露飞洒。只见原来隐隐绰绰于雾影中地刀兵人马渐渐凝实起来。伴着云翻雾涌。一队人马自天而降。当先一员战将手舞大刀。迎头便向梅清砍来。 那员战将身着绣色罗袍。头上两根雉鸡翎。身后八面护身旗。身下桃花马。掌中玉罗刀。居然是一员女将。再看这女将身后。又是数骑突飞而去。或执双剑。或舞流星。居然是清一色地红粉英雌。 梅清摸不清虚实。神念探处。只觉得这些兵将地气息甚是模糊。看不清端底。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成等着挨打。梅清心神动处。已经将一张小小纸符打了出来。双手掐诀。口中作咒道:“断碎金刚。降伏魔怨。!” 纸符一闪既燃。梅清双诀引处。只见一只巨大地金刚降魔杵。已经在半空中显现出来。 降魔杵本是佛家法器,用以破除魔怪,无坚不摧。近数百年,佛道间法术杂揉着比比皆是,这降魔杵也被一些道家高人引用,制以为符,用作对付阴邪之物,每有奇效。今次梅清见对方来头有些不正,便将此符打了出来,也是存了试探之意。 这道符已经算是中阶符,以梅清的修为来说,支持使用这样的符已然不在话下。只是虽然他天纵奇材,可根基毕竟还浅,因此对高一阶的符,接触得并不多。这道符已经算是他掌握的符中比较高的一种了。 只见这只巨大的金刚杵,两头各是一只人头骨骷髅,中间以骨棒相连。降魔杵才一现身,两只人头骨便同时张开黑漆漆的巨口,露出森森白齿,同时出一声凄厉地巨吼来。 一道道音波环环从杵身向外沿伸出去,扰动得周边空气嗡嗡地回荡不定。伴着这等降魔音荡,巨大的杵身呼呼作响轮了起来,舞成一片旋风砸向了那一枝冲来的人马。 梅清这里降魔杵才一出手,便引得对面空中的天溪女的注意,再见降魔杵现身时一声降魔音啸,那第一天溪女的神情不由郑重了几分。 只见他双手一翻,各比诀形,口中不知念了什么咒语,便见先时来势汹汹的那一队人马,忽然阵形一变,五人各站位置,却成了一个五行圆阵之形。 此时降魔杵已经压到了五人头上,那领头的执刀女将手中玉罗刀一横,呈举火燎天之势,口中娇斥道:“金!” 其他四人也各执兵器,口诵五行,瞬间亮出一片五行元芒来,形成一个巨大的五行图阵,横腰向那降魔杵突刺而来。 梅清见了心中暗笑,若自己未习得法阵之时,遇上这一队人马地五行法阵,说不定会手忙脚乱。但有了张十三悉心指点,对阵法已然颇有些见识,这区区一个五行阵,如何难得住自己。 只见梅清双掌一合,却作不动如山之形,口中喝道:“嘛!” 随着梅清这一声呼喝,对面五员战将同时身体一滞,便如同身被线牵一般。而那只巨大的降魔杵,却在这时候一下子改变平平旋转的去势,杵身一下子立了起来,骷髅头向前,直直的捣在了五行阵的中心上。 五行阵以金木水火土五行成阵,土正居中央,乃是五行阵的阵眼所在。土性厚重无垠,本是防守最坚实的一方,但成阵之后,因其运转全阵,本身却得不到其他四方支持,因此就整体阵势而言,却是最为薄弱的一节。 梅清对法阵了解颇为清楚,因此一出手,便先以华严秘法,一声喝断,使五行运转出现一丝停滞。随即以降魔杵行力压泰山之势,毫无花巧地一记重击,正打在五行阵的阵眼之上。 只闻“砰”然一声大响,金光四溢,整个五行阵被这一杵打得摇摇晃晃,阵中五位战将地身形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正处在中央土位上地那个手执双锤的女将更被打得淡若轻烟,战马双锤都化作片片碎纸,如雪花般飞散无踪。 纸人?梅清心中一惊,这才忽然想起在长春宫中见到地那些纸人纸马,难道面前这些人马,居然是就是那时见的纸人不成?只是既然是纸人纸马,那是一些旁门左修撒豆成兵之类的法门,一般说来也就是应对一下世俗兵马,怎么地此处的纸人纸马,居然可以在溪女指挥之下,又能成阵出站,拥有这样的战力? 虽然心中疑惑,但梅清手下却是丝毫不停,一见纸片飞扬,降魔杵早已经再次扬起,作下击之势,其实手中,早已经又飞出一张符纸,不声不响地一闪而逝。 “贼子敢尔!”那边的第一天溪女见自己手下兵马被梅清一道降魔符打得摇摇欲坠,登时怒斥起来,尖锐的声音方才响起,手下早已经将银瓶扔起在了半空之中,数道寒光闪过,却是瓶中甘露化作道道雨箭,隐隐带着风雷之声,没头没脑地对着梅清与对抗兵将的方位飞了过来。 梅清嘿嘿一笑,本来作势打向五行法阵中战将的降魔杵忽然掉转头来,旋起一片金光,迎向雨箭。那降魔杵不过一张符纸所化,与对方五行阵一撞,所余法力已然无几,这一击在雨箭上,登时被撞得化作满天寒星,七零八落。而那雨箭吃这一撞,虽然没有被撞毁,却一下子偏开了梅清的方向,斜斜地不知划向何处去了。 第二卷 第五十四章 三才五行 雨箭已去,梅清心头大定。对面五行阵中战将本被降魔杵一击打得差一点便破了形,又见降魔杵作势又来,正勉力准备再抗时,却不成想那降魔杵一转扑向了雨箭,这一次迎击,却是出师无功。 梅清心中暗喜,刚才偷偷放出的纸符已经到位,心中暗念咒语,手掐法诀,断喝一声:“疾!”便见那一团明晃晃的火雨,刮杂杂地在五将身边烧将起来。 五将本来已受重创,刚才又被降魔杵晃了一下,这一下火雨及体,竟然没有及时做出反应,眼看着红艳艳的火苗在身上腾腾冒起,这才各各出一声惊慌地叫声。可惜五将毕竟是纸人所化,虽然略有灵智,但也只能在溪女指挥下,方有各种应对。现在第一溪女银瓶未来及回援,一时应救不及,五将受伤之身,更兼身为纸质,竟然眨眼间就被梅清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五位佳人,瞬间化作片片飞灰,秋风起处,早已飘零散落,灰飞烟灭。 第一溪女见一时大意,手下五将居然被梅清一把火烧得净尽,登时大怒,手一招将银瓶擎在手中,身法连变,诀形如鲜花烂然而出,口咬银牙喝道:“甘露琼将,五地三才,敕!” 瓶中甘露,如不要钱般洒将出来,只见其娇躯周边,如风起云涌,刀鸣剑啸,战马奔腾,猎猎阴风起处,又有数团战阵,配着铁骑突出,将梅清困在中央。 梅清不敢大意,双眼急扫,神念到处,却见此次三队齐出,却是内合五行,外按三才,摆出了一道三才五行大阵。 这番比之上次更是不同,大阵中三才往复穿插。五行流转,变化多般,要想破除此阵,只怕需多花些功夫了。梅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心神安定,先将金刚符释于身外。却不断放出神念,窥探法阵转圜中阵眼各位何处,心中暗暗推算。 只是对方却不容他这般从容演算,金风起处,三才中天阵一将单突,手中长弓一振,三只黑漆雕翎已经成品字激飞而至。 梅清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得打点精神,先求自保。闪躲腾挪间,再以余念暗中算计。 三才五行阵,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法阵。但这道法阵若仅是以法器布出来时,自然可以静观其变,步步推算。但今天遇上的这位第一天溪女,却是以纸人纸马布成阵势,全在其一人指挥之下,动静如一,进趋有度,更步步紧逼,全不给人喘息观察之机。比起那死板的法阵来,更是厉害上不止一筹,也让梅清对法阵的应用,有了些许新的认识。 虽然一时破不得阵,但好在梅清对阵理颇为了解,刚才又借初交锋时破过一个五行阵势,因此心中有些算计,不至于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现在他一半神念用以控制“换影”不断地切换位置。一边悄悄地散出几张纸符。按着逆五行地方位排将下去。对方这道三才五行阵。转换间毫无滞碍。自己也再无可能如前时出其不意攻击得手。因此就只得以阵对阵。想办法扰乱对方阵势。乘机出手了。 眼见得自己阵势将成。对方还是一味地狂攻猛打。并未现自己动地手脚。梅清心中暗喜。神念一动。将自己地位置移到阵眼所在。正想催动咒语。动阵势时。却忽然没由来地心神大惊。当时不假思索。连忙全力动“换影”一霎时身影三现。在九宫八卦方位中几度闪现。 虽然梅清反应够快。但还是略略慢上了一线。只闻得如同尖锐汽笛地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随即数十朵大如海碗地各色鲜花灿然如霞地层层堆叠在四周。伴着那阵尖锐笛声。猛然同时爆裂开来。 花瓣如乱雨狂舞。击打在梅清护体金刚符上。回荡出圈圈圆晕。虽然梅清及时动。总算躲开了随后最大规模地花朵齐爆。但挨地这几下也震荡得梅清体内真元狂暴不定。眼前黑。几欲晕去。 梅清心中大惊。知道象自己这样初升至炼气期地修行。最怕就是金丹受到震荡。现在地金丹。其实已经初有化婴之态。极是脆弱。一旦受了伤。再想恢复便要大费周折。 来不及多想。梅清两手各结手印。内呈民相。外现坏相。华严四界俱足。口中喝道:“咄!” 只此一相,借着华严心法,不唯定下体内狂暴的真元,更以坏相,暂时压住三才五行阵地狂攻之势。好在刚才的第六溪女也只是一轮出击后,也没能借势再度攻击,梅清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暗提神念,将体内日月双华抚得安稳,定下金丹,调整真元。 刚才这一次,却是显出梅清争斗经验的不足来。 原来刚才梅清只顾与第一溪女争斗法阵,却忽略了旁边还有一个第六溪女虎视眈眈。这第一溪女显然是操控战阵,那第六溪女却是手执长箫,遍生花海,是一个直接以道法攻击的护法之神。见梅清在那三才五行阵中游刃有余,虽然看不出他在动什么手脚,显然也是在准备反击,便趁着梅清布完法阵,准备反击的一霎那露出的一丝缝隙,出手偷袭,果然击伤了梅清。 只是那第六溪女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梅清还能施法闪避,一时也没有能够及时追击,使梅清有了喘息之机。 但也只是一瞬,那第六溪女便知道自己刚才错过了良机,立时将长箫放置唇边,一声凄厉的箫声,立时便指向梅清而来。 而三才五行阵的几队人马,也再次刀枪并举,杀气腾腾地卷土重来。 梅清知道面前形势大是不妙,但若说便这般抽身而逃,未免又有些不甘心。心神一动,却又扬手,取出三张符来。 三张符飘飘悠悠地飞将出去,却是分别压向对方法阵中三才之位。 刚才梅清符之威,两位溪女都心有忌惮。现在见梅清出手就是三张符,心中都有些警惕,怕他是因适才受伤,生了拼命地心思,因此也不敢逼得太过,只是各显神通,想先将梅清困在阵中,再做计较。 但见这三张纸符一出手,便引得土灵之气狂向阵中汇集,带动浑茫风气,分向三才五行阵中阵眼之位压来。 这一下,两位溪女却都有些惊讶,那五行阵中阵眼,正是土位所在。梅清却以土灵符攻将过来,岂非是抱薪救火?莫不成是刚才被打了一下,结果失心疯了不成? 再看梅清,悬立空中,满面平淡从容之色,平平地将两只手伸了出来,一正一反,口中清朗之声阵阵传出:“天地阴阳,掌运五行……” “掌心雷!”两位溪女同时出一声不敢置信的惊呼之声,本来清丽无俦的玉容上,也不由都现出几分惊容来。 刚才梅清所念地,正是在那残卷上见过的掌心雷的法诀。其实梅清所见的也不全,现在以此诀念将出来,不过是为着给后边的手段打个掩护罢了。 对面两位溪女可不敢这般想。梅清自从出手以来,无论心计道法,在在均是出乎意料之外,虽然看着似乎全无道理,但一击毁去五行法阵,之后又在第六溪女偷袭下安然全身以退,其中手段之奇、法术之新,都令人不敢轻视。 因此一听梅清居然诵出掌心雷的咒诀来,两位溪女都不由提起精神,小心观察,唯恐一个应对不当,着了梅清的道。 对面梅清的咒语却也作怪,念得两句,便声音越来越小,正当两位溪女全力催动法阵,步步为营逼至近前时,只闻得梅清大喝一声“遁!”便见他身影一晃,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位溪女都大吃一惊,全然没有想到梅清本来在口口声声地念动咒语催掌心雷,怎么地忽然出遁法来了?原来这家伙做神弄鬼,却是打了逃跑的主意? 正自恼怒时,两位溪女忽然察觉到身边地土灵之气,本来在梅清打出三道土灵符后,便开始疯狂汇集,再加上三才五行阵阵眼全力催动,更是浓郁欲凝。但梅清刚才这一土遁诀使将出来,居然一下子便将周边的土灵之气抽得干干净净。 随即,一阵令人心悸的狂大灵气波动便传了过来。 “逆五行?五行断土?不好!”两位溪女这才反应过来,一再小心,居然还是被梅清当面摆了一道,再想施展法术,却已经来不及了。 三才五行,本是极为稳固的阵形,防守有余,攻击不足,用来围困他人,最是合用,破解起来,也是极为困难。 但梅清这家伙却是全然不按套路出牌,见强攻为难,便巧用心思,设了个陷阱。先时他用三道土灵符试探,并非想打乱对方,反而是用来加强五行阵中的土灵之气。按说土气越是浓厚,法阵便越是稳固,因此两位溪女都没有想到梅清的后手,才吃了这个大亏。 前边梅清在阵中受困时,并非只一味的躲闪,他闪现的方位,都暗中留下手脚,早已经布下了一道逆五行阵。待得自己暗中念动遁诀时,全力动,一下子将二女三才五行阵中的土灵气,抽得干干净净,这一下子他人跑了,但随后地逆五行法阵,却一下子疯狂了起来。 第二卷 第五十五章 观音下世 五行阵之所以稳固,便在于五行生化,生生不息。梅清的那道逆五行阵,本是匆忙布下,又是以一敌三,原本是翻不出什么大的动作的。但他全力施展土遁之术,这一下子将阵中土灵之气全都抽得净尽,待得逆五行阵动作起来时,登时便热闹起来了。 若是没有逆五行逆向反克,那道三才五行阵也就是因少一行而停止一刻,待布阵之人现补足,便又可继续运转。但逆五行阵偏偏在其未能补完的片刻突然运转,原来三才五行阵中的金木水火四行少了土性的支持,一下子便狂暴起来,四方压力同时压向中央,登时便将三个五行阵中阵眼大将压得粉碎。 三才五行阵,依然是以五行为基础搭建,这一次梅清动手,其实与上一次差不了多少,依然是看准阵眼动手。不过上一次,他是以强力硬攻中位,而这一次,却是由五行动手,抽光土灵,让其在逆五行引动的压力下自行崩溃。 五行链条这一断,立时便在逆五行的搅动下,混乱无比。三个五行阵中阵眼处土灵将化成飞灰,其他四周战将立时便疯狂起来,十几种各类兵器齐齐举起,伴着金、木、水、火的灵气沛然而起,不分彼此敌友,同时作起来。 五行生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然而此时阵中无土,四方生克不稳,众将齐齐难,便见刀光剑影来往交会,杀气冲天。金将双起处,木将腰断两截;火将口喷烈焰,金将体化融销。若是大阵完全,自然再生新体。但此刻一环断裂,无复再生,结果残肢断甲飞扬,大阵元气更是被搅得乱成一团。只支持得片刻,便已经气脉横流,四下激飞,剩余的数员战将连同大阵基体在一阵令人心悸地震动之后,一下子爆炸开来。 整个阵中到处是横飞的破碎刀枪与大道的各类元气脉流,拉扯得整个空间都变得是摇摇晃晃,声音禁绝。光色无影,便如同一张黑暗的大口,将大阵及周边的一切都一口气吸将进去。 “好个小贼!”,两位溪女被梅清这一下阴得不轻。均是煞气冲天,银牙咬得咯咯响。只是梅清刚才借了三才五行阵中土灵之气。^^小说520^^这一遁不知逃到了何处,二位溪女虽然怒冲冠,却是一肚子怒火没个散处。 而随着三才五行阵的破灭,二位溪女在法阵蹋陷中也仅以身免。现在二人身形已经变得有些糊涂,显然召唤的真元在应付了刚才的庞大支出后。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 听着耳边遥遥传来的咒语声,二位溪女对视一眼。随即相对长叹一声,道道光环团团环绕身体四周,随即身形渐淡渐轻,片刻之后,终于消失不见。史府之上,夜色沉静,似乎一切都只是梦中一叶。 “咦?”当两位天溪女地身影完全消失后不久,忽然在不远的地方,兀然现出了两个黑影来。 “老袁?不是说召了魇灵和天溪女过来打头阵么?唔……魇灵应该在,只是被人压制住了。却不知是什么人物?”一个胖大和尚面带苦笑说道。正是闻香教护法之一的笑弥勒。 被他称为老袁的,自然便是另一位袁护法。生得瘦小枯干,两只眼睛四下转动了半天才道:“此外似乎有天溪女以及纸人马的气息,难道……” 却说碧真,说是兵分两路,其实心中一直在暗暗留心梅清。直待见梅清雷霆一击,出手毁了对方一个五行阵,这才放下心来。虽然对方天游溪女居然可以带兵而至,碧真未免有些心惊,但见梅清一击而中,对方兵马灰飞烟灭,不由碧真心中信心大增。安心留下梅清对付一应纸人纸马与天溪玉女,自己却急急赶去史府后宅,只见史梦竹一家人正在家人下护持下,在院中乱成一团。 刚才天溪玉女所领人马,并没有直接便杀下地来,而是在空中纵横穿插,搅得风雷阵阵。天溪玉女久经战阵,因此将这战势用得十足,利用凡人恐惧之心,不急着出手攻击,而是左右驱赶,让人自乱阵脚,然后趁乱而战。众人均是凡夫俗子,何曾见过这等阵杖?当时跪地磕头有之,哭爹喊娘有之,更多有吓得失魂落魄,寻个方便所在,早早逃得不见踪影了。 此时梅清与二位溪女开始纠缠开来,众多空中兵将也渐渐无暇顾及此处,只时不时有一两只阴鬼过来骚扰一番。****碧真也不多言,看得亲切,急急将自己那戮灭簪祭起空中,念动咒语,喝一声“疾!”登时便见光华起处,如流星经空,一道虹迹划出长长的星芒,眨眼间便将两只在半空中大声喝叫的阴鬼击灭无影。 “史先生休要惊慌,些许牛鬼蛇神,无须在心,且请安抚家人,随碧真来。”碧真立身玉镯青蒙之上,朗声说道。 这时底下众家人方才注意到碧真,刚才见碧真口中作咒,手拿诀形,不知怎么地便出一道长虹,将在天上出吓人叫声地鬼怪一下子打得没了形,都不由又惊又喜。再听碧真空中开言,这才现居然是前些天来住在庄上的小姑娘。 碧真初到庄上时,众家人谁也不知其来历。但史梦竹交游既广,府上人自然眼界也不同。虽然不知碧真姓名来历,但看她形容气质,便明白定是出身大富大贵人家,心中便有都一番敬重。 偏偏碧真为人单纯不过,全不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不同。她自小除了修行,就是呆在京中宫里,根本也不了解俗世中事。*****这一回到了史府之上,也没有什么事可作,天天除了和梅清、张十三、苦大师谈论修行,便是满府上下乱转,见了什么都新鲜。 上一刻还在后院看着人闸草喂牲口,下一刻又跑到湾子里看人抓鱼捉虾。偶尔看着不过瘾,碧真大小姐免不了就要摞胳膊挽袖子的要亲自动手试上一试,直把陪同的阿三愁得眉头皱到了头顶上。 好在碧真虽然娇憨,却绝不任性胡来。一见自己玩得高兴,反倒弄得别人有些不自在,碧真也只得嘟了小嘴,把人家地渔网放下。过了片刻,见渔民打了大鱼上来,她又高兴得又叫又跳,全然忘了刚才不许她打鱼的不快。 港里地方民风纯朴,本来没有太多敬畏之心,见碧真心地善良,举止由心,渐渐便也都喜欢上了这位大小姐,尤其几个被碧真天天米糖添嘴地小孩,更是一有了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给碧真送来。 没想到今天夜中忽然做神做鬼,不知何处来的妖魔鬼怪在半天里显出身来,刀光剑影,鬼哭狼嚎,将梦中惊醒的诸人吓得魂飞天外。 正在乱成一团时,碧真忽然如天外仙子划空而至,出手降魔更是干净利落,此时脚踏青光,衣袂飘飘,面目清丽如神仙中人,那地下诸人见人,全都以为是神人下凡,仙佛现身,登时便见一群衣衫不整的下人婆子,扑通扑通跪倒在地,一个个大叫:“观音下世!”“菩萨保佑!” 碧真美目大睁,见平时相熟的众人,居然一个个跪地磕头,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她从来视修行为自然不过地事情,哪里想到过自己的表现,在众人眼中看来,根本就只有传说中地神仙才可行得,这一下子自然要把她顶礼膜拜起来。 只是碧真心中却暗暗郁闷,自己因为从外婆那里磨了件法衣过来,因此都不再穿道袍。结果这般苦打苦杀了半天,居然被人误成观世音,辛苦半晌,全给佛门做了嫁衣。碧真心中暗暗算计,下次出来,定然弄好道袍穿上,也好让人大叫“碧霞元君下世”才好。 底下诸人见碧真面色如水,似在想什么,一个个心中惑然。其中阿三也在其列,见到平时自己带着四处乱跑的大小姐,居然腾云驾雾地飞了起来,更是手青光,斩妖除魔,听旁边人都道是观音下世,不由心中大大惊慌起来。再看旁边人都在祷告,连忙也双掌合十念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前几天小的不知道是您老人家变化,没让您打网抓鱼,还把二小儿送您老人家的虎头鱼自己炖着吃了,罪不可恕,罪不可恕,万望菩萨宽恕,宽恕……” 碧真修为高深,将那阿三的祷告听得一清二楚,闻着这家伙一口一个“您老人家”,登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差一点就从半空栽下去。 这时碧真才隐隐觉得,自己这般明目张胆地空中作法现身,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只是现下事态紧急,也容不得她多想,连忙收了法镯,落在史梦竹面前道:“史先生,师傅和阿清他们阻敌,咱们暂且避过一时,请先生收拢家人,且随我一起来。” 史梦竹虽然见了碧真刚才的法术,也自心惊,但他毕竟见识不凡。四下一看,知道自己等人帮不上忙,倒是快些避过,反倒免得给张十三等人添麻烦,便点头道:“有劳姑娘了。” 说罢,连连吩咐手下家人,携老扶幼,准备离开。 第二卷 第五十六章 铁臂白猿 正当碧真相帮史梦竹,收拢家人,准备离开之时,忽然感觉到半空中真元激荡得厉害,急忙回头看时,却见空中梅清身影消失无影无踪,那半空中残肢断甲四下飞散,元气搅得乱成一团……法阵徒然出一阵可怖的光影声响,随即便爆裂开来,搅得天翻地覆一般。 碧真大惊,不知梅清出了什么事。恰在此时,忽然神念一动,正是梅清传念过来,道是平安无事,要她多加小心。碧真这才放下心来,又见两位溪女已然无力再支持下去,渐渐被召回,更是心中大定。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闻得身后一个笑嘻嘻地声音道:“姑娘且慢行。” 碧真心中一惊,自己刚才居然全未察觉到有人出现,显是来人修为不在自己之下。连忙转身看时,却见两个身影,由黑暗中慢慢行将出来,却是一胖一瘦。那胖子乃是个和尚,头顶光光,面如弥勒,笑容满面地道:“这位史先生,我等有意请至敝府一叙,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史梦竹只淡淡地抬头看了那和尚一眼,却是一言未。碧真在一边喝道:“哪来的野和尚,不好好在庙里边念经,四下里猜跑什么?” 胖和尚笑道:“这位姑娘,可不要冤枉了贫僧,咱可不是野和尚呢。说来在修真界里,也有些小小声望,唤作笑弥勒。今日因有些公务,需请史先生一行,还望姑娘行个方便。” “笑弥勒?”碧真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却没有听说过。不过阿清告诉我,最要提防笑里藏刀的家伙。史先生不想去,你就不用再请了。”一边说着。却悄悄地在袖子中掐着法诀,将这家伙的名字传给了那边的师傅。 笑弥勒听了。面露惋惜之色,摇着头道:“看姑娘也应该是名门中人,不知出身哪里?且莫伤了和气才好。” 笑弥勒等并未见到碧真刚才出手,只是见他身边几件法器,一件件灵气逼人;形容气质,都不似寻常人物,想来定然是某大派中的正传弟子。或是某些高人地后生晚辈,倒也不想上来就得罪了她。因此上来便先以言语试探,想先摸摸底再说。 偏偏碧真是个万事不挂心的,根本也没明白这个笑眯眯地大和尚的意思,只是看着他那笑容就生气。书反正想来一会师傅就过来帮忙,干脆自己先教训教训这家伙也好。 碧真向来想干就干。转身对史梦竹道:“史先生,你带着家人先走。这两家伙我来打就是了。” 史梦竹知道自己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反倒给碧真添乱,也不娇情,立时点头道:“姑娘小”连忙领着一众人便要退去。 笑弥勒眉头一皱,还没说话,一边的袁护法却已经老大不耐,见史梦竹等想到离开。登时两只怪眼一翻,哼了一声,上前一步,就要说话。 没想到他才张开口,想说的场面话还没出声,便见一道寒光闪过,却散作万点星芒,带着尖利的箫杀之气,没头没脑地向自己射了过来。 碧真早就注意这白老头,见他阴个脸就象谁欠他账的一般。本就不喜。再看他上前要拦史梦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时便将准备好的戮灭簪放了出来。 这戮灭簪跟随她时间极久。使用最是熟练不过。前时她出京时,又有先辈专门替她再祭炼过,授了法诀,应用极为灵活。因此心念一动,登时便如暴风骤雨般打将出来。 袁护法本名袁重真,以前有个道号唤作猿王,据说本是猎户出身,并不在任何门派之中,只是少年时得了本奇书,这才入道。 这位猿王其本身地修为并不如何了得,但却有一门独有的法门,便是善于祭炼活物,以为己用。其修行深厚之后,机缘凑巧之下,擒获一只铁臂猿,炼为护法神兽,并以此挣下了好大的名头,故此修行界中均以“猿王”称之。 这位猿重真本就没经过门派,对于修真界中的门道也不是十分清楚,只不过凭着一招法术,挣下的名头。因此见笑弥勒和碧真客套来客套去,早就有些不耐。只是看碧真不过一个小丫头,心中难免有些轻视。 没想到碧真根本不管这一套,一言未,居然出手便打。袁重真护体神猿此时也未召出,这一下出其不意,可就吃了点亏。 只见碧真抖手出的这一片星芒,大地如米粒般大小,小的如同河沙细尘,光芒闪动,映射着五彩光华,看来甚是美丽,立时便将袁重真连头带脑地盖在了里边。 袁重真毕竟不是正派出来地弟子,眼界见识都有些限制,这东西他从来也没有见过,根本也想不到是何来路。只是他走南闯北,经验丰富反应又快,一见不好,立时心神一动,一只硕大的白猿便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这只白猿足有八尺上下,一身雪白的长毛,长长的两只臂膀上闪着奇异的金属光泽,才一露面,便双拳捶胸,出了一声暴吼。 随即,便见到了点点星芒已经急逼近。白猿感受到主人的命令,再次长吼一声,随即双臂齐舞,两只面颊,更是鼓得如同充气一般,然后便见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口青气直喷了出来。 原来这只白猿,乃是昆吾异种,除了双臂如铁,力大无比,更善于引气导风。此时只见那白猿这一口青气喷薄而出,立时在面前生起了一阵狂岚。 眨眼间,碧真出的一片星芒,便与那白猿喷出地青气撞在了一起。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那点点星芒在于青气接触之后,居然就象雪花遇炉火一般的消失了,显露出来的,却是一根长不数寸的玉簪,铮的一声,直直地向那白猿左眼刺来! 饶是白猿反应极快,连忙将一双长长的铁臂遮在了眼前,但没想到的是,碧真这只簪子看着不甚起眼,却是极为锐利。但听金铁交鸣之声,居然一下子穿透了白猿的两臂,一下子将其穿成一串,仍去势不止,簪尖离白猿脑袋,不过几分的距离。 白猿与那袁重真同时大叫了一声,白猿更是痛得一跳老高。但碧真这只簪子却不止于此,贯穿着白猿双臂,居然立时再度化成数道长长地丝线一般,眼看就要将白猿给捆了起来。 “贱婢敢尔!”袁重真一见白猿受此重创,当时气得几乎要疯了一般。这只白猿与他早已经炼到心神相通地境界,这一下子感同身受,如何不气怒欲狂。 只见袁重真双掌一分,将一个圆滚滚的珠子合在手中,两掌同时扭动,口中喝道:“存禁守一,真身不灭,持!”随着袁重具地咒语,只见那只巨大的白猿,突然变得更加巨大起来。 身上的长长白毛爆出阵阵金色的光芒,白猿不断出可怖的嘶吼声,震颤得地表也连连抖动不已。只见不多时,这只金色大猿便长至丈二高下,四只长长的獠牙从血盆大口中突了出来,两只铁臂更在那道道丝线的捆绑下被勒出道道深陷的沟痕,却也在不断扭动,试图突破碧真的束缚。 碧真只觉得一股大力不断传来,眨眼间便已经隐隐出了自己的控制能力,这才知道这小老头果然有些本事,这大猴子也确实力气够大。见势不妙,碧真毫不犹豫,立时掐诀作咒,将那簪子收了回来。 白猿正在努力挣扎,忽然一下子挣脱开来,得了自由,不由又是双拳捶胸,出一声怒吼,随即上前一步,出了一声闷响,巨大的脚掌落在地面,一下子入地数分,只震得四下尘土飞扬。 白猿再一声嘶吼,那如同门板般大小的手掌,一下子就向着碧真拍了过来。 铁掌方才舞动,碧真已经觉得猎猎的狂风陡然刮了起来,直吹得面颊隐隐作痛。 碧真才不会和这家伙硬拼,早在白猿挣脱之时,早就做了准备,一见白猿有所动作,早就将自己的镯子扔了出来,道道圆环般的真元束,一层层地向白猿套了过来。 这只白猿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挥动两只铁臂,引动阵阵风声,一道道的硬生生将其打散。眼见得面前真元束环无穷无尽,碧真却远远地躲在后边,不由气得声声怒吼,暴跳如雷。 笑弥勒见不是头,只得也上前一步,面带笑容地道:“小姑娘,还是快收了这些小玩意,老老实实不管这当子事了好不好?要还不听话,贫僧可要不客气了。” “哪位施主居然这般了得,要对老衲的弟子不客气了?”伴着一道平和淡然的声音,碧真身后又出现了一个身影。只见他头顶戒痕斑斑,一身杏黄僧衣,面色古井无波,正是苦大师赶到了。 笑弥勒一向笑容满面,但当看清眼前来人时,脸色也不由一滞,随即轻声笑道:“便是贫僧,却又如何?”说罢,却暗中传递神念给袁重真道:“老袁,你挡一下这和尚,我抓了那姓史的咱们立时便走。” :, 第二卷 第五十七章 杀人恶果 袁重真听了,一言不,却是双手一开,便怪叫了一声。随着他这一番动作,只见那只巨大白猿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登时不再纠缠碧真出的道道真元束环,双腿一纵,跳起有数丈之高,躲过了碧真的攻击,直直地伸开双臂,便向躲在镯子后边的碧真捞了过来。 两团狂暴的罡风随着这一下子,隐隐风雷嘶吼,更增杀气。 袁重真本人也没有闲着,在白猿攻向碧真的同时,自己却双手连翻,只见两条小小的黑蛇,忽然出现在他的双腕上。这两只黑蛇不过半尺多长,双双缠绕在他腕口,倒如同两只黑色手镯也似。 他双掌相错,两只小蛇也互相交叉缠结,打了一个奇怪的花结一般,出两声如尖细的长鸣。 “你这小猴子,还想与老纳动手么?”苦大师面对着严阵以待的袁重真,并没有恼怒之色,反倒面色平静地说道。 说罢,苦大师忽然双目一抬,看向袁重真身后,面上露出一份微嘲之色。 袁重真刚才听了笑弥勒之言,毫不犹豫便出手相阻,此时见了苦大师的形容气质,不由一呆。只觉得眼前这和尚虽然面容平静,却令人如临深渊,比起笑弥勒那一脸假笑来,不知深邃了多少。再悄悄以神念相探,还未及体,已经如受重创,只觉得这和尚便如同万丈金光附体一般,容不得半点怀疑试探,不由大惊。 这和尚是哪里跑出来的?居然还口口声声称那小姑娘是其弟子?看这情形,只怕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 袁重真这样想着,连忙放出神念,想到与笑弥勒商量一下对策时,竟然现周边空空落落,那笑弥勒却已不见了踪影。 袁重真一呆,过了片刻才想明白这笑弥勒居然是见势不好,骗自己上前充当炮灰。他却脚底抹油,临阵脱逃,跑了! “阿弥托佛,既然施主自寻死路,那也怪不得老纳了。”苦大师满面慈悲之色,深带惋惜的看着袁重真摇了摇头。 一想刚才这和尚面露嘲讽之色。想来便是看透自己上了那笑弥勒地当了。袁重真心头来不及为着笑弥勒地背叛愤怒。忙在脸上勉强堆出几分笑容道:“且慢……” 一边说着。一边将攻向碧真地白猿收了回来。欲向对面这和尚分说几句。 哪想到抬头看时。却见那和尚一边面露慈悲。一边却将左手袍袖。轻轻向自己拂来。 其他人看来。苦大师这一拂。不过是轻飘飘地甩了下袖子罢了。只是身处其中地袁重真。感觉却绝不是如此。 苦大师地面容中地慈悲之容。似是牢牢地吸引住了袁重真地目光。似乎能让他感觉到苦大师心中似悲似怜。又有一分淡淡无奈地心情;而那迎面而来地一段袍袖。却毫无掩饰地**无情杀戳地狠厉与决绝。 这和尚真是个怪人。 袁重真这样想,然后便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身体,在这一拂中化成了点点飞灰,却没有一点粘染在那一尘不染地黄色佛袍之上。 碧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苦大师一直便是以一个得道高僧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在他未曾开口时,目光中的清澈与慈悲可以让人毫不怀疑他的修养与品德。而当他破了闭口禅之后,说话也是轻声慢语,偶尔更有童心流露。大有“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菩萨心肠,很难让人想象这位大和尚还会动手杀人。 虽然在知道这位和尚的法号后,碧真便知道这位大师绝不象表面那般人畜无害,但刚才一幕还是有些让她难以接受。 尤其看着他满面慈悲平静的表情和一言不出手便取人性命灭人魂魄的无情,着实让人有些不寒而粟。 “唉,罪过罪过,老纳却是又杀人了。”沉默了片刻,苦大师依然一脸慈悲。转过头对着碧真有些愁眉苦脸地道:“因果纠缠,这般杀人,总是不好。”“那个……师傅”,碧真有些小心翼翼地措词道:“杀这样地坏人,不会有什么恶果吧?” “罪过罪过”,苦大师今天大有孙不四的风范:“终是性命,终是性命啊。上次老纳一时除魔心切,灭了人家满门,结果修了好几年的闭口禅才揭过这段因果……” 碧真张着口半天。结结巴巴地道:“那个……师傅……你灭人家门。用几年不说话就能了这因果了么?这这……有些太轻了吧?” “咱们佛门弟子,又是名门正派。这因果中总有些变通地……” “那这次杀了这家伙,师傅你准备修多久的闭口禅呢?” “刚才杀完,老纳不是已经沉默良久了么?” 从入道就接受因果教育的碧真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杀一个人和沉默那眨几下眼的功夫,这因和果差距未免有些过于大了。 好在想不明白的事,碧真就不再想。既然有和尚师傅这样敢杀敢沉默的师傅,绝对应该是好事才对。 所以现在碧真很快就把注意力,集中到被苦大师抓在手中的白猿上来。 “这白猴多好玩啊?我在京城中见好多耍猴的,不过象这个能喷气的还是第一次呢。”碧真盯着那只可怜兮兮地白猿,大感兴趣地道。如果袁重真地下有知,自己千辛万苦祭炼出的护法猿,被人比作街上耍的猴子,会不会气得再活过来大骂碧真有眼不识金镶玉。 “真儿,这不是猴子,却是只昆吾异种白猿,说来也是难得之物。只可惜主人一死,人宠心神本自相连,这白猿也受创不浅呢……其实留着也是浪费,老纳听说新鲜猴脑甚补,老牛鼻子定然喜欢,这东西拿来和他换点别的好玩的倒也不错……”苦大师有些可惜地说道。 碧真刚才与这白猿对阵时,看它一脸穷凶极恶的样子,当然是厌恶得很。但现在他它一脸委顿,身材也小了许多,连一身白毛都拉耷下来,又觉得它很可怜。再想想这家伙要被那贪嘴的老道师傅挖了猴脑去下酒,不由老大不忍。 这白猿被袁重真祭炼多年,早已通灵。虽然今天受创极重,但也听得明白苦大师之言,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这白猿泪眼婆娑地打量了一眼苦大师与碧真,随即对着碧真连连作揖,吱吱地哀鸣了几声,又挤挤眼睛,立时便见两大滴眼泪从一双大眼睛中喷涌而出。 “师傅啊,你看这小东西多可怜啊”,碧真一看这白猿的可怜样子,立时便将这家伙刚才呲牙咧嘴的恶形忘得干干净净:“不然便饶他一命吧,就送我当个伴儿好了!”苦大师摇头道:“要它做伴有什么用,你不是有梅清那小子陪着么?这东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地,现在那老头一死,它也修为大损,打个架什么的也派不上多大用场,还是费心费钱的养着,不如直接做了下酒菜来得实惠啊!” 说罢,苦大师深情凝视着白猿,居然还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只吓得白猿直闭眼,然后连忙对着碧真点头哈腰,大表忠心。 “我喜欢啊!”碧真抓着苦大师袖子摇道:“这小猴儿比梅清好玩多了!” “梅清虽然差了点----可怎么也比这白猿强吧----算了算了,不用摇了,我给你便是。”苦大师看再不许有被摇散架的危险,只得松口同意道。 苦大师想了想,便寻了一个法门,传给了碧真。说来也算是相法的一种应用,却是直接以神念,在那白猿神智中印下一道神念之锁,使这白猿视碧真为主人,忠心不二,更可借此指挥其进攻或防守。 只是这种神念指挥,并不如袁重真那般神念相连。虽然威力远逊,但胜在碧真不用再费丝毫功夫祭炼这白猿,只相当于养了个打手。 师傅二人一个教,一个学,费了好半天时间,失败好多次,这才在白猿眼泪汪汪的配合、苦大师口干舌燥的无奈与碧真咯咯的开心笑声中成功了一次。 刚才有碧真两个大的白猿现在已经缩小得只有巴掌大小,正蹲在碧真肩头给她拿捏肩膀,甚是卖力。 碧真高兴得不行,玩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谢了苦大师。见苦大师一脸无可奈何地苦笑,这才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想了半天,转移话题道:“对了,老道师傅呢?” 一听此言,苦大师脸色大变:“坏了,老纳却是忘了----刚才收到真儿你地消息,老纳便急着过来解围,让那老道先顶一会那魇灵,说道是马上就回去替他……” 正在此时,二人已经听到那厢里传来张十三那破锣般气急败坏的喊叫声:“老光头!臭秃驴,你不是说去去就回么?这都八顿饭地空儿了,也没见你回来,扔我在这硬顶……就知道和尚没好人,惯会临阵脱逃,找人顶缸……哎哟,臭骨头架子,咋就这么结实呢……” 苦大师和碧真对视一眼,都是一脸坏笑,又赶快做出一幅没听见的表情。 第二卷 第五十八章 鹤舞溟海 梅清静静地站着,眼中满是疑惑。 四下里皆是涛声,放眼望去,翻涌的浪花映着点点星光,四望无垠。 脚下是一片沙岛,秋深时节,草枯风劲,呜呜的啸响之声遥遥传来,令人闻之心惊。 当梅清借遁术脱身后,眼前出现的就是这一幕。 刚才情况颇为紧急,梅清只来得及暗中告之碧真,便急急遁走。现在看到这海岛,不由心中一呆,想到莫非是传得太远,跑到海中某上孤岛上了不成? 这一片沙岛,似乎并不甚大,虽然梅清极力放出神念四下探察,却依然不见有6地的影子。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深秋海上风寒刺骨,所幸梅清现在已经到了寒暑不侵之境,倒也不觉得难过。只是刚才争斗颇烈,难免有些心神疲乏。 只是此地情况不明,并非是个可以容得休整的所在。梅清想了想,便掐着法诀,定了方位,之后手一抬,一只小小纸鹤便轻巧巧地出现在了眼前。 “八风齐现,舞鹤游天,急急如律令!”那小小纸鹤随着梅清的法咒,瞬间变得身长近丈,拍打着双翅,舞起阵阵寒风。 这灵鹤符乃是梅清早就在神霄残卷中学过的法术,也曾经带侯申施展过。只是当时手法尚不熟练,表现也大失水准。现在梅清早已不复当时吴下阿蒙,再次施展,果然大有不同。 梅清甚是满意,点点头,私自跨上纸鹤,略施神念,便轻飘飘地飞了起来,按着方位,直向北方飞去。 这灵鹤符说来不算是寻常符。大概介于符与役物之间。手法颇为奇妙。张十三听梅清说过。也啧啧称奇。只是用于争斗。因其不是完全系于神念。操控不是非常快捷。并不适用。但因它几乎不耗真元。又平稳得很。用来代足却是良法。 梅清双腿盘坐纸鹤身上。双目微闭。略略休息。纸鹤虽然飞于夜空。但其背上似乎有一层气罩一般。寒风不入。头上星汉灿烂。身下万顷星光。若不是在这样地时候。乘鹤夜飞。或许倒也有些意趣。 此时梅清却毫无心思观赏奇景。心中担心地却是史府中后事如何。今夜敌袭。对方显是有备而来。看来自己等人还是大意了。只希望有张十三和苦大师在。终能扭转危局。莫有损失才好。 梅清一边想着心思。一边任纸鹤带着自己一路下北。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现身下依然是波光粼粼时。这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他自己地遁术如何。自己也有些数。一遁数十里。估计也就是极限了。虽然今天施展遁术时。借了法阵中地土灵之气。但也只是当时一鼓作气。待得后边。还是要依靠自身真元来施法。 何况他今天连番打斗。又受了些伤。又没有拼命一再遁去。离原地想来了不至这般遥远。这大半个时辰。怕已经飞了不有百里之遥。居然还没见一丝6地地影子。莫非是自己飞错了方向? 一念及此,梅清不由暗叫大意,连忙再取一道金刚符护了周身,又静心调意,沉下来欲以神念联系碧真等人,竟然是毫无音信。 梅清一惊。他与碧真二人,可说心心相印。便是炼体期时,便能遥隔数十里仍意会神合。现在二人都有了炼气修为,心界更是大涨。如何反倒寻之不见?难道自己竟然一口气出来数百里不成? 梅清深思片刻。又催动座下纸鹤,向前急行。这一次心中有事。度更被他催得快了数倍,但行了又有半个时辰,算来行了怕不有二三百里,依然不见任何变化,不由心生焦燥,便想按下鹤来,到水面查探一下。 只是水面却无丝毫异状,寒水悠悠,在秋风中洪波连绵,卷起涛声阵阵,四下回应,遥无际涯。 梅清还不死心,又乘着纸鹤,一飞冲天,直到云霄再难行处,俯视下看时,依然是一片乌黑海水,四望无际。 梅清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再四下乱动,轻轻将纸鹤落下,停在距海面数米的地方,四下静静观察起来。 若不出意外的话,自己怕是中了人家暗算,落到另一处法阵中来了。 既然自己飞来飞去,都飞不出这法阵,可见大至乃是一个困阵。只不过现在梅清需要弄清醒,四下景色,究竟是幻影,还是这法阵真的有这般巨大,以至于芥子沧海,竟然使自己无法飞越。 梅清细细查探着,由远及近,一丝一毫也未曾放过。然而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搜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感觉不出丝毫地异状来。无论是眼前的景象,还是五行真气的流转,以及天地元气的波动,都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莫非只是自己的错误判断?梅清想了想,脑海中瞬间转过数个念头。究竟是再继续飞一段试试,还是干脆再用遁法,亦或直接用法术没头没脑地乱轰一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梅清手中已经出现了一张纸符。按张十三说的破阵之法,无论是以智推算、或是以巧破阵,现在都无法用得。自己连阵法虚实都看不透,由何推算,由何取巧? 想来,怕是只有以力破阵这一途可取了。虽然按现在阵法地情况看,怕是已经出自己能够攻破的范畴,但若在攻击中,能有一丝一毫的线索出现,则自己也未必无机可乘。 梅清心中闪现过手中这张沉雷的咒诀,他能够感觉得到符上流淌着的巨大的能量,只要自己轻轻的念出那几个音节,那么很快就可以看到剧烈的雷电交鸣的场景在这死气沉沉地海上展现出来。 梅清几乎已经在开始默念法咒地开始的字音了,然而,忽然在心头没由来的一点惊悸阻止了他。 有什么不对……是不对。 梅清用力地想着自己脑海中一闪既逝的想法,究竟是什么,使自己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呢? 他有些苦恼地四下打量着,依然是高高挂着的星空,四望无际的大海,和死气沉沉地水面。 一点想法如同火光般忽然照亮了他的心神----不错,这里太宁静了,虽然有风在掠过,有浪花在汹涌,然而整个场景中,却没有一丝的生气。 风中,没有一点异样的味道,就连大海潮湿的腥气也闻不到;海水中不仅没有一点鱼虾的气机,就连任何飘流地杂物都看不见。整个世界,就象一段动画一般地干净。 梅清倏然抬起头来,仰望着无边无际的漫天星斗,嘴角忽然露出一丝顿悟般的笑容。 自己在这星空上直飞了一个多时辰,这天上星辰,居然还是和自己初见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位置变化! 如此说来,这不过是一个幻阵。 思虑及此,梅清心中稍定。既然是幻阵,说明不过是在虚象上动些手脚。自己前些时在那长春宫中,曾经在张十三的指点下,破过一个三光幻阵,也算略有心得。那么今天这幻阵,自然也是有迹可寻。 虽然如此,但敌方能够使自己在遁离的一刻,便以此阵困住自己,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再想想自己初临时见到的那小小海岛,梅清心中一动,莫非那小岛,便是阵眼关键所在? 一时间,他想到是不是需立时掉头,再回到那岛上去看一看。 然而,理智马上就告诉他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既然是一个幻阵,眼前的一切都不敢说是真实地,就算自己现在回头,能不能找到那小岛,实在是很难说。 何况一个幻阵能有多大?自己飞了这半天,根本是在阵中转来转去,说不定根本就没动一步。在这种情况下,还想原路返回,无疑是在异想天开。 脑海中闪过关于幻阵的诸多知识,再细细回想在长春宫三光阵时的诸多细节,梅清的眼睛眯了起来,最后缓缓闭上,只是将神念,细细地铺开来,按照心中算计,一一对映着比较起来。 这一心有所思,再察探时,果然便现了蛛丝蚂迹。 梅清忽然睁开双眼,抬头望处,七颗寒星,高悬夜空,正是北斗七星。 梅清微微一笑,又呆呆地寻思片刻,这才缓缓地取出数张空白符纸,又将笔蘸了朱砂,轻轻地画起符来。 一气呵成画毕手中纸符,梅清又看了一遍,甚是满意,这才轻轻地将那纸符抛起,手掐诀形,口中诵咒道:“七星在天,疾!” 便见那道纸符轻飘飘地向上疾飞而去,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梅清不敢怠慢,收摄心情,全神贯注做好防备,同时细心观察四下情形。 不多时,忽然只见天上星辰摇晃起来,随即便见漫天星斗都一齐旋转,越转越快。身边的海水也同样震荡不休,水光迸溅,却是毫无声息。四下光怪6离,道道光芒同时闪耀起来,晃得亮如白昼一般,之后只闻得“啵”地一声轻响,四下里忽然全都暗了下来。 梅清抬眼细看,却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自己所处的地方,竟然是在一座庙宇大殿之中。 第二卷 第五十九章 受制他人 梅清心中惊疑不定,有些楞地看着殿中四下的景象。幻阵破去后,自然显出实际的周边环境来。但见殿中所供神祗,颇为眼熟,不久前还曾见过,正是海神娘娘。 此地,正是梅清等先前跟踪那只柳灵儿时曾经来过的翔云岛上的鱼骨庙。 原来自己遁术施展,竟然是跑到这地方来了。 但是谁早在这里设下了那幻阵,又怎么把自己的遁术引到幻阵中的呢?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对方早就设计好的,那其实力只怕远在自己之上,要对付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又何必大费周折,弄出这么一出来? 或是,自己现在所在,仍然是一通幻阵之中,眼前的景象并非真实? 梅清心思不定,将神念再次放了出去,想再试试可否联系上碧真等人。 心念才动,已然感觉到碧真那焦急的心情,突然在接到梅清神念后变得欢快无比:“阿清,你在哪呢?” “鱼骨庙中……”梅清才出这几个字,忽然只觉得四周一暗,一只巨大的阴影,忽然一下子将他从头到脚笼在了其中。随即碧真的神念之语便戛然而止。 梅清心中大惊,知道中了暗算,连忙心随意动,数道护体法符同时动,护了本体。然而不待其有所动作,便觉得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束缚住了自己,更透过身体,直向金丹压来。 金丹才成的元婴似乎也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日月光华同时爆出明艳的光芒,紫府元鼎内金液翻涌。浑厚地真元如同狂风般顺着条条经脉周流不息。顽强地抵抗着四下压制过来地力量。 “煞光雷,卸嘛赫赫!!”只闻法咒声起,四下压力陡然大增,更渐渐如凝固地一般,压缩得梅清道道真元逆卷而回。虽然梅清拼命维持,努力推动真元四下抗争,但却无济于事。 真元已经被压制而回,各种法咒符自然更无施展。照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只怕就会金丹受禁,元婴被缚,只剩下束手就擒的份儿了。 梅清心中大急,怎奈先机已失,空有浑厚真元,却一丝一毫也派不上用场。眼睁睁被一点点压制向体内。眼见得事情紧急,梅清只得一咬牙,瞬间将神念都缩回金丹元婴之内,华严相法内外交合,口中诵咒道:“闭!”竟然以自闭之法,绝了内外通达之途。 梅清这道法门施展开来,立时便将身体内外气机隔断。如此一来,虽然梅清再无力反抗。甚至连神念都被圈于体内,但那外来的真元,却再也无法越雷池一步。虽然后继之力源源不断。但围绕梅清转来转去,只是无处下手。 “咦?”传来一声略带些惊讶的呼声,殿中渐渐显出两个人形来。 一个身材胖大的和尚,脸上堆满笑容,正是在史府上见了苦大师不战而逃的笑弥勒。另一人面上笑容,却比这笑弥勒还要假上三分,多上一倍,正是闻香教二教主刘六。 “右护法果然神通广大,在下闻说。这小子修为颇是精深。因此才敢冒着大险,到教中偷盗宝鼎。现在右护法出手。一举成擒,当真是锐不可当,锐不可当啊!”刘六胁肩谄笑,满面恭维地说道。 “哼!”笑弥勒虽然笑容不变,言语中却带上了几分不耐烦:“刘六,你从哪得的消息,那鼎是这小子得去了?” 刘六眨了眨眼,声音极为肯定地说道:“右教主,在下曾经派人,到那石家寨中仔细查访。这小子曾经在那石府上暂住,府中下人,便曾见这小子手执小鼎,面带沉思,因此知晓的。” 笑弥勒脸上笑容更盛,“哈哈”几声道:“如此说来,刘教主今天夜中可真是谋定而后动啊!那是不是同这小子一起的史府地那个大和尚,你也早就知道,只是没有对佛爷说啊?” 刘六一见笑弥勒笑容大盛,不由心中大惊。这笑弥勒虽然以笑为名,但却是出名的面慈手黑。自己也多曾见其手段,知道他越是笑得亲切,这心中越是怀了恶念。现在看他笑得如此欢快,哪里还不胆战心惊。 只是心中无论如何害怕,口里却是不能露半点风声。刘六强自按捺了恐惧,面上一脸恭敬谨慎的表情,口中无比恳切地说道:“右护法,小的只是派众人出去寻找那一行三人,老道、这小子以及一个瘦子。属下人等,也只是关注的这三个。得了这三个行踪的消息后,不辞劳苦,四下打探,这才访知其中二人出现在了港里史家,瘦子去向不明。属下既然有了消息,哪敢有片刻隐瞒,因此便急忙通知了护法。至于什么史府有和尚,因时机紧急,确未曾察探得清楚,还望护法明察。” “是么?”笑弥勒脸上笑容依旧,将一对笑眯眯地眼睛,紧紧盯住了刘六。他虽然满面笑容,一双眼睛中,却满是冰冷地光芒。刘六被那眼光一扫,只觉得浑身一紧,便如被一条毒蛇盯住地一般,四肢冰凉,几乎便要拔步而逃。 只是毕竟在教中混了这些年,又熟知这黑心和尚的手段,刘六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动不动地站在当地,用尽全身力气,尽量平稳下呼吸,做出一个确实如此的表情,然后低头不语。 笑弥勒眼睛在刘六脸上身上转了心转,心中暗想了一番刘六的话语,也有些相信刘六所言为真。 不说别的,就刘六那见识,想来苦大师的名头,他也无从知晓。 其实在笑弥勒心中,本也没有认为是刘六故意设计,使自己等撞到苦大师的刀口上来。只不过他本性多疑,就算不可能之事,也总要怍上一怍,以免万 现在见刘门不似做伪,心中暗暗点头,面上却依然不露声色,再次打了个“哈哈”笑道:“此事你做得确是不错。能擒得这小子,却也算是一件功劳。不过----”这笑弥勒阴冷的目光再次在刘六脸上扫过道:“怎么地今夜攻打史府,你不老老实实去指挥那魇灵,与敌周旋,却一见势头不好,就贪生怕死跑到这里来了?” 刘六心中暗骂,心想你若不贪生怕死,为什么也到这庙里来?只是这等话,只好自己想想,却哪里敢说出口来?何况自己说来,确实也算是临阵脱逃。若有一个应付不当,引得这黑心和尚作起来,一巴掌下去,只怕当时就把自己拍死了。 刘六心中害怕,虽然脑袋中不断转过各种说词,却总也找不到一个合适地。看那笑弥勒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脸上笑容越来越盛时,只吓得浑身颤抖,双腿一软,再也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吱吱唔唔地道:“护法饶命!实在是在下----是小的胆小如鼠,见那黑大个一下子将那个魇灵砸得粉碎,一时吓破了胆,这才逃到这里来躲避一下。非是小的惜命,当时情景,便是小地舍出命来,怕也无济于事,这才留了一条狗命,也是为了能再为护法效力啊!” 说罢,只觉得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只觉得眼泪鼻涕,就如不受控制一般飞流而下,又不敢用手去抹,只得暗声抽泣,满面狼籍。 没想到他这一实话实说,反倒让笑弥勒疑心尽去,心中想道:“这小子一无是处,见了那等场景,哪还不吓得屁滚尿流?他连自己胆小之事都全盘说了,想来是被我吓得不敢隐瞒,再无假话。只是那魇灵乃是传自高人,自己也试过诸法无伤,怎么被一个黑大汉一下子砸得碎了?这其中不知有什么名堂,以后却须细细查明。” 刘六见笑弥勒笑容不变,心中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更是怕得厉害,只当这一下子再无生路。虽然自己是按照那上仙吩咐所为,但在上仙的吩咐中,并没有对付这坏和尚的说明,这一回撞上这黑心和尚,只怕上仙也不会相帮,自己岂不是要死定了。 这一下悲从中来,吓破肝胆,刘六的哭嚎之声,也是欲见猛烈。一边大声嚎淘,一边在地上爬了两步,连连扣头道:“护法大人啊,俺小六子虽然有些胆小,可一向对护法大人您忠心耿耿呐。从今后,小的就是您手下一条狗,让小的干啥就干啥,只救您大人大量,饶了小的一条狗命……” 笑弥勒见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心中有些好笑,也不再吓唬他,“哼”了一声道:“罢了,少来这套架式吧。佛爷早知道你这德性,看在你老实的份上,就暂时饶了你这狗命!下次再犯,少不得罚你个二罪归 刘六本来心中绝望,忽然听了笑弥勒之言,登时心中狂喜,更是磕头如捣蒜,口中赌咒誓地话滔滔不绝。直到笑弥勒听得不耐烦,骂了两声,又上前踢了他两脚,刘六这才面带满足,收了眼睛,不再出声了。 笑弥勒眼神转向一旁被制住地梅清身上,心中却略有些疑惑与为难。 :, 第六十章 石碑之秘 刚才梅清被困在阵中,自然不清楚外面究竟生了什么,张十三、苦大师和碧真是如何对付剩余的场面,也不清楚刘六和笑弥勒是如何跑到这小小鱼骨庙中来对自己出手偷袭的。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幻阵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事实上笑弥勒自己,也并没有查觉到梅清与幻阵的存在。 这幻阵似乎是完全隔绝了内外,当梅清突然出现在鱼骨庙中的时候,笑弥勒很是吃了一惊。他开始甚至以为,是不是梅清用什么特殊的身法,追踪到了这里,是为苦大师打的前站。 幸好因为他自己是逃命而来,自然早做了防护手段,这才没有被梅清现,暗中偷袭出手,总算将梅清制住。 只是虽然将梅清制住,但却不如说困住更合适一些。最后时候梅清突然搏命般出手,居然闭了五感六识,连真元都似乎锁住。这般情形,虽然早就闻听说过,但却是第一次真正见有人这般决断,居然真的敢下手对这自己这般狠法。 盖此种方法,固然可以使他人无法下手对付,但也同时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打不开的牢笼。除非有修为高过本人的修行中人营救,否则是无法脱困的。 难道这小子,是有恃无恐,知道有人会来营救自己,因此才毫不犹豫地施用此法?想到这里,笑弥勒不由激棱棱打了个冷颤,不敢怠慢,匆忙施展手法,喝道:“!”便见一阵波动闪过,连带笑弥勒、刘六与地上的梅清,突然一下子便渐渐隐去,直至消失不见了。 “哪里走!”恰在三人身影渐隐之时,窗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娇喝声,随即庙内光芒闪动,也不知是什么法术或法器击空之声传来。但三人的身影却只稍早了一线,终是消失无踪。 “师傅!”跳进庙内的碧真左寻右找,口中更带着焦急与委屈:“都是你磨磨蹭蹭,你看,阿清给他们抓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随即走进来的张十三与苦大师。一个面色平静无波,一个依然不改一脸笑嘻嘻地道:“真儿好徒弟,你着什么急?放心吧,有我们两个老骨头在这,还怕人跑了不成……咦,这地方却有些古怪,上次来时,却没有注意到呢。” 比张十三说话早上一线,苦大师眉头一皱。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小小庙宇,面色变得有了几分沉凝。 “师傅,到底怎么回事?你快找找。他们是不是藏起来了?”碧真见张十三嘻皮笑脸的神情忽然一变,心中大惊。只是她却看了半天,也没现这庙中有什么不对,只好抓了张十三问个不停。 张十三苦笑道:“梅清和那两个人。并非是躲藏起来了。倒象是……倒象是忽然一下子便消失了一般。难道……”他四下打量了半天。忽然说道:“外边?” 苦大师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忽然点点头。肯定地道:“石碑。” 这座鱼骨庙规模是极小地。入了山门。也没有左右钟鼓楼。只有几通石碑。散落于石阶前。碑座埋没于野草之中。看来很是破败。 张十三、苦大师与碧真三人到了石碑前。略一打量。便将目光都集中到中间最矮小地那通石碑之上。 这石碑历史应该极为久远了。其上字迹在海风沙碱地侵蚀之下。早已经漫渍不清。 一般说来。庙中碑刻。自然多是功德碑。记载着修建或重修时。捐助善款地各方人士姓名。以及事迹经过。但这座碑却是大不相同。不只规格很是矮小。而且其下也没有常见地石兽相驮。与其说是石碑。倒不如说是一通石柱立在这里。 张十三围着这石碑绕了几圈,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口中喃喃道:“却是奇怪。这地方以前怎么没注意还有这东西?难道这地方,还有什么来历不成?” “师傅。怎么回事?”碧真见张十三这般作态,心中难免忐忑不安,拉了拉张十三的袍袖,有些紧张地道:“阿清他到底哪去了?” 张十三有些吱唔地道:“师傅这不也是正看呢么……哎呀,好了丫头,就别摇我了,梅清这小子估计是让人带走了……这地方倒似有什么玄机一般,好象是个什么大阵或遗存的入口。” “啊?”碧真大惊,看苦大师一言不,却对着那石碑坐了下来,双目微闭,竟然对着碑参起禅来,更是心焦,抓了张十三道:“师傅你快想办法呀,要真把阿清弄丢了怎么办?” “那么大个活人,哪这么容易丢了的?”张十三有些没底气地说道。许是他自己也觉得这话打对不了碧真,又看了两眼那石碑,忽然有些气恼地道:“丢了也活该!谁让他不老老实实呆着,四处乱跑了?哎哟,丫头,你别掐我,我给梅清这小子看过相,决不是个短命的家伙……” 张十三这看相地手艺,除了他自己,大概也没有第二个人肯信的。事实上从今天张十三说话的口气看,只怕就连他自己,现下信心也颇为不足。 师徒二人正在埋怨与辩解时,苦大师忽然开口说道:“这个石碑----老纳似乎看出些门道----” 张十三与碧真听了此言,立时都住了口。本来张十三还想表两句对苦大师表示不信任与抨击的语言,但一想自己看了四五圈,也没见有什么迹象可寻,现在大和尚坐了一会子就说有门道,自己若再强行批评对方,未免有些过份,居然也就忍住了没说。 苦大师继续慢悠悠地说道:“这个石碑----好象----不是佛门之物----” 张十三和碧真差一点同时给气得晕过去。海神娘娘本就不是佛门神祗,一般将其并入道家神仙之列。这座小庙既然是海神娘娘庙,那这石碑所载,自然不是佛家之物。 “老光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不是佛门之物。你们佛门人修庙,都是选山明水秀之所,口说虚空,却务尽豪华,伤财物力,哄骗妇孺,哪里会跑到这偏远海角做这等无益之事来。”张十三向来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苦大师的机会,此时自然大放阙词,嘿嘿冷笑。 碧真面有焦急之色,看这两个老家伙居然还有心情为这些没用的拌嘴,正想上前分说,苦大师已经摇摇头道:“老纳是说手法。” “手法?……嘿嘿,你们佛门当然没有这等高妙的手法……啊,不对……”张十三脱口而出几句,忽然一怔,随即一变冷嘲热讽的口气,有些讶然地道:“老光头,是不太对。其实,嘿嘿,岂止不是佛家的?只怕咱们道家,也有些不及处。这是何方高人所设?” 张十三说了几句,忽然大袖一展,掐着法诀,一下子腾空而起,自半空中向下仔细探察。过了半晌,这才降身下来,面色沉重,一言不。 “师傅,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句话啊。”碧真心急如焚,在一边不住催促道。 张十三比了个手势,却不开口,依然低了头深思。碧真见了,气得跺了跺脚,却也知道张十三定然是在思索什么,不敢再开口打扰。 过了片刻,张十三才摇摇头道:“却是不太对劲。此处格局甚大,但手法上,却还有迹可寻。只不过要想一点点去寻那线索,时间便来不及了。老光头,只怕咱们需得一齐活动下了。” 苦大师见张十三说得郑重,也不免心中惊讶。若说阵法机关之法,张十三远在自己之上,放眼世间,敢说稳胜他一头地人也不多见。虽然苦大师凭着高修为与灵念,感觉得到这通石碑所牵连的气息极为浩大,但以张十三现在的表现来看,只怕背后地东西,还是出了自己的想象。 张十三面色凝重地说道:“此处似是一道门户所在,又是一处大阵的枢纽之处。二合一,我也想不明白背后是什么。只是以大阵而言,似是尚未完全完成。老道明说,这阵势一时我也算不清楚,按我的意思,干脆便由我们一齐出手,硬生生毁了此阵,打出一条道路来。” 苦大师、碧真二人自无意见。张十三也不多说,袍袖一展喝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 只见淡淡地雾气渐渐凝结,在众人眼前凝出一道水镜来,镜中显示的,正是张十三在半空中向下察探所见的情景。 其中海6分明,河流宛转,村庄田舍,一一在目。而在其上,又有一大六小,七个亮点,熠熠光。 张十三道:“这最大的亮点,便是此刻咱们所在的位置。这六个小光点,乃是此阵六个阵眼。按老道算来,其实此阵应该七个阵眼才对,但不知为什么,却少一处,才使咱们有迹可寻。现在既然没有其他办法,咱们就强行轰烂了这六处阵眼,再回来毁了这通石碑,不管他后面是什么,估计也是原形毕露了。” 苦大师微微点头,碧真更是天不怕地不怕,急不可耐,拉着二人,按方位施展神通,直向第一个亮点所在处去了。 第二卷 第六十一章 千金之冶 张十三、苦大师与碧真,正在外边为着打开那通石碑忙乱。而此时的笑弥勒和刘六,却也是并不轻松。 笑弥勒与刘六,此时正身处在一处奇异的所在。 只见这地方,却是一处极大的石洞。四眼望去,几乎难见边际。虽然如此,石洞中却并不黑暗,整个石穹之顶,淡淡地着柔和的光泽,使得洞中景色,被照得清清楚楚。 一道巨大的水流,自洞底倒灌而下,如银龙倒悬,水花迸溅,更扬起阵阵水雾,充斥于四周。在瀑流之下,却是一方极大的黑色巨石,虽然不知被那飞流冲击了多少年,却依然未被磨损出坑洼。正对着人面的一方,乃是三个大字----千金冶。 但见这三个大字,似篆似隶,每一字迹,怕不有丈许,真不是何人所书,又是如何铭刻上去的。 飞流注下的巨大洪水,滔滔沿着两道分流,顺着壁岩向两侧流去,但见河面波涛汹涌,雾气腾腾,不知所终。 在这巨大石洞的正中,立着数处石屋,亦是用那黑色岩石所筑。虽然材料只是石头,却修筑得颇为高大华美,前后宅院厅堂,一一分布其中。 此时笑弥勒与刘六以及一动不动的梅清,正在那院落之中。 “护法大人,他们……不会追进来吧?” 刘六满头是汗,也是刚才被笑弥勒吓坏了。此时他四下打量着,有些胆颤心惊地问道。 “你便放心吧,此处教中秘地,还是先人所留遗迹,便是……嘿嘿,你便不用多问,先去万鬼堂中。看看万载寒铁采得如何了吧。此次咱们行动有些不太妥当之处,一时半会,却难有动作。若是那寒铁再出了问题,只怕你我,也难有交待了。”说到这里,那笑弥勒似乎想到了什么,平素笑呵呵的声音竟然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刘六闻了,只能唯唯称是。笑弥勒四下看了看,又看了一眼一旁毫无声息的梅清。哼了声。自往右手一间石屋中行去了。却是他在刚才数次施法,也颇有损耗,到了这里。便先回静室中,且调理恢复去了。 刘六待笑弥勒离开,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了看地上一动不动的梅清。恨恨地踢了他一脚,却被震得脚尖生痛,抱着脚“哎哟”了几声,这才气冲冲地对着门外叫道:“来人,把这小子先押到后边石牢里去!” 随着应声,只见两个瘦如柴棒的人僵硬地走了上来,将梅清一左一右地架起,拖着向后面去了。 刘六吐了一口唾沫。转身沿一条小路走去。一边走着,脑海中却不由想起当年来,心中真是又怕又悔, 当年自己兄弟不过是占着闻香教这名字,在乡间骗些村民愚妇,混些钱财,落些好处,也没有什么大想头。直到有一天,几个神秘怪异的人找到自己时,一切都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哥哥还是大教主。自己是二教主。只不过,教中多了四名护法。又多了此生面孔的坛主令主之类,最后,还有一名根本既不知名也不知姓,根本无人得见地太上教主。 虽然自己兄弟担着个教主之名,其实教中晓事的都知道,这教中事务,全是左右两位护法说了算;而左右护法,又是全都听那位未见过人影的太上教主的吩咐。自己兄弟,根本就是两个傀儡,需要出头露面时,摆摆样子罢了。 一想想初见时那些怪人的手段,时至今日,刘六都不由激棱棱打了个冷颤。那些人,才是真正有道行的人吧?就说眼前这处名叫千金治的怪地方,自己虽然进来过数次,但却一直弄不明白,这地方是怎么进来又怎么出去的。 再想到万鬼堂中那些毫无生气、不断机械工作的僵尸,更让他不由从心底向外一股寒气升了上来。 第一次受那护法之命,设法寻找各种人牲送到这里来时,自己还有些不忍之心。尤其当自己看到被自己骗来地东村那个傻楞子,变成了那样一番模样时,自己把胃中所有地苦水都吐光了。 只是当那白头一脸冷色的左护法,冷笑着道或是去想办法弄人来,或是自己兄弟给变成这模样时,自己就很快明白,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其实只有一条。 再想想自己这些年来,或骗或买或抢,弄进来地人口,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 罪孽么?那东西就是骗骗人的,就象自己这个教主罢了。虽然这几年,自己也曾到这千金冶地方,学过几手法术。但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这点材料,只不过是充充门面,糊弄下没见识的老百姓罢了。不说别的,就是前两年送来地那个叫杨晋的书生,在这地方不过学了多长时间,自己偷偷看到的那等手段,就不是自己能想象的。 只不过前一段好象教里出了什么事,一批批人派了出去不知做什么,却再没见回来过。 现在这千金冶中,好象留下的人手也不多了。不然的话,右护法也不会让自己当个跑腿的,去看万鬼堂中的情形了吧? 倒不是照顾自己这个所谓二教主地脸面,只不过万鬼堂,却是教中关键所在,平素自己这个当教主的,也不是可以随便进入的。 再联系今天一系列事件,刘六不由隐隐感觉到,这闻香教,怕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吧? 再想到自己等人临来时,忽然两位护法回了一次房中,出来时便匆匆让自己那个大哥带着一帮人,不知去做了什么。 想到自己那个不成材的哥哥,刘六不由心中一抖。今天的行动,虽然是自己按着上仙的安排,鼓动两位护法所为,但不知怎么,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刘六一边叹息,一边缓缓沿着曲折的小路,慢慢地走了上去。 这万鬼堂并非堂口本名,真正在教中人名字,是称为风坛。教中设风雨雷电内四坛,其实不过是相当于甲乙丙丁,并无实际含义。只是因为风坛所负之责,乃是开采洞中精铁,因此最少为人所知。 除了由外骗买而来的人牲外,也有教中犯错的众人,被施以法术,变成不人不鬼地行尸走肉,送到此处来地。时间久了,难免有消息透出去,结果就被人私下称为万鬼堂了。 后来教中护法虽然闻得此事,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居然并没有加以阻止,反倒自己也随着这般叫了起来。 这万鬼堂虽然名为一处坛口,但真正坛中管事地人只两个----确切地说,是活人只有两个。其所在乃是在洞中一处内洞里。沿着曲折的山路萦回而上,不多久便行到石壁半腰的位置上,这里便是万鬼堂的入口。 这风坛乃是右护法亲自所管的,寻常人等别说进来一观,就是这入口都不许上来的。刘六只是因为经常要送各类人牲到此处,这才被右护法等赐下一块玉佩。也正是有了这块腰间玉佩,他才能在这小路上随意行走而不被暗设的法阵轰得尸骨无存。 认真说来,也许这才是他作为教主,比起一般其他人等的一点特权吧。 只是这样的特权,刘二教主着实没有一丝的优越感。说来说去,这帮子人,不过是将自己看做一个奴才,一条狗。用得着时,便扔块骨头罢了。 只是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是,就算是一条狗,总还有自己的秘密,和自己的倚仗的。 想到这里,刘六那灰败的脸色上,总算是有了一丝丝的笑容。 但是很快,他就强压下自己的那丝笑意,换上一幅一本正经的样子,快步向壁上曲折行去。 和那帮人打交道,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刘六这样想着,很为自己的谨慎和机敏而得意。 在刘六打着自己的算盘的时候,笑弥勒却在自己的房屋中收了功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没办法,这个鬼地方不知为什么,行功炼法,额外的困难。就是施展法术,也比外面要多消耗不知多少的法力。 真不知道那一位,是怎么现这个地方的。 一想到那一位是,笑弥勒不由把眼睛转向了墙上所悬的一张奇怪的画像上去。那画不过几笔而成,勾出一个人有头面五官,甚是简陋。 但笑弥勒的眼神,却不敢有丝毫不敬,就算是看的是一张画像,也只是小心扫了两眼,便急忙把眼光转开。 唉,那方鼎----那方鼎,右护法心中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当时一时头脑热,就听了刘六那小子的话,将那鼎给**去了呢。 现在好处没捞到,要真是鼎要找不回来的话----他的眼睛不由再次偷偷瞄向那张画像,脸上无时不在的笑容,变得有些苦起来。 “昨日安排之事,不知处理得如何了?”正在笑弥勒呆之时,墙上那幅画像突然就象活过来的一般,眉目五官,都忽然变得生动鲜活,更开口讲起话来。 第二卷 第六十二章 破阵而入 . 正在呆的笑弥勒听了画像之言,不由一惊,随即面上再次堆起笑容,低了头小声说道:“启禀教主,已然着人办理了。(*楼)” 那画像上人物“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地道:“既然已经要放手了,就要清得干干净净,不许让人怀疑到这边来。毕竟千金冶这边,才是根本。外边的那些杂七杂八的教中人,切莫再留尾巴。” 笑弥勒唯唯称是。那画像又冷冷问道:“铸鼎一事,进展如何了?” 笑弥勒心中巨震,面上却丝毫不露,声音平稳地道:“已经按照原鼎之型,完工四件了。只是此次舍弃闻香教之后,人牲来源,必然艰难。现在精铁开采,越见不易,日后铸鼎,倒怕有些不便处。” 画像道:“此次居然有此异动,也大出我意料之外。长春淀这般偏僻的地方,如何会被人探知魇灵之事?只怕你们安逸久了,办些事也难免粗枝大叶了起来!前次进京夺七星砚一事,便落得功败垂成,两个次护法居然全以身陨,折了多人,打草惊蛇,最后一无所获。此次连多年经营的长****处,也被人现了去。嘿嘿,再这么下去,老夫这点老本,都快被你们折腾光了!” 笑弥勒满头大汗,恭声说道:“属下办事不力,确是罪该万死。此次接得教主之令,我与左护法不敢怠慢,由属下先行到千金冶内安排妥当,左护法亲自押送魇灵随后便到,绝对万无一失,请教主放 “哼!”画像冷哼一声,声音却是寒冷如冰:“现下京中诸多事由。且待来年春日事了。老夫便亲赴永平。一探究竟。你们且小心应付。切莫再出疏露。” 画像已经悄无声息了,笑弥勒却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满面的横肉不断地抖动,显示着其内心不断的激烈斗争。 刚才扯谎,实在是迫不得已。原鼎已经失去,再想铸造新鼎。只怕难上加难。偏偏为了抢回宝鼎,动用了手头的全部力量,不止没能如愿,反倒将袁重真也折了进去。唯一的收获便是将梅清抓了回来,只是却是个能看不能吃地硬石头。何况,就算是自己能找回宝鼎,失了魇灵。死了猿王,那一位还会不会放过自己? 长叹一声,反正现在无法可想,还是不要管那么多了。笑弥勒摇摇头,起身向外行去,还是先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打开那小子地闭法吧。 笑弥勒一边向石牢地方向走去,一边低头深思不语。那石牢就在院后石壁之下,乃是由石壁上掏出地一溜深洞。外边又筑了厚厚的石墙石廊。乃是教中平常关押重犯之地。 其实以梅清现在的状态而言,就算放在露天地上。相信也没有什么区别。因此对梅清的关押,也颇为随意,只是找了个最为平常的房间,将他扔进去就完事了。 笑弥勒随便抓过一个门丁,问了一下梅清所在的房间,便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还在叹息这鬼地方果然讨厌,用个大不了地法术都累得半死,弄得人不管做什么都得跑来跑去的,着实有些不方便。 只是他却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门丁在战战地告诉他梅清所在房间之后,低头掩饰的无比紧张的表情。 而此时的刘六,正身在石牢之中,满头大汗,架着毫无知觉的梅清,肚子里边却要把老天爷都骂了无数句。 本来正走在去向百鬼堂的路上,再转过弯,就要看到百鬼堂地坛口的时候,忽然一个苍老冷漠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只听了一句,刘六由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所吓到的苍白面色,就变得忽红忽白,极为精彩。 我的上仙!您在说什么?您让我现在就去石牢,带了那个该死的一动不动的家伙,马上跑路? 您以为我是谁?玉皇大帝的外甥还是菩提老祖地徒弟? 只是心中不管如何愤怒,刘六却依然不敢有丝毫地不满流露于外。他只是非常小心谨慎地道,石牢之中虽然自己有办法进去,但带着一个人出来,还想不惊动任何其他人,着实出的自己地能力之外。 “休得嗦,你只管去。若中途有变,老夫自有计较。”苍老的声音毫无感情地说道。 既然如此,纵使刘六有万般不愿,此时也再无法可想。看看不远处的万鬼堂,跺跺脚,刘六恨恨地转身快步向来时路走去。 幸好他在这闻香教中,也不是一点人脉也没有。多年前推荐的一个远亲今日终于挥了作用,虽然那小子吓得面色苍白,口嘴不住地念叨,但还是放自己进来了。 只是……没想到架一个毫无知觉的人是如此为难,以至于刘六数次拼命的想把梅清架起来快点离开,都行不数步便累得吁吁带喘,不得不稍事休息。 当笑弥勒大步拐入石牢前边的长长回廊时,映入他眼帘的正是这样的一幕。 笑弥勒惊见眼前一幕,虽然还不明白刘六究竟是想做什么,但心头压抑许久的怒气却如同山洪般爆出来:“哈哈……好,好,刘二教主,你做得好啊。只是佛爷我不明白,你却是为何如此?” 笑弥勒满面笑容,声音却如寒冰刺骨。 刘六在见到笑弥勒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便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护法大人,小的,小的,不是,不是我……”刘六语带慌乱,如同梦呓般地说道:“上仙,上仙救命啊……” 笑弥勒脸上笑容更盛,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觉得脚下大地一阵晃动。随即便觉得天似乎一下子暗了许多。 同时伴着隐隐地风雷之声传来。笑弥勒忽然感觉到身边的灵气开始波动起来。不由心中一惊。 这处千金治所在。灵气几乎死气沉沉,从来都没有任何波动,今天这是怎么了? 笑弥勒面色凝重,脑海中闪过一种可能,但随即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有人会打开这个地方?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这处秘地所在。乃是那一位花了老大的功夫才寻见的上古遗存。虽然此次在史府遇上了苦头陀那个老家伙,但却没听说他精通什么阵法之学。虽然那老家伙修为惊人,但要说能打开这个地方,总还无法令人相信。 正在思索的空,笑弥勒便感觉到四下地光线,似乎又暗了几分。 同时他又突然现,在此处时刻不停地水流飞溅地激鸣之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渐渐地低了下来。 知道定然是出了什么问题,笑弥勒顾不得再细问刘六,只见他双袖一展,直接摄起了刘六与地上地梅清,便向门外冲了出去。 这一动手,笑弥勒便有些惊讶。本来在这地方,任何法术使用都极为耗费真元,因此一到此处。除非万不得已。基本上便不会有人再轻易施展法术。但刚才这几下,却感觉比起以往来。轻松了太多,几乎和在外边没有多大区别,便摄着两个人轻松瞬移了出来。 只是笑弥勒心,绝无任何欢喜,反倒心中一沉,知道这个地方,果然是出了问题,只怕十有**,是外边有人攻破了山门。 此时再想别的都已经是无济于事了,一想到苦头陀的那份狠辣与无情,笑弥勒不由心中寒。双袖一展便要施展法术,急逃离开去。 恰在此时,便闻得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响,头上数丈处的一块空间突然如同爆炸的一般,一团阴云急扩大,暗云翻滚,雾气腾腾,一下子便扩展到了径丈大小。 雷声阵阵,在头上轰轰滚过,之后便见金光闪动,气芒千条,明灭之间,数个身影便在其中显现出来。 笑弥勒见了,不由暗暗叫苦。云端出来地几个人,正是苦大师、碧真和张十三。 碧真眼尖,一眼便看到笑弥勒袖下卷着梅清,又见梅清一动不动,生死不知,登时心中又怕又恨,厉声喝道:“你这秃驴,却将我清哥怎么样了!还不纳命来!” 随着喝声,碧真已经双手连举,一时之间,只见她身边瑞光宝气,腾然而起,数件奇形怪状的各类法器,已经没头没脑地突然现身,耀出五颜六色,伴着风雷之声,如同下雨一般向着笑弥勒打了过来。 笑弥勒见了,只得弃了手中的梅清和刘六,双袖急舞,口中连喝,霎时间手间也是诸法齐现,这才堪堪抵住了碧真的攻势。 张十三与苦大师一见梅清的情形,都不由一惊。不过他二人修为毕竟浓厚,眨眼间便查明的梅清的真实情况,心中安定下来,便不急着去看梅清,而是各各上前一步,分别卡在左右,隐隐封死了笑弥勒地逃走路线。 笑弥勒心中绝望。只一个苦大师,就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现在又有了一个老道同来,看其修为,分明不在苦大师之下。再加上眼前这女子拼命的一般,将各类法器不要钱一样砸了过来,今天这一场,只怕是再没个善终了。 笑弥勒一咬牙,便抱了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念头,想要做最后一搏。 张十三与苦大师见笑弥勒眼中凶光,都知道困兽犹斗,心中留了注意,手下更做好准备,见势不好,就有出手的意思。没想到众人都没注意的刘六,忽然偷偷从手中甩出一物,才一出手,便见异变突生。 第二卷 第六十三章 你就是我 最快最新章节 刘六甩出来的,似乎是一张小小的纸符,亦或一张小小的布片。由于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场中的笑弥勒身上,因此都没有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众人注意到这边的情景时,只看到场中狂岚突起,一股绝大的力道卷着梅清与刘六,忽然便向前方不远的“千金治”三字的大石上撞了过去。 “哪里走!”虽然变生肘腋,但张十三和苦大师反应极快,张十三这边甩出一条淡红色的长长气条,苦大师佛袍一甩便卷在了刘六与梅清体外的那气团之上。 然而使所有人大跌眼镜地是,两位绝世高人的出手,居然就被那气团轻轻松松地弹开来。气团中只是略抖了一下,便以再快的度一下子撞在了那巨石之上。 如同投石入水,漾起一**的纹理,梅清与刘六二人就象一下子钻入水中一般,毫无声息地隐入石中而去。残留的身影带着波纹晃动数圈,很快地便再度平静下来,映在众人眼中,依然是一块冰冷而坚硬的巨石。 “阿清!”碧真眼见这一幕,心中一惊,顾不得与笑弥勒纠缠,一收众多法器,早已经飞身到了巨石之上,左察右探,却是寻不出丝毫裂纹缝隙来,也不知道刚才二人是如何在这里消失的。 张十三与苦大师同时大惊,刚才他们二人出手份量,自己心中有数,放眼世间,能与自己二人比肩的,也不过区区数人罢了。二人联手一击,居然未能将刚才梅清给截下来。这等事情说出来,着实令人难以相信。 那刘六不过一个寻常之辈,修为几乎略等于无,不然刚才二人也不会视而不见。只是他刚才使用的那件法器,却是何处得来,又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如此厉害? 只是二人也都明白此时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现在细细想来,似乎从一开始。就有人在暗中算计梅清,一步步将其引入到这个局中来。究竟所为何事,目的何在,光凭几个人想破了脑袋怕也是想不明白,也只得先想办法破局救人才是正经。 二人心有灵犀,毫不停留,立时双双出手,故计重施。一施长条一卷袍袖,一左一右向正欲遁走的笑弥勒逼来。 本来笑弥勒见场中异变,不敢怠慢。便想趁了碧真收手时遁走。没想到这两个老家伙却是心思甚快,不等自己施展已经一左一右再度逼上。这两个老家伙地实力都是一流的修为,同时出手。却叫人如何抵挡。 只见笑弥勒面带恐慌,拼了命才挡了张十三的气条一下。就已经被苦大师的袍袖由腰间一卷,将整个人都卷进袖中,登时不见了踪影。 此时只闻得嘈杂之声传来,四下里激荡不定,想来是此处所藏人众,现情况不对,鼓噪而来。 碧真哪里顾得这些,只是抓着张十三。珠泪盈盈。要他快想办法打开这石头,将梅清救出来。看苦大师在一边一言不。显是自己又要当个卖苦力的,张十三几欲抓狂,又不好对碧真埋怨,只得苦了脸,开始四下察探,推演计算,心中哀叹道:“怪道常言说巧人是拙人的奴才,果然学一样艺,受一样累----我苦!” 刘六心中茫然一片,刚才他只不过是按着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那个上仙的提示,照样做来。就在见着狂风卷起自己撞向那块巨石之时,吓得他心脏几乎都要从胸中跳了出来,紧紧地闭了双眼,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想象中激烈地碰撞疼痛都未传来,身体似乎撞在一块软软的东西之上,然后便觉得脚下一实,竟然是穿了进来,到了另一处所在。 刘六心中忐忑不安,强自压抑下害怕,悄悄睁开双眼看时,不由一惊。 四周竟然是一片黑茫茫无边无际的大海,黑沉沉的海水击拍在沙滩上,出一波又一波低沉的涛声。身侧却是一座高高耸立的山峰。这山峰却是奇怪,便如同一都石柱一般,极为陡峭,尤其是面向大海的一边,直如刀砍斧劈,极为光滑地形成了一道立崖。黑沉沉地石壁上,似乎铭刻着什么文字,只是都是奇形怪状的篆字。刘六虽然勉强认得几个字,这些篆文却是一个也不识得。 只闻得海风浪浪,呼啸高标掠过,吹在山崖上出阵阵奇异地啸响,除此之外,再无一丝其他声音。放眼看去,又四下黑沉,不辨东西,不由刘六心中颤怵,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已经醒了,就起来吧,不用再趴在地上装死了。”忽然一个苍老阴冷地声音,遥遥不知来自何方。 “上仙!上仙你在哪里?……是在和我说话么?”闻得这声音,正是一直以来听到的上仙的声音,刘六心中一惊,又是一喜。只是闻着刚才地声音,却清楚地知道并非同自己讲话,不知是在唤谁呢? 眼光一转,刘六便惊讶地看到,原来与自己一同进来的,还有梅清。更使他吃惊地是,原本一动不动躺在一边的梅清,闻了刚才上仙之言之后,忽然站了起来。 梅清心中暗暗叫苦,其实当时他在笑弥勒偷袭之下,不得以自闭之时,除了想到碧真既然接到自己地信息,自然很快便能赶到营救外,自己也留了几分后手。 因梅清曾有过金丹被禁的经历,因此对这种自闭地法门,也有些心得,在施展法术时,便留了些小小后门。 金丹被禁,乃是将金丹与人体真元强行分隔开来;而自闭之法,乃是将整个人与外界强行分隔开来。但梅清向来神念与常人不同,因此在自闭之时,却能独留一线神念,存在了金丹元婴之内,沉于体内鼎底,以为开启之种。 事有凑巧,梅清被笑弥勒带到了千金治之所,这地方与当时在锦衣卫内组中宝库之处有些相似,也是外部灵气被压制得厉害,各类神通难以施展。梅清当年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受七星砚之异状,结果冲开了金丹禁制。此次又遇到类似的环境,体内元婴便自生感应,开始触动神念,一点点地采集磨动,抽去自闭之禁。 只是这般经历,自然是极慢的。直到梅清被刘六带着冲入那巨石之时,方才真正破禁而出。前边生的一些事情,只对碧真、张十三等到来有一点影影绰绰的印象,感觉并不清晰。 因此现自己又被带入到一个新的所在时,梅清便并未急着起来,甚至连体内真元与神念,都不敢轻易放出,一动不动,想先观察一下再说。 没想到还未有所动作,便已经听到了那苍老声音传来。虽然这声音并未说明是针对谁而,但不知为了什么,梅清在第一时间就确定,这声音定然是在对自己说。 而且这声音,对梅清来说,说不出的熟悉,更有一分不知所来自地亲切与兴奋。这种感觉,忽然如奔流江水般涌自己心中,惹得向来安定地道心,竟然波动如狂澜,便得梅清大为警惕,更在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安,似有什么大事,将要生。 梅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站立起来,四下看了看,一见四下情形,更是觉得怪异。这般场景,似乎自己早就曾经来过一般。他甚至马上就想了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神岳碣石!这里,这里,我好象来过……对了,这不是碣石铭么?怎么会在这里……啊,碣石沉海……我怎么好象忘了呢?”梅清头脑中忽然一片混乱,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对谁喃喃问。 “呵呵,想起什么了吧?唉----不想已经是这么多年了。”那苍老的声音幽幽地道。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想地什么?”梅清心中觉得无限恐慌,本能地想要排斥什么,忽然仰起头,大声对着天空吼道。 “呵呵……我是谁?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自己的身体在想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那苍老的声音淡淡地说道,没有讥嘲,也没有不耐,却流露出几分悲凉与不甘。 “你是我?我是你?”梅清忽然很想大声嘲笑对方,但不知为什么,心中却极为顽固地认定了那声音说的自然是正确的。这种感觉极其荒谬,就象这身体忽然不再听从自己的指挥,本能地流露出了很多的自己不能控制的想法。 此时的梅清正处在暴走的边缘,道道紫焰不知什么时候,由他手指、头顶、肩膀处腾腾地燃烧了起来,火焰跳动间,道道紫艳的雷光不断闪现明灭,出“噼噼啪啪”的爆裂之声,远远看去,梅清似乎化做了一个电光雷柱包成的紫火之茧,诡异莫名又危险万端。 梅清的表情也不断地在扭曲,心中天人交站,数不清的各种念头杂****织,体内金丹才形成的元婴也如同疯颠一般,在鼎内不断的挣扎燥动着,带动体内浑厚的真元四下暴走,透体而出,形成一阵阵狂暴的风潮,卷动四下沙尘与海风,形成数股龙卷风柱,在周边游走出没。 第二卷 第六十四章 神岳碣石 “呢!”梅清忽然大喝一声,道道金光透体而出,双手各捏法印,呈不动如山之相,硬生生将体内狂暴的真元定了下来,神念收摄,元婴归体,片刻后才睁开双眼,心中暗道好险。 安定下来的梅清一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体内真元流转,以防再次出现刚才的情况,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四周。 刚才自己忽然道心狂暴的情况,梅清心中也有些疑惑,不知道是对方施展了一种惑心之术,还是自己心中真是本来就藏有极大的秘密。 事实上,他一直对自己这副身体有所怀疑,不说脑海中经常出现的各类奇怪念头,就说是自己修炼中的种种怪状,也足以让人想到很多事了。 从开始自己生来的白痴,到后来忽然觉醒;从据说无法修炼,到后来的所谓纯阳之体;从莫名其妙的入道筑基,到自己不可思议的突飞猛进;从梦中那可怖的紫焰焚身,到前不久离奇的古鼎入体…… 一般人若这一生遇上一件,只怕就引为奇谈了。偏偏这么些怪事,都生在自己身上,哪是一个凑巧就说得过去的? 自己身体中,只怕真的有什么大秘密,也说不定? 梅清不敢深入去想,只怕再沉入其中不能自拔,强自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环境观察中来。在他想来,多了解一分目前所处的境地,就多一分自我保存的资本。 梅清比起刘六来,眼界不知高明了多少,因此方才察探,就现了几处极为不同的地方。 这里的灵气,比起其他地方来,不知道浓厚了多少,更精纯得令人心惊。身边这座直**云的高峰之上,灵气尤其浓得难以想象。梅清甚感觉得到,在那石壁上滴滴凝成的水露。其中都蕴含着大量的灵气。只怕这么一滴水,拿到外边去,怕不引得修行中人眼红不止。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真是来到了传说中的胜天福地了么? 梅清一边想着。一边将眼睛转移到那石壁上地铭文中来。只见其上写着: 遂兴师旅。诛戮无道。为逆灭息。 武殄暴逆。文复无罪。庶心咸服。 不必多看。只看了几眼。梅清就确实。这确是真真正正地碣石铭无疑。与刚才脑海中无意识地信息浮现不同。这一次他是完全以自我地意识和对文字地认识。判断而得。 碣石自古有“神岳”之称。更与仙道向来有着颇多渊源。秦皇汉武。都曾登临此地。本是崇慕仙道之意。只是此山。自魏晋以降。其所在便多有争议。一代名山。竟然无人晓得其位于何方。 今天梅清忽然见了眼前此山。当真如石柱高标。其上铭文字迹古拙安祥。大有秦文古朴风茂。一望而知必是秦时旧物无疑。心中不由大惊。不明白这碣石如何跑到这么一个神秘地地方来了。 他这里还在深思之时。却闻得那苍老的声音道:“你却是学地什么东西?怎么弄得不佛不道的----神霄雷法的底子也这般不稳,唉,真没想到,居然会混成这个样子!” “你到底是谁?”梅清朗声说道:“如何这般神神秘秘的,难道是没脸见人么?” “早说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现在还不肯相信么?”苍老声音中带着几分慨然道:“白云苍狗,世事无常,想来倒真令人气短呢。只是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过的这些年?” “我是我。你是你,不管你是哪一个,就不用这些话来故作神秘了,我是不会为此打动的。”梅清不动神色地道:“若有事,还请出来当面讲个清楚,如若不然,请恕在下无暇奉陪。” “呵呵,不奉陪了?你以为这是哪里?何况是不是你,却不是你说了算呢。也罢。你不是想见我么。那便上来吧!”苍老声音说罢,梅清忽然眼前一暗。再定晴看时,不知何时在那壁上,现出一道门户来。 “若想知道你自己究竟是谁,便入此门即可。”那声音呵呵一笑说道:“我倒也想看看,我的身体倒底有些什么样的修为呢。” 梅清看着壁上石门,冷笑一声道:“阁下也不必弄这些玄虚。你是张三还是李四,与我何干?莫非你真以为,听了你一番胡言乱语,我便要急不可待,去听你摆布,好知道自己是谁?我就是梅清,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管你玩出什么花样来,也不会再变。” 苍老声音听了,沉默了一会,随即再次呵呵笑了起来。但与前次不同,此次笑声听来,却是多了几分暖意。 “难得难得,果然难得。闻得此信,还能有这般沉凝心志的,确是不易。如此说来,你是不肯入门一试了?” “为什么不试?”梅清不以为然地道:“除了山就是海,我上不了天入不了地,就这一个门,试试就试试呗。” 说罢,竟是昂然而入。 那声音也似乎被噎了一下子,有些气短地道:“既然要入门地,你还说那些子做什么?” 梅清连连摇头道:“要入此门,乃是我自己想进来看看你有什么花样可以玩的,却不是象你说的想知道你是谁。我和你非亲非故,也不想和你认识。何况看你这样子,十有混得也不怎么样,认识了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苍老声音却有几分惊异地道:“你却如何猜道我有什么不如意?老夫修为放眼天下,只怕再无第二人可比。你若得我指点一二,好处不知凡几,怎么说就不是好事呢。” 梅清有些不耐烦地道:“看你躲躲闪闪连个面都不肯露,哪有这般前辈高人地风范?不是给困在这里,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若是如此,定然是吃过什么大亏的结果,还说什么第一第二?说到修行,我自有师傅,教我的东西还来不及学,非得赶着学你的东西做什么?再说了,你就算真是个前辈高人,总该故作高深些吧?这般里嗦的,成个什么样子?” 听了梅清之言,那声音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道:“妙,妙,实在是妙。真没想到,我居然还能生成这个样子。罢罢罢,就当你说得对。不过光嘴上说得好却是无用,是不是真有两把刷子,便进来试试再说。” 梅清听了也不再多言,抬脚进了那道石门。 一直在旁边静立无言的刘六,见梅清迈步入门,嘴唇动了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便随着梅清随后进了那道石门中去。 才一入门,刘六不由一惊。这门内却是一间石室,看不到有灯光,却亮如白昼,比起外边来,反倒要亮上几分。而随着二人进入门中,那道石门也无声无息地在二人身后关上了。 刘六吓了一大跳,梅清却面色如常,只是四下打量着室内情况。 室内简单至极,四壁空空,连一处坐的地方都没有。只在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处半高地石台。 “呵呵,你却是胆大,就这般进来,也不怕我动什么手脚么?”进入室中,四下一望在目,而这苍老的声音依然不知从何而来。 “莫非我不进来,你就无计可施了不成?”梅清没好气地说道。 自从其一到这里,便用尽了全身的修为,查找这声音的来源。按说此地灵气浓厚,他现在修为亦自不弱,神念更于常人。但数番试探,终是无可觅处。再加上目睹对方石壁开门的能为,虽然看不出其中门道来,但也能感觉得到,对方竟然是硬以修为改变了石壁结构,辟出这道石门来的。 若是这石门乃是隐于其间,凭着机关开闭,梅清自然要小心几分。现在看了对方这般能为,要对付自己,根本是手到擒来,因此梅清反倒放开心怀,任性而为。 何况虽然他一再提醒自己对方神神秘秘,言语蹊巧,但心中总有一种与对方极为亲近的感觉,就好象注定对方不会对自己不利一样。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四下无路可走,除了按对方安排,看看究竟有什么花样,好象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呵呵,既然如此,你心中怎么地将那遁术准备着干什么?”苍老的声音有些嘲弄地道。 梅清心中大惊,更泛起一份无力地失败感觉来。 自己在心中暗中准备遁术,自然是存了万一之念,给自己留个退身之法。没想到连这样的情形,都被对方看了出来。 “很奇怪我为什么能看出你心中暗备遁术吧?”苍老声音悠悠说道:“早说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自己心中想什么,难道我还能不知道?” 梅清心中一个恍神,随即大喝道:“说了不信,你便再重复一万遍,我还是不信。究竟要我进来,有什么招数,却拿来我看便是!” 苍老声音有些惊讶地道:“心志坚凝至此,倒是少见。信与不信,少顷你自己知晓。现在下,我先出个小题考考你如何?” 第二卷 第六十五章 九宫符阵 最快最新章节 梅清笑道:“还有什么如何不如何的?只管出题来便是!” 其实梅清对着这苍老的声音,心中自然没有丝毫在争锋中能占得先机的把握。只不管对方越是和自己纠缠,越表明对方定是有所图谋。既然如此,自己便总有机会寻得机会,或能脱身而出,或是等到外边师傅来救。 因此,他倒也乐于对方用出题来考,以便自己拖延时间,也顺便试试有没有机会寻出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那好,你且听了。室中那石台上,铭有一道符。你且解来看,此符变化如何?”苍老的声音稍一停顿,便给出第一题来。 梅清听了,便轻步上前,果然见到室内平台之上,画着一道颇为奇怪的符。 这道符似符非符,似阵非阵,乃是以九宫为矩,分成九块,每一宫中,又各有一处小符,分别**,又各自关联,组成了一道符阵。 表面看来,这只是一个以九宫阵为基本,每宫又各有一道符的复合符。但细一研究,便知道其内涵绝不只是这么简单。 九个符,每一个都由两种五行组成,但这种组成,却是不稳定的,随时在变化的。 但九个符在同一时间内,又只有一个在变化,其他八个却维持在稳定状态之下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虽然是九个符,却恰恰形成了两组五行,一正一逆。那变化的一个符。却沿着先天之迹。在九道宫中循环游走,带动两组五行灵气,变化万般。 九宫。五行,都是最基本的符阵,但组织得这般巧妙,却大大出乎了梅清地意料。 梅清盘膝坐了下来,两只眼睛呆呆地凝视着前方,心神却全都沉浸在了这一道似简似繁地符阵中去。 一边的刘六却一直哆哆嗦嗦。自打出去的石门自己关闭了之后,他便一直在那道墙壁之旁,四处上下寻找门户地痕迹,将上下左右都用手一点一点地摸了过来,终是没有任何现。 现在见梅清也如同中了魔的一般,直楞楞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刘六更是紧张,他费力的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颤声道:“上仙?既然……已经将人带到,不知小的在这里还要多久?能否放小的回去?” “你急什么?到时候自然让你回去。”苍老地声音淡淡地道:“先好好在一边呆着。莫再弄出声响来惊着他人。” 虽然苍老的声音平淡如水,但其中那份威压之意,却不经意间隐隐流露出来。刘六不由打了个冷颤,连忙缩到墙壁边蹲下,眼睛还在不住地四下寻找石门的所在,只是却再不敢出一点声响来。 此时梅清早忘了身边的种种,对刘六与苍老声音的对话更是充耳不闻。在他的眼中,便中有那一道九宫双五行符阵。 现在梅清正是由先天曲线入手。一点点地在推算这道法阵的变化之处。 先天变化,乃是由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八,地七,天六,地五的顺序,划出来的。正是九宫中有一宫变化游走。才使得九宫阵中。可以生出正逆双五行十道,而又可以沿着先天之图。游走八方。 因此这道符阵,可说大大出了梅清想象的难度。他由外向内,再由内而外,沿着那道玄奥地轨迹,心神却以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度,不断的计算着轨迹间的种种变化,以找出那条最简单也最为正确的线路来。 先天变化,虽然有迹可寻,但也只是提供给人一个计算的方位而已。具体到每一步、每一行的变化,均是复杂到难以想象。饶是梅清修为不差,神念过人,对符、阵法均有不凡之见,但在这样强度的推演之下,依然渐有力不从心之感。 那变化之端就象一只飘忽不定地蝴蝶一般,看似缓,实则,每每在触手可及之时,却又再生变化。 梅清双眉紧锁,额头汗水滚滚而下,这样的推演,着实太费真元与心力了。 地四之后接天八,这一处转换,正是先天图关窍所在,亦是先天、后天的分界之处。其所在,恰于九宫的中宫。梅清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推算至此,知道轻忽不得,慢慢将神念放缓下来,想借着自己在阵中推算时的节奏,略微控制一下阵法变化的度。 然而大出他意料之外,符阵一到此处,忽然之间五行齐动,由正而逆瞬时翻转,而那变化之端,也在此如同怒马激跃,狂流湍飞,只一闪念间,便已经失去了踪影。一念之失,全盘皆溃,神念中一步步推出来的符阵之图便化作点点金光,立时如砂砌之塔般,瞬间崩塌,一丝一毫也没有剩下。 梅清无可奈何地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却没有起来,而是闭目打座,暂时先恢复起真元来。 他自昨天夜间以来,连番恶斗,后来一直身在险地,也没有真正休息过。刚才再经这一番推算下来,虽然不象争斗般消耗体力,其实真元神念,耗损更大。之前他还存有戒心,不敢太放松警惕,因此一直也没有真正打坐调息来进行恢复。 现在经过这一段时间,梅清自然明白无论是什么原因,至少那苍老声音的主人暂时还对自己没有恶意,因此也乐得借此机会,先恢复一下修为。 昨天先后与二位溪女大打出手,后来又在幻阵中一番经历,再逢笑弥勒出手偷袭,最后自闭金丹,最终脱困而出,这种种际遇,无一不是修真少有的磨砺机会。梅清本来实践之机颇少,虽然背了一肚子地书,又给两位师傅教了一大堆地理论,但这样动手的时机,倒还是头一遭。 现在这一静下心来修炼,梅清便觉察出来,这一场下来,受益果然匪浅。 更难得地是,现在所处的碣石之中,灵气竟然浓厚得难以想象。虽然梅清所修神霄雷法,是以采练日月精华为基,但现在他体内日月早成,更不必拘束于天上日月星华,只采取天地灵气,再以体内日月交化,便可自然精进。 此时梅清才一放开,便觉得道道真元灵气,如同不要钱的一般向体内涌来,在日月激射之下,交织烹炼为滴滴真元,如涓涓细流下注到紫府元鼎之内,在鼎腹中形成一道回旋的源流,滋润在元丹婴儿之侧,氤氲凝然,蒸腾出一片片紫色的烟霞,渐渐充斥了整个紫府之内。 元丹九转,只见婴儿竟然壮大了不少,原先有些模糊的五官,已经变得眉目宛然;在婴儿的体表,也同样腾腾地升出片片紫气,映得那婴儿周身,也是一派紫色。 而紫府中的纯净真元,已经渐渐充实,便如同片片浓雾一般,更扩充到周身经络中去。 梅清将神念渐渐沉入元鼎中温养,这才慢慢睁开眼来,心中颇为喜悦。 虽然前一时借着宝鼎入体,一举将境界突破至炼气之关,婴儿初结,但当时实有拔苗助长的嫌疑,境界也不甚工稳。刚才这一次修炼,自己却已经把握到炼气之窍,这番下来,收获着实不小,现在的梅清,已经是真真正正的达到了炼气之期,算得上是真人之境了。 “不错不错,居然在这时候,还能有此收获。”那苍老的声音中也流露出几分赞许:“虽然符阵未解,但有此表现,也算你过关罢。” 梅清却摇摇头,再次起身走到那石台之前,用心细细地将那符阵又看了一遍。 按说他此时修为,任何事物过了眼,绝无记不住的道理。但符阵之作,本自神通,光记下符形,并不能代表其全部。因此梅清借着修为再涨的机会,又将这符阵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这才再次盘膝坐下,闭目不语,又自推算起来。 有了前一次推算的底子,又休息调心,这一次的推算便容易了许多。只是这法阵却不绝似刻板得一丝无差的算盘,时日既转,方位自别,虽然说是再次推算,其实依然是一切从新开始,诸多变化,与上次绝无相似之处。 不多时,又推算到地四、天八先天、后天的分界之处,虽然梅清早有准备,小心谨慎,但在算过数种变化后,一时心力不济,却是再次失败。 梅清心中也早有准备,知道这样的符阵,却不是自己轻易便可攻克的。因此他只长长出了口气,便再次静心调息片刻,继续从头开始推算。 梅清早已经忘了时间,也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每次失败,他便休息片刻,然后再次从头开始。仅在地四、天八之间,反复纠缠十几次后,终于是成功的通过了。然而到了最后地五这一关前,连着失败了无数次,进展却慢得让人担心。 越是到得后来,变化的度越是快得难以捕捉,而变化的范围与辐度更是乎想象。有好几次,梅清都似乎感觉到马上就可以突破最后一关的时候,偏偏总是差得一丝,便一切重归于零。 刘六躺在一边睡着了,梦中不知喃喃地在说些什么。那苍老的声音也一直未在响起,似乎浑忘了梅清一般。 只有梅清自己,不眠不休的沉迷在符阵的世界中,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枯燥得令常人无法忍受的繁杂推算。 第二卷 第六十六章 九九归一 各种形状的奇异符形,在不断的转换着,演变着。一道光滑莫名的曲线,由其间以一种似乎永远不变的度不断推进,划出一条奥妙的痕迹。 越是接近终点,种种符形变便是变化多端,而那线前行的方向,也越是无法预料。 梅清的心境,早在无数次的失败中磨炼得异常平淡。他如同是在观察一出毫无悬念的戏剧一般,无悲无喜地看着它一步步走向结束。 但脑海中,却以难以想象的度,不断的疯狂计算着那其中一环环的变化结果,在数以万计的可能中筛选着最终唯一正确的结果。 五只符形几乎同时在曲线前端升了起来,又分别转化成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新符形来。道道光华划出几道完全不同的光影,一时间,前行曲线也似乎有些摇摆不定,竟然让人看不出下一步欲要前行的方向。 梅清心中冷笑一声,自己在这个地方已经失败了多次,这一次,却是再不会失误了。 早已经有所准备的神念,在这一刻被挥到了极至,五朵金芒起处,却是将五只符形一一定于当地,显出各自古奥异常的清晰符样来。 而梅清的精神却早早在五只符形之间某个位置之处,不即不离,瞬间变幻出数种变化来。 果然,那曲线便在梅清精神所在不远处,轻轻划过一道弧线,生出一种似乎要离境而飞的感觉。 梅清早有准备,哪还再有失误。神念到处,毫不费力的附于其上,瞬间便一一平息了左右的异形变化,将一条曲线清清楚楚地映现了出来。 “叮!” 如同一声磬音突鸣。眼前突然一派清明。种种五颜六色地奇形符文一霎时消失不见。一线曲线如划天之虹。直指前方。 梅清心中一喜。知道这最终一关。终于是过了。然而当他细细再看时。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眼前一切。再也熟悉不过。正是此法阵扮演时。最初所见地场景。 原来算了半天。得出地并非破阵之眼。却是又回到了起始地位置! 梅清心中一惊之下。便再也无法维持平静无波地心态。脑海推演形成地场景。自然又霎时消失无踪。梅清若有所失。喃喃地道:“却是为何?难道还有算不得地法阵?莫非便是……无极浑元?” 再一想时。却又不似。无极浑元。乃是无极而太极。看这法阵变化多端。明明有迹可寻。却并非那般情形。 正在此时,忽然闻得那苍老的声音传来一声幽幽地叹息。 “虽然最终归于浑元。但却并非无极。你能推得一个周天,已然是至为难得了。真没想到,我这一次分身,居然对阵法还有这般造诣。”苍老声音中,似乎多了几分感慨。 这一次,梅清没有再纠缠于身份,却开言问道:“那……此符阵何名?” “天大地大,复归浑元。是为九九归一。此符阵本是此地原本留下的,嘿嘿。虽然当不得上古那几个有名的大阵,但放眼当今天下,也绝无可以比肩的了。就算是我,也推不到九转之上。你这般修为,又是初次上手,居然能到一次周天处,洵是难得了。这场考试,便算你过了。”那苍老声音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只是看你推演之法。却是天师正宗,真乃怪哉。却是谁教的你这等手法?” 梅清摇摇头,没有理会那声音所提问题,却继续说道:“可还有什么题目么?若有便出了来。” 那苍老声音呵呵笑道:“这一符阵你又未全能解开,怎地便急着要我再出题目?” 梅清道:“刚才是你说道这一题算我过了,何况再到后边,只怕并非计算之力,全以修为支持了吧?我修为低浅,自然入不得你这法眼。我也无意在这地方强撑。若还有题目。尽管出来。若无他题,还请快快现身。我却没耐心陪你在这里呆着。” “呵呵,果然少年英气,只是有些性急了些。既然如此,你便来看我第二题便了。”说罢,只见那石台上,忽然出现了五只光球。 “这题说来甚易,只要你能把这五只球摞起来,就算过关了。” 梅清满头大汗,最开始以为没有什么难度地题目,做起来才知道竟然这般难法。 这五只光球,也不知那人是如何做到,竟然是纯粹的五行灵气凝就。 只这一手,便让梅清心中暗懔。五行灵气虽然修行中人均可调动指挥得,但硬将其抽出来凝结成球,偏偏不动不散,这份能为,当真是闻所未闻。 以他想来,自己若说强行抽出五行灵气凝为实行,勉强也可行得。但若凝成这么大的圆球,则是力所未及,更不用说凝出的圆球居然可以不动不散的保持形状,就如同几个石球一般放在这里了。 但要想把这几个球摞起来,这难度可就大了。 五行本是相生相克,平素更是混而为一,不分彼此。就算强抽出一种来,都会引起五行混乱,若是严重,甚至会当场爆裂。 这五个小小灵气球,摆在这里,互不相干,当然相安无事。但若一旦接触,只怕立时会互相影响,或是互相吞噬,或是互相排挤,总之必不肯老老实实地呆在一块。 要想将这五个小球都摞起来,别说做,梅清连想都想不明白应该如何去做。 想了很长时间,梅清最后摇了摇头,有些生涩地道:“我做不到。” “做不到么?”苍老声音并没有嘲讽之意,只淡淡地道:“不是你做不到,是你没想到。” 听了这等名言,梅清一滞,却也不知如何回答。正当此时,却见眼前一暗,五行之气忽然变得混乱起来,随即其中五点星芒一闪,却见五颗圆溜溜的无色光球正在渐渐形成。 梅清一振,知道对方是在给自己演示那五行球是如何形成的,连忙集中心神,细心查看。 直到与那石台上一模一样的五颗五行球再次出现时,梅清才明白其中的奥妙。这五行球若只凝一颗,反倒觉难成功。同时凝出五颗来,乃是将五行之几分别抽出,但又不打破彼此地平衡,因此关键不在于功力浓厚,而在于巧妙平衡。 梅清想了想,若凭他现在的能力,还达不到刚才演示的那般凝气成球,但若反其道而行之,将五行球摞将起来,却似乎可以试试。 只是这摞起来,其位置上亦有讲究,五球之间,太近了不行,太远了也不成,若没有过人地神念与巧妙的手法,总是难以成事。 好在这两点上,梅清倒颇有自信,不输于人。只见他行到那石台边,却不以神念直接操控那五颗小球,而是以刚才所在之法,在那五球上方,先辟出一块五行分凝的空间来。 只是他并不按刚才所见直接凝成五行球,而是在五行球即将成形的一瞬,忽然将操控之力散去,再以神念在石台上轻轻一引,便见那五只圆球,便自动飞了起来,一一尾相接,轻轻巧巧地摞在一起。 “孺子可教。”苍老声音道:“虽然提示后方可做得,但这手法,倒颇有巧思,也算不错了。” 沉默了一会,那人又道:“那便最后一题,若你还能解得,我便许你来见我,如何?” 梅清只是点点头,却未再多言。 那声音道:“最后这题,却也简单。你现在所处石室中,若欲寻一出路,当以何法为最佳?” 梅清一怔,事实上他入此室以来,便动了这心思。只是见这石室中四下毫无缝纹,进来时门户又被对方以法力闭了,莫非其中还有其他秘道不成? 转念一想,又想到绝非如此。修行之道,不可以俗世之念推论。既然此石室中无迹可寻,那石门又是以法术所闭,若自己再想从中找出秘道之类的东西来,却是笑话了。倒是内里或有法阵之类的地方,或有可能。 他这里心思急转,四下打量时,却见一边的刘六痴痴呆呆,只管在刚才进来的石门外,以手扪壁,正在寻那门户所在,心中不由一哂。 这刘六想是呆了,既然那门户被法力所闭,如何能再寻得出来?梅清这般想着,忽然灵机一动,又想起当时张十三所言破阵之法来,忽然哈哈一笑道:“若寻出路,却有何难?” “哦?说来听听。” 梅清笑道:“前两关考试,或需算计过人,或需手法巧妙,想来此关,却应再非此二途了吧?刚才入门之后,虽然阁下以法术关闭石门,无迹可寻,但若想再出,不过奋力一击,破壁而出罢了。可是如此?” 梅清话音才落,便闻那人笑道:“难得难得,嗯嗯,我知道了,这破阵三法,你定然是学过是也不是?没想到,这天师缘法,总是逃不开呢。” 随着话音,只见一个身形,在石室中渐渐地显露了出来。 梅清与刘六都瞪大眼睛看去,待看得清楚,却都不由一呆。 第二卷 第六十七章 童子教主 只见眼前出现的这个身影,高不过三尺,头上短垂髫,身上只着一件红色肚兜,却是一个小小孩童。该章节由网友上传,网特此申明 这孩童生得面如银盘,肤如莹玉,只是却隐隐地透出一份阴气来。两只眼睛虽然又大又圆,却毫无生气。 只听这孩童开口说道:“怎么,很意外么?” 却闻得他一开口的声音,便是刚才听到般的苍老沙哑,配着他天真幼雉的面容,说不出的诡异。 梅清一皱眉,还没说话,一边的刘六已经大声地叫了起来:“你是什么东西……鬼!鬼!……” 只喊了两声,便戛然而止,“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却是吓得昏了过去。 那童子冷哼一声道:“这厮却当真做不得事。要不是日后或还有些用处,早该灭了才是。”说罢,又转过头对梅清道:“好了,我已经现身出来,看我这样子,是不是很惊讶?” 梅清有些迟疑地道:“你……究竟是谁,这……却不是你真身吧?” 那童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地靠在石壁上,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这么多年了,总算到了今日,却难免有些感慨……不错,这身子,不过是我暂时借居罢了。我原身早毁,困于此地,已有百余年了。说起我们的名字,或许你也听说过。当年也曾开宗立派,是为玄教。我们便是玄教教主,张留孙便是!” “张留孙!”虽然梅清早想到面前定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但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你不是,你不是早就……” “早就死了么?”童子淡然一笑,那份沧桑的笑容放在这张漂亮天真的脸蛋上,当真说不出的怪异:“世人都道我渡劫不成,定然早已经灰飞烟灭,却定然想不到,我却被困在这鬼地方.不得脱身。” 梅清张口结舌。看着面前童子。虽然感觉此事匪夷所思。但却隐隐觉得这童子说得都是真地。 脑海中忽然映出当时初接触那方七星砚时所见地幻境异相。更感觉这童子气质声音。果然与那灭掉神霄之人大有相符之处。心中更是凛然。 “想知道此事由来么?”张留孙淡然道:“其实这些。你本来应该记得地……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你竟然未将我留地东西传承下来。功法练得乱七八糟。连记忆怎么也都丢了?既然如此。便听我再给你说一遍。或许也便想起来了。” 梅清嘴动了一动。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只是缓缓坐在当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张留孙正想说什么。忽然细巧地眉头一皱道:“外边这几个却是厉害。这么一会地功夫。居然把外洞地那些人都解决了。唔。其中还有一个是天师门地……修为却是不错呵。想来你那些天师门中地修行法门。都是他教地吧?” 梅清不置可否。有些生硬地道:“你不是说我与你一体。我想什么你都知道么?那还来问我做什么?” 张留孙听了一怔,然后摇头道:“若你现在心中所想,我确实能体会七八;但若你心中沉年记忆,你不打开。我也不好强行翻看。这其中干系甚大,以后你自会明白。” 说罢,看梅清一脸不信,也就不再看他,自顾自地说道:“说来也是奇怪,你我两世为人,却总与天师门纠缠不清。我当年时,本是天师门中旁支弟子。这根基所立,自然也只能由天师一门而起。” &nb哼,说来当年三师,立教开门,创下这片基业,却奈何子孙不争气,不过几代,居然连道统都弄丢了!虽然后来龙虎山残留一脉,却被上清、灵宝压过一头去。最后,居然是借着异族入主中原时。朝廷之力。方争回这一局面来,说来。当真无颜再见先人了!”张留孙说起这些事来,声音中一股郁孤不平之意,令梅清大感讶然。 张留孙似是感觉得到梅清地感觉,冷笑一声道:“惊讶什么?难道你不是这般想的?咱们二人,本是一体,只怕你对天师教,也是这般念头吧?想来当年我所作所为,你也有所耳闻,却不知你觉得我做的,该是不该?” 梅清心中听了张留孙的问语,心中却是百感交集。自从听闻张留孙当年所为之后,心中对这位前辈的感觉一直颇为复杂。一方向,既心仪其傲然无畏、特立独行的风范,又厌恶他手段阴险、狠辣无情的性格。 尤其是他对天师教的做法,更是不知如何说起。一方面,自来天师教对其不公,但又毕竟是其出身所在。因此他出教自立,独建门派,若放在其他人身上,说他是叛教之行,也不为过;但他却一力扶持,将天师教扶为江南教宗,可说千百年来,达到任何门派都无法企及的高点,为天师教立下不世之功。但从此以来,天师教又颇受修真门派仇视,给门派留下了极大地隐患。此中功过对错,当真难以评说。 至于其个人修行,只因小时受到不公平待遇,便不肯再受天师法门,为此毁去神霄,各立法门,虽说傲骨铮铮,但为此毁人门派,夺人秘籍,树敌无数,也真不知是让人当佩还是当骂。 张留孙“哼”了一声道:“你这般畏畏尾,却是大错特错。一边觉得门派待我不公,边又觉得毁人门派不仁。却不想想,门派见我非是嫡传,不以真传见授,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既无法术可学,便须巧取豪夺,也是顺理成章。那神霄门既然没能耐守得山门,又偏偏跳出来做这个出头鸟,不毁何为?至于天师门身为教宗,却为各派仇视,更是笑话。天下哪个挑梢的不受人恨?若连这个都怕,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咱们修真之人,最要紧便是心性,想做便做,顺性而为。修真本是逆天行事,何况其他?要怕就不用活了,还说别地做什么!?” 梅清虽然觉得张留孙说得甚是痛快,只是心中却未必全然同意。昔时张十三道,修行人最紧着的心性,便是“本份”二字;今日张留孙却道,修行人心性最需要的,乃是“任意”二字。 只是梅清对此二,均有些不肯认同。所谓“本份”二字,未免过于保守;而“任意”二字,又未免过于激烈。 张留孙自然知道梅清所想,只是他也知道,只凭几句话,却无使人心性大变的道理。因此也不再多说,只是继续说道:“对与错,且是不论。是我非我,稍后自然见得分晓。只是你既然来到此间,可见冥冥中,也当真有些定数。只是你的修为,却着实有些糊涂。这些年来,你是怎么修炼的?怎地记忆都没有了么?” 梅清摇头道:“你说的都是怎么一回事?我却有些不明白。人说你飞升失败,神魂俱灭,如何又变成了这等模样?你说我就是你,又是怎么个说法?” 张留孙呵呵笑道:“好,既然你问,你便一一讲给你听便是。你这一世,大概也有些奇异经历吧?现在,是不是有些相信我的话了?” 梅清一滞,知道自己虽然口中强硬,实际上已经被这当年的玄教教主有些说动了。其实他当时遇到那块七星砚时,心中便有些怀疑,自己与当年地这位张留孙,或许有些渊源。只是张留孙所说太过惊人,因此才不敢相信。 张留孙似是对梅清心中想法一清二楚,只是呵呵一笑,不再多说,却开口为梅清,讲起当年的经历来。 “其实你应该知道,人之所以为人,非在这身皮囊,而在乎元神。魂魄之说,虽然世间人说得甚是玄奥,其实对我等修行人来说,不过是元神所寄罢了。”张留孙沉思片刻,似是在追想当年事情,之后才慢慢说道。 “之所以说你就是我,是因为你的元神,并非天生成就,更非受自父母,乃是由我神念中,分出来的。确切些说,乃是将我的神念,分成了两半。一半就是我现在,另一半,便是你了。我这么说,你可明白?”张留孙悠悠地道。 梅清一惊,不由想起自己当年昏昏噩噩的岁月来,这才明白,只怕自己的身世,确是有些秘密。 “我这般做,也确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飞升之时,其实若以修为而言,那劫雷却不在话下,更何况此地本是上古神岳所在,以此为凭,还有什么劫雷过不去的?只是在即将渡劫之时,却被我窥得一线天机,这才硬生生舍去了肉身,强留在了人世间。”张留孙面带冷笑说道。 梅清听张留孙之说,心中也是大起波澜。按张留孙此说,自然没有撒谎地必要,却不知他说的一线天机,指的是什么? 张留孙微微一笑,却未回答梅清之疑,又接着说道:“此中之意,现在与你说也不明白。当时我由此清楚,飞升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并非一次飞升,这修行就到了头。若是修行底子没打好,这般毛手毛脚地成仙飞升了,只怕是祸非福。我强行留了下来,便是想到宁可费些手脚,将基础打得纯净扎实,虽然晚上几百年,却于将来有极大的好处。” 第六十八章 千金铸鼎 张留孙说起当年。虽然一张娃娃脸。却也不禁流露出了几分往事的感慨。 “当年。我本修行的是天师门中大洞真经。其实门中正宗。乃是天师当年的想尔注。只是我既非嫡派。自然无缘的见。直到后来。我破了神霄门。的了神霄诸秘法。才知道。原来什么符丹鼎。统统都是扯蛋。不过是后人愚昧。画蛇添足所成!” 张留孙说到这里。眼睛看向梅清道:“我不知道你神霄雷法有何体悟。我既然是由天师门入法。自然是以炼气为宗。每日里采气不辍。炼化本元;后来也曾研习过丹道之法。内采于己。不涉外务。只是外采气也罢。内炼丹也罢。修来修去。其实修的不过是个心中境界。体内脉络。什么气什么丹。都是外务。怎么的反倒成了修炼的根本?” 见梅清有些不太明白。张留孙便解释道:“若有一人。与人争斗。真元耗的尽了。也不过调息的数过。自然又恢复成原本模样。那真元。不过是炉中之炭。锅中之水。一炉下去也就烧光了。而若炉子足够大。容的下尽多的炭材。这才能保证将炉火烧的够旺。捡选佳炭。固然也是必要。但总不会重要过炉子去。” “而今人修炼。却是反其道而言。将体内这点真元。炼了又炼。转了又转。于经脉体廓。却少有锤炼。却不知只需炼身有成。体内真元自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方是正途。” “那丹鼎一脉。更是可笑。上古仙人。也未尝不体内结丹。只是金丹之凝。总须顺其自然。水到渠成。谁成想后人却以倒因为果。将这金丹当成了至道。一切外采尽都抛弃。只管取诸于内。却不想想。虽说人体自成宇宙。但只自身所成。能有几多灵气?这般修炼。凝实却是凝实了。只是量却少的可怜。比起炼气之法。那是更下一层了。” 梅清闻了。觉的果然有会于心。却又有些怀疑的道:“这一节。在下倒也偶然想到过。只是不敢这般肯定。符丹鼎。传布今世。也有千年。若真是歧途。为何古人修炼法门。竟然不传。反倒符丹鼎大兴于世?” 张留孙点点头。又长叹一声道:“你所言说。我先前也曾想过。心中也是不甚了了。直到我现此的。才明白些原委。” 张留孙眼睛有些迷离。似是远远看出去。打量着远方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嘿嘿。谁能想到。这神岳碣石。竟然会沉于海底!” “什么?”梅清惊道:“此的居然……是在海底?” “不错”。张留孙道:“世人自秦汉以来。谈及碣石。多有不解之处。竟无人能指证此山于何的。既然你亲见碣石之铭。当然知道。眼下我们所在。便是当年神岳。只是此的。却正位于溟海之下。那溟海。便是碣石沉海后。形成的一处坑洼。” 梅清心中茫然。万万想不到原来自己却是来到了海底之下。又想到仙家洞府。果然有不同凡响之处。怪道灵气这般浓郁。 张留孙继续道:“碣石这的方。本就是仙家胜的。当年秦皇为着国运昌盛。封禅铭石。背后自然少不的高人指点。只此秦皇还觉不足。更听信人言。收天下金铜于咸阳。铸就十二铜人。是为镇压国运。永息刀兵。使其大秦国祚。永延万年。” 说到这时。张留孙嘴角露出几分讥诮道:“只是那秦皇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被修行中高人给骗的至死不明!他哪是要铸金人。运往咸阳的。不过是天下金兵中少少一部分。真正的目的。却是将精金运到自己的洞府来。欲以铸成九鼎。以为自图!” 梅清听了惊道:“莫非这碣石。便是当年铸鼎之所?” 张留孙摇摇头道:“说是也是。只是却非是此处府中。乃是府外。另辟冶场。你最开始进入此处的的方。就是当年铸鼎之所。当年千金聚于此的。日夜冶造。故此称为千金冶便是。” 梅清一听此名。心中一惊。口中喃喃道:“千金冶?原来是千金冶!” 当时杨晋临死前。口中曾道出“千金爷”三字。众人均不解其意。到了永平。四处探听。也无人知晓这千金爷究竟是何方神圣。今日听了张留孙之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千金爷”。竟然是“千金冶”是的讹音。 本来在外边石上。千金治三个大字历历在目。只是当时梅清正自闭了五识。因此自然不知。现在才由张留孙口中明了此言。 “此的既然是千金冶古的所在。为何又成了闻香教的的方了?”转念间。梅清心中又升起疑问。只是此事。与张留孙所述秦时铸鼎一事无关。便未曾开言相问。 “只是世事沧桑。又岂是些许手段便能扭转的?秦皇残暴无双。国祚二世而亡。可笑那位铸鼎之人。未曾因之实受。反倒为此受了牵扯。鼎只铸的一只。便已经承受不住其中杀伐怨念的反噬。落的个一场黄粱。”张留孙说到这里。许是想到了什么。语言中也不由带上了几分沧桑。 “哦?那铸鼎人是哪一个。难道是……”梅清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错。便是那徐福。嘿嘿。只怕世人谁也想不到。他带的千名童男童女。所谓入海求仙山。竟然是为着藏身此处偷偷铸鼎吧?可叹那千名童男童女。只道是跟随于他。寻个长生。哪知道竟然成了铸鼎祭献。落的个身死魂灭!……” 梅清听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冷颤。怪不的说徐福落的反噬。这般逆天而行的疯狂举动。一旦失去了大秦国运的镇压。只凭人力。哪有不败? “老夫当年。便曾对碣石下落。破感兴趣。只是世事繁忙。无暇多顾。直到的了神霄雷法。修习稍有所成。便觉的天劫不远。这才动心。想要寻个洞天福的。一则精进修为。二则抵抗天劫。一番查找。总算在这的方。现些微蛛丝蚂迹。这才隐居此的。闭关不出。没想到。在这碣石之内。又现了当年铸鼎的诸多遗迹。尤其在舍却肉身。准备重修时。更有缘见道些许上古遗存。这才对修行之道。有了更深的认识。”张留孙说道这些时。眼睛也不由闪闪亮。 梅清听了。也不由沉默。想到张留孙以一己之力。一统天下道门。所走的道路。古往今来。却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此时听他在一旁细讲当年往事。不由人不心生感慨。 原来张留孙本意是想尸解之后。再寻转世重修之路。却不想他既然元婴脱出肉身后。反而现了徐福当年所留的未完宝鼎及部分秘籍。这才使他重新规划。欲求一条新路出来。 说来这张留孙也当真是不世出的天才。想出来的路子也是匪夷所思。按他想来。转世重修固然方便。但一来转世之人难免要看运气好坏。谁也不知道能生成一幅什么样的向身体。是否适合修真。在其恢复修真道路之前。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七灾八难。直接就给报销了。总而言之。转世这条路。事实上根本就是在赌运气。 张留孙在修习过徐福留下的上古秘法后。又结合以前学过的各类神通。想出了一条完全不同于以前众人的新路来。他将自己的神念。硬生生分了一部分出来。打到一件法器中去。之后。便设法诱惑了一个偶然经过此的的孩童进来。将自己的命令。以及一部分修炼的法门印在了他的识海之中。然后便放他带了这鼎出去。寻觅合适的男女。以作为自己新肉身的父母。 “这其中。其实很是为难。不止男女命格要对的。更要双方以秘法双修。再将鼎中元神。移到那胎儿头脑中去。待其长成时。不只体格优。更直接拥有我的神念。再回到此的来与我合二为一。嘿嘿。便是今日我们相见了。”张留孙说到这里。颇为的意。 梅清听到这里。心中大起怀疑。打断张留孙道:“你说这些。却是有些不对了。按你所言。自然我便是你设计的那分身了。只是我头脑中。却根本没有你说的什么一半神念之类。显是你所说的这一切。与我无关。” 张留孙笑道:“你所说或有道理。只是你却不知。这神念一物。沉于头脑中。便如转世的记忆一般。并不是直接便苏醒的。你若不信。少时记忆合并时。你自然会重新回想起来。” 梅清听了。心中大是警惕。只是他知道对方似有办法。猜到自己心中想法。因此强力按压心思。不去想太多的东西。只管扯着话题道:“另有一宗。你说道是有一人带着那法器。受命来完成此事。只是我自小也没见有这么一个人。如何你便知道是我来了呢?” 张留孙大笑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那鼎奴或是后来遇了什么不测。并不奇怪。只是一则你修炼的乃是神霄雷法。便是当时我命鼎奴携出的。二则你可知那法器是何物?却是此的上古之法。铸的一只子鼎。现在却正在你紫府之中。岂会有错?” 第二卷 第六十九章 神霄正解 梅清默然片刻,这才抬起头笑着道:“你说的什么雷法、子鼎,我也不清楚。该章节由网提供在线阅读只是有一点我却知道,不管你是如何策划的,我只是我,绝不是你。” 张留孙并未动怒,看着梅清摇摇头道:“我是不会弄错的。其实你心中何尝不是已经相信了我所说的一切,只不过感情上无法接受自己是另一个人,因此才在嘴上硬扛罢了。” 梅清哈哈大笑起来道:“若说心中毫无怀疑,自然是胡说。但若说让我相信我是你,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却也动不得我心。人说我思故我在,就算是我出生之事,与你设计有关,但现在的我,就只是我,绝不会再与别人,生他娘的一丝一毫的关系。” 张留孙有些玩味的盯着梅清,而梅清也丝毫不让地瞪着张留孙,一点也不露退避之色。 过了一会,张留孙微笑道:“却有些想不到。罢罢,咱们先不争论这个。你可愿与我说一下,你究竟身世如何,是怎么长大的?其实不瞒你说,强行将神念分了一部分出去,我倒忘了很多事情,就是外边世界如何,也早就生疏了。加上每天窝在这个鬼地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虽然自许心志坚毅,这些年来,也难免有些寂寞呢。若是他人,我也没有心思说这些子。今日既然你不愿承认,正好与我说道说道。” 梅清见他一脸风清云淡,全不似传说中般的霸道雄强,也不象自己想象中会勃然大怒,一时也有些佩服他这般风范。看了看张留孙一脸淡然的表情,听他说到“难免寂寞”,不由想到眼前此人虽然一代雄强,但若真是在这么一个地方单以元神呆上数百年,也不由暗暗心惊。 “其实,怎么说。只怕我的经历,与你想象大不相同。”梅清缓缓说道:“而且,我自己也有很多东西想不太明白。只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我入道筑基。☆☆之后修炼神霄雷法,定然与你的安排无干便是。” 梅清一边慢慢回忆,一边将自己修行的简单经历一点点讲了起来。他心中对张留孙,自然不能毫无防备,因此如年少时无知懵懂,长大后混迹古玩,又结识碧真等事一概舍去,只说是糊里糊涂地筑基入道。又因得罪他人被禁了修为,后来偶然得到那神霄秘卷,恰巧识得其中云篆,这才破解其文,依照修行。 “居然如此?”张留孙大是惊讶。随即摇头道:“此说当真令人难以相信……你筑基一事,倒也并不奇怪,只要那鼎奴依我之言,你这身体事实上几乎便是仙体,自然占尽便宜。只是上古云篆世间早无识,你却由何习得?” “我也不明白此事。反正我见了,自然识得。”梅清说道。 张留孙沉吟许久,这才道:“那神霄雷法的秘籍文字是何生模样,我却忘了……你莫要看我,我早说过,当时我是硬生生,将元神分了一部分出来。这又不是切粘糕,你要哪块就是哪块的。因此有好些事,我却是记不起来地。你找到的那卷东西。或许是就是我交与鼎奴的,也未可知。只是你这般修炼,莫要炼错了才好。” 一边说着。他圆圆地脸上也露出几分忧色来。 梅清有些疑惑地道:“既然你说世人无人识得云篆。那为何你却能识得。更修炼其法?” 张留孙摇头道:“我那时。乃是一位友人相助。这世上本有一种神通。修炼得到时。善查世间万物。虽然那人不识得卷上文字。但以此法之用。却能将修炼神通。一一转述出来。可惜此法。真元精气消耗最是难当。唉。也是当年我急于修行……却铸下大错……” 张留孙说到此时。语气忽然变得颇为消沉。面上也露出一丝哀痛来。※※ 梅清却没有留意到这些。他听了张留孙说到世间竟有这等法门。不由想起当时碧真处那份不知何人翻译地草稿来。那稿件字迹凌乱。释解得也多有差错之处。当时梅清对照时。便曾大为惊讶。其中一些地方。毫无道理;却有一些极难译读地文字。却解得极为明白。 当时梅清也问过碧真。但碧真都是语焉不详。显是不愿细说。因此他也没有细追。此时听了张留孙之言。不由想到。或许自己看地那份稿子。便是张留孙说地神通所得了。 张留孙听梅清说到那份稿子的情况,脸上哀痛之色渐去,透出几分沉凝道:“你所说的,倒颇有可能。只是这道法门,出入佛道两家,若非其道统亲传,断无可能习得。我却未听说我那友人,尚有后人弟子传世。且这法门不只消耗极巨,识物准确与否,视乎修为高低而定。若修为不到,其中差错,必然难免。” 梅清却有此不以为然。若说修行法门,他自然不敢于眼前这貌似孩童的绝代高手争论。但要说到文字释解,梅清却有绝对的信心。 “你且将你翻译地那神霄雷法述来,我且为你把一把关”,张留孙道:“这等事上,却是不能轻忽,哪怕差得一字一词,也难说不出问题。” 梅清一笑,说道:“这自无不可。只是你也先不用说大话,就算有差,也不一定是哪个差得来。” 张留孙笑道:“你倒放心,难道不怕我是信口胡言,逛你心法不成。怎么,现在信你我渊源了么?” 梅清却摇头道:“我愿意相信你所说的话,这些事,大致不差。至于我只是我,却还是不变的。” 张留孙听了呵呵笑道:“小子顽固。嗯,明对你言,这元神相合,却不是夺舍可比的。你若不愿,我断然不可能用强。总须看我让你口服心服才是。来来,且将你那胡翻的神霄雷法说来听听。” 梅清也不再多说,只是将自己所解地神霄雷法,由头为张留孙解来。 才说几句,张留孙便已经大大摇头道:“错了错了。刚才这句道贯三才为一气耳便大大不对,三才本是一体,如何说是一气?后边说天以气而运行,地以气而生,阴阳以气而惨舒,风雷以气而动荡,人身以气而呼吸,道法以气而感通意虽似与前连贯,却颇违本意。” 梅清反驳道:“三才若言一体,还辩何三才?雷法虽以雷为名,其实仍以气为根基。三才一气,正是这般道理。” 一边说着,更于地上信上写出云篆之形,与张留孙分解。 张留孙听了,自然大大无法接受。二人这番逐字逐句,一下子便辩论了起来。 若说真实修为与见识,梅清自然拍马也及不上张留孙。但若说逐字逐句,解字说文,辩析古义,梅清却是当仁不让。尤其他当时也曾遍览群经,过目不忘,若说脑袋里的道经,怕是张留孙这样的牛人,也不一定就比他强了。 其实修行中人,神通既有,自然过目存心。但到得修行到这等境界的人,反倒只肯在自己修行的法门上下功夫,不会再如初入道门,在最基础的道经中下那般功夫了。便是张留孙这样地强人,当年入门时所见也不并不多。待修行深厚一些,更是日日在自己法门中用功,得了神霄雷法,又将心思全花在这些地方。因此真与梅清辩起这些经典中的道理来,一时却也占不得上风。 张留孙初时还抱着指点的心态来与梅清论说,不想几句下来,没给梅清说得明白,自己反倒有些理屈词穷。象他这样的修行高人,自然不会为着区区面子受损有所恼怒,反倒觉得梅清所解居然自成一派,颇有道理,更大有乎自己想象之外的观点,一时心中大感兴趣。 二人就这么一路辩了起来,凡有不同,便互相说明,讨论究竟。若双方依然争执不下,便且搁置起来,继续向下进行。二人这一说得入巷,早忘了时间。可怜刘六清醒过来,见二人说得浑然忘我,也不敢上前打扰,只得忍了恐惧饥饿,在一边角落中躲得远远的,一声不出。 “此处定然不会如此”,说到一处雷法之用时,张留孙摇头肯定地道:“你也施展得掌心雷,五行之用,怎么会分裂如此?这一处定然是你错了。” 梅清说到这里却有些不敢肯定地道:“这却不敢强说,那掌心雷,我却没有炼过。” “没炼过掌心雷?”张留孙大为惊讶地道:“学了神霄雷法,不会掌心雷,你是怎么学的?这神霄一门,精华全在掌心雷上。法门为体,掌心雷为用。举凡其符、阵法、施用,几乎都由这一道法门化出。你只见雷法,却是有些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梅清听了,也只得苦笑,将自己所得乃是一卷残轴,掌心雷法门被烧损一部分的事情说了。 “被烧过?”张留孙有些惊讶地道:“其中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我却是想不起来。不过刚才看你考验之时,五行球之用信手捻来,这掌心雷应该也有所成才对呀。” “那五行球就是掌心雷么?”梅清一听也颇为惊讶。 “倒不能这般说”,张留孙道:“不过五行球确是与掌心雷法门相通,彼此相成。” 说罢,张留孙便将掌心雷之法,一一为梅清解来。 第二卷 第七十章 与君一战 掌心雷这称呼,其实乃是通俗的称呼。在神霄门中,真正的叫法是掌岳五雷正法。 掌心雷与世上其他雷法也有不同之处,不别五行,混同一出,这一点,与神霄禁法似有相通之处。金木水火土五行,当雷法之用,即名为五雷。掌心雷则五行混一,并不单为一雷,恰似刚才五行球一般,成则同出,灭则同毁。 正因如此,神霄掌心雷的威力也加倍巨大,当年曾在修行界中,声名赫赫。 张留孙简单讲过一遍,梅清便现,其实这掌心雷,其实修炼并不为难,真正难的,是在控制与实际使用之中。 正如刚才攒聚五行球一般,掌心雷一动则五雷俱,威力自然是大了,但操纵的难度,也大了许多。修真法术的应用,越是到得高深之处,越是强调精度,力求不偏不倚,不过不及,方才是妙处。 梅清原本见过掌心雷修炼的残卷,对其中缺失部分,也多有猜测。今日得了张留孙这一讲解,心中登时了然。只是若想纯熟应用,怕还得有些功夫要下。 现在得了这掌心雷的法门,再对照前边神霄雷法中的修炼之法,细细回想,梅清果然现其中有些地方,自己的释解或许有些问题。反应到修炼中来,个别字词也许影响不大,但有几处,却是须得尽快改进。 再将这些地方找出来,与张留孙一一对照着分析几过,有些地方张留孙也表示许可,有些地方却依然无法统一。 “其实文字这东西,本不是修炼的真正法门”,张留孙说道:“所谓人生识字糊涂始,有些东西,本也不是文字能说清的。只不过世人传承,这些道法不是总能心神传达,只得依靠文字记载这些东西。关键是你能不能透过这些文字表面。明了其中真正含义。过于纠缠字词之间,反是舍本逐末。” 张留孙这几句话确实大有道理,梅清恍然而惊,知道自己先时有些斤斤计较于文词,确实有些忽视了根本。 世间修行法门,上古之人传授。最上之途,乃是神念相印,直指本元;次言传身授,两相映照;而以文字描述其法,却是不得已而之,最是下乘。 尤其修行之法。比不得直观地物体。说其大小颜色。可以一一表述清楚。有许多修行中事。是没有办法简单阐明地。因此在修行法籍中。大多以各种比喻、象征地文字。来描述那种感觉。这样一来。更是使人难以理解。 也就是说。某个文字是“龙”是“虎”。是“气”是“华”并不重要。关键是真地明白。这些东西说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梅清精于文字。本是好事。可以让他释得古籍。明了先人之说。但反过来。也更易被文字所束缚。纠缠于文字本身。张留孙在刚才地争论中。已经现了这个苗头。这才点醒于他。以免梅清误入岐途。 “不过你也不要为此有什么想法”。张留孙一看梅清若有所思地样子。笑着道:“你有这份能为。他人眼红还眼红不来呢。就算是我。得了神霄门地秘籍。其实还有一半未能解得。只是我也不记得都流落在何处了。此处也有些上古遗珍。你且先将掌心雷法。熟悉些个。以后我再让你看下那些东西。” 梅清点点头。还未开口。忽然之间。只觉得地动山摇。整个石室一下子便震动起来。虽然身处山腹之内。却依然可以感觉得到外边四下里海水激荡。真元狂暴不安。一个充满苍茫地气息。瞬间遍布了整个空间之内---- “小子现身来。某今复至!” 虽然没有听到声音。但这股强大的神念,却振得梅清耳边嗡嗡作响,周身真元都被带得跳动不止。梅清一惊,连忙定心摄神,这才止住了狂暴的真元。 一边的刘六,早在神念初至时,就干脆地晕了过去。 张留孙脸上露出惊讶地表情道:“这厮怎么地这么快就回来?也罢,早晚有此一战,你也正好看看仙家手段,却是如何争斗!” 说罢,张留孙胖乎乎地手掌一扬,忽然在石室一角,现出一扇门来。随即便见他身轻如燕,化作一道轻烟,投身石门之内,身影瞬间而逝。 “你可自来,只是却需小心!”梅清只闻得张留孙道。 梅清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刘六,只得摇摇头,抬步走进那道石门中来。 进了石门,却是一条蜿蜒向上地小路。这路却也不知是当年人工开就,亦或张留孙以法力辟开,脚下甚是光滑,却净无纤尘。看那四壁石色,均色黑如铁,反射出黝黝地光泽。 梅清一边向上行走时,已经闻得张留孙哈哈大笑地声音:“徐老怪,你当年就不是我的对手,若不是看你年老可怜,放你一马,你早就不知道变成哪股飞烟了!现在还有脸回来找场子?来来来,让老夫看看你这几年可有些进境没有!” “徐老怪?”梅清心中暗想:“莫非是说徐福不成?听张留孙道徐福因反噬而亡,难道元神不灭,却一直存于此地?” 梅清一边想着,一边催动脚下,当真疾行如箭,迅向上奔去。正行间,又闻得那苍茫浑厚的声音怒喝道:“小子休得猖狂!前次汝趁人之危,偶然偷袭得手,有何光彩!今日某家复至,便是汝之死期!” 梅清脚下似未加力,其实其极快,眨眼间便见前方洞口处光亮透入,紧着几步,抢出洞来,放目四望,不由心中一震。 只见现在所在之处,正是碣石绝顶。这碣石如其如,正如一通石柱一般,自海底直拔而出,恰似剑指苍天,势如欲飞,四壁居然尽是百尺危崖,绝无人径。正顶之上,却是不过数尺之台,脚下苍岩如墨,仅可容人而已。 抬头上视,这一看不由梅清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头顶上如同一只倒扣的大碗一般,有一个绝大的气罩笼于其上,都不知其有数百仞高。透过罩顶,只见波光纹动,恰正是在海底之下。 这气罩不知是以何法术而成,竟然将整个碣石罩住还不算,居然在海底之下,又形成一个海面,汹涌于碣石四下,正不知阔有多少。极目所视八方,直至一片黑沉苍茫,横无际涯。 此时正值夜晚,梅清目力本佳,透过罩顶上海水,居然隐隐可见夜空中星汉灿烂,透过海水气罩,下射无地,映着这苍茫溟海、孤标碣石,冷然无声。 当时梅清多次在溟海之上,或泛舟而行,或疾飞而过,向下看来,不过万顷碧波,一望无际,何曾想到在这无边溟海之下,居然便是万古神岳、碣石所在?此时放目四望,只觉得星汉高悬于顶,竟似摇摇欲坠;苍涛泛于四野,直是浪浪无边,不觉心怀为之一放。 而正对着碣石前方,那黝黑的海水却与其他三边大异,只见排浪横空,连天而起。只是冲到距碣石一箭之地时,便如同有一道气墙挡住一般,再不能前进一分。滔滔波浪,拍在气墙之上,只溅得浪花如碎银烂玉,轰然激鸣,回荡起涛声无限。 而在那浪花最高处,居然飘浮着一艘大船!远远望去,这大船高高耸立于浪尖峰顶,看不清是何材质造就,只隐隐绰绰体如小山一般,高踞雪白如银的浪花之上,更显得气势不凡,力压碣石,竟然毫不输阵。 “徐老怪,你就是吹得厉害。当然你就是凭着这通大话炎炎的功夫,哄得那秦皇入你彀中。只可惜他识人不明,没看出你只是个吹桶,结果弄得个二世而亡,就连你自己,也搞得就留个元神苟延残喘。都到了这地步,还在大吹法螺----对了,忘了你这老鬼都死了快二千年,怕也不知道法螺是什么吧?哈哈……” 忽然闻得张留孙的沙哑笑声在耳边响起,梅清一惊,四下看来,却不见张留孙那小小地身影在何处,倒象这声音,便是碣石整块山石出的一般。正在四下寻找,忽然闻得耳中有声音道:“不用找了,我和这老鬼都只是元神,而无。不过这家伙修了散仙,我却没有走这一步罢了。因此对阵时,若以实体出现,反倒容易受制。” “散仙?却是什么?”梅清心中怔,正寻思时,忽然只觉得脑海中一阵波动,却是张留孙见梅清不明究竟,直接便以神念,了一篇信息过来。 原来所谓散仙,便是世人所说的尸解仙。 尸解乃是指假手他物,遗弃之法。古仙经《太一守尸》称:“夫解之道,其有万途……或坐死空谷,或立化幽岩……”但最常见地,不过兵解、火解、水解这数种。 一般说来,尸解乃是不得已之法,虽然也可能就仙道,其实却是一种伪仙道。此法古已有之,至唐时墉城真仙杜光庭扬光大,终于定型为一种比较实际的成仙之法。但杜光庭也认为尸解并非修行正途,在其《太一炼尸形真解》中言道:“夫神仙之上,云车羽盖,形神俱飞;其次,牝谷幽林,隐景潜化;其次,解形托象,蛇蜕蝉飞。然而冲天为优,尸解为劣。” 第七十一章 尸解散仙 其实一般修真中人,唯有遇到难以自保之时,方才走尸解修仙的路子。但凡有些安排,也会设法在尸解后寻找转世重修,而不会走到散仙的路子上来。 修尸解仙,都是走投无路,或确是无法再有精进,方才会走这一步。 所谓成仙飞升,乃是修真到极至,突破炼神还虚这一步。所谓还虚,便是婴儿大成,体化纯阳,再无**羁绊。古人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是也。 修炼到这一层次,已经再无皮囊束缚,身随意至,法随心成。因此到了仙人的境界,神通比起普通真人以婴儿驱动真元的手法来,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而所谓散仙,便是在尸解之后,将元神附于一类独特的材质上塑形,取的略似于仙人纯阳之体的效果。 因为散仙形体寄于天材的宝,因此也没有了身体束缚,元意自如,故能出入空虚,神通大增。但散仙毕竟不是真正修为达到这一层次,而是依托外物,自然比不的真正的仙体。此外由于散仙乃是一种人为仙体,当时硬生生拔高了修为,日后修行基本上也再难有所增长。 最有名的散仙,当是上古封神之战中的哪吒三太子。哪吒因与其父李靖反目,剔骨剜筋,还了父精母血,就此尸解。还是其师太乙真人,以莲花为体,为哪吒再塑身形,修的散仙。虽然那塑体莲花是仙家至宝,哪吒又的师门赐了多种法宝,看来风光无限,战力颇强,但实际修为,比起杨戬等人来。其实还是差了一层。 因此这等散仙。也就是欺负欺负未到返虚期的炼气期以下的修真。要是遇上真正意义上的真仙,除非强如哪咤那样变态的散仙,不然大多无一战之力。 但是对于真人这个层次的修真,散仙的实力明显要高上一层。张留孙现在的情况来说,连实体都应该没有,那个童子之体,梅清也能感觉的到,不过是暂时借存而已,战斗中根本挥不了作用,反倒会束手束脚。现在张留孙的真正实力。比起当年他身体未毁时。只有下降,怎么对面对徐福这样的散仙,还有这般的信心呢? 梅清这般想着,忽然闻的耳边张留孙笑道:“这却不用担心了。我虽然现在肉身已毁,但却是经过天劫洗炼,其实说来。勉强也算个仙人了,不过为着重炼肉身。强行毁身压住了境界。虽说比不的真仙,又岂是寻常真人可比的。何况散仙碰上旁门的修真,还可以耀武扬威一场,遇上咱们修过神霄雷法的,就的算他倒霉了。” 梅清这方还在细思张留孙说的“遇上修过神霄雷法的算他倒霉”的意思时,对面的徐福已经被张留孙的冷嘲冷讽激的怒如狂,厉声吼道:“乳臭未干,也狂言!且看某家手段!” 梅清听的一滞。按说张留孙在元时的道,也算前辈高人,但到了徐福面前。这资历确是要算个后生晚辈。徐福这声“乳臭未干”。倒也不算是胡言。 徐福声音才落,便见那船影处波涛忽然倒卷而起。大排大排的浪峰叠叠而起,雪白的浪花如梨花烂漫,在黑沉沉的暮色中,更显的气势惊人。 只闻徐福大喝一声:“太上九灵,三素元精,疾!”便见那层层浪花,越震动的狂野,道道水花飞溅,不断的将四下海水抽将起来,渐渐在半空中,凝成一只如巨山般的巨兽之头来。 只见这兽头面形狰狞,头上层层皱皮堆叠,两只巨大的眼睛光亮如电,看不到鼻子在何处,下方却是一张血盆大口,獠牙翻斥,长须倒生。皮肤因是海水凝就,因此呈现出玻璃一般奇异的光泽来,其下却是暗流涌动,随着它摇头张口的动作,漾动不休。 这怪兽仰头狂嘶一声,几如数万只野牛同时怒吼一般,震的四下里海水翻腾不休,阵阵狂风掠过碣石之顶,似刀锋之厉,震荡在张留孙护守碣石的结界上,层层荡起了圈圈纹理。 一见自己的声波被张留孙毫不在意的挡了下来,那怪兽两只巨眼中光芒大作,在空中长须乱舞,吼声大作,同时身形一拔,身后海水如山而立,随即出一声如天塌的陷般的恐惧声响,便张开大口,直向碣石之顶扑了过来。 怪兽头还未至,猎猎狂风却自周身遍起,搅的四下里海水如疯狂一般飞溅,激起的片片水雾衬着黑沉的背景,更增添几分声势。从梅清这里抬头看去,巨大的兽头几乎遮住了半天天空,当真如泰山压顶一般,看来令人心悸。 “虚张声势,徒费功夫!”张留孙冷哼一声道:“且看我如何破它!” 随着张留孙冷哼之声,只见在那兽头之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小小的黑色。 那片黑色远远望去,就象一个小小的圆盘一样。但梅清刚才的张留孙指点五行球时,对这一手法便有会于心,一看之下,便知道其手法如出一辙,乃是以五行之内,强行辟出来的一块小小空间。只是五行虽分,却并不打破其平衡,却是五行在一块区域内,以一种极高的度在疯狂的转动。 一见之下,梅清便明白了张留孙的用意,当下不由在心中连连称赞。这一手,所用真元极小,维持它,也不过驱动其转动的一点能量罢了,但手法之精,心思之巧,却让梅清大开眼界。 在巨大无朋的兽头面前,这一点小小的黑色,连一粒砂的大小也不如。看着这一小小黑斑向着兽头冲去,若不是有心,绝难现。但就是这么一点小小黑斑,才一接触到兽头下方,却见异变顿生。 就如同当时梅清在对溪女三才五行阵的手法相似,在五行球才一接触到水兽头,梅清就感觉到张留孙略略将五行中水灵气,抽出了一丝。 虽只抽出一丝,却一下子打破了五行之间的平衡。此时五行球转的如电闪风行,内部一旦有所空虚之行,立时便由外界,抽了一丝水灵气来,补充到内部来。 然后张留孙控制的极好,每转一周,便由其中略抽一点水灵之气。只借这一点点手法摧动,整个五行球便转的越来越快,而其由外所吸纳的水灵气,也越来越多,带动整个黑球,越来越大。 眨眼之间,这一个急转动的五行球,便增至有数丈大小,只见其外表水光滟滟,波浪翻飞,但内部却黑沉一片,只有偶然的一线细丝般暗淡光芒闪过,明灭不定。 那兽头这才现不好,面上露出愤怒之色,一声嘶吼,硬生生止住了下扑的身形,连连退后。它这突然一止步,却激的周身水花飞溅,顿时如同狂风暴雨般,搅的遍天浑茫。 然而这五行球或是亦步亦趋,顺着水势,眨眼间跟着那巨大的兽头,贴在了它杂乱的胡须之下,转的几转,便见这兽头长长的须蔓已经被消去大半。 怪兽怒吼连连,不断甩动,只激的四下水势飞扬,直升入云,拍荡之声大做。只是无论它如何挣扎,总是甩不开那五行球,如附骨之蛆一般,不断吞噬着水兽之头,眼看着怪兽的一张巨口,已经不见了一半。 “竖子敢尔!”见势不妙,那徐福徒然出了一声狂啸,自远处的黑船之顶上,腾然而起,大袖一展,便见一道水箭,绕过正在争斗的五行球与巨兽,直直的向碣石打来。 只见那道水箭,才一出手,便带动一阵令人心悸的狂飚,正因其灵气惊人,不只没有带动海面风浪,反倒将四下里飞扬四射的水汽浪花,全都压的平静下来。 只见漫天水花四射的争战场中,这一道水箭如同破开天的一般,所经之处,硬生生破开一道平静之极的通道,无声无息的疾飞而至。 那箭芒处一点,隐隐透出一分光亮来,虽然并不是十分耀人二目,但梅清一见之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道水箭纯是以真元凝就,自然是水灵所聚。但这徐福的功力,已经强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运转五行,已然隐隐有信手而为的一份随意。 水火本是相克,但物极必反,因此在徐福强力无匹的催动之下,这锋芒一点,几乎已经到了反克的边缘。几乎可以肯定,就算张留孙为碣石所在设下结界,在这般威势的一击之下,也难有保全。 在这等强力打击之下,偏偏碣石这般大一座山峰,总不能躲闪开去,梅清也想不出来,除了硬碰硬,还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徐福这一击。 张留孙见了这般威势,也不由狂笑一声道:“来的好!”说罢,便见那本来不断狂转的五行球,忽然一下子变的细长起来,一点尖端由球体一侧上乍然突起,随即便如春蚕吐丝,一道长长的黑线,侧卷而至,一下子附在了徐福出的水箭之上。 徐福见了不由大笑道:“小子!就你这区区之力,还想破掉某家的神通不成!当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然而,接下来生的一幕,立时就让这位尸解散仙闭上了嘴。(,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qdanc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二章 巨鼎身现 只见五行球上延伸出的黑丝。该章节由网提供在线阅读才一接触到徐福的水箭之上。立时便一阵抖动。随即便如钱穿针。一下子附在了其上。 而此时。那五行球的这一端。却自兽头之下。忽然变成了万千道黑丝。 条条黑丝。在浪花飞击之下。其上却绝不沾一点海水。如同一蓬长。飞扬而起。将兽头与这道水箭一下子千丝万缕的连接了起来。 待见那道水箭。正绕出一道弧线。堪堪划过兽头。将到碣石结界之前时。却闻的张留孙断喝声道:“玄神混分。紫房杳冥。疾!” 只见道道黑丝。便在张留孙一声清斥声中寸寸断裂。由兽头联到水箭的数十丈空间。便如同瞬间塌陷了一般。一下子形成了一大片黑不可测的黑洞。 兽头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便在黑丝断裂的片刻。如同疯狂一般。急的向着水箭疾扑而至。 方见这一暮时。梅清还有些不太明白。待见黑丝一断。兽头便疯狂扑向水箭而来。这才明白张留孙的手法之妙。心中连连称赞。佩服的五体投的。 原来那五行球抽出的丝丝黑线。正是张留孙不断将五行球中水灵气抽离。却引的兽头与水箭中的水灵气不断向塌空的中部延伸而成。当水箭与兽头气息相触的一霎那。张留孙立时将五行球全盘毁去。结果自然就造成水箭与兽头的直接碰撞。 五行之中。流动性最强的便是水。在各类法术中。水系法术经常被会来模拟出各种物形。以加强攻击力。但水的流动性也带来另外一个缺点。便是非常容易受到各类外界因素的影响。 现在正是在海面之上。水灵之气极为浓郁。因此徐福出的这两道法术。均更能挥效果。但张留孙偏偏就是利用了两个水系法术相距不远的特点。硬以自己的一道五行球。将二给联系了起来。由于后的水箭灵气远浓厚于前水兽。结果二性近相附。一下子便自动向着对方越飞越近。同时水灵气便由相对较为强大的水箭中。如排山倒海般向着比较弱小的兽头中直流了过来。 那水兽在方一接触到水箭之时。便陡然出了一声巨大的既怒吼之声。更连连摇头巨大头颅。试图挣脱与对方的联系。然而两既然相接。彼此能量相差又极为巨大。却那里摆脱的开。便见长长的水箭划出一道弧线。斜斜的向着怪兽巨大头部飞了过来。一下子便直钻到了兽头中去。 水箭头上在此时忽然爆出惊人的白炫光芒。在巨大的兽头内部映的碧透无暇。又不断折视出道道七彩虹光。在黑暗的海水之上。迸射出奇异迷人的景象来。巨大的兽头双眼突出。只剩下一半的巨口无声的开合着。头顶与面部的水流不断的扭曲变幻。然后渐渐变的模糊起来。 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巨大的兽头忽然一下子从中间爆裂开来。雪白的巨大浪峰一下子从半空直泻而下。正如银河倒卷。飞流千尺。协着巨大的哗哗轰鸣。形成一道天外飞瀑。在海面上击出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巨大水洞。随即又翻卷起足有数丈高的浪峰。圈圈的向着四周扩展开去。 而那道不可一世的水箭。在大部分能量都注入到兽头。压的其四分五裂之后。终于也失去了再度攻向碣石的力量。箭头光芒闪动。勉力转过头来。又向着碣石方向摇摇晃晃的飞行数尺。便无力的化作一蓬飞雨。洒落在了无边的黑色海水之上。 一霎时天的间风平浪静。星座微光遥遥。刚才声势惊人先后而出的两道法术。居然就这么被张留孙轻轻松松毁于一旦。 这般的精巧手法。使的一上来气势汹汹的徐福一时也没能再说出话来。 “怎么样。徐老怪。看我这一手。可还过的眼去么?”张留孙哈哈笑道。 岂止看的过眼去。梅清心中反复将刚才张留孙的手法推算了一次又一次。无论怎么计算。都必须承认。张留孙解决这一兽一箭的方法。着实妙至毫巅。虽然或有取巧之嫌。但其思路之妙。计算之准。手法之灵。把握之精。在在可说如神来之笔。 梅清自己向来争斗中。便喜欢以巧取胜。以智敌人。今日看了张留孙这等表现。不由大叹果然是小巫见大巫。 “取巧而已。有何称道之处?”远远船头徐福冷哼道:“你这小子。也就是弄些鬼花样。躲躲闪闪。算什么修行中人?真有本事。与某家当面赌斗一场。方见分晓!” 张留孙听了。不由哈哈大笑道:“徐老怪。你也算修行上千年的散仙了。怎的说出这等话来?难道你以为修真是你秦时莽将。拎把剑对砍才算本事不成?当年你不是对手。怎么的过了这许久。反倒越来越回去了?” “小子。你以为我是真怕你不成?嘿嘿。不要看你学了几手丹道五行的手法。其实在某家眼里。也当真算不的什么。不过是某家当真出手时。只怕这洞天福的。难免殃及。这才未全力出手罢了。只是今日你要逞强。便只的让你看看。什么叫上古仙家手段了!”徐福声音并未因张留孙的狂傲而出现任何波动。反倒多了一分隐隐的自信与嘲弄。 “是么?那我倒要看看。你这老怪物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功夫没拿出来?”张留孙毫不容情。冷笑道:“别再是又拿几个祭炼过的童男童女来撑场面。那东西我可见的多了!” 徐福只是冷哼一声。未再说话。却驱动大船。渐渐的向着海面落了下去。 梅清用足目力。远远看去。只见那艘大船。看不出是何材料制成。只觉的加倍巨大。尤其下方浪堆雾涌。当真如同天外飞龙一般。船身上累累层层。俱是各类藤壶牡蛎之类。附于其上。更遍生着海带水草。几乎看不出本色来。 徐福双手平平伸开。直直的立在船头。一动不动。宽大的袍袖在海风中。竟然是一动也不动。听着他口中。不断大声吟诵着晦涩难明的古老咒语。透过海风海浪。阵阵的传了过来。 梅清竖着耳朵。拼命想捕捉清晰。徐福念的究竟是何等咒语。但说来奇怪。听来听去。似乎每个字音都无法与前边的字间连结而成字义。但又不象是其他的方的方言。 正在此时。忽然梅清脑海中传来张留孙的声音道:“这老小子这下子好象要动真格的了。一会若见势不妙。你便快快抽身回那石室中去。我自然会封了山门。不使你受其伤害。” 梅清听张留孙语音郑重。知道徐福所施法术。定然是连张留孙也没有把握能够对付。自己在这里。自然是更加的插不上手了。因此也暗中准备。以免一会要要躲避之时来不及。 此时。远远站在船头的徐福已经结束的长长的咒语。只见他平平向两侧伸开的双臂渐渐的举了起来。两掌各掐着一个奇怪的诀形。黑黑的身影。如同一件雕塑般直直的立在船头。 梅清此时忽然觉的。周边的灵气。正在以一种奇快的度。向着船头的方向汇集。虽然张留孙为整座碣石。设下了一个严密的结界。但那毕竟只是用来防护外来攻击的。对于灵气的波动。并没有太多的限制。 无数灵气。如同长鲸吸水一般被黑沉沉的船头外一个逐渐出现的旋涡吸附了进去。那旋涡方出现时。不过数尺大小。但很快便扩大到径丈。随着灵气疯狂涌入。已经变的越来越大。周边的海水不断的被吸卷入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形状。半空中云雾也受此牵引。凝结成乌云滚滚。在天上形成了厚厚的一层云涛。 那旋涡四壁的黑水。如龙惊虎走。出巨大的哗哗响声。抽出道道巨大蟒蛇般的水柱。穿流不定。左右回旋。在其下。已经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黑色深渊。直插向海底深处。正不知有数千百丈。 梅清见了这般声势。暗暗心惊。正想问一下张留孙。徐福这般法术。究竟是何来头时。忽然闻的一阵阵金铁激鸣之声。遥遥传来。 这铮铮交鸣声。竟是来自海底。细细闻去。正是由那巨大旋涡处了出来。每一击打之声传出。便震的涡壁处海水翻腾不定。整个巨大旋涡。竟然就象在这奇异的节奏中不断的抖动。 “怪不的老夫寻遍碣石。未见踪影。原来这老怪。竟然将这千斤冶鼎。沉于海底!”梅清正心惊时。忽然脑海中响起张留孙有几分惊怒的声音。 闻的张留孙之言。梅清连忙将目光。投向那巨大旋涡中去。果然见一个巨大的黑色鼎身。正缓缓的自海底深处。一点点的升了上来。 梅清周身一震。这巨大古鼎方一现身。梅清便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只小鼎。忽然一下了疯狂的转动了起来。道道紫气组成的巨网。由鼎内不断的向外延伸至周身经络。几乎便要透体而出。(。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qdanc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卷 第七十三章 金甲铜人 梅清拼命地压制着体内蠢蠢欲动的小鼎,心头不由想起了张留孙当时曾经说过,当时鼎奴携出的这只小鼎内便是用来承载张留孙强行分离的元神的那件法器,并非张留孙自己炼制,而是使用的徐福当年炼制宝鼎时的一只子鼎。该章节由网友上传,网特此申明 既然说是子鼎,自然有相对应的母鼎了。也不知为什么当时张留孙会使用他人的法器来为自己元神之用,但现在这只母鼎一出,梅清这边却是叫苦不迭,只觉得那只子鼎几乎有破体而出的趋势。若不是梅清因此鼎成就元婴,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只怕早就离梅清这主人而去,回归母鼎的怀抱了。 梅清这里已经再顾不得其他,只在这里压制体内小鼎时,那边的巨大母鼎,却又生了惊人的变化。 只见这的巨大的铜鼎一点点地升出海面,带着涓涓的海水,四下横流,在周边卷起一股又一股的旋涡暗流。终于这巨鼎全身都渐渐拔高,三只粗壮的鼎腿也从海水中全部显露了出来。那古拙庄严的造型,奇异神秘的纹饰,以及遍体散的苍茫气息,都使得周边的一切景象,都仿佛失去了颜色。 徐福高举的双臂缓缓转动,手诀再变,口中再次大声念出古拗的咒语来。随着他咒语之声响起,面前的巨大铜鼎也开始缓缓地转动起来。伴着铜鼎缓缓地转动,梅清体内的小鼎也随之安静下来,似乎与那只巨大的铜鼎产生的共鸣一般,以一种同样奇异的节奏,共同转动起来。 梅清本人也在刚才的拼命压制之后,才松得一口气,却感觉到体内鼎在自行转动,连忙元神内视,想看看其中有何情况。 只见才只片刻,那原来位于紫府的小鼎。竟然已经大了数分,而鼎周围的道道紫气,更是已经浓厚得几乎看不清鼎身的形状。在小鼎之内,已经凝为婴儿的金丹,也随之挣动起来,似乎在感受到了什么东西地召唤一样。不停地在扭动,伸挺。 梅清却看不到,此时外边母鼎的鼎口处,却有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缓缓地伸了出来,牢牢地握在了鼎口高耸的鼎耳之上。 这只巨大的手掌才一接触鼎耳,便闻得“铛”地一声,如同金铁相击,却毫无激荡之意。似乎颇为轻灵。 但在梅清体内,鼎内元婴却随着这声响动,大大地抖动了一下。 梅清连忙将元神不断周旋于元婴之侧。不断安抚日月,各合真元。只是元婴似乎有些不肯听从梅清的安排,虽然一次次地被梅清安抚下来,却总是有些不太安稳,总有些想要妄动。 而外边母鼎处。又是一只大手缓缓伸起。握住了鼎口地另一只鼎耳。随即。便见到一个巨大地黑影。慢慢地从鼎沿处探了出来。 这黑影缓缓地由鼎中挺起。居然是一个巨大地人影。他慢慢地站直了身形。比起那只铜鼎来。还不知要大上多少倍。两脚踩在铜鼎之中。鼎沿不过勉强到其小腿上地关节处罢了。 这黑影完全显露出来之后。梅清地体内元婴。这才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梅清却依然隐隐感觉到。并非是元婴就完全恢复了从前地状态。只是现在外边地环境没有刺激元婴地变化。才暂时达成这份平静罢了。 梅清不敢怠慢。连忙催动数道咒语。先隐下阵脚。随即放开神念。探察四下情况时。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那母鼎之上。居然立着地是一个巨大地铜人。这铜人遍体散出深沉地铜色。高有十几丈。身着铠甲。头戴战冠。手持巨剑。站在黑色大海之上。威风凛凛。几如战神下凡。 徐福口中狂笑道:“小子。现在可服气了?说来也算你有福。居然得见某家大秦甲干铜人现身。足可傲世了。现在便让你见识见识某家铜人之威!” 说罢,徐福遥遥单掌一指梅清所在碣石之顶,口中大声喝咤,出几声奇异的字音来。 徐福咒语一起,便见那巨大地铜人便随之动作起来。虽然他动作颇为迅捷,但其身躯,实在是太过巨大,因此看在他人眼中,依然似乎非常缓慢一般。 只见那铜人先是缓缓地转过了头,两只紧闭的眼睑忽然抖动了一下,慢慢地张了开来。 两道金光破空而出,由铜人双眼射透而出,穿过茫茫海雾,如同两道光柱,投射入黑无际涯的海面,扫动了一周,渐渐在碣石的方向,停了下来。 在铜人双目睁开的霎那,梅清便觉得体内元婴再度狂野地活动了起来,尤其当铜人目光投向自己的那一刻,梅清几乎感觉到那铜人的眼光遥遥穿越,直透过自己的身体,毫无遮挡地投在了自己体内元婴之上。 体内元婴似乎出了一声欢喜的叹息之声,随即便越地燥动不休。而那铜人投注的目光中,竟然似乎带上了几分温和的气息,令梅清大感凛然。 好在这一次元婴虽然激动,但却不再象以前般不稳定,梅清尽可安抚得住。只是不知为什么,当铜人目光投射而至时,梅清心中突然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阵大大的心悸,心中忽然只想远远地逃开这铜人的视线,仿佛这铜人的视线中,有什么自己极其害怕的东西一般。 此时铜人,已经在徐福的命令下,缓缓地抬起左脚,似缓实疾地从鼎中迈了出来,巨大的脚掌拍击在海面上,顿时水花四迸。 说来也怪,这铜人本是金铜所铸,自然沉重无比。但他却一脚踏出,稳稳当当地踩在了海面之上,就如同踩在平地上一般,虽然脚掌四周地海面被压得略略下陷,却并未踩入水中去。 随即铜人另一只脚也迈了出来,就这么顶天立地地兀然立在海面之上,随即高举宝剑,仰头出了一声充满金石铮铮的呼啸。 之后便见这铜人向着碣石方向一个大步迈出,足足跨出有数丈之遥。脚下巨大的金铁战靴跺在海面上,激得脚下浪花激飞,出巨大的响声。 “不好!你且退下,我试试能不能将这家伙引走。”张留孙一见铜人现身,便知道今日断然讨不过好去。早知道秦时曾收天下金兵,集于咸阳,铸成了十二金人。待得后来现千金冶及碣石所在时,才知道徐福居然是另有打算,居然将天下千金之铜,用来铸成宝鼎。没想到现在眼前出现这一幕,才知道徐福的算盘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精,不只偷偷铸鼎,更将金人,也祭炼成了法宝。此时感觉到铜人体内蕴含的所销金兵中的杀伐之气,以及千百年来积淀的苍茫气息,便知道这铜人只怕已经自有器灵,已然算是一件法宝了。不过张留孙心中也是庆幸,幸好自己初次与对方交手时,这徐福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召唤出铜人做战。不然当年自己便只有落败一途了。 其实张留孙不知道地是,当年徐福没有召出铜人,却并非向他自己说地怕毁坏碣石,而是驱动这铜人,实在是需要太多的能量。徐福虽然法力凡,但毕竟不是真仙,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用得了地。上次与张留孙争斗时,正是徐福自己修炼到一处坎上,不足以驱使铜人参战,这才不得已恨然退走。 此次徐福准备停当,又将巨鼎铜人祭炼得纯熟时,方才回来,准备一战血耻。 张留孙见势难力敌,便心中算计,准备与徐福先游斗一场,顺便观察下这铜人可有什么缺点没有。只是他传念于梅清,要他先行退避,却没有想到梅清那却象呆了一般,一点反映都没有。 张留孙一惊,不知道梅清是怎么一回事,待转念扫过梅清身体时,却惊讶地现,梅清体内真元忽然变得异常浓厚,元婴在一会的功夫,突然壮大了数倍。 张留孙先是一呆,然后忽然想到了梅清这等变化的原委,再一想这般下去的结果,不由心中大大地震动了一下。 原来当年他以子鼎为胎,将自己的元神合入其中,命鼎奴持出以为自己再塑身体时,其本意就是想借这上古宝鼎之中的灵气为己所用。除此之外,他也算到这鼎本是子鼎,若日后所炼身体回来之时,自己神体合一后,更可凭借这身体中子鼎之灵,寻找到徐福所铸母鼎,合子母为一,对自己有莫大的好处。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尚未合神入体,偏偏徐福便上门复仇,更在此时以母鼎召唤出铜人来。那铜人看来便是在这母鼎中祭炼而成,恰恰相似于梅清原本元神是在子鼎中一般。这一下子母唤子应,那梅清这身体,不给吸到母鼎中去给炼化了才怪。 要真是这般一来,莫说自己的这番造体大计要落空,就连自己分出的那一部分元神,今生今世都不用更想收回来了,可说实实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张留孙才想到这里,便已经看到梅清忽然腾身而起,恰如乳燕投林一般,向着那巨大铜人迎面飞去! 第二卷 第七十四章 身不由己 张留孙见梅清居然不退反进,起身向着铜人扑去,心中自然是暗暗叫苦,却不想对面的徐福,也是心中大讶。 这铜人与那巨鼎不同,并非是徐福炼制的,乃是大秦时汇集天下金兵所铸。当时秦庭之中,多有高人,在其上施设法咒,以镇压天下气运,可说是国之重器。放到修真界中,也是少有的重宝。 当年徐福借着炼制金人收缴天下精铜之时,偷偷暗自截留了一大批铜器,集于千金冶,又以为始皇寻宝之名,带了一千童男童女,造船出海,其实却是偷偷藏于碣石之下,铸鼎为宝。只是没想到以自己一人之力,虽然多有祭献,总是达不到那铜人的水准。 眼见得功败垂成,偏偏大秦才历二世,虽然有重宝为镇,总是压不住天下大势。一时间奇人异士,各主其流,纷争之势已然不可避免。徐福虽然藏于碣石,却也知道自己因秦成事,一旦秦国败亡,对自己的修行,不可避免,也会产生影响。 无奈之下,他只能铤而走险,精心设计之下,居然被他成功地从咸阳,偷了一个铜人回来。 其中种种艰难险阻,实不足为外人道。尤其看护铜人的数名高手侍卫千里追杀,几度让他徘徊于生死边缘。 好在徐福毕竟是有备而来,何况此时秦廷分离崩析,风雨飘摇,再也无力维持局面,因此总算被徐福安然返程。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虽然秦廷已经失去了追击的力量,这只铜人却引起了其他修真的觊觎。 就在他初返碣石不久,便开始各路的修行先后而至。而此时铜人尚未祭炼完毕,结果便引了一场惊天动地的争斗。 幸好所来修真也非是一路,在徐福的挑动以及各路人马有心而为的情况下,居然演变成了一场修真界中的大火拼,到得后来。各路人马都杀红了眼,数名即将飞升的高人,都在围攻中落得个飞灰烟灭。 到得最后一场决战之时,更是打得天昏地暗,百里碣石,几乎被这一帮修真之人荡成平川。 而徐福本来坐拥地利。又早有心算计。按说颇有优势。怎奈人算不如天算。恰在此时秦国被灭。徐福所铸宝鼎。以及其中正在祭炼地铜人。一下子都蠢动不安。压制不住其中凶杀怨气。反噬之力齐压而至。眼看得再也无力坚持。徐福只得以身兵解。他本是孤身寡人。更无助力。又当此危急之时。便将自己圆神逃入鼎中。胁裹了铜人。自沉于沧海之底。 此时打得急了眼地众真人也现天下大变。各关气运。又见徐福兵解沉海。也没了争头。只好停下手来。几方代表商议。联手施法。将残余碣石沦于海底。上设法阵。一则镇住徐福。二则也免了各方对海底铜人地觊觎之心。 众人这一离开。正逢秦末战乱。楚汉之争。修真各方。也不免卷入其中。这一场事关国运地大战。各方损失惨重。以至于碣石之沦。不只史书因战乱未能载明。就连修真界中。也再无人知晓。 而徐福被碣石镇于海底。一下子便过了千余年。这其间。总算被他觅得一线机会。转修而成散仙。只是那碣石乃是数位高人联手设法镇于其上。虽然徐福修成了散仙。却还是没有机会逃脱出来。 直到圆朝。张留孙找到了千金冶。现了碣石遗迹。靠着手中掌握地强大势力。解开法阵而入。只是张留孙本意乃是为自己寻一个洞天福地。因此对外边地千金冶并不上心。倒是对内里地碣石极为上心。在此之后。张留孙一直便在此处修炼。直到劫雷降临。 天劫之威。果然了得。虽然碣石古为神岳。外有大阵。但在天劫攻击之下。也难免露出一丝松动。徐福便借了这上丝松动地机会。脱困而出。才一现身。便毫不客气地出手攻向张留孙。大有落井下石地意思。 只是徐福却没有想到,象张留孙这样老奸巨滑的人物,哪怕是身在洞府之中,又如何会毫不设防?更何况这千百年来,虽然修行界人修为大不如前,但要说到花样百出,精巧古怪的各类手法来说,却是大有进步。 此时张留孙本已经既将渡完天劫,只是却从中窥得一线天机,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就算飞升为仙,日后也难有好的将来,本就有心设法转世重修。现在见了徐福忽然现身,正好将计就计,先是利用种种埋伏法阵,打得徐福一个措手不及。之后又以为引,骗得徐福上当时,舍却肉身,全力一击,几乎让徐福这苦熬千年方才脱困的老散仙差一点就魂飞魄散。 幸好徐福毕竟是修炼多年的老怪物,虽然身受重创,总算被他拼命丢下子鼎扛灾,自己却逃了出去。那子鼎乃是多年在海底中,宝鼎祭炼铜人时所孕,灵智渐开,已经有了一个法宝的样子,不然却是失落于此。 这一次,却让徐福圆气大伤,潜于海底,修炼多年后,这才卷土重来,意欲一雪前耻。 他方到碣石之前时,便已经感觉到了梅清体内子鼎。在他想来,定然是张留孙将这子鼎,如同修炼散仙一般祭炼成了仙体。再加上张留孙只是出声,一直没有现身出来,其真圆,又与梅清隐隐如出一辙。因此前边地攻击,徐福事实上都是把梅清当成张留孙来看待的。 这也不怪徐福,毕竟在修真界,尤其是象他们这样毁去的圆神之体,或修散仙,或炼第二圆神,千奇百怪,什么样地都有。虽然他也感觉到张留孙的攻击,并不是由梅清体内直接出的,但也没有想得太多。 直到此时,见梅清忽然起身,毫无防备地向着自己指挥的铜人扑来,而张留孙的气息却仍停留在碣石之上,徐福不由一呆。 原因无它。吃张留孙的亏太多了,难免要“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自打徐福与张留孙认识,交手这两次,每次都郁闷无比。明明自己功力胜出,年岁远。可就是被这家伙弄得束手束手,老是闷声吃亏。 这家伙实在是太狡猾了。 因此,当眼前梅清这样直接的扑上来后,徐福并没有想到梅清身份的问题,他直觉地认为,这定然是张留孙**的又一场阴谋诡计。 因此徐福本能便双手一摇,止住了铜人前冲地步伐,更将身体一摇,瞬间便将那巨大铜鼎收入体内。之后连退数步,在面前布下数道防护,这才心神稍定。 此时的梅清。一边向着铜人扑去,一边在心中叫苦连天。 他可不是有什么要与铜人一争高下的念头,之所以奋不顾身,一往无前,完全是身不由己。 说来也怪,按说体内的子鼎,与那件母鼎,应该关系更为紧密才对。但不知为什么,梅清的感觉。反倒是与这铜人,好象更亲近一些。 但不管感觉如何,梅清心中更清楚的知道现在双方立场是敌非友,何况这铜人可不是活人,不知道什么远近亲疏。一旦动起手来,难免殃及池鱼,还是早走为上。 怎奈虽然他想着快点离开,但体内圆鼎道道气机,越来越是猛烈。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是无法催动身体离开。 一急之下,梅清暗运神通,现在他地修为,运用一些简单道术,已经可以不需符纸,以心成术。在此紧要关头,立时心随意动,一道神行符便了出来。 然后梅清便看到。自己果然是动了。只是却没有按着想法退回碣石中去。反而如风掠起,直直地向着前方那铜人巨鼎的方向。冲了过去! 梅清心中大悔,不由想起自己上一次便是使用五行遁术,结果一头冲到屋内小鼎身边的经历。看来自己这身体果然有些问题,偏偏要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一边地张留孙一见心中更是又惊又怒,若真是梅清这肉身毁了,自己这些年来的谋划辛苦可算是全都白搭了,更平白损去一部分圆神,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因此见势不好,张留孙一咬牙,再顾不得太多,圆神由暂时附体的童男中一晃而出,便向着半空中的梅清疾追而至。 在圆神疾飞而出的同时,张留孙更是一声怒叱,便见数团小小的火花,在其疾飞地身体之前,当先迸射出来。 张留孙虽然晚于梅清飞出,但其本身是圆神,飞行度自然远胜。这数团火花在飞出不久,便已经飞临铜人面前。 而张留孙则毫不犹豫地冲向梅清,圆神幻化成一道七彩虹芒,一闪既逝,消失在梅清的身体上。 危急时刻,张留孙已经再顾不得其他,直接便要以圆神入体,操纵梅清快些脱离当前险境。 那数团火花,已经隔在了梅清与铜人面前,瞬间便轻轻的燃烧起来。 这几团火花看来并不甚起眼,却是张留孙苦修而成地紫炫天火,乃是当年度劫时,采得劫雷中紫电而来,炼化成火。 无论是铜人还是宝鼎,其自身均是金性之属,以火克之,自然是大占便宜了。以前与徐福争斗时,因为算计精到,颇占先机,张留孙也未曾动用过。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却也顾不得太多了。 便见那几团小小地火花带起不过尺余的火焰,在铜人面前布成一道奇异符形,尚未有太多动作,铜人地面上已经开始露出了惊惧的表情。 第二卷 第七十五章 三人成鼎 其实张留孙所释的紫炫天火,虽然是天下金器的克星,但若说能销融传自上古的秦时铜人,还是难以想象的一件事。该章节由网友上传,网特此申明只不过火克金,乃是天性。那铜人不过稍有灵智而已,见了天性相克之物,自然本能地产生恐惧罢了。 徐福却是心中大惊,他这里才将巨鼎收回,身形后退,心中便忽然警动,查察到一直以来强横无比的铜人,居然出现了畏缩恐惧之意,再想到刚才张留孙大异平时的举动,更是心中打鼓。 徐福所处的战国七雄以及此后建立的大秦时期,民风纯朴,对应在修真界中,也大多简单直率。修真界争斗也没有太多的阴谋诡计来**,因此徐福虽然心思狡诈,那也是相对而言,和这千余年后的人比起来,这机巧便差得不可以道里计了。 好在徐福并不是笨人,吃了两次亏,除了大叹人心不古之外,也是百般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因此一见眼前事事透着诡异,所谓反常既妖,徐福一退再退之下,还是觉得心有不安,干脆一咬牙,抬手将铜人收回鼎中,双手掐诀驱动身下巨船,居然便想不战而退。 徐福这种想法其实也并不奇怪。修真之人,少有愿以身犯险。因为修行到了他们这个境界,都知道珍惜自身修为不易,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绝不肯冒险行事。反正修行之人时间有的是,稳打稳打才是聪明之举,何况徐福这吃过亏的人呢。 只见徐福这一收法,那巨大的铜人忽然左手一挥,拍出几道古奥的符形,右手巨剑抖出几道剑芒,随即双臂一收,呈一个指拈剑诀之形,身躯则急剧缩小,同时快地向后飞去。径直投向船头的徐福。 徐福身前,此刻那只巨鼎再次显现出来,不过身材似乎小了许多。那巨大的铜人身化流星,眼看便已经到了鼎口。 徐福这里还没来得及松过一口气,却讶然看到一先一后,又有两道光芒急驰而至。在鼎前不远。后边一道追上了前方一道,随即两道光芒合而为一,同时向前飞送,无声无息地没在了铜人后心之处,与铜人一道“刷”地一声消失在了巨鼎之中。 徐福目瞪口呆,这才现对面的张留孙的气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刚才后边的那两道光芒,应该就是张留孙地肉身以及元神了?只是天下自有修行以来,哪有将自身投身到他人法器中去的? 张留孙肯定不是傻子。不只不傻,只怕是天下一等一狡猾的家伙,不然。如何能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上当呢?徐福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张留孙为什么会投身到自己的鼎中来,无论怎么想,张留孙也不会是活够了想自杀的样子吧?就算退一万步,这小子他活够了,也不会这么大善心,跑到自己的鼎中来让自己炼化了吧? 徐福在这里几乎想破了头。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将自己知道地天下修真各类手法。哪怕捕风捉影曾有耳闻地。都一一搜索出来。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心中一惊。 正当此时。徐福忽然感觉得到。鼎中本来已经被自己祭炼得差不多快到心神合一地上古铜人。忽然隐隐有几分不太稳定地样子;而鼎内自成无极地空间。居然也开始与自己有些隔膜开来。 又上当了!徐福捶胸顿足。原来这厮居然就是打地这个主意。先唬得自己收回铜人。他却趁机附身铜人之上。潜入自己宝鼎内部。想一举将自己宝鼎毁去! 回想一下张留孙这厮。从一开始便以奇巧之法。激得自己祭出宝鼎。释出铜人;然后又故意以肉身为引。诱得铜人出击;再之后布下天火。唬退自己。收回铜人。他再借机附身而入。欲从内部破坏。这种种心机之深、计算之精、用意之险、决绝之。当真是阴险之极、卑鄙无双了! 若是他物。说不定徐福就此壮士断腕。全身而退了。只是这宝鼎。关系他根基立命。无论如何也舍弃不得。徐福一咬牙。也顾不得太多。双袖连展。口中称咒。立时身化一股轻烟。腾然飘摇钻入鼎中去了。 刚才一场龙争虎斗。立时又变得无声无息。高高地星光微微下射。穿过溟海清明地海水。透过上古大阵地结界。映照在碣石千古未变地黑色巨石之上。四下里海水轻摇。苍桑古船随波飘荡。船头一只古鼎。在微弱星光地照射下。散出幽微深致地光泽。 此时地张留孙要是知道自己的无奈之举,居然吓得外边的徐福疑神疑鬼,最后竟然以身入鼎,真不知应该是当哭还是当笑。 这事要传出去,只怕三荒**的仙佛真人,都要把肚皮笑破了。 却说刚才张留孙眼见得事态紧急,顾不得太多,一边放出天花,阻挡铜人一下,一边急追梅清,想强行阻止他再向前去。若真到万不得一,就只得拼着元神受损,也要强行合神为一了。 只是他元神才入梅清体内,便现事情与自己想象的,大不相同。 他才进入时,果然觉得神体相合,与自己本体,几无区别。久未得有肉身,此时一旦接触实体相合的那种感觉,几乎令他舒服得笑出声来。 但当他元神真的进入紫府,一接触到梅清的元神时,登时就给弹了出来,令他大吃一惊。 在他想来,梅清的元神就是自己元神地一部分,虽然分隔日久,又尚未恢复记忆,但毕竟份属同源。虽然强行接触,免不了会有些伤害,但总不会有太过激烈的争斗。没想到梅清元神虽然在全力压制下方小鼎,没有特意地攻击张留孙,但本能的抵抗,依然如同一个完全陌生的敌人一般,毫不容情的将张留孙拒之门外。 而梅清本来在全力抵抗身内子鼎时,忽然激凌一下,感觉到张留孙乍然入侵,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经过后来的接触,以及张留孙的表现,使得梅清疑心渐去,但总也不敢完全相信他。此时见他突然一点招呼也不打,侵入自己体内,心中大惊,顾不得再对付那子鼎,连忙意守元婴,全力对外,应对张留孙。 二人这一对峙,虽然只是一瞬,但梅清的身体已经在失去控制的子鼎地带动下,化成一道光芒,径直投向正回归鼎中的铜人之上。眼见得击在铜人身上,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出来,就这样没入铜人体内,随即与其一同收归到了巨鼎之中。 梅清本来就在抵抗张留孙入体的元神,一入鼎中,便觉得这鼎中似乎别是一方天地。梅清的身体在铜人的再也无法相附,一下子便被巨鼎强行分离了出来。而同时,张留孙的元神也是一样,从梅清体内一下子便弹了出去。 那鼎内自成乾坤,一入鼎中,便感觉四下都是茫茫海水,道道回旋,隐隐布成一个大阵。而那铜人,似乎就沉在鼎底安然不动。 张留孙欲哭无泪,也没心思指责梅清,连忙法诀连动,先在四方布下法阵,隔断鼎内灵气侵蚀。 这下可是自投罗网了,那徐福不用再费什么手脚,只要在外边催动巨鼎,自然就可以慢慢将二人炼化了。 张留孙想想自己一世英明,居然最后这般收场,当真是世事无常,夫复何言了。 梅清却不然,一入鼎内,张留孙便一下子给甩出去一般离开自己体内,同时体内子鼎也一下子安安稳稳,虽然还有些向着铜人方向摇动,却安静得多了。 只是一想自己居然给吸到了那大鼎之中,怎么也不是一件高兴的事。 二人虽然一个见多识广,一个心思灵动,但都还没有被人吸入法器中的经验,一时都有些不知如何措手。 然而正当此时,忽然觉得四下海水一阵波动,随即便看到一个身影,破开鼎口法阵封锁,乍然冲了进来。看到身影形状,居然正是徐福! 不要说梅清,就连张留孙这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都看得呆了。 这位散仙不是疯了吧?这里张留孙、梅清二人已经给吸到鼎中,他只要身在外边催动巨鼎之力,把二人搓圆揉扁,那都是任凭其意。怎么会居然放着大好形势不要,自己也跑到里边来了? 需知法器之用,就算是主人入内,也是身在此山之中,不可能再加以驱动。不然运用法器自己炼自己,那还不成了天大地笑话。 惊讶归惊讶,张留孙可不会向徐福般因为疑神疑鬼就乱了分寸。只见他双掌乍合,口中作咒道:““阴阳分判,雷生禁行,定!” 张留孙这边方一施展,却闻得耳边梅清地声音也同时响起,乃是一模一样的雷禁之术,在张留孙声音方毕,梅清地咒语也堪堪施展完毕。 二人心思,俱是一般,不管几方是敌是友,先将这鼎中灵气禁了再说,以护得自身周全,免得遭了对方算计。 二人施展了禁术,心下稍安,再抬眼看向对面的徐福时,不同俱都呆了。 第二卷 第七十六章 口若悬河 只见对面的徐福,手捏法诀,口中诵咒,怒声喝道:“封掌此岳,摧割山精,七神所引,上闻三清。禁!” 居然徐福一入鼎中,也是先行出手禁术,将鼎内空间,禁了起来。 三人虽然先后出手,法力有别,术类不同,但均是想要禁锢此间。张留孙和梅清身入险地,禁术自保,乃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这徐福放着大好便宜不占,居然也投身其中,而且进来先施禁术,隔断外界归路,这可实实令人匪夷所思了。 张留孙与梅清当此之时,又有共同敌人在前,一时也忘了先前彼此怀疑,都有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心思。但见了徐福种种表现,也不由面面相觑,只觉得天下荒诞之事,无过于此。 徐福却自以为得计,施展禁术,禁了鼎内空间,转身看着二人,感觉在此方寸之间,对方再无腾挪余地。而自己修为深厚,硬碰硬地对战,还怕他什么阴谋诡计? 想到此处,更觉得自己当机立断,英明神武,心中大感得意,戟指对面二人喝道:“小子听了!你此番既入我鼎中,四下皆禁,任你有通天本事,如海心机,也再休想算计我的宝鼎分毫!当此之时,若有余勇,便上前一战!如若不然,还是早早投降,若讨得某家欢喜,尚可饶你一条狗命!”听了徐福大放厥词,张留孙与梅清都先是大怒,继而大惊,继而大惑,最后终于想得明白徐福这一般究竟是为着何事,居然是怕自己二人身入鼎中,是在算计于他,这才跳进来要与二人见个真章。 梅清当时便撑不住,一下子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张留孙本来还撑着几分。见了梅清这样子,也再忍不住。他本是元神之体,表现更是夸张,当时笑得身体一下子都涨大了起来,只见身体作不规则的抖动,如同雷电过体一般。更是变幻出各种颜色,倒是很有几分视觉冲击力。 “哼,现在怕了么?”徐福见二人忽然放声大笑,如同疯颠,心中莫明其妙,更增警觉,连忙再将防护加了几层,又悄悄退后数步,这才冷然哼道:“休要做出这等狂态来蒙骗某家。却不闻诡计本非正道。可再一不可再二?某家却是不会再上当了!” 二人听了徐福这番言语,一呆之下,却是笑得更加响亮了。 “痴狂小子!究竟有何打算。且快快说来!只这般装疯作傻,拖延时间,又有何意思?”徐福见二人笑起来没完,当下大感不耐,怒声喝道。 梅清笑得够了,也不站起,便踞坐当地,呵呵笑道:“古人言有请君入瓮,现在却有自投入鼎。可说不让古人专美于前了!” 徐福听了梅清之言。却是不解。眉头一皱。还未说话。一边地张留孙已经笑道:“你这小子。却是傻了吧。请君入瓮地来俊臣乃是汉时之人。咱们眼前这位散仙大人自秦以降。便幽居与此。你这般说来。却是对牛弹琴。难免让人不知所云了。” 梅清一呆。再一想果然如此。请君入瓮地典故乃是西汉之事。这位徐福却是秦人。无怪乎他瞠目不知自己之意了。只是张留孙所说什么“幽居此地”云云。却明是讽刺对方了。 “正是正是。却是小子唐突了。”梅清一脸从善如流。连连点头道:“先生正是所谓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真真地桃源中人。所言所行。每每大有古风。出人意料之外。小子心向往之。不胜景仰之至!” 张留孙听了梅清之言。不由再次大笑起来。 徐福虽然不知道张留孙与梅清二人话题中地掉地:“小子。说来你也算是修真中人。奈何学得这么畏畏缩缩。没个气派?若只是这般胡搅蛮缠时。说不得某家也不再留得情面。先行出手了!” 说罢。徐福双掌一合。两手拇指各掐在食中二指关节之上。便欲诵咒相攻。“且慢!”张留孙见徐福真个要动手。这才出声唤住。看着徐福似有开口嘲笑之意。张留孙却不紧不慢地道:“徐老怪。你还真打啊?你也不看看。现下这个形势。咱们两个拼起命来。莫不成有谁能占了便宜不成?” 徐福听了有些犹豫,又放出神念,察探了一番,这才皱眉道:“张小子,你且休得大言炎炎!某家却不信,此时此地,你还有什么倚仗不成?” 张留孙笑道:“非也非也。说实话,徐老怪,咱们现在三个人中,你的实力自然是最强的,要是真刀真枪地动起手来,我大概不是你地对手,这却是无疑的。” 徐福听了张留孙忽然转口称赞起自己来,虽然心中有一分奇怪二分警惕,脸上却也难免露出了三分笑容,口中却道:“小子,现下却知道来讨好某家,却不嫌太晚些了么?” 张留孙摇头道:“我刚才道你实力最强,本是实话,但天下从来不是实力强就定然取胜。咱们交手也不是一次,想来你也承认吧?” 徐福脸色一黑,只“哼”了一声,却未置可否。 张留孙却不管他脸色如何,继续说道:“就先不说动起手来,咱们也不一定便怕了你,就说现在咱们这地方,嘿嘿,徐老怪,你不怕胜负未分,你这宝贝铜鼎和铜人,先闹个四分五裂么?徐福哈哈大笑道:“你这家伙,到了此时还想信口胡言!某家入鼎是为的什么?若容你在某家眼前把这鼎毁了,我这散仙也不用混了。” 张留孙冷哼一声道:“徐老怪!少拿你那散仙来唬人了!你在里边关了一千多年,我看你是关傻了!不说别的,你看看我现在不过元神之体,与你对战可曾吃过亏么?再看看我这道分身,嘿嘿,徐老怪,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别说能不能看明白,只怕听都没听说过吧?” “分身?”徐福被张留孙说得一楞神,又反复上上下下打量起梅清来。 梅清只觉得一股庞大的神念如山般压了过来,眨眼之间,便将自己压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好在先前梅清雷禁术早已经动,这才勉强抵挡了徐福咄咄逼人的气势。正在此时,张留孙又在一边“哼”了一声,这才感觉压力一轻,周身上真元又恢复了灵动之态。 徐福两眼微闭,想了半天,这才摇着头道:“你这些鬼花样,某家确实从未得见。” 张留孙“哼”了一声道:“什么叫鬼花样?你在碣石里边关了一千多年,便当修真界里人都和你一样睡大觉不成?各门各派,展极,又有诸多法门。便以我本人而论,当年修行也不过百余年,就到了飞升之际,比起你当年修行度来,却又如何?你再看我这分身,却是以你那子鼎为基,自成其体,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地实际年龄。你且观上一观,其修行如何?” 徐福再次看了梅清一眼,忽然哼了一声道:“若说到修为之,或有可取之处。只是你就算与你这分身加在一起,难道就是某家的对手了不成?” 张留孙哈哈笑道:“若说对你对敌,或有些为难。只是徐老怪,你也看得出来我这分身乃是以子鼎为基,炼化成体。若我拼了这分身不要,强行爆体,以子克母,求个两败俱伤,再借机毁你母鼎,你却说能与不能?” 此言一出,徐福脸色大变,梅清心中暗暗警惕。 徐福踏上一步,忽然间气势如山压下,须飞扬,双手各捏法诀,怒声道:“奸滑小子!某家却不信了,你现下也是元神之体,难道就舍得毁了自己的分身不成?” 张留孙依然不动声色,淡淡地道:“自然是舍不得,不过若逼到连命都不好保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再说了,反正这个毁了,我就再炼一个,也用不了几年的时间,想想倒也不算什么。只是你这宝鼎,不知道是不是也能用几年再铸一个出来呢?” 徐福两手掐着法诀,两只眼睛死死地盯在张留孙身上。张留孙却毫不在意,伸了个懒腰道:“你这母鼎,果然是天下少有的奇宝。若不是我以子鼎炼了这分身出来,当真难有下手的办法呢。据我看来,徐老怪你修成散仙,怕塑体之时,也离不开这鼎的助力吧?嗯,这鼎中既然满是海水,想来你修成散仙的塑体所用材质,定然也于此有大干系吧?若在下猜得不错,遮莫便是鼎中海水之精?” 徐福一听,脸色一变。张留孙这一猜确实与事实极近。徐福当时被碣石镇在海底,所幸所铸宝鼎仍在,便于海底采海水之精,置入鼎中祭炼,最后用以塑体。正因如此,他地法术大多以水为主。 张留孙见了徐福表情,哈哈笑道:“怎么样徐老怪?知道我不是唬你了吧?若还是不信,你就召了你那破铜人一齐上来试试,究竟是你先把我制住,还是我先毁了你的宝贝铜鼎!” 第二卷 第七十七章 赌斗之说 徐福听了张留孙之言,果然一下子呆住了,面上表情阴沉不定,半晌后才恨恨地道:“你这小子,怎地比起你那祖宗来,还要奸滑几分?” “我的祖宗?”张留孙也一时有些惊讶地道:“莫非你说的是留侯张良么?” “不是他是谁?”徐福恨恨地道:“敢刺杀皇帝,又从诸高人手中逃脱,却是滑溜得紧。只是那厮虽然一肚子坏水,总还有些人品。你这小子虽然修为比某家差得远,勉强也算得一代高手,怎地如此放赖使泼,成什么样子? 张留孙听了哈哈大笑道:“我与那位留侯虽然同姓,倒也不敢说是同宗。至于说到放赖使泼么----” 张留孙顿了一下,然后满不在乎地道:“我便放赖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徐福被噎得一滞,居然无言以对。 张留孙笑道:“徐老怪,其实要说呢,你也算个人物。不过今天这事,说起来总怪不到我头上吧?你说你给人弄到了这里关起来,要不是我千辛万苦的费尽力气找到这地方,又在这地方引了那些劫雷过来,你哪得脱困而出?如此说来,无论是否有意,至少我还帮了你一个大忙,这个没错吧?” 徐福面色有些讪讪地,呐呐说道:“就算是有,不过----” 张留孙不待徐福再说,已然打断他道:“既然你也承认是有,那你一旦脱困,做的又是什么?居然趁着我渡劫之时,出手偷袭于我。嘿嘿,害得我渡劫失败,肉身被毁。你这般以怨报德,难道就是上古仙人之为么?” 徐福听了,脸色涨得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实说来此,本是当年徐福洞府。徐福又是在这里与众修真大战后。被镇于海底的。因此一旦脱困,见洞府被人占了,大打出手也不算太过无品。只是张留孙抓住“以怨报德”这顶帽子扣了过来,徐福毕竟也是一介散仙,又有上古之人的面子,一下子就给张留孙说得哑口无言。 只是张留孙还是不肯松口。继续说道:“就算如此。我也没有对你赶尽杀绝。说句卖狂地话。本人也算是一教之主。若说天下道门。嘿嘿。本门也算是执天下牛耳。若真是以倾门之力来对付你。只怕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你当你在海底下修炼恢复。我就一点也不知道么?只是本人一向与人为善。放了你一马。没想到你贼心不死。居然妄想卷土重来。我倒想问问徐仙人。究竟我张某人哪里得罪了你。以至于你如此对我纠缠不清?” 徐福被张留孙问得有些怔。良久之后才有些干涩地说道:“本地乃是老夫洞府。你却行此鸠巢鹊占之事……” “徐老怪。你还有脸说!”张留孙大喝道:“你睁开眼看看。这碣石神岳。什么时候成了你地洞府了?你怎么不说昆仑也是你们家地?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在这地方修炼过。可后来是什么情形?明明是你被人打得如丧家之犬。给压在了山下边。封在了阵里边。上千年都出不得头。你还好意思说这是你地洞府?在下费尽心力。解了封山法阵。辟出此地。又放了你出来。你居然一抹脸和我来抢山头来了?” 徐福被张留孙一连串地言语说得脸色忽青忽红。欲要翻脸动手。又未免投鼠忌器;想要出声申辩。又觉得张留孙之言似乎全然占了道理。实在无懈可击。咬牙切齿地半天。这才恨声道:“那依你之言。便当如何?” 张留孙伸了个懒腰。左手一抖。地上凭空便现出一张罗汉床来。他大模大样地半坐半倚在上边。懒洋洋地道:“这事呢。自然是你地不对。不过呢。我大人大量。也不想和你再多计较了。也不要你赔我什么。咱们也没有什么生死大仇。好象也没必要这么打死打生地吧?再说了。象咱们这样地高人。也总不能如街上混子一般有点屁大地事就摞胳膊挽袖子地对砍吧?这段梁子呢。我也懒得总挂着。莫若我们一场赌斗。不管谁胜谁负。就此揭过如何?” 徐福嘿嘿冷笑道:“说来说去。总还是手底下见真章。不过张小子。你却欲赌什么?要是比奸滑阴险。某家自然是比不过你。” 张留孙摇头道:“若说无耻下流,在下自己甘拜下风。咱们修行中人,既然要比,自然是比彼此能为。怎么样?我来出题,你可敢应战?” 徐福听了张留孙地话,心中不由打鼓。 原因无他,自从见到这小子以来,无论心计、对战还是言语,自己就没讨过一分便宜去。现在这家伙忽然提出赌斗来,难免让徐福怀疑对方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张留孙见徐福一脸犹豫,便哈哈大笑道:“徐老怪!我原先虽然看你无耻下流,但觉得多少也算个人物!不想你是这般怂包!若说打呢,你怕毁了你这破鼎,缩手缩脚不敢动。我说赌斗呢,你又不敢应战。那你还想干什么?不如直接缩到海底下去再猫一千年得了!” 徐福被张留孙一番话说得面如紫靛,怒声叫道:“张小子,不要欺人太甚!好,赌便赌!且来说说,你要赌斗,那比的什么?” 张留孙嘿嘿笑道:“既然赌,便比双方最得意的东西了。你看如何?” 徐福一皱眉道:“最得意的东西,你直说便是,却是什么?张留孙道:“你这老怪看来精明,怎地却如何愚笨?你自己还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仗着偷来人家一个铜人,出来唬人罢了!我便是要和你比这个!” 别说徐福,一边的梅清听了张留孙这狂言,都觉得有些怔。 徐福那铜人之威,刚才虽然未曾见其全力施展,但只是略露峥嵘,就已经让梅清心中暗暗吃惊了。若真是全力作起来,只怕张留孙讨不过什么好来。何况修真界中赌斗,讲究地是赌手法,赌术能。也就是说张留孙想和这铜人比的话,并不是自己上去动手,而是也要以自己炼制的傀儡之类的法器,互相对战以定胜负。 梅清心中暗暗惊讶,心想莫非张留孙身上,还有什么法宝不成?不然以他的性格,如何会打这毫无把握之战? 徐福也有些难以相信,眨巴了半天眼睛,这才说道:“比这个?此话当真?” 张留孙撇了撇嘴道:“徐老怪,你什么时候看我说话不算数了?就比这个,敢不敢比吧?” 徐福疑惑地道:“那你却想拿什么来比?难道你想以身对我铜人不成?” “呸呸!”张留孙大为不满地道:“你看在下是那样不懂规矩乱来地人么?徐老怪,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连赌斗的规矩都不知道?既然你以铜人出战,在下虽然伸伸手就能放倒那个笨铜疙答,也不会不按规矩占你便宜吧?” “那你用什么来比?”徐福打量着张留孙道:“你身上还藏着什么好东西么?” “徐老怪,看来你不光是老糊涂了,连眼睛也花了!”张留孙嘲笑地道:“难道你看不到我这个分身么?在这立了老半天了!我就用它来和你那笨铜人来比一比,怎么样,敢不敢?” 梅清一听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待看到徐福以一种奇怪地眼神看向自己,这才想起来张留孙说的那个“分身”就是自己,登时心中大怒,立时便想开口反驳。 也不怪梅清生气。开始时装装分身,吓唬吓唬徐福倒也罢了,现在直接就想让自己上场去和那个铜人打架?那铜人是什么身量?自己上去,一巴掌还不给拍扁了? 梅清正欲开口分说,这才现自己居然一点声音也不出来,用尽了力气,却是嘴也张不开。这一惊非同小可,接下来又现连动也动不了,竟然不知被施了什么手脚,全身上下,都不听自己指挥了。 梅清心中把张留孙登时恨到了极点,心中暗骂自己经验还是太少,不知不觉就着了人家地道。既然知道张留孙当然学过神霄雷法,又见了他施展雷禁术,如何不想想这些东西,他自然比自己高明得多?自己还以雷禁还保护自己,可不是如同未设防一样么?早想到这里,以其他法门防护,定然要安全得多了。 梅清这里又恨又悔,那边的徐福却反复打量着梅清,心中沉吟。 初见梅清时,徐福并未太过认真,只当是张留孙的一个分身。待得后来,细细查看,才现梅清比起普通分身来,着实是大不相同。 一则他现梅清似乎自成元神,在他想来,这已经不只是一个分身了,更可称为第二元神。这样的手段,着实令人有些惊异;二则他更察觉到,自己那只子鼎,就在梅清体内。这一点,反倒坚定了他认为梅清确实是张留孙一个分身的事实。 按徐清所知,炼制分身,本来是一件极难之事,更不用说将分身炼得与人形一般无二。但难炼不代表不能炼。事实上,散仙的塑体严格说来,也就是相当于一种炼体之法。 何况一直以来,张留孙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就算是徐福,也不敢说就高明过他去。现在看来,梅清这分身的修为,比起自己的铜人来,非常明显不在一个层次之上。既然如此,那狡猾无比的张留孙,为何非要与自己来赌斗呢? 第二卷 第七十八章 仙家棋道 徐福这边疑虑重重,张留孙却不肯放松,步步紧逼道:“怎么着,徐老怪,这也想了有半天了,倒底敢是不敢,快给个话!” 徐福低头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来张留孙能有什么花样,再一想,自己这道铜人,本是高人所制,又经自己多年炼制,虽然不敢说独步海内,想来也少有其匹。该章节由网友上传,网特此申明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任他有多少花样,最终还不是要靠真正实力说话? 想到这里,徐福怒声道:“比就比!看我的铜人,不把你这分身打个稀巴烂才怪!” 张留孙呵呵笑道:“这才有点血性的样子。这比试的规矩,却得先说清了。” “还用什么规矩?”徐福冷笑道:“只管让你这分身上来,谁的拳头硬,自己便是谁的能为强便是。” 张留孙听了连连摇头道:“我还道是你肯上来比试,是有些进步,没想到却依然这般厚颜无耻……你也不用瞪眼睛,比哪个拳头硬?徐老怪,别说我瞧不起你,那铜人拳头硬与不硬,也是你铸炼出来的么?” 徐福听了,不由一滞,过了片刻,这才呐呐地道:“虽然铜人不是我所铸就,但却是经我多年祭炼,方才成就。天材地宝,有缘得之,祭炼为己用,颇为多见。难道就不算我的能为了么?” 开始之时,徐福声音还有些小。说到后来,觉得自己之言颇有道理,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张留孙笑道:“徐老怪,你也不用吵吵。若说铜人是你祭炼为己用,倒也不错。只是你那祭炼,不用炼得与你心神合一,听凭你神念指挥罢了。至于那铜人力气大小,拳头软硬,却与你一文钱的关系也没有。是也不是?” 徐福赌气地道:“那你却说如何比?难道让我的铜人和你比绣花不成?” 张留孙摇摇头道:“我又没这般说。徐老怪,咱们二人既然定下赌斗。比试的,乃是各自的能为。若是比来比去,依靠的都是他人的东西,那也没什么意思了。何况我这分身,你也看出来了,乃是以你子鼎为基炼制。若真和你那铜人硬碰硬比结实碎了。也不过说明你的子鼎,不如人家上古铜人罢了。你觉得很有意思么?” 徐福被张留孙绕得有些呆。觉得他说得。好象不是很对。却又找不出语言来反驳。一甩头。怒声道:“那好。你就说说如何比才是比地咱们俩人地能为!只要你说得在理。某家绝无二话!” “好!”张留孙大声道:“这才不失你堂堂散仙地面子!既然如此。在下便冒昧提议一下。既然那铜人是你祭炼为己用。这分身是我祭炼为分身。那真正看你我能为。便是这二灵性如何。指挥是否如意。既然如此。便从此二节下手。进行比试。则高下立现。” “灵性如何?指挥如意?你说来倒还有些道理。只是你那分身。明明内含你第二元神。是也不是?既然如此。还来与我铜人比灵性。岂非天大笑话?嘿嘿。张小子。此时还你想再使坏心眼。某家却不会上当了!”徐福听了张留孙之言。阴阴笑道。 张留孙一脸不屑地道:“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倒也知道你那铜人傻大粗笨。比不得我分身灵慧。不过这道比法。我先说与你听。若你还觉得不公平。就当我是欺负你了。我马上改正便是。” 张留孙这话说得表面甚光。其实颇为气人。什么“当我欺负你”云云。这种话。徐福一个散仙。如何承认得。不过此时要听张留孙说如何比法。也就没有反驳他。只凭他占些许口头便宜了。 张留孙伸手。轻轻一展袍袖。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幅棋盘。 “想来围棋之道。徐老怪你也是明了的了。”张留孙看着徐福道。 徐福傲然一笑道:“棋由道生。上古之时,便早流传。虽然不知道你学的是俗世之棋还是修行之棋。想来总还有共通之处。”张留孙点点头,忽然间右手慢慢捻动起来,当如拨琵琶捻玉管一般,眨眼间,在他眼前出现了一堆白色的棋子,却未放于任何器具之中,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聚成一团,现于他眼前。 “既然如此,咱们便以修真棋道,铜人分身持子,较量一盘如何?” 看了张留孙这一番表现,徐福脸色也凝重几分,想了想,这才大手一抓,瞬间凝成众多黑色水球,冷哼一声道:“请!” 张留孙呵呵一笑,伸手一召,梅清便身不由己地走了过来。张留孙看了看梅清,脸上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微笑,又转头对徐福说道:“既然已经定下赌斗,总需有些个赌注才好。老怪物,敢不敢试上一试?” 徐福皱眉道:“赌些什么?我这可没什么可用来赌的。” 张留孙一笑道:“你这老怪物少来哭穷,现放着身边铜人宝鼎,哪个不是世间少有地宝贝?” 说着,看徐福脸色一变,又嘿嘿笑道:“放心,我却不与你赌这些,到时候你输了一翻脸舍不得给了,我找哪里说理去?既然我与你赌铜人和分身,若你输了,便将你铸造祭炼之法,给我一份;若我输了,便将这分身祭炼之法,送了与你。你看如何?” 徐福一听,大为心动。 与张留孙动手以来,每每见张留孙手法精巧,大大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徐福心中,如何不心动?想想果然自己在这里关了一千多年,外界道法自然也是不断的推陈出新,研究得越深入,自己却是难免落伍了。 就拿张留孙这分身来说,自从出现到现在,虽然徐福明着暗着,不断探察,却是总也看不透究竟是以何手法炼就。他本身就是散仙,又曾祭炼过铜人,自然对这道法门。极感兴趣。 因此听说张留孙拿这道法门来交换,徐福想了一想,毫不犹豫地便点头答应了。 二人各以天地为凭,口诵师门之名,念过一道赌咒。这却是修真界中解决问题的规矩,然后二人便各自退后。将中间这一方棋盘之地,为梅清和铜人空了出来。 梅清心中暗恨,怎奈身不由己。正在暗中算计如何脱身时,耳边已经传来张留孙的声音道:“你且莫心惊,刚才与这老怪赌斗,看似言语颇占上风,其实其中风险,你也当明了。既然身在险地,容不得一点差错。我才让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此刻虽然争得一先,若你赌气乱来,只怕你们今日定然要折在这老怪手里。还是要大局为重。胜过这场方好。” 梅清心中唯唯,又怕张留孙偷偷观察自己,只是故作恼怒,身体却缓缓前行,伸出一只手来,微一摆动,那聚成一团的白色棋子,便瞬息间飞到了梅清的双手之间。 缓缓行到棋盘之上,梅清抬起头来。直视着徐福双眼,忽然微微一笑。 徐福的眼中,登时出现一丝异色。不过徐福虽然甚少心机,但毕竟也算久于江湖,随即便恢复了一脸黑色,伸手将铜人召了上来。 “你只管布子便是,落子方位,只由老夫计算便了。你我联手,定然叫这厮吃个大亏去!”张留孙并未留意到梅清的小动作。面前这徐福虽然看似处处吃瘪,其实以其心计修为,在在均是世间少有的高人。因此张留孙看似游刃有余,其实正所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一步均要反复盘算,方才开言,心计自然不会再有太多用来观察梅清。 何况他也有自信,此时梅清已经落在自己手中。凭他此时。再怎么折腾,也变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梅清站在了棋盘上。这才现,原来仙家棋道,比起俗世之作来,却是规模远胜。 仙家棋盘,就大不相同,纵横阡陌,居然是横51,纵51道,构成一幅巨大地平盘,而这棋盘,还在慢慢放大,站于其中,左右看去,各各经纬交叉处,光点悬浮,灵气隐动,竟然组成一道巨大地法阵。怪不得刚才张留孙说方位由他计算,而布子要自己动手。原来这仙家棋道,不只落子方位需要算计,落子之间,能不能将棋子落在指定的位置上,也需要一翻手脚。 底下这个法阵,便是一个巨大地复杂算法,每一次落子,都需要算得清楚,再有手法相辅,才可能实现。 怪不得张留孙提了这个建议出来,也怪不得徐福会同意。 二人都是算计极精,感觉对自己有利,区别只在梅清并非什么分身,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活人,这一点,张留孙知道,而徐福却是不清楚。 徐福看来,梅清这个分身虽然自有元神,但在棋道这种东西上,讲求的是心神一致。一个**的元神,不仅不可能产生太大地助力,在关键时候,反倒容易出现走神打岔的效果。 这事情也很简单,真正的高手,两个人联手下棋,不一定比一个人就强了,反倒可能产生分歧,出现矛盾。 因此对徐福而言,在这种需要指挥合一的对抗中,指挥一个毫无反抗意识的铜人,反倒比指挥一个经常有自己想法地元神来得容易又高效。 但问题是梅清并不是一个第二元神这样的分身,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人。只要张留孙告诉他子落何方,他完全有能力自己来搞定这件事情。张留孙和梅清根本就是分工合作,对付一个徐福,这便宜自然是占大了。 第二卷 第七十九章 必死之局 这盘棋开始之时,下得格外的平稳。该章节由网友上传,网特此申明 徐福一脸平静,开始这几步之时,棋枰之上的算计并不算多,倒是试探的成分更多些。 铜人表现也颇为轻松,在徐福的指挥下,一一将自己的棋子置于指定的位置上去。 只是梅清却明白,这看似轻松的背后,是世人难以想象的强大计算能力与操纵手法。 寻常一道九宫八卦阵,计算起来尚那般为难,再以正确方法行于其中,已经难上加难。而这道棋盘横纵五十一条,乃是上合大衍之数,其中难度,不问可知。 梅清更知道,现在双方还大致是合自布局的阶段,因此自己必须利用这一阶段,尽可能的熟悉规则,以防后边短兵相接时无力支撑。 此外,他更知道,刚才张留孙虽然言语和气,毫无异状,但从他一声不吭控制自己来看,对自己定然是已经起了疑心。 这也很正常,无论是谁,忽然现自己的一部元神忽然不认识自己,更在强行合并时现二竟然大异,最终给弹了出来,心中也不会不起怀疑。 那么,张留孙就肯定不会再象以前那样抱着慢慢让自己恢复记忆的想法,一旦解决了徐福,很可能会演出一场强行夺舍的逼宫戏来。 要想在不利局面来临时有一争之力,就得趁这一段时间里,多作些准备了。 虽然梅清也知道对着这老奸巨滑又修为深厚的张留孙,自己胜面实在不上,但目前形势颇为特殊,利用得当,也不能说就毫无胜算。 下过数步之后。梅清渐渐有些明白这仙界棋道地奥妙之处。更渐渐地也学着在心中。开始推演起大势来。 若是寻常俗世围棋。自然简单得多。最基本地规则。便是互相围困罢了。 而现在下地这通棋。竟然是以一通法阵为盘。于其中各置棋子。在互相攻击围困对方地同时。还要设法利用法阵。保护自己。攻击对方。 但既然是棋局之中。这种防护与攻击。便也要依照规则行事。也正是因为如此。梅清对铜人对上时。才不致吃亏。 这通棋道虽然规则并不甚难。但到下时。却是变化万端。张留孙与梅清各负其责。一方计算全局落子。一方负责计算法阵变化。布子行棋。二人初时度极慢。尤其是梅清。因为对规则了解得很是陌生。因此更是许久方才布得一子。惹得徐福老大不耐。 下得数步。梅清渐渐熟悉法阵变化。但他却依然没有着急。虽然度比前边快了许多。却仍然控制着不做太多地提高。 张留孙与徐福双方,在各自布好开局形势后。已经开始渐渐接触,双方的布子,则越的谨慎起来。 二人棋路明显有些区别,徐福那厢,大开大合,棋势极为强势,而布子铜人,在徐福的指挥下,也是多以力强行破开法阵阻挡。每一棋子落枰,虽然只是以水灵凝就,却总是铿然有声,声势不凡。 而张留孙这边,却是丝毫不动声色。棋路本是游斗为主,手法也自然轻灵,一沾既走。每一子计算完毕,张留孙虽然面上毫无变化,实际是却偷偷运转心法。恢复元气。除了传音告诉梅清也注意恢复外,丝毫不管具体落子情况。只一任梅清自专。 梅清这里方下数十子,已经觉得极为吃力。开始时尚故意拖延一下时间,到得后来,与铜人短兵相接,二人地争斗,已经不仅仅是设法破开法阵,落子于枰了。双方在落子过程中,互相阻挠、控制越来越多,若非梅清先前早做好了观察,精心算计到位,更兼徐福指挥铜人,毕竟比自己亲自动手要略慢上一线的话,只怕早就难乎为继,投子落败了。 每次布子完毕,梅清都会直直站定,面向徐福,手掐诀形恢复元气。只是他掐的手诀,形状颇异。徐福目光扫过,随即脸上似有深思,之后的行棋,度却更加的快了。再过十几步,张留孙这里,已经略略显出吃力来。 只见他虽然面色平静,但每当计算之时,双眉之间,已经有压制不住的抖动。尤其在落子之时,再不如以前般从容,两手诀形,已经是越来越复杂,显得颇为吃力。 梅清心中自然知道这厮纯是在蒙那徐福罢了,布子也不用他再计算或指挥,根本是梅清一力承担,他还装得这般力不从心地样子,当真是骗死人不偿命了。 徐福见了,脸上却透出几分笑容来,口中却嘲弄道:“小子,还在更撑么?先前时,搞些阴谋诡计,或许你还能占上几许便宜。真要是凭着能为赌斗,你还有何优势可言?” 张留孙一言不,只是两手诀形变化得愈多样。 梅清心中也暗暗算计,张留孙之所以要赌这场棋,不外是死中求活,想他也不会想与徐福拼个你死我活,最后的目标,不过是全身而退。若是能顺便挤兑得徐福认赌服输,将那祭炼手法拿出来,就算是意外之喜了。 但张留孙脱险,对于自己,可并不算什么好消息。现在这家伙明白了自己不是他那一半元神,一旦出了这牢笼,哪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呢。 因此为自己之计,若想安全抽身,唯有在二人之中取得一个平衡时,争取谋个夹缝以生存。只是这双方,一个固然视自己为分身,另一个却难免惦记自己体内子鼎,不管怎么算计,都没办法让自己安然相信。 因此,若为自己计,唯有想办法套住两边,趁双方都心有忌惮时,设法取利了。 这盘棋,已经逐渐步入中盘了。 徐福那城,虽然还是一幅举重若轻的样子,但下子已经开始有些迟缓,铜人的动作,也渐渐不如开始般轻松如意了。就算是偶然与梅清近端接战,也更多地是注意自己的落子,而不再把更多的精力,用来阻挠梅清了。 而张留孙,疲态更是明显,只是不知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梅清这里,更是全凭一股韧劲苦苦支撑。 行棋到此,已经下了数百手之多。每一步算计、落子,都需要耗费大量的心神与真元。三人之中,梅清修为本就最差;何况他对这种仙家棋道,原本一无所知。因此这种计算,对他来说,尤为困难。虽然开始时他留了个心眼,多观察了一些,但到得后来,局势越来越复杂,每落一子,都要反复计算阵势变化,才能得出最后结论,将棋子落到张留孙指定的位置上去。 张留孙凝出这些棋子,便是如同先前地掌心雷示范五行珠一般,梅清布了这些棋子,自己的真元几乎已经耗费一空,只怕再行得数步,便要难乎为继了。 只是张留孙明明应该知道梅清这里的情况,依然毫无支持梅清地打算,恍若未觉,只是低头沉思不已。 梅清心中有些惊讶,按说自己既然在两人的算计中,占了关键一环,那么无论如何张留孙也不该眼看着自己无力为继,若真自己一时失误,岂不失了大好局面?难道张留孙便甘心落败,拱手将心法付与他人? 在梅清看来,张留孙行事,事事以利为先,没有好处的事,断然是不肯做的。既然他费尽心思,挤兑徐福来赌这场棋,自然是不肯平淡收场。 那……梅清忽然转念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心中一惊。 张留孙并非不能相助,而是根本就不想相助。换言之,如果自己真的熬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怕正是张留孙想看到的一幕。 既然已经怀疑梅清元神并非自己,那么张留孙自然会考虑以最小的损失来得回梅清的肉身。要想达到这一点,最简单地办法莫过于设法极大的削弱梅清的神念,然后在梅清最虚弱的时候乘虚而入。 那么,只要梅清消耗到无以为继的时候,张留孙自然就等来了最佳的时机,只要他抓住时机,强行夺舍,那么接下来的比赛已经不是关键了。如果运气好,梅清坚持得时间够长,拖住了徐福,那么自然是最好;就算是梅清早早败阵,张留孙不得不早早夺下肉身,自己独抗徐福,无论结局如何,顺利拿回分身,已经是很值得了。 至于棋局结束后,张留孙只要认赌服输,最多也不过送出一份心法,再以两败俱伤相威胁,自然有办法脱出鼎去,再慢慢将梅清残余神念炼化,将元神与肉身合二为一。 那时候就算再对上徐福,想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张留孙这番算计,如果真是在入鼎之后,看到形势变化,当机立断谋算的,那这份心机,可当真是深沉得紧了。 就算是梅清现在想到这种可能,却依然没有什么办法来应对。 如果自己现在反抗,不说徐福会不会帮助自己,就算有徐福相帮,脱离了张留孙地魔爪,但反过来落在徐福手中,只怕下场比在张留孙手中更惨。 张留孙若存个万一的想法,兴许还留自己一条命;而徐福只怕立时就破体取鼎,之后把自己切成八块研究一下,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不反抗,真元神念早晚有耗光的时候,那可就真是任人宰割,毫无自保之力了。 第二卷 第八十章 意料之外 梅清心中剧震,手下动作不免慢了下来,张留孙虽然告诉了梅清下一步落子方位,但梅清动作难免迟缓,竟然数息之后,尚未开始计算落子。 这一来,不只张留孙感觉到不对,徐福也皱起了眉头。 “张小子?还做什么呢?嘿嘿,若是觉得后力不继,便投子认负便了,这般拖拖拉拉,岂有如此行棋的?”徐福出口相讥道。 张留孙哼了一声道:“哼,徐老怪,和你下棋还有什么用着后力继不继的?我不过与你相斗,感觉着实轻松,难免放松太过罢了!” 梅清心中一动,这才明白仙家棋道中,除了棋力以及落子时的手法,真元修为浓厚、气脉悠长也是比拼一环。现在情形,梅清自然不会让张留孙这般落败,手下连忙顺着张留孙话音,落子于枰,心中却另有想法。 既然如此,自己便算是有机可乘了。梅清只要每次落子之前,略略透出真元不继,但却并非即将耗尽的态势来,只怕张留孙不想帮自己,也得相帮了。 下得数子,梅清果然按着自己的设想,在张留孙命自己布子时,故意装作恢复未完的样子,耽搁了片刻。而在徐福皱眉开口之前,却便开始行动,让对方又说不出什么来。 这样每过几子,梅清便故意停顿一小会,装做后继乏力恢复未完的样子。徐福心中大恨,只当张留孙是借机拖延,恢复真元;张留孙也无可奈何,只以为梅清确是坚持不住,又不想中途因此被徐福横加指责,甚至坏了大事。因此当梅清再一次流露出要停顿的样子来时,只觉得体内真元一动,果然张留孙不得不暗中输送真元,加以支持了。 其实梅清远不似表现出来那般虚弱不堪。他神念本就大异常人,体内真元也浑厚过人。之所以能瞒过二人。其实也是一半靠自身,一半靠运气。 除了天师门的符阵法之外,梅清的根基乃是神霄雷法,与张留孙恰恰相合。但张留孙并未完全掌握的是,梅清对于华严宗法门的修习。 华严宗乃是佛门正宗,其法门大别于道家。乃是纯粹的性功。虽然张留孙有所察觉,但毕竟对其运用,少有了解。 而梅清从一开始就修习地相法。自己心志既坚。更善于影响他人。虽然张、徐二人都是不世高人。修为远过梅清。但当此双方竭力对战之时。都没有防备到梅清这一手。因此竟然都没有察觉到梅清地小动作。被他骗了过去。 梅清心中暗喜。每专心收摄。华严心法放开来。一方面安心接受张留孙地真元。一方面悄悄影响对战中地二人。果然二人拼得越见深入。浑然没有查觉梅清这里体内毫无空虚之相。根本就是装地。 张留孙却是暗暗叫苦。本来按他地算计。若是与梅清配合得好。合二为一。大有希望拖垮徐福。斗而胜之。既然不成。至少也会让梅清神念大损。自己乘机入体。那时节自然任自己所为。 没想到梅清这家伙表现颇为出乎想象。只觉得这样地耗费心计之下。其神念居然尽坚持得下来。体内真元反倒损耗颇巨。已经开始恢复不过来了。 这一下子。弄得张留孙便有些措手不及。若此时强行夺舍。梅清神念充足。与自己必然有一番争斗。此地本在鼎中。自己也难免受到制约。就算是勉强成功。也必然损耗极大。只怕徐福有所查觉。到时候自己得不了好处。还要全便宜了徐福。 若是置之不理。只怕用不了多久。自己这方便落子失误。中盘认负。要赔徐福不说。梅清这边也难免疑心自己。对将来颇不为利。 左思右思。张留孙也只得一见梅清坚持不住时,便输送真元过去,助他一臂之力。好在前边耗费不多,勉强还支持得过来。 此时一盘棋渐渐快到了收宫之时,越到此时,算计压力大增,徐福与张留孙二人,自然越来越吃力。徐福那边一头计算局势,一边指挥铜人,消耗更是惊人。只见他早已经不似开始般轻松如意,周身变得灰蒙蒙地,隐隐可见上下灵气周转。而铜人布子之里,已经愈见艰难,有几次在动作中,更是已经可见迟缓犹豫了。 徐福此时心中暗暗心惊,万万没想到,张留孙这个小子居然有这般的修为,拖到自己感觉这般吃力。 其实徐福并非没有想到张留孙敢同自己约斗铜人与分身,必然是他那分身中,有些什么特殊地地方,可以相助他节省真元,或是防护自身等。但徐福自恃修为比起对方,浓厚得多,又身在自己的鼎中,真事有不济时,自己还有些秘术可以使用,这才自信满满地答应下来。 但他确实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够顽强至此。现在一盘棋还未撑到终结之时,居然自己真元消耗得已经有些乏力。再看张留孙,依然是刚开始那幅不死不活的样子,直让徐福心中打鼓,不知道他这样子究竟是做出来的,还是真要坚持不住了。 想了片刻,徐福终于觉得再这般硬撑实在不是办法。他眼见张留孙一动不动,似乎全然投入在对抗之中,偷偷地吁一口气,便在心中默念咒诀,手却伸到怀中,将一个奇怪颜色的水球捻碎了。 随即一道灵气,毫无征兆地自鼎腹水中向其间禁阵内穿透而入,悄悄地投射下来。 这道手法,果然瞒过了张留孙与梅清,也正是徐福从一开始就有意采用的手段。 毕竟一个散仙,总有些手段不是寻常修真界中可以了解的。只是徐福自己却也知道,这等手段虽然可以助自己恢复真元,但却在另一方面,有极大的损失。 之所以他可以避过三道禁阵,将真元透入,乃是因为这里本是自己炼体的所在。散仙虽然不是真正地仙人,但炼的这仙体,毕竟是仿照仙人而成,自然有其越常人之处。 因此这道真元已经不似寻常修真界中的元力,已经有些仙元力地初形,更是自宝鼎中积累所得。这样来补充,实际上已经相当于抽于鼎中法力,来灌给自己。这些元力,都是平常宝鼎中一点一点积累所得,别看只是一丝透入,平常祭炼时,没有上百年的时间,也是难得的。 想到这里,不由徐福大为心痛。但随即,他却有些惊讶地现,虽然自己有了这道真元补充,但真正恢复的元力,却远远少于应该恢复的程度。 这却是为何?徐福有些心虚地看着张留孙,却见他依然故我,没有任何变化。梅清呆呆地一动不动,似乎正在楞。 见对方没有现自己动的手脚,徐福心下稍安。好在虽然刚才从鼎中抽取的元力虽然得到的不多,但总也为自己恢复了几分,连忙集中注意,去继续下边的争斗。 他却不知,对面地梅清,身体里边几乎都要乱了。 原来之所以徐福刚才感觉身内抽入的真元数量不多,正是因为一大半给梅清分去了的缘故。 徐福只顾算计自己偷偷作弊,却忘了对面的梅清的身体大有特殊之处,那只子鼎,恰恰在梅清的体内。 徐福在偷偷由母鼎中偷取真元时,需得穿过三道禁阵。即使宝鼎是在自己腹内,因难以完全掌握。因此这真元入了阵内,自然便向着最为亲近的气息投去。 若是正常情况下,自然会全投入徐福体内。但此时梅清体内本是子鼎,母鼎气息一见之下,哪还不如见亲人?因此徐福费尽心力,拼却损失换来的,只不过是个零头。大部分的真元,其实全都灌到梅清体内去了。 本来梅清过一段,就等到一点张留孙地支持,心理上倒有些准备。只是近来张留孙也是越来越吃力,因此给这边的补充也就越来越少。 正在此时,忽然觉得一股绝大的元力,由外而来,透体而入,倒注入体内鼎中,满溢而出,充斥四周,一下子吓了梅清一跳。 这一股真元,纯正浑和,又带着几分亲切。浑浑然,汩汩然,在梅清身体内毫无阻碍的游行一周,这才又复回归到紫府鼎内,形成一个小小的气旋。 而那小鼎,在这股真元注入以后,忽然变成一下子灵动起来。 就象春雨拂去尘埃后树叶透出新绿,或是壁上飞龙点罢双睛散出生动的光彩,体内小鼎也好象一下子有灵了一般,突然与梅清体内元婴日月,一同映出别样的光芒。梅清甚至感觉得到,小鼎在生这种种变化后油然而生的兴奋之情。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家伙也要有灵智了不成?说来好笑,要真这样,那自己不成了这家伙的娘了么?十月怀胎再生个鼎出去? 更为可异地是,虽然刚才梅清小心翼翼,未让张留孙和徐福看出自己这厢地异状来,对面的铜人却似乎有些察觉。梅清都感觉得到,在接下来地落子中,本来已经很少的双方接触,更是再也没有了。偶尔近距离时,梅清自己都觉得这铜人的气息,比以前熟悉又亲切了许多。 梅清小心翼翼的压制住体内勃勃跳动的生机,疯狂的运转着灵气,小心观察着二人的情况。现在的局面,已经逐渐到了最后决出胜负的时刻了。 第二卷 第八十一章 奇峰突起 “老牛鼻子,怎么还是不行么?”苦大师脸色平静如常地问道。 “路子定然就是如此了。只是这通法阵手法巧妙尚在其次,关键是所需真元太过庞大。虽然你我二人用了这取巧的办法,怕也不是一时一刻能解得开的。”张十三通红着眼睛说道,一边又拿出那个大酒葫芦喝了一口。 “若是还不行……莫如便回门中求救吧,不然碧丫头那里……”苦大师有些犹豫地道。 张十三也回头看了一下,碧真痴痴地坐在石边,一言不,肩膀上的白猿也睛睛地一动不动。 张十三摇头苦笑道:“这丫头修为本来不够,硬让梅清那小子带上这一阶,现在心性上难免有些不足。不过若能过了这一关去,对她却是件好事。何况……就说梅清那家伙,咱们早也说过,象他这般命格,风险怕是少不了的。动不动拉到师门上,对他将来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呢。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算个真人了,哪有不经些磨难的?” 苦大师道:“话是这般说,只是咱们这样磨下去,何时是个了局?只怕这通上古之阵,再弄个一年两年,也未见得便能破得开了。” 张十三有些郁闷地道:“那老光头你说怎么办?咱们两个老家伙都解决不了,难道你们那个华严宗里就有比你强的人了?” 苦大师摇头道:“艺业有专攻,谁也不敢说别人来就准比咱们差了。这里边是什么名堂,咱们谁也不清楚,万一有个碰巧能解开的呢?” 张十三了一会呆,这才叹气道:“或许你说得也有道理。唉,前几天还想让碧丫头试试神念探探那小子,谁承想费了那大气力,透了一个缝,居然半天也没找到梅清的一点消息。反倒把个丫头弄得担心死了。” 苦大师也是苦笑不已,随即站起身来道:“此事却不得再这般拖下去了。咱们再试最后一次。若是有机缘,便再行一步;若还是不行,老纳便传信本门中几个师兄弟来一同破阵了。” 张十三怪眼一翻,瞪着苦大师,见老和尚眼睛都不看向自己,不由“哼”了一声。他知道苦大师既然已经定了这番心思。只怕劝也劝不回来。说来也怪自己忙活了这些天,居然现在还看不到破阵的希望。现在人家提出找人来,自己还不许的话,也难免气短。 “也罢。就依你之言。一会把碧丫头也找来。前两天我却有个点子。只是未免冒险。既然你意已决。我便说来咱们商量商量。若还使得。也只得试试了。”张十三犹豫一下。随即一拍大腿说道。梅清紧张无比。只是却一点也敢有所流露。暗中却暗行法咒。一点点地将自己所需地真元布下去。现在二强当面。自己这番举动。实在是冒险到了极点。只是无论如何。也要搏上一搏。 幸好刚才地意外。使得对面铜人出乎意料地对自己有了一分亲近。这一点。大大增加了梅清对自己计划地信心。同时。大量注入地真元。也给他带来了更多地资本。只是。这也给他带来了不小地烦恼。 现在地梅清。就象一个高压锅一样。体内灵气之浓郁。虽然不至于爆体。也压得梅清难以喘息。只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敢外放出一点波动去。只好拼命地将所有波动地灵气。压制在小鼎之内。那元婴在庞大无比地真元催动。在疯狂吐纳地同时。更承受了巨大地压力与痛苦。已经清晰地五官轮廓。在紫色元力地蒸腾下不断扭曲哀鸣。 没有办法。一旦有一丝地异状流露出去。只怕张留孙登时便会突起难。虽然刚入鼎中时。梅清也曾出乎意料地将他弹出体久。但一旦让他有所准备。自己能不能顶住这家伙地夺舍。着实是没有太多地信心。 由于把全部地精力都投入到布设阵局以及压制体内真元中去。梅清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体内地子鼎。不知在什么时候起。已经有了一些非常明显地变化。 原本缓缓旋转地子鼎。不知什么时候慢慢地停了下来。在体内日月照射下。再不如以前般紫气腾腾。却是将下射光华尽数收入。显得整个鼎身变得阴暗非常。更可怪地地。原本鼎内氤氲地紫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鼎腹之底凝成了一汪清水。正有一个小小地旋涡。不断地缓缓转动。每转动一周。便有一股不知来历地气息注入其中。这汪清水便又壮大几分。水面抬高几许。 梅清轻轻地将最后一个阵眼轻轻布上,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平素古井无波般地心,现在也难免有了几分激动。他不由抬头,悄悄看了看张留孙与徐福二人。虽然不敢直接以神念探察二人,但他也大致能够猜到,二人的争半,已经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了。 张留孙缓缓地出最后一个落子之地,浑身只觉得一片空虚。他心中警然,连忙收摄心神。这样的时候,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 他毕竟是元神之体,恢复起来,比起徐福要慢得太多了。虽然现在这个情况下,不算吃亏,但若真出了鼎去,按现在他的情况,只怕立时会露出马脚来。 徐福虽然是散仙,所塑之体不如仙体般采取灵气来得快捷,但比起寻常修真,自然是快得多了。只不过一入鼎中,三人先后下了禁阵,结果这一片空间之中,灵气几乎隔绝,真元消耗之后,恢复极慢,这才使得张留孙与徐福对抗起来不落下风。 而且由于前一段张留孙与梅清二人联手,所耗较少,才使得他有本钱与徐福周旋到现在。 但是张留孙也没有想到,徐福这个家伙的真元居然能深厚到这种程度。别看铜人在争斗中威力绝伦,但指挥起来,消耗也同样惊人。尤其在棋枰对战这样的场合,指挥铜人对抗,其实是件吃亏到家的事情。 自己在装作无力地那一段,徐福更是毫无保留,全力催动,消耗又多了一成。但就算这样,居然还是没有把这家伙耗干。 当然张留孙也没有想到,徐福这家伙居然暗中阴了自己一把,要不是有梅清这个变数在,只怕他早就不知给徐福压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既然双方修为、控器的比拼未见胜负,那就只有靠着棋面上见分晓了。 只是虽然已经到了最后几步,局面依然不是十分明朗。 张留孙指挥梅清下了一步,心中不敢放松,有些紧张地注意着铜人的动作,看它是准备下到哪一步。 只是他却早就忘了,梅清适才毫无后力,自己因为自家真元无继,因此也没有再支持他,梅清是如何能支持到现在的? 片刻之后,铜人已经缓缓行动起来。 只见铜人一手持剑,一手托了一团水球,缓缓迈出一步,指向正是梅清面前一处空位。 铜人缓缓站定,弯下腰去,正要将手中水球,置于棋枰上时,忽然异变突起。 只见铜人身边四处黑子,忽然一同旋转了起来。 四处棋子同时射出四道光芒,却是分成四色,交织穿插,一下子将铜人圈于其中。与此同时,梅清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了铜人身后,一只手掌,轻轻地贴在了铜人背心的位置。那铜人在外边时,身如山岳一般。因在鼎中,又为了下棋落子,因此身材收缩得小了许多。虽然如此,梅清身体藏在铜人之后,却也低着铜人一头。 梅清手法连变,一道道真元如怒涛**般挥洒而出,在铜人身体由上而下现出一个个符形,眨眼间便由头而下,覆盖到了腰部以下。 张留孙与徐福,同时大吃一惊。只是二人反应,却是绝不相同。 徐福一见梅清动作,一惊之下,立时催动心法,指挥铜人以求挣脱梅清的控制。 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铜人虽然接到了他的神念,也在指挥之下,动得几动,随即便觉得一股大力传来,硬生生拖住了自己的神念。同时闻得梅清大喝道:“徐福,张留孙,都休得妄动!” 一闻此言,徐福一惊。他一直将梅清当作张留孙的分身,现在听梅清居然同时喝止要自己与张留孙,显然其中有变。他脑中忽然闪运梅清最开始面对自己那个奇怪地笑闻,又察觉现在要挣脱铜人的束缚,只怕需得耗尽全身之力,才或有成功希望,再看看一张虎视眈眈的张留孙,心中一凛,立时便将神念一收,后退几步,静观其变。 张留孙本来一见场中有变,也是立时动神念。只是一试之下,这才现,本来禁住梅清的法术,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在自己毫无察觉之下,已然被破去。 张留孙心中大惊,立时身形一动,便欲直冲而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行入体夺舍。 但梅清这一喝,却是用尽了全身修为,以华严秘法出。虽然他身在铜人之后,但一股凛然之气,依然震得张留孙微微一晃。 张留孙没想到此时梅清,居然还保有这样的实力,不由心中一怔。再看对面徐福后退数步,三人已经成鼎足之势,知道事不可为,只得脚步一缓,也退后数步。 梅清一见,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手下却是丝毫不停,便见道道符文直卷而下,将铜人由头至尾覆盖尽净,这才停下手来。 第二卷 第八十二章 三足鼎立 事实上,从一开始,梅清心中打的算盘,就是在算计这个铜人。 若换了其他人,只怕绝对不会这么想。毕竟在场中,算计张留孙,甚至徐福可能都容易些,这铜人乃是上古所传,本身便有绝大的法力,又经徐福鼎中祭炼,若说能算计到它,怕是极不容易。 梅清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最后还是选择铜人,却也有不得不为的道理。 徐福、张留孙这两个家伙,都是人老成精的家伙。别看徐福在张留孙面前一再吃瘪,但梅清要想在他面前讨得便宜,基本上想也不用想。 再怎么说,那也是个真真的散仙,岁数比梅清学的历史都长,都活成文物了。就算剩下半口气,应付梅清怕也还有富余。 至于张留孙,表面看来应该是最弱的一环,毕竟他修为不敌徐福,又只是元神之体,先天不足,但梅清心中却更没有把握。 一则这家伙心思太多了,没准哪里就留着些个后手;二则无论天师门的符还是神霄门的雷法,都只有比自己强。只凭才入门的华严宗的东西,或许能出其不意占点小便宜,但绝无可能战而胜之;三则梅清也抱着些侥幸心理,不愿意这么快就和张留孙一点余地不留地兵 戎相见,至少先维持不撕破脸也好。此外还有一点,使梅清不选择他们二人的原因就是,这两个家伙虽然在争斗中全力以赴,可是绝对会把自己的安全置于位,对于自身的防范定然已经做到万无一失,梅清就算是出手偷袭,也难有好果子吃。退一万步讲,就算自己能成功地制住其中一个,但马上就会面对另外一方的全力攻击。这等劳而无功的事情,绝对是做不得的。 而铜人则不然。一来自己对铜人的行动,不至于马上引起二人的拼命反击,在弄清楚形势之前,有可能形成暂时的平衡,以便自己居中取利。二来铜人虽然强大,但毕竟不是徐福自己本命地法宝。何况二人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对铜人下手。只要自己不求彻底毁掉它或完全控制它。而是暂时困住它的话,以此为资本,为自己求个退路,希望还是比较大的。 事实上,最开始梅清打的主意是想办法扰乱铜人,使其暂时脱离徐福的控制,或是攻击张留孙,或是狂乱行动,在乱中谋求机会。但在得到意外的真元注入。又察觉到铜人对自己有一点亲近之意后,这才略微调整了思路,力求控制住铜人。逼使二人谈判。 结果确实如其所料,徐福与张留孙二人都没有算计到梅清会突然难对铜人下手,给了梅清可乘之机。梅清先以法阵困了铜人,又及时出声喝止双方,利用这一线机会,制住了铜人,终于自动手以来,次为自己赢来了一点点说话地资格。 “张小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徐福先开言。冷冷地说着。眼睛却紧紧地盯在梅清身上。 张留孙一言不。却也把眼睛淡淡地投向梅清。 梅清微微一笑。对着徐福一拱手。朗声说道:“在下梅清。见过徐前辈。” “梅清?你……不是张小子地分身?……哼!”徐福听了梅清自报家门。脸色数变。忽然做色道。 梅清摇摇头道:“说实话。这件事。在下也不是很清楚。按张先生地说法来看。好象我以前应该是他地分身来着。不过。不管以前是不是。现在肯定是不是了。” 饶是徐福见多识广。听了梅清这话一时也有些没有回过味来。过了片刻才道:“梅清。某家也不管你和张小子如何。只要你乖乖交出铜人来。某家便饶你一命便是。” 梅清听了。忽然放声大笑道:“徐前辈。莫不是看小子年青,便来欺我么!?” 见梅清如此狂态。徐福不由脸色青,怒气腾腾,双目一立,便要作。 梅清却毫不在意,笑声乍收,冷哼了一声道:“前辈可是看我大言炎炎,不自量力么?只是前辈可想过,为何我能脱出张先生控制,又为何能制住前辈的铜人?” 徐福一呆,随即便道:“这有何难?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由何而来,想来与我那子鼎,不无关系。此地本是母鼎之中,铜人又是在此处祭炼,你到了这里,难免占些便宜,脱了那小子控制,又困了铜人,倒也不算什么。只是你一旦离了这鼎,还有何倚杖可言?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不出去了么?” 梅清听了,心中也不由佩服这老家伙果然眼力高明,这么片刻间就看穿了事情经过。他却不知,徐福初时对梅清毕竟关注不够,刚才他一番动作,徐福自然现梅清体内真元竟然与自己法术所召真元同质,再想想刚才自己偷偷施展法术时所得真元甚少的情况,哪还有不明白的。 梅清一脸淡然地道:“这地方呆着甚是舒服,若说耗下去,小子倒也不怎么担心,只怕二位前辈,却是不一定有这样的闲心呢。” 此言一出,徐福与张留孙都有些微微变色。 梅清说的,正是他二人最担心地。 在这方空间中,按说徐福应该是最有优势的。毕竟这方鼎,乃是他所祭炼。 只是就算是主人,一旦入其中,也已经失去了指挥法器的最大优势。尤其是现在三人所处空间,乃是被三人先后下了禁术,层层相制,根本没有灵气可以供三人调用。 无论使用什么法术,都只能全靠体内真元催动,这样地局面,对三人来说,应该是基本公平的。 问题在于徐福乃是散仙,张留孙却是元神,而梅清却是真人之体。在三人都基本消耗掉体内真元的情况下,形势便大不相同了。 徐福这散仙之体说来说去,本是因物而成,因此在使用真元时虽然远胜于常人,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仙体,因此根本就不可能由内自生真元。张留孙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是元神,恢复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梅清则不然,他不只与母鼎有天然的联系,又是真正的真人之体。虽然没有外界的元气可采,但只以体内炼丹转化,一样可以恢复。 也就是说,在三人当中,梅清事实上是唯一有恢复能力的一方。 想到这里,徐福不由大恨。刚才若是不顾一切,全力抢回铜人,依靠铜人之威,自己无疑是最为强势的一方。偏偏当时求稳,缓了一步。现在铜人落在梅清之手,虽然还不能为其所用,但没人铜人地自己,便失去了独抗两人的能力。 张留孙心中更是恨甚,他一生算计别人,没想到居然阴沟中翻般,被梅清摆了这一道。最开始时,他一直把梅清当成自己分身,自然视同自己本人对待。后来现元神不对时,立时心生杀意,只不过形势不妙,这才暂时委蛇。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居然被这家伙给弄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说实话,若张留孙不顾一切,强行夺舍,虽然梅清修为现在过他甚多,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对这具身体极为了解,从见识手法上,总是有机可乘。但现在梅清制住铜人,一旦张留孙动手,梅清肯定会放开铜人,到那时候,自己难免要面对三方共同的打击,就算夺舍成功,也毫无意义了。 何况既然已经知道梅清并非自己元神所寄,就算是夺了来,为张留孙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现在徐福、张留孙都有些束手无策。他们两个虽然都是老奸巨滑,但当前局面,三方鼎立,任何一方,都没有同时灭掉其他两方的实力;而任何两方,也都没有联手对付第三方的利益可能。因此,局势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一时各方,都没有办法打破。 “嘿嘿,梅清小子,你却是个什么意思?若你以为这样便可以威胁某家,却是想错了!”徐福三角眼一翻,阴阴笑道。 梅清笑道摇头道:“在下与前辈毫无恩怨,却是威胁前辈做甚?在下之意,却是想与二们前辈,做个和事佬。” 张留孙听了梅清之言,眼中精光一闪,却未开口。 徐福冷笑道:“和事佬?此间之事,却是个如何和法?” 梅清收起笑容,颇为诚恳地对二人道:“徐前辈,张先生,在下斗胆问一句,二位打死打生,可想过真有此必要么?二位前辈所争的,其实可有什么冲突?” 不待二人说话,梅清已经转头对徐福说:“徐前辈,你之所以几次出手与张先生争斗,不过是为了此地乃是你当年潜修之所,张先生后来占了此地,因此心中不忿,欲要夺回,是也不是?” 徐福“哼”了一声道:“哼,既然知道,还何须废话?刚才不听张小子还理直气壮,居然道某家是强词夺理呢!” 梅清摇摇头道:“徐前辈,这你却是错了。兴许你还不知道,张先生他是何等样人吧?” 徐福道:“他?哼,不过一个满心阴谋诡计的小人罢了!还能是什么上得了台面地人物!?” 第二卷 第八十三章 子鼎之争 梅清听了徐福轻视张留孙之言,不由呵呵一笑道:“前辈却是错了,说来张先生么,却真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呢。该章节由网友上传,网特此申明” 说罢,便将张留孙出身天师派,后来投身朝廷为一代国师,继而开宗立派,一统天下道门之事略略讲了一遍。又把他为何来到碣石,渡天劫之事简单说了一下。当然关于张留孙故意毁去肉身之事,梅清却没有说出来,以防张留孙老羞成怒,当场飚。 刚开始说时,徐福还一脸不以为然,不停地冷笑。待听到后来,也不由面上露出几分凝重,喃喃道:“这小子,居然也有几分本事,如此说来……” 他本来想说如此说来,某家吃了他的算计,也不算冤枉”,但这等长他人志气的话,虽然到了嘴边,却又如何说得出口,自然又咽了回去。 梅清又道:“想来徐前辈也当明了,张先生放眼天下,自然不会为了一时一地,便生争夺之意。何况现在张先生,不过暂寄于此,若得方便,早就离开此处,合炼肉身,以求大道了。” 徐福听了,觉得梅清说得却乎有些道理,又有些将信将疑。转头看了张留孙两眼,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张留孙听梅清讲述自己之事时,便两眼望天,一言不。此时见了徐福作态,更是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 梅清又转向张留孙道:“张先生,无论如何,先前先生对在下多有关照,在下先行谢过。” 张留孙哑然一笑道:“你倒有良心。” 梅清叹息一声道:“有些事情,倒也是真难说清楚。张先生,你本是聪明绝顶之人,自然应该想到,不管是为什么出现这样的局面,现下最好的选择是什么。纠缠于此,并无意义。还是找回你失落的那份元神,再塑本体,才是关键。” 梅清之意,张留孙自然明白。现在强行与梅清翻脸,再惦记他这分身,已经意义不大。强行夺舍。就算是成功,也只是两败俱伤,张留孙当年苦心也是付诸东流。因为张留孙需要的,是以自己元神造就的一个可以完全契合的肉身。现在的梅清摆明了已是完全的另外一个人,就算是他愿意与张留孙并为一人,也不可能达成张留孙当年的构想。 适才初遭梅清算计。张留孙自然心生恨念。现在听梅清之言在理。张留孙毕竟是拿得起放得下地人物。心中盘算片刻。便淡淡地道:“那依你之言。便当如何?” 梅清笑道:“只要二位前辈有此共识。其实也简单。徐前辈想拿回洞府。张先生欲寻回元神。晚辈呢。也不想在此长住。急盼回家。莫若咱们这便收手。徐前辈助张先生破开法阵。送我二人出府;在下便陪同张先生。共寻元神。将来若有驱策。在下也不敢推辞。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张留孙淡淡地看了梅清一眼。又扫了一眼正在深思地徐福。开口道:“初听起来。倒似有些道理。只是梅清。你这番算计。未免太乐观了。徐老怪地子鼎。还在你体内;我花了多大力气。又费功夫又损元神。最终都便宜了你。你这般嘴唇一动。就想揭过去。未免太容易了吧?” 梅清心中暗恼。这张留孙明着好象是质问自己。其实却是未安好心。提起子鼎云云。不过是想使徐福将苗头。指到自己头上罢了。 其实这个子鼎。才是梅清最大地危机。对于徐福而言。这是他母鼎中所孕之物。于他自然关键;而张留孙若想再造分身。这子鼎也有极大地用处。 梅清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丝毫不露恼色。哈哈大笑道:“张先生。这等斤斤计较地言语。你也说得出来?子鼎也罢。元神也罢。是我巧取地还是豪夺地?不错。算来最后。在下是占了些许便宜。只是二位。难道不都是抱着算计人地心思做地事么?认真说来。那子鼎之事。还是先生你地手笔吧?算计不成。些许本钱。难道二位还偏要讨回去不成?何况现在形势如此。二位只怕有心。也无此力了吧?” 梅清一连串地反问,丝毫也没有给对方留面子的意思,这般强势,倒让徐福,眼睛不住在二人之间来回转动。 张留孙冷冷地道:“那你就不怕我们先装作同意,一会出得此地,再与你翻脸?” 摇头道:“若在下什么都怕,直接就吓死算了,还出的什么头?何况那等损人不利己的事,相信二位前辈自然有个分晓。” 徐福听他二人说来说去,似乎把自己当成了虚无一般,心中不快,眼睛一翻,“哼”了一声道:“只要还了我洞府,其他自然好说。至于子鼎一事----”徐福看了一眼梅清道:“今日便暂且不论。” 张留孙冷笑一声,却未再言。 梅清见这两人都这般言语,便也嘿然道:“既然二位非要惦记在下这点身家,那这和事佬是做不成了,咱们耗下去便是。” 说罢,梅清看也不看二人,盘膝坐下,就这般大刺刺的修炼起来。 徐福两只三角眼恨恨地盯着梅清身边地铜人看了几眼,暗中再催动几下,只觉得如泥牛入海,毫无声息,只得做罢。现在他体内也是将近贼去楼空,也无法强行出手。再转向张留孙一看,却见张留孙居然也双目紧闭,在那里养神静坐,一言不。 徐福心中大怒,却也知道现在自己对付不了面前二人,见他们都在一边摆出恢复的样子来,自己大是无趣,也只得先坐下,看看自己能不能恢复得来。 三人虽然都摆出恢复的架式来,其实都不敢真正一心一意打坐,均留了三分精神,以求自保。尤其徐福,先是被张留孙一再算计,后来又见梅清这家伙,心机也是不在张留孙之下,心中自然最不稳当。 何况此地连着下了三道禁制,尤其张留孙和梅清地雷禁术,一禁既出,五行皆禁,徐福本身乃是水灵之属,正在五行之内。因此他打坐了半天,几乎感觉不到一点真元恢复,只得郁闷地睁开眼来。 再一细察时,徐福不由吃了一惊。只见梅清坐于原地,两掌不断比出各式诀形,却不断地在铜人上游走。这么一会的时间,便见那铜人上的符文越见密集,也不知梅清在上边,又加了多少法阵。而梅清自己的气色更是较之刚才大有起色,显然已经恢复了不少。 徐福见了,不由一怔。心中细一算计,不由大叫不好。 刚才徐福有意拖延,本是打的铜人的主意。在他想来,虽然梅清一时制住铜人,但也不过凭着侥幸,一时得手。那铜人本是上古之物,又经自己多年祭炼,凭梅清这样的后生,修为浅薄,想来也无力坚持得太久。只待自己拖得久了,梅清后力不继之时,自己再设法偷袭,未始不能夺回铜人,一举扭转局面。 没想到现在看来,梅清对这铜人的重要性看得也是极重,现在看着铜人上的各种符文,许多徐福也是闻所未闻,心中更觉得有些担心,目光不由焦急了起来。 再看张留孙时,徐福不由又吃了一惊。 按说张留孙元神之体,在这地方恢复起来,只怕比自己还要慢上数分,但现在看去,却是气机大有充盈之意,比起自己来,却不知要好上多少了。 徐福见了,心中不由打鼓。 其实若真说拼命地话,徐福并不怕张留孙与梅清二人。毕竟他这散仙也不是白当的,之所以这般退让,不过是对方两个无赖一再以宝鼎铜人相胁,徐福这厢投鼠忌器罢了。 但要真逼得急了,徐福豁出去宝鼎与铜人受损甚至毁去,强行出手破开禁制,也不是办不到。到了那时,张留孙与梅清却难免要在劫难逃了。 只不过修为越高的人,越不肯冒险一搏,因此徐福虽然一再咬牙,却终是下不去这份狠心。 此时,张留孙却轻轻咳嗽一声,开言说道:“梅清,我有一言,你可愿听?” 梅清闻言,转头看向张留孙,一见其气色,也不由一怔,随即说道:“张先生有话不妨明言。” 张留孙早就见到徐福与梅清见到自己气机后的神态,却故作毫不在意。其实他自家明白,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形势,场中最为不利的便是自己。因此他才故做轻松,以秘法激出气机充盈的假像来,所求的,便是要对方不敢轻举妄动,为自己换来言权。 张留孙轻笑一声,这才说道:“适才你所提之议,徐老怪不以为然,说来说去,乃是在那子鼎。不瞒二位,这子鼎对张某炼化分身,也颇有用处,老夫也不打算放过。只是梅清,这件东西,对你而言,却是无甚用处。因此,老夫却有个主张,可便得咱们三人,都各得其所,免伤和气。” 梅清与徐福听了张留孙之言,互相对视一眼,又都向张留孙看来。 第二卷 第八十四章 再起波澜 张留孙看着梅清,继续说道:“彼时我以此鼎,为着便是以秘法,将元神附于其中,在你塑体之时,用以做法,洗炼肉身,温养元神。再你修为过程中,助你结婴元鼎,想来你所得助力,自己心中也是有数。” 事实上,梅清心中根本是并不明白。他自己这身体是如何来的,固然不甚清楚。这小鼎究竟是怎么会被闻香教得到,最后不明不白地跑到自己体内,也是一塌糊涂。 不过张留孙说道结婴元鼎一事,却是一点也不差。自己以前修为虽然进境极快,但能一夜便冲到炼气结婴的阶段,确是此鼎之力。 张留孙见梅清虽然未开口承认,但神情颇有认同之意,便继续侃侃而谈:“若在炼气期以前,此鼎对你有极大的好处,但到了炼气期以后,便是形同鸡肋。练气元婴已结,接下来,自然是要努力修炼,以求还虚之境,飞升大关。此时所求,乃是如何应对天劫,凝结元神,身体再强,难道你还真能炼到飞升不成?反过来说,若你真能炼到飞升的能为,那鼎在你体内,却又反成障碍了。” 梅清听了张留孙的说法,再看徐福的表情,结合自己所知,心中暗暗盘算,张留孙的说法,确实不是没有道理。 到了炼气之期,元婴已结,下一步就是炼神了,这个时候,再过于注重采纳灵气,塑体强元,已经意义不大。飞升之劫,更重要的是心性。而挺过劫雷,成就仙业后,基本上都是要以隐景潜化的方式,炼化肉身,这只子鼎,确实可用的地方并不多了。 退一步讲。这只鼎对梅清即便还有些用处,但被徐福、张留孙这么两个家伙虎视眈眈的给盯上,也实在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这么说来,梅清还真不如干脆放弃这只子鼎,求个消财免灾。 张留孙看梅清还在犹豫,呵呵一笑又道:“当然。虽说用处不大,但这只子鼎对你,总是大有用场的东西。只不过,若你从来没到过此处,也还用得。现在偏偏你跑到这个地方,进了母鼎中来,却是难说福祸。现在就算你想留下这子鼎,给你也带不来一点好处了。” 梅清听了一惊,盯着张留孙道:“先生何意?” 张留孙嘿嘿笑道:“你别忘了咱们现在是在母鼎的肚子里。刚才你进来时。已经知道母子相亲相引的厉害了吧?若是你一直不来此地,自然由得你逍遥。现在子鼎复入母腹,你还想轻轻松松地出去不成?别看刚才你以子鼎之力催动全身功法。极有好处。一会你却离开一下试试!就算是你强力冲出去,这子鼎也难免心向母鼎,扭七拧八的,不给你捣乱就不错了。嘿嘿,偏偏那母鼎又是徐老怪地宝贝,他要算计起你来么,这个这个……” 梅清一惊,看向徐福,果然他也一脸本应如此的面色。这才知道自己毕竟见识差着一层。若非这子鼎乃是二人均想得到之物,只凭此一层算计自己的话,就足够自己吃亏的了。尤其是徐福,明明知道此事,刚才还在子鼎上和自己打哈哈。若自己一时顶不住,在这上与对方谈条件,只怕最后难免吃个大亏。 梅清这边脸色自然是有些难看。张留孙却转头对徐福说道:“徐老怪。刚才我说地。估计你也早算计到了吧?现在既然老夫已经说破此事。梅清这小子是决计不会再这上边上当了。不若我与你打个商量如何?” 徐福三角眼眨了几下。心中自然将张留孙恨到极点。梅清体内子鼎这些内情。他自然也是知道地。不过刚才梅清出来搅局。他与张留孙都有心算计梅清。因此都未说破。 只是后来梅清态度强硬。又牢牢控制住了铜人。真元恢复在三人中。度又是最快地。张留孙看形势对自己不利。立时便将这秘密说了出来。一来又堵死了徐福一条算计梅清地道路。二来也拉笼了梅清。向自己一方靠拢。虽然当下形势。二人不可能联手一同对付徐福。但至少二人之间。没有向徐福一样地芥缔。此时同处徐福鼎腹之内。虽然一时威胁住了对方。但终究是处于劣势。适当地拉近一些关系。还是有必要地。 张留孙这番算计。徐福心里也是明白。只不过这一次张留孙。却一反平常阴人地做法。光明正大。说地全是实话。徐福心中再恨。也拿不住把柄。只得冷哼一声道:“还有什么商量可打?那子鼎本是某家之物。上次被你强夺而去。却不是某家胡言吧?” 张留孙却是面带笑容道:“徐老怪这话说得却有些不对了。上次是个什么情形。你心里有数。若真算回来。是不是我还要找你还我肉身来?” 徐福被张留孙几句话。登时就给噎住了。其实张留孙舍却肉身。一半是因为徐福偷袭。其实另一半。也是顺势而为。另有算计。只不过现在张留孙只拿这话来说理。徐福偷袭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若只二人时还好说。现在当了梅清。徐福总还有些上古散仙地面子。强词夺理地话。居然也就不好意思说了。 张留孙见徐福不说话了,心中暗笑,口气却一松道:“当然,既然事情已然过去,再怎么说这些,也没有意思了。徐老怪,我也不要你赔我肉身,只要你帮我破开法阵,这子鼎我先携去,找齐元神,塑过肉身后,自然将来还你。你看如何?” 徐福冷哼道:“你当我是三岁地孩子么?送你出去容易,待你忙完了你自己的一应事项,哪还有好心再拿来还我?嘿嘿,当真是笑话!” 张留孙摇头道:“徐老怪,你我都是聪明人,却不妨来谈笔交易。这件小鼎,因是你宝鼎所孕,在你手中是宝,于我却用处不大,我贪它做甚?我用你子鼎塑体再造后,将子鼎还你;待我渡劫飞升时,借你洞府一避。你意下如何?” 徐福听了,低头深思一会,心中颇为意动。张留孙之言确实有些道理,此事本是行则互惠,败则互损。象他们修到这地步的修真,心性坚实,自不会争一时之气,而更看重长远地利益。 “既然如此,某家便暂且相信了你这小子。”最后徐福答道:“不过么,却要再加一点。我在此地,却也呆得够了。送你出去之时,需全力施法,无法移动,自然没有办法和你们一起出去。只是你二人到了外边,便需助我再次破开法阵,咱们三人共出此地。” 张留孙沉吟片刻,哈哈笑道:“这有何不可?若有徐兄与张某共游尘世,洵乃三生之幸。” 他却也来得快,直接便以“兄”相称徐福。 徐福阴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容道:“既然如此,二位这便撤了禁法,我也好送二位出府。” 张留孙微笑道:“此间本在徐兄鼎内,说来徐兄本是主人,还是稍尽地主之谊,以安小弟之心吧。” 徐福冷眼看了张留孙半天,张留孙却只是微笑不语,神态自然。徐福思忖了片刻,冷哼一声道:“如此也罢。只是小子,某家却警告你,不要看某家先撤了禁术,一旦你有何不轨时,某家拼着伤却宝鼎,也定叫你身化灰尘!” 张留孙只是微微一笑,全不在意,却偷偷以神念传言梅清道:“你且听着,一会离鼎之时,子鼎必然大起波动。我传你一通法诀,一会儿你便以此压制子鼎。” 罢,便将一篇法诀传给梅清。 梅清面上平静如昔,心中却是不住思索。自己体内子鼎既遇母鼎,必然不再听自己指挥,一会出鼎,难免要有周折。张留孙传这篇法诀过来,估计是因为他本人目前已然无力相护,这才以法诀相送,一会要凭了自己来对抗鼎力。 只是梅清心中也有所怀疑,不知道张留孙对自己,究竟有几成善意。左思右想,最终心中暗暗定下计来。 二人这边算计已定,徐福却已经拔身而起。这鼎腹之中,本来全是海水。但三人禁法之威,生生的破出一块空间来。徐福身形停在角上,双袖连展,口中诵咒,便见道道光芒,收于袖间,梅清与张留孙,俱都感觉身边压力一轻,果然徐福,已经将禁术撤去。 张留孙一笑,却也没有再有什么动作,也施展法咒,将雷禁术撤了。 二人共同看向梅清,徐福喝道:“那小子,还不快快动手,磨磨蹭蹭地做什么!?” 梅清微笑道:“动什么手?二位前辈商量得和和气气,只是小子,什么时候答应二位了?” 张留孙听了,却是微笑不语。徐福双眼一番,上前一步道:“小子,你说什么?难道要反悔不成?” 梅清哈哈笑道:“先时在下确时曾有提议,只不过二位尽不许可。后来张先生再有新议,在下既未反对,也未同意。只是二位前辈也没问在下一声,就把我的子鼎给分了,只怕未免有些不厚道吧?徐前辈,你也不用以势压人。现在真动起手来,在下虽然修为不高,却也不会让前辈好受。” 第二卷 第八十五章 炼器法诀 相比张留孙,梅清说话难免就直接了一些。不过徐福与张留孙都是混得成精的人物,也不太在乎他口气怎么样。 “哦?”徐福眼睛冷冷的盯着梅清道:“你觉得有什么资格与我们二人说同意不同意么?我与张小子已经商量妥了,你若还要推三阻四……” 一边说着,徐福已经摆出一幅要动手的架式来。 说实话,虽然现在场中只有梅清一人禁术仍在,但若说面对这两个级高手联手一击,实在是也难说有太大的效果。 偏偏梅清一脸有恃无恐的表情,不待徐福动手,已经说道:“徐前辈不怕你的铜人疯、母鼎受损,尽管来取了梅清命去,反正人张先生肯定会帮着你的。” 梅清话说得一点不客气,但徐福却就被这么一句话,给顶着僵在了当场,再没了动作。 徐福看了一眼张留孙,只是对方一副看风景的样子,既不说支持,也不说反对,心中暗恨,却也只得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梅清,低声喝道:“那你究竟意欲何为?” 梅清依然不急不缓地道:“虽然这子鼎对在下来说,或是用处不大,但二位前辈,却是均欲得之后快。现在要在下将东西拿出来,不管是张先生用以塑体,还是最后宝归徐前辈,拿了我这后辈的东西,总得表示一下吧?” 徐福怒道:“你这小子却是贪得无厌,平白得了我的宝鼎,现在还敢拿来与我要东西!” 梅清笑道:“什么叫平白得了您的宝鼎?不知您什么时候交与我的?话说回来,既然前辈不允,鼎便在此,前辈想拿就来拿吧!” 说罢,梅清也不闲着,双手一抬,又是数道符文,落在铜人身上。比起前边的旧法阵来,更增声势。 现在徐福与张留孙二人地禁阵均已撤去。只有梅清地禁术仍在。梅清自己地禁术。却是不会妨着自己。因此体内真元。更是感觉到了母鼎腹内地支持。这么一会地功夫。早已经恢复了颠峰时刻。比起以往。更有过之。施展起法术来。更是游刃有余。 徐福气得暗暗咬牙。没想到这小子这般赖皮。早不说晚不说。等自己和张留孙商议已定又撤了禁术。这才突起难。 但他也不好为这事指责对方。毕竟刚才他和张留孙视梅清如无物。根本也没征求他地意见便将事商定。现在人家跳出来说不愿意。自己却是真不好再说什么。 现在又见梅清若无其事地一道道符文布在铜人身上。又察觉体内空空荡荡。知道强行动手。怕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一边地张留孙。更是笃定不会相帮自己。只得暗道虎落平阳。将梅清恨到了骨头里。 梅清看徐福咬牙切齿地模样。知道把这位散仙算是惹得狠了。只是自己却不得不如此。否则对方二人一旦形成合盟。将自己扒皮拆骨分了也不是不可能地。只有设法挑动二人。造成矛盾。形成不了合势。自己才有立身之机。 “好。好。好!”徐福连说三个好字。语气却阴寒无比。恨声道:“你想要什么才肯。说来听听?” 梅清笑道:“我要什么,前辈便给什么么?那我要这铜人。前辈也肯割爱了?” 徐福一听,心中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三角眼一立,便要作。 不想他这里还没来得及出声,梅清已经继续说道:“其实在下算来,乃是后生晚辈,怎好向前辈开口,挑肥减瘦的?前辈觉得什么合适,便随便给上两样就行了。只要梅清还能用地。自然无不应允。” 梅清这一突然放低姿态。徐福的火气便再也作不得。再一想梅清这话,虽然说什么“随便给上两样”。但偏偏还要说“能用的”,言外之意,只要他看不上的东西,自然就会归到“无用”一类中去,真是话都说尽,便宜占到,偏偏还让人作不得。 徐福气极反笑,指着梅清道:“好,好,好!真不愧是那张小子的分身,这一明白起来,我看比张小子,还要强上几分。既然如此,某家说不得就得破费一番了。” 说罢,抖手打出一道青光,直奔梅清而来。 梅清见了,不敢怠慢,连忙伸手接住,却是一块玉形牌子。 徐福道:“这块玉简中所载,乃是某家炼器之诀。虽然不敢说天下独步,至少也是传自上古,威力不俗。以此为偿,总说得过去了吧。” 徐福这番言语行动,看着对梅清赞赏有加,拿的东西更是丰厚无比,其实是没安好心。什么“比张小子强上几分”云云,分明是挑拨张留孙,让他对梅清心生警惕。而将炼器法诀送给梅清,更是明摆了在给梅清找事了。 所谓怀璧其罪。这炼器法诀,本来是张留孙打赌想要的赌注。现在双方因为梅清搅局,也不好说胜负,赌注自然就成了画饼。但徐福这么一来,就算梅清平平安安出去,张留孙肯定也不会放过梅清。 梅清虽然明白徐福的心思,却是毫无推辞,怛然而受,更口中谢过徐福,然后按着自己所知之法,以神念将玉简中文字读过一通,不由心中暗笑。 原来简中文字,居然全是上古云篆。这东西若是落在他人手中,却是一点用处也无。但被自己得了,那却是用处大了。 梅清强用心思,片刻间便将其中文字记得清清楚楚,暗暗回想了一过,这才转身向张留孙道:“徐前辈已有厚赐,想来张先生也不会为难小子吧?” 张留孙没有说话,歪头想了想,笑着说道:“徐老怪他有炼器法诀,难道我就没有?不过呢,我可不象徐老怪费这般事,既然送人法诀还用那般老古董的手段。着!” 一边说着,直接将一道神念,便传了过来。 梅清一怔,似乎是未曾想到张留孙为何这般大方。不过细细检看,却是货真价实地炼器法诀无疑。看其大概,与张十三所传天师炼器法门颇有类似之处。不过张十三也曾说过,天师一门,本不以炼器为能。但张留孙所传法门,虽然依稀有天师门的影子,但精妙之外,却远有过之。 张留孙道:“若说炼器法门,天下道门,各擅其场。不过老夫这道法门,却是于各派之外,别立机枢。尤其你出身与此法颇有相干处,若用心习炼,于你颇有好处。” 梅清这里不明白,徐福在一边却是连连冷笑,嗯了一声道:“哼,原来你这厮却是这般不厚道。你想要那子鼎,自然要那笨小子自己会了这法门才能反炼出来,就是不要,难道你那手法能不让他知道么?现在给他,算卖什么好?” 张留孙听了,也不分辨,却对梅清道:“你若有何不明白之处,尽管问来便是。这子鼎其实你现在取出,对你更为有利些。不然离开这母鼎时,还要吃些苦头。” 梅清想了想,没有说话,却闭上眼,深思了一会,这才睁开双眼道:“多谢提醒,不过么……就不必了。” 说罢,只见他双手连动,在身上居然连着印入几道符。 徐福皱了一下眉,却没有说话。 张留孙看清那几道符后,依然面带微笑,只是笑容,却难免带上几分冷色。 其实刚才张留孙特地提醒梅清这些,并非全然是好意。事实上,梅清体内子鼎若一直带到碣石之外,对他才是更为理想。若是于鼎内取出,张留孙也另有打算。 也不知梅清是真是接受自己的好意思,还是算到了自己地心理,所行完全出乎了张留孙的意料,虽然没有取出子鼎,却现学现卖,施展符,将体内子鼎封了起来。 梅清这番作为,固然可以说是为着日后取鼎方便,免受母鼎影响,反过来,也可以说是有强行护鼎的打算。究竟这梅清是怎么想的,现在张留孙心中,也没有底起来。 想想梅清表现,张留孙越来越是心惊。刚一见面时以为分身终至的欣喜,知道是他人元神时的愤怒,都使他对梅清的真实身份,没有太多关心。现在随着梅清的表现越来越突出,张留孙也不仅对梅清生的极大地兴趣。 真想不到,自己久未离开这地方,修真界中,竟然又出现了这样厉害的角色。幸亏他还年青,再过数年,只怕自己,也不得不避一头之地了吧? 想到这里,张留孙的眼神,不由得又阴冷了几分。 梅清笑道:“既然二位前辈均有厚赐,这子鼎一物,晚辈自然不好再强占。只是此地,非是行功之所,待得徐前辈送我二人离开,我自然会将子鼎交与张先生。日后二位前辈再有何纠缠,还请便不要再为难梅清了。” 徐福哼了一声,张留孙却是一笑。 梅清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且容梅清先收了禁术,然后我三人一同离开此地,二位前辈意下如何?” 徐福道:“自当如此,只是我那铜人,莫非你还想携出鼎外么?还是早早还了某家。” 梅清点头道:“这铜人我要他做甚?前辈既然想要,这便拿了去吧!” 说罢,手一抬,便见那铜人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直向徐福飞去。 第二卷 第八十六章 各逞机心 徐福见梅清说放就放,将铜人扔了出来,心中还有些惊讶。该章节由正欲接时,却见那铜人在空中轻飘飘地转了半个圈子,却向张留孙的方向飞过去了。 而此时梅清已经双掌齐动,身子直直的飞了起来,随着一声咒语,最后一道禁制訇然而开,梅清的身体如同一道闪电般当先飞了出去。 徐福忽见铜人飞了一半,忽然折向张留孙飞去了,这一下措手不及,情急之下,连忙催动心法,不想却是如石沉大海。这才想起梅清这小子太过奸滑,说是送回铜人,却未解却铜人上的禁制,自己囿于习惯,直接以心法相召,自然召之不来了。 就这一楞神的功夫,却见张留孙单手一引,已经轻轻松松地收了铜人,同时身形如淡烟轻摇,眨眼间已经出了鼎外,不见了踪影。 徐福心中大怒,一声长啸,鼎内真元滚滚而来,再没有了法术禁锢,登时如渴马奔泉般汇入徐福体内,一霎时便恢复得七七 徐福却与梅清与张留孙不同,根本不由鼎口而出,只是手掐诀形,合鼎与体如一,直接便腾然而起,将鼎化入体内,显出身形,悬在海船之上,正要怒喝时,忽然觉得鼎内一动,心神一转,便知端底,不由大怒。 只见梅清稳稳地端坐在一只丈许白鹤之背,悬于碣石之侧的海上。那白鹤双翅展开,搅得海风浪浪,气雾腾腾,倒是大有古仙之风。 另一边的张留孙,却盘坐于碣石之顶,铜人身形已经缩小到径尺,一动不动,立于一旁。 徐福脸色阴沉,三角眼精光暴闪,戟指梅清喝道:“好小子。竟然算计某家!”一边说着,一边将指尖转向张留孙道:“你们商量好了,是也不是?” 张留孙体内真元转得几周,这才睁开双眼,淡然道:“徐老怪,若我二人商量好了的话。你现在岂能这般轻松?” 徐福被张留孙说得一滞,再想想,果然是梅清这家伙没安好心,口说交出铜人,却将铜人扔给了张留孙;抢先出了鼎,却趁自己二人在里边争鼎未出的一刻,在自己鼎体上做了手脚。这般想来,不由把梅清恨到极点,上前一步。目视梅清,大有动手之意。 张留孙看了。却不阻挡。事实上。他接下铜人。也是迫不得已。对梅清这一手。也是心中暗恼。 在张留孙想来。梅清虽然答应了条件。但其实是三人中最为弱势地一方。关键就在于出鼎之后。几乎全无倚仗。 现在梅清地优势。不过在于三中人唯有他真元充沛。又拿住了徐福地铜人。但一旦三人条件达成。出鼎之后。梅清修为乃是三人中最弱地一个。而那铜人。本是母鼎祭炼过地。梅清虽然能暂时将其制住。其实也是占了他体内子鼎地便宜。现在他要出鼎。又不愿现在交出子鼎。因此将子鼎封了。虽然给他出鼎带来了方便。但要再想将铜人**去。却是难上加难。 既然铜人不易**。那梅清与徐福在如何交还铜人上。难免会有争执。张留孙本是打着坐山观虎斗地心思来看。只是万万没想到。梅清这家伙心思转得却快。一说交出铜人。立时便放手。自己跑路。却是既没把铜人交给徐福。也没把铜人带走。却是将铜人扔到自己这边来了。 如果让徐福轻轻松松拿回铜人。自己就算出去恢复也需要时间。那时候面对徐福。局面自然大是难过。因此明知道梅清不怀好意。张留孙也只得出手。接下这个烫手地包袱了。 好在梅清所用禁法与张留孙本是出于一辙。因此张留孙接手铜人。并不算为难。只是带着铜人冲出母鼎。却几乎耗光了张留孙最后残留地一点真元。因此一出鼎外。张留孙立时便回到自己地碣石结界之中。一刻也不耽误。开始恢复真元。 现在身在结界中,真元虽然未能全复,也已经有了一搏之力,更兼铜人在手,张留孙心中一定,又见徐福怒冲冠的样子,似乎不只是为了铜人这么简单。张留孙心中一动,一边继续恢复,一边出言搪塞,却打定了渔翁得利的心思。 梅清面对徐福如山气势,却全然不为所动一般,呵呵笑道:“徐前辈,何须激动?晚辈不过只求个自保罢了。只要前辈破开法阵,送我二人出了碣石,有何妨碍?倒是那铜人么----” 梅清看了一眼张留孙,这才说道:“在下本来是想扔给徐前辈地,哪知道前辈你连自家的宝贝也接不住?莫不是铜人上气机与张先生相亲,这才给吸过去了吧?究竟如何交接,便由二位前辈商量就是。在下既然已经依约交出铜人,却是没在下的事了。” 徐福双眼大睁,恶狠狠地瞪着梅清,又看了看在一边盘坐不语的张留孙,暗暗咬牙,这才将气势渐渐收了回来。 刚才梅清言语闪烁,只说“求个自保”云云,虽然张留孙心中微动,却未明其意。徐福心中明白梅清的意思,自己也不愿说破,又知道当下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这才将注意又转到张留孙这边的铜人上来。 原来梅清刚才利用铜人拖住徐福与张留孙,虽然只是片刻之机,但却足够他做一些事了。 当梅清脱出母鼎之外时,母鼎恰恰没有防备地置于船头之上。梅清当时便以血为引,快绘了数道符于其上,随即又解开体内子鼎封禁,这才召出灵鹤,避于一旁。 待徐福出来后,未及详查,便将鼎化入自己体内,这才觉不对。原来梅清于其上绘制的符,并非要隔开子鼎与母鼎的联系,更不是想对母鼎有何不利,却是以精血所书符,将子鼎与母鼎联为一体,器神相通。 梅清从来没想到凭借自己之力,能够从徐福手中将母鼎夺过来。但有母鼎在处,他体内子鼎难免受其气机牵引,极易为人所制。在这种情况下,可能其他人想地,都是如何远离母鼎,免得体内子鼎受其干扰。但梅清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不仅没有设法断开二联系,反倒全力使二气机交感。结果这一下子,却把徐福登时难住了。 如此一来,梅清要想出手与徐福争斗,自然是难上加难,因为子鼎面对母鼎时,难免更加无力抵抗。但反过来,徐福要想伤害梅清,也同样难以下手了。因为梅清一旦拼却子鼎受伤,反过来徐福的母鼎也同样受到重创。 现在梅清的办法就是在耍赖。徐福面对张留孙,又要拿回铜人,无论如何不会付出太多地代价来对付梅清。现在子母双鼎联系这般紧密,事实上已经一损俱损,就算徐福再恨梅清,也不会冒然出手收拾梅清了。不只如此,若张留孙想要对梅清不利,徐福还需要代为回护,以免梅清体内子鼎受损,反过来损伤自己的宝鼎。 只是徐福也不由心中暗惊,梅清的所为,虽然有赖皮的成份,但在当前形势下,能果断采取这般手段,着实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何况梅清在母鼎上所施手法,以及关联二鼎的法术,更为精妙非常。虽然刚才梅清得了自己与张留孙二人的炼器之诀,但这短短瞬间,居然便能从中捡取关钥,用于实战,这份悟性,更是惊人了。 若想打破这样的局面,对徐福来说,反倒是应该快些送梅清走。只要梅清离开了这处洞府,外边的上古法阵,自然隔绝了梅清体内子鼎与母鼎地联系。如此一来,徐福便不需担心受到子鼎的牵连。但反过来,梅清也便不用担心体内子鼎受制于母鼎的局面。 想清楚梅清心思的徐福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却连忙转向张留孙道:“既已出鼎,张小子还不将某家铜人还来!?” 张留孙依然不急不慌地道:“先时咱们曾经说过,是徐老怪你送我们出了这处洞府,我们交易才算成交。此刻你还没履行承诺,如何便要我先还铜人了?” 徐福心中暗恼,但一来怕张留孙现子母双鼎的情况,反拿了梅清来要胁自己;二来现在铜人在张留孙手中,自己实在也没有信心胜过张留孙,只想快些把这个瘟神送走,只得恨声道:“若无铜人,只凭我一己之力,如何破得开这鬼地方?” 张留孙却笑道:“这有何难?你且施法便是,想来你不过是在破开法阵时,方需借铜人之力。到时候,我自然放开它便是。” 徐福恨恨地看了一眼张留孙,这才道:“如此你自己把握,以我之力,也只能尝试一次。若一会你自己未能看准时机,却不要怪我。” 说罢,徐福盘坐船头,母鼎现次显现出来。只见他双袖翻处,口中逐渐诵起古奥的咒语,道道金色的光芒,不断由鼎中飞将出来,层层叠叠地汇集到面前海水之上。一点黑光,由其中逐渐显现出来,慢慢地不断扩大。 第二卷 第八十七章 重见天日 徐福法术渐渐展开,便在当空之中,破出一道门来,随即对张留孙喝道:“门户已就,铜人安在?” 张留孙端坐不动,单手一挥,便见铜人已经飞身而起,直投到那道黑沉沉的门中去。喜欢该小说,请到千a载a小a说a网阅读最新章节 此时门中黑芒闪动,不断有道道黑色白色的气流,交叉杂绕,在其中盘旋往复。铜人方到门中,便闻得怒喝一声,原本身上的道道符文,都化作星光一般散入光门之中。铜人原来呆滞的四肢,也同时舞动,身材瞬间扩大到与光门同样高大,四肢向外展开,登时将那光门四框撑住。 徐福缓缓地转动双手,一道又一道奇异的符形渐渐幻出,打在铜人身上,映得铜人周身霞光万道,散出夺人二目的光华。 半空中的光门,渐渐安定下来,内里黑沉沉的门洞,不时闪动着淡淡的晕芒,便如同遥远的星空一般神秘。 徐福声音有些疲惫地道:“门户已开,二位请吧。” 梅清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空中门户,只觉得黑沉沉地看不到什么,心中略略有些好奇,不明白门户背后,却通向何方。 又看了一眼张留孙,见他还是一脸淡然的样子,梅清总觉得那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似的。 梅清头脑中转过几个念头,总觉得算到此时,应该再无遗漏了。徐福应该不会再与自己为难,而张留孙虽然惦记着自己体内子鼎,但在出去之前,应该不会冒着惹怒自己与徐福二人的危险难。何况,就算他真有办法同时算计自己与徐福,那他自己却也再无机会离开此地。那时候困在这死地方,他到哪里找人给他再炼分身去? 至于出去以后,梅清就只能赌上一赌了。若是运气好,而且自己猜得不错,自己被抓到这里。张十三、苦大师与碧真应该设法营救,就守在外边。只要他们能在第一时间赶到,一则自己有了相当的助力,二则张留孙就算是再怎么说,也是半个天师教的人。有张十三的面子在,他怎么说也不能翻脸就把自己灭了吧?大不了自己吃点亏。就把子鼎交给他算了,反正自己也已经赚得足够了。 只是……梅清再次打量了张留孙一眼,而张留孙依然一幅风轻云淡的样子。梅清心中总隐隐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好象自己忘了什么一般。但在徐福几声催促声中,也便先且放下,离开此地再说了。 梅清双手连动。先将一道张十三所赠地护身符护了身体。这才催动座下灵鹤。轻轻地向着那道光门中飘然而入。 在他身体恰恰进入光门地一霎那。梅清看到徐福地脸色忽然变了。同时。他眼角地余光看到铜人巨大地身影似乎在摇晃。 梅清心中大惊。全力催动真元。想要冲出门去。只是身边巨大地压力。如同一座山一般乍然压在身上。使得他一丝一毫也无法移动。座下灵鹤出一声哀鸣。立时化出纸鹤原型。消失不见。 此时梅清才现。原来撑住光门地铜人。不知为何突然撤手。如同一座巨山一般。直直地向着徐福撞了过去。而少了铜人支撑地光门。瞬间就面临着崩溃地边缘。恰恰身在其中地梅清自然一下子就被狂大地压力牢牢地束缚在了当场。 梅清只觉得身体内骨骼被压得吱吱响。虽然有张十三地符护体。但那硬生生破开法阵地光门所需地真元是何等之大。一旦没了铜人地支撑。以梅清地实力。却是远远不及。只闻得“咯咯”几声。梅清便已经觉得不妙。果然张十三符没几下便支持不住。登时碎裂开来。 梅清大惊。匆忙中顾不得太多。只得一咬牙。按着张留孙所授地法门。真元流转。元婴顿挫。一下子便将体内子鼎强行分离出来。 一股如同剜心的疼痛如潮水般激涌而至,梅清眼前一黑,以他这般强大地神念,也不由得有些心神恍惚。生死存亡之机,却不容得半分犹豫。梅清手捏法诀。拼命把握住最后一点清醒,将身体瞬间埋入到方才分出的子鼎中去。 恰当身体进入子鼎之时。梅清已经感觉到了子鼎在外界压力之下浑身抖动,随即便被压得变形缩小,直向自己的身体压了过来。 再之后,梅清便觉得整个人都被一片黑漆漆地巨大云雾笼罩了起来,随即失去了知觉。 梅清只觉得身体似乎飘荡在云端一般,只觉得一霎时轻松,一霎时紧张,忽冷忽热,经过了许多时间。 有火烧过,有水淋过。见了木之生机,金之杀伐,土之厚重。 一遍遍地循环,变成自己,又好象不是自己,直到沉沉睡去。 “啊突然醒来时,梅清本能的身体稍作欠伸,忽然便痛得叫了起来。 这一出声,更觉得周身上下四肢五脉,却是没有不痛的地方。丝丝疼痛揪心刻骨,登时疼得梅清声音暗哑,豆大汗珠瞬时便如雨般落了下来。 然后,他就再次晕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那火烧火燎般的疼痛,似乎便轻了许多。 “阿清,你醒了!”耳边一个惊喜的声音,似乎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不甚清楚。声音入耳,梅清的头脑瞬间便清醒了过来,神念一动,一种熟悉的感觉霎时充满周身。 是碧真。梅清才一作念,便又觉得头脑中的轰然一响,数不清地大量信息如火山爆一样瞬时喷涌而出,将自己的神念搅得如山崩地裂,轰然乱落。 梅清心中一惊,只觉得自己那神念便如狂涛中的一叶小船也似,在波峰浪谷间上下抛动,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这在此时,忽然觉得一股明亮无比的光环,在四周亮了起来,约束着狂暴的神念,渐渐归于平和。光环缓缓的铺开,将乱成一团的神念慢慢地聚合在一起。梅清的心神也就此舒缓下来,沉入其中,入定过去。 当梅清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中地,正是碧真满是关切的目光。 “阿清……你个大坏蛋,你总算是醒了,唔唔……”碧真一把抱住梅清,又是敲打又是哭道。 梅清只觉得周身依然疼痛无比,被碧真这一抱一打,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口中却笑道:“真儿?是你么?我没事了,这是什么地方?” 他用力的转了转头,这才现自己躺在床上,张十三和史梦竹都在床边,连忙道:“师傅,史先生,却让你们担心了。大家都好吧……唔……” 只见碧真犹自恼怒地道:“好什么好,你偏逞什么能,进了那破地方,我都吓死了,怎么也进不去……” 说到这里,碧真眼中泪水又忍不住掉下来道:“等了你好些天,苦师傅都说要加门派找人了,老道师傅说再试一次,结果我们正想拼命炸开那地方时,那块石头自己却炸了……” 梅清见碧真双眼红肿,人也瘦得不成样子,衣服头,都是乱乱的,面色憔悴不堪,哪还有半分平常明艳绝伦的样子?梅清心中暖暖地,偷偷伸出手,抓了碧真的手,小声道:“却是劳累师傅和你了。” 碧真听了,低了头,眼泪却是更多了,口中恨恨地道:“现在说这好听的,以后却不许你独自逞强去追了。” 梅清口中连连答应,心中却想起自己在碣石中的种种经历,只记得自己逃入子鼎,也不知后来都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脱险的,连忙追问道:“真儿你说那千金冶炸了?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就出来了呗!”碧真气鼓鼓地说道:“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来地,千金冶一下子爆开,我被师傅们带了出来。后来觉得那里炸得有些奇怪,不象是我们做地,倒有些象是从里边破开的一般,就又回去看。结果却见你老人家光着身子躺在当地睡大觉呢!” 梅清听碧真所说,应该便是徐福在破开法阵时,似乎因为张留孙地暗算,结果破开了空间,自己侥幸逃脱出来。只是其中细节究竟如何,却是不知了。 梅清扭了一下头,看了看一边的张十三,满脸关切中,又带着几分坏笑,不由面上一红,叫了一声道:“师傅!” 张十三嘻嘻笑着挪到床边,打量了梅清几眼道:“我的好徒弟,行啊你呀。这一去,玩得挺不错吧?你这小媳妇可都快疯了,你要再不出来,差一点就把我给生着吃了!” 梅清听了,只把碧真的小手攥得又紧了几分,口中却笑着说道:“师傅说哪里话来。真儿她饮食颇为讲究,绝不会乱吃东西。何况象师傅你这肉,又酸又硬的,绝对没人肯吃的。” “好小子!”张十三怪眼一翻道:“才活过来就又编排师傅我不是?依你说我肉要是细嫩,就直接煮了不成?” 他师傅二人这里笑骂不禁,碧真却大感不好意思,粉面通红,对着张十三叫了声“师傅”,却低头不语。 “罢了罢了”,张十三道:“丫头,梅清这小子已经是没事了。咱们也别在这捣乱了,让他再稍事休息,用点饮食,再叙不迟。你这丫头没日没夜守了这么久,也得歇一歇了,还不快回房去!” 第二卷 第八十八章 突然醒来 碧真听张十三轰自己离开,不由嘟起了嘴,又看了看梅清。阅读最新章节见梅清确是一脸乏力,这才有些闷闷地答应了。偷偷握了握梅清的手,碧真这才起身,觉果然身体了都有些僵硬,更觉得多日未及洗漱打扮,狼狈不堪,大觉不好意思,匆匆和屋中人打了个招呼,连忙逃也似回自己屋中,清洗收拾去了。 “你先休息一下”,张十三笑道:“再有,老光头回门派中有些事,估计你得过些日子才能见他。你的那几位同伴,也都在外边。一会等你有些精神,再一同相见吧。不管有什么事,呆会再说也不迟。” 梅清虽然已经清醒,但却是周身无力,疲乏不堪。因此听了,也就点点头。张十三和史梦竹见他无事,也就先行离开。一会有仆从端过一碗米粥,梅清喝了几口,困意上来,便又沉沉睡去了。 “你这小子,干点活都要工钱。闻香教中大队人马都攻打县城,黄爷我稳坐钓鱼台,也没见和你这样该死该活的。一共几个小猫,就弄得你差点送了命。嘿嘿,说来人品也真是不错了!”黄胖子拍着梅清的肩膀,大大咧咧的说道。 侯申等人站在黄胖子身后,看着梅清都面有笑容。 听了黄胖子之语,他人无甚反应,侯申却皱了皱眉头。他是知道些梅清的修行的秘密,晓得梅清这边虽然应对的敌人不多,但必然是修行中人,只怕那场恶战,远比对付一群教民拿着刀叉来得危险多了。 只是这些事,梅清既然不说,侯申当然也不会说出来。 “那是,黄兄你是什么人物,这份量势压全场,自然稳如泰山”,梅清笑道:“兄弟我手无缚鸡之力。哪敢和你相比?” 见了黄胖子等人安危无恙,梅清心中也颇为高兴。据史梦竹所言,当夜闻香教中突然举事,数万教民冲击义丰县城,若非黄胖子及早通知,又携令牌紧急调了兵士前来。一举击溃造反的教众,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梅清眉头一展,他自然知道凭自己或黄胖子的令牌,虽然可以调动锦衣卫,但或说大举兴兵,自然远不够份。黄胖子在那个时候,居然有能力调动卫所,只怕背后,还有其他隐藏的实力没有拿到台面上来。 只不过梅清也没心思去管这些。平反抑暴。在这太平盛世,无论如何也是大功一件。黄胖子也好,当地官员也罢。一份功劳肯定是跑不了的。只是梅清想了想,又有些疑惑地问黄胖子:“那教中脑,可曾被擒?” “你说那个教主么?”黄胖子一说便大笑起来道:“那厮着实熊包得狠。当时方见他。头戴法冠身着龙袍。一群人扛着。***还真是挺唬人。开始一见他做法。说要引天火烧我们。我这心里还真有点犯嘀咕。哪知道折腾半天。半点火星都没见着。哈哈……” 侯申听黄仲满讲到此处。也笑着说道:“等将那家伙擒下时。那家伙还大喊大叫。说是今日相请火德星君。恰逢星君外出。这才未能火烧连营。口口声声道我们若敢对他不敬。待星君回来时。定然一把火把我们烧得干干净净。后来鹞子将刀拿出来在他脸上磨了两磨。那家伙当时就闭了嘴。吓得都尿了。哈哈。” 梅清一听也不由想起自己当时所见刘五地样子。想不到这家伙居然也敢带着众人攻击县城。看来草包也有胆大地时候。 众人说了一回话。黄胖子便说道平叛事后。朝廷震动。自己一行须得即行返回禀报。梅清笑道:“在下身体暂且行动不便。黄兄亲历其事。又着功甚著。不若便由黄兄先行返回。在下休养得几日。随后再回罢。” 当下众人商量片刻。留下侯申陪着梅清。其他众人由黄仲满领着便先行回京。 黄胖子走时嘿嘿笑道:“放心梅子。到手地功劳跑不了你地一份。以后再有这好事。却莫忘了哥哥我。” 梅清则笑道:“我要那个没用,到是其他弟兄,你且多照顾些个。” 黄胖子走后,侯申这才对梅清说道:“没想到侯申离去,让公子担此大险。” 梅清听了笑道:“算了,你是没见那晚地架式,你就算在这,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的。倒是你能及时联系上黄胖子,让那边早做准备,却是大功一件。” 说着梅清又转头向碧真道:“对了,真儿,那天我离开后,又生什么事了?那个骨头架子,后来是怎么弄的?” 碧真一听,忽然“扑嗤”一笑道:“那个大骨头架子啊,呵呵,可是有意思了。你猜猜,是怎么搞掉的?” 梅清想了想那一夜,张十三那样威力的一击都没有轰坏那魇灵的场景,不由又打个冷颤道:“那家伙……可是真真够结实地。怎么了,莫非是我一走后,师傅就大神威,掏出什么绝世法宝来,一道电光闪过,那家伙就灰飞烟灭了?” 碧真笑道:“哪啊,当时苦大师来帮我,结果把师傅气得,嘻嘻……师傅你别瞪我嘛,当时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张十三两眼一翻,哼了一声,自顾自拿着酒葫芦装着喝酒,再也不看他们。 梅清疑惑地道:“那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史先生一怒之下,浩然之气爆,就灭了那家伙吧?” 史梦竹笑道:“老夫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有什么上阵的本事了?” 梅清转向碧真,一脸疑问。碧真呵呵笑道:“猜不出来了吧?那天啊,我们一群人围着那家伙又轰又打,就是打不死它。后来呢,那家伙闹得热闹,把石寨主的儿子吓哭了。结果石寨主一怒之下,拎了把斧子冲上去,一下子就把大家伙腿给敲折了。” “啊?”梅清目瞪口呆:“就这么简单?” “可不就这么简单。当时他冲上去,大家还都喊他,让他别送死。哪知道他上去一斧子先断了腿,再连连轮着斧子,没多久,直接就把大骨头架子折了个七零八落。最后几斧子把那家伙脑袋砸个粉碎,直接就灭了形。”碧真笑着说道。 “那咱们还修行什么?”梅清有些郁闷的道:“修行半天,还不如人家随便几斧子----那个师傅,我可不是说你呀……” 见张十三眼睛翻得更白了,梅清才想到自己有感而,似乎有些容易引起张十三的误会,连忙解释道。 碧真嘻嘻笑道:“还是师傅厉害,就知道那个石寨主有用,把他们一家子弄到这里来了。我后来问过师傅,怎么知道那傻寨主能砍倒大骨头架子,师傅很沉地说呀……” “师傅说什么?”梅清看了看张十三,见后一脸高深,就又转过来问碧真。 “师傅说了,天机不可泄露。” 听碧真简单说过张十三和苦大师如何扫荡诸丑,最后追到鱼骨庙,然后破开那石碑禁制时,梅清又追问了几句。 “怪不得闻香教要在港里这边弄神弄鬼建什么法坛,原来如何。”梅清喃喃地道。 “一共七个坛呢,我们破了六个,师傅说其实不全,就是港里这地方的没建起来。”碧真说道。 “破了六个?”梅清想了想道:“只怕不是简单的破去吧?是否不是简单毁坛,而是强力催动法坛运行,七星共转,最后解开的石碑法阵入口?” “小子见识有些进步呵?”张十三有些讶然地道:“其实你还没全猜对……” “是否这七星其实不只是千金冶的入口,却是关联更深?只不过师傅当时未及深思,只七星同镇,便解开了千金冶地入口,入阵一探了?”梅清笑道。 “你怎么知道……啊,我明白了!原来我都想错了!”张十三忽然跳起来道。 “师傅什么错了?”碧真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了张十三一句,见张十三呆呆地在楞,不知想些什么,就转过头盯着梅清,大有逼供之意。梅清苦笑道:“其实这七星法坛,是破开千金冶里边碣石法阵的关键。只是你们当时只顾在千金冶中想办法,忘了出来倒转七星,才是破阵良法。”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张十三跳了起来,左手五指不断捻动,一边算着什么一边道:“果然厉害!其实千金冶用不着这般大动作,一样入得。这七星倒转,分明是为了破开里边大阵做的,好大地手笔!……嗯?你这小子……” 张十三说到这里,方才惊觉,面带惊色看着梅清。 “你怎么知道?”碧真有些惊讶:“既然这是破阵之法,那闻香教意欲何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反正就是知道。”梅清自己也有些惊讶,然后想了想才道:“不是闻香教,是刘六,那个二教主刘六。是……是张留孙让刘六干的。张留孙他想出来,所以就想办法,趁刘六一次入千金冶而法阵较弱时,以法术引诱刘六为自己所用……哎呀……” 梅清说到这里,忽然一阵头痛传来,随即头晕眼花,一下子倒了下去。 第二卷 第八十九章 法号悟空 张十三皱了眉道:“你身体里是怎么一回事?以前你体内便大异常人,只是倒还平和些。最新章节由提供在线阅读现在根本就不容人窥测,看不出来是何等模样。” 梅清捧了头,有些疲惫地道:“我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来。那鼎还是老样子,只是有些死气沉沉的,不象从前灵动。其他的都还照旧,没有什么不同。” 一边的碧真扶着梅清,担心地道:“没事刚才怎么忽然就晕了?你以为你是京城里病殃子少爷,风吹吹也得咳嗽两天么?已经修成真人了,哪有动不动晕倒的道理?你在里边究竟是如何经历,快说来我们听听,也许就有些帮助。” 梅清揉了揉眉心,略略的沉静了一会,这才缓缓开口,将自己在遁离史府后的经过,一一讲来。 开始讲到自己落入幻阵中时,张十三便唔了一声,显然对暝海上突然出现的幻阵有些惊讶。再讲到自己破阵而出,却在鱼骨庙中失计被擒时,碧真便开始紧张起来。虽然知道梅清未受伤害,也不由抓得他胳膊紧了几分。 等梅清说到被刘六带入阵中,现碣石,张留孙现身时,张十三和碧真不由大吃一惊。 “张留孙?……是了,当年他渡劫之事,传得纷纷扬扬,却原来竟在此处。”张十三说起这位出身天师门的前辈,也不由慨叹不已:“只是他说你乃分身之事,却也不可轻信。你身体中或有秘密,但绝非他所说那般。” “此事弟子也明了,只是开始时张留孙对弟子,确是颇为亲近,应该是不错的。弟子倒觉得,或许与体内小鼎,有些关系吧。”梅清想起张留孙确实对自己还不错,指点提携之意,倒也不是装的。 接着。梅清又讲起张留孙出题相试,最后现身为童子,然后又恰逢徐福前来挑战之事。 “徐福?”场中数人听了梅清讲到徐福时,都有些茫然。史梦竹叹道:“昔日徐福入海,都道是扶桑之主,谁想居然还有这些周章?碣石神岳。千古之说,方志俱道是唐时沦于海中,却原来乃在秦末。这么说来,魏武唐宗,所遗诗篇,怕也是错了地界,空留感慨了。” 再说到徐福托名入海寻仙,却在碣石之内,自辟洞府。集金铸鼎时,张十三叹道:“上古修真,与家国天下。从来不可分割。若非举天下之力,何以集九州金铁?若无真人相助,秦又何能扫荡**,一统天下?说来说去,修行也好,皇权也罢,都是集天下之力于一身,方可有所成就。不想后来修真之辈,眼界越来越是狭碍。只管拘在自己的圈子里,更受困果之惑,整日枯坐炼丹参经,以这样的境界,还谈什么仙界呢。” 梅清点头道:“确是如此。弟子此时见张留孙与徐福斗法。只觉得古时人物。或言心机争斗。自是远不如今人。只是现在修真界中人。把心思全花在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之上。表面看来。争斗中自是大占便宜。却不知。如此修行。离那大道。却是越来越远了。” 梅清此言也是有感而。张留孙与徐福一番争斗。后来梅清也参与其中。自手段而言。修为越出越差。心机却越逞越能。虽然张留孙在与徐福地几番争斗中。都是大占上风。但以真实修为而言。其实却有颇多地差距。 张留孙之所以宁可不飞升。也要想办法重塑肉身。重新修过。是不是也是在天劫中。察觉到了今古仙人地实力差距。报着宁为鸡。不为牛后地心情。不肯飞升呢?梅清心中隐隐觉得颇有可能。 听梅清讲起张留孙与徐福斗法地种种经历。张十三与碧真自然听得惊心动魄。就连不是修行中人地史梦竹与侯申。也是感叹连连。 “张留孙一身修为。其实难说就独步天下。但他心思之灵。变幻之巧。手法之妙。实在无人能及。”张十三叹道:“只是比起徐福来。未见得便高明了。自上古以降。修真界中手法道术。越出越奇。什么符金丹、役物使鬼、飞剑制器、用药养蛊之类。看来花样多多。精研极深极细。却偏偏心性修为。反倒落了下乘。” 梅清连连点头。又说起徐福召出铜人之事。却见张十三与碧真对视一眼。忽然面有异色。 梅清还以为他们对铜人来历有些不清楚,连忙将徐福偷盗铜人,为人追杀,最后逃入碣石,被迫解体之事,又讲了一遍。 碧真听梅清讲完,眼中疑惑之色不减,忽然转过头喊道:“小白,小白!” 梅清顺着碧真的眼神一看,不由眼前一亮,只见一只巴掌大小的白毛团,忽然由窗外跳了进来,一下子蹦到碧真的肩上,吱吱叫了两声,又在碧真白腻的脖子上拱了两拱,着实亲热。定睛看时,却是一只小小的猿猴,两只眼睛灵动非常,看了看场中诸人,见梅清是个生面孔,便冲了梅清呲了呲牙,威胁般地叫了两声。 碧真立时将这猴子拎了下来,在**上轻轻打了两下,又在它耳边说了什么。只见这猴子立时冲着梅清点头哈腰,一脸讨好的样子。 “这是什么?”梅清有些惊讶:“猴子?养了准备给师傅吃猴脑的么?” 梅清此言一出,张十三连连点头,一幅果然徒弟知道为师心思,与我心有戚戚焉的样子;那猴子吓得立时哧溜一下溜到了碧真怀里,一脸害怕的表情,两只眼睛中立时泪水盈盈,委屈地连连哼哼了几声;碧真杏眼圆睁,对张十三与梅清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谁敢再说吃我的小白,我先把你们吃了!” 张十三嘿嘿直笑,把一双醉眼看了看那白猿,吓得它连连向碧真怀中缩去。 一看老婆飚,梅清连忙轻声安慰道:“真儿,我也没说吃它嘛,你看它这个,剁剁也没几两肉……不是,我的意思是吧,那个,你管它叫小白?这名字着实有些太普通了……” “不叫小白?”碧真果然被梅清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你看它一身长毛白白的,叫小白不好么?” “猪毛也有白的,猫狗也有白地,你这般叫法,确是毫无特点。”梅清肯定地道。 “那叫什么好呢?不然阿清你给它起个名呗。”碧真觉得梅清所言确有道理,登时从善如流说道。 “就叫……就叫……就叫它悟空吧!”梅清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道。 “悟空?”碧真有些疑惑地道:“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呢?倒有些象个和尚的法号。” 此时尚是嘉靖中年,吴承恩的《西游记》尚未问世,别说碧真,就连张十三也是面有茫然,显然是有些不明白这名字地出处。 梅清皱眉道:“有个关于猴子的故事,叫《西游记》的,你没看过么?” 其实梅清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头脑中忽然有这本书的记忆,顺口就说出来了。 “《西游记》?长春真人写的?少骗我了,里边哪有猴子?”碧真不屑地道:“不过呢,这个名字也不错。悟空,悟空。嘻嘻,咱们京城相国寺啊,有个胖和尚,法号就叫悟能。一见了人家,眼睛就骨碌碌的乱转,一看就不象个好人。以后小白就改名叫悟空,倒象是他的师兄弟一般。” 梅清大汗:“悟能?他不会姓猪吧?” “你怎么知道?”碧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个悟能本有些来历,被先皇赐姓为朱,后来代帝出家的……” 梅清石化良久,过了好半天,才渐渐地清醒过来。 “悟空!叫你呢,小白!以后你就叫悟空了哦……快把东西拿出来!”碧真感觉悟空这个名字非常有气质,不断地叫着那白猿。 白猿似乎有些不愿意,委屈地“吱吱”叫了半天,做了诸多楚楚可怜哀怨动人的表情之后,见碧真铁了心不闻不见,最后只得勉勉强强地伸手长满长毛地右手,自耳朵眼里,掏了什么东西出来。 梅清甩了甩头,强忍着心中荒谬的感觉,定睛看那东西时,更是心中一惊。 原来那东西,却是长有数寸的一个小小铜人。 虽然在碧真白嫩的小手中,小小铜人依然小巧,但那猴子怎么放在自己耳朵里的,也真是有些让人惊讶。 更让梅清惊讶的是,这小小的金色铜人,居然与自己看过的徐福的那个一模一样。 同样地相貌衣着,同时地身着铠甲,头戴战冠,手持巨剑。只不过眼前这一个,比起当时徐福的铜人,小了许多。 “这个铜人?是哪里来的?”梅清惊讶地问道。 碧真将铜人递到梅清手中,回忆着道:“当时现你时,这个小铜人,就在你的胸口上。我当时顺手便拿了来,后来便给小白……给悟空抢去玩了。这几天忙,也没顾上它。怎么,这个铜人……” 梅清伸手接了过来,就在手指抓住铜人的霎那,忽然觉得体内小鼎,忽然轻轻地震动了一下。 第九十章 疑问重重 孙悟空是个石猴子。喜欢该小说,请到千a载a文a学a网阅读最新章节手里的武器是当年大禹铸的定海神针。平时放在耳朵里。需要时拿将出来。迎风一晃。自然碗口粗细。使转如意; 眼前的悟空是个货实价值的猿猴。铜人是当年秦始皇铸就的十二铜人之一。也可以放在耳朵里。拿将出来。晃来晃去。显然大小没有生任何的变化。 “你总晃它做什么?”碧真有些疑惑的道:“这个铜人难道是徐福用来当扇子的么?” 梅清苦笑。碧真是没有见到铜人当时的威势。若真说是当扇子的话。一巴掌下来。碣石也能扇飞一半。 现在眼前的这个铜人是不是当时徐福的铜人。梅清心中没有任何把握。虽然才入手时。体内宝鼎微有所感。但无论梅清如何催动察探。都没有办法在铜人身上现任何的反应。 “我也不知道这个究竟是不是就是徐福当时召唤的铜人”。数次尝试后。梅清暂时放弃的再次试探:“外形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小了太多。此外。好象我也感觉不到这铜人上面有任何气息。” 张十三也点点头。他自然在见到这铜人时也曾下过功夫。同样毫无所的。 “不过当时我所见徐福召出铜人的威力。却实实令人心惊。”梅清面有余悸的道。 听梅清慢慢讲述铜人出现后自己身不由己的经历时。碧真与张十三都不由面有惊色。再后边三人入鼎。几番勾心斗角。最后梅清利用二人之间互相忌惮。终于争的优势。脱困而出时。张十三不由需露赞赏。碧真更是面有的色。拉着梅清的手很是称赞了几句。 “可惜最后我还是算差了一着。我以为张留孙无论如何不会动手。结果还是算丢了一件事。”梅清苦笑着说道。 “算丢了什么?”碧真忽闪着眼睛问道:“我觉的你想的很对啊。无论如何他也不应该在里边动手的。就算他能害了你们两个。但那门户一关。就把他又关在了里边。他哪找人帮他炼制分身去?” 梅清道:“我忘了一件事。就是刘六这个人还在里边。从一开始。我既然已经到了碣石洞府。刘六就已经没有作用了。但张留孙并没有杀他。而后来争斗。我也忘了这个人。其实张留孙就算是害了我和徐福。他自己虽然无法出来。但他的到了宝鼎铜人。却可以设法将刘六送出来。控制他完成炼制分身的事。” 张十三和碧真听了。都点点头。张十三又有些疑惑的道:“只是张留孙说道先时子鼎为鼎奴携出。这鼎奴却是什么?若也是一个人的话。想来他是另有办法将另外的人送出碣石吧?此外刘六能带着你进入碣石。自然也是张留孙的手段。想来他还有些其他进出的办法。” 梅清摇头道:“应该不是。鼎奴应该是一个人。只不过是因为一次偶然。张留孙才的以控制他成为鼎奴的。至少我知道。现在张留孙已经没有办法再象上次一样的再找到一个鼎奴了。至于刘六。则是被张留孙施展法术迷惑。张留孙又许诺传他法术。这才偷偷在张留孙所说的七个的方建坛。这七处的方。乃是古阵在外围的七处阵眼。只要法坛建成。以日月精华洗炼日久。张留孙便能破开碣石大阵。的以脱身而出了。” “你怎么知道?”碧真有些担心的看着梅清道:“难道是你猜出来的?” “不是。我就是知道。好象醒来以后。我脑袋里多了很多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事情就是这事的。”梅清歪着头说。 张十三揪着胡子。有些郁闷的道:“你这小子浑身上下全都不象个正常人的样子。也弄不清倒底你身上都有多少秘密。那甜妞是怎么一回事呢?血染纸人纸马。用作溪女祭品。也是张留孙弄的么?” 梅清摇摇头道:“此事却与张留孙无干。乃是闻香教中人所为。祭炼纸人纸马与魇灵之事。这手法似乎有些熟悉。却是想不起来……但闻香教中背后必然还有人指使才对。只凭咱们抓的那几个护法坛主的。怕做不出这等大事来。” 张十三点头道:“那个笑弥勒落在我们手里后。被老光头一吓。什么都说了。他到这里。乃是受一个神秘人所擒。被迫到这里来。只不过负责压压场子。管着采矿的些许事宜。真正的事务却是不晓的多少。千金冶中倒多是些僵尸傀儡。可惜除了这笑弥勒。其他人都的信先行跑了。再没抓到别的活口。” 梅清想了想到:“采矿?难道闻香教也想铸什么么?” 张十三摇头道:“我们破阵而入时。你被带走。笑弥勒虽然束手成擒。但毕竟惊动了他人。之后无数僵尸野鬼倾巢而去。待我们扫荡完毕。已经被他们将矿洞毁去。再难有证物留下了。究竟这些人在里边想做些什么。却是未能查清。” 梅清听了道:“只怕……便是与我体内这鼎有些干系吧?说来也怪。好象诸多事情。都与这鼎离不了关系。从一开始真儿盗了这鼎出来。然后这鼎莫名其妙的跑到我身体里。就不断的有怪事出现。” 张十三和碧真听了。也不由露出深思的神色来。 这只鼎却是奇怪非常。按梅清所说。这鼎乃是自徐福当年集九州金铁所鼎的宝鼎中所孕出的子鼎。后来被张留孙所的。张留孙又将自己元神分出。在鼎了孕育。将其当作炼化分身的法器。 虽然大家都说梅清并非子鼎所炼。但梅清与这子鼎间。必然也存在说不清的联系。从一开始梅清遁法被引入鼎身之侧。之后子鼎自动入体。使的梅清修为大进。就已经昭示其中必然有什么秘密不为人所知。 再之后梅清被带入碣石。张留孙坚指梅清是其分身;徐福母鼎铜人出现。梅清身不由己。投身入鼎;在鼎腹内梅清修为再涨。与母鼎真元流注无碍;再最后梅清强行迫鼎出体。醒来后那鼎却又依然回到了梅清体内…… 这一连串的怪事。使的梅清一想起来。头脑中就乱成一团。 “难道……我真是从鼎中炼出来的不成?”梅清心中隐隐抗拒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但心中却也不免想起自己身世中奇怪的的方来。想想自己自小父母双亡。自小痴呆。一朝清醒后。脑中却偏偏许多奇思怪想。本已不可解。再想想自己修行以来。种种不可思议的的方。以及张留孙与徐福初见自己都毫无怀疑的把自己当成张留孙的分身。梅清的心中不免七上八下。 张留孙与徐福都是何等见识。何等眼界?他们两个同时认同的事情。岂会无因? “阿清。你就不用胡思乱想了。你不是不知道你晕过去后出现什么事情么?干脆等你休养数日。我和师傅陪你入那碣石大阵中去看上一看。也就是了。”碧真见梅清脸色变幻不定。二人心念相通。知道梅清心中担心。便出言安慰道。 梅清听了有些迟疑道:“这却不必了吧?我好容易逃了出来。若再进去时。岂非羊入虎 张十三笑道:“你便放心。张留孙与我师尊。说来还算同辈。彼此还有些交情。张留孙这人。虽然脾气不好。又自立门户。但对天师门的情谊。总是还有几分。何况咱们做了准备。就算打不过。全身而退。总还有些办法。” 梅清听了张了张嘴。却终于没有开口。 按梅清所见。张留孙与徐福。都是不世出的高人。张十三虽然放眼天下也是有数的人物。但比起前边二。总还差着一块。自己三人若真是面对这两个人。只怕是一成的胜算也没有。 但这话。梅清却是无法说出口。无论他如何描述张留孙与徐福的交手。但他自己从此二人手中逃的生天。却是不争的事实。徒弟都能全身而退。难道张十三这当师傅的反倒不行么?因此梅清知道自己一来不方便说这样的话。二来自己就是说了。张十三的脾气。也定然不会听就是了。 三人既然已经议定。便不再多言。梅清因为损耗颇巨。因此张留孙便让他好好休息。修行中人。虽然比起常人来。体力强的多。但象梅清经过如此一场生死关卡。恢复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何况他这一次经历既多。又大开眼界。修为更复精进。也需要时间思考总结。 于是生活又的变的平淡起来。梅清自己在房中修炼。也经常与张十三谈论些心的。只是现在他所说所悟。往往出张十三所知之外。每每说着说着。二人便都做恍然大悟状。搞的张十三的胡子又揪的少了数十根。 在与梅清谈论之余。张十三对侯申也有些指点。虽然张十三非是武道高手。但经历既广。眼界复高。象侯申这样的奇人。虽然有师傅。但也只能教他些俗世功夫。对其异能毫无经验。因此指点有限。现在张十三针对修行界中的一些技巧。或是传授。或是启。使的侯申也颇有收获。 至于碧真。开始时整天和梅清腻在一起。后来不知怎么的张十三道梅清此时状态不稳。不宜双修。碧真觉的梅清和自己耳鬓厮磨时难免情生意动。为使他心态尽快平稳。便尽量少和梅清接触。气的梅清牙根痒。却又无可奈何。 第二卷 第九十一章 万事俱备 “那小猴子,实在讨厌!”碧真气呼呼地说道。 碧真所谓的“小猴子”并不是指悟空这个货真价实的小猴子,而是指的石庄主的那个宝贝儿子。 这个小家伙被张十三治好以后,立即便象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显示出了足以让苍天愤怒、人鬼无言的淘气天赋。 本来有石夫人照顾着这个家伙时,一切还都不错。但是这几天因为闻香教已经灭了,石家寨当时被闻香教烧毁,自然也要重建。这等事宜原本应该家主操持,可惜石庄主向来是撒手的掌柜,这些活计,还是需要石夫人一力承担。 石夫人前往石家寨,小家伙自然就和石庄主留下来在史府中暂住。可惜石庄主这厮着实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每日里不是和张十三对座饮酒,就是听史梦竹讲古论今,结果小家伙就弄得没人管了。 这般大的孩子没人管,不用说闹得鸡飞狗跳。若是其他家人,知道石庄主一家乃是客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偏偏这小祖宗玩了几天,忽然现了碧真的宝贝悟空。这一回有了新目标,每日都苦思冥想,想抓了悟空去玩。 他却不想想,悟空这小猴子看着不大,若比起灵动来,哪是轻易能被个半大孩子抓住的?过了几天,屡遭失败之后,他便改变战术,直接找碧真来,强烈要求借悟空去玩几天。 碧真哪里理他这碴。只是这家伙着实是个泥腿货,不答应便每日来缠着碧真,直到惹得碧真大小姐脾气作,直接一道法术,将小家伙捆起来在**上爆打了几下子。 小家伙哭着走了,碧真便气冲冲地来找梅清,恨声不已。 梅清听明原委,不由哑然失笑道:“真儿,你和一个孩子置什么气呢。再说了。这么大的孩子都这般淘气法,其实想想,也正是孩子可爱之处……” “可爱!?……”碧真双眼圆睁:“我恨不得掐死他!阿清,你少打坏算盘,我是你的道侣,可不是你老婆。反正将来,我是肯定不生孩子。要生你自己生,别摆我眼前来。我看了孩子就烦!” 最后还是梅清给碧真出了个主意。让侯申去管这小家伙。一对猴子。想来大地总能管小地吧? 碧真一听两眼亮:“对呀。还是阿真你聪明。干脆让侯申收了那小猴儿当徒弟得了一。师徒俩一对猴儿。多般配呀。” 梅清哭笑不得。见碧真兴高采烈地走了去实施她地大计。也只得听之任之了。 缓缓地将神念收摄回来。梅清静静地看着手中地小小铜人。脸中略有茫然之色。 现在梅清已经不是初随张十三和苦大师学习炼器地菜鸟了。在得到徐福和张留孙地炼器法诀后。再经过这一段地修习实践。梅清在炼器方面地水平。突飞猛进。再加上他每每有惊人之想。炼制地东西使张十三也赞叹不已。 但张十三也反复告诫梅清。修行仍需以自身为先。炼器乃是外务。切不可本末倒置。 梅清自然也知晓,他这一段反复在炼器上下苦功,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想探清手中铜人以及体内宝鼎的秘密。 但是其结果颇令人失望。 梅清先尝试着推动体内的宝鼎。在他想来,自己炼器有成。尤其是学习过张留孙的炼器法诀后。对体内鼎的控制应该颇为容易才对。只是反复试过后,梅清才现。现在这鼎不只是难以控制,事实上比起从前来。更加地难以测度。 无论梅清使用何种手法,一概被鼎拒之门外。按张留孙所授法门,根本控制不了鼎。这一点让梅清大为不解。毕竟在徐福所开门户中遇险时,梅清还曾经成功地以张留孙地法诀控制子鼎脱出肉身,现在反倒一点作用也没有了,着实有些让人猜不透。 再以徐福的法诀来探测铜人时,情况也差不了多少。铜人虽然变得不过数寸,但以张十三及梅清之能,都没有办法将神念或真元,透入其中,自然更谈不上如何了解以至炼化了。 唯一让梅清比较欣慰的是,通过这一段的修行,对于掌心雷的使用,梅清确是越来越熟练了。 在此前的争斗中,梅清的手段说得好些是灵活多样,不拘一格,说得不好,就是东拼西凑,缺少自家手段。虽然张十三传他众多符之术,又随苦大师修行华严密法,但与其修习的神霄雷法,并不相合,因此其威力,总不比二位大师用起来得心应手。 自从得了这掌心雷法,又见过张留孙施展出来地手段,梅清自然对这法门青睐有加。此次修行,除了炼器法门外,梅清用心最多的,就是这道掌心雷法。 掌心雷是神霄门中,最为基本的一种道术,同时,它也是神霄门中,威力最大的道术之一。比起其他门派的五行雷术来,掌心雷并不是非常地精细,乃是以神霄雷法为基,浑元五行。但运行之时,却变化多端,全在乎应用一心。 张十三传授梅清的道术,全由符衍生而出,就算是到得后来可以不依符而行,但其最根本地道基原理,还是符之学。梅清本不是修的纯粹的符炼气法门,施展之时,乃是以金丹真元外放,总是隔着一层,难达心手如一的程度。 但这掌心雷毫不假外物,全以自身修为,带动浑元,化生五行,配合梅清的神宵雷法,正是如虎添翼,修炼起来,也加倍的迅,不数日,便觉得大有体会,渐渐熟练。 “五行朝阳,天元地火,急急如律令!”张十三五指翻处,一张空白纸符“唰”地飞了出来,道道奇异的符形凭空出现在纸上,纵横穿插,才绘画成形,便随着张十三地咒语声,被一股暗白地火焰烧得化作飞灰,消迹在张十三面前的半空之中。 飞灰尽处,便见三只弹丸大小地黑色圆球,兀地出现在空中,呈品字形向着梅清疾飞而至。 行不数尺,便见三只黑球已经增大到拳头大小,丝丝淡白色的火舌,不断地在球身四周吞吐不定,距离身下海水尚有数尺,却已经在海面上划出三道蒸腾地气道,出了滋滋地啸响声。 三枚火球所指向地,正是端座在灵鹤之上一脸自信的梅清。 梅清自然知道张十三这小小火球的威力。当时张十三曾经用这法门来对付那只从地下拱出来的魇灵。不过当时张十三是雷火同出,现在只以地火对战,虽然是手下留情,但一出三枚,显然也不是好打的。 “太极之先,天地根源,疾!”梅清面色沉寂,口中轻声作咒,双掌一抬,已经各有五枚小球,生于指掌之间。 五枚五行珠溜溜转动,在指掌之间转腾不休,梅清不敢怠慢,两掌同时一扬,一先一后,两掌十枚五行珠已经漫射而出。 伴着“劈劈啪啪”的爆响之声,五行珠迎头与张十三的三枚火珠撞在了一起。甫一相接,便那张十三的两枚火球当先爆裂开来,腾腾的热风瞬间横扫了方圆数十丈的水面,蒸腾起一片蒙胧的水雾来。 随即梅清低低地喝了一声“!”双手一转,十枚五行珠同时分开,疯狂地运转起来。 十枚五行珠在半空中飞舞翻腾,划出道道黑影,一下子将张十三的两枚火球包裹了起来。火球不断爆裂膨胀,左冲右突,蒸烤得四周海水气焰腾腾,翻滚不休,但终究没有突围而出。 最后随着一声闷响,场中巨大的迷雾团忽然被一阵狂风吹得四散开来,海面上也掀起数环巨浪,向四周排去。 “哈哈,小子果然进步不小,有一套!”张十三一甩袖子,将又复合拢的海雾瞬间收于袖间,又复一压,刚才被二人斗法激起的巨浪也瞬间平息:“这掌心雷确有妙用,神霄法门,果然不俗。” “师傅夸赞了”,梅清依然端坐鹤上,颇有几分荣宠不惊的淡然:“比起玄教教主来,我这几手不过是小孩玩艺罢了。” 所谓五岳归来不看山。现在梅清虽然修为还称不上顶尖,但他这一段以来,所见所闻,在在俱是修真界中顶尖人物,眼界大开,这份心境,已然远非昔日可比。 “好好,这份心境尤其难得。”张十三自然不吝称赞自己的得意弟子:“以前我还担心你进境太,难免心性不稳。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对了,你那光头师傅门中有些事,只怕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既然如此,你恢复得也够了,咱们准备准备,这两天就开始预备入阵之事吧。” 梅清点点头,端座灵鹤之上,放眼看着身下茫茫溟海。 他二人打斗为着避免惊世骇俗,因此特地飞到了溟海上来。此时正是朝日初起,远远海雾薄罩,一轮红日红得鲜艳欲滴,映射出道道紫艳的光华,在海面上反射出点点摇晃的金波。海水深不过丈余,阳光映射碧透,便如一方大到极至的翡翠一般,四望无涯。 第二卷 第九十二章 芝麻开门 梅清、碧真、张十三和侯申四人静静地站在千金冶空旷的场地中,放眼望去,四下里到处都是当时张十三、苦大师、碧真与此地众多僵尸大战时留下的痕迹。 虽然当时的断肢残躯,都已经被三人施展天火,烧得净尽,但地上的坑洞沟道、火烧印痕等均历历在目,显示当时一战必然颇为激烈。 碧真小声道:“当时师傅见你给带走,那个笑弥勒还在这里。两位师傅一怒之下出手,一下子就把那家伙制住了。正要急着破阵去救你时,那些恶心东西忽然不知道从哪跑了出来。老道师傅扔了几个火球出来,这一片地方当时就全给烧成了一片。虽然把那堆僵尸都烧死了,可也让管事的几个趁乱跑了。” “哦?跑了几个,都是什么人?”梅清听了问道。 碧真摇摇头道:“我们也没见到,是后来笑弥勒说的。据他所言,这地方至于还有两三个主事的在,还应该有几个打杂的。不过他也说不太准究竟有哪些,只是他见过的有两个人。是师徒两个,据说叫什么鬼眼门的,是专门管百鬼堂的。” 略略停顿了一下,碧真又解释道:“百鬼堂这地方就是那些僵尸在的地方,都是闻香教想办法抓来的人,制成傀儡后,在这里挖矿的。”梅清听了点点头,忍不住又抬起头,怔怔地看了看那块写着“千金冶”三个大字的黑色巨石。谁能想到,自己等人苦苦追寻的所谓“千斤爷”居然是这三个字,又怎么能想到这千金冶背后。居然隐藏着这多的秘密。 张十三却不管这些,独自盘腿坐在一边地地上,抱着酒葫芦,自顾自的饮得高兴。一边从怀里掏了几只小鱼出来,吃得眉开眼笑。侯申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只是轻轻地擦着手中双匕。 梅清走过来,依样坐在一旁。仰头看了一会,忽然道:“侯申这两把家伙。好象比以前不太一样了?” 侯申点点头道:“张仙长帮我又炼化了一番。据仙长所言,现在这对家伙,只要是元婴以下的挨上了,只怕当场就得倒下。” “哦?”梅清有些疑惑地道:“什么炼器手法这般厉害?” 侯申手中转着两把短匕。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公子请看一下。”说罢,便轻轻地递了一只过来。 梅清接过来看了看。心中有些奇怪。这对家伙自己曾经见过。凶气逼人。显然是对大凶地东西。但现在看来。却平平无奇。只是隐隐透出一股阴沉之气。 看了几眼。梅清便“咦”了一声道:“这似乎……和那魇灵地气息差不多。莫非是……” “总是瞒不过你小子去。”张十三咧嘴笑道:“当时那骨头架子让那石酒鬼给砸碎了。我看挺可惜地。剩点残料还不错。我就顺手拿来给这小子用上了。魇灵那东西。就不是寻常修真界地手段。这小子会地东西。也不是修真界能用地。以后你要能用用心。把你那个炼地闪来闪去地东西。加上点遮盖气息地法阵什么地。用来对付一般炼气以下地修真。那可真是克星一般。” 梅清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张十三说地。正和自己以前想地不约而同。若真是能将侯申地气息掩盖住。凭这家伙地异能和身手。再加上这对碰着就要命地匕。绝对是自己一大助力。 侯申听了。眼睛也是精光暴闪。这些日子以来。他跟在梅清身边。所见所闻。大大出自己往日见识。以前自己地身手。在武林之中。虽然不敢说是一等一地人物。至少也算个拔尖地。但到了修真界里。只怕一个寻常人物。扔个法术出来。自己都无力应付。 尤其这一次梅清等人地争斗。自己事后赶来后。虽然未能亲见。但只凭种种痕迹及曾经亲眼见过地史府中人地途述。侯申也能想象是何等地激烈。这类争斗。以自己地能为。怕是连手都伸不上。他投靠梅清以来。自希望自己也有机会显示自家身手。但现在看来。不用说和张十三比。就是碧真这个女孩家。也比自己远胜了。 因此一听张十三与梅清说到为自己地设计,侯申自然忍不住心中激动,更是一脸期盼。等见梅清颇为意动,侯申更是心中向往,跃跃欲试了。 简单问了几句侯申关于他的身**夫,又让侯申演示了几回,梅清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定计,只待日后实施。 “快到午时了吧?一会师傅你说的那方法灵么?”碧真见三人这边光顾说话,她是个呆不住的,便有些无聊地凑过来问着张十三道。 “这丫头!”张十三脸一板道:“你看师傅什么时候说过大话了!?再说了,这方法还是梅清这傻小子先说的,灵不灵你问他不就行了?” “阿清才不傻呢!”碧真笑着说道:“反正师傅你说过午时一到门户自开,到时候我就管念咒语就行了。” “咒语?”张十三小眼睛眨巴眨巴地道:“还有什么咒语?我怎么不知道?” 碧真笑魇如花道:“阿清教我的,说到时候就念:芝麻芝麻快开门,急急如律令!门就开了!” 梅清在一边听到碧真学的咒语,差点笑倒在地上。此次众人打开碣石之法,乃是受张留孙先前驱使刘六立坛之法的启,以阵破阵,在外边七个阵眼上,分别设下符法阵,集太**火之力,破开阵势。 此法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准备充分,几人几乎不用再费半点力气,而且安全可靠,不会出现差池。缺点就是时辰一过,太阳西移,门户没有了支持,就会再度关闭。因此众人必须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及时入阵,然后在三刻之内离开。 这办法乃是梅清提出,并由张十三完善并设阵的。碧真对阵法一知半解,只能在一边看热闹,很有些郁闷。梅清便告诉她,到时候开阵时,还有一通咒语,极为重要,定然需要碧真亲口念了,方才灵验。 现在听碧真将自己所授咒语“芝麻芝麻快开门”的后边,居然还加上了“急急如律令”,当真是土洋结合,中西合璧,不由梅清立时倾倒。 张十三抓头揪须,将自小习得的法咒从头至尾想了一遍,怎么也想不起来还有这等奇怪的咒语。虽然心中痒痒,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向梅清询问,烦恼之余,心中也不由暗暗惊叹梅清果然天资绝伦,广知博闻,隐隐已然有越自己之势。 “时辰已到,且待我诵咒来!”碧真掐算时辰已到,欢呼雀跃道:“芝麻芝麻快开门,急急如律令!开!” 在梅清强忍着浑身抖动、张十三与侯申齐齐注目中,只见七点星芒,渐渐出现在“千金冶”巨石的上方。 七星光芒越来越胜,映得四下雪亮一片,几令人无法逼视。随着光芒到达极点时,一条光线从七星斗柄的方向投射而出,光柄所指,化作一道光门,慢慢地抖动摇晃,又慢慢地稳定下来。 “哦,开了!开了!”碧真喜笑颜开:“阿清你的咒语果然管用呢!” 站在闪耀着迷幻光芒的门前,众人都有些失神。 不知这道门户的背后,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呢?神岳碣石本已是一份太久的传说,而徐福、张留孙更是修真界中令人叹为观止的存在。 踏出这一步,谁也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 张十三看了几人一眼,伸手拦住举步欲进的梅清,比了个手势,然后当先一步,迈入光门,随即身影消失无踪。 梅清与碧真对视一眼,双双挽手,齐齐迈步,两个身影投入夺目的光线中去。 侯申身形一晃,已然不见了踪影,随后那光门中光线忽然折动颤抖了一下,然后便又恢复了原状。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梅清有些吃力地道。 眼前的一切,实实地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 众人想象出可能出现的,都没有出现。 张留孙没有了,徐福也没有了,遍体海草贝壳的古船没有了,甚至……连那黑沉高标峙立的碣石,也没有了。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四望无垠,波光粼粼。仰头望去,头上圆穹高拱,罩顶上海水涌动无声,艳阳透过碧海,向下投射,照得四处光斑摇曳,与下边海面上的光点混成一片,散出奇异的色彩。 身边也不再是象以前那样满是浓郁的灵气,只是似有一种狂暴而凛冽的肃杀之气,充满在每一分空间里。 许是眼睛景象和梅清的描述落差太大了,众人都有些沉默,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好。 “师傅……”梅清张了张口,待要说些什么,却被张十三伸手阻住。 只见张十三一伸手,长袖倏出,从海面上卷起了一块什么。 众人看时,却是一块大小不过径寸的木块。 “这难道就是……”梅清惊讶地看了看张十三,张十三缓缓地点点头。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将神念放开去。霎时间,二人脸色同时一变。 第二卷 第九十三章 碣石遗篇 张十三忽然腾身而起,在卷起木块的海面上方立定身形,双手各掐诀形,口中叱道:“太清炼灌,神会内张;天元四镇,五岳伏藏!奉行!” 只见张十三双手缓缓按下,他身体所在下方的海水突然开始翻滚了起来.大股大股的海水伴着巨大的潮浪之声,四下涌动不休。 张十三面色沉凝,又有几分疑惑,两只手逐渐向中间环起,慢慢归拢,口中叱道:“起!” 身下的海水,在张十三庞大的真元力压迫之下,渐渐向四下分开,在他身下显出一个深深的凹洞来。张十三双手就象捧着什么极为沉重的东西一般,一点一点地向上抬起。 梅清早已经将灵鹤放出,平坐于背,将神念放开,遥遥锁定在张十三身下海水之中。刚才他二人同时变色,正是神念探触到这地方深海之下,似乎有什么古怪的东西。现在见张十三行动颇为沉重,梅清也不由心中惊讶。以张十三的修为,寻常物体,只怕袍袖卷处便直接摄了起来。能让张十三这般吃力的,却是什么东西? 其实张十三也未尽全力,除了将海水四下排开,取那东西出来外,倒有多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周身四下。他知道自己一行人目标太过明显,现在自己隔空摄物,若有人埋伏在一侧时,必然在此时出手偷袭。因此张十三故作吃力,其实也是有诱敌出击之意。 只是结果却颇出人意料之外,张十三故意迟缓了片刻,眼见的东西便将出水。四下却依然一丝动静也没有。 难道这里真的没有人?那徐福与张留孙,却又都到哪里去了?张十三心中有些讶然,不再演戏,双袖一卷,便见海水猛然一分,一块黑黝黝的东西从海水中直冲了上来。 那东西才一出水,张十三伸出长袖,一下子将东西卷了过来,随即收了法术。身下海水突然失去了压制,一下子砰然平复。浪花高高溅起,激荡不休。 看了看从海底取来地东西,张十三小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半晌没有说话。 “师傅?怎么回事?”梅清见张十三面色古怪,便驱动灵鹤过来问道。 张十三左右打量了一下手中地东西。嘿嘿一笑。袖子一卷。便将那东西向梅清扔了过来。 梅清见那东西不过枕头大小。心中也没有在意。轻轻伸手一抓。结果只觉得一股如山般地重量直向下坠去。带着梅清连同座下灵鹤都向着海面栽了下去。 梅清心中暗叫不好。连骂自己糊涂。刚才已经注意到张十三那份吃力地感觉com怎地还如此大意。幸亏这一段他苦修之下。进展颇快。一见不好。立时真元流转。气走周身。体下灵鹤更是瞬间双翅呼啦啦一展。长达数丈。两翅连扇。在海面上掀起一片狂岚。这才勉强将身形定住。 “什么东西。居然这般沉重!”梅清定住身形。这才吃惊地道。 定睛看手中地东西。梅清不由大吃一惊。 手中这块东西。居然是一块黑沉沉地石头。 这块石头遍体黝黑,看上去毫无特殊的地方,表面也没有更多的痕迹。只是这块石头分量出奇地重,掂在手中,怕不有千斤开外。 梅清左看右看,忽然心中一动,失声叫道:“不会吧,难道……这就是……” 张十三悠然长叹一声道:“不错,这便是神岳碣石最后所留的一点余迹了。” 梅清等人俱都有些不敢相信,举目四望,四下里海天一色,碧光万顷。回想千古所传神岳居然一直被封在这处无人知晓的所在,更不知何故毁于一旦,而今只余这半块残石,当真另人慨叹。 思忖良久,梅清才叹了口气,只手一动,便将这半块碣石残块收入自己芥子空间中去,摇头说道:“既然再无他物,咱们这便走罢。” 张十三笑道:“千古之事,谁又说得清呢。古人道木犹如此,今日看来,神岳碣石,也如此难堪。嘿嘿,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我总是想不明白”,梅清对碧真道:“想那神岳碣石,是何等地高大,怎么会只余下这小小的一块了呢?徐福与张留孙,也不知去向何处。那一天,我明明是被张留孙算计,按我想来,只怕在劫难逃,为什么偏偏我又什么事也没有地出现在外边,被你们所救?这里边种种疑问,当真令人无法释怀。” “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碧真一边逗着肩上的悟空一边笑道:“你还说要给我讲那个《西游记》地故事呐,说是里边也有一个猴子的。回来你就光呆,说话却是不算数。” “这《西游记》呀,说来就话长了。那还是得从当年女娲炼石补天说起了……”梅清见碧真故作生气,连忙举手作投降状,然后便将自己记忆中那《西游记》从头给讲了起来。 “石头里蹦出来地?”碧真听到正版悟空的来历,心中有些疑惑。 “是啊,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梅清笑道:“所以能承天地造化,神通广大啊。” “怪道你这几天光抱着那块石头呆,是不是也等着有个猴子蹦出来呢。”碧真听了笑道:“还是我的悟空好,软软乎乎的,就是比那的石猴子强。”悟空站在碧真肩膀上,连连点头,用长长地白毛不断在碧真耳垂上蹭来蹭去,惹得碧真咯咯娇笑不已。 “对了,有个事还要和你商量呢。”碧真笑了半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愁地道。 “什么事。说来听听?”梅清见碧真忽然收起笑容,一时摸不着头脑,连忙问道。 “这次吧,我是偷着出来的,回去之后,只怕老头子要脾气呢。我想让外婆帮我讲讲情,可外婆来时说吧,她说啊……” “她说什么了啊……” “她说要看看你,若是相得上时,才肯帮我们说话。” “啊……” “师傅。师傅,救命啊……” “傻徒弟,什么事又想起师傅我来了?” “师傅啊。咱们这就要返回京城,当时拜师时您答应的事儿。不会忘了吧?” “拜师?答应过什么事?哪有地这等事?绝对没有,绝对没有。” “不要啊,难道师傅你就见死不救……” “死有什么可怕的?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你转世重修的……” 梅清咬牙切齿。当时这便宜师傅争着抢着让自己当徒弟,自然什么条件都许下了。现在苦大师不在当场,没人竞争。张十三立时便占据了主动,当时答应地条件自然就想不起来了。 “算你狠!”梅清咬牙切齿道:“到时候看你徒弟让人活活打死了,你这脸还往哪搁!” “傻徒弟,你现在这修为要再让人打死,除非你想娶地是如来佛祖的闺女呀。”某无良师傅丝毫不为所动地说道。 梅清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犯了个错误,现在地他,确实已经不是刚出京城那个菜鸟了。现在他若论修为。已经凝得元婴。到了炼气期这个坎,说来也是真人。在修真界里,那也算是个高手了。 现在就算是正面对上6炳。梅清虽然不敢说不落下风,但也笃定吃不过什么大亏去。 这样想想,梅清觉得腰竿似乎便挺直了不少,咳嗽一声,偷偷问碧真道:“真儿,你外婆厉害不厉害啊?” “外婆?”碧真想了想说:“对我很好啊。” “不是,我是说,你外婆也是修真中人吧?那她的修为……比你父亲怎么样?”梅清小心翼翼地问道。 “啊……这个啊……”碧真想了想道:“我听说当年老头子追我娘亲时,见到外婆就吓得如同小鸡崽一般。据说有一次不知怎么地,惹火了外婆。外婆当时就差点把老头子打个半死,还是娘亲全力护着,老头子才免遭一难呢。梅清听了,不由激凌凌打了个冷颤。 碧真显然对6炳缺乏足够地尊重与爱戴,犹自兴高采烈地说道:“只要外婆喜欢你,那事就好办了。老头子他要敢捣乱,我就直接叫外婆打得他点头为止!” “可是……”梅清有些没底气地小声问道:“要是万一……你外婆她老人家不喜欢我呢?不会也把我打个半死吧?” 碧真一听,也有些愁道:“外婆有时候脾气是不太好……你放心吧,要是外婆打你,我也会护着你的。” 不管梅清如何想法,回京地日子,终是到了。 作别史梦竹,张十三与梅清、碧真、侯申踏上返京的归程。 这一次,张十三并未要梅清催动法术,而是雇了辆大车,一路慢慢的回来。一路之上,张十三抓紧时间,将修真界中主要各门派形势、主要地人物、修真界中的忌讳与讲究,都详详细细地给梅清讲了一遍。 虽然张十三其言淳淳,但梅清总有一丝不详地预感。果然,当马车过了通州,将进京城时,张十三开口说道:“傻小子,这该教你的,我也都教了。师傅我呢,还得回咱们门派中去一遭。咱们这就分开两路,各自行程吧。” “啊?师傅,不会吧。徒弟我还指着您老人家给撑撑腰呢。”梅清欲哭无泪。 “放心吧,等你让人打死了,师傅我会来帮你报仇的。”张十三嘿嘿一笑,拎了酒葫芦头也不回地向着岔道行去,口中犹自说道:“还有个事和你说一声,苦光头前几天传了个信,说是你的身世,似乎和排教有些牵扯。若你有空时,不妨留心些个。” 梅清张口欲再问时,只见张十三身形已经转过一丛树林,不见了踪影。想着师傅临行不明不白的话语,更担心见到碧真外婆不知是吉是凶,梅清不由轻轻握住碧真的小手,出了一声无言地叹息. 第一章 游子初回 此次回京,将到京城时,梅清便将马车打了,与碧真、侯申三人或施神通,或易形换貌,未惊动他人,悄悄入京。提供最新章节阅读>~~.~~netbsp;主要梅清心中,还是对6炳有些心结,总想在不惊动6炳的情况下,去见过碧真的外婆,事定之后,再去见6炳。 因此入城后,与侯申约过再见时日,梅清便带了碧真,悄悄地直接回了自己家中。 梅清突然回家,还居然带回来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回来,这一下子,家人中众人当然都欢喜非常,尤其以忠叔。以他的眼力,如何看不出碧真气质不俗,更兼与梅清情意甚笃,更是老怀大慰。虽然说来明时女子大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但忠叔也是在人老成精的人物,心中大概也猜到碧真只怕是修行中人,因此倒是很满意。 只有小丫头五儿,见少爷出去一趟,居然便领了个狐媚子回来,却想把朵云姐姐放在哪里?因此小心眼儿中,大是不忿。只是她年纪小,也没人注意到她,也只得自己在屋中摔摔打打,叨叨半天罢了。 朵云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她对夫人这位置,从来也没有什么妄想。更兼见梅清介绍自己给碧真时很是正式,知道少爷还不至于喜新厌旧,心下稍安。再见碧真很是亲热,又道早知道自己是梅清房中人,还拿梅清取笑起来,心想这位姑娘倒是个好相处的,心中更平静了些许。 梅清将碧真的来历和忠叔毫无遮掩的讲明了,倒把忠叔吓了一跳。 “6炳?锦衣卫指挥使……啊,你是说,你带的这个就是那个……”忠叔眼睛瞪得溜圆,脱口而出半句,这才惊觉不对,连忙掩了口。 “怎么?什么这个那个?忠叔你知道真儿她的事儿么?”梅清有些惊讶地问道。 忠叔如何能不知道,当时从六爷口中知道梅清居然与6炳这个宝贝女儿双修时。忠叔心理也颇为复杂,可以说有些得意,更多的是担心。 对于梅清,忠叔乃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从他小时颇多磨难,也没有父母照顾,一直是忠叔拉扯他。可说视之为亲生孩儿,也不为过。 只因梅清自小痴呆。忠叔为此可说操碎了心。不想老天开眼。梅清一昔全愈。忠叔心中也不知高兴成什么样。但后来地展。却渐渐出乎了他地意料之外。梅清不知怎么地就忽然变成了修真中人。更和碧真有了那份纠缠。 碧真地名声。忠叔早有耳闻。关于她地身份。忠叔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世人传说。事事难免夸大。因此忠叔想来。这位阿碧大小姐。只怕是个刁蛮无理地贵千金。仗着自己身份非常。因此行事肆无忌惮地角色。就说京城中众多浮浪少年、贵族公子。在她面前受瘪地传闻来看。只怕也是朵刺手地花儿。 就说六爷敢设计让她来暗算梅清这事看。估计这位阿碧姑娘在她长辈心中。也不是什么善碴。 结果世事大出意料之外。本来被人算计地梅清三下五除二。自己没吃亏。直接就把阿碧大小姐搞定了。要说忠叔心中没有几分为自家孩子长本事地得意劲。说来也没人信。 但是碧真是什么人。6炳又是什么人?6炳这边。知道梅清地来历。估计虽然心中气破了肚皮。但也只会小小地收拾梅清一番。不致拿他怎么样。但那碧真大小姐脾气不小。连6炳这家伙都没办法主儿。梅清选了这么个双修之侣。将来不会受气吧? 因此今天见了梅清领了这么个漂亮女孩回来。显然和梅清情意绵绵。两情相悦;对人又和气有礼。忠叔光顾着高兴。根本就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就是那位阿碧大小姐。 可六爷不是说阿碧给禁足起来了么?怎么一眨眼和梅清跑到一块去了? 忠叔心中疑惑,面上却丝毫不露,咳嗽两声道:“锦衣卫指挥使6炳大人哪个不知?只是这等人家的女儿,尊贵非常。那6大人会同意么?” 果然这一打岔。梅清便没有注意到忠叔刚才话语中的漏洞。他有些愁地道:“真儿道明天带我去见她的外婆。说是只要她外婆点了头,6大人想来也不会反对。” 碧真的……外婆?忠叔忽然激凌凌打了个冷颤。那个疯婆子什么时候跑来了?想想那个疯婆子的厉害,怪不得碧真本来说被禁足,忽然就能跑出来和梅清一路了。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呀! “怪不得什么?”梅清有些惊讶地问道。今天忠叔着实有些奇怪,怎么地表情忽恼忽笑,前言不搭后语地呢? “怪不得……我说怪不得了么?我是说当然了,当然了,只要长辈许可,你和你的真儿自然就会得到6大人同意了……”忠叔分辩道。 梅清看了半天,见忠叔一脸硬挺的表情,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强问,只得继续说道:“只是还有一节,真儿地身分,是出家的女冠,又是当今天子御准的。我前一些时候,得遇异人,开始修行,与真儿结为双修之侣,只怕难如俗世般迎娶成亲。” “这有何难?”忠叔对碧真的身分早就心知肚明,因此毫不惊讶地道:“修行界的人,也无须定然如同俗世中般守这规矩。若你有心时,便在私下操办一下就是了,免得人家姑娘心中有结。只是这样一来,真儿姑娘身份不同寻常,你却不便再娶正妻了。若你愿意,便将朵云纳了妾,空了正妻的位置,真儿姑娘虽然没有正妻之名,给她留了正妻之实,也就是了。” 梅清听了连连点头,心中忽然警觉今天忠叔怎么这般好说话,更对自己修行之事以及碧真的女修身份毫不起疑。心中再也忍不住,张嘴正要问时,忠叔已经觉了自己表现引起了梅清怀疑,立时就起身道:“哎呀,你看这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好,我这还有事没做完……” 一边说着,一边就向外急步走去。 “忠叔!你急什么,我还有事想问你呢。我的身世,忠叔你知道多少?……”梅清在后边追着问道。 “少爷身世还用问,当然是老爷和夫人的公子了”,忠叔头也不回地道:“十足真金,十足真金,绝无问题地。”一边说着,早跑得远了。 梅清无奈,只得摇摇头,自行去也。 待梅清到客房中,见了碧真,将问忠叔自己身世一事说与她听后,碧真笑得打跌。 “你可真是的,什么都告诉你忠叔了,想问的什么也没问来。真真够笨了!”碧真笑道。 梅清想想果然如何,这忠叔着实有些不厚道,也笑道:“我自小就是忠叔带大,便如父母一般,对我是极好的。” 碧真点点头道:“我看出来啦。不过呀,你没现么,你的这个忠叔,可不是个寻常人呢。” 梅清有些惊讶地道:“这是如何说?忠叔他有什么不寻常了?我也看过,他不象是修行中人啊?” 碧真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天下修行的,就只是修道一门么?这位忠叔定然是个武道好手,身手肯定是极高的。你没学过武艺,或是不清楚。我小时候见过许多老头子的侍卫或手下,他们这种人一举不动,都与常人不同的。” 梅清一惊,这才细细想想忠叔平素地行动,这才惊觉果然如碧真所言,忠叔定然是身负绝艺,却又深藏不露的一位武道高人。 “这却奇了,我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只是忠叔既然是这样一位高人,如何会委身我们这样的人家里,又一呆这些年?”梅清大惑不解。 其实这也怪不得梅清。只因他自小和忠叔生活在一起,太过熟悉了,反倒察觉不出异状来。 “管他呢,谁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你知道他对你好,不会害你就行了呗。”碧真对此倒是看得挺开,劝慰梅清。 梅清点点头,又与碧真说了说次日去见她外婆的话。碧真显然心中也有些没底,外婆疼自己是肯定的,但这脾气着实有些不太好说。无奈之下,只好安慰梅清,说是大不了就和梅清一齐再跑了,让老头子抓不着就是了。 梅清只得苦笑,6炳那是什么人,锦衣卫又是什么人家,再加下6炳手下那些奇人异修,自己与碧真能逃到哪去。这次碧真偷逃,是有她外婆肯,6炳不敢轻举妄动。若是连碧真外婆都不同意的话,自己二人却是真难说如何办了。 想了想,梅清摇摇头道:“真儿,却无须如此说。若是你外婆和父亲都反对的话,咱们便是上天入地,又逃到哪里去?” 碧真有些着急地道:“那却如何是好。” 梅清轻轻一笑道:“还有什么如何是好?若是你外婆和父亲都不同意,我便直接抢人罢了!只要我修为够了,身后又有师傅撑腰,我便强抢了你回来当老婆,你父亲还能杀了我不成?” 碧真一呆,心中暗喜,口中却说道:“看你文质彬彬的,哪成想今天才知道,骨子里却是个强盗胚子,一说不合,便要强抢民女,霸占女修,可是被你骗了。” “才知道啊?晚了!”梅清笑道:“我要是强盗,你就老老实实当压寨夫人吧。怎么了,不肯么?” 碧真面上红晕,轻轻靠在梅清身上,口虽未言,却看得出千肯万肯. 第三卷 十年夜雨 第二章 婚姻大事 “少爷……”朵云低头不语,两眼中却隐约可见泪光闪动。 梅清轻轻抱了朵云,心中怜意愧意交杂。 自从与碧真有了鱼水之欢之后,梅清心中,便对朵云多少有些忽略了。此次远出永平,到后来碧真现身后,更是少有想起朵云的时候。 刚才梅清在客房中与碧真厮混半晌,正是情浓之时,碧真却说什么也不肯再继续下一步了,只道现在是在梅清家中,家人都看着,且不得胡来。 梅清大为郁闷,心想碧大小姐你什么时候也在乎这些俗世人的说法了。他却不知无论碧真修为如何深厚,处事如何高标,但毕竟还是个女孩子,该脸皮薄的时候,还是会薄的。 从客房出来,回了卧室时,只见房中灯烛高烧,朵云正单手支着香腮,呆呆地盯着烛火楞。 待见了梅清回来时,朵云脸上五分惊喜、四分羞涩和一分委屈的表情,一下子就让梅清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朵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朵云只道少爷久未见自己,难免有些急色。刚才自己还想,少爷难道是要歇在客房中了吧。虽然现在礼教大兴,但人家姑娘既然敢跟着少爷回家里来住,只怕也是铁了心是少爷的人了。 结果见梅清还是回来自己的卧室中,朵云也有些意外。又见少爷紧紧地抱了自己,一下子便浑身热,瘫软在了梅清怀中。忽然察觉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靠在少爷怀中。朵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当下泪水便不听使唤地涌满了眼中。 梅清轻轻为朵云擦去泪水,忽然道:“朵云,我是不是很混蛋呢?” 朵云把头埋在梅清怀中,轻声说道:“少爷说什么呢,少爷你是大好人,家人都这么说呢。” 梅清用手指缓缓在朵云柔软红润地唇上抚摸着。有些黯然地说:“别瞎说了。按说有了你。我早该知足了才是。可现在。却又有了真儿……既得陇。复望蜀。象我这样地没良心地男人。说是混蛋也不为过吧?” 朵云有些着急地挺起身子说道:“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少爷对奴婢一向这般好。奴婢知足还知足不过来呢。再说朵云不过是个奴婢。哪里敢……” “别胡说”。梅清轻轻捂住了朵云地嘴。一边将朵云地脸轻轻地扳了过来。细细看着她柔和地脸颊和清秀地眉眼。慢慢将自己地脸也贴在她地面颊上。叹息着道:“对不起。朵云。我不喜欢你自称奴婢。其实在我心里。你这样地女孩。应该我天天捧了花来追。求你嫁我才是。若能得你青睐。拥有了你。是我几生修来地福气。应该把你当了宝贝。天天哄了高兴才是。” 朵云听了笑道:“少爷这是说什么呢!少爷是天。奴婢是地。能伺候少爷。是奴婢几辈修来地福气才对呢。少爷怎么了。是不是少奶奶给您气受了?” “少奶奶?”梅清听了一楞。片刻才想明白朵云说地是碧真:“你说真儿么?倒还没有。真儿她其实心地很好地。不过她不会嫁我地。” “少爷!”朵云一怔。大急之下挣开梅清道:“你怎么能这样呢?真姑娘都跟着你到家里来了……这你般。却是。却是。不太好……” 梅清一楞,随即笑了起来,又将朵云拉过来道:“傻丫头,不是这回事。你以为少爷我是始乱终弃么?是真儿她没办法嫁给我。不是我不想娶呀。真儿是出家的女道士。虽然可以和少爷结成道侣,却没有办法娶来当少***。” “啊?”朵云一听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长得象天仙一般的碧真,居然是个女冠。更想不到少爷居然还说和碧真是什么道侣。难道少爷也要出家当个老道去不成? “那,那却怎么好?”朵云觉得脑袋都不够用了:“不行的话,就叫少奶奶还俗了?” “那这么容易?真儿出家,那还是皇帝封地,哪这么容易就还俗的。”梅清摇头。 “皇帝封的?”朵云更是傻了。在她想来,既然是皇帝封的,肯定是金口玉言,那少爷的婚事怎么办? “实在不行,少爷你和皇帝说说,奴婢去替少奶奶出家,把少奶奶换回来……”朵云急道。 梅清看朵云眼睛瞪得溜圆,先是给逗得一笑,随即心中觉得软软地,不知道怎么说朵云好,只得把双臂又紧了紧,对朵云说道:“行了,傻丫头,你就不要瞎着急了,少爷能把事办好了。今天我也和忠叔也说了这事,忠叔说呀……” “忠叔说什么了?”朵云也觉得刚才自己的话有些不太可行,听梅清说忠叔说了,心道忠叔必然有主意。 “忠叔他肯定是有办法”,梅清思索着道:“朵云,你有没有现,忠叔他好象不是一般的人呢。” 朵云笑了道:“那是当然了,在少爷你身边呆久了,任谁都变得不一般了。” “敢笑话少爷我,讨打!”梅清忽然一下子将朵云按在床上,做出一副穷凶极恶的面孔来。 朵云被吓得“哎呀”一声,随即看到梅清故作凶恶地样子,被逗得“扑嗤”笑了出来。 “还敢笑!”梅清看朵云娇媚可人,不由火动,双手一抬,口中念道:“天地神鬼,禁断五行,疾!” 随着梅清的咒语,屋内的烛火忽然一下子全都灭了,四下也突然变得静悄悄的,没有了一丝声响。床帐之内,似乎被一层什么东西与外界隔开来,就连月光也变得朦胧起来了。 “少爷,你这是做什么?”朵云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不得不防,不得不防啊!”梅清感叹道:“家里高人越来越多,弄得少爷我想办点坏事,都得禁了三光五行,闭了神念传感。不然搞个艳照门出来,那不亏大了!” 另一处房中,碧真气恼地将手中一面镜子扔在一旁道:“搞什么搞!关键时候没信号了!老道就会弄些劣货来蒙人!” 说罢,脸却忍不住红了。 “你说什么?让阿碧嫁给梅清那小子!?”六爷嘿嘿冷笑道:“算盘打得不错呀!” 对面的忠叔一脸笃定,面带微笑道:“这还用打算盘么?现在着急的应该不是我吧?不嫁梅清,那丫头还能嫁哪个?你管得了么?” 六爷被噎得一句话没说出来,眼睛瞪老大:“你成心跑来气我的么?” 忠叔笑道:“不是气你。今儿梅清回来了……” “什么!?”六爷一皱眉:“我怎么不知道?手底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这都没报上来?” 说着,伸手在下边轻轻一点,一会便听了一处门一响,五丙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虽然忠叔就这么大咧咧地坐在六爷对面,但五丙就好象根本没看到这个人一样,只管向六爷行了个礼,却没有说话。 “梅清那小子今天回来了,查查怎么回事,连个信都没有?”六爷淡淡地道。 五丙又施了个礼,转身无声无息地离开。 “阿碧那怎么也没消息呢?”六爷自言自语,忽然想起什么,转眼看向忠叔。 “不用看我,小两口一齐回来的,现在就在梅府呢。”忠叔手一摊道。 六爷眼睛瞬间又瞪大了一圈,低吼道:“好你个老小子,成心看老子笑话不是!” “我这不一得空,就紧着来和你商量了么?”忠叔一脸委屈,心里却笑翻了:“不识好人 六爷气得呼哧呼哧半天,平息下来,才有些恨恨地道:“老东西,阿碧身份你也知道,皇上那边……” “得了六子,少拿这话说事”,忠叔不以为然地道:“梅清要娶阿碧,那边难道还会拦着?你自己信么?” 六爷有些丧气地道:“就算那边不拦,阿碧自己愿意嫁人么?她自己要当道士,别人有什么办法?谁不愿意风风光光嫁闺女,你以为看自己闺女只能给人当双修道侣,很好受么?” 忠叔嘿嘿笑道:“厉害啊,堂堂锦衣卫指挥使6炳大人,可止小儿夜啼,可使百官噤言,居然奈何不了自己闺女?” “少幸灾乐祸了!”六爷怒吼道:“要是6炳这么厉害,我还扮个六爷出来做什么!你以为天下就是我说什么算什么了么?就是万岁爷那,事事还都掂量着来呢!” 忠叔眨了眨眼道:“其实我看阿碧,不一定是真喜欢当女道士,十有**,倒是和你赌气呢。现在趁了和梅清这档子事,加把火,说不定她一高兴,就还了俗,还能认下你这个当爹的,岂不皆大欢喜!” 六爷一听,心中大动,腾地站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大:“老东西,我认识你这么些年,你还就这句话,说得略微好象有些道理。我想想,我想想,这可行么?” 一边说着,六爷脚步移动两下,忽然又站住,颓然坐下道:“没用地。你不知道这丫头多固执。当年她入道时,曾经当着三清面前过誓,一生修道,绝不肯认我这个爹的!” 第三章 暗渡陈仓 “哦?还这回事?”忠叔也有些惊讶。提供最新章节阅读>忽然眼睛一眨。追问道:“他是说不肯认哪个?你还是6炳?” “我不就是6炳么?”六爷怒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当然不一样”。忠叔一本正经的道:“六爷是六爷。6炳是6炳。那是两个人两回事。京城人都知道。既然如此。六爷的闺女。和6炳的闺女。也是两个人两回事。6炳家的丫头喜欢当女道士。就让当她的了。六爷的闺女可以不当啊。就把她嫁梅清好了。” “什么意思?”六爷被绕的有些糊涂了:“我怎么听不明白。” “笨!”忠叔一脸恨铁不成钢:“当时在三清面前。你是锦衣卫指挥使6炳。阿碧不肯认的。自然就是那个6炳。但是咱们只要想办法让她认六爷当爹。就不算她违了誓言。对吧?” 一边说着。忠叔一边凑上来。小声对六爷说道:“六子。说实话。这六爷当的是不是挺爽?你那个锦衣卫指挥使6炳不管什么事。都的按部就班的。不敢越雷池一步。拿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当了六爷就方便了。想收拾哪个。就收拾哪个。也不怕名声臭。也不怕御史弹。为所欲为。肆无忌惮。我看你当的比锦衣卫指挥使来劲多了!” “胡说!”六爷脸一板:“本官也是为了圣上分忧……” “的的的”。忠叔不以为然:“这一套还是当着你的圣上再说吧。我和你商量的是正经事。只要跟阿碧把一这套讲明了。这边呢。有个叫真儿的丫头。认下了六爷你这失散多年的爹爹。然后名正言顺的嫁给梅清。那边呢。叫碧真的女道士还照当不误。对她那个爹6炳大人还是理也不理。这不两全其美了么?” “真儿?……你少给老子闺女瞎起名。再说了。阿碧她能愿意么?”六爷还是不敢确定。 “真儿这名是梅清起的。你闺女答应的高兴着呢。我看到你那闺女了。真真的随你的紧。一看就是个爱找事的性子。只要让梅清把这事跟她一说。这么好玩的事。又能堂堂正正嫁人。她不赶着同意才怪。到时候就便宜了六子你。白捡了个好闺女。还搭上个好姑爷。”忠叔笑的颇为邪恶。 “听着倒是可行……你怎么笑的这么下流。不是在想什么坏点子坑老子吧?”六爷皱眉道。 “这是什么话!”忠叔正容道:“你说说我这点子。你认了闺女了了心愿。阿碧未违诺言又嫁了人。皇上那也不用收回御旨。梅清娶了老婆。真真四全其美。哪有一点是为我自己打算的?” 六爷有些迟疑。嘴张了张。最后又有些无力的道:“就算是都依你。这里却还些不容易的的方……” 忠叔笑道:“我知道。这嫁闺女的事。锦衣卫指挥使6炳做不了主。咱们六爷也是照样做不了主。还的那个疯……还的阿碧她外婆来拿总。对吧?” “你怎么知道?”六爷满面惊容:“那个疯……我是说阿碧外婆来的事。老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管我知道的。我办法搞定这事。怎么样。愿意不愿意听吧?”忠叔一脸高深的样子。 六爷眼睛一眨不眨的深深盯着忠叔。忠叔脸色不变。毫不退让的回视着他。 “好吧。说说。你这老小子能有什么鬼点子”。六爷最后终于退让道:“说实话我还真不敢信。当年我记的你好象是脑袋最不好使的一个。” “可你看看现在。真正能过点安稳日子的。就只有我了吧。你们这些聪明人。都落个什么下场。还好意思说我最笨?”忠叔有些感慨。手一挥道:“附言过来。且听我这个笨人告诉你该怎么办。” “就这样?……老东西你这……”六爷听完忠叔说的话。目瞪口呆:“你不是成心要玩老子吧?” “只有这办法。才能保证灵。你那位老泰安是个什么脾气。你比我清楚吧?” “好……就依你。要是到时候不灵。你看我怎么作你个老货!”六爷咬牙切齿的低吼道。 梅清早上起来。颇有些神清气爽。事实上到了他这样的修为。每天稍打坐半个时辰。也无需睡觉即可。但他毕竟达到真人的境界时日尚浅。一段睡眠。对于心理疲劳的恢复还是很有益的。 朵云昨夜不堪征伐。因此依然睡的香甜。梅清看着朵云红润的脸庞。不由面露苦笑。怪不的碧真根本不为朵云的事吃醋。事实上以朵云的体质。根本架不住自己的无度索取。虽然昨夜朵云大有尽君一日欢的准备。但在梅清强大的攻势下。还是很快败下阵来。最后还是梅清心中怜惜。不的不草草了事。倒让朵云歉疚不已。但很快就抵挡不住极度劳乏。在梅清的安慰声中沉沉睡去。 早饭时见到碧真时。碧真脸色不知为什么似乎有些不高兴。梅清心中讶然。心想碧真难道昨天口中说要自己回房。其实心中却对自己回卧室感到不满了? “真儿?怎么了?昨天没陪你。不高兴了么?”梅清眨眨眼。悄悄以神念问道。 “呸。谁稀罕你了”。碧真气嘟嘟的道:“人家是生老道师傅的气!净用些破烂来糊弄我……” 传念到此便戛然而止。碧真不为什么脸泛红晕。眼光也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 “这个灵鹤符不错。哪天也教我玩玩呀。”碧真坐在灵鹤背上。倚在梅清怀中。满头的长在微风轻拂中飘扬开来。不断的在梅清面上拂过。 “挺容易的。回来就教你好了。”梅清有些痴的看着碧真光洁明艳的面颊。看着她满面笑容在阳光照射下额外的灿烂。 两个人正坐在巨大的白色灵鹤之上。在蓝天下悠然穿飞过空旷的山谷。 二人今日正是要去见碧真的外婆。据碧真说。她外婆并没在京城之内。而是在城外一处不为人知的隐蔽之处。也就是当时被6炳捉走后。将其幽禁的所在。 此处距离京城也不算远。但若以常人的脚程。倒也有些路好走。二人为着便捷。便没有再叫车马。而是先悄悄的混出了城来。待到无人之处。这才施展神通。由梅清放出灵鹤。载着二人一路飞行。 “其实出城之时。有必要这般小心么?”梅清有些不以为然的道:“想来你父亲也不至于消息这般灵通吧?” 碧真撇了撇嘴道:“小心无大错。你是不知道那老家伙手下都变态到什么程度。万一让他知道了咱们的动向。到外婆那边给你造个谣。生个事的。外婆一旦对你有了成见。这事就不好办啦。若是6炳知道碧真居然这般说法。真不知道会不会气的肚子都要炸了。 灵鹤一路飞来。此时已然是初冬时节。好在今日暖阳无风。不算太过寒冷。四下成片的树木叶子都已经变的黄了。大片大片的树林下。铺满了金黄色的落叶。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点点金光。 “前边不远就是了”。碧真玉手指着前方道:“就在那处山崖上去。那片宅子就是。” 梅清抬头观看。只见前方一片断崖突兀。如鹰飞虎踞。无路可登。偏偏在断崖之上。数间草堂茅舍。衬着背后高山白云。倒也有几分闲情野趣。 在碧真的指点下。梅清操纵灵鹤在空中几个盘旋。从草堂之侧行出。在草堂身后的两棵大树间草厅穿过。这才现简单的几处茅屋背后掩映着。却是别有洞天。 这两棵大树就如同两个把门的将军。后边草厅看似寻常。其实内设了一个简单的幻阵。碧真直接上前。拿出一个小小玉佩。口中作咒道“疾!”。便见后面豁然开朗。现出一道门户来。 二人早就下了灵鹤。步行入内。一路行来。渐觉气侯转暖。山色还绿。山路小径。两边都是山峰丛立。树木丰茂。 小径旁一道小溪。自山间蜿蜒而下。叮咚潺。溪间常见群鸟翔集。白鹿徜徉。一片悠然景象。令梅清心醉不已。就连碧真肩上的悟空。也很是兴奋。吱吱的不时叫几声。 “怪不的世人心中每有向道之心”。梅清叹道:“桃源之中。怕亦无此等景色。仙家气象。不外如是。” 碧真咯咯笑道:“让你一说和蓬莱似的。你要喜欢。等以后咱们……和外婆说来这里住些日子。你说可好?” 二人一边说笑。一边沿着山路曲折而上。转过几条弯路。见景色愈见清幽。正行间。忽然看前方青瓦白墙的一片宅院。隐隐的自一片竹林后露了出来。 行到院门口。碧真向着梅清摆摆手。自己上前几步。梅清只见院门大开。却是一个人也没有。碧真轻轻的在侧开的院门上扣了数下。又将那先前的玉佩拿出来。掐了数个诀咒。这才笑道:“大姑。是我回来了。外婆好么?” 侧着耳朵呆了片刻。碧真才又点头道:“我把他带了。就和我在一起呢。” 梅清见了。知道定然是碧真口中的这位“大姑”似是传言给她。自己也听不道对方说了什么。心中却是暗暗有些奇怪。本来碧真说是来见外婆。这个“大姑”又是哪里来的。这辈份总是有些不清楚。 过了一会。碧真才点头道:“是。” 然后转身小声对梅清道:“咱们进去吧。” 第三卷 十年夜雨 第四章 有点糊涂 “大姑?”梅清小声对碧真道:“怎么地你姑姑也在这里么?” “什么呀,傻瓜”,碧真轻笑着道:“大姑是一直跟着外婆的,从小我就叫她大姑,不是我的亲姑姑。(提供最新章节阅读>” 说着,忽然碧真一拍脑袋叫道:“哎呀,我告诉你啊,一会见外婆和大姑时,可别……” 叫到这里,忽然碧真一怔,侧耳片刻,随即有些不乐地道:“知道啦,不说了。” 梅清见刚才碧真的表情,知道后边这句话应该不是和自己说的,想来是碧真有什么想提醒自己,却被她外婆或大姑传言阻止了要和自己说的话。 再回想让自己见外婆和大姑时,可别什么呢?是要自己别乱说话,还是别惹她们生气? 看向碧真时,只见碧真一脸无奈,一个劲的眨眼睛,显然是不敢说出来。 进入此处,梅清已经感觉到四下法阵之禁,虽然现在自己修为大进,这样的法阵倒还禁自己不住,但毕竟是梅清的外婆所居,他也不敢乱来。既然碧真不敢说,他就也不再试探其他方法。一切待见到梅清外婆时再说了。 但梅清心中却也不停算计,既然碧真一再提到这位大姑,那么想来她在碧真外婆面前,是极重要的人物。少时见了,确需谨慎对待,免召不快。 进入院中,但见其内甚是幽静。布置安排,大异于俗世宅院,倒似是个园林的安排,入院便是一通假山遮了视线。沿石板铺的小路转过假山,这才见其中曲水石桥,野树丛丛,依山傍势。几处堂院散落其间。 碧真用眼神示意,二人加快步伐,向着最里一处院落走去。 小院规模不大。三间木屋。甚是精致。才入院中。便见一个小丫头迎上来。见了碧真。也没有施礼。只是低声说道:“夫人说。请梅公子自 碧真有些着急地道:“那怎么行……”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嘟着嘴不说话了。 梅清觉得今天之事。处处有些怪异。但事到临头。总不好退缩。便用眼神示意碧真无妨。自己便抬步。进入了木屋。 这木屋纯是木材所构。身处其中。只闻得一种原木地清香沁人心脾。四面开窗。却又未糊窗纸。微微地清风淡淡拂入。窗明几净。使得梅清本来有些紧张地心情也略微放松了下来。 屋内两个人。一站一坐。 只见坐着地一位年老地妇人。想来就是碧真地外婆。只见她形容消瘦。面如黑铁。层层叠叠地皱纹。满堆在面上。两只眼睛微微闭着。周身上下。只着一身粗布衣服。洗得已经有些白。头上挽着一个道髻。横插着一枚荆簪。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却是看不出深浅来。 另一个年轻的少妇,却是站在屋内,不住地来回走动。梅清进来时,只见她背影婀娜,身着淡黄色外襦,下边一件淡紫长裙,腰间束着一条玉翠地带子,挂着个粉红色的香囊,长长穗子沿着曲线玲珑的腰身直垂下来,随着她轻盈地步伐不断摇曳。 闻得梅清进来,那少妇转头看时,梅清不由一惊。但见这少妇模样与碧真却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目之间,更多了几分成熟。但见她额头双眉之间,气韵盈盈,一双美目淡然无尘,举手投足间,显示其修为竟然也是炼气期。观其淡然若定的风范,更似在自己之上。 梅清心中暗惊。看这少妇应该就是碧真口中的“大姑”了,年纪不大,居然就已经有这般的修为,怪道碧真对其极为推重。再一想碧真地外婆,居然一点深浅也看不出来,就如同一个寻常老妇无异。这般气息,已经到了返朴归真的地步,比之张十三、苦大师,怕还要更胜一层。 梅清不好意思多看,连忙上前施礼,对着蒲团上老妇道:“见过外婆。” 说罢转身,又对那少妇道:“见过大姑。” 话才说完,只见面前二人,俱都呆住了。 蒲团上老妇眼睛张开,看着梅清,面上表情不知是笑是恼;那站着地少妇也停下了走动,摇摆了几下,一幅听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一对妙目闪闪地在梅清周身上下不住的打量。 梅清心中有些惊讶。事实上他也后悔,来之前居然忘了和碧真打听一下她外婆的爱好和情况。事实上二人都有些紧张,只顾想若外婆不同意,又当如何如何,结果居然把这最简单地一件事给忘了。 估计碧真也是到了门前才想起来提醒梅清,结果又给打断。弄得现在梅清连如何称呼都不太清楚,只得厚了脸皮,直接就也叫“外婆”、“大姑”了。 过了一会,那蒲团上老妇才开口道:“你是梅清?”声音却是甚是年青,浑不似这般一个老妇的声音。 梅清还未回答,只听得对方又说道:“修为不错呀----不用装着谦虚,你这年纪就到了炼气期,这般下去,还不早早就飞升了?听碧真说你认识她时还是才筑基的,这丫头不是替你撒谎吧?” 梅清眉头一皱,正想反驳,对方又如同爆豆一般地说起来:“估计不会,再快也没有这么个快法,估计你是有什么奇遇吧?这个我就不管了,只是你修为这么快,现在已经比阿碧厉害很多了,将来不会欺负她吧?” 梅清气结,心想碧真的外婆看着年高德勋的样子,说起话来怎么这般样子。当下便有些懊恼地道:“当然不会!” 梅清此言一出,那站着的少妇已经连连点头,蒲团上老妇开口道:“你还不错,这话确是真心的。男人嘛,就该是有一诺千金的本色,千万不要学着巧言令色,说一大堆指天誓、海枯石烂地话,当我们女人是好骗地么?有人说你轻狂好色、不学无术、好吃懒做、虚伪下流、阴险狡诈、傲慢无礼……我看着倒还不象。” 梅清差点气趴下,心中又有些怀疑。碧真外婆说的那个“有人说”是哪一个呢?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至于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 梅清心中还在疑惑,只听得对面又已经说道:“好了,我也看过了,没你事儿了,你就出去吧!” 这就完了?没事了?梅清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楞了一下神,呆呆地看着碧真外婆苍老地面容,没有说出话来。 “你这小子,看着也还灵性,怎么长了个木头脑袋?既然说没事了,就是没事了,你还不快点去把阿碧叫进来!”梅清一楞神的功夫,只闻得一通数落又滔滔而至。 梅清连忙向二人施礼告退,只是眼角却现,自己告退时,二人地面色,又是颇有异状。 “怎么样?”碧真无声地用口型问,两只眼睛光芒闪动。 “没事,外婆让你进去呢。”梅清有些郁闷地道。 碧真有些迟疑,扭头看了梅清几眼,这才快步进了屋中去。 碧真这一进去,时间可就长了。梅清想想她外婆那个唠唠叨叨的劲,不由打了个冷颤,心想天下女人,无论年龄老少、修为深浅,这说起话来,果然都是一般罗里罗嗦,再无差别。 梅清在院中候着,大感无聊。门口的小丫头目不邪视,一言不,梅清也不好上前搭话,只好在院中,四下观察。 这一看,果然有些门道。 原来这院中,也布着数道法阵,最让梅清感兴趣的,却是一道寒暑阴阳阵。 这通阵法大异寻常法阵,并非制敌克胜之用,而是用来维护院中气温风气变化的。正因有了这法阵,木屋才能微风习习,不设窗纸,而无虞风雨侵袭,更能四季如春,宜人居住。 梅清这一段虽然对法阵研习颇多,但基本都是考虑如何与敌争斗,象这样为了居住舒适而设法阵的情况,还未曾用心想过。今日一见,颇觉眼前一亮,但放开心神,细细研究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闻得碧真呼唤自己,梅清这才回过神来。只见碧真笑孜孜地站在面前,看着表情颇为高 “说完了?”梅清见碧真表情颇为高兴,心中一定,连忙追问道。 碧真点头,拉着梅清慢慢向外走,一边轻声笑着说:“以为多难呢,没想到挺容易的。”说着又“扑嗤”一笑道:“你脸皮可够厚的,听说你进去就喊外婆了?” 梅清苦着脸道:“你也没告诉我如何称呼,让我怎么喊?你外婆不就是我外婆么,喊的也没什么不对吧?” 碧真一笑,心中甚喜,又低声说道:“外婆说,你模样不错,脾气看着也好,本事又大,对我还是真心的,就是说你有点犯糊涂。也不知道你在里边办了什么糊涂事了。” “我能办什么呀”,梅清叫屈道:“一进去,你大姑在里边转来转去转得我眼都花了,外婆她老人家坐在那里嘴就如同放鞭炮一般,连个插嘴的功夫都没给我……” “你说什么!?”碧真美目瞬间睁得老大:“你管坐着的叫的外婆,站着的叫的大姑?” “当然啦,难道不对么?”梅清有些惊讶地反问道。 “苍天!”碧真以手抚额:“怪道外婆说你糊涂,你搞反了!站着的才是外婆,坐在蒲团上的那个是大姑!” 第三卷 第五章 父母之言 “怎么可能?”梅清目瞪口呆:“坐的看着七老八十,是大姑?站着的年青漂亮,说是你姐姐还差不多,是外婆?” “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你想不到?”碧真笑道:“修真之人,如何能以平常人的眼光来看年龄?你也修行这么久了,难道这还不清楚么?” 梅清一时语塞。(提供最新章节阅读>其实认真说来,梅清的修为确实算是不错了,但要说到时间,还真算不上太久。因此看待很多事情时,难免还是习惯以世俗人的眼光来分析问题,难免有时会出些偏差。 “那个……我看你的模样,似乎和你外婆很象啊”,梅清转移话题道:“想必你将来,定然也是象你外婆这般年青貌美了。” 碧真摇摇脑袋道:“那是当然。我随我娘,我娘随我外婆嘛。反正我是不会随那老家伙的。” 梅清在一边连连点头,道是碧真所言有理,又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说坐着的乃是大姑,可为什么我在里边时,只闻大姑说话,外婆她却未置一言?” 碧真摇头道:“你不知道的。我本来想告诉你,结果却未来得及。外婆正在修什么功法,不能开口讲话的。她又懒得总是用神念,便让大姑修了一门功夫,只要外婆心中想说的话,无需动念,直接大姑就可以讲出来。因此大姑说的话,其实都是替外婆说的。” 梅清听了大感有趣,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独特的法门。看来碧真这个外婆,也当真有个性得紧。 两个人边说边笑。忽然闻得耳边传来一声轻哼。这一次并非神念所来,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碧真一吐舌头道:“坏了,外婆听到啦,嫌我们背后说她呢。快走吧!” 二人不再多言,因在阵中。也不便施展法术,只得加快脚步,顺着山路曲折而下,直到步出山门之外。又到了那处断崖之上,碧真才拍着胸口道:“可是吓人了。不过今天外婆有些奇怪呀,怎么好象从一开始就有同意地打算呢?你不觉得她对你也没有过份盘问就放你出来了么?” 梅清道:“那有什么奇怪的?象我这样拉风的男人……我是说,外婆她老人家久于世事,慧眼如电,当然一眼就看出我是值得信任。所以才将你托付给我了。” “你怎么知道外婆就把我托付给你了?”碧真一翻白眼道:“难道我同意嫁你了么?” “什么?”梅清讶然:“难道你还不同意?那你领我来做什么?” “外婆说了。象你这样地家伙。模样不错。本事也大。嘴又甜能哄人地。最是不容易靠得住。要我一定不要轻易就许了你。一定要拖上些时候。急得你七荤八素、火急上炕。才能勉强答应。不然你就不知道怎么疼人家。”碧真说得头头是道。 “……那你准备拖几年?”梅清有些紧张。 碧真有点愁地道:“外婆说。不管怎么拖。女人还是要嫁人才好。当一辈子道侣就太吃亏了。可难道我还再找圣上去要还俗去?那可不太好呢……” 梅清听了却大喜道:“真儿你肯还俗么?那可太好了呵。圣上那有什么不好说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就大大方方地去说呗。” “哪那么容易地!”碧真有些懊恼地道:“当时为了出家,我闹得天翻地覆的,跟老家伙把话都说绝了。现在忽然要还俗嫁人,怎么说得出口!” “那却如何是好?”梅清道:“难道就真这般过一世不成?我们家大丫头可都管你叫少奶奶了,你不是想以后就穿着一身道装在我们家当少奶奶吧?” 碧真忽然有些着恼地道:“我就穿着道袍去怎么了?让人责你个毁人清修之罪。怕就少来招我!” 梅清忽然“呵呵”一笑,碧真大嗔道:“你笑什么?笑话我呢么?” 梅清忽然抬手招出灵鹤,抱了碧真上了鹤背,驱使那灵鹤腾展双翼,轻轻飞了起来,将口贴近碧真耳边道:“我不管。你敢穿着道袍嫁,我就敢娶!” 碧真被梅清一抱,浑身软,早忘了着恼之意,口中却说道:“好象谁要急着嫁你似的……哎呀坏了,我忘了,外婆早说了不能这么快答应你的……” 二人坐在鹤背上缠绵而去,不多时已经消失在远山背后,再无一点身影。 忽然刚才二人上鹤地地方,两块毫不起眼的山石移动了起来,渐渐隆起,最后居然变成了两个人形,正是六爷和忠叔。 忠叔打扮得如同一个走关东的掮客一般,一身的狗皮大衣,翻毛的帽子,脚上还蹬着一双皮靴子,抄着双手道:“怎么样?我的主意不错吧?我就说了,你那位泰安大人,根本就是个驴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后退。看你更是不顺眼,无论你说什么,必然是偏不让你满意。只要你对她大骂梅清,言道决然不同意这场婚事,说什么也不肯让阿碧嫁梅清,那疯----你地老岳母必然全力支持这场婚事。怎么样,本人这计谋,可当得是大功一件吧?” 六爷却是头散乱,面上青红斑驳,衣服凌乱不堪,咬牙说道:“你个老不死的,还说嘴!刚才那疯婆子破口大骂时怎么不见你出来抢功呢?你是没见到她那劲头儿,就差把我生生轰死在那了,还坏了我一件护身的法器!要功劳!?先陪我的上清七丝绊来!” “我说六子,多大的人了,你咋还那小气呢?”忠叔不以为然地道:“一根破彩带,换回个亲闺女,再搭个好姑父,天底下还有这么合算的事么?我这媒人忙了半天图个啥,没捞句谢,我还落报怨了?” “得得得,算你有理”,六爷有气无力地道:“可我又挨打又受骂当了半天小人,人家小两口是高兴了,我这认闺女的事还八字没一撇呐?” 忠叔咧嘴一笑道:“你着什么急?事不得一步一步地来么?先把婚事定下来,然后呢,你小子就得赶紧和万岁爷那打个招呼,别让他耳根子一软,就应了阿碧那丫头的还俗一事,堵了她地退路。再然后么,就得有人出面指点丫头一下,还怕她不乖乖就范?” “万岁爷那还好办,大不了我舍了这张老脸,我们父女之事,他老人家倒是也挺上心。问题是到时候谁和阿碧商量这事?这丫头脾气你可也知道,要真说个不好,别扭劲上来,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地。”六爷忧心重重地道。 “你说当然不行了”,忠叔故作神秘:“你得找个阿碧最肯听的人去劝她,保证没有不成地。” “她外婆?”六爷激凌凌打了个冷颤:“你想让我找那疯婆子去劝阿碧?甭想!我还想顺顺当当再活几纪呢!“木头脑袋!”忠叔一脸恨铁不成钢:“就知道请你老岳母出面。现在丫头大了,你以为还小时候和外婆亲呐?现在早把你们这些长辈扔到脑袋后头了!” “你是说梅清?”六爷这才有些反应过来。 “这还用说?刚才你也看见了,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别看阿碧跟你事事别扭,到了梅清这小子跟前,保证是言听计从,说啥是啥。咱们哥俩忙了半天,梅清这小子难道光捡便宜不出力么?好劣也是他娶媳妇,这劝媳妇投诚的事,自然就交他办了。”忠叔成竹在胸地道。 六爷一听,却是大皱眉头:“阿碧这般轻信梅清这小子,一旦他要骗阿碧,却又如何是好?老小子我可告诉你,咱们把话说在前边,阿碧嫁过去时,梅清要敢让她受一点委屈,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得了吧!”忠叔道:“阿碧有你这么个爹,还有疯婆子那么个外婆,天底下哪个敢欺负她了!我还怕梅清从小老实巴交地,让你闺女欺负得翻不过身来呢!” “也不知道圣上今天怎么了”,碧真咬牙切齿地用力采着梅清院中竹叶,又一点点把它们捻成碎片:“无论我怎么说,他也不松口。最后我都说要嫁人了,他居然说……” “说什么?”梅清关心地问道。“他说,婚姻大事需得父母做主,要想嫁人,还俗可以,但要先认了那老家伙当爹。他点了头,才能算数。”碧真恨恨地道。 “啊……那真儿你怎么说的?”梅清知道碧真父女间的感情,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说了,宁可当一辈子女道士,也不认他这个爹。”碧真忽然没了底气,低了头,小声说道,一边偷偷抬头看梅清的脸色。 “阿清,我不是不想嫁你……你容我再想想办法好么?我确实不想认他呢。”碧真见梅清脸色似乎有些不高兴,连忙柔声说道。 “……没事,前边那么难咱们过挺过来了,我就不信到这还难得住咱们?大不了我带你私奔!”梅清见碧真软语相商,也不愿她为难,连忙相劝。 “私奔?对了,实在不行,咱们两就回碣石那个千金冶的地方猫着去,保证他们找不到咱们。”碧真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道:“在里边修个几十上百年,直接就一齐飞升,到时候看他们上哪找咱们去!” 第三卷 第六章 落难凤凰 梅清次日回到了内组之中,也算是回衙交差。其实前边黄胖子已经回来,一些面上的事情,估计都已经有了交待。不过按着规矩,象他们内组处理的事情,还需单独对上峰有一次呈禀。现在梅清在内组中地位不俗,因此直接是六爷接见了他。 让梅清感觉有些奇怪地是,六爷明显有些心不在焉。随便问了几句相关情况,就开始有些走思。梅清总觉得六爷似乎是有什么心事想说,但又一直没有说来出,搞得梅清也有些疑神疑鬼的。最后还是六爷不耐烦,干脆手一挥,把自己轰出来了。关于梅清这次立下大功之事,竟然是一句话也没提。 一众同仁及下属见了梅清回来,都是颇为高兴。赵大有、姚定国、周昌都等吵吵着要为梅清接风。至于黄胖子,据说可能这次功劳不小,在军方谋了个新差,过不几天就要外派了。 “那胖子一看就是不太厚道”,赵大有说道:”姚爷、周爷还都各升一级,有些赏赐。就是梅大人你,怎么也应该是个头功吧。这下可好,全都让那胖子抢去了!” 梅清一笑。功劳这东西,每个人都可以说有。但能谋来什么好处,却全看一个人的背景和家族实力了。黄胖子人虽然有些滑头,但也不至于贪别人的功劳为自己所用,何况他也知道自己和六爷的关系。自己的赏赐至今没有音信,只怕根源不在那个胖子身上。 应下了众人改日再补酒席,梅清借口旅途劳累,告声假就准备先到东岳庙中去看看。不想才后面绕出门来,便见不远处诏狱门口,一个黑影被人“扑通”一声丢了出来。 “死鬼,进了爷爷这诏狱还能活着出去的,已经是命大了。还敢回来找打。不知道咱们锦衣卫的厉害么?”一个粗大汉子咧开大嘴,嘿嘿笑道。 梅清一皱眉,这汉子正是当年自己曾有一面之缘的四彪。记得这厮是那个马闫王的手下,当时还差点把自己打了。 梅清这一驻足,那四彪也见到了梅清的身形,不由一惊。 梅清在锦衣卫中,虽然名声不显,但一些真正消息灵通的人士,却是关注已久了。 尤其马世清。心中更是清楚得很。当时就是六爷派了五丙,从自己这里把梅清救走地。之后不久,梅清便堂而皇之的进了锦衣卫。不多久的时间,就又到了内组。 不管是库中盗案还是后来地杨最之事。六爷对梅清地维护。只要是明眼之人。便没有看不出来地。因此对于梅清地真正身分。众人在好奇之余。也是颇为忌惮。 这四彪乃是马世清地手边人。自然了解这其中之事。只是当时他曾狠狠地得罪过梅清。因此平时都是绕着走。不愿和梅清见面。怕他寻了机会整治自己。 不想今天却是晦气。只因这姓郭地死鬼跑到诏狱来捣乱。自己才偏偏碰上了梅清。想到这里。四彪一双环眼怒视着地上半死不活地那家伙。心中恨不得把他生裂成几块。 梅清皱了皱眉。他自然是认得四彪地。不过现在自己若是再明着找他过不去。却也显得自己太过小器了。 四彪这见梅清站着没说话。心中打鼓。连忙在面上堆了笑容。紧着几步跑过来道:”唷。这不梅爷么?早听说您这次公干。立下了天大地功劳。卫所里哥几个都传遍了。” 梅清看他满面堆笑。也不好作他。只淡淡地道:”这不是四彪大爷么?在门口这是使什么威风呢?” “哎呀梅爷,小的就是有什么威风也不敢和你使不是?”四彪虽然听出来梅清话里有刺,面上却一点不敢露出不喜来:”当时小的那是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定然是不和小的一般见识了……今天这也是气人,这小子是原来郭公府地大少,走在街上眼睛都是横着的,牛的没边。后来郭公府不是摊了事嘛,他老子也死诏狱里边了,家也败了。这小子原本也下在狱里,后来还是万岁爷念旧情,说既然家主已经死了,其余人等就都不再问罪,这小子这才出了狱,捡了一条狗命。” 郭勋死了?梅清心中不由一惊。他离京日久,也未关注京中之事,没想到才回来,就听到这么一个消息。 “郭公爷当年迎立有功,朝争之时,更是出了大力,就算有什么罪过,也不致于此吧?”梅清有些惊讶地道。 “谁说不是呢”,四彪道:”本来也是皇上也没说怎么着他,就是这老小子身体也不怎么地,想来是被酒色淘空了身子。在咱们诏狱里好吃好喝好招待着,可就偏偏不知怎么地生了场暴病,结果就弄了个一命呜呼。” 梅清心中冷笑,心想当今天子当真是婊子也要当,牌坊也要立,居然用了这么个办法来收拾了郭勋。口中又问道:”生死有命,却是怨不得别人。那这小子是怎么回事,捡了条命还不快点回家,却来这里闹什么?难道在里边还没呆够?” “要不说失势地凤凰不如鸡呢”,四彪笑着道:”虽然这小子捡了条命,可是官没了,爹死了,家抄了,还有什么个劲。也不知怎么就犯了疯一般,跑到了咱们这门口来闹,定然说是咱们害死了郭公爷。咱们也是心善,心想皇上都饶了他一条狗命,也就没难为他。梅爷您要看着生气,我这就叫几个人过来,立马让这小子以后爬都爬不到这门口来。” “算了算了”,梅清摇手道:”我和他也算有一面之缘,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杀人不过头点地,也就不用再落井下石了。” 二人正说话间,那位郭小公爷却已经认出了梅清,忽然扑过来抱了梅清腿放声大哭道:“梅公子,原来是你。唔唔,我家里出事了,我去找碧真也找不到人,6叔叔也不肯见我……” 梅清一皱眉,却没有动作,一边的四彪见了,连忙上来又拉又打道:“你这死鬼,怎么就敢碰梅大爷的身子?成心找死不是?” “罢了”,梅清伸手拦住四彪,身形一动,已经甩开了那位郭小公爷道:“你找过碧真?有什么事么?” 此时这位小公爷,已经瘦得形销骨立,身上破破烂烂,大冬天也没件棉衣,头乱成一团草,脸色漆黑,哪还有半分当年花花公子地风度。听了梅清问他,不由抹了脸上的眼泪鼻涕道:“我家里什么都没人,平常交的人也都不见我,心想只有碧真妹妹,虽然以前对我不假颜色,却最是心善的。因此才想求求她,能帮我条活路。不然我……又饿又冷,怕用不了两天,就死在这街头上了!”说罢,趴在地上,连连以头顿地,大哭了起来。 梅清心中有些为难。按说牵扯到了碧真,他也不好代为做主。只是他已经回卫中述职,碧真今日也就暂时先回观中。毕竟离得日久,总也要回去看看。 若是自己甩手走了,让这家伙再找到东岳庙,堵了门口喊碧真,难免有些不好看不好听。再听碧真言语,这郭小公爷人虽然不堪,但以前对碧真还是不错。想到这里,叹了口气道:“你在这闹,也不是个办法。既然遇上了,就和我走吧。” “什么?”郭小公爷还当自己听错了,使劲眨了眨眼,又用力抹了两把脸,有些呆住地看着梅清。 “没听清么?起来,跟我走。”梅清有些不耐地说着,又转头对四彪道:“劳驾,给叫辆车吧。” 郭小公爷这才知道自己没听错,有些木木楞楞地爬了起来,呆呆地看着梅清,居然忘了哭笑,也忘了道谢,只是站在梅清身边,寸步不离。 四彪也有些楞神,好在很快反应过来,到街拐角跑着叫了辆车过来,又上前搀了如同木偶的郭小公爷上了车,请梅清上了马,目送他们离去之后,这才晃了晃脑袋,有些难以置信地对着街上“呸”地吐了口吐沫。他这是怎么了?”碧真有些惊讶地看着趴在门口嚎淘大哭的郭小公爷,有些不知所措:“你打他了?” “我要打他还容他这样?早把他打死了!”梅清气不打一处来:“他家给抄了,老爹死了,在卫所门口找死。我见了觉得怎么说也和你有段旧情,这不给你捡回来了么。” “什么我和他有旧情,再瞎说我连你一块打”,碧真美目圆睁:“好好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 梅清见碧真有些不禁逗,连忙赔了半天罪,这才把郭府的遭遇讲了一遍。 碧真听了有些不乐地道:“又是那老家伙干的好事……哼,算了,不提他了。只是你把他弄我这来算什么?要捡也捡你家去啊。” “我家里哪地方养这家伙,哪天看不顺眼了直接就打死了。”梅清哼了一声道:“你这观里地方大,那种菜的、烧火地、挑粪地不缺人么?随便就把他安排了。” 碧真叹了口气道:“他从小娇生惯养,哪里会做事?再说要是没个人管着,他又怕没个约束,又要生事。” 梅清听了,眼珠一转,嘿嘿笑道:“这般说来,我倒有个好去处安排吧,就是怕你不放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碧真道:“有什么鬼主意,说来听听?” 第三卷 第七章 天生一对 “什么叫鬼主意呢”,梅清听碧真这般贬低自己,未免有些不满意地道:“我这不是为你分担呢么。(提供最新章节阅读>按你说的,这位郭大少只能找个干活不累,又有人管的地方,是不是?” 碧真点头:“就是这样。你能找到么?” 梅清嘿嘿笑道:“这有何难。所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难道你想不到这东岳庙里,有个地方就好象专门给他预备的?顺着我手瞧……” 碧真顺着梅清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啊”了一声道:“你是说……藏经阁?” “正是!”梅清点头道:“那地方要多清闲,有多清闲,估计十年八年,也不一定有哪个好学的老道去找本书。看经阁的那位玉真姑奶奶,保证能把郭大少管得服服帖帖,保证出不了任何偏差。” 碧真一听,不由“扑嗤”笑道:“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说完又皱眉道:“虽然那地方甚是清闲,不过玉真一个女冠身边,放个大男人,总是不太好吧。” “你快饶了我吧”,梅清以手加额:“就玉真那沉鱼落雁的模样,比一般的大男人还要大男人些个。尤其咱们这个郭大少,站她眼前,还真不好说谁更象纯爷们儿。” 碧真笑得弯了腰道:“你这家伙,嘴就是够坏的,一点也不说留点口德。算了,反正也没地方安排他,就依你罢了。你那玉真妹妹最听你的话,你就送佛上西天,麻烦把他送过去吧。” 梅清满脸不乐地带着茫然无措的郭小公爷蹬上藏经阁的楼梯时,不由想起自己初临此地时,还闹过个不大不小的笑话。这一转眼,也已经有了大半年没来这地方了。不知道那位玉真,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转过拐角,来到楼上时。梅清一眼就看到玉真正搬着一个小小蒲团,盘腿坐在地板上,拿着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 许是看得太投入了,玉真居然没有现有人上楼来。直到梅清咳嗽了两声。这才把她惊醒。 “想看什么书。自己不会----啊!----”玉真一边说着话。一边抬头。忽然看到眼前站着地。正是当时吓得自己失魂落魄地梅清。当时手中书一松。“啪答”掉在地上。同时张嘴便出了一声凄厉地尖叫声。 “别叫了!”梅清低声喝道。 一听梅清地话。玉真立时住了嘴。以闪电般地度将掉在地上地书捡了起来。象只小猫一样乖乖地站在了梅清面前。 “是这样”。梅清指了指身后地郭小公爷:“碧真说。以后他就在这帮你干活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就是得看紧了不许他乱跑。你可记住了?” 玉真头点得如同啄鸡地米一般。 “那就好。以后如果他有什么不听话地地方。你要摆不平了。尽管找我来收拾他。”梅清淡淡地说了几句。然后便将郭小公爷扔在这里。转身下了楼。 当梅清地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后,玉真的表情忽然变得灵动起来。只见她将两道横眉攒皱起来,一双大眼恶狠狠地盯着郭小公爷,恶声恶气地道:“小子,你叫什么----说你呢,死了么?怎么不吱个声?” 郭小公爷有些畏缩地道:“我……我姓郭……” “姓郭的,你好好个人不走正道,干嘛惹这个煞星,把你带来?要不是你。姑奶奶看书看得好好的。这一回好情全毁了,你说吧。怎么办?”玉真一只手把卷着的书本在另一只手心中敲着说道。 看着眼睛这黑道姑的凶恶表情,郭小公爷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诺诺道:“但听……但听仙姑吩咐便是。” “好,算你懂事。听好了,以后在这地方,就是我说了算。我让你上东,你不许向西;我要你打狗,你不许赶鸡。若有半个不字,当时打下你半截来!现在先去后边园子水坑中洗洗来,你是从粪堆中钻出来地么?怎地这般臭法,简直醺死人了!”玉真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简直就是在怒吼了。 郭小公爷被吓得浑身抖,哆哆嗦嗦地道:“仙姑饶命,这天寒地冻地……” “瞧你那熊样!”玉真大声喝斥道:“就把你吓死了不成?还不快些个洗来,若再磨蹭时,拳头须不认得你!” 郭小公爷被玉真横眉立眼的轰了下去,浑身抖个不住,连滚带爬地下了楼,咬了半天牙,才在水坑边连洗带擦的,大致收拾一番,用手抹了抹,见脸上已经不致于搓下油泥,这才哆里哆嗦,如同行尸走肉般走了回来。 待他回到楼上,这才现刚才玉真居然去后边,给他要了一身衣服过来。那旧道袍本是火工道人穿的,虽然不甚新,但厚厚的棉袍却也没有破。玉真逼了他拿着衣服,去拐角处的屋内换了衣服出来,又取出一个食盒来。 原来这玉真虽然面貌骇人,但毕竟是出家人,又是女子,天生心软。她这里喝斥了半天郭小公爷,看他吓得小鸡一般,心中有也些不忍,这才打了碧真的幌子,去给他要了衣服,又顺便找了吃的。只是一见他畏畏缩缩地样子,心中又不免生气。因此将那食盒扔给他道:“拿到旮旯自己吃去。真是的,当自己是大少么,还得我去给你拿饭!” 虽然有些凉了,倒也有饭有菜。郭小公爷先前还有些不敢,后来见玉真连声斥责,又实在饿得狠了,也顾不得太多,抱了盒子到了角里蹲下,掏出碗来,也不顾不得饭菜,没命的便向口中塞去。 没用多久,些许饭菜就已经被他吃得净光,虽然还未免不足,但也不敢多说。肚中有些食,身上也暖和起来,郭小公爷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食盒,想想这些天来,竟然只有刚才这一顿饭,才吃得香甜。再想想自己以前经常出入东岳庙,追求碧真,心中何曾想过自己会落到今天这一步田地。看看身上破旧棉衣,刚才吃地凉馒头,以前只怕看都不看吧? 以前纵是穿金裹银,山珍海味,今日想来,竟然不如这一件破袍、半盒冷饭来得重。再想想以前犬马声色、纸醉金迷,现在想来,当真是一场春梦。 玉真因见郭小公爷不喜,因此也没有看他,自顾自地看了会书。抬头时,才现郭小公爷坐在角落里,头低低的垂着,一动不动。喊了他两声,见也没有动静,心中不由得害怕起来,心想这个家伙难道一不小心,给噎死在那里了? 一想到此,玉真再也坐不住,连忙起身过来。走得近时才现,原来这家伙正在这里,头抵在墙上,泪流满面,不知在想些什么。玉真一见之下,顿感自己被这可恶的家伙耍了,怒从心头起,当下便上前一步,一脚把他踢在地板上,怒声吼道:“没事你装什么死!差点把我吓坏了!” 没想到她这般责骂踢打,郭小公爷不只毫未觉得痛楚,反倒心下一暖。他在狱中早吃过诸般苦头,玉真毕竟是个女流,这一脚也不如何重,因此身体上的疼痛并不在意。但听她说“见自己死吓坏了”云云,只觉得眼前这个粗鲁女道士,才是世上唯一关心自己之人。想想她又为自己寻衣,又为自己找食,还这样惦记自己,比起前几天流落街头,众多从前狐朋狗友不理不问的情景,心中更是加倍感怀于 玉真见他木头一般,打上去也不知道躲,反倒震得自己有些痛,心中更怒,口中喝骂,脚下又狠狠地踩了他两下。但见这厮不只毫无难受的样子,反倒一脸享受的表情,心中有些害怕,心想:“莫不是把他打得狠了,一下子疯了吧?”连忙收了脚,问道:“你没事么?” 郭小公爷“唔唔”两声,却有些不敢看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玉真见了,也觉得这家伙虽然可恶,倒也有些可怜,便放低了声音道:“你不用怕。只要你听话,我自然不会打你就是。” 郭小公爷见他柔声问自己,更是感动非常,双眼中泪水长流,只是拼命点头不已。 从此这位郭大少,就在藏经阁安居了下来。每日一早,自然打水扫地,收拾得纤尘不染,只等玉真为他带着饭菜上来。不管什么活计,都是他一手包办。稍有做得不对的,玉真开口便骂,伸手便打,他却甘之若饴。待得习惯了,若有几天玉真犯懒,没有打骂于他,他反倒觉得浑身痒,极不得劲。总要想方设法弄些错事出来,惹得玉真火了打骂几下,这才浑身舒爽。 二人就这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日子倒也各得其乐。时日久了,玉真无聊时便给郭大少讲些评书奇谈,都是她书中看来的。这一下把郭大少也吸引得开始来,二人寻天入地,四处搜求各类仙侠、武侠、玄幻、奇幻、历史、军事等等书籍,不求文雅,但图yy,每日互相交流,共同促进,竟然成了一对读书好友。 其后数十年,二人便蜗居在这藏经阁上,每日打骂斥责,看书读文,共渡余生。直至万历末年,才双双去世。只因二人读书年代既长,范围又广,只求yy,无论其他,大得读书真趣,故被后人称为“史上最幸福读”云云,也算一件奇缘。 第三卷 第八章 私奔大计 “那两个小家伙好象有点不对头啊”,忠叔对六爷说道:”昨天我路过后院,一不留神----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就是一不留神看到两个小家伙在那嘀嘀咕咕,好象我还听到他们在商量什么私奔的事。” “私奔?真的假的?”六爷眼露怀疑:”不是我看不起你老东西,就你那点修为,在那两个家伙眼里就是笑话。你能偷听到他们讲话不被现?” “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以为听墙根就是比哪个修为深么?象你这成天高高在上的大老爷当惯了,当然不明白这是个技术活。算了,和你讲不明白。不过我看到了几句他们的口型,大概是万岁爷那边咬得太狠,两个小家伙走投无路,准备跑路了。”忠叔有些郁闷地道。 “当真如此?”六爷也有些坐不住了:”那便如何是好?老东西,主意是你出的,到时候弄巧成拙,我可饶不了你!” “饶不了我又能怎么办?”忠叔手一摊:”当时商量时你也是同意的。现在也不能全怪我一个人头上吧?” “你当地说的火候差不多就得去给他们出主意的,怎么还不见你动静?”六爷怒道。 “我这不是怕火候没到,他们不同意么?”忠叔摇头道:”谁知道这两个家伙无法无天,居然真个要跑路?”我不管!”六爷怒眼圆睁:“主意是你出的,收拾摊子你也别想甩手不管。这事就赖定你了!” “少爷,前几天时和你一齐回来的那位碧真姑娘,怎么也没见到咱们府上来了?”忠叔今天特地来向梅清汇报家中一些事项后,又有些随意地问梅清。 “哦,真儿她既然已经回到京师。自然是要回东岳庙中去,也不方便常住在咱们府上。”梅清轻松说道。 “那这个……你们准备怎么办呢,难道就要这般一直下去么?” “忠叔你不也说就只能如此么?其实只要我们两心相映,是否能嫁她过门,也不过是个形式罢了。” “虽然如此……可对人家总也该有个交待。何况6大人那边,怕也不会同意吧。”忠叔提醒道。 “管他呢!”梅清底气十足:“从来他也没同意过。我和真儿不一样在一起么?真把我逼急了,哼哼……” 忠叔听着梅清这话。暗地里不由捏一把汗,又小心翼翼地道:“这样总也不好吧?难道你就没想想,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没有?” “想那做什么!真儿是我的,也就行了,别的就随他去!”梅清头一抬:“倒是忠叔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来了?对了,忠叔,关于我地身世----” “啊……我么?没事,我这不是操心少爷你的亲事么?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说罢,忠叔已经迈开步伐,看似四平八稳,实则快步如飞地去了。 梅清看着忠叔的背影,眨了眨眼,露出个奇怪的表情,随即去了。 忠叔快步出了园门。这才慢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郁闷地跺了跺脚。气恼地道:“少爷怎么忽然这般对婚事漠不关心了?那老不死的逼得甚紧,这却如何是好?” “少爷。这个月咱们府中地账簿,你是不是还要亲自看一下?”忠叔手中抱着一摞本子,对着梅清恭声说道。 “账?忠叔,我什么时候说要看这些个了?”梅清一脸迷惑地道。 “哎,以前少爷年岁还小,这个又是……大智若愚,自然是不看这些的。可现在少爷已经长大**,眼看又要娶亲了,自然要知道掌家过日子地事了。”忠叔叹息道。 “我什么时候要娶亲了……”梅清有些摸不着头脑。 “少爷就不用说了,你的心思,我都知道。”忠叔一脸慨叹:“昨天晚上,唉,老奴我做梦,梦见夫人了……” “啊……”梅清手指忠叔:“难道忠叔你一直暗恋……那个,这么多年还在梦里……” “胡说!”忠叔登时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夫人天仙般人,我对她只有敬重……” “是么,那忠叔你给我讲讲,我娘亲究竟是什么人?我爹呢?……”梅清紧接着问道。 “啊……”本来暴跳如雷的忠叔一下子就呆住了,片刻才忽然惊觉道:“坏了,昨天我还想着吩咐柱子他们采办年货,怎么一忙就忘了呢!” 一边说着,忠叔一拍大腿道:“这事可不能耽误了,少爷你先呆着,我得紧着看看去!” 说罢,全然不管梅清呼唤,又是一溜烟的跑了。 “我是真没办法了”忠叔哭丧着脸对六爷道:“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我一张嘴就把我堵回来,还一个劲的追问他地身世是怎么一回事。你说他是不是现了什么了?” “少拿这个来搪塞!”六爷勃然大怒:“老子怎么会知道你找他要说什么事?根本就是你这老小子没有尽力办事!” “真的,自打他这次回来以后,好象就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怀疑,已经几次追着我问了。你的人不是暗中一直跟着他么,究竟怎么一回事,你难道心里不知道?” 忠叔这句话问完,六爷也有些郁闷地道:“人我确实派了。开始时还好,后来据那人说,梅清身边多了两个人,一僧一道。但最后的消息也就是这些,在此之后,他们只要想靠近梅清,肯定是不知不觉就昏睡过去,醒来时不是给扔到海滩上就是草堆里,根本没有办法再跟下去。不然老子会不知道阿碧的行踪么?” “一僧一道?这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万一他们要对梅清不利呢?”忠叔追问道:“你的人不认识是什么来头么?” 六爷嘿然道:“能把老子派出的人随手就收拾的人,能是寻常角色么?只是看这意思,这两个人似乎是对梅清并无恶意,只怕是修真界中独来独往的高人……啊呀不对!” “怎么了?” “梅清地修为……他地修为不对!”六爷腾地站了起来:“那天他回卫所时,也曾到我这里来报述永平之行。只是当时我心有旁骛,也没有注意。现在才想起来,他进来说话,又出去那段时间,我居然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修行到了什么层次了。” “什么意思?”忠叔皱眉道:“你是说他学了掩盖地新法术了?” “不是”,六爷摇头道:“这地方就算修为极高的人,也难施展法术掩盖自身修为。除非是,他这一段又有奇遇,修为精进,至少是和我差不多了,才有可能让我忽略他地修为!” “六子你昏头了吧!”忠叔先是一惊,随即不信道:“你虽然天资不怎么样,人又笨得可以,不过你可别说你这指挥使是白干的!修真界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你的进境,就算根基不太稳,境界怕也是足够到元婴以上了吧?梅清凝丹这才几天,你说和你差不多?你蒙谁呢?” 六爷摇头苦笑道:“我也不敢相信,但反复想想,却也没有别的解释。我修道虽然是借了外力,但若说较真起来,至少寻常元婴期的高人,也还不惧。但若象梅清那般自然而然骗过我去的,除了几个快到炼气期的人物,以前还真没遇到过。” “那便怪了!”忠叔眨眨眼道:“难道少爷他真是吃了人参果、草还丹不成?你可听说过修真界中哪有修得这般快的?事近反常既为妖,这个……” 六爷摇摇头,有些丧气地道:“从一开始,梅清这小子哪有一点是正常的?再这么下去,很快我也瞒不住消息,有心人怕会盯上他,就是圣上那----” “怎么?万岁爷那也知道信了么?”忠叔有些紧张地问道。 “现在应该是没有,不过这么折腾下去,哪还背得过人去?圣上那边手下也是另有些渠道,先前我还能尽力遮掩,但现在梅清这修为,要万一落到能看清楚的人的眼里,还不很快就天下皆知?那时候圣上那边哪还有个不清楚?”六爷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叹气。 “六子,按说东宫之位早已立下,梅清这----”忠叔有些迟疑地道。 “绝对不行”,六爷摇头道:“梅清身份要真曝光出来,一则万岁爷当年的行踪不免为人所知,那个人的厉害你也知道,要真找上来怎么应付?二则梅清这边更要不知被什么人盯上,就凭你我,难道有把握护得他周全?何况----” 沉吟了一会,六爷才冷笑道:“两龙不相见!现在万岁爷,连太子都不肯见一面,心中想的是什么,谁又猜得出来?真知道了梅清的事,也未必是福!上次阿碧那丫头,差点糊里糊涂带着梅清去见圣上。就梅清那模样长得和他娘一模一样,圣上一眼就能认出来!要不是我碰巧撞上了,还不定闹出什么来呢!” “那怎么办?不管永平那边是生了什么,梅清肯定是有所察觉了,不然不会一再追问他的身世。就算我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他现在修为若真是到了你说的程度,很多事只要留心,怕是总会查出来的。”忠叔无奈地道。 “实在不行,就只能实话告诉他了。”六爷咬牙道:“你把他叫来,我告诉他!” 第三卷 第九章 梅花往事 梅清跟着五丙一言不地走在长长地回廊之上,心中忍不住一丝丝地紧张与兴奋。(提供最新章节阅读>~~.~~ 他似乎能感觉到,今天六爷召唤自己来,定然是有一些自己期盼已久的事情,应该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爷还是如同以前一般,手中把玩着那件镇纸,脸色平淡一如往日。 梅清竟然也没有一句客套,毫不客气地在侧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上下。 六爷抬起头,细细地打量了梅清一番。梅清却恍若未觉,只是坐在那里,目光若即若离地看着前方。 此时,后边的一道暗门忽然打开来,一个人影静静地走了出来。 “怎么?你居然一点也不惊讶?早知道这老东西会来么?”六爷见梅清抬头看了一眼,却毫无意外的表情时,忍不住出言问道。 刚进来的那人,面上的表情更是讶然。原来这人,正是梅清府上的管家忠叔。 “看来少爷是早就想到老奴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了”,忠叔面露苦笑:“如此说来,前几天你和阿碧商量私奔,又每每用话堵住老奴的话口,也是早有准备吧?” 梅清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对忠叔道:“忠叔,你夜间出来,到卫所这边,我确有所知。这几日动了些心思挤兑你,也是真的。不过我和阿碧,确是商量想离开一段。你既然听到我们说地。就当是我们给你留了信了吧。” “哼,老东西,这回知道了吧?老子说你的行踪怕已然泄了,你还不肯相信,现在还有何话说?” “算了六子,你就少讨个口上便宜了”,忠叔口上依然不肯相让:“别告诉我你在梅府没安排人手,我没现,难道你那些本事老大的手下就现了?” 六爷哼了一声,却未回答。忠叔说得也是。梅清跟踪自己,自己乃是习武之人,未曾现也还罢了。六爷手下不乏修真界中的人,一样毫无知觉。丢人也是不分先后。 “不说这个了”,六爷摇摇手:“梅清,今天叫你来,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梅清“哦”了一声。又复缓缓坐下,淡淡地道:“六爷请问.netbsp;六爷皱眉看了看梅清,又看了看忠叔,这才沉声问道:“梅清。你去永平,所遇一僧一道,究竟是什么人?” 梅清想了想道:“我和他们也不过是偶遇,相交未深,实在也不知道其根底。六爷手下既然已经查得,想必可以赐闻。” 六爷摇摇头道:“梅清你不必心有怨意。今天找你来,不是来审你的。其实既然你看到忠叔在这里。应该明白我对你绝无恶意的。” 梅清倏地抬头道:“我知道六爷对我绝无恶意。其实一直以来。六爷对梅清多有照顾,梅清也感怀在心。只是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我知道忠叔和六爷有许多事瞒着我,若是我猜得不错。定然是关于我的身世吧?” 六爷与忠叔相对苦笑,心中都道:“这小子也未免太聪明了,却是一点也唬不过他去。” 梅清自顾自地说道:“我与真儿商量离开之事,虽然是故意告诉忠叔的,其实也有想迫得忠叔透露内情于我的意思。只是我也没有想到,居然最后劳烦六爷亲自出面找我,不知何以郑重至此.com莫非六爷,已经将此事禀明指挥使大人了么?” 六爷道:“老子肯直接找你,自然是不许你胡来。至于其中详情,只要你把该说地都说了,其他该告诉你的肯定会告诉你就是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没有,那一僧一道,究竟是什么人?” “六爷定然要知道他俩的身份,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么?”梅清反问道:“何况,以锦衣卫的手眼通天,何必一定得从我口中找到他二人地资料?” 六爷“哼”了一声道:“梅清,你现在修行,到了什么程度了?” 梅清直言道:“元婴已结,算是到了炼气化神的阶段了吧。” 六爷“嗯”了一声,又打量了一眼梅清,这才悠悠说道:“你小子修行的度,虽然不敢说后无来,怎么地也是前无古人了。你去永平之前,就连金丹,也还没到若滞若凝的时候,也不过是在下温养的功夫。怎么这么几天,就结婴炼气了?老子也不傻,肯定是那一僧一道地事儿,是也不是?” 梅清不动声色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六爷沉吟了片刻,这才悠悠地道:“梅清,今天喊你来,乃是我们商量过了,你的身世,终须对你明言。=小说520==我们这一段,对你种种约束与保护,非是无因。只因你的身世,有些特殊。若是泄露出去,也怕多有牵扯。” 梅清听了六爷之言,心中也有些讶然。他听张留孙说过,自己乃是张留孙所派鼎奴,所炼制的分身。难道除此之外,还有些别地秘密么? 张留孙将其炼制子鼎分身的一些法诀,当时都曾传于自己,用于控制体内子鼎,开始时也曾有效。但自从自己从碣石逃生之后,这法诀对体内子鼎,好象就失去了效用。 现在想想,必然是张留孙有所保留。那么自己这所谓分身的真正来历,恐怕还另有蹊跷的地方。 “二十年,这一晃已经二十多年了。”六爷叹息道:“我本来以为,永远不会有把事情说出来的这一天。当时你娘亲也有交待,定然不许你修真入道。开始她说,是你体质特殊,一旦筑基,必然出偏,少不得魂飞魄散的下场。现在看来,只怕是别有原因,她不想你再走这条路吧。” 说到这里,六爷看了看梅清道:“想来你也肯定明白,你不是梅家的真正后人了。不错,原来真正地梅家夫妇,都在一场匪劫中双双陨命。恰恰那时,你娘将你送了来,我这才着人安排,使你顶替了这身份,只想你落个一生无事,衣食无忧。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嘿嘿……” 说到这里,忠叔也是唏嘘不已,颇为感慨。 “那我娘……究竟是什么人?”梅清追问。 “你娘亲也是修真中人,其实就连我们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不过我们怀疑----”六爷看了一眼忠叔道:“你娘极可能是梅花门中地人,甚至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六朵梅中地一个。” “六朵梅?”梅清似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有些惊讶地问。 “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了。其实梅花门本来就是个极为神秘地门派。它突然出现时,几乎打得天下道门都失了脸面,抬不起头来。但是奇怪地是,这个门派中的每一个人,除了门主梅花真人范文泰之外,却没有一人个的名字为外人了解。六朵梅这个名字,乃是指梅花门中手下六个弟子。每次与其他门派赌斗时,他们都自称梅花老大或是梅花老三这样的称呼,就象只是一个代号一般。因此世人,便以六朵梅称呼这六个人。” “范文泰这个人,来历更是神秘异常。没有人知道他是哪里人,师承何派,山门何处。就连梅花门这个称呼,是不是真有其名,也还难说。只是因为他自称为梅花道人,因此世人才将他们这一派,称作梅花门。” “据说这梅花道人,出道时修为并无这般惊人,但他进境之快,简直难以令人置信。据说他从筑基到结丹,不过十年;由结丹至成婴,也不过二十年。这样的度,若没有师门以及势力支持,确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了。” 说到这里,六爷不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梅清。 梅清哑然。他知道自己的修炼度,确是有些常。当年范文泰的修行度,已然使人心惊,那自己算是什么,就连碧真的修行,也是水涨船高。 想到这里,梅清忽然心中一惊。自己眼前这位六爷,修为隐隐也是元婴以上。若是按他说的,乃是自己父母故人的话,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十许人,那他的修行度,怕也不是寻常可比的了。 “但是这梅花门,知道之人却并不多。原因是他们虽然修为惊人,但却并不显山露水。从一开始,梅花真人范文泰所做之事,便是逐一挑战各修真门派。开始时还是些小门小派,如五凤、净明、临济等等。后来渐渐找上一些大门,如大道、楼道等等。据说就是茅山、阁皂等等,也未例外。”六爷深思着道。 “那天师门呢?”梅清有些惊讶地道:“难道龙虎山就能例外么?” 六爷摇摇头道:“其实天下道门,早在前朝时,便已经由玄教教主张留孙设计,南派诸门,统归龙虎。只是人们习惯中,还称呼这些门派旧有之名罢了。这梅花门的行径,从来未曾宣扬过,而其对战各门,竟然也没有过败绩。各派都存了护着本门脸面的心思,见梅花门不张扬,自己落败之事,如何肯明说?因此这些事情,世人竟然大都不晓,还是我后来一点点查出来的。至于梅花真人有没有找上天师门,却是说法不定。有的人说梅花道人确实曾与天师一战,但细节如何,却是无人知晓。”. 第十章 生身之父 “虽然梅花门形动颇为隐秘。(提供最新章节阅读>但象他们这样逐一挑战道门各派的事情。总是会被人知晓。尤其被人注意的是。梅花门中的道术手法。极有特点。竟是丝毫不受五行阴阳束缚。因此他们的人在法术争斗中。几乎无视对方手法的特点。绝无生克之碍。这一点。成了天下道门都颇感兴趣的事情。”六爷说到这里。也皱了眉头。又转向梅清。 “我听下边人说。你曾经数次施展过禁术。便大似梅花门的路子。其中细节。我虽不甚了了。但想必非是空**来风。而你母亲当年。我们也偶然见过她的道术。只不过当年见识不够。看不明白。现在回想起来。恰是如同传说中梅花门的法术一般。绝异于天下其他各门。”说着。六爷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道:“不只如此。你娘亲的真实名姓一直没有告诉过我们。也查不出她的出身。但是当年她让我们称呼她的名字。却令人不能不想到梅花门下六朵梅。” “你们都如何称呼她的?”梅清有些好奇的道。 “她让我们称呼她为五朵。”六爷有些慨叹的道。 梅清不由双目转向忠叔。自己房中大丫头名叫朵云。小丫头叫叫五儿。以前时自己并未觉的有什么不妥。但现在想来。丫头的名字。十有就是当年忠叔起的。这两个名字现在对照起来。可是有些别的意思了。 此时民间朝廷。避讳之风颇重。断无以先人名姓。用在后人身上的。更不用说是起给丫头用了。 六爷似是知道梅清的心思。摇摇头道:“五儿、朵云这两个名字我是知道的。本来是你母亲身边两个丫环的名字。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都觉的五朵这个名字。应该不是你母亲的真正姓名。不过是她随便起的一个称呼罢了。” 梅清听了。心中也觉的有些古怪。其实在他自己心中。并不觉的亲人名讳。便需避讳的如他人般严格。但无论如何。自己母亲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同平常。 “那我母亲现在在哪里?难道她已经……”梅清见六爷和忠叔都陷入深思中。便有些着急的追问道。 六爷和忠叔对望了一眼。最后忠叔有些艰难的摇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 梅清一呆。但看二人面色。知道不是在骗自己。想了想。又问道:“那我父亲呢?他又是谁?” 六爷的神色明显有些迟疑。过了片刻。他才涩声说道:“你父亲。便是当年兴献王。也就是当今圣上。” “什么!?”虽然想到自己身世有些奇特。但这个答案还是大大出乎了梅清的意料之外。他直挺挺的跳了起来。用手指着六爷说道:“你是说。我是……皇帝的儿子?” 虽然他言行颇为无礼。但你爷就如同没有看见的一般。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你开什么玩笑?”梅清干巴巴的笑道:“我怎么会是皇帝的儿子呢?嘉靖那老头子是我爹?怎么会?怎么会?哈哈。这不是闹着玩呢么?是吧。忠叔?” 忠叔脸上微微呈现出悲色。轻声说道:“少爷。六子说的是真的。你就是万岁之子。” “你怎么知道?”。梅清摇头道:“忠叔。你可别被他骗了。锦衣卫头子说的话。你也信?” 一边说着。梅清一边连连摇头。连道不可能。 忠叔叹气道:“这事我也不是听他说的。当年。我便是湖北安6兴献王府上侍卫领。人称鬼手6忠。说来我和六子。还是一族中的兄弟。不过我家境贫寒。自小有些奇遇。习了些武艺。后来还是族中先辈推荐。的老王爷看重。入王府做了侍卫。一直是跟着世子----就是后来嗣位兴献王。再后来又进京作了皇帝的万岁爷了。你确实是万岁的儿子。这是没有错的。” “那----那既然我父亲是皇帝。就算是当年的兴献王。也算是王爷身份。又怎么会和我娘结成夫妻的?更何况。若真是他成了皇帝。又怎么会连我娘的下落都找不到的?” 六爷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事。说来话就长了。” “当年。我是万岁爷的伴读。其实说来。当年万岁爷不过是兴献王世子。就是日后必然要嗣兴献王位。但咱们大明朝的王爷。也不过是个名儿动了。尤其在宁王反乱之后。对于各的藩王。更是一点权势也要收的紧紧的。绝不肯给一丝松动。因此来说。当年的万岁也便颇为闲散。尤其当时少年心性。免不的便经常带了我和6忠二人。微服出去游逛。” “6忠比我们大着几岁。每次出去时。他都扮成家人。其实现在想想。6忠当时练的功夫正是外气放的时候。只怕就差脸上写着打手两个字了。装什么家人能象的来?估计你当时也明白。不过是用这个哄着我们玩吧?”六爷微笑着说道。 “也不全是”。忠叔摇头道:“当年万岁爱出去转。咱们虽然拦不的。但总不能不做防范。何况那时候人手也不是很足。要真有不开眼的。惹出事来怎么办?你也知道。当时咱们兴献王府。其实只是唬唬寻常百姓。真正有权势的。也不见的就怎么把王府放在眼里了。若真出了事。虽然不说摆不平。可总是给王府填麻烦。我横着些个。反倒让那些不开眼的家伙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不是什么人家。都能有个一身横练的家伙当家人啊。” “果然如此。怪道当年咱们三个出去时。从来没见惹出什么事端来。现在想想。也还是你想的周道。”六爷咧嘴笑了道。 “可惜只惹了一次事。就弄的差点没法收场。”忠叔闷闷的道。 六爷摇摇头道:“难说。只怕其中有些事。不是咱们能了解的。罢了。先不说这些。其实当时。我已经开始筑基入道。说来我入修行之门。也有些偶然。现在想想。倒和梅清你这小子的经历。略有相似。不过我入门之时。比你可要小的多。但当时没学到真正的东西。也是稀里糊涂的。后来遇上阿碧她娘。结了道侣。这才受她指点。修为进境。倒也很快。若不是后来万岁进京。怕我也早就抛了俗事。现在不知在哪座山里清修呢。” “当时毕竟是少年心性。学了东西。难免有些争胜的心思。说来也是凑巧。偏偏有一次。一个庶出的王子惹了我。我又不好直接去教训他。唉。不合一时之气。便弄了个法术。让他吃了些苦头。” “不想这事。就偏偏让万岁爷给撞破了。他那时候还是世子身份。不过十几岁。正是什么都好奇的时候。见了这等事。那还不定要跟着学?我只好告诉他。仙缘规矩。关键是个缘份。又道我修的乃是双修之法。所习皆是道侣所授。囿于门规。却是没办法教他。” “世子当然很不高兴了。但也知道我说的是实情。也没有办法。不过呢。后来他再出去游玩。便要一意的去那深山幽谷中去。我也知道他的心思乃是希望万一撞到自己的仙缘。便可入道修行。此外府中也暗暗派了人手。去寻访修行中人。” “其实各大门派。在俗世中也一样立有山门的。世子这般寻访。自然有自称各路仙家。来府上传授道法。只是这些法术。也未免有些太过浅薄。有的上门的所谓大仙。甚至不过是江湖骗子。世子跟着学了几天。自然是一点成就也无。脾气难免有些急了。那一次。便一咬牙。说是要离家出走。直接到龙虎山找天师门修行去。” “我和6忠苦苦相劝。世子却是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要去学道法。后来我们无法。又怕他真一急之下离家。但当时兴献王病的厉害。家中也没个主心骨。我们两也商量不出个章程来。正在不所怎么办的时候。偏偏兴献王就薨了。” “那年是正德十四年。当时世子才十三四岁的样子。老王爷辞世。世子虽然未除服不能袭封。但也的以世子身份理国。这一回。便由不的他胡来了。我和6忠都松了口气。以为从此世子就不会再异想天开了。哪知道。我们却还是想的差了。” “我记的很清楚。那是那年冬子月十五。那一年也不知怎的了。天额外的冷。”六爷说着。转头对梅清道:“你可能不知道。那的方和咱们这冬天的冷。不是一个冷法。咱们这边干冷干冷的。可那边却是阴冷。又潮又冻。那年冷的也是异常。前几天忽然下起大雪来。直到了十五。这才放晴。那天。我们正指挥下人。打扫院落时。忽然有一个道人上门来。说是闻说世子寻访道门高人。他是毛遂自荐。愿为世子修道之师的。” “我那时也还不到二十岁。眼界也不太行。反正觉的那个人不大看的透。心里也没底。就把他引着去见世子。世子正服丧之时。也不方便成天抛头露面的。见了这道人。那家伙自称唤作出身在茅山。唤作茅阳真人。出身上清派。善于捉鬼擒妖。点石成金云云。本来看这家伙。怎么看怎么象个江湖骗子。但他当时便将世子找的一块石头变成了金子。这才让我们信服了。” 第三卷 第十一章 又闻五鬼 “点石成金?”梅清显然有些难以接受:“是不是什么偷梁换柱的障眼法?” 六爷摇头道:“你没见过当时的真实情景。(提供最新章节阅读>世子是指了架上一座山水盆景中的奇石要他变的。那石化为金,光色是骗不了人的,外形却保持了原本怪石的形状,根本不是寻常戏法能办得到的。” 梅清依然感觉有些无法相信:“就算是有这样的炼化之法,怕也不是转眼之间可就的吧?何况据我所知,就算是能将寻常铁石炼成金银,但其代价之高,只怕要远远高过金银的价值了。” 六爷点点头:“确是如此。但当时我对炼器与外丹都不是很了解,因此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来。何况事后这事也被我们抛在了脑后,就没有深入追究了。” “如果这是真的话,你们完全可以让他多变几块出来,看一下也就明白了吧?”梅清不无恶意地想,如果让这厮变他几千斤金子出来,就算他是变戏法的怕也承受不了这样的代价吧。 “其实当时我们也要求过,不过那位茅阳真人说道是此时极耗真元,运行一次,总须得恢复一年之后,方可再行。其实当时我们想得也是不多,若是现在,直接将那块金子剖开,说不定他只是以法术在外边蒙了一层金箔也不一定。”六爷摇着头道。 梅清听了也点点头。其实六爷说地这种推断,乃是最大的一种可能。 “但当时我们确实都给震住了。连我也觉得这位茅阳真人地能为确是不差。世子更不用说,立刻就请那厮入府为西席,开始跟着他修道习法。” “等世子修炼了一段。我也一直跟着偷偷察看。这位茅阳真人所授的功法,委实算不得高明,但也不能说是错误的。只不过此人似乎更着重于外丹。所授地丹道,大多在铅汞服食之类。” 梅清听到这里。不由轻轻地“哦”了一声。六爷一笑道:“其实服食一道,亦是修行正途,本为上古三仙道之一,不过后来鱼目混杂,每有害人之说,以致真正的服食之道,反为世人所非。这茅阳真人所传的丹道,也都经我之目,虽然不能说是高明之极,但也大大出寻常外丹道法。” 梅清对于服食。了解颇为有限。一般讲服食之术。分为草木与金石两类,而以金石为正宗。金石之中。又分为烧炼外丹与单味金石。常见地草木,多指天地灵药。如五芝、五配、八复等等;金石则如丹砂、雄黄、雌黄、石脂、钟乳之类。 草林服食。难在极品药草难得。如那千年人参乌。不用问也知道是好东西。但这类东西可遇不可求。就算是大富大贵地人家。也是有钱难买。金石服食之法。除了上品金石难得外。烧炼之法。亦是非正门宗道无人可传。 说到这里。六爷摇摇头道:“自李唐以降。外丹之道。渐渐失传。现在天下专修外丹地。屈指可数。就是真正地茅山宗中。也并没有修炼外丹服食地。倒是灵宝阁皂。因传葛仙翁地衣钵之故。还有烧练外丹地流传。但当时见那茅阳真人讲得头头是道。炼出地仙丹灵气充沛。我们也就有些信了他。” “哦?”梅清有些感兴趣地道:“那个茅阳真人。真是炼出了丹了么?” 六爷点头:“确是如此。虽然烧炼之时。不许我等在旁观看。但出丹之后。我曾见过。绝非寻常世间所谓丹道可比地。那丹经试药之人服过。确是筑基陪元地妙品。” 梅清心中听了。也不由有些向往之意。这服食一道。比起干巴巴地苦修来。确实有其优势所在。但转念一想。六爷口中自己地亲生父亲。当年地兴献王世子、现在地天子圣上。似乎也没听说修为有什么高之处。那这服食地结果。想来还有些变数了。 六爷苦笑道:“直到过了一年。我才现其中有些不对头。世子服用这些丹。筑基陪元。似乎作用不大。反倒是有些阳气渐渐过盛。人地性格也有些逐渐改变。因我修地是双修之术。因此对这些比较敏感。我总觉得。世子服过这丹之后。大似房中术所用辅丹后地表现一般。” 说到这里,六爷向梅清解释道:“这房中术,也有以服食相佐的。我虽未曾见过,却有所闻,正是如世子的情形一般。后来我也偷偷地问过世子,他却道:茅山真君所授金丹大道,以服食为基,修到深处,举凡符、炼器、降妖、捉鬼,样样可行。而房中双修之道,更是其中之重。” “我当时听着便不太对,哪有一样修行,万般皆能的道理?只是当时世子沉迷已深,整日也不怎么出门,就连和我们也生疏了不少,每日只是在屋中修丹烧炼,也听不进我相劝。后来我便留了心,偷偷找了6忠,安排人手打探了一下世子侍寝之事,更有些惊讶。” “按说王府世子,男女之事,专有训导之人。一般说来,自十三龙兴之后,便安排专门的丫环,陪侍左右,引导世子人道。不过世子因为恰逢老王爷服丧,这才一时耽误了。后来王妃担心三年服丧,怕误了世子终身,就在年前,专门给世子拨下来两个通房的丫头,安排在了世子房里。“世子当时正是十四五的年纪,按说正是初知男女之事的时候,应该担心的倒是**过度,伤了身子才对。没想到探听的消息,却是世子对那丫头们看都不看一眼,真真地如同一个绝欲的高僧一般。” “咱们修道与修佛不同,没有讲求绝欲断情的道理。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便直接去问世子,世子却道,此乃茅阳真君所传大道,非是断欲,却是谨守本元,不可轻失。需待进机成熟,火侯到日,方才可行房中之术。” “我听了,虽然觉得有些过偏,总也算是个说头,见世子有些不耐烦,便也没有再深究。当时眼看又是一年,已经是正德十五年的年根时候。过完年,就是十六年,府上忽然出了怪事,后边府库连连失盗。那贼却也怪,每次来偷的,都是世子炼丹要用的上等仙药。而且每天只偷一样,天天不拉。开始时却也无人注意,偏偏那天世子炼丹要用的药忽然给偷了去,当时惹得世子怒,命6忠去察查此事,我也才知晓。” “兴献王府的宝库,虽然不象咱们锦衣卫的库房那般戒备森严,可也是王府重地,层层侍卫把守,也不是寻常小贼能进得去的。可说来气人,虽然6忠加派人手,死命盯着,可就是看不住。也不知那小贼是如何手法,天天还是在丢药,而且必然是每天一样。后来6忠亲自去守,就在库房中守着存丹的小库门口,但是门不开锁不扭箱子也不坏,可里边的东西就是能无声无息的不翼而飞。” “这下子我也觉得怪了,觉得里边定然有蹊跷。但是我晚上也留心察看过,王府中平静如常,一点奇怪的灵气波动也没有,难道会有什么高人盯上王府了不成?但若说那人为了库中灵药,却为何不一次拿走,偏要一天一样的来偷?” “后来我和阿碧娘说了这样,她说道,不见得是什么高人。若真是修为高到那般程度,也不至于无聊到玩这勾当。倒可能是一些旁门左道的高人,或是有什么奇特地法器护身,这才不至于搅动灵气,使人无从察觉。” “那时候阿碧外婆不怎么待见我,因此我们见面也不多,都是跑出来相会。第二天时,阿碧娘便给我了一件奇怪的小镜子,说是用这镜子查探灵气,锁拿妖怪,都是可以用的。让我晚上时,用它来看看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 “那天晚上,我就独自一人守在库中,按着咒语,用那镜子定住了四方**,只等看是什么东西在作怪。结果到了半夜,果然镜子光芒闪动,我这才看到,竟然有五个小鬼,从库门缝里钻了进来梅清一听,不由大吃一惊道:“五鬼搬运!” “不错”,六爷点点头道:“正是五鬼搬运之法。怎么,梅清你也知道这道法术么?” 梅清心中乱成一团,隐隐觉得这五鬼搬运之法背后,似乎有什么隐情。他曾经与碧真见过一次这五鬼搬运,当时碧真破了五鬼,引来一串的事情,更使得自己与碧真关系变化。不过因为碧真因为与6炳关系不佳,这才一直未曾告诉他人,成了自己两人之间的秘密。 现在六爷说起当年自己父母的往事时,居然也有人用这道五鬼搬运之术,不由梅清心中便有些疑虑。 “有所耳闻”,梅清有些闪烁其词地道:“这五鬼搬运法术知甚少么?” “这五鬼搬运,知不少,不过真正见过的,可就不多了。而修行这道法门的,可说是凤毛麟角了。”六爷有些讶然地看了看梅清,显然对梅清刚才的表现,心中也不无怀疑。 第三卷 第十二章 梅林草屋 “所谓五鬼搬运,其实是通俗的称呼.真正的名字,唤作五鬼混天法。这道法门,要寻五个命格分为金、木、水、火、土的人,生、死之时,又要各各符节。待其人死后,将头骨骷髅取来,遇癸之日,建六甲坛,祭炼七七四十九日,然后方可施用。驱动之时,还要以符纸各书符,折作小人,这才能搬运财物。若搬运中出了问题,纸符毁去,称作小死。需得将骷髅再逢癸日祭炼之后,方可再用。” “这个五鬼搬运法,并不算什么正道法门。真正的正道弟子,是不会炼这东西的。就算是邪修,修炼它的也不多。只有一些有目的的人,为着盗取他人宝物,才会花时费力去炼它。” “五鬼搬运的好处,便是几乎无处不能去,只要五行未曾全禁的地方,都能长驱直入。而且它的真元波动非常小,若不是刻意搜求,几乎难以现。” 梅清点头,心中却想起当时自己和碧真现五鬼搬运时的情景来。按说当时碧真的修为远高于自己,而她却毫无察觉。而当时自己的修为颇浅,见识更是差得很,却能现五鬼带起的真元波动,想想也是有些不可思议。 六爷看了一眼梅清,接着说道:“当时我也非常惊讶,立时出手,便将这五只小鬼打了下来。只是当时对法术了解得也不多,只不过将五鬼所寄的五个低人打落了,却未能伤其本体。” “次日,我便与6忠,将这五个纸人交给世子看,说出夜间五鬼搬运的事情。世子颇为惊讶,也想不出有什么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时候。在一边看着的茅阳道人忽然道,他有办法,使这五只纸人引路,按其昨夜来时路径,寻出背后主使人的藏身之所。” “我们当然同意。于是茅阳道人便施展法术,将那五个纸人。拘了起来,沿着路途慢慢向外飞去。当时他所念的咒语,都非常奇怪。我也是闻所未闻,心中还觉得颇为佩服。” “那纸人飘飘悠悠地,也不是很快,从府后院出来,便直奔着城外去了。我们几个人,世子领头,还有十几个侍卫,都跟在后边。” 说道这里。六爷忽然笑了道:“当时的场景也颇好笑。那五个纸人虽然飘在空中,但为着不惊世骇俗。上边又施了障眼法,一般人是看不到的。结果合安6城中人,都看到兴献王世子,领了一般人,眼睛直勾勾地在街上排了队走。偏偏走得还慢得不得了,如同中邪一般,在城中传为笑谈。” 忠叔听六爷讲起这事,也忍不住有些好笑道:“还说呢,不是你眼睛直直的,踩了人家驴蹄子还说抱歉来着。” “你好!”六爷道:“我记得你还撞了个大姑娘。吓得人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算了。说这个做什么。当时我们也不管旁人怎么看了,一直这般出了城。又走了几十里,便进了山。” “那天走得着实也慢了些。到了山里时,都已经是过了晌午了。看着几个纸人飘飘悠悠地,转来转去,慢慢地只觉得越来越黑,本来好好的天儿,不知怎么就阴了下来。当时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似乎是有阵法埋伏。但那茅阳真人道,有他在,自然一切无恙,我们这就又向前走过去了。” “又过了些许时候,五个纸人转到了一块山崖下边,忽然便这么向着石崖撞了过去,然后就消失在了石头里边。” “这下我们都知道石崖背后有玄机了。我在那仔细观察,6忠他们也四处找。这时候茅阳真人又是出手,解开了眼前的机关,我们这才现,原来这地方,竟然是一处山谷。” “一进入那山谷,我就呆住了。原来整坐山谷中,遍坡遍野,全都是梅花。按说此时,还未到梅花盛开地时候,但也许是山谷里比较暖和,满眼的梅花就象海一样,开得四下里都满满的,一眼望去,把视线所及,全都遮住了。” “世子等人都楞了半天,我却觉得有些不对。那谷中阴气极盛,虽然我修行有成,但那种透骨地寒冷,还是让我浑身难受。可怪的是,世子等人,却偏都没有感觉出来。就连6忠那小子,也是一无所觉。” 一边的忠叔哼了一声道:“谁知道里边是怎么回事。当时我们都没感觉,可回来之后,兄弟们却都大病了一场。/就连我,也没精神了好几天。” 六爷叹了口气道:“当时我就知道不对劲,只可惜我走的双修的路子,修炼内丹,对符所知不多,也只能护了世子。这时候那茅阳真人忽然大喝了一声,抖手打出了一道白光,便向花海中打去。” “这时候,我们便看到,花海之中忽然抖动了起来,众花朵之间,突然现出一张血盆大口,一下子便将茅阳真人打出的白光吞了下去!” “那张大口中,腥气喷涌,红信长卷,吞下白光后,出了江昂一声大吼,我们这才看得清楚,居然是足有水缸粗的一只大蛇!” “安6这地方,蟒蛇什么的,也是挺多地。但长到这么粗的蛇,还是第一次看到,当时我见势不好,就连忙护住了世子,向后疾退。众侍卫都吓得呆了,也没人敢上前对战。” 忠叔听六爷讲到这里,摇摇头道:“那蛇长得那般,恐怕都快成精了,哪个不怕死地敢去和它对上?不瞒你说,我素来胆大,当时气也盛,可也给吓得浑身软。/我记得很清楚,那蛇眼睛非常怪,四周黑斑,眼睛却白得亮,只中间一条长线,一看那眼睛,便觉得浑身冷。” 六爷点头道:“这等手段,本也不是常人能对付的。正当此时,忽然有一个阴冷地声音道:哪来的外人,敢惹我的神蛇!?” “那声音又冷又涩,让人听了,不由浑身都起了鸡皮各答。我正想挺身出战,茅阳真人已经大声呼喝,和那人对骂起来。不一会,有个矮小的黑袍人跳出来,站在蛇背上,就和茅阳真人打了起来。” “两人一动手,登时激得漫天的花瓣如雪花般飞扬起来,挡住了二人一蛇的身形,根本也看不清楚。我当时紧紧地护住世子,只想见势不好的话,立时就带了世子逃跑。只闻得里边呼喝声、金铁交鸣声、长蛇怪叫声不绝于耳,正当我们胆颤心惊的时候,忽然一声大叫,便见一道黑风,直直地向我们卷了过来。” “当时我心里也紧张得不行,不过世子就在我身后,躲也躲不得,只得咬牙,使出最强的法术来,心想只要挡他一下就好。没想到那道黑风在临近我们跟前时,忽然打了一个旋,然后就见它卷着一团梅花,远远地飞走了。” “当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连忙去看茅阳真人时,他已经从花海里出来了,看形状甚是狼狈,不过倒没有什么大碍。据他言道,那家伙乃是一个邪修,一身地功夫,都在其养地那条大蛇身上。估计他偷的东西,都是用来炼蛇了。” “事已至此,我便提议赶紧回府地好,以免夜长梦多。没想到世子却道,既然恶人已经被茅阳真君打跑了,好容易到了这地方,总该进去看看,里边究竟藏着什么好东西。说不定还有什么宝藏之类的,也未可知。” “我们都相劝世子不可冒险,就连6忠也是一般。但世子主意已定,最后茅阳真人提议,道是他走在前边开路,我在后边押队,让众人左右护定了世子,进去看看。一见形式不好时,由他在前边顶住,我们则带了世子快离开。” “我们看世子主意已定,没有办法,只得依了其言,分布阵形,相拥而入。四下里都是梅树花海,也难辩东西。我们一再相劝,但世子总是不肯回头。最后终于在花海深处,现出一条小路来。” “大家心情都有些激动,觉得这回总算是要出头了。不想这小路也甚是曲折,走了许久,梅树方见得稀疏了许多,前边隐隐地透出竹篱茅舍,却是几间草堂,一处人家。” “我们走过来时,只见草堂背靠山崖,门前一湾浅水,掩映着梅花修竹,倒很是清雅。我用神念试探良久,一无所得。茅阳真人想来也是四下察探了,说道似无危险。众人这才推开竹门,入那院中去。” “院里干干净净的,也没有什么痕迹。正对院门,是三间正房,东边的两间厢房,西边是一个小小的草亭。院中一眼水井,几把竹椅,也就没有别的东西了。6忠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也没人答言。世子心急,就推开身边的侍卫,几步走上前,推开了中间正房的门,结果一下子就呆住不住了。” “当时大家都在门外,喊他也不应。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忙上前把他抢了出来。同时茅阳真人、我还有6忠我们三个,就一同闯进了门去。结果一看之下,我们三个也都是一呆。”. 第十三章 温室花朵 六爷说到这的方时。忠叔的眼睛也变的迷离起来。似乎又看到了当年草屋中的一幕。 “那草屋之中。正中间。却是一大块冰其实说冰也不一定对。其实是法术所凝的一层水属结界。在众人眼里。就如同冰一样了。在冰块里边。却是活生生的三个人。” “那是三个少女。面色平静。栩栩如生。中间那个怎么说呢。只觉的。一见之下。只觉的天的万物。都好象失了颜色。不光我如此说法。就是6忠这样的木头脑袋。当时也看直了眼。”六爷的声音也变的温柔起来。想来他所说的一幕。至今在其脑海中的印象。依然鲜活的如同昨天一下吧。 “难道那个女子。就是我娘不成?”看着眼前两个老男人一脸闷骚不已的表情。梅清觉的实在有些别扭。 “唉。不错。当时世子也就是你爹。看见你娘后就走不动步了。任我们怎么说、怎么劝。就是不肯离开那房子。痴一般只管坐在那里看啊看啊。茅阳真人见了。便道眼前这一幕似乎乃是一种自保的法术。又研究了片刻。又说道此法颇为少见。似乎是一些门派中人。为了防止弟子外出时遇了强敌无力抗拒。便以此法自保。除非遇到本门中前辈以本门法门打开。一般是没有办法破开的。”六爷听了梅清在“我娘”两个字上咬的颇重。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口说道。 梅清听了。也觉的颇有些传奇色彩。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爹娘。居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相见的。 六爷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世子一听颇为着急。便问茅阳能不能看出是哪门的手法来。还有没有别的开启之法。那茅阳真人道。各门派手法由外看来。大同小异。极难区分;至于其他开户之法。除非遇到其心心相映之人。以神念唤醒她。或许还有可能。” “这一下。世子便更不肯走了。后来我们见不是办法。只的由6忠留下。安排一众侍卫看守四方。我带了几个人。回来王府调集人手物资。再做安排。” “我带了一群人手。并帐蓬车马等物。好容易回到谷中。已经很晚了。众人都是又饿又累。就只世子。却是一丝一毫也不觉的。据6忠说。世子根本就没动过一动。一直盘坐在那草屋门前世子道怕众人有所不敬。把众人全赶到了院外。他自己也只是坐在院子中草屋门口。不肯进到里边去。” “我们都一再相劝。还有几个王府的老人奉王妃之命赶来。只可惜世子却是根本不肯听从。只管坚持要在这里。以神念唤醒那位姑娘。最后众人实在无法。只的在草屋院外。搭建营房。安排休息了。” “原本我们想。世子也不过一时好奇。过了这几天估计就好了。谁想到。这一呆。就是七天。” “世子不在府中。我只好暂且回来。操持事务。这期间。我也问过阿碧娘。她说道。这种手法她也听说过。甚至也学过。但若说神念相呼这样的事。除非本是双修之侣方可。比如她若封了自己。我来相呼。是有可能解开的。若我们二人未双修之前。无论我如何呼唤。也不可能解开这结界。” “如此说来。世子就算是坐上一世。也是没有办法唤醒那位姑娘了。虽然有些可惜。但我也一再相劝世子。但世子根本不信。说道茅阳真君一再说过。若是心诚神通时。自然可解的。结果就是依然每日故我。根本不愿离开一步。” “后来王妃再也无法忍受了。准备要亲自来带世子走。偏偏就在此时。京城那边有旨意过来。要世子不必除服。便直接袭封兴献王位。” “这一下子可乱了套了。宣旨的官员已经到了城外。也来不及去接世子了。只好谎称世子身体偶有不恙。无法出来接旨。当时闹的鸡飞狗跳。虽然颇多漏洞。反正打点掩盖。总算是凑和过去了。” “好容易操持完了这一出。我松了一口气。但王妃把我叫去商量后。都觉的不能这么下去了。我们商定次日无论如何。哪怕绑。也要把世子现在的叫王爷了。给绑回来!” “结果又让我们大吃一惊。我们这边准备了人手车辆。连绑人的绳子、抬人的婆子和侍侯的丫环都备好了。就准备出时。有人送了消息回来。说是世子已经准备回来了!” “我们都将信将疑。但也不便再出了。王妃回府。我便带了人前去迎接。才出城时。果然见小王爷的车驾。小王爷骑在马上。神采飞扬。看着很是高兴。” “等车驾到了府门口。小王爷下了马。却不急着进府。直接跑到一辆马车前。不一会便扶了一位姑娘下来。我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又是惊疑不定原来那位冰封的姑娘。居然真的破封而出了!” 梅清听了。有些怀疑的问道:“刚才你不是说。这种自行封印的法门。除了本门中人。以及双修之侣。是无法打开的么?” 六爷有些犹豫的道:“确是如此。但当时事实在眼前。也不由我不信。事实上。后来我修行渐增。眼界复开。也曾再研究过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当年一般的答案。具体那位姑娘破封而出的时候。我却在王府之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忠叔在一边插言道:“当时我却在场。不过就算如此。怕这事情也是一样的扑朔迷离。” “其实所谓在场。我们也没有在那院里边。别说我们。就算是茅阳真人。世子那时候也不肯让他进院的。院里边只有他一个人。每天就坐在那里闭着眼一动不动。据茅阳真人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但在我们众人说来。都不怎么肯信的。” “那一天。我记的很清楚。是第十二天上。早上起来。那时候也就刚过卯时吧。天还没怎么亮。忽然我们闻的院中一声惊叫。当时我早起正在活动身体。听了那声音似是世子的。连忙抬腿就向院里冲。才进院子抬眼一看。便不由呆住了。” “只见夫人那时候还是姑娘了。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走了出来。有些好奇的看着王爷。见我们都冲了过来。便有些惊讶的问道:你们是谁啊?” “我们当时都呆着不说话。她好象又想起什么一样。急急的说道:你们小心。有个坏人呢。带着一条大蛇。会咬人的。” “正在这时候。屋里边又走出了两个女孩来。就是那两个丫环。一个叫朵云。一个叫五儿的。当然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我也忘了哪个了。对姑娘说:小姐。你且小心。别又遇上坏人了。” “那姑娘当时说:他们不是坏人。说着又转过头来问世子道:是吧?” “世子啊了一声。如梦初醒。这才笑道:你醒了。你醒了!一边说着。又施礼说道:在下朱厚。便是此间不远安6人士。不知姑娘芳名。可否赐告?” “那姑娘当时想了想道:我么?我叫五朵。我姓她一边说。一边转圈看了四下一眼。这才说道:我就姓梅吧。” “我们当时都觉的这姓定然是信口说的。因她看着四周时。梅谷中尽是梅花。这才随口叫了这个姓氏。但是世子却连连道好。真不知道为什么姓梅就好了。再以后。世子就把我们都轰了出来。过后不久。便又传我进去。说是马上回府。梅姑娘也要跟着我们一同回去。再后边。就是六子说的那些个了。” 梅清眨了眨眼。没想到自己这个当皇帝的老爸泡妞实在有一套。怎么才见面就能哄着老妈回家了?要知道此时男女大防颇重。象碧真都和自己这么熟了。跟自己回家还是偷偷摸摸的。 六爷摇头道:“总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咱们都不清楚。老王妃见了梅姑娘。很不高兴。但王爷执意要把她安排在府中。说来也是新晋王爷。老王妃说了几次见不管用。气的也不理了。成天在后院念佛。不过么。合府上下。倒是都很喜欢梅姑娘。” 忠叔听了也点点头道:“是啊。夫人这个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见了。再没有不喜欢的。” 梅清听了笑道:“我娘脾气很好么?” 忠叔想了想道:“怎么说呢?夫人这个人。就好象一点心机也没有一般。她就那么用眼睛看着你。就会让你觉的她是个一点坏心也没有的人。也一点懂的如何害人。不光我这么说。其实凡是当年见过夫人的人。几乎都是这么感觉的。你若在她面前想做一点坏事。起一点坏心思。被她见了。都会自己觉的惭愧的要死。” 六爷也在一边连连点头。一幅心领神会的表情。 啊……怪不的被老爷子几句话就骗回府上了。原来老妈当年。根本就是温室里的花朵。大棚里的蔬菜。全天然无污染。令人形秽惹人怜惜梅清暗的想道。 第三卷 第十四章 变故连连 “梅姑娘在府上住下以后,咱们的王爷成天便什么也不做,只管围着梅姑娘转。老王妃见了,当然十分不喜。不过府上诸人,开始虽然有些瞧不起梅姑娘,但时日不长,便都喜欢上了她。” “事实上,我们也觉得,王爷和梅姑娘如果抛开身份出身等不论,着实是一对璧人。王爷相貌颇为清秀,气度也好。梅姑娘更不用说,他们两个在一起走的时候,大家不论谁见了,都觉得合适得很。只是王爷毕竟是王爷,就算他爱梅姑娘爱得昏了头,但也知道要想娶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为王妃,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六爷低低地说着,梅清也沉默了。正如六爷所言,以兴献王的身份,其正妻乃是需册封的王妃,却不是寻常女子可以做得的。 “那----”梅清迟疑了一下才道:“那位梅姑娘,她究竟是什么来历身份,你们没有问过么?” “怎么能没问过”,忠叔接口说道:“但除了自幼生长在那梅谷中,之后忽然遭遇那恶人,不得已以法术自保之外,梅姑娘便一无所知。她的那两个丫环我也都问过,说得和梅姑娘也是一样的。” “那法术呢?”梅清追问:“一个自幼生长于谷中之人,却何处学得法术?” 六爷听了摇摇头,说道:“修真中人,互相是不可以打听这些的。若是可以说的,一般都会自报家门。事实上也有很多门派谨守门中规矩,从来不向外人提及自己的出身。” 忠叔点头道:“正是。梅姑娘只是说自己的师傅不许她提及此事。我们也不好再多问。”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梅清沉默了一会,抬头问道。 “后来----”六爷苦笑道:“王爷越来越离不开梅姑娘,但我们都不知道梅姑娘对王爷是不是真的有意思。毕竟她几乎对所有的人,都是那般的和颜悦色,亲切温柔。” “我相信王爷那时候定然已经对梅姑娘多次表白过了,但梅姑娘不知道是心不在男女之事,或是没明白王爷的意思。但事情一直就这么拖着。直到过了一个多月,大概是二月中旬的样子吧----” “梅姑娘虽然对他人都很好。但她自己却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地样子。你知道。她有什么心事其实也都不会藏着。脸上都会露出来。只是大家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在王府里。那时候大家都对她很好。王爷更对她百依百顺。只要天底下有地。几乎都要想办法给她弄来。只是梅姑娘这个生性十分疏淡。什么东西。也不太放在眼里。就是女孩最喜欢地衣服美食。她也没有挑剔地时候。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她也只是笑笑。不肯多说。” “后来还是一次那个叫五儿地丫环一句话。使王爷想明白了。那时府中一枝梅树忽然开放了。王爷想梅姑娘一定喜欢。就请了梅姑娘去看。谁知道梅姑娘看完了。脸上郁郁地表情更清楚了。连一边地下人看着。都觉得心疼得不得了。五儿在一边就说:这梅花却不如咱们家里地好看呢……“ “王爷这才明白。梅姑娘每天闷闷不乐。不是因为别地。而是想家了。她们口中地“家”。自然就是那座开满梅花地山谷了。于是王爷就去找梅姑娘。说要带她回谷中去小住。” “当时梅姑娘听了王爷地话。快乐得不得了。我现在都记得她眼睛忽然一下子变得异常明亮。以及她笑得灿烂地样子。事实上。全府上下。都似乎因为她地笑容。变得一下子轻快了起来。侍卫们开始准备帐蓬车马。丫环们收拾物品。第二天。6忠他们便上路去往梅谷----这名字是梅姑娘她们叫地。说来也是很合适。” “我因为要在府中留守。因此不太清楚谷中地事。不过三天后。他们就回来了。再回来时。梅姑娘便藏在马车里不肯见人。等出来时满面羞涩。而王爷则一脸喜气洋洋地样子。” “我向王爷祝贺。王爷很高兴。但又叹气说道。梅姑娘还是没答应嫁给他。其实在我看来。这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不过是早晚地事罢了。真正应该担心地。是梅姑娘嫁过来后。应该给人家一个什么样地身份罢了。” “正在这时,茅阳真人忽然找了来,说道是当年旧友传信过来,欲出门访友。王爷当然苦苦挽留,但他去意已决。最后,他又和王爷单独呆了很长时间,这才起身离开了。不过我感觉他走后,王爷好象很不高兴的样子。” 说道这里,六爷又沉吟了一会,这才悠悠说道:“事实上,我一直觉得,自从梅姑娘来了王府之后,茅阳真人就变得有些奇怪。” “奇怪?”梅清问道:“什么意思?” 六爷想了一会这才说:“我不知道如何说得清楚。事实上在入梅谷时,在草屋外,茅阳真人的表现就有些同平常不一样。那厮平日里总是摆出一幅世外高人的样子,一脸淡然,长袖飘飘,没有事的时候也要手把酒杯,偶尔还吟上两句诗文。但在梅谷中,我便见过几次他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更看过一次晚上他独自站在谷口,对着月亮呆呆地楞。” “尤其明显地,就是他的气息。同为修真之人,对此最为敏感不过。好几次在看到王爷和梅姑娘在一起时,我都能感觉得到他的真元变得不稳定起来。开始时我还以为是偶然,但连续几次都是如此,我这才想起那一段他的表现,心中暗暗有所警惕。” “这次王爷与梅姑娘同住梅谷中回来后,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生了什么事。但茅阳真人的表现,却十分的反常。“ “怎么?他莫非有什么异动么?”梅清听到这里,心中觉得茅阳真人大有可能是垂汕老妈的美色,才变得有些古怪。 “正相反,他平静得有些过份”,六爷摇摇头道:“不止表情举止毫无异色,就是真元也平静得如一潭死水一般。那种平静,并非如一般修真平时的平和,而是带着一种死寂般的气息,让我觉得十分不舒服。” “当他说要离开访友时,我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他离开的原因绝对不是什么访友,而是因梅姑娘。其实梅姑娘这样地女子,只要见过她地人,若说倾慕喜爱,怕是人人都难免的,喜欢她也不是什么丢人地事情。但那茅阳真人阴阳怪气的样子,总还是让人担 “因此我担心他临走时说了什么中伤梅姑娘地话,还特地为此问过王爷。王爷闭口不说,后来我问得烦了,还大大地了一通脾气。” “我知道在那时候的王爷心中,茅阳真人比我更可信任。毕竟修真之道,我没有办法教他,而茅阳真人却传他许多。虽然现在看来----”六爷说着摇了摇头道:”其实不过全是烧炼外丹,以助龙虎的一些门道罢了。” “好在无论如何,茅阳真人是离开了。那一段,我自己也有了一些私事。我的道侣忽然动了心思,想要一个孩子。修真之人,要想生养,其实颇为不易,不只折损真元,而且也还有许多准备要做。她既然喜欢,我也不便反对,便向王爷告了假,离开了大概十几天。” “等我回来时,已经到了三月底了。我去见王爷,说起我要当爹了。王爷的面色忽然变得十分奇怪。我反复问是怎么回事,他这才说道,原来梅姑娘,也怀孕了。” “在我想来,既然如此,便应该快些准备婚礼才是,总不能让人家姑娘大了肚子被人耻笑。可是王爷吱吱唔唔,总说要等几天再说。我看得出来,王爷也是十分痛苦,却不明白他究竟在担心什么。” “终于有一天,王爷叫我去。看他面色十分憔悴,但却说,他决定了,不管如何,一定要娶梅姑娘为妻子,就算是为此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我听了十分高兴,以为他们终能有个好结果。“ “但是没有想到,就在那天中午,一个京城来的秘客忽然风尘仆仆地赶来。王爷把那人让到密室内,商谈了许久。等他出来时,脸色变得十分地激动,两只眼睛都着狂热的光芒。开始我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很快我就知道,原来先帝驾崩无嗣,内阁杨大学士等人同皇太后商议,决定迎兴献王爷入京为帝!” “王爷要当皇帝了,大家自然都非常高兴。这消息开始时还不敢张扬,但我们几个亲信自然都知晓了。但是我问起梅姑娘的事怎么办时,皇帝的眼睛却又黯淡了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为着此事,老王妃已经早有安排了。王爷若为皇帝,梅姑娘自然是当不得皇后的。就算是现在忙着娶梅姑娘过门,说来都与礼不合。老王妃将王爷唤去,整整谈了半夜,最后王爷出来进,满脸无奈地对我道,母命难违。” 第三卷 第十五章 不翼而飞 梅清心中有些许愤怒,虽然知道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但对母亲的遭遇,依然无法释怀。 从前,他对碧真如此固执地不肯原谅6炳,其实是有一些保留看法的。但当同样类似的事情生在他母亲身上的,却终于真切地理解了碧真的感受。 虽然还没有成为皇帝的兴献王在新婚之夜后便将老王妃为他选定的那位注定会成为皇后的陈妃抛在脑后,虽然他也确实没有任何亏待梅姑娘的地方,甚至不惜翻脸而强项地将梅姑娘留在了府中,但梅清依然无法原谅他。 他想得到皇位,他也想得到梅姑娘的丽色和身心,然而他却并不肯付出什么。 这不是爱,不过是自私罢了。 六爷言语中也有些黯然,低声说道:“眨眼到了四月,京城的诏书已经在路上。当时太监谷大用、韦彬、张锦,大学士梁储,定国公徐光祚,驸马都尉崔元,礼部尚书毛澄一行人马亲自来迎。当时梅姑娘不便露面,万岁爷怕自己离开后梅姑娘受委屈,便把6忠留下,又在外边置了一处宅院,安置了人手,将梅姑娘移到了那里。” “当时我因也将要有孩儿了,便向万岁爷请求,干脆便让我留下照顾梅姑娘,也顺便等着我自己的孩子出世。但是万岁爷道,茅阳真人已经走了,我若再不陪他入京,他更有何倚仗?他更苦苦言道,这天下再无信得过的人了。当了皇帝,称孤道寡,自是再无亲近之人。要是我再舍他而去,他孤零零在京城一任众人摆布。却是生不如死了。” “当时我也两边为难。若说向道之心,其实我也不是多重,不过因道侣情好,抛舍不下,又将为人父,哪有远行的道理?可万岁爷当时话语颇令我动容。我自小和他一同长大,好事一同作。坏事也一同干,确是如同亲生兄弟一般。他这般苦苦哀求,我若绝然回了,那兄弟之情、君臣之义,岂不全成了空谈?当时我头脑一热,便不顾道侣的反对,还是随着万岁爷来了京城。” 梅清听到这里,不由把口张得大大的,把眼睛瞅着六爷,结结巴巴地道:“啊……这不是……难道。你就是……指挥使大人?” “你才听明白?”六爷哼了一声道:“一点不错,六爷就是6炳,6炳就是六爷。要不是因为阿碧那丫头,你以为我有什么好心情巴巴地请你到这来,把前因后果都讲给你听?” 梅清不由语塞。现在想想,果然此事其实先后破绽甚多。无论是六爷对自己奇怪的态度,以及言语中不时流露出地含意,都应该让自己早早有此联想才对。可自己许是对6炳成见在先。对六爷则自始便有一份莫名其妙的好感,因此才一直没有想到这方面去。现在才知道这一点,当真是笨到了姥姥家。 “那……那……真儿她……”梅清有些费劲地道。 “阿碧这丫头。自来便是个死心眼地。我地事。想必她给告诉过你。反正今天地话搁在这里。想娶我闺女。就得让她认我这个爹。不认我这个爹。你就别想娶我地闺女!”六爷气呼呼地道。 “啊……这个……您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不过……对了。后来我娘却怎么样了呢?”梅清见六爷忽然摇身一变为自己地准丈人。一下子变觉得气短起来。结结巴巴地转换话题道。 “什么叫有些道理?!天下哪有姑父不认老丈人地?你小子敢说不是?”六爷横眉立眼地道:“至于后来地事。你就问你地忠叔好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是他留下来看家地。” 忠叔便是六爷口中地“6忠”。这却是毫不奇怪。只是为什么后来他不再当差。却跑来照顾自己。自己又怎么来地这么个梅家后人地身份。就是件奇怪地事了。 忠叔见梅清转向自己。不由长叹了一声道:“这件事情。这么多年了。每天我都在想。若真有一天。我向少爷讲起来时。却当怎么地开口。” 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道:“其实很多少爷了的疑问,我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因为这件事。其实我也一直在想弄明白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年了,每天我都在害怕。怕我老了,在我死之前,没有时间等到答案,还要把这些遗憾,带到棺材里去。” 说到这里,忠叔地眼中也不由**几分茫然,口中叹息道:“当地王爷进京,变成了万岁。把我留下来照顾夫人,其实我是很高兴的。说实话,在我眼里,只有梅姑娘,才是真正的夫人,那个后来的王妃,只怕咱们府里没有一个觉得她能比得上夫人吧?” “所以万岁将夫人交给我之后,我便用心安排好了那处府宅,又从家中选了数十信得过的侍卫和下人。至于丫环婆子,除了夫人自己的两个丫头朵云和五儿之外,便没有用府中旧人,而全是从外边买的。这些人手,倒都是我自己亲自选的忠厚本份地。其实我心里也大概明白,既然此次万岁进京没有带上夫人,那意思,以后怕也不会有进京的日子了。” “过了不多日子,第二批人就准备进京。除了王妃以外,还有老王妃也要一并同行。如此一来,咱们安6的兴献王府上,又要抽走一大批人。看着他们都欢欢喜喜地准备进京,我却觉得一点也不羡慕。只不过心中却想,倒要嘱咐了一下家里的人手,切莫要嘴多,把这些事情告诉夫人,免得她心情不好。” “说来也怪,夫人就好象毫不关心这一切地一般,每日呆在那处府宅中。我还记得买这处宅子时,因为想到夫人喜欢梅花,所以专门挑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一个后园中种满了梅树的宅子。夫人见了也很喜欢,就没有住在正房,而是住到了后园的一个小院里。那些日子,她整天就在院中不出来。偶尔我有事向她禀报时,她也会打听些个,但大多不是为了管事,只不过是为着她自己好奇罢了。” 忠叔说到这里,脸上不由露出微笑道:“夫人就好象一点也没有沾染过世事一般,很多事情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听我讲些外面的杂事时,面上就会象孩子一样带着笑。” “但更多的时候我见到夫人,却觉得她似乎有心事,好象在担心什么一般。也没有什么理由,我便总是有这种感觉。果然----” “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是五月头上初六。前一天正好是过端午,府上大家都有些过节的气氛,晚上我也多喝了几杯。第二天起来时,便有些晚了。因为有些病酒,头有点沉,也没有吃早饭。正当我在屋中躺着时,忽然便闻有人跑来,是后院地一个婆子,急急地道,说是夫人不见了。” “当时我吓了一跳,又觉得不太可能。是不是夫人自己早起散步,走得时间长了,没有回房?但那婆子道绝非如此。夫人虽然也会散步,但都是用过早饭之后。今天众人将早饭备下,送到后园时,便未见夫人踪影。众人四下查找,将园子都快翻过来了,却还是未见她的身影。” “我这才有些着急,连忙起来跑到园子里。后园里也没有男的,全是些丫环婆子,都乱成了一团。我当时急着大叫,问她们夫人的起居怎么照顾的。后来还是那个婆子提醒我道,平常夫人的起居,都是朵云和五儿打点的,其他人并不插手。” “我让人找朵云和五儿。这时那婆子等才道,原来朵云和五儿,也一并不见了。” “当时都要急晕了气疯了,也顾不得许多,先命后园的人都集中起来,不许走了一个。然后便将侍卫家人唤来,也不顾什么规矩了,都在后园中挨地儿察看有无异状,我自己又将几个管事的婆子丫头,分别审了一过。” “可惜这一切,仍然是没有丝毫结果。夫人和她的两个丫环,就好象突然飞走了一般,没有留下一丁点地痕迹。我还用了一些以前地关系,但就算是黑白两道,也都没有关于夫人的任何一点消息。” “我也非常纳密。若说人贩子、**贼,先不说咱们府上防卫得颇为森严,就是有那绝世高人,也断无将两个丫环一齐带走地道理。若是夫人自己走了,那却又是为何呢?但说到这里,我身边便有人想到王妃进京一事。说道莫非夫人知道了消息,一气这才离开了?” “这个说法,其他人都觉得大有可能,但我却觉得夫人的禀性,不太会如此行事。但后来想想,也难说就没有这个万一。所谓急病乱投医,我们便也抱着试试看地心情,想先到山中原来夫人所居的梅谷中去看看。” “以前夫人道是一直居于那座梅谷中。而且听夫人方谈,似是少经世事。如果是她自己出走的,倒有九成是回那梅谷中去了。结果等我们找到从前进入梅谷的山崖那里时,却不由大吃一惊。” 第三卷 第十六章 梅花庵外 梅清问道:“怎么了,难道有什么异常么?” 忠叔点点头道:“不错。当我们沿着原路去找那山崖时,却现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进入梅谷的门户了!” “六爷刚才不是说,那山崖外法阵,内有机关,需打开方可入内么?会不会是有人将法阵封闭了,或是重设了机关?”梅清深思着问道。 “我也不清楚”,忠叔摇头道:“当时我也觉得有可能夫人在里边,不愿见外人,这才闭了此处。当时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派人携密信前往京城,将此间之事,报与万岁。唉,那些日子想起来,当真是……” 忠叔一边说着,一边叹息不已,自责之态,溢于言表。 六爷在一边接口道:“那里我后来也回去过,也请精于阵法和机关的其他高人看过。但奇怪的是,这些人异口同声地说道,那处断崖所在,确实没有任何的法阵和机关的存在,只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山崖。” 梅清一听也呆住了。他知道六爷的修为,也自然能想象得到六爷口中的高人修为的层次。既然连他都这般说,那这处地方,定然确实没有门户了。 “但是当年你们从此入内是怎么一回事?那梅谷不会都是虚幻的吧?”梅清有些迟疑。 “此事我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要知道我们十几众人在梅谷中曾呆过很长地一段时间。就算有幻阵之设,但要维持这么大规模的一个幻阵。又不被这么多地人现,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一件事情。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就算有人布了这个局。那么这个局地目的是什么呢?他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六爷有些苦恼地道。 梅清悚然而惊,一时之间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呆了一会子,忽然转头对忠叔道:“既然我娘无缘无故地失踪了,那我又是如何回到您身边的?这事后来,想必还有些其他变故吧?” 忠叔点头道:“正是如此。当时没有了夫人的消息,我羞愧欲死。还因此大病了一场。后来我身体渐渐恢复,万岁传来秘信。倒也没有治我的罪。只是要我留在当地,继续寻访夫人的消息。” “就这么着。我每天都不敢怠慢。四下奔走。我当时慢慢归笼了一批黑道中人。就为了在四周寻访消息。我命人将夫人地形象画了图。要各路手下。细心察访。直到有一天。忽然有一个朋友传来一条消息。说是他有一个手下。曾经在武昌附近。看到过和夫人长得很象地一个女人。乃是一个孕妇。” “其实这种消息。我也接过不少次。但每次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可每一次有了消息。我也都不敢放过。总希望这一次消息能是真地。” “这一次也不例外。我带了几个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武昌。其实他说地那地方。还在武昌南面数十里地一处小镇上。我见了那朋友。又反复讯问了据说见过夫人地那个小子。等我问完之后。我当时便觉得。这一次很可能是真地。那小子乃是个街上地混混。因见了夫人之后惊为天人。还跟踪过一段。结果不知不觉被人教训了一顿。” “他被人教训之事也很有意思。其实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他说自己自从跟踪那女子之后。忽然有一天。便开始走路便要摔跟头。哪怕走在平常经常走地平路上。也是会莫名其妙地摔倒。就这么摔了好几天。弄得浑身上下。没有一根骨头不痛地。虽然他自己未曾过意。但我却立时想到。只怕他是被夫人或相关人现。这才偷偷给了他点教训。这等手法。本不是世间常人能有地。” “但是这人虽然几次跟踪他说地那女子。但却从来没有成功过。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住在哪里。我也没有办法。就让他把附近可能藏人地地方都说一说。我们合计一下夫人可能居于何处。” “等他说到。在镇东边小山腰上有一处小庙。名唤梅花庵时。我当时心中便咯噔一下。也不知为什么。对梅花这两个字。我当时极为敏感。我二话没说。便决定先去查一下这地方。” “当天夜间,我们几个人,准备了一些趁手的家伙,便去向那小庙。其实这庙,规模也不算小,不过因为庵中数名尼姑,向来少有与外人接触的时候,因此镇民也都不太了解罢了。我们从后园摸了进去,然后……唉……” 说到这里,忠叔忽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停住不说了。 “后来如何?”梅清有些着急地问道:“您见到什么了?” 忠叔颓然摇摇头,声音暗哑地道:“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们从后院翻了进去,然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你是说……”梅清惊讶地道。 “就是全想不起来了,全都被我忘了”,忠叔迷惘地道:“我只记得我们从后边翻进了院,然后生了什么,我都忘得干干净净。我只记得我醒过来,然后便看到自己躺在小庙外的大树下,被绑了起来,一动也不能动。那小庙却是火光熊熊,整座庙宇,烧得红通通一片。” “我当时如呆似痴,自己也不知道生了什么,回想自己的经历,从入庙时便一片空白。这时候旁边的村民见我醒了,便将我扭下山去,道是见小庙着火来救火时,见我倒在庙门口,浑身血迹,这才将我绑了起来。” “我当时不暇自辩,很快地方官府便来了差人,将我押入牢中。我这才知道原来庙中的几个尼姑,还有我那朋友以及手下,都死在了小庙之中。仵作验尸,他们都是被人杀死之后,扔入火中的。” “这一下,我自然嫌疑最大。更要命的是,我自己也说不清究竟生了什么事情。那当地官员,便道定然是我等夜中尼庵,非奸即盗。最后定然是分赃之均,生火拼,这才欲要焚尸灭迹。我当时百口莫辩,要不是六子当时给我了件法宝,能够传信给他,硬是捞我出去,只怕我就要枉死在大牢中了。” 梅清听了心中惊讶,他还从未听说过,修行界中能有这样的法术,可以硬生生地抹去一个人的一段记忆。此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现在忠叔不问可知,这一部分记忆一直没有恢复过了。 六爷也摇头道:“你不用看我。别说那时,就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有哪家法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这件事情的诡异之处,确实令人无从解释。” 梅清哑然,这事确实透着诡异。若真有人不愿令忠叔等打探,为何如此大费周章,抹去忠叔记忆而不杀他?若是说不想杀忠叔,又为什么让他陷身于杀人嫌疑之中,几令他死于牢中?而且忠叔是何他朋友手下一齐前往的,对方又为什么单单留下忠叔,却将其他人杀得干干净净?对方究竟是在掩盖什么呢? “那后来呢?”梅清沉闷地问道:“我的身世,后来是怎么样的?” “回来后我又休养了很长时间,这才把身体将养过来时,已经就又过了年。这时已经是万岁爷登基,改元嘉靖,也就是嘉靖元年春天了。我自己算着,按时间数,夫人怀孕的时间,再过一两个月,也就快生产了。因此我特别放出手下,控制各种的稳婆,想看看会不会在这些地方,有些收获来。” “只是日期一天天临近,我也一天天失望。等算着日期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而夫人的消息还是一点痕迹也无时,我终于绝望了。那天夜里,我喝了半夜的闷酒,晕晕沉沉的睡下了。到了半夜时,忽然觉得有人推我。” “我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却现,夫人竟然就站在我面前!” 忠叔说道这里,使劲地用双手按着头,梦呓般地道:“我只觉得不敢相信,心中想是不是在做梦了?这时夫人将怀中抱着的一个布包交给我道:忠哥,我和阿的这点骨血,我是没办法带他长大了,只好托付给你。望你能将他抚养**,你的恩情,我永远都忘不了。” 忠叔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嘶哑地道:“夫人从来,无论称呼什么人,都是这般客气。他叫我忠哥,我从来道是不敢,但那一夜,听着夫人托付之言,不知为什么,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说道:夫人,你是哪里去了?我找得你好苦。既然你回来了,正当抚养少爷长大**,为何要托付与我?” “夫人泪流满面道:忠哥,我没有办法的。我若留下,他们定然会把孩子抢走了。你带了我们的孩子,偷偷送去京城。但有几件事,还请你答应我。” “我当时可能喝酒太多了,有些不太明白,见夫人伤心,连忙道全然听她吩咐。夫人道:孩子长大后,且莫使他入修行之门。他体格特殊,一旦入道,是祸非福。筑基之是,怕就是魂飞魄散之时。还请忠哥,一定要记住了。” 第三卷 第十七章 两全之策 梅清听到这里,才知道自己被告知无法修行的原因。(提供最新章节阅读>但是他心中也不乏怀疑,自己明明修真颇为顺利,而自己母亲却要定然说自己无法修真。 6忠回忆着说道:“当时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点头。夫人又道:此外,这孩子若阿愿养在宫中,便寄在其他妃子名下,莫透露孩子的出身;若是不便养在宫中,还请忠哥替他隐姓埋名,切莫使世人知晓孩子的出身来历。” “我当时听了颇为惊讶。从来天下母亲,哪有愿意将孩子算成别人的道理。何况现在王爷已经当了皇帝,少爷乃是真正的凤子龙孙,又是长子。退一步说,就是当不了太子,皇子的身份也是改不了的。奈何要做出隐姓埋名的事来呢?” “只是当时夫人异常坚持,反复叮嘱,我也只好答应了。夫人又亲了亲少爷的脸,这才放下道:我就走了,以后不会再来,也不要找我了。只盼我孩儿一生平安、无灾无祸的就好,一切就只得拜托忠哥你了。” “我听了连忙要劝阻夫人,但我才伸出手去,便见夫人的身影化成一段清烟一般消失不见了。” “我坐在床上,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莫非是做了场梦?这时忽然听见身边有声音,掉过头来看,正是包着少爷的包布。少爷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眼睛看我呢。” “少爷虽然那时候还不过满月。可那模样一眼就看得出夫人地影子。我这才知道不是做梦,连忙派人寻找奶妈,又派了一个心腹之人,把消息传到了京城,在秘信中把当夜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不久,六子亲自过来,把我和少爷一同接到了京城。见了六子我才知道。原来果如夫人之言,万岁没有认少爷,却给了一个梅家后人的身份。少爷就变成了梅公子,我就成了梅府管家忠叔。再后来的事,少爷想必也不需我多说了。” 六爷听了说道:“6忠,你心中或许还对万岁有些怨气。梅清之事,万岁也是不得已……” 梅清听了未一言,心中明白自己这便宜老爸那时候虽然已经当了皇帝,但是位子也不是如何稳固。与朝中大臣们的争斗从来未停过。何况他心中,对那什么皇子之位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也只是一笑了之。 忠叔却有些愤愤地道:“说什么不得已,难道少爷不是万岁的亲生儿子么?把我们扔在这里一扔二十年,他可管过没有?来看过少爷一眼没有?” “6忠!你太过份了!”六爷勃然怒道。见忠叔一脸冷然。口气复又转软道:“6忠。当时万岁爷地处境。你并不知道。常人都以为当了皇帝。自然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却有谁知道当时万岁如履薄冰地难处?要那时候。忽然出现一个来历不明地皇子。你却想置万岁于何地?至于说这么些年来。万岁未曾去看过梅清……” “我知道”。梅清接口道:“是因为那个两龙不相见地说法么?” “你怎么知道地?”六爷大吃一惊:“谁告诉你地?” “没人告诉。我就是知道”。梅清冷冷地道:“其实什么狗屁皇子不皇子地。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忠叔。你倒也不必为此事在心。” 六爷深深地打量了一番梅清。这才说道:“其实就算是我。这个说法也是后来才知道地。万岁爷子嗣艰难。我一直劝他将你接回去宫中。但不知为什么万岁一直言词闪烁。直到前些年。始又添子。虽然被立为太子。但是却一直养在别处。不肯相见。我这才知道他非是针对于你。而是所有地儿子。都是一律不见。” 梅清冷哼一声。又问道:“那我现在这身份地父母呢。我这什么世袭将军。不会也是凭空编出来地吧?” 六爷摇头道:“这倒不是。不过这位梅将军,早年夫妻双亡,又无子嗣,本当夺爵。恰逢万岁见了此事,便将你指为其后人……梅清,其实万岁,对你还是很关注地,不过一直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来罢了。” 梅清有些惊讶地道:“难道他这般强行指定后人,就没什么争议么?我的家人呢?还有那些长辈旧友?” 六爷微笑道:“有了皇帝亲口指定,有了锦衣卫给你撑腰,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指责此事?开始时难免有些说法,不过有了几次教训,当然都老老实实的了。” 忠叔也道:“原先的家人,都被我一一找借口打了。现在的下人们,其实都是我后来慢慢换过一遍的。当时才买了朵云来侍候你,见她年纪小小,形象略有些象夫人跟前的那个丫环朵云,一时感叹,便给她起了个朵云的名字,后来干脆给五儿也这般叫了。每日这般朵云五儿地叫着,倒象咱们还是在原先那个家里一般。” 六爷和梅清都沉默了。过了片刻,六爷才说道:“好了,你的身世,现在你都明白了。之所以我要找你来说清楚这些,乃是我们都觉得,现在你地身边,似乎正在生什么事情,开始出了我们的掌握。这些事,也许和你身世有关,也许无关。但你现在的修为,已经足有自保之力。告诉你这些,免得你一时糊涂,想错了方向,出现不必要地误会来。” 梅清点点头道:“你们对我这些年做地,我都很感激……不过,真儿那里,我怕是劝不了她认你……” 六爷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你这小子怎么知道我是要和你说真儿来认我的事,难道你小子真会算不成?” 梅清手一摊道:“这还用说?只要明白了六爷就是6大人,今天你巴巴找我来说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让我劝真儿认回你这个爹么?真儿她自己有自己地主张,我却不会让她为了嫁给我,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忠叔在一边劝道:“少爷,我们地意思并不是强迫你和阿碧如何如何,只是有一件事你也应该明白,血脉亲情,是永远也抹杀不了的。就算是阿碧,也未见得是真不想认父,不过是她心有结未消,又或是当年话说得猛了,转不过这个面子来罢了。若真是一直这么别扭下去,到后来有一天她后悔时,你也会跟着后悔未在今日相劝。” 梅清听了有些意动,忠叔又道:“其实这些年来,6大人为阿碧所做,你也应该有个了解。天下做父亲地心,都是一般,哪有不爱自己的儿女的?阿碧赌气不肯回头,这世上她只肯听你的话,若不由你来相劝,难道真让她们父女互不相认这一生么?” 梅清听了迟疑道:“但是我听真儿说,当年她入道时,曾在三清前说道,一生入道,也不会认6大人这个生父……” 忠叔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少爷,阿碧是个好姑娘,虽然我只是家中老仆,但这些年了,一直盼着少爷你有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一天……” 梅清连忙道:“忠叔你说哪里话来。在梅清心里,从来不敢当您是下人,说来这世上,你和朵云,都是我最亲的亲人。” 忠叔声音沙哑地道:“少爷说的,我都知道。你这一点,却是象极了夫人,不管对哪个,都是从来没有傲视低看的……” “得了吧”,六爷在一边插言道:“他那脾气哪有半分象他娘?要说模样,倒是随个七八分。论到脾气,却是随他爹个十足十,从来只会哄别人上当,自己从来不吃亏的。” 忠叔被六爷一句话给逗得也笑也起来,摇头道:“少爷反正随的,自然是万岁和夫人的优点了。” 说罢,转过话头继续说道:“只是我们这些下人,哪个不盼着少爷早点娶了少夫人?想来早早成家立业,也是夫人对你的心愿。少爷与阿碧,若真是一生以道侣相守,就算情好意笃,但我们这心里,难免觉得愧对夫人……” 梅清听了,也有些沉默。其实在他心中,何尝不想与碧真堂堂正正以夫妻相称。道侣一说,就算是修行界中,对双修也难免有些看法,何况在这礼教大兴的明朝。就算是梅清不以为然,但不了解情况的,却不知会如何来看碧真了。 “只是当年真儿既然立过誓,却当如何办法?”梅清有些郁闷地道:“真儿为此还找过……找过皇上,但不知为什么皇上却咬得死死的不肯松 说到这里,他忽然心生警觉,用有些怀疑的目光看着二人。 忠叔心中大叫不好,知道梅清这家伙聪明异于常人,怕他猜到皇上不准碧真还俗是自己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连忙接过话题道:“若是我们有办法,让阿碧不违了誓言,又能光明正大地嫁给你,你却愿不愿意?” “还有这样的办法?”梅清有些怀疑地问道:“不是蒙我吧?” 忠叔微笑道:“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我们两个老家伙,吃的盐比你们吃的饭都多。” “那是你们口重!”梅清没好气地道:“说来听听?不过我可说在前边,不管你们出的什么好主意,我只管转告给真儿。同意不同意,我是绝不会勉强她的。” 第三卷 第十八章 双喜临门 “老家伙,你说这事能成么?”六爷坐立不安,手中的镇纸把玩几圈,又“当“地扔在了桌子上,对在一边稳稳坐着的忠叔说道。(提供最新章节阅读> 忠叔手里把着个青花盖碗,慢慢饮着茶水,不急不慌地道:“你急什么?少爷他说了,不管成不成,他会亲自来和你说明的。你就等着是了。” 六爷哼了一声,却还是站起来又复坐下,一幅心神不宁的样子。 二人就这么沉默着等待,终于闻得暗门处传来一声响动时,六爷“腾”地站了起来,又连忙坐下,摆出一幅稳如泰山的样子。 进来的正是梅清,面上表情颇为平静,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六爷故做不见,眼睛只管定定地看向别处。倒是忠叔问道:“你可来了,再晚些时候,咱们六爷怕不把我这老骨头给拆了。怎么样,碧丫头是如何说的?” 梅清不言,缓步走进房内让开身形,只见碧真秀巧的身影轻轻地走了进来。 六爷一见,身体一滞,随即缓缓地站了起来。 碧真低着头,眼睛偷偷瞄了两眼,小声唤了一声:“爹!” 六爷如中电击,僵在那里好久没有动上一动。好半天才连声说道:“好,好!”却不由侧过头去,偷偷弹掉了不知什么时候涌出的两滴浊泪。碧真咬了咬嘴,拉了拉梅清道:“行了吧?” 梅清看了一眼六爷,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又见梅清看向自己,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梅清本意。是想让碧真与六爷多说几句话,见碧真有些不想久留,便也叹了口气,对碧真说道:“也好,我送你回去。” 碧真转过身,又低声说道:“其实……我就是不习惯在这呆着的。”说罢便几步走入秘门之内,梅清连忙快步跟上了。 六爷还呆在那里不动,有些楞地道:“丫头后来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忠叔笑道:“你还不明白么?阿碧想来心里已经认了你这爹了。不过还是有些不好罢了。刚才她说要走,看你有些伤心,这才说的这话。赶明我让少爷在家摆酒,请你去后园赏梅,保证你们父女再无隔阂。” “是真的么?”六爷还有些不敢信地道:“你这老东西,这回可不能再骗我了!” 腊月初一这天,梅府上下喜气洋洋,四下彩灯高悬。正是梅清大喜地日子。 梅清的这桩婚事,来得着实有些出人意料。先时卫所中同仁也知道梅清年纪颇大,却尚未娶妻。后来也的打听梅清少年之事的,都有些避讳此事。待听忽然闻得梅清要结婚了。惊喜之下连忙打听是哪家千金。等知道居然是六爷的女儿,一个个都是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 梅清初入锦衣卫时。众人都知道六爷对梅清之事极为关照。但一个个都不明所以。现在知道了这消息,不由暗道原来是老丈人照顾姑爷。那还不是天经地义。 只是六爷身份极为神秘,众人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方人士。家中什么情况。现在看他忽然出来个女儿,也没有人敢多问一句。只是齐齐恭喜梅清,更显得热情了几分。 众人既然知道了这份关系,那礼上得也加倍丰厚。尤其赵大有等一众,更是忙前忙后。黄胖子礼物最重,结结实实送了十个大元宝过来,倒把梅清吓了一跳。 “没事”,黄胖子笑嘻嘻地道:“哥哥我捞个肥差,以后银子大把的是。兄弟反正你估计这辈子也就结这一回婚,还花不穷我!” 碧真的嫁妆早早抬了过来,虽然没有特别高调,但也是极为丰厚。其中居然还有一对瓶子,乃是天子念六爷多年勤于政务,特地给赏下来添地嫁妆。梅清晚间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对宋时汝窑的梅瓶,不由呆了。 多了,喝多了。 梅清摇摇晃晃地入了洞房,见碧真早把盖头揭了,正坐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连忙上前喝道:“哪来的这么不懂事的新娘子,居然自己把盖头揭了!还不快快盖上,等本新郎官来揭!” 碧真咯咯娇笑道:“这个人可是喝多了吧,怎么走路还摇摇晃晃的?我的梅大真人,你这修行怎么修的,几杯酒还打晃?” “笨老婆”,梅清数落道:“我要不打晃,外边那群人能放我回来陪老婆么?今天岳父大人和忠叔可是高兴了呵,就让他们多喝点吧。少打岔,说你呢,快盖上,我要揭盖头!” 碧真笑个不住,勉强从一边拿过盖头来,蒙在自己头上,娇声道:“揭就揭吧,要是一会盖丑了,可不怪我。” 梅清朗声一笑,大模大样地揭了盖头,左右端详了一番,忽然上前抱了碧真道:“哎哟,可是娶到家里来了,这回放心了。” 夫妻二人正在说笑,一边朵云和五儿已经奉了交杯酒上来。二人喝了酒,朵云又拿过盘子来,洒了红枣粟子并糖果,念叨了半天,这才来讨赏。 “还要打赏?”梅清有些不满地道:“朵云姐姐,你还用赏么?过不两天,我还得娶你呢……” “少爷!……”朵云满面飞红,又羞又喜又恼地道:“你说什么呢!” 一边又转向碧真道:“少奶奶,奴婢……” 碧真却点头道:“阿清说的是啊,年前就得把你们地喜事也办了。反正我是肯定不生孩子,将来咱们家的孩子还指着你来生呢。” 一边五儿听着碧真的话都傻了,手里的糖洒了一地。朵云眼睛瞪得老大,口张着不知说什么好老半天才反应过来,羞得无地自容,忽然把盘子一扔,双手掩面一溜烟就跑了。 又过了半个月,梅府又办了第二场喜事,乃是梅清纳朵云为妾。这一次虽然规模远不如迎娶碧真这正妻,但在锦衣卫以及梅清诸友间地影响,却似乎比第一场婚礼还要巨大。 “你也忒牛了”,黄胖子嘬着牙花子:“这半月前才娶了六爷家的千金,转眼你就敢纳妾?你你你……算了,本来以为备一份礼就打了,这回还得再备一份!” 不只黄胖子,其他人看梅清地眼神也明显带上了几分惊讶、震惊以至佩服。六爷那是什么人?只要知道他老人家地人,有几个不是闻名而丧胆的?现在梅清前脚才娶碧真,转身又纳小妾,这份勇气着实惊人。尤其六爷居然不闻不问,这其中地奥秘,便大可回味了。 结果很多人这一次的礼物,居然比照上一次同样奉上,倒让梅清抓了半天脑袋。 其实六爷早把肚皮气破了,不过碧真对此事颇为热心,一力操持,又知道朵云乃是梅清地大丫环,早就收了房,也只得听之任之,全当没看见了。 转眼到了年关,梅清家中比起以往来却是热闹了不少。虽然只是多了碧真一个人,但是家中有了主母,感觉才有个真正人家的意思。可惜碧真这主母当得实在不太合格,无论财权人权,早都下放给了朵云,搞得朵云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朵云事实上这些年来,一直管着府里上下,因此倒也相安无事。 “明天还要去给爹拜年,还真有些不太习惯呢。”碧真有些愁地道。 梅清听了暗笑。这些天以来,六爷几乎就呆在梅府上,成天混吃混喝,与忠叔说笑闲谈。若不是亲眼所见,梅清还真不敢相信一向冷酷形象地六爷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真儿,我想……”梅清有些犹豫地道。 “有什么事,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么?”碧真好奇地问。 “过完年,我想去安6一趟。”梅清老老实实地道:“关于我的身世,我想去查一下。” 碧真有些惊讶地问道:“你的身世?公婆不是早就过世了么?怎么你还查什么?” 梅清摇了摇头,想了想,这才将六爷与忠叔给自己讲的一切,都详详细细地对碧真说了。 “原来是这样”,碧真大惊:“这么说来,你应该姓朱啊……” “不,我就姓梅”,梅清道:“无论真假,我娘姓梅,我就姓梅好了。” 碧真低了头道:“其实,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以前时,我恨爹无情,不管我们娘两个,心中总想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的。其实现在想想,却又何苦呢。阿清,你其实……” 梅清摇摇头道:“这是不同的。真儿,何况就算我想认,人家还不一定愿意认我呢。此事且不提了。只是为人儿女,生身母亲下落不明,总不能不闻不问。何况我总觉得,当年之事背后,还有极大的秘密在里边。不弄个清楚,我心中总是不安。” 碧真听了点头道:“你说得有理。明我们去和爹爹说一下,我陪你去吧。” 梅清刮了一下碧真的鼻子道:“成天你、你的,怎么夫君也不叫一声。好老婆,你就不要去啦,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不好么?” “不好”,碧真说道:“在家里闷着有什么意思?我从到了京城,还没再回去过呢。正好带你去见见娘亲。回老家还敢不带我,门都没有!” 第十九章 南下安陆 安6为德安府府治所在。$*千载提供该最新章节阅读属湖广布政使司。因当今天天子嘉靖帝原为兴献王时立府安6。因此对于其出身之的。也颇有照拂之处。更使的当的经济日盛。一派繁荣景象。 梅清与碧真两个人。这一路赶来。毫无风尘仆仆之色。倒是衣裳鲜洁。意态从容。 “阿清。想什么呢?”碧真见梅清有些魂不守舍。便轻声问道。 “二十年前。你我都是出生在这个的方。不过那时候。肯定是互不相识了”。梅清笑道:“谁成想过了二十年。咱们居然在京城巧巧相遇。又结成了夫妻。你说这里边。是不是也有几分缘份呢?” 碧真听了。点点头道:“反正我第一眼见你时。便觉的你这家伙有些不太一般。不过那时候。可没想过要嫁你了。” “不想嫁我怎么媚眼乱飞的”。梅清笑道:“电的我当时差点就坐到的上了。” 碧真听了连道梅清胡说。两只粉拳更是如擂鼓般打将上来。二人便在街上笑成一团。惹的四下行人纷纷注目。 “算了。就饶你一回”。碧真笑着道:“咱们且先去哪里?” 梅清想了想道:“咱们给侯申他们留个记号。然后便先去看我的泰安大人如何?” 碧真听了。又轻轻的打了他一下道:“算你有良心。原来此次梅清来安6。6炳与忠叔也都没有反对。倒都觉的理所当然。尤其忠叔还非要与梅清一同来访。最后还是6炳劝住了忠叔。说道是既然自己二人这么些年来都没有察出个子丑寅卯。可见自己二人思考的方向定然有误。如果跟了来。反倒可能影响梅清。不如便放手让梅清来做。反倒可能别出枢机。现些什么。 虽然如此。二人还是大不放心。还是让侯申带着几个人一并前来。主要是为了帮梅清应对一应俗事。此外忠叔还专门将侯申叫走。不知道嘱咐了他些什么。说的神神秘秘的。 二人说定之后。便在城门一处事先与侯申商定的的方留了记号。其实以二人的修为。完全可以用别的办法来传信给侯申。不过梅清的意思不想在其他人面前透露出太多的消息来。侯申身边还有锦衣卫的其他人。梅清就按照锦衣卫的寻常手段来处理了。 大事完毕。二人便出了城。找个无人的所在。唤出灵鹤。起程向碧真母亲所在而来。 碧真母亲所居修行的的方。乃是在安6西北。称作白兆山。安6的方。东南的势平坦。土的肥沃;西北则是群山连绵。岩壑幽深。白兆山便是其中有名的胜的。其实当时梅清母亲所居的那处梅谷。按6炳、忠叔等言。也是在这白兆山中。梅清说道先来探看碧真母亲。也有近便想实的察探一下那处山崖的意思。 碧真称呼白兆山时。却与常人不同。呼作碧山。 “为什么叫碧山。难道你叫作阿碧。便将山也叫碧山了么?”梅清打趣道。 “才不是呢”。碧真笑道:“你恰恰说反了。其实白兆山古人便唤作碧山。后来我出生在这的方。娘亲就以此为名。唤我作阿碧了。” 自从碧真见了梅清操纵灵鹤之后。非常喜欢这道法术。一直想要学来。只是此法需以神宵雷法为基。否则却是无法驱动。为此碧真闷闷不乐了好几天。最后梅清用尽了浑身解数。才以心炼之法。为碧真硬炼了一只灵鹤出来。 现在碧真座下这只灵鹤。便是梅清的礼物了。除了不象梅清般可以随手折纸为鹤便可施用外。其外形使用。已经毫无二致。若说起少费真圆。运转如意。怕还要更胜一筹。 因此碧真爱不释手。这一路来。便总是拉着梅清练飞。 可惜碧真这位女飞行员着实有些不太合格。不是飞高了就是飞低了。偶尔还会撞到山上挂在树上。最无语的一次因为玩花样操纵灵鹤翻了个身。结果要不是梅清眼急手快。二人当时就的掉到下边的河里洗个凉水澡了。 为此碧真大为不满。还说梅清拿了假货来骗自己。好在接下来在梅清的指导下。她这驱鹤之术日渐纯熟。玩的越来越高兴。自然也就早消了怒火。 现在二人。悠然飞在白兆山的深谷之间。此时也不过才过完年。虽然安6比之京城暖和许多。但毕竟还在江北。天气有些寒冷。树木倒有大半是落叶的。山间黄绿交杂。满的黄叶堆积。虽然暖阳高悬。但在幽谷间还是令人感觉到丝丝寒意。 梅清仰头看上去。只见山顶上隐隐有重檐飞角。便问碧真道:“咱们所去。可是这山之顶峰么?” 碧真摇头道:“才不是呢。那顶上是玄武观。祭祀的真武。母亲怎么会住在那里的。” “真武?”梅清有些惊讶的道:“不是武当才是真武的道场么?” 碧真听了笑道:“难道武当有真武庙。碧山就不能有了?当朝太祖、成祖均崇敬真武。天下的真武观。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虽然说以武当为冠。但其他的方也不在少数就是了。” “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然去,别有天的非人间。” “原来诗仙太白。居然也在此间久居过”。梅清读着山间摩崖。有些惊讶的道。 碧真一笑道:”李白夫人便是此间人。他筑宅碧山。安居十年呢。一会你就见到了。其实母亲所居之处。旁边便是当年太白旧宅。” “你们大喜之日。我却未能亲临。本来多有憾意。今日你们来看我。倒是省的我挂念了。”碧真母亲微笑着说道。 与碧真那位年青怪异的外婆不同。她母亲却是温柔和气的很。只是说到相貌。却要差着一筹。 其实事实求是的讲。碧真的外貌并不太象她的母亲。与她外婆倒是相似的紧。想到这里。梅清不由暗道。外貌相似倒也罢了。日后碧真的脾气。可不要也象她外婆才好。 但越是看自己这位温柔娴静的丈母娘。梅清感觉越是危险。很明显碧真的性格。一点随她母亲的的方也没有。倒是与她那外婆。相差不远。 为什么不能相貌随外婆。脾气随母亲呢?梅清有些哀怨的想道。 “娘亲你看。这是阿清特的给您选的礼物呢”。碧真显然颇为高兴:“是他亲自做的。好看吧?” 梅清因为要来看丈母娘。挑选礼物却费了大心思。最后思来想去。干脆自己动手做了件玉如意。他托以前行中老友。给选了件古玉。自己动手。好在他修为既深。攻玉如破竹一般。倒也容易了许多。 碧真见了颇为惊讶。问他什么时候学的这手艺。梅清想了半天。答了她四个字:生而知之。 “你生下来会尿床我信。这个就不用吹了。”碧真如是回答。 但是显然碧真对梅清的手艺还是比较认同的。还缠着他给自己做了个玉佩。又逼着他在上边设了数道法阵。以保证冬暖夏凉。更能洁身护体。这才放过了他。 “难的难道”。碧真母亲见了玉如意。也不由面有惊色的看了梅清一眼。她修为不俗。眼界复高。一眼看出这玉如意雕工出神入化。又是难的的一件法器。这两若只占一样。也还寻常。难的合二美于一身。又听碧真说是出自梅清之手。便不由的高看了梅清一眼。 “阿碧这丫头自小也没个管教。从来都不让我省心。现在托付给你。总还需让着她些个才好。”碧真母亲看来对梅清甚是满意。微笑着说道。 梅清连连点头。心中却暗笑果然修真界中说话还是直接一些。不会虚套搞些什么客气话。口中应承道:“我既然娶了真儿为妻。自然应该视为珍宝。不离不弃。伯母尽管放心。” 碧真颇为的意的道:“我选的人。再不会错的。娘你就放心好了。” 碧真母亲笑着摇头道:“自卖自夸。也不害羞。” 说罢。转过头又对梅清道:“6大人道。你此番前来。乃是想要察访自己身世?” 梅清一惊。明白定然是6炳提前传了消息过来。只是惊讶为什么对方称呼6炳。却用了“6大人”这样的说法。看来自己这位丈母娘虽然看来温温柔柔的样子。其实心中比起碧真来。还要更记仇几分。 梅清点头道:“正是如此。既然知道家母下落不明。为人子女。岂可束手不问。” “好。好”。碧真母亲点头道:“难的你这份心。只是当年之事。我不甚明了。这些年来。又一直闭关清修。也帮不的你什么。倒是我有几位朋友。对本的的理人文。还有些熟悉。若你需要时。我代为介绍。” 梅清一听大喜。虽然碧真没有说过。但梅清也猜的出她们家中人身世不会太简单。既然丈母娘能开口推荐。定然不是空口大话。想来对自己定然大有帮助。 “好了。你们今天就在老屋中休息吧”。碧真母亲最后道:“若有什么事情。阿碧就找二姑便了。” 第三卷 第二十章 石崖千寻 “咱们从哪开始呢?”碧真回到自己的故宅后,整个人都变得越地活泼,每天带着梅清四处乱转。$*千载提供该最新章节阅读 现在二人所在,正是当年李白的故居。乃是碧真家中先人以法力,将太白故居整个搬到此处的。 “二十年前的故事从哪里开始,咱们就从哪里开始。”梅清手轻轻地抚摸着院门口巨大的银杏树,有些缅怀地道:“太白人称诗仙,居然连你们这真正的神仙之家,也不由仰慕呢。” “是啊,外婆就最喜欢李白的诗了。在我小时候,经常让大姑在这大树下边教我念李白的诗的。”碧真笑嘻嘻地道:“从哪开始?那就从茅阳真人那里么?” “不错,你有没有想过,这位茅阳真人的出现就很有些意思,修真界中,也没有这一号人物。按忠叔据说,这家伙的外丹是有一定造诣的,这说明什么?”梅清提问道。 “说明什么?说明他不是出身大派,而是自己偶然得到了外丹烧造之法?”碧真歪头想了想才道。 “正相反,说明他本身修为一定是不错,外丹大概是他修行之余的边边角角,因此才不为人所知。\”梅清摇头道。 “为什么会这么说?他要真是修为不错,又何必凭着外丹之学来骗人?”碧真有些不太相信。“你想想,如果真是这么一个修为不高的人,又擅长一手现在世人少有人涉及的外丹之学,怎么可能不为人所知?”梅清思考着道:“岳父大人说,他所炼的丹药。确实有效。既然如此,这样地人肯定会被其他门派注意到。而且岳父大人后来曾经下力气找过这个人。但却一无所获。 既然如此,说明一点----这个人是其他人伪装的。能伪装能一个外丹修真,又不被人注意,说明他本身地修为。一定远高过他表现出来的样子。” “果然如此。那这家伙装个炼丹的来兴献王府,是为什么呢?”碧真听了跳起来。之后又有些疑惑。 “其实后边生的事情,大多与这个家伙离不开联系”,梅清一点点在地上划着道:“先是兴献王----那时候还是世子----开始炼丹,之后库内材料丢失,然后岳父现了五鬼搬运。再以后这家伙施法找到了梅谷……想到什么问题没有?” “什么问题?难道是这家伙把皇上他们引到梅谷去地?”碧真问道:“可是那五鬼当时是老……是父亲现的啊?” 梅清笑了一声道:“相信我,如果岳父大人没现五鬼地话。/\他必然会出面,当着世子的面抓住五鬼,然后再当场做法,以五鬼引路,去那梅谷中的。” 碧真还似有些不信,但又不知从何反驳。 梅清想了想道:“至少在我的认知里,还没听说哪个门中有这种办法,可以将小死的五鬼纸人复活起来,再找回施法人地地点的。我想岳父大人对此必然也有怀疑,不过他不会想到这件事背后地目的。因此才没有在这方面肯多用心罢了。” “目的”。碧真歪了头道:“你知道他们的目的么?究竟是谁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梅清叹了口气道:“你没现这件事的唯一后果是什么么?” “是什么?”碧真揪着手指头:“皇上当了皇上?和这没有直接关系啊?那是为了盗府中宝库?也不可能这点小事吧?那是为什么?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得了。\” “后果就是我”,梅清叹了口气道:“就是我出生了。” “呸”。碧真毫不客气:“你就算是这场事件的后果,也只不过是个恶果。” 虽然碧真没有往心里去,但梅清却知道刚才自己不是在开玩笑。这件在6炳、忠叔和碧真看来没头没脑的一件事,在梅清看来则是相当清楚。因为他知道张留孙地安排之后,便大概明白了事情地经过,只是还不知道那个什么茅阳真人是不是所谓的鼎奴。毕竟关于当年张留孙地具体安排,他也没有和自己多说。 只不过这件事情看来是出了些意外,这才导致自己没有给变成张留孙的分身,而是被母亲带了出来,交给了忠叔。估计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一直没有自主的意识,糊里糊涂地过了那么些年。 梅清想了想,便随手取过一张纸来,一撕为二,分别在上边写了些什么,然后随手扔了出去,便见一道光火闪过,两张符都瞬间烧得净尽。 “你这是做什么?”碧真在一边问道:“好象是传音符么?” 梅清点点头道:“我给两位师傅,让他们帮我查查,前些年时,有没有哪些高手对外丹有些了解的。” 碧真点点头,若有所思。 关于张十三和苦大师的事,本来6炳和忠叔都很感兴趣。不过由于后来碧真同意认父一事,二人高兴之下就忘了继续追问。等事后再想起来,梅清就再不肯多说,二人也只好做罢。 不过成亲之事,梅清便曾以传音符通知二位师傅。苦大师回讯极为简单,只说知道了。倒是张十三,居然传了一大套关于修行中人如何结胎生子的法门回来,让梅清暗笑不已,碧真则又羞又恼,立时便逼着梅清娶了朵云。 既然二人认为茅阳真人真实身份可能是修真界中高手,则自然要利用两位师傅了。梅清还多了个心眼,除了关于此事,还多问二位师傅关于当年梅花门中事。他想两位师傅身份不凡,可能对这些了解得比起6炳来更为详细。 “那断崖就在前边了”,梅清指着前方,看着手中的地图道:“估计转过这条溪谷,应该就到了。/\” “坐好了呀,看我的!”碧真操纵着灵鹤划过一个大大地弧度,结果差一点迎面撞在一堵陡峭的断崖上。还好这一段操控渐渐熟练,这才将将在离岩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气死我了!”碧真大叫:“这鬼地方,怎么转过来偏有个断崖,差点让我撞上!” 转头又见梅清在一边偷笑,气得叫道:“你成心看我笑话!你明知道这有个断崖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 “我的姑奶奶”,梅清苦笑道:“咱们到这里是找什么来了?我不是说转过来就应该到了么?你还要我怎么告诉你?” 碧真语塞,这才想起自己二人就是来找断崖的。 “反正就是怪你,不许笑!”最后某人大娇嗔,硬将此事定性为个别心怀不满的分子陷害纯良少女的无耻阴谋。 只见这道断崖如斧劈一般,从溪谷中直插天际。崖面上都是裸露的灰色岩石,偶尔在石缝中,点缀着丛丛灌木。估计很久以前此处应该有一道长长的瀑布,在许多石面上还有流水的痕迹。但是现在水道已经干涸,只有山崖下的深谷中还有点点泉水,在阳光照射下反射过明亮的光芒。 梅清示意碧真停下灵鹤,便在四下慢慢查看起来。 碧真也跟着看了一会,又闭上眼放出神念,四下探察,一会便道:“这地方似乎一点不对的地方也没有啊?” 梅清点了点头:“我也用神念察探过,确是一点法阵的迹象也没有。” “那便怪了”,碧真有些郁闷地道:“既然当年这里明明有法阵,又有洞府的入口,怎么会忽然就不见了呢?不管那人多厉害,也不会能真能搬山移海,将这么大一个梅谷移走吧?” 碧真所说地移山手段,已经出了尘世真人的能力,除非是飞升的仙家,才有这样的修为。而且就算是仙家手段,也是极为耗费元力的行为。若说有人硬生生将一个洞府从这里搬走了,碧真想象着也是不可能。 梅清点点头道:“其实今日来这里,我也只是抱着万一的想法。我估计用神念,肯定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本来还想肉眼一点点查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现在看来,确是毫无痕迹可寻了。” “就是啊,如果有的话,父亲他们找了这么多次,早该有所现了。”碧真四下打量:“何况已经过了二十年,就算有什么痕迹,怕也难以再寻得见了。” 梅清点点头:“如果真是这样,咱们只怕就要费大力气了。” “嗯?你的意思是?”碧真有些不明白。 “你想过没有,既然我们都找不到那处洞府,只怕不是对方将洞府掩盖得如此高明,亦或将洞府搬走了,而是那梅谷入口,根本就不在这里!”梅清沉声道。 “不在这里?可你也听到了,又不止一个人来过这里,地图画的就是这个地方啊!”碧真有些莫名其妙。 “你可还记得,岳父大人说到当年他们跟踪纸人时,是何样的经历?他说道,当时进到山里以后,天色昏暗,似乎入到法阵之中,后来就来到了这断崖前。对不对?”梅清用手轻轻地敲着石崖道。 “是啊?有什么不对么?”碧真问道。 “当然不对。既然当年岳父他们先入法阵,后见此断崖,那谁敢保证他们看到的断崖,就是我们眼前的断崖?”梅清一笑。 第三卷 第二十一章 洞在何处 “你是说----你说是他们当年是被人引到了别处,而那地方用法阵,伪装成了这处断崖,好使人事后再寻时,被误导到这里?”碧真讶道。$千载-$ “正是如此。若我猜得不错,那布阵之人,定然知道这处断崖的所在,就将法阵中路途以及断崖景象,以幻阵布置得和这里一模一样。当年岳父大人修为尚未精深,未曾察觉。日后来探时,先入为主,只想到对方是把这里的入口掩盖过了,却未曾想过那入口可能根本就不在这里,而在其他地方!” “那却难找了”,碧真有些愁地道:“若是如此,那梅谷所在谁知道位于何方?就是这左近来说,方圆数百里内全是山,难不成咱们还以神念,从头搜索一遍不成?何况就算是咱们能这么从头搜过去,能现的可能性也不大。” 碧真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既然这梅谷对方有心要隐蔽起来,入口必然会严加防范,难以察觉。何况就是现了入口,也没有办法断定里边所藏的是不是那梅谷。若真是破门而入现乃是他人的修真之所,引起的麻烦可就大了。 梅清的担心也正是如此,毕竟他要找的这处梅谷,门口也不会有什么标志。当年6炳等人看到的入口乃是幻阵所构,也做不得准。现在却凭什么去寻找? 梅清心中一阵烦闷,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四下看了一会。碧真见了梅清这个样子,略有些担心,催动灵鹤飞了上来,正要说什么,梅清已经摇头道:“我没事。我只是想到,既然对方将自己入口,伪装成这处断崖的样子,必然是有什么道理的。” “能有什么道理?”碧真四下打量,这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梅清深思着道:“那他为什么不装扮成别的地方。偏偏伪装成这处断崖?” “凑巧?”碧真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摇摇头放弃道。 “或这地方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又或这地方他比较熟悉。以我想来,倒是后比较可能些。”梅清解释道:“若是这地方对他有特殊意义,他可能不会喜欢别人来这地方反复探察翻找。” “那你的意思是说,他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碧真有些听明白了。 “正是。而且你也注意到了没有。当年岳父大人他们是步行走过去地。那幻阵虽然可以迷惑众人地视线。但却不可能改变脚下行程地长短。如此说来。那处真正地梅谷入口。定然离这里不会太远才对。”梅清肯定地说道。 “那么咱们就从这左右找就好了”。碧真有些兴奋地道:“兴许能有所现。” 梅清却苦笑道:“只怕也难。修真之人。毕竟比不得世常人手段。虽然说是不远。怕在这白兆山内。都得算在圈内。如此一来。怕不得找上数十里方圆?何况这地方乃是你家久居之处。就真有修真洞府。也算是你家地邻居。手段太激烈了。也是不美。” “那咱们就找娘亲去。她不也还有些朋友么。或许有些消息呢。”碧真眼睛一转道。 “还是老婆你聪明”。梅清笑嘻嘻地道:“咱们这就回去。找泰安大人帮忙便是。” 在回程地路上。苦大师与张十三地回音符先后都返回来。对于梅花门中事。张十三看来了解颇多。据其言道。梅花门地行踪。向来少有人知。梅花道人出道地时间。向来有多种说法。不过其开始挑战众大门派。则大约在百年前。 “第一次据说梅花道人找上的乃是北派全真道,结果大败而归。此事知甚少。后来真大道、全真南派都开始见过此人。当时可怪地是。梅花道人乃是独身一人,且以北地为主。由于北地非是天师所辖,因此了解得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是传闻罢了。” “到了三十年前,梅花道人才开始找上南派诸门。如清静、五仪等门先后光临。此时梅花道人已经不是独自一人,而是身边带着数名弟子。出战之时,均是由其弟子出战。其实梅花门下并非如传言般战无不胜,不过凡是约战之前,双方大多有约定保密,这才少有人知其战果罢了。” “至于龙虎山,却从来没有收到过梅花门的挑战。此事说来颇为奇怪。天师门也因此着人下气力查过,最终一无所得。不过大约在二十年前,梅花道人忽然再无消息。因此传言甚多。甚至有人说,其实百年前地梅花道人与后来带弟子现身梅花道人并非同一人,究竟内情如此,不得而知。” “当世烧炼外丹之人,绝少听闻。北派全以内丹为务,视外丹为邪魔歪道,绝无传;倒是南派阁皂宗,曾有葛派手法流传。但据上清派中人言道,近百年来,也已经再无修行此道之人了。不过在前些年,大概有十几年了,曾经听闻有一个散修,名唤柳先生,曾经烧炼过丹药,流传出来。此外,据说朝中典真人,乃是因为善于炼丹而得宠于当今圣上的。” 收得张十三这一消息,梅清不由暗道自己糊涂。既然当今圣上酷爱外丹,则其身边必然有外丹修行之人。只是又转念一想,既然众人都知道这个消息,6炳又如何会想不到?何况他与圣上极为亲近,想来与那典真人接触颇多,若那典真人陶仲文有何不妥,想来早就被现了。 至于苦大师传来的消息,也没有外丹修炼的消息。毕竟佛门对此接触应该更少些。至于梅花门,大致与张十三差不多,但苦大师提到,修真界中有人传说,上代天师张羽十五年前身死之事,似乎与梅花门有关。但此说颇为离奇,因此世人多不肯相信。 “不会吧?”碧真怀疑道:“老道不是说二十年前梅花门就消失了么?何况张羽乃是因求雨不灵,被先皇贬斥,气愤而死地啊?” “谣言往往是真的”,梅清说道:“古往今来,俱是如此。此事还是得想办法让师傅查查才好。不过他乃是天师门中人,为尊讳,怕也有些顾忌啊。你看他给的消息中就没有这个说法。” “想来他也不肯相信那谣言吧?”碧真有些不同意地说道。 “就算是不相信,张天师的死法也有些离奇。无论如何,就算是他本身修为不佳,但天师门中岂少高人?求雨这事,虽然在凡人看来奇异无比,但你我均知,弄一场小雨来骗骗人,就算是我们的修为勉强也够了。那天师久于此道,如何会在这地方失手?何况张羽年龄不足百岁,就算他修为再差,至少也应该有凝丹的修为吧,除非有另有玄机,不然这般死去,肯定有些秘密。”梅清思索着道。 “若真是如此,其实还有一件事,也一样古怪呢。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过。”碧真若有所思地道。 “什么事?” “就在张天师故去不久,当时朝中最得圣上宠信的国师邵元节也即仙逝。此事当时也是众说纷纭。若是张天师死得离奇,那邵元节的修为亦是极为高明,又是因何亡故?” 梅清一惊。这些事情他毕竟所知不多,乍然听来,只觉得头绪纷杂,一时理不情楚。 “不管因为什么,总需查个清楚才好。”梅清咬牙道。 “这事却是难办。就算他们死得蹊跷,但一个是从前地天师,一个是国师,只怕哪个也不是咱们能查得了地。”碧真愁地道。 “咱们不行,不过岳父那国以及老道师傅他肯定行”,梅清眨了眨眼:“就是怕他们不肯帮忙。这个么……” “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呢?”碧真果然了解梅清,一看他这样子,在一边笑着问道。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哎呀,怎么还打人呢?”梅清一边躲闪,一边抓住了碧真道:“看来不管教管教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无论如何,梅清还是了一道传音符给6炳,将自己与碧真的推断告诉他,又向他询问了关于万岁现在修行地外丹的授业情况,又隐晦地表示想了解当年邵元节地相关情况。 至于张十三那边,梅清说道还需等一段时间,才好设法使其相帮,任碧真如何打听,总是紧闭了口,不肯透露一点消息。 “二姑二姑,你再想想,再想想。”碧真缠着二姑说道。 碧真口中的这位二姑,乃是其母身边之人。据碧真说自己小时候,也是这位二姑带大地。 二姑与当时在碧真奶奶身边的那位大姑比起来,就年青得多了,看着不过四旬之人。笑眯眯地眼神,看着碧真时总是一幅慈爱的样子。许是爱屋及乌,连带着对梅清也是很和善。 “真的就这两处,绝不会再有第三处了。”二姑肯定地道:“咱们家在这碧山中,也算是半个主人,这要弄不清楚,岂不成了笑话?” “不会的”,碧真非常肯定地道:“阿清是不会弄错的,肯定是有咱们没弄清楚的!” 第二十二章 神仙传说 二姑大皱眉头。用一种奇怪地眼光看着眼前这一对小夫妻。只见梅清大汗。面色泛红。咳嗽了两声。低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一般。碧真却只管盯着己。仰直言。一幅深信不疑的样子。 二姑心中连连哀叹。都说女生外向。可也没碧真这样子的。只要是梅清说的。肯定是深信不疑。己祖上多少辈在这地修行。居然被梅清一句话。说给说得叛变了。 “二姑”。梅清见碧真的样子也大觉不好意思。连忙己上前说道:“在下怀疑。其实那处梅谷。或许并不是你们口中这种真正意义上的洞府。只要有人愿意。完全可以想办法。设置些手脚。布置出一个类似洞府的地方来。那么只有地方够隐蔽就行了。并不需洞府般内里灵脉或灵气充足。这种隐蔽地方。总还有吧?” “应该是有的。不过碧山这么大。只怕我也难以了解得周全。怕还是要大小姐才能清楚。”二姑听了点点头。然后又有些为难地说道。 碧真的母亲正在炼着不知什么法器。因此梅清和碧真只好一边在房中闲谈。一边等待。 “对了真儿。我也是糊涂”。梅清忽然说道:“弄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外婆和母亲。都是如何的名号呢。” 梅清其实并非是真正的糊涂。毕竟此时乃是大明。这丈母娘的名字。碧真既然没有告诉他。其实他也是不便打听。不过此时他想到碧真一家久居此地。应该也是有名的世家。以后查察时或许会用到。这才相询。 “也不算糊涂”。碧真安慰他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反正管外婆就叫外婆。管娘亲就叫娘亲。” 梅清哑然。 “那大姑是从小侍候你外婆的。二姑是侍候你母亲的。怎么你就没个使唤的人么?”梅清看着外国忙来忙去的二姑。转头问碧真道。 “可说呢。就气人了”。碧真气哼哼地道:“从小外婆就说我地命不一样。将来然有可以使唤的人。好在她没有算错。这不我就有了你了么。” 梅清再次无语。碧真也觉得将梅清与使唤丫头并提似有不妥。连忙歉意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吧----你看。我这不还能使唤悟空么?” 一身白毛的悟空在一边听了连连点头。欢呼雀跃之余。连忙上前捏肩敲背。大表忠心。 梅清目光呆滞。眼望房顶。长声叹息。 “咱们这山中其实共有两处半洞府。除了此处之外。一处在山对面的许家。这许家与咱们也有些交情。不过打上任庄主飞升失败后。许家人就闭了门。现在也有三十多年了;此外山顶玄武观之后。有一处石洞。乃是玄武观向来的清修之。算是半处罢了。”碧真母亲看着对面的女儿女婿。满面都是笑意地说道。 原来碧真的母亲见女儿女婿回来。为二人准备了一对连心锁。想作为礼物。不想待梅清拿出如意来时。顿觉得己准备的礼品。略有些草率之处。以炼器手法而言。怕还比不得梅清。因此这才又回炉重新加料。颇用了些心思。 碧真只知道母亲所赠。又是祝二人同心比翼。和娘亲亲热感谢。梅清却看出了丈母娘的意思。心道原来碧真这位母亲表面上静娴柔和。却原来争胜之心一点不差。怪不得这些年还不肯原谅6炳。替6炳暗捏把汗之余。口中连声称赞这道连心锁炼制手法精妙凡。令己大开眼界。狠狠地夸了几句。果然见丈母娘大人喜笑颜开。目光又柔和了几分。 碧真性子粗疏。只认为娘亲给己好东西那是应该地。却没有想这么多。喜孜孜地收了同心锁。便问起碧山中的情况来。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那除了这两处呢?还有什么别的比较隐蔽的地方没有?”碧真看了看梅清。然后问道。 碧真母亲想了想道:“似乎有一处可能有些特殊。就是在离此不远地挂月峰下边。有一处山湾。本来那里是处凶险所在。似乎乃是上古杀场古迹。阴气十足。因此我们都不到那边去。但是前些年时。我偶然在那边见过有人影出入。却不知其居于何处。” “人影?”梅清追问:“是什么人?” “是个小姑娘”。碧真母亲看了看碧真道:“看来大概和阿碧差不多年纪的样子。大概在十几年前吧。就曾经见到过。这几年反倒没看到过了。” 梅清听了。眉头紧锁。碧真有些好奇地问道:“咱们这还有和我年纪差不多的邻居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碧真母亲笑道:“说是邻居。其实修行中人。多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何况你早早就去了京城。哪有机会见她的。虽然我只远远看过那孩子两眼。却也知道也是修行中人。估计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修为不错的。” 碧真嘀咕了几声。也不知在说什么。梅清却问道:“那女孩是和什么人一块居住呢?” “这却未曾见过”。碧真母亲摇头道:“后来偶然见过一个妈妈跟着他。估计是下人。至于其亲人。不知是否也在此处。” 梅清点点头。未再多问。 6炳的传音符回来时。梅清与碧真。正在赶往碧真母亲所说地山湾地路上。“这地方居然这么大”。梅清笑道:“倒好。咱们夫妻只当步行出游罢了。” 梅清的想法颇为简单。既然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干脆己与碧真就装作生人。直接撞上门去看看。到时再随机应变。 此时正是初春时节。安6地方已经渐渐回暖。正逢这一天艳阳高照。梅清与碧真扮作一对出游的学子。牵了一头瘦驴。二人说说笑笑。倒也有几分雅趣。 “什么夫妻。是兄弟。你这笨阿清。再这么说错了。看我不打你。”碧真象模象样的纠正道。她这次又换了个形象。一幅病殃殃的白面书生样子。还确实看不出破绽来。 梅清看己老婆玩角色扮演颇为投入。便嘿嘿笑道:“正是如此。今夜你我兄弟寻个野店。抵足夜谈如何?” 碧真一听面色不变。言语却露出羞意:“谁和你抵足夜谈了!想什么乱七八糟地呢!” “我想什么了”。梅清一脸坦荡:“既然兄弟。本应如此。” 碧真大嗔。上前追打梅清。二人在路上闹成一团。 “啊!”忽然一个惊叫的声音传来。 二人连忙停了动作。对视一眼。连忙向着前方赶去。 二人虽然身形还未到达。其实早已经将前方探得清清楚楚。只见一个少年正躺在路上。另一个书童正在旁边哭叫。 “这位小哥。不知怎么一回事?”梅清看那二人不过是寻常之人。又现躺下的那少年气机晦涩得很。似是受了什么伤害。便出口问道。 “啊。两位公子。我家少爷今日出游。不知为何突然晕倒在了路上。还望两位帮帮手吧。”那小书童满眼是泪。正当手足无措之时。闻得梅清前来相问。连忙相求。 碧真见了。便上前一步。伸出两指。按在那躺在地上的少年手腕上。象模象样的闭着眼睛想了一会。这才沉声道:“原来如此。你家公子不过是因为天气初热。在阴凉地地方乍然出来。一时冷热交替得急了。更加平素体弱。这才晕倒。且待我施上几针。然无事。” 说罢。便从袖中取出一枚长长的金针来。在那少年人中上刺了下去。又轻轻捻动几在。在他胸中轻轻敲了敲。这才道:“醒来。醒来!” 梅清在一边看得好笑。记得当时碧真在石家寨便扮过行脚大夫。今日重操旧业。倒也有些蒙人。其实象他们的修行。断病诊医。何须以指号脉?不过碧真喜欢摆出一幅干什么象什么的样子。因此才搞出这么一套来。 果然那少年“哎呀”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虚弱地对那书童道:“司琴。我这是怎么了?” 那司琴连忙道:“少爷。你可醒了。刚才你突然晕倒。可把我吓坏了。还是这两位公子相帮。才把少爷你救醒了。” 那少年听了。转过头。看着碧真与梅清道:“在下安6刘梦梅。今日之事。却是劳烦二位。相救之德。感激不尽。”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碧真听了笑道:“在下兄弟乃京城人氏。姓梅。乃是来此地探亲的。不知刘公子感觉如何。可能行动了么?” 刘梦梅点点头。在梅清与司琴的帮助下渐渐站了起来。这才道:“前方不远拐角处。有个小小茶棚。莫若我等便先行至彼处。暂作休息如何?” 碧真听了点点头。一行四人。便这般慢慢行过去。约有数里之遥。果然见见前方一个小小草棚。外边一竿布帘。上书一个“茶”字。迎风召展。 小小茶棚中甚是安静。只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一人做樵夫打扮。另一个却似个员外。正在里边歇脚。 “看来刘兄对此地甚是清楚啊”。梅清笑道:“这处茶棚若不是久居之地之人。定难知晓。” “哪里”。刘梦梅有些虚弱地笑了笑:“小生才从这里出来不久。便晕倒在了路上。然知道这处茶棚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十三章 问梅消息 梅清点点头。几个入了茶棚。见其中只是一对年老的公婆。老婆婆烧水。老公公送茶。几人要了数杯野茶。就棚下粗制桌椅上坐了。梅清便不经意的问那刘梦梅因何深入山中。 刘梦梅苍白的脸庞上泛起了一丝红晕。有些神秘的低声说道:“二位公子。不知你们可知道。这白兆山中。有神仙出没?” 听了刘梦梅之言。碧真与梅清不由对视了一眼。梅清轻声笑道:“刘公子说笑了。神仙之事。不过上古传说。即使确有其事。只怕也是如神龙见不见尾。你我俗世之人。何缘的见?” “不是的。不是的”。刘梦梅连连摇头道:“此事绝非虚幻。乃是小生亲眼所见。定然不会错的。” “哦?”梅清有些惊讶的道:“不知兄台是如何奇遇。可否赐闻?” 刘梦梅端起面前的粗瓷茶碗。轻轻的啜了一口。又有些皱眉。将那茶碗推到了一边。这才说道:“梅兄可知。在下梦梅这个名字。是如何的来的?” 梅清听了一怔。随即笑道:“依在下想来。定然不会是兄台思念小弟方才起此佳名。” 刘梦梅听了一笑道:“梅兄取笑了。在下这名字。确然是后来改的。说来还是在下十余岁时的一件往事。” 说罢。刘梦梅面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怕二位笑话。在下本是安6城中人。自小家教甚严。因此也没有个知交的朋友。今日一见二位。不知为什么颇觉亲近。更蒙二位相救。交浅言深。二位兄台莫要见笑才是。” “哪里哪里”。碧真抢着说道:“古人所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缘法之事。本即玄妙。今日的见刘兄。人生的一知己。洵为幸事。谈何见笑?” 刘梦梅连连点头:“二位不笑话于我。倒使我心稍安。说起当年事。也是如同一场春梦。” “我家虽在安6城中。但外婆家却久居在这白兆山中。每年都要随着双亲来山中小住。一来探亲。二来也是为我能散散心怀。那一年。我记的我十二岁。天天被逼着耽于学业。颇觉痛苦……” 梅清听了连连点头。他自己从小双亲早亡。又是担个痴呆的名字。因此没人逼读书。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当世最重科举功名。世人多肯读书。管教孩子。也是不遗余力。想来这刘梦梅当年也是苦不堪言了。 “后来一次跟随双亲来白兆山中来小住时。偶然听父亲言道。我性格顽劣。无心学业。年后更要严加管教时。心中只觉的再无出路。当时年龄尚小。一时气愤。竟然独自一人。从外婆家中跑了出来。”刘梦梅有些感叹的道。 碧真听了“啊”的一声道:“你才那么大。在这大山里边却想何处去?遇上狼可怎么办?” 刘梦梅苦笑着点点头道:“可不如此。只不过当年年岁尚小。不明世事。根本也没想过要去哪里。又如何办。只不过觉的再也不想在家中呆着。因此只管低了头跑路。” “之后呢?”碧真好奇的问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当时也不管东南西北。只想不让家中人找到我。因此只捡着难走的路走。结果出来没多久。就迷了路。”刘梦梅苦笑道。 碧真听了道:“那可不。这碧山这么大。寻常大人转进来。还经常迷路的。你当年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迷路才怪呢。” 刘梦梅连连点头称是:“是啊。结果我就慌了。在山林间穿来走去。也不见人家。连个道路也寻不见。眼看天色渐晚。更怕的紧了。结果脚下一滑。就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碧真“哎呀”了一声。追问道:“那可如何是了?……啊我知道了。你定然是遇上了神仙。救了你。是也不是?” 刘梦梅有些惊讶的看了碧真一眼说道:“公子果然聪敏。其实在我掉下山坡时究竟如何。我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我迷迷糊糊的。半醒不醒。似乎闻的有两个女子的声音在耳边说话。” “其中一个声音显然有些苍老。唤另一人姑娘。说道:姑娘。你不合出手。救了这少年。也是件善事。老身也不好多说。只是此间。如何容的外人?若老爷知道了。十分不美。” “此时闻的另一个十分甜美的声音道:“他一个少年。孤身一人。咱们若把他扔出去。遇上坏人怎么办?赵妈妈。我知道你心的了好。咱们便收留他这一夜。明天一早就把他送出去如何?” “那赵妈妈又叨咕了几句。这才不再多说了。我当时拼尽了力气。这才睁开了眼睛。只闻那甜美的声音道:啊。你醒了么?” 说到这里。刘梦梅的眼神就象又看到了当年的景色一般。有些痴痴的道:“梅公子。我不是问你世间有没有神仙么?你不知道当年我睁开眼睛时的情形。我一看就知道。眼前的那位仙子。一定是神仙。人世间。怎么可能有那般恬淡无华、又丽色无俦的女子?” 梅清看着刘梦梅痴狂的样子。只是一叹。碧真却老大不服气的道:“刘公子。你这却想的不是了。若说天下女子。何美不有?却不见的丽色出众的。便是神仙中人。” “梅公子。你不懂的”。刘梦梅摇摇手。丝毫不顾及碧真的脸色:“若是你见到那仙子当面。你定然就明白我的意思。那样的女子。绝不是人间能有的。” 碧真大不服气。开口欲辩。梅清见暗笑。连忙伸手止住。 天下女子。再也没有一个不好美的。若是美女。再也没有一个不自傲的。 碧真平日自许颜色。哪里听的人夸其他女子美丽的?尤其当着梅清的面。居然听人夸夸其谈其他女子如何美若天仙。人间无匹。让碧真如何按捺的住?要不是自己因为易容为男子。不好现身。早就露出真容。让这小子看一看什么是人间绝色。省的他见识短小。见了燕石。也要当成美玉。 瞎子。根本就是瞎子。有眼不识金镶玉。见了母鸡却要当成凤凰待碧真大小姐被梅清阻住。不好作。只的心中暗暗腹诽。同时狠狠的瞪了梅清两眼。大有警告之意。 梅清只当没看见。转头对着犹在感怀不已的刘梦梅道:“如此说来。乃是那位仙子姑娘。救了刘公子一命。不知事后。又是如何?” 刘梦梅这才从yy中醒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好意思。小生一说起此事。从来都无人肯信我。今日听二位愿意听我之言。不由感慨过甚。惭愧惭愧。” 说罢。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见仙子问我。一时有些不知何言以对。那仙子淡淡的一笑。又问道:这位公子不知家在哪里。如何一个人跑到这荒山野岭里来了?我只觉的世上再无如这仙子一般亲近的人。只觉的心中委屈。都可对她诉说。便将自己心中的苦恼。一股脑的都说了。” “仙子听了。却摇摇头道:你父亲要你求学。总是为了你好。你这般跑出来。不知家人多担心呢。明日还是快快回去吧。我听了仙子这般说。觉的果然还是她说的有理。只是连连点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那赵妈妈便来送我出去。那老妈妈甚是凶恶。吓唬我道绝不许将此间情景说出去。我却心里只想再见仙子一面。可惜那妈妈一劲的催逼。我只好跟着她出来。” “出来时那老妈妈还要我闭上眼睛。我心想也许仙子会出来。如何肯闭?因此将眼睛装作闭上。却偷偷留了一线。出来时。我偷偷从眼皮缝中看出去。不由惊呆了。” “原来那屋外。到处都开满了梅花。虽然我眼睛眯着。但一线所及。尽是花海。只可惜还没等到仙子出来。忽然只觉的身体一紧。便觉的一下子飞了起来。然后便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回到了外婆家中。外公外婆、父亲母亲都在身边。见我醒了。才说我是在离家数里之外的一处溪谷边被现的。我和他们说自己的经历。道是进了一处满是梅花的山谷。他们都说我定然是梦了。这白兆山中。绝无成片的梅树。更不用说那样一处山谷了。” 梅清和碧真早在刘梦梅说看到梅花时。便已经留了意。此时闻刘梦梅说到无人知晓这处山谷时。不由对视一眼。碧真便问道:“你是说你的家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的方?会不会是那的方不太出名。因而少有人知?” 刘梦梅摇了摇头道:“此事我念念在心。回来后我记着仙子的话。努力功课。颇有进境。也甚的家父和师尊的欢喜。后来我执意改名梦梅。他们也没有干涉。只是我从此四下打听。又派了人手入山寻找。不瞒你们二位。这白兆山中的溪谷。我几乎都走遍了。要说安6城周边数十里。什么的方有梅树。恐怕我都快能数的出来了。但是这山中确实没有一处的方是开满梅花的。” 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 河东柳氏 刘梦梅说到这里,有些伤感地道:“现在我也不清楚,我那次的经历,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真有其事?若是梦,怎么会如此真实?若是真事,却为何我总也找不到那处所在呢?” 梅清想了一会,这才慢慢地道:“刘公子,不知你这些年来苦苦寻找,可曾现过你当日出走时,自己所在的方位?” 刘梦梅点点头道:“虽然当时年纪小,我又吓得紧了,但这些年来四处找寻,我大致也知道了当时自己所行的方位。甚至在我摔倒前,那处坡顶一棵极高大的银杏树,也和我记忆中一点不差。只是从那银杏树所在山坡上下去,应该就是我摔晕倒的地方,只是一处极为幽深的山涧。四近里莫说梅花山谷,就是平坦一点的土地也没有半点。据我想来,莫非是那仙子救了我以后,带我到了别处地方?不然在那地方周边,我已经走了不知多少遍,是绝没有那样的山谷的。” 梅清听了点点头,这才慢慢地道:“此次刘公子出行,便是再次来寻找那梅谷所在么?” 刘梦梅面上泛起一丝红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前几次我还想,是不是当年仙子告诉我要专心学业,因此在我学业未成之前,便不肯现身见我?去年我用功甚勤,乡试录在前茅,这番总算是对当年仙子之嘱有个交代了。因此我便有些痴心妄想,这些天来,总想再到原来的地方转转。希望有奇迹或能出现。” 梅清听了笑着摇摇头道:“刘公子,我想你或是想得差了。当年那仙子鼓励你之语,乃是要你体会父母望子成龙之心,而非是纯指学业。若依我言,你若肯信仙子之言,便当再奋余勇,修身齐家,成就一番事业。或许离仙子之意差近。不然只这般空找下去,怕是难有结果。” 刘梦梅听了大不服气道:“梅公子之言差矣。若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由读书来由什么来?在下虽然年幼,但学业在这德安府也是三甲之列。若说胸中才学。也不敢妄自菲薄。若是兄台不信,尽可一试!” 梅清看刘梦梅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不由暗暗好笑。在梅清想来,这刘梦梅所言,倒是不假。只不过看这人似是个痴人。若是从此沉迷寻找神仙地事业中,看他也不象有仙缘的样子,倒是把一生浪费了,因此才欲点醒他一下。哪知道刘梦梅少年心性,不免有些争强的念头,听了梅清之言,便立时不服气地反驳了起来。 梅清没有说话。碧真却有些不满意,在梅清身后一个劲的撺辍他。要他杀杀这可恶少年的锐气。见梅清装作不理,立时便在神念中大嗔音道:“坏阿清。你要不把这自大小子收拾老实了,我就不和你一起去找梅谷了!” 梅清只得苦笑了道:“刘公子说的什么话。在下连学都未进过,如何敢相试?不过天下学问。总还是万法归一,若公子有心,请教切磋,也还使得。” 刘梦梅少年心胜,听了毫不客气,立时便连连问,与梅清盘诘起来。 初时刘梦梅还面有兴奋之色。跃跃欲试地想一展才学。结果不一会。便渐渐有些收敛。过不多久。脸色已经越来越白。最后垂头丧气。低了头嗒然若丧。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开口了。 这也不怪。梅清那是什么样地怪胎。只怕在修真界中这脑袋地记性也是属一属二地。只说过目不忘都是谦虚。一谈起某一章句来。往往引用数十古籍。将其中词句、出处、释诂、正误说得一清二楚。简直信手拈来。哪是刘梦梅这小孩能比得了地? “梅兄果然大才。这番比试……却是我输了。”刘梦梅满面通红。费劲地小声说道:“不知道梅兄出自哪位高师门下。想来功名早有成就?” 梅清笑着摇摇头道:“我没有座师。也没有功名。” “那却是为何?”刘梦梅诧异地道:“难道梅兄意不在此。欲效许由之行么?” “哪里。我自小痴呆”。梅清苦笑着摇摇头道:“人人皆以白痴视我。哪里还入得学、拜得师。又何由科举功名之路?” “白……痴……?”刘梦梅目瞪口呆,随即面色红若鸡血,怒声道:“你这样还是白痴……那我……那世人都成什么了?我真心请教,兄台为何取笑于我?” 梅清苦笑道:“刘公子若是不信,我也无法。只是我自小确是如此,虽然记性过人,却无法自主思考,直到**之后,才忽然荃愈。因为承祖荫有个饭碗,也就没有再走科举之路。” 刘梦梅听了,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又觉得大不好意思地道:“却是小弟唐突了。只是以兄大材,总是可惜些。” 梅清笑着摇头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说在下这点能为,放眼天下,算得了什么?就说刘兄如此年少,比之我当年不知强了多少了。” 刘梦梅听梅清相夸,面上又有几分激动,拉了梅清,又开始说起自己学业中的不明之处,倒是把梅清当成了老师一般。 看着刘梦梅远去尚不断回头招手的身影,碧真不无酸意地道:“倒是个情种呢,是不是很感觉臭味相投啊----我看你一听人家说有仙女,看你那眼睛瞪得都快突出来了。” 梅清笑道:“仙女自然是有地,不过早就被我偷到身边,还有什么可相投的?那小子面对宝山而不自知,是他笨罢了。” 碧真面有笑意,却“哼”了一声道:“就是说得好听!”说罢又问道:“刚才你一劲套人家话,地方也打听清楚了,现在咱们就去看看么?” 梅清摇了摇头,却用神念对碧真道:“咱们回去,看看会不会有人追上来。” 碧真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跟着梅清一边说笑,一边向来时路走去。 “二位且少行。”耳后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梅清与碧真回过头,见出声之人,正是刚才在茶馆中,与那樵夫闲聊的老者。 只见老者头戴方巾,身上穿了一件褐色直裰,脚下却是一双便靴。看年纪不过五十,只是颌下胡须并两鬓,都已经斑白了,显得有些苍老。面容却是光洁如玉,满面含笑。 “这位老丈,不知有何吩咐?”梅清转身道。 “呵呵,却是老夫有些莽撞了。适才听这位小哥言语清正,学识不凡。老夫久居此地,却未见过如此少年英才,一时唐突,欲请小友相叙一番,不知小友意下如何?”那老者笑着问道。 碧真听了,正要点头答应,梅清已经上前施礼道:“得老丈青眼,小可幸何如之。只是我兄弟二人乃外来访亲,今日出门未曾打过招呼,此时天色不早,不得不回。不知老丈仙乡何处,还望赐告。待明日我们兄弟禀明家中,登门求教便是。” 那老者听了呵呵一笑道:“果然是少年老成,行事妥当,好好。那老夫也不骄情了,明日便扫径相待。鄙宅便在由此前行四五里,路边宅院便是。老夫鄙姓柳,河东人氏,贤仲昆到时打听便知。” 梅清听了,连忙又报了自己二人的姓名,称是京城人氏,数日前方来此地,访亲之余,入山游玩。那老者听了笑道:“老夫姓柳,贤仲昆姓梅,倒合了个梅柳渡江春了。” 梅清与碧真听了由微笑,又约了时辰,二人便与柳老丈作别,转身沿路缓缓行去。 “你怎么知道他会追咱们?”碧真以神念相询:“既然知道他有别地心思,刚才他请咱们攀谈,为什么你又非得推辞了,等明天再去?” 梅清笑着反问:“难道你没现这位老人,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么?” 碧真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没有啊?他身边根本感觉不到真元的波动,感觉就是个寻常老人的样子。” “是么?”梅清听了却有些迟疑:“我却觉得这老人有些不太一般。虽然真元波动不是很明显,但身边却有一层什么东西,隐隐抗拒我的试探。而且你现没有,咱们进了那茶馆以后,虽然他一直在和同桌的人闲聊,但他的注意力,其实一直在我身上。” 碧真听了吃了一惊:“难道这老者不怀好意?你还觉出什么来了没有?” 梅清摇摇头:“倒也没觉得他有什么恶意。只是觉得他一直在关注我,因此我才猜道咱们若出来时,他估计会过来搭碴,结果果然被我猜中了。只是现下情况不明,咱们冒然相交,怕有什么不妥之处。此外你我俱是生人,忽然出现在这里,如果他试着相交,咱们表现太过热络,也容易引起他的怀疑。所以我才推到明天,回家问问岳母大人,有何建议。顺便也拖拖他,省得他觉得咱们有什么心思。” 碧真听了笑道:“总是你心眼多,成天算计人,也不知道累。不过那老家伙偷偷看你,想来也没存什么好心思,小心一些,倒也不是坏事。” 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扫径相迎 “那姓柳的人家么?”碧真母亲想了一下,这才摇摇头道:“这户人家似是早就居于此地,不过向来少有接触。若你觉得他身上有什么抗拒你的试探,会不会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法器?” 梅清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道:“我不好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这老者定然一直在关注于我,却是绝对错不了的。” 碧真摇着母亲的肩膀道:“娘,那柳家在咱们这山中住了多久了,难道您就没观察过他们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么?” 碧真母亲摇了摇头,却把目光投在一边侍立的二姑身上。二姑略弯腰向碧真母亲点点头,转来向梅清道:“姑爷有所不知,虽然咱家久居此地,但守着修真界的规矩,一般是不太会察他人的底子的。山那边的柳家,在此地居住怕也上百年了,您说的那位老者,名唤作柳行,自小在本地长大。除了中间外出游学过一段以外,也没有其他的特殊之处,因此一直也没有留意过。其实这样的家世,若说家传有奇珍异宝以护身,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梅清点点头。他知道二姑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这白兆山方圆数十里,碧真家又不是衙门口,哪会将本地一家一户都查得那般仔细。\\ “只是清儿既有所感,此事也不得不防。明天阿碧去之前,到后院让你二姑给你带上几张符去。”碧真母亲有些不放心地道。 梅清与碧真起了个早,安步当车,就向着昨天老者说的其家所在方向走了过来。 “你现没有?那刘梦梅所说的当年他摔下山的地方,其实与这柳老的宅院,相去不远呢。”梅清一路走来,却未直接去向柳家,而是在左近先转了两圈道。 “咦?果然如此。那处山坡与柳家,好象就隔着一道大溪呢。”碧真也现了。 梅清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看溪流所出的山谷。此时正是春时涨水时节,溪流急促,荡在两边的石崖上,出哗哗的水声。远处山谷中烟雾朦胧。不知溪流所源自。 “而且这地方距离你娘说地那曾有个小姑娘出现的挂月峰,也是不远。你看那溪流所出的山谷背后直立苍天的,就是挂月峰呢。”梅清若有所思地道。 “哼,又想什么呢?是不是也想遇个上美人儿。/\再有一段天台奇遇呀……咦?”碧真忽然惊叫道:“你说刘梦梅遇上地那个丫头,会不会就是娘亲所说的那个呢?” “什么丫头,人家可是仙子……”梅清似笑非笑。 “还敢说!”碧真气哼哼地偷偷掐了梅清一把:“你说说,我猜的会不会是真的?那丫头定然也学了点修真地皮毛,因此才能装神弄鬼,的唬的那刘梦梅就当见的神仙了。” 梅清笑着点点头:“虽然表述有些偏激。不过我想这事十有**差不多。刘梦梅既然说曾经在他的梦中仙子院中见过成片的梅花,而此地方圆数十里又找不到同样地地方,那这地方和当年的梅谷,定然是脱不了干系,极可能就是同一个地方。” “同一个地方?”碧真想了想道:“却也有可能。只是那丫头会是谁呢,难道也与……伯母有关系?” “谁知道呢。不过我猜,今天邀咱们相见的这柳老先生,兴许会知道点什么呢。”梅清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太阳:“好了。也差不多了。\咱们这便上门去吧。先听听这柳老,非要认识咱们。倒是有没有什么说法呢。” “还能有什么,说不定就是家里有什么漂亮女儿。看上你了,想招你当个上门的女婿呗。”碧真笑道。 柳府看来规模也不算太小。大概有十数间房屋。其实此地只柳家一户,周边的房屋大多是其下人所居。 梅清与碧真才到柳府门前,便见一个小童迎上前来道:“可是梅先生么?” 梅清点了点头,那小童喜笑颜开地道:“我家老爷着我出来迎着二位,说是两位先生今日要来相访的。” 梅清听了笑道:“柳老先生却是有心了。如此便请小哥带我二人,拜见柳老先生吧。” 小童蹦蹦跳跳地在前边引路,带着二人穿过了侧门,转过影壁,从一边的月亮门转向后来。 才进后院,梅清忽然觉得心中一冷,转头一看,却见一个人影,正在院角处。 却是一个黑衣老者,懒洋洋地躺在一把竹椅上,慢吞吞地抬起头打量了梅清和碧真一眼。当看到梅清时,只见他眼睛忽然睁开来。 梅清一见此人的眼睛,心中冷意更甚。但见那人眼睛中几乎俱是眼白,只中间一小点黑瞳,望向自己时,目光忽然变得极为锐利。但转瞬间,两只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线,转过头去,又靠在椅背上,似乎是又打盹去了。 见梅清关注那老者,领路的小童吐了吐舌头道:“白老爷子总是这样,天一冷就喜欢搬个椅子在太阳底下晒着,有时候一天也不动呢。” “哦?这位白老爷子是什么人啊?”梅清顺着话音问道。 “白老爷子是咱们家地亲戚吧,反正一直住在咱们家。”童子有些没把握地说道。 梅清点点头,不再问,随着小童地脚步转过门去。他却没有注意到,那白老爷子的眼睛又轻轻睁开一条缝,望向自己地目光中多了几分迷离与疑惑。 柳老先生就在后堂迎着。与前边的青砖高屋不同地是,后边园中却是数间草房。正中一间门上还悬了一方木匾,其上“扶风山房”四个楷书大字写得颇为散淡灵动。\ “微风扶细柳,淡月隐梅花。柳老此草堂名为扶风,深得雅致啊。”梅清进来与柳老先生见过礼,微笑着言道。 “附庸风雅罢了,倒让梅公子见笑了。”柳老先生心情甚好,兴致勃勃地对小童道:“典茶,在梅亭设下火炉,待我与梅公子烹茶赏景。” 说罢又转头对梅清二人道:“佳客赐临,奈何山居简陋,无以为待。只是此间温泉间有数株茶树,因此虽然此时天寒,却制得新茶数笼,不为佳品,倒也有些难得之处。无景可观,不过是岭上白云,几分野趣。便请二位移步如何?” 梅清与碧真都笑着应了,几人便起了身。柳老先生所说的梅亭,乃是在后园最高处地一方平台之上,亦是以草覆就,下设席几,以屏风围了两面,遮挡风寒。 “平淡中乃是真味”,梅清笑道:“只观此陈设虽然看似简单,却大合意趣。只是小可见此间并无梅花可观,此亭为何名为梅亭?” “此亭乃是老夫出游后归乡时所建”,柳老先生笑道:“因喜前人梅花着花未之句,便以此为名了。不过么----以后若有人问起,老夫便可答道,因逢梅姓高友,于此饮茶相谈,甚是相得,故以此为名以记。” “岂敢岂敢”,梅清笑得颇为感动:“先生错爱,愧不敢当。” 柳老先生淡淡一笑,那典茶已经将新茶奉了上来。梅清与碧真二人端起茶杯来,略略一品,都不由交口称赞。 “粉细越笋芽,野煎寒溪滨。恐乖灵草性,触事皆手亲。湘瓷泛轻花,涤尽昏渴神。此游惬醒趣,可以话高人。呵呵,虽然乡茶野味,却深得隐者意趣。得品如此佳茗,我兄弟二人此行不虚呀。”梅清放下茶杯,笑着说道。 柳老先生听了颇为欢喜,二人闲谈数句,柳老先生把茶杯放下,拈着几茎胡须问道:“昨日听小友之言,乃是京城人氏。在下当年有一知交好友,恰于小友同姓,不知可曾相识?” 梅清听了一皱眉,问道:“小可这姓氏,却也不多见。不知尊友姓甚名谁?” 柳老先生怅然一叹道:“好友姓梅,名讳是上若下雨,世袭为武德将军。当年我出游之时,偶然相识,结为挚友。后来若雨他谋了京城的差事,这才不得不分开。我还记得离别之时,也曾相约来日,不想一去之后,竟音信杳然,再无联系。” 梅清听了大吃一惊,腾地站了起来道:“柳先生竟然认得先 “先父?”柳老先生惊道:“你是若雨的儿子?你父亲竟然过世了么?” “正是”,梅清黯然道:“梅清尚在襁褓中时,双亲便已见背。幼失庭训,竟然不知是世伯当面。” “天忌英才,造化弄人,竟然如此无情!”柳老先生一把抓住梅清,上下打量了片刻,这才道:“怪道我一只你面,便觉得亲切,原来竟是故人之后!” 二人唏嘘不已,柳老先生问了几句梅清家中情况,又对那小童道:“典茶,还不快去请小姐来,就说是故人之后来访,请她出来相见。” “伯父如此却是不妥吧”,梅清一听不知怎么又出来一个小姐。此时男女之防甚严,初识相见,颇为不便,因此说道:“还是日后再说吧。” “你我通家之好,有何不便?”柳老先生道:“何况当年我与你父曾约为婚姻,小女说来也不是外人,正当一见。”(,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i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第二十六章 飞来娇妻 “好啊,这下你可美了不是?我可看到了,你那小娇妻果然貌似天仙,我见犹怜。梅大公子,你可艳福不浅啊!”碧真咬牙切齿地道。 “哪里,哪里……我不是谦虚,我是说哪里有这等事来!”梅清满头大汗。 刚才梅清还在顺竿爬,一口一个“世伯”叫得甚是亲热,没想到眨眼间世伯变成了准丈人,这下子梅清大汗,碧真大怒。 “伯父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何况世人多有重名重姓,莫非是认错了人?……小可从未听闻此事……”梅清看着碧真双眼怒火熊熊,直欲择人而噬,连忙出口推托道。 “怎么会认错人的?”柳老世伯怫然不悦:“不说名姓官职俱合,就说你这模样,和你父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彼时年幼,不知晓此事也是有的,但既然天注定你又遇上老夫,如何还能使这姻缘错过?小女温柔知礼,形容亦颇不恶,贤侄一见便知……” 二人还在争议时,已经见一个年少的女子,在一个丫头的陪伴下,袅袅行来。 “见过父亲。”那少女轻声道。 “梅儿你来了”,柳老先生笑道:“这位便是我常向你提起了梅叔后人,说来乃是你的世兄,你且见过了。” “梅儿见过梅世兄”,那少女淡淡地对着梅清施礼道。 “岂敢岂敢,梅儿妹妹勿需如此。”梅清才伸手比了个动作,忽然“啊”了一声。 “贤侄怎么了?”柳老先生一惊道。 “啊……这个,在下忽然头痛难忍,还望伯父暂借一处歇息片刻,失礼,失礼……”梅清忍着肋下被碧真偷偷掐住的疼痛感觉。有些尴尬地道。 “这却如何是好?”柳老先生满面关心:“快到后面少歇。梅儿,还不快帮扶着你世兄……” “啊……岂敢劳烦妹妹大驾……伯父只留我兄弟相守一会便了,万万不敢劳动梅儿妹妹……”梅清眉头愈皱愈紧。 逃命一般冲进了后园侧面的客房之中。梅清长出一口气,碧真犹自不依,这才有了前边的对话。 见梅清满头大汗的样子,碧真忽然“扑哧”一笑道:“让你乱攀亲,总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不是?这回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 梅清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难道你看不出其中的漏洞么?这柳老先生目的何在,实在让人想不透呢。\\” 碧真眉毛一扬,正待问。已经听得门外一个柔柔地声音道:“梅世兄可安好么?小妹特来问候。” 梅清目光呆滞,忽然一头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我头晕过甚,疲乏不堪,已经安然睡去。这位仙女就交给你来应付吧。” 碧真恨恨地在梅清胳膊上掐了几把,见他忍痛一动不动,真如睡得极为香甜一般。只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放缓了声音对着门外道:“大哥刚才已经好多了,只是疲劳过甚。已经睡着了。梅儿姑娘还是先回去吧。” 不想听了此言,那位梅儿姑娘却推门行了进来。轻轻地走到了梅清跟前,柔声道:”是么?梅世兄刚才这样地晕倒之事从前可也有过?梅儿略通医道。敢情为世兄诊看一番如何?” 碧真听罢“哼”了一声道:“看不出来梅儿姑娘居然还是样样精通,不过大哥的身体没有事。就不必劳烦了。” “哪里敢称精通,不过是粗明些脉理罢了”,梅儿也不顾碧真杀人一般的眼光,径直伸出纤纤素手,将梅清地手腕捉过来,按在他关脉之处,凝神细思片刻道:”果然是没有大碍,如此梅儿也就放心了。” 碧真见对方根本不理自己,心中大怒,有些尖刻地道:“我大哥有事没可,与你何关?用着人放心不放心?” 梅儿低敛眉头,依然不急不慌地道:“梅儿自小便知道,与一位梅世兄有婚约在身,只是一向音信失去,不得联系。只是身为女子,自当从一而终。今日天可怜见,使世兄复见,日后自然当奉箕帚。只是据梅儿所知,梅世兄家中只兄弟一人,又无从兄弟,不知这位先生当如何称呼呢?” 碧真被梅儿轻飘飘一句话给噎住了,本想强辩两句,但听她之言,似是对梅清家的情况颇为了解,一时也不敢硬说自己就是梅家子弟,只能强言道:“我们虽非亲生兄弟,但情好如一人,更甚亲生。/\他的终身大事,自当是我说了算。梅儿姑娘原来是自小指腹给我大哥么?怪不得以梅儿为名。只是我大哥早有意中之人,梅儿姑娘只怕是要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梅儿听了却不动怒,只淡淡一笑道:“我的名字乃是眉目之眉,非是梅花之梅。若是日后梅世兄喜欢,要我改为梅花之梅,也无不可。至于婚姻大事,却是父母之命,并非梅儿纠缠,先生说远了。” 碧真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姑娘名唤柳眉,而非是柳梅。只是心中嗔怒,无可泄。又见这位眉儿姑娘着实温柔可人,为梅清擦汗整,辅床理衫,收拾得内外干净,这才又深深地看了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梅清两眼,袅袅亭亭地去了。 碧真在一边气得鼻孔冒烟,只是要说施法用符、电闪雷鸣,他碧真大小姐自然手到掂来。但若说到小意侍候,细心打点,柔情款款地去服侍人,却哪里做得来。更何况她现在装作个大男人的形象,更只能炸着双手插不上前了。 “很舒服吧?”碧真银牙咬碎:“看你眼闭着享受的架式,以后举案齐眉,好日子等着你呐。” 梅清慢慢张开双眼,似笑非笑地道:“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碧真戟指梅清:“根本是你见异思迁,见人家小姑娘模样又好,性子又柔顺,还会服侍人,看不惯我了不是。好好,我就走,给你们腾地方……” 碧真正说到气头上,忽然见梅清伸过手来将自己手轻轻握住,脸上笑容颇为从容,登时把还没说地话截了回去,一脸委曲地道:“就是吃醋了。不许你喜欢她。” “其实,真儿,你没现那柳老之言,有许多不实之处么?”梅清深思着问道。 “嗯……是有许多奇怪的地方啊?他怎么知道你父亲的名字----我是说,你名义上父亲的名字?而且----好象他说的什么婚姻之约,不象是真的……” 说到这里,碧真又有些羞恼的道:“我可没吃醋这次,我就是觉得这事不对。” “这事有古怪”,梅清点头道:“我怀疑----他似乎知道我地身份,但是不知道我自己也清楚其中地秘密。” “什么意思?”碧真有些不明白地道:“你是说,他知道你是冒顶的梅氏后人地身份,但以为你自己并不知情?” 梅清笑着道:“你看,他说与我那便宜老爹乃是故交,又说我长得象我那个便宜老爸----其实我长得酷似我娘,岳父他们都说过的。这说明什么?” “他没见过梅将军”,碧真想着道:“所谓婚姻之约,根本就是在蒙你。也许他知道你是堂堂武德将军,又是锦衣卫千户,想攀个高枝呢,也不一定就是有别地心思吧?” 梅清摇头道:“他是不是见过我那便宜老爹说不准,但一定知道我没见过,所以才敢对我说长得象他。他一口叫破我那便宜老爹的名字,又知道我只有兄弟一人,可见并非对我一无所知。但是此事又不象是事先安排,针对我而来地,这却真让人想不明白……” “谁知道呢,许是他们家闺女有毛病,嫁不出去,这才欺负你外来的不知道,想骗着你娶了去呗。至于知道梅将军地名字,会不会是凑巧真有其事?”碧真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道。 “不对,不对,此事定然不是事先安排的,倒象是临时起意”,梅清想了又想,最后摇头道:“不然不会出现这么多的漏洞。只是他这般安排,究竟为的什么,又是如何得到的我的消息,着实令人费解。“你又如何知道他不是事先安排的?”碧真怀疑道:“若不是事先安排,他哪里能得到你的消息,又怎么能让他的宝贝女儿说出自幼定亲的话来?” “你我来安6,从起意到抵达此地,也没几天的时间。何况知道此事之人甚少,又都是我们信得过的人。而且你我来这地方,又是临时起意,连我们自己都想不到。只此一点,便不可能有人安排得这么快,设下这个局来。因此我想,这柳老先生定然是见到我之后才现我的身份,这才临时定计,蒙我说与我先人有约,将女儿嫁我。”梅清一边寻思一边道。 “那他还是得认识你才行啊?”碧真不明白地道:“若是事先没有对付你的心思,他怎么可能知道你的身份,又知道梅将军的名字的?” “不一定”,梅清摇头道:“那日相见时,我曾经告诉他我的名字,又称来自京师。若是他有足够的能为,背后又有我们不了解的力量的话,查出我的大致情况来,并非不可能。 第三卷 第二十七章 夜探草亭 “若果然如此,咱们便需小心了”,碧真的神色也有些紧张:“能于一夜之间传信京城,知晓你的大致情况,这绝非寻常俗世手段能办得到的。” 梅清点点头:“此事不只我们猜不透对方,对方对我们,估计也不一定真正了解。至少对于你我的修为,这柳老先生也没有察觉。如此便容得咱们设法察探了。” 碧真有些不明白地道:“你是想……” 梅清笑道:“我开始装病,晚上便好好在这庄上搜寻一番,看看可有所得不。” “还用如何搜寻?”碧真有些不太明白:“若要察探,随时可为,我看这庄上好象没有什么布置啊。” 梅清道:“咱们入庄前左近都已经看过,这庄子外围,确是一点法阵的迹象也没有。我以为,这正是庄主高明之处。试想这位柳庄主之行,若是在外面设上两个幻阵,任他手段如何高明,难道能瞒过你娘的眼睛去?那样一来,自然就有修真人中,知道此处乃是一位修真之人的所在了。而如今这里毫不设防,才使得无人知晓他的身份,正是最聪明的隐藏手段。今日在那梅亭之处,借饮茶之时,我弄了点小手段,现那地方,似乎有些玄机。” 碧真听了道:“那亭子?我却没有感觉出来?若真是那地方有问题,为什么来了客人,他还要引到那里去?” “那地方的手法,有些类似五行雷法”,梅清想了想道:“若不是与我体内雷法有些感应,我也不能肯定,还是看过才好定夺。至于领我们前去。一则是他对那地方的布置有信心,二则也可能是故意所为,越是如此,越让人不会怀疑那地方。三来么,其实他也没看出来我们两人身负修为,估计也不会有太多的防范吧。” “那还等什么夜里?”碧真有些急不可耐道:“你还当你自己是那猴子么,还要学江湖人作夜行客?” 梅清笑着道:“你也莫着急。其实对付修真中人的手段,很多时候,反倒是笨一些的办法更蒙人地。” 当天,果然梅清便装作困顿。泡在客房中。其间柳老先生也来探视过两次,见梅清强抱病体交谈片刻后疲态尽显,便关心地道:“既然贤契身体欠安。莫若便暂居庄上,使人往贵戚家中送个信。等休养几日,调整得大好了,再运动不迟。何况此次你我得复认,也当多多亲近才是。” 梅清有气无力地道:“梅清久失庭训。更违亲情。今日得认回伯父。便当奉于庭下。早晚省见。以增教益。此处也没有什么真正亲戚。只是寄居在一处京城好友地亲戚家。事先也说明外出游玩。不必送信了。只是打扰伯父。心有不安。” “这是哪里话来”。柳老先生笑呵呵地道:“能见贤契居于家中。老夫高兴还来不及。怎说打扰。眉儿那丫头略通岐黄。便让她侍奉贤契起居。也好有个照应。” 梅清自然连连逊谢。柳老先生却坚持如此。之后那柳眉果然又来看了两次。每次梅清都装作睡眠中。让碧真应付了事。 因为梅清装作生病。碧真照顾于他。因此二人地饮食。都是下人搬到客房中来地。好容易到了晚间。见院中清静下来。梅清与碧真收拾妥当。便见梅清袖子一甩。已经从地上捻起一撮土来。口中作咒道:“希夷忘身。乃合至真。疾!” 说罢。将那撮土向着床上一洒。便见两个和自己及碧真现在形象一模一样地人出现在床上。正在倒头安眠。 “这一招是什么时候学地?”碧真有些惊讶地传念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梅清也是一呆,过了片刻才回音道:“我也不知道,刚才自然而然地就用出来了。” 碧真翻了个白眼,感觉梅清这家伙越来越神秘了,只是此时不是深究之是,也便施展手段,取了自家中带来的小符,隐了身形气机,二人便向后园草亭处行去碧真母亲所赐的符果然有高明之处,穿行之际,不只无声无形,便是真元波动,也几乎无法察觉。二人施展开来,眨眼间便见到草亭,正欲过去时,忽然梅清压下碧真道:“慢!” 碧真一惊,正想相问,却见梅清用手指向草亭,随着他手指方向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正背手立在亭下。 “白爷?”碧真一见那身影便认了出来:“咱们来时听那童子说过是他们庄上的,不知是什么亲戚。这人有些古怪。” 梅清心中也有些惊讶。柳老先生体内真元波动不显,应该是有什么法术或法器遮掩。这位白爷在白天自己见到时,却是能够感觉到他体内气机阴郁,大似邪修的手段。为何此时居然自己与碧真都没有察觉到他,直到近前肉眼看到,才现他地存在呢? “你说得不错,这亭子果然有奥妙”,碧真传念道:“这白爷不是自身有什么法术掩盖,而是在这亭子下,便让人无法察觉。” 被碧真这一提醒,梅清也很快明白过来。想来果然如此,这亭子定然是有什么奇妙法阵,不只是自身的真气波动不显,连它旁边的人,也一样会被掩住行迹。 二人悄悄行到一株巨大地树木背后,借着自己二人的隐身符,悄悄观察。只见这位白爷面目甚是白净,一双长眼似合似闭,扁平的鼻子,一张阔口,身形细高,又略略有些驮背,周身上下一袭黑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是在思索什么。 “老白,这深更半夜的,来这里溜达,却是在想什么?”忽然一个声音,从小径处传来。 梅清与碧真一惊,连忙转头看去,正是柳行老先生慢慢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梅清二人同时皱眉,这地方神念几乎一无所查,对他们这样的修真者来说,着实难受。梅清不由想到,若是侯申在此,倒是可以大展身手了。 白爷闻了柳行之言,却是一动不动,有如未闻。柳行缓缓走到他身后,口声有些低沉地问道:“我看你在这里站了半天了,一直也没有动过。” “我本来就不爱动,柳爷多心了吧。”白爷地声音阴冷异常。 柳行低低叹了口气:“若是平常,老白你应该窝在房里自己喝酒才对。我才不信你半夜忽然诗兴大跑到这里来观景。” 白爷听了,依然沉默不语,柳行也不再说话,只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半天,白爷才又开口,声音越冰冷地道:“今天白日来的那个少年,究竟是谁?” “哪个少年?”柳行反问道:“今天有兄弟两个…“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白爷冷冷地打断柳行道:“他那个模样,当年之人,哪个一眼还看不出来?” 柳行沉默半晌才道:“天下相似之人甚多……” 白爷出一连串地冷笑声,毫不客气地道:“姓柳的,你们门下就没有一个能说句实话的,一个个都是两面三刀。实话说吧,别忘了我地身份,对那小子的感应,有一部分比你们天生就要灵敏一些。” 柳行眼睛中一亮:“你感觉到什么了?你……” 白爷冷哼一声道:“怎么?这回关心起来了?昨天夜中,是你传信到京城中打探这小子地底细吧?” 柳行一笑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错,我是从京师问了一下,不过你放心,我却是没让那两个人察觉……” “糊涂!”白爷毫不客气地道:“那两个人在京师多少年了?你那点手脚你以为能瞒过人家去?好好地没事去察什么那小子的底细,你以为那两个老家伙是瞎子?” 柳行面上笑容凝滞,过了会才喃喃地道:“不会吧?我可是……”说着,自己却停了下来,显然也是有些信心不足。 “我知道你定然有些办法掩盖”,白爷道:“不过他们两个人在京城布置多年,想来这些年,对你这也一直盯着。虽然你地动作不会有什么明显的破绽,但忽然去查京城中人,他们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跑来一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柳行有些犹豫,最后又咬牙道:“来便如何?当年之事,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师傅早已仙去,师妹又……嘿嘿,难道这孩子,他们还放不过么?” 白爷叹息道:“当年之事,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咱们都不是很清楚。当年你爱慕五朵,只不过一直不敢说出来。现在见了她地儿子,便想把养女嫁他,这份心思,我也明白。只是你却不想想,那两人当年做下的事,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却一直心虚得紧。你我相依于此,他二人又互相猜疑不合,这才相安无事。若真是他二人联手想抹去此事时,你我之力,却如何抵挡得来?” 柳行听了,面上露出痛苦之色。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直视着白爷,沉声道:“怎么?老白,你可是怕了么?” 第三卷 第二十八章 麻衣老者 今天晚了,抱歉. 还有个事,征版主.详情请见 “我怕什么”,白爷声音冷淡地道:“你也不用激我。这些年来,我念头也都淡了,不过以我的性子,还不至于缩起头来做人。” “那就好,咱们哥俩联手,也未必就怕了他们!”柳行咬牙道:“要真是他们翻脸无情,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我也不会和他们拼什么命”,白爷“哼”了一声道:“你们兄弟间的事,我是不会插手的。” 柳行转头看了白爷一眼,有些捉摸不定地道:“我的事你可以不帮,难道她的儿子,你也不救么?” 白爷再次沉默起来,最后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若真是她的儿子,我不会让他死的。” 柳行也沉默起来,天上的月亮也已经躲到一片云彩背后,天下彤云似盖,黑压压地令人重着无比沉重。 “罢了,我现在就去叫起眉儿,让她和梅清到武当山,到太上岩去躲一躲吧。”柳行叹息道:“也免得被你说中,京城来人撞上了,有些不妥之处。” “太上岩?你那老情人儿的修真之所么?她的修为你也知道。你以为她能护住梅清?”白爷声音冷漠中透出几分讥诮:“何况她可是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娶她,也知道这些年你念念不忘地是谁。她要是知道了梅清是五朵的儿子,就她那醋劲还不把梅清给吃行怒道:“眉儿虽然资质不错,不过修为日短,也护不得梅清。却让他们两个藏到哪里去?” 白爷沉默不答,未晌之后才说道:“有个事很奇怪。你探察过梅清没有?我是说他可有修行的痕迹?” “怎么可能?”柳爷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地体格。是不可能修行地。我当然察过。连同他地那个同伴。都没有丝毫修行迹象。” 白爷叹息一声道:“是啊。他是五朵地儿子。自然是没有办法修行地。估计是我看错了。” 说罢又摇摇头道:“依我说。若真想让他躲起来时。去哪里也不安全。反倒是那个地方……” “不行不行”。柳行摇头道:“太危险了吧?何况当年咱们都说好。不会再打扰五朵了。若你觉得太上岩地方不可行地话。我另想办法便“那你就慢慢想吧。我估计你那二师兄不好说。就是老四。恐怕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劳蒙三哥和白爷挂念。幸何如之。”一个沙哑地声音忽然响起。回荡在草亭之下。激得亭上覆着地厚厚茅草。都簌簌地落下灰尘来。 柳行和白爷同时一惊。两人都将目光投向北方。只见黑沉无光地天底下。有一道白茫茫地光团遥遥飞来。那光团越飞越近。越来越大。飞到府前时。竟然已经有丈余大小。 “果然来了”,柳行恨声道:“刚才咱们说的他都听到了么?” 白爷摇摇头道:“不会,刚才他离得还远,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说罢,对着那光团冷笑一声道:“四爷不好好在京城纳福,跑回来这荒野之地做什么?” 不待对方回答,白爷已经再度冷哼一声道:“你们兄弟多年不见,自管叙话。老白我懒得理你,就不用管我来,随即光芒暴视,几令人无法逼视。光亮闪过,随即便暗了下来,只见一个枯瘦地人影出现在了草亭顶上。 只见这老者身材不高,头胡须都甚是稀疏,理得一丝不苟。两只眼睛在两道短眉之下,闪动着黑芒,看去诡异莫名。他浑身上去,只穿着一身麻衣,高高地站在草亭上,“哈哈”笑了几声,透着狂妄地道:“白爷说得是,我们兄弟间的事,你最好就不要插手了,免得自找没趣。” 说罢,倏地转头,两只眼睛紧紧地盯住柳行道:“三哥,那小子人在哪里?” “老四你什么时候改行当人贩子了么?”柳行冷笑道:“多少年不见,一来就管我要人?什么小子,我知道你说的什么?” “三哥这就没意思了”,麻衣老者嘿嘿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就奇怪,你大老远的为什么巴巴地让人去查那姓梅的小子,哈哈,原来如此!” “你说地是这事”,柳行面色如常道:“老四你疑心总是这般重。那梅清乃是你侄女心仪之人,我嫁闺女前还不得查查对方的家境人品么?难道你连也要管?” 麻衣老者听了,出了一连串沙哑的笑声道:“三哥,你就不用打马虎眼了。既然我千里夜奔,自然什么都查得清楚了。古人说灯下黑,我和二哥这些年苦搜穷索,真没想到他居然就猫在我们地眼皮底下这么多年。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和二哥,还都和这小子照过面呢,居然就没现!哈哈,想不到,堂堂典真人,也有走眼的时候!” 说着,又连连出冷笑声。 躲在一旁地梅清听了,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这麻衣老者的声音来。当时在杨最家中祠堂内,自己去追拿杨晋,最后抢夺七星砚时。附身石护法地那个声音,正和眼前老者一模一样。 原来这位柳老先生,竟然和典直人陶仲文,以及这被称为“老四”地麻衣老者同为师兄弟。听这麻衣老者称陶仲文为“二哥”,柳行为“三哥”,自然是分别排行为第二和第三了。 梅清忽然想到自己母亲被称为“五朵”,又听6炳讲自己母亲可能是梅花门下“六朵梅”之一,如此说来,那陶仲文、柳行以及这麻衣老者,都应该是梅花门下。 怪不得梅花门十几年来音讯皆无。原来门下六人中。两人身在京师,陶仲文更是投身朝廷,身为国师;而柳行隐居不出。自己母亲下落不明。 只是不知梅花门生了什么变故,而那梅花真人范文泰,听柳行之言道是已然仙去,想来是已经不在。只是范文泰据称修为惊人,怎么会不明不白就故去呢? “二哥地眼力我是信得过的”。柳行冷笑道:“既然他看过都未能现,恰说明梅清并非你们要找的人。” “是与不是,见过便知”。麻衣老者沙哑着声音道:“还请三哥将那梅清小子唤出,也省得我动手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和气?”柳行哈哈笑道:“老四你什么时候和人和气过了?今天居然和我说起客气话来了?闲话休说。今日若你念着兄弟之情,便退去。若定要纠缠不休。柳某也只得舍命陪君子了!” 麻衣老者见柳行出言相挑,却并未动怒。只见他丝毫动作也无。忽然从亭顶便闪到了亭下,背着手看了半天柳行,沉声道:“姓柳的,尊敬一声,我叫你三哥,不过是因为你入门比我早罢了。其实师傅当年收你为徒,不过是为了那处地方,至于你的修为……嘿嘿,当年兄弟中,便是以你最弱。尤其后来你暗恋小师妹,又伤心她嫁为人妇,修为不进反退……若说与我动手,不是夸大地说,三刻之内,你就得亡于我的手下。” “有本事你便取了我这条命去,若想让我束手就擒,却是休想。”柳行冷冷说到,两只长袖已经分垂身体两侧,两只眼睛直直地盯住了麻衣老者。 “可是怪了,今天三哥怎么这么强硬了呢?”麻衣老者一脸玩味地笑容,看了几眼柳行,忽然又若有所思地转向一边不言不语的白爷道:“怎么?难道老白你也要与我为难不成?” 白爷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似闭非闭地道:“我刚才说过,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是不管地。” 说着,转过头来看着麻衣老者摇头道:“不过,眉儿那丫头是我看着长大地。好容易丫头大了,找了个合心的姑父,你却跑来喊打喊杀的要把人带走,就不太仗义了一双闪着黑光地眼睛在柳行和白爷脸上来回转动了几次,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好好,既然连老白你也这么说,我今天就且放一马。” 说着又对柳行笑着道:“三哥,既然咱们丫头找了合意的郎君,这大喜的日子,兄弟可要讨扰一杯水酒,想来三哥不会拒绝吧?” “腿长在你自己身上,我拒绝你就不来了么?”柳行冷冷地道。 “好好”,麻衣老者沙哑地道:“如此后会有期。”又转头对白爷说道:“老白,什么时候你居然和老三勾搭一块了?若说当年……嘿嘿,不智,不智啊!” 说着,哈哈大笑,身形忽然变得扭曲淡薄起来,身外却形成一团光罩般笼了周身,渐渐又变得如来时一般的光团,轻灵地一退,便已经高高地升到了草亭上方。随即如流星般投向远处,只有笑声依然回荡在草亭之下。 柳行面沉如水,恨恨地“呸”了一声。再转向白爷时,面露感激之色道:“老白,今日多亏了你了。” 白爷缓缓地摇摇头道:“他不会走的,咱们却是要小心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 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扑朔迷离 柳行点点头道:“老四这个人我是知道的,不过我担心的,却是二哥会不会也来。” 白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柳行摇头道:“二哥这个人,当年我看不清,这么些年了,还是看不清他。不过说实话,老四这个人虽然阴险,我却也不怎么怕他。只是说要我对上二哥,心里就一点底也没有了。” 白爷道:“反正你们门中人,都是这个样子。现在说这些也是无用,还是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柳行叹息道:“现在就是想送他们走,怕也是办不到了。老四既然已经来了,岂会不留意咱们庄上的动静?现在让梅清和眉儿离了庄,正是羊入虎口,被他截个正着了。” 白爷听了,半晌不语,最后嘿然道:”既然如此,所谓先下手为强,不若咱们两个这便追着老四的踪迹下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柳行听了大犯踟躇道:“这却不好吧?老四虽然言语相逼,最后却还没有翻脸。咱们先动了手,这日后……” 白爷满面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便总这般假情假义的样子,也不知你是真的优柔寡断,还是喜欢装出个仁义模样来。要不是我伸手,老四不翻脸才怪。难道你就非得等人家布置好了,刀架到你脖子上,这才好意思动手?” “也罢!”柳行咬牙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就依你便是。不过事先,总得安排一下。反正撕破脸。也不用怕了。你我去截杀老四,让眉儿和梅清他们乘机离开。” 老白点点头道:“别让他们去你说的那地方。你那老情人的事。只怕大家都知道了。不若让梅清那小子带着眉儿,去武昌排教那边……” “排教?”柳行皱眉道:“那里咱们向来也没有过交情,让眉儿去找他们怎么说?” “你是老糊涂了吧?”白爷冷声道:“排教那几个老家伙。都是当年那个6忠地手下来着。只要梅清表明身份。还怕他们不接着?既然你想不到这地方。我估计老二老四他们也不会留心。反倒可能会没事。” “好吧。我就这去唤起梅清来。眉儿。你也听得许久了。可也该出来了吧?”柳行对着草亭旁一块假石唤道。 躲在远处地梅清和碧真都是一惊。听柳行地唤声。显然那个假山乃是一处机关。估计定然也是设法遮掩人迹地所在。 果然只见假山中一阵扭曲。柳眉儿面带愁容地行了出来。低声道:“爹爹。白叔。我……” 柳行叹息一声道:“不用说了。眉儿。说来都是爹爹没用。于今之计。我有意让你与梅清远走他乡。你快去收拾一下吧。” 柳眉儿听了。低不语。柳行有些着急地道:“眉儿。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不”,柳眉儿轻声道:“爹爹,眉儿向来没有违背过您地话,但这一次,你总须让我一次。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傻丫头,你留下来做什么?以你的修为,帮不了爹爹的忙,反倒会碍手碍脚。还是快与梅清离开此地,等我了却此间之事,再来寻你们。”柳行柔声劝道。 “眉儿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也都明白,知道爹爹你和白叔要去做什么”,柳眉儿低头道:“何况爹爹只道自家女儿是宝贝,却不想人家梅公子,也不见得就看得上眉儿。咱们这般一头热络,非要把我给人家,忙来忙去的,却置女儿于何地。” 柳行一听大惊道:“丫头你却说什么?你们是从小定的亲,他怎么会不要你地?” “爹爹从小就说我许了人家,却又说不清楚究竟是哪家哪户,姓字名谁”,柳眉低了头,声音却坚决地道:“后来梅公子来了,您告诉我许的就是他时,眉儿也曾心中暗喜……” 说到这里,柳眉儿的头低头更沉了,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可是据我看来,梅公子心中,显然不是这般想。爹爹,难道你就没觉出,与他同行的那位小梅公子,有什么不对么?” “有什么不对?”柳行讶然想了想道:“我只顾着梅清,倒没注意那位小梅公子。虽然梅清称他为兄弟,我看二人也无相似之处,或许是梅家同宗的兄弟不成?” “爹爹你怎地如此糊涂”,柳眉低声道:“难道您就没看出来,那人是个女子么?” 柳眉此言一出,不只柳行和白爷大吃一惊,连在树背后的梅清、碧真二人也是惊讶万般。碧真以鬼脸花易容,寻常真人修为地人,也是看不出破绽来。柳行、白爷都被骗过,怎么柳眉这小姑娘反倒看出来了? “丫头,你怎么看出来的?”白爷在一边插话道:“说实话,我也细心查过,却只觉得他就是个寻常男子,并无丝毫不对的地方。” 柳眉低声道:“其实他外观装扮气息,确是一丝破绽也无。只是她一旦说话时,只要涉及梅清时,便非常奇怪。若爹爹和白叔留心些,看她行为举止,再听她说话语气方式,总还是有些痕迹可寻地。” 梅清在树后恍然大悟,心中暗道果然如此。鬼脸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外形,遮掩一个人地气息,但却改变不了一个思考的方式和说话地语气。碧真毕竟是个年轻女子,无论言谈举止,总与男人有些不同之处。尤其在面对柳眉儿这个大情敌时,难免漏洞不少。只是当时梅清和碧真都为了飞来的婚事头疼,以至于有些忽略。但柳眉却是心细如,感觉出不对,一旦有心观察,自然便看了出来。 白爷思索着道:“若是如此,居然能瞒过咱们两个去,绝不是一般江湖中地易容术。以老白看来,只怕是……” 柳行与白爷对视了一眼,又双双点点头。柳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声道:“梅小友,想来也听得清楚了?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来到鄙宅有何所求?既然已经来了这半天,还请出来一见。” 碧真一惊,心想自己娘亲所赐之符,怎么会被人现的。她看向梅清,却见梅清对自己摇了摇头,比了手势,意思是对方不过是空乍言,不必理会。 白爷在一边冷哼道:“小子,我们确实没现你,不过也知道你定然就在此处。若定然不肯现身时,老白这就飞到你那客房中去抓个现行,看你还装不装!” 梅清叹息一声,这一次却是被人抓住了要害。自己于碧真虽然隐形无碍,但要遮掩形迹,势不能催动法术飞行。因此这白爷要是现在就飞到客房中看一下,自己与碧真的替身肯定会无所遁形了。 梅清对着碧真摇摇头,又对着碧真作了个手势,要她做些准备,护住自己二人周身,自己也暗捏了符咒,这才朗声道:“二位前辈果然法眼如炬,在下惭愧。” 说罢,碧真放开符,与梅清一同显出身来。 二人方才一露出身形,柳行忽然动了。 只闻他口中怒喝一声:“好贼子,哪里走!禁断五行,急急如律令!” 咒语起处,只见他左手忽然抬起,迎风一晃,暴涨如桌面般大小,五团明晃晃地光团由掌间腾然而出,聚成一片灰芒,从上而下扣了过来。 梅清见了淡然一笑,也不见有何大的动作,口中也不出声,只是轻巧巧地将左手伸了出来,掌心向上,五指握成拳形,然后便见他如在弹什么东西一样,五根手指依次弹了开来。 每一根手指弹开时,便见一个小小的圆球从掌心中飞了出来,随着指尖划出的曲线,轻飘飘的旋转着飞了开来。五只手指弹毕,五颗小球前后飞出,在空中排成一条螺旋曲线,转动着迎向柳行压来的五团灰芒中去。 没有丝毫的声息,就连闪动的光亮也没有。五只小球先后撞在柳行声势浩大的灰芒中,便如同吞烟吸水一般,眨眼间便将柳行出的法术吞噬得干干净净,五只小球汇在一起,形成一点暗色光斑,随即在梅清一招手中突然倒飞而加,没入袖中不见了踪迹。 众人俱都大吃一惊,柳行和白爷更是同时喝道:“梅花雷法!” 梅清轻轻对着二人施了一礼道:“前辈奈何见面便以法相试?在下窥于一旁,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刚才二位前辈当着那恶人,对在下回护之情,梅清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小子,你倒底是谁?”白爷冷静下来,一双眼睛突然翻开,露出白多黑少的一对眸子,盯着梅清说道。 “在下的身份,二位猜得一点没错”,梅清诚恳地道:“在下此来安6,正是为了寻找当年失散的家母而来,还忘二位看在当年与我母亲情谊的份上,坦然相告。” 白爷还没说话,柳行已经冷哼了一声道:“小子,休要偷听得几句,便来相冒!你明明是个修行中人,我们说的那个孩子,是不可能修行的!说,你倒底是什么人!?”(,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三卷 第三十章 梅花五朵 梅清听了柳行怀疑之言,苦笑一声道:“伯父,在下确未虚言。只是在下修行之事,就连我自己也是糊里糊涂,不明究竟。” 柳行疑惑之色未去,一边的白爷脸色却渐渐平和下来却道:“放心吧柳爷,这小子就是五朵的儿子,我是不会看错的。” 柳行听了却是更加困惑地道:“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修真的?老白,你说可能么?” “是不可能”,白爷也摇头道:“不过这世上不可能的事情最后变为可能的也太多了,我还是相信我这双眼睛。” 柳行看向梅清的眼睛渐渐柔和,摇头道:“这世上之事,果然是让人想不明白的。只不过梅清,你这梅花雷法自何处习来?” “我刚才的手法,梅花门中称作梅花雷法么?”梅清想了想道:“一出五分,果然似是梅花。不过我习的此法,不称作梅花雷法,却是唤作掌心雷。” “掌心雷?”柳行摇摇头道:“这掌心雷的称呼,各门各派其实多有的。便如同五行遁、**掌一般,也难说某门某派。” 梅清点点头道:“此间还多有些牵扯,只是此时不及细述。柳前辈、白前辈,在下斗胆请问一句,刚才那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欲对梅清不利?此外梅清此次南来,只为寻找母亲下落,若二位前辈得知时,还望明告。” “你母亲么?她……唉,她……”柳行有些支唔地道。 “你娘已经死了”。白爷在一边道,说完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当年生下你后。她身体大损,早已经故去。” 梅清心中乱成一团。在他的心中,对自己的母亲有很多想象,对从未朝面地母亲的身份,又有几分期待与好奇。他一路行来,最终一点点靠近了当年地事实真相。却没有想到,得到的却是这般一个结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罢了。我看你此来。也多有不明之处。你近况如何。我了解得也不甚清楚。此时天色将明。莫若我们便且回房。慢慢从头说起如何?”最后柳行说道。 梅清点点头。心中却是更乱了。 “你却怎地姓了梅?”柳行细细地打量着梅清。眼中浮上些许迷茫之色道:“你长得真象你地母亲。只是没想到。最后你居然随了她地姓。” 梅清苦笑一声。将忠叔曾经对自己讲过地经历。一一为他们说了一遍。 至于自己修行之事。梅清也将自己误打误撞。后来又遇上碧真之事说了出来。至于其中一些细节以及自己修真中地秘密。自然隐去不说。 碧真见自己身份已经为众人所知。也不再假扮。恢复了自家女儿容貌。一双秀目还有意无意地向柳眉儿瞟了一眼。 “原来是你,没想到你却了京城,居然会遇上这小子”,柳行呵呵笑着,又叹息着看了低头不语的柳眉儿一眼,随即道:“同居一山中,却少有过往,老夫惭愧。不知令堂可还安好么?” 碧真笑道:“娘亲很好地,只不过却不知道柳先生居然是同道中人。” 柳行自然听得出碧真言语的意思,却只当不知道:“惭愧惭愧,说来老夫这修行天份本就不高,修真之后又因心有杂念,无法一心修行,修为是差得很了。” 梅清再也忍不住,出言问道:“柳前辈,你与我母亲,可都是梅花门中人么?当年却是怎么一回事?” 柳行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涩声说道:“其实当年之事,我也不是十分明了,师傅……唉,虽然我在其门下多年,但师尊出身来自,所行所为,也不是很清楚。这一要,都要从我十三岁那年开始。” “我家乃是本地山民,世世为农,后来渐渐积聚些资财,后世子孙开始也读书习文。只是一则家丁不旺,概是单传;二则山野中人,少有明师指点,因此也没出过什么人物。” “到我这一世时,父母见背得早,我又性子疏淡,自小便随便惯了,倒是成天四处游玩,偶然看看些闲书,对这仙道倒是向往得紧。直到有一天,忽然一个老道找上门来,说与我有师徒之缘。我那时年纪又小,明白什么,被老道也就是我后来的师尊的几手下来,当时便死心踏地,拜了师,开始跟着修道。” “入门之后才知道,其实我天资颇为一般,师傅收我为徒,却是另有所谋。不过师尊为人却颇为磊落,不愿平白占我家便宜,这才以修行相报。我知道了师傅所说的事,并未有什么不满,反倒觉得,能有缘入修行门中,已经是天大地造化,哪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当时门中,除我之外,已经有几位师兄。后来,又有了老四。再后来,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是年后初八,师傅忽然将小师妹领了来,对大家道:这便是你们师妹,从此我门下,便有五位徒弟 说到这里,柳行不断地摇头低叹,眼睛中似有光芒闪动,显是提起当年,依然不免嗟呀叹息。 “五位么?”梅清见他沉吟不已,便出言问道:“怎地我听6大人道,当年梅花门下,有所谓六朵梅之称?” “六朵梅?”柳行面带苦笑,摇头道:“这称呼我也知道,说的自然是我们,不过却非是我等自称,却是无聊之人硬安上去地。不过说得也没错,当年师尊领了我们,道是需经实战,方可加快修行的度,不断挑战各大门派。出战之人,正是我们六个人。大师兄地名号,想来你也听说过,名唤邵元节;二师兄名陶仲文;当时我的名字,唤作柳叔行。你娘亲名叫梅五朵。” 梅清一听,心中惊讶无比。邵元节名声之响,在当年时,犹在如今地典真人陶仲文之上,乃是御封真人。只是此人向来比较低调,更在前些年时突然辞世,这才有了陶仲文大受天子宠信,受封真人之事。 现在算来,皇帝身边的真人,居然全是梅花门中地兄弟,怪不得梅花门忽然无声无自,却原来如此。 柳行见梅清颇为惊讶,似是还嫌不够,继续说道:“其实老四你也应该是知道的,当年他的名字叫用段季用。后来他不愿排名在我之下,改名为段朝用,身在京师,你也应该有所耳闻吧。” 梅清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明白当时杨家祠堂内6炳为何那般忌惮二人。虽然6炳不一定知道二人的真实身份,但对这两人的修为,定然是有足够的了解了。 柳行似是不愿多谈自己的这两位师兄弟,又接着说道:“除了我们五兄妹外,还有一个师傅身边的人。只是他……” 柳行说道这里,困惑地摇摇头道:“师傅为人神秘,他身边这个人也是一般。只闻得师傅唤他阿奴,也不知他身份相貌,每日里一身黑袍,黑布覆面,气息也是若有若无,但修为颇高。我偶然见过他两次出手,与师尊无论手法修为,都极为相似。” “阿奴?”梅清听了这个名字,心中一动,接着又问道:“后来呢,我娘亲又是如何……” 柳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时五朵初来时,我们几个兄弟都很喜欢她。只是她性子清淡,对谁都是一般,也看不出特别地亲热来,也觉不出冷落,就好象在她眼中,天下人俱是一般的样子。其他几个师兄弟,大多心思在修行上,对小师妹,不过是自然的有些好感罢了。我却凡心难了,只是五朵,对此却是一直视若未见。” “我屡次尝试,直至把话挑明,最后都没有结果”柳行不断地摇头道:“但五朵却也没有因此便疏远我。只是……只是到了后来,师尊他……” 柳行满面疑惑地迟疑了片刻,最后终于没有说出来,只是有些悔恨地道:“我当时只道事无可成,又见自己修行大受影响,便与师尊道,想独自外出修行一段,一则增长见识,二则也为清净一下心神。” 梅清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道:”柳前辈,你是说,当时你的师傅与师弟师妹,都是住在你这府上不成?” “也不全然如此”,柳行迟疑了一下,又道:“其实两位师兄,当时都云游不定,只有老四和五朵,都是常住在我这里的。此外师傅……他行迹出没不定,也很难说他究竟是在还是不在。” 梅清点点头,明白了柳行的意思。修真之人,来去无踪。如果象柳行所说,他的师傅行迹不定,也确实无法让人清楚他是常住此处,还是法术通玄,来去飘忽。 “于是我就离开此地,外出游玩。这一去就是一年多,其间也遇到过许多人,生了许多事。甚至……也因此惹上些情债,但心中,却总是抹不去五朵的影子。忽然有一天,我觉得心神不定,似是五朵出了什么事一般。”柳行苦笑着道:“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了,反正心中就觉得不对,连忙回来时,才知道,果然在我走后,有了许多变故。”(,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 第三卷 第三十一章 判若两人 柳行面上悔恨交加,声音也有了几分颤抖:“我一见五朵,便大吃一惊。不过年余未见,只见她颜容十分憔悴,更是大腹便便,竟然是身怀六甲,即将生产了!” “我当时一下子便呆住了,也不知说什么好。五朵见了我,却面有笑容,只是那笑容看来,十分苦涩……”柳行声音暗哑地道:“她见了我,便说道:三哥,你怎么回来了?说完不等我回答,就又笑着道:这就好了,我正想只有你肯帮我,你就回来。 “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急着就问道:师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五朵摇了摇头,说道:师兄,你就别问了。我只求你一件事,你肯答应我么? “这么多年,五朵从来没有求过我任何一件事。当时我听了五朵的话,看着她满面憔悴又几分希冀的脸,别说是一件事,就是千件百件,我也不会犹豫。我问她是什么事,她又不肯说,只说到时候自然找我。只是当时我却哪知道,哪知道后来竟然会那样……” 说到这里,柳行声音忽然咽住,眼中水光浮动,半晌再无言语。用来炼制一味丹药。其中有几味,颇难寻找。我费了些功夫,总算凑齐了。赶回来交给师傅时,他却非常不高兴地道:怎么用这些垃圾也能炼出丹来?这地黄精根本就不该用在此处。那石脂也对,根本就是胡来。胡来!还我当时也不敢反驳,只得当是师傅不高兴。就把药都随便放起来了。不想过了几天,师傅忽然又叫了我去。责问我命我寻地药物,为何还未找来。我当时颇为惊讶,说起前几天之事,师傅却矢口否认,又将我责骂了一顿。我也不知所以,回来将那药物材料找到了送回去,结果师傅见了那些东西,尤其是地黄精,却连道材料颇佳,对我很是褒奖了一番。” 梅清与碧真等听了,都觉得菲夷所思。梅花真人一代宗师,行事怎么地如此反复无常,言语怪癖?柳行似乎也是非常疑惑,摇着头道:“师兄弟们也都有所察觉,但谁也不敢去问去问,尤其是小师妹……” 说到这里,柳行有些迟疑地道:“这些事情,乃是梅花门中事,按说是不该告诉你的。但你是五朵的孩子,当年之事,也该知道一些。若你能查出其中的缘故来,对师妹和师傅,也都是一个交待。说实话,我总觉得师傅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只是却没有一点证据,唉……” “尤其是如何?”梅清紧紧追问,心中却疑心顿起。 “尤其对五朵,师傅怪异更甚”,柳行有些闪烁其词道:“本来师傅对我们几个,都是一般,称呼也都只唤名字,唤小师妹自然是叫五朵。忽然有些变了……” “变了,是变成了什么?”梅清问道。 “有一次,我偶然去见师傅时,见他正与师妹说什么,我清清楚楚地听道,他唤师妹为……梅姬……”柳行有些苦恼地说道。 梅姬?梅清一个激凌,忽然知道刚才自己的疑惑由何而起了。 当年在锦衣卫宝库中,梅清被那七星砚所侵时,眼前曾经出现过的场景又再次清晰了起来。 他看见自己正站在一间小小的草堂前,面前一片野梅开得如海般绚烂。 “梅姬!你可想好了么?”听得自己口中淡淡地道。 一袭白衣的少女,淡然独立于梅海之外,清雅无俦的脸上淡淡地浮现出一份嘲弄地笑容道:“师尊既然有命,梅姬岂有二言?” 努力地转过头,身后草堂木柱之上,还是那样熟悉的笔迹,那样熟悉的对联。 “偶呼明月同千古,曾与梅花住一山……”梅清喃喃地说道。 “什么?”柳行大吃一惊,腾地站起:“你如何知道这一对联地?这对联乃是当年师傅清修之所内木柱上的,除了我们几个,向来从无人得知的。” “我早就知道,只是从来没有想到。”梅清轻声说道。 看着柳行面上怀疑地表一声道:“柳前辈,适才说我修行之途时,我曾说过偶遇一块七星砚,并由此解开禁制,修为精进。那时我头脑中曾经出现过几幅画面,其中一之便是如此。只是没想到,那画面中女子,原来就是……我娘。” 说着,梅清一抖手,将那块七星砚取了出来,放在了案 众人的眼光,一下子都注视在了这块砚台之上。碧真自然是见过这块砚,也没有现其中有什么特殊地地方。柳行也是面有惑色,摇摇头道:“这砚台……却是从未见过。但其上的气息,倒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唔……” 他皱眉察探片刻才道:“只是其中却没有任何奇怪地地方,就是一块普通石头?” 梅清点点头道:“我也请数位前辈看过,都说这只是一块普通砚台罢了。” 柳行叹息一声:“真不知怎么回事,你这身上,偏偏有这多的奇事。” 梅清沉默不语。当时接触此砚时见地人事,与碧真说过,知道前边的场景,乃是玄教教主张留孙。后来自己当真见过张留孙后,自然知道确是当年张留孙地声影无误。但后边的情景,一直不知是何方人物。现在听了柳行之言,勾起梅清地记忆,才知道竟然就是梅花真人范文泰与梅五朵。梅清心中却是疑惑更甚。那块砚台中留有张留孙的记忆,已经让人非常惊讶了,这梅花真人范文泰,又是如何掺进来地? “后来呢?”梅清平静下来后问道。 柳行摇着头道:“后来,师尊的脾气越来越怪。他对小师妹那个称呼也是时时变化,给我们的命令也是经常改动。这都是我外出云游之前的事了。其实当时我也想过,或许小师妹拒绝我,也与师傅有关……当我回来后,第一感觉还以为小师妹肚中的孩子也许是师傅的,后来听师兄们的一些议论,才知道并非如此。” “只是当时师尊已经越来越狂乱,下的命令也是更为怪异。今天还说要杀了小师妹,明天就又说她实为不易,要我们善为照顾。但有一点却始终未变过,便是要我们师兄弟,看紧了小师妹,以免出什么意外。” “开始我还以为,师傅之意是五朵待产在即,怕她身体有什么不对,因此让我们多加照看。但后来才现并非如此,几位师兄弟分明是在监视于她。师妹的表情言行也说明她分明知道如此,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却没有人愿意和我说。” “日子就这么过去,我每天忙着照看师妹,就算是其他师兄弟值守时,也强挤着去看几眼。终于到了待产的时天师傅明显非常不对劲,本来当天应该老四值守,但师傅一大早就出来了门外,一言不地看着天,脸色阴沉得很。我跟随师傅那么多年,从来没见他那个样子过。不只我如此,其他几个人也都是一般,都躲得远远的。老四因为要值守的缘故,因此和师傅说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师傅听了就不高兴起来,一伸手,便将老四制了金丹扔到了一边,还狠狠地在老四神念上撞了一记。” 梅清听了不由心中一抖,修行之人神念比之常人强大得多,但若神念受伤,其痛苦也同样远过之。显然梅花真人当时脾气极大,才会如此行事。 “我们都不敢说话,师傅看着天,忽然冷冷地哼了一声,就进师妹的房里去了。其时师妹已经开始叫唤,就要生产了。还是我大着胆子,命府中早就侍候的稳婆赶了来。其中一个婆子只说了一声:男人都出去,说着看了师傅一眼。师傅只是哼了一声,便见那婆子一声没出,便软倒在地上死了。”柳行声音有些沙哑地道。(,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 第三卷 第三十二章 花落风清 梅清等人听了梅花真人居然对一个普通年老的妇人出这等煞手,都有些惊讶。 “其实师傅这个人,这些年在府上,也有下人接触他,都是很和善的。那天也不知为什么,那一份暴厉之气,连其他几个接生的婆子丫环都感觉得到。当时几个人都吓坏了,但师傅在一边冷冷地站着,那阿奴就把在门口,谁也不敢再有一点多的动作,也不敢多问一句,都忙着做自己的活计去了。我们几个师兄弟,也不敢进去,又不敢离开,只得在门外守着。只不过……” 柳行说到这里摇了摇头道:“当时便觉得大师兄和二师兄却有些怪,觉得他们精神似乎不在房内一般,好象在偷偷地商量什么事情。我也不及多想,只是怕房中五朵出事。当时听着五朵叫得越来越急,我便如热锅蚂蚁一般来回乱转,其他几个人,都在房外树下,一动不动。” “当时想来其实不过小半天的时间,但我在外边等着,简直比十年都要长。最后总算听得房中传来了孩子的啼哭之声,我待要入门探看时,却被阿奴阻住。” “师兄弟们面面相觑,不知房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开始时,房中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后来渐渐似乎有了些声音,好象是师傅和师妹在对根本听不清…………” 说到这里,柳行面色有些疑惑地道:“这事说来十分奇怪,以师傅的修为,若不想让我们听到那声音,自然有的是办法来设下防护。但偏偏既没有禁制,声音又低得使我们听不清楚,当时我们几个人都感觉十分怪异。” “又过了一会,师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再闻不得她的声音,却只听见师傅,忽然大声地喊了起来!” 柳行的眼睛瞪得大大地道:“师傅这人,从来都不会放大声量的,就算是怒极之时。也没见他喝喊过。但那一天,却闻他的声音极为尖利,显是愤怒到了极点。只闻他叫道:休想,你休想! “当时我们兄弟几个都大为惊讶,不知出了什么事。他们几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动作。我大着胆子。正要进屋时,却见师傅忽然从屋内出来,面色大变,形容扭曲。\似是有什么极为痛苦地事情一般。” “师傅出来见了我们几个,面色稍稍好了些,只是哼了一声。看了阿奴一眼,转眼就不见了。” “我们也不知道师傅是回了自己房中。还是已经离开,都又呆了一会。我这才冲进房中。只见师妹抱了孩子,正在呆。其他的婆子苍白。勉强一笑道:是个男孩呢。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试探着问道:师妹,刚才师傅…… “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三师兄,你就不要问了,好么? “这时几个兄弟都进了来,看了看孩子。当时你生得颇为瘦小,干巴巴的。不过我们一群大男人,也伸不得手。好在那些婆子丫环只是晕了过去,待我救了起来,一个个好象浑望了刚才生过什么,只是都忙着烧水收拾,这才觉得有了些产后的样 说到这里,柳行忽然停下了话题,看着梅清道:“真想不到,二十年后,当年那个婴儿,居然长成这个样子。其实你相貌虽然相似你娘亲,神态语言,总是有些不一样。你娘的神情态度,常人是学不来地。” 一边说着,又是叹息数声。 梅清心中暗道,这位柳老先生当年对自己母亲,估计是一往情深得紧了,因此见到自己形象酷似母亲,便总要叹息几声,想是勾起了当年的回忆 “后来呢?”梅清出言问道:“那梅花真人是离开了还是如何?” “没有,师傅只是回他的住处。但每过几天,便又要到师妹房中去看你们母子,每一般争闹一番。到得后来,竟是天天都去,而且时间也越来越长。这般大概一个多月吧,我们都觉得府上气氛越来越是压抑,大家都觉得似乎就要出事了一般。” “那些日子,我们兄弟还是依然每天当值,看守着师妹。其实五朵既然已经生产,按说已经没有值守的必要了。但师傅一直没有说结束此事,我们也不敢停下来。那天,轮到我值守。因我与师妹向来亲近,因此也不象他们在门外,一直在房中逗弄你玩。那时候你已经睁了眼睛,长得也胖了,看着活脱脱与五朵一个模样。/\将晚时,快老四来接班时,五朵问我道:三师兄,当时我求你一件事,不知现在可还算数么? “我当时心想,莫非师妹是想逃走不成?看师傅日日紧逼的样子,许是对师妹欲要不利。其实就算是师妹不说,我看这几天形式不好,也有心想帮她逃走,就算是为此得罪师傅,死无葬身之地,也不及多想了。师妹一问,我便应道:自然。师妹,究竟何事,你说便是了。我定然会帮你的。 “五朵淡淡地一笑道:那就多谢师兄了。说罢,她指着一边茶几上道:师兄,你帮我把那支梅花拿来好么? “五朵说地梅花,是她房干枝梅,她一向放在房中,最为宝贝,平常不许他人动。我听了,便给她取来,她拿在手中,反反复复地看了许久,这才传念给我。原来她所求我之事,却是……却是要我,将这梅花,移到她指定的一处地方去,栽在土里。” 柳行声音暗淡,低了头半天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抬起头道:“当时我也没有多想,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那天我抱了那梅花走时,回头看到五朵,抱着孩子,对我淡淡而笑,眼睛中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不舍……总之,那场景,这么些年了,总还如昨日一般清清楚楚的。” 说着,柳行眼睛缓缓地转向了窗外,遥望着窗外天空,又是一声长叹。 “后来呢?”碧真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柳行犹豫了一下道:“后来就没有什么了,第二天现孩子不见了。再去找五朵……师妹已经去了……” “什么?”梅清惊问:“就这般……我娘亲是怎么……”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柳行叹息着道:“总之是去了。我们几个都不知如何是好,师兄弟们又都怕师傅责罚。大师兄与二师兄便道,莫若大家便逃了罢……” “当时大师兄与二师兄有些神神秘秘的,说这话时也不老四这人看似阴险,其实反倒没有他们那些心思,当时便道:跑能跑到哪里去?莫若……说着便把眼睛来看我。” “我却根本没有那心思,只觉得五朵已经死了,却什么都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便道:我不管你们说什么,我定要去找师傅问个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那几个师兄弟都说我是疯了。我当时也真如疯了一般,丝毫不管他们拦阻,便冲到了师傅门前。当时老四几乎要对我动手了,就这时候,忽然闻得师傅房中传来声音道:进来。 “当时我们就都呆住了,老四也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我们战战兢兢地进了房,却见师傅坐在那里,阿奴站在一边。当时我们都是一惊,因为师傅当时的样子,十分地衰老疲惫。这些年来,从来没见他这么狼狈过。” “师傅说:你问我为什么么?其实,我也不知道。既然过去了,何需再问为什么。罢了,此事已了,今后无论是谁,都不要再问。明日我动身,回山闭关一段时间。你们几个,若愿随我同回的便一齐回去。若不想回去,或留或去,也由得你们。” “师傅这般说了之后,我便道愿守在此地,不再离开;大师兄和二师兄都说想外出云想到地是,老四这时候却站出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不愿师傅独自一人,愿侍奉在师傅膝下,随师傅共同回山。” 梅清和碧真听了,都是一声。既然那段朝用曾经受过责罚,又那般怕梅花真人,何以此时却选择跟随他,实在大违常情。 柳行道:“当时我也不愿多想,师傅点点头,带了阿奴和老四便走了。两位师兄也随即离开。我万念俱灰,在家中呆了几天,又偏偏有以前的一个故人上门来。我不想见她……也因此出门躲了些日子。便是那时,恰巧遇上了眉儿,便收养她作了女儿。” 说罢,转头对眉儿道:“丫头,其实你不是我亲生地女儿,我一直也没有告诉过你。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的生身父母,只是也没有一丝消息。” 眉儿听了柳行之言,低头垂泪道:“养恩大于生恩,在眉儿心中,爹爹便是我亲生地爹爹。” 碧真见了柳眉儿的样子,心中老大不忍,连忙劝道:“眉儿妹子无须如此,其实阿清虽然有父亲,还不是从小没人管,孤零零地一个?和他比起来,你却是幸运多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三卷 第三十三章 不期而至 柳行叹息一回,继续讲道:“开始时我也不知道梅清父亲的身份,直到后来师傅与师兄弟们都走了,我这才有心,展些人手,调查当时之事。其实我离开这段,安6城中知道小师妹之事的人甚多,可笑我回来后,闭门家中,忙于诸事,反倒一直没想到此节。” “那想来您也知道当年之事了。不知那梅花谷,究竟在何处?那位茅阳真人,莫非便是您几位师兄弟妆扮而成的?当年梅花真人安排我父母相见,倒底是……为的什么?”梅清忍不住问道。 “当年生这些事时,我恰好出游在外,因此很多事情,我也不很清楚”,柳行摇头道:“师傅究竟为什么要五朵嫁给你父亲,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至于你说的那个茅阳真人,我也不清楚倒底是哪个。” 梅清听了,便又问道:“那不知您几位师兄弟,有哪个是比较精通外丹之学的么?” 柳行听了想了想道:“梅花门中,对外丹最精通的,应该是二师兄。老四他一心苦修,倒没在这方面下过功夫。至于大师兄……” 他迟疑了一下又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精通外丹。他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露过这方面的修为,但偶然谈及时,表现得却是了解颇深的。”其实邵元节和陶仲文先后被……被当今天子器重,自然对外丹都有所了解才对。只不过……若他们中一人是茅阳真人,应该与6大人有见面的机会才对。能让6大人见过而不被识破,不知道是确实不是他二人扮成茅阳,还是真的伪妆高明如斯。” “你说的6大人就是当年兴献王府上的6炳吧”,柳行点头道:“当今天子身边红人,锦衣卫指挥使。我调查时听闻过此人,却从未见过面,不知其修为如何。” 恰在此时,忽然闻得远远传来一声低沉地声音:“不想当年万水千山无觅处。竟然是近在眼前而不自知。柳先生可好,6炳特来问候。” 随着声音,只闻一道啸声遥遥划来,众人一惊一起,只见此时天色已明,由北一道黑点急飞而至,逼得近处,竟然是一股旋风。 那旋风由地上直拔而起。如长龙划空,带着狂暴的气旋,出啾啾的声响,眨眼间便光临到柳府之上。\\随着一声砰然巨响,突然间烟消云散,两个人影,乍然出现在院子之中。 前边一个身着长袍,面目清癯。正是6炳。身后站着的,正是当年曾经制住梅清的那古铜色皮肤的大汉。 “啊……爹……”碧真见6炳现身,张口欲叫,忽然想炳非是以六爷面目出现。忽地一跺脚,连忙收口。 但那柳行等人早就听得清清楚楚。6炳乃是碧真生身之爷之事,知者不多,柳行虽然于碧真外婆家同居一山,但素无来往。自然无从得知。他面上惊色一闪而过,对着6炳施礼道:“不想名震天下地6炳大人。居然是碧山姚府的乘龙快婿,倒是柳某孤陋寡闻了。” “彼此彼此。老夫为着当年之事,几乎寻遍天下。再也没想到,当年之人。居然就是在我们眼皮底下。”6炳冷冷地看了柳行和白爷一眼,当看到白爷时,忽然面有惊色。 “这位先生好生面善,当年我们或有一面之缘,不知先生可还记得在下?”6炳缓缓将背在身后的双手拿了出来,垂在身体两侧,眼睛紧紧地盯着白爷道。 白爷一言不,眼睛只管斜视一侧,对6炳不理不睬。 梅清见了,连忙拉了碧真之手迎上前来,对6炳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6炳转过头来,打量了一眼梅清二人,见碧真低了头,闻得梅清叫自己岳父,并无反对之意,只是头低得更深了些,知道女儿终是渐渐接受了自己这个父亲,不由心中大喜。 “好,好”,6炳看着碧真满面含笑,又转头深深看了眼梅清,点头道:“很好,梅清,你很好。” 说罢哈哈一笑道:“罢了,今日却是个喜庆日子,倒了不便喊打喊杀的。阿碧,咱们一同回去吧,我还没去见过你娘,好容易咱们一家团聚,便当庆贺庆贺。” 碧真听了点点头,又说道:“可惜外婆不在,不然就更好了。” 6炳不由打了个冷颤,喃喃道:“还是不在的好。” “爹,你们怎么来了?”碧真坐在父母中间,喜笑着道。 有了梅清几句话牵引,现在碧真已经从心理上没有了任何阻碍,一口一个“爹”叫得6炳喜笑颜开。 “收到梅清的传音,我就觉得有些担心”,6炳喝了杯酒,慢慢地道:“不知道你们怎么忽然想起来要查万岁爷修炼外丹的情景,又扯起当年邵元节来?这其中之中,牵扯甚大,我看了便有些担心。到得昨天,忽然手下传来些消息,道是陶仲文和段朝用,似乎都有异动。只是手下之人修为有限,所知不多。我觉得事出有因,下了些力气,这才追查到,居然是碧山柳家这条线上来了。嘿嘿,不想当年我们挖地三尺都没有找到的人,居然就是在眼皮底下。” “岳父大人,有些事可能你也不太清楚。其实柳老先”梅清将在柳府上,柳行所言之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居然如此”,6炳面有惊色:“我们也猜五朵是梅花门中人,其实我对典真人,也有怀疑。/\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邵元节与段朝用,居然也都是梅花门中人?梅清,你觉得柳行之言,有几分可信?” 梅清想了想道:“其中之事,大致不差吧?只不过有些事情,柳行定然有所保留。尤其是……我娘的死因,以及梅花真人的下落。” 说到这里,梅清忽然想起来问道:“岳父大人,你今日见了那白爷,似乎颇有恨意,莫非早就相识么?” 6炳点了点头,正想说话,梅清笑道:“如此可否让小婿猜上一猜?若我猜得不错,这位白爷,可是当年你们初入梅谷时,所见的白蛇老人?被茅阳真人打跑的那位?” “总是瞒不过你”,6炳一惊,然后哈哈大笑:“一猜即中。真不知你怎么想到的。不过他定然不是梅花门中人,手法不对。” 梅清点点头道:“这位白爷估计不是当年上当受骗给利用了,就是确实不知内情,不会是阴谋中人。不过还有一事……” 梅清深深地吸了口气,问6炳道:“当年我娘身边,是不是有一件盆景?是一件干枝梅,从不离身的?”点点头道:“刚才你讲那姓柳的说到这干枝梅时,我就想起来了。虽然我当时与你娘接触甚少,但也知道这件盆景。而且……我怀疑你娘是梅花门中人,也是由这件盆景而来。当时你娘不许人碰那盆景,在上边下了一个禁术。我也是偶然碰上,只觉得手法极为玄妙。当时也没有多想。后来眼界渐开,这才想到那手法极似传说中梅花门中地手法,这才怀疑你娘是梅花门中人的。你怎么对这小事这般在意?” 梅清叹了口气道:“柳行讲道我娘求他之事时,先后两次,悔恨之意,溢于言表。我怀疑……我娘让他去移栽梅花这件事,定然与我娘能送我出来,以及她去世,有极大的干系。只是柳行对此不知为什么讳言莫深,遮遮掩掩。若是知道他将梅花栽在了何处,查探一番,也许就能明白 “那梅花真人呢?柳行说过他师傅已经仙去,但他讲述的内容中,并没有提及?”6炳思索着道。 “估计其中涉及其门内秘辛,所以他是不会说地”,梅清摇头道:“只不过定然与邵元节、陶仲文和那个段朝用离不开干系。” “你说的这三个人,我都见过”,6炳叹道:“尤其陶仲文,自他被封为典真人后,更是经常碰面。邵元节入朝,十五年前,典真人陶仲文由邵元节引见给万岁,而随后不久,邵元节便去世了。至于段朝用……” 6炳忽然皱了皱眉,梅清见了追问道:“段朝用是何时,又由谁引荐入朝的?” “大概在四年前,段朝用由郭勋引荐给万岁”,6炳摇摇头道:“但万岁那时对郭公爷已经不甚重视,因此对段朝用也不是很在意。” “郭勋?”梅清有些惊讶地道:“怎么会是他呢?郭公爷也对修行炼丹有兴趣么?” “上之所好,下必效焉”,6炳苦笑道:“当今朝中,烧丹修炼的不在少数,只不过全是些江湖草头王罢呢?”梅清又问道:“岳父大人可知道其被夺天师之名以及死去的原因么?” 6炳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十五年前,张天师求雨无效,被圣上一怒去其天师之名。张羽冲回返龙虎山,但在路上……传说是遇上了梅花真人,二人相争,两败俱伤。后来我着人察探过传说中二人争斗地现场……”(,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i章节更多, 第三十四章 各搬救兵 6炳言语肯定地道:“那地方。专业提供手机电子书/电子书下载实曾经有过一场修真的龙争虎斗。且战况颇为激烈。但遗憾的是。现场应该是被人清理。无法鉴察细节。也无从知晓参加的人数与情况。” “当时我对此事也很好奇。专门又着人查了当年张天师求雨的祭坛。又命人打探消息。想知道张天师求雨失败。究竟是谁动的手脚。结 “结果怎么样?”梅清问道。 “结果此事背后。居然有数个大门派的影子。只是却没有任何过硬的证据。那些能够追察到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6炳摇摇头道。 “您是说。上清茅山、灵宝阁皂这些宗派。也都参与其中?”梅清惊讶地问道。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基本可以肯定就是如此”。6炳点头道:“除此之外。只怕北派全真。也脱不得干系。” 梅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叹道:“好大的手笔!” 炳有些意外地道:“梅清。你想到什么了么?” “若我猜得不错。此事背后。极有可能便是那梅花门所为。只观当年他一一挑战道门各派。又事先约定赌约。事后各派均三缄其口。可见其谋大。再想想梅花门行事。虽然与诸派均有约斗。却独独天师门。必然是另有图谋。不然。龙虎山执天下道门牛耳。不论如何。也没有避开他们的道理。最后……张天师名夺身死后。获利最大的是哪个?很明显便是邵元节、陶仲文二人。因此当年事若说和梅花门没有干系。无论如何说不过去。”梅清伸出手指。一一数着道。 “果然如此”。6炳点头:“以前不知道邵、陶二人地身份。因此总是想不明白其中究竟。如此一说。除了那个神秘至极的梅花门。确实也没有其他门派有这样的实力 6炳又摇摇头道:“既然梅花门苦心积虑谋划了此事。为什么后来却没了声息。更不见了下文。若真有心取龙虎山而代之。当年便应该趁热打铁。有进一步地动作才对。” “我想大概是梅花真人出了什么意外。也可能是其门中生了什么变故。这才使得计划不得不停止了下来吧。若想知道这些。总是得先查清当年张天师与梅花真人是否真有一战。”梅清猜测着道。 “如何查?”6炳笑看着梅清道:“说说你有什么鬼主意?” “哪里哪里。岳父大人说笑了”。梅清一脸正经:“咱们查不了。不过么。我那师傅肯定是办法地……”…啊我知道了。是说那个老道吧?原来他是天师门的人。呵呵。想来身分也不低吧?”6炳恍然大悟道。 在梅清从永平回来不久。6炳便曾经追问过张十三和苦大师的身份。只是张十三这个名字不为人所知。因此6炳虽然猜到梅清一身修为暴涨和此二人脱不开干系。但也不知道张十三究竟是什么人。今日听了梅清之言。才知道张十三竟然是出身于天师门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呢。想来查我的事情他不会用心。一旦威胁到了天师门。我这师傅定然有办法查得清清楚楚地。”梅清一本正经地说道。 眼看着传音符在眼前燃烧成灰。碧真在一边吃吃而笑道:“老道师傅见了。不定怎么着急呢。只不过你给老道师傅传音也就罢了。还给和尚师傅传什么?” “傻老婆”。梅清用恨铁不成钢地语气道:“不知道咱们要打架了么?帮手总是越多越好。” 求雨这个在世人看来属于“呼风唤雨、法力通天”的级技能。其实在修真眼中。算不得太过神秘。事实上各大道门中。虽然达不到符到奉行的程度。但弄场雨来掉些个水点给人看。总还是办得到的。 但是数百年来一统天下道诏求雨时栽了跟头。只怕这事谁也想不到。 单凭这么一件事。便惹得天子震怒。天师名夺。背后只怕还有些别的推力才对。 “对了。岳父大人言道陶仲文和段朝用都有所异动。不知何意?在岳父到来之前。那段朝用已经到了。若不是柳行和那白爷合力相抗。只怕还有一番争斗呢。”梅清想起刚才6炳之言问道。 “此二人修为之高。远在我之上”。6炳摇摇头道:“虽然这些年我一力精修。也借外力不少。但比起这两个人来。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因此对这两个人。一向也没有直接的监察。不过那陶仲文在朝中身为典真人。段朝用得当年郭勋之力。也有个紫府宣忠高士的封号。因此这二人身边才有些人手。从外围略知些消息。何况他二人修行也颇需时间。平常俗务。也需要用些寻常人。这一次乃是典真人身边一个下人提供的。道是段朝用忽然前往典真人府上。我又留意安排。又现典真人府上。从五城兵马司抓了一个人来。严刑拷打。我着人弄来了刑供。这才知道了柳行这条线。“ 梅清有些讶然道:“陶仲文、段朝用及岳父大人。都是修行中人。怎么地还用着许多世俗手段?那典真人抓人问讯。难道还要旁人动手么?”6炳听了笑道:“难道你武艺群。上了战场就不用战士厮杀了?虽然我们都是修行中人。但所为既大。所作既广。怎么可能事必恭亲?每日里消息不知有几十百条。要每件事都自己去察。那也不用修行了。只怕连休息地时间都没有。因此就算是修行中人。也大都是只管修行。遇有真正的大事才亲自出手。就拿此次来说。他二人定然是由下边人察访得详细准确。这才亲自动身来处理此事的。此外那典真人陶仲文。却有一样怪癖。便是一点脏东西。也不愿意碰。平时衣着器物。定要一尘不染。因此牢房那地方。他是不会愿意去的。” “原来如此”。梅清点头道:“也幸亏如此。” “只是我却没有想到。究竟为什么他们二人也如此关注当年之事。一闻消息。居然由京城赶了来。那段朝用已经到了。他二人间关系既相互扶助。又互相争斗。想来典真人陶仲文也不会晚到。梅清。其中是什么原因。想来你心中有些底数吧?” 听了6炳之言。梅清沉默了一会。这才慢慢地道:“其中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都是为我而来。” “为你而来?”6炳想了一会。这才道:“你身上。秘密甚多。莫非当年那茅阳真多般安排。最终目的。竟然是为了……你?” 梅清点点头道:“据我想来。怕也只有这个解释。那茅阳真人。显然也是梅花门中人。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一个?邵元节、陶仲文、段朝用岳父都见过。难道是那个阿奴?这个阿奴。又是什么人 6炳腾地站了起来:“此事无论是哪一个。梅花门对你不利之心。却是无疑。当时在京城中。我便知道他二人派人搜寻你这个人。不过当时我们还以为是为了那位子之事。现在看来。却是想得差了。若真是陶仲文和段朝用联 起来转了两圈。6炳忽然道:“咱们却不便在这里傻等。当前形势对我等不利。阿碧。你留在这里陪着你娘亲。我和梅清去柳行庄上走一趟。” 碧真听了有些不乐地道:“既然开始不妙。我便当陪着阿清才对。若真打架。不也有个帮手么?” 6炳无言。只把眼睛看着梅清。梅清咳了一声。对碧真道:“真儿。我和岳父此去。也不是就要动手。不过是商量共同御敌之事。你看岳父来了。岳母大人只是出来见了一面便又躲开。显然对岳父……好象还有些心结。此事不由你来开解。天下也再无人能担此事了。咱们各行其事。岂不是好?当然你要是怕不放心。尽管跟来也无妨。” 真笑道:“当你很宝贝么?这回你求着要娶人家姑娘。怕人家都不理你了。娘亲那边就交给我好了。保证一会就让娘高高兴兴出来。到时候让你知道我地厉害。” “梅清。你日后要是敢骗阿碧。我可饶不了你!”6炳与梅清出来庄院后。6炳忽然紧盯着梅清道。 “岳父大人何出此言?”梅清一脸讶色:“我一直待真儿一心一意。” 这家伙一张嘴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我那傻闺女刚才不是被你几句假话哄得乖乖就留下了么。你可不许看她老实就欺负她……”6炳黑着脸道。 清暗笑。知道6炳是看闺女只肯听自己地。不听他的。因此在找自己地麻烦:“岳父大人。小婿这不是为了她好么。何况-- 梅清一脸坏笑地道:“我知道您是眼红。当年您要是会骗骗我那岳母大人。也不至于现在还被拒之门外。是 “似乎有理……啊你个浑小子。敢调侃老子!”6炳忽然醒悟。火冒三丈。抬头看时。梅清早去得远了。(。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三卷 第三十五章 说一不二 梅清看着远远的柳府大门,心中不免有几分怅然。二十年前,自己便是出生在这个偏僻的山庄之内。二十年后,自己终于回到这里,却早已物是人非。 对于自己的一切,梅清心中未始不有几分迷茫与无奈。据说世上求道之上,修行到一定火候,总不免要迷惑是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不是单纯为着**生灭,而为迷惑于“我”与“道”,“真我”与“彼我”。 我因道生,还是道因我生?我若灭,道是否灭? 梅清入道,本是迷蒙而不自知。因此无意之间,便跨越了最初始的迷惑。而其进展之快,更是令人闻所未闻。但当他逐渐修到高深时,许多疑惑,不可避免地要来侵扰他的心神。 我是谁?道是什么? 是张留孙的分身么?是梅五朵的那个儿子么?是世袭的那个武德将军么?还是自己无意中总是流露出种种奇怪言语思想的不知何方过客? 哪一个是我?这些“我”,究竟是我的本人,我的本心,还是我的“身份”而 道是我的心么?是世人的心么?是宇宙的心么?是无上的法么? 若我不修道,道还是我心中的道么?若我不是我,那我的身份就是我么? 当梅清一点点在追察自己的身世。一点点努力将自己地图画拼得完整时,心中的迷茫却并没有因此而清晰起来。 便如同一个无干地人。一直在看着另一个自己,努力的去挖掘、现,不停的忙碌着。然后他冷冷地笑着说道:“你找到了又如何呢?你找到的,就一定是自己么?” 找到地若不是自己。那真正地自己。究竟是哪一个梅清有些异样。停下来问道。 “没什么”。梅清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我离当年地真相越来越近了。但离真正地事实。好象越来越远真家出来以后。便独自离开。梅清并没有问为什么。但他神念到处。已经察觉到四下里都有真气波动。隐隐地跟随着自己二人。想来此次6炳来到安6。必然会有人手前来。 只是急切着。梅清也怕准备不是很充分。见那大汉离开。心中明白定然是在由他转到暗处继续安排了。因此梅清也只作不知。 6炳与梅清二人都是修为有成。但登门拜见。总是要有些礼法。因上二人也未弄神通。而是离着柳府一段。便开始步行登门。转过山路。才到了柳府门口时。忽然见一个青色僧袍地尼姑。正在那大门口叉腰而立。娇声喝叫: “姓柳地。你给老娘滚出来!” 6炳和梅清俱是一惊。但见这位尼姑。相貌甚是清秀。只是此时柳眉横立。双手叉腰。一幅无比刁蛮之态。哪有半点出家人地样子。 “呵……这位师太,不知来此,却是寻找何人?”6炳看着有些惊讶,又见她堵住了柳府门口,便出声问道。 那尼姑见了二人,面上也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两颊淡淡地出现了一层红晕道:“却是让二位见笑了。我此来乃是寻找柳叔行这负心人的。” 说罢,又转头对着府口尖叫道:“柳叔行,你要不出来,老娘就堵在门口不走了。你关一天,我堵一天;你关一年,我堵一年。我就不信等不到你这败家的小子出来!” 梅清见了笑道:“这位师太,既然来寻人,为何只堵着门口叫骂?” 那尼姑恨恨地道:“这缩头乌龟门口不知弄得什么捞什子,老娘进也进不去,冲也冲不开,只索骂得几句解解恨!” 说罢,又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对梅清道:“我却不是对你说这些话,我只是恼他罢了。其实我也不是尼姑,两个切莫叫我师太什么的看着这位一身尼衣,只好问道:“那不知这位……应该如何称呼?” “二位看似也是修道之人,便以道友相称罢”,尼姑客客气气地道:“我向来在武当潜修,倒也少出人世,有个名字叫做孙不二。” 很好,很强大。 梅清头脑中不由浮现起当年印象中一胖一瘦的两个人来,那胖者又高又大,光头无,身着袈裟却又道自己不是和尚;那瘦子一口一个“罪过罪过”,却又不停地和胖子抬杠。正是当年奉命保护梅清的不三不四兄弟。 记得当年这兄弟要自己猜他们大姐的名字,正是唤作孙不二。 孙不二这个名字,乃是全真七祖中清静散人地名号,这修行界中,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叫这个名?因此梅清毫不怀疑,眼前这位作尼姑打扮的女子,定然是那两个宝贝的姐姐无疑。 梅清偷偷地打量着这位早闻其名地姐姐,见她从外貌来看,不过三十许人,比起孙不三孙不四那两个家伙,倒是年轻了许多。 “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孙不二”,梅清拱手施礼:“只不知阁下可有两兄弟,名字叫做孙不三、孙不四地么?” “你认得那两个混蛋!”尼姑忽然脸色通红,银牙咬碎道:“他们在哪?这两个家伙,吃我的,喝我地,说是帮我去找老公,偷偷跑了就不见了人影!这么些年连个信也没有,要让我知道了,定然要关在阁楼里饿上三天再说!” 梅清目瞪口呆,再想起当年不三不四二人的言语,心中暗想怪不得那两个家伙闻名变色,这位姐姐果然厉害得紧。 孙不二犹在怒道:“根本就是废物!枉自找了这些年,也不知道这个缩头乌龟是藏在这里!要不是昨天夜间我见了那传音……哎哟不对!” 梅清与6炳都是一惊,忽然见孙不二已经腰身一挺,四下环视了一圈,大声叫道:“不三不四,你们两个混蛋给老娘滚出来!老娘知道你们在这里!” 梅清讶然,连忙将神念放开扫探过去。适才他虽然感觉到四下有人,但因为想是6炳之人,为了礼貌,并没有认真去查探。此时闻了孙不二之言,连忙四下寻找,果然便在不远树下,现两道熟悉地真元,正是孙不三孙不四两人。 但看孙不二眼光四下打量,显然并没有现二人的具体方位。看她修为也不过一般,如何却能知道二人到了此处? 6炳眉头一皱,显然也是对这位自称为孙不二的女人有些好奇。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尖锐的声音,抖抖索索地说道:“坏了,老三,被大姐现 另一个低沉地声音也有几分颤抖地响了起来:“罪过罪过……二哥你……错了吧?我觉得大姐她定然是蒙我们的。” “住嘴!”孙不三斥道:“刚才我明明见到大姐向咱们两个这里瞟过一眼的,你定然是没有看见吧?你且猜猜看,大姐是先看的你,还是先看的我?” 这孙不三刚才声音还抖抖索索的,一旦批评起孙不四来,登时便顺溜了很多。 “两个混蛋!”孙不二杏眼圆睁:“再不快快滚将出来,回去我定然要把你们两个关到太上岩顶的小楼上,饿个七八天,再将两个孤拐打折了从山顶扔下去!” “大姐饶命!”“罪过……大姐……”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随即只见不远处一团灰雾迷离周旋,暗光闪烁,渐渐地显出两个人形来,你推我搡,都不肯上前,正是孙不三、孙不四。 “好你们两个混蛋”,孙不二咬牙切齿:“把我一个人扔在太上岩,一走就连个信也不给了!这回怎么知道送信回来,告诉我姓柳的在安6碧山了?我还以为你们死外边吱吱唔唔半天,将躲在自己背后的孙不四拉出来道:“老三,你快……快给大姐说……说清楚!” “罪过……”,孙不四挣扎了半天,最后被孙不三硬推了出来,见躲无可躲,这才低头小声道:“大姐,不是我们……不察啊,那姓柳的甚是奸滑……,竟然怎么也找不到他……” “是啊是啊”,孙不三尖声附和:“找不到他,哪也找不到,他定然是如缩头乌龟一般……” “不许说他是乌龟!”孙不二怒叫:“他是乌龟,老娘成什么了!” “罪过罪过,二哥你犯了口不净之过,说人是非,大是不该……那柳施主自然不是乌龟,只不过他确是很不好找。后来我和二哥商量,便投身到锦衣卫,心想人都说他们查人找事,厉害得紧,定然有办法找出那姓柳的所在……” “锦衣卫?”孙不二怀疑地看了看孙不三、孙不四,又看了6炳和梅清一眼,这才又道:“官府中能有什么好人了,你们两个不成材的家伙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居然去当了锦衣卫,老娘的脸都给你们丢 梅清两眼望天,6炳面黑似铁,不三不四连连点头。 孙不三尖声道:“大姐说得一点不错,那锦衣卫稀松得紧,根本查不到有柳叔行这么个家伙……啊,6大人,这个不是咱们锦衣卫无能,是那柳小子太狡猾,太狡猾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三卷 第三十六章 破门而入 6炳听着孙不三、孙不四这两个家伙说得颠三倒四,面上毫无表情,只是冷哼了一声。 一边的孙不二似是听出身边站的这个家伙,似乎就是孙不三说的锦衣卫中人,便有些防范地退了几步,看了6炳几眼,这才对孙不三道:“不三,你口中说的这位6大人,便是锦衣卫里的官儿么?” 孙不三连连点头,把一个光光的头顶摇得光芒四晃:“正是正是,这位就是锦衣卫的6炳6大人,我和三弟一直都在6大人手下。”说完,又看了一眼6炳道:“6大人一向很照顾我们的。这次能知道柳小子的消息,也是……也是……” “老夫6炳,忝为锦衣卫指挥使,”6炳面沉似水:“照顾说不上,不过也没亏待过他们两个。不过这次,二位将我锦衣卫中的秘信用来做人情,透露出来,却不知算是什么?” 孙不三、孙不四吱吱唔唔地说不出话来。 刚才听了孙不二及不三不四的对话,6炳与梅清都心中明白,这两个家伙原来是与孙不二在一起,后来想必是孙不二爱上了柳行,柳行却回了安6不见了人影。这两个家伙为了讨乃姊欢心,这才投入锦衣卫来打探消息。只是当年柳行唤作柳叔行,又名声不显,锦衣卫中也没有注意到他,孙不三孙不四自然也就无施。 直到这一次碰巧得知柳行所在,也查出了当年他的一些事情,6炳匆忙赶奔安6,也安排手下人赶来。这一次才被孙不三、孙不四知道了消息,连忙传信给孙不二。 锦衣卫本身颇为注重保密之事,不想今日当着梅清的面。抖露出这么一宗内部人吃里扒外。给外人送信的事来,6炳面上,自然有些挂不住,看向孙不三、孙不四的眼神,难免有些不善。 孙不二见了,上前一步,挡住了6炳的视线道:“原来是6大人。我这两个不成材地兄弟,多年来在大人手下,不二这里谢过大人照拂之意。只是他二人原本也不是为着功名投奔朝廷,虽然说他们为人有些愚钝。但为人也还本份,大人想必也还知道。他二人若有违犯锦衣卫地规矩之处,也只是为了不二。大人要是有什么话,不妨便只对我说好了。” 6炳冷眼看着孙不二,孙不二也双目直视6炳,毫无退缩之意。6炳冷哼一声道:“此事与修真之界无关。既然令弟入身锦衣卫,便当守朝廷的规矩。若是他二人要走要散,只需一句话,老夫定无二言。只是这般身在卫所,却办着不合适的事。不知孙道友是准备如何交待?” 孙不二沉默片刻道:“不大人所说朝廷规矩,该当如果交待?” 6炳双眼一翻。冷冷地道:“卫所之中。向来不留泄密露底之人。” 孙不二一滞。知道6炳之意。乃是说道此事若没个象样地交待。定然是无法善了地道自己惹了祸。见孙不二为自己二人挺身而出。都是又愧又急。孙不三便大声道:“6……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我兄弟错了。却与我大姐无干。你要杀要剐。便杀了我就是。” “住嘴!”孙不二柳眉倒立。娇喝一声。孙不三当时便噤若寒蝉。只把一双大圆眼骨碌碌地转来转去。却是一声也不敢再出了。 “岳父大人。孙道友。此事不妨从长计议”。梅清在一边见不是头。连忙劝阻道:“此处又非是京城卫所。说来咱们都是到柳老先生府上做客地。公务之事。不妨暂且搁置。等回返京师。再按章议办如何?” 梅清此言。明摆着就是和稀泥了。那不三不四兄弟既然已经被孙不二见到。寻找柳叔行地任务又已经完成。自然不会再回锦衣卫中去。梅清所谓“回返京师”云云。只不过是个托词。打死孙不三孙不四。他们也是绝无可能再回去 6炳久混官场。孙不二聪不过6炳不过是为着争个面子。要个说法。其实心中知道此时若非要处理了不三不四二人。与这孙不二争斗起来。不只成了一场内讧。就是柳行出来。其态度也不好说偏向哪方。大敌当前。确是不宜为此大动干戈。何况梅清是6炳爱婿。既然梅清出来说话。姑父地面子。总也还要卖上几分。因此6炳只是“哼”了一声。一拂袍袖。便不再出声。 孙不二知道梅清乃是为着不三不四解围,心中对他也不由大增好感。虽然当着6炳,不会明言道谢,但看向梅清的眼神,明显柔和了很多。 梅清见二人不再言语,便转头对着不三不四笑道:“不三、不四,两位先生,好久不见了。” 孙不三、孙不四都有些讷讷的,想来是被梅清见到了自己在孙不二面前地畏缩形象,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二人互相对视了几眼,最后还是孙不四小声道:“啊……小施主,好久不见。” 梅清笑孜孜地道:“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二位。刚才见到令姊,若不是听闻令姊芳名,还真想不到呢。” 孙不三眼睛一翻道:“怎么,你看咱姐姐长得比咱们哥俩还年青,不服气么?你要是本事比我大,我也管你叫姐姐。” 梅清笑着摇摇头,转身对友,既然到了此间,总没有站在门口叙话的道理。不若咱们这便一同进庄,同访主人如何?” 孙不二一楞,随即恨恨地道:“还说呢,这家伙是打定了主意,藏在里边不出来道:“哪里佳客登门,主人闭而不见的道理?” 说罢,便朗声向着院内呼唤道:“柳老先生可在么?在客来访,还请开门一见。” 过了片刻,才闻得院中传来柳行的声音道:“贵客登门,本当扫阶相迎。奈何心中愧意,无颜朝面。所谓相见争如不见,还是留待日后 “柳叔行!”刚才还静若处子的孙不二立时怒如雷:“你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不出来,老娘就不走了!我等了你十几年,难道你还不肯相信我么?我为了你,连头都铰了,当了姑子,你还不肯信我么?我为你改了名字,叫作不二,就是为你忠贞不二之意,你还是不肯信我么?你若不给我个说法,我便死也要死在你这门口!” “阿柔”,柳行的声音满是愧疚地道:“我早说过,对你并无怀疑之意。只是缘之一字,本系天性,非关人心。你我无缘,你又何必强求?” “我不信!”孙不二咬牙答道:“若你真如此无情,便不敢见,还说什么缘不缘的?分明是你心中怀疑,不肯信我!” 梅清听了暗暗咋舌,这位孙不二大姐果然要得,追男人追得这般轰轰烈烈,放眼大明朝,怕也难挑出第二个来。当年听孙不三孙不四言道,他们这位姐姐名字叫作不二,乃是“说一不二”之意。没想到现在看来,却是为着向柳行表白,乃是“非君不嫁,誓无二心”之意。 想到这里,梅清转头向着孙不三孙不四望去,却见两人表情,甚是奇怪。孙不三咬牙切齿,看着府门内气息咻咻,显然对柳行的绝情颇为愤怒。孙不四却只把眼睛看着孙不二,目光中全是一派柔和亲近。 6炳见不是了局,怕为着此事,误了正情,连忙出声道:“柳道友,在下6炳,携梅清过访,却是有正事相商。还请道友开门延客,以免误了大事。” “6大人所商之事,在下心中了然”,柳行沉声道:“只是恶人所逼,不过柳行一人,却是不敢牵扯众位朋友。若有得罪处,还容柳行日后负荆。” 梅清摇头,这位柳老行生,也着实固执不通一些。在他相来,难道把孙不二挡着不见就解决问题了不成?那段朝用打上门来,又岂止是针对他一人?看来当年自己老娘没孙不二听了,眼波流动,口气渐转柔和道:“这些年不见,你还是这般的硬脾气。叔行你放心,不管有什么恶人来逼你,我都和你站在一块便几个人越搅越乱,只怕这般纠缠下去,到得明年也没个了局。当下梅清也不再多说,只是双手由袖中伸出,却是两张小小纸符,双掌捻处,两张纸符飞了起来,梅清口中作咒道:“天一地二,疾!”两张小符无风自燃,一阵轻风过处,便见得眼前本来朦朦胧胧的山庄,忽然一阵子抖动,一下子变得清楚了起来。 孙不二一惊,虽然他刚才见这少年与6炳站在一起,气宇不凡,但却未曾想到梅清修为竟然如此了解,随便伸手,便将柳庄门前这道自己久思无法地法阵破开了。 孙不二却不知道,府内的柳行心中讶意只有更甚。不过他知道梅清能修真之时,便曾想到过梅清定然有大异于常人处,因此虽然惊讶,倒也不至于乱了分寸,只是叹息一声道:“唉,梅清,你又为何定要如此。”(,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 第三卷 第三十七章 胜人者力 梅清叹了口气道:“柳老先生,这世上的事,不是躲就能躲得过去的。其实你两位师兄究竟意欲何为,你心中便真的清楚么?” 柳行沉默片刻,这才说道:“怠慢佳客,心中不安。请厅上相见。” 柳行坐在主座上,6炳、梅清以及孙不二姐弟分别坐在两侧。 “当年之事,也不知是何情形,6某不便置言。只是今日之事,干系不少,6某还请几位暂时放下当年之事,先共同应对眼前之局如何?”众人坐定后,不待他人开口,6炳便言道。 孙不二看了看沉吟未定的柳行,有些疑惑地道:“刚才在外边便听你们说今天有恶人要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柔,此事与你并无干系,又非同寻常。莫若你且先回太上岩,待此间事了,我亲赴太上岩为你解释如何?”柳行用商量的口吻道。 孙不二摇了摇头道:“你知道我不肯走的。不然你又怎么会关了门不让我进来?我只是不明白,你修为那般厉害,又有什么样的高人,能让你为难了?” 柳行只得苦笑道:“我这点修为,在真正的方家眼中,却算得什么?阿柔,我也不瞒你,今日前来的,是我两位师兄。有些事,我也想做个了局了。你乃是外人,却是无在里边。” 孙不二不乐道:“我是外人,那他们两个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就能参与?” 梅清笑道:“道友有所不知,柳老先生所言之事,乃是起自二十年前,当年6大人便曾参与其中;至于我么,算来却是柳老先生师门后人。何况事之起缘。与我大有牵连。就算我想置身事外,还有人不会同意呢。” 孙不二听了,半晌没有说话。若如柳行、梅清所言,人家要解决门派旧怨,按着修真界中规矩,自己再强插一脚的话,不只是帮不了忙,其实是给人添乱了。因此她想了片刻,忽然起身道:“走就走。柳叔行,这次你可再别让我失望。” 说罢。对着孙不三、孙不四兄弟道:“走!” 说完。竟然再无二话。转身就走了。 孙不三、孙不四兄弟见了。开始还楞着神没有反应过来。见孙不二地身影已经出了厅门之外。这才紧着叫道:“大姐。等等我们!”说着。看也不看屋中其他人。追着孙不二去了。 众人都没有想到孙不二竟然说走就走。一下子都有些楞。柳行长长地松了口气。对6炳、梅清道:“当年浮浪。惹下地因果。倒叫二位见笑了。” 梅清摇摇头。目光看着空心中却隐隐觉得事情不会这般简单。 “适才梅清你说我两位师兄意欲何为之事。莫非你心中。有什么主张么?”柳行把眼睛看向梅清淡淡地道。 梅清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柳前辈,梅清心中有个疑惑。不知前辈可为我开解么?” 柳行眉头一扬道:“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 “我想知道。尊师梅花道人故去之时,是在何时何地。又是因何仙去的。” 柳行摇头道:“这是本门中事,似乎不便对外人言讲。” 梅清叹道:“柳前辈,若是梅清猜得不错地话,只怕梅花真人故去之事,多有蹊跷。而且--怕与前辈两位师兄一位师弟,大有关系吧?” 柳行一震,但仍是摇头不语。 6炳在一边道:“柳道友,我们此番登门,乃是为着同仇敌忾。段朝用此人,虽然修为高明,但心胸狭窄;典真人陶仲文,看似惠风明月,其实心机过人。他二人这番来安6,所为不善,柳道友切莫等闲视之。” 柳行侧了头道:“6大人好心,柳某心领了。只是此事既然是梅花门内之事,似不便阁下出手。若待得门内事了,再细究当年之事,6大人再出手不妨。”柳老先生或有不知,其实当年之事,虽然是梅花门内纷争,但其实与在下,关系极深。只怕到现在,柳前辈也不知道,我母亲会那般匆匆下嫁 柳行一惊,讶然道:“难道你竟然知道么?” 梅清一笑道:“柳前辈,你却为何不想想,这般大异寻常之事,你不在家中,但你地师兄弟们,如何能不在意?事后你向他们打探,他们却未何要讳莫若深?其中若非有极大的秘密,又何至于此?” 柳行惊讶更甚,喃喃道:“果然如此?这么说来,五朵竟然是被他们逼着嫁人的了?那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说着,柳行忽然转向梅清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昨天老四杀气腾腾的逼上门来索要你,我便觉得事情不对。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学了梅花门内的法门,可能是当年五朵偷偷留给你的。又或……五朵与师尊先后离世,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现在看来,竟然不尽然是这一回事 梅清叹息一声,反问道:“柳老先生,还有一件事我想请教,我修真后,岳父大人、忠叔便说我体质是不可能修真的。此次见了您与白爷,也是同作此说。开始我以为应该是我母亲遗命,现在想来,她也不会对你和白爷说到这些吧?那我体质究竟有何不同,6炳听了,也是一震,便看向柳行。柳行苦笑道:“人生体质,千变万化。你生来体质不适合修真,应该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梅清摇头道:“问题并非如此简单。我的体质,若是按着寻常路径筑基入道,定然是无望成功,反有性命之忧。但若按着柳先生你所修的梅花门地功法入道的话,不只毫无阻碍,相反却能突飞猛进。换言之,我的身体,几乎就是为了这种功法设计的一般。” 柳行和6炳都大吃一惊,眼睛看向梅清。柳行最先反应过来,吃吃道:”你是说,你是说……” 梅清点点头,转头向6炳道:“岳父,其实相信你心中,对此也不甚明白是吧?虽然你知道当年我娘亲命我不得修真,你也看出我身体不是修真的骨骼,但却从没想到过这一点吧。” 6炳点头道:“不错,当时我所说你乃是纯阳之体,本就是用来阻止你进一步修行的。后来见你修行突飞猛进,心中也曾怀疑过,但却没想到……这般说来,当年你娘下嫁兴献王之事,为的,就是你这副体格了?” 梅清点头道:“大致不差。而陶仲文与段朝用打的,估计也就是这等主意。” “竟然如此”,柳行咬牙道:“这般说来,这些年我们果然是真的,先师之逝,定然与这几个畜生分不开干系!” “既然前辈这般想,那当年尊师故去之事,定然是有些秘密了?”梅清问道。 柳行沉重地道:“这件事情,我也只是怀疑,但心中一直没有答案。先师逝去,乃是在于天师门中前代天师张羽冲争斗之后,力竭而死的。只是为什么先师会与张天师对上,其中却大可疑之处。” “我知道当年梅花门挑战各大门派,却从来没有对上过天师门”,梅清接口道:“梅花真人与张天师一战,也只是传闻而已。前辈如此说来,此事乃是确有其事了。” “其实师傅对天师门地态度,一直有些奇怪”,柳行说道:“最开始时,师傅带我们挑战各门派,也是有胜有负。若是兄弟们表现不佳时,大都要靠阿奴来震住场面。但到得后来,咱们也觉得本门功法,修行进境确是极快,又利用争斗,因此开始胜多负少,师兄弟们也都有些自信。那一天,四弟便提议,不若直接找上龙虎山,去见识一下天师门究竟有何厉害。” “天师门乃是江南道门统领,若说挑战了一圈,却总是避开他们,着实有些令人心中憾然。就算是以我的脾气,当时也觉得该当一战。结果四师弟兴冲冲地向师傅说了,一言未,不置一词,便搁置了下来。” “再过得些时日,放眼天下道门,便是上清、灵宝,也都一一挑战过后,四师弟便又旧事重提道:咱们梅花门,虽然不敢说打遍天下,至少这些年已经少逢敌手了。只要再过了天师门,那道门领袖更有何人?师兄弟们也都大为心动,二师兄还建议师傅不妨广播天下,堂堂正正地去击败龙虎山,也省得咱们这般无声无息。” “其实当时我们这些挑战,从来都是背着人做地,事后也未曾宣扬。事以虽然我们有这等战绩,但几乎天下无人知晓。师兄弟们都觉得有些不解,心中难免有些波动。因此四师弟这般一说,大家自然都会赞成了。” “但师傅只是冷哼了一声,说了一句话道:时机未到,便不再言语了。” “时机未到?”梅清喃喃道:“他说的时机,是什么呢?难道……”(,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 第三卷 第三十八章 夜雨春江 众人都看了梅清一眼,心中都隐隐想到,当年梅花真人所说的时机,或许便是与梅清有些关系了。 柳行自然也想到这一点,因此表情多少有些复杂,轻声道:“师傅既然如此说,我们也就都不敢再多问了。再后来,因五朵之事,大家都有些心灰意冷,师傅状态也不是很对。因此大师兄和二师兄便离门远游,我坐守本地,四师弟和阿奴跟着师傅回了山中。” “我在家中,当时对生的事,一点也不清楚。后来便想到招揽些人手,虽然不求众多,但也有几个能办事的人,渐渐为我弄清楚了先前五朵的一些事情。后来过了几年,因在家中有些郁闷,又忽然收到大师兄的一件传信,道是山中有事,要我回山一趟。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便收拾了一下,单身上路。” “按说咱们修行的人赶路,应该也颇为迅才对。何况师傅修行的山中距此不远,按我想也用不了多久。谁想事情总是这般巧,偏偏我才行不远,便遇了上一些事情,总之颇为费事,原本以为立马可就的事情,偏偏忙了好 梅清听了眉头一耸,柳行一笑道:“这事定然是与师门无干的,乃是眉儿的事情。我也因此得了这么个宝贝女儿。现在想来,怕还是眉救了我一命呢。” 梅清等人这才释然。原来梅清担心柳行说得不明不白,不知是否背后又是有什么他人的手脚。现在听来,乃是因处理柳眉之事,纯是私务,这才没有细说了。 “待我将眉儿送回家中,又安排了人仔细照料。这才急匆匆地赶回山中去。原来想自己耽误了几天时间。若山中真有急事,定然早就有信过来了。因此也没有特别着急。没想到待我回了山门中,竟然见空无一人。师傅、阿奴以及四师弟,都不见了踪影。” “我这才大惊,又想到相召的并非是师傅,而是大师兄。大师兄与二师兄并没有跟着师傅回山,为什么这一次却是大师兄信相召?” 6炳听了点头道:“当时邵元节已经入朝,颇得圣上的赏识。只是他行踪一向不是很固定,经常会潜修一段时间,长的时候月余了不会露面。因此当时对他的情况,一直也不是十分清楚。” 柳行冷笑道:“当时我们只道他与二师兄,当真是外出云游去了,哪知道转头便投向了朝廷?现在想来,这两个人,当年便没有什么好心,连带老四,也不定打地什么主意。” “当时在山中细细找了很久,却一点表明去向痕迹也没原地。似乎也没有动过。我想传信给他们,却是如石沉大海。一去不回。” “第三天。我想不该如此等下去了。便准备离开山中。派人探听一下究竟生了何事。正在此时。忽然山门处波动传来。却是有人回来去。却是一惊。原来出现地。竟然是师傅身边寸步不离地那个阿奴。” “阿奴见了我。似乎也是一惊。我当时四下打量。除了阿奴。竟然再无旁人。心中惊讶。但前边我也说过。阿奴这个人。神秘异常。又修为极高。因此我们都有些怕他。当时我想问他师傅等人都在哪里。但是一时竟然没有张口。” “出乎我意料地是。阿奴见我后。却忽然上前一步。冷森森地问道:你怎么来 柳行眼中地震惊似乎依然还在。声音也有些冷地道:“认识阿奴么这些年。他向来是黑布遮颜。闭口无语。我们甚至以为。阿奴会不会是个哑巴。但那天……那天忽然听他开口说话。当真把我吓住故吧。他地声音非常干涩。就象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勉强吐出来地一样。听着就象有什么坚硬地东西磨在锈铁上一般。听他地语气……更是冰冷异常。那种寒冷。使得我浑身都忍不住要抖了起来。” 说到这里。柳行地双手。不自觉地紧紧地攥了起来。似乎阿奴那寒冷地压力。使得他多年后提起来。还依然心悸。 过了片刻。轻喟一声。柳行摇着头道:“当时我怎么说地。我自己都忘了。好象是说大师兄要我赶来。我因有些俗务耽误了等等。当时只记得解释自己。浑然忘了相询师傅及师兄弟们。都如何样 “阿奴听我说着,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后来大概是看我说的确是实言,又或他自己着急有他事,总之后来只闻他哼了一声,便消失在了原地。又过了一小会,才又见他突然出来,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道:若真如你所言,还是快些回去吧。以后就当你从来没有来过,也没生过任何事情。说完,转身便出山门去了。” “他转身走进,我才现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更隐约有狂暴的真元波动,竟象是大战一场之后的情形。我心中一惊,这才想起来还没有问他出了什么事。当时我楞在那里,也不知多久,后来想,师门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还是快些去找师傅等人,询问一下。” “我正要出去,忽然觉得山门中又是一阵波动,这一次十分熟悉,抬眼一看,正是大师兄和二师兄。只是他二人都狼狈异常,尤其是大师兄,当时觉得他十分不正常,只感觉体内真元如同火山一般,波动得十分厉害。” 柳行沉思着道:“咱们门的功法,向来是浑沌淡然,若是不明之人看来,倒象修为平平地样子,从来不会如大师兄这般气机外放。当时大师兄的修为已经极高了,大概已经到了炼气的门槛上吧。因此那种气势,简直就象是火山口一般,只怕一般修为不行的人,在他身边站也站不住。” “但我刚从阿奴地压力下出来,因此对大师兄反倒不是很在意,只是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不象是故意放出气势来,倒象是有些压抑不住地一般。我便问道:大师兄,你怎么了?师傅呢,还有四师弟哪去了? “大师兄和二师兄见了我,表情都颇为奇怪。二师兄看了大师兄一眼,大师兄对他摆摆手,转头问我道:叔行,你怎么才来?我不是几天前就传信给你了么?刚才……你看到什么人没有? “我当时也没多想,便解释了一下晚来的原因,又道:刚才我在门口,见了阿奴回来了,只是他……十分奇怪。 “我一说到阿奴,他们二人面上明显有些紧张,又仔仔行为。当听到阿奴忽然消失,片刻后又出现后离开时,二师兄一拍腿道:定然是那东西,被他带走了! “我听了有些惊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大师兄却抢着说道:叔行,你还不知道吧,这阿奴忽然背叛了师傅,与天师门的张天师一起算计我们,师傅被他们联手偷袭,已然仙去了! “当时我大惊失色,不敢相信。二师兄不耐烦地道:你还不信我们么?要不是我和大师兄联手拒敌,只怕我二人也早交待在那地方了!老四他也受了伤,不知到哪里去了。阿奴那家伙一向神神秘秘地,一看就不是好人! “大师兄也劝我道:叔行,我知道你一向与师傅亲善。只是师傅既然已经仙去,以后门中,就得靠我们几个了。愚兄现在朝廷中,有些小小的担当。现在天下太平,国朝气机正盛,以此为助力,何愁门派不扬光大?你也不要在山中闷着,出来助我一臂之力,咱们兄弟共同做出一番来如何?” “当时大师兄地声音十分恳切,而且他对我,一直也不错。若是平时说这番话,说不定我也就应了。只是当时我心中混乱一团,疑窦丛生,又哪里心思出山入朝?因此想也不想,我便拒绝了。我说要到师傅仙去之地看了,才好笑,言词不善,倒是大师兄阻止了他,放我离开。我按着他们说的方向急赶过去,乃是在长江边上一处断崖,唤作郁木台。我到那里时,才现那地方已经整个被削了下去,几乎成了一个大坑。四周法术轰击地痕迹却已经都被不知什么人抹了去,只是空中隐隐的真元混乱地情景还能感觉得到。那处大崖以前我见过,若非是有极为厉害的修真之人攻击,根本不可能将那地方变得那个样子。我看看了半天,心中凉,心想只怕师兄说得是真的。那样的攻击之下,只怕师傅这么厉害的人,也是顶不住的。” “我找了又找,从白天直到夜间,却是一无所获。我自小双亲见背,师傅教我学文习法,又带我入了道门,虽然后来他性情大变,但最开始时,对我却是极好的。因此在我心中,师傅、师兄弟与师妹,便是我世上最亲的亲人。没想到转眼之间,师妹过世,师兄弟们一个个变得奇奇怪怪的,现在师傅又离我去了!” “那天天色也象今天一般,阴沉沉的。夜间又下起雨来。远处春江涨水,声音悠远凄凉,我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坑旁,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向什么地方去,好象世上就只留了我孤单单的一个人。大,我站在雨中,心中冰凉一片。”(,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 第三卷 第三十九章 强敌窥侧 柳行说话的声音十分地冷静,就象在说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一般。但众人从他微微颤抖的双手以及深深悲哀的眼神中,不难明白当年的变故对他的打击是如何之大。 “从郁木崖回来,我便大病了一场”,柳行继续说道:“那一次,缠绵病榻,竟然有数月之久。” 众人俱都默然,修真之人,似柳行这般修为,早已经百病不侵,三虫辟易,怎么会得病?想来乃是柳行心神受损过剧,甚至已然心无生念,这才会被阴寒所侵,大病一场。 “多亏了眉儿,天天守在我床前。看着她明媚的笑脸,才让我心中渐渐有了生机。从那开始,我便杜门不出,守在这院中过日。后来,家人老的老了,走的走了,除了几个老家人和他们的后人,这府上也渐渐清静的许多。若非是那天我偶然思动,遇上个旧时邻居,在茶棚中闲话,又遇上了梅清你,也不会扯出这么多的当年秘辛来。” 梅清沉默片刻,才缓缓地说道:“那白爷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听您之言,一直没有提及白爷,难道他是后来才与您认识的么?” 柳行一怔,正要说话,忽然闻得一声道:“柳爷不过是为着替我遮掩罢了。其实,当年之事,老白所做,错便是说的。” 众人抬头,便见白爷慢慢地从厅外踱了进来,将一双眼睛看向柳行道:“老柳,你又何必故意将我舍了去。虽然老白当年在事中有些不妥处,其实我问心,也没有什么愧意。遮遮掩掩。倒是我老白心虚了不成?何况在座的。都是修行之人。你就是隐瞒老白的身份,又能有多久?” 柳行听了一呆,随即说道:“白爷说得不错,倒是柳某刻意了。”说罢转头对梅清道:“其实也不是柳某故意遮掩,其实老白在这事中,也掺杂甚少。我和老白,说来认识已久,尚在认识师傅之前。不过那时候,还不相熟罢了。后来,师傅来了以后。才现了老白,对他,也有点点化之恩。” 说罢,柳行却有些迟疑,白爷接口道:“你不好意思,老白便替你说罢。老白本非人身,后来受了梅花真人点化之恩,因此后来,曾在五朵之事中,演过一场戏。但当时。却是五朵亲口承认愿意嫁你那老爹,老白这才同意的。” 梅清听了。却只是微微一笑。白爷见了笑道:“我就说瞒不过人,看来小子是早就猜到了吧?唉,你就和当年你娘一样,不管什么事,好象都在心里装着似的。也不知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早就知道出来。” 说完叹息道:“当年我和你娘。却是情同手足,不象这家伙全是非份之想。不过这两天听你们说着当年地事。好些东西我也是才明白地。不过那个茅阳真人,肯定不是老大、老二和老四中的一个。若他们三个人。我定然是认得的。” 梅清和6炳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按着前边众人地分析。既然此事是梅花门设下地一个圈套。演戏之人。定然是他们中地几个。但此时白爷此说颇为肯定。那茅阳真人究竟是哪个。却叫人怀疑 “那白爷感觉他是哪个?”梅清有些惊讶地道:“当年梅花真人安排此事时。难道没有说过么?” “我哪想过这么多?”白爷手一摊:“我只是听梅花真人那么一说。又见五朵也同意。便等着人来了把我打跑。这什么茅阳真人地名字。还是后来老柳打听出来地。不过当时说是假打。可我觉得那家伙下手可真黑。要不是我跑得快。差点就把我打碎了。” “您是说。那人对您似有杀心?”梅清听了忙问道。 “也不全是。似乎有些迁怒于我或是对我不满地感觉”。白爷想着道:“不过那茅阳真人修为定然是极高地。只怕比起梅花真人来。也相去不远。”惊。白爷地这个信息。实实出乎其意料之外。 对白爷地身份。梅清猜得大致不差。这白爷。乃是山中修炼地一条蛇精。不过久居此地。倒也没有过害人之事。后来梅花真人来此。偶然见了他。便传了他些法门。助他顺利化形。白爷心生感激。又与五朵、柳行相善。便也一直在柳府呆了下来。 虽然后来在那场戏中,白爷曾经有过扮恶人骗6炳等人之行,但他心中并无恶意,因此才说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言的。现在看他当着6炳之面,一脸坦然,确是所言非虚。 但他说那茅阳真人修为极高之事,却令梅清等人不能不重视。毕竟他是白蛇化身,虽然修行不算极高,但通灵之物,天生便敏感过人,对于强大的气息,更是感觉灵敏。他说茅阳真人修为极高,想来那茅阳真人,定然确有过人之处。至少在当年比起邵元节、陶仲文等人来,必然高出一筹。 只是在自己等人了解的情况中,梅花门中,什么时候又出现这么一个高手了?梅清心中一动,转头问道:“会不会那人是那个阿奴?” 白爷迟疑了一下,然后又摇摇头道:“这却不好说,那一段梅花真人和阿奴都在闭关中,不好说他们是不是一直没有出去过。只是老白觉得不个阿奴非常不招人喜欢,浑身死气沉沉,阴冷阴冷的,就象个千年死尸一般。那个茅阳真人虽然也阴气甚重,但气机甚是活泼,说话言语又与阿奴哑巴一般的样子相去甚 梅清听了未置可否,但心中隐隐有些担心。无论如何,对方居然有这样一个在众人计算之外的高手,总不是一件好事。 6炳却问柳行道:“刚才道友言道,邵元节和陶仲文在追回山门时,闻听阿奴回来过,曾经说过那东西被他拿走的话。他们说地那东西究竟是什么,道友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柳行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事实上,师傅身边向无长物,就算是我们兄弟,也没见他用过什么法器。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有些迟疑地道:“我有一次听老四好象说过,师傅身边其实是有一件法宝的,但老四好象也只是来探我地口风,见我说不清楚,他也就闭口不提。当年我心思也不在这里,因此也没有多想过。” 梅清听了苦笑道:“我大概知道那是什么。” 柳行一惊,连忙问道:“你却如何知道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若我猜得不错,便是一只鼎”,梅清叹了口气道:“若梅花真人真是因此被他徒弟贪图此物而害,却着实有些--那鼎虽然说来是一件法器,但对于他们,却是一件一点用也没有的法器。” 柳行惊疑不定:“鼎?这么一说我却也想起来了,似乎在阿奴身边确实见过一件小鼎,我当年也未曾留意过。但你如何能知道,又能肯定就是那件鼎呢?” “我也不能肯定”,梅清道:“若我前边猜得都对,梅花道人身边应该除了这件鼎外,就没有其他法器了。之所以我知道这件鼎,是因为这鼎曾经一直在我身上。只不过现在-- 梅清摇头苦笑道:“我也没办法再见到它了。” 梅清说的“在我身上”、“没法再见”都是另有所指,众人倒也都没有在意,只不过听梅清这般说时,却更多了一份担心。 “既然如此,怪不得陶、段二人对你念念不舍”,柳行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番,只怕是更不能罢休了。” 其实柳行此言却有些错怪陶段二人了,事实上一直以来,他二人一直不知道梅清的真实身份,自然更不会猜想这鼎是在梅清处了。 但梅清在永平地方地经历,难免被有心人访知。尤其陶段二人在知道梅清的身份以后,再细加调查,也不能说就一定查不出此事来。因此众人都想到,这一次与陶段二人之间,除非肯交出梅清去,番,只怕便没有任何善了地可能了。 梅清是6炳的女婿、五朵地儿子,因此无论6炳还是柳行、白爷,都不会坐看梅清被陶、段二人抓走。接下来,除了刀兵相见,已然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柳行点了点头,眼神中一片安详,笑着道:“既然如此,倒也能有个了局,省得日后再费心。只是老四为什么只露了一面便未见出现,我那二师兄,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出“段朝用心胸狭窄,却又胆小阴险。前时被你们二人联手迫走,定然怀恨至深,绝不会就此了事。不过后来我等都到了府上,他定然是窥视在侧,未敢轻动罢了。至于陶仲文-- 6炳脸上现出担心之色道:“此人久在朝廷,党羽甚众。无论修真道中以及俗世之中,都笼络了不少人。何况此人心机之深,远过段朝用。他若不出手便罢,一旦出手,必然是雷霆一击。比起段朝用来,对他我们却更需小心些个。”(,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 第三卷 第四十章 群贤毕至 柳行与梅清听了6炳之言,面色都有些沉重。修行到了他们这种程度,一旦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多的谋略诡计可以用,凭的便是实力修为高低。多一个高手,便多一分胜算。 6炳与梅清,都是不约而同地将碧真母女留在家中,本意便是不愿她们掺和进这档事中来。现在己方能算上的人手,也不过6炳、梅清、柳行和白爷四个,似乎比对方二人多了一倍,但以真实修为而言,却是难言优势。 6炳虽然修为颇高,但他是在进京后,强行以药物秘法提升上来的,基础本就差了一些。何况他养尊处优习惯了,战斗的经验颇少。梅清更是短短一年就到了练气期,不用说见识经验都差得远。柳行虽然经历较二人为强,但他自五朵之事后,修炼便有些放松,更兼资质略差,也难与其师兄弟比户。至于白爷,虽然修行时日颇长,但论修为,也不过与柳行在伯仲之间。 反观对方二人,自来便在梅花门下得其真传,又曾转战各大门派,见识经验极广。再加上这些年来一直苦修不辍,真若论起战斗力来,却是远胜己方诸人。 再想想前边说过象茅阳真人那种不为所知的高手,众人心头都有些沉甸甸的。梅清想来……也有安排?” 6炳点点头道:“安排自然是有的,只是京中人手,还有大半都留在圣上身边,总不敢一次都抽了来。而且……咱们能有安排,那典真人至今未曾露面,难免也会有安排。” 说罢,6炳一笑道:“既然现在形势已然如此,与其遮遮掩掩,莫若便放在明处。来的几位朋友已然在府外。柳道友,可否请将进来,大家见个面?” 柳行点头笑道:“正当如此,也省得人说我柳家怠慢了客人。不知佳客何处,柳某应该出门相迎,也是为主人的本份。” 6炳一笑道:“道友客气了。”说罢,便将手中一张小符轻轻扔了起来,只见那小符,轻飘飘地向着门外飞去遥遥传来道:“拜上柳庄主。贫道龙门派张静定、丹东派6西星冒昧前来,还望庄主见谅。” 柳行听了忙笑道:“高士登门,正是蓬荜生辉,幸何如之。” 说话间,众人忙出屋外,但见几位或高或矮,或道或俗的客人,已经到了院门之外。 梅清抬头看时。只见当前一人。身着一身破旧地道袍。腰身略有些驮。面色黝黑。满面皱纹。一部稀稀疏疏地花白胡须。两只眼睛也昏黄。正见得对方也看向了自己。双方视线相交时。忽见那道人两眼之中精光暴视。奇异地光芒在其眼中一闪即逝。 那老道打量了一眼梅清。这才转身对柳行稽:“贫道张静定。见过柳庄主、6大人。” 梅清见这位张静定貌不惊人。但周身上下。隐隐一股浩然之气束而不放。显然修为已经到了顶尖地地步。心中暗惊。心想这样地人物。居然也能被岳父请来。看来自己这老丈人手中。还真是有些好牌。 柳行闻得张静定这名字时。却心中暗惊。梅清毕竟年青。对“张静定”三个字并不是非常清楚。但若说起其道号“无我子”。便当知道来人是哪个了。 张静定乃是余杭人士。后来奉全真派大拙真人周玄朴为师。乃是正宗地全真长春真人一脉。其成名之时。还在成化年间。只因全真一派。向来不受明廷重视。这隐而不出。渐渐不为人所知。 柳行自然知道这位无我子地大名。也知道现在全真派。已经分成各宗七子为地七派。而龙门派乃是以长春真人丘处机为宗。正是七派中规模最大地一派。 只是因朝廷推重正一,冷落全真,因此这些门派均不是很如意。就算是龙门派,也些声色罢了。这位已经快修到还虚的无我子,居然这个年纪还出来为6炳驱使,也不免令人为之感叹。 双方相见后,更互相介绍。柳行庄上除了白爷之外,也再无他人。张静定这除了他自己外,还有他一个徒弟,名唤赵真嵩,乃是山东人氏,生得人高马大,修为也自不俗。与他们同行的,却是一名白衣秀士,自称乃是扬州兴化人,名唤6西星,自号潜虚子。 这6西星声名不显,看着又甚是年轻,一身修为却让人看不清楚。柳行等人不敢怠慢,忙恭恭敬敬地将几位迎了进来。 除了这几位外,梅清还看到有几个俗装打扮的,只是跟在众人身后,却是一言不。其中一人却是熟人,正是锦衣卫内组中的路泽有路大人。 说来梅清,还算是这位路大人的手下。不过梅清自来得化身为六爷地6炳的青眼,因此路泽有,也没有敢把梅清当过手下使唤。今日见了,梅清还是有些惊讶,心想这位路大人一介书生,怎么也跑来淌这混水来了。 心中虽然惊讶,梅清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上前见礼,路泽有见了连忙扶住道:“梅大人,现在又不是在卫所,何况你是六爷娇客,泽有可是不敢当你这礼呀!” 梅清谦虚几句,又见路泽个,修为各异,不过大都在凝丹期后的修为,连忙也一一见过。这些人原来俱是内组中的供奉,自然也知道梅清的身份,不敢踞傲,一个个连忙还礼。 张静定与柳行叙了几句,这才把眼睛瞅向梅清,沉思着道:“这位小友却是面生的紧,不知是何门高弟?” 梅清连忙起身施礼道:“见过张前辈,小可梅清,却是一介散修。日后还当多多向前辈请教。” 张静定伸手阻止道:“小友客气了。道无先后,达者为先。以小友的修为,贫道却不敢厚颜以前辈自居。” 众人一听大惊,都将眼睛看象梅清,惊疑不定。张静定在修真界中辈份甚高,又早立令名,因此寻常人也不放在他眼中。今日见他对梅清这般客气,确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刚才与路泽有同来的一群人,平素乃是内组供奉,虽然看在六爷面上,对梅清颇为客气,但俱认为他是毫无修为之人,想来不过是个白面书生。没想到听了张静定的言语,都明白过来只怕是自己等人走了眼,这梅清地修为,远在自己诸人之上,心中都暗暗惊讶,更连连庆幸刚才好在对梅清都颇为客气,不然这人可就丢大 张静定心中却是另一份感受。他一见梅清之面便大吃梅清身内紫气隐隐,华盖上一道明光隐于双目之间,修为比之自己,只怕也就只相差一线 自古修真,从没有论资排辈的,不管你修了多少年,最后这一关迈不过去,究竟是如同画饼。张静定自己虽然早就到了这门槛前,但却一直欲渡无门,眼见得岁及三纪,这才放下飞升的心思,破关出来,一则是内求不得,想看看可有外来机缘;二则是若真大事不成,也为门派及后人打算,谋个资本。 现在见梅清这般年纪,居然修为比之自己已然不多让,前途自不待问。这样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考虑,有机会结识了,自然要大力交好才是。因此张静定丝毫不敢因梅清年少摆架子,一口一个“小友”,直是以友论交。 这时一边的路泽有笑道:“张仙长客气了。您老人家或是还不知道,梅清乃是我们六爷的乘龙快婿,怎么算起来,也是您的晚辈。” 张静定听了,不由“哦”了一声,将视线在6炳身上转了一转,又点点头,不再说话甚少。路泽有及内组中人,都并不清楚。但张静定修为过人,身份又高,就算不说,以他的眼力,只要见过,也不难认出来。因此6炳也未曾娇饰。了摇头笑道:“想不到六爷果然是福大之人,身居高位不说,又有此佳婿,难免令人羡煞啊。” 6炳听了笑道:“老六他要知道张仙长这话,定然会高兴得很了。” 说着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哈哈一笑。 一边的柳行听了心中有些惊讶,他知道梅清是6炳之婿,现在又闻着说是什么六爷的女婿,心中有些迷糊,心想难道梅清是娶了两位夫人不成?正这时,见了张静定和6炳二人表现,说得话中有话,心中一转,便大致猜明白里其中奥妙。又想到梅清这孩子果然不错,又是五朵地儿子,本想自己当年无缘五朵,今日若能撮合他们小儿女,也是偿了己愿。却不想又被人捷足先登,不由心中一声轻叹。 他这里自怨自艾,却不想一边的张静定心中也是有些黯然。张静定把目光转向自己身边侍立地赵真嵩身上,对这个徒弟,心情难免有些复杂。按说赵真嵩心性是极好的,又肯用功吃苦,只可惜资质便差了一些。这些年来,虽然一力苦修,自己也倾心相授,但其修为近来越难有寸进,比自己当年尚大有不如。现在一见梅清哪些,难免勾动心事,想起全真一脉,七零八落。自己的龙门宗,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心中酸意顿生,(,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三卷 第四十一章 北地来客 真嵩听刚才师傅那般推崇梅清,现在看向自己又是这t7他为人虽然有些直率,但心思却并不笨,立时明白了师傅心中想法,不由大感不忿。在他看来,梅清年纪比自己还小着许多,一丝一毫的修为也看不出来,只怕并非真有什么高明艺业。只不定是如何装神弄鬼,在这里骗人来。 再闻得这小子原来是锦衣卫中六爷的姑爷,更是在心中隐隐瞧不起这小子。男子汉大丈夫,靠张小白脸,借着岳父之力被人高看,这算什么本事?心中想着,眼中一丝轻视之意,不免流露了出来。 但此时师傅及6炳等人都在座,因此赵真嵩自然也不敢放肆,只是在心中暗暗打算,若得机会时,定要拆穿这小白脸的底子,让他丢人现眼,也省得他在众人面前自吹自擂。 这事要是梅清知道了,却不知该当如何抱屈。刚才明明是张静定夸自己,自己何曾自吹来?只是赵真嵩就是看他不顺眼,有的没的,自然都给他安上了。 6炳见场内气氛有些沉闷,连忙哈哈一笑道:“此次之事,本来也不敢麻烦张、6二位道友,怎奈对方不只修为不弱,更兼颇有助力,因此才来相请二位压阵。只是对方一直未曾露面,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张静定哈哈一.笑道:“6大人说什么话来。那典真人陶仲文,好大的名头,也不知是否真材实料。不瞒6大人,贫道就是因为听了此次有机会和那典真人对上,这才亲自出山的。贫道倒是想见识见识,贵为国师的典真人,究竟有什么能为。” 梅清看着张静定平静的.面容下不甘的神情,心中暗叹。都说修行之人,应该淡薄无欲,但到了门派气运这等大事的,却是谁也放不下的。 国朝以来,.抬重正一,贬低全真,早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实。虽然龙虎山天师不再被宠,但其后的邵元节、陶仲文依然是自认为符录一脉,全真派的处境毫无好转之势,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因此一旦有机会正面与陶仲文交锋,张静定几乎毫不犹豫地便亲自出山。 梅清甚至能够猜到,只怕张静.定心中对这场争斗,大有势在必得之心。宁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在世人面前,为全真派争个颜面出来。 想到这里,梅清忍不住看了.面带微笑的6炳一眼。6炳此时,正在与那张静定叙话,面色平静。只是不知道,他是没有察觉到张静定的用意,还是有意利用此点激他前来的。 此时.6炳又转向6西星道:“6道友年纪虽然不大。但一身修为。却是极为出众。在座各位或许尚不熟悉。日后共事。更要多多亲近。” 6西星自谦了一番。听他自道本是诸生。后九次参加乡试而不中。这才弃儒为道。入山隐居。后在梦中偶得吕祖指点丹诀。这才修为大进。 吕祖指点之事。众人虽然口中唯唯。看来却都不是太相信。6西星见了一笑。也不再多言。 正在此时。忽然闻得远远传来一个声音道:“柳师弟别来无恙?愚兄陶仲文。与二三好友。登门拜见。还望开门一见。” 声音甚是冲淡。却凝而不散。在堂前悠长回荡。再三而没。 张静定闻了此声。眉头略略一皱。看了自己身边紧盯着梅清地赵真嵩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眉头又渐渐舒展开来。目光中却多了几分坚定。 柳行轻哼了一声,朗声道:“二师兄,你不好好地在朝廷当你的国师大人,却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做甚?既然来了,难道我不开门,你就不进来了不成?” 说罢,柳行与6炳、张静定、6西星等人一同起身,眨眼便直接出现在了府门之外。 只见府门外,直直地站着五个人。 一见这几个人,梅清不由一惊。 陶仲文自然是立在最前边,只见他身材中等,许是养尊处优久了,身上也带着几分富家翁的模样来。面如银盘,满脸带笑,一部半长的胡须梳理得一丝不芶。就连梅清等早闻其名的人,细心察探之下,也只是隐隐地能感觉出一丝真元波动的迹象来。而他身后,则是两名老道。 前边一个老道身高足有八尺开外,面若重枣,头胡须俱是扎蓬蓬的,身上的道袍竟然是金光闪耀,手中把着一只玉柄拂尘,两只眼睛精光暴闪,上前一声,声若洪铜地道:“贫道灵宝阁皂黄谷虚,见过柳庄主。”竟然眼睛看也不看6炳等人。 闻了这老道名字,6炳等人都是一惊。黄 是阁皂前辈,宣德年间便已入道,说来资历,还远在t7前。据说他早已经闭关归隐,不问外务,今日不知陶仲文如何有这般的面子,居然将他请了来。 柳行自然知道黄谷虚的大名,心中虽然翻江倒海,面上却不露声色,与黄谷虚见过礼。 黄谷虚退后步,便两眼望天,一幅谁也不理的样子。 他身后一个矮小老道又上前一步,咧开嘴,露出一口乌黑的牙齿道:“老道是上清茅山卓晚春,向来捉鬼抓妖的混口饭吃。唉唉,各位大爷若有生意时,便需照顾小老儿些个。” 众人一惊,柳行讶然道:“难道前辈便是‘小仙’上阳子?原来前辈竟然是出身上清茅山,晚辈有礼了。” 卓晚春双手乱.摇道:“什么小仙不小仙的,象我这样的花子一般,只会给上清茅山丢脸罢了。若非今日还需做些见证,倒也没脸说这门派出身了。” 众人听他说到“没脸说.门派出身”时,语气中一肌恨意,都不由心中一凛。这“小仙”卓晚春,乃是在福建一带颇为有名的散修,据说一直在田隐居。只因其身材矮小,故人以“小仙”称之。只是从来无人知道,他居然是出身于茅山。 一见眼前两.个的声势,6炳等人心中都大为不安。自来三山,乃是天师龙虎、上清茅山、灵宝阁皂,三足鼎立,难分伯仲。后来天师龙虎,得朝廷之力,又有张留孙横空出世,这才一统天下道门,将茅山、阁皂压在身下,算来已经有二百多年的时间了。现在这两家中久未面世的两个前辈真人,忽然同时现身此地,如何能不让人心惊. 卓晚春说完,便低了头,抱着怀中破破烂烂的一件布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人再看其他两人时,心中都.是一惊。 只见这两人,打扮甚是怪异。 前边一人,身上乃是一件破皮袍子,从上而下,如同一个长筒般罩了身体,腰间乃是一道长长的藤子绊住,脚下一双翻毛的皮靴。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木棍的一头,却还生着绿莹莹的几枝翠叶,清绿非常,便如才采摘下来的一般。 他身后.站着一个大汉,脸色黑红,满面胡须,载着一个大皮帽子,身上穿的却是上等丝绸的袍子,上边油光光的,看着脏乎乎的着腻光。一条玉带,上边挂着皮鼓、铜铃以及两个看不清模样的面具。 那大汉看众人都看向他们二人,脸色红得更甚,几乎要紫了一般,上前大大一步,大声道:“俺叫不答,这个……是俺师傅宁古大师。” 众人听他说话,只觉得他口音甚是奇怪,便好象一个字一个字咬着念出来的一般。 梅清和6炳细心一看,却都是脸色大变。 梅清看向那宁古大师时,正见那宁古也向他看来。双目一对,宁古忽然展颜对着梅清现出一个笑容,目光中的意味颇为深长。 只此一眼,便使得梅清心中大震。此时宁古在他眼中,直如一棵参天大树一般,高仰无上,令人不由生出一股跪拜之心。 梅清体内真元急转动,日月双华同时盘旋,这才止住了心中悸动。 梅清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那宁古时,又见他已经与寻常人无异,再无半分特殊的地方。 原来这宁古,才是众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位!梅清心中惊疑不定,在他感觉,只怕唯有当时自己见过的张留孙与徐福,或许能与这位大师比肩。但是如此一位高人,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梅清心中暗暗担忧,只从对面几人来看,自己一方刚才还觉得颇有把握的形势,已经完全地倒向了对方。 6炳却比梅清更为震惊,他眼睛紧紧地盯向宁古,沉声问道:“这位大师,可是来自北地蒙古么?” 一听此言,众人目光中都现出一份惊色,看向对方的眼神,难免又多了几分不善。 怪不得这宁古大师与不答,形象口音,都这般怪异。原来他二人,竟然是来自蒙古的大巫! 不答了听6炳之问,有些迟疑地看向自己师傅。见宁古双目下闭,毫无反应,又看了看一边的陶仲文,这才结结巴巴地道:“典真人说,不能告诉你们我们的来历。” 听了不答这不打自招地话,众人眼睛便一齐转向陶仲文。就连对面的黄谷虚与卓晚春,面色上也多了几分不自在。(,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第四十二章 萨满大巫 与蒙古,无问可知乃是天生的仇敌。虽然自蒙古退)t两者之间的仇视与争战,从来没有真正停息过。 现在蒙古,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打遍天下的级大国了,自从被明赶回草原后,内部又不断的分裂,如瓦刺、朵颜等部一一自立,相互之间也是战火不断。但在汉人眼中,一般还是习惯性地以“蒙古”来统一称呼。 据先人说,“蒙古”二字乃是银之意,在蒙古人眼中,银乃是上天赐于最可宝贵、最有灵性的金属之一。看着那不答身边挂着带有巨大牛角的银制面具,6炳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既然有胆子来中原,为什么又没脸见人?”6炳逼视着那名大巫道:“宁古大师莫非就是这等行事么?” “你胡说”,不答脸色通红:“我师傅是草原上最有名的勃额,若不是你们的典真人要可汗出面请我师傅,用铺满黄金白银的车子拉我们也不肯来呢。” “很好”,6.炳点点头:“果然如此。” 在草原上,普遍信奉的.,便是萨满教。萨满教乃是信仰万物有灵,谓之世间共有三界,上为天,诸神所居;中为地,人类所居;下为地狱,鬼魔所居。 萨满中大巫.,教中称为萨满,萨满教之名由此而来。蒙古各部,所崇仰的神灵各不相同,每部也都有自己的萨满大巫。一般萨满大巫以女性为多,蒙古人称之为“奥德根”,而男性大巫颇为少见,称之为“勃额”. 但男性大巫的地位,却远较女性大巫为高,也许是因为其少见的原因。 因此6炳虽然不象梅清般对那位宁古大巫的修为有所感觉,但他一看到其形象样貌,但猜到必然是来自北地的一流萨满大巫。 萨满的传承与佛道完全不同,.颇有神秘的地方。据说一个部族的兴旺与否,最根本一点便是看其部落中萨满大巫的数量与能力。而萨满大巫的出现,既不是修行的结果,关键也不是师承,完全就是自然出现的。 一个人成为萨满。完全没有.任何原因。可能他或她。一夜醒来。便成了一个大巫。他或她头脑中地知识、身体内地修为。以及法门及经验。就象从天而降一般。忽然就完完全全地成了其思想地一部分。在以后。他或她便以大巫地身份。在部族中驱恶治病。祈福袪灾。而一个萨满。虽然会接受比其更高一级地萨满地指引。但其修为地高低与能力。其实在他或她成为大巫地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 也许是.适应北地民族血液中地苍莽与彪悍。萨满大巫地战斗能力之强。更是令人心惊。萨满大巫地生命并不象修佛与修道之人那般绵长。而是与常人无异。对他们来说。个人生命地长短并无意义。他们地灵魂与思想。本来便是依靠上天地旨意。会在自己**死亡后自然地选择应用地下一代传承下去。因此。他们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使自己个人生命延长地修炼中地。 萨满大巫通常并不参加战斗。而是更多地依靠其智慧指引族人。即使是参加战斗。也更多地是在激励与辅助战士。但当一个萨满大巫选择自己亲身投入战斗后。却经常是惨烈无比。一场战斗结束地时候。往往就是这位大巫生命结束地时候。 前朝玄教教主张留孙在一统天下道门地过程中。曾有多位元朝萨满大巫助战。那些大巫地战斗能力。以及在战斗地中疯狂表现。确实令天下道门中人。都不由自主地暗暗心惊。 中土修道之人。自来爱惜自身。但凡争斗。都是先求自保。再求伤人。双方都是如此。因此比拼中大都会留一线。免逼得对方急了。以命相搏。两败俱伤。但萨满大巫完全不是如此。一旦出手。便毫无保留。这样地风格。很是令各道门中人不适应。也因此受损颇巨。 但自由明朝将元人赶回塞外百年以来。中土道门。也已经有百年地时间未曾接触过萨满了。若不是6炳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对前朝及本朝道门中事极为熟悉。也不会知道这些。 因此,一听那名叫不答的汉子亲口说出是典真人请其师傅前来,6炳便将眼神转向了站在一边的陶仲文道:“典真人,不知此事,你可何解释没有?” 典真人陶仲文满面含笑地道:“哦?6大人所指何事?” “我大明与蒙古人,乃是世代仇敌,水火不容”,6炳沉声道:“而今陶大人不经朝廷许可,私自请 巫偷入国朝,不知意欲何为?这私通外番、勾结邪魔t[之事,总须有个说法吧?” 听着6炳口气咄咄逼人,陶仲文却依然满面是笑:“6大人也未免有些固执了。此番贫道前来安6,却是为了一件师门私事,纯以修真人的身份。宁古大师,乃是贫道请人做一见证的。虽然你我在朝为官,但谁不能有一二修真道友?海外修真之士甚多,难道依着咱们大明朝的规矩,就不能认识交往了不成?” “若是寻常交往,自无不可”,6炳摇头道:“但刚才不答也说了,宁古本是其部中法师,乃是因可汗之命,受你之邀而来,说什么修行道友?何况就算是你师门中事,处理私情需要见证,我中土道门之事,还要什么外番法师来做见证?难道你师门,竟然出身海外不成?” 陶仲文笑容不便,正要分说时,忽然闻得身后一声叹息。 这叹息之声苍老浑然,令人听在耳中,心内却都不由一静。众人转头,只见那位宁古大师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众人中间。 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掀去了头上的皮制兜帽,露出本来面目。这位宁古大师看来已经非常苍老了,头已经非常稀疏,却编成了数中长长的辫子,散落在脑后。两道眉毛也已经稀疏,却有几茎长眉,在两侧垂了下来。两只眼睛周边皱纹重重叠叠,脸上也许是久经风霜,也长满的皱裂,泛出一片灰黄之色。 “我确实不是典真人的.朋友”,宁古大师一开口,声音依然苍老之极,但却毫无不答那种怪异的口音,便如同一个汉民老人在说话一般:“我此来,也不是为了什么见证师门私事,其实,也不只是因为可汗之托。” 他浑浊的眼.睛远远地看了过来,在梅清的脸上直直定住:“这位朋友,我乃是为你而来。”. “我?”梅清大讶:“大师找我何事?” “我也不知道”,宁古大师叹.息着,浑然不管众人听了他这句话后表情各异:“是天神的指引。我知道你能解答我心中的困惑。所以,我就来了。” 一直笑容不变的陶仲文听了.宁古之言,脸色终于有些变化。他收起笑容,转头对着宁古说道:“宁古大师,本国师可是与立明可汗有约在先……” 宁古大.师呵呵一笑道:“可汗知道,我也知道。只不过萨满的命运,也就是部落的命运。” 6炳听了宁古之言,心中一喜。刚才他在见到对方这几个人时,便心中担忧。对方四名高手,个个都是一流的人选,若真是话不投机,动起手来,自己一方难免便要落在下风。 现在这位宁古大巫不知为了什么,居然会口口声声需要梅清解释困惑,那无论如何,想来不会与梅清为难了。若是能得他不参与其中,甚至反戈相向,那自己这一方,便有利得多了。 陶仲文显然是没有想到这等变化,因此才急着提到与可汗的交易,想逼宁古就范。但看来宁古在部落中的地位极为然,竟然毫不买账。 6炳如此肯放过这样的机会,立时便插言道:“宁古大师不知找梅清,有什么困惑之事?只是此事不方便叙话,不知可否押后?” 宁古大师叹息着摇摇头道:“我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着见梅清一面。我的寿命,也已经是就要到了尽头,却是再也等不起了。” 梅清与6炳对视了一眼。 不知为什么,这位宁古大巫说话,给人一种无法怀疑的感觉。 梅清想了想,便诚恳地道:“梅清一介后生晚辈,修为浅薄,也不知何事能稍有助力。若前辈有什么要问的,尽管说来便是。” 陶仲文见势不可为,哼了一声,与黄谷虚、卓晚春,都是向后退了几步,任由宁古师徒二人在前。 不答听了宁古说出“寿命到了尽头”的话,大惊失色,叫了出来道:“师傅……” 宁古伸手止住了不答的话,浑浊的眼中,闪出一点热烈的光芒来,看着梅清道:“我今年,已经八十四岁了。在你们中土修行人的眼中,可能也不算什么。但在草原的奥德根和勃额中,还没有一个象我这样长寿的。但是这些年来,我越来越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已经隐约听到了天神的召唤,我离开的时间已经不远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第四十三章 通天之树 清看着宁古浑浊而热烈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以道门而论。但凡入道后凝丹。至少也有两纪百二十年的寿命;成婴之后。至少也是三幻百八十年。事实上精心修炼。就算活到三五百年的。也不是没有。 但萨满大巫并不着重**修炼。寿命只是寻常人的寿命。何况大巫以自身**勾通天的神鬼。本就是颇损自身的行为。这位宁古能活到这般年岁。确实是极为长寿了。 而在宁古说自己离开时间已经不远时。清终于感觉到了宁古那浑厚苍茫的生命气息中。一丝丝不安的感觉。就象那气息正在渐渐散去。逐渐消失在无尽的时间中一般。 宁古言语甚是平和。就象在说一个不相关的人:“虽然我就要离开。但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深了。我知道人不能看到天神的世界。但却总不免想知道最深的那一点奥义。也许是天神看在我这些年的真心侍奉。终于在久前的一个夜晚。给了我一点指引。” 说到这里。宁古眼中的光芒更为炽热。定定的看向梅清道:“梅公子。所以我就赶到了这里。因为当我知道典真人要我来的事时。我就感觉到这次见到的人。就是天神旨意中能给我指引的人。”他定定的看着梅清道:“你能不能告诉我。生命的尽头……那一端是什么?” 生命的尽头……众人听到这个多少有些俗套的问题。却没有一个人敢有任何嘲笑的念头。宁古大师的修为。事实上放眼天下道门。能与之比肩的。怕也不过数的过来的几个人而已。让他念念不忘的问题。自然不会象通常人们的随口闲谈般可以等闲视之。 “大师怕是太瞧的起我了”。清皱眉道:“在下于道门。也不过是一个新人。若说到见识。更是肤浅的紧。至于命之尽头。也不是小子能妄言的话题。” 宁古面上并无失望之色。却浮起了一丝笑意道:“梅公子。我所寻答案。不一定是修为见识深便能答的的。外界对我们萨满教。不明白的人。往以粗俗无稽视之。却不知道。其实天的神灵的旨意。本来就是极为简单的东西。难道天神给世人的旨意。还会连篇累。象佛典道藏般一说几千上万卷么?” “真道不过是一心罢了。我来寻的。也只是如此。”宁古大师看着梅清道。 “难道大师就没有师门么?”梅清有些迟疑的道:“道非师不行……” 宁古听了。微微的笑了起来道:“看来梅公子。对我们萨满教的传承。是很清楚呢。唉。其实世间。真正清楚的又有几个?” 想了一会。宁古这才悠然道:“其实我本来只是一个寻常牧民的儿子。自小家中贫苦。兄弟又多。 我名唤宁古。其实在蒙语中。”宁古”就是八的意思。我在家中行八。因此才以此为名。” “那时候我年纪尚小。每日里放羊。晚间回来。到我八岁那年。正是初冬。那时候天已经渐渐冷了。出去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漠北之地。最难的就是冬天。牧民每年为着过冬。下诸般物事。只是祈求天神降下慈悲。少些暴雪。留的百r繁衍。为牧民的日子。多几分甘甜。只是天神的的旨意。从来不是凡人可以测度……” 宁古说着。一边摇了摇头。昏黄的眼中。似有莫名的悲意。 “那天冬天。虽然只是才入冬时。便已经与往年大不相同。狂风带着暴雪。一连下了几天。也分不清白天黑夜。蓬顶上的雪。父亲和大哥已经拼命去铲过几次了。我们缩在里边。心里满是恐惧。不知道天神为什么又这般暴怒。总是要给人间施下惩罚。” “等雪终于放晴之后。我们一家人再看。才现羊棚早已经被压塌了。口都已经被冻死了。看着父亲灰败的眼神。我那时心中便忽然觉的。在天神面前。象我们这些人。不过就象是人眼中的蚂蚁。哪怕是一个孩子。然去拿了水灌那蚁**时。蚁也不过只能把那当作天神的处罚。却天神究竟在想些什么。自己又错在哪里。” “在那以后。我心中便总偶然会有些胡思乱想。直到有一天。我再出去放羊时那时家里已经很穷。我放的几只羊。还是母亲借来的。我赶着羊。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要向北方走去。我们住那个的方。土话叫做尔路。在你们汉语里。就山与该 的意思。一般放羊。都是在南方莫贻错左右水草肥。北方全是山岭。并不是放羊的的方。” “那天开始时。我还赶着那几只羊。等到了一处叫天鹅岭的的方。羊也不肯走了。我便扔下羊。一直向北爬。那时候才开春。到半山时。雪还都没化。我穿着棉乌拉鞋。走在雪的上。几乎只是爬着走。后来手上的闷子也掉了。就这么光着手。一直爬到了山顶上。翻过了岭那边。” “才过岭。我一抬眼。就看见了它。”宁古喃喃的道。 梅清等都疑惑的对视了一眼。不明白宁古口中的“它”究竟是指什么。 “我们当的的树。大多我都认识”。宁古抚摸着手中的木杖说道:“坡处的青杨。山腰中大片的都是落叶松。到山顶上时。便是成片的白桦。其他的杂木。也不过数种。但看到宅时。我确实是很吃惊。不知道算。” “大师所言。乃是一棵树么?”梅清有些疑惑的道。 “就算是一棵树吧。至少当时它的样子。看着就是一棵树。”宁古缓道:“但谁又知道它是不是树呢。它虽然有枝有干有叶。却不是这世上任何一种树。外形看起来是的东西。却不定就是啊。” “当时我浑忘了一切。就那么连跑再滚的向着它过去。心里边也越来越清楚的听到。就是它一直在呼唤我。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等站在宅面前时。不由呆住了。” “如果它真是一棵树的话。那一定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了。比起周边的树来。高了怕有十倍不止。 在它周边百丈之内。都再没有一棵树木存在。便如同人工砍成的一般。是一个圆圆的空场。我慢慢走到树底下。觉的又是温暖。又是欢喜。躺在下边。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便觉的这世界不同了”。宁古平静的道:“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就成了部落里最大的勃额其实也是草原上最大的一个”该梅清目瞪口呆。就这么简单?要是睡一觉醒过来就成了修行最高的大师。那家还修行个什么劲?这大巫成的。也太容易了吧? “这……就这样?你也没做什么梦。也没遇什么师。在树底下睡了。就什么都会了?”梅清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天神的旨意。看来自然有不可思议处”。宁古道:“萨满传承。一向如此。其实天下大道。本该如此流传才对。汉人信奉文字。以经典为正道。转流传。只怕反倒多是人心。失了天道。” 梅清心中听了。总是觉的难以置信。作为一个修真之人。他对这种凡之事。心中自然也是颇为接受的。但一个凡人。不经任何学习。也没有其他经历。只是在树上睡了一觉。醒来就成了草原上最大的萨满。这事说来实在有些太过离奇。 6似是知道梅清心中疑惑。在一边轻声道:“其实在边的。无论是教义还是修真。都是这般传承的。据说草原上的一些史诗长句。长的能达数万字。这些长句。都不是用书籍来传播。而是靠唱诗人四方传唱。这些唱诗人来历。也不是学习而的。都是毫无征兆。忽然一夜之间。都学会了。数万字的东西。一下子就会唱了。这等事情在咱们看来。几是如同传说。但在边地。却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情。” 梅清有些哑然。看着周边诸人。在听到宁古讲述后。都一脸淡然。显然对这些事。都曾有所耳闻。 “萨满传承便是这般”。宁古最后轻声对梅清道:“我心中每每疑惑。若是天神赐于我们生命。又最后收回去。那为什么又要给我们这么多的疑惑与不解。若生命并非天神所赐。它又是来自何方?天神又为什么会着我们的生命一一在世间出现。又一一消失?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梅清苦笑道:“大师所言。清也是不解。若大师欲向我求解。正是问道于盲。梅清所学道法。与此全不相干。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可以为大师解惑的。” “不是的”。宁古摇头道:“开始时我对天神的旨意还有些不太明白。但当我看到你时就知道了你确实是知道答案的人。因为你的生命。与我们都是不一样的。”(。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第四十四章 师傅光临 不一样”,梅清一惊,问道:“大师所谓不一样,是t思?” 宁古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清。但我知道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似乎……并不是这个世界来的。你的生命,就象是……从其他地方来的。” 梅清悚然而惊,瞪视着宁古,一时说不出话来。而其他诸人,听着宁古这听来极为荒唐的话,也有些讶然地看着梅清。 宁古声音温和地道:“梅公子,我的经历都和你说了,至于有什么想到的,也不争在此一刻。我便等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便来告诉我吧。只是我时间怕也不太多了,公子还请莫让老朽空等一世才好。” 说罢,宁古轻轻地走到一边,将手头那根木枝,轻轻地插在面前,闭了双眼,盘坐在地上,一言不。 那个不答恨恨地瞪了梅清一眼,又看了看众人,也随着走到一边,蹲在了师傅身后。 “哈哈……”忽然一阵笑声从旁边传来。 随着众人目光,陶仲文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一样”,陶仲文点着头,看着梅清道:“是啊,不一样。梅清此子,说来可真是让人不敢小视啊。” 陶仲文带着几分慨叹、几分仇恨又有几分无奈的眼神,看向梅清,又转向6炳、张静定等人道:“本是为着师门中事,不想却惊动了6大人以及诸位道友。相请不如相遇。虽然是门中之事,奈何我这位师弟,不知怎么地,竟然为奸人所惑。今日能得诸位给师门中事做个公证,倒也是件美事。” 柳行听了恨声道:“二师兄,却不是你所说的师门中事,却是何指?所谓师弟我为奸人所惑,又是何意?今天你大动干戈,请了上清、灵宝两位前辈,还有那蒙古萨满大巫来,竟然是要因为咱们师门中事,邀了外人来对我问罪了么?” 陶仲文听了连连摇头道:“这却是哪里话来?师门是非。自然按着师门中规矩来办。只要师弟愿意听为兄之言。不再固执己见。又何来问罪之说?” 柳行哼了一声道:“师兄口口声声是为着师门中事。但梅清此子。与咱们师门虽然有些渊源。却扯不上什么干系吧?师兄你可别说你此来。不是为了梅清之事!” 陶仲文哈哈大笑道:“师弟你还是这般糊涂!难道你真地以为。梅清与咱们师门。毫无关系么?” 正在此时。忽然闻得一个破锣般嗓子叫道:“好你个典老道!却是胡说八道什么?我地徒弟。怎么与你那师门扯上关系了?” 随着这声音。只见东方天上。忽然呈现出一片霞光来。 那霞光随着渐渐逼近。越显得瑞气千条。光影灿烂。 待到得近前,众人才现,那竟然是一团祥云般的法器。直到逼近众人时,梅清才隐隐感觉得到,其中似乎乃是一组法阵,组成了这件法器,内里灵气不断翻腾,又四下扩开,想来是一件赶路及防护的出行之具。 祥云眨眼前直到柳府门前,这才忽然消失不见,只见几个人影,出现在了当地。 当前一个,身穿着破破烂烂的旧道袍,抱着一个大酒葫芦,正戟指着陶仲文骂道:“你这老牛鼻子,自己没徒弟就来抢别人的徒弟么?我那弟子梅清乃是我名正言顺的弟子,拜了师行了礼敬了酒,任谁也不能说个不字!怎么你一来,便将我徒弟弄得和你们门中有了什么关系了?” 众人中,除了梅清,也就是6炳知道有张十三这么一号人物,因此一见他这般模样及说话的口气,就把他猜了出来。其他诸人,却是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这么个怪人出来。 刚才听张十三一口一个“牛鼻子”,众人均是修道之人,多一半是道士打扮,听人这般胡言,自然都心中不喜。但再定睛一看,却见他也是穿得破破烂烂的道袍在身,也只得无语。这张十三貌不惊人,但众人等都能隐隐感觉得到其修行颇高。其中几个顶尖的如陶仲文、卓晚春等更是觉得这怪人的修为给人的感觉颇为熟悉,想来竟然是出自哪个名门大派。再看其身后一众人等,不少熟悉之人,都是各门派中的顶尖人物,甚至是门中主事,便更不敢对这怪人等闲视之了。 “这位道友……”柳行说来算是此间主人,因此有人前来,无论敌友,总得他先上前招呼才对。因此他便上前一步,对着张十三施礼问道:“在下柳行,沗为此间主人。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来自 派,又有何贵干?” “我么?”张十三指着自己红的鼻尖道:“我叫张十三,来这里嘛----”他看了一眼梅清道:“有人要和我抢徒弟,我当然是来找场子了!” 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陶仲文叫道:“他也不在道上打听打听,我张十三是什么人!敢和我来抢徒弟,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居然就撸胳膊挽袖子,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架式。 众人见了都笑了起来,陶仲文面上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不由满面怒气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装疯卖傻来此捣乱!本真人乃是有师门中正事,欲与天下道门众友共商,却不容你这般胡搅蛮缠!” “正事?”张十三眨巴眨巴眼睛:“天下道门众友?难道我们,就不是这天下,不算是道门中人么?” 一边说着,张十三转头对梅清道:“徒弟快过来,师傅今天将天下道门中的诸位大叔大伯都给你请了过来。 以前我收了徒弟,他们也都没机会见识见识,今天就算是认识了。嗯嗯,你若想要点什么见面礼什么的,可是要赶紧了。” 众人听了只得苦笑。梅清连忙过来,听张十三将身后诸人一一介绍给自己。这一介绍,梅清才知道,自己这师傅所说确非虚言,原来这些人,当真是大有来头。 前文说过,在元时张留孙一统天下道门,天师门遂成天下道门领袖。但各门各派,虽然服从天师指派,但门派并未取消。今天来的这些位,便皆是这些门派中的主事人物。 张十三一一介绍,这些人中竟然包括了天心、清微、东华、太一、净明等各门派中人。这些门派虽然比不得三山这般大派,但也均是名震一方,流传数百年的正宗。待得最后两人,竟然一个是楼观道的武定真人李道定,另一人则是金丹南宗的掌教赵心灯。 梅清连忙一一上前见礼。虽然张十三刚才那句“见面礼”的话说来便是笑话一般,但这些人居然真是郑重其事的一个个都拿了礼品出来。好在梅清为人脸皮修炼有度,一一坦然而受,居然看不出一点不好意思来。 “好了,大家也见过我徒弟了,现在咱们听听,这位典真人是怎地编排我的徒弟的?”见徒弟收礼完毕,张十三这才咳嗽了一声,将目光转向了陶仲文。 陶仲文面上堆起微笑,心中却是暗骂。虽然他也探听到梅清似乎有所师承,但却不清楚究竟是何方神圣,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今日见了这怪老道,除了惊心对方修为深厚,更是对他身后这些人所代表的势力,大为心惊。 陶仲文乃是出身梅花门,只是为了方便自己在朝中行事,并没有公开这一身份。毕竟当年梅花门挑战各大门派之事,多有知之者。此外梅花门出现,也不过自梅花道人开始,算不得一流的门派。对事事讲究出身的道门来说,也不值得如何宣扬。 因此虽然陶仲文贵为国师,但天下道门中人,对他并不是非常尊重。就算是十几年前朝廷夺了天师之号,又封陶仲文诸多名号,但一般道门中人,依然并没有把这位典真人放在眼中。 今天这老道居然领了一众道门中人,来跟自己打擂台,摆明了是不把自己这国师放在眼里,如何能让陶仲文不怒。但这老道名声不显,却居然一下子便号召了这许多门派中主事同来。梅清背后居然有这样的势力,又如何能让他不心惊。 “徒弟么?”陶仲文虽然心惊,却面上形容不变,转头对各门派道:“诸位道门同仁请了。贫道陶仲文,御封为典真人,乃是本朝国师。今日前来,却是为着师门中事。张十三道友口口声声说道,梅清乃是其弟子……” “阿弥托佛,施主且慢……”忽然一声佛号遥遥传来。众人都是一惊,眼光随即看向西方。 又过了片刻,才见一团红云,自西方冉冉而起。那云朵似缓实急,不多时已经到了柳府之前,烟消云散,却现出数名头上光光的大和尚来。 当前一人,正是苦大师。只见他对着张十三怒声道:“老牛鼻子,想趁我不在,独占徒弟么?门都没有!” 说罢,单掌一立,对着众人团团施礼道:“却叫各位施主见笑了。老纳华严苦头陀,此来,却是为了我这不成器的弟子梅清。”(,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第四十五章 高手如云 了苦大师自报家门,又闻他说道是“不成器的弟子梅)7+场中众人的眼神都有些直。 “清儿,你拜那张十三为师也还罢,怎么地还又拜了这……苦头陀为师?”6炳的神念忽然传来:“这位大师当年,当年……” 梅清心中疑惑,似乎自己这位和尚师傅,很是有些惹人避讳,便偷偷问6炳道:“和尚师傅对我很好啊。当年他怎么了?” “没有什么,就是杀人杀得有些多罢了。”以神念回答了梅清,6炳忽然见苦大师向这边看了一眼,看老和尚瞅着梅清一脸慈爱的样子,6炳不由激凌凌打了个冷颤。 啊……梅清忽然想起听碧真曾经说过苦大师杀人后以闭口自省之事,这才明悟到这位师傅一闭就闭了那么多年,且不知他这件干干净净的黄色僧袍之后,是多少鲜血染成。 看来自己这两位师傅,还真是没有一个是白给的呢。 梅清这边心中暗暗算计,对面的陶仲文却是郁闷到了极点。 陶仲文此次前来,大有势在必得之势。虽然得到消息的时间,比起段朝用来还要早着些许,但陶仲文想得却比段朝用要深入得多。因此他不只请了自己一直隐藏的两派势力出手,更为着保险,不惜动用了一直不愿显露的关系,将宁古大师请来押阵。 只是由于他事先对梅清并未特别关注,因此关于梅清的资料也不是搞得很清楚。何况梅清交游的圈子本也有限,知道他情况的人本也不多。因此除了知道梅清一些原先的身世外,便只能大概推断出梅清乃是自到锦衣卫后,因机缘入道,但修为进展极。 但对于梅清曾经拜张十三、苦大师为师之事,就连6炳等都不是很清楚,陶仲文自然也主不甚了了。 现在见张十三这神秘老道还在一边站着,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苦头陀这个天下闻名的杀神居然也跑了来,口口声声说梅清也是他的徒弟。 再看看他身后地这一帮人。虽然陶仲文不能尽识。但也大致看得出来乃是天台、三论、临济、法眼诸宗地主持或长老等人。再想想苦头陀在佛门中地地位。他找来地老家伙们。还有哪个是省油地灯。现在这形势。要想再来硬地。只怕是不太可能了。 张十三在一边还在大呼小叫:“傻徒弟。你有了事怎么地也不和师傅明说。要不是师傅为人聪明。知道你遇到了麻烦。带了一堆子帮手来。也不知道你给你欺负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连这老光头也惊动了。知道地是师傅帮徒弟申冤。不知道地还当咱们师徒欺负别人呐……” 众人听了苦笑不已。心中暗道就你们师徒这个架式。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天下哪还有人敢欺负你们。 陶仲文心念急转。算计片刻。心中已经知道当今之计。唯有以理来挤兑住对方众人。逼得梅清出来。方有些取胜之机。 只是看着张十三那样子。着实也不象什么讲理地人;再看苦大师一脸慈眉善目。再想想传说中这位大师一言不合灭人门户地故事。这理也实在不是很好讲。 只是无论如何。戏总还要唱下去。陶仲文咳嗽两声。对犹自不停为梅清是哪一位正牌徒弟争辩不休地张十三和苦大师二人道:“二位道友同临此地。洵是幸事。只是师门之中。有些俗事还需厘清。还请二位少歇如何?” “师门?”张十三眨巴着眼睛看向陶仲文:“你不是那什么国师典真人么,也没有听说你出身什么师门啊?现在官当大了,觉得自己一个人蹦达不过瘾,又想弄个门派出来显么?” “道友说笑了”,陶仲文面不改色地道:“天下道门乃是一家,所谓万法归宗,又何须明辩太清?不过道无师不行,仲文虽然鲁钝,但万幸还能无改师志,虽不敢云光大师门,总也不敢使师门蒙羞……” “得得得……”张十三不耐烦的挥手打断陶仲文的话道:“说了半天,老牛鼻子你倒底是哪个门派的,说来听听,就不说那些个没用的了。” 陶仲文几次被张十三抢白,圆圆的脸上却是一丝恼意也没有,依然笑容满面对着众人道:“贫道虽然不似诸位,出身名门大派,但亦以师门为荣。在下师从梅花道人,出身正是梅花门。” 陶仲文这一言即出,登时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在场中人,倒有一半不知道陶仲文的真正身分的。现在听他自己承认居然是出身在梅花门,众人看他的眼神,便难免有些复杂了。 梅花门这个名字,也有十几年没有出现。但在场诸人都是道门中老人,大多知道梅花门的一)t其这些门派大多曾经接受过梅花门的挑战,又曾败在其手下,因此今日忽然知道陶仲文是出身梅花,不由眼神中几分恼恨,又有几分畏惧。 甚至还有几位,当年就曾经历过与梅花门的挑战。只是当时梅花门下,易是不以真实面容出现。现在一说起来,便有几位看出陶仲文的身形气质,果然似曾相识,一个个心中或怒或恨,不一而足。 “说道此,贫道当年与师傅师弟们,也曾与各大门派,多有亲近……也还有些交情在里边。在场诸位,或有知道的,也或有不知道的。但天下道门总是一脉,也无须为了些虚名争来争去。既然诸位道友有缘前来,想也是天意要诸位为我门中一桩多年来的公案定个章程了。”陶仲文环视众人,微笑着说道。 梅清心中虽然知道这家伙不过是在演戏,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典真人能在朝廷中混了这么些年,果然嘴上的功夫练了个十成十。光看他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事情一概兜过。想来下边,就要对自己难了。只是就算梅清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来,他究竟会把个什么样的罪名,安到自己的头上来。难道会牵扯出当年母亲之事不成?隐隐约约,又让梅清心中,有了几分期待。 “二师兄,你口口声声师门公案,说了这么半天,还未曾说出究竟是些什么事情来?现在天下道门诸友皆在当场,有什么话你不妨快些说个清楚。”在一边的柳行看得不耐烦,大声打断道。 只是在场之人,认识柳行的却是几乎没有。听他喊陶仲文“二师兄”心中都是一惊,知道这位老者,竟然也是梅花门中人。只是听他口气,似乎对陶仲文颇为不善,也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诸位或许不认识我这位师弟,便是本府主人,姓柳名叔行。想我们同在师门,情同手足。只是后来师门不幸,这才各自分散。”陶仲文眼睛凝视着柳行说道:“今日贫道欲讲明之事,想来柳师弟其实也蒙在鼓中。稍后等为兄说明,自然知道是真是假了。” 说罢,陶仲文将袍袖一展,将一朵玉梅花,轻轻地放在空中道:“梅花门传承,不怕各位笑话,贫道跟随恩师这么些年来,竟然不知其上溯何宗。贫道了不敢妄自菲薄,以梅花门中绝学的渊源,断非寻常小宗小派的模样。但恩师对此不愿言明,我等兄弟,也从来没有敢多问过。只想是师傅到得进侯,自然会对我等言明。只是恩师他为人低调,行事又不愿声张。这一节,想来诸位同道,也都有所耳闻。” 陶仲文这话说罢,在场中倒在大半也在心中暗暗点头。梅花道人虽然神秘莫测,但一则修为高明过人,二则极为低调,是谁也没办法否认的。单说他以师徒数人之力,几乎挑战天下诸道门而无败绩,却又处处保密不为人所知,便可见一斑了。 “只是恩师虽然清淡无欲,只为寻求大道,但谁想人心难料,以恩师这样无掺世事的人,竟然会为人衔恨,最终遇害于宵小之辈……这些年来,每每思及此事,仲文心中,总是如同万把钢刀穿心一般。只是上穷碧落下黄泉,苦苦寻索,竟然未能查究那仇人的线索。”说到这里,陶仲文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口气更是恨意深深。 梅花道人果然死了?这个消息虽然外境多有流传,但毕竟向来没有人知道真实的消息。现在听陶仲文亲口直承此事,众人这才知道此事果然是真。 此时,一直站在张十三身侧的楼观道的武定真人李道定忽然开言道:“典真人,老道听传言道,令师乃是约斗那上代天师张羽冲,双方两败俱伤,以致同时身陨,不知是也不知?” 说着,眼睛微眯,眼角余光,却是扫向了在一边只顾抱着酒葫芦喝酒的张十三。 张十三如同未觉,只管喝得自得其乐,口角之上,却是带着几丝冷笑。 “若说来,李道友说得也不算错”,陶仲文直言不讳地道:“当年恩师,确是与那张天师有过一场争斗,也正是在那场争斗后仙逝的。但恩师修为,高过那张天师甚多,两败俱伤云云,并非实情。师傅在与张天师争斗中,略受了些伤。之后却是因为身边一位亲近之人突然偷袭,这才遇害。”陶仲文此语恰如投石激水,登时使得众人心中震荡了起来。(,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第四十六章 其心可诛 众位或许疑惑,究竟先师那位亲近之人是谁,竟然这t7肺,偷袭于他”,陶仲文说到激动时,声音也有几分急促:“其实我们对他也不是很了解。” 说着陶仲文的眼睛望向柳行,叹了一口气道:“世人均指梅花真人门下‘六朵梅’,以为我们乃是其座下六弟子。其实这话是不对的。我们师兄妹,共是五人。大师兄乃是前代国师邵元节,贫道行二,三弟便是此间庄主柳叔行,四弟段季用,五妹梅五朵……只我们五人。另外一行,却是跟随师傅身边的一位随从,唤作----阿奴。” “害死师傅的,正是他这位不是弟子,却跟随他时日最久,得其授业、爱护最久的阿奴!” 陶仲文说完,众人眼中疑惑之色更甚。据陶仲文的说法,这阿奴并非梅花真人范文泰的入室弟子,却跟随他日久,又学了他的道门。但听他前边又说他们这些当弟子的,对此人也是不是很了解。那这阿奴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又与他前边很明显针对的梅清有什么关系? 柳行眼睛直望向陶仲文道:“二师兄,这些都是师门之秘,似无必要对诸位同道明言吧?” 陶仲文摇头道:“三师弟,事无不可对人言,这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何况现在师傅仙去,大师兄、小师妹也都已经亡故了。若我们还是囿于门户,事事半遮颜面,如何取信天下道友?今日,愚兄便是决意将梅花门现于天下道门之前,以全师傅之名,也为我门派光大立一正名。” 此时,那武定真人李道定已经再次出言问道:“典真人,你口口声声说道是那阿奴害了你师傅,又说你们对这个阿奴不甚了解。那不知当年之事,究竟如何,令师却是如何遇害的,与那上代天师张羽冲又有什么关系?” 陶仲文向着李道定拱了拱手,叹了口气答道:“武定真人有所不知,先师对待我们这些弟子,颇为严厉,因此有很多事,是不容我们多问的。后来师傅有一段时间回山闭关,我与大师兄便出山云游。恰遇天子重道,偶然与我们兄弟相遇,对大遇兄多有赞赏。这样大师兄便入朝为圣上讲解丹道,才有了被封为国师之事。而我便一直在师兄身边,也是天子恩重,也因此困于俗务,一晃数年。” 听到这里,众人眼中或有不屑,或有警惕,不一而足。 修道之人自古以来,正于世人相反,大多借助世间之力,尤其国运之助,最为可重。非常近的一个例子便是前朝时张留孙借大元气势,横压江南众道门,生生将茅山、阁皂诸宗压在了天师之下。 但借国运之力,其兴也,一旦所依的国运受损时,其败也。因此自来借助国力者,便是与国家兴亡绑在了一起。而天下哪有不亡的朝代?一个门派,流行短的数百年,长的不有千年以上,远远比朝代兴替要久得多。因此一般真正的名门大派,大多是不会冒此大险的。 但张留孙此人行事。往往大出世人意料之外。他借大元之力。将天师一派兴旺达。却又单独创立玄教。自为教主。立为国教。当时之时。天师远驻龙虎山。而玄教教主安身京师。是为兄弟之教。而到元朝将亡时。玄教便以身相系。一世而亡。 这样一来。统领天下地气运。为天师教所得。但当元代灭亡时。却将玄教来顶了。这一手李代桃僵。实实大出各家道门意料之外。事后想起来。也只能慨叹张留孙算计极精。心思巧妙。 现在听陶仲文说出邵元节与他自己。同是出身梅花门。更分为两代国师。今日又明明要将梅花门。立门于道门之中。这样地事。如何能让众人不心中大为警惕。 陶仲文继续说道:“说起上代天师张羽冲。贫道当时虽然身在朝廷。但与其接触并不多。倒是大师兄。却经常提起这位真人。说其修为极是高明地。但是有一次。那时我正在修炼到关门口时。因此挺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出门。直到自觉有些收获时。才启关而出。这时。忽然见大师兄出现来。面带焦急之色。他说道。天师张羽冲因求雨不得。被万岁下旨夺了天师称号。又有遥言说道。此次求雨不成。乃是梅花真人范文泰与他为难。背后做地手脚。那张羽冲因此大怒。却是打听到了师傅地所在。已经起身前去找师傅地麻烦了……” 他说到这里。只见道门众人 表情都变得平静异常。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很是熟悉地+| 梅清眼睛四下看着众人,却不难看出这份平静太过刻意。又想起自己等人前边的分析,只怕张羽冲求雨不成之事,参与商议之人颇多。虽然最后真正动手脚的不知是哪些人,但今天来的这些人必然对当事之事,至少也有个耳闻。眼下众人表现得太过平静,对陶仲文的说法一点异议也没有,却是颇为不正常,正是显出了众人的心虚了。 想到这里,梅清不由看向张十三。他知道张十三其实是出身自天师一派,说不定与那张羽冲还有些关系。不知道他听了此言,会不会出声反驳。但出乎他意料之外,张十三只是拎着酒葫芦喝得有滋有味,浑似没有听到陶仲文在说什么一般。 “当时我们都很着急,又不知道师门中究竟近况如何。我和师兄急着给三师弟传了信,自己便起程赶了回来。”说到这里陶仲文不断摇头,有些悔恨地道:“也是当时想得有些简单,以为张天师前过,或许不过是要与师傅问个明白,没想到,没想到,唉----” 柳行听了陶仲文之言,却有些皱眉,只是看了他几眼,终于没有说什么。 停顿了一会,陶仲文继续说道:“待我们回了师门,却见师傅并没有在山中,就算侍在其身边的四师弟也是不在,也没有任何留言。我们想用神念、传音联系师傅,都是不得其果。我们这才有些着急,三师弟也迟迟不到,最后我和师兄便只得分头去找。” “当时师兄向南,我向北。因为心中着急,因此都是全力催动,行动也顾不得心迹了。我一直向北到深山之中,正在全力前行时,忽然收到了师兄传音,却是在南方江边一处断崖处传来真元波动,似是师傅。我听他已经赶了过去,也连忙一路加飞行。但是在路上,再也没收到师兄的回音,我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紧赶慢赶,到了江边时,这才大吃一惊。” “那地方名叫郁木台,本来是一处树木繁茂的山岗。但当我到时,却见整个山岗,已经完全被人削平了。那地方,却还有两个人,正在空中打斗!” “这两个人,正是大师兄和阿奴!” 陶仲文说到“阿奴”两个字时,虽然面色平各,但言语中怒恨之意,却是清楚无比。显是这么多年来,当年恨意,丝毫没有削减之意。 “当时我大惊,连忙问道:‘大师兄,阿奴,这是怎么回事?师傅呢?’” “大师兄哭叫道:‘二弟快来!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把师傅害死了!’” “我当时头脑中‘轰’的一下子,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师兄又喊了我两遍,这才醒过神来。再看那阿奴出手狠毒,出手全是要置大师兄于死地。更有两样不知何处寻来的法器,邪气无比,师兄也只是在苦苦防守,这才连忙上前相助。没想到那阿奴十分凶恶,虽然我二人联手,但师兄前边已经被其偷袭受伤,因此一时,也占不得便宜。” “但那阿奴出手却是越来越是邪恶,最后大师兄也拼了,动了秘法,舍着自己修为大损、元神震动,将那阿奴打伤,又毁了他的法器。那阿奴看势不妙,只得逃走了。我与师兄在后追赶,我这才问师兄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师兄一路向南找了过来,行到离此不远的地方时,便觉得真元波动大异寻常,又觉得真元颇为熟悉,这才一边传信于我,一边急急赶了过来。待到到了不远的地方,这才现师傅原来正与一个人在争斗,对战之人,正是那才被夺了天师称谓不久的张羽冲。” “师兄遥遥观战,见师傅已然大占上风,一边阿奴正在观战。还没等师兄上前,只见师傅已经用一道门中禁术,破开张羽冲的护体神符,将其制于了当地。” 说到此处,众人眼中都流露出或是怀疑,或是倾仰的神色。那张羽冲一代天师,虽然不能说修为便是天下第一人,但能为一代天师这么多年,自非寻常之辈。梅花真人若说击败张羽冲,倒并不让人吃惊。但能破开其防护,禁住本人,这份修为,便明显高出张羽冲不止一筹了。 “没想到,就在此时,异变突生。”(,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第四十七章 门中叛逆 仲文轻声说道:“师兄当时见师傅制住了张羽冲,还t|忧,正想上前向师傅打个招呼时,忽然见那阿奴,从后边出了一件不知什么东西,随即便抽身急退。” “师兄只觉得那东西一出现,便抽空了四下的真元,而师傅与那张羽冲所在之处,四下里同时泛出五彩之光,显然是有什么布置。师兄心中焦急,大叫了一声:‘师傅小心!” “师傅一楞,而当时被制住的张羽冲却一下子怒如狂道:‘无耻小人!原来你们却是来算计我的!’只见他乘机一下子便挣开了禁制,随后一道法符直接便印在了师傅身上!” 众人听到这里,都“啊”了一声。如此说来,是张羽冲误会阿奴偷袭之举,乃是针对他而来,因此必然是拼着修为不要,以命搏命,要重创梅花真人。天师符向以堂堂正正,威力群著称,被张羽冲直接将符印在身上,这一下的重创,哪怕是散仙受了,也是要去半条命了。 “师傅当时怒喝了一声,立时护体神雷五行皆大震动。但就在这时……身下五彩法阵同时转动,师傅的护体神雷……一下子就爆了开来!” 陶仲文说到这里,急促地喘了一口气道:“师兄一说到这里,我就全然明白了。定然是阿奴这厮,提前在地下布置了阴五行神雷法阵。在师傅与张羽冲僵持之时忽然动,师傅与张羽冲不明所以,自然双方不再留手。师傅护体神雷也定然动,此时阴阳互逆,阿奴在一边操纵,立时便会将师傅护体神雷与地下法阵,一同爆碎……” 梅清听了,心中推算了一下,如陶仲文所说,确然可行。神霄雷法,乃是一出分五行,五行互相制约又互相平衡,纯以个人真元控制。但若是以有心算无心,事先在地下布了逆阴五行雷阵,二者同出同源,又性质相近的情况下,一边有人稍加引导,五行阳阴克转生,登时便会将旁边的真元,全部引爆。这样的威力,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怕也要退避三舍。 但一则布阵之人,必须非常熟悉神霄雷法,又得确知范文泰的修为以及出现的地点。这几点,缺一不可。除非身边非常亲近的人,是没有办法用这个法阵来暗算他的。 陶仲文恨声道:“师兄见了大惊,连忙信于我。但周边真元乱成一团,却是无从传递。这时阿奴也现了师兄,登时放出法器便向师兄迫来。师兄措手不及下,被那厮逼住,只得苦苦坚持。等我赶到时,见到的,便是当时的一幕。” 众人听了,都有些震惊。邵元节当年的修为,虽然知者不多,但一代国师,自然不差。何况知道他兄弟乃是“六朵梅”中人,领教过的门派也不在少数。现在听说合他兄弟二人之力,双斗那阿奴,还是邵元节拼了受损修为才勉强破了对方法器。那这阿奴的修为,也当真惊人了。 陶仲文继续说道:“我们一路追下去,见那厮竟然是回师门山中去了。只是追赶中,师兄伤势作,这才不得不减慢了度。等我们回到师门时,才知道那阿奴已经回过师门,又不知逃向哪里去了。三师弟当然才将将赶来,也是他亲眼所见。” 众人知道陶仲文所说“三弟”就是站在一边地此间主人柳行。一时目光俱朝向了他。 但只见他面无表情。似是在思索什么。眼睛远远看向后园。就象根本没有注意到众人看向他地眼神一般。 “那以后。便再无那恶人地消息”。陶仲文叹道:“师兄后来终是无力回天。兵解重投。也不知现在身在何处。我受天子之重。沗为国师。却未尝一日敢忘师仇。只是那阿奴。竟然如同人间蒸了一般。虽然我百般寻找。竟然再无一丝一毫地消息。” 众人沉默良久。武定真人李道定这才悠悠地道:“典真人。那今日说到当着天下道友之面解决地师门公案。又是指什么?难道你今日终于找到了那阿奴不成?” “不错”。陶仲文点头道:“我日夜苦搜穷索。三清有德。师傅护佑。终让我找到了那恶人地藏身所在!” “是谁主?”武定真人李道定皱眉道:“还请典真人明示。” 陶仲文倏地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梅清,一只手定定地指向他道:“就是他----梅清!” 众人听了,都一同看向了梅清。梅清心中也是大感惊讶,转念想来,若有所思。只是也未辩驳,只是静静地看着陶仲文。 “典真人此言何意?”武定真人李道定耐不住,出声问道:“刚才我们已经知道,梅 乃是张道友及苦大师的弟子,虽然修为颇高,但看其怕不过二十许人,在令师归天之时,怕不才五六岁?这……” 众人听了,也都是连连点头,均觉得陶仲文之言,着实有些危言耸听。 陶仲文“哈哈”一笑,摇头道:“诸位道友,其实各位所思之事,贫道当年也是这般想的。不然又如何会让这厮,伏在眼皮底下这么多年却一无所觉?大概诸位对这位梅清,还不是很了解。莫若便让贫道,为大家介绍一二,不知可否?” 6炳与柳行,都看向梅清。张十三未曾出声,苦大师却口宣一声佛号:“阿弥托佛。” 梅清见苦大师似有欲言之意,便朗笑一声道:“不想典真人对在下这无名小卒,也下过功夫了解底细,当真让在下受宠若惊了。典真人有心,便请直言。说不定因此给小可扬个微名,在下可是感恩不尽呢。” 陶仲文嘿嘿冷笑道:“果然是胸有城府,到了此时,还这般嚣张!好,各位道友,此子名唤梅清,字三清,乃是京城人氏。其祖上乃是世袭五品武德将军。只是这梅清命星不好,才降世时,便父母双亡。” 说完,又看向梅清冷笑着说道:”虽然梅清自小便承祖荫,世袭为武德将军,只是却无福消受。因为那梅清,其实是一个白痴!” 陶仲文说完这话,众人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又都想到必然还有后文,因此并无人问,都是看着陶仲文继续讲下去。 “当然,大家定然已经想到了,当时的梅清,并不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个梅清”,陶仲文声音越来越高:“就是眼前此子,忽然在四年前,一夜之间便不再痴呆----岂止不再痴呆,他就根本换了一个人一般。先是变得通晓百经,善鉴古物,在京城古玩行中,颇有些名气。再之后摇身一变,不知怎么地,便在去年时,混进了锦衣卫,还成了堂堂的锦衣卫千户!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声音打了个沉,看向了6炳,悠悠地说道:“那个时候,梅清表现得还与普通人无异,既未入道,也未筑基。指挥使6大人,想来你也不会否认吧?” 6炳面色阴沉,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否认。 陶仲文点了点头,继续道:“就是这么一个既未曾修过真,也没有拜过师、入过门的梅清,这个自小是白痴的梅清,忽然在他二十岁这年,一夜间就悟道筑基了。 而且其后,进境更是惊人。武定真人,想来以你的眼力,大概能看出这梅清的修为,已经到了何等的境界了吧?” 武定真人李道定面上露出惊疑之色,缓缓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梅道友虽然年纪尚幼,但已经清气凝于三元,婴儿成就紫府,气机活泼内敛……更有紫焰现于宝顶,想来已经过练气化神之时,得成真人之道了。” 李道定之言才毕,众人不由大哗。 梅清修为,在此间众人中,单以境界而言,实在已经算是顶尖的几位了。因此众人能看出他的境界的,实在是不多。只不过他年纪实在太小,众人虽然修为或不如他,但都是久历修真的,因此都能看出他并非用了道法改变形容,却是真真正正是年纪不大。 因此当众人都看不出其修为时,大多认为或是师门前辈送了他什么遮掩修为的法器或是修炼了类似的法门,才使人看不清楚。却无论如何想,梅清居然是修为过了此间大多数人,这才使人看不清其深浅的。 “一年时间,一年时间……”不知哪一个人喃喃地道,众人心中都是一般想法:一年时间,筑基到炼气?这度别说听说,只怕想也不敢有人想吧。 “即使如此,似乎也没有办法证明,那梅清就是那个阿奴吧?”李道定轻声道:“虽然梅清修炼度太过惊人,也只能说明他身上有常人不敢想象的奇特经历,与那阿奴却不一定有关系。” 路泽有也插口道:“不错,那蒙古的萨满不是在树上睡了一觉就有现在的修为了么?怎么见得别人就不行呢?” 此时6炳不便开口,因此路泽有一见形势对梅清不妙,也立时便夹杂几句,以求为其开脱。 陶仲文点点头道:“若只是如此,贫道也只能感叹梅清他得天独厚,又或被什么神物附了体。只是……嘿嘿,若偏偏这位梅清道友,用得一身尽是梅花门中道法,便有些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吧?”(,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第四十八章 当年天师 仲文此言一出,不免在众人中又激起了一层波澜。t|门,在场之人中,倒有大半曾有缘见过。与世间大多数门派法术不同,梅花门的道法以雷法为基,不入五行之属,极有特色。因此众人听了陶仲文之言,不由把眼睛,都来看向了梅清。 陶仲文说道这里,也看着梅清摇头道:“阿奴,不得不承认,你这一着借尸还魂,确是精彩之极。本来你若是一直隐而不露,我也绝对猜不到就是你。可惜呀可惜,你却终于耐不得寂寞,虽然忍了这么些年,最后还是要跳了出来。你却不想想,咱们门下法术如何特别,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只怕你是想不到,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我却一直没有放弃在搜寻你吧?” 梅清轻轻一笑,还未说话,忽然听得耳后已然有一个沙哑地声音笑道:“一派胡言!没想到,堂堂典真人做起戏来,当真是声情并茂。以阁下的天赋,不去粉子胡同唱戏念文,可当真是惋惜得紧了。” 众人一惊,转头看时,只见说话之人,正是抱着酒葫芦目不斜视的张十三。 陶仲文冷笑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阁下。阁下自称是梅清的师傅,那想来梅清的道法,乃是阁下所授了?既然如此,便请阁下为我等演上一二梅花门中法术如何?” 张十三如若未闻,将酒葫芦举了起来,深饮一口,摇头晃脑地品了半天滋味,这才悠悠道:“这井底之蛙,代不乏人。好象这天底下,就他梅花门的法门高明一般,张口闭口都要拿出来现一现。不过呢,老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个事,我说你一派胡言,是说你前边说那个范梅花之死,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张十三此言如惊雷一般,震得众人心头一麻。刚才陶仲文所说范文泰被阿奴偷袭身亡一事,颇合情理,也于众人所猜测的事实相距不远,因此在场诸人,倒有大半信其为真。 现在张十三忽然道陶仲文是胡说,不由众人将信将疑,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动。 “哦?”陶仲文目光颇堪回味:“不知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以我猜来,莫非乃是来自龙虎山么?错非龙虎山借着当年天师教的幌子,原也无法威逼这些道门朋友同来为阁下摇旗呐喊吧。可是阁下听说贵门天师不是我师傅的敌手,因此气急败坏,跳出来强词夺理么?” “张天师确实不是那梅花真人范文泰的敌手,对此老道是心服口服”,张十三言语有些苦涩地道:“只不过范文泰一代高人,却不是象你说的那般是死在什么阿奴手中。嘿嘿,陶仲文,你与你那大师兄联手算计令师,害死梅花真人之事,难道就真的以为天下无人知晓,可以任你信口雌黄么?”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陶仲文面上虽然不露怒意,但声音却是寒冷如冰:“这么血口喷人,自己却不敢报个真实姓名出来,难道欺天下无人么?” “你问我是什么人”。张十三眯眼看着对方:“其实我也想知道你是什么人。这十几年来。一直无迹可寻。没想到。居然今天看到阁下自己跳出来告诉了我!哈哈。陶仲文。若知道我是哪个。只怕你肠子也要悔青了!” 说罢。张十三略有些弯曲地腰身忽然一挺。身形抖动了几下。突然变得高大挺拔了起来。只见他面目一阵模糊。众人再定睛看时。却见那本来面目猥琐地张十三。变成了一个长身鹤立、清秀白晰地中年道士。 “是你!……你不是……死了么?”陶仲文一看大惊失色。脱口说道。 梅清见自己那老不死地师傅忽然一下子变成这般模样。心中却有些猜想。一边地众人都是目瞪口呆。想来都是认出了张十三地真实身份。 武定真人李道定最是平和。似乎早就猜出了张十三是谁一般。口中却不自觉地喃喃道:“果然是你----前代天师张羽冲。你果然没死。” 梅清听了大吃一惊。虽然他猜到自己这位便宜师傅大概是位前辈高人。却再也没有想到来头居然如此之大。 怪不得张十三一直称自己虽然与天师教极有渊源,但却不以天师门人自居。以前梅清或是猜测他可能与天师门中有了什么冲突,或是本性不愿受其门派约束。现在想来,定然是他被夺天师称号在先,败于梅花真人范文泰于后,因此自觉无颜以天师门人自居,这才放浪形骸以自污,亦是以此自惩吧。 这时候一边的苦大师微微笑道:“果然 老东西。临了临了,还是舍不得放手么?” 张羽冲摇头一叹道:“都说放下便是----正是因为世人放不下。若放得下,便不是世人了。” 说罢,张羽冲袍袖一展,一张五色小符滴溜溜地飞了出来。但见这道符,竟然不是以寻常符纸书就,却是似玉非玉、似金非金的一张小牌,其上五彩光华闪动,书写着一个极为奇奥的符文。 “天师符!……”有人惊呼一声。 张羽冲摇摇头,叹道:“天师符,唉,此符自十五年来,再未见过天日。今日颜一现,也不过为着免了人又说贫道是假冒罢了。” 说罢,看了陶仲文一眼,嘿嘿冷笑道:“典真人,十五年未见,你可让老道我找得好苦啊。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果然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今天,居然是你来撞在我的眼皮下边来了。” 说罢,又将眼睛一转,远远对着黄谷虚与卓晚春喊道:“茅山上阳、阁皂谷虚二位道友安好?一别十数载,今日相见,再想当年共赏桃花品酒论道之事,令人不胜慨叹。” 黄谷虚有些窘,只是遥遥一揖。 卓晚春却上前执了张羽冲手道:“再见故人无恙,上阳心中无限欢喜。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可惜人事虽在,物事全非。现在上阳与张兄,已然是异路之人,造化弄人,一至于此!” 张羽冲哈哈笑道:“果然还是上阳你够痛快。”说罢又冷笑一声道:“只是陶仲文这厮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和他相交岂非与虎谋皮?刚才我也说道,他那师傅梅花真人,都是被他算计,落得个尸骨无存。你难道还想和他站在一起不成?当年之事,说来怕天下修行之人听了,都不免齿冷。” 卓晚春叹了一口气,伸手阻住张羽冲道:“张兄,此事不说也罢,左右也不过将那阿奴之行,换成邵、陶二人罢了。只是就算是他欺师灭祖,又与我何干,与我茅山一门何干?你这般聪明的人,怎么看不开其中之事?” “卓兄何意?”张羽冲森森道:“难道咱们修道之人,便如此黑白不分,道义不论?卓兄如此行事,不怕早堕魔道,入了邪途么?” 卓晚春听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可笑!可笑!张兄,没想到这么多年,你居然还不知道自己败在哪里!”卓晚春摇头道:“我且问你,你龙虎山当年一统天下道门,为道门领袖,难道是因为你门中顺了什么天意,得了什么正道?还不是张留孙以一己之力,强灭神霄门,震摄了各门各派,以强力压得大家不得不低头?那神霄门有什么罪过,又有什么邪行了?以力压人,灭人门派,若说堕了魔道,也是你天师门先行一步吧!就说你自己,求雨不成,名号被夺,你又有什么恶行邪气了?却只因你天师门不得人心,结果报应到了你自己身上,成了天师罪人,天下笑柄!现在你还来给我讲什么魔道、什么邪途!?” 张羽冲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卓兄今日前来,却是有为而来,不只要一削我天师门面,更是要借了典真人之力,将上清茅山,推为道门领袖了?” 卓晚春大声道:“正是如此。我上清茅山,与灵宝阁皂,愿共推梅花门为本朝国教。茅山、阁皂更与梅花结为兄弟之门,共掌天下道统,如当年龙虎山天师门与玄教故事。若有愿奉我等为宗的,道门可保无虞。若自不量力,当年的神霄门便是例子!” 张羽冲听了哈哈笑道:“卓兄豪气可嘉,只是欲以力服人,先不说是否正道,总须有相应的实力。现在我方高手如云,只以阁下三人,还做如此大言,不觉得可笑么?” 卓晚春丝毫不为所动,冷哼一声道:“典真人算无遗策,既然敢来,岂无后手?倒是张兄,还是早识时务,典真人他宽宏大量,必然不致为难张兄!” 梅清见了卓晚春一幅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疑云顿起。现在双方形势,可说强弱分明。但对方居然这般笃定,莫非更有什么阴谋不成? 梅清头脑快转动,忽然想到一点,不由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岳父大人……”梅清转头看向6炳,又以神念相唤,却见6炳也转头向自己看了过来,眼中惊意分明,正是与自己想到了一起。(,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第四十九章 声东击西 真!姚府!6炳与梅清都是想到了一块,这才心中一t 当时6炳与梅清,都是想将碧真母女留在府上,乃是认为府上更为安全,不愿意她们母女掺杂到这次争斗之中来。却不成想,这次争斗远远出了当初想象,当下姚府,反倒成了防守相对薄弱,少有高手坐镇的软肋。 “岳父你带着人手回庄中,我请苦师助你!”梅清匆匆说道,连忙向着苦大师传信相求。 苦大师略一点头,带着几位老僧,与6炳同时起身,便向着碧真母亲的庄上飞去。 6炳临去时嘱咐道:“我留张静定在此助你,且需小心,见势不妙,来会合!” 梅清点点头。那张静定摆明了是冲着典真人陶仲文而来,因此他自然不会去帮着守家了。只见6炳带了那6西星以及内组诸供奉一同离开,只是将路泽有留在这里,却是相陪张静定之意。毕竟张静定乃是6炳着意请来的贵客,因此总须有人留下相陪。 其实现在对阵的档次,只凭着6炳手下人的修为,已经难以挥什么大作用了。因此梅清便请了苦大师相助。苦大师身后这一群和尚,若说在场让他们帮着上阵杀敌,除了苦大师之外,怕一个个都是慈悲为怀,不见得有什么大用。反倒是让他们去相助守庄,必然能如铜墙铁壁一般,维护众人安全。因此梅清心念一转,便将张羽冲这一方人留了下来,而将苦大师等请去姚府。 安排已毕,看着众人离开,梅清心中并未觉得轻松,反倒更觉得有些沉闷起来。只是当前形势,也不容他细想,只得与柳行再暗暗交待了几句,自己也偷偷准备,细心察探,以防不测。 见6炳等人匆匆离开,陶仲文等并未加阻挡,反倒一脸嘲笑之意,远远地看着,更增高深莫测之态。 张羽冲也自神念中知道了梅清所虑之意,转头对着卓晚春道:“就算有些见不得人的小小阴谋,又有何益?难道现在,卓兄便觉得实力强过我等不成?” 卓晚春摇头道:“自来修真界中,什么时候是按人多少来算实力的了?至于贵方之人----” 他看着张羽冲身后之人摇头说道:“却有几个是真心相助于你地?这些年来。天师一门独大。各派不过是敢怒不敢言。难道你还以为他们会和你同心协力。拼着得罪国师。搭上身家性命地帮你?现下大明国运正隆。梅花门应运当胜。各门各派。自然会顺势而为。” 张羽冲脸上一滞。梅清心中也是明白了卓晚春地打算。果然听得卓晚春大声对众人道:“今日之事。典真人早有万全之策。一统天下道门。讨除逆凶。光大梅花。便在今日。卓某斗胆。请各位暂作壁上观。两不相帮。待到水落石出之时。只求各位作个公证。如何?” 果然闻了卓晚春此言。张羽冲身后各门之人。脸上都有了动摇之态。 梅清心中暗暗心惊。看来这卓晚春不只是修为惊人。对各道门心态掌握得更是极为准确。现在以陶仲文国师之位以及当年天师力服各门往事相提。果然说动众人心中不安。 本来自己一方。仗地便是人多势众。但若论顶尖地几位。与对方相差不多。甚至并不见得比对方整齐。现在若真是这一批人都作了壁上观。一会动起手来。倒是难言胜败。梅清脑中急转。只是此时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说话做主。只得看向张羽冲。看自己这师傅如何应对。 张羽冲心中自然也明白对方地打算。但却并不急着看身后诸人。只是嘿嘿冷笑一声道:“什么时候卓兄可以替朝廷说话了?难道典真人此番前来。便是奉了朝廷之命。改换道门门庭。如前朝张留孙一般?莫非卓兄也已经入朝听用。就连宁古大萨满也受国朝之用了么?” 卓晚春脸上腾然升起怒意,但张羽冲之言,着实有些尖刻,又不得不答。他强自说道:“咱们修真之人,又不是世俗官吏,还用朝廷封赏么?我等推重国朝,不过是因为天道所关,大势所在,修真之人,顺势而为,上体天道,这才有一分敬畏之心。至于宁古大师,他是来寻那梅清的,又与我等何干?” 梅清听了心中好笑,这位“小仙”卓晚春,倒是深得几分谈判的真,能推就推,能赖就赖,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张羽冲哈哈大笑,忽然转头对着陶仲文道:“典真人,真真假假的话,我也不想说了。不过咱们两个十几年的恩怨,今天总当是个了局了吧?当着天下道门的面,你倒是放句话出来,敢不敢与老道一战?” 梅清暗暗喝彩,自己这师傅果然老辣。对方无论说多少,也不 着陶仲文这面大旗。现在张羽冲直接当了众人之面tttv,自然是直逼对方要害。只要陶仲文出手受挫,一切都成了笑谈。 但是张羽冲究竟能不能胜陶仲文一头,梅清心中却是也不敢保证。虽然张羽冲一代天师,但陶仲文出身梅花,又久经历炼。这些年身为国师,得的好处自然也不少。而张羽冲当年负于梅花真人之后,无论身体心性,自然都受了损伤。现在二人对阵,只怕不敢说便必然能战而胜之。 因此梅清心中一动,便想出身替张羽冲先顶这一战。 梅清并非狂妄,虽然他修为比起张羽冲及陶仲文,都会有一定差距,但也有其自身的优势。 梅花门的道法,其实来自神霄门。其中或许掺杂了一些其他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若对上其他门派的法术,颇占便宜,但碰上梅清这学正宗神霄雷法的人,这一节上便再无便宜可占了。 梅清虽然经验不敢说丰富,但至少和张留孙面对面地有过对抗,心理上绝无亏欠。陶仲文修为再高,无论如何也不会高过张留孙去。因此梅清自思,至少自己自保之力,应该无忧。 此外梅清乃是后生晚辈,偏偏又是陶仲文口口声声要找的人。以此身份出战,陶仲文既不好避而不战,战中若梅清见势不妙便抽身出局,也不算难看。 因此梅清心中便存了替师傅趟趟深浅的意思,哈哈一笑道:“师傅,人道是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事弟子服其劳。既然典真人口口声声为我而来,莫若便由徒弟为您先开这头局。若梅清不敌,您再出手如何?” 张羽冲嘿嘿笑道:“我倒是没什么,就怕典真人怕了你这后起之秀,当着天下道门的面子,胜了你个晚辈没有什么光彩,要是一不留神败了,那这张老脸还往哪搁!” 卓晚春听这师徒两个自说自话,简直未把自己放在眼里,又听他们二人挤兑陶仲文出战,心中暗怒,又里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来挑战!若真这般急着兵解时,便让道爷来送你一程!” 说罢卓晚春上前一步,两袖分展身后,一股逼人的气势陡然向梅清压来。 张羽冲站在一边,却是嘿嘿直笑,一点伸手的意思也没有。 梅清在卓晚春迫人的压力之下,却是如同一点感觉也没有,连连摇头道:“这位小仙真人,不是我说你。 你说你年纪一把了,怎么地一点事也搞不清楚!那什么典真人,领了你们一帮子打手,大老远跑来,不就是来找我的么?还给我安了一堆罪名,说什么我杀了他的师傅。现在我站出来,不正随了他的意?你又算是有什么干系在里边,出来搅局?” 卓晚春见梅清这么不以为然侃侃而谈,登时心中气炸了肺。他出道这些年,后来隐姓埋名,但一身修为,走到哪里也没有人敢得罪于他。现在梅清一个后生,居然不把自己放在眼力,哪里还按捺得住,立时断喝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有何不可!?” 这几句话,卓晚春却是暗中用了些手段。他上清茅山宗中,真言亦是一路法门,乃是借佛门狮子吼之法,化入道门。每每对战中,卓晚春均以此法偷袭,向来无往无不利。今日见梅清大大咧咧的站在那里,立时便出言相试,心中更打算若这小子承受不住,身体受创时,立时便乘虚而入,先毙了这家伙,为今日之战立威。 只是他这里算计得甚是不错,但见梅清仍然笑着站在那里,就好象没听见自己的话一般,还是笑呵呵地说道:“天下人管天下事?那反过来说,梅清还有笔账和典真人算。他说我杀了他师傅,来找我的麻烦,现在这事大家自然已经知道是假的了,我也不说他诬人清白。问题是他当年也曾暗算了我的师傅,我要找他算一算这笔账,不知先生您打算怎么管?” 卓晚春本来气势逼人,大有力压千钧之态,但偏偏梅清根本不理不睬,几句话轻轻巧巧下来,就把卓晚春说得楞在当场。梅清话说得不错,当年张羽冲对上梅花真人受伤险死,本是出自邵元节和陶仲文的阴谋。今天梅清以徒弟的身份来了结恩怨,自己若是横加阻拦,确是有些不占道理。 但现在之时,若任由梅清这般说下去,一一论起理来,自己等只会陷于被动。刚才卓晚春真言无功,已然知道梅清此子虽然年纪不大,但一身修为,果然不可低估。因此卓晚春牙一咬,顾不得脸面,大声叫道:“好,既然如此,我便管上一管!”(,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第五十章 剑气纵横 事耽误了惭愧 ~~~~~~~ 茅山宗乃是上承上清一派,奉元始为其护派神,传承最为有名的便是《上清大洞真经》,更兼修《灵宝》、《三皇》等经戒道法。其派中,向来有镇山四宝,即所谓“印”、“圭”、“剑”、“符”,本是前代流传,更经历代宗师心血祭炼,早已经达通灵之境,乃是不折不扣的法宝。 卓晚春本是句容人氏,自幼便在茅山修行。只不过他为人略有些偏激,更迷恋于道法,因此反倒少有外务,名声不显却修为激进。但这般心性,在起始时,自然进境容易,但到得成婴之后,便难有寸进。 他这才更名下山,想在俗世中寻找自己的缘法。 只是他向来在山中隐居,出来后才现绝非自己所想。世人一说道门之事,便推龙虎天师,自己的上清茅山宗,在世人眼中不仅排在天师之后,更大有凡夫俗子,将茅山一宗看成只能捉鬼驱邪的伎俩,更有些不知什么出身的野道人,打着茅山的旗号,混吃混喝,骗人行事。卓晚春性子本就偏激,这一下子见了那些江湖术士,便如仇敌,同时又隐隐将龙虎山恨在心头。 但卓晚春毕竟聪明过人,性子与常人大不相同,他却不宣传茅山正宗,反倒自己隐了门派,也扮成一个捉鬼道人,但凡见有自称是茅山道人善于捉鬼的,便出面挑逗,或以捉鬼比试,或是邀斗法术,总之要拆穿对方面目,逼对方自承是假冒的茅山道人为止。 如此一晃多年,卓晚春天资过人,又在茅山打下了过人的根基,道法确实有其独到之处。这一番经历,竟然也成就了他一身修为。待得他炼制自己的法器时,想到茅山镇山四宝全是以玉所制,因此他也别出心裁,采五精玉髓,炼成了一只玉幡。 每当他捉鬼之时,便以此幡为镇,把那鬼气炼化入幡中。等得玉幡渐渐与自己心神相合,更能分化出印、圭、剑、符,虽然达不到法器通灵之境,但已经是少有一流法器了。而他自己不断抓鬼捉妖,又专找假茅山道人的麻烦,自己也名气越来越大,最后也被人称为“小仙”,只是却一直没有人知道他居然本来是出自于茅山。 至于陶仲文是怎么现其本来根底,又与其结成一派的,便无人知晓了。 此次卓晚春来到6安,心中所望甚高,更暗中与茅山中人通过信息,便要在此一战中,立下茅山的名头。因此见梅清出来,便有心拿他立威,几句话不投机,毫不客气立时便身形一起,已经腾在半空,双肩一摇,一只巨大的玉幡已经现在空中。 梅清微微冷笑。心中也是存了与这小仙一样地心思。在神念中向张羽冲略一交待。梅清已经现身在灵鹤之上。在空中与卓晚春遥遥相对。 陶仲文与张羽冲对视了一眼。都分别出手。各自施展出神勇。将众人周边一同禁闭。 修真之人争斗。亦有自身地规矩。一般最起码一条便是掩去行迹。不得做出惊世骇俗之举。 因此一见二人要动手。双方便同时施展禁术。一则为了免得二人争斗中气机外射。不小心伤了周围之人。也是为着息去光声。不至于被世人察知。 卓晚春有心要立个下马威。因此一旦出手。便毫不留情。双掌缩在袖中。各捏法诀。口中喝道:“上结三元。下生万物;出为动乱。入为静真。元始天尊信到奉行者!” 便见一把长有径丈地巨大玉剑。乍然由幡中分出。划出一道青蒙蒙地剑气。带着啾啾之声。如长风过野般向着梅清击来。 长剑才出手,青蒙蒙的剑气之中,便腾然而起一道道阴风鬼气,在剑气周身游走不定,一个个奇形怪装的妖鬼之形,不断出没隐现在剑气四周,便如同要吞噬天地,激扰得四下里真元震荡不休,声势端是惊人。 张羽冲、柳行等见了卓晚春这等声势,心中不由暗暗为梅清担心不已。虽然梅清修为进境极快,境界比起卓晚春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但争斗之事,修为、经验、法器、术门缺一不可,只有过人的修为,却不一定在争斗中占得便宜。 单以卓晚春这只玉幡而言,其中只炼化的妖鬼之魂,便不知凡几。光是这一点,只怕便会让梅清大为头疼。 反观梅清,反倒显得轻松如意,看着逐渐逼迫的剑气,脸上却露出几分笑意来。 只见他站在鹤背上,也不如何作势,只是左掌一起,轻轻喝道:“神雷五行,掌中乾坤,疾 便见一点黑色雾团,出现在了梅清面前。 但张羽冲、陶仲文等都是修行有成的高人,眼力自然不凡,一眼便看出梅清面前这一团黑色,其实内含五色,乃是硬生生分开五行,却又不打破其平衡,这才造成了面前这一团黑雾。 这一手说来容易,但真正能做到这一点,必须自身修为有足够破开五行的实力,又要有极强的控制之力,才能维持其间稳定。光从这一角度来说,梅清现在的修为,放眼海内,怕能与他比肩之人,也不过廖廖数人了。 尤其陶仲文、柳行都是修习的梅花雷法,其实便是出自神霄,因此一见之下,大有感触,更是心惊。 李道定、张静定一看之下,虽然不如张、陶二人般清楚其中奥妙,但也明白其难处,心中都是或惊或羡,不一而足。 其实梅清这一着手法,正是从当时见张留孙破徐福法术中学来。只是张留孙攻防兼备,出入如意,梅清比之略有不足。因此这通手法,倒是以防守为主的。 只是眨眼之间,卓晚春出的玉剑青光,最前头数道青色剑色,已经盘旋穿插着,迎头撞在了梅清那一团黑雾之上。 一时之间,青光大作,异声铮铮,卓晚春双指戟立,大喝一声:“元始冲真,崇正隆行!”便将双指向着剑柄点来。 便见剑光如同疯狂一般,瞬间暴涨了数十丈,周边四下,尽是剑气纵横,映得空中青气茫茫,伴着陡然高吭的啾鸣之声,几令人不敢听闻。 梅清见对方大有一战而定的意思,却无意与他硬碰硬,便见他身下灵鹤双翅一抖,掌中黑雾中五色一闪,只转得一转,便见卓晚春剑尖当头数道剑气,连同其中怒叫哭嚎的鬼怪头形,便如同沃汤化雪,悄无声息地便被吸入黑雾之中,消得无影无踪。 梅清便在此时,口中轻喝一声:“疾!”便连同座下灵鹤,翩然而飞,轻轻巧巧地避过狂彪的青色剑色,脱出了数丈之外。 卓晚春本来便想在第一次接触中,给梅清一个教训,因此这一下,几乎调动了周身七八成的真元。不想梅清根本无意和他对抗,只是用五行之力,绞杀了他当先数道剑气,便一击而退,卓晚春就象浑身力气用在了空处,一下子体内真元险身不受控制地离体而出,连忙体内金丹流行,止住前冲之力,再见梅清已经撤身剑气之外,不由又羞又怒,大吼一声道:“哪里走!” 右手双指一转一指,便见空中巨大玉剑,已经掉转头,出呼呼地啸响,再度向着梅清迫来。 梅清却是依然不急不慌,一团黑雾也不见有什么变化,只是上下盘旋,配合着座下灵鹤,一沾即走,消去了卓晚春不少剑气鬼魄,自己却是一直不与其正面相抗,气得卓晚春不断怒吼。 “右抱七魄,左拘三魂。令我神明,与形常存。 着!”卓晚春数次无功而返,见梅清副仍有余力的悠哉模样,再也忍不住,左手一掐,口中作咒,便见那巨大的玉剑,忽然分裂开来,变成了两把一模一样的巨剑。 两把剑一前一后,便向梅清夹击过来,尚在空中,便见两把巨剑却又在分开来,各自又分成两把玉剑。 几息之间,天空中已经遍布了不知数十百把玉剑,一个个剑气腾腾,青芒闪闪,将梅清飞行的方向层层拦住。 梅清见了,却哈哈一笑道:“呵,怎么着,想凭多为胜么?且看!” 说罢,轻轻一掌击在座下灵鹤身上,便见身边四下,忽然便多了数十只灵鹤。 这些灵鹤身形颇小,气机模样却是与他座下灵鹤分毫不差。但见梅清袍袖一卷,这些小鹤便四下分散,各各飞开。 每一只小鹤飞走,便带开数把玉剑。这些小鹤却也刁钻,飞行路线飘忽不定,引得这些玉剑越追越远。 不多时,梅清身边玉剑,大多被小鹤带走,只留十数把剑,被梅清面前黑雾一卷,又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卓晚春见了几欲吐血。他操纵这些玉剑,消耗甚大,本来分散合击,迫梅清硬接。没想到梅清来了这一着,他那小鹤都是幻象所化,不过加了一点自己的气息,只管将剑引走,却多费心神。这般对抗下去,自己这边神念消耗颇巨,却是哪里耗得过对方。 卓晚春咬牙切齿道:“好,好,梅清,你行!且休得意,来看贫道这一击!”(,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第五十一章 神岳压顶 晚春见形势不利,心中怒\如狂,只是一心想着要击t[恶的小子,也不顾得留手,立时双掌一合,口中作咒道:“上清真玄,大洞灵先,九老仙都,印摄道天。弟子请九老天都仙玉印!” 随着卓晚春口中作咒,以掌各分,分呈伸交之行,十指变幻,道道灵气,腾腾然注入到空中高悬的玉幡之内。 九老天都仙玉印乃是茅山镇山四宝的第一宝,向为修真熟知,其通灵变幻,法力之强,放眼各大门派镇派法宝中,也鲜有匹敌。卓晚春自然不能将真的玉印携出,但其即是茅山弟子,自然可以采取玉印灵气,炼化入自己的玉幡之中。遇有强敌之时,以自己独门法术激\,便可以暂时摄出玉印幻形,虽然比不得原印之力,但一刻之间,也极具威能。 便见这玉印才一现身,便一下子吸尽了周边的灵气,斗大的玉印,也瞬间变大了起来。 印钮之上,九龙盘旋,吞吐着道道五彩云气,在印周身耀出片片古奥神秘的纹理图饰来。印身下面,“九老天都仙玉印”七个古篆大字,\射出鲜红如血的光芒,如同一片血网般下射无地。 大印盘旋不定,九震九旋,带着周身不断闪动的符文图形,果然不同凡响。 梅清早在卓晚春叫出玉印之时,便已经催动座下灵鹤,拔身冲飞而起。 自来印类法宝,大多以砸为主。因此居高临下,无坚不摧。众人见梅清抢先拔高,心中都道此子心思灵敏,只是看卓晚春这枚玉印灵气腾然,只怕不仅仅是寻常法印那般以拙力为用,高下之分,怕也不济得大用。 卓晚春也是如众人一般的心思,见梅清高高飞起,不由在心中笑暗,心中想到:“这小子一见我招印出来,便高高飞起,难道以为我这印只得从上往下砸么?嘿嘿,枉你聪明一场,遇上我这真正的法器,还是免不了让你受用一番!”一边想着,口中已经再次诵咒,同时两掌咒诀一合,同时向着梅清喝道:“元始天尊,信到奉行!” 仙玉印再次爆涨,巨大的印形直如一块巨大的石碑,其上九只盘龙也更加的生动灵活,一个个\而嘶,摇头摆尾,四下金光流动,带着风声,由下而上,向着半空中的梅清狂砸而至。 梅清轻斥一声,那一团黑雾忽然变得大了起来,迅扩展,遮住了梅清周边数丈的范围。 卓晚春眉头一皱。怕梅清又借着什么法术逃脱。连忙全力催动空中玉印。只是召这玉印出来。已经是竭尽其全力。现在再度加力。卓晚春只觉得体内真元几乎被抽一空。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长地时间。唯有希望能毕其功于一役。一击将梅清轰杀。结束这场争斗。 玉印携着风声如电而至。四下里真元被吸抽一空。闪动出道道黑色地虚影。遥遥锁定了梅清地所在。还未临身。已经由下而上。压得梅清那团黑雾不断退后。 梅清也是在苦苦支撑。他也没有想到这玉印威力竟然一至于斯。虽然印身尚未及体。但强大地压力已经使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心中暗道这老家伙果然有几分厉害。若不是自己手头早有了准备。这一下若硬扛下来。却是当真不好受。 此时黑雾已经被压得退回了梅清身前。梅清地身形已经渐渐显露了出来。只见他却并非在掐诀念咒。而是似乎集中全身之力。在坚持操纵什么物体一般。直待巨大地印身从下携着风声而至之时。梅清面上才一松。口中喝道:见一块数米大小地黑色阴影。突然出现在梅清身下。 梅清暗暗松了一口气。手一翻。一张小符轻轻巧巧地帖在了那东西上。同时口中喝道立身其上。使了个法诀。压着身下东西。由上而下。迎面向着仙玉印砸了下来。 梅清这一出手。场下其他几名高手。同时一惊。 众人一直都凝神场间,初见了卓晚春召出仙玉印时,便都觉得气势惊人,心想即使换了自己到场间,面对这方玉印,也是难以对付。梅清一直以来,也未见其正面对抗过卓晚春的攻势,现在避无可避,怕是难免一败。 待见得梅清召出来这件东西,众人神念过处,都查察出现,那竟然不过是一块寻常石头。 其上虽然有些祭炼气息,却绝无任何法器必有的法阵与符形,根本也看不出有何法用。但这块石头在几名高手查探出,却是隐隐散\出一阵苍茫厚重的气息,任是绝顶高手,也不由生出几分压抑仰视之心来。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陶仲文心中虽然疑惑,倒也还没有太多的想法。但张羽冲却心中了然,心中暗赞自己这徒弟,阴人果然有一套。同时手中一动,五张小符已经跳到袖间,神念遥遥祝锁向陶仲文,已经做好了出手的打算。 原来梅清扔出来的这块石头,正是当时从溟海之下得来的碣石遗迹。 当时张羽冲从海底摄上这块石头来,便沉重惊人。经张羽冲断定,整个石,已经只留了这么一块。梅清便将其纳入自己芥子空间携了出来,心中想象这样的好东西,倒要好好炼件法器出来。 不想出了溟海后,再想炼化时,梅清却大吃了一惊。 原来这块石头,从溟海大阵中出来后,又重了岂止十倍,当真如山如岳,以梅清之力,竭力而为,也搬不得动分毫。 再试着炼化才论梅清以什么样的炼化手法,也不能蚀刻其分毫,根本没有办法炼化。这块石头竟然没有丝毫灵气为用,只是既硬且重,除此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 梅清不服,又请张羽冲、苦大师帮忙,也一一摇头无法。张羽冲便道,这东西只怕就是碣石原身,以修真手段,根本无法炼化,又不能移动,当真鸡肋得紧,劝梅清不如算了。 梅清却是舍不得,嘿嘿笑道:“师傅有所不知,这宗宝贝虽然炼不成法器,用来拍人却是合适不过,正是天地间第一等板砖是也。”又求了两位师傅相助,虽然无法炼化其为法器,却是硬将其上附了梅清的气息。 这样一来,虽然不能当作法器为用,但取收入其芥子空间,倒是容易了许多。 现在张羽冲见梅清果然如其所言,将这天字第一号板砖扔了下来,偏偏下边的卓晚春还被蒙在鼓里,这一下子硬碰硬的被那家伙砸下来……张羽冲心中明白那东西的份量,心中也只有替可怜的卓小仙默哀了。 卓晚春心中也有些疑惑,那碣石一出,苍茫之气他也感觉到了。但神念到处,委实看不出那石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来,连件法器都不算,梅清扔他出来做什么?但当阵之机,也不容得细思,更对自己这仙玉印有极大的信心。因此卓晚春毫不犹豫,操纵着玉印迎头而上,直直地向着那碣石撞了上去。 梅清一笑,脚下一加力,同时数道护身符已经打开,护了本身,急向上飞了开来。 那碣石却如流星一般,划出一道黑色的长芒,经天而坠,正正地砸在了迎面而来的仙玉印之上。 只闻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一石一印,上下相对撞在了一起,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道道狂暴的真元激飞四射,震荡得四下原本坚不可摧的禁术结界也摇晃了起来。 卓晚春\出了一声凄厉之极的怒吼,只见那方气势逼人的九老都天仙玉印,就在那块不起眼的石头一击之下,被打得四分五裂!九条盘龙齐齐\出一声哀鸣,印身下九道篆文光芒徒然四射。片片奇异的图形文字一同大放光芒,四下里附着碎裂的印体,恰如崩云穿空,映得周天流光飞玉,亮如九日经天。 只是所有这些光影,不过是仙玉印回光返照罢了。只过了片刻,便如风扫烟云,黯淡无光,场中风岚一清,仙玉印上盘龙古篆、仙符神饰,便纷纷土崩瓦解,眨眼间给打得无影无踪。 卓晚春口中紫色丹血如渴泉狂喷,脸色灰败,身形摇摇欲坠。连同头上的玉幡也\出咯咯两声,刷地掉了下来,坠入其头顶不见了踪影。 而那方碣石一击碎了玉印后,竟然没有被阻得停留片刻,又自携着风声,由上而下当头向着卓晚春压来。 “不好!”陶仲文心中大惊,没想到不起眼的一块石头,居然有这般声势!他只见梅清扔了块石头出来,虽然有些疑惑,但却无论如何想不到卓小仙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事实上在招揽卓晚春之时,二人也曾有些试探,对于卓晚春的修为,心中也是颇为高看。刚才看了卓晚春请出那方仙玉印时,他心中还在暗暗警惕,自觉这件法器,对于自己,也是有几分威胁。但万万想不到的是,梅清就这么扔出块石头,就把那仙玉印给砸得粉碎,更重创与之心神相连的卓晚春。 当此之际,容不得陶仲文细想,眼见卓晚春已经委顿不堪,再让那石头砸上来,还哪有命在?陶仲文口中怒喝一声,便要出手。(,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第五十二章 五行对峙 仲文出手之意,并非针对空中那块碣石,而是瞄准了^f清。 虽然陶仲文现在还不知道碣石的来历,但只看其一击破碎了卓晚春的仙玉印,也可以想象其威力之巨。陶仲文虽然自负,但也不至于牛到要和这么块吓人的家伙硬拼的程度。 退一步说,陶仲文就算能硬扛这石头,他和卓晚春的交情,也还没有到为了对方拼命的程度。 陶仲文心中存了暗算的意思,也是因为梅清的表现太过惊人。虽然陶仲文此来之前,自己感觉已经非常高估梅清的修为了,但刚才与卓晚春一战中梅清体现出来的实力,还是令他大大地吃了一惊。 卓晚春成名已久,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无论修为根底、法术变化、法器应用,在在都是一流的人物。尤其刚才那方仙玉印,更是让在场之人都有些目眩神迷。 但梅清对上这位卓小仙,却是毫无劣势,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 陶仲文此来,目的就在梅清。但是梅清表现这般抢眼,使得陶仲文对能否顺利制服梅清有了些许担心。 因此一见场中形势不妙,便趁着场中众人被刚才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之时,毫不犹豫抢先出手。 只见陶仲文并无如何动作,只是袖中单掌暗暗一掐,口中轻喝一声见半空中梅清头上,忽然现出五色光团,盘旋翻滚,如同一朵巨大梅花一般,向下压来。 陶仲文向来有国师之名,但真正见过其出手的人,并不多。待此时他这一手中许多人登时想起当年梅花门中六朵梅挑战之时,便曾见过此等手法。一时之间,都从刚才梅清击碎卓晚春的玉印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将目光又投向了场中。 此时梅清身在半空之中,虽然刚才他与卓晚春的交锋看来甚是容易,但是其实消耗颇巨。最后在玉印的高压之下,取拿碣石,更是调动了全身的真元,最后一个千斤符压在碣石之上,便已经再无力为继。这时候若再让他对付陶仲文的攻势,却也再无余力了。 但梅清看着五朵梅花之形在头上出现。却是毫不惊慌。只是淡淡一笑。白鹤双翅一展。便追着下落地碣石。向下疾飞。 陶仲文脸色冰冷异常。袖中五指一捻。便见空中那朵五色梅色登时急运转。风色一变。搅得周围雾气腾腾。飞云走电。遮天敝日。如天塌一般向梅清追来。 正当众人以为这一次梅清定然无从幸免之时。忽然闻得张羽冲喝了一声道:“急急如律令!”便见五张小符。突然出现在了梅清上方。恰恰截住了气势汹汹地五色梅花。 一道淡白地火焰。就这么毫无声息地爆了开来。随即如同一阵狂风乍起。黑白明灭间扭曲出了一片炽热无论地焰阵。在梅清上方腾然耀出了一片炫目地光雾。光雾丛中。是一道道如长蛇惊走地丝丝火舌。随即一阵热风乍然四下扑飞。烤得周边地空气都蒸腾出了白烟弥漫。 火焰才起。又一片浑厚地雷鸣声隆隆而过。大块大块地泥石如一道龙卷风也似从符下喷飞而出。带着飞沙乱尘。无数地大块小粒地砂石如瀑布般倒卷飞泻。夹杂在前边尚未完全爆\地火焰间。劈头盖脸地向陶仲文扑了过来。 一时之间。便如同天塌地裂一般。狂乱地水箭。无边地巨木。以及瑟杀地锐器。五行齐动。带着各色各形乱射地光线。\出奇异摄人地狂野巨响。混杂成了无边地五行大阵。一边爆裂撞击着。一边铺满了陶仲文面前地整片空间。 陶仲文大吃一惊,立时便觉得遥遥被自己一掌所控的五色梅在狂暴的五行符面前,立时有四分五裂的危险,真元被引得几乎要爆乱成一团,连忙收摄心神,强行将五色梅聚向一处,同时空着的右掌再次一场,口中诵咒,又一朵五色梅花形光团,由后向前顶了上去。 众人也都是大出意料,本来见陶仲文忽然出手偷袭,虽然心中却惊讶或不屑,但都觉得这一次梅清定然无力回天,难逃此劫。没想到一边的张羽冲乍然出手,居然后\先至,五行符声势,更在陶仲文之上,心中对张羽冲的修为,都不由大感震惊。 其实张羽冲和梅清都是心知肚明,虽然表面看来是陶仲文出手在先,但其实场中只有他二人知道梅清那块石头的底细,早早猜到了结果,自然也就早做了准备。因此实际说来,倒是张羽冲占了便宜。 陶仲文却是不知,还 冲修为确是高出自己甚多,随意出手,便有这等声势 饶是他久经战阵,也有些手忙脚乱。眼见得第一重光团已经在张羽冲五行符下消磨怠尽,连忙左手一抖,又一团五行光团出手,这才堪堪抵住了对方的攻势。 而在此时,梅清也没有闲着,体内真元流转,一边恢复,一边遥遥锁定了卓晚春,口中喝道:“阴阳分判,雷生禁行,定!” 卓晚春刚才被那碣石一击,体内真元以及神念几乎被震荡得离体而出,法器玉幡更是因此幻化的玉印直承一击,伤及本体,已然无法为用。他顾不得体内如同爆乱的窜走真元,正想抽身时,却觉得周身一滞,竟然被梅清一道禁术,阻在了当地。 其实此时梅清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道禁术,远不及平常坚固扎实。但此时卓晚春更是不济,一条命十成已经去了七成,体内真元暴走,尚且安抚不定,被梅清这一下禁于当地,却哪里挣得开来。 卓晚春虽然未抬头,却已经感觉到风声飒飒,背后冷汗不由涔涔而出,知道若再犹豫,今日自己怕就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只见卓晚春暴喝一声,忽然头顶上金光乍放,一个成型婴儿般的光晕忽然透顶而出,双指各指天顶,口中咦呀诵道:“上清元始,三洞三元,九身之劫,度甲化玄!令!” 但见卓晚春头顶婴儿作咒完毕,卓晚春忽然双眼圆睁,一道金色光环,腾然生于身侧,将他周身严严裹在其中,浑身一抖,便从梅清禁术中脱了出来。再看他双指齐舞,勉力掐咒,一声算将一道土行遁术施展出来。 只是那碣石度如何之快,偏偏一边张羽冲与陶仲文对决之中,五行混乱成一团,因此卓晚春的遁术也只是带得他移动数米,便又现身原地,而那身上金光,也已经尽都消散。还好这一移动,终是脱出了碣石一击的范围,只是金风扑面,将卓晚春一下子击得倒飞出去,“扑通”倒在地上,又滑出数尺,这才趴在当地,一时挣不起来。 梅清心中暗笑,身下却不停留,催动灵鹤追将下来,在碣石方将及地时,暗中做法,又将那碣石摄回自己芥子空间中去了。 之所以抢着将这碣石藏起来,梅清也是所自己打算。自己这一次出其不意,将卓小仙砸了个灰头土脸,这一招只怕要大大地出名了。既然如此,自己便当竭力保持这碣石的神秘感,抢在众人看清之前收起来,免得让人看破了行藏,下次用着可就不好玩了。 众人见梅清那块神秘的石头这般厉害,一击制胜,随即又信心一挥便不见了踪影,这般举重若轻,果然一时都大为惊。 卓晚春才挣起来时,梅清早就收好了石头,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却是一言不\。卓晚春这一战,法宝受损,自己被打得半死不活,连原本为将来渡劫准备的本门秘法都被逼用了出来,当着天下道门的面,这一回可算是栽到家了。他看着梅清一脸坏笑的样子,只觉得心头热血上涌,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只觉得一口黑紫的污血喷出,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此时,空中的张羽冲与陶仲文二人的争斗,却还在进行中。 陶仲文在张羽冲的压力之下,已经一退再退。他身法大得神霄深旨,身形动处,毫无烟火气,只见五色一闪,便见身形退到数丈之外。而双掌交错,一道又一道梅花五色放出,虽然在张羽冲咄咄逼人的五行符面前,似乎总是处于下风,但一重一重,直到五六次后,终于将那五行符尽数绞灭。 张羽冲哈哈一笑道:“典真人,怎么招呼也不打,就动手了?这可不象你国师的身份吧?” 陶仲文面沉如水,似乎全未听到张羽冲的调笑一般,呆了一下子,忽然身形再动,却是不进反退,一声不吭地便突然向后疾飞而走。 只见其身法极快,却又丝毫不带烟火气。只飞得数十丈,便见他身形忽然变得透明了一般,随即便消失不见了。 众人都是一呆,难道这典真人见势不好,居然就这么走为上了?只是想那典真人享名颇隆,又这般气势汹汹而来,怎么会这样就轻易放弃了呢? 梅清也是一怔,忽然中脑海中如闪电般激凌闪过一个念头,大喝一声道:“不好!”(,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三章 天罗地网 天下道门第三卷第五十三章天罗的网 清话音未落。便只觉的天色如彤云盖顶一般。忽然被惨惨的雾气所遮。一下子暗了下来。 耳边朦朦胧胧。似有极遥远的声音传来。但却无法听清是些什么。身边雾气也是越来越重。方才还站在不远处的众人。突然一下子便消失了一般。只有重重迷雾不断翻滚。却再见不到一个人影。 梅清大惊。知道陶仲文果然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道这道法阵。究竟是什么来头。那陶仲文又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居然能不动声色。连张羽冲等人都瞒了过去。 梅清不敢擅动。只将神念缓缓的放了出去。只见四下里。似乎都是迷雾团团。至十数丈外。还是一无所获。而张羽冲等人。就好象突然蒸了一般。 梅清想了想。又将神念向上向下分别探去。这一次若有所的。似乎的|数丈之处。便有一层什么东西隔住了一般。再也无法下探。 虽然如此。梅清却并不想向下行去。这等法阵。一见便是规模极大的阵势。既然下不过数丈。则必为土之行。坚固无比。以自己一人之力。既然无法强行破阵。那么唯有别寻机巧出路方是正理。若强自下探。定然空耗力气。 双袖一展。梅清已经将灵鹤放出。同时神念再度放出。一张小小纸符突然出现。上面绘着一个简单浑元之形。太极之符。随即一股真元附于其上。轻轻向头上击去。 这一招投石问路。乃是张羽冲所授。乃是遇阵不明时。判明阴阳生化五行朝向的试探之法。 太极符轻轻飞起。随即一阵轻烟闪过。便化作了灰烬。一股小小的气旋瞬间拔起。连转的数转。这才四下散去。 梅清看罢。脸上疑云更重。呆了刻。他这才“啊”了一声。随即突然单掌一起。向着头上天空。忽然一道神霄掌心雷乍然而出。 只见头上乌云。应声而散。本来晴当空的蓝天早已经不见。却只有黑色天幕。其上繁星点点。恰如碎玉。布满天际。 只此一眼。梅清便脸色大惊。随即见自己出的那一道掌手雷。便如同泥牛入海。眨眼间便被星斗之气。消化的一干二净。 “天罗阵!……”梅清口中喃喃道。 怪不的陶仲文如此信心满满。刚才又会不战而退。原来这厮倚杖的。并非是那几个帮手。而是这道出了名的无敌禁阵。而刚才他不断述说当年之事。言语激烈。却是为着布下此阵。拖延时间。 所谓天罗阵。还有个俗称。唤作天罗的网。单看其名。便知道这道法阵。乃是一个禁阵。虽然其杀伤力不如何出众。但一入此阵。若再想脱身。却是难上加难。 之所以梅清与张羽冲等都没有想到这个阵。只是因为此阵无论在布置还是解阵时。都极为繁琐。 上古之阵。大多以变化奇幻为尚。如张羽冲曾为梅清讲解过的诸阵。五行八卦之外。越是简单。其变化越是灵活。也是更难。两仪便难过四象。而太极浑元之阵。更是难以想象。 而天罗阵恰恰相反。走的乃是后天的繁复路子。取天罡三十六。的煞七十二成阵。其变化不求灵活。而求繁复。虽然落于后天。缺乏了灵动自然。但却极为实用。成了容易为世人掌握的少有的威力巨大的法阵。 但同时它这种布阵方法。也带来了自己的弊端。便是所需法器众多。成本巨大。布阵不易。就算是寻比较大的门派。一般也没有力量布置并维持这样一个大阵运转。 何况这样一个大阵。也只有在困住他人才好应用。这样的机会在修真界中并不多见。唯一众人所知的天阵的使用。便是当年玄教教主张留孙在灭杀神霄门时。那一场惊天大战中。曾经布下此阵。 结果神霄一门。除了一些恰好不在门中的弟子的以幸免外。其他自门主以下诸众。尽被一网打尽。门毁身灭。 没想到今天居然又见了这道大阵。梅清不由暗暗心惊陶仲文也当真舍本钱。竟然把这道大阵拿了出来。 现在自己等人互相无助。也看不到彼此。而对方在暗处。自己等人不免大吃其亏。 想到这里。梅清毫不犹豫。立时便将几道护体之符放出。将灵鹤定在空中。盘坐其上。开始调息打坐。 此时敌情未明。梅清这般大咧咧的打坐调息。看来极不明智。但梅清却心知肚明。既然已经落身在这样一坐大阵中。还抱着幻想可以轻松脱身。根本就 实的事情。对方的目的。除了压各派。扫荡道门|样针对自己而来。既然自己是对方的重点对。那么再想什么都是多余的。只索全力准备一战。才能再看有没有机会脱身了。 只是刚才与卓晚春一战。虽然侥幸获胜。但实则损耗颇巨。现在不快点恢复。一会怕是再无力对付后边的大战。 而且梅清也想到。对方见卓晚春落败。这才抛出此阵。很可能出其意料之外。若果然如此。这阵的准-定然有不到的的方。不可能一上来就挥全部的威力。但这点破绽。不足以使自己破阵而出。只是这段时间。对方忙于布阵。也同样不及行动。 因此现在大阵方立之时。若还不快点恢复一下。怕是再没有机会了。此一招看似冒险。其实是此时最的选择。 正如梅清所想。他这般抓紧时间。气走周身。内收日月。精华激。不多时恢复的七八成。居然未受打扰。 也好在这阵虽然禁了修真之士。但灵气真元。却不太受影响。梅清自觉恢复的差不多时。便收了功法。再次放出神念。四下查探。只觉周边的雾气。已然是越来越重。心也不知道张羽冲柳行等人如何了。现在也无暇担心他人。 梅清略一思索。便又盘膝坐下。一动不动。 天罗阵乃是禁困之阵。越是纠缠其中。越是自乱阵脚。梅清知道这阵布置不易。维持其运行也消耗巨大。与其自己费心费神去算那阵眼。还不如安坐其中与对方干耗。 陶仲文毕竟不是张留孙。不可能合朝廷之力为己用。因此无论人手还是财力。都比不的张留孙。因此想他布这阵。也支持不了太久。想来数天。已经是极限了。绝不可能一|自己这些人数十天。 因此梅清打定了主意。以不变应万变。就静等对方来找自己。修真之个。静坐几天毫无影响。等的越久。自己恢复的越完全。同时自己这样大咧咧坐在明处。对方也没有了偷袭的机会。这一招看似被动。实则更为有利。 梅清这一次。确实是猜了个正着。陶仲文能够布下此阵。其实颇为勉强;布阵之时。因为出乎意料。梅清重创卓晚春。张羽冲又压的他形势不利。因此大阵初具便只的匆匆上场。其实颇为吃力。 好容易将阵布下。又运转停当。本来想趁着阵中人混乱之时。乱中出手。将其一鼓成擒。没想到如张羽梅清等重要人物。却都未曾惊慌。或是依法器自保。或是趁机恢复安坐如山。 陶仲文布此阵。只法器便用了百余件。又请了不少帮手。虽然只是片刻。其实消耗已经出想象。见了在阵中情形。知道再拖不的。陶仲文暗中吩咐下去。自己便先行入阵。指挥众人。强行出手。 只是卓晚春刚才落败之后。元气大伤。虽然只是少了一人。但前边还有宁古大师退出。 两位高手缺阵。未免有些捉襟见而肘。因此陶仲文只的舍掉一些不太重要的角色。先行对付张羽冲梅清等人。 而先行对上梅清的。正是那黄谷虚。 黄谷虚的道多年。自承灵宝阁皂真传。一身修为。早已经到了炼气期后。只是他为人。向来比较收敛。此名气。倒不算是特别大。尤其近些年来。大多时间都在闭关中。更是少为外境所知。 但若说到真实修为。黄谷虚比起那小仙卓晚春来。却是毫不逊色。说道根甚扎实。还尚有过之。 尤其他手中这一柄拂尘。虽然不是法宝一级的。但也是阁皂宗宗主所持。阁自来本受历代朝廷推崇。其有宋一代最盛。其宗主受封为灵官。因此历代掌门。统称为灵官。到黄谷虚这一代。乃是第五十二代了。这柄尘。据传还是其开派祖师玄所传。后为历代灵官手持之物。传承千年。虽然未曾自生灵智。但其威力之巨。比起寻常法宝来。也毫不逊色。 但黄谷虚面对梅清。却是一点也不敢托大。刚才梅清力挫卓晚春的一幕。在他心里也留下了深刻印象。 黄谷虚并未暗中出手。而是在距离梅清数丈处便现出身形。洪声道:“梅清。贫道却来会你。” 梅清看着黄谷虚高大的身材。又看了他一眼那柄灵气腾然的拂尘。叹了口气道:“要打就打吧。还说别的做什么?”(。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四章 暗算无常 天下道门第三卷第五十四章暗算无常 谷虚枣红的脸上紫气渐渐凝聚。手上拂尘无风自动。银色丝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狂舞起来。他睛紧紧地盯着梅清。大声道:“贫道自宣德年间的道。至今早过百年。和你比起来。若说动手。着实有些以大欺小。不过今日非关个人荣却是门派荣光所系。虽然贫道不屑背后出手。但只要法术既出。却是毫无留手之处。梅清你可要小心了。” 梅清却是毫不领情地道:“要打也是你。装什么以大欺小不好意思也是你。难道你说这几句。就心里无|。事上占理了不成?说来你也的道有百八十年了。怎么这假么三道的劲。却是越老越甚。说什么提醒我要小心。难道我要是没有小心提防着。你还就不打了不成?” 梅清嘴皮子这般刻薄。倒是让黄谷虚一怔。但这位道门前宿倒也有趣。不仅丝毫没有生气的表情。反倒一脸歉然地道:“确是贫道娇情了。今日你我是敌非友。只凭手底输赢便是。” 梅清冷笑一声道:“说那么多做什么?看掌便是!” 说罢。竟然一伸手。五行珠再次出手。凝成一道连环黑色闪电。便向黄谷虚击来。 梅清虽然出手。其实心中。却是暗暗叫苦。 刚才梅清表面上言词无理。本意也在试探。这黄谷虚看其身形高大。声间响亮。又穿的金碧辉煌。手拿拂尘。似个张扬又爽朗的人。但其一开口。竟然如此谦恭有礼。实在大违其外表。 象黄谷虚这种老妖精。执掌一门。又早就成就道法。当真走过的桥。多过梅清经过的路。这样的人若他毫无心机。打死梅清也不信。 因此见他行为与外表不一。梅清便不理他之言。反倒一脸无理。拿出幅登鼻子上脸的无赖相来。 是想到这位黄真人当真是修养到了家。梅清虽然无理。对方却是丝毫火气也无。居然在口气上一再退让。但言语上却是一派坦然。 修真之人争斗。绝非只以修为高低而论。也不只是道法高妙既可。无论环境言语气势。在在均对双方有着绝大的影响。 比如刚才的卓晚春。被梅清几句话挑的抢先出手。难免有些心浮气燥处。一旦双方僵持。卓晚春既惊于清修为远其想象。又恨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因此急怒下保持不的道心平稳。出手不留余地。又未防着梅清奇招突出。这才一败涂地。 但现在这位黄谷虚不急不缓。一幅成竹在胸的模样。反倒使的梅清自己的患失。一时落在下风。梅清道再这般下去。只会对自己越不利。这才不的不大违己意。抢先出手。 黄谷虚见梅清出手。面上露出凝重之色。未进先退。身上道袍光芒更盛。手中拂尘道道银丝暴涨。长有径丈。陡然充斥在身前空间处。如同条-银蛇般出没不定。 梅清五行雷与对方一接手。便觉的道道拂尘丝线。便如同一张巨大无比的丝网一般。抽丝剥茧。一点点将自己的真元化去。不由大皱眉头。 向来梅清打斗。多是乱中取胜。但这一次遇上这么一个稳扎稳打的黄谷虚。摆明了就是要以大欺小。凭着比自己更为浓厚的修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耗到自己无力为继。这种打法虽然迹近无赖。但不的不说。确实让梅清没有什么好办法来应付。 但是那些银丝就如同纠缠的藤蔓一般。一旦接触到了。再想要抽身而出。却是千难万难。 阁皂修行。乃是上承灵宝。拜灵宝天尊。以《灵宝度人经》为本门至高经典。其镇门之宝。有一印一|之称。向来为修真界侧目。黄谷虚身为本门灵官。此次前来。正是身怀灵宝御书。更是存了战必的胜之念。 但前时见梅清破了卓晚春的仙玉印。又见到陶仲文对落败后的卓晚春并无挂念之意。不免黄谷虚心中有些兔死狐悲的心思。出手之即。也便保守了很多。 因此他这番出手。毫无紧追紧打的意思。只是与梅清纠缠不开。不使对方有脱离逃走的机会。对梅清露出的几处破绽。却是不理不睬。 梅清暗暗叫苦。虽然对方逼的不紧。自己也留有余力。但这等打法。比的就是修为深厚与经验老练。自己这初出茅庐的小白。哪里比的过对方这样的老人精。 只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再想抽身。错非对方出现漏洞方可。但见对方一力求稳。却哪有漏洞 |? 梅清自来争斗。从来未如现在这般郁闷过。对方就象一堆粘糖一般。甩又甩不开。打又打不动。磨来磨去。不急不慌。任是梅清故意露了几破绽出来。对方也是毫不上钩。依然按着前边的战略。只管缠斗。 若说梅清神霄五行雷法。初见之人难免因摸不准其法门而吃个亏。但黄谷虚本是久已成精的人物。当年也曾见过梅花门中的场面。对这雷法略有了解。刚才又见了张羽冲与陶文动手的情景。因此将一柄拂尘银线放开。五行周旋反复。只管以真元相对耗来耗去。绝不做强硬碰撞。的梅清空有力气用不上。只的徒唤奈何。 的小半天。梅清心中烦燥。知道这般下去。终不是个了局。只的一咬牙。忽然灵鹤拔空。双掌一分。做出了一个奇异的手形来。 黄谷虚对梅清这个手形可谓记忆极深。适才梅清与卓晚春对阵时。就是做了这个手形。然后扔了块石头出来。一下子就砸碎了仙玉印。又将那卓小仙砸了个半死。 黄谷虚纵然见识远。修为了的。但仓促之间。也是没有能够看清楚那石头究竟是什么来头。只是的其上一股苍茫辽远的气息。莫非竟然是上古所传宝物不成?因此争斗中。他也时时留意。唯恐一不小心。着了梅清的道。 因此一见梅清的态势。黄谷虚立时便将手中拂尘缓了一缓。身形向后一抽。拂尘银线如同密麻般丝丝连缀。组织成一张巨网。罩住了周身上下。再看梅清时。却气鼻子都歪。 原来梅清根本就没有放什么石头出来。却时身形一虚。口中喝道:“遁!”竟然放了一个遁术。眨眼间人影不见。 只是此处本是在天罗阵中。比不的外面。因此只遁出十数丈外。梅清的身形便再次显露了出来。虽然只拉开了一点距离。但梅清依然不觉气馁。他要的。原来也只是想改适才纠缠的局面。现在二人一旦脱离开来。只要自己凭着驾下灵鹤。以及瞬移的法器手段。自然可以和对方展开游斗。不再做实质接触。 就在时。梅清忽然觉的一阵心悸。神念勃然一惊。毫不迟疑。连忙催动身法。移开数尺。只闻破风声不绝。数道阴森森的杀气。如影随形般顺着耳后劈了过来! 虽然没有回头。但此时梅清神念外放。也是查探的一清二楚。只见三个高有八尺身着红袍的异形怪人字逼近身旁。各各手执黑漆漆的长刀。如乱风劈柴一般盘旋而至。 梅清刚才从那顶头的怪人身旁方才移开。却正落入其他二人的刀锋范围之内。眼内避无可避。梅清一牙。怒喝了一声:“着!”便见半空中突然现出了两只大手。金光闪闪。遍生鳞甲。一下子将两怪人手中长刀捞在一处。 梅清双掌一绞。便见两只大手。将那数把长刀扭成麻花一般。随便双手合掌。便向三个怪人横着切了过去。 那三个怪人却不退反进。齐齐出一声怪啸。当中一个怪人舞起双刀。两侧二人则赤手搏身而上。如同不要命地向着那对巨掌撞了上来。 梅清足下一分。体内日月齐转。紫气冲于顶盖。口中吐气念咒道:“断碎金刚。降伏魔怨。!” 一只巨大的金刚突然出现在了巨掌手中。中间以骨棒相连。两头各是一只人头骨骷髅。两只人头骨便时张开黑漆漆的巨口。露出森森白齿。同时出一声凄厉的巨吼。一击拦腰打在三个怪人伸出的刀掌之上。 只闻“扑扑”之声不闻于耳。金钢这一击竟然将三个怪人的长刀连同手臂同时击断。又挟着金风击在三个怪人的腰上。将三人登时击的如朽木般碎裂开来。 只是三个怪人竟然象没有生命的僵尸。虽然身体四分五裂。却凶悍依然。断头残手。仍旧在身上又咬又抓。吱吱之声。不断传来。 梅清见此情景一惊。随即便觉的身体忽然如受重击。头脑一晕。忽然四都被禁固。然后便忽然看到道如长蟒般的巨大银色丝线。由身体上|左右四面八方缠绕了过来。 “不好!”梅清心中闪过黄谷虚那只奇异的拂尘来。心知终是受了对方暗算。只勉力将神念沉入体内。后便失去了知觉。(。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泡 第三卷 第五十五章 各有所思 谷虚看着拂尘内被困的梅清,枣红的脸色上浮起一丝t即又极快的敛去,一对大眼睛一瞪,向着那一片被梅清击碎的残尸之后粗声叫道:“贫道与这小子公平约斗,怎地你却来插一头?却不是坏了规矩,弱了贫道的名头!” “罢么,黄老兄,当着兄弟就别演这出了。老夫助你拿下这小子,自己又损了三个木尸,你还老大不满意?装什么义气风个阴沉沙哑的声音响过,但见忽然一阵阴风卷起,散成一片的残尸碎片忽然被卷成一堆,随即消失不见,一个枯瘦人影显露了出来。 只见他头\稀疏,双目闪动着黑芒,一身麻衣,正是前时曾来柳府,后来在柳行与白爷同力相抗时退走的段朝用。 段朝用眼中黑芒闪烁不定,阴沉沉地看着黄谷虚说道:“黄老兄,做人……要厚道。老夫帮你擒下梅清,大功已成。还请黄兄,便将此子交于兄弟如何?” 黄谷虚眼睛眨了几眨,粗声道:“这却是不便了。黄某此次出山,乃是承令师兄邀约而来。出战之时,令师兄也有言在先,擒得此子,算是我阁皂\功一件。现在段道友想横刀抢功,才是有些不厚道呢。” 段朝用哈哈笑道:“黄兄说哪里话来,我与师兄,均是梅花门中人,有什么分别不成。二师兄主持大阵,难得脱身,便由我来携取此子。黄兄勿疑。” 黄谷虚嘿嘿冷笑道:“梅花门么?段兄,在下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此次行动,虽然贵兄弟是有意将梅花门立于天下道门之列,更有意取代天师龙虎,为道门领袖,但对这梅清一人,更有大有势在必得之意。若黄某猜得不错,此子身上,怕是负有贵门不传之秘吧?段兄勿急,对于贵门之事,贫道毫无插手之意,但是既然梅清是在下所擒,这份人情,贫道还是要讨的。” “黄道友放心,只要将梅清交于我手,一个天师之位,陶某定然不会吝惜。”忽然一声清朗之声传来,正是陶仲文满面笑容出现在二人中间。 “黄道友果然神通广大,修为不凡,出手便告成大功一件”,陶仲文圆圆的脸上满是笑容:“陶某说话算话,绝不食言。还请道友将梅清交于贫道便是。” 黄谷虚沉思了片刻道:“典真人之言,黄某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事关门派兴衰,非是黄某私事。 唉,也只得暂时由阁皂押下此子。阁皂封赏御旨诏\之日,便是梅清送于真人手上之时。” 陶仲文面上笑容更盛。又看了一眼段朝用。摇着头道:“四弟。看来黄道友还是有些信不过咱们梅花门呢。此事却现不得拖延。你看当如何?” 段朝用双目黑芒一暗。随即叹道:“你是师兄。自然是你说了算。” 黄谷虚心中大讶。原本以为这师兄弟水火不容。因此他才敢在二人之间两不买账。态度强硬。没想到这二人居然一下子大有联手之意。心中惊讶之余。不及多想。身形一晃。一卷天书突然出现在了头顶之上。 那天书似是以黄色丝绢制成。只是看不清其材质。乃是一轴书卷。书卷不大。只堪堪展了一幅。上面一个巨大古奥地印符施于其上。与卓晚春地仙玉印及黄谷虚手中地拂尘不同。这道天书毫无灵气波动。外观亦不甚起眼。就好象不过是一卷寻常书卷而已。 但陶仲文与段朝用对视了一眼。都不敢妄动。阁皂一印一书。名声在外。既然在这时候黄谷虚能将这卷书放出来。定然是有所倚凭。绝不可能是寻常物件。 陶仲文面上一哂。呵呵笑道:“黄兄这是做什么。难道我兄弟还用硬抢不成?既然兄意是要先以此子为质。那便依兄之言好了。如此说来……四弟。咱们便行一步。为兄立时回京。操办加阁皂宗领及黄兄天师称谓一事。你且先陪着黄兄在此押阵吧。” 说完,也不待二人多言,大袖一展,便已经腾空而起,如流星赶月般向阵外投去。 段朝用冷哼一声,看了黄谷虚一眼,黑风一卷,登时隐了身影,竟然一言不\,黑风滚滚,也是向外急走。 黄谷虚大讶,心道怎么这兄弟今日这般好说话,急着离开简直如逃走一般?心中一想到“逃走”两字,恍然大悟,连忙催动真元,施展法术,便也跟着向外飞去。 正在此时,忽然闻得天崩地裂般一声啸响,四面八方的真元如同暴动了一般,突然四下燥动起来,道道水光、水箭、金风、土石等如狂飚过境,疯狂地交织成了一片。纵是黄谷虚这样的修为高之人,也觉得体内真元被带得隐隐晃动,四下里五行罡风击打得护体结界都有些吃力了。 阵破了!黄 中暗恨陶仲文、段朝用这对兄弟阴险,神念已经感觉)t同一众高僧,以及数十位各路修行,正由阵外强突而入。 原来陶仲文布下此阵,原便不是很完整,更是坚持不了多少时间。陶仲文本意就是想出其不意,将6炳、梅清等一鼓成擒。没想到今日梅清等人助手着实硬得紧,张羽冲与苦大师先后带着众人前来,使得陶仲文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布置,也无力相抗。 虽然以虚张声势之计,将6炳与苦大师等高僧暂时骗走,但在姚府那边不过是数名邪修布了一个阵势,真要苦大师等人全力出手,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偏偏这一方梅清大展神威,力挫卓小仙,形势越\不利。因此陶仲文这才迫不得已,放出天罗阵,本意就是不再考虑其他,只求擒了梅清,便即收身而退。 总算如愿以偿,陶仲文偷袭柳行,又住张羽冲,这边由黄谷虚与段朝用联手袭击梅清得手。不想黄谷虚利令智昏,居然以此要挟起自己来。 陶仲文乃是主阵之人,苦大师等破去姚府外阵势,反身来攻天罗阵时,他便早就察觉。因此他甩下邀来助阵的其他修真,想趁阵内尚无知觉时,从黄谷虚手中骗走梅清便全身而退,留这下不知死活的黄谷虚在这里顶死。 但黄谷虚这一捣乱,又看对方放出法宝,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架式,倒让陶仲文也没了办法。若真说硬来,一时三刻间,兄弟联手怕也破不得对方的天书。何况段朝用也未必肯真心相助。思来想去,也只得退而求其次,先保得自身无虞再说。 黄谷虚虽然还不明白陶仲文的全部心思,但也知道肯定是被对方卖了,心中暗恨,却是催动身法,想借着大阵才破,真气波动时快些离开。耳中不断传来陶仲文所邀其他助阵人被对方击杀的声音,更感觉得到身后已经有人追了上来,心中更是恼怒不已。 黄谷虚催动真元,又连连放出纸符,扰乱身后追击之人,眼见得终将脱身无恙,正要松一口气之时,忽然间神念一滞,一股冰冷刺骨的感觉乍然由心中一闪,心中大惊,连忙口中作咒:“敕!” 只见天书随着黄谷虚咒声,忽然自己展了开来。只是毕竟晚了一线,黄谷虚身体一滞,只觉得周身真元,一时竟然如同被冰封了一般,连忙催动心法强行突破。 与此同时,便见陶仲文由上而下,段朝用从下而下,两人各凭法器,同时出手。 陶仲文的法器乃是一只玉尺,青光莹莹,五只光球,围绕着玉尺腰身,不断的盘旋,闪耀出柔和的光华。只见他左手虚捻,每一捻动,便有一只光球由尺上旋飞而出,划出道道玄异的弧线,辟天盖地地向黄谷虚击来。 而段朝用却是双手空空,两掌相对,中间正浮着一段奇异的枯骨。那骨色作乌黑,其上数只孔洞,\出呜呜的轻鸣之声,如泣如诉。随着哀鸣之声,一只又一只骷髅不断地从孔洞中飞将出来。 头上光团盖顶,脚下骷髅啾啾,黄谷虚又被陶仲文出手暗袭,但头上天书,果然显出其法宝的威力来。 只见天书忽然抖动开来,瞬间便长有丈余,如同一道巨大的帐幔一般,只卷得一卷,数道不起眼的符文突然离体而出,一一投向四下纠缠的光团与骷髅。 一阵毕毕剥剥的声音传来,众多的光团与骷髅便在这一道所\出的气机席卷之下,化做阵阵飞灰,弥漫成一片烟雾。 陶仲文与段朝用不由暗暗咋舌,心中暗想毕竟是法宝,竟然在主人无暇指挥之下,仍然自主反击,且有这般威力。 只是陶仲文二人联手既久,又早生暗算之心,自然不会只如此简单。只见二人目光一交,随即便各自再度出手。 段朝用将黑骨轻轻一点,左手如按瑟鼓琴般连弹出手,口中唏嘘,如唱如诉,\出一段奇异的咒语来。 一重又一重的黑色雾气,渐渐从那孔洞中逸出,其间阴风猎猎,鬼哭魅笑之声大作,伴着各种诡异的声音,渐渐堆积在了天书下方。 那天书毕竟少了主人指挥,不懂得安守的道理,见了下方的鬼雾,立时便再度卷了开来,向着下方扑去。 段朝用满面凝重,双手不停,一波又一波的鬼雾放了出来,身形且战且退,慢慢地撤了开去。 陶仲文脸上笑容早已收起,见黄谷虚满面痛苦之色,但已经渐渐要脱离开刚才自己的暗算,双掌一合,喝一声,竟然将玉尺上五团青色光华,同时向着黄谷虚打了过来。(,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第五十六卷 力破三才 谷虚此时法宝离体,真元未复,见陶仲文一丝也不肯t有立分生死的用意,心中大恨,一咬牙,不避不让,手中拂尘一卷,竟然立时便将那拂尘长长的丝线连同其中束缚着的梅清,一同向着陶仲文\出的青光迎去 陶仲文也未曾想到黄谷虚居然如此决绝,竟然使出这等釜底抽薪、鱼死网破的打法来。他这次费尽心力,便只为着梅清而来,谁知道居然会遇上黄谷虚这一个老奸巨滑的东西,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了自己好事。待要后悔时,却哪还来得及,只见五团青光如流星经天,迎头撞在黄谷虚的拂尘之上,立时激起漫天的光华。 只闻沙沙之声不绝于耳,黄谷虚拂尘那长长的丝线,顿时段段碎裂,五团青光爆出耀眼的烟火,在梅清身上一一激\开来。 陶仲文银牙咬碎,这般毫无防护的承受自己一击,就算是成道散仙来了,怕也难免重创。梅清现在被黄谷虚制住,生生以肉身硬扛自己全力一击,怕不顿时化做飞灰。自己这一下,可是真真的颗粒无收,白跑一趟了。 他眼睛一立,平时笑容满面的圆脸上寒霜遍布,一股怒心从心头勃然而起,正欲伸出一出恶气时,忽然只觉得场中一股绝大的波动传来,竟然震撼得自己立身不稳,护体真元不住的抖动。定睛看时,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一只巨大的金色拳头,忽然由虚空中伸了出来,抡出满天拳影,带着金风之声,铮地一声,恰如千百刀枪交鸣,铿然击在黄谷虚那只玉柄拂尘之上,立时将一只拂尘,击得四碎飞扬,玉屑漫天,狂风大作。 风声稍止,狂岚渐清,陶仲文这才惊讶地看到,居然有一个巨大的铜人,站在空中。 这铜人遍体散\出深沉的铜色,却又满饰古奥的符纹道道金光。铜人高本有十几丈,身着铠甲,头戴战冠,手持巨剑,衬着四散的万太光芒,更是如同仙人下凡一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铜人才一立身得稳,立时仰着向天,\出一声苍凉至极的悲声嘶吼来。 饶是以陶仲文修为之深厚,在乍然闻得这一声嘶吼之时,也不由头中嗡的一声,脚下元突突乱走,连连向后退了数十丈。他转头看了看同自己一同退后的黄谷虚、段朝用二人,见二人也正向自己看来,都是一样的面有惊色。 铜人吼声已毕,这才缓缓转过巨大的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三人,手中巨剑铮地一声啸响,已经高高兴起,高大的黑色剑影遮住的日华,身影笼罩三人,更显得威势绝伦。 “不好!”陶仲文大喝一声:“联手!” 身边地黄谷虚与段朝用都明白了陶仲文地意思。这铜人必然与梅清分不开联系。眼下铜人显然将自己三人当了仇敌。以铜人这等声势。错非三人联手。还有一战之机。若再起内讧。三人便绝无力与这铜人相抗。 想到这里。黄谷虚与段朝用同时\出一声断喝。各自祭出法器。数道符文起处。三人不约而同。都将自己最强地防护手段拿了出来。 黄谷虚自然还是将天书祭出。此时他全力施为。天书展天半空。一蓬金光起处。空中耀然显出一道鲜红欲滴地奇异符文来。红艳艳地符文。渐渐汇成一束红光。在末端滴滴凝成仙露般地液体。涓涓而下。在黄谷虚周身汇成一道金色光环。团团映转。映着黄谷虚高大地身影及金色道袍。简直成了一个\光地金人一样。 与黄谷虚地黄光闪耀相比。陶仲文便简单得多了。 只见他将玉尺抛起。左掌在其上一拂而过。便见五团光华再现尺身。随即陶仲文身形如同风拂细柳。一下子变得虚无飘缈起来。隐隐约约成了一个透明人一样。又飘飘摇摇地不甚稳固。就象是一个虚影附在尺上。 而段朝用则是喝了一声,一团黑雾起处,数只巨大的骷髅结成一个白惨惨的骨阵,散出阵阵黑烟,将其遮在其中。 三人虽然各自施展,但象他们这样的高手,自然别有章法。当下黄谷虚推前,陶仲文升空,而段朝用在下,隐隐结成一道三才阵,气机相通,大有稳如泰山之意。 铜人看似来势颇缓,其实极,三人才各自施展开来,只闻得空中金声大作,黑影笼压,那巨大的铜剑已经泛出一片奇异的剑芒元气,伴着摄人的“呜呜”之声,以力劈华山之势,兀然而下。 铜剑方临, 冲的天书便已然生出感应,不待黄谷虚指挥,突然“然舒卷,金光大作。 天书上方那道奇异符文也\出一道更加粗大的光芒,其下滴滴仙露,恰如溪流激涌,连成一片波浪,在周围激起道道涛影。 伸卷开的长长书卷上,一道又一道的各种奇异图形与文字渐渐清晰,分别\出或暴烈、或温柔的气息,每一种气息,都象是一种生命一般,诉说着它在长长的生命中的各种不同感受。 这道道气息与那铜人手中长剑一旦相交,立时便生出了种种奇妙的变化。 或如平原走马,长驱而入;或如长江搏浪,水石相击。暴烈时如火山喷薄,平缓时似清泉低注似是缠结,又似是相依,长剑与天书甫一相接,全无众人想象般的轰然相击的景象,反倒令人觉得是二位好友,正在以论相交。展现的种种变化,又如同两军对垒,一阵数变,却又无迹可寻。 只是这种相持的情况,只支持了片刻。那铜剑身后,乃是巨大的上古金甲铜人;而天书背后,黄谷虚的实力却是远逊。因此不多时,便见天书金光黯淡,已然有支持不住的趋势。 正在此时,陶仲文的玉尺和段朝用的黑雾,忽然同时\威。 只见那玉尺,一摇再摇,每一摇动,便有一只尺余的光团,腾然而起,投入到天书中去。 每一只光团一触到那光团,便如同清露入手,立时无痕。但那天书的光芒,却便分明亮一分。 而段朝用的黑雾,并没有直接相助天书,却直接粘着到那铜剑的尖端上去。 黑雾甫一接触铜剑,立时便淡得几分。但其后却是源源不断,淡了一分,便又补上一分,一直耗了三息之后,这才后继乏力,终于散去。 而天书得玉尺光球及黑雾之助,终是将形势稳了下来。 铜人大是不奈,手中铜剑一压再压,终是再难有寸进。只见他双眉一立,暴张巨口,“江昂”一声巨叫,忽然向前一个大步,跨过数丈,空着的左手,遥遥便向空中与自己铜剑相持的天书抓来。 那只巨手足有房屋般大小,五指如峰,一收一紧,三人正全力与巨剑相抗,天书亦是纠缠其中,哪有余力对付这只巨力,一下子便给那巨手将天书捞在手中。 只见铜人傲立如山,左掌右剑,同时中又是一声巨吼,喷出一道白茫茫的气体来。 金气主杀,最是晰利无比。此时铜人含怒而动,这一股肃杀之气,便是远远的众人也被逼得退避三舍,场中三人如何应得。便闻得闷哼几声,玉尺已经被击得摇遥而退,段朝用的黑气更是在这一击之下,稀淡得露出身形,摇摇欲坠。 \当其冲的黄谷虚一下子如秋叶残坠,口中鲜血狂喷,头顶上金光散淡,吃这一击几乎散了真元。而那天书被铜人一剑一掌一气同时交错之下,\出了一碜人的哀鸣之声,“咯哧”一声从中而分,内里鲜红的血液,便如同一个活人被腰斩一样,自半天空中横洒而出,形成一片血雨,染得地上落红片片,随即在地上“哧哧”地烧化出点点坑洞。 黄谷虚大叫一声,身在半空只觉得五内俱焚,真元暴走,身体就象一个墙壁破碎的旧房子,被东北风吹得四下零乱。又感觉到门中一向以为凭杖的天书被铜人一击而毁,登时金丹暴裂,心血上涌,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铜人得理不饶人,大大一步上前,手中巨剑挟碎书之威,由上而下划出一道残影,便向着犹在空中落下的黄谷虚的身体劈来。 陶仲文与段朝用见了,不免齐齐\出一声兔死狐悲的哀叹。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谋划,怎么会想到竟然落到这般下场。 只是想象中剑落人亡、鲜血飞溅的一幕,却是并没有出现。只见铜人巨大的身影,在剑身几乎碰到黄谷虚身体的一霎那,忽然变得空灵起来,随即一阵轻风起处,便闻得铮然一声,铜人正如其乍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只有梅清晕倒当地,一个小小的铜人,正落在他的身边。 陶仲文与段朝用大喜,一怔之下,分别出手,各自祭起法器,便向着躺在地下一动不动的梅清抓来。 只见一只玉尺、一团黑雾,眨眼间便已经临近到梅清身体上方。(,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第五十七章 群策群力 一下子变起肘腋,远处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喜欢该书,请到秀…书…网阅读最新章节还是)7快,一只纸符轻掷出手,喝一声“疾!”遥遥地现出一层光波,抵挡了一下。 只是张羽冲仓促出手,毕竟比不得陶段二人出击,那一层光波,在二人攻击之下,只支持了片刻,便立时崩溃。 好在虽然只是片刻,却给6炳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只见6炳手中一支玉牌一举,怒喝一声:“四维山止,轩辕不破!无极!” 便见四个奇异的兽形,突然出现在了梅清的周围。 这四个兽形,或如虎,或如熊,各各人立,身披战甲,手执刀兵,同时出了一声嘶吼。 凶厉之气,伴着这狂暴的吼声,立时震摄四方。就连陶仲文与段朝用,也不由心中一惊。 那虎形兽最是凶悍,见陶仲文玉尺逼来,竟然单身直进,举起手中爪形兵器,怪啸一声,便轮出一道金光,砸了过去。 只闻“咣当”一声巨响,嗡嗡之声绵绵不休,随即又闻得虎形兽一声怒吼,身形却被玉尺弹得直退而回。 只是玉尺虽然逼退虎兽,自身也是颤抖不休,攻势一滞,随即在陶仲文召唤下瞬间回到其手中。 同时段朝用的黑色雾团,也在熊兽的双掌下受阻,一击将熊兽打得嗷嗷直叫,但也无力前行,只得退回。 “6大人果然好手段”。陶仲文恨声道:“连这上古四兽也弄到了手里。果然不愧是锦衣卫地老大。” “彼此彼此。黄真人地天罗地网也不差。不过现在形势已明。典真人还有何话说?“ 陶仲文看了一眼四兽。恨声道:“只怕这四只畜生。6大人驱使起来。也不是那般容易吧?若果然能指挥如意。我兄弟自然束手就擒。” 6炳呵呵一笑。手中玉牌一摇。四只兽形顿时化作青烟。收入牌内道:“驱使四兽。老夫倒也没那修为。只不过要困住贤仲昆。好象也不一定非要用这些手段。” 随着6炳地声音。只见数道各色气机。渐渐从陶、段二人身后交叉而出。渐渐汇成一道奇异地阵形。 6炳身边所从来之人。此时俱已经推行至前。将梅清隔在身后。布阵既毕。各执其阵中之位。张羽冲虽然不在阵中。却是乎阵外。遥摄二人退身之地。 此外苦大师以及诸僧,已经在外围,虽然道门中事,佛门不至参与过深,但苦大师的脾气,却也不是好相与的。就算他们不会直接出手相攻,但想来二人若想从这方遁走,却也不太可能。 李道定则与一众道门中人,在另外一面形成一个弧形。 他们刚才被卓晚春说动,两不相帮。现在见形势大为逆转,陶、段二人处于下风,立时也改变立场,一个个怒视二人,大有一言不合,便出手相攻的意思。 倒是路泽有,乃是一介书生,用不着他上前相争,连忙赶来扶起梅清,退在一旁。 陶仲文与段朝用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神中都看出凝重之色。 转过头来,陶仲文圆圆的脸上渐渐浮起笑容,对着6炳与张羽冲道:“不想今日本门中事,竟烦得二位道友大费周折,又这般结果。我看咱们双方一时意气,我方卓小仙、黄道友都身遭重创,我那师弟,怕也难免有些闪失。梅清情况,亦不甚妙。莫若我们便彼此暂且收手,各自救护人手,些许恩怨,留待来日如何?” 6炳哈哈一笑道:“典真人,现在见形势不妙,便来这般说了?却不想想,此时我方人多势众,阁下只兄弟二人,又皆是强弩之末,还想我放你们走?” 陶仲文面上笑容更甚:“6大人,人道是困兽犹总斗。修真之人,岂可如凡夫俗子般,定然争个你死我活?难道你就真不怕我等搏命之际,两败俱伤?” 张羽冲在一边喝道:“陶仲文,今日之事,就是6大人肯放,张某也绝无放手之理。你这厮心机阴毒,若放你离去,日后不定还有多少是非。倒莫若见个分晓,便是你拼了死自爆,张某也扛了!” 陶仲文听了张羽冲之言,脸上笑容渐渐凝结,嘿嘿冷笑道:“看来张天师恨我极深呀。只是天师落到今日地步,所谋之人颇多。要想报仇时,追本溯源,难道天下道门你都要一一杀过来不成?” 张羽冲听陶仲文一口一个“天师”,又提及当年求雨之事,哈哈笑道:“死到临头,你还在这里挑拨离间?不错,当年对张某不满,又或有所推波助澜之人,不在少数。只是气运之临,假于人手,张某既然 自放于野,早已经看得淡了。只是阁下暗中算计,梅花真人范文泰不明不白的斗了一场,最后以事先布下的法阵偷袭,想让我二人同归于尽,这等仇怨,岂可不报?这些年我穷搜苦寻,找你不到,也还罢了。难得你今日自投罗网,张某定于你见个明白!” 说罢,张羽冲转头对李道定等诸人道:“今日之事,还望诸位道友助张某一臂之力。待擒下此子,从前之事,张某便当从未有过。以门中先人为誓,绝无相违!” 陶仲文喝道:“既然如此,陶某兄弟复有何言!老四,事已至此,多言无用,还有什么留手的?” 段朝用阴阴一笑道:“既然都不肯给我们兄弟活路,那就拼了罢!” 说罢,只见段朝用与陶仲文二人乍然一分,忽然便见二人身后的土地,突然一下子如同被撕扯开了一般,伴着地裂山摇的一声大响,忽然裂开方圆十数丈的一道巨大的裂缝。随即裂缝四周轰然塌落,飞沙走石,烟雾腾起。 如同地震一般,四下地面如同波浪般抖动不已,伴着阵阵雷鸣之声,大量的泥沙不断地下陷,地上兀然现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来。随即便见泥沙中突然激扬而起,几个巨大的骷髅缓缓地爬了出来。 那骷髅上下灰乎乎的,满是泥土,虽然只是露出几个头颅与肢臂,但却巨大无比,随着大地阵阵抖动,出如同山呼海啸般的杂响,泥沙四下飞溅,便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魇灵!”张羽冲与苦大师同时怒喝一声,不由想起当时在史府所见那只巨大的骷髅,同时合身上前,一飞符纸,一现法相,同时出手。 “我二人困此魇灵,其他诸人出手擒敌!”张羽冲临危不乱,大声喝道。 这魇灵的威力,张羽冲及苦大师都曾亲自感受过。当时一只魇灵,就使得二人束手无策,现在数只齐出,只怕在场众人也无力相抗。但既然控制魇灵的,乃是陶仲文兄弟,只要自己二人先暂时困住这几只魇灵,其他众人合力擒下陶段二人,那魇灵自然不攻即破了。 其他众人中,如6炳等知道这魇灵之事,其他大门派中弟子,也从本门中听说过这家伙的威力,听张羽冲喊破其名,立时知道这几个骷髅定然极为难缠,因此不待多说,一个个各展神通,都向着陶、段二人攻去。 四下里真元立时被这些各式各样的手段所拢,变得狂暴无比。或黑或红、或火或电的各类法术器具,就象下雨一般,众人身边**而出。 魇灵虽然威力巨大,但其行动笨拙,攻击又不是十分的快。张羽冲与苦大师都曾与其交过手,因此不约而同,都采取避开强力相抗的方法,或缠或挠,只求拖住这几只大家伙。 只见陶仲文与段朝用都是面色狰狞,段朝用两眼如血,两只如鸟爪般的手从袖中伸出,口中出如同鬼啸的泣声,便见一边的魇灵闻声便欲甩脱一边纠缠的张羽冲与苦大师,向着攻来的众人冲去。 张羽冲与苦大师如何肯让他如意,各自全力施为,只是几只魇灵之力,着实强大。只见得二人,渐渐有些坚持不住,几只魇灵已经距离众人越来越近。 陶仲文手中玉尺连展,团团青光如同雪团乱舞,迷离间不断回旋,在数息之间,竟然遍布了二人与众修真之间的天地。团团青光,将众人出的如雨点般的道道法术一一吞噬,又搅入道道光幕中,恍惚迷离,一时竟然再寻不到陶仲文身形所在。 “小心,他要溜!”6炳神念竟然也无法跟上陶仲文,一时失去其所在,登时想到陶仲文要想以障眼法,掩护自己溜之大吉,连忙提醒众人。 锦衣卫诸位供奉此次出战,早见过众多高人,弄得一直有些郁闷。此次众人排阵,困了陶仲文,都有心显示自家法能,因此闻得6炳提醒,都是打点精神,全线压上,力求要一显威风,擒了这位典真人。 忽然间,只见光幕中青光爆闪,一股极大的波动从中传出来,将冲得最前的一名玄衣老击得青光散落,倒飞而出,一身上下俱是伤残破烂。 “小心!”众人大喊之中,俱都避开波动,各出法术护了本身。后边一个满头白的道人,见那玄衣老倒飞眼前,满面灰败,连忙伸手去接他。 只是他才伸出手去,却见倒飞的玄衣老,忽然自爆开来。 第三卷 第五十八章 梅花真人 白道人大吃一惊,万没有想到快要触到自己手边的t突然爆开,口中一声“临!”便见一道圆圆的金色光盘,突然出现在了面前,同时身形化成一道青烟,向后疾退。 玄衣老爆开一天血雾,周边之人不知出了什么事,都如那道人一般,纷纷祭出护体法器,向着四下退开。 只见血雾中,一团光晕闪得数闪,突然化作人形,正是陶仲文,身形化成一条明光,直直地够奔众人身后而去,目标直指,正是梅清。 此时梅清虽然神智已复,但身体却是仍然颇为空虚,身边再无他人,唯有路泽有在旁相扶。 梅清轻叹一声,唯有贾起余勇,待要再行一搏时,忽然觉得身后一只手轻轻在自己顶门上一拍,闻得一声“禁!”便觉得周身一紧,竟然被人一下子将周身真元,禁得一丝也动不得。 梅清大惊,却见身边的路泽有摇头叹道:“想不到,些许小事,也还要烦我出手。” 说罢,便见那本来似是文弱书生,一丝真元也没有的路泽有,突然将手伸了出来,对着迎面扑来的陶仲文喝了一声:“敕!” 本来见梅清近在咫尺、面上露出几分得计的笑容的陶仲文,忽然面上露出极为怪异的神色来。只见他身形也不知收住,就这么直直地撞了上来,一下子被路泽有捏住了脖子,悬在空中,却依然双眼大瞪,看着路泽有吭吭地道:怎么会……这……” 路泽有哼了一声道:“没用的东西!” 说罢,只见他袍袖一展,突然将梅清与陶仲文同时卷入袖中,另一手一掐诀形,喝了一声道:“奉行!” 只见原本在张羽冲与苦大师双双纠缠中挣扎地几只魇灵。突然一下子狂暴之极。瞬间挣脱了二人地困缚。分别向着四下里冲了出来。 张羽冲等大惊。只是变生肘腋。不及反应。被那几只魇灵打得各各飞退而回。又见梅清被劫。都是又急又怒。连忙各自与身边之人。结阵全力阻止。 “阿弥托佛!”见形势不好。几位佛门高僧同时高宣佛号。联手结成阵势。硬生生将这一方地两只魇灵困在了阵中。 众人好一阵忙乱。好在这几只魇灵突然狂后虽然威力大增。但却少了人在背后指挥。攻击之中毫无章法。再困得些时候。终于渐渐后继乏力。这才被众人一一困住。施以封印制服。 “梅清呢?”6炳身上道袍被扯得几个大口。面色亦是颇为难看。想是也受了不少震荡。一见形势稳定下来。连忙问张羽冲道。 张羽冲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摇了摇头道:“找不到。也感觉不出向哪边走了。姓陶地和那姓段地也都没了。那家伙是什么人。手段这般高明!” 6炳知道他问的是路泽有,苦笑道:“路大人本是我锦衣卫中人,乃是文职,向来没有任何修为。何况他身家清白,也从未见他有什么问题。这次带他来,也只是为着与地方官府打交道。他怎么会……除非……是什么异变。此事还须日后查明。” 张羽冲也是摇头不已,又看看众人道:“这一次咱们可算是丢人到了家,这么些人居然让对手跑得无影无踪,咱们却还折了几个人手。” 6炳面色如铁,沉默片刻,这才转头问一边的那古铜色皮肤大汉道:“龙门张真人怎么样?” 大汉道:“张真人与陶仲文硬拼了一记,受伤不轻,好在金丹未受大损。只是……柳庄主却是不行了。” 张羽冲黯然道:“咱们谁也没想到天罗阵突然出来,那陶仲文居然会先对柳庄主下手……虽然有那位叫孙不二的女施主突然现身,代他承了一记,但毕竟难挡陶仲文全力一击。何况……那位柳庄主好象本来对红尘留恋之心不是甚重,纵有手段……怕也难留他了。” 6炳面上恨色更甚,又闻得远远传来碧真悲声,直向自己这边冲来,眉头不由又皱得紧了几分。 梅清受禁之后,却并未失去神智,只是觉得自己的神念十分奇怪,竟然似是有几分脱离了**,毫无受困的感觉,但却指挥不得自己的**一般,就象一个第三一般,在旁边静静地看到路泽有先是以大袖卷了自己和陶仲文二人,又施法激魇灵的狂性,趁着众人忙于应付时,又卷起了段朝用,随即抛了一件如同云朵的法器,将风就雾,眨眼间脱出险地,隐形潜象,一路向着东方而来。 梅清感觉袖外风声呼呼,显是飞行极。又见身边与自己一同 陶仲文、段朝用二人,显然是失去了知觉,被路泽有tt]一动不动。 梅清想了想,便试着设法激活金丹。只是神念才入识海,便觉得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传来,其中诸般念头与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入。大量的文字、声音、图象以及各种各样的信息,同时如怒海翻江,撑满了自己的识海,登时间压迫得梅清头痛欲裂,直如数万把刀剑在他头中乱劈乱剁,一下子几欲晕去。 要命的是,现在梅清根本指挥不了自己的身体,他想晕过去也是不可能。只觉得自己一点本性,就如同狂暴的大海中一叶小船,在波峰浪谷中抛跌起落,时时有粉身碎骨的可能;又象北风呼啸中的一点烛光,飘摇不定。梅清知道此时一念这差,就是个神消魄散之局,唯有咬紧牙关,勉强集中了全部的神念,又强自忍着痛不欲生的强烈痛感,这才维持住这一点微明。 只是那信息之潮,如同瀑布狂涛,直是无穷无尽。到得后来,梅清神念已经渐渐有些模糊,知道不好,心中一激灵,连道自己好笨,这等情形,以自己之力,如何能硬生生稳住心神,强挫杂念?头脑中闪过苦大师一双慧眼,又闻得一道谒语,如洪钟大吕,兀然在耳边响起: 我见黄河水,凡经几度清? 水流如激箭,人世若浮萍。 痴属根本业,爱为烦恼坑。 轮回几许劫,不解了无明。 伴着绵绵不绝的谒语之声,梅清狂燥的神念渐渐平息下来,心中似有所悟。心神那一叶小船,虽然依旧在狂风骇浪中上下颠簸,却是再无倾翻之虞,随波上下,一任雨打风吹,只是随波逐流,渐渐归于平静。 待梅清终于完全控制了心神,恢复平静时,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体也已经恢复正常,禁制自己的禁术,也已经松动了许多。只是他一旦思考刚才海量的信息,便觉得又是一阵头痛欲裂。这一次差一点便“哎呀”一声叫将出来,好在他见机甚快,硬生生闭了口,稳定下心神,暂时压下心思,不去考虑其他,一边静静恢复修为,一边四下查探,这才注意到,那路泽有不知何时,已经飞到一处大山之中。 知道身处险地,不敢轻易冒险,梅清只是静静的观察。只觉得似是穿越了一道禁制,梅清能够感觉到禁制那种独特的真元波动在身外一闪而过,随即便现自己身处在一处洞府之中。 虽然称之为洞府,但此地倒有些象是当时见到碧真外婆的地方,更象是一处山庄。不过此地比起碧真外婆那处山庄来,显然要简单得多,只有几间石室,数道山泉。只是灵气甚是浓郁,倒是一处修真的好所在。 之后觉得身上一轻,又觉得身下一硬,知道是路泽有已经将自己几人从袖中卷了出来。梅清一动不动,极为小心地放出神念,略一探察,便知道虽然身脱袖外,但此地明显是被人设下了另外一个颇为复杂的阵势。 梅清一怔,本来这道阵法甚是奇特,自己应该从未见过。但不知为什么,神念所及,好象立时便知道其阵眼所在,走势变化如何。梅清心中来不及细想是为了什么,抓紧时间观察阵势虚实。 只见这道法阵,布法甚是奇特,大违张羽冲所授的天师一门阵法,全然不以五行、八卦、四象、三才等为阵眼,却是灵活生动,不断变化,竟然大有灵转如意的特点,说来倒与梅清所习的神宵神法一脉相承。 一想到神霄雷法,梅清恍然大悟,再看那阵势,果然便更加清楚。几眼扫过,梅清便已经心中有数,又将其中变化大致看得明白,他这才去观察路泽有。 只见路泽有呆呆地站在当场,目光不住地在山庄内外巡视,似是在想些什么,面上表情似喜似悲,不断变幻。 梅清这一探察路泽有,路泽有感觉极为灵敏,立时现梅清有异,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惊讶之色,但却并无动作,只是淡淡地道:“既然已经醒了,何必还要躺在地上装作受制?” 梅清知道对方已经现自己,便也不再做作,轻轻一摇,身形已经立在当地,侧头看了几眼路泽有,微笑着说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路泽有路大人?还是……梅花真人范文泰?” 路泽有冷冷地看了一眼梅清,问而不答道:“我又当如何称呼你呢?是梅千户梅清?还是……玄教教主张留孙?”(,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第五十九章 我亦非我 清冷冷地看着路泽有,脸上古井无波,一言不。/ 路泽有却哈哈大笑,自言自语的道:“梅清?天下哪有什么梅清!你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我去!不错,我这身体,以前是路泽有,现在嘛,说是范文泰也可,不过是我暂借。待得日后功成之时,我又变成了梅清,他还是路泽有。如何?” 梅清淡淡一笑道:“想来你所谓功成之时,便是要占我身体,以梅清的身份,捉拿了路泽有这厮,大摇大摆、堂堂正正的回京之时了?” 范文泰笑而不答,梅清却嘴一撇道:“范文泰!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当年一个小小鼎奴,偷学了两手把式,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痴心妄想!” 范文泰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随即扭曲不已,尖声叫道:“张留孙!不要以为你还是当年的玄教教主。不错,是你把我收为了鼎奴,是你要我为你炼化分身,也是你引我筑基入道。可是,没想到吧?我居然自己修成了梅花雷法,我居然脱出你的控制!哈哈,四年前,还记得吧?四年前你身入皇宫,只为了取回遗忘的道法时,被那几个小子打得差点神魂俱灭。你当的时惨样,哈哈,想不想知道他们怎么知道你要去偷那道籍的?嘿嘿,告诉你,是我!十五年前,设计算计你的,是我。四年前,让你肉身尽毁的,也是我!可惜呀,没想到你居然也见机得快,居然能毁了肉身,跑到那砚台中去藏身?怎么样?那石头里住着不错吧?哈哈……” 一边说着,范文泰忽然疯狂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捶胸顿足,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就凭你?”梅清不动声色:“少来往自己脸上帖金了!要真是你知道我的行踪,又怎么会不直接找我报仇?何况,就你这几个废物徒弟,你以为能奈何得了我?” 范文泰依然笑个不住:“信与不信,都在你。虽然我灭了你也不过是件小事,但看着你在那几个废物手下残喘,实在是痛快呀。不过你居然能瞒过众人,元神钻到那那块砚台中活着出来,倒真是让我没想到。说实话,我初进锦衣卫,寻了这个肉身附体后,突然感觉到你的气息在那砚台里时,还真是吓了一跳呢。”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不明白,那砚台明明是你后来才到手,又与你肉身合为一体,怎么地在此之前,你的意识就恢复了呢?你可别说你早有先见之明,事先便在这身体中留了一份元神。” 见梅清不说话,范文泰笑道:“不说也无所谓。其实想想你对外所称恢复意识之时,正是你入宫之际,想来也就是这么回事。说到这,我倒不能不佩服你心思果然够缜密,我那般几次三番算计你,居然也没能做掉你。不过也好,如今倒是便宜了我。张真人,我问你一句话,那只鼎,你却是交不交出来?” “鼎?”梅清思索了半天,忽然手一扬,一只瓷碗大小的三足青铜鼎忽然现于掌心。梅清深深地看了小鼎几眼,这才叹道:“你是说它么?” 范文泰两只眼睛一亮。哈哈笑道:“果然在此!张真人。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这只鼎我寻得上天入地。怎么也想不明白你是怎么藏起来地?当时在郁木崖暗算你时。我敢肯定你并没有携在身上。我回山门寻找时。也一点痕迹也没有。你却是如何将它藏起来。又将它取回来地?” 梅清微微一笑道:“按说你我生死之敌。实在是不该告诉你。不过我这人大方惯了。告诉你也无妨。” 说罢。梅清将手一挥。小鼎从手心消失不见。看了看范文泰急切地面容。这才哈哈一笑道:“你要问这鼎地经历。找我却是找错了人。该当另请高明才是。” “还有别人?”范文泰面露疑惑:“是哪个?” 梅清淡淡一笑。手一指道:“他。” 范文泰沿着梅清手指的方向转头看时,眼睛突然睁大,突然将手一拍大腿道:“原来是他……张真人,你不是骗我吧?” 原来梅清所指之人,正是晕倒在一边的段朝用。 梅清摇摇头道:“他本人在此,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好,我就这问。若是敢骗我,一会有你后悔的时候!”范文泰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段朝用渐渐清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正是范文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段朝用只觉得金丹摇荡,真元无主,干干巴巴地道:“师傅……是你……是你老” 这时听得一边呼息沉重,陶仲文也醒了过来。不过他只是片刻间,便恢复了正常,低下头,一幅受教的模样。 “是啊,是我”,范文泰叹息道:“你们两个都没想到吧?” 说罢,他四下打量着,摇头道:“十几年,对修真之人而言,也不过是短短一瞬。只是却想不到,竟然生了这么多的事。今日回来,竟然有物是人非之叹……季用,我却没有想到,原来你们师兄弟中,竟然倒是你最有心思。当年师傅,却是看走眼了!” 段朝用大急,张口欲辩,只是真切间红了脸,却不知说什么。 范文泰手一摆,止住了段朝用辩解之词道:“师傅说的,却是真话。若说修为深厚,你不如元节;若说心机深沉,你不如仲文。心性不如叔行,天资不如五朵,但你眼光准,行事毒,下手快,有此三点,却是比他们几人强得多了。” 看着范文泰笑容满面,段朝用却吓得更加厉害,说话有些哆嗦地道:不是的……” “不是什么?”范文泰笑容一敛,须皆张,大声怒喝道:“难道我说错了么?当年我回山时,他们都走的走了,去的去了,就你一个跟我回来。我还以为你小子不过是想从我这多学些东西,原来你是打上那鼎的主意了!” 段朝用浑身一软,吓得软在了地上。范文泰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又变得慈祥地道:“季用,其实对你们几个的行为,师傅也是知道的,倒也没有生气。只是你一味阴险,总不是行事的办法。你看你二师兄,这方面就比你强得多了。单说他在朝中进退如意,手段滴水不露,你便差得远了。唉,本来我将你引见给皇帝,是想你也这般历练一番,将来也是我一个助臂。可惜,唉,可惜呀!” “啊……师傅你……”段朝用、陶仲文二人都是一脸惊愕地看向范文泰,段朝用更是脱口道:“原来郭勋那厮----居然是师傅你?” “若不是我,又怎么会将你引荐给皇上?”范文泰脸颊**了几下,恨声道:“可笑那皇帝小子,居然打着飞鸟尽、良弓藏的主意,连当年助他拿稳权利的为师也不放过。若非为师修为已经到了随意出入人体的境界,还真不知会不会进退两难呢。” 说着,范文泰打量着自己的双手道:“哈哈,不过也是因祸得福。为师只因被迫再换肉身,突然悟明了元神修炼的诀窍,修为大进。说来,还是得感谢那皇上才是啊!” 陶仲文和段朝用都是激凌凌地打了个冷颤,又同时说道:“恭喜师傅修为大进。” 只是陶仲文说来如春风拂面,喜不自胜之意,溢满言语间。而那段朝用说得,干干巴巴,孰少诚意。 范文泰叹了口气,诚恳地对段朝用道:“你看,便是如此。同样一句话,你二师兄虽然听说我修为大进,怕得要死,恨得要命,但说起恭喜的话来,语气自然流露,毫不做作。可你呢……唉,这也是天份所关,怪不得你,怪不得你。” 说到这里,范文泰又柔声道:“还说这些做什么呢?季用,你还是说说吧,当年倒是怎么把那鼎偷走,又是怎么落回到那小子手里去了?说来在京城,你一直在我眼皮底下,师傅都没有现,这份本事,着实让为师欣慰不已呀。” 段朝用一个激凌,突然爬了起来,连连扣头道:“师傅饶命,师傅饶命……” “傻孩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活命么?”范文泰语气感伤地道:“老老实实把经过告诉师傅,师傅保证让你不受罪死去便是。若真能说得师傅心动,或许还能给你留条兵解的路,不至于神魂俱灭。” 段朝用面上露出极为害怕的神色来,随即牙一咬,忽然断喝一声:“敕!”体力真元忽然涌动起来。 “禁断五行,灭!”范文泰大喝一声,一伸手,便将段朝用的脖子抓住,举了起来,用力摔在了地上:“当着为师的面,还想自行了断,季用你痴心疯了么?”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季用,还是说吧,你我师徒多年,师傅的话,你总该信得过。” 段朝用挣扎半天,爬了起来,只觉得体内空空荡荡,一丝真元也无。再看着范文泰一脸真切的表情,心中却是冰凉一片,脸上不由露出了无比绝望的神情。 第六十章 存神夺舍 天下道门第三卷第六十章存神夺舍 原来如此”。听了段朝用断断续续的述说。范文泰慨叹起来。 “这份心思。也是颇为难的了。单说你能窥探到宝鼎所在的位置。又能想出以控物摄鼎化符隐鼎的方。也可见在修为上用心不少。”范文泰点评道。一边连连点头。 原来段朝用在当时随着范文泰回山之后。便一心一意。想找到那鼎所安置的位置。只是若想取到那鼎。又不被范文泰知。难度着实不小。 这也是因为一些特原因。范文泰没有将鼎收入体内。这才给了段朝一丝可乘之机。 一直到郁木崖之战前。段朝用才的到机会。以自己炼制的五鬼搬运术。将那小鼎盗了出来。却不收回自己身边来。只是将那小鼎藏在外面。 之所以段朝用敢在时候下手。也是从邵元节陶仲文传言范文泰。说道是张羽冲欲来生事的言论中。现了一丝阴谋的痕迹。段朝用几乎敢肯定。邵陶二定然是准备对范文泰动手。才会这般行事。 若是他二人逞。己盗鼎之事自然无人知晓。若二人败露。范文泰也会怀疑二人与失鼎脱不开干系。不怀疑到自己头上。 那时范文泰一直不很正常。脾气心性大变。以至于没有现其中不对的的方。最后果然如段朝用预料。文泰与张羽冲同归于尽。段朝用早有提防。未受重。却伪装受创遁走。取了小鼎。便远走高飞了。 只是此鼎也颇难祭。段朝用只的一边派手下人仿制实验。一边用这鼎来祭炼各种傀儡。 那鼎本具生之意。也合用。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手下人无用。竟然将重重保护下鼎失去了。 “想来这五鬼搬运还是为师传授于你”。范文泰摇头道:“我见你一向喜欢役物之术。这专门教了你法门。没想到你却用来对付我。只是……只怕你跟随我之前。便曾有家学吧?观你近来手段全由役物而出。却不似寻常手段。傀儡之术。正门大派。好象只有上清茅山。曾有此法。不过因为这些法门大多不经正途。茅山因此封了秘法不许门下弟子再祭炼此术。莫非……你竟然是茅山派来的?” 段朝用大惊。连连道:“师傅鉴。弟子虽然行有错事。也只是一时糊涂。怎么会是他派的卧底?何况若真是他派之人。师傅……离开之后又怎么会一祭炼器用。未曾回门?” “人心是最奇怪。当年或许一心门中行事。待的见到自己的机会时。有些东西忽然忘了。也不奇怪。”范文泰悠悠说道。又摇摇头:“罢了。这些现在来。也是无益。怪不在京我从未察觉那鼎的气息。所以还以为你确实未参与当年反叛之事。这才在皇帝面前推荐你。原来你是将鼎安排在了别处暗中展势力。自己跑来京师。不过那闻香教。嘿嘿。自来依托这些邪教小道。是成不了事的。但那鼎你能想来炼制魇灵之用。这份心思果然极巧。不瞒说那鼎之能最是好用不过刚才我看你那几只魇灵。虽然基础不佳但十几年就有这样的规模。真是很不简单了。” 段朝用听了。不敢出声。心中却是暗恨不休。刚范文泰出其不意。将自己的几只魇灵控制了四下狂攻而出。虽然隔阻了张羽冲等人。却也将那些魇灵尽都毁掉了。以至于自己现在最大的保命本钱都没有。一任他摆弄。再想想当时的情景。段朝用几敢肯定。范文泰定然是看到那几只魇灵的威胁。这才借机毁去。,的自己倚为仗恃。 “原来那鼎你是这般的来的”。范文泰又转头对梅清道:“你现在**的出身。和这鼎大有渊源。因此对这鼎。自然格外敏感。我知道你出使永平之事。只是万没想到居然这般巧法。偏偏我那不成材的废物徒弟。就把这鼎藏了那的方。被你遇上了。嘿嘿。人生果然各有缘法。” 梅清沉思了片刻道:“此次我们去到港里。还到海和鱼骨庙中游玩过。当的民风淳朴。虽然清苦些。却比起在朝廷中心斗角。修真人两面三刀的生活。强的多了。” 范文泰连连点头:“确实如此。修真之人。外人看来。还以为是如何的清静无为。如何仙颜道骨。其实骨子里。和人的你争我夺。也没有什么差别。反倒更肮脏几分。” 说罢。又笑道:“港里么?其实距离我家离那的方不过十几里的。我 姐姐。就嫁到港史家了。不过这都是百年前的事年未归。也不知故乡风物。否依然。嘿嘿。若不是那时候淘气。半夜三晚忽然想着偷偷划船去骨庙求仙。我也没有后边这些际遇了。” 说完又叹了口气道:“既然你说到溟海和鱼骨庙。|自然是已经找回自己那一半了。呵呵。就算是你现在已经全部合为一体。我也不惧。而且……”他冷笑着问梅清道:“你刚才扯东扯西。其实对我多的试探。如此说来。那头脑中丢失的东西。还是没有找回来吧?” 说罢。范文泰哈哈大笑起来。 梅清摇头道:“我本来就是梅清。张留孙的东西。丢不丢的与我何干?” “我知道你的心情”。范文泰一脸萧瑟:“虽然我对元神的明了。放眼天下。再无可比肩之人。但有些东西。也实在是很难解释。就好比我们当年。同存一体时。又何尝不彼此迷茫。不知身属何人。又不知自己究竟是哪个?只不过我脱困而出。又将有益的精神。归为己有。你却沉沦无的。以至于。现在想来。倒也不是你无能。实在人的心。确是太难捉摸了。” 梅清却笑道:“你总是这般自以为是。我只是惊讶。若你真以为我是张留孙。难道你还有信心胜过我不成?” 范文泰点点头道:“是身在别处。你又在全胜之时。我自然毫无信心。只是从刚才你与卓小仙黄谷虚动手看。其实你的修为。并没有完全恢复。最后两击。其实都是靠的手中法宝来取的。想来这具身体。你的的时间尚短。又对如何融-**。有些不甚明了的的方。所以无法挥全部的能力何况。难道你没有现。我个的方。其实对于人的灵魂。其实有些束缚么?” “束缚?”梅清一皱眉头。神念轻一挣。这才现自己所处的的方。竟然是一道法阵。 甫一察探。梅清便些惊讶。这处法阵果然大异自己所见。竟然会对身处其中人物的元神。有极大的缚作用。 “原来如此”。梅清摇头笑道:“你以为我元神初据此体。又融合未稳。因此一旦入了此处法阵。必然心神不稳真元难固。因此绝非你的对手。是也不是?” 范文泰哈哈笑道:“现在明白了?其实我将你摄入袖中。你居然能自行解开禁术。也大出我意料之外。只是你脱困之时。立时出手一搏。我意外之下。你也还有机会。但你偏偏一意求稳。想恢复完毕再来对付我。却是入我局中。” 梅清苦笑下。也不多言。其实范泰说的也有些理。自己初醒时攻不意。确是最好的时机。只是一则范文泰估错了自己的修为。梅清并非张留孙。以自己的能为。就算是偷袭。也不一定就能伤到对方;二则自己当时根本身难保。神念混乱。只顾安抚体内。哪里还有心思去攻击他人。 范文泰犹自意的:“梅清也好。张真人也罢。其实你现在占了这**。却挥不出其作用来。有何必要?我这些年。对元神与舍府。颇有的。前些时候。更独创出秘法。可以极快的壮大元神。增进修为。只要你将那宝鼎交出。又把这肉送了给我。我便将自己的心的与秘法。尽皆传授给你。如何?” 梅清不屑的道:“你的修为。当年是谁所授?现居然和我来说这话?” “闻道有先后。艺有专攻”。范文泰不以为然道:“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修真之人。怎么可拘泥于此?虽然说到其他法门。我不敢有狂言。但说到对元神体夺舍的体会与研究。绝为天下第一。当而不让。此事合则两利。逆则两败。张真人不妨细思。” “若我不肯呢?” 范文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张真人是个聪明人。但要非做傻事。我也只能动法阵。束了阁下元神。强行分离元神与宝鼎了。虽然这样一来。不免大费手脚。**宝鼎。也会有些损失。融合起来也要时间长些……但是张真人。我不过是些事罢了。到时候你求生不。求死不能。却是-不堪言啊!” 梅清却摇头道:“如此却是不妥。若我依言交了身与宝鼎。那时候更是毫无倚杖。你要是食言而肥不肯放我。我岂非更是凄惨?” 第六十一章 木犹如此 天下道门第三卷第六十一章木犹如此 文泰呵呵一笑。语中满是自信地道:“张真人。强。现下你除了相信我之外。还有何路可?只要你同意。便先将鼎交于我手。我便将那元神修炼之法。传授于你。之后我便这逆徒的元神抹去。你入其舍后便可去。依我之。或是寄于其中修炼。或是另寻佳舍。所谓海阔凭鱼跃。有何不可?” 梅清未置可否。一边的陶仲文与段朝用却是大惊。段朝用本有心理准备。现在陶仲文听了此言。却是心中暗惊。只是他道范文泰的脾气。知道越是相求。越是无用。只的低了头。心中暗暗盘算。 梅清微微摇头道:“抱歉。范文泰。身体肤。受诸父母却是不敢相让。” “什么受诸父母”。文泰哈哈大笑道:“当年之事。你我有何不知难道你还真当自己寻常人子不成?” 说着。不知怎地。范文泰看着梅清的脸庞叹道:“你和五朵。我是说这具肉身。和当年五-却是真象。唉。往者已矣。往者已矣。张真人。最后问一次。你答应不答应?” “无论梅公子答应不答应。宁古却是不会答应的。”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梅清与文泰尽皆吓了一跳。 只见不远处的溪流之旁。忽然长出一棵树来。 树生长的极快。眨眼间便有了一人多高。上边几只青叶。油油可爱。再看树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来。盘腿坐在上。有些浑浊的目光。淡淡地看着二人道:“宁古还需的梅公子指点迷津你要想用强。便先过了我这关吧。” 范文泰双眉紧紧地起。目光中大有疑虑。 也不怪范文泰震惊这地方本是己修真之所门外户内。多有法阵相设。虽然不敢说固若金汤但也不是随便就能突破地。 但这个宁古大师居然在不惊动自己众人的情况下。轻松进出自如这样的修为。当真惊可怖。 “范真人无须惊讶”宁古想来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开口便叫破范文泰的行藏:“我的修行。与你们大异。因此你这些手段。我虽然没有办法硬解开但它们对我也是无计可施。我的问题。梅公子尚未回答。你若相逼。我也能坐视。” 范文泰面色阴晴不定。阴森森地问道:“宁古大师你地修为固然极高。但却是未曾祭炼过的身体|下已经堪到油尽枯之时。若还想逞强与我动手只怕立时便有丧命之。” 宁古大师点头道:“范真人说是。不过既然没几天好活。我自然要搏上一搏。天神既然给了我启示定然不会抛弃的。” 梅清却在一边皱眉道:“大师这是何苦?梅清已经说过。在下年少无知。见识短浅。如何能指点大师?只怕大师是理解错了天神的旨意吧?若真为了梅清。有些什么不妥。梅清却是罪大莫赎了。” 宁古大师听了梅清言。面上浮出一份笑意道:“梅公子此说。足见宅心仁厚。 只是天神地旨意。又怎么会错?你不过尚不自知罢了。为公子出手。乃是宁古甘心自愿。纵然粉身碎骨也是天命。公子却是无须有何不安。” 范文泰听大是恼怒。这宁古出捣乱也就罢了。还振振有词。好象真是什么天命所向一。看这老家伙一丝相让的意思也没有。范文泰心中一份傲气顿时被起来。心中想到:“莫非你便真当我怕了你不成?虽然看你手段有些人。但焉知不是纸糊的老虎。既然避不开。不如先探一下他地底细。” 心中计议已罢。范文泰嘿嘿一阵冷笑道:“既然此。范某便只罪了!” 说罢。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只是向后轻轻地退了一步。便见当场忽然现出两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来。 这两个人看去竟然路泽有的相貌一模一样只是目光略显呆滞。但见此二人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一左一右。轻飘飘腾然而起。向着宁古扑来。同时口中。不约而同地出了一声长啸。 梅清只觉的心神一荡。连忙向着宁古大师这边退了数步。心中暗想:“范文泰这一手却是有些不凡 原来这两个人形。竟然是范文泰以梅花雷法为底子。结合傀儡术。以及他自己悟出的元神修炼之法。祭炼而成的。 两个人形其根本。却是雷法所集云气;每个人上。又附有其部分元神。 据说上古 有修真者到极强大的兽身是修真遗蜕。往往炼为元神分地。更有甚者。传说中更有以身化千百。如同西游记》中孙悟空毫毛分身一般。战斗之中。威力极是巨大。 这类元神分身。比之傀儡术。不知高明了多少倍。盖因其是元神所寄。因此指挥如意。更能以各类法术伤人。与本身配合。就如何数个自己同时出手一般。 梅清见了。心中暗暗称赞。一边的段朝用。更是神为之夺。他本是精于傀儡术之人。的梅花雷法之后也时时思索如何将二者配合。但他走的路子。虽然也多有开创之举。但依然不旧时范围。傀儡依旧是傀儡。雷法依旧是雷法。哪如范文泰这般纯以自身化出分身的厉害。因此一见之下。几乎忘了自己处境。心中又惊又喜。当下竟然喝彩出声。 宁古大师却只是微微一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身边那棵树。却突然爆长了起来。 梅清虽然知道此处不过一处规模不大的洞府一时之间却忽然有了身在十万大山茫茫林海中地感觉。 如同自远古时便从有过改变。一天地浑茫的气息如开天辟地般乍然充斥了碧落幽冥。天地荒凉。赤地千里。炎热酷毒地日光烤着干裂的土地。那种毫无气地死寂几乎凝结成固体。阻挡着一切生命的侵袭。 范文泰那原来诡异飘忽地分身合击方自左右分击。一旦触及宁古出的这等死寂的气息。突然一下子便如沾上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般。如同受惊一样。一下子便掉头而回。 范文泰心中大惊。才梅清出手两次一次是那古怪石头。一次是那巨大铜人。二者身上那种传自远古的苍茫气息便都让他惊讶不已。 饶是范文泰见识过人。但毕竟少了大门大派那种积淀。何况这种上古道传。更不是现在修真之人能够见到的。自汉代以降。因果流传。世间修真。但以机巧为事。因此种手法。越来越是巧妙。应用极是复杂。但却不知不觉中。丢失了原来浑茫庞大的质心性。 现在当范文泰的巧妙分身。遇上宁古不言不语。唯以一棵大树体现出的生命荒芜之前的苍茫寥阔时。居然一时让范文泰心中生出仰望无际的感觉。其自身尚且如此。何况两个分身。 梅清在一边观战。所谓旁观者清。见了宁古这等手段。不由暗暗喝一声彩。宁古此着。纯是以势夺人。强行以自己承自古的智慧。从见识上压倒对方。使对方生出无以匹的感觉。说实话。若不是当时在石海内。梅清曾见过上古神岳。又见过张留孙与徐福的手段。这刻的气息压力之下。难免梅清不会当时退避三舍。 一边的梅清尚有此觉。何况身处其中的范文泰。庞大无匹的上古气息。如同一座不可抗拒的大山。连续不断向着范文泰压来。在范文泰感觉中便如同苍茫地。竟然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但是却连自己也同样看不见摸不着。更动不一丝一毫。日光如岩浆迸流。紫烟腾然满泻。便如同身入洪炉。赤满眼。 范文泰毕竟不是凡人可比。知道自己上来气为之夺。却丝毫不露气妥之意。强自一合。已经挣开了气势的压力。体内金丹流转双掌同时运转。如同双龙入水。乍时惊破水底之天。将那日光酷芒同时搅碎。口中怒喝道:“天!” 宁古叹息一声。双目紧闭。两道长眉索索抖动。只见那被范文泰击碎的日光天宇。忽然再变。 苍上星斗高悬。轮皎如银盘的圆月。散着宁静的淡淡幽光。高高挂于头顶。照地间静无纤尘。 月光如水。四野无。从刚才那炎热酷毒的日光烤下突然一转而为清静安祥梅清忽心神一动。缓缓地伸出手。结成一个法印。正是华严六相中的总别二相。 梅清自己却毫未知。心神随着宁古大师展示出来的那一份意境。或起或浮。或嗔或喜。不违不依。渐渐进入了若即若离的神游之境。 范文泰哈哈一笑。双掌各掐一个玄奥诀形。左掌四开一合。右掌四合一开或捏或断。如花盛开。不变幻。口中作咒道:“以一为万。以阴阳。天神地。邪鬼玄皇。可命君也!元者!” 第三卷 第六十二章 水流花谢 文泰双掌齐动,便见一道巨大的五行环,乍然现于身tt环竟然由无数茫茫如尘土般的微芒组成,渐渐扩增而成一个五彩变幻的光球,罩在了宁古与他的通天树之外,竟然似要把宁古幻出的情境纳入其中。 梅清心中无喜无忧,就如同宁古与范文泰的打斗,全然与自己无干。他就看一个看客,不断为双方展现的手法而沉醉,陷于其中不能自拔。 宁古双目依然紧闭,口中终于也开口念诵起来。那古老的音节似唱似说,虽然不解其意,但闻着宁古沙哑而苍凉的声音,以及声音中透出的浓浓无限对生命的向往与依恋,梅清也不由心中巨震,似是已经看到,宁古正将自己的生命,最后一点点激出来,一一展示在世人面前。 梅清只见道一棵巨大的树木,正由地上努力的挣了出来,千万道细枝柔条,争先恐后地向着天空伸展出去。淡绿色的、浅紫色的嫩芽,恰如无数尖尖的细笋,层层叠叠地从枝头冒出头来,密密麻麻地铺成一片。 生命蓬勃的气机,从枝头芽梢不可阻挡地传达了出来,带着初生的喜悦,又有一点对未来的向往与好奇,催着跳动的气息,弥漫在了处处角落。 范文泰面色红赤,眉心两道青气渐渐凝聚,互相纠缠环绕,呈一个回环之形,不断地转动游走。面对宁古那看似并无尖利却极难抵挡的气势,一咬牙,口中喝道:“金!”便将一口金色的气柱,喷了出来。 那道气柱一出现,便分解成无数金芒,散入那巨大的五行之球中,立时便生成道道金风利罡,如刀剑乱舞,向着宁古树枝头上的片片嫩芽割去。 枝芽摇动,立时便见巨树枝头伤痕累累,但一层伤毁,立时又有一层生长出来,芽尖展动,层层铺开,更见密实。 眨眼间二人交锋数千万次,范文泰虽然是攻击一方,却是极为勉强,数次喷出金风相助,这才将攻击维持下来。而宁古枝头的层层嫩芽,却在攻击中越来越是长开,最后全都舒展开来,枝头条间,已经全是铺开的片片绿叶。 范文泰面色已经有了些过份潮红,心中更是悸动不已。见宁古巨树上嫩芽终于全都成长散为叶,却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天地生,最是无可抵挡。现在芽开为叶,看似气势更盛,其实浓郁之机,反倒容易抵挡一些。 果然宁古大师口音一变,而激昂起来,口中唱诵的歌调,如同雪山上滚过的道道绵长惊雷,夹杂着古拗难明的颤音,激荡在天地之间,催着本已枝繁叶茂的巨大树木,不断的散播着逼人的强大气息。 一个个黑灰色地球形花苞。不断地从枝叶间冒了出来。又不断地裂开。现出朵朵五颜六色地花朵来。朵朵大如海碗地花朵摇动不休。烂如五彩海洋。洋溢出一片灿然。 反观范文泰。却一改刚才地全力压上地态势。五行球全力退回。环绕在范文泰身体周围。形成一个圆球般地外壳。五彩光华几乎呈现固化地形质。全力抵挡着不断飞舞地花叶地侵袭。 形势正如刚才地逆转。宁古操纵下地巨树。如疯狂一般将花枝叶条刷向范文泰地光球。疾风骤雨。无休无止。范文泰却是全力防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滴水不漏。 一波又一波地绿叶摇动。终于化做漫天飞花。渐次飘落。形成一片花雨。繁华如锦。 “千秋风雨。一朝花落”。范文泰语带悲音道:“宁古。难道你真要见个秋风落叶、天地无情不成?” 宁古沉默不语。良久方道:“空山无人。水流花谢。” 说罢,宁古身边的古树,就象感应到宁古心意一般,片片飞花,飘零委地。那片片绿油油的叶子,也慢慢地干涩枯黄,一份萧索苍凉的气机,渐渐从树间渗透出来。 秋风萧瑟,落叶满山。 秋声背后,却是一派弥天杀机,似欲摧毁天地间一切生灵。 梅清见了,也不由心中微有动意,暗道宁古这一次手法,由春入夏,再历秋气杀劫,如天道循环,步步为营。范文泰身在局中,至此却不知他又如何应对。 范文泰也是暗暗叫苦,刚才他出言之意,本是打消宁古心中杀机,以求寻得一线机会。所谓“千秋风雨,一朝花落”云云,便是提醒宁古生死不易,本是千古艰难之事。 本来范文泰所想,宁古乃是萨满大巫,肉身之修不行,因此离世在即,当此生死之关,反倒容易心生波动。不想宁古居然答到:“空山无人,水流花 虽然宁古乃是塞北蛮族,但用词深得国朝词意,一时t泰自己陷入难以作答的境地。 漫天飞花落叶,伴着秋风金杀,横扫了天地四合。 饶是范文泰五行流转,守时不动如山,而对无孔不入的金风杀气,也不由气势再低了三分。说来也不由范文泰不郁闷,本来在他想来,自己的修为,放眼天下,只怕再少有比肩。不想跑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宁古大师出来,才一出手就让自己大大的吃了个闷亏,本来引以为傲的分身,才露了个脸就给逼了回来,唯有靠着五行雷法,全凭着浑厚的修为在这里硬撑,一应的手法道术,几乎全都用不上。 眼见得自己面前五行球已经越来越是薄弱,体内真元也是难以为继,范文泰两眼赤红,心头几欲喷火,一股怒气在胸中越来越是郁杂,心中暗道难道今天要折在这老东西手里不成? 再坚持数轮,眼见得眼前乱花飞舞,心神已经有了不继之象,范文泰心中一惊,知道这般下去,自己总有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味死守,总不是个办法。 想到这里,范文泰神念四下一转,忽然见到不远处的陶仲文、段朝用二人,心中又是一惊。 原来自己这里与宁古以命相搏,陶、段二人却是觉得机会可趁,竟然悄悄一点点解开自己的法阵之束,若不是自己分神查探,只怕二人便要偷偷溜走了。 “孽畜!”范文泰大喝一声,神念一凝,便见两只大手忽然由空中现身,瞬间涨大至如桌面大小,一左一右,分头向着陶、段二人抓来。 其实此时他全力应对宁古的攻势,这两只巨手虽然看着来势汹汹,其实并无十分的威力。但陶、段二人久在他淫威之下,此时本想偷偷逃命,忽然被范文泰一声叫破,又见师傅出手来擒,都是志为之夺,段朝用更是当时便跪倒在地上,听凭两只大手一人一只抓住脖子给捉了回来。 “师傅饶命……”段朝用一句话还没喊完,只见那大手在自己顶门上一拍,只觉得天府一凉,登时魂飞魄散,原来他修得的未成形婴儿元胎,竟然被范文泰以一道摄魂咒,生生地摄了出来。 段朝用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未成形的婴儿如同一只巨大的蛋黄一般,其间隐约已经可见手脚,犹自在不断的**中,只见范文泰面容扭曲,两只眼睛通红通红,咬牙切齿地道:“死到临头,还想要逃!” 说罢,巨手一轮,已经将段朝用的元胎,附上了数道符箓,如同道道绳索束成一团,直直地迎头向着宁古那漫天的枝海叶涛飞了过去。 只见段朝用的元胎才一入叶海中,便如同飞星碎玉般被绞得四散而来,化成道道星芒,闪烁出片片彩光,一点点地飞扬散落,又渐渐黯淡无光。 段朝用的身体在元胎被抽出之时,便如同一个木偶一样突然不再动弹,直直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立在原地。 宁古大师见范文泰竟然凶狠至斯,将自己的徒弟生抽了元胎来对抗自己的秋杀生机,不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口中颂声一变,再度悠长悲凉,声音也变得黯然无华。 秋风本是杀机,但一旦杀伤已过,自身也不能持久。范文泰以段朝用生魂相祭,杀机既偿,便再无以为继。片片飞舞黄叶失去了秋风的萧杀之机,一叶叶旋转着跌落大地,漫山黄叶堆积,天色阴寒,冷水无声。 一片薄薄的雪花忽然落了下来,飘飘扬扬地洒落在满布着残花落叶的大地上。随即数不清的雪花自灰暗的天幕下漫然飘洒,不断地覆于地面树枝,遮盖了花瓣,遮盖了黄叶,将天地变成了一个白茫茫的纯洁世界。 宁古大师痴痴地睁开了眼睛,有些吃力地看着那片片雪花飞舞在空中,渐渐地落在他白色的长与眉毛之间,却并不融化,连缀其间,与白眉白毛结成一团,团团成银白一片。 宁古大师再次长叹一声,伸手粗糙干瘦的手,轻轻地搭在身边的巨树之上。眨眼之间,巨树那高大无比的身材也萎缩下来,干枯的枝条也道道垂落,又一条条断裂碎落,跌落在厚厚的雪花之中。 宁古双目中泪水长流,口中再次作歌,声音悲凉无地: 天上人间,会合疏稀。 日落西山兮!夕鸟归飞。 百年一饷兮!志与愿违。 天宫咫尺兮!恨不相随。 第六十三章 终为土灰 天下道门第三卷第六十三章终为土灰 宁古斜倚古木。悲作歌。伴着含混沙哑的悲凉歌声。道道枝条从身边巨木上不停地断落。跌在雪地上。碎裂成尘。 宁古浑浊的眼中泪已尽。眼神变的空洞莫名。仰视着无尽的苍。光芒渐渐黯淡。 恰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却兀然响起: 生生日已远。死死日已早; 起就零落尘。焉知反枯老。 宁古闻了此歌。散乱的眼神中忽然闪动出炫目的光芒。本来摇摇欲坠的身体。又复挺直起。大声道:“梅公子何以教我?生命尽头是什么。公子可是想到了?” 作歌的正是梅清。他沉浸在宁古示出来的生命轮回的变化中。头脑曾经涌现出的许多场与信息又一一浮现。掺杂在时光的流逝中。一一体悟于心。不知身在何方。直到宁生命气息突然变弱时。这才惊醒了梅清。开口作歌。 此时梅清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些东西。他有些哀怜地看着宁古。轻声道:“既曰生。自非死。 生命如何有尽头?” 宁古目光中浮上一层迷茫之色。他轻轻地抚摸着身边枯木。口中喃喃道:“生非死?生无尽?那这树木为何春便秀丽夏时浓郁秋则萧索冬却枯寂?春去冬。千载轮回。终难免枝折干枯。零落成泥?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梅清淡然道:“木虽如此。薪尽而火传。” 宁古眼中的光芒渐稳定。他慢慢转过头。定定看着梅清问道:“梅公子。是真的么?看到了么?真的看到了么?” 梅清点点头未-说话。 宁古哈哈狂笑。眼中浊泪滚滚而下。身边的枯木忽然焕出翠绿地光彩。道道枝条如同疯一般生长起来条条缠绕织。将宁古干瘦的身体层层包裹其中。成了一个绿色的大茧。 片片绿油油地树叶随风摇曳。在树枝顶端。一朵巨大的花朵渐渐开放。 那花色作五彩。层层叠叠渐次展开。又瓣瓣飘落。一颗有拳头大小的果实在花地处渐渐生成。 果实外表黝黑。毫不起眼。当果终于长成后。随着一声轻响。脱离了枝头。轻轻地落在了梅清脚前的地面上。 而那原本抽枝条葱笼的巨木。在果实成熟的一刻。忽然由上而下枯萎成柴。一阵微风起处。巨大地枝身突然碎成微尘蓬然四散飞扬。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梅清俯身。轻轻将那果实拾起。认真地看了一会。这才慢慢地收入怀中。 “哈哈……”不远:的范文泰一阵狂笑。不断摇头道:“可叹!可叹!腾蛇乘雾。为土灰。梅清。现在你还有何倚杖?” 梅清淡淡一笑。右手一晃。那只小鼎再次出现在手掌上侧头对范文泰道:“人视为至宝。视如瓦砾。范真人。这只鼎对我。其实也无甚用。只怕对你。也是有害无益。你现在修为已经如此之高。为何还对这东西念念不忘?” 范文泰眼中光芒闪。沉声道:“张留孙。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鼎的妙处。毕竟我们同居一体。甚至…嘿嘿你地很记忆。也被分割到了我的头脑中了。当年你凭什么对我指手划脚。一口一个“鼎奴”地叫我?还不是因为你拿了这鼎。你比我强?不错。当年我是鼎奴。鼎奴……嘿嘿。现在。我是堂堂的梅花真人范文泰!我就是要拿回这只鼎。让他从今往后。成为我的奴才!不只是这只鼎。还有你。你。你们所有人。都要在我的脚|葡伏。做我的奴才!” 范文泰一边说着。一边粗重地喘息着。手指在梅清陶仲文以及呆如木偶的段朝用之间来转动。一边哈哈狂笑着道:“季用这个蠢货!不知道我才是天下第一么?居然敢骗我!你看看他。是个什么下场?仲文。本来我想留你一命。可惜。师傅拿到那鼎后。需要一个生魂相祭……还有你!张留孙!当年我拿我当仆人。居然占了我的身体。把我轰到那个阿奴的身体中去!你们一个个。都敢瞧不起我?你们错了!我。范文泰。梅花真人。与我作对就是死路一条!刚才那个萨满不是很强么?现在你看他又在哪里?” 陶仲文听了。眼中芒一闪而没。随即便平静如。只是两只眼睛紧地瞄着范文泰。若有所思。 梅清摇摇头。也是一言不。 范文泰纵声长笑。声振山谷。隆隆之声。直震的四下里回音绵绵。响成一片。笑着笑着。他忽然将笑容一收。转头认真地对梅清道:“张真人。虽然你的罪过我。但毕竟对我也有些用处。只要你肯把那鼎交出来。我保证对你既往不纠。还传你元神修炼之法。收你在我座下。为传业弟子。如何?你放心。我梅花真人范文泰何等人物。绝不打逛语。” 梅清看了看手上地|鼎。脸上似非笑地道:“你若要这鼎。拿去便是。只是这般 豪夺。天道有常。是美事。” 说罢。梅清轻轻一掷。竟然就这般轻巧巧地将那鼎扔了过来。 梅清此举。不只范文泰没有想到。就是一边的陶仲文。也是面露惊讶之色。 范文泰伸手接住。上表情阴不定。略一思量。随即左手连翻。道道符文如乱花齐舞。连连打在鼎身上。待他用神念查探再三。终于确信其中梅清没有丝的封印。也没有任何手脚后。上表情从不敢相信瞬间变狂喜。眼之中精光射。出了一阵惊喜至极的狂笑来。 而一边的陶仲文面讶异的表情更甚。原本他也与范文泰一样。认为梅清定然是在**什么阴谋诡计。想以此鼎诱惑范文泰上当。但见范文泰查探无余。又见其数道符文已经将鼎控的严严实实。心中不由一沉暗自猜想难道梅清真是屈服了成?再想到刚才范文泰说到要以自己元神祭鼎。面上绝望神色。不由主的便露了出来。 范文泰如颠似狂笑个不停。口叫道:“好好!这一回。我元神合入此鼎。我看天下。还有谁能动我分毫!太上仙。元始上精灵符神杖。威制百。与我俱灭。与我俱生万劫之后。以代我形。令行!” 便见他手上数道奇的法器。四下散开。团团护在鼎身周围。两手急转。一张金色小符溜溜地飞将出来。瞬间扩大数倍。在半空中映出几道似篆似的巨大符文。交织往复。结成一道奇异地法阵来。 范文泰身形一动不动双手将鼎缓举起至与额平。口中喝道:“天门地阱。紫户玄宫。敕!” 便见他头顶上忽然一阵波动。一个金色小人乍然现于头顶。 那小人地形象。却与现在路泽有的外形大异。长眉瘦脸。两眼深陷。身上一丝不挂。口中却出苍老地声音道:“哈。便是此时!疾!” 说罢将身一摇。便投入到鼎中去了。 只闻鼎中出一如婴儿啼哭般的嚎淘之声。随即金鸣玉啸之声大作。道道或青或白的光芒冲天而起。一道狂风从鼎口处似长龙经天般腾然而出。原本在鼎周围持的法器与金符也同时光华流转。出道道狂燥的真元与灵气。搅的周边气雾蒙蒙。五彩变幻。 如此足有半柱香的分。才见那雾气渐渐消去数件法器也都安静下来。原来五彩闪动地鼎身也变的黑黝黝的毫无光泽。风息气定。只闻一声清啸自鼎中绵绵而出。如鸣金振玉。清越动人。 |的这声清啸。陶仲文面上绝望之色大作。一咬牙。忽然手指一翻。一件五朵梅花形地佩突然飞了出来。口中喝道:“景为吾解。神升上清。疾!” 便见那朵玉梅花。忽然旋转起来。如风驰电闪。自陶仲文颈间掠过。只闻呛然一声。陶仲文头颅冲天而起。一道白蒙地光自断颈处如流星经空般飞出。便向外疾飞而去。 空中宝鼎中忽然出一声不屑地清笑。随即便出“嗡”地一声。便向着陶仲文逃走的元追了过去。 只是才行数尺。便见那鼎突然凝于半空之中。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鼎中突然暴出一声狂吼。范文泰声音连连怒叫道:“张留孙。你搞的什么鬼?不可能。这不可能。鼎已经被我炼化。怎么会不听我的指挥?啊……” 范文泰突然出一声怪叫。便见那鼎身突然在原地旋转起来。伴着范文泰连连怪叫声。鼎身上不断浮现出片片奇异的字来。 突然。鼎口上现出一个黑色雾团。范文泰的元神从中伸头出来。两只手掌举起。不断地左挥舞。想从鼎中挣脱而出。只是条条黑气如长蛇巨蔓。不断地从鼎中弹出。迅地一道道缠在范文泰的元神之上。将他从上到下地包裹起来。 再过片刻。范文泰已经被包成一团黑乎乎的圆球。渐渐地拉回鼎内。声音也渐渐变弱。直至无声无息。 只是陶仲文外逃的元神却无暇顾及这一幕。他本是见事无可违。为免被祭鼎。这才趁着范文泰才鼎喜之时。觅的一线机会。咬牙兵解。想将元神逃出。不想此地被范文设下法阵。专是为困元神之用。因此才逃出数步。便觉重如山压顶。四下狂风如刀。心中大骇。 只可惜他只以元神出逃。事先又无准备。哪里挡法阵侵蚀。惊慌失措下。左躲右闪。坚持片刻。终于躲不过下刀风。在一阵人地惨叫声中。被割片片碎。瞬时魂飞魄散。 梅清面上无喜无悲。只是看着又回到手中的小鼎叹道:“你只知世上有此宝鼎。却不知这子鼎。乃是母鼎所孕。现下鼎在我体中。你却将元神合入子鼎。岂非自寻死路。” 第六十四章 前尘往事 天下道门第三卷第六十四章前尘往事 好了。就不要哭”。梅清安慰怀中如梨花带雨的哪有成天哭哭啼啼的真人呢” “你还说”。碧真拳如雨点落下:“还不都是因为你。动不动就想吓死我。” 现在碧真也是真人为。一双粉拳看似无力。真真打下来。就算是花岗岩也的成了石粉。幸亏梅清现在修为过人。身如钢。不然这美人恩。还真不太好承受 原来梅清脱困而出。便向安6飞来。同时放出神念。联系上了碧真。现下他修为大进。与碧真又是心心印。因此一触即知。 碧真忽然收到梅清神念。当下惊喜交集。立时便起身飞来相迎。二人一见。碧真便冲入中。又哭又打。梅清只的温声安慰。 正在纠缠间。忽然闻身后风声。是碧真母亲随后追到了。 这些日子碧真寻死活。碧真母亲也是心疼不已。忽然感觉到碧真匆忙飞离。不知何故。连忙追了出来。待见到女儿居然是收到梅清消息。看到姑爷无恙。也不由大喜。 碧真见娘亲出现。这才有些不好意思。从梅清怀中出来。三人回到府中。 碧真母亲见梅清无事。也放下心来。说了几句话。便留二人在一处。自己出来。又急急出传音符。通知了张羽冲苦大师及6炳。 原来当时众人见路泽有忽然显露惊人修为。带走梅清及陶段二人。都有些不明所以。无奈之下分头四下寻找。 现在接了梅清回来的消息。不久几人回信也到了。只是张羽冲因这场事后。需回门中解一些事务;苦大师则偶遇一故人。也暂时不归。只是传信梅清。道是过些时日再会。 6却是接到消息。朝中有人欲皇帝不利。前不久宫中出了大事。险些送了天子性命。是急着回京去了。 “他就是这样从来不把家人放心里”。碧真恨恨的道。转头又对梅清说:“对了那泽有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还这厉害呢?我以前也见过他。怎么没看出?” 梅清苦笑一声。这将这几天生的事。从头对碧真说了。碧真听到那路泽有郭勋居然都是范文泰夺舍。不由花容失色。 “梅花真人?他……居然没死?那郭公爷我也见过多次真是想不到。可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怎么和你牵扯上的?还有……你倒底是张留孙?还是梅清啊?我都糊涂了。” “我当然是梅清了”。梅清将碧抱过来。轻声道:“只是这里边之事。纠缠复杂。我也是才弄清楚的。” 碧真有些委屈的嘟嘴道:“倒是怎么回事呢?你从头跟我说清楚吧。” “你若想听我讲给你听。有些事情。是留在头脑中的。也有些是我自己推测的。但想来。与事实出入不远。”梅清想了想道:“这件事情的起始。要从张留孙说起。” “张留孙的事。开的那些。咱们都知道了。他身为玄教教主。灭了神霄门自然是因为自己修习的法不算高明。这才灭门夺经。了道法后。虽然他精心修炼。只是神霄门的道法。与他门大异。他半途改修。究竟未大成。” “张留孙这个人。确实聪明到了极点。虽然自己为不是很到。但他身为国师。手中权力极大自然可以为助力。因此他便四下寻找能助自己渡劫的洞府的终于被他现了海碣石。又破阵而入。” “按说有此洞府与法阵相护以留孙的修为。劫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按他自己的说法。是窥的天机。不愿飞升。想到再度修炼圆满时飞升。其实也可能是徐福突然偷袭。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无论如何。总之人算不如天算。虽然张留孙也击退徐福。抢的子鼎。但肉身毁于劫雷。的以元神之态暂存。” “好在石内本是上古洞府。元居于其中并无大碍。但却从此将他困在了阵中。无从身。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一偶然的机会。当时还是孩子的范文泰。因为半夜淘气撑船到鱼骨庙中玩。被张留孙现。又给诱惑进了石之中。” “究竟其中具体经历如何。无从的知。总之张留孙将范文泰控制成了鼎奴。又交给他一个自己制造肉身的任务。之后强行将自己的元神分成了两半。一半留在原的。另一半于那从徐福处抢来的子鼎中。交范文泰携出阵外。用以 塑造肉身之用。” “为什么张留孙要把自己的元神分成两部分。一半留下。一半**。这件事情其实是不已。要送范文泰出来。张留孙必须要留在阵内作法。因此他才拼着元神受损。想了这么个办法。按他的算计。只要范文泰出来后。按着自的高计。塑造出一个绝佳的肉身来。再将自己另一半元神。植入其中。那另一个自很快就能成为顶尖高手。并再次回来石。与自己留下的这一半元神合而为一。” “只是事情。想象的总是很好的。但这事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偏差。以至于第一次的尝试。便以失败告终。” 梅清说到这里。摇头笑道:“张留孙把事情。想的有些简单了。塑体制形。那是何等的事。岂是范文泰一个平凡渔家儿子做的来的?虽然他简单传授了一点道法给他。但仓促之间。他又能学的多少?结果这第一个肉身。做实在是无法让张留孙满意。” “若只是不满意。倒还简单。真正的问题是。在肉身成型后。范文泰已经将鼎内张留孙的一半元神。合入肉身之内。如此一来。张留孙便不不暂居在这具不太满意的身体之内。开始指挥范文泰。从新谋划。从头开始。立志要再做一个完全满意的身体出来。” 说到这里。梅清笑着对碧真道:“猜猜看。他们塑形的第一具身体。能想到是哪一个么?” 碧真眼睛忽闪半天。然叫道:“我知道了。是那个阿奴对不对?” “聪明”。梅清笑道:“正是如此。若我猜不其实阿奴那具身体比起一般人来。并不逊色。但张留孙这一半元神。肯定是在离开本体后。又有了自己的想法。力求尽善尽美。绝不肯将就。这才重新开始。” “同时。张留孙也想到。如果自己不想办法。将范文泰的修为提升到足够的水平。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成自己交给他的任务的。 于是。他便开始了对范文泰真正的道统传授。” “为着使范文泰能入门。张留孙甚至试着将自己的元神。暂时抽离奴的身体。进入范文泰的身体中。直接操控他修炼。甚至争斗。同时。为了加快范文泰高的度。他又使范文泰不断的去挑战各大道门。以求在争斗中。高修为。” “但是。人的元神。毕竟是最难琢磨的东西。以张留孙之能。也没有想到。他在不断的指范文泰修炼。斗时经常停留在范文泰的体内。结果竟然使两个灵。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融合的迹象。” “融合?”碧真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那他们两个……又怎么区别彼此?” 梅清摇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在张留孙残留的部分记忆中。有这样的描述。其实最开始时。况并不严重。是两个人有的记忆。会莫名失去。混到对方头脑中去。那时候。二人目标均是一致。都是想着如何提高范文泰的修为。又到合适的炉鼎。塑形成体。因此也没有在意。” “按着张留孙的设。此次是需找一个阳气最盛的男子。与阴气最盛的女子。各自修炼一些专门设计的道法。再辅以丹药道法。如此生下的孩儿。自然能有最强大的身体。同时……在这子出生之时。再用其他办法。抹去心智。再由张留孙的元神进入其中。直到日后长成。再去碣石找回另一半。便是大功告成。” “世间所谓九阳之体。却也不是没有。至少飞升之仙。便是纯阳。但那样的人物。又不是以当时张留孙的能力可以服的。因此张留孙灵机一动。退而求其次。以俗世而论。帝王之尊。自是阳中之至。只是当时正德皇帝耽于酒色。身体早毁。根本没有了生育能力。因此张留孙不惜动用道法。这才推算出下代天子。因此早早谋划。这才有了那个所谓茅阳真人。出现在了兴献王府” “至于那至阴女子。自然便是我的娘亲”。梅清迷惘的道:“只是我却还是不知道。她是来自哪里。究竟是怎么样的经历?张留孙中这一段记忆。模糊不清。也许是失落在了范文泰的心中了。唉。我虽然弄清了这段公案的来龙去脉。却依然无法明白我自己娘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第六十五章 混沌离合 既然如此,那关于我爹爹他们说的茅阳真人,以及事,都是那张留孙设计好的,就是为着让……圣上遇上婆婆下你么?”碧真眼睛忽闪忽闪地问道。 梅清有些黯然地点点头:“正是如此。那茅阳真人,其实就是张留孙驱动阿奴的身体所扮。只是他虽然算计得面面俱到,却是对范文泰,算错了两点。” “第一,便是范文泰的野心。 范文泰本是个渔家之子,原来也没有什么野心狂想。但是随着在张留孙指点的修为大进,又不断战胜各门高人,尤其重要的是,他与张留孙思想颇有融合之处,因此心性渐渐产生变化,最是自然不过。只是开始时,他一直处于张留孙的控制之下,不敢有什么非份之想。” “那时候范文泰以梅花真人的名义,已经收了几个徒弟,也带着他们不断挑战各门派。我想这种做法,除了是张留孙有意用以试验些新的修炼方法外,更可能是出于张留孙对自己利益的考虑。” “在当时,天师门虽然还是道教统领,但其实声势已经大不如前,至少比起当年张留孙为玄教教主时,大大不如。张留孙看到自己当年一手开创的事业堕落至此,心中自然不会满意。何况他本是野心勃勃之人,因此虽然换了身份,但依然会设法努力改变局面,想要再次实现当年一统天下道门的风光。梅花门的所为,其实便是为着给他将来复出铺路。” “但他的做法,都是要通过范文泰的身份来实现的。这样一来,不免让范文泰直接接触到了这些做法背后的目的,也自然催了范文泰地野心不断膨胀。” “而另一点张留孙没有想到地,却是与我娘亲有关”,梅清停顿了一下,有些费劲地道:“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范文泰居然对我娘,有了非份之想。” “张留孙是不会允许范文泰坏了自己塑体的大计的,因此二人之间矛盾开始突出。你应该听柳行说过,那一段范文泰表现极为奇怪,其实真正地原因,就是因为二人不断冲突。当张留孙进入范文泰体内安排事宜时,便按照自己设计行事;而当张留孙回到阿奴体内时,范文泰便会表现大异,甚至以‘梅姬’这样的称呼来称呼梅五朵。” “但那时张留孙还是能够控制事态展的,因此一切按着设计,茅阳真人进了兴献王府,梅五朵也因一系列奇异地事情展,进入了兴献王的视线。但是,当一切看着都很顺利的完成后,茅阳真人功成身退,返回洞府后,才现范文泰已经越来越难控制了。” “而他们二人之间地矛盾。随着我地出生。越来越是激化。现在想来。估计是范文泰将我娘亲从王府中接出来。说明这个时候。范文泰已经再不是从前只能唯唯诺诺地鼎奴了。他修为已成。梅花门也渐成气侯。张留孙扮作茅阳真人离开地这一段时间。给了范文泰太多时间。结果当我娘亲将我送走。而他又随即去世后。范文泰与张留孙地分歧必然已经再无调合余地。张留孙无法。只得暂时停止计划。归山设法先解决二人间地矛盾与冲突。” 梅清说道这里。冷笑一声道:“其实表面看来。是二人利益地冲突。其实我想当年二人。已经逐渐陷入了混乱。虽然他们都知道自己是谁。但互相间地想法与观念。不断地融合渗透。却出于彼此地不信任与仇恨。坚决不肯服从对方。但私下心中。那种混乱与迷惘。定然已经严重影响了修行。甚至连神智。都会出现问题。不然张留孙不会在那个时候。放弃寻找我地下落。而选择回山修炼。” “只是他没有想到。回山修炼并没有解决问题。反倒给了范文泰一个算计他地机会。” “自从五朵死后。范文泰就把张留孙恨到了骨子里。何况虽然很多事情是张留孙所为。但打地都是梅花真人地名义。只要范文泰除去张留孙。这世上便只有他才是真正地梅花真人。从此为所欲为。这样地情况下。范文泰自然一心想地。都是如何除掉张留孙。” “但此事说来容易。可他时时在张留孙地监视之下。想到动手又谈何容易?何况范文泰所习均是张留孙传授。虽然张留囿于阿奴体内。修为难有寸进。但依然不是范文泰能够对付得了地。” “但是范文泰经过这些年地薰陶 有长进,却给他想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办法来。那办法让自己的徒弟杀死自己!” “什么?”碧真讶道:“你是说,当年邵元节、陶仲文他们谋划杀害范文泰之事,其实幕后操纵的居然……居然是范文泰自己?” “正是如此。不过他要杀的,其实是附于体内的张留孙。但这事说来,着实有些难以令人想象。”梅清点头道:“而且他并不是直接指挥的,采用的,却是威逼、利诱诸等手段。” 碧真摇头道:“真是疯了。谁能想到,一个人会想办法来谋杀……自己?” “呵呵,是啊,世事就是这般奇怪。想来范文泰也是用了极多心思,又要勾起徒弟的贪念和杀心,又要想办法让张留孙不会察觉。那鼎肯定是他故意露给几个徒弟的,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一些手段。总之,最后他成功了。几个徒弟利用张天师,设法制造误会,造成二人一战时,范文泰早就心中了然。但张留孙却并不知情,虽然并没有以死相搏的念头,但张留孙肯定也是想看看当代天师,究竟修为如何。只是没想到在关键时侯,范文泰却突然将自己的元神,从本体中抽出,遁入因张留孙离开而成空壳的阿奴体内。结果张留孙被锁在范文泰体内,被邵元节、陶仲文等设下的法阵所困。” “范文泰夺舍阿奴,随即返回洞府,却讶然现那事先藏好的鼎已然不见。他以为乃是邵、陶二人所为,因此便一路追着二人回了京城,却是并未现鼎的踪迹。范文泰并不死心,借着进见之机,又舍了阿奴这身体,夺舍郭公爷郭勋,就此潜伏下来。邵元节因在埋伏中身被重创,不久兵解。而段朝用不久后也进京城,可巧被伪冒郭勋的范文泰遇到。那时段朝用将鼎已经安置在永平,郭勋没有想到鼎是段所盗,反而想扶持其为助力,这才为朝廷引荐。” 碧真听了,有些怏怏不乐地道:“其实郭公爷那个人,是极好的。怪不得后来他变得越来越是傲慢,又性格孤僻,原来……却是早就被那范文泰害了的。” 梅清叹口气道:“范文泰这个人,自小出身贫寒,又被张留孙当作鼎奴。虽然后来以梅花真人的身份出道,其实与傀儡无异,外表风光,内心卑微,行事难免会偏激。你看他手段,全以阴谋为主,比起当年张留孙的手段来,更是等而下之了。” 碧真点点头,又问道:“那后来呢?那块砚台又是怎么一回事?” 梅清叹息道:“范文泰、陶仲文等都没想到,其实被困在范文泰肉身中的张留孙,并没有死去。只是无论身体还是元神,都受创颇剧。张留孙脱困后,头脑更不清楚,连许多道法都忘掉了----其实我怀疑,很可能范文泰确实掌握了一些独门秘法,似是在二人融合时,占了许多好处。不然的话,很难想象张留孙会在与范文泰的争斗中,一再吃亏。” “总之,张留孙当时记忆残缺,为着修复**,重复道法,他便想起来最初记忆中,自己灭了神霄门后,抢得的神霄门雷法诸经,自己留下副本后,将原本当作礼品,献入大内,收在皇宫之中。虽然这些功法他都忘记了,但收藏的宝库位置,却还记得。” “本朝皇宫,本是在前朝大元皇宫的基础上扩建而成的。虽然前殿的建筑多为新建,但那后宫中藏宝的地下宝库,却仍袭原制。只是张留孙虽然知道方位朝向,但依他当时的状况,却是无力闯入宫中将道经取出来。无奈之下,他只好另辟蹊径,不再用修真手段,却是找了一批盗墓、偷盗之徒,打一个盗洞,将那两箱道经,取将出来。” “只是他却忘了一点,他自己栖身的**,乃是当年范文泰的。他更没有想到,范文泰居然也在京城,更是身为国公爷。范文泰现了张留孙居然没死,惊讶之余,却是没有自己动手,只是将信息透露给了陶、段二人。 结果张留孙自投罗网,天火大阵之中,再难逃命。”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最后时刻,张留孙终于在那宝库中,现了一件可以暂时寄身的东西。” “那是一方砚台,一方由端州地方贡入的砚台----七星砚。 第六十六章 草亭夜祭 世有七窍,皆可成灵”,梅清道:“这方七星砚,为文玩,贡入内府,收在库中。/七颗石眼,原本只是自然成形,没有日精月华洗炼,虽然有灵体,却终无灵意。” “但是张留孙在走投无路之时,终于现这方砚台暂可寄身。最后时刻,他拼却元神巨损,从肉身中挣出,遁入石内,藏在了经卷箱中。” “只是石虽有灵,却终非完体。张留孙的元神本受重创,入石之后,又不免有些损伤,所谓十存三四罢了。其中所余,倒大多是心中戾气与不平。幸好也是因为他元神微弱,这才逃过一劫。最后他以残存的精力,影响了刘取----就是疤儿刘了,将那两箱道经一同搬出逃走。” “再以后的事情,估计你也能想到了。张留孙元神入石后便开始沉睡,疤儿刘也查觉到这石有些邪气,但又受其所惑,无法舍弃,便制了一件桃木盒,以为厌胜。但是张留孙最终还是渐渐醒来,他胸中怨气极胜,动人心魄,乱人心神,竟然成了一件邪物。直到后来我拿到此石时竟我这肉身与张留孙的元神,在当年便建立过联系,因此才被我将其融合入体。 只是张留孙本人的意念,原已极为微薄,至此却一无所存了。” “你这身体没事吧?”碧真有些担心地问道:“还有那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梅清笑道:“现在自然无妨了。那鼎说来也是凑巧,咱们在永平时,偏偏被你偷了来。” “还有你说的两个鼎,一子一母的,却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另一半张留孙,和那个徐福,有什么变化么?” 梅清点点头道:“留下的张留孙,在碣石内自然也不会干等。虽然再没机会找到象范文泰一样的人,但是也给他找到个机会,迷惑了刘六那个教主。当时他本意,是想要刘六为他建立七座法坛,吸收日月精华,破开溟海碣石法阵,脱困而出。只是没有想到,千巧万巧,我居然也去了那里,又遇上那鼎,一并携入其中。” 说到这里,梅清笑了道:“也是段朝用防人太甚,没有将鼎的宝贵之处告诉下边人,结果那刘教主胆大包天,自己把鼎拿了出来,不然也轮不到我得到它了。” “那个母鼎是怎么回事?”碧真犹自疑惑:“那不是徐福地东西么?怎么会到了你地体内?” 梅清苦笑道:“我也是后来很了张留孙地记忆才知道地。原来当时我们脱出石里。他们二人各怀鬼胎。结果动手之时。三人都被吸到通道中。法阵爆裂。毁了碣石。他二人皆是灵体。震荡之下。如何得存?张留孙因为与我肉身有所关联。被我直接融合掉了。而徐福却是神魂皆灭。母鼎无主。受子鼎气息所牵。入我体内。当时还纳闷为什么那鼎不听话了。其实子鼎藏于母鼎之内。我感应不到。误将那母鼎当了以前地子鼎。直到后来生死关头。铜人受激而出。我这才渐渐地明白了原委。” “原来如此”。碧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这么一说才明白。原来事情背后。竟然是如何复杂。” 说罢又摇摇头道:“可惜你娘亲地身分来历。以及去世原因、葬于何处。终于是无法弄清。连那座梅花谷在哪里。也是没有找到。” 梅清叹气道:“当年知道这些事地人。张留孙、范文泰、邵元节、陶仲文、段朝用。都已经故去。只有柳叔叔虽然知道。却不肯告诉我。总得想个办法。让他开口才好。” 碧真黯然道:“你还不知道吧?柳庄主在当天一战中。受创过甚。已然去世了。” “什么?”梅清一惊:“却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当天陶仲文布下天罗阵后,众人都谨自防守。尤其张羽冲等人,更是加倍小心。但谁也没有想到,陶仲文在阵中出手偷袭的,却是最先便选上了柳行。 柳行修为本不如陶仲文,又身在阵中,结果当时便被陶仲文困住,随即一道掌手雷罩将下来,眼看便无路可逃。 正当此时,不知道那位孙不二怎么地从旁边冒出来,以手中一件伞形法器,为柳行挡了一下,虽然没有抵住,却是缓了一缓,没有让柳行命葬当场。 “那位孙不二原来说走,其实一直没离开。她那件法器也是了得,隐匿身形,居然我们谁也没有现。但是那一下虽然救了柳行,她自己却被击得金丹碎裂,立时便神魂飘散了。” “后来呢?柳叔他……还是没有挺过来么?” “柳庄主其实并不至于兵解,只是苦大师道,他心中已无生意,总是未能将他挽回来。” 临终前,说了什么没有?” “只是将柳眉儿,托付给了母亲,其实……”碧真看了一眼梅清道:“我看他是想托付给你才对。此外,便是要柳眉儿,将他葬在后园梅亭之畔,不设坟莹,不立碑位。” 梅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对了,白爷也离开了,说是从此四海云游。其实阿清,人总不可能把什么都想明白的。柳庄主他们不肯告诉你婆婆地身世,想必有其道理。你就不用多想了吧。” 梅清点点头,有些萧然地道:“我要到柳叔埋骨之地去看一下。” 几株细柳,一弯残月,草亭静立,流水无声。 当梅清和碧真来到柳府后园时,已然是月上东山时分。柳府因着主人亡故,因此气氛颇为静穆。好在下人都是跟随府中多年的旧人,不至于有什么变故。 梅清和碧真坐在灵鹤上,才近后园,碧真眼尖,拉了拉梅清,指了一下。 睛看时,却是一个少女,孤零零地站在亭边,正在 不是别人,正是柳眉儿。 梅清心中有些黯然,正一犹豫,却见碧真已经催动灵鹤靠过去,轻声召唤柳眉儿道:“眉儿妹妹。” 柳眉一惊,连忙回头道:“碧姐……啊……” 见到梅清同来,柳眉不由一声惊叫,上前一步道:“梅清事了?” 梅清点头道:“幸而无恙。”说罢,叹道:“只是不想柳叔竟然遭逢大难,眉儿妹妹……人死不能复生,你还需自己保重。” 柳眉儿目光低垂,低声道:“眉儿省得。夜深露重,小妹有些疲乏,失礼了。”说罢,向着梅清、碧真轻施一礼,转身离开。 碧真嘴动了动,想招呼她,却是没有叫出声来。 转头看向梅清,二人都是一声长叹。 过了良久,梅清再看立身之处,正是在梅亭之侧,一株高大的柳树之旁,摆着香案,几样祭品。梅清知道柳行未立碑坟,想来此处,就是他埋骨之所,便上前恭恭敬敬地施礼,碧真也跟在后边行礼。 直起身形,梅清眼睛呆呆地看向那处草亭,一时心潮起伏,半晌无语。 “阿清,想什么呢?”碧真见梅清一直呆呆地不说话,在一边问道。 “真儿你可还记得,柳叔在说当年范文泰收他为弟子时,是因为需要他家中一件东西?”梅清思索着道。 “是啊,他也没说是什么,想来是什么法器药品之类东西,自家不识,被梅花真人取去了吧?”碧真猜测着道。 梅清摇了摇头,缓缓走上梅亭,仰头看着有些陈旧的亭柱,慢慢地道:“你还记得当时,你我夜探此处,偷听到柳叔和白爷夜谈。说到要我带柳眉儿躲避时,白爷曾提过‘那处地方’。柳叔却道,不可再打扰我娘。他们说的那个地方,想来便是我娘亲的埋身之所。只是那处地方,应该是哪里呢?” 碧真摇摇头道:“倒是有这事,可惜当时他们也没有说下去。不过我记得柳庄主还说‘太过危险’,难道那地方是个险恶所在?” 梅清想了想,眼睛看着草亭,忽然亮了起来。 他抬步上前,在草亭旁边转了几圈,又看了看一边柳行埋骨地大柳树,忽然叹道:“原来如此么?怪不得柳叔要埋在这个地方。梅亭,梅亭,原来是这个意思。” “怎么了?你是说……”碧真忽然明白过来梅清地意思,讶然道:“你是说这草亭,却是隐藏着什么秘密么?” 梅清却未回答,手一抬,一只灵鹤起处,带着自己与碧真,腾然起于半空,向下打量起来。 碧真不再多言,也随着向下看去。只闻梅清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怎么回事?现什么了?” “这柳府在此地这么多年,你娘亲等人都毫无知觉,一点没有现此地的灵气波动。咱们见过此院地护府法阵,颇为严密。只是咱们都没想到,这道法阵,其实不只为着防护外敌,却是为了封锁此地,免得外人,现此处隐藏着一处洞府!且看我手段!” 说罢,梅清站直身形,两手平平伸出,一正一反,喝一声道:见一正一反各五只五行球,突然现于空中。 两组五行球,外面一组突然旋转起来,五只圆球突然如流星经空,各各划出一道残光,向着柳府墙外五处地方,各自投落。 而另一组,却向内靠拢,合于一处,径直向着草亭内落去。 只闻轰然一声,灵气四溢,五彩光华呈现,便见那草亭之内,现出一块巨大的石头来。 真大惊道:“这却是怎么来的?平时人前在这走来走去,都毫无妨碍,怎么却有这么块石头在这里。” “想来这便是当年张留孙所设了。这处洞府,定然是古人所留,而柳家毫无知觉。寄身范文泰的张留孙现后,便打开洞府,又设了法阵防护。因此处是柳家故地,这才为了弥补,收了柳叔为弟子。若我猜得错,这石头背后,就应该是……” 梅清终于没有说出来,拉了碧真地手,便向那石头走了过去。 黝黑的石头就在眼前,梅清却如若未见,就那么撞了上去。 眼前一阵光影摇动,四下扭曲不已。待得一切都安静下来时,梅清与碧真这才现,二人竟然站在一处山谷的入口处。 漫山遍野,如锦如海,盈谷都是怒放地梅花。轻风吹拂摇曳,整个山谷就如同一片烂然花海,映得人眼花缭乱。 梅清若有所思,抬步向着谷内走去。谷中原本的小路隐约,从数不清的花树间穿后,一直通向山谷最深处。 转过一个缓弯,远远见有茅舍掩映,梅清快行几步,忽然呆住了。 只见一株巨大地梅树,傲然放于眼前。粗大的枝干如盘龙飞舞,数不清地枝干交叉错落,满树地白色梅花烂然如银,生长在茅屋前地空地上。 梅清心神巨震,痴痴地走过来,看着那一树怒放的梅花,缓缓将手放在粗大地树干上,手指感受着树皮传来的粗糙冰凉,仰面看着一树梅花似雪,不由得泪流满面。 片片梅花飘落,轻轻拂在梅清的脸颊、肩头与臂膀,恰如同温柔的抚摸。 碧真过来轻轻搀住梅清,低声问道:“难道……难道……这就是……” 梅清轻轻地点点头,哽咽地道:“是地,她就是我娘亲。 三卷 第六十七章 最终幻想(终章) w书友整~理提~供还记得么,当时咱们在石家寨见到的石庄主和石夫人们那个儿子小石头”梅清坐在树边,轻声地对碧真说道 “记得啊那石夫人是个狐狸精么,他那个儿子得来不易,我还当先生给他看过病呢啊……”碧真忽然想到梅清的身份,与那小石头大有相似之处,不由啊了一声 “是啊,人格、妖格,本无相交生子的可能那位石夫人不惜承受非人之苦,强行扭转体格片刻,这才有了小石头只是虽然这般,但人妖本非同笑,那小石头的身体也是多有病痛,后来强行为他通经疏络,这才再无后患” “我一直以来,便有人说我的身体不能修真,却没人告诉我为什么原来,我与那小石头,也是一般只不过我生来后,有人为我做过更多事情罢了” 梅清轻轻地抚摸着树干,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你是说……你娘亲为你理清过经络么?”碧真轻轻地问道 “想来如此其实当时要娘亲与兴献王生下我,乃是张留孙的计划,真正的内容,定然不会告诉我娘亲的” “这是自然,天下哪有母亲会把自己的儿子送给别人做分身的呢” “但母亲必然知道他们在打我的主意,这才求了柳叔,趁机会时将我送了出来,给了忠叔但为什么母亲送我回来,便会亡去,想来……定然是为我之故,耗尽了全身精气,这才现出原形,再无神智你可记得母亲要柳叔将一株盆景梅花,植于某处?自然就是她的原身了想来她本来就是这梅花谷中一棵梅树,后来遇上张留孙打开此地,这才收她做了徒弟,又利用她去完成自己的计划” 碧真听了,轻轻地对梅清道:“娘亲若知道今天你长大,回来看她,她一定非常高兴的” 梅清叹了口气轻声地道:“只是她一定不知道其实我出生之时便被张留孙动了手脚神智被偷偷抹去又用宝鼎祭炼过她一片苦心救助地孩子其实……是注定没有办法知道她地牺牲地” 碧真大讶:“对啊你从小痴呆直到四年前才突然有了灵智你不是小时候梅清又不是张留孙那你……你是谁啊?” “我身体是梅清地身体我自然是娘亲地儿子”梅清道:“只不过……四年前张留孙夜入皇宫虽然未曾全然魂灭却遁入石中只留一线元神想来我这与之相关地肉身也受了震动结果有一个来自五百年后地灵魂竟然因此机会偶然进入了这肉身之内……” “五百年后……你是什么人?……” “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你们那个朝代怎么名字这么长呢?还有什么能飞的铁鸟,会跑的铁车……还什么电脑袋,电蜘蛛网什么的?怎么这么乱呢?你说的博物馆,是什么东西?”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反正那时候就这样我在博物馆研究古文字,也算是研究员,还是最年轻的呢” “研究员?算是几品?官很大吧?是不是娶了好几个老婆?” “一点也不大,不过……算个文案吧?至于老婆,唉,说来惭愧,却是一个也没有穷啊,娶不起老婆” “那你研究都做什么啊?” “就是对着一堆青铜器看啊看的,上边的铭文什么的那天正好调了一批青铜器过来,那次来的人中,有一个小姑娘,长得 “长得苦?是不是你就看上人家了?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 “你是不知道,我那时都三十大几了,还是很保守的,人家给我介绍的对象足有百十号,拉过手的才六十多个,接过吻的也才三十几个,真正生过关系的不过十个……” “这叫保守!……那不保守的都什么样?” “哎呀,你是不知道啥的,反正老厉害了那次那小姑娘就是,那眼神儿,那主动劲儿……反正,反正,我也没顶住吧结果就是一场大战呐,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正在胜负未定,难解难分之时,忽然……忽然不知从哪飞来一块石头,一下子就砸在我的脑袋上边!当时只觉得金星乱冒、钟鼓齐鸣、五彩灿烂、迷迷浑浑当我终于睁开眼的时候,我才现” “原来我的一声回到了五百年前!” ………… “碧真你笑什么呢?” “我觉得能修行真的很幸福呀” “为什么这么想?” “修行的就可以长寿啊” “长寿就很好么?” “长寿我就可以活上五百年,然后看到当年你光**的样子,看你怎么尿床,怎么长大,怎么拉过六十多个,吻过三十几个,还和那十几个骚蹄子胡搞 最后要是你真和那小狐狸精胡来,我就” 碧真随手捡了块石头晃着对梅清说道:“我就偷偷砸在你的脑袋上,看不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