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天子》 第一章:穿越了 杨昭第十次闭上眼睛,屏息静气在心里默念道:“这是做梦,这一定是做梦,这绝对是做梦!杨昭啊杨昭,千万不要自乱阵脚。现在你从一数到一百,然后睁开眼睛。一、二、三、四、五……十……二十……五十……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突然扯开喉咙,竭尽全力大叫道:“啊啊啊~~”从床上翻身坐起。 夜深人静,叫声也就显得份外响亮。霎时间房间四周的人全被惊醒,只听得一阵纷杂脚步声起,紧接着灯烛亮起,几名宫女衣杉不整地匆匆忙忙推门而入,惶惶道:“世子殿下,奴婢们问安,奴婢们问安。” 杨昭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随意摆摆手,弱弱道:“我没事,你们……你们都回去睡觉吧。” 那几名宫女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敢真的就此回去安歇。为那位身披紫色轻纱,胸前大半腻白肌肤都暴露在空气中的高佻宫女大着胆子往前走上两步,小心翼翼问道:“世子殿下,奴婢是紫烟。奴婢服侍您喝杯热茶可好?” “我什么都不要!要你们都回去听不见吗?快滚!”满腔的惊惶不安骤然全部化为怒气爆,杨昭随手抓起用瓷烧制的枕头恶狠狠扔出,随即在房间墙壁处“乒乓~”砸成粉碎。霎时间那些宫女们全吓得浑身颤抖,急急忙忙地恭身颤声道:“奴婢告退,奴婢告退。”立刻逃命一般退出房间,顺手紧紧关上了门。杨昭却就像泄气的皮球,一声长叹着重新躺倒,双眼直勾勾望向天花板。 “我穿了?我他喵的的怎么居然就真的穿了呢?”杨昭哭丧着脸,喃喃低声咒骂。没错,他确实是穿越了。横跨15oo年,从21世纪回到古代的隋朝,而身份也从广州曁南大学的一年级新生,变成了隋文帝杨坚之孙,太子杨广----也就是日后的隋炀帝----的长子。 忽然间变成另外一个人,过去十几年生活记忆,反而似乎全都变成了假的一样。这种事就是让神,经稍微脆弱一点的人遇上,恐怕早被吓得精神错乱了吧?幸好,杨昭神,经素来大条。而且非常巧合地,穿越前后的两个身份名字都没有变,依然是叫作杨昭,这也让他稍微安下了心。 不管怎么说,尽管穿越这种事根本完全不合理,可是既然它都已经生了,那么接受现实,就是自己眼前唯一的选择了吧?杨昭苦笑着摇摇头,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幸好,上辈子自己爹娘死得早,是被爷,爷拉扯大的。爷,爷是退休教师,退休金每月也有三千块左右,生活还算过得去。可是没想到在大学录取通知书寄过来的那天,爷,爷乐极生悲,居然突然心*作,没等救护车过来就驾鹤西归了。料理丧事以后,家里积蓄已经花得七七八八,把学费交了几乎就是囊空如洗,穿越之前自己正想向学校申请困难补助呢----却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申请到。 而现在么,虽说这个世界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psp、甚至连麦当劳和可口可乐都没有。可是好歹也是皇家血脉,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日后等自己现在这个身份的爷,爷、老子都死掉之后,自己就是皇……等等,好象……不对吧?杨昭猛然想起了什么,刚刚滋生的一点兴奋和憧憬,当场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昭历史学得不怎么样,不过隋唐之初这段历史属于热门时段,话题很多,所以大略事件他都还记得。历史上的那位杨昭,是个倒霉的短命鬼。虽然史称其“有武力,能开强弓。自奉俭朴。”但在大业元年被册封为皇太子之后,才不到两年就挂掉了,死因则语焉不详。这可如何是好? 霎时间杨昭心乱如麻,胡思乱想之下,禁不住想起睡觉之前逛论坛,曾经看见某位著名祥瑞人物马姓亲王的帖子,题目叫啥米《穿越者惨人传奇》。里面有一段是这样的。 毫无女人缘穷困潦倒的前世宅男主角一梦醒来,现自己穿越了,做了皇帝,而且年仅八岁,身体健康,记忆群可默写诸般名著,熟记一百零八,路内功秘法宝典,未来展余地极大。于是主角看看身上华丽的衮袍,再看看面前端上的尽是珍馐美味,还有两边站立的御姐宫女,那是一个比一个漂亮,不由踌躇满志。信手选了一块桂花肉饼吃了,正心满意足地舔手指,忽然闻听太监通报:“大将军梁冀求见……” “他喵喵喵的,这也太惨了吧?打住打住,祥瑞御免祥瑞御免,重复一百遍!”杨昭当场吓出周身冷汗,不敢再想象下去。握紧拳头下毒誓,绝对不能再重复历史。他姥姥的,老子一定要健健康康地活下去,然后登基为皇,率领我天朝大军破突,厥、灭高句丽、扫平新罗百济,把什么吐蕃、南诏、安南等等乱七八糟的小国统统灭掉,千秋万载一统华夏! 想到激动之处,杨昭忍不住坐起来紧握拳头浑身颤抖,好半晌方才慢慢恢复平静。仔细想想,yy虽然很爽,不过实现起来就太难了。众所周知,隋朝二世而亡,而由盛变衰的转折点,就是自己现在那位便宜老子杨广百万大军征高句丽却惨遭失败,最后搞得天下大乱遍地烽火,然后就应了那《桃李子》的民谣,花花江山双手送给了李渊父子,倒让他们搞出了个大唐盛世,自己那位便宜老子倒背了万世骂名。 自己要是活到那时候的话,恐怕也就是个秦王子婴,刚登基就要行“禅让”,然后被终生幽禁的命吧?自己究竟要怎么办,才能扭转历史呢? 想来想去,到底也没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杨昭无奈长叹,满腔不忿地随手往床边一拍。手起掌落,只听得“喀嚓”声响,刹那间木屑纷飞,整张雕龙刻凤,用花梨木造的坚固大床,赫然被他打得寸寸折断,“哗啦”地垮了下来。杨昭大惊失色,叫道“阿唷!”不假思索挺腰弹起,身体微晃,已经跃过五、六米之远,在房间另外一边稳稳站定。 杨昭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那堆曾经是床的破木头,心脏“砰嘭砰嘭”地跳得快极。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是我造成的?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骤然脑海中有无数影象声音纷至叠来,属于“原来那个杨昭”的记忆有若洪水般涌出来。杨昭只觉头痛欲裂,双手抱着脑袋蹲下,不住轻声呻吟。 好半晌,这股锥心刺骨的剧痛好不容易才终于停止。杨昭汗透重衣,浑身虚脱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他抬臂看看自己手掌,喃喃道:“〖易经玄鉴〗,原来……这就是〖易经玄鉴〗。” 说起来,杨昭在穿越以前有一大爱好,就是看漫画,而且尤其喜欢港漫。什么风云啊、海虎啊、武神啊、霸刀啊、刀剑笑啊、绝世无双啊、古惑仔啊、神z啊等等,他都很喜欢,并且几乎都看过。其中,港漫一哥黄玉郎旗下公司〖玉皇朝〗所出品的《天子传奇》系列和《神兵玄奇》,更是不可不看的经典大作。在这两个漫画系列中,和隋朝能够拉上关系的作品分别有两本,那就是《神兵3。5》和《天子四之大唐威龙》。 在天子四中,杨昭记得自己现在那个便宜老子杨广,是作为反派大,boss而出场的。他修练由“元始天魔”所传下来的天魔功,几乎可称天下无敌。但是最后在恶斗李世民的时候,因为吸取星力太多,身体不堪负荷而自爆了,实在衰得很没品。而在《神兵3。5》中,杨广则化名为“开心”行走江湖,机缘巧合成为大神蚩尤的神兵虎魄之主,还吸取了炎帝的部分神力,武功同样不差。但是因为《神兵3。5》制作素质比起《神兵玄奇1、2》要差得太多,基本上可以说是部失败作品。所以杨昭当时只看到一半就兴味索然,放下没有继续追看了,以至于漫画最后的结局他根本不知道。 “他喵喵喵的,早知道会穿越,当时我应该死也继续把最后那几十期看完啊。”一想到这里,杨昭就懊恼得直敲自己脑袋。要知道,刚才那阵头痛之后,穿越前后两个杨昭的记忆,终于得到完全融合。所以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之所以能够一掌打烂整张床和随便就跳出五六米的距离。完全是因为这具身体从小就修练〖易经玄鉴〗的关系。 〖易经玄鉴〗在《神兵3。5》世界中,正是开心(杨广)的招牌武功。而且,从以前那个杨昭的记忆中知道,不久前自己那便宜老子,刚刚登上太子宝座的杨广。身边又出现了一名天竺僧摩诃叶,自称为极乐正宗宗主。那又是《天子四》里的重要人物。也就是说,杨昭现自己穿越的居然不是正常历史,而是港漫幻想出来的平行世界。 有惊有喜,有忧有愁。刹那间杨昭心中犹如五味杂陈。穿越到这个港漫世界的话,那么就是说一切和真实历史几乎没有很大关系了。只要自己努力努力,说不定可以轻易就避免了早死的结局。但是港漫的神兵和天子是个离谱的高武世界。个人武力的作用被强调到了极致。这里的武功高手动不动就能移星换斗,翻江倒海。普通小兵哪怕上来成千上万,假如遇上那些顶尖高手,人家一记必杀就能轻轻松松地把你的大军都给灭了。在这种环境之下,自己究竟要怎么才能幸存呢? 说起这〖易经玄鉴〗的来历,杨昭记得根据漫画设定,那是几百年前五胡乱华期间,《神兵玄奇1、2》中的江湖奇人,神算子卓不凡所手创。这卓不凡师承战国时阴阳家鬼谷子一脉,最擅长玄门法术。晚年退隐以后,他将自己生平所见识过的所有武学融合归纳,以《易经》为根基,写成了《易经玄鉴》,却是武功和玄术相互结合,威力也自不俗。 可惜后来流传到杨素手里,杨素为了控制杨广以谋求私人利益,并没有把《易经玄鉴》的玄术部分传授给杨广,而光是其武学部分,威力就非常有限了。综合当初看漫画的记忆再对照一下现实,于是杨昭现在给自己的定位是:身处一个驾驶着机动战士作战的世界,而自己手上有挺机关枪。 唉,前途难测,来日多艰啊。看来无论穿越前后,辛苦打拼,为生存而苦苦挣扎,都是自己逃避不了的宿命了。杨昭闷闷不乐地又再叹了口气。也罢也罢,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想也是没用,只好小心翼翼,见一步走一步算了。 第二章:初会摩诃叶 二天清晨,整夜没睡好的杨昭早早就起了床。在宫女们服侍下洗漱更衣之后,走出住所,径直往太子东宫正殿过去。所谓百行孝为先,身为人子而每天早上向父母请安,是这个时代所有人都十分重视的礼节,可绝对不能疏废。 话说这隋朝皇宫称为大兴宫,共分为东、西、中三部分。西部掖庭宫是宫廷作坊,中部大内则是现在的皇帝杨坚生活起居及朝会之处。至于东部自然就是太子东宫了。去年时候----也就是开皇十九年,住在那里的还是杨坚长子杨,勇。但是杨广得越国公杨素帮助,逐渐取得杨坚欢心。又因为在背后支持杨,勇的正一道掌门朝阳天师,被极乐正宗宗主摩诃叶打败,没了靠山的杨,勇阵脚大乱,终于激怒杨坚而被废为庶人幽禁。杨广立为太子,入主东宫。作为杨广长子,杨昭地位随之水涨船高,也跟随便宜老子搬出晋王府,在大兴宫里有了个小跨院。 隋文帝杨坚生平崇尚节俭,所以大兴宫和后来唐朝的大明宫相比,规模上就远远不如了。不过走了十分钟左右,杨昭便到达东宫正殿。看看时辰,自己那位便宜老子杨广,这时候该当已经上朝去也,殿内就只有太子妃,也就是杨昭的生身之母萧氏。虽说是母子,但自己其实是穿越来的,忽然多了个妈,心情紧张在所难免。当下杨昭并没像记忆中那样招呼也不打就随便进去,而是向宫殿前执事的太监吩咐道:“本王要进去见母妃。你,对,快进去替本王通传。” 那名执事太监才刚弯腰想要巴结杨昭两句,忽然接到这么个命令,未免莫名其妙。也不敢怠慢,急忙连声答应,转身入殿而去。杨昭则眼观鼻、鼻观心,肃立在旁静静等候。 半晌过去,只听脚步声响,有七八人连袂从宫殿里走出。当先是位年约三十左右的宫装丽人,打扮非常简朴。从记忆中得知,对方就是杨广正妻萧氏了。做足了心理准备的杨昭立刻双膝下跪,低头道:“孩儿见过母妃,愿母妃身体安康。母妃,您怎么出来迎接孩儿了?孩儿万万当不起。” 男儿膝下有黄金,本来不该随便向人下跪。不过世间天、地、君、亲、师等五色人等却是例外。融合原来那个杨昭的记忆以后,现在萧氏至少也是自己货真价实的半个娘亲,向她下跪,却也不算得什么。 萧氏怔了怔,忽然抿起红唇一笑,扶起杨昭双臂,柔声道:“平身免礼。昭儿,今天你这是怎么啦?有什么大事要求母妃去办不成?” 杨昭顺势站起,目光不小心从萧氏丰满高耸的胸前掠过,心中忍不住一荡。要道隋唐时社会风气开放,女子着装都十分大胆。萧氏打扮纵然简朴,但和张艺谋那部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中女主角的打扮,也是相差无几。而且她年轻时就是誉满江南的美人,现在虽然已经当了两个孩子的妈(按照杨昭记忆,自己下,面还有个弟弟杨暕,今年才五岁),但体态风流,非但绝不输于那些年轻宫娥,更多了几分成熟韵味,正是所谓的极品少*妇。杨昭这种未解人事的处男看了,一时把持不住也不足为奇。 旖念乍闪即逝,杨昭迅收拾心情,目不斜视地道:“孩儿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只是昨晚睡不好,作了噩梦。所以今早就想来找母妃……找母妃……”说到了这里,他故意运气满脸涨成通红,装成不好意思的样子,不肯继续说了。 萧氏哑然失笑,伸手抚摩杨昭头,道:“这孩子,都十五岁了,却还像长不大似的。”又问:“既然这样,直接进来也就是了,干吗还要叫人通传呢?往曰你可没这么多繁文缛节啊。” 杨昭一本正经道:“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可见过了十五岁就是大人,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行事肆无忌惮了。以往孩儿年纪还小,现在年纪渐大,却不能违礼。” 自晋室南渡以来,天下皆以南朝为儒学正宗所在,而南朝世家也多以诗礼传家,萧家是江南名门,自然更不例外。萧氏幼读经训,对儿子这番话深以为然。当下喜道:“士别三日,更当刮目相待。昭儿近来读书看来很有进步。来,咱们娘儿俩进殿说话。” 当下母子两人携手而行,入殿内坐下。萧氏知道儿子还没吃早饭,立刻叫下人摆上各式糕点。又考了他几句功课,无非是四书五经之类。21世纪大学生的杨昭本来对这些是七窍通其六----还有一窍不通。幸亏隋朝的杨昭以前都学过,而且在融合记忆之后,他现自己不但记得经书所有内容,甚至还对每句句子都能够理解。也不知道究竟是穿越后遗症抑或修练《易经玄鉴》的效果。这时候用来应付提问,可谓倒背如流,不费吹灰之力。萧氏自然更加高兴,只恨不得能把儿子抱在怀里好好亲热。 闲谈对答之中,逐渐讲到了《孟子》的“男女授受不亲”理论。忽然听见有人插口道:“殿下此话,大谬不然。”声音充满威严冷峻,是从门外走廊传入。萧氏“啊”地低呼,说:“国师到了吗?快请进。”当即起身相迎。 杨昭骤然浑身剧震,下意识像个木偶人似地跟随萧氏动作。刹那间喉头干,心跳加,,紧张程度,甚至比当初入高考考场还要再加上一百倍。片刻间那人走到大门之前,站定了脚步举目环视。目光凌厉得宛若实质,杨昭被它在身上扫过,登时感觉活象被人狠狠割了自己一刀似地。偷偷看过去,只见那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光头僧服,颈戴念珠,颌下短须蜷曲,高鼻深目,不似中土人士。 也用不着再看二眼,杨昭已经知道眼前这人正是支持杨广登上太子宝座的幕后黑手,天竺附佛外道极乐正宗的当代宗主,摩诃叶是也! 要知这位摩诃叶,委实非同小可。他不但武功在《天子四》中是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心计手段也同样了得。在漫画中,他先扶保杨广登基,然后又因为看出杨广气数不长,决心寻找另一位真龙天子当傀儡,自己则在幕后操纵国政当太上皇。 杨昭又记得,在后来的寻找秦始皇陵墓一役之中,摩诃叶居然竟然趁着杨广不在的机会,以极乐正宗信徒为核心,短短三月中就建立起圣,战大军,尽占黄河以北土地。后来更以此作为根基,剿灭了瓦岗寨和隋朝残存势力,随即拥护李渊建立唐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实在是位了不得的盖世枭雄。 杨昭不敢向摩诃叶多看,当即移看目光,去看他身后的两名随人。左边那位面貌凶恶,肌肉虬结,是摩诃叶座下弟,子〖五部众〗之一的法刑。右侧那位金飘飘,身材高佻,眉宇间充满异域风情,却是〖五部众〗里唯一的女弟,子沙也。察觉到杨昭偷窥的目光,沙也并不恼怒,反而眼波流转,向他盈盈一笑,眉宇间尽是魅惑之意。 弟,子都能察觉得到的事,师,父自然更加能。极乐正宗宗主横了杨昭一眼,也不在意。转身向萧氏竖掌行礼,道:“南无阿弥陀佛。摩诃叶问太子妃殿下安好,太孙殿下安好。” 此时杨广刚刚扳倒废太子杨,勇不久,和摩诃叶之间关系正是最好的时候。萧氏对这位极乐正宗宗主不敢怠慢,敛袂为礼,含笑道:“国师安好。请坐。”当下宫娥侍女设席,双方分宾主坐下。萧氏启唇问道:“国师,刚才这孩子正在分说《孟子》。那是古来圣贤之话,国师却说错了,却未知为何?还请国师解惑。” 摩诃叶也不客气,沉声道:“男女大欲,是人类天性。强行用礼教压抑,就像当年鲧用息壤治水,只会让情况越来越坏。只有学大禹的办法,以疏代堵才是正论。红尘俗世,众生皆苦。要求解脱,惟有追寻极乐法门。所谓极乐,不在于锦衣美食,功名利禄,而是人人能得的男女大欲。崇尚合欢之道,不必拘泥人伦礼教,有源同欢,便为极乐。” 这番言论似是而非,其实漏洞不少。但配合摩诃叶极具威严的声音,倒也很有说服力。不过终究过分惊世骇俗,萧氏不禁蹙眉道:“依宗主的意思,人人可以合欢,那岂不是和禽兽没有分别?” 摩诃叶微微一笑,解释道:“要知合欢极乐只是手段,但不是目的。最终还是寻求解脱。而要解脱,便得学会‘放下’。老子也曾说过‘圣人不死,大道不止’。可见礼教之物,对国家或有小利,对个人却有大害,这点不可不察。” 摩诃叶侃侃而谈,引经据典,说得萧氏也频频点头。杨昭却不以为然,暗暗腹诽道:“自己说得倒是好听,其实还不是照样被人家用美人计骗得团团乱转?就更别说最后连你自己也放弃这套歪理邪说了。哎哟,等等!想起来了!”霎时间脑海里灵光闪过,不假思索离座起身,向摩诃叶深深一揖。由衷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听了国师您这番话,小子如今才矛塞顿开。求国师看在父王面上,收了我作徒弟,也好日夕恭聆教益,增进学问。求国师成全。”当下也不等摩诃叶答应,率先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 第三章:最不坏的选择 杨昭想要拜摩诃叶为师,并非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但权衡利弊,他却认为假如要安身立命的话,这是眼下自己最好的选择了。 在港漫的世界里,一切以武力为尊。智慧固然也很重要,可在绝顶高手无可匹敌的绝对力量面前,却也不值一哂。那么,在这个《神兵》加《天子》的世界中,有什么武功是修练后能够成为绝顶高手的呢? 翻寻记忆,答案实在不少。这些武功各擅胜场,但却都需要特殊的配合才能挥到最完美境界。先不说那些神兵一时难以找到,即使找到了,有的过分邪门,一不小心就会入魔,后遗症太大。有的则要求太高,杨昭暂时还没有信心能够修练。 以神兵系列来看,则有配合天晶的天晶剑诀、配合虎魄的七大限、配合噬魂的诛仙棍法及配合十方俱灭的十方奇招等等。 比如配合天剑的天子剑法。杨昭倒是知道,这柄神兵现在就悬挂自己爷,爷,当今天子杨坚的腰间。但天子剑法必须命中注定是真龙天子者才可以修练,其他人去学的话,只能是画猫不成反类犬罢了。而杨昭根本是穿越来的,用鼻子想也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是什么真龙天子。 又比如配合雷刀的紫雷七击。杨昭同样知道雷刀在敦煌秘窟,正被当年一代帝师张良所化金身镇,压。问题是除去拥有大雷神血统的项氏族人以外,其他外族血脉并不能驾驳雷刀。而且霸王项羽转世的杨玄感是杨素儿子,不久之后就会觉醒。虽然知道这人以后会带来大,麻烦。但以杨昭目前的身份地位,同样很难动得了他。 此外,假如想要追求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最强大力量的话,那么天魔功和天妖屠神法都是很不错的选择。记载天妖屠神法的天妖战甲,根据漫画原著的设定,杨昭记得现在是在太原留守李渊,也就是自己表叔的家里。至于天魔功在哪里,杨昭印象有点模糊了,依稀只记得自己的便宜老子杨广,是在登基后动征讨高句丽之战后才得到它的。不过这两套武功虽然强,但是阴魂不散的元始天魔和天妖却非常讨厌。一不小心就被他们附身操纵,练功者本人反而变成肉,体傀儡了。自己目前实力微薄,肯定抗拒不了天魔和天妖,所以虽然很心动,杨昭依然决定等以后实力增加了再打它们的主意。 天子系列的武功似乎都被pass了,那么神兵系列的又怎么样呢? 配合天神兵之----天晶所施展的天晶剑诀,无疑威力无穷,对于修练者本身的资质要求也不算很高。但是“天晶之主,富贵绵绵,浩劫茫茫”。当年南宫逸不过刚刚被册封为公爵,立刻就引巨爆,死无全尸。连南宫问天都要辞退武林盟主虚衔,散尽家财地逃避诅咒。而杨昭身为王太孙,却又如何避免得了富贵两个字? 配合虎魄的七大限刀术,其神通所及,可谓惊天动地,足令神惧魔惊。最后一式〖吞天〗,更有逆乱乾坤,毁天灭地的大威能。可是虎魄有反噬主人的凶暴恶性,当年连蚩尤自己都因此而惨败在黄帝的太虚之下。自己那个便宜老子杨广,当年就是因为被虎魄凶性入脑,所以才被杨素控制了一魂一魄,从此对他言听计从的。所以哪怕明知虎魄就在杨广手上,除非自己功力已经深厚到足以压制战虎凶灵,否则杨昭是打定主意,绝对不去碰它一根手指。 噬魂诛仙棍法,这门武功同样邪门。它本身也是必须配合〖罗刹魁〗神功才能挥最高威力。遥想当年,罗刹大宗主和玄天邪帝在一水隔天展开颠峰绝战,当真战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可是这门该死的教人又爱又恨的武学啊,却居然有个他喵的什么狗,屁廿七大限。凡人修练了它,二十七岁的时候就必定要去见阎罗王,绝无例外幸免。开玩笑,杨昭又不想自杀,哪怕这门武功再厉害,又干我毛事? 当然,其他不用配合神兵修练,后遗症也少的神魔级武学还是有不少的。比方说当年武王姬持之击败纣王,成功以周代商的两套天子绝学:先天乾坤功和浑天宝鉴。 先天乾坤功,源出仙人广成子,合共有七绝,尤其最后一绝的天惊地动五击,据说可以抽取天地元气,扰乱乾坤。所以招时必然导致天灾降临,以至于当年五十年内都寸草不生,威能之巨委实不可思议。而浑天宝鉴源自女娲娘娘,记载在十枚当初补天之后遗留下来的〖天晶〗之中,内里蕴涵宇宙生灭的无上真理,正气浩然,恰是最皇道不过的天子武学。 可惜,先天乾坤功自从战国末年燕太子丹死于秦始皇手下以来就失传了,至今七、八百年中都渺无踪迹。而浑天宝鉴嘛,杨昭倒知道,那十枚天晶如今就埋藏在骊山下的秦始皇陵。可是皇陵内部机关重重,隐藏有莫大凶险。用网络游戏打个比方,杨昭现在是还没出新手村的小号,而秦始皇陵则是7o级副本,现在就去闯皇陵?那简直就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屎)。 此外,南宫家的心剑神诀、伏曦圣人所传的上天下地至尊功、玄天邪帝的三刀三剑三神技等,修练到极至时,同样可与诸天神魔较一日之雄长。但南宫传人失踪多年,至尊功也早就消失于江湖,即使杨昭想学,却也找不到人来教。 相比以上种种,拜摩诃叶为师,修练极乐正宗的六神诀,就是杨昭眼下最不坏的选择了。虽说极乐正宗的六神诀其实只是山寨版,威力不如记载在南蛮苗疆神庙内的正宗六神诀。不过两者同出一源,差距也有限。而且六神诀源出佛门,本是释法神僧从如来神掌中领悟的简化武学。只要将它修练齐全,然后再〖如来破极〗,就能修成开天辟地以来堪称三界最强的如来神掌!更重要者,极乐正宗还收藏有心光法令和如意禅仗两件法器,乃是当年佛祖释迦牟尼所传,里面各自贯注一式神掌法诀和无上佛力。又要容易到手,又要修练比较容易,综合种种问题和困难来考虑,杨昭给摩诃叶磕的这三个头,可谓一本万利,绝不吃亏。 不管怎么说也罢,杨昭眼下身份是当朝皇太孙,尊贵无比。摩诃叶虽然傲视众生,野心比天高,但名义上终究还是臣子。在杨广正式登基当上皇帝之前,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跋扈。当下,面色微沉,侧身避开不受大礼。蹙眉道:“殿下,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本座万万受不起这套大礼。” “他喵的老和尚,我堂堂皇太孙拜你做师,父,是几生修到的福分。你不赶紧答应,还在这里假惺惺地推三阻四?”杨昭肚里暗骂,面上诚惶诚恐,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弟,子诚心拜师,师,父有什么受不起?求师,父成全,求师,父成全。”口中说话,脑袋更连续追加磕下去,“咚咚”有声。 萧氏本来见杨昭突然要拜摩诃叶为师,也是十分诧异。而极乐正宗那套理论,对于深受儒家礼教熏陶的她来讲也不大听得入耳。但是眼前自己丈夫正十分倚重摩诃叶,假如出面阻止的话,难免就落了对方面子,假如因此让摩诃叶和杨广产生嫌隙,那就不好办了。再且萧氏宠爱儿子,见杨昭不住磕头,难免心痛。急忙上前拉住儿子,道:“国师事务繁忙,想来也确实没有空暇再收徒弟。但昭儿既然这样诚心,国师您看……” 摩诃叶一皱眉,面上神色变幻,颇有犹豫之意。这位极乐正宗宗主,满心想的是让宗门扎根中土,成为天下一大教,所以才费尽心力,和杨素合作将个丧魂落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杨广捧成太子。但他也早看出杨广气数不长,即使登基为皇,大隋天下恐怕也只能二世即亡。所以私底下早着手秘密培植下一位真龙天子。对于收杨昭作徒弟,委实没有多大兴趣。 只是摩诃叶也和萧氏顾虑相同,不愿意为这种小事和杨广产生嫌隙。他念头转过,胸中定下主意,缓缓道:“既然皇太孙殿下这样诚心,那么本座再不答应,倒显得是故意推托了。这样吧,殿下暂且就先在我极乐正宗当一位记名弟,子。待得日后太子登基,本座稍得清闲,再亲自教导殿下一应文学武功。” 言毕,摩诃叶又从怀里取出块玉牌递给杨昭。郑重道:“极乐正宗门下,有极乐令牌、欢乐令牌、悦乐令牌三等信物。极乐令牌代表宗主权威,向来不得轻传,请殿下见谅。这是此一等的欢乐令牌,见此信物,除去〖五部众〗以外的所有宗门弟,子,都必须听从命令不得有违。也可凭着这样信物,在我宗门所在的极乐寺内外通行无阻。殿下有了空闲,不妨就过来看看,就当削愁解闷也好。” 当记名弟,子啊……和最理想的状态似乎有点出入。不过可以通行极乐寺内外,也是很不错的收获了。杨昭恭恭敬敬地双手高举,道声:“多谢师,父。”接过信物,小心翼翼收入怀里。沙也和法刑上前齐声道贺,当下就改口叫了师弟。萧氏也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就命身边使女去取出几件珍贵珠宝,亲自用锦盒装好送到摩诃叶手上,权且充当拜师的礼物,一时各人都是皆大欢喜。 摩诃叶此行入宫,却不是来和萧氏闲聊,而是有要紧公事要和杨广、杨素商量的。一番繁文缛节扰攘完毕,看看门外天色,朝会也差不多该散了。于是就开口告辞,带着沙也和刑部离开,径直往大内而去。 杨昭把玩着那块欢乐令牌,心中喜滋滋地,仿佛已经练成如来神掌、天下无敌了。萧氏见儿子不住嘻嘻傻笑,还以为他是因为拜到一位好师,父所致。出言勉励之余,也嘱咐杨昭依旧要像以往那样好好用功,不得荒废了四书五经及一向修练的易经玄鉴。杨昭没口子地都答应了。又陪萧氏说了半晌话,方才拜别母,亲,出门回归自己居住的那处宫院。 第四章:新年大宴 闲话休提,杨昭从这日开始,就安心在大兴宫住下,过起了他隋朝皇孙的生活。 以前电视台播放《还珠格格》的时候,看到小燕子和尔康,紫薇和永琪每天在皇宫里就是打打闹闹,疯疯癫癫,开开心心的就是一天,似乎不必用功也不必学习,实在让当时还在念小学,却已经被繁重功课压弯了腰的杨昭羡慕得不得了。有时候白日做梦,也会出“要是有朝一日我也当上了王子,那该有多好啊”之类的感叹。 可惜电视归电视,现实归现实。一旦穿过来变成货真价实的大隋皇子,杨昭才知道自己错得究竟有多么离谱。要知大隋开国才2o年左右,正是朝气蓬勃,决非《还珠格格》里面已经立国百年,承平日久的清朝可比。杨坚家风向来严谨,最重视子女的教育,决不容杨家出现纨绔之辈。故此所生五子,无一而非文武双全之辈。 杨昭身为皇孙,又是太子嫡子,其教育问题当然也是重中之重。文学方面,每日上午,有翰林院的博学鸿儒受命前来专门为杨昭进行讲学一个半时辰。讲学完毕,则布置功课,无非是写大字和背诵经义等等。用过午膳之后稍事休憩,下午则是去皇宫的较场学习骑马射箭和十八般武器,负责教导的却是大隋名将来护儿。 来护儿善征惯战,在大隋统一天下的过程中曾经立下汗马功劳。家传〖护天散手〗也算是一绝。杨昭本来有点看不起他,觉得卓不凡怎么着也是有名有性的大配角,地位比来护儿这种跑龙套重要太多了。自己学了卓不凡手创的〖易经玄鉴〗,虽说现在肯定打不过摩诃叶或朝阳天师等顶尖高手,但也应该能胜过来护儿吧? 没想到两人才试探性地一交手,杨昭立即大败亏输。无论内力、招式还是经验,全都远远不是来护儿敌手。这个打击,也让杨昭清醒地了解到,原来穿越者也不是就天生自带主角光环的。若不努力用功,照样可能一事无成。 提前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也是件好事。杨昭于是放下身段,虚心向来护儿请教。说起来,他现在虽然融合了两世记忆,始终还是以那个21世纪的大学生思想为主。所以纵使有了一身武功,在运用方面却需要从头开始摸索。这就好比电脑新安装的操作系,统,哪怕已经把指导说明书倒背如流,毕竟还是要经过实际操作才能上手运用。 来护儿武功不算绝顶,但有他悉心教导以及讲解一些最基本的武学概念,倒免得杨昭走了许多弯路。 须知百丈高楼平地起,根基打得越稳越牢,将来成就也就越大。杨昭家境不算太好,所谓穷人孩子早当家。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他很早就已经明白了。而且在这个以个人武力为尊的世界,武功高低就关系到能否安身立命的大事。故此哪怕多辛苦,杨昭也咬紧牙关,绝不肯偷懒。 这段期间,杨昭也和自己那位便宜老子见了好多次面。感觉杨广果然疯疯癫癫的,不大清醒。有时候正常起来,就显得才华盖世,杨昭有时候向他请教,这位便宜老子说话句句切中要害,言无不中。但假若不正常起来,却又驴唇不对马嘴,根本语无伦次。令人听了只觉啼笑皆非。 虽然对方只是自己便宜老子,但杨昭看了,也情不自禁地替杨广感到难过。更不用说萧氏和丈夫夫妻情深,暗地里早不知为此垂过多少伤心之泪了。 晚饭以后,杨昭便回转自己独居的院落。专心修练易经玄鉴。 易经玄鉴威力确实不出众。但再怎么说它也是一项玄门正宗的武学。修练起来进展固然缓慢,不过进步也是能够明显感觉得出来的。好比玩网游,你能够看到自己的经验值确实是几十、几十地增加着。哪怕升一级需要成千上万经验值,好歹也有个盼头不是? 如此这般,随着时光飞逝。杨昭无论生理心理,都逐渐适应了自己的全新身份和生活。另一方面,天气日渐寒冷,却是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将要过年了。 现代中国人过年,习惯是把公历元旦和农历正月初一分开成两个节日,前者受重视的程度远不如后者。但隋朝时却没有这种习俗,元旦就是元旦。所以那种热烈的过年气氛,比起21世纪来讲浓厚了一百倍也不止。 杨昭以前和爷,爷相依为命,过年时总觉得冷冷清清提不起精神。但现在穿越过来了,眼瞅着身边的每个人都又激动又期盼地准备着过年,自己竟也逐渐被感染,变得同样卓跃起来。等到除夕正日,大兴宫却又照例要举行新年大宴,以示天子与万民同乐。这日皇宫内外张灯结彩,到处一派喜气洋洋。 申正酉初时分(就是下午的五点到七点左右),朝廷五品以上文武官员,皆着正装鱼贯入承天门,经双阙到太极殿等候朝觐天子。杨昭早早就跟随杨广及萧氏、带上妹妹南阳公主杨薇和弟弟杨暕,全,家五口率先在内殿中朝拜君父。之后则是废太子杨,勇一脉、秦孝王杨俊一脉、蜀王杨秀一脉、汉王杨谅一脉。好几十人济济一堂,彼此称呼都显得十分亲热。 可惜杨昭冷眼旁观,却见这些叔伯兄弟们或惶恐、或惧怕、或阿谀、或诌媚,竟没半个人是有真情挚爱的。虽说其实事不关己,仍旧禁不住暗暗慨叹果然天家无父子,难怪后世有人说愿生生世世,莫生于帝皇家了。 皇室成员之间相互见礼完毕,就以皇帝杨坚和皇后独孤氏为,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太极殿接见群臣。司礼官按照官阶高下唱名,以杨素杨玄感父子为,宇文述宇文化及父子、李渊李建成父子、以及高颎、裴矩、裴蕴、薛举、萧瑀、薛世雄、来护儿、杨义臣、鱼惧罗、卫玄、周法尚、王仁恭、冯孝慈、吐万绪等等青史留名的当代名臣,皆分别上前拜谒祝贺。当真称得上群星璀璨、阵容鼎盛。着实看得杨昭兴奋不已。 文武百官拜谒完毕,就轮到周边诸国的使节了。此时正是开皇二十一年,大隋一统天下,四海升平。国力空前强盛,大军所至,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故此诸夷宾服,八方来朝。东、西突,厥、铁勒、回纥、契丹、室韦、靺鞨、吐谷浑、波腊、吐火罗、高昌、吐蕃、琉虬、龟兹、于阗、高句丽、新罗、百济、倭奴等诸国都遣使来朝入贡。金碧眼、高鼻深目、虬髯曲鬓、黑肌白肤等等诸般人种汇聚,齐齐下跪向我中,华上国天子山呼万岁,此情此景,更让杨昭热血沸腾,激动不能自持。 好不容易都见礼完毕,众人列席入座。执事太监宫娥送上美酒佳肴。杨坚先举杯祝酒,群臣使节随之还礼饮尽。然后杨广又遍邀宾客,群臣又饮一杯。独孤皇后再敬众人,宾客却就干了三杯。酒过三巡,丝竹细乐悠悠响起。什么吞剑吐火、滚钉板走火炭、踩高跷行飞索、以至白猿献果仙鹤祝寿、全都不在话下。百艺陈杂,歌舞升平,果然盛世大隋,不同凡响。 夜幕低垂,逐渐地月至中天。一群轻纱宫装的舞姬献舞完毕,弯腰万福,袅袅婷婷地退下。殿中乐工所奏曲韵却骤然为之一变,从温柔款款转成威猛刚烈。但听金铁交鸣,杀声震天。百余名雄壮军士披甲执戟,列阵入殿。雄壮鼓声中,众军士齐声歌咏。唱道: “冠军临瀚海,长平翼大风。云横虎落阵,气抱龙城虹。横行万,里外,胡运百年穷。兵寝星芒落,战解月轮空。严刁息夜斗,辛角罢鸣弓。北风嘶朔马,胡霜切塞鸿。休明大道暨,幽荒曰用同。方就长安邸,来谒建章宫!” 歌唱间众军士列队不住屈伸交错。左圆右方,先偏后伍,鱼丽鹅贯,箕张翼舒,交错屈伸,尾回互,以象战阵之形。曲调既扬蹈厉,声韵慷慨,动作更刚健威猛。变阵中执戟空刺,竟有森森杀气冲天透。尽管不过百余之众,其气势丝毫不下于万马千军。这经历沙场百战,长胜不败的大隋精兵,在诸外国使节面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彰显出泱泱天朝气象。凡我华夏子孙,岂能不皆为之倾倒? 一曲《破阵乐》已完,群臣掌声雷动,既傲且豪。诸国使节则相顾失色,眼眸内大显忌惮之意。杨坚拈须微笑,龙心大悦。忍不住长身而起,扬声道:“好、好、好啊!歌好、舞好、人更好!我大隋今日之所以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全是尔等百战勇士的功劳。却且受寡人敬这一杯酒!”言毕举杯向殿下众军士致敬,扬饮尽。众军士长戟顿地,登时声撼大地。 杨坚更喜,大声道:“来人啊,传朕旨意。殿上献舞众军士,每人赏锦缎一匹,铜钱一贯。大兴城内外诸路军官士卒,皆赐细麻布一匹,酒一瓶,肉两斤。以彰其功,以酬其劳!” 圣旨既下,旁边执事太监急忙一扬尘拂,高声转述传出。霎时间宫城内外欢呼雷动,“万岁”之声不绝于耳,真个惊天动地,响彻寰宇! 正在欢欣鼓舞之际,突然间只见席间有几个人站起。当先那人转身向中,华天子抱拳长揖,沉声道:“陛下且住。适才陛下所传圣旨,外臣窃以为大大不妥。为千秋百代计,外臣恳请陛下收回圣旨,切莫因小失大也!”声调虽然不高,却一字一句,全都清清楚楚地传入殿内耳中,连宫城中的三军欢呼都无法将其压下,内力之深湛浑厚,由此可窥一斑。 他在这个场合说出这种话来,当真四座震惊。群臣使节相继侧目,或诧异、或惊讶、或庆幸、或愤怒、或冷笑、或深有同感,却谁也不敢出声议论。刹那间太极殿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正在兴头上的杨坚更觉活象被当头淋下好大盘冷水,直气得双手微抖。他定一定神,蹙眉问道:“你是谁?是哪国使节?” 那人昂出席,竟不下跪行礼,朗声答道:“外臣乙支文德,是高句丽国高氏大王治下国内处闾。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五章:友邦惊诧论 后汉末年,由扶余人高氏**所建小国高句丽,在辽东乘机崛起,大肆侵吞原属汉朝,后被魏晋继承的乐浪、玄菟、真番、临屯等四郡,经数百年经营,国力日张,远远凌驾百济、新罗两国,成为地区小霸。 开皇十八年,高句丽高氏元王万余精锐骑兵入寇辽西,侵营州。杨坚大怒,起水陆两路三十万大军讨伐。但因为事起仓猝,粮草准备有所不足,兵进至辽水就裹足不前。恰好高氏元王也觉得心虚害怕了,于是遣使谢罪,上表自称“辽东粪土臣元”。大隋正好趁机收兵,杨坚重新册封高氏元王,高句丽也恢复了入朝进贡。 经过这场虎头蛇尾的战事,大隋和高句丽双方都知两国战火再起,其实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不过现在距离上次战事结束,还不过区区两年时间。按常理高句丽君臣上下,正该缩起头来装王,八才对,却怎么敢就在这大隋新年贺宴之上出言不逊,恶意挑衅? 高句丽国内划分为五部分,每部设一名褥萨。其中中部褥萨辖区就是高句丽最初迹的旧地,又称为中里都督,由平壤城、国内城、汉城合称〖三京〗。这位乙支文德自称为国内城处闾,用现代话翻译,那就是直辖市市长了。瞧他年纪不过三十多岁左右就身居高位,决不会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刚才出言压过成千上万人的欢呼声,内力修为果然不可小窥。但此刻大隋精英汇聚一堂,能够轻轻松松就做到相同事情的,这太极宫内不说多,起码也有三十七八人,却不用担心他能够翻得出什么大风浪来。当下众人全都屏息静气,看他究竟想要搞什么鬼。 乙支文德这样无礼,简直不把大隋天子放在眼内,杨坚当然怒极。当下黑着脸冷笑一声,拂袖回座。向旁边座上的当朝尚书右仆射,越国公杨素暗暗打个眼色。这位大隋重臣之会意,当即长身起立,离席走到殿上斥道:“在我大隋天子面前,居然危言耸听,威胁君上。下国使臣,何太无礼?乙支文德,你可知罪?” 乙支文德傲然道:“外臣所言,句句属实。想不到大隋天子竟然心胸狭窄,不纳忠言。事已至此,夫复何言?乙支文德孓然一身在此,要杀要剐,任凭大隋天子落吧。只不意商纣时比干之事,竟重现今日。” 这番说话出来,殿上大隋君臣登时人人变色。杨素城府深沉,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际也禁不住动了无明之火。沉声道:“大胆!乙支文德,你简直一派胡言。来人啊,把这狂徒赶下殿去,押至大理寺暂且关押!” 乙支文德当众侮辱大隋天子,殿上文武众臣早按耐不住。杨素一声令下,十几名值宿的殿上武士登时如狼似虎扑出,要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乙支文德却冷笑连连,背负双手昂向天,全然不以为意。却只见殿中黑影晃动,有人在这瞬间纵身离席,将乙支文德护在身后。那人双掌合什,喝声:“南无阿弥陀佛!”两臂骤然往左右一分。 刹那间奇寒极热的两股狂风,似山洪暴汹涌席卷而前。其势之霸道猛烈,竟是远远乎想象。殿中哪怕如杨素、宇文述、李渊等高手,猝不及防间受其余波所及,也要暗吃一惊,急忙运功抵御。那十多名武士虽说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之士,毕竟难和真正的高手抗衡。刹那间尽被罡气侵体而入。 只见左侧众武士肌肤上竟然覆盖了一层雪白冰霜,被硬生生冻僵在地。右侧众武士却似遭烈火忿体,浑身焦黑,倒地痛声惨叫。其状之凄厉直是可怖可畏之极! 众人又惊又怒,刚才献《破阵乐》还未退下的那百余军士不假思索,步伐变动,瞬间挺戟将乙支文德等人包围在内,金戈闪闪,杀气森森。却只听两人齐声喝道:“退下!”飞身跃出,各自向下拍出一掌,恰好又是奇寒炽热,各走极端的两股内家真气。掌力到处,被冻僵的武士重获自由,惨遭火焚的却觉浑身清凉。惨叫声未歇,那两道人影九天飞鹰盘旋直落,向保护着乙支文德的高手左右夹攻。那高手更无退让之意,悍然出掌相迎。四掌相交,但听一下沉声闷响,寒热气流混合绞缠着冲霄而起,当场把太极殿屋顶轰破。无数瓦片碎砾簌簌落下,把大殿搞得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好不容易尘埃落定,众人凝神细看。只见护着乙支文德的高手肌肤黝黑,身披袈裟,颈挂念珠,赫然是位天竺僧。出手夹攻他的两人则长身玉立,皆是翩翩贵公子。左侧肌肤通红,催运火劲正烈,乃是杨素长子杨玄感。右侧面若寒霜,遍体透冷气逼人,正是宇文述长子宇文化及。 杨玄感修练〖烈焰奇功〗绝学,向来被称为大隋朝廷小一辈人物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而宇文化及籍家传〖冰玄劲〗,亦与杨玄感并称一时瑜亮,此乃朝廷上下众人素所深知。没想到今日两人破天荒联手夹攻,竟然仍压不下这么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天竺僧。这个外来和尚究竟是何来历,修练的又是什么惊世绝学? 霎时间大隋君臣人人惊疑不定,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尤其在旁边作壁上观的杨昭。那“冰玄劲”三字入耳,几乎就像当头一记闷棍敲下来,直叫他脑海里乱成一片。心中大叫道:“怎么会这样?宇文化及的武功不是什么〖大漠魔狼杀〗吗?怎么变成〖冰玄劲〗了?这本来是《大唐双龙传》里面的武功啊!啊啊,对了,〖玉皇朝〗也曾经把《大唐双龙传》改编成漫画版。可是……可是……这不是全乱套了吗?他喵喵喵的,老子干,你个黄鼠狼!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乱七八糟地什么都掺和在一起,究竟还让不让人活啦?岂有此理,真正的岂有此理!” 乙支文德往前踏出半步,横臂虚挡,道声:“大师且住。”昂冷笑道:“大隋堂堂天朝上国,素称礼仪之邦,自诩以仁义治国。没想到做事却竟然这样凶横霸道。先是在这国宴大殿上指使军士耀武扬威,颂唱什么‘横行万,里外,胡运百年穷’。外臣为大隋着想,不惜直言相谏,未想天子气量狭小,竟要动手捉我下狱。 乙支文德一介下邦野人而已。不管生死,又算得上什么?但大隋天子穷兵黩武,欺凌弱小。大违中,华上国礼仪之邦的名声。长此以往,非但友邦人士势必皆莫名惊诧。长此以往,恐怕大隋亦国将不国。为天下苍生计,望大隋天子能够幡然悔悟。否则……嘿嘿,边鄙小国虽比不上大隋强盛,但这唇亡齿寒的道理,却还懂得。” 这番话当真若图穷匕现,使人恍然大悟。原来乙支文德今日这番作为,根本就是存心来收买周边小国的人心。既然明白了对方用意,一切不必再藏着掖着,那就方便说话得多了。杨素回头向杨坚望了一眼,君臣二人微微点头。越国公开口正要说话。忽然只看席上有人站起,抢先厉声叫喝道:“高丽棒子,你胡说八道什么狗,屁?边鄙蛮夷,关起门来自高自大也就算了,竟敢跑到中国来散野,活得不耐烦了你们?咱们天朝上国是仁义之邦没错,但也只对自己人才讲仁义,对付野蛮人和敌人,咱们从来只有刀枪弓箭!友邦惊诧?我叉你个泡菜头!” 这几句虽然粗俗,但当真是说到了大隋众君臣的心里。当下席上诸武将轰然喝彩,众文臣也禁不住拈须微笑,自觉得意。乙支文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霎时间微觉狼狈,皱眉道:“这位是?” “这位是我大隋的皇太孙殿下。”杨素忍不住向杨昭瞥了一眼,对于向来不起眼的皇太孙忽然挺身讲了这么番话,心中也觉得有点奇怪。乙支文德“哦~”地一声,摇头道:“皇太孙殿下这番话强词夺理,委实太过霸道了。” “嘿嘿,霸道又怎么样?”杨昭骄傲地道:“自古真理就在大……大军扫荡范围之内。谁家拳头大实力硬,谁就有道理。咱们大隋灭北齐、平南陈、破突,厥,依靠的不是仁义道德,而是天下无敌的实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天下无敌?殿下当真好有自信。”乙支文德反唇相讥,道:“高句丽虽弱,也有精骑十万,良将千人。这且不提。光凭眼前而论,殿下敢不敢就和我们打一个赌?不拘单打独斗,只要殿上有人可以击败我身边这位竺法冉大师,父,不但乙支文德立刻束手就擒,我高句丽从此也世世代代,永为大隋属臣。若有违誓,则我高句丽王族高氏血脉断绝,永无再兴之日!” 言毕,乙支文德从怀中取出一物高举过顶。殿内灯火通明,人人看得清楚。那东西是块金牌,上刻太阳三足乌图案。正是高氏王族始祖,号称太阳之子**的金牌信物! 第六章:两国交兵 这个时代,大隋国力正值如日中天,可谓傲视寰宇,绝对天下无敌。纵向比较的话,比2o世纪后半到21世纪初的老米还要牛气百倍。而杨昭作为皇室成员,太子嫡长子,早把维护大隋,维护杨氏当成自己不容回避的责任。所以乍听到乙支文德一番谬论,他立刻忍耐不住,下意识像以往在论坛上和人开骂战般,起身开口说话。 其实以杨昭目前并未得到封爵的闲散宗室身份,并没有资格在国宴大殿上随便说话。在皇宫里面呆了小半年,这么点规矩他自然不会不知道。只是当时热血上头,激愤不过想说就说了,更没多想后果。说完后立刻已经知道不妙。更听乙支文德竟敢提出这么大个盘口要和自己赌,他那里敢答应?霎时间哑口无言,显得十分尴尬。 好在眼下场合有些特殊,杨广不用多讲,就是杨坚在诧异之余,也为自己孙子说的这番话大为击节。喜欢都来不及,那里还会怪责他不懂规矩。当下见杨昭不敢开口应盘,反而暗赞这个孙子识大体,接口为杨昭解围道:“好,这个赌,朕接下了。哼,高句丽撮尔小国,坐井观天,夜郎自大,可笑可笑。杨卿家……” “且慢。大隋天子,这个赌约,恐怕是有那么点儿不公平吧?”乙支文德还没答话,旁边诸国使节列座之处,却又有人站起说话。他年约二十上下,衣袖和袍角处都绣上了头金色奔狼。在座众人哪怕不认识他本人,却不会不认识这头奔狼。 狼在草原民族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图腾。草原霸主的突,厥王室阿史那家族,即自命为圣狼后裔。眼前这人正是突,厥分,裂后的东,突,厥可汗,封号“启民”的阿史那突利次子,阿史那处罗。只听他向杨坚深深弯腰行礼,道:“中国大皇帝,高句丽虽然狂妄自大,但中,华天子,心胸宽大,自然应该让高句丽人输也输得心服口服。这位竺法冉大师,父武功纵然卓绝,但想必也是两只拳头打不过四双手。外臣建议,不如就以三场为限,各自单打独斗,先赢两场者为胜。大皇帝以为怎么样?” 要知道当年突利穷途末路,全靠大隋在背后替他撑腰,才能卷土重来,终于建国立业。如今阿史那处罗竟然替高句丽说话,却让杨坚始料不及。刚刚兴起的一番好心情立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冷笑着正要答话,忽然听乙支文德一拱手,傲然道:“阿史那王子好意,乙支文德心领了。不过这比武和打仗道理相通,人多未必占便宜,人少的也未必吃亏。不管大隋有多少高手,我方都是这位竺法冉大师,父一力接下了。” 杨坚面色阴沉,拂袖道:“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杨卿家,你来安排便了。” 杨素正中下怀。眼前这天竺僧武功强横,确实是名罕见高手。遍观朝堂上下,恐怕没人能有把握可言稳胜。本来自己修练〖蚀月阴经〗也是以霸道著称,可堪出手一斗。但这门奇功威力和月亮圆缺有关。而不巧今晚又是大年三十,夜幕上哪有半丝月亮? 所以杨素本来打好了主意,要围殴就我们全部围殴你一个,要单挑就你自己单挑我们全部。反正胜利就是胜利,也用不着拘泥手段。当下恭身道:“臣~领旨。”回头道:“乙支文德,休说我们大隋仗势欺你小国。”侧身向旁边席上拱拱手,沉声道:“唐国公、许国公。有劳两位了。” 唐国公是李渊封爵,许国公就是宇文述,两者武功之高,当朝不作三人想。当下彼此对望一眼,同时出席向杨坚拱手深揖,郎声道:“蛮夷无礼。微臣等有意出手略加薄惩,请吾皇恩准。” “准了。两位爱卿尽管放手一搏,也好教彼等莫以为我中,华无人。”杨坚摆手向旁边太监吩咐道:“为两位爱卿满斟一杯,以壮行色。”当下二人谢恩接杯一口饮尽。齐声喝道:“清场。” 霎时间殿上众武士分别后退,让出好大块空地。席间群臣使节屏息静气,几百道目光齐齐紧盯在三大高手身上,气氛紧张凝重之致。然而大战当前,那天竺僧竟仍然低头合什,口中喃喃有语,更不知道究竟念些什么。 李渊性格谨慎,向来喜欢谋定而后动。宇文述则以雷厉风行著称。兼且今日一战关乎国家体面,他更是立功心切。〖冰玄劲〗神功催运,凛冽寒气透体而,隐隐然凝成一头形凶意恶,栩栩如生的冰虎形相。这位当代宇文世家族长沉声怒吼,似猛虎下山纵身疾扑,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挥拳狂轰,声势之煊赫威猛,更胜万马千军! 却只听那天竺僧又是一声佛号,双臂火回环交错,揪动气流同样凝气成冰。一面透明冰盾瞬间成型矗立身前,把宇文述的滔天拳势尽数拒诸门外,难越雷池半步。旁观的杨昭双眼一亮,情不自禁叫道:“冰风盾?” 声尤未落,场内战况早如风云变幻。〖冰玄劲〗向以诡奇见称,并不以威猛为尚。正面那排山倒海的拳势实质全是花架子。电光石火间宇文述御虚驳劲,寒流拳风不可思议地绕到天竺僧脑后暴起偷袭,运劲之巧妙,委实使人叹为观止。天竺僧未料及此,当场中个正着。十多下闷雷沉响中他再立足不住,身不由己向前扑出,竟是空门大开。 宇文述正中下怀,收拳转气,喝声:“来得好!”立掌如刀,满蕴十成真力一刀劈出,正是〖冰玄劲〗中的必杀强招:冰剐万斩!这招本来乃以密杂刀势快斩出,要在片刻中令敌人惨遭片割凌迟。然而宇文述浸淫家传绝技数十年,早修练至反璞归真境界。当下两记掌刀看似平实,却竟已将千百刀的威能融汇归一,寒冰烈劲同时从四面八方层层叠叠汹涌挤压而来,直教敌人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危机当前,天竺僧竟无丝毫惧意,反而贲起胸膛顺势冲前,看样子根本就像故意自杀。宇文述心中微觉奇怪,但已无暇细想其中缘由,双刀老实不客气结实劈下。〖冰玄劲〗似天河倒悬,浩浩荡荡尽数灌入天竺僧体内,却非但没能挥出应有威力,反而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宇文述大惊欲退,却竟是来不及了。但觉寒冰烈火二劲从对方体内经由自己双臂长驱直入,只弹指间已觉五内如沸血脉僵冻,周身动作都为之一顿。天竺僧双眸内狂意毕露,双手半握,拇、食、中三指屈曲似镰,闪电般直取宇文述心坎咽喉两大要害。站在杨坚身边的杨昭,同时失声惊叫道:“螳螂刁指?是冰火七重天!” 生死关头,救兵杀到!李渊家传〖战阵七式〗本从兵书阵法中化出,此时正好来个围魏救赵。灵蛇迅身法进退若电飘飞如风,唐国公双掌合拢成锥,身似陀螺回旋烈转,毕生功力聚焦集合成一点,无坚不摧无强不克,正是七式中威力最盛的:锋矢阵! 猛招未到,锋矢阵锐烈劲气已令天竺僧后背肌肉向下凹陷。他变招也是快极,螳螂刁指在宇文述咽喉心坎上一擦而过,旋踵急转甩起右腿将许国公踢出,崩步沉身堪堪逃过锋矢钻势,刁指连消带打阴撩反勾,直取唐国公下阴要害。 七式战阵,变! 李渊身法似蛟龙腾空,于不可能处再生转折,以毫厘之差逃过开膛破肚之祸。双掌骤分,十指成爪,从近乎不可能的角度抓住天竺僧手腕牢牢钳制。这下变招真若行云流水,绝无半丝烟火气。旁观的杨素看得眉飞色舞,喝彩道:“‘翻江蛟龙盘缠错,天下万物皆成擒’。好一着盘龙阵啊!” 盘龙阵乃〖战阵七式〗中最高心法‘无式’的变化之一。正是天下招式为我所用,变化万端无从捉摸。天竺僧内力强横出手狠辣,但若论招式变化,则不如李渊甚远。当下双腕皆入敌手,骨骼轻响已欲断折。 然而,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依。天竺僧招式不敌,但双方近身纠缠,却正好让他扬长避短。当下非但不挣扎脱身,竟倒过来反腕擒拿。冰火七重天的强横威力似山洪爆汹涌吐出,唐国公浑身剧震,欲要撒手已不可能,迫不得已之下惟有同样运转毕生功力,和天竺僧硬拼内力! 高手过招,拳来掌往间即使偶尔中了对方一招半式,只要护身罡气未破,便受伤也不会有甚大碍。但假若硬拼内力,则败者固然五脏破裂当场惨死,胜者也必然大耗元气。所以一般若无深仇大狠,双方都会尽量避免直接比拼内力。没想到这天竺僧竟如斯霸道勇悍,实在大出唐国公意料之外。 正在僵持不下之际,但觉凛冽寒风呼啸倒卷,大殿内所有蜡烛灯笼受气流牵扯,同时“噗~”地自动熄灭。许国公宇文述虎目炯炯,并指如剑全力点出,锐利寒气经由天竺僧背门要害透体穿膛,冲击浑身经脉要穴。正是〖冰玄劲〗中一式冰寒刺骨。 两大高手前后夹攻,纵以天竺僧之能亦难消受。危急间只听“哧勒”破帛声响,天竺僧浑身黝黑肌肉赫然变得晶莹通透,将皮肤下,面的血管骨骼统统泛现人前,正是催运致颠峰境界七重天时才会产生的异像。刹那间冰火二劲疯狂爆,将宇文述和李渊同时狠狠震开。宇文述像被巨型投石机当胸轰中,不由自主向后飞退,“砰~”地撞破墙壁直出殿外,更不知生死。天竺僧也无暇理会他,执意直扑李渊,螳螂刁指如镰刀利刃拦腰劈落,竟就要将这位身份尊贵的唐国公,分尸当场。 千钧一之际,李渊竭尽全力自救,战阵再变!悍烈火劲气势高涨,隐隐凝成火牛形相。寒冰刁指和炽热双拳正面硬撼,逼出连环爆响。受伤在前又聚劲未足,更兼不能奔跑冲刺助力,李渊这招火牛阵十成威力中顶多只挥得出一、二成。看似气势汹汹,实质只是虚有其表。一拼之下当场大败亏输。唐国公自觉喉咙甜,张口喷出大蓬血花,不偏不倚,竟然笔直撞向殿上的大隋天子! 奇变横生,李渊受冰火七重天烈劲推动,早已经伤上加伤身不由己。他去势快如雷轰电挚,殿上武士虽然多,竟没一人来得及出手阻止。只有距离最近的杨昭见机最快,因为穿越前的记忆,他知道冰火七重天最厉害之处还就是它那种强横反震力,当见到李渊背对杨坚要和天竺僧硬拼时,他已经知道不好。 电光石火间,杨昭施展身法移形换影,原地残像未散,已经挺身护到了杨坚身前。这正是当年鬼谷一脉名震天下的轻功绝技:极移形。他将苦练十年的易经玄鉴内力点滴不剩运于双掌。左手掌心隐现〖兑〗卦光纹,右手掌心则隐现〖巽〗卦光纹,两卦齐施风水并,向笔直冲撞过来的李渊一按一托。当场把个唐国公去势由横转竖,朝天直冲屋顶。 易经玄鉴巧用八卦至理,挪移转折,四两可拨千斤。但是冰火七重天何等威猛霸道?纵使隔体传劲,冲击余波所及处仍然令杨昭面色煞白,如遭雷击。唐国公上冲之势垂尽,转而下跌。“啪哒~”软软倒地的同时,杨昭也是一屁,股坐下,刹那间浑身虚脱,连半根手指头也都抬不起来了。 片刻间两大高手同时落败,委实是杨素始料不及。他心念电转,扬声历喝道:“高句丽使节阴谋行刺皇上,护驾!”当先跃出护在殿上阶下。殿上大隋群臣当场为之哗然,纷纷拍案而起。杨玄感、宇文化及、裴矩、薛世雄、来护儿、杨义臣、鱼惧罗、王仁恭、冯孝慈等一众高手把天竺僧和乙支文德团团包围。只等一声号令,就要同时抢上,把这两个高句丽使节轰成两团肉酱。却只见大隋天子徐徐站起,面色铁青地喝道:“众卿住手,且退下。” 杨素一愕,返身拱手道:“陛下,这……”话未说完就被杨坚挥手打断。这位大隋开国之君掌按剑柄步下金阶,凝声道:“输就输,赢就赢,何必多言?这位大师,父武功高强,佩服,佩服。将唐国公、许国公两位爱卿抬下去好生医治。却就让朕亲自出马,好生领教一二。” 第七章:天剑鸣动 所谓天子,即是真龙血脉,九五命数!上合天心,下应人和,五百年顺气运而降生。平乱靖难、建基立国。而天剑,却是天子配兵。若非真龙血脉,则此剑威能不生,和凡铁无异。惟有九五命格,才能人兵合一,一统江山,成就千秋万代的宏伟大业。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先有魏蜀吴三国鼎立,然后又有五胡乱华,南北分割。中,华大地到处乌烟瘴气,战火不熄。世无真龙天子,天剑也随之不知所踪了几百年。直到三十年前,天剑突然横空出世,并被当时的北周骠骑大将军杨坚得到。从此天命所归,一帆风顺。代周立隋,平南陈破突,厥,结束四百年大乱,手创开皇盛世。其中过程,委实艰险甚多,全是仰仗天剑威能护主,方才有惊无险,终于化险为夷。 近几年来,四海升平,大隋国力蒸蒸日上,一切都上了轨道。而杨坚也年纪渐老,再鲜少有在臣下,面前出手展露武功。然而此际被寄予厚望的李渊和宇文述两位朝廷屈一指的猛将,破天荒联手合击,却居然仍不敌那天竺僧竺法冉,实在让人跌碎一地眼镜----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眼镜。 身为天子,自然而然地有一股傲气。杨素及时喊出“刺客、护驾”四个字,固然可以集合众高手之力一举击杀天竺僧和乙支文德。可是诸国使节都在场,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明目张胆地指鹿为马,这种事情杨素做得,杨坚却做不得。眼看得单打独斗,庙堂上再没人能胜过李渊和宇文述两位。为了挽回面子,哪怕御驾亲征,却也说不得了。 当下杨坚手按天剑剑柄,挥手命众人让路,面色凝重,就欲步下金阶。可是他虽有意出战,殿上众臣却怎么敢,更怎么肯让君上去冒这个险?霎时间竟无人愿意移步退开。杨广当先上前拦住,半膝下跪道:“父皇,您是万金之躯,身系大隋江山,肩负万民祸福。不过是高句丽的边鄙蛮夷,何必劳烦您亲自出战?孩儿虽不才,亦愿代父皇出手。教训这等跳梁小丑。” 杨广带了个头,其余的蜀王杨秀,汉王杨谅自然也不甘后人。同时起身请战。倒不是他们自负可以胜过那天竺僧,只是父皇已然年迈,遇上这等大事之际,做儿子的若不抢着代服其劳,岂非就是大大不孝? 只是这其中,杨秀和杨谅想法又有不同。杨坚五子之中,蜀王向来和故废太子关系特别好。杨坚废杨,勇而改立杨广,杨秀意气颇有不平。今次请战,也存了不让杨广立功的念头。 相比之下,汉王则年少气盛,正在意气风之时。这几年他频频领兵出征,因宠生骄,逐渐就滋生谋求大位的念头。眼前事无论成败,都可以在老爹面前挣下大大的印象分。纵使大有凶险,在他看来也绝对值得行险一博。 杨坚一双老眼尚未晕花,对于三个儿子的心思,更加看得通通透透,心中不禁黯然长叹。他要亲身上阵,本来就是无奈之举。天竺僧武功惊人,而自己近年来精力逐渐衰退,已经大不如前。即使有天剑帮助,也难言必胜。而杨广是太子,若由他出手战胜,当然最好不过。可惜他武功向来平平。论单打独斗,最多也就和宇文化及、杨玄感等相差无几,实在毫无胜算可言(杨广化名开心,在江湖上参与夺虎魄及战炎帝、九千岁等事情,杨坚并不知情)。退而求其次,三名儿子们若能同心协力联手对敌,或许还能有几分希望。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当真下场以后不互相拖后腿都要感谢菩萨保佑了,哪里还能克敌制胜? 霎时间这位一代雄主心中凄凉,竟生出了后继无人之慨。他定一定神,冷冷道:“退下!朕意已决,无须再……” “皇爷,爷,且慢!”杨坚话音未落,突然就被人打断。只见经过这么一耽搁,已经调匀了气息的杨昭起身走到自己的便宜老子身边跪下,抬头道:“皇爷,爷,杀鸡焉用牛刀,大材岂可小用?要对付高句丽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泡菜头子,单单孙儿一人出马已经足够了。根本用不着劳烦父王和两位王叔,更用不着皇爷,爷您动手。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却还不配。” 看见说话的竟是杨昭,杨坚不禁面色顿和。这个平日也没什么出色表现的孙子,今天忽然先是痛快淋漓地大骂了那乙支文德一顿,然后又在危急间抢先护驾挡住飞撞向自己的唐国公。无论文武两道,都令大隋天子眼前一亮,颇有从沙砾中淘出了黄金的感觉。刚才看他出手的姿势模样,内功底子确实打得十分坚实。假以时日,他朝成就当不可限量。但眼下就说要能战胜那天竺僧,却未免是笑话奇谈了。 杨坚慨然暗叹,但心中亦觉甚慰,和颜悦色道:“好孙儿,爷,爷知你有心了。只是你修为未够,贸然出手,后果却……好,快让开吧。” “皇爷,爷,兵家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贻。唐国公、许国公不明敌人虚实,所以才一时疏忽。”杨昭偷眼向左侧席上一瞥,只见自己名义上的师,父摩诃叶,由始至终八风不动,手握酒杯端坐于旁作壁上观。杨昭暗暗冷笑,随即抬头面向杨坚,胸有成竹道:“而论对那天竺僧的底细之了解,相信殿上众臣,无人能出孙儿之左右。所以孙子恳求出战,绝非意气之勇,更不是显强逞能,而是确有不败的把握。请皇爷,爷成全。” 杨坚将信将疑,问道:“你知道这位天竺大师,父的武功来历?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昭低声道:“是刚才摩诃叶师,父用传音入密之法告诉孙儿的。至于详情,皇爷,爷见谅,暂时不能透露。” “哦,是国师告诉你的?”杨坚忍不住也回头向摩诃叶望了一眼。若说这大殿上有谁能够稳胜天竺僧,其实非极乐正宗宗主莫属。可惜他始终不是中土人士,亦非正式朝堂中人。而当前一战又关乎大隋颜面,杨坚却不方便派摩诃叶出战。这时候听杨昭信誓旦旦,虽然心里仍然将信将疑,可反正别人上也输定了,倒不如让这个孙子死马当作活马医,反而或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杨坚一生行事,多有险中求胜的大胆之举。纵然年纪渐老,但亦绝未因此而变得保守。更兼见杨昭锐意进取,不禁觉得这孙子大有自己年轻时的风采。当机立断,喝道:“好!玉不琢,不成器。昭儿,你既然有信心,那么就代父祖出战,好好领略一下这位天竺大师,父的高明武功。牢记,勿失我杨家和大隋的体面。”言毕拔剑出鞘,道:“此乃天子之剑,暂借你一使。” 杨昭深深吐一口气,必恭必敬双手过顶接过,顿道:“遵旨!”话尤未毕,那柄天子之剑骤然在他手心处不断颤动鸣。本来乌沉沉的剑身红光暴绽,将因为之前灯烛齐熄而一片昏暗的大殿照耀得恍如白昼。霎时间始终垂眉低目,仿佛万事不萦于怀的摩诃叶猛然浑身剧震,急圆睁虎眸,两道有若冷电的凌厉目光直射向这个他本从未放在心上过的记名弟,子,目光中赫然全是惊诧。 因为极乐正宗宗主忽然现,自己苦苦寻觅的人,似乎竟就在自己眼皮之下。 此时此刻,杨昭却完全无暇去理会其他人的目光。天剑鸣动,神兵通灵。阵阵灼热暖流从剑上源源不绝地贯注入体,使他浑身毛孔大张,不住吐故纳新,易筋洗髓。体内以往自己修练时始终无法冲得过去的几个关窍,此刻在天剑灵力帮助下,毫不费力便屡险如夷,体内功力更快越级提升,只瞬息间就进步到了,一个以往自己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 可是即使有如此好处,杨昭依旧显得无悲无喜。皆因他整个灵魂。都已经被这柄天子神兵所彻底吸引。 恍恍惚惚之间,眼前闪过了无数影象,耳畔听见了无数声音,却正是世间自有天剑以来,历朝历代真龙天子的毕生所见所闻,所经所历。无数喜怒哀乐,生老病死都一一流转心头。沧海桑田,千百年人世变幻,竟尽数蕴藏在这刹那之中。 不知道究竟过去多久,杨昭突然似大梦初醒,猛地重新睁开眼睛。环四顾,只见殿上众人除去杨坚、杨广、杨素、摩诃叶等少数几人之外,其余几乎全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而天剑却也恢复正常,不再绽放红光。他心存犹豫,迟迟疑疑问道:“皇爷,爷……刚才……” “你很好,比我更好。”杨坚出言打断他说话,微笑道:“去吧。”伸手在杨昭肩膀上一推,竟不容他说出刚才经历。杨昭定一定神,摇头撇除心中杂念,挽剑在手,向天竺僧一拱,朗声道:“大隋王子杨昭,奉命出战,领教竺法冉大师高明。” 皇帝一言既出,就是不可违背的圣旨。纵使群臣中几乎无人看好杨昭,依旧不得不领旨散开。摩诃叶和杨素若有所思,杨广浓眉拧结,双拳紧握,显得忧心仲仲。至于杨秀和杨谅二王,则完全是幸灾乐祸的嘴脸。 乙支文德心中冷笑,不屑想道:“中原人就是喜欢故弄玄虚。搞出这么一柄会放光的破铜烂铁来装神弄鬼,哼,难道本使就会怕了吗?”低声向那天竺僧嘱咐道:“法冉大师,好好给那小子一个教训。今日事成之后,我大高句丽王必不相负。” 天竺僧更不多言,只点了点头。他双掌合什长喧佛号,向前踏上两步。一动念间寒冰烈火二劲透体而,身躯登时变成半红半蓝,正是冰火六重天催运至颠峰时的异像。 面对这穿越过来以后的一名敌人,杨昭心境却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易经玄鉴内力随心而运,乾、坤、震、离、坎、艮、巽、兑八卦形相隐隐凝聚成型,不住随身旋转。他一步踏出,脚下恰好踩上震卦方位,掌中天剑骤然刺出,霹雳电光萦绕其上,与剑身不住摩擦而爆出轰隆巨响,有若旱天生雷声威摄人,正是易经玄鉴的一式:震雷霆! 第八章:七日入定 杨昭骤然睁开眼睛,双眸内随之有精光一闪而逝。他沉寂半晌,终于徐徐吐出口浊气。虽然明知多留已然无益,但内心深处,竟不免仍残存着几丝惋惜和留恋。皆因他知道,对于世间任何一位武者,又或者高僧大德,修道羽士等等而言,过去自己那七日七夜所经历的玄妙境界,绝对属于可遇不可求,甚至百世难逢。有生之年,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仍能有机会,再度开启那度大门呢? 人心果然苦不足。既得陇?复望蜀耶?一念及此,杨昭禁不住微微苦笑。想起穿越前所看的那部金庸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里面老顽童周伯通曾经说过一句话:“钻研武功自有无穷乐趣,一个人生在世上,若不钻研武功,又有甚么更有趣的事好干?天下玩意儿虽多,可是玩得久了,终究没味。只有武功,才越玩越有趣。” 当时杨昭小说看到这里,只当是小说家随口乱扯,看过就算了,却也没放在心上。可是当今日自己穿越过来,并且真正领略过其中滋味以后,却现这句话绝对是至理名言。至少无论穿越前后,在他以往的生命中都绝对找不到任何一样记忆,其中感受之深刻,是足以和过去那七日七夜的经历相媲美。 不过凡事都讲求机缘,强求也是没用。这半年多来,杨昭也学着念了不少佛经。其中东土禅宗初祖,菩提达摩所著的《入道四行观》中有云:“众生无我,并缘业所转,苦乐齐受,皆从缘生。若得胜报荣誉等事,是我过去宿因所感,今方得之,缘尽还无,何喜之有?得失从缘,心无增减,喜风不动,冥顺于道,是故说言随缘行。”所以尽管颇觉惋惜,杨昭也没有一味沉溺,意图再度强求。 穿越到大隋天下,又机缘巧合成为了杨家子孙。再经过七日前与天剑人剑通灵的玄奇经历以后,杨昭逐渐开始相信,自己降临到这个世界,不会是就为了混吃等死当米虫,而必然应当有所为而来。尽管还不知道究竟该是什么作为,但此际杨昭年方弱冠,胸膛中热血尤盛,正是意气风,雄心勃勃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年纪。哪怕已领略到武学的真正玄妙,却决不会考虑就此全然不理世事,全心全意去追寻那看似一伸手就能抓到,却很可能根本永远只如镜中花,水中月的大道真谛。 武功,永远只能是我手中的一件工具。却决不能反过来,让自己变成了武功的奴隶。 七日七夜元灵出窍,神游物外,肉,体机能自然进入龟息假死状态。一旦出定,复苏的身体自然而然产生奇妙变化,却是如蛇蜕壳,浑身皮肤都龟裂剥落,新生皮肤则好似婴儿般滑嫩,却又如蓝田美玉,隐现晶莹宝光。 杨昭摸摸自己皮肤,耸肩笑笑,从蒲团上站起,推门走出静室。在静室外轮班等候了七日七夜的宫娥们纷纷喜极迎上。当下自然有人分头办事,或赶紧去烧洗澡水伺候王子殿下沐浴更衣、或派人到御厨房准备饭食、或遣使飞赴东宫和太极宫,将杨昭已然出关的消息告知杨坚和杨广。虽则事多纷杂,却在萧氏指派为儿子寝宫中领班,尚寝局从七品典苑燕紫衣的指挥下,一切皆有条不紊,进行得井井有条。 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上一身新衣。杨昭自觉精神焕。只是站在铜镜面前照的时候,却又嫌这镜子模模糊糊的实在不够清楚。正琢磨着要不要努力回想一下,把制作玻,璃镜的办法从脑子里挖出来(毕竟高考刚过,中学化学和物理老师教的那点子东西,还没完全忘干净),忽然听见殿外值宿太监尖声唱名,却是杨坚和皇后独孤迦罗、杨广和萧氏四人一起来了。 这爷,爷奶,奶老爹老娘齐齐驾到,自然非同小可。杨昭不敢怠慢,连忙快步出迎。刚从侧门转到寝宫正殿门口,就见四人正先后跨过门槛。杨昭连忙下跪迎接,膝盖还未着地,杨坚早已挥手笑道:“免了免了。好孙子,过来让爷,爷瞧瞧。”拉起他仔细端详半晌,点头道:“不错,看来受的好处不少。” 杨昭恭恭敬敬道:“全赖当日皇爷,爷赐予天剑所致。仰仗灵物威能才有如此小成,孙儿已感羞愧无地。” 杨坚呵呵大笑,回头向独孤迦罗道:“皇后,妳瞧这孩子可多会说话?” 独孤皇后亦笑道:“自然是皇上的媳妇教导有方了。不过这孩子却才十五吧?如此少年老成,却不是什么好事。少年人到底还是该有点少年人模样。”回头向萧氏道:“太子妃往日管教甚严,这是好事。但如今孩子既然已经出息了,却不能再照往日方法。一张一弛,方是文武之道啊。” 萧氏微微弯腰,答应道:“媳妇记下了。”杨广似是心痛妻子,开口替她辩解道:“母后,十五岁也不算少年人了。想当年,您儿子我还不是十三岁上便出任了并州总管?” 独孤皇后叹道:“当年大隋刚刚开国,基业未稳,人心未定。派你们出镇地方,乃是迫不得已之举。但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却已不必如此。”顿了顿,回头笑道:“皇上,此次昭儿立下的功劳,也不比广儿当年在并州任上的所为逊色多少。不知皇上打算如何赏赐?” 杨广皱皱眉头,出声道:“母后,身为皇家子弟,为国分忧本来就理所当然,又要什么赏赐了?”声尤未落,就觉衣袖被人一扯,只听萧氏轻嗔道:“太子。” 严父慈母,各就其职。此情此景,才是一,家人应有的模样。尽管以前总听人讲什么天家无父子,愿生生世世不生于帝皇家之类的话,可是此时此刻,自幼父母双亡的杨昭。心胸中却不由得有股暖流淌过。 杨坚久为天子,正所谓孤家寡人。又兼前年废了长子杨,勇储位。虽说形势如此,到底父子亲情不能就此舍弃,所以心里头也是抑郁已久。如今重尝天伦之乐,更是欢喜。两手分别拉起杨广和杨昭,道:“这且不忙,咱们入去说话。” 当下众人携手入殿列席而坐,宫女摆开席面,铺排了八式点心权充早膳。杨昭入定七日,修为大进。但毕竟还远远未到可以吸风饮露的凡境界,这时候当真的有点像头刚刚结束冬眠之后爬出山洞的熊----饿了。见到食物,自然老实不客气,就着御贡的胭脂香米粥,连接扫光了两三碟点心。萧氏满面慈爱,取出手帕替他擦嘴,嘱道:“慢点儿,可别嗫着了。” 杨坚闻言一怔,随即笑道:“当日那天竺僧武功之强,就是唐、许二位国公联手也只落得饮恨收场。但朕的昭儿出马,却就轻而易举马到成功。若说这样一位高手居然会被几碟点心嗫死,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哈哈,哈哈哈~” 笑了几声,杨坚却沉声道:“天剑灵能不错可以激潜力,大大助长修为。但假若未曾经过闭关消化,毕竟难当大用。即使以现在而言,昭儿你的功力都仍要大大逊色于那天竺僧。但当日太级殿上,你竟然轻易三招制敌。却究竟是什么原因?” 杨昭微一沉吟,坦然道:“戏法人人会变,巧妙各有不同。说穿了便半个铜钱都不值。当日摩诃叶师,父用传音入密之法告诉孙儿,那天竺僧竺法冉修练的冰火七重天,脱胎自天竺西来寺秘传离火玄冰功。乃是本来神功的部分残章、再加上瑜伽苦修秘术,另辟溪径而成。成功后功力霸道强横,但远比不上原版的中正平和和博大精深。 所以别看他护体罡气浑厚,反震力强横,其实是先伤己,后伤人。更兼这门内功对心脏负担极重,假如过分催谷,就随时有心脏爆裂,横死当场的危险。以摩诃叶师,父眼力,当时就看出了那竺法冉在击败唐、许两位国公之后,自己本身也已经受伤不轻,非但决不可能再催动七重天境界,而且更必须尽快觅地静养。否则元气受损,至少要折寿十年。而孙儿既然有天剑在手,竺法冉催用六重天境界三招内打不赢我,当然只好认输了。” 杨昭顿了顿,苦笑道:“所以讲来讲去,其实和孙子动手之前,那天竺僧早变成了银洋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孙子冷手拣个热煎堆,不过是打死老虎而已。” 杨昭这番话却是有真有假。摩诃叶当然并不知道冰火七重天的来历,传音之事自然也无从谈起。事实上,冰火七重天是菩提达摩所创。这位东土禅宗初祖,当年在西来寺皈依求法。机缘之下学到了一式如来神掌和离火玄冰功。因为深感这两门绝学威力太大,假如后来有心术不正的人持之作恶,为祸必巨。于是把一式如来神掌分拆成四式剑法,命名为达摩神剑,是为达摩三绝之一。 达摩乃不世出的武学奇才,一生除达摩三绝外,更创出童子功、金钟罩、易筋经和洗髓经等四大奇功,成就震古烁今。但晚年时他在修练自创的洗髓经时,却因为意外而出现了心魔。这心魔离体成型,自称暗黑达摩。不但把离火玄冰功演化为冰火七重天,更进一步推演出号称可破尽天下任何武功的暗黑七重天,可谓惊世骇俗。 以上种种不用多说,又是杨昭根据穿越前看漫画的记忆所知道。而且他还知道那天竺僧当日机缘巧合,误闯达摩和暗黑达摩对诀的山洞,因而得以记录下冰火七重天的全部修练法诀,暗黑七重天的法诀则只有前三层。这天竺僧只练成冰火七重天,暗黑七重天则无论如何也领悟修练不成。但他居然就从此欺世盗名,对外宣称冰火七重天是自己创造的。 只可惜这天竺僧毕竟没有修练过华山派的铁面皮神功,所以无耻指数不够。看漫画的时候就知道,他内心深处始终为了冒称自己是冰火七重天的创功者而感到愧疚。而且冰火七重天先伤己再伤敌,心脏会承受不住的弱点也是事实。 当日杨昭倚仗天剑神锋,再加上易经玄鉴的先天八卦步法,竭尽全力和天竺僧周,旋了三招。虽然险象环生,毕竟有惊无险。天竺僧确实也受创不轻,三招以后就显得后劲不继。杨昭乘机以极移形轻功和他擦身而过,送出“山洞奇遇,暗黑达摩”八个字。 心底最大秘密突然被人揭穿,天竺僧所受的震撼之大可想而知。当时他就呆若木鸡,罢手不斗。良久良久,突然就长叹一声,转身大步离开。皇宫中值宿禁卫等都不敢阻拦,却就一拥而上,把个目瞪口呆的乙支文德拿下。 之后大殿上究竟怎么收拾残局善后,杨昭却就完全不清楚了。能够和天剑通灵是天大的机缘。虽然不明白自己一个穿越者,怎么忽然间就被这柄本来惟有九五至尊才能驱使的神兵给看上了,可是送上门来的好处,岂有不要的道理? 这好处却不是指注体灵能,而是天剑历任兵主的经历和记忆。千百世轮回变迁,无数幕生离死别。对于天人之道的领悟、对于武学至高境界的感验、和各式神、仙、妖、魔殊死拼斗的心得体会,全部都被与其血脉相连的天剑默默记录。而这份记录体验一但为人所得,却是不啻于打开了一道登天大道。 经七日七夜闭关入定,杨昭终于能够初步把这些感悟和体验融汇归一(却还并不完全)。至于纳为己用,以他目前的修为却是没有可能了。这就相当于一个宝箱,杨昭已经已经拥有了宝箱本身,但还没有力量打开箱子上的锁。只能期待在日后随着功力和见识的不断增加,可以逐渐找到那一条条的钥匙,逐层进行开启吧。 打个比方的话,当年一代大侠传鹰,在战神殿得睹〖战神图录〗。可是也必须先经过和八思巴、蒙赤行等绝世高手的战斗,才能最终感悟,破碎虚空而去。所谓知易行难,世间事大多如此。 当然,传鹰是后世元朝人士。在眼下这个时代,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恐怕都还没出生呢。不过想及传鹰和战神图录,杨昭却又忍不住想起其余的所谓三大绝学了。长生诀、天魔策、还有慈航剑典。在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中,却不知道它们和自己在那七日感悟中所见的种种神魔绝学相比,究竟谁高谁下呢? 第九章:新鲜出炉的王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下之重,非独治所安,帝王之功,岂一士之略。君子立身,虽云百行,唯诚与孝最为其。今有东宫嫡长子杨昭,年虽止弱冠,然学行优敏,堪膺时务。强毅正直,执宪不挠。当其时也,能不畏艰危,勇而任事,为君父分忧,朕心甚慰。故特进为河南王,加内史令,兼左卫大将军协掌宫掖禁御。并许开府,赐邸。宜自勤勉努力,勿失君父重望也。今以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极乐宗门,佛法深妙,济度群品,凡在含识,皆蒙覆护。宗主摩诃叶,德高望重,宜为帝师。故特敕封极乐宗门为国之正教,摩诃叶为护国法师。赐良田八百顷,邑千户,钦此。” “奉大隋天子口喻:高句丽使节乙支文德,粗鄙不文,出言无状,意态狂妄。本应严惩不贷,故念其初犯,只略施薄惩。押于太极殿下杖三十,驱逐出境,交还高氏元王严加管教,并终生不得再入隋。” ※※※※※ 开皇二十一年……哦,不,大年初七日,大隋天子杨坚,已颁布诏令,改元仁寿,并大赦天下。所以现在,就是仁寿元年的正月十三了。阳光普照,天青气朗,万,里无云。天气好得直教人全身全心,由内而外都感到说不出的舒服。 骑在马背上的杨昭心情很好。不仅因为天气,也不完全是因为那“进为河南王,加内史令,兼左卫大将军协掌宫掖禁御。并许开府,赐邸”的奖赏。 进为河南王,其实不过是个虚衔。中国社会自秦始皇以来,大一统思想就深入人心,决不会允许出现国中之国的情况。当年晋朝司马炎统一天下后,曾经分封诸王并付托以地方大权,结果没多久就出现了八王之乱,搞得天下骚然,晋室也被迫南渡,开始了南北割据,五胡乱华的大悲剧时代之序幕。 如今经历近四百年光阴,好不容易才重归一统。以杨坚绝代雄主的英明神武,自然不会重蹈覆辙。所以无论当年分封五子,抑或今日进杨昭为河南王,其实都只代表了一种特殊荣誉而已。虽可食邑,并不真正就封视事,更不能干涉当地官员处理政务。 加内史令,兼左卫大将军协掌宫掖禁御。道理也是差不多。隋朝官制,大体仍依前代旧例,却又有所创新。共分尚书、门下、内史三省。内史省主要负责参与国事决策,并草拟及颁布诏书。用现代制度比喻的话,就是国家立法委,员会了,地位不用说,当然是极重要的。 可是杨昭如今不过十五岁,无论才学人望,都不足以真正担当内史令的职务,而且以他那点国学底子,拿起毛笔写字绝对让人笑掉大牙(其实以前杨昭拿铅笔和原子笔做作业,照样被老师批评为‘写得像狗爬’),四书五经也是看得头晕眼花(没有标点符号断句实在痛苦)。对于大隋各处民情、官吏人选、地理风俗等等情况更加两眼一抹黑,又能指望他提出什么法案,起草什么诏书? 至于兼左卫大将军协掌宫掖禁御,大隋本就有其人任职。一切井井有条,根本用不着杨昭突然空降下来多管闲事。所以杨广就此特意嘱告杨昭,要儿子不必对左卫事务多加干涉,一月中有两三天去露个面,已经很足够了。 只有那许开府,赐邸”的赏赐,是让杨昭觉得真正高兴的。想当年……啊,不对。站在现在这个时代来说,该说是“后世”了。在真正历史上,将近二十年后的唐武德四年,李世民以右领军大都督身份攻下洛阳,败王世充、窦建德联军。已经当上皇帝的李渊,于是封次子为天策上将,并许开府。那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天策府了。 房玄龄、杜如晦、候君集、罗士信、李靖、徐世绩、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等等千古名臣,其时皆入天策府,为李世民出谋划策,冲锋陷阵,立下汗马功劳。而且算算时候,这些人中如今好多都还不过二十刚出头,正是默默无闻,苦苦寻觅伯乐以求建功立业的年纪。现在既然杨昭也得到了开府的权利,那就等于他以前玩游戏《太阁立志传》时一样,终于从家老身份被提升为城主,可以名正言顺,不受限制地自由招收家臣了。 不久前杨昭刚刚打听过,唐国公李渊家里的次子,今年正好三岁,还是穿着开裆裤的年纪。不过想想后来的历史,杨昭觉得假如自己要改变什么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就做准备应该没错了。当下他暗暗下定决心,定要找时间去杨素府上转个圈,非得委托他帮忙,把自己印象中的那些牛人们,统统都召集过来入自己的河南王府不可。 当然,杨昭最开心还是能够搬出大兴宫,在外面拥有自己的府邸。穿越半年以来,他天天都困在东宫之中,从来没出过门半步。开始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时间长了自然受不了。要知道以往穿越之前,即使杨昭自命为宅男,最高记录也不过七天没出门罢了(当然,以前住的房子只有五十多平方米,而现在则少说有上千平方米了)。 再说,好不容易穿越这么一趟,要是不能亲自出来走走,亲眼见识这繁花似锦,欣欣向荣的大隋盛世,岂非就太可惜了么?半年以来,不错他已经逐渐和现在这个身份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建立起了真正亲人之间的感情----尤其是对萧氏。但自己毕竟是穿过来的,多多少少总会有点不能说的秘密。搬出皇宫去居住,以后做事也能比较方便。所以纵使心中不舍,杨昭仍旧向便宜老子和萧氏辞行,义无返顾地出宫去也。 此时此刻杨昭跨下这匹回纥进贡的白马,还有腰间悬挂的香囊,就分别是杨广和萧氏临行所送的礼物。 ※※※※※※ 后世北宋词人柳永,作《望海潮》词云: 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簾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綺,竞豪奢。 重湖垒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吊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誇。 只不过区区一百三十字,却将杭州这江南大都会的种种繁华美景,描绘得栩栩如生,历历尤在目前。然而时当泰始元年,江南杭州还不过只是偏远地方的一个钱唐小县,在大隋朝根本排不上号。天下一繁华都会,乃是如今身处的这座大兴城。 所谓“千百街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田”。南北东西合共二十六条街道,果然如棋局纵横,将整座大兴城划分为整整齐齐的一百一十坊。尤其那贯通大兴城南北的朱雀大街,更加车水马龙,行人如鲫。无论作用地位抑或热闹繁盛之处,和2oo9年的北京长安大街相比都是毫无逊色。那柳永词只须稍微改动几字,再用之以形容当今的大兴城,才真叫天造地设的合适呢。 杨昭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边是七八位新近被安排到身边的王府亲卫,哪怕不张什么仪仗,但前呼后拥招摇过市,委实也十分惹人注目。眼看着逐渐从看热闹变成“被”看热闹,杨昭禁不住心中苦笑。自从和天剑通灵,坐关入定七日七夜之后,他固然于武学修为上境界提高不少,连带着心性也渐脱轻佻而趋向沉稳。这种无聊又无益的风头,他不但不喜欢,而且更巴不得有多远就赶快避多远。 心中暗暗决定以后定要自己独个儿出来再逛个够,杨昭手上一挽缰绳,催促马匹加快度,离开朱雀大街而入了西市。 这边坊市因为地近皇宫,所以朝廷中达官贵人多在此居住。杨昭的河南王府,就设在和朱雀大街并称的繁华路段永安街上。府邸并非新建,而是前朝北周宣帝的旧宅。自从改朝换代后,虽然一直空置无人居住,却也有定期进行打扫整理,并未荒废。今回杨坚将它赏赐给孙子,却是这边传下旨意,那边内廷调拨好了人手就能立刻入伙,倒也方便非常。 经延康坊转往永安大街,只见宽达十多丈的大渠横断南北,在前方流过。有座宏伟石制拱桥雄据水渠之上。杨昭赞叹地吐了口气,随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桥有名字没?”旁边有名机灵小厮,抢先上前道:“王……公子,下,面那是连通渭河的永安渠。大兴城中半数居民用水,还有货物运输都依靠着它。这桥名叫跃马桥,是咱们大兴城最大的石桥。因为大桥两岸的住户都非富则贵,所以又称富贵桥。” “哦?这就是跃马桥?”霎时间杨昭心中,赫然生出了某种滑稽荒谬之感。沉寂半晌,又不禁哑然失笑。杨素眼下正是如日中天,圣眷最隆的时候。当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又怎么犯得着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建造什么宝库,为将来造,反作准备?杨公宝库什么的,在这个世界中应该是不存在了吧? 话是这样说,但好奇心驱使,杨昭仍然跃下马背,信步上桥,潜运内力,伸手就去拍那龙头望柱。当然是毫无反应了。而大庭广众之下,他堂堂王爷也不可能钻到桥底下去找什么机关。当下也就笑笑算数。想起刚才那小厮倒是蛮机灵的,自己以后要是出门,也需要有个人帮忙打点。于是有心抬举他,却又回头问道:“你是什么名字,哪里人士?现在是何职司?” 那小厮大喜,赔笑道:“公子,小的也姓萧,双字白郎,是太子妃殿下娘家远亲。若论族里辈分,那是该称呼公子为表舅舅才对。现在隶属宫中内侍省。是太子妃殿下担心公子身边无人,所以特地简拔小的前来伺候。” “哦,你是内侍省的?”杨昭略觉惊讶。所谓内侍省,就是皇宫中专门管理宦官的部门。这萧白郎看着倒也一表人才,没想到却是个太监的?却就问道:“你既然是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却怎么也沦落到这个地步?” 萧白郎神情黯淡,道:“本来也不至于如此。却是当初咱家自作孽的关系……这等下作之事,公子却还是不听的为好吧。” 杨昭见他不愿说,亦不强人所难。点头道:“好,那么你以后便跟在我身边当个长随罢了。”萧白郎大喜,当下连连感恩戴德,却就差没当众下跪叩谢了。 杨昭摆摆手,更不在意。他走上几步,手搭凉棚,凭栏远眺,只见风景佳妙,一时大觉心旷神怡。正在沉醉之间,却骤然觉得心中微动,就仿佛有头危险至极的洪荒凶兽,正潜伏在远处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模样。 杨昭遽然一惊,下意识运功戒备,心里感应更随之越来越显得清晰。回头凝望之下,但见石桥南边人流陡然像被柄锐利长刀一刀切成两半。过往行人纷纷面露惊恐,自动向左右分开。南边长街彼端,却有个高高瘦瘦的孤独身影,正徐徐向跃马桥而来。 他身披袈裟,半臂袒露,肌肤黝黑有如生铁。赤足所过之处,左侧脚印寒霜凝结,右侧脚印焦黑如遭火焚。正是天竺僧:竺法冉! 第十章:禅问 邪气凛凛。杀意浓浓,天竺僧双眸寒光四射,紧盯着杨昭迈步而前。每走一步,本来不算魁梧的身躯都仿佛更加膨胀一分;每跨一尺,萦绕周身的冰火二气就益滂湃高涨。左脚踏下,半边长街似重归三九寒冬,万物尽遭冰封。右脚提起,半边长街活像落入钢铁熔炉,长条青石板赫然融化为浆。此时此刻,这大兴城中最热闹繁华的地段,竟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而天竺僧就是从那炼狱中出来的凶狂恶鬼,正要择人而噬。 他的猎物只有一个:杨昭! 大敌当前,杨昭心态反而更加平静,有若古井不波。他横臂虚架,示意身旁众亲卫退后。易经玄鉴默默凝聚,依照〖艮山固〗心法,同样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天竺僧的滔天杀意浓烈得宛若实质,矛头所指之处,就有若一场心灵风暴。纵使并没有实质性的物理破坏力,但只要陷身其中,心志稍微脆弱者都随时可能被冲击得变成神智全失的植物人。而杨昭非但没有选择避其锋芒,反而知难而上。原因,只为他已经躲过了一次。 却是不能再躲,也不愿再躲。 杨昭逆流向前,纵使两人之间相距仍有整整百米之遥,却已无异于隔空过了一招。天竺僧仿佛陡然为之一顿。然而,这也或许只是错觉而已。刹那光阴间,天竺僧毫不犹豫,脚步依旧重重踏下。滔天杀气却不再无止境高涨,反而随着他脚步间所带起的某种极奇异韵律,转趋内敛。 杨昭微微一颤,眉宇间神情越益凝重。易经玄鉴行功加盛,八卦形相隐泛身周,盘旋急绕。用力咬咬牙,再度举步。先天八卦步法踏下,整个人突然化形为虚。在旁观者眼中看起来他就像一条影子。似左似右,或前或后地不住晃动。但假如再揉揉眼睛仔细观察,则可现残留石桥上那两行淡淡脚印,简直就比用墨线弹出来的还要更加笔直。 两人逐渐逼近对方。杨昭脚印由浅而深,晃动度相应越来越快,甚至叫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相反天竺僧的气势越来越弱,得到他终于越过长街,踏足跃马桥头之际,身上的冰火二劲,赫然已经衰减至若有若无之境。 相距三丈,彼此各自停步。初春时节,冬寒未消,一阵冷风从桥头吹拂而过,赫然竟仍带有彻骨之意。杨昭紧咬牙关,背上早汗透重衣而不自知。“噼啪~”碎裂声从脚下响起,本来平整光滑的脚印,在天竺僧越蕴越深的庞大压力下崩塌散碎,再无法维持本来的完美无暇。 竺法冉位居桥下竖掌为礼。在旁人眼中,却似是个身高百丈的级巨人。这巨人俯视杨昭,缓缓开口。语声生涩,一字一句,犹如巨锤敲击。 “居士,贫僧心中,颇具疑惑,心魔亦因此而起。此惑不除,心魔不熄。居士慈悲,可否为我解惑?” 杨昭面色煞白。站在桥头拱弧最高处的他尽管自觉渺小,仍旧不亢不卑,双掌微颤合什回礼,仰望天竺僧,竭力凝声道:“若此有则彼有,若此生则彼生;若此无则彼无,若此灭则彼灭。偈曰: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吾师大沙门,常作如是说。” 这番对答,其中甚具玄机,却只有两名当事人才能各自明白。 天竺僧虚辞问法,实质问的,乃是对方究竟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得到冰火七重天的秘密。杨昭所答,则为著名的《缘起偈》。意思是世间有因必有果,万事都不能割裂对待。当曰你得到了冰火七重天的法诀是因,今日被我知道秘密就是果。因果相承,理所当然,又何须多问? 言辞固然不亢不卑,可是得到吐出最后几个字时,杨昭的声音,毕竟已经禁不住微微抖。 尽管经七昼夜闭关入定之后,境界大大提升。可内力修为的提高,始终还是需要时间日积月累。此际杨昭又没有天剑在手,单单倚靠本身易经玄鉴功力,和天竺僧炉火纯青的冰火七重天相比之下,难免就显得相形见拙了。 天竺僧嘴角牵动,不置可否。积蓄酝酿多时的冰火二气却骤然爆,冷热洪流由下而上扑面席卷而至。杨昭遽然失惊,瞬间只感觉四肢无力,滋生出必败的绝望情绪。可是千钧一之际,眉心却又陡然剧跳。天剑残留的灵力化为一阵针刺锐痛,杨昭及时如梦初醒,不假思索双掌齐推。 离卦乱火、坎卦淹水,兑旋大泽、巽风悠悠,四卦同出掌影翻飞。电光石火间冰火二气如惊涛恶浪,却在杨昭这块岩礁面前不得不一触即退。只听见“砰砰砰砰砰砰砰~”连续七下爆破声响过去,仿佛从来没有过任何动作而依旧屹立原地的天竺僧,面上肌肉不住抽搐,似正忍受极大痛苦。沉声再问。 “诸恶事已作,不能令不作。众恶为根,应现六贼。明王忿怒,欲破迷杀贼。断一切恶,可否?” 他这几句的意思,却是说当初的事我不做也做了,已经没办法改变。本来没人知道,一切都太太平平。但是现在秘密被你揭开,就成为了阻碍我的魔障。只有杀掉你,我才可以重新得到宁静。 冰火螳螂一式刁打七星,突破卦像护体罡气防线,同时在杨昭双臂留下了七个浅浅指印。双臂经脉紊乱,令他几乎抬不起手。杨昭竭力运功镇,压,沉声缓缓回答道: “昔有法师说法,门前立有一幡。当时风吹幡动,门徒见之,起而争论。究竟是风动耶?是幡动耶?法师却道。既非风动,亦非幡动,全是汝等心动。即说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个风动幡动典故,以及菩提本无树四句偈,在后世乃是家喻户晓的故事,出自禅宗六祖惠能。六祖惠能是以后唐代高宗朝末期时候的人,和大隋朝相差了几乎百年。杨昭这个穿越者借用典故,言下意思就是万物皆空,魔障亦空。所谓心魔不在我身上,而在于你自己。所以即使杀人,照样无济于事。 天竺僧听了这几句,面上似乎若有所思,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张嘴大口喘气。喘气声渐来越响,弹指间竟演变为有若万兽狂吼,简直震耳欲聋。他皮肤再度变化为半透明状态,肌肉骨骼血管,全像水晶造的一样浮现出来,赫然是七重天已经催行到颠峰境界的异像。控制不住的寒冰烈火透体冲天激,竟凝聚成一头栩栩如生的----螳螂形相! 寒热相激,各走极端的两股力量同时互相排斥而爆炸,进而推演出更具破坏性的骇人力量。天竺僧眼内的慈悲善意在一闪过后,随即被凶狠戾气彻底取替。他再不讲究任何招式变化和度,右冰左火,似慢实快。结结实实地当胸一拳轰出。 生平前所未有的严酷考验就在眼前,杨昭脑海中所有杂念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余一片空明。脚下三步踏出,身形也随着先天八卦方位而奇异地连变三次。乾坤两卦形相空前清晰地浮现掌心,收掌握拳,扬声吐气,天地齐动! 四拳相击,立刻触轰然巨震。两股滂湃力量一时间相持不下,当场裂土破地,激无数拳头大小的石雹如蝗急飞。萧白郎和其余几名王府亲卫惊惶失措下走避不及,刹那间连人带马被石弹砸中几十下,当场筋断骨折,脑浆并裂。连哼也来不及哼出一声已经死于非命。余波不尽,更犹如地震般从地下向四面八方不断宣泄。以最坚固石料制造,甚至连十吨大卡车高撞击也绝对承受得起的跃马桥,霎时间就像随便堆砌起来的积木一样颤抖不休,摇摇欲坠。 易经玄鉴巧运乾坤二卦,能取天地之气为我所用,临时加强本身功力。可这毕竟只是取巧的办法,一击之下不能压倒敌人,过后立即无以为继。而天竺僧炉火纯青的冰火七重天却源源不绝,力量无穷无尽。冰火螳螂凶威之下,乾坤卦相相继光华黯淡,败像毕呈。杨昭半边身体像置身火山熔岩以内,半边身体却像被埋在南极冰雪之下,冰火二气侵经蚀脉,钻髓蛀骨,足以媲美世界上最残忍的酷刑折磨!但明知自己已经败定,杨昭却仍然咬紧牙关,苦苦支撑下去。 不放弃,就永远都还有一线希望。但要是自己先放弃了,那么即使活下来,杨昭也知道自己将永远成为失败者,再没有任何成就可言。 一只强有力的手,陡然搭上了杨昭肩膀。 黯淡卦相轰然崩溃,再没留下丝毫残迹。威武狰狞的金刚形相却代之冲天而起。冰火螳螂痛苦嘶吼,寒热二气竟被金刚身上衍生的某种极奇异力量急遽抽走化散。眨眼间金刚怒目,菩萨灭顶,冰火螳螂彻底被轰散破碎,胜败之势瞬息逆转,天竺僧像断线风筝被轰出好几十步远,“啪嗒~”远远摔在地下,浑身寒冰烈火二气荡然无存,胸膛伸伸凹陷,形成一个五指宛然的掌印,竟再也爬不起来。 杨昭将目光从自己手掌收回,吃力地回头叫道:“国、国师……”声音颤抖,听不出究竟是惊是喜。 这个突然杀出来的救星,正是极乐正宗宗主,摩诃叶。极乐寺距离此地不远,天竺僧当街引起这么大骚动,会引出极乐正宗宗主来,倒也不足为奇。真正使人震骇的,却是天竺僧全力催动的颠峰冰火七重天,在六神诀金刚解之下赫然竟丝毫无用武之地。而摩诃叶借杨昭身体传功而打出的那着菩萨灭,更直截了当震断天竺僧胸前经脉,将他舍生忘死才艰难修得的七重天内力彻底废去。 从今往后,这位曾经威震一方的天竺僧,即使侥幸不死,也已是武功全废,比起普通人都还要更加不如了。 摩诃叶提起按在杨昭肩膀上的手掌,随即又轻轻拍下。素来深沉的他嘴角边也漾起一丝微笑,纠正道:“不是国师,叫师,父。” 杨昭暗暗叹口气,当初拜摩诃叶为师,其实不过是想打佛祖法器和如来神掌的主意罢了。但自从与天剑通灵后,杨昭眼界开拓,心境修为也随之提高,倒不再像以前那样热衷。这时听摩诃叶旧事重提,也说不上是欢喜还是害怕。但仍然改口道:“师,父。” “好徒弟。”摩诃叶收手负掌,目光改为望向桥下天竺僧,冷笑道:“坐井观天,不自量力。沙也,去将他人头取下。” 桥下有人应声而出,正是摩诃叶五大弟,子之一的沙也。杨昭微一犹豫,叫道:“师姐,且慢。”回头道:“师,父,我想亲自动手。” 摩诃叶亦无不可,当下点头答应了。杨昭喘了几口气,慢慢走近到天竺僧身前,凝声道:“大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一身武功散得干干净净,往日看上去总是狰狞可怖的天竺僧,此刻赫然竟显得宝相庄严。他勉起撑持,结迦跌坐。断断续续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即从座起,白佛曰:“希有!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应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 杨昭又是一声长叹,合什道:“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更说偈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天竺僧闻言,心中犹如一道闪电划破长夜,霎时间大彻大悟。却解下腰间布囊,向杨昭一推。欢喜赞叹道:“善哉,善哉。谢居士指教。”合掌闭目,盍然长逝。 第十一章:论天下 求红票求收藏求点击orz ------------------------ 峨眉又称蜀山。山中向多奇峰古刹,自古相传,有剑仙侠圣出没。在道教传说中,此山乃为凌虚洞天,又称灵陵太妙天,在天下三十六小洞天中排名七。山势挺拔雄伟,为群海环绕。最高峰处常年虹光绽射,故名之为:峨眉金顶。 天下道门,本来只有南宗龙虎山张天师一脉。东汉末年时,巨鹿人张角受南华老仙三卷《太平要术》而创北宗太平道。及至东晋年间,孙恩合并南北两宗而创天师道,后来又改名为正一道,于峨眉金顶建兜率宫,称为天下道门之正宗。 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其实经过数百年五胡乱华的大动,乱以后,当今之世无论南北,宗教势力都可谓举足轻重,足以影响江山谁属。当杨坚即位之初,北方佛道势力两分,道门还稍占上风。于是杨坚为巩固帝位,拜当时正一道新就任的掌教朝阳子为天师。正一道成为天下一大派,当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光无限。 可惜好景不长。开皇九年,杨广为晋王率军南下平陈,一战而功成。其时南朝佛门亦多受其庇护,故而杨广势力大张,夺嫡呼声也不断水涨船高。其后极乐宗崛起,摩诃叶在皇室中影响渐深渐广。虽然正宗佛门势力,因为多受排斥而日益衰微,但杨坚日益远道而近佛,终于诚心归依。 杨坚长子杨,勇本来就笃信道教。其时更因为自觉太子储位岌岌可危,于是和朝阳天师一拍即合,与杨广及其背后的极乐宗势力展开了连番明争暗斗。终于在开皇二十年,杨坚决意废杨,勇太子之位,而改立次子杨广。眼看形势不妙,无论为了正一道基业抑或其他,朝阳天师自觉和摩诃叶都已经势难共存。为了力挽狂澜于既倒。佛、道两大宗师终于在渭水沙洲之上,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决战。 摩诃叶修练的护教神功六神诀,固然震古烁今,堪称神惧魔惊。而正一道的正一纯阳功,同样非同泛泛。据说只要修练到颠峰时,可以御剑飞行,立地成仙。朝阳天师虽然未到如此境界,修为却也已经炉火纯青,向来有天下正道武功一之名。 没想到两大宗师一场激战,先动口、再动手,先斗文,再比武,朝阳天师竟然样样都被摩诃叶压了一头,最后更被打落渭河,生死不知。待得三个月后朝阳天师重返峨眉金顶,杨,勇已经被废为庶人,杨广则顺利登上了太子宝座。大局已定,一切都回天乏术了。 自始之后,朝阳天师向外宣称闭关,并立誓终生不再下峨眉金顶一步。各地正一道势力则纷纷被极乐正宗以压倒性力量连根拔起,势力急剧衰退,眼见得复兴无望,如今只能龟缩巴蜀、汉中一带。苟延残喘而已。 ※※※※※※ 泰始元年正月初一,几乎也就是在大兴城皇宫之中,杨坚大宴群臣与诸国使节同时。峨眉金顶兜率宫中,却是冷冷清清,几乎找不到半丝过年的热闹气氛。朝阳天师也未如往年一样端坐宫中,主持那一年一度的年终门徒大考。却是现身于宫外摘星台上。 这摘星台乃峨眉金顶上的一柱孤峰。形状陡峭如削,如高塔孤耸。假若没有身负绝顶轻功,则万万难以攀上。而此际摘星台那方圆不过三丈左右的峰顶平台之上,却铺着一席、一机。机上摆放了酒壶酒杯,两人分踞席上,正对坐而饮。 星光之下可见,坐在朝阳天师对面那人外貌看起来约莫四十许。峨冠博带,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虽则踞坐,却也不比旁人站着矮上多少。意态飘逸,颇有出尘脱俗之慨。他见朝阳天师连尽三杯之后,又再伸手去提酒壶,不禁眉头一皱,劝道:“天师,酒能伤身。您此际伤患尤未痊可,却是不宜多喝了。” 朝阳天师面色阴沉,却不听劝阻,依旧满斟饮尽,涩声长叹道:“不喝酒,我倒还能干什么了?养伤?嘿嘿,我这伤还能养得好么?即使便养好了,却又于事何补?” 那锦袍客摇头道:“胜败不过兵家常事,天师一时失利,也用不着太过耿耿于怀。天师身为我道门领袖,正教翘楚,肩负天下苍生祸福,切不可自轻,否则岂非就遂了极乐妖宗那些邪道妖僧的心意?至于天师这伤势么,虽然棘手,但也不是没有治好的机会。” 朝阳天师手一颤,酒水泼洒,打湿了胸前衣襟。他也顾不上擦拭,连忙追问道:“宁道兄,你有办法?” 那锦袍客点头微笑道:“这个多月来我翻阅兜率宫中秘籍经典,再结合往日所学,确诊出天师伤势的根源,在于几条主要经脉受创。要修补伤患,寻常药石并无效验。但假若可以炼出道门至高无上的九转金丹,则不但天师身上区区伤势可治,而且当可更进一步,达到传说中御剑飞升之境。届时莫说一个摩诃叶,便是有十个摩诃叶,却又何足道载?” 朝阳天师一愕,面上流露失望的神情,叹道:“要炼成九转金丹,当真谈何容易?自广成仙师以来,历代道门先贤尽智竭力,始终一事无成。二百余年前,葛洪先师亲手制成〖丹劫〗,后来丹王安世清又炼出〖丹毒〗。两者合二为一,本来可以成就真正的九转金丹。偏偏又被那姓燕的蛮夷机缘巧合下吸收了去,真是糟蹋宝物。” 那锦袍客微笑道:“燕大侠一代奇人,心系苍生。〖丹劫〗和〖丹毒〗被他取去虽然可惜,但也不算明珠暗投。再且兜率宫有当年姜尚先师留下的八卦炉,天师的三师弟幻忘子道兄又于此道浸润多年,造诣该当不在丹王之下。只要天师肯尽释前嫌,请幻忘子道兄回山。那么要重现〖丹劫〗和〖丹毒〗,再进一步炼成金丹,也并非全然的没有希望。” 朝阳天师叹道:“恐怕只有如此了。但纵使成功,也是多年以后之事。远水难救近火啊。” 那锦袍客也点点头,道:“道消魔长,此乃气数使然,非人力可以挽回。道家师法自然,此时正宜暂且蛰伏,培养实力以待来日。反正极乐妖宗逆天行事,不出十年,势必盛极而衰。我辈羽士修练有成,虽不敢说长生不老。但要延年驻颜,也只易如反掌。这点点时间,我辈还等得起。” 锦袍客虽然多方开解,但朝阳天师终是心中郁结难结,沮丧道:“也只有如此了。唉,太子当日,于我实有知遇之恩,彼此更具师生之谊。今日他不幸被废,这也罢了。杨广那畜,牲却是全无手足之情,只怕会暗下毒手,谋害亲兄啊。” 锦袍客一哂,道:“宁某早在十年前,便已看出杨,勇无天子之相。若无九五命格,即使强行登位,也不长久。以天师之能,自然不难看出此点。却又何苦逆天行事呢?” 朝阳天师沉默半晌,忽然凝声一字一顿道:“要有九五命格,却也并非人力不可为。杨广当初,岂非同样也没有帝皇之命吗?” 锦袍客闻言剧震,道:“天师,难道你……”朝阳天师不待他说完,已点头道:“不错。当年女娲娘娘炼石补天,力挽天地狂澜。虽然成功,却也在炼石之地遗留下了足以逆转乾坤的力量,使当地成为十全之所。凡人只要进入该地并且行使〖偷天换日,九转乾坤大,法〗,那么即使命格再为平凡,也能成就九五至尊。既然杨广可以倚靠十全之地登基为帝,那么杨,勇,他又为什么不可以?” 锦袍客急道:“天师万万不可如此。逆天改命,扰乱乾坤。虽能成就九五命格,却必须以侵夺苍生气运为代价。杨广当年之举,已令大隋国运减半。天师若再行此举,只怕……只怕……唉~~” 朝阳天师摇头道:“神州江山大乱数百年,好不容易才重归一统。假若不是情非得以,我也不愿如此。但杨广生性轻浮,又多谋少断,实在不是合适的天子之选。太子宅心仁厚,虽无帝皇之命,却有帝皇之器。假若由他即位大统,正是苍生之福。” 锦袍客亦是连连摇头,道:“真龙天子五百年而一出,非人力可以强求。以宁某愚意,还是顺其自然的为好。”顿了顿,却又道:“其实当日杨坚篡周立隋,得国不正,宁某便知杨氏享国必然不能长久。无论他日继位的是杨,勇抑或杨广,大隋亦当二世而亡。所以这十余年来,宁某周游九州,观星追穴,欲寻龙脉之所在。终于在两年前路经太原时,于留守府上空隐见紫气萦绕。当时向人打听,才知道是唐国公李渊的夫人生下了次子,取名世民。我尝试求取此子八字,多番进行推演。之后又一一勘察李家祖上先人墓穴,终于确定……” 朝阳天师却不待锦袍客把话说完,已大笑摆手,道:“岂有此理。李家那小子乳臭未干,又岂会是什么真龙天子?何况杨家气运正属鼎盛,大隋国祚哪怕因杨广逆天之举而减半,亦当享有百年。总不可能等李家那小子一百岁了才再来当皇帝吧?哈哈,哈哈哈~~” 锦袍客见朝阳天师不信,也是无可奈何。心知彼此意见分歧,再讲也是无益。当即起立拱手道:“宁某才疏学浅,或者推演不确,亦未可知。天师修为胜宁某十倍,苍生祸福,却都担在天师肩头了。还望深自珍重,切勿……” 话尤未毕,陡然间“轰隆”惊雷乍响。两人不由自主抬头仰望,却同时为之色变!只见晴朗夜空之上,一道巨大紫电横空闪现,把天地间映耀得一片雪亮。雷声过后那紫电非但不散,反而凝聚成龙,在夜幕上夭矫翻腾,径直由东往西边大兴城的方向飞去。朝阳天师不可思议喝道:“长空一声雷,龙啸万,里响。吐珠帝皇兴,光耀我神州。真龙天子……竟在此刻出世!?” 话音甫落,西方天际果然光华璀璨。象征人间帝皇的紫薇星宿昂然现身,焕凛然不可侵犯的神采。然而,却并非一颗,而是整整三颗!三星争辉,光芒竟令夜幕群星皆为之失色。 朝阳天师目瞪口呆,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真命天子只有一位。可是……可是……” 锦袍客面色凝重,负手仰望,手中掐指诀算,好半晌,方才缓缓道:“上方一颗青色巨星,光芒最强,帝气亦盛,然而失诸自然,威凌太过,似有刻意人为之嫌,当是杨广的本命天星。右侧这一颗,色作赤红,光芒深藏不露,看似衰弱,实质潜力无限。以宁某估计,应是李世民的雏龙天星。他朝得遇风云,自然翱翔九宵,君临天下。至于那紧贴着杨广的紫色小星嘛……奇怪,真奇怪。此星竟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之前……竟无丝毫踪迹可寻?” “此星来得蹊跷,当中大有古怪。”朝阳天师面沉如水,道:“恐怕又是什么左道邪魔弄出来的玄虚。为苍生祸福计,却不能不调查个清楚。宁道兄,本天师受限于先前所誓言,此际却不能下山。一切却都得劳烦道兄了。” “此事关系苍生,宁某自然责无旁贷。”锦袍客面色凝重,道:“事不宜迟,宁某这就动身,告辞了。”袍袖一拂,凭空跃下摘星台。只片刻间竟已不知去向。 _____________ 昨天一次了十章,然后被编辑骂了……并且严令偶不准再这么多,遥控制数量。无奈,只好再拖一拖了,今天就只2更吧…… 第十二章:道佛同流 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orz -------------------------------- 锦袍客跃下摘星台,当即施展轻功,大袖飘飘乘风而去。须臾间已出兜率宫,直下峨眉金顶。得到山脚下时,他再度抬头望星以辨定方位,随即依路径转过两处山坳,忽见眼前为之豁然开朗。却是一个小小山谷。此际仍是隆冬时节,峨眉山海拔极高,山上各峰都是白雪皑皑。但这小山谷内却到处绿草茵茵,繁花如锦。气候温暖,竟与春日无异。山谷其中一颗参天古松之下,却有个身影,正盘膝端坐入定。 锦袍客缓下脚步,不徐不疾,含笑而行,招呼道:“梵师妹。” 那人展开双眸,往锦袍客一扫,淡淡道:“宁师兄。此番与天师会面,结果若何?”声音清润柔美,有如山涧清泉,自成乐韵;但细细回味之下,却又似是陈年纯酿,教人不饮自醉。而那双剪水秋瞳,更似瑶池天女下凡,不带丝毫红尘俗气。虽面貌身材皆隐于树影之下而不可得见,却赫然是位女子。 即使以锦袍客之定力,顷刻间却也不由得为之一怔。只是他到底修为精湛,瞬间已恢复过来。负袖叹道:“天师一心协助杨,勇复太子之位,虽明知不可尤决意为之,甚至欲为此而行逆天改命之法,显然执念已深,难再劝说。” 那女子淡淡笑道:“皆是红尘中人,此亦在所难免。假若当真已经大彻大悟,你我也不必仍留在这五浊恶世之中,早破碎虚空而去了。师兄此言,却又未免有五十步笑百步之嫌。” 锦袍客肃颜长揖,道:“梵师妹此言极是,为兄受教了。”顿了顿,却又道:“虽然如此,我等师法自然,顺天应人,毕竟与天师执念不可同日而喻。李氏当兴、杨氏当亡,此天命所归也。无论为天下苍生抑或为你我宗门而计,扶助李氏登基建国,都属义不容辞。” 那女子微微颌,道:“正该如此。只是现今杨氏气数仍旺,行事更须加倍谨慎。且让天师为明,我等在暗,从长计议,细细布局不迟。” 锦袍客道:“天师所受创伤极重,非九转金丹不能医治。我正欲往大兴城寻访幻忘子,请他回山替天师炼制金丹。一来可安天师之心,二来也可削弱那奸臣杨素,使其去一右臂。三来嘛……” 他沉吟半晌,忽然问道:“适才紫电横空,龙气现于天际,却竟出现三大帝星竞相争辉之异相,此千古未有之局也。梵师妹,汝意如何?” 那女子淡淡道:“紫脉龙气之说,究属飘渺。纵然帝星照命,也未必就能安坐龙椅。佛门只信因缘。缘法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本来不必挂怀。但那依附杨广而生的帝星,确实出现得蹊跷。清惠亦欲往大兴城一探究竟,却正好与师兄同行。” 锦袍客大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 蜀道之难,虽难于上青天,却难不住身负绝世武功之高手。穿益州越巴蜀,入汉中而出陇右,再经渭河进八百里关中平原。途中杨坚改元泰始,正式敕封极乐正宗为国教、贬斥高句丽使节、以及进杨昭为河南王等圣旨接连降下,不数日间天下尽皆知闻。锦袍客与那女子听后均若有所思,却亦并不谈论。 这日乃是正月十三。两人雇佣的这艘乌蓬船,混杂在来往南北的各式舟楫之间,缓缓从水闸处转进流经城内的永安大渠。为方便起见。锦袍客此时早经易容,将自己身上那股出尘飘逸之气尽数掩去。看上去和普通客商也没多大分别。那船老大性格十分豪爽健谈,见他之前自称是生平一次到大兴城来,忍不住就自动充当起免费导游的角色,口沫横飞,不住向锦袍客述说大兴城的各种风光。 锦袍客含笑聆听,亦不觉厌烦。船老大罗嗦得兴起,道:“前方就是跃马桥了。客官须当知道,这跃马桥……”言语间一竹篙撑入河底,带动乌蓬小船向前。 这等动作船老大生平也不知道已经做过了几千几万次,早是熟极而流,绝不生丝毫纰漏。没想到此刻船只顺势飘下,忽然“砰~”的沉响声起,整艘船都不由得晃了晃,竟是和其他船只撞到一起。船老大“啊”地失声惊叫,抬头放眼,只见本来宽敞的河道,此刻竟被大大小小船只堵得水泄不通。而远处跃马大桥下明明空荡荡地,却没任何一艘船胆敢从桥下驶过。 船老大莫名其妙,叫道:“这些个瓷懑,呆着不走的作啥?搧远咧搧远咧。”正叫嚷间,忽然后蓬似乎一动,但觉香风吹拂,熏人欲醉。锦袍客皱皱眉,随手抛下颗小银豆权充船资,大袖飘飘乘风而起,跃上河岸直往大桥驰去。他身法潇洒自然,犹如与长空融为一体无可分割。纵使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丝毫不觉惹眼。 不过百来丈的距离,眨眼即到。锦袍客目光极锐,一瞥眼间就见桥上桥下,有两人正遥相对峙。桥下天竺僧形貌狰狞,浑身透出寒冰烈火二气,看上去邪气逼人。桥头上则是位年方弱冠的贵胄公子。他气势远不及那天竺僧之盛,但遍体卦相萦绕,却也不落下风。 锦袍客停步轻噫,又只觉耳边风声微动。回头看去,只见那女子已不动声息站在自己身边。她头顶遮阳竹笠,垂下重纱尽掩绝世容光。以传音入密之法道:“这天竺僧武功不俗,似是天竺苦行一脉。” 锦袍客微微点点头,道:“那少年武功远为不及。但看他身上劲气,倒也属玄门正宗。奇了,我道门中几时出了如此一位少年子弟?” 他二人对答之间,桥面的天竺僧和少年彼此一问一答,瞬息间连拼两击。那女子奇道:“这少年所说风动幡动的典故,清惠竟闻所未闻。菩提本无树四句偈,更大含禅意,深具佛法之三昧。奇怪,这少年究竟是谁?” 锦袍客皱眉道:“且莫管他出身。那天竺僧看来孽根深种,此际已然恶意大盛,下一招就要拼命了。你我却不能袖手……咦?有高手过来了。” 那女子娇躯陡然一颤,道:“是极乐宗那妖僧!”话尤未毕,身法移形换形,早避到了岸边一,家酒肆屋檐之下。锦袍客随之而至,凝声道:“那妖僧也是天竺出身,难道这天竺僧是他网罗来的爪牙?” 这猜测一出口,锦袍客立刻就知道自己错了。言语间天竺僧冰火二气催运至颠峰,凝聚出螳螂形相凶狂扑噬。杨昭施展浑身本事周,旋,始终还是因为功力不及而败像毕呈。摩诃叶却及时赶到,借体传功施展六神诀,轻而易举就把天竺僧打得经脉尽断。然后杨昭向摩诃叶叫的那声“师,父”,更是清清楚楚传入了周围不少人耳中。 ※※※※※※ 天竺僧竺法冉一代奇人,但终于却落得如此下场。杨昭见了,也不由得为之叹息。根据穿越前的记忆,这天竺僧本来应该无病无痛活到九十多,临终前才良心现,把自己得到冰火七重天口诀的经历写下来,托付至交好友公开才对。而冰火七重天的修练法诀也因此辗转流传后世,开创了称霸思密达国的邪拳道场一脉。 可是现在,这天竺僧却提前圆寂而去,那么后世究竟还会不会有邪拳道场呢?而这是否又算是自己穿越而来之后,对历史所作出的一个改变? 杨昭脑子里有点乱,一时间不愿多想,随手把天竺僧从腰间解下的布囊提在手里,转身走回摩诃叶身边,道声“师,父”。极乐正宗宗主点点头,道:“昭儿,适才一战,你伤势不轻。不如随为师先回极乐寺暂时静养,等伤势痊愈了再回王府不迟。” 所谓王府,对杨昭来讲不过就是座大宅院而已,谈不上有什么归属感。既然摩诃叶主动提出,那么他自然没有意见。何况刚才激战之后,此刻也确实觉得气血不畅,胸口和右臂的骨头也都隐隐作痛,不赶快好好治疗的话,实在是不行。 当下杨昭点头答应了。吩咐那些侥幸活下来的王府亲卫,将不幸遭到池鱼之殃的无辜死难者连同那天竺僧都好好加以收敛安葬,又遣人回宫把这里的事禀告杨广和萧氏得知。一切安排妥当,〖五部众〗之中的法刑,也正好赶了辆马车过来,恭请摩诃叶上车。 摩诃叶半条腿跨上车厢,陡然一顿,随即不假思索回头环顾。凌厉如电的目光在跃马桥上下及两岸人群中一一扫视而过,被扫到的人当场如遭电亟,纷纷低头回避。霎时间倒像千百人在都向这位极乐正宗宗主俯皈依,倒也蔚为奇观。 杨昭不解问道:“师,父,怎么了?” 摩诃叶嘴角隐泛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淡淡道:“没什么,上车吧。”放弃搜索,头也不回地登上车厢。杨昭随即跟上坐好,关上车门。车夫挽缰扬鞭,喝声“吁~~”那两匹壮健牲,口却就嘶叫扬蹄,瞬间拉动马车,辚辚而去。 第十三章:极乐寺(上) 照例也要求票和收藏的。呃,12理解已经看过前面章节的朋友想看新章的心情。8过乃们也理解一下还未看过的朋友么…… --------偶素分割线-------- 甫入马车,缕缕幽香随即扑鼻而来。杨昭一怔,却见那香气原来源于〖五部众〗之一的观音部沙也。虽然是春寒时节,融雪未消。但她打扮仍一如以往。外披大红色宽松长袍,内着男装,更以银箍束起满头金丝为马尾。一双修长美腿若隐若现,煞是诱人。她见两人先后上车,当即站起口称“师,父”,但那媚意盎然的盈盈眼波,却不住地杨昭身上扫去。 摩诃叶也不在意,一揪袍子在沙也对面落座。宽敞马车内虽然足容五、六人并坐,但他是师,父,自己做徒弟的,总不好和师,父并排就坐吧?杨昭苦笑着望了望沙也,肚里暗叫吃不消之余,也只有硬着头皮坐下。却觉鼻端香气陡然浓了好几倍,沙也竟肆无忌惮地凑过来挤到他身边,笑眯眯道:“小师弟,刚才那个干瘦老和尚,给了你些什么啊?” “师姐,可不可以不要挨得这么近啊?小弟我可还是童男子,经不起妳这样子挑逗的好不好?”杨昭愁眉苦脸暗暗腹诽,随手打开天竺僧那个布囊向里面一张。不出所料,果然是个卷轴。上书《冰火七重天》几个大字。他恭恭敬敬地把那卷轴捧在手上,道:“师,父,好象是那竺法冉的武功秘籍。” 摩诃叶随手接过展开,借窗外光线瞄了几眼。当时高句丽、新罗、百济等海东三国,都没有本国的文字。国中达官显贵,高僧贤士等日常进行书写记录,全是采用中,华汉语。那天竺僧本身来自天竺,但也有意在高句丽开宗立派,所以这份冰火七重天的秘籍,是同时用梵文和汉字写成。 极乐正宗正是源自天竺。而摩诃叶本人更加满腹经纶,无论梵文汉字无不精通。再加上隐为当世一高手,所谓一理通就百理明,冰火七重天法诀纵然艰涩深奥,他却只在片刻间已对之全盘了然于胸。冷笑道:“不过邯郸学步而已,可笑啊可笑。”随手抛回给杨昭,道:“这门武功修练艰难,但练成后威力也不过如此而已。你身为我极乐正宗门下弟,子,自然该当修练护教神功六神诀。这种下三滥的货色,拿来赏赐下人也还勉强,就用不着为它浪费时间了。” 杨昭恭身应是,把那卷轴放回布囊,却又牢牢栓紧在腰带上。作为穿越者,他可是知道许多人所不知的秘密。冰火七重天固然算不上什么顶尖武功,不过那七式冰火螳螂拳却简单易学,威力也不错。性价比是很高的。而且,修练暗黑冰火七重天以后所衍生的独特异能更加非同小可。虽说没有太大直接杀伤力,但只要运用得好了,随时能够凭之奇兵突出,以弱胜强。 暗黑七重天的前三重口诀,就隐藏在这份冰火七重天秘籍里面,但必须在绝对黑暗的环境里,用特殊墨水书写成的暗黑七重天前三重口诀才会显现。所以杨昭当然不会听摩诃叶的话,随便就把它拿去赏赐下人。乱世争霸、以武论尊。无论什么时候,令他人意想不到的底牌后着,总是越多越好。 ※※※※※※ 极乐寺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呢?说句老实话,关于这个问题,无论穿越前后的杨昭,都实在是对此曾经有过许多幻想的。而又无须讳言,这些幻想大多都香艳旖旎,充满了粉红色。须知道,极乐正宗的核心教义,就是“红尘俗世,众生皆苦。要求解脱,惟有极乐。所谓极乐,不假外求。男女合欢,不拘人伦,有源同欢,便为极乐”的四十个字。 这段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教唆信徒纵情肉,欲,沉沦感官快乐以逃避现实的痛苦。再简而言之,根本就和美国2o世纪6o年代的性解放、性自由口号如出一辙。再加上想起在原著的漫画中,极乐正宗更曾经用加有鸦,片的“圣水”吸引信徒。再怎么看,这个极乐正宗似乎都和美国2o世纪6o年代“跨掉的一代”有非常大的相似之处。 在看过电影《阿甘正传》以后,杨昭无论如何也不觉得这所谓“跨掉的一代”有什么不妥当,反而对这种生活颇感好奇,亦不乏向往。至于说鸦,片泛滥的毒害之类,杨昭也不怎么担心。反正这个时代鸦,片产量极其稀少,根据自己之前打听回来的消息,极乐正宗显然也没有私下进行大规模的鸦,片种植。凭着那么一点点的产量要供应给这么多信徒,每人又能分到多少?再想起连美国的小不死前大统领,都承认年轻时曾经吸食过大,麻了。那么每月饮上那可怜巴巴一小碗也不知道稀释过多少倍的鸦,片水,又算得上什么? 不管穿越前后,杨昭都是个未出二十岁的少年,兼且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会想女人。之前先是忙着做各种杂事以努力融入这个世界,加上兔子不吃窝边草,也不好就对自己身边那些服侍起居的宫女下手。故而穿越了已经整整小半年时间,每天看着无数打扮得性感诱人的萝莉御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居然还一个都没推倒,实在是心有不甘啊。 当然,杨昭想要的是推倒,不是被逆推。所以虽然沙也一副很想倒贴的样子,杨昭依旧打定主意,绝对要对她敬而远之。开玩笑,这位大姐看起来就是很bh的模样,搭上她的话,随时都会被吃干抹净还不带打折的。万一这位大姐和自己完事以后甩个红包过来,再抛下句“怕什么,我会负责滴”之类说话,自己堂堂大男人,这面子却还往哪里搁去? 胡思乱想之中,马车忽然一震,随即停下。摩诃叶率先下车,沙也紧跟其后。她一回眸间,但见杨昭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神不守舍的模样,未免觉得好笑。伸手指在他额头上一戳,提醒道:“喂,干什么呢?下车啊。” 杨昭如梦初醒,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跃下马车,与沙也并排跟随在摩诃叶身后,往寺院内深处而进。一路上他不断东张西望,满心以为可以找到点清凉镜头保养保养眼睛什么的。可没想到直至三人进入大雄宝殿,却却没看到丝毫称得上“劲暴”的场面。来往男女信众倒是不少,却又人人都神情庄重,并无多少媚艳浪荡之态。反而沙也烟视媚行,显得和寺中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杨昭当然感觉奇怪。可是这种事情,除非别人主动解说,不然他自己又怎么有脸皮主动开口询问了?当下禁不住满腹疑惑地,径直踏入大殿。 一般正宗佛门,大雄宝殿中所供奉的通常都是三世诸佛。即过去世迦叶佛、现在世释迦牟尼佛、未来世弥勒佛,此为竖三世。又或者是东方世界药师佛、中土世界释迦牟尼佛、西方世界阿弥陀佛,此为横三世。 但极乐正宗的大殿当中,所供奉神像却是百胜如来。此如来本为天竺婆罗门教所崇拜之战神。象头人身,狠猛善斗,更兼神力无穷。相传释迦牟尼证果成佛之后,曾经以无上佛法降伏百胜如来,使其甘愿成为佛门护,法,赐名大圣欢喜天。造型却是怀中搂抱一美貌天女,做交媾之像。 《大圣欢喜供养法》有云:百胜如来……本大自在天之长子,为暴害世界之大荒神。观世音为镇彼暴,特化现为女身而与彼抱着,得其欢心。因称欢喜天。又云:大圣自在天所生三千子,其左千五百,毗那夜迦王为一,行诸恶事;右千五百,扇那夜迦持善天为一,修一切善利。此扇那夜迦王,则观音之化身也。为调和彼毗那夜迦恶行,同生一类成兄弟夫妇,示现相抱同体之形。其本因缘,具在大明咒贼经。这就是说,观世音菩萨为了阻止百胜如来作恶,不惜以化身投生,与其做了兄妹兼夫妇。 等等……这根本就是那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欢喜佛嘛。杨昭恍然大悟,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只是面上自然没流露出半丝端倪,毕恭毕敬跟随摩诃叶跪下,向百胜如来上香礼拜。礼毕,摩诃叶随即在蒲团上盘膝而坐,沉声道:“坐下。伸手出来,待为师替你搭一搭脉。” 杨昭老老实实在摩诃叶对面坐下,伸出右手。极乐宗主三指分别搭上他腕上寸关尺,运内力微一探察,已知伤势究竟如何。当即运起金刚解。 金刚解是六神诀之一,分为内解外解。外解攻敌,势道刚猛雄浑,无坚不摧。内解则能舒经畅脉、活肌化淤,最是疗伤妙法。再加上摩诃叶内力之厚,堪称当世无双。杨昭只觉有道暖意在体内流转两周,当即胸前为之一松,忍不住张嘴“哇~”地吐出小口乌黑淤血。之前和那天竺僧激斗时遗留的伤势,只在顷刻之间已然痊愈了八、九分。 摩诃叶撤功收手,沉声道:“内伤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昭儿你臂骨和肋骨都有微创,短时间内不能再过度用力。先好好休养几日再说吧。沙也,妳替昭儿安排房间让他住下。” 伺立在旁的沙也恭身道:“弟,子领命。”随即微微一笑,向杨昭道:“小师弟,跟师姐来吧。” 第十三章:极乐寺(下) 是~~偶更新来啦。请大家一定继续支持,收藏推荐等等别忘了啊 --------拜求收藏推荐的分割线------------ 并没有生那些想象中让人面红耳赤,心跳加,的香艳事情。原因?可能因为这是一本全年龄向读物,而不是十八岁以下人士禁止阅读吧。杨昭有点失望,却又有点安心。一面安慰着自己面包以后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一面住进了沙也替他安排的冷香小筑。这是栋两层小楼,独,立于极乐寺的主要建筑之外,环境十分清净。 沙也没有再向杨昭多作纠缠。看起来这位大姐,也不过就是喜欢调戏粉嫩小正太,吃吃水豆腐什么的而已。真要招收入幕之宾,现在的杨昭却还不被她放在眼内。安排妥当,便径自离开了。吃过晚饭后,杨昭百无了赖,又不方便出去乱逛。坐下呆呆出神之余,逐渐又想到了日间和天竺僧动手的经过。 今天这场激战,却是杨昭穿越以来后一次真真正正的动手,也是他生平一次确实地面对和感受死亡。当时满心拼命,无暇多想什么。此际赛后检讨重新回味,难免就生出后怕。无论功力经验或者心性,那天竺僧委实都强过自己太多,要不是摩诃叶及时出手,恐怕自己的小命今天就交待在跃马桥头了。 如今身处的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一切以武论尊。更兼神魔横行,各种匪夷所思的凶险层出不穷。往后日子里,比今日更强更霸的敌人必然陆续有来。自己若不奋图强,来日就连自存亦难,更不用说要干什么大事业了。万丈高楼平地起,还是打好基础最为重要。 有念及此,杨昭就再不敢疏忽。当即盘膝坐好,开始像往常般开始修练易经玄鉴。不得不说,一场实战确实胜过百日苦练。虽说在那天竺僧手下吃了好大苦头,但生死关头为了挣扎求存而激的潜力,所带来进步也实在惊人。往日修练,杨昭身上的八卦形相气劲不过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可是经过日间大战,又得摩诃叶协助疗伤以后,此际他微一运功,立刻真气流转,全无丝毫窒滞。须臾间浑身都轻飘飘地如欲乘风而起。八卦形相再现,熠熠生辉,不断绕身旋转。 杨昭自从得到天剑通灵之后,心灵上修为提高极快,内力进步则始终有限。但眼下情形,进境却是一刻千里。但见阴阳卦像交叠融汇,变化万千运转随心,举手投足无不如意。杨昭身心都贯注其间,渐入忘我境界。脑海内下意识地就浮现出了,催运冰火七重天至颠峰的天竺僧模样。 杨昭身心沉醉,也不假思索,左掌当即随意攻出一着离火乱,右掌则辅以艮山固护身。攻守之际全无斧凿痕迹,内外涣然一体。不等招式去尽,陡然又转为坎水淹生震雷霆,变换亦似天衣无缝,找不着半丝烟火气。而意念模拟出来的天竺僧也回以七式冰火螳螂,与之或攻或守,见招拆招。霎时间打得甚为激烈灿烂。 以意念模拟战斗,正是一流高手才能拥有的特殊能力。现在杨昭也能做到,其武学修为,隐隐然已经迈上了一个全新台阶。只是他自己依旧浑然不觉,沉浸在意念空间之中不住模拟推演,对自己的种种不足之处进行改进修补。战斗虽然只是模拟,但手上所招式、脚下所踏步法,却全都货真价实。一时间掌力激荡,小楼内风雷大作。墙壁上挂的字画和房间中各式陈设杂物,纷纷被掌力带起呼啸旋转,看起来委实蔚为奇观。 正在这意兴神会,物我两忘之境。杨昭陡然觉得体内气息逆行,似有不畅。他自然而然作出反应,手上巽风悠变坎水淹,走‘既济’、趋‘明夷’、再回‘小过’、踏‘大壮’。易经玄鉴自然而然催动出十成功力,放声咤喝。左掌乾天亟,右掌震雷霆,雷天相合,声威之壮,掌力之强,更远远胜过了本身单纯两掌合击的威能。 但这气势惊天的一击,赫然竟落得个无声无息,有若泥牛入海的下场。杨昭只觉自己仿佛打中了块吸饱水的大海绵,所有力量都被化解殆尽。紧接着胸口一虚,全身精力血气全都不由自主地随着这打空的双掌向外狂泄,怎么收功也阻止不了。 杨昭此时状态无喜无忧,虽遇困境,但仍旧处变不惊。正要另转其他办法解困,忽然手上劲力反震,流失的真气立如海水倒灌江河,尽数重新涌入。他遽然一震,随即如梦初醒,敛功归元。抬头看时,小楼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多出了一男一女。那女子身形婀娜,头顶遮阳竹笠,面垂重纱,教人难窥芳容。但她越是内敛,反而越会教人生出想要与她亲近的强烈渴望。但同时她却又具有某种圣洁气质,教人轻易难生亵渎之心。 至于那男子,则身披锦袍,面容古雅修长,神态飘逸。他目光坦率真诚,自然亲切。有种脱红尘的魅力。此时此刻,他正单手背负身后,另一手则轻轻挡着自己双掌。他五指修长,肤色隐透莹玉光彩,显然内家修为已臻化境,实是渊深不可测度。杨昭心头记忆如电飞转,顷刻间隐约猜到了来者身份,但还不敢确定。开口问道:“两位是?” “闲云野鹤,方外之人罢了。”锦袍客微笑道:“日间偶经跃马桥头,无意中目睹了小友和那位天竺大和尚的一场禅机问答,深感获益良多。故而踏月来访。恰见小友正在练功,在下见猎心喜,忍不住出手相试,实在是卤莽了,小友请见谅。” 这几句话轻描淡写,说得似乎再简单不过。实质上极乐寺是极乐正宗大本营,戒备何等森严?再加上有摩诃叶这位级高手坐镇,又何异于虎穴龙潭?眼前两人居然可以悄然潜入而全未有惊动外人,这份能耐之高,思之委实可怖可叹。 话虽如此,杨昭心里倒也没觉得怎么害怕。收掌道:“雕虫小技,见笑了。两位请坐吧,只是这里被我搞得乱七八糟的,别嫌弃才好。” 锦袍客淡然一笑。两个蒲团无风自动,被无形劲气牵引出来铺在地上。锦袍客就和那女子随即安然落座。这一手神乎其技,但在锦袍客做来又再自然不过,并非存心炫耀。杨昭看了,心下也不能不为之大感佩服。他随便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问道:“不知道两位究竟有什么指教?” 锦袍客微笑道:“小友住在这极乐寺中,未知和摩诃叶之间到底关系如何?” 杨昭心想:“既然白天你们也在跃马桥,怎么会听不见我叫他做师,父?问得真是多余。”简单答道:“是家师。” 锦袍客讶道:“这倒奇怪了。极乐宗武功传自天竺,隶属佛家旁门之学。但刚才看小友练功,却深得八卦之精髓,似乎属我道门一脉。这师徒名分,又从何谈起?” 杨昭一哂,道:“为师者,能够为弟,子做的事有三样:传道、授业、解惑。在下拜入家师门下时间还短,所以暂时未得传授极乐正宗的六神诀。但家师平日言传身教,已经让在下受益良多。至于武功属佛还是属道,不过细枝末节,何足挂齿。” 锦袍客淡笑道:“为师者,当为弟,子传道、授业、解惑。此话实属至理名言。但未知令师所授,究竟是何大道?” 杨昭觉得不耐烦起来,淡淡道:“本门极乐宗,是受朝廷敕封的护国正教,教徒信众遍布天下。要说先生竟然不知道本门教义是什么,恐怕是笑话奇谈了。先生有话想讲,尽管讲就是了,何必这样转弯抹角?” 锦袍客一愕,随即笑道:“小友快人快语,实是妙人。那么就恕在下直言了。以小友如此年纪而能有如此修为,实乃在下平生所仅见。良才美质,恰似明珠宝玉。如若雕琢不当,委实太过可惜。令师或是明师,但所传授之道,却未必就适合小友。假如小友不弃,在下二人倒可介绍小友认识几位真正的佛门大德,未知道小友以为如何?” 杨昭冷冷道:“先生好意,在下心领。可惜未得家师允许,不敢从命。” 那女子现身后就始终没说过话,此刻忽然柔声道:“小友此言,未免太过看重门户之见了。日间跃马桥头对答,小友所说菩提本无树四句偈,委实禅机渊深,暗合三法印真理。当时听之,亦颇有矛塞顿开之感。但既然明镜无尘,菩提无树,则门户派别之见,亦当不存。但此刻小友却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否口是心非,知行不能合一呢?” 杨昭冷道:“世间事本来就是知易行难。再讲我如果真已经修到菩提本无树的境界,早就证果成佛了,也用不着你们再来指教。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位,夜深了。请吧。” 锦袍客淡笑道:“昔年王子猷云:‘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不必见戴。’固然是一桩逸事,但今夜我等却并未尽兴,而小友已下令逐客,岂非大煞风景?” “好!好一句‘乘兴而行,兴尽而返’啊。” 杨昭还未回答,耳边陡然传来一声喝彩。小楼四周,同时“蓬~”地点燃了无数火把。三百多名极乐正宗弟,子,在〖五部众〗带领人弯弓搭弩,将小楼包围得水泄不通。紧接着,楼梯处脚步声起,极乐正宗宗主摩诃叶拾步而上,不疾不徐地径直走到杨昭身边,向锦袍客和那女子分别扫了一眼。沉声道:“不但半夜三更入我宗门,更巧言想要诱拐本座的小徒弟。宁道兄和梵小姐两位当世高人,兴致果然够奇特。” 第十四章:散手剑典拼神诀 总算追上某点那边的进度了。要各位久等不好意思,总之,从明天起就更新新章节了,请各位也继续大力支持啊 ------------偶素要推荐要收藏滴分割线---------------- 人的名,树的影。摩诃叶刚现身就已经震慑全场。气势之盛,真如旭日当空,万物皆在脚下。哪怕以锦袍客修为之深,刹那间面色同样为之微变。女子亦娇躯轻颤,不由自主退了半步。两人以眼角余光相互对视一眼,心生默契,暗中各自潜运真气。 锦袍客勉声笑道:“数年不见,宗主轻功似乎又再精进了。百尺高楼更进一层,委实可喜可贺。”顿了顿,又道:“只是宗主或许有所误会。我等二人此行用意并非……” 摩诃叶面色一沉,陡然喝道:“住口!尔等用意本座岂有不知?任你再舌灿莲花,也休想能够动摇得了本座。” 锦袍客神色再变,强颜拱手道:“宗主误会已深。我等多留亦属无益。请恕告辞了。”身不动足不抬,陡然轻飘飘凌空抽身乘风而退。姿势之潇洒自然,委实神仙风姿。极乐正宗宗主双臂环抱,沉声冷笑。笑声未落,电光横空。摩诃叶后先至,右腿紫电萦绕一脚踢出。正是六神诀中的雷神疾! 摩诃叶这着名副其实,当真快似奔雷急逾疾电,锦袍客却似早已经料到有此一变,当即双袖鼓荡,齐齐向后拂出。只听如中败絮的“砰~”一下声响,锦袍客借力反荡,似飞燕投林直趋小楼对面窗口,朗声长笑道:“乘兴而行,兴尽而返。谢宗主相送。”堪堪将要飞出窗外,陡然惊见摩诃叶又已经截在前方。这极乐正宗宗主凝声沉笑道:“长夜未尽,何必就走?留下吧。”当面一拳轰出。拳风赫然出连串劈啪爆响,方圆三丈之内全被拳劲笼罩,简直有若囚笼。 六神诀:金刚解! 重拳怒轰,接上的竟是一根拇指。电光石火之际,锦袍客右手回环在胸前划个小圈,左臂急探。掌变抓、抓变指、最后将黑白阴阳二气尽聚拇指之上,慎而重之地往前一按。拳指交击,登时应声出“蓬~”的巨响。余波不尽,更从两大高手的招式交触之处狂飙席卷。杨昭身形微晃,几乎就被凌空抽起。 杨昭急忙运功稳住脚步,一瞥眼间,却但见寒光闪烁,那自始至终袖手旁观的女子陡然拔剑在手,向摩诃叶挥出疾刺。剑势正似长江大河,滔滔无尽。其剑道修为,赫然已入天人之境。杨昭更不假思索,下意识叫道:“剑典!师,父小心!” 两大高手联手夹击,哪怕强如摩诃叶,也不能视作等闲。内家真炁火流转一大周天,金刚解拳力突然暴增逾倍。锦袍客登时大感吃力,只好相应催尽真元相抗。想不到黑白气团吐出,竟然虚虚荡荡,根本无从着力。分明一个生鲜大活人就在眼前,锦袍客灵觉中却只有黑漆漆的无底深渊,哪有摩诃叶半分踪迹?心神动摇之下,阴阳二气全遭抽夺,极乐正宗宗主抽身转过半周,自身金刚解拳力加上锦袍客的黑白气团,两股真气强行融汇归一,直向迎面而来的滔天剑浪推出。 这一着借力打力,刚柔转换宛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六神诀罗汉卸运用得妙绝颠毫,直叫人生出“朝闻道,夕死可矣”之慨。 三大高手几乎毫无保留的硬撼互拼,爆之威力当真骇人听闻。霎时间罡气爆风呼啸狂卷,区区一座小楼哪里能够承受得起?包围楼外的〖五部众〗只见整座建筑突然活像个大皮球一样鼓气膨胀,不断向外变形扩张。〖五部众〗念头转过,猛然大叫道:“不好!趴下!” 叫声未落,小楼猛然爆破。成千上万碎石破瓦向四面八方疯狂射出,势道之疾之劲,甚至比起现代火炮射的开花炮弹都不遑多让。那些极乐正宗弟,子虽然全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可是距离既近变化又快,仓促之际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刹那间血肉横飞,惨叫震天。众弟,子要么脑浆并裂,要么筋断骨折,要么穿膛破肚,要么砸成肉酱。三百多人之中,能够活下来的几乎十不存一。 一片烟尘之中,摩诃叶的声音如黄钟大吕,直透长空。喝道:“〖五部众〗,五神聚!” 极乐正宗门下,人人对宗主既敬且畏,奉若神明。摩诃叶命令甫入双耳,〖五部众〗立刻不假思索,各自运起六神诀。顷刻之中雷神连金刚,罗汉联菩萨,陀罗、法刑,阿赖、车离等四人的真元同时注入沙也背门。这位大师姐一声娇叱,观音形相猛然聚现。千手百臂,错综纷乱的拳势雷霆轰出,声势威力之强,赫然竟不在摩诃叶本人之下! 原来〖五部众〗虽然身为摩诃叶入室弟,子,但每人都只获得传授一式六神诀。声名固然威震江湖。可是始终未能和真正的一流高手,比如李渊、宇文述、或者天竺僧等对抗。故此摩诃叶殚智竭虑,终于创出聚神法门。五合一身真气贯通,可以在瞬间令战斗力几何级暴升。再配合五神诀不同变化,堪称天下一奥妙阵法。自从〖五部众〗出道以来,配让他们两人或三人联手的强敌已经屈指可数。今夜居然五神合一,绝对是破天荒的一次。 锦袍客和那女子二人的武学修为都已经进窥无上天道,是当世间数得着的顶尖高手。可是和极乐正宗宗主强拼过后,正值旧力已消,新力未生的当口。再要面对沙也聚神一击的观音乱,哪里还能有什么还手之力?情急智生,两人股起残力各出一掌,“砰”地借掌力反震,分别向左右飞开五、六丈之远。可是纵使狼狈如斯,明月清辉映耀之下,二人神态依旧镇定自若,着地姿势曼妙,神情淡然。 一击无功,〖五部众〗分别抢上各占方位,把锦袍客和那女子二人隐隐包围在其中。摩诃叶左手提着杨昭,右手背负身后,施施然从天而降。抚须颌道:“不错。宁散人虽然爱好卖弄唇舌,有古时申公豹之遗风。不过自创的这几下散手,倒还可圈可点。至于梵小姐,假如本座所料不差,虽然仍停留在心有灵犀境界,但距离突破大成而臻至剑心通明,想必也只有半步之遥了吧?” 那女子柔声笑道:“宗主法眼无差,果然一矢中的。小妹学艺不精,惭愧,惭愧。” 锦袍客淡然道:“宁某像天地万物之形,取八极八方之法。一一融纳而为我所用。故而厚颜将这几式散手取名为:八扑。可惜此举过于耗费心力,宁某又资质鲁钝,至今八扑不过成其五而已。今夜迫于情势,惟有以二敌一。倒教宗主见笑了。” 摩诃叶傲然冷笑,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以本座神通,又岂会怕你二人联手?” 锦袍客双眉轻挑,笑道:“然则,宗主又命众弟,子上前何为?” 摩诃叶哼道:“本座这几个徒弟资质所限,纵得传授,终究也难有大成。要靠他们压下宁散人或者梵小姐,那当然不成。但要替本座留客,却也游刃有余。难得两位自动送上门来,若不好好招待一番,他日传出江湖,岂不是叫天下人笑我极乐正宗太过小气了么?” 那女子忽然幽幽叹了口气,柔声道:“宗主,我等本无恶意,今夜之事本来只是一场误会而已。你我彼此之间道虽不同,但毕竟都属玄门一脉。既是同根生,相煎又何必太急?” 消魂荡魄的叹息声中,忽有一阵微风吹拂而至。即使在之前激斗中也未曾跌落的斗笠,忽然随之卷起,旋转着飘向远方。薄若蝉翼的覆面轻纱纵然仍在,明亮月光之下,那绝世容光赫然已是任凭一览无遗。刹那间无论杨昭还是五部众,竟全都看得呆住了。 她约莫只有二十余许年纪,玉容素淡,眉目如画。一双剪水秋瞳,蕴涵有无限灵秀。气质脱俗出尘,更无半丝世俗的烟火气。微风吹拂下,她衣袂飘飘,直欲随时奔月而去。而她身上更具有某种奇异魅力,教人一见之下,便再生不出与之敌对的意志。〖五部众〗固然杀气全消,甚至连在现代见惯了美女的杨昭,霎时间竟然也目瞪口呆。 说实在话,杨昭本来根本就不相信什么“仙女下凡”之类的形容词。穿越前美女(在电视上)见得多了。什么亚洲小姐华裔小姐环球小姐等选美冠军,又或者各种模特明星等等美女,数也数不过来。美女美女,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可是眼下这女子显露真容,哪怕根据穿越前得到的记忆,而明知她内心决非如外貌般不吃人间烟火,但此时此刻,杨昭就是没有办法摆脱那份魅力,对那女子生出丝毫战志杀意。 放眼场内,唯一能够不受这女子绝世容光影响的,就只有他:摩诃叶!这极乐正宗宗主放声大笑,笑声鼓荡,使人灵台清明,当场如梦初醒。〖五部众〗和杨昭蓦然惊觉,彼此回头对望一眼,心头尤有余悸,竟不敢再抬头去看那女子的花容月貌。只听摩诃叶笑声一收,冷冷道:“梵小姐,枉费妳自命佛门嫡系,竟然使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未免可笑啊可笑。” 那女子放下,面纱,泰然自若道:“佛本无相,不滞外物。故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若有挂碍,则既非风动也非幡动,全是尘心自动而已。” 摩诃叶虎眸杀机暴现,喝道:“好个尘心自动!本座此刻便破妳尘心,看掌!”炽烈阳火真劲随心运起,双掌齐出,立刻轰出了焚天煮海的一式:菩萨灭! 热力足以媲美火山熔岩,从上下左右同时将两名敌人茧困在内。弹指空裕之间,锦袍客和那女子同时火回头,相互交换了两个眼神。锦袍客十指箕张,向地面虚按。烟尘激荡,立刻凝成无数大大小小,不断交替扩张收缩的黑白气团。层层叠叠地挡在摩诃叶进击的方向之前。 摩诃叶运起菩萨灭,再加上他本身那股万物生死尽在我手的无双霸气,区区黑白气团,又何能阻他分毫?但见一条矫矢火龙穿云破雾,怒声咆哮笔直冲出。对上的却并非锦袍客的散手二扑,而是一片灿烂剑幕! 极乐宗主言出法随,说一不二。既然讲过了要先杀那女子,那么纵使天王老子挡在面前,也非得先杀了那女子再说! 生死关头。再不容那女子有丝毫保留。她横剑当胸,摆出一个极奇妙玄奥的架势。天在上、地在下,三尺青锋藏在其间,便成沟通天地的桥梁。翻手为云覆手雨,短剑展动处,立即形成大片不规则蔓延的灿烂剑幕。陷身其中,立刻会让人产生了天旋地转,上下颠倒的失衡感觉。此为:剑主天地! 三尺青锋能主天地,菩萨却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摩诃叶杀性充盈,心志坚定如铁。什么幻像气场都迷惑干扰不了他。识破重重虚影,赤红如烙铁的双掌不偏不倚劈上短剑剑刃。蓄势已久的真火轰然喷,将整柄宝剑直截了当熔成点点赤红钢水,还来不及滴落地面已经蒸殆尽。 然而那散手二扑,毕竟还是产生了锦袍客所期望的效果。菩萨灭的焚天一击只因毫厘之差,始终未能直接轰到那女子身上。此际被毁灭的,却只有剑。 一切变化都犹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在最后关头弃器自保的那女子哪怕赤手空拳,身上剑气之凌厉更见有增无减。她以指为剑,身化飞虹横越长空。破开火网余劲包围,直趋杨昭!正被剑幕扰得眼花缭乱的杨昭连运劲抵挡都来不及,霎时间只觉身上几处重要穴道同时被人点中,当即浑身瘫痪四肢无力。耳边“呼~”的声响,竟是被那女子提在手上跃起,感觉活象腾云驾雾。 用不着回头用眼睛去看,极乐宗主早凭气机感应到那女子的举动。双掌当即火劲急收,转身就要回援。想不到锦袍客陡然一反常态,贴身而前缠住了自己。指尖聚拢形如鸟啄,随即展开密如骤雨、无隙不入的近身攻击。 在这前所未见凌厉的散手三扑之下,摩诃叶也不能说退就退。两道身形此起彼落,风驰电挚地在小楼废墟上腾跃挪移,霎时间竟然相持不下。正在僵持中,忽然听到那女子喝道:“宗主,你还要他命不要?”声尤未落,就有样极沉重的东西破空飞来。看样子,赫然就是个人! 经过除夕夜天剑灵动的事件,杨昭已经在摩诃叶心目中占有极重要地位,绝对不容有失。哪怕眼看着三十掌之内,自己必定可以将锦袍客重创当场。但称霸武林和主宰江山的两个念头在心里一闪,他立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当场撤掌抽身,运起罗汉卸迎接来人。 双手甫触,极乐宗主立刻狂叫不好,反掌就将那人当成暗器使用,对准抽身飞退的锦袍客狠狠掷出。却只落了个空。那人“啪嗒”跌落地上。月光下看得清楚,这哪里是什么大隋王子?根本就只是被那女子随手从地上拣来的一具尸体而已。抬头再看时,锦袍客和那女子却如飞鸟急逝,已经越过极乐寺围墙鸿飞冥冥,再也追不上了。 摩诃叶自从执掌极乐正宗以来,几时曾经吃过这么大的亏了?当下简直是怒如狂。但他毕竟枭雄本性,虽怒而不躁。单掌一挥,沉声喝道:“〖五部众〗,率领圣,战弟,子,立刻展开全城大搜索。哪怕反转大兴城,也要把杨昭给本座----找回来!” 第十五章:白云深处有人家(上) 终于开始更新新章节并过某点了,呜呼~~大家请不要投黑票,只要红票啊 ----当然也拜求点击收藏的分割线-------- 快逾奔马,疾如飞鸟。午夜时分的大兴城坊舍之间,有两道黑影正迅捷无伦地穿行其中。而随着他们的急远离,身后本来平静的城市也逐渐从睡梦中被惊醒。火把熊熊,人声鼎沸,一切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告诉着所有人:出大事了。 向湖水中心投下石头的两个人,却在泛起的涟漪扩散到身边之前,就已经远远地避开。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也。可惜这堵危墙委实太大太高,以至于纵使逃过了被压得粉身碎骨之祸,其余波所及,依旧也要教他们好受。 那道娇娆婀娜的纤纤身影骤然间顿了顿,随即就象展翅飞翔的燕子,被个顽皮小孩用弹弓狠狠打了一记那样从坊舍屋顶向下直坠。另外那道高大身影猛地大吃一惊,急纵身过去接应。两人相距还有两、三丈之遥,纤纤身影好不容易终于回过气来,及时调整姿势轻轻落地,姿势之曼妙,仍旧教人为之赏心悦目。只可惜着地后她身体又是晃了晃,不由自主就跌个踉跄,竟然要伸手撑住墙壁,才不至于当真出丑。 这种情况,实在是两人相识以来从来未有生过的。那魁梧影子急忙上前关切地扶住她,低声问道:“怎……”一句话还未说完,陡然胸膛间气息逆冲而上,抑制不住地连声大咳了数下。月色之下,但见他面上涌起一层不自然的铁青,那女子则是隐泛潮红。 但这异相只不过维持了片刻,瞬间却又恢复如常。两人相视苦笑,异口同声道:“好厉害的六神诀。” 锦袍客单手抚胸,缓缓苦笑道:“四十九重阴阳之气接连被破,此际我肺腑同受震动,顶多只余半力了。梵师妹,妳又如何?” 那女子微微喘息道:“菩萨灭的炎阳真劲有若附骨之蛆,无论如何也驱逐不去。小妹经脉此刻如遭炼狱火焚,假如要动手的话,还能剩下三成力量都已算侥幸了。” “如此说来,要乘夜离开大兴城是无望了。”锦袍客一声长叹。大兴城作为大隋帝都,城高墙厚,堪称天下一坚城。本来凭他二人本事,要施展轻功跃上城头出城,也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身受内伤,却是没办法再办得到了。 那女子只觉浑身焦躁,体内就似有大团火焰来回乱蹿,连呼吸气息也是灼热无比,委实难当之至。只是尤自运大定力强行镇,压,凝声道:“极乐宗主已命弟,子信众举城大索。当务之急,得找个地方赶快安顿下来,疗好伤势再说。” 锦袍客沉吟道:“不如就去那人府上?” 那女子向兀自被提在手上,因为睡穴被点而晕迷不醒的杨昭瞥了一眼,摇头道:“不妥。那人与此子关系非浅。万一将此子送到他手上,其中吉凶委实难料。还是另找地方为好。小妹有位禅门至交,就在大兴城中作主持。咱们且去暂避一二,相信十分稳妥。” 锦袍客喜道:“师妹果然深谋远虑,为兄不及也。如此,事不宜迟。” ※※※※※※ 被封闭的穴道,终于随着体内血气的自然运行而慢慢被冲开了。从晕睡中恢复过来的杨昭悠悠睁开眼睛,立刻就被吓了一大跳。因为昏暗灯光下,赫然竟有两点寒光正虚悬在自己脸上,彼此距离更近得吐气可闻,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山精鬼怪。不假思索之下,他下意识地整个人挺身弹起,双手向前一推,叫道:“妖怪啊!” “呀,淫贼!”一把娇嫩清甜的嗓音完全就在同时出尖叫。紧接着“砰嘭、砰嘭、垮啦、哗啦~”的几下撞击声乱七八糟地响起来。杨昭按着后脑勺上刚刚撞出来的红包,另一手指着那位四仰八叉地摔在床前空地上,身穿月白缁衣的“小和尚”。结结巴巴道:“不、不是妖怪?” “妖怪你个头啊!”“小和尚”泪眼汪汪地跳起来,怒气冲冲趴到床边对准杨昭脑袋就是一个暴栗。手脚上两三处穴道仍然受制,浑身虚弱无力的小王爷根本想躲也躲不开。空有周身武功,居然就这么被结结实实地敲个正着。不过如此一来,他倒也借机能把四周环境看得清清楚楚。 置身之所是所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房间。除去一床、一桌、一凳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而眼前这位虽作出家人打扮,却是眉毛弯弯,五官秀美,一张鹅蛋脸上还带着小酒窝。肌肤并不很白,但自然焕出一种健康的光泽。赫然是位美貌小尼姑。再仔细看去,只见她裹在那身粗布缁衣之下的身形娇娆袅娜,不但该有的地方都有了,而且还有料得很。 回想起自己刚刚那一推所触及的“东西”,即使傻子也该知道生什么事了吧?霎时间杨昭面上红,却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次亲密接触,居然会生在这么个情况之下。但那种柔软又富有弹性的手感委实印象深刻,不自觉之下,杨昭竟忍不住十指弯曲成爪,来回活动了好几下。这动作落在小尼姑眼里,登时更加气愤愤起来。骂道:“死淫贼,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举手又是一记暴栗。 小尼姑打得倒不算太痛,但杨昭自知失态兼理亏,应声叫道:“哎哟,好痛。饶命啊女侠。”叫喊中却刻意多加了几分凄惨。小尼姑自觉已经狠狠惩罚过坏人了,却站起身来,得意洋洋道:“叫什么叫?哼,闭嘴!本……本……” 她本来想说“本女侠”。可是转念想想,自己是出家人,不能自称女侠。所以接着就想学师,父平素在外人面前那样,自称“贫尼”。然而再想想,这称呼太老气了。师,父喜欢那样自称,自己可不喜欢。最后只好模模糊糊道:“再叫,我就把你嘴巴用昨天晚上换下来,还没洗的袜子塞起来。” 这小尼姑身材好得犯规,看模样少说也十五六了,居然说话还像小学生似的,倒教人着实好笑。杨昭肩膀耸动,极力忍耐着大笑的冲动,道:“是,是。保证不乱说乱动。不过……呃,女侠妳是谁啊?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小尼姑两个乌溜溜的大眼珠转了几转,道:“什么地方不能说。我嘛……嗯,在下法号释玉簟,施主有礼了。”言毕却是合什为礼,向杨昭微微一揖。看得出来,这套动作她平常已经做得熟极而流,完全都不必经过大脑。 杨昭好不容易才把那种忍笑忍到内伤的难过压下去,一本正经回礼道:“原来是玉簟师姐。嗯,我叫杨昭。师姐,我怎么会在这里,妳又在这里干什么了?” 小尼姑释玉簟隔着僧帽拍拍脑袋,道:“哎哟,对了。师,父叫我好好看着你,要是你醒过来了,就马上去通知她的。”当下不管不顾,风风火火地转身推门往外就跑。杨昭禁不住摇摇头,心道这小尼姑还当真缺心眼。却不知道她师,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和锦袍客及那女子之间,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按照常理猜想,穴道被点以后最多十二个时辰便会自然松解。而自己被掳走,不论极乐正宗抑或皇宫那边,都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封城搜索是意料中事。十二个时辰之内,锦袍客及那女子未必就能离开大兴城。那么就是说,只要自己可以恢复功力,便应该有机会可以伺机逃出生天才对…… 正在凝思之际,只听门外脚步声响,随即眼前就是一亮。有两人端着油灯先后踏入禅房。为那人柔声道:“小王爷。你醒来了。感觉可还好么?”语气却甚是温柔斯文,叫人听了,油然而起亲近之意。定眼细看,原来是位年约三十余许的中年女尼。她相貌之美,不下于杨昭的母,亲太子妃萧氏。但眉宇间却隐含郁郁之意。虽然年纪比自己大,可杨昭看了,仍不自禁地产生出一种想要将对方紧紧抱在怀内,加以安慰保护的意欲。 只不过这念头委实太荒唐了。杨昭自嘲一笑,收拾心情道:“还算好吧。啊!师太,您知道我是谁?” 那中年女尼幽幽轻叹,把油灯放到桌前挑亮。跟在她身后的小尼姑释玉簟,赶忙把凳子担过来服侍师,父坐下。那中年女尼借着灯光细细端详杨昭,感叹道:“以前不知。但见过小王爷的相貌后,却是知道了。唉,一眨眼间,竟然已经十五年啦。时间过得真快。” 听对方言下之意,倒似乎和自己的不知道老子还是娘认识。杨昭心里一喜,心道能拉得上交情那自然最好。恭恭敬敬问道:“原来是故人。后辈斗胆,想请教师太名号。不知师太所识的,究竟是家严抑或家慈呢?” 中年女尼叹道:“贫尼法号白云。当年……当年也曾经和你父,亲一起,在江湖上共同经历过不少事。只不过……唉,陈年往事,不消提了。想必你父王他,也早已经把这些东西都忘了吧。” 第十五章:白云深处有人家(下) 继续更新……也继续要红票和收藏 --------拜求各位支持的分割线-------- 这自称法号为白云的女尼,说话间语气哀怨,更隐含缠绵之意。假如其他人听见,必定以为杨昭的便宜老子杨广,当年曾经和她生过什么纠缠不清的情孽牵扯之类。但只有杨昭却是不同。拥有穿越前记忆的他,对于这个世界大部分的人或事都能够知道大概。当下火转着念头在脑海中搜索过滤,寻思道:“她认识我那便宜老子,想必不是无名之辈吧?白云……这法号有点耳熟。莫非……啊,是她?” 一个激灵之下,杨昭当即抬起头来,试探着问:“师太法号白云,那么……难道就是当年武林的泰山北斗,万禅庵掌门白云师太?” 那中年女尼身体遽然一震,讶异道:“原来……你竟然也知道?” 杨昭心中一阵狂喜,连忙低头恭恭敬敬道:“父王这几年虽然政务繁忙,但偶然也有提到些他年轻时的旧事。师姑姑当年杀邪神、灭妖盟,维护武林正义,阴阳令神功威震江湖。小侄每次听过,都不由心生向往,只恨不早生十几年,也好亲眼目睹师姑姑的威风。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够在这里和师姑姑见面,实在……实在……唉,我都激动得不知道怎么说了。” 白云见杨昭反应这么兴奋,倒真是十分意外。淡淡道:“原来是这样。”随即摇头幽幽道:“当年……当年你师姑姑性子偏激,不通世务。更兼任性好强,做错了很多事。以至于同道相争,终于铸成大错。却也没什么好学的。你父王……他还好么?” 杨昭点头道:“好。父王曾经说过,年轻时和师姑姑共同闯荡江湖那段日子,是他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只可惜我们姓杨的,天生就注定了很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要是父王知道师姑姑也在大兴城的话,想必会很高兴吧。” 白云淡淡一笑,道:“这十五年来,我在这所白云庵里潜心修佛,再不过问江湖武林的事。逝者如斯乎,往事岂可再追。你以后即使出去了,也切记不可以向任何人提及我在这里的事,明白么?” 以后还有机会出去!杨昭心里又一阵欢喜。当下点头答应。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师姑姑,我身上的穴道,不知道可不可以……” 话才讲到一半,骤然有股极柔和的无形劲气当胸压过来。杨昭只感胸口一窒,呼吸不畅,立刻什么话都被堵回去了。白云肩不动,手不抬,真气运转竟然毫无踪迹可寻,这份修为之深,当真罕见罕闻。 白云心中暗暗叹口气,柔声道:“你且歇一歇。师姑姑去去就来。不必担心。”回头又向那小尼姑释玉簟嘱咐道:“好好照顾妳杨师兄,不许偷懒哟。”袍袖一拂,转身走出禅房。 月明星稀,夜风微拂。此情此景,那许许多多本来以为已经被遗忘的记忆,骤然又潮水般涌上了心头。白云心中感叹着,眼眸内一片朦胧。脚步由急而缓,刹那间,竟不由得痴了。 故老相传。当年混沌初开之时,大地阴阳二气依然浑浊不清,以至于戾气深重,滋生了许多为祸人间的洪荒恶兽。东极帝君和西王母宅心仁厚,为苍生计,决意拨乱反正。于是便采集来西方极地玄玉和东方极地白金,耗费千年光阴,终于合力炼成了,能够调和饮阳二气的天神兵:阴阳令。 阴阳令威能无穷,神妙功效之下,使白天阳气汇聚在天空,夜晚阴气则沉降大地。从此阴阳交替,日月定规,戾气化为祥和,万物才得以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 两位天界大神本来功成身退。可是想不到沉降在大地阴气经年累月沉淀,反而又成为了滋养妖魔壮大的补品。为了镇,压遗留人间的妖魔,东极帝君和西王母于是决定把阴阳令遗留人间,使妖魔鬼怪不能出来作祟。 如此经过了不知道几千年。直到北魏年间,有一位女尼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柄神兵。从中领悟出绝世武功,从此威震江湖。她就是当时武林正道之,万禅庵的主持绝心神尼。 当时天下动荡,到处在打仗。北魏分,裂成东魏西魏,然后又分别被北周北齐篡夺。其中北周的柱国大将军,隋国公杨坚,就是后来大隋的开国之君了。但此时无论极乐正宗抑或正一道等势力,都还未曾出现亲身参加朝廷的斗争。而朝廷上又正忙着走马灯一样改朝换代,也无暇关注江湖事务。 只不过黑白两道,始终正邪殊途。当时江湖上争斗的激烈,也绝不下于庙堂。 邪派方面,以〖妖盟〗的九千岁和〖乐城〗的快活神仙,两大黑道巨孽各霸一方。而正道方面,则由〖天宗〗和〖万禅庵〗同时肩负起维护武林正气的重责大任。 〖天宗〗创自一代奇人笑苍生。他刀剑双修,自创〖齐物梵天功〗,更获女娲娘娘赐赠天晶神石,铸成青雷晶剑(天神兵之:天晶曾经分,裂为五彩晶石,每块晶石都是一件神兵。包括青雷、紫电、红日、黄道、蓝天。江湖曾经有传言道:天晶合一,天下统一)。开宗百年以来,一向是武林正道的泰山北斗。而后来继武林神话南宫问天以后的另一位天晶传人豪杰,也正是出自〖天宗〗门下。 至于〖万禅庵〗,其渊源历史不及〖天宗〗悠久,名望上也比较低。但当时的掌门绝心神尼因为得到了天神兵阴阳令,而且疾恶如仇,对邪派中人往往出手就赶尽杀绝,所以在武林里的威名,就要远远过〖天宗〗的两位掌门天刀和仙剑了。 那个时候,绝心神尼座下有位小徒弟。天资最高,也最受宠爱。她就是当年才二八年华的白云。虽然自幼出嫁,可是到底未经历过红尘,就无法看破红尘。一次偶遇之中,白云竟然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女扮男装的琉璃国英雄公主。 男女相恋本是人伦大道,再正常不过。但女生爱上女生,则太过惊世骇俗了,没有人能够接受得了的。况且英雄公主本身,又是天晶传人豪杰的爱侣。白云这段纯情初恋阴差阳错,注定了就没有好结果。不久后果然真,相败露,白云知道了自己爱上的原来不是真正的豪杰,而是英雄公主。羞愤交集之下,自觉无面目再见人,只好返回万禅庵。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恰好这时候绝心神尼本人,又在与〖妖盟〗、〖乐城〗的争斗中落败,四肢经脉尽断,变成了废人。迫不得已之下,绝心神尼只好提前把阴阳令和从中领悟的武功传授给白云,并立她为〖万禅庵〗掌门。 绝心神尼本来就以心狠手辣,性格偏激霸道而著称。白云涉世未深,感情上又遭逢重大挫折,更加把师,父的话奉为真理,温柔腼腆的性格就这样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她练成阴阳令神功之后,为了扬名立万,重振万禅庵,竟然掉转枪头和〖天宗〗火拼。混乱中不但伤人无数,更和〖妖盟〗盟主九千岁联手,释放了被困锁在〖天宗〗禁地深处的炎帝神魂,使这位当年与黄帝争夺天下的大神得以借体重生,再度扰乱神州。 白云无意中闯下大祸,可惜恨错难返,没办法挽回了。而炎帝企图重新主宰天下,也需要有帮手胁从。于是强行收白云为徒弟,传授以自创的惊世绝学〖炎武论〗,籍此把她收为臂助。但白云始终不愿意助纣为虐,终于和豪杰及英雄公主冰释前嫌,更联同当时化名为“开心”的杨广,在峨眉金顶重炼天晶,协助豪杰打败炎帝,终于化解了人间一场空前浩劫。 以上种种,杨昭根据穿越前的记忆,全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还知道这之后豪杰等人是远走西域,退隐江湖。但至于白云为什么既没有同去西域,又没有返回万禅庵做主持,却就不清楚了。 其实为什么不一起去西域退隐,个中原因,便连白云自己也不大清楚。或许是因为自觉曾经释放炎帝,造就无边杀孽,所以没有颜面再面对武林同道。也或许是因为依然旧情难忘,不愿看见英雄公主和豪杰双宿双栖的快乐。更或许是两者兼而有之吧。无论如何,往事已如落花流水春去也,这十五年来,白云几乎尽忘前尘,只是隐居在这座小小庵堂中潜心礼佛而已。没想到杨昭的到来,却又在她沉寂已久的心湖上,再度激起了阵阵涟漪。 良久良久。白云终于悠悠叹了口气,低声口喧佛号,借以将那些尘封往事都驱出心头。要知道,眼下可并非缅怀前尘的好时机。想起自己本来的来意,白云随即快步穿过院子,沿着廊下走到供奉白衣观音的偏殿殿外,凝气传声道:“宁师兄,梵师妹。你们可还好么?” 第十六章:大义凛然 今天一更送上,请大家给票票支持^o^---- 偶素要收藏和红票的分割线---- 劲气牵引,木门陡然无风自动,分向左右敞开。一股灼热洪流登时扑面涌至。白云并没有运功护体,猝不及防之下,身上的月白缁衣竟抵受不住那种高热,衣角处赫然冒出了缕缕青烟。 骇然惊诧之下,白云自然潜运真气护住自身。凝神细看时,只见殿内锦袍客和那女子正面对面地端坐蒲团之上,各伸一掌相抵。锦袍客面色铁青,那女子则红得如欲滴血。背上衣衫赫然已被阳火烧毁,袒露出大片玉背。两人虽然闭目用功,但面上肌肉不住微微颤抖,显得痛苦非常。 看见如此情形,白云心中早知就里。那女子运功自疗,企图将侵入体内的阳火真气驱除。可惜她经脉受创功力大减。火劲久久缠绵不去,于是就形成了恶性循环。锦袍客虽然出手相助,无奈他本身同样也有受伤,而且道门真气和禅门所学又颇有分别,彼此无法丝丝入扣。以至于事倍功半,反而倒过来加剧了锦袍客本身的伤势。 眼看再如此下去,两人皆无法自拔,势必同受重创。元气大损不再话下,甚至性命也有危险。白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她不假思索地地踏步而前,左手一掌按向那女子圆润香肩,当即运起阴阳令心法。 阴阳令心法是从天神兵阴阳令里领悟得来,最能调和阴阳,拨乱反正。白云潜修十五载,已经臻至收由心,炉火纯青的大圆,满境界。现在的她,甚至比绝心神尼最鼎盛时也还更加青出于蓝。当下她釜底抽薪,将积聚那女子经脉内的菩萨灭火劲源源抽取出来,然后贯注到自己右手之上。 约莫半柱香时光过去,锦袍客和那女子面色逐渐恢复正常,白云右掌掌心处,却赫然凝聚出一团有乒乓球大小的火劲,将四周空气也灼烤得跳跃不定。又过半晌,地上两人终于长长吐出口浊气,同时睁开眼眸。白云随之收功缩手,右掌五指合拢。火球立刻应声熄灭,残余热力飘散漫溢,充斥四周,显然一时也难以消退。 白云叹口气,由衷道:“比起当年炎帝的太阳真火,也不过稍逊一筹而已。好厉害的菩萨灭。” “只可惜如此佛门大神通,却掌握在极乐宗那外道手上。”那女子点头附和,却又长声一叹。顿了顿,她按着身上残余的衣衫站起,向白云竖掌为礼。道:“梵清惠见过师姐,更多谢师姐出手相援。今夜我和宁道兄来得卤莽,实在打扰了。” “同为玄门一脉,梵师妹用不着如此客气。”白云微微摇摇头,道:“倒是你们怎么会惹上了极乐宗的宗主?那孩子的来历身份,你们可又知道?” 锦袍客苦笑道:“我们倒不是故意去招惹那魔头,只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罢了。唉~或者也是命中该当有这么一劫吧。” 当下,锦袍客就把自己十数日前在峨眉金顶和朝阳天师的谈论,以及之后夜见三大帝星争辉之异像,于是就决定前往大兴城来探看究竟,却又在跃马桥头看到了杨昭和天竺僧的一番禅问拼斗。然后得知杨昭就是新近受封的河南王,太子杨广嫡子等等情事都一一说了。最后长声叹息道:“此子资质极佳,慧根也厚。只可惜天命所归,大隋江山定为李氏替代,久后当归于唐国公次子世民。若留下此子不理,到时候他肯定会成为杨家的中流砥柱,领兵抗拒以唐代隋的天命。为了他一,家一姓的私心,却要连累无数士兵战死沙场,我心何忍?所以为了众生祸福的大局着想,即使稍微牺牲一下个人,那也顾不上许多了。” 梵清惠点头道:“故此。小妹这才与宁道兄夜入极乐寺,想要点化此子皈依我佛。这样一来,可以使我佛门多一位高僧。二来,又可以防患于未然,为唐国公将来立国驱除一块拦路石,岂不是两全其美?其中虽经过几番波折,幸好此子终于还是落在我们手里。小妹这场苦头,也总算没有白吃吧。” 白云叹道:“这些天下大事,贫尼一个闭门隐修的方外之人,搞不清楚那许多。不过……终究也是故人之子。这份香火之情贫尼不能不顾。无论如何,假如他自己本身不愿出家,贫尼却绝不允许你们出手伤他半分寒毛。” 锦袍客皱皱眉,回头和梵清惠对望一眼。梵清惠颌道:“天心仁慈,佛门广大。我们也不愿意妄开杀戒。等到眼下的事完结以后,小妹就将那孩子带回静斋,以正宗佛法日夜熏陶。精诚所致,金石为开,相信用不了多久,那孩子就会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愿意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自愿出家了” 白云双掌合什念了句佛。道:“极乐宗罔顾中土礼法,宣扬放纵**以寻解脱的邪道。昭儿那孩子假若还继续跟着他们混下去,近墨者黑,后果不堪设想。师妹假如可以将他导回正途,当然最好不过。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锦袍客苦笑道:“这次我们受伤都不轻。七日之内,轻易不能再出手。外面极乐宗想必已经封闭九门,展开全城大搜索了。究竟要怎么才能捱过这七日,倒当真教人头大啊。” 白云倒像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不由得一愕。随即安慰道:“道兄可以放心。贫尼的白云庵地处偏僻,平时都很少有人上门。而且大兴城里坊肆那么多……”话未将完,她面色陡然微变,喝道:“是谁?”大袖一拂,五六道无形劲气随心而,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分别同时击向偏殿上供奉的白衣观音塑像。 眼看着塑像将要被打成粉碎,无形劲气骤然灵若游蛇般绕过塑像本体,在塑像与墙壁之间的空隙处“砰~”地相互合击。这一着拿捏之准,运劲之巧,委实已臻出神入化之境。旁观二人无不叹服。 可是一击过后,塑像背后却连半点动静都没有。梵清惠秀眉轻蹙,问道:“师姐?”白云不答,踏步上前伸掌按向塑像底座,掌心真气内缩,登时衍生出极强大的吸引力。举重若轻,轻轻易易就将足有两米高的塑像举起移开。众人定眼看去,禁不住同时出“咦”的一声惊叹。 原来在那墙角间隙之中,赫然竟躺着一个用稻草扎成的假人。假人身上本来贴着张符纸,现在却已经烧毁了大半。白云左手往内一招,将那假人摄进掌心,只匆匆一瞥间,胸中立刻恍然。她大袖轻拂,把尘垢灰烬一扫而空,随即把菩萨塑像轻轻放回,回身沉声道:“适才我们的说话已经全被人听见,这里不能再留了。” “以符制偶,千里传音?如此手段,委实可惊可佩。”锦袍客叹道:“想不到极乐妖宗里头,居然也有这样的能人。” “宁道兄,假如贫尼猜测得没有错,这个人偶不是极乐宗中人做出来的。”白云双眸中流露几丝黯然,道:“反倒更像是贫尼当年一位旧相识的手段。没想到她……” 原来此时白云心中所想起的,乃是当年闯荡江湖时所结识的奇女子蓝丝。蓝丝并不是中土人士,而是出身于极西处的大秦(即古罗马帝国)。从小流落中原被杨素收养长大,传以《易经玄鉴》中的奇门遁甲等术。后来她也同样被炎帝纳入门下,得授绝学〖炎武论〗。从这一层关系来讲,白云和蓝丝还有同门之情,自然不愿意就此翻脸。当下摇头道:“唉~,陈年旧事了,讲来也没意思。宁道兄,梵师妹,你们行动还方便么?” 梵清惠点头道:“只要不动手,光是施展轻功就没事。只可惜……连累白云师姐了。” 白云淡然道:“本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身外之物,有何足惜?”顿了顿,又道:“翻过院后小山,就是大兴城西侧城墙。那边守军稀少,正可供咱们钻个空子。” “那么事不宜迟,咱们带上玉簟师侄和那孩子,这便动身吧。”梵清惠起身就走。她受伤不轻,不能像平时那样以真气开门,只能伸手去推。右手指尖距离木门还有不过半寸,骤然间,只听门外夜空处传出一下极奇特的哨响。 那哨声既不刺耳,亦不凄厉。听在耳中,反倒有几分似是女子在享**巫山之愉悦时,攀上最高峰那一刻所情不自禁出的极乐之音。虽说佛门不注重皮肉色相,但梵清惠和白云毕竟都还是处子,忽尔听见此种声音,难免面上都是一红,各自暗暗啐了两口。只有锦袍客不为所动,低声喝道:“是极乐妖宗的信号?不好,有军马来了。” 梵清惠和白云收敛心神,果然都觉了地面正在微微颤抖。要不是大队精锐铁甲重装骑兵同时踏地奔驰,决不至出现如此惊人异像。而这种铁甲骑兵披挂沉重,只有到了距离敌人极近的地方才能放蹄驰骋。白云当即微叹口气,摇头道:“看来,咱们走不掉啦。” 锦袍客和梵清惠听了,不禁齐齐为之默然。 那急驰而来的几百精锐铁甲骑兵,在战场上固然所向披靡,但要对付真正的高手,却还远远不够。殿中三人武功全是当世屈指可数,假如在平日,自然有一百个方法可以轻松应付。 可惜现在却是情况特殊。且不用说骑兵大队中肯定会带有强弓硬弩,更不用说来人中也定有极乐宗弟,子。只要稍遭纠缠耽搁,摩诃叶那煞星立刻就会追上来大施辣手。 虽然潜修阴阳令神功十五年,已臻大圆,满境界。但当年归隐之前,白云却因为某件事,而不得不把天神兵留下在某个地方。如今没有阴阳令助力,假如要和摩诃叶交手的话,白云自付胜算最多不过只有四成左右而已。锦袍客和梵清惠又身上带伤。一个不小心,三人再加上自己的小徒弟释玉簟,可是全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只这么一寻思间,远处人马声已由远而近,直逼至白云庵门前。也不知道究竟算是急中生智抑或死马当作活马医,白云沉声道:“宁道兄,梵师妹,你们跟我来。”快步出殿,直奔后院杨昭正躺着的那所禅房而去。小尼姑释玉簟正伏在床边打瞌睡,忽然听见有人入房的声音,连忙起身擦擦嘴边口水,回身叫道:“师,父?” 白云也无暇答理徒弟,过去向杨昭道声:“小王爷,得罪了。”随手就点中他哑穴,提起返身向外。径直走到院子里头,储满了清水的那口大瓦缸旁边,推开瓦缸揪起石板,显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 白云回身道:“下,面有座石室,地方足够藏身。是贫尼刚刚买下这两重院落时,无意中现的。委屈宁道兄和梵师妹两位,带着这孩子先下去暂时避一时。贫尼出面应付,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锦袍客和梵清惠两位,在武林中身份位望都是极高,不管走到哪里,向来也只有受人奉承的份。没想到今夜居然沦落到了要钻地洞的地步。两人不由得相顾苦笑,胸中同样生出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慨。 只不过他们也都是能屈能伸之人,胸中绝对没有半点“干脆舍却一命,拼死杀出去”的念头。当下锦袍客接过杨昭,道声:“有劳了。”率先跳下。 整晚上都被人当作货物一样提来提去,生死尽操,他人手上,杨昭心情当然是不爽到了极点。暗暗咒骂道:“他喵的你个臭牛鼻子,平时一天到晚摆出副什么狗,屁高人架子。我呸!事到临头上来,还不是照旧要学王,八耗子,缩起头闷声钻地洞?老子他朝逃出生天了,就跑到江湖上做个大喇叭,到处宣扬你这丑态。看你以后还好不好意思招摇撞骗,装神弄鬼。” 正在肚里狠,那边一阵香风扑鼻,梵清惠也跟随着跳下石室。白云盖好了石板,重新把水缸移过去压住,就带上小徒弟玉簟往前门走去。这时候外头已经响起了震天价响的敲门声,有名女子的声音从外传入,叫道:“白云师姐,开门吧。” 白云是怎么应付的,杨昭就不得而知了。头顶石板盖起,石室内立刻名副其实地变成伸手不见五指,声音也被隔绝了。正大感气闷之际,突然听得“嗤~”的轻响,眼前亮起火光,原来是锦袍客点燃了手上的火折子。 杨昭下意识跟着松了口气,放眼四周打量,只见这石室大概有两三个平方米大小,里面空荡荡地什么摆设都没有。或许是拿准了自己铁定没办法逃跑的关系,锦袍客和梵清惠都全没把自己放在眼内,只是伏在墙边,运功凝神聆听外面动静。背倚墙壁而坐的杨昭百无聊赖,目光漫无目的地四下巡梭,不由得就投向了梵清惠。 梵清惠的外袍在刚才运功驱除火劲时,就已经被烧毁了一半。之后连串变故,竟没来得及另外找件衣物披上遮挡。此际暴露出背上大片滑如凝脂,光洁而毫无瑕疵的肌肤,倒是便宜了杨昭大饱眼福。 杨昭毕竟血气方刚,正是最容易被异性吸引的年纪。纵使明知这女人绝不好惹,但美女就是美女,看起来总是养眼的。再加上石室狭窄,各人间距离极近。阵阵女子幽香扑入鼻来,简直挡都挡不住。杨昭心中不由得一荡,遐思渐生。 正在这时,只听有人在耳边出“咭~”的轻笑。杨昭猛然一惊,登时浑身寒毛直竖。下意识在肚里叫道:“谁?” 石室里明明只有三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可这下笑声,又是从哪里来的? 第十七章:正一道,袁天罡 没有人知道笑声究竟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除去杨昭自己之外,简直没有其他人能够听到这笑声。证据就是锦袍客和梵清惠二人,自始至终都把心神贯注在聆听外界动静之上,丝毫也未曾留意到身后异状。 那“咭~”的轻笑再度响起,声调阴森,而且虚虚荡荡,全然捉摸不到究竟自何方。假若换了旁人,定是吓得胆颤心惊,浑身毛骨悚然了。可是杨昭本来就是小事上随随便便,越遇上大事反而更加沉稳镇定的性格。此际听那笑声来得诡秘,心中多少也猜到了点端倪。他面色一沉,眼光肃然,在心中叫道:“朋友好高明的手段,杨某佩服,佩服啊。” “佩服我?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想不到你这个小王爷,倒也还有几分眼光,不算草包。” 杨昭方才出声,心里立刻就有了回答。那声音略带惊讶,听起来甚是年轻----但毕竟只是在脑子里‘听见’而已,所以也不大作得准。杨昭心中淡笑,道:“见笑了。请问朋友眼下身在何处,何不现身相见?” “现身相见么,总有机会的,但却不是眼下。”那声音笑道:“现在我可还在外面,正要帮忙应付那些过来找你的人呢。怎么样,很失望是不是?” 那神秘人居然是敌非友,杨昭确实有点失望。但这失望之情只在胸中一闪而逝,随即已若无其事道:“大家立场不同,各为其主而已,那也不算什么。不过,朋友既然和宁散人梵小姐两个是一路,又何必藏头露尾?难道其中又有什么难言之隐?” “哈哈,你这个小王爷,倒也真有意思。想要挑拨离间么?”神秘人笑道:“不怕老实和你说。虽然和姓宁的姓梵的是一路,可小爷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不懂装懂的半瓶子酸醋。刚刚你骂那姓宁的几句,哈哈,当真骂得好,骂得妙。简直说到小爷心坎里去了。一天到晚把天机天命挂在口边,我呸!玄门学问渊深如海,他能懂得多少,又几时花过心思去钻研了?不懂装懂,滥竽充数,简直把我们的面子都丢光了。” 杨昭越听越觉惊讶,试探着道:“朋友你这两句话……似乎认为姓宁的所说李氏代杨,李世民会当皇帝这个推测,不对?” 神秘人傲然道:“是对也不对,当中另有玄机。姓宁的假如一味盯着现在唐国公府上那个李世民去施手段,嘿嘿,到头来只不过是竹篮打水,落得一场空罢了。但是其中详情嘛,你毕竟也是姓杨的,却不能对你多说了。” 神秘人这话说得隐晦,假若让其他人听见了,只怕就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可是杨昭却是穿越过来的,拥有许多先知优势。一听之下立刻恍然,却又是吃惊又是佩服。在心中缓缓道:“这也不算什么。我总是相信事在人为的。嗯,谈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朋友究竟是谁,实在失礼。敢问朋友高姓大名。” 神秘人笑道:“这个倒告诉你也没关系。记好了,我姓袁,名天罡,是正一……啊,糟糕!”突然轻声惊呼,然后就完全没了下文。杨昭也顾不上去想外面究竟生了什么。因为此时此刻,他心中早已经被“袁天罡”这三个字给塞得满满当当。 思绪尤未能定,突然又听见头顶传来几下极沉重的闷响。似乎正是压着石室出入口石板的那口大水缸被人用力拖开了的样子。锦袍客微惊,立刻吹熄火折,和梵清惠同时潜运龟息功。不仅呼吸停顿,甚至连心跳也变得若有若无。黑暗之中,两人当真就像融入了空气里面。即使灵觉最敏锐的高手,也无从现他们的存在。 一片落针可闻的沉寂中,杨昭依稀听见头上有人叫道:“把这块石板掘开。”紧接着“当、当”两下金铁交击之声,有人大声惨叫倒退。随即就听白云叹道:“蓝丝师妹,妳真的半点旧情也不念,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之前说话那人也是幽幽叹口气,柔声道:“师姐,妳为难,小妹知道。可是小妹的为难,又有谁知道?其他暂且不说,他可是开心的儿子啊。当年咱们和开心共抗炎帝,同赴患难,这份旧情,师姐难道就忘记了?” 白云顿了顿,决然道:“摩诃叶武功虽然不及炎帝,可也是个野心勃勃的大魔头。别说昭儿根本不在我这里,假若他真的在,那么白云更是拼了这条命,也决不能你们将他再带回极乐宗,受那种外道邪说的蛊惑。” 蓝丝声音同样转冷,道:“极乐宗宣扬的是不是邪说,小妹不管。总而言之,今天晚上这里我们是搜定了。假如掘开石板后找不到人,要打要杀,小妹都任凭处置。”随即只听“锵~”的响声,似乎是拔出兵器,准备动手了。 两人相互对峙间气氛之肃杀凝重,霎时间竟穿土破石,直透地底石室。杨昭纵使眼前一抹黑,可是也不由得为之一凛。陡然间只听石室上的地面似巨锤击鼓,极快极重地连响七下。但听白云道:“以杂解快,炎阳拱照?好!” 声尤未毕,地面外又是一下重震,随即就有金铁崩碎的清脆裂响传来,“叮叮当当”洒了遍地。蓝丝也喝道:“以力克繁,烈炎破天!师姐这招,比当年可更精进十倍了。再接我这招炎厉疯行。” “住手!”白云似是格住了蓝丝攻势。她叹口气,无奈道:“势不可去尽,话不可说尽。凡事若然太尽,缘分势必早尽。师妹,妳一定要这样决绝?” 蓝丝也似是住了手,黯然道:“开心已经被师,父搞成那样了。师姐,难道你真愿意看见那孩子也一辈子身不由己,只能做个任凭操纵的傀儡么?” 白云默然无语。好半晌,她方才一声叹息,道:“罢了。”脚步声起,终于向旁边让开。几下铁铲挖掘之声接踵而起,然后又是挠钩钩住石板向旁边拖拉。眼看脱困在望,杨昭却又下意识向锦袍客与梵清惠所在的方向瞥了两眼,心中不喜反忧。 赶狗入穷巷,恶狗走投无路之下的绝地反扑,才是最猛恶厉害不过。当真打起来的话,不管谁胜谁负。自己可都是当其冲要遭殃的。可是即便想到了这一层,以自己眼下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状态,又真是束手无策,却教他怎么办? 还没等杨昭想出个什么好办法来,头上火光一亮,石室入口已经被挖开。有名身穿蓝色纱衣,头也是天蓝色的艳丽女子手里拿着火把,低头向下,面张望。 石室本来就地方狭窄,而且又四四方方地,连个可以躲藏的凹角都没有,理所当然应该可以一眼就看见了杨昭他们三个人的存在才对。可是那蓝衣蓝的女子却满面惊讶,仿佛根本看不见石室里面的人。她了半晌呆,情不自禁叫道:“师、师姐?”白云被她这种反应搞得莫名其妙。也探身过来向下看。看到的却不是石室出口,而是实实在在的泥土。 白云下意识“啊~”地掩口轻呼,道:“怎么……”脑子里闪电般转过几个念头,立刻及时控制住自己,好险没把下,面的话说出口。淡淡道:“我之前就说过了吧,这里根本什么人都没有。” “没有?可是……”蓝丝还是满腔的难以置信。要说这里真的没有人,那么白云和自己动手过招是为了什么?可要说下,面有人吧,这里明明看见就只有泥土啊?了半晌呆,她忍不住伸腿在那块泥土上踩了两脚,更蹲下用手挖了几下。感觉仍然货真价实,那就是一片普通泥土。 蓝丝她还不甘心,当下掐诀作法,运起易经玄鉴中的玄术,口中念念有词向下一指。泥土上“哧~”地冒出轻烟,依旧什么反应也没有。白云却不明就里,惟恐继续任她搞下去又会露出什么马脚,沉下脸闪身挡在蓝丝身前,喝道:“师妹,妳胡闹够了没有?要不要把我这所庵堂拆掉,然后再掘地三尺?” 两师姐妹闹得翻面动手,到头来却一无所获,蓝丝也自觉灰头土脸。讪讪道:“打扰师姐休息了。小妹改日再上门道歉。”起身打个招呼,率领士兵们鱼贯退出庵堂。不多时马蹄声起,铁甲骑兵队远离而去。白云轻轻书站了口气,连忙返身回入院中,叫道:“梵师妹,宁道兄?你们可还在吗?” “小妹们在这里。”梵清惠优雅动人的声音从地下传出。那片看上去完全没有异常的泥土,忽然自动变形扭曲着快褪去了泥土的颜色,化作一片虚幻不实,犹如水波似的薄膜。紧接着,有条曼妙身影如出水芙蓉扶摇跃上,正是那位不论什么时候,都总是有若天仙下凡的静斋传人。 锦袍客随即也拎着杨昭衣领跳了上来,一手抚胸,心有余悸道:“好险啊好险。幸亏有高人及时加以援手,否则这次当真不堪设想了。” 白云奇道:“你们一直在下,面?可是……怎么可能?” 梵清惠也苦笑道:“刚才我们一直都在下,面,甚至连那异族女子的动静和表情。也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呢。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路高人,居然能够使出这样高明的玄门法术,小妹当真闻所未闻。” 白云更未答话,却只听屋脊上骤然一声长笑。有把清越声音朗朗道:“得蒙梵仙子谬赞,后学晚辈,实在不胜惶恐呢。” 这声音一出,登时把在场众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了。锦袍客大袖微颤似乎想要出手,但随即又按下,皱眉问道:“是谁?下来相见。” 屋顶上那人恭恭敬敬地答声:“是。”随即飞身跃下,缓步向众人走近。火把照耀之下,只见那人原来却是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小道士。 他相貌五官倒也只普通,但却天生满头白。眉宇间气质桀骜不群,嘴角边则无论何时何地,都总带着一分自信的微笑。这种种特异加起来,足以使人见过他一面之后,就再也难以忘怀。却见他行进到众人三尺之外,忽然躬身长揖,笑道:“正一道门下二代弟,子袁天罡,见过宁师伯、梵仙子、还有白云师叔和这位小师妹。弟,子援手来迟,教几位尊长受惊了,恕罪,恕罪。” 白云奇道:“你……是正一道的弟,子?刚才那个法术,是你施展的?”语气中竟是难以置信。要知道蓝丝得到了易经玄鉴的真传,玄术上修为之高,比起百多年前名震江湖的神算子卓不凡,只怕也是毫不逊色。眼前这小道士年纪轻轻,居然就能在玄术上盖过了蓝丝,要不是亲眼所见,说出来有谁能够相信? 袁天罡却不以为然地笑笑。道:“区区〖炫光换形术〗而已,正一道是天下玄门正宗,这种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锦袍客接口问道:“你师,父是谁?怎么我在峨眉金顶时,却没有见过你?” 袁天罡笑道:“家师如晦真人,向来在正一宫作主持。故此弟,子一向在终南山修道,却未上过兜率宫。” 锦袍客闻言不禁微愕,道:“什么?你是如晦道兄的徒弟?这可真……真是名师出高徒了。” 原来当今正一道的一代大弟,子,合共有四人。分别是大师兄朝阳天师、二师兄幻忘子、三师兄玄如晦、以及年纪最小的四师弟。幻忘子素行不良,屡犯门规,很早就被逐出师门,投靠了当朝越国公杨素助纣为虐。四师弟在师兄弟中天分和武功都最高,但锦袍客却未见过,只知道他姓张。十年前已经离开中原,据说是往西边的大秦(罗马)游历去了。 朝阳天师和摩诃叶决战落败后,就在峨眉金顶的兜率宫内闭关不出。本来建在终南山上的正一道大本营,就交给了三师兄玄如晦主持大局。而玄如晦体弱多病,更兼资质所限,护教武学〖正一纯阳功〗的三大境界中,只修练到初阶的旭阳级就行人止步了。所以他在武林中向来声名不显,朝堂上也没多少人会将他放在眼里。摩诃叶之所以没有杀上去将正一道的门徒斩尽杀绝,显然也正是因为看不起玄如晦之故。 没想到这玄如晦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次派个徒弟袁天罡下山,甫出手就解救了锦袍客等人。却怎不教人惊讶?---- 照例先拜红票,也请朋友们收藏一下。然后么,说明一下更新时间。如无以外,以后两更的时候就中午1点左右一更,晚饭以后二更。如果只有一更的话就晚饭后更。请各位注意。以上 第十八章:算尽天机—以后? 正月十六,是上元元宵佳节过后的一个清晨。按照中国传统习俗,元宵节过完,就意味着新年假期正式结束,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换言之,今天正是春节长假结束后的一个工作日。所以理所当然,出入大兴城的人流,也比假日期间特别多了两、三倍。 只不过。假若细心观察的话就不难觉。大兴城不论南北西东,周边的九个城门处全都增加了至少两倍以上驻军。城楼上下,还能看见有极乐正宗的弟,子虎视眈眈地监察着过往客人。不论任何人要出城,都必须经过严格检查才能放行。虽然也有人对此感到不满而想抗,议,可是现场气氛之肃杀凝重,却已经足够令普通人为之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说半句废话。 杨昭在极乐寺中被掳走,至今已经三天了。三天来,极乐正宗弟,子连同皇城禁军,封闭九门展开全城大搜索,却始终一无所获。只有越国公杨素的弟,子蓝丝,曾经在城西白云庵中现了疑似绑架犯出没的踪迹。但搜查之后,又是毫无所得。二朝早晨,摩诃叶亲自带领五部众再搜白云庵,竟现整间庵堂都已经被人抢先放火烧成白地。 无奈之下,就惟有继续动人海战术排查了。但大兴城毕竟是大隋朝的都,临时封城两三日无所谓,时间再拖长可就不行了。摩诃叶和杨素(已被杨坚授权全权负责处理此事)商量过后,决定先开城门,再在各处城门布置人手严密控制。这也是欲擒故纵之法。料想锦袍客宁道奇和静斋传人梵清惠等,决计不敢长期留在城内被人瓮中捉鳖,必然要冒险出城,到时候就可一网成擒了。 主意其实打得不错,可惜其中却有个致命的漏洞。那就是无论摩诃叶抑或杨素,都不知道出城逃亡的人当中,有位正一道的弟,子----袁天罡。 此时此刻,袁天罡正站在大兴城南边,距离安化门不远外的一所房屋屋檐之下,向城楼处放眼眺望。而宁道奇、梵清惠、白云和她的小徒弟玉簟,还有穴道被封,虽然可以自由行动,但仍旧半点内力都提不上来的杨昭等五人都在身边。众人除去换了件衣服之外,也并没怎么乔装改扮。只要他们一走出这所被废弃多时无人居住的空屋,那么早经被画影图形悬榜通缉的的宁道奇等人,立刻就会引来官兵追捕。用不着一时三刻,摩诃叶和杨素等高手也会感到支援,绝对教他们插翅难飞。 袁天罡却是毫不在乎。观察良久,他收回目光,哂道:“古人有云,吃一亏,长一智。却没想到极乐妖宗还有杨素那奸臣,却统统都只长了个猪脑子。嘿嘿,光凭这些饭桶官兵就想抓得住我们?当真可笑啊可笑。” 宁道奇双眉扭结,道:“大兴城内藏龙卧虎,比如那名叫做蓝丝的异国女子就是玄术高手。所谓名师出高徒,杨素的玄术修为想必更加高明,师侄千万不可以大意。” 说实在话,袁天罡个性飞扬跋扈,实在不对宁道奇胃口。要不是自己还受伤在身,没办法硬闯出城的话,他说话绝对不会这样婉转相劝,而是疾言厉色地对袁天罡大加呵斥了。 袁天罡笑道:“宁师伯尽管放心。玄术这门学问博大渊深,像杨素那种料子,即使苦练十年也比不上小侄一个月的修为。怕他干什么?”随手一扬,蘸满朱砂的狼毫大笔从袍袖内滑出落入掌心。袁天罡一改笑容,肃颜道:“小侄现在就施展〖幻形遁隐咒〗。此术施展后可以让我们隐没幻化,遁入虚空。官兵检查得再严格,也绝对看不见我们。但必须小心不能触碰到其他未经施术的普通人,否则符咒立刻就会失效,切记切记。” 关系到能不能顺利逃走的问题,宁道奇等人自然一体凛遵。叮嘱完后,袁天罡随即手提狼毫,喝声:“敕!”笔走龙蛇,铁划银钩,顷刻间连接凭空画出六个完全相同的朱红符咒。符咒如磁吸铁,分别自动打入众人胸口。立刻,在场所有人的肉身,都像被镀上了一层水银光华般迅隐没,变成透明人。而更加神奇的,却是六人之间依旧能够“看见”彼此。不怕因为都隐身了而导致失散。 这一着确实神乎其技,教人大开眼界。但眼前毕竟不是唱赞歌的时候。当下众人屏息提气,分别施展轻功(杨昭是被宁道奇挟持行动)跃出荒废空屋,直奔城楼而去。沿途上果然没有任何人能够现他们的踪迹,顶多只是觉得怎么身边无缘无故地忽然就刮起一阵微风,多少有些奇怪罢了。 普通路上行人如此,把守城楼的官军也不能例外。毕竟肉眼凡胎,怎识玄门道术之奥妙?杨素、蓝丝等人又不会分身术,只能坐镇中枢随时等候消息,也没办法将大兴城九个城门都照顾到。宁道奇、杨昭等人或自愿或被迫,分别轻轻松松,毫无阻碍地就出了城门,真个是:拆破玉笼飞彩凤,打开金锁脱蛟龙。当下一行人径直往城南而去。 〖幻形遁隐咒〗虽说神妙,但持续时间有限。不过两柱香时间,符咒失效,众人分别现回原形,却已经在城郊五里外的送别长亭附近。众人收了轻功缓步行走,不多久前方出现了间小茶寮,是专门卖些粗茶白饭,给来往贩夫走卒解渴兼歇脚的地方。当下便随意选张木桌围坐而下,店家殷勤捧过一壶热茶,得了铜钱后便恭身退下不提。 这店家里的茶叶其实只是些下脚料,泡了水喝起来又苦又涩,宁道奇和梵清惠呷了一口,就觉得难以下咽。白云和小尼姑玉颦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们平时喝的茶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样子。反而杨昭也能若无其事地喝这种粗茶,让袁天罡觉得十分意外,不禁向他多望了几眼。杨昭微微笑笑,举杯向这位正一道的小道士敬了敬,一口把茶喝干。 袁天罡心中更加好奇,但碍着那么多人都在旁边,也不好私下交谈。却只听旁边梵清惠道:“白云师姐,眼下白云庵也被放火烧掉了。不知道师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白云淡淡道:“在大兴城内住了十五年,也有些腻啦。这回倒正好借机出来走走,顺便让我这个小徒弟多增长些见识。也没什么特别打算,暂时,想先回万禅庵去看看吧。” 梵清惠还没答话,玉颦已经拍着手掌兴奋地叫道:“好啊!师,父,我也要像故事里的那些女侠一样行走江湖,警恶惩奸。路见不平,拔刀……”话未说完,就被白云睁眼一瞪,声音立刻变成蚊子哼哼,低头不敢再继续了。 梵清惠摇头道:“师姐,万禅庵荒废多年,门徒星散。即使回去,也不过徒惹伤感而已。再说,当日师姐已经露了相,眼下回去万禅庵,无异于自投罗网,实在没有必要。师姐何不先随小妹们去峨眉金顶的兜率宫暂时安养段时日,等到风声淡下来再动身也不迟啊。” 这番话倒也有理。白云听了,不禁微觉犹豫。想了想,道:“也好,便随师妹安排吧。” 能得白云答允同行,梵清惠自然十分欢喜。那边宁道奇却又道:“袁师侄,你又怎么样?是跟我们一起走呢,还是现在就回终南山了?” 袁天罡笑道:“兜率宫是本门最要紧的根本重地,弟,子学艺未精,自然不敢奢望有幸踏足。不过这里距离大兴城还近,未算十分安全。而且师,父命弟,子下山时,也并未规定弟,子必须在什么时候回山复命。左右无事,弟,子干脆就服侍师叔们入了蜀中再分手,宁师叔意下如何?” 宁道奇手掌轻拍桌面,道:“那就这样决定吧。路途遥远,我们一行这么多人,却不能光天化日的在大路上施展轻功。须得去租辆大车代步才是。”当下举手招呼道:“店家,请过来一下。” 茶寮老板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点头哈腰过来问道:“客官,可有什么吩咐?” 宁道奇微笑道:“来两盘馒头包好,路上做干粮。还有,我们想租辆大车代步,店家你可认识什么车把势么?” 那店家笑道:“客官,您这可算找对人了。我们这里……”当下就口若悬河起来。袁天罡却趁着各人暂时没注意到自己的机会,手指沾了朱砂,藏在桌下凭空虚画,暗暗念声:“疾!”将个传音符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入杨昭身上,心里道:“你倒自在,好象就真的一点不担心似的。” 杨昭遽然一震,回头向袁天罡笑笑,在心里回答道:“也没什么。反正他们不会杀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从这里去峨眉山千里迢迢,谁知道路上会生些什么呢?” 袁天罡冷笑道:“姓宁的姓梵的武功都胜你百倍,你以为自己真的逃得脱?” 杨昭悠然道:“你不是会算么?尽管算算看啊。” 袁天罡闻言沉默了半晌,沉沉道:“我……算不出。老实说,你这个人确实古怪得很。面相既生且死,气机似盛又衰。你的时辰八字,我早用自创的〖称骨法〗算过,得出结论是非但无帝皇之命,反有早夭之相。可是眼下你非但没死,而且从星象上看,也明明白白是帝星照命,有资格问鼎九五。如此自相矛盾,实在是……实在是……唉~~” 杨昭笑道:“算尽天机的袁天罡,原来也有算不到的时候。” 袁天罡双眉倒竖,几乎就想一掌拍在木桌上。好在终于及时忍住,在心中怒道:“住口。我袁天罡天赋异禀,是玄门千年难得一出的奇才。别说你区区一个人的古怪面相,就是天下大势,甚至千百年以后会生的大事,也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要是想知道的事,我一定可以知道。这世界对我来讲,根本毫无秘密可言。只要再多给些时间,那么一定……” “一定可以把我看通看透,对吗?”杨昭低头把玩着手上的茶杯,道:“然后又怎么样呢?” 袁天罡愕然问道:“什么怎么样?” 杨昭淡淡道:“世事如书,乐趣就在于未翻到最后一页时,永远不会知道结局究竟是怎么样的。世事也如棋,不等棋手把棋子放满棋盘,谁也不知道究竟谁胜谁负。可是假如这书本还没拿到手上,棋子也还未放入棋盘,却已经就知道了结局胜负,那还有什么意思?一切都变成理所当然了,那还有什么乐趣?” 袁天罡皱眉道:“照你这么说,那世人费尽心思想窥探天机,难道是错的?” 杨昭缓缓道:“窥探天机,最终目的是为了能够趋吉避凶,扭转祸福。但假如天命不可改,那么与期知道了之后惶惶不可终日,又或许从此不思进取,反倒不如不知命运,但还存着希望去努力拼搏了。袁师兄,你说对吗?” 袁天罡默然半晌,又是一声长叹,终于没有再说话。 ※※※※※※ 杨昭的话说得笃定,一副振振有辞的样子。其实,他也是在赌。因为根据穿越前看漫画的记忆,他知道这个袁天罡性格高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狂妄自负之极。 眼下,袁天罡还不过是在正一道学艺的阶段。但在十年之后,当他自觉所学已经到达颠峰时,就会离开正一道出外游历。更会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惜逆天行事,尝试开拓不可知的命运。明明了解天命确实归唐,他偏偏就要扶持一个不能成皇的人做皇帝。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袁天罡将本来已经被摩诃叶打死的朝阳天师救活回来。更将朝阳天师扶植为统一东西突,厥的天可汗,自己则在幕后操纵。又先后招揽了薛仁贵等多名本来为李唐效力的猛将,联合突,厥和高句丽等四夷君长,伺机起兵要攻入中原,建立天命中本来没有的天可汗皇朝。 这种胆大包天,逆天而行的性格,正是杨昭需要的。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天命中本来没有的一个人物。假如想在这个世界中活下去和开创功业,那么他就必须要有像袁天罡这种不畏惧天命的人来帮助。 或许现在这个袁天罡,还未至于像以后那样胆大妄为。但是无论如何,这种自信到近乎狂妄的性格是他与生俱来的,怎么也改变不了。而杨昭相信,自己只要稍微在旁边多浇上点水,那么潜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野心**,一定就会提前芽,茁壮成长。 这段成长所需要的时间,比杨昭想象中来得更快。当天晚上,当一行人进入驰道旁的小村庄投宿时,袁天罡忽然乘着跳下马车的机会,偷偷向杨昭手中,塞了一个写满字的小纸团。 第十九章:武侯遗法 不说啥废话,二更送上 --------照例求收藏及拜红票的分割线-------- 车马辚辚,不停向西南进。不几日间,众人已经远远离开大兴城,出陇右而到达五丈原。自古以来,这里就是连接汉中与关中的战略重地。从此就分出了两条道路。一条是平坦大路,绕秦岭,临渭水,直通大兴城下。另一条曲折狭窄,穿秦岭而行,那就是著名的子午谷小路了。 杨昭揭起车窗布帘,遥望那青山绿水,一时间不由得思古之幽情大。悠悠吟道:“丞相遗迹何处寻?五丈原上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梵清惠“咦”地轻呼,回身过来笑道:“小王爷这诗融写景而舒情,却是别开局面。尤其最后两句,情真意切,催人动容,真是难得佳作。” 杨昭心中得意,暗道:“当然好诗了。这是诗圣杜甫的作品,能不好么?”口中谦逊道:“文字游戏而已,教梵仙子见笑了。唉,可惜诸葛武侯虽然毕生鞠躬尽瘁,究竟理民为长,将略为短。先是误信马谡,致有街亭之失。随后又因为过分谨慎小心,不用魏延的子午谷之计。以至于六出歧山无寸土,北伐中原枉徒劳。可惜啊可惜。” 坐在旁边的小尼姑玉颦眨巴眨巴大眼睛,问道:“杨哥哥,诸葛亮人家知道。可魏延又是谁啊?还有,那个子午谷之计,究竟是怎么回事?” 连日赶路,大家都坐在车上朝夕相对,总不可能像个闷葫芦般整天不说话。玉颦年纪既轻,又是生平头一回出门,真是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什么都要问个为什么。杨昭年纪和她相近,说起话来比较没有顾忌。兼且是穿越人的身份,相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讲,绝对是博闻强记,见多识广。几天下来,玉颦这小尼姑,对杨昭已经是崇拜得几乎五体投地的地步了。 眼下玉颦问起,却正中杨昭下怀。当即口若悬河指点江山。将当年诸葛亮指挥大军六出歧山的故事娓娓道来,其中又穿插了不少穿越前混论坛灌水时所看过的新观点。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讲,自然别有吸引力。不但玉颦听得如痴如醉,甚至梵清惠、宁道奇和白云等其他人,同样亦为之暗暗惊叹。 袁天罡在旁边听了半晌,忽然笑道:“所谓阅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这五丈原是武侯当年星陨之地。咱们既然一场来到,反正又没什么事,不如就下车去瞻仰拜祭一番,怎么样?” 这话说出口,登时大家齐声说好。当时就招呼车夫停下。其时天青气朗,四野春意盎然。从狭窄的大车上下来深深呼吸,各人都大感心旷神怡,一路上点评玩赏,甚是优哉悠哉。 五丈原方圆不过十里左右,但南依棋盘山,北临渭河,形势险要。中间有条小河湾,就叫做落星湾。期间乱石堆堆,隐为当年蜀汉大军驻扎的营盘所在。虽则历经几百年沧海桑田,但至今望去,营盘间依旧杀气森森,即使连宁道奇这种级数的高手,看后也禁不住隐生寒意。 宁道奇抚掌赞叹,道:“当年诸葛武侯星陨之后,司马懿曾经前来观看这蜀军安营下寨的遗迹。当时就赞叹道‘诸葛亮天下奇才也’。宁某当年读史,还未肯深信。但今日亲见,才知道诸葛武侯果然学究天人,我等凡夫俗子,那是万万比不上了。” 袁天罡在旁边笑道:“想当年诸葛武侯在鱼腹浦,按奇门遁甲之术而布下八阵图。变化无穷,可比十万精兵。东吴名将陆逊不识误入,差点就死在阵里,真叫人心生向往。可惜后来这阵法失传了,可又真叫人扼腕叹息。师叔,我看这营盘的布置大不简单,其中似乎隐含阵法奥妙呢。不如进去看看仔细,怎么样?” 宁道奇兴致勃,拈须道:“也好。”却就沿着大道信步而行。袁天罡与其并肩,不住口地谈论着关于八阵图的事。玉颦和白云则稍稍落后两步。梵清惠落在最后,和杨昭走在一起。 离大兴城西行这几天来,杨昭竟然始终没有表现出半丝被绑架者的自觉,反而轻松自在,十足出来郊游的模样。梵清惠表面视若无睹,心中着实觉得疑惑。此时却是外松内紧,尽管明知对方身上穴道未解,内力提不起来。她却总是分出几缕心神牵系在杨昭身上,半刻不敢疏忽。 谈笑间宁道奇已率先入了当年营盘旧迹。手抚石堆,道:“诸葛武侯的八阵图……”杨昭突然停下脚步,插口道:“八阵图确实是好东西。要是我学会了,将来在战场上遇见李渊父子,也不用费一兵一卒,光凭几堆石头就能把他们困死在里面了,真划算啊真划算。” 宁道奇身体一震,急转身回厉声头道:“小王爷,你说什么?” 杨昭挺了挺胸膛,冷笑道:“宁散人,你没听清楚吗?在下是说,将来在战场上遇见了李渊一,家父子,要将他们统统斩尽杀绝。不但是姓李的,而且凡是所有支持过李家的反贼叛逆,统统都要抓起来株尽九族,一个不留!” 这两句话各种所蕴藏的杀机之浓之厚,直教人不寒而栗。宁道奇心中暗惊,不怒反笑。道:“小王爷……”三个字方才出口,骤然只见杨昭咬破嘴唇,一口血往旁边石碓喷过去。石碓染血,陡然豪光大盛,灰扑扑石面上旋即浮现出〖坤〗卦形相。袁天罡面色大变,急喝道:“不好,快捉住他。”抢先飞身扑出,双掌合并,向杨昭打出一招正一纯阳功的泰山崩。 与此同时,梵清惠也出手如电,抓向杨昭肩膀。前后夹攻,顿成瓮中捉鳖之势。虽说这位静斋传人伤势根本还未痊愈,仓促出手,度力量只及得上颠峰时的两成水准。可是料想杨昭穴道被封,绝对应该只是手到擒来吧? 电光石火之间,杨昭脚踏先天八卦步法凌空转了半圈,轻轻巧巧避开梵清惠擒拿。反手扬声暴喝,掌心处〖震〗卦金光乍现,结结实实地和袁天罡硬拼一掌。“砰”的短促闷响中,袁天罡长声惨叫,口中大蓬鲜血狂喷。身似断线风筝往后倒撞,无巧不成书,偏偏直飞向抢步上前的宁道奇。迫不得已,宁道奇惟有先将袁天罡接住,更顾不上去追究杨昭为什么突然内力尽复了,高声叫道:“白云道友,快请出手!” 叫声中杨昭早抢步从白云身边与她擦肩而过,低呼道:“白云姑姑,我父王……”句子未完,就又再如电趋后,恰好躲开了梵清惠凌厉无匹的剑指。白云心中一软,伸手按住了跃跃欲试的玉颦,以传音入秘之法送声道:“龙游岷江,礼敬如来。”竟然就此袖手旁观,两不相帮。 说时迟那时快,石碓上显现的〖坤〗卦豪光。已经火扩散覆盖了整个蜀汉军营旧址。豪光转为浓雾遮天蔽日。四面八方的无数堆石碓更犹如被注入生命,源源腾上半空汇聚集合,竟凝聚成一条栩栩如生的巨大石龙。那石龙在半空盘旋半圈,不由分说,张开大口就冲向宁道奇扑噬。声势之威猛,直是匪夷所思。 杨昭哈哈大笑,喝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宁妖道,好好享受诸葛武侯的八卦灵龙大阵吧。”急展轻功倒退而后,只两三个起落间就跃到大阵边缘。陡然间却只听耳边娇声清叱,梵清惠如影随形追赶到来,喝声:“小王爷!”纤纤玉手曼妙无方,似缓实,沿着某道隐含天地至理的玄奥轨迹直搭上来。 弹指瞬间,杨昭判断出假若还手挡格,三五招内绝对摆脱不开。而阵法已经动,再不脱离就连自己也要陷身其中,逃脱大计更要功亏一篑了。当下只好任由梵清惠玉手牢牢抓住自己手腕,脚下更不停顿。两人一前一后,连接脱离石阵范围。 笼罩全阵的灰色浓雾活像湖水般荡漾起阵阵波纹,瞬间又恢复原状。两人立足未定,陡然阵中传来地动山摇。方圆十丈之内猛地剧烈震动。余波所及,甚至百步以外小山坡上的树木也纷纷“沙沙”作响。可是浓雾障目,尽管只有咫尺之遥,在阵中究竟都生了些什么,两人竟然谁也看不见。 他们也顾不上去看。梵清惠心中惊疑不定,表面上却依旧保持了淡雅从容之姿。左手紧扣杨昭右腕不放,右手食中二指搭起作拈花之状,拂向杨昭肩膀要穴。只要拂中了,保管杨昭立刻半身麻软,再也动弹不得。 这招拈花拂穴法清奇幽雅,既有着说不出的好看,更玄奥巧致,根本不是杨昭能够化解得了的。情急之下小王爷忽然深深吸口气,放声雷霆暴喝。他也不管对方拈花拂穴究竟怎么玄妙,只管闭起眼睛运足十成功力,对准静斋传人的胸膛就是一掌拍出。掌心处〖乾〗卦显现,正是易经玄鉴中威力至大最强的一式:〖乾天亟〗! 杨昭这着应变毫无技术含量可言,完全是倚仗蛮力的同归于尽打法。假若在梵清惠全盛时,要应付真是易如反掌。可惜眼下她被伤势拖累,内力催不上本身五成。先前惟恐杨昭脱身逃走,所以紧扣着他手腕的那记擒拿手立刻变成了作茧自困。彼此间距离近得呼吸可闻。对方举掌拍来,直是避无可避。无可奈何下静斋传人惟有回招自救,并指如剑向杨昭掌心疾点。 “啵~”爆破之声炸起,两道身影分别向左右弹开。杨昭身手矫捷,有如蜻蜓点水般几个起落,接连化去内力反震的余势才稳稳着地。梵清惠则身若柳絮,轻飘飘滑开七步之远,安然稳住身形。这位或许是慈航静斋有史以来最出色的传人,神色恬静如常.俏脸无忧无喜,淡然问道:“小王爷,宁道兄还有白云师姐他们,留在那里面可不会有事吧?” 杨昭只觉胸口一阵隐痛,自知以自己眼下水准,和当世的顶尖高手相比确实还大有差距。他潜运真气压下翻涌的气血,笑道:“八卦灵龙大阵是以真龙血脉为引子,汇聚四方百里之地的灵气而成。启动之后阵中人不动则已,一动立刻就会引龙气攻击,不死不休。白云师姑姑和玉颦小师妹心地好,自然安然无恙。至于宁道奇那妖道么……嘿嘿,那可就难讲了。” 梵清惠黛眉轻蹙,浅浅叹了口气,道:“小王爷,在下和宁道兄虽然有所得罪,但那也是对你的一片苦心。不但并无加害之意,更是为了你好。却又何必这样满腔嗔怒呢?” 杨昭沉下,面色,冷冷道:“为我好?多谢兼承惠了。不过你们究竟是我什么人?为什么一句轻描淡写的‘为我好’,杨某就非要对你们俯帖耳不可?呸!省省吧。杨某是什么样的人,要走什么样的路,这些和外人一概无关。除了我老子娘以外,谁也没资格对杨某指手划脚,说三道四!” 梵清惠笑了笑,淡然道:“小王爷真的误会了。在下和宁道兄并没有意思要操纵小王爷,只是为天下苍生祸福计,想要略尽绵力,帮助小王爷看清楚自己的选择吧。” 杨昭也淡淡道:“杨某对于自己要走什么路看得很清楚,同样不需要别人帮忙。天下苍生祸福?哈哈,好伟大啊。不过你们既然是出家人,应该看破红尘了,还管什么天下苍生?六根不能清净,自己都解脱无望,还说帮人?好笑,真好笑。” 说话间地面猛然又是几下剧震。这次震动持续时间更长,来势更烈。杨昭,全都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又退了几步。静斋传人秀目寒芒闪过,苦笑道:“小王爷始终执迷不悟,清惠无奈,惟有动点儿非常手段了吧。”口中说话,身若如乳燕翩翩而起,依旧以指代剑。无尽剑气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汹涌奔腾直压向杨昭。 慈航剑典,剑气长江!杨昭双眼精光闪烁,又是放声大喝,稳住身形逆流而上。双掌翻飞,亮出乾天坤地震雷离火,劈下坎水艮山巽风兑泽,八卦形相威能交互变幻,全无定规可言。连串爆晌当中,两条人影撞在一起相互旋缠。凭着胸中那股悍勇之气,杨昭竟然水平挥,一时间战况被拉成均势,彼此打得难分难解,拼得更加灿烂激烈。 然而一股虽能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掌剑交击上百招,梵清惠依靠本身深湛功力和丰富经验逐渐争得上风。蓦地剑芒暴长,杨昭招式用老无法抵挡,迫不得已下只好仰身一个铁板桥。只听“哧~”的轻响过去,梵清惠剑指在他右边面颊上划过,登时鲜血淋漓,染红了半边脸。杨昭咬紧牙关半声不吭,用尽全力一脚蹬出,不偏不倚,恰好蹬在这位稀世美女的小腹丹田之上。 这种街头小流氓式的烂仔打法,静斋传人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出道以来和人交手,多半只是点到即止,却哪有高手会学杨昭这样丝毫不顾风度的?猝不及防下被踢个正着,不由得“啊~”地失声痛呼。 丹田受创,内力登时为之一泄,势如长江的剑气也立刻无以为继。娇怯怯的身体随即向后连连倒退,终于控制不住坐倒在地。杨昭却没力气再去打什么落水狗了。他顺势转了个后空翻,挺身跳起,全力提气施展轻功,头也不回地笔直扑向南边的棋盘山。 棋盘山虽然小,可也是秦岭余脉。一旦让杨昭钻了进去,那么山高林密,再要捉他回来就难了。刹那间梵清惠权衡利弊,回头向依旧被浓雾笼罩的武侯遗阵望了两眼,终于用力一跺脚,更顾不上丹田的隐隐作痛,勉强提气飞身急起直追。顷刻间两人先后入林,就如两块石头被投入大海,再也不见影踪。 第二十章:狭路相逢 今天一更送上,照例拜票。昨天晚上写床戏,太难写了。所以刚刚才起床,汗 --------偶素rpnetbsp;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站在这条横跨巴蜀大地与关中山川,把两大天府之国连通为一的险绝金牛栈道之上。诗仙李白《蜀道难》名篇中那些壮绝千古的字字句句,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杨昭胸中。当其时也,身临其境,披襟当风,这小王爷不由得心神俱醉。当下他停下脚步,不再匆忙赶路。竟就站在这险象环生的绝地之上,负手屹立,放怀尽情观赏起眼前鬼斧神工的奇景来。 刹那间,连日来因为亡命奔逃而积累的身心疲惫,仿佛全都随风消逝,再亦了无痕迹。 然而就在那呼啸穿越山涧的狂风之中,忽然又多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雅幽香。香气扑鼻,杨昭瞳孔登时猛地收缩,易经玄鉴内力随心运转,瞬即进入到完备万全的战斗状态。他霍然转身,向身后自己刚刚过来时的方向,放声招呼道:“梵小姐,妳又来了。” 梵清惠飘逸若仙的身姿,袅袅婷婷地应声从山壁之后走出。明艳清丽的脸庞上一派安然,就仿佛这里并非只要稍微走错半步,就会跌落万丈深渊摔成粉身碎骨的悬崖绝壁,而是铺设百花地毡,用无数奇珍异宝得装饰富丽堂皇的美居华厦。轻笑道:“从五丈原到金牛栈道,穿山越岭,几百里渺无人烟。小王爷自小钟鸣鼎食,竟然也能够挺得过来。这份心志之坚,实在令清惠十分佩服。” “这也没什么。反正只要捱过开头一两天,以后就慢慢习惯了。”杨昭无所谓地耸耸肩,目光向梵清惠身上那套始终片尘不染,洁白如雪的素装衣袍瞥了两眼。再低头看看自己,却是衣衫褴褛,十足一副叫花子模样。不禁苦笑道:“反而是梵小姐追了杨某这么几百里路,衣服依然整洁得好象立刻可以去出席宴会一样。这份本事,才真是叫杨某望尘莫及,甘拜下风呢。” “雕虫小技,倒教小王爷见笑了。”梵清惠以平静的语气淡淡道:“只是‘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步难’这句话,如今小王爷也该深有体会了吧?却不知道小王爷为什么仍要一路南下流连,始终不肯北返呢?” 杨昭苦笑道:“我倒是想回家,可惜被梵小姐妳挡住了路啊。喵的,这几天吃野果吃得牙都酸倒了,梵小姐妳都不知道,我现在多么渴望能够来只烧鸡,啊,还有外加红烧蹄膀。” 梵清惠嫣然道:“小王爷说话当真风趣。区区口腹之欲,又算得上什么?但小王爷假如肯随青惠而去,那么能得满足的,当不仅仅只是口腹而已。”言语间不经意地抬起皓白玉腕,轻轻拨了拨鬓边那几缕被狂风吹得凌乱的柔滑青丝。 霎时间,杨昭只觉得心弦剧震,不由得涌现出一分“惊艳”的感觉。就连凝聚好半天的斗志,也随之泄了过半。这慈航静斋的传人,举手投足间都充塞着万种风情。而且绝无丝毫邪异媚俗之气,真真切切是圣洁若仙。甚至可以说,根本不必出剑,单凭笑容,她亦已能击败这世界上过九成以上的男人。 可惜无论多么惊艳也罢,梵清惠给予杨昭的感觉,始终抵敌不过他胸中那份已经根深蒂固的定见。略显涣散的眼眸在半秒之后急遽收缩,又再恢复了清澈和凌厉。他嘴角微往上牵,展露出一抹讽刺。道:“梵小姐果然高明得很。对了,我记得大兴皇宫里的宫廷教坊司右教习这个职位,至今还是空缺呢,不如还是妳跟我回去怎么样?保证高薪厚禄,从此生活无忧喔。比起梵小姐现在这样,风尘仆仆地在江湖上到处跑来跑去,一千倍不敢说,好上九百九十九倍,那还是有的。” 所谓宫廷教坊司,用现代话解释就是皇家舞蹈团兼歌剧院。左右两名教习,就相当于正副院长了。不过当时歌伎优伶的地位极低,通常由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贱籍充当。杨昭这样说话,却不折不扣,是种极严重的羞辱了。 梵清惠城府再深,顷刻间面色也不由得微变。但随即却又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模样,笑道:“小王爷美意,清惠心领。只是却恐怕误人子弟,实在不敢拜受呢。闲话便到此为止,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咱们这就动身如何?” 杨昭心中凛然,笑道:“对啊,废话说完,现在确实该是打架的时候了。仔细算算……这已经是我们几次交手了呢?唉,梵小姐,连累妳不能安心休养,可实在对不住得很呐。” 梵清惠惋惜一叹,道:“小王爷怜香惜玉。清惠委实感激。这金牛栈道地势奇险,清惠伤势未痊,出手之际恐怕难以收自如。如非不得已,清惠实不愿在此地与小王爷交手。” 杨昭嬉皮笑脸道:“是么?我倒觉得在这里打架更加好玩呢。对了,据说从这种悬崖绝壁往下跳的话,可以得到比男女上,床共享**之欢,还要刺激千万倍的高,潮。甚至曾经有佛家高僧籍此得以证果大道呢。不知道梵小姐听说过没有?” 梵清惠面色不禁微红,拂袖一顿足,嗔道:“哪有这种事?小鬼胡说八……” 一句话未完,骤然无情火势炽烈高涨,从正面疯狂扑噬而至。杨昭并拢的双掌掌心浮现出巨大的赤红〖离〗卦形相,似火龙腾空直扑。只是一招,他已经不留丝毫余地全力进攻。 静斋的宗旨,是讲究色即是空。所以梵清惠万万不会只因为听见杨昭讲了两句男女之事,就此心神失守而忽略了当前大敌。刚才那种腼腆姿态,讲到底不过是诱敌手段而已。然而杨昭出招时杀气之汹涌凛冽,委实大出意料之外。刹那间梵清惠芳心微颤,竟然不由自主地,将眼前的大隋小王爷和当日那位强绝当今,威严莫犯的摩诃叶两者形象相互重合起来。 静斋心法,最重守心。一旦心灵出现破绽,那么不仅从此再也没有机会上窥无上天道,而且更会大幅度倒退。最严重时,甚至散功成为废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梵清惠意识到这一点,登时骇然惊觉,不假思索并指点出。剑气长江的滔滔剑势,再不是像往日般滂湃怒涌,而是束锐集中,以点破面,更显无坚不催。 电光石火之际,剑指不偏不倚,恰好点中杨昭合拢双掌之间的部位。卦象形相不堪重创轰然溃散,杨昭挟带熊熊离火的两臂被迫左右荡分,中路立即空门大开。梵清惠朗声娇叱,和身直进。不过剑指去势毕竟向上偏了两分,这一剑最多只会把杨昭右肩琵琶骨挑断,却终于免去了穿心之祸。 猛招被破,危在旦夕。大隋小王爷却仿佛早有预料,面色丝毫未改。他左臂离火不灭,右臂却骤然运起坎卦水劲。水火相生,真炁生生不息,源源无尽。骤然化掌为指,由直变曲,曲肘护住自己肩膀之余,刁手迅划圆成圈,不但卸解了剑气长江的凌厉猛攻,更贴身前去乘虚突袭,挖目破喉,无所不用其极。 七式冰火螳螂拳之一:螳螂问心圈! 闷哼声中,血花飞溅。梵清惠忍痛反掌拍出,借力向后急跃,把彼此距离拉开逾丈。喝道:“小王爷,你、你……何时……”声音颤抖,一时竟再说不下去了。只见在她光洁的前额处,赫然已被杨昭刚才那着螳螂勾手,划出了一道长长血口。 自从当日杨昭在五丈原逃跑以来,梵青惠始终死咬在后,紧追不舍。途中两人先后交手过不下五、六次,虽说因为伤势拖累,一直未能把这小王爷擒下。但对于易经玄鉴的先天八卦掌功夫,梵青惠却每一招每一式都已经尽数烂熟于胸。没想到这番八卦掌被破,杨昭竟能够突然变招,使出了当日大兴城跃马桥头,那名天竺僧所最拿手的螳螂刁手。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相差在毫厘之间。梵清惠伤势所累,功力只能提升至颠峰水准的六成。纵使仍能压得住杨昭,优势却并不十分明显。小王爷怪招突出,攻其无备,果然一击得手。这道伤口不过损在皮肉,不至于使她战斗力出现下降,可是出现在静斋传人本来出尘脱俗的绝美脸庞上,却更倍觉触目惊心。 “焚琴煮鹤,大杀风景。”杨昭回手摸摸自己面颊上那道已经结疤的剑痕。那是当日五丈原上逃脱时,被梵清惠剑指所伤。到今日总算是报回一剑之仇了。却重重叹口气,道:“这门螳螂刁手的功夫,我也是初学乍练,所以出手之际很难收自如。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杨某也实在不愿意用它来对付梵小姐呢。实在对不起啊。” 这番话正是梵清惠刚才说过的。杨昭再倒回来学了个十足十。用意显然是想更加激怒对方,削其斗志,分其心神,自己方才好从中取利。只可惜,他还是太低估了静斋传人的坚忍。 梵清惠面色徐徐平静下来。她从怀中掏出手帕和伤药,迅止血敷好伤口。淡然道:“小王爷用不着道歉。技不如人,清惠无话可说呢。”顿了顿,续叹道:“小王爷武学天赋惊人,短短时日实力提升之快,若非亲眼所见,实教清惠难以置信。假若再这么下去的话,只怕不出十年,小王爷必成天下一高手。” 杨昭心中微觉得意,道:“不敢。其实自家人知自家事。我资质也就普普通通而已。眼下之所以能够有点儿进步,还是全靠了梵小姐这一路上的严格督导啊。” 这倒不是纯粹客气话。几百里逃亡之旅一路下来,生死压力下不断以战养战,非但实战经验大大丰富,内力也提升了许多。和当日在极乐寺时候相比,杨昭的实力确实可以算是突飞猛进了。 梵清惠微微一笑,道:“小王爷自己努力罢了,此却与清惠无关。”忽然垂袖探臂。其短如舌,其薄如纸的一柄短剑自动滑落掌心。她横剑当胸,淡淡道:“我静斋之中,世代相传有两口利器,俱是通灵神兵。一曰〖色空〗,现下在清惠的师妹手中。另一曰〖飞翼〗,正是小王爷眼前所见。” 杨昭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看这架势,梵清惠是要动兵器了。这柄飞翼剑寒光闪烁,灵气逼人。虽然不是天神兵,但至少也达到了地神兵的级数。假如自己能够把少林四大神功之一的金钟罩练到十一关水平以上,那么倒也不怕。如今么……却又另说了。当下强笑道:“果然是柄好剑。” 梵清惠全然地不为所动,叹息道:“这种神兵利器,杀气太重。不但有伤天和,更大违我佛门慈悲本意。所以清惠自下山以来,即使当日与令师摩诃叶交手,也未曾动用此剑。可是小王爷身份特异,关系更是重大。今日清惠若不能借地利拿下小王爷,恐怕他日再无如此机会。形格势禁,不得不然。清惠无奈,惟有欺小王爷赤手空拳,占一占这兵器之利了。恕请莫怪。” 对方把话讲得如此明白,那是显然下定决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好吧,反正事到临头,避无可避。杨昭干脆把心一横,反而更加镇定下来。冷冷道:“不怪。我他,妈,的当然不怪。”左右刁手辅以离火坎水二卦威能,上身微沉,形如螳螂蓄势待,沉声喝道:“梵小姐,请吧!” 第二十一章:绝路崩云 二更送上,不废话,请看书哦---- 偶素拜票和求收藏的分隔线---- 面对杨昭的出声邀战,刹那间梵清惠心中,忽然觉得极是沉重。 说到底,两人之所以要像现在这样生死相搏,归根究底只因为慈航静斋所代表的佛道势力和杨昭所代表的大隋皇室势力,彼此在立场和利益上都有重大分歧,而双方又谁都不能退步的缘故所致。可是若论及私人关系,梵清惠和杨昭之间,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深仇大恨可言。 要知道,自出道以来,这位静斋传人便周,旋于当世豪杰之间。凭着她如月中仙子般脱俗出尘的气质,八面玲珑兼且长袖善舞的手段,向来无往而不利。无论她想要办什么事,只要随便暗示或吩咐半句,立刻就能办得妥妥帖帖,用不着多费半点心。而不管对方是男是女,立场如何,也绝少有人能够对自己直言相拒。至于说与自己为敌,更是绝无仅有的事了。 但,偏偏摩诃叶和杨昭这对极乐正宗的师徒,却是例外。 摩诃叶身为一派宗主,又是当今天下一高手。霸气纵横,野心滔天。意志坚定更胜磐石百倍。梵清惠没能像对付其他人那样,令这块百炼钢亦化为绕指柔,原是意料中事,不足为奇。 可是杨昭呢?这位大隋小王子生于深宫妇人之手,自小娇生惯养,又从来没见过什么世面,为什么却竟然也能抗拒自己的魅力,言语间更句句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梵清惠实在想不通。 想不通,很自然就会更加去想。更何况在这场从五丈原开始,横跨秦岭山脉,持续整整好几百里,旷日持久的追踪行动之中,双方既斗力,又斗智。不可避免地,梵清惠心中念兹在兹,日日夜夜想的全是杨昭。不知不觉之间,这位大隋小王爷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早已经重要得远远过了正常的范畴。 然而,这份重视的程度,毕竟还无法和梵清惠对静斋的感情相提并论。几乎是从有记忆开始,静斋的教条、静斋的利益、静斋的信仰、还有静斋的追求,都已经千万次不厌其烦地灌输进她的心灵,融进她的血,融进她的肉,融进她身体的每个细胞,成为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十几年下来,梵清惠早将静斋的一切教导都视所当然,甚至是绝对神圣不可侵犯。 她还没有杀过人。但是她也很明白,假如让杨昭逃脱这一劫,顺利接掌大隋江山的话,那么至少在今后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中,静斋都绝对没有机会可以出头。或者更糟糕地,还有可能会被连根拔起,彻底斩草除根。 这个不祥的前景,梵清惠绝对不能容忍它成为现实。所以此时此刻此地,杨昭必须----死! 种种念头在心中转过,说来繁琐,实质也不过只是一个刹那而已。梵清惠双眸寒芒闪烁,容色转冷。片言不,缓缓扬起〖飞翼〗。最简单朴实的姿势中,却包涵了无穷奥妙。彼此本来相隔万丈的青天大地,突然全像“活”了过来一样。九天九地之气,纷纷争相涌入剑身。区区三尺青锋,赫然竟成为了沟通天地的桥梁。这正是慈航剑典二式:剑主天地的起手势。 杨昭心中一凛。情知假如任由对方蓄足气势全力出击,自己万万抵挡不住。生死关头,他可不会白,痴到再去坚持什么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离火坎水二卦形相猝然再现,却不是浮现双掌,而是聚集在脚下。刚柔阴阳截然相反的两股劲力摩擦碰撞,立即引出“轰~”的一下巨响。杨昭就像在脚下装了火箭推进器一样笔直闪电扑出,左右勾手〖螳螂破车〗当头抢先劈下,要抢在梵清惠出剑之前,就先将她截杀当场! 螳螂破车杀意滔天,梵清惠视若无睹,不喜不嗔。飞翼短剑饱吸九天九地之气,遽然反腕一翻。电光石火之际,螳螂勾手与飞翼各自全无丝毫保留,结结实实地从正面硬拼一击。 没有预期中的强大反震,反倒有某种极古怪的力量,瞬间于螳螂勾手与短剑交触处源源衍生。飞翼瞬即随势旋转,顷刻间将螳螂勾手的水火二气吸纳引导,分化宣泄于无形。刹那间杨昭只觉得全身的精气神力都全部被旋转剑势鲸吞而去,自己胸中则虚虚荡荡,那感觉简直比死亡更加难受。 这一惊非同小可,杨昭急忙收神敛功,真气疾吐急收。勉强止住功力流失。正要退开重振旗鼓,静斋传人骤然又是扬声清叱。艳阳照耀之下,飞翼一化十、十化百、百变千,瞬间幻化成万万千千,蜿蜒交错,分从四面八方向杨昭交相围剿。剑刃寒光相互交织,登时形成大片眩人耳目的剑幕。陷身其中,小王爷根本分辨不出究竟那一剑是虚那一剑是实,更不用说突破反击了。 身不由己无从抵御,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剑主天地! 虚实相生的剑幕仍然只属前奏,真正致命一击,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在什么时候,从什么方位刺出。犹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的短暂光阴中,晕晕沉沉,不辨南北西东的杨昭心中灵机一触,隐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却来不及仔细推敲思索了,杨昭深深吸口气,紧闭双眼屏蔽幻象。体内真气运转,不取离火仅存坎水,却又化整为零。螳螂刁手转刚为柔,双掌随感觉自然挥洒,瞬间同样击出千百掌。前削后掠左拨右挡上拒下卸,看起来全无章法,偏偏又每一掌都恰好拍击在飞翼剑锋的侧面。只听连串气劲爆破声密如连珠,直向四面八方蔓延。栈道旁边的坚固山壁受到波及,登时被炸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凹坑。碎石纷飞如雨,更令局面乱上加乱。 外忧内患,其势不能再持久,彼此也只剩余最后一击之力。“当呜~”声震山谷,荡漾回音连绵不绝。飞翼被杨昭双掌紧紧夹住,漫天剑光掌影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剑主天地这一式,赫然已经被彻底破去。 脚下木板“吱吱哑哑”地叫了几声。支撑栈道的七、八根木桩因为不堪承受激战所带来的震动,齐齐微微摇晃。带同两人身体也是载沉载浮。梵清惠心中暗暗惊叹,淡淡一笑,问道:“小王爷。这是什么武功?” 杨昭双掌半点不敢放松,凝声缓缓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天地至理,尽在‘遁去之一’。此一即为太极混沌。生两仪、转四象、化八卦。由先天而后天,扭转乾坤,变化无穷。纵使剑主天地,不假外求。可是欲求破招,关键仍然在这“遁去之一”身上。我的八卦无所施展其技,那么倒推追溯,便自然显现----四象。” 梵清惠了然道:“所谓四象,分别就是风、雨、雷、电。小王爷刚才的掌招,正似春日甘霖,润物无声。将武学之柔、巧二字诀窍挥得酣畅淋漓。清惠冒昧猜测,这正是‘无量雨’,可对?” 生死相搏,兵凶战危。正常情况而言,谁有心情这样慢条斯理地相互探讨彼此的武功?可是刚才那一拼,两人剑气掌力都侵入了对方体内,造成的破坏伤害实在不轻。杨昭表面若无其事,实质五脏翻滚,难过得几乎就要吐血。假若不借着这说话的机会,见缝插针地赶快调理一番,那么接下来根本都不用再打,干脆直接跪地认输就算了。 耳中听见“雨无量”三个字,小王爷沉声缓缓道:“刚才使出的,确实是‘雨’象。但究竟叫什么名字,我还没有想过。无量雨……这也不错。梵小姐文采真好,杨某佩服。” 梵清惠微笑道:“谬赞愧不敢当。但是小王爷你又是否知道,剑主天地的真正威力其实远不止此?今曰你能破招,其实还应该多多感谢令师摩诃叶宗主才对。” 剑上传来的压力陡然增加。这表示梵清惠已经抢先两步,将侵入体内的雨无量掌力驱除化解净尽,开始转守为攻了。慈航静斋不愧号称武林圣地,其中嫡传的内功心法,比起易经玄鉴果然高明得不止一星半点。杨昭浑身骨骼“格格”响动,暗地里全力催运真炁抵抗,一字一顿咬牙道:“家师之恩,天高……地厚,杨某从来不……不敢……或忘。” 声音落地,陡然“砰~”的一下震动。杨昭终于支撑不住,右腿被迫屈膝半跪下去,双臂更开始不住颤抖。梵清惠那双剪水秋瞳内骤然泛现不忍与决绝之神色,幽幽轻叹声中,本来牢牢焊死在小王爷双掌之间的飞翼猛地震开钳制,顺势向前刺出了有如轰雷挚电的凌厉一剑。 “噗”声闷响,鲜血飞溅。神兵贯体,刺穿的却只是杨昭的左手手掌而不是心脏。小王爷强忍锥心剧痛,左手死抓飞翼不放。右手五指紧握拳头,晴空打个霹雳般大喝一声,对准梵清惠那张出尘脱俗,美丽得教人甚至不忍轻加半指之力的脸庞,竭尽全力,怒拳暴轰! 世间任何女子,那么丑陋如无盐嫫母,对于自己的相貌也从来只有珍惜爱护,绝对不舍得有丝毫损伤的。尤其静斋传人,对于美貌的重视程度,甚至比起自己生命和掌中利剑都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杨昭的这记拳头或者要不了梵清惠性命,可是要将她毁容,却是绝对绰绰有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梵仙子下意识地仰后相避。拳头紧挨她面颊擦过,即刻带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杨昭整只手掌都被飞翼刺穿,对于剑上劲力的变化自然敏感无比。当时立刻察觉有异。他当机立断,全身残力尽数凝聚在未曾下跪的左腿之上,猛然往下一压! “喀勒~”的破裂声就像雪崩般向前后两边火蔓延。一根接一根的木桩被易经玄鉴内力彻底震成粉碎,连带整条栈道也开始崩溃。作为罪魁祸,杨昭当其冲向下就坠,左手手掌却仍旧紧抓着飞翼不放。看那架势,赫然竟是要拉着梵清惠,两人一起同归于尽! 猝不及防之际剧变横生,哪怕这静斋传人禅定功夫再深厚,霎时间也不由得惊骇欲绝。不假思索撒手放开剑柄,努力提气轻身,同时出掌拍击石崖以求稍缓下坠之势。忽然间,她依稀看见眼前似乎有样灰褐色的东西乍闪而过,她不假思索地出手紧抓,身体猛然一顿,竟然侥幸就止住了跌势。原来那样东西,正是生长在山崖石隙之间的一根老藤。 惊魂未定,梵清惠立刻迫不及待地回头去看杨昭。恰好仰天后跌的大隋小王爷,也同样正举目上望。四道目光不偏不倚地在半空中相互交接,梵清惠娇躯遽然一震,仿佛预见到了什么。而那不祥的景象,更使她刹那间如堕冰窟,遍体生寒。 只在这一恍神之间,杨昭已经脱离了梵清惠视线,笔直堕落到栈道下的万丈深渊。 第二十二章:领悟,突破 新的一周,新的开始。12继续努力,也请各位朋友继续大力支持啊:) ----m(__)m的分割线---- 对于杨昭来讲,堕落万丈悬崖绝对不代表结束。恰恰相反,一切才刚刚要从这里开始。 栈道激战,尽管这位大隋小王爷竭尽所能,一再突破并且死里逃生。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到达极限中的极限了。无论功力、招式、抑或战斗经验,梵清惠都全面凌驾于自己之上。在这位绝代剑手的三尺青锋下,哪怕拖延挣扎得再久,也是全无意义。只要没有奇迹出现,那么最终结果就绝对不会有所改变。 奇迹从来不会在最需要它的时候出现。破而后立,死中求生,是杨昭能够想得到的唯一出路。 当然,这出路绝对不是倚靠什么虚无缥缈的运气。因为虽然身为穿越者,可是杨昭也从来没有指望过自己身上会有什么狗,屁不通的,所谓能够化一切不可能为可能的诸绝光环。更从来没奢望过‘悬崖底下恰好会住着位隐世高人,又恰好出手相救,然后非常恰好地把他那一甲子二甲子的功力倾囊相授,然后再附增恰好是可爱萝莉一只的女儿’之类狗血剧情生在自己身上。 无论何时何地,人类在绝境中能够依靠的,永远也只有自己。再更加具体地说得清楚一点,杨昭倚靠的就是身上的《暗黑冰火七重天》秘笈。 暗黑冰火七重天是东土禅宗初祖,菩提达摩的暗黑分身所创。每一重天都各具独特异能。但是修练过程极度艰险,必须连续经历七次生关死劫才能修练圆,满。每次突破生死界限,都能成就一重天的功,法。传说只要修成全部七重天,就能破尽天下任何武功。 天竺僧竺法冉,当年曾经机缘巧合,在高句丽的一处秘密山洞里,遇见菩提达摩和自己暗黑分身之间的战斗,并且从此得到了冰火七重天功,法,以及暗黑七重天的前三层功,法。天竺僧自己资质所限,练不成暗黑七重天。却在跃马桥头临终之前,把秘笈送给了杨昭。 这段日子以来,杨昭为了避开梵清惠的追踪,一直在山野之间逃蹿。期间和静斋传人的几次交手都是险象横生,全凭了三分狠劲和两分运气方才侥幸过关。他当然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有运气用完,终于不得不束手就擒的时候。为求自保,就必须找到一个办法,可以在最短时间内令自己的实力大幅度加以提升。非常理所当然地,身边这卷冰火七重天秘笈,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杨昭并没有去修练冰火七重天的心法,因为从修练的困难程度与练成后的威力计算,这套武功性价比是很低的。但是秘笈中关于冰火二劲的运用方法,还有七式冰火螳螂拳等,杨昭却是细心揣摩,并且将之融入了自己本身的易经玄鉴之中。至于暗黑七重天他自然更不会放弃。早就按照穿越前看漫画的记忆所得到之提示,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中阅读秘笈,从而把其中记载的前三层功诀心法全部熟记在心了。 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开始修练。因为暗黑七重天的修练方法实在太危险,假若没有必死的决心,天资再高的人也绝对没办法可以成功。而决心这种东西又是最玄的,未到最后一刻,又有谁能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栈道之战,正是个天赐楔机。梵清惠连番受挫,终于杀意毕露,决不容许杨昭再继续活下去。反正左也死右也死,杨昭把心一横,干脆破釜沉舟,主动毁去栈道投身万丈悬崖。赌的就是自己究竟能不能在跌落地面之前,成功修练成暗黑一重天。 这是场空前的豪赌,而赌注正是自己这条命。成功了,就能活下去。假如失败,那么就当白穿越一回,死心去奈何桥喝碗孟婆汤得了。 呼啸狂风不住向双耳尖厉灌入,杨昭像块秤砣似地飞快向下堕落。他聚神守一,默念暗黑七重天一层的口诀,体内真炁随之运转。以完全不同于易经玄鉴既定运行轨迹的方式分行五气、游走三脉、最后冲击汇聚七轮。真炁所到之处,杨昭的皮肤就像有无数条蚯蚓起伏蠕动,不断贲起或凹陷。骤然间,他猛然睁开眼睛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冰火二气透体轰然爆。杨昭皮肤变得晶莹透明,半边身体烈火熊熊,另外半边身体则冻结在坚冰之中。和当日天竺僧催上了冰火七重天颠峰境界的状态,赫然竟完全一模一样。 半红半蓝的眼睛内洋溢疯狂杀意,杨昭五官扭曲,面容变得说不出的狰狞恐怖。突然间右手一拳狠狠轰向自己胸膛。还被飞翼刺穿的左掌则不顾伤势,曲肘撞开自己的右拳。霎时间他左右两手竟然像生死仇人一样展开连番狠拼。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委实诡异到达了极点,甚至认为他是走火入魔,神,经错乱了也不足为奇。 杨昭当然没有神,经错乱。事实上,此时此刻的他正在意识世界之中,经历着最凶险的生死之战。暗黑七重天,一重要破的就是冰火七重天。在心法推动之下,他自然而然地模拟出冰火七重天的最高境界。并且因应口诀催生的强大精神念力,而在脑海里衍生出一幕既虚幻又实在的奇异景象。在这幻境中,杨昭仿佛看见了一头巨大如恐龙的冰火螳螂,正如狼似虎地扑向自己展开猛攻。假若无法在跌落地面之前及时战胜这头冰火螳螂,那么暗黑七重天即告修练失败,而下场就是粉身碎骨,变成一团肉酱。 万丈山崖看似高不可攀,可是这样笔直跌下去,要到达地面也毕竟也用不着多长时间。光阴一秒一秒地飞消逝,宽阔坚厚的大地也越来越接近。而杨昭陷身幻境,仍然和自己念力衍生出来的冰火螳螂狠拼不休,丝毫清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百丈、八十丈、五十丈、三十、二十……山谷深处生长得最高大的那几棵松梁古柏,已经和大隋小王爷开始了亲密接触。繁盛枝叶甫接触到冰火二气,或者熊熊燃烧,或者被冰封冻结,登时七零八落,不成模样。 十丈、八丈、七、六、五……撞在树木枝叶上的杨昭翻滚不休,骤然竟变成头下脚上的状态。一旦落地,就是脑袋率先承受这从万丈高空之上堕落的级巨力。到达此时此刻,小王爷这条命十成中有九成九左右,都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幻境中战斗终于也接近了尾声,巨大螳螂镰刀疾斩,要把猎物头颅一刀两断。杨昭则回臂反砍拼死抵抗。现实里小王爷自己的左右双掌各自交击,“嘞~”的刺耳裂响,十指指骨同时震裂。杨昭猛然扯开喉咙,出含糊不清,更似受伤野兽的沉闷咆哮。冰火二气空前滂湃激涌,旋卷着凝聚成一头实实在在,栩栩如生的冰火螳螂。随即就像被人在它胸膛里埋下几十枚手榴弹然后同时引爆一样,轰然炸成粉碎! 三、二、一!当极热遇上极寒,两股南辕北辙,绝对无法共存的力量彼此相逼,杨昭赫然竟在以自己身体为核心的一个狭小空间之中,令正常流逝的时间短暂产生停顿。杨昭身体在真正撞击地面之前的那个刹那突然悬停。从高空急堕落而下所产生的万均巨力,赫然竟因此被彻底抵消殆尽, 时间停顿,零点一秒! 双眸精光暴现,迷糊混沌尽复清明。杨昭不假思索地挺腰翻身,双腿向地上一撑,登时身如旗花火箭笔直上升。被淬炼成精纯无比的内家真炁,在他身周经脉里来回游走,流转不息。之前激斗中所受的内外伤患火痊愈,四肢百骸中更感精力弥漫畅快无比。他越过参天古木,乘风翱翔天际,仰天闭目深深呼吸。刹那间但觉海阔天空,任我翱翔。 暗黑一重天----大成! 一口真气堪堪用尽,杨昭徐徐将其呼出,轻飘飘地往下方茂密树林落去。和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气势相比,此刻直是身如无物,片尘不惊。 突破极限,提升力量所得到的滋味实在太美妙了。杨昭站在原地回味良久,这才恋恋不舍地重新睁开眼睛,仔细打量身边的环境。 这里显然是片自古以来,就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原始森林。四周除去树还是树,荒蛮气息极为浓厚。不过这也不成问题,凭着杨昭现在的武功,狮子老虎之类野兽是无法威胁得了他的。只要能找到水源以及辨别出正确方向,走出森林,也只不过是两三天之间的事吧。 杨昭再度抬头,向刚才自己跌下来的山峰望了两眼。站在山谷底下,栈道已经隐藏到白云之上,再也看不清楚。之前成为宁道奇阶下囚那段日子,杨昭知道对方身怀观星之术。可以通过观察自己的本命帝星,从而判断出自己的生死与否。不知道梵清惠现在究竟怎么样,但是可想而知,一旦她知道自己未死,继续追上来的机会绝对是十成十。到时候……嘿嘿,就让她好好品尝一下,自己新得到的暗黑七重天威力之滋味吧。 杨昭自信满满地一笑。随即环顾地面,很快就找到了刚才受冰火二气所激而飞射出去的〖飞翼〗。他快步走过去,把这柄地神兵从参天古松的树干里拔出,顺势耍个剑花。想起梵清惠手中有剑与无剑时的区别,不禁又打了个寒颤。自己虽然不会用剑,但为安全起见,这件武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来,然后再被梵清惠拿回去用来对付自己的。 在这个世界中,手头掌握一件上好神兵实在太重要了。二百年多前,天地盟盟主灭穹苍的儿子灭鬼神,修练成〖暗空神诀〗,武功之高,已经可以和大罗刹宗宗主以及燕王等当世顶尖高手媲美。但就是因为坚持信念不用神兵,最终惨死于虎魄神刀之下。虽然有很多人都很敬佩他能够坚持贯彻自己作为一位武者的理念。可是在杨昭看来,灭鬼神未免有点不知变通了。坚持理念又怎么样?人都被砍死了,再坚持理念还有什么用? 要生存,要成就事业,就必须提升实力。而要提升实力,一件适合自己的神兵绝对不可缺少。想起当日在五丈原上,白云以传音入密之法向自己送出的那两句话“龙游岷江,礼敬如来”,杨昭就隐约觉得那应该是和万禅庵的镇派之宝,天神兵阴阳令有关。他之所以冒险一路南下而不往北返,梵清惠如影随形的追踪固然是理由之一,而想要去岷江寻找阴阳令,则是理由之二。而沿途中以战养战对自身实力的提升之快,更成为了理由之三。 高手不是宅在小黑屋里面,埋头苦练几十年就能练出来的。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杨昭也打算在外面多走走,多经历些事,多认识些人,然后再多吸收些实战经验才回去。当然啰,自己这样做,是一定会给很多人添麻烦的。不过便宜老子杨广和便宜师,父摩诃叶两位,暂且可以不管。老爷子杨坚和老祖母独孤皇后,不是一味只会溺爱孙子的普通老人家,应该会体谅和支持自己这么做才对。至于娘亲萧氏……唉,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当然会很担心自己了。不过只要稍后联络上官府,并且命令他们派人回去报平安的话,应该就可以稍微让娘亲安心了吧。 第二十三章:李阀中人 杨昭躲在路面的草丛里,愁眉苦脸地遥望远处依山而建的雄伟关城,一筹莫展。 目光所及之处的那座关城,说起来可大大有名,却就是扼两川咽喉,屏障巴蜀千里沃野的剑门关。此关旧称葭萌关,三国时候,刘备受刘璋邀请,入蜀抵挡割据汉中的张鲁,就是驻军在葭萌。后来刘备取益州,诸葛亮废弃了葭萌旧关,改立剑门关,又设剑门县治理。因为处于南北交通的要道上,所以县城虽然小,却十分繁荣。 假如能够顺利入城,并且找到当地县太爷的话,那么对于自己继续南下岷江,去寻找天神兵阴阳令的大计,显然会有极大帮助。 可惜,虽然知道如此,眼下的杨昭却根本就没办法入城。因为在这个时代,入城是需要交入城税的。而此时此刻,他不但囊空如洗,甚至还名副其实地身无长物。因为身上那套本来穿着的衣服,早已经在几日前修练暗黑七重天的过程中,被体内不受控制而自动爆的冰火二气,一次过给烧得干干净净了,甚至连点灰都没剩下来。 也就是说,眼下的杨昭,身上只穿着一套“国王的新衣”。 实在很囧。不管穿越前后,杨昭可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沦落到必须裸奔的一天。以前看电视时,里面那些变身英雄们可是不管折腾,身上至少都还留着条大裤衩的吧?怎么一轮到自己就这么不给面子,硬是连条稍微遮遮要害的布条,都没能留下呢? 唉~在山林里面跋涉,裸奔也就裸吧。反正没人看见,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怎么办才好呢?总不能裸奔着强行入城吧? 说真的,假如自己这么做了,光凭把守关口的那些官兵,再来上一百几十个也挡不住自己。问题是,堂堂朝廷敕封的河南王,居然光天化日之下玩裸奔?这件事传出去了,自己还要脸不要?即使自己可以不要脸,那难道大隋皇室的脸也能不要? 伤脑筋啊伤脑筋。杨昭唉声叹气地蹲在草丛中,用手指不停地弹自己脑门,企图学学一休和尚,从脑子里弹个主意出来。可是现实归现实,动画片归动画片,智慧这种东西,那也不是靠压榨就能出来的。眼看着太阳从头顶滑向西面,甚至都已经开始落下去了,杨昭依旧没能想到什么好办法。 正在烦恼之间,忽然远处车马辚辚,从北面大路方向传来。杨昭心中微动,急忙往路边树上一蹿,躲入枝叶茂密处,只露出个脑袋向外窥探。他自从暗黑重天大成之后,五感六识比起以前加强了何止十倍。这时候虽然听见声音,其实彼此之间距离还很远。直过了整整五六分钟,大路尽头处方才现出车马的影子。得到近处就看得更加清楚,那却不是单独一辆马车,而是前呼后拥,浩浩荡荡的一长串。 当先为者,乃是名精壮彪悍的汉子。他跨下骑匹枣红马,鞍边挂着一双寒光闪烁的精钢短戟,武功似乎不弱。身后落了半个马身,则是另外两名同样劲装结束的壮年汉子,手边也各备兵器。紧随在后,则是两辆装饰得颇为雅致的马车。车上都插了面小旗,相距远了,旗子又被风吹得乱晃,却看不清楚究竟什么图案。马车过后,又有至少二十几名精神饱满,脚步轻捷的汉子徒步紧随在后。杨昭看了心里嘀咕,暗道:“这群人莫非是……”运功双耳,凝神细听。 那队人马本来埋头赶路。这时候看见剑门关关城在望,却不由得就兴高采烈起来。为那名大汉挽住马疆,回头叫道:“兄弟们,都走快两步啊。前面就是剑门县,迎春阁里面的小娘儿们都还等着咱们呢。” 众人听了,无不齐声大笑。那名骑匹青花马,面容尖尖有点像狐狸的汉子,当即更接口笑道:“总镖头尽管放心,所谓英雄配美人,莫卿卿那小娘子早被总镖头给迷住啦。别说耽搁这么两三刻,哪怕隔得一年半载再去,莫卿卿却还不是乖乖坐在闺房里等着您?” 旁边那名骑黑毛马,体格五大三粗的汉子却连连摇头,嗡声嗡气道:“老胡,你这可就过时了。莫卿卿再红,终究不过是名普通妓家。上个月我倒是听说,最近剑门县里来了位卖艺不卖身的歌姬,号称以才取人。谁能被她看中了,就能成为她入幕之宾。咱们总镖头英雄无敌,才华盖世,这次自然要好好出番风头才是。” 这黑粗汉子嗓门极大,队伍中人人都听得清楚,当场又是哄堂大笑,乱七八糟地叫道:“总镖头英雄盖世,正该如此。”那总镖头摸摸下巴上的短须,似乎颇为得意。但一瞥眼间看见身后的马车,立刻又板起脸来,沉声道:“我老秦有多少斤两,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大伙儿自家里胡说八道没关系,假若让别人听去,那可要笑掉大牙啦。走走走,赶快入城才是正经。”脚下轻轻一踢,催马就走。众人嬉笑不绝,缓缓从后跟上。 杨昭灵机一触,暗叫声天无绝人之道。蹑手蹑脚跳下大树,隐伏在草丛里随便拣块小石头,对准拖拉着最前面那辆马车的牲,口屈指弹出。“咻~”的破风微响之中,那匹驮马脖子上吃了一记,登时痛声长嘶着,人立起来两蹄乱舞。整个井井有序的队伍立刻大乱,杨昭就趁着这个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引开了的机会,施展轻功一个燕子回翔,贴地钻进队伍最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底。手脚再紧紧钩住木架固定好自己,屏息蔽气,便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车外的骚动持续了好半晌才平息下来,蹄声响起,车马继续前行。没过多久队伍就到了关门城楼之外。守卫关城的士兵例行问了几个问题,无非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之类。杨昭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却原来这行人是大兴城里〖武安镖局〗走镖的队伍。总镖头叫做秦武安,另外两位镖师,脸长得像狐狸那个叫做胡静水,五大三粗的黑汉子则是拓拔文正。这次出来走镖,护送的倒不是什么红货,而是受了大兴城一户富贵人家的请托,护送某人去成都。至于那富贵人家姓甚名谁,秦武安却没有讲,官兵也不追问。当下按人头收讫了入城税,大手一挥,当即放行。 剑门关是天下一雄关,规模极其宏大。镖队从进入门楼开始,足足走了约莫五分钟左右,方才离开关城而进入到剑门县城之中。甫入县城,南腔北调的人声便立刻从四面八方拥过来,杨昭从马车下望出去,只见青石板铺设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脚步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地好不热闹。 武安镖局常年在关中和巴蜀之间来往奔波,对于沿途上比较重要的城镇都十分熟悉。队伍走了片刻,离开城中大道转入横街,就在一,家客栈旅店前停下。镖师胡静水率先入店去和掌柜的打招呼。未几,掌柜的带上店小二笑容满面地出来迎接,却就引着众人将车马驶入大院停定。总镖头秦武安下了马,殷勤陪着笑容走到马车旁边,道:“李爷,房间都收拾好了。” 那位李爷沉声“嗯~”地答应着,马车车门大开,走下来一双做工十分考究的小牛皮靴。皮靴主人落步甚重,行走间却几乎片尘不起。杨昭心中凛然,知道这人的武功,至少不会比当日在新年大宴上见过的杨玄感、宇文化及等人为低。但对方似乎也没察觉到马车底下多了位不之客,移步走到另外那辆马车前,彬彬有礼道:“明月大家,旅途辛苦了。请随李某下来暂且歇息如何?” 车门由内而外推开,一把悄生生的稚嫩声音道:“小姐,小心。”率先落地,却是对小巧的绣花鞋。然后又有对造型更加精致,上描金丝的绊带凉鞋,套着对柔巧纤足袅袅婷婷走下。那女子在原地站定,似乎是向姓李的行了个礼,声音极温柔悦耳,道:“有劳李公子。” 那李公子仿佛愕了愕,口中轻轻一叹,随即收拾心神,由衷道:“能为明月大家稍献微劳,是李某的福气才对。大家这边请。”引着那女子入客栈而去。 以那位总镖头秦武安为,镖局中人也跟着一窝蜂的入了屋子。却又有两三名趟子手留下来做些照顾马匹,安排车辆停放等等杂事,忙忙碌碌大半个时辰,这才把所有事都安排妥当,各自也回屋散了。 杨昭又侧耳听了半晌,直到确认外面再没有人走动,方才轻手轻脚地从马车下钻出。折腾过这么许久,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月亮悄悄爬上了夜幕。借着从屋顶天窗处透露下来的一抹清辉,杨昭把四周环境看得清清楚楚,却原来是座大仓库。身边那两辆马车并列摆设,车辕上闪闪亮,似乎是用金漆烙着个什么标记。小王爷好奇心作,凑过去仔细打量两眼,却原来是个以猛虎为底纹的〖李〗字图案。 杨昭微觉吃惊。原来这虎纹李字图案,正是当朝唐国公李渊家的家纹。李家自称祖上是道家真人李耳,但真正达起来,却还是三代之前的事。当时拓拔氏的北魏分,裂成东西两半。西魏立国,有八位上柱国大将军。其中一名叫做李虎,就是李渊的爷,爷了。所以此后李家就用猛虎图案为标记,以示尊崇先人。 说起来,李家现任家主李渊的母,亲也姓独孤氏,正是杨昭祖母独孤皇后的姐姐。杨广私下和李渊见面,还得叫一声表兄。刚才穿着小牛皮靴从马车上走下来那人,听声音年纪不会太大,但也不会比李渊的长子李建成还小,应该是李渊的堂兄弟之类人物(李虎有八个儿子),杨昭若和他见面,说不定也要叫声表叔。要是现在出去找他的话…… 念头才刚出现,杨昭便苦笑着摇摇头,把它给掐灭了。将心比心,自己要正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有个穷得连裤子都没得穿的叫花子跑出来,说我是你家亲戚,麻烦江湖救急一下。开玩笑,谁会相信啊?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想办法找件衣服来遮遮身体才叫正经。 杨昭满怀希望地把马车车门推开条小缝,探头往里面张望。车厢内部装饰倒出乎意料之外地简单,而且一片空荡荡地,什么行李都没有。杨昭不禁大为失望,但一转眼间,却又把目光转到了铺设在车厢地板的地毡上。所谓无鱼,肉也好。小王爷叹口气,随手把地毡抓起来轻轻撕成两半。一半围在腰间,另一半披在肩头。虽说还是怪模怪样不成体统,总比直接裸奔要强得多了。 顾好面子,便轮到照顾肚子。要说武功,杨昭现在不大不小也算是个二流高手,但距离可以吸风饮露,辟谷不食的境界还差得远。连日来在荒山野岭奔波,只以野果为生,嘴巴可真是名副其实,都淡出鸟来了。而且野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他又不敢冒险去吃野生蘑菇,于是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除去几口清水以外他什么都没下过肚,已经饿惨了。 此刻外面却正是晚饭时分。厨房内阵阵香气直往外飘,闻得杨昭不停留口水。终于不用再裸奔的他心情大好,再加上馋虫勾引,于是也没多想什么,转身就走向仓库的正门。刚刚要伸手前去拉门之际,忽然间,那门竟率先“哑~”地被人从外面推开。但觉眼前一亮,赫然就见个穿着鹅黄颜色衣服,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正端着盏油灯站在门口。 事出突然,两人都没想到居然会撞个正着,霎时间面面相觑,全都大吃一惊。灯光下杨昭只胡乱披了两块破布在身,头胡子乱糟糟地,看上去简直就在额头凿了“我是坏人”四个大字。小丫鬟心里害怕,下意识就扯开喉咙大叫道:“有贼啊,快来人啊!” 尖厉叫声立刻在客店中远远传开。估计至少也达到了九十分贝以上。杨昭被她震得双耳嗡嗡直响,而且毕竟做贼心虚,当下更顾不上解释,施展轻功从那小丫鬟身边掠过,乘着夜色向外直闯。才刚跑得几丈,忽然就听有人沉声喝道:“何方小贼?”紧接着耳边破风之声大作,一抹银光从旁飞掷而至,来势急劲,直要把杨昭捅成透心凉! ------------ 一,以往看漫画,主角那么厉害的武功,身上衣服却总打不坏,或者即使坏了,至少都还留条裤子,这是非常不合理的。身为合理党人滴偶便无法容忍这种“口古月”事啊啊。 二,大秦武安君、静水狐狸、拖把爷三位龙套党出场……迟下你们死得很惨的时候表怪偶啊…… 第二十四章:再遇 票票增长缓慢,12泪奔……又跑回来继续拜票t_t --------偶素求收藏与红票滴分割线-------- 银光来袭,气势汹汹。电光石火间杨昭不假思索,抽出〖飞翼〗短剑反手就劈。 “当~”的金铁交击之声响彻夜空,那银光被劈得犹如一盘银轮,旋转着倒激上天。掷出银光的人“啊”地低声轻呼,似乎对于自己必杀一击居然无功而觉得十分意外。见猎心喜之下,他当即纵声长笑,喝道:“好小贼,再接李某一招!”腾身跃出屋外飞身接住那抹银光,原来却是杆亮银长枪。 刹那间万千银光点点,就似无数冰雹当头狂砸,杨昭只觉前后左右都被银枪气劲锁死,真是避无可避。迫不得已之下,惟有回身认真迎战。他化掌法为剑法。展开前日在栈道上新领悟的四象之无量雨。飞翼神锋化为纷纷细雨,千丝万缕地缠上银枪气劲,将那股狂烈攻势一一化解。耳边只听得“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连环不绝,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虽然兵凶战危,却又令旁观者听得赏心悦目,委实蔚为奇观。 双方连拼过百击,彼此招式已老。那银枪客抖擞精神,纵身大喝。千百枪影汇聚归一急突刺,声威着实威猛惊人。杨昭肚子饿两天了,这时候手软脚软,哪里还有心情跟他硬拼?当下避重就轻,运起螳螂问心圈挡拨来势,随即向旁边一带,意图来个四两拨千斤。 没想到银枪以螺旋手法刺出,劲力高度凝聚集中。杨昭一拨之下拨它不动,再要变招应对就迟了。那银枪客吐气扬声,化直刺为横扫。千均大力拦腰狠扫,就像打棒球那样将杨昭整个人揪起扫出。小王爷身如腾云驾雾向后炮弹般倒飞,“轰~”地撞上客栈的围墙。区区土墙哪能承受得起这股冲击?登时“哗啦~”地塌下。大量土砖激尘埃飞扬,把视线屏蔽得一派模糊不清。银枪客收枪屹立,面带不屑冷笑。却听身后环佩叮当,细碎脚步从楼上走下,马车内那女子柔声叫道:“李公子,出什么事了?” 银枪客正要回头答话。忽然听土砖堆里头一阵响声翻动,杨昭拨开压在身上的砖块挣扎着爬起来。有气无力地挥手,叫道:“停手停手,我不是贼啦!” “小姐!”众人都还未搞清楚什么回事,刚才那穿着鹅黄颜色衣服的小丫鬟已经双眼含泪,从仓库那边跑回来“蹬蹬蹬”地上楼,一头扎进那女子的怀里,带着哭腔道:“那个坏人,他、他……呜呜呜……”哭得好不伤心。那女子莫名其妙,拍着丫鬟后背轻声安慰,蹙眉道:“李公子,你看这……” 银枪客双眉一挑,喝道:“鬼鬼祟祟,衣冠不整。一看就知不是好人。我看多半是个采花淫贼。秦总镖头!” 动静闹得这么大,整间客栈的人都被惊动了,镖局的几名镖头自然更不例外,早早就站到客栈大堂里,自动布成个三角阵把那女子护在身后。只是先前银枪客和杨昭激战正酣,他们插不下去手。此刻银枪客出声令,秦武安、胡静水、拓拔文正三人相互对望一眼,立即抄起兵器扑出去打落水狗。 拓拔文正身材最高大,脚步也最快,当先奔到土砖堆前,嗡声嗡气骂道:“该死的淫贼,看你这鬼样子也想采花?呸!你爷,爷我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却也还没那胆子呢。该你先吃点苦头。”举起鬼头大刀转过刀背,向杨昭一刀疾劈。 这记斩劈倒也算势大力雄,但也不过就是如此罢了。假若放到沙场上去杀敌,倒是十荡十决,威猛绝伦。可要用来对付我?杨昭心中一阵奇怪,自付哪怕是刚刚穿越过来那阵子,也能轻易打败这黑大汉,更不用说现在了。他半身还躺在砖石堆中,这时候更懒得起身,右弹腿起划个小圆,以脚代手施展出螳螂问心圈。刹那间众人眼前一花,但听“哇呀呀~”的怪叫声大作。拓拔文正手脚乱舞,动客栈院子的东头直飞到西头,“啪嗒”重重摔在地下,也不知道究竟伤得多重。 秦武安和胡静水同时大吃一惊,满心以为杨昭已经被银枪客打成了无牙老虎,却原来满不是那么一回事。秦武安双手短戟倒转接合,“喀”地形成一枝双头长戟,喝道:“老胡,你左我右,上啊!”长戟运转照胸疾刺,杨昭“咦”地低呼,叫道:“轻骑突出,血战十式?” 血战十式,原本在《大唐双龙传》的世界里,是李靖教给寇仲和徐子陵的一套刀法。不过杨昭穿越以来后才知道,原来这套武功在大隋军队中流传很广,凡是小队长之类军官都会得到传授。几乎就是烂大街的货色。而且也不仅限于刀法。还有枪法、剑法、斧法、锤法、戟法等多种变体。 杨昭初初跟随大隋名将来护儿扎基础练武时,没少被来护儿用这套武功蹂躏。所以对之可谓烂熟于胸,要怎么对付根本不用多想的。飞翼短剑亮出顺劈倒撩,当即荡开双头长戟。正要接上一圈一绞逼他长戟脱手,骤然刀光闪闪,剑气森森,旁边那胡静水已然出手,剑招飘逸,大出杨昭意料之外。 小王爷急忙侧身闪避,回头细看,只看那个胡静水左刀右剑,招式倒要比自己想象中还更加犀利许多。一时间不知道对方什么来路,又不想真的杀人。于是施展先天八卦步法来回游斗,要看个清楚再说。那边秦武安和胡静水两名镖头见敌人退避,更加精神大振。合力连袂再上,一沉猛一灵巧,倒也配合得丝丝入扣。三件兵器上下翻飞,构成巨大银圈将杨昭笼罩在内,看上去倒显得占尽了上风。 杨昭左闪右逼,看似险象环生,实质确实属泥鳅的----滑不溜手。三件兵器无论横砍竖劈也好,挑削斩刺也好,总是以毫之差落空。观察了半晌,小王爷现胡静水虽然刀法剑招都十分高明,但似乎他资所限,却不能挥招式中的十足威力。要是他专心练剑或者使刀,那倒还好点。偏偏这家伙不知道什么神,经,偏要刀剑齐出。于是非但收不到招式配合的优势,反而处处碍手碍脚,武功更要大大打个折扣了。 相比之下,秦武安的血战十式虽然只是大路货,但在这个总镖头手中使来,却真把招式中那种沙场血战,一往无前之气势挥得淋漓尽致。加上他内力修为也比较高,所以尽管招式不如,整体评价比胡静水倒是还强了一筹。 身边那银枪客还在虎视眈眈,劲气杀机如芒刺在背,刺得杨昭实在不舒服。再说老和两个镖师纠缠也没什么意义。虽说对胡静水的武功甚是好奇,但杨昭也没意思继续把这场战斗延续下去了。当下且战且退,逐渐把脚步移向客栈院子靠街的一边。骤然间把飞翼往腰间一插,纵声长笑揉身直上。螳螂刁手左右连环并,彼落此起,此起落彼,以一着刁打七星将刀剑长戟全部打落。脚下同时聚水火二劲,相互摩擦爆破逼出强推进力,身如流星向外直扑。 银枪客面色微变,冷哼着提起银枪急起就追。未想到才出屋子,忽然又是一呆。本该已经乘机逃之夭夭的杨昭,此际竟不住倒退。抬头相望,只见银月清辉之下,院落土墙之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多出了一道淡雅如菊的婀娜身影。 她身穿青色长衫,面覆薄纱,看不清相貌如何。然而她那负手而立,出神仰望月色的姿态,却高贵美丽得有若广寒仙子,教任何人见了,也油然而生出敬重,甚至是自惭形秽。 银枪客心中早别有所爱,虽然惊叹于这女子的美貌,但也不怎么在意。只是他向来自负武功,眼下却竟然没能现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到来的。不禁为之一凛,下意识紧抓银枪,提劲运气,全神戒备。只听那个用两块破地毡裹身的“采花贼”,停下脚步苦笑道:“梵小姐,妳可真了不起。居然又追上来了。” 那位突然出现的女子,自然就是慈航静斋传人,梵清惠了。听到杨昭声音,她轻轻叹口气,霎然回,幽幽道:“是啊,我们又见面了。天大地大,为什么我俩却总是处处相逢,竟似避也避不开呢?” 杨昭苦笑道:“用佛家的话,可能这就是缘吧?不过即使真是缘,我看多半也只是孽缘。梵小姐,这时候咱们就该挥慧剑斩情丝才对。阿唷,不对。妳的剑已经让我给顺走,没得斩了。” 梵清惠轻叹道:“那么……便只有随缘吧。”轻移莲步,转向银枪客走近福了一福,道:“槛外人梵清惠,见过李世兄。” 那银枪客怔了怔,奇道:“妳……啊!是梵仙子!”急忙放下银枪,恭恭敬敬地拱手长揖为礼,由衷道:“不知道梵仙子仙驾光临,李某有失远迎,实在失礼了。” 杨昭见他们两个居然叙起话来,心道:“乖乖不得了。那姓李的武功也不是庸手,要是和梵尼姑前后夹攻,我还有命吗?还是赶紧溜之大吉吧。”正拔腿想跑,却见梵清惠不动声色,轻轻向旁边横移两步,恰好挡在自己逃跑的必经之路上。叹道:“你……这是又想跑了吗?” 她语气中非但没有想动手的意思,反而颇含幽怨。杨昭大感头痛,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却听那银枪客奇道:“梵仙子,妳与这位……这位……认识?” 梵清惠回头轻笑,却又转成了那副不吃人间烟火的高贵淡雅姿态。道:“正要为李世兄引见。这位是……”话未说完,杨昭急忙抢过话头道:“我叫杨豫,是……越国公的远房族人。哈哈,李兄弟,你好吗。” 杨昭爵位是河南王,而河南汉朝时又称呼为豫州。他不愿在李家的人面前暴露身份,所以就给自己安了个假名。越国公杨素虽然也姓杨,但和隋朝皇室不是同宗。他族里子弟众多,料想对方虽然是李氏子弟,平时和杨素必有交往,但也没可能每个杨氏子弟都认识才对。 银枪客又是一愕,随即恍然。道目光在杨昭身上扫过,未尽之意,尽在不言中。杨昭连连苦笑,也没办法替自己解释。梵清惠眼波流转,妙目生辉,似是也觉得好笑。却又故作不见,改口道:“阿豫,这位是唐国公从弟,李氏年轻一代最出色的高手,李神通李世兄。去年重阳佳节,清惠曾拜访唐国公府上,故此与李世兄有一面之缘。” 李神通也对杨昭抱抱拳,道:“在下李神通。”顿了顿,又皱眉问道:“阁下原来是越国公族人。难怪武功这样高明了。不过……怎么会……” 李神通就是李渊的堂弟,外间据说武功之高,不在李渊之下。却没有修练李家祖传的战阵七式,而是自创了一套神行八法。这些事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属于常识来的,杨昭早在来护儿口里听说过了。但对方问的问题实在尴尬,还是避重就轻为妙。当下含糊道:“这个……哈哈,原因很复杂啦……简单说吧,我遇上了点麻烦,搞到连衣服都没地穿。于是……哈哈……没想到刚想溜的时候撞到了那来向杨昭敛衽为礼,道:“奴家替小诗向杨公子赔礼了。” 梵清惠目光转过,道:“是明月?一别经年,想不到在这里又见面了。”语气中赫然真情流露,颇有几分由衷的欢喜。这却是杨昭自从认识她以来从来未见过的。正要感叹两句,忽然肚里一阵雷鸣,苦笑道:“呃,赔礼什么倒也不必了。今天大家这么高兴,不如都坐下来喝上几杯?啊,对了。那个李兄啊,假如方便的话,能不能借我套衣服穿穿?” 那位明月大家掩嘴“扑哧”一笑,道:“奴家这里,倒也有几套男装的衣服。杨公子假若不嫌弃的话,请随奴家这边来。” 第二十五章:入蜀贺寿 内穿月白绫罗内,衣,外着淡青蜀锦长衫。腰系滚边金线带,脚踏玄墨羊皮靴。头上不曾戴冠,却用条紫蓝丝缎束住了头。洗干净脸面再把胡茬子一刮,虽则算不上貌胜潘安玉树临风,却亦自有股潇洒倜傥之姿。 杨昭梳洗完毕,灯光下对着铜镜左右顾盼。一瞥眼间,忽然现身后那位因为被自家小姐派来服侍这位“淫贼”而显得心不甘情不愿,嘴巴嘟得可以挂油瓶的小丫鬟小诗,竟然也望着镜中的自己看得傻了眼,小王爷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小小得意。恶作剧的念头难以抑止,回头伸手就在小诗脸蛋上拧了一把,嬉笑道:“怎么样,好看吧?没看过吧?” 小诗“啊~”地一把打开那只“魔爪”,红着脸向后缩了好几步。气鼓鼓道:“死淫贼,警告你别乱来啊。不然……不然……”忽然现,自己好象还真没什么办法奈何得了这个“淫贼”的。憋了半天,下,面却憋不出来了。 杨昭忍不住哈哈大笑,戏谑道:“又没有真的淫了妳,叫什么嘛。对了,妳真的知道淫贼是干什么的?” 那小丫鬟脸色红得简直像个煮鸡蛋一样又缩了几步,后背靠上房间墙壁偷偷把木门扳开两寸,洁白小虎牙咬着下唇,更显得说不出的可爱。 杨昭本来只想开开玩笑的,忽然看见小丫头这副模样,心中不由得微动。其实不管穿越前后,杨昭都不过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罢了。知好色而慕少艾,原本人之常情。不过以往在皇宫里住,客观环境要求他就必须循规蹈矩。好不容易开府自己出来住,没想到新房子门槛都还没踏过半次,就又被人“绑架”了。所以像眼下这样和小丫头开开玩笑吃吃水豆腐,他倒还真是生平头一回,感受也特别深刻。 只可惜眼下时间地点都不对,否则的话……杨昭暗自叹口气,却也没再去调戏人家小姑娘。起身径直推门走出房间,向楼下大堂行去。轻哼道:“我若与妳家小姐共鸾帐啊,怎舍得妳叠被与铺床。”忽然却听那位明月大家低声轻噫,似乎甚是惊讶。却柔声问道:“杨公子,你哼的这是曲子?韵律新颖,明月竟然从来未曾听过?” 杨昭哼的却是越剧黄梅戏《西厢记》调子。那是在后世清朝道光年间才出现的,眼下这个时代,自然任何人都闻所未闻。不过杨昭也就是半桶水,来回只会哼那么几句,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献丑?急忙遮掩道:“没有没有,我胡乱哼哼的,明月大家见笑了。”随即一拱手,道:“这套衣服刚好合适,多谢明月大家相赠之德。” 看着自己的衣服套在位年青男子身上,明月不由得脸色微微一红,道:“反正这些衫子闲着也是闲着,杨公子不必客气。”顿了顿,续道:“杨公子请坐。” 杨昭眼睛直勾勾地射向桌上那十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他下意识咽口唾沫。抱拳向梵清惠李神通等行了个礼,众人随即一齐入座。杨昭饿得狠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起筷子就夹了块大大的红烧蹄膀。 剑门县虽然也颇繁荣,到底只是小地方。尽管厨房大师傅已经卖足力气,可做出的菜肴在李神通这位世家子眼中,依旧难说摆得上台面。见杨昭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李神通不由得又对他小看了两分。当下却不动声色,提起酒壶分别替席上众客满斟一杯。那酒色如胭脂,香气极是诱人。 李神通举杯道:“这种酒是用南陈宫廷秘方所酿,名为〖桃美人〗。家兄去年往建康访友时带回来了几瓶。今日与梵仙子道左相逢,正好取出来奉客。梵仙子,明月大家,哦,还有杨兄弟。请,请。” 众人都举杯饮尽,果然觉得满口留芳,是极难得的好酒。李神通见梵清惠和明月两位目光中流露赞赏之色,不禁微觉自得。放下酒杯,问道:“梵仙子这次入蜀,不知道可有什么贵干么?” 梵清惠隔着面纱向杨昭瞥了一眼,目光微见黯然,淡淡道:“不过闲云野鹤,又能有什么大事?无非寄情山水,聊以自娱罢了。倒是李世兄,此次和明月大家一起南下,难道也是去游山玩水么?” 明月叹道:“明月不过一介伶伎。终日奔走江湖,以乐声娱人。又哪能像梵姐姐这样逍遥自在呢?”她说话中语气幽怨,却是不无自怜之意。 梵清惠在桌下握住她手,柔声慰道:“妹妹说笑了。妹妹琴萧双绝,曲技之精,更被誉为当世无双。无论关陇世族抑或山东高门,谁家子弟胆敢仅仅视妹妹为伶伎之辈?别的不说,便是唐国公,岂非也将妹妹奉为生平知己,礼敬有加么?” 提起李渊,明月那张秀美面庞上,骤然真如天上银盘般,焕出喜悦的光彩。但这光彩也只持续了半瞬,随即摇头自嘲道:“谢梵姐姐安慰……但事实就是事实,明月又何必自欺欺人呢?”顿了顿,勉强打起精神,道:“明月这次入蜀不为其他,而是奉了召令,特地前往成都去为蜀王贺寿的。” “蜀王?”突然听见这两个字,杨昭忍不住放下筷子,问道:“就是杨秀?他过生日?奇怪,现在才二月啊,蜀王的生辰……不是该在八月才对吗?” 李神通笑道:“杨兄知道得倒清楚。不过,我们此去贺的倒不是蜀王本人,而是王世子杨孝。蜀王已经年届而立,去年才刚刚诞下世子,自然爱逾珍宝。因为害怕小孩子经不起跋涉,所以就连新年大宴,蜀王也没带他回大兴。不过这次要为世子贺寿的事,倒是来得颇为突然。却是蜀王在回成都之前,才向朝廷各位大人请柬相邀的,时间是下月初二。在下这次赴蜀,一来固然是护送明月大家,二来也是受了家兄托付,要向蜀王世子献上份寿礼。” 杨昭这才恍然。回想当日新年大宴之前的一,家人团拜,杨坚五个儿子儿媳妇外加孙子辈几十号人,确实只有自己这位四叔杨秀,是只有他自己与蜀王妃两个到场的。看起来,自己这位才满周岁的堂弟,面子可还真不小。 杨昭正在沉思,只听对面明月叹道:“其实明月已经聘请武安镖局护送。实在不必再劳烦李公子。李公子甘愿屈尊,如此美意,明月实是无以为报。” 李神通摇头道:“反正顺路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再说武安镖局么……呵呵。”他打个哈哈,语气中不屑之意十分明显,但也没多说什么,回头道:“这次蜀王府寿宴,据说江湖上许多前辈也都接到了邀请,堪称盛事。梵仙子假若有空暇,倒不妨也与我们一起去凑个热闹如何?” “江湖中的前辈?”这位来自白道武林圣地的静斋传人,闻言不禁微怔。问道:“不知道都有那些高人呢?” 李神通屈指道:“蜀王身为上柱国大将军兼西南道行台尚书令,总管巴蜀二十四州诸军事。那么蜀中唐门门主以及独尊堡的解堡主两位,自然是一定会出席的。岭南宋阀主和解堡主向来交好,而且岭南和巴蜀间生意来往密切,宋阀主本人或者不会来,但肯定会派遣门人子弟出席。此外还有巴地各族的族长。青城、点苍等名门大派的掌门等等。” 梵清惠微微颌,道:“西南西北的英雄豪杰们汇聚一堂。确实是十几年未有之盛事。”顿了顿,目光又向杨昭一扫,淡淡道:“不知道正一道是不是亦在被邀之列呢?” 李神通道:“峨眉山距离成都不过咫尺之遥,邀请正一道自是理所当然。不过近年来朝阳天师都在金顶上闭关不出,假若他不来的话,那么多半是正一宫的如晦真人代替师兄出席了。” 梵清惠柔声轻嗯,道:“只因一向不得方便,清惠和如晦师兄倒也有多年未见了。这次要是能借蜀王的面子相聚一番,倒也是缘法。”微微侧过半身,笑道:“妹妹假若不嫌弃,清惠便厚着脸皮搭个便车吧,可否?” 明月欢喜地执起梵清惠柔荑,道:“再好不过。明月求之不得呢。只是杨公子……”话到此处,心里头不禁踟躇。杨昭和梵清惠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也拿不大准。而且自己身为女子,更不方便邀请陌生男子同行。所以一时间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好。梵清惠则微笑道:“杨公子他……” “哈哈,既然成都那么热闹,我自然也少不得去见识见识了。”杨昭抢先嬉皮笑脸道:“在下武功虽说不高明,但比起武安镖局那三位,总还算是过得去。沿途替明月大家打点些杂事也都做得来。呃,就当是感谢明月大家的赠衣之德了。” 杨昭这番话可谓半真半假。一方面他确实存有报恩的想法,另一方面则是趁机想吃白食。难得路上遇贵人,假若还不打蛇随棍上的话,自己身无分文,难道真要加入丐帮,讨着饭南下去寻找阴阳令?再说,梵清惠这婆娘老是阴魂不散地缠着自己,甩也甩不开。不如就和李神通这些人走在一起,料想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她应该也不好意思出手再来杀自己才对。 李神通皱皱眉头,厌恶之情从眼眸深处一闪而逝,淡淡道:“杨公子名门之后,纵使一时不如意,又岂可自甘下流,去操持贱役?越国公和家兄同殿为臣,彼此向来交好。看在这份情谊上,假若杨公子手头暂时不方便,却尽管开口就是。” 李神通话说得客气,其实就是骂你小子好歹也是杨素的族人,怎么这么无赖?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麻烦赶快滚蛋别粘上来吧。杨昭虽然听得懂,但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他以前混论坛和人打口水战的拿手好戏了。当下又夹了块红烧鸭,子,边啃边含含糊糊道:“哦哦,那倒多谢了。不过么,受人滴水之恩,怎好不涌泉相报?所以只要明月大家不赶我走,杨某那是打死都不走的。” 明月目光又是一闪,似觉得杨昭这样死皮赖脸地,倒也有趣。随即微笑道:“不过就是套衣物罢了,杨公子可千万别再说什么报恩的话,明月担当不起呢。嗯,既然大家都去成都,那么结伴同行也好。李公子,你说呢?” 李神通心道既然妳都表态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当下大感无奈,惟有苦笑连连,答道:“明月大家说得是。” -------- 摸摸愤怒的香蕉,还有兰阿姨……尽管阿姨编的故事很扯-_-; 惯例求票票和收藏 第二十六章:超凡入圣 照例拜票和求收藏。然后,兰阿姨和少*妇柳都素坏淫!12泪目t_t ----------偶素泪奔滴分割线---------- 杨昭面皮的厚度,并没有李神通认定的那样厉害。至少,在二日清早众人离开剑门县起程上路时,小王爷并没有钻进马车束手高卧。反而真是随便找匹劣马骑上去,就和武安镖局那群镖师趟子手混在一起相随南下。李神通虽然对这种“自甘下流”的行为越来越觉得看不惯,可是既然明月和梵清惠都没说什么了,他堂堂大男人,当然更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小气。反正眼不见心不烦,多养活个吃闲饭的也不算什么大事,也就随他去了。 另一方面,其实杨昭混到镖师队伍里,倒也不完全是因为面皮薄。说起来,虽然穿越前后两个身份已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但骨子里杨昭却还下意识地,总习惯以21世纪现代人那种平等的目光去看待身边所有人或事物。他不会觉得皇帝就多么神圣不可侵犯,也不会觉得贩夫走卒就多么低贱,总之都是职业分工不同罢了。 而李神通却是不折不扣的高门子弟,骨子里全是自傲自负以及对下品寒士的鄙夷和不屑。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总令杨昭觉得浑身不自在。从剑门县下到成都还有好多路程要走,真要连续那么多天都和这种人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杨昭可不想自己被憋出个抑郁症出来。 不过杨昭虽然这样想,别人却不能学他这样洒脱。要知道自从三国时候的曹丕推出九品中正制以来,社会上几百年间都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等级分明,森严不可逾越。天长日久,这种观念在世人心目中,早变得似乎是天经地义。 杨昭虽说隐瞒了自己皇室后裔的身份,但捏造的杨素族人这个招牌,在武安镖局这群跑江湖混饭吃,连混个下下品都勉强的粗鲁汉子眼里,依然闪亮得足以让人眩目了。所以最初当小王爷挤到镖局众镖头身边时,众人都是瞠目结舌,惶然不知所措。 幸好杨昭性格很有点自来熟。吃饭打尖时总不避嫌疑,和大家蹲在一起啃干粮喝劣酒;旅途中随便卖弄些学识指点山河;晚上投店或野外宿营时又随口讲几个21世纪的老笑话,凡此种种举动,在镖局汉子们眼中自然都倍感亲切。两三天下来,他们和杨昭相处起来已经毫无隔膜。甚至看起来,似乎还很有点想要斩鸡头烧黄纸的冲动了。 话虽如此,门上品下品之间的界限,在这个时代到底还是根深蒂固。镖局的汉子们虽说对杨昭这样“出身高贵”的人肯和自己打成一片颇感亲切,但旅途上彼此闲谈,不时总还是流露出对高门大族的仰慕和渴望。总镖头秦武安就不无感慨地道:“杨公子,你是越国公的族人,武功又这样高。今日虽然暂时不如意,但以后必定可以成就一番事业的。祖,宗既然曾经闯下过那样了不起的名声,我们身为子孙者,便应该时时刻刻都以重振家声为己任,切记不可以自甘沉沦呢。” 杨昭有点不以为然。但世风如此,他也没办法。只是听秦武安言下之意,似乎也很以自己祖,宗为傲。随口问道:“正该如此。对了,不知道总镖头祖上是?” 提起这个,秦武安不由得就眉飞色舞起来。却还不等他回答,旁边的胡静水早拍马过来,笑嘻嘻道:“杨公子你不知道,我们总镖头的祖上可了不起,正是当初战国末年赫赫有名的四大名将之一,大秦战神武安君白起。长平一战,坑杀赵军四十万。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何等威风,何等杀气。” 秦武安叹息道:“可惜后来秦王受奸臣蒙蔽,武安君终于含冤而逝。武安君的后人因为害怕再受牵连,于是改姓为秦以作避嫌。历经秦汉魏晋几百年下来,到了今时今日我这一辈……唉,武安君当初威震天下的武功,已经都失传了。秦某虽然有心再兴家门,可惜劳碌半生,始终还是一事无成。实在惭愧啊,惭愧。” 杨昭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练血战十式的人我也见得多了,但是这套武功易学难精,能得到其中神髓的,实在千中无一。总镖头似乎未得过名师指点,光凭自己苦练而能到这个境界,确实家学渊源。再说总镖头是一局之主,说什么一事无成,也实在过谦了。” 秦武安叹气道:“衣食虽然不愁,但开镖局再成功,始终也是九流下品。秦某要重振祖上武安君的威风,恐怕……终于也只是痴心妄想吧?唉~”说到后来,他语气已经颇为萧索。 几日相处下来,对于秦武安的为人,杨昭倒也大略有了点了解。他重信仗义,性情也十分豪爽。虽则偶尔也在外头有逢场作戏,但和家里的结妻子之间还是十分恩爱。吃镖局子这行饭,武功高低只是其次,关键还是要江湖够老,人情够熟。武安镖局之所以能够让深得唐国公李渊青睐,大兴城内众家高门世族子弟也争相献媚的明月大家聘请为护卫,显然秦武安这个人也是很有本事的。 杨昭初封河南王,并得到允许开府。但现在手下无兵无将,还是光杆司令一个。像秦武安这种人,有手段有心计有人脉,可惜就是欠点机缘。要是得到知遇提拔,成就绝不仅仅只有目前这样而已。想到这里,杨昭倒是隐约有了点想法。不过目前时机不对,也不用就先急着说出来。 小王爷随口安慰了秦武安几句,转口问道:“总镖头固然是名门之后,但胡镖头也不差吧?那天晚上与两位过招,胡镖头刀剑双修,造诣实在不凡。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武功呢?” 拓拔文正粗声粗气地插口道:“杨公子你不知道,我和胡师哥其实都是〖天宗〗的弟,子。他是剑门,我则是刀门的。” 这回倒轮到杨昭吃惊了。他一回头,扬眉道:“天宗?拓拔镖头和胡镖头都是天宗弟,子?那当年的豪杰豪大侠……” “豪杰师叔是天宗,四,代弟,子,我们两个则是五代。”胡静水摸摸背上的刀剑,感叹道:“想当年,我们天宗在中原武林可威风呢。可是自从那场大瘟疫之后……唉,算了,好汉不提当年事。总之自从掌门师祖把总坛迁往西域之后,我们这些还留在中原的弟,子,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啰。” 秦武安拍拍两名镖头肩膀,道:“天宗再怎么算也是名门大派,你们两师兄弟学到的武功,和我老秦这套大路货血战十式比起来可强多啦。可是你看看自己?哪天和老秦联手,还是连杨公子一招都接不住,这像什么话?老胡,你也别再好高骛远啦。以后专心点练功,别再搞那什么不切实际的刀剑双修白日梦,行走江湖,也省得再出丑露乖啊。” 胡静水面色涨得通红,大声抗辩道:“总镖头怎么说我老胡是做白日梦?本门创派祖师笑苍生,本来就是以刀剑双修而威震武林的。老胡我同时背负刀剑,就是要再现祖师爷神威。这叫有信仰,有追求,有理想!你们懂不懂啊?” “可是胡师哥,你这么多年练来练去,武功好象不但没进步,反而更退步了耶?”拓拔文正照旧满脸憋厚,嗡声嗡气道:“以前还在天宗时,师哥你使剑三十招内就能放倒我。可是自从你要刀剑双修以来,现在好象得花至少一百招以上,还不一定,对吧?” 秦武安和其他镖局趟子手听了都齐声大笑。胡静水口中呐呐地,想反驳又找不到词,一时实在尴尬。杨昭连忙出来打圆场,道:“既然祖师爷能做得到,没道理后辈弟,子就办不到啊。否则世间门派岂不是都一代差过一代吗?哪大家还学什么武,练什么功呢?嗯……我看胡镖头没办法进步,或许只是练习不得其法,也不能就说是错。假如胡镖头和拓拔镖头,啊,还有秦总镖头。三位不嫌弃的话,咱们不妨找时间切磋切磋怎么样?” 那天晚上过招,杨昭轻而易举就连败三人,武功比他们强得多了。能得到这样一位高手指点,对于三名镖头来说可是难得的机缘。当下三人都喜出望外,连忙不住口地答应下来。 当天晚上,镖队在客栈里投宿安定下来以后,杨昭就和三名镖头就相约出外。李神通自然嗤之于鼻,不屑一顾。梵清惠却也似乎不怕杨昭再乘机逃跑,只留在客栈里和明月大家说话。 四人不受打扰,于是专心论武。三位镖头各自把自己的拿手武功施展出来,杨昭也不用自身深厚得多的内力压人,只以先天八卦步法和八卦掌、冰火螳螂与他们一一过招对拆,点评得失,探讨不足。 小王爷的实战次数,其实真是屈指可数。可是他基础修练的易经玄鉴,本身是当年神算子卓不凡周游天下,见识过无数神功绝技之后再融合自己心得而创。再加上在秦岭逃亡的日子中,又和当世剑术几乎是最高明的静斋传人三番四次地生死相拼。所以此时杨昭武功虽然算不上当世一流,但眼光已经极高明。以之指导秦武安他们这些三流中的好手,也算绰绰有余。 秦武安其实天资不错,练功也刻苦。吃亏就吃亏在一直没能遇上名师学习高深武艺。血战十式在他手上,固然可以把精髓挥得淋漓尽致。但再淋漓尽致,也改变不了它是三流大路货的事实。杨昭不敢把易经玄鉴的功诀随便传授给人,于是就教他先天八卦步法。这套步法精微奥妙,秦武安学习以后,本身实力至少提高有三成左右。既然尝到甜头,这位白起后人于是每晚都勤练不休,几乎连觉都不肯睡的样子。 至于胡静水和拓拔文正两师兄弟,杨昭就没什么可教人家的了。毕竟天宗的齐物梵天功、逍遥七剑、寰宇三刀等等武功,也都是上乘绝艺。当年天宗的创派祖师笑苍生,更被誉为是可与天晶传人南宫问天媲美的武林神话。 天宗的武艺本来确实是刀剑双修。但是要同时精修刀剑,真是谈何容易?二百多年前,和天晶传人南宫问天同时代的玄天邪帝是一位,邪帝的义子南宫太平是一位,笑苍生又是一位。此外就再也没有了。所以天宗从二代开始,就分为刀门和剑门两个支派。固然并不禁止弟,子同时兼修刀剑,但大多数人有自知之明,都只苦练刀法和剑术的其中一门。 胡静水口口声声要学祖师笑苍生,其实他真正仰慕的,正是玄天邪帝。得知这真,相后,杨昭很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不过仔细想想,不想当元帅的兵不是好兵,那么不以绝世高手为目标,又怎么能有真正的成就呢?唯一错的,或者也就只是胡静水本人的资质,确实不够好吧。 杨昭曾经听摩诃叶谈论时讲起。古往今来,天下间学武的人数以亿计,但真正的绝顶高手,则几百年未必能出一位,即使出现了也未必在同一时代,更未必有机会交手。要评论彼此高下,其实是非常困难的。所以就有人根据其生前表现,将这些高手大致划分为四大阶级,八小境界。 一是〖凡?入圣〗。这类高手悟性奇高,任何高深武功到他们手上,都能迅掌握并且修练到极致。摩诃叶、朝阳天师、宁道奇、梵清惠、天竺僧等当世的一流高手都是这一类。 二是〖圣?入神〗。这类高手能在前人基础上融类旁通,以崭新思维开拓出武学新境界。当年商周交替时,将先天乾坤功合并浑天宝鉴的武王姬,自创紫雷八击的楚霸王项羽、殚智竭虑而开辟三极三限的大罗刹宗宗主武勇、从魔珠与万剑之魂中领悟剑皇诀的剑皇铁心等等都属于这一类。 三是〖神?入化〗。从无变有,化虚为实。临阵对敌,举手拈来都是不世奇招。自成一格开启武学大道,后世无不奉其为真正的大宗师。玄天邪帝、南宫问天、菩提达摩、还有笑苍生等都可划归此类。 四是〖化?还虚〗。到达如此境界,已经不再是人,而是神佛仙圣了。古往今来,能有如此境界的都只是传说中的大神,比如女娲、蚩尤、罗刹、伏曦、以及佛祖释迦牟尼等等都是这一类。 连摩诃叶都只是〖入圣〗而尚未能〖圣〗,可想而知,胡静水要和玄天邪帝看齐,不啻痴人说梦罢了。但想来他自己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人终究要有些梦想,孤儿杨昭也不愿怎么过分打击他。却只故意在交手切磋时引诱他多使用单剑,而不是画蛇添足地刀剑齐出。如此这般一段时间下来,胡大镖头的武功倒也总算可以正常挥,至少不会被自己拖后腿了。 当然,杨昭自己也不是毫无得益。他虽然没有特别去偷学别人武功,但和胡静水、拓拔文正两师兄弟前后交手过不下几千招之后。耳濡目染,对于逍遥七剑和寰宇三刀的招式变化,不知不觉间已经了然于胸。再以之融入自己本身武学,却在短时间内,又再精进了一大步。 如此日夜练功,沉浸武学的无限奇妙境界之中,竟是快活不知时间过。忽然有天日暮黄昏之际,远方的地平线上,赫然出现了一堵被夕阳染成金黄颜色的巍峨城墙。众人不其然地同时抬仰望,皆为那壮丽景色而觉心醉。良久良久,李神通方才侧身退后,低声叹道:“明月大家,那边就是……成都城了。” ------------ ps:12的姑姑和姑丈从乡下出来了。好几年没见,12今晚上要陪他们出去吃饭接风洗尘,所以晚上无法更新……抱歉啦orz 第二十七章:把酒问青天 呜~~12回来了。刚刚到家,澡都还没洗就上来更新了呢。大家感动吧?那就请投红票和注册收藏一下吧…… ------偶素看见黑票增加而泪奔滴分割线------ 益州古称巴蜀,早在西周之前,巴蜀人已经据地而建国。秦惠文王更元九年秋,秦国大军南下讨伐,灭蜀国后改置蜀郡。郡治所在的地方,就取“周王迁岐,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的典故,取名为成都。 西汉时,益州的桑蚕织锦业已经相当达。织成的丝绸汇聚成都,称为“蜀锦”。朝廷因此特别设置了“锦官”进行管理,所以成都又有别名为锦官城。杜甫的诗里面说“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就是这个原因。 由东汉末年三国分立,直到大隋统一天下为止之间的几百年,中原大地上烽烟四起,战火纷纷。但益州因为有山河之险阻隔,所以总能够保持相对的和平安定。到今时今日,要是问起大隋天下哪里最繁荣,那么任何人都可以立刻毫不犹豫地说出“扬一益二”这个答案。 大隋平定天下之后,杨坚设立益州总管府,随后不久又改为蜀郡,并封四子杨秀为蜀王出镇成都。那已经是开皇二年,距离现在整整十八年前的事了。十八年来杨秀坐镇益州,无论军事文政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其声名威望也随之而不断提高。所以这次为蜀王世子贺寿的消息虽然来得突兀,但短时间内已经在朝野上下引起了轰动。各路高门世家,武林大豪,甚至更远的吐蕃、回鹘等外国,都有派使节前来道贺。成都内外可谓冠盖云集,群雄毕聚。场面之热闹,那是十几年都未曾有过了。 武安镖局的这队人马,赶在了日落关闭城门之前入了成都城。虽说明月大家应邀而来,李神通也是代表唐国公李渊前来祝寿送礼。但始终天色已晚,路途上又风尘仆仆,要是就以这么副模样前往蜀王府,那么不但失礼,而且更大**份。所以事前已经决定,今日暂时就在成都最出名的客店〖唐荔园〗投宿,明天再向蜀王府投拜贴。 这间〖唐荔园〗与普通客栈可大不相同。不但占地宽广,雕梁画栋极尽精美,而且内里的园林布置,也十足照搬了过去南陈的皇家御花园。更有桩妙处,就是园内园外,种植了不下上千棵芙蓉树。每年六七月期间芙蓉花开,那情景更加美不胜收。假如用现代标准来衡量的话,那么这里简直就是大隋朝的五星级豪华酒店了。也是亏了李神通的面子,众人才能入住。否则的话,光凭武安镖局本身名头,那是不管出再多钱,人家也照样恕不接待。 〖唐荔园〗园内又划分为二十四座小院,各自以益州下属的二十四州命名。彼此都互相独,立,由面临大街的锦宫楼将它们连接起来。武安镖局众人入了预先订好的绵竹院,卸下车马、置放行李、更衣梳洗等等,自然有一大堆杂事。等到都安顿下来,却又早是华灯初上时分了。李神通兴致不减,吩咐店家在锦宫楼上的雅阁摆了围筵席,邀请明月大家和梵清惠前往赏月,杨昭自然又不怕惹人讨厌,也厚起脸皮去了。 川菜是中国八大菜系之一,向来名闻遐迩。后世时候,川菜馆那是满中国遍地开花,几乎人人都吃过水煮牛肉和酸菜鱼。不过身处大隋仁寿元年,这个时代辣椒还没有传入中国。所以很多后世耳熟能详的名菜,眼下是吃不到的。但杨昭入席坐下一看,灯影牛肉、樟茶鸭,子、乐山墨鱼、清蒸江团、芙蓉杂烩、生烧筋尾舌、红烧鱼翅鸭卷、芙蓉鸡片、黄焖大鱼头、干烧鹿筋、银皮包烧鱼……等等美味佳肴摆了满桌,不用下筷子,却是光用看的,便已经足够使人垂涎欲滴了。 只不过这等场面,又是这种客人,桌上佳肴却几乎肯定要被浪费大半了。杨昭心内连叫可惜,决定散席时一定要叫侍应打包,将东西拿回去给镖局的人们也尝个新鲜。这当口更用不着客气,拿起筷子大快朵颐。李神通近来也习惯他这副模样了,当下只当他是透明,径自和明月大家和梵清惠两位谈玄论道,说些成都的名胜古迹,风物典故之类闲话,娓娓道来,倒也动听。 正在两边互不干扰,各自自得其乐的时候,忽然间只听楼下隐隐传来阵阵乐声。韵律轻快活泼,充满了对生命与自然的热爱。凭着穿越以前在学校上音乐课的经历,以及参加过由云南省政府举办的泼水节活动等等记忆,杨昭用不着听二个音符,已经认出了那是西南少数民族的音乐。但明月却似乎对此从所未闻。她“咦~”地低声轻呼,起身离席,走到雅阁临街的窗户前,双手一推。 霎时间,音量增加了好几倍的欢快乐韵从窗户外一涌而入,将整间雅阁的空间也充塞得满满当当。凭栏下望,只见目光所到之处,全是张灯结彩。人潮摩肩接踵,玩乐声此起彼伏。而此际锦宫楼下,正有一群盛装打扮的异族少女,载歌载舞地从街道上经过。那群少女身后,又是十几名身披彩衣的精壮后生,敲击着腰间手鼓边走边跳。 街道两旁围观的人群兴高采烈地指指点点。气氛之热烈,看起来甚至比金吾不禁的元宵佳节,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不远爱的街道彼端,又有另外十好几群同样的组合正裹挟在人群中缓缓前进。他们身上装束打扮,还有演奏的音乐同样大异于中土,却又是另外一种风格韵味了。看这模样,倒是和现代的花车巡游队伍差不多。 李神通偷偷用眼角余光向明月大家望了几眼,只见这位以音乐名闻天下的奇女子,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楼下歌舞,那白如凝脂的脸庞上,此刻竟自然而然地焕出了一种奇异光彩。月光之下看来,更使他这名出身李氏高门的世家子心醉神迷,浑不知人间何处。 好半晌,那些异族女子的队伍终于全部走过锦宫楼下而移向其他街坊。明月如梦初醒地长长叹口气,关上窗户回身入席,神往不已地道:“这些西南巴人的音乐天真自然,淳朴中更洋溢了无限生机野趣,果然别具风格。等到蜀王世子的寿宴结束以后,明月定要在巴蜀多留一年半载,好好把这里的音乐搜集整理呢。” 李神通笑道:“刚才从楼下走过的只是蜀地巴人。当年诸葛亮南渡泸水,七擒孟获。那孟获就是蜀地巴人的领了。不过在蜀地以南、交趾以北、岭南以西的大片土地上,据说还有南蛮百族,和巴人也是同宗共祖,族里自古流传下来的音乐,据说还是上古三代嫡传,在中原却早就散佚了。” 明月目现奇异光芒,更显得悠然向往,道:“这个明月倒还真是从未听说过。孔夫子说礼失求诸野,乐失其实也应该如此啊。为什么明月以前竟想不到呢?”回身又向李神通福了一福,柔声道:“多谢李公子指点。明月兴致忽然起来了,梵姐姐,李公子、杨公子。如蒙不弃,且请听明月吹奏一曲。”当下就从袖子中取出一管紫玉洞萧,凑到朱唇边调试了下音色,葱葱玉指挑捻按捺,悠扬萧声随即而起。 明月大家被梵清惠誉为琴萧双绝,当世无双。但这一路走过来,杨朝从来未曾听她演奏过音乐。此时侧耳聆听,只听那萧声旋律缠绵悱恻,开始时若断欲续,极柔极细。逐渐地音声渐起,恍若朝阳初升,雀儿吱喳;随之又似有山涧流泉,碎玉飞溅。继而百花争艳,万紫千红;间关鸟语,彼鸣此和。将那种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天地间生机洋溢,处处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全部栩栩如升地呈现眼前。 顷刻间,锦官楼上下内外,全都变成鸦雀无声。不管那些客人们本来在做些什么,此际全都屏息气,惟恐打扰了这位萧中仙子的演奏,更惟恐错过了半个音节。但听那萧声中又逐渐呈现出夕阳西斜,百鸟归巢,终于夜幕降临,繁华去尽,一切再度重归祥和宁静。 良久良久,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杨昭固然听得心驰神醉,甚至连梵清惠这种定力的人,也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李神通更是如痴如醉,喃喃道:“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我本来只以为那是古人的夸张。可是……可是……唉~领教过明月大家的绝世萧技之后,我又何止三个月?只怕是三年都不知肉味了。” 明月淡淡轻笑,笑容里却似乎并没有喜悦,反而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寂寥。只因为类似的恭维说话,她早已经听过太多,再也不觉稀罕了。可那这些恭维自己的人啊,充其量也不过只是听众,而不是真正的知音。而她渴望哪个能够真正听得懂自己,并且与自己琴瑟和鸣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假如存在,那么这个他,到底又在哪里? 杨昭也并没有真正听得懂明月的音乐。然而,他却会看。这刹那间,在他眼眸内所见到的不是什么冠绝天下的萧中仙子,更不是受人崇拜仰望的乐艺女神。而不过只是位因为无处觅知音而郁郁寡欢的寻常女子而已。那黯然神伤的寂寥眼波和自己眼光一触,杨昭忽然竟觉得……胸中隐隐作痛。 怜惜之情油然而生,莫名冲动催使之下,小王爷陡然间纵声长啸。他拿起筷子,向酒桌上的盘碟用力敲击而下,曼声歌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歌声才起,明月大家娇躯便是遽然一震。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望向杨昭。那双剪水秋瞳内,一时间尽被惊讶所充塞。甚至连梵清惠本来似是要举起搂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突然悬在半空再不肯落下,她也完全没有觉。 杨昭站起身来,手执酒杯推窗望月,更不向身后众人多看半眼。慷慨唱道:“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东坡这千古绝唱,妙处自然更不用多讲。虽然隋宋之间相隔几百年,但真正的好东西,确实是可以越时代的。更何况此时此刻杨昭唱起这阕《水调歌头》,和眼下情景竟是不谋而合。那歌词中字字句句蕴涵的深情,听起来,倒都像是他正向这位萧中仙子,表明自己心迹一样。明月大家容色不断变幻,惊讶诧愕、轻嗔娇羞,惆怅深叹……短短百来字的小词令,在她心灵上带来的冲击震撼,却更胜过一场八级大地震。 梵清惠那悬在半空的手微微放下,轻纱掩盖下看不出究竟是喜是怒。李神通右臂握拳微微抖,面上毫无表情,宛若木偶。雅阁中一时再变成了鸦雀无声,只是和之前明月大家演奏完毕时的那情景相比起来,却少了几分祥和。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尴尬? “好啊,好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实在好啊。” 粗鲁大笑声突然从隔壁传至,把这边的沉寂打成粉碎。本来对方衷心赞美,即使稍嫌卤莽,也是一番好意。但那说话的声音却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既似杀猪,又像刮锅,简直讲不出地难听。尤其刚刚明月大家才演奏过她的绝世萧艺,两相比较之下。差距更加巨大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李神通正满肚子郁闷泄不出来,这番叫好声就似一点火星,刚好点着了他胸口的火气。这位出身高门的世家子,刹那间竟把平日的温文谦躬统统抛到脑后,怒喝道:“什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不成体统,滚!”运起十成功力一掌拍下。只听“砰~”的震响声中,整张用楠木制成,可以容纳七八人围坐的酒桌,竟被他这盛怒一掌拍成四分五裂。 变生仓猝,菜汁酒水四散飞溅,杨昭急忙出手在明月大家腰间一引,带起她向后连退七八步。碎瓷残菜沾不上他们身,顺势就扑向那位静斋传人,却骤然就像撞上堵无形墙壁,在她身外三尺处已经颓然落地。隔壁那边却又响起了那把怪声,文绉绉道:“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小生自和那两位吹萧唱词的大家说话,却又关你什么事?真是好不讲理。” 那人本身嗓子已经难听至极,偏偏又不知收敛,还要一本正经地和李神通言语辩驳,更像是火上加油,使得这位世家高门子弟怒气更炽。他毕竟还自重身份,不屑再和隔壁那个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怪人多逞口舌。冷哼着右脚踢出。散落脚步的两根筷子,猛然“咻~”地穿过雅阁墙壁,直射对面那声音难听的怪人。势道赫然更胜强弓硬弩。 明月大家失声惊呼,急道:“手下……”话未讲完,遽然破空之声大作,那两根筷子竟疾如闪电倒飞激射。李神通一惊,仓促间侧身相避。只听“夺、夺”两下轻响,筷子紧擦着他面颊插入身后墙壁,只留下两个黑点。紧接着“哗啦~”轰然巨响,分隔两间雅阁的墙壁被只粗壮拳头一拳轰倒。汹涌热浪逼人而至,有个魁梧巨伟之极的身影大踏步走过来,粗声粗气地文绉绉大喝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无端端来了只疯,狗。惹得书生冲冠,敬酒不吃,你要吃罚酒?!” -------- 注1:唐荔园是现实生活中在广州确实存在的一,家酒家。今天晚上12就是和姑姑去那里吃饭呢。呜呼,好贵的说…… 神州龙脉篇 第二十八章:纯阳无极,神行八法 劲如烈火,声猛似雷!魁梧巨汉甫现身,先声便已经夺人。炽烈炎劲澎湃席卷四周,刹那间雅阁里温度直线飙升,一下子从初春的寒意未消,变得仿佛置身于三九酷暑。单凭这份纯阳内力的修为而论,眼前巨汉甚至比起当日的天竺僧,都不过只稍逊一筹而已。旁边还搂着明月大家纤腰的杨昭,登时禁不住暗暗吃惊,浑然忘记了放手。 杨昭不过作壁上观,尚且有这种感受。李神通当其冲,自然更加难挡。逼人热浪直烘烤得肌肤欲裂,他连忙运功护身。定伸细看时,只见眼前这个巨汉,满面横肉更兼争眉怒目,天生一副凶神恶煞模样,和香港老电影里面的经典跑龙套“大傻”赫然竟有几分相似。但更离奇的是这巨汉昂藏八尺,虎背熊腰,身上穿的居然是件文质彬彬的书生儒服,真是离奇古怪,不伦不类之极。 李神通又好气又好笑,蹙眉喝道:“哪里钻出来的小丑。满嘴胡说八道乱掉书包,也不怕笑掉别人大牙?既然要充斯文,滚回家好好多读几年书再出来献世吧!” 那巨汉一窒,似乎很不习惯有人这样对自己说话。还未反应过来究竟要怎么反唇相讥,灯光一晃,早有两人施展轻功,从对面的雅阁经由巨汉胁下钻出,一左一右,形成犄角护卫之势。灯光下但看左方那人独眼独耳独臂独腿,却站得四平八稳屹立如山。右边那人四肢五官俱全,偏偏眉歪口斜,整个人悬空四十五度角侧倚,好似流行天王迈克尔?杰克逊在舞台上施展太空步一样。区别只在于迈克尔?杰克逊的太空步只能维持几秒,这斜人倒像有个看不见的木架在身下托着,轻松自然,全不费力。 却听那个斜人一阵怪笑,尖声道:“后生仔,说话注意些好。小心祸从口出,变成少年亡啊。以往胆敢对我们家少爷出言无礼的那些家伙后来都变成怎么样,嘿嘿,保管你不会想知道呢,老独你说是吧。” 哪个独人阴沉着脸,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们少爷是斯文人,心地最善良。向来只会让人又痛又快,决不会像我老独一样留在世上受活罪呢。” 那巨汉也不知道真傻抑或假懵,听着自己属下斜独两个怪人说话,居然就飘飘然起来。他咧开嘴巴大笑三声,作出副豪爽模样一挥手,大大方方道:“不错不错,本公子是饱读诗书的斯文人,不和你这种粗鲁家伙一般见识。那谁谁,跪下向本公子磕几个响头,再把刚才吹萧唱曲的人交出来,本公子可以放你一马,让你平平安安地回去睡觉。” 这话说出来,旁边梵清惠和杨昭忍不住一阵反感。反而当事人的明月却似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依偎在杨昭胸膛上,丝毫也不挣扎。看她模样,根本连那巨汉的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如此情景,怎不让李神通妒火上冲?他满腔怨气无处泄,更加不管三七二十一,厉声喝骂道:“污言秽语,该打!”右手一起,出掌就掴。 这掌飘忽迅捷,兼而有之。那巨汉身型庞大,反应也好象十分迟钝,竟然不避又不躲,眼睁睁任由对方将手掌掴到自己脸面上来。而旁边那斜独两个怪人却仍然稳坐钓鱼台,半点出手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只听清脆利落“啪~”的一声,李神通弓身飞退,面上全是诧愕。他右手不停颤抖,只觉得经脉紊乱,几乎提不起劲,真是好厚的面皮,好深的内功! 那巨汉哈哈大笑,暴声历喝:“来而不往非礼也。看本公子还礼!”陡然疾冲向前,提起自己足有沙煲那么大的拳头,对准李神通笔挺鼻梁狠狠砸下去。来势凶狠非常,简直就像要将他脑袋一拳轰烂。电光石火间杀机骤现,这位出身世家名门,生平还从来没有和别人作过殊死之战的贵公子心头猛然剧震,双臂不假思索旋转交错,片刻间筑起一堵铜墙铁壁死死护住自己。 拳臂交触,立刻爆出连续七八声震耳暴响。李神通无论内力招式都不逊色对手,却吃亏在仓促间聚劲不足,霹雳暴劲卸不去化不掉,身如炮弹直向后撞。刹那间“砰砰嘭嘭”,一连撞穿了五六重板壁,打翻了也不知道多少桌椅碗碟,直搞得浑身汁水淋漓,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站定。 天降横祸,旁边雅阁里那些正安坐饮酒的客人们个个惊得目瞪口呆。随即立刻尖声大叫着,纷纷抱头鼠窜落荒而逃。不过片刻功夫,锦官楼上这一层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杨昭他们几人。 李神通出身世家高门,从来都只有受尊敬奉承的份,几时曾经被逼得这样狼狈过?刹那间他心中狂怒,直是目眦欲裂。狂催真气振臂历喝。“哧~”裂帛声起,身上汁水淋漓的蜀锦长袍被震成粉碎。这位李阀的年轻高手,**上身反身冲出,以掌为刀闪电狂劈,一出手就已经毫无保留,施展出〖神行八法〗中最凌厉的一着杀招:雷震劈邪! 魁梧巨汉见李神通来势凶猛,非但不怕,反而更兴奋欲狂,粗声大叫道:“老斜老独不准出手,这位仁兄可是本公子的!”真气催行,炽烈火劲运转周身,再提起两个沙煲大的拳头向前扑出。那斜独两个怪人果然听命,站在杨昭他们面前一封,虎视眈眈,竟丝毫不为他们少爷的安危担心。 杨昭皱起眉毛,向梵清惠悄悄移近几步,低声问道:“梵小姐,妳看这几个是什么来头?” 梵清惠不答,反倒淡淡道:“你这么死搂着明月是什么意思?放手。”一袖拂在他手肘麻穴之上。杨昭和明月大家同时失声轻呼,后者几乎就要跌倒----却又被静斋传人及时出手扶住。梵清惠分开二人,这才若无其事道:“那大个子不认识,可是他身上火劲阳刚霸道,有煮铁熔金之能。假若清惠没猜错的话,该当是唐门绝技〖纯阳无极功〗。而那两个怪人,应该就是唐门护,法,东斜西独了。不是妖邪之邪,而是不正之斜;并非毒药之毒,乃孤独之独。” 杨昭一愕,忍不住道:“东斜西独?哈哈,这……这……”忽然掩嘴窃笑起来。梵清惠自然不明白他究竟在笑什么,莫名其妙地白他一眼,回头细看战局。 他们这边说话,那边厢魁梧巨汉和李神通早已经撞在一起展开埋身肉搏。交拼闷响连环激震,声音有若旱天行雷,远远传出到酒楼外面。巨汉浑身红光隐隐,双拳大开大阖,招式简单而霸道。李神通则怒气勃杀意充盈,掌刀快如闪电猛如暴雷,刀刀直取要害。两个人十足彗星撞地球,刹那间已经拼个激烈灿烂。四周围无数名贵家私眨眼全被卷入战团,随即被缠斗双方的护体罡气震成木屑纷飞。纯阳无极斗神行八法,加起来的破坏力之巨大,绝对使人触目惊心! 以快打快以狂斗狂,不过几个呼吸间双方已经各自交换了过百记刀劈拳轰,彼此也攻多守少,雷罡火劲侵经蚀脉,终于累积到无法压抑的地步而同时爆。两人不由自主地张口各自喷出大蓬鲜血,一齐被对方内力震得向后分开。 李神通撞穿窗户向酒楼外的街道飞跌,“咚~”地重重着地。他心里又急又怒,正要提气起身再战,猛地只听“轰隆~”巨响,锦官楼当街的整面墙壁被狠狠撞出个大洞,浑身上下包裹在赤焰红光之中的魁梧巨汉腾空而起,得意大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看本公子将你的脑袋砸成个烂西瓜!”双手十指抱拳势挟劲风,当头就来个泰山压顶式的狠砸。 这满口胡言乱语,打扮不伦不类的家伙回气竟然如此之快,实在大出李神通意料之外。杀招临头,他也再顾不上什么面子风度气派形象了,当场一咬牙,就地来个懒驴打滚先避其锋。魁梧巨汉得势不饶人,一击砸地落个空,当即狞笑着大步踏前,双拳彼起此落彼落此起,连续追着李神通来打。 李神通身法滑如泥鳅,每每都在间不容之际避开。厉拳击下,十有**都只砸到了地面。片刻中铺砌街道的青石板被砸得好似生天花一样坑坑洼洼,这位名门公子却几乎毫无伤。杨昭不禁又是一奇。易经玄鉴以八卦为根基,四象为体两仪为用,对于周易方位自然烂熟于心。这时候居高临下观战,他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李神通在地上左闪右避动蹿西突的身法,居然也暗合八卦方位。 神行八法是李神通通过改良家传的〖战阵七式〗而手创。李神通生性除去好武之外,还爱谈玄论道。所以这套神行八法的武功,就结合了八位传说中的神话人物。刚才那招“雷震劈邪”是取材自雷震子,此刻身法则是取材自伏曦的“伏曦画卦”,和杨昭的先天八卦步可谓一脉相承。他隐忍良久,呼吸调匀内气已经运转无碍。猛然扬声历喝,十成功力凝聚右臂,看准魁梧巨汉狂打猛攻的空隙,由下而上轰出一记冲天炮,简单直接却威力无穷,正是“盘古开天”! 双拳交击,两条手臂赫然同时迫出“喀~”的裂响。李神通失声惨叫反震陷地,魁梧巨汉同样嘶声厉吼倒退斜斜飞出三四丈,狠狠把把锦官楼前的石狮子撞个头崩额碎。他后背靠着狮子滑落地面,气都没喘定已经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咳咳……快。好久没有打……咳咳……得这么痛快了。本公子拳下……咳咳……不杀无名小卒,白面小子,报……咳咳……上名来。” 李神符深深吸口气,强忍伤痛爬起身来,沉声道:“唐国公李渊族弟,李神通!高大衰,你又是谁?” “什么糖国公盐国公?没听说过。”那魁梧巨汉也挣扎着爬起来,狞笑道:“牢牢记着。本公子唐门少门主,唐斯文是也。” 这个半点也不斯文的唐斯文,好象真的从未听说过李渊大名。他随身的两名仆人唐东斜和唐西独却面色齐变,顾不上再监视杨昭等人,一齐纵身跃落街头,叫道:“少爷!”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讲了李渊的身份地位。唐斯文满面诧异,搔搔头瞪起眼睛叫道:“什么?你们说这个盐国公是大官,不能得罪?可是架也打了名字也报了,还能怎么办。” 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回答,东斜西独不禁也为之语塞。他们各自回头看看四边,只见本来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大街,现在因为李神通和唐斯文的一场激战而变得空荡荡地。除去杨昭他们以外,简直半个鬼影也不见。这斜人自然有的是邪念,独客也有的是毒想。两人同时回眸交换个眼色。叫道:“好办!统统杀光,就什么麻烦都解决了!” 唐斯文哈哈大笑,叫道:“好主意。还是你两个有办法。”左右双拳一分,纯阳无极功的滂湃火劲再度透体而,竟察觉不到有丝毫衰减。 李神通面色剧变,自知刚才双拳硬撼之下右手骨裂,即使勉强再打战斗力也已经大打折扣。可是这个唐斯文却周身皮粗肉厚,仿佛永远打不死一样。叫他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主意还未打定,只听对面那头蛮牛似的唐斯文喝骂道:“小白脸,乖乖受死!”放步急冲扑前。与此同时,东斜西独同时纵声怪啸,腾身跃回锦官楼头,分别反手从袍子底下亮出柄乌光闪烁的镰刀,对准杨昭和明月大家,当头就是一刀! -------------------- 先还是照例拜红票求收藏吧。其次,关于故事节奏的问题,请读者朋友们稍微给点耐心还有信心,12绝对不是别扭受!!!!! 嗯,按照港漫的传统,从今期开始进入新篇章《神州龙脉篇》。这是什么意思?想必看过《风云》的朋友都知道。不过不要告诉不知道的朋友哦,哈哈^_^; 第二十九章:破无双,灭诸斜 蜀中唐门,历史悠久。据说是蜀汉末期时建立。天下的江湖人几乎都知道,唐门子弟是以毒药和暗器两项绝技驰名江湖。假若惹上他们,那么便不啻已有半只脚踏入了阎罗殿。 然而能够雄据蜀中,历经魏晋南北朝数百年而始终屹立不倒。唐门又岂仅只有毒药暗器两项本事而已?据江湖情报贩子〖金牙齿〗披露,唐门中有奇功绝艺三十六种,不论每种拿出来,都足够在江湖中名动一方。而三十六种奇功绝艺之外,更有所谓的〖镇门四器〗,是为“杀、剑、暗、毒”。其中杀器和剑器两大绝艺从未在江湖上露面,真正威力如何,实在无人能知。 不过唐门尽管在江湖上威名显赫,始终也只是扎根在蜀中的一户豪门而已。自古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唐门势力再大,难道还能大得过堂堂的皇亲国戚,大隋开国八位上柱国大将军之一的唐国公李渊?所以为了一劳永逸起见,东斜西独要把李神通连同所有目击证人统统杀尽的这个想法,从某种角度上而言。或许也并不能算错。 双镰齐出,划破长空之余便只有一片寂静。只因东斜西独出招之快,竟已经越了声音传播到耳朵中的度。光是凭着这手杀着,武林中能够侥幸逃过的都已经不多。而能够接得下来的更少。之前杨昭和明月大家萧曲相和,都没有展露过什么武功。所以东斜西独就有着信心,绝对可以把目标的人头,一刀斩落! 可惜世事不如意者,十常**。一双肉掌不闪不避,悍然翻过双腕合并迎上,那掌心处豪光乍现,形成〖艮〗卦形相。“当、当”两下清响,东斜西独用西域乌金打造的奇门双镰如击铁石,非但斩不动对方手掌分毫,反而被震得虎口隐隐作痛,两条手臂同时向上反震荡起,空门大露。 这一惊非同小可,霎时间东斜西独同感震愕。可是身处半空,要变招换气也已经来不及了。百忙中不假思索,同时下意识催动玄功护住身体,准备硬接敌人反扑攻势。未想到眼前黑影轻晃,他们要杀的那个人,竟堂而皇之地从自己两兄弟中间笔直穿过。就似离弦之箭,径自射向街道中间的李神通与唐斯文! 东斜西独脑海中,一个浮现的词是:高手! 二个浮现的词,则是:危险! 没有任何迟疑,两名唐门护,法旋踵急转,脱手掷出手上奇门镰刀。两盘乌光逐电追风,急旋烈势加上乌金玄锋再加二人毕生修练的内家真气,直是无坚不摧无强不克。梵清惠眼眸急缩,藏在衣袖下的剑指蓄势欲,可是将未之际,眉宇间却仍旧闪过了几丝迟疑犹豫,终于也没有出手。 但这番出手救援即使付诸实施,对于黑影而言也全属多余。电光石火间,俯冲去势骤然硬生生转折向上。黑影在半空以极古怪的姿势旋转半圈,弓腰挺身双脚往下力蹬,恰好蹬在两柄奇门兵器柄刃结合的交界处。乌光一窒,随即猛然爆出诡异呜咽,改变方向直斩唐斯文后背。唐斯文背后不长眼睛,更没看到身后生的连串变故。兔起鹘落间奇变横生,就连半丝反应余裕也没有。但听“噗~”的入肉闷响,两柄镰刀同时砍入这位唐门少爷左右肩胛之间。 血流如注,剧痛攻心。正在挥拳狂砸李神通的唐斯文猛然顿住,有那么两、三个刹那的时间,他完全呆呆怔,似乎根本还不明白生了什么。可是紧接下来,他却悍然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大咆哮。 情急自保,纯阳无极功猛被催谷至前所未有的绝境界。酷烈阳火滂湃四射,直将身边三丈之内的空气也烘烤成一片模糊。浑身肌肉更崩紧得坚硬胜铁,两柄乌金镰刀不但无法再深入半寸,反而被雄浑内力所激,立即倒旋飞出直冲云霄。连袂驰援而来的东斜西独竟顾不上拿回自己的兵器,相顾骇然叫道:“十日归心,聚阳合一!?” 话音未落,阳火突然从中断绝无以为继。“啪嗒~”声响,高大魁梧的唐斯文活像团烂泥那样软软瘫痪在地。东斜西独连忙抢上察看,一探之下,只觉呼吸虽然极细极微,但脉搏还算平稳,却只是因为虚脱而晕倒,并没有生命危险,更不是恰好就在这个要命关头,来渡那个“要命的死劫”。 两块心头大石安然落地,东斜西独面色阴沉凝神冷望,就见黑影稳稳落地,竟然正是那个自己两兄弟自始至终,都没把他放在眼里过的卖唱后生。两人又是交换一下眼色,心中齐齐暗道:“走眼。”只不过虽然微觉懊恼,两人却并没有产生要撤退的想法。 东斜的〖诸斜锋〗和西独的〖无双刃〗,同被列为唐门三十六种绝艺奇功中的上乘功夫,联手施展,威力更盛。再加上东斜西独两人本来就是孪生兄弟,彼此心意相通。所以横行蜀中二十年,几乎从来没有遇上过甚么挫折。两人因而心高气傲,向来十分自负。刚才他们虽然立心杀人,但杨昭精气内敛,并未曾显露出半点会武的痕迹。镰刀出手之际纵使狠辣凌厉,却只各自用上了五成功力。假若全力以赴,那么杨昭虽然表现得极棘手,二人仍然有信心可以将他头颅斩下。 至于其他人?两个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一个已经被打得五痨七伤的公子哥儿,东斜西独要是连这么三个人都收拾不了,以后也不用再在江湖上打滚,干脆自废武功,回家养老好了。 种种心念转过,也不过只是一眨眼间事。唐东斜身体前倾。干笑两声道:“这位小兄弟好俊身手。我两兄弟十几年没有走出过蜀中,竟然都变成井底之蛙了。未请教尊姓大名?” 杨昭一手按在李神通背上,缓缓输入内劲助他回气。毕竟受人滴水之恩,该当涌泉相报。恩还十倍,仇还百倍嘛。李神通总算当了那么多天的冤大头,请自己吃了那么多天的白饭。这时候稍稍举手之劳地帮他一把,倒也不算什么。听见唐东斜出口问,杨昭抬头嬉皮笑脸道:“免贵姓杨。大名不敢当,单一个豫字。两位老先生,今晚的事不过误会而已,用不着搞到要杀人吧?不如各让一步,大家都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便睡觉。到明天早晨起床,就把今晚的事当是个梦统统忘掉。岂不是皆大欢喜?” “哈哈,确实好提议啊好提议。”唐东斜阴声怪笑道:“老独,你怎么看。” 唐西独沉声道:“一言为定。老斜,你去扶少门主起来,咱们走。” 唐东斜“嗒~”地打个响指,漫不经心地把乌金镰刀插回腰带之上。他转身背对杨昭,弯腰作势,伸手要扶唐斯文。右腿才跨出半步,这个斜人骤然间不知道怎么一扭一甩,贴地斜斜滑出七步,恰好转到杨昭右边身侧,〖诸斜锋〗“斜卷凄锋”,由下而上出手疾劈。刁钻毒辣共冶一炉,实是难防难挡。 金光四绽,掌心处〖乾〗卦形相暴现。小王爷冷笑喝道:“等你这招好久了!”翻掌急拍,以正驱斜。斜歪偏锋,怎敌堂堂正正之师?“当呜~”怪声怒颤,〖乾天亟〗掌力长驱直进,荡开乌金镰刀,向唐东斜当胸拍落。 未想到手掌才触及敌人胸前衣襟,这个斜人突然就像根被拗弯的竹子,猛然弓腰反弹由斜变直,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躲过了必杀一击。他镰柄倒转,一时间甩出反砍杨昭后脑,长笑道:“小朋友,眼界太差了。既然打不中,活该吃点苦头啊。” “邪门歪道,放什么狗,屁!”杨昭一掌不中,立即变招。崩步沉身,以螳螂刁指反臂上撩,“叮~”地牢牢钳住镰刀最前端的三寸刀锋。右掌掌心浮现〖坎〗卦水劲,将个虚脱无力,帮不了忙反而只会碍手碍脚的李神通送开。顺势以掌背反拍唐东斜的天灵盖。 风声飒然,利刃破空。唐西独闷声不响横刀劈颈,把招围魏救赵之计运用得恰到好处。杨昭既没学过什么护体气功,自然也不敢凭肉身硬挡镰刀砍斩。刁指没办法之下只好放弃钳制唐东斜,使出螳螂问心圈旋转挡拨。“啵~”的一下沉响,连同唐东斜比杀猪更难听的惨叫直冲天际。这斜人左手软软垂下,虽然及时躲开天灵一击,肩膀却做了替罪羔羊,赫然已经被打得脱臼。 兄弟连心,东斜受伤,西独登时红了眼,放声叫道:“老斜,怎么样了?”唐东斜一咬牙,喝道:“死不了。他,妈巴羔子的龟儿子,手底扎硬得很啊。老独,并肩子上。”乌金镰刀再亮,前歪后倒左倾右侧,〖诸斜锋〗刀法全面展开,错综复杂,刁钻古怪的招数层出不穷。唐西独同时抢上,运起〖无双刃〗从旁配合。霎时间只见他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四面八方层层叠叠地直涌上来,竟是〖有影皆伤〗,以众凌寡。 这斜独两个怪人,论到真实本事的话非但比不上梵清惠,甚至也不如天竺僧。但是他们招式身法,无一不诡异难测,每着攻势也是出人意表。一不小心,随时可能会饮恨当场。杨昭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脚踏先天八卦步法进退趋避;右掌挑拍挡拨,坎艮巽兑四卦连环交替,将自身守护得固若金汤。左手螳螂刁指勾目破喉,裂骨撕筋,招招狠辣着着凌厉。虽然赤手空拳,始终没让两个怪人能够取得半点便宜。 只是歪锋易挡,无双难当。唐东斜招式纵然刁钻,毕竟只有一柄镰刀。可是唐西独却身法奇幻,虚实相生,瞻之在前而忽焉在后,一个人竟可以当成七八个人来使。杨昭连出狠招,全都只打中残像,反而因为收招不及,分别被两柄乌金镰刀在后背和小臂上连划三刀。纵使只受皮肉之伤不损筋骨,始终也是吃亏。 天剑通灵,磨练心性。大敌当前,越是吃亏反而更让杨昭越加沉稳。他一面沉着迎战,一面细心观察唐西独身法。只见他好似风摆荷叶左摇右摆。猛然间灵机一触,喝叫道:“以实生虚,上假下真!我明白了。”双手同时运使离火卦相,螳螂刁手交错勾斩,燎原急卷疾攻下盘。 唐东斜面色大变,正要挥出砍击杨昭小腿的乌金镰刀火回刃砍地。“当~”地借助反作用力斜斜滑退,大叫道:“老独,他看穿你了!”声犹未落,唐西独怒吼着脚下一撑急跃跳后。堪堪比追魂索命而至的〖火螳割禾〗刁手快出了半瞬。 以脚代手,水火不容!离坎二卦同时浮现,眼看去势已尽进无可进的杨昭,突然就像在脚下装了个火箭推进器一样再获动力。用半瞬时间拉开的差距弹指间变成毫无意义。小王爷一头撞在唐西独肚皮上,两个人笔直飚出,“轰~”地撞穿锦官楼的墙壁,双双直插入楼内大堂。 唐东斜失声叫道:“老独!”想也不想就紧跟追上。灯光下只见唐西独被那威力无匹的一击撞得目光散焕,口鼻处同时渗出缕缕血丝,而且镰刀脱手,再没有半点反抗能力。杨昭摇摇脑袋站起,右脚提起对对准敌人独腿,作势欲踩。 唐西独本来就已经只有独腿,假如再被杨昭踩断,那么他周身本事从此就算废了。唐东斜大惊失色地飞身扑出,乌金镰刀〖分正定斜〗,从下而上对准杨昭两腿之间倒劈,喝叫道:“住手!” “自投罗网?来得好。”杨昭口上冷笑,脚下用力。“喀嚓”裂响,直截了当将唐西独的脚髁骨踩成粉碎。右掌〖艮山固〗拍下挡住镰刀缝刃,顺势踏前,〖螳螂破车〗铁桥刁指当头劈落。唐东斜心神大乱,哪里还能闪避抵挡? 裂骨脆响干净利落。继左手脱臼后,唐东斜右边肩胛骨也被劈成寸寸断裂,再也拿不住自己武器。乌金镰刀“当啷”脱手落地,为这场激战的收尾,鸣响了一下再动听不过的----金铁之音。 第三十章:不该惹的人(上) 东斜断手,西独毁足。不但毕生声名付诸流水,而且周身武功全毁。作为一名江湖人来讲,这样的下场实在比杀了他,还更加地让人难以忍受。 然而大局抵定,两名唐门护,法却既没有愤怒咆哮,也没有刻毒诅咒,更没有说什么威胁要报仇之类的话。最初一阵难以接受的震愕之后,他们反而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浑身肌肉同时放松下来,用平静得简直让人毛骨悚然的口吻,抬头向哪个毁了自己的年轻后生淡淡一笑,道:“多谢。” 无论再恶毒的咒骂,也永远比不上这句感谢对杨昭造成的冲击。霎时间他目瞪口呆,直了半晌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才不可思议地回手指着自己鼻子,叫道:“你……你们向我说、说多谢?” “没有错,就是多谢。”唐东斜淡淡一笑,道:“我们两兄弟,这辈子从生下来开始,就一直也在做着噩梦。虽然现在已经太迟,可是我们却终于可以从这场漫长的噩梦里醒过来,做回真正的自己了。那么试问,我们又怎么能不向你真心说一句多谢?” 杨昭蹙起眉头,问道:“你们?噩梦?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看见我们两兄弟的鬼模样,难道还不明白?”唐西独挣扎着爬起,背倚墙壁而坐。边喘息边道:“我老独从娘肚子里生下来那时候,可不是就只有一只手和一只脚的。你知道为了练那他,妈巴羔子的无双刃,老子……老子……”独眼突然显得充血红,竟再说不下去了。 “我也是……一样。”唐东斜苦笑道:“为了练那套狗,屁诸斜锋,老子从七岁那年开始就再没正正经经地睡过床板。他祖母的,老子平日总是站得歪歪斜斜,别人看起来古怪,难道老子自己又很舒服吗?” 杨昭听得又是愕然又是好笑,忍不住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一定要为难自己?当初不学这两套武功不可以吗?” “哈哈,老斜,你听听这小子说得可有多么轻松自在。”唐西独哈哈大笑道:“不学?不学的话,我们两兄弟早几十年就踏入鬼门关,现在恐怕连骨头都化没了。小子,你可知道我们当初为了能够拥有学这两套武功的资格,足足杀了七个人,自己也遍体鳞伤九死一生,好艰难才终于成功吗?你又可知道,光是为了让我们得到这么个争取资格的机会,我们的父母就……就……” “算了,老独。”唐东斜打断兄弟说话。沉声低吼道:“还讲这些干什么。你我横行一世,难道得到临死之前,还需要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逢人就说自己有多么惨多么惨?” 杨昭退后半步,皱眉道:“什么临死之前?两位搞清楚,我可没想杀掉两位。身上武功虽然被废了,但你们两位要再活十年八年,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东斜西独同时放声大笑,直过去好半晌,这才逐渐止歇。唐东斜怪笑道:“杨兄弟,看在你总算帮过我两兄弟一个大忙的份上,老斜就给你个忠告。小子,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惹上不该惹的人。赶快逃跑吧,离开蜀中越远越好。” 唐西独冷冷道:“唐门十大铁则一条:凡辱我唐门者,千刀万寡,凌迟处死。我两兄弟虽然不济,好歹也是唐门护,法。出外行走,一举一动也关系唐门的尊严和脸面。你不但把唐斯文那头蛮牛打成狗吃屎,更废了我们武功。对唐门来讲,简直就是犯下弥天大罪。假若逃不掉的话,嘿嘿,唐门夺魄宫,会让你知道究竟什么叫做人间地狱,什么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这两句话讲得阴森森地,哪怕杨昭自持胆大,刹那间也不由得倒抽口凉气,问道:“夺魄宫?” 唐懂斜冷道:“烽火连天惊魂雪,碧磷覆地夺魄金。夺魄宫就是唐门刑堂。一入夺魄宫,如入阎罗殿。宫主唐文成就是阎罗王。小子,求神拜佛吧。这辈子千万不要和唐文成见面,否则的话,他绝对会让你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生。” 杨昭“吁~”地长长吐出口气,喃喃道:“唐门……唐门……唐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听你们这么说,我倒真想好好去见识见识。” 两兄弟彼此对望一眼,陡然再度放声长笑。齐声道:“好小子,有种!我们两兄弟就在地下瞪大眼睛,看你究竟真是有那么本事,还是又一个只会吹牛的大傻瓜大白,痴。”顿了顿,唐东斜回头道:“老独,时间差不多了吧?” 唐西独顿道:“差不多了。兄弟,你先走一步,老子这就下来陪你。” 唐东斜哈哈大笑道:“好,好啊!老子终于可以死了。哈哈,哈哈哈~~若有来世,老子就是做猪做狗,也决不再做唐门中人。”话音未落,猛然将自己身体向前一扑。乌金镰刀的锋利尖刃从他喉咙处直直地切进去,随即再从后颈处穿出。伤口被身体重量压迫而不断扩大。终于在“嗒~”的怪声中把整个人头切下。唐西独丝毫不犹豫,独臂凝聚全身残力,反手一掌拍落自己天灵盖,“咯嘞~”裂响,天灵破碎,脑浆并裂。唐门护,法东斜西独,同日同刻自杀身亡。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东斜西独两兄弟,或许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无论如何,杨昭和他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刚才虽然出手狠辣,也最多只是想废去他们武功,让他们以后不能再肆无忌惮就草菅人命而已,自己本身,却从来没想过要杀人。现在他们双双自尽,哪怕看起来死得很开心很自在,甚至如释重负求之不得的模样,但杨昭仍旧觉得胸膛里面好象有些堵。 脑海中陡然间灵觉一闪。杨昭不必特别回察看,也清晰感觉到了那位静斋传人的存在。紧接着,故意放得沉重的脚步声果然传入耳边。杨昭叹口气,转身抬头问道:“明月大家呢?” “这些打打杀杀,又是血又是脑浆的肮脏东西,怎么好让明月妹妹看见?”梵清惠淡淡道:“清惠已经将她送回下榻的绵竹院了。” 杨昭点点头,忽然笑道:“明月大家有如广寒仙子,清丽脱俗,不染红尘。但梵小姐妳也同样似天女下凡,怎么却又不怕被这些肮脏事污了眼睛?更何苦亲身来趟这些浑水呢?” 梵清惠一哂,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静斋传世数百年,却不是你这种口上头头是道,心里糊里糊涂的小子就能够看得穿摸得透的。”顿了顿,却也不再多做分辨解说,主动转过话头道:“刚才东斜西独说得对。假若你还想平平安安回去大兴城做王爷的话,那么现在就赶快逃吧。万一不幸被唐门派出的杀手追上,那么即使你师,父摩诃叶就在这里,只怕也护你不得。” 杨昭皱眉道:“我师,父也不行?唐门……真的就这样可怕?” 梵清惠冷道:“四百年前,〖神道盟〗领袖群伦,掌武林之牛耳。其后〖邪道盟〗旋起旋灭,又轮到东方、南宫、西城、北冥等武林四大世家和〖天地盟〗分别主掌黑白两道。到了二十年前,则是〖天宗〗、〖乐城〗、〖妖盟〗鼎足三分。可是几百年沧海桑田人事变迁,唐门却始终雄据蜀中屹立不倒,光这份能耐,已经足够可怖可畏了。尤其唐门“杀、剑、暗、毒”的镇门四器,随便哪一项拿出来,威力都决不在你师,父摩诃叶的六神诀之下。” 杨昭一怔,随即不以为然笑道:“嘿嘿,真有这么厉害,唐门早该冲出巴蜀,一统江湖了。干吗还缩在蜀中几百年?再说吧,武功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唐门就有什么镇门四器,也未必能够练成,更未必就能打得赢我师,父。更何况……”忽然醒悟,却没有再说了。 梵清惠听出他似乎话中有话,不自禁追问道:“更何况什么?” 杨昭笑笑,道:“没什么。总之我觉得唐门没什么了不起就对了。不该惹上不该惹的人?嘿嘿,这句话倒是没说错。只是哪个不该惹的人究竟是谁,恐怕还言之尚早啊。” 梵清惠目光似乎一黯,长长的眼睫毛随即垂下遮住自己目光,淡淡道:“既然如此,便一切随缘吧。你……”忽然住口,摇头道:“现在你却是想走也走不脱了呢。有人来了。” 杨昭傲然道:“来了就来了呗。别说我是大隋的河南……呃,即使不用哪个身份吧,就当我只是杨豫。这两个人可是自杀的,我不过自卫反击罢了,就是捅到太极殿去打官司也不怕。”当先迈开脚步向楼外走出。 杨昭表现得这样笃定,却也不是虚张声势。其实刚才冷眼旁观,哪个蛮牛般半点也不斯文的唐斯文,单以内力而论,确实还比自己要强上半筹。而他最后那什么“十日归心,聚阳合一”的玩意儿看起来也相当吓人。小的已经如此,大的老的那还了得? 虽然,杨昭穿越以前看武侠小说,十本中至少有七八本会提起唐门。不过印象中似乎都是跑龙套。唯一比较不那么龙套的时候,大概就只有在温巨侠的《神州奇侠》之中了。但《神州奇侠》又是宋朝的背景(北宋还是南宋尚且不论。估计巨侠本人也是一笔糊涂帐),和神兵、天子、大唐的故事都毫无关系。 再且,即使这个世界的唐门真有那么厉害,甚至可以打败自己那便宜师,父摩诃叶。可是摩诃叶却还有两式如来神掌的心法可供进步。而他将来更能练成四式神掌,成为最接近佛祖〖化还虚〗境界的人。在如来神掌浩瀚天威之下,唐门的什么镇门四器,又算什么东西?而且即使没有摩诃叶撑腰吧,我杨昭堂堂大隋河南王,更是得到天剑承认的九五至尊命格,又怕你一群江湖草莽何来? 心念及此,杨昭嘴角不由得微往上牵,浮现出几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 各位筒子的意见我会虚心接受的……因此……因此继续拜票 第三十章:不该惹的人(下) 啥米都不说了……总之,我和编辑刚刚商量了一下后面的剧情。决定推,翻其中几章重写……总之,请拭目以待吧。 --------偶素泪奔的分割线---------- 确实有人来了,而且数量还不少。就和穿越前杨昭从无数电视电影中得到的经验一样,来者,是永远也只会在所有事情都完结之后,才会慢吞吞地出场的警,察----当然,大隋没有警,察这种编制。所以这里却该用“巡城的衙门捕快”加以代替了。 这彪人马全都身穿皂色官服,手提火把和钢刀铁尺等兵器,沿着街道快马急驰而至。得到近处,为者举手一挥。麾下全体人马登时来个急刹,三骑一列地牢牢站定在街心。光就以这种马术而论,几乎已经不输于大隋最精锐的边军。 为那名捕头抬看看半毁的酒楼,再看看四周因为之前那场激战而搞得遍地狼籍的街道,双眸中不自禁地流露出几丝怒气。他目光先是看到了还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唐斯文。当下抬臂做个手势。两骑人马随即上前探察,一人道:“禀总捕头,这个人只是晕迷,没有死。” 另一人高举灯笼仔细端详,忽然道:“咦?这个人……好象是唐门的少门主,唐斯文?” “唐斯文?又是他?”那位总捕头皱皱眉,似乎和这个半点不斯文的唐斯文也不是一次打交道了。挥手道:“把他抬上马匹,带回衙门再说。”一回头间,刚好又看见斜对面屋檐下正在盘膝运功的李神通,他冷冷一哼,随即策马上前,举起马鞭在空中“啪~”地甩个鞭花,厉声道:“你是什么人?打伤唐斯文的就是你吧。竟斗胆当众斗殴伤人,难道不怕王法吗?” 李神通刚才和唐斯文那场打斗,实在是吃了大亏。外伤不用提,光内伤就至少也需要好好调养三四天。这时候浑身虚脱,上身上下三百六十根骨头,几乎根根都在痛。只是高门大族出来的世家子弟,自然而然就有种教人不容轻侮的气质。这时候听那个捕头说话无礼,心底不由得就有气。眼皮翻起向对方瞥了一眼,淡淡道:“你又是什么人?胆敢这样对我说话?” 那捕头不怒反笑,喝道:“本官成都府衙门总捕头卜冠遂,奉成都府尹之命,巡视全城,缉拿不法。你涉嫌私斗扰乱城中秩序,更毁坏别人房产,已然侵犯了国家律法。来人,替本官将这犯人拿下。” 李神通双目一翻,喝道:“本公子乃上柱国大将军,唐国公李渊之族弟,右府千牛备身李神通。谁敢拿我?” 大隋官制,设左右四府十二卫禁军拱卫皇宫。千牛备身就是禁军军官。换个比较通俗的说法,相当于后世的御前带刀侍卫了。虽然职位不高,但却是天子近臣,堂堂的六品武官。这些捕快衙役们训练得再精锐,毕竟不过是未入流的吏员,和五六武官相比简直天差地远了。再加上李神通又是唐国公家的人,那就更加尊贵。别说区区的捕头,就是普通州县的知府、知县见了面,也一向客客气气地奉承,轻易决不敢怠慢得罪。 没想到这卜冠遂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半点面子不卖。冷笑道:“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别说你不过一个千牛备身而已。左右,给本官拿下。”七八名捕快衙役立刻听命下马,“呛啷啷~”抖开铁链,就要逼近而来。面色青白的李神通嘿嘿冷笑,把残余功力潜运于右掌,随时准备出手。 虎落平阳,也还是老虎。不是随便从哪个角落跑只野狗出来,就能任意欺负一番的。 杨昭恰好就在这时走出酒楼。看见这副情景,心里头不禁一乐。心想李神通你个家伙也有今天了。扬声叫道:“住手!”缓步上前,拱手道:“卜总捕头是吧?您要拿人之前,总也得先分清楚是非曲直才对。我和这位李兄正好端端地在酒楼上饮酒,忽然那位唐公子不问青红皂白就闯进来胡言乱语,更加率先出手打人。李兄迫不得已之下,方才无奈还手自卫。虽然不小心损毁了些房屋,但也不是咱们的过错吧?” 卜冠遂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杨昭,板起脸孔质问道:“你是谁人?刚才你也在场?” 杨昭点头道:“在下杨豫,是越国公的族人。无官无职,白身一个。只是刚才我也在场,正好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卜冠遂冷笑道:“很好,那么一并跟本官回衙门再说。“事实情况究竟怎么样,等回衙门以后本官自然会调查清楚。”回头向下属吩咐道:“收起铁链,请李、杨两位公子上马。张老三钱老七,你们……” 还未讲出究竟要他们做什么,猛然就听西边马蹄声急如骤雨。不过眨眼功夫,只见十七八骑风驰电挚般赶到现场。冲在最前头那人连马匹都未停定,已经迫不及待地飞身跃离坐骑,犹如一缕轻烟般飘向唐斯文。看守唐斯文的那两名衙差高声吆喝着拔出铁尺,企图阻止对方接近。 那道轻烟冷喝道:“滚开!”也不见他出手抬脚,两名衙差当场就被震飞出去,就地滚开五、六丈之远。那人随即拦腰扶住晕迷的唐斯文,右手搭上他脉门一探,“吁~”地长长吐出口气,改而按上他背心至阳要穴,缓缓输入真气。随行众人肆无忌惮地闯过来驱开衙差,将两人牢牢保护起来。 唐斯文伤势没有李神通那么重,之所以晕到现在,却是因为意外激了体内阳火逆行上冲,以至于一时脱力。得到那人渡入真气,当场就“啊哟”地叫唤着,睁开眼睛悠悠转醒。叫道:“三、三叔?” 那人点点头,沉声道:“少门主。你内伤不重,好好休息几日就没事了。东斜西独呢?” 唐斯文瞪大一双牛眼,道:“他们……他们不在吗?” 那人皱皱眉头,撤手向身边下属道:“照顾少门主。你们几个,入去酒楼搜搜。”众人分别抱拳领命,动身就要入锦官楼。这伙人由始至终,都把成都府衙门的一群捕快们当作透明人般看待。卜冠遂简直忍无可忍,策马向前挡在锦官楼大门前,厉声喝道:“唐稷学,你把本官当是死的吗?唐斯文涉嫌斗殴伤人惊扰百姓,按律应交成都府衙门审理。本官身为成都衙门总捕头,责无旁贷,决不容许你们私底下你为所欲为!” 那人不屑一哂,从怀中掏出块令牌高高举起。火把照耀下,只见那令牌上刻着“蜀王府”三个大字。他傲然道:“卜总捕头,我家少门主的姐姐是哪位,你不会不知道吧?唐斯文身为蜀王庶妃的亲生兄弟,要怎么处置还论不到你来说话。” 卜冠遂面色一变,喝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要是成都府辖下生的事,有什么本官管不得?” 唐稷学冷笑道:“蜀王府的事你就管不得。我身为蜀王府长史,命令你滚开。嘿,区区一个从九品的捕快头,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大人物了?” 卜冠遂勃然变色,喝道:“本官虽然不过区区从九品,可是穿上这身官服,代表的就是大隋律法。别说你只是蜀王府长史,即使蜀王殿下亲临,也休想要本官退让半步。” 唐稷学哑然失笑道:“卜冠遂啊卜冠遂,我早知道你是个木头死脑袋不开窍,却没想到你原来还是块茅坑石头,又臭又硬。也罢,今天我就勉为其难纡尊降贵,当一回清洁工吧。”话音方落, 他忽然引臂凌空虚按,曲指弹张。卜冠遂瞳孔猛然收缩,不假思索拔出随身铁尺,使出招〖苏秦背剑〗护住背门。“叮叮叮叮叮叮叮~”连续七八声极轻极细的响声,这位成都府总捕头如被攻城巨槌连环轰打,身体一晃就从马背上栽下。他身手也算了得,危急间弓腰鲤鱼打挺,总算及时站稳脚步,没有摔成嘴啃泥。两脚才沾泥土,唐稷学又是连续曲指弹了几弹。“叮~”的一声急响,卜冠遂就被迫向后退出一步。等到唐稷学终于停手时,他早已经被逼开好几丈之远,再阻止不到唐稷学麾下人马入酒楼搜查了。 唐稷学收手背负身后,笑眯眯道:“卜总捕头果然通情达理,唐某承情了。”左手一摆,麾下众人涌入锦官楼内。随即就听见有人七嘴八舌地失声惊叫道:“是东斜护,法。啊,还有西独护,法也在。他们怎么都……”当下有人匆匆冲出,凑到唐稷学耳边低声说话。 坏消息入耳,这位蜀王府长史面色阴沉,立刻猛回头向李神通和杨昭望去。目光凌厉得更胜刀剑。缓缓道:“卜总捕头,看来你有得忙了。我唐门东斜西独两位护,法不幸惨死,此刻尸体就在楼内。身为本城总捕头,这种事该属你管,对吧?” “那两个怪人死了?”卜冠遂面色难看之极,当然不是因为惋惜东斜西独,而是之前被唐稷学暗器突袭,血气还未平复。他挥手叫来一名捕快吩咐两句。那捕快入屋察看之后回来禀报,确实是出现了人命案子。卜冠遂铁青着脸,喝道:“李神通,杨豫。现在你们不但私下斗殴惊扰城中百姓,而且更涉嫌杀人。乖乖跟本官回衙门,否则别怪本官手下无情!” 李神符大怒道:“什么东斜西独?本公子可没听说过。他们死了,又关本公子什么事?” “不管关不关你事,总之到衙门里去再分辨吧。”开口说这话的却不是卜冠遂,而是唐稷学。他挥挥手,身边手下立即“呼啦啦~”地围上去,里三层外三层把杨昭和李神通包围得水泄不通。李神通内伤在身,提不起真气。要反抗也是有心无力。杨昭流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悠然背负双手,丝毫要反抗的动静也没有。 看起来,当真是有人惹上了一个不该惹的人呢。 第三十一章:毒心,辣手(上) 晨曦曙光伴随着吱喳鸟鸣,从窗外斜斜射入了蜀王府西院那栋别致小楼的卧室之内。或许是被阳光刺到眼睛,觉得不舒服的关系。躺在床上,依旧好梦正酣的蜀王杨秀,在迷迷糊糊中下意识地挥挥手,口中嘟囔着,也听不清楚究竟说了些什么。 一支肤色洁白犹如羊脂美玉,同时兼具丰盈与纤美的手臂徐徐举起。春葱般的柔荑屈起中指,轻轻弹出。“咻~”的细碎指风划过,昨夜为赏月而挂起的帘子,应声自动垂落,把明媚晨光尽数拒诸门外。重新被舒适黑暗包围的杨秀满意轻哼,一翻身间,他又再度搂住了身边那具曲线玲珑,诱人之极的**娇躯。而那玉臂柔荑也徐徐放下。以近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吐出了一声叹息。 几下虽然轻柔,但仍旧显得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这份满足。床上玉人轻蹙娥眉,却也不敢随随便便就出声打。她小心翼翼地将蜀王杨秀搭在自己丰隆酥胸上的手移开,然后在尽量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起身,下床披起外衣,裹住了那具完美身体。赤足踏着厚实而柔软的地毡走过房间,把门推开半尺左右,低声道:“是……三叔?这么一大早地,有什么事?” 昨夜**后未及梳妆,玉容上依旧残留了几分媚态艳色。这副光景,却是外人平常绝对看不见的。哪怕明知对方是自己嫡亲侄女,门外的蜀王府长史唐稷学,刹那间仍然禁不住心动神驰。他急忙潜运功力收敛旖思,稍稍别过头去,不敢正视面前玉人的迷离双眸。低声道:“钟情,是少门主出事了。” 那玉人正是蜀王杨秀庶妃,当今唐门门主长女,号称巴蜀一美人的唐钟情。唐斯文则和她是一母同胞。听说自己的活宝弟弟出事,唐钟情不禁叹口气。她走出寝室,反手将门掩上。道:“他哪天不惹麻烦了,这才叫怪事呢。说吧,究竟又捅什么漏子了?” 同样熟知唐斯文脾气的唐稷学,闻言也只好苦笑而已。顿了顿,他摇头道:“这回的漏子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可真有点麻烦。昨天晚上……”当下言简意赅,长话短说,便将昨晚在锦官楼生的事都讲了一遍。唐钟情听得柳眉倒竖,作色道:“那两个家伙吃了豹子胆吗?居然胆敢在蜀中打伤唐门少门主,还杀了东斜西独?三叔,这种事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便了,何必再来问我?” 唐稷学摇头道:“要是普通人的话,三叔自然就去处理了,也用不着再来请示。但那两人却有点来历。一个是唐国公从弟李神通,来成都是向蜀王殿下贺寿的。另一个则据说自称为越国公族人杨豫。再且……”他犹豫片刻,苦笑道:“锦官楼掌柜作证,确实是妳的好弟弟我那位好侄子,挑衅动手在先啊。” 唐钟情冷笑道:“李渊和杨素?一个毫无血性,被人打了左脸还凑上右脸。另一个日薄西山,行将就木,还怕他们干什么?再说只要咱们那件大事办得成功,蜀王晋位登基,称尊九五也指日可待。到时候别说区区两个国公,就是二十个两百个,还不是任咱们搓圆按扁,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唐稷学还是摇头道:“那件事终究太过艰难。虽说咱们已经精心筹备多年,可一旦真正动起来,究竟能不能成功,也实在难说得很。再且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蜀王想要顺利登基,也离不开那些高门世族的支持。眼下做得太绝,恐怕有利无害吧?” 唐钟情叹口气,惋惜道:“三叔,你实在老了。如此瞻前顾后,又怕狼又怕虎地,哪能成就大事?” “凡事未虑胜,当先虑败。未思进,当先思退。这才是我们唐门之所以能够屹立蜀中几百年,却始终不倒的最大诀窍所在。”唐稷学神情严肃,道:“钟情妳虽然身为女子,但无论心计手段,在唐门中几百年历史中也可谓出类拔萃,少有能及。可惜行事容易流向偏激,这是妳唯一的缺点。所以门主才特地命令我来担任王府长史,为的就是可以及时从旁劝谏,免得妳无意中铸就大错啊。” 听见对方抬出唐门门主,唐钟情眉宇间登时流露出几丝不快。冷道:“那么按三叔你的意见,又该怎么办?” “无论怎么说,在那件大事真正成功之前,唐、越两位国公不可以得罪。”唐稷学侃侃道:“反正现在人都押在成都府衙门,不妨就把那个卜冠遂推出去当替,罪,羊罢了。三叔我演白脸,钟情妳就去演红脸。稍后不妨亲自到衙门把人接出来。寿宴时我尽量不露面,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是最好的选择。” 唐钟情冷道:“那么斯文怎么说?东斜西独又怎么算?那两个家伙虽说死不足惜,好歹也是唐门的护,法。护,法被人在蜀中打死,门中竟然不闻不问?这件事要是被天下人知道了,唐门还怎么立足?” 唐稷学微笑道:“少门主性子向来粗疏,这件事嘛,过得两天他自然也就忘记了。至于东斜西独……”他沉吟半晌,缓缓叹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啊。每年出入蜀中栈道,不幸失足的旅人可谓车载斗量,又岂在乎再多一位或者少两个?” 唐稷学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已经讲得十分清楚明白。唐钟情艳丽脸庞上不由得再度绽放出笑容----却是满怀嘲讽的笑。悠悠道:“主意倒是好主意,可惜钟情却不明白了。既然三叔你都已经想好了究竟怎么处理,却又何必还巴巴地一大早赶过来告诉钟情呢?即使钟情不知,难道三叔处理起这件事来,便会有什么妨碍不成?” 唐稷学弯腰行礼,恭恭敬敬道:“不敢。论唐门辈份我虽然居长,但钟情妳却是门主亲女。论蜀王府中的地位,钟情更是蜀王庶妃。无论在公在私,这件事自然也得先禀告钟情妳得知,老夫才好决断啊。” 唐钟情淡淡道:“那么我现在就知道了。假若再没有其他,三叔便自管放手去做罢了。”她纤手搭上卧室门扉,正要转身回入。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地,回头向恭身退却的唐稷学道:“嗯,三叔,你说那两个闹,事的家伙中,有一个是杨素的族人?” 唐稷学怔了怔,抬头道:“对啊,有问题?” 唐钟情若有所思道:“那就奇怪了。记得昨天我陪同蜀王查看宾客名单。其中明明有写着,杨素的使者已经在两日前到了成都,奉上贺礼是三尺八寸五色珊瑚树一棵,蜀王很是满意。怎么现在又多了个杨素族人出来?” 唐稷学愕然道:“哦?杨素的使者已经到了吗?连日来忙着安排那件大事,王府里的琐碎杂事务,我都交给下人去处理了,这却不清楚。既然如此,那个人的真正来历是什么,倒要认真去查一查。” 唐钟情眼眸内隐现杀机,道:“万事具备,只欠东风。那件大事三日后就要动,关系到蜀王大业和我们唐门的兴衰,无论如何决不能出半点岔子。三叔,宁杀错一千,勿走漏一人。依钟情的意思,夜长梦多,不如今日就……”口中住口不说,却提起手掌,往下用力一切。 唐稷学沉吟道:“却惟恐打草惊蛇……这样吧,咱们双管齐下。三叔先去查一查那人究竟什么来历背景,然后再相机行事。假若他真是诚心要来捣乱的……哼!” ※※※※※※ 辞别唐钟情,唐稷学恭身退出王府西院,径直往自己平时办公的小跨院走去。途径正门附近的走廊时,忽然听见了一阵人声喧哗。细听说话,赫然竟然是来喊冤的。 杨秀在蜀地之中,无论名声威望都十分高,蜀地百姓有受了冤屈,往往就拖家带口地到王府门前恳求帮助。天长日久,隐隐然已经成为了定制。有人戏言道:不怕官不怕管,就怕蜀王冲天冠。所以有人在门外喊冤,这本身并不出奇。之不过通常来“上,访”的人都懂得规矩,只会走西边小门。大清早就跑到大门外面来闹的,这倒是少有。 其实蜀王杨秀身份尊贵,很少会亲自关注和过问这些伸冤老百姓的具体情况。唐稷学身为王府长史,府中事务大半都经由他手执掌。处理申诉正是他职责所在,虽然眼前还有好几件大事都有待处理,但此刻听见喧闹,他还是习惯性地停下脚步,回头吩咐身边随员道:“去前面打听一下,看究竟是什么事?” 那名随员应声领命,快步向王府大门外走出。半晌之后回来报告道:“别驾,门外是一名歌伎明月。据说是奉蜀王召令从关中远道赶来,要在三日后的世子寿宴上献技的。” 后汉时,天下分为十三州,每州设一名州牧作为最高长官。州牧之下就是治中,再往下就是别驾了。三国时秘密联络刘备,出,卖故主刘璋的张松就担任过别驾的官职。后来沿袭之下,也称呼州府主官的长史为别驾。这时候唐稷学听说门外是歌伎明月,蹙眉回想片刻,点头道:“确实有这么回事。那个明月……好象号称是什么天下一的萧艺大家吧?既然来到,那么就让她进府好好安置罢了。却在外面吵闹什么?” 那位随员向左右张望两眼,低声道:“这位明月大家不是为了要进府,是为了昨天晚上那两个人来喊冤鸣不平的。听口气,似乎她是和姓李的和姓杨的一道同行入蜀。昨天晚上,好象少门主就是听了她的吹奏,才闹出之后那么些事。” 唐稷学闻言一愕,随即肃言问道:“和她一起的,还有些什么人?” 那随员答道:“还有武安镖局的三名镖头。据说他们都是昨晚入城,入住了〖唐荔园〗。” 唐稷学点点头,道:“让他们都进府来,然后好好安置。之后派人去〖唐荔园〗……”声音越说越小,却是即使连近在咫尺的三者,也听不清楚了。 第三十一章:毒心,辣手(下)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不过眨眼功夫,已经是二月初一。距离蜀王杨秀的世子周岁寿宴,已经只剩下两天时间。而距离杨昭和李神通被关进成都府衙门,也已经足足地过了十二个时辰。 说实在话,成都府衙门的大牢,远比想象中干净整洁。而且被安排在单间独住,也没什么不开眼的狱霸牢头之类过来骚扰,倒让穿越以前很崇拜小马哥,颇想上演一幕隋朝版《监狱风云》的杨昭大为失望。 然而,监狱毕竟还是监狱。那怕再干净整洁,空气里所回荡的气息也仍旧压抑阴森。只要是神,经正常的人,都决不会在里面呆得舒服自在。所以,当那份新鲜感过去之后,杨昭就先是觉得无聊,既而感到烦闷,不多久,终于坐立不安起来。 李神通和自己并不在同一间狱室,甚至不在同一个院子。事实上,成都府衙门的占地面积,比许多人想象中都更大。两个人根本是从昨天晚上进来以后,就再没有见过面。以至于杨昭眼下想找个对象来商量商量,竟都办不到。 虽说是牢房,但杨昭功力既然未受禁制,那么想要越狱的话,倒也轻而易举。只不过,他总还想着要在公堂上当着蜀王杨秀面前,当众恢复大隋河南王的身份。这幕好戏都还未上演,主角怎么可以就擅自下台不玩了?所以尽管烦闷无聊,尽管压抑阴森,杨昭还是耐着性子等待下去。实在忍无可忍了,干脆就盘膝打坐练功,时间也还容易打。 内息运转四十九个大周天,再度睁开眼睛时,铁窗之外一片月黯星稀,已经又是华灯初上时分了。杨昭自觉浑身精力充沛,体内真气活泼泼地,赫然又有了些许长进。 说起来,这部易经玄鉴杨昭越修练,就越现它的不简单。先自然是上手容易,其次则是只要持之以恒地修练,就一定能有进步,似乎没有什么瓶颈位之类关卡。三是功,法王道平和,不容易走火入魔。最后四当然就是内容之博大了。之前的先天八卦步和八卦掌,只属易经玄鉴的初级武功,但威力也不逊色于护天散手、冰玄劲、战阵七式、神行八法等已经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武学。 八卦之上倒推追溯,就是风雨雷电四象玄功。虽然目前自己还只能使用一式〖无量雨〗,但假以时日,再把其他三象也完善的话,应该就能和慈航静斋的《剑典》并驾齐驱了吧?而在四象之上,更有〖两仪〗和〖太极〗。假如,将来自己可以把自己武功推进到哪个境界的话,那么…… 忽尔哑然失笑。因为杨昭觉,自己已经开始陷入一种通常被称呼为“妄想”的精神状态了。打住打住。那些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东西,现在想来干什么?还是脚踏实地,先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比较重要吧。反正没事可做,不如就先研究一下暗黑冰火二重天…… 细碎脚步声忽然从牢房门外传来。紧接着,狱卒用钥匙开门的叮当声响起。“吱哑~”一下刺耳摩擦,昏暗牢房内赫然亮起了柔和灯光。一道身着粗布青衣的婀娜身影,手上提着食盒移步而进,柔声呼唤道:“杨公子,你在么?” “是……明月大家?”杨昭怔了怔,起身从塌上走下,双手攀住狱室栏杆向外张望。果然是明月大家。看见杨昭显然没受过甚么拷打的模样,这位琴萧双绝的奇女子,不由得就长长吐了口气。欣慰道:“可放心了。杨公子,你还没吃饭吧?明月带了些食物过来给你。” 说话间,那名狱卒已经打开了杨昭所在这间狱室的门锁。向明月大家叮嘱道:“顶多只可以逗留一个时辰,时间长了我可是要受罚的,姑娘小心注意才好。” 明月微微恭身道了句谢,随即推开木门走入狱室。杨昭心中漾起丝丝暖意,连忙接过食盒,道:“这种地方,明月大家怎么能来呢。唉~实在是委屈妳了。” 食盒份量不轻,明月又是弱质芊芊。提了这么许久,额上早渗出了一层细密汗珠。在灯光下看来,反而更显得脸上犹如涂了胭脂似地一片嫣红。和平日凝脂般的白皙相比,却又更增添了几分动人风韵。 明月大家随手把油灯也放在桌子上,微笑道:“明月出身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哪有这么多讲究,又讲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话?再说,杨公子毕竟是因为明月才遭遇这场无妄之灾的。不管在情在理,明月实在都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啊。”她边说话间,边动手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肴一一端出来摆好,柔声道:“这些都是明月亲手做的。杨公子你来尝尝看?” 牢房里也有饭菜供应,却是清水加黑面馒头。杨昭吃了两顿。早已经不耐烦得很了。这时候看见热气腾腾的饭菜,不禁当场食指大动。他连忙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先深深吸口气,赞声:“好香。想不到明月大家非但萧艺冠绝天下,厨艺也这样了得。真是兰心蕙质。将来也不知道是谁有哪个福气……啊,没有没有,吃饭吃饭啊。”连忙夹了一大筷子牛肉送进嘴巴,大声咀嚼。 那句未尽之言是什么,明月大家心里自然清楚。她俏脸上又是一红,低头为杨昭倒了碗冬菇桂圆炖鸡脚汤,道:“这汤明月炖了一天呢。杨公子,你尝尝看味道合适不?” 杨昭接过碗呷了一口,叹气道:“真鲜……啊,对了,明月大家妳是怎么进来这里的?其他人又怎么样了?” 明月紧挨着杨昭坐下,笑意隐去,换上了一副惨淡愁容。摇头道:“你们被那些衙役带走之后,明月就想求见蜀王,请他主持公道。可是没想到王府的家兵守将,却不许明月进府。甚至明月拿出了当日蜀王亲手签署的昭令也没用。无奈之下,明月惟有回去〖唐荔园〗找梵姐姐想办法,不料……竟连梵姐姐也失踪了。” 杨昭撇撇嘴,心道:“那女人巴不得我赶快死呢,老子既然看起来好象落难,她当然要自动消失啰。切,偏偏老子和杨秀是一,家人,到时候就上演出《王爷微服私访记》给你们瞧瞧。”又问道:“那,接下来呢?” 明月大家幽幽道:“当时……明月却也六神无主了。幸亏武安镖局的秦总镖头自告奋勇,出去替明月打探消息。后来,似乎秦总镖头以往就和成都府衙门里的卜总捕头有些交情,这才得了个确切消息。可惜……杨公子,明月对不起你。” “干吗这么见外?这事又不怪妳。”杨昭三两口把鸡汤喝完,笑道:“李神通是李渊的人,蜀王和成都衙门也不会为难他的。至于我嘛,更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蜀王要是见了我,倒履相迎还来不及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杨公子你还在说笑话?”明月大家愁容惨淡,道:“官字两个口,他们要是存心整起人来,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唉~不过杨公子你尽管放心。不管怎么样,明月都必定尽力而为,哪怕……哪怕……” 刹那间明月紧紧抿住嘴唇,面上尽是坚毅之色,仿佛下定了某样绝大决心。虽然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但杨昭仍是感动得很。心头一阵火热,几乎就想把自己是大隋皇太子嫡子,受封为河南王的身份告诉对方。只是这话在喉咙间转来转去,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吐不出来。 明月却又是强颜嫣然一笑,动手又替杨昭倒了碗鸡汤,道:“这汤还剩了不少,快趁热喝吧。今晚之后,明月也不知道自己几时才能再有机会来探望呢。” 杨昭重重叹了口气,举起碗又喝了一口。仍带温热的鸡汤还未入喉,小王爷五指陡然一颤,连汤带碗脱手,“乒乓”地在地下打成粉碎。他面色剧变,“嚯”地站起指着明月大家,厉声喝问道:“妳……”才吐出一个字,骤然只听铁窗外传出“咻律律~”的尖利口哨声。 -------- 话说,关于建书友群的事,想请朋友们帮忙的,因为12自己一来不会,二来懒得学……好麻烦啊。那么,请义务帮忙一下吧。感谢感谢 第三十二章:揭露 摸摸各位,多谢各位支持,12鞠躬,照例拜票哦orz --------偶素刚起床滴分割线-------- 霎时间,杨昭只觉小腹中好象有千百柄烧得通红的小刀子正在同时乱剐乱割。 可是其实并没有千百柄烧得通红的刀子刺入杨昭小腹,一切都只是错觉。 实际上,刺入他小腹的刀子只有一柄,而且更冷得像冰。 那寒若坚冰的刀子,赫然正握在明月大家的手上。 杨昭怔住,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但事实就是事实,永远不容否认。 剧痛攻心,他几乎无法再坚持。杨昭向后倒下,依稀却看见了…… 明月大家那张扭曲而陌生的脸庞。 这个……真的……是她么? 然而,无论问题答案是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活下去! 停滞的时间骤然又再恢复正常流逝度。杨昭提起右臂,凝聚余力一掌打出。掌心处〖坤〗卦形相黯淡得近乎于无,却还是勉强残留了几分应有威力。明月大家弱质芊芊,哪能抵挡?铁掌加身,登时像断线风筝一样被打得向后飞出。“喀嚓~”裂响中,狱室木栏被撞成粉碎。明月大家连带无数木屑碎片一齐狠狠砸到监狱石墙上。那柄杀人的刀子随着右肩软软垂下而脱手落地,关节显然已经被打得脱臼。 充满狂热的脸庞上,完全找不到半丝痛楚的表现。明月大家吃力挣扎,从喉咙中逼出直教人为之毛骨悚然的狞笑声。她一抬左臂,细碎破空声飒若流星,立刻有道乌光暴起急射。斜躺在狱室塌上的杨昭双眼黑,已经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模模糊糊之中,他下意识抬手就挡,手掌边沿恰好劈中来袭的暗器。可是万万想不到那道乌光非但没有被扫开,反而灵活无比地在半空中打了个旋,猛地缠上杨昭手掌。 灼热刺痛感闪电般从手掌处直扑上脑袋,霎时间倒把那种晕晕沉沉的感觉抵消了小半。杨昭灵台骤现半丝清灵,大叫一声挺腰弹起。昏暗灯光之下,赫然只见缠在自己手掌上的根本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条背生锯齿,皮肤漆黑中隐带银光的古怪小蛇。它亮出毒牙死死咬住敌人手掌,正不断把积蓄的毒液注入猎物身体。 杨昭不假思索地抓住古怪小蛇的尾巴狂狠拉,登时将自己手掌连皮带肉扯下一大块。随手把怪蛇扔到地下一脚踩成肉酱,杨昭撕下衣襟裹住小腹伤口,先替自己点穴止血,再立刻盘膝运功,企图将不住沿血气上行的毒质逼出驱除。易经玄鉴的王道真气随念而转,竭力构筑起一道脆弱防线苦苦撑持,只不过,他的挣扎看起来根本毫无意义。毒力沿着右臂,缓慢却坚决地不断向上爬升。所到之处,皮肤颜色全部变成诡异紫黑,肌肉也随之僵化坏死。不用多久,他右半边身体已经完全失去感觉,眼见着只要毒力一过〖肩井穴〗,那么毒性入脑,就再也无药可救了! 鸡汤里的毒和那条古怪黑蛇的毒,两毒相冲,将药力抵消了小半。但这绝不意味着下毒人手段低能。恰恰相反,两毒相互结合之后产生的新毒力,比起单纯两毒相加更要猛烈十倍以上。要是放在诸如〖武安镖局〗总镖头秦武安之类普通江湖武人身上,这时候哪怕再有三百个都给毒死了。 然而杨昭决不愿意轻易束手待毙,生死关头,有什么后患都顾不上了。杨昭把心一横,立刻运起易经玄鉴中最高深玄奥,他根本还未练成的〖易天换地,斗转星移大,法〗。霎时间经脉内真气逆行倒冲,阻挡毒力上行的防线不攻自溃。那种诡异紫黑就像坐了电梯一样飞快向上急升,只眨眼功夫已经蔓延全身。杨昭喉咙里出“格格”声响,大瞪着眼睛歪身侧倒在塌上。脑袋碰上墙壁,竟出犹如腐朽破木撞击石头时的“梆~”一下怪声。 窗外寒风呼啸卷入。昏暗油灯摇晃了几下,终于熄灭。整所监牢内,彻底变成伸手不见五指。除去明月大家越来越微弱的喘息声外,再没有任何声息。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切都仿佛已经被定格下来,并且还将保持到永远。可是忽然间,监牢的大门又灾“哑~”地打开。有条轻若狸猫的人影推门蹿入。一晃手,他已经打亮了火折子。 火光中看得清楚,来人正是刚才那名为明月大家开门的狱卒。他向狱室内环顾两眼。随即快步走到杨昭身边,向他腰间一踢。立刻又是“梆”的声音,杨昭的尸体在毒力侵蚀之下,已经完全硬得像截木头。 狱卒咧开嘴巴,本来平凡无奇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个既得意又恶毒的笑容。喃喃道:“什么狗,屁高门大族,我呸!压在我们唐门头上作威作福,简直个个都罪该万死。现在这个样子,倒便宜了你们。”那双黑少白多的眼珠转了转,随即定格在呆然坐倒,两眼茫然的明月大家胸前。滑如凝脂的大块腻白肌肤入眼,直让这狱卒只觉喉头干。好艰难吞下口唾沫,他瞳孔里绽放出奇异光芒,转身向这块唾手可得的美肉走去,双手翕张,食指大动。 暗淡眼眸陡然光芒暴现,浑身僵硬如木的杨昭重拾活力。他闷声不吭地奋力一跃,整个人像装了弹簧般急跳弹起,从后面扑向那名狱卒。电光石火间风声大作,那名狱卒骇然色变,不假思索就屈起手臂,两个肘锤向后猛撞----却只如中铁石,反而把自己双手震得麻。不等他再作反应,杨昭两臂熊抱,铁箍般将他死死压制。紧接着小王爷张开嘴巴露出两排白牙,对准敌人后颈大动脉,毫不犹豫,用力一口咬下! 撕心裂肺的剧痛直入骨髓,那名狱卒“啊~~”地痛声惨叫,竭尽全力挣扎着想要甩开杨昭。两个人扑身倒地,缠成一团到处乱滚乱撞。生死攸关,彼此也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是杨昭咬破对方大动脉之后,就连接不断地大口狂吞那狱卒鲜血。那鲜血虽然又臭又腥,但一下到肚里,却马上化为燥热无比的大团烈火沿着体内经脉横冲直撞,将本来因为受剧毒侵蚀而僵硬的肢体,也撞得逐渐松动起来。 〖易天换地,斗转星移大,法〗是易经玄鉴中最高深玄奥的心法。练成之后,体内一百零八大穴对应天上的一百零八星宿,可以近乎无限制地扯吸浩瀚星力为我所用。杨昭还未练成这种心法,不能扯吸星力。但刚才剧毒入体无法驱除,情急之下他只好强行运转心法,将毒力分散储存到一百零八大穴之中,化整为零,将毒力暂时压制,好险避过了毒性入脑所造成的最恶劣后果。可是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绝不可能维持得太久。幸好,就在最后的极限到来之前,活生生的“解药”,已经自动送到杨昭面前。 举凡世上所有用毒养毒者,要条件就是必须自己能够抗毒。这和学武者“未学打人,先学挨打”的道理一脉相通。换言之,这名狱卒的本身血肉,就是最好不过的解毒药剂。鲜血下肚药力化开,之前所中剧毒果然逐渐消解,而那狱卒的挣扎反抗却相应越来越软弱。也用不着多久,他突然几下痉挛抽搐,浑身瘫软,同时停止了呼吸心跳。 刚才搏斗时杨昭不敢贸然提运真气,全是倚靠本身力气支持。此刻虽然侥幸获胜,却已经同样手酸脚软。更糟糕的是小腹上伤口似乎又再裂开,从绷带中隐隐渗出了鲜血。他用力喘了几口大气,也顾不上察看伤口,先就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径直走到明月大家身边伸手用力拍打她脸庞,叫道:“喂喂,妳怎么样了?” 明月大家还是双眼一片茫然,什么反应都没有。要不是胸膛还微微起伏,杨昭几乎以为她已经也变成了死人。看到眼前这副模样,穿越以前翻烂了无数本漫画的杨昭,哪里还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要不是催眠术,肯定就是什么摄魂大,法之类的邪门歪道。但究竟要怎么才能破解得了,却真像老鼠拉王,八----无从下手。 折腾了这么许久,衙门里居然始终静悄悄地半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人是都死绝了还是都被赶走了。杨昭只觉自己右边眉毛不停地跳个没完没了,下意识就觉得今天晚上这事还不算完。身处险地危机未过。他更不敢继续浪费时间。紧咬牙关,一狠心转头就走。 想救人,也是要看资格的。以眼下这么个状态,杨昭绝不认为自己有本事带个大累赘还能逃出生天。哪怕感情上不能接受,心底处的理智出冷酷声音告诉他,只能如此选择,也只有如此选择。 只一踏出监狱大门,杨昭立刻长长地舒了口大气。并非因为那迎面吹拂而来的晚风有多么清爽,而是他终于能够用事实证明,自己的选择虽然冷酷,但却绝对正确。 事实上,晚风非但不清爽,而且更腥臭难当,中人欲呕。只因为监狱牢房之前的空地上,此刻正盘踞着无数蛇虫。插在屋檐下的火把燃烧正旺,足够让人将光这群爬虫看得清清楚楚。怪蛇形状和之前明月从袖中挥出的那一条完全相同。不但背生锯齿,而且皮肤漆黑中隐带银光。远远看来,就似一泓湖水倒映出粼粼波光。虽然乍看是美不胜收,可其中潜藏的凶险恐怖之处,却直教人不寒而栗! 惊蛰未过,蛇虫鼠蚁之类东西,本来都应该还在地下冬眠才对。如今违反天性空群出动,当然是有人在操纵驱使。可是杨昭却知道,幕后黑手决不会是眼下就站在蛇群当中,浑身上下都被毒蛇缠绕着的那三条人影。 原因很简单,那三个人根本就是〖武安镖局〗的镖头秦武安、胡静水、还有拓拔文正。 他们不敢动,不敢说话,甚至连眨眨眼睛都不敢。置身万蛇环伺之下,那种死亡的气息绝对可以逼得人狂。秦武安之所以还没有倒下晕厥,并不是他们神,经特别坚强,而是他们知道只要自己一倒,这些怪蛇立刻就会毫不客气地扑上来钻骨吸髓,将自己全身血肉都吃个一干二净。 杨昭深深吸口气,凝神守心,进入有若古井不波的澄明境界。扬声叫道:“杨某就在这里。不管你是谁,想要杨豫这条烂命的就出来取吧。何必搞这么多无聊手段?” “烂命?呵呵,真是好尊贵的一条烂命啊。”黑暗中有人阴侧侧地尖声怪笑。紧接着,一男一女两人施施然从墙角后走出。所到之处蛇群翻涌,自然而然地让开了小路。那女子浑身被一件厚厚的黑色斗篷包裹,看不清楚身材相貌。那男的则披了件雪白大麾,双臂交抱前胸。红色火光照在面上,倒映出一片和死人也毫无分别的惨白。他侧目向杨昭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眼,活象毒蛇吐信般伸出舌头舔舔嘴唇,贪婪兴奋之意,赫然表露无遗。 千万毒蛇大军未能让大隋小王爷感到害怕,可是这个怪人的邪异举止,却实实在在地让杨昭毛骨悚然。他不其然后退半步,沉声道:“朋友讲的话好让人费解。不管怎么样,要对付我尽管动手就是。何必还牵扯上其他无关人等?” 那面色惨白的怪人放声长笑,悠然道:“假如对付其他人的话,倒也真用不着我唐孟蜀这样兴师动众,大费周章。可是大隋东宫储君杨广嫡亲长子,敕封河南王的杨昭殿下,又怎么能和普通人相比啊,哈哈,哈哈哈哈~~” 第三十三章:恨、狠! 自称为唐孟蜀的邪异怪人纵声长笑,四周屋檐瓦片受他,笑声所激。同时簌簌作动。杨昭听之不禁霍然色变,却不是因为敌人内功之高,已经远远乎了自己想象,而是因为对方竟然一口就说破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杨昭又再深深吸口气,把腰杆挺得笔直。他冷冷凝望着对方,紧抿嘴唇不片言只字。可是霎时间,地面上那千万条感觉远比人类灵敏的怪蛇却突然产生了阵阵骚动。直教人刺耳牙酸的“嘶嘶”怪叫声甚嚣尘上,蛇群不住翻滚游涌,仿佛想从杨昭身前远远逃开。但未曾得到主人命令,它们却又无论如何也不敢游离到院落外面。层层蛇浪于是来回涌动不绝,竟也蔚为奇观。 用厚重斗篷将自己真面目深深隐藏起来的那名女子猛然抬头,兜帽下的双眸蓦然放出奇异光芒,更说不上究竟是惊是喜。唐孟蜀则活象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本来已经够难看的面色更加难看,得意笑声也被迫从中截断。他用力挥挥手,历喝道:“安静!” 大蓬细碎粉末从唐孟蜀袖中飞,沿着他身体的前后左右洒了一圈。粉末所到之处,蛇群骚动也立即停止。唐孟蜀神色更显阴沉,缓缓点头道:“很好,小王爷果然有点本事,难怪就连东斜西独,也一齐死在你手上。” 东斜西独是自杀的,杨昭只不过废去他们武功而已。然而此时此刻,一切辩解也显得多余。杨昭冷冷道:“所以,你要替他们报仇?哼,既然已经知道本王身份,竟然还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看来你们唐门是存心想要谋反了!好,尽管动手。只要唐门不怕他日朝廷百万大军围剿,只要唐门不怕被极乐正宗宗主连根铲除,你们尽管动手。” “小王爷,你背后都站着些什么势力,咱们唐完全一清二楚,却不劳驾提醒了。”唐孟蜀阴侧侧道:“鄙门向来奉公守法,像谋反这种大逆不道的罪名,那可安不到咱们唐门头上来。至于报仇什么的嘛……嘿嘿,王爷是龙子凤孙,天潢贵胄。我们这种死老百姓巴结奉承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报什么仇?” 杨昭冷笑道:“那么你们带这些蛇出来,是干什么用的?难不成要请本王吃蛇羹吗?” “蛇羹?”唐孟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只要小王爷喜欢,别说蛇羹,就是龙肝凤髓又有何难?小王爷,我们唐门总坛风光秀丽,堪称天下无双。小王爷难得出来一趟,假若不去唐门走走,那就实在太过可惜了。怎么样,小王爷这就随我们动身如何?” “原来真是请客。不过唐门这种手段,倒也少见得很呐。不过……假如我不肯去,那你们又怎么办?”杨昭一面陪对方讲废话,一面暗自调息运气。他那满肚子的人血,毕竟不是真正解药。虽然也可以抗毒,但生效却要慢很多。看眼前局势,一场恶斗已经必不可少。只要能够多拖延得片刻,体内毒性就更消减几分,打起来功力也可以多推高几分。要不然的话,他哪里有这么好闲情逸致陪个活死人谈天说地? 既然明知对方是王爷身份,唐门也不可能派个初出茅庐的雏儿来担当这种大事。唐孟蜀人未必有多老,但江湖必定已经够老。按道理杨昭的用意他不会不知,可此刻看模样,他却依旧好整以暇,全是有持无恐的模样。若无其事般道:“咱们唐门是诚心邀客。王爷假如不去,咱们这些平民小老百姓,又敢怎么样?只不过,我的蛇儿们胃口可大得很。三个跑江湖的臭镖师外加一位娇滴滴香喷喷的天下一歌伎,加起来也不知道究竟能喂饱它们没有?王爷,你不妨猜上一猜?” 杨昭心跳陡然加,,但这种反应也只眨眼即逝。他剑眉一扬,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本王是什么身份,这几个开镖局子的又是什么身份?他们是死是活,本王从来没放在心上过。至于明月大家嘛……呵呵,假若葬身蛇腹,确实也有点可惜。但本王是东宫嫡长,大隋江山迟早也是本王所有,难道还怕缺少美女么?” 唐孟蜀嘿声怪笑着点点头,道:“确实确实。王爷怎么可能把这几个卑贱粗汉放在眼里?眼下事本来就和王爷无关,只不过是我这些蛇儿〖黑水银〗们饿了,想要吃东西而已。”一举手“嗒~”地打个响指。缠绕在拓拔文正身上那几十条古怪黑蛇,立刻张嘴展露毒牙,同时狠狠咬下!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登时响彻天际,拓拔文正仰天向后就倒,整个身体一下子摔在蛇群上,立刻又像出水的鱼那样痛苦地拼命扭动挣扎。无数怪蛇受到主人指令,纷纷游蹿爬上他身体,毫不客气地开始大快朵颐。 身受万蛇吞噬,此情此景,甚至比堕落十八层地狱经受酷刑还更加使人触目惊心。拓拔文正眼泪鼻涕口水同时流出来,神,经彻底崩溃。他嘶声大哭大叫,嚎啕道:“不要过来,不要咬我!哇,好痛,好痛啊!求求你们饶了我!王爷,求求你救我,救我啊!”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哭叫,杨昭依然狠下心肠,铁青着脸一动也不动。人质被挟持时,心软地顺从绑匪要求正是最糟糕的下下策。更何况拓拔文正不过是名无足轻重的小镖师,虽然自己也曾经想过要招揽他,但这种时候,杨昭万万不可能为了对方而牺牲自己。 唐孟蜀放声狞笑,喝道:“这么快就求饶了吗?实在不过瘾呢。姓拓拔的,我劝你乖乖闭上嘴巴。否则的话……” 话未讲完,拓拔文正的哭叫哀求声陡然从中断绝。无数条毒蛇争先恐后从他嘴巴和鼻孔中钻了进去。那种粘粘滑滑的冰冷感觉从口腔蔓延到喉咙,再蔓延到食道笔直下落胃袋。猛然一阵名副其实的撕心裂肺剧痛传来,拓拔文正疯了般用手指拼命撕扯自己喉咙,紧接着胸膛和小腹处有无数凸起,由内而外地激烈涌动撞击,终于“哧嘞~”怪声响过,几十条毒蛇咬穿了拓拔文正胃袋,再咬穿他肌肉和皮肤,鲜血淋漓地蜂拥钻出。 其余蛇群闻到血腥味,更加狂似乱扑乱钻。拓拔文正耳膜和眼珠先后被毒蛇咬破,这些吃人怪物不要命地直往他脑袋里面穿入去,大肆吸取脑浆。痛苦撕叫声当即中断,整具尸体也被黑压压的怪蛇彻底淹没。蛇群涌动时所出的“唧唧咀咀”怪声充斥四野,犹如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魇! 没有人知道这场梦魇究竟经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瞬间,然而却也活象永恒。只知道当蛇群终于在唐孟蜀弹响二次手指之后散开时,地面上再没有一个叫做拓拔文正的人,只剩下一堆沾上滑潺潺黏液,反映出森森寒光的青白色骨头。然而即使已经没留下半丝肌肉,那个扭曲得无比诡异的头骨上,却依然透出,阵阵可以叫人直从天灵盖一直冷到脚板底的阴冷寒意。 “滴答、滴答、滴答……”点点水声响起,紧接着淅淅沥沥,涓涓成流。是秦武安和胡静水。目睹朝夕相处的同伴就在自己面前,以这么一种残酷痛苦得无以复加的方法惨死当场,而且自己在片刻之后很可能更要承受相同的痛苦,以相同的方式死去。那么即使神,经再坚强的人,也万万支持不住。失禁,实在只算是小儿科罢了。 其实只要杨昭向唐孟蜀表示屈服,他们应该就能获救。然而上下尊卑,高门寒士的分别,经过几百年漫长光阴浸润,却早已经被这世上绝大部分人所认同。在知道杨昭就是大隋东宫储君杨广的嫡长子以后,甚至连秦武安和胡静水自己,也绝不认为堂堂王爷,竟然会舍得拿自己的命来换取他们的命。所以甚至在那堕落到地狱十八层的绝望当中,他们内心深处竟也提不起半丝针对杨昭而的愤怒。 可是杨昭却实实在在,已经愤怒得无以复加。不单止愤怒,更有极度的恨!恨得全身抖,更恨得体内真气又一次地逆行暴走,鼓胀得几欲裂肤而出。 但唐孟蜀只有得意。他桀桀怪笑,竖起手指让一条黑色怪蛇爬上缠绕,道:“小王爷,我这些特别选种育养出来的异种〖黑水银〗,表演还算过得去吧?假如小王爷刚才还没有看清楚的话,鄙人可以免费为小王爷再多表演两……啊,应该是三次才对哦。” “已经……足够了。”杨昭抬起头来,涩声道:“唐孟蜀,我实在不知道,你他,妈,的现在究竟算是一个人,还是一头冷血的畜,牲?” “说得好,多谢您的赞赏,小王爷。”唐孟蜀不怒反笑,而且这笑更不是装腔作势,而是真正自内心的喜悦。“这个世界‘人’是从来没有好日子过的,但是‘畜,牲’反而可以舒舒服服地长命百岁。鄙人早从七岁起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而假如王爷你也能及早觉悟的话,又何必搞到现在这个样子呢?怎么样?唐门诚心请客,小王爷究竟去,抑或不去?” “唐孟蜀,你狗,娘养的乌龟王,八蛋虽然甘心做头畜,牲,可我杨昭却还是个人。只要是人,我就不能容许像刚才那种事再生一次。在情在理,我都知道自己没有其他选择。”杨昭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狠辣的说话。他顿了顿,反手“哧~”地把上身衣服扯下来,暴露出肌肉分明的完美身体。真气随心运转,左手掌心处,赫然凝现〖离〗卦形相。 蛇虫都天性惧火,纵使是异种〖黑水银〗也无法例外。炽烈火劲漾成阵阵热浪,万千毒蛇随即再度不安地扭动。唐孟蜀眼眸收缩,喝道:“小王爷,你到底决定好了没有?” 杨昭冷笑道:“你放心,我早决定好了。”突然反手往自己小腹处一拍。滋滋轻响伴随皮肉焦臭的味道同时飘出。赫然竟是要利用〖离火乱〗的高温热力将伤口烧成炭疤,让它们再不会流血及有机会扩大伤势。 这种办法固然能令杨昭暂时无后顾之忧,但却几乎等同饮鸩止渴。非但对治疗全无好处,反而只会将内脏也严重烧伤。霎时间唐孟蜀面色剧变,却是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养尊处优的小王爷,居然也舍得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他身后那名女子更失声“啊”地低呼,喝道:“阻止他,他还不能死!” 这一声呼喝犹如当头棒喝,将唐孟蜀从震愕中彻底打醒。不假思索,他尖声怪叫着飞身扑出,千万毒蛇连随浪涌推上,更衬托得这怪人犹如黑死地狱中跑出来的不死恶鬼一样狰狞恐怖。 杨昭却已经及时放开手掌,抬头以两道凌厉目光正视唐孟蜀。就在此刻,本来晴朗无云的夜空之上银光骤现,随即“轰隆~”地炸响了一记旱天暴雷! -------- 其实,大蛇是个大好人来的,请大家不要被12误导哦^o^ 这个星期又过去了,希望下个星期也能保持目前的成绩……恩,当然和大家的支持是分不开的。对了,大家有意见的话希望就在书评区吧,不要给和尚添麻烦嘛。而且我这里好多精华也用不完…… 最后,本书的一个读者qq群开张了,请大家看页的广告哦 第三十四章:无情雷,无限电 电耀长空靖恶邪,雷霆万里群魔惊! 旱天霹雳,就似是上天针对邪恶人心所出的愤怒警告。霎时间唐孟蜀被那满蕴浩然正气的天地威势所慑,身法竟不由得为之一窒,蛇浪汹涌推进之势更当场溃散。心念电转,下定最后决心的杨昭把握这刹那空隙,振臂长啸,脚下同时泛现出离、坎二卦形相。水火相斥所爆的巨大力量推动之下,他整个人有若旗花火箭,冲天激射云霄。唐孟蜀和那女子抬头向上仰望的同时面色急变,大叫道:“不好!” 叫声未落,二记霹雳已经接踵而至。从九天之外投射至人间的巨大闪电撕裂漆黑夜幕,将成都满城照耀成一片雪亮。所有人只要抬起头来就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道闪电不偏不倚,恰好就将跃升上高空的杨昭,恶狠狠轰个正着! 天雷霹雳之力,岂是区区凡人血肉之躯可以抵抗?别说杨昭自己,甚至天下一高手,极乐正宗宗主摩诃叶亲自到场也未必能够承受得住。电光石火间,那股霸绝乾坤寰宇,最纯粹也最狂暴的浩瀚能量半丝不剩地全部灌注到杨昭身上。龙吟长啸从中断绝,小王爷连吭也没再吭出半声,一个倒栽葱就向地面倒撞回落。那女子心念急转,当时花容失色,命令道:“唐孟蜀,快退!” 唐孟蜀见机之快,可不会比任何人逊色。不等那女子把话说完,他早“咻律律~”地吹动口哨,指挥异种〖黑水银〗蛇群带着秦武安和胡静水两名人质快后撤。说时迟那时快,杨昭浑身裹挟着无数电光火花,似流星陨落般狠狠砸下来。刹那间碎石纷飞,泥土四扬。空地上被硬生生砸出个巨大凹坑。无数来不及走避的〖黑水银〗怪蛇被气流揪飞砸成肉酱。不单止成都府衙门,甚至附近两、三个坊市范围内的所有建筑,这刻也同时为之激烈颤抖。满城鸡犬畜生惊惶失措,齐齐扯开喉咙狂吠乱叫,把城内片刻前还显得祥和喜乐的气氛,几乎一下子扯成粉碎! 惊魂未定,脚步声起。有道人影一步一个脚印,从凹坑坑底挣扎着爬回到地面上来。他浑身上下银光萦绕,七孔吞雷吐电,神态狰狞恐怖。而他经过的地方,脚下泥土也迅熔结成玻璃状的晶体。情况诡异得简直教人难以置信。而这道人影的真身不用多问也能知道,除去杨昭以外,还可以有谁? 以血肉之躯承受天雷霹雳而不死,反而将这股狂暴能量纳为己用,将这种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眼前不断逼近的究竟还算不算是人?唐孟蜀寒毛直竖。大麾一扬护住身体,声嘶力竭地大喝道:“小王爷,你想他们死的话,就尽管过来啊!”喊声中七八条黑水银怪蛇一齐张开大嘴展露毒牙,赤红蛇信也舔上秦武安和胡静水的脸庞。只要唐孟蜀再吹口哨,他们两人随时都会重蹈拓拔文正的下场,顷刻间就被噬成一堆森森白骨。 杨昭脚步果然停下。然而萦绕在他周身的银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猛地增强了好几倍。强烈电流四下乱蹿,足足远及三、四米之远。他咬牙切齿,竭尽全力,涩声道:“秦兄弟,胡兄弟。你们安心……上路吧。唐门狗贼,很快就……下来……陪你们!” 这两句话说得清清楚楚,每个字从他嘴唇中吐出,都足以使人心胆俱寒。远处那女子听见后面色再变,无影无形的死亡阴影霎时间铺天盖地而来,前所未有的恐惧催逼之下,她甚至来不及再多想半秒。迫不及待就提运真气,竭尽全力纵身向上急跃。与此同时,杨昭仰天放声狂嚎,两只拳头相互紧握高举过头,猛向地面狂轰! 霹雳巨响轰然炸裂,炽烈银光以杨昭为核心彻底爆。恐怖白光覆盖淹没四面八方,直教人有耳如聋有目亦如盲。整座成都城立即迎来了二次震动,其强烈程度比起之前那次,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霹雳银光从杨昭身上向外蜂拥蹿出,不但沿着地面迅暴起游走,更以名副其实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整片空地彻底覆盖占据。之前被杨昭用真气强行收纳在体内的狂暴雷电能量,随着这一击向外源源泄出。所过之处带来的除了死亡,就只有死亡,还有死亡!成千千万条〖黑水银〗怪蛇走避不及,立刻被强烈电流亟成了一团团焦黑炭化的死尸烂肉。 那女子堪堪跃上了旁边房屋的屋顶,总算在千均一间逃离险境,她不由自主地举手挡住自己双眼,满心满腔全是震骇。只因为实在做梦也未曾想过,竟然有人可以依靠血肉之躯,爆出这种程度的骇异破坏力。 雷电爆的银光,只持续了几个呼吸的短暂时间。然而它给人的感觉,却漫长得和好几个时辰也没有任何分别。当光芒消失,所有事物也都恢复正常之后,屋顶上的那女子微微睁开双眼,满怀戒惧地向下张望。而她所看见的,是一个屈膝半跪地保持着挥拳轰击地面姿势,却已经犹如泥塑木偶般完全失去了生气的杨昭。 他浑身**,显然身上衣服已经在刚才释放雷电的过程中,当其冲地被亟成飞灰。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焦黑一片,还不绝冒出缕缕青烟。在小王爷身前,则是满地同样散出刺鼻焦臭的蛇尸。秦武安和胡静水倒在蛇尸当中,已经分不出究竟谁是谁。 不远外的屋檐之上,有道窈窕身影,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间院落中的所有。假如杨昭可以抬头向上张望的话,那么他立刻就能现,那正是静斋传人梵清惠。然而,看样子小王爷早消耗尽所有生命力,和敌人同归于尽了。梵清惠幽幽轻叹,胸中只觉空落落地,也说不上究竟是什么滋味。她伸手一抄,将晕迷不醒的明月大家横抱在臂,转身迅远去。 地面上无人能够知道,静斋的传人已经静悄悄地来过又离开了。那女子只是在一瞥眼间,看见有团雪白的东西蜷缩在遍地焦黑蛇尸中间,更显得惹眼非常。她稍微放下心来,叫道:“唐孟蜀,还没死的话,就赶紧起来。” 那团雪白一阵抖动,有无数细小事物纷纷从上脱落。唐孟蜀颤颤巍巍地勉强站起,本来就惨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此刻更增添了几分铁青。望望自己本来浓密厚实的皮裘大麾,此刻竟然变得稀稀疏疏,十足一头癞皮狗模样。这名唐门邪人登时放声惨嚎道:“丧门蛆!我的心肝宝贝啊!” 原来唐门既然以毒为名,饲养各式剧毒蛇虫自然也是拿手好戏。唐孟蜀除去〖黑水银〗异种怪蛇之外,更有一种名叫〖丧门蛆〗的毒虫,被视为救命用的撒手锏。这种毒虫是用巴蜀西南沼泽瘴疠之地的蛆虫为苗子,再喂饲精炼毒液,日夜以内力催化而变异出来的新品种。 唐孟蜀身上那件皮裘大麾蘸满毒素。蛆虫性懒,自然就蚁聚其上视为温床。一但遇到外力攻击,毒蛆就会在本能驱使下自动产生抗衡,籍着本身的高蠕动而将所有攻击都统统抵消化解,实在是件奇妙异常的活铠甲。在防御之外,唐孟蜀更可以催动内力,将蛆虫当成暗器射出伤人。蛆虫体积细如牛毛,虫又尖细如锥,生性遇物即钻,撒在敌人身上简直无孔不入,用不着几分钟就能吸血吮髓,可以杀人于无影无形之间。 杨昭释放出的狂暴雷电,破坏力之强绝对是唐孟蜀生平仅见。犹如白驹过隙的瞬间,他别说招架,甚至连逃走都已经来不及。危急中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裹紧身上这件皮裘大麾,利用丧门蛆来保护自己。幸好这些宝贝都不负厚望,成功替主人承受了侵袭上身的大部分雷电能量,唐孟蜀总算侥幸逃出生天。 饲养丧门蛆的过程极为艰难,所以唐孟蜀向来看作是心肝宝贝,轻易绝不肯动用它们。现在一次过损失了九成以上,固然令他既非常肉痛,可是更使他害怕的,却是杨昭拼着玉石俱焚也不肯屈服,今趟的任务终于也落得个功败垂成。唐门规矩极严,不管你什么身份,统统有过必罚。这次任务失败之后,回去更不知道要吃什么苦头了。霎时间唐孟蜀又痛惜又害怕,当真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愤愤咒骂着径直走到杨昭的尸体旁边,提起右腿狠狠踢出。刚好踢中杨昭了“尸体”的右胸。 那具僵立不动的“尸体”猛然“荷荷~”地吐出口长气,紧闭的眼帘随即睁开,绽放出慑人精光。那女子心头剧震,张口欲呼。声尤未起,杨昭早如闪电般出手,一双厉爪抓住唐孟蜀两腿,雄躯挺起,长身直立仰天狂吼。 变生仓促,唐孟蜀无论如何想不到死人居然还能复活。这时候欲反抗都已经太迟。弹指间小王爷又再抓住他左腿,双爪左右交错,丝毫不作犹豫地用力向外一分。凄厉惨叫声中,这名唐门用毒的高手,赫然竟被杨昭活生生从中撕开两半。鲜血内脏当场洒满遍地,哪怕华佗再世,也救他不回了。 生撕唐孟蜀,杨昭丢下鲜血淋漓的尸体振臂狂呼,浑身被高热雷电轰击而变得焦黑炭化的皮肤,突然全部自行蜕脱散落,重现一副光滑完美的雄壮健躯。 只因为天雷之力,非但浩瀚无匹,更蕴涵无限浩然正气。再加上易经玄鉴的王道真气辅助,杨昭竟然一举冲破周身多处重大窍穴,体内十二正经真气于天灵百会穴聚合归一,〖易天换地,斗转星移**〗正式宣布大功告成,而四象玄功的“无限电”和“无情雷”两重心法也同时练成。 此时此刻,杨昭整个人脱胎换骨,功力已经飞跃到一个以往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不可思议境界。 目睹如此情景,始终作壁上观的那女子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彻底破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心惊胆颤之余,她更不敢再留下来和这个变得恍若死神般恐怖的杨昭周旋。当下恨恨一跺脚,毫不迟疑转身就逃。 神功初成,杨昭浑身劲力充盈,真气滂湃。但心中的愤恨之意,竟丝毫没有因为唐孟蜀已经被自己亲手撕开两片而减少半分。他猛地回头,眼眸内倒映出那女子迅远去的身影,嘴角边流露出猫捉老鼠般的残酷笑意。轻声低斥,立刻施展无限电身法。整个人犹如化身闪电,拖曳出一道蓝色的长长电光划破长空急起直追。度犹如风驰电挚,简直匪夷所思。 正在拼命奔逃的那女子,简直做梦也未曾想过,世间竟然能有人可以到达这种度。电光石火间但觉眼前骤花,杨昭竟然已经交抱双臂挡在前面,喝道:“哪里走!”右手五指成刀,隔空一刀劈下。电光刀劲飞斩之下,那女子的斗篷兜帽赫然被撕成粉碎而暴露出真面目。星光下只见她雪肤樱唇,眼若桃花,眉心处隐含煞气,赫然竟就是唐门少主唐斯文的亲生姐姐,蜀王杨秀庶妃,唐钟情。 ------偶素心痛地要红票和收藏滴分割线------ 电脑的光驱坏了,得去电脑城换一个。好贵哇,12好肉痛t_t,请大家多多支持一下吧…… 第三十五章:强·暴 以下内容不适宜好孩子观看,请各位好孩子自动回避,以上 ----偶素照例也要拜红票和收藏滴分隔线---- 唐钟情只是庶妃,以皇家礼法而言身份低微,并没有资格进宫朝见天子。所以杨秀在新年回大兴向杨坚贺拜时,也只带上了正妃彭氏,杨昭因此从来没有见过唐钟情。但霎时间见到有位丝毫不逊于梵清惠和明月的绝色美女活现眼前,他也不由得为之一怔。 这一怔对于唐钟情来讲,本来正是千载难逢的绝好脱身机会。可是今天晚上在杨昭身上生的连串变故,全都大出她意料之外,信心本已接近崩溃。而唐孟蜀被活活撕开两半的情景,更使她心胆俱寒。竟然迈不开步伐,更提不起真气。 这机会稍纵即逝,眨眼间杨昭早恢复过来,喝道:“唐门的恶毒婆娘,还我朋友命来!”电步抢前,紧握的五指间雷光跳跃,狠狠一拳轰出。甚至连转念想要闪避的余裕也没有,唐钟情小腹上已捱了重重一击。霎时间“无情雷”的拳劲在体内爆,犹如几十个炸药包在经脉大穴间同时炸开,五脏六腑同遭重创。她嘶声惨叫,张口就是一口鲜血喷出。鲜血都还没有落地,杨昭运劲又是二拳轰出。双拳此起彼落,尽情对这绝色美女痛殴狂打。尽管只运上半分力,唐钟情却已经被打得死去活来。翻滚间她的衣服迅变得凌乱,衣襟敞开下裙撕裂,甚至已经暴露出外衣下的鲜艳抹胸和修长双腿。 唐钟情从小在唐门就像公主般养尊处优。长大后嫁到蜀王府,更加深得杨秀宠爱,连重话都没受过半句。像眼下这样被人殴打,绝对是生平未有的经历。身,体固然痛苦,然而心灵上的恐惧却更加严重。 刹那间她仿佛已经彻底崩溃,眼泪夺眶而出,一边竭力翻滚着企图躲开,一面嘶声哭喊道:“住手,住手!不要打了,求求你别再打了!饶了我,好痛,饶了我,钟情再也不敢了!” 杨昭鼻翼渐渐翕张,瞳孔中放射出犹如野兽般贪婪的光芒。前所未有的黑暗**,随着力量的增加和愤怒而在心中暗暗滋长,当他察觉到这份**时,身体早已经顺从那份最原始的野性本能而作出忠实反应。几乎都没有任何犹豫,他改拳为爪,一把抓住唐钟情的粉颈,将她整个人也像只待宰的鸡提起。电光展动,竟然又在回入空荡荡的成都府衙门,将她狠狠掼在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 唐钟情无助地全身蜷缩成一团,每分每寸的肌肤都因为害怕而绷紧,看上去更加引得人食指大动。杨昭老实不客气地将这猎物的斗篷撕下铺在地上,伸出右手,指尖轻轻抚向她吹弹得破的白皙脸颊。陡然出手在她下颔处一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捏脱了关节,唐钟情娇躯剧震,猛然像意识到了什么似地,再度不顾一切地疯狂扭动挣扎起来。喉中“嗬嗬”连声,连半句求饶的话也再说不出口。 快意的感觉化作欲念,在杨昭体内燃烧得如火如荼。他左手揽住了唐钟情纤腰,右手老实不客气地抚上酥胸,重重捏了两把。因为恐惧而绷紧的肌肤分外敏感,哪里还怎经受得起如此强烈的突袭?霎时间既痛且酸连酥带麻的快感,强烈无比地直冲脑门,偏偏下颔又被卸了下来,唐钟情甚至连叫都叫不出,心中一急,泪水又欲夺眶而出。 “哭什么哭?刚才叫人来杀老子怎么又不见妳哭?少在老子面前装无辜!”杨昭怒喝斥骂,右手突地狠连撕带抓。只听得“哧~哧~”裂帛之声接二连三,眨眼工夫间,唐钟情的浑身衣裳已尽数化为碎布散落四周。到了此时此刻,这位最得蜀王杨秀宠爱的庶妃已经知道今日难逃劫数。心中一酸,绝望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涔涔落下,梨花带雨,更显我见尤怜。 ___ 以下删除2279字 第三十六章:以毒攻毒 唐钟情手上五指之力,或者捏不坏金属钢铁。但要对付区区血肉之躯,自问却是绝无问题。可是一下下来,她竟觉贯注真气而怒勃硬的口口赫然比钢铁还硬,非但丝毫无损,反而将自己的手指硌得隐隐作痛。这个惊可吃得非同小可。唐钟情抽身欲退,哪里还来得及?。杨昭右手牢牢箍实她腰,嘴口口口口鼓腮力吹。那颗毒药登时顺着真气气流的方向,反过来直入咽喉。杨昭随即老大一巴掌掴过去,喝骂道:“小贱人,想暗算王爷我?自己也尝尝毒药的滋味吧。” 唐门绝毒的厉害处,远远越想象。大部分进了唐钟情喉咙,还有小部分毒质却依然被杨昭吸入体内。不过弹指一瞬间,毒性已经作得如火如荼。两人口口口口的口口口口同时变成紫蓝色,全身更像打了气的皮球一样暴肿起来。唐钟情竟然任由毒性作,更不运功抵御。惨声厉笑道:“狗贼,去死吧,大家统统都一起死吧!” 杨昭不屑一哂,冷道:“本王爷天命所归,要我死?可没那么容易。”暗地提运真气,登时浑身上下雷电缠绕,银光噼啪。无限电和无情雷两重心法同时流转,带动腹中刚才饮下还未消化干净的那肚子人血,将其中药力分解蒸出来,再配合易经玄鉴的〖疗伤篇〗要诀,立刻全身毛孔向外喷射出大蓬紫雾。紫雾甫落地,立刻把衙门石壁也腐蚀得坑坑洼洼。毒性之猛烈可想而知。 本想同归于尽,未想到杨昭竟然有本事驱毒。唐钟情更是吃惊。不甘不愿的心情随即泛上,她不假思索,反手拔下头上插着的簪,猛地见电光闪耀,手里已经空空如也。心中惶急,不顾一切地扑向杨昭,颤声急道:“还给我!” 把毒力驱除九成九,自信剩余残毒已经不足为患的杨昭,施展无限电手法夺来簪,随即好整以暇地左闪右避。拆下簪镶嵌的珍珠用指甲刮了刮,果然立刻掉下层薄薄银色粉末,飘出阵阵辛辣药香。笑道:“想要吗?想要妳就说啊。妳不说我怎么知道妳想要呢?你虽然很有诚意的看着我,但我还是知道妳是想要的。不可能妳说妳想要我却不给你,妳不想要却偏要给妳,大家都是讲道理的,对嘛。妳是真的想要吗?那妳就拿去啰,妳不会是真的想要吧?”口中一面模仿着唐僧罗罗嗦嗦,一面高举解药从东移到西,又从西移到东。唐钟情却早已经毒软倒在地,出气多入气少了。 想死?别做梦了。杨昭心中冷笑,你个臭娘们作恶多端心肠歹狠,老子只不过玩了你一次,这仇还没报复得彻底呢。总要叫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又叫做人间地狱才好。当下一脚把唐钟情踢得翻过来,捏开她嘴巴就把解药送进去。想了想,忽然又收回手,用指甲将解药劈开两半,只送了半颗解药入她咽喉。随即抓紧她脉门,徐徐渡过真气。 解药的灵验处不比毒药逊色,紫色毒雾又是徐徐散出,但度比起刚才杨昭自己驱毒则要慢得多了。半盏茶时间过去,唐钟情身型肤色都大致恢复了正常,只在眉心处还残留一抹幽蓝。她轻声呻吟着悠悠转醒,甫睁开眼眸看见盘坐身前的杨昭,娇躯不由自主地一颤,口口口口上暴出点点寒栗,畏惧之意彻底表露无遗。 杨昭倒转手中金钗,用那锐利尖端在唐钟情口口口口上徐徐滑动,拉出一道长长红痕,最后在她仍然口口的口口口口、处停下,对准心脏位置,学着印象中那些反派大,boss的口吻阴侧侧笑道:“要是我这样用力向下一刺,妳估计自己会怎么样?” 森寒杀气直侵入灵魂,唐钟情只吓得花容失色。她毕生从来没吃过今晚这么大的苦头,由生而死,再由死而生地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心灵防线早已经失守。娇躯抖个不停,颤声道:“我……我……求求你,不要……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肯说,什么都肯做了。” 话甫出口,唐钟情只觉脑海里有根弦“嘣”地断掉了一样,整个人彻底崩溃,跪倒在杨昭脚边放声痛哭起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也会这样低三下四地哀求饶命,更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这样怕死。对死亡的恐惧就像不可阻挡的洪水,将她身为唐门大小姐,蜀王庶妃的自尊冲得干干净净,但与此同时,唐钟情胸中也似乎隐隐感到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快慰和解脱感。那美目中除去恐惧以外,竟又多出了几丝臣服的意味。 杀又杀过,奸也奸过,教训又教训过,杨昭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新花样了。但他也没觉唐钟情眼眸内的臣服之意,惟恐对方还想玩什么手段,当下捏住她脉门,喝道:“不准哭,坐起来。” 被他厉声一喝,唐钟情立即浑身打个哆嗦,服帖无比地拭干眼泪坐起。温驯得反倒让杨昭吃惊。更要命的是闹到现在,两人身上可以用来遮蔽身体的布料,连用来做半截比基尼泳衣都不够。杨昭血气方刚,又是刚刚完成这件人生大事,以后不用做魔术师了,自然食髓知味,马上又产生反应。 彼此呼吸相闻,唐钟情当即也察觉到了那变化。她喉咙深处口口口口,竟然不等吩咐已经伏下动人口口口口,檀口微张,低凑近那口口口口,想要用口口口口它口口口口。杨昭还以为她想咬掉自己,急忙跃开两丈,抄起刚才垫在地下的斗篷撕开两半,一半自己缠在腰间,另一半抛出盖在唐钟情身上,喝道:“披上吧。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妳就答什么。要是胆敢编些鬼话来骗我的,嘿嘿,本王把妳口口口口,丢到成都最繁华的大街上去。” 斗篷盖上身来,唐钟情眼眸内赫然竟流露出感激的神色。必恭必敬答道:“贱妾知道了。” 杨昭运真气平复气血,问道:“妳叫什么名字,是唐门的什么人?” “贱妾名钟情,一见钟情的钟情,是唐门门主长女。”唐钟情心中微感酸楚,但这感觉也只是稍纵即逝,小心翼翼道:“而且……也是蜀王杨秀的……庶妃。” “什么?”杨昭愕然一呆,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蹦出“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这句话来。随即失笑道:“那妳可不就是本王的婶娘了?” “贱妾不敢。”唐钟情诚惶诚恐道:“庶妃不入皇家宗谱,贱妾万万当不起王爷这样称呼。”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杨昭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肃颜正色问道:“妳是怎么知道本王身份的?” 唐钟情被他语气吓得又是一抖,颤声道:“唐荔园本来就是唐门产业,今朝贱妾的三叔,蜀王府长史唐稷学过来,把昨天夜晚的事告诉了贱妾。然后他正准备出门时,又现那歌伎明月和镖局的三名镖师在王府外吵闹。贱妾的三叔惟恐阻挠大事,于是先把他们诱入王府扣押,然后又派遣王府密侦司的唐煞化妆成狱卒调查。没想到……却现杨豫原来竟就是小王爷您。” “原来是那家伙。”杨昭冷笑轻哼,问道:“唐煞是你们唐门的人吧。为什么会认得本王?” 唐钟情道:“唐煞擅长易容术,为人也机警干练。所以近几年蜀王每次回大兴城,都总带上他一起。因此入过几次皇宫,也见过小王爷。” 杨昭点点头,又问道:“既然知道本王是谁,为什么那么大胆想来杀人?本王好象记得……那头蛮牛一样的唐斯文,就是妳弟弟吧?难道就为了帮那头蛮牛出气,唐门竟然不惜加害朝廷皇子?” 唐钟情微微苦笑,想起自己出来时的模样,也不多才过了小半晚,心里竟已是恍若隔世。她摇摇头,道:“不是。这里面还另有原因,却是关系着一件大事。”当下言简意赅,把唐门筹谋了十几年的那件大事,以及蜀王杨秀的图谋等隐秘之事,统统都说了出来。 杨昭越听越觉心惊,万万想不到其中竟然还有这种内情。他念头急转,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穿越前的记忆,依稀记得杨秀好似果然就是那样下场的,心里益肯定。沉吟半晌,又问道:“明月大家是怎么回事?” “那是贱妾在她身上,施展了唐门绝学〖迷情眸〗。”唐钟情当真恭顺老实得宛若奴婢,道:“能够惑人心志,使受术者完全听从暗示行事。但……贱妾练得还不到家,所以只能用在像她那种没有武功的普通人身上。” 果然是这种邪术。杨昭冷哼一声。他自持精神意志坚定,倒也不怕唐钟情会把这什么〖迷情眸〗施展在自己身上,再问道:“既然唐门已经和我叔叔合作了,为什么还要捉拿本王?” 唐钟情幽幽叹息道:“蜀王手段太高明了。本来唐门和他只是合作,可近两年来他竟将势力渗透入唐门,企图反客为主。唐门九名长老,至少已经被他收买去五名。再这样下去,唐门就要变成为他人作嫁衣裳了。贱妾的父,亲心中不忿,正要竭力安排后手以作制衡。恰好……王爷您……就在这个关节口来到成都。所以贱妾和三叔就想……王爷,贱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样么……似乎倒也是个好主意……”杨昭蹙眉沉吟。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蹦出个几乎是异想天开的主意出来,把手中那半颗解药抛了抛,叫道:“抬头,看看这是什么?” 唐钟情听话无比,立刻抬头相看,柔声答道:“是……〖七大限〗解药。〖七大限〗就是贱妾妄想用来毒害王爷的毒药,取至寒、至阴、至补、至阳、至燥、至湿、至漏等七种功效的药材炼制。成分和药性只有贱妾自己才知道。王爷宽仁,刚才已经给了半颗解药贱妾服下,可以把毒性压制到七日后才作。七日后假如再没有解药,那么毒性深入五脏六腑,神仙难救。” 杨昭听见她这番说明,倒真有些意外。歪打正着,没想到居然能有这种收获。把半颗解药收回掌心中拿好,咳嗽两声,厉声道:“知道最好,听清楚了。现在我要妳帮忙做一件事。做得好的,七日后本王把解药给还妳,否则……哼!就等死吧。” 唐钟情全身又再止不住颤抖起来,低头道:“贱妾……贱妾知道了。王爷尽管吩咐。” ------------ 冬天天气寒冷,所以特别好眠……刚刚才起床,哈哈:) 本周神兵天子的势头也不错,恩,请各位朋友继续支持哈 第三十七章:螳螂捕蝉 熟悉12的人都知道,12是一个很随和宽厚的大好人,所以……泪奔 顺便,摸摸愤怒的香蕉…… --------不敢要票但还是感谢朋友支持的分割线-------- 三更时分,夜已深沉。黑暗中,有道臃肿人影正施展轻功,在成都城中飞快奔驰。不过盏茶时分,只见前方陡然出现一堵高墙。墙后的亭台楼阁,重重叠叠绵延连片,屋顶金碧辉煌,全以琉璃瓦铺设。构筑宏伟,占地广阔,正是蜀王王府。 本来此刻已然夜深,但刚才杨昭招引天雷,激起连番异动。蜀王王府从地图上看的话,距离成都府衙门又不算太远。所以此刻蜀王王府内竟到处灯火通明,四周也有全副武装的军士在走动巡逻。 唐钟情柳眉轻蹙。她身为蜀王庶妃,地位尊贵,可不能让外人现自己竟然悄悄出外,还带了个男人回来。当下紧贴高墙,径向西边疾走。又走了半盏茶时分,围墙内随风飘出的草木花香之气渐弄,人声则渐见沉寂,却是已经回到了自己居住的王府西院之外。 唐钟情在王府里地位特殊,又得蜀王杨秀宠爱,所以王府西院内外向来不用军士官兵,守卫职责全是由唐门里带来的精锐担当。在这些“自己人中的自己人”面前,唐钟情保留秘密的程度,也相对放宽了许多。 她放慢脚步,轻轻喘了口气。随即提气纵身,带同假装受伤晕迷的杨昭轻飘飘越过围墙。甫踏足院落的泥土,周边花圃和假山之侧立即同时闪出几名使女,片言不,就屈膝跪倒在唐钟情身前。虽然全部也不过只有二八年华,但看她们身手,显然武功已经颇为不弱。 看着这些向自己跪拜的使女,唐钟情不禁一阵恍惚,张口正要说话。突然搭在自己脉门上的那只手,立刻传过来一道真气,直教她全身酸麻难当。她心中凛然,急忙收敛心神低声问道:“王爷今晚有没有过来?” 使女中为的那位娇声回答道:“王爷今晚有外客,所以未曾来过。黄昏时倒遣人送来了杏花莲子羹,依依姐姐出面打了他们。长史大人……”她话未说完,骤然就有条人影从小楼内快步走出,正是唐稷学。他一瞥眼间看见杨昭,面上登时泛现喜色,道:“得手了?” “得手了。但唐孟蜀还有唐煞也死了。”唐钟情顿了顿,苦笑道:“小……王爷倒比之前想象中,还要更辣手得多。” “只要得手就好。唐孟蜀那种货色,我们唐门中有的是。”唐稷学丝毫不以为然,上前一搭杨昭脉搏,登时惊道:“怎么搞成这样?” 唐钟情叹道:“小王爷……性格刚烈,宁死不屈。唐孟蜀当面驱蛇意图活捉,他居然强纳天雷入体。宁为玉碎也不作瓦全,他们杨家的子弟,倒还真都是真龙血脉,非同凡响。” 唐稷学冷笑道:“饶他百炼钢,落到唐门手上,照样也要化作绕指柔。想死?那也得看我答应不答应。”接过杨昭身体将他横抱在臂,回身快步走向小楼。由始至终,也没向这个侄女多看几眼,更没现她失魂落魄,心神不定的异常模样。 唐钟情则向使女们吩咐几句,安排人手到成都府衙门去收拾善后消灭痕迹,这才紧跟唐稷学而去。 唐稷学抱着杨昭走进小楼二楼的静室,小心翼翼地将个入气少出气多的小王爷在床塌上放好。自己则盘膝而坐,左手按着杨昭心坎,右手按着他的丹田,凝神运劲。身上随即丝丝缕缕地渗出千百道淡绿色气丝,源源不绝地透体渗入至杨昭周身经脉。随后赶到的唐钟情见状,也不由得一愕。她万万想不到,为了救活杨昭,唐稷学居然舍得大耗元气,施展他的〖天蚕功〗。 〖天蚕功〗源自一代神医华佗,是种极奇特的医道武学。共分七大周天。练功者必须先采千草千药煮成药液精华,然后倒入大缸浸泡其中,依照心法口诀,吐纳练气。练成五周天之后,体内所有后天污秽都排放殆尽,筋骨血脉则吸尽百草药性,自然转化为治病疗伤,可解百毒的无上灵药。练成六周天,则可以吐出气丝直接探入人体循经脉流转,直接令生病坏死的内脏重新再生,功效神奇无比。而当成就颠峰的七周天时,更能吐气为丝作茧自缚,闭息融汇天地,冲破生死玄关,返老还童成就半仙之躯。 天蚕功本来不是唐门的武学,但二百余年之前,天晶传人南宫问天捣破〖天地盟〗地尊使凶阎王的老巢森罗绝域,更从药王碑中得到天神兵神农尺。之后森罗绝域成为空巢,唐门则派遣人手入内探索,把药王碑的碎片搜集起来重新拼好,得到了天蚕功的修炼秘籍。之后代代相传,成为唐门秘传绝学之一。 唐门向来以用毒著名,所以肯花费心血时间去修炼这门救人功夫的,百余年来也寥寥无几。到了这一代,门里上上下下加起来万余人,就只有唐稷学有修炼天蚕功。 其实杨昭眼下不过是扮死。他打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主意,故意运起无限电和无情雷心法,不轻不重地打了自己两拳一掌,假装成经脉严重受损的样子,实质只轻伤而已。万一事情有变,即使他要随时逃走,也照样易如反掌。 唐稷学虽然有修炼天蚕功,但平时只依功法练习,从没出手救过人。加上唐钟情居然会和杨昭配合起来骗自己,这种事委实过分匪夷所思,他更想不到有诈。于是不敢保留地全力出手。那珍贵无比的天蚕气丝入体,反而大大便宜了杨昭。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唐稷学身上放出的绿色气丝越来越多,氤氤氲氲,依稀形成半透明的蚕茧,将杨昭整个身体都裹起来结成“人蛹”。而身处其中的杨昭,面色也从之前那种特地扮演的扭曲痛苦,逐渐变得由衷地安详放松,呼吸和脉搏更相对平稳起来。 看在唐稷学眼里,自然就是杨昭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状况的模样。他的本意只是要暂时保住杨昭不死。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也就不必再浪费功力了。当即徐徐吐出口浊气,撤手收功。唐钟情急忙问道:“怎……怎么样?” “妳三叔出马,难道还有不成的么?”唐稷学面色比平时显得苍白了不少。天蚕气和本身心脉精血相连,一次过放出这么多天蚕气,他也感到十分疲惫。但仍然自负道:“小鬼的小命就算保住了。虽然武功未必能复原,不过倒也没什么妨碍。接下来好好休养两日,到出时我会安排人手将他秘密运上船。到时候……” 正说话间,突然静室外响起连串“笃笃笃~”敲门声。唐稷学立刻住口不说,扬声向外道:“什么事?” “小姐,三长老!”门外使女的声音显得紧张之极,道:“是王爷。王爷忽然动身向这边过来了。” “什么?”唐钟情腾身站起,不自禁地回头向杨昭望了两眼,急道:“三叔,你赶快带上他去避一避。”话音未落,骤然楼外一阵狂风呼啸,紧接着“嗒~”的轻响。有人乘风而来踏足小楼,爽朗大笑道:“情妹,妳睡下了吗?”不等回答,那人早推开使女,开门直闯进来,道:“吐蕃国主……”忽然停步,改口道:“长史,你怎么也在?咦,塌上那个人是谁?”灯光下看得分明,来人正是蜀王杨秀。 变故降临之快,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霎时间不管唐钟情抑或唐稷学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面对蜀王杨秀的询问,他们目瞪口呆,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杨秀却似也没有非要他们回答不可,径直走过去低头端详,忽然“啊~”地失声叫道:“这个人……他不是昭儿吗?怎么竟然会到了成都?” 唐稷学颇具急智,甫见杨秀出现,立刻就知道其中必然出现了重大变故,而自己原来的如意算盘也已经打不响。当下一个应对不当,唐门多年来的筹谋和心血甚至随时可能付诸东流。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甭管眼前这样变故究竟是怎么生的,眼前最紧要的就是先重获杨秀信任,之后才再谈得上其他。霎时间他心念电转,立刻跪下拱手禀道:“殿下大喜。这正是上天为佑护殿下成就千秋大业,因而降下的吉兆啊!” “胡说八道什么?”杨秀满面莫名其妙的表情,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爷,这件事说来话长了。”唐钟情和自己这位三叔交换了个眼色,早知道对方心中盘算。当然牵起杨秀的手,柔声道:“刚才三叔已经用天蚕功替小王爷疗伤了。刻下小王爷却需要好好静养,打扰不得。王爷,咱们到上面去说话,可好?” 杨秀微一犹豫,点头应承了。当下离开静室,走上三楼坐下。杨秀蹙眉道:“情妹、长史,现在就只有我们几个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本王可不希望有什么事被人蒙在鼓里。” “属下苦心筹谋,全是为殿下大业打算。唐门列祖列宗为证,此心绝对可昭日月!”唐稷学丝毫不敢拿大,诚惶诚恐地跪地指天誓。当下将在锦宫楼生的事情,由头到尾说了一遍。随即道:“唐荔园和锦官楼都是王爷的产业,所以当时事情一生,掌柜已经立刻派人前往王府来报讯。属下心想这种小事不必惊动王爷,于是自己带人前往查看究竟,当时按章办事,将他们交给了成都府衙门关押看管。 之后属下又拘押审问了和他们一道前来成都的那伙镖师,现李神通身份并无可疑,但那个杨豫却是来历不明。王爷大事动在即,须得慎防有人捣乱。属下小心起见,于是派出密侦司的唐煞化妆成狱卒调查。没想到……却现杨豫原来竟是杨昭。” 杨秀沉吟道:“唐煞武功不高,但擅长易容术,为人也机警干练。这几年本王每次回大兴城向父皇母后请安,都总带上他一起。他能认出是昭儿,倒也不出奇。奇就奇在……昭儿怎么会来了成都?我动身回来益州时,父皇分明才下圣旨,加封了他做河南王啊。” “其中或者另有缘由,但想必和王爷的大事没什么关系,倒不必深究。”唐稷学察颜观色,知道杨秀对自己的疑虑已经太减,于是端身坐好,凝声道:“最重要的是普天之下,除去我们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他来了成都。而且,杨昭和王爷同样是骨肉之亲,血脉相连。” 杨秀闻言不由得虎躯一震,手中刚端起的茶杯也随之“咯~”地被他捏成碎片。默然半晌,他缓缓道:“三叔,你的意思是……用昭儿,代替孝儿?” 唐稷学沉声道:“殿下,属下心中有三处不解之疑惑,想要向殿下请教。一:河南王和世子,谁与殿下更加亲厚?二:殿下要成大业,将来最大的障碍是谁?三:听说除夕夜的新年大宴之上,河南王自动请缨出战高句丽国使者,竟然引出天剑灵动,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否确实?” 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全部也刺中杨秀心坎。霎时间这位蜀王本来俊美的容貌,竟因为心态变化而一下子显得无比阴森可怖。良久良久,他终于缓缓点点头,道:“天剑灵动的事,当晚太极殿上人人都看见了,并没有半点虚假。至于本王成就大业的障碍……哼!三叔,本王问你。假如用杨昭代替本王的孝儿,效果会怎么样?” “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唐稷学毫不犹豫地拱手一揖,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河南王不迟不早,刚好就在咱们即将动那件大事的关头自投罗网,实在是天意。天予不取,必反受其咎。望殿下早作决断,千万不要错失良机。” 杨秀面无表情,忽然问道:“唐长史,和杨昭一起前来成都的那伙镖师,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唐稷学毕恭毕敬答应道:“为防消息泄露出去,已经全部诛杀。” 杨秀点点头,起身厉声道:“唐长史听令。立刻去调集五十名王府精锐,在这边小楼周围严加设防。假若没有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准私自进出。”顿了顿,分别向唐钟情与唐稷学各望一眼,缓缓道:“情妹,三叔。暂时委屈你们了。” 第三十八章:谁是黄雀? 天气好冷,刚刚睡醒的12哆嗦着向大家提醒,一定要注意保暖啊 ------天寒地冻地向大家求红票滴分割线------ 蜀王杨秀面色阴沉,独自走出小楼。矗立楼外的随行太监不敢怠慢,当即弯腰紧跟而上。杨秀忽然停步,向后挥挥手,沉声道:“传本王命令,除例行班值之外,王府里其他岗哨都撤了吧。还有,你们也都退下,本王要静一静。” 那几名随行太监应声领命而下。盏茶功夫不到,王府内外巡逻的军士都撤了大半。骚动恢复安宁,因无数火把而被映耀得一片通明的夜幕,也回到了它应有的黑暗。杨秀背负双手仰望星空,若有所思地独自踱步而行。神色变幻,莫测喜怒。不经不觉间,他沿着花园内一条以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到了蜀王王妃所在的寝殿。凝望着那两扇略显陈旧破落的朱漆门扉,杨秀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中赫然竟充满了惆怅。没有什么犹豫,这位在蜀中坐拥最大权势的年轻王爷伸手推门,径直入殿。 王妃寝殿,自然日夜都有人值班宿卫。那些太监婢女们见杨秀忽然破天荒地到来,自然连忙上前请安。杨秀挥挥手,沉声道:“免了。王妃她……已经睡下了么?” 一名婢女最是机灵,率先答道:“王妃虽然刚刚就寝。不过向来睡得不沉。王爷,要奴婢们去把王妃叫起来么?” “既然王妃已经睡下,那就不必叫她了。”蜀王王妃彭氏,也是关中大族的名门闺秀。知书达礼,性格温柔贤淑。但杨坚为儿子订下这门亲事时,杨秀才不过十三岁,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婚后夫妻二人说好听的是相敬如宾,说不好听那就是冷淡若水。而自从唐钟情被立为庶妃之后,杨秀更常常两三个月也不会去正妃房中歇宿一晚,即使去年长子杨孝出生后,这情况也没有多大改变。但是经过今晚…… 杨秀又是谓然轻叹,道:“世子呢?带我去看看他。”话是这么说,其实也不需要别人带路,当下径直走向偏殿。里面值夜的婢女连忙挑亮灯火,拉开纱帐。杨秀走到殿中那张婴儿睡的小床前,俯身下望。只见鹅黄色的锦褥之上,睡着一名还不满周岁,却壮实白嫩的小小婴儿。虽然年纪尚小,眉宇间的轮廓,却可以看得出和杨秀自己十分相似,正是杨秀年近三十才生下的长子杨孝。 为了替这小小婴儿祝寿庆生,杨秀大张旗鼓,遍邀西南各地的头面人物前来汇聚成都。场面之盛大或者不能绝后,但肯定已经空前。可是谁又能想得到,从杨孝出生直到今夜的此时此刻,杨秀才是一次前来看自己的儿子。 杨秀眼眸内流露出爱怜横溢之情,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触摸婴儿脸上的娇嫩肌肤。忽然间,他心中既惭愧又内疚,暗暗誓道:“儿子啊儿子,你是爹爹血中的血,肉中的肉。哪怕什么宏图大业,又怎么比得上你的一根小指头?是爹爹错了。杨秀现在当天誓,从此之后,定要竭尽全力,保得你一生平安喜乐。”随即收手起身,嘱咐道:“好好照顾世子。假若有什么闪失,本王唯你们是问。”太监使女们诚惶诚恐,纷纷恭身领命。杨秀也不再多看,转身快步而出。 蜀王走出王妃寝殿,随即信步行到王府南边。这一带开辟有不少各自独立的居院,向来用以款待贵客入住。杨秀也不犹豫,走向位置最偏僻的那座小院子,在门外凝声道:“宁仙长。” 声音刚落,门扉无风自动,径向左右分开。灯影之下,只见有男女两人席地盘膝对坐。女子身形丰姿如仙,却戴上面纱不露真容,是武林圣地慈航静斋的传人梵清惠。而那男子则身披锦袍,潇洒出尘。赫然却是自从在五丈原上,被杨昭用真龙之血激武侯遗阵锁困的散真人宁道奇。而在两人身后的床塌之上,则静静睡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女子。 假若杨昭在此,那么便自然可以轻易辨认出这女子正是明月大家。更可以从中推算出刚才自己在成都府衙门和唐孟蜀连场激斗时,或者宁道奇和梵清惠两人都在,或者只有其中一人在侧。但自己当时的种种行径,必然都已经尽落旁人眼中。 杨秀却不是杨昭。虽然也久闻明月大家萧艺天下无双的名声,更函邀请她到成都来在世子寿宴上献技表演。但杨秀本身,是从来没有和明月大家见过面的。所以此时见房间里忽然多了个人,不禁便是一愕。奇道:“宁仙长,梵仙子,这位姑娘是?” “是清惠的一位知交姐妹。”梵清惠淡淡道:“王爷不必在意。她穴道被制,已经睡着了。无论王爷说什么话,都绝不会泄露出去的。” 杨秀点点头,同样在两人面前坐下,沉声道:“宁仙长说的果然是事实。情妹……不,唐钟情确实私下瞒着本王,把本王的好侄儿杨昭带回王府中来了。而且,唐稷学居然还耗费自己心血相连的天蚕气去救他。” 宁道奇悚然动容道:“哦,天蚕功?宁某还以为这奇功早已经失传,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用?这么说,杨昭是死不了啰?” 杨秀愤愤道:“自然死不了。但是……哼,唐无衣那老匹夫究竟想要干什么?” 宁道奇淡淡道:“唐无衣和王爷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王爷既然竭力向他们渗透收买,唐无衣作为唐门门主,不甘为他人做嫁衣裳,自然就要努力反扑。准备几着后手,根本理所当然。不过王爷今晚既然已经撞破了他们的图谋,相信唐无衣也不敢冒着触怒王爷的危险,再次轻举妄动才对。” “或许如此。但是……情妹……唉~~”杨秀欲言又止,终于惆怅地长叹了口气。抬头拱手道:“这次本王倒真要多谢宁仙长了。假若不是仙长及时赶来报讯,只怕本王现在还是被唐无衣蒙在鼓里,两日后就不得不亲手送自己的儿子踏上黄泉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仙长请受本王一拜。”话音落地,他果然恭恭敬敬地顿拜下。 宁道奇潜运真气,整个人平平滑开半尺,不受杨秀的大礼。道:“王爷请起。其实说起来,这件事贫道也有私心在内,和王爷不过互惠互利而已。王爷实在不必如此。” 杨秀剑眉扬起,奇道:“仙长也会有私心?” 宁道奇叹道:“宁某未得解脱,始终不过凡人一个。有私心又何足为奇?”顿了顿,又道:“杨昭此子,既是杨广的嫡长,又是极乐妖宗宗主摩诃叶的徒弟。他日假如让此子有机会登基成皇,定会推崇极乐妖宗的邪门魔道,祸乱天下,为害苍生。贫道既然受朝阳天师托付重任,本该竭力帮助大皇子东山再起才对。可惜以眼下时局而论,大皇子要再登储位的希望,看来已经相当渺茫了。 为今之计,惟有釜底抽薪,替大隋另择明君。而无论以声名、威望、才干、还有武功等各方面而论,王爷都是出类拔萃,无可挑剔的仁君之选。不管为天下苍生抑或我正宗佛道两门的利益计,宁某不来帮助王爷,还有其他什么人可以帮助呢?” 杨秀嘴角微往上牵,流露自负的笑容。他重新坐好,谦道:“才干威望这些,其实大哥比本王更优胜十倍。大隋江山将来由他统治,才是最合适不过,但……可恨父皇母后,竟然误信了杨素那奸臣的谗言,又被摩诃叶那妖僧鼓惑,竟然废了大哥改立杨广……嘿,从小到大,他就是个病秧子。文才武功,有什么地方能盖得过本王去?这种人假如坐了龙床,即使没有杨素和那妖僧捣鬼,照样也是昏君一名。” 宁道奇也笑道:“所以王爷就更应该当仁不让才对了。” 杨秀点点头,举手肃颜道:“本王愿对苍天誓,只要宁仙长协助本王成就大业,将来本王登位九五后,必立道教为国教,并封仙长为护国真人。” 宁道奇淡淡道:“宁某闲云野鹤,一心只追求天道解脱。对这些身外荣誉倒没什么兴趣。只要他日王爷可以善待天下苍生,宁某于愿足矣。不过眼前最重要的仍是那件大事。只有办成功那件大事,王爷才真正拥有了竞逐皇位的资格和本钱。此事唐门筹划多年,少不得还要借重他们的力量。所以一日未曾成功,王爷也切记不可以和他们翻面。” 杨秀点头道:“这点本王也心中有数。看在多年情份上,只要他们不要再企图玩弄本王于股掌之上,本王又何曾愿意下辣手对付唐门呢?”深深又叹了口气,起身道:“到真正出那日为止,就暂时委屈两位了。夜深了,本王也不打扰两位休息。告辞。” 宁道奇点头道:“王爷好走,请恕贫道和梵师妹不送了。”大袖一拂,房门再度自动敞开。直到杨秀退出之后,这才再一拂大袖,把门扉关上。 自始至终,都没有和杨秀交谈过片言只字的梵清惠,忽然轻启樱唇,问道:“宁师兄,你真要辅助杨秀登基?” 宁道奇一哂,道:“怎么可能?只有李渊的次子李世民才是真命天子,这一点妳我早已深知。” 梵清惠幽幽叹道:“那么师兄也该知道,他们图谋的那样事物关系神州安危,实在是动不得的啊。” 宁道奇嘿声道:“唐门野心勃勃,杨秀也利欲熏心,竟不顾神州安危,企图染指那样事物,实在可杀。不过相比这伙跳梁小丑,杨昭这颗帝星才是真正能够威胁未来真命天子的存在。此子一日不死,李家天下就一日也只是镜花水月。所以无论如何,今次定要借助杨秀之手将此子除去不可。至于那件事物嘛……有宁某在场,到时必不让唐门和杨秀有机会染指。” 梵清惠默然半晌,忽然道:“宁师兄语气中似有怨愤之意。可是对当日在五丈原上,误中杨昭那小鬼的奸计一事耿耿于怀么?” 宁道奇一愕,道:“梵师妹为什么这样问?那日之事,确实是宁某生平未有的经历。但也不过是行险侥幸的诡计罢了。宁某从来没把这种摆不上台面的手段放在心上过。” 梵清惠又是默然半晌,忽然悠悠道:“这一路南来蜀中的路上,清惠总在思考一个问题。究竟什么是真命天子?天意又究竟是什么?假如命中注定真命天子只有一位,为什么帝星竟会有三人?宁师兄,我们决心帮助李家建立新朝,这决定可当真对了吗?” 宁道奇蹙眉道:“梵师妹为什么竟会这样想?南来路上,究竟都生了些什么?” 梵清惠苦笑道:“没什么,只是当时……唉,清惠本来已经决心下杀手杀了那小鬼,也亲眼看着他从万丈高崖上堕落下去了。可是如此必死之局,他竟然仍能逃出生天。实在匪夷所思到极点。还有,刚才清惠也明明看见那小鬼自招天雷入体,明明已经进入鬼门关没法再回头了,偏偏竟又出现了失传已有数百年的天蚕功……究竟所谓天命所归,是不是就会是这样呢?宁师兄,我们一心要对付杨昭,又算不算逆天行事?” 宁道奇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师妹毕竟多虑了。帝星照命者纵然并非只有一个,但真龙天子则绝对独一无二。杨氏倒行逆施,尊崇极乐邪教。可见气数当尽。我们辅助新朝天子,自然是应天顺人的大功德之举呢。” 梵清惠回眸相望塌上依然晕睡的明月大家,默然半晌,方才幽幽叹道:“不错,确实是清惠自己多心了。枉清惠修为多年,居然这样粗浅的道理,都还需要宁师兄加以开解,实在惭愧。” 第三十九章:井中波澜 成都城连日以来的喜庆气氛,终于在这日停下来了。并非因为昨天晚上的地震异动,而是因为那开春以来一声降临的惊蛰雷响,以及随之降下的春雨甘霖。 从夜半时分开始,成都城上空便聚集了大团乌云,沉甸甸地越压越低,越压越低。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无形间早把城内的喜庆冲刷得一干二净。得到黎明时候,纷纷细雨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下。然而在平常年景里金贵如油的春雨,此刻竟无法使人感受到半分喜悦之意,反而更意外地携带了无尽萧瑟与压抑。天空始终阴沉沉地,看不见半丝光明。甚至受其影响,街道上也变得一派冷冷清清。 蜀王王府中的气氛,和外面相比并没有任何相异。而在留客居住的小院中,因为地处偏僻原因,这份萧瑟与疏离感,便显得越益明显起来。 但就梵清惠而言,这张灰蒙蒙的雨幕,却正好可以将自己和那纷扰红尘相互隔绝。盘膝坐在窗前,耳听雨点手数念珠,多日来纷扰凌乱的思绪,也终于能够被轻轻抚平,重新恢复成遇上杨昭之前那种古井不波的状态。 慈航静斋的传人,自从创派者“地尼”开始,代代都孜孜不倦地追寻着那条脱红尘世俗,直指无上天道的解脱之路。她们遵循着古老的规条,艺成后就下山入世历练,挑选她们认为将会是明君的人并在背后加以扶持,并且始终坚信,可以由此令自己得悟终极大道。虽然几百年间,从来没有人可以得到真正的解脱。但这失败,却也从来没有动摇过静斋传人的决心。 过去的几百年间,正是天下自春秋战国以来最混乱的时代。无论南朝的东晋及宋、齐、梁、陈,抑或北朝的五胡十六国和北魏、东西魏、北周、北齐等国国主,最多都不过是割据一方而已,谈不上是什么真龙天子。只有到了二十多年前,杨坚登位九五开创大隋,才真正统一华夏。然而就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偏偏慈航静斋就竟然没有任何作为。 原因非常简单----当时的静斋传人,也就是梵清惠的师父所选择之扶持对象,乃是北齐的高欢。 可想而知,当北周攻灭北齐,而杨坚又最终取代北周统一南北之际,上代静斋传人所受打击之大,究竟是多么的严重。理所当然地,这份打击不可能不带来疑问和自我否定。虽然因为最终并没有公开化而不能确认其严重程度。但当梵清惠和她的师妹这两位新一代静斋传人,自幼偶尔看见师父屹立窗前,怔怔呆的模样,毕竟也不能丝毫无动于衷。 当时她们并不明白,宛若神仙般无所不能的师父,为什么竟然也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即使长大后多少知道了一些当年旧事,也因为没有切身体会,所以并不能真正明白师父的心态。然而,杨昭却似一块石头,不但在梵清惠的心湖上产生了圈圈涟漪,更终于激出一丝既说不清也道不明的……莫名感觉。 忽然显得急促和粗重的呼吸声,稍稍打破了屋内这片平静。紧随响起的“嗯~”一下轻叹中,梵清惠回眸相望,只见塌上晕睡了整整十几个时辰的明月大家,正支撑着身体吃力坐起。洁白的贴身小衣随那动作而褪下,显露出一双足以教世上所有男儿也为之心动的藕臂。她背靠床壁,春葱般的手指按上自己太阳穴,呻吟道:“这里是……”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放心,很安全。”梵清惠收起横放膝前的〖飞翼〗,在明月大家身边坐下。轻轻扶着她腰肢,柔声问道:“明月,妳还记得之前自己都作了些什么吗?” “我……我……”秀眉蹙起,明月美丽不可方物的脸上,立即因为梵清惠这句问话而泛现出莫可言喻的痛苦之色。她苦苦思索半晌,挣扎着道:“好象……杨公子……梵姐姐,那只是个噩梦,对吗?” 梵清惠幽幽叹口气,徐徐道:“那虽然是个噩梦,但却生在现实中。明月,姐姐不愿意欺骗妳,但……事实就是事实,已经生过的,就再也不能改变。” 明月怔怔地听着梵清惠的说话,面色霎时间变成纸般苍白。死死抓住衣角的双手不住微微颤抖,却始终也咬住嘴唇,半个字也不说。良久良久,她终于用力点点头,红着眼睛道:“梵姐姐,妳……不,是我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 梵清惠叹道:“妳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会那样做吗?” “知不知道,还有什么分别吗?”明月涩声道:“梵姐姐,妳会救他的,对不对?” “对……不起。”梵清惠别过头去,心中一阵揪痛。低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明月,事情到这个地步,姐姐也不能再向妳有所隐瞒。杨豫只是假名,他本来的名字,是杨昭。大隋东宫储君杨广的嫡长子,敕封为河南王的杨昭。而姐姐我……本来却是要杀他的。” “大隋……河南王……杨昭?”明月喃喃重复着,忽然抬凝望梵清惠双眸,用力摇摇头,以无比肯定的语气道:“不,梵姐姐妳绝对不会杀他的,明月知道。” “不管会不会,现在都没有意义了。”梵清惠轻声道:“他已经没有可能继续再活下去。因为彼此立场的关系,姐姐我也绝不能出手救他。所以,现在我们还能为他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就是……在他临死之前……替他……留下最后的一点……血脉。” 从地尼开始,历代静斋传人无一而非处*女。梵清惠尽管脱,可毕竟也不过只是名双十年华的黄花闺女罢了。此时竟要亲口讲出这种话来,内心挣扎可想而知。好不容易挣扎着说完,她脸上本来白皙的肌肤,早如涂上了层浅浅胭脂。看上去倒比往昔一味不吃人间烟火的模样,更多增添了三分极可爱的红尘气息。 明月虽为歌伎,却是卖艺不卖身的。听见梵清惠的话,她同样两颊火红,道:“梵姐姐,妳是要明月……” 梵清惠心中又是一阵揪痛,勉强笑道:“假若妹妹不愿意的话,姐姐当然也不能勉强。但……” “明月……愿意。”明月忽然出声打断了梵清惠说话。声音虽轻,语气却甚是坚决。她顿了顿,忽然抬头道:“而且,姐姐妳也愿意的,不是么?” “胡说什么。”梵清惠苦笑道:“姐姐可是出家人呢。”她不愿再就这个话题再深究下去,起身道:“妹妹既然愿意……那么……就随姐姐来吧。” ※※※※※※ 雨势逐渐转大了。王府西侧,庶妃唐钟情本来居住的那栋小楼之外,此刻全被笼罩在一片迷朦当中。哗啦啦的雨声充斥于天地之间,令哪怕本来再警惕的人,也在不知不觉间忽略了许多东西。纵然有三百王府精锐军士环绕小楼四周,但在武学高人眼中,就和不设防也相差无几。 一道白影借着大雨掩盖,迅若流星般横掠二十多丈,轻飘飘落足于小楼二楼的屋檐之上。那白影出掌在窗棂上一拍,由内闩起的窗子即刻被震开。黑影闪身而入,回手小心翼翼地把窗户掩上,随即分开为二,正是梵清惠和明月大家两人。窗外雨点虽密,但在静斋传人惊世骇俗的轻功之下,两人不过衣角处被打湿了几点,并未显出丝毫狼狈之态。 梵清惠灵觉敏锐,早探查过此刻小楼里并没有任何高手存在。她向明月大家打个手势,推开房门,施展轻功迅无比地上上下下绕了一圈,将楼内被留下照顾与服侍杨昭的几名婢女们全数点了晕睡穴。清场完毕,这才带着明月大家走到二楼最内侧的静室门前。明月大家忍不住问道:“梵姐姐,他……就在里面?” 梵清惠点点头,忽然叹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布囊打开。布囊中是一黑一白两颗药丸。她牵起明月手臂,将布囊和药丸塞入对方掌心,柔声道:“白色药丸是疗伤圣药雪参玉蟾丸,服后对身体大有好处。黑色的……”面色微红,道:“总之,到时候妹妹和……他,分别服下一半,效果自知。” 明月大家虽是处子,可毕竟也行走过江湖,并非什么都不懂的雏儿。这时候听梵清惠说得含糊,早隐约猜到了那黑色药丸的用途。她两颊红得像火烧,轻轻点点头,手上用力把布囊抓得紧紧的。梵清惠又叹了口气,幽幽道:“妹妹,难为妳了。”开门在明月背上一推将她送入室内,反手关上房门。 明月大家只觉自己心跳得好快。她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抬头张望。昏暗光线下,只见墙角边的软塌上,杨昭盖了张薄被,正动也不动地沉沉晕睡。 非常奇妙地,当这个男人映入眼帘那一刻,霎时间明月心中所有的紧张与惶恐,竟全都不翼而飞。剪水秋瞳中流露出无限柔情,她轻移莲步,径直走到软塌边紧挨着杨昭坐下,伸出指尖抚过这少年俊美而不失阳刚的脸庞。胸膛中骤然满满当当地尽是充斥着爱怜与自豪。然而在她眼眶中,却也不由自主地,就滴下了点点如珍珠般晶莹的眼泪。 冰凉泪珠接二连三地滴落到了杨昭面上,小王爷本来舒展的眉头蹙紧抽*动了几下,长长叹息着缓缓睁开眼眸,呢喃道:“我……在哪里?” 这当然只是装模作样而已。事实上,从梵清惠与明月甫踏入小楼,功力大进的杨昭酒意竟知道了。只是他担心明月大家还被惑心术所迷,又像昨晚那样来捅自己一刀,那可不妙得很。于是才假装晕迷观察动静罢了。这是感觉到明月大家留泪,心中当时大定。 明月大家却不知道杨昭的底细。见他说话,急忙伸手拭去泪水,强笑道:“杨公子,你醒了。” “是……明月大家?”杨昭有点诧异,也有点惭愧,凝声问道:“妳怎么……会在这里” “稍后再说那个,可以么?”明月大家心中难过,牵住他手低声道:“杨公子,你伤得好重。明月这里有颗伤药,服侍你服下好吗?”说着便打开布囊,取出那颗雪参玉蟾丸。 静斋的疗伤圣药,果然不同凡品。甫取出已觉清香四逸,使人精神也为之一振。反正自己功力大进,连唐门的〖七大限〗毒药也不怕了。杨昭点点头,微笑道:“那么就有劳明月大家替我倒杯……”话音未落,忽然见明月大家面色红得活象火烧一样,嘬起艳红樱唇含住药丸,竟主动重重地盖上了自己的嘴巴---- 天气实在太冷,而且南方是没有暖气的。对于习惯在深夜码字的偶来说实在很难熬啊,这几天的度不可避免地变慢了。加上存稿也已经用得差不多,所以心情有点低落……叹气。啊,大家不要被12感染了,以上只是一些无聊牢骚而已,不用在意的说 恩,还是照例继续求票和收藏吧,鞠躬 第四十章:缠绵 --------还木有mm滴12向大家拜票滴分割线------------ 以下删除42o9字 小时侯,港漫是一种奢侈品。 八十年代末,笔者还在念小学五年级。那个年代不象现在,没有多少漫画可以买可以看。那时候,班上有位同学,因为家里有亲戚在香港的关系,所以有很多港漫,经常都会带回来学校。这小子很精明呢,漫画都不是免费借的,要收钱。虽然不过,也就是几毛钱的事,但是几毛钱在八十年代末,对于一名小学生而言也已经很多了。但是宁可肚子空空,不可脑袋空空。这精神食粮,无论如何都是要比物质食粮重要。所以笔者咬咬牙,还是决定了省下早餐钱租漫画看。 这位同学出租的漫画,就是港漫一名著《龙虎门》。但是期数并不连贯,剧情也串不起来。所以看得多少有些莫名其妙。只是贪图个够好玩够激烈。直至大约九二或者九三年左右,文化传信(老黄那时侯已经另组玉皇朝了)出版了装订版的“玉郎四大名著”,即龙虎门、醉拳、如来神掌、还有中,华英雄。大,陆也买得到,价,格不菲,要十好几元人,民,币吧?九十年代初这可是个不便宜的价,格。不过每本都有四集还是六集周刊的内容,价虽不廉也算物美了。从那时候开始,我才正式有系,统连贯性地阅读龙虎门。 从那时侯开始,就对龙虎门留下了几点非常强烈的印象。一:王小虎的两大绝招,电光毒龙钻,主攻可谓无坚不摧。龙卷风,主守可谓固若金汤,只要一使出这招,哪怕敌人比小虎高出好几倍,也绝对攻不破防御,往往只能等小虎后劲不继了才有机会可乘。二:王小虎的战斗招式非常灵活多变。最常用的一招,是先跳上半空,施展“狂龙乱舞”虚招。这招声势煊赫,往往会被敌人误认为是必杀,于是出全力对抗。这时候小虎就一个“缩龙成寸”蹿到敌人背后,然后再出招偷袭,往往可以一击成功。 要说这王小虎,可是旧著龙虎门的一主角。是当时我们这群小学生心目中的大英雄啊。他武功高强!记得才二百多还是三百多期左右,就已经练上了九阳神功的八阳,论功力仅次于白莲教主东方无敌了(不过旧著中连日圣使那个废柴也有八阳,似乎也不算什么。真正的威力要靠九阳五绝释放)。武功有降龙十八腿和阴世神腿。前者家传绝学自然不必多讲,后者则要先打断膝盖,让小腿关节可以任意扭曲,从不可能的地方出腿,能人所不能,往往屡屡建立奇功。(新著中变成了黑心老妖的天残腿,而且还变成三流功夫,可叹可叹)。造型上,王小虎浓眉大眼,一看就知道正气凛然,绝对是正义朋友(而坏人通常都是面目狰狞,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当时在学校里,大家一面看着漫画,一面手舞足蹈地模仿王小虎的武功,那情景至今难忘。 龙虎三皇,说完小虎,接下来就是石黑龙了。他满头金,还有条很帅很酷的刀疤(其实长大以后才知道,要是真人挨了这么一刀,肯定会变成鼻歪眼斜,哪有可能像黑龙这么帅的?),耍的那是好一手双节棍,比什么周杰伦的厉害多了。什么八方风雨、九子连环、十面埋伏,听名字就知道全都厉害到极,一使出来就要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旧著中他原本修,炼易筋经,练到蓝级。后来和媚娘等人一起被月圣使捉了----不是王伏虎,旧的月圣使就是个和尚。不过他的所作所为和新著的金罗汉很像,也是捉了个会金钟罩的和尚回来,然后用毒药做翻了他,企图套出金钟罩秘笈。因为他知道自己继续练九阳神功的话,最多只有到八阳,九阳东方无敌是一定不肯传给别人的。谁知道哪个和尚十分硬气,不象金罗汉的师傅,坐了十几年牢都没泄露秘密,直至和石黑龙相遇,于是将全身功力都传给了黑龙(帮助他直接上九关),还告诉黑龙最后三关的秘笈所在之处。黑龙就凭着九关金钟罩,和懂得阴阳大挪移有八阳功力的月圣使恶斗,最后将对方赶走,可谓威风八面了。 至于那王小龙咩,虽说也是名列三皇之一,不过运气似乎很衰。从头到尾几乎未见过他打赢过任何一名敌人。最后还很凄惨地被陈傲云做掉了。属于存在感级薄弱的那号人。有时候我总觉得,龙虎三皇只是凑数的,其实改叫龙虎双皇反而更贴切。所以,作为一个并非完全跟随连载阅读龙虎门的读者而言,我很难理解得了,为什么当年王小龙之死会在香港引起那么大的轰动。而对于电影龙虎门里面完全把王小龙捧成一男主角,小虎黑龙反而变成配角还真是很难理解。 说起死人,二十年前看龙虎门和二十年后看龙虎门,感觉上真是彻底的掉了个个。二十年前,反派都是命硬如铁,正派人士总是几经辛苦,一个个打到只剩半条人命甚至要付出同归于尽的代价,才能干掉一名反派。那种悲壮惨烈的情景真是让人非常震撼。而二十年后呢,反派们领便当的度堪比音飞机,死完一个又一个,龙虎门的二打六们则人人稳如泰山,毛都没少去半根。偶尔死了个青天,就当成什么天大事故一样。 实际上呢?我敢说全世界没有任何人,包括读者,包括龙虎门的编剧和主笔,也包括黄玉郎自己,没有任何人会觉得青天的死是很可惜的,更绝对引不出当年王小龙之死所引起轰动的万分之一。为何?因为青天这个角色,从新龙虎门里出场以来,始终作为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存在,根本不曾有过甚么出色表现,更不用说让读者多么关注他了。一个类似杂兵甲的小人物退场,会有人在意的吗? 死人,也是要有讲究的。以国外而论,日,本著名科幻小说家田中芳树,就有个外号叫《皆杀的田中》。因为他懂得当断则断,当一个人物的利用价值完了,又或者剧情冲突安排这人物必须死去时,田中绝不会心慈手软,该杀就杀。前期,如著名的帝国,军方面之吉尔非艾斯,三男主角的人物,死了;爱德华女士,一男主角杨威利暗恋的对象,死了;中期,费雪提督,杨威利最得力的助手,也死了。比克古老提督,死了,席列特元帅,杨威利的老师,也死了。到后期,甚至连最重要的男主角杨威利和帝国皇帝莱茵哈特也通通杀掉。“心狠手辣”莫过于此。可是那又怎么样?这些死去的人物,因为在该退场的时候退场,反而换来了读者永远的纪念。 反观新龙虎门呢?不得不说,编剧太……怎么形容呢?对,就是婆妈。剧情设置得假。应该死的人,总是不肯让他死。棍妖挑战龙虎门打擂台,本来该是名正言顺的杀人好时机。大家都充满期待的。没想到到到头来二流角色只死了个银鹰,王小鹰都平安无事也就算了,居然连下定决心破釜沉舟的棍妖也是有惊无险。简直令人郁闷无比。编剧又自以为得意地顺便拉出了五大世家,拉出了旧著一奸角陈傲云来走个过场。不禁要问编剧,真的有必要吗?有意义吗?对剧情展有帮助吗?还有老妖,上一期分明写了老妖要死了,结果下一期再度生龙活虎地出场,老天啊,编剧,你在玩野啊? 旧著龙虎门,无疑是经典中的经典。新著呢?从创刊到火云邪神与东方无敌的澳门之战为止,故事进程有条不紊,惊心动魄的大战一幕接一幕,也同样说得上是经典。但是从白莲内乱篇以后开始,则整个漫画的故事结构就开始乱了。大量人物不停出场,然后才露了一脸半面,还未将利用价值压榨殆尽,就匆匆忙忙地领便当退场了。什么东方家主、电王、碎骨门主、玄劫、暴君龙、烈火老祖、黑心老怪、东南西北四卫、鬼将军、银圣老、白骨丞相等等无不如是。优化优化,优在何处看不见,人物倒真的是化了一个又一个,化得连骨头都不剩了。老黄在专栏中曾经说过,他要塑造一个大江湖的世界。不单将着眼点放在龙虎门和罗刹教及白莲教的斗争上,更要让在旧著中出现的泰国通天、原始、广法三大教、五大世家、美国魔鬼党等组织也联系到一起,让他们产生互动。很好,想法不错。但是理想和现实之间永远都有差别。而非常不幸的是,看来玉皇朝龙虎门的编剧,就稍微缺乏了一点将美好构思化为实际行动的天才。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作为一本每期只有三十页左右的周刊漫画,篇幅本来就短。而按照港漫习惯,更要每期都有打斗场面不可。如此一来,可以用以叙事的页数就更少了。偏偏为了展现所谓的多元化互动,新龙虎门更要再分出不少篇幅去表现支线剧情。于是势必东拉西扯,剧情如同树桠,固然每条线都有吸引之处,却又每条线都只是浅尝即止,无法深入。其实有时候这些分支根本很多余。比如说魔鬼党,比如说白莲教和参帮,比如说翻江蛟,比如说五大世家,比如说日月神鉴、哑奴和玉儿等等。东一鳞西一爪,样样都说一点,偏偏又每个线索都说不下去。不但读者糊涂,想必作者也是糊涂了。这样的漫画,如何还能够有好成绩可言?笔者以为,若说2oo5、o6两年的最差漫画是什么,一肯定是那不知所谓的神兵3.5,二则绝对是新龙虎门了。 旧著龙虎门,是rpg式的过关游戏。一关过了就到下一关,一个boss打完就出下一个boss。于是每个角色都有充分余地展和表演。比如说白莲教的〖一王二圣三将军,四神五魔六冤魂〗。东方无敌不必多说了,日月二圣都是心计深沉的狠角色,鬼将军虽然不及新著那样是个大美人,但反而更突出了其性格中的骄奢淫逸。四神中的火神更比新著的要强上n多倍。一手火云掌杀伤好多龙虎门中人。连最低级的六冤魂,我都还清楚记得他们的《冤魂缠身功》十分厉害,甚至王小虎也要花一番功夫才能击败两人。那像新著,简直像地鼠一样,要么不露头,一露头就是为了要被干掉,别说印象,能被记住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煞费苦心塑造的奸角蓝浪,说死就死了。前面还说势力深入通天教每个角落,拼着鱼死网破也让铁令公不敢动自己的白骨丞相,到头来乖乖接受铁令公命令引着西城勇去当自杀炸弹,连屁都不多放一个,这又算什么?我算是看清楚龙虎门编剧的所谓“优化”究竟是什么东西了。无非就是修剪,把之前因为将摊子铺得太大而无法收拾的枝叶统统“喀嚓”掉。伏下的那些故弄玄虚的暗线也不要了,总之大斩大伐,从头开始。 应该说,编剧能够及时从前两年的迷思中清醒过来,这是好事。不再沉迷于所谓大江湖格局,重新把目光放回龙虎门和罗刹教的斗争上,可谓回归原点的一着好棋。外传《火云邪神》的出版并非单纯是老黄一贯的“钱赚”手法,而是有其实际意义存在的。那就是把更多的精力,更大大篇幅放回龙虎门众人身上,至于同样很吸引人的火云邪神与通天教之争则另开篇幅叙述,可以加快剧情推进,令故事结构更加完整而有张力。 只是如此一来,也不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让前面说过的比如蓝浪和白骨丞相等伏线全部作废,壮士断腕,决心不可谓不大,但要真正看见成果,显然此刻为时尚早。截止新著383期为止,龙虎三皇之口碑尚未见得已经从前段时间的谷底反弹。可以说,目前正是新著龙虎门最艰难的一段日子,能够成功挽回颓势,中兴此港漫一名作,尚有待观望。 闲话港漫武功分级 港漫以格斗类题材为主,所以各式各样的奇功绝学,从来都是少不了的。比如如来神掌、比如九阳神功、比如浑天宝鉴、比如排云掌与风神腿,比如磁场转动力量和护国神功十四绝,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然而,无论这些神功绝学的名堂是什么,由于港漫的故事描述方式,基本上都是线形路线,如同rpg游戏般过关斩将式地不断深入展,而故事主角的力量(1v)也随之不断升级增强下去。这种情况下,一个完整的,有章可循、脉络清晰,而且最重要是能够自圆其说的力量体系,就非常有必要了。 对于力量系,统,脉络最清晰的当数海洋的《海虎》和《武神》系列。前者的力量以“x万匹”为单位计算。最高境界是一百万匹。后者以“x重天”计算,最高可到九十九万匹。两者之间的换算是一万匹为一重天。非常简单明了。除此以外,技巧也十分重要,以“完全境界”作为标准。正常状况而言九十重天绝对稳胜八十重天,但假如八十重天有“完全境界”而九十重天没有的话,则胜负仍未可知。这就给予了读者一个最直观的标准,但又使战斗过程不会死板和毫无悬念,可以说是相当高明的设计。 所以,在稍后时间里出版的漫画《大圣王》里面,也参考与模仿了这种设计。所不同之处,仅是将“万匹、重天”改成“万转”,最高境界是“一亿转”,只有大善如来可以达到。而主角大圣王和其他妖怪,还有二郎神等角色则最高只能达到九千九百九十九万转。“完全境界”的理念,则改成“精纯度”,但实际上依旧是换汤不换药的。 所谓天下文章一大抄,香港弹丸之地,漫画业竞争十分激烈。你有什么好东西新理念,过不了多久就肯定会让别人学习了过去。以“重天”这个名词作为力量划分标准的单位,也不是海洋的独家明,温日良也是借鉴而已。原型则是黄玉郎《龙虎门》里面的“冰火x重天”功夫。旧著最高境界只有五重天,新著则升到了七重天,但本质没有生变化。 龙虎门作为港漫一名著,里面所出现的武功是最多,最著名的。里面出现的武功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类:直接抄袭自金庸武侠小说的武功。比如说九阳神功和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腿)和打狗棒法、六脉神剑与乾坤大挪移等等。二类,是从有武侠小说以来就少不了,现实中多少也有点根据的东西。比如传说中的少林洗髓经与易筋经那是必备货色。还有在其他小说中本来很垃圾的金钟罩(不知道为什么老黄居然对它情有独钟,直接提拔到了少林四大神功之一,与易筋经相提并论的地步)。童子功、咏春、柔道、合气道、鹰爪功、醉拳、双节棍法、还有忍术等都属于二类。三类则是真正原创。比如说泰国三教的盘古天亟震、伏曦问天录、轩辕通天诀。老祖,宗的九死邪功、万毒心经、穹苍宝鉴。还有九霄真经、日月神鉴、道经等等奇功绝学,不一而足。 新著龙虎门很明显地把这林林种种的武功也都分成几个档次。除了那些至今尚未有漫画人物会用的以外,最强者当数三大神功:九阳神功、易筋经、金钟罩。二百期左右时,白莲教主东方无敌在澳门迎战罗刹教主火云邪神,当时封面上就是这么一句话:九阳神功惊绝世,君临天下易筋经。将两大,boss和两大神功的气势刻画得淋漓尽致,揪起了新著龙虎门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高,潮。截止新著383期为止,仍没有任何一种武功风头可凌驾于九阳与易筋之上。即使泰国通天教老教主铁令公已经展现出三十七重天,明显强于易筋经黑级二间的实力也不能。 然而似乎在读者心目中,最强的神功却不是九阳与易筋,而是金钟罩。而且作者黄玉郎在漫画里面也最先宣布了金钟罩是“天下无敌”。纵然没有人练到最高境界,但无疑金钟罩是受欢迎程度不下于九阳和易筋,同时也是最有争议的武功。 到目前为止,新著龙虎门中有三个人练金钟罩。修为最高的金罗汉十关,龙虎三皇之一的石黑龙和阿柴都是八关。后两者姑且不论,金罗汉这个大奸大恶的反派角色,应该说是新著龙虎门里塑造得比较成功的。他野心勃勃,性格自大狂妄,虽然在罗刹教地位已经仅在教主之下,却依然不甘屈居人下,总是一有机会就想造,反。但他又武功高强,是难得人才,所以无论火云邪神还是东方无敌,都千方百计对其笼络招纳,试图使其为我所用。但无论威逼利诱,如何软硬兼施,金罗汉也不象诸如棍妖、天地人三长老、烈阳神、银鹰等人一样,甘心替火云邪神卖命一辈子做打工仔。再加上他的金钟罩十关硬净非常,除了教主级人马以外总是打不倒,受欢迎也就不足为奇了。 然而对金钟罩的喜爱,演变成对金罗汉这个摆明车马是奸角的大贱人的喜爱,进而变为这个欺师灭祖之徒的辩护,再进而为了金钟最高境界十二关究竟有多强,是否强过九阳或者易筋黑级而争吵不休,则似乎很有些无聊兼无谓。而归根究底,又要指责龙虎门的编剧暧昧不清的态度,以及在设定上种种前后矛盾之处。 理论上而言,同一种武功,练上同一种境界,威力纵然因为个人因素有差别,距离也决不应该相差太大。但是同为冰火七重天,王海蛟的力量足以使已经练上八阳的王伏虎自认不及。而王风雷的七重天,却和阳世奇经12章的金鹏联手也对抗不了金罗汉的十关,显然是个很大的漏洞。 易筋经黑级浮屠,为新著龙虎门到目前为止的最高境界了。然而盖世堡一战,老邪神以黑级浮屠出招击倒小虎黑龙等人,居然一个都没死,实在令人不得不对黑级浮屠威力产生疑问,此为二个大漏洞。 不肯死人,所以让龙虎门一众小将个个神功护体金刚不坏,又产生了三个漏洞。编剧早已说明,韦陀的九霄真经最高境界与黑级浮屠同级。棍妖举办的擂台赛上,韦陀七张的九霄真经,竟然突然因为被银鹰掐住脖子就突飞猛进地跳上九张,已经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了。而之后韦陀和烈火老祖(又一个被优化的可怜人)单打独斗,更看不出他有任何地方能比敌人强。反而差点被老祖轻易干掉。而刚刚烈火老祖才和黑级的火云邪神比试过两招,功力明显不及黑级。如此一来,便使读者不能不对九霄真经最高境界究竟有多大威力产生疑问了。 创作故事,必事先对自己笔下的世界划出种种规则,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但一旦设定好之后,便该老老实实地按照规则去做,决不可自打嘴巴式地随意修改。出色的作者,应该做的是顺应故事展,自然而然描绘出笔下角色的经历,而不是故意去安排角色作什么。前者的作品会非常有血有肉,而后者,不过是作者的傀儡而已。非常不幸地,现在龙虎门的编剧则整整犯下了这种大忌。对待正反二派角色,完全是执行了双重标准。所以一样武功究竟有多强,已经无法在正邪对抗中看得清楚了。因为龙虎门中人的实力根本时强时弱,永远上下波动的。有时候可以有所谓主角模板护身,永远打高一班,甚至两三班都有可能。而有时候又出奇地弱,连二三流角色都未必能打赢,实在叫人摇头叹息。 或许是因为漏洞处处,实在太影响销量了,所以龙虎门的编剧绞尽脑汁地讲优化,要重新来过。好吧,在优化完成之前,这种属于“补锅执漏”的行为究竟能有多大作用,似乎还须拭目以待。但最新出来的设定----黑级浮屠划分三阶,一间二间三间,似乎还是不错。只是假如有读者从现在开始再重头阅读新著龙虎门的话,则显然要非常糊涂了。前面分明借东方无敌之口宣布,老邪神和火云邪神功力相差无几,唯一区别只在于老邪有头痛旧患,不能持久作战。论修为深厚,还是老邪比儿子要高不少。而在最新设定中,则老邪是黑级三间战纹,比起火云的二间明显差天共地。则这个漏洞如何解释?恐怕也只能是一笔无法深究的糊涂帐,装着看不见地含糊马虎过去了事了。 第四十一章:血菩提 12觉得这里坏孩子好多滴样子…… ------cj滴12netbsp;尴尬、羞涩、愤怒、疑惑、焦虑……刹那间房间内三人神情变幻,气氛显得古怪非常。愣了半晌,明月骤然“啊~”地失声低呼,埋头将脸庞藏进杨昭怀内,早是羞不可抑。杨昭满腔火气,用力往塌上一拍,喝骂道:“有没有搞错啊?人家夫妻正在办事,妳个出家人闯进来干啥?想参加进来玩一龙双凤啊?” 梵清惠对他这番恶言恶语也不以为忤。转念间真气流转,守慑心神,已然恢复了那不吃人间烟火的冰清玉洁,武林圣女模样。冷冷道:“有人来了。小王爷,你若不想连累明月的话,就赶快起来穿上衣服。至于能不能留下一点血脉,那就看你自己运气吧。” “有人来了?”杨昭怒容骤敛,毫不迟疑地翻身坐起,将被子往明月身上裹好,叮嘱道:“妳跟梵小姐去吧。尽快离开成都回大兴城,等到这里的事完结,我会回去找妳。” 一夕缘尽,多留亦属无益。明月大家也不是普通女子,自不会婆婆妈妈。当下她强抑心中悲痛,起身柔声道:“阿昭,明月也会等你。只盼……”泪珠禁不住又再夺眶涌出,随即起身离开床塌。处子之身新破,走起路来自然格外显得别扭,梵清惠看在眼内,心里也不知究竟是甜酸苦辣,幽幽叹口气,带起明月施展轻功,转身拂袖而去。 两人离开不过十个呼吸左右,楼下楼梯间果然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半丝也不迟疑地走向静室,忽然顿了顿,随即却又传出如银铃般的一笑。素白指尖轻推门扉,袅袅婷婷径直进入。只见她环佩翠带,打扮华贵却又不失雍容。眉如远黛,目如春水,浅笑轻颦间,自然流露出万般风情。高贵不可侵犯的模样,与昨晚匍匐在杨昭脚边瑟瑟抖着哭叫饶命的模样大不相同。盈盈敛衽行礼,道:“贱妾见过小王爷。小王爷精神看来不错,实在可喜可贺呢。” “废话少说。”对着唐钟情,杨昭可没什么好脸色给她看。道:“吩咐妳的事都办成了没有?” “幸不辱命,已经办妥了。稍后就会有人把人送来。保管天衣无缝。”唐钟情莲步轻移,却径直走到床塌边,紧挨着杨昭坐下。腻声道:“小王爷,时间尚早。您要不要……让贱妾再替您按摩一番,舒泛舒泛血气?” 再来平常不过的问话,却因为唐钟情身为王妃而甘心自居奴婢的态度,以及她那娇羞欲滴的神情,登时突显出一份骚媚入骨的风姿。她双颊艳如胭脂,眼波春情流转。纤纤柔荑不待吩咐,已经自动搭上自己月白色轻纱丝袍的前胸轻轻一拉,衣襟随即敞开,坚挺有至的如雪双峰与中间那道深沟,全都隐约可见。烟视媚行之姿态,简直风骚入骨。假如不是亲眼相见,王府中上上下下,有谁能够想象得到,平素冷若冰山,高贵雅致的庶王妃,居然也会有如此近乎**纵欲的神情,而且这神情更不是流露给蜀王杨秀一人观赏? 杨昭身上**的药性,本来就还未曾完全消退。这时受唐钟情的媚姿诱惑,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尘根,登时又再雄姿勃起来。刚刚缠绵过后还来不及穿上衣物,他上身**,下身只随便盖了张薄毛巾。身体的任何变化都会立刻凸现人前。落在唐钟情眼内,不由得又是掩嘴轻笑。 但假如她会因此认为杨昭就是那种见了女人便走不动路的好色之徒,便要大错特错了。身体有反应那是自然现象没办法控制,但身处龙潭虎穴之中,更是独自面对敌人。假如心里也就此色授魂,不管时间地点就和唐钟情再颠鸾倒凤共赴巫山。如此不识大体,那么杨昭干脆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当然,刚才他敢就和明月大家那样,是因为明知梵清惠在外面放风,所以非但有持无恐,更有种故意挑逗的恶作剧心态在作祟。 当下小王爷哼声坐开两尺,道:“**,把妳那套收起来。本王现在没兴趣干妳。”顿了顿,又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咱们这就动身。嘿嘿,我那好叔叔难得演一次戏,要是观众不捧场,可也太不给面子了。啊,对了。那东西呢?拿来。” 唐钟情双瞳中闪过失望的神色,但随即小心收敛,只顷刻间便媚态尽去,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必恭必敬的神情。道:“是,在这里。”手腕翻过,掌心处赫然多了样东西。那东西有荔枝大小,外表呈半球形,却是被切开了只剩一半。通体红彤彤地,晶莹剔透,看起来像是什么植物的果实。 杨昭用两根手指拈起那颗果实,只觉触手温暖,颇有神异。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心里头暗暗叹了口气,却不是叹息,而是感慨。霎时间,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九宵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这几句经典得简直让他可以倒背如留的句子,顷刻间清晰无比地从心中飘过。回过神来,喃喃道:“这个就是……血菩提啊。”话音未落,当场将那半颗果子一把丢进口中,嚼也不嚼就仰项吞下。 血菩提入口即融,化作一道滚烫火线顺流直下。片刻间杨昭只觉有股异样热流从体内爆,沿着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循环往复。不住流动。热流连续运转三十六小周天,有若万流归宗汇聚丹田。本身修炼的易经玄鉴真气,受其吸引而形成螺旋气团不住旋转,果然大有好处。行功半晌,杨昭猛地睁开双眼,身体自然而然离开床塌,向外急跃弹而开。堪堪将要撞上房间墙壁,陡然凌空一个转折,轻飘飘降落地面。由衷赞道:“好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唐门牺牲了上百条人命,才勉强得到区区五枚的血菩提,怎么能不好?”唐钟情由衷感慨,随即起身走到墙边打开柜子,取出套衣服,恭恭敬敬道:“小王爷,贱妾服侍您更衣。” 杨昭点点头,当下大大方方,任由唐钟情帮忙自己穿好衣服,笑道:“婶婶,请带路吧。” 唐钟情恭恭敬敬应声起身,不向外走,反引领杨昭径直走到楼下的小客厅。厅内陈设虽简单却雅致,尤其堂上摆放的那盘茉莉花,更是鲜艳欲滴。但茉莉花夏季才会开花,现在还不过初春,却又怎么就开了?杨昭心中好奇,于是走近看看。却原来那盘茉莉,竟是以水晶和各式颜色的宝石镶嵌而成。 唐钟情微微一笑,捧起花盘,却在承托花盘的石基上按了几下。机关动,脚边的石板随即无声无息地滑开,现出条黑黝黝的地道来。唐钟情当先走下,杨昭紧随跟上。没走得几步,只听石壁内一阵机关动作之声,出口处的石板已经自动掩上。 沿着蜿蜒漫长的地道,两人在黑暗中走了好半晌。忽然间前方豁然开朗,却是间小小石室。唐钟情打起火折子点亮油灯,随手在墙边一按,立刻现出两排黄豆般的小洞来。立刻就听有人声从头顶飘下,吩咐道:“你们都退下。没我命令,不得进来打扰。”声音清朗,语气威严,杨昭听得清清楚楚,正是自己的亲生叔叔,蜀王杨秀。 ※※※※※※ 蜀王话,随侍在侧的婢女太监登时齐声应了句是,恭身退下。身边的王府长史唐稷学随即站起,手执酒壶亲自替席间众人满满斟上了酒。杨秀率先举杯,众人连忙起身谢过,仰各自饮尽。 酒过三巡,忽然只听远处隐约传来“邦、邦、邦,当、当、当~”的更鼓之声。原来却已经是三更时分了。只是屋外依旧大雨滂沱,那更鼓声混杂在雨点中,显得颇是模糊。杨秀不由得感叹道:“惊蛰已过,再有几个时辰,便是龙抬头的正日了。春雨甘霖,本来来得也正是时候。但雨势已然下了整天,非但不止,看样子反倒越来越大,却惟恐过犹不及,将会伤及禾苗啊。” 席间有把清朗声音应声道:“王爷宅心仁厚,关爱百姓。益州地方自打得王爷出镇以来,虽则未尝年年风调雨顺,但市肆百业亦尽皆日益繁荣。成都城内,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与旧朝时相比,当真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喻了。俗话说得好。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益州得有王爷,正是占尽了人和。即使今年雨水稍有不调,但想必也是无碍的。” 杨昭在下面石室里听得暗暗好笑,心想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马屁精转世,难为他居然可以当众说出这种话来,当真极品得可以。忽然觉唐钟情紧贴着自己身体,就耳低声道:“说话这人,是青城派掌门风夜雨。性格虽然有些趋炎附势,但一手归元剑法,却十分厉害。”耳鬓撕磨,软语柔声,杨昭心中不由得又是一荡。点点头,却又凝神细听。 石室上面的杨秀谦逊道:“些许苦劳,不足挂齿。本王既然受了父皇重托,无论为着家国公私,自然也该效法诸葛武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此,方是为君父臣子之道。要知道,我大隋开国未久,二十年来虽然赖父皇英明,四海总算升平。但内忧外患,亦复不少。唉~本王每逢想及此处,总是夤夜不能成眠。却只恨自己力量不足,无能替父皇分忧啊。” 席间又有把声音讶异道:“王爷什么竟说这种话来?我大隋自立国以来,南平交趾,北讨突厥,向来战无不胜。当今万国来朝,声威播于四海,何来什么外忧内患可言?” 第四十二章:外忧内患 唐稷学接口道:“幕先生素来闲云野鹤,自在逍遥。不知道这些红尘俗事,也是情有所原。所谓外患者,自然就是突厥、吐蕃、以及高句丽等外国了。突厥虽然分裂为东西两半,但实力依然雄厚,各自拥兵达二十万以上。他们终日虎视眈眈,谋求再度驱牧马南下,以占我中原大好河山,实在是大隋的心腹大患。而吐蕃近年来刚刚统一立国,展势头同样十分迅猛。这二十年中或许无事,可久后亦必为中土大敌。至于高句丽……” 杨秀不等唐稷学说完,已狠狠一拍酒桌,冷哼道:“高句丽蕞尔小国,却野心勃勃,不在东西突厥之下。除夕夜太极宫新年大宴,他们就派个使者叫什么乙支文德的,找个天竺和尚来肆意搅局,简直视我大隋君臣如无物。只可恨本王的〖远飚神功〗还未完全练成,竟被那天竺和尚连败我大隋的唐国公李渊和许国公宇文述两位重臣,出尽风头,耀武扬威而去。实在……哼!”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却是无话可说。好半晌,那位“幕先生”迟疑道:“这高句丽小国果然可恶。不过……唉~,这种国家大事,咱们江湖草莽,却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王爷意思,若是要出手教训那名天竺和尚的话,幕某人倒也可以略尽绵力。” 杨秀闻言,向那位“幕先生”微笑拱手道:“幕先生公忠体国,本王在此先谢过了。”话中语气,赫然十分客气。石室下杨昭听得暗暗琢磨,这位“幕先生”究竟何许人也?唐钟情见杨昭面露沉思模样,当即又附耳低声道:“这位幕先生幕星河,是点苍派掌门。大限神通和归空印的武功修为炉火纯青,被誉为西南一高手,已经有十几年之久了。 唐稷学又替众人满斟一杯,道:“高句丽竟敢蔑视我天朝上国,心怀不臣,迟早必要他们将今日欠下的债都偿还清楚----但此乃后话。料想十年之中,两国间会打仗的机会也不大。其实以我们大隋的国力,只要当真做到众志成城上下一心,别说高句丽,便是踏平东西突厥,却又有何难?只是……唉,当年孔子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今日事情,亦复如是。外忧不足虑,大隋真正难的,在于内患啊。” 幕星河肃言道:“愿闻唐长史细说其详。”蜀王府长史也不推辞,凝声道:“大隋的内患者,正在于江东南朝故地的高门世族,尤其以岭南宋家为甚。他们大多仍坚持南人才是中华正统所在。或者心念旧陈不肯出仕,又或者依附于宋家家主,谯国公宋缺。宋缺明为隋臣,暗藏不轨。在岭南凭险自固,自行其事,一直不肯入朝谒谨皇上。岭南之地名为大隋疆土,实则被宋家裂土自立。更籍着交输贸易,不断向咱们蜀中渗透势力。故此,唐某可以断言。此僚一日不除,他日南北之间,必将再起干戈。” 这几句话简明扼要,字字切中要害。石室下面的杨昭也听得连连点头。只是又暗自冷笑。心想你倒说得冠冕堂皇。实质我们大隋最内忧的因素就是你蜀王老人家才对,这却就不提了? 但闻上面立刻又有人接口忿忿道:“唐长史说得是。哼,宋缺那家伙,自持垄断了岭南物产,每年和独尊堡联起手来大横财,却让咱们连骨头都没得啃。他***,再这么搞下去,咱们可真要变成叫花子,非得上街讨饭不可了!咳,只恨老言武功低微,不然非跑去岭南,把他姥姥宋家的十八代祖宗坟墓都给开出来不可!” 原来这姓言的名叫言妄姑,是酆都言家堡堡主。祖传的〖僵尸死魂功〗诡秘邪异,厉害非常。酆都坐镇三峡要冲,占据长江水路,大搞沟通巴蜀与岭南之地的运输生意,本来油水丰厚。但天刀宋缺势力庞大,又和蜀中独尊堡联手,却教言家堡本来能赚十分的利润,变成了只剩余半分。不但是他,其他蜀地商贾境况也差不多类似。他们无论要做什么生意,都得先看宋家和独尊堡面色。肥肉是决计没得吃了,顶多不过拣着人家瞧不上眼的,吃点残羹剩饭而已。 常言道夺人财路,尤胜杀人父母。蜀地商贾对宋家和独尊堡,都可谓积怨已久。然而宋缺是杨坚亲封的谯国公。虽有不臣之心,却未有谋反之举。明里实在叫人找不出把柄对付他。而暗里嘛,天刀威震岭南垂二十年,生平从未一败。几年前击败霸刀岳山及南海仙翁晃公错两大高手,更令他威望如日中天,不可动摇。众商贾哪怕再恨得咬牙切齿,又怎敢不知死活地去惹他掌中的神兵东皇太一? 言妄姑破口大骂半晌,直至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声音方才逐渐低落。杨秀又命唐稷学又替众人满斟一杯,举杯道:“风掌门、幕先生、言堡主,三位都是名震天下的一方尊主,武功之高深,本王虽处庙堂之上,向来也是久仰的了。今日难得会面,更兼得知三位都如此忠心为国,本王实有不胜之喜。且请满饮此杯。” 众人连道不敢当,举杯干尽。杨秀沉声又道:“实不相瞒。今次本王之所以广邀众位英雄豪杰前来成都相会,除了替小儿作周岁生日之外,更有意请各位出手,协助本王做一件大事。这件事假若成功,大隋朝的内忧外患不敢说尽除,至少也能解决去大半。但这件事其中颇有难处,要成功,便非冒九死一生之险不可。所以各位假如不愿的话,本王也不勉强。” 席上三人又是大眼瞪小眼,心道果然宴无好宴,难怪你老哥这么小题大做地为个小孩子做生日,原来却是掩人耳目之举,最终醉翁之意,全不在酒也。幕星河无论辈分武功,在三人之中都是最高。当下率先开口道:“只要不违反朝廷法纪,也不违反咱们侠义道的本分,更在咱们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王爷有什么吩咐,都请开口就是。” 幕星河这话说得倒是狡猾,什么朝廷法纪不必多讲,单提那“侠义道的本分”和“力所能及”两句,当中便大有空隙可钻。杨秀何等精明,怎么会听不出幕星河的推搪之意?但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就有信心,绝对可以将眼前三人说动。而假若软的不成,他也早就准备好了硬的一手。软硬兼施,不怕这三人不就范。杨秀如此处心积虑,原因只有一个。要完成那件大事,三人手上所持有的神兵,就是必须得到的助力。 追源溯始,这件大事的最开初,其实来自唐门上代门主一次奇遇。为了大事能成,唐门整整已经筹备了差不多二十年之久。所以相对来说,唐稷学倒还比杨秀更加着紧这事。当下他和杨秀打个眼色,站起来缓缓道:“风掌门、幕先生、言堡主。不知道三位是否还记得鄙门的上代门主呢?” 唐门门中子弟过万。虽然说都是一姓宗族,但几百年繁衍下来,有许多人彼此间的血缘关系已经甚淡。再加上门主地位并非由某一房之人世袭,而是由前任门主及长老共同挑选,能者居之。所以上代唐门门主,却不是唐稷学的父亲,按辈分他叫声族叔就是了。 这时听及唐稷学提起,风夜雨却当即笑道:“贵门上代门主唐游老先生,修为精湛,德高望重,向来最喜提携后学。当年风某初出道时,也实在受过老先生不少好处。唉~可惜天不佑善人,唐老先生当年仍是春秋正盛,却忽然就患了急病去世。蜀中武林顿失一擎天支柱,可惜,可叹啊。” 唐稷学神色严肃,摇头道:“错了。当年老门主骤逝,其实并不是患病,而是其中另有隐情。却关系到了他的一次奇遇。而正是这件奇遇,才让我们知道了一个已经惊天动地的大秘密。那便是----龙游岷江!” ※※※※※※ 开皇八年,杨坚谴晋王杨广率兵南下平陈。大军分为两路,其中一路在蜀中乘上船只。沿岷江顺流而下,准备出三峡俯攻荆州。没想到船只起航才没多久,忽然遇上大风雨肆虐。岷江水流激增,天地间一片昏暗。无数大小船只或者失控翻倒,或者不由自主地被水流带动,撞上江心暗礁而沉没。竟是尚未出师,眼看着竟已有全军覆没之危。 正在这紧急关头,骤然有道灿烂红光从岷江水下冲天而起,裂云破霾,气势磅礴,显得神圣不可侵犯。紧接着风消雨散,本来乌云压顶的天空大放光明,一切恍若神迹。混乱中无数官兵瞠目结舌,惶然不知所措。忽而,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指着水面,狂般高声大喊道:“龙!水下有龙啊!” 众人听见呼喊声,一齐趴在船舷边向下张望。果然就看见水中有道巨大黑影,从头至尾足足好几十丈长,正环绕船队不住蜿蜒游动,似乎是专门出来守护船队不受风云侵害的。 天降神龙守护,正是大大吉兆。霎时间船队上数万官兵同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振。当时就抖擞精神,操作船只重新整编成队,扬帆起航而去。不久以后,大隋两路大军合流,果然轻而易举就平灭南陈,一统天下。为了纪念这件事,杨坚于是下圣旨,把这段水路所经过的当地南安县改为龙游县(后世则改龙游县为乐山县,一直沿用到二十一世纪)。 然而当其时也,目睹岷江里潜龙游动的,却不仅只有船上的大隋官兵,还包括了一位本来与此绝无关系的局外人唐门门主唐游。而他的命运,也正因为这条潜龙,而被彻底改变。 唐游本在江东的故友家作客。因为隋陈间战事一触即,他为了躲避战火,于是提前在端阳节之前辞别故友,启程返回蜀中。却没想到适逢其会,刚好也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唐游身为唐门门主,无论文才武功,都堪称人中龙凤。更兼性格喜爱游历四方,见多识广。和一般愚夫愚妇,以及战船上那些大字不识半个的大头兵们完全不可同日而喻。此刻看见水下潜龙,他非但不惊,反而生出极强烈的好奇之心。当下施展轻功,沿着江岸紧追而上。 ------------ 存稿还有几万字就用完了,着急中。可是天气太冷,实在提不起精神来赶紧补上。话说,难道后天真的来了吗? ps:1ker幕星河、仙狐草、还有姑妄言三位龙套党出场,请大家鼓掌:) 最后……12照例要拜飘和求收藏,阿里嘎多! 第四十三章:岷江寻宝 刚才买了两斤橘子回来。啊啊,这个天气,还有什么比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吃橘子更享受的事呢? --------偶素很幸福地滴向大家拜票滴分割线-------- 水下潜龙护送着隋军战船离开,随即又掉头向北回游。却在岷江、大渡河、青衣江等三江交汇处盘旋往复数匝,然后却又进入了凌云山之间。甫近临江的栖霞峰之下,江水忽然涌现一排滔天巨浪,汹涌拍击在峭壁岩面之上。大蓬江水灌入半山间一处黑黝黝的凹洞,随即只听一声怪异长嘶从那处凹洞之内传出。声若龙吟虎啸,震天动地。细听之下,赫然更能觉当中蕴涵着说不尽的凶残暴戾之意。唐游虽然艺高人胆大,可是霎时间竟也禁不住机灵灵地打个寒颤,浑身汗毛倒竖。那嘶吼声还未落下,山壁间又是另外一声长鸣,声音较为柔和,其中蕴涵戾性也较轻。之前出那声咆哮的东西听后当即软了下来。咕噜呜咽几声,就此再无声息。 唐门四器,“杀、剑、暗、毒”,全是博大精深的绝学。唐游虽然身为门主,也不能四器兼修,只修练了剑、暗二器。练暗器者,目力敏锐自然是一要紧。故此虽然相隔极远,唐游依旧可以将对面山上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那样黑黝黝的凹洞,却是一处岩窟。 所谓凤凰不落无宝之地。岷江水下黑影不管是否当真由潜龙所化,看样子这凌云山中,却极有可能藏了什么宝物。再回想起刚才那道冲天红光,依稀竟像和唐门典籍中记载,二百多年之前虎魄神刀在泰山出土重光前夕的异像,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一念及此,唐游胸中不禁贪念大起。心想即使不是天神兵,也一定有奇禽异兽存在。假若能够将之擒杀,其内丹可是无价之宝。 唐游自从出任唐门门主以来,十年中从未遇过敌手。但此时面对的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而是珍奇异兽。虽然艺高人胆大,却也不敢大意。当下反手取下背上剑匣,从中取出了一柄色作淡蓝,外表造型却似平淡无奇的长剑。 唐门立派几百年,根基深厚。有资格被门主所用的武器,自然不是一般凡品。此剑名为〖长歌〗,看来普通,实质却与另外一柄宝剑〖饮胜〗并列为唐门镇派的两大地神兵,各具独特威力。由历任门主珍藏保管,代代相传,轻易决不动用。 〖长歌〗入手,骤然就“嗡~”地龙吟激颤起来。唐游精神一振,只觉世间事无不可为,更无处不可去。当下更提气轻身,疾逾飞鸟般沿江急奔,跑到三四里之外,江水在此转了个小弯,河道也随之收窄。唐游挥剑斩下树枝用力抛向江心,籍以踏脚借力,渡江进入凌云山之内。 凌云山山高林密,向来人迹罕至。唐游虽然是巴蜀本地人,但也从未来过。一入山区,但觉参天巨木遮天蔽日,四野灵气逼人,果然风景绝幽。只是他心里头挂念着宝物下落,也没心思欣赏风景,只是认准了方向,往在这个位置已经看不见的栖霞峰走去。山中虽然道路崎岖,但在武学高手脚下,自然也不当怎么一回事,只是信步而行。行出不过半里路,忽然草丛中出“咻~”的破空急响。唐游听得真切,及时侧身避开。立刻就有“夺”的沉响,一支狼牙劲箭紧擦着他身体,深深射入旁边的大树树干。唐门门主心中恼怒,喝道:“偷偷摸摸暗箭伤人,究竟是谁?” 茂密林中,立刻有两条人影应声而出。这两人都高鼻深目,看模样不似中土汉人。当先者手握一柄乌黑长刀,稍微落后两步者则背负箭囊,掌执强弓。两人都步履沉稳,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修为极是高深。二人在距离唐游身外三丈之处停步,那名提着弓箭的人开口道:“前方乃禁地,无关人等,不得前进。”谴字用句之间,都颇为生涩,倒像是有多年未曾同陌生人说话了一样。 唐游自从就任唐门门主以来,走到那里不是被奉为座上贵宾?这时候听对方口气生硬,胸中即刻便有了几分怒气。沉声喝道:“你们两个是谁,为什么不准别人前进?” 那名刀客似乎在人情世故上,比同伴要圆滑得多。向唐游拱拱手,道:“我这位兄弟不会说话,请莫见怪。朋友,前面凌云山是我家主人的产业。我家主人性格孤僻,不喜欢见外客,尊驾假若没有什么要紧事情的话,就请回头吧。” “凌云山是你家主人的产业?”唐游一皱眉,道:“我就是巴蜀本地人,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你家主人又是谁?” 刀客摇头道:“鄙上名号在未得允许之前,我们做下人的却不敢轻易提及。至于凌云山的产业归属,尊驾尽管去南安县衙门一查究竟。只是尊驾假若没有其他疑问,这便请了。” 唐游听对方说得似模似样,心中倒信了几成。只是他牵挂着栖霞峰洞窟中的宝物,贪念正炽,那里肯就此回头?冷笑道:“你们既然在蜀中生活,难道就不知道唐门?本座正是唐门门主唐游。在这巴蜀之地,有什么地方是本座不能去的?让开!” 那两人相互对望一眼,箭手冷声道:“唐门?不知道。退。”话音未落,已然张弓搭箭,遥遥瞄准了唐游。他这么一摆出架势来,真是渊停岳峙,隐隐然有宗师风范。箭虽未出,但箭气之凌厉,早宛若实质般笼罩四方。如此本事,假若说他居然也会射失准头,可当真是天大笑话了。显然刚才那一箭,他确实只心存警告,并未用上真功夫。 但唐游又是何等样人?唐门门主的地位在门内可谓尊贵无比,向来被千百子弟奉若神明。当真言出法随,谁敢不从。他见对方无礼,心中怒火更盛。喝道:“谁敢拦我?”〖长歌〗凌空虚劈两寸,登时剑气伴随龙吟之声暴盛,在自己身侧构成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刀客箭手受他剑气所逼,不由自主地同时向后倒退三步。脚未站稳,骤见眼前一花,唐游仗剑施展轻功飞身跃上大树,要绕过两块拦路石向内闯去。 箭手守土有责,当下不暇细想放开右手,“咻~”的破空烈响再起,狼牙箭尤似生了眼睛般,直向身处半空的唐游背门射去。度之快,更比刚才那只意在警告的一箭暴增两倍之多。杀机临身,唐游迫不得已只有回剑反劈。〖长歌〗神锋之下,狼牙箭被一分为二,但受箭上内劲冲击,他自己身形也是一窒。真气无以为继,当即向下就落。双脚甫着地,就觉耳边风声飒然。那箭手竟然连珠箭,一口气射出九箭分袭唐游周身要害。 当此形势,回剑招架也已经来不及了。电光石火间,唐游左臂一缩一伸,紧接着五指弹张,数枚暗器流星刺化作乌光闪动,不偏不倚分别迎上一枝狼牙箭。“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九下爆破声先后响起,漫天雕翎木屑纷飞散落。虽然箭重刺轻,但唐游贯注浑厚内力,竟能将来箭全部射碎。 箭手和刀客是异姓兄弟,彼此间极有默契。箭手连番远攻无功,两人已经知道眼前人武功之高,仅比自家主人稍逊一筹而已。若不联手对敌,实在难有胜算。箭手退下暂且回气,刀客立刻上前补位,黑色长刀寒光大盛,简单直接一刀劈下。 利刃还未加身,凌厉刀风已经割面生痛。唐游微吃一惊,脚下力蹬,抽身向后疾退。黑色长刀急劲如雷,劈地成坑。只要唐游退迟半秒,也是开膛破肚之祸。唐门门主勃然变色,喝骂道:“不知死活!”〖长歌〗化作一道蓝色霹雳,当头反劈还以颜色。那刀客同样提刀挡格。刀剑相交,但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爆。烈劲暴猛绽射,同时将双方都向后反震开去。 刀客素来自持内力深厚,没想到正面硬拼,自己已经使出九成真力,还是没能占到半点上风。当下更加谨慎小心,摆开架势运刀成轮,历猛刀气急旋怒飚,不断层叠递增蓄势待。唐游心急闯关,只想战决,当即抢步攻前。剑光暴涌成浪,已经使出了唐门三绝剑之一:“万绿丛中一点红”。 唐门三绝剑,出手鬼神惊!〖长歌〗闪烁的剑光在四周空间纵横交错,刹那间铺织成一张上天下地,封锁生机的巨大剑网,不住绞磨收缩,要把网中猎物乱剑分尸。但那刀客武功既强,眼光也十分高明,早看出剑网虽然声势惊人,其实力分则弱,剑上劲力比起之前的当头重劈却要弱上许多。烈转刀轮当即聚合归一,凝神聚劲,扬声暴喝挥刀横劈。 黑色长刀光芒暴长,携带滂湃内家真炁横扫千军,直是无坚不摧当者披靡。〖长歌〗的密集剑网当场被扫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然而唐门三绝剑,又岂会只是虚有其名,实质却不堪一击?剑网刚刚溃散,刀客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骤然破风急啸再起,唐游身法展动,早飞跃到敌人身后重组攻势,竟是有余未尽,招中藏招,剑外有剑。 那刀客大惊失色,千钧一间竭尽全力,以平时几乎不可能有的度回刀护住背门。但听“叮叮叮叮叮~~”的清脆金铁之声连环急响,只瞬间中长刀刀身也不知道已经被剑尖锋锐处点中几千几百下。每被点中一次,剑上真力就透过黑色长刀狠狠直透刀客体内,宛若巨槌攻城,直是威不可挡。已经被压在全面下风的刀客,惟有依靠一口精纯无比的内家真气死死护住心脉,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更在剑浪推动之下,身不由己地向前扑撞而出。而且黑色长刀只是以百炼精钢铸造,虽非凡品,却仍然比不上地神兵〖长歌〗,连番撼击下早承受不住而绽放裂纹,眼看得在这么无至尽地挨打下去,必定会刀毁,人亡! 第四十四章:凌云秘 8好意思,昨天晚上码字到4点才睡,所以今天晚了起床……呵呵,大家请见谅 ----偶素还没洗脸刷牙滴分割线---- 异姓兄弟势危,已经缓过气来的箭手自然没有袖手旁观之理,他一反手,同时从背上箭囊红抽出九枝狼牙利箭闪电射出。正挥剑狂攻刀客的唐游猛然听得耳边风声突异,百忙中回头匆匆一瞥,只见九矢合一,后箭搭前箭,真气内劲相互贯通叠加。度虽然因此稍慢,但力量却比正常时全力射出的一箭暴增九倍,决非普通连珠箭技可比! 唐门门主心头凛然,实在从来没想过世间居然可以有这种诡奇霸道,兼而有之的神妙箭术。虽然眼看只要再多加两分力,必定就可把那刀客毙于剑下。但与此同时,自己也必定要付出不菲代价,那可实在划不来。当即拗身回臂,〖长歌〗剑浪迎上“九矢连珠”,不作正面硬撼,而从侧面挑拨削刺分割九箭,使它无所施其技。 论本身功力,唐游毕竟胜过那箭手许多。加上唐门三绝剑轻灵巧妙,“九矢连珠”顿被化整为零,再也难成威胁。然而被它缓了一缓,那刀客已经乘机从无法抽身的困境中解脱出来,站稳脚步喘息方定,长刀攻势再起。苦修三十年的内家真气,孤注一掷尽数汇聚长刀。如山刀影千重万叠,再战〖长歌〗。 连翻拼斗,“万绿丛中一点红”剑招渐老。而敌人此退彼进的连绵攻势,更让唐游没有机会可以稍作回气。只是这老江湖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眼看战况逐渐不利,反而更能静下心来沉稳迎战。左手肌肉滑缩,藏于袖内的独门暗器流星刺再度入手,鼓尽余力五指弹张,乌光乍闪,却是无声无息,无影无形。 唐门暗器三绝:暴矢迷星!暗器份量虽轻,可是一经唐门独特手法射出,力量绝不下于世间任何强弓硬弩。一眨眼间刀山攻势全被流星刺接过,刀客自顾不暇,眼睁睁看着数道乌光从身边掠过,笔直射向再来不及抽箭还击的箭手。他心下一凉,急声喝叫道:“老二,快躲开!” 来不及了,电光石火间那箭手身法再快,又怎么快得过小巧暗器?无可奈何下惟有紧咬牙关行险赌博。当下他坐马沉腰,高举无箭之弓拉弦虚放。“嘣~”的一声震鸣,毕生修炼的功力随弦动,透过特制中空弓弣,猛然爆出强劲无伦的冲击音波。五枚流星刺被无形音爆轰击,登时在半空中顿了一顿,竟被硬生生震得歪斜偏差,准头全无。这正是箭手的救命绝招:“雷音撼空”! 若无三十年以上勤修苦练的浑厚内家真气,休想能够将此招运用自如。箭手平时私下练习,几乎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可是当人在面临生死关头之时,往往就能激出连自己也不敢想象的潜力。箭手豁尽十二成功力,竟然奇迹般一举成功。 度过危机不等于就此安枕无忧。暴矢迷星纵然未能杀伤敌人,但已经成功替唐游争取到回气机会。他“嗬嗬~”地吐出一口长长浊气。唐门三十六绝艺之一的〖天罡游经〗随念而转,真力充沛游走全身,唐游横剑当胸,厉声喝道:“受死!”〖长歌〗激颤,主动强攻先制人。 与之前“万绿丛中一点红”相比,这一剑可谓简单平实得出奇,沉稳缓慢得可笑。甚至三岁小孩慢慢走来,度也比他此刻挥剑的度还要快上些许。然而更奇妙的,却是这一着慢得本来不可能击中任何人的剑招,竟令人与剑同时如虚似实地裂分为二,分别击向彼此相隔足有三、四丈之远的刀客箭手。这却正是一种已经越想象的“神”之下,才会在人类眼眸中所造成的“残像”。如此快慢极端,异常不协调的怪招,恰是唐门三绝剑之二:“左右逢玄两亡空”! 从未见识过如此神妙剑招,丝毫不敢大意的刀客箭手一趋前一退后,不约而同催谷起本身功力严阵以待。犹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的一呼吸间,四道身影双双擦肩而过。霎地又像全中了定身法,呆呆钉死在林间空地之上,一动不动。 两个唐游徐徐复合归一,抖腕振剑,将两滴鲜血从〖长歌〗之上吹走。身后传来“叮当”清响,黑色长刀与大弓同时从中断裂。刀客箭手衣襟并裂,由胸膛至小腹赫然突现一道长得恐怖的伤口。闷哼声里,两人同时俯身扑跌在血泊之中,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清脆利落杀败两人,唐游收剑屹立,面上却没多少欣喜之色。“左右逢玄两亡空”极耗真力,所以从不轻用。自从出道以来,这招他只使出过三次,每次所对付敌人,都是江湖上名震一方的大豪。可是今日这刀客箭手二人名不见经传,却居然逼得他几乎连压箱底本事也不得不拿出来。而听他们口气,这两人不过是别人家仆之类的身份,在他们头上还有位什么主人。仆尤如此,其主之厉害更是可想而知。那么……自己究竟是不是应该就此抽身退出? 沉吟半晌,唐游终于作出决断,低声冷哼着倒执〖长歌〗,展动身形继续深入疾驰。反正这一场恶斗,人已经杀伤,仇恨也结下了。哪怕就此退出,难道那刀箭二客的主人,就会当作什么都没生过?既然如此,倒不如继续向前探索那宝物。假若宝物侥幸到手的话,自然万事大吉。即使事有不谐,凭着自己这身武艺,要想全身而退,料来也不为难。 唐游身法快绝,一口气直奔出两里有多。四周林木逐渐稀疏,江水拍岸声则渐趋清晰,栖霞峰眼看就在眼前。骤然间身后林中“咻~”地出一声急响,紧接着有枝烟花火箭扶摇射上,在半空猛地炸开。虽然还在白天,依旧远近皆见。唐游心中凛然,知道必定是和那刀客箭手一伙的什么人在放信号。假若让他们集结起来以众敌寡,那可糟糕之极了。 有念及此,唐门门主当即深深吸口气。全力疾驰之下,度更快若风驰电挚,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栖霞峰的红色砂岩已在目前。他更不犹豫,飞身跃上栈道,迅无比地绕山疾驰,片刻间栈道已尽,前方山势凹陷,形成一大片空地。抬头张望,只见石窟洞口径高三丈、宽两丈有余,远远看起来有若洪荒巨兽的血盘大嘴,正要啖尽红尘众生。洞口外十丈范围内寸草不生,地面更似被大火烧过般尽是乌黑石砾。尚未真正进入,已觉诡异莫名, 自持身怀绝技的唐游,刹那间竟不由自主地浑身寒毛直竖。然而,并不是因为感受到了从那处洞窟中飘溢的凶历之气而觉得害怕。真正让他感到恐惧者,是源自武学修炼到某一层次之后,所自然衍生的那份敏锐灵觉正在脑海中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有人来了。 不知道那是谁,更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是高是矮。甚至连对方是否有兵器在手,也完全不清楚。唐游唯一知道的,只是对方气机已然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自己不动则已,只要稍微一动,必将引来对方如暴风骤雨,不死不休的凌厉狂攻。 足有黄豆大的汗水迅渗满了额头,唐游全身肌肉绷紧,运足功力全神戒备身后源源不绝传来的强大压迫力。口中缓缓道:“尊驾……究竟是谁?” “我姓----西城。”那声音苍劲沉着,语气中蕴涵着无上威严。凝声道:“凌云窟是禁地。任何人都不准乱闯。离开,饶你不死。” 唐游紧握〖长歌〗,片刻不敢松懈。道:“你……当真肯放我走?” 身后自称姓西城的人淡淡道:“本座一生,从不说谎。” 唐游松了口气,道:“好。一言……为定!”话音甫落,他陡然抽身凌空急跃,双袖向后齐摆。刹那间但见逾百枚流星刺或直或曲或快或慢,纵横交错漫空激飞,寒光闪烁直似宇外繁星,挟迅雷不及掩耳的高轰打身后敌人。威势固然惊人,可是更古怪的,却是那过百枚流星刺就在击中目标之前,竟然离奇内讧自相碰撞,使飞行轨迹变得在眼花缭乱之中更添眼花缭乱。 那自称姓西城的人轻声低咦,似是微觉错愕。一疏神间,但看半数暗器四下散射开去再不成威胁,却有剩余半数暗器劲力狂增,化作暴猛锐罡,从各个不可能的刁钻角度狠击而至。 唐门暗器三绝:“飞星陨灭!”快似电猛如雷,破坏力实足洞天贯地,其悍霸处更是那自称姓西城的人毕生从所未见。但他功力之高,实是惊世骇俗。若从阶级境界而论,早已经到达〖圣?入神〗的阶段。右臂随意轻挥,五指间登时幻化出一团凝如实质的金色轮盘绕身急转,防守得绝对固若金汤,“飞星陨灭”再霸道,始终也难越雷池半步。 但就是这么被阻得一阻,唐游早似飞鸟投林,乘势笔直射入了凌云秘窟之内。 ※※※※※※ 这番十几年前的往事,经蜀王府长史唐稷学之口娓娓道来,真是惊心动魄。直紧张得教人连气也喘不过来。他说完这段,似是也感口干舌燥。当下住了口,提起酒壶替自己满斟一杯。席间幕星河、风夜雨、言妄姑三人正听得入神,忽然就没了下文。哪怕都是江湖中极有身份的高手,此时也不禁心痒难忍,齐声问道:“下面呢?” “这下面么……却没有了。”代替唐稷学回答的,乃是蜀王杨秀。显然这段往事,他早对之知之甚详。顿了顿,看着席上众人同时混合了不可思议和失望,更兼隐隐有几分不悦和愤怒的模样,杨秀不觉一哂。淡淡续道:“唐老门主进入凌云窟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直经过半个月之后,本来迎接老门主的唐门人马觉得不对,于是沿着岷江在凌云山附近打探。他一路顺着路上的蛛丝马迹找到了凌云窟外,这才现老门主遗体赫然躺卧窟内,距离洞外只有十步之远,也只剩余上半身,腰间以下部分全都不翼而飞了。而那柄镇门宝剑〖长歌〗虽还搁在身边,可已经寸寸断碎。” 唐稷学沉痛地叹口气,道:“当时那人不敢多耽搁,于是带上老门主的遗体就走。回到唐门时仔细检查,这才现在老门主两边衣袖上,都用鲜血写满了字。左边衣袖是他入窟之前的种种经历。至于入窟后的经历记载在右边衣袖,但却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扯碎,只能依稀看到几个字,无论如何也拼凑不成完整句子了。不过在老门主怀内,我们又现了些东西。” 不等众人问,唐稷学却就从酒桌暗格里取出个小小木匣,揭开盖子,向众人推出。 霎时间,幕星河、风夜雨、言妄姑三人呼吸同时为之一窒。下面秘密石室中的杨昭虽然看不见,鼻端却已经闻到了阵阵异乎寻常的香气。无庸置疑,盒中所置放之物,正是----血菩提! 第四十五章:超神兵 血菩提,这生长于凌云秘窟之内的异物奇珍,本身就具有着不可思议的神奇魅力。殷红如火,剔透似玉的果身,在灯光下不断幻化出迷离光彩,将旁观者的全副精神也牵引着汇聚一身。顷刻间,席间风夜雨、幕星河、言妄姑三人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手指微微抖。哪怕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强烈的占有欲却已经油然产生。若不是还稍存理性,顾忌到这是在蜀王王府之中的话,他们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出手抢夺了。 三人毕竟也是一派之尊,定力之深并非常人可比。这失神状态维持不到两瞬,三人便先后恢复过来。幕星河年纪最长,见识在三人中也居。当下颤声问道:“这、这样物事难道……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圣果,血菩提?” “血菩提?幕先生,那究竟是什么?”风夜雨和言妄姑异口同声地开口询问,语气十分殷切。幕星河并不回头,双眸呆呆凝望着木匣中的三枚血菩提,感叹道:“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造化之奇,竟当真可以一至于斯……这血菩提,我曾在本门一本先代典籍中看到过记载。据说乃是传说中的神兽麒麟滴血所生,是天地五行之中,乙木和离火之精华之聚合。据说只要服下一颗,就能暴增十年功力,而且日后修炼时也可事半功倍。此外,血菩提还是疗伤解毒的圣品,堪称妙用无穷。幕某人当年看过记载,还以为太过荒诞不经,未必可信。没想到……没想到……它居然真的有!” 风夜雨和言妄姑同声惊叹。眼眸里全是掩饰不住的羡慕与热切。杨秀嘴角微往上牵,伸手按在木匣盖上轻轻按下,出“啪~”的轻响。三人身体也随之微微一震。风夜雨心机转得最快,眼珠子转了两转,当即满面堆笑,向杨秀拱手道:“王爷刚才有言,要命我等三人出手帮忙做一件大事。不知道是否就和这血菩提以及凌云窟有关呢?” 杨秀颌道:“不错。古书记载,血菩提是麒麟滴血所生。所以本王可以断言,凌云窟中就是麒麟栖息之地。自古麒麟就为祥瑞圣兽,须待天降圣人而后生。我父皇神武英明,自从汉室失祚以来,五百年来度一统南北。天生圣人,舍我父皇以外又能再有其谁?假若能够将这头麒麟加以活捉生擒,呈献上朝廷示喻四方,则无论东西突厥、高句丽、吐蕃等外国,抑或宋缺等暗怀不臣之贼,听后都必然心生畏惧,再不敢抱有异志。我大隋的内忧外患,可以因此一朝尽除,岂非正是天大的功劳?” 合作去捉麒麟……?三人面面相觑,心中一时间也打不定主意。未等他们作出决断,旁边的唐稷学微笑道:“三位,假若你们肯出手帮助王爷做成这件大事,那么木匣中的血菩提,就作为酬劳先赠予三位。事成后另有黄金千两相谢。而且王爷更会上奏朝廷,申报三位的大功。朝廷赏罚分明,必不吝封侯。不知道……三位意下如何?” 既有血菩提这世间难求的异物奇珍作酬劳,复有黄金千两,已经足以打动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而那事成后可以得到朝廷封侯为赏的许诺,更不能不叫三人为之砰然心动。要知道,宋缺就是因为得朝廷封为谯国公,所以凡是宋家的生意,不但不需要纳税,而且还能得到种种方便,当中利益,实在数之不尽。如果青城、点苍、言家堡三家也能得朝廷封为侯爵,那么从此一登龙门声价百倍,再非寻常江湖草莽可比。可真就光宗耀祖,风光无限了。 不过尽管好处多多,真要得到手,可也实在是要用命去拼回来的。麒麟圣兽乃天生神物,凡夫俗子要想在它蹄下逃得性命都已不易,更何谈要将之生擒活捉?虽说席间三人也是武林高手,不是普通人可比,但想到连唐门上代门主唐游都命丧其手,三人纵然素来自负,却也不敢说自己武功就能比唐游更强。除非……可是…… 霎时间,席上变得一片沉寂,谁也不开口说话。直过去好半晌,言妄姑性子最直,终于率先忍不住道:“王爷既然开到了口,咱们这些江湖草莽,本来不该推托。可是老言却实在不明白。要论武功,不说风掌门和幕先生,就是唐门本身也有众多高手,随便找个出来,谁不胜过我老言?王爷虽然器重,但老言却怕自己本事不到家,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耽搁王爷的大事啊。” 杨秀微哂,并不答话。唐稷学接口笑道:“言堡主太谦虚了。言家‘僵尸死魂功’威力绝伦,巴蜀中谁不钦佩?再加上言家堡祖传的神兵〖破镜〗在手,直是一人可抵千军,怎么会耽搁王爷大事?” 言妄姑面色激变,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破镜〗在我……”猛然现这句话正是承认了自己手上确实有〖破镜〗,连忙住口,却已经来不及了。唐稷学也不管他,只微笑着将目光在风夜雨和幕星河两人面上一一扫过,微笑道:“风掌门的青城‘归元剑法’,已经练至炉火纯青之境,配合〖消魂〗,更是如虎添翼。幕先生的‘归空印’再加〖龙旋〗,更堪称万军莫敌。联合三大神兵,要活捉麒麟圣兽,必定易如反掌易。” 下面石室中的杨昭听到这里,却不禁有点奇怪起来。虽然是熟读无数漫画的穿越者,但他也只知道这世间有上古大神所遗留的天神兵、佛祖释迦牟尼的佛兵与法器、由元始天魔十颗魔珠吸收人类负面感情诞生的魔兵、以及因十界中层出不穷妖魔鬼怪而催生的妖兵等等。此外则是由凡人铸造的地神兵,虽然威能不及天佛妖魔四兵,但在人间却也已经是万金难求的通灵神兵了。但什么是神兵?和天、地神兵相比有什么差别?破境、消魂、龙旋三件神兵,又各自具有什么威能神通?这可当真让杨昭也大感不解了。 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懂就问也没什么可丢人的。唐门为这件大事筹划了十几年,唐钟情又是现任门主长女和蜀王庶妃,对于当中内情,应该知之甚详才对。当下他挨近唐钟情身边,对着她耳朵低声问道:“神兵?那是什么?” 说话时自然不免呼吸。热气吹入耳际,唐钟情娇躯登时一颤,随即柔声道:“王爷您可知道百余年之前,大罗刹宗宗主武勇在一水隔天和玄天邪帝作‘颠峰绝战’的事?” 这事杨昭自然知道的。他点头轻声道:“当年玄天邪帝寿元将尽,为了弥补当初遗憾,于是再在一水隔天与武勇延续‘颠峰绝战’。啊,难道……” 唐钟情嫣然道:“对了。当年绝战,武勇所用的神兵〖恨魂〗,是南宫问天用〖噬魂〗碎片加上本身的凤凰之火锻炼重铸。威能越地神兵,但又还未到达天神兵的级别。之后百余年中,又陆续有神兵出世,威能大多近似〖恨魂〗。为了与天、地神兵作出区别,所以统称为‘神兵’。破镜、消魂、龙旋、分天都是其中佼佼者。” 破镜、消魂、龙旋等三件神兵,各具特殊威能,向来被青城、点苍、言家堡三派视为镇派至宝和掌门信物。虽然都带在身边收藏,但一向秘不示人。甚至门中子弟在未接任掌门之前,也决不知道会这神兵的存在。而杨秀和唐门却竟然知道,这到底表示什么?假如拒绝,那又会有什么后果? 刹那间风夜雨、幕星河、言妄姑三人同时遍体生寒,汗透重衣。竟是自从练成武功以来,生平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两个字的真正意义。沉寂半晌,幕星河欠身打破沉默,小心翼翼问道:“王爷既然有命,草民们假若再推三阻四,也未免太不识抬举了。不过……我们三人武功低微,光凭这几个人……只怕即使有神兵相助,也未必能够斗得过麒麟圣兽啊。更何况之前唐长史说过,在凌云山上还有一族武功奇高的神秘人守护。那人更自称是姓……西城?极有可能就是当年武林四大家之一,西城家的后人。西城家是天神兵〖太虚〗之主,我们那几件破铜烂铁假如碰上了,只怕却……” 杨秀摆摆手,淡然道:“〖太虚〗早在当年魔籽出世时就已经被毁了。虽说天神兵本体精元不灭,但区区百来年时间,未必能有合适的机缘让〖太虚〗重组再生。即使〖太虚〗再生,本王也早有应变之策,三位不必担忧。” 唐稷学神情转趋严肃,凝声道:“这事关系我大隋国运。所以除去三位以外,我唐门中也会起七位高手全力协助王爷。此外,蜀王府属下的〖百战〗精兵更会随同行动,确保此行万无一失。再有几个时辰,就是龙抬头正日了。届时岷江水位大涨,水漫栖霞峰,对于克制麒麟圣兽大有帮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望三位早作决断,切勿误了王爷大事。” 巴蜀武林人尽皆知,唐门中有最厉害的七名高手,合称唐门七杀。而蜀王府属下的〖百战〗,更是一支悍勇铁军,多年来镇压蜀中的反隋势力不遗余力。开皇十年铲除连家堡、十一年诛尽黑水寨、十三年灭绝岷江帮、十七年更把神枪帮斩尽杀绝。每次行动手段都极尽血腥残酷,直令巴蜀的大小豪强与武林人士为之胆颤心惊。闻〖百战〗大名,直可治小儿夜啼。 青城、点苍、言家堡三派都是扎根巴蜀,有家有业的人。听得〖百战〗两个字,风夜雨等三人面色早变了。彼此对望一眼,知道再无半丝可推脱余地。当下微微苦笑,同时起身向杨秀深深一拱手,齐声道:“愿遵王爷号令!” 杨秀微微一笑,双手虚按道:“好,三位请坐。能得三位协助,可见大事必成。事不宜迟,本王的兵马早已上船,请三位现在立刻回客房带上神兵,然后便随本王出去凌云山。” 幕星河等人自然是死心塌地恭身听命。下面石室中杨昭却知道没什么可听的了,当下一扯唐钟情衣袖,两人起身悄悄离开,返身重回地道。不多时回到小楼之上。唐钟情当先推门重新走入静室,杨昭也随即跟入。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突然间还是大吃一惊,失声道:“好家伙!” 灯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刚才他睡过的床塌上,此际竟然被已经人鹊巢鸠占。而那人无论相貌身材,竟然都和杨昭自己,完全一模一样! ------------ 下午顾着看新番美剧《v星来客》了,所以一个字都没写,惭愧啊…… 不过这剧真的很好看啊,恩,外星人指挥官安娜小姐太棒了,偶喜欢^o^ 还有老妈回家看见儿子房间里有位三点式大美女那一段也太萌了! 第四十六章:唐门七杀 唐钟情眉宇间泛起几分诚惶诚恐。恭身道:“小王爷,这具替身做得可还中您的意么。” 杨昭退后半步,凝神细看,只觉得真和照镜子一模一样。赞叹道:“果然了不起。怎么做到的?选了什么人?可没有伤害无辜吧?” “贱妾不敢。”唐钟情急忙分辨道:“唐门七杀中有位易容术冠绝天下的好手,叫做唐无相。得到贱妾命令,他从成都城里找来个无赖流氓,先喂以毒药使其晕迷,然后再巧施妙手,就炮制出这替身来了。” 杨昭心头微颤,正想说话时,忽然只听楼外传来“咚~”的整齐震响,除非楼外守卫同时以长矛顿地,否则决不会闹出这种动静来。而除去蜀王杨秀外,还有谁能够让楼外守卫同时对之致敬? 滂沱大雨声中,脚步声越走越近。不多时,两个人推开门扉,先后进入静室。走在后面那人“哧~”地晃起火折子,将蜡烛点着。摇曳烛光下,只见蜀王杨秀面色阴沉,径直走到床塌边低头俯视“杨昭”。好半晌,他一声长叹,喃喃道:“昭儿啊昭儿,其实叔叔和你无怨无仇,今日之所以如此,全是形势所逼的。事到如今,为我大隋江山能够千秋万代着想,叔叔也只好忍痛牺牲你了。假若要怪责的话,就怪你父王和杨素那奸臣吧。唉~若有来生,但愿你生生世世,莫再投胎帝皇之家……” 杨秀嗟叹了两句,硬起心肠,回沉声道:“长史,都准备好了没有?那就动手吧。” 唐稷学垂恭身,答应道:“是。”走向那个“杨昭”。手腕翻转,赫然亮出七枚锐利细长的钢针。他把那个“杨昭”扶起摆成盘膝而坐的模样,陡然手起针落,以快捷无伦的手法将一枚钢针拍入“杨昭”百会穴。山寨版的小王爷猛然如遭电击,“呜~”地大大睁开双眼,瞳孔中所蕴藏的痛苦之意,甚至会让人感觉如堕十八层地狱。杨秀眉心拧结,背转身去像是不忍再看,催促道:“长史,尽快完成,别让他再多受痛苦。” “王爷,菩萨锁神针是针对人身脑部经穴而下,稍有疏忽便会死人,着急不得啊。”唐稷学口中答话,手上不停,两枚钢针分别又拍入“杨昭”左右太阳穴。足有四寸五分长的钢针几乎尽根埋入脑中,只残余半分针尾。真是触目惊心。“杨昭”痛苦已至极限,面容扭曲肌肉颤抖,张嘴想叫,已经叫不出声;挣扎要逃,四肢肌肉没半分听从指挥。除去眼睁睁看着唐稷学拈起四枚钢针凑近自己之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此情此景,正恰似一个活生生且永不停止的梦魇。 四枚钢针刺入,山寨小王爷的痛苦凝固于面;五枚钢针,否极泰来,扭曲的眉宇出奇地竟开始舒展。六、七两枚钢针刺入,山寨小王爷神色木然,眼光呆滞,变成和木偶没有分别的模样。唐稷学垂手退回杨秀身边,轻声道:“王爷,成了。他武功神志,俱被禁制。只要锁神针不起出,就浑浑噩噩,只会听从命令行事。” “好。”杨秀微微颌,转回身来向山寨小王爷吩咐道:“站起来。” 山寨小王爷下意识张了张嘴,却没出任何声音。随即从塌上起身,动作僵硬,仿佛操纵的不是自己手脚。杨秀眼眸内闪过几丝不快,回头向唐稷学瞥了两眼,心中暗自下定决心,道:“时间已经不早,咱们动身吧。长史,它就交给你了。看好了,别出乱子。”袍袖一拂,也不多望自己那名侄子半眼,率先走出房间下楼而去。唐稷学面色阴沉,指挥“杨昭”跟上。 小楼外早有大队士兵等候。杨秀拨开身后侍从递过来的油纸伞,翻身上马,率领众人向王府之外走去。夜雨滂沱,却也没人现这边杨秀刚走,那边小楼上已经又有两道人影飞身掠出。方向似乎是……成都南门。 岷江源自川北岷山,一路绵延南下,也流经成都城郊。杨秀此行前往凌云山寻宝,足足动员了两千多员精锐兵马,全部都早在前一晚已经集结完毕,上了停泊于成都城南门码头的三艘战船等候。此刻杨秀带同唐稷学和山寨小王爷,驰马出城直趋南门,不过半顿饭时候到达地头,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抛给身边下人,向上前抱拳问好的军官一摆手,龙行虎步,径直上了为那艘五牙巨舰〖雪饮〗。 这五牙巨舰,源自开皇四年时讨伐南陈的战役。当时由杨素负责监制建造,舰高百尺,也就是三十米左右。船上可以容纳士兵八百,左右前后合共安置六支拍竿,每支高五十尺。交战时逼近敌船放下拍竿,敌船立时会被打成粉碎,最是厉害不过。换成现代战舰规格的话,几乎就相当于隋朝的战列舰了,绝对堪称庞然巨物。只为船上起楼五层,所以命名为“五牙”。 要造出这么一艘五牙巨舰,所花费人力物力却是惊人之极。当年平陈之战,大隋兵二十万,这五牙巨舰也不过只配置了四艘在军中。其后大隋统一南北,国力不断上升,五牙巨舰逐渐增加至七艘。今次杨秀为了去凌云山进行大事,居然私下出动这艘〖雪饮〗,可见是志在必得,绝对不容有失。 其余人等不敢怠慢,当下也分别搭乘了另外两艘次级黄龙战船〖天罪〗和〖惊寂〗。大红灯笼沿着〖雪饮〗的桅杆快升起,号令出,舷板抽回,缆绳解开,铁锚出水,数百枝船桨放下奋力齐划。三艘战船犹如三条巨龙,缓缓离开码头,出水闸经人工挖掘的渠道进入岷江,冒风突雨,乘夜向南下行。 风高浪急,加上桨手用命,尽管是在黑夜之间,三艘战船行进的度依旧极快,而且得到天亮之后还能再加。按照这么计算的话,大概明日黄昏之前,便可以到达龙游县凌云山了。筹谋多年的大事终于走到这个阶段,杨秀自然不无感慨。只是想起将要用自己侄子去做自己儿子的替死鬼,心中始终不能无愧。他不愿再和“杨昭”见面,上船后就嘱咐唐稷学将山寨小王爷带下去好好安置,自己则登上船楼。沿楼梯走上三楼,推门入舱。 甫踏足门内,庶妃唐钟情已经款款迎上,先是敛衽为礼,随即取过毛巾来替杨秀擦拭身上雨水,柔声殷勤道:“王爷辛苦了。外面可下好大雨呢。啊,衣服都打湿了。且让妾身替您换上套新衣,可好?” 杨秀和唐钟情成婚三年,向来对她十分宠爱。虽然只是庶妃,但成都城内人人知道,这位庶妃的地位比起正妃彭氏更要高得多了。可是自从去看完亲生儿子之后,这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还是柔情蜜意的枕边人,如今左看不对眼,右看也是不舒服。当下杨秀板起脸色,挥手道:“不必。”真气潜运,身上登时热气蒸腾,不过几个呼吸间,被打得半湿的衣服早干爽透彻。蜀王拉开张椅子坐下,问道:“唐门七杀都已经到了吗?” “早已恭候王爷您多时了。”唐钟情眼眸内闪过几丝黯然,但脑海里随即泛起杨昭的模样,却又感到几丝陶醉和甜蜜。打起精神道:“王爷现在可要接见他们?” 这次随行士兵虽然多,却有大半都是大隋正规府兵。用之沙场杀敌自然得心应手,但要对付武林高手就力不从心了。直属蜀王府的五百名〖百战〗铁军固然可用,可他们是杨秀倚之将来成就大事的根基,哪怕损失任何一人,都足以叫他心痛半天。所以此行军士虽多,任务却只是到时候封锁凌云山,确保道路通畅行事不受干扰。进入凌云窟以后,还是必须用真正高手。 真正高手岂是易求?杨秀本人天资算是极优秀,又得异人传授〖远飚神功〗和〖大风云手〗两项绝学,苦练十余年,武功之高,比起朝廷中李渊、宇文述、杨素等老一辈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他向来深藏不露,少有在人前显示身手,所以武功到底去到一个什么样的境界,相信除他自己和当今唐门门主以外,再无三人知晓。 但纵使如此,他自己终究独木难成林。批量培养高手这种事,非得有百年沉淀而不可为,蜀王府纵然费心经营,始终未能再培养出二位可用又绝对忠心的人材。所以这次行动,除去青城风夜雨、点苍幕星河、言家言妄姑三人之外,船上高手便只有唐门七杀了。临阵交锋,假若还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胜算自然极低。当下杨秀点点头,沉声道:“传。” 唐钟情娉娉婷婷,移步到舱室门外连拍三下手掌。舱外脚步声起,有七人先后鱼贯而入,在杨秀身前站成一排,同时恭身行礼,齐声道:“唐门七杀,参见王爷,参见小姐。” 七人高矮胖瘦各有不同。落步时或飘逸、或呆滞、或沉实;说话间声音或宏浑、或尖细、或阴弱。但眼眸内全是精光闪烁,气度不凡。显示内家修为之深,不在风夜雨、幕星河、言妄姑等三位一派掌门之下。杨秀看在眼里,不禁微微点头。侧向唐钟情道:“久闻唐门七杀的名头,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以下无虚事。情妹,替本王逐一引见介绍。” “妾身遵命。”唐钟情嫣然一笑,手臂抬起,向站在最左那位相貌身材言行打扮都毫无特色,仍在人群中绝对找不出来的中年汉子指点道:“这位就是七杀之手,唐无相。他精通易容之术,可以化身千万。修炼的〖无相禅通〗奇功,可以模仿天下间任何奇功绝学,而且绝无破绽。” 杨秀眸内精光闪过,淡然道:“唐无相,接本王一掌。”远飚神功催动大风云手,以六成功力隔空击出。唐无相不动声色,踏前两步,出掌和杨秀互拼一记。两掌相交,杨秀猛觉对方掌力隐含回旋飘渺之势,正是大风云手独有的特征。随即“啵~”的轻微爆响过去,唐无相若无其事地退回原位。恭身道:“谢王爷赐教。”声音语气,赫然竟和杨秀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全无分别。 杨秀一愕,赞道:“〖无相禅通〗?好,很好。七杀之,名不虚传。情妹,七杀中坐二位交椅的又是谁?” 唐钟情柔声道:“七杀座以下,没有二把交椅。其余六人全是平起平坐的。但若论辈分之高,当数病叔。” 人群中那个满面病容,气虚神萎,像是随时也会主动去见阎罗王的老头子,咳嗽连连,道:“咳咳,老朽……咳咳……就是唐病。王爷却莫……咳咳……瞧不起老朽……咳咳……这模样。唐门〖伤痨败坏诀〗的威……咳咳……力,到时入了……咳咳……凌云窟,王爷便知分晓。” 唐钟情解释道:“〖伤痨败坏诀〗是我们唐门三十六艺之一。练成后无论任何神兵利器,都伤不了修炼者半分。病叔苦修这奇功已经有四十年,早达炉火纯青境界呢。” 杨秀一点头,却也没意思要像刚才那样出手相试,却把目光转向了接下来那两人身上。这两人相貌身材,几乎全然相同,任何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必是兄弟无疑。果然,唐钟情又道:“这两位是孪生兄弟,哥哥唐颠三修炼〖癫狂奇功〗,弟弟唐倒四则修炼〖逆天霸腿〗。兄弟俩人联手,威力更盛。” 颠三倒四两人应声鞠躬为礼。唐钟情顿了顿,再指向五六两人,侃侃道:“唐门四器,杀剑暗毒。毒器虽然只居末位,实质却是最可怕的一门绝学。这两位就是我唐门中使毒的大行家,唐瘟和唐疫。〖千尸绝心蛊〗和〖腐肌蚀骨〗两种毒功各擅胜场。光是他们二人,就足以抵过千名精锐士兵呢。” 杨秀却是一哂,不置可否。毒功这种东西,向来被武林人士看不起,认为有欠光明正大。杨秀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也难免会受到类似观点的影响。看出他心意的唐瘟和唐疫相互对视,彼此也有忿忿之色,肚暗自存了一口气,决心非要有所表现,好让蜀王对自己刮目相看不可。 但杨秀自然不会在意两人的想法。目光移到七杀最后那人身上,双目骤然为之一亮。原来她身后背负长剑,显得英气勃勃。虽然眉宇间稚气未脱,却竟是位极美丽的女剑客。唐钟情走过去亲热地拉起她手,道:“名越妹妹是上代老门主的独生孙女,唐门三绝剑已经有老门主八成火候。加上地神兵〖饮胜〗,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王爷,有七杀助阵,天下事无不可成。妾身且在此预祝王爷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 本来想抱怨几句,但是12也现自己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完全的合理不可能,但是12会尽量做到合理吧。多谢朋友们的关注和关心了。orz 第四十七章:四全福地 船队乘风破浪,于夤夜中沿着岷江水道不停疾行南下,得到天亮之后,战船更扬帆加,度之快,丝毫不逊于奔马。正是“两岸猿声啼不绝,轻舟已过万重山”。沿途上经过新津、彭山、眉山、青神等地,直至翌日中午时分,连续下了十几个时辰的大雨终于停下,船队也进入了龙游县辖境之内。 目标地已近在眼前,驾驶战船的水手们,也随之降下船帆及抽起部分桨枝,也免得船只被湍急水流冲得过了地头。作为这次寻宝大计的主事人,船舱内的蜀王杨秀早抓紧时间用过午膳,正在唐钟情服饰下换上套轻便的崭新铠甲,整装待。刚刚把靴子套好,忽然听得外面甲板上人声鼎沸,一片哗然。 杨秀纵然自信,事到临头毕竟难免紧张,当下心中不由得骤紧。他毫不犹豫地推开唐钟情,竟是连楼梯都不愿再走,展动身法“呼~”地就从船舱舷窗中笔直钻出。大风云手一式〖驭风排云〗展开,雄浑真气承托身体,轻飘飘御空而行。直滑出四、五丈之远,杨秀方才背负双手从天降落,身未落地,先已微觉吃惊。只见甲板上挤满了水手士兵,一个个跪倒五体投地,不住向江面上磕头。 杨秀眉头紧蹙,胸中大觉不快。右臂往内划个小圈,运劲一提一招,将旁边的某名军官凌空揪起扯过身边,厉声喝道:“你们在吵闹什么?” 那名军官正不住磕头念佛,猛被杨秀劈头一问,却未免有些晕头转向了。口中只管叫道:“王爷,佛祖降世,是神迹,神迹啊!” “什么佛祖降世?简直胡说八道。”杨秀莫名其妙,当下出言相斥。那军官当场急了,喊道:“真是佛祖降世啊!王爷,您往那边看。”伸手往江面上一指。杨秀“嘿”地将他撇开,顺着指点的方向举目远眺而去,禁不住当场倒抽口凉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双眼。 其时风收雨歇,云开日朗,江面上纤翳不生。极目而望,纵使极远外的事物也清晰可见。立足江面战船之上,就只见宽阔江面上,赫然竟躺卧着一尊巨型睡佛,由头至脚,足有千丈之长。恰是释迦牟尼世尊于菩提树下,入灭度涅盘时所最后显化之姿态。阳光映耀之下,但看有七色佛光彩虹笼罩睡佛,祥和圣洁,直使人看得如在梦中。杨秀虽然不信佛法,可是被此情此景所震慑,刹那间胸中竟也油然滋生出一股想要当场跪下来,向那睡佛鼎礼膜拜的强烈冲动来。 “哦~~那里是……乌尤、凌云、以及龟城三山啊。”身边脚步声起,唐稷学以及幕星河、风夜雨、言妄姑等三名掌门,一齐从船舱中出来,走到了甲板之上。风夜雨身为青城掌门,本身自然笃信道教,所以尽管也被那横卧江面上的睡佛之姿震慑,但受到的冲击倒不如其他人般巨大。他背上负了个剑匣,身着青色道袍,显得潇洒飘逸,颇有出尘之概。摇头晃脑道:“乌尤为头,龟城作足,身是凌云。峰峦相连,以栖霞、集凤两峰为佛胸,灵宝、就日二峰构成腹腿,至于咱们要去的凌云窟,恰好就是佛心所在。奇观,实在是奇观啊。造化之玄妙,当真令我辈凡夫俗子,也不得不为之击节赞叹呢。” 众人都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之辈。自然不可与一般愚夫愚妇相提并论。最初的震撼过后,瞬息间早又恢复镇静。风夜雨此言一出,众人都点头称是。当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幕星河本身对风水玄学也有一定认识,凝神细观,忽然向杨秀道:“王爷您看,那边山势似灵龟匍匐在地,正对面则隐含飞龙在天之势。东边山梁如卧虎雄踞,正南边却又似朱雀展翅欲飞。四灵汇聚,中央处恰好就是栖霞峰。以幕某人看来,凌云窟必然就是灵脉根源,为中央后土所在。此地四相五行皆全,确是天下罕见的灵山福地。” 杨秀早也从初时那份冲击中回过神来。听了幕星河的解说,胸中欲念不由得更加炽热。他微微一笑,正要开口答话之际,忽然只听凌云山山间,赫然有异兽长啸之声冲霄而起。霎时间旷野震动,无数雀鸟受到惊吓,同时从山林间振翅高飞,形成黑压压的一大片。岷江江面浪花翻滚,有成千上面条游鱼从水下浮上,争先恐后地向凌云山的方向涌动朝拜。阳光下看来银光点点,鱼鳞闪闪,委实蔚为奇观。 杨秀听到异兽长啸,双眼登时一亮,喝道:“就是它了。”搭着船舷的双手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一股凌厉杀意禁不住源源透出,飞鸟游鱼感应之下,飞舞涌动之势更见急狂。紧接着远处异兽啸声再起,声音中陡然又增添了几分不安和焦躁。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婆卢吉帝。室佛啰愣驮婆。南无,那啰谨墀。醯利摩诃皤哆沙咩……” 阵阵梵唱声悠然响起。最初时不过若有若无,但逐渐便越来越响。不过片刻工夫,早是铺天盖地,无所不至。战船上二千余人,竟是人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但那梵唱虽然嘹亮,当中却全无半丝悍霸凶杀之气,只充斥有无边大慈悲意。无论天空飞禽抑或水中游鱼,听到梵唱后无不当即安静下来。甚至山间异兽啸声再起时,也不其然变得温驯起来。 唐钟情和唐稷学恰好正在这时率领唐门七杀,从船楼中走出。唐稷学听到梵唱,眉头紧紧拧结,道:“是大悲咒?功力好高。什么人居然在这里诵经?” 杨秀也不回头,淡淡道:“长史何必胡乱猜测。究竟是什么人,一问就知了。”正要开口说话,那风夜雨早急道:“王爷,且让小人略效微劳。”凝气提声,喝叫道:“大隋上柱国大将军兼西南道行台尚书令,总管巴蜀二十四州诸军事,御旨敕封蜀王在此。兀那和尚,还不来参拜!” 风夜雨也是一派掌门,虽说有些儿趋炎附势,但修为之深,却也决不下于在场的任何人。喝叫之声远远传开,虽说压不下梵唱,但亦没被对方比下去。那梵唱一顿,随即仍若无其事地继续将《大悲咒》诵完,余音渺渺,散入江心。 梵唱刚完,猛然间天空又是一声霹雳。电光横空,横掠过凌云山山颠。四野狂风再起,乌云聚集压顶而至,一道小小黑点从山上向江心战船急遽飞来,不过眨眼工夫,早逼近至〖雪饮〗上空。然后又徐徐降低。众人都看得清楚,原来来者是名身穿百纳衣的光头僧人。他相貌看起来颇为年轻,但面上肤色如玉,更隐隐有莹光透现,显然是已经修炼到反璞归真境界。脚下有样似圈非圈,似钩非钩的古怪东西承托着他在空中自由来去,显然也是件非凡神兵。各人看见,心下无不凛然。 那和尚降落到高度与五牙巨舰〖雪饮〗的甲板同齐,竖掌长喧佛号,道:“南无阿弥陀佛。不知哪位是蜀王殿下?” 杨秀双手按着船舷,沉声道:“本王就是。和尚,你又是谁?” “贫僧法号守望。难得贵客到访,竟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守望和尚语气谦和,听起来很容易就能让人生出好感。顿了顿,又道:“凌云山荒野偏僻,王爷今日兴师动众,竟率大军而来,却不知究竟有何贵干?假若王爷只是路过的话,那么便请动身,多留恐怕无益。” 杨秀微微冷笑,更不屑答他这句。身后又是风夜雨抢先挺身喝道:“大胆!王爷奉当今天子圣命出镇巴蜀,在这千里江山上什么地方去不得,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得?倒是你这和尚,究竟在凌云山上干什么?” 守望和尚合什道:“善哉善哉,出家人不织得衣,不耕得食,自然应该有所回报才是正理,凌云山上有异兽出没,其性凶悍难驯。若不时时以《大悲咒》佛法化解,只怕就要出山去到处为祸了。大贫僧在此九年,正是要护一方水土,助一方百姓。” 众人下意识回头各自对望两眼,顷刻间心中全都泛现出“麒麟圣兽”四个字。幕星河上前拱手道:“敢问大师,山上的异兽是否一头麒麟?” 守望显得颇为讶异,道:“你们也知道?”随即道:“既然知道,那么为什么还逗留不去?各位虽然都高手,但船上官兵却只是普通人,一旦激怒那头麒麟,必将造就血光之灾,可就当真罪过了。” 杨秀冷冷道:“麒麟为国之祥瑞。今日本王来凌云山,正要将它生擒活捉,再献上朝廷。和尚,这里没你的事,离开。” “你们想捉麒麟?”守望惊得连连摆手,道:“千万不可以。麒麟是天地精华所钟的神物,凡人岂可冒犯?王爷万请三思啊。” 他神色惶急,显然是真心替众人着想。可是杨秀怎么会再听他废话?冷冷向身后传令道:“作好准备,上岸登陆,猎杀麒麟。”船上军官不敢怠慢,高声吆喝将命令传开。 当下以五牙巨舰〖雪饮〗为,黄龙战船〖天罪〗和〖惊寂〗紧随其后,百桨齐划,三艘战船转舵掉头,径直驶向凌云山之下。二千精兵,全副武装地涌上甲板,列队成阵。 守望和尚见对方完全不听劝告,执意要上山。犹豫半晌,终于咬咬牙,扬声叫道:“王爷,贫僧最后再劝您一次。现在回头,尚未为迟。否则的话,激怒麒麟事小,颠覆天下事大,假若招惹天谴,那可就悔之晚也了啊!” “不知所谓!”为成大事,杨秀心志坚定,何惧什么天谴?守望和尚的苦口婆心听在耳中,他只感说不出的讨厌。举手喝道:“〖百战〗听令,张弓搭弩,替本王----杀!” 一声令下,〖雪饮〗甲板上的五百名〖百战〗精兵,同时屈膝半跪,捧起手上弩机瞄准守望。“嘣~”的巨大声响之中,五百神弩同时齐射,漫天弩矢夺弦飞射,不但瞄准了守望本身,更将他所有闪避的方位也全部封死。声威气势之盛,直让幕星河、风夜雨、言妄姑甚至唐门七杀等高手,也同时为之色变! 第四十八章:不圆满 五百名身经百战的沙场悍卒,手持劲弩同时对目标进行密集攒射,其攻势之烈杀气之盛,决非普通江湖人争雄斗胜的小打小闹所能比拟。假若这是在沙场杀敌,那么丝毫不必夸张,光是这一手,已经足以将敌军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设身置地想想,甚至连声名显赫,自持能敌千军的唐门七杀,这刻也同样被背上渗出的冷汗浸透重衣。只因为假如易位而处的话,他们竟现自己竟几乎没有太多办法,可以抵挡这密如雨点快似流星的五百劲弩正面连环强攻! 电光石火之间,守望和尚面上依稀流露出愕异神情,仿佛不敢相信杨秀居然当真向自己下杀手。然而,或许那也只是错觉而已。根本不容任何人再认真细看,五百弩矢早挟带洞金破石的强大破坏力,破空尖啸而至。守望和尚也不知道是来不及闪避抑或根本没想过要闪避,刹那间浑身上下惨遭万箭穿心贯体。密密麻麻的黑色弩枝,将他整个人都彻底掩埋起来,再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得清楚,他的表情究竟是什么。 没有欣喜或者感慨,放下弩机的〖百战〗大军,甚至连多看守望和尚半眼的兴趣也欠奉。只因为他们从来关心的只是如何把活人杀死,却绝对不会浪费精力去关心一个死人。 但这回他们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事实上,所谓的五百神弩在手即可杀武学大宗师这种观点,只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自以为是的愚蠢想法而已。 耗尽动能的箭矢颓然堕落,上面竟没有沾染到哪怕半滴鲜血。破损僧袍片片碎裂随风消散,随后显露出来者,却是周身金黄耀眼的奇形铠甲。守望和尚手缠念珠双掌合什,屹立在那非轮非钩的神兵上,威严气势从天而降源源透,宛若实质更重逾泰山,霎时间,〖雪饮〗、〖天罪〗、〖惊寂〗三艘战船上合共二千余人,同时只觉呼吸困难心跳加,甚至连其中武功修为最高的杨秀,也不能例外。蜀王微微一惊,随即聚敛心神,喝道:“〖百战〗听令,三段弩阵,给本王----杀!” 假若说这船上还能有谁是绝对不受守望和尚的强气势所慑,那么便只有〖百战〗!这五百人就犹如五百台最精密的杀人工具,只懂唯杨秀之命是从,几乎没有“人”所应该具备的任何感情。命令甫出,弩机即时再拉紧弓弦搭上飞矢,就连半刹那的时间也没有被浪费,破风鸣啸之声暴起齐作,五百强弩分成三段火力轮流齐射,声势纵然不及之前暴烈,但却更加绵长耐久,正是以之消磨内家高手护体真气的不二法门! 守望和尚面色沉下,两眸中精光闪烁。一动念间,气势登时从先前的温和慈悯转变为威猛绝伦。双手十指变化,早结成〖大金刚无上神威印〗。护体罡气凭虚凝结成无形铁墙,五百劲弩甫袭至身前三尺之地,立刻被震得激飞四射,再沾不上守望和尚的半根毫毛。未等杨秀向〖百战〗再施号令变阵,这位佛门护法尊者脚下一挑,那非轮非钩的神兵登时旋转着激射半空,守望和尚腾身紧跟而上,浑身逼现璀璨金光,厉声喝道:“冥顽不灵。且让观世音菩萨的净世梵音开解尔等吧。不圆满,唵!嘛!呢!叭!咪!吽!” 精纯浑厚的佛家真炁,伴随守望和尚念诵六字大明咒,而尽数倾注于那件名为〖不圆满〗的神兵之上。霎时间不圆满为之共鸣激震,竟然将音波无限倍扩大,犹如天雷万响,直向五牙巨舰甲板上的众人轰顶压下。 音波纵是无形,却真正具有极强大的杀伤力。五百〖百战〗精兵捏合在一起时堪称无敌雄师,可是若论个人武功,却甚至还不如当日武安镖局的三名镖师。音波轰袭之下,登时全被震得五脏翻滚六腑如沸,大蓬鲜血如泉激喷,竟将甲板染成一片殷红。 赖之以成就大事的本钱莫名其妙就遭受重创,杨秀既心痛又愤怒。他本身修为高深,运功护身全力防守,要抵抗音波侵袭轰打可谓绰绰有余。但这位蜀中王者既自重身份,更要为应付凌云窟中的东西而保留实力,此际却不方便出手。当下凝声再沉喝道:“幕先生、风掌门、言堡主!” 三大高手应声而出。其中风夜雨最是热衷功名,眼见得正是个博取表现的大好机会,那里还肯放过?他双手左右分开拦住幕星河和言妄姑,屈背躬身,急喝道:“消魂,出鞘!”背上剑匣登时剧震鸣动,但见闪耀红光从剑匣中冲天射出。比起适才五百劲弩同时飞射还要更刺耳响亮的尖锐啸声划过长空,竟将六字大明咒的轰鸣巨震也抵消中和。 守望和尚微微一怔,心神不由为之稍分。抓紧这刹那空隙,风夜雨急翻剑指,喝叫声:“疾!”红光飞闪,当即挟摧枯拉朽的凌厉杀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刺守望和尚心脏要害! 红光未至,杀气先到。守望和尚不假思索,手印自然而然地变为〖大日轮印〗。不圆满随之凌空急转,只听“叮叮叮叮叮~~”的连环金铁急响,红光纵横交错,快得简直肉眼难辨。但不圆满始终绕身旋转稳守防线,不让红光越过雷池半步。连环交拼上百击,彼此相互挤压的内气真劲压缩至极点,终于悍然引爆。雷霆巨震声传百里,直是远近皆闻。守望和尚连同神兵不圆满被轰击得直向后飞退,“轰~”地堕落江心,激暴出一道冲天水柱。甲板上的风夜雨则面色白,如遭巨锤轰击般连退七步,张口“哇~”吐出大口乌黑淤血。他急忙引指回招,红光立刻回旋飞返主人身前,静静悬空凝立。唐稷学双眼一亮,冲口而出道:“这就是神兵----消魂?” 红光真面目,却是柄奇形长剑。剑身并非像普通刀剑那样扁平两刃,而是呈十字形交错叠合,合共有四刃。刃锋边缘似狼牙并列,有无数个细小尖锐的倒刺突起。如此一柄怪模怪样的东西,要说它是剑,实在也十分勉强。 但神兵之威力,决不因为形状怪异而有半分减弱。犹如守望和尚将本身真元倾注入不圆满,就能一举击倒五百名〖百战〗精兵。消魂的异能,同样可以使风夜雨大大越本身极限,使出了这着惟有剑术已臻登峰造极,进入〖圣?入神〗境界才可运用的御剑飞行之术。 然而风夜雨此时却是有苦自己知。消魂剑如其名,剑消魂,人断魂。这断的不但是敌人之魂,更也是自己的魂。越本身功力使出御剑飞行的真相,就是转化本身寿元进而催谷出无匹力量。只刚才那么一轮急攻,这位青城掌门至少就已经折寿三年。 以三年寿元换取蜀王杨秀赏识并出人头地,这笔买卖绝对大有赚头。风夜雨喘息几口气,正要说话。骤然岷江中心传出“泼喇~”水声,一道金光分波破浪冲天而起,赫然竟是守望和尚。瞧他模样,一派神元气足,与风夜雨的狼狈相比直有天渊之别。显然即使没有神兵,光凭本身修为,他也远胜这位青城掌门。 守望和尚踏足不圆满,厉声道:“南无阿弥陀佛。王爷,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 杨秀暗地催动远飚神功,大风云手蓄势待,沉着应道:“本王天生龙种,乃是真龙血脉,能人所不能。什么回头是岸?简直一派胡说八道!” 守望和尚双目中神光暴射,缓缓道:“世尊虽慈悲为怀,但要卫道除魔,亦有的是霹雳手段。王夜既然执迷不悟,那么贫僧也就只有不再留情,舍身出手降魔了!”话音甫落,他竟不再和杨秀等人纠缠,径直脚踏神兵,螺旋急转。顷刻间无匹真炁卷动大气,凝聚出一股无形引力。天空云层与岷江江水受那引力影响,同时被牵扯着上升下落,赫然连天接地,形成空前磅礴的巨大龙卷飓风。 如此攻势简直匪夷所思。直到此时此刻,勃然色变的杨秀方才知道这和尚的武功,竟是远远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更加高明得多。这时候他意欲出手阻止都已经太迟,只因守望和尚藏身龙卷飓风之中,根本没有人可以找得到他的正确位置所在。未等众人想出办法,那道龙卷风早呼啸狂吼横扫而至。 级别规模比较小的两艘黄龙级战船〖天罪〗和〖惊寂〗先抵挡不住。被狂风一扫,便当场横腰断裂。四截船体在压力作用下高高翘起,然后笔直插向岷江江底。惨叫呼号声中。千百人或者纷纷落水,或者被狂风吹得直飞上天。守望和尚和不圆满余势不休,再向〖雪饮〗卷袭奔来。五牙巨舰的坚固程度固然不是黄龙级战船可比,但在这天地威势面前,又能有什么分别了?当下左弦甲板率先遭殃,五层船楼也随之轰然倒塌。船身到处都“格格”作响,在龙卷卷风的绞磨下逐寸逐寸地崩毁碎散。 置身如此境况之下,已然再容不了半丝保留。幕星河深深吸口气,纵声长啸腾身飞跃半空。他右手往腰间摸去,反臂抽出另一件既似剑又似刀,共分为三十六节,可合可分的奇形神兵,威喝道:“龙旋觉醒!” 黑光爆,蔽日遮天!幕星河人兵相合,化身为矫矢灵动的玄乌蛟龙直扑向飓风中心。刹那间龙影飞腾,飓风暴旋,一白一黑两道巨柱在岷江中心嘶吼咆哮,展开惊心动魄的空前恶斗。暴雷惊爆连环不绝,此进彼退彼退此进,竟然相互僵持不下。 战局一时间似乎被扳平,但和消魂必须转化寿元才能驱使相似,运转龙旋,同样也存在隐忧。 相传三百年前,有条悍恶蛟龙修炼有成,在益州南中郡的滇池里兴风作浪,四出为害民间。点苍派祖师下水降蛟,经七日七夜恶战,终于击杀恶蛟,并且取出龙骨,铸造成神兵龙旋,从此永为点苍镇山之宝。 守望和尚以不圆满驱动天地之气,引龙卷飓风。其威力之强横绝非人力可以对抗。幕星河迫不得已,惟有释放龙旋之中被封禁的蛟龙魂魄应对。可是这样一来,他本身神识也必须承受龙魂一波比一波更加强烈的冲击。假如承受不住,就会三魂七魄俱灭,人为兵役,直至被龙旋榨干耗尽每一分精力惨死。 眼下兵凶战危,稍有分神都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幕星河惟有拼命加催神兵,只盼能够赶在大限到来之前击退强敌。明知饮鸩止渴,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龙旋展动,大开大阖可长可短,变化万千妙用无穷。翻腾扑噬之间,由外而内旋绞切割,将龙卷飓风的磅礴威力迅削减。电光石火间幕星河眼前金光闪过,正是急卷烈转不休的守望和尚,他不假思索,手中神兵疾舞,以一往无还之势全力杀上。 龙旋冲势锐急,就连长空也似被无形逼力撕裂。守望和尚欲避无从,电光石火间精纯浑厚的佛家真炁倾注不圆满,神兵停止转动却华彩大盛,悍然从正面拼上了龙旋。 烈劲锐射,乱流汹涌,龙卷飓风彻底溃散,漫天大水当头洒泼。弹指间整条岷江都仿佛晃了几晃。正气浩然的佛家〖卍〗字金印倒冲上天,妖异龙影冲激下地。死抓神兵不放的幕星河浑身脱力,活象彗星堕地般狠狠撞上〖雪饮〗甲板,随即疯狂直陷下去,连接撞穿了七八层船舱,不偏不倚,正中船只龙骨。 本来正如脱僵野马般向凌云山笔直撞过去的五牙巨舰,登时为之一顿。紧接着船身不住向旁歪斜,余势却还未尽,乘惯性铲上江岸,终于“轰~”地彻底倾侧翻倒。高耸船楼重重拍落地面,不但当场被自身重量砸成粉碎,更激起漫天烟尘,笼罩了四周的所有一切。 半空之上的守望和尚同样也不好过。他神情疲惫,面色苍白。不圆满亦光华黯淡,灵气大减。目光虽然看不透那烟尘,但江中声声惨叫哀号,却每一句都被他听得清清楚楚。悲悯不忍之情登时大盛,战意也为之锐减。他情知今日再也阻止不了杨秀等人的行动,好在后面尚有能人把守关卡,凌云窟中的秘密仍然有望得保。自己已经竭尽全力,眼下也只得罢了。当下他心中一声叹息,竖掌长喧佛号,勉强驾驳不圆满,径直朝向凌云山山颠飞去---- 偶恶搞咩?nonono,偶从来都是很正经滴。伟大滴**说了,一部红楼梦,有人看出淫,有人看出反封建,有人看出道学。所以那都只是乃们这些淫荡滴人心中8够gj啊。统统拉下去自己弹小**1oo下啊1oo下 最后……求点击求推荐求收藏…… 第四十九章:谁为敌友定分界 龙旋、消魂、不圆满三大神兵的这场当空恶战,着实让杨昭大开眼界。以他眼光看来,守望和尚、风夜雨、幕星河等人的真实武功,其实也未必就及得上梵清惠与宁道奇,和自己那便宜师父摩诃叶相比,更是远远不如。可是一旦他们掌握了神兵之后,却能倚靠神兵的帮助,爆出远远越本身实力的强横力量。神兵之作用与重要性,可谓无论怎么评估也绝不为过。 其实这个道理,杨昭本是早就知道的。但自打穿越以来,他唯一曾经接触过的顶级神兵,就只有天剑。虽说当时引起天剑鸣动,算是这皇者神兵间接承认了杨昭有资格做自己的下任兵主。不过始终天剑的现任主人,当今大隋皇帝杨坚刻下还未驾崩,所以天剑在杨昭手里,并没有显示出什么了不得的惊人威能和神通。 只有到了今日,守望和尚等人执掌神兵全力施展。一幕幕匪夷所思却又千真万确的场景活生生展现眼前,用事实作出了最直观的说明,才让小王爷真正从“知道”进化至“明白”的阶段。 不圆满和消魂、龙旋,虽说威能都过了地神兵,但还远未不及天神兵。而阴阳令则是真正的天神兵。其威力究竟又能达到什么程度?在目睹过那尊由乌尤、凌云、以及龟城三山所组成的巨型睡佛后,已经完全了解当日白云所说“龙游岷江,礼敬如来”两句话中所蕴涵之真意的小王爷,这刹那不由得胸中火热。而他对于藏在凌云山中的阴阳令,更是下定了大决心,志在必得而后快。 五牙巨舰被守望和尚和点苍掌门幕星河之间的激战牵累,在凌云山靠近岷江的江岸上搁浅。幕星河、风夜雨、言妄姑等三大高手仗着神兵护身,唐钟情和唐稷学则有唐门七杀掩护,都先后脱出船体逃到了安全地带。蜀王杨秀则气急败坏地大声叱喝着,亲自指挥〖百战〗士卒重整队列,以及组织人手救助其余两艘战船上被卷入江心的士兵,忙得不可开交。 这种情况下,岸上江中到处都一片混乱,武功稍微低点都自顾不暇,更谈不上注意身边其他人的动静了。乔装改扮成普通水手模样的小王爷正中下怀,反正已经到达地头,也没必要再和杨秀他们混在一起,正好乘机脱离,捷足先登往凌云窟而去。当下杨昭不向外走,反而重新进入船舱深处,出手打破舱壁。冰冷江水立刻倒灌而入,向来生性怕冷的杨昭先打了个哆嗦,口中喃喃骂句娘,跳入船舱破口,奋力划水向外游出。 先前守望和尚既牵引江水形成龙卷风,又连接毁了两艘战船。岷江水流受其影响,水下到处潜流暗涌,游起来加倍艰难。杨昭水性普通,好几次都几乎被江水卷走。全靠他及时抓紧江底的石头,这才没有被冲到不知道哪里去。好不容易绕着河道游到了凌云山另一侧,小王爷赶紧上岸。大大喘了几口气。还来不及抬头打量一下四周环境,忽然只听身后有人出声叹道:“好,好啊。小王爷,你真是好高明的手段。蜀王被骗了,宁师兄被骗了,甚至清惠和明月妹妹,也一样被你骗倒。小王爷,你根本从来没有受伤,更没有被唐门的锁神针控制神智,对吗?” 杨昭猛然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当代慈航静斋传人梵清惠,正俏生生地站在江岸沙滩之上。她身着和自己相同的粗布清衫,化了个淡妆掩饰自身那绝世容光,但那淡雅如仙的气质,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瞧她模样,显然也是扮成水手,混在船队中跟来的。 刹那间杨昭只感到说不出的厌烦。他“啵~”地用力吐出口气,没好气地道:“又是妳?怎么老子跑到哪里去都甩不开妳这个吊靴鬼的!拜托,妳是出家人对吧?整天跟在男人身后到处乱跑,究竟还要脸不要?” “静斋虽然是佛门圣地,但……”梵清惠并没怒,反而幽幽分辨道:“佛本无相,不滞于物。故此静斋弟子都带修行,并非出家的比丘尼。” “我管妳是不是尼姑啊。”杨昭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总而言之,老子对妳这样子没完没了的纠缠实在再忍不下去了。择日不如撞日,要亮拳头抑或动刀子都好,尽管过来吧。” 梵清惠却半点要动手的意思也没有,叹道:“小王爷,你既然现身在此地,那么想来令叔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也都已经知道了,对么?” 杨昭皱皱眉,冷笑道:“当然,唐钟情什么都告诉我了。嘿,我那位四叔皇帝梦得简直晕了头,居然连这种馊主意也能想出来。真是我死之后那管洪水滔天了。不过那又关妳啥事?” “小王爷,你胸中的先入之见,委实已然太深。”梵清惠摇头道:“静斋既是武林一脉,同样也是中原汉人,炎黄子孙。假若……假若蜀王的图谋当真成功,静斋纵使隐世不出,又岂能置身度外,忍见苍生再受战火之苦?所以……所以……清惠此次前来,正是想……想……” 杨昭不耐烦道:“想干什么就爽快点说。吞吞吐吐的算什么。” 梵清惠银牙轻咬,用力道:“为天下苍生祸福计,清惠决不能对蜀王的图谋袖手旁观。假如小王爷能暂时放下胸中成见的话,那么清惠愿与小王爷联手,合力共保神州安泰。” “什么?妳要和我联手,一起对付杨秀?”杨昭先是愕然,既而却又是冷笑连连,道:“我可没听错吧?你们口口声声,总说什么李家才是真命天子。可是现在大隋国运正如日中天,这顶皇冠可不会凭空掉下来砸到姓李的身上吧?要是我那位四叔当真搞得天下大乱的话,李家可不就正好有机会上位,你们不也正好混水摸鱼了吗?” 梵清惠贝齿紧咬嘴唇后退了半步,面上已带愠色,微怒质问道:“小王爷,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在你心目中,静斋和清惠,当真就是这种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罔顾苍生的无耻之徒?” 这美女突然爆,身上再没有几分所谓的“仙味“,反而多了几分人间香火气。杨昭不由自主地也随之后退半步。倒不是害怕,只是一时觉得很不习惯。蹙眉道:“妳什么火?嘿,一日到晚四处宣扬什么杨氏灭李氏兴的谬论,又绑架和非法禁锢大隋皇子,更胆大妄为到企图下手加以谋杀。我这么想难道还冤枉了你们不成?” 小王爷顿了顿,越想越是生气,骂道:“整天老是把苍生祸福挂在口边,呸,你们还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你们去问问天下间的老百姓啊。看他们会不会支持你们那套什么狗屁天命理论?我杨氏治国,四海升平,人人安居乐业,究竟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拉我们杨家下来再换个姓李的上去?讲来讲去,说到底你们就是满怀私心,不忿被极乐正宗打压。可是偏偏又斗摩诃叶不过,所以才想换个支持你们的皇帝而已。和什么狗屁苍生祸福哪有半个铜钱的干系?现在反而又来怪别人不该冤枉你们?我呸!” 杨昭每骂一句,梵清惠面色就更苍白一分。这样直白的说话,她以前非但没有听过,甚至根本连想都未想过。尽管字字句句都锥心刺骨,可是仔细想想,她却半句可以替自己辩白的话都说不出口。过去二十年始终奉若圭皋,仿佛天经地义一样的宗旨信条,这时候竟全都摇摇欲坠起来。她又急又气又羞又怒,勉强道:“小王爷,你……你……”那口气堵在胸口,竟是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霎时间脑海中天翻地覆,眼前一花,几乎就要当场晕倒在地。 十几年的守心功夫毕竟不是白练的。片刻间梵清惠强行将诸般杂念压下,好不容易重新站稳,摇头道:“小王爷要这么想,清惠……清惠也无从自辨。他日谁对谁错,江山属杨还是属李都暂且不必提了。就事论事,单以今日形势而言,蜀王手下高手如云,又坐拥三大神兵。凌云窟里的秘密纵然有麒麟守护,始终难保万无一失。小王爷不妨仔细思量。假若你认为可以凭自己力量阻止杨秀图谋的话,那么清惠转身就走,绝不再多言半句。但假若不能,那么暂且和清惠联手,又有何妨碍了?” 这几句话倒也有理。事情关键就在于凌云窟里的秘密,是根本半点也不能动的。否则神州板荡,中原大地上的烽火从此将永无停歇。不管作为中国人还是大隋子民,杨昭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许这种最糟糕的结果出现。故此,获取阴阳令固然重要,但阻止杨秀,同样事在必行。 犹豫好半晌,杨昭终于迟疑道:“要联手……也不是绝对不行。但老实讲,空口说白话就免了,大家先小人后君子。怎么让我相信在关键时刻,妳不会从背后插我一剑?” 梵清惠面无表情,从袖中随意取出样东西来,“当啷”扔到杨昭脚下,却正是那口她失而复得的宝剑,地神兵〖飞翼〗。淡淡道:“现在清惠手中已经没有剑。小王爷,你可以放心了么?” “飞翼?原来妳已经拿回去了……”老实说,连日来生如此之多的事情,小王爷几乎都把这柄剑给忘记了。此时神兵入眼,他心中不禁愕异。只是疑虑之意却并没有因此而消除。他微一沉吟,伸手抄起飞翼往腰间别好,半句也不多说,扭头就走。行得几丈远,只听身后风声飒然,梵清惠果然已经跟上。他心下微微冷笑,骤然运转无限电心法,破风起步,往凌云山栖霞峰电射急驰而去。 第四十九章:谁为敌友定分界(下) 又睡过头了,哈哈,不好意思哦。马上送上今日一更:) ------看在12熬夜的份上给两红票吧------ 四象玄功的无限电心法,和六神诀的雷神疾一式可谓异曲同工。练到最高境界时,甚至可以比闪电更快。虽然从来没有见识过摩诃叶亲身施展,但以往在大兴皇宫里,杨昭也和〖五部众〗的陀罗切磋较量过好几次了。此时小王爷展动身法,当真电挚风驰,纵然未尽全力,自觉比起陀罗,在度上肯定已经稳稳压过了这位师兄一头,心中不禁十分惬意。 穿林过溪,登山踏岭。杨昭奔得兴,直犹如一道耀目闪电横掠长空而过。凌云山山势峰峦起伏,无论是先前〖雪饮〗搁浅的江岸抑或杨昭登陆的河段,看着和凌云窟所在的栖霞峰似乎近在咫尺,实质却是望山跑死马。正常情况下,走上两三个时辰也未必能够走得完。然而杨昭施展无限电神,只不过十来分钟左右便已经到达栖霞峰下。 此处峭壁高耸,犹如擎天巨柱屹立天心。凌云窟位处半山,而山顶则是凌云禅寺。上下山峰,全依仗螺旋而上的九曲盘山栈道通行。这凌云栈道比起当日入蜀时候走过的金牛栈道,长度自然远远不如,但险峻处却尤有过之。最狭窄处,更必须侧身紧贴山壁才能堪堪通过。而在不远外集凤、兑悦两峰的悬崖绝壁之间,还另外拉起了一条铁索桥和栖霞峰相连,终点处不偏不倚,也是在半山附近。 杨昭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只见半山处已经云雾笼罩,也看不到凌云窟究竟在哪里。正在张望间,忽然身后微风轻拂,淡淡幽香送入鼻端,静斋传人飘然若仙,依然落足在小王爷身后数步之外。道:“这就是〖无限电〗么?那么,想必你也已经练成〖无情雷〗了吧?” 杨昭嘴角向上微微牵起。还未说话,忽而只听从山顶的凌云寺内,骤然传出“镗~~镗~~镗~~”的连续三下雄浑金铁之音。那钟声轰然传开,直冲云霄之余更是震动全山,四野皆闻。钟声中赫然竟隐含了警告威吓之意。紧接着,凌云窟内的异兽咆哮声震天长鸣。其中所蕴藏凶残暴戾之意,比起之前更加倍浓烈了好几倍。杨昭面色微变,道:“上山。”率先沿栈道石阶往上提身急纵。 初春时节,天气仍十分寒冷。加上杨昭刚刚才从岷江中游上来,浑身都被浸成透湿,再被半山风势一吹,本来应该十分难受才是。然而他沿着栈道不断盘旋向上,却觉得四周温度也随之不断升高。才走到三分之二路程左右,衣服早被烘烤得找不出半丝水分。可尽管已经热得人唇干舌燥,环绕半山的云雾居然依然故我,半点被高热蒸的迹象都没有。 如此奇观,假若是普通登山观光的游客,自然会看得啧啧称奇,流连忘返。但此际头顶上雄浑钟声鸣响不绝,异兽咆哮也是一声接一声永无尽时。两种相互交织的声音听在耳中,杨昭只觉得体内真气运转居然微有窒滞,而且越往上越是如此。仿佛那声音本身就已经构成了无形有质的封禁结界,不容任何人染指凌云秘窟。杨昭运全力抵抗声音侵袭干扰,更无余裕多去留意周围情况。 再走半晌,栈道堪堪将到尽头。九九八十一响钟声恰好就在这时全部响完,麒麟异兽的嘶吼咆哮随之止歇。荒山之中,赫然到处都呈现出一种山雨欲来之前的不寻常寂静。耳朵里还余声不绝的登山客,却如释重负地大大舒出口长气。他们沿着栈道快步走完那最后几十阶,然后同时登上了半山处凌云窟前那块铺满乌黑石砾,仿佛被大火烧过般寸草不生的宽阔空地。 然后两个人便同时怔住,惊讶和愕异化作一道冰流从脑门处灌入,通过脊梁骨直冲到脚底,霎时间竟使他们全都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因为他们同时看见了对方,看见了一个绝对不该在这个时间和这个地点所出现的人。 这个人在杨昭的眼中,叫做杨秀;而在杨秀的眼中,则叫做杨昭。 吃惊的不只有这两叔侄,还有紧跟在蜀王身后的唐稷学。乍见杨昭从对面栈道尽头处现身,刚从集凤、兑悦两峰之间那条铁索桥走过来的王府长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他下意识地回头侧望,却分明看见那个被自己亲手下了锁神针控制神智的“杨昭”,依旧满面木然地站在自己身边! 怎可能?谁真假?怎辨别?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在场众人当中率先恢复过来的始终还是杨昭。他撮起拇指和食指抵在唇下,猛然运气吹出“咻律律~”的奇异哨子声。更走在唐稷学身后的唐门七杀中人听见哨声,当场相顾变色。却连半丝犹豫和迟疑也没有,队伍最后的唐无相和唐病两人同时催足十成功力,一齐向还在前面的唐颠三唐倒四以及唐瘟唐疫四兄弟背门出手猛攻。 直教人为之毛骨悚然的骨裂脆响劈啪不绝。暴烈掌力分别透过四兄弟身体贯胸而出,不仅没有半丝减弱,反而更像因为得到某种元素的推动而连续越级提升。电光石火间四个由滚烫鲜血凝成的巨大掌印分别从唐倒四和唐疫胸前透体爆出,笔直轰向真正目标:蜀王杨秀! “唐门死技,血手印!”同样跟随在杨秀身边,不知何解已恢复神完气足的风夜雨和言妄姑同时失声惊呼。身边点苍掌门幕星河则不假思索,抽出龙旋抢步冲上。神兵如闪电横空无限伸展,后先至地恰好截在血手印必经之路上,霎时间竟激出轰然巨爆。气浪翻滚烈劲四射泥土纷飞,铁索桥深深钉入地面的铁桩也抵受不住那冲击,赫然连同脚下岩层一齐崩毁脱落,唐无相和唐病随之同时跌落千仞深谷,瞬间再也不见影踪。 巨震冲击令杨秀如梦初醒,不可思议的目光扫过身后那片血肉横飞,惊讶愕异猛然尽数变为疯狂燃烧的怒火燃料。素来总表现得温文尔雅,名副其实一派王者气度的蜀王刹那间五官扭曲目眦欲裂,放声咆哮道:“小杂种!”远颺神功在怒火推动下登时催谷到越极限的十二成威力!劲风呼啸刮面生痛,全无保留的一式大风云手带动身体狂飙怒卷,以排山倒海的威势笔直射出轰向他自己的亲生侄子。 大风云手来势空前猛烈霸道,直至此时此刻,杨昭才知道自己这位亲叔叔一直深藏不露的武功,竟然如斯惊人高深。死死锁定在自己身上的气机令他根本无法逃避。不想死只求生,不能退惟有冲!易经玄鉴王道真气全力运转,小王爷浑身上下电光劈啪,紧握双拳扬声厉喝,同样也向自己的骨肉至亲轰出一记:无情雷! 刹那间风起云涌,天晕地暗。天空乌云聚集,银蛇乱蹿。地面飞沙走石,甚至对面不见人。两个同是姓杨的人,两个身体中流着同一血脉的人这场骨肉相残,就仿佛连老天爷也不忍卒睹。四条最强悍手臂相互接触的那一瞬,两股真气内劲相互交汇,竟然产生出一团漆黑罡球,同时将两个人也彻底吞噬。梵清惠瞳孔猛然收缩,失声低呼道:“天魔场?” 黑气罡球杜绝了任何人窥探的目光,但硬拼的沉闷声响连同凛冽杀气,却从中向外不绝传出。只要修为稍逊,都会被那犹如敲在自己心坎上的轰鸣震得气血逆冲耳晕目眩。一响、二响、三四五六七**十响!已经没有人能够数得清究竟响了多少下,更没有人能够知道罡球内的胜负生死究竟如何。唯一可以看见的,只是有无数拳头掌印正不住由罡球内部向外暴凸,但瞬息又被罡球自行吸收。 黑色罡球无限制地吸收拳罡掌炁,体积不住膨胀越来越大。地面上无数道裂缝以它为核心,向四面八方暴起延伸,所到之处,竟形成巨大的蜘蛛网形相。凌云窟前的空地纵然宽敞,可是在罡球侵蚀下竟也逐渐显得狭窄起来。梵清惠、唐稷学、幕星河、风夜雨还有言妄姑等人被迫连连后退,几乎无立足之地。霎地,几道几乎肉眼无法辨别的龟裂痕迹浮现罡球表面,罡球本身却在猛然一震之后变成完全静止。 在场人士全是高手,哪里还能不知道究竟将要生些什么?幕星河和风夜雨骇然色变,声嘶力竭大喊道:“长史,退后!”红光黑气同时暴绽,龙旋消魂两大神兵合力交织成一张绵绵密密的保护网,直将自己一方的所有人都笼罩在内。迅雷不及掩耳间,一下惊天动地的震撼巨爆,直将方圆数十丈内整片空间的所有声息全被淹没。双方众人同时只觉耳朵微痛,赫然再听不见任何声音。顷刻间,眼前所见的一切都仿佛虚幻如梦,但那股犹如海啸般急剧冚压而至的狂暴气劲却货真价实,甚至足以令整座栖霞峰也为之而颤抖。 梵清惠瞳孔再度激烈收缩。她不假思索并指为剑,空前激烈猛锐的剑气护体涌现,壮丽雄奇的银河星旋从剑指上向外急遽奔流,眨眼便化作无数道缀满星辉的银光旋涡,正是慈航剑典之〖剑震寰宇〗。静斋传人只守不攻,正若海啸狂潮之间的中流砥柱。黑罡爆炸产生的滂湃气浪遇上剑气星旋,登时被分割瓦解,终于溃不成军地消散于无形。 漫天烟尘被山风迅吹散,惊魂甫定的点苍、青城两名掌门收回神兵,赧然仍心有余悸。定神凝望,只见刚才黑气罡球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足有两三尺深的半圆形大坑。而杨昭和杨秀两人,摇摇晃晃地就站在坑底中心。两人上身同样衣衫暴碎,肌肉骨骼有好几处明显之极的凹陷,显然各自都受伤不轻。大风云手和无情雷拳勉强凝聚出最后半分残力,同时交互轰向对方。杨昭胸前肋骨传出轻微裂响,却也同时一拳砸在杨秀面上。两人一齐向后震开,狠狠撞上凹坑土壁又软软滑下,却仍然咬牙切齿地分别死瞪着对方。杨昭骤然放声哈哈大笑,笑声中连连咳嗽,更夹杂了几缕再明显不过的嫣红血丝。杨秀如牛喘息,一扭头,竟从嘴里吐出几颗断裂的牙齿,怒喝道:“幕星河,风夜雨,言妄姑,给本王----杀!” “不能杀!”唐钟情惊恐的叫喊声,赫然随山风从已经断裂的铁索桥彼端传来。这位蜀王庶妃,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拉着唐门七杀最后仅存的唐名越到来。她急声喊道:“谁也不准动他。他就是大隋皇孙杨昭!” 唐稷学闻声浑身剧震,刹那间他胸中所受到的震撼冲击,甚至比适才黑气罡球爆炸都还要更强大千百倍。急转身颤声道:“钟情,竟然是……是妳?” 唐钟情更未回答,唐名越猛地出声喊道:“三叔,小……”声尤未落,猛然只听见“呜嗷~”的怪声长吼。在场所有人无论功力高低,竟然同觉像被攻城巨锤当胸狠狠砸了一记。紧接着,只见大蓬汹涌火舌从凌云窟洞口喷薄吐出,大团炽灼红光踱步而至。它身上所带高热,就连四周空气也被烘烤得一片模糊。梵清惠微退半步凝神相望,但看红光中的那东西龙麋身,鹰爪狼蹄,牛尾蛇鳞,额生独角。正是守卫凌云窟的神兽----火麒麟! 第五十章:麒麟劫(上) 古人云:麒麟者,圣王之嘉瑞。独角而载肉,设武备而不为害,游必泽土,祥而后处,不履生虫,不践生草,王者有出,仁兽也! 简直是天大的谎言再外加天大的臭狗屁!霎时间,幕星河、风夜雨、还有言妄姑等三大高手同时面色激变,早在肚里将作《说文解字》的许慎和作《春秋左传集解》的杜预等古代文人骂个狗血淋头。***狗屁书生纸上谈兵,竟说麒麟是嘉瑞仁兽,还他***什么“设武备而不为害”?根本就是骗死人不赔命!眼前这头畜牲,牙尖爪利独角如刀等等都不用多说,更兼形凶意恶气焰张狂,根本就随时随刻也准备择人而噬,哪有半分祥和仁厚可言? 三大高手闯荡江湖半生,声名决非侥幸所得。生平和敌人作殊死之战,更不是一次半次的事。可是此时此刻,当这头本来只应该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兽真真正正地活现身眼前时,本来矢志擒杀麒麟的战意决心竟即刻有如滚汤泼雪般迅瓦解冰消。而带之而起的,却是一种自打练成武功以后,便几乎与他们彻底绝缘的情绪----恐惧! 神兽通灵,尽管不会说话,可是火麒麟对于眼前这群不之客的心意竟仿佛一清二楚。扬蹄重重刨地,鼻孔中喷射出灼热白气,登时蒸出滚滚热浪逼人而来。顷刻间三大高手面色如土,不约而同微退半步。消魂、龙旋、破镜三大神兵一齐鸣动激震,似为主人怯敌避战的行为而产生不满。火麒麟赤红眼眸中精光闪动,猛然仰震天长吼。咆哮未停,它已展动身形,仿如火箭般横空蹿出直扑三大高手。所过之处,地面泥土竟全部被熔化为玻璃状晶体。 生死一间,恐惧、不安、迟疑、犹豫等种种情绪全被最原始也是最强烈的求生意志强行压抑。风夜雨右手捏成剑决,声嘶力竭暴喝道:“消魂,出鞘!”耀目红光从他背上剑匣冲霄激射,如电迎向狂奔而来的火麒麟。凶暴异兽身在半空尤能转换方向,腰部急摆,早避开消魂截击。前肢鹰爪挟带熊熊烈火向幕星河当头抓下,却又被龙旋挡住。点苍掌门只觉浑身皮肤都被烘烤得焦化干裂,再顾不上半分风度地侧身打滚脱离险地,大喝道:“言堡主,破镜!” 言妄姑之前在五牙巨舰上并没有和守望和尚交手,状态保持得最完好。情知今日此战生死攸关,更不敢有半点保留。始终捧在手上的木盒立被运劲震破,暴露出一面形状极古怪的铜镜。他双手抓紧铜镜上下两端,用力揭开镜面盖子对准冲扑过来的火麒麟,厉吼道:“十步之内,破镜难圆!” 野兽对于危险的直觉绝对比任何人都更加敏感。破镜才刚张开,它早将双爪在地上一按,借力转身顺势甩尾向风夜雨狠抽。那条粗壮牛尾与及时回防的消魂一撞,风夜雨登时面色白,踉跄向后连退七步,张嘴吐出口火烫鲜血。破镜所映照的地面却暴现无数裂痕,竟和破镜镜面丝毫无差。 神兵破镜,映物难全。任何被破镜照到的事物,都会遭到神兵异能影响,身体满布裂痕然后彻底崩碎毁灭,论威力实在是三大神兵中最诡异也最强悍的一件。可是火麒麟动作之灵敏矫健远远胜过普通武林高手,再加上和风夜雨幕星河两人近身纠缠激战,言妄姑气急败坏连声大叫,竟然始终没办法顺利将这畜牲纳入破镜威力的影响范围。 震吼连天,火花激溅,消魂和龙旋刺削斩劈,顷刻间也不知道已经击中了火麒麟多少下。但麒麟浑身坚甲刀枪不入,再加上烈火护身,几乎任何攻势都难以对它造成实质性伤害。幕星河和风夜雨纵使已经竭尽全力,火麒麟依然只痛而不伤,相反更激出它的原始野性。暴怒狂嚎震耳欲聋,凶蛮暴力挟带灭绝性火焰猛然爆。霎时间凌云窟山洞前的空地遭火海彻底笼罩淹没,眼前情景,犹如炼狱活现人间! 龙旋消魂全被狠狠震退,幕星河和风夜雨失去神兵护身,惟有鼓尽一身深厚内家真气对抗烈火。言家堡堡主侥幸有破镜在手,可以勉强自保。远在三丈之外的唐稷学连同身后那个山寨冒牌货的小王爷则完全措手不及,顷刻间全被烧成两团焦碳。悬崖对面的唐钟情看得呆住了,不假思索地已经高喊出声,嘶心裂肺般道:“王爷~~!”泪流满面,竟颓然跪倒在地。 赤焰炼狱持续的时间其实不过短短几秒,片刻过后火势无以为继,已经徐徐消散。地面赫然全被熔化胶结,幕星河和风夜雨半身焦黑,形相狰狞恐怖得简直活像从十八层地狱下爬出来的恶鬼。反而之前互拼至两败俱伤的杨昭和杨秀两人,因为半躺在那大凹坑中而没被火势波及。 两人同知情势凶险,都是盘膝打座,全力运功疗伤以图尽快恢复战斗力。唐钟情的呼呼声随风飘送入耳,两叔侄眼皮都同时跳了跳。杨秀下意识应道:“情……”话音才起,骤然又听见唐钟情叫道:“杨昭,杨昭!”声带哭腔,焦急关怀之情尽在其中暴露无遗。杨秀登时只觉气血逆冲,不顾伤势腾身站起,咬牙切齿道:“小杂种,你竟敢和她有私情!?” 杨昭睁开眼眸,嘿嘿冷笑道:“我是杂种,你是什么?别忘记,咱们都姓杨。” 杨秀眼内满布红丝,屈辱和愤怒相互交织,竟让他连土坑外的火麒麟都抛诸脑后,大喝道:“小杂种,受死!”纵身扑过去当头就想再给自己这个侄子一记大风云手。可惜伤势实在太重,身形甫动登时就牵引五内,又是大口鲜血喷出,“啪嗒”地重重摔在地下,只是不住喘息。 血腥味立刻吸引了火麒麟注意,刚才那招火海地狱耗费精力极巨,这头异兽尽管凶威不减,但神情已经略显萎靡。闻到血腥味当场正中下怀。它低吼着抽*动两下鼻子,目露精光,转身走向土坑里的两叔侄,黏粘唾液从尖锐獠牙之间不断滴落地面,激出“哧~哧~”的轻响。 这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半身烧成焦碳,情知今日必死无疑的青城掌门,竭力凝聚残存精力声怒叱。消魂“嗡~”地激烈震动,刹那间就像被注入一支强心剂般从地面弹起,挟带无匹暴力向火麒麟闪电疾射。无论度还是力量,尽比之前强猛至少三倍以上。 凶顽异兽动作敏捷如风,当即跃起闪避。没想到消魂的四棱剑身突然张开,变形成一只巨大铁爪由上而下急落,将它牢牢钉死在地。火麒麟连声狂吼用力挣扎,风夜雨双眼异光大盛,背后气流旋涌,影影倬倬地隐然浮现出数十条人影,声威阴森慑人之极。 幕星河和风夜雨相交多年,一看之下,知道这个老友已经真真正正地什么都豁出去了。消魂一出,剑消魂,人断魂。驳剑者全身精气,都会被压榨成最纯粹的能量以供给神兵使用,杀伤力固然暴增,可到了最后,结果就是连风夜雨自己的元神也会被消魂吸收。而眼下在他背后浮现的这些影子,就全部都是青城派历代掌门过度使用消魂后所形成的----剑魄! 点苍掌门伤势绝不比老友轻上半分。既然风夜雨可以拼命,他却还顾忌什么?当即忍痛抖动神兵驱使蛟龙龙魂。无声的咆哮如台风过境横扫全场,火麒麟如遭电亟,登时呆立不动。乌黑龙影紧接蹿上,将它五花大绑地死死固定,幕星河鼓尽余力,急叫催促道:“言堡主~~” 说时迟那时快,破镜青光闪电冲出,将不偏不倚恰好将目标笼罩。镜子中那头凶顽异兽被印上千百道裂纹,霎时间现实中的畜牲同样全身暴现数不清的裂痕。周身神兵难伤的鳞甲登时破裂纷飞爆碎当场。自觉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火麒麟惨声哀号蛮力勃,两大神兵全被震开。它周身炽烈火焰高涨,凝聚形成巨大火球悬空漂浮,一甩头,火球立刻炮弹般呼啸射向言妄姑。迫不得已之下,言家堡主惟有合拢破镜抵挡攻势,“轰~”地双脚铲地成坑,直退出七八尺之远。 摆脱禁制,火麒麟更加狂性大。两个起落纵到幕星河和风夜雨身边,狠张口就噬。“喀嚓、喀嚓”两声怪响,两大高手胸膛以上全被异兽咬成粉碎。火麒麟咀嚼两下,连皮带骨吞落肚去。意犹未尽,更陡然跃身跳起,恰好落下凹坑,正正就站在杨昭和杨秀之间。 两名体内同样流动着真龙血脉的大隋皇子,对于浑身鳞甲碎裂身受重创的火麒麟而言,恰好就是最难得的大补妙药。 白影微晃,红光再动。恢复原来长剑形状的神兵消魂,赫然被一只或者是世界上最美丽,同时也是最可怕的手牢牢握住。慈航静斋当代传人梵清惠接过神兵直指火麒麟,叱道:“孽畜,还不退下?”无双剑气绕身急涌,赫然组成一堵看不见的铜墙铁壁,令这凶顽异兽再难越雷池半步。 火麒麟眼眸收缩,上半身趴伏在地,强有力的后腿却蓄势力待。喉咙里不住“咕咕哝哝”地低吼,像害怕却又不甘心后退。突然昂仰天,接连出两声悠长嗥啸。声调里满蕴残酷暴戾之气,绝不似要就此罢战,反而更像在呼唤同伴来帮手一样。杨昭心下吃惊,嘀咕道:“不会吧?”忍不住回头向凌云窟洞口张望。不看尤自可,一看之下,登时只觉得被大盘冷水兜头淋下。浑身上下,如堕冰窟。 并非任何文字意义上的修辞手法,而是真真正正地堕落冰窟。因为从那秘窟中走出来的身影,赫然正不住向外透出凛冽寒气。所过之处,地面全被冻结得蒙上层层白霜。它龙麋身,鹰爪狼蹄,牛尾蛇鳞,额生独角,除去体型比正伏地与梵清惠对峙的同伴小了半圈以外,竟活生生地,又是一头麒麟! -------- 存稿用得差不多了。明天开始只能一天一更了吧? 和编辑商量了一下,他建议我一天5k,上午3k下午2k这样。 我尽量吧。大家多些赞美多些收藏和点击红票的话,码起字来动力也比较充足啊。这么说来12还真是很浅薄的人呢……泪目t_t 顺便一提,破镜、消魂、龙旋、不圆满是《神兵四》的兵器。大家可以去找来看看。恩,看前3o期就算了。后面又是李小龙又是东尼黄什么,简直乱七八糟。邱福龙的画功很出色,但是剧情实在不行。所以现在他去找九把刀合作了…… 第五十章:麒麟劫(下) 假如说,一头麒麟出现,所带来的是----恐惧。 那么,这二头麒麟现身,所带来的便是----绝望! 梵清惠面色同样为之微变。然而慈航静斋当代最出色的传人,一颗芳心除去面对杨昭之外,从来未曾在任何人抑或任何事之前动摇过半分。消魂神锋提起徐徐在空中虚划,带起了一道玄异奥妙,暗与天地至理相同的轨迹,随即斜指向天,似是漫不经心。旁观的杨昭暗暗吃惊,只因为即使身为局外人,他仍然能够感受得到梵清惠虽凝立不动,却是静中藏动不变而变。剑气融入天地之间,根本无所不在无所不至。不管敌人攻击从任何方位出也好,皆是敌人不动,她亦不动。敌人若动,无论攻势再强再猛再快再巧,她亦必将后先至,出足令石破天惊的一击。 直至此时此刻,杨昭才知道自己的真正水平,距离当世顶尖的一流高手毕竟还是大有差距。事实上假若和两头麒麟易地而处,他就想不出自己究竟能有什么办法去破解梵清惠这着已上窥天道,不攻而攻不守而守的神奇剑招。顶多也就自持本身功力强横,蛮干狠拼地以攻对攻以伤换伤,拼个两败俱创玉石俱焚罢了。胜负如何,不到实际搏杀自然是未知之数,但境界上却先已落了下乘。 神兽本身所具有的经验智慧,决不逊色于任何武林高手。顷刻之间,不但火麒麟匍匐在地呜呜低吼,甚至就连身后刚从凌云窟中走出的那头冰麒麟,竟也在无形中陷进了欲进不得,欲退不能的困境。只因为它们灵觉中全都知道,假若贸然出手的话,必将惨死剑下。尤其火麒麟刚才受破镜异能重创,浑身多处地方鳞甲崩裂,情形更是不堪。 彼亦不动,此也不动。霎时间,战局竟微妙地演变为僵持。然而表面上控制全局的梵清惠,却自知这局面必然不能持久。因为此际她人剑合一,精、气、神都极度凝聚。精神元气损耗极为巨大。在未达到〖剑心通明〗的至高境界之前,以自己目前修为,实在不可能长久维持这个状态下去。 她必须抢先变化,以利于将战局的主动权继续操控在自己手中。 消魂斜指的剑锋,忽然间沿着某种奇妙频率微微颤抖起来。本是深藏不露的杀气随之逐渐收拢集中,似吞似吐,欲出未出。两头麒麟更觉紧张,喉咙间呜呜低吼着,自本能地崩紧了肌肉。 梵清惠淡淡轻笑,向前踏出半步。此进彼退,受控于她剑气之下,几乎完全失却自控的两头异兽,冰麒麟随之不由自主前进半步,火麒麟则畏缩地后退了半步。突然间,身边只是局外人身份的杨秀,竟然率先支持不足,精神元气都身不由己地被扯入局。黄台之瓜怎堪再摘?当场一大口鲜血夺腔喷出,不偏不倚,恰好就落在梵清惠脚下。 牵一即动全身,静斋传人苦心布置下的无形剑阵,其微妙平衡即时宣告破裂。两头麒麟眼眶内的瞳孔同时竖起成杏仁状,冰麒麟身上寒气暴盛,率先亮出獠牙利爪,悍然飚射扑击。受伤势拖累的火麒麟动作也只慢上半瞬,前爪一按一压,弹起配合冰麒麟前后夹击。相互间竟配合得天衣无缝。 静斋传人同时俏声轻叱,旋身轻转,消魂剑锋顺势划出。那管兵凶战危,其姿态依旧优美得无可言喻。电光石火间剑气若长江大河滔滔奔涌,直是一难收。神兵与麒麟尖牙利爪相互交击,锐响清脆竟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叫人听之亦觉赏心悦耳。 火花飞溅中,两头麒麟浑身鳞甲破碎激飞遍体浴血。伤口处更不住飘散出缕缕蓝、红色的轻烟。这正是消魂特有异能之一。凡被剑锋划伤,力量就会从伤口处不断流失。火麒麟先已受伤,激战下率先后劲不继,连声哀鸣着踉跄退后。旁观的杨昭正是一喜,陡然只觉寒意入骨,直冻得人浑身血气也为之凝滞。他面色当场大变,下意识喝道:“小心!” 这声提醒警告已经不可谓不及时,但对于梵清惠而言依旧无济于事。就犹如适才火麒麟一次过爆火海炼狱般,冰麒麟就拥有相同的力量制造出冰海雪狱。骇人寒意无分敌我扑袭向在场所有人,静斋传人更是当其冲。刹那间寒气聚集在消魂之上凝结成冰,竟在瞬息间令她因为无法立刻适应神兵分量之变化,而变得空前未有地无所适从。 冰麒麟放出寒气,顷刻间同样动弹不得。但火麒麟浑身烈焰护体,却几乎完全不受冰雪侵害。神兽通灵,更兼守卫凌云窟重责在身,未到最后关头它也绝不肯避战退缩。更何况连受重创激凶戾兽性,竟然奋起暴力,不顾伤痛一时间如箭飚出,向梵清惠狂恶噬! 寒冰破裂声早从消魂被冻结的一刻已然响起,杨昭眼眸内精光大盛,提气跃起主动飞扑入局。他早在昨晚就吃了半颗血菩提,此时灵果药效依然残留。所以尽管刚才和杨秀的一轮硬撼受伤非轻,但经过这段时间回气调养,伤势竟已经抢先痊愈了七成左右。仓促间无法运使四象玄功,小王爷左右双掌同时浮现乾坤二卦金光形相,口中厉声暴喝,挟开天辟地之威凌空重击而下。 两下连环震响,火麒麟肩胛应声碎裂,当场重伤狂嚎。剧痛攻心,死亡威胁促使它拼命挣扎,小王爷正要再乘胜追击将它当场格毙,陡然眼前热浪翻飞,火麒麟从身边如电飞掠纵出,尾巴上的毛无巧不巧,恰好卷住了杨昭手臂。那股无穷大力向前一扯,杨昭当场立脚不住,被这头畜牲硬拖着冲入凌云窟。伴侣弃战,情知光凭自己绝对不是眼前雌性人类敌手的冰麒麟当即也悲声哀鸣,毫不犹豫掉头就走。片刻间一红一蓝两道影子先后末入石洞深处,被洞中黑暗彻底淹没。 梵清惠直是骇然欲绝,冲口叫道:“阿昭!”运劲震破消魂上凝结的坚冰,不假思索急起直追,眨眼也是无影无踪。 杨秀面颊上肌肉颤动,直过去好半晌,他陡然仰天嘶声长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操他娘的狗杂种,死得好啊!”笑声有若受伤豺狼,直教人听得不寒而栗。言妄姑打个哆嗦,霎时间只想远远躲开,今生今世也永远别再和这位蜀王殿下拉扯上任何关系。他紧紧抱着破镜这面唯一可以依靠的护身符,正要挪动脚步偷偷下山,忽然眼前一花,有道高大又潇洒的身影,早抢步从九曲栈道登上凌云窟前平地,急声道:“王爷?宁某来迟了。咦?这是……” “宁仙长!”杨秀喜出望外,叫道:“你总算来了!” 来者正是散人宁道奇。他面上一派又惊又疑的模样,放眼环顾全场。皱眉道:“究竟怎么回事?啊,唐长史、风掌门、幕先生?他们……是麒麟!凌云窟内的麒麟出来了么?” “洞里的畜牲竟然不止一头,而是整整三头!”杨秀咬牙切齿地出拳往地上狠狠砸下,沉声喝道:“言妄姑,快将本王赐你的血菩提交回来!***风夜雨和幕星河两只废物,白白浪费了本王的灵果。” 原来刚才守望和尚出手阻截蜀王一行,虽和消魂和龙旋两大神兵打个两败俱伤,但依然能够全身而退。杨秀知这和尚一回去,必然就要惊动守卫凌云窟的力量。所谓兵贵神,杨秀当即决定命令两名掌门人服下血菩提尽快恢复战斗力,然后将战船上的士兵留下交给唐钟情收拾烂摊子,自己则带上一众高手绕近道从铁索桥那边前往凌云窟而来。 唐门和杨秀之间,是相互合作也相互提防更相互打压的微妙关系。唐门七杀明面上任务是负责协助杨秀成就大事,实质也有暗中监督的意思。一旦杨秀表现出对唐门不利,立刻就要联手将他击杀。没想到杨昭先前却已经因为以外收服了唐钟情,而从她口里知道了所有前因后果,甚至连命令唐门七杀出手杀人的暗号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当时两边狭路相逢,小王爷立刻就吹出口哨暗号。唐门规矩深严,门下杀手只认暗号不认人。尽管场合和暗号的人甚至杨秀都还没有流露丝毫异样,却依然毫不犹豫就立刻出手,结果颠三倒四和瘟疫这四兄弟当场殉死,唐无相和唐病则跌落深谷生死不知,只有唐名越因为要保护唐钟情,两人姗姗来迟而侥幸逃过一劫。 纵然如此,光凭三大掌门的力量本来也不会如此不堪一击。但血菩提纵然灵验,始终也需要一段时间吸收才能让药力生效。时间仓促,幕星河和风夜雨却来不及运功消化药力,虽然表面是恢复了神元气足的模样,实质却外强中干,以至于竟抵挡不住火麒麟的霸道火焰而双双重伤至死。 这种种前因后果,当中纠葛太多。不管杨秀还是杨昭都没法能全部知道来龙去脉。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杨秀誓不能就此罢休。当下他从战战兢兢的言妄姑手上一把抢过血菩提仰吞下,闭目全力运功。宁道奇微微冷笑,上前伸手搭在蜀王左右肩井穴上。精纯无比的内家先天真气透体贯入,帮助血菩提药性加挥。 远颺神功运转七七四十九个小周天,杨秀头顶白雾蒸腾热气缭绕,面色也随之连续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地变了七次,骤然纵声长啸,挺身跃起。他双眸内精光闪烁,显然内伤已经痊愈大半。伸手凌空一扯,龙旋受真气牵引,立即自动跳入五指之间。杨秀更不迟疑,转身面向凌云窟迈开脚步,沉声道:“宁仙长,言堡主。你们两位都随本王一起来杀麒麟,夺龙脉!” _________ 神州龙脉篇即将进入收尾阶段,下一篇唐门风暴则蓄势待。如何安排一个大家都满意而又合理的情节收宫然后再开,这是很废思量的。12想得头大啊,大家多给几票多点击几次支持一下吧 第五十一章:阴阳混沌 两头冰火麒麟身为凌云窟的守护圣兽,护窟有责。只要一见有外敌侵犯,立即就会出洞起攻击。然而虽说是神物,到底不过两头畜牲而已。此刻火麒麟先被破镜和消魂两大神兵所伤,再遭梵清惠和杨昭合力重创,伤势之沉重,直是无以复加。生死关头,自保本能终于压倒了当初凌云窟主人所赋予它们的责任。当下不管不顾,返身就往凌云窟深处它们的老巢处逃走。冰麒麟伤势比较轻,但这两头畜牲夫妻情深,况且敌人实在太强,自然而然也产生畏惧之心,于是竟也跟着火麒麟一起逃走。 两头冰火麒麟亡命奔逃,度之快直如风驰电挚。偏偏杨昭手臂又在火麒麟尾巴上缠得死死地,想挣扎也挣扎不开。此情此景,简直就活像搭上了辆刹车失灵的一级方程式赛车。无可奈何之下,小王爷惟有先运功护住身体,免得在高奔行之间,被地面尖利如刀的山石将自己割成碎片。 入窟不过十几秒,周围早变成一片漆黑。借助火麒麟身上烈火微光,杨昭匆忙间勉强看到洞窟内上下左右,全是纵横交错,密如蜘网的通道和石隙,也不知道究竟都通向什么地方。两头麒麟则并肩奔跑,路上不停转弯抹角,直向山腹深处而去。 地势越来越倾斜向下,直如万丈深渊,根本不知道到哪里才是尽头。然而突然间,前面依稀出现了无数红色光点就像霓虹灯般闪烁不休。似乎正是血菩提出的光芒。杨昭心下凛然,连忙凝神戒备。刚刚做好心理准备,那两头畜牲早冲入了处空旷石窟之中。毫无预兆地,火麒麟收蹄来了个急刹车,小王爷的整个身体登时在巨大惯性作用之下被凌空甩起,炮弹似地直撞向山窟石壁。 胸腹间一口浊气吐出,杨昭浑身蜷缩如球,滴溜溜地凌空打个空心筋斗,双腿紧抵石壁用力往外一撑,当即借势居高临下急遽俯冲。他双掌并拢,掌心处泛现出前所未有般灿烂的〖乾〗卦形相,有如泰山压顶般当头轰下。火麒麟遍体鳞伤萎顿在地,哪里还能抵挡八卦掌猛招?千钧一间,冰麒麟不顾生死地抢身截上,张口仰天往外吐出团幽蓝奇光。奇光去势疾如流星,闪电般迎上乾天亟掌势,赫然竟逼出股至阴至寒的巨大力量。 惊雷暴响轰然爆,刹那间整座山洞激出隆隆回声,直是震耳欲聋。石壁高处的泥沙土石雨点般簌簌落下,让本来已经够晕暗的视野变得更加不堪。杨昭只觉双臂处奇寒入骨,经脉血气仿佛全被冻僵了一样,急忙顺势退后并且运劲驱寒。好一阵子过去,激扬的烟尘逐渐平息,小王爷凝神向外望出去,只见冰麒麟护在火麒麟之前,上身低伏呜呜咆哮,那团蓝光就在它头顶独角上悬空急转,赫然是颗大约乒乓球大小的珠子。 杨昭心下慄然,脑里立刻浮现出“内丹”两个字。随即不禁暗暗苦笑。通灵神兽吸收日精月华,修炼出内丹本来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可作为穿越者的记忆,却告诉杨昭凌云窟中本来只应该有一头火麒麟,而且这头畜牲是没有内丹的。然而眼前不但多出了头冰麒麟,而且还修出了内丹。这都他***究竟怎么回事啊? 内丹是两头冰火麒麟毕生真元精华所聚,绝对比生命更加珍贵。一旦稍有损伤,即使不死也去掉了大半条命。假若不是连遭重创实力大减,加上又要保护伴侣,冰麒麟绝对不会冒险施展这最后手段。 这处石窟正是两头麒麟的老巢,跑到这里来,就表示它们已经退无可退。冰麒麟瞳孔中凶光大盛,回头向委顿在地的火麒麟“呜呜”叫了几声,猛然震天怒吼,向杨昭如箭扑出。小王爷掌心同时显现〖离〗卦形相,实行以火制冰。离火乱掌上下翻飞密集轰出,沉着应战拼了个激烈灿烂。 小王爷内伤只恢复了七成左右,状态远说不上有多好。但冰麒麟刚才被梵青惠用神兵消魂划出的伤口还在,蓝色轻烟依旧不住冒出令体力外泄。尽管嘶吼扑跃之间凶悍不减,动作却越来越慢了。只要继续稳守突击地打下去,杨昭就有信心必然可以取得最后胜利,把这头凌云窟的守护神兽毙于掌下。 山洞里终年不见阳光,环境自然阴冷。加上冰麒麟吐出真元内丹,四周更加寒气四溢,简直滴水成冰。尽管杨昭竭力催动火劲护体,依然感到冻入骨髓。只是缠斗半晌,石窟内温度竟似乎逐渐向上提升。杨昭额上汗出如浆,掌震开冰麒麟,百忙间回头匆匆一瞥,双眸猛然收缩,不由自主地倒抽口凉气。 那头先前被打得五痨七伤,奄奄一息躺在地下似乎只能等死的火麒麟,赫然正趴在石壁之上,伸舌头大口大口地将那些依附墙壁生长的血菩提卷扯入口。身上本来衰弱得若有若无的火焰更恢复过来,正在猖狂高涨地热烈燃烧。按这么个恢复度…… “好狡猾的畜牲!”杨昭低声喝骂着双掌交错,离火乱的火劲陡然被催谷得空前激烈澎湃,身如穿山火龙向冰麒麟凌空扑击。电光石火间冰麒麟腰背同时中掌,嘶唤长嚎着惨被震飞十丈之远,“轰~”地重重撞上山壁。杨昭紧接追上,握紧拳头此起彼落痛打落水狗,每一拳都出尽全力,只求打死这畜牲再去对付另一头。才砸得二三十拳,陡然只听身后火麒麟放声咆哮,烈焰疯狂高涨空前猛暴。小王爷火转身双掌齐出,恰好撞上彻底恢复状态的火麒麟两只强壮前肢。危急间再来不及改使〖坎〗卦水劲进行克制,两团或者是世间最狂暴的炽热烈火正面硬拼对撼,赫然汇聚成一个太阳般的巨大火球,将杨昭和火麒麟全都裹了进去。 太阳火球不住扩大越烧越旺,其势足以吞天噬地摧毁万物。热力所及之处,甚至连双脚站立的地面也被焚烧熔化成浆。如此高温,寻常血肉之躯早被烧成焦碳。保持着人立扑击姿态的火麒麟天赋异禀,还不觉得怎么样。杨昭身上衣服却瞬间就化为飞灰,浑身皮肉“兹兹~”作响,宛然陷身炼狱苦受煎熬。更糟糕的,却是那头冰麒麟竟然也学着同伴的模样,正爬向石壁处企图吞食血菩提以恢复元气体力。假如让它得逞,那么到时候两头畜牲前后夹攻,杨昭就是有三头六臂也绝对应付不来。 生死关头,杨昭身形闪动,陡然以快得无法想象的高冒险撤掌抽身退出,反身直扑向旁边石壁。霎时间他犹如火龙穿山般在血菩提生长的石壁上下迅游了一圈,随之足足退出十几丈远,“咚~”地落地屈膝单腿跪倒,大口大口地如牛喘息,胸口更禁不住隐隐作痛。 火麒麟天赋异禀,火劲之烈,不下于当日天竺僧全力催动的冰火劲。双方硬拼内力之际要突然撤走,以杨昭今时今日的修为,也只是勉勉强强才能办得到。但真气逆流倒冲,胸膛处的经脉已是伤上又再加伤。但相比之下,洞窟里生长的所有血菩提全被彻底毁掉,冰麒麟再没有机会进补复原。两害相权取其轻,依然还是十分划算。 小王爷这么神出鬼没的抽身一退开,本来正和他角力的火麒麟骤失重心,人立的上半身“咚”地顺势落下,恢复了四肢着地的姿势。火麒麟莫名其妙地咕噜两声。它关心伴侣,也顾不上继续追杀杨昭,收起火焰小步跑到冰麒麟身边,用鼻子拱了拱它。 被杨昭一顿乱拳打得头上连独角也出现裂纹的冰麒麟,有气无力地低声嘶叫回应,悬在头顶的真元内丹早变得黯淡无光。眼看四周已经连半颗血菩提都没剩下,火麒麟焦躁不安地连声咆哮,骤然张开血盘巨口,昂对准洞窟上方隐藏在黑暗中的洞顶,喷出大团赤灼红光,正是它本身具有的阳火真元内丹。 震撼巨响声中,石壁轰然崩毁,激起沙飞石扬,到处一片狼籍。杨昭遽然剧震,不可思议地抬头仰望。明暗交错之间,只见一黑一白两团光球组成太极形相,携带了无穷灵气缓缓从天降落。太极的阴阳双眼处,赫然各是一件令牌模样的奇形神兵。两件神兵看上去各自都只有半边,必须拼合起来才能恢复完整,正是当年万禅庵的镇派之宝,天神兵----阴阳令!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霎时间杨昭又惊又喜,就想冲上拾取。没想到两头麒麟同时放声长鸣,阴阳令竟如磁摄铁,自动飞向麒麟身边。顷刻红光闪动,火麒麟的阳火真元内丹附上了白色的阳令,冰麒麟的玄阴真元内丹随即也附上了黑色的阴令。阴阳双令光芒大盛,太极光球将两头麒麟笼罩在内不断旋转。杨昭情知不妙,奋力拳打脚踢猛功,却总是被光球阻挡在外。 阴阳双令合一,拥有逆乱时空,颠倒乾坤的神奇威力。当年炎帝就曾经因此而穿越时空借体重生。那时候,炎帝害怕阴阳令会再将自己遣返原来时空,竟然奋力砍毁了阳令,好使阴阳永远不能再合一。但后来炎帝被天晶传人击败,万禅庵的掌门白云,也取回了阴阳令碎片。归隐后便云游天下,企图找寻令神兵复原的办法。 机缘巧合,白云来到凌云窟附近,现了守护秘窟的冰、火两头麒麟。火麒麟为雄,属性阳刚;冰麒麟为雌,属性玄阴。两头神兽为天地精华所钟聚,和阴阳令隐隐竟互生感应。于是白云灵机一触,当下孤身入窟,就将神兵安置在麒麟巢穴之中。 麒麟和神兵之间,果然是天造地设的绝配。之后近二十年时间中,两头麒麟日夕以本身真元内丹温养神兵,逐渐地竟将神兵炼得和自己心意相合,再也无分彼此。加上凌云窟又是龙脉所在,灵气格外充沛。岁月有功,阴阳令不但完全恢复旧观,而且威力神通更上层楼。此时此刻,火麒麟正是通过阴阳令,将本身的力量传送过去治疗冰麒麟。 只是片刻功夫,本来重伤的冰麒麟浑奋力再站起来嘶声低吼,声音神元气足,显然伤势已经痊愈了七八成。阴阳令完成使命,与两颗真元内丹分离,各自插入泥土中矗立。两头麒麟目露凶光,同时回头死死盯住杨昭。锐利獠牙间垂涎欲滴,赫然把小王爷看成了一块绝对再跑不掉的美味佳肴! 气氛陡然崩紧,火麒麟上身再度低伏,“呜呜~”咆哮,蓄势待。冰麒麟眼中瞳仁竖立如杏仁,缓缓沿着某道无形的圆形轨迹,向旁边走开了一步。 杨昭深深吸口气,挺身起立。眼眸死死紧盯着麒麟凶兽身边的阴阳令,真气在丹田内急运转,却全然不依照易经玄鉴的正常轨迹去走。肌肉血管贲张,简直像随时都要爆炸。 麒麟再动。进两步退一步,亦步亦趋,步步为营,分从左右两方面不断进逼而来。杨昭只觉眉心微微刺痛,灵觉感应之中,早警觉自身被两头畜牲以气机死死锁定。 “砰嘭、砰嘭、砰嘭~~”三颗心脏越跳越快,声音也仿佛越来越大。两头麒麟凶兽主场作战,竟仿佛溶入四周整个环境,无论提爪、低吼、抽尾、甩髯,每个动作都令四周越来越趋浓稠的空气,泛起阵阵颤荡涟漪。 杨昭闭上眼睛,负手而立。浑身杀气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他存在的气息,亦变得若有若无。假若不凝神细看,几乎会以为这个人已经彻底隐形。墙壁上蔓藤燃烧的火焰逐渐熄灭。麒麟身上红、蓝光芒也收缩至仅仅紧裹兽身,再无法照亮身外三寸之地。石窟空间全被黑暗与虚无掩埋,一切都仿佛……不再存在。 一股冷风,忽然从石窟入口处灌入。 强光暴绽刺目欲盲,麟吼惊天震耳欲聋!电光石火间冰火两头麒麟同时电射蹿出,身后拖曳出的红蓝两道残光轨迹,犹如巨大铁剪般狠狠交叉合拢。杀机临身,小王爷猛然抬头睁开眼眸,一双瞳孔赫然全被浓重黑气覆盖。不是天地水火风雷山泽八卦,更不是风雨雷电四象玄功,赫然正是:暗黑! 暗黑七重天一阶异能动。时间暂停,零点一秒! 炽烈火势入骨冰寒同时凝固,麒麟凶兽凝空悬立,有若轰雷挚电的扑杀动作瞬间彻底停止。杨昭身法度在暗黑七重天加成之下,竟仿佛比意念还要更快。他似乎动了动,似乎又没有。零点一秒的时间眨眼即过,四周所有事物立即恢复正常。三道影子交错擦身而过,两头麒麟同时落地,身后杨昭昂卓立,以背相向。他本是空空如也的双手,此际竟已将阴阳双令,同时握于掌中。 “滴答~”轻响,两点鲜血同时从阴阳令刃锋之上滴落。杨昭旋踵转身以双令互击,“叮~”的清越响声在山洞里到处回响不绝。两头麒麟心弦如遭巨锤重击,同时嘶惨嚎着扑跌在地,痛苦挣扎不休。两道长长伤口分别从它们胸膛一直拉到肚腹,五脏六腑大肠小肠全部滚滚流出。那股腥臭气味,直是中人欲呕。杨昭面无表情,易劲玄鉴内力贯注阴阳令,将微微颤抖不绝的神兵强行镇压住,踏步上前,高举阴令迎头劈下。 “嗷嗷嗷~~” 麟嗥声撕天抢地震人心弦!冰麒麟头颅落地,颈腔处喷出大股冰蓝鲜血,恰好将杨昭兜头满脸地喷个正着。小王爷伸舌头在唇边舔了舔,表情活象在品尝琼浆玉液一样满是惬意。阳令随即毫不犹豫地劈下二击,火麒麟同样追随伴侣踏上黄泉路,将灼热如岩浆的颈血喷满杨昭全身。阴阳令神兵奇光映耀之下,这位小王爷看起来根本已经不再像人,而是一头不折不扣的----魔! ----偶素诚恳拜票的分割线---- 今天这一章分量应该还蛮足……恩,这个星期没有推荐,也早就跌出新书榜了,所以是裸奔啊,大家看在12熬夜到4点的份上就多点击几次,多给几张红票吧。而且有时候也真要细看才行,比如昨天那章,杨秀骂杨昭也是禽兽,所以说有3头畜生,不仔细看就以为是12笔误了,哈哈……12拜谢。 对了,大家加入书群没有?还有不少余额哟! 第五十二章:剑神无我 两头冰火麒麟垂死时所出的惨嚎声,直是震天惊地。那声音从凶兽老巢向外传出,顷刻间就在洞窟石壁上来回激荡了千千万万次,非但没有被削弱消弭,反而越传越远,终于竟使整座凌云山都在隆隆作响。 正手执神兵龙旋,面色阴沉地走在凌云窟深处的蜀王杨秀,骤然停下了脚步。他侧耳倾听半晌,蹙眉道:“这是……那两头畜牲在叫?” “声音中蕴涵的尽是死气。”宁道奇面泛悲悯不忍之色。轻声长叹道:“麒麟神兽完了。可惜啊,可惜。” “宁仙长此言当真?”言妄姑闻言却是大为欢喜,急忙道:“王爷,咱们此行本来是想活捉麒麟。可是现在……唉,这里到处都是岔道,也不知道两头畜牲究竟死在哪里,想必也只能便宜老鼠了。王爷万金之躯,何必冒险?不如先撤退吧?” 杨秀霍然转身,双眉倒竖,两道凌厉如刀的目光死盯在言妄姑面上,厉声喝道:“怎么,言堡主很想赶快离开么,嗯?” 他言语中那股冷意,甚至比冰麒麟透的寒气更能让人浑身僵冻。言妄姑当场一哆嗦,后背处立刻被冷汗浸成透湿。他急忙堆起面上肌肉,勉强挂起个和哭也没甚分别的笑容,陪笑道:“能够有幸为王爷效劳,可是老言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王爷叫向东俺老言绝不走西,王爷让老言赴汤俺不敢蹈火。王爷未走,那是打死俺也绝对不出去啊。” 杨秀冷哼一声,道:“那么你就闭嘴。”随即从怀中取出份地图,对着火把的光仔仔细细看了两遍,道:“不远了,前面往左转。”当先大步走出。 言妄姑如释重负地吐口长气,伸手抹去额上冷汗,急忙拿着火把跟上,心里也不知道已经几千几百次地咒骂自己不该为了巴结这位王爷,巴巴地从酆都跑去成都,更不该答应前来凌云山送死。可是现在他还能怎么办?即使知道不该上这艘贼船,现在却已经骑虎难下。也就惟有硬着头皮,向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外加三清道祖拼命祈祷还愿罢了。 杨秀说是不远,其实还差得远。凌云窟内道路千回百转,岔道连着岔道,直让人光看也会觉得晕头转向。然而每到一个分岔口,这位王爷只要拿出地图来稍加参照,立刻就能指出正确道路,而且毫不犹豫地走进去。开始时言妄姑还心中忐忑,但逐渐地他也看出了其中奥妙。只因为越往窟内深处走,脚下道路就越显平整,不复之前凹突崎岖的天然模样。 再走半晌,忽然有阵冷风迎面呼啸吹来。火把的火焰登时不住摇曳。光影晃动间,杨秀依稀看见面前似乎出现了条长长黑影。他心中登时一紧,侧身举手护住火把,等到冷风吹过,这才重新高高举起。火光之下,只见眼前赫然是条雕琢得栩栩如生的石制巨龙。更正确而言,乃是“半条巨龙”。因为能够看见的,也就只有龙尾和小半截龙身而已。龙身其余部分蜿蜒游走,直穿入山壁深处,也不知道龙头部分究竟是什么地方。杨秀喜道:“啊,龙路!就是这里了。”声尤未毕,他早飞身跃上石龙背脊,动身向前急纵。宁道奇回头向言妄姑瞥了一眼,笑道:“言堡主,你先请。” 言妄姑也不敢多问为什么凌云窟里面有条石雕巨龙,杨秀和宁道奇又为什么会知道等问题。当下只苦笑道:“宁仙长甭客气,请、请。”动身跃上龙背,展开轻功向前紧追。他言家堡的〖僵尸死魂功〗实在也非等闲,起伏纵跃之际臂不动、膝不弯,当真就像头僵尸般直楞楞地向前跳出,度快得离奇。直走了半顿饭时间,前面猛地豁然开朗。众人早置身于一个高有几十丈,宽达半里的极巨大石窟之中。 杨秀放慢了脚步,放眼四顾仔细打量。但看山洞四壁已经不是天然石墙,而是精心修整铺砌的大理石。无数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和翡翠、玛瑙、琉璃、钻石等宝物镶嵌其中,火光映耀之下,登时幻化出大片似梦迷离的彩光。低头下望,则见有无数顶盔戴甲,大小和真人无异的陶俑手执兵器在巨龙身边摆成阵列,却又齐往龙头所在的方向跪拜作臣服拥护之状。但石雕巨龙横空游过洞窟,然后又从另一侧的山壁上穿了过去,仍然不见庐山真面目。 杨秀突然停下了脚步。心中狂喜消弭,止不住的愤颟狂怒随之而起,然后却又有一阵压抑不了的惊悸。激烈起伏的情绪变化,只因为前方虽然还有路,却已被人挡住而没办法继续前进。 宝石奇光之下,石雕巨龙背上,洞窟出口之前,此时此刻,正有一位修长窈窕的佳人悄生生地持剑而立。她衣袂飘飘,仿佛刚刚乘风而至,亦好似随时可以随风而去。无论姿态神韵,全都充斥了某种出尘脱俗,孤高不群的玄妙美感。欺霜胜雪的浩白脸庞上,唇如凝丹、鼻似琼瑶、长眉入鬓。乌黑明亮的眼眸中,透彻出清澈无比的孤高与坚定。其美已到极致,其冷也已经到了极致。当今世上,除去静斋传人梵清惠外,更有谁人能够拥有这份美,更有谁人配得拥有这份美? 宁道奇心下轻叹,微笑上前道:“梵师妹,何所为而来?” 梵清惠淡淡道:“为应为之事而来。宁师兄,难道你非如此么?” “宁某亦正为应为之事而来。只不过……”宁道奇举手拈须,缓缓道:“究竟何者应为,何者不应为,梵师妹却似乎已经与宁某有了分歧啊。” “清惠由始至终,此心皆只以天下苍生祸福为念。”梵清惠叹道:“至于江山谁属,却不在清惠思虑之中。宁师兄,您扪心自问,刻下如此所作所为,岂不是正与本身初衷南辕北辙吗?” 宁道奇面色微变,不自禁回头去看杨秀。恰好杨秀也正回头来看他。四道目光在空中一触,霎时间纵然以宁道奇的修为,竟也不自禁地觉得双眼刺痛,当下他急忙连退两步,立在杨秀后面半个身位处,拱手道:“王爷,贫道心中所求,除去王爷与大王子的区别外,正与朝阳天师别无二致。” “好,本王信你。”杨秀面色阴沉,道:“宁散人,替本王将这疯女人擒下。大事当前,本王可没功夫和这种朝三暮四,反复无常的贱货多作纠缠。” 杨秀话语间蕴藏的怨毒之重,甚至连宁道奇也不禁为之慄然,心中更禁不住产生了“自己究竟是否正在养虎为患”的疑问。只是这等念头才刚萌芽,立刻又已被他硬生生掐断。宁散人拱手道:“宁某尽力而为。”挺身走出,摇头道:“梵师妹,妳该当知道非常时期,应行非常手段。妳自问初衷不改,但宁某也自负惟有如此手段,方能拨乱反正,最终得致太平。究竟谁是谁非,惟有各凭信念而行吧。但此时此刻,梵师妹也应明白光凭一己之力,螳臂何能挡车?还是先请退下吧。” 梵清惠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提起手中神兵消魂,屈指向剑身弹去。但听“叮~”的清脆响声悠久不绝,樱唇轻启,道声:“宁师兄,请。”声尤未落,娇躯早如一缕烟霞般轻飘飘纵出,姿态之曼妙无方,直似飞天乐神。消魂展动处,剑势既不凌厉也无杀气,但却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红光之盛,更是亮得几乎令人睁不开眼。 假若武功稍差者比如言妄姑之背,面对消魂剑势,此时心中定会生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只有束手待毙一途的绝望念头。然而名动天下的宁散人,又岂是言家堡主可比?梵清惠刚刚出剑,他早看清了对方心意。当下不禁微微冷笑,左手大拇指则凭虚而划,按出数十团大大小小的黑白气团护住周身。霎时间气团迎上消魂剑势,登时迫出“啵啵啵啵啵啵~~”连环不绝的爆破轻响。消魂剑影消散,就只余下最后也是最具威胁力的一剑中宫直进,却偏偏又迎上了----宁道奇的右手。 五指聚拢,形如鸟啄。剑啄交击,赫然竟爆出一下犹如暮鼓晨钟般的深沉鸣响。响声余韵不绝,在众人耳边回环萦绕。消魂红光聚敛,竟凝成鲜明的〖卍〗字佛印,瞬间飞出直印向宁道奇。此招正是梵清惠练成后从未以之对敌过的一着〖剑神无我〗。 《慈航剑典》号称四大奇书之一,与《战神图录》、《魔策》、以及《长生诀》并列,其神奇玄妙之处,绝非普通武功秘籍可相媲美。除去实质杀伤力外,更着重精神意念上的修行。就如何当年天晶传人南宫问天,他自创〖天心剑势〗,其中最后一着天仁剑极没有丝毫力量,纯粹是以仁爱感化敌人。可见武学到了最高境界,都是殊途同归。 天仁剑极配合天晶,就连充满杀戮与破坏原欲,一心灭世的魔籽都可以感化。剑神无我自然达不到如此程度,但梵清惠全力施为之下,也自信必定可以凭借自身信念感化宁道奇,使他明白本身行径的错误。弹指之间,佛印金光透入宁道奇额头,果然使得这位散人的动作为之----彻底停顿。刹那间两人的神识同时脱离身体,仿佛飘往不可测度的玄异幻境。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仇恨悲痛、以至于成住坏空等等诸般感受纷致叠来,只在黄粱一梦间,两人竟同时停下了所有动作,变得宛若泥塑木偶,反应全失。 不,不是反应全失。至少,宁道奇不是!霎时间他本来散涣的瞳孔猛地收缩,精光闪烁间,他哈哈一声长笑。眉心处之前透入的佛印金光,竟被弹出脑外狠狠震成粉碎。梵清惠娇躯剧震,不可思议道:“宁……”话尤未毕。宁散人的太极黑白气团急遽凝成,反过来烙进她印堂之间。这清丽绝俗的出尘仙子登时如遭电击,“叮当~”声响,消魂脱手落地,光华尽失。剑手自己则双膝一软,颓然跪倒。 宁道奇负手退开两步,摇头道:“梵师妹妳惊才绝艳,实是静斋二百年来最出色的传人。只可惜道心毕竟不坚,竟终于落得如此下场。一失足成千古恨,可惜,可怜、可叹啊。”嗟呀甫定,却回身向杨秀拱拱手,道:“王爷,宁某幸不辱命。此女如何落,还请王爷定夺。” --------偶素祈祷朋友们多红票多点击滴分割线-------- 天气暖和回来了,于是12晚上写字也能更舒服了。恩,希望一直保持这种温暖啊。不过话说回来,本书却有点冷啊,点击都被挤出1o名之外了,12痛哭ingorz ps:做了个新调查,大家投票看看? 第五十三章:龙脉圣地 拜票求收藏点击,除此以外今天木啥废话了说^^; ------偶素例行公事滴分割线------ 杨秀笑了。那笑容中赫然竟找不到任何喜悦,只有愤怒和仇恨。 这是一次。自打得知唐钟情竟然和杨昭私通,并且彻底背叛自己之后的……一次笑。 本是令人景仰膜拜,万众敬服的王者。此际身上竟隐隐透出缕缕诡异黑气,狰狞得犹如冥界妖魔。他紧握龙旋缓步上前,凝声道:“好,宁散人果然有本事,更够忠心。哼哼,什么狗屁慈航静斋。我呸!”猛然一口浓痰吐出,势如铁弹般飞向梵清惠。“哒~”的轻响,肮脏秽物粘上那张清丽绝俗的脸庞,显得怪异之极,更丑恶之极。 但就是这幕怪异丑恶的景象,反而更让杨秀兴奋起来。他舔舔嘴唇,右腕轻抖。龙旋骤然暴起疾探,犹如毒蛇吐信般在梵清惠胸前扯下好大一块衣襟。素白抹胸下裹着的半边浑圆玉峰突然失却束缚,不由自主地向外弹出,雪肤酥胸,直是一览无遗。 霎时间,三个男人都仿佛同时忘记了呼吸。杨秀更鼻翼翕张,瞳孔中流露出如同饿狼似的光芒。他迈步走去,单腿跪下在这仙子般的女剑客身边。手指沿着腮帮、下颔、颈侧与锁骨一路滑下,最后停在雪峰顶端那点嫣红花蕾周围,用力挟捏亵玩, 杨秀口中恨恨咒骂道:“杨昭那小杂种竟敢染指本王的女人坏我大事,此仇假若不报,本王也不用再做人了。什么不吃人间烟火的仙女?呸,简直放屁!婊子,妳刚才和那小杂种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多半早就和他也搭上了吧?正好。现世报还得快,本王现在就***先奸了妳个婊子,然后再砍断妳双手双脚卖去成都城最粗陋的妓院,让那狗娘养的小杂种也戴上几千几万顶绿帽子!”口里咒骂,手上动作不停,早老实不客气地大肆轻薄起来。右手更捏住梵清惠的腰带,就要力将它扯断。 这幕活生生的春宫大戏,固然看得人心跳加血脉贲张。言妄姑却不敢多看,急忙转身过去,闭起眼睛掩住耳朵,口中念念有辞,更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但他虽是铁了心肠要把自己当木头人,宁道奇却是不可以。散人终是修道之士,对于男女爱欲就没放在心上过。因此刚才心神纵然稍分,却立刻已经恢复过来。 梵清惠和自己已经翻脸成陌路,换个时间地点的话,杨秀想要对她做什么宁道奇也不想多管。可眼下大事当前,却不该为了个女人多有耽搁。之前从唐门的情报中得知,凌云窟除去两头麒麟以外,更另有奇人守护。但从开始至今却只出来过一个守望和尚,可实在不合情理。宁道奇表面镇定,其实内心也颇觉不安。他深恐夜长梦多,上前两步沉声道:“王爷,大事为重。” 杨秀遽然一震,刹那间报仇雪恨和主宰江山两股欲念在心中激烈冲突,但最终还是后者占据了上风。他“呸~”地狠狠啐了一口,顺手拾过消魂,站起身来点点头,沉声道:“宁散人说的是。哼,便宜了这小婊子。等回来再炮制妳。”随即一脚踢向她腰间要穴。 这一脚绝对没有可能踢空。 但偏偏就踢空了。 电光石火之间,三名高手同时只觉虚空中仿佛有道强大之极的电流蹿过,瞬即降临在梵清惠身上。紧接着,被宁道奇反制心神,陷入失魂状态的静斋传人突然出手挡下了杨秀这脚。她手腕翻转,某种奇异之极的劲力立刻侵经噬脉,让蜀王半身酸麻动弹不得,只是轻轻一挥已经把他摔出去三四丈之远。梵清惠挺身弹起,喝道:“谁敢乱闯凌云窟?统统都给老夫,滚!” 那音调依旧甜美清越,确实是她本人没错,但语气中却忽然又增添了某种本不该是她能拥有的威严和沧桑。极度不协调,也极度地怪异可怖。 大事当前,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节外生枝,杨秀直是怒不可遏。他厉声喝骂道:“装神弄鬼的狗种,管你是谁。贱人受死!”神兵抖动,蛟龙魂魄猛然觉醒,以破风排云之势暴起狂斩。手无寸铁的静斋传人目光沉着,不喜不怒不嗔不惧。五指挥出,骤然凭空凝聚出一面金黄色的巨轮。纵使只是以气聚形,但竟出无形而重入于有形,坚固得丝毫不逊色于神兵。 黄金锋轮绕身旋风剧转,弹指间已和龙旋交互撞击了上百次之多。杨秀只觉阵阵飘忽如风的古怪内劲透过神兵直逼入体,逼得他不由自主地连环旋身卸劲,直转了十几个圈子才勉强站定。作壁上观的宁道奇霍然变色,冲口而出道:“轩辕通天劲的烈风转!你不是梵师妹,是西城……西城……秀树?”叫声中满蕴了不可思议,更是微微颤。 “哦?原来居然还有人记得老夫的名字。”那个不是梵清惠的梵清惠也似觉出奇。冷然道:“不错。老夫就是西城家最后一代传人,西城秀树。既然知道老夫名头,还不统统快滚?” 千百年来,天下间练武的人多如恒河沙数不可胜数。而其中能够在后世记忆中留下名字者。生平无一而非叱咤风云之辈,而西城秀树正是其中之一。他不但和武林神话,天晶传人南宫问天活在相同的时代,而且更执掌轩辕黄帝的天神兵〖太虚〗。当年从泰山虎魄重光开始,之后斗蚩尤、刺邪帝、灭天魔、除魔籽。一生持正卫道,为天下所共仰。后来更被推举为武林盟主,统合江湖人士齐心协助南朝正统对抗新兴的北魏拓拔氏入侵。功勋卓著。但……那也已经是整整二百年前的事了。任你武功再高,寿元始终有限。即使得道之士也不过三元之寿而已。而眼前这个不是梵清惠的梵清惠,却竟然自称是西城秀树? 他究竟是人……还是鬼? 霎时间,冒险入窟的三个人几乎全都呆住了。一片寂静中,忽然耳边传来了点点水声。 滴答、滴答、滴答……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言妄姑双腿哆嗦,几乎连手中的神兵破镜也抱不稳。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裤裆,却立刻现了……血? 无数鲜血正从山壁的缝隙之间冒出,点点滴滴,有红有蓝。那鲜血仿佛本身已经拥有生命和意志,甫滴落到龙道之上,立刻自动聚集起来,迅捷无伦地向龙头方向流蹿而去。紧接着只听“咚~”地一声巨响,霎时间地动山摇,竟活象整座凌云山都震动起来。 任何反应都未来得及作出,山壁猛地鼓起,轰然破裂。炽烈热流和刺骨冰寒同时由内而外地急弥漫。自称是西城秀树的梵清惠双眸收缩,失声道:“麒麟血!” 话音甫落,有道满身血污的**身影,挟带着无边凶煞之气从隧道里闪电般扑出,不由分说就追随麒麟血急起直追。一瞥间看见必经之路上恰好挡着那个自称是西城秀树的梵清惠。当下红蓝双眼怒目圆睁,“口胡~”地放声咆哮着,不由分说,抡起手上那一黑一白两件神兵当头疾劈。 “西城秀树”虽然不知对方身份,但光凭他杀害冰火麒麟一桩,就已经是绝大罪孽。麒麟既死,自己护窟有责,更加不能退让。当即运起黄金锋轮绕身电转。旋卸敌人神兵攻势之余,更反守为攻凌厉绞割。两人直拼个激烈灿烂,锐烈罡气纵横纷飞遇物即毁,余劲也足以劈石开山。顷刻间“西城秀树”双手齐掌锋轮,将敌人黑白两件神兵压住往地下一按,喝道:“撤手!” 三件神兵挟万均大力,同时狠狠劈落石雕巨龙背脊。龙道纵然坚固,又哪能承受得住如此冲击?“轰隆~”巨响直是震耳欲聋,以两人立足处为核心,方圆三丈处的龙身彻底崩毁碎裂。那凶煞连同“西城秀树”一齐,齐齐向下方俑坑急堕。 奇变再度横生,但就在那犹如白驹过隙的刹那,杨秀早看清楚了这个从山壁里钻出来的人究竟什么模样。尽管对方神态大变更似乎常性全失,但不是自己那个狗杂种的侄子杨昭,还能有谁?一怔之下,熊熊怒火立刻烧得他连脑浆都沸腾起来,几乎立刻就想扑过去加入战团,将小杂种千刀万剐剁成肉酱然后再拿去喂狗!然而称皇天下的**,终于还是凌驾了这股怒火。他不甘地向俑坑下激战不休的两条人影恶狠狠瞪了一眼,用力向上甩出龙旋。 神兵暴起延伸出十几丈,“夺”地钩住对面山窟石壁。杨秀更不招呼宁道奇与言妄姑,当即飞身跃起借力荡出,轻轻巧巧落在还未毁坏的龙道上,头也不回,直奔向隧道对面。 近了,近了。越向前飞奔,水花激荡声就越大,空气中的湿度也越高。蓦然杨秀停下脚步踏足龙头,眼前所见景物,直让他也一阵头晕目眩。原来巨龙从山壁上探出,龙口正前方就是颗半径就足有几十丈的巨型石球,呈现出巨龙争珠之姿。一道碧水瀑布更由上笔直倾泻而下,激起大片烟水迷曼。气派雄伟磅礴,直是鬼斧神工。 景致再壮观美丽,杨秀也连半分欣赏的心情都没有。他一声长啸,远颺神功催上极限十二成功力,身如腾龙奔跃直飞半空,紧执神兵龙旋人兵合一,激出巨型的十丈刀罡,向石雕龙珠全力狠劈。 这一刀之威,力足----分天! 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被清脆利落地一刀劈开。石雕龙珠更不堪承受,当场被从中劈开条巨大裂口。裂口内奇光绽现,龙吟隐隐,竟然另有乾坤。杨秀放声长笑,急不及待跃入其中。双脚甫着地,突然如遭电击般怔住,不知不觉,竟泪流满面,缓缓跪下。 第五十四章:龙脉出,神州乱 刚才线路有点问题,整个上午都登陆不了,成吉思汗啊t_t; 所以耽搁了更新8素偶滴错…… ------偶素非常无辜滴分割线------ 上古时代,天地初开。元始天尊与元祖天魔分别由阴阳二气生化聚成。彼此间各走极端,水火不容。终于爆出史上一次神魔之战。战况之激烈,实非后世人类所能想象形容,只知道最后两者终于玉石俱焚,而苍天却也因此战而遭到严重破坏。阴阳二气因之混沌不清,以至于天地间毫无法则可言,妖魔蛮族各自据地相残,大地一片混乱。后来虽有女娲娘娘穷尽心力炼石补天,但魔消道长,其势几乎已不可扭转。其中尤其以拥有极恶本性的蚩尤,杀戮最重最烈。势力也是最强大。 当其时也,轩辕黄帝奉女娲娘娘之命投胎降世,既以仁义厚爱教化太初万民,复起义师征讨四方邪魔。最后终于只剩下了蚩尤这凶神依旧肆虐世间。两者于是各持天神兵〖虎魄〗和〖太虚〗决战于涿鹿。虎魄威能无限,越战越邪,越用越凶。纵使同是天神兵,却占尽上风,把太虚压得几乎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蚩尤得意洋洋,满以为胜券在握。谁不知虎魄的战虎忠魂不忿为主所杀,突然反噬其主,蚩尤居然就此丧命于自己的神兵之下。 蚩尤既恶贯满盈而自灭,黄帝从此平定大地,成为天下共主和华夏始祖。他功德圆满后,原本可以归天向女娲娘娘复命,重新恢复九天大神的身份。但为了华夏子民,黄帝竟不归天,甘愿长留人间,找寻可以永远守护神州的方法。他踏遍千山万水,终于在神州大地上找到了一处最具灵气的龙脉,也就是巴蜀间,岷江边、凌云山上的凌云窟里。 于是黄帝便命人秘密动工,在凌云窟深处架设龙道和开辟陵墓。更在自己作为凡人的寿元将尽之前,自封于龙脉源头之中,将自身与龙脉结合葬身在内。更将生前絭养的两头冰火麒麟,放养在此作为凌云窟的守护神兽,不容任何人侵入。 传说,只要黄帝的遗骸一直安葬在此,那么华夏大地九州就永远也属于华夏子民所有,决不会被外族长久侵占沉沦。而假若龙脉被破坏,那么神州大地上的炎黄子孙,亦将从此…… 万?劫?不?复! ※※※※※※ 凌云窟龙道尽头处,瀑布埋掩下的巨型石球,赫然正是神州龙脉源头,轩辕黄帝肉身遗骸之所在。石珠从外面看已经觉得极其巨大,当真正身入其中之后,更觉内里空间极高极广,使人不其然便自觉渺小,更因之而生敬畏与膜拜之情。 整颗石球本身就仿佛是一块最美丽的珠玉宝石,自然焕出柔和奇光,将所有事物都映照得纤毫毕现。光芒中只见头上、脚下、身边……总数足有成千上万的神龙浮雕遍布四周,尽是栩栩如生。而龙身方向所指,又全是朝向石球内正中央处,那块足有三丈高下的巨型翡翠龙头。龙头大张的巨嘴中,正孤身安坐着一副骸骨。纵使已经死去不知多少个年头,但那股威武庄严的气势,却依旧可以压得人直透不过气来。而且,那具骸骨并非属于人类。更正缺地形容,是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龙。 “神……神州……龙脉!”杨秀眼眸内放射出奇异的光芒,犹如着魔般膝行向前。他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因为激动而不住颤抖。苦心筹谋了整整十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甚至将自己的前途、地位、还有生命和亲情都统统押上去孤注一掷。好不容易才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而此时此刻站在这具骸骨面前,他就知道,自己付出的所有代价全都是值得! 这具半人半龙的尸骸,就是传说中轩辕黄帝之肉身。它的脊骨连接着九州地脉灵气,更和华夏气运共荣共损,共同凝聚成神州龙脉。龙脉在,神州定;龙脉失,神州乱。关系之重大牵连之深远,委实无须言语而后知。 杨秀虽然是皇家血脉,却并非九五命数,本来注定绝对无缘大宝。然而,只要他能够将黄帝遗骸上的脊骨取到手,再找医道和玄学高人施展〖移血换骨**〗,将黄帝龙骨移植到自己身上,那么神州气运从此将和杨秀本人相互连通。不但他的命数转为帝皇命格,更可以因为黄帝余荫,而凌驾其余天命帝星之上,成为真真正正,独一无二的九五至尊。 当然,龙脉取出,神州气运被侵扰破坏,天下必将因此大乱,华夏黎民炎黄子孙,甚至极可能就此永远被异族征服蹂躏,永不能翻身。但无论如何,那也至少是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以后的事。我死以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和眼前唾手可得的利益相比,什么千秋百世之后的灾劫,统统都不值一提了。 最初那种巨大的震撼和冲击眨眼过去,对华夏始祖的敬畏崇仰之心,立刻就被贪婪**彻底打成粉碎。杨秀站起来大步走向翡翠龙座,面带狂喜伸手去抓取遗骸龙骨。手指刚刚进入龙座三尺范围之内,陡然骸骨表面泛现出淡淡金光。杨秀登时如遭天雷轰击,连全身肌肉血管也活象要被硬生生扯开撕裂。他骇然急退,缩手来看,又现什么损伤都没有,而金光也一闪即逝。 回想起当日在唐门秘阁中翻阅的那份古籍竹简,杨秀方才想起自己太过急噪,居然忘记了最紧要的大事。要知道黄帝龙骨既然与神州龙脉相互联结为一体,其中自然灵气充盈。这灵气本来正对练武或修道的人极为有益,甚至可说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更加珍贵。但凡事过犹不及,水满则溢。九州地脉灵气汇聚合一,庞大得根本不是凡人血肉之躯能够承受。假如杨秀不是当今大隋皇帝的子孙,身负真龙血脉,那么光是刚才那一下,已经足以将他轰得粉身碎骨,经脉寸断而死。 中华天子的血脉,和华夏始祖以及神州龙脉之间,天然存在某种极隐晦却又极奇妙的联系。要想取得黄帝龙骨,唯一方法就是以大量真龙血脉作血祭。所以杨秀最初时,竟是想以自己才刚出生的儿子做祭品。后来则又企图以杨昭为替死鬼。但此时此刻…… 为山九仞,决不能功亏一篑。事到如今,再没有为了吝惜身体而放弃取得黄帝龙骨的道理。杨秀狠心咬咬牙,伸出自己左臂架在龙旋刃锋之上,一刀挥过。霎时间,大蓬鲜血从断臂处喷出洒落遗骸。金光再度泛起,却立刻又像水泡般破碎幻灭。杨秀丢下龙旋,探手向前抓住遗骸的脊骨,用力向外一抽。 全无任何预兆,刹那间以凌云山为中心,整片巴蜀大地,甚至华夏九州都同时开始颤抖。天惨地愁,乾坤颠倒,沉沉乌云旋转压下,将尘世众生尽数淹没于无尽黑暗。山崩石碎,灵气所钟的凌云山顷刻间地形大变,从远处看来,横卧岷江中心的卧佛,竟似被魔鬼掏空了心脏。 漫山遍野的树木全在几秒间彻底枯萎,随即更被地震连根拔起翻倒在地。飞禽走兽甚至江中游鱼,全都痛苦莫名地开始疯狂挣扎,片刻后同样倒毙当场。江水奔腾激荡,逆流冲霄成巨大龙卷,那惊心动魄的破空呼啸声尤胜鬼哭神号。方圆百里中所有事物统统被水龙卷疯狂扯吸上天,然后狠狠似成碎片。江滩上那被杨秀带来的二千多名官兵、龙游县城还有附近乡村中的千千万万黎民百姓,无一幸免地因为走避不及而惨遭横死。所有建筑物统统倒塌,甚至再没任何存在过的痕迹留下。如此情景,十足十就像末日降临,要使大地的一切都重归混沌! 没有后悔、没有内疚、更没有惶恐和羞惭。造成这一切一切灾难的罪魁祸。胸膛里除去狂喜以外再容不下任何情绪。黄帝龙骨纵使已经和神州地脉断开,可是其中所蕴涵的灵气依旧无比充沛。杨秀手握龙骨,但觉神力源源不绝地涌入身体易筋洗髓,伐毛换骨,左臂伤口处迅止血,被切断的骨头肌肉急蠕动成长,只在弹指间竟然重新长成了一条覆盖金色鳞片,五指锐利如刀的龙臂。浑身关键窍穴全在灵力冲击下被打通,刹那间经脉连贯,真气内力呈几何级疯狂提升。强烈快感让他兴奋得忍不住仰天长吼,说不出的快意满足。 破空鸣啸骤然打断笑声。“西城秀树”脚踏耀目金轮,蓦然从石球被劈开的裂口处飞旋冲进,怒骂道:“孽畜狗贼,快放下龙骨!”驾驳凝气太虚,有如泰山压顶般当头劈下。杨秀仰抬头,暴喝道:“胆敢站在朕的头上?赐你诛九族啊!”新生龙臂悍然杀上。双方怒气、杀性、战意全都推上颠峰,竭尽全力狂攻猛打。度之快早越肉眼所能不做的极限。交击刺响锐烈扩散,将整个石球也破坏得满目疮痍。争斗正紧,陡然又是一声野兽长吼。浑身半红半蓝杨昭的随即也闯入石球,他体内透出的寒气炽焰,赫然竟凝现双头麒麟的凶狂形相。阴阳双令手起刃落,同时向“西城秀树”和杨秀千刀万斩。 电光石火间,阴阳令、凝气太虚、龙臂三者同时正面狠撞对撼。千百个惊雷同时炸响,激爆烈劲冲天直上,将龙脉源头的石球彻底炸得粉碎。滔滔大水当头泻下,却在离地还有十多丈处就被看不见的巨型护罩弹开。半点也沾不到屹立当地,突然凝固成泥塑木偶般的三个人身上。 杨昭目光闪烁,出野兽咆哮似的低沉笑声。麒麟凶煞之性使他完全无视伤痛,率先从这静止的状态中挣脱出来。黑色阴令狠狠切开龙臂,前入后出贯穿杨秀胸膛;白色阳令则已经拍在“西城秀树”丹田要害之上。但听“锵~”的一下金铁破碎之声,距离杨秀脑袋不过只余半寸,甚至已在这盗取龙骨的祸面上割开一道深深血痕的凝气太虚,立刻崩溃成千万碎片。刹那间,依稀可见有道透明影子被轰出了这具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体,瞬息遁去无踪。静斋传人则娇声惨呼,远远摔出七八丈远。阴阳令可以吸夺敌人功力然后转化释放,梵清惠等于承受了杨昭和杨秀两人加起来的全力一击。顷刻间经脉尽碎五内齐损,伤势沉重得无以复加。毕生苦修的真元内炁更从破碎丹田中向外一泄如注,赫然竟----武功全废! 第五十五章:终局未终 失败,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 杨秀不知道。因为从出生到现在三十年的人生,他根本从来未曾在任何事情上,遭遇过任何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失败。由小到大,他不管学文习武、征战沙场、治理民政、参与国事、甚至在女人身上,全都是最无可争议的胜利者。 可是这完美的人生记录,统统全在今天被彻底改写。因为杨昭这个自己的亲生侄子,已经在那记录上抹下了一笔代表羞辱的----浓重漆黑! 憎恨伤痛狂怒怨愤,千般漏*点涌上心头,然而,旧仇未报再添新狠,刚刚取得黄帝龙骨,狗杂种居然又来捣乱搅局,而且更……更……更…… 极度不愿承认。然而那柄不但切开自己新生龙臂,更深深刺入自己胸膛的黑色阴令神兵,还有体内撕心裂肺的激烈剧痛,一切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告诉蜀王殿下,他不但又再败了,而且更连生命都要输掉,再没有翻身重来的机会。 嘴角边涌出无数血泡的杨秀气喘如牛,圆睁双眼死瞪着杨昭。勉强了努力好几次,始终没能把喉咙中的话说出来。浑身兽性凶煞的杨昭用阳令将梵清惠一击废功,霎然回头狞笑手臂后缩,就要收回阴令,然后再亲手将蜀王殿下送上黄泉路。未想到一拔之下,阴令竟然就象牢牢焊死在杨秀手臂中般,丝纹不动。 “朕、朕~~”杨秀浑身关节都“咯咯”作响。陡然怒声咆哮道:“朕是皇帝,朕要主宰江山直至千秋万载!狗杂种你阻不了朕,阻不了朕啊!”咆哮声中龙骨登时再放金光,内里蕴涵神力源源不绝输送进杨秀体内,让他陡然增添无穷神力。龙臂五指收紧在杨昭胸膛上狠狠一拉,直抓出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小王爷尽管饱饮麒麟血更有神兵在手,刹那间同样痛不可挡。阳令闪电反击横颈疾劈,却恰好和黄帝龙骨正面交击。 阴阳令和黄帝龙骨,两大神器同具惊天威能。硬拼之下,其中蕴涵的力量登时全面爆。万丈豪光冲天映射,将山窟深处的黑暗彻底撕成粉碎。那光芒中,轩辕黄帝的威武形相赫然再现,杨昭身上的冰火双头麒麟却宛如生前,一见旧主,当场瑟缩悲鸣,自行扭曲幻化,消散于虚空。半红半蓝的双眼重新恢复漆黑,杨昭仿佛大梦初醒,毫不犹豫地一个头锤,狠狠撞上杨秀的鼻梁骨。 “咯~”的裂骨声直惨烈得让人想要呕吐。神力贯体的杨秀显然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但那冲击所引的晕眩感,却无可避免地直冲大脑,连握住黄帝龙骨的右手都松了松。 神力输送度即时出现空挡,再没法子继续锁死阴令的。小王爷引臂后拉收回神兵,顺势踢出一记撩阴脚。 这是男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纵然杨秀有神力护体,霎时间还是痛得怪声惨叫。下意识地更加用力死死握紧了黄帝龙骨。神力重新输送,不但使龙臂愈合,而且胸膛上被阴令贯穿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度飞快续骨生肌,无数青绿色鳞片急生长覆盖上半身,让本来仪表堂堂的蜀王赫然变化为半人半兽模样。杨秀反臂握拳闪电疾轰,正中对方小腹。 生死关头,谁先示弱就是把性命拱手送人了。尽管拳劲如雷炸开,五脏六腑都几乎被打得翻转,杨昭起狠来紧咬牙关半声不吭,倒转阴阳双令,一着〖双风贯耳〗用令柄猛砸杨秀的左右太阳穴。杨秀长声痛呼,不但七孔流血,两只眼珠更同时向外暴突,他拼死出脚踢开杨昭意图将距离拉开。没想到用力过猛,几乎就要失足跌向石球边缘下的万丈深渊。幸好危急间用龙臂死死抓住地面石板,直拉出七八丈长的五条深深坑痕,好不容易才止住了退势。 这对骨肉至亲的叔侄,隔着老远恶狠狠死盯着对方,各自暗暗运功凝神聚力。两个人全都心知肚明,今日一战假若不把对方送入阎罗殿,就决不能被停止。 天意或者确实注定了这两叔侄命中必须骨肉相残,不死不休。但无论如何,绝对不是今日。就在二人调息回气完毕,即将重新扑出动进攻之际,轰鸣呼啸之声突然从天而降。 是泥石流!龙脉被夺引山崩地陷,哪怕深处山腹也不可避免地同样受到波及。崩塌石头混和本来倾注的瀑布水流,瞬间形成最恐怖的泥石流挟灭顶之势倒下。被当作战场使用的石球顶部早在先前被毁,泥石流毫无阻隔,眨眼间就填满了整个平台,将所有人通通生掩活埋。小小*平台容纳不下千万吨泥石流,灰色的恐怖巨龙缓慢蠕动着,毫不犹豫冲出平台范围,继续向下面黑黝黝的深渊源源倾泄。 金光绽射,龙吟暴啸。黄帝龙骨贯注无穷神力,赋予了杨秀自救的本钱和机会。外表看似不起眼,实质蕴藏力量强大得惊人的泥石流瞬间赫然被逼开了三四尺大的空隙。蜀王满身暴戾之气冲天而上,急纵身跃回到石球对面的龙道之上。自负胜券在握,必定可以灭杀仇人的紧要关头,却忽然被泥石流打断而不能亲手杀人。杨秀心中的愤怒简直难以用笔墨形容。 等待了足足两三分钟,始终不见杨昭像自己一样破土脱困。满腔怒火却无处泄的蜀王放声狂吼道:“杨昭,杨昭!你只狗杂种不会就这样死的。有种就回成都来,朕定要将你亲手千刀万剐,方泄此恨!” 狂吼过后怒气稍得泄,而头顶上不断砸下的石雹,更提醒他此地不能再多逗留。杨秀恨恨回头。要循旧路离开凌云窟上地面逃走。得黄帝龙骨之助,他不但外表变异,功力也大大增长。两三个起落便穿过山壁重新奔入外面俑坑。却见宁道奇竟仍恭立在旁,言家堡堡主言妄姑却已经不见影踪。 宁散人一眼瞥到杨秀手上的黄帝龙骨,再看见杨秀变异的龙臂和龙鳞,一颗心登时向下直沉。但他也是决断明快之人,暗暗道:“罢罢罢,反正如此一来,杨氏江山必定大乱,也算成功了吧。”拱手上前道:“恭喜王爷终于得偿所愿,成就大事,只在指日之间了。” 杨秀冷哼一声。突然手起掌落狠狠掴了他个老大耳光。出手又快又狠毫不留情。宁道奇半是震惊半是愕然,电光石火间竟咬紧牙关,不闪不避地硬吃他一巴掌,登时肿起一大块。他急忙俯身下拜,改口惶惶道:“臣死罪。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宁道奇,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杨秀一把抓起他衣襟揪起,恶狠狠道:“你只装神弄鬼的贼牛鼻子,和梵清惠那婊子根本也是一路货色!朕苦心筹谋螳螂捕蝉,你们却就演双簧想做黄雀,是不是?!” “皇上误会了。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决此心天日可表。”宁道奇竭力分辨道:“皇上已经得到龙骨,登基九五指日可待。臣万死不敢有丝毫异志。求皇上明鉴。” 杨秀反手又是一巴掌。龙臂上鳞片深印入肉,在宁道奇面上拓出的痕迹看起来怪异之极,素来的仙风道骨当场荡然无存。喝道:“朕用人之际,姑且饶了你条狗命。起来吧。假若日后胆敢再有三心两意,朕必定可以叫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宁散人诚惶诚恐,恭恭敬敬改口道:“谨遵圣旨。”当先站起转身走出。才走得几步,陡然惨叫连声传入耳中,只见言妄姑四肢并用地从原来的龙道出口处连滚带爬逃出,身后“轰~”地一下山崩巨震,整条隧道彻底坍塌,将三个人都困死在这远离地表的山腹深处。 言妄姑目瞪口呆地瘫坐在地,正不知所措间,只听脚步声起走近身边。回仰望,惊见竟是狰狞如妖魔的杨秀。下意识叫道:“王爷,王爷……” 杨秀哼声冷道:“竟敢临阵脱逃,弃君上于不顾。言妄姑,你罪大恶极无可赦免。朕就赐你----一个不得好死!”话音刚落,手上黄帝龙骨当头闪电砸下。猝然间言妄姑连求饶的说话都来不及,急忙举起破镜抵挡。破镜虽说也是神兵,但却不过异能厉害而已。真要用来对敌,还不如普通的地神兵好用。而黄帝龙骨却比虎魄天晶等天神兵也不遑多让。当场就将言妄姑连同破镜砸成粉碎。 破镜名副其实变成破镜,一团银光从碎片中冉冉升起,末入岩层不知所踪。杨秀却看也不看那团银光,放声狂吼道:“黄帝,朕命令你,开路啊!”黄帝龙骨紧接着挥出二击,其力之巨,绝对足以----辟地开天! ※※※※※※ 凌云山再度剧震。山顶颠峰处的凌云寺自然又是当其冲,天王殿和藏经楼,还有各处僧舍等建筑早被震得散了架。地面更处处垮塌,全无半寸立锥之所。然而大雄宝殿之间,赫然却还存在着两男两女的四个人。女的正是唐钟情和唐名越;男的却是一僧一俗。 那僧人是守望和尚,他面色苍白,勉强驾御不圆满,将头顶如雨砸下的乱石砖木拨开弹走。盘膝端坐在他对面,双目紧闭的那人须眉早已一片雪白,浑身肌肉结实之极,全没半点龙钟老态。身材可称魁梧,但也不算怎么高。加上八字眉、蒜头鼻、厚嘴唇,相貌其实颇为丑陋。忽然间,这丑陋老人雄躯剧震,随即睁开双眼,面上浮现不自然的酡红,破口大骂道:“***杨家小狗,居然失心疯了连老夫也打!” 守望和尚神情紧张,问道:“怎么会这样?黄帝龙骨呢?” 那老人站起身来,气愤愤道:“被另一头杨家狗杂种抢走啦。***,这混帐为了想做皇帝,竟然连自己家的江山也不顾。今次要死得人多了。和尚,老夫和你为了守护龙脉,在这里整整坐了二百年的活牢,没想到到头来居然还是落得一场空。早知这样,还不如回西域逍遥快活的好。” “唉~天意,天意啊。”守望和尚长叹口气,问道:“纵然只是元神出窍,不能挥十足实力。但西城兄你毕竟身负二百多年的轩辕惊天诀功力,怎么竟还会搞成这样?” 那老人咬牙切齿道:“***杨家小狗不但手上拿着阴阳令,而且更浑身透凶煞。多半是喝了麒麟血,更连两头畜牲的真元内丹也吞了。那小子乳臭未干,仓促间哪能驾驳消化得掉?要是不疯却才有鬼了。偏偏老夫附身的那女娃娃又对他有情,让老夫出手时度慢了几分。他姥姥个辣块妈妈的,老子现在元神受损,恐怕三年内也再施展不出〖神游物外**〗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守望和尚悠悠又叹口气,道:“眼前灾劫已经无法挽救,但黄帝龙骨却必须夺回。西城兄,此事我们二人责无旁贷,更义不容辞。蜀王杨秀有龙骨在手,必定不会就此被山崩活埋。最大可能是被地下河冲入岷江了。咱们这就动身沿江搜索。顺便……顺便……” 守望和尚再三叹息,目光转向身边晕迷不醒的唐氏二女,道:“看看还有多少无辜者能在这场**中幸存,尽力而为,多救一个是一个吧。唉~~” -------- 今天迟了更新8好意思哈。恩,今天这章不是神州龙脉篇的结局,只是中间一个转折而已。至于说黄帝龙骨被动了所以引外敌入侵……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风云里面从日本过来的高手一个比一个bt,而且还源源不绝的……呵呵 对了,今天是11月的最后一天,那么,12在此再次向过去1个月支持12的读者朋友们致以万二分的感谢,没有你们的支持,12也走不到这一步哇。那么,下个月也请继续多多关照,12拜谢。 最后,当然也要照例求点击求收藏求红票m(__)m 第五十六章:水乳交融,妳中有我 泥石流的力量势不可挡,浩浩荡荡地淌过龙脉源头平台,再迈越百丈高空,直流向地底深处。龙脉上的瀑布长年飞泄,也不知已经经过了几千几万载岁月。年深日久,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地下河。此时此刻,泥石流正是沿着地下河的故道不断向前。 良久良久,山腹间的轰鸣震动声不断低沉下去,最后终于重新归于平静。因为杨秀盗去黄帝龙骨和破坏神州龙脉所引的灾祸,似乎是暂时告一段落了。岩层泥土停止坍塌,滚滚向前仿佛要吞噬万物的灰黑色泥石流,也逐渐失去了动力而停止下来。 不知道是位于这条死亡大河中的哪一段。黑暗之中,骤然从泥石流层里透放出朦朦胧胧的蓝色光芒。凛冽寒气随之四处散,将泥石流冻结得僵硬却脆弱。隐隐可以看见,冰层下…… 有人!? “……不要死!”冰冷死寂的地下空间,猛然爆出半声怒吼。隆隆回音之间,一只强有力的拳头由下而上狠狠轰破冻结泥土,固执地直指天空。假若有人旁观的话,那么他肯定会惊讶地现,此情此景简直和火山爆别无二至,唯一不同者,只在于此际喷射的不是滚烫熔岩,而是同等炽热的强烈求生意志, 这个拳头,它属于杨昭。 借助怒吼声自我激励,压榨出**最后一分潜力轰破冻结的泥石流,小王爷同样也已经到达了极限。他放下手臂,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还带有浓烈泥土味道的新鲜空气,眼眸中尽是死里逃生的欣喜。但要说已经完全脱离险境,明显还为时过早了。稍微恢复点力气,杨昭弯腰先捡回阴阳令。刚才陷身泥石流中,正是依仗这对神兵所衍生的阴阳磁场将身边泥土排斥开去,他才侥幸生还。否则的话,哪怕武功再高十倍都早被这大自然的恐怖威力挤压绞磨成粉了。 阴阳令所救下的,并不只有杨昭,同时还有个梵清惠。泥石流泄下来的时候,恰好将静斋传人和小王爷冲到了一起。当时情况危急,杨昭也顾不上多想两人之间也不知道究竟是敌是友的复杂关系,总之顺手就把她也拉进了阴阳令支撑的小小空间之中。此时杨昭弯腰拾取神兵,目光自然无可回避地,又再倾注到这位依旧晕迷不醒的睡美人身上。 犹豫片刻,企图刚硬的心终于还是软化下来。小王爷叹口气,喃喃道:“好吧,凌云窟前,梵大小姐妳好歹也帮忙抵挡过那两头畜牲,总算是欠了妳的。一命还一命,就救你出去,从此大家互不拖欠就是。”当下走过去将梵清惠背在背上,阴阳双令插入冻结的泥土当作登山镐般使用,借力爬出深坑再攀上地下河的河岸。 这半日来接连激斗恶战,后来又被困在泥石流中对自然天威对抗,饶他喝下麒麟血又连吞了两颗真元内丹,外加上有阴阳令神力灌输,此时丹田中也已经空空如也,半分内力都提不起来了。好不容易走到安全地带,自己却也已经累得精疲力竭。浑身肌肉更活像有千百根烧红尖针在乱刺乱戳,酸痛难受得简直想死。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余力顾念对方是美女,所以必须小心轻放之类狗屁倒灶的问题了。他直接就将背上的大累赘像甩开个破麻袋那样甩下,自己则一屁股就坐倒在地,吐着舌头呼呼直喘气。 幸亏地下河的两岸边都是松软沙土,这么摔下来虽然稍有震动,倒也不至于会造成什么伤害。不然救人变成杀人,可就是个天大笑话了。梵清惠身受震动,登时“嗯~~”地轻声呻吟着,从晕迷中悠悠醒转。借助阴阳令散的微弱光芒,依稀看见有个男人几乎是赤身**地就坐在自己身边,不禁登时就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性起身避开。没想到才刚把身体撑起两三寸,骤然又觉四肢酸软,轻飘飘地使不上半分力气,当下“啪~”地竟又摔了回去。 杨昭听见动静,回头问道:“醒了?妳觉得怎么样?” “这……这里是……”梵清惠努力睁大双眼,却仍然什么都看不见。颤声道:“我们都死了么?这里是……幽冥黄泉?” “呸,少胡说八道。”杨昭不满地啐了一口,道:“妳想死尽管自己去死,我可还想活呢。这里是凌云山底深处的地下河而已。” “只是……地下河么……”梵清惠幽幽叹了口气,叹声中蕴涵的究竟是安心抑或失望,却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一时间,两人都觉无话可说,气氛甚是尴尬。幸好光线本来就晕暗得可以,倒也免去了许多烦恼。杨昭自觉无趣,勉强站起走到几步,摆开功架运气调息,心想赶快恢复功力老子就自己找路走人,梵大小姐妳爱咋咋地,老子可不奉陪了。 易经玄鉴真气催动,就按照过往已经走熟的路线在经脉间徐徐游走。丝丝暖流流过,肌肉的刺痛感也徐徐平复。正在物我两忘之际,忽然间,丹田中全无预兆地猛然一跳。紧接着,炽热无比的火劲和的冰冻刺骨一齐爆。霎时间空前滂湃的力量充斥体内,竟令杨昭身体就似充气般不住向外膨胀。他身材本来十分匀称,这时候却简直变成了圆滚滚的皮球。浑身肌肉皮肤承受不住,尽被活活撕裂出无数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皮肉之伤还属小事,真正要命的,却是那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寒热劲力,就活象两头麒麟同时复活过来一般狂地冲入周身经脉间乱冲乱撞。所过之处,直让经脉血管也承受不住地纷纷被冻僵烧熔。其痛苦程度,绝对越了任何人可以承受之极限以外。杨昭当场禁不住失声惨叫,心知这必然是吞下的两颗麒麟内丹在作了。偏偏自己本身内力接近油尽灯枯,根本禁制不住内丹暴走。 继续这样下去必然全身被炸得粉身碎骨而死,生死一线间,再多有犹豫就真要下去阴司地府的枉死城报道了。情急之下无暇多想。杨昭反手重重拍向自己丹田。宁可散功变成废人,总之先保住一条小命再说。没想到这掌拍下去,丹田中登时竟产生了无比激烈的反震,反而连他臂骨也几乎震断。 这只手刚被震开,立刻又有另一只手按上来。只听见梵清惠在耳边急急道:“凝神守一,专心吸纳引导……啊唷!”话仍未毕,陡然更被雄猛如雷的冰火二气震开。更顾不上疼痛,颤声道:“我……我的功力怎么……怎么……”娇躯颤抖,竟再说不下去了。 杨昭浑身如遭千刀万剐,可是也禁不住微微苦笑。之前自己究竟做过什么,他可还没有忘记。尽管那时是受麒麟血中蕴涵的凶煞之性推动,算是身不由己。但击在梵清惠丹田上的那记阴阳令,却实实在在是自己亲手挥出去的。当时实在没想到那一击不但废了静斋传人的毕生修为,同时也将自己推进了鬼门关。 等等,阴阳令!对了,还有它!杨昭脑海中蓦然灵光一闪,急忙竭力撕声叫道:“阴阳……令!快把那……那对……兵器……拿、拿……”话虽未完,但意思早已表达得明白。梵清惠咬咬牙,拾起那对神兵握在手中,竭尽残力直拍向杨昭丹田。 神兵才触及他皮肤,陡然阴阳双令同时华彩大盛。紧接着,汹涌滂湃的寒热二气从神兵上传来,竟将梵清惠双手牢牢吸住,想放手也放不开。千奇百怪的恐怖幻象随即在两人脑海中同时衍生,冰火麒麟的凶暴兽性更将原有的理智彻底压制下去,教他们烦躁难受得只想疯狂杀戮,直杀得尸骨山积,血流成河方才舒服。黑白气团却随即从神兵上自行衍生成太极形相,将二人全都笼罩在内。 麒麟血中蕴涵了这洪荒异兽的天赋兽性,本来就极难控制。加上杨昭又贪多务得,竟一次过将两颗麒麟真元内丹都吞下了肚,于是更加祸从口入。要知冰火麒麟的内丹力量本性相冲,若非有惊世骇俗的人修为进行镇压化解,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杨昭眼下这模样,就是最佳的反面教材了。 但阴阳令却是源出于东极帝君和西王母。两位大神炼制它们的本意,正是为了调和天地初开时混沌不清的阴阳之气。将两股截然相反的狂暴力量进行收纳引导,正是这对神兵拿手好戏。冰火麒麟的真元内丹力量纵然再暴烈,总也比不过太古时的天地之气。当下寒热二劲经由阴阳双令不断循环运转,先被磨砺去过盛的锋芒,然后再转化为本身真元,自然而然地进行引导归纳。既修补内外伤势,更拓展他们的经脉并培元固本。 冰火麒麟的两颗真元内丹蕴藏力量本来旗鼓相当不分轩轾。但杨昭饮过麒麟血,本身又是男子,体质上偏向阳刚。纵有阴阳令进行调和,与冰麒麟内丹之间总是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而梵清惠丹田经受重创,毕生修为化作流水。此时她体内正是空空如也,也难以承受旺盛火气。神兵通灵,一旦察觉能量循环过程出现异常,当即自然进行调整。内丹真元流转之际,在梵清惠感觉是寒气渐增而火气渐减,在杨昭感觉中则又是恰恰相反。 不知道究竟过去多久,黑白太极形相逐渐变得黯淡下来,终于徐徐消散。盘膝而坐的两人同时睁开双眼,冰火麒麟的真元内丹已经被他们彻底吸收。杨昭眸子内似有烈火燃烧,然而其中又隐现蓝意;梵清惠的剪水秋瞳蓝芒闪烁,不过最深处亦含有红光。 世间万物,孤阴不生,独阳难长。冰火麒麟两颗内丹的能量经过阴阳令调和之后,九成半阳火归杨昭所有,但其中也蕴藏了半成玄冰之力。梵清惠情况亦无二致。这正暗合了天地间阴中有阳,阳中蕴阴的至理。冰火麒麟本来是一对伴侣,死后神识未曾消散,却就附在内丹之上。如今妳中有我,我中有妳,犹似水乳交融。无形间竟在这关系错综复杂得犹如一团乱麻的两人心灵深处,埋下了条斩不断的红线。 只是这条红线的存在,此时两人都还未能察觉得到。彼此也功行圆满,杨昭率先站起,吐气道:“好险。幸亏有阴阳令在,不然今天这条小命可就算交代了。” “阴阳令……原来白云师姐的神兵,也藏在凌云窟中。”梵清惠既和白云交好,自然也多少知道些来龙去脉。再回想起当日在五丈原上白云的表现,心下当即恍然明悟,幽幽道:“你甘愿冒险南来蜀中,为的就是这对天神兵吧?” “本来是。不过后来知道了我那位好叔叔损人不利己的白痴计划,于是就想着顺便也过来给他捣捣乱啰。”杨昭耸耸肩,接道:“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是给他成功了。人算不如天算啊。” 梵清惠沉寂半晌,忽然冷道:“那天晚上,清惠把明月妹妹送去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有受伤,对不对?杨昭,你怎么……怎么可以这样无耻?” _____ 木啥可说的……恩,以后改晚上更新 第五十七章:相濡以沫 杨昭只觉得脸颊一阵火烫,那程度竟似乎比火麒麟内丹作,还要更加热上几分。幸亏这里黑灯瞎火,有什么异样别人也看不大清楚。当下厚起脸皮反驳道:“怎么就无耻了?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反正咱们两情相悦,迟早也会走到那步的。现在不过稍微提前几天洞房罢了,打什么紧。” 梵清惠咬起下唇,恨恨道:“什么两情相悦。要不是明月妹妹当时以为……哼,怎么可能便宜了你这淫贼!” 杨昭涎着脸笑道:“她未嫁我未娶,说什么便宜不便宜的。这趟回去以后,我马上就禀告父王和母妃。明媒正娶,花八人大轿抬她过门。从此明月再不用再辗转豪门之间以色娱人了,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梵清惠神色稍缓,冷冷道:“说得出,就要做得到才好。假若胆敢负心薄幸,哼,清惠定会替明月妹妹取回公道!”顿了顿,厉声又质问道:“那么唐钟情又是怎么回事?杨秀说你和他有私情,是不是真的?” 杨昭这次倒不脸红了。理直气壮道:“错!不是有私情,是那骚……那女人弃暗投明,主动向本王揭杨秀的奸谋。” “呸,亏你还好意思说。”梵清惠啐了一口,怒道:“唐钟情再怎么说也是你婶娘,你居然连她也……也……简直是罔顾礼法,寡廉鲜耻,连禽兽都不如。” 杨昭自己也心知肚明。唐钟情好歹也还是杨秀庶妃,虽说当时最后搞成那样,也可以辩解说是她咎由自取。但无论如何,自己吃掉唐钟情这只饺子从儒家伦理上而言确实说不大过去。可是被当面骂什么禽兽不如,也实在太挂不住面子了。一时间恼羞成恼,强词夺理道:“嘿,妳可别忘记。本王乃是极乐正宗弟子。本宗的宗旨正是从**入手,最终达至解脱烦恼,涅盘证果。有缘同欢,是为极乐,什么人伦礼教,统统都是骗人的鬼扯罢了。妳又不是那种死读书的穷酸儒生,居然也信这套?哈,真正好笑得紧。” 梵清惠侧转脸庞,不屑道:“满嘴歪理邪说。想不到你武功没学到摩诃叶的半分,这信口雌黄的本事倒学了十足十,果然正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假如早知道你本性这样无赖更兼无耻。当日清惠也不必冒险入极乐寺了。” 杨昭笑笑,道:“这叫表里如一,真情真性。比起那些人前道貌昂然,人后却卑鄙猥琐;明面上仁义道德,肚子里男盗女娼;口头叫哥哥,手上掏家伙的伪君子强吧?对,不用乱猜,我就是说哪个宁道奇。这贼道士究竟是副什么嘴脸,这次妳总看得清清楚楚了吧?难道妳喜欢我像他那样?” 梵清惠闻言先是一怔,本能开口道:“我……宁……其实……”话到唇边,却现自己实在无话可说。事实摆在眼前,宁道奇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只要可以颠覆杨氏江山,他甚至不顾天下千千万万老百姓的死活,蓄意挑动杨氏内讧。纵然理智上接受不了,可是铁证如山,岂容抵赖? 什么大义凛然的道理,什么杨氏当灭李氏当兴的天命,什么救世普渡的理想……过去二十余年奉为圭臬深信不疑的东西,统统都褪取了表面那层金漆,暴露出内里的泥塑木胎。顷刻间,来自慈航静斋的美女剑手神色黯然,只觉心灰意冷,万念惧灰。非但再不想多反驳什么,甚至竟似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杨昭等了半晌,也听不见对方回嘴说话,奇道:“喂,妳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间……觉得很累。”梵清惠语气中确实带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幽幽道:“你走吧。人家现在只想清净一下。” “说什么傻话。”杨昭收起之前那副没半点正经的模样,正色道:“也不看看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要清净也不是在这里清净吧?起来,咱们该走啦。” 梵清惠木然道:“走……去哪里?” “喂喂,妳该不是傻了吧?这样的问题都问得出来?”杨昭回头蹲下来,张开手指在她面前晃了几晃,道:“这里没粮又没水,再呆下去迟早饿死。当然是找路上去地面啊。” “一直以来,清惠与小王爷皆是敌非友。此身是生是死,更何劳关怀。”梵清惠顿了顿,幽幽叹道:“红尘众生,人人皆苦。即使能找到路出去,也不过是重新面对那无穷无尽的烦恼罢了。清惠既无能救助,又何必还要出去欺世盗名,累人累己?还不如……还不如就在这里……” 杨昭搔搔头,摇头打断她说话,道:“人世间的苦楚都是自作孽来的,千百世之前已经这样,千百世以后也一定还是这样,却关妳什么事?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啊?如来佛祖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难道你们静斋就自以为就可以?我看妳真是念佛经念得走火入魔了。少说废话,跟我走吧。”不由分说,伸手硬把她扯起来,认准方向就往地下河的上游行去。 杨昭伸手来拉扯时,手上其实也没用多大力气。但不知怎的,梵清惠却就是提不起精神来抗拒,反觉听从对方安排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当下竟迷迷糊糊地任凭杨昭摆布,跟在他身后就走。 其实假如是在往日,这位慈航静斋当代最出色的传人,必定能够现无论之前对杨昭的责备抑或眼下的顺从,全都反常得出奇,和自己素来性格根本南辕北辙。但这日的连番经历,着实已令她心力交瘁。再加上看清楚了宁道奇的真面目,更使她对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大生动摇。苦练多年的佛家禅功被破,纵使得到冰麒麟内丹真元弥补,精神上始终也出现了难以弥合的破绽,变得空前软弱起来。几件事这么一凑合,竟使她完全察觉不出自己的异常。 杨昭却没空去费神猜度女儿家的心思。深处地底犹如被活埋一样的感觉可不好受。此时此刻,他只想赶快回到阳光照耀得到的地方去。宽广幽暗的地下空间四通八达,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条岔路,这些岔路又都通向什么地方。杨昭自然不敢乱走。最稳妥可靠的办法,想来应该就是跟着泥石流流淌的方向,走回到龙脉所在的悬崖底下,然后想办法爬上去从凌云窟旧路脱身了。可惜这如意算盘却打不响。刚刚走了不够半刻钟,两人就现山洞已经因为地震而彻底坍塌,地下河的河道也被彻底堵死。 阴阳令出的晕暗光芒之下,梵清惠只淡淡笑了笑,也不以为然。杨昭则恨恨一剁脚,阴沉着脸道:“这条路走不通,咱们就换一条。沿着地下河往下游走,总会有出路的。” 梵清惠幽幽叹道:“河道深藏地底,或许会有路通往地面,也或许没有。即使有路,也未必能容人走得过去。天意注定咱们要葬身在此,违逆不来的。” 杨昭没好气地道:“‘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成了路。’这句妳没听过?哦,对,妳确实不可能听过……算了,总而言之,即使真的没有路,我就用这对阴阳令挖条路出来。无论如何也不会等死的。妳少说丧气话吧。跟我来。”返身又扯上她往刚才过来的方向走。 河道蜿蜒曲折,看似不住向前方延伸。但其实只走得半日左右,已经渗入岩层中断流。两人别无他法,惟有另寻出路。地势崎岖,也分辨不出是向上还是向下。他们手牵着手,借助阴阳令的微弱光芒照明,一路摸索着前行。地底暗无天日,更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幸亏岩壁石隙之间偶尔会渗出清水,而地下也会有苔藓地衣之类植物生长。虽然数量极少,但二人都是修为精深,虽未达到辟谷境界,食量需求倒也不大,勉强算是应付得过去。 如此这般,走累了就找食物,吃罢便躺下休息,休息完起身又走。在蔓延无尽的黑暗中,类似循环次数早已经多得让人懒得花费心思记忆。两个人专心寻找出路,为了节省体力,除非必要以外极少再交谈说话。但在不知不觉中,却都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存在,甚至习惯了这种彼此扶持,相濡以沫的相处模式。 几天……又或者是几十天。当他们正一如既往地在这仿佛永无尽头的巨大地底迷宫中探索出路时,忽然间,从侧面吹来了阵阵轻风。 由大大小小无数个洞窟所组成的地底世界,绝对堪称广阔无垠。虽然没有人迹,但各式各样的小动物仍旧少不了。加上到处都是地下河,空气因之流动不息,有风倒也只稀松平常。但眼下这股轻风,却似乎和平常不同。不但更加清新,而且风中也隐隐约约地,似乎挟带了几许草木气息。 杨昭停下脚步,不由自主地倒抽口凉气。回头望向梵清惠,低声道:“妳……有没有觉?” 她没有说话,只沉默着点了点头。杨昭闭上眼睛深深呼吸,随即睁开眼眸,以真气灌注于右手阳令之上。神兵受到刺激,登时红光大盛,将四周无所不在的黑暗稍微逼开了几丈元。光芒中凝神仔细探寻,果然看见在左侧大约二十来步之外的岩壁间有团黑黝黝阴影,似乎是条甬道。杨昭略一沉吟,把阴令塞入梵清惠左手,道:“我去探路,妳拿着防身。”不等回答,率先弓身就钻了进去。开始时还能听到有阵阵悉悉簌簌的声音,逐渐地一切重归万籁俱寂,竟是再没了动静。 孤身独处黑暗之中,梵清惠神情逐渐出现了极微妙的变化。最初仍是照常地无动于衷,但不久便开始紧咬嘴唇,指甲深深刺入了自己掌心仍不自知。再过半晌,她不安地微微颤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寒冷正从四面八方重重压迫而来。而当杨昭还在身边时,却从来也没有类似感觉。心中不断滋长的焦躁与惶恐,促使她弓身对着甬道入口,放声叫道:“小王爷,你听见吗?杨昭、杨昭!” 叫喊声在甬道石壁上来回激荡,片刻间就被厚厚岩层吸收,什么动静都没有。她再也忍耐不住,曲膝弯腰,以四肢着地的姿势进入甬道向内深入。手足肌肤在粗糙山石上直摩擦得鲜血淋漓,她也浑然不觉。脑海里一片空白,竟仿佛除去杨昭的影子外什么都不存在了。没入得几丈,陡然迎面又是一阵风吹过来,风中气味却非但不再清新,反而夹杂着冲鼻的血腥气。梵清惠心下惊惶,提气再喊道:“阿昭,阿昭,你在那边么?快、快回答啊。” “别过来!”这一次,山壁之间立刻传来了极沉极闷的回应声。杨昭叫道:“先别过来,等……”话尤未毕,骤然就从中断绝。紧接着,有声“呱~~”的怪异长唳隐隐送入双耳,声音苍凉雄浑,满满充斥了原始荒蛮的气息。 梵清惠心下凉,非但没听从杨昭命令原地等待,反而更不管不顾地往内爬去。沿着甬道转了个大弯,眼前陡然出现大片强光。她双眸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得泪水直流,急忙伸手擦拭两下再凝神察看。只见前方豁然开朗,竟是别有洞天。然而眼前呈现的情景,霎时间不但使她头脑中一阵晕眩,更加遍体生寒,如堕冰窟。 _____ 过去的11月里,12努力更新,上传了2o万字左右,从来没有一天断更的。除去以前在龙空过的,也有15、6万了。这个大家都有目共睹吧。但是,居然因为操作失误而不能申请全勤奖……5oo元钱不多,但12很穷的……呜呼 第五十八章:大隋侏罗纪公园(上) 东晋末年,自晋室南渡以来始终显得混乱不堪的天下大势,终于渐趋分明。在北方,鲜卑拓拔圭在得到边荒集的大侠燕飞帮助后,于参合陂击败了后燕君主,号称北方一高手的〖北霸枪〗慕容垂。自此从逐鹿中原的群雄中脱颖而出,建立魏国(拓拔魏、北魏),史称道武帝。而在南方,掌握北府军精锐的刘裕亦取东晋而代之自立为帝,国号宋(刘宋),史称宋武帝。南北两大势力隔江分治,从此拉开了南北朝长达一百五十余年的大时代之序幕。 然而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无论刘宋抑或拓拔魏,都从来未曾将南北分治视作理所当然,反而无时无刻也企图将对方消灭。个机会,就出现在北魏明元帝拓拔嗣登位之后。 当时有北方萨满教祭司腾格里,从天降陨石中得知世上有三件由大神长生天所造的神器,分别是〖天道〗、〖天启〗、以及〖天命〗。腾格里先寻到了天道,其次又找到天启,并将两大神器献给拓拔嗣,得封国师。天道可以令动物身体产生强烈异变,而天启则可以令植物迅生长供应食粮。在这两件神器的异能帮助下,拓拔嗣组建成无敌异兽大军向南方刘宋动猛攻。一时间竟大有席卷南北,一统江山之势。 不过其后武林神话,天晶传人南宫问天,也卷入了找寻三件神器天命的纷争之中。几经波折,三大神器合并还原为终极神器〖天令〗,却又被南宫问天改铸成刀剑两件魔神器,以供玄天邪帝用之和新任大罗刹宗的宗主武勇,作生命中最后一次〖颠峰绝战〗。 拓拔嗣失去神器之帮助,再不能建立与维持强悍无比的异兽军队,消灭刘宋的努力也因之功败垂成。但已经诞生的变异巨兽,却不会就此立刻消亡,反而散布各地,继续繁衍生息。所以之后百余年当中,大地生态环境竟仿佛倒退回到恐龙时代一样,到处也是变种的凶禽恶兽。 二十年余前,隋朝代北周而建立,同时新一代天晶传人豪杰也横空出世。他历尽艰辛,终体会与领悟了终极的“仁爱”之道。先后击败了借体重生的炎帝和东渡中原企图进行侵略的日本神武天皇,两度拯救天下苍生。最后功德圆满而退身归隐。但在归隐之前,天晶传人却还做了最后一件事,那便是将世上所有百余年前因神器异变而诞生,本不该在这世上繁衍的所有凶禽恶兽全部都清除干净。 所以在十几年之后,杨昭穿越而降临的这个世界,已经又恢复了它本来应有的生态环境。天空中再没有翱翔的翼龙和足以吊起巨大船只飞行的怪鸟,地面也再没有身高几十米的巨象和重型坦克般的甲角兽。那些什么剧毒大蜥蜴和迅猛龙之类的东西,也完全看不到了。曾经一度被导向歧路的历史,终于又回到了正常的轨迹上来。 以上这些往事,杨昭有部分经由穿越前的记忆而知道;另有部分则是在大兴城的时候,从身边其他人口中知道。当时其实杨昭还觉得蛮可惜的。要是这些古古怪怪,让整个世界也似乎变成侏罗纪公园一样的异兽还存在,那么必定会相当好玩吧? 这个有趣的梦想,今日终于变成了现实。而且也确确实实,非常非常地“好玩”。 简直好玩得要命! ※※※※※※ 刚从甬道中钻出来,梵清惠立刻就和杨昭面对面地撞个正着。霎时间,本来就悬在半空的心几乎夺腔而出,她失声喊道:“小王爷,这是……” “是壁虎啊。妳没见过么?”浑身血污的杨昭,在激烈喘息中牵动嘴角,以笑作答。可是尽管无心,那笑容却已经狰狞恐怖得使人遍体生寒。他双手紧握阳令,将这神兵深深刺入甬道旁边的石壁。神兵刃锋之上,赫然就正穿刺着一条足有三米多长的巨大壁虎。适才听见的怪叫异响,正是这头怪物的垂死挣扎之声。 哪怕脑袋都被穿透,这头怪异爬虫竟仍在痛苦挣扎着,并未完全死透。腥臭鲜血连同黄白脑浆点点滴滴流淌而下,在杨昭脚边积聚成潭。可是真正让梵清惠也感觉惊骇莫名的原因,却绝不是这条已经足够惊人的变异怪物,而是在----杨昭身后! 石壁甬道之外,就是块长满碧绿苔藓的宽阔空地。无数株参天巨木拔地而起,共同组成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就在空地边缘最高大的那株大树之上,此时此刻,正有另外一条凶狂妖异的级大蜥蜴头下脚上地攀附其间。用两只鼓凸赤眼死死盯住杨昭的后背。它由头至尾,足有十米长,千斤重。血盘巨口内不住喷吐出腥臭毒气。犹如匕似的连排细密利齿,更在日光下闪闪生辉。遍体斑斓鳞甲形成妖异图案,直教任何人也望之心寒。橙黄色舌头吐进吐出,更显勾魂摄魄。 梵清惠毕竟是女子,哪怕武功修为再高,对于这类蛇虫总是天生就怀有一份永远没办法驱除的厌恶和恐惧感。腥臭血污味钻入鼻端,登时让她胸腹间翻江倒海,难过得就想呕吐。强行运气把那股呕吐的冲动压下,跌落凡尘的仙子禁不住颤声急道:“不是这头怪物,是你身后!” 怪物透的杀气和强压迫感,哪怕普通人也绝对不会感受不到。更何况是吸收了火麒麟真元内丹之后,实力再次得到提升的小王爷?他收起笑容,凝声道:“我知道。不过……” “咻~”的破风声激射而至,永远打断了杨昭的“不过”。千钧一之间,小王爷拔出神兵抽身疾退,喝道:“该死的爬虫!”阳令刃锋反撩倒劈,竟只劈了个空。原来破空射至的东西,正是那头巨型蜥蜴的舌头。长舌伸缩快如电闪,射不中杨昭却误中副车,立刻向后倒扯把猎物卷送入口。也不顾忌同类相食,张开喉咙就把“小”壁虎生吞入喉。意犹未尽,“呼~”动身从树上急跳弹下,两排森森利齿张开到最大,就向小王爷迎面扑噬。 反应半点不慢,杨昭闪身趋避,百忙中回头向梵清惠喝道:“等着别动。这怪物让我收拾。”反臂一着八卦掌的离火乱拍下,正中蜥蜴鼻子。“哧~”的激响连同焦臭气味四下飘散,巨蜥怪声狂吼,忍痛侧身横扫巨尾。杨昭猝不及防间吃了它这记反击,当场感觉有如遭到铁柱狂撼一般,直被砸得晕头转向之余,脚下亦不由自主地踉跄倒退几步。还未站稳,陡然就觉腥风扑鼻,阴影罩身。巨蜥竟以惊人高扑到面前,不由分说打开大嘴,把杨昭整个上半身都纳入口中,锐齿狂噬。 “杨昭!”梵清惠遍体生寒,不假思索就运足全力,脱手掷出阴令救援。与此同时,处变不惊的小王爷早握拳运起无情雷,狠狠一拳轰在巨蜴上颚。爆破性雷劲从最柔嫩的口腔中全面引,几十枚牙齿全被炸碎脱落。剧痛攻心,巨蜴迫不得已松口仰天怪叫倒退,锐利如镰刀的前肢钩爪,却竟然神出鬼没地反抓而上。 攻守兼备,败中仍能设法力挽狂澜,这妖物的身手和当日凌云窟守护神兽火麒麟相比,霸道方面稍有不如,但诡异却尤有过之。 只可惜它遇上了杨昭,更是手执天神兵阴阳令的杨昭。 电光石火之间,小王爷左手一抄将阴令摄入手上,顺势横令当胸回环急舞。阴阳双令合壁,登时随主人意欲而拖出两道黑白气劲,纵横交错,迂回疾舞。方圆十丈之内的空间随之变得忽明忽暗,气流鼓裂激荡,直将怪蜥浑身挤压得皮开肉裂。足有千斤之重的巨大身躯犹如纸扎一样,被阴阳令气劲揪起来连续悬空转了十几圈子。神兵“当呜~”地相互交击,霎时间犹如上百斤tnt炸药被同时引爆,这头也不知道已经长了多少年月的妖异巨蜥,当场血肉横飞,从脑袋到腰的上半身都被炸成了肉碎,当空如雨洒下。 如此骇异霸道的声势,无论散手八扑抑或慈航剑典都远远比不上。只有摩诃叶的六神诀才可与之媲美。梵清惠虽说身处局外,也同受震动而大感头晕目眩。她面色苍白,失声问道:“这是什么武功?” “八卦和四象之后,当然就是两仪了。”牛刀小试,大获全胜的小王爷心情大畅,笑道:“伏曦之易小成为先天;神农之易中成为中天;黄帝之易大成为后天。小成为八卦,中成为重卦,大成则谓备物致用也。这就是我结合易经玄鉴和阴阳令威能,由备物致用之理所蜕变出的〖两仪八法〗。怎么样,还过得去吧?” “〖两仪八法〗?”梵清惠若有所思,道:“你体内真气似太极阴阳,周而复始,无有断绝。所以才能无所不在并后先至,就像刚才那样。但……”她沉思半晌,摇摇头,幽幽叹道:“你连四象也只完成了雷雨电三象,之所以就能运用两仪,无非是借助阴阳令的异能而已。假若失去神兵,那么即使还能使出刚才那一招,终究只是外强中干,虚有其表。”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总算已经摸出路来了,对吧?饭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嘛。”杨昭不以为然,嘿嘿笑道:“好啦,现在妳可以出来了。这里可以见到日光,应该已经是在地面。咱们先找点东西填饱……”话未讲完,突然树林中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十几只公鸡大小,同样也用两只后肢走路的动物从树林中跳出,一窝蜂扑上巨蜥残尸,爪撕牙扯,开始大快朵颐起来。杨昭看得眼都直了。因为这些小东西,根本就和电影《侏罗纪公园》里面,那种个子虽然小小,却性情凶猛的微型恐龙一模一样。 梵清惠抽身从甬道里出来,柳眉紧蹙,道:“这是偷蛋蜥,最贪婪难缠了。咱们赶快走,否则被它们盯上的话可麻烦了……啊!”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急忙转身过去,双臂紧紧交抱于胸。 那日在凌云窟的龙道中,梵清惠心神受制,几乎惨遭杨秀凌辱蹂躏。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身上的衣服却被撕坏了,只能勉强遮掩春光而已。之后这段日子,她都和杨昭在黑暗中摸索,到处伸手不见五指地,虽有阴阳令出微光照明,但也只是朦朦胧胧,看不大清楚什么。可是这甬道外的森林,却是能够看得见太阳的。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霎时间全落在小王爷眼里,怎么不教她为之手足无措? 其实她这番动作,倒有些庸人自扰了。两人连日来在地底摸索探路,这时候都搞得浑身泥泞。好象那些什么人体彩绘一样,即使放开手来也看不到什么的。何况眼下杨昭一心只想赶快找路从森林里出去,更没心思想什么ooxx的事。忽然见她作小女儿态,不禁愕然道:“妳搞什么鬼?走啦。”不由分说,拉起她手臂扯着就走。 算算日子,其实现在还未出三月,仍是春天时节。但两人越深入森林,就越觉不对。此地气候潮湿闷热,气候和盛夏无异。而且到处怪兽横行,十足十就是大隋朝的侏罗纪公园。穿行林间,天上不住有翼手龙怪叫盘旋,地下则有三角龙、迅猛龙、剑龙等穿梭通行。四周参天巨木之间,各种各样说不出名字的怪异爬行动物更加多不胜数。 不过像刚才巨蜥那样庞大的怪物,看起来已经是这森林中的一霸。杨昭击杀巨蜥,身上沾了它的血腥气,动物嗅觉最敏感,全都不敢前来招惹送死。但两人已经看得眼界大开,杨昭更不住啧啧称奇。地底山洞中,那种因为在生死边缘挣扎而被迫表现出来的沉着稳实,至此一扫而空。往日里轻佻随便的性格却又故态复萌了。沿路上不住指指点点,更不时从口中蹦出几个什么电影啊、恐龙啊、侏罗纪啊、好莱坞啊之类的名词,直把梵清惠完全听得莫名其妙。 ------------ 先照例拜票,本书收藏不断增加,这素好事哇。不过最近点击下降了……呃,请各位朋友尽量帮忙吧,12谢啦^o^ 第五十八章:大隋侏罗纪公园(下) 行行重行行,不经不觉间,已是夕阳西垂时分。小王爷和梵清惠也绕着这片充满原始荒蛮气息的茂密森林,整整走了大半圈。可惜探索的结果,却不能不教人为之失望。因为虽说可见天日,但眼下他们置身之所,原来其实并不在地面,而是在一个特别巨大的“天坑”底部。 所谓天坑,用现代语言解释的话,就是具有巨大容积,与外界隔绝,相对圈闭的独立生态圈。通常是由于地底暗河长期冲蚀而造成空洞,最后引地表大面积坍塌所导致的结果。天坑四周全被刀削似的悬崖峭壁所包围,形成竖井形状。外面进不来,里面也出不去,所以森林里的这些凶禽恶兽,才会在外面的同伴都被天晶传人铲除得干干净净之后,还能留在天坑里头逍遥自在。 搞清楚处境以后,杨昭不由得有点丧气。悬崖峭壁度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也就和两三座上海东方明珠塔加起来的高度差不多吧。最糟糕是直上直下,几乎找不到可供攀登的地方。自己虽然身负武功,可是要脱离天坑困境,似乎也是难得很了。他叹口气,一屁股坐下来,顺手将阴阳令交叉插入地下,当成椅背般靠了上去,摇头道:“看来今天找不到出路啦,咱们先休息一晚再说吧。” 经历过凌云窟中的事以后,梵清惠心灰意冷,只盼永远不回到人间,永远不再面对那些纷争纠缠才好。找不到出路,她非但觉得无所谓,反而隐隐有几分欢喜。只是在杨昭面前,也不好表现得太过露骨。当下默然点点头,伸手向地面拂拭两下,紧挨着杨昭跪坐而下。 所谓凳子这种东西,历史上是唐朝以后才从西域逐渐传播进中土的。这时还是隋朝,民间虽然已经有胡床,但稍微有教养的官宦世家以及豪门大户,都还是习惯席地跪坐。偏偏杨昭是穿越过来的。虽说眼下是大隋皇子,而且武功也已经练得不弱。但前世十几年时间养成的习惯根深蒂固,所以总是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这种让自己大腿受罪的跪坐。 为了这事,杨昭以前在皇宫时,就没少被现在的母亲太子妃萧氏所数落。只不过杨昭天生的性格就是随随便便,当面批评接受,背面行为照旧,萧氏也拿他没办法。这时候当地坐下,小王爷两条腿叉开来尽量伸展,不象什么皇子,倒和那些大字不识两个的平民老百姓没啥分别。一瞥眼间看见梵清惠这副拘束的模样,忍不住道:“地上不脏的,用不着把自己两条腿当垫子用。放松下吧,反正这里也没别人,看着妳这样子,我也替妳累得荒。” “清惠习惯了,这样就好,也没什么累的。”梵清惠低头轻声回答。顿了顿,又道:“心之所安,就是身之所安。清惠之心,如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安乐。” 杨昭苦笑着叹口气,无可奈何道:“好吧,自己觉得好就成。其实么,在我看来,妳现在这样子虽然也不怎么样,至少总比过去那种高高再上,自以为真是仙女下凡,可以随便主宰别人命运的姿态顺眼得多了。” 梵清惠抬起头来,眼眸中又带了几分惊诧,道:“清惠在小王爷眼中,原来……原来竟是如此不堪么?可是……小王爷,清惠敢当天誓,此身从来没有想要主宰任何人的命运,更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仙子。清惠的所作所为,无非都是想为天下挣扎于红尘苦海中的老百姓,稍微贡献一分心力而已。” “算了,现在争论这个,也没什么意思。”杨昭双手交抱叠在脑后,悠然仰望天际夕阳,道:“假如我们一直被困在这里出不去,那么大家都不过是荒山野岭的两个原始人罢了。再扯什么天下苍生,不是很好笑么。不过……” “如果你能出去的话,会怎么做?”梵清惠语气中隐隐带了几分担忧,问道:“真要按照那日五丈原上说过的话一样,杀~杀~”声音颤,竟已问不下去。 “五丈原?哦,妳是说诛九族那句啊。”杨昭笑笑,道:“放心吧,虽然我很讨厌妳哪个静斋,也很讨厌宁贼道,不过彻底消灭佛道这种事,不可能也没必要,老百姓总是需要宗教信仰的嘛。所以最多是把那些讨厌家伙都废了,然后另找几个真正虔诚的来当领袖。佛祖三清都归了皇帝领导,不管和尚道士也乖乖在庙里敲木鱼念经,别再出来穷折腾就皆大欢喜。至于李渊……” 小王爷撇撇嘴,道:“论起辈分来他还是我表叔,诛九族的话,那不是连老子也一起折进去了?再说即使我想诛,大隋朝眼下还论不到本王爷说话呢,至少我那位皇后奶奶就肯定不同意,只好以后再说了。将来……嗯,希望我这位表叔还有他两个儿子都有甘罗的命,千万别学姜子牙才好吧。” 甘罗十二岁拜相,但十三岁就早夭。姜子牙则八十岁才遇周文王,周朝立国后他被封为齐王,足足活到一百三十多岁才去世。这二人的寿命之长短,恰恰是两个极端。听杨昭话中含义……梵清惠竟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但她已经决意归隐,再不理会红尘世俗之事。那么将来江山究竟属杨还是属李,也和自己无关了。当下叹息道:“清惠此生,已无意再涉足红尘,小王爷将来要如何,清惠无能阻挡亦不想再管。可是……杀孽作得多了,总归还是不好吧。”合什低眉。念偈道:“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佛法博大精深。世尊为寻求解脱众生烦恼苦楚的大道,甘愿舍弃王子之尊出家追寻真理,这些我都是十分佩服景仰的。”杨昭罕有地收起那副疲懒模样,严肃道:“但是很可惜,后世实在太多歪嘴和尚,把佛祖的正觉正法都念坏经了。就拿你们慈航静斋来说吧,总说要为天下百姓选个好皇帝。好,我就当你们确实大公无私,一心一意是为老百姓着想。可你们那位创派祖师地尼有没有想过,这样做根本就是违反了佛祖的教义呢?当年迦毗罗卫国被邻国侵略,净饭王也被囚禁,可是佛祖并没有动佛门的力量去保护迦毗罗卫国,更没有以神通灭掉仇人的国家报复。这难道不正是因为佛祖知道,绝不可让宗教卷入红尘俗世的纷争而被利用所作出的最明智抉择吗?” 杨昭越说越来劲,几乎像是又回到了穿越前,正在电脑上和人灌水对掐的状态。梵清惠既无法反驳,更提不起精神来辩论。当下幽幽一叹,神情落寂,低头合什默默诵佛。夕阳之下,她投射在地面的身影仿佛也蕴涵了无限的凄凉孤清之意。小王爷看在眼中,不禁怔了怔。随即觉得眼下似乎是自己正在欺负女孩子一样,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当下也呐呐地收了口。坐了半晌,自觉气氛尴尬,他忍不住站起来,道:“我去林子里面拣点柴回来,晚上生个火。”拔起阴阳令交叉扛在肩头,迈步走入林中。 林子里树木生长得极茂密,但地下却没什么枯枝可以拣。杨昭耸耸肩,挥动阴阳令一阵乱砍。这对神兵不是刀剑,但同样开了刃,要斩金断玉也不成问题。却是名副其实地用牛刀杀鸡了。不用半分钟,砍下来的树枝早堆得遍地都是。虽然新鲜砍下来的木头水分充足,就这么烧绝对生不出火。不过对杨昭来讲也不成问题。自从吸纳火麒麟的真元内丹后,他体内真气属性也产生了变化。同样一着离火乱,现在威力至少是以前的两倍以上,要把木头烘干起火自然,也只易如反掌罢了。 但凡事有利有弊,阴盛则必然阳衰,阳旺就导致阴竭。假如现在杨昭使用坎水淹的话,则又比过去削弱了不少。那招依靠水火两劲相互排斥而爆出强推进力的〖水火不容〗,现在就用不出来了。实力确实是有增强不错,但究竟算利大还是弊大,这笔帐倒也真不好算。 “嘛,反正现在我有无限电。度更快,而且还不是只用一次的。所以也无所谓了。”杨昭自我安慰着,撕下树皮先把阴阳令捆在背上,然后提起两根最粗壮的树枝就往回走。才行得几步,头上骤然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还相当明亮的夕阳余辉。小王爷不经意地抬头向上望,立刻不自觉地倒抽口凉气。真气随念运转,眨眼间就将手中两根树枝烤成干透,随即更“蓬~”地自动着火燃烧起来。 向地面投下阴影的既不是云朵,也不是那种大型翼手龙。而是一条真真正正的----飞龙! 并非中国传统神话里那种能大能小,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能升能隐,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被认为是皇家象征,天子化身的尊贵金龙。而是一条遍体玄乌,背生双翼,龙头兽身,尾巴犹如尖枪的完全西式化级妖龙! 这种东西,即使还在数十年前,大地仍遍布异兽的那个年代都要算极其罕见。而在数十年后的今日,更该早已彻底绝种了才对。可是为什么在这座地下森林中,居然还会存在着如此凶物? 没有多加追究原因。因为当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杨昭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就想到了或许离开天坑的出路,就应在这条妖龙身上。当下手忙脚乱地把树枝的火扑熄,返身跃出树林,一把将仍端坐草地上闭目念佛的梵清惠扯起,跟着盘旋半晌以后正向东南方降落下去的妖龙,全奔跑追赶而去。 -------- 今日无事可记……不过还是照例要拜票哦。最近几天点击都达不到一天一万了,这种时候12更需要你们的大力支持哦 第五十九章:称皇独尊唯一圣(上) 梵清惠正闭目合什念诵经文,忽然被杨昭不由分说地扯起来就跑,假如刚才她是正在运气练功,那么光这么一下,已经足够叫她气血逆行上冲,当场走火入魔了。眼下情况未至于恶化如此,但吃惊自然难免。忍不住蹙眉道:“小王爷,你干什么?” 杨昭眼睛紧盯着天空那条妖龙,边跑边道:“我找到出去的路了。妳看上面。” “是……飞龙?好巨型。”骤然出现如此一头庞然异兽,梵清惠不禁也为之骇然。道:“小王爷说它是路,难道想降服飞龙,然后利用它飞出天坑么?” “果然蕙质兰心,全中!”杨昭兴奋道:“找到这头怪物的巢穴,然后咱们把它堵在窝里先打个半死再说话。畜生就是畜生,就不信它会有什么宁死不屈的骨气。” 梵清惠叹道:“飞龙隐居世外,向来与人无争。我们又何苦为一己之私就去打扰它呢。再且,这种异兽天赋异禀,实力恐怕不下于凌云窟的两头麒麟。当真打起来,恐怕……” “我怎么觉妳越来越婆妈了?”杨昭皱皱眉头,眼睛死盯着天上,嘴巴却不肯饶人。道:“哪天在凌云窟,妳都可以一人单挑两头麒麟。现在咱们两个加起来,而且还有阴阳令在手,会怕这么一头大蜥蜴?再说,那天要不是为了要救妳,我早从泥石流里逃出去,就在凌云窟走人了,还会沦落到到现在被困在这天坑的倒霉状况么?少说废话,赶快跟上来就是。” 杨昭这番话,其实多少又有点强词夺理了。实质上当天他之所以没能及时躲开泥石流,绝不是因为要救梵清惠的关系。但再向上追溯,要不是为了救被两头麒麟拖入石窟深处的杨昭,梵清惠也不会追入去现龙道,更不会和宁道奇动手以及遭遇“鬼上身”以至被废功不能自己躲避泥石流。然而这样子翻老帐,小王爷也可以继续振振有辞地说要不是你们绑架了本王爷,又哪会有后面的事?总而言之,这就是一笔用级计算机也算不清楚的糊涂帐,真要争吵起来,至少可以说上三天三夜的。梵清惠眼下心境正如一潭死水,哪里还提得起精力和小王爷唇枪舌战?当下暗暗叹息,也只好由得他去了。 天坑的规模大得惊人,坑底占地面积,少说也有上百平方公里之多。两人跑了一段,起伏地势缓缓隆起向上,形成了座小小山丘。站在山丘之上举目眺望,前面却又不是森林,变成大片宽阔草地了。夕阳之下,只见草原上散布有四、五头甲角兽,正在悠闲地低头吃草。 所谓甲角兽,也是当年受神器〖天道〗影响而产生的异变生物之一。它外型像是河马与犀牛的混合,但头上合共生了三只坚固无比的锐角。足有七、八米高,至少也几十吨重。浑身皮粗肉厚,不怕刀砍枪刺,是极厉害的战争利器。当年拓拔嗣用这种异兽组成攻城大军,不管防守多么坚固的重城,照样也旦夕可下。 然而这种教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巨物,看在天空的妖龙眼中,却正是一顿丰富得不能再丰富的肥美大餐。它昂曼声长吟,侧起身体盘旋向下。那股浓烈得无以复加的凶煞气息,登时铺天盖地般当头笼罩而下。正安详吃草的甲角兽受到惊吓,立刻本能地乱叫乱跳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散开四腿全力奔跑。 单独一头巨兽的体重已经足够惊人,四五头加起来全力奔跑,十足好似有几十台打桩机正在全力开工。顷刻间隆隆之声震耳欲聋,杨昭和梵清慧同时觉地面颤动不休,几乎颠簸得让人站不住脚。 猫捉老鼠,尚且要尽情戏弄一番才把猎物致于死地。这头妖龙性情看来也是差不多。它怪声长吟,侧翼低空急掠盘旋而过,在草地上刮起了阵阵狂风。漫天飞沙走石之中,妖龙生满尖锐骨刺的尾巴凌空虚甩,出声声惊雷也似的爆响。每记爆响偏偏都恰好就在那头想要逃出草地,转而钻入密林中躲避的甲角兽面前炸开。声音纵然无形却有实质破坏力,冲击气浪当头轰来,即刻就把那头甲角兽炸得头晕脑涨,被迫转向奔逃。 这情景被杨昭看在眼里,口中不由得连声啧啧称奇。甲角兽就像羊群,妖龙则似牧羊犬。四五头庞然巨物左冲右突,却始终都被训练有素,正在半空中不断盘旋的的“牧羊犬”及时堵截回去。非但根本逃不出被划定的圈子,反而只是白白浪费体力。而且妖龙盘旋的圈子开始徐徐收窄,甲角兽更加慌乱惊惶。有限空间容不下它们放蹄奔驰,失控之下难免互相碰撞,当场呈现出一片彻底的混乱。 妖龙得意洋洋,扬起脖子又是几声长嗥,仿佛终于玩得腻了一样振翅高飞。群兽如蒙大赦,慌不择路地四散逃开。才跑得几丈远,天空上妖龙短促嘶吼,骤然收拢背上双翅猛地俯冲急落,同时亮出了比精钢镰刀还要坚锐三分的利爪。其中那头最肥美的甲角兽凄声大吼,背上皮肉早被妖龙的利爪深深切进了骨头里去。 攻心剧痛激起这头可怜动物的狂性,正要竭尽残力挣扎反抗之际,妖龙泰山压顶般整个身躯落下,两只后腿也抓进甲角兽身体。它长长的脖子绕过来,满长獠牙的血盘巨口,紧紧咬住了猎物的咽喉然后用力闭合。三管齐下,甲角兽再也支持不住,低声悲鸣着轰然倾倒在地,嫣红鲜血如泉涌出,不过几秒钟时间,已经将身边好大一片草地全都染成了通红。剩余那几头甲角兽,惟恐同伴的尸体还填不饱妖龙胃口,纷纷撒腿钻进树林,再看不到踪影了。 妖龙也懒得理会那些迟早也是自己口中美点的蠢笨畜牲,自顾自松口放爪,从甲角兽身上跳落地面,示威似地咆哮几声,随即用强有力的前肢将尸体翻转过来,摆成肚子朝上。足以抵挡普通武林高手以利刀全力砍劈的甲皮,犹如湿水烂报纸一样被妖龙轻易割开。鲜血淋漓的五脏六腑全部流了出来,更冒着腾腾热气。妖龙老实不客气,低头大快朵颐。“啯啅~啯啅”的咀嚼声不住传来,直教人听得寒毛倒竖。 浓烈血腥气息随风扑鼻飘送而至,梵清惠不忍地侧身回头,长长的眼睫毛颤动着垂下,闭目默默念诵起《往生咒》来。杨昭则饶有兴味地欣赏着眼前这档活生生的《动物世界-特别版》,点评道:“甲角兽实力不弱,只可惜彼此之间太没有守望相助的团结意识。否则的话,妖龙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得手。这头畜牲不是被咬死,实在是笨死的。” 梵清惠将《往生咒》念诵完毕,睁开眼眸叹道:“三界久居,犹如火宅。有身皆苦,谁得而安?天坑内的众生虽然隐世别居,却也终究逃不出杀戮轮回之苦。甲角兽葬身龙口固然是苦,飞龙为饱口腹而多造杀孽,何尝又不是更大的苦呢?” 杨昭微微一哂,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他虽然尊敬佛法,但骨子里终究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大学生,并且认同达尔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理论。对于六道轮回的**,他的态度是只当寓言故事听听就算了。不过这也没必要说出来和梵清惠又打两场口水仗,只是抱臂在胸,全神关注妖龙的行动。 甲角兽体型庞大,单单内脏也足有上千斤之重。但妖龙食量同样大得惊人,不过半小时左右,早把成吨的美味佳肴通通都填进了胃袋。它舔舔舌头,仿佛意犹未尽。但剩下的兽肉和内脏相比较为粗糙,它似已不屑一顾。正当杨昭以为这头大蜥蜴吃饱喝足了就要回巢之际,妖龙忽然伸出爪子,将甲角兽背脊上肉质最嫩最鲜美的精华部分割下老大一块,然后也不用嘴咬,而是小心翼翼地抛到自己背上,迈开四肢横越草地而去。杨昭精神大振,喜道:“大蜥蜴要回窝了,咱们快跟上。”率先展开身法,紧追不舍。梵清惠无可奈何,也只好随之起行。身后处,几十几百头各式各样的异种飞禽走兽早一拥而上,扑到甲角兽尸体上大肆瓜分争夺了。 草地虽然宽阔,其实也只相当于大海中的小小孤岛。妖龙穿过草地,又钻进了另外一边的森林。这边林木比较稀疏,妖龙穿梭其间,丝毫也不觉狭窄。此时夕阳已经完全落山,半轮玉盘则静悄悄地爬上了夜幕。踏着那清冷银辉,杨昭和梵清惠两人远远吊着妖龙尾巴行走。约莫又过了半小时左右,忽然只见前面有颗参天大树拔地而起。以其为中心,方圆百米范围内寸草不生。梵清惠“啊~”地失声低呼,道:“菩提树?可是……怎么会这么高大?” 菩提树就是桫椤,传说当年佛祖释迦牟尼,就是在菩提树下苦思七日七夜,方才终于得证正果成佛的。而佛祖长驻世间说法四十年以后,最终又是在菩提树下涅盘灭度。故此佛家向来视菩提树为智慧之象征。不过一般的菩提树,最多不过六、七米高就顶天了。眼前这棵却竟然足足有三四十米高,十几人合抱那么粗。妖龙体型已经要算得十分惊人,但和这棵树一比,却简直就是航空母舰之与舰载机的分别。 那股张狂气势蓦然收敛得无影无踪。妖龙走到树下,仰头“呜呜~”地叫了几声,听那声音,居然活象是头小猫向主人献媚。还跟在远处的杨昭看在眼里,隐隐就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似乎……自己忘记了些什么极重要的事情? 脑海中骤然灵光一闪,小王爷面色登时大变,低声叫道:“糟糕!咱们快藏起来。”不由分说就扯起梵清惠,和她同时潜进旁边的树木阴影之中。刚刚躲好,就听见远处有人沉声道:“小黑好乖,你回来啦?”话声未落,黑暗夜幕之下骤然红光绽射,有条人影从树干中段的树洞里走出。那种直将四周都照得通亮的灿烂光芒,源头正是来自于这个人本身。 -------- 今天这章,写的好象动物世界一样。笑,俺也客串一把赵老师吧。 呃,照例求点击与推荐,并且感谢大家支持。 第五十九章:称皇独尊唯一圣(下) 浑身透红光的怪人甫从藏身之树洞走出,温度立刻就开始急遽上升。不过短短几秒时间,四周环境已经干燥得仿佛置身于撒哈拉大沙漠一样,甚至连呼吸进肺里的空气也全是火辣辣地,直教人好不难受。杨昭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菩提树本体的百米范围以内为什么竟会寸草不生之谜。但如此高热,菩提树本身为什么居然又没有枯干焚毁,反而仍是四季常青,欣欣向荣的模样?这倒又叫人难以索解了。 也没等小王爷想出个一二三,那人影早从树上跳落。虽然相隔甚远,瞧不清楚相貌。不过这人就和杨昭当日在成都城锦官楼里曾经与之交手的唐西独一样,只剩下单臂独脚的这个事实,两人却都能看得明明白白。只见妖龙趴伏在地,温驯地呜呜低叫着向主人拱了拱,将自己驮着的兽肉呈献而上。那人赞道:“好小黑,”像对待宠物那样随手在妖龙头顶抚摩两下,随即撕下块鲜血淋漓的兽肉在掌心一握,烤肉香味登时随着“滋~”的轻响随风飘散,赫然竟就在这瞬息之间,已经被他用阳火真气烧得熟透,仰送入嘴巴大口咀嚼起来。 霎时间,藏身树后暗地窥视的二人同时下意识回头对望一眼,心中各自凛然。 要用阳火真气杀人伤敌或者搞搞破坏什么的,都容易得很。任何一名稍微练过几年武功的人也能做得到,差别只在于威力强弱而已。但控制小火容易,要控制大火就极难。这怪人浑身红光,而且不过随便走动几步,居然就可以蒸空气中的水分改变环境。显然真气内力之强,已经到达惊世骇俗,远远越凡人极限的程度。甚至摩诃叶和他相比,竟似也大为不及。但怪人随手撕扯兽肉,不但举重若轻,更行有余力。那就非得对本身内力的控制已臻至圆转自如,随心所欲却不逾规的“入微”境界,方才有此可能。而当世高手之中,既身怀如此惊天动地能耐,却又只有单臂独脚,身边更饲养着一头黑色妖龙作为宠物坐骑的高手,那就只有…… “妖盟,九千岁!”刹那间,杨昭和梵清惠二人赫然翕张嘴唇,默然无声地吐出了全无分别的五个字。彼此面色霍然剧变,遍体生寒,甚至连呼吸和血液都已经被恐惧所彻底冻结。 百年之前,几乎就是武林神话笑苍生创立〖天宗〗的同时,武林另有一名异人。他因为机缘巧合,而得到了两件异宝。其一是妖兵〖邪皇〗,其二则是被誉为万世武学源头的《无字真经》。这名异人凭着妖兵和从《无字真经》上所领悟修炼而来的武功,横行天下,几乎所向无敌。得到晚年,更建立起了一个比当年〖邪道盟〗和〖天地盟〗也丝毫不逊色的级大帮会,称雄黑道割据一方,令天下人皆为之闻风丧胆。那名异人逐此野心勃,把麾下的组织称为〖圣盟〗。江湖中正派之士对其恨之入骨,却都称呼它为〖妖盟〗。 妖盟传到二代,盟主“太岁”武功与志气都远不及其父。不但志大才疏,更加贪恋酒色,后宫姬妾足有好几百人之多。其中一名最得宠爱的姬妾云嫦,竟和妖盟中四大神将之一的雷将有了私情。二人决定脱离妖盟长相斯守,但又担心被现后无法自保。于是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私入密室,偷走了太岁收藏的《无字真经》然后远走高飞。期望他日练功有成,就不必再东躲西藏。但可惜他们还未练成武功,就已经被太岁率领四神将其余的风、雨、电三将杀上门来。 激战之下,两夫妻不敌大败。情急中云嫦把《无字真经》的上卷〖元始篇章〗脱手掷飞到远处。太岁急着抢回秘籍,竟让雷将和云嫦乘此良机逃走。但雷将身负重伤,不久后终于不治身亡。云嫦从此远走西域,在当地收养了一名资质俱为上佳的孤儿,更替他改姓雷将的姓氏----武。不但教以武功,更把《无字真经》的下卷〖终极篇章〗传授给他自己领悟。 几年过后,云嫦被妖盟高手杀上门来,始终还是难逃一劫。武姓少年化悲痛为力量,竟然从《无字真经》的〖终极篇章〗中有所领悟,练成了〖圣经神鉴〗的绝世武功。他替自己起名为武神通,决定替义父义母报仇,于是重回中原大开杀戒,揪起了漫天腥风血雨。不久后为了北方小邦琉璃国的英枫郡主,武神通却又和太岁之子,妖盟新任盟主“圣帝”结下不死不休的大仇。两人纠葛不清,终于拼了个两败俱伤。 圣帝被武神通使计弄瞎双眼,更因为误练颠倒错乱的〖终极篇章〗经文而变成了疯子,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妖盟群邪无,只好推举圣帝的侄子登上大位暂作代理。新任盟主为安抚盟中元老重臣,于是自号九千岁,表示大公无私,不敢长久窃据大位的意思。 九千岁天资卓,雄才大略。妖盟在他手上,被展得空前兴旺强盛。纵使手上只剩《无字真经》的上卷〖元始篇章〗,却能将其中的〖乾阳功〗修炼至九重。再后来在和天晶传人豪杰的争斗之中,又成功做到了本来决不可能的乾阳坤月二功并修,成就空前绝后。这还不止,九千岁又因为瞎目而开启心眼,领悟了下卷〖终极篇章〗经文真谛,最后修成令寰宇震动的〖宇宙之气〗,可掌握方圆十丈内穹苍万物的生灭循环。力量之强,足以与神为敌。 恰好就在此时,炎帝竟因为阴阳双令合壁引时空逆转,得以借武神通之身体而重生,更决意称皇天下。九千岁既然自信已然无敌,于是找上门去挑战炎帝。却不料炎帝手上的神兵同样可以掌控宇宙之气,九千岁最大的皇牌也被对方抵消,优势不再。光凭他本身实力,自然不是炎帝敌手,于是当场落败,只好甘心屈居为并不光彩的天下二。 炎帝虽然霸绝天下,但要成皇称帝,还有一个最大也是最后的障碍,那就是天神兵之:天晶。为了铲除这个障碍,炎帝找上天晶传人豪杰,相约在峨眉金顶作〖蚀日之战〗。此战炎帝本来稳操胜券,但可惜过刚易折,兼且因为日食而触犯忌讳,终于败亡在完美天晶的惊世威力之下。本体神魂更回归当年和黄帝争夺帝位的那个年代,重蹈覆辙,再被毁去赤晶神躯,化身不死鸟投身西方火山深渊。但在回归之前,炎帝一身阳火神力却被九千岁施展〖吸精神功〗,夺走了**成之多。 九千岁本已强绝天下,此时得到炎帝神能,更加如虎添翼,百尺竿头更上层楼。成功吸纳消化后就直闯大隋皇宫,意图弑杀杨坚与杨广自立为皇。但他的图谋再度受挫于天晶之下。豪杰竟不惜动用神兵终极杀着,释放犹如核弹爆炸一样的级威力。九千岁纵然当世无敌,始终比不上女娲娘娘的天晶神剑,当场惨被炸碎一手一脚变成残废,然后又被忠心耿耿的宠物妖龙黑霸王带走,从此不知所踪。这十几年来,世人始终再没有现过他的下落,谁也都以为九千岁已经死了。甚至连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名字,也逐渐被人遗忘。 梵清惠作为武林圣地慈航静斋的传人,对于以上种种,自然都知之甚详。而杨昭是穿越过来的,凭着穿越前的记忆,当然也对这段旧事了如指掌。眼见面前那头妖龙浑身玄乌,不是黑霸王还能有谁?而既为黑霸王之主,又断了一手一脚,更浑身透炽烈灼人的阳火神能,则除去当年那位野念滔天的绝代枭雄九千岁以外,也绝对找不出二位能同时符合这许多特征的绝代高手了。 九千岁一身修为,当真惊天地而泣鬼神。虽然并没有开宗立派,开辟武学新道路。但纯以力量而论,却绝对堪称当世无敌。纵使他曾经败给天晶,却也非战之罪。要知天晶神剑甚至连元祖天魔也可消灭,一次性释放所有灵力能量的灭绝性巨爆,更足和现代的战略性核弹爆炸相媲美。九千岁居然能在巨爆下不死,绝对已经胜过了古往今来,无数死在天晶剑下的真正神魔。 历代慈航静斋传人,修炼的都是四大奇书之一的《慈航剑典》。传说臻致最高境界时,甚至可以脱**凡胎的限制,得证破碎虚空,成仙成佛。不过,梵清惠本就连剑典五诀中的〖剑心通明〗也还未练成,距离破碎虚空,那是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远了。况且当日她丹田遭受重创,毕生修为尽数付诸流水。其后虽得到阴阳令的帮助修补伤势,又消化吸收了冰麒麟的真元内丹作为补偿,可如此这般,一加一减地算下来,力量非但没有丝毫提升,反倒比以往降低了不少,可谓得不偿失。 杨昭本是修炼《易经玄鉴》。这部典籍是当年鬼谷一脉的传人神算子卓不凡,晚年将自己毕生见识过的所有奇功绝艺综合起来,然后以鬼谷心法和《易经》的学问加以整理演变而来,算得上十分王道正派的武学。小王爷修炼日子已经不短,循序渐进之下,八卦掌早已经运用自如,风雨雷电四象也成就了三象;借助神兵阴阳令,则对两仪的操纵运用亦初见成效。 除此以外,小王爷还学了七式冰火螳螂拳的外家功夫,以及源自暗黑达摩所创的暗黑七重天一重。撇除神兵的因素,整体实力综合起来而言,哪怕他还不如极乐正宗宗主摩诃叶、正一道掌教朝阳天师、突厥武尊毕玄、高句丽弈剑大师傅采林、散人宁道奇、以及不知眼下究竟身在何方的魔门八大高手等等极少数站在江湖这座金字塔顶端的绝顶高人,却至少也已经可以和当朝四大门阀阀主中,除“天刀”宋缺外的任何一名高手互争雄长而不落丝毫下风。假若杨昭眼下独自闯荡江湖的话,那么要建帮立派,称雄一方绝对不成问题。 然而不管杨昭抑或梵清惠,甚至两人联手力量相加,在盖世无敌的九千岁面前依然处于绝对弱势。双方间之实力对比,恰好就和身壮力健的成年人和刚刚开始进学校念书的小学生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可比性。 捕捉黑霸王并且借助它的力量离开天坑这个计划,至此已经完全破产。此时此刻,杨昭心里早念遍了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耶酥基督还有真主安拉以及漫天神佛的名字,只希望对面那个煞星专心吃东西就好,千万千万不要注意到这边多了自己两个不之客。当下立刻潜运功力密密收敛周身毛孔,不让本身气息有半分外泄。随即拉起梵清惠。蹑手蹑脚地悄悄向后退了半步。 百米以外的菩提树下,那名浑身红光,独臂单腿的怪人浑如不觉,只是自顾自地撕扯兽肉大嚼。杨昭略觉宽心,却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又是半步半步地逐渐退后,直走出了五六米之远。正要松一口气之际,忽然梵清惠“啊~”地失声低低惊呼,道:“是什么……”还未讲完,杨昭也觉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腿上叮了一口。低头相望,原来是头半米高的偷蛋蜥,正“啾~啾~”地叫着,跳啊跳的,样子倒算可爱。但两人却禁不住同时面色微变。 偷蛋蜥模样看上去可爱趣致,实质性子却和蝗虫没有分别。不仅贪婪,而且往往是成群结队,几乎什么东西都敢招惹。假若是在平时,那么杨昭自然也不怕它们。但此际身处险境,万一让这群小东西惊动了黑霸王和九千岁,那可当真乖乖不得了。 小王爷心中大急,不假思索反臂一抓,当即将那头偷蛋蜥手到擒来。也不等它挣扎喊叫,右手拇指和食指扣在它细长的脖子上,力就捏。梵清惠面色又是一变,低声道:“不行!”出手想要阻止,却已经迟了。只听“咯~”的轻响,偷蛋蜥颈骨折断,哼都没哼出半声就当场气绝。与此同时,远处菩提树下的黑霸王,突然抬头大吼一声。正咀嚼兽肉的红光怪人停止进食,喝道:“什么人?” ------偶素道歉,但继续向大家要票票滴分割线------ 不好意思喵,今天家里楼下好象挖电线施工还是怎么的,一整天网络都没信号,所以登陆不了。所以吃晚饭后12就出去乱逛了到现在才回家呢。幸好还来得及,不然全勤奖又没了喵 第六十章:我心无愧 杀气! 这是一个很虚无缥缈的东西。既看不见,也摸不着。然而,它又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着。不管你是要杀人还是要杀牲口、甚至只是踩死只蚂蚁,只要心中存了杀生的念头,那么就必定会产生出所谓的“杀气”,绝对没有例外可言。当然,由杀人和踩死蚂蚁所产生的杀气之浓烈程度,彼此绝对不会等同一致。而专门针对特定目标的杀气,在三者灵觉中更不可能完全感同身受,甚至完全毫无所觉也说不定。但是对于像九千岁这种水准的绝顶高手而言,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分别。 杨昭境界还不到那个地步,所以在这方面自然就茫无所知。然而梵清惠却要算是当世最出类拔萃的高手之一。纵使这时她力量大不如前,可在心境眼光还有经验等方面,依旧要比小王爷优胜许多。故此甫见杨昭要杀那头偷蛋蜥,她心中已经知道不妙,连忙出手阻挡,却已经来不及了。 果不其然,偷蛋蜥颈骨刚被捏碎,百米开外的红光怪人以及妖龙黑霸王已经同时有所警觉。梵清惠心念电转,急道:“快走啊!”一把抓住小王爷手臂,展动身形全力飞奔。杨昭只是缺乏点经验,却不是傻瓜。红光怪人甫出声喝问,他立即知道自己是名副其实地弄巧反拙了。肚中不由得暗暗狠骂自己一句没脑子的笨蛋,打起精神反客为主环臂圈住了梵清惠纤腰,无限电心法全力催运,两人身如疾电往密林中急射而出。才逃出十七八米,骤然身后“蓬~”地轰然怒震,巨大火柱犹如定海神针般冲天而起,直将漆黑夜幕下的厚重云层也灼烧得其红如血。 感觉到了,杨昭强烈地感觉到了!很难形容那种感受,假若一定要勉强形容的话,那么既像有大盘凉水当头淋下,从头到脚一直冷到了骨子里;同样也像有团烈火在五脏六腑中熊熊燃起,由内而外地把浑身经脉筋骨血肉都通通烧毁熔烂。让人瞬间就唇干舌燥,却又汗湿重衣;心跳如擂,偏偏血脉更被冻僵精止。这就是杀气,而且更是专属于那红光怪人,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独特精神灵量! “跑不掉了。”这个念头猛然从脑海最深处跳出。不是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心灵破绽,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滔天杀气早将两名逃亡者牢牢锁定,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再摆脱不了追击。还未等小王爷想出究竟该怎么办,骤然只听半空中的那独臂单腿怪人纵声长啸。啸声犹如九天凤鸣,不但广传百里四野皆闻,更蕴涵着不可一世的皇皇天威。滔天烈焰火翅高涨,在九重云霄中凝结成一头栩栩如生的不死凤凰鸟,携带焚天煮海之威向两名逃亡者笔直俯冲而下。 电光石火间,炽烈红光有若旭日初升,将天地之间的黑暗狠狠撕成粉碎。温度急遽提升灼肉生痛,正似要把整片原始森林也彻底焚尽烧净。声势之强猛,简直耸人听闻至极点。气机交感之下,两名逃亡者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心知已是退无可退。若不竭尽全力反击,那么自己的唯一下场,就绝对只有被活生生烧成焦碳。 两名逃亡者不约而地停下脚步,回眸对望。小王爷“哈~”地吐出口长气,沉声道:“拼吧!”抬头向天仰望,决意来个破釜沉舟的背水一战。没想到易经玄鉴内劲刚刚催动,骤然背心“督脉”上连环刺痛,刹那间被连封了七八处穴道。不仅内息运转无以为继,更加浑身僵,有若泥塑木偶。 下手暗算者,梵清惠也! 惊、怒、愤、疑、诧。千百个念头同时涌现,却没半个可以解答小王爷心中疑问。静斋传人凄然道:“小王爷,清惠把一切都还了你吧。”话音未落,早反掌在他腰间劲重拍。杨昭身不由己,登时腾云驾雾般顺势斜飞射出。他眼眸不可思议地睁大至极限,倒映在那双瞳孔之中的梵清惠同样纵气扬声,冰麒麟真元内丹力量顷刻间被催运至颠峰境界,玄蓝色神兽形相勃然现身,张口喷吐出大蓬凛冽冻气,挟带无尽寒流,冲天迎向当头扑下的不死凤凰鸟。 弹指间冰火二劲正面狂暴交击对撼,却出奇地并没爆出任何声响。只因为冰麒麟形相突然自行解体,并且形成了大团不断旋转的幽蓝色灿烂星旋。足可毁天灭地的滔滔炎火,几乎全被星旋吞噬湮没,最终也化于虚无。此着正是《剑典》中的惊世剑诀----剑灵寰宇! 剑诀本身威力已是惊天动地。此时梵清惠放弃攻势全力防守,灵动剑势不作硬拼,更将“柔、巧”二字诀挥得淋漓尽致。再加上以冰破火,恰恰合乎了五行易换,相生相克的大道至理。刹那中竟将那头俯冲扑下的不死凤凰鸟,硬生生顶在半空无法落地。红光中的独臂怪人“咦~”地低声轻呼,随即兴奋得哈哈大笑。笑声中火鸟振翅怒鸣,两翅伸展身型暴长,化作无边火海狠狠冚压。 剑诀再柔再巧,在这股压倒性的霸道力量之下同样无所施展其技,霎时间不管是人是星旋,全被淹没在里头,再看不见半丝踪迹。漫天赤红大雨凌空倾泄,就在落地的那个瞬间,不死凤凰鸟形相同样轰然崩溃,大火变成泛滥的洪水一样同时向四面八方漫溢扑出。焦土裂石,灭绝生机,其势竟成燎原!方圆几十丈内无论树木花草,瞬间全被烧成灰烬。 烈火顷刻散尽,举环顾,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余遍地疮痍。茂密丛林之间被强行清理出一大片空地,缕缕青烟袅袅升起,焦黑泥土上散落着无数玻璃状结晶,只教人为之触目惊心。那单腿独臂的怪人屹立如山,提起身上只余几缕残布,榛低垂,也不知道究竟是死是活的梵清惠纵声狂笑道:“三脚猫的功夫居然也敢在寡人面前献丑,***简直不知所谓啊。扫兴,当真扫兴。”随手将她一抛,叫道:“小黑,赏给你了。” 早在空中盘旋待命的黑霸王昂欢叫,看准来势迎上前去,张开长满獠牙的血盘大口就咬。还未合拢嘴巴,骤然就见有道耀眼电光从面前横空越过。妖龙两排牙齿“嗒”地相互撞击,当场咬了个空。电光中的人影接住梵清惠,拗腰曲身,顺势滴溜溜转过半个圈子,头前脚后地将双足抵在妖龙肚腹之上力狂撑。 一撑之力,足有千均。黑霸王嘶声惊吼,不由自主地失形倾侧堕向地面,人影却借助反作用力进行加,向和地上那怪人恰好相反的方向越空飞遁。甫着地就拔起双腿夺路狂奔。而要完成这一连串动作,从头到尾他只用了半个弹指。只在眨眼之间,眼看着堪堪已将完成不可能的任务,要从独臂怪人手上成功逃出生天。 奇迹……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生的。尤其当彼此的实力差距大得实在无法相提并论时,就更加没有任何奇迹可言。怪人抬头向上,双眼亮道:“哈哈,还有一个。”右肩耸动,阳火真炁透体凝聚,竟然凭虚再生出一条宛如实质的右臂。念随心动,凝气聚成的右手无限扩大为巨灵之掌,先稳稳接住宠物黑霸王放在地面,再向两个逃亡者当头罩下擒拿。其神乎奇技之处,几乎已经脱了尘世武学范畴,犹如不可思议的魔法仙术。 真的逃不掉了!硕大无朋的五只手指就似如来佛祖抓拿孙悟空一样压下来,哪怕还未合拢,已能压得人连气也喘不上来。情急之间,凶狂狞猛的火麒麟形相护体骤现,拳头上电光萦绕雷声劈啪,吐气扬声,奋尽毕生功力一拳朝天捣出。“蓬~”的轰然巨爆声中,冲击波有若海啸般疯狂涌出,其破坏力哪怕不如不死凤凰鸟的无边火海,却也已经和上百斤烈性炸药同时引爆的效果相差无几。 霎时间,以那独臂怪人为核心的大片焦黑空地之外,茂密重林里再被开辟出一块占地面积较小的空间。由上而下俯视,恰好就是大圆圈的顶端又有一个小圆圈,形状和葫芦差不多。当飞扬的烟尘落尽以后,什么电光雷劲什么麒麟形相,统统都消散得干干净净。那人影赫然暴露真容。 龙口救人者,杨昭是也。横抱着梵清惠的他两腿微颤,终于支持不住跌坐在地。那毫无保留的一记〖无情雷〗,虽然好不容易击溃了阳火凝气巨手,可是也已经榨尽了他体内的每分力量。此时此刻,他甚至连再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再想逃跑已经没有可能。落在独臂怪人手上,下场或者比死更惨也不一定。可是他神色恍惚,活象半点不为眼前困境为念,顷刻间若有所悟,忽然纵声长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欢悦,更充满自豪,自由自在,不羁如风。 刚才梵清惠下手之时,其实极有分寸。虽然封闭了杨昭的穴道,却只能维持短短几秒。本来预想将小王爷送出不死凤凰鸟的攻击范围,然后穴道自动解开,小王爷就能乘机脱离险境。没想到他非但全不领情,反而更不自量力地重新跑回来自投罗网。梵清惠假如不死的话,那么必定要气得银牙紧咬,大骂他是白痴脑残了。 可是杨昭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么多。什么利益得失的权衡比较,什么这个女人曾经绑架自己要囚禁一辈子,甚至更要杀自己等等过往的事,他统统都没记在心里。小王爷只知道,她是与我在黑暗地底相濡以沫的同伴,也是患难中唯一陪我携手共渡的那个人。 之所以如此,只因为穿越前的杨昭只有十九岁,而在穿越后的现在更加只有十六。季子正年少,满腔热血尤未冷。他会很容易就记得别人对自己的“好”,却很难将别人对自己的“坏”放在心上。纵使已经见识过许多黑暗肮脏,但他却绝不肯相信这个世界就真的没有光明存在。无论如何,假若有人竟甘愿牺牲性命去替自己争取一线逃生机会的话,那么不管之前这个人曾经对自己做过什么,小王爷又怎么能就此将这种牺牲视为理所当然,更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牺牲? 或许那些在红尘中打滚过半辈子,已经把所有菱角磨平的成熟大人会嘲弄他的冲动和幼稚,笑话他不能杀伐果断直指本心,婆婆妈妈别别扭扭,注定不能成就大事,必为天下人所抛弃。而过去身处红尘之中被无数言语蒙蔽的杨昭,或许为了保护自己也还会竭力分辨,并且尽量装出一副成熟世故的模样,尝试用所谓“大人的办法”,玩弄些可笑的手段处理问题,随波逐流和光同尘。可是…… 到了这个生死一线的境地,到了这个再没有任何丝毫余裕给他留下,完全只能凭借本能行事的极端状况之中。杨昭才终于彻彻底底,真真正正地看清楚了“我的本心”。 谁说本心就必须要利益至上?谁说本心就一定要那么精明,将方方面面的得失都计算得分毫不差?谁规定本心就必须自私自利,把除“我“以外的世人皆视为蝼蚁与可供利用的工具?难道就不可以利他优先于利己,就不能难得糊涂,就不能把自己以外的那些人都视为有血有肉,和自己完全平等的存在? 条条大道通罗马,宇宙间的万事玩物,到最后根本也只是殊途同归。假如一味执着于所谓的杀伐果断而硬要扭曲自己的心意,强迫自己变成根本不是自己的另一个人,那么即使封神称圣,终究不过是连自己是谁和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作茧自困而无法得到解脱的可怜虫罢了。 杨昭因此而悟,更因此而笑。现在,他绝对可以挺起胸膛,向这些指指点点的人们毫无愧色地说一句:这就是我的本心了。 我心,无愧。 ____________ 12觉得,好人不该成为脑残的代名词,也不该代表贬义。 所以如果好人这个词变异了,那么不是个人的错,而是社会价值观出错了,大家认为呢? 第六十一章:大成若缺 黑霸王一下充满威胁性的愤怒咆哮,不但打断了小王爷的畅快大笑,同时也将他从有所领悟而充满喜悦的心境中扯回了现实。杨昭收住笑声,冷冷向那头畜牲瞥了两眼,随之反手向背,拔出阴阳令横放膝头。有这双天神兵在手,纵使眼下自己丹田内几乎空空如也,但也绝不至于沦落到只能束手待毙的地步。 阴阳双令,代表“调和”与“持平”。以阴令吸摄世间任何形式的能量,然后由阳令增幅后释放出强大破坏力,是这对通灵神兵的基本异能。此际神兵察觉到兵主本身的虚弱,自然而然就挥出护主本能。霎时间,四周空气中残留的灼热阳火真气就像被无形旋涡牵引般自动聚集到小王爷身边,杨昭左手才搭上阴令的把柄,立即感觉到正有丝丝暖流沿着手指贯注入体。空虚丹田得到这股外力,正似久旱逢甘霖,让他精神亦登时为之一振。 阳火真气的不正常异动纵使再细微,在那名单腿独臂怪人眼里同样无所遁形。他“咦~”地低呼,声音中颇见惊诧之情。喝道:“小黑,停。”本来齐膝断去的右腿同样以凝气方式重生出来。他迈开大步笔直逼近小王爷,挥手喝问道:“阴阳令?你和万禅庵的白云有什么关系。” 那怪人一挥手,聚集在小王爷身边的残留阳火登时就被驱散得干干净净。杨昭闻声抬起头来又向他瞥了一眼。这时候彼此距离已经近在咫尺,双方也能把对方相貌看得清清楚楚。只见这怪人红眉赤,满面的络腮胡子也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未曾刮过,十足就像以前在小学学校教室中悬挂照片的马克思,把脸庞遮住了至少三分之二左右。鼻梁笔直,却似乎稍嫌有两分鹰钩,显得刻薄阴鸷。左眼早在多年前已被挖走,此刻凹陷眼窝中不住闪烁着蔚蓝奇光,就仿佛内里自成穹苍。而仅余的右眼则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依靠穿越前的记忆,杨昭对眼前这个人的往事可谓知道得清清楚楚。老实说,他本来对此人是颇有几分看不起的。当初此人能够将〖妖盟〗领导得风生水起,甚至连初立国时的大隋朝也对之忌惮三分,心计手腕都绝对是一等一地厉害。但此人先是杀了上代盟主也就是他自己的亲叔叔万岁妖帝,然后又在杨广率领大隋官兵前来围剿时无视盟内下属的一片忠心,任由他们被官军杀戮也无动于衷。之后更为了想登基称帝篡夺大隋江山,连从小跟在自己身边,对自己颇怀爱意的玄姬也是说杀就杀。其无情无义的冷血程度,委实教人为之指。 假如光是这样也就算了。既然身为天下一大邪派领袖。无情无义虽然让杨昭不能接受,多少还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古往今来的枭雄也大多如此。但身为当世屈指可数的绝顶高手,此人却似乎毫无半分傲骨。当初看见炎帝借体重生后,先想的不是与之堂堂正正对抗,而是逃走避战。这还可以解释为“审时度势,能屈能伸”。但其后他练成《无字真经》中最高深的宇宙真气,实力大增后再战炎帝,却竟然在二次落败之后当场就屈膝下跪,甚至被炎帝称呼为“千岁狗”也毫不动怒,反而就真的甘心做炎帝的一头走狗供他驱使,当真丢人丢到家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眼下时刻,纵使对方身上气势正盛,而且能耐更大得随便动动半根手指头也能捏死自己,杨昭心中却没产生出半点害怕。开玩笑,要是对你个甘心给人家做狗的家伙也卑躬屈膝,那本王爷要变成什么了?那句“你和白云是什么关系”的质问一出,他半个字也懒得回答,只管垂下眼帘凝神聚力,竭力要把刚才从阴阳令上得到补充的些须阳火真气,推运至可以力出招的那组经脉里去。 从古到今无数经验都可以证实,主人被甩了脸子,先怒的肯定是旁边的狗腿子。那独臂怪人还没多说什么,妖龙黑霸王先已敏感地嗅到气氛不对,龇牙咧嘴地又是咆哮不绝。那怪人自己倒没有火,只是皱皱眉头,探出右手凝空虚按。刹那间籍着气机交感,早由外而内地把杨昭整个人都看得通通透透。火红浓眉陡然倒竖,勃然变色道:“易经玄鉴?”猛伸手一把抓向杨昭脖子要把他揪起来,喝骂道:“小狗种,你和开心那条老狗究竟有什么关系?” 电光石火之间,杨昭及时提起阴阳令挡在自己咽喉之前。那怪人凌厉无涛的一爪被阴令格住,异能挥,当真要多快就有多快,当场把其中蕴藏的真力全部吸得涓滴无存。得到外来助力的杨昭精神大振,阳令顺势反撩倒劈,竟将冰火螳螂拳的半式〖崩步撩阴〗活用在兵器之上,一时间厉行反扑。 那怪人目光一亮,竟然面露赞赏,吐声:“好!”肩不动足不抬,体外骤然泛现出圈圈蓝红相间的护体气芒,阳令甫与气芒相触,猛然就有极冷极热两股截然相反的真气流透过神兵,犹如怒潮恶浪一样汹涌倒灌。 双方实力差距过于悬殊,反扑无功本来就是意料中事。杨昭也不惊惶,左手紧接着提起阴令往阳令上狠击一记。“当呜~”的暗哑怪声响过,红蓝气芒又被吸收化解。杨昭摆脱钳制弹身急退,不但没有损失,本钱反倒更加雄厚了几分。假如这时候转身逃跑,说不定还有几分机会。 然而小王爷的目光从地下仍是死活不知的梵清惠身上一扫而过,刹那间咬咬嘴唇,非但不逃,反而更站稳了摆开架式。他阳令指天、阴令划地,正是新领悟的〖两仪八法〗之起手势。这架式乍看是平平无奇,但落在行家眼里,自然立刻就能察觉其中的高明之处。那怪人的怒气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反而流露出好奇兴奋的神色,叫道:“不错,这是什么武功?快快使出来让寡人见识见识。” 易经玄鉴这门武学,诚然是由杨广从小传授给自己长子的不假。不过要说到对于其中的得着与领悟,杨广反而不如杨昭了。当年他化名为“开心”行走江湖时,只修炼了易经玄鉴最基本的八卦掌。不久之后就得到了天神兵虎魄,转而专注于吸纳其中的凶暴力量和修炼七大限刀术。对于八卦之上的四象两仪,杨广根本没去接触,更谈不上领悟了。杨广既不会,眼前这怪人当然也没见识过。他自命是天下无敌,却是隐居在天坑里过了整整十几年,自然难免有些高手寂寞,对手难求的感慨。兴致上来,居然当场就把对方和杨广有关系这件事彻底地抛诸脑后了。 这许多绕绕弯弯的古怪心思,杨昭又不是对方肚里蛔虫,哪里能猜得到这许多。阴阳令虽然神异,可是要把对方寒热交替的怪异真气一下子全部消化,却也需要点时间做缓冲。当下一面暗自调息蓄势待,一面冷冷反问道:“你可知道‘大成若缺’的道理?” 那怪人微微一怔,道:“‘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如诎,大巧如拙,大赢如绌。躁胜寒,静胜炅。清静可以为天下正。’这是《老子》中的话对吧?” 杨昭淡道:“伏曦之易小成为先天;神农之易中成为中天;黄帝之易大成为后天。小成为八卦,中成为重卦,大成则谓备物致用也。再进一步,则不备而自然备之,终于臻至无用之用,此即为‘大成若缺’。的道理。不过何为大成,是无法言说的。因为若然已经大成,则不缺而缺,缺亦无缺。究竟要怎么达到如此境界,就各凭领悟了。” 这番说话可谓玄之又玄。常人要听得明白都已经不容易,自然更谈不上将之化为自己的武学功法。但怪人修炼的《无字真经》,本身就是万世武学之源。一法通自然万法通,此刻听了杨昭说话,再看过他摆出的姿势,又凭气机感应观察过对方体内真气运行,只在眨眼间已对于何谓“大成若缺”颇有心得。叫道:“好,那么你也来试试寡人的‘大成若缺’。” 话声甫落,怪人神情随即为之骤敛。他左臂扬起指天,右臂低垂划地,双足不丁不八,不但摆出的架式和杨昭全无二至。而且势若渊停岳峙,直教人油然而生高山仰止之感。小王爷纵使还是看不起对方为人,但在单纯的“武学”这个领域,也实在不得不敬佩对方造诣之高深。但细看之下又现不对,摇头道:“形似而神非。纵使殊途同归,但这绝不是‘大成若缺’的心法。你本身武功确比我高,但是弄虚作假,即使胜了又有什么意思?” “形似而神非?”那怪人听了不怒反笑,道:“无知黄口小儿,只不过稍稍领悟出一点道理,居然就敢大放厥词?实在好笑好笑。寡人天下无敌,对武学之道的理解岂是你能够与之相比?你手上的阴阳令象征阴阳两仪,亦代表“天”与“地”这构成世界的两大根本元素。天地本为混沌一体,无分上下内外。形神虚实,皆互为表里。所以天地之道即是混沌之道。也是穹苍万物,生克变化之道。所谓‘大成若缺’的最高境界,就是穷通宇宙,看破寰宇。而早在十几年前寡人就已经臻此境界了。你的所谓玄奥心法,在寡人眼中简直不值一哂。” “以力压人的话,想怎么说都随便了。”杨昭摇头道:“我的内力本来就不如你深厚,更无法借用宇宙之气进行提升。你胜我败是理所当然,也说明不了什么。” 那怪人朗声长笑,道:“好,好!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既然如此,寡人就勉为其难地将就一下你这小子吧。”当下意随心动,竟然当真自我收敛。杨昭只觉压力一松,不再像之前那样有被压得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心下成算又多了几分。缓缓道:“此战假若我胜,又当如何?” 怪人闻言一愕,不由得笑骂道:“小狗种,玩这种心计你还嫩了点。你手上既有天神兵阴阳令,易经玄鉴的功力也不低,那么不是白云小尼姑的徒弟,就是开心那狗种的儿子了。不管哪个,全是寡人看不顺眼的家伙。光凭这点,寡人就是立刻杀掉你也理所当然,小狗种居然还敢跟寡人讨价还价?” 杨昭目光又往梵清惠一瞥,摇头道:“你当然可以随时杀我。但那就是你想要的吗?” “嗯?原来又是对奸夫淫妇。”怪人纵横半生,胸中从来只有野心欲念,却没有半丝男女之情。但毕竟见也见得多了。此时顺着小王爷目光看过去,哪里还能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笑道:“这女娃修为本来也不错。剑招中更蕴有一点若混沌初开,万物生生不息的灵气。可惜心存死志,竟不自量力地豁尽了跟寡人拼命。嘿嘿,她那点玄阴冰寒之气,在寡人的阳火神能之前又算得了什么?” 杨昭咬咬牙,并没多说话----因为有些话根本不必说。怪人却毫不在乎,自顾自洋洋得意道:“不过寡人天下无敌,神佛仙圣都比不上。起死回生这种小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小狗种,拿出你最大的本事来接寡人一招‘大成若缺’。你死之后,寡人担保救活这女娃娃,绝不食言。” “一言为定。”杨昭丝毫也不犹豫,喝道:“招吧!” 第六十二章:麒麟变 杨昭喝声才落,顷刻间独臂怪人双臂缓缓划动,隐成太极圆转之势。身上透放的无形气劲随之极度膨胀,俨然充塞天地,无所不在。四周空气受其牵引,顷刻形成怒啸烈风席卷天地。妖龙黑霸王四爪抓地,却仍旧被推得不住后退,把刚刚才遭烈火烧成半结晶状的地面拉出四道足有半寸深的长长坑痕。它不由自主地昂长嗥,声音夹杂在锐烈旋风之中,在平常的残暴之外更增添了几分慌乱。 栖息于天坑森林之中,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奇禽异兽同样受其杀气感染,霎时间一齐为之骚动不安起来。夤夜中无数个喉咙同时开口,出了或尖锐或低沉,或愤怒或惊惶的咆哮长吼,乍听之下正有若群鬼夜哭,足堪慑魂荡魄。 半招未出,声势已先夺人。以那怪人的修为而论,能做到这点本来绝不值得奇怪。奇就奇在透过双方气机交接,小王爷却能感觉到眼前这怪人确确实实只使用了和自己目前状况完全相等的功力,既不多半分,也不少丝毫。杨昭心中不由得一沉,但随即已经重拾平稳心态,不嗔不怒,不惧不惊。反正双方实力本来就有天壤之别,自己也从来没奢望过可以创造出什么奇迹。只要自己努力过并且问心无愧,又何必理会对方究竟是强是弱? 高手对战,除去实在的功力和招式之争,更大关键则是精神层面的无形交锋。此时此刻,面对着近乎不可越的强横敌人,杨昭反而更能抛开肩头重逾山岳的沉重压力,精神进入物我两忘,几乎近于“涅盘”的玄异境界。他浑身精、气、神、劲极度内敛,整个人似实还虚,恰好以极度的“静”与对方极度的“动”形成鲜明对比。 那怪人赞赏似地点点头,道:“不错。”话声掷地,圆转虚划的双掌骤然在胸前合拢一拍。两掌互击,陡然中整个空间都仿佛因之晃了晃。在狂风中层层累积起来,却又被茧困封锁无从宣泄的真气当即全面爆。所坏力所及之处,别说是个人,哪怕是头霸王龙也能当场炸得粉身碎骨。 先后只相差半个刹那,阴阳令相互交击的声音亦紧随响起。杨昭硬生生劈破爆炸气浪逆势电射飞出。天神兵拖曳出黑白两道异色气芒,霎时间衍生出凛冽气旋越转越烈。身处其中,纵使是那怪人也因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而被牵引得身形大失,双脚更不由自主地抽离地面被吸往半空。 怪人目露奇光,似乎又惊又喜。但他修为之深,实已臻“不备而自然备之”的大成境界,哪怕还未能“不缺而缺,缺亦无缺”,但亦不过只有毫厘之差而已。真气大爆炸虽似山崩海啸,可在他而言仍是操控自如,当即五指捏成拳头一握,喝道:“收!” “你休想!”小王爷厉声反吼过去。黑白气芒旋转间所形成的太极图案,早把敌我双方笼罩在内牢牢锁定,阴阳双令同时斜上抽起,弹指间方圆三丈以内的空气,全随这动作被抽干形成了真空状态。内外大气压突然改变,哪怕怪人有金刚不坏之躯,刹那间也感觉浑身由内而外地向外膨胀,血脉沸腾五脏翻滚,简直就要爆炸。五指还差半寸也终于握不成拳头,身体被那奇异悬浮力量定在半空欲挣扎亦无从入手。自从练成无字真经的宇宙真气以来,怪人还是破天荒头一回遭遇如此困境。 两仪八法的〖天旋地转〗和〖天荒地老〗。前者制造真气旋涡引动敌人身形失衡,后者则短暂制造出失重空间制敌。两式一气呵成使出,立即收到奇效。把握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小王爷纵身腾空飞跃,把吃奶的力量也半丝不剩地压榨出来尽数贯注于掌中神兵,扬声吐气道:“杀!”阴阳双令幻化无坚不摧的黑白两道闪电狠狠拦腰劈落,正是具有爆炸性破坏力的一式〖天崩地裂〗。 决胜负,判生死,就在此刻! “叮~”异声传出,阴阳令砍中之处溅出的不是血肉,反而是片片玉屑。杨昭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赫然只见敌人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都变成了火红晶石。只是根本不容他再多看半眼。沛然莫之能卸的巨大反震力紧接着已接踵而至。相当于独力承受了自己出去的全部力量,小王爷如遭雷轰电亟,不由自主向后连翻带滚地直跌出整整二十几米,好不容易方才勉强停止。人还未曾起身,早是一大口乌黑淤血夺腔喷出。全身经脉活象寸寸断裂,直痛得他死去活来。 会痛,就是还未死。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可能。杨昭深深吸口气,强行忍下撕心裂肺的剧痛挣扎坐起,双手死握着阴阳令不放。更想要借助神兵异能,尽快再像刚才那样吸纳外来力量补充自己。没想到这回才刚刚动弹,那怪人早欺近身来一脚踢上他手腕脉门,“叮当”声响,神兵脱手落地,杨昭心中也随之一声叹息。闭上眼睛,再不说话。 夺命的最后一击,迟迟也未降临。赤晶之躯已经恢复为正常肉身的怪人低头死死凝望杨昭,却半点下手杀人的意思也没有。他左眼眼窝中的银河星旋急遽转动,仿佛若有所思。好半晌,忽然缓缓问道:“你……究竟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杨昭,十六。”事到如今,小王爷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催促道:“要杀就赶快杀。但是别忘记你自己刚刚亲口许下的承诺。杀人之后,一定要救回……她。” 怪人冷笑道:“嘿,看不出来,你小子不象开心,反而像哪个什么天晶传人。年纪小小,居然就懂得怜香惜玉了?情情爱爱的骗人玩意儿,全是肉麻当有趣,简直不知所谓到极点。什么海枯石烂天荒地老?更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而已。” “你不会懂的。”杨昭嘴角牵动,语气中的鄙视与不屑根本毫无掩饰。“像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怎么可能懂。” 怪人勃然变色道:“寡人面前也敢这样放肆?小子,究竟知道寡人是谁不?” 小王爷点头道:“当然知道。你就是妖盟盟主,九千岁。” “错!早不是九千岁了。寡人现在乃万岁,圣盟的万岁圣帝!”九千岁沉声纠正杨昭的“错误”称呼。顿了顿,又续道:“小子,刚才那着‘大成若缺’,寡人的领悟确实不如你。年纪轻轻就能有这种水准,武功也算过得去了。但你也该心知肚明,要论真实本事,就有一百个你加起来,寡人也照旧单手就能杀得干干净净。感情用事正是人性的最大弱点。假如你不能做到断情绝义,那么永远也别想练成为像寡人这样盖世无敌的武功,明白吗?” 杨昭冷道:“禽兽尚且有情有义,何况是人?我宁愿不做什么绝顶高手,也绝不要沦落到像你这样禽兽不如。” “好狗胆!你竟敢骂寡人禽兽不如?”九千岁目射异光,凝声道:“那么寡人倒想知道,禽兽不如之人的儿子,究竟算是什么?” “儿子?”杨昭闻言不禁一愕,不祥预兆隐泛心头,道:“你哪有什么儿子。” 九千岁狞笑道:“以前没有,但是现在就有了。”以阳火神力凝气重生的右臂陡然伸出去压在杨昭头顶,厉声喝道:“快给寡人嗑三个响头。从今以后寡人就是你的义父,你则是寡人的义子。” 杨昭霍然变色道:“想要我认你这禽兽不如之人做义父?休想啊!放手,立刻放手!”口中破口大骂,身体也竭尽所能拼命挣扎。可惜经过刚才激斗之后,此际体内早是贼去楼空,哪还有半分反抗余地。九千岁喝道:“寡人面前,哪轮得到你说要还是不要?磕头。”右手当即催劲压下。 假如在今日之前,说不定小王爷就事急从权,将就着先拜九千岁为义父,暂且度过眼前难关再说了。但是如今杨昭却是下定决心,宁死不屈。杨昭只觉头顶那只手掌重逾山岳,无穷无尽的大力从头顶直往,根本欲拒无从。却依旧四肢撑地,咬紧牙关,拼命抬头不肯就范。上下交逼,浑身骨骼关节不堪重压地出连串“格格”声响,几乎像要寸寸爆碎。但额头却还是被一分分地压向地面,其势难以挽回。九千岁兴奋长笑道:“哈哈,妙啊!如此一来,大隋江山就成了圣盟的囊中之物。好儿子,他日你登基称帝,寡人就是太上皇啦,哈哈哈哈~~”口中长笑,手上更不断加力。杨昭想要开口咒骂,却哪里能够? 这不是生死关头,但却涉及杨昭做人的原则和底线。坚强意志或许不能创造奇迹,可是却能激体内最后残存的力量作出反抗。黑色瞳孔骤变火红,小王爷咬牙切齿,喉咙深处传出阵阵兽性的低沉咆哮。体表皮肤生长出片片鳞甲,额头皮肉下也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浑身上下缕缕红霞蒸腾,赫然竟在半空形成了一头----火麒麟! 奇变横生,九千岁也不禁微觉吃惊,心神当即为之骤分。杨昭感觉头顶压力减轻,猛然怒声狂哮着高高扬起头颈反抗。暴烈如雷的强大反震力将九千岁右手狠狠弹起。摆脱钳制的小王爷神情如疯似颠,不逃反进,扑上前去双手双脚死死抱紧九千岁,瞬间反客为主捆得他动弹不得。对准敌人脖子上的血管大动脉,狂般露出牙齿,一口咬下。 咬之不入。电光石火之间,九千岁上半身又变成了坚逾金刚的赤晶之躯。他嘿声冷笑,回手一掌切在杨昭后颈。小王爷浑身剧震,麒麟形相随风消散,身上异变也立刻停止。竟是哼也没哼出半声,便被击得昏晕过去了。躯体又恢复正常的九千岁出掌推开杨昭,反手按在自己脖子上,神色变幻,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当日在凌云窟中,杨昭击杀两头麒麟之后,曾经饮下了神兽之血。麒麟血蕴涵奇异力量,非但可以逐渐改变人的体质,更能令饮血者产生一股世代相传的疯狂魔性。只不过这异变的过程十分缓慢,本来总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后才能渐趋明显。但偏偏杨昭又服下麒麟内丹,无形中令异变过程更被加快了无数倍。 在黑暗地底中摸索探求出路那段日子,其实杨昭已经感觉到体内魔性的缓慢滋生了。他本来想用手中神兵解决祸患,无奈阴阳令虽然可以调和阴阳,但麒麟血潜藏在血脉之中,根本和真气内劲无关。药不对症,也是无能为力。幸好他本身意志还算坚定,魔性始终无隙可入,只被压制在意识深处。但到了今日,九千岁异想天开,竟然要收自己做义子。杨昭宁死不屈,把心一横,干脆主动放开内心对麒麟魔性的禁制,果然能够逼出最后半分力量,进行绝地反扑。 刚才九千岁自信掌握大局,所以强迫杨昭向自己磕头时,并没有特别留神运功护身。假如他不是曾经吸取过炎帝的阳火神能,能够及时将自己身体变成坚硬无比的赤晶之躯。那么刚才小王爷那记拼命的狂狠咬,肯定已经咬穿他大动脉了。九千岁生平遇敌无数,什么大风大浪都曾经闯过来。可就因为稍有不慎,今日竟然险些就要阴沟里翻船,葬送一世英名之余,更要赔上性命。 如此接近死亡边缘,九千岁生平只有两次。一次是十多年前决战天晶传人。当时天晶传人不惜动用禁忌的一招,引起天晶巨爆。九千岁侥幸逃生,但还是废了一手一脚。杨昭眼下的本事,比当年天晶传人直差了十万九千里。但刚才那一咬所带来的死亡感觉,在九千岁意识中却和十几年前面对天晶巨爆时也不遑多让。假如让这小子继续成长下去的话…… 九千岁这位绝世强者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个寒颤。但随即,一抹同样近乎疯狂的笑容,已悄然挂上了他的嘴角。 ------偶素顺便拜点击和红票滴分割线------ 关于九千岁的手脚,12在正文里就解释过是用凝聚真气的方式,重新长出的义肢了。希望朋友们仔细看正文,不要随便说12有bug…… 不行了,好困,偶要去眯一会儿先--o-- 第六十二章:可有私情? 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这是句老得掉了牙的话,但也是大实话。所谓一分耕耘才有一分收获。世间武学固然多不胜数,但归根究底,万丈高楼总是必须从地而起的。根基不稳,那么甭管手上拿到了什么样的神妙功法,到最后也不过白白忙活罢了。而练功打根基这种事,也总是必须吃过苦头才能有所成就。成就越大,苦头也吃得越多。 慈航静斋的《剑典》同样也不能有所例外。在世人眼光中看来,历代静斋传人都是气质高雅脱俗,有如空谷幽兰般只可远观不敢亵玩,不吃人间烟火,如同被谪下红尘的九天仙女般然脱俗。然而却很少有人会想得到(或者,根本是他们潜意识中自动忽略过去了这一点),这份高洁气质和那凡的剑术,可不是凭空就能掉得下来的。为了一句“仙子”的称呼,那些美女们究竟都吃过些什么样的苦头。 假如不嫌夸张了一点,但也不是太过分的话,那么她们究竟都吃过些什么苦,或许……可以从《长阿含经》卷十九《世记经----地狱品》的记载中,得窥一鳞半爪。 “佛告比丘:此四天下有八千天下围绕其外,复有大海水,周匝围绕八千天下,复有大金刚山,绕大海水。金刚山外,复有二大金刚山。二山中间窈窈冥冥。日月神天有大威力,不能以光照及于彼。彼有八大地狱,其一地狱有十六小地狱。一大地狱名想,二名黑绳,三名推压,四名叫唤,五名大叫唤,六名烧炙,七名大烧炙,八名无间。此八大地狱各有四门,于其四门各有煻煨增、尸粪增、锋刃增、烈河增等四地狱,故每一大狱计有十六游增地狱。 凡犯杀生罪、偷盗、邪淫、毁正见、或犯五戒者,皆堕落无间地狱。要被狱卒以热铁绳纵横捆缚,或斫或锯。要遭诸鬼卒驱罪人入两铁山间,受两铁山之挤压,肉骨碎裂。要受投入热镬中煎煮,要被驱入猛焰火室,或以钳开罪人口,灌入烊铜,烧烂五脏。又或要卧热铁上,由至足,被狱卒以大热铁棒打碎成肉糜。此狱罪人所受之苦,永远无有间歇。” 梵清惠清清楚楚地觉得,自己假如不是又回到了当年在静斋中学艺的那段岁月,那么就一定是已经下了地狱。事实上,两者差别也并不太大。可是如果让她主动选择的话,那么……她更愿意是后者。 “若犯邪淫妄语等罪者,堕生无间此狱……观世音菩萨在上,弟子不该心生淫邪妄念,活当遭此报应。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观世音菩萨?哼,在寡人面前,她算得了老几?” 正在晕晕沉沉,苦受酷刑煎熬的时刻,意识最深处骤然在全无预兆之下,突然就浮上来一把自信得霸道,自负得简直狂妄的声音。紧接着,有股强悍暖流如山洪暴般从天灵百会要穴上猛然灌下。霎时间另她浑身经脉穴道与四肢百骸都同受剧震。当即便不由自主地,缓缓睁开了眼眸。 没有什么地狱,也没有什么狱卒,甚至连之前清清楚楚,实实在在地感受到的各种痛苦,都仿佛尽数化作幻梦一场。真实的只有夜幕上那轮皎洁明月,只有背后倚靠着的菩提树,只有眼前这堆燃烧得正旺盛的篝火,还有…… 篝火边那个只有独臂单腿,还瞎了一只左眼,满头须皆赤红如火的----九千岁。 为什么我没有死?为什么九千岁会坐在这里?还有……他呢?他在哪里?是已经逃出去了吗? 心中有所想,表情上自然也就有所反应。纵使只是极细微的一点点蛛丝马迹,可是对于九千岁来讲却绝对已经足够明显。他收手撤去了那续命再造,拥有可生死人肉白骨奇效的宇宙真气。冷哼两声,道:“找那个臭小子吗?用不着东张西望了,在这里呢。”语毕翻腕随意凌空虚抓,立刻就在妖龙黑霸王身边抓起了团黑影,越空横跨数丈,“咚~”地也放到了篝火旁边。定眼细看,果然就是杨昭。只是此际他双目紧闭,气息全无,也不知道究竟是死是活。 梵清惠面色陡然“唰”地变得苍白如纸。只呆了两三秒,突然如梦初醒,立刻出手抓起小王爷臂膀探他腕脉。一触之下,骤然就觉有股极霸道的炽烈炎劲,从小王爷体内狠狠爆。别说她猝然间毫无防备,即使预先提防了,可是刚刚才重伤初愈,如今丹田内仍是空荡荡地连半丝真气也提不上来。皓白手腕当场就被震得高高扬起,炎劲循经脉上行直透入五脏六腑之内。梵清惠惨白的脸色陡然似喝醉酒那样红得如欲滴血,她喉咙一甜,回头就“哇~”地吐出好大口鲜血。娇躯晃了晃,不由自主向后退开几步,紧靠着菩提树的树干不让自己倒下。颤声道:“这是……不,这不是……” 梵清惠之前豁尽拼命,不惜动用玉石俱焚的师传秘传心诀临时提升功力阻挡九千岁,体内经脉早被破坏得一塌糊涂,本该立毙当场的。幸亏得九千岁用宇宙真气替她延命续寿,这才侥幸没当真跨入枉死城。抵挡不住小王爷体内真气反震,本亦是意料中事。可是二人体内各有冰火麒麟的真元内丹,两头神兽同出一脉,尽管力量特质各走极端,但也决不至于竟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排斥反应才对。换而言之…… 杨昭体内运行的那股霸道炎劲,根本不是火麒麟真元内丹。 “小娘皮倒还有点眼光。”九千岁阴冷笑道:“这臭小子得了机会居然不跑,反倒妄想从寡人手上救人出去,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简直不自量力之极。本来寡人看他年纪轻轻,武功修为已经不低,有心赏识于他。没想到这臭小子却不识抬举,竟然想玩什么宁死不屈?哼,既然落在寡人手上,不管要生还是要死,还轮得到你们自己做主吗!” 九千岁这两句话说得直使人遍体生寒。但听在梵清惠耳中,却像是当头淋下大盘冷水,恰好让被热血冲得有点糊涂了点的思绪重新变得冷静下来。 既为静斋派出在江湖上行走的代表,又以此身沟通联合南北的佛、道势力。自出道以来便周旋于宋阀、李阀、山东高门以及南陈旧族等当世诸多势力之间,始终保持然却又举足轻重的地位。梵清惠无论阅历心计,俱非寻常可比。之前是关心则乱而一时失了方寸。但只稍稍缓得一缓,便立刻意识到眼前之事,当中委实大有文章。 十五年前,妖盟在江湖上的势力可真可谓如日中天。虽只是江湖势力,麾下却坐拥雄兵数万,连初立国的大隋和南陈都要忌惮三分。妖盟总坛所在的方圆五百里范围以内,根本就是个小小独立王国,谁的帐也不卖。作风更是肆无忌惮,灭掉人家全帮全派是寻常小事,甚至直接屠城的时候都有过。武林中不管黑白两道,只要提起盟主九千岁这个煞星的名号来,哪个不是闻风丧胆? 可是妖盟名头再响,终究也是凶名。九千岁会杀人,那是无人不知。却几时又听说过九千岁居然也会救人的?要知道,显赫一时的妖盟,到最后就是由杨广亲自率兵剿灭。九千岁和杨广之间,绝对算得上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按常理推测,九千岁和杨昭见了面而且又摸清楚对方身份之后,根本用不着多说什么废话,直接一掌杀掉就了事了。但现在杨昭的情况哪怕看起来十分古怪,还没死却是一定的。不仅如此,九千岁竟然还出手救回了自己。光凭这两点,她已可察觉到眼下的处境其实似危实安。只要九千岁不是立刻翻脸杀人,事情便大有可为。 梵清惠想通了这一点,心中便豁然开朗。她幽幽暗叹口气,随即不经意地伸手拨了拨鬓边的凌乱青丝。赫然又恢复了几分圣女仙子的风采。敛衽向九千岁恭身行了一礼,柔声道:“前辈神功盖世,堪称天下无敌。自然言出法随,谁敢违拗不从呢?晚辈……” “得了,这种废话,用不着在寡人面前卖弄。”九千岁半点也不客气,挥手就打断了对方说话。他向来不好女色,什么样的美女在他眼里,都不过一堆红粉骷髅罢了。他冷面沉声道:“小丫头,看刚才那招剑法,妳是慈航静斋的人,对不对?嘿,静斋的尼姑们,不是都一心想着成仙做佛么,出来跑什么江湖?居然还和姓杨的混到了一起?怎么,小丫头春心动了么?” 这两句话可谓无礼之至,不过九千岁的势力,却也使他实在拥有这种肆无忌惮地随便说话的权力。而听在梵清惠耳内,引起的也不是恼怒,而是羞惭。她瞬间收拾心情,小心翼翼解释道“前辈法眼无差,晚辈确实师承静斋。晚辈门中有规矩,门下弟子艺成后须下山历练数年。之所以和……杨……杨公子同行,那也是机缘巧合而已。晚辈和杨公子之间,却绝无私情。” “没有私情?”九千岁阴森森笑道:“没有私情,妳会舍得拼出命来拖延寡人,好制造机会让他逃跑?没有私情,这小狗种又会跑得掉也不肯跑,宁愿回来与寡人对上?小丫头,别以为有自己两分心计,就敢到寡人面前来卖弄了。寡人自己虽然没尝过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可是狗男女也见得多了。当年的快活神仙和东……哼,总而言之,妳少玩花样。” 九千岁说的,乃是一桩陈年旧事。当年妖盟规模庞大,高手如云。盟中架构严谨,各司其职,自盟主九千岁以下,还有双后、三公、以及四帅。其中双后之一的东圣妖后,本和其时武林三大势力之一的乐域之主快活神仙是夫妻,却在少年时因为误会而分手。其后为了妖盟要吞并乐域,妖后终和快活神仙误会冰释并言归于好。但此举却实在等同背叛妖盟。九千岁为此大怒,当即出手就要铲除叛徒。 未想到妖后和快活神仙联手合击,施展出以真情挚爱为本的一招〖誓死相随〗。威力之强,直是惊天地而泣鬼神。九千岁纵使当时已经成功合并乾阳坤月二功,成就震古烁今,却也完全不是敌手地大败亏输。非但五脏破裂,而且更浑身经脉逆乱破损。要不是他机缘巧合之下及时领悟了《无字真经》下卷〖终极篇章〗的宇宙真气,那么当时就已经去森罗殿向阎罗王报道,也活不到今时今日了。 此战之败,是九千岁生平最大的耻辱。之后虽然又有被炎帝收降与不敌天晶巨爆两次败战记录,但炎帝的阳火神能在〖蚀日之战〗后被九千岁吸纳了**成,被迫做天下二的耻辱总算是洗雪了。而在天晶巨爆下失去一手一脚,那也不过是九千岁输给了女娲娘娘罢了,却不是那位天晶传人豪杰的本事。 所以这十几年来,他始终对此耿耿于怀,无时无刻不想报这一箭之仇。可惜〖誓死相随〗是着玉石俱焚的禁招。妖后和快活神仙联手打出这一招后,自己本身先就承受不住而被烧成灰飞湮灭了。以至于九千岁竟是想报仇也找不到仇人。 九千岁不屑真情挚爱,更坚决拒绝相信以真情挚爱推动的武功,能挥出〖无字真经〗也比不上的威力。但无论如何,此战之耻已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于是隐隐然间,胸中竟产生了一个困扰他整整十多年,却连自己也不敢揭开伤口直接面对的疑问。 究竟我当年修炼〖无字真经〗时,是不是出现什么偏差,以至于走了错路? _______ 最近状态不是太好,所以写得粗疏了些,点击也下降了好多,都挤不上前十了。没办法,只好自己努力着把状态重新抬上去吧。这一辑《神州龙脉篇》也差不多完了,12向大家承诺,优化工程已经展开。下一辑《唐门风暴篇》一定会高氵朝迭起,让大家欲仙欲死的说。 ps;明天是玉皇朝的广州读者座谈会,会上将商谈关于《天子传奇七》的故事,12要去参加,所以明天就不能更新了。只好变通一下,今晚上过了12点后多更一章吧…… 第六十四章:乾阳坤月,元始章篇 这章是使用定时布功能上传的,一次用,也不知道有问题没……如无意外,12这时候应该已经到座谈会的会场了。嘿嘿,有特别订制的签名版和几位主笔的亲笔签名派送哦 ------偶素同样继续求点击和推荐滴分割线------ 九千岁心中耿耿于怀,语气里自然也有所流露。梵清惠长了颗七窍玲珑心,却又哪能听不出来?只不过当年九千岁和妖后、快活神仙那一战,只有天晶传人的妹婿包状和西圣媚后二人在场。包状跟随天晶传人远走西域隐居,西圣媚后则又早已经死了。所以江湖中并没有外人知道这一战的经过。 梵清惠虽觉有异,却也不会什么铁板神算之类玄门本事,当然只能一知半解了。事不关己,她也没那个心情费神去多想别人的陈年八卦。更何况涉及自己和杨昭有没有私情的问题……梵清惠心中不禁隐隐一痛,便不愿再加费神辩驳。 本来依她本性,真就想什么也不管不顾,任凭九千岁爱怎么处置自己都算了。可是牵扯到杨昭的安危生死,却又逼得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眼前这绝世邪魔。那双剪水秋瞳向躺在篝火边,仿佛连呼吸都没有的小王爷瞥了一眼,胸中甜酸苦辣咸五味杂陈,真说不上究竟是何等滋味。 “分明想豁出性命还了欠他的这笔债,没想到到头来,居然仍是和他纠缠不清,想分也分不开。难道当真就是前世注定的冤孽么?”梵清惠心头黯然,打起精神道:“前辈可看破阴阳,洞悉寰宇秘奥。这点区区红尘俗事,自亦能明察秋豪之末,晚辈也无须再辩驳什么,此话不须再提。前辈在此洞天福地隐居,本来极享清净之福。晚辈和小王……杨公子二人不合误闯而来,惊扰了前辈静修,委实罪过。然而此举终究属无心之失,还望前辈海量汪涵,原恕晚辈则个。” 九千岁冷笑道:“小丫头果然不愧静斋里出来的人,倒是口甜舌滑得紧。妳那尼姑庵虽然自命正道,不过在寡人和圣盟面前向来还算识相。便放妳一马,倒也不算什么。可是这小狗种的老子和寡人简直仇深如海,寡人不立刻把这小狗种活剐都已经便宜他了,放他?哼!” 九千岁越说越是疾言厉色,重逾山岳的无形威压感盖顶而来,直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不过话虽说得狠,其实言语间却留有大大的余地。梵清惠重伤初愈,提不起功力来与那威压相抗衡,感觉自然十分难受。可是她心思之慎密,却绝未因此而有半分衰减,当下仍竭力淡笑维持,道:“杨公子……父辈与前……前辈当年的种种……恩怨,毕竟是……是上辈人……之间的事。前辈神功……当世无敌,与我等晚辈……相比,不啻日月之比……萤火。又何必自……自低身份……” “小丫头,妳也用不着说这等话来挤兑寡人。”九千岁将气势威压一收,冷道:“小狗种既然是开心那老狗种的儿子,寡人岂能轻易饶得了他。哼,我圣盟的百年基业被那老狗种毁于一旦,此仇此恨,寡人誓与他不共戴天!除非……” 九千岁其实只意在威吓,并无意下手伤人。否则以梵清惠眼下的状态,妖盟盟主根本用不着动手,光凭气势威压已能动念杀人了。但饶是如此,却仍已教她喉头甜,仿佛又想要吐血了一般。梵清惠蹙起柳眉,伸手捧住心口,强忍痛楚淡笑道:“前辈假若有什么心愿,但请吩咐。只要晚辈力所能及,无论赴汤蹈火,亦誓当为前辈办到。” 话说到这个份上,前戏就都做得七七八八了。既已图穷,匕便当现。九千岁也不再费神委婉,左边瞎眼眼窝内星光闪烁,沉声道:“圣盟传承百年,决不能在寡人手上就此断绝。开心那老狗种毁了圣盟,寡人就要他把这份基业还来。” 梵清惠闻言一愕,随即便是止不住的苦笑。无奈道:“前辈的要求……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只是……委实并非晚辈力所能及啊。” 九千岁冷道:“寡人知道妳办不了,但是这小狗种却能。父债子偿,天经地义。看在臭小子天分也算不错的份上,寡人本来想马马虎虎一点,就收下这臭小子作义子抵偿算数。没想到这小子简直属牛的,居然死按着也不肯吃寡人的敬酒。说不得,只好让他喝罚酒了。” 梵清惠双瞳睁开至极限,吃惊道:“前、前辈你……你是说……是说……” “不但是他,而且小丫头妳也要一起拜寡人为义父,两人一起做圣盟的五代盟主。”九千岁凝声道:“你们要为寡人重建圣盟基业,将它扬光大,流传千秋后世。” 梵清惠简直被他这么个明显荒谬得一塌糊涂的念头搞得哭笑不得。苦笑道:“前辈的好意,晚辈自然感激不尽,可是……可是杨公子和晚辈都各有师承,武林中的规矩……” “规什么矩?寡人说的话就是规矩。”九千岁虎起脸,随即又不屑道:“易经玄鉴那种垃圾玩意,就不用多提了。静斋的剑典虽然也勉强过得去,却又怎能与万世武学源头的《无字真经》相媲美?你两个刚好是一男一女,彼此又有私情,正适合配合着修炼《无字真经》上卷元始章篇的乾阳坤月功。兼且小丫头已经育有剑心,虽未大成,修炼起元始篇章时,倒正好事半功倍。只需要区区三年,乾阳坤月功就该已能功德圆满。到时候寡人再传授《无字真经》下卷的终极篇章给你们,能有多少领悟,却就看你们自己的资质与造化了。” 这次的蜀中之行,早让梵清惠意冷心灰至极点。纵使在鬼门关上转了那么一圈回来以后,心中死志已然被打消大半,可是出世隐居之心,亦因此而更坚了三分。《无字真经》或者确实是普天下间每个练武者梦寐以求的宝物,偏偏对于梵清惠而言,却就是毫无半分价值可言。她暗暗又叹了口气,正凝思究竟要如何措辞婉言拒绝,才能打消九千岁这种强迫中奖似的念头,却就听九千岁冷言道:“小丫头,别再枉费心思了。寡人这份礼物,你们两个是不收也得收。臭小子既然不识抬举,寡人也就只好麻烦一点,亲自将半成阳火神能注入他经脉之内。阳火神能的威力究竟怎么样,小丫头刚才已经品尝过滋味了。三个时辰内假若没有人用坤月功帮助将其引导归纳,阳火就会从丹田中燃起,不把臭小子烧成灰烬决不能熄灭。” 九千岁此话一出,无疑已经堵死了梵清惠的所有退路。她黯然幽叹,知道大势全去,也不再多作什么无谓挣扎。当下苦笑道:“前辈执意赐以厚赠,晚辈当然……不胜感激。那么……义父在上,请受女儿三拜。”咬咬牙一狠心,当即屈膝下跪,向九千岁恭恭敬敬地连嗑了三个响头。 九千岁点点头,满意大笑道:“这才象话。好女儿,好女儿。哈哈,寡人独来独往了大半辈子,倒真没想到自己竟还会有子女。哈哈哈哈~~”他笑了半晌,敛容抬头看看夜空上的月亮,道:“还只剩下两个时辰了。寡人先传妳坤月功一重心诀,赶紧坐下听好。原流泉醇,冲而徐盈;浑浑滑滑,浊而徐清……” 《无字真经》上卷〖元始章篇〗的原本,乃是非金非木的一卷黑色竹简。欲修炼者自己拿起来贯注内力,就能自然显示经文心法口诀。修炼者是男子,便显示至阳至刚的乾阳功;修炼者若是女子,则显示至阴至柔的坤月功。两篇功法心诀均循序渐进,无止无尽。 古往今来,就只有九千岁可以将乾阳功心法参悟修炼至九重境界。但坤月功心法却不是他能触及的了。九千岁后来之所以能两功兼修,达至刚柔互济,阴阳交泰之境,为进一步修炼下卷终极章篇奠定基础,全凭阉割了当年武林四大世家之一东方世家的最后传人东方问世,强迫他以阴人之身修炼坤月功并和自己合练而成。此举偏于激进,而且也不符合修炼正道,所以初时看来成效显著,其实却暗藏隐患。当年九千岁决战天晶传人,落败固然是因为天晶巨爆威力无可抵御,但和这隐患,也不能说就全无关系。 当年杨广率兵剿灭妖盟时,九千岁已经把真经原本秘密收藏起来,眼下并不在他身边,所以无法拿出来交给梵清惠亲自参详。他便将自己心中记得的坤月心法逐句逐句道出。功法博大精深,即使以梵清惠的资质,也不容易立刻融会贯通。时间紧迫,她惟有先把心法都死记硬背下来再说。好在要引导杨昭体内的阳火,只需要把坤月功修炼至三重就可以了。纵使时间仓促,要在六十几分钟内参透坤月功的三重心法,对于慈航静斋百年来最杰出的传人而言,倒还不算什么太困难的事。 如此这般,一个教一个学,两个时辰不知不觉间便堪堪将要过去。九千岁停止讲解,问道:“怎么样,都记住了没有?” 梵清惠向杨昭望去,见小王爷仍是晕迷不醒,但面上肌肉却绷得紧紧地,仿佛正忍受着某种莫大痛苦。她心中同样隐隐又是一痛,点头道:“都记好了。前……义父,这可以开始了吧?” 九千岁冷哼一声,却也听不出究竟是喜是怒。淡淡道:“开始吧。”话音落下,他又是反臂虚抓,凌空牵起杨昭移到自己身前,把他扶起来坐好,摆成五心朝天的姿势。道:“你伸右掌出来,抵住这臭小子的左手。先运起一层心法,然后将内息徐徐度过去。” 梵清惠依照吩咐做起,丹田内随即涌现丝丝凉气,在经脉中运转三个小周天,催上掌心传入杨昭体内。小王爷浑身遽然一震,当即睁开眼睛。恢复意识后映入眼帘的一幕情景,已令他大吃一惊,不假思索就脱口叫道:“清惠……”才吐出这么两个字,体内阳火已经受坤月真气牵动而激烈作出来。霎时间,和九千岁身上完全相同的炽烈红光透体绽射并且飞快蔓延,如蚕吐丝,直把两人都牢牢茧困在内。杨昭只觉有若陷身火山熔岩之中,烧得简直连脑浆也要沸腾起来。 身处绝境之中,任何正常人都自然而然地就会激出最强烈的求生本能进行自救。杨昭本能察觉到左手手心处传入了一线冰寒之气,寒气所过之处,经脉中的炎热苦楚就稍稍减缓。当此生死关头,再不暇多想其他,当即主动调运内息吸引那线冰寒进入丹田,然后再运转周天化为己用。 乾阳坤月,同出一脉,互为表里。杨昭虽然没有听过乾阳功的心法口诀,可是在梵清惠从旁辅助之下,他吸纳坤月功真气抵御阳火的过程,恰好正符合了乾阳功一重运行的心法。阳火神能本来如脱缰野马不受羁索,分散成几十上百股炽烈炎流在体内肆意乱烧乱撞。但在乾阳功引导之下,却有若细流归支流、支流归大川,逐渐聚拢汇集。非但不再为害,反而逐渐开始与本身元精结合,变成他自己实力的一部分。 小王爷不明所以。见到这方法有效,自然更加努力继续下去。他凝神致志地导气盘旋归纳,初时还感觉灼热痛苦,慢慢地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却是对一切身外事物都听而不见,视而不闻了。 以坤月功推动阳火循乾阳功心法的路径运行,这项工作对于梵清惠来讲绝不轻松。她本来就重伤初愈,体内真气还不及平时的三分之一。杨昭越是行功,吸纳坤月真气的度也就越快,梵清惠体内近乎枯竭,迫不得已下只好向外界求助。无字真经夺天地之造化,侵鬼神之玄机,直有移星换斗的大能。蓦然只见夜幕上空乌云翻滚涌动,露出了个巨大缺口。本来已经快要斜落西山的皎洁银盘,忽然再度清晰无比地显现于天际当中。 太阴盈满,月华流转。似是受到了坤月之气的召唤共鸣,集束成连天接地的光柱当空投射而下,不偏不倚,正正将梵清惠笼罩在内。娇躯随之一震,浑身隐隐透现冰蓝光辉,麒麟形相凭虚聚现,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只稍迟半晌,赤红火麒麟形相同样从杨昭身上透出。两头麒麟凝空盘旋九匝,仰无声咆哮,随即又没体而入。麒麟内丹真元,至此和乾阳坤月二功彻底相互融合起来,水乳交融,再也不分彼此。 第六十五章:终于回家了 偶,偶8素怪蜀黍啦,泪奔t_t ------偶素心灵遭受创伤因而求票求点击滴分割线------ 黑霸王引吭长啸,粗壮四肢往石壁悬崖上一撑,借力跃出二十几丈之远。那沉重身躯在万有引力作用中迅往下就沉,但随即,妖龙背上那对强有力的皮膜翅膀已经分往左右展开来,上上下下地扑扇了几下。制造成强劲上升气流,恰好将它稳稳承托于高空。飞翔起来的黑霸王盘旋几圈,低头向天坑底部依依不舍地叫了几声,收拾心情振翅直上,眨眼间便越过包围天坑四周的悬崖,对准正北的方向,急御风而去。 举目四顾,白云飘飘;低头俯视,山河壮丽。虽然龙背上无遮无掩,以至于耳边不住有刮面如刀的狂风呼啸怒号,没办法好整以暇地欣赏风景。可是想起终于能够回家了,杨昭仍是禁不住一阵欢喜。但欢喜之中,却又隐隐然地带着几分……不舍。 “哪个……清惠。”过了半晌,小王爷终于忍不住,伸手向身边那个已经搞不清楚究竟和自己是什么关系的白衣女子轻轻一推,道:“妳……真的不肯跟我回去么?” “大兴是你的家,不是清惠的。”她也不回头,幽幽道:“红尘污浊,无人不苦,有情皆孽。清惠自觉无力挽回,惟有独善其身罢了。此身以后自有归属。心安乐处,便是身安乐处。小王……阿昭,你实在……不必再为清惠费心了。” 杨昭摇摇头,道:“自有归属……是慈航静斋吧?妳回去静养一阵子……也好。不过,也没必要就这样青灯古佛过一生啊。妳才几岁啊,二十有没有?大好年华,要是……要是……唉,实在可惜了。” 梵清惠听见“可惜”二字,芳心不由得微微一震。只是她既未回头,杨昭自也看不见那张莹白如玉的脸庞上究竟都生了些什么变化。那长长的眼睫毛抖了两抖,随即低低垂下,道:“清惠要走,却也未必就是回静斋。天下之大,总会有清惠一席容身之地的。倒是你……九千岁那边,你究竟准备如何应付?”话说到后来,终究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关切之情。 骤听见“九千岁”这名号,杨昭的注意力果然就从梵清惠身上被引开了。他为难地抓抓头,心烦意乱道:“说实在话,我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嘿,当然要我认他作义父,那绝对不可能。什么复兴妖盟之类的就更加不可能了。不过……不过……其实他也没怎么陷害咱们,对吧?” 其实又岂止没有陷害,恰恰相反,简直是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能把人给砸晕那种。〖无字真经〗为万世武学之源,即使只有上卷的乾阳坤月功,亦已经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籍着九千岁那半成阳火神力的帮助,小王爷已经成功把乾阳功推上五重境界(梵清惠则是在月华助力下把坤月功练上七重,和废功之前相比,修为高低只差一线),功力再有精进。虽说这种强迫中奖的手法,实在让人对始作俑者的九千岁生不出什么好感,可无论如何,好处总是好处,这点不会改变的。加上九千岁又确实如约救活了梵清惠,不管他的手法态度,光从结果上就事论事,杨昭觉得么……自己着实也没什么太强有力的理由,可以继续去敌视这个人。 说起渊源来的话,九千岁确实和自己的老爸有仇不假。然而仔细推敲起来,两人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私怨。归根究底,就是大隋朝不能容忍妖盟这么个独立王国的存在,于是杨广出兵把它连根拔起了。后来九千岁虽然想要谋朝篡位,终究也没能谋得成篡得了。这笔帐算下来,其实吃亏的只有九千岁。当然了,除此以外九千岁和那位天晶传人也另有私怨血仇,但那就不关杨昭的事了。 所以想来想去,杨昭忽然现九千岁这个大反派其实还蛮失败的。忙活半生,什么好处也捞不到不说,还把祖宗传下来的基业都赔进去了。看他现在隐居天坑,一副化外野人疯疯癫癫的样子,小王爷心里倒觉得他不但也不怎么可恶,反而很有几分可怜了。之不过可怜归可怜,自己总不可能有正经爹娘不认,反而去亲近他这个强迫当上的义父吧? 算了算了。杨昭摇摇头,决定就把这个人抛开,姑且把在天坑里的经历当成大梦一场就好。反正在派遣黑霸王送自己两人离开之前,九千岁就已经说了。他当年因为吸纳了炎帝的阳火神能,已经踏入〖神域〗,本来早该可以功德圆满,破碎虚空飞升仙界才是。只可惜在杨广率兵围剿妖盟时,他用可以盗取别人真气精元的〖吸精神功〗----好吧,这里稍微吐句糟。杨昭当年还没穿越的时候看漫画,就觉得这个名字真烂,而且听上去还巨淫荡----吸了不少虎魄凶暴力量。贪多务得,以至于杂驳不纯,于是耽搁了这么久还没能真正飞升。 但是到了最近,九千岁经过十几年潜心苦修,总算是把虎魄的凶暴力量都排斥得差不多了。据他自己估计,只要再有约莫一年半载时间,就能冲破所有仅余的难关,真正破碎虚空而去。也就是说,今日一别以后,如无其他意外的话,他日便将永无再会之期了。这么一来,九千岁传下来有名无实的圣盟盟主身份,大可以置诸不理。而他叮嘱杨昭的两个任务----取回《无字真经》上下卷以及妖兵〖邪皇〗两样盟主信物的任务,小王爷也打算当作从来没听说过算了。 其实《无字真经》上下卷就秘密收藏在圣盟总坛遗址,想拿回来并不难。但是妖兵〖邪皇〗已经成为了东方世家传人东方问世的佩兵,要取回实在不容易。要知道东方问世既家学渊源,又得魔籽南宫太平传授天晶剑诀,当年已经可以和炎帝硬拼三招,全身而退。此时又已经过去十五年,想必早练成了昔年“剑皇”南宫铁心仗之以纵横无敌,甚至连玄天邪帝也赞誉有加的心剑八诀----空情?通神。且不说杨昭能不能打得过东方问世,即使可以,两人无怨无仇地,小王爷也犯不着去触犯这种级高手吧? 话是这么说,但杨昭举手摸摸自己胸口,感受着体内经脉间的丝丝炎流,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不大痛快的郁闷感觉。受了别人好处,却吃干抹净就想不认帐……这个……似乎总归不是太对头吧? 龙背上两个人各怀心事,一时间都没了言语。黑霸王却不管这么多,只是闷头疾飞。它本是天赋异种,虽然不能和现代的音客机相比,但日飞千里,也只不过区区等闲之事而已。天坑绝谷的准确方位不详,但大致上仍在蜀中益州境内,最远也不会去到建宁郡。换作直线距离,应该在一千二百多公里左右。有黑霸王代步,也不过两天左右的事。 妖龙由日而暮地飞了一整天,当夜就在也不知道究竟位处哪里的某座荒山上歇息一晚,二日清晨驮上了两名新主人(九千岁已经把这头大宠物送给杨昭和梵清惠了,所以它离开天坑时,才会对旧主人表现得如此依依不舍)又再北飞。从高空向下俯望,沿路上的村镇也逐渐多了起来。到三日清晨,当旭日冉冉升起之际,远方地平线上,大兴城宏伟高耸的城墙,已赫然在望。晨曦阳光沐浴之下看起来,那仿佛就是一座屹立于富饶关中平原之上,以黄金打造起来永不衰落的永恒之城。 出来这么久,经历过这么多事,回望前尘,仿佛大梦一场。而想起在那城墙内居住着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亲人,浓浓孺慕之情,便不自禁地于胸中油然产生。凝立山颠之上,小王爷目光迷朦,隐隐含泪而不自知,竟是看得有些痴了。 胸中思绪如潮,不自觉地便想要找人分享。他自然而然地回过头来,伸手去牵梵清惠。只是这一牵之下,却只落了个空。抬头看去,但见这位早决心与慈航静斋决裂的静斋传人,已经侧身退开了好几步远,低眉合什道:“王爷,当日清惠冒天下之大不韪,将王爷掳出大兴。如今大兴已在眼前,清惠总算得以稍补前过,这就该去了。”随即轻念佛偈曰:“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念毕亦不多话,转身缓步西去。 这就……走了么?杨昭觉得心中空落落地,想要再作挽留,却又不知道究竟还能说些什么。只是望着她的背影呆呆而立。那八句佛偈在耳际心头不住盘旋,更难说得上是何等滋味。黑霸王望着女主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于消失于草木林间,却也不由得纵声低鸣起来。空山隐隐,几响回声萦绕不绝,竟似蕴涵有无限凄凉。 良久良久,杨昭才终于缓缓吐出口气。他摇摇头,振作精神,在黑霸王背上拍了几拍,喃喃道:“天下本无不散之筵席。若无别离,哪有相聚?老黑,你说是吧?” 黑霸王个性虽然凶悍,但既然九千岁已经命令它认杨昭为主人,在小王爷面前倒是十分温驯。当下回过脖子来,用鼻子在小王爷身上拱了几拱,态度也十分亲热。杨昭哑然一笑,道:“好啦,既然如此,那么咱们也该暂时分离了。老黑,不是说养不起你,只是大兴城里面人太多,你这模样也实在太吓人了点。再说我那个老子要是见了你,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呢。这个,你能明白吧?” 黑霸王不能说人话,但要听懂别人说话,那是毫无问题的。当下又拱了几拱,叫声中似有点委屈与不舍。杨昭不忍,侧着脑袋想想,叹气道:“总之,老黑你就暂时在这边山里藏着吧。我会让人定时送食物给你的。每天一头牛吧。就这样说定了哦。嗯,反正不会太久,我会多来看你的。” 又是几声低吼,听说每天一头牛,黑霸王当即将小王爷向前推出去,似是催促他快走的意思了。杨昭哈哈一笑,用力搂了搂黑霸王的脖子,回头迈开双腿,大步向山下走去。 俗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大兴城在山上看着虽然已经极近,实际下山走起来,毕竟还是有段不短的距离。杨昭也不展动轻功,只是信步而行。花费个多时辰,这才走到大兴城南面的安化门下。抬头仰望那高耸城楼,想起当日离开时的情形,不禁又是一阵恍惚。 大兴城是大隋朝都,天下一等的繁华富庶之地。城门处来来往往的行人多不胜数。但像杨昭这么衣衫褴褛却真是没几个。偏偏经历过这么多事后,小王爷也算历练出几分气度来了。荒山野地里还不怎么觉得,此际在城门下一站,却着实惹眼非常。用不了半晌,就有几名守城士兵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为的蹙眉道:“阁下是……” 杨昭回过神来,长长地吁了口气。他向那几名士兵微微一笑,展露出雪白的牙齿。 “我就是大隋当今天子之嫡孙,东宫太子长子,朝廷敕封河南王,极乐正宗宗主的徒弟,杨昭。” 唐门风暴篇 第六十六章:慈母、严父 全新篇章开始,请各位多多支持哦:) 嗯,学学肥老板的语气吧:便信我,会好劲既! --------偶素求点击与红票滴分割线-------- 回家的感觉,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开心、欢喜、愉快、放松、安逸……用以上这些词汇加以形容的话,大致上应该是出不了什么差错才对。然而……眼下却似乎不知道哪里出了什么岔子。总而言之,杨昭现在一点都不开心,恰恰相反,他只感到郁闷和压抑。 在城门处亮出身份之后,接下来的怀疑、鉴别、认证等等必经的手续也不用多说了。这个年代,一没有照相机,二没有电视台,三更没有互联网。虽说自己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正牌王爷,可是要指望随便哪位普通小兵就能认识小王爷,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面对开初时的质疑,小王爷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只是随着他们折腾去。搞来搞去好半天工夫,总算是有个比较上身份的人来了,却不是别人,而是大兴皇宫中的内侍省米公公。 这位米公公是杨广身边的亲信太监,对杨广素来忠心耿耿。虽为宦官,身上却并没有多少太监的阴阳怪气。他为人精明,办事也能干。所以哪怕是太子妃萧氏,平日里和他说话时也总带了三分客气。杨昭被掳去而失踪了整整两个多月(现在已经是四月初夏,距离那日宁道奇和梵清惠夜闯极乐寺,确是整整过去六十天以上了)生死不知,不但杨广和萧氏担忧伤心,就连米公公也甚是着急。所以骤然看见杨昭,那双平日里总是眯成两条细缝的眼睛马上便睁到了最大。上来就死死抓住小王爷双手,激动得哆嗦了半天也说不出半句完整话来。 可是接下来就很诡异了。杨昭刚和他讲得两三句,米公公就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忽然间变得愁眉苦脸起来。小王爷自然觉得奇怪,便问为什么。这米公公却是唉声叹气地再不肯多说。当下他叫来了轿子,带上杨昭回到大兴皇宫的一座偏殿里,吩咐下人安排了小王爷沐浴更衣,自己却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开始时杨昭还没觉出有什么不妥。可是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之后,正想先去东宫探望老妈的时候,问题就出来了。把守偏殿大门的皇宫侍卫,居然就按着刀柄往大门前那么一站。尽管什么都没说,不许小王爷擅自出入的态度,却是和尚头上的蚤子----明摆着了。 看见侍卫们这个样子,傻子也知道肯定有蹊跷了。但蹊跷究竟在哪里,小王爷刚从荒山野地里出来,也是两眼一抹黑。自己硬要出去查个明白的话,要摆平这么几个皇宫侍卫自然也不在话下,可眼下是毕竟在自己家,闹得大了也没意思。如此这般,于是小王爷也就只好独个儿干瞪眼呆了。 由朝早等到中午,再由中午等到夕阳西斜,偏殿中始终冷冷清清,鬼影也不见半只。杨昭却反而一改开始时的郁闷和压抑,逐渐变得益沉稳耐心起来。出门这段日子来经历过了这么多事,他也不光是升级武力值,在心性方面也是大有长进的。眼见得没人来搭理自己,他也不怒不燥,只是规规矩矩地正襟跪坐。 正在这眼观鼻,鼻观心,俨然老僧入定般的当口,殿外走廊间骤然传来了阵阵细碎脚步声。随即就听整齐无比的一下长矛顿地之声。有把低沉声音恭恭谨谨道:“卑职见过萧娘娘。” “你是……崇仁殿侍卫班,姓王的,对不对?”那声音温柔贤淑,令人一听之下油然便生好感,正是太子妃萧氏。她顿了顿,微微摆手道:“昭儿回来了,本宫这为娘的,总要先去看看才能安得下心。王班,请让路。” 那姓王的侍卫班一听,当时就为难道:“娘娘,皇上吩咐过……”话刚出口已察觉出不妥,立刻改口道:“娘娘要见王爷,那是天经地道。皇上虽然先有吩咐暂时不许王爷出外,却没说过不准别人探望王爷的。娘娘,请。”当即闪身让开了道路。萧氏微笑颌,回头向身后随行的宫娥使女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本宫若无吩咐,不得擅自入殿。”吩咐已毕,当时拾步入殿。身后厚重大门“轰~”地震响,关了个严丝合缝。 杨昭内功这时候已经颇为深厚,即使不特别提气运功,方圆百丈内举凡飞花落叶,蚊飞蚁行等等动静也都瞒他不过。萧氏和那侍卫班头在殿外的对答,他早就听见了。殿门震响才起,小王爷早站起来迎上前去,叫道:“母亲……妈。”他前面那句还好,喊到后面那句时,声音已止不住地微微颤。萧氏抬头一瞥眼间看见儿子这样,登时就红了眼睛。她走前几步,张开双臂用力把儿子搂进怀里,再不肯放手。极轻极轻的抽泣哽咽之声钻入耳中,转瞬间杨昭就觉自己肩膀湿了好大块。小王爷鼻子酸,反臂也搂紧了萧氏,低声道:“妈~”情不自禁地,泪水已模糊了眼眶。 娘儿两个就这么过去了好半晌,萧氏终于幽幽长叹一声,拭去泪水改把双手按在儿子肩膀上,凝神仔细端详。出去吃了这么两个多月的苦,昭儿眉宇间倒也没增添什么风霜之色,不过隐隐然地,倒觉得似乎是长大一点了。本来这是好事,可是……可是……唉~~ 杨昭也不是傻瓜,见萧氏这么副神色,也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了。换了别个,说不定就先闷在心里,然后再等稍后旁敲侧击了。可眼前这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啊。要跟自己妈都不能推心置腹,有什么说什么的话,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当下就忍不住开口问:“妈,这究竟都生什么事了?儿子总觉得……气氛怎么那么古怪?父王呢?还有,我师父呢?” 萧氏又是叹了口气,道:“过来坐下再说吧。”拉起儿子走到殿上席间,两人相对跪坐下来。她又把儿子的手牵过来捧起,这才道:“昭儿,你这趟出去,究竟是到了哪里?有没有……去过成都?” 杨昭心中“咯噔”一响,见自家老妈说起“成都”两个字时,眉宇间满满地尽是患得患失,隐约地也就猜到了几分。搔搔头,为难道:“这个……说起来话挺长的……妈,您听儿子从头说起,好不好?” “娘知道你这次出去经历了好多事,也吃了不少苦。可是啊……”萧氏摇摇头,用力握紧儿子的手,道:“娘别的都不想知道,就要知道你到底去过成都了没有。还有……”她犹豫了几秒,续道:“四叔……不,是蜀王的庶妃唐钟情,和昭儿你见过面没有?” 果然是这件事来了。杨昭当场就是面上一阵烫。这该怎么说?难道说儿子我去过成都了,而且还在自己叔叔的小老婆身上解决了问题,终于从男孩变成男人?这种话题,和谁说也不能和自家老妈说啊----倒是老爹的话还有点可能。当下支支吾吾道:“这个……我是去成都了。不过……不过……妈,其实这事……不是最要紧的。我还有其他事呢。总而言之,这话还是对父王说比较合适。” 他虽没直接承认,可是言下之意,谁还能听不明白?萧氏的面色当场就变了变,谓然道:“这么说……是真的了……唉~~昭儿啊,娘知道你今年已经十六,换了别家孩子,至少也有几个贴心人什么的,说不准还已经成亲了。可是咱们是帝皇之家,规矩不同别人啊。你奶奶……皇后她老人家,向来又是最讨厌男人在这个‘色’字上头把握不住的,所以,娘平时也就看得你紧一点。没想到……没想到……让娘怎么说你好?” 事情不对。说了这么一阵子话,杨昭也回过神来了。自己和唐钟情之间的事,本来就没多少人知道。仔细算算的话,根本五只手指都用不完,怎么现在自己刚刚回家,老妈别的都不问,开口就先问上这个事了?小王爷眉头一挑,问道:“妈,究竟都生些什么事了?您从哪里知道唐钟情的?朝廷里……” “砰~”的轰然震响,厚重殿门陡然被人从外狠狠撞开。呼啸狂风随之席卷倒灌而入,直是刮面如刀!萧氏和杨昭同时一惊站起,侧目看时,来人正是当今大隋朝太子杨广!他浑身上下杀气腾腾,铁青着脸大步踏入,骂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畜牲,给我跪下!” 杨昭心念电转,非但并不跪下,反而向后退开半步,蹙眉问道:“父王,是不是四……蜀王已经起兵造反了?” 杨广怒容满面,步步逼近。凝声怒道:“你还胆敢问?逆**常,好色贪淫,行事荒谬乖张,胸中全无亲情。为求夺取宝物,竟不惜勾结外人谋害亲叔,逼反宗室亲藩!我杨广……我杨广……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畜牲儿子?” 杨昭又是一惊,道:“父王,您怎么这么说?儿子、儿子确实和唐钟情有……有……但蜀王谋反,根本就是处心积虑,已经暗地里筹谋了好久的事。和儿子完全没……” “小畜牲,你还敢狡辩?”杨广又急又愧又气。他心情本来已经如一团乱麻,杨昭居然还敢出声解释,更加好似火上浇油!霎时间当年争夺虎魄时留下的头痛旧患作,之前着力压抑怒火而仅存的半丝理智也顷刻土崩瓦解,大隋太子拍案而起,双眸凶光毕露,绽射出令人心寒的浓烈杀机。萧氏和他多年夫妻,早熟知丈夫曾被邪风入脑,平素行事多有不可以常人标准衡量者,当下失声惊道:“阿广,你冷静……” 声尤未落,杨昭骤然只感浑身皮肤撕痛欲裂,身边空气却似胶结凝固一般,将自己牢牢锁死在原地。迅雷不及掩耳之间,杨广早腾身扑出,怒吼道:“杀了你只小畜牲,老子就当少生一个儿子!”咆哮声中他左天右地,乾坤并作。双掌齐出同时拍向儿子头顶天灵和胸口檀中两大要害,出手间竟丝毫也不留情。掌力尚未及体,澎湃掌风早压得小王爷浑身骨骼都出了不堪承受的“格格”声响。杨昭赫然惊觉,自己的生命正因为杨广杀着之出,从而进入了最后的----倒数读秒! 第六十七章:玄鉴对诀,义不容情 杨广精研易经玄鉴数十年,后来更得到小部分炎帝阳火神能与虎魄凶暴力量,早将这门玄门正宗的绝学,推进演化为更强悍的〖神皇玄鉴〗。他年纪又只不过三十来岁,武功和身体都正是登峰造极的状态。此时怒极之下使出杀手重轰,威力当真非同小可。 迅雷不及掩耳间掌风压体而至,杨昭当场只觉撕心裂痛直入五脏六腑,呼吸气息更是窒滞欲绝。死亡阴影前所未有地蒙上心头。生死关头,自保本能下意识激出浑厚真气护体激射,立将禁锢身体活动的无形真气枷锁挣开扯成粉碎。“离、坎”二卦形相分从左右掌心浮现,不偏不倚迎上了杨广的两记狠辣杀手。 “砰、砰”连续两下沉闷爆响,沉雄掌力相互交击,直逼出爆破性的骇异威力。彼此立足处的整片地面,登时被炸出方圆足有五六尺宽,三寸多深的好大个圆坑。二十几块坚固光滑无比的金砖,全被双方掌力余波炸成了漫天激射的细屑碎粉。两父子“腾腾腾腾腾腾腾!”各自向后连退七八步方才尽卸来劲。杨广面色青,嘴角边渗出几缕血丝,竟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论武功,两父子同样以〖易经玄鉴〗为根基。杨昭再怎么天资卓越屡有奇遇,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内力深厚程度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自己这个便宜老子的。然而八卦掌中自含生克变化。乾属金,坤属土,恰好被离火坎水所克制。杨广满蕴杀意,要将逆子当场毙于掌下,杨昭也是为求自保,不得不全力以赴。一招硬拼之后,反而是杨广比较吃亏。 丈夫和儿子突然自相残杀起来,萧氏当场吓得玉容失色,一跺脚,又惊又急地叫道:“你们,你们两父子这是在干什么?阿广,那是你儿子啊,赶快住手!昭儿,你是这样对你父王的吗?快跪下啊!” “不要他跪!”杨广的头痛和怒火恶性循环,反而更激出更浓重的杀意。他一抹嘴角血丝,怒道:“这小畜牲,才出去两个月就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会飞了?作***春秋白日大梦!”〖神皇玄鉴〗再被催上更高状态的九成功力,喝道:“小畜牲,有本事就再接这掌!”依旧双掌齐出,上坎下震直取小腹要害,就仿佛眼前不是自己亲生儿子,反是生死仇人一样。 这便宜老子如疯似癫地杀过来,杨昭再有满腹道理也分说不出了----说出来也没人肯听啊。可是城门失火,就难免殃及池鱼。萧氏半点武功也不会,万一打斗时不小心伤了她半分,不管杨广抑或自己,便马上吃后悔药也来不及了。这念头转过的度比闪电更快,小王爷侧身以先天八卦步抢先避过杀着,叫道:“妈,父王的病又了。您先躲躲,儿子没事的。”反掌一着〖巽风柔〗拍出,柔和罡风登时将萧氏裹起来向大门外送了出去。掌力未收,同样踏着先天八卦步法的杨广早如影随形逼近身畔,上坎下震的掌力摧心破颅,杀性之烈,赫然比之前更加重了三分。 小王爷黯然一叹,只好打起精神凝神迎战。坎属水、震属木,以五行生克变化而言,当是土克水和金克木。杨昭内力催动,左手〖艮山固〗,右掌〖兑泽漩〗,先稳固防线求得不败,再要将杨广掌力牵引荡出。变招既快,应对也切合武学正道,料想纵使不能彻底压下这个疯老爹,至少亦当能够像之前一样稍占上风才对。电光石火间半疯半癫的杨广眼眸内异光闪烁,明知自己招式要被克制,却仍旧全然地无动于衷。弹制间又是四掌交击,赫然竟----无声无息? 杨昭面色丕变,艮山固加兑泽漩两招掌力非但半丝不起作用,更全被杨广吸纳吞噬。没可能如此的,八卦掌绝对不应有这种变化,除非……这不是八卦掌! 兵凶战危,那有丝毫余裕可供小王爷细细思量?杨广厉声断喝,吸纳得来的掌力连同本身真力合并成前所未有的强猛杀着,强行摧破杨昭双臂防线,直击心脏要害。变招应对已经来不及,闪避也嫌太迟了。宛若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的瞬间中,小王爷深深吸一口气,提运真气护住心脉,不退反进,抢在杨广掌力尽吐之前,主动迎上前去硬生生捱下这招。“哧~”的裂帛声尖锐得直能戳聋人的耳朵。小王爷上身衣衫尽裂,破帛碎布随掌力罡气四散激射,“夺夺夺夺夺夺~~”眨眼就把殿上的几根粗大梁柱全都砍割得木屑纷飞,如遭刀砍斧剁。 “嗬嗬~”一口长气吐出,杨昭面色又变了变,却没吐血。身若柳絮般顺着掌力去势飘出几步,脱出了自家老子的攻击范围之外。他双目中精光绽射,赫然表现得神元气足,下意识开口念道:“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这是----水雷“屯”!” 《易经玄鉴》博大精深,无所不包。基础功夫纵然一样,却能够按照修炼者本身的资质和性格而演绎出不同武功。像杨昭自己,就是领悟到可以从八卦倒追逆溯,推演出四象玄功和两议八法的进阶心法。而杨广却因为生平另有际遇,不走精深而行广博,将基础的八卦掌扩展为六十四卦掌。更加奇诡多变,莫测高深。只是自从当年九千岁落败逃遁之后,这十几年中他再没有以“开心”的名字在江湖上行走,更绝少显露身手,所以除去杨素和他自己以外,竟是没人知道杨广武功再有突飞猛进的事情。 杨昭本来也不知道,可是现在吃了一击,那是想不知道也要知道了。易经三卦水雷“屯”,其像正是坎上震下。看似和普通的二卦并用差不多,实质内里另藏玄机,一加一的效果绝对大于二。幸亏当年九千岁从〖无字真经〗中悟得一节疗伤篇,单凭真气吐纳,效果绝不逊色于什么灵丹妙药。天坑绝谷中,九千岁不但把乾阳功心法硬是灌输给了小王爷,这节疗伤法门也是轻囊相授。此际身遭重创,小王爷当即下意识地依照法门行功。就只在这片刻工夫中,所受内伤竟已痊愈得八**九。 从中掌退开再到分析推理出对方武功真相,从头到尾也不过只耗费了两三秒的时间。志在必得的杀着竟然没能收到预期效果,杨广纵然怒火中烧,亦不禁为之愕然。武者本能驱使下,他不假思索地举掌虚按。气机交感,立即就将儿子体内真气运行的情况看个通通透透。“开心”和九千岁乃是不死不休的冤家对头,双方对彼此所学都是了解得清清楚楚,这一“看”之下真是洞若观火,却直气得杨广七窍生烟,三尸暴跳。嘶声咆哮道:“小畜牲,你竟然还和九千岁那妖人搞到了一起!?”〖神皇玄鉴〗在怒火推动下运行更急更盛,刹那间六十四卦形相气劲绕体急转,这势如疯虎的大隋太子纵身跃扑双掌再出,却乃是离上震下! 二十一卦:火雷“噬嗑”!彖曰:“颐中有物,噬嗑而亨;刚柔分,动而明,雷电合而章。柔得中而上行,虽不当位,利用狱也。”此狱却非为牢狱,而是----地狱! 和这样一个疯子根本没道理可讲。雷火掌力咄咄逼人,铺天盖地,直似漫天陨石流星般对准了儿子周身要害狂轰猛打。小王爷怅然暗叹,脚踏先天八卦方位左旋右转。与此同时,他随意挥洒的双掌掌心处却再没显露卦相金芒,赫然是幻化出万缕千丝的迷朦雨气。前削后掠左拨右挡上拒下卸,看着杂乱无章,偏偏每一着都恰好拍在杨广双臂之上。打断节奏,封住进攻,“噬嗑”掌力之威根本还未能彻底挥出来,就已经被堵了回去,实实在在乃是欲而无从。 四象玄功之〖无量雨〗。此际一经使出,比起当日在悬崖栈道上对付梵清惠的飞翼剑(却是当日被麒麟拖着走的时候遗失在凌云窟里了)时,赫然更显圆熟老辣,直把柔、巧二字诀挥得淋漓尽致。 论变化之巧之多,六十四卦只会比四象更妙更繁。火雷“噬嗑”有余未尽,这大隋皇太子掌式急收而变。坎上离下,六十三卦水火“既济”。招中藏招半虚半实,易变无隙浑若天成。〖无量雨〗纵使仍能守住防线,眼看着却已有累卵之危。 然而“既济”却未使老,杨广骤然又变兑上巽下的二十八卦泽风“大过”。所谓“栋桡,利有攸往,刚过而中,巽而说行,乃亨。”他展动身法,绕着敌人急转疾走,度简直快得肉眼难见。〖无量雨〗的万缕千丝迷朦雨气那管再密再急,这时候亦已经找不准目标进行封截。此时杨昭一口真气也堪堪用尽,惟有连连倒退以避其锋。小王爷后背挨住殿上其中一条梁柱苦苦支撑,死守的防线已经等于名存实亡。嘴角边血丝还来不及擦拭,赫然就因为杨广直透肺腑的掌力接二连三地添上了崭新嫣红。 将亲生儿子视为猎物扑噬的疯虎,更不会忽视这苦心营造的大好良机。区区弹指间杨广招式路数三度急转。抛弃所有变化与度,〖神皇玄鉴〗越极限提升至十二成颠峰,震上乾下,正是三十四卦:雷天“大壮”! “大壮,大者壮也。刚以动,故壮。大壮利贞;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矣!”这着必杀之招配合命定真龙天子的煌煌天威,声势之煊赫,绝对远远乎寻常人等的想象! 他们两父子关起门来打生打死,动静固然闹得大,可是实际战况怎么样,本来门外的皇宫侍卫们隔着墙壁也看不到。只感觉有无影无形的滂湃杀气透壁暴涌,海啸般直压向众人。修为哪怕稍差半分,都要觉得气血逆冲,苦不堪言。不知不觉间众人全都心胆俱寒,越退越远。 雷天“大壮”轰出,大殿中即时向外暴出一声交拼的沉响。那声音直如旱天惊雷,震人心弦。殿外众人浑身剧颤,霎时间五脏六腑全受牵引,沸腾翻滚得有若开水。整座大殿更活似打气打得太多的皮球一般,不住向外膨胀扩大。雷鸣尤未消散,紧接着二、三次的交拼闷响接踵而至。然而教人出奇的,却是竟似雷声大雨点小,再没像一次般带来那种身心上的强烈冲击感。正当所有人也惊魂稍定之际…… 无休无止的罡气冲击之下,整座建筑终于再承受不住力量冲击,在“轰隆~”的震耳欲聋巨响中颓然垮塌。那声音惊天动地,直令大半座皇宫中的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钜硕无匹的最纯粹力量随即全面爆,门窗砖石排荡震飞,屋顶千万块琉璃瓦片连同巨木横梁一齐逆飞冲霄,随即又雨点冰雹般“噼里啪啦”当头乱砸。大殿四周上百名皇宫侍卫,有过三分之一以上连哼也没哼出半声,当场就被震得晕倒在地七窍流血。剩余又有三分之一惨遭天降横祸砸得头破血流筋断骨折。 滚滚烟尘之间,只见一条张牙舞爪的玄黑紫龙与一头遍体赤红的凶狂麒麟,相互纠缠着同时腾飞云端,气势之雄奇磅礴,委实蔚为千载难得一见的奇观。 已成废墟的大殿中心,反目成仇的两父子彼此相隔七丈之远遥遥相对,杨广脚下划出了两条深深坑痕。神色严肃,双掌交错,一动不动。杨昭则屹立原地,依旧保持着挥拳抵挡的模样,拳上指间,赫然雷光劈啪,电劲萦绕。他紧咬牙关,目光中尽是无奈。只因为终于被迫向自己的父亲打出了这招----无情雷。 非是子不孝,实乃父无情。 第六十八章:虎魄也杀不了的人 血!滚烫热血,不仅带着鲜艳得诡异的殷红,其中更混杂了许多细如芝麻的肉屑,观之直使人触目惊心。而吐出这口鲜血的人,却正是杨广。这位大隋太子,“啪嗒~”地颓然跪倒,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嘶声狂吼道:“好痛,我的头……***好痛啊!” 臂骨折断,雷天“大壮”的掌力余劲仍萦绕五脏驱之不去,杨昭身上的伤势之重,就绝不会在杨广之下。小王爷却罔顾本身创伤,强行把喉头那口急涌而上的鲜血咽下去,哑声急道:“父王,您……您快平静下来运功镇痛,别让邪风控制神智。” “胡说八道!小畜牲立刻闭嘴,闭嘴,闭嘴啊!”杨广猛然抬头,只见他面上青筋暴凸,双目绽射凶暴红光,整个人看起来狰狞有若地狱魔神,完全失去了大隋太子的应有仪表,咆哮道:“老子头已经痛得要死,小畜牲还在乱叫乱跳,你想赶紧气死老子然后自己做皇帝吗?************,杀了你啊啊啊! 狂吼声中杨广双手一按地面,如狼似虎地腾身扑跃九天。他双掌合并,居高临下对准自己儿子当头怒劈。滂湃刀浪铺天盖地,直要灭绝生机,吞噬万物。招未临身,气机感应下杨昭已知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闪避开去。否则的话,双方气势尔胜我衰,杨广刀势必将层层叠叠,一浪更胜一浪地向自己疯狂斩劈,至死方休。迫不得已,小王爷惟有紧咬银牙。双掌同时使出〖艮山固〗挺身相迎。电光石火间“啵~”的古怪沉响暴出,杨广掌刀赫然刚中带柔,似怒涛撼石般弹开自己亲生儿子双掌,长驱直入急插向敌人胸膛。 事实上,小王爷从头到尾也根本没打算和自己老子硬拼到底。拳掌交击的同时,〖无限电〗心法火提运。眨眼间小王爷浑身从头到尾都镀上了一层耀目蓝光,虚虚荡荡毫不实在。杨广掌刀插入他胸膛,却没有丝毫折骨入肉的真实感觉,双掌急分狂猛撕。浓重得无以复加的杀气杀机杀意,尽随缕缕蓝光消散于无形。 只是残像而已。真正的杨昭早向后退开七八丈,后背“碰~”地狠狠撞上了半截还没有倒塌的宫殿支柱。残余体内的刀气顺势卸出,直径足有半米粗的柱子登时“沙~”地化作一堆木屑。由胸膛笔直延伸至小腹的殷红血丝同时在小王爷身上浮现,适才只要他退得稍迟百分之一秒,此刻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杨广猛然抬头,一双满布血丝的虎目死死盯住自己儿子,怒骂道:“你竟然没有死。为什么不肯乖乖让老子杀掉?***讨厌啊,可恨啊,可怒啊!赤手杀不掉你,老子就动用它吧。老朋友,来啊~~” 疯癫大叫声中,大兴皇宫地面陡然开始激烈震动不休。紧接着远处的太子东宫寝殿全被灿烂金光笼罩包裹。尽管已是夕阳西斜时分,天空光亮程度却猛增。杨昭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才看了一眼,瞳孔登时激烈收缩,只因为在那轮已斜斜滑落至东宫飞檐之旁的橘红色夕阳之中,竟然存在着----一头猛虎! 这畜牲撒开四爪踏空狂奔,正向这片已成废墟的战场急遽飞来。刹那间小王爷脑海中有无数记忆片段像走马灯般闪过,根本用不着再看二眼,他已知道了那是什么,更知道它为什么而来,来了又要做什么。 那头破空飞来的猛虎,正是天神兵:虎魄! 远古洪荒,有天外异妖降临大地,吞噬万人血肉精华,最后被战神蚩尤的坐骑战虎反过来一口吞噬。蚩尤将异妖连同战虎脊骨同时抽出,两者相互融合,形成了凶中之凶,代表“阴神”终极力量的天神兵虎魄。十五年前,被南宫问天封印于阴山魔殿中的虎魄重光出土。之后几经你争我夺,流干了数不清那么多人的鲜血,终于被化名“开心”的杨广抢到手中,成为最后胜利者。后来经过与九千岁的皇城一战,杨广不再在江湖上行走,虎魄神刀也被他秘密收藏起来,从此不再显露人前。 杨昭刚刚穿越过来时,就曾经打过这柄级天神兵的主意。只是后来他总算有自知之明,知道以当时自己的微末实力,哪怕当真拿到神刀,也照样控制不了刀中的战虎凶灵。最终只能人为兵控,沦落为战虎凶灵的杀人傀儡,于是这才死心作罢。可是没想到此时此刻,被头痛旧患折磨得疯疯癫癫的杨广为了要杀自己儿子,竟然不管不顾地再度呼唤虎魄,让这柄凶暴天神兵,重现于光天化日之下。 虎魄重光,天地称皇;谁与匹敌,惟有天晶! 杨昭没有天晶,但他同样有天神兵----阴阳令。无论为了自己还是为杨广打算,小王爷都再没有半分保留余地。他左右双手同时向身后凌虚抓出,低喝道:“阴阳令,来吧。”话音未落,黑白两道光芒从宫殿废墟中应声激射,如磁摄铁般自动落入小王爷双手。 与此同时,与夕阳齐色的那道强光,亦同时挟带尖锐破风之声凶狂杀至。只是眼前一花,这头从太阳中奔来的斑斓猛虎早稳稳落地。它四爪抓地,仰天出无声的咆哮。疾风暴雨似的凶暴力量立刻横扫全场,尽管远在百米开外,四周围那些还侥幸存活的皇宫侍卫们却依旧立刻抵受不住,全被震得心胆俱裂而死。杨广面目狰狞地放声大笑,伸手探入猛虎纯由凶暴能量组成的身体中,用力狠向外一抽。 一柄刀面晶莹剔透有若水晶,可以清晰看见其中包藏之脊骨的奇形大刀,被这位大隋太子稳如磐石的右手紧握在掌心之中高举向天,战虎凶灵随即也自动没入刀身隐没不见。蓦然间寒光暴盛,激烈旋风从虎魄神锋上凛然放。四面八方无论死人活人,除去杨昭以外统统都身不由己地被旋风卷入去,相互挤压成一个巨大的血肉球体。杨广狂笑着挥刀疾劈,刀锋过处,上百具人体立即变成了埃及木乃伊一样枯干焦黑,所有血肉精华全被凶暴虎魄拖扯吸夺得半点不剩。霎时间他内外伤势尽数痊愈,恢复神元气足的颠峰状态。禁不住仰天长啸,声音既似狼嚎,亦如魔嗥! 此情此景,宛若梦魇!杨昭纵然同样有神兵在手,这一刻间同样不寒而栗。曾经,他不止千百次地幻想过自己手持虎魄神刀,在战场上纵横开阖,见人杀人,遇神诛神,建立不世功业的威风无敌模样。可是现如今当虎魄神刀当真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后,小王爷却连半分要拥有这神兵的欲念也提不起来。 此时此刻,杨昭唯一所有的感觉就只得两个字----恶心。 得到“进补”的杨广只感四肢百骸力量充盈,生生不息。非但没有丝毫恶心厌恶,反有说不出的受用和愉悦,简直比吸食了海洛因之后(自然,这个时代还没有海洛因)产生的幻觉还更加兴奋上瘾。然而他越兴奋就越愤怒,越愤怒就越头痛,越头痛也就越加地想杀人。他一回,目光重新死死锁紧在杨昭身上,怒喝道:“小畜牲,他们都死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死?我的头还好痛啊,把老子给你的这条命还来吧。杀杀杀杀杀杀杀!” 怒喝声起,虎魄凶刀当即往后一甩,串在其上的那个人肉怪球飞出抛开,“轰~”地落在地上砸成粉碎,再分辨不出混杂其中的尸体究竟哪个是哪个。杨广更连半分要去分辨的兴趣亦欠奉。他身随刀走,整个人也犹如陀螺般烈旋疾转,登时衍生出一道急劲无比的龙卷气旋,正是虎魄刀术七大限----〖风暴〗! 远古时战神蚩尤眼看天灾地祸,因此有所感悟启,从而创出了绝世刀术七大限。天地火冰风山海,每一式都具有无穷破坏力,气势震撼寰宇,霸绝穹苍。在蚩尤手上配合虎魄神刀施展,直有翻天覆地,神惧魔惊之能。 七大限从杨广手中使出,连蚩尤的十分之一威力都不到。但饶是如此,却已似天灾降临,要灭绝一切生机。此刻〖风暴〗一经祭出,霎时间巨大龙卷气旋上接天,下引地,犹如蛟龙取水般搅动不休,直吹得大兴皇宫中遍地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烈风呼啸犹胜鬼哭神嚎,空前强悍的离心力牵引之下,不但杨广自己打破了万有引力的束缚向天空冉冉飞升,更连杨昭也被卷入风暴之中,身不由己地团团乱转。龙卷中有无数碎砖乱石,此时受七大限刀劲牵引,同时向他动了炮弹般的密集轰击,根本避无可避。幸好小王爷手上也有天神兵阴阳令。他豁尽内力挥舞神兵,黑白气旋形成太极护盾笼罩全身稳守严防,虽然一时摆脱不了风力牵引,却也力保不失,没让密集碎石和刮骨如刀的狂风侵入身周三寸之内。 天空乌云在风暴威力下迅聚集,西斜残阳迅被遮掩得不见影踪,夜幕加降临,伸手难见五指。骤然银蛇蹿动,天地间尽被闪耀出大片令人睁不开眼睛的雪白。“喀喇~~隆!”惊雷乍动,有如天外神魔降世一般的杨广执刀狂啸。啸声未完,虎魄神锋凝聚出无匹刀罡,以分天裂地之势向龙卷风中的杨昭一刀劈出。刀意之凶暴刀势之霸道刀劲之锐烈刀之急疾,全是小王爷生平未遇。哪怕是盖世无敌的九千岁,在他意识中竟似也要比此刻的杨广稍逊一筹。 杨广的实力自然不可能真的胜过九千岁。事实上当年皇城之战,同样手执虎魄的“开心”就被九千岁轻而易举地打得一败涂地。然而当时在九千岁的手上,同样握有一柄代表“霸权”的天神兵〖神皇〗,其威力之巨,与天晶虎魄相比亦毫不逊色。而杨昭在天坑绝谷中遇见的九千岁,却由始至终都未动用过神兵,也没有动用本身最强武学宇宙真气,更没有像眼前的杨广一样全心全意只想置小王爷于死地而后快。加加减减之下,就给杨昭造成了杨广更胜九千岁的错误印象。 兵凶战危,这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更不可能真有余裕让小王爷仔细比较两人武功之高下。神兵本是为武而生,好斗喜战是宇宙间所有神兵的共同特点。虎魄大凶威,阴阳令自然亦不甘寂寞。阴阳神能主动灌输入小王爷体内助其止血疗伤。弹指间他“嗬~”地把体内积聚的淤血化作一口乌黑浊气吐出体外,总算恢复七八成左右的战斗力。混合火麒麟真元内丹变异的麒麟乾阳功,瞬即推动至所学最高的五重境界。真气形成太极黑白气团笼罩全身,周而复始,无有断绝。电光石火之际,黑色阴令不疾不徐,恰好迎上了虎魄神锋的凌厉斩劈。 神兵相击,火花激溅之余更摩擦出“嘎吱~~”的尖锐金铁之声。杨广居高临下占尽形胜,七大限威力一不可收拾,当场将小王爷压得身形全失。两人一上一下,身似天外陨石般向下急堕落,终于“轰~”地狠狠撞落地面。 小王爷脚踏实地,即时借其助力站稳。奋起神兵向身下土地一插。顷刻间虎魄的无双杀力尽遭黑色阴令鲸吞吸夺,再通过杨昭自己的身体为媒介而转移到白色阳令之上向外宣泄转移。〖风暴〗力量透土传送迅扩散。整片地面“隆~”地向下陷落,赫然形成了面积覆盖原先整座宫殿的巨大凹坑。 两仪八法的〖天旋地转〗豁尽动。这个“卸”字诀借助阴阳令之能被挥到登峰造极之极境。虎魄凶暴力量加上七大限的神级武学,竟然仍旧无法伤害得了小王爷半分! 他是,虎魄也杀不了的人。 第六十九章:百行孝为先 被邪风入侵导致头痛欲裂的杨广杀红了双眼,全心全意只想通过疯狂杀戮减轻痛楚。可是连番出招,甚至不惜动用了封禁多年的虎魄神刀,杨昭却居然始终也能支撑下去。怒火使他头痛更加剧烈。霎时蛮性作起来,明明〖风暴〗刀招已然使尽,他却死也不肯抽身回气再整攻势,愤然放声怒骂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只小畜牲就是不肯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挥刀当头疯狂乱砍乱劈。 凶暴之刀加上愤怒之人。尽管虎魄无招无式,却是每记砍劈都具有开山劈石的绝大威力。杨昭死死握紧了手中神兵抵挡,阴令吸功阳令卸力,按道理是立于不败之地可保无恙。可是杨广势如疯虎,一口气连砍过百击,劲力非但不衰,反而越来越强,竟似无有穷尽。 要知阴阳令虽能吸夺外力再行释放,可是也总需要有个缓冲的时间。小王爷作为传播媒介身处其中,阴阳令一时来不及吸收化解的能量就全都由他自己承受过去了。纵使每一刀残留劲力微不足道,然而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同样教小王爷不好受。他后背挨上了凹坑土壁,就等于是半躺在地上一样,根本退无可退。右手虎口已然震裂流血。 假若当真对付敌人,杨昭早已厉行反扑,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只有招架之功,却不能还手的尴尬局面。可现如今面前却是自己的老子杨广。儿子打老子,要遭天打雷劈,受世人口诛笔伐的。杨昭哪怕有天大本事,却无奈被束缚住了手脚,处处忌惮诸多制肘,十成武功挥不出一半,惟有拼命咬紧牙关死撑到底。相比之下,杨广同时受虎魄凶暴力量和头痛旧患侵染,却是越砍越狂,越劈越狠。一轮急攻无功,刀势陡然转换。虎魄刀身从原本的橙红色转为冰蓝,神锋处源源不绝地冒涌出阴森寒气,周遭空气急冰冻凝结,正是另一式七大限刀术〖冰雹〗的起手前奏。 杨昭眼眸急遽收缩,情知若遭冰封,那就是真真正正任由宰割的必死绝局了。情急之下别无选择,惟有豁尽所能先求自保,无奈喊道:“父王,对不起~”白色阳令抢在虎魄斩下之前火回援,与黑色阴令悍然相互交击。 “当呜~”怪声暴响,黑白气旋猛然爆炸,两仪八法----〖天崩地裂〗!威力无匹的冲击波火扩散,将虎魄神刀炸得直向上仰。〖冰雹〗刀术未先溃,雄猛余劲使得连出百刀,一口真气已经用尽早成强弩之末的杨广再也控制不住身形,当场被炸得向后飞退,要用虎魄砍地以行卸力。凶刀神锋在地面划出一道横跨整个凹坑的深深刀痕,刀主方才勉强站稳。这刀又杀不了人,杨广心带不甘,怒火越盛。他拔刀高举深深吸口气,重整旗鼓再带动寒冰刀气,誓要手刃亲子而后快。 战斗还未完结,无论再怎么无奈也只能继续顶下去。杨昭同样咬牙起身,火麒麟形相透体凝现,气势上半点不比杨广逊色。阴阳令指天划地,赫然又是“大成若缺”的心法。只是他眼眸中黑气赫然越聚越浓,正是压箱底本事,暗黑七重天即将要动的先兆。 当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却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即使真要背负儿子打老子的恶名,总好过让杨广继续滥杀无辜下去吧。 眼看战火即将再起,骤然云层间银蛇探,又是一记横空霹雳炸响。闪耀银光令天地皆白,无论杨昭抑或杨广,都情不自禁地掩目半闭双眼。就在这眨眼瞬间,一道魁梧健伟的身影声作龙吟长啸,以轰雷挚电般的神如飞将军般横空杀出。霸气之凛冽,竟连虎魄神刀亦似相形见拙。他逼近至杨广身前,不由分说,出手一拍就将虎魄刀锋牢牢夹在双掌之间。大隋太子勃然大怒,催运十成功力要抽回神兵将眼前这人碎尸万段,却如蚍蜉撼大树,无论如何也难以如愿。却只听那人沉声喝道:“太子,你累了。休息一下吧。”顿了顿,扬声高叫道:“素公!” 两道身形应声飞掠而出。左那人手沾朱砂悬空急划,红光闪耀,立刻形成一道符咒,喝道:“去。”符咒飞出打入杨广心坎,登时令这大隋太子虎躯剧震。右侧那女子把握机会接连抢上,同样打出一道符咒印入杨广天灵百会。幽幽青光随即蔓延全身,却亦只持续了稍纵即逝的瞬间。满蕴怒火的双目忽然变得无精打采,杨广眼皮直向下垂,浑身肌肉松弛,再无力气抓住虎魄。五指滑脱的同时身体向前一倾,竟然就此软软跪倒在地,晕睡了过去。 杨昭一口气长长吐出,如释重负地苦笑道:“师父,越国公,蓝丝阿姨。你们总算……来了。”话音未落,早感觉浑身肌肉酸痛得无法支撑。他身体晃了晃,不由自主就手拄阴阳令“扑通”坐下,大口大口地喘息。 来者正是极乐正宗宗主摩诃叶,以及越国公杨素和他的女弟子蓝丝。他们本在内廷的甘露殿中与杨坚商议正事,忽然听到这边闹得天翻地覆,又见虎魄神刀破禁解封,都知大事不好,当下急忙动身赶过来。终于能够在这场父子相残演变成不可收拾之前,及时制止了杨广继续动手。而杨素和蓝丝打出的两道符咒,则是玄门道术清心咒,能定魂清心,安神镇痛。用之以对付杨广脑中的邪风旧患,虽说治不了标,但只是要治治本的话,却确实应验如神。 当日在极乐寺中,杨昭被宁道奇与梵清惠联手掳走。摩诃叶平生自负无敌,却居然庇护不了自己看中的徒弟,心中的自责与愧疚之情两个月来实是与日俱深。此时听小徒弟开口就叫唤自己,且语气中还满蕴欣喜亲近之情,当下心弦微颤,眼眸内也不由得闪过了几丝暖意。不过极乐宗主城府深沉,不愿在外人面前说太多话,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倒提虎魄笔直走过来,随手将这柄凶暴神兵插入土里,道:“坐下来。抱元守一,敛定心神。”随即在小王爷背后盘膝坐下,运使六神诀的〖金刚解〗,帮助他运功调息疗伤。那边上杨素也是如此帮助杨广,蓝丝则侍立一旁护法。尽管忧心衷衷,但她目光却仍忍不住地不断看向小王爷。 说到底了,女人总是多少有点八卦的。其实蓝丝以往也不是没见过杨昭(当然彼杨昭非此杨昭了),但也没怎么把这个小孩子放在心上。这次杨昭居然闯出了这么个惊天动地的大祸,一回来就又闹得天翻地覆,倒真着实教人稀罕兼纳闷。只是蓝丝才看得两眼,就听到有大群人的脚步声正向这边走来。她轻轻叹口气,纵身跃上土坑迎过去,恭恭敬敬行礼道:“民女蓝丝,见过皇上与娘娘。啊,还有太子妃殿下。” 来者当然就是当今大隋天子杨坚、独孤皇后,以及萧氏这一家子了。除此以外,还有唐国公李渊、许国公宇文述、以及镇武侯独孤峰等和大批皇宫侍卫。前乎后拥地,阵容堪称浩荡。骨肉相连血脉亲情,杨坚也顾不上那些繁文缛节了,随意挥挥手,道:“免礼平身。太子呢?还有昭儿怎么样了?” “太子和小王爷都……没什么大碍。”蓝丝起身让开路,道:“师父与国师正帮助他们运功调息。只是……”她回向这片满目疮痍的废墟扫了几眼,摇头续道:“这边殿里的侍卫都……都殉职了。” 杨坚长叹口气,挥手让侍卫们留在原地不动,自己拉起独孤皇后,向前走到土坑边缘向下张望。土坑虽然有斜坡,不过以天子和皇后的身份,自然是怎么也不适合就这么下去的了。萧氏则泪眼盈盈,既担心丈夫,又担心儿子,偏偏公公和婆婆还有不少外人都在场,她又不好有什么举动,实在苦受煎熬。 摩诃叶修为之深,当世除去远走西域的天晶传人和天坑绝谷中的九千岁外不作三人想。〖金刚解〗用以治疗内伤,效果是好得没话说。只这么过了片刻,杨昭张嘴又吐了口血,颜色却并非鲜红,而是深褐如墨。他精神一振,低声道:“好了,多谢师父。那个……可以也帮帮我父王么?” “没必要了。”摩诃叶起身拍拍他肩膀,道:“太子的伤势也不重,又有素公在旁,不会有事。起来吧,随为师去见陛下。别担心,到时候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管怎么样,师父必定保你。” 摩诃叶这两句话轻描淡写,杨昭却听得甚是温暖。他回头看看杨广,禁不住一声叹息,随即跟随摩诃叶走上土坑,向杨坚和独孤皇后恭恭敬敬跪下,道:“孙儿见过皇祖父,皇祖母。” “起身吧。唉~昭儿你……”杨坚话才说了半句,忽然醒起还有四周外人在场,连忙住口不说。摇摇头,皱眉问道:“怎么就和你父王闹起来了?还搞成这样子。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大隋朝的面子还要不要了?”说到后来,语气已经颇为严厉。 只是这番话让杨昭怎么回答好?真是怎么说都不合适。大隋朝虽说尊崇佛法为国教,但朝野上下,尤其是那些名门大族,可都自命为儒家弟子。于这个“孝”字上看得极紧。父亲打儿子,那是天公地道理所当然;儿子若胆敢打老子,别管谁有理谁没理,这名声先就毁了。普天下读书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给淹死。所以此时此刻,小王爷真是只剩下苦笑的份了。无可奈何,他惟有望向萧氏,低声道:“妈~。” 萧氏暗叹口气,低声道:“不怪昭儿,是太子一时生气,引起旧患又了。皇上,您也知道那毛病有多折磨人的。” “是啊……幸好还有越国公在。”杨坚也叹口气,扬声问道:“越国公,太子怎么样了?” 这时杨素正好也运功完毕,起身弯腰道:“禀陛下,太子只是一时脱力而已。稍加休养,便当无恙。” 独孤皇后点点头,也不等丈夫开口,率先话道:“麻烦越国公了。”回头命令道:“众位卿家,今日之事暂且到此为止,请回吧。”语气威严,使人听而生畏。 独孤皇后向来强势惯了,很多朝廷中的事,假如没她话,杨坚自己反而拿不定主意。再说眼前属于皇家内事,自己等都是外臣,能不掺和的话,自然是不掺和的最好。当下李渊、宇文述、独孤峰等人听得独孤皇后这样吩咐,全都如释重负地恭身拜退,一个比一个走得更快。 为了蜀王杨秀的事,独孤皇后本来对杨昭很有几分不满。但如今见了面,这孙子表现得规规矩矩地,她心中的火气也消了几分。至于儿子和孙子“打架”的事,独孤皇后也是知道杨广旧患的,倒没怎么怪罪小王爷不孝顺。再且眼前最重要的也不是怪责孙子,而是把那事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再说。 独孤皇后叹口气,上前把杨昭拉起,拍拍他身上灰尘,道:“和你娘一起先把你父王送回寝宫休息,然后再来甘露殿。皇上和本宫都要好好听一听,究竟你这次到蜀中去,都做了些什么。” ------------ 本书红票终于越2ooo大关,可口可乐,多谢各位一直以来的大力支持,12以后也会继续更加用心,务求让大家都爽番天的说,呵呵。那么,就继续向3ooo大关进了,1et’go! 呃,顺便解释一下杨广会武功及持有虎魄的问题。大家回看神兵3。58o集,杨广率领三万军队剿灭妖盟,就是拿着虎魄对大军号施令的。随军还有名将韩擒虎,杨广在他面前拿着虎魄杀敌并无遮掩,所以按道理推测,杨坚绝对知道杨广有虎魄和会七大限的事--------总不可能3万士兵都守口如瓶吧? 第七十章:九州聚铁铸一字 甘露殿位于太极宫甘露门之内,是杨坚平日开小朝会接见群臣咨询国事的所在。此时此刻,殿中四周点满了牛油蜡烛,到处都被照耀得一片明晃晃地。杨坚和独孤皇后并肩坐在殿上,萧氏居右,摩诃叶与杨素并排居左,五个人的目光同时投注在半跪于殿中,正手捧一卷黄绸凝神阅读的杨昭身上。 那卷黄绸,正是蜀王杨秀的起兵檄文。里面洋洋洒洒过千言,文绉绉地骈四俪六,倒是文采斐然得很。在檄文之中,杨秀以受害者的口吻说,他从小自知才能庸碌,所以由始至终不敢对登位大宝有任何奢望。五兄弟之中,大哥杨勇宅心仁厚,文才武略都是天命之资,人中龙风。自从被册封为太子以来,做事一向勤勤恳恳,大得朝野人心,正是父皇大行之后付托江山社稷的最好人选。但是朝廷中奸党横行,外有杨素助纣为虐,屡献谗言诬捏中伤杨勇;内有西域胡僧摩诃叶,以无君无父,逆乱纲常之邪教歪说迷惑天子。这两人皆为杨广之党羽,与其里外勾结,终于令杨勇无罪却被废。“不意昔魏文帝与陈思王故事,竟重现于今日也。”实在“人神共愤,天地皆厌之”。(注:魏文帝就是曹丕,陈思王是曹植的封号) 檄文中接着又说,本来自己和杨广亦是一场兄弟。大哥虽然被废,为了顾全大局,本想忍气吞声,改而辅助二哥日后治理好大隋江山也就是了。没想到二哥生的儿子“年未弱冠,而劣绩早彰;究其本性,既贪且暴,恰如狼虎,全无骨肉之情”。自己儿子杨孝做周岁贺寿,做叔叔的邀请侄儿前来赴宴,对之殷勤款待,关怀无微不至。不料杨昭却恩将仇报,见色起意。大醉后先是逼奸蜀王庶妃唐钟情,既而杀害王府长史唐稷学,更欲伤害襁褓中的堂弟杨孝,因被杨秀撞破而未遂,竟夺去蜀王府的镇府之宝神兵阴阳令,打伤亲叔后落荒而逃,临走前更扬言“他日我若为皇,必当将蜀王一脉尽数腰斩弃市”。委实“狼心狗肺,古未曾有,虽桀纣不能过也。” 杨秀又在檄文最后说道,自己的生死荣辱不要紧,但是父皇杨坚年事渐高,龙驭宾天之期已经不远。他日大行之后,杨广登基,必立嫡长子杨昭为储君,则必然为祸苍生,陷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杨秀自己“为江山社稷并列祖列宗计”,所以必须起兵以清君侧。更恳请杨坚能“振作精神,亲贤臣而远奸佞”,重立杨勇为太子,并将杨昭“明正典刑,使天下人皆知王子犯法,当与民同罪”。如此,则自然可以“刀兵不起,河清海晏,四海太平”。杨秀自己也会“袒臂负荆,膝行而入太极殿。一身以当君父之怒。”而且“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却是把自己比拟为古之屈原了。 整份檄文的重心,其实就是三个字:清君侧。这也是古往今来,所有在体制内起兵造反者最喜欢用的借口了。总而言之,就是皇帝被身边的小人蒙蔽,他作为君子必须为天下苍生负责,不能独善其身只好使用非常手段云云----无非抢占道德制高点罢了。但老调子是唱不完的,调子越老便说明越有效,也就越有价值继续唱下去。 杨昭文言文的根底究竟还是浅了点,要完全把这篇东西看得明白,可着实不容易。费了老半天功夫,他才终于把全文看完。胸中那份滋味,当真犹如开了个杂货铺子一样,甜酸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却放下檄文轻声苦笑,抬头道:“禀皇祖父,孙儿看完了。” “看完了。那么,你可有什么话要说?”杨坚向前微微欠身,神情严肃是前所未有,而四周在座众人也同样满脸紧张。小王爷暗暗叹口气,道:“皇爷爷,这件事其中纠葛甚多。蜀王不算完全说谎,可是孙儿也绝非那样狼心狗肺的人。来龙去脉,皇爷爷请听孙儿从头说起。” 当下杨昭就从当日在极乐寺中,自己被宁道奇和梵清惠绑架了开始讲起。怎么到了白云主持的庵堂中躲避官兵搜索、怎么得到袁天罡的帮忙而在五丈原上逃脱、怎么得知神兵阴阳令的消息而决定南下入蜀;其中说到宁道奇和慈航静斋等人认为杨氏当衰,李氏当兴,天命应于唐国公李渊身上,并且以一民谣《桃李子》为证据时,杨坚和独孤皇后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摆手示意孙子继续说下去。 杨昭偷眼相窥,见祖父祖母面上隐隐而有杀气,心中一宽,随即继续说到自己之后如何在剑阁遇上李神通和明月大家等人、在成都锦官楼如何和唐门少门主唐斯文起了纷争、如何被关入成都府衙门、唐门的人又是如何先向自己下毒,继而再派杀手想要取自己性命。自己则在生死边缘突破,一举杀了唐门杀手,更在愤怒下强*奸了唐钟情等等事情说了。 话说到这里,席上的摩诃叶忽然插口凝声问道:“等等,昭儿。这么说来,是唐门的人害你在先,而你当时也不知道那女子就是唐钟情,更不知道她是蜀王庶妃?” 杨昭不假思索道:“是,就如师父所说。不过,当时昭儿虽然不知道,但事情过后就知道了。无论如何,昭儿总是德行有亏,愧对了皇爷爷多年教诲。” 独孤皇后叹口气,道:“那也怪不得昭儿你。本宫即使只如今这么听你复述,心中也觉害怕得紧。更何况当时身当其境,你小孩子家家的……唉~~”语气中却再无半丝怪责之意,只有浓浓的同情与理解。 独孤皇后话表了态,殿中本来紧绷的气氛登时就为之一宽。只是顿了顿,杨坚却又沉声问道:“那么之后呢?昭儿你有没有去蜀王府?” 杨昭点点头,道:“去了。皇爷爷,正因为去了,所以孙儿才知道了蜀王的……图谋。”稍稍在脑中整理一下,又再把之后的事娓娓道出。从唐钟情口中得知杨秀意图谋夺黄帝龙骨、然后自己意识到事关重大,决意乔装受伤混入蜀王府,随即在地道暗室里偷听到杨秀连同唐稷学对青城、点苍、言家堡等三家掌门威逼利诱,要他们跟随杨秀自己前往龙游县凌云山凌云窟夺宝。之后杨秀又命令唐稷学向那个山寨版的小王爷施展歹毒的〖菩萨锁神针〗,将其变成一具活傀儡等等,巨细无遗都说了。杨坚和独孤皇后听见“神州龙脉,黄帝龙骨”八个字,两老夫妻当即又回头对望一眼,彼此眼眸中亦尽是震惊骇然。 皇帝皇后不说话,气氛登时变得沉默,杨昭也自动自觉地住了口。直过去好半晌,杨坚方才沉声道:“好,那么……之后又如何?昭儿你仔细说,任何细节都不得遗漏。” 杨昭黯然点点头,于是再从自己混上了船队说起。怎么看见守望和尚出手阻止船队靠近凌云山,自己又怎么乘混乱离开想要抢先入凌云窟,中途和梵清惠临时结盟联手,未想在凌云山山腰处和抄近路的杨秀狭路相逢,彼此一见之下就恶斗起来,打了个两败俱伤。凌云窟的守护神兽冰火两头麒麟突然出现,把小王爷拖入洞中想要进补,反被小王爷击杀并取得了阴阳令等等都详细说出。其中又着重讲了梵清惠不认同杨秀的所作所为而“弃暗投明”,更为维护自己而和冰火两头麒麟大战的事情。这是存心要替她开脱了。只是杨坚听了,也只微微冷笑,不置可否。独孤皇后也是冷冷一哼,道:“昭儿,别提这个了,继续往下说。” 杨昭看见祖父祖母这模样,登时便反应过来。敢情他们也知道慈航静斋的存在,而且还很不待见这所谓的武林圣地。小王爷不禁微微苦笑。接着又讲下去。只是当时他连吃了两颗麒麟内丹,又喝下麒麟血,神智不大清醒,所以中间有大段的空白。只能老实说当自己恢复清醒时,就看见杨秀已经夺得黄帝龙骨。自己有心要将之夺回,未想因为神州龙脉被触动而引地震,山崩造成的泥石流倾泄下来,一下子将自己和杨秀分开,终于只好不了了之。 杨坚越听面色就越难看,终于忍不住“嚯”地长身站起,怒骂道:“这逆子,竟敢为了一己之私就罔顾我大隋江山之安危,干下这等遗害千秋万世的蠢事!”满腔怒火无处泄,随手就拔出时刻佩带在腰间的天剑,向旁边的一张紫檀木书案狠狠斩下。只见红光闪烁,那张书案被整整齐齐地劈成七八块,连同上面的笔墨纸张等东西轰然倒下。独孤皇后黯然叹息,走下御座来握住丈夫的手,劝道:“皇上,保重龙体要紧。这种逆子……这种逆子……咱们就当从来没生过他吧。” “禀皇上,尚书省近日来多有各地郡县呈上奏折,皆言地脉有所异动。或山川崩毁、或河流改道、或田土塌陷,种种不一而足,直闹得人心惶惶。只是蜀王起兵,关中震动,臣一时未及禀告皇上。如今看来……”杨素叹着气摇摇头,语气算是平淡,却颇有点敲钉转角,落井下石的滋味。只不过他是尚书右仆射,掌管尚书省的政务。正经说起来,讲的也只是份内事,并不算僭越。 杨昭抬头向杨素望了两眼,目光里却颇含不满。杨素或者是古今罕见的能臣,却绝非铮臣。而且利欲极重,暗地里还拘去了杨广的一个魂头,准备他日杨广登基以后暗暗控制着他,自己则好做太上皇。所以杨昭自打穿越过来之后就一直暗暗打着主意,定要把自己老子被拘禁的魂头抢回来不可----只是一直都还没有机会而已。而经过刚才那场恶斗之后,这念头更是坚定了。要不是杨广失了一魂导致疯疯癫癫,又何至于会那么容易就引头痛旧患,更何至于会连自己这儿子都要喊打喊杀? 可惜当下却也不是追究杨素责任的时候。小王爷低头向气得直打哆嗦的杨坚凝声劝道:“皇祖父请息怒。其实……其实这次龙骨被盗,昭儿也难辞其咎。其一,不该自以为是,想要玩弄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花招手段。其二,不该和凌云窟守护守护神兽相斗并将其击杀。三,更不该没能夺回黄帝龙骨便擅自逃生。孙子思虑不周又不自量力,纵聚九州之铁,亦难铸此大错也。要论罪责的话,孙儿之罪实不下于蜀王。皇爷爷皇祖母无论要打要罚,孙儿都甘心承受,决无二话。” 杨坚怒气稍遏,叹气还剑归鞘,道:“假如昭儿所言一切属实,那么逆子处心积虑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委实图谋已久,你不过适逢其会而已。无论如何,过错不在你身上。罢了,起来说话吧。” 杨昭重重磕下一个头去,却不起身,道:“皇爷爷虽然宽宏,但孙儿有愧于心,却不能就此安之若素。恳请皇爷爷答应孙儿的一个请求,好让孙儿有机会得赎前罪。” 独孤皇后叹道:“罢了,昭儿,你究竟想要什么,便尽管说吧。” 杨昭一字一顿地凝声道:“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身。祸事是孙儿惹出来的,孙儿愿披坚执锐,随军队再入蜀中平定战乱。恳请皇爷爷与皇祖母,成全。” ------------ 这个星期的状态比上星期好多了。上星期憋到凌晨4、5点才完工三千字左右,这个星期一天很轻松地就写完五千,呵呵,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恩,总之继续求票求点击求收藏了,阿里嘎多:) 第七十一章:且待来日 “你……想要带兵?”杨坚闻言不禁就是一怔,面带惊讶,似是绝未想过这个孙子竟然会有这种想法。随即蹙眉拂袖道:“胡闹。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道天地将法五事,你小小年纪,又会得哪一样了?这可不同单打独斗,说不得笑的。” “皇爷爷误会了。”杨昭摇头道:“孙儿自知才疏学浅,自然不敢为三军主帅。但孙儿的武功总算也练到勉强过得去了。就当个小兵的话,相信也还可胜任。黄帝龙骨是孙儿眼睁睁看着它被蜀王夺走的,无论如何,总要亲手将它再夺回来。否则的话,孙儿这一生也不能原谅自己。” “你有这份心,也就够了。唉~~”独孤皇后又叹了口气,回眸与丈夫对望一眼。两夫妻眼眸内都尽是苦涩。无论如何,杨秀总还是他们的亲生儿子。站在为人父母的立场上而言,尽管儿子闯下弥天大祸,也是只有尽量维护的份了。怎么可能就真的下手大义灭亲呢? 然而杨坚和独孤皇后二人,毕竟又不是寻常人家的父母,而是大隋朝亿万子民的皇帝与皇后。尤其杨坚,更堪称是古往今来都少有的英明君主。纵与尧、舜、禹等上古三皇相比,照样亦毫无逊色。家事国事究竟何者在先,他是分得清清楚楚的。尤其得知神州龙脉,黄帝龙骨所代表的意义之后,无论在情在理在律,两夫妻已知杨秀是非死不可了。只是……只是……唉~~ “大义灭亲”这大义凛然的四字口号,说起来容易。得到当真做起来时,可当真有锥心刺骨之痛啊。 杨素在侧边冷眼旁观,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严格而言,他也不是那种专拍皇帝马屁的小人。虽说有心操纵杨广自己做太上皇,但对于杨坚这位英主,他多少也还保持了几分敬畏与钦佩之意。如今见到老两口的为难了,心中也多少有些不忍。当下越国公咳嗽一声,道:“陛下,河南王有这份心意,足见心存孝道,委实值得称许。不过至于要如何平息蜀中事端嘛,臣以为兹事体大,不宜仓促就下决定。今日已然晚了,陛下与娘娘不如暂且回寝宫歇息,且待来日朝会上再集思广益,总要商量出个于国于家皆无损害的万全之计才好。如何?” “素公此言最善。”摩诃叶起身合什道:“来日方长,今晚就到此为止吧。陛下,今日太子旧患作,情绪有些不稳。假若醒来后又看见昭儿在侧,只怕……呃,为防万一,昭儿今夜实在不宜留宿宫中。不如就让贫僧带他回极乐寺先住上一晚如何?” 杨坚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唉~昭儿,你父王今日虽然……那样,但他也不是存心如此的。做人儿女者,可不得因此对父母心生怨尤,你可听清楚了么?” “孙儿自然不敢。”小王爷低头回答的这句,确实是真心真意的。且不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即使只想起杨广不但受头痛恶患折磨,而且还失去一魂身不由己,他也无法对这个老子产生怨怼之情。 ※※※※※※ 大兴皇宫之前,杨素向摩诃叶抱拳一拱手,随即就转身带着蓝丝上了属于自家的马车,扬鞭而去。摩诃叶望着马车远去的影子,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其实关于杨秀起兵要“清君侧”的消息,早在半个多月之前就已经传到大兴了。由于杨秀在檄文中矛头根本都是冲着杨昭去的,又把自己说得无比委屈,所以群臣中颇有不少人都对杨秀抱同情态度。相比之下,杨昭年纪就实在太轻,虽说新年大宴上小王爷着实出了把风头,但和杨秀一起摆在天平上称量的话,仍嫌分量不足。而且当时他也不在大兴,无法替自己辩护。这么着加加减减下来,于是颇有人提出建议,干脆就依照杨秀的要求,把杨昭交给蜀王严加惩处,也免得妄动刀兵致使战火连绵,既祸及无辜也落了大隋朝的面子。 这当然就是个翻版袁盎和晁错式的馊主意。杨坚可不是汉景帝,也早看穿这些手下人究竟在想些什么鬼心思。杨昭虽然在朝廷中无足轻重,但再怎么说也还是太子嫡子,动了他的话,就等于朝廷承认小王爷确实十恶不赦了。而教出这么个十恶不赦的儿子,杨广的储君资格同样也要打上个大大问号。杨秀又是来势汹汹,难道要三年之内两废太子?大隋朝可怎么经得起这样折腾? 不能把杨昭交出去,这是一定的。然而手心也是肉,手背也是肉。当时还不知道神州龙脉一事的杨坚,对于究竟怎么安抚杨秀平息这场兵变,实在左右为难。他既拿不定主意,下面的人自然就吵得不可开交。平时就靠近杨秀的官员加上废太子杨勇一党,和支持杨广的官员连日来相互指责,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总之就是闹得沸反盈天。 所以今日朝早杨昭回来的消息传到宫中,立刻引轩然大波。大家相互引经据典地扯皮,反而让小王爷独个儿留在那边偏殿中根本都没人搭理。要不是太子妃萧氏心痛儿子,而杨广又憋了满肚子的火气跑过来要教训自家的小子,终于引头痛旧患大闹了一场,只怕再吵三日三夜也还未吵得完。 杨素和摩诃叶两人,按派系划分的话本来都是属于杨广一系。杨昭又是摩诃叶徒弟,极乐正宗宗主自然要极力回护小王爷。但杨素在这场大争执中却是态度暧昧得紧,虽没明确支持把杨昭交出去,却也没有明确地表现出强烈反对,这就显得有点不对劲了。摩诃叶心思敏锐,早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只是极乐正宗如今虽然已经是国教,到底根基太浅。在朝堂间固然占尽上风,在民间老百姓心目中,却始终仍不及天台、三论、华严以及禅等正统的佛门四宗。故此在扶持杨广正式登基之前,摩诃叶也不能得罪了杨素。 裂隙虽已产生,但距离真正分道扬镳,那还差得很远很远。极乐正宗宗主心中虽有了想法,此时却也不方便向任何人透漏。他摇摇头,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招呼道:“昭儿,上来吧。” 算起来这是二次了。想起前一次和摩诃叶共乘一车之后所生的事,杨昭心中也不能全无概叹。不过也只是弹指间事罢了。小王爷撇开那份心思,跟随师父上了马车坐好,随手关上车门。车厢内地方不大,为方便故,又把负在背上的阴阳令卸下来横放于膝。摩诃叶向这对天神兵瞄了一眼,挥手叫车夫开车。凝声道:“出去一趟,看来你好处还捞得不少嘛。阴阳令虽然不及虎魄,但也是稀世之宝了。” “虽然得到阴阳令,却没能保得住黄帝龙骨。要是当时没有杀那两头麒麟的话……”小王爷自责地叹口气,低声道:“昭儿现在想起来,也实在后悔莫及。” 摩诃叶蹙眉喝道:“做我摩诃叶的徒弟,就别说这种自怨自艾的丧气话。抬起头来,人生两只眼睛,是为了向前看,不是往后望的。” 小王爷心中一振,略带迷朦的眼眸瞬间重新恢复清澈,用力点点头,道:“昭儿知道了。不过师父,这个烂摊子是昭儿搞出来的,不管为什么也好,昭儿确实想亲手把它收拾干净。皇爷爷那边……” “再说吧。陛下考虑清楚了便自有决断,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摩诃叶沉声打断小王爷说话,目光炯炯,问道:“倒是你的武功,却实在比出去之前强得多了。之前抵挡虎魄刀术七大限的那招使得不坏啊,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刚才在甘露殿中,杨昭只讲到被泥石流冲落山腹地底,就住口没再往下继续了。这时师父问起,他也就继续说了下去。把自己怎么和梵清惠平分了两颗麒麟内丹,怎么在地底摸索出路,怎么找到天坑绝谷,以及和九千岁动手等等情事都倒了出来。摩诃叶听完之后凝思半晌,缓缓道:“〖无字真经〗是万世武学之源,为师当年也听过九千岁的名头。只可惜那时侯为师的〖六神诀〗还未大成,未能和他交一交手,实在是可惜了。昭儿你能有这番际遇,倒真是难得的机缘。” 极乐正宗宗主顿了顿,又道:“你能从〖易经玄鉴〗中领悟出逆追倒溯的法门,再创出四象与两仪之学,这份悟性确实不错。只不过〖易经玄鉴〗是王道之学,以平和路数为主。乾阳功威力虽盛,却偏重阳刚一路,和你本身所学颇有格格不入之处。现在新学乍练,弊端仍不明显,日后修为深了却十分麻烦。昭儿,你且把自悟的功诀和乾阳功心法背诵一遍,让为师替你参详参详。” 第七十二章:单清风 为师者,当为弟子授业、解惑、传道也。摩诃叶说出这番话来,也就是想要履行一下自己做师父的本分了。小王爷修为虽然很不错了,但和摩诃叶相比,毕竟还差得太远。就好比一名百万富翁向个工薪月光族询问他月收入几何,实在没有任何必要还藏着掖着什么。何况师父师父,既是师也是父,所以小王爷也并不欲隐瞒什么。 只是说话间马车已到了极乐寺。两师徒却暂且把这档事放开了,齐齐下车入寺。沙也、车离、陀罗、法刑、阿赖等〖五部众〗早得知消息,当下都出来迎接师父和小师弟。小王爷以往居住在皇宫时,就已经和〖五部众〗交情甚好,如今久别重逢,自然又是好一番亲热。 更衣梳洗,又用过了寺中厨房烹制的饭食之后,摩诃叶便示意〖五部众〗各自退下,却召唤杨昭一起入了自己练功的静室。两人在蒲团上各自对坐,却将刚才放下了的话题重新拾起。杨昭在脑海中稍加整理,当下就把四象中〖无量雨〗、〖无限电〗、〖无情雷〗的三重心法,两仪中〖天旋地转〗、〖天荒地老〗、〖天崩地裂〗以及“大成若缺”等等心法一一道出。 无论四象两仪,都是以中土的易经为本源。摩诃叶虽然是天竺人,练的又是佛门武功。但极乐正宗扎根中土已经逾百年之久,作为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宗主,摩诃叶无论文韬武略,俱具当世一等一的造诣。加之武功之道,练到极高深处皆是一法通即万法通。所以在听完杨昭所自悟的武功心法后,只稍加思索便已全盘豁然领悟。仔细琢磨之后,当即就向小王爷一一指出其中各处需要改进和必须纠正的地方,帮助他融会贯通,然后再精益求精。 杨昭的这些武功,大部分都是从实战中得到启而来的。虽然不是无中生有,但他年纪毕竟还轻,限于阅历与修为,无论四象抑或两仪的心法,当中粗疏难免。此时得摩诃叶帮助进行归纳整理,真若醍醐灌顶,直有恍然大悟之感。凝神聆听之下,但觉师父的话字字珠玑,许多自己苦思冥想多时而不可解的难题,只要得摩诃叶稍微讲解几句,立刻便是茅塞顿开,委实喜不自胜。 墙边烛台上的蜡烛堪堪燃尽,讲解也是暂时告一段落。摩诃叶喝了口水,道:“昭儿,你既然拜了本座为师,在情在理,为师都应该传授你本宗的镇教绝学〖六神诀〗才是。不过你这次出行,时日虽然不长,却已经在生死搏杀间自然有所领悟,开始走上了属于自己的武学之道,此点委实难能可贵。要知天下练武者虽然千千万万,可是能够摆脱本身所学的固有范畴制肘,别出机杼者又能有几人?为师实不愿埋没了你这点灵气,所以现在这个阶段,暂不愿你放下本身武功而随为师修习〖六神诀〗,却并非吝惜藏私不肯传授,这点昭儿该当理解才好。” 杨昭点点头,道:“徒儿明白。〖六神诀〗博大精深,徒儿又资质愚钝,假若没有十年八年苦功下去,恐怕难有小成。〖易经玄鉴〗虽然不及〖六神诀〗,但反而适合徒儿本身,与其驳杂不纯,不如专精一门罢了。” 摩诃叶微笑道:“昭儿亦用不着妄自菲薄。你领悟的‘大成若缺’心法,实是武学中之至理。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他日成就自然无可限量。等到他日你当真大成了,那么旁类融通,取他山之石以攻玉,再修炼〖六神诀〗就能一蹴即就,也不耽搁。”顿了顿,又续道:“只是以你如今的功力,若无阴阳令,连两仪八法亦难以施展得出。反正平定杨秀叛乱一事数日内也不会就结果,为师不妨先助你完成〖无常风〗,令四象可以融会贯通了再说。” 小王爷大喜,当下恭身拜谢。其实想要完成〖无常风〗使四象完整起来,是他想了很久的事。只可惜一直苦无机缘而已----总不能次次都危急关头才暴小宇宙吧?此际得师父指点,当然要远远胜过自己盲头苍蝇般的乱闯乱撞了。 摩诃叶微笑颌,抬手凌空一引,将杨昭抬起。道:“虽然如此,但即使以为师之能,也不是一时三刻可以完成此举的。欲则不达,慢慢来,比较快。昭儿,现在你再将九千岁教授的乾阳功心诀道出。” 小王爷自然更无异议。点点头,随即把九千岁所硬生生灌过来的乾阳心法一至五重功诀也半个字不漏地都说了。〖无字真经〗不愧万世武学源泉,虽然只是上卷〖元始篇章〗的一半,但摩诃叶听后,所思索的时间,已经比聆听四象两仪时的更长。他细细思量后,就把当中的精微奥妙之处向小王爷逐一进行解说。 小王爷这乾阳五重天的功法,是被九千岁像填鸭一样硬塞入脑的。所以运用起来颇见涩滞,远不如〖易经玄鉴〗得心应手。不过此时得摩诃叶进行详细解说,却正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却又打开了一扇大门,让他得见武学中的全新天地,使其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浑然忘记了时间之流逝。 如此这般,两师徒一个教一个学,不知不觉间长夜过去,东方天际上赫然露出了片片鱼肚白。不多时又是鸡鸣之声响起,却已经天亮了。摩诃叶长长吐口气,道:“就是如此了。昭儿,你可都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小王爷恭身伏拜,道:“多谢师父教导,徒儿委实获益良多。天色也已经大亮,徒儿想现在回宫去探望父王和母妃,这就告辞了。” 极乐宗主挥挥手,道:“也不用这么急。反正稍后为师也要入宫参与早朝的,你就先梳洗一下,陪为师吃了早饭再说吧。”起身整理整理身上衣服,扶起杨昭步出静室。两人在走廊上才走了几步,忽然屋子转角处依稀有人影闪过。杨昭目光敏锐,匆匆一瞥间已分辨出那人并非〖五部众〗的任何一位,当即提声厉喝道:“什么人?” 那人身影闻声并没闪缩逃避,反而大大方方地从屋角的阴影中走出,向摩诃叶道:“叶郎,是我。”极乐正宗宗主怔了怔,随即和颜悦色道:“原来是清风。怎么这样早就起身了,也不多睡一会?” “清风?这名字……好熟?”杨昭脑子里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却又并不真切。就着东方天际的晨曦凝神细望,只见眼前乃是位正值双十年华的女子。她明眸亮若星辰,肌肤如雪,仿佛吹弹可破,微翘的红唇间洋溢着灼人的青春,面颊处的两个小酒窝内,更满蕴了浓得化不开的热情。如此美色,在小王爷生平所见过的女子中,就只有足以梵清惠或者明月可以与她相比,即使唐钟情亦要稍逊一筹。晨光中但看她微微一笑,道:“清风挂念叶郎嘛,所以昨晚也睡不着呢。叶郎,这可教导完徒弟了没有?清风亲手做了早饭呢。” 摩诃叶早走过去挽起玉人藕臂,笑道:“清风亲手做的小米粥和烤胡饼滋味最好,为夫的可又有口福了。”顿了顿,又道:“昭儿,来见过你师母。” 杨昭心中打个突,愕然道:“师母?师父您是什么时候……”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霎时间终于回想起了眼前这位名唤“清风”的女子究竟何许人也。她根本就是朝阳天师派来的卧底间谍。 不会有错了。凭着穿越前的记忆,杨昭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在漫画原著中,正一道掌教朝阳天师,在上次与摩诃叶的决战中大败亏输,重伤堕入急流之中,却被一名少女所救。这少女细心照料朝阳天师,朝夕相处之下,朝阳天师逐渐深深爱上了这名少女,只因为自己是出家人的身份,不敢向少女表露爱意。 其后朝阳天师因为经脉受损,导致不管怎么苦练武功也无法再有进境。为了打败摩诃叶这夙敌,下定决心不择手段只为取胜,当下恳求少女接近摩诃叶,伺机盗取〖六神诀〗秘籍。企图从中找出摩诃叶武功的破绽。故事的结局是少女成功得到极乐正宗宗主的信任和真情,并偷取到了〖六神诀〗秘籍并交给朝阳天师,却又恳请朝阳天师在打败摩诃叶后可以饶他一条性命,让她和自己可以安静地长相斯守。 可惜这一切全被摩诃叶现了,遭受背叛的极乐正宗宗主心痛怒极,把少女赶走,从此再不信世间有真情真爱存在。少女则当时已有身孕,离开后就生下了一名女儿,不久郁郁而终。而朝阳天师得到手的秘籍也是假货,又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这段感情可谓三败俱伤,所有人都成为了失败者。 而把摩诃叶和朝阳天师从夙敌变成情敌的这位女子,其名字就叫做----清风。 单清风。 种种回忆在脑海中漾起,过程虽然复杂,其实在现实中也不过短短的两、三秒时间而已。杨昭回过神来,耳边只听摩诃叶微笑道:“那是两个月前,昭儿你离开大兴后不久的事。当时为师循例开法会**,你师母起而向为师执经问难。一来二去地,为师便喜欢上你师母了。呵呵,为师生平见过的女子虽多,但却没一个及得上你师母。或者这就是缘法吧。” 单清风面上一红,向他推了一把,嗔道:“叶郎,干吗说这些话。也不怕教坏了小孩子。” 摩诃叶笑道:“我极乐正宗的弟子,有这么容易被教得坏么?昭儿,来向你师母见礼吧。” 杨昭听他语气,显然对单清风爱意极浓,已达不能自拔之境。当下心中暗暗叹口气,把已经涌到喉咙的话硬生生咽回去,恭恭敬敬地抱拳长揖,道:“徒儿杨昭,拜见师母。” “啊哟,这可不敢当。”单清风似是吃了一惊,连忙放开摩诃叶手臂,敛衽恭身道:“民女单清风,亦见过河南王殿下。” “好啦好啦,都是自家人,闹这么些虚礼做什么?”摩诃叶不以为然地挥挥手,笑道:“咱们去吃早饭吧。吃完早饭,就该上早朝了。” ----偶素照例拜点击与红票滴分割线---- 话说,隋唐之交,很有几个人都是姓单的。单清风一个,单美仙一个,还有单雄信一个…… 第七十三章:神手仙兵 金灿灿的小米粥,熬得香滑可口;黄澄澄的胡饼,烤得焦香松脆;还有酱瓜、酱茄、糟萝卜、醋豆角、腌窝蕖、绰芥菜等等七八碟的各式配菜,同样都爽脆美味得很。按道理而言,不管任何人走到食案边坐下,都该胃口大开才是。可是偏偏遇着刚刚,此时此刻,杨昭对着这顿丰盛早饭,却就是无论如何也食不下咽。尤其看着上席间,摩诃叶和单清风两个举案齐眉,你侬我侬的亲热模样,杨昭胸中更加五味杂陈,也说不上究竟是何滋味。 摩诃叶是个好师父,这点无可置疑。虽则野念极重,存心想做奇货可居的吕不韦,对待敌人更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但不管怎么说,杨昭确实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连杨广也未能给予自己的父爱关怀。而就是这样一位好师父,居然落入了朝阳天师精心设置的美人计之中,即将遭遇最令人伤心的背叛和出卖。那么……我作为师父的徒弟,究竟应该怎么办? 小王爷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直接向摩诃叶揭单清风,对他说这个师娘其实是朝阳天师安排潜伏在师父您身边的卧底奸细?无凭无据,空口说白话地谁会相信?任由事态展?那更加不可能。师父寂寞半生,好不容易才终于找到自己生命中的最爱,做徒弟的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师傅遭遇背叛和出卖却无动于衷?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却当真教人为难了。杨昭绞尽脑汁想得脑袋痛,也想不出究竟有什么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法,不由得怒气勃,举起粥碗“咕咚咕咚”地一口气灌下去,随即把空碗重重往食案上一砸。“砰”的响声中,满桌子碗筷盘碟都随之跳了两跳。响声没惹起摩诃叶和单清风关注,倒引来了身边〖五部众〗好奇的眼光。其中大师姊沙也和小王爷的感情最好,当即放下筷子笑道:“小师弟,这是怎么啦?” 小王爷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连忙摆摆手道:“没、没什么。只是一时想起点事而已。蜀王这次起兵,声势浩大来势汹汹,听说蜀中二十四州有很多官员和武林帮会都都群起响应了。本宗的大敌正一道掌教朝阳天师就在峨眉山,却不知道他和蜀王究竟有没有勾结呢?” 沙也和小王爷说话,那是特地压底了声音的。杨昭答话时却故意放大了嗓门。如此一来,立刻就引起了上席间摩诃叶和单清风两个的注意。单清风听到“朝阳天师”四字时,眉宇间果然依稀浮现了一丝异样神色。只是这丝异样神色本身固然极轻微,持续时间也只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若非杨昭早全神贯注地留意着这位“师母”的五官变化,却也不易觉。 摩诃叶和单清风并肩而坐,反而没察觉到任何异常。此际听到小王爷的担心,不禁点头沉声道:“杨秀那份檄文之中,口口声声说什么恳请陛下废了你父王,要复立杨勇为太子。朝廷中以高颎那老匹夫为的一伙人个个上蹿下跳,大肆诋毁与攻击昭儿及你父王,哼,实是其心可诛。杨勇自己虽然没出头,但他之前就一直依靠朝阳牛鼻子做靠山,这次假若说正一道没有参与其事,那才当真是笑话奇谈呢。” 杨昭目光向单清风面上一撇,道:“既然如此的话,师父可得向皇爷爷进言提醒一二才好。正一道的大本营正一宫……好象就是建在终南山上吧?终南山距离大兴不过咫尺之遥,这可是危险得紧。”顿了顿,又愤愤道:“这朝阳牛鼻子道士实在不是个玩意儿。自己打不过师父您,却就挑唆宁道奇过来搅风搅雨。要不是徒儿还有几分运气,这次可就真要死在蜀中回不来了。哼,他朝徒儿武功练好了,定要把这两个臭牛鼻子都绑回来大兴千刀万剐。” 单清风听杨昭说得狠辣,娇躯不由得为之轻颤,却向摩诃叶怀中缩了缩。极乐宗主不以为意,搂紧她在那圆润香肩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皱眉道:“昭儿,你师母不懂武功的,别说这个了。时间不早啦,咱们起身吧。”回头轻声叮咛道:“为夫入宫去了。妳要是在寺内待得闷了,就让沙也陪着上街去逛逛走走散心,可别憋着自己才好。” 单清风微笑道:“叶郎去吧,清风晓得的。”说话间主动动手替他整理衣装,活脱脱正是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杨昭看得却又是心中暗叹。瞧这模样,单清风对摩诃叶倒真是有情,并非全然存心欺骗的。但饶是如此,才更教人头痛。再回想起自己和梵清惠之间的事,小王爷不禁意兴阑珊起来。真想问世间,情为何物了。只是即使问了出来,也没人能够回答得了吧。 ※※※※※※ 杨坚这日早朝,仍是在甘露殿会见群臣。不过和昨晚的私下商谈不同,这朝会却是朝廷有规矩,必须有正式官职才能参与。杨昭虽是皇孙身份兼正式敕封的河南王,然而年纪还小,并没有出镇地方。光有一个王爷的头衔,却没资格参与朝会。所以杨昭只把摩诃叶送到了甘露门,便没再跟着进去,改为动身去了东宫的太子寝殿探望杨广。 尽管昨天才被老爹抓住狠揍了一顿,然而终究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哪怕杨昭是穿越的也罢,杨广毕竟于现在的自己有生身与养育之恩。何况杨广也只是受头痛旧患侵扰,又气怒儿子不学好所以才一时失了常性罢了。两父子那有隔夜仇的?所以杨昭也没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见了面依旧恭恭敬敬地,做足了为人子女的本分。 杨广在昨天那一战中确实受了点轻伤,但也没多严重。当时得杨素运功相助,调养一晚后也就痊愈得差不多了。不过他这头痛旧患,是因为当年大脑被虎魄凶暴力量入侵而引起的,并非单纯运功调息就能治疗。尤其昨天那旧患作的时候,他又在相隔十几年后又一次动用了虎魄,于是邪力再度入侵,情况更加严重。要得痊愈,就只有长期静养一个办法。故此杨广并没有参加今日的早朝,而是留在寝殿里休养。 萧氏和杨广夫妻情深爱重,所以这时也在旁边照料丈夫。昨天晚上甘露殿中儿子自述的入蜀经过始末,她早都在回来后告诉丈夫了。知道儿子并没有自己原先以为的那样不堪,恢复神志清醒的杨广也觉颇为后悔。如今又见儿子过来请安,不禁就微有内疚之意。虽说当老子的不可能给儿子道歉,但言语之间,语气亦大见关爱。萧氏见丈夫儿子言归于好,心中不由得更是高兴。 两父子谈了几句,话头不自觉地就又转移到蜀王起兵一事上去了。头上缠着白毛巾,身上只穿了便服的杨广叹道:“四弟这次起兵,声势既大,兵锋也是甚盛。不过半月时间,已经纠结八万大军夺取了汉中南郑。现在朝廷派了韩擒虎老将军为主,屈突通、来护儿两位将军为副,率兵三万驻守阳平关阻止蜀兵北上。不过光凭这点兵力,势难彻底平乱。还是必须要继续增兵才可。唉~我大隋开国二十年,虽说赖父皇英明而创下〖开皇盛世〗,其实内忧外患仍旧极多。假若不能在短时间内战决,任由战事旷日持久地拖下去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啊。” 杨昭点点头,道:“父王分析得极是。无论如何,这次蜀王之所以胆敢起兵,儿子终究难辞其咎。所以……” “昨天为父听你母妃说过了。”杨广点点头,向萧氏回眸望去,伸手握住妻子柔荑,道:“昭儿想要从军以赎前愆,这也是应该的。放心好了,为父会向你皇爷爷好好关说。这毕竟是咱们杨家内事,外臣也不宜插手。如今我的情况,恐怕要有段日子不能领兵,父皇若是不用昭儿,也没其他合适的人可用了。嘿嘿,想当年,你父王我年方弱冠便率军南下平陈。今年你也十六啦,怎么就不能率兵?只是你要记住,届时到了军中,千万别持着自己身份就胡乱下令。你武功虽然也算不错了,但行军打仗不同单打独斗,还得好好向贺老将军他们虚心请教才是。” 杨昭站起身来,恭恭敬敬道:“父王教诲得是,儿子一定铭记在心。” 杨广叹口气,道:“咱们两父子难得这样说说话,就别搞那些繁文缛节了吧。坐下,坐下吧。”随即又道:“不过,这也不是说武功就没用了。从你之前的话听来,四弟已经和唐门相互勾结到了一起。那么他军中必定有许多唐门高手。万一战事不利,情急之下,可能会派遣高手进行刺杀。你武功虽然也算不错了,但唐门毒器防不胜防,武功再高也难保万无一失。嗯……对了。”回头向萧氏柔道:“美娘,去替我将放在床格下的那个盒子拿过来好么?” 萧氏点点头答应了,起身回入卧室内。不多时重新走出,手上已经多了个十分精美的木盒。杨广接过来轻轻摩挲,叹道:“若有虎魄神刀在手,什么唐门毒器,也不过笑话而已。只可惜这神兵过于凶暴邪戾,虽然亦曾帮助为父闯过许多难关,可是也害了为父一生,所以却不能传你。阴阳令虽说也是天神兵,到底不方便随身携带。但有了它,却又不同。”言毕打开木盒,登时金光并射,显露出一对用金丝织就的手套。 杨广把那对金丝手套取出,眉宇间不无感慨,缓缓道:“这对手套称为‘神手’,乃是仙家之物。传说当年有炼气士修成大罗金仙,脱胎换骨登上九重天外天,肉身皮囊却遗留人间而汽化,最后只剩余一双手流传红尘,就是这对神手了。戴上它,可以无惧水火,神兵难损,更加百毒不侵。以之用来对付唐门毒器,那是最合适不过了。当年素公将它赠与为父,全靠它,为父才能最终夺得虎魄。只是这十多年来,为父长居宫中不出,也再用它不着了。如今为了保险起见,为父就把它送了你吧。” 神手属于仙兵的级别。假如用杨昭穿越前玩大菠萝游戏的装备作比喻,那么虎魄和阴阳令等天神兵属于暗金装备,地神兵属于蓝色装备,破镜、**、龙旋、不圆满等神兵则属于亮金装备。而这神手仙兵就属于橙色装备了。最妙的是它是手套形态,也就是说杨昭完全可以戴上神手后再使用阴阳令,一加一的效果绝对可以大于二。小王爷当即收下,并且郑重其事地多谢父王所赐。 杨广的头痛病毕竟并未完全压制下来。和儿子说了这么一阵话,太阳穴处隐隐青筋跳凸,面上也微露痛苦之情。小王爷不敢再打搅自己老子休养,当即起身告辞。不过临走前,萧氏却特意叮嘱儿子最好先回去自己的河南王府一趟,却又不说为什么,直让小王爷有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 刚才看了看数据,上周点击最多的单节篇章是68章《虎魄也杀不了的人》,恩恩,显然大家都更喜欢看暴气乱战的剧情啊。12完全理解了,所以过两天后还有有更热烈的一个高氵朝,敬请期待:) 照例拜点击与红票,黑票就免了,5555 第七十四章:红粉绮罗 收下神手仙兵,杨昭从东宫寝殿拜退而出。回到太极宫甘露殿那边一看,朝会恰好已经散了。但摩诃叶、杨素等重臣却还留下来和杨坚继续商讨军情,看模样没有两三个时辰是走不开的。杨坚派人传出话来,也是叮嘱孙子回自己王府安心等待,没事就别随便乱跑了的意思。小王爷想想,那王府建起来以后自己连门槛都还没踏过半次,反正也不想回极乐寺看见单清风,不如回去看看也好。当即动身出宫。 摩诃叶今日入宫也不是孤身而行。除去杨昭以外,〖五部众〗的车离和陀罗两人也有同行。此时见小王爷孤身从太极门走出,两人自然迎上来相问。小王爷耸耸肩,道:“父王病患未愈需要休息,师父又和皇爷爷商议军情,没那么快能完事的。这么着,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不知道干什么好啦。对了,两位师兄,不如你们陪我回河南王王府看看吧?就这么自己回去,好象很没意思似的。” 雷神部的陀罗摇头道:“我这装束,不适合在城里到处跑来跑去,还是留下等师父罢。车离,你陪小师弟到处转转散散心也好。” 观音部的车离侧目看看陀罗身上那套盔甲。不禁和杨昭一起摇了摇头。盔甲本身倒没有太特别的地方,可是陀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在嘴巴的位置安装了个镀金鸟喙,乍看之下,十足就好似神话里的雷公一样。这么副怪相,以之出战对付敌人时,自然大收威吓之效,可是要公然招摇过市的话,就未免太过惹眼了。相比之下,车离身上的装束就正常得多,只是普通僧衣外加头戴毘卢帽而已。当下车离叹口气,道:“也好。师父议事完毕出宫时,就麻烦你向他老人家说明一声了。”随即牵过马匹,道:“小师弟,咱们走吧。” 皇宫之内,任何人都严禁乘马,故而二人也只牵马缓缓步行。行经纳义门,再从永安门走出到横街之上,就是皇城了。大隋朝中书、门下、尚书等三省;太仆寺、太常寺、光禄寺;将作监、军器监、都水监;还有左右千牛卫、左右武卫、左右骁卫等最重要的机构都设置于皇城,所以限制也适当放宽,但能够在此乘马者,仍只有少数得到允许的人而已。得到从朱雀门走出到朱雀大街,便是大兴外城。以朱雀大街为南北中轴线,东西两边的坊市,分别归属长安县和大兴县管理。杨昭和车离就是在这里上了马,向河南王王府走去。走了半晌,小王爷忽然一拍脑袋,回头问道:“我忽然想到点事,先不回王府了。车离师兄,你知不知道大兴城里面有家武安镖局的?” “武安镖局啊……”车离想了想,点头道:“不错,我记得了。镖局的总镖头好象是叫秦武安吧。论武功只是三流,根本不值一提。不过他江湖够老,人情够熟,所以说起来也很有点名气。怎么,师弟和这家镖局有仇?要不要师兄动人手去帮你把它给拆掉?” 杨昭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车离师兄你可千万别乱来。”顿了顿,黯然道:“镖局的总镖头秦武安,两名镖师拓拔文正与胡静水,还有十几名趟子手,全都因为我的缘故而惨死在蜀王与唐门手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留下的满门孤儿寡妇,车离师兄你说,我若不去探望照顾他们,那还是人么?” “极乐正宗一向乐善好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那是决无半点含糊的。”车离点点头,道:“既然他们是为师弟你而死,那么极乐正宗自该加以抚恤。嗯……我记得武安镖局应该是坐落在永和坊附近才对,这边走吧。”拨转马头挥鞭轻抽一记,轻喝道:“驾~”策马向西边大兴县所属的永和坊奔去。杨昭也紧随追上。 两人跨下所乘,都是一等一的突厥良马。全力奔驰起来,真若追风逐电,不比现代专门撞人用的“宝马”逊色。不过大兴城委实是当天世上最繁华热闹的级大都市,沿路坊肆上行人摩肩接踵,几乎比得上国庆黄金周了。此宝马又不如彼“宝马”,当真撞杀人时自己可也要落个重伤。所以度自然也就快不起来。再加上永和坊属于比较偏僻的地方,两人都从未去过,所以路上便耽搁了不少时间。却直到差不多中午时分,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地头。杨昭翻身下马,向街道两旁的路人打听武安镖局所在,却不知为什么,无论男女老少,一听见那四个字便统统噤若寒蝉,摇头摆手地连说不知道,纷纷脚底抹油,走得一个比一个更快。杨昭心中纳闷,霎时间也感束手无策。 车离却比小王爷更懂人情世故得多。见此情景,早知武安镖局必定是闹出什么事了。他微一沉吟,从怀中取出几枚五铢铜钱,随手抓过名面色苍白,看模样是帮闲破落户的人物,道:“朋友,知道武安镖局在哪里么?告诉我们,这些就是你的。” 那帮闲破落户骤听要去武安镖局,同样下意识就想摇头。然而话未出口,黄澄澄的铜钱早把他视线吸了过去。隋朝五铢钱价值甚贵,这么几枚铜钱就够他到最好的酒家去大吃大喝一顿了,这破落户喉头滑动,伸手先飞快抓住铜钱,道:“前面直走,二个路口往右转就是。不过……最近据说有达官贵人要找他们麻烦啊,这位师傅,小人好心劝一句,还是别招惹是非的好。” 杨昭皱眉问道:“达官贵人?什么达官贵人?为什么要找镖局麻烦?” 那破落户苦笑道:“这个,小人却就不知了。”也不敢多话,拱拱手转身飞也似逃开。小王爷回头和车离对望一眼,目光中颇有疑虑。车离却摇头笑道:“达官贵人?嘿嘿……”语气中满蕴不屑。道声:“走吧。”当先而行。两人一先一后,依照那破落户的指点走了半晌,转过坊肆拐角处,骤然只见并不算宽敞的街道上并排停泊了两辆马车,把道路堵得死死地。透过马车之间的缝隙,清楚可见前面约莫二十来米外就有所大宅子,大门上挂着副黑底红字的牌匾,上书《武安镖局》四个大字。围墙上本来插着镖旗,但此际旗杆却早从中折断,显得一片凄凉。 眼见如此情景,杨昭心中怒火当即“腾~”地升上来。他握握拳头,把马缰交给车离,冷冷道:“师兄,劳烦你帮忙看着马匹,师弟我过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那两辆马车上并无任何标识,看不出究竟属于朝廷中哪家哪户所有。但其做工十分精致,拉车牲口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马,等闲官宦人家也难以用得起。所以车离乍看之下,就知对方身份非同小可。但极乐正宗声势正如日方中,杨昭又是当朝皇孙的身份,却又怕得谁来?当下他只微微一笑,道:“师弟尽管放手施展罢了。”当下接过缰绳,驻步不前。 杨昭却没多想身份高低,谁能压得住谁之类的鬼门道。他面色铁青,眉宇间已然满蕴怒气。大步向前走出。才行得七八步,骤然眼前人影一晃,有名身穿粉红色鱼鳞软甲,身材性感婀娜的年轻女子早从马车中走出,抬手虚按叱喝道:“停步。这里暂时不准通行,赶路的从别处绕道吧,快走。” 居然是女人?杨昭心中愕然,随即反口质问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彼此河水不犯井水就是了。这路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让别人走?” 那女子仿佛横行霸道惯了,听见小王爷顶了自己两句,当场勃然大怒起来。她柳眉倒竖,反手从腰间抽出张打造得极为精致的臂弩,“咯~”地安装在自己右臂护腕之上,装上精钢弩矢拉开机栝。整套动作干净利落,只花了不足三秒时间,却厉声喝道:“那有这么多废话的?叫你滚就赶快滚,别惹得姑奶奶火,一箭把你射个透心凉!” 杨昭最初穿越过来时,曾在大兴皇宫中接受过来护儿的教导。所以对于大隋军中所用的各种军械都可谓了如指掌。此时一瞥之下,早看出她使用的这种精巧臂弩体积虽小,射力量却十分强劲,五十步内足可洞穿五层熟牛皮,乃是朝廷中〖密侦司〗才有配使用的利器。绝对属于严格管制,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可是朝廷〖密侦司〗中绝对没有女子成员。能够随便把这种东西拿出来,足证对方身份确实非同寻常。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用这种凶器对准别人,也足证对方早习惯了草菅人命,全未把大隋律法放在眼里。再看看远处武安镖局的牌匾,小王爷胸中不由得怒气勃,冷道:“识相的话,就赶快把它收回去然后立刻让路。否则我敢保证,妳一定会后悔。” 这几句话含怒而,声音纵然不大,但内里蕴涵气势却是非同凡响。那女子娇躯轻震,俏丽脸庞上已经微现惧色。但她随即一咬牙,叱道:“红粉绮罗,有进无退!”“咻~”的刺耳锐鸣应声破空而,寒芒当面疾射打至。小王爷早有准备,眼明手快地探臂疾抓。电光石火间,他拇指食指同时使劲捏住了那枝精钢弩矢,手腕急抖反打而出,势道比起弩弓机栝竟还更凌厉了三分。 只听“噗~”的沉响声起,钢矢入肉破骨,先将那女子右肩琵琶骨贯穿一个血洞,再从娇躯后背钻出直奔马车,同样轻易击破马车厚达半寸的两层车厢板壁,余势不衰,依旧笔直飞出了整整十几丈远方才“叮当”落地。那女子被那股大力向旁边一带,登时身不由己地被带得向后就摔。“哎哟~”的呼痛惨叫和身体撞上马车的声音同时响起。拉车马匹受到惊吓,同时人立起来扬蹄惊嘶。一片混乱之中,只听又有人喝骂道:“什么小贼,想要偷马么?” 声尤未毕,七八条婀娜人影从武安镖局大门内向外蹿出,装束打扮和之前那女子完全一模一样。为者的两人看来是对双胞胎姐妹,身高几乎有一米七、八左右,肌肤黝黑头蜷曲,看似有昆仑奴的血统。修长大腿充满青春的活力感。相貌亦算美人,却是神情凶悍,如虎似豹。 骤见自己姐妹受伤倒地,当时就有人上前搀扶替她包扎。那对如虎豹般的昆仑奴双胞胎姐妹却是怒气冲冲,怒道:“敢伤我们姐妹?臭小子,纳命来赔吧。”不由分说便抽出盘在纤腰间的荆刺长鞭,双双扑出向杨昭当头砸下。长鞭破风尖啸,劲道柔中蕴刚,武功赫然也算不弱。 小王爷踏出先天八卦步法,行中孚转小过,走明夷踏家人,堪堪避开长鞭挥砸。只听“啪、啪”两下脆响,地面坚固的青石板被抽出两道深深坑痕,漫天石粉飞舞,直把视线遮蔽得一片模糊。小王爷蹙眉喝道:“出手就要取人性命?妳们眼中还有大隋律法吗?”揉身抢入对方怀内,提运三成内劲肩膀急抖,道声:“去!”大力出,那对虎豹双胞胎登时被撞得向后失形抛飞,同时“咚~”地撞上了马车车厢,胸前肋骨痛得如欲断折,竟是连呼吸都被迫停了半晌。其余众女见领失利,更是惊怒交集,同时取出臂弩瞄准小王爷开弩连珠射。霎时间漫天寒芒闪烁,破风声有若鬼哭神嚎,声势之盛,竟令远处驻足旁观的车离也不由得双手同时捏了满把的冷汗。 ____ 点击过五十万了,实在感谢各位朋友的大力支持啊,12鞠躬了orz 第七十五章:杨玄感 杨昭素日不出大兴皇宫,鲜少在市井中走动,所以不认识眼前这群娘子军的来历,那是理所当然。但车离则与小王爷不同。极乐正宗既为大隋国教,朝野达官贵人自然也争相前来极乐寺进香礼佛,听摩诃叶开坛说法。故此这对貌似昆仑奴的双胞胎姐妹才现身,车离已辨认出了她们身份,却正是越国公杨素长子杨玄感麾下的〖绮罗军〗领,虎妞和豹妞是也。 〖绮罗军〗这支娘子军,乃由杨素精心培训而来。成员人数不多,要说武功的话也没什么出色高手。但人人都精通刺探消息及暗杀之术。杨素身为大隋朝尚书右仆射,丞相之尊,多年来明里暗里,也不知有多少敌手时刻想要将他推翻。但到头里却无一能够成功,其中〖绮罗军〗着实居功至伟。只是近年来随着杨广登上太子宝座,朝野内外可以威胁杨素的敌人几乎都已经不存在了,所以越国公才把这支力量交托给自己的长子杨玄感。只可惜这位年未弱冠就因父萌而封为上开府大将军的高门子弟,却是位名副其实的浪荡公子,性格贪淫好色。〖绮罗军〗到了他手里,竟变成了用来搜集和渔猎美女的工具,实在叫人叹息。 如今〖绮罗军〗既在眼前,想必就是杨玄感又看上不知谁家的好女子(多半就在武安镖局之内),意图染指了。只不过无论论武功论身份,车离也绝不觉得自己和小师弟杨昭有必要对这群娘子军退让,当下竟不出口喝破对方来历,只微微一笑,心安理得地作壁上观起来。 车离这边轻松自若,杨昭这边火药味却越来越浓。虎妞豹妞两个虽为女子,性格之彪悍不下须眉。小王爷三成功力的撞击并没能即时废去她们的战斗力。只凝神一提气间,已把胸中翻涌的血气压下。两姐妹齐声呼喝道:“是个硬手。姐妹们,上。”挥舞长鞭,分从左右夹击而至。杨昭早从怀内取出了〖神手〗戴好。有这对仙兵护体,他亦无惧对方鞭上的锐利尖刺,径直探手疾抓。未想到指尖才碰到鞭梢,眼前人影晃动,娇声俏叱。前后上下分别又有四条鞭子同时对准自己天灵与下阴等要害甩击,却是另外几名〖绮罗军〗也一齐出手了。 这几鞭又快又劲,鞭梢荆刺更在阳光下不住闪烁出慑人寒光。杨昭皱起眉头,迅捷无论地抽身急退。六根鞭子于半空中相互撞击,却如梅花花瓣般稍合即收。虎妞连声吆喝,率领众女展开身法在外围游斗。〖绮罗军〗训练有素,此进彼退,彼上此下,攻如水银泄地,守似铜墙铁壁;。六人尾呼应,相互配合得天衣无缝,俨然正是个精心设计的阵法。 杨昭以往从未应付过类似的合击阵势。此时乍遇之下,难免会觉得有些不大适应。来势未明,便不贸然抢攻,当下施展先天八卦步法,在六根乍合乍分的长鞭中进退趋避,往往在间不容之际避过敌人兵刃。有时相差不过数寸之微,可就是差着这么几寸,便即夷然无损。 〖绮罗军〗的阵法称为“**梅花阵”,本是神算子卓不凡记载于《易经玄鉴》之上的一项法门。杨素学到后以之训练〖绮罗军〗,纵使众人武功不高,但阵势组成后却是威力倍增,六个人就犹如一名有十二条腿十二只手的一流高手。斗到酣处,骤然豹妞长声呼喝,四名〖绮罗军〗挥鞭抖动,同时缠向小王爷四肢。 这一着变化固然巧妙之至,时机更是把握得恰到好处,正正卡在小王爷前步踏出,后步未提的关口上。霎时间他双手双腿同被长鞭缠住,四股大力分别向外猛扯,竟似要将小王爷五马分尸一般。杨昭“嗬~”地吐出口浊气,运劲沉桩,双足稳稳钉死在地面上,十指反过来抓住长鞭,就要力向回拖拉。猛然眼前蓝光闪烁,虎妞豹妞同时撒手弃去长鞭,从腰间拔出两柄刃口蓝汪汪的匕,对准杨昭心脏与小腹出手疾刺。度有若轰雷电挚,相比之前整整快了三倍有余! 这一着杀手,才是两名〖绮罗军〗领的真正实力之所在。 金芒绽射,豪光刺目。一双神手仙兵掌心处同时浮现巽、兑二卦形相。左风悠右泽漩,杨昭使出看家本领两卦齐出借力打力。刹那间牵制他四肢的四名〖绮罗军〗,同时惊觉鞭上力量竟似泥牛入海般无影无踪,而自己则是浑身失重。蓦然四人身不由己地被凌空扯起,反成为杨昭护身的肉盾,直撞向虎妞豹妞。惊呼声中六名女子自相撞击,身如炮弹般向后倒飞而出,“轰~”地又撞正街道中间的马车。四匹健马又是一阵惊嘶,居然硬生生把下了刹车的马车向前拉出两三丈之远。六名〖绮罗军〗重重摔落街心,个个摔得七荤八素,当场不是断骨就是脱臼,竟是再爬不起来了。 杨昭双手拍拍身上灰尘,冷冷道:“小惩大戒,这是教训妳们以后不准再草菅人命的。” “大胆!本公子的人,几时论得到你来教训?”嚣张冷傲的叱喝声骤然传出,声尤未落,武安镖局的围墙已由内而外地高高鼓起轰然爆破。无数被炽烈火劲烧灼得半融化的砖石,就活象生了眼睛般向小王爷密集轰击而至,声势之威猛霸道,委实非同小可。 电光石火间奇变横生,杨昭却虽惊而不乱。他双臂圈转,两手同时使出〖兑泽漩〗。阴柔旋转掌劲在体外三尺之地凭空构筑出无形护身气盾,哪怕千百火炭飞蝗来势再密再急,照样休想能越雷池半步。然而炽烈火势不敛反张,厉声断喝中有条修长挺拔的身影挟带熊熊烈焰,有如火神祝融再世般飞跃扑出。来势快绝,锐烈难当。〖兑泽漩〗护身气盾登时被破,一双热胜洪炉的火烫铁掌,更不由分说就向小王爷迎面轰击,竟是决意要将杨昭当场毙于掌下! 〖艮山固〗卦像形相浮现掌心,小王爷变招之快,就活似不必换气吐纳,念动劲起。迅雷不及掩耳间四只手掌正面硬拼一招,逼出“砰~”的沉闷暴响。杨昭身若磐石屹立不动,那来袭的身影反被震得向后踉跄飞退。“噔噔噔噔噔噔噔”,接连在街道地下的青石板上留下七个脚印,这才好不容易拿桩站定。 想立威反而变成失威,那人恼羞成怒,双掌交错,就要提升功力再战。远处冷眼旁观的车离却早看得清清楚楚。这位衣着华丽,容颜俊美的青年贵公子,正是当朝丞相杨素的长子杨玄感。 教训〖绮罗军〗是不要紧,但若为了武安镖局这种身份的庶民而和杨玄感产生冲突,可就不值得了。他心念转过,当即展动身法插入杨昭和杨玄感中间,双手左右分开,扬声叫道:“统统都住手。杨公子,我是极乐正宗的车离!” 极乐正宗为大隋国教,宗主摩诃叶贵为国师,连带着他的亲传弟子〖五部众〗也是名动江湖。杨玄感纵然是位浪荡公子,可是决非那种精虫上脑的草包,当即收敛火劲,喝问道:“车离,你要做什么?” “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你自己在做什么。”车离侧转半身,好让杨玄感能看清楚自己身后小王爷的相貌,厉声道:“河南王殿下在此,杨公子是想弑上谋反吗?” 这么顶大帽子当头扣下来,杨玄感当场浑身一震,随即抬头凝神相望。四道目光在半空中相互接触,两人各自微感刺痛,急忙低头眨眼。口中同时低呼道:“杨玄感(河南王)?” 除夕夜新年大宴上,高句丽国使者乙支文德带天竺僧竺法冉出来搅局。当时杨玄感曾和宇文化及一起联手出击想要压下天竺僧的嚣张气焰,却不敌冰火七重天的霸道强横。之后杨昭当众出手,三招逼退了竺法冉。故此无论小王爷抑或杨玄感,都是认得对方的。只是杨玄感却觉得杨昭那日之所以能够大出风头,完全是捡了当时天竺僧力敌李渊和宇文述两大高手之后,已到了强弩之末的便宜的关系(其实这也有一半是事实),故此始终对杨昭心怀耿耿。 此时杨玄感见小王爷突然现身在此,而且又把自己的〖绮罗军〗打得七荤八素,心中更是有气。冷冷道:“哦,原来是河南王殿下大驾光临,却不知在下这些部属们究竟哪里得罪了王爷,竟要劳烦王爷出手?难道是王爷看着在下〖绮罗军〗的这些部属们美貌,一时动了寡人之疾不成?若然如此,则无论王爷看中了谁,都尽管开口便是。在下不过区区一个虚衔将军,却不比坐镇地方的王爷,那是万万不敢拒绝王爷要求的。” 这几句话皮里阳秋,分明就是照着杨秀那份檄文中的说辞,讽刺杨昭贪图婶娘美色,罔顾叔侄之情出手杀人夺宝,委实十分辛辣。杨昭本来就对这个将来会成为楚霸王再世的杨玄感十分地不感冒,此时听得对方出言讽刺,更是面色铁青,胸中愤怒之极。可是自己和杨秀、唐钟情之间的事,也根本没必要向眼前这浪荡公子哥儿多解释什么。 当下小王爷也不管对方如何冷嘲热讽,径自沉声道:“越国公果然好家教。这条路可不是你们家开的吧?凭什么就用马车堵住不准别人通行?本王才说得几句话,她们就要打又要杀,嘿,当真好威风啊好杀气,连太极宫里的侍卫们都远远不及呢。本王现在可真不知道这大隋朝的天下,究竟是姓彼杨还是此杨了。” 杨昭这几句话同样暗藏机锋,隐隐就是说杨素嚣张跋扈,威风更凌驾于杨坚之上。反过来也是一顶“谋反”的大帽子扣了上去。杨玄感同样面色微变,回头厉声向好不容易才刚刚站起身来的众〖绮罗军〗喝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这时众〖绮罗军〗已经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虎妞和豹妞强忍疼痛,替自己接上了脱臼的关节,走到杨玄感身边低声道:“禀公子,事情是这样……”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听得是自己这边的人先动手,杨玄感更是憋了满肚子火气,向先动手却反被钢弩所伤的那名〖绮罗军〗少女狠狠瞪了两眼。只是在外人面前,他却不愿当众动手教训自己部属,勉强向杨昭抱抱拳,冷冷道:“好,是本公子的下人冲撞王爷了。今日就此作罢,改日再到王爷府上请教。”随即回头向虎妞和豹妞一挥手,命令道:“去把人带上马车,咱们走。” 主子有避战的意思,显然这场子是没法子找得回来了。虎妞和豹妞面面相觑,无可奈何,也只好听令而行。二人从被轰破的围墙缺口内走进武安镖局,片刻功夫就带着两名被五花大绑,面罩黑纱的女子出来,转身要向马车上走。杨昭此来本就是要探望和照顾武安镖局遗孀的,岂容杨玄感乱来?他皱起眉头,伸臂拨开车离,沉声喝道:“站住!这两名女子可不是越国公府上的吧?光天化日之下在本王面前强抢民女,杨玄感你眼中还有大隋王法没有?” 那两名女子闻声登时一震,同时站住脚步不肯再走。口中咿唔连声拼命挣扎,似要向杨昭求助。虎妞和豹妞刚刚受了不轻的伤,霎时间竟然制她们不住。杨玄感转身过来双眼如欲喷火,厉声道:“什么强抢民女?王爷不知就里,可别随便含血喷人才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不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家破烂镖局欠了越国公府的债还不上,本公子就要他们以人抵债,有什么不……” 杨玄感话未说完,骤然间被豹妞挟持的那名女子,挣扎着将塞在口中的麻核“呸~”地吐出,颤声唤道:“阿昭,阿昭,是你吗?”声音入耳,杨昭登时如遭雷击,立刻不假思索地举手一掌拍出。柔和掌风将那名女子蒙面的黑纱“哧~”地扬起撕开,登时暴露出一张美丽得直教人心痛的脸庞,正是那位号称琴萧双绝的天下一乐艺大家:明月。 第七十六章:霹雳盖天火 忘不了忘不了。忘不了你的笑,也忘不了你的好。忘不了雨中的缠绵。也忘不了那夜里的拥抱。忘不了离别的惆怅,更忘不了那相思的烦恼。忘不了忘不了……可是当这忘不了的人儿,竟被别人要强行掳走时,身为她生命中的一个男性,杨昭应该如何,又能够如何? 假如点出自己和明月的关系,相信杨玄感多半也会愿意放手把明月还给自己吧?可是此时此刻,杨昭只觉脑海中“轰~”地一声雷响,霎时间怒火中烧,再不愿意用这种“和平加理性”的方式去解决事情。〖无限电〗身法展动,小王爷电闪而前,以快绝无论的重手法将虎妞和豹妞狠狠震飞,〖巽风悠〗掌劲紧接着托起明月和另外那女子向车离送出。余势尤自未尽,反掌一个耳光就向杨玄感脸上狠狠扇过去,喝骂道:“纨绔子弟死淫棍,该打!”话声未落,早出“啪”的清脆响音。杨玄感被打得头向后仰,右侧面颊上赫然清晰无比地出现了五个殷红手指印。 〖无限电〗以度取胜,杀伤力却不大。加上杨昭做了一连串动作后才出手抽他这记耳光,声音虽响,杨玄感也未有受到什么伤。只是如此侮辱,对于一辈子养尊处优受惯了别人巴结奉承的杨玄感而言,实在比真正打了他还要难受。那张俊俏脸庞上的五官迅扭曲,瞳孔收缩目眦欲裂,怒喝道:“狗杂种,你竟敢侮辱本少爷?” 炽热炎劲刹那随同浓烈杀气运走全身,杨玄感如疯似癫地反掌挟风雷之势向小王爷狂轰。这已经不是寻常比武过招,而是真真正正要杀人的招式!其来势之快,更绝对远远越了任何人想象。 金光灿烂的神手仙兵萦绕残电举掌相迎,暴出的巨响直是震耳欲聋。一阵灼热气流随即鼓起向四面八方扩散,距离他们最近的几名〖绮罗军〗蓦然只觉犹如置身高温洪炉之中,不由自主就向后骇然急退。小王爷始终吃亏在出手在先,旧力已消新力未生,仓促中聚劲不足,登时被火劲入侵连退三步,自感臂骨欲裂,灸痛无比。这还是有神手仙兵挡了一挡,否则的话,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得很。 脸上火辣辣的五只手指印使杨玄感狂态毕露,甚至连对方是皇家子孙的尊贵身份也抛诸脑后,一心只想狠狠把小王爷锉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稍占甜头后更加得势不饶人,纵身扑上怒骂道:“狗杂种休想逃走,纳命来!”双掌〖火海无涯〗似暴雨狂雷般连续狂攻猛打。杨昭同样打出真火,“嗬~”地吐出口浊气,反骂道:“臭畜牲,本王就先送你下地狱!”展开久未动用的冰火螳螂拳,〖火螳割禾〗、〖镰刀断颈〗、〖刁打七星〗三招同时使出,霸道杀气半丝也不比杨玄感逊色。 两人俱是当世年青一辈中的绝顶高手,此时各怀怨愤近身相搏,彼此也拿出十二成的本事,势如疯虎般以攻对攻,拼了个旗鼓相当激烈灿烂。但听沉闷爆破声连环炸裂,场中就犹如有两条火龙咆哮着盘旋绞缠,所到之处沙崩石碎,遇物即焚,平静街心仿佛变成炼狱火海。不仅众〖绮罗军〗看得心惊胆颤,甚至连素来在〖五部众〗中武功位居一的车离也是触目惊心,暗地里自愧不如。 “喀嚓~轰!”巨响声起,越国公府那两辆马车先后被狠斗的二人轰成碎片。碎木纷飞,四匹健壮骏马则哀声倒地,竟被吓得再也站不起来。杨昭和杨玄感分别向后分开,一个衣衫破碎,一个盔甲爆裂,却是堪堪打成平手,不分胜负。 杨玄感素来自负,但也绝非盲目自大之辈。他所修炼的〖烈焰功〗共分六重天,前五重分别是烈火劫、暴火劫、天火劫、鬼火劫、神火劫。除夕夜新年大宴上,杨玄感在天竺僧的冰火七重天下铩羽而归,从此自知本身武功还大有不足。于是这两个多月来闭门不出潜心苦练,武功可谓突飞猛进,一举从天火劫境界攀升至神火劫境界,距离最后的聚火归一也只是半步之遥了。此际自感受到空前侮辱,对小王爷直是誓杀之而后快。当即吐气断喝悍然催谷,把功力提升至二重天暴火劫,似破押猛虎般纵身再上,双掌似涡轮急旋烈转,正是他的必杀绝技〖火轮炼狱〗。 暴火劫的凶狂火势比起一重天更要强大两倍之多。铺天盖地的掌影密集轰击,来势极端复杂难测。杨昭当其冲,刹那间更觉浑身肌肤也滚烫欲裂,活象被硬生生扯进火海地狱。小王爷朗声长啸,崩步沉身。螳螂刁手〖螳螂破车〗横扫硬劈,〖崩步撩阴〗倒钩反撩,奇正相生持强拼强,以简破繁以直对圆。但见火花爆溅罡气狂割,〖火轮炼狱〗招式登时土崩瓦解溃不成军,杨玄感心中惊怒交集,身不由己失形飞退,扩散火劲失控向四方弹射,登时又把道路两旁的围墙及地面也轰成稀烂。 高手过招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势盛衰。杨玄感接连受挫,胸中杀气战意无形间已经低落下去。此消彼长,杨昭更是精神大振,脚下“水火不容”引强大推进力,虎扑向前左右刁指齐出,正是冰火螳螂拳最霸道的一式〖冰火碎尸〗。招未临身,滂湃杀气早将杨玄感牢牢锁死,任他逃到天涯海角也绝不放弃。〖绮罗军〗和车离都是大惊失色,却是要出手阻止也来不及了。 生死关头,那死亡的沉重威胁反而令杨玄感头脑空前清醒起来。迅雷不及掩耳间他脚尖一勾,将地上那匹足有好几百斤重的健壮骏马勾起到空中,双掌同时疾推向前,把这头可怜畜牲当成了替死鬼般送到小王爷手下。“噗、噗”两下闷响,螳螂刁指同时刺入健马腹腔,寒热两股截然相反的真气全面爆,内侵外侮,相互排斥爆破。“砰~”的巨响中整匹健马活象人体炸弹那样爆破开来,碎尸断骨漫天飞洒,情景骇异吓人之极。 这匹健马乃突厥进贡的名种良驹,可说价值千金。但用来换取一个喘息的机会重整攻势卷土重来,在杨玄感意识中绝对值得。他抓紧时机,挺身拔飞半空以抢占有利形势,三重天的天火劫催起,凌厉火劲直把半边天空也烧成一片赤红。气势杀性不跌反升。杨玄感双掌当胸合拍,立时连自己头也被凌厉内劲激得如针直立。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喝,这位人称“再世霸王”的年青一辈最强高手飞身俯冲扑下,双掌〖天火焚城〗如泰山压顶般凌空冚压,要将小王爷直接烧成灰烬,形神俱灭! 面对空前未见的猛招,杨昭全无惧色,沉桩坐马,劲走周身,双拳紧握逼出连串劈啪暴响,以轰天之势打出----〖无情雷〗! 四条最强手臂,两着盖世奇招同时接上,成败生死,尽在其中。兔起鹘落间天摇地动,而且是正如字面意义所示不带半分折扣。〖绮罗军〗、明月还有那名女子、甚至连车离也同时觉得整个空间都晃了好几晃,头脑中被双方硬拼的劲气冲击而感疼痛欲裂,全部人也站立不稳地纷纷摔倒在地。杨昭脚下的青石板崩裂凹陷成坑,神色凝重。杨玄感则面露喜色,再加催劲力,要一鼓作气地将这生平仅见的强敌彻底轰杀。可是他万万再预料不到,天火劫内劲才刚想要提升至鬼火劫境界,小王爷骤然舌绽春雷,大喝道:“破~!” 惊雷乍动,携带强大内劲的断喝声犹如千均铁锤般当头狠砸。杨玄感头脑一昏,内息运行登时无以为继。〖无情雷〗紧接着悍然连环爆炸,劲力比起单独招时更暴增逾倍,乃是经摩诃叶改良整理后的〖二重无情雷〗。 足以媲美数十斤硝酸甘油爆炸的狂暴威力全面爆,似海啸山崩向杨玄感疯狂倒卷。刹那间,这位所谓的再世霸王心头震骇之巨,直是无以复加。此时此刻,哪怕他有心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却也已经全然地无能为力了。但见兵败如山倒,他整个身体被高高震上天空,两臂臂骨和胸前肋骨加起来也不知道究竟碎了多少根。众〖绮罗军〗齐声惶急惊呼道:“少爷~~”却已再难得到任何回应。 “咚~”的巨响之中,杨玄感重重堕落地面。总算他运气好,落地时没有把脑袋脖子都撞烂折断。饶是如此,那冲击力仍然非同小可,直震得他五脏六腑翻腾如沸,连接几大口鲜血喷出,连爬都爬不起身。杨昭大踏步上前,伸手揪着他衣领提起,怒道:“我让你再敢欺负本王的女人!让你再欺凌百姓、让你再胡说八道,让你再目无王法!”说一句话就是一记耳光,“噼噼啪啪”接连打下去,霎时间直扇得这豪门贵公子变成了个又红又肿的猪头。车离皱着眉头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出声招呼道:“师弟,够了吧?再打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 小王爷随即冷哼着也不搭理,依旧噼里啪啦地左右开弓。杨玄感脸颊由肿而破,跟着鲜血不断的溅了开来,溅得地下和小王爷自己手上都是点点殷红。车离看他这模样,就不敢再劝。反而是那群〖绮罗军〗们不忍心自家公子受这番虐打,纷纷围绕着杨昭跪下,“咚咚咚”地向他拼命磕头,面上神色凄绝可怜。小王爷一口气打了不知道几百下,眼见杨玄感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半条人命了,这才将他狠狠往地面掼下,喝道:“王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杨玄感你做下事来,就别以为自己能够跑得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回头道:“车离师兄,劳烦你去大兴县县衙走一趟。本王就要看看,大隋天下究竟是我这个姓杨的说了算,还是他那个姓杨的说了算。” ------------ 平安夜没有软妹子,很不爽。圣诞节也没有软妹子,更不爽 内牛满面地求红票和点击以安慰偶受伤滴心灵*_* 第七十七章:明月心 声嘶力竭求点击求红票!拜托了! ______偶素努力码字滴分割线______ 小王爷这番说话,委实不合时宜之至。要知道大隋开国,依赖门阀贵族之处甚多。世家高门享有法外特权,那是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天经地义,绝不会有半分异议。杨昭居然想把杨玄感送去大兴县衙门让县官审理?假若他不是皇家子孙身份的话,只怕这当口早被周遭众人异口同声地骂他是傻瓜了。霎时间,街心处一片默然。众〖绮罗军〗面面相觑,神色古怪;明月美眸中又喜又忧,想要开口相劝,却又不敢说话。车离则是连连摇头。好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叹气道:“何必闹得那么大呢。师弟,你不是以为大兴县真的就敢判杨玄感坐牢吧?反正他都已经受过教训了,就给越国公一点面子,饶过他算吧。” 杨昭怒道:“车离师兄,怎么连你也这么说?越国公要面子,难道别人就不要面子了?”霍然转身,大踏步走到明月身边握住她柔荑,气愤愤道:“明月又不是武安镖局的人,即使镖局欠了他的债,干吗要牵连明月?再说欠债还钱是应该,大隋律法可没说过欠债要还人的。” 朝思暮想的人突然这么当众握住自己的手,明月忍不住满面通红,低下头来只想找个洞钻进去。可是尽管如此,春葱般的玉指却仍用力反过来抓住杨昭,惟恐他又逃了去一样。看见他们这般模样,车离心里更是明镜也似地,什么都清清楚楚了。他一心只想做和事佬,当下摇头道:“师弟,你要讲律法,可也不是这样讲的。杨公子即使有不是,可你又不是苦主,那也论不到你来替武安镖局出头啊。” 不等杨昭说话,车离回身向那位同样被杨玄感企图强行掳掠的女子拱手道:“在下是极乐正宗的弟子,〖菩萨部〗车离。那位则是当朝太子的嫡长子,河南王杨昭。这位小娘子,这事妳是苦主,要怎么处置那位杨玄感杨公子,就凭妳一言而决了。要是妳要报官,那么咱们便替妳报官。但若妳想私了呢,那么咱们可以保证,杨公子以后也不会再来武安镖局生事。” 这几句话说得隐晦,但有心人一听便已明白其中暗喻。那女子当即恭身福了福,也不揭开面纱,柔声道:“妾身拓拔家未亡人柳氏,见过王爷和车离大师。武安镖局确实欠了越国公府一些银钱,但明月妹妹今日好不容易筹集够银钱,已然答应了替镖局偿还。只是杨公子却借口明月妹妹并非镖局中人而拒绝收下,更要掳去妾身与明月妹妹。如今侥幸得王爷和车离大师援手逃过一劫,妾身亦不敢与杨公子再作争执,只求杨公子将镖局借据还,妾身已觉感激不尽了。” 这位柳姓少*妇斯斯文文,说的话却似绵里藏针。既点出了事情起因,又表达出息事宁人的意愿,两方也不得罪。但小王爷听了,未免就觉得她太过软弱,心下颇为失望。但站在人家立场上想想,民不愿与官斗,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自己作为局外人,倒不便越俎代庖了。只是想了想,毕竟还是不甘心。他用力握握明月柔荑,随即放开了大踏步向前,又再揪起杨玄感,伸手在他身上掏摸。那借据什么的东西,应该就是在他身上没错的。〖绮罗军〗众女装束都清凉得很,怎么看也不像有地方可以藏东西的样子。 杨玄感受伤虽重,但也没到了就不能开口说话的地步。只是他一败涂地,情知这时候自己不管再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罢了,于是干脆咬紧牙关不说话,以满蕴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杨昭。假如目光能够杀人,那么小王爷早被他千刀万剐了。只是很可惜,光凭目光的话,实在连人家一根头都伤害不了。所以只好眼睁睁看着杨昭的手探入自己铠甲之内,抓住了那份贴身收藏的信封。 杨昭抽出信封,打开来看了两眼,里面确实就是份借据,但债权人签名处写的却不是杨素或杨玄感名字,而是一个不知道什么阿猫阿狗。小王爷向杨玄感瞥了一眼,冷笑道:“杨玄感你还真闲,堂堂大少爷,居然替自己府中的下人跑腿要债来了。”随手一捏,运起〖乾阳功〗的炎阳内力,将那张借条烧成灰烬,却把杨玄感向外抛出,叫道:“接好了。”虎妞和豹妞赶忙接过自家少爷,也不敢再多说话,回身带领〖绮罗军〗匆匆离开。 事情能够如此解决就最好不过。车离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那名柳姓少*妇却又向杨昭盈盈下拜,口中称谢,又邀请小王爷和车离入内作客。杨昭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摇头婉拒了。牵起明月的手,道:“在下和明月久别重逢,这个……就先不打搅了吧。柳夫人,明天在下会派人来替镖局好好进行修缮的,今日就此别过,请了。”也不待答话,拉起明月回到自己的马匹之前翻身而上,二人一骑扬鞭而去。 车离目送他们背影,不由得摇摇头。随即从自己怀中取出几片金叶子,行近前去塞入那柳姓少*妇手中,凝声道:“柳夫人,这点金子不多,但还请收下。杨玄感今日受辱,十天半月以内或者不会再上门了。但王爷护得住你们一时,护不住你们一世。所以……” “妾身明白。毕竟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所以三日之后,我们这些孤儿寡妇就会变卖家当,离开大兴南下江都了。”那柳姓少*妇淡淡一笑,道:“妾身本就是南人,十年前跟随夫君嫁来大兴,一直没回过娘家。如今却正好叶落归根了。” 车离点点头,想了想,又从怀中取出块小小令牌交给那柳姓少*妇,道:“本宗在江都也有分院下寺,柳夫人到了那边假如有什么困难麻烦,不妨拿这令牌去当地本宗分院求助,当能有求必应。” 那柳姓少*妇点点头,接过令牌敛衽恭身,道:“如此,妾身便先多谢大师了。” ※※※※※※ 身为乐伎,纵使琴萧之艺天下一,被尊称为“大家”,可是此身仍旧有若水中浮萍,飘零于红尘之间,全然不能自主。表面看起来,也不知有多少世家贵族的公子哥儿竞相聚集于自己石榴裙下,不惜千金也只为博取芳心一笑。委实风光无限,羡煞旁人。可是明月自己却心知肚明,这风光其实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那些公子哥儿们,在骨子里其实也只是将自己视为一件比较难得到手,可以增添面子,最大限度满足自己虚荣心的美丽玩物而已。“天下一名伎”这个头衔落在谁头上,他们就会把目标对准谁。至于“明月”这个人,则又何曾有谁投注过半点关心?何曾将自己视为平等的一个人来看待过? 只有杨昭,只有小王爷……是不同的。尽管两人交往的日子,其实也不过就只有那短短十几日而已。可是平常起行坐卧,杨昭与自己相处间既无蓄意讨好的谄媚,亦无渔色猎艳的轻浮浪荡,更没有那些高门子弟对于自己这种身份之人自骨子里的鄙夷不屑。真真正正,实实在在就是把自己视为地位完全与他平等的存在。成都锦官楼上的萧词酬答,更令明月情丝牵动,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真命天子。 一夜缠绵,本以为就是生离死别,今生再难相见。没想到那个朝思慕想的他,今日竟会突然就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候出现并且援手解困,明月幌兮惚兮,如处梦中。心头喜悦,委实是世间任何言语亦难以形容其万一。只是……欣喜之中,丝丝忧虑却也不由自主地滋生涌现。 他是龙子凤孙,尊贵无比的王爷,而我却只是再卑微不过的乐伎。彼此身份差距有着天壤之别,我俩真能长相斯守么?又或者……他会不会也像其他那些世家子弟一样,不过贪图一时新鲜?假若当真如是,那么我又该何去何从? 患得患失之情霎时间填满了心臆。明月思绪亦随着马儿行走时的颠簸而不住上下起伏,难以自已。 将明月搂在怀中的杨昭,却半点儿也不明白女儿家的心事。今日本来想去探望武安镖局的遗孀,也好了结自己的一桩心事。没想到遇上杨玄感,虽然把他狠狠打了几十个耳光,终究已经被扫了兴致。在加上那柳姓少*妇又不愿报官,实在教小王爷愤愤不平。不过少年人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身跨骏马,怀抱玉人,眼中但见青鬓如云,鼻端惟有幽香微闻,愤懑之情用不了多久也就消了。小王爷双臂用力紧了紧,柔声问道:“明月,明月。妳想什么呐?” 怀中娇躯轻颤,明月回过神来,低头道:“没、没想什么。观世音菩萨保佑。王爷,您终于也平安回来大兴了。明月还以为……还以为……”眼眶红,语带哽咽,竟是再说不下去了。 “不许叫王爷,还是叫阿昭就好了。”杨昭忽然觉得自己现在这模样加上这口气,居然颇有几分象是穿越前经常在租书店里看见的,那种台湾口袋言情小说男主角的味道,不禁为之哑然失笑。他摇摇头,接着刚才的话道:“那天晚上不是也说过了么,我是不会有事的。对啦,我记得让妳回来后就到河南王王府等我的,怎么又到武安镖局去了?” 明月依靠在小王爷臂弯中,嘴角边荡漾出的,却是一抹无奈苦笑。身为乐伎,又是只有半夕露水姻缘,纵使历尽艰辛回到大兴,却又教她能以什么身份找上王府去?即使找上了,王府中人又能怎么安置自己?只是这些说话,既不必提也不愿再提。明月低声道:“武安镖局的三位镖头都是因为咱们而死的,所以明月回来后就想帮助照顾一下他们的家人。没想到却让那杨玄感遇上了。今日……今日要不是阿昭你……只怕……” 杨昭冷哼道:“那家伙简直色胆包天,居然连我的女人都敢动。下次他若还敢再犯,非把这头色狼送进宫里去当公公不可。”顿了顿,却又道:“可是,杨玄感不知道妳身份吗?即使没有我们之间的事,他怎么就敢乱来?” 明月幽幽道:“明月以往还是唐国公府中宾客,他自然多少也顾忌三分。可是现在明月已和唐国公说明一切,彼此再无瓜葛了。杨玄感当然也就不须再有顾忌。” “没瓜葛了就最好。”杨昭听得心花怒放,低头在明月滑若凝脂,欺霜赛雪的粉颈上重重亲了一口。明月猝不及防,登时被他亲得浑身软。却只听那夺取了自己贞操的少年在耳边放声大笑道:“我杨昭的女人,当然由我自己来保护。李渊那糟老头子,让他滚***臭鸭蛋吧,哈哈,哈哈哈~~走啦,咱们回家去。”双腿一夹,喝道:“驾~”提起缰绳策马奔驰,径直往河南王王府方向而去。 第七十八章:马上小登科(上) 好孩子不要进,进来的都是坏孩子,以上 --------偶素要红票和点击滴分割线哟-------- 诗云:“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此为杨昭穿越前哪个世界的唐朝诗人孟郊,所作七律《登科后》。说的是得中进士后,骑马游街的风光荣耀。不过如今杨昭身处的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科举,但其重要性却是远远不如后世了。朝廷庙堂之上,能说得上话的官员们要么出自山东高门,要么就是关陇勋贵。真正来自寒门士子的声音,那是微弱得根本可有可无,不过区区点缀而已。要知九品中正制毕竟已经风行数百年,纵使杨坚开国后竭力要打开局面,令天下权柄不再尽为世家大族把持,但数百年流弊非一朝可清,总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罢了。 杨昭穿越过来之后,虽然也念了不少四书五经之类典籍,可若要他也如寒门士子般去应考,那是万万不可能得中的。只是“新婚胜如小登科,披红戴花煞似状元郎”。此时此刻,他虽无披红戴花,却是实实在在地怀中搂了位美娇娘,赶着要回家去把洞房花烛补回来。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云云,当真半点也不夸张。 明月本有“大家”之尊称,其月貌花容,观之直要使人疑其为月宫嫦娥临凡,有着震撼人心,洗涤俗世尘垢之不可思议魅力。而杨昭老爹杨广本就是美男子,父母萧氏又是公认的江南一美人。父母基因都如此优良,杨昭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他剑眉星目,英姿飒爽。如今和明月共乘一骑在大兴街头招摇过市,当真要多惹眼就有多惹眼。 其实蜀王起兵之消息,此际早传遍了大兴内外。但杨秀以一隅之地而抗天下,又是以子逆父,其名先已不顺。这却是任凭他那张檄文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所以虽然蜀兵兵锋甚盛,但却没什么人看好杨秀当真能打到大兴来坐上那张金碧辉煌的龙床。城中无论本地人还是外地客商,该干什么还干什么,那是半点担忧都没有的。此刻路上来往行人见了这对璧人,能不为之侧目者几稀。但从那对对眼眸中所射出的,却绝非鄙夷抑或不屑。 要知大隋朝胸怀博大,包容天下。故此民风开放,比起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也不遑多让。因此恰恰相反,那成千上百道灼灼视线之中,充斥的尽是羡慕和欣赏。不少闲人更大吹口哨,高声怪叫起哄。却把个明月大家羞得低头依偎在小王爷胸前,眼角也不敢稍抬。杨昭得意洋洋,把刚才的一点不快之情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环过手臂来搂紧了怀中玉人,随口低声吟哦,将那《登科后》提前百多年念了出来。明月本是才女,当下不由得便又被吸引过去。她喃喃将那二十八个字细细咀嚼,忽然再度满面通红,啐道:“原来……原来阿昭你也不是好人。大庭广众地,居然作出这种殷词艳诗来,真真羞死人了。” 杨昭怔了怔,奇道:“妳都想到哪里去了。这诗分明是说科举场上考中进士,金榜提名后心情愉快,怎么会是什么殷词艳诗?” 明月不信地摇摇头,道:“阿昭你现在就是王爷,将来……更可能要做皇帝的。天横贵胄,金枝玉叶,又哪里需要像那些寒门士人一样,参加什么科举。‘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你昔日有什么龌龊,今日却又想要作什么放荡勾当了?分明……分明就是不想好事。”越说到后来,声音便是越低。红霞扑面,看起来真有说不出的娇俏可人。 杨昭看得食指大动,柔声道:“岂不闻洞房花烛便是小登科。娘子,咱们上次实在太过仓促了,所以不算数。这回回到大兴,为夫可要好好补偿回来。春风得意马蹄疾,咱们现在可不就是在骑马么。一夜看尽长安花嘛……却尽管放心好了。大兴城中名花再多,值得让我亲手摘下来的,也只有妳而已。” 明月心中感动,眼眶不自觉地又红了。低声呢喃道:“阿昭,阿昭,明月知道,你是王爷和皇太孙,将来身边必定会有很多女人。明月身份单寒,没有资格当你的正妃,亦绝不敢作此奢望。可是……只要有了阿昭你这么一句话,明月就是立时死去,也已经心满意足。” “小傻瓜,胡思乱想什么呢?”杨昭不愿她再想这么些负面悲观的东西,当下双臂收紧,安慰道:“咱们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说什么死不死的?啊,对了,上次咱们……妳不是说要替我留点血脉么?这可留下了没有?” “没、没有……”明月语气里满是欠疚,道:“这个月的天葵也过了,可是……阿昭,明月对不起你。” “没有啊?没有也没关系。”杨昭笑嘻嘻道:“其实我自己也没想要这么早就当爹的。不过么,我妈----啊,就是明月妳的婆婆了----却似乎很想赶快升格哦。要不,咱们现在开始努力?” 明月脸色红得就像涂满了胭脂,肌肤烫,心跳加快。道:“今天晚上,但凭……但凭夫君心意。” “要到今天晚上啊?”杨昭抬头看看日头,却也在天上正中间。心中忽然闪出个促狭主意,笑道:“为夫可有点等不及了。”手抓缰绳将马头轻拨,那匹大宛良驹明了主人心意,当即改变方向离开大道,走上了一条偏僻小道。 这边行人甚是稀少,道路两旁的房屋也多是废旧空置。避免了被人指点围观固然很好,可是明月回来大兴多时了,却现这条路根本不是通向河南王王府。加上杨昭刚才的话实在让她心慌意乱,不由得颤声问道:“阿昭,这条路,这条路是要去哪里的?” “不知道,管它呢。”小王爷嘿嘿笑着,空出的左手强硬地滑入了明月衣襟之内,挑开贴身口口,烫的大手按上了她丰挺口口,尽情口口口口起来。光天化日之下他居然就敢如此肆无忌惮,明月不由得失声惊呼----却只喊出半声,早被杨昭低头将她红唇紧紧按住。双舌如蛇般缠绵纠缠,刺激快感如潮涌现,只是“咿咿唔唔~”地象征性挣扎几下,这动人美女早浑身软,只能任凭轻薄,没法子也不愿去反抗了。 以下删除1321字 第七十八章:马上小登科(下) 坏孩子们,把点击和红票贡献给偶吧,哇哈哈哈哈 ------偶素求点击和红票而疯狂滴分割线------ 以上删除1734字 刚刚胡天胡帝,花费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道路两旁始终静悄悄地无人经过。眼下刚完事,车离立刻就出声招呼了,便傻子也能想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明月“嘤咛~”一声娇哼,埋伏在情郎胸膛上,再不敢抬头。杨昭则强作镇定,抬手向车离:“师兄怎么现在才赶上来?” 车离控马放慢了度,笑眯眯道:“我若来得快了,恐怕师弟此刻便没这般好脸色对我说话了吧?能够将天下一乐艺大家拿下,师弟手段委实高明,为兄佩服啊佩服。”明月名动公卿,大兴城内达官贵人未曾见过她者实在凤毛麟角,屈指可数。车离身为极乐正宗嫡传徒弟的〖五部众〗之一,以往在各种酒宴筵席上也颇见过她几面,故此认得。 虽然光天化日之下玩“马震”是很刺激没错,但直接被人揭穿的话,杨昭面皮毕竟还是不够厚,当即面上一红,道:“师兄说笑了。师弟荒唐,见笑见笑。” “师弟,你这样说话可就不对了。”车离板起面孔,一本正经道:“须知我宗既以极乐为名,根本宗旨便在于口口口寻求解脱,却不必搭理那些无聊的礼法道德。你适才的所作所为,正与这道理暗合,可见天生便大有慧根。他日师尊涅盘入度之后,得传他老人家衣钵并将我宗继续扬光大者,舍师弟外更有其谁?你又怎能自我贬低,说什么荒唐?一点也不荒唐,一点也不荒唐嘛。” 这番话当真听得杨昭啼笑皆非,敢情按他这么个道理,白昼宣殷还有理,不如此反而不对了?可见车离明显是拍自己马屁,根本作不得数的。也就难怪日后摩诃叶去后,诺大一个极乐正宗居然就土崩瓦解,连半点残渣也没能留下了。可见极乐正宗的基本教义颇有问题,若要使其得以长存,非得下大力气整顿修改不可。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了,眼下还是赶快把这话头打住的为好。当即改口道:“师兄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师尊他老人家春秋正盛,现在就说这个,也未免不敬了。其实小弟入师尊门下日子还短,对于我宗教义理解不多,正要多多向师兄请教的。这里不是说话地方,且快马加鞭,却请师兄到小弟舍下再坐而论道,岂不快哉快哉。” 车离微微一笑道:“甚好甚好。师弟,请请。”却是当先策骑向前,引领着二人离开这偏僻小路重回大道,却向河南王王府而走。途中路经跃马桥时,杨昭特意留神观看,只见当日自己和那天竺僧竺法冉拼斗所留下的痕迹,赫然仍残留地面,并未被清除。物是人非,实足令人感慨。 河南王府是在和朱雀大街并称的繁华路段永安街上。属于延康坊和光德坊之间,和武安镖局所在的那段坊市比起来,简直就是上海和西北小镇的区别。最难得的是环境动中有静,虽然和闹市只一街之隔,却是十分幽静,所以朝廷中达官贵人,多在此附近置宅居住。 宅子本身乃前朝北周宣帝的旧宅。自从改朝换代后便一直空置无人居住,从杨坚将它赐予孙子到如今经历两个多月,虽则主人始终未能入住,但也早调拨人手重新修葺翻新。使女太监园丁厨子粗使佣妇等等,也是应有尽有,绝不失皇家体面。杨昭抱着明月、与车离策骑一路快马加鞭,不过十来分钟左右也就到了。远远看去,只见红墙绿瓦,雕梁画栋。大门前镇着两只汉白玉石狮子,威武庄严,极具气派。车离率先下马,杨昭则亲亲明月面颊,笑道:“自己坐稳啰。我先去叫人出来,待会儿咱们一起好好洗个鸳鸯浴。”也不等回答,便是翻身跃下,大踏步上前扬声叫道:“开门开门,本王爷回来了。” 他虽没刻意运气扬声,但本身嗓门也是不小。再加上早晨还在皇宫时萧氏就告诉过儿子,已经派人通知了王府中一众侍仆,要他们做好准备迎接主子回府,所以照道理而言,王府的门卫早应竖起耳朵等着才是。这条巷子中又只有一所宅子一道门户,不待杨昭出声喊叫,听到马蹄声也就该大开中门了。 然而“事实”就和“道理”恰恰相反。杨昭连叫三声,竟然依旧毫无反应。 本来轻松的气氛,眨眼间就被凝重所取替。杨昭蹙眉回和车离对望一眼,彼此眼眸内亦尽是戒惧慎重之意。车离收起那开玩笑的语气,凝声道:“师弟,你退开点护住明月大家,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杨昭点点头,〖易经玄鉴〗精纯真炁随心而动运走全身,却向后稍微退出几步,护在明月身前。 车离亦运起摩诃叶亲传之〖六神诀〗心法护身,伸手上前推门。指尖刚刚碰上门板,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力。骤然间只听“沙~”的轻响,那两扇足有三寸多厚,以最坚实木材所制,十吨大卡车压上去都不会断裂的门板,竟尔犹如用沙子堆砌而成的一样,触手即化作飞灰,再也不复存在。 第七十九章:蜀中恶客来 每天点击不达到一万以上的话,实在很难挤上排行榜十大。12现在又没有任何推荐,几乎相当于裸奔了(不过红票榜还勉强能上去),为了争取更好成绩,请大家帮忙贡献点击,让本书能挤上点击榜吧,拜托拜托! --------偶素努力求点击与红票滴分割线-------- 已经不存在的大门旁边,整整齐齐地躺着八个死人。看装束应该就是王府门卫。他们衣衫整齐,粗看之下,外表并无重大创伤。只是人人面上黑,活象被烟熏过。车离皱皱眉头,右腕翻转,手指上早扣了枚黄澄澄的铜钱,“咻~”地向外弹出。铜钱才刚碰到尸体,立时又是相同的“沙~”一声轻响,整个人连皮带骨,外加内外衣物都彻底化作黑色灰烬,只剩下腰间钢刀、头盔铁钉、以及衣服上镶嵌的鱼鳞甲片等金铁之物才能依旧保存完好。 车离倒抽口凉气,不由自主向后一仰,失声道:“好霸道的毒力。” 杨昭面色也变了变,喝道:“这是毒?究竟是什么……”话尤未毕,陡然“咚~”地一下巨响,整片地面也为之剧震。车离瞳孔收缩,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二下、三下、四五六七**十下!巨震声响连绵不绝,随之夹杂了阵阵粗重喘息声由远至近,步步紧逼而来。那声音既如拉扯风箱,亦似猛兽咆哮,连王府围墙上的瓦片也被震得簌簌颤抖。血腥气息钻入鼻端,味道越来越是浓烈。杨昭和车离下意识抬头仰望,赫然只见正对着王府大门,那堵上绘〖双龙戏珠〗图案的云石影壁之上,暴露出半个人头。 骤然间,大片乌云飘过天空,晕暗黑影顷刻笼罩大地,却将温暖阳光彻底隔绝,直使人如堕冰窟,遍体生寒。 当然不存在那种只剩下半个人头还能悬空漂浮的鬼怪。即使有,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就跑出来作祟。然而此时此刻,从那堵影壁后拖俪走出的这样……东西,难道就当真是人? 三个人的六只眼睛里,同时倒映出一头魁梧怪物。他身高至少在两米半以上,**上身,只在下肢围了条犊鼻短裤。浑身肌肉虬结,肌肤却呈不自然的紫黑色。眉毛头都已经掉得精光,五官木然,神情呆滞,完全看不出究竟是喜是怒,是哀是乐。两条手臂粗壮得活象太极宫大殿上的顶梁巨柱,和身体根本不成比例。左手上空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右手则……右手则…… 倒拖着半截鲜血淋漓,从小腹以上所有部分都已经不翼而飞的残缺尸体! 两匹马儿不安地连喷响鼻,抬起蹄子刨踏地面,直弄得尘土飞扬。声音惊动了那头怪物,它缓缓驻足回头,两只满布红丝的牛眼,瞪得大大地直勾勾扫向大门外三人。近在咫尺的车离没引起它任何反应,距离最远的明月亦被视如无物,可是当那对瞳孔中映现出小王爷身影时,却是陡然收缩。右手五指使劲,被抓在手心中的尸体大腿登时出“嘞~”声爆响,被直截了当捏成了肉浆。血肉碎骨从指缝间漫溢而出,那头怪物,张开嘴巴,牛吼道:“杨、杨昭~” 牛吼声才出口,杨昭立刻认出了这怪物的身份,却仍是难以置信,脱口叫道:“唐……斯文?” 不会有错。尽管无论眼前这头怪物的身材相貌,都已经和当日成都锦官楼上那个爱好附庸风雅的唐门少主大有不同,可是说话时候的声音和那股子粗鲁味道,却绝对就是唐斯文。然而为什么?这家伙干吗不留在蜀中,反而跑到了大兴城来?而这样一头足令万人瞩目的怪物,却又为什么竟然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河南王王府大肆行凶,始终无人觉? 种种疑问如闪电般在脑海中一掠而过,杨昭心念急转,喝道:“车离师兄,让开!”身形微晃,右脚起处早将车离刚才乘坐的那匹健马狠狠踢出。车离应声拔地急跃,低头只见那匹马儿哀声长嘶着从自己跨下飞过,身如炮弹般直撞影壁之前的唐门怪物。那怪物双眼红光暴绽,张口怒吼道:“杨、杨昭~”抛开那半截尸体,抬臂十指箕张,两只巨灵之手犹如铜墙铁壁向前一挡。但听极沉闷的“啵~”一下闷响,怪物般不象唐斯文的唐斯文脚下半寸不移,稳稳抓住了那匹好几百斤重的大宛良驹,随即化掌为抓,疯狂往左右狠扯。凄厉嘶唤声中,马匹硬生生被扯成两半,心肝肚肠连同滚烫热血“噼里啪啦”洒落遍地,血水刚沾上地面已将坚硬青石板也腐蚀出点点大坑,其毒性之烈,实是匪夷所思! 如此凶残嗜杀的怪物,无论在情在理于公于私,也决不能再放它再活在世上。杨昭脑海中蓦地闪过唐钟情倩影,愧疚感却是转瞬即逝。他右臂扬起,正要让明月暂且退避,猛地只听半空中“蓬~”地轰然巨响。只见红光大作,炽烈炎劲铺天盖地压下来,威势半丝不比杨玄感的〖天火劫〗逊色半分。抬头相望,正是号称武功在〖五部众〗中最强的车离!他双掌合什,右腿屈起,悬空载沉载浮,面上一反平常时的戏谑,神态庄严,气派威猛。熊熊烈焰气劲萦绕周身,隐隐凝成菩萨形相。猛招名称,早是呼之欲出。 六神诀----菩萨灭! 滂湃火劲凌空狂冚。若说杨玄感的火劲如焚城天火,那么此时此刻,车离逼之火劲就似万吨熔岩当头倾泄。虽远不如〖天火劫〗密集繁复,但气势之厚重,却更过其十倍。哪怕身在局外,以杨昭今时今日修为也觉灼热难当,唐斯文身处局内当其冲,感受之难过,直是言语难以形容。 死亡阴影沉甸甸压上心头,却是压迫越大反应越激烈。这头人形怪物猛然放声狂吼,身若旗花火箭冲天跃起,巨灵之手似苍鹰扑兔主动抓向车离,激出凌厉无比的“哧~哧~”声响。那双手臂所过之处,就在空气中拖曳出缕缕死黑色毒雾。声势之威猛,同样骇人听闻。 “菩萨灭度,诛妖伏魔!”车离厉声长啸着腾身俯冲。电光石火间恰如彗星撞地球,两大高手于离地五丈之上的高空展开激烈对决。炎劲毒雾四下漫溢,遇物便毁触及就焚,方圆三十步内尽成生人勿近的死亡地带,杨昭纵使自己不惧,却总还要先顾及明月的安危。迫不得已下惟有牵着马匹向后越退越远。抬头间只见车离掌刀横斩直劈,攻势凌厉无匹;唐斯文那对巨灵之手则抓拿撕打,奇招百出。两人拳掌交加各施杀着,激出密如鼓点的连环爆响。彼此劲力也旗鼓相当,竟然能籍攻防之际的力量形成某种奇异平衡,却将永不消失的万有引力也相互抵消了而稳稳悬停半空。远远看上去,直是神乎其技,如魔似魅。 菩萨灭本就是〖六神诀〗中威力最强的一诀,车离能有如此实力倒是不足为奇。然而唐斯文当日在成都锦官楼头和李神通对战时,表现出来的实力,却也不过只比对方稍胜半筹罢了。那时候杨昭还未成就〖无限电〗和〖无情雷〗两招,却也自信足可将这头蛮牛似的唐斯文稳稳拿下。然而此时他在意念中将自己代入战场,却觉假如自己不动用阴阳令和〖两仪八法〗,也不动用〖无字真经〗的话,要得到胜利,竟也并非如想象中的容易。 在唐斯文的身上,究竟都生过些什么事?杨昭面色凝重,刹那间脑海中连续出现了十七八个设想,却又一一被自己给否认掉。正思索之际,但听身边马背上的明月轻声呼道:“阿昭,阿昭。”声音颤抖,显然害怕已极。杨昭微微一怔,随即回身伸手去握住玉人柔荑,只觉触手冰冷,犹如握住了块寒玉。他心中怜惜之意大起,手掌用力紧了紧,安慰道:“别怕。这怪物不算什么,车离师兄定能将它收拾。” 事实证明,这绝对是句百分之百的谎言。杨昭话声才落,猛然就听半空中一声巨震,火热罡风涟漪般向四面八方层层扩散,道路两旁栽种树木被那罡风熏过,登时迅黄枯萎,显见内蕴剧毒。杨昭微感吃惊,急忙明月往怀中一扯,将她拉下马来护在自己怀中,〖乾阳功〗催至颠峰五重天境界,纯阳真气外放,形成水火不侵的护罩。纵使罡风拂体,内里二人亦全无所觉。只是那匹马却就没这么好运气了。热风才沾上皮肤,立即就让它哀鸣着“啪嗒~”摔倒在地。不过弹制功夫,已然浑身黑,死得不能再死。 “砰、砰”连续两下震动,唐斯文和车离分别落地。前者半边身体都被〖菩萨灭〗炎劲灼成体无完肤,却依旧站得稳如泰山。车离则面上黑气弥漫,踉跄倒退几步,张口吐出好大口漆黑如墨,落地“滋滋~”有声的毒血。他身体晃了几晃,终于站立不住坐倒在地,竟不顾强敌当前,当场闭目合掌,全力运功抗御毒力上行。怪物般的唐斯文抬起双臂激动地仰天咆哮,声音既似威胁,亦如喜悦。 战况至此,究竟谁胜谁负,已是一目了然。 连〖五部众〗的车离使出压箱底本事,居然也无法将这头凶残怪物压下。假如放任它跑到外面繁华闹市上去,那还得了?刹那间,唐钟情之曼妙倩影不自禁地在脑海中浮现。当日自己强迫她服下了由她自己所炼制的毒药〖七大限〗,因为没有被自己拿在手里的半颗解药关系,这蜀王庶妃只余下七日之命。屈指数来,眼下想必那动人**也早化为森森白骨,长埋于黄土之下了。 杨昭记得很清楚,当初自己曾经亲口答应唐钟情,只要她将杨秀图谋和盘托出,及帮助自己混入蜀王府中去破坏夺取黄帝龙骨,那么就给她剩下的半颗解药。可是唐钟情虽然做到了一切,自己却反而无法兑现诺言,这实在不能不自觉心中有愧。而如今,自己却又要将唐钟情唯一的弟弟亲手击杀…… 杨昭摇摇头驱去杂念,慎重地从怀内取出神手仙兵戴上,在明月背后轻轻拍了两拍,嘱咐道:“我去对付它,自己小心。” “阿昭,你……”明月硬生生地把“你不要去”的四个字咽下,默默点点头,离开情郎怀抱向后退开。这刹那间,她忽然无比痛恨这个连半点武功也不会的自己。否则的话……否则的话…… 此时此刻,杨昭不会知道明月心中如翻江倒海般的思潮起伏。只因他已将自身全副精神都集中起来,并且形成了一个最单纯的信念----杀! 〖易经玄鉴〗的玄门王道真炁,瞬间已催运达至颠峰。乾天坤地,震雷离火,坎水艮山,巽风兑泽、八卦形相与各自对应的自然威能力量一一隐现,同时环绕杨昭身体急旋不休。而本就金光灿烂的神手仙兵,更因为感应到主人浓烈的战意杀气而光华大盛。那光芒赫然竟也具有某种奇异威能,令满身戾气,三分似人倒有七分像鬼的唐斯文也情不自禁地停止咆哮,霍然转身正对着小王爷,再度厉声吼喊道:“杨、杨昭!” “对,就是我。”杨昭厉声断喝道:“杀你者,杨昭是也!”声若春雷乍动,话音未落,他身若离弦之箭向前电射,乾震两卦同时浮现左右双掌,赫然竟是昨日杨广曾使过的一着六十四卦掌。三十四卦:震上乾下,“雷天”大壮。 彖曰:大壮,大者壮也。刚以动,故壮。大壮利贞;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矣! 第八十章:至刚无敌,其慢也刚 大家今天投票不是投给12,是给九把刀的,以上 ------偶素向九把刀致敬顺便求点击和红票的分割线------ 杨昭所练习的《易经玄鉴》,本来就是杨广所传授。两父子武功同出一辙,纵使各自所走的路子颇有不同之处,但毕竟同源互通。在亲身经受六十四卦掌威力以后,哪怕远未能就此全盘豁然贯通其中奥妙,但仓促间要依样画葫芦地模仿出其中两三着掌法,对于杨昭而言实有反掌之易。这招雷天“大壮”掌势正大煊赫,乃是堂堂之阵,正正之师,配合杨昭的皇族血统,更能将其威力挥得淋漓尽致。再加上神手仙兵不畏邪毒,更能全力挥而无须有任何顾忌。一掌之出,登时只见赤影翻滚,凶兽火麒麟形相悍然暴现,直将唐斯文浑身毒雾黑气燃烧殆尽,气势彻底占尽上风。 杀着加身,避让已然不及。那头人形怪物失声怪吼,粗壮得和身体完全不成比例的双臂竖起,犹如两扇门板般往中间一合。电光石火间“啵~”的怪异闷响,唐斯文体重过三百斤以上的庞大身躯被掌力凌空抽起,嘶声咆哮着向后弓背飞退。旋即“轰~”地狠狠撞上王府那堵厚达半尺以上的〖双龙戏珠〗云石影壁。雷天“大壮”刚猛无俦的掌力全面爆。霎时间沙崩石塌,坚硬无比的云石影壁被彻底轰成粉碎,将唐斯文活埋在下,生死不知。漫天尘沙石屑则高高扬起,直将视线遮掩得一片模糊。 这头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的怪物,难道竟连杨昭一掌也受不起,就此长埋黄土? 不可能!它不会如此不济。依旧保持出掌姿势,屹立原地一动也不动的杨昭神色怪异,却绝未因为自己的牌面占尽上风而有丝毫松懈。神手仙兵构造奇妙,即使将它戴在手上,密布指尖的每根神惊依旧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应有的各种感觉,就仿佛那本来就是自己的另一层皮肤。所以杨昭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适才雷天“大壮”掌力击上唐斯文双臂的瞬间,那触手处既坚又韧,十足活像是厚牛皮混合橡胶所造成的垫子,偏偏就不似人类自身应有的肌肉骨骼。自己十成掌力轰上去,真正被他本身所承受的能有多少,也就难说得很了。 诧异与愕然只在心中一闪而逝。纵使还未想得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眼下境况却也不能容许杨昭仔细思索。影壁垮塌后的砖石足有好几吨之重,虽然全都堆到唐斯文头上,但想来也不可能就此取去了这头人形怪物的性命----即使就在这眨眼功夫,沙石堆都已经不住出“簌簌”声响了。杨昭皱皱眉头,随即冷冷一哂。他“呼~”地吐出口气,急掠而上赶至车离身边,举掌拍向他头顶百会要穴,沉声道:“师兄,凝神守一,吸纳我传过来的功力。”〖易经玄鉴〗的精纯玄门真炁当即源源贯注而下。 本来〖六神诀〗神通惊世骇俗,唐门绝毒纵然厉害,也奈何不了极乐正宗门人才对。无奈〖五部众〗各人只得摩诃叶传授一招,无法因对战况变化而相应变招,假若遇上旗鼓相当的敌人,先就大大吃亏。车离所学的〖菩萨灭〗杀力强横,要与之抗毒疗伤却药不对症。尽管竭力催动内息,唐门绝毒却仍化作一条墨绿色血线,沿着手臂不住上行,眼看着已经爬过手肘。一旦这道墨绿血线升过腋窝,即使不死也得废功。 杨昭的援手却来得正好及时,〖易经玄鉴〗乃玄门正宗功,加上神手仙兵的灵力,恰是邪门恶毒的克星。车离身体一阵微微颤抖,本来痛苦紧绷的五官稍微得以放松,墨绿血线则以肉眼可见的度快回落。车离闭目加紧用功,心中如释重负之余,也颇觉憋屈。 他身为〖五部众〗之,位高权重,更兼心高气傲。除去师尊和四名同门以外,本来目中再无余子。即使杨玄感向来号称当世青年一辈高手中的最强,车离亦自信仍能稍胜对方半筹。没想到适才在武安镖局的一战,却让他惊觉无论杨玄感抑或杨昭,都已经将自己抛到了身后。杨玄感也还罢了,杨昭却分明在半年前还不过是份自己单手也能轻易放翻的料子,区区半年间居然就如此突飞猛进,实在是不可思议至极点。 杨昭乃当朝皇孙兼朝廷敕封的王爷,身份尊贵。更兼大得师尊摩诃叶欢心器重,看来接任下任极乐正宗宗主也不无可能。车离本来就知师尊即使要传衣钵,也不会从〖五部众〗中挑选,所以也并不感到妒忌。但饶是如此,争强好胜之心乃人之常情,车离也是难免。眼看着昔日远远不如自己的人,突然间就赶上来反将自己甩下,他口上固然不说,心底滋味究竟如何,委实不问可知。恰好这时候唐斯文突然在河南王王府出现并大开杀戒,于公,车离自觉挺身保护这个被师尊看重的师弟乃是责无旁贷之事;于私,则他更觉有必要挺身而出,也好让杨昭知道自己这个师兄并非可有可无的帮闲和摆设。故此杨昭才刚踢出匹健马进行试探,车离已迫不待及地出手抢攻,试图一鼓作气将这头人形怪物收拾掉。 没想到结果却是适得其反。唐斯文身上皮坚肉韧不畏攻击,力气大得异乎寻常,度更敏捷得和他的巨大身躯完全不成比例。再加上周身剧毒生人勿近,实是近乎完美的杀戮工具。车离纵然已经出尽全力,仍旧输了一筹。到头来还是必须杨昭帮忙才能驱除体内剧毒。他心内就似打翻了杂货铺,甜酸苦辣咸五味杂陈,真不知究竟是何等滋味了。 不消片刻,车离手指处徐徐渗出墨绿色毒水凝聚成珠,欲滴未滴。只要水珠落地,毒质离体,那么这条命就算是从牛头马面的手上抢回来了。然而正在此刻,对面那才稍稍安静了几秒的砖石堆,陡然由内而外猛地爆。两只粗巨如铁铲的大手拨开成吨堆积瓦砾,为自己开创出一条生路。 杀人怪物挺身站起,低头死死盯着哪个害自己差点被活埋的人,怒吼道:“杨、杨昭~!”声尤未歇,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的唐斯文紧握双拳,以排山倒海之势疯狂冲击而前,几百斤的体重加上必杀战意,纵使单人匹马,其气势却尤胜万马千军。〖五部众〗的大师兄心中随同地面同时剧震不休,毒质登时就有反渗回入他指尖皮肤以内的趋势。杨昭察觉对方体内内息走岔,立刻加催内劲,低声道:“澄念守元,莫为外事分心。” 唐斯文奔跑度不快,但彼此距离本来也不算太远。眼见敌人越逼越近,车离心中焦虑,忍不住道:“我这边不妨事。师弟,快放手去对付那怪物。” “不过一头带毒蛮牛而已。要对付它,即使只用半力都已经绰绰有余。”杨昭口中说得轻松,却是深知替车离驱毒的成败尽系此刻。若然眼下放手,毒质势必倒卷侵入车离五脏六腑,那就当真神仙难救。为山九仞,决不可功亏一篑,惟有冒险了。 心念电转间那头杀人怪物早逼近身前,它嘶声厉吼,高举双拳挟冲击加快之烈劲当胸狂轰,其力何止万均之巨?远处的明月看得心胆俱裂,失声惊呼道:“阿昭!”声音中赫然已带上了哭腔。 “啵~”的又一下闷响,三条人影乍合乍分。杨昭一掌两式,〖巽风悠〗混合〖兑泽旋〗,反借其巨力将车离扯离地面,两人同时平平向后飘飞数丈,非但未曾受伤,甚至连姿势也未改变。如此异像,哪怕唐斯文此际脑海中只剩余一股暴烈杀念,同样也教它不得不为之愕然惊诧。只是这单纯至极的头脑却决不会去多想为什么。双拳轰地愤声狂吼,扯动剧毒狂风四散飙射,这杀人怪物重整旗鼓,追上前去对准杨昭和车离狂轰猛打。 杨昭沉着应对,单掌幻化千万,随感觉自然挥洒。前削后掠左拨右挡上拒下卸,正是四象玄功之〖无量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巧妙挪移卸劲,先自稳立于不败之力,再细心观察唐斯文这具看似完美无暇的战体,必要先找到其隐藏的弱点,方才对症下药一击必杀。风雷鼓荡间连续交拼三十多招,杀人怪物一口气堪堪用尽,迫不得已主动抽身后退,铜浇铁铸也似的双臂竟然微微颤,经脉已被神手仙兵灵力入侵,损害非轻。只是这怪物拼斗得蛮性作起来,越烧越旺的怒火反令它杀性倍增。“呱~”的沉声怪吼,唐斯文浑身毒雾弥漫,腾身飞跃半空,挟泰山压顶之势以两记〖鞭槌〗当头狠砸。猛招未至,罡风早是刮面生痛! 最后一滴墨绿色毒水“答~”滴落地面,驱毒终于大功告成。车离毫不迟疑,足尖急弹便抽身后退,双手也恢复自由的杨昭同时转身正面面对强敌,吐气扬声,双拳齐出,俨然又是〖无情雷〗。但这招本应名副其实地动作迅疾如雷,才能挥出其中蕴藏的狂猛爆炸力,但此时此刻,他杨昭动作非但说不行一个“快”字,反而慢得有若龟爬,软绵绵地几乎全无威力可言。 刚刚稍微放下的心猛然又提上咽喉。刹那间,车离几乎就要以为这个师弟是为了帮自己驱毒而消耗过巨,竟导致再使不出本来的必杀绝招。兔起鹘落之中,杨昭和唐斯文今日三度拳掌相交,无声无息,彼此也同时僵住。只迟了三个弹指,海啸山崩似的冲击波轰然爆,猛向杀人怪物身上席卷倒冲。漆黑毒雾全被吹得无影无踪,唐斯文浑身屏藩尽失,狰狞丑脸上惊恐万状,凄声惨叫着向后踉跄倒退。高高扬起的右臂处肌肉爆裂,暴露出内里寸寸断裂的森森白骨,墨绿色毒血随之疯狂飞溅。那若洪荒巨人似的身体犹如被共工撞毁的不周山,向后就倒。“砰~”巨响声起,尘土飞扬,整片地面也为之颤了颤,竟宛若一次小型地震。 战况瞬间变幻,只在眨眼中便是翻天覆地的一百八十度剧变。车离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一切。他双眼直勾勾地死盯着杨昭软绵绵的拳头,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师弟,你刚才使的,究竟是什么武功?” “四象玄功,〖无情雷〗而已。”杨昭收起拳头,“嗬~”地吐了口气,续道:“刚才对杨玄感的时候,小弟岂不也已经使过一次了么。” “杨玄感?不对。”车离连连摇头,道:“你对付杨玄感时出拳快疾刚猛,能有那种威力自是理所当然。可是刚才那着缓慢绵软,怎可能是同一招?” 杨昭一笑,道:“缓慢绵软,未必就等于没有威力。须知‘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这怪物的改造战体皮坚肉韧,抗击力惊人。若以刚猛快疾之拳攻击,则效果事倍功半。所以小弟改以慢拳应对,反能将力量全部送入其体内然后由内而外进行破坏,教他卸无可卸。此为‘至刚无敌,其慢也刚’。” “同一招式,你竟然能有如许截然不同的变化……”车离口中长叹,心中油然而生畏服之意。刹那间,他意识到自己或许终其一生,其成就都已经没可能再与这个师弟相提并论。心中沮丧,实是可想而知。可是与此同时,却又隐隐感到庆幸。 只要牢牢攀附住这个靠山,将来即使师尊摩诃叶大归,极乐正宗亦还有何惧?自己这个大师兄,岂非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心中诸般杂念闪过,面上神色亦随之变幻,却忽略了身外事物。忽然只听杨昭轻声低“咦”,语气甚是疑惑道:“车离师兄,你看。” 车离闻声抬头,问道:“怎么……”话未说完,已是大大吃了一惊。只见那头重伤晕迷倒地的杀人怪物,赫然竟出阵阵“叽叽格格”的声音,庞大躯体不住萎缩下去。本来足有两米半以上的身高,眨眼功夫已经缩水到只剩下一米八左右。体表的紫黑色毒气也散去大半,显露出苍白得过分的肌肤。 两名极乐正宗的师兄弟对望一眼,各自同感惊奇骇异。杨昭皱眉道:“唐门的怪物,留他不得。”脚下踏前两步,右掌对准唐斯文脑袋,掌心浮现“离”卦金光形相。正要劲拍下之际,骤然只听耳边“咻~”的破空急鸣。车离同时在耳边急喝道:“师弟小心!”声未停歇,但见光影闪动,一柄寒光闪烁的锋锐长剑早破空急飞而至,“夺~”地刚好插在唐斯文身前,将他和杨昭两相分隔。杨昭顺着长剑飞来的方向回头张望,只看王府大门旁走出一名纤弱婀娜的女子,她容颜皎好,面色却苍白如纸。右臂自肘而断,赫然只余独臂。杨昭看得分明,不由得脱口道:“唐……名越?” “是……是我。王爷,请……请手下留……情。”唐们七煞中硕果仅存的唐名越,扶着墙壁急促喘息,断断续续道:“我们,我们有重……重大军情……相禀。” “重大军情?”杨昭冷冷喝道:“唐门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唐名越嘴角挂起丝丝苦涩,挣扎道:“唐门、唐门已经完了。我的剑柄……剑柄里面……”话未讲完,身子晃了几晃,当即向前俯跌扑落尘埃,再也不动了。 第八十一章:烽火炼天惊魂雪,碧磷覆地夺魄金 2oo9年好象眨眨眼睛就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而转眼间本书也写作3个月了。期间得到很多朋友的支持和帮助,12衷心地向各位说一声:谢谢。那么,我们2o1o年再见哦 ------偶素除夕夜诚求点击与红票滴分割线------ 巴蜀腹地,成都西北三百里之地。群山险峻,危崖林立。然而此地却绝非不毛之地。站于山脚之下抬头仰望,隐约可见飘渺白云间,矗立着无数殿宇楼阁。鳞次栉比,似幻似真,直教人疑之是否天上神仙宫阙降落凡间。而若想一窥全豹,便必须沿山路上行。山路蜿蜒曲折,左侧为山崖绝壁,右是万丈深渊,真真正正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山路尽头,乃是座纯由汉白玉所造,雄奇壮观,足高二十丈的巨大牌楼。那牌楼之上,以黄金铸造镶嵌着一个“唐”字。每当旭日东升之际,晨曦日光照上牌楼,这个“唐”字更益显得辉煌灿烂,使人观之肃然起敬。但牌楼之后,却已无路可走。脚下唯一可见的,便只有五条粗大铁索。铁索悬空而挂,再加上山风急劲。若无过人的卓越轻功,踏足其上,便随时也有可能跌个粉身碎骨。 红绿蓝白黑,五色铁索,分别通往四周的五座山峰。五峰之上各有宫殿建筑,彼此以天梯贯连。独是当中主峰傲立天际,如剑直指云霄,正有君临天下之气概。而四面五峰又各自延伸出一道金黄铁索通往中间金顶,隐含拱卫朝拜之意。雄据蜀中数百年之久,素来低调但却神秘莫测的唐门总坛,正正坐落于此。 烽火炼天,是为唐门工部。此地洪炉日夜运作终年不息,不仅铸造出唐门威震天下的暗器,更有大量兵器被批量锻造出来,分销供应天下各帮各派,甚至是回鹘、吐蕃、突阕及西南百夷百族。规模之大,比诸昔日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北冥世家,亦是不遑多让。乃唐门最大的财源所在。 惊魂殿,是为唐门子弟习艺之所。除〖杀、剑、暗、毒〗的镇门四器之外,唐门三十六项奇功绝艺以及各样匪夷所思的杀术,均可在此学得。唐门之所以历代人才辈出,正是扎根于此。 雪厂,乃唐门兵部。负责东征西讨,明狙暗杀等一切行动。唐门之所以能够雄据蜀中,一手打造出稳固扎实的铁桶江山,并历数百年而不衰,全赖雪厂的血腥杀戮所致。 碧磷福地,看似世外桃源,四季亦繁花似锦。实际内里栽种絭养的,尽是各式各样怪异离奇,常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绝毒之物。唐门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声,十成中倒有七八成是由此而来。 夺魄宫,正是唐门刑部。生人莫进,死人莫离。内中合共置有一百零八间囚房,每间囚房都有一种惨绝人寰,残酷得能教人如堕梦魇的恐怖刑罚。无论叛徒外敌,只要不幸踏足其中,其下场便绝对生不如死。故此唐门中人对之固然谈之色变,外间更有歌谣道:“天苍苍,地惶惶,一入夺魄宫,就见活阎罗。”实在可怖可畏之极。 五宫之外的主殿,便是唐门门主所在之金銮殿。唐门宗庙以及历代积蓄之财货,全都秘密收藏在金銮殿之内。门主坐镇其中,门内上上下下合共过万子弟的生死祸福,就尽由门主一言而决。确确实实是言出法随,莫敢不从。此便为:“烽火炼天惊魂雪,碧磷覆地夺魄金!” 五大部门连同金銮殿,加起来便犹如一部高效而严谨的机器。这数百年间,唐门历代门主固然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但庸碌无能者其实也有不少。之所以依旧能屹立数百年而不倒,其组织结构细致而合理,能令门下徒弟各司其职,把本身能力挥出百分之一百的水准共保唐门,才是主因。 天空上阴云密布,雷声隐隐。空气却仿佛渗入了浆糊一般胶结凝固,直使人喘不上气来。平常里氤氲飘渺,将唐门总坛衬托得宛若仙境的雾气尽数散去,暴露出尖锐如刀的嶙峋怪石。 就在此时此刻,一条婀娜人影从金銮殿中走出,施展轻功踏过金黄铁索,径直奔向西南方的碧鳞福地。把守福地的唐门子弟见得有人走近,正要呼喝命其停步,却骤然只见那人从怀中取出面银色令牌高举一晃,却是唐门银阶杀士才有的标识记认。再凝神细看,登时认出那人正是唐门七煞中硕果仅存,前任唐门门主独生女的唐名越。此女子身份却非同小可,当即不敢怠慢地侧身让开道路,放其通行。 烽火炼天、惊魂殿、雪厂、夺魄宫以及金銮殿,建筑风格或有差别,但总体而言都是堡垒式建筑。只有碧鳞福地与别不同,只是一片用不去皮松木及竹子搭建成的低矮平房。建筑清简,造型古朴,远远看来,正是最适合高人隐士的居所。竹林七贤若复生至此,必然流连忘返,赞口不绝了。 只可惜这世外桃源,却只可远观,不可近亵。只因越走近行来,那遍地蠕蠕而动的毒虫毒蛇便越能让人看得清楚。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烈的草木甜香,其中却又混杂了难以言宣的腥臭。外人稍微多闻几下,便要忍不住当场呕吐。 再往前行,耳边又会听见有连片凄厉犹如十八层地狱之下冤魂厉鬼呻吟般的呢喃哀号之声。自然并非真是什么鬼魂,却只是被关在最外围那几间屋子中,上百名身体畸形残缺,外貌古怪丑恶得不类人形的半人半鬼。要知用毒药毒死人,那是村夫愚妇都能轻易办到的,根本不足为奇,恰恰相反,以种种迷心冼脑,蚀肉化骨的异类奇毒,再配合千奇百怪,防不胜防的下毒手法,偏偏却又“毒不死人”,方是唐门用毒高手最引以为傲之处。只是这些毒药和下毒手法,却都是必须反复进行实验练习,才能真正在实际中派上用场。而这些被关在精钢囚栏之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半人半鬼,正是唐门用毒高手们的实验品。 俨如鬼蜮般的景况,纵使唐名越本身就是唐门中人,观之也不由得毛骨悚然。她不敢在此多所耽搁,急忙提运轻功,足尖轻点,如乳燕飞掠急纵而过。穿过几重院落,只见前方骤然出现了一座雅致竹楼,竹楼大门上横挂着块牌匾,却是银钩铁划的“毒王斋”三个大字。斋前有四名身披斗篷,用厚厚兜帽把自己面容遮掩在阴影之下的人,看见唐名越身影,当先一人抬手虚按,沉声道:“停。” 唐名越应声停步,双手抱拳道:“名越见过四位师兄。山下有重要消息传来,须得尽快禀告门主。请问门主可还在内么?” 那四人分别名为“生、老、病、死”,是碧磷福地之主,毒王唐毒的亲传四大徒弟,合称为〖四大皆凶〗。当先说话的就是大师兄唐生。听见唐名越如此答复,当即点头沉声道:“门主和师尊在里面,已经五日五夜未曾出来了。名越师妹若要入内禀报,请先服下这颗固命金丹。”言毕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药瓶,倒出了颗有蚕豆大小的金黄颜色丹丸。 碧磷福地既擅长制毒,自然也擅长解毒。这颗固命金丹就是天下间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解毒圣药。一粒入喉,三个时辰内哪怕中了世间至恶至奇的绝毒,照样亦可保住性命。毒王斋内任何事物都是剧毒无比,唐名越并非毒门徒弟,若无金丹护身,入内就等同于自杀。当下她毫不犹豫地接过丹药仰吞服,随即向唐生道了声谢,揪起门上竹帘,迈步而入。 毒王斋内光线昏暗,唐名越眯起眼眸,直过了好半晌方能适应环境。宽敞的中堂内,只见有两道身影正背对着她并肩而立。身材比较高的那位,便是当代唐门门主唐无衣了。而旁边那手柱拐杖,身形佝偻的老者,却是唐门用毒一高手,碧磷福地之主毒王唐毒。在这二人身前,眼下正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鼎。那鼎中注满液体,隐约可见有名剃去了满头三千烦恼丝的**女子,正浸泡其中,也不知究竟是生是死。 这名女子,便是唐无衣的长女,蜀王杨秀之庶妃,杨昭前世今生两段生命中的头一个女人唐钟情了。当日成都府府衙之中,她本想用自己所炼制的毒药〖七大限〗暗算小王爷,未想阴差阳错,毒药反而进了自己咽喉,而解药又被杨昭拿到了手中,只给她吃了半颗。毒性固然暂时压下,却只是拖延到七日后再作,并没有真正消解。小王爷就以之把唐钟情控制到手中,套取了杨秀和唐门七煞的秘密。其后唐钟情虽然也参与前往凌云山夺宝之旅,却落后了半步上山,因而并没有入凌云窟。 杨秀夺取了黄帝龙骨,致使神州龙脉遭到侵害而引天地异变。留在窟外的士兵和邻近龙游县城中成千上万的百姓都被卷入遇害,无一幸免。但唐钟情却和唐名越一起,被不知名的高人所救而侥幸逃生。两人醒转之后,当即离开凌云山回归唐门。但因为小王爷失踪,〖七大限〗剩余的半颗解药也没了下落,勉强支撑着上得金銮殿,毒性已经压不住作起来。迫于无奈之下,唐无衣惟有把女儿送来碧磷福地,命唐毒出手治疗。迄今已经五日五夜了。唐无衣着紧女儿,始终就留在碧磷福地不曾离开。 以唐无衣和唐毒二人功力,方圆数十丈内的一草一木之动静,也瞒不过他们耳目去。唐名越进入毒王斋,他俩自然也早都知道了。只是唐钟情正面临生死关头,却是谁也不敢分心。唐名越正要开口说话,骤然就见唐无衣举起左手,沉声道:“且住。有什么事也先等等。”顿了顿,随即道:“毒老,时辰到了吧?” 唐毒点点头,将手中拐杖往地板一顿,沙哑着嗓子凝声道:“人来,开始吧。” 第一章,新年新气象,预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哦,12向大家拜年了....m(__)m....,呃,顺便也请大家表忘记投红票与点击哦^0^ _____偶素2o1o年的一道分割线________ 唐毒一声令下,立时就有十多名用厚厚纱布蒙着口鼻之乌衣徒弟,各自手捧着个银壶,从内间鱼贯而出。毒王斋本为竹楼,地面也用竹子铺扎而就。行走时只须用力稍重,便是“嘎吱嘎吱”地响个不修。但这十几名乌衣徒弟一路行来,脚下始终悄无声息,显然轻功不俗。只是这群人即使见了唐无衣和唐毒,也并不上前见礼,却只自顾自地在那口巨大青铜鼎旁站成一圈。 这却并非他们无礼,原因乃在于这十多个银壶,内里全是万金难求之稀世绝毒。假若稍有疏失洒出了一点半滴,且莫说赔不赔得起,这十几名乌衣徒弟本身便先要被毒成十几滩清水,须得等到再转世投胎后才能说话了。 若要毒死人,那么也不须动用如此多珍贵毒药。那许多银壶之中,随便那一个向外倒出两三滴,已足够毒杀数千生灵。但此际唐毒却并非杀人,而是要救人。且在救人之余,他更要借机完成一桩自有碧磷福地以来,数百年间无数唐门用毒高手费尽心机,绞尽脑汁亦未能完成之壮举。故此唐毒却是不惜血本,把自己棺材本也拿出来了。此时却见他面沉如水,手中拐杖规律地不住点地,出阵阵极有节奏之“笃~笃~”声。那些乌衣徒弟们感受到脚下颤动,便依照指示先后上前,将手上所捧银壶之中毒质小心翼翼地倾注入鼎。或多或少,或早或迟,皆不错分毫----倒也不是唐毒摆谱不开口说话,实在这些乌衣徒弟们人人皆被刺聋双耳,割去舌头。一个个又聋又哑,非以拐杖点地出节拍进行指挥,否则却如泥塑木偶,是半点也无能自主。 拐杖点地,如敲战鼓。事实上经过连续五日五夜调制,目下正是最关键时刻,成败在此一举。故此唐毒心力消耗之巨,也当真和经历一场大战无异。他这当事人固然紧张。唐名越在旁观望,同样也满手都握了冷汗。反而唐无衣最是镇定,尽管鼎中就是自己女儿,他依旧镇定如恒,不动声色。 银壶中液体不住倾下,青铜鼎中唐钟情本来浸泡着的透明药液,也逐渐变成了一片青绿,更不住“咕嘟咕嘟~”地翻滚沸腾。每个浆泡破裂,都散出香气。那香气如兰似麝,嗅之使人心旷神怡,但唐名越却不由大惊,急忙运功试图弹压。银壶中液体既是稀世绝毒,出来的气味又会是什么好东西了?纵使散起来有股甜香,而且唐名越之前也服过了固命金丹,可香气入鼻,仍是登时五内翻涌,四肢百骸无一处不是如遭刀剐,直痛得死去活来。白皙肌肤更染上了层极鲜艳翠绿,乍看之下更觉妖异莫名,使观者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唐名越之所以能当选为唐门七煞之一,自有其独到本事。但她周身武功,所长者在于轻功剑法,内功却算不上如何深厚。此时内息还未来得及运行一个完整小周天,丹田中已然剧痛如绞。外侵内扰之下更加显得不堪起来。但即使如此,未到最后关头亦不能束手待毙,唐名越咬紧牙关竭力运功抗毒,只盼望眼前两人能够出手相救。 唐毒全神贯注在唐钟情身上,对身后唐名越的景况不闻不问,就如根本没这个人。唐无衣则皱皱眉头,以传音入密之送声道:“聪明人该知何时当顺,何时当逆。顺逆之际,存乎一心。自己好自为之。”却是除此以外,连半根手指头也没动过。唐名越心中一动,竟再不运功抗拒,反而散劲听任自然。说也奇怪,她内力散去,四肢百骸中的剧痛以及五内之不适登时就如釜底抽薪,丝丝寒流热气循经脉运转全身,肌肤上的翠绿颜色也逐渐消退。丹田中活泼泼地,功力反而微见增长。 水能覆舟,亦能载舟。用毒之道,亦不能出此天地至理之左右。所谓是药三分毒,毒药毒药,两者本来便如铜钱的一体两面,不可分割。故此唐毒固然是唐门毒王,同时却也是当世华佗。银壶中则既是点滴可杀千人之剧毒,但用得其所,照样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唐名越服过固命金丹后便已无惧毒质侵扰,但她偏偏刻意运功抗拒,以至于金丹药力不能化开,当然就自招恶果了。如今撤去内劲任由金丹药力运行,则那空气中的甜香非但与人无害,反而大大地有益起来。 毒液倾尽,众乌衣徒弟收起银壶,郑重其事地向唐毒弯腰行礼,这才倒退着重新鱼贯入内。唐毒满面凝重地上前察看,只见青铜鼎内的唐钟情神色安然,但她那具诱人暇思的玲珑玉体,却仿佛被放到了火堆上烘烤的蜡烛般逐渐溶化,正和那些碧绿液体互相融合。他轻轻吁了口气,随手凌空一挥。中堂角落处的沉重鼎盖登时被吸了过来,被唐毒反掌盖上青铜鼎。毒液不断翻腾滚沸,将足有十几斤重的鼎盖顶得不住微微颤动,要不是众人都看得明明白白,青铜鼎下确实并未架起柴薪,那情景几乎就和烹煮活人相差无几。 唐无衣亦轻轻吐了口气,问道:“毒老,这……可算是成了没有。” 烽火炼天、惊魂殿、雪厂、碧磷福地、夺魄宫这五大分坛之主,在唐门中权势之高仅只次于门主一人而已。唐毒年过百岁,在五大分坛之主中年纪固然最高,论族中排序,还是唐无衣的师叔祖。故此唐无衣亦不直呼其姓名,而改以“毒老”相称呼。听得门主相询,唐毒那张犹如风干橘皮似的老脸动了两动,却不答话,只摆摆手,转身当先向屋外走出。唐无衣与已经结束驱毒运功的唐名越亦相继而出。门外“生、老、病、死”的〖四大皆凶〗见师尊与门主并肩而出,当即上前见礼,唐毒仍只摆摆手,不片言只语。直走到数十丈外的一处花圃前,唐门毒王方才停了脚步。 唐毒拐杖往地上一顿,沙哑着嗓子,缓缓道:“二百年前,我唐门的上代门主毒祖父,殚智竭虑,呕心沥血,终于创出《毒典》和《毒髑真经》两大绝学,得与祖传的杀、剑、暗三器并列,合称〖镇门四器〗。其后二百年间,碧磷福地高手辈出,虽然无人能够练习成《毒典》中所载之最高境界〖阴阳合壁?肝胆相照〗,但亦总算勉强不堕祖上威风。可是威力更胜《毒典》而练习方法又异常简单的《毒髑真经》,却始终只能尘封于故纸堆中,谁也不敢拿起来练习。” 唐无衣身为门主,对于这些故旧往事自然十分熟悉。叹道:“这只因为《毒髑真经》委实太毒,即连毒祖父自己,最终也因为难克毒性反噬而被腐蚀得尸骨无存。我们这些后来子弟,自问天资毅力都远不及先祖,当然更不敢轻越雷池半步了。” 唐毒微微一哂,道:“事在人为而已。毒祖父惊才绝艳,所创绝学虽然博大精深,但又怎么会是练不成,不能练的鸡肋?当初之所以他老人家也在练习《毒髑真经》时遭到反噬,只因为他老人家的早年际遇使其身上负了隐疾,所以知易行难而已。但《毒髑真经》所记载,却是字字珠玑,绝无丝毫差谬。” 唐门毒王顿了顿,摇头续道:“情儿自己练制的〖七大限〗,是用世间至寒、至阴、至阳、至补、至漏、至湿、至燥等七种功效的药材炼制。丹方固然为老朽所传,但用药分量因人而异,可说是千变万化,不可胜数。而且她又先吃了半颗解药,致使毒性深入五脏六腑,纵然以老朽本事,也是束手无策了。迫不得已,惟有将《毒髑真经》重新拣起来,冒险一试。” 唐无衣心情沉重,道:“《毒典》和合世间阴阳万毒,毒尽苍生。但毕竟依旧毒还是毒,人还是人,两者泾渭分明。《毒髑真经》却反其道而行之,以人养毒,以毒生人;人即是毒,毒即是人。即使成功,情儿也变成活生生一团毒,却再不是人了。这……唉~~” 唐毒拐杖又是一顿,喝道:“情儿的本事也是老朽一手调教出来的,要不是迫不得已,老朽难道就舍得拿她去冒险?可是除非如此,否则〖七大限〗的毒性就实在无法消解,老朽又能有什么其他办法了。更何况杨秀那家伙本就野心勃勃,是头养不熟的狗。如今他夺得黄帝龙骨,更加如虎添翼,势大难制。本门若不能加强自身本钱与之抗衡,别说什么〖天下一唐〗,即连本门自身亦势必被其吞并。到时候咱们即使死,又怎么能有颜面去见唐门的列祖列宗?只要情儿能够练成《毒髑真经》,那么她从此脱胎换骨,不老、不死、不灭,真正正正天下无敌,那么局面便大大不同。反正情儿也是死定了,左也死右也死,不如行险一博,总好过束手待毙啊。” 唐无衣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毒老教训得是。唉,只可惜我这个门主,却是只有表面光鲜,实际上手头的可用之兵却没有几个。本想着能借龙脉之事一举解决内忧,更达成列祖列宗〖天下一唐〗的理想,可未曾想苦心筹划十年,到头来不但三弟惨死在凌云山,七煞也只剩下了名越这孩子……毒老,你说情儿当真能够修成《毒髑真经》么?” 唐毒面上一阵抽搐,但最终也无奈地摇摇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朽已经尽其所能,而事实上情儿能够挨得到现在,成就也已经前无古人,即使当年毒祖父也远远不及了。剩下来只要她能够挺过十二个时辰,将本身精神血气以及皮肉骨骼都和那一千零八十种异毒相互融合,随之完成易髓蜕变的过程,《毒髑真经》就能大功告成。但这也是最艰难凶险的一关。成败生死,便得看……天意了。” “天意……天意……”唐无衣闻言不禁微微苦笑起来。天意这种东西,从来都是靠不住的。若要指望天意帮助成事,当真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买棺材。可是作为二百年来最为弱势,完全只因为上代门主唐游死于冰火麒麟爪牙下以后,唐门内部几大势力争持不下,只好相互妥协而产生的门主,唐无衣就有满腔雄心壮志,也是无所施其技。事到如今,他也别无他法,只好暗暗祈祷佛祖保佑了。 只是这番心思,却不能在人前展露。何况现在事情也到达这个地步了,也不能反悔说什么“我女儿不练习《毒髑真经》啦,麻烦唐老你把她还给我”之类的屁话。惟有又叹口气(他忽然觉,自己这五日来叹气的次数,比以往五年的次数加起来都还要更多),转身向唐名越问道:“究竟生了什么事,山下怎么了?” 唐名越挺了挺身子,正想回答。骤然间龙吟长啸惊天而起。刹那间满山雀鸟“扑簌簌”地飞起,随即天空上就有银蛇闪过,登时将视野映耀成一片雪白。霹雳雷鸣“喀喇~隆~”地在耳边炸响。唐无衣、唐毒、唐名越以及〖四大皆凶〗等人同时面色剧变,非因天雷霹雳,而只因为那声从山下传送而上,即使雷鸣巨响也无法将其压下的清朗声音。 “散人宁道奇,受蜀王殿下之命前来送上拜帖,求见唐门门主。” _________ ps:烽火炼天应为唐门工部,昨天那章12写错了,请大家见谅 第八十三章:唐门惊变 烛花跳动,出几下轻微“哔剥”声响。室内乍暗复明,焰火微晃,拖曳出大团黑影。卧榻之上的唐名越随之轻声呻吟着,悠悠转醒。只是意识才刚恢复,右臂手肘下立时便传来阵阵激烈疼痛,就仿佛是那条被她自己亲手斩下的右手,正在出无声抗仪。不由自主之下,当即又是一声闷哼,额上已渗出点点黄豆大小的冷汗。却听有人在耳边关切慰问道:“这位妹妹,可是醒了?” “是谁?”这一惊非同小可。月余来身处险地,日日朝不保夕,唐名越早将自己锻炼得犹如山林间的野兔,骤闻声息,立刻如惊弓之鸟般翻身坐起,依旧完好的左手下意识就往枕边去摸----却只是摸了个空。那柄唐门祖上世代相传,自己成懂事后便从不离身的神兵〖长歌〗,竟不在身边。 声慰问的那人也似被她吓到了,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道:“这位妹妹,妳……妳还好么?” 唐名越千里逃亡,途中经历连场血战,身上所受刀箭之伤不下十三四处。此时动作过大,禁不住又触动旧创,比起右臂处的痛楚更激烈了十倍。她紧咬牙关不吭半声,探手去按伤口,却觉身上创伤都好好地清洗过,并且还敷上伤药,包扎好了绷带。她毕竟是黄花大闺女,此时禁不住心中惊疑,颤声道:“这伤……这伤……” “是我亲手包扎的,妹妹大可放心。”那人柔声安慰,声音听起来甚是悦耳。唐名越当下便安心了一小半。她定定神,抬头向对面那女子看去,烛光下只见她淡扫娥眉,身上衣裳亦未见如何华贵,却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真是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唐名越自己本身已是极出色的女子,可是此时见了眼前这位她,却也不由得自愧不如。迟疑问道:“这位姐姐,请问这里却是哪里?还有,还有……我家少门主……他……”心中砰砰乱跳,惟恐听闻噩耗。 那女子见她神情如此,自己也是过来人的,哪里还能不知唐名越心意如何?当下暗地轻叹,柔声道:“妹妹放心,妳家少门主眼下还好好活着呢。只是……却不免要吃些儿苦头了。至于这里么,是河南王府。” 唐名越长长吁了口气,双肩当即如释重负地放松下来,整个身子也软软向后倒回塌上。用力稍大,当即又是一声轻哼。那女子急忙走近塌前,替她细心整理被褥。唐名越心中感激,又见她动作似是不会武功,戒心也放下了大半,轻声道:“多谢姐姐。不知姐姐如何称呼?在宫中担任什么职司?” “姐姐并非皇宫里的女官。”她浅浅一笑,道:“我叫明月,明白的明,月亮的月。” 唐名越闻言微愕,道:“可是人称琴萧双绝的天下一乐艺高手,明月大家?” 明月摇头道:“琴萧双绝什么的,那是外人谬赞了。至于大家什么的,明月已然决心洗手,今后再亦休提吧。妹妹,妳重伤未愈,如今可别费神多说话了,好好先好好歇歇吧。姐姐就不打扰了。”从怀中取出手帕,替唐名越细心抹去额上汗水,随即起身回转。只是她才刚走出几步,房间门扉先已“嘎~”地被人从外推开。一阵轻风吹入房内,烛光登时为之摇曳不休。光影交错间,明月却不须多看,已知推门进来的那人正是自己情郎,欢喜道:“阿昭。” 杨昭握起她手,微微一笑,道:“辛苦妳了。这女子醒过来了么?” 明月点头道:“是。不过阿昭,她伤得不轻呢。有什么……”话至于此,先已自动住了口。她虽怜悯唐名越,但只有这情郎才是她心目中占据一位的人。她也是惯善察颜观色的,说话间看杨昭神情,已知他有正事要做。当下改口道:“忙了大半天,阿昭你可也饿了吧?明月去做个霄夜来。”言毕轻轻挣开自己双手,擦身走出房间。杨昭目送她背影远去,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满足。 心中柔情眨眼即被压下。杨昭神情转趋冷硬。他转过身来,凌厉目光在唐名越身上一扫。这位硕果仅存的唐门七煞立生感应,咬牙起身,伏在塌上向他深深低头道:“民女唐名越,见过王爷。” “妳还受着伤,免礼吧。”杨昭随手引臂圈卷,无形气劲当即从房间角落扯过张椅子。他安身坐下,冷道:“本王府中侍卫三十六人,使女二十八人、仆役三十三人、此外还有厨师、马夫、园丁花匠等等,合共一百一十七条性命,全因为你们的缘故无辜丧生,按我大隋律法,就是把你们杀上一百次,也还偿还不了这笔血债。” 唐名越无奈苦笑道:“事实俱在,民女亦不敢狡言强辨。更何况信已送到,民女心事已了。王爷若要将民女明正典刑,也是应该的。可是……我家少门主心智尽失,浑浑噩噩,全然无能分辨是非。纵使闯下大祸,却也非其本愿。还请王爷能看在……看在钟情姐姐的份上法外开恩。民女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 杨昭“嘿”地冷哼,也不置可否,问道:“唐斯文那头蛮牛,虽然本来脑子也不怎么灵光,但好歹也还是个人。怎么现在却变成这样三分不似人,七分倒象鬼的模样了?” “那是因为少门主眼下已经成为了‘毒灵奴’。”唐名越黯然道:“当时……当时变生仓促,四下也是强敌环绕。若非少门主狠下心来孤注一掷,从成都到大兴这千里迢迢地,咱们早死于追兵手上了。” “毒灵奴……哼,你们唐门的邪门东西还真是不少。”杨昭厌恶地摇摇头,却又道:“藏在剑柄中的那封信,我打开看过了。上面所说,都是真的?可是……这怎么可能?” 唐名越叹道:“确是不可能。然而……却又千真万确。民女敢在此当天起誓,信上所言如有半句虚假,就教民女堕落拔舌地狱,永不生。” 杨昭向她凝望片刻,终于点头道:“好,本王姑且信妳。但信上所言,委实太过简略。妳就把当日生的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出来。否则的话,本王万不可能去冒这个险。” 唐名越心中一阵紧缩,伤后失血的面色也随之更显苍白。显然只是回想起当日之事,都使她有不堪回之感。只是杨昭这命令也无可回绝。她努力镇定心神,道:“民女,民女遵命。那天门主还有毒长老,听到杨秀遣人在山下投拜帖,当下便排开仪仗。命民女下山迎接客人……” ※※※※※※ 二月十三,神州龙脉被破后十一日。是日七杀临五鬼,破军陷空亡,贪狼凌太白,是谓:〖杀?破?狼〗。此局主大凶之兆,诸事不宜。 蜀王杨秀,就于此日找上了唐门总坛。只因为他深信本身力量之强已乎天命限制,到达任何力量也无法进行估量与控制之地步。故此行事再无任何忌惮,更不惧任何挑战,坚信可凭只手之力,将雄据蜀中数百年,势力雄厚无比的唐门彻底粉碎。 唐门总坛所在处,山势雄奇险峻,山道蜿蜒曲折。稍一不慎,外来访客便可能失足摔成粉身碎骨。但在身披一身墨绿斗篷,几乎完全遮蔽本身真容的杨秀脚下行来,却是履险如夷。犹如庭徐闲步般无比轻松。更兼度似慢实快,看起来直与道家所讲的〖缩地遁法〗亦相差无几。光是这手轻功,已能令紧跟其后的散人宁道奇,亦觉暗暗心惊。 自打从凌云窟中脱困而来,宁道奇再未见过黄帝龙骨。然而杨秀本身修为日益突飞猛进,却是肉眼可见的事实。尽管扶持杨秀搅乱大隋天下,好使以自己为代表的道门能够混水摸鱼从中取利,乃是自己一贯不易之方针,但到今时今日,宁道奇却感觉棋子与棋手之间的界限,早已日益模糊。而过了今日之后…… 宁道奇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义务真正效忠具体的哪一个人,或者哪一个势力。虽则贵为道门势力二人,虽则口口声声李氏当兴杨氏当灭,虽则口口声声天命所归,顺之畅逆者亡。但在内心最深处,他却深知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只为了自己,也仅仅是为了自己。而从某种程度而言,他根本半点也不痛恨那个毁灭了无数道门支流的极乐正宗宗主摩诃叶。因为摩诃叶所拥有的身份与地位,正是宁道奇的梦寐以求。而摩诃叶得到这种权势地位的手段,亦正是宁道奇决意效仿到底。 所以如果依附杨秀能令自己成为另一个摩诃叶,那么宁道奇并不介意改弦易辙,全心全意地投靠到蜀王门下。但眼下一切还言之过早。因为实力高深莫测,高手如云的唐门,就是一块最佳试金石。杨秀究竟是龙是蛇,正要在今日真正见分晓。 山道再长,亦有尽时。不过半盏茶功夫,杨秀在前,宁道奇在后,早行完这成千上万级的漫长石阶。只见唐门总坛巨大的汉白玉牌坊之前,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正率领了数十名身着白衣,衣袖与下摆均镶嵌金边徒弟肃立相迎。见得二人到来,那女人当即上前,恭身行礼道:“唐门徒弟名越恭迎王爷大驾。祝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唐名越,七煞中的死净种。”大半边脸庞都隐藏在斗篷兜帽阴影之中,只暴露出嘴巴与下巴的杨秀哼声冷笑道:“当日凌云山巨变,本王的亲卫铁军〖百战〗五百人尽皆丧生,却想不到妳这丫头却居然也能逃生。这么讲来,朕那位三贞九烈的好王妃唐钟情想必也该在里面,可对?为夫既然来了,朕的好王妃怎么却不出来迎接?” “王妃确是在总坛内。但此际她身受重伤晕迷不醒,已有五日五夜了。”唐名越顿了顿,叹道:“究竟是生是死,此刻也难以预料,故此却不能出来迎接王爷,还请王爷见谅。但门主及五位部主,此刻都已齐聚金銮殿,还请王爷移金步前往相见。” “要朕移步前往相见?哈哈,哈哈哈哈~~”杨秀陡然仰天长笑,声若龙吟,直震动得四野皆闻。隆隆回声从山谷间如怒海狂潮般层层叠叠地反荡而至,虽只一人长笑,其声势何异于千人万人?霎时间唐名越只觉心荡神摇,内息也被这阵大笑声震荡得一片紊乱,面上不由得霍然色变。身后诸白衣更有不少禁受不住,当场被震得晕厥倒地。良久良久,隆隆巨响好不容易才终于停歇。杨秀笑声一收,厉声道:“唐无衣好大的面子,竟敢倚老卖老,不亲自出来接驾?小丫头,滚回去叫唐无衣出来,否则下场有如此坊!” 喝声未落,杨秀陡然抬手打出一道烈转不休的风云气劲。电光石火间唐名越连躲避的念头都还来不及生出,身后那座高耸入云,气派万千的唐门总坛牌坊早被风云气劲击中。连丝毫抵抗余地都没有,整座牌坊登时土崩瓦解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砖石碎块跌落山谷,传出阵阵如雷轰鸣,良久萦绕不绝。 第八十四章:四大部主 被无数唐门子弟视为唐门象征,从他们出生之前就已经矗立了无数岁月,看起来仍将矗立至永远的总坛牌坊,竟被杨秀轻描淡写地一招即毁灭个干干净净。如此神通,直是骇人听闻之至。刹那间,数十名白衣徒弟全部软软跪倒在地,眉宇间尽是震惊震骇。生眼前的事实早已经远远出他们想象以外,致使他们甚至连愤怒都提不起力气。 唐门白衣子弟如此,宁道奇同样也好不了多少去。他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刚才杨秀所使的正是大风云手中一式〖破风排云〗。大风云手以〖远颺神功〗为根基,本身招式却并不讲求什么变化精微。和宁道奇自创的散手八扑相比,直是小巫见大巫,甚至马尾巴提豆腐----根本提不起来。但〖远颺神功〗又几时居然能够有如此强大神通了? 黄帝龙骨!只有这件同时蕴涵了神州地脉灵力与黄帝神能的异宝,才可能在短短时日内让杨秀脱胎换骨,成就甚至远远凌驾已经位列天下顶尖高手的宁道奇之上,成就半神之身。而眼下仅余的疑问就是……杨秀究竟已经将自己和黄帝龙骨融合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而他又能把黄帝龙骨的威力挥得出几成? 此疑问暂时也没有答案,但亦不必急于一时。因为宁道奇双眉轻挑,早见对面铁索之上有数点黑影,正疾逾飞鸟地横渡虚空。人未赶到,“嗤~”的破空声早破风而至。瞄准的却并非傲然屹立于众唐门子弟面前之杨秀,而是他自己这个跟班。彼此相隔足有四、五十丈之远,纵然内力再雄浑强悍或者手法多么巧妙也罢,暗器射到面前时必然已成强弩之末,却又有何可惧? 宁道奇嘿声冷笑,认准暗器来势,随意抬手一挡。但听“啵~”的轻响,一股大得出乎意料的巨力急遽送出。宁散人大意轻敌,只运聚起半成力道,刹那间竟挡那暗器不住,整个人也被推得向后连退三步,凝神细看时,那暗器赫然只是枚小小的白色围棋。 围棋棋子重量几乎轻得可以忽略不计,但从几十丈之外射而来,居然仍具如此巨力。虽然自己聚劲不足,但射暗器者武功之高,仍旧可当得“深不可测”四字了。宁散人心念电转,随即就听有把威严声音喝道:“竟敢到唐门总坛来放肆?宁散人你今日若无交代,便休想可以生离此山!”声音甫落,四条身影同时越过铁索踏足实地。四人年龄相貌,装束打扮都不尽相同,可是身上所透的威仪气势却是如出一辙。只看他们身手,便知这四人若出江湖走动,所能闯下的声名之盛,决不在宁道奇自己之下。 假若放在平时,宁道奇必会出言解释说牌坊绝非自己所毁。但目下他却是替杨秀效力。眼角余光匆匆一瞥间,只见杨秀正微微冷笑,却是袖手旁观,不一语。宁散人心中暗叹,闪身而前,暗催真炁护住全身凝神戒备,却笑吟吟地打个稽。道:“散人宁道奇,见过四大部主。鄙上堂堂天家贵胄,身份实是尊贵无比。贵门却只派出这么一名小丫头和几十名低辈徒弟迎客,怠慢何其太过?这牌楼嘛,毕竟只是死物。嘿嘿,倒了也就倒了。大不了重建就是。可是人若死,却万万不可复生。四位部主,还请三思。” 来者四人,正是唐门四大部主。身穿红衣,体格魁梧者为工部烽火炼天之主唐霹雳,纯阳无极功修为已臻炉火纯青之境,亦是唐无衣长子唐斯文的师尊。配合〖霹雳雷霆轰〗拳法,半生从无败绩,有唐门战神之称。身穿黑袍,看模样有如乡下冬烘老学究模样的是唐门礼部惊魂殿之主唐败。惊魂殿为唐门子弟学艺之所,唐败身为部主,精通除镇门四器外所有唐门绝学。曾被誉为唐门一高手。只是据说十五年前他曾大败于一名单臂独腿的怪人之手下,从此修为退步了不少。于是改名为一个“败”字,矢志博采百家之长,独自创造一门威力不下于镇门四器的奇功以洗雪耻辱。 唐败身侧,穿着白衣的正是唐门兵部雪厂之主唐霜。其练习之〖寒霜决〗至阴至寒,能够凝冰成剑。但这位兵部之主上任以来指挥唐门子弟冲锋陷阵,固然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却绝少亲自下场显露身手。故此能知其修为究竟如何者,唐门中不过三人。至于最后那位身穿蓝衣,眉清目秀得教人毛骨悚然,体态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的瘦子,正是唐门刑部之主唐文成。“天苍苍,地惶惶,一入夺魄宫,就见活阎罗。”其实这歌谣并不完全正确。皆因在唐门子弟心目中,唐文成委实比那位真正的阎罗王还要更恐怖百倍。 唐门四大部主同时出动,他们便自信即使是当年的武林神话,天宗创始人笑苍生复活重临,同样也要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宁道奇这番话虽然软中带硬,其实并未完全撕破脸皮。但四大部主早有默契,一心要打压杨秀气焰,将名震天下的宁散人拿来开刀血祭,做杀给猴子看的那只鸡。更加无心善罢。也不须动作眼神交流暗示。性如烈火的唐霹雳挺身怒骂道:“臭屁狗放你母/亲的狗臭屁!光凭这句屁话,便是该杀!”更不打半声招呼便疾扑而前,两个或许是世上最硬的拳头当胸狂撼猛砸,当真名副其实地具备雷霆之威! 宁道奇早运转内息,全神戒备。唐霹雳身形乍动,他已举袖一拂,动作潇洒自然,浑不带半分烟火气。锦袍受真气所激,登时鼓胀如球。唐霹雳只觉那衣袖软绵柔韧,毫不受力。自己的拳头砸上去,十成拳力中倒有九成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兔起鹘落间身前敌人早如鬼魅般闪身转到自己身后,锐冷如钉的气劲刺激之下,颈椎要害登时森森冷。生死一间唐门工部之主蛮劲爆,竟是不避不挡,反臂挥出一记鞭槌狠砸宁散人脑袋,正是个两败俱伤的打法。 霹雳雷霆轰着着都迅似雷霆,快得远远出宁散人意料之外。弹指间他早计算出若双手鸟啄继续击下,纵能啄断唐霹雳颈椎,自己却也势必要脑袋开花。玉石俱焚,殊为智者不取。当机立断微侧半身,鸟啄闪电转向迎上了唐霹雳的拳头。 “嘭~”的沉声爆响,唐霹雳向前踉跄跌撞出两三步之远,方才重新拿桩站定。宁散人却是稳立原地,丝纹不动。光只这一次交拼,双方可谓高下已分。唐门工部之主和宁散人相比,毕竟还是差了一筹。只是宁散人虽占上风,终究未能挥余勇追穷寇,一鼓作气将唐霹雳打垮。就在唐霹雳受交拼巨力反震扑出的同时,但听空气中骤然“嗤嗤哧哧”地锐急之声大作。上百颗黑白棋子同时从唐败衣袖里涌出急打,其势密如冰雹,宁道奇单臂圈转,一团黑白气旋当即成型护在身前,把防线把持得固若金汤。然而那上百枚暗器却不肯乖乖自投罗网。才飞射至中途,陡然离奇内讧自相碰撞,使飞行轨迹变得在眼花缭乱之中更添眼花缭乱。疾中藏巧,刚极生柔,正是唐门四绝器之一的“暗器”绝学。 变生仓促,耗去五成真气所早的护身气旋竟无用武之地。宁散人微微一惊,始终负在背后不动的右手被迫抬起将大拇指一竖。散手二扑使来,无数个小型黑白气团立于半瞬中飞跃点出,分毫不差地迎上那逾百枚棋子。爆裂声连环炸起,以牛骨雕成的棋子一一粉碎,形成大片烟雾将宁道奇全身笼罩。但听有把寒冷如冰的声音阴侧侧喝道:“宁散人外强中干,见面不如闻名。如此没用走狗活来何益?杀!”眼前寒芒闪动,锐利长剑快逾电闪般破开迷雾直刺咽喉。余力垂尽的宁道奇又是一惊,却是临危不乱,双掌当胸疾拍。 “蓬~”的一下哑声引真气激荡,吹散骨粉迷雾。阴冷冰屑当即如飞蝗四散疾射。场中众人定神看时,只见宁道奇双掌间夹着半柄晶莹剔透的冰剑,剑尖距离他咽喉只有一纸之隔而已。唐门兵部雪厂之主唐霜则跃身后退,手上同样有半柄冰剑,面色绝对称不上好看了。 形势至此豁然分明。烽火炼天、惊魂殿、雪厂三名部主联手,与宁散人之间高低只差半线。若然全力拼斗生死相搏,则宁散人必可杀一人,重伤一人,最后自己命丧三人之手。虽则刚才双方也未揭底牌,最后结局仍存在变数,但大致应是**不离十了。 合三人之力而仍未能尽占上风,显然唐霹雳、唐败、唐霜等也决不愿就此罢手。然而四人唐文成才蠢蠢欲动,陡然便觉眼前一花,始终作壁上观的杨秀早横身挡在宁道奇之前。四道矫矢灵动的旋风气劲透体而,分别逼住四大部主。刹那间四大高手同时一窒,竟在自己明白过来之前已呆若木鸡凝立原地,连半根小手指也不敢妄动。 只因那份武学高手经千锤百炼而得来的灵觉,早已在一时间向本身出最严厉的警告:动?即?死! _______ 最近的章节可能是有些平淡了,所以点击不是太好。叹气。所以还是必须要振作起来啊。那么,请各位朋友支持12,精彩章节很快会到来的,呵呵。便信我,会很劲! 第八十五章:约定 若说先前一掌击毁唐门牌楼是为动中显静,那么此际以旋风气劲制住四大部主,则是静中显动。脱胎换骨的杨秀连续露了两手,便似终年云雾缭绕的高山偶露峥嵘。虽只惊虹一瞥,却已足令观者心惊不已。 掌握全场大局的杨秀目光炯炯,傲然向四大部主面上一扫。霎时间四大高手同觉双眼生痛,不由自主地低头错开那凌厉目光,心中不禁惴惴。蜀王嘿声冷笑,道:“唐门四条老狗,果然只只都牙尖爪利,勇悍善斗。虽然和朕身边的宁散人相比还稍为不及,但也算得上极难得了。好,好得很。”言语间那四道旋风气劲悄然消散于无形,却是放开了对四大部主的禁制。 四大部主甫得自由,立时如蒙大赦,急纵身聚合并肩而立,凝神催劲严阵以待。唐文成咳嗽两声,率先开口道:“王爷大驾光临,鄙门上下同感蓬荜生辉。刚才看来只是一场误会而已。王爷莫要放在心上才好。请入内奉茶。”他虽掌管兵部雪厂,但却并非只懂冲冲杀杀的粗悍汉子。这几句话把唐门牌楼被毁之事轻轻揭过,举重若轻,也算得体。 只是杨秀本就存心立威,那肯就此大事化小。傲然道:“唐门人都死绝了么?为什么朕来来去去都只听到狗吠,却总是没人出来说句人话?”此言一出,唐霹雳当场按耐不住。他本来就人如其名,是个霹雳火暴的性子。作起来便天王老子也是不管不顾地打了再说。当下怒道:“你说……”才喊出两个字,早被唐败抓住手腕一扯,把剩下的大半句话都挡了回去。唐文成暗自谓叹,拱手道:“王爷教训得是。自该鄙门门主出见相迎,才合符王爷身份。”回头向唐名越斥道:“名越,还不快去请门主出来,更等什么。” 唐门七煞直属门主金銮殿,其余五部均无权调遣。但唐文成辈分地位都远比唐名越为高,如此场合之下,由他来主持大局,自然比唐名越自己出面要合适得多。当下她苦笑着点头领命。刚要转身行出,骤然却又停下了脚步。 只因粗大的金黄颜色铁索彼端,正传来阵阵甜腻香气。唐门众人面色微变,同时下意识屏住呼吸。凝神细看时,果见云雾中悠然走来二人,当先一人青布长衫,意态潇洒,俨然有魏晋名士之遗风,正是当今唐门之主唐无衣。身后那柱着拐杖的佝偻老人身披碧绿袍子,便是唐门毒王唐毒了。铁索极长,又是高悬于山颠之间,纵使粗若儿臂,要快经过还算容易,要慢慢行来便是甚难。唐无衣和唐毒如履平地,举手投足间更半丝迫促也无,举重若轻,单以这份轻功而论,便不在杨秀之下。 杨秀纵然自负,却决非盲目自信。实力固然是胜利基础,但惟有小心谨慎,才能真正把胜利掌握于手心之中。他虽娶了唐钟情为庶妃,不过那是唐门主动把人送上成都的,故此今日之前杨秀并未和唐无衣见过面。此刻一见,心中亦微觉凛然。只是他外作狂妄之态,实则心计深沉,外表看来,并无丝毫异状。 须臾间唐无衣已过了铁索踏足实地,整衣向杨秀深深一揖,道:“唐无衣向王爷请安。王爷一向无恙,更兼修为精进,实是可喜可贺。” 杨秀淡淡道:“小婿亦向泰山老大人请安。岳丈,你养的好看门狗,生的好女儿啊。” 唐无衣眉心轻跳,低头道:“不敢当。王爷天潢贵胄,老夫不过一介平民,何当泰山二字,王爷折杀老夫了。老夫御下无方,又兼深山野人不知礼数,竟冒犯了王爷,万请海涵。还请入金銮殿奉茶。” 唐无衣这番话,可谓已经低声下气到极点。杨秀立威目的已经达到,当下微微点头,道:“承情了。岳丈,请。”背负双手,施施然当先走出踏上铁索。宁道奇垂手紧跟其后。四大部主和门主及唐毒彼此对望一眼,眼眸内都大有戒惧疑惑之意。各自缓缓摇了摇头,却又同时点了点头。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山雨欲来之势,已是昭然欲揭。但此处毕竟是唐门总坛,强龙尚且不敌地头蛇,何况唐门又岂是区区小蛇可比?且各自施展手段,看究竟鹿死谁手便了。 金銮殿占地广大,内里楼道迂回,千房百舍,处处金碧辉煌,却只见其大气而不见庸俗。其中最重要的地方,莫过于当中那足可容纳过千人济济一堂的正堂大殿。其气派华丽处,几乎可与大兴城太极宫的太极殿相媲美了。其中门主宝座高居于一道足有十余丈高的阶梯之上,稍下两个阶级的平台,则是五大部主的座位。再往下便无坐席,阶梯上却分别镶嵌了金、银、铜三样金属。唐门中卧虎藏龙,高手众多,便以金银铜三级作为分阶。武功练习有成且立下功劳者,才能从普通徒弟进级铜阶;待得修为精进且又立下了特别功劳,便可进级银阶;至于最后的金阶身份,则更需要如关云长般过五关斩六将,捱尽苦楚流尽血汗,立下于唐门有极大贡献的功劳才有可能赐予。 唐门子弟兵上万,能够名列金阶者不过区区六人。银阶本有三十六人,但自从凌云山一役后,唐门七煞去其六,便只余三十人了。铜阶者有七十二人,东斜西独亦位列其中,不过他二人在成都锦官楼自杀,此际便只剩七十人。 杨秀端坐于门主宝座之旁,高据唐门众子弟之。放眼俯视,只见此际这一百零六名唐门的最精锐徒弟,尽数聚集于大殿上,当真可称人强马壮。仅此百余高手,集结起来的力量,便足以抵敌上万名全副武装,久经战阵的大隋精锐府兵。他虽自负武功已经凡入圣,但打天下毕竟单人匹马就能做得来的。心中更加坚定了要粉碎唐门,然后将这支力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信念。 位于稍下处,和五大部主共座的宁道奇,则是冷眼旁观,凝神辨认唐门子弟。他行游天下,见识阅历均丰,唐门银阶、金阶使者在江湖上也是声名甚盛,宁散人虽未能全都见过,但结合众人衣着打扮和外貌形相,却也猜测得**不离十。暗暗想道:“唐门的万纸千虹、双缝恨晚、颠三倒四、一言九鼎、三元及、四大皆凶、十二指长、一团和气、雷声大雨点小,还有文丞武尉、十二金粉、三葬兄弟……全都到齐了。这些人手底的本事俱非泛泛,若都能收为己用,倒确实是支万金难求的劲旅。只是他们都生于斯长于斯,对唐门忠心无比。要将他们都收复,恐怕难度更比要杀光他们还困难百倍。杨秀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不仅宁道奇心中有此疑问,唐门上下自唐无衣以降,亦无不满腹疑问。待侍仆奉过香茶,唐无衣便开口道:“鄙处山居偏僻,吃穿用度上难比大兴、成都。这茶叶也是甚劣,教王爷见笑了。” “无妨。朕今日到来唐门,本也不是为了喝茶。”杨秀淡淡道:“岳丈大人,你的女儿呢?既然唐名越也还活着,想必我的好王妃也该还未死吧。为何不出来迎接为夫,难道是心中有愧,所以不敢见人吗?” 唐无衣暗暗叹息,知道这一关终于是避不过去了。当下起立微微欠身,沉痛道:“凌云山之事,老夫已经听名越约略说过大概。钟情那孩子确是罪无可赦,但请王爷好歹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唉,其实王爷饶不饶她,也无关紧要了。钟情她身中奇毒,纵使得毒老尽力救治,毕竟人力难以回天。此刻……此刻……唉~”长叹声中住口不言,但言下未尽之意,不问可知。 唐无衣伤痛之情溢于言表,任何人一看就知道决非假扮的。杨秀却是半个字也不信。暗暗冷笑,也不出言相慰。淡道:“既然死了,那么往事一笔勾销便罢。唐门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凌云山一行,朕已如愿以偿,取得了凌云窟中的物事。不知道唐门主是否还记得当年约定?” 唐无衣回头和五大部主对望一眼,道:“日前巴蜀地脉有所异动,唐门亦有所感。但究竟实情是怎么样,我们未到过凌云山,只听转述终究差了一层。事关重大,老夫斗胆想请王爷……” “要看证据么?好。”杨秀长声大笑,起立抓住身上外罩的斗篷一扯一挥。刹那间唐门上下众人同时倒抽口凉气,瞳孔收缩寒毛倒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真是事实。只因为眼前这位蜀王杨秀,面上赫然覆满了细碎的紫金色鳞甲。不但如此,他额头更上长出两只小角,右臂自肩而下形如兽爪,色从纯黑转趋玄黄,整个人看上去半人半兽,偏偏气度威严,直教观者不敢仰视,甚至只想立刻俯伏在他脚下,向杨秀鼎礼膜拜。 二百年前,天地盟主座下的地尊使凶阎王,曾经巧得华佗秘方,因而创造出许多半人半兽的怪物充当打手。可是那些人为制造的怪物,顶多只能使人畏惧和厌恶,却绝无可能使人景仰膜拜。和眼前半人半龙的杨秀相比,根本犹如萤火之与日月。顷刻间诺大金殿中一片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忽然但听“扑通、扑通”异响不绝,竟是有十多名辈分和修为都比较低的铜阶使者心驰神荡,连门主与五大部主在场都顾不上了,当场就向杨秀屈膝下跪,行起五体投地大礼来。 唐无衣深深吸口气,神态率先恢复自如。道:“当年唐门曾经和王爷有过约定,愿全力襄助王爷入凌云窟寻宝。若王爷得到其中宝藏,则唐门子弟更当附王爷骥尾,言出必随莫敢不从。今日王爷既然已经证明自己乃天命所归,老夫更无二话可说。” 第八十六章:叛徒 据说这个星期有封推……我得注意存稿,到时候尽量一天2更。请大家看在党国份上拉12一把,多给点红票和推荐吧t_t ----偶素请大家帮忙给点击滴分割线---- “好,果然够痛快。”杨秀那张半人半龙的脸上,不其然挂起了几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缓缓转过身来,当仁不让地走向门主宝座,理所当然般在这张代表了唐门无上权威的椅子上坐下来。双手交叠,悠然自得地架起二郎腿。道:“说话确实说得够痛快,教朕听起来同样也是痛快得很。不过朕要的不仅是句痛快话,更想看到你们做的痛快事。唐门主,无谓兜圈子了,朕只想听实在话。朕若起兵,唐门能给予的资助究竟是多少?” 唐无衣狠狠咬咬牙,拱手道:“唐门列祖列宗数百年积蓄,总算也薄有财货。王爷其事在即,老夫愿意……愿意出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铜钱五千万作为资助。唐门上下合共一千二百精锐子弟兵,亦任凭王爷驱使调度。” 杨秀面色仿佛变了变,随即冷笑道:“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铜钱五千万,再加上千余子弟兵?哈哈,唐门果然大手笔。好,好,好!”笑声虽大,其中却殊无欢悦之意。上至五大部主,下至铜阶使者,殿中几乎无人不被那笑声所慑,顷刻间但感浑身冷汗如浆,直将贴身底衫也浸成透湿。唐无衣心中暗惊,但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惟有死鹅子嘴硬,拼命撑到底了。当下凝声道:“王爷!” “宁道奇!”杨秀笑声突止,扬声断喝。宁散人应声起立,从袖中取出张小纸卷展开,朗声诵读道:“至大隋开皇二十年计,唐门子弟合共二万四千零六十七人。当中壮年男丁为九千三百八十七名。门中资产则有黄金二百五十万两、白银一千六百万两、铜钱十万万。巴蜀各郡各县的田土地契,合共三百七十四万亩,另有历代古董珍玩,名家书法字画,孤本书籍等总计六万二千零九十五件。” 单调枯燥的数字,配合上宁散人忽然就变得毫无平仄起伏的机械式语音,本应令人昏昏欲睡才对。然而在唐无衣和五大部主耳中,这连串数字就似平地惊雷,“忽喇喇~”地一个接一个,直轰得人魂飞魄荡。特别是唐无衣,唐门究竟能有多少财产,向来是只有门主才能知道的真正秘密。可是此刻宁道奇如数家珍,直截了当就把唐门的老本揭了个底朝天,而且还说得分毫无差。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 唐无衣霍然转身,目光从五大部主开始、金阶银阶铜阶逐一扫过,可是众人面上神情或茫然或迷惘或惊疑或震骇,却无一人有流露出丝毫“内奸”之端倪。心烦意乱之下,他简直看谁也像有可疑,却又谁都不像。杨秀却是坐得稳如泰山,冷笑着朗声道:“唐门主,别再东张西望了。现在朕只问你一句,宁散人说的数字,究竟有没有那里是错误不实的。嗯?” 唐无衣面色阴沉,脚下步步后退。苦修四十年的精纯真气早暗暗催运全身,凝声道:“没有错,半个字都没错。王爷神通广大,老夫实在佩服之至。但这些是祖上基业,不能轻动。王爷若要,老夫最多可以承诺再资助黄金二十万两,白银八十万两。除此以外,一切再也休谈。” 杨秀冷冷道:“门主当真好慷慨啊。怎么,你当朕是……叫花子不成!”左手手掌话连同时落下。只听“嘣~”裂响声起,那张唐门传承数百年,镶金嵌玉华丽无比的门主宝座,登时被他掌劲拍成四分五裂。上百粒价值连城的翡翠钻石等饰物四散激射,“噼里啪啦”犹如下冰雹般散落遍地。那声音中杨秀腾身站起,翻脸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是真龙天命,这巴蜀大地,不,纵横九千里的花花江山,全属朕一人所有。朕若需要时,你们这些草民就该立刻奉上全副身家性命求朕收用,若有半丝迟疑隐瞒,便是不忠该死!老匹夫,朕给你机会,你却居然还敢推三阻四,当真就不怕朕将你们满门抄斩么?” 唐无衣把心一横,喝道:“口口声声称孤道寡,杨秀啊杨秀,我看你是做白日梦做得颠了吧?莫忘记你纵然取得了黄帝龙骨,终究只是单人匹马。一旦就此起兵,连成都城你也未必控制得了,还凭什么去打江山夺帝位?要抄斩我唐门满门,老夫就只怕你没这个本事!” “井底之蛙,可笑可笑。”杨秀背负双手举步而前。他向前一步,唐无衣就随之也向后一步。双方间始终维持七步距离不变。傲然道:“朕与神州龙脉合二为一,威能神通之巨,岂是老匹夫你所能想象得到的。要打天下,根本朕一人便已足矣。之所以要你唐门出钱出力,只因皇者天威,等闲绝不轻动,因而才赐你们这些烂头卒一个冲锋陷阵抢先替朕去死的无限光荣而已。唐无衣,看在你好歹做过朕几天岳丈的份上,朕就再给你个机会。十日之内,带上唐门所有财货,尽起九千子弟兵来成都报到并听从调遣,否则的话,朕将----杀无赦!” “放屁!”唐无衣还未说话,脾气最为火暴的唐霹雳先已按耐不住。暴喝声中一道赤影惊虹直扑杨秀,〖霹雳雷霆轰〗当面狂捣,甫出手已经竭尽全力,不留半分余地。杨秀眉头轻蹙,依旧安坐得稳如泰山,右手抬起却只伸出一根中指向前轻轻点出,淡然道:“果然好臭!” 旱天行雷轰然炸裂,唐霹雳遍体骨骼“噼里啪啦”地响个不休,身如炮弹般向后急飞倒撞,度比之扑出时更加快了十倍,却竟已没有任何人去关心他究竟生死如何。既已撕破面皮反目成仇,眼下唯一可做的就是各施手段全扑杀杨秀,否则这里人人都是不得好死!唐败反应最快,双袖齐扬,漫天黑白棋子同时飞出攒打敌人周身大穴。杨秀才震开唐门工部之主,立时现〖暗器〗的锐烈攻势已迫近眉睫。杀着临身,他非但不再出手,反而回臂抱胸,大笑道:“华而不实的花俏玩意儿,给朕----滚!” 风起云动,呼啸怒吼,电光石火间无俦内劲化作龙卷狂风护身急转,好比铁壁铜墙泼水难入。挟唐败三十余年精纯内家真炁射出的黑白棋子登时犹如风中浮萍,被狠狠卷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然而才打退二波攻击,旧力才消新力未生,三波攻势早浪接浪接踵而至。凌厉剑气“哧~”地割破龙卷气旋。唐门门主唐无衣终于出手,镇门四绝的〖杀、剑〗二器并用,以指代剑长驱直入,捉紧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径直点向杨秀眉心,正是〖杀无赦?剑无双〗! “天真的老匹夫。”杨秀咧嘴狞笑,摇头道:“竟以为用车轮战就能占朕的便宜?睁开狗眼看清楚,朕是天上天下,绝对无敌。”反掌一转,右手拇指按出。不偏不倚,恰好和〖剑器〗正面相触。猛如洪流怒似海啸的恐怖巨力,立时奔腾咆哮着向唐无衣席卷扑出。纵使无招无式,却仍压得唐无衣五内翻腾浑身裂痛。唐门门主心中大骇,情知若再硬挡只能重蹈唐霹雳覆辙,当下转刚为柔卸劲急退,双腿裂地成坑,直将那条黄金台阶也狠狠割开。 从唐霹雳出手到唐无衣被震退,从头到尾也不过五六个呼吸之间的事情罢了。三大高手,甚至包括向来被唐门子弟奉若神明的门主联手合击也被轻易击退,如此神通,直是匪夷所思到极点。唐霜心念电转,手上却半丝也不耽搁,右腕急抖凝汽成冰聚出五尺冰锋,反臂直指宁道奇,口中大喝道:“唐门众子弟听令,杀杨秀!” 一石激起千层浪,刹那间金银铜三阶使者合共百余人同时动作,赫然却竟并非听从唐霜命令拥上扑杀杨秀,而是各自刀剑相向拳掌交加,就向身边的同门狠施辣手。惨呼声中鲜血横流飞溅,登时将座威严肃穆的大殿变成修罗血杀之场。剧变猝生,唐霜心志再坚定也难免微生惊乱,内力催行便无法精纯,宁道奇虽然也想不到为什么唐门子弟竟然会突起内讧,但此事对于自己明显大大有利,却是不惊反喜。当下双掌又是当胸合拍,将适才在山门牌楼外的一幕再度重演。 弹指间冰锋剑被狠狠震碎。千百点碎冰挟无匹内劲同时反打唐霜。冰部之主低声惊呼,拗腰避开夺命碎冰攒打,同时向后平平滑出三四尺远。堪堪死里逃生,还未来得及站起,突然一只脚由上而下急踏,“砰~”地正正踩在他胸膛“檀中”要穴之上,将他死死按在地面动弹不得。夺魄宫宫主唐文成阴侧侧的声音随之尖针般刺入双耳,道:“老朋友,乖乖躺着别动。否则可别怪我不顾这几十年的交情啊。” 唐霜惊怒交集,喝道:“唐文成,你疯了?” “我当然没有疯,只是做一些自己觉得应该去做的事情罢了。”唐文成嘿声笑道:“当然,像你这种抱残守缺的老家伙,不能理解是很正常的事,所以我也没必要再解释什么。但如果你坚持要反抗的话,其实我也会很欢迎的,嘿嘿,嘿嘿嘿~” 唐霜半生练习〖寒霜诀〗,本来最不怕的便是寒冷。可是唐文成笑声却比冰更冷,比雪更寒。顷刻间雪厂之主浑身僵,当真似泥塑木偶,半根手指头都不敢动。 内讧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就在这片刻工夫,唐门子弟的自相残杀已然结束。一百零六名金银铜三阶使者,此际还能站着的不过区区半数左右而已。更令人吃惊的,乃是倒戈相向者当中不但包括十二银阶以及三十铜阶,甚至全部六大金阶也尽在其中。碧磷福地的四大徒弟〖四大皆凶〗位列银阶,但不知怎么地,居然没人向他们动手。 四人又惊又怒,霎时间难分敌友,竟是不知所措。始终姜还是老的辣。唐毒年逾百岁,毕生闯过无数大风大浪。眼前变故纵使来得突然,他却仍能保持镇定,将手上拐杖一顿,向四名徒弟喝道:“保护门主。”忽然翻过拐杖向前一格。“夺夺”两下轻响,杖头处早钉上了两枚乌光闪烁的流星刺,正是唐败。他才刚暗器攻击杨秀,这时候却又向唐毒施展杀手,委实匪夷所思不合常理到极点。唐毒怒道:“唐败,你究竟的什么颠?” 第八十七章:天下英雄谁敌手,杨唐 行为怪异的唐败,更不回答唐毒质问。他陡然提气急纵,翻身一个空心筋斗跃出数丈,恰好落在杨秀面前屈膝下跪,必恭必敬道:“唐门惊魂殿殿主唐败,愿弃暗投明,从此为皇上效力。今后无论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均在所不辞。” 改换门墙居然可以做得如此爽快利落,半点也不拖泥带水。唐败的举动,甚至就令杨秀自己也大感愕然。他一怔之后,随即已是放声长笑,道:“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朕正值用人之际,就收下你这个俊杰吧。”唐败当场喜形于色,磕道:“多谢皇上。皇上万年无期!”起身垂手侍立于杨秀身后,竟是公然以奴仆自居。 唐无衣和杨秀拼了一招,但觉周身经脉也像被卷入龙卷旋涡中撕扯绞割,痛得十足身受千刀万剐极刑。幸好镇门〖杀器〗乃是一门化无形之气为霸杀之器的强悍内功心法。唐无衣接任门主十余年,虽因本身资质和年龄的关系,没能将这门心法练上登峰造极境界,总算也是略有所成。杀器护体,金刚不坏,好不容易才硬生生抗了过来。才刚刚喘过口气,立刻看见唐败如此无耻行经,当场气得目眦欲裂,怒骂:“唐败你这无耻败类,枉费老夫一手将你提拔,竟敢如此忘恩负义?还有唐文成,你居然勾结外人颠复唐门,不但愧对老夫,更愧对唐门的列祖列宗!” 唐败装聋作哑,唐文成则只嘿声冷笑,全不理会唐无衣怒骂。剩余那五十多名金、银、铜阶使者则移动脚步,隐隐将唐无衣和唐毒及〖四大皆凶〗等人重重包围。唐毒暗自叹环顾全场,但见金銮殿内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唐霹雳重伤不知生死,唐霜被唐文成制住要害无法顽抗,唐败又临阵投降。除去自己四名亲传徒弟外便再无任何支援。形势之恶劣,直是无以复加。然而他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胸中竟无半丝惊惶不安,沉声道:“门主少安毋躁,区区几名叛徒,还动摇不了唐门根基。”一顿拐杖,沉声又道:“王爷果然好手段。难怪有持无恐,胆敢独自闯山。原来早便安排了这种无耻内奸为后着,好,好,好卑鄙啊!” “毒老错了。”尽管双方已经图穷匕现。但杨秀说话中却出奇地依旧保持着一分对唐毒的尊重之意。他大马金刀地安座椅上,傲然道:“在朕的皇图霸业面前,一切只有成败之分。卑鄙这两个字,只是失败者用来泄不忿与推委无能的借口而已。不过,收买叛徒这种事,朕还不屑去做,更不必去做。就好教你们输得心服口服。把唐门一手颠复摧毁者其实不是朕,而是另有其人。” “还有另外的人?”唐无衣死死盯着杨秀,一字一顿问道:“究竟是谁?唐门中和你勾结的内奸到底叫什么名字?” 杨秀嘲弄似地一笑,道:“朕何必要说。老匹夫,你若还未瞎,就尽管回头去看吧。” 大敌当前,唐无衣又怎会因为敌人的一句话就分心回头?但他虽不去看,却还能听。杨秀话声才落,骤然就听见猛虎咆哮从殿外传入。霎时间万籁俱寂,五十余名金银铜阶使者自动分列左右,让出一条宽阔大路。紧接着“哒、哒~”的沉重脚步踏过血泊,径直走向金殿长阶。站在唐无衣和唐毒身后守护以防腹背受敌的〖四大皆凶〗双瞳同时激烈收缩,失声惊呼道:“唐十三!?” 本该是平平凡凡,再普通不过的三个字,落在唐无衣耳中,登时有若惊雷。他下意识霍然转身,先映入眼帘,竟是一头货真价实的畜牲。 牙尖爪利,形凶意恶,遍体皮毛尽为漆黑。无论体长身高,也比普通的同类要大上整整两圈。额头上的“王”字斑纹并不明显,可是那股万兽之王的气概,却绝未有因此而被减弱半分。只因它就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甚至曾创下过扑杀唐门铜阶使者记录的异种黑虎,鲜卑里牙! 然而本该傲啸山林,独霸一方的虎中霸王,此时此刻却也不过就是头被絭养的宠物而已。在它背上,赫然端坐着一名双臂交抱前胸,看来不过十**岁的少年。他双眉秀气儒雅,虎眸威凌睿智,酒窝轻佻放浪,嘴唇深情如海如此奇相,仿佛集世间百般性格于一身,本该是格格不入才对。但放在他身上,偏偏就融和配合,自有股然气度。 他正是号称唐门三百年来最杰出天才,年仅十三岁已经登上金阶使者之位的:唐十三! 同时,亦将是唐门历史之上,空前绝后的最年轻门主。 ※※※※※※ “唐十三?你说……唐门的新任门主,叫做唐十三?” 乍闻此名,极乐寺大殿内的〖五部众〗齐齐异口同声地骇然惊呼,不自觉挺身站起。杨昭愕然点点头,随即凝声道:“对,唐名越是这样说的。据闻这个唐十三暗中和杨秀相互勾结,大肆分化收买唐门内部成员。时机一到便里应外合,将门内所有重要人物的家眷都控制起来,使其再无反抗余地。现在唐门原门主唐无衣已被废拙,但生死不明。其余五大部主以及金银铜阶杀手并子弟兵九千,已经编入杨秀的叛军当中为其效力。杨秀对唐十三十分欣赏,不但立他为新门主,还与他结义金兰,约誓他日打下了江山便共享富贵权势。不过……众位师兄,为什么你们都这个表情?” 盘膝端坐于上,才刚捧起茶碗便因为“唐十三”之名而僵住了不动的极乐正宗宗主摩诃叶,表面虽仍沉稳,实质心内震惊,实不下于五名亲传徒弟。他深深吸了口气,反手将茶碗放回旁边机案之上。甫一松手,那外貌看似完整的茶碗登时碎裂成粉,滚烫茶水流淌四溢,把地面也打湿了一大滩。杨昭看见,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试探着问:“师尊?” 摩诃叶挥挥手,命〖五部众〗坐下,沉声道:“这些事,你都禀告皇上和娘娘了没有?” 杨昭摇头道:“没有。天色太晚,皇宫宫门也已关闭,这时候进不去了。河南王府中并无高手。所以为防万一,我才立刻把人带来极乐寺。怎么,师尊您认识这个唐十三?” 摩诃叶面色阴沉,抬手向杨昭虚按,转头吩咐道:“法刑,你去安排人手,将唐名越和唐斯文两人严加看管。若有意外,拿自己的人头来见为师。沙也,妳带明月去安歇,好好款待,别怠慢了人家。其他人暂且散了,车离和昭儿留下。” 〖五部众〗同时恭身听命,杨昭情知这是摩诃叶有紧要话私下和自己说,却握握紧偎在自己身边的明月之柔荑,柔声道:“妳跟师姐先去安歇吧。我和师尊说完了话便来。”明月柔顺地点点头,起身去了。“砰”地大门关上,殿内就只剩余了杨昭和摩诃叶、车离三师徒相对而坐。摩诃叶凝思半晌,沉声问道:“昭儿,你对当世高手,认识有几多?” 杨昭微微一怔,随即道:“略有所识。师尊,您问这个干吗?” 摩诃叶不答,道:“既有所识,姑且一一道来。” 杨昭心中略有所觉,当下深深吸口气,道:“天下间练武者虽多,但能称呼为高手者,却也只如凤毛麟角。天晶传人和九千岁不计算在内的话,那么便推师尊您为最强了。其次则应数正一道的朝阳天师。再往下数,宁道奇和慈航静斋传人梵……清惠亦仅随在后。岭南谯国公宋缺有‘天刀’威名,徒儿虽未见过,料想和宁牛鼻子与静斋传人应该相差无几。嗯……听说天台宗、三论宗、华严宗、还有禅宗的四名宗主武功也很了不起,江湖中合称四大神僧?此外么,据说还有个叫什么魔门的组织,门中分为两派六道,其中也有不少杰出人物。但徒儿未曾见过,不敢妄论。再就是听说塞外突阕有位叫毕玄的,被突阕人奉为‘武尊’。高句丽也有位奕剑大师傅采林,据说地位十分尊崇然,武功应该也很了得。啊,对了,朝中唐国公李渊、许国公宇文述,还有越国公杨素等也算一流高手。” 杨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摩诃叶却是冷笑连连,意态似是颇为不屑。徒弟说一个名字,他便摇一次头,哼声道:“李渊、宇文述、杨素等武功纵然不差,但却缺了一点灵气。这辈子任他们如何勤修苦练,终究不能进军无上天道,成就有限了。魔门龟缩数百年,只懂暗中玩弄阴谋诡计,格局太小。除当年的‘邪帝’向雨田外,余子碌碌,皆不足称道。什么邪王阴后之类的,不过自己给自己面上贴金而已。四大神僧名声不小,可惜皆无独当一面之才干。其武功也不过尔尔罢了。宁道人和静斋传人亦差相仿佛,不过他们悟性资质较好,若能放下俗务再苦练三十年,当能有所成就。不过现下仍不在为师眼中。天刀宋缺这人么……为师亦未见过,但观他生平行事,胸中大有丘壑,其武功亦必能上窥天道。至于突阕武尊毕玄和高句丽奕剑师傅采林么……” 摩诃叶沉吟片刻,终于仍是冷笑道:“名气虽大,未必符实。何况边鄙小国之民,能有多少见识?他日若有机缘,为师必要教他们知道什么才叫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杨昭点点头,问道:“那么朝阳天师呢?” 摩诃叶眯起眼眸,道:“正一道武功博大精深,为天下玄门之正宗。朝阳子资质之高,不在其祖孙恩和二祖郭纯阳之下。虽然曾经被为师所败,但若无为师,他已经是天下一。可惜此生若无特殊奇遇,他终究还是只能屈居二而已。所以天下武者虽多,能真正被为师看在眼里的,其实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正是唐十三。” “师尊谬赞,徒儿愧不敢当。”杨昭听摩诃叶言语间竟然对唐十三如此看重,不禁也为之凛然。微微探身问道:“师尊,你见过唐十三?” “唐十三……唐十三……”摩诃叶悠悠叹口长气,道:“何止见过。为师毕生之中,从未有过败绩。但唯一的例外,却就是因为这个唐十三。那次我虽未败,却亦无法得胜,只堪堪成为平手。但也因为他,所以为师才能击败朝阳,顺利建立起极乐正宗的威名。算起来……这是整整十三年之前的事了。” 杨昭倒抽口凉气,道:“徒儿斗胆,要向师尊请教当年经过。若有不便之处,还请师尊恕罪。” “此事本来亦无须讳言。”摩诃叶淡淡道:“只是若由为师亲口所述,恐怕……嗯,当时你车离师兄也在场的。车离,你就把十三年前的事,讲给昭儿一听。” 第八十八章:惊天动地的唐十三 回忆……每个人在自己的一生之中,都总会有许多回忆。或悲或喜,或苦或乐,又或者爱恨交缠,恩怨难分。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回忆,都必定是这个人所曾经经历过的最难忘事情。 车离,作为极乐正宗〖五部众〗中的大师兄,位高权重,声名显赫,武艺高强,享尽荣华。在他三十余年的人生里,既曾凄惶落魄、亦曾风光无限;有许多声名远播的武林高手死在他手下,自己也曾经被人像条狗般被人追杀。但假若有人问“你印象中最难忘的事情究竟是什么”的时候,那么车离可以毫不犹豫的立刻给出答案。既不是幸运地拜入摩诃叶门下成为极乐正宗宗主的亲传徒弟,也不是生平一次杀人抑或得到自己的一个女人,而是短短的三个字:唐十三。 这是一段充满惊悚震怖的回忆。若是可以的话,车离只愿这段经历从来未曾生过。可惜每当午夜梦回之际,这段记忆总是会顽强地冲破禁制,从脑海的最深处浮上,提醒着他世界上曾经生过这件事,也真真切切地存在着一个人,名叫‘唐十三’。 那是距离现在,正好十三年之前的大隋开皇八年。那一年,极乐正宗刚刚结束了长达三百年的蛰伏,在史上最出色的宗主摩诃叶率领下,堂堂正正地走到了舞台之前。其时,大隋宫廷中的夺嫡之争也以杨广与仰泳两人为主角,悄然拉开了序幕。仰泳身为长子,有着任何人也不可比拟的天然优势。既在朝堂中有以丞相兼太子太傅高颎为的一班臣子全力拥戴,也在朝堂之外有以正一道朝阳天师为的道门势力大力支持。杨广虽有破南陈和剿灭妖盟等赫赫武功为后盾,亦得杨素、宇文述等重臣拥戴,却始终缺少了宗教势力支持,因而在夺嫡之争中处于下风。 摩诃叶的出现,正好填补这个空白。经由杨素穿针引线,极乐正宗很快就成为了杨广对付正一道的最大王牌。而且由于杨坚和独孤皇后本就宠信佛法,所以摩诃叶比起朝阳天师,也更得信任和重视,很快就得到了随意进出皇宫这种朝阳天师从来也未曾得到过的权力。一山岂能容二虎?两大高手也意识到,彼此之间,将来必有一战,而且更是----不死不休! 摩诃叶惊才绝艳,实为不世出的了不起人物。他武功修为之高,已毋庸多言。而文才上之造诣,却也丝毫不比武艺逊色。天竺各门各派的经典均可以随口侃侃道来不在话下,即使中土的诗辞歌赋、诸子百家、甚至琴棋书画、医卜星相等诸般杂学,摩诃叶亦无所不通,无所不精。 摩诃叶深知朝阳天师亦是文武全才,要击败这样一名对手,便需要彻底在所有方面都粉碎其自信心。故此不但加紧磨练自身武艺,亦在文才上更下苦心。只不过无论文才武艺,可都不是闷在家里埋头苦练就可以提高的,须得时时与日切磋才可。 其时大兴城近郊之外,有位名动公卿的围棋大国手,自称王道小。摩诃叶为锻炼棋艺,便经常带上徒弟前往其住处造访手谈。车离因为是大徒弟,所以跟随师尊出门的次数也最多。 车离至今还清楚记得,那天同样也是二月初春时节。当日自己和师尊二人轻车简从,出了大兴城,直奔向王道小所居之草堂。谁不知二人才下马车,自己正要伸手去叩那柴门,心中骤然一阵没来由的紧缩,随即抬头透过篱笆,就见庭院中王道小惯常坐在旁边打谱的那张石桌之旁,此刻却坐着另外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他抬头向摩诃叶微微一笑,道:“该来的便终于来了。在下久候多时矣,摩诃宗主。”话语中却是带有极明显的川中口音。 四周分明阳光灿烂,但那人身边四周,却似乎蒙上了重重无形的浓重大雾。尽管彼此相距不过丈余,可是不管车离如何努力睁大双眼,始终也无法看清楚那人面上真容。如此异像,自然不是什么掩眼法,而是因为那人透的霸气太重、杀意太浓。车离功力与之相比,委实有着天壤之别,故此本身意识竟在不自觉中被其影响而目眩神迷的关系。 摩诃叶功力之高,比之车离自然不可同日而喻。来人之杀意霸气,并未被他放在心上。真正使他惊讶的,却是此子年纪极轻,几乎就还是名未脱稚气的少年。当下淡然问道:“你在等本座?为什么?若论声势威望,朝阳子岂非比本座更值得你去挑战么?” 那少年傲然道:“朝阳子这等货色,早晚也是摩诃宗主的手下败将,根本不足为道。在下曾答应过自己,每到自己十三年的生日,便要做成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宗主既将成为天下一,而且至少在今后十三年中无人可以动摇宗主地位。那么若在此之前便被在下击败,岂非正是一桩大快事?” 摩诃叶失笑道:“你才十三岁?好,好,果然是初生之犊不畏虎。既然如此,本座又何吝赐你一败。要如何比试,尽管划下道来便是。” 那少年抬手往石桌上摆了摆,淡淡道:“宗主既为对奕而来,何妨就在这纵横十九道之上分个胜负?” “好主意。”摩诃叶移步走近,将衣摆一拂,就在那少年对面坐下。也,不管此地原来的主人王道小生死如何,淡然道:“本座若是以大欺小,谅你败了也不甘心。便让你先选子吧。” 那少年自负地轻笑,道:“贴目先后,在此战而言并无意义。若论性格,宗主与在下均生于正邪之间,心中善恶难分。所以无论黑白二色,对彼此来讲都过于单调而显得格格不入,本是选无可选。但宗主已然率领极乐正宗结束蛰伏,堂堂正正地走到了光天化日之下,今后一切所作所为,皆是阳谋。而在下纵然胜了宗主,却仍须潜藏黑暗之中以静待崛起时机。如此,这白子自该为宗主所用。”一言既毕,右掌陡往桌上拍下。 满盛白子的棋盅为那少年掌力所激,登时滴溜溜跳起。漫天白色棋子同时“哧哧”急响着打向摩诃叶。将近命中之际,却同被柔韧的护身气劲挡住,急劲去势尽化无形,却又并不落下,只是环绕摩诃叶身周急转。极乐正宗宗主微微颌以示嘉许,伸出食中二指轻轻拈住其中一枚棋子,淡道:“你既用黑子,那么便先走吧。” “如此,便却之不恭了。”那少年同样往棋盅里拈出枚棋子,便往棋盘上轻轻按下。但听“嗒~”地清脆轻响,漫天黑子随之同时飞起,亦被其护身真气牢牢粘住了悬空急转,不让摩诃叶专美于前。 如此对奕,委实堪称天下奇观。两人既是比文也是比武,不但斗力更要斗智。但听“嗒~嗒~”清响连环不绝,却不光是棋子落入棋盘的声音,更是那无数黑白子相互碰撞的声音。棋盘上缠杀固然激烈,棋盘外之争斗更是凶险万状。刹那间罡风四射,方圆三丈内尽成生人莫近的禁地。 车离棋力不高,开始的二三十手,还能勉强看出二人棋路。得到后来,只见棋盘上黑白二色纠缠不休,也不知究竟谁人局势优劣,只知那少年下子越来越快,自己师尊则每一手都要考虑良久。他心中着急,还待凝神细察,却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入那三丈的圈子之中。逐渐地更感心跳如擂,胸中气闷欲呕,难受得几乎想死。欲要运内息平复,可是一提真气,登时更大骇欲绝。原来自己体内真气在不知不觉间被这场奇异决战的节奏所牵引,失控在体内经脉间胡乱狂奔疾走,竟已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 生死关头,再无余裕去关注身外胜负。车离不假思索地立刻盘膝坐地,全力运功弹压,半眼也不敢再往棋盘上多看。身上汗水涔涔渗出,片刻便浸透重衣,冷得身心惧寒,惶然不知所措。 良久良久,陡然只听“砰~”的巨响,整片地面也随之震了两震。车离下意识睁开双眼望去。只见师尊摩诃叶和那少年之间的气劲已然消散。两人静坐对视,竟仿佛从来没有生过任何事情,自己适才所见那场动魄惊心的恶战,全是自己虚构出来的幻觉一般。然而二人脚边遍地的黑白碎粉,却又清清楚楚地提醒着所有人,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不容任何人加以抹消。 二人武功上之高下究竟如何,车离当然无法知道。可是这棋盘上的胜负,却已经十分明显。凝神看去,黑子早将白子杀得溃不成军,可谓大获全胜。 沉默半晌,摩诃叶忽然淡淡道:“好,这盘棋乃是本座输了。后生可畏,了不起。” 那少年面上闪过一阵青气,沉声道:“承让。摩诃宗主武学上的修为已进窥无上天道,在下这点点浅薄能耐,实是望尘莫及。看来在下毕竟还是小窥了天下英雄,惭愧。此际摩诃宗主若想杀人,便是最好时机了,便请出手。” 摩诃叶虎目如电,沉声问道:“你今年确实只有十三岁?习武多久?” 那少年纠正道:“更正确而言,是还有半年才到十三岁生日。在下五岁开始习武,至今未满十年。” 摩诃叶点点头,道:“区区七年光阴,居然就能有如此修为。纵非绝后,但肯定已是空前。若再假以时日,你成就之高,当是无可限量。为我极乐正宗百年大计着想,本座此刻确实应该立刻杀了你以绝后患。不过……” 极乐宗主凝目垂向棋盘,道:“今日若杀了你,这一败之辱,却教本座他日如何洗刷?更何况惟有不思进取,对本身实力毫无信心的庸碌愚人,才会害怕养虎为患。而本座又岂能与那等匹夫相提并论?有你这样一位天才在后追赶,正好提醒本座莫要耽于逸乐,时时刻刻对自己加以鞭策提醒。好,你今日便尽管去吧。他朝若有机会,你我再续此一战不迟。” 那少年从容不迫地起身,却向摩诃叶抱拳行了一礼,道:“如此,在下便承摩诃宗主之情了。只是‘败’之一字,在下亦不敢厚颜居之不疑。此战便以平手论吧。且看十三年后胜负如何,告辞。”更不运功护身,举步就从摩诃叶身边走过。步伐沉稳,度不疾不徐,并无显示出半分焦虑或喜悦。 摩诃叶心中对这少年的评价,因之更上层楼。凝声道:“且慢。既有再见之日,岂可不留名号就走?” 那少年脚步一顿,亦不回身,便如此以背相向,颌道:“摩诃宗主言之成理。那么便请记住。在下姓唐,是每隔十三年,便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唐十三!” 第八十九章:战鼓喧天 “如今屈指数来,正好又是十三年了。”好不容易说完往事,车离但觉自己的力气也已经随之耗尽,甚至连维持端正跪坐的姿势,亦是有所不能。他长长吐了口气,浑身都散了架般松开两腿瘫坐,苦笑道:“今年以来,我心中始终怔仲不安,却总找不出原因所在。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只因为唐十三今年该是二十六岁,他又要做另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了。这道理本来再明显不过,我并非想不到,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而已。但……该来的,始终也要来。” 摩诃叶皱起眉头,向自己的大徒弟瞥了一眼,心中略觉惊讶,但更多的却是不满。斥道:“唐十三固然乃人杰,你被他气势所慑而滋生心魔,本亦人之常情。但身为为师的徒弟,竟遭心魔缠绕一十三年而不能解,这成什么话了?哼,没出息的东西。” 车离心中惭愧,霎时间直是无地自容。当即俯伏于地向摩诃叶磕道:“徒弟无能,请师尊责罚。” 摩诃叶冷哼一声,也不去管他。回头向杨昭问道:“昭儿,你觉得如何?” 杨昭沉吟道:“这个唐十三,当年他凭气势已能和师尊分庭抗礼,如今十三年过去,也不知其武功修为究竟已臻至一个如何惊人的境界。不过,登上唐门门主之位虽然成就骄人,但距离惊天动地,似乎还差得远吧?唐门九千子弟兵用以江湖争雄固然是股庞大力量,可要说就能据此辅助杨秀叛军夺取天下……”杨昭摇摇头,斩钉截铁道:“则绝无可能!” “光是九千唐门子弟兵,自然用处不大。但若再配合杨秀的蜀军,则奇正结合,立刻大大不同。只要能够用得其所,要纵横天下又有何难?”摩诃叶神色凝重,加重语气叮嘱道:“昭儿,你切不可掉以轻心,小看了唐门的各种诡异伎俩。” “徒儿不敢。”杨昭顿道:“徒儿现在只在想,假如徒儿遇上了唐十三和杨秀,究竟该如何应付?要是他们二人联手,徒儿又应该怎么做?” 摩诃叶淡淡道:“朝廷和杨秀叛军之间实力相差悬殊。杨秀若想致胜,惟有浑水摸鱼,先使朝廷中大乱才有机会。假若为师所料不差,唐门定会使出荆柯、聂政的手段以对付陛下、娘娘、还有你父王三人。但皇宫中戒备森严,非绝顶高手不能来去自如。唐十三若不亲来大兴,此计难成。可是如此顾此失彼,则正面战场上他又去不得了。所以昭儿实不必顾虑会遇上他二人联手。而有为师坐镇大兴,昭儿亦可免除顾虑,全力在战场上应对杨秀叛军。” 杨昭松口气,道:“这样最好。”声音甫落,骤然有缕灿烂金光投射到面上。他愕然抬头,却见窗外一轮旭日冉冉东升,原来长谈间不觉光阴之逝,竟然已经日出了。他起身道:“天色大亮,宫门也该打开了。师尊,我想立刻入宫,可以么?” 摩诃叶点点头,正欲开口回答之际,忽然只听大殿外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而近。他皱皱眉,喝道:“是沙也吧。进来。有什么事?” 殿门应声大开,五六人快步入殿,当先正是沙也,紧随其后者却身穿宦官衣饰,是杨坚身边的亲信太监奥公公。他站定脚步,目光往殿中一扫,喜道:“啊,河南王果然在此,那实在再好不过了。” 摩诃叶凝声道:“奥公公,有要紧事么?” 奥公公回过神来,随即点头忧声道:“前线的六百里加急文书。杨秀大军已经攻陷阳平关,兵出歧山并侵迫关中。韩擒虎将军身受重伤,幸好得屈突通、来护儿两位将军拼死抢救回来。眼下残存兵卒已经退守街亭。陛下传来旨意,要国师和王爷立刻入宫商议。” ※※※※※※ “呜嘟嘟~~”凄凉号角骤然从远处地平线彼端响起,随即便迅传遍了整条街亭大道。声音甫入耳端,当道临时扎下的隋军大寨之中登时人人色变。成百上千蓬头垢面,身上尤自扎着绷带的士兵们手拄刀枪,吃力地撑持起身赶到大寨边缘,双眼满怀恐惧,透过栅栏空隙向外张望。 大道彼端空空荡荡地渺无人踪。然而那号角声一声紧似一声,仿佛永无断绝之时。开始时仍只孤孤单单,到后来简直四面八方都有相同的号角声吹响迎和,声音彼伏此起,东西相连。忽远忽近,时轻时重。虽则始终不见敌人影踪,然而其中气象,却俨然就有十万冤魂厉鬼,挟无尽怨气同时从地狱十八层的最深处爬出来重现人间。不但将这座孤零零矗立于街亭当道,只是临时搭建起来,根本丝毫也不牢靠的营寨团团围困。更要把寨里所有人也开膛破肚,生吞活剥! 尽管是身经百战,南征北讨所向披靡的大隋精锐府兵,无奈新败之余,心胆早寒,士气不振。更兼内无粮草,外无援兵,正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哪怕仍在光天化日之下,可是霎时间这仅余的一万五千名残兵,却只感心胆俱寒,眼前更因绝望而产生了片片漆黑。 就仿佛是为了配合这阵绝望。只见远处天地相连之处,陡然有浓重黑气平地升腾。那黑气越聚越浓,只眨眼工夫便已遮天蔽日,把个青日白天朗朗乾坤,直截了当地拖入无尽黑暗深渊。试问如此手段,又岂是人力可为?但听隋军大寨中风声飒然,却是万余人同时倒抽了一大口凉气。阴森冷风由大道彼端接踵旋卷吹至,惊惶低呼声无由自主地从成千上万个喉咙里脱口冲出。纵然均经极力压抑,可是无奈积少成多,刹那间大寨中依旧一片哗然。 看不见的敌人加上无影无形的手段,沉重压力接二连三地压上心头。营寨中这因为连日逃亡而早已身心俱疲的万余残兵,正似黄台之瓜,何堪再摘?弹指间混乱就如瘟疫般火蔓延,直将所有人几乎一个不漏地全部笼罩其中。紧张气氛浓烈得犹如在空气中满布火药。仅存的战马率先因为承受不住,扬蹄人立狂长声嘶鸣。人人面如土色,体若箕糠般抖个不休。甚至连抓住兵器的力气都提不上来。眼看着只要再加上半根稻草,便能压断骆驼脊梁,使这万余残兵不攻自溃,危急间却陡然……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声声点点雄壮厚实的战鼓之声从大寨中心处擂响。鼓点由缓而急,其中自蕴浩然正气。始如旱天行雷,继若万马奔腾,终似急风骤雨。每记鼓点都重重敲在营寨内士兵的心头,竟以雷霆霹雳手段,硬生生将笼罩己方众军士心头的惶恐与不安统统震散敲碎。遮天蔽日的黑气似为鼓点所阻,弥漫至营寨之外三十丈外便无法再有寸进。凄厉号角更是彼长此消,虽然声势不减,听在耳中已再没有了那种勾魂摄魄的诡异威力,反而呜呜咽咽地煞是可笑。 力挽狂澜于既倒,鼓声依旧不停,更益显得慷慨激昂,使人听之也不自禁地热血沸腾起来。自打失守阳平关以后,连日来弥漫军中的靡萎衰颓之气瞬间中竟一扫而空。鼓声中但看有两名全副盔甲的赳赳武将大步踏出营帐,各自站定了脚步,手按剑柄,同时侧身望向身后高台,只看那奋力擂响战鼓者一身白衣如雪,容貌儒雅俊朗,藏神双目中透露智慧光芒,正是守御阳平关的三军主帅韩擒虎之外甥,李靖李药师。 若非此人之力,营寨中仅存的这万余残兵用不着敌人攻杀便先已自行土崩瓦解,只能给敌人像驱赶畜牲般肆意追杀了。两位将军彼此对望一眼,各自也从同僚眸中见了欣慰庆幸之意。他俩同时点点头,回头转身,猛提真气厉声呼喝。 “大隋上柱国除右御卫大将军,来护儿在此!大隋右武侯车骑将军,屈突通在此!众将士不得惊慌,立刻各归其队。违令者,皆军法处置!” 来护儿与屈突通两名将军,武功造诣均达当世一流水准。刻意运功之下,那呼喝声直是响彻半边天。正所谓烂船还有三斤钉。右御卫与右武侯,毕竟是大隋军队精锐中之精锐。纵使新遭大败士气低落,也决非普通府兵郡兵可比。此际既被战鼓声驱散阴霾重拾战意,再听闻两将军号施令,登时便找到了主心骨。人群中军阶较高的士官趁机高声吆喝,堪堪将这大盘散沙重新整理成有模有样的一支军队,而不是上万头方寸全失的盲头苍蝇。 惊魂未定,外间变化再生。被战鼓声浩然正气压制得几乎抬不起头来的号角,音调气象均忽然为之一转,由之前的飘忽诡异变为苍凉激越。群鬼悄然退却,代之而起者,却是铁马金戈,杀气冲天。但见大路彼端尽头处尘砂飞舞,阵阵脚步声随即动地而至。来了!种种无形手段,妖异伎俩均未能令大隋官军不战而溃,步步进逼的蜀中叛兵终于要操起刀枪,货真价实地杀过来了! 战鼓不停,来护儿屈突通两名将军目光转趋凌厉,举手一挥。身边亲兵立刻牵战马过来,二人翻身跃上马背,同时放声喝道:“右御卫、右武侯两军士卒听令。开寨门,结队列阵。准备迎战!” 匆忙间伐木为栅所结之营寨,简陋得不堪一击。赖在其中死守不出,固然可以得到多少心理上的安慰。可是若然敌军当真杀到的话,它非但无法为隋军士卒提供任何庇护,反而只能阻手阻脚,随时从庇护所变成大坟墓。 右御卫和右武侯两军士卒尽是训练有素的沙场老兵,自然皆深明此理。战场上若临阵脱逃,根本无异于自寻死路。既然退无可退,便惟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众军士又得李药师战鼓激励士气,胆气大壮。纵然情知出寨决战仍是输多败少,但只要有机会放手一拼,总好过束手待毙。当下这万余残兵更无人畏战退缩,却纷纷在衣襟上擦干净了双手冷汗,紧握刀枪提弓挽缰,大开寨门鱼贯而出。就在街亭当道之上摆下鱼鳞阵,严阵以待。 飞扬的尘头越来越见高涨,大地震动程度也越来越是激烈。骤然间但听蹄声踏地密集如雷,一彪人马冲出滚滚黑气,直向当道的隋军阵中着地旋卷而至。人马身上俱披漆黑重铠,虽则看人数不过三百余骑,其声势却直比三千人三万人更加恐怖。这正是大隋朝引以为傲,以之北破突阕南灭旧陈的最强杀手锏:具装甲骑! 第九十章:战街亭(上) 具装甲骑,人马俱穿铁甲,刀枪不入弓箭难伤。全力奔驰起来时力千均,以之冲阵闯关,直是无坚不摧无强不破。单以威力而论,简直等同于现代的重装坦克队伍。绝对是大隋军队里王牌中的王牌。假若站在平地之上,任凭其持铁槊长戈尽情放手攻击的话,那么除非武功练到了摩诃叶和朝阳天师的水准,又或手上能持有天晶、虎魄这种级数的天神兵,否则任你本事再大,也绝对只有被具装甲骑踩成肉酱,惨死当场的份。唯一缺点,只是具装铁甲太过沉重,无论人马均不能久战而已。但以眼前形势而言,右御卫和右武侯两军士卒大部分均为步兵。蜀兵的具装甲骑却又何须久战? 蜀军的具装甲骑马蹄翻飞,风驰电挚地迅逼近隋军,威势直是动地惊天。刹那间隋军阵中人人面如土色。纵使久历沙场,依旧有不少人浑身剧震,就如初经战阵的新兵蛋子般腿肚抽筋。心底深处,则有更多人不其然便萌生出要撒手仍开兵器,转身逃跑的强烈冲动。并非他们胆怯懦弱,委实是在具装甲骑之前,人类的力量确实显得太过微不足道,而螳臂……又哪能当车? 营寨中心处,慷慨激昂的战鼓声再生变化。快如暴风骤雨的节奏倏然舒缓下来,三长三短,三短三长地连击九次。来护儿屈突通两名将军又是同时对望一眼,眼眸中尽是惊叹之意,心中不安亦稍得平息。屈突通高举手上铁槊,厉声命令道:“右武侯将士听令,一至十队,列箭头阵!” “右武卫将士听令,左右散开!”来护儿同时提气扯开喉咙,大声下令道:“保护右武候侧翼。骑兵队准备!长枪手准备!弓箭手准备!” 大军列阵而战,虽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亦不得独退。更何况生死一线间,经历沙场百战所培养出来的战斗本能,立刻将怯懦避战之心死死压制了下去。右武卫右武侯两军士卒如臂使指,分别根据两位将军命令变换阵形。屈突通左手马槊右手铁盾,跃下马背大踏步走到阵列最前,再喝道:“右武侯将士,伸左臂搭在身前同僚肩上,” 大隋军队之中,从无这等战法。但屈突通统领右武侯多年,号令严明。麾下将士早养成了但依其号令而行,从来不多问为什么的习惯。立时各自依令伸手搭上身前同僚,五千余人连成一体。 “劲千均涌,万众一心合。右武侯将士,随本将军,杀敌!”屈突通厉声断喝,马槊重重往地面一顿,“砰~”的声音中,他率先向前踏出一步,步伐恰好和雄浑鼓点重合。右武侯五千将士也同时随之迈出脚步。紧接着是二步、三步、四五六七**十步。声声鼓点指挥之下,众将士的步伐居然越走越是顺畅,度也越来越快。由走而跑,由跑而奔,刹那间地动山摇,灰黑色的长长人龙呼啸奔腾,以一往无还之势向前扑出,迎头撞向同样急冲而至的蜀军具装甲骑。 电光石火之间,三百具装甲骑与五千右武侯将士就似一黑一灰的两道钢铁洪流,硬拼硬实打实地同时狠狠撞上。轰然巨震中沙崩石碎,烟尘飞舞。担任锋矢箭头的屈突通,以铁盾奋力抵住具装甲骑阵列中冲杀在最前头的那名骑手,合五千人之力,堪堪挡下了铁骑冲击而半步不移。 身后劲力依旧一**如潮涌入体内,屈突通但觉浑身肌肤鼓胀欲裂,若不尽快吐劲,只怕自己本身先要被五千右武侯将士所凝聚之巨力压成肉泥了。他声狂吼,大喝道:“地动大山移,群策群力----轰!”力贯右臂奋力抵住铁骑,左臂握拳“当~”地向战马胸膛猛轰。刹那间玄甲铁骑连人带马同时惊慌惨叫,被那股无双巨力硬生生轰得向后倒飞狂砸,登时炮弹般撞上了背后接踵而至的同僚战友,好似多米诺骨牌倒下般,引出灾难性的连锁反应。 蜀军三百铁甲精骑,当头上百名骑兵被巨力反震而甩离马匹,重重摔落地面。纵有铁甲保护,仍旧免不了筋断骨折,当场一命呜呼的下场。后来者纵使见势不妙,可是马匹跑了性,又岂是说收就能收得的?刹那间同样撞得人仰马翻,哪怕未曾当场丧命,却也已经倒卧在地,再无任何威胁可言。 如此奇阵,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五千人步伐韵律几乎完全相同,彼此劲力相连一齐放步冲击,所凝聚起来的力量,简直强大得不可思议。而这股力量假若不作损耗地尽数汇集于担任锋矢箭头之人身上,恐怕未等以之攻杀敌人,那人本身早因为承受不住如此巨力而惨死当场了。幸亏现实中还未至于如此。未经特别训练又是仓促成阵,真正能够传送到屈突通身上并为其所用的力量,只占五千人力量中之两、三成左右而已。所以因获得福,这奇阵也不必担心会成为根本无法应用的鸡肋,反而收获奇效。 右武侯五千将士本身处于局中,全然无暇欣喜或激动,只是跟随屈突通继续向前猛冲。无数只脚板前赴后继,连接不断地从倒卧的人马身上践踏而过。坚固铁甲可以抵挡得了一二十人,抵挡不了一二百人。纵然可抵挡一二百人,也抵挡不住一二千人。顷刻间三百铁甲精骑连人带马统统被踩入地面泥土之中,变形扭曲的具装中向外渗出带着血水的肉末,直将街亭大道染成一片赤红。 右武侯创造奇迹,居然从绝对不可能的情况下,硬是扭转乾坤反败为胜。屈突通本人和麾下五千将士闷头猛冲,还不觉得如何。来护儿麾下的右武卫众将士们却早已看出了其中玄机。当即士气大振,高举陌刀长矛纵情长声欢呼。加紧脚步,跟上去以保护右武侯的两旁侧翼,更要趁机彻底洗雪日前败战之耻。 无坚不摧的具装甲骑只一个照面就被全歼,隐藏黑雾中的蜀王叛军却没多大反应。面对挟如虹士气冲杀而至的滚滚人龙,倬倬人影赫然并无退缩之意。号角声再起,不同与最开初的飘忽诡异,也不同之前的铁马金戈,此际的号角声传入耳中,只会让人自然而然地在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字:锐烈! 急劲的“咻~咻~”之声紧随号角响起。上千张铁胎弓高抬向天,同时射出密集如飞蝗的雕翎长箭。箭枝沿着弧形轨迹攀上天际,随即掉转头来,改向下方如雨坠射。 后方营寨处的鼓点节奏陡然加快,似是明知右武侯五千将士万万躲避不开,要催促他们加快脚步冲过去以尽量避免损失。可是太晚了。说时迟那时快,无数枝长箭破风呼啸着同时砸下来,霎时间将滚滚人龙狠狠钉在地面。“噗噗噗噗噗噗噗~~”箭头三棱破甲锥贯穿右武侯将士身上所披皮甲,刺破皮肤切开血管钻入肌肉,最后死死卡到了骨头之中。中箭的士卒身不由己被那股冲力带动,搭在前面同僚肩头传劲的双手被迫高高扬起,身后的力量却仍不住送到。前后两股相差悬殊的力量同时作用之下,士卒就似巨龙身上被剥落的鳞片,整个身体也凌空抽起抛上半空。还未落地,浑身肌肤早变成紫黑色,呼吸心跳同时停绝,死得不能再死。 万夫奇阵的威力根源,全凭五千人万众一心的连体贯劲而成。所以队型紧密之极,对于蜀中叛军的弓箭手而言,正是绝佳的一个人肉大靶子。人类的奔跑度毕竟不能和马匹相媲美,再维持人龙冲击,恐怕还未冲进对方阵中先已折损大半了。屈突通见机极快,不待后方鼓点再作指示,立时高喝道:“墙倒众人推,化整为零散!撒手,举盾!” 暴喝声中,五千将士一齐听令而行,同时放手停止贯劲,高举盾牌挡在头顶。“夺夺夺夺夺夺夺~~”二波雕翎长箭在五千坚实盾牌组成的铜墙铁壁之前铩羽而归,莫能越雷池半步。来护儿目光中寒芒大盛,扬声喝道:“离合无间断,斩将杀敌出!右武卫,冲!”手持铁槊一马当先,率领自军剩余的五百轻骑兵,接替屈突通麾下右武侯,径直呐喊杀向蜀中叛军。 黑雾散去,蜀中叛兵终于展露真容。但见长枪林立,刀锋胜雪。阵势森严,杀气惊天。本身同为大隋正规府兵,蜀王麾下兵马之精锐程度,便绝不会比右武卫和右武侯有丝毫逊色。然而出乎意料之外,此际站在那临时搭建的木头栅栏后面,真正顶盔戴甲全副武装的士兵,却只占全军三分之一左右,堪堪只及这边右武卫和右武侯的半数。而另外三分之二被顶在前面的士兵乱糟糟地不成阵列,手上武器却是木棍、菜刀、镗叉、铁锄之类杂七杂八的玩意,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身上也只穿着普通粗布衣裳,连件胸甲都没有。 这些根本不是士兵,而是被临时从附近村落乡镇之上胡乱抓过来的壮丁。 号角又响,隐约可听见蜀中叛兵阵列里头有军官大声吆喝。万箭再,这回却不是瞄准右武卫和右武侯向天抛射,竟是对准了那些被临时抓过来的壮丁。顷刻间上百人尸横就地,血流成河。无可奈何之下,那上万壮丁齐齐声大喊,举起“武器”,迎上了来护儿率领的右武卫。 短兵相接的惨烈混战就此展开。右武卫战马奔腾嘶鸣四蹄翻飞,把面前敌人一个个踢翻踩伤;紧随在后的弓箭队同样扯开弓弦朝天进行抛射,箭矢破空连绵不绝,穿过毫无防护的身体,把剧痛和死亡散播至中箭者每一根神惊;长枪手吆喝着对准敌人身躯整齐戳刺,直截了当地把敌人穿成马蜂窝;陌刀队更趁势冲上左砍右劈,沉重锐利的陌刀在空中耸立起伏,仿佛惊涛巨浪地一波接一波永无休止。 身处这疯狂战场,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任何多余的念头都不应存在,也无暇存在。无论右武卫抑或右武侯,全未因为眼前敌人是身不由己就心生怜悯放软手脚。刀剑相交,爆出密如连珠金铁交击;弓弩相对,召唤出足以媲美黄泉幽冥,惊心动魄的呼啸尖吼。怒骂惨呼、哀号呻吟之声盘旋交织,扣人心弦,摇魂荡魄。黑红色鲜血非但流淌一地,兼且化成雾状包裹战场萦绕不去。为求生存,敌我双方也像了疯一样,全心全意地只想要把眼前本是素不相识,也从无仇怨的陌生人斩杀刀下和刺毙枪前!一幅不折不扣的修罗宰杀画卷,猛然脱离纸张,活生生地再现于街亭这弹丸之地! 第九十章:战街亭(下) 这已经不是战争,而是一面倒的宰杀!论技术论素质论装备论战意,来护儿与屈突通麾下的右武卫和右武侯乃大隋军队里精锐中的精锐,根本不是敌方这些被临时拉上战场充数,数日前还是普通平民的壮丁可比。可是眼看己方兵力被大量消耗,粗制栅栏后面的蜀中叛军居然始终也无动于衷,不动如山。事情恐怕……有蹊跷啊。 然而无论个中究竟有何蹊跷,表面上看右武卫和右武侯的形势毕竟是一片大好。若是换了别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必定早已沉迷于这片尸山血海所堆积起来的胜利之中,再无暇深思追究。进攻进攻再进攻,杀戮杀戮再杀戮!若非如此,又怎能将日前的阳平关一战之败尽快洗刷?只可惜…… 眼下率领右武卫和右武侯的将领,是来护儿和屈突通。此二者皆为当世名将,非但骁勇善战,更心思细密,未虑胜,先已虑败。眼看杨秀叛军只管驱赶这些临时拉伕的壮丁上前送死,自己本部兵力却不动如山,心头早已经疑云大起。要知《孙子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后为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人。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再这么杀下去,纵然把眼前这两万多壮丁全部杀光屠净,自己一方的体力可也要消耗殆尽了。到时候栅栏后的杨秀叛军以逸待劳,趁势冲杀出来。右武卫和右武侯岂非就要全军覆没在此? 能想到此点的,并非只有来护儿和屈突通两位将军。杀戮正酣,后方营寨的战鼓声陡然停顿。阵阵鸣金之声却紧接着代之响起,节奏甚是急促催迫。两位将军闻声正中下怀,当即高声号施令,停止杀敌,各自整队收兵。 如果敌人也是正规军,则双方士卒拼杀争斗正烈,只能向前绝不能退后,纵百死亦不可旋踵。否则军心动摇,便随时也能演变为灭顶之灾。但现在战场上的对手,却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士兵,不过一群被赶上战场送死的老百姓而已。隋军掌握主动,要退便退。并无丝毫困难可言。鸣金声中右武卫和右武侯两军士卒迅抽身,一面小心警戒着对面蜀中叛军的动向,一面往后方营寨徐徐退去。 由始至终,栅栏后的蜀中叛军都没有任何动作,居然就像当真是来看戏的一样。眨眼间隋军向后退开了三箭之地。笼罩街亭上空的浓重血雾,因为再得不到补充而迅被山风吹散。暴露出来的情景,直是凄惨得教人不忍卒睹。但见赤红泥土中,有成千上万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积成山。绝大部分属于被蜀中叛军临时拉上战场来送死的倒霉鬼,可是也有少数属于右武卫和右武侯的士卒。断肢残躯洒落遍地,不少身受重伤,却又一时还未死得去的士兵不住呻吟哀号。糜烂的死亡气息弥漫街亭大道,方圆数里之内远近皆闻。 来护儿屈突通二位将军身先士卒,此际早血染重甲。饶是武功高强装备精良,且又有贴身亲兵在旁护持。可是混战中毕竟刀枪无眼,他们也难免各自受了点小伤。喜幸所伤处均不在要害,也用不着卸甲包扎,先便自己点穴止了流血。两人用铁槊充当拐杖拄地而立,口中喘息着同时回头对视一眼。屈突通蹙眉道:“老来,你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祖母的,老子打了一辈子仗,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 来护儿摇摇头,面上满是忧色。沉声道:“叛军的鬼蜮伎俩层出不穷,我俩切不可掉以轻心。切莫再重蹈了前日阳平关的覆辙。否则即使九泉之下,你我也无颜面再去见那些死难的兄弟们了。” 屈突通点点头,“啐~”地狠狠吐出口带血的唾沫,手搭凉棚举目眺望,道:“对面好象并没携带他们在阳平关下用的那些器械。要是当真只有这点人的话……老来,你说咱们究竟要不要反工回去?” “这个么……”来护儿语气也颇迷惑。顿了顿,终于还是摇头道:“还是静观其变为上。阳平关失守时,大帅便使飞鸽传书将战况送回大兴,料想这时候皇上也该已经派出援兵了。咱们只要守住街亭,叛军自然无法再有寸进,关中亦可保无恙。如今形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了。” 来护儿口中的大帅,便是韩擒虎了。开皇八年,杨广率大军五十万南下灭陈,韩擒虎率先带兵攻入健康,活捉了南陈后主陈叔宝,立下不世奇勋,因功封为寿光县公,食邑千户,后又拜为凉州总管。威震天下,声名卓著。朝廷中众将素所钦服。这次杨秀起兵宣称要“清君侧”,来势汹汹,兵锋极锐。杨坚为求万无一失,于是起用这员老将为帅把守阳平关以防蜀兵,却不曾料日前一场大战,蜀兵竟以奇诡手段毁关开城。六万兵马一夜间几乎尽遭屠戮,韩擒虎也身受重伤。幸好随军同行的侄儿李靖从乱军中拼死把伯父抢回。来护儿和屈突通两位将军又整军退却,这才勉强保住了这万余残兵。眼下战况诡异隐晦,来护儿对当日情景尤有余悸,自然是提议稳重为上了。 “若但求无过,恐怕未必能够如愿。”屈突通面色凝重,道:“大兴能有多少兵力,你我难道还不知道么?阳平关六万士兵,几乎已经掏空了陛下家底。若从其他地方调军,也是远水难救近火。指望援兵是靠不住了,还不如以攻代守的好。” 大隋朝坐拥雄兵百万不假,但北面与突阕、高句丽的边境,南边陈朝旧地等都须驻重兵把守。大兴城本身的兵力却并不算太多。即使极尽搜刮,只怕也凑不出什么象样的军队了。眼下己方气势正盛,而看样子对方兵力不过七千余众(不算那群被拉来送死的)。若能一鼓作气将之击溃,对战局亦不无小补。 来护儿迟疑未决,意态踟躇,道:“不如……还是把李药师叫来商议一番再作打算?” 李靖少有英名,当初未弱冠便从军随舅舅南下破陈。据闻韩擒虎之所以能率先攻破健康,这个天才外甥出谋划策,居功至伟。只是因为当年太过年少,韩擒虎不愿这个外甥变成另一个曹冲或甘罗,所以并未替他报功。但朝廷中知道他才华的人着实不少,更有不少人目之为诸葛孔明转生,给李靖起了个“再世卧龙”的外号。日前阳平关失守,李靖就预计到了己军必遭具装甲骑追击。于是他临时构思出了那合数千人力量于一身以对抗铁甲精骑的万夫奇阵,并将之传授给两位将军。今日果然挥出意想不到的大威力。所以不知不觉间,来护儿和屈突通已对之颇为佩服。此时遇上疑难无法决断,来护儿立刻就想到要将李靖请过来拿个主意。 屈突通还未来得及点头说话,战场之上,形势赫然又生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随着隋军整队后撤,金鼓声暂时停歇,对面军队里的号角声也不再听闻。但此时只听得呜呜咽咽的丝竹声起,竟是有人吹起了洞箫。萧音穿云破雾,直透天际。刹那间街亭战场上的千万人同时感到两耳一痛。来护儿和屈突通相顾失色,骇然齐声脱口道:“好高深的内功!”话声未落,陡然间…… “口胡~吼~~喔喔喔~~~”怪异咆哮猛地从两军之间那块堆满死尸的修罗血杀场间响起。咆哮凄厉猛恶,当中更蕴涵了无穷无尽的怨恨和憎怒。听之绝不似人声,倒像满腔冤仇的厉鬼在放声嘶吼。隋军右武卫和右武侯合共万余人同时面色剧变,满怀恐惧地睁大眼睛直勾勾望向前方,几乎就要怀疑,自己究竟是否还身处人间? 血海尸山之中,一条佝偻身影摇摇晃晃地站起。看身上装束,“他”本来不过只是名普通的农民罢了。胸口心脏与小腹处同时中了一刀一枪,本应已然魂归幽冥才对,可是此时此刻,“它”却竟在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驱使之下,再度奋力挣扎着站了起来。双眼红光闪烁,遍体肌肤尽变墨绿,更生长出无数细密鳞片覆盖周身。肌肉收缩使体格看起来比生前缩小了一圈,可是反而显得更加强壮敏捷。“它”就似是不甘永眠地底,要把自己生前所遭受的痛苦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地尽数还诸于世人身上! 只是开始,这仅仅只是开始!顷刻间长嗥此起彼伏,死尸一条接一条地摇晃着从奈何桥上折返重回人世。千千万万的冤魂厉鬼活生生展露人前,昂振臂,尽情对天咆哮泄胸中怨愤。万鬼夜哭之中,但听那洞箫之音陡转,长长地耍了个花腔,紧接着“啪~”地爆破开来。场中千万只活死人闻声同时一僵,随之半点也不犹豫地转身回头,双眼红光大盛,死死盯着街亭大道彼端的右武卫和右武侯。骤然有活死人“呱~”地急声怪叫,手脚并用,当先奔跃跳出。 就似一石头砸破了马蜂窝。成千上万的活死人蜂拥而出紧随追上。森森鬼气扑面而至,中人欲呕的血腥气息也顺风席卷全场。双方尚有一段距离,那股极端妖异邪魔的气势先声已然夺人心魄。纵使仍在光天化日之下,身边亦尚存万余同僚战友,可是隋军中上至来护儿屈突通二将,下至品阶最低的大头兵,这刹那间同样遍体生寒,但觉己身孤立无援更身无寸缕。来自生命中对于死亡最原始也是最强烈的恐惧,霎时间这万余人赫然斗志全消,只想转身撒开双腿拼命逃跑! “咚咚咚~~”雄壮战鼓声再度响起,震破惊惶敲碎恐惧。来护儿屈突通二将猛地打个寒战恢复清醒,齐声急喝道:“邪不能胜正,众军士莫让妖人的邪蜮伎俩吓倒了。赳赳大隋,共赴国难。报国君恩,就在今日。随本将军----杀啊!” _______ 12泪眼求点击,求红票t_t 第九十一章:单骑可敌万,孤身破千军 来护儿屈突通二将平日爱兵如子,极得军中敬爱。此际既手执铁槊身先士卒,右武卫和右武侯两军人马纵然恐惧,又哪肯让两位将军独自前往送死?当兵吃粮的本就刀头上打滚,手上人命也不止十条八条了。成千上万蜂拥扑到的活死人再可怕……草他祖母,大不了豁出这条命,同归于尽了帐。 心态一转,气势登时大大不同。右武卫和右武侯两军人马人人喘着粗气捏紧了刀枪。人群中忽然也不知道是哪个将校狠狂吼道:“赳赳大隋,共赴国难。兄弟们,跟来将军屈将军上啊!”手持陌刀红着双眼,紧随二将冲向活死人。一石激起千层浪,成千上万的大隋精兵同时红着双眼,如狼似虎,状若癫狂地厉声呼吼着舍身冲杀而前。 战意烧天,杀声震地。霎时间,洞箫战鼓两股声音各自指挥己方士兵,在街亭大道上空猛地激烈缠战起来。由上而下俯视,两股滚滚浊流同样丝毫不加避忌地向对方正面席卷狂撼。你来我往,此进彼退;人喧马嘶,怒骂哀鸣;弓弦震动,金铁交击;血肉横飞,肝脑涂地。吸收了过多鲜血的泥土已变成死黑色,断肢残臂漫天飞舞,头颅如西瓜着地乱滚。怒骂、诅咒、哀号、惨叫……无数声音混和着纠缠搅拌,听起来宛若枭鸣狼嗥,更分不清究竟属于活死人抑或右武卫右武侯士卒所有。千军万马舍生忘死,抛弃了人身,同时化为地狱恶鬼彼此搏杀。然后迅相互纠缠着,齐齐走向阴曹地府枉死城。 活人斗死人,这根本就是一场从开始已经注定了结局的绝望之战。锐利马槊挑开活死人的肚肠,它会行若无事地扑过来按住你咬断你的喉咙;沉重陌刀劈开活死人的胸肋,它会行若无事地扑过来按住你咬断你的喉咙;雕翎狼牙长箭射穿活死人的脖子,它会行若无事地扑过来按住你咬断你的喉咙;用斧头把活死人拦腰分尸,它的上半身会行若无事地扑过来按住你咬断你的喉咙;把活死人当头一劈为二,它两边身体会同时行若无事地扑过来按住你咬断你的喉咙;轰烂活死人的胸膛,砸遍活死人的脑袋,剁去活死人的四肢手脚……统统都没有用。活死人还是会行若无事地扑过来按住你,咬断你的喉咙痛饮鲜血,撕开你的肌肉大肆咀嚼,撬开你的头盖骨如狂吸吮! 这是狩猎,是觅食,是游戏,但无论如何也绝对不是战斗。为什么?因为它们根本不是这个世界应该有的东西,而是天堂不收,阴司难容,死不了,活不成,非生非死,亦生亦死,先死后生,生而复死的活死人。它们会走动也会杀人,却没有知觉、没有理性、没有恐惧,只听凭那萧音指挥调动。是最完美,最强大,也最可怕的战争工具。可是……为什么世界上竟会出现这种怪物?答案很简单,因为它们都中了唐门毒王,唐毒的毒! 崩溃了,彻彻底底地崩溃了。纵使心态如何疯狂斗志如何旺盛杀气如何炽烈,还是人的人永远斗不过这种不是人的人。哪怕战鼓声激昂热血如故,哪怕来护儿屈突通两位将军奋勇如故,哪怕活死人其实并非当真永远不死。可是右武卫和右武侯的士兵,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在死战中陨落。没有人后退,没有人逃避、没有人放弃,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唐毒的毒在无情地嘲弄着他们的努力。喊杀声已然衰落,刀枪的挥舞也不再具有威胁。热血男儿倒下,化作冰冷尸体,然后被活死人无情地撕碎吞噬。家中衰老的父母、贤惠的妻子、幼小的儿女,将永远等不到他们的儿子、他们的丈夫,以及他们的爹爹重归家园。 箭矢已尽、刀锋已钝、铁槊已折、体力耗尽,鲜血流干。然后来护儿屈突通两位将军便忽然间现…… 战场上的一切声音,全都消失了。 不是静,而是绝对的死寂。只因麾下所有大好男儿,都已被这场死战所燃起的大火烧尽所有生命,再无法说出片言只字。在这死寂中,他们举目四顾。但见身边方圆百丈的范围以内,除了活死人,就只有活死人,以及活死人。面对围聚身旁,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的上千头吃人怪兽,纵然两位俱为当世虎将,却又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仍可做什么? 只有两个字:等死。 绝望中……可有曙光?可有奇迹? 没有。没有曙光,也没有奇迹。唯一所有的,便只是…… 由黑暗所带来的----神迹! 一点黑暗在云端飞驰,由远而近迅逼近街亭战场。快若风驰急似挚电。开始时没有任何人意识到“他”的逼近。可是眨眼之间,千千万万对耳朵,都再不能忽视“他”的存在。但听犹如轰雷般的巨大冲击波划破长空,震天撼地直透三十三层天外天!死寂世界被狠狠撕扯得粉碎,血红色战场刹那间被比黑夜更加深沉的漆黑彻底覆盖,所有人无论是生是死,统统都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立刻就同时都看见了…… 一条龙! 身长十丈,遍体漆黑,无惧百毒,水火不侵,日飞千里,残暴嗜杀,比妖更邪,比魔更恶!很多人都听说过它,可是几乎没有多少人当真见过它。因为它的降临,就代表了最纯粹最彻底最直接的死亡和毁灭。无论当年今日,始终不曾有过丝毫改变。它就是当年天下一大邪派妖盟圣主九千岁的御用坐驾,妖龙黑霸王。而今时今日,它的主人,便只有那唯一的一个人。 顷刻间,这个人浑身上下爆出炽烈如旭日的赤灼红光,似骄阳堕凡,破开黑暗当空笔直坠落。电光火石间那光芒急遽扩张,波及范围直达无限弗界。街亭当道上千千万万对眼睛,这刻间全被逼迫得无法睁开丝毫!然而轰雷震动声中,所有耳朵却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当呜~~”的一记清响。 如敲翡翠、如击金铁、如九天凤唳、如九地龙吟。其声蕴藏浩然正气,可去迷破瘴,更要拨乱反正,绝不容许扰乱阴阳生死的邪异怪物,再多停留在这世界上半秒。至高至强至壮丽至恐怖的巨大威力,就在这刹那间全面爆。如万马奔腾、山洪爆、江河决堤、天火焚城、冰雹崩云、怒涛裂渊、霹雳碎岳、陨石断空、猛如雷疾如电狂如风密如雨!哪怕穷凡人一生所学,也无法形容此着滂湃气势与暴烈杀性之万一。亲眼目睹如此异像,又怎能教人不为之震撼莫名,心胆俱丧? 怨恨和贪婪的嘶吼刹那间被绝望呻吟取替。但见高热气浪翻翻滚滚,以灭绝一切生机的姿态不断冲击向外。凡所被卷入红光气浪范围之中的东西,根本不容抵抗更无法挣扎,管你活死人皮坚肉厚浑身是毒也罢,统统都似滚汤泼雪,只一个照面,就被彻底熔化毁灭蒸成气,永永远远地----消失! 这一击本不该出现于人间。因为它根本不是凡人所能拥有的力量,而属于太阳。能够制造出如此恐怖威力者,便只有神,只有神兵。只有神兵之主。 震撼得犹如噩梦的一刻,持续了无比漫长。当所有人的眼睛也终于恢复了可以正常视物时,他们便看见了一幕绝对可令自己毕生难忘的奇观。街亭当道的大路上,赫然出现了个直径足有百余丈的巨大凹坑。凹坑底部铺满了闪亮的水晶结晶体。成千上万活死人在刚才那一击之下几乎尽遭毁灭,只在凹坑边缘外还残留着寥寥二百余具。而中心处的三步方圆范围内,却恍若任何事情都未曾生过般,依旧保持着原状。来护儿和屈突通两位将军跌坐于地,目瞪口呆地凝望着护在自己身前,左右双手各执一柄奇形黑白神兵的少年,脑海中尽成空白。 他转身过来,忽尔向来护儿温蔼一笑,关切却又充满自信地道:“来师傅,你和屈将军辛苦了。那么接下来,就请放心休息,一切尽管交给我来应付。” 来护儿认得这个人。可是他做梦也不敢相信,居然真是由这个人带来了希望。这瞬间他瞠目结舌,犹如置身梦境。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 本为天命所无却又横空出世的帝皇之星、大隋天子杨坚嫡孙、太子杨广长子、极乐正宗宗主摩诃叶心目中之衣钵传人、九千岁指定之妖盟五任圣帝,朝廷敕封河南王以及天神兵阴阳令之主。一骑可当千,孤身能敌万。他正是----杨昭! 向来护儿和屈突通两位将军叮嘱已毕,杨昭旋踵昂然而立,手中黑白阴阳双令又是一下互击。“叮~”的清脆声音广传四野。纵然再没爆出任何威力,对面处那七千余蜀中叛兵,好不容易才从适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骤然听得敲金击玉之声再起,登时同成惊弓飞鸟。刚刚站起来的不由自主又再瘫坐在地,没站得起来的更加吓得失禁。一片混乱。再不成其军队。目睹其如此丑态,杨昭忍不住惋惜地摇摇头,随即提气扬声,厉声喊话道:“大隋河南王杨昭在此。蜀中众军士听宣天子圣旨。尔等皆为大隋国之柱石,岂可受杨秀那奸恶之徒野心驱策,随他干这等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勾当?若尔等立刻放下刀枪弃暗投明,皇上宅心仁厚,素来爱民如子,必能赦免全体官兵,谁都不加追究。但若执迷不悟的话,休怪本王出手无情。” 这几句话朗朗传出,对面蜀中众叛军登时从一片混乱中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颇感六神无主。忽然间只听“呛啷啷,呛啷啷”几声响,有五六人掷下了手中刀枪。声音互相感染之下,立时就有许多人意欲效仿。没想到那领军的将领甚是当机立断。一声叱喝,登时指挥身边亲兵乱箭齐,把那想要投降的几人射成了马蜂窝。洞箫之声再起,剩余的二百多名活死人嘶吼怪叫着回到己方阵前,对蜀兵虎视眈眈。剩余人等纷纷打个寒战,再不敢喊出半个“降”字。 杨昭皱起眉头,阴阳双令缓缓举起。盘旋天际的妖龙黑霸王随即放声咆哮,登时四野震动。屈突通心头一动,猛然从地上跳起,又惊又喜地大叫道:“是援兵?!”喊声中回头张望,但看街亭大道之东,连接往关中方向的彼端烟尘大起。转眼间密集马蹄声翻飞如雷,直逼近前来。听那蹄声及尘头高扬之程度,怕不有两三万大军?当先两杆大旗迎风抖展,左侧上书“宇文”两个大字,右侧则是“独孤”。率军来者之身份,已不言自明。 军心已乱、已寒、已沮、已丧。眼看实力对比强弱悬殊,大势已去,再留下来也不过送死而已。号角声又再吹起。蜀军七千余人后队转前队,缓缓整军,退往阳平关去了。 ---------------- 今天这章还可以吗?觉得可以的话,请不要忘记了红票哟 o(n_n)o 第九十二章:列柳城 最近的点击实在好惨……只好请朋友们多多帮忙了。幸好,所有铺垫都已经做完,接下来就是连续不断的高峰了哇…… --------偶素可怜兮兮要点击与红票滴分割线-------- 街亭大道之上,隋军临时扎下的营寨之中。身穿戎装的许国公兼右卫大将军宇文述,背北面南,挺身立于香案之前,手捧一卷明黄卷轴,沉声道:“韩擒虎、来护儿、屈突通接圣旨。” 来护儿和屈突通摘下满是血迹的头盔,向宇文述单膝下跪。落后半个身位处,李靖同样将衣衫下摆一捋,双膝着地。三人异口同声道:“臣(草民)来护儿、屈突通、李靖恭迎圣旨。” 宇文述点点头,展开手中卷轴,念道:“前线战事,朕已知晓。阳平关失陷,实叛贼属下妖人鬼蜮伎俩作祟,非三位卿家不力之罪也。自古云胜败乃兵家常事,三位卿家乃国家栋梁,朕向倚之为股肱,切宜深自保重为上。今,右武卫及右武侯二军损伤既重,不宜再加征战。特令右卫大将军宇文述任行军总管,领兵三万并率左卫大将军杨昭、左武卫骠骑将军独孤峰等主持一应剿贼事宜,韩、屈二位卿家收拢兵士班师大兴,凡一众殉国士卒,皆应整理名册上呈,抚恤之费依成例倍之。来卿家深明战机,可留于军中,辅宇文卿家参赞军务。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人同声顿山呼谢恩。来护儿起身从宇文述手上接过圣旨,恭身又道:“末将参见宇文总管。” “都是多年同僚了,还闹这些个虚文作甚。”宇文述挥挥手,道:“来将军与屈将军今日浴血奋战,损失虽重,总算保住了街亭要地,诚为一大功也。稍后我必呈奏折于皇上,为二位将军请功。” “今日若非河南王与宇文总管、独孤将军及时援手,我和老来两个,这时候却早被那群活死人撕碎生吞下肚了。”屈突通显得垂头丧气,顿了顿,又道:“都怪我和老来没能及时看破敌人奸计,强自逞血气之勇出战。否则的话,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右武卫及右武侯……唉~算是生生毁在我们手里啦。” “不关两位将军事。若说有罪,小侄才是罪无可赦。”李靖语气极是沉重,缓缓道:“见事不明、察敌不清。知己而不知彼,终于连累了那许多无辜将士惨死。小侄纵然百死,亦难赎今日之过。” “好了好了。来师傅、屈将军,还有李……大哥,都不必再自责了。”眼看气氛沉重,杨昭挺身出来,安慰道:“皇祖父的圣旨里不是也说过了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得失,无须介怀。战殉的士兵们在天之灵,也必不愿见各位如此。若要慰其英灵,莫过于尽快剿平叛军,还巴蜀百姓一个安乐才是正道啊。” 当日还在大兴时,来护儿曾奉天子之命,教导杨昭学习兵法和各种战场上用得着的功夫,故此杨昭这句“师傅”,他倒也当得起。杨昭这番话不过只是泛泛之谈,可是有着半个时辰前那惊天动地的灭绝性一击以及皇孙身份为后盾,杨昭说的话便再荒谬绝伦十倍,众人也不敢漠然视之。三将当下都恭身称是,只眉宇间那股郁郁之情,毕竟不能尽去。宇文述看在眼中,却也未曾放在心上,转身向李靖问道:“贤侄,韩柱国的伤势,目下究竟如何?” “谢宇文总管关怀。家舅身上外伤倒不妨事,就是……”李靖又是一声长叹,续道:“脑部受了重创,至今仍旧晕迷不醒。也不知道……也不知道……”眼角湿润,语带哽咽,却是再说不下去了。 “李大哥不必担心。皇宫中的几位御医都医术出众,韩老将军吉人天相,当能度过难关。”杨昭顿了顿,问道:“李大哥是怎么打算?是送韩老将军回大兴,还是继续留下来?据说李大哥有‘再世卧龙’之名,小弟也是敬仰已久了。小弟初次从军,几乎什么都不懂的。若能有李大哥这样的人才从旁协助一二,不敢奢望立功,至少也可避免犯过啊。” 杨昭这几句话语气颇为热切,招揽推崇之意,可说表露无遗了。李靖听在心中虽然微觉愕异,但能得河南王赏识青睐,他自然也是欢喜的。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皇家。这是千百年来中国士人不易之思想。但要知世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则不常有。李靖爹爹早逝,无法在宦途上给他什么帮助。舅舅韩擒虎虽然痛爱自己,无奈他性格端严正直,虽然功高,却绝不肯向杨坚邀功以请恩萌家中子弟。故此李靖自冠服后出仕,亦须从低做起。 这十多年来,李靖先后做过了长安县功曹,殿内直长、驾部员外郎等官职,却都只是些卑微低官,不得上进。这次他之所以随韩擒虎出征,也无非是想立下军功好得升迁而已。如今舅舅韩擒虎重伤晕迷,即使亲自送舅舅回大兴,非但也于其伤势无补,之前的辛苦更是都白费了,他却是不甘心。既然如此,倒不如就留下来襄助杨昭,或许反而更能施展自己的才华抱负也不一定。当下心中主意打定,摇头道:“些须浮名,实不足河南王挂齿。家舅待李靖有若己出,李靖本该亲送家舅回大兴伺候汤药才对的。不过……唉,自古忠孝总不能两全,这也莫可奈何了。如今王爷既然垂爱,李靖亦愿略尽绵力。” “叮咚!李靖说得,加入本方阵营。”杨昭心中霎时间大喜过望,回想起穿越以前常玩的扶桑“暗荣”公司出品之战略模拟游戏《三国志》,登时再也忍耐不住,于是就自动在脑里添了这么一句。李靖是什么人?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中,至少排名也在前五名以内的兵法家啊!虽然现在忠诚度亲密度还很低,而且能力也还没有满点,不过来日方长,尽可以慢慢培养的不是?当下他整了整衣服,向李靖深深一揖,喜道:“李大哥愿意帮忙,小弟正似久旱逢甘霖,从此便不用愁了。”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实是半点作伪不得。 要知带兵打仗可不同武林争雄,一个判断失当,那是要死成千上万人的。杨昭之前虽说请缨从军,但也只是想着当个先锋官之类只管冲杀闯阵的就好。没想到圣旨下来,杨广却让他率领左卫士兵万人,做了左路副帅。那责任可就太大了。杨昭武功也算不差了,但要论行军打仗独当一面的本事,却实在未够火候。李靖接受了自己拉拢,可着实让小王爷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 宇文述抚掌笑道:“久闻素公曾手抚坐床,对药师贤侄言道‘卿终当坐此’。现今既得河南往青睐,必能尽展贤侄的王佐之才也。”顿了顿,道:“今日一战,敌胆已寒,军心亦乱。短时间内必无力再进犯街亭。我军急行而来,士卒颇为疲惫,也不宜再当道扎营。不如就先退至列柳城安顿休整,再好生商议究竟应如何收复汉中,剿灭叛贼。诸位可有异议?” 宇文述官高望重,而且所说的也是正理。当下众人抱拳凛遵,道了声:“诺。” ※※※※※※ 列柳城就在街亭大道之傍五里外,同样扼守汉中之咽喉。不过虽说是城,其实只是座大堡垒,当中有驻军三千,却并无普通百姓居住。宇文述赶赴街亭之前,已属意驻扎于此,所以早派人前来安排停当。右卫、左卫、左武卫三军加上右武卫和右武侯的残败士卒合共三万五千余众,于当日酉时入城,各自分派了军营安置。吃过简单晚膳后,宇文述便以行军总管身份召集众人齐聚大帐,评估眼下形势及计议大军动向。 正如之前来护儿和屈秃通二将所想。大隋朝实外虚内,可供调动的兵力可谓捉襟见肘。这次阳平关失守,度之快实是大大出乎了朝廷上下意料之外,以至于本来的部署也被全盘打乱。阳平关既失,关中震动,其势已颇危急。却是等不及西北雍、凉二州和洛阳驻军回调了。杨坚当机立断,决定将本来负责防守大兴城的右卫、左卫、左武卫三军抽出来派往前线。并点了许国公宇文述为帅接替韩擒虎。此举虽可救急,但大兴城的防卫力量也因此而被抽空,几乎成了一座不设防的空城。可谓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了。 三万援兵之中,宇文述为主帅,执掌右卫。杨昭当日被敕封为河南王时,也带了个左卫大将军的兼职,顺理成章执掌左卫。而左武卫原本杨坚是属意由唐国公李渊率领,但得到三军出前夕,杨坚终于决定不用李渊,转而起用独孤皇后大力推荐的独孤峰。 说起亲戚关系的话,杨昭和独孤峰这位独孤家的当代家主私下见面,可还要叫他一声舅舅。他的爹爹独孤善,也便是独孤皇后之父独孤信次子。独孤信为一代名臣良将,因为功高震主而被北周权臣宇文护以毒酒鸩杀。他生前共有七子七女。长女即为北周明敬皇后,四女为李渊的母/亲(大唐立国后追封为元贞皇后),七女便是当今大隋天子杨坚之妻,后来谥曰文献皇后的独孤皇后,独孤伽罗了。因为这一层外戚的关系,所以杨坚登基后,对独孤家也是宠信有加。 独孤信的长子独孤罗早卒,所以以次子独孤善为嗣。可惜亦早卒。独孤善之妻尤楚红和独孤皇后私交甚笃,故此杨坚并不改以独孤信其他的儿子为嗣,就命独孤峰袭爵河内郡公和骠骑将军。独孤峰行武功不及母/亲尤楚红,但一柄斩马大刀使出来,当朝中只稍逊于杨素、宇文述和李渊等寥寥几人而已。当年随军出征突阕,斩将搴旗,可谓勇不可挡,也是难得将才。以他代替李渊,大军战斗力并无丝毫损减。然而计点双方兵力对比,很显然隋军这边却是落了下风。 “巴蜀二十四州之地向来富沃,自古就有天府之国美誉。当年刘备入蜀,即据此而与曹魏、孙吴两国三分天下。杨秀出镇蜀中多年,故而他一旦起兵谋逆,二十四州大部分望风景从,合共可聚兵八万以上。” 宇文述挂起巴蜀汉中地形图,以马鞭在上不住指点。道:“如今阳平关失陷,蜀兵已然占有了大半个汉中。下一步必然要更取关陇之地。若然行险,则出兵子午谷小道。若要谨慎,便出祁山大道,先取郿城和箕谷,再直趋大兴。街亭为其咽喉要道,若然有失,则恐怕朝廷只能迁都洛阳以避了。幸好……” 宇文述向来护儿、屈突通、李靖等在座三人微微颌,续道:“右武卫及右武侯,二军浴血奋战,终能挫败叛贼奸谋。亦有赖于此,街亭仍可得保不失。只要扼守街亭,则叛贼粮道尽在我军眼下,战机亦操于我手。陇西与关中之地当可保无恙。甚至再进一步收复阳平关,亦未必没有希望。” “大总管所言深得兵家要略,末将拜服。”独孤峰在旁声接话。他内功深厚,兼且天生异禀。说话时也不必特别提气运劲,自然而然地就震得人人耳中都是一阵“嗡嗡~”作响。他顿了顿,接道:“只是眼下敌强我弱。叛贼假若倾巢而出里取街亭,凭咱们这里三万兵力,胜算委实甚微。不知道大总管可有锦囊妙计?” 宇文述失笑道:“锦囊妙计云云,不过是民间说书人的夸张之辞而已,何足为信?但敌军虽众,其实也不足为惧。嗯,别的不说,单单今日,河南王,可不就一举歼灭了叛贼的,上万兵力么。有河南王在,独孤骠骑你可还担心些什么?” 第九十三章:举贤不避亲 宇文述这句话,其实不过戏言笑谈而已。但没想到话刚出口,帐中众人登时都“哦~”地同声应和,面上神色看起来,竟是无人以为笑谈,个个都深以为然的模样。独孤峰忍不住便率先开口问道:“昭儿,日间你所使的那一着,究竟是什么武功,威力竟可如此惊天动地?假若明日对敌,还能再使不?” 公然探问别人武功的奥秘,本是武林中大忌。但俗语有言,所谓“天上雷公,地下舅公”。独孤峰仗着自己是长辈的身份,出口相询时倒也没太多顾忌可言。只是他问得直白,倒教杨昭不好不回答了。 其实当真说起来的话,一击之下歼敌过万,莫说以杨昭的修为做不到,即使摩诃叶甚至九千岁等绝顶高手,在赤手空拳的状态下同样也无论如何都办不到。杨昭之所以能够创造出如此震撼人心的奇迹,乃是借助了天神兵阴阳令。 此行出征,杨昭本来也和大军一起行动。但黑霸王身上凶煞气息太浓,有它在军中,无论骑兵的马匹抑或运送辎重的生口,全都被惊得乱叫乱跳,根本没办法正常赶路。所以无可奈何下,杨昭惟有把自己的左卫万人交托给宇文述暂时代领,自己则乘着黑霸王先行一步,顺便兼职探路。妖龙日飞千里,一天时间在街亭和大兴之间走个来回完全不成问题。所以这日蜀中叛兵进军街亭并向右武卫与右武侯起进攻时,杨昭早已知晓其动向。情况紧急,假如右武卫和右武侯全军被歼,则街亭要道落入蜀中叛军之手,战况就对隋军大大不利了。杨昭当机立断,先回转将敌情告知宇文述,再火奔往前线,一路上指挥黑霸王穿越云层飞上高空,并使用了阴阳令的异能。 天神兵阴阳令,代表“持平”。阴令可吸夺世间任何形式的能量,阳令则可将之转变为兵主所用,并最终释放出震撼天地的无俦威力。杨昭就以之吸纳太阳的浩瀚力量。直到神兵吸纳和储蓄的能量已经到达本身经脉可承受之极限,才如飞将军降临般战场,催动《无字真经》的〖乾阳篇〗内力,以〖两仪八法〗中“天崩地裂”的手法加以释放,终于及时救下了来护儿和屈突通两位将军,一举扭转战局。 依照理论而言,这具有灭绝性威力的一招,确实并非不可克隆。但此举对于招者本身,也是极沉重的负担。甚至稍有疏忽,都随时可能被过度庞大的能量将本身丹田和经脉撑爆,未招先就去见阎罗王了。杨昭修为不足而强行招,丹田中如今实是隐隐作痛,需要静心潜修一段时间才可无恙。而且即使痊愈,十日半月以内也别想再能用这着命名为《阳断穹苍》的禁招了。否则旧患未愈又添新创,实在后患无穷。 小王爷沉吟半晌,但觉在座人人都目光灼灼地紧盯着自己,实是想绕也绕不过去了。当下,反手拔出负于背上的阴阳双令横放膝前,道:“当年天晶巨爆的故事,想必各位长辈们都听过了。我这阴阳令和天晶同是天神兵,故此白天十才能挥出那种威力。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白天那招也和天晶巨爆差不多,实是可一不可再。眼下……”住口微微苦笑,摇了摇头。 杨昭这话一出,在座众人都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宇间神色既似失望,却又有欣慰。凭心而论,要是杨昭可以无限制乱放这着必杀禁招的话,那么倒也省事。大家也不必讲什么战略战术,更用不着人马士兵了,直接一路轰杀过去就是。可是假若当真如此,那其他人还有得混么? 武功修为高明到摩诃叶这个地步,虽然已经看似不可思议,但大家都勉强还能接受。可要是直接到了可以以一人之力推山填海,转斗移星的地步,那么根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是与女娲、蚩尤、罗刹、伏曦并列的神了。然而举世人皆自私,哪可能承认现实中就有个高高在上的人就生活在自己身边?所以即使真是神,也绝对不能是神,而只能是妖是魔。必须群起攻灭而后快。所以杨昭承认自己不能再用那着禁招,反而让众人都隐隐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 宇文述率先回过神来,笑道:“那亦无妨。大军之动,本也并不寄望于一夫之勇身上。老夫适才戏言尔,河南王莫放在心上。”随即敛容道:“贼军虽多,终究是以一隅而抗天下。只要捱过眼下这段非常时期,则朝廷就能从各地抽调出军队来进行增援。更何况以子逆父,其理不顺。皇上登极二十年,向来厚待百姓,广得天下人心。贼兵中将官即使尽数附逆,下级的兵卒岂能也尽数不知感恩?再且叛贼兵月余,始终被阻于阳平关下不得寸进,纵然如今取了关隘,损伤必多,士气亦渐落。夫以久疲之卒,御狐疑之众,其数虽多,不足畏也。” “宇文大总管言之成理,正是兵家正道。”来护儿皱眉道:“但眼下该如何去做?难道就此死守不成?” 宇文述正色道:“列柳城地势险阻,大军若据城守御,确是最保险的做法。但我等又岂可如此尸位素餐,不思进取?况且叛贼亦必不能容我等如此。明日但请来将军分兵五千,前往垒断各处小道。独孤骠骑也分兵五千,四出抄掠叛贼粮道。贼兵若然退却,则正好使我等从小路以奇兵击之,可获全胜。彼若不退而反倾巢来攻,我等兵力虽然略逊,但左卫、右卫、左武卫三军皆为天下精锐,粮草器械尽皆完备,更兼蓄锐已久,士气正盛,大可凭一敌十。则正好籍此而全歼敌军主力。” 来护儿起身抱拳道:“末将遵令。”随即蹙眉道:“只是有一事可虑,就是那些活死人了。这种伤天害理的怪物,力大无穷又动作敏捷,无惧无痛只懂听令而行,更兼浑身剧毒,简直生人勿近。今日河南王纵然解决了一批,叛贼却势必会再制造出二批、三批。左卫、右卫、左武卫三军纵然精锐,可是对上这种怪物的话……” 大帐中众人一时俱都沉寂下来。好半晌,杨昭起身缓缓道:“蜀中唐门在益州立足数百年而不衰,根基深厚,势力盘根错节。门中的奇人异士和诡异伎俩层出不穷。如今唐门新任门主唐十三已经和杨秀相互勾搭,狼狈为奸。活死人必然是唐门中人搞出的花样。只要找到始作俑者并下手将其除去,活死人再厉害,却也也不足为患。” 宇文述沉吟道:“话虽如此。但那始作俑者潜身于大军环绕之下,如何才能将他找出来,更如何才可将其除去?” 杨昭凝声道:“主意既然是我出的,那么当然也该由我动手去做。事不宜迟。大总管……” “万万不可!此话王爷休得再提。”杨昭话声未落,在座众人登时已疾言厉色地同时出声阻止。宇文述沉声道:“两军交锋,岂同于江湖争雄?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爷你既然身为一军主帅,就该明白此刻千万人安危尽系己身,切切不可轻举妄动。我大隋人才济济,刺探消息这种小事,军中能胜任者在所多有,更用不着王爷你来冒险。” 话是正理,但其实也同样包藏了一点私心。要知杨昭身份不比寻常,乃是太子嫡子,未来极有可能登基为帝的。这次他随军出征,无论宇文述抑或独孤峰,甚至军中绝大部分将领,都只认为杨昭此行不过就是和当年杨广率兵平陈一样,虽有锻炼之意,但更大程度上只是来镀一镀金,好增加资历而已。既然如此,又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要杨昭担任起那些有危险的任务?杨昭假如有了什么损伤的话,却教宇文述和独孤峰回去怎么向皇帝交代? 杨昭却不怎么明白他们这些人的小心思,摇头道:“唐门妖人个个武功高强,恶毒伎俩更是花样百出。寻常探子别说窥探其虚实,甚至根本就近不了他们身边。至于刺杀,则更加没半分成功的指望了。这件事,实在也只有我能办得到。” “却也未必。”独孤峰自信地笑笑,道:“昭儿,莫怪舅舅多嘴。所谓隔行如隔山。你武功虽好,但要论刺探消息,恐怕却也还不如一名普通的探子。至于说暗杀,那更和面对面的争雄决胜大大不同。要成功进行暗杀,武功高低只在其次,更重要的还是把握机会和出奇不意。还有其他许多诀窍,却也是非得下苦功慢慢磨练才能掌握得了的。”言毕,却转身向宇文述抱拳道:“大总管,末将的亲弟独孤霸,素来对此二道颇有心得。兼且他为人精明多智,心思又谨慎。假若大总管派他出马,必定能不负大总管厚望,将那制作活死人的唐门妖人铲除,替我军去了这心腹大患。” “哦,独孤霸……”宇文述点点头。他素知独孤霸为人阴沉,行事狠辣。在独孤家中专司暗杀,也就是俗话说“干脏活的”。所练习的〖天罡邪拳〗不走寻常武功路子,而是结合了极诡异的左道巫术。即使武功比他高的人,往往也会饮恨于其手底。若使其出马对付那制造活死人的唐门中人,确实再合适不过了。当下宇文述一点头,道:“也好。独孤骠骑,且请令弟入帐与老夫一见。” 独孤峰面露喜色,当即顿应是。回身走到大帐之外,向在外伺候的亲兵吩咐了几句。那亲兵随即领命而去。过得片刻,杨昭忽然心中一动,紧接着阴阳双令同时震动低鸣,似对某些事物产生了排斥反应。小王爷忙伸手抚上双令运功抚慰。却只见有个高大汉子垂手而入。他披散长,脸目狰狞,肩宽、腰细、腿长,外相甚是威悍可怖。才刚走进来,帐中那十几根燃烧得正旺盛的牛油大烛登时为之一暗。烛光摇曳之间,竟有阴森鬼气扑面而来。这汉子站定了向宇文述顿行礼。恭恭敬敬道:“下官左府千牛卫独孤霸,参见宇文大总管。”声音犹如被敲裂的铜锣般,甚是刺耳难听。 宇文述抬手轻摆,道:“不必多礼,起身吧。独孤千牛,眼下叛贼中有个对我军而言非得尽早铲除不可的心腹大患。令兄举贤不避亲,大力推荐由你来担当此责。不知你可愿去?” “大总管有令,独孤霸自当尽力而为,万死不敢推辞。”独孤霸抬起头来,问道:“但不知那心腹大患究竟是什么厉害人物呢?” 独孤峰接口道:“二弟且听了,事情是这样的。”当下就原原本本,把前因后果都说了。独孤霸咧嘴一笑,傲然道:“原来只是如此。大总管请放心。〖天罡神拳〗最擅长克制那等旁门左道的伎俩。什么唐门妖人,不过光会使点粗陋毒药的跳梁小丑罢了。三日之内,下官必提其人头回来见大总管。若不成功,甘愿受军法从事。” --------偶素照例求点击与红票滴分割线-------- 恩,我再仔细地询问过老爸,确认我祖母的兄弟的儿子,在我而言是应该叫表叔才对。所以独孤峰独孤霸是杨昭的表叔。我外祖母的兄弟的儿子,才应该叫表舅。汗,中国人的亲戚关系太麻烦了。英语里都是叫unc1e的,多简单方便……不过虽然已经搞清楚这关系,但是我也懒得改了,将错就错吧,大家包涵哈t_t; 第九十四章:夜探 杨昭从大帐内出来,目送独孤霸远去身影,却是不禁摇了摇头。即使是穿越者也罢,人生在世,也总会有许多事情是由不得自己去选择的。比如说亲戚。这个独孤霸,为人奸险,残忍好色。生平杀人无数----这也罢了。练武者哪个手上能不沾血腥?可是他还爱好持强逼姓行为殷女子,也不知曾有多少良家妇女被他坏了清白,委实是个人渣中的人渣。可是没想到现在自己穿了过来,反倒和这人渣成了亲戚,真让小王爷心中颇感无奈。虽说以毒攻毒,忍由这人渣去和唐门妖人们鬼打鬼狗咬狗,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是杨昭心中却依旧忍不住想,干脆这人渣就和唐门妖人同归于尽,永远别回来好了。 看见独孤霸,不由得就想起了那位瓦岗寨的美人儿军师沈落雁。记忆之中,独孤霸后来是借酒行凶强逼姓行为了沈落雁,然后反被沈落雁暗算而死的。算算时间,眼下这时候的沈落雁应该还只有十一、二岁左右吧?却也不知道她究竟身处何方。看来要是有机会的话,可得把这位天才美少女找出来,然后再接到自己王府之中好生教养。也免得她将来沦落到要去做山贼,更被独孤霸这人渣染指的不幸下场才是。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大帐之外,脑子里净是想着这些关于未来的事,面上少不免也会流露出相应的表情。落在别人眼中,当然也会觉得十分古怪。只是他身份地位均非同小可,普通军官将校都不敢上前来过问而已。但李靖却就没这么多顾忌了。他因为官阶最低,所以最迟才出大帐。一瞥眼间看到这位年轻的河南王动也不动地站在前面,刚好阻住去路。而且面上神色变幻不定,登时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王爷,王爷?” 杨昭如梦初醒,回身问道:“谁叫我……啊,是李大哥。怎么了,可是有何烦难么?” 李靖苦笑道:“在下倒没什么事。反倒王爷您的面色……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不成?” 杨昭摇摇头:“心事也说不上,只是有些不痛快而已。独孤霸这个人……刚刚他才进大帐,我这对阴阳令立时便起了排斥反应。要知神兵通灵,若非遇上了极污秽极邪魔的瘴物,断然不会有如此反应。” “在下亦久闻〖天罡邪拳〗阴损诡秘,练习方式多有伤天害理之处。只是……”李靖叹口气,道:“不管怎么说,眼下独孤千牛总是替咱们大隋效力的。邪道力量若能用到正道之上,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话是这样说,不过……”杨昭摇摇头,道:“算了,咱们不提这个。对了,李大哥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叫我小杨便是。老是王爷王爷什么的,听着也太生分了。” “不敢。”李靖吃了一惊,连忙恭身道:“上下有别,尊卑分明。王爷贵为龙子凤孙,身份尊贵无比。在下岂敢如此轻狂僭越?” 杨昭笑道:“佛曰众生平等,万物一般。我是人,你也是人,又说什么高下尊卑之分?实不相瞒,你我虽然只是今日才初见面,但我心中总觉得和李大哥已经认识了好多年一般,实是有说不出的投缘。李大哥年纪大点,就称呼我声小杨,正是再顺理成章不过了,又何必老是如此拘谨。”当下不由分说便过来搭住李靖肩膀,道:“皇祖父虽然命我统领左卫,可是我从来没带领过这么多的兵,心里头正慌呢。李大哥精通三略六韬,又通晓军中种种实务,正好向你请教了。来来来,李大哥来我帐里,今儿晚上咱两兄弟就来个抵足夜谈。”也不管李靖同意与否,扯起他就往自己的住处走。再世卧龙这碰上这个不讲理的张飞,真是毫无办法,也只好哭笑不得地,任凭杨昭将自己拖着行了。 ※※※※※※ 杨昭这个外甥的心中想法,独孤霸此时自然难以知晓。独孤家传到目前的三代,虽说仍有独孤皇后不时给予帮助支持,但其声势与影响力仍是日渐衰落。相比当日独孤信当家的时候,可谓已经大不如前。所以独孤峰独孤霸兄弟都处心积虑,要建立功勋以重振家声。眼下这场平蜀之战,便是大好机会。难得宇文述这位大总管交代下来如此一个紧要任务,独孤霸口气纵然轻松狂傲,其实却是外驰内张,半点不敢轻忽大意。他收拾好一应备用事物,辞别兄长独孤锋,跨上细心挑选的健马,乘夜色离开列柳城,沿着街亭大道径直向西南方而去。 蜀军白天时候从街亭往阳平关退却,到现在也不过四、五个时辰而已。夤夜中快马全力奔驰,到寅时左右(午夜三点到五点),远处当道上便出现了黑压压的一座座新扎营盘。独孤霸惟恐被对方军中的暗探觉而打草惊蛇。隔得远远地就勒住马匹,将坐骑栓在道旁的林子里。抬头看看天色,距离天亮还有着段不短的时间。他立功心切,也等不及再捱上十几个时辰了。当即展开轻功,径直往蜀军兵营中飞掠而去。 独孤霸武功之高,可与〖五部众〗中的车离、沙也等相媲美。轻功身法则是走的隐秘轻灵路子。兼且多年来专司暗杀刺探之道,外行人眼中望来平平无奇之处,他却可以一眼就看出哪里有埋伏,哪里有暗探。故而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军营外所有暗桩的监视,轻轻松松就潜入了蜀军营盘以内。 蜀军中领兵的将领也不知究竟姓甚名谁,所扎下的营盘却十分坚实,深得兵法精要。营盘外挖了壕沟布满鹿角,木栅坚固可抵御重型器械攻击。帐篷与帐篷之间的安排错落有致却又井井有条,不时有小校率领五、六名军士,挑起灯笼,手拿锣鼓来回巡查,防备得极为严密周到。 独孤霸见了如此情状,心中戒备之意更盛。当下看准了军中帅旗所在,隐身于帐篷的阴影之间,静悄悄一路摸过去。行到半途,忽尔晚风穿营而过,有股浓烈之极的尸臭味随之扑鼻而来。独孤霸双耳微动,蓦地停下了脚步,运功凝神倾听。立刻听见在风声之中隐约更夹杂着几声低沉咆哮。他精神登时大振,当下深深吸了口气,听准方向,身若鬼魅般疾射而出。才行经七八座营帐,脚步骤然疾停。皎洁月光之下,但见前方被划出了空荡荡的一大块土地。当中用粗木头横七竖八地胡乱围成个圈子,就和塞外牧人的羊圈差不多。所不同的是,这圈子里放养的不是羊,而是人----活死人。 侥幸从白天里那一战中残存的二百多名活死人,此刻就全部都被圈养在这个粗陋“羊栏”之中。月光照耀到它们皮肤外表所生长的鳞甲上,随着身体的无意识左右摇晃而荡漾出层层碧绿幽芒。本应透出慑人红光的眼眸内此际一片黯淡,仿佛同样陷入了深沉休眠之中。偶尔可以听见的咆哮声也感觉不到什么威胁性,反而更像正常人睡觉时打呼噜。意态甚是平和安详。只是那些牢牢粘附身上的血迹和肉屑,却不住地向潜藏在阴影中的不客出警告,提醒他这群不死怪物的恐怖之处。 独孤霸的〖天罡邪拳〗,乃是半巫半武之旁门绝学。练习时同样需要以生人进行极为残酷的血祭,然后榨取其精、气、神纳为己用。合共十二式的邪拳他已经练成八式,因之而惨遭荼毒的人命,少说也有上百条。但饶是如此,黑夜中看见这么一群半死不活的鬼东西,独孤霸仍旧心中大感骇然。他定了定神,功聚双目,凝神四下搜索,立刻见在“羊栏”后面三四丈远的地方,原来还立了另外一个帐篷。帐篷中灯光隐隐,住在里面的人显然还未歇息安睡。 若是普通人,只要精神稍微正常的都会是对活死人这种东西避之惟恐不及,哪里还会愿意把自己休息用的帐篷,搭建得距离这群怪物如此只有咫尺之近?再看那帐篷的制式,显然也和普通士兵所住的大有区别,宇文大总管口中所说的哪个“我军之心腹大患”必然就在其中无疑。独孤霸心中内窃喜,提气轻身,轻飘飘紧贴地面向外滑出。无声无息地滑到了那顶帐篷之外,随即运功收紧全身毛孔,不容自己有半丝气息泄露。只是耳朵还未来得及贴上帐篷,陡然就听见内里传出“啊~~”的一声****。声音又媚又嗲,便是太监听了只怕亦要心动。独孤霸性格本来就贪殷好色,尽管明知公务在身,此际仍是忍不住砰然心跳。当下悄悄用指甲在帐篷上划开条小缝,凑眼睛上去偷看。只见帐篷之内铺了张极尽华丽的地毡,旁边则有个燃着半截蜡烛的烛台,烛光下有男女二人,就在地毡上翻云覆雨,抵死缠绵。 那男子仰躺在地毡上,也看不清楚相貌。只隐约分辨出体格甚是精悍。那具白皙**的女体则跪坐在男子腰间,正面恰好面向独孤霸这边,倒便宜了他大饱眼福。她双颊酡红、长摇散,面庞上春意宛然,檀口中轻声呻吟不绝。其五官之精致美丽,独孤霸自问生平曾过见的美女也有成百上千,竟是没哪个能及得上眼前这女子的一半。 此时此刻,但看那纤细得仅盈一握的腰肢正快扭动研磨,丰满浑圆的香臀也不停旋转。上下起伏之际,自然而然荡漾出了大片眩人耳目的殷靡波浪。正是风高浪急关头,底面那男子忽然伸出双手,禄山之爪(当然,此时连安禄山的祖父都还未出世)死死掐住了那对沉甸甸的饱满山峰,不住揉捏变化出无数形状。泛起桃花般粉红的肌肤上沁出淋漓香汗,点点汗珠沿着腰臀曲线滑落大腿,十只如玫瑰花瓣似的脚趾,全因兴奋而紧紧收缩蜷起,正是快感到达了近乎极致的表现。 烛光昏暗,看不清楚二人交接处的妙景,只听到有阵阵“巴唧~巴唧~”的粘稠水声不住出。再加上粗重喘息声、婉转**声、以及**接触时所出的“啪~啪~”声响,在这寂静夜里,更是显得格外诱人。独孤霸禁不住血脉贲张,几乎就要把持不住。他也不是不知道,眼前这对男女多半就是自己要杀的对象。可是自己天性如此,他也控制不来。心中暗道:“且再多看片刻。待得两人到达绝顶时再下手,更有十足把握。”竟是就此心安理得地继续看了下去。 好半晌,那男子突然挺身坐起,将女子紧紧搂在怀中,低头衔住她耳珠,抓紧丰润的臀股猛力挺耸进出。那女子搂着他尖声**,竟似是入气多出气少的模样,蓦然她猛地仰头向后,浑身不住激烈地抽搐痉挛,连呻吟声也喊不出来了。男子也好不了多少。他皱眉低声嘶吼,阳元喷涌,刹时充满花径。直过了好半晌,他方才长长吐出口气,缩身退出。一股殷靡的浓烈甜腻香气随之向外飘散,却与普通男女交合时的腥臊气味大异其趣。 独孤霸在帐外闻到这股甜香,以他花丛老手的阅历,立刻料到必是这女子身上有异,或许便是最最可遇不可求的“名器”也不一定。如此好鼎炉,若以之练习〖天罡邪拳〗的话必然事半功倍,恰是上天所赐恩物,如何教他不心痒难忍?正寻思要如何将那女子收为私宠,骤然但听帐篷中的那男子懒洋洋道:“外面的朋友,看得可够过瘾没有?” ----偶素例行求票与红票滴分割线---- 附录:人物资料阶段总结 姓名:杨昭 性别:男 年龄:16(19) 身份:隋朝皇子,爵封河南王兼左卫大将军,极乐正宗宗主嫡传徒弟、天剑未来传人 家属:祖父大隋皇帝杨坚、祖母独孤皇后、爹太子杨广、娘太子妃萧氏、弟弟杨暕、妹妹南阳公主 武功:〖易经玄鉴〗(先天八卦步、八卦掌、四象玄功、两仪八法);暗黑七重天(一重)、七式冰火螳螂拳;无字真经乾阳篇(五重天) 武器:神兵阴阳令、仙兵神手 第九十五章:祸起萧墙 泪眼婆娑,求票求点击……t_t --------偶素照例向大家orz滴分割线-------- 寒光乍动,李靖手中软剑倏地刺出直指杨昭左胸,剑势迅捷狠辣,兼而有之。杨昭不等利刃及身,手腕轻抖,青钢剑直指李靖右胁下三寸的要害。剑势飘逸,却是当日从天宗徒弟胡静水身上学回来的逍遥剑法之一式〖剑出蓬莱〗。再世卧龙喝声采,赞道:“好剑法。”横剑档格。但听“铮~”的金铁交击,双剑相击,登时“嗡嗡~”作响。声尤未绝,李靖的软剑极巧妙地划个半圆,荡开青钢剑之余,更顺势反削对手咽喉,度比之前更盛了三分。借力打力,巧妙非常,乃是他自创的卧龙剑法之一着〖草船借箭〗。 千钧一之际,杨昭手中那柄窄长青钢剑骤然展开,以〖神光如渊〗形成大片护身光幕,直是泼水难进。电光石火间只听得“叮叮叮叮叮叮叮~~”的连环七响,李靖软剑反荡,整个人也向后震退。小王爷得势不饶人,身随剑出,骤化惊虹。匹练似的剑光如九天银河倒悬,恰似〖剑渡银河〗。 李靖轻声长笑,道:“兄弟,看大哥破你。”软剑左划右劈,恰好在空中划出个三角形,登时将青钢剑的凌厉攻势化于无形,却是一着〖三分天下〗。他打得兴,顺势揉身再上。〖东风乱舞〗展开,软剑登时似狂风骤雨般分从四面八方罩下,攻势一不可收拾。杨昭的逍遥剑法毕竟只是偷师学来,平时又少习练。此刻猛招临头,再用这剑法便觉颇不顺手。当即化掌法为剑招,以四象玄功之〖无量雨〗相应对。 两人各自以快打快,全力抢攻。霎时间方圆二丈余许的范围内剑光霍霍,锐劲纵横四溢,直拼了个激烈灿烂。斗到酣处,杨昭陡然厉声断喝,万千剑影聚合归一,冰火螳螂拳五式〖镰刀断颈〗以极霸道凌厉之势向李靖脖子猛地劈出一击。再世卧龙侧肩相避,左手剑诀一引,软剑雷霆倒劈。 “当~”的清脆裂响声中,杨昭屹立原地半步不动,手上青钢剑赫然已寸寸断碎,竟是抵受不住主人内劲催逼而自毁当场。李靖则向外反震倒纵出三丈之远。他手中软剑剑质较好,勉强还算完整。但剑主面上则青一阵红一阵地接连变了数次,好不容易才拿桩站定,深深呼吸压下了激荡不休的血气。他摇头长叹,将软剑纳入腰间角带之内,由衷赞道:“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大哥看来不认老也不行了。” “大哥取笑了。”杨昭随手把只剩剑柄的废铁抛开。笑道:“我是因为侥幸有了些际遇,所以才在内力上稍胜大哥半筹罢了。若论招式,大哥自创的〖卧龙剑法〗变化精妙,堪称当世一绝。再说武功只是小道,大哥满腹经纶,胸中蕴藏十万甲兵,做兄弟的实是自愧不如。” 李靖展颜笑道:“你倒真会说话,这点么,为兄同样也是甘拜下风的。”走过来在杨昭肩上一拍,道:“时间不早,咱们也该回去了。走吧。”语气动作,均比两日前初见时亲密自然了许多。两人并肩穿林下山,往不远外的列柳城走去。 这三日之间,二人白昼切磋武功,晚上则促膝长谈。交情日益深厚。李靖虽被称呼为“再世卧龙”,但即使是当年的诸葛亮,在未得刘备三顾草庐之前,也不过只是隆中的一名农夫而已。要想从卧龙变为飞龙,得贵人知遇是必不可少的。杨昭身份尊贵,身上却无半分纨绔习气。相处下来,李靖也觉这位小王爷和自己颇为投缘。于是对于杨昭称呼自己为大哥,李靖非但不再抗拒。彼此言谈之间,也自然而然地改以“兄弟”两个字称呼起杨昭来了。其实这位再世卧龙内心深处,隐隐然已有投身效力的想法。不过此刻二人都还在军中,不宜就定上下名分,故此才暂且以兄弟相称。这乃是效仿当年刘关张桃园结义的先例。不过杨昭贵为当朝皇孙,身份自然并非那落魄的刘大耳可比,不过意思总是一样的。 两人切磋武功的地方,乃是列柳城旁边的一个小山丘。彼此距离只有几十丈而已,步行盏茶功夫也就到了。差不多到达城门时,忽然只听身后马蹄得得,却是有人骑着马匹自大路上赶了过来。杨昭下意识拉着李靖闪到路边暂避。但见眼前一花,那骑士从二人面前策骑飞快掠过,却正是独孤霸。杨昭眉宇间泛起极明显的厌恶,举袖遮掩口鼻阻隔扬起的烟尘,道:“是他?他回来了?” “今日正是三日。”李靖挥手拨了两拨,道:“独孤千牛既然立下军令状,无论成功与否,自然都要回来复命的。不过刚才我见马鞍旁边的革囊里隐隐渗出血腥气,想来该是已经得手了吧。” 杨昭皱眉道:“能制造出活死人这种怪物,该是碧磷福地徒弟。据说唐门这一脉传人武功虽然不算高,但个个周身剧毒兼心思慎密,好比泥鳅般滑不溜手的。独孤霸居然当真可以从大军环绕中取下碧磷福地徒弟的人头?大哥,我总觉得有些不靠谱。”由于穿越前的记忆,杨昭对于独孤霸最后糊里糊涂就死在沈落雁手下的那一幕印象颇为深刻,连带着潜意识中也对独孤霸的能力非常地不看好。要说偏见么,确实也有那么一点,但空穴来风,又岂是无因? 李靖不知杨昭这番心思,当下也没怎么在意,只哈哈一笑,道:“究竟实情是怎么样,咱们加快脚步回去看看也就知道了,何必站在这里胡乱猜测。” 杨昭也失笑道:“说得也是。只不过区区一个死人头,要看也不必着急。刚才练武出了周身臭汗,肚子也饿了。咱们回去换身衣服,吃过东西再说。”当下抛开独孤霸不管,自和李靖二人回了左卫的驻地之中。自有亲兵伺候着打来热水梳洗。换过衣服后,又送上了饼食麦粥做早饭。杨昭正和李靖各自踞案大嚼,门外突然有人恭声问道:“左卫大将军可在么?” 杨昭和李靖对望了一眼,各自嘴角俱有笑意。小王爷把手上剩余的半块胡饼塞进嘴巴,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起身道:“什么事?” 门外喊话的人身材容貌打扮,均与中原汉人大有分别。正是宇文述麾下十分信重得用的四大家将之一,来自东土阕的狼嗥将。四大家将均为宇文述苦心网罗的武林高手,其中天鹰将轻功最高、凶蛟将精擅水战、断岳将硬功最强、狼嗥将则办事最为干练。当下他向杨昭恭身行礼,道:“大总管命小人前来请大将军前往帅帐,有事相商。独孤骠骑和其余各位将军也都已经到了。” “是为了我那位表舅舅的事吧?”杨昭点头,回道:“大哥,咱们这便走吧。”李靖却也笑笑,举碗把麦粥都喝干净了,抹抹嘴巴起身道声:“去吧。”跨过门槛,和杨昭一起跟在狼嗥将身后,径直往宇文述的元帅行辕走去。 穿过列柳城中的街道,堪堪走到行辕之前。两人正要进入,骤然间杨昭心生警兆,停下脚步喝道:“不对!”声尤未落,猛地就听行辕内有人出“啊~”的一下嘶声惨叫。声音凄厉至极,更蕴涵着说不出的恐惧和痛苦。李靖眼眸内寒光闪过,右手往腰带一拍。软剑自动弹出鞘来被他伸手取过,动身就要往内闯。身形才动,遽然行辕内只听又是一下“砰~”的裂响,有团斑斓身影以后背撞碎行辕大门,身如炮弹般倒纵着向外就冲。 眼见两个人即将迎头相撞,杨昭双眸紧缩,叫声“小心!”出手如电,左手及时抓住李靖衣领将他往后甩出,右掌起处,掌心赫然浮现〖乾〗卦金光形相,就向那团斑斓身影拍出。那人在半空“滴溜溜”转了半圈,翻转身来悍然出拳就轰。拳风诡异,恰似厉鬼呜咽。电光石火之际拳掌正面交拼,逼出“啵~”的爆响。杨昭但觉暴烈拳劲汹涌袭来,脚下不由自主地连退两步。那团斑斓身影则被〖乾天亟〗至刚至猛的掌力震得如断线风筝般往后飞开,落地后更踉跄退出五六步才堪堪站定身形。刚好在这时候拿桩站稳的李靖看清楚了对方面貌,不由得脱口叫道:“独孤千牛?” “独孤霸,你这狗奸细哪里走!”杨昭李靖均未再来得及有所动作,另外有道身影已怒气冲冲地从行辕内议事的大厅中如箭射出。手中长刀同样金光闪烁,苍茫白气却凝成一头冰虎形相,向独孤霸当头暴斩。旁观众人全看得清楚,正是宇文述的长子,年仅二十便练成了家传绝学〖冰玄劲〗的宇文化及。 满面青气的独孤霸“桀桀”怪笑,反身用双腕以天竺奇金打造的护臂迎上来敌刀锋,乱拳更如雨密集轰出。霎时间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响个没完没了。但见双方各自出招如电,只眨眼功夫已斗了三十多招。却始终是独孤霸经验更加老到。瞅准对方那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的破绽,右腕荡开刀锋,左拳趁势中宫直入,“碰”地狠狠在宇文化及胸前轰了一记。宇文化及喉头一甜,大口鲜血立刻夺腔喷出。独孤霸也不敢缠战,身形纵起,就要越过行辕围墙觅路逃生。冷不防才蹿上半空,眼前电光乍动,杨昭赫然后先至,又再抢先截在前头。凌空断喝道:“表舅舅,有什么事都留下来说个清楚吧。”双掌齐出,〖坎水淹〗的阴柔水劲当头冚下,时机拿捏得分寸不差,叫独孤霸避无可避闪无可闪,只能出手硬挡。这一挡之下,立即又叫他的如意算盘尽化泡影。“咚~”地当空砸下,依旧还是落在行辕的院子当中。 变生仓促,从行辕中传出惨叫声再到杨昭出手,从头到尾也不过只有几个刹那而已。狼嗥将武功远不及其余众人,始终目瞪口呆地反应不过来。直至独孤霸落地,他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扶起宇文化及,叫道:“公子,您可没事吧?” “本公子没事。”宇文化及抹去嘴边血迹,恶狠狠道:“快把独孤霸拿下。这狗奸细,拿个人头回来说是已经铲除了唐门妖人。没想到人头里竟暗藏剧毒。爹和独孤骠骑都着了他的阴谋啦。” 这话当真石破天惊,李靖和狼嗥将都大吃一惊,齐齐抬头向独孤霸望去,问道:“独孤千牛,此话当真?”站在墙头的杨昭却皱起眉头,只觉眼前这情景竟是似曾相识。还未等他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独孤霸那双黑少白多的眼珠四下乱转,忽尔咭声怪笑,双臂一圈,将刚才宇文化及受伤喷吐的那口鲜血抄起纳为己用。 那道迅若灵蛇的红线与他拳头一碰,登时“蓬~”地化作大片诡异血雾。狰狞恐怖的骷髅恶鬼形相从血雾中猝然现身。独孤霸以鲜血作引子招。拳劲起、血云涌、恶鬼现!天罡邪拳之〖生血祭〗声势猛恶无比,身如鬼魅扑向宇文化及和狼嗥将,血云厉鬼铺天盖地争涌扑噬,无论拳拳劲也均比之前暴增逾倍,竟是暴下杀手,要抢先将眼下场中最弱的二人当场毙于拳下! 第九十六章:千毒绝神蛊 独孤霸的天罡邪拳声威煊赫,兼且出手快疾绝伦。兔起鹘落间杀招已然临身,宇文化及先前才中了一拳,邪异拳劲至今仍在体内经脉中缠绕不去,哪有半分力量可加抵挡?危急之下这豪门贵公子连忙伸手向狼嗥将一推,叫道:“挡住他!” 狼嗥将本性贪生怕死,所以才会背叛自己在东土阕部落中的原主而出走中原。若有退缩余地,他是无论如何不肯替别人做挡箭牌的----哪怕号施令者是宇文述也一样没商量。可眼前变生仓促,便没宇文化及那一推,天罡邪拳轰过来时他照样当其冲,根本没半丝闪躲退缩余地。正是拼命就九死一生,不拼命便十死无生的局面。当下惟有把心一横,厉声狂吼着合身扑上。 大漠魔狼杀爪法配合一对百炼精钢打造而成的阴山钢爪,破人颅骨如穿腐土,威力倒也不可小看。刹那间震爆声连环激荡,但见红云盖天,群狼覆地,奇金护臂与阴山钢爪四般奇门兵器相互碰击,激溅出千万点耀目火花。论功力或者招式,独孤霸自然占尽上风。可是狼嗥将狗急跳墙情急拼命,实力无形中打高了一线。纵使守多攻少,可要在一时三刻间就将他收拾,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们两个打得激烈,杨昭却冷眼旁观,绝无半分要上前帮忙的意思。这宇文化及不是什么好鸟。且不说在杨昭所知道的“历史”上,十多年后就是宇文化及在江都动政变,弑杀了隋炀帝杨广自立为什么许国皇帝。即使就在眼下这个时代,宇文化及的名字在大兴城内提起来,都已经人人避之惟恐不及,可谓顶风臭十里。只因这纨绔子弟仗着自己老爹宇文述为大功臣,本身又做了东宫太子侍卫,极得杨广喜爱。于是平素行事骄横,目无法度。经常带着家丁仆人在大兴街头肆意策马狂奔(相当于现代在北京街头玩7o码),而且经常向各地官员索取贿赂,若有不从便千方百计地给人家穿小鞋。兼且又生性贪婪,若见别人家有什么珍奇珠宝、字画、古玩、狗马等东西,更是软硬兼施,用尽手段也要搞到手。 最可耻的是宇文化及还性好渔色。每在大街上看见有什么美貌女子,也不管人家是有夫之妇抑或黄花闺女,立刻就命令家仆抢入府中肆意**取乐,直到玩腻了才放人家出来,大兴城里里外外,也不知道有多少好女子就此被毁了清白含恨而终。这样的一个家伙,称呼为人渣也不为过。杨昭没有亲手为民除害都已经很给他老爹宇文述面子了,怎么可能还出手相救? 独孤霸突然倒戈,其中必有蹊跷。但只要困住他不让其脱身,总能把其中的秘密查个水落石出。反正狼嗥将一时间似乎还支持得住。不如先进去看看情况究竟如何再作打算了。杨昭打定主意,扬声向李靖叫道:“大哥,你帮忙缠住独孤峰,千万莫让他逃跑了。我入去行辕看看到底生了什么事。” 李靖沉着点点头,揉身纵出,软剑展开使着卧龙剑法的〖火烧连环〗,向独孤霸后背猛攻。独孤霸此际已占尽上风,正要加催内劲尽快击杀狼嗥将,骤觉背后风声飒然,不假思索反臂去挡。“叮叮当当”几招下来,便和李靖交上了手。李靖武功也比不上独孤霸,但较之狼嗥将却高出不少。他也不和敌人硬拼,施展轻功只是一味在外围游斗,但守不攻意在纠缠,纵然无法取胜,可独孤霸要摆脱纠缠脱身逃走,却也万万没有可能。狼嗥将得了援手,压力登时为之一轻。他不敢轻忽,马上从怀中取出个哨子来凑到唇边,用力一吹。 尖厉哨声即刻响彻了半座列柳城,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向总管行辕飞奔而来的杂乱脚步声。显然大援毕集,独孤霸便长了三头六臂,也是插翅难飞。杨昭更不担心会被他走脱,从围墙上纵身跃下,往行辕议事的大厅内闯去。才入大厅,登时便是一惊。只见大厅中遍地都是血肉碎骨,活似刚刚有个自杀式人体炸弹在这里爆炸过一样。宇文述和独孤峰两人,则同时盘膝坐在地下闭目运功。他们裸露在衣服之外的肌肤不但已经变成极诡异的青绿色,而且更生出了大片大片类似苔藓似的东西,看起来既古怪又恶心,显然是某种不知名的毒药在作怪。两人身体都不住微微颤抖,神情痛苦之极。 宇文述身为这数万大军的统帅,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军登时就要变成无头苍蝇。大隋军中法度严谨,若无皇帝亲自授权,则即使杨昭是皇孙兼左卫大将军的身份,最多也只能指挥自己麾下的万人,想要事急从权地接管其余两军,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宇文述与独孤峰不能死,更死不得。再且宇文述曾为大隋立国和杨广登上太子宝座立下汗马功劳,为人也还算过得去,杨昭对他也还保留有几丝敬意。当下小王爷微一沉吟,从怀里取出神手仙兵戴上,运功护身以防止毒素入体,快步走到两人身后也盘膝坐下,运转〖乾阳功〗五重天。将精纯炽热的真气经由二人背心的灵台穴徐徐输入。 宇文述和独孤峰武功之高,实可列为当世一流高手。普通的毒物迷药之类,本来也难以对他们造成什么困碍。只是刚才独孤霸拿出的人头突然爆炸,彼此距离既近,他们心中又是毫无防备之意,连运功震开带毒血肉都来不及便已双双中招。这毒物的毒性非同小可,作起来更迅猛烈至极。两人全力运功抗御,也堪堪只能保住心脉要害不受毒性入侵,再要将毒力逼出体外,却已无能为力。现在得到杨昭援手,便如釜底抽薪,情况当场大为改观。用不着多久,宇文述和独孤峰嘴巴、鼻子、耳朵中同时有一条条肥肥白白的蛆虫向外蠕蠕钻出,蛆虫离体跌落地面,只挣扎几下便僵直不动了。单只一条蛆虫,自然也没什么威胁,便三岁小孩也能将它捏死了。可是眼下蛆虫前赴后继源源不绝地涌现,也不知道究竟有几千几万条,情景委实恐怖骇人得无以复加。 如许蛆虫,便是唐门绝毒之一〖千毒绝神蛊〗的杰作了。这种毒物性质特异,一滴生人血液,便蕴藏有成千上万粒蛊卵。血液溅上肌肤,蛊卵立刻就通过毛孔钻入人体之内寄生并且迅孵化。只要几分钟便能孵化成蛆虫,然后在人体内乱钻乱拱,肆意蚕食人体五脏六腑。除非是武功练习到天晶之主或者九千岁那种境界,否则不管什么样的高手也要被啃咬成一堆白骨骷髅。 不过宇文述和独孤峰虽然中毒,好歹功力深厚,还能勉强支撑一时。加上从中毒到杨昭进来施以援手,前后也不过就是片刻功夫而已。无字真经〖乾阳篇〗属性至阳至烈,正是这些毒虫天然的克星。所以蛊卵虽然依旧孵化,但甫成虫就被〖乾阳篇〗炽热真气催逼而自动从宿主体内逃出。因为来不及咬噬宿主血肉吸收养料,所以极为虚弱,才接触外界空气,立刻就死掉了。 耗费约莫五六分钟时光,地面上的蛆虫尸体已经密密麻麻地铺了一层。宇文述和独孤峰皮肤上那种苔藓似的东西自动脱落。七窍中也不再钻出蛆虫,改而飘散出丝丝缕缕腥臭无比的紫黑色毒气。积少成多,搞得厅中一时间紫雾弥漫,恶臭熏天。虽然只是〖千毒绝神蛊〗的残余,但假若换了杨昭刚刚穿越过来时候的修为,那么只要呼吸得一两口这种毒气,也立时就要毒身亡了。 此时杨昭的功力比起当初,自是不可再同日而喻。再加上神手仙兵的灵力护体,毒气便再浓烈十倍,也伤不到他分毫。当下小王爷更闭住呼吸加紧运功。再过两三分钟,宇文述和独孤峰体表颜色终于恢复正常,两人同时长长吐出口气,睁开眼睛,如释重负道:“总算好了。好厉害的毒!”杨昭见状也随之潜收真气,道:“大总管,独孤骠骑,究竟怎么回事?” 宇文述向独孤峰瞥了一眼,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个大概。随即恼怒地冷哼一声,道:“独孤骠骑,令弟当真好心计,好手段啊。当曰你推荐他出手时,可是已预料到了会有今日么?” 独孤峰额头冷汗涔涔而出,急忙跪下连连顿,急急分辨道:“大总管,末将对大隋一片丹心,绝对天日可表。更何况末将自己也被舍弟那小畜牲一起暗算了,大总管亲眼目睹,又岂能作假?再且……再且舍弟虽然不成器,可是向来也懂忠君爱国。这次居然倒戈,其中定有什么古怪,说不定就是唐门妖人在搞鬼。大总管请明察啊。”宇文述还未回答,他又回头向杨昭道:“昭儿,你二舅舅虽然有很多不好,可终究也是一场亲戚。你……你也帮忙劝劝大总管吧。”这几句话的语气,几乎就是哀求了。 “什么猫屁舅舅。我杨昭堂堂男儿汉,才没有这种杀人如麻,到处胡乱强逼姓行为女人的人渣舅舅。”杨昭肚里不屑冷哼,不过看在自己祖母独孤皇后面上,总算没把心中说话喧之于口。淡淡道:“这事确实有点蹊跷。独孤千牛便是要叛国投敌,这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更何况他在列柳城这样做……和自杀又有什么分别?大总管,实情究竟如何,咱们还是出去先把独孤千牛擒下再详细调查好了。” 杨昭身份尊贵,说的话也颇有道理,宇文述肚里怒火再盛,却终究不是不明是非之人。当下重重一点头,道:“就听王爷吩咐。”向独孤峰狠狠瞪了一眼,拂袖当先走出。杨昭摇摇头,伸手扶起独孤峰。虽然对独孤霸颇为不齿,但对独孤峰,杨昭还是有点好感的。 这只因为杨昭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之上,自己数年之后会有个儿子,取名为杨侗。大业末年,杨广前往江都行幸,就封杨侗为越王留守东都洛阳。后来宇文化及在江都兵变弑君,消息传来,实际掌握洛阳兵权的王世允拥立杨侗为帝,年号皇泰。隔年之后王世允野心勃勃想要自立,于是废杨侗为潞国公,监禁于含凉殿,更想用毒酒鸩杀他。幸亏其时独孤峰也不服王世允执掌大权,于是秘密保护杨侗离开洛阳,和李密联手展开了一场〖洛阳十日战争〗,最终却因为寇仲与徐子陵这两个扬州小混混的出现而兵败,迫不得已,独孤家只好投降已经占据了大兴(当时又改名长安了)建立唐朝的李渊。李渊不但善待独孤家,而且也封了杨侗一个闲散爵位。虽然皇帝没得做,好歹也留下条命来延续了杨氏香火。而这也要算是独孤峰的功劳吧。 不过历史虽然本来是那样,但现在既然杨昭穿越过来,那么未来必然已经产生了改变。对于自己会不会再有个儿子叫杨侗,他也没什么把握。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独孤峰产好感。虽然独孤峰保护杨侗,也未必是什么好意,可是在历史上杨广的大业末年,天下间到处都混乱不堪。所谓秦失其鹿,群雄共逐之。稍有实力的人也会为自己打算。独孤峰还能顾念一点亲戚情分,而不是直接像李渊那老贼一样逼着自己的三个儿子杨侑行什么“禅让”,然后又过河拆桥地毒死杨侑,已经算非常有良心了。也正因为李渊毒死了杨侑,所以后来杨侗去到长安后才总算能保住一条小命。毕竟大唐初立,天下间忠心于杨氏的官员与士人还颇有不少。假如连接有两名杨氏子孙死得不明不白,人心难免不安,李渊这江山也难坐得稳。 第九十七章:毒计出连环 差不多到值得纪念的1oo章了呢……我准备者,到时候来个大章吧…… ------偶素照例求点击与红票滴分割线------ 杨昭和宇文述、独孤峰先后走出行辕的议事大厅。脚步才跨过门槛,骤然就觉地面一震,有道魁梧之极的雄壮身影厉声狂吼,向独孤霸猛地挥出双拳。独孤霸左是李靖,右有宇文化及和狼嗥将,围墙上则是名精悍瘦削的汉子虎视眈眈,一名手执鱼叉的白老头则率领上百名士兵张弓搭箭蓄势待。四面八方全是敌人,真正插翅难逃。迫不得已之下,惟有出手正面抵挡那魁梧巨汉的铁拳轰击。 那魁梧巨汉的武功,其实也只和狼嗥将在伯仲之间。但他天生神力,兼且又是生力军,精力充沛。一拳拳砸下来,每一击都有崩山断岳之威。独孤霸连战几名好手,早成了强弩之末。此消彼长之下自然更是不济。才接得五六拳已然支持不住,双臂向左右荡开,胸前门户毕露。那巨汉更加得势不饶人,狠狠挥拳当胸狂砸。独孤峰眼眸收缩,急喝道:“手下留人!” 声尤未落,独孤霸早身如炮弹般向后飞开,着地直铲开十几丈远方才好不容易停止。他口中狂喷鲜血,也不知道究竟被砸断了多少根肋骨。神情却依旧凶悍,双肘撑地想要起身再战。墙头上那瘦削汉子眼中精芒闪烁,骤然飞身纵出,若秃鹫猎食般扑近独孤霸,出手如电连点他身上七、八处穴道,抬腿在他头顶天灵以脚尖一点。黄台之瓜,何堪再摘?独孤霸头脑受震,登时躺倒晕厥过去。那瘦削汉子随即单膝下跪,向宇文述恭恭敬敬道:“属下天鹰将参见大总管。大总管无恙,实是天大之喜啊。” 这天鹰将吹牛拍马就处处争先,出阵打硬仗便永远缩在后头,所以那魁梧巨汉断岳将素来和他极为不对付。只是断岳将口齿迟钝,不善言语。反正宇文述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也不怕会被天鹰将抢去功劳。当下断岳将和狼嗥将及那手执鱼叉的白老头凶蛟将三人同时下跪,恭迎宇文述平安回归。 宇文述威严地抬手虚托,道:“都起来吧。”回头关切道:“化及,你受伤了?可有大碍?” 宇文化及修为亦非泛泛。当日在大兴太极殿里他和杨玄感合力与天竺僧的冰火七重天拼了一记,也不过稍落下风而已。这几个月来杨玄感苦心练功,他同样也有奋精修家传冰玄劲,功力比当日提升不少。独孤霸的天罡邪拳纵然诡异猛恶,但经过这些时候的调息,他已把体内邪劲完全驱除。听闻爹爹询问,当即恭身应道:“孩儿没大碍,谢阿爹关心。阿爹,这独孤霸该如何处置才好?” 宇文述沉吟道:“这个嘛……”堪堪才说出三个字,陡然面色大变,叫道:“有古怪!”身体晃了两晃,当场坐倒在地,闭目合掌运功。那种青黑色苔藓似的东西,以肉眼可见的度再度在皮肤上迅生长蔓延。奇变横生,在场众人也措手不及。宇文化及急叫道:“爹!”就想扑上前去。凶蛟将及时横过鱼叉阻挡,喝道:“公子,小心有毒。”话声未落,独孤峰也支持不住,同样被迫跌坐在地运功驱毒。青黑色苔藓作起来比宇文述更加猛烈,几乎只在眨眼间便覆盖了他半张脸庞。 明明已经帮助他们把毒素从体内清理完毕了,怎么居然又会作?杨昭心中愕然,情知若不解开这迷团,便把周身功力都耗尽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当下便不再动手运功襄助,喝道:“所有人都退开,莫要也沾染上毒气了。大哥,你来看看。”脱下右手的神手仙兵,扬臂掷给李靖。 古时本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说法,士大夫阶层中本就多深通医术之人(故此医生也尊称为‘大夫’)。李靖字“药师”,于歧黄之道上造诣更是精深。此时见情况特异,也不虚言推辞,当即把神手仙兵戴上,快步行来替宇文述把脉。这一探面上登时就是一惊,神情凝重,向杨昭问道:“兄弟你刚才替大总管和独孤骠骑驱毒,可有什么异像?” 杨昭点点头,道:“有很多蛆虫从他们七窍之中向外钻出。可是……明明已经都驱除净尽了啊?” “是西南蛮夷最擅长的蛊毒。”李靖神色恍然,道:“若没有解药,这种蛊毒无论如何也驱除不尽。因为蛊卵入体,甫成虫便又立刻产卵,所以生生不息,无穷无尽。单凭内力驱毒,顶多只好得片刻便又会作。” 宇文化及听李靖如此诊断,失声叫道:“那可怎么办?对了,能下毒自然能解毒。四将听命,快去独孤霸身上给我搜。”四将齐声领命,却还未动手,已被杨昭挥手阻止。小王爷蹙眉道:“不必白费工夫了。这毒是唐门的毒,不过借独孤霸之手而下罢了。唐门妖人,又怎么会把解药交给独孤霸一起带回来?大哥,蛊卵孵化成虫,有什么条件?” 李靖一愕,沉吟道:“和鸡鹅之类家禽差不多吧。温度合适,蛊卵便会孵化。” 杨昭眼睛一亮,追问道:“那么若以极寒冷真气冻住蛊卵呢?” 李靖摇头苦笑道:“那就不知道了。毕竟如此奇毒,我也只是耳闻,并未真正接触过。” 杨昭当机立断道:“眼下咱们没有解药,只好暂且行险一试了。无论如何,总比这么反反复复地折腾要强。宇文化及,你家的冰玄劲……” 话尤未毕,地面猛然“咚~”地颤了两颤。四周围不管门窗瓦片,全被震得格格作响。沙土灰尘如雨簌簌落下。在场除少数几名高手外余者尽皆被震得东歪西倒几乎立足不住。惊魂未定,巨震之声早接二连三传至,间隔整齐规律得犹如有人在指挥。杨昭沉声喝道:“不是地震。”也顾不上再管宇文述和独孤峰了(反正他们中的毒一时三刻也死不掉),推开行辕大门处那些手持弓弩的士兵,认准了方向往城门处飞奔而去。〖无限电〗身法展开,真若风驰电挚,只片刻间已横越半座列柳城。堪堪将到城门时,但见一队队士兵正从外面撤入。来护儿顶盔戴甲,手执长矛跨在马背上,声嘶力竭地大声指挥道:“快,赶快入城!” 杨昭心中暗惊。来护儿明明率军五千前往街亭当道上结寨固守,眼下忽然带兵撤回来的原因……更不上前询问,飞身两三个起落跃上城头,举目远望,只见城外远处烟尘大起。隐约可见有道黑压压的“线”,正着地缓缓席卷而至。不必多问,除去蜀中叛军大举来袭之外,还能是什么?看那模样……敌军数量决不仅仅只有前日的七千先锋,而至少也该有两、三万人马。来护儿麾下偏师只有五千,抵挡不住猛攻而主动撤退,亦为无可厚非。但孙子兵法中有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若要围城,虽则不一定必须严格按照兵书上所说的达到十倍差距才可行,但列柳城内兵力此刻已有三万余人。加上据坚城而守,粮草水源器械等亦无缺乏,光凭对面这两、三万兵力,又怎么可能攻得下来? “嘞~隆!”轰然巨响就从近在咫尺之处传出。杨昭蓦然一惊,抬头向刚才自己与李靖练武的那座小山丘望去。山丘虽小,可是林木却生长得极为茂盛,然而此时此刻,那一棵棵参天大树,正被一双双粗壮的巨灵之掌轻易推倒折断。随着遮挡视野的事物被纷纷除去,杨昭眼眸不由得急遽收缩,按在城头上的十指下意识同时用力,坚固之极的青石砖立刻“咯~”地绽放出无数道细小裂纹。 这刹那间,杨昭几乎要以为自己又穿越了。那一堆堆的紫黑色肉山究竟是什么?《魔戒》中生存于地底矮人矿坑废墟中的巨人吗?可是如果不是的话,这世界上又怎会存在着眼前这种身高足有五米以上,浑身重量加起来至少也有好几吨重的庞然巨物?这种该死的怪物,它们数量究竟有多少?一二、三、四只有四头。还好,事情仍未算太差。否则的话,列柳城城墙再坚固,照样会被这些巨人轻易攻下。但是即使如此,眼下自己这边的士兵,就当真可以对付得了那四头紫黑色的巨人么? 杨昭神色阴沉,背上收藏于剑匣内的阴阳双令感应到主人杀气,同时震动着出“嗡嗡~”低鸣。从后赶至同样登上了城头的李靖双眉紧蹙,断声道:“大将军,敌军来袭,咱们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什么好怕的。眼下大总管和独孤骠骑都中毒不能指挥守城,这里官阶以你最高,自当留在城中指挥御敌,万万不可逞匹夫之勇。”他特意称呼杨昭为大将军而非兄弟,显是提醒他别忘记自己左卫大将军的职责。 杨昭心中一凛,点头道:“大哥说得是。”话声才落,城楼下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却是所有士兵都已经入城完毕,守门士卒关闭城门所出的声音。紧接着阵阵急促脚步声从城墙楼梯处迅传上,宇文化及和来护儿双双并肩而至。来护儿抢先道:“叛贼大举攻城,如何应对,还请大将军及早示下。”宇文化及则从怀中取出一尊青铜所制的麒麟双手递交杨昭,道:“阿爹吩咐,他现在无法亲来城头督促三军抗敌。城中所有兵力,就暂时交由大将军全权指挥。” 这尊青铜麒麟,便是指挥军队所用的虎符了。虎符本是虎形,但大隋建国以后,杨坚易前代之制,把虎符改成了麒麟符。外形虽变,惟掌握虎符才可调动兵马之本质却不变。当此时也,杨昭在城内无论身份官职都是最高,担起这副重担来,可谓责无旁贷。当下他深深吸一口气,紧握麒麟符高高举起,厉声喝道:“众将听令。击鼓,迎战!” 第九十八章:不得不闯不该闯的阵 前天状态不好写不出来,于是昨天耽搁更新正文了,实在对不起各位啊m(__)m ------偶素向大家道歉滴分割线------ 月已中天,夜凉如水。火光摇曳,亦似天上皎洁银辉,使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暖。鲜血干涸后不再殷红,转而变为了黑褐色。然而凑近嗅闻,腥气杀意却依旧浓烈。环甲叮当之声从身后不绝传来,却是一批批的士兵替换受伤同僚走上城头布防。地上的尸体和伤员都已经被抬走,却还剩余了不少折断的箭枝与砍钝的刀剑没来得及收拾。持续整个白天的大战过后,列柳城中,如今气氛一片肃杀。 杨昭全副戎装,站在城头之上凭栏远眺。城外的蜀中叛军在留下数千具尸体之后,如今已收兵退开,就在城外当道扎下了营寨。星星点点火光从中亮起,隐隐把列柳城三面都包围起来。很显然,眼下只是中场休息时间。距离这场仗的结束,还有很远,很远。 李靖走上城头,径直行向杨昭。道:“大将军,先吃点东西再说吧。”随即把手中用油纸包包着的热腾腾夹肉饼递了过去。杨昭顺手接过,问道:“士兵们怎么样了?” “损失不大。轻重伤员已各自安排军医治理了。”李靖上前同样往城外眺望,道:“这一场仗……” “这样一场仗,不能再打下去了。”杨昭抬臂往外城外一圈,下定决心,斩钉截铁地接口道:“他们都是我大隋的好男儿。却只因为杨秀的私心欲念,就被迫在这里自相残杀。满腔热血不为保家卫国而洒,却因一独妇妄念而白白流淌。这简直是……简直是……荒唐!可耻!” “大哥明白,大哥明白。”李靖拍拍杨昭肩膀,叹道:“可是要不要继续打下去,却并非咱们能够决定的。兄弟,眼前咱们唯一可做的,就只有想办法尽快把战事结束。” “唐门!”杨昭稍微回复平静,凝声道:“白天这场仗,大哥你也一定看出来了。敌军虽众,然而斗志并不旺盛,想必也是同样不愿同室操戈的。要不是唐门驱赶着那几头巨灵毒奴作监军督战,又将战死士兵化作活死人继续攻城,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人无辜牺牲。宇文大总管说得不错,只有唐门,才是我们在这场战争中,真正的心腹之患。” 李靖点点头,道:“先是透过独孤千牛向我军主将下毒,然后趁着我军群龙无之际,以泰山压顶之势大举袭来。再用那种巨人似的巨灵毒奴驱赶士卒攻城,更连战死士兵也不放过地转变为活死人,压榨出最后一丝利用价值。虽不知这唐门妖人究竟是谁。可是他这副毒心毒肠毒肝肺,真要教李靖不寒而栗了。” 杨昭也叹了口气,转过话头问道:“大总管还有独孤骠骑,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毒蛊从卵的状态到孵化成虫,需要合适的温度。”李靖随意在城头箭垛上轻拍,道:“实验过后证明,尽管不能驱除,可是只要将体温保持在极低水平,蛊卵也会自动停止活动。所以现在宇文大总管和独孤骠骑,各自运起了龟息秘法,进入休眠假死的状态。两三日内,当不必担心毒性作。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假如没有解药的话,只怕就要弄假成真了。” 杨昭转过半身,目光炯炯凝望城外的蜀军营寨,缓缓道:“这次仗打完之后,我必要效仿当年魏武帝所为,广颁求贤令以纳天下英才。否则我那河南王王府中老是空荡荡地,什么帮得上忙的高手都没有,做起事来也委实太不方便。” 李靖叹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此古来不变之理也。真正的高手,那是可遇不可求了。兄弟,大哥明白你心中所想。不过……” “千金之字,坐不垂堂。身为大军统帅,更不该逞匹夫之勇,对么?”杨昭冷静下来,摇头道:“道理我都懂。然而眼前形势,敌人连死人都能利用来打仗,对我军士气打击实在太大。他们可以不怕死,可是绝对会害怕死后也不得安宁,连鬼都做不成。所以除去行险一搏,将那幕后弄鬼的唐门妖人铲除之外……大哥,我实在再想不出,有任何办法可以扭转战局了。” “事在人为而已。行军打仗,毕竟……咦?那是什么?”李靖才说了半句话,突然自行停止下来。他神情紧张地抬手向外指去,疑惑道:“是……巨灵毒奴?” “巨灵毒奴?要开始夜战了么?”杨昭心中凛然,立刻抬头往外望去。月光之下,果然见一头浑身紫黑色,犹如肉山似的巨灵毒奴正离开蜀军阵营,向列柳城城墙之下走来。然而走来的身影,就只有它自己孤零零一个,左右竟并无大军追随。 白天激战之时,杨昭早见识过这种怪物的厉害了。与其庞大得不似地球上生物的体型相匹配,巨灵毒奴具有推山填海的强大力量。全力挥拳时所产生的破坏,就和攻城槌的猛烈撞击毫无差别。而且它们皮坚肉厚,寻常士兵的刀砍枪刺,绝伤不了它们分毫。口中呼出的气息和体内血液,无一而非生人勿近之剧毒。若非这怪物还怕火烧,动作也因为体型太大而笨拙不灵,几乎便是毫无弱点的生物兵器。不过巨灵毒奴虽然厉害,假若单人匹马前来的话,始终还是难敌城头上成千上万守军一拥而上。白天时隋军就是用滚油浇泼外加射火箭的办法,接连消灭了两头巨灵毒奴。眼下这怪物却又孤身前来,却是想要干什么? 光是这一段城墙附近的士兵,为数便至少也有上千。看见巨灵毒奴接近而来的决不仅只有李靖一人而已。本来略为放松的气氛登时又再绷紧。也不待吩咐,上百精锐士兵早操起刀枪,自动围聚在杨昭身边严阵以待。不过日间激战之际,杨昭也曾亲自参与搏杀,其武功之高人人都看在眼内,所以倒也没人开口请他下城暂避。 杨昭和李靖两人内功深厚,五感比起普通人而言更倍加灵敏。视夜如昼,不过等闲间事而已。相距仍有二百余米左右,早看见这巨灵毒奴原来并非孤身前来。它脑袋就像战马那样套上了笼套。口中咬着口衔。右肩上站着个男人,正手执缰绳操纵巨灵毒奴行动。随着他们越走越近,那男人的面容也越来越看得清楚了。只见他鼻高唇薄,眉长目秀,若非皮肤黝黑如铁,竟要比女儿家更俊秀三分。假如独孤霸此时神智清醒而且又同样站在城头,那么他必定可以认出眼前就是当日在蜀军营地中,开口问正潜藏在帐篷外的自己看够了春宫戏没有的那个人。 不过独孤霸眼下不在,却是无人认得这男子究竟是谁。李靖冷冷举起手,上百名士兵立即同时张弓搭箭,瞄准了这男子蓄势欲。那男子却微微一笑,牵起缰绳往后拉扯,控制巨灵毒奴恰好在箭矢有效射程之外停住脚步,扬声道:“城头之上,是否隋廷的河南王杨昭杨殿下?” 两人相隔足有百步之远。彼此一在城头,一在地面,又有足足十七、八米的距离。再加上身处旷野,声音容易散。若非扯开喉咙声嘶力竭地呼喊,实在不容易进行交谈对答。可是这男子语气自然得就似家常便话,声音却字字句句都清晰无比地传上城头。光是这份内功修为,便已经大非泛泛。杨昭双眉一挑,挥手叫弓箭手都退开。抱拳拱手为礼,扬声道:“我就是杨昭。未请教。” “不才姓唐,这点殿下自然早已知道。”那男人微笑道:“单名一个‘生’字,家师正是唐门碧磷福地之主,讳毒。” “原来是〖四大皆凶〗之,久仰了。”杨昭背负双手,问道:“彼此是敌非友,壁垒分明。阁下夤夜到访,究竟有何贵干?” 唐生笑道:“也别无他事。只不过长夜漫漫,未免寂寞,在下却又忽然起了手谈之兴。奈何这边营中全是粗劣之徒,并无一人可与在下对弈。殿下天潢贵胄,谅来必是文采风流之辈。假若亦有雅兴,何不就下城来,与在下论一论这纵横十九道之上的胜负?” “你讲得这样文绉绉地掉书包,原来就是找我下棋?”杨昭不禁哑然失笑。淡淡道:“对不起,现在兵事正急。我身为军中将领,千头万绪都还忙不过来,可没空陪敌人玩游戏。” 唐生笑道:“昔日前秦大军南下攻晋,声势煊赫,号称投鞭可以断流。而谢东山镇之以静,当大军决战于淝水之时,兀自在府中与客手谈。即便捷报传来,亦不过徐答曰‘小儿辈遂已破贼’而已。可见弈棋虽然小道,却足显雅量高致。殿下又何必为那粗鲁俗事,而拒人于千里之外。也罢,殿下若然觉得单是手谈难有兴致的话,不妨彼此都拿个彩头出来,小赌怡情一番,亦是风流之事。”不等杨昭回答,随手就从怀里取出个小瓶子,笑道:“这里是五颗解蛊丹。天下间无论如何古怪的蛊瘴,只需服下一颗便能立时化解。药到病除,决无拖延耽搁。殿下假如手谈中胜得了在下,不妨便将之取去。” 这“化蛊丹”三个字入耳。杨昭登时下意识地回头向李靖望了一眼。李靖同样倒抽口凉气,急上前半步按住杨昭肩膀,神情严肃地用力摇摇头,低声道:“唐门妖人诡计多端,决不可答允。” 杨昭微一沉吟,朗声道:“怎么证实这解药是真是假?还有,假如我输,你想要什么?” 唐生眼眸中骤然闪过一丝几乎微不可见的哀色,淡道:“解药真假好分辨得很。殿下把药拿到手时,随便找个人来喂他吞服下两三条蛆虫,等到毒时再喂解药,真假立刻一目了然。至于在下想要的彩头……殿下,你既然知道〖四大皆凶〗之名,想必已经和唐名越唐斯文见过面了。巴蜀本是我唐门地盘,凭他们那点微末本事,居然就能顺顺利利,有惊无险地一路去到大兴,殿下心中,难道就从来没有过半分疑窦么?” 杨昭不答。他闭上眼帘,用力呼吸了几口气。随即睁目沉声问道:“好,那咱们就来奕上一局。你上来,还是我下去?” 唐生抹去眼眸中的哀色,恢复那风流自赏的笑容,道:“手谈乃雅事,岂可在这凶煞之地而行?大煞风景,大煞风景。殿下,距离此地三里之外有座药王庙,地势清幽,风景亦美。咱们不妨就去那里赏月手谈,岂非不亦快哉?” 李靖急声道:“大将军,你真要以身犯险?” 杨昭静静道:“唐门妖人是我军心腹之患,非除不可。论调兵谴将,行军布阵,我远比不上大哥你和来师傅。即使没有我,有你们在也同样可以稳稳守住列柳城。但论武功……眼下城中三万余人,又有谁还能比我更强?我若不出手,便再没人可胜任这工作。为将者固然不可轻易冒险,但若情况需要,亲自冲锋陷阵同样是为将正道。更何况唐斯文和唐名越眼下还在大兴。他们身上的蹊跷,我非查清楚实情不可。或许这确实是个不该闯的阵,然而我又不得不闯。大哥,请你谅解。” 李靖神色变幻不定。终于缓缓问道:“唐门〖四大皆凶〗名震西南,你若与他们相斗,能有几分胜算?” 杨昭用戴上了神手仙兵的双手拍拍肩上所背负之阴阳令,反问道:“大哥你说呢?”随即从怀中取出麒麟符塞在李靖手中,淡道:“暂时交给大哥保管,到天亮的时候还给我。”话声未落,他骤然伸手一按城头箭垛,翻身越过城墙,足尖轻点,身若离弦劲箭射出。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巨灵毒奴空出来的左肩之上。唐生微微一笑,道:“殿下果然是雅人。请坐稳吧。”缰绳一甩,口中吆喝。巨灵毒奴迅转过身来,径直跨开了双腿。 第九十九章:大龙凤(上) 12冰天雪地**反绑72o度托马斯大回旋反转再反转哭泣吐血跪求点击与红票!!! --------偶素情况危急恳求支持滴分割线t_t-------- 巨灵毒奴看起来笨拙迟钝,但它身材高大,迈开双腿行走时,一步顶得上普通人十步。只片刻间便离开大道,转而走入山间小径。街亭虽为军事要地,可是也地处荒僻,附近绝少村落人家。只在山间行得片刻,茂密林木早将喧嚣声响隔绝在外,两耳中惟闻一片寂静。唐生口中本来滔滔不绝,东拉西扯地引杨昭说话。可是到这时候,却也似被四周环境所慑,自然而然地住了口。沉寂片刻,他脚上突然微微加劲一压,巨灵毒奴收到指示,登时浑身轻颤,呆呆僵立不动。 杨昭缓缓回相望,目中寒芒闪烁,诘道:“怎么,阁下所说三里外的药王庙,就是在这里吗?” 唐生收起了之前那自命风流的轻佻笑容,面寒如水,目光与杨昭正面相接,亦丝毫不落下风。冷然道:“殿下说笑了。其实彼此也心知肚明吧。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什么药王庙,而我之所以来找你,也绝不是为了要下棋。” 举凡大军驻扎于某地,自然都要派出探马,先把周围地形都勘察清楚。所以唐生那什么“三里之外有座药王庙,地势清幽,风景亦美”的说辞,只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只不过彼此心中也各自打着算盘,所以言语间才好象是默认了似乎当真就有座药王庙一样而已。此时此刻,唐生既然率先挑破这层窗户纸,其意思究竟为何,已是昭然若揭。 杨昭暗提真气,淡道:“世事本如棋。手谈对局,也不必一定要局限于纵横十九道之间的黑白二子。杨某既然已经来了,那么不管阁下究竟想要用什么方式赌胜决负,杨某都一概接下就是。” 唐生嘴角微微上牵,似笑非笑,道:“一概接下?真是好大口气。可惜如此对唐某说话者,你却绝不是一个。而之前那些人的下场,你可知道?” 杨昭冷冷道:“是龙是蛇,尽管手底下见真章。徒逞口舌之利,可是杀不死人的。无谓浪费时间了,假如你已经准备好,不妨就把人都叫出来吧。” 唐生面上一窒,喝道:“什么意思?” 杨昭哂道:“何必明知故问。凭阁下修为,即使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要杀本王照样也是痴心妄想。〖四大皆凶〗本来就昆不离仲,既然独个儿打不赢,自然应该四个一齐上吧。” “阁下似乎太高看自己,也太低估唐门了。”唐生眯起眼眸,神情转冷,道:“但王爷你既急着要去死,试问草民我又怎能不……送你一程啊!”声尤未落,他立刻出腿,却是踢向巨灵毒奴的颈项。紫黑色肉山脑袋受震,登时沉声咆哮,转头对准站在自己肩膀之上的杨昭,张口就喷出一大口浓烈毒气。正是〖千毒绝神蛊〗! 黑暗之中,霎时间竟恍似升起了炽热的太阳!无字真经〖乾阳篇〗功力猛然催,形成护身罡炁逼开毒气。右臂掌心处〖离〗卦形相赤红如血,随即一掌印出。“噼里啪啦~”的刺耳骨裂声连同烤肉焦臭味应掌而生,巨灵毒奴半边脑袋全被打成向内凹陷。这怪物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狂吼,再也立足不稳地向旁倾侧。那足有五六千斤重的沉重身躯猛然压上旁边大树,活象共工低头撞断不周山,参天古木连根翻起,“夸喇喇~”向后就倒。正似往烧热的油锅里泼下大瓢凉水,霎时间无数飞禽走兽惊惶失措地乱飞乱跑乱叫乱跳,把座本来寂静无声的森林顷刻中就搅和成一锅煮开四溢的稀粥! 右掌轰倒巨灵毒奴,杨昭左掌接踵而出,挟〖乾〗卦形相拍向唐生。招出如电,大有要一掌定江山之势。然而这着志在必得的〖乾天亟〗,却只打了个空。唐生才指示巨灵毒奴难,自身早已借力飞退。他双袖左右展开,犹如一头大蝙蝠似地乘风远颺,眨眼便隐没于黑漆漆的森林中不见影踪,只遗留下连串使人毛骨悚然的枭鸣长笑。杨昭一口真气已然用尽,不可避免地向下直堕。力贯双足正要纵身再起,骤然间沉雄劲风从后袭至,声势大异寻常。电光石火之间,他更不回头,反手一掌扫出。“啵~”的沉声爆响炸起,排山倒海也似的巨大力量直将杨昭向外狠狠震出。紧接着地动山摇,“轰轰轰轰轰~”,地面泥土如遭炸弹爆破般激溅起半天高。凶历咆哮宛若雷鸣,正是自那巨灵毒奴之喉。 巨灵毒奴不但力大无穷兼周身剧毒,就连生命力也同样顽强得惊人。尽管半边头盖骨都已经碎裂凹陷,墨绿色鲜血更连同黄白脑浆不住地从伤口处向外源源渗出,可是它居然还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喘息。喘息声犹如打铁匠拉扯风箱。浓烈毒雾从中吐出四散弥漫,不管青嫩小草抑或参天巨木,甫经毒雾缠绕,立即就出“滋滋~”轻响,以肉眼可见的度迅枯萎下去。走避不及的飞禽走兽更是只要稍微沾上半点,都马上全身溃烂化为血水。这头人为制造出来的可悲怪物,除去听命行事之外脑海中就再没有半分自我意识。它早已收到暗号指示,要不惜一切代价以求杀死杨昭。所以即使再伤再痛,也决不能动摇其战意之分毫。圆睁铜铃般的双眼,死死盯住了眼前。毒奴右臂肌肉高高鼓胀,青筋血管更如无数条蚯蚓般在皮肤下浮现暴凸,纵使扔未扑出攻击,却已使人大有山雨欲来之感。 怪物体重数以吨计。豁尽全力之下的一记雷霆轰击,纵然其中并没半点内力辅助,所产生的爆炸性威力也绝对非同小可。先前硬拼中杨昭已感手臂经脉紊乱,酸软得几乎提不起劲。然而要杀〖四大皆凶〗,便必得先除这傀儡毒奴不可。杨昭心中暗自叹息,眼眸内悄然流露几丝怜悯与同情,却只眨眼间又再恢复刚硬。〖乾阳篇〗功力提聚,先平伏右臂气血,随即双拳同时一握。刹那间只听“劈啪”声响连环不绝,青白色雷罡电劲在指缝间不住跳跃闪动,猛招之名,显然已呼之欲出。 山风穿林而过,一棵被毒雾蚀烂了根的大树迎风晃了两晃,终于轰然倒塌。尘土飞扬之间,巨灵毒奴猛然仰天厉声咆哮,以九牛冲阵之姿低头向杨昭猛冲而来。霎时间大地如波震动,简直使人无法立足。杨昭神色平静,抬头喃喃道:“我……不知道你究竟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会沦落如此。” 巨灵毒奴听不见对方的说话,即使听见了,它也听不懂。 杨昭左手抬起,五指箕张虚按。右拳翻过来收至腰间蓄势待。淡道:“或许,你本来也是一个好人,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梦想。可是现在……你只是一头可怜的怪物。” 肌肉如弓弦紧绷,巨灵毒奴右臂握拳高举于脑后,就似一部开足马力的集装箱大货车般,怒声咆哮着笔直冲至杨昭身前,居高临下猛然挥拳。快如闪电的拳头前端隐隐浮现出一团乳白云雾,紧接着连续“啪、啪”两下爆响,毒奴的巨灵之拳已炮弹般直轰至面前。 这是甚至足以将一头犀牛也顷刻砸成肉酱的毁灭性力量。然而杨昭仍旧不动如山,甚至连眉睫都不曾一眨。他悠悠叹息道:“继续活着,对你而言也只是折磨罢了。所以现在,你还是……死吧。” 惊电耀眼,雷鸣震耳。两道体积相差悬殊至几乎不成比例的人影,弹指间交错擦身而过。时间就此陷入停顿,当尘埃落定之际,杨昭依然傲然卓立,巨灵毒怒则保持着挥拳殴击之姿,呆呆僵立,活似泥塑木偶。唯一改变的,只是两人之间再度拉开了约莫五六米的距离,更由正面相对,变成了各自以背相向。 “噗~”一下极轻极微的爆破声响起。巨灵毒奴挥出的拳头最前端,骤然爆出一个小小雷球,由内而外碎肌裂骨,直炸得血肉横飞。蓦然间就好似推倒了多米诺骨牌,潜伏在体内的暴烈雷罡电劲浮现爆,千千万万个蓝白色雷球争先恐后浮现体表,只在眨眼之间已经蔓延至巨灵毒奴全身的每寸皮肤。密集爆破声连绵不绝,甚至可与过年时所燃点的鞭炮声相媲美。庞大身躯再也无法其继续支撑站立,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呻吟中颓然倒塌。“轰~”的巨震之中,整片森林的地面也同时为之抖了两抖。杨昭转身回臂一圈。〖兑泽漩〗掌力扯动劲风,向四面八方溅洒的剧毒血肉碎骨随即回流倒卷。他迈步过去,低声道:“尘归尘,土归土。安心上路吧。” 巨灵毒奴,用尽最后半分残力抬起脑袋,举目凝望这个杀死自己的人。他眼眶中忽然淌出两滴浑浊的墨绿泪珠,喉咙里含含糊糊地出一声低沉咆哮,依稀……竟似是“多谢”两个字?然而,未等杨昭听得清楚,他已安然倒伏,永远也不动了。杨昭又叹口气,以〖离火乱〗炎劲一掌挥出。巨灵毒奴的巨大身体立即熊熊燃烧起来,逐渐化为飞灰。 解决了一个。但后面还有四个。杨昭不等尸体焚烧完毕,背负双手认准了刚才唐生所逃遁之方向,施施然继续步入林中。才走得未满百步,他忽然听见了……煮开了的热水,在锅里翻滚的声音? 这便是二个了吧?杨昭心中冷笑,循声而去。只片刻之间,眼前忽尔豁然开朗。原来森林到此已至尽头,再向前便是片平坦草地了。月光下只见草地上堆起了个简易灶头,灶内柴火燃烧正旺。架在灶上的铁锅里正不住“咕嘟咕嘟”地冒出青烟,也不知道究竟在煮些什么。一个身穿青袍,头顶光秃秃好似鸡蛋,但四周却还白飘飘的老头蹲在灶边,低头聚精会神地用手上扇子煽火。看他那姿态,就似天塌下来也要先把这锅东西煮好了再说一样。 “唐门徒弟,难道永远就只懂玩这些不入流的鬼花样么?”杨昭心中禁不住冷笑。反正到最后也是要动手杀人,干脆点岂不痛快?故弄玄虚,不过就是浪费时间而已。他下意识摇摇头,信步移到上风位置,径直向那老头走去。神手仙兵在月光下闪烁不停,蓄势待。开口扬声道:“荒山野地,四周也无人烟。尊驾居然在这里堆灶煮食,不嫌太过哗众取宠,反而欲盖弥彰么?” 那白老头也不抬头,边摇扇子边道:“后生仔,说话别这么大口气,更别以为别人的一举一动,都非得围着自己转不可。我老人家之所以在这里起灶,纯粹只因为忙活了十年,终于在三日前凑齐最后一样材料,可以煮出这锅的十全奇珍大补汤而已。相逢即是有缘,来来来,我老人家就大方点,也让你分享一二口罢。” “十全奇珍大补汤?免了。这样好东西留给你自己分享吧。”杨昭踱步而前,冷道:“杨某血气旺盛,精元充足,什么补品都用不着。倒是尊驾自己千万小心,可莫要虚不受补,还未和杨某交手,先已呜呼哀哉才好。” “不识货,真是不识货。”那白老头叹了口气,停止煽扇子,抬一本正经道:“你可知道我老人家的十全奇珍大补汤,乃是用了古龙涎、灭焰草、火莲子、碧沉香、血冠龙、赤火蜘蛛、茯背螫虫、莽牯玄蛤、雪域天龙、碧目寒虺等等十种天上罕有,地下难寻的材料合力熬煮而成。不但可令人百病不生,千毒不侵。更可大大增进寿元。委实万金难求。这样好东西,你居然不要?” “如此说来,倒当真是好东西。”背负身后的双手掌心处依稀浮现今光卦相。杨昭不远不近,恰好站在白老头五步之外,淡道:“可惜片刻之后,你我之间便定有一人要去阎罗殿上报道。这锅大补汤再好,只怕对死人来讲也没什么意义吧。” 那白老头站起身来,摇头叹气道:“后生仔,口口声声打打杀杀,可不是什么好事。假如你能活到我老人家这个年纪,也就差不多明白啦。这世界上什么都急,惟独去见阎罗王,是永远不必着急的。” “口口声声老人家,想必你就是〖四大皆凶〗的唐老了吧。”杨昭也懒得和这老头子再言语纠缠。直截了当道:“诸多花样装神弄鬼,最终也不过是想设陷下毒而已。不错,活人确实都不必急着去见阎罗王,可是你一把年纪,只怕阎罗王反倒急着要见你呢。”声尤未落,杨昭身体骤然拖曳着一道惊虹急电疾冲上前,双掌掌心处金光暴绽,正是〖雷霆震〗! 第九十九章:大龙凤(下) 零下12o度冰天雪地**自我龟甲反绑128o度托马斯回旋再回旋反转再反转泣血跪求点击和红票!!orz ------偶素死命求红票死命求点击滴分割线t_t------ 〖雷霆震〗度快似电,劲力猛如雷。纵然远不及〖无情雷〗的霸道暴烈,但以神手仙兵辅助招,这一着同具开山裂石之威。霎时间那白老头唐老满面紧张,喝叫道:“小心我老人家的十全奇珍大补汤啊!”闪身移形换位挡在灶头铁锅之前,右手五指骤化紫黑,迎着杨昭的八卦掌一爪攫出。掌爪相击,登时“嘭~”地一下沉响,两人各受对方内劲反震而退。杨昭身若柳絮飘出三四丈远,姿势潇洒自然。唐老头子却脸色憋成通红,双腿硬生生钉在原地不移半步,生怕打翻了身后的灶头和铁锅。他面色连变三次,张口“哇~”地吐出一大口乌黑淤血。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破口大骂道:“后生仔真是好没礼貌!竟然招呼都没有一个便出手打我老人家?你便不敬长上,至少也得敬老吧?杨氏子弟,全是这么没家教的么?” 虽则短兵相接,高低立判。但杨昭神色并未因此而放松。只因为他刚才那着〖雷霆震〗,已经用上了七成功力。但掌爪相击之际,仍觉如中败絮般虚不着力。这糟老头子貌不惊人,一身内家修为却也颇为可观,并非单纯只是依靠放毒药害人而已。兼且他爪上的紫黑毒气沿自己手掌直往内渗。假若自己是赤手空拳迎战,那么即使有罡炁护手,只怕仍免不了被剧毒蚀穿皮肉,化血见骨的下场。 不过现在杨昭乃是戴上了神手仙兵作保护,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真气到处,神手仙兵光芒再现,登时将缠绕其上的毒质震开。正要提升功力再战。忽然听这糟老头子胡说八道,哪怕战事方兴未艾,却也有些忍俊不禁。笑道:“你我是敌非友,今日势必不死不休。却说什么敬长敬老的话,岂不笑掉别人大牙?再讲你老是不假,却又算什么长上了。” 唐老头子面色骤然沉下,喝道:“后生仔,你和钟情已经有了私情,是也不是?钟情是碧磷福地徒弟。论辈分,她还要叫老头子一声师兄,怎不算长上?” 杨昭冷笑道:“那又怎么样?不过一夕露水姻缘而已。纵使唐钟情曾帮过杨某对付杨秀,可是眼下杨某也替她庇护了唐斯文,这份人情已然偿还,彼此无拖无欠。居然妄想以此牵绊杨某,唐老啊唐老,难道你当真老得糊涂了吗?” 唐老头子霎然抬头,眼眸内凶光闪烁,厉声质问道:“你说什么!一夕露水姻缘?钟情在你心目中,难道就只是一夕露水姻缘的对象而已吗?”他这两句质问声色俱厉,咬牙切齿地死盯着杨昭,就仿佛只要对方回答得稍有不合心意,立刻就要扑上来将对方生吞活剥。杨昭不禁莫名其妙,脚下不由自主退了半步,皱眉道:“是与不是,究竟又关你什么事?” 唐老踏前两步,沉声道:“老头子现在只问你一句,知机的便老老实实回答。如果钟情她还活着的话,你会不会明媒正娶地接她过门,从此好好善待照顾于她?” 杨昭深蹙双眉,斩钉截铁道:“怎么可能。杨秀谋反,依大隋律应满家处斩。唐门助纣为虐,亦应判族诛之刑。无论作为杨门唐氏抑或唐门门主之女,唐钟情均是罪无可赦。” “是吗。罪无……可赦。这就是……你的……答案。”唐老头子双拳紧握不住颤抖,猛然抬头怒吼道:“老头子早就知道,你们姓杨的家伙连同祖上十九代统统都没有一个好东西!今日不将你个他母/亲的负心汉撕开一千块去喂狗,老头子誓不为人!”熊熊怒火就似火山熔岩猛然爆,声尤未落,唐老头子早暴起疾冲,以一双毒爪攫向杨昭胸腹要害。不但其势有若疯虎,度更快得远想象。杨昭心头震愕,不假思索便翻过双掌。〖巽风悠〗与〖兑泽漩〗两式齐,先护己身。 掌爪相交,攻若狂风暴雨,守如中流砥柱。电光石火间但听“劈劈啪啪”爆音连绵不绝,杨昭但觉对方两只毒爪撕扯抓拿,凌厉攻势一波接一波,竟似不用回气般无休无止。两式八卦掌难缨其锋,迫不得已之下,惟有暂且抽身后退以避其锐气。月光下两道人影此退彼进,在地面划下无数圈螺旋印纹,迅疾无伦的身法引动凛冽劲风旋卷,柔弱青草抵受不住气流牵扯,纷纷被连根拔起,同时聚向了旋风中心处相互纠缠不休的两人。霎时间一条巨大草龙凝聚成型,它呼啸咆哮,翻滚奔腾着越转越烈,终于脱离地面,扶摇直上九天云霄。眼看着草龙堪堪就要冲破无限穹苍之际,陡然夜空中银光闪耀,直将天地间照耀成一片教任何人也睁不开眼睛的炽白。紧接着霹雳雷鸣猛然炸裂,暴烈银蛇划破长空,当头狠狠轰在草龙天灵之上。浩瀚天威,岂是人力可以抵挡?狂猛草龙瞬间陷身火海,立即寸寸破碎,溃不成形。 纷纷扬扬飘落千万点火雨之间,两条人影乍合倏分,各自向后反震飞出。唐老头子率先着地,单手抚胸激烈喘息。杨昭双掌向下虚按,掌心处仿佛有团云气承托着自己身体徐徐降下,衣衫却微见破损。他气定神闲道:“了不起,我竟连中了你一十七爪。唐门绝技果有过人之处,并非徒然浪得虚名。” 唐老头子面色阴鸷,狠狠道:“只恨没能当真把你个龟孙王九蛋他祖母的撕开喂狗!” “打到现在,也该够了吧。”杨昭也不管这老头子言语挑衅,沉声道:“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不是我对手。彼此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要你愿意自废武功,再将唐门如何和杨秀勾结的详情和盘托出,以大隋河南王兼左卫大将军身份保证,我可饶你不死。” “饶我不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老头子遽然一愕,随即禁不住仰天长笑。声若厉枭哀鸣远远传出,中夜听来,直使人毛骨悚然。笑声急收,他低凝声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我老人家今年究竟是几岁?” 杨昭淡道:“看你模样没有八十四,至少也七十三了。若能幡然悔悟,及时改邪归正的话,那么还可多苟延残喘几年。否则小心临到老来,也不得善终。” 唐老头子嗤声冷笑道:“七十三,八十四?哈哈,再过五十年之后或许是吧。小子,不怕实话告诉你。我老人家是戊未年,癸申月的生日,到今天为止,刚好三十一岁零七个月,比钟情只大了七年。” 杨昭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道:“什么,你……才三十一岁?可是……可是……” “可是为什么居然会这样老,对么?”唐老目光一黯,冷声道:“当然是为了活下去。你知道饥饿的滋味么?你知道寒冷的滋味么?你试过和老鼠抢食,试过被人像野狗一样赶得四处逃跑没有?哈哈,哈哈,当然都没有。所以像你这种生来就锦衣玉食的龙子凤孙,是永远也不会懂的。然而,然而我不同。一个还不满五岁的小孩子,突然间便父母双亡。无亲无故,无权无勇,他想要活下去,便只能背叛自己一切可以背叛的东西,咬牙努力挣扎求生。而这所谓一切,便包括我的命。” “包括……你的命?”杨昭双眸内寒光闪现,缓缓道:“我明白了。是因为你练的武功。” “不是武功,而是毒。唐门碧磷福地之主,毒王唐毒的毒。”唐老头子嘴角向上牵动,像笑更像哭,道:“这毒,名字就叫做〖岁月催人〗。取至阳育至阴,由极邪归极正,以毒力培内力,榨取生命精元而自强。可以令我功力暴升至他母/亲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无上境界。但是可惜有个最大的缺点……” “就是会让人因为透支过度,而迅变得衰老,对不对?”杨昭忍不住叹了口气。问道:“这样霸道的毒,想必你也不敢轻易使用。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究竟用过了它几次?” “只有两次。”唐老阴森森道:“我……初入唐门,只是地位最低下的外门徒弟。虽然不用捱饥抵饿,睡觉时头上也好歹有几块瓦片遮挡风雨。可是你永远不会想象得到,原来这天下间居然还有……还有……呸!那时侯我才知道,以前自己吃过的苦头,受过的屈辱,原来根本不算什么。我忍受不下去,没有正常人可以忍受得下去的。可是逃走吗?没有人能够从唐门逃走的。无论生前死后,都永远没有。正当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这样过去的时候……她……她……忽然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 “这个她……就是唐钟情?”杨昭开始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霎时间,他也不知该自己该怎么反应才好。这种故事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来,毫无疑问一定会觉得很老套很无聊。但对于当事人而言,却是刻骨铭心,毕生难忘。顿了顿,杨昭也只道声:“她对你……很好?” “不,她对我从来半点也不好。”唐老摇头否定,面上却陡然容光焕,仿佛年轻了十年一样。徐徐道:“每次和她见面,我不是挨打,就是挨骂。各种各样希奇古怪,花样百出的刑罚,更是你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的。最严重的一次,我甚至被打得断了十几根骨头,晕迷了整整七天七夜才醒。可是她的鞭子抽上身,我永远感觉不到痛,只有甜;即使她用铁锤砸断我的手指,我也只会欢喜,永远不会恨。” 杨昭打个寒颤,由衷摇头道:“你老兄的品味……还真是独特得很。” 对杨昭的说话完全听而不闻,唐老全心全意沉浸于自我回忆之中,喃喃道:“为了讨她欢心,也为了每次能多捱她几拳几鞭,我投身师尊门下,拼命苦练武功与毒功。十五年前,我终于武功大成,恰逢上任门主唐游丧生于龙游县凌云窟。唐门之内,为了争夺门主宝座而大乱起来。我们碧磷福地一脉支持唐无衣,和其余四支支脉展开大混战。为了帮她爹爹成为门主,我毫不犹豫地动用了这〖岁月催人〗之毒榨取本身精元,将斗胆向她动手的二十七名高手,统统都送去见阎罗王。可是也正因为这一次,我的外貌便从尚未满二十,生生变成了活象五十多的老人。 但即使变老了,又算得上什么?只要她开心高兴,就一切也是值得的。可是没想到才过了几年,她居然要嫁人了。我……我……我的心好痛,甚至比千刀万剐还要痛。我喝酒、找女人、甚至到处杀人,可是都没有用,不管做什么,也遏止不了这他母/亲的见鬼心痛。于是离开唐门,想要把她追回来,却在途中遇上了一个人。他好强,强得甚至令人难以置信。不顾一切地,我再次使用〖岁月催人〗,却没想到……” “你败了。对么?”杨昭微微一哂,问道:“哪个人,是不是唐十三?” “是与不是,与你还有何关系?”唐老猛然抬头,目光凌厉得直使人为之心颤。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道:“这乌龟儿子王九蛋,是你,害得她做不成王妃!是你,害得她命悬一线,半死不活!更是你!害得她家破人亡,沦落为……而现在,你竟然还敢说罪不容赦,要将她株连抄斩?杨昭,我这辈子从来只有恨天恨地,却从来也没有恨过人。只有你,是唯一的例外。” 杨昭已经完全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其实很可怜,也很可悲。然而归根究底,他还是选择了站到和自己对立的立场之上。那么剩下来的事,也就非常简单了。犹如对待巨灵毒奴一样,以杀止杀,以暴制暴,只有杀戮和死亡,才能将唐老这个悲剧,彻底终结。 杨昭闭目黯然一叹,忽然反手从背上取出了那对始终沉寂的天神兵阴阳令。沉声道:“唐老啊唐老,本来不管你再怎么催谷压榨本身精元,杨某要杀你也绝对用不到这双阴阳令。不过现在……看在你对唐钟情一往情深的份上,杨某就送你一程,好生安心上路吧。” 第一百章:生死相随(上) 哭死了,昨天晚上被屏蔽了,然后到今天收藏数据彻底清零。也就是说,一切从头开始。55555555我的mama啊!各位还看本书的,已经收藏和还没有收藏的朋友,请一定请帮帮忙,重新点点收藏本书那个按扭吧,555,12感谢你们t_t---- 偶素哭天哭地的分割线哇---- 阳令指天,阴令划地。黑白气团从神兵上衍生而出,环绕兵主本身旋转不息。这赫然正是〖两仪八法〗的起手式。纵使同情唐老,更怜悯他这不幸的一生。然而既然活着已经没有意义,那么继续生存,也就只是种痛苦折磨而已。以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杨昭已经下定决心,下一着他就要将唐老送入轮回,让他可以在下一世重新开始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大成若缺”心法催起,无形罡炁登时极度膨胀,瞬间仿佛充斥天地,自成乾坤。远处那简陋灶头下燃烧得正旺盛的火焰受真气所激,登时紧贴地面向后斜斜吹出,良久良久也始终无法回复正常。唐老当其冲,更觉罡风压人,直有浑身皮肤也撕痛欲裂的感觉。然而这根本并不老的老头子,非但半分不惧,面上更有欣喜若狂之意。他长声狞笑道:“姓杨的,仅仅尝到些许甜头就得意忘形,不觉得太早了吗?不错,老头子手上没有什么神兵利器,练习的武功心法更不能和你相提并论。但老头子还有一条贱命是可以拿来拼的。今日就拼尽这条贱命,拉你只乌龟儿子王九蛋给老头子垫尸底,一起共赴黄泉吧。” “拼命,也是要讲资格的。”杨昭双令旋转,徐徐踏步而前。气势内劲亦随之不断提升。口中淡然续道:“所以,你最好赶快把自己所有压箱底的本事都统统拿出来。否则即使死了,也只是只糊涂鬼。” “放心好了。”唐老下巴突然作出一个“咬”的动作。紧接着,他喉骨滑,动,似是将什么东西吞下了肚。似笑非笑,喘息道:“你很快……就会……领教得到。唐门的毒,毒王……唐毒的……毒,究竟有……多么……厉害!” 声尤未落,唐老的满头白陡然尽数脱落。裸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更迅干皱,只眨眼工夫已经变成好似风干了几百年的橘子皮,浑身肌肉却不自然地向外膨胀贲张。双手上肌肉皮肤仿佛全被融化,只剩余十根闪耀出奇异金属光泽的干枯白骨。“哧~”的裂帛之声响起,他那件青布长袍被由内而外地撑,破碎裂。墨绿色毒气不但从七窍,更从遍体毛孔内源源泄出。变化之诡异恐怖,哪怕摩诃叶亲至,只怕也要为之毛骨悚然。与此同时,远处本被远远吹开的火苗,陡然“蓬~”地收缩回原位。只因为以“大成若缺”心法所催动的罡气,陡然遇上另外一堵无形有质的铜墙铁壁,再也没办法越过唐老这道防线,去影响灶头下的火焰。 宛若脱胎换骨般功力不住越级飚升的唐老,双目尽赤,嘶声咆哮道:“姓杨的,你知不知道,曾经有个相士替我老人家批命,说我命犯太岁,注定要多灾多难,生不如死地活上一百年,兼且不得善终。可是我两次动用〖岁月催人〗,寿元已经被压缩至不满二十年。今日,我老人家就再榨干这剩余十几年的寿元,相信已经绝对足够……杀死你!” “杀”字方起,墨绿毒气早裹胁着唐老化身凶猛毒龙,轰雷挚电般直扑杨昭。“你”字还未脱口,一双被强化得不下于世间任何神兵的毒爪已撕破空气,摧心破脑当头抓下。阴阳令的黑白气团在这双神挡杀神,佛阻灭佛的铁爪撕扯之下竟似不堪支持,刹那间泛现了千千万万道裂纹。 电光石火间,杨昭手中阴令急起挡格铁爪扑击,阳令同时化作一道银影划过虚空,循着某道仿佛包涵了天地至理的弧线,往唐老毫无防备的小腹处反撩倒劈。没有任何言语可形容这一劈的威力和度。只因“大道至简”。这毫无花巧可言的一击,已几乎穷通了宇宙间所有微妙的变化,显尽了“大道”的玄奥。 又一道闪电轰然炸裂。刹那间天地再成一片炽白。刺眼强光使人睁目如盲,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惟有那“叮~”的清响之声,却是任凭滚滚雷鸣再刺耳十倍百倍,同样也教人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雷声隆隆,清音不绝,撕裂夜空的刺目电光倏然收敛,视野逐渐恢复了清晰。杨昭一声叹息,将阴阳双令重新收回背上剑匣。身前草地,早被炸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半圆形深坑。却无论如何穷尽目力,也再找不到唐老这个人,曾经存在过的丝毫痕迹。 唐门碧磷福地一脉合称为〖四大皆凶〗的“生、老、病、死”四大徒弟,从这刻开始,只剩余三人了。 ※※※※※※ 杨昭才刚收起阴阳令,忽然间只听柔和萧音入耳而来。那萧音开始时颇为低沉,但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又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杨昭但觉心中平静,自然而然转身相看。皓月之下,只看不远外的小山丘后转出一道修长窈窕的人影,却是名女子。她手持洞箫,边行边吹。才走得几步,萧音的调子忽尔一转,变得颇含悲伤之意。以杨昭此时定力,听后心中竟亦不由得大感酸楚。纵使明知对方必然也是〖四大皆凶〗之一,却也没有就此向她动手开战。 那女子亦似对杨昭毫无敌意。她渐行渐近,径直和杨昭擦肩而过,却在那土坑之前徐徐跪下,乐韵更是极尽哀婉之意。良久良久,萧音渺渺,终于徐徐散入夜空。两人一站一跪,各自默默无言。 杨昭如梦初醒地长长吐出口气,问道:“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奴家贱名‘诗诗’,于家师座下排行四。”那女子幽幽叹了口气,举袖轻轻拭去泪水,低声道:“家师便是碧磷福地之主。讳毒。” “妳……就是〖四大皆凶〗的唐死?”杨昭愕了一愕。凝神细看,眼前这女子相貌清丽,虽不及明月和梵清惠的绝色,但也是万中挑一的美人儿。她体态若风中弱柳,神情娇怯怯地我见尤怜,正是最能激男人保护**的那类型。如此一位丽人,却位列〖四大皆凶〗之一。究竟是单纯只因为“诗”与“死”音相近,抑或其实她另有毒辣手段,如今所见的这模样,其实全属伪装? 〖四大皆凶〗凶名卓著,这份声名却绝非侥幸而能得到。既然自己今夜孤身冒险而出之本意,就是为了要清除唐门碧磷福地一脉对朝廷官军的威胁,那么不管对方看来是否娇弱女子,最明智的选择都是小心戒备为上。眨眼间杨昭已打定主意,当下不动声色提气护身,向旁走出几步,改口道:“原来是诗诗姑娘。只可惜今夜时机实在不对。否则……,杨某是无论如何,也该说声‘幸会’的。” 唐诗诗妙目流盼,忽然道:“世间事不如意者十常**,本亦无可奈何。但……王爷又如何知晓,今夜之事,份属**而非一二呢?” 杨昭心中一哂,随手向那边火势已逐渐衰弱下去的灶头指了指,道:“令师兄半刻前才刚命丧杨某手下,这锅什么十全奇珍大补汤还未炖好,他却先已尸骨无存。难道诗诗姑娘便不想为令师兄报仇么。” “哪有什么十全奇珍大补汤呢。”唐诗诗微微苦笑,轻步走到那灶头之前,抬臂拂过,便将铁锅上的锅盖拂开,叹道:“王爷请看吧。”杨昭举目张望,登时为之一诧。奇道:“咦?怎么……” 铁锅内热水翻滚,不住出“噗噗”轻响。但却明明白白只是一锅开水而已,连草根树皮都不见半块,更哪有什么珍奇材料可言? 唐诗诗黯然道:“古龙涎、灭焰草、火莲子、碧沉香、血冠龙、赤火蜘蛛、茯背螫虫、莽牯玄蛤、雪域天龙、碧目寒虺。这十种材料,皆是举世难寻的珍稀之物。寻常人即使穷一生之力,也未必就能找到其中之一,更何况十种俱全?二师兄他一心苦恋钟情姐姐,碧磷福地上下人等都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偏偏他自己硬是不肯承认,反而成日伪作沉迷于搜集珍稀毒物,到处找人来喝他煮的所谓大补汤。咱们知他心里的苦,都不忍逆他心意,只好每次都装作高高兴兴地喝这白开水。可是……” 她幽幽地又叹了口气,道:“二师兄今日能得王爷替他从这无边苦楚中解脱,也该算是他的幸运吧。奴家替二师兄谢过王爷了。”话毕向杨昭盈盈下拜,无论动作语气,均自由衷。她顿了顿,续道:“碧磷福地一脉,其实自家师以下绝大多数人都不愿助纣为虐,协助杨秀那狼子野心之辈荼毒苍生。至于唐十三那叛贼,勾结外人欺师灭祖,将我唐门子弟视为向上爬的踏脚石,毫不犹豫地将唐门数百年基业拿出去孤注一掷。如此奸徒,更无资格做我唐门门主。无奈形势比人强,当日唐们总坛的金銮殿上,两名贼子狼狈为奸,尽将大局掌握。不论何人胆敢不从,即刻便是灭顶之灾。家师为了保存碧磷福地一脉香火不断,更为了保住钟情姐姐,只好暂且虚与委蛇,如此而已。” 唐诗诗这番表白,当中隐隐竟有与唐十三划清界线之意。杨昭双眉深蹙,缓缓道:“虚与委蛇?街亭上那过万无辜平民所变成的活死人,还有今日列柳城头所牺牲的数千将士,恐怕对诗诗姑母/亲的说话都觉难以苟同吧?还有借独孤霸之手下毒,难道也是迫不得已?” 唐诗诗叹息道:“当中其实别有隐情与不得已的苦衷。但奴家空口说白话,王爷也未必相信。却且请收下奴家带来的这件礼物。王爷看过后,必定可以明白一切。” 杨昭“哦~”地点点头,目光投向唐诗诗挂在腰间的那个小小革囊,道:“诗诗姑娘送出的礼物,想必非同小可。却不知道究竟是些什么内容?杨某倒真有点迫不及待了。” 唐诗诗微微一笑,解下腰间革囊,将绑紧在袋口的绳子松开,把革囊向地下一倒,道声:“王爷,请笑纳。”霎时间有样圆滚滚的东西跌落地面,咕噜噜地直滚到杨昭脚边。月光下之间这东西须眉俱在,五官宛然,赫然竟是个刚刚被人从脖子上砍下来的……人头!? 第一百章:生死相随(下) 哭,被河蟹以后,收藏数字重新清零,现在只缓慢恢复到十分之一的水平。12欲哭无泪t_t。各位大爷大哥大姐大妈,请帮帮忙重新收藏一次吧,12谢过了orz ------偶素努力拜点击拜收藏拜红票滴分割线,555------ 杨昭眉头深锁,奇道:“这个人头是谁?” 唐诗诗语气转冷,柳眉间更带恨意,道“唐门碧磷福地一脉,家师座下四名入室徒弟中排行三。他叫唐病。” “唐病?诗诗姑娘妳的三师兄?”杨昭疑惑不解,道:“妳为什么要杀他?又为什么要把这个人头当成礼物送给杨某?” 唐诗诗恨道:“奴家之所以杀他,是因为他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竟为了荣华富贵不惜背叛师门,与唐十三连通勾结,妄图自居碧磷福地之主。奴家之所以把这个人头作为礼物送与王爷,却因为驱赶平民制造活死人,以及透过独孤霸用〖千毒绝神蛊〗向宇文大总管和独孤骠骑下毒,便全是唐病一手策划,与他人绝无干系。” 这几句话之中,为己开脱之意可谓十分明显。而献头之举,更大有投诚之意。杨昭半信半疑,抬起右掌手心覆地,五指虚张向内一扯。那人头登时被真气所牵动,如磁摄铁般自动跳起投入杨昭手中。杨昭抓住人头上的头,就着月光仔细端详。他虽从未见过唐病,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从大兴城出之前,他曾经向唐名越详细打听过关于唐门内部“烽火炼天惊魂雪,碧磷覆地夺魄金”六大支脉中的重要人物,都有些什么独特本事与特征。 只是唐门内部亦非铁板一块,六大支脉间亲疏关系各有不同。虽无明争,向来却也暗斗不断。唐名越纵使身为七煞之一,也不能尽知门内其余人等的底蕴。不过金銮殿和碧磷福地关系与众不同,所以所以〖四大皆凶〗的本领唐名越只约略说个大概,唐生、唐老、唐病三人的相貌特征倒是说得颇为详细(只有关于唐诗诗的事却十分含糊,甚至没有说她是女儿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唐名越相貌不及唐诗诗的关系)。 唐病在〖四大皆凶〗中排行三,但据唐名越所说,论真实本事他却要和大师兄唐生并驾齐驱,尤胜唐老一筹。这人练习的是“病毒”,中毒者犹如身染重症,会依据下毒者的不同需要而显现出不同病症。除非华佗再世或者扁鹊重生,否则决计诊断不出病人其实并非生病而是中毒,最终也只能束手无策地眼睁睁看着病人在极度痛苦之中死去。委实可怖可畏之极。 因为练习“病毒”的原因,所以据说唐病自己本人,平日里也总是一副气息奄奄,随时都可能呜呼哀哉的鬼模样。此时杨昭提起人头仔细端详,现这死人皮肤蜡黄,满面病容,相貌果然和传闻中毫无二致。不过……这个世界上又没有照相机或者摄影机,光凭口耳相传的描述,即使有再多细节符合从言语中得到的印象,也仍然很难确定这个人头究竟是否当真属于唐病所有。而且,即使它千真万确地曾经属于唐病,这又能说明什么?太多疑点了,杨昭的思维从来算不上怎么敏捷,穿越以前在学校里和同学玩脑袋急转弯的游戏,他每次都是倒数一名的。而现在,面对着唐诗诗这份“礼物”与她言语中所表达的善意,杨昭确实有点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处理与判断才算正确了。 不管唐诗诗说的所有一切,直接出手杀了她,然后再把唐生也找出来杀掉是最简单直接也最方便的办法。可是这样真的就好吗?是否留下他和她的两条命,然后让碧磷福地这股力量为我所用可以更好?可是到底要怎么才能证明她们确是真心投诚,而并非别有用心? 种种念头纷至叠来,虽然说来话长,可是实际上从头到尾,也不过就是那么两、三秒的时间而已。杨昭眼眸中微微流露苦笑,提起人头直视着那张瘦削而丑陋的脸,喃喃道:“你可真是给我带来了一个天大麻烦啊,不知道是不是唐病的唐病。我该怎么办?是信任,还是否定一切?” 无论任何人也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紧接而来的下一秒间生。那个人头!那个被人用最锋锐的利器从脖子根,部完整切落的脑袋,突然睁开紧闭的眼帘,蠕动着它毫无血色的嘴唇,在那张蜡黄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容。然后,它就用冰冷得像北极冰层的语气讽刺道:“别担心,杨家的蠢小子。无论信任抑或否定,对你这个笨蛋来讲都毫无意义了。因为从你将我拿在手里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已经注定,一切都已经注定!” 死人为什么突然会说话?这是幻觉,还是真实?它说的话究竟又意味了什么?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杨昭已经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蠢小子”三个字才出口,〖乾阳篇〗的纯阳真气早全力催,炽烈阳火令人头立刻有如满载烈酒的羊皮水袋那样由内而外急遽燃烧起来。然而刺眼火光之中,依稀可以见到有几条模样丑恶得会让小孩子做噩梦的怪虫出令人牙酸的古怪声音,激烈扭动着想要从人头的嘴巴、耳朵、鼻孔、还有眼眶中向外钻。然而才刚钻出半寸长的一截身体,纯阳真火已无情地将它们连同人头的骨肉皮肤外带血液脑浆都统统烧得一干二净。可是尽管如此,那把讽刺的声音却始终也顽固地萦绕耳畔,淡然地持续到它将自己所有想讲的话都全部讲完为止。 但杨昭再没有去听。一旦摆在面前的思维迷宫不复存在,他立刻就如破柙猛虎那样恢复了自己的最佳状态。或者这样才是最好的。不需要绞尽脑汁去猜谜,更不需要捧着脑袋费神地分辨每句说话的真假与动机。把一切都交给本能,任由最纯粹的战斗意志去指挥自己进行最适合眼下这个状态的行动。萦绕电光的残影在黑暗中呼啸而过,几乎就和思想的度同样快。没有任何目光可以敏捷到能够捕捉浮现在那双手掌掌心处的金光究竟是什么图案,可是甚至不需要眼睛,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得到那残影与那金光中所蕴涵的强烈死亡味道。而被气机死死锁定,任她如何挣扎都绝对无法逃遁的唐诗诗,感受就倍加明显。 她停止了自己那平坦白腻小腹的奇妙震动,却没有作出任何反抗或闪躲的动作。不是因为知道这些都属于徒劳而陷入绝望,而是因为她深知根本不需要。尖锐破空声骤然划过,不是在电光萦绕的残影移动之后,而是在那之前。那是黑水银,浑身漆黑,身带荆刺,点缀着星星银光的怪异毒蛇。就在死亡的金光即将与唐诗诗相互接触之前的百分之一个瞬间,它们同时抢先缠上了来犯的敌人,然后…………完全没有意外地被焚成焦碳。 但这已经足够。满满蕴藏的杀意就似堤坝里面的洪水,最具威胁性的时刻就在于开闸泄,洪那一瞬间。而当鲜活身体在手上化为灰烬之后,不管是否愿意,在他身上都不可避免地将会出现一个极短暂的空白期。仍然具有威胁,也仍然足够致命,甚至他的所有动作与反应都依旧保持着应有的彪悍与敏捷。但毫无疑问,这一切都已经失去了用“最”字作形容的前缀。和身体无关,只关系到玄奥不可猜度的精神领域。 这段空白期完全无可控制----或者有人可以。会是谁呢?九千岁?天晶传人?神魔同体的南宫太平?还是那位已经不需要使用任何形容词去进行描述,其名字本身就代表了最伟大传奇的南宫问天?可是无论如何,眼下他的水准距离以上那些名字,还是差得太远了。所以…… 便给予了敌人一个适合动攻击的机会----是“最”的。 没有尖锐呼啸,没有耀眼强光,没有异常气味,连不寻常的震动都没有。和黑暗本身同样安静的死亡感觉突然涌现,事先没有----其实应该是有的,但显然不足以明显到让人现----任何征兆。下一个百分之一秒,杨昭现有数量数以百计的“某种东西”,正挣扎着要从自己的皮肤底下钻出来,力量强大得足以将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瞬间炸成大堆哪怕再出色的拼图专家也无法将之拼凑还原成*人形的肉块。 这是生命的力量,是萌芽的力量,更是唐门绝毒的力量。世间上能够抗拒这种力量的人,绝对屈指可数。而其中却并没有包括杨昭在内。 不包括没有天神兵在手的杨昭在内。 无须任何思考与犹豫,他立刻在一时间作出了自己最优化也是唯一的选择。左手拔出阴令,右手紧握阳令,本属于神的力量在瞬息间走遍全身并且充满了每道经脉,毫无排斥地与本身所拥有的真炁相融结合,转变为更强大的力量----并非量,而是在质。高举的神兵脱手飞掷,黑白两道流星在轻微暴音中突破了陡然出现于行进路线前方的朦胧白雾,随即从空气之中消失。经过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的半个弹指,它们同时再现身于适才杨昭才从其中走出的茂密树林之边缘。“夺~”地狠狠刺入一棵半人抱粗,七八米高的槐树树干。 愤怒、恐惧、失望、不信……同时混合了多种激烈感情因素的尖叫声也在同时响起。淡淡人影鬼魅般脱离树身飞纵而出,身后更带出了缕缕凶煞血光。假若有人有余裕去细心观察,那么必定可以现黑色阴令死死钉住了一只手掌,而白色阳令却是钉住人类手臂肩膀以下腋窝以上的部分。嫣红鲜血沿着树干向下泊泊流淌,可是又立刻被疯狂生长的绿色嫩芽所彻底掩盖。略显细窄的叶子总是三片一对,根,部带有橘黄细纹,揉碎了会闻到迷醉清香的植物迅从槐树树干上大量生长繁殖。“哔哔剥剥”的声音活似一连串欢悦的打击乐。然而带来的结果,却只有毁灭。 片刻前还生机蓬勃,仿佛可以再扎根于泥土中至少再活上三四百年的年轻槐树,以眼睛可见的度迅枯萎下去。所有养分都在眨眼间就被那种植物夺走。枯黄树叶纷纷扬扬地从天洒落,还未能接触地面,树干本身已经在一种可怕的碎裂声中,自动化作千百块干枯得犹如在火炉边连续烘烤了七十天七十夜般找不到半滴水分的烂木片。 好可怕的毒!如果它在活人身上生了作用的话,那么…… 杨昭抛去脑海里不必要的联想,右手就像捏住待宰杀的鸡脖子那样捏住了唐诗诗的秀美粉颈,将力量控制在一个可以恰好让这美丽女子无法说话,却又不会因为呼吸困难而窒息死亡的程度。目光投向了哪个永远失去一条手臂,正不住微微颤抖的〖四大皆凶〗之唐生,轻声道:“荆柯刺秦,公子献头?好老套的计策,亏你们居然还敢用得出来。只可惜,尔等虽有荆柯之勇,却也有了荆柯之运。而杨某虽非秦皇,却亦自有天命庇佑。这颗樊於期将军的人头,杨某本来就不想要,牺牲却是白白浪费了。” ---- 残存亦末路,兵败如山倒 荆柯刺秦,公子献头 养兵千日,用在一朝 屠一城,降十城,黑暗之后是光明 恩,最近从电驴上拉下了全套1-37的《火凤燎原》呢 第一百零一章:四大皆凶皆成空(上) 大家应该都知道偶要说啥了吧?哪个,求票求点击求推荐啊,55 ----偶素伤心地继续码字的分割线---- “不过废物利用而已,成固欣然,败亦无妨。”活生生将自己一条手臂撕下来,从而避免了被自己所种下的剧毒毒死这种最坏结果的唐生,神情依旧从容自若。就仿佛他连半丝痛苦都感觉不到一样。淡淡道:“能够破解〖生机〗虽然确实使人意外。不过接下来,你不会再有这样好的运气了。唐门的毒还有很多,而即使是天神兵,也不可能永远保护得了你。” “老实说,我很不希望听到这样的说话。”杨昭有点失望。摇头道:“因为只有看不清楚现实,固执地不肯承认失败的人,才会讲得出这种没出息的说话。而之前……杨某还以为阁下并不是这种人。” 唐生嘴角牵动,似笑非笑。道:“若论斗力,在下甘拜下风。若论斗智,殿下显然还技逊一筹。若非有天神兵护身,单是在下透过巨灵毒奴而种于殿下身上的〖生机〗,此际已然要了殿下性命。既然如此……” 他浑不在意地向前踏出脚步,缓缓道:“那么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已经绝对了掌握大局呢?” “因为只有实力不足的人,才会需要以智慧弥补。”杨昭淡淡轻哂,左手五指虚抓。黑白两道光芒骤然从那堆由槐树木碎中激飞倒射,自动重投兵主掌间。他眯起眼眸,傲然道:“杨某的本事,虽然还未到天下无敌的地步。然而一力降十会。今天杨某即使仅凭蛮力,也吃定你们两个了。” 唐生皱起眉头,在他身上,忽然间出现了本来不该会出现的迟疑与犹豫。他停住脚步,怀疑地询问道:“你……真的是杨昭?隋廷河南王兼左卫大将军,极乐正宗宗主的徒弟,杨秀的侄子杨昭?” “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本是剑拔弩张,一触即的气氛。但唐生突如其来的古怪问题,却令杨昭也不由得愕了一愕。他摇摇头,断言道:“无论过去、现在,或者未来,天下间都从来只有一个杨昭,那就是我。” “但是你和我知道的……似乎有些不同?”唐生的语气中,无可抑制地显示出了一些恰如其分的混乱情绪。他的目光扫向那只捏住唐诗诗咽喉的手,然后又转移到阴阳令上,再切换到杨昭焕出凌厉目光的漆黑眼眸上,用疑惑的神情道:“我知道的杨昭……应该是忧悠寡断,做事婆妈,心慈手软,即使被人严重打击也绝对不会先制人,只是仗着毫无道理的好运气才一次次侥幸死里逃生。但是再下次见面时又会若无其事地和仇人谈笑风生,丝毫不懂得作出防范的一个笨……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你似乎不象。” “我在你们眼里,居然是这样一种人吗?”杨昭先愕然,然后哑然,最后谓然叹了口气,道:“好吧,我承认你的说话中包含有某种程度的正确----曾经是。但还请别要忘记了,人是可以从错误中吸取经验教训,然后改正并且成长的。尽管这过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我也不会永远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那里却不始终加以修正,否则,我就是真个彻头彻尾的白,痴和傻,瓜了。” “几乎看不出来。”唐生冷笑道:“从列柳城头开始,再到那个人头,你确实就表现得像个白,痴,傻,瓜。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你让我自己变成了真正的傻,瓜,白,痴。” “因为我始终记得自己是什么人,拥有什么身份,以及应该承担起来的责任与义务。”杨昭的神情显得十分严肃,缓缓道:“所以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们愿意给我看的任何事,更没有因为你们让我听的话而忘记彼此立场。” “彼此的立场吗?”唐生嘲弄地挑起了双眉,对象似乎是杨昭,也似乎是他自己。但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这本是一个应该被牢牢保护起来的秘密----尽管他已经把这个秘密利用来作为自己的武器了,但是也正因为如此,现在它被埋藏得更深,也更加安全。 唐生慢慢地挺直了因为失去一条手臂以及大量失血之后,稍微显得有点儿弯曲了的腰杆,并且握紧了自己仅余的拳头。其实他也并不是当真对杨昭的变化感到那么惊奇,更没有一定要将之搞清楚弄明白不可的偏执。不管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失败就是失败,不需要用“敌人的表现越了预料”这种拙劣理由来安慰自己。而且碧磷福地一脉传人虽然确实擅长用毒,但他们更擅长的,还是怎么下毒。所以…… 唐生所布置的陷阱,还远远没有完结。现在就来做反省与检讨的工作,还略嫌早了一些。刚才他之所以和杨昭喋喋不休,或许只因为他需要时间来让下一个陷阱挥作用。 现在,时间已经足够长了。 一直温驯地任由自己喉咙掌握在别人手掌之下,而连半丝反抗意图也没有的唐诗诗,忽然出了几声甜腻轻笑。她抬起手来,温柔地搭上掌握自己性命的手臂,然后将它从自己粉颈处移开。而杨昭却忽然全身僵硬,既没有遏止变化的产生,更没有立刻动反击。 或许……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她柔媚地依偎入他怀内,就犹如依偎一尊蜡像。那搂住杨昭脖子的姿态,比对待自己最亲密的情人还更加亲昵。而探,入他衣襟中抚摩的动作虽然旖旎而暧昧,却只让杨昭感到仿佛有条滑腻的毒蛇盘上了自己身体。感受着那皮肤上突然暴现的无数寒栗,唐诗诗满意地吃吃笑出声来,神态陡然从之前的清纯突然变得烟视媚行,腻声道:“好壮呢。要是上了床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好。嗯,反正也还有时间,师哥,咱们一起来一次好不好?反正到天亮还有段时间,这里的草地躺上去也很舒服。” “师妹,别胡闹了。咱们正事要紧!”唐生皱起眉头,眼眸中同时泛现恼怒与无奈。这位师妹是他最爱的女人,为了她,他可以做几乎任何事。但是,并不包括容忍她在自己面前和别的男人**,即使根据以往的经验,他知道这些男人通常都很快就会变成冰冷的尸体也都一样。 唐生微微弯腰,从自己软底快靴的鞋帮子里面抽出一柄套在鲨鱼皮鞘里面的匕。雪白刀刃在月光下倒映出一泓秋水,森寒之意更登时扑面而来。这匕纵然不是什么上古神兵,可是显然吹毛断,锋利已至极点。碧磷福地的毒药,固然可以见血封喉,甚至蚀肉化骨。但要杀人的话……其实还是用刀子最实在。毕竟,哪怕是神威盖世,武艺通玄的绝顶高手,一旦被人用刀子刺进心脏或者插入脑盖,也是绝对再无任何生还希望的。他嘿声冷笑着,手腕微微一动。匕悬空划过道小小弧线,自动落入唐诗诗手上。唐生沉声吩咐道:“师妹,下手吧。念在总算和钟情有点关系的份上,留他一条全尸。” 唐诗诗幽幽叹了口气,摇头道:“好吧,大师哥吩咐,奴家哪敢不从?王爷,要怪的话便怪你自己不好,要杀人便杀人罢了,却多讲那么些废话作甚?须知二师哥烧的这锅开水,里面可是特别加了料的。〖傀儡香〗可以让人浑身脱力,被水汽一蒸便散在空气中,不管内功多高明都要中招。所以王爷啊,下辈子您若再有幸投胎做人的话可要牢牢记住。唐门碧磷福地的传人千万惹不得。否则的话,便下了阎罗殿,也只是一只----糊涂鬼啊!” “鬼”字未出口,寒光已急闪。锐利匕对准杨昭咽喉疾刺,皓白手腕微往外弓,显然直刺入肉之后立刻便能顺势横拖,干净利落地切断颈骨,然后让剩余的肌肉、血管、皮肤、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和身体彻底分家。手法熟练老辣,显得训练有素。事实上,唐诗诗也确实不是次这样做了。太远的不讲,就在仅仅三、四个时辰之前,她就用同样的手法切下了另一个脑袋。而这次的结果也将会相同,不会出现任何的例外。 和熙金光骤然绽放,将雪亮刀光彻底埋葬。那是一只手!神之手!仙兵神手!经由皮肤吸入大量迷香,理应如塑像般呆立原地整整十二个时辰的杨昭,陡然动了起来。左手五指后先至,于刀尖即将触碰到自己喉结的那一刹那及时抓住匕并且将它死死捏住。右掌同时漾起的光芒可谓绚丽灿烂,但也同样危险致命。假若这一掌顺利击上了唐诗诗脸庞的话,那么她收获到的可决不仅止五条火辣红痕,而是整张美丽的脸庞都会被拍成一个烂西瓜。 但在此之前,唐诗诗已经轻声娇笑着,身若柳絮般随掌风向后急遽飘飞。掌力虽急劲,但作用在她身上反而更像协助敌人逃走,而不是要造成杀伤与破坏。他的脱困似乎没有带来任何意外,甚至更似乎是早在掌握之中。金光漾起同时,另外两道乌光早同时暴起疾射,迎面扑向杨昭。浓烈腥臭气味随风吹送,当真称得上“中人欲呕”四个字。杨昭面色一沉,黑白阴阳令左右急旋疾劈,在身前划下清晰无比的“x”字轨迹。 神兵刃锋足可断玉分金,那两道气势汹汹的乌光立即被二分为四,颓然堕落地面的泥土,却是两条被从头到尾都从中整齐切开了两半的异种毒蛇黑水银。只是以往所见的黑水银,顶多不过大小酒杯般粗细,两三尺长短。可是眼前这两条,却足有手腕粗细,四五尺长短。若被噬中一口,恐怕就是大象也得倒毙当场。这是因为饲养它们的主人,也绝对非同一般! 作为碧磷福地四大入室传人的〖四大皆凶〗之,唐生不但使用毒药的本事远远越其余三名同门,即使本身武功也堪堪达到了高手的水准。放出黑水银狙击敌人同时他早抢步上前,移形换位挡在唐诗诗身前。手腕翻转,奇门兵器“无常判”泛起金银异光急起左右连划两下。“啵、啵”两下爆破声先后响过,阴阳令交叉劈杀两条黑水银之后,继续向唐诗诗飞驰追杀的两道残余气劲,分别被无常判所击破。唐生面色惨白踉跄后退,趁势又是一大口紫蓝色毒血向前喷出。阴阳令自动衍生黑白气团保护兵主全身,杨昭未被毒血沾染,可是仓促间也无法再上前追杀了。一瞥眼间但见周围地面只要稍微沾染上几滴毒血,登时就似被淋上了大桶硫酸那样变成寸草不生。心下凛然之余,亦不能不道声“幸亏我多留了个心眼,否则……”。 第一百零一章:四大皆凶皆成空(下) 新的一周,有新的希望。打起精神来,振作,出!哪个,大家请注意重新收藏啊,555 ----偶素求点击求红票耕种要求收藏滴分隔线orz---- 唐门用铁锅烧开水,利用水汽蒸而散播毒物的手段,果然是神不知鬼不觉,难防难避之至。而更厉害的却是利用这锅白开水而布下的重重心理陷阱。先是唐老说那是什么十全奇珍大补汤,说出连串希奇古怪,让任何正常人听见后都会下意识退避三舍的剧毒名称。击败唐老后唐诗诗又及时出场,并且向杨昭展示出那其实只是一锅白开水。正如过度紧绷的弓弦突然得到放松后就再绷不起来一样。正常人的话,到这时候都必然会彻底放下心来,并且再不提防那锅白开水了。即使心怀戒惧,可是谁又能想得到毒在水中,随汽蒸? 杨昭本来也是想不到这点。然而自打踏入这片草坪以来,他心中的防范之意就始终未曾放松过半分。外表看来,是再正常不过地和敌人动手过招,交谈说话。可是其实在暗地里,他却始终在运转摩诃叶所传授的一门瑜伽秘法,〖梵我不二〗。 ※※※※※※ 摩诃叶乃极乐正宗宗主。极乐正宗虽说自我标榜为佛教分支,其实是天竺婆罗门教的嫡传。当年婆罗门教统治天竺,却因残酷虐民,罔顾百姓生死而遭唾弃。其时佛陀释迦牟尼应劫出世,开创佛法,救万民于水火。婆罗门教的权势不再,教中自然感到大怒。当下婆罗门教倾巢尽出欲围剿佛陀,却惨败在源出释迦牟尼大智大慧,堪称三千大千世界中最强绝学之一的如来神掌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无上神通之下。 经此一役,婆罗门教从此衰微,门徒也星落四散。其中教中大护法摩诃迦罗,带领一批门徒远走中土,想要开拓新天地,只可惜被中土的正一教教祖郭纯阳杀败,从此被迫在乌斯藏的雪域高原蛰伏了数百年,直到这一代,由雄才大略的摩诃叶接任教,主并改称极乐正宗,方才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天竺婆罗门教之传承源远流长,门中各种秘法也是层出不穷。这〖梵我不二〗便是其中之一。论威力它固然都不及如来神掌及正宗六神诀,但诡秘,处则大有过之。修练〖梵我不二〗若能有成,就能将人体潜能推进至极限,甚至越极限。这种心法的行功方式类似于龟息,能将一口真气作出惊人的延长与运用,同时也具备极强猛的爆炸力。而练到颠峰境界时,甚至可以让一个具有正常身高的成年人,把身体塞进一个只有两尺(也就是还不到1米)高的铁箱。然后锁起来铁箱沉入河底,三天后再捞起放在柴火上继续焚烧三天,开箱后修练者仍能安然无恙。 杨昭初学乍练,距离〖梵我不二〗的最高境界自然还差得极远。再且他也无心要在这门心法上耗费太多精力,所以只是浅常即止,只练个开头就没继续下去了。但此时杨昭内家修为已颇不凡,哪怕做不到塞进铁箱火烧水浸连续六天六夜,要保持内呼吸状态三两个时辰却不成问题。而在内呼吸状态时,体内活动近乎停止,血液在血管中流动度极慢,所以〖傀儡香〗虽然厉害,但对杨昭所能造成的麻烦,也不过就只有短暂的片刻而已。 ※※※※※※ 连串前因后果说起来话长,但现实中也不过就是弹指瞬间而已。杨昭被毒血所阻,一时间没办法再继续上前追击。他当机立断,随即执阴阳令向身侧的灶头铁锅凌空虚挥。铁锅像被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推了一把般翻倒,里面的热水连同还未挥完的迷香统统渗入泥土,灶下的火头也立时熄灭,连青烟都没冒出半缕。这里毕竟是空旷野外,迷香再厉害,也不能长久萦绕,只被晚风吹得几秒也就散干净了。黑白气团旋转不息,杨昭深深吸了口无毒的空气,体里经脉间真炁流转,再度摆出那指天划地的架势。〖两仪八法〗蓄势待,无形气机同时锁定在唐生和唐诗诗身上。冷眼相乜,喝道:“阴谋诡计,毒药迷香也都玩过了。还有什么花样,尽管一股脑儿都使出来吧。” 唐生挽住唐诗诗的手与她并肩而立,更无半丝要逃遁之意。清冷月华照耀到他们脸庞上,倒映出如玉般的莹白光芒。只见眼前两人眉宇间既无蓄意挑衅,亦无故作文雅,更无楚楚可怜与浪荡风情,只有坦荡荡的一派安然。两人回头对视,轻声呼唤道:“小师妹(大师哥)。”话未完而止,却是千言万语,已尽蕴不言中。杨昭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微动,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对。还未等他想出关键所在,唐生早淡淡笑道:“王爷,请接我夫妻今生今世的最后一着。若能不死,你要的东西便在灶边,更有丰厚礼物附赠。” “我要的东西?礼物?”杨昭心中再动,猛然想到了又一个可能性----被〖四大皆凶〗以重重心理陷阱掩藏起来的真实可能性。他眼眸收缩,叫道:“唐生,你……” 唐生断声喝道:“已到如此地步,多言复有何益?杨昭,接我俩的〖生死相随〗!”和唐诗诗同时从怀中取出个小小瓷瓶“喀~”地捏成粉碎。同样黑白分明的两股浓烟从瓶中溢出,随即尽被二人吸入体内。用不着再多问,这必是如同唐老〖岁月催人〗相似,依靠压榨寿元精华以自强的极霸道药物。说时迟那时快,药力作当真名副其实地不过指顾间事。 阴阳令黑白气旋同时为之一窒,竟被唐生和唐诗诗身上骤然涌现的暴烈罡气打破了那笼天罩地,无所不至地主宰四方万物之势。 气息连通,两心一致。内力交融,循环增生。生中有死,死中藏生。此即为〖生死相随〗真谛。刹那间金黄色烈火“蓬~”地冲天而起。唐生和唐诗诗两手十指紧扣,飞身飚射率先动抢攻。当此之时,杨昭再无暇想什么真实可能性。毫不犹豫地以阴阳令划动太极圆周。度似缓实快,却竟给人以一种这对神兵的黑白两端,各自牵连了九天九地之重的艰难涩滞感。 〖两议八法〗最强守招----天高地厚! “当~”的金铁巨震声响彻寰宇,震慑红尘。唐生和唐诗诗如巨钻般急旋烈转,同时以赤手空拳拼上阴阳令。凶前狂猛的滂湃力量排山倒海压过来,只怕即使摩诃叶或朝阳天师亲临,也决计不敢对之轻忽大意。沉闷的破碎鸣动之间,交互紧叠的阴阳令被迫向左右荡分,杨昭中门大开,破绽尽显。浑身上下皆被烈焰环绕的唐生和唐诗诗乘势鼓余勇强攻而上,双拳眼看就要捣穿杨昭心脏,却始终----差了三寸。 纵使失却阴阳令护荫,浑厚得远想象的护身罡炁却依旧坚守最后防线,令那对夺命的杀拳就是差了三寸而始终不能真正触碰到杨昭身体。轰然巨震中一条黄金火龙呼啸咆哮,推动杨昭不断往后倒退。所过之处石碎山崩,林毁地裂,声势之煊赫直是骇人听闻。然而…… 三寸,始终都有三寸!这该死的三寸距离看起来如此地短,仿佛只要再努力一把就能将它抹消。可是它又是如此遥远,遥远得仿佛永远不可接近。暴烈火焰烧不到杨昭,反过来竟向唐生和唐诗诗身上反扑倒卷。霸道药力本就令他们血脉沸腾有若熔岩,黄金火焰倒卷,更似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令他们苦不堪言。然而既是〖生死相随〗,又何惧生死?火光中两人相视而笑,浑似忘记了战仍未完,竟相互靠拢,忘情地深拥吻起来。四唇相接,物我两忘,火焰燃烧得更为猛烈。苦苦坚持的“天高地厚”护身罡炁,终于抵御不住而应声崩溃! 阴阳令再度互击,出“叮~”的清脆响音。紧接着,巨大爆炸声竟震动了整片夜空。混合了部分黄金火焰的冲击气浪缓慢,但却决绝地向四面八方同时扩张而开。不管沙土碎石还是参天巨木,都纷纷在这股沛然而莫之能御的纯粹力量之前被彻底摧毁。唐生和唐诗诗却紧紧互拥着出欢快呼声,裹胁在熊熊烈火之中冲天而起,笔直闯入九宵云端。 金焰烧天,火云怒卷,直把方圆百里之内的夜空也照耀成一片殷,红,良久未绝。杨昭屹立原地,抬头凝目相望,心中不禁悠悠长叹。适才对战时透过气机交感,他早明白这招〖生死相随〗,必须是两名真心相爱的恋人同心合力方可能使得出来。纵使彼此立场不同,可是在这份真挚而激烈的感情面前,世间又有几人能不为之感动?如果有可能的话,杨昭就真想用阴阳令劈开他们相互紧扣的手,令彼此内息不能再循环互济,如此也就能避免两人因为控制不住那股黄金烈火而招致自我焚烧,最终尸骨无存尽化飞灰的结果。 但是……杨昭却没有这样做。只因为他心中明白,从吸下那黑白两色毒烟的时候开始,无论唐生抑或唐诗诗,就都再没想过要继续活下去了。既然求仁得仁,那么……吹皱一池春水,却又干卿何事? 或者,眼下这样一个结局,已经是最好了的吧? 过了好久好久,夜空上的火焰徐徐散尽,而雷鸣咆哮声也湮没不可复闻,所有事物都总算是重新恢复了平静。杨昭摇摇头,再度叹了口气。他反手把阴阳令重新置回背上剑匣,转身走出被破坏得满目疮痍的树林,行向唐老堆灶头烧白开水的那个地方。单膝跪下拨开那些石头,伸手挖掘了约莫半尺深浅,忽然间,手指头像是摸索到了什么东西。他把东西抓住了拉出泥土,月光之下瞧得分明,却是个羊皮口袋。打开口袋,只见里面乱七八糟地,似乎放了不少小玩意。但最惹眼的东西,还是那个光滑的淡青色瓷瓶,以及栓在瓷瓶颈上的一个小小锦囊。 那瓷瓶杨昭刚才看过,正是唐生用来装蛊毒解药的。此刻他却也不忙先把解药拿到手,反而就地坐下,取出那个小锦囊打开。里面乃是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展开再看时,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字。目光逐个逐个地越过那些蝇头小字,杨昭面色也随之不断产生变化。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唐生和唐诗诗究竟都牺牲了些什么,以及他们到底都替自己做了些什么。 这确确实实,是一份巨大丰厚得无以复加的礼物啊。 第一百零二章:遗物礼物(上) 东方天际所出现的鱼肚白,意味着漫漫长夜终于成为过去。而随着那轮暂时仍是毫无半分热力可言的橙黄色太阳从地平线下升起,列柳城城墙内外分别隶属于大隋朝廷与杨秀叛军两大阵营,却无论立场如何均在辗转反侧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的六万余人中之绝大部分,全都不约而同地出了……一声叹息。 长夜过去,所带来的却绝不是什么希望和新生,反倒是死亡和毁灭的成分更多。只因为他们心中尽都知晓,昨天因为日落而暂时结束的残酷攻防战,即将再度展开。而这一天下来,又会有多少大好男儿,将会把自己的满腔热血洒在列柳城头? 问题的答案没有人知道,而且各人不管心思如何,也都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能力改变这既定的事实。军队本身就是世上运行最严密精确的机械,一切都自然按照规章法度行事,容不得半分怠慢。故此尽管心中叹息,可是城墙内外的两支军队,依旧按部就班地开始为今天的工作----杀人或者被杀,送死或者送别人去死----作出各种应做的准备。 起床、更衣、拿好武器,走出营房集合,点名,然后吃早饭。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战事不可能很快就结束,所以也没有哪个将官敢讲什么“灭此朝食”之类大言不惭的废话。士兵们沉默地排着队伍,然后走到负责放食物的伙夫面前,接过热腾腾的饼子和馒头,再打上勺新磨豆浆。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认认真真地把食物送进嘴里仔细咀嚼。当兵吃粮的,脑袋就是栓在裤腰带上,随时一个不小心便丢了。谁也不知道下餐饭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更不知道到了那时候,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命去吃。所以尽管心情郁郁,却也绝不会有人会因此就食不下咽。一时间,城墙内外尽是咀嚼之声,人人都专心致志地低头对付自己手中的食物,没那份闲心更没那个兴趣去到处东张西望。 从天空突然投射下来的一点黑暗,遮蔽了正逐渐变得炽热的阳光。有人出不满的嘟囔着,漫不经心地抬头去望。骤然间却如遭电击,整个人都目瞪口呆地僵立当地,连半根手指头也无法移动的样子。旁边的人觉得奇怪,自然而然也跟着仰观望,却立刻作出了完全相同的反应。这情景就如瘟疫般迅传染,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霎时间城墙内外尽变鸦雀无声,千千万万名士兵全部张口结舌地仰望天空,浮现于那眉宇五官之间的神情,就犹如使用同一个模子印出来般充满了惊讶与骇异。 那是因为……他们看见在那轮红艳艳的太阳中心处,赫然竟飞出了一头龙!黑龙!妖龙黑霸王! 而能够控制这妖龙,并在它背上安坐得稳如泰山的那个人,除去杨昭以外,还能有谁? 悬了整个晚上的心头大石终于放下,列柳城头的李靖和来护儿二人相顾对望,不约而同地长长吐出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完,两人瞳孔陡然再度紧缩,失声叫道:“他要干什么?”叫声之间,只见妖龙黑霸王以极优雅的姿势收拢双翅,徐徐降低了高度。然而它飞行的方向却并非对准了列柳城,而是城外的叛军军营。 黑霸王转为低空飞行,身形便被列柳城的城墙挡住,除去那些在城头站岗的士兵以外,余者便再看不清楚它的动向。可是城外叛军的军营却完全建立在平地之上,严格按照法度构筑的营盘,用壕沟鹿角外加三丈多高的木栏牢牢保护起来,扎得极为结实。无论任何军队想要强攻,都必将饮恨而回。只不过,这一切一切的防御设备,在从天而降的黑霸王面前,根本就全部也变成毫无意义。 唐门〖四大皆凶〗虽然不在军营之中,可是叛军带兵的将官中自然也大不乏性情凶悍之辈。他们武功或者不能称为高手,可是心志之坚,却要比手下的大头兵们过许多。黑霸王的出现固然使人震惊,但还未达到可以光凭这股猛恶声势便“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程度。只在短短几个呼吸间,早有人声嘶力竭地扯开喉咙厉声喝令道:“放箭!放箭射死这头怪物!” 稀稀拉拉的箭矢从营盘各处射向空中,很显然能够及时从震愕中恢复神智,并且听从命令拿起弓箭动攻击的士兵,其数量连全体大军总数的千分之一都不到。大部分箭矢都落了空。小部分总算命中目标,可是距离尚远,正所谓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更不用说那坚固无比,可抵普通高手全力斧砍槊刺的漆黑龙鳞了。完全不需要龙背上的杨昭出手,甚至黑霸王自己也懒得作什么动作去闪躲,就这么任由狼牙长箭钉上自己的胸腹或翅膀----然后便自动滑开。鳞甲上却是连个白印子都没有。 妖龙飞行高度越降越低,感受到的凶煞气息也随之越来越浓。蓦然,军营中的马厩处爆出几声刺耳哀嘶。紧接着数以千计的战马都因为抵受不住这种气息,同时了狂般拼命乱,蹬乱跳,乱咬乱叫。整座营盘随之如梦初醒,人喧马嘶,惊呼低叫声顷刻间鼎沸盈天,军营不再像是军营,反倒变成了一锅粥。驾驳着黑霸王徐徐降落在营盘正中点将台前那块空地上的杨昭,只觉两耳被吵得几乎要炸开,当下深蹙双眉,举掌往坐骑脖子上轻轻一拍。 “呜嗷~~” 黑霸王猛地伸出脖子,展现出自己满嘴如刀似匕的锋利獠牙纵声狂吼。刹那间好似旱天惊雷当头劈落,将千万人的惊呼声全都狠狠压下。凶煞之气非但未有丝毫稍减,反倒似山洪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哪怕是久经训练的战马也禁受不住这煞气冲击,当即四蹄软,纷纷悲鸣着跪倒在地屎尿横流。数万士兵同觉脑海一晕,不由自主地紧紧闭上了嘴巴,再不敢随便声。眨眼工夫,军营中由静而动再由动而静,终于演变为一片落针可闻的死寂。 杨昭满意地拍拍黑霸王,赞道:“老黑,亏你了。”受到主人称赞的凶悍妖龙眯起眼睛缩回脖子,惬意地从鼻孔中向外喷出两道热气,收拢翅膀叉,开四肢,站立得稳如泰山。杨昭淡然笑笑,清澈目光由左至右地扫过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左臂忽然一振。有个小纸卷立刻从袖管中滑落手心,杨昭将纸卷举起在面前打开,朗声念道:“赵五迪、高迦蓝、史千秋、解元、章仇玉、张仲、哥舒律、李几……”一口气连续念出三十多个名字,最后放下纸卷,沉声道:“以上众将官,出列。” 杨昭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太响,但军营中上上下下三万余人,不论位置远近,人人都对他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就如杨昭是站在他们身边,直接对着他们耳朵说话一样。军营里收藏的钟鼓金锣之类工具受其内劲激荡,霎时间一齐“嗡嗡~”之声大作。台下众人相顾失色,大头兵们“哗啦~”地纷纷退开,空留下三十多名将校直接面对杨昭,却都是刚刚被念过名字的人。这些将校们相互对望几眼,不约而同地按住腰间刀柄蓄势待。有个胆子比较大的,沉声历喝道:“你究竟是……” “大隋左卫大将军,河南王杨昭。”杨昭打断他问话,郎声道:“众将士听令,众官兵不论官职大小,一概无罪,朝廷开恩,决不追究。军官士兵各就原职,所有人立刻放下兵器弃暗投明。” 这番话说出口来,顷刻间千万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双耳。杨昭是谁,他们当然知道,可是他……竟然亲自闯入这千军万马之中来劝降?常言道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他堂堂的河南王兼左卫大将军,却竟然也会如此以身犯险? 街亭大战时,杨昭曾经以一击〖阳断穹苍〗歼灭过万活死人,神通可谓惊世骇俗。但那着禁招可一不可再,这时候就让他使,也是使不出来的。不过当日目睹杨昭神威的蜀军只有约莫七千人左右,只占眼下蜀军的四分之一数量也还不到。其余众人虽然不明白他的底细,却也未见识过小王爷当日神威。纵有忌惮,依仗大军作为后盾,心中并不太过惊慌。只因按常理推论,单人匹马的即使武功再高,难道还能杀尽这里三万大军吗?黑霸王固然凶悍,可是最多也不过制造一场混乱而已,动摇不了大军根本。 心中念头闪过,那几名将校登时目露凶光。只是光凭他们自己几个,却不敢上前和黑霸王硬撼。其中有名面色玄黑的将官拱手道:“原来是河南王殿下。下官中护军赵五迪,统领这里的前卫军士万人。王爷宽宏大量,赦免了我等的罪过。我等都感激不尽。请王爷入帐,容我等奉上兵符交接。”此话一出,旁边那身材高瘦和面上总带笑容,装束和赵五迪相同的两名将官也同时拱手道:“下官左护军高迦蓝(右护军史千秋)愿降,请王爷入帐,取受兵符。” “好,尔等既愿拨乱反正,朝廷一定既往不咎。”杨昭点点头,却又在黑霸王背上拍了拍,翻身跃下,就在千万道目光注视之下,坦然迈步走向那三名将官。三十步、二十步、十步、九、八、七、六、五!彼此相隔五步,正是动手的最佳距离!赵五迪眼中凶光暴射,喝道:“上!”抽出佩刀使着血战十式的〖轻骑突出〗,向杨昭当头狂斩。身边高迦蓝和史千秋同时亮出佩刀,〖探囊取物〗和〖锋芒毕露〗同时漾出漫天如雪刀光从旁夹攻。赫然已出全力,要将杨昭当场斩成肉酱! -------- 漫画《女红棍》2-18(缺创刊号),原价港币14元,现在人民币7元一本五折挥泪大甩卖,有意者请在书评区留言…… 第一百零二章:遗物礼物(下) 悲惨……和软妹子展友谊关系的计划非常可耻地失败鸟!t_t伤心的12只好回来向大家寻求安慰。点击红票收藏啥啥的,统统都扔过来吧! ----偶素悲愤滴准备拿了稿费就去东莞滴分割线---- 凭心而论,赵五迪、高迦蓝、史千秋这三名将官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既然皆能独领一军,本身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假如正面较量的话,那么他们的武功修为即使比起当日在新年大宴之上的杨昭,也只是稍逊半筹而已。此时三人同时出手夹攻,气势更见悍勇霸杀。 只可惜杨昭今时今日的修为,比起新年大宴时已经不可同日而喻。假如说如今他居然也会折在这三人手下的话,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下间最不好笑的冷笑话了。面对凌厉刀光,杨昭眼眸内不其然流露出几丝惋惜之情,黯然叹息道:“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为什么偏要不见棺材不流泪呢?”说话间双掌似慢实快地旋转一圈,在胸前“砰”地合拍,正是两仪八法的〖天崩地裂〗。 这一着若辅以阴阳令全力催,威力足可比拟上百吨炸药同时爆炸。只不过此刻小王爷既是赤手空拳施展,其志也不在于杀人。所以十成威力中,才不过只挥出了两、三成左右而已。饶是如此,〖天崩地裂〗毕竟也非同小可。霎时间澎湃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扩射,三名蜀将根本还没能闯入小王爷身边三尺范围之内,已遭爆风震荡,攻势未先溃。“咚咚咚”先后三声闷响,三名蜀将不由自主地重重坐倒在地,手上百炼钢刀被震得扭曲变型,已成三截废铁。赵五迪五官全因惊惶而扭曲,他实在做梦也未曾想过,面前这少年看起来简直还乳臭未干的模样,武功修为竟高到了自己难以想象的地步。 这三人中论官职是赵五迪最高,但论武功却是高迦蓝居。他出身自蜀王府的〖百战〗精兵,算是蜀王嫡系中的嫡系,对杨秀向来忠心耿耿。此际纵然受挫,勇悍也丝毫不减。他双手一撑弹身跃起,厉声喝道:“杨昭小贼恩将仇报谋害亲叔,杀了他王爷自然重重有赏。所有人都给我上!”伸手从旁边另外一名军官腰间夺过长刀,揉身又扑上前来。刚才同被杨昭点名,但官阶比较低的那二十几名将校不假思索,也各举兵刃往前夹攻。身为将校,自然也有各自的亲兵护持。主将有难,他们更无袖手旁观的道理。倾刻间上百人手执长矛从人群中结阵冲出,要凭阵法威力抵偿个人武力之不足,将眼前这居然斗胆孤身闯入敌营之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当场击杀! 根本是没有任何悬念的比拼。人数上的优势远不足以弥补双方实力的差距。只是面对敌人挥舞斩杀而来的兵器,杨昭既未催起〖易经玄鉴〗,也没有动用阴阳令。什么无字真经冰火螳螂拳暗黑七重天之类的武功,更连半招也都没使出来。他只是从怀中取出个绿油油的竹哨凑到嘴边,撮唇用力一吹。 “咻律律~~”的尖锐哨声冲破云霄直上青天,蜀军营盘中三万余人,刹那间只觉双耳刺痛,头脑中同时为之一晕。哨声中以赵五迪、高迦蓝、史千秋等三名蜀将为,凡是被杨昭点到过姓名的将校们无一幸免,先是僵立当地动弹不得,继而“扑通~”倒地,眨眼间就犹如身受千刀万剐般不停打滚。一个个五官扭曲,神态狰狞地张开喉咙“嗬嗬”呼叫,手指拼命在自己身上乱抓乱撕,哪怕把自己撕扯得血肉模糊也不肯停手。皮肤下更依稀可见有无数细小爬虫在到处钻来钻去。霎时间这被点到名的三十多名将校人人形如鬼魅,嘶唤有若野兽。旁观士兵看在眼里,无不为之骇然变色,看向杨昭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畏惧之意。 如此惨酷情景,也大出杨昭意料之外。他默然叹口气,随即“咻律律~~”地二次吹响哨子。却是毒如山倒,毒去似抽丝。直过了足足半柱香时间,隐伏在皮肤下乱钻的爬虫,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不再作。那三十余名蜀将全部口吐泡沫,双眼翻白,浑身虚脱,大汗淋漓地瘫倒在泥土上。十成性命之中,倒足足去了九成九。 如此可惊可怖,只因为这些蜀将们统统都中了唐门的绝毒:千刀万蚁丸。凡中毒者平时并无异状,可是一旦毒,潜伏的蚁虫就从沉睡中苏醒,中毒者的感受犹如身遭千刀万剐,可是偏偏神经倍加清醒,连想晕迷过去以逃避也办不到。当真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便是铁打的汉子也万万抵受不住。只有用用特定手法吹响特制的哨子,蚁虫才会重新恢复沉睡。用来对付那些桀骜不驯的人物,强迫对方向自己屈服的话,效果没有任何其他毒物可以与之媲美。 扫除障碍,杨昭目光再度在眼前黑压压的大军身上一扫而过,朗朗扬声道:“众将士听了。杨秀企图以子篡父,是为不孝;以无道之臣伐有德明君,是为不忠。尔等皆是我大隋好男儿,满腔热血岂可不为保家卫国而洒,反而为了这不忠不孝的东西白白牺牲?如今杨秀党羽已然伏法,众将士立刻打开寨门出降。朝廷宽宏大量,只除恶,不问胁从。” 一片寂静之中,三万余蜀军全部静了下来。彼此面面相觑地过了半晌。忽然有人率先松手抛开了武器。霎时间只听“呛啷啷~呛啷啷~”的金铁之声满营大作。杨昭心中暗暗舒了口长气。欣慰满足之情,溢于言表。只因他知道,尽管眼前这场战争还远未到结束之时。但至少,是可以暂时地告一段落了。 其实在蜀军绝大部分士兵的内心深处,都是不愿意继续再将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继续打下去的。杨坚登基二十年来,教化大治天下。民间安居乐业,四海升平,人人都乐享太平,实是恒古以来少有的盛世。无论府兵郡兵边兵,都以身为大隋子民而自豪。但如今既不是抗击外侮,又不是为大隋开疆辟土。光凭杨秀一纸檄文就要起兵攻打大兴,哪怕檄文上说得地涌金莲天花乱坠,每条理由摆出来都是振振有辞的样子,可是千言万语,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杨秀要以子逆父,谋求用武力篡位。 杨秀出镇蜀地多年,早将蜀中二十四州的地盘经营得稳固无比。在蜀地百姓心目中,确实对他十分敬爱拥戴。然而说到做皇帝,蜀地百姓始终还是只认杨坚为真龙天子。对于杨秀起兵要“清君侧”之举,绝大多数人哪怕不敢反对,却也并不热切拥护。 不过蜀军中所有军官都属于杨秀派系,几乎所有人也怀抱着攀龙附凤的心态,只希望杨秀登基后自己也能当个开国元勋,封个万户侯什么的。士兵虽然不想打,但既然身为士兵,便早习惯了听从长官命令行事。一盘散沙群龙无,除去乖乖跟随上司去攻打朝廷的军队以外,却是什么办法都没有。心里头便有不满,却又谁敢出头反抗?于是迫不得已,惟有一条路子走到黑罢了。现在既然所有稍微高级点的军官都已经不能出来号施令,那么杨昭又以河南王兼朝廷左卫大将军的身份命令开寨门投降,却是正中他们下怀。 ※※※※※※ “原来如此。赵五迪、高迦蓝、史千秋这些蜀中叛军的军官之所以会中千刀万蚁丸之毒,全是因为唐生和唐诗诗在暗中做了手脚而导致。这样说来,他们倒是身在曹营,而心归汉了。” 列柳城内,行军大总管宇文化及的行辕大厅里,李靖在听杨昭讲完昨天晚上的经历之后,禁不住一声长叹。既是有感于唐生和唐诗诗这对恋人生死相随的感情,亦是惋惜他们最终也只能携手共下黄泉的可悲结局。杨昭点点头,道:“唐诗诗那时侯对我所说的话,其实句句属实。唐病确实是碧磷福地的叛徒。他卖师求荣,逼迫唐毒不得不答应和唐十三还有杨秀合作。活死人和巨灵毒奴这种伤天害理的东西,都是他亲手炮制出来的。唐诗诗向我交出人头,既是‘荆柯刺秦,公子献头’之计,同时也是为碧磷福地清理门户之举。” 已经服下解药,把蛊毒从身体内部全部清除完毕的独孤峰忿忿道:“但以千刀万蚁丸逼迫二弟将那个人头带回来列柳城,导致宇文大总管和我同时被蛊毒暗算的人,却也是这个唐生。既然唐病已经死了,他们为什么还要下这样毒手,更为什么还要向王爷你邀战?哼,唐门中的妖人,个个都是满肚子鬼蜮伎俩,当真岂有此理!” “这点倒非什么鬼蜮伎俩。”同样服下了解药驱去体内毒素,宇文述的神情却颇显靡萎。他年纪毕竟已经大了,以龟息功镇压蛊毒甚损元气,这时候却还未能缓过气来。只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几十年官场打滚,宇文述目光之敏锐实在非常人可以企及。手拈长须,缓缓道:“唐生虽然不甘为唐十三所用。但唐毒受制于人,唐生也不能弃自己师尊于不顾,公然投效朝廷。再加上对王爷的能耐心中无底,也担心王爷对付不了唐十三,所以才设下这毒计,逼迫王爷孤身出城与他们单打毒斗,也是一番考验之意。” 独孤峰恍然道:“王爷假若连〖四大皆凶〗都对付不了,自然更不是唐十三敌手。那么唐生杀了他,就是在唐十三面前立下大功。唐病之死,当然也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终变成不了了之。情形若是相反,则他们既清除了师门叛逆,也狠狠打击和唐十三勾结的杨秀,而他们既然已经战死,唐十三也找不到借口向唐毒难。可谓一举三得。虽然此举终于也不免要赔上自己的性命,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也算是无奈之下的最好选择了。” 宇文述点头道:“妖人心思慎密如此,可见确是劲敌。〖四大皆凶〗虽去,但唐门还有烽火炼天、惊魂殿、雪厂、以及夺魄宫等四大支脉,料来其厉害处必不下于〖四大皆凶〗,今后对敌,我等还须更加小心在意,切莫再重蹈覆辙才是。” 当下在座众将,除杨昭之外齐齐起立,同时应了声“是。”李靖又道:“城外三万蜀军现在已开寨出降。究竟如何处置,还请大总管及早示下才好。” 列席在旁的来护儿插口道:“这三万士卒原本都是蜀地二十四州的郡兵,既熟知地理,也惯于在当地作战。兵器甲仗,粮草器械也一应俱全。既然不肯附逆而出降,那么正好编入我军之中充实兵力。如此,则我军便不需要继续死守街亭,可以反攻阳平关了。阳平关既下,则蜀军在汉中就无险可守,只能退守剑阁负隅顽抗,我军则可乘此锐气,一鼓入蜀荡平乱军,还二十四州百姓一个太平安乐。此正为制胜之机,万万不可错过了,请大总管明察。” 宇文述点头道:“《孙子兵法》中有云: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杆一石,当吾二十石。故杀敌者,怒也;取敌之利者,货也。此为兵法正道。不过这三万人良莠不齐,除去那中了千刀万蚁丸的三十余人之外,难保其中还会有心怀不轨的冥顽之辈。而且我军人数也不过只有三万余,若将其尽数收编,一旦形势有变,便将闹成不可收拾。所以当去芜存菁,只留下性情淳朴可靠的士兵,其余全部就地遣散。这样既能增强兵力,亦不虞有奸细在我军中作乱。杨秀麾下的其余士卒得知此事,军心也必然为之动摇。而杨秀和唐门之间,更将要互相猜忌,可谓一举三得也。赳赳大隋,共赴国难。诸位休辞劳苦,宜各尽其责,上报君恩,下保黎民也。” 来护儿、李靖、独孤峰等齐声抱拳道:“正该如此。赳赳大隋,共赴国难。上报君恩,下保黎民,就在今朝。” ------------ 关于女红棍杂志的情况。全部共17本。12则缺创刊号和11集两本,也就是说只有15本。品相9成新。每本7元,邮费自付。有意者请q99279838,或者加入书友群找我也成:) 第一百零三章:战火如荼 今天木啥可说的^^; ____照例请大家加回收藏和投红票啊____ 三日之后,大军整编完毕。以原来的左卫、右卫、左武卫三卫府兵为基础,再将出降的蜀军精锐万余人打散了混编入各队之中,合计达四万二千兵力分三路离开列柳城,西向阳平关进。杨昭和李靖、宇文述和宇文化及还有麾下四大家将、独孤峰和独孤霸(因念其外戚身份,再加上所作所为皆是因为被迫服下千刀万蚁丸后的迫不得已,故此宇文述特准其戴罪立功)都各自统领一军。来护儿则统领八千兵马留在街亭坐镇,替大军守备后方。 至于其余没有被编入隋军的原蜀军士兵,则全部被遣散。他们大部分各自回乡为民,小部分则翻山越岭,重投杨秀麾下。以赵五迪、高迦蓝、史千秋等三人为,死心塌地效忠杨秀的蜀将,被押送回大兴城受审。没有意外的话,等着他们的将是千刀万剐之刑。不过,比起千刀万蚁丸作时的痛苦,或许对他们而言那还比较轻松了。 原本为八万的蜀军兵力锐减为五万,与隋军相比较,已经占不到多少优势。而在那小部分仍然决定对杨秀效忠的士兵历尽千辛万苦回到阳平关和南郑时,也一如之前宇文述的预料,更令蜀军士气大为低落。为了挽回士气振作军心,蜀军也曾出动重兵,意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行将隋军各个击破的战术。 但此计也早在宇文述预料之中。反而将计就计诱。在戎丘布下阵势,先以本部右卫兵马拖住来犯大军,然后则以杨昭的左卫和独孤峰的左武卫从后包抄,把出阳平关野战的蜀军二万余人,尽变成了二万头瓮中待捉之鳖。领兵的蜀将同样出身自〖百战〗,对杨秀忠心耿耿。眼看已经身陷绝境,却仍然不肯投降。反而率领麾下八百精锐拼死冲向宇文述帅旗之下,企图击杀宇文述挽回败局。可惜勇气可嘉而力有不逮,最终八百精锐全部战死,那名蜀将本人则和宇文化及单打独斗,于三十招内被斩杀于宇文化及的虎啸刀下。 大将战死,群龙无,余者更无斗志,当下也纷纷弃械投降。此役中隋军伤亡不过二千,而斩三千级,俘虏一万六千余,此战可谓大获全胜。 宇文述命令三军在降兵中去芜存菁,精选出五千余众作为补充,其他则就地遣散。然后继续兵阳平关。阳平关此时只剩余不足一万守军,士无斗志。即使有唐门三千白衣子弟兵以及烽火炼天的霹雳火器协助守御,同样也是无济于事。仅仅激战半日之后,阳平关便再度易主。 攻取阳平关,只是反攻的一步。稍作休整,隋军再度出击南下,直取汉中府南郑。杨昭虽不擅长指挥,但有李靖辅助,依旧顺利地接连击破了拱卫南郑外围的汉城和乐城两大要塞。为进取南郑扫清了所有障碍。之后右卫和左武卫亦先后到达,三路大军会师城下,围绕城墙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 当年汉高祖刘邦,灭秦后被项羽分封为汉王,其时便是在南郑设都以治汉中。之后经历两汉和魏晋南北朝八百余年岁月,南郑始终是天下屈指可数的雄城之一。其地虽然不属巴蜀二十四州之列,但杨秀深谋远虑,早在数年前就设法将汉中郡的太守换成了自己人。大军一出蜀地,南郑立刻兵不血刃地改旗易帜。所以城防工事依旧完好,和之前早被烽火炼天用大量雷火霹雳弹狂轰滥炸炸,以至于损毁残破的阳平关城墙完全不可同日而喻。 而且战事到了这个地步,蜀军也情知南郑若有闪失,汉中便保不住了。于是派唐门子弟兵作为监军监察士兵。士卒稍有动摇军心的言行举止,便立刻就地格杀,决无宽贷。又大量从城内百姓中选取精壮男子强征入伍,打开仓库给兵甲器仗,一夜之间竟把兵力再度扩充到六万人左右。这些新兵虽然不能用之以野战,但依靠坚城进行防守,却是绰绰有余。 如此坚城,在这个时代而言几乎是无懈可击。宇文述和李靖等尽管智计百出,无奈蜀军打定了主意龟缩城内死守不出。他们智谋再好,照样好似耗子拉王,八,根本无从下手。除去正面强攻或围城困敌之外,便没有三条路好走了。然而南郑城里粮草充足,足够满城士兵百姓食用两三年之久。若要围城,一来兵力不足,二来难道当真把这场仗拖到两三年才结束?所以宇文述别无选择,只好传出号令,宣称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能率先破城,便向当今天子表奏其功加封为万户侯。以此激励士气。 三军士卒听了宇文述的传令之后,果然士气大振,尽皆抖擞精神,奋勇攻城。或者叠土抢登,或者竖立云梯,或者抛掷钩索攀援,或者拥推巨木冲门。更加架起投石机,不住用石弹轰击城墙。但城内守军也使用各种手段一一化解攻势。虽然伤亡颇重,可是折损者多半是那些临时强征入伍的新兵,原本的老兵却几乎没受什么损失。反而新兵见过血后逐渐成长起来,战斗力不减反增。 两军接连激战了足足五日,南郑城依旧屹立如山,反而隋军折损了好几千人,锐气受挫,攻势更是不利。眼见再强来也只是白白送掉士兵性命,无可奈何之下,宇文述惟有暂时停止攻城。他召集杨昭和独孤峰等人商议,却也想不出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打破眼前困局。 南郑处于汉中咽喉要地,若不拔除这颗硬钉子,大军就无法继续前进入蜀。但若屯兵城下,则此时恐怕杨秀也已经在蜀中到处拉壮丁扩充军队了。一旦援军开到,那么城内城外两路夹攻,隋军腹背受敌,情况便大大不妙。如作最坏打算的话,甚至很可能一庄就把之前赢来的所有筹码全部输干赔净。可是这时候大家都已经骑上了老虎的背脊,再想下来,那可是难上加难了。 沉默片刻,李靖缓缓开口道:“自古攻城之法,无非有三。一者,持强力攻。二者,持众围城。三者,善用天时地利。眼下咱们强攻既不能得手,又不能长久顿兵坚城之下,那么要想攻陷南郑,恐怕就得从三种办法上下手了。” “天时地利……”杨昭双臂抱胸,站在展开的南郑地图前沉吟不语。好半晌,他徐徐叹口气,沉声道:“那便只有从沔水下手了。” 沔水,又称为汉水。即是后世的汉江。它源自地处关中与蜀地边境的米仓山,东南流经汉中、安康;进入鄂西后,北过十堰而继续向东南流,过襄阳、樊城,最后在武昌汇入长江。水量十分丰沛,与长江、黄河、淮河三大河合称“江河淮汉”。而南郑正好位居沔水上游,加上现在又是春季。若要凭籍地利,筑起围堰包围南郑,然后毁堤动大水倒灌入城的话,必然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然而水攻之举一旦动,城里面不管是军是民,都必然会出现大量死伤。自然了。眼下兵情紧急。非常之时,自可用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哪怕当真用水攻淹没了南郑城,将城内二十几万男女老幼外加叛军都统统淹死,想必除去城中百姓在外地的亲戚以外,也不会有其他人对此举心怀怨愤吧。牺牲一城居民而换取战争的胜利,满朝文武,甚至是天子杨坚和独孤皇后,可能也都会认为这项交易做得相当划算。然而那些死忠于杨秀的叛军被淹死,倒也还罢了。被强征入伍的新兵,该当如何?城里面的无辜老百姓,又当如何?难道只因为自己居住的家园不幸成为了战场,他们便活该去死?难道只为了打赢这场本不该打起来的仗,所以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叫这些老百姓去牺牲吗?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然而君既为君,可不正在于能庇护治下小民?辛辛苦苦纳粮完税,出工出力地为国家服徭役,为的也还不就是期盼在自身有难时,能得到朝廷的救济么?假若这朝廷只懂不断向老百姓索取,有事时却反置黎民于不顾,那么老百姓们还要这个朝廷干什么?孟子曰: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冠仇。荀子亦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焉而不至矣。可见君若不君,臣即可不臣,起而行成汤、姬之举,亦是理所当然了。而千里大堤,溃于蚁穴。历史上隋朝之所以灭亡,正因为隋炀帝不恤民力,置百姓于水火之中,这才令繁华鼎盛致于极点的大隋朝几乎在一夕间便土崩瓦解,到了天下人人均欲其亡之而后快的地步。前车之鉴(或者现在应该说是后车?)尚在,试问杨昭又怎能不对之深怀戒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话又说回来。其实杨昭这个生平才一次领兵打仗的人能够想得到的事,李靖号称再世卧龙,宇文述和独孤峰也一辈子亦老于军伍,又岂能看不出来?要知道当年宇文述统兵灭陈时,可不曾有过丝毫心慈手软。假若换了敌人是什么域外敌国的话,他们也老早就把“放水攻”这三个字说出口来了。 但当年还当年,眼下归眼下。大隋立国二十年,天下百姓向来称颂杨坚是宽宏仁厚,爱民如子的皇帝。而杨坚自己也颇以此而自得。尤其近年来杨坚年事渐高,对名声面子也看得格外要紧起来。以水攻法攻城,死伤太大,后果太过严重。现在正在打仗还没有什么,他日班师还朝时,难保朝廷中那些爱好邀命卖直,满肚子儒家教条的言官们,不会就此事上奏大肆弹劾。到时候杨坚要是起火来,谁能担当得起这个后果? 第一百零四章:决不后悔 弱弱地说……求红票求点击求收藏…… ----偶素大戏快要上演滴分割线---- 宇文述用兵狠辣,为官却一生谨慎。假若事难两全,那么确保自身安全和政治本钱不受损害,就是他做决定前最优先的前提。而独孤峰幼年经历家门巨变后,更深知帝皇心意,实是世上最难以猜度之物。尽管有独孤皇后作后盾,也决不肯做出头鸟。所以假如在场身份最尊贵的杨昭不率先打开天窗说出那句明亮话,他们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口提出这个建议的。 杨昭又如何不知宇文述和独孤峰的心意?本来无论穿越前后,他最痛恨的就是那所谓的“杀伐果断”四个字,在杨昭心目中,这四个字根本就是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满肚子自私自利,全未把别人性命放在心上的奸险恶毒之辈,当上婊,子以后嫌名声不好,所以替自己立下的一座牌坊罢了。 当这些“杀伐果断”者居于上位时,便高声提倡要以大局为重,毫不犹豫地去牺牲弱势者并合理化自己的自私行为。而所谓大局,无非就是他自己的利益而已。而一旦有更高于他的上位者同样要求他“以大局为重”时,则以自己的利益最大,誓死反抗被牺牲,更嘲笑愿意牺牲是傻瓜。这些所谓的“杀伐果断”者,从来只要求别人为自己牺牲,自己却坚拒做出丝毫的付出。杀伐果断杀伐果断,到头来被杀伐的就永远只有无辜小民,他自己的利益就永远一根红线向上扬,真正吃人不吐骨头。世间最卑鄙最无耻的行为,也就莫过于此了。 偏偏这些无耻之辈因为极端的自私下流,反而博得了一些本身个性软弱之人的喝彩声。他们把这些自私下流的无耻之辈捧为自己的偶像,幻想自己也可以像那偶像一样肆意“杀伐果断”别人,可谓荒唐无稽可笑可怜之极。 然而今日设身置地来看一看,杨昭赫然现,自己竟也不得不被迫“杀伐果断”一回了。 若下令放水攻城,则城中军民的二十万条性命必然尽丧。但若不下令放水攻城,朝廷大军便随时有全军覆没之危,杨秀叛军自此无人可制,说不定就真让他篡位成功了,到时候死的人更多。所谓事在两难,究竟应该……如何是好? 霎时间,营帐中众人的灼灼目光,尽数聚集于杨昭身上。小王爷闭上眼睛,紧咬牙关,以至于面颊两旁肌肉也凸了出来,不住地微微跳动,显然心中天人交战,实是比应付什么强仇大敌的狂攻猛打都还更加艰难。良久良久,杨昭终于睁开眼睛,神情疲惫地抹去额上汗水,转身向宇文述一拱手,道:“大总管,明天一早,我便率领左卫人马去沔水岸边拦河蓄水。至于造围堰包围南郑的事,则有劳大总管了。” 李靖急道:“王爷,你何必……”话尤未毕,杨昭早挥手打断他说话。小王爷微微苦笑道:“人的生命本不可以单纯以数字计算。然而事到临头,我却又不得不只将他们单纯地看作是一个个数字。以前曾经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不明为政之恶,便不能达至为政之善。现在……我多少有点明白了。什么为了天下苍生,不得不然之类推委的说话,我决计不会说的。南郑城中这二十万军民就是由我亲手害死,他们死后的冤魂若成厉鬼,便尽管把我拉下十八层地狱吧。哪怕要上刀山下油锅,经历百世的苦难折磨,杨昭亦必甘心承受,决不后悔。” 杨昭这番话所得斩钉截铁,再无半丝圆转余地。字里行间,更满蕴了佛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大无畏。李靖知自己这个未曾真正结义,彼此关系却已堪比蜀汉刘关张的兄弟已是下定决心,再无更改。心中不禁又是谓然长叹。他勉强提起精神一笑,道:“好,王爷既然已经有此觉悟,那么李靖亦再无话可说。不过咱们既是……”李靖及时住口,斜眼向宇文述和独孤峰二人各瞥了两眼,及时把“兄弟”两个字收回。慨然道:“李靖自当舍命陪君子。那二十万条性命的帐,就算上李靖一半吧。” 杨昭又是一笑。他和李靖相互知心,明白对方和自己相同,话既说出口来便不会再变。男子汉大丈夫,也用不着相互推托开脱这样婆婆妈妈的。当下只点头,却没再说话。旁边的独孤峰见他们如此,毕竟面皮还是不够厚,竟流露出几丝讪然与尴尬来。宇文述则是已经人老成精了,神情依旧泰然自若,并没半分的不好意思。道:“好,这事便如此定了吧。不过水淹之计虽好,却必须慎防城内军队趁咱们动工的时候杀出阻碍工程。同时也得提防成都方面随时将要杀到的援军。当中人手如何分配,咱们还得好好商量才是。” 这几句话也说得十分有道理。所谓细节决定成败。光想出个好主意是没有用的,还得有相应的详细计划进行配合才是。杨昭虚心请教道:“那么,大总管的意思是?” 其实关于相关人员怎么调配,如何分派兵力提防城内外异动等等计划,宇文述胸中早打好了腹稿,只等杨昭率先捅破窗户纸罢了。这时候便手拈长须,怡然道:“依老夫之见嘛,该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腹稿一一道出。 ※※※※※※ 宇文述说话的声音在空气中造成微微震动,连带着帐篷的幕布也出现了幅度极小,几乎不可察觉的连串颤抖。而这一连串颤抖,却又透过某根极细极长,几乎难以凭肉眼分辨的丝线,源源不绝地传送出去。 接收这信息的人,此时此刻,正隐身于距离帅帐足有十几米远之外的另外一顶帐篷之中。他身材瘦削修长,虽然半蹲在地上连半根手指头也不动,却总是给人予某种飘忽不实在的感觉。 他从头到脚都罩在黑色夜行服下,连双眼也没露出。惟有那两只大得几乎不合比例的耳朵没有任何遮掩,模样看起来甚是古怪可笑。而那条透明丝线的另一端,就直接系在他左耳之上。本来在帐篷中休息的士兵,已全被这黑衣人用轻手法点了睡穴,故而他可以全神贯注地进行偷听。远处帅帐之内,杨昭李靖宇文述独孤峰等人的对答,字字句句皆被听在耳中,绝无半句遗漏。 直过了整整大半个时辰,帅帐中众人已将如何进行水攻的细节都全部敲定,各自离开回自己营帐休息,那黑衣大耳人才将手腕轻轻一抖。但听几乎细不可闻的“咻~”一下破风轻响,那条丝线当即急飞倒纵,穿过帐篷门帘被收回手上。丝线前端还栓着根黑漆漆的锐利长针,也不知道究竟是铜是铁,抑或其他什么特殊金属铸造,只知道份量着实不轻。然而即使如此,单凭这长针就能将细长丝线如臂使指地指挥自如,足见这黑衣大耳人的内家修为着实不凡。 隐藏在黑色头罩下的嘴巴微微向上牵动,形成了得意的微笑。黑衣大耳人蹑手蹑脚地揪开帐篷门帘,猫着腰毫不犹豫钻出帐篷,眨眼间便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帐篷群中,再也不见影踪。 杨昭双手笼在袖管里,慢吞吞地从帅帐阴影中踱步而出。他望着那黑衣大耳人消失的方向出神了几秒钟,忽然抽出双手,打开了手上的小小纸卷,正是当日放在唐生那个锦囊里的。月光虽然黯淡,在杨昭眼内却也与满月无异。炯炯光的双眸在写满了蝇头小字的纸卷上搜索,用不了半刻工夫,便停留在其中标注着“唐门雪厂”以下的其中两行之上。 唐双缝,雪厂银阶。天生双目失明,但两耳听觉则远较常人灵敏百倍。以耳代目,身手敏捷。轻功卓。善使〖菩萨天针〗。天针为天竺玄金所铸,系于针后之〖索魂引〗则为波丝特产之异宝,极坚极韧,刀剑难伤,水火不侵。慎防。 杨昭收起纸卷,眯起眼眸,若有所思。老实说,唐双缝的出现并不令他觉得意外,反而有“终于来了”之感。之前无论攻打阳平关还是汉、乐二城,甚至围攻南郑多日,唐门始终只出动那些白衣子弟兵。至于门中的高手,莫说四大部主没有出面,便连铜阶杀手也连个影子都看不见。杨昭表面上半个字不提,心中的安全警戒级别其实早提高到了橙色(借用老米的五级国家威胁预警系统,最低为绿色,其次是蓝色、黄色、橙色和最高级别的红色)。 所以尽管入帅帐和宇文述等人商议要事,其实杨昭也时时刻刻都在运转〖大成若缺〗心法,“无备而无所不备”。方圆二十丈丈以内无论蛇行蚁走,鼠伏雀飞,甚至风吹草动也休想能瞒得过他的感应去。唐双缝身为唐门密探,身手果然极为敏捷。加上偷听的方法又是别具一格,而且混在宇文述身边亲兵居住的帐篷中,所以开始时杨昭并没注意到有什么异样。但后来唐双缝收回〖菩萨天针〗,金针破风飞过,杨昭立时就注意到了。当时他要出手把这个探子拿下,其实并不难。不过么…… 时时刻刻被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窥探,这种滋味正如芒刺在背,哪怕受得了也绝不好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引蛇出洞,然后一网打尽。当年有位姓毛的老人家就将这手把戏玩得出神入化,把内内外外的敌人都勾出来,就和另一位白七爷常说的那样,“杀他个干干净净”。也可谓是绝了。杨昭穿越前还蛮崇拜这位老人家的,这时候跟着也学一招,就看后面这场“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的大戏,究竟如何收场了。 第一百零五章:天鼓岭 据说周五六大封推……所以要争取存稿才成,努力!奋斗! ----偶素勤奋工作滴分割线---- 孙子兵法有云:“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杨昭对自己虽有信心,但唐门高手也绝不是轻易就可打的废柴。狮子搏兔尚且用全力,小心总无大错。所以杨昭想了想,再次展开纸卷,将写在“雪厂”名目下的那几个名字,深深烙进脑海。 唐霜:雪厂之主。性格冷静阴沉。其修习之〖寒霜决〗至阴至寒,能够凝冰化剑。配合独门剑法〖冰锋剑〗,杀力极之强横。 唐恨晚:雪厂银阶。女,擅使奇门武器〖柔情扣〗。可刚可柔,变化莫测。性格爱好男色,常以猎取俊男为乐。与其交,媾后便杀之。 唐颠三:雪厂银阶。忠心耿耿,勇武过人。因为修练〖癫狂奇功〗而导致神经错乱。越伤越狂,越狂越勇。唬不倒打不死,为雪厂头号战将。 唐倒四:雪厂银阶。沉默寡言,暗恋唐恨晚。修习唐门最强腿法〖逆天霸腿〗。路数迴异常规,离经叛道。威力劲霸无匹,招出如雷。 唐十二:雪厂银阶,外号“十二指长”。因左右双手皆天生六指而得名。行事专走偏锋。修习〖乾坤剑甲〗,以指甲为剑。招数诡异,防不胜防。 唐状元、唐榜眼、唐探花:合称“三元及”,雪厂铜阶。为同胞三兄弟。心意相通,默契非比寻常。〖大批命〗打穴笔法由三支长短不同之判官笔同时施展,攻守兼备,阵法威力不逊银阶。 唐横行:雪厂铜阶。面宽体横,凶残嗜血。擅使一柄长六尺七寸,厚达五分,重九十九斤之横诛大刀。 唐无忌:雪厂铜阶。淫邪恶毒,身法有如鬼魅。擅使无妄钓竿,招式刁钻诡奇,更胜唐横行半筹。 唐三葬:雪厂铜阶。亦为同胞三兄弟。老大“风光大葬”性格嚣张,杀人如麻。行经乖张,惟恐天下不乱。老二“生有所葬”,手底从不杀人,只将敌人活埋取乐。老三“葬无可葬”,杀人不见尸。若不将敌人剁成肉酱绝不肯罢手。 杨昭看罢这份唐生写下来的资料,再度微微一笑。笑容未去,想起南郑城中的二十万军民,愁容不禁地再上眉梢。他掩卷笼袖,转身往自己营帐走去。那长长背影被月光拖在地下,看起来尽是萧索之意。 ※※※※※※ 天青气朗,风和日丽,看起来,今天是个好日子。这种日子里,最适宜旅游。尤其眼下的米仓山恰逢春天。到处生机勃勃,鸟语花香。山中又景色秀美,峡谷通幽,峰丛奇胜,潭池湖盆星罗棋布,瀑布飞溅如银河落九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像一幅精心描绘的山水画般迷人,实使人观之而忘忧。而山中空气清新而湿润,呼吸上一口,便教连日来饱受沙场血腥气“蹂躏”的肺部也如获新生。委实是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不过,杨昭今日却并非是来此地寻幽览胜的。米仓山位于南郑县城东北。除去是沔水源地外,还有濂水河、冷水河、漾水河、西流河、碑坝河、后河、长潭河、焦家河等多条河流。境内水道纵横交错,密如蛛网。若不仔细勘察过地形便贸然筑堤动工,那么恐怕南郑城还没淹到,先把隋廷自己的军队先给淹了。 这工作十分重要,不过带的人倒不需要太多。所以杨昭之外,这支勘察队就只有七名亲兵、两名精通水利的积年河工,还有一名从当地找来的向导等区区十人而已。至于征集民夫做工程的事,自然有李靖去张罗。却不必小王爷自己去做这种烦琐杂务的。 这一行人卯时出(凌晨五点至七点),攀山越岭,渡河穿林,沿路上所见何处河道狭窄、哪里江岸开阔、水量是否充沛,最适宜施工的地点是哪里等等资料,全部都细心记录在案。走过几个时辰,眼看着太阳已经爬上头顶,堪堪已是午时了(中午十一点至一点)。一行人也就在半山坡上找块背阴干爽的地方坐下。亲兵们用山间小涧处打来清凉山水,伺候大将军洗脸。又取出随行携带的干粮,分众人食用。 杨昭单腿盘坐在块大石头上,一面啃着麦饼,一面和那向导和两名河工拉拉杂杂地说着家常话。起初时那三人神情语气都甚是拘谨,但后来却现杨昭虽然身份尊贵,说起话来却没半分架子,于是逐渐地也变得轻松起来,不再句句都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样子。两名河工自觉活了大半辈子,还是次得到如杨昭这般身份的贵人如此尊重,心潮滂湃之下,忍不住便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起来,保证定能把交付的差使办得妥妥帖帖,否则甘受军法从事云云。那向导则自称无亲无故,向来独居山中打猎为生。对于隋军要放水淹没南郑城一事看来丝毫不放在心上,反而兴致勃勃地说起米仓山的各处奇异景色来。他介绍了几处风景,忽然道:“这米仓山中别的倒也没什么,有一处风景却最为奇特,别处都没有的。就是天鼓岭了。” 杨昭点点头,随口问道:“哦,这天鼓岭究竟有什么奇特?” 那向导双眼一亮,急忙回道:“回将军。这天鼓岭就在西南边,走过两个山头也就到了。却是两座圆形山岭,彼此隔着数百丈遥遥相对。山岭四周崖壁陡峭,山顶处则形状浑,圆,而且并无树木,只长了些苔藓地衣,远远看来,可不正是两面大鼓模样?山下多有枫树生长,若到了秋天时节,漫山红叶如火,正似条条彩带衬托着那两面大鼓,也不知有多么好看。咱们这地方的人故老相传,都说那是天帝宫殿里面用来召集众仙家赴宴会用的天鼓,后来不小心落入凡间而已。所以每逢年节,都有不少山民去天鼓岭下焚香膜拜。不管求财求子求平安,都很有些灵验。” 杨昭笑道:“什么天帝宫殿里的天鼓,无非是咯……”正要顺口把“喀斯特地形”几个字说出嘴,幸好及时想起,急忙悬崖勒马,改口笑道:“即使当真是天鼓吧,却也终究是死物而已,怎么可能保佑别人得财得子,那不扯淡么。” 那向导也笑道:“大将军读得书多,见多识广,说的也是正理。可咱们山里人那明白这些,无非见得有什么特异之物便向它拜两拜,求个心安而已。不过话说回来,那天鼓岭风景确实极好。尤其它是米仓山最高峰,站在峰顶往下看,四周河流水道情况都可以一目了然。大将军假若有兴致,不妨去看看也好。” 杨昭沉吟道:“能把四周河流的情况都看清楚吗?这么说来,过去看看也好。不过么……”他回头看看那两名河工。但见二人面上已显露疲惫之色。虽则其实二人也不过只有四十余五十岁不到,不过在这个时代,也已经算得上是老人了。反正该搜集的资料都已经搜集了八八,九九,便是去天鼓岭,想来也不必一定要带他们同行了。何况…… 杨昭微微笑笑,就着葫芦灌了一大口凉水,抹抹嘴巴道:“折大。”旁边那亲兵侍卫随即站起,恭恭敬敬道:“将军。”动作矫捷,声音中气亦足,足见武功不弱。 当日在列柳城头,杨昭深感手底无人可用,遇事往往只能自己亲自出马,实在大大地不方便,于是萌生了要招揽高手为己用的念头。不过真正高手可遇不可求,却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于是杨昭便召集麾下兵马,论武选才,从左卫一万士兵中精选出武功最好的七人收为亲兵,并且闲下来便细心点拨他们武艺。 这七人之中,折大居,性格最沉稳,有长者之风;曹二为次,亦是良将之才;余下羊三最全面、欧阳四心思最活、阿鲁五性子最狠、萧六武功最高、祁七则最聪明。虽则七人年纪都已然不小,此生若无奇遇,便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练到二流和三流之间的水准了。不过正所谓蜀中无大将,廖化也可做先锋。这七人精明干练,无论吩咐下些什么,都能办得又快又妥帖。所以杨昭使用起来,也颇感得心应手。此刻折大恭身应命,小王爷便开口吩咐道:“左右没什么事,我就去天鼓岭游览一番也好。你们带两位师傅先回营地吧。” 折大一愕,道:“遵令。不过大将军身边不能没人服侍。留下阿鲁五、萧六二人可以么?” 杨昭摇头道:“用他们不着。你们保护好两位师傅便已足够。”说话间不经意地做了个手势。因为背对那两名河工及导游的关系,故此三人都看不见小王爷这个小动作。折大却是心中凛然,必恭必敬道:“明白了。王爷请小心些,莫要游玩得太晚了。”语毕躬身退下,自去招呼其他亲兵和那两名河工收拾东西动身。杨昭则回头向那导游笑笑,道:“咱们这便动身吧?” 那导游眼眸内闪过丝异光,迟疑道:“山路崎岖,况且野兽也不少。大将军虽然身负武功,可独自动身的话,恐怕……不如还是多叫上几名兵大哥吧?否则要是有个什么万一的话,小人可担当不起啊。” “山路崎岖,野兽不少?”杨昭自负地哈哈一笑,道:“山道再险,还险得过从汉中入蜀的金牛栈道不成?至于野兽,便有百八十头老虎,本将军也不放在眼里。尽管带路好了。” -------- 这个那个……顺便摸摸阿菩 第一百零六章:收拾他,还是让他收拾我?(上) 那导游恭身道:“也是,也是。既然如此,大将军请随小人来。”起身背好随身所带的包裹,弯着腰领前带路。杨昭跟在他身后凝神观察,见他步履虽然也颇为轻捷,但那也不过是因为走惯了山路所锻炼出来的而已,并不是因为身负武功的关系。心头不禁又是一阵疑惑。不过想来自己会离开大军环绕孤身外出的机会并不多,要是错过了今天,那么下一次连自己也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这着引蛇出洞之计,想来不该会失败才对。只是纵然如此,自己也得小心在意,别要引蛇不成,反变了打草惊蛇才是。 心中既然有念及此。杨昭也就放宽胸怀,抹去浮躁,且只纵情观赏山水。两人一前一后爬过了两座小山岭。不过半个时辰之后,果然看见前方不远处,矗立着两座造型特异,好似架在架子上的大鼓一样的山峰。那向导停下脚步,用搭在肩上的粗布毛巾擦擦额上汗水,笑道:“大将军请看,那边就是天鼓岭了。小人可没有吹牛吧?” 造化之巧,竟一致于斯,委实堪称奇观了。杨昭遥遥眺望,口中啧啧称赞。抚掌道:“最难得是东西两座山峰,形状竟然都一模一样。果然鬼斧神工。” 那向导笑道:“两座山峰本身确是没分别,不过比较之下,东岭山道却比西岭好走许多。来这里游览的人,也多是攀的东岭。大将军,咱们也走这条旧路如何?” “反正景色该是都差不多的,也无所谓了。”杨昭点点头,当先信步而行。那导游则紧随在小王爷身后亦步亦趋。不多时两人走到东面山岭之下,沿着小路向上而行。严格说起来,其实他们走的要称呼为“路”,也实在勉强得很。狭窄得只有四五尺宽的山脊之上,大部分都只是自然状态下的黄土。只不过在最难走的几处地方依地势凿出了几十级石阶而已。杨昭纵使轻功卓,这时候也自然而然就收起轻慢之心。每次提起双腿都是小心翼翼地,绝不敢有半丝松懈。 这天鼓岭造型确实奇特。在杨昭看来,山体就像是金字塔形,但塔尖最高处却又顶着个巨大的石球。石球和塔尖之间只有一点点地方是相互连接,看上去头重脚轻的模样。开始时还好,一旦走进了大石球的阴影笼罩范围以内时,那么任何神经正常的人都会变得提心吊胆,更会忍不住要时时抬头向上张望的。虽说头顶那块大石头已经安安稳稳地在山峰上呆了十几万,甚至是几十万年。可是谁知道它还能继续呆多久呢?可能还有几十万年,但也可能还只剩下几分钟。而假若这块不知有几十万吨重的巨石当真摔下来,那么即使把武功练到了摩诃叶或者朝阳天师这种地步,恐怕也照样只有被砸成肉酱吧? 所以走在这山道上,就连平素喜欢说话的向导,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了。两人越攀越高,眼看还有二十来丈就能脱离巨大石球的阴影爬上山顶。忽然间一阵急劲山风吹过,四周的低矮灌木被吹得不住“沙沙~”作响。杨昭停下脚步,笑道:“这风倒凉爽。” 那导游赔笑道:“大将军……”声尤未落,他陡然满面紧张地大声喊叫道:“小心!”纵身猛扑过来。双臂一下子死死箍住了杨昭的腰,侧身就要抱着他向横里倒下滚开。若在平地之上,这个动作当然也没什么。可是眼下两人却是站在陡峭山道之上,山道两旁就是万丈深渊,假若就这么滚了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假若真是出其不意,那么杨昭或许还真给他这么一下同归于尽的手法给害死了也不足为奇。然而事实上自从走上这条山道之后,小王爷就始终也保持着警惕,绝无半分松懈。当下他气贯双足,一个〖千斤坠〗牢牢钉住地面,喝道:“你竟敢……”仅仅才吐出三个字,骤然又听头顶处已不住“簌簌~”作响。眼角余光向上匆匆一瞥,但见有数十个黑黝黝的陶罐被人从山峰之上接二连三地砸下。而每个陶罐边缘处,也全都“嗤嗤~”地冒着火花。 杨昭眼眸骤然收缩,急喝道:“放手。”出力要挣脱那向导的钳制。本来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向导此时此刻却五官扭曲,连声狞笑道:“大将军,黄泉路上风光更好,咱们这便去吧!”从脚边绑腿中抽出柄寒光闪烁的匕向杨昭小腹疾刺。手法又快又狠,就仿佛已经为此而练习过千千万万次。 敌人既已图穷匕现,杨昭也再无须留情。〖易经玄鉴〗功力瞬间被催动至七成左右。强横罡气由内而外猛然爆,“啵~”地一声闷响,那向导双臂齐根而断,长声惨叫着向外直飞出去,身不由己就往山道外的万丈深渊摔下。凄厉惨叫声震动全山,直使人听得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的时间也不过持续了区区两、三秒。那几十个冒着火花的陶罐笔直砸下,着落点并不对准杨昭,却只是对准了山道本身。接触落地的刹那间,立即便爆出“轰~”的巨大爆炸声响!漾起的火光直是刺目欲盲,爆炸气浪更如山洪爆般向四面八方同时狠狠扩散出去。所过之处沙崩石碎,地动山摇,活脱脱有若天灾降临。原来这几十个陶罐里面,竟全都是塞满了烈性火药的土制炸弹! 几十个土制炸弹同时爆炸,声势着实惊人。然而这个时代的火药毕竟还只是黑火药,性能再高也有极限。而且分散爆炸,威力不能集中,对于杨昭而言并不构成真正威胁。〖易经玄鉴〗的护体罡气在身外形成一层虽薄弱却坚不可催的保护罩,杨昭施展〖无限电〗身法,闪电般一口气穿过雷火包围,直冲天鼓岭峰顶。电光石火间小王爷已经脱离巨大石球的阴影笼罩,重新回到阳光照耀之下。他纵声朗朗叫道:“唐门鼠辈,还不现身?” 回答他的,是两团携带着呼啸狂风,分从左右同时夹击狂砸而至的巨大阴影。这回不是土制炸弹了,却是两个直径足有两丈方圆,至少也重达千斤的级大铁球。有把粗豪沉雄的声音随即闯入双耳放声狂笑,大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闯进来?姓杨的,受死!” 神手仙兵绽放金光,将大铁球带来的阴影狠狠打破。杨昭双掌齐出在铁球上轻轻一按,借力腾飞而上,不但从近乎不可能的境况中死里逃生,更是毫未损。他低头下望,但见有名身材魁梧得有若铁塔般的巨汉正叉/开双腿站在山峰之上,手上操纵着两条粗如儿臂的黑铁锁链。锁链末端的巨大铁球受自己掌力所压,本已急遽反砸而下。但那巨汉只将双臂轻轻一抖,本已变得呆滞起来的铁球立刻恢复灵动,抖擞精神如影随影地向杨昭追击而来。这已经不是单纯依靠蛮劲就可以办得到,而是刚极生柔的极上乘武功。若在沙场之上用以杀敌,光是这手本事再配合这样兵器,已足以让那巨汉,成为媲美数百具装甲骑的恐怖存在! 杨昭双瞳骤然再度收缩,他认出这巨汉是谁了。霎时间,唐生那纸卷中隶属于“烽火练天”条目下的两行记录闪电般浮现心头:唐求大:烽火炼天银阶。性情粗豪,天生神力。再经修练〖雷霆金刚劲〗,更加如虎添翼。所使武器为两枚铁球,左臂铁球为五百六十三斤,右臂铁球为七百八十四斤,力足横扫千军,所向披靡。 然而,既然之前现身的唐双缝隶属唐门雪厂,为什么此际出手向自己动袭击的却是烽火炼天门下?难道说唐门已经不再拘泥于一次出动一个支脉,而是倾巢而出,大举进攻? 种种疑问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只因为眼下形势并不能容许他静心仔细思索。唐求大连声狂笑,两个大铁球就似被贯注了生命的洪荒巨兽,死死盯着杨昭狂砸猛打。而且除去铁球本身以外,长达十几丈的铁链也是样厉害武器。铁球铁链两者相辅相成,刚柔兼备,远近皆宜。唐门银阶杀使的身手,果然不同凡响。只可惜,对于杨昭而言这样的攻击还是来得太迟了一点----整整迟了半个月。 此时此刻,身处高空的杨昭展动身法,如同一片柳叶般在唐求大头顶任意腾挪转折。尽管铁链交织成天罗地网,哪怕铁球攻势再狂猛霸道,照样如捕风捉影,根本沾不上小王爷半片衣角。就好比用高射炮打蚊子,炮弹破坏力再强,也奈何不得蚊子半分。铁球铁链激荡之间所带动的凛冽劲风,反而成为了新的动力,继续支持杨昭继续停留于半空而根本无须落地借力。 这正是四象玄功之〖无常风〗!半个月前,小王爷因为在乘坐黑霸王翱翔天际的时候,从高空中无处不在凛冽狂风中有所感悟,并以此为契机,终于将四象玄功补完成功。风雨雷电四象融合,交互融通,威力更上层楼。而这也是杨昭之所以可以不借助阴阳令,便使出〖两仪八法〗的原因。 ----偶素照例要收藏要点击要红票滴分割线哦---- 有朋友说偶天天嚷着要票很烦,泪目,写书也就是做生意么。酒香还怕巷子深呢。咱要是不吆喝,那也太不敬业了对不对?当然,更敬业的做法是把书写得更好。而12是不断向这个方向努力的。另外,也请大家捧个人场,多赞美一下12啥的。基本上12是个蛮虚荣的人,听到大家赞美了,写起东西来也更加来劲儿啊,哈哈^o^ 第一百零六章:收拾他,还是让他收拾我?(下) 相比杨昭的轻松自如,唐求大却是怒吼连连,眼珠瞪得几乎要跳出眼眶。自打练成〖雷霆金刚劲〗之后,他凭着一力降十会,每次与敌人交手都是占足了便宜。即使对方是唐门金阶杀使甚至四大部主的级数,在他这对刚柔并济的奇门武器下,也从未有人能够如杨昭般应付得如此轻松。 所谓四肢达就头脑简单,这道理未必能放之四海而皆准。但若然对象是唐求大,那么倒确确实实是不可动摇的事实了。面对前所未有的敌人,他根本不懂得进行变通,只是一味地催动内劲,将铁球舞动得更急更快。 只可惜不是所有人也和他一样缺心眼。借助居高临下的优势,杨昭早已将天鼓岭山峰峰顶的形势看得一清二楚。唐门埋伏的杀使并不只有唐求大,粗略看来,高高矮矮肥肥瘦瘦地,加起来至少也有十四五人。再与唐求大这蠢货纠缠下去殊为不智。杨昭微微眯起眼睛,杀意如脱鞘利剑,锋芒毕露。唐求大却兀自懵然不觉,怒声狂喝道:“姓杨的瘦皮猴,跳来蹿去的算什么本事?看老爷将你他/妈/的砸成肉酱!”双臂贯注十成功力左右连挥,赫然竟施展出了〖雷霆金刚劲〗中最威猛霸道的一式“八方风雨”。 相差不过只有零点一秒,半空中骤然金光暴绽!震耳欲聋的隆隆轰鸣声之中,强烈得使人浑身麻的雷罡电亟裹护着那道身影由上而下急遽俯冲。兔起鹘落间杨昭和唐求大相互擦肩而过。强大的惯性/力量推动着他向后滑动了整整十三丈距离,这才保持单膝半跪的姿势,停止了继续向前。 “咚~咚~”两下巨响,唐求大的铁球先后落地,将整座山峰也砸得一阵轻颤。他自己本人却呆若木鸡,连半根手指也不动。 诡异的宁静完全笼罩了山顶这片开阔地。不仅是两名当事人,甚至连那些早已潜伏在侧,正准备赶过来向唐求大施以援手的唐门杀使,也不由自主地站定脚步,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一定是有些什么事情生了。但…… 究竟生的……是什么? 不知道。没有人能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当杨昭出招的瞬间,所绽放金光之强烈足以使人双眼永久失明,所以根本没有人可以在那个瞬间睁得开眼睛看见任何东西。所以现在,他们也只能等待问题的答案自然出现。 这段等待的过程并不需要耗费他们太多时间。事实上答案出现得甚至比预期更快。又一阵山风吹过,唐求大眉心正中倏然出现了道红色细线,紧接着……他便看见了自己。 更加正确地说得清楚,是唐求大的左眼,看见了自己的右眼。这只因为他的整个身/体,都已经被从中一剖为二。很少有人能够知道,当看见自己只剩下一半身/体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而能够将这种体验告诉别人的,便更加绝无仅有。 唐求大不是例外。甚至当他倒下的时候,因为舌头气管还有声带的被切断,他连半声哼叫都没有出。 只是一着再简单不过的“螳螂破车”。然而辅助度、力量、还有神手仙兵,杨昭就可以让自己的螳螂刁指,挥出比宝刀利剑更强更霸的杀伤力。 犹如因为按下“暂停”键而定格的画面重新恢复了活动。大量鲜血连同仍然热气腾腾的内脏一起向外流淌,让满目苍翠的巨大天鼓染上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殷,红。杨昭徐徐起立,向站在面前的众人随意地扫了两眼。目光平静,既不特别凌厉,也没有显露出什么异样。然而与他目光相对之后,那群唐门杀使却不管金阶银阶铜阶,全部也同时向后退了半步。这刹那,他们心中齐齐泛现了另一个疑问。 这次所谓的“探囊”行动……究竟是收拾他,还是让他收拾我? 但是类似的疑问,却绝不会出现在杨昭身上。〖大成若缺〗心法,使他全副身心精神都时刻处于“无备而无所不备”的状态之中。能够以最冷静最恰当的方式及手法去应对所有问题。而只在匆匆一瞥之间,他也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的对手,究竟都有些什么人。 敌人数量不少。但不管人数再多,杨昭先注意到的都是他,也只能是他。此人体格健硕,头眉毛以及颌下短须,全部都是如烈火般的赤红。他气度沉稳,不怒自威。浑身上下透出浓浓的火药味。不用多看二眼,杨昭已然明暸此人来头。唐祝融,烽火炼天金阶。沉稳干练,好勇斗狠,嗜武如狂。野心勃勃,一心取烽火炼天之主唐霹雳而代之。修练〖神火道〗绝学,借火药运用提升内家修为,又反以内家修为提升火药爆炸杀力,两者相辅相成,杀伤力不可估量。此绝学自创立后百年间仅得两人练成。毫无疑问,来者中必以此人武功最高,也最难应付。 但这并不是说,只要将唐祝融率先铲除就能万事大吉。杨昭目光继续从其他人身上扫过,立刻现了在给自己制造麻烦方面决不会比唐祝融逊色多少的其他人物。 那个身形如山,却只在腰间围了块裆兜布,暴露出满身肥肉,总是笑口常开的胖子,必是烽火炼天另一名金阶杀使唐不甩无疑。他性格狂妄自负,最钟爱持强欺弱。修练一门可刚可柔,独步天下的诡奇气功〖混沌天衣〗。大成者柔韧真气流泛全身,守若宝甲护体刀剑难伤,攻时力千均肌如金刚,绝对是个棘手货色。 此外则是那个身形巨伟,却老是愁眉苦脸的秃头汉子。烽火炼天银阶杀使唐雷,性子梗直,虽爱好女色却从不用强。绝技〖阴阳轰雷手〗力足开山劈石,是极强猛的外家硬功。他身后那一字排开的七名侏儒则是烽火炼天铜阶杀使“血雨杀团”。乃是精心挑选资质出众的婴孩,自小絭养在特制铁笼里面限制他们身体成长,以至于体格永如稚童,至死不变。论武功他们七人分开或者不算太高,但性情凶残乖戾,精擅各种杀人伎俩。和唐雷合称“雷声大雨点小”,实力非同凡响。 还有站在唐雷身边,分别做文官武将打扮的那两位。左侧紫衣老者是为唐文丞,烽火炼天银阶杀使。外貌不过五十许,其实已年过七旬,乃唐门上代中坚分子。一手〖紫焰毒爪〗千锤百炼,手上更带有见血封喉的剧毒,也是老而弥坚的一流高手。而身着盔甲着是唐武尉,烽火炼天银阶杀使。性格嗜血如狂,修练的〖败血指〗更是一等一的毒辣功夫。受创者浑身血气将不受控制地疯狂奔流。即使只是皮肉轻伤,也会激喷鲜血无可抑止,最终鲜血流干而亡。 最后便是那双手各自倒提短戟,打扮和唐祝融几乎一模一样,但气势却远逊的四名红衣人。唐生的纸卷中写得分明,他们乃是烽火炼天铜阶杀使四团火。分别是唐火、唐炎、唐焱、唐燚。这四人是同胞兄弟,乃是唐祝融门下弟子,同样修练〖神火道〗。不过他们火候未足,离圆/功还大有差距。而且因为本身资质算不上特别出色,所以这辈子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有圆功之日。但纵使如此,四人向来同进共退,联手合击的威力也绝对不容低估。 两名金阶三名银阶还有十一名铜阶。合计是十六名唐门杀使。光凭这支力量,恐怕已经足够闯入大兴城皇宫,闯过数以千计侍卫武士的重重保护,去把当朝皇帝杨坚的人头砍下来了----前提是极乐正宗宗主摩诃叶不出手,拥有虎魄凶暴力量的杨广也不出手。而且不惜将这十六人全部牺牲。 只是凭着一身易经玄鉴与无字真经的深湛修为,再加上神手仙兵和背上的阴阳令,杨昭就自信光凭自己本身,已经胜过皇宫中三千侍卫武士的武力相加之总和。所以匆匆一瞥过后,杨昭的反应只是笑了笑。随即朗声傲然道:“唐祝融、唐不甩、文丞武尉、雷声大雨点小、还有四团火……只有你们了吗?唐门高手,应该不止这么少吧?你们烽火炼天的部主唐霹雳怎么不出来见我。还有雪厂那些什么相逢恨晚、颠三倒四之类的牛/鬼/蛇/神呢?” “厉害厉害,王爷武功如何,咱们刚才已经先见识过了。却没想到王爷武功之外的本事也如此了得。”唐祝融只在一瞬间已恢复泰然自若。看起来杨昭适才所展现的气势,并没能就此使他产生畏缩退避之意,反而更激起这金阶杀使的熊熊战意。他鼓掌称赞道:“咱们这些人个个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可是王爷不但认得,而且听口吻还都很熟悉的样子。果然能者无所不能。不过王爷要见唐霹雳,只怕要失望。若要见相逢恨晚和颠三倒四,则恐怕更要失望。” 杨昭淡淡道:“哦?因为什么。” 唐祝融狞笑道:“只因为唐霹雳那老鬼不肯遵从咱们新门主号令,已经被剥皮拆骨喂了老虎。眼下烽火炼天之主,已经是区区不才在下我。至于雪厂人马的下落,嘿嘿,王爷今日只怕是见不到他们了。而过了今日之后……那便见与不见,都无所谓了吧。” 意思就是死人用不着再关心任何事了吗?杨昭又笑笑,道:“你有信心,光凭这里十六个人就将杨某拿下?只怕托大了点吧。” “王爷的本事咱们早有耳闻,适才一见,更加名不虚传。佩服佩服。”唐不甩接口嗡声嗡气道:“只可惜好汉不及人多,双拳更难敌四手,更何况咱们这里足足有三十二只手?嘿嘿,拜托王爷你还是莫要再东拉西扯继续浪费时间,赶快滚过来,乖乖让老/子砍下你的人头去领功好吗?” “要取杨某人头?好!”杨昭猛然圆睁虎目,断声历喝道:“这便如你所愿吧!”声尤未落,骤然但见电光乍闪。迅雷不及掩耳间唐不甩只觉面门小腹同时生痛,却是已经连中两记重手。雄浑掌力之下,饶他体形堪比日本横冈级相扑手,照样也立足不住而被砸得凌空向后飞退。〖无限电〗身法再展,杨昭如影随影紧追而上。霹雳雷罡从指逢间不住劈啪作响。双拳似雨点般狂轰滥炸。霎时间这金阶杀手惨变人肉沙包,非但无还手之力,更无招架之功。唯一可做的,竟就只有痛声号叫,任由鱼肉! _____惊闻龙空噩耗而心情沮丧的分隔线_____ 刚刚起床,按惯例上龙空灌水,木想到居然说因为河蟹的原因近期要关闭龙空了。喵喵的,晴空霹雳啊!龙空要没了那我以后上哪儿看新书推荐,上哪儿打广告,上哪儿灌水和找人吵架啊?555555555可恶的河蟹! 第一百零七章:大开杀戒,小心有诈 〖混沌天衣〗是普天下最奇特诡异的一门护身气功。练到大成之后,周身罡气护体,柔韧无匹。劲力可刚可柔,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虽然威力只及少林四大神功之一的金钟罩九关半水平,但优点是也没有弱点罩门,全身上下,连同眼睛、咽喉、双耳、下/阴等要害处全都无惧任何重击。纵使会有圆功后变成好似唐不甩这般赘肉横生,肥肿难分的古怪模样之缺点,但可以换来强横力量,却也可以说十分划算了。 米仓山天鼓岭上,唐门烽火炼天空群出动,集合合共一十七名好手要围剿杨昭。小王爷一招便击杀银阶杀使唐求大,可谓先声夺人。剩余的那一十六名高手,凛然之余亦全神戒备,下定决心,绝不容许这生平所仅见的强敌,能有机会再度施展各个击破的战术。没想到四象八卦相互交融,威力之强更是匪夷所思。〖无限电〗身法展动,一拳便将来者中最难缠的唐不甩轰离同伙身边,形成了短暂的一对一局面。 迅雷不及掩耳之间杨昭化掌为拳,左手〖震雷霆〗右手〖离火乱〗,雷火交集乱拳如雨,眨眼间接连轰遍了唐不甩周身一百零八处大/穴。按常理而论,哪怕是铜浇铁铸的金刚不坏之躯,也应该早被轰得粉身碎骨才对。可是这唐不甩固然任由鱼肉,偏偏始终也不肯就此倒下受死。只因为拳头轰上他那身看起来全无用处的肥肉,竟然就似打进了大团滑/腻猪油当中一般,十成拳力倒有七八成被卸于无形。而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开心畅快的刺耳大笑。 杨昭心中吊诡,情知继续这般下去,哪怕再多轰几千拳只怕也难伤敌人分毫。当下深深吸一口气,足尖点地,向后飞身急退,就要另谋对策。却不想唐不甩那双细得只剩下两条缝隙的眼睛陡然瞪大有若铜铃,哈哈笑道:“王爷这么快便没力气了吗?那么就轮到老子了,请接招!”真气流转,收起手脚躬身蜷缩成一个大肉/球模样,“嘭~”地弹地急跳,势挟劲风向杨昭凌厉反撞。其攻势之诡异,直是匪夷所思。只是他来势虽然快,毕竟还是迟了片刻。站定脚步深深呼吸,早从唐生的纸卷中知道他会有此一着的小王爷成竹在胸并且正中下怀。再度化拳为掌,断声历喝道:“死肥猪,以为有横练气功护体便是不死之身吗?简直天真啊!”沉桩坐马,双掌齐出。 “砰~”的沉闷巨响声中,那团急劲飞撞的肉/弹,被一双神手仙兵所构成的铁壁铜墙挡在外围难越雷池半步。小王爷掌心处泛现“巽、兑”二卦形相,借力打力,先悠后漩。扬声大喝道:“阎罗王的油锅缺油了。死肥猪这就去吧!”话尤未毕已振臂吐劲,好似射炮弹一样将唐不甩这团大肉/球向外狠狠震出。浑身肥肿难分的金阶杀使,霎时间犹如腾云驾雾般斜上急飞,依仗〖混沌天衣〗护身,仍是不痛不伤。他心中得意,放声大笑着暗自提运真气,只准备双脚落地便再度扑上给杨昭来个迎头痛击,好独自夺取这项天大功劳。没想到凌空翻过半个空心筋斗足尖往下一点,赫然却竟……踏?空! 向来狂妄自负的唐不甩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此时此刻,烽火炼天众高手与杨昭相斗的战场并非平地,而是独立天心,万峰在下的危崖高岭。天鼓岭峰顶纵然占地面积不小,毕竟仍存边界。杨昭巧使劲力,将唐不甩撞过来的千均大力尽数借用,再加上本身真气一齐向外吐劲,直截了当就将这头死肥猪送出了峰顶边缘之外。当下唐不甩犹如秤砣般笔直向下直堕,慌乱惨叫声由近而远,终于渺不可闻。至于究竟是死是活,嘿嘿,便要看他的〖混沌天衣〗究竟是否足够硬朗,可不可以保护自己从万丈高峰之上摔落而不死了。这也是他太过托大,竟然习惯性地用自己这个大肉/团去炮轰杨昭。否则的话,只要他老老实实脚踏实地和杨昭硬拼,那么凭着横练气功护身,即使败,也决不至于败得如此快如此惨。 解决一个唐不甩,这场战斗却不过是刚刚开始。电光石火似曾相识的“劈啪”爆响从后压至。只是稍微触及那外溢余劲,都已经感觉皮肤麻寒毛倒竖。旧力已消新力未生,如此状态中决不适宜硬拼。当即巧踏八卦方位旋身错步以避其锋。两只葵扇般粗大的手掌,挟雷霆暴劲恰好擦身而过,彼此相距不过一纸之隔。招突袭者收势不及,十成掌力全轰在地面之上。霎时间千万块尖锐碎石如蝗纷飞,杀力丝毫不下于强弓硬弩。杨昭举臂挡住头脸左旋右转闪躲飞石,从间隙中看见招者正是唐雷。天鼓岭山顶的石头坚硬处不下铜铁,他这记〖阴阳轰雷手〗轰下去,居然就可以炸出个深达半尺的大坑,其威力委实非同小可。 好胜之心一时间油然而生,杨昭大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接招!”十指收握,双拳同使〖无情雷〗,依样画葫芦地同样对准唐雷腰肋处急捣。唐雷身材高大,修练的也是外门硬功,不似唐不甩的〖混沌天衣〗般内外兼修,所以转动处便不够灵活敏捷。杨昭双拳正捉住他这空隙,眼看得必然可以得手。却没想到兔起鹘落间两团阴影同时急闪,后先至地插,入至杨昭拳头和唐雷中间。 “啵~啵~”两下直教在场所有闻者也毛骨悚然的沉闷声响。杨昭双拳同时狠狠捣进两名血雨杀团侏儒的小腹。爆破拳劲由内而外狠狠爆,血花肉屑四散飞溅,直将小王爷上半身也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只是血雨杀团自小接受地狱式训练,脑中所想只有“杀”与“不杀”两个念头而已。除此以外,更无任何因素需要他们顾虑,真正是置自身生死于度外。两名侏儒纵使胸骨尽碎,连五脏六腑也被炸成一塌糊涂,面上居然仍半丝痛苦神情都没有,反而更竭尽残力,拔出短剑就向杨昭脱手飞掷,竟要来个同归于尽。 强弩之末,势不可穿鲁缟。垂死之人掷出的短剑既没有力量又没有度,自然不可能对杨昭造成任何威胁。他侧身避开暗器,吐劲将两具尸体震开还自己双手自由。但只这么一耽搁,唐雷早已调整好了姿势。沉声喝道:“血雨杀团,上!”一声令下,剩余的五名血雨杀团,却连丝毫踟躇也没有,当即展开轻功,环绕杨昭急旋转不休。刹那间五道身影此落彼起,直晃得人眼花缭乱。锐利短剑从四面八方同时对准了杨昭交相斩削割刺,攻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进退间的配合更是妙绝颠毫,绝对教人防不胜防。 刹那间杨昭只觉眼花缭乱,料想要以快斗快的话,一时三刻间未必收拾得了这群只懂杀人的侏儒。况且还有文丞武尉、四团火以及武功最高的唐祝融等高手在旁虎视眈眈,稍有破绽便随时有杀身之祸,可是耽搁拖延不得。心念甫动,小王爷猛然怒声虎吼。无字真经乾阳篇催动至颠峰五重天,炽烈炎劲应声透体爆,背后更浮现出一头张牙舞爪的凶恶麒麟形相。他双拳紧握,就以十成功力向地面狠轰而下! 八卦掌,〖坤地动〗!刹那间数道裂纹以杨昭双拳触地处为核心,同时向四面八方火暴起延伸。五名血雨杀使连同正要纵身扑上的唐雷合共六人,不多不少每人都分配到了一道,根本连躲闪走避的余裕都没有。那裂纹才到脚下,蕴藏炽热纯阳火炁的潜劲即刻作。“轰轰轰轰轰轰!”连环六声巨响震耳欲聋,更飞扬起大蓬沙尘烟雾,将雷声大雨点小连同杨昭本人也笼罩在内,根本看不清楚究竟生了什么事。旁边压阵的唐祝融双目却陡然精光暴绽,大喝道:“四团火,左上角十七步,攻!” 喝声未落,火炎焱燚四团火已然毫不犹豫地按照唐祝融所提示方位掷出手中武器。四支短戟穿雾破霾而入,即刻又是“轰~”地炸响。原来修练〖神火道〗的武者,身上所带武器同样也塞满了火药。四支短戟根本内里中空。不但将阻碍视野的烟雾炸开,同样也炸出了一片血肉横飞----只可惜,却是血雨杀团的血肉。不过火炎焱燚四兄弟也算不上误杀自己人,因为五名侏儒早被杨昭的〖坤地动〗炸得支离破碎,四支短戟命中的,也不过就是几具尸体而已。 唐雷虽然也身处杨昭所攻击的范围之中,可惜力分则弱,〖坤地动〗要毙掉五名血雨杀团的侏儒是绰绰有余,要杀唐雷却还嫌不足。可血雨杀团是唐雷花费十年时间精心培养而成,失去他们辅助,唐雷如去一臂,既心痛又愤怒。当即再展〖阴阳轰雷手〗,扑上前去,对准杨昭势若疯虎般狂轰猛打。 ----------偶素照例要红票要点击要收藏滴分割线---------- 今天这章12写的时候蛮爽,不知道大家看着爽咩? 呃,对了。在书评区看见有朋友说我家小杨怎么老用易经玄鉴都不换别的啊。这里就解释一下吧。虽然原作的《神兵3。5》说易经玄鉴是卓不凡所著的二流武学,不过其实12用的时候并非完全按照〈神兵3。5〉的设定而作。更正确地说,是用了易经玄鉴这个名字作为总纲,实质内容则是《天子六之洪武大帝》里面张三丰的武当真武。考虑到不少朋友是没有看过天子6的,12就简单地介绍一下设定吧。 南宋末年,元朝大军南下,南宋朝廷岌岌可危。丞相文天祥意识到宋朝已经注定灭亡,为了他日可以有力量再推翻元朝重建汉家江山,所以费尽心力,创造出《天翔五灵》,也就是五件宝物。又分别挑选了98名资质杰出的孩童,将他们和自己的徒弟以及宋帝丙放在一起作法。宋帝丙吸收了49名孩童的元神,成就最强.精神。文天祥的徒弟则吸收了49人的肉身,成就最强肉/体。他们一起进入《太极玄棺》之中修练。 几十年后,文天祥的徒弟率先破关而出并且创立武当派。他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肉身在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的不同状态之间切换。少年是军、青年中年是张君宝、老年是张三丰。年龄状态越老武功就越高。八卦掌、四象玄功、两仪八法都是张三丰创的绝学。而到最高境界,就称呼为“真武”。本书之中,小杨实质上用的就是这套武功了。 第一百零七章:大开杀戒,小心有诈(下) 喵喵的,偶真素废柴啊。居然连今天封推了都不知道,而俺的稿子还没存好……编辑明明说是星期五的么……好吧,现在已经素星期五了。于是,今天两更吧。 ------偶素废柴地求收藏滴分割线------ 由开战至今不过短短十几个弹指,唐门这边已先后折损了唐不甩和血雨杀团合共八人,十六名高手只剩下半数。杨昭心中由此拟定战略,要由弱而强地逐一剪除削减对方实力,直到最后再催破对方阵容尽歼强敌。唐雷杀得红了眼,凭着胸中锐气挥出十二成功力,〖阴阳轰雷手〗更是威力倍增。可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其势必不能持久。若在这时候与他硬碰硬地纠缠,却是智者所不为。小王爷当即避重就轻,〖无限电〗身法使他可以趋退自如,早挟一缕残影脱出唐雷攻击范围,却向火炎焱燚四团火疾射而去。唐祝融和文丞武尉六只眼眸同时急遽收缩,大声提醒道:“四兄弟,退!” 来不及了。他/妈/的竟然已经来不及了!电光石火间小王爷早逼近火炎焱燚四团火身边。螳螂刁指快逾疾风。刁打七星、崩步撩阴、火螳割禾、镰刀断颈、螳臂破车!着着狠辣夺命,正是存心要快刀斩乱麻,先将在场剩下最弱的四人一举解决了再说。然而修练〖神火道〗本就时时刻刻也准备了要以命博命,面对生平未有的杀机,火炎焱燚四团火情知生死存亡尽在此刻,更加无人退缩。火炎焱三人竭尽毕生本事挥舞短戟抵挡螳螂刁手攻势,唐燚横下狠心厉声狂喝,不顾一切地就张开双臂抢前飞扑。杨昭那可能容他近身纠缠。百忙之间镰臂横切急斩,丝毫没阻碍地就将唐燚拦腰斩成两截。没想到只剩上半身的唐燚仍然还未咽气,鼓起最后余力双臂回圈,十指死死抓住杨昭右臂,引爆了自己身上藏着的所有火药。 巨大轰鸣声连同灼热火云冉冉升起,唐燚被彻底炸得支离破碎。换来的便是杨昭右臂经脉紊乱,一时间几乎提不上劲来。火炎焱三团火眼见同胞兄弟阵亡,登时好象被人照心窝子捅/了一刀,狂痛叫道:“老四!”不约而同抛开短戟,学着唐燚的样子同样向杨昭张臂扑上去,已然下定了敌我皆亡玉石俱焚的惨烈决心。唐祝融当机立断,喝道:“文丞武尉,放暗器!”双手左右连扬,对准杨昭后心一口气连七八枚雷火镖。文丞武尉也知机会难得,同样从怀中取出暗器施放。唐门向来以毒药暗器两大杀手锏名震天下,纵使唐祝融和文丞武尉都未修习过镇门四器之一的暗器绝技,但基本手法却是从小习练,可谓精熟无比。杨昭后路被封欲避无从,弹指间火炎焱三团火同时扑上,四个人纠缠成一团,猝然间竟是想分也分不开。 惊雷炸裂,火云冲天。受此震动影响,天鼓岭山峰也为之连连颤动,几乎要使人站不住脚。唐祝融与文丞武尉还有唐雷同时停手,各自靠拢在一起。众人面上神情紧张,双眼连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爆炸的中心点。三枚人肉炸弹同时爆炸的威力虽然惊人,可究竟能不能就此将杨昭炸死,他们心中也实在没有把握。故此各人仍旧运功全神戒备,半丝不敢松懈。 硝烟散尽,答案随之出现。被炸得深深凹陷下去的爆炸核心处,火炎焱三团火已然尸骨无存。可是杨昭看起来却还四肢完好,除去身上衣服被炸得破破烂烂之外,外表看来赫然并没伤到什么。他眯起眼眸屹然不动,冷冷道:“十六减十二,还有四个。好得很。干脆点,你们是要杨某动手,还是自己自杀算了?”声音中气十足,也无丝毫受伤的痕迹。剩余四名烽火炼天杀使同时面如白纸,不由自主地齐齐后退了三步。 其实杨昭眼下状况,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这么良好。无论如何,火炎焱燚四团火舍身做人肉炸弹,其杀伤力绝对不可低估。尤其最后那一下近身爆炸,五成威力由火炎焱三兄弟自己承受了去,剩余五成则全是由小王爷自己独享。依仗领悟四象交融之后功力大增,总算可以抵挡得住而没有被炸个尸骨无存。可是无论〖易经玄鉴〗抑或〖无字真经乾阳篇〗,都并不以防御力强横而著称。所以此时此刻,杨昭不但双臂血气紊乱难以用力,胸前肋骨隐隐痛之余,五脏六腑更好似倒海翻江,简直有说不出的难过。十成本事之中,最多也就只剩余两三成左右而已。假如这时候唐祝融和文丞武尉以及唐雷四人之中的随便那个出手,立时就要拆穿西洋镜。到时候四人群起而攻,当场就可以把杨昭分尸了。 然而很可惜。为小王爷气势所慑,这四名来自烽火炼天的高手心中都已经滋生了名为“恐惧”的情绪。更兼此时此刻杨昭的演技简直水平挥,那副举重若轻,行有余力,只是因为不屑才没再立刻出手的神情,假若拿到现代的话,那么霸占个把小金人之类的奖项绝对不成问题。烽火炼天四人纵有怀疑,却竟是谁也不敢率先出手相试。杨昭表面上详作傲然冷笑,暗地里则抓紧时间行功调匀血气以及平复紊乱的经脉。一时间此亦不敢动,彼亦不敢动。竟是由动而静,陷入了僵持的局面之中。 俗话说得好。家有一老便如有一宝。老人家的经验阅历,实是后生小子望尘莫及的。此际在场众人以唐文丞年纪最大。虽然他武功不及唐祝融,可是毕生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对付过各种各样的敌人。对于战斗中敌人可能使用的手段,即使不晓得一万,至少也知道八千多种。对峙之间,其余唐门人马都只懂得死盯杨昭眼眸,企图从这心灵之窗中现些什么端倪。惟独唐文丞却悄然将目光下移,投注向杨昭的手。 紊乱经脉仍未完全平复,哪怕面上表情和眼中神采也镇定如恒全无破绽,可是手臂的微微颤抖,尽管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始终也是存在,而且更不可控制不可抑止。唐文丞两只眼珠虽然老,却偏偏还未昏花,立刻就现了这破绽。他面上先是一怔,继而眼放异光,早据此而将杨昭的情况推测个八/九不离十。当即狂喜叫道:“好狡猾的小贼,差点竟被你骗倒!老武,你左我右,上啊!”不等搭档应承,唐文丞双爪交错,十指关节劈啪爆响,身若飘烟向外纵出,〖紫焰毒爪〗急抓小王爷右侧腰眼。与此同时锐利破风之声亦飒然大作,和他搭档了整整二十年的唐武尉同样嘿声怪笑,〖败血指〗同化千百赤影分打小王爷左侧三十六处大/穴。左右夹击,绝对堪称天衣无缝! 面对如斯猛攻,双臂仍然酸软运不起劲的杨昭选择了……向上!离、坎二卦形相不是浮现掌心,却出现于脚底。水火两股截然相反的劲力同时动,赫然爆出惊人推进力,正是久已未曾使用过的一式〖水火不容〗。在这股力量推进之下,杨昭身若旗花火箭冲天直上,恰好以半个弹指的时间差避过了文丞武尉的联手猛攻。〖紫焰毒爪〗和〖败血指〗收势不及,当场自家人打中自家人。彼此出招也催动十成功力,指爪相交,两人同声痛叫道:“啊哟!”竟是痛彻心肺,臂骨欲裂。但更使他们为之惊骇欲绝的,却是如此一个事实:杨昭的伤势,原来竟不如预计之中严重? 杨昭身上的伤势,确实和预计之中一样严重。可是九千岁从〖无字真经乾阳篇〗之中领悟并独创的疗伤心法,却能令所有问题都变得不成问题。不过几个呼吸吐纳之间,伤势早火痊愈了七八成之多。哪怕双臂仍然出力不足,可是任何人都千万别忘记,小王爷还有一双腿!他腾身天际,身如陀螺般连转六七圈,扬声吐气双足齐甩出,挟那股凌厉无匹的螺旋离心力狠狠砸向文丞武尉的头顶天灵盖。这一着既不是冰火螳螂拳,也不是八卦掌或者四象功,而是杨昭穿越之前,在暑假空手道短期兴趣训练班里面学到的一招空手道:地雷震。 招式虽然简单,可是辅以他此时所具有的雄浑内劲,却实具开碑裂石,破颅碎骨的恐怖杀力。旁观压阵的唐祝融眼眸再度收缩,眼前形势显然已不容他继续作壁上观。电光石火间他不假思索双掌合拍,霎时间硝烟味道随风四溢,身形更动如雷震向前直飚,大喝道:“文丞武尉,退!”举掌一着〖掌心雷〗轰向杨昭因为双腿大分而暴露出的下/阴要害。假若小王爷不回招自救,势必要害中招。轻则绝子绝孙,重则当场惨死,正是兵法中所言的“围魏救赵”之计。 计是好计,但只可惜唐祝融要救的赵国有两名。而他能围的魏国却只得一个。说时迟那时快,惨叫声呻吟声爆炸声同时入耳,唐武尉走避不及,天灵中招脑浆崩裂,登时呜呼哀哉伏惟尚飨。唐文丞却侥幸捡回一条老命,连滚带爬地向旁里退开七八步,面上早全无人色可言。杨昭及时屈回右腿来个闭门不纳,挡住了唐祝融这着〖神火道〗的绝招掌心雷。腿掌相交,立即又是“轰~”的爆炸。身在半空无从借力,杨昭似炮弹向后飞退,急忙反手拔出黑色阴令用力深/插/入地止住跌势,好险没有重蹈刚才唐不甩的覆辙。 他挺身站起。使着魁〖星踢斗势〗,右脚提起踢上头顶,籍此平复被掌心雷所炸出来的伤势。转头“呸~”地吐口唾沫,傲然道:“四减一,还有三!” 第一百零八章:轰雷爆裂,血火交融 今天的二更送上哦。大家看完不要忘记收藏和红票哟! ----偶素封推进行中滴分割线---- 杨昭的算术成绩,从以前念小学那时候开始起,就一直都仅仅只在合格边缘徘徊。考试时做错题目,委实是家常便饭而已。所以此时此刻他又算错了,却也不足为奇。眼前场面,其实不是四减一等于三,而是四减二,等于二。只因为那个一心以为可以打落水狗抢头功,未想到对方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唐文丞。侥幸得唐祝融援手而得以死里逃生之后,早已战意全消,根本再不能构成任何威胁。纵然人还未死,可是假若唐祝融和唐雷两个,居然还妄想期待这位老前辈能在此战中挥出任何作用的话,那么非常不幸,他们便注定要失望了。 能够在唐门这种地方活上七十多岁,唐文丞所依靠的绝不仅是自己武功,更是自己的眼光。艺成之后五十余年中,唐文丞曾参与过无数行动。和无数武功比自己更高的人搭档过。可是每次失败时死的一定都是别人,而不是他自己。这只因为他明得失,知进退,该出手时便出手,而该装孙子时也决不硬撑着做什么大丈夫。和唐武尉搭档近二十年,两人之间,也不能不说确实是有几分交情的。然而和自己的命比起来,交情又值得多少银子一斤?唐十三纵然可怕,然而毕竟远在天边。万一任务失败,外面天大地大,跑到哪里去不能让自己安然度过剩下的这几年?反而杨昭这煞星可是就近在眼前,若再强出头的话,谁知道下次自己还有没有刚才那样的好运气? 心中既然打定主意要装死狗,唐文丞干脆就坐在地下,哼哼唧唧地死活不肯站起来。杨昭毕竟年纪还是太轻,阅历不够。任他想破头也想不到,世间上竟有人能够如此无赖,为了活命便什么尊严面子都统统不要了。所以便计算错误……或许也是理所当然吧? 杨昭想不到,可是唐祝融却是心知肚明得很。开战至今不过几个照面工夫,自己这边的十七名高手已经死掉十三个废掉一个。他心中可谓又惊又怒又惧又恨。只是惊怒惧恨之余,却也滋生了一股熊熊燃烧,而且越来越旺盛的战意。修练〖神火道〗这门绝技,本就是随时随刻也准备好了拿命出去拼的。唐祝融生性更好勇斗狠,嗜武如狂。杨昭纵然已经连杀一十三人,可是他自负若要认真动手,也未必就没有机会取胜。再加上唐雷的〖阴阳轰雷手〗,胜利几率至少也有六成以上。而唐文丞这老而不纵然已经不能出手,可银样蜡枪头虽说中看不中用,却也是亮晃晃地。又似一头纸老虎,至少也看着可以吓吓人。必要时候,或者也是枚可以挥至关紧要作用的砝码。 正因为心中存了这个打算,所以唐祝融尽管严重不满唐文丞的贪生怕死,却也没有当众揭穿他或者当场清理门户。这浑身上下也透浓烈硝烟火药味道,仿佛火神化身般的烽火炼天新任部主横臂一挥,做了个只有唐门中人才看得明白的手势,沉声道:“连杀我一十三名下属,王爷果然好本事。唐祝融……”话尤未毕,一道炽烈赤影骤然笔直飚射而出,闪电间犹如缩地成寸般直逼近杨昭身畔,大喝道:“领教王爷高招!”左右双掌同使招〖掌心雷〗猛轰向杨昭面门与小腹两处要害。 “唐部主既然这么好兴致……”杨昭微退半步,神手仙兵随之泛现灿烂金光,〖乾天亟〗与〖震雷霆〗两招齐出分别迎上掌心雷,断喝道:“杨某便舍命陪君子吧!” 霹雳暴劲轰然爆。硝烟火光之中两人各受猛烈反震,不由自主地同时往后倒退数步。唐祝融就似破押猛虎般一退即上,却是紧贴地面飞滑行弹前,身法诡异之极。喝问道:“王爷掌力猛而不实,可与适才表现不符啊。难道受伤太重,所以有心无力吗?唐某好失望啊。”喝问声中掌出连环,霎时间千百赤红掌影由下而上狂轰滥炸,招招都对准了杨昭下三路而来,正是〖雷火动地〗。狠辣迅捷兼而有之,委实杀力惊人。杨昭右腿刚才受他掌心雷一炸,气血至今仍未平复。相同部位假如再受伤,随时腿骨断裂也不足为奇。当下小王爷不作硬拼,打个后空翻抽身斜斜退开以避其锋。冷冷道:“以火药增强攻击力?旁门左道!杨某要对付你又何必全力以赴。牛倒杀鸡,蒙羞的是我啊。” 唐祝融陡然扭腰凌空急打十七八个圈子,直将自己身体提升至与常人等齐的高度。朗声大笑道:“虚张声势,大言不惭的本事,比王爷的武功更加厉害百倍呢。佩服啊佩服。”言语间双掌盘旋,引力随之陡然而生。〖雷火动地〗的万千掌影化零为整汇聚归宗,猛地结合成一着更加霸道暴烈的凌厉杀击〖千雷归宗〗,如影随形地向小王爷当胸轰出。然而身处半空避无可避,本该为之惊惶的猎物却忽然牵动嘴角,向唐祝融……微微一笑。 “糟糕!”电光石火间,烽火炼天的新任部主心中陡生警兆。然而此际形格势禁,要变招也来不及了。唯一可做的便只有硬着头皮----拼尽吧!唐祝融把心一横,不退反进。催动更强内劲与更多分量的火药猛击而前,双掌恰好迎上了杨昭指逢间雷罡乱爆闪电闪跃的两只铁拳。 八卦四象,相互交融。电闪雷鸣,无限无情!这是杨昭同时具有〖无限电〗度和〖无情雷〗爆破力的新招,〖轰雷挚电〗!弹指间两人以硬碰硬以快打快,彼此你来我往拳掌交击,逼出直教旁观者心弛神荡,目瞪口呆的骇异破坏力。方圆三丈内的坚固石面遭余劲波及,全被轰得变成了好似麻子的脸般坑坑洼洼。唐祝融但觉对方拳上力量一击更比一击重,一击更比一击快。与之前一击时的虚弱相比,前后表现简直判若两人。刹那间自己已然左支右拙,浑身上下也破绽毕露。眼看得只要再拼十击,势必要空门大开任凭鱼肉,被当场轰个粉身碎骨不可。他心中大骇,情知已然上当。当下狠咬牙关,捉准机会反掌往杨昭拳上攻去,意图借助内劲硬拼时的反震巨力,借机抽身再重整旗鼓。 未想到杨昭左手拳至中途,忽然化拳为爪,翻腕使出一着小擒拿手紧紧扣住唐祝融小臂。小王爷冷冷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唐部主,你实在该多读点书才对啊。”言语间手起拳落当胸狠狠轰出。正中唐祝融鼻梁。“咯咧~”的怪异骨裂声应拳而起,这烽火炼天新主不但笔直的鼻梁骨被狠狠打断,更加满口鲜血,竟是连门牙也掉了两个。 唐祝融不由自主身向后仰,右膝顺势急提要撞击杨昭的下/阴以谋求自救。小王爷却早防到他这着了,当即曲臂沉肘,一个肘锤重重撞上对方膝盖,拳头借力弹起,瞄准了敌人心脏要害当胸直捣。要害受袭,唐祝融面色登时苍白如纸,拼力一挺腰,喝道:“滚开!”“轰隆~”的爆破声直是震耳欲聋,猛烈得乎想象的劲道向外狠狠扩散,这便是〖神火道〗的护身绝招“神火护体,固若金汤”! 要知道〖神火道〗这门奇门武功最特异之处,就在于对于火药的巧妙利用。不但可以借之以增加攻击力制敌死命,同样也可以用以护身抗袭,借助那股爆炸力将敌人逼开。但假若稍有不慎,便会像之前的火炎焱燚四团火那样,护身不成,反变为自杀了。 这奇门怪招实在太怪,兼且爆破力之猛委实匪夷所思。杨昭身形一晃,几乎被炸得站不住脚。再加上几乎就在同时,“噼里啪啦”的连环爆响自后偷袭而来,听声音正好是唐雷的〖阴阳轰雷手〗。腹背受敌,智者不为。心中暗叹道:“罢了。”借机飘身后退。恰好与唐雷的偷袭错开。 唐祝融依仗“神火护体,固若金汤”死里逃生,霎时间但觉浑身上下,竟是无一处不痛。开战前所谓的手握六成以上胜算之想法显然已成泡影。但他性格中自有一股狠劲蛮性,越遇挫折越要知难而上,否则也不可能练得成这门随时都要拼命的〖神火道〗绝学了。他“嗬嗬~”地吐出口浊气,扭头将两只断掉的门牙吐出,双掌摩擦着再逼出大蓬火花,怒吼道:“王爷果然心思灵活,领教了。来而不往非礼也。请接招!”奋身高跃如苍鹰扑兔,动用十成真气外加身上还剩余下来的全部火药,两记最强的〖掌心雷〗当头暴轰。与此同时,唐雷更捉准机会,怒吼道:“小贼,还我血雨杀团命来!”催至十二成威力,〖阴阳轰雷手〗阴阳交错左右互轰,教小王爷腹背受敌退无可退。 两阵对敌,向来先争势,后角力。力不及人尚可有其他办法补救。假若气势也输了给人,那么根本难不用再打了。眼见两名敌人同时狠拼命,杨昭心知自己若然再退,双方气势势必此消彼长,必然要被对方反客为主压着打。狭道相逢勇者胜,畏畏缩缩的究竟像个什么样子?电光石火间杨昭嘿声冷哼,站定脚步疯狂提升真气,凶狂麒麟形相透体浮现,断声历喝道:“要斗狂斗狠吗?好啊!杨某就要你们知道,老/子他/妈/的绝对可以比你们更狂更狠!”双臂同时握拳左右一分,六条臂膀当即同样挟带着无坚不摧无强不克的雷霆暴力,疯狂正面硬撼! 轰雷爆裂,血火交融。前所未有的疯狂破坏力一难收。翻滚气浪更如海啸山崩般呼啸狂飙,在天鼓岭上人为制造出一场十级大暴风。远处趴在地面装死狗的唐文丞只感双耳刺痛头脑晕,余波所及,几乎就要把他整个人凌空抽起狠狠摔出悬崖。他大惊之下,连忙伏得更低以减少阻力,一双〖紫焰毒爪〗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抓进地面里将自己的身体固定住。双眼瞪到最大,抬头死死盯住三人交拼的现场。 这一拼的胜负,从大处讲可以决定蜀王杨秀和大兴朝廷之间究竟帝位谁属;从小处讲则是决定了他唐文丞自己究竟要不要从此亡命天涯。委实干系重大之极。 硝烟散尽,结果也终于明明白白地显现眼前。强者败,更强者胜。唐祝融小腹以上的半边身体全被炸得灰飞湮灭,彻底反魂无术。本来有如铁塔般壮/硕的唐雷,此刻则像团烂泥般软软瘫痪在地,看上去似乎已经浑身筋骨尽碎。惟有杨昭依旧稳稳屹立当地。哪怕他胸膛上也残留了两个手掌印,呼吸节奏却依旧一如往常,并无半分紊乱。他缓缓回头把目光投向唐文丞,淡淡道:“三减二,等于一!” -------- 解释一下设定。唐门虽然势力不出蜀中,不过论实力和高手的数量,堪称天下一大邪派。所以不要以为他们单纯只是个地方势力而已。 第一百零九章:探囊行动的真相 “原流泉醇,冲而徐盈。浑浑滑滑,浊而徐清……”〖无字真经〗不愧为万世武学源头,其神妙处绝非凡人可以想象。杨昭依照九千岁所传授的〖疗伤篇〗心法进行呼吸吐纳,比起服食什么灵丹妙药都更有效验。〖神火道〗加上〖阴阳轰雷手〗所造成的伤势,只在几个呼吸间已然恢复得六七成。只是对付一个唐文丞的话,绝对绰绰有余了。他迈开脚步向最后的敌人走去,头颈左右活动,双手则互相捏弄手指关节,出阵阵“噼啪”轻响。意态从容,杀气却是有增无减。 霎时间,唐文丞只觉有股无形压力从四面八方层层叠叠地逼过来将自己牢牢困在里面,连呼吸一口气都仿佛变成困难之极的事。他情知自己已被对方气机锁定,彼此功力战意又都相差悬殊,假如自己硬撑的话,除去追随其他那些同门的脚步去见阎罗王外,哪里还有二条路可走?所谓人越老就越怕死,当真放之四海而皆准。唐文丞情急之下,别说唐十三,就是唐廿六也都抛诸脑后统统不顾的了。急声叫道:“别杀我,我有用!” 唐祝融和唐雷毕竟都是唐门中数得着的高手。两人一齐拼命联手合击,杨昭虽能胜之,其实也胜得不轻松。当时假若唐文丞也插手夹攻,反败为胜的机会不大,但要造成个四败俱伤,大家一齐滚去奈何桥边喝孟婆汤的局面却是大有可能。可唐文丞就硬是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同门被轰个魂飞魄散,自己却死活也不肯动。从那时开始,杨昭便看出这老家伙是个惜命怕死的软骨头,绝对禁不住吓的。此刻听他突然出声求饶,当下停在五步之外,冷冷问道:“你有什么用?” 肯和自己说话就好办。唐文丞心头一宽,急急道:“你不是想知道雪厂人马究竟都到了哪里去吗?只要答应不杀我就可以告诉你。” 老家伙果然眼光毒辣,说得正中要害。杨昭双眉挑起,觉得对方反正也不能造成什么大威胁了,饶他老命也无所谓,当即道:“好。不过你要自废武功,从此不准再替唐门效力。” 唐文丞微微苦笑。心想我都这把年纪了,要是废了武功,还能再活几年?这不是逼着老子慢性自杀么?可是转念一想,即使慢性自杀,总也好过横死当场吧?至于说离开唐门……狗屁!难道捅/了这么大个漏子,我还敢回去么?好在从几十年前开始老子就知道迟早会有这天了,所以早在扬州秘密购置了所大宅子预备养老。即使失去武功,应该也能安安乐乐地过完这最后几年吧? 当下他唉声叹气,点头道:“也罢,就依王爷好了。王爷之前问雪厂人马在哪里,想必是早已经现了唐双缝对吧?不过,虽然王爷的行踪是由他打探出来,但咱们这次行动却是兵分两路。唐祝融好大喜功,自动请缨要率领咱们烽火炼天的手足来对付王爷,嘿嘿,却想不到请功变成送死,也不知道他后悔不后悔。至于雪厂,却是去对付宇文述和独孤峰了。” “雪厂要去对付宇文大总管和独孤骠骑?”杨昭蹙眉道:“这怎么可能。他们又不像杨某一样孤身出来勘察地形,你们雪厂人马,怎么可能闯得过大军保护去对付他们?” 唐文丞苦笑道:“这次‘探囊’行动,是由唐十三一手策划的。唐十三深受杨秀信重,几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除去唐门子弟兵以外,他更有权指挥调动杨秀麾下所有兵马。早在三日之前,他便率领咱们烽火炼天和雪厂两路人马入了南郑城,并且出示虎符接过了城中兵马的指挥大权。今日王爷你出来米仓山的同时,他就会大开城门,率领南郑的所有兵马出城来和隋军作决一死战。雪厂以唐霜为以下合共十五人,则乘乱对宇文述和独孤峰动手。成功几率有多少……嘿嘿,王爷你自己想吧。” 杨昭摇头道:“不对。这样做法即使有机会杀得了宇文大总管和独孤骠骑,可是也九死一生,凶险非常。运气好的话,唐霜或者能得幸免,但其他人必然都要葬身乱军之中了。唐十三怎么可能做这种蠢计划。” 唐文丞冷笑道:“王爷啊王爷,你毕竟还是……嘿嘿,自古皆云慈不掌兵。只要不是自己的命,别人哪怕死得再多,又有什么打紧?唐十三对咱们这些唐门的老班底,根本就毫不在乎,只当咱们是随时用完即可抛弃的棋子罢了。说不定,他还恨不得咱们死得越多越好呢。更何况,不过牺牲区区十几条性命就能取走宇文述和独孤峰的人头,这笔买卖无论怎么算,都绝对有着大大的赚头。九死一生?唐霜要是胆敢抗命,又或者出工不出力的话,他自己还有两个老婆三个儿女,才真正十死无生呢。” “原来如此。好狠辣的唐十三……”杨昭喃喃叹了口气,终于确定自己有一样地方,是永远也及不上唐十三这些枭雄的。那便是视人命如草芥,可以毫不犹豫毫无顾虑地随意舍弃牺牲的毒心辣手了。他摇摇头,凝神想想,又向唐文丞问道:“那么杨秀自己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坐镇,反而把事情都交给唐十三?” 唐文丞苦着脸道:“杨秀和唐十三两个到底都在打些什么鬼主意,老夫地位低微,哪里能够知道呢?不过……杨秀现在好象并不在成都,甚至好象也不在蜀中。” “不在蜀中……”杨昭若有所思,片刻后却终于放弃地摇摇头,道:“好吧。我要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你散功吧。” 唐文丞神情沮丧,但也知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当下惟有勉强爬起来盘膝坐好,提气开始逆冲经脉。顷刻间他五官扭曲,神情显得痛苦之极,浑身骨节也不住出好似燃烧鞭炮般的劈啪轻响。七窍之内更向外涌出丝丝缕缕的紫黑色剧毒烟雾。毕生勤修苦练而来的剧毒真气随之一点一滴地离体散去。唐文丞本来只略带花白的头,突然以肉眼可见之度褪去所有黑色,面上却浮现出浓艳如血的赤红色。紧接着红色转白,又由白转红。如此这般接连重复了三次,他全身猛地激烈抽搐,张开嘴巴一口血箭夺腔狂喷。鲜血落地,登时出“滋~”的响声,把坚固山石也腐蚀得凹下个大坑,其毒之烈,可想而知。 这口血吐出,唐文丞浑身骨节的劈啪暴响也随之停止。他睁开眼睛,神情疲惫地不住喘息。面上皱纹横生,和刚才相比,就似在几分钟内足足老了十几年一样。低声道:“王爷,老朽已然散去九成半的功力。剩余的五分本事,却是还要留下来依仗它好过完最后这几年的。还请王爷见谅。” 刚才彼此敌对,所以还不怎么觉得。如今对方已然散功,眼看着一个年纪大得足够做自己祖父的老人如此低声下气地向自己苦苦哀求,杨昭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他摇摇头,伸手搭上唐文丞肩膀。〖易经玄鉴〗精纯醇和的王道真气随之输入对方体内,既助他培元固本,也稍减散功所带来的痛苦。虽然武功是不能恢复了,但至少也可以行动如常,不至于像个普通老头那样要人伺候。唐文丞先是心中愕然,随之却是不尽感激。低声道:“……多谢王爷。” 杨昭“嘿~”地低哼,停止输出真气,道:“好好睡一觉吧。”手指随即拂过他几处要穴。这正是所谓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哪怕决定了饶他老命,可是唐门中人个个狡猾奸诈,若不处处谨慎提防,便再多几十条命也不够死的。刚才那完全不懂武功的向导尚且还能够杀人,唐文丞虽然开口求饶又主动散功,却也不可就此粗心疏忽。 唐文丞应指而倒,沉沉晕睡过去。杨昭也不再管他,起身走到山崖边缘,提运真气,纵声长啸。啸声似龙吟虎啸,登时引满山震动。声尤未落,远处同样传出一声满蕴兽性凶暴的咆哮。有点黑影随之穿破云层急飞而至,正是妖龙黑霸王。为了不惹起无谓的骚动,所以平时杨昭都是把黑霸王放出去任由它自由行动。不过今天出来之前,因为预感到或许会有需要用到它的地方,故此事前特意叮嘱了妖龙躲藏在云层间待机。而如今……也说上究竟是幸运抑或不幸,总之确实需要它的帮忙了。 眨眼工夫,黑霸王已经飞近至天鼓岭山顶,并且扑扇着翅膀浮空悬停,昂向主人吼了一声。杨昭纵身跳上它的背坐好,凝声道:“老黑,拜托你了。用最快的度回去。” 又是一声咆哮,妖龙调转方向,向南郑城的方向急飞而去。空山寂寂,除去那几具尸体和遍地鲜血以外,就仿佛所有事情都从来未有生过。 ----照例要收藏要投票滴分割线哦---- 《王风雷传》的暗黑冰火五重天即将出现了,影武残留究竟是什么呢? 《终极狂龙》全4期已经全部结束。虽然实在简略得太多,不过温日良总算是把坑填上了。叹气,烂尾总比腰斩的好,对吧? 第一百一十章:善智、善武、善智也善武 摩诃叶曾经向杨昭说过。这世界之上,厉害的人物有三种。擅动脑筋的、擅用武力的、以及最后两者皆擅。擅智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因此往往会有视武力为迫于无奈才使用的最后手段与下下之策的倾向。而擅武者凭着本身凡脱俗的武艺修为,持强破巧,一力降十会。大多数所谓智者的计策谋略,在他们身上极难挥作用。因此会对所谓的智慧不屑一顾,认为是毫无价值的无聊花招。 无论擅武抑或擅智,两者的看法其实皆走了极端。须知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世间万事万物,原本就都脱离不了“阴”与“阳”的范畴。所谓擅武擅智,其实也不过就是铜钱上的两面而已。武力是实力的基础。若无武力支持,则智慧再高,亦是无根之水。而光有武力而不懂用脑,便是蛮牛一头,只会被人驱使,最终死于非命。惟有两者皆擅,才能成为真正长胜不败的大赢家。 毫无疑问。当世人物之中,能够智武双全者可谓少之又少。摩诃叶自信是其中之一。除此以外还能被他放在眼内而视为劲敌者,并非正一道当今掌教朝阳天师,而是蜀中唐门的新任门主:唐十三。 唐十三的“武”究竟如何,暂时还不得而知。十三年前他虽曾与摩诃叶一战而落败,但以其卓越天资,必无虚度整整一十三年而仍无丝毫寸进之理。蜀王杨秀本身武功已达一流高手境界,足可与李渊、宇文述等并驾齐驱。得到黄帝龙骨后受其灵力激引导,更是呈几何级的突飞猛进。假若当真与黄帝龙骨完全融合,则即使说其神通修为可与当年的武林神话,天宗祖师笑苍生并驾齐驱,也绝对不足为奇。而已经得到这股近乎压倒一切的力量之后,自信心极度膨胀,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杨秀,居然并未将唐十三与芸芸众生等同,视为理所当然应该匍匐于自己脚下的奴仆般呼来喝去,而是于之结为盟友并且付托大事,甚至连麾下兵马也任其调动。一切一切的征兆都说明,唐十三所擅者不仅有武,兼亦有智。 所谓的智,一般看法是认为:只要策略运用得宜,便能够可以兵不血刃,以最少的气力,换取最多的好处。若要蛮拼死斗,则智者不愿为之。但其实,真正大智者绝不会斤斤计较于付出。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只要到最后进行结算盘点时收入大于支出,那么即使牺牲了再多棋子,同样也是值得的。就正如此时此刻,唐十三所策划的这个“探囊”行动。 对于棋子本身而言,他们自然是绝不愿意就这么被简单地牺牲与放弃的。只是唐十三这个棋手,却并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选择的余地。故此哪怕再恨、再怨、再怕、再不忍,他们也只能豁出性命,踏上那条用累累白骨铺砌起来的死路,拼取那渺茫得近乎不存在的一线生机。 决非任何文学上的修辞手法,而是货真价实,丝毫不打折扣的真实形容。只因为此时此刻,倒在南郑城城外的尸体即使只是粗略估计,都已经过了五位数大关。刺鼻血腥气息直冲霄汉,以至于分明是光天化日之下,四周天空却也不自然地呈现出一片薄薄的淡红。而这片惨烈战场之上却出奇吊诡地,没有任何声音存在。 不管兵器交击声、弓弦拉动声、战马嘶鸣声、刀剑砍入肌肉和骨头的声音、垂死时的呻吟声、喘息声、激励自己的呼号声……统统都没有。无法计算那么多的目光以及除以二之后那么多数量还保持着生命的士兵,无视着满身伤痕与血污,也无视身边的敌人,保持了同样的姿势,将全副精神都投入到相同的方向。假若可以由天空向地面俯视的话,那么就可以现,这整个战场的形势,恰好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但形状却略嫌不够规范的同心圆。 在同心圆的最外围,是为数二万左右的隋军和倍于此数的南郑城蜀中叛军。在他们脚边那如山累积的尸体,正逐渐地失去本来所存有的温度而变得冰冷。向内推进一层,则是千名蜀中唐门的白衣子弟兵和隶属宇文阀和独孤阀所有,并非朝廷官军的两千亲卫。再往核心推进,便是一座高不过十二三米左右的低矮小山丘。而山丘之上,如今也不过只有寥寥的五人而已。正是这区区的五个人,就掌握了现场过六万以上士兵的生命。更正确而言,是站在山丘顶端处的两个人。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正好是人世间所谓权力金字塔的具现化。 然而假若仔细深究的话,那么这两个人之间不管地位与名声,其实相差得都极为悬殊。一者不但富贵无极,坐拥高官厚禄,门生故吏遍天下,堪称数人之下,亿万人之上。而且更是注定要青史留名,哪怕千百年后,亦必不会被遗忘。另一者则不过区区蜀中江湖门派的堂主身份,虽然名头也算不小,却是人生如灯灭,不会有太多人能够记得住世界上曾经存在过这样一个人的角色。 爵封许国公、右卫大将军、平蜀行军大总管、宇文阀阀主宇文述,以及蜀中唐门兵部雪厂之主唐霜。这样的两个人,假若说他们之间也拥有着什么共通点的话,那么便只有那唯一的一样东西了。 这便是冷。并非因为修为同样属于阴寒武学而带来的天冷,而是潜藏于内心深处,哪怕面临最恶劣状态也能同样从容面对的冷静。又或者,应该说是可以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生命也毫不犹豫地当成筹码去孤注一掷的冷漠。而要应付眼前这种对双方而言都是最恶劣的互相牵制局面,不得不说如此自天性的冷,恰好就是最合适的。 站在距离山顶稍下位置,手执一柄斩马大刀的独孤阀阀主独孤峰,尽管面上神情依旧泰然,但眼眸中所流露的惶恐,却已经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同时也再度确认了自己和宇文述的老辣沉稳相比,依旧大有不足的事实。他微微轻叹,回随意向整片小山丘上扫了两眼,然后……再度叹气。 宇文大总管的长子,那位曾经和杨玄感并列,号称年青一辈中最强高手(当然,由于杨昭的异军突起,现在已经不是了)的宇文化及,如今已是浑身伤痕累累。烂泥般瘫在地下晕迷过去,也不知道究竟是生是死。不过于之相对地,他那柄名为〖虎啸刀〗的地神兵,总算也砍下了唐门名为“三元及”的三兄弟以及“横行无忌”合共五个人头,未算太过失礼。 “风光大葬”、“生有所葬”、“葬无可葬”的唐三葬兄弟,则是被独孤霸的〖天罡邪拳〗彻底轰成肉酱。然而独孤霸和唐颠三那狂人相比,无论招式内力都丝毫不在逊色的他,就败在了对方那越伤越狂,越狂越勇,唬不倒打不死的恐怖斗志之下,最终也落得个和宇文化及相同的下场。 唐颠三本人,随之也被独孤峰用斩马大刀从头到脚狠狠一劈为二。受了这样重创,哪怕他再怎么顽强,事实上也是不可能再站得起来的了。享受了同样死法的人还有唐双缝。他轻功虽然卓,论真实本事却也只不过和“三元及”兄弟差相仿佛,完全不是独孤峰敌手。 而几乎就是在同时,外号“十二指长”的唐十二用独门绝技〖乾坤剑甲〗击杀了宇文述四大家将之中的天鹰将和凶蛟将以及重创狼嗥将。虽然他随后又被四大家将中武功最高的断岳将一拳砸烂了脑袋,可是断岳将自己也不敌唐恨晚与唐倒四的联手,先是被奇门武器〖柔情扣〗缠住双臂无法挣脱,接着又被〖逆天霸腿〗踢破丹田气海。毕生苦修功力就此彻底化为乌有。哪怕今日幸能得不死,可是也从此变成废人了。 而现在,在同门中实力应该算是最强的两人,就这样站在独孤峰面前。无论气势抑或战意,彼此也是针锋相对,旗鼓相当。不管是唐恨晚与唐倒四联手杀掉独孤峰,还是反过来独孤峰砍去唐恨晚与唐倒四的人头,胜利者都可以上前支援宇文述或是唐霜,为这场已经留了太多鲜血的战争划下一个殷红的休止符。 这是因为之前一系列的拼杀都已经证明,无论最外围那几万临时强征入伍的新兵如何突然像了疯般猛攻,都不可能击破由右卫与左武卫两支精锐府兵组成的防御圈子。顶多只能牵制住右卫与左武卫,使其不能抽身去对付内围的千名唐门白衣子弟兵。可是白衣子弟兵却也不能闯过宇文阀和独孤阀亲卫家兵的保护,直接上山去援助唐霜。于是就形成了如眼下所见一般,奇妙而脆弱的平衡状态。 慈不掌兵,这句老话本身倒确实没有错。然而,在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的情况下,却依旧毫不犹豫,甚至连眼皮也不眨地随便牺牲数万人马,近乎无意义地制造出大量死亡。这种行为根本便只有最冷血的魔鬼才能做得到。而或许也只有这种魔鬼,才能令自己脱于棋子的身份,成为那个坐在棋盘旁边下棋的人吧? 宇文述自问做不到如此地步,唐霜也不行。所以他们始终仍要以棋子的身份,站在这里面对彼此。 两个只能活一个。但究竟谁胜谁负,谁生谁死,便要看谁…… 擅智,擅武,擅智也擅武。 ____无精打采滴分割线____ 弱弱地呼吁,要投票和收藏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绝寒斗绝寒(上) 宇文述先祖本姓“破野头”,在鲜卑氏宇文氏的支脉“俟豆归”门下为仆,所以也随主人改姓“宇文”。其五世祖得遇奇缘,被一位世外异人“龙骑隐侠”收为徒弟并传授以独门绝学。后来那异人授艺未毕却离奇失踪。因为此绝学开篇章记载道:“乾坤初开,处处混沌;阴霾蔽日,四野风霜;尘寰极目,天地茫茫;万里踏遍,渺无生机。此‘冰玄之世’也。”的三十六个字。于是宇文家先人便将那未完全的心法,命名为〖冰玄劲〗,并且视为家传绝学,世代相传。也正因为有了这套绝学的强横武力作为后盾,所以宇文家后人才能在战场上攀旗斩将,终于凭军功起家,得以封侯拜将。经历北魏、西魏、北周等各朝,逐渐兴旺达起来。而时至今时今日,宇文家更成为了大隋朝当世四大门阀之一。不但富贵荣华享之不尽,权势之显赫,更几乎无人可比。 蜀中唐门,素来擅长博采百家之长,然后去芜存菁,再另辟蹊径自成一派。比如当日的蜀王府长史唐稷学,所修习之〖天蚕功〗就源自神医华佗,并非唐门先祖所创。而唐霜所修习之独门绝学〖寒霜决〗,亦复如是。 百年之前,当时的唐门门主一次出游,意外遇上了某位身负重伤而垂死的老人。这老人当时便自称为“龙骑隐侠”后人,因为与仇家作生死约战而浑身经脉尽断,只凭一口精纯真气,吊住半条残命。因为并无后裔,便将家传绝学的秘籍交托给唐门门主,随即油尽灯枯而逝。那秘籍之上,并无书写武学之名。唐门门主翻阅过后,现这是一套至阴至寒的武学,于是将其命名为〖寒霜诀〗并带回唐门之中,任凭本门子弟修习。 〖寒霜诀〗共分七章境界。前六章心法尽管玄奥艰深,但还不难理解。可是最后那一章的“冰河极境篇”之中,却只记载了二十八个字:“生非生,死非死,为生入死,因死而生。本非本,末非末,舍本遁末,末尽本还。”这似通非通,寓意隐晦的二十八字真言,百多年来曾有许多唐门中的聪明博学之士,耗费穷年累月之功,不断苦苦思索。却却始终也参悟不透其中含意,只得徒呼奈何而已。不过纵然如此,单是前六章心法所修练出来的威力,也已然强横绝伦,在唐门三十六项绝学之中,可以位居前五之列。 天下武学,五花八门,种类繁多。究其根本,不过都是将本身内劲真炁培养壮大,并依阴阳之易而加变化罢了。但道理虽然雷同,具体运用技巧却是千差万别,所衍生的威力也各有高下。〖冰玄劲〗和〖寒霜诀〗两门绝学,虽然俱属纯寒玄阴的功夫,都可以凭空凝气成冰,封冻万物。但不管宇文述还是唐霜,都绝对想不到彼此的武学,原来都同样出自“龙骑隐侠”,只以为份属巧合而已。这乃是因为尽管本源为一,但百余年来为了弥补自己所学之不足,无论宇文氏先祖还是唐门先人,都各自依据自己生平阅历和心得,对这门武学进行了许多修改增益。故此运用修练之际,和本来“龙骑隐侠”的嫡传已经颇有区别所致。 眼下形势,已然再分明不过。自己这方的数万士兵之性命,个人家族之兴衰,毕生威名之所系,还有个人生死荣辱,尽皆取决于自己能否有本事将眼前大敌杀败。不管宇文述抑或唐霜,都同感双肩沉甸甸地,竟有着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两大高手更不敢怠慢,暗中各自催运玄功。蓄势待以迎恶战。 单是一个宇文述或者唐霜,豁尽毕生修为全力催运,已能教人如堕冰窟。两人同时合力,更加是名副其实地“雪上加霜”!顷刻间两股铺天盖地,仿佛无处不在的莫名寒意随之诡奇衍生。那寒意就有若水银泄地般,向四面八方同时飞蔓延。森寒气势压人欲绝,山丘上无论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均遭冰封凝结。天地万物,竟仿佛在这刹那间全遭冻结。本来现在已经是五月初夏季节。可是在两大高手的全力催逼之下,天空中竟然飘飘扬扬地----下起了雪! 眨眼之间,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下。五月飞霜,委实不可思议,甚至反常到了极点。这场人工大雪的覆盖范围极广。不但整座山丘,甚至连远处唐门白衣子弟兵和宇文、独孤两大门阀亲卫家兵所处战场也被波及。磅礴杀念惑心迷神,入目所见赫然尽成冰天雪地,冻得人哆哆嗦嗦颤抖不停。所有人也流露出极度不可思议,甚至惊惶慌乱的神情。而在核心处的独孤峰和唐恨晚唐倒四三人心中,其感觉却只有三个字可加形容。那便是…… 冷!冷!!冷!!! 宇文述眼眸中精光四射,本来紧绷起来的五官,此际也不得不为之动容。但那并非因为冷,而是因为热。一种旗鼓相当,劲敌难求,令浑身也陡然为之沸腾起来的火热。已经有很久不曾如此了。年少时候的宇文述,也曾鲜衣怒马,纵横江湖,快意恩仇。然而波云诡谲的官场,却在年复一年月复一月的勾心斗角之间将他的锋励逐渐磨平。使这满腔热血的年轻人,终于变成了一条最擅长察颜观色,城府深沉的老狐狸。可是今日,当唐霜站到他面前之时…… 那份好战的血,在燃烧了! 唐霜紧紧凝视着宇文述双眸,因体内玄功催运至颠峰而呈现冰蓝色的瞳孔之中,也正有着某种东西翻滚如沸。他叹了口气,由衷赞道:“好功夫。这就是名满天下的〖冰玄劲〗?果然见面更胜闻名。” “雕虫小技,不足一哂。”宇文述心中战意激涌,但毕竟做了几十年老狐狸,故此只拈须淡淡道:“阁下想必就是唐门雪厂之主唐霜了。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皇家。卿本佳人,奈何做贼?阁下有如此本事,若能弃暗投明,及早拨乱反正的话,则老夫可以在皇上面前,担保赦免你附逆之罪。” 唐霜不喜反惊,心下更是凛然。眼看彼此已然到达兵戎相见,不死不休的地步。哪里还有可能说什么弃暗投明拨乱反正的话?假若自己当真信了宇文述这句话,那么当时或者无事,但事过境迁之后,杨坚假如坚持要将自己治罪,宇文述又能有什么办法?所以这话听起来好听,其实根本就是想动摇自己心中战意而已。本来彼此功力也是旗鼓相当,可是自己若稍有犹豫,这胜负之数,还用多说么? 有念及此,唐霜更禁不住暗叫厉害。冷冷道:“宇文大总管实有过人之处,无怪由周而隋,历经改朝换代,宇文家也始终不失帝皇之宠。可不知道这担保无事四字,大总管可曾也对宇文大冢宰,以及独孤景公等人说过么?” 所谓宇文大冢宰,就是前朝北周权臣宇文护。而独孤景公,则是独孤峰之祖父独孤信之谥号。当初宇文述深得宇文护信任,为其身边亲信。宇文护忌惮独孤信功高,所以下毒将他害死。其时宇文述本有机会向独孤信示警,但他并未说话。后来周武帝宇文邕下手铲除宇文护,其时宇文述也有机会说话,可以将死刑改为只是废为庶人终生监禁,但宇文述也没有说话。宇文邕亲掌国政之后,对宇文述之才也很是爱重,先后召其为左宫伯,累迁英果中大夫,赐爵博陵郡公,后又改封濮阳郡公。但武帝死后宣帝和静帝相继驾崩,宇文述又立刻改换门墙,投靠了当时还只是左丞相的杨坚麾下。 想当年后汉三国时,吕布先投丁原,后投董卓,再在穷途末路中投靠刘备,都先后反了旧主。因而被骂为三姓家奴。而宇文述的一生行径与之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了。此时唐霜提及他当年旧事,哪怕口中说得文雅,然而宇文述听在耳里,又何异于被对方指着鼻子破口大骂?数十年往事历历,霎时间尽皆如在目前。尽管可以推说都是形势所迫所以不得已而如此,但在内心最深处,毕竟也不能丝毫无愧。 刹那间宇文述面色微变,但旋即消逝无踪。只淡淡道:“成王败寇,弱肉强食。世间事本就如此。阁下何必执着。” 唐霜眼眸内有一抹沉痛之色掠过,凝声道:“大总管说得好。既然如此,又怎知今日之王不会成明日之贼,而今日之贼岂非不能成明日之王?我本亦有心弃暗投明,但……究竟何处是明,何处是暗?” 宇文述以赦罪招安为诱饵,企图动摇唐霜战意。唐霜也翻对方老帐,企图激得对方失却冷静,好方便自己从容下手。两人虽然还未当真动手,然而高手相争,又岂只限于拳来脚往而已?彼此唇枪舌剑之争,其犀利之处,更是丝毫不下于刀枪。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彼此各逞心计而不果,宇文述和唐霜心中固然也对对方的评价再提高一层,可是更知说话已将到尽头。接下来就当真刀真枪,拼个生死了断了。 宇文述随手引臂圈引。不远外落在宇文化及身边的虎啸神刀登时一跳,随即如磁摄铁,自动飞起投向宇文述掌间。大总管挽个刀花,伸指轻弹,立即就有“嗡~”的清响之声不绝于耳。这柄地神兵本来就是宇文述年轻时惯的佩兵。不过中年以后他功力渐深,地位日高,已经极少有机会与人动手。所以就把它给了自己的长子宇文化及。如今再度握刀,宇文述面上无怒无嗔,横刀当胸,沉声道:“既然王已非王,贼已非贼。那么王贼之间,便是强者为胜。请。” ------照例求收藏的分割线------ 虽然和本书内容武官,不过我还是要喊一声:司马懿是个低能的sb!! 第一百一十一章:绝寒斗绝寒(下) 表妹来家小住,一句就是:表哥你瘦了哦。然后去称称,果然瘦了两公斤……悲哀啊t_t ----这是求红票和收藏以纪念偶的脂肪滴分割线---- 唐霜本来赤手空拳。但他随手在旁边结冰的小树上折下一根长约半尺左右的树枝,〖寒霜诀〗内劲催动,一柄晶莹剔透,长约六尺又半左右的冰剑赫然成型,正是唐霜的“冰锋剑”。此剑虽只由坚冰所凝,但锋锐坚固之处,比虎啸神刀也绝不会差得了多少。他沉声道:“理当如此。请!” 声尤未落,宇文述骤然率先闪电出击。虎啸神刀斩出道道凛冽寒流,中者犹如身遭万针穿刺,必将血脉冻结惨死当场,正是一式〖冰寒刺骨〗。电光石火间唐爽振腕出剑,〖寒锋饮血〗以攻对攻,一招已是毫不留情的两败俱伤打法。他是缸瓦不怕碰瓷器。可宇文述却又怎肯和个江湖汉子同归于尽。当下被迫回刀自守。兔起鹘落间刀剑相交,出“嚓~”的哑响,两人同觉对方兵刃上生出一股无匹大力,就要将自己震后倒退。宇文述沉肘堕臂,借力打力连消带打,虎啸神刀非但未被震开,反而生出一股阴柔黏劲粘住冰锋剑,更猛烈逆向旋磨,要将冰锋绞得脱手飞开。 虎啸神刀粘力极强,单论内家修为的话,二人也不过在不过在伯仲之间而已。故此唐霜纵使连连劲,竟始终摆脱不了对方纠缠。他也是身经百战的。当下虽急不乱,纵声清啸着抽身腾空,人如陀螺随剑急转,荡开刀锋之余,更形成一团龙卷冰风向前急钻。这着奇招大出宇文述意料之外,急忙鼓尽真气凝冰护身,正是〖冰玄成盾〗。一阵令人听得刺耳牙酸的摩擦声中,冰锋剑深深刺破冰盾,去势却是越来越慢,终于在距离宇文述咽喉还不足半寸之外用尽力量而被迫停下。功败垂成,实在可惜可叹。 宇文述艺成以来数十年,战过的敌人可谓数以百计,可是若论生平遭遇之险,实以适才唐霜这凌厉无伦的一剑为最。大总管不惊反喜,纵声大笑道:“好!好!果然后生可畏!再接老夫一刀。”顷刻间虎啸神刀斩削劈割,〖冰剐万斩〗展开疯狂反扑。不但刀锋可以致人死命,甚至只是被刀气稍微沾及,都是当场分尸惨死的结果。方圆五丈内,一时尽成生人莫近的死地。其杀力之霸之烈,委实骇人听闻。 别看宇文述当日在大兴城皇宫之中,和李渊联手对付那天竺僧尚且不敌。实质那只是因为在杨坚面前,两人都不敢动用兵刃,以至本身武功无法尽情挥的缘故而已。此际他战意如狂,兼且全无顾忌。所以更加能够水平挥,打出十二成的功力。别说天竺僧,哪怕摩诃叶亲身到此面对此招,恐怕都不得不先避其锐气,然后才能再重整攻势。而唐霜招式已老,更不可能逞强。 雪厂之主当下运剑成盾,绕身自守。〖漫天锋霜〗剑影纵横,尽将宇文述刀势拒于门户之外。这招连消带打,守中藏攻。刀光去势未尽,冰锋剑早闪电般反守为攻,疾刺宇文述咽喉。剑势虽然看来厚拙得〖锋寒不露〗,可是正因为“不露”,所以去势亦无一定规矩。招中藏招,变中藏变,委实难以应付。宇文述暗叫声:“厉害!”知道若然后退,那么对方剑招势必如影随形而至,一着比一着更加凶狠。于是当即拗腰趋避,更加屈膝跪在结冰的地面上向前行险滑行突进,反而欺近了唐霜空门。这个姿势之下,虎啸神刀的刀刃急切间却回转不过来。宇文述顺势就用刀柄向唐霜丹田狠撞。唐霜冰锋剑太长,同样也难收回格,情急之中曲肘沉臂,剑柄向下猛/撞。 “嘣~”的崩裂声起,刀剑之柄同时硬撼。虽然功力悉敌,不过到底冰锋剑比不上虎啸神刀这地神兵的坚固。刹那间剑柄震断了三寸左右。唐霜见机极快,左手紧随着一掌拍下。可是宇文述见机也不会就比他慢了。电光石火间同样用左手一拳向上轰出。拳掌相击,“哧~”地爆裂出大团冻入心肺的寒流。宇文述身形被迫向下一压,膝盖“喀~”地将脚边冰面压成蜘蛛网的形状。唐霜则是被震得向天飞出。他凌空一个空心筋斗,轻轻巧巧地落在七步之外。两人同觉胸腹间气血翻涌,急忙运功镇压平复。 一轮刀剑交拼,双方也多少试探出了对方的斤两底蕴。深知对方果然是自己毕生所仅见的强横劲敌。心中更不敢存有丝毫轻敌大意之心。宇文述缓缓站起,“嗬嗬~”地吸气调息。蓦然间四周气流尽被他牵扯倒卷。整个人离地凌空悬浮,其状有若魔神。足见其内气之吐纳流转是何等雄浑惊人。唐霜神情凝重,一振冰锋剑。周遭气流也同样呼啸回旋。两大高手的气场各自形成护身界域,内劲隔空展开无形激斗。 顷刻间只听“劈劈啪啪”的爆裂连环不绝,听之亦足催魂荡魄。两者尽皆戮力以赴,杀意之浓,实是惊天动地。独孤峰神色大变,当即纵身抄起独孤霸和宇文化及两人远远后退。唐倒四也顾不上追击了,出手抓住唐恨晚臂膀,急声叫道:“晚娘,快退。”两人同展身法,倒纵急避。还未来得及落地站稳身形,更强更猛更惨烈的二波战斗,已然展开。 宇文述仍是率先抢攻。虎啸神刀攻势犹如九天银河倾泻一难收,汹涌暴烈的森寒刀光层层叠叠,〖冰河莽莽〗后浪推前浪地向唐霜疯狂斩劈,就似要将他彻底淹没吞噬于刀下。强招临头,唐霜也打出火气,半点不甘退让。长剑起处,登时泛涌出绵密无比的〖冰涛骇浪〗与冰河相抗。两大高手豁尽死拼,其势岂容说笑?霎时间刀光剑影纵横并射,独孤峰和唐倒四唐恨晚三人假若不是知机早避,只怕这当口已难逃池鱼之殃。纵然如此,在双大高手合力逼的骇人寒意之下,三人尤觉退得不够远,不但冷得入了身,更加冻得入了心。脚下不自觉地连连倒退,早退到小山丘的山脚位置。 炽烈战意推动阴寒内劲,彼此也攻多守少,越打越狂,除去对方的刀锋剑刃以外,眼眸内再看不见任何事物。弹指瞬间,两大高手也不知道究竟已经中了对方多少刀与多少剑。不知从几时开始,开战以来就未曾停止过的洁白大雪之中,已然夹杂了点点触目惊心的红色冰晶。赫然是仍未落地,已遭透骨寒流所冻结的血。刀河剑浪怒吼咆哮着相互推挤,交击清音更似轰雷闪电般震耳欲聋。两道身影快逾流星般乍合乍分,其动作简直已是肉眼无法捕捉的快! 如轰雷电挚,似星丸跳掷。酣战中眨眼已过千招。激烈交拼间所产生的无数残像,倏然尽被刀剑斩破而消失。相距三丈有余,遥遥对峙。两人身上尽是伤痕累累,但那神情看上去,却半丝也不觉得痛苦,只有十二分的愉悦。极度的痛与极度的快相互交织缠绕,已经形成了最终极的----痛快! 宇文述意兴飞扬。就仿佛整个人也忽然间年轻了十岁。抚掌大笑道:“痛快痛快。老夫这几十年来营营苟苟,久已未曾如此痛快过了。唐霜啊唐霜,今日杀了你之后,却教老夫余生之中,再上哪里去找一个同是修练玄冰真气,又能与老夫修为相若的敌手来?痛哉痛哉。” 唐霜悠悠长叹,振剑道:“知音难求,知己的敌人更是难求。但世间事不如意者十常**,本就是欢乐少而愁苦多。无论如何,你我今生既然已经能有这一战,那么不管之后究竟谁死在谁手里,却也终究不枉来这人世间走得一遭了。大总管以为可对?” “然也然也。”宇文述点头感叹道:“只可惜老夫毕竟入世已深。此身深负皇恩不能不报。所以胜负之数,也是不能不争了。唐霜啊唐霜,以后每年清明节,老夫定会记得让人给你奉上水酒纸钱。黄泉路上,你也可以走得安心了。” 唐霜微微一笑,道:“大总管言下之意,是吃定了在下不是大总管敌手吗?却只怕太过托大了吧?” 宇文述抡刀虚劈,凝声道:“口舌之争,何其无聊。究竟是龙是蛇,一试便知。姓唐的,咱们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大总管此言正合我意。”唐霜面色一沉,催运起越极限的十五成功力。毕生修为的〖寒霜诀〗内劲霎时间似山洪爆,全面启动。精纯无比的玄阴寒劲贯注周身每一根经脉与每一处穴道,顷刻间过百处刀伤剧痛全消,这雪厂之主提剑冉冉离地浮升,身边寒流的凛冽程度,登时更为之激增了十倍以上!蓦然间无数锐利冰晶凭空凝结暴起蔓延,所到之处,万物生灵尽皆冰封,唐霜行功已达极点,周身真气滂湃不吐不快,即刻朗声清啸,刺出了他毕生中最强最盛最精彩的一剑----〖寒极无霜?惊雪无常〗! 前所未见的猛招当前,宇文述直是兴奋如狂!他高举虎啸神刀,浑身骨节不断传出清脆的劈啪爆响。媲美北极寒风的冷冽气流同样向四面八方汹涌狂喷,威势惊天动地。大喝声中,方圆十丈以内骤然顿变一片漆黑。仿佛连时间和空间,也全在这刹那遭遇无情冻结。其声势之盛更是空前未有。这招便是冰玄劲的终极杀着〖冰玄冻时空〗! 冷冷冷!漫天飘雪似飞刀,天愁地惨碎万物。寒极惊雪冻时空,冰河世纪现尘寰!绝寒对决,究竟鹿死谁手? 遮蔽视线的寒气散去,答案也随之出现。唐霜和宇文述彼此出的寒流冷气相互纠缠,最终共同凝结成一座峥嵘嶙峋的巨大冰山。两大高手保持着刀剑相击的姿势,被活生生封在冰山之中,就仿佛两个被永恒僵冻的标本。或许,修练着同出一源的武功,彼此功力也差相仿佛的两个人,其实根本不可能真正分出胜负。所以唯一的结果便只有----同归于尽!? 不!同归于尽并不是这场激战的最终结果。尽管武功相同、修为相近、必杀绝技也惊人地相似。可是他们所使用的兵器,这个看上去似乎微不足道的砝码,却终于成为了决定最终胜负的最关键因素。冰锋剑纵然坚固锋锐,可始终也只是寒冰所凝。本质上就远不如地神兵的虎啸神刀坚固。所以两招杀着正面对撼那一刹那,宇文述在抵挡对方猛劲的同时,仍然保留了半成内劲未用。 正是这半成内劲,让宇文述即使被封冻在冰山之中,仍然也有力自救。顷刻之间,但见无数道细微裂纹从刀刃之上迸,迅爬满了坚固冰山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紧接着,连串轻响之中整座冰山轰然崩裂粉碎,终于化作遍地钻石般美丽的冰晶碎片。周身血肉已和冰山相连的唐霜也随之粉身碎骨,死无全尸。而还剩余半成内劲护身的宇文述则徐徐落地。他满面疲惫,神衰气颓。但无论如何,这场生死激战最终能够活下来的不是唐霜,而是他宇文述。 张口吐出一口冰蓝瘀血,将唐霜残留在自己经脉之间的余劲驱除。宇文述重新将腰杆挺得笔直,转身面对山丘之下的大隋官兵,高高举起虎啸神刀。 迎接他的不是卓跃欢呼,而是从数万个喉咙中,所同时喊出的一声骇然惊叫! 第一百一十二章:血的止,也是血的始 唐霜败了!雪厂完了!七百八十五条人命,唐门之中隶属于雪厂门下,合共七百八十五名老弱妇孺,外加上山丘之下那仍在酣战中的千名唐门白衣子弟兵,紧接下来都必须迎接最悲惨以及最血腥的命运。而这个结局,从宇文述竭尽余力震碎冰山的那个刹那开始,唐倒四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可是有关系吗?他唐倒四上无父母,旁无兄弟,下无子女,根本就是孑然一身。对于如今这个由唐十三所控制的唐门究竟是死是活,他难道还会在乎? 答案是:会!不是为了唐门,也不是为了雪厂的七百八十五名老弱妇孺,更不是为了那仍在酣战中的千名唐门白衣子弟兵。而仅仅在于她,唐恨晚! 她是例外!只有她是唯一的例外!甭管她怎么放/荡形骸,也不管她为何总是对自己不冷不热,更无论她找过多少个男人。可是唐倒四此生此世之中,始终也只爱这个女人。只要她过得好,过得开心,过得快活,那么唐倒四就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是心甘情愿。 很傻吗?确实很傻。但是只要我愿意,那么……又有何妨? 所以,唐倒四便绝对不能让唐恨晚死。而想要唐恨晚不死,宇文述便非死不可! 闪念瞬间,唐倒四已然下定了最大决心。双足一顿,十二成〖逆天霸劲〗功力毫无顾忌地全面爆,令整座小山丘也如地震般激烈颤抖不休。唐恨晚惊呼道:“四哥。你……”话尤未毕,唐倒四怒声大吼道:“晚娘快走!”凌空翻身,头下脚上地一着〖倒踢北斗〗正中唐恨晚后背。千均巨力却没伤到她柔弱娇躯之分毫,反而裹护着她如腾云驾雾般向外笔直飞出。山丘对面始终对这两名唐门银阶杀手虎视眈眈,未敢有半点轻忽的独孤峰眼神一凛,暴喝道:“叛贼还敢弄鬼?”手执斩马大刀纵身飞扑而上,对准了唐倒四当头就是一记〖独劈华山〗。 哪知道唐倒四所修练的〖逆天霸腿〗委实诡异非常。也不知道他怎么一扭腰,左脚早已踩在斩马大刀的刀脊之上。霎时间借力腾飞,整个人有如旗花火箭直冲霄汉,狂喊道:“宇文述,纳命来!”喝声未停,这雪厂中最强的银阶杀使身若陀螺般急旋烈转,毕生苦修功力尽数贯注右脚,向山顶处的宇文述,踢出逆天霸腿最后也是最强一记杀着:〖逆天无悔〗! 激战过后,既伤且疲。眼下的宇文述,简直就连要支持着继续站立不倒,都已经十分勉强。正是黄台之瓜,何堪再摘?面对唐倒四这满蕴必杀意志的凌厉腿招,他又何来力气抵挡或者闪避?这刹那间,宇文述轻声长叹,无奈地闭上眼睛束手待毙。心里头来来回回,却只是一个念头。 “他奶/奶/个熊。想我宇文述为官几十年,向来奉行‘韬光养晦,明哲保身’八个字。凡事总留三分力气。哪怕事有不谐,亦能确保全身而退。今天却不知道究竟了什么疯,竟然毫无保留地和这个唐霜豁尽拼命。他个王/八/羔/子的。果然报应立刻就来了。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啊!” 不甘心,又能如何?假若不甘心死就能不死,这世上可还有死人吗?所以,宇文述是绝对死定了。只要他一死,纵然独孤峰还活着,却也没有足够的能力与威望去接过山丘下那数万士兵的指挥权。以数量取胜的蜀军就能打破僵局,取得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 迅雷不及掩耳间,杀招如电光横空急。紧接着,便是“咯嘞~”的古怪碎裂声响。肝脑涂地,鲜血横飞。这个片刻前还意气风不可一世,仿佛只手可掌握全局的大高手,眨眼间头颅爆碎,落得个惨淡收场。那具颈项以上所有东西都不再存在的尸体,“扑通”地直挺挺摔倒在地,迅变得冰冷。 “四哥~”撕心裂肺的一声悲声凄呼之中,独门武器〖柔情扣〗破空飞来,顶端处精钢锁环“喀哒”地牢牢扣住了山丘上的一根冰晶。唐恨晚看似弱不禁风的身子,随即紧随在锁环后面的铁链之后去而复回,倒扯风筝般扑向唐倒四的尸体。独孤峰正要回落的心脏猛然又提上了嗓子眼,暴喝道:“贱人还敢来送死!”闪身移形换位挡在宇文述身前,斩马大刀刀光急闪,唐恨晚由胸膛至小腹,被硬生生劈开一道足以致命的深深伤口。 唐恨晚“啪嗒~”重重摔落地面,却尤自不肯放弃,艰难挣扎着一寸一寸地挪动身体,那双美丽而绝望的眼眸中,除去唐倒四的尸体以外,便再别无所有。独孤峰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任由自己肚肠淌出伤口也不管,硬是用尽最后半分残力,伸出去用力握紧了唐倒四的手,这才带着满满的幸福……颓然死去。 “四哥啊四哥,你的心意如何,晚娘如何不知?只可惜此生既已生于唐门,此身已是不能自主。爱上我这污秽的不祥人是错,而我又岂可再错上加错?可是今日……今日……你既已死,晚娘难道还可以继续厚颜独生么?四哥啊四哥,咱们纵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可同年同月同日死,总算也比那些幸运吧?黄泉路远,你且等晚娘一等。咱们来生来世,再做一对永不分离的----恩爱夫妻。” 从宇文述破冰而出再到唐倒四唐恨晚先后惨死,这连串变故,尽皆只生于兔起鹘落之间。山丘下过千唐门子弟兵、五百两大门阀的亲卫家兵、二万隋廷官兵、四万蜀中叛军合计过十二万多对眼睛,根本都来不及看清楚山丘上究竟生了些什么事。惊魂稍定,又听头顶天际之上一声龙吟,不由自主地又再抬头相观。但看晴天白云之下,有条遍体玄乌的巨大妖龙正引吭长啸,啸声威烈霸道,正是妖龙黑霸王。龙吟长啸未停,有人朗声清唳着从黑霸王背上跃出。正似九天雄鹰,振臂盘旋而下。不是杨昭,却还能是谁? 黑霸王日飞千里。而南郑城和米仓山之间的距离还不满百里。有了它帮忙紧赶慢赶,虽然途中还有其他外务耽搁了些时间,但杨昭也总算及时回到了南郑城外,并且凌空掷出阴阳令,后先至地贯穿了唐倒四的脑袋,硬生生将宇文述从这雪厂最强银阶杀使的致命杀腿之下救了回来。双足甫踏地面,小王爷赶忙扶住宇文述,将一股柔和淳厚的真气度了过去。〖无字真经疗伤篇〗动,宇文述登时觉得浑身里里外外一片暖洋洋地,实有说不出的受用。只不过眨眼工夫,身上所负的内伤竟已痊愈小半。 压在心头老半天的那块大石好不容易终于搬开。独孤峰总算能够长长吐出口大气。这场激战简直一波三折,假若再生出什么变故来,他简直都要被吓出心脏/病了。要知道宇文述是三军主帅,他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杀而导致全军覆没的后果,将来回到大兴城,在杨坚面前他岂能担当得起?这时候也顾不上多问为什么,赶紧上前先去护住宇文述再说。杨昭见他过来接手,也就顺势放开宇文述,随手从唐倒四的尸体上拔出阴阳令,鼓劲震去上面沾染的鲜血然后收回背后。问道:“大总管,独孤骠骑,你们都没事吧?” 独孤峰苦笑道:“我们两个倒总算没事。不过二弟还有宇文千中……唉~” 所谓宇文千中,就是指宇文化及了。因为宇文化及是太子仆千中官,执掌千中刀,职责为宿卫东宫,所以独孤峰如此相称。杨昭目光稍微向不远外倒在地上晕迷不醒的独孤霸和宇文化及两人一瞥。心中对他们生死却也不怎么在乎。凝声道:“今日之战,全是唐门阴谋。详细情况,三言两语间也说不清楚。大总管,请借兵符一用。” 宇文述叹口气,深知自己受创非轻。眼下确实也不宜,更没那个精力去指挥大军了。当下从怀中取出麒麟兵符递给杨昭。小王爷恭恭敬敬地伸手接过。他转身走出几步,面对山下的数万人马高高举起兵符,就要开口喊话。 就在同时,一声细若蜂鸣,却满蕴不祥杀意的“嗡嗡~”轻响,骤然传入耳畔。 本来安居原位稳健跳动的心脏,猛地提起到喉咙。收缩再扩张的频率更陡然提高了十倍也不止。杨昭眼眸急遽收缩,浑身冷汗直冒,血脉沸腾几乎难以抑制。这种感觉是叫做……恐惧? 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恐惧什么。却本能地只想逃避,逃得越远越好。全身劲力当即尽集双足,〖水火不容〗所爆的强大推进力将杨昭猛地向横里推开。只相差百分之一秒,一道巨大无匹的漆黑剑气凭空现身,狠狠轰进了杨昭刹那之前所站的地面。黑色剑气所蕴藏的骇异大威力,当场全面启动。巨爆声响震耳欲聋。沙崩石碎,泥土翻飞。非但惊天,兼亦动地!整座小山丘都在激烈颤抖,顷刻间圆锥形山体被硬生生挖去一大块。就仿佛那袭来的不是区区一道剑气,而是一枚洲际弹道导弹! 高手对垒,除实质性动手过招之外,精神方面属于比较玄异层次的较量,是决定生死的更大关键。故此对于杨昭、宇文述这种层次的高手而言,只要对方心起杀机,感应立生。其凡敏锐的灵觉,已经能够保证根本没有“被偷袭”这种事情。可是刚刚那道黑色剑气出现之前,除去几乎微不可闻的蜂鸣声以外杨昭各本就没有感应到有丝毫杀机存在。而一击之下就能将山丘炸掉半边,这种力量简直就是乎想象的存在。而且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是…… 这道黑色剑气,究竟从哪里来的? ----偶素照例求收藏和点击以求红票滴分割线---- 黑色剑气究竟是什么,看过《温瑞安群侠传》的朋友应该都知道了。哈哈,最新一期,关七爷整蛊李沉舟,气得燕狂徒吹胡子瞪眼,实在太好玩了,哈哈:p关七爷满寨! 第一百一十三章:初会唐十三 未等小王爷想得明白,“嗡嗡~”的蜂鸣震动声二度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响起的方位却似乎和之前稍有不同,而心中警兆也未如之前的强烈。脑海中念头如电乍闪,顷刻间杨昭面色剧变。脚下不假思索再使〖水火不容〗,身如疾电般直扑向笼罩于飞扬烟尘之中的两道身影,大喝道:“趴下伏倒!”一对黑白阴阳令同时紧握在手,双令交叉旋转,衍生黑白气团将自己连带宇文述和独孤峰也统统裹护在内,正是两仪八法中一式〖天旋地转〗。 电光石火之际,二道黑色剑气诡奇现身,度依旧快逾电闪。然而这次杨昭既然先有了心理准备,又判断出了剑气所要袭击的目标而预先张开阴阳令黑白气团作为防护,便再不复一剑气出现时的狼狈。迅雷不及掩耳间,黑色剑气狠狠轰打在黑白气团之上。杨昭只觉双手虎口剧震,手上两柄神兵在这股匪夷所思的巨力冲击之下,几乎就要脱手飞出。心中情知假若抵挡不住,就是三个人同时丧命的后果。他咬紧牙关狂催真气,凶狂火麒麟形相透体而生,黑白气团不但旋转更急,而且更随之向外膨胀了好几尺,居然将黑色剑气堪堪挡在外围,令其始终无法寸进。 这黑色剑气虽然凌厉无匹,可是看来却缺乏韧性,只持续了几个弹指间已后劲不继。眼看着只要再坚持多两三个瞬间,它便要自动消弭于无形了。被杨昭保护在自己身后的宇文述和独孤峰两人,不自觉地伸手抹去额上的淋漓冷汗,正要长舒一口大气之际。却陡然……只听得“嗡~”的三声蜂鸣响起。 三黑色剑气,竟破空由后方袭来! 单单是运使阴阳令抵挡一黑色剑气,便已经让杨昭几乎连吃奶的力气都榨了出来。俗话说得好。往已经负重千均的骆驼背上多加一根稻草,便能将它的脊梁骨压断。可是此时此刻,三凭空现身的黑色剑气又何止是根稻草那么简单,那简直就是另外一块千均巨石!却试问,小王爷又如何能挡,如何能接? 可以挡,也可以接。因为骆驼力气再大,始终也只是头畜生。而杨昭却并非畜生,而是论本身修为,已经达到当世一流水准的高手。更别说,在他手中还掌握着了一对天神兵:阴阳令。 旋转不休的黑白气团,骤然以极快度先外扩再内缩,二黑色剑气被稍微逼开半寸,随即因着气机交感而将本身隐藏的潜劲尽数激,狠狠刺上黑白气团。未想到到杨昭这着〖天旋地转〗用劲之巧,委实妙到颠毫。黑白阴阳二劲忽然转换成纯黑阴劲。孤阴孤柔逆奇流,竟将黑色剑气的庞大威能,半丝不剩地彻底吸纳并且化为己用。电光石火之间,纯黑阴劲再转为纯白阳劲。独阳独刚绽奇华,杨昭侧转半身,双手神兵各自往左右一分,阳令隔空虚劈,赫然将吸纳入体的黑色剑气再融合了本身内劲打出,正好和三破空飞射而至的黑色剑气正面对撼。 两道黑色剑气狂野交拼,刹那间但听巨暴声响震耳欲聋,滂湃冲击波随即似钱塘怒潮般汹涌四溢。声势威力,甚至比百吨炸药同时爆炸更加来得浩大恐怖。百步之外正在酣战中的那上千唐门白衣子弟兵,以及那五百隶属两大门阀的亲伟家兵,骤然同时觉得好象有人在自己心坎上狠狠轰了一拳。一千五百个喉咙同时甜,竟是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挥舞刀枪,各自踉跄后退,张口狂吐出好大口鲜血。 身处爆炸核心的杨昭,感受到的只会被山下士兵更加难过百倍。阴阳令为东极帝君与西王母耗费千年修为神通所铸炼而成,代表“持平”的天神兵。可以包容始于混沌初开的阴阳两极元气。化戾气为祥和。而利用这特性而创出的〖天旋地转〗一式若然臻至化境,更能挥出调和阴阳,死生逆换的神奇大威能。只是那黑色剑气的威力委实强悍得匪夷所思,而小王爷修练亦仍有不足,未能达到完全借力打力,本身却彻底置身事外的完美境界,所以仍然难免受了点轻伤。 此时此刻,小王爷就觉自己五脏六腑翻滚如沸,胸口更烦恶欲呕,偏偏又什么都呕不出来。实在难受得难以言喻。正要运起〖无字真经疗伤篇〗心法平复镇压,骤然间耳边却听见了“咻~”的一声尖锐破风鸣响。甚至连动念应付的间隙都没有,立刻就听见“当~”的金铁巨震。独孤峰随之沉声闷哼。杨昭透过滚滚烟尘回头相望,只见他手上那柄精钢打造的斩马大刀,已经扭曲成好似一根炸麻花。独孤阀主则不由自主坐倒在地,口角处渗出几缕血丝。 那不是黑色剑气四,只是二和三剑气相互对撞之际,因为彼此威力并不相等,无法做到完全相互抵消而爆散乱射的半丝剑气残余而已。独孤峰毕竟也是位高手,单凭这半丝剑气残余,还取不了他的性命。杨昭“嘿~”地吐出口长气,移形换位,重新把宇文述和独孤峰护在自己背后,阴阳双令相互交击,出“叮~”的清响。凝神戒备,准备迎接即将出现的四黑色剑气。 然而,四黑色剑气却迟迟也没有出现。而远处的隋朝官兵和蜀中叛军,却陡然间起了阵不大不小的骚动。紧接着,人潮如浪翻滚,自动向左右分开让出了条通衢大道来。马蹄得得,有一人一骑如入无人之境,悠然向小山丘之下奔来。那上千白衣子弟兵乍见此人,面上立时呈现出满腔又惊又喜之色。就连近在咫尺,随时可以挥动刀枪给自己来上致命一击的敌人也都顾不上了。当即同时面向那人单膝下跪,竭尽全力大声祝颂道:“文成武德、泽被苍生,中兴圣门,寿与天齐,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圣门主驾到。属下等恭迎圣门主!”声音整齐而铿锵,显然并非临时凑合,而是早用过几番苦功训练的。顷刻间战场上合计数万人马,居然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一连串祝颂传入耳中,小山坡上三人反应却又各自不同。独孤峰是睁大了双眼,似感难以置信。因为那几句祝颂听在他耳中,委实大逆不道至极。虽然对方已经摆名车马是要造大隋朝廷的反,可至少也是和蜀王杨秀站在同一阵线吧?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家伙居然要手下向自己大喊什么“文成武德、泽被苍生”,难道现在就已经和杨秀翻脸了不成? 委顿在地的宇文述,其反应则是面若死灰,不住苦笑。眼前这人气派固然大得狂妄,但却也绝对有实力支持这份狂妄。别的不说,假若先前那三巨大黑色剑气确实是他的手笔,那么单单凭着这手鬼神莫测的绝技,便已稳稳凌驾在正一道掌教朝阳天师之上。甚至连极乐正宗宗主摩诃叶与其相比,隐隐也似略逊了半筹。如此一名修为通天的狂人,既然胆敢将本身野心毫不掩饰地大白于天下,那么必定有其依仗。自己这边既尚且疲,兵力也屈居下风。无论怎么看也毫无胜算可言。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难道这一关始终劫数难逃,今日就是我宇文述毕命之期吗? 宇文述和独孤峰各自怀抱惊惧,都是不由觉地心笙动摇,显得患得患失。但对于杨昭来讲,眼前这家伙的出场方式,却委实只想让他为之放声大笑。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大哥,你究竟从哪里来的?不会是天外来客,和那位浑身绿头顶还有两条触须,没事就爱站在天空上向下面偷窥的神仙是老乡吧?还有啊,兄弟你割了没有的?要不要再喊两声“日出东方,唯你不败”啊? 那占尽声势,霸意凌人的出场方式,在自己眼中居然变成了个天大笑话。甚至连先前那黑色剑气所带来的震撼也因之被消弭了大半。想必这位骑白马穿越万军而来的仁兄,事前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吧?杨昭嘿声冷笑,阴阳双令交错互击,出“叮~”的清脆轻响。道:“大总管,独孤骠骑。情况看来有变。我去会会这狂妄的家伙,你们各自小心。”语毕随手轻抛,麒麟兵符在半空中划过道弧线,重新落在独孤峰怀中。杨昭更不回头,大踏步下山,径直迎上了那策马而来之人。 彼此相隔大约十步之遥。双方也仿佛早有默契地同时停下脚步。四道目光在半空中直截了当地相互碰撞,激溅出大蓬看不见的火花。杨昭心下凛然,已觉方寸微乱。因为适才那几句可笑祝颂而自然滋生的轻视之情,瞬息间便似滚汤泼雪般瓦解冰消。代之而起者,却是一片迷惘。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击败你的敌人,便要先了解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乃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无奈,此时此刻小王爷偏偏就捉摸不到眼前这骑在马背之上的年轻男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他既霸道,又儒雅;既仁慈,也残忍;既温柔,又冷酷;既深情,亦无情。只是匆匆一瞥间,杨昭已然在对方眉宇及双瞳之间,同时现了如此多极端却又是自相矛盾的复杂气质。而以杨昭的阅历目光,亦没有办法可以知道究竟这许多张面具之中,究竟哪张只是掩饰,而哪张又是他的真面目? 纵使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不少关于这个人的传闻。哪怕自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面对及应付这强敌。可是当双方真正见面时,杨昭便猝然觉,原来之前那些传闻,根本不足以形容这个人的可怕。而自己所做的任何准备,也都还远远未足以应付这个人。 杨昭闭上双眸深深呼吸。随即再睁开眼帘正视着对方,缓缓道:“阁下就是唐门门主,唐十三么?在下杨昭。”他无论神情语气,尽皆不亢不卑,显得泰然从容。只这眨眼工夫便能将胸中波澜尽数压下,可见养气的功夫大是不凡。那马背上的赳赳汉子嘴角微往上牵,徐徐道:“难怪本座那老朋友亦誓杀你而后快之。果然不错。” 杨昭剑眉一挑,反问道:“老朋友?门主是说杨秀吧。唐门一向与世无争,所以才能立派数百年而宗门不堕。门主年未而立便登大位,就此占地称雄,何其快哉?杨秀起兵造反,以子忤父,可谓大逆不道兼十恶不赦,迟早必然要自食其果。这趟浑水,门主实在是不该趟的。” 唐十三淡淡道:“燕雀安知鸿皓之志。大丈夫便当意在天下。唐门历代祖宗,尽是些龟缩于穷乡僻壤,关上门来做山大王便自我满足的愚蠢懦夫。本座胸才伟略,天生就是人中之龙,又岂可与他们相提并论。” ----偶素求收藏恢复四位数滴分割线---- 刚才上qq群聊天,有朋友问我要不要把唐十三娘化一下,这个么……12从来没想过呢。但是假如真的娘化了,似乎也很好玩的样子哟,大家怎么看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唐门剑器,五招战约(上) 杨昭摇头道:“意在天下者,又岂止门主一人而已?二百年前,后燕君主慕容氏手掌天地盟,不但威震江湖,抑且也纵横中原,堪称不世枭雄。试问天地盟如今安在?数十年前,妖盟亦曾叱吒风云,不可一世。可是妖盟现在又如何了?门主企图逐鹿中原,难道就不怕重蹈前辈覆辙,最终将祖宗基业也毁于一旦,徒然牺牲了唐门子弟的性命吗?” 唐十三笑笑,道:“燕王和九千岁之流,又岂能与本座相提并论。牢牢记住,本座是唐十三。空前绝后,前无古人更加后无来者,每隔一十三年就要做一件惊天动地大事的唐十三。唐门门主之位,决非本座人生成就的终点,顶多只是一块微小得渺不足道的踏脚石而已。祖宗基业?嘿,本座之所以能有今日这身本事,全凭自己艰苦努力而得来,又何曾仰赖过祖宗萌护了?至于唐门子弟……杀一人为阶下囚,杀百万人便为盖世英雄。自古如是,今日亦然。能够替本座的大业作出贡献,是他们的荣幸才对。” 杨昭眼眸中有怒意一闪而逝,沉声道:“你把人命看作是什么了?” “数字。”唐十三淡然道:“做大事者,人命本来就只是数字。假如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么便根本不配居于人上。杨昭,本座开始以为你还不错,可是现在看来,本座却是错了。像你这种婆婆妈妈的妇人之仁者,哪怕武功再高修为再深,也永远不可能成就得了大事。” “你们这些人所谓的大事,无非就是残民以逞,以天下百姓血肉而奉一独/夫的无尽贪欲而已。”杨昭冷冷道:“别说你和杨秀不可能成事。便是成了,顶多就是桀纣之辈。将来死后,必遭千秋万世无情唾骂。” 唐十三哂道:“历史本是凡人书写。只要本座成就得了大事,那么本座就是开国之雄,后人也只会崇拜赞颂本座的雄才伟略而已。更何况本座既然已经执掌无上权柄,则那些什么千秋万世的唾骂,于本座而言也不过蝉噪蛙鸣,却又何足惧之。” 杨昭凝视唐十三,老半天亦沉默不语。良久良久,他终于缓缓点点头,沉声道:“我终于……明白了。所谓唐十三,就是一个意志无比坚定,而且对自己心目中那套歪理邪说信之不宜,以为凭武力就可以无所不能,全不把黎民百姓生死祸福放在心上,甚至无惧万世骂名的绝代枭雄。像阁下这种人,我只能说四个字:无药可救。” 唐十三一愕,随即哈哈大笑道:“救?哈哈,哈哈哈~~本座又何需要人打救啊。倒是你,与期担心怎么打救本座,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救自己好了。” “救我自己?”杨昭忽然亦是一笑,反问道:“阁下就当真这么有信心,绝对可以吃得定杨某?” 唐十三淡淡道:“是龙是蛇,一试就知。何必唇枪舌剑浪费时间?” 杨昭嘴角上牵,道:“时间的话,杨某倒多的是,浪费得起。” “浪费得起?”唐十三蹙眉道:“你……”话尤未毕,跨下坐骑忽然“咻律律~”地人立嘶鸣。紧接着,郁闷沉雷之声由远而近,着地滚滚卷来。地面更随之微微颤抖不休。听那声势,竟似有千军万马正向这边的战场急遽飞奔。自出场以来,始终表现得从容不迫的唐十三面色微变,道:“是左卫?” 杨昭冷道:“阁下计谋之深,手段之高,心肠之毒,都为杨某生平所仅见。但还请忘记,我们并非可以任凭你玩弄的棋子,而是有自己思想,有血也有肉的活人。你今日之败,就是败在过分狂妄自大之上。” 米仓山距离南郑城还不足百里。按照黑霸王飞行的度,本来早就该到了。之所以耽搁了那么久,全因为中途杨昭要去通知李靖,并且调动军队往回赴援的关系。南郑城中士兵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蜀中二十四州地方郡县的郡兵而追随杨秀起兵谋反。这部分士兵数量不过只有万余人左右,而且战斗力上也远不能和属于朝廷最精锐部队的十二卫府兵相比。二部分则是蜀军临时强行在南郑城里拉壮丁强征入伍的新兵。这些新兵本来都是安分过活的老百姓,心中大都不肯附逆造反;而且他们未经长时间训练,战斗力也差。用来守城还勉强可以,用来野战的话,则绝对不是隋军敌手。 所以,眼下南郑城的叛军之还能暂时和宇文述还有独孤峰麾下右卫、左武卫两路军队纠缠,无非是因为人数上占了优势,而且宇文述独孤锋也被缠住了无法出来进行指挥,以至于群龙无,挥不出十足战斗力而已。但现在李靖率领着杨昭的左卫大军赶到,这万余生力军一旦投入战场,则可对最外围的南郑叛军进行里外夹攻,战意不足实力又不及,用不了一时三刻,南郑叛军就非得彻底崩溃不可。到时候内围这千名唐门白衣子弟兵固然非死不可,唐十三自己也要输干赌本,能够得以身免都算十分侥幸,更不用说成就什么大事了。 故此说来说去,唐十三苦心筹谋的这次“探囊”行动,败就败在太低估杨昭的本事,以为烽火炼天的十七名高手同时出动就可以将小王爷收拾下来。更没有把黑霸王的因素计算在内(黑霸王一直在山林间自由活动,听到杨昭的召唤才现身。所以虽然没有刻意保持什么秘密,但军队中亲眼见过它的士兵也没有几个),以至于没有把已经调出去准备进行水攻的左卫这一路军队算进来。真可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了。 然而计谋落空的唐十三,却丝毫未为所动,反而更展现出……赞赏的笑容? “好家伙,你又再给本座带来了惊喜。”唐十三语气温勉,就仿佛眼前不是自己欲杀之而后快的敌人,而是一个顽皮小孩。他颌道:“事实便不容否认,这一盘暂时看来,本座确实输了。但输不要紧,最重要的却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输,以及下一盘究竟要怎么做,才可以把输掉的再连本带利赢回来。” 杨昭手中阴阳双令互击,冷道:“你以为自己还可以有下一盘?” 唐十三悠然道:“本座要来,谁也阻不住。本座要走,也谁都挡不了。记住。咱们之间的赌局才刚刚开始,距离结算的时候还早得很。再且,一个真正高明的赌客,也永远都会给自己留下足够翻本的本钱。杨昭,难道你就当真以为本座此际已经到达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么?” 杨昭沉声道:“不认为。但也正因如此,杨某才更加不能让你逃走。否则下次,将会有更多无辜生命被你和杨秀的野心卷入而牺牲。” “有趣有趣。”唐十三笑问道:“本座〖剑器〗的威力刚才你已经见识过。虽然一时取巧让你侥幸逃生,但难道你竟因此就认为自己可以留下本座,甚至杀死本座了吗。” “是龙是蛇,一试就知。”杨昭不动声色,将刚才唐十三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道:“何必唇枪舌剑,徒然浪费时间?” “很好。有志气。”唐十三赞道:“反正时间还算充裕。本座也就不妨陪你玩玩游戏。就以五招为限。看你能否在本座的〖杀、剑〗二器之下仍保得住这条小命。” 黑白气旋陡然从脚下衍生,弹指间遍布方圆十步之内的每寸地面。杨昭微微侧身摆出架势,凛然道:“江山易改,本性难易。看来你这狂妄自大的性格,是死也改不掉了。既然如此,杨某虽然受之有愧,却也却之不……恭” “恭”字才甫出口,小王爷骤然展动身形率先抢攻。阴令〖螳螂破车〗当头斩劈,阳令〖崩步撩阴〗急取下盘,再配合〖无限电〗神,刹那间他仿佛一分为二,两招并施上下夹击,杀意气势也为之暴增逾倍。唐十三点头道:“不错。”抬起右手拇指一竖,仿佛意在夸奖。 奇变横生于电光石火之间。唐十三拇指才动,蓦然间强光耀目,有股霸道强猛得近乎难以置信的锐烈剑气随之并涌而前,直是摧枯拉朽,挡者披靡。“嘭~”的轰然爆响声起,两个杨昭的身影被迫复合归一,双令交叉,两足铲地成坑往后急退,直退出了七八步远方才好不容易地稳下身影。他口中不自禁地出“咦”一声低呼,面上并无惊惶,却满满地尽是疑惑。 马背上的唐十三稳坐不动如山,道:“还剩四招了。本座给你个忠告,别妄想暗作保留,也别心存侥幸,以为可以靠些什么小花招来取巧。有什么绝招,尽管都施展出来吧。” 刚才的两招合一,杨昭已经使出七成真力。深信此招纵然还未足以把唐十三击杀,但也绝对可以将他跨下马匹当场分尸。哪怕唐十三的守势如何固若金汤,在离开马背的哪个瞬间也必定会有隙可乘。自己就可以趁势出二击,批亢捣虚,攻其无备了。却未想唐十三竟如此轻描淡写,只是拇指一竖就破了自己的冰火螳螂拳。这道无形剑气虽然霸道,可是和刚才的巨大黑色剑气相比,却何异云泥之别?唐十三为什么只用这指剑,却不出真正的杀手锏?他心念电闪,问道:“这就是唐门剑器?你先前使的的黑色剑气呢?” “杀鸡焉用牛刀。”唐十三哂道:“唐门剑器博大精深。你且先捱得本座五剑再说。”双手尾指同时交错一挑。“嘶~”的怪异破风声起,千百道细微得几乎肉眼难见的轻柔光影同时应声飞出,就似春蚕吐丝般遍布了方圆五丈以内的空间。 ------偶素照例拜红票与收藏滴分割线------ 说明一下,小杨作为穿越者,熟悉的剧情包括神兵1、2、3,天子1、2、3、4、5、6,大唐双龙,以及部分的龙虎门和部分边荒传说。对于四大名捕、温瑞安群侠传、风云、春秋战雄、中华英雄、大霹雳等其余作品的剧情与人物均不清楚 第一百一十四章:唐门剑器,五招战约(下) 唐十三尾指挑出的柔细光丝,如蚕吐丝般漫天撒卷。其势缓急有致,观之实足赏心悦目。与之前那记用拇指按出的霸道急劲剑气相比,可谓大异其趣。然而身处其中,小王爷却见自身上下十方的所有回旋余地全被封死,当真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而随着剑气光丝的包围圈子不断收紧缩窄,更觉自己浑身肌肤如欲割裂,就似要被乱刃分尸。 他心头更是凛然,当下深深吸一口气,〖大成若缺〗心法全力运转,进入“无备而无所不备”的状态。掌间阳令指天,阴令划地。一双天神兵同时拖曳出黑白两道异色气芒缓缓划动,隐成太极圆转之势。身上所透放无形气劲随之极度膨胀,俨然充塞天地,无所不在。 “叮~”异声传出,双令交击,积蓄在太极阴阳鱼之内的真气立即被全面引。爆炸暴风呼啸狂飙,将柔细剑气光丝一口气全部炸散。然而尘埃尚未落定,却听“哧”的破风之声响起。本来被炸散的千百道剑气陡然聚合归一,不但重新汇聚,更如铁锥般急剧回旋,由后方斜下瞄准了杨昭背门疾射。电光石火间杨昭背心中剑,整个胸膛也被钻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但奇怪的是…… 那伤口之中,居然没有半滴鲜血。 因为这根本就只是一个虚幻不实的残像而已。开战至今,始终稳骑马背之上,神情镇定自若,仿佛一切也成竹在胸的唐十三,终于动容“咦”地低声轻呼。他不假思索,并起食中二指横剑疾削。剑芒暴长割破虚空,直是分天裂地无坚不摧,杀伤力比什么神兵利器都更要骇人听闻。“嗤~”的轻响之中,闪电间逼近身边的杨昭早被这一剑凌迟分尸。但……却仍旧只是残像幻影。 高手过招,大不乏依靠轻功身法进行高移动,制造残像幻影以惑乱敌人的例子。但唐十三的〖杀器〗已经修练至极高深之境界。自信凭着气机交感,不管敌人轻功有多么高明,也必然可以窥准敌人真身然后一击必杀。可是此时此刻,他胸中的这份自信,却被杨昭所制造的事实狠狠打破。 距离剑锋斩过虚空只差了半个刹那。唐十三毫不犹豫地离鞍拔跃。那匹骠肥体壮,百里挑一的西域健马同时长声哀嘶,被遽然欺近身畔的杨昭手起刃落大卸八块。紧接着四周空气压力陡然急降,从马匹体腔/内飞溅的鲜血仍未来得及落地,已被那压力带动而急遽凝聚成大团圆锥状的殷/红云雾,却随即已被阴阳双令的刃锋钻开绞碎。突破血云屏障的小王爷冲天飞射,矛头直指半空中仍在上升的唐十三。身后那震耳欲聋的“轰~”一下轰鸣震爆这才响起,赫然竟落在了他遗留的残影之后。 这突破音屏障的一击,其势直似霹雳横空。须臾间天神兵双刃所透之森寒杀气,已令唐十三为之寒毛倒竖。讶异之色乍闪而逝,显然这唐门新主纵使吃惊,程度却也有限。他凌空打个空心筋斗,头下脚上,主动俯冲急坠。左右双手的无形气剑相互拼合为一,登时剑光暴绽,杀势威力也在瞬间提升了至少三倍以上!电光石火之间,当世最年轻的两大高手一个上冲似流星经天,一个下坠如陨石坠地,彼此以攻对攻,快逾电闪地在半空中猛然擦身而过。无形气剑和阴阳令彼此摩擦而激出的尖锐鸣震,直令战场上的成千上万人也不由自主地抛开武器,双手紧紧掩住耳朵,神情痛苦得简直比被人用烧红的尖针狠狠刺进了脑浆之中更甚。 锐烈鸣震来得快去得更快。余音渺渺散入虚空之际,唐十三早稳稳落地,面颊上出现了一丝极细血痕。但除此以外似乎并无大碍。他右手叉腰,抬头仰望升力去尽,开始转为下落的杨昭。微笑道:“了不起啊了不起。杨昭你居然能逼得本座下马,实在值得称赞。可惜,也到此为止了。且接本座的----四招。”左手朝天,无名指搭在拇指之上骤然急遽弹张。霎时间无数团疾逾流星的耀白飞芒,瞄准了杨昭身体,望空连珠炮。 唐门〖剑器〗博大精深,凭念驳气,化气为刃,以指代剑,绝对堪称杀力无穷。唐十三左右双手各有五根手指,这〖剑器〗同样也各有五式惊世骇俗的剑招。以拇指出的是一式“霸剑”;以尾指所出的就是二式“柔剑”;食指和中指捏成剑诀逼气刃是谓“正剑”;而此际弹出剑丸隔空击射敌人,便是四式“弹剑”了。 “弹剑”以剑锐为体,急劲灵巧为用,虽然不是暗器,但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时候唐十三也不用讲究什么眼力准头了,干脆就是以量压人。只在眨眼间他的两根无名指此伏彼起。先后连弹过百次。每点剑芒也拥有着洞金贯石的大威力,尤胜强弩劲箭百倍。哪怕是唐不甩起死回生站在面前,只怕其引以为豪的横练气功〖混沌天衣〗,也非得给戳个千疮百孔,当场废功不可。而杨昭身在半空无从闪避,又正值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当口,想要不变成马蜂窝的难度,当真…… 并不大啊。 旋身盘舞的阴阳黑白气团,忽然再度如先前般转变为纯阴纯黑。转瞬间杨昭再度以〖天旋地转〗调和阴阳,逆换死生。先把上百点“弹剑”锐芒一网打尽。继而再借力翻身连消带打,用阳令隔空虚劈一击。唐十三逾百“弹剑”登时被合并成一道巨大刃芒,原封不动地完璧归赵。威力之巨,直是沛然莫之能卸。唐十三神色再变,霍然双拳齐举,两根大拇指并排并合朝天竖起,喝道:“旁门左道,本座要破之又有何难?且接本座这一招!” 喝声未毕,绿芒暴射。两记“霸剑”双剑合壁同时破空激,刚猛绝伦之上再加刚猛绝伦,杀力之凶狂暴烈,委实已无可估量。阳令并合上百“弹剑”打出的巨大刃芒毫无悬念地被打得土崩瓦解,余势丝毫不衰,更迎面向杨昭当胸疾射。 但,用〖天旋地转〗实行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过是杨昭的障眼法而已。为的就是要借阴阳令所衍生的黑色气团,掩盖从自己身上所透的浓重黑气----属于暗黑冰火七重天的黑气! 极寒极热两股截然相反的真炁同时启动,彼此相冲相克,猛地爆出匪夷所思的骇异神通。“霸剑”去势未尽,唐十三突然觉得浑身一僵,某种诡异古怪之极的力量悄无声息地袭上身来,刹那间唐门门主呼吸断绝、脉搏停顿、心跳中止、丹田内真炁流动更遭彻底冻结,甚至连想要动一动小手指也被强行抑压住,整个人忽然就变成了一尊最最彻底的泥塑木偶。 暗黑冰火一重天:破冰火七重天。异能:时间暂停零点一秒。异能之所以为异能,就在于它可以无视施术者和受术者之间的实力差距而强行挥作用的恐怖。只要杨昭成功施展出这招时间暂停,那么不管对象是摩诃叶、九千岁、甚至那位传说中的武林神话南宫问天,照样也要老老实实地被“定格”住零点一秒的时间,更不用说----唐十三。 但也只有零点一秒。 东天雷无情、南阳电无限、西金风无常、北极雨无量,四象汇中宫,神通聚其中!越极限的十二成功力全面爆。身处半空的杨昭身形乍动已然凭空消失,零点零五秒,他重新出现在依旧被排斥在正常时间洪流之外的唐十三身边。阴阳双令同挟风雨雷电之势拦腰疾劈,就要以弱胜强,把这唐门之主斩杀当场! “嗡~”的蜂鸣细响,遽然无中生有地在耳边响起。就在这千钧一之际,巨大黑色剑气竟然再度离奇出现,更由上而下向杨昭当头暴轰。时间暂停的异能力量,就仿佛对于这道黑色剑气根本无效。假若阴阳令的斩击方向仍旧固执地保持不变,那么即使杨昭可以顺利把唐十三拦腰劈成两截,可是自己也必然会被剑气当场轰个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又是围魏救赵之策。正常状况之下,一百个人面临如此景况,绝对是一百个人都选择先回招自救以免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可是杨昭却知道纵使有天神兵在手,论真实本事自己依旧比唐十三要逊色一筹。而且时间暂停这招也是可一不可再。这次要是杀不了唐十三,下次再斗时自己未必能够再有机会。心念电闪,杨昭狠狠一咬牙,竟不管那道当头轰落,内蕴摧枯拉朽疯狂杀力的黑色剑气,阴阳双令斩势非但不停,反而更加快了半分! 惊雷落地,血光冲天。骨裂声直使听者毛骨悚然,大地震动更足教人为之魄荡神摇。暗黑七重天的浓烈黑气半丝不剩地彻底散去。唐十三小腹血如泉涌踉跄后退,双手紧紧按着自己伤口。素来的镇定从容,此刻已经被惊悸完全取代。他双眼死死紧盯着俯扑在地头骨碎裂的杨昭,无法控制地不住摇头,喃喃道:“疯子!简直是……疯子!”声尤未落,四象交融之潜劲,同时在他周身经脉之中由内而外地疯狂爆。连串噼啪爆响之中,不可一世的唐十三颓然跪倒,眼眸内神采尽失,更停止了呼吸。徐徐滑脱的双手之间,依旧滚烫的肚肠连同内脏被绞碎的肉屑一齐向外流淌,把身下土地染成近乎黑色的深红。 以命搏命,玉石俱焚。杨昭竟不惜挺身硬接那道诡异恐怖有如噩梦的黑色剑气正面一击,也要拉了唐十三一齐下地狱! 整场生死激战的过程,由始而终也被旁边小山丘上观战的宇文述和独孤峰两人清清楚楚地看在眼内。当黑色剑气落下并且当头将杨昭轰个正着的那个刹那,两人也仿佛同遭五雷轰顶,面上神色直是如丧考妣。只是却并非为了杨昭,而是为了自己。要知道小王爷贵为皇孙,身份何等尊贵?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却叫宇文述和独孤峰以后怎么向杨坚交代? 霎时间两人一齐“啊~”地失声惊叫。本来盘坐在地运功调息的宇文述,下意识就想起身冲到小王爷身边察看究竟。可是他毕竟年纪大了,而且刚才和唐霜之间的激战,又实在受伤非轻。所以身体才刚一动,双腿登时软,立刻又被迫再跌坐回去。 独孤峰年纪比宇文述轻得多了。而且身上也没受什么伤,行动之间自然无碍。他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地急赶下山。可是才走到一半,陡然却又不由自主地收住了脚步。眉宇之间,满满地尽是骇异。眼眸内赫然只见有股浓烈黑气从杨昭的“尸体”身上源源衍生,只在眨眼工夫,已经如蚕作茧一样,将杨昭完全裹护其中。 究竟……生了……什么事? ----偶素给大家拜个早年滴分割线^o^---- 嘿嘿,今天大年三十,看着就要过年了。12在此预先祝贺各位读者朋友们虎年虎虎生威,身体健康万事如意m(__)m 恩,然后就顺便请个假罢了。年初一到初三12忙着要去各处拜年,也没时间安坐电脑前面码字了,于是,便只能向各位告个罪吧。呵呵,不好意思哦。但是,各位新年想必也很有多精彩节目,不怎么上网了吧?那么……咱们大年初四再见哦! ps:为了拿全勤,12会使用定时布功能转几篇港漫评论文的,大家不要怪12偷懒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