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杀》 第一章 风起(一) “甘棠姐姐!甘棠姐姐!”攸儿气喘吁吁跑进了绣院。 老远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但甘棠没有停下手中的绣活儿。昨儿瑞姑姑交代时就指明了的贤妃娘娘紧赶着要在端午节用的。攸儿年纪小帮不了什么忙甘棠只好紧赶慢赶希望不要到时交不了差。挨骂事小得罪了贤妃娘娘那就麻烦大了。 攸儿进了绣房没再大声嚷嚷蹑手蹑脚绕过了几位绣娘来到甘棠的绣架旁。 “甘棠姐姐听说安亲王的宝麓郡主进宫了。” “是吗?”甘棠嘴里说着话手中的绣针并没有停下。这位贤妃娘娘素喜桃花桃花看似简单可要绣出桃花白中泛粉、粉中带红的娇艳实属不易。若能假以时日细细绣来倒也能搪塞一番。不过一则时间不允许二则且是最重要的“一朵花太过妩媚会被掐头的。”甘棠娘亲言犹在耳。 “姐姐你不去看看这未来的皇后吗?”攸儿急切地附在甘棠的耳边说。 “这种话怎能乱讲!”甘棠急忙捂住了她的嘴。 “你呀!我就瞧不起你这胆小怕事的样子。我自己去。”攸儿说罢扭身就走。 甘棠看着她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想她和自己同年进宫年纪还比我小两岁若在家中合该是偎在娘亲的怀中撒娇耍赖地享福却遭遇父亲获罪家破人亡自己也被充入宫中为奴。好在攸菊性子还活泼平日里看去不甚以己为苦只在父亲的忌日找一僻静之地偷偷地祭拜一下别无他样。 终于到了晌午该用饭了。早有几位当班的绣女领了饭来在西厢摆起了碗箸。看看绣布第一朵桃花只剩花蕊了晚饭前应该可以完成。甘棠把将用的几根粉白、绯红丝线抽取出来放于绣案上急忙出了绣房。 等甘棠洗完手来到西厢瑞姑姑已然坐下了。急忙脸带歉意两手放于腰侧福了一福。 “过来吧。”瑞姑姑倒没有责怪想是看在甘棠为娘娘绣花的面子上吧。 甘棠走到桌前自己的位置上端起碗悄悄斜了一眼现攸儿已经站在那儿吃着了。见甘棠瞧她眨眨眼笑了笑。 “甘棠。” 听得瑞姑姑叫甘棠急忙放下碗筷退后一步垂下眼低低答到:“是。” “贤妃娘娘怜你辛苦这碗莲子羹是赐你的。那裙摆这两日是必须完工的。” 瑞姑姑的声音里有慈爱又有一丝毋庸置疑。 “甘棠明白。” 瑞姑姑微微点点头“吃吧。” 晚上经瑞姑姑恩准甘棠又赶了一阵活儿算计着再两天能完工这才吹了灯回到睡房。 稍做洗漱轻轻爬上大炕刚躺下就听得有人低声唤: “甘棠姐姐要睡了吗?” “想说什么?”甘棠伸出手去帮攸儿掖掖被角。虽说端午将到这晚上还是让人觉着冷。 “我见着宝麓郡主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激动。不过说了一句就停下了想是希望甘棠能央求她讲讲。她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愈加的光亮了。甘棠记得家里的厢妹妹也有这样的一对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嘴嗫嚅着冒出一句话来:“三姐姐送我的荷包又丢了。”那时的她还小是不晓得身份的尊卑的。她是嫡出甘棠是庶出中间隔了很厚的一道墙呢。 攸儿见甘棠没搭理她闷哼了一声翻过身去了。 甘棠笑着推推她的肩膀“想说什么呀?” 攸儿鼻里“哼”了一声到底转过了身。 “我在玉圈门远远地瞧见有一行人过来打头儿的几个眼见着不是宫服我就料定了是新来的宝麓郡主。我转到那几块大玄石后面把她看了个清清楚楚。”攸儿又闭住了嘴看甘棠问是不问。 甘棠摩挲着她手上带着的掐金丝银手钏笑着说:“讲吧。” “我估摸着你想听吧还故意给我添堵。”攸儿就势轻轻拧了甘棠的胳膊一下又往被里缩了缩。 “她身量不大个头和我一般。气度丰雅不愧是王府里出来的到底和这个不一样。”攸儿伸出两个手指在甘棠眼前晃了晃。甘棠深知她指的是梁妃。梁妃宫女出身身份低贱当今皇上位列普通皇子时她便随侍左右深得宠信。虽说竟比皇上年长近十岁却因前几年连诞两位公主终被册封为德妃。 “她的头侧插着一支景福长绵簪看上去倒比那日里贤妃娘娘戴的那支光彩些。” 攸儿话音渐渐低了下来一会儿睡着了。 甘棠却翻来翻去总也不能入睡。恍惚间觉得娘亲正在给自己梳头“我的儿想梳个什么样式?”外面太阳正好照在西厢房酱紫色的窗棂上。“沈姨娘该糊糊窗纸了。”淡土黄色的窗纸翘起了边儿风儿一吹呼呼地响。 “又在想小画儿了。不对应该叫历儿了。”娘开始给自己编小辫了这样再编成大辩时间长了也不会松散、起毛。本来用头油最好一月的份利却又那么少。有时相邻的沈姨娘送些说是眼看着季儿一日日地大了辫儿乱乱的不成样子。娘有时收有时不收“说不定老爷又想起她来用的着的。” 沈姨娘原有个女儿是同大夫人的三女儿一月出生的。沈姨娘没有其他子女所以对这个小画儿格外地看重。只要从西厢的窗下走就能听见她给小画儿哼歌儿。嗓子哑哑的又爱走调儿常让人忍俊不禁。 可惜的是还没出满月赶巧儿碰上大夫人的三女儿夭了。大夫人派了奶娘来说是抱小画儿去让嫡母瞧瞧谁知就再没回来。 沈姨娘挣脱了甘棠娘的手跑到正室给夫人下了跪不成被撵出来。又在院里跪了一晚上到最后还是老爷叫了仆役把她架了回来。 甘棠娘给她端去一碗面甘棠躲在娘的身后就看见沈姨娘木木地躺在床上两眼呆呆的却是没有眼泪。甘棠娘自去劝慰姨娘说些“总还是一地儿住着”的话。 甘棠在一旁瞥见了梳妆台上的一支红宝石串米珠簪花搁在小巧的点彩粉盒上心里暗想:这就是父亲前几日谴周嬷嬷送来的簪花吧。那几粒碎碎的红宝石娇艳如血在阴暗的屋子里静静散着暗黑的色彩。 后来的日子里夫人间或准沈姨娘去见一见小画儿瞧着沈姨娘抱孩子的痴样子又改了主意连门都不让进了。过了几日更索性改了名字叫“历儿”。 这次沈姨娘没再去争整日里拿着那支簪花不言不语。日子长了父亲再没有进过西厢房。 只是母亲空闲下来去坐一坐。两个妇人对坐着不言不语有时一声长叹。 奇怪的是沈姨娘在打扮上不再留心独把那支簪花戴在髻。红红的宝石逼衬着没有一丝血色的银盆脸儿越得雪白。 沈姨娘见甘棠在跟前就唤到身边理一理乱了的盘髻最后两只瘦长的手捧着甘棠的脸蛋儿盯着她的眼睛看嘴里喃喃道:“像极了像极了一双星星眼儿星星眼儿。” 那双手真凉啊凉得赶得上新汲的井水。却又使劲地摇晃起来: “姐姐姐姐快起来!” 甘棠使劲地睁开眼睛是攸儿把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姐姐今天怎么醒得迟了?我把洗脸水都打了来外面下雨呢这手都冰了。” 甘棠凑到窗口可不是雨不大却密得很。要不是那几棵盆石榴儿了芽真像是深秋呢。 甘棠急忙地洗漱了思量着赶在早饭前到绣房绣一阵子。 “你也别闲着前日里不是吵着让我教你做粉嘛去问外膳房的李公公要二两新米。要是公公不在你就回来别在那儿纠缠。要在带句话给他:那花样儿过两天带来赶着娘娘的活儿呢。”甘棠在头顶随便挽了一个髻插了一支骨簪借攸儿的手喝了一口水匆匆去了。 等到吃饭也没见攸儿回来。只好向瑞姑姑撒谎说派了她和个姐妹到敬事房要皂荚仁去了想是没有现成的忙着剥皮呢。 瑞姑姑没再追问只说了句:“她也该在针线上尽尽心了。”转身走了。 甘棠舒口气在绣架前坐下开始绣一个骨朵儿。 此时是绣房里最安静的时候。偶尔听得见几位绣娘因着用色的不同小声咕囔瑞姑姑就停下手中的活儿慢慢走过去做个评断。顺便再到每个绣架前看看进度或是小声训斥或是点头微笑这是绣娘最紧张的时候了。 风起(二) “这是谁教的针法?” 不知什么时候瑞姑姑竟站在了甘棠的身后。 甘棠急忙站起身来垂下手去低低地说:“禀姑姑未进宫前我娘曾教过些许针法。” “你坐下再绣几针我瞧瞧。” “是。” 甘棠稍稍斜坐在凳子上拿起针开始绣又小声讲着: “刚刚绣完的这些针是从骨朵儿边上起的针边口儿要齐整些;这几针要在这绣完的几针里落针空隙是早就留好了的……这几针需转入最前面针脚几分还得留出下几针的空隙……这几针又要接入再前面几针几分。下面的就照着前面的来就是了。” 讲毕甘棠依旧站了起来。 “确实比滚针更严整些。”瑞姑姑停了停又说:“你随我领些丝线来。” 甘棠心中不免诧异姑姑昨日里刚打人领了丝线说是怕敬事房再几日忙了去了未免多些口舌难不成今儿倒忘了?心里这样想着面儿上却没带出来。脚步儿紧跟着姑姑出了绣房。 在往敬事房去的卵石子儿路上走了一段瑞姑姑脚步慢了下来。 甘棠心知姑姑必是有话要说快走几步赶了上去倒也不敢并肩只是能听见低话儿罢了。 “昨儿泻玉来咱这儿取彩粽儿说了句话儿关系着你呢。”瑞姑姑眼望着天上衔泥的燕儿透着一点兴致。 泻玉是贤妃娘娘身前的宫女甘棠与她虽是认识并没有打过交道为何提起呢? “请问姑姑是否是让季儿再提前些日子?”若果然是此事那真真是没有办法了。除非叫上几位绣娘赶紧学起针法来。 见甘棠紧皱了眉头瑞姑姑倒“扑哧”一声笑了。 “为的不是这事儿看把你急的。”姑姑抬起手给甘棠扶了扶髻上的簪儿。 “贤妃娘娘看中了你要你过去呢。”瑞姑姑瞅着她。 心里“咯噔”一下甘棠停下了脚步。看看四下里没人她扑通跪下了。 “甘棠自打进宫就跟着姑姑虽不能说万事皆无错倒也是尽心尽力。只想着这样很好从来没有做过他想。望姑姑明鉴。” 瑞姑姑急忙搀她“季儿你这是想多了。我并没有想要试探你的忠心。你在我身边待了整三年我还需要和你拐着弯儿地说话吗?实在是娘娘看中你的绣活儿出众想着调到身边去有什么活计儿也便当。” 甘棠没有做声捻着衣脚儿。 一个小飞虫儿嗅着了瑞姑姑脸上的香脂味儿绕着她的圆脸嘤嘤地飞落在了姑姑的额头上。 “啪!”姑姑一巴掌打在自己的额头上“该死的贱东西想爬到我头上来吗!” 瑞姑姑这是借事儿警告甘棠呢她焉能听不出来。这件事放在别的绣女身上确实是该拍手称快了。又有几个绣女愿意一辈子关在绣房呢? 整日里和针线打交道。活儿急的时候一天下来头都要抬不起来两只胳膊酸涩难受站在饭桌前想夹口菜手哆哆嗦嗦地不利索一时松了菜掉到桌子上挨姑姑几句呵斥算是清的。赶上姑姑遇上了操心事儿饿一顿或是直接送到敬事房的并不少见。 可是就是如此甘棠也不愿到娘娘的宫里去。绣房是辛苦是一处清静地儿。进了娘娘的宫里绣活儿是少许多也能见着些世面。可都说“伴君如伴虎”伴着娘娘肯定也身闲心不闲。去年腊冬月里因李贵嫔小产太后斥宫女没有尽心服侍六位宫女当天夜里就被拉到敬事房杖责赐死了。 和别的宫女不同甘棠进宫是乐意的。不像她们哭哭啼啼心不甘情不愿。在家里时见多了嫡母的跋扈母亲的谦恭父亲的寡义。想想自己的出身早晚也就是个妾室、填房。就算嫡母怜她平日里小心嫁了做个小官的嫡妻又焉能保证脾性儿顺和。本是一意儿寻个庵院一辈子青灯古佛娘却死活不依。 本想着进了这高墙之所清心寡欲也算遂了心了。谁又想到又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闷闷地随了姑姑去了敬事房领了线确是粗细皆有。公公笑言道:“太后、太妃今年有好兴致要过个喜庆样儿的端午节。令各宫各所都挂起彩粽来。你们顺道儿把其他绣房的也领去、散了。省了我的一趟脚力了。” 瑞姑姑笑着接了又递与甘棠。 一路无话。 回去了绣房瑞姑姑遣了几个手脚利落的细细地叮嘱了拿了丝线送去其他绣房。 甘棠刚刚坐下攸儿便笑嘻嘻凑了过来。 甘棠急忙看看瑞姑姑她正忙着分派裹彩粽的事儿这才放下心来。 “怎的这会子才回来?又往哪儿疯去了?” 攸儿见她沉下脸来却是毫不在意。 “我刚拿了米正碰上张公公进来。” “可是敬事房的那个?”甘棠急急道。 “正是呢。”攸儿见她急了反而笑了。 “是张公公不假。却并没有问东问西拿我的错儿。还说等粉做好了送他一份给家里的老妹子抹脸。李公公听了这话又赶忙地给我装上了。” 甘棠瞧瞧攸儿衣襟下挂着的小白布袋里面的米足有半斤这才放了心。 “季儿姐姐张公公还问起你呢。” 甘棠的心又提了起来“好好儿的怎么又提到我?” “是张公公问咱这里谁绣工好我就说了是季姐姐。” 甘棠一时气了紧皱了眉头“还说了些什么?” 攸儿见她变了脸色也慌了神。 “没说什么了没说什么了。公公见时候不早就叫我回来了。” 甘棠内心疑惑着又不好说什么就对攸儿说: “以后见着公公们还有各宫的宫女姐姐们只要没正事儿避着些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攸儿丧气地点点头。 见着她的委屈样儿甘棠又有些不忍。 “你且悄悄儿地回去在我的炕角里有一个青瓷罐儿取出来用水细细地刷了。把米倒进去满满地倒了水再放到那个角落里去。 回头把上回用剩的皂角仁儿带来就说是去敬事房现剥的。” 攸儿一溜烟儿地去了。 说着话的工夫又耽误了绣活儿。甘棠赶忙地穿了一根嫩翠线儿绣桃叶芽儿。 正绣着脑子里忽地一闪念:姑姑提过贤妃娘娘每逢节日里必带一支点翠嵌珍珠含芳簪上面的翠羽最是鲜活。这翠芽儿一旦绣上去岂不夺了光彩去? 可是若拆了重来那针眼儿大了不说一大会子的工夫也就白搭上了实在不舍。这可怎么好? 拜见皇妃 整个后晌其他宫女欢欢喜喜地缠绕着彩粽儿见甘棠伏在绣案上知道她活儿紧也不来缠磨。 甘棠稳了心神慢慢绣着。那半截子嫩叶子时时地刺着她的眼睛。不过也没有什么办法先绣完别的再说吧。 忽听得她们几个喜悦悦地咋呼了起来抬起头来看。却原来是一只小蜂儿闯了进来被她们一吓更不知往哪儿飞了。 瑞姑姑正在外面晒着太阳也快步地走了进来: “还不止了声叫人听着像什么?”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宫女们手里干着活计眼里却瞅着那蜂儿看它飞哪去。 甘棠也盯着它它“嘤嘤嗡嗡”的样儿着实地讨人喜欢。 蜂儿满屋里转了几圈竟、竟就落到了瑞姑姑头上。姑姑可巧儿在髻上戴了两朵嵌宝石的绢花儿一朵粉红、一朵嫩黄正讨了蜂儿的喜欢。 绣女们乐翻了天一个个地撑墙捂肚子丝线也被扔了个满地儿都是。 瑞姑姑大睁着三角眼张着嘴巴指着绣女们: “你们、你们要疯了吗?” 攸儿刚好回来见了这番景象也傻了眼。又听见了姑姑的话就问: “瑞姑姑要奏请敬事房吗?” 绣女们笑得越地厉害有几个直接撞翻了绣架子趴到了地上笑得没了气儿。 瑞姑姑气得混身抖却也没有办法跺跺脚出去了。 好一会子大家才止了笑。拍拍身上的土挽一挽头再把地上的乱线归到一处一根根地梳理清楚。互相对视一眼又笑上一阵子。 听甘棠说完了缘故正喝茶的攸儿一口茶水喷出来笑得趴到绣架子底下去了。 甘棠也抿嘴笑着低头拿绣针傻眼了:裙摆上溅上了茶水! 茶水不多几滴。可是在这水清色的纹锦上那点子茶色可就全显了出来。 攸儿一眼见到了也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甘棠也实在没了主意只好做好请罪的准备了。反正就这一条贱命娘娘想要就拿去吧。这样一想心里反而轻松了。 她又想到瑞姑姑就那样顶着那只蜂儿颤巍巍地走了心里就禁不住笑:蜂儿是否正在疑惑着这么俊俏的花儿怎么没有就花蜜呢? 蜂儿伏在花儿上蜂儿伏在花儿上!甘棠喜得就要呼出声来。 绣的那点儿嫩芽儿再嵌上几遭儿水清色线既与底色儿相称又不会压过钗的点翠!那点茶渍做蜂身子最合适了! 以前在门帘儿、被面儿、枕套儿、手绢儿上绣过飞禽走兽绣过百蝶样儿独没有绣过这样的小飞虫儿。用红褐丝线做身子丝线不必浸过皂荚仁水绣好了用小刷子刮刮毛茸茸的最合适了。 若是娘娘不喜欢扫了兴说不准就不来调我了。 攸儿眼见甘棠的嘴角翘了上去慌了神起劲儿摇她的胳膊: “姐姐不要吓我!我这就去找瑞姑姑祸是我惹下的我担着。你甭怕!” 甘棠浅笑着说:“我该谢谢你呢。” 攸儿听了这句更是魂飞魄散扭身就要跑。 甘棠使劲拽住她“我没疯。你快坐下吧。” 攸儿勉强坐下眼睛用劲儿地看她。 甘棠也不管她穿好了一根浅褐色的丝线: “仔细看着这针法。学会了保你的命保我的命。咱一处好好地活着。” 她绣完了一个小肚子又补上几片浅绿的翅子。攸儿张开的嘴巴慢慢合上了。 “娘娘万一儿瞧着不雅?” “拼一回吧。” 攸儿没再做声乖乖地穿好线学着她的样子静静绣起来。 两个人忙碌了一天两夜好歹完了工。 甘棠把百褶裙工工整整叠好了恭恭敬敬捧至瑞姑姑跟前。 姑姑满意地笑笑把手里的绣针插进红缎如意针袋里接过了裙子展铺在绣架上。看着一朵朵的桃花脸上的笑纹儿越加地深了。不过一展裙摆那笑纹儿马上就僵了。 “为何擅做主张?” “不小心溅上了茶水想不出别的办法。” “你这是给自己找死路。” “祸是自个儿闯的丢了性命怨不得别人。姑姑放心。” “你这孩子唉。平日里见你是个最省心的到头来却又----唉。” “姑姑不必担忧。这事儿与旁人无干只怪甘棠命不好。” “你既然看得开我多说无益。”瑞姑姑深深吸口气“出了这档子事你还是跟我一起去交差。娘娘怪罪下来你也好解释清楚。到时不会怪我。” “季儿全听姑姑的就是。”甘棠心中暗自好笑:姑姑口口声声为她着想还不是极力地把自个儿撇清了推她到风口浪尖上去是死是活听凭娘娘罢了。 瑞姑姑前面带路她俩顺着回廊边上的青石小道去往翠微宫。 甘棠偷眼儿打量着身边的回廊尽绘着一些龙凤、牡丹的图案。听姐妹们讲过廊里的黄梨木的雕梁极为讲究这非得在廊里走一走才能看得清。自己这趟儿去了不见得能再回来。看样子这辈子是没谱了。 正走着眼见着路边儿的草下露出了一截子红丝线煞是扎眼。甘棠一弯腰拣了起来竟又带出了一个小坠儿粗看是一个小狮子张牙舞爪挺招人喜欢。 “怎么停了?”瑞姑姑见甘棠没有跟上回头看她。 “石子儿硌了脚。”甘棠弯腰揉揉脚借势把小狮子揣进了怀里。木头的不值钱许是哪个宫女掉的。要是能躲过这遭儿就把它送给攸儿;躲不过就陪我到底下做个伴儿。 走了足有一顿饭工夫才来到了翠微宫进宫三年律法森严只选秀时见了深黄琉璃瓦的高墙晋见太后根本不敢抬头攥紧了赏下的银脚儿就憋着气儿退出来。公公领着去了绣房再没逛过这皇宫大院。 只见这宫屋顶以红、黄、绿五彩琉璃瓦铺盖木面没有髹漆通体显现了木材本色醇黄若琥珀;屋角高高翘起宛若万云簇拥飞逸轻盈又悬挂着风铃风荡铃响倒是清脆悦耳的很。 瑞姑姑也停了下来目示甘棠过去: “呆会子进去别忘了礼数。但听我说。娘娘问到你了再说话。务必话音儿低着些。” 姑姑说着眼圈儿就红了。 甘棠也感伤起来“扑通”跪下。 “娘娘责怪下来季儿性命必不能保。斗胆请姑姑把季儿这些年积攒的几两散碎银子送出宫去交给我娘也算是报答了养育之恩。倘或不能就给了攸儿可怜她没爹没娘。” “我记下了。走吧。” 早有站在外面的小太监进去传了话姑姑和甘棠徐徐走了进去。 既存了一死的心倒没有了畏惧。她审视着这宫里的一切。 地上铺的是汉白玉大理石地转刻着菱形花纹儿;厅堂正中摆放着硬木嵌螺钿理石八仙桌稳重华丽。两旁各摆着两张玫瑰椅黄花梨的木料桃花形的镂雕透着娘娘的喜好儿。 一位身着翠绿裙儿、洒线绣坎肩儿的宫女迎将出来: “瑞姑姑这边请。娘娘在东暖阁里呢。” 姑姑与甘棠低着头随宫女拐向了侧室。 一撩大红撒金的软帘儿扑鼻而来一股子异香又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 姑姑与甘棠请了跪安就闻得炕上传来一阵清丽的女声: “姑姑起来吧。” 甘棠随着站了起来这才第一次看到了宫女们最常提到的贤妃娘娘。 容长脸儿长眉皓目。没施脂粉腮颊上却带着些绯红。 “娘娘可比前几日好些?”姑姑笑颜问道。 “好些了。劳瑞姑姑挂记。可是绣好了?” 瑞姑姑有点子踌躇想说什么又没说还是把手中的紫缭绫包袱递给了身边的宫女。宫女接过去放在炕桌上打开来。 娘娘移动了一下身子伸过手去掬起了裙摆拇指上套着的一枚黄玛瑙方戒在阳光下荧荧地光。 “这绣工倒还精细。吆----” 姑姑早已拉着我的衣襟跪下了一句不吭等着落。 “这是你绣的?” 娘娘语气平淡没显出怒气儿却也没让站起来。 “禀娘娘是甘棠自作了主张。姑姑不知情。” “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娘娘说道。 甘棠慢慢抬起头。窗棂射进来的阳光刺着我的眼睛。 “生的倒还齐整。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甘棠站起身来内心倒还平静自忖:难道要拿我的一双手出气吗? 走至娘娘跟前一位宫女托起甘棠的手让娘娘看。甘棠低着头倒是把娘娘脱在炕下的一双织金妆花缎鞋面的绣鞋瞧得真真的看来这位娘娘有一双小脚呢。 “看看手心儿。”娘娘语音柔和。 宫女把甘棠的手又翻转过来娘娘细细看了。 “这丫头是个操心的命。”娘娘笑道。 “娘娘还学会了看面相呢。”瑞姑姑在一旁搭话道。 “姑姑怎的还跪着?起吧。”娘娘给宫女递了眼色。 宫女搬来一个红木方凳儿瑞姑姑欠着身子浅浅地坐了。 骤变 “虽说越了些礼绣得奇巧入我的意。瑞姑姑且放宽了心。况且我也不会因了一幅裙摆儿归罪了姑姑。你在我身前儿不是一天两天了。”娘娘款款说道。 瑞姑姑听到这急忙站起身来: “这是娘娘心胸宽怜恤奴才。也是这丫头命大遇上了娘娘。旁人指不定怎么编排呢。” “给瑞姑姑端杯茶来。这半日该渴了。”娘娘话。 早有宫女端来一盖钟儿瑞姑姑喜津津的接了。 “上次让泻玉捎的话可带到了?”娘娘手摸着裙摆上的蜂儿问道。 “我当时就知会了这丫头她是满口愿意的。有哪个痴子不愿近近地伺候主子呢。季儿是不是?”瑞姑姑紧盯着我。 既然到了这个份劲儿还能抽身吗?甘棠只是垂下头去轻轻道:“但凭娘娘、姑姑做主。” 瑞姑姑听言立时乐了: “娘娘是顶尖儿的人物这宫里有几位呢?季儿自当是尽心地服侍。娘娘选对了人了我是愿打包票的。” 瑞姑姑越说越离谱娘娘反倒笑了: “瑞姑姑言重了要了你的得力人儿该赔些什么呢。” 方才的那位宫女移步出去取来了两锭金元宝用条手绢儿当面包了递予姑姑。 姑姑起初不敢要使劲推脱娘娘说并不单为这遭儿实是姑姑办事平日里尽心才赏的姑姑这才红着脸儿收了。 娘娘又道:“取那个雕漆匣儿来。” 又是那位宫女走到多宝格前蹲下身子打开镶着兽面镏金把手的橱门拿出一个小匣子走到娘娘跟前打开来看。 “那支攒珍珠的怎么不见?”娘娘看了一眼。 宫女笑道:“娘娘想是忘了?前几日还说那几颗珠儿时候长了有点子泛黄让我裹了送头面坊打磨去了。” 娘娘也笑了“这才几年就记不住事了。” 瑞姑姑插言道:“娘娘再不记事我们更不能活了。全因娘娘操心事太多的缘故。皇上又看重娘娘繁事都交代娘娘可不千头万绪吗。” “有的人并不看重呢。”娘娘淡淡地说了一句又对宫女说:“这些样儿不好再拿那个如意纹的来。” 宫女依言把匣子还放到橱里掀帘子出去一会子抱来一个狭长的匣子还是雕漆的只花纹儿是另样。 娘娘在匣里看了看说:“就绿雪含芳吧。” 宫女把匣子放在炕上取出一支簪来却回过身来递在甘棠的手上。 甘棠呆了一呆瑞姑姑扯扯她的衣裳低声道:“快磕头谢恩。” 甘棠回过神来这才屈膝跪下道:“谢娘娘赏。” “这两天你先歇着不用到绣房也不用到这边来收拾收拾东西。等我知会了敬事房自有公公去带你来。”娘娘慢慢说道。 “是娘娘季儿知道了。”手中握着那根簪子把手冰得紧。 瑞姑姑又道:“你且回去。别走岔了。” 甘棠又行了跪安礼退了出来。一位宫女跟了她出来一直出了宫门不见回去。 甘棠回身道:“姐姐请回吧。我记着道儿。” 那宫女“扑哧”一声笑了: “以前都是我叫人家姐姐今儿我倒做起姐姐来了。以后在娘娘跟前叫我泻玉没旁人的时候还是叫我姐姐我心里受用着呢。” 听着她的话爽朗甘棠心里也敞亮起来。 “以后甘棠就跟着姐姐凡事还得姐姐教导妹妹。” 泻玉一直送我到了绣房临走还又嘱咐了几件事。 进了绣房唤声攸儿又走了出去。攸儿见她毫无损地回来了自是喜不自禁跑出来巴巴地缠着一句句地细问。 回寝房路上攸儿望风甘棠从桃枝上采了一捧桃花。攸儿问她采桃花何用她只是笑而不答。 回到睡房攸儿又求甘棠拿出那支簪子来赏看。甘棠也仔细看了一回怪不得叫做绿雪含芳碧绿的簪体倒也罢了她娘家常就戴着一支这样的好像还更通透些。妙的是这支簪头上又有一层雪白雪白中又撒着星点样的枫叶红恰似雪地里绽放着几朵小红花确是一件稀罕物呢。 攸儿把玩了一阵就丢开手去倒是喜极了那个小狮子挂在脖子上说着要让姐妹们瞧瞧。 甘棠听见了这话正色道:“你不要喜过了头儿。不是正道上得来的东西还要显摆吗?想戴着也要掖在小衣下面不要让姐妹们瞧着才好。你要让她们见着了问你哪得的看你怎么编排。” 攸儿听了十分地不情愿也只得把那物件塞进了领口。 甘棠见她委屈好言哄道:“等我到了娘娘跟前儿再得了好东西一定给你就是了。”攸儿这才回转过来又唧唧喳喳起来。 “别的事先放一边先把那粉做起来是正经你不是还要送个人情吗?”甘棠说道。 一句话给攸儿提了醒儿顾不得撩裙角儿就钻到炕洞里捧出了瓦罐揭开盖儿一闻马上哭丧着声儿说:“姐姐馊了呢。” 甘棠暗暗好笑假言道:“那只好埋到老槐树下了。” 攸儿听了几乎要哭出声来作势真要去倒。她急忙挡住笑道:“好妹妹正是要它馊呢。姐姐哄你呢。” 攸儿这才破涕为笑撅着嘴巴使劲瞪了甘棠一眼。 甘棠从墙角的木柜里取出了一盘小石磨安放在地上。攸儿搬来一个圆杌子甘棠解下身上的深湖蓝草纹六幅裙小心搭放在炕上。这是去年年节上赏的布料好颜色上又称心意今儿为着见娘娘才穿上了。 甘棠坐下来攸儿已经在磨眼里灌进了泡好的米。甘棠又放进了几瓣桃花攸儿这才明白她为何要掐那些桃花。 甘棠慢慢地转动石磨白色的米浆缓缓流下来淌入了磨下的青瓷碗里。一顿饭的工夫就做得了。收好了石磨攸儿又取来一柄木勺搅动瓷碗里的米浆。米浆多了些有些溢到了外面。甘棠急忙又找出一个往年装雪水的粗瓷罐子舀出一些米浆来才好了。 攸儿把搅好的米浆放在小石桌上笑道:“这桃花儿放在里面还真是有些香呢。还是姐姐想得周到。” 甘棠擦着地上的米浆说道:“这并不是为着咱们使。这香虽是清淡抹在咱们的脸上也是招人。为的是你既要送人就要拿得出手去。这做法儿宫外也有也没什么稀罕。只是比胭脂铺里买来的干净些又没有铅粉。你送的既是张公公更是要尽心了。” 攸儿听到这里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道:“姐姐的话我记下了。” 这会子米浆已是都落下了碗里飘着一层清水。我把上面的清水倒了又用木勺把那一层稀的刮去碗里剩的就是香粉了。白腻泛着点子红色水水嫩嫩的又有着香气。 攸儿看了自是喜欢不已。忙不迭地拿来了两个瓷盒子。 甘棠一看瓷盒子并不是这房里的东西疑道:“这是哪儿的?” 攸儿自得地笑道:“这是姐姐的人情呢。” 甘棠更是疑惑看着攸儿。 “今儿早上我听姐姐的话把那花样给李公公送去。他顺势求我也给他做些粉才好说上次当着张公公的面不好说。我打趣他要送给谁他倒红了脸硬塞给我这两个小盒子。临了又装上了一些白米。” 顺着她的手势一看果然一个小布袋在桌脚放着呢。 “这样正好。”甘棠端详着瓷盒子绿彩小梅的青白瓷不值多少钱不过倒也精致。 用木勺把碗中香米浆一点点抹进瓷盒子满了细细抹平了。 “攸儿拿你那支银簪子来。”甘棠看着瓷盒子忽然有了点想法。 攸儿把簪子放在我的手上瞪大了眼睛看她做些什么。 簪头是一朵镂空的银梅花花蕊是掐金丝的。甘棠拿住了簪头在粉上密密地印了几遭。 攸儿拿过盒子惊喜道:“姐姐怎么想得到?这样倒是更像样子了又衬了粉盒上的梅花。” 她抿嘴笑笑“要是冬上不用桃花单加新采的梅花才是名副其实的梅花粉呢。淡淡的香气儿红得又好那才好呢。” “姐姐定要应了攸儿等梅花开了咱再把梅花粉做起来。” 甘棠笑着应承下来。 盛好了另一个粉盒子她说道:“趁这会子有空你就送去吧。本算着做得了两盒子一齐送于张公公。既是李公公也要你一并拿了去说予李公公自己留一盒那盒就劳烦他拿给张公公。省得你往敬事房跑让人疑心。一会子就是午饭时候了你早些回来。” 没等甘棠说完攸儿早揣好了粉盒子跑了。 甘棠留在屋里把一应物件收拾利落了。坐在炕上想起贤妃娘娘要她在这两日里收拾收拾准备过去。打开小橱子把四季的衣物取出来打点也不过是两个包袱。包好了又放回去。 这时攸儿回来了。 看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甘棠不免好笑:“让你早些回来也不必这样子匆忙。” 攸儿一声不答只拉了她的手走至炕边坐下问道:“贤妃娘娘让你过去可是准话吗?” 见她端正了脸色问我话甘棠不免好笑:“妹妹放心。我过去了还是记挂着妹妹。你要也想去我瞅好了空儿也要你去的。” “我倒不为这事。我今儿去送那粉盒子听了李公公的一句话倒唬了我一跳。交代完了你的话就赶着回了。”攸儿急道。 甘棠听了心也悬了起来不过倒也能稳住了神听她往下说。 “听李公公的话音怎么张公公要调你到舒宜殿呢?” 舒宜殿?那是德妃娘娘的寝宫。她呆住了。 画眉 转眼正日子到了。各宫里虽没有张灯结彩却也按着太后的意思尽力地布置。菖蒲、艾草的味道在整个皇宫上空四处飘荡。来去的宫女皆佩带着一二香囊多为各色花朵样儿。 甘棠摸摸颈间香囊不禁暗笑:身为绣娘却没有空儿为自己准备一个辟邪的香囊这还是攸儿到他处讨了来好歹戴上图个吉利。 绣房里好静。攸儿随绣房的绣女到御花园去了说是圣上下了恩旨太监、绣女们除去有事在身的均可到御花园的一个偏园----宜芳园去走走。甘棠素来喜静终于有了这样一日就向瑞姑姑告了假姑姑便留她在绣房看家。 斜倚纱窗望着院中的几盆石榴花甘棠记起家里过端午时也是各窗各门插菖蒲、艾草各房的姨娘、丫头又加上粗使老妈子早早泡好了糯米、黄米提前一天就包了起来或使苇叶或使竹叶桌案又摆猪肉、香菇、花生、咸蛋黄、栗子、蚝干等物分类添加进去。老嬷嬷也被叫了去自己就跟着兄弟姐妹在后花园踢毽子、荡秋千;等大了些就坐在房里照着娘的花样一针一针绣明日要送姐妹的荷包。 记得那年送了厢妹妹一个藕色软缎荷包一面是火红石榴花一面是小蝙蝠。没几天进宫的日子就到了。厢妹妹缩在我娘的怀里嘤嘤地哭手里还攥着那个荷包沾了泪水越红了像血。 甘棠抬起手来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走至绣架旁从竹箩里翻出了几块绸缎片儿选一块缝个荷包吧还绣一朵石榴花送不出去的权当又见着了厢妹妹。 甘棠正裁着样子却有一宫女走进了绣院。甘棠站起身来看时那宫女已笑盈盈地站在门口了却是扶素。甘棠急忙笑着迎她进来搬了自己的座儿让她坐了两人说话。 扶素信手拿起荷包花样儿笑问:“日子已经到了妹妹还有这份雅兴吗?” 甘棠接过来轻轻抚着缎上的细纹儿言道:“只是闲不惯。” “等你到了那边有你忙的呢。”扶素笑言。 甘棠听了笑而不答。自己一定就到了那边吗?小小的一个绣女竟被两宫娘娘在心上惦念真真有些可笑呢。 扶素把手上的包袱放在甘棠膝上笑道:“妹妹快些打开瞧瞧。” 甘棠早就冷眼瞅见了那个青灰绸布包袱软软鼓鼓该是衣裳。 甘棠没挪地儿就在膝上解开了。一件窄袖单衫一条印花麻褶裙又有一件缠枝花对襟短袖衣、一双石青锦鞋。除去短袖衣、锦鞋余者皆与扶素身上所着相同。 扶素又自怀中取出一个小锦包打开却是一支珠钗缀几颗豆粒大的东珠。又道:“妹妹最衬挽个乐游髻。” 甘棠静静坐着任扶素解开头重新挽了髻插上了珠钗。 “我们娘娘最喜宫里人衣衫雅丽。这髻还是娘娘散了自己的头手把手教我才会的。” 扶素看着甘棠满意地笑了又叫了甘棠到院中大缸边照水影。 甘棠低了头看了松松散散的一个斜髻珠钗上的小东珠隐隐的光晕倒把自己的寻常脸面衬出了几分颜色。 扶素见甘棠有了几丝喜色言道:“妹妹日常穿的未免朴素过了些。等过了这几日娘娘可要费些工夫打扮你呢。” “姐姐又说笑了。”甘棠不免红了小脸。 两人重又回至屋中坐下。 “妹妹换了衣裳跟姐姐到园中去逛。”扶素拿起了那条褶裙放至甘棠手中。 “姐姐整日御花园里走着还不够不成?宜芳园里又能有什么稀罕物儿烦劳姐姐去看?””甘棠诧异道。 扶素瞅着甘棠笑了“妹妹手巧不假心思却差了姐姐一截子。” 甘棠也垂脸笑了心中却仍是不解。 扶素拉起甘棠的手言道“娘娘让我叫了妹妹回去翠微宫会同娘娘一齐去御花园观赛龙舟。妹妹可愿意?” 甘棠一听不禁心思翻转:敬事房还没有说话让自己调去翠微宫。攸儿昨儿说的那几句话又言犹在耳。今儿就擅自穿了翠微宫的宫女服倘捅出娄子又如何自处?可若回绝自己区区一个绣娘又有何胆去对抗贤妃娘娘。 拿准了主意甘棠就抱起了包袱扶素相跟着去了睡房换上了衣裳可喜件件合身。甘棠便心念:合该自己要走这一遭了也就硬了心随扶素逶迤去了翠微宫。 来至宫中见过娘娘甘棠就肃站在一边以备娘娘调遣。 贤妃娘娘正在描画眉眼启口对甘棠道:“这垂珠眉实在难画抱锦为难我也画它不出。不行就还是卧蚕眉了。”娘娘身旁一位宫女搔搔耳朵笑了笑想必是抱锦无疑了。 “娘娘我可说句话吗?”甘棠低言。 娘娘笑了道:“在这宫里宫女就如同我的姐妹想说什么尽可说的。” 甘棠仍低了头低言道:“奴婢在家中时见过母亲画此眉。娘娘不妨弃了眉油换用眉黛。眉身用青黛眉珠用浅青黛。” 抱锦言道:“甘棠妹妹讲的在理。眉油描画蛾眉最是灵秀画垂珠眉总觉滞涩些。可那青黛自有了眉油就收了起来可得细心找找呢。”说着撩帘去别屋找寻。 扶素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把一条小棉帕子浸了拧干小心给娘娘擦去眉油。这时抱锦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宣纸包儿走至娘娘跟前打开来看。 “你也过来瞧瞧可能使不能?”娘娘扭头唤甘棠。 甘棠过去瞧了几块长条石黛深浅俱有质地也细腻原是上好的只是久了时日有些已裂了细纹。甘棠拣起一条青黛在手背划了又来至窗口对着日头瞧了才对娘娘言道:“日子是久了些可还能将就些。” 抱锦让甘棠给娘娘描画甘棠推委了仍由抱锦描了。娘娘命扶素拿起铜镜远近瞧了绽开了笑颜。“甘棠该赏些什么?” 端午 甘棠近前一步言道:“娘娘今早赏了奴婢了。” 贤妃娘娘听言笑了没有再言。抱锦又近前给娘娘抹上唇上的蔻丹擦了颊上的胭脂。进来几名宫女手上放着要穿的衫裙。 甘棠看了一眼并无自己绣的那件褶裙心内有些纳罕脸上就有了一些不自在。扶素看在眼里悄悄拉了甘棠走开几步附耳道:“娘娘十分喜欢你绣的褶裙侯着晚上大宴呢。” 甘棠心道:怪不得扶素能得娘娘宠信太能够揣透他人心思嘴上却道:“姐姐多心了妹妹不敢妄言娘娘的穿戴。” 扶素笑笑缓步走开自去照应娘娘着装。 甘棠闲在一旁打量着娘娘的寝室。室北靠墙一宁式红木大床挂有红蛸帐吊双鱼赤金帐钩铺刻丝百鸟锦褥一边又搭着麝鼠皮小褥子。东板壁两黄花梨竖柜西板壁靠墙骨柏楠镶心香几上置香炉、三彩双鱼瓶、三彩童子骑兽。西墙壁又一挂瓶甘棠细眼瞧去应是掐丝黄玛瑙心道:娘娘怎将这一俗物悬于墙上玛瑙虽也是玉石一类毕竟不名贵。 甘棠这边兀自疑惑那边娘娘却已装罢。一行人遂离了翠微宫移往御花园。扶素、抱锦步随娘娘甘棠又后一步又有宫女八名手捧浮尘、妆匣、纱扇等物徐步缓行。 一路闻得莺雀俏语各色花香入鼻甘棠心念虽重却也心旷神怡。 未至月诸阁甘棠已然瞧见阁内锦绣衣裙、耀眼珠翠。来至室内贤妃娘娘与众妃嫔厮见礼毕便向左椅子坐了。扶素、抱锦、甘棠椅后站了伺候余者阁外侯着传事。 贤妃娘娘端起盖钟浅啜了一口茶水扶素递过丝帕娘娘接过轻拭面颊。 冷不丁对面传来一句糯糯软语“妹妹身子可大好了?” 甘棠冷眼瞧去那位娘娘该是德妃了。身着一袭烟色花罗纱裙袖口、裙摆也应着节庆绣着五毒艾虎的纹络。按说德妃年纪还比贤妃大了六七岁可因着一张瓜子小脸倒显着更有些生气。 贤妃将盖钟递与扶素道:“还是唤了外面的束蒲沏了花茶来。这绿茶只让人觉着心凉。”又让抱锦拿了纱扇远远地扇着。 甘棠见贤妃竟毫不理会德妃的问候心内无比惊诧。观那德妃也未勃然大怒脸上倒有几分得色扭头与身旁的妃嫔欢声笑语讲些应节话儿。 上面的正座想必是留与几位正主子:皇太后、皇太妃、皇上那样竟又有一椅空闲。甘棠猜着应是那位将为皇后的宝麓郡主坐了。 众妃嫔正说着闲话儿远见着有御辇缓缓近了便站起身来来至阁外候着。先是镶有九凤朝阳的太后御辇到接着镶有五凤祥瑞的太妃辇也到了。太后、太妃先后下了辇轿两人说笑着进阁落座。妃嫔皆屏息宁气请安贺了节喜再按着等次落座。 又有妃嫔频频扭头侧目戴双凤朝冠的太后见此情景笑曰:“众妃不必等了皇上与宝麓郡主在池郁榭歇了皇上喜欢那儿看赛舟真切些。” 众妃嫔听了俱是你看我、我看你终月见不着皇上望借此一见的立时没有了颜色那承宠些的有撇嘴乍舌者有强自镇定者有依旧展笑颜的。甘棠站在贤妃娘娘身后听娘娘轻声与身旁的贵嫔娘娘说话且无异常。 “贤妃可吃了那香附丸?”太妃笑问。 甘棠斜倪了眼睛观那太妃身体丰腴小巧的悬胆鼻子胖圆脸儿观之可亲。左手腕两只脂玉镯右腕却是楠木的一串佛珠许是时日久了滑腻光亮。 贤妃娘娘从容站起身来头微倾答到:“孩儿这点子病症劳烦太妃娘娘惦念实在有愧。娘娘着人送来当日我便让她们用热水化开吃了两颗晚上睡了就觉塌实些。又吃了这两日已是大有好转。还望娘娘放心。” 太妃听了颔微笑。 这时有数十宫女踩着小碎步儿端上来各色小吃食:澄沙烧饼、蜜麻花、玫瑰饼、冰花酥、蝴蝶卷、豌豆黄、棋饼、桃脯等又有各种的小粽子总有几十种。太后、太妃身前桌几上各摆了二三十样两位妃子前各摆十六样六嫔前每两嫔摆一桌四婕妤也是两位一桌。另有美人、才人、宝林等二十一人因阁内无法安置在月诸阁西侧的芄兰亭聚了。 贤妃娘娘自取了一个小粽子抱锦越前一步接过仔细剥开了竹叶。娘娘看是八宝的摇摇头。抱锦索性将盘内的另五个一一剥开来栗子、蟹黄、火腿、蜜饯、红枣各一。贤妃也只吃了一口糯米红枣别的顺手赏了甘棠、扶素、抱锦。 太后太妃又让贴身宫女将自己桌上的果盘端了一些下来赏了众妃嫔。 一时听湖那边敲起了锣鼓。就有公公来报赛龙舟即将开始请众位娘娘移驾。 太后太妃谦让着走在前面妃嫔随后。来至湖边早有桌椅布置。太后太妃坐于明黄幡盖下妃嫔又依次坐了。又另有吃食端了上来。 众妃嫔没有注意湖中整装待的列列龙舟都或明或暗地瞧向了对岸。 对岸既是池郁榭建于圣祖皇帝二十三年距今已有一百六十年虽几经修缮却也保持了原貌:三面环水遍种香芷;远看是簇簇苇叶随意搭建实则是酸枝木细致雕刻而成抚之则细滑清凉木纹美观;四面皆为雕镂花窗若一一打开则湖中风景尽收眼底。 如今榭中的鸡翅木拐子方凳上就坐着当今皇上以及几月后即将大婚、即将入主后宫的宝麓郡主。远观过去两人正促膝交谈。皇上见这边太后太妃落座站起身来隔岸拱手相拜。两位娘娘颔受了。 主持赛龙舟的礼部左侍郎见众位主子安置妥帖挥动右手镶虎狼角旗立时鼓声、锣声震天挥动左手四方赤红旗又大喝:“起!”六艘装饰一新的龙舟一齐由湖南侧开划:每舟色彩不一舟头、舟尾分别装饰木雕龙头、木雕龙尾色彩亦是迥异:涂红色挂红须的红龙、涂黄色挂黄须的黄龙、涂青色挂青须的青龙、涂绿色挂绿须的绿龙、涂蓝色挂蓝须的蓝龙、涂紫色挂紫须的紫龙。每艘船头悬挂亲王旗又插同色彩牌、罗伞。两位年轻的维亲王、纪亲王亲自坐于舟擂鼓四位年龄大的安亲王、宁亲王、宜亲王、容亲王则派了嫡子做替代。 一时间湖内、岸边喧腾起来。龙舟上的划手、鼓手自不必说个个牟足气力要为王府争一分荣耀。岸上的宫眷、文武官员也是兴致所至性情豪放者扯足了嗓子呐喊助威羞涩内敛者也站起身来对着龙舟指点。 舟过湖心开始冲刺。那锣鼓点也由初始的“咚咚锵、咚咚锵”变做了“咚锵、咚锵、咚锵”。观者更是欢腾起来有的为即将的胜利拍手欢笑更有的恨不能替了那舟上之人。 直至各艘龙舟俱先后达了终点众人这才各归各位却犹自谈论不已。 贤妃娘娘亦是粉脸泛红额沁娇汗。抱锦早取了一条新丝帕过来放在了甘棠手中。甘棠怔了一下倒也明白了意思自自然然上去拭了娘娘额上的汗珠儿。娘娘见是她来服侍笑了一笑。说道:“站了半日可有些儿乏了?你本不惯干这个。去唤了那边的抚纹过来你就去吧。晚上再过来。” 甘棠站了这半日两腿确也有些酸便谢了恩自去到那边叫抚纹。谁知刚走开十几步却听身后复又喧腾起来。又有扶素疾步跑来扯了甘棠回去了。 甘棠盯了看时却原来湖内又放了上百只的鸭、鹅、鸳鸯脖颈上拴了小小的金银锭子、玉如意儿那龙舟上已换了各王府的子侄辈、及年轻的官员臣子先还高雅矜持只去逮舟边的投网者。可那些水禽岂是吃素的迅疾地游开连根羽毛也逮它不到。又见周遭的舟上已是捉得了更是焦躁起来。索性脱了靴子跳进水去。有了一个便有了再二再三者。一时间湖中更象煮沸了一般腾起来无数的水花波浪。岸上的内眷更比方才热闹几分有笑的有骂的有捶足的有顿胸的不一而足。 甘棠看了也是掩口畅笑不止。 待湖上略静了些甘棠便移步离开自回房内歇息不提。 吃过午饭甘棠略躺躺就往翠微宫而来。 倘在往年端午这天宫中要摆了午宴大宴群臣晚上又是一次。今年太后念及各臣皆有家小遂裁了晚宴只留午宴。晚间群臣自在家中欢乐宫中也是再摆了家宴合欢。 甘棠缓步走着瞧着路上的花儿朵儿心里倒也舒畅。再加娘娘慈祥待己又宽厚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但又思及攸儿所传话语心内又烦闷起来。 正这样忡忡地走着不想竟撞着了人。甘棠不及揉肩急忙见是撞了谁。却是唬了一跳竟就是那敬事房的张公公。 张公公并不认得甘棠喝道:“你是哪宫里的?怎这般毛躁?” 甘棠不敢说是翠微宫想那张公公该对各宫侍女详知于心自己到那翠微宫还未走了明路不好说的。便福了身子答道:“奴婢答张公公话奴婢是绣房的绣女。” 张公公见甘棠神情有些慌乱更是有了疑心又问:“哪一间?姑姑是谁?你身为绣女走这条路为的何事?” 芳心乱 张公公并不认得甘棠喝道:“你是哪宫里的?怎这般毛躁?” 甘棠不敢说是翠微宫想那张公公该对各宫侍女详知于心自己到那翠微宫还未走了明路不好说的。便福了身子答道:“奴婢答张公公话奴婢是绣房的绣女。” 张公公见甘棠神情有些慌乱更是有了疑心又问:“哪一间?姑姑是谁?你身为绣女走这条路为的何事?” 甘棠见搪塞不过索性干脆合盘托出:“奴婢姓甘单字棠。素日都是绣房的瑞姑姑教导。今日是奉了了贤妃娘娘命去翠微宫改娘娘绣衣花样。” 张公公一听甘棠的名讳紧绷的脸面已是绽了笑等甘棠言毕便道:“姑娘不必再言我是知道你的。过几日还要给你择了好去处送你去呢。”说完竟去了。 甘棠听了竟似五雷轰顶一般呆呆站在原地半天没移半步儿。攸儿的话竟是成了真。甘棠心念着往日听来德妃娘娘尖酸刻薄的闲言不觉心里先灰了大半。一路上再无心赏景心事重重往翠微宫而来。 还未进门却正遇着抚纹端着一雕漆的花盘进去。她一抬眼见了甘棠忙迎上前来:“姐姐来得早些娘娘午睡未醒呢。” 甘棠强打了精神随抚纹进去先在外面候了道些闲话。 又过了盏茶工夫估摸娘娘该午起了众人皆忙碌起来。此时抱锦打帘进来对管茶水的言道:“娘娘话换了金盏花拿那桂花泡茶。”那茶水上的急忙捧起茶壶又另出去换了端进去。 顿饭工夫抱锦进来叫了抚纹、甘棠进去了。 娘娘穿了家常衣裳斜靠在东板壁上腿上搭着麝鼠皮小褥子小口啜着花茶。抚纹捧上花盘看了娘娘的眼色拣了一朵儿玉兰簪于娘娘髻右侧又放下花盘取了铜镜让娘娘相看。 此时一小宫女进来轻声道:“禀娘娘杨宝林求见。” 娘娘眉头微蹙静了半刻言道:“请进吧。” 一时杨宝林进来。抚纹给撩了帘子抱锦搬来红木方凳。宝林请安礼毕就坐了方凳与娘娘拉些家常。 “娘娘可曾见了那一位今日的穿戴?”杨宝林缓缓扇着一柄羽扇。 娘娘嘴角略带些笑言道:“妹妹忘了姐姐早走了吗?我今早吹了些风怕染了风寒两位太娘娘就让我早回来了。” 宝林笑道:“敢情是我老背晦竟忘了。姐姐御体原本金贵些两位太娘娘自然深挂在心上的。” 娘娘听了笑笑也未说别话。 宝林又道:“午宴就摆在园中的鸣雁斋斋内是宫臣内眷坐了斋外则是王臣宫亲看着倒比往年热闹些。看妹妹竟忘了要告诉姐姐的一些话竟拣这些没要紧的说了半天。姐姐没有赴宴倒没见着那位头上的一支穿米珠蝴蝶流苏。那蝴蝶是点了翠的伏在一朵粉牡丹上牡丹亦是点翠牡丹下垂两串珍珠流苏每串有两颗红宝石隔了竟垂到了肩上。”说到这里宝林用手指指肩膀撇撇嘴角似有不屑之意。 贤妃娘娘静静听着也不言语。最后才笑道:“妹妹也有一支流苏的去年元宵戴过的。姐姐瞧着也很入眼呢。” 杨宝林听了不觉有些窘态。那支红珊瑚流苏是自己刚承宠时央告皇上多次才得的。谁知流苏赐了下来却再没被招宠了。 宝林见无趣一会子告退出去了。 贤妃娘娘神气自若向甘棠道:“听说甘棠妹妹来得早呢。” 甘棠趋前一步躬道:“禀娘娘甘棠恐娘娘试穿新裙有不妥之处所以早些儿来听候娘娘差遣。” 娘娘微笑颔道:“你们都听听这甘棠妹妹虽未搬了进来说话里处处为我思量着实让人可敬。” 众宫女皆俯道:“娘娘自是看人极准的怨不得娘娘疼她了。” “甘棠明日就搬了进来你们几个都帮着去捎带些东西。”娘娘话。 那几位都笑着应了又推着甘棠谢恩。 甘棠却待跪不跪欲言又止。 巧搏 娘娘本是笑着欲受甘棠的跪礼又见她迟疑不决面上不觉冷了将手抬起对着阳光检视着玉手上的蔻丹缓缓言道:“敢情甘棠巧手慧心有更高的枝儿可攀呢。” 甘棠听至此心早都委屈碎了“扑通”跪下颤声道:“娘娘能看上了甘棠实是甘棠的福气。自跟了娘娘这半日见娘娘体恤奴才心内更是放了十万的心。只是只是----”甘棠说到紧要处却又哽咽起来。 娘娘见甘棠确有苦楚的样子遂使了眼色那些个二等宫女便出去了只留了抱锦、扶素、抚纹几个。 甘棠哭了一阵子这才将心中所虑从头至尾叙述了出来。 彼时屋内寂静几位大宫女俱屏息宁气小心窥视着娘娘的神色。 娘娘听着先还脸色冷峻待听至最后竟和缓了神色笑出了声儿。 “怪不着前日让抱锦去了那敬事房递话儿那管事公公只推委着事忙要节后再斟酌调补。原来是有这一遭儿。你们听听我这一阵子病了懒怠动竟就成了聋子、瞎子。” 娘娘虽心中有气话声儿却是低低的。甘棠头回子听着仍是觉出了其中的忿恨之意。 “既这么着我倒要看看我看上的物件儿她还得要去了不成?”娘娘轻抚着耳边的一缕鬓言道。 甘棠一旁站着一听见娘娘刚刚那句“物件儿”心内对娘娘那一股子热乎劲儿登时没有了大半:原来娘娘还是把自己当了一件小玩意儿而已就象自己的父亲一时把自己唤至身边叫颂两句诗词拈拈胡子笑笑一时又几月不见对自己的欢欣亦或病痛不见不闻。母亲说父亲公事繁忙可甘棠明明听见父亲与几个嫡子女在内书房阅书嬉笑。 甘棠这边兀自胡思乱想那边娘娘已开始了洗漱穿戴。扶素问娘娘可还要画那垂珠眉。娘娘自镜中静静看着自己又凑近了用手指抚着眼角儿似对扶素又对自己言道:“画了垂珠眉又有哪个来看呢?” 扶素不敢再问还是取了眉黛给娘娘描画了。娘娘也没再言语。 抱锦自橱中取出那件水清纹锦六幅裙。娘娘看着冷笑道:“放了去吧费了那么些工夫儿想来现在也没几个人会看了。也只有那个成天里想看我笑话的德妃瞅上几眼吧。” 抱锦只好又捧了裙子放回去沿途又看了甘棠一眼。甘棠领会了她眼中的歉意自己也只装出释然的样子:本是一介小小的宫女何必去招惹了是非? 娘娘兀自沉吟了半晌向甘棠道:“刚才那会子杨宝林说郡主戴了一支蝴蝶流苏你也听见了吧?” 甘棠心疑娘娘怎的想起了这个却也恭敬答道:“娘娘记得很好甘棠听着也是一支蝴蝶钗儿还是点了翠的缀红宝石。” 娘娘听了笑道:“那我就没有听错。也是该着那位梁妃撞在刀尖儿上了。” 言罢扭头对抱锦道:“你还取了那件长裙今儿夜宴我要穿着它借郡主的流苏演一场好戏给众位娘娘赏眼呢。” 抱锦却进言道:“奴婢不敢揣测娘娘心中计策却有一句话:既借了郡主的流苏生事娘娘担保郡主晚宴不换了衣裳钗饰吗?” 娘娘站起身来整整袖管言道:“你们只知其一难知其二呢。那支流苏我以前见过呢。早先孝文皇后在世时经常戴的。郡主虽出身钟鸣鼎食之王家戴流苏也是违制的。虽则现在宫制松些妃嫔命妇也能插戴但正日子里谁也不去触了这个霉头。既然郡主戴了那必是上面赏的又特意让戴的。孝文皇后辞世前将自己的金银珠玉皆送赠了两位太娘娘及几位妃嫔。那支流苏应是赠了太后的。今儿太后又将它赐了郡主想是里面也有些子深意。先人的旧物不免有些晦气只把那上面的一只点翠金凤换了粉牡丹罢了。你们想想那位郡主得了这样的物件儿焉有不戴的道理?” 借刀 家宴。 贤妃娘娘终于见着了宝麓郡主。鹅蛋脸儿眼含秋水肌肤润泽。在太娘娘的授意下款款走上前来与娘娘道了金安。娘娘满面含笑起身双手扶了又赞道:“太后还道这是远房的侄女儿瞧这眉眼皮肉儿真真是太后的亲侄女儿。” 郡主虽则出身高贵听了这样赞语脸上还是现了红色退回太后身旁坐下。太后亦听出了贤妃娘娘言中对自己的讨好之意自是满意。 贤妃娘娘这一站一起裙幅抖动却让对面坐的梁妃瞧出了端倪。梁妃倏然站起来至贤妃娘娘身边伸手就要拉起贤妃娘娘的裙摆。许意识到自己举止有些失仪急忙稳身站住掩饰道:“见贤妃坐得急了些恐扭了腰腿。”众娘娘谅她出身低些言行一贯有些不入人眼也就不去追究一笑置之。 贤妃对此却是心知肚明故意儿款款站起身来给太娘娘茶钟里续水。梁妃借此机缘向太娘娘言道:“贤妃姐姐虽是病了这许多天还是一样的人尖子不止说话儿让姐姐妹妹服心这穿出一件衣裳来也让人看着新奇精鲜。” 听了她的言语众人皆盯了贤妃娘娘的锦裙来看。那一只只鲜活的蜂儿在烛光下更似要飞下来一般。一旁的甘棠此时此地更觉脸上赤红恨不得寻了地缝子钻了去。 一时众妃嫔皆离了座儿去细看娘娘的锦裙。有赞精致的有夸颜色好的有羡的有妒的。 待众妃归了座椅犹赞叹不已时梁妃悠悠冒出了一句话: “姐姐的锦裙确是娇艳鲜活妹妹倒想到了一句小话儿叫什么招什么蝶的?”梁妃嘴角带着笑儿眼望着贤妃娘娘。 底下妃嫔有那不稳重的已嗤笑开来。又有那心直口快、显才者早嚷了出来:“德妃娘娘是说‘招蜂引蝶’罢?” 此语一出众妃嫔哗然。有装没听见依旧说笑的有以扇挡面偷笑的更有那隔岸观火看热闹者。 贤妃娘娘却置若罔闻犹如无事人一般。只淡淡笑着呷了两口茶。两太娘娘心怪梁妃心狭却又不好当面给她没脸正待拿句话儿岔开却听贤妃娘娘娓娓开了口: “梁妃妹妹一向好个笑话儿姐姐的衣衫能在这节日里给大伙儿博个笑彩儿心里是十二分的乐意。在这里妹妹谢过姐姐了。”贤妃娘娘竟真站起身来朝梁妃略略倾了身子。 梁妃亦是意外也只好站起身来讪讪地还了礼。 贤妃娘娘见众妃嫔都已禁了声儿复言道:“梁妃姐姐才刚赞誉妹妹懂些穿衣打扮妹妹实在愧不敢当。今儿个这位郡主妹子才真真是让人怜爱的仙女儿。姐姐就瞧这位妹妹头上插的这支流苏就可谓天下独一了。” 梁妃正狐疑贤妃的宽容大度依言看向宝麓郡主。郡主听了那句“招蜂引蝶”早已羞臊满腮。见梁妃等又集了眼光看她脸上更是带上了怒色。 两位太娘娘对妃嫔间的插科打诨早已见怪不怪乐得听个热闹。却见郡主拉长了脸儿又见众妃瞧着郡主髻上的流苏窃笑思及刚才的那句笑话儿这才悟了。却又苦于没有帮郡主脱困的法子。 那梁妃也早领悟了贤妃的深意不禁懊恼不已。本想拿贤妃取个笑儿压压她那股子清傲劲儿逞逞自己的威风。没想到却把太后的侄女儿、即将入主后宫的郡主给得罪了。她铁青着小脸儿恼嘟嘟坐在铺了紫蟒缎的红木椅上不一言。 贤妃娘娘见两位太娘娘、郡主都恼了这才笑言道:“郡主妹妹同姐姐一样的喜欢花儿朵儿这才拿了蜂儿蝶儿来饰了。那能招蜂引蝶的花朵才是真的娇嫩鲜香谁见了那色香俱无的招来了蜂蝶?” 宝麓郡主听了此言正入了自己的心坎儿神色这才缓了言道:“贤妃娘娘所言极是。今儿在那御花园中所见的长了小翅的飞虫儿都是冲了那些香花儿去的。那些旮旯地儿的贱花儿也就只凭了几个有腿没翅的小爬虫子去碰一碰罢了。” 众妃皆是些见风使舵的自然纷纷附和。独独梁妃是如坐针毡恨不得扇了自己的耳光子。 又候了足有一刻工夫皇上辇驾才至。叩拜礼毕坐于太后身边的紫檀雕龙八宝椅上。 太后慈笑看着皇上道:“皇儿怎这时候才到?难道是嫌你的妃子们胖了些特意来得迟些好让她们饿一饿不成?” 众人听了皆笑了。 皇上面上含笑恭敬答道:“皇额娘又取笑儿臣了。只因两位御史大人牵绊住了才让皇额娘久候了。” 太后言道:“君国大事理应的皇上并未办错。叫传膳官进来这就摆吧。” 有几位公公出去立时就有宫女穿梭进来捧着雕漆托盘上摆各色膳食皆加了镏金大盖儿往正厅里去摆了。 摆膳毕既有女侍官来请驾。两太娘娘遂携了宝麓郡主皇上随侍一侧众妃随后进了正厅用家膳。 两太娘娘在上位坐了皇上坐于太后一侧郡主则依太妃坐了。 贤妃应与贵妃共一几无奈贵妃贵体欠安很有些时日了每日里的循例请安都早免了去今日自是未来所以贤妃一人跪坐了给贵妃留了虚位子。德妃应与淑妃一几淑妃因小产未足月也是未到德妃亦一人坐了。李昭仪、赵昭媛、林修容坐了左二桌乌修媛、蔺充容、覃充媛坐了右二桌。余者俱按等次依律坐了。 各人身前几上已摆了几品干果、蜜饯、点心无非是奶白杏仁、柿霜软糖、蜜饯鸭梨、蜜饯荔枝、鞭蓉糕、椰子盏、鸳鸯卷等宫例吃食。待众宫眷略吃些就有膳食侍女端来了四品酱菜、七品正菜放于太娘娘几上余者几上亦端了只是依律减去一样、两样。 太妃笑指着一道五香鳜鱼道:“人人皆说这鳜鱼味道美鲜我总吃着不爽口。这道虾籽冬笋倒还对我口些却又每每脆硬些嚼不很烂。” 皇上笑道:“这是儿臣疏忽了。倒叫膳厨子做些太妃娘娘克化得动的才好。”又劝着太后多吃些太后又忙着让宝麓郡主。 一旁的女官自去传话不提。 暗涌 贤妃娘娘望着满桌的佳肴美味耳闻上的亲语家言更是嚼之无味只是动几筷子给人看罢了。 一时有歌舞伎上来袖舞歌随歌吟舞动倒是一派热闹融洽之景象。膳食侍女又端了几个捧盒上来甘棠一旁看了好看得很却说不上是什么菜。 抱锦瞧出端倪遂低声儿告诉了:“罐煨山鸡丝燕窝、烧鹧鸪、珍珠鱼丸、猴头蘑扒鱼翅。总不过这些样儿。” 又上来几位奏音伎或坐或立或跪或抱琵琶或握笛萧或抚琴筝音律和缓清脆悠扬沁人心脾。奏完只留拨琵琶的伎人余者退了。伎人跪了柔声道:“太娘娘、皇上是奏‘飞花点翠’还是‘玉树后庭花’?” 皇上笑言:“两位太娘娘倒是觉着怎样呢?” 太后转面朝了太妃道:“妹妹好此道你就定了吧。” 太妃稍沉吟一下道:“倒是那‘达摩支’好些日子不听了。” 那伎人听了复起身坐了一张脚踏杌子右手于琴弦上勾、分、抹、挑左手虚按捺打起来。 甘棠初还细瞅那乐字琴头、象牙相的琵琶不经意间就被那乐音儿缠绕了魂魄儿去。恍惚间似回了家中的闺房母亲在绣案上飞针间或抬头看了甘棠笑一笑。又似携了自己的湘妹妹在湖上荡舟碧波荡漾暖风习习红粉的芙蓉花儿撞碰着两人的面颊。 甘棠正在缠绵缱绻间倏忽乐声止了。伎人跪辞了。甘棠犹自神思回转。 借着这一静贤妃娘娘立起身来朝上举杯道:“臣妾借此华宴敬太后、太妃两位太娘娘端午圣节五毒俱除贵体康泰。” 两太娘娘对视一眼笑举玉盏饮了一杯。 贤妃娘娘又笑道:“闻太娘娘仰佛深笃儿臣请画匠新摩了达摩像又从绣房调了一名绣女叫做甘棠的不日就要绣将起来的。” 太后对太妃笑道:“终究是女孩家家的有这个心。咱这皇上也算是至孝了金佛、玉佛的搬来了不少哪里又会想到这样了才是真真的诚心呢。”太妃也是点头眼里透着赞意。 贤妃娘娘这才又坐了眼里没看对面德妃一点子。 甘棠一旁听贤妃提到了自己心里犹如小鹿乱撞般使劲儿低了头不敢看德妃一眼。 果然德妃言道:“贤妃妹妹的孝心我们应劲学的。都说是机缘巧合这宫中的人名儿倒也能重了。妹妹才说的甘棠一人我就听着耳熟。前儿敬事房张公公要补一名绣女到我宫里去听着倒也叫什么甘棠的敢情绣房里竟有两个甘棠。两个人重了名儿这倒不算太巧这都进了宫竟都到了绣房又都被挑了补了娘娘宫的缺儿。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巧宗儿。” 宝麓郡主听着有了兴致目光烁烁瞧着德妃娘娘似全然忘却了才刚的不快。余者俱听出了事情的缘由却不去点破且看两位娘娘擂台孰赢孰输。 贤妃娘娘在一边气定神闲不搭德妃娘娘的话茬子只夹了一筷子酱甘螺慢慢品着。 此时一队舞伎上来皆男儿装扮手中握木剑在一阵鼓声中劲舞起来。 皇上举杯众人皆随了。甘棠一事遂略过不提。在杯盘烛照、袖舞歌扬中众妃各怀了心事说些现成话儿行些礼节事儿。 甘棠一味的惶惑自然没有了旁的心思就成了那木头人一个了。 宴散。 甘棠跟了贤妃娘娘去往翠微宫。行至中途就有一位甘棠不识的公公喘吁吁的小跑来至娘娘跟前方站住笑道:“贤妃娘娘今晚准备侍驾吧。” 贤妃娘娘却并未喜上眉梢只说道:“劳烦姬公公亲自跑这一趟。”又转头向抱锦道:“明儿一早把红封儿给公公送去。” 那姬公公推委一番也就拜受了。又凑近一步言道:“奴才有一句话还请娘娘不要换了这锦裙儿才好。在席上奴才见皇上总看娘娘的衣裳呢。” 娘娘抿嘴笑了。待姬公公辞去娘娘笑向甘棠道:“可听到了?我得再赏你个红封儿才好。” 甘棠紧绷的心儿稍许松缓了些。 来至宫门前娘娘向甘棠道:“你回吧。”甘棠便施了礼走开几步扶素又紧跟上来附耳道:“娘娘让我告诉你句话:放心。” 甘棠点了头扶素又将一盏琉璃瓦宫纱灯放她手上两人便散了。 甘棠提着纱灯缓缓走在卵石甬道上心里头甚是无味得很。放了心又能怎样放不下又能怎样?去得了翠微宫不过是娘娘的一根绣花针去不得或者就成了德妃娘娘宫中的一根绣花针绣花针和绣花针都要靠了主人的拿捏。又或者太娘娘嫌了自己让两宫娘娘闹气撵了自己到了别处兴许日子还更清闲。娘啊娘若当初依了孩儿让孩儿出家如今岂不干净? 她走至下房见其他人俱已安睡遂草草梳洗睡下了。 太妃 早上起来绣女们见甘棠也亦回来只说她在外玩过了头一时忘了回来其他一概不知的。 甘棠心内暗自庆幸了与众人同去了绣房。瑞姑姑见甘棠进来有些愕然倒是也未多问。 节后一惯清闲些姐妹们便趁着瑞姑姑出去了凑在一处儿拉些闲呱儿。其中一位身形微胖名作杏瑕的咋呼道:“刚才我领了瑞姑姑的令儿去搬换了腿的绣架子路上碰了服侍6才人的点绛倒听了一件极稀罕的事儿。” 边上的绣女催促她快些讲来不要卖关子吊大家的胃口。 杏瑕瞅瑞姑姑还没进门遂压低了声儿道:“点绛说昨儿夜宴上翠微宫的娘娘同舒宜殿的竟当着太娘娘、皇上的面儿拌了嘴还说是为了一个绣女。” 众人皆惊疑起来忙问她倒是哪房的绣女。杏瑕却道:“点绛说自己离得远些竟未听得真切。”众人见瑞姑姑已扶着一个小侍女进来虽意犹未尽也只得散了。 甘棠见瑞姑姑进来必是打探了消息却又不见姑姑来找了自己问话心内起疑却又不便问的。只是见着瑞姑姑兀自坐在窗下闷闷的脸上没有一丝欢喜的样子。 甘棠心沉了下去:瑞姑姑应是到翠微宫打探了消息既如此那事肯定是不成的了。她自己也恍惚起来索性将绣针插进石榴针荷包里就闲闲地坐在绣凳上歇起来。 又这样过了两日竟是一点子动静没有。甘棠也曾悄悄问了瑞姑姑瑞姑姑只说贤妃娘娘在皇上面前倒是提了皇上没有当面应允娘娘也不好为了这档子事再在皇上耳边烦扰。甘棠庆幸许是两宫娘娘俱嫌了自己撂开了这件子事也说不准的。于是便稍稍放了心又觉日子安稳了。 谁料这日晌午敬事房的公公来叫了瑞姑姑去了。众人只道又有了大宗的差事。及瑞姑姑回转来叫了甘棠出来传话这才清楚:太妃将甘棠要了去帮忙绣达摩像。 甘棠初听了这个消息立时愣怔了:太妃将自己要了去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瑞姑姑一旁说道:“我才听张公公讲了也是不懂。这一路想来不过是两位太娘娘和稀泥谁也不偏袒罢了。也是看上了你的活计好要不把你送去了浣衣房也不稀奇的。” 瑞姑姑又说让甘棠今日就收拾利索了明日就过去的。 甘棠自回绣房同姐妹说了此事。众人也不知这位太娘娘脾性如何待下人如何是福是祸谁也拿不准的无非就眼前看来确是攀上了一杆高枝儿便承色进几句贺言儿。攸儿只在一边不说不笑。甘棠只道她舍不得不做理会想她自己也就好了。 晚上攸儿睡在甘棠一边只管压着声儿啜泣不止。 甘棠小声劝慰:“且不要如此伤心虽未与这太妃娘娘打过交道我尽心服侍了她若再捏错儿只怪姐姐自己命不好怨不着别人身上。倒是妹妹姐姐放不下心。我这一走就难得抽空照看你了这可怎么好?” 攸儿把甘棠的两手放回薄毯里思量了一会子道:“姐姐只管保了自己就是疼了妹妹。为让你放心妹妹把几句话说与姐姐妹妹自打进宫凭了姐姐照顾不提若是没有了姐姐攸儿也不会任了别人欺负。那瑞姑姑不是别人说来姐姐想必不信她是我们本家的姑表亲。早在我入宫前爹爹就知会了些许消息托了瑞姑姑将我选了进来。几月后事偌大的景家就剩了我这一个了。” 甘棠揣度:平日里只当她少心无肺却原来有这一些故事竟是小看了她。且自己拿她比做隔了几重山几重水的厢妹妹来待到头来兴许还是妹妹扶持了姐姐。 二人沉沉睡去了。 一早起来甘棠梳洗了攸儿去替她领了饭来。甘棠笑道:“你这时候去要了饭来不是去讨外膳房公公的骂吗?” 攸儿撇撇嘴言道:“我只说甘棠姐姐要快吃了饭赶着去太妃娘娘的眉寿宫那小公公忙不迭的给我端了还说要再候一会子热汤就好了我怕你候急了就回来了。” 甘棠笑笑又洗了把手就把捧盒放在炕上吃了几口。剩下的攸儿也就顺便儿吃了。甘棠取出那条深湖蓝草纹六幅裙心内好笑:前头为着见贤妃娘娘穿了一遭得了个好儿没成想竟是白穿了。今儿又得穿了它去谒见太妃娘娘不知是福是祸了。遂让攸儿帮着套上了。头上挽了个槌髻仍插上自己的那支骨簪。 攸儿抱怨说:“姐姐的装束太寒酸了些还是取出贤妃娘娘赏的那支绿雪含芳戴上了还好些。” 甘棠笑而不答从橱里取出一个青灰绸布包袱放在攸儿怀里说道:“娘娘赏的那些衣服钗环都在这里了单衫、褶裙、短袖衣、锦鞋并一支珠钗同那绿雪含芳都留了给你吧。只是这些东西还是放在了橱里不要让别人见着才好。” 攸儿含泪收了放与自己箱中。而后陪了甘棠去至敬事房。 张公公见了甘棠笑道:“姑娘来得正好刚要打了小公公去叫的。”遂亲自领了甘棠去往眉寿宫。攸儿虽万般不舍也只含泪目送了。 指甲花 张公公领了甘棠一路走来竟是无话。甘棠后面跟着心内暗笑:张公公白为德妃娘娘挑拣了一番却是为一位太娘娘忙碌了。 穿廊过桥来至眉寿宫外。宫外侍女远远见着了早有人进去传了。便有一位嬷嬷、一位宫女出来了。张公公告诉了几句就回了。那位宫女接过甘棠的包袱自行转至宫后下人房中去了。嬷嬷则领了甘棠进去。房内廊上有七八个宫女肃立两旁甘棠亦放轻了脚步声儿跨过高槛来至正堂。嬷嬷却不停又引了甘棠右拐一宫女打帘二人进了东厢房。 甘棠站于嬷嬷身后侧且不敢抬头。听嬷嬷说:“娘娘人到了。” 遂依宫礼跪拜口内轻呼:“奴婢甘棠拜见太妃娘娘。” 只听得左前方有人说道:“快些起来吧。”甘棠疑道:前头也听了太妃娘娘的几句话并没有这般老哑。甘棠站起整了衣裳垂手旁侍这才见方才叫起的是一位嬷嬷四十上下年纪穿戴与别位嬷嬷不同绣衫锦裙头上插戴赤金镶宝双凤、玉双环耳挂红珊瑚坠儿与太妃一样的圆脸儿只是身量略显瘦些。斜坐于炕沿上正把黑红的指甲花泥抹在太妃指甲上又笑言道:“今年舅太太许是年纪大了忘了带桑叶进来。先用牡丹叶子的将就吧。” 太妃微合双目轻轻“恩”了一声也不答话。 两位宫女把一盆含苞的黄牡丹挪了进来那位嬷嬷自上面取下一片较狭长的轻按在上好花泥的指甲上一圈圈裹起来甘棠见炕桌上放着一束红丝线便轻脚走上前抽出一根来绕着牡丹叶子缠了几遭子系了。 “这回系得好不紧不松倒合我的心。”太妃娘娘言道。 嬷嬷听太妃如此说遂笑道:“太妃这回夸错了妹妹了是才进来的甘棠呢。” “哦----”太妃微睁凤目瞧了又阂了眼。 当下甘棠捏了双鱼样金抿子自白玛瑙小碗中抿了花泥在太妃一指甲上匀开嬷嬷便裹花叶甘棠缠线。又半刻钟十指俱完了。一宫女捧一水晶盒上来嬷嬷掀开取出一锦纹包儿打开有一副宽肥的掐花纱的手套看去轻软通透却是甘棠未见过的。 一宫女托起太妃一手嬷嬷正往上套了太妃忽言道:“不必戴了。不用它掐花拈针的戴上又别扭得很。”嬷嬷笑笑便又褪了重用锦纹布包了放盒内宫女便捧了出去了。 “总躺这这身上乏得很想着出去逛逛又怕人见了这指甲笑话。”太妃略直直腰嬷嬷上前把绿锦靠背挪挪笑道:“御花园人多些若只是在宫后的小园里转转倒碰不着外人。” 太妃想想说道:“那园子也看腻了这时节不外那几样花儿。倒是今儿起早了吃得少些现倒觉着有些胃口了。” “娘娘就只喝了那小半碗粥劝你再吃些别的你只推说不受用。现想些什么吃呢倒是谴了人去膳房知会一声或就在宫里做得了。那些点心白吃了上火。”嬷嬷一旁说道。 娘娘思量一会子便道:“倒是想煎碗坨吃了。就在这里做了多放些绿豆面子少些胡椒面子。嫌那膳房送来的辣得呛嗓子。” 嬷嬷便出去唤了几个宫女往私膳房去了。外面见嬷嬷出去了遂又进来两位年长的宫女侍立一旁。 娘娘一转凤目早有一宫女捧上一盖碗茶来。甘棠知娘娘必不能端便上前一步揭了碗盖端了茶碗凑近唇边吹开茶叶子方端至娘娘面前。娘娘倒是渴了几待喝尽。喝毕便叫一位年长的嬷嬷领了甘棠去后面房中安置。 甘棠随着来至后面下人房内。那位嬷嬷笑道:“甘棠姑娘就在这房里住了今后只管唤我做琼姑姑罢了。” 甘棠忙屈膝行福礼言道:“甘棠从未服侍过主子打今儿进来了还劳烦琼姑姑教诲才是。” 琼姑姑笑而不语又问:“你但把这几日的事情细细告诉我。” 甘棠忖度:必是太娘娘早嘱咐了她来问我。便把所有的情景言辞始末缘由述了一遍。琼姑姑静静听了又交代了这眉寿宫的诸多规矩及太娘娘的饮食起居习惯待扭身走时又道:“太娘娘少针线上的活儿你暂且和这屋里的束薪一起打理娘娘的衣衫。”遂去了。 甘棠审视这屋里亦是通炕上有两人的铺盖。便把自己的铺盖在炕侧放了展开铺好。又拣了一空的竖柜将衣物摆了进去。也不好出去逛遂拿出未绣完的荷包闲闲地坐了床头绣将起来。 约有一柱香工夫听得有人来甘棠遂放下手中活计走至门口打起帘子来却是三位年纪轻些的宫女进来了。打头的一位身量高些头上插着两朵红绒花儿并一个琉璃珠儿五彩头的小钗见了甘棠未等甘棠开口道福便朗声笑道:“刚还说收了晾晒的衣裳就接你去你倒自个儿来了省了我们的一趟脚力儿。”见甘棠福身要拜忙扶起来道:“咱们一般的服侍太娘娘在这屋里只以姐妹相称无高低贵贱先来后到之分一心服侍娘娘就是了。” 说毕两人一起在炕头坐下束薪又朝那位小宫女道:“你暂回去歇了吃罢饭叫上那两个再来。”那小宫女便应声去了。 束薪又指旁边站的一位说道:“这位是束蒲姐姐唤我做束薪就是了。”甘棠便也说了名讳三人又排了生辰却是束薪排头甘棠与束蒲同年又比束楚早了俩月。当下束蒲便福身称甘棠做姐姐。甘棠闪身不受又称束楚做姐姐。两人此后便互称姐姐亦无人理论。 自三人言谈甘棠得知这房中原有一位束楚头年太后喜她憨厚寡言又善盘各色髻便亲自要了去。太妃对头式样上不上心见太后既要便顺口应允谴她去了。 说话间便有小宫女进来说已领了饭来了。这姐妹三人遂净了手互相谦让着往后院耳房吃饭。 如此一日一日过去甘棠倒也乐得清净消停。每日不过跟了束薪、束蒲带领一班小宫女掀柜整理晾晒衣物。太妃做了多年的娘娘四季的衣裳自然多些那些早年穿的、过了时的就有几大柜子更不提这几年常穿的、新做的。依律这些旧的亦不能赏人毁了更是犯了忌讳。于是这班宫女便将这所有的造册入集分了丝绸纱罗缎锦棉麻毛皮归类分宗的细细保存。平日里还好说倘碰上连日阴雨天气便得在衣库房里燃上几处小火炉祛潮气。待天转晴地上也无了湿气便得开柜启橱拿出衣物来晒。这几天宫女们最是叫苦喊累。 珠花 却说这日因前头接连阴雨遂是晒衣的时候。甘棠照了束薪的吩咐盯着宫女们将那些绸衫缎裙晾在指粗的麻布绳上又笑语提醒不要让绳子划了衣裳。甘棠件件依次查看了竟见一件天马缭绫褂子袖口出了霉点子。甘棠思量:不穿的衣裳拿去浆洗有些不值不洗又怕这点子越来越多。遂拿了那衣服去房中找束薪讨主意。 来至房外正待撩帘进去却又听见束蒲在房里提到了自己便站在了帘外留神细听。只听束蒲说道:“那甘棠每日里倒是尽心得很。相处起来倒也是一个和睦的人儿。怎的前头戚夫人说只是留她几日过后再打至别处呢?” 束薪答道:“都这么大了怎还孩子气呢?谁又不是在人前装出个讨人欢喜的样儿?只和她混着罢了。倒不必拿她太当回事了。” 甘棠听了这句且不动声色转身去了。又略在小园中坐了坐见束蒲自后门出来往廊上去了这才复又去了房里。 束薪把褂子凑眼前看了笑道:“可不是出了霉点子我竟没见。亏了妹妹眼灵要霉坏了可担不起这干系。如今只这一处起了点子我派个人儿去膳房要块冬瓜来细细擦了这点子不细细瞧了必看不出来的。” 甘棠道:“没成想姐姐竟有这样的办法。我这做妹妹的还得事事地学起来呢。” 束薪笑笑遂打了一个小宫女到膳房去了。甘棠放下了衣裳便又往园中帮忙晾收。到了园中见束蒲已在园中遂笑迎了一旁合欢树阴里坐着说些胭脂香粉的事情。 待完了事儿两人交代了下头使唤的人儿便并着肩膀儿回来了。来至房内想着暂歇歇却见束薪手捧着一个八宝盒子正与琼姑姑说话。见二人进来琼姑姑笑道:“眼见着你们忙活了这许多天儿也该好好歇一歇。抽空儿做几朵罢了。” 束薪、束蒲忙道:“琼姑姑说笑了这上头派的活计自是要紧赶慢赶了来做。姑姑且放心儿。” 琼姑姑转身去了。束薪见甘棠不明白便拉了她的手儿坐至炕沿上揭开八宝盒的盖子甘棠满目里是五彩的珠子煞是好看。束薪又把这第一层放一边下面又有一层是各色的绢带花瓣样的枝叶样的并几支简单的金银光头簪钗、金银铜丝。 束薪笑道:“你原不知咱们太娘娘自我来了这宫里服侍每年总得放几次这样的珠绢让咱们帮忙做几支宫花。她老人家自己也不带只留着赏人或进宫拜见的外戚或各宫的娘娘及来传送东西的宫女儿。每每她们打听得这宫里又做起了这个必一天三趟地寻了事由往这儿跑。也是这儿做的花样儿新鲜不比那宫坊里一年也不见换个花样。” 又见甘棠有些兴头便索性拈了一根金丝教甘棠穿珠儿、编花样。甘棠睁大眼睛看了觉着这穿珠儿竟与绣花一样的道理头一步就要想着给下一步留出空儿耐着性儿罢了。便不忙着做别的一心一意穿起了琉璃珠子。束薪、束蒲都说她这是在新鲜头儿上不过几朵花儿也就厌了丢开也不去管她。任她编去自己乐得一旁逍遥。到时一并交了差就是了。 一连几日俱是艳阳天毛皮褂氅都晒透的晒透、阴干的阴干束薪、束蒲便都到园里去忙着调度抽空儿花丛里坐了编些花叶儿互相凑趣玩儿。倒也舒心自在。 甘棠也乐得她们不来呱噪只坐在房中费尽心思来穿珠儿倒觉着又回了绣房似的。束薪、束蒲若回来一趟见她总是埋了身子摆弄那些珠子不知趁着凉爽的天气去外面玩耍不觉好笑都说怪不得绣房出来的原该坐得住。 这日恰逢房中没人束薪束蒲偷闲找姐妹们去了甘棠亦觉背酸便自到小园中去消散消散 琼姑姑带着两宫女拐了进来撩帘进来却一个人影儿不见。倒是那八宝盒赫然放在床上。 琼姑姑笑道:“这些姑娘也是粗心惯了这盒子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也该随时的放个稳妥地儿才好。” 又打开来瞧见里面已摆着几枝做就的花儿遂取出来又解开手钏上的锦帕子包了便走出来对一宫女道:“在这门外站着若她们回来就说琼姑姑拿了那几枝花儿了。你才回来。” 来至前面正房琼姑姑问内廊上当值的宫女太娘娘现在何处。那宫女道:“太娘娘正在西厢房与淑妃下棋戚夫人相陪赵昭媛也在……琼姑姑且暂别进去吧”琼姑姑点点头转至东厢房将小包裹放妆台上便回西耳房中歇息。 盏茶工夫一宫女进来说太娘娘叫琼姑姑去。琼姑姑便整了衣裳对镜抿了两把耳边的鬓带了随身的小宫女去了东厢房。 太娘娘歪在床上一唤送雁的侍女正炕里跪了给太娘娘捏肩。琼姑姑礼毕坐了一旁的方杌笑道:“今日那两位走得倒早些。” 太娘娘撇撇嘴角道:“都是些毛躁的干不得事。” “她们毕竟还年轻还得娘娘慢慢调教。”琼姑姑接过鸣莺端上的茶水“对了娘娘可曾看了我拿进来的珠花儿?是束薪那屋里的。” “她们的倒也平常不看倒也罢了。”太娘娘拈了一粒醉梅放入嘴里鸣莺递上一块湿巾子太娘娘抹了把手。 “今回我打眼看着倒还新鲜娘娘倒是瞧瞧心里还平和些。 见太娘娘没支声儿琼姑姑便自到妆台上取了布包儿放炕桌上打开来让娘娘细瞧。 太娘娘顺手拿起一支竟是并蒂的两朵石榴花儿一朵绯红一朵深红再细瞧瞧每朵颜色上又深浅不一竟有浓淡之分拿得远些倒象是真的一样。 遂来了兴致倚在炕桌沿儿上拿起来看:一朵泛黄牡丹、两只并飞蝴蝶、一只五彩小锦鸡、一支碧叶寿桃。各个鲜活好看。 寿桃 太娘娘尤喜那支寿桃三个小桃白中带黄顶尖透红颤颤巍巍下有六片小叶托着叶脉由金银丝缠绕闪闪烁烁很是惹人喜爱。 “我看这支寿桃儿最是合我的心意。那些花儿朵儿的戴出去白叫人说嘴。倒是这东西戴着既新鲜又稳重。”太娘娘手拿花儿在琼姑姑头上比照。 琼姑姑也接过来凑在眼前看半晌说:“我这眼神儿越得不济了只道它们颜色配得好这样看来却是费了心神了。” 便让送雁取过镜匣亲自给太娘娘插上了。几个小桃圆润挺实带着一股子吉利样儿倒把旁边的几枝累丝嵌宝的花儿比下去了。太娘娘自镜中瞧了甚是满意。 琼姑姑见太娘娘喜欢便趁兴说道:“娘娘既是喜欢索性叫了束薪她们来再依这等意趣儿做出一些来喜欢的留下戴了余者留着赏人可好?” “你还是先把昨儿我说的事儿办妥帖晚上再去找这几个丫头罢了。”太娘娘言道端起茶来。 琼姑姑便告退自去别宫传话去了。 晚饭后鸣莺就来传太娘娘的话。屋内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何事又不敢多问话。遂随着鸣莺转至太娘娘正房内迎面见琼姑姑满面喜色这才放心下来礼毕退了一旁待上面问话。 太娘娘笑问:“这几日还忙?” 束薪答道:“托娘娘福连着几日大太阳天气赶着把那衣物翻晒一遍倒真是得不着些空儿。” 太娘娘颔微笑又问她们各自门户出身。除甘棠家父在州县做官束薪、束蒲倒俱是小门小户人家。 太娘娘念及她们辛苦命宫女端来几样时新水果赏了她们便阂上了眼睛靠在躺椅上养乏。 琼姑姑见状遂向她们使了眼色遣出去了。 一宫女端上茶来琼姑姑捧至太娘娘跟前。太娘娘摆摆手琼姑姑便将茶放在椅旁矮几上笑道:“太娘娘怎白白叫她们来这一趟没提到正点子上呢?” 太娘娘言道:“你以为我那些都是闲话吗?她三个进来我观她们的行止就那个甘棠带着一股子灵气劲儿。那几枝花看来难出于束薪、束蒲二人之手。等问了她们的出身也就甘棠还能沾染些书香气儿悟力上也好。领赐时我瞄了一眼她们的手。 唉真是让人踌躇得很呢。” 琼姑姑惊道:“难道竟真是新来的那个不成?娘娘并未问了实言或许束薪、束蒲家内有巧手的姨娘教过。” 太娘娘盯了琼姑姑一眼“这看人上我还是有数的。虽你的祖上受过这两家的恩惠你能相帮着她俩揽了这宗看着劳累实则摊不着一点罪过的差使也算尽了心了。再要死活将她们弄到主子跟前来未必是好事呢。” 琼姑姑满脸通红诺诺称是再不敢言。 太娘娘觉着说得有些过了怕琼姑姑面上下不来遂言道:“新送来的一匹紫纱罗我嫌色儿浅了些你拿去改日裁了衣裳吧。” 琼姑姑听了喜滋滋地笑受了。 且说束薪三人回至房内皆纳闷不已疑惑太娘娘召了去却又没几句要紧话儿。只甘棠心内明白亦不多言端了盘子到后院井边打水清洗。 自娘娘召见后却再未见什么动静。甘棠照旧每日里随着束薪、束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是心静如水。只听着宫女、姑姑们碎语中说及贤妃娘娘因着一件祸事牵连了皇上没有降罪却也冷落了她。倒是德妃娘娘并着淑妃娘娘及杨宝林、赵昭媛、蔺充容等得以沐浴隆恩。 腊月里将举办婚典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俱一一结束。别处因着这件大事热闹非常独太妃娘娘宫里静得很。 凤钗 这日甘棠正坐在房里将晾晒时现的散落的纽绊、松脱的针脚再缝补一下。 手中的这件水红地儿月白蝙蝠团飞样的小纱衫上面的两颗银纽儿都松了线。甘棠见那银纽儿已是锈黑了再缝上也是不配 遂自行做主从包袱里找了一片浅红的绸子裁成小条缠绕成花样纽缝在小衫上。又找了石灰粉抹净了银纽儿钉在了领口上。 一时束薪、束蒲进来喝茶说道:“可曾见了太后娘娘那边派来的人?” 甘棠笑道:“姐姐们说笑了我总在这屋里坐着没有出去。姐姐要是有什么事交代我这就去的。” 束蒲近前来看看甘棠手中的活计言道:“又有什么事呢?姐姐做这活计未免太细了些。都是咱们娘娘穿剩下的还这样的上心是无用的。” 见束蒲这话遂言道:“姐姐还忘了妹妹以前是干这个的?一天两天的总想摸个针拿个线的。姐姐不要见笑才好。” 束蒲扭头向束薪言道:“咱们整日里忙碌累死累活的那面上的体面事儿是丁点子摊不到我们想喝口好些的茶叶都不能。” 束薪打岔子道:“也不知太后那边派人来何事除年下节下的派个女官来走动走动哪里又见个人影子。” 束蒲道:“再大的便宜也轮不着这屋子里头。只听送雁屋里的玉帚说了几句那边来的姑姑、宫女穿戴比这边不知要好上多少。咱们整年地就只依了旧例的几件衣裳。” 两人歇息了一会子便牵着手又出去了。 甘棠见着她们走了又展开一件裙子绣将起来。 却听见一宫女在帘外问道:“屋内可有人吗?” 甘棠急忙起身撩帘来看见着眼熟却又想不出是谁。嘴里只唤姐姐好让屋里坐着说话。 那宫女笑道:“我是娘娘屋里的抹云妹妹当日进来是见过的。” 甘棠忙作揖拜见抹云双手搀了言道:“咱且用不着这样以后在一起的时候还长。太娘娘遣我来叫你过去呢。” 甘棠自知与抹云并无交情也不多问掩上门便跟着抹云去了正房。礼毕肃立一旁。 太娘娘言道:“我知你手巧这几日在这里帮忙。该做些什么事问抹云几个就是。” 甘棠低声应了。抹云走上前来拉了甘棠的手出了厢房来至西耳房细细地告诉了。甘棠方明白了:腊月里迎娶郡主太后娘娘嫌送聘去的珠钗华贵有余却是见惯了的物件不外是珠玉、宝石满头堆了。想与太妃娘娘商量着是否再出几样给郡主送去。也就算长辈的一份贺礼了。 长几上摆满了数样金银玉石的钗架、簪骨凤身、龙并各种质料珠玉宝石的花样珠子。与当日里甘棠串过的琉璃珠子比真是天上地下。 有几位嬷嬷、姑姑已坐在几前忙活。 抹云拉甘棠在几前坐了言道:“太娘娘说了你不必学了他人样子来做只管依了前些时候给太娘娘串的珠花样子随意做来就是。” 甘棠笑道:“姐姐说笑了甘棠只是初学的只是太娘娘见着有些新鲜罢了。还得姐姐教妹妹才是。” 两人低声说笑一阵便开始做活。甘棠瞅她们做来无非按着现成式样纹理用金银丝串起各色珠子该红则红该绿则绿并无甚新意。 甘棠暗想既有太娘娘的话我也就不去拘泥于那些老式随心做罢了。自向几上取了一只钗架凤为银凤目、凤头羽、皆为金质。想了片刻遂取了极小的红宝石粒儿、黄玉珠儿开始编制小石榴。 一旁抹云见了不知她所串何种花样却也不加多言偶或放下活计与甘棠及另外几位姐妹谈笑一回歇歇腰身。 午后甘棠便完成了六个小石榴又用珠线串了缀于凤喙。抹云见状拿过来瞧了言道:“妹妹果是心思敏捷这花样姐姐还真是头回见呢。” 甘棠笑道:“姐姐谬夸了妹妹了。不过是门外汉糊弄着搪塞差使。”言罢取过做绢花的半透烟红轻罗纱剪下两片拿金丝裹边又选几样小粒彩珠细细缝于纱上。将两片纱用两小金环缀于凤身两侧权做凤翅。再用极细的两根纱线隔凤身将两翅连了一晃凤身两翅轻扇倒是少见。凤尾处用短短的小串珠子一一缀了随步晃颤耀眼得很。 抹云拿起来仔细瞧了却未再多言用一红绸包了道:“妹妹且坐着姐姐去去就来。”便出去了。 甘棠纳罕只管再做另一样。 半刻过去抹云笑眉笑脸进来牵了甘棠手出来屋子道:“太娘娘见了妹妹的手艺叫妹妹过去呢。敢情有赏。” 甘棠遂与抹云转至正房复拜见了。 太娘娘道:“甘棠确有一双巧手自明日起你依旧过来跟着抹云做活计。回去收拾收拾今晚就搬去同抹云做伴吧。” 甘棠整衣跪了谢恩抹云便携她出去了。 同回至屋里正巧束薪、束蒲已回来。见了甘棠齐问:“去了哪里?午饭也没见着。让人着急。” 甘棠忙堆笑言道:“是妹妹做事太不周全了又让姐姐心焦。妹妹这里赔不是了。” 两人见抹云站立一旁心内疑惑也拉了她的手让床上坐着说话。抹云推辞道:“大家平常都是姐妹不用这些客套虚礼。太娘娘说了话遣甘棠姑娘过去跟了我。这边等上面另派了人来帮衬。” 抹云 束薪、束蒲面面相对脸上便露出了不平的颜色。但旋及转出了笑颜言道:“甘棠姐姐也没有早些知会我们好乐它一乐。这实在是大家的造化。还望姐姐日后不要忘了咱们。” 当下四人动手收拾了一同送往抹云屋里。路倒不远转个弯儿就到。亦是一小间却是两人的小炕屋里便显着敞亮些。束薪、束蒲帮着整理了遂知趣走开了。 甘棠冷眼观了抹云与束薪、束蒲不同该是太娘娘身边的一等的大宫女能够面见太娘娘同束薪、束蒲口中经常提到的鸣莺、送雁等是一类。遂小心应对不敢有半点差池。 二人一早起来早有两个小宫女端着面盆、水壶门外候着了。抹云坐一方凳一宫女便上前将抹云的两袖撸了又搭胸前一大手巾怕沾湿了衫子。待抹云盥洗了一旁的小宫女递过手巾抹云接过道:“回周姑姑甘棠姑娘今后在这屋里再拨两个人过来。” 抹云自向妆台前坐了抹脸梳头。小宫女出去倒了水复进来添了水口称请甘棠姐姐盥洗。甘棠进宫前虽是庶出身边也有几个丫头每日身边服侍。自进宫起才变做了主子的奴才。 当下甘棠在凳上款款坐了倒也不失闺秀的气度。抹云一边瞧着倒也不敢小觑了她。 甘棠在窗前坐了打开辫梳头打油。抹云见甘棠没有面膏便拿了自己的粉盒放于她的手上“妹妹暂用姐姐的只是也快些完了。这个不是宫里的倒更好用些。” 甘棠不好推辞接过来却是见过的绿彩小梅的青白瓷。满腹狐疑打开来看是细细的香粉透着一股子桃花香。心内存了疑面上却不带出半点子。只道:“姐姐是自己箩得罢?这般细腻?” 抹云笑道:“竟让妹妹说准了。这是一位旧识送的。原来是膏怕不经留用过几次便晒了箩成了粉。” “妹妹在家时也爱同姐妹摆弄这个。若姐姐不嫌弃改日闲了妹妹给姐姐做一盒玫瑰膏只是不及这个好。”甘棠用毕将粉盒还与抹云。 抹云笑道:“那敢情好。我正愁这盒用完再往哪里淘澄去。” 两人去那边房里用罢饭便回了。 甘棠见抹云不急着到那边房里做活便笑问:“咱们今儿不到那边去了吗?” 抹云淡笑言道:“妹妹初来乍到自然对许多事情不明白以后会明白。你只要知道你的那只凤不一定会到了那位郡主手中就是了。” 甘棠一聪慧人儿便不再多问。 一会儿抹云自己出去了。甘棠静坐在房中只好再拿出往日间未绣完的荷包来串上针线打些工夫。 谁知抹云盏茶工夫回来嚷着:“这般的燥热偏又叫了我去跟着。”开柜取衣裳来换。甘棠一旁帮着问了明白:太妃娘娘膳后要去园里走走叫了琼姑姑、夏姑姑又点了几名宫女相跟。抹云见娘娘还未准备索性自己也抽空回来换件衣裳。 系好了桃红银纱对襟半臂抹云又自橱内取出一条金蝙蝠挑花的披帛搭于肩上甘棠忙用其胸前丝带系好。 此时一宫女帘外低声呼道“抹云姐姐可好了?” 待那人进来却是太妃跟前的鸣莺见抹云穿戴得齐整笑道:“姐姐大了越的想郎君了。” 抹云臊了上去就捂她的嘴口内言道:“你不想?是谁天天的想园里逛去?撺掇着太娘娘今儿赏花、明日散心的?这刻倒来挑我的刺儿?” 鸣莺见躲不开便道:“姐姐给妹妹留些情儿别吓着这位妹妹你也装个姐姐的样儿才是。” 抹云这才住了手听见外面小宫女来催二人急急出去了。 甘棠正关好橱柜一宫女在帘外说:“甘棠姑娘暂不要出去裁衣坊的要过来呢。” 甘棠应了暗道:“一个能说话的伴儿没有又到哪里去来?” 果然顿饭时间就来了两位宫女。看去岁数较甘棠略长。甘棠口称姐姐给她们泡茶让座。 一年岁较长者笑道:“姑娘不必礼让才是日后在太娘娘跟前不要嫌了衫长裙短就是大家的福气了。” 甘棠听罢禁不住笑了。两位宫女遂取出衣尺量了肩宽、身长告别去了。 至晚间抹云方懒懒散散进了门。歪在炕上哎吆着脚疼说是太娘娘让她取了两趟东西。 甘棠忙倒茶给她。抹云道:“妹妹倒错了茶了。那桌上放的茶壶是预备外头有人来喝的。那边角橱里放着小白瓷罐儿里头才是咱们喝的茶叶。你倒了那些再泡了来。” 甘棠依言另泡了果觉幽香扑鼻抿了一口暗惊道:难怪束蒲几个埋怨喝不到好茶水与这里真真是没法比。 抹云自怀内掏出一布包道:“妹妹帮姐姐放到柜里去。” 甘棠接过手内托着该是串珠子并两个元宝。也不多言放了柜中。 “听说裁衣处来了人?”抹云问道。 甘棠剪了了一下烛花道:“姐姐走后就来的量了长短肥瘦说这两日就送过来。” 抹云淡淡的也没再言语一会儿竟睡过去了。甘棠打开毯子给她盖上。听到灭火烛的钟声便吹了灯睡下了。 中秋 这日甘棠闲来无事抹云又不知去了哪里。正一个人在房中打扫太娘娘身边的送雁掀帘进来笑道:“甘棠妹妹好爱干净这样的屋子还要打扫成什么样子?”又道:“抹云可去了哪里?” 甘棠道:“姐姐来得不巧抹云姐姐出去一会子了。不知何时回来。姐姐若信妹妹就先告诉了我待她回来我告诉了就是。” “也没甚要紧事。太娘娘想起往年的几件衫子要我找了来。我与管衣物的那边不熟想着找她做个伴儿。”送雁眼盯着甘棠道。 甘棠忙道:“姐姐不用去了。妹妹才从那边过来。你把衣裳式样说给妹妹这就去给你找来。外面日头好想必她们还在外面晾晒衣裳姐姐别让暑气袭了。” 送雁婉拒了只让甘棠说了园里的大概位置便出去了。甘棠送出来见有两个宫女跟着也就回来了。 眨眼八月十五。 太妃托病留在宫中只月上柳梢时在园内稍坐便回了。 待太妃安歇了就有几个胆大的宫女相约来至抹云房中赏月。 透过窗棂看着朦胧的月色倒别有一番韵味。 几人窃谈了一会子觉着不免房内燥人遂轻手推开窗子只见金盆高空悬挂夜幕湛蓝明净倒是觉着心内清爽许多。 甘棠一旁椅上坐着不时起来给她们添茶水、撮了石榴籽儿、芋头皮去。 其中一位名唤攒雪的向鸣莺道:“姐姐也该把头上的玉簪花儿拿下来了都垂了头了。” 抹云扭头瞧了可不是便一手扶了髻子一手把那两朵花儿取了下来放在鸣莺手中。 鸣莺手捻着花儿把花瓣一片片撕开放到一空的橘子壳中手心剩下几根白白的花蕊淡淡说道:“凭这花蕊怎样的清雅嫩鲜没了这花瓣儿也就不让人待见了。” 听了这话没了方才的喜气儿。 送雁低低言道:“谁让父母将咱们送到了这样的地方太娘娘又不见个明白主意就这样混日子罢了。” “咱们虽是家人一样说话也要有些忌讳。难道忘了大前年的披霞、捻锦么?”桐香倚着板壁冷冷道。 众人见没了趣儿便渐次出去了。 抹云言道:“放着明日让她们来收拾咱们每日里为着娘娘忙前忙后白养着她们不成?” 甘棠便放下了手中的果碟挨在炕上与抹云闲话。 “不怪大家怪咱们的主子。这么多年了从不多去皇上跟前一步儿。说起来皇上还是在太妃娘娘跟前长大成*人。虽不是亲生咱娘娘膝下又没有皇子只余了两位公主还不十二分地看重吗?谁知半路上皇后的皇子病逝便夺了咱太妃的皇子立做太子。如今太子成了皇上皇后成了太后。念及太妃毕竟抚育过皇上没有遣到到南宫里去颐养天年。”抹云娓娓言道。 甘棠疑惑:抹云怎说这些事刚才黄酒喝多了不成?遂道:“姐姐困了没有妹妹给姐姐铺床。” 抹云站起身来靠着板壁看甘棠铺床。言道:“妹妹闲着的时候不多了。送雁悄悄和我说太娘娘人前赞你有心早晚就要你身边使唤的。” 甘棠怔了一会子言道:“在姐姐身边已经很好。我这样少言寡语的木头人儿真到了主子身边只会给主子惹是非呢。” “你既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知你不是那呆人。其实在哪儿都是一样见不着父母见不着弟兄姐妹低眉顺眼一辈子。不敢想让人丧气。”抹云言毕倒头睡了。 甘棠躺着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又是中秋了进宫前每逢中秋在宴堂上必举行投壶赛。投中者可从父亲那里挑选几样物件。一次自己连中两矢缓步走至父亲身边先选了一祖母绿戒顶的指环父亲疑道:“指环大了另选吧。”自己轻轻言道:“送给我娘.”父亲哑然半晌道:“可再挑一样。”扫了一眼样样的物件儿言道:“想要一对黄杨木的镇纸。”一旁夫人言道:“姑娘家要什么镇纸我看那只镶玉的瓦棱纹金镯子就很好。”默默接过镯子回了座位。 甘棠听抹云已睡熟便起来开了柜子取出柜底的一个布包拿出了一对黄杨木刻庭院仕女纹镇纸。这是多少年来父亲对自己的唯一眷顾。布包中还有娘的一只玉耳环是自己临上马车前娘自耳上摘下塞在自己手中的。不知自己走后娘亲孤单一人要怎样度日才好。今日中秋节弟兄姐妹又投壶了吧缺了一人父亲会念叨一句否? 楼华 一早太娘娘跟前的桐香过来向抹云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待甘棠进屋来抹云笑道:“恭贺妹妹昨夜的话竟应验了。太娘娘让你今日就去身边伺候。” 甘棠言道:“既这样白可惜了这些桂花了。”打开手中的一缫丝袋子满满的桂花满屋子的香气儿。 “我说你早早地起来人影儿不见去哪里讨头彩去了。竟是为了这个。你若喜欢我叫人搬了两盆放在咱们屋里就是。何必费这虚劲去。”抹云笑道。 甘棠把口袋放在窗台言道:“姐姐忘了?姐姐的粉就用完了我见桂花开得好就想着今天给姐姐做好了。这天也慢慢凉了留得时候长些。” 抹云听她这样说言道:“不过是一点子力气活儿。找个麻利些的宫女你吩咐了让她做来就是。就叫那个秋影罢了。” 甘棠忙道:“秋影虽有一把子力气总是不甚细致做不好姐姐用着心里也不爽快。我看那个寡言罕语的夏音倒好姐姐不如就唤了她来。” 抹云道:“也难怪你瞧她顺眼你两个一样的哑巴人儿。”遂让帘外候着的去传了夏音来。 待人到了甘棠细细嘱咐见她听明白了把一瓦罐搬出来言道:“这是泡好的米浆。还有不明白的只管问就是了。” 夏音摇摇头便捧着罐子福福身子。出去了。 抹云见状一旁拍手笑道:“怎样?怎样?你俩真是一模里印出来的。” 甘棠抿嘴笑亦不去争辩。自柜中取出新送来的衣杉换了倒是与抹云身上的别无二致。 太娘娘前几日偶感风寒这日便懒怠出去只歪在炕上静养或让宫女取出小匣子拿出各样珠儿看她们串珠花儿。 甘棠选了碎碎的淡黄珠子串了一簇桂花儿衬上三片老绿的叶子象是绿色的脂玉。捧给太娘娘看太娘娘接过细细看了向一旁琼姑姑言道:“可衬这头上的髻子?” 琼姑姑端过妆镜来太娘娘把珠花插在上左右瞅了笑道:“甘棠这孩子倒是会揣摩人的心思这珠花雅而不艳刚好让我这老太婆戴着。” 琼姑姑亦笑道:“娘娘要成了那样的人我更该自己掘个缝儿爬进去了。” 甘棠一旁纳罕:太娘娘怎就对自己转了脸色?平常并不待见自己今儿又让来身前伺候又着实地夸奖实实地让人不明白。 太娘娘见屋外艳阳刚好凉风袭人便说道:“出去走走倒好。” 琼姑姑道:“太娘娘才觉着好些还是不要吹风的好。” 太娘娘道:“哪里就金贵到那样?”便换了衣衫出了宫门。 甘棠望着太娘娘换上的衣裳方明白过来:当日自己缝补的衣裙竟恰恰让太娘娘找了来。缝补的衣裳有的换了丝线再绣了有的换了搭绊有的新滚了边儿。这件是花纽的那件。太娘娘终看出了甘棠的诚朴这才提拔到了正房伺候。 太娘娘在园内湖旁歇了下来琼姑姑递上一盘果子言道:“这太阳虽还和暖水边还是潮气大些略歇歇就回去罢。方才楼华公主遣了人来说今日要过来一趟想来先拜见了太后也就快到咱那边去了。” 太娘娘笑道:“这楼华当初倒是没看错倒比我那两个亲生的还知好歹。那些年没白疼了她。” “也难怪楼华公主回回地往这里跑。不说小时她娘卑微太娘娘如何的照顾她们就是这前年的婚姻若不是娘娘说那几句话她还不知要怎样的招人耻笑呢。”琼姑姑说着顺势搀起了娘娘众人相跟着便回去了。 厢房内已候着了一位佳人。正是楼华公主。颀长身材脸盘略显瘦削容貌秀丽气度雍雅。 楼华见太娘娘进来先行礼拜见又在太娘娘身边挨着坐了。 太娘娘摸着楼华的长眼内俱是爱怜言道:“你这孩子年纪轻不知保养。怎的脸上又见着瘦了?” 楼华面上有一丝尴尬的神色言道:“兴许是这些日子晚上绣花晚了些睡觉迟了。太娘娘牵挂了。” 太娘娘脸上一敛使了眼色一干人等都出去了。甘棠随抹云便回了房。 进屋抹云便道:“公主又要向太娘娘诉倒苦水了。” 甘棠疑道:“这位公主的生母是在南宫怎又亲极了太娘娘呢?” 抹云轻“哼”了一声言道:“公主确是公主那位亲娘却埋汰了公主的身份。只是一书房的使唤宫女费劲心思得了一次隆宠竟有了。满心欢喜着凭着皇子的身份沾些荣耀谁知是位公主。到最后也只是一位嫔罢了。便爱在自己骨肉身上找茬撒气。幸亏太妃娘娘瞧着小公主可怜看不过不时地劝谏。” 甘棠恍然。 过了几日太娘娘遣甘棠去给6才人送蜜桂糖酥过去。甘棠前面走着两个小宫女后面随着抬着食盒。至了拈芳堂甘棠让小宫女门外候着自己便捧食盒进去了。 6才人见是她来赏了座位。一宫女接过食盒端了两盘蜜桂糖酥出来摆在高几上。6才人拈了一点子放入嘴里。片刻言道:“比上一年的倒好些蜜也是桂花蜜。” 甘棠笑道:“太娘娘见膳房里送来这个说6才人最喜欢忙着打了我送来了。” 6才人淡淡笑了半晌说道:“劳烦太娘娘竟挂念我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人。你回去就说6才人谢娘娘了改日6才人再亲去拜谢。” 说罢竟端起茶来。 甘棠讪讪然告辞出去。唤了小宫女回去在假山石边竟看见了小攸儿正与一名绣女捧了包袱往南边去。 大喜 甘棠讪讪然告辞出去。唤了小宫女回去在假山石边竟看见了小攸儿正与一名绣女捧了包袱往南边去。 甘棠忙疾步撵上了。攸儿见是她亦是惊喜言道:“姐姐若有空倒找一处避人的地方等着。我去送了这衣裳就来有紧要的话说给姐姐。” 甘棠岂有不愿的便指了西边的园子说:“我在那边松林候着。” 这边攸儿急急地去了待她回来见甘棠正在松林中的一块大青石上坐着。 两人坐在一处拉着手儿说些别后的亲热话。 攸儿道:“姐姐妹妹倒有一件大喜的事告诉姐姐。” 甘棠笑道:“咱们这样人儿顺顺溜溜就是天大的福气了。怎谈得上喜事。” 攸儿抱住了甘棠的膀子笑道:“你娘入了京了这可是喜事?” 乍听此言甘棠愣了。待醒过神来紧攥了攸儿的手道:“妹妹所言属实?” 攸儿笑道:“姐姐放一百个心妹妹说的是天底下最大的实话。” 甘堂胸中有千句话要问只是说不出来。竟嘤嘤哭泣起来。 攸儿待要劝思及自己却无爹无娘一时悲从中来也陪着哭将起来。 及两人心绪平和攸儿才将事情件件说来。原来甘棠父亲外放任期已满现已阖家迁至京城候旨。甘棠母亲想托人送个口信不想辗转竟托到了外膳房的李公公。他知攸儿素与甘棠相厚便瞅空告诉了攸儿。 “早想来告诉了你只是根本来不了这后院。腊月将至活儿也多了。”攸儿又将另几样琐屑小事告与甘棠:其娘亲于甘棠进宫一年后又生一子。大夫人已然病故了沈姨娘终与女儿相见。 甘棠听后不胜唏嘘。又想到自己添了一位亲弟兴奋不已问道:“我那位弟弟长有多高了?长相如何?乖巧还是淘气?” 攸儿幽幽看着她叹道:“姐姐咱们又不能私递书信哪里知道这一些呢?只好拣了最要紧的几句记了罢了。” 甘棠亦觉自己情不能自已不禁笑了。又看天色已晚便道:“你回去罢。瑞姑姑贬至了别处你还得万事小心谨慎些。” 攸儿便含泪走了。 甘棠倒是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欢。自己在家时不觉着有什么。厌倦着嫡母的骄横跋扈厌倦姨娘们的幽怨总想着地离开了才好。等着来到宫中才日益地贪念起家来。尤其母亲竟又生产了竟是一个弟弟这真真是第一等的好事了。既是全家来了那厢妹妹也是来的。只是她已丧母倒是失了万般的呵护。待父亲再纳了填房夫人又将如何呢?自己困在高墙内只能是睁眼瞎罢了。自己一庶房的女儿哪有资格去与父亲论辩呢?若自己是一皇妃的话那还罢了。 想至此甘棠暗顿足道:“怎这般的没脸起来?还是过清净的日子好些。” 晚上躺在床上不禁浮想联翩竟做了一梦:一胖乎乎的孩童摇晃着朝自己跑来口内呼着:“皇妃姐姐抱抱!皇妃姐姐抱抱!”猛然惊醒过来却再也睡不着了。 早上起来抹云见甘棠眼睛红些不免疑惑。又见她有些子痴傻竟对着墙扑哧笑了更是惊异。便道:“甘棠妹妹倒做了美梦不成?拾了多少大元宝?” 甘棠心内欢喜正想找个人儿说说便道:“有人给我捎了消息我娘又生了一个小兄弟。实在让人欢喜。” 抹云笑道:“确是一件喜事。你该给小兄弟打一套大金锁儿挂了。再绣上一身小衣裳穿上。不枉为人姐姐一场。” 甘棠听言立时站起身来开橱取包袱将平日积攒的绫罗绸缎摆了一床。 “你要做什么?”抹云见她这样不觉好笑。 “都是上好的只是都不中用。要从哪里得一匹缎子才好。”甘棠皱眉道。 抹云一旁说道:“妹妹不必白费了气力。你也不想想做好了衣裳怎送得出去?” 一言惊醒了梦中人。甘棠顿时跌坐在床上眼泪便流了下来。 楼华 抹云看不过递上手绢劝道:“妹妹放宽心。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过上几年你凤冠霞帔了自有太监们接了你的爹娘兄弟来看你。” 这话倒让甘棠禁不住笑了言道:“妹妹是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倒是姐姐若有朝一日达了还请姐姐大了慈悲准许甘棠出工与家人见上一面。” 抹云见她破涕为笑更拿腔作势说道:“真要那样了就看你服侍的周全不周全。且去端了热水来与我洗了头。” 甘棠见她学了太娘娘的样子更是笑起来。 一时有一小宫女进来颔说道:“该姐姐们当值了。” 抹云、甘棠忙整了衣裳快步往正房里去了。 服侍了太娘娘早膳便有宫女来报:“楼华公主来了。” 太娘娘与楼华公主说完梯己话几位当值宫女仍进去服侍。楼华公主又带几位侍女出了宫门去了南宫探视母亲。片刻回来仍在太娘娘处用膳。 膳毕正当甘棠当值。太娘娘将甘棠唤至身边言道:“楼华公主有一绣活你这几日过去帮着忖度罢过后再回来。公主府邸离此不远也不必搬了铺盖。这就随了公主回去明儿不要找不着路了才好。” 甘棠见楼华面善不是那刁蛮的样子哪有不愿的道理遂低称是随公主侍女同去了。 出了西阳门一侍女扶公主上轿甘棠待要随那几位侍女上轿后的大车一位嬷嬷上前来言道:“那边备好了轿子姑娘坐吧。” 甘棠扭头一瞅果然一顶素帷小轿。但思量自己只是一名宫女恐怕有违宫制便面露难色道:“嬷嬷不必这样让我为难了。” 嬷嬷见她这样也不去勉强。甘棠便上了大车那顶小轿亦在车后跟着。 虽说是宫外与宫内无甚二样平常人等亦到不了此地。 甘棠下车观那府邸虽不及宫内华贵倒也是一处富贵的大院落。自偏门进去踞正堂还有一段路。天井尽是马缨花。一株连着一株满眼的枝枝叶叶斑斑驳驳的日头影儿在地上闪烁。因着不是花开的正日子见不着那氤氲着团团仙气的红穗子花儿。只见着一二枯花坠在枝杈上全没有往日的生气。 公主的轿子至府门前八位轿夫便放下轿子。府内早出来嬷嬷们复抬起来转过正堂又进了二道门方是正室。嬷嬷们去了相跟的侍女上前打开轿门又有两位搀了公主便进了正室又转至厢房。 待公主更衣洗漱换上家常衣裳一位五十上下年纪的嬷嬷扶着一小侍女的肩头慢慢度进屋里来。略俯身请安便道:“公主一路安好?宫里两位太娘娘可好?” 公主言道:“劳烦顾嬷嬷惦念。都好。”便不再言语。 顾嬷嬷见状倒不以为然又道:“公主还是早些休息不要劳累了身子就不好调息了。”竟不告退又缓缓出去了。 公主亦不去追究在床上躺了侍女便都出去只留两位在旁以备公主要茶水。 甘棠便在边房候着同几位侍女拉些闲话。 顿饭工夫里面传话公主醒来几位侍女便前去伺候。一会子又有人来唤了甘棠进去。 楼华见甘棠进来便叫人赐座。甘棠斜身子坐了。 楼华笑吟吟道:“这位甘棠妹妹先前是绣房的罢?” 甘棠道:“公主说得准我在绣房做了四年活计。公主若有需要甘棠的地方还请公主吩咐。绣出来也还能遮人眼罢了。” 公主言道:“我倒没有什么要紧的绣活只是有几样小物件还没绣完大的就是要送给五哥的一份贺礼一对绣屏。我连样子还未琢磨出来想着你倒是伶俐些给我说几个样子。” 甘棠言道:“公主这样赞甘棠实在让奴婢愧怍。” 公主道:“你这是过谦了。前头你给贤妃娘娘绣的裙摆我也见了过后我还特特到贤妃那里要来瞧了确是精致得很。也难怪两位大娘娘都要拢了你去。”又问其间的事情。甘棠自认并无不可告人之处遂一一倒来。 公主听了唏嘘道:“这就是天命了。若你到了贤妃娘娘那边这会子还不知有命没命呢。” 甘棠顿时惊了心忖:只听见贤妃娘娘不招皇上待见想不到里面还有这等让人惊心的事情。亦不敢问知详情心内惴惴。 公主察觉她神色便岔开话题叫人将几样绣活取来与之商讨。甘棠便与之说些入针、疏密、颜色深浅、丝线粗细等事。 一侍女进来言道:“才将都尉爷进来。奏请召见公主顾嬷嬷虑到公主才从宫内回来身子劳倦未准。” 公主道:“知道了。回去告诉顾嬷嬷楼华拜谢嬷嬷怜惜。” 百子 一时侍女进来伺候公主更衣准备进晚膳。甘棠便告辞回宫公主唤了一位嬷嬷并一位侍女送甘棠回去。甘棠便依旧坐车子回来了。 正要进去向太娘娘复命碰上送雁端了果盘出来轻轻向甘棠摆手道:“甘棠姑娘回去自己屋里就是了暂不必进去。” 甘棠便不进正房从偏门回房了。送雁亦相跟进来笑道:“且容我在这里歇一会子。” 公主道:“知道了。回去告诉顾嬷嬷楼华拜谢嬷嬷怜惜。” 甘棠知道:必是有人在太娘娘屋里说话送雁避了出来。便和她拉些闲话。 送雁道:“楼华公主待你可好?” 甘棠笑道:“倒是没有一点子公主的架子。待这底下人很好。” 送雁撇嘴道:“她那样人再要拿些架子出来谁去捧着呢?没有兄弟护着亲娘又是那样的人不是太娘娘怜惜早就没了多少的金贵样子。” 甘棠略知一些便不搭言听送雁说去。 “你道今儿这位公主来为何事?竟是向太娘娘诉苦。她那位教礼的顾嬷嬷三日两头的不让驸马爷进去。这时日久了谁担保他不在自己府里另纳了几个呢?等有了一男半女哪里还将这位公主放在眼里?公主心焦指望太娘娘相帮。可这种事儿太娘娘也不好去搭言的。也只好表面应承几句就是了。” 甘棠虑及在公主府邸所听所见倒是明白了大概。 一时送雁出去。甘棠待抹云当值下来便一同去吃饭一路低声说些公主府邸的摆设古董。 翌日甘棠才梳洗了便有宫女进来说大车已在西阳门外候了。甘棠心道:这样早饭倒没法子吃了。只好出来随着一位李嬷嬷来至西阳门。嬷嬷示了令牌讲明事由门侍官启门放行。 还是昨日的大车旁边一位侍女、一位嬷嬷候着。 至了府邸侍女先搀李嬷嬷下来又扶甘棠下来嬷嬷在前领路。几位门人开了偏门一旁候着。刚进门迎上两位嬷嬷拥着李嬷嬷说去叙旧情。侍女便先带甘棠绕过正堂来至后院道:“公主说先陪了姑娘用饭再过去。早早地叫姑娘来不为别的只想着多说几句话。” 甘棠便随那侍女进了一耳房两位侍女随后抬进食盒摆在炕桌上。甘棠见是清淡的粥菜倒合胃口。又有一白瓷盖碗相陪侍女面前却没有。甘棠揭开竟是一碗乳鸽燕窝羹。虽在宫里在太妃底下饭食较做绣女时强些亦未到这份上。甘棠不敢独专便要端了让与侍女。 侍女道:“这是公主特赏的。姑娘尽用。” 甘棠便不再让。两人吃毕便来至正房。 公主正绣着一纱罗的扇面儿甘棠拜见了往炕边凳上坐了。 楼华言道:“甘棠姑娘可想出了枕套的式样?” 甘棠道:“公主想些怎样的呢?” 楼华拧眉道:“婚庆上的礼自然要喜庆祥和为好。只是鸳鸯戏水、喜鹊登梅那些总觉着老套。” 甘棠道:“公主觉着‘百子图’可好?” 楼华静思一会子言道:“寓意倒好只是这种样子也是不新鲜。宫里娘娘身上常穿着。绣出来也是一般。” “不比那老样子倒是请个好画工画张年画画上但画上各家孩童穿红着绿的欢喜样子或放花炮或打雪仗各种游戏的样子都尽着细细描画了。再照着这画一针针绣出来。距大婚还有三个多月紧着些应该能赶得完。” 楼华紧盯了甘棠半刻笑道:“怪不得两位妃娘娘都要了你去真真是个宝呢。”遂叫进两位嬷嬷嘱咐她们好生打听了好画师尽管多找了几个就依甘棠所说的样子让他们画了来。两位嬷嬷连声答应着回去换了出门的衣衫出门坐车去了。 公主又问甘棠哪里人氏家中兄弟姐妹。听见甘棠亦是庶母所出觉着同病相连言语上更是亲切。午膳便叫另加了一高几叫甘棠同她一屋子吃了。甘棠虽见公主厚待于她倒守着自己的身份礼数上一丝儿不减。对侍女也是直呼姐姐、妹妹很是平易。 宫灯 甘棠便每天过来因画稿还未得便趁闲与公主说些闲话做些小活计。这日楼华笑道:“姑娘这样与我接眼倒是要了姑娘来这府里朝夕相伴那样就好了。” 甘棠笑道:“公主若果真说成了奴婢给公主叩头谢恩。” 楼华叹口气言道:“只是笑话罢了。我就是担了这个名分现宫里谁在意嫁出去的公主呢?” 甘棠不好搭言刚巧进来一名侍女道嬷嬷拿画进来了。楼华忙命快些拿了进来。将几幅画命人一一展开远近地看了选了一幅色彩鲜亮又不俗艳人物鲜活如生者。楼华让府中针线上的送来各色丝线供甘棠斟酌挑选。府内不足者公主便命人去传了绣店的掌柜送来各色针线让甘棠再选。 又选绣布。公主踌躇:是厚重些的缎还是轻柔的纱罗?甘棠进言:“倒是用细麻布试试罢了。” 公主疑惑:“麻布不免轻贱些。怎比得绸缎的高贵?” 甘棠道:“到那时上上下下的贺礼山一样地送来都是绫罗倒不稀奇。” 公主遂答应了着人找了几匹麻布出来。甘棠选了淡鹅黄的裁了仿着那幅“百子图”装于绣架之上。又丈量着画上的人物、房屋、树木尺寸一一在布上轻轻描画出来。这些完了已又是一天了。 甘棠每日赶了来用过饭便坐在绣架前比照着原画的色调挑好了丝线的颜色便绣起来。过后觉着慢些遂从府中绣娘中选了两位灵慧的手把手教了各坐一边飞针走线。 楼华见府中绣娘也熟练起来便有时传了甘棠到自己房中说话。或针线或宫闱趣事。 “你父亲如今在何处为官?”楼华问道。 “原先总在闽浙一带。听说现在进了京来了。”甘棠剥了一个红石榴将籽儿一粒粒放入一金丝的水晶盘内。那籽儿让水晶衬着愈加红艳象极了娘头上的插的那支红宝石簪子。那簪子是沈姨娘送的。都这些年了不知娘的生活究竟怎样。甘棠竟有些子恍惚起来眼角便湿了。 楼华见了不免跟着落泪。又言道:“妹妹实在命苦。我虽生作女儿身又没有些权势总能见着母亲。你不愿做那妃嫔更是不能与母亲相见了。” 甘棠见公主伤心起来忙前来解劝言道:“公主快收了泪。甘棠虽思念父母这清净日子是我自愿选了的。许是菩萨娘娘见公主无个说话的人儿特派了甘棠来呢。” 楼华这才笑了。两人相携着去那边屋里看绣布进度如何。 再半月过去公主便嘱咐了甘棠不必日日过来有事自然去叫。甘棠心内明白:自己是太娘娘那边的倒整日里出宫恐被人说话。除那边公主遣人来请便当值时去那边当值歇息时同她们闲话。这样又过去了一月。 这日甘棠当班用盐水漱了口嚼过了一颗金橘站在一旁为太娘娘嗑瓜子儿。 一宫女进来言道:“楼华公主遣人来还请太娘娘恩准甘棠去一趟。” 一旁的戚夫人笑道:“自打那月给姐姐染了指甲这几月没进宫来甘棠这丫头竟成了红人儿不成?” 太娘娘道:“这孩子倒有几分老成不象那只管眼前事儿的丫头。楼华叫她去帮忙几样绣活儿。” 戚夫人道:“说起来这位公主的驸马还算是我们府上老爷的远亲。只是老爷故去这些年了许多的亲戚也就不走动了。” 太娘娘使个眼色甘棠便退出来往公主府邸去了。 到了那里楼华便牵着她的手去看绣布。竟已完成了只是还未装裱。百样的孩童着各色衣衫胖瘦不一高矮不一有坐房内低苦读的有在院角斗促织的有坐在树上远眺的有站于墙头欲跳的各有各的神态各有各的动作。 楼华言道:“此番叫了妹妹来是让妹妹裁夺先前并没议定拿这绣布做了什么。做绣枕只此一件不是成双;做被面好象稍嫌小了。我思量了几天还是叫妹妹来商量了才好。” 甘棠道:“怪甘棠心粗了。既原是仿了画绣的不防就当幅画裱了出来。比那原画定强上许多。” 楼华听言默然。 甘棠见了又道:“若公主觉着不好倒还有一个法子。” 楼华催道:“说来听听。” 甘棠却不再言扶了公主回房言道:“公主已有了好法子却要甘棠说了出来。” 楼华更是纳闷。 只见甘棠自八宝格上取下一盏壁灯言道:“公主再细瞧瞧。” 公主接过壁灯:只是一盏普通的花篮宫灯罢了:六角、花草绢面、镂空的楠木灯架。是与她较为相厚的一位王妃相赠。精致华贵但亦无甚特别之处。 遗孀 甘棠轻言道:“公主何不把绣布裁做小幅做成了两盏宫灯。挂在屋里皇上、皇后日日瞧着自然会想着公主的苦心。想着公主的苦心必会念叨公主的处境。毕竟有兄妹的情谊。” 公主闻言怔了半晌道:“难得你事事为我想着。我白有一位母亲不使绊子便是我的福气。太娘娘再疼惜我不是自己肚里的也不指望什么。我也看破了看不破白惹了她们一堆子的闲话罢了。” 甘棠见触了公主的伤心处也陪着落了些眼泪。又坐了些时候相陪来的李嬷嬷催着回去公主便挥手让甘棠去了。 坐在车里甘棠念着公主思及自己不免落泪。怕一旁李嬷嬷问她话遂扭头朝了车帘。自那帘隙不时闪过远处市井的景貌又似听见声声长短的吆喝。记起前头每逢初一十五随了府中女眷至城郊寺院烧香便能觑见这般热闹。一次自己撩开轿帘竟有一孩童扔了一个柑子上来。因这事被娘斥责了半天心里却着实地高兴。如今连娘的斥责想想也是好的了。 回至宫里才知道戚夫人要在宫里留几日。太娘娘见她只带进来一个丫头恐伺候地不周全便拨了桐香、甘棠过去。 甘棠便来至西厢房拜见了戚夫人。 戚夫人笑道:“楼华公主身子可好?” 甘棠言道:“公主身子好。听戚夫人进宫来还说不日就进来看您来。” 戚夫人道:“可怜她还有这份心意。我若有这样的一个女儿倒不会这般老境颓唐了。”说罢就要躺下。甘棠忙扶着放好绣枕那个叫采仪的丫头抱来一床毯子给夫人盖了。两人便放下帘子来至外面坐着说话。 甘棠见她年纪尚小便问道:“妹妹多大?服侍夫人几年?” 采仪到:“妹妹这月刚满十四去年冬里才服侍了夫人。” 甘棠道:“夫人待你倒好不带几个大丫头竟带着你来。” 采仪的眼竟红了言道:“姐姐不知夫人原先身前竟有十几个有模有样的丫头、嬷嬷。自几年前老爷逝了夫人底下又没有个嫡出的子嗣竟让二夫人日渐的占了上风仗着儿子又在北防上任偏将几乎就要揽了权去。还亏着这里太妃娘娘不时叫进来二夫人倒还不十分地嚣张不过也把夫人身边象样的丫头都要了自己房里去。听说偏将爷年后就回京里来到了那时真让夫人无处活了。”说罢拭起泪来。 甘棠心内暗自盘算又怕自己奴才的身份唐突了主子便想着再观望几日。 待戚夫人醒转过来太娘娘便遣人来请了去说话。 晚间服侍戚夫人睡下采仪在地上打开铺盖睡了甘棠才悄掩了门回去了。正碰上抹云与桐香在房里说话。 桐香见甘棠进来言道:“妹妹从戚夫人那边来?” 甘棠道:“姐姐说的正是。夫人刚睡下了。” 桐香道:“戚夫人如今有些落魄了以前怎样的气度。若换做我必早早把那姨娘撵了出去何来今日这般气受?” 甘棠哑然倒是抹云笑道:“就你是那夜叉。动不动撵了这个轰了那个去。太娘娘叫你去服侍夫人你又推病真个把自个儿当成了那千金大小姐。” 桐香道:“进宫前谁不是那楼上的小姐?只怪爹娘心狠巴望有朝一日闺女做了凤凰好歹做了只黄鹂也罢飞上了枝头好得些好处。想想真是叫人可恨。” 抹云道:“你今日倒是怎样?往日间说这个嚼舌贬那个多嘴竟成了竹筒子倒了这些豆子出来?” 桐香默然不语闷坐一会子告辞走了。 甘棠言道:“桐香姐姐敢情吃多了酒?竟似换了个人。” 抹云对镜解开髻言道:“不知在哪触了霉头回来这些邪火。”又低头想了一会子笑道:“是了。必是为了这事。” 越俎 见甘棠不解便道:“今儿你不在太娘娘屋里所以不知。后晌6才人来给太娘娘送菊花出来时刚好碰上桐香。两人说了几句话。想是因此而起。” 甘棠言道:“桐香姐姐难道惹怒了才人娘娘不成?” 抹云将头上钗环、珠花一一摘下缓缓言道:“你过来晚不知前头的事情。6才人做宫女时素与桐香相厚。暗里盟誓哪日谁上去了便也给对方邀来恩宠。可巧皇上因与皇后闹气故意连日加恩于宫女竟就宠了6宫女。月数有余直接册了才人。桐香本也欢喜等6才人提携。只是这几年了主子还是主子奴才还是奴才。你想碰上了6才人低作揖桐香心能平吗?不敢当面质问只好对咱们倒些苦水罢了。” 甘棠这方明白过来。 几日过去戚夫人准备回去了。晚间甘棠服侍夫人洗了头又向采仪言道:“夫人这会子没事明日就要回去了妹妹倒去和抹云道个别。” 采仪喜抹云豁达听了此言哪有不愿的早跑了出去。 戚夫人摸着甘棠的手哑声道:“究竟这宫里不能久住。太娘娘虽是堂姊却不是主事。总是怕人闲话。好歹这一把年纪了福也享了罪也受过。倒是你这个丫头不嫌了我有些舍不得。” 甘棠掀帘往外看了又关了窗户。来至夫人身边跪了。 戚夫人忙要搀起来甘棠往后退了一步言道:“夫人若当了甘棠是自家人说的话不中听还请夫人不要归罪。” 戚夫人更是疑惑且让甘棠讲来。 甘棠正色道:“夫人这晚年来无所依靠必是愁苦。何不自故去的老爷族内选了一位品端有孝的正正当当过继了来谁又敢说什么?日后夫人仍是府里太夫人。待儿子有了子嗣你便是堂堂正正的嫡亲祖母。” 戚夫人泣声道:“难为你为我想来。你道我竟没有想到吗?老爷在世不好就过继了人来毕竟二房有子。老爷过世庶子长大成*人又任了武官族内谁愿出头呢?我倒不在意那份家财只想着能过几天清净日子罢了。” 甘棠道:“奴婢倒为夫人想到一人夫人不知有无胆魄去做了。” 戚夫人道:“你竟说来看看。” 甘棠轻声道:“楼华公主的都尉爷。” 戚夫人沉思起来一时锁眉又一时欢喜。 甘棠接着道:“闲时听公主讲过都尉尚有两兄一弟。按朝廷律法驸马不得握权只任虚职领官俸。想来都尉令尊大人并不求儿子仕途上有作为若找了尊贵人去说再给足十分的面子或能成事。公主那边我去探探口风若夫婿能成老尚书的继子未尝不是好事。” 观戚夫人神色平静甘棠又言道:“夫人倒不急着去找太妃娘娘说去。若忙忙去了那便要了甘棠的命了。” 戚夫人忙道:“我虽年纪大了头脑还清楚些。你掏心掏肺的给我说这些话纵事情不成也是你对我的一片孝心。” 一时采仪回来甘棠叮嘱了几句便回去了。 过了半月一早甘棠正梳头见抹云进来便言道:“姐姐今日回来得早。太娘娘睡得好?” 抹云哈欠连天“起来两回倒了茶水。戚夫人早早来了太娘娘让我们几个先回来了。” 甘棠道:“此时正房里没有伺候的?” 抹云已然躺下道:“太娘娘说不忙教那当值的上来。想是戚夫人临走有体己话要说。” 甘棠便不忙上去慢慢装扮了去那边房里吃罢饭又给抹云端来一碗粳米粥叫起她来让她喝尽。抹云复又睡了。 估量戚夫人该回自己屋了甘棠便上去了。 戚夫人见她进来忙遣了采仪出去言道:“我拿话探了太娘娘的口风太娘娘既没十分的反对倒也没说死。你可说接下来怎做呢?” 甘棠言道:“夫人且放下心这事需慢慢做来。这第一件先要想好了中人。” 戚夫人想想言道:“族中找位老人倒是可行。再找了太娘娘便万全了。” 甘棠摇头道:“找太娘娘太娘娘未必肯出头且是夫人堂姐要避了嫌疑才好。” 戚夫人长叹一声道:“娘家那边有脸面的只有太娘娘了。小官小吏的叫了来也无劲可使。” 甘棠道:“夫人怎不去探太后娘娘的口风?” 埋祸 戚夫人拧眉道:“我素来与这边相厚太后并不与我亲密。恐请不动罢。” 甘棠道:“世事孰难料。夫人倒是托人去若说成了岂不欢喜?不过夫人还是先请太妃出头若太妃摇头再请太妃酌量定人。你到时再进几句言就是了。” 戚夫人又与甘棠商议多时便到太妃房内请辞又道要绕至楼华公主府邸看看绣品还请娘娘叫甘棠陪送一回。 太妃娘娘已知戚夫人心思亦不点破点头应允。又独传进甘棠来言道:“戚夫人心内好似有事你可知晓?” 甘棠惶恐道:“戚夫人该是念及老而无所依故而有些颓丧。甘棠每每劝解夫人也是听一句不听一句。” 太娘娘道:“我素喜你的机灵乖巧不过若灵过了头巧过了身份恐会祸及自身。” 甘棠道:“奴婢谨记太娘娘教诲。” 太娘娘又道:“若戚夫人指使你去做了什么事情定要三思。你是我这屋里的人。” 甘棠跪了言道:“太娘娘放心若有半点子的事情甘棠毕告诉了太娘娘来裁度。” 太妃娘娘便挥手让她去了。 甘棠自度太娘娘并不知纳嗣之事乃自己筹划。即使日后知道事以至此回头已晚只好两眼闭了往前闯就是了。 甘棠扶戚夫人上了轿自己乘了车去往公主府。 楼华公主闻甘棠求见甚感意外倒也喜欢忙传她来见。 甘棠轻挪莲步进来楼华笑盈盈迎上甘棠正要叩拜楼华止了笑道:“妹妹我们是不必如此的。”便搂了甘棠至内室坐了说话。 说了许多闲话甘棠握了楼华双手言道:“若是奴婢唐突了公主还请公主念甘棠一片赤诚之心。” 楼华疑道:“甘棠妹妹但讲无妨。” 甘棠言道:“公主的顾嬷嬷与公主不合公主只是哑巴吃黄连。只是若长此以往公主日后生活堪忧。”转目见公主面色微红并乌云色便接着言道: “若宫中有了可为公主直言者则诸事咸易。” 楼华微微点头“妹妹有话直说就好。” 甘棠言道:“戚夫人有意于李氏族内寻一子弟以托孤老。” 楼华听了此言遂站起身来思索良久。 甘棠道:“虽说是过继细究起来倒比都尉爷府内多了气数。” 楼华对这些岂不明白:为防外戚们干政皇后及妃嫔之族内皆不能涉政。公主无论嫡庶夫婿只挂虚职。故钟鸣鼎食之家虽仰慕公主身份高贵但并不愿与之结亲。只破落世家或商贾为提声望才做此打算。自己当初若不是太妃娘娘从中周旋便嫁了一个酒肉之徒。 夫君虽说知书达理其府早已破落。且上有兄长下有兄弟日后子孙度日必有捉襟见肘之时。 甘棠度其神色有些余地便道:“公主好好思量再与都尉爷商议商议。戚夫人虽有意公主也要思量思量也要与公主母亲商讨。” 两人议完公主又叫人抱来了几匹上用的宫缎言道:“这是前日上头赏下来的你看有相中的没有挑了两匹回去做衣裳也好送人情也是好的。” 甘棠也知不必在公主面前假推辞便去看看花色。公主看着她径看些颜色鲜亮却是蓝紫的缎子便道:“妹妹怎挑这样的色做了衫子裙子都不好看。” 甘棠一愣怔这才现自己手中的缎子真是不合适穿竟是男孩的色呢。这是想着那从未谋面的小兄弟呢。泪珠子便簌簌落了下来忙扭过身去就用袖子拭了。 公主觉出了不对走上前去拉了她的手问缘由。 甘棠含泪道:“公主不必担心甘棠只是惦念着家中的小兄弟有些失态惊了公主。还望公主不要怪罪。” 公主柔声道:“妹妹言重了。妹妹尚有一亲弟弟想念着纵好过我孤身一个。虽有兄弟姐妹到底不是一娘生养只是面上的事罢了。”又让甘棠挑上几匹男用的缎子。 甘棠推诿道:“这倒不必了。做了也是白做。宫女是不许私相传递的。” 公主笑道:“妹妹忘了公主姐姐了吗?你只管做了来。若有人看见你就说是替我做了送人情。待我打听了你家栖身的地方叫人送去就是了。” 甘棠自是喜不自禁整了衣裳规规矩矩拜谢了 公主便遣了两位嬷嬷送甘棠回宫。 甘棠进了宫想着要拣着哪几句话告诉了太娘娘。不觉绕过了平常走的道竟远了。暗骂自己糊涂挑了一条静辟些的甬路急急地走了。 拐了一个小弯远见着是平常走的一座小拱桥这才放了心。缓了步子却瞧见迎面走来几个人。打头的一个男人打扮却又不是太监身后相跟的才是太监。那人瞧着倒是面容清秀只是身子单薄些。 甘棠不知是何人竟大了胆子在这后宫里闲游。心里疑惑着俯避在一边。待他们过去了才又走了。 达愿 回去后甘棠先去告诉了太娘娘挑了要紧的几句话说了。 太娘娘道:“你看公主神色上可愿意?” 甘棠道:“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也没有喜色。奴婢也不敢多问。” 太娘娘言道:“你做的对。虽戚夫人知你去公主府待过些日子借着你去亲近些但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该推辞时就不要张口。” 甘棠口内称是便告退出去了。 回去见了抹云甘棠便讲了回来路上所见之事。 抹云一听兴趣大追问那人的面相、身材、穿戴又抿嘴笑而不语。 甘棠见他这样更是想问个究竟。缠磨了半天抹云好歹才低声告诉了她:“只是宫里人私传咱们皇上竟喜好男娈。在这宫里另辟了宅院让他们居住。平时难得见他们今日竟让你碰上了。” 因着前朝也有这样的传闻甘棠倒不十分的惊讶。只是觉着碰上的那人看着文雅俊朗怎就甘心作了一个见不得光的男宠。 歇息了片刻甘棠打开包袱取出公主赏的衣料来看。 抹云见了十分纳罕摸摸缎子言道:“妹妹要做什么怎用这样的颜色?” 甘棠道:“是公主嘱托了我来做要送人的。” 抹云也不再问由她做去。甘棠便拿出剪子、木尺作势要剪却又拿不准四五岁的孩童身量如何只好坐在床边叹气。 抹云一旁言道:“宫里的小公主们每逢三、六、九只要太阳好必到御花园中耍戏。你远远瞧上几眼就是了。” 甘棠便依言而行记好了日子端了个果盘走到御花园里选个角落住了远远的瞧了果然几个公主打扮的女孩在亭中嬉闹。中间有两个四五岁样子甘棠便约摸了胖瘦高矮回去了。 这日甘棠正在房里给太娘娘绣鞋面子抹云进来言道:“楼华公主来了你不去见见么?” 甘棠忙道:“太娘娘可在?” 抹云道:“到外面走走还未回来。” 甘棠便自橱内取出包袱思量了一会子又放下了。换上衣裳出去了。 见夏音正在廊上站着便道:“你到园子里看着若太娘娘往这里来了你就回来和我说。我好预备点心。” 那夏音依言去了。甘棠拐去正房果见公主的两个贴身侍女门外站着。见甘棠过来忙前身相拜。甘堂低声笑辞道:“可不敢这样。一样的奴才罢了。” 侍女嘴甜:“我们公主并不这样看呢。” 甘棠笑而不语进去了。给公主请了安笑道:“奴婢给公主道喜。” 公主一幅笑模样言道:“你尽知了吗?” 甘棠笑道:“再不灵光些看着公主的舒心样子也知道了。” “还没有拜香案只拿去了庚帖。说是再看了日子。”公主言道。 “公主便在家中等着拜见新婆婆了。”甘棠戏谑道。 公主理了一下鬓掩饰着自己的满心的舒泰又道:“已打听了你家的住址借助了王侍郎的一套院子。只管把要送的物件收拾了包袱走之前我让他们取来。” 甘棠自是千恩万谢。此时夏音在外面低声说道:“甘棠姐姐准备吧。太娘娘起身了。” 公主领会其意说了一句“日后自会谢你”抬手让甘棠出去了。 甘棠回去一时不轮自己当值便整理包袱。取出一常见的褐黄团花锦缎包袱铺在床上先放了给小兄弟做的一身衣裳又一件给娘的锦裙。自橱里拿出一匣子细软挑出了两只嵌宝镯子、一副东珠耳坠、三只翡翠簪子另拿了帕子包了放进包袱里。 见天色尚早又取出笺纸写了几句“勿挂念、养身为重、焚笺”封好。这时一人在帘外叫了声姐姐进来了却是公主身边的转蕙。 甘棠忙让在椅上坐了。转蕙言道:“姐姐可备好了?” 甘棠取过包袱让她看了。转蕙笑道:“姐姐在宫中过了这些日子了竟只有这几样好东西吗?” 甘棠脸上不觉臊了道:“姐姐并没有多少的体己让妹妹见笑了。” 转蕙言道:“姐姐这样的聪明人儿若在我们公主身边伺候虽说她不是顶尖的你也不知得了多少的赏赐了。”言罢便向甘棠告了辞抱着包袱走了。 过了几日公主府内的人就给甘棠传了一封信过来。甘棠未及打开便嗅到了一股橘香泪水流了下来。母亲研墨时有一习惯花开的季节把花挤了汁子兑入墨中落果时节就换了橘皮。 信中言道:所寄之物已尽收了只是不必太贵重了两串东珠价值连城一翠绿通透的长命锁实在令娘惶恐。再父亲的那方端砚耗费必是不少。后面是一些牵挂嘱咐之语。 甘棠阅后先是不解片刻便明白了:公主送了自己人情。 送雁 几日后宫内传开了一消息:戚夫人收楼华公主之夫婿为子。是故去老爷的旧知如今的兵部尚书出面调和。二夫人原十分的阻挠知道戚夫人要迁至公主府邸暂居老将军的爵位仍由其子袭了便点了头。 腊月大婚。 虽相隔甚远甘棠仍听见太和殿乐声萦绕。轻轻给太娘娘捶腿不想海狸皮褥子上竟飞起几根落毛害得甘棠几乎要打喷嚏了赶紧地捏住鼻子又跪在地上请罪。 太娘娘道:“起来吧。是这皮子不好了。” 琼姑姑撇嘴恨道:“这下头的人也忒势力些把这样的皮褥子拿来给娘娘。” 太娘娘反而笑起来道:“气他们作甚?有怎样的主子便有怎样的奴才。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我也认了。”又转目对甘棠道:“只是苦了你们。都是娇小姐的出身跟着我享不到一点子福。” 甘棠听了这话只好又跪了道:“甘棠在娘娘这里已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就说方才若是在别的娘娘那里早就让人拉了出去杖责了。太娘娘再说那样的话我们都不知如何自处了。” 琼姑姑接言道:“我倒真个儿听说前日里那宫里撵了两个杖责二十抬到浣衣处了。也不知能不能活了。” 太娘娘道:“她也谨慎小心了半辈子了这会子倒猖狂了起来。” 琼姑姑道:“还是娘娘那些年心太软了些若当年不松嘴她也不会踩着娘娘的肩头飞了上去。说不定娘娘就是太后娘娘了。” “我岂是甘愿的?虽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我也亲生一般的待他。只是皇上那样的宠她下了旨意难道还能像村妇一样哭闹不成?这都是命。”太娘娘摩挲着腕上的一串楠木珠子和缓的说着倒像在说着他人的事情。 此时送雁端了果盘进来言道:“皇上那边打人过来送来两盘新饯的荔枝。” 琼姑姑赞道:“不愧在娘娘身边长了那么多年大喜的日子倒还记挂着娘娘。” 送雁用金签子插了一枚送入太娘娘嘴里。太娘娘尝了言道:“分成几份子让大家都尝尝。只是不要说了是皇上送来的。” 抹云、鸣莺进来当班甘棠、送雁便端着盘子出去了。 甘棠道:“这要怎么分法?” 送雁笑道:“不必较真的。就这两盘子东西难不成剁成了丁子?一人捏一撮?也就给有头有脸的几个姑姑、嬷嬷送过一碟子去。” 两人到了小膳房里去叫里头的人取出了几个银碟子分盛上几个让她们送到各人屋里。盘里还剩下一点子送雁努努嘴甘棠跟着出去了。两人来至小园里坐在石凳上送雁让于甘棠吃。 甘棠道:“不给她们留着吗?” 送雁笑道:“你当她们背着咱们吃的还少么?” 甘棠想想也是便和送雁吃起来。送雁言道:“你今年多大了?” 甘棠答:“十三进来又四年了。” 送雁笑道:“我比你大两岁十二就进来了。” 甘棠道:“你一直跟着太娘娘么?” 送雁道:“并不是。我一直在蔺充容那边服侍。这边宫里原先的一个嬷嬷腿脚不便了要去南宫那里临行举荐了我。太娘娘念她一贯尽心尽意便把我要了来了。” 甘棠疑道:“姐姐在那边不是能见着皇上么?到这边来又有什么好处?” 送雁羞红了脸葱尖般的手指在甘棠头上点道:“你这妮子敢情是长大了怎想到这上头?” 甘棠也觉着自己太唐突了臊红了脸。 送雁娓娓道:“蔺充容人倒和善只是资质稍好些的宫女她便不让在屋里伺候。那时我们心里还埋怨嫌她心小。现在想来她也是无奈。谁让这宫里就一个男人呢?那么多的妃嫔见年的又选着宫女。换了我我也怕呢。来了这里太娘娘是皇上的第一任养母虽说比不上正宗的太后总不会让你半道上避了一边去。咱们既进了这宫里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甘棠幽幽言道:“只是皇宫太大了。” “若后头你得了隆宠会忘记我么?”送雁笑问道。 甘棠转目瞧着她言道:“姐姐又会如何呢?” 送雁避而不答只道:“只要能有一个小皇子就好了只要将来能随了他在王府里住着。” 甘棠暗叹:这实在不是“只要”啊。一朝一夕岂能诞出了龙钟?就是一朝一夕又有多少的妃嫔、宫女在虎视眈眈?娘弟弟看样子只能在九泉之下相见了。 两人俱觉着无趣的很便回去了。甘棠拿了盘子进了正房欲问琼姑姑如何处置。 琼姑姑正好出来言道:“且放在那多宝格上等太娘娘话罢了。” 甘棠依言去厢房放盘子去了。 过了几日皇后在几位妃嫔及嬷嬷的陪同下来太妃这边请安。在正堂上给太妃端了茶便坐了一家人说话。 甘棠立于一侧侍茶倒是第一次近近的看见了这位宝麓郡主:秀乌黑梳了个芙蓉归云髻满坠珠钗左右各一如意双喜点翠蝙蝠玉凤头金步摇灿灿生辉。两耳饰了点翠蝙蝠铛颈上是两串东珠。面色柔嫩扫了拂云眉眼眸细长颇有韵致。只是嘴唇稍薄说话间左腮显出一浅浅的酒窝又让人觉着可亲。身着朱红地攒花牡丹吉服肩披金丝刻镂石榴花的披帛。 “皇后娘娘尝尝这茶水是否合了口味?”太娘娘吟吟笑道。 皇后 皇后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轻声言道:“香甜醇厚算是上等的了。” 太娘娘道:“既如此皇后喜欢再尝几口养生得很。” 皇后言:“予素喜带些涩口的茶水。太妃喜欢这个再让她们多拿些来就是了。” 甘棠轻脚过去续了茶水却见茶盅上不见一点胭脂:皇后并未喝了茶水不成?方才明明见她端了起来。甘棠心里这样想着还是握着“仕女闺戏”紫砂壶倒了几滴。 一时皇后起身去了太妃送至宫门口。 回来太后卧在躺椅上道:“喝了吗?” 琼姑姑摇头道:“我瞧着没有呢。” 太后笑道:“若非其姑母事前提醒过那实是一位慧女了。” 见甘棠与鸣莺立于一旁使眼色让她们出去了。两人便去正堂帮着收拾。 见鸣莺要把茶水倒进瓷罐里去甘棠拦住了笑道:“姐姐且等我一等半日下来口渴得很待我取个盅子来喝一口省得回房了。” 一旁桐香淡淡言道:“待过外头人的茶水果子我们是不留的。你还是自己回去喝了再来罢。” 甘棠见她冷淡了自己便觉着臊红了脸讪讪地去了。鸣莺见她不快忙跟上去拉了她到了宫后的园子里见四处里无人才道:“不是桐香不待见你。她说的是实话。不单是咱这里别的娘娘那里也是一样。一口水有时候就是一条人命呢。” 见甘棠睁大了眼鸣莺不免觉着好笑:“平常咱们这里不常有人来所以你好些事情并不知道呢。娘娘们中间互送些吃食有谁吃的?都是或埋、或扔的。” 甘棠心里平静下来想到前头的事便问:“我给6才人送了一回糖酥她当面吃了呢。” 鸣莺笑道:“6才人是从这里上去的太妃想了许多的方法想她能诞下龙钟总是不能够。既是自家人她怎会不放心呢?” 甘棠这才算明白了颓然坐在石凳上:原是想着进了清净地儿总算不在妻妾、姨娘夫人中间里周旋只是阴差阳错一番竟是比在府里更是厉害。不禁又想起娘亲、兄弟不觉泪如雨下。 鸣莺见她这样以为她是被自己吓着了便又百般的劝解:“咱们只是奴才主子平安咱们便平安。既到了这里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甘棠听了此言不觉心念已定:既做了宫女无缘再见娘亲、兄弟或许遇上池鱼之祸也便化了青烟倒不如定了主意争上一争即便不成也就是一死罢了。想到此倒住了泪。北风吹得紧了两人回去歇息。 甘棠进了房斜靠在床上只觉手脚冰冷遂盖上被子稍暖和些了又起了嗽意起来压着嗓子咳了几声却又没有什么。遂又躺下心内有了骇意:在家中时犯过此症请了诸多大夫看了总是反反复复不见好。后来大些也就没有再犯。请了一告老还乡的老太医看了只说已不用在意。只是若再犯那便是凶兆了。 宫中规矩:宫女、太监一旦患了病便被送进槛寿堂死活随命。若好了再回去;不好了一卷席子也就打了。 甘棠想至此心中倒有些释然:果真没有了性命倒是一了百了省却了多少烦心事。只是想到娘、兄弟未免又落下泪来。 便起身下地把以前吃过的一个有些疗效的方子背着写下来取了几张纸隔着页夹上了花样子将那方子放了中间。 转视镜中脸上竟起了绯色忙打开了粉盒拿粉掩了。 来至正房见门外站着三四个宫女便低声问:“娘娘可起来了?” 一个答道:“并没有睡呢。琼姑姑刚走抹云、桐香在里头。” 甘棠踌躇是否进去抹云出来见是她笑道:“我说是你的声儿太娘娘还说鸣莺。进去罢。” 甘棠便随着进去了。屋里倒暖和燃着两个火盆桐香正揭开镂花的盆盖用铜夹子夹了木炭放进盆里。 太娘娘见是甘棠笑道:“原来是你。有事就说来听听没事就站在火盆边烤烤。看看那张小脸都冻红了。” 甘棠笑笑言道:“奴婢进宫这几年早冷惯了的。原先在家虽不象这屋里一样有夹墙倒也烧热炕生个火盆这两手还见年地冻了。自打进了宫竟好了。太娘娘道是奇不奇?” 太娘娘心内恻隐不禁道:“都是逼的罢了。” 甘棠道:“倒是却有一事想太娘娘给拿个主意。” 太娘娘言道:“你倒是说来我听着罢。” “前头几月里楼华公主嘱我新描上几个花样子。这些日子了不见公主进来我又不能出去又怕公主说我不尽心。”甘棠说着见宫女端上一碟子梨块便接过来插上签子捧至太娘娘跟前。 太娘娘看了摇摇头道:“不想吃这些凉口。你几个吃了罢。” 桐香一旁道:“还是让她们煮一碗热的甜汤来?” “也好。不想喝那银耳枸杞了就用百合雪梨罢了。”太娘娘道。 桐香便出去了。 太娘娘又唤了一个嬷嬷进来道:“你随着甘棠去取了东西再叫上一个闲着的嬷嬷坐上车子送至楼华公主府邸去。就从西门出去带上我的牌子。他们要问就说我遣了你们去探视公主身子。” 嬷嬷应了随甘棠回了房。甘棠取了一小包袱当着嬷嬷的面将花样子包了进去。又自橱里取了一锭银子放到嬷嬷手里笑道:“耽误嬷嬷有事了。” 那嬷嬷笑着受了言道:“亏着姑娘心里装着咱们。可还有话不曾?我这就回去换了衣裳去了。” “没有了代甘棠问公主好就是了。”甘棠道。 一时两位嬷嬷便去了。 美人 天色暗了两位嬷嬷才回来。到了太娘娘屋里复了命。说楼华公主念她俩年纪大了硬留下吃了饭又准备了几样时令吃食给太娘娘带回来。揭开食盒的盖子让太娘娘看了。 又揭开一个小食盒子言道:“这是公主赐甘棠的说劳烦了她。”太娘娘看了一眼上层是双色豆糕洒着芝麻、玫瑰丝点了头道:“公主既有这番心意你们就给她拿过去吧。” 一嬷嬷捧了食盒给甘棠送了屋里。甘棠忙接过来笑道:“嬷嬷辛苦快坐了歇歇。” 嬷嬷喝了一盅茶要走。甘棠止了从食盒里取出那碟子豆糕拿了个盘子另盛了让嬷嬷拿着笑道:“这东西酥软些嬷嬷拿去吃罢。” 那嬷嬷谢受了端着走了。 甘棠揭开第二层是一油纸包。解开来是二十几个药丸子屋里便有了一些药香味。她忙取出两丸又将那些丸子包好寻了个罐子将油布包放了进去盖好了放进衣柜里。从桌上拈了两根薰香点上了插在小香炉里又撩起帘子打开窗子。 一切妥当这才再看那食盒底下一封短信:择日接来看脉。 甘棠看了心内感激思道:不枉我待她的一片情谊便把信烧了。倒了热水冲开丸药喝了。 觉着屋内药味散尽了便放下了帘子收了窗子。 抹云当值下来刚进来便笑道:“偷吃什么了?怎一股子怪味?” 甘棠笑道:“姐姐好鼻子。我才刚怕枕头里的菊花霉了倒了出来看看。” “大冬天的怎还枕着菊花枕?不要闹出病来。明天让她们给送个薏草的来。”抹云道。 “总不愿去烦扰她们。叫她们说嘴:刚来几天就飞起来了。”甘棠推辞道。 “你当尽让着她们就好了?既听着咱们差遣摆什么谱呢?明儿我去说给她们。”抹云说着话唤了门外小宫女进来让端盆热水进来“站了这半天脚都麻了。” 一时端来热水小宫女帮抹云揉着脚笑道:“姐姐劳累了这脚上不少茧子呢。” 抹云道:“你倒会说几句话。不象你们那些嬷嬷成天的抱怨我们好象夺了她们多少的好似的。” “她们从前也服侍过娘娘的如今见着姐姐们上去了自然有几句不中听的话。” “你前头是在哪里当差?” “就是赵美人那里。”见抹云不明白小宫女又加了一句“原是贤妃娘娘的。” 抹云听了没有什么倒是甘棠紧问道:“贤妃娘娘怎又成了美人?” 小宫女给抹云抹干了脚眼望着甘棠道:“姐姐不知道贤妃娘娘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叫人拿住了口实太后娘娘气恼了皇后便颁了懿旨降为美人了。搬离了翠微宫去了拈芳堂与6才人同住了。我们几十号人便都分散了。” 甘棠不禁愕然半天没说一句话。 待那宫女走了抹云知晓甘棠的心事道:“你倒和她有过一段缘分只是上天自有一番道理。这里头我倒听说了几句话是个唤抱锦的指正了她。虽说一个宫女的话不足为信谁让她又犟嘴不肯服个软儿太后娘娘也不待见她竟落了这般下场。” 见甘棠有不忍之色又劝道:“皇上早不去她那里那翠微宫也就是冷宫了。搬了出去有人能说说话不见得不好。” 甘棠言道:“只是心里有些不舒坦。宠了有几年了说弃就弃了。贤妃心里不知有多难受。” 抹云言道:“那样她得宠时何时顾过别人?这宫里有名目的妃嫔就有几十人还有成百上千想往上登的你可算过?” 甘棠默然不语只想着抱锦给贤妃娘娘画眉的样子:眯着眼睛两指捏着一块黛石轻轻在娘娘眉上描画着。 隔了两日太妃娘娘唤了甘棠到跟前来让她给如今的赵美人送样东西去又说:“递给她一句话----‘再等着罢’。” 甘棠捧着锦匣叫上夏音两人去了。 因着上次的事情甘棠故意着绕了个圈儿想着能否再见着那个男宠总觉着好奇地很。 只是甬道上并没有人儿她有些丧气。慢吞吞走着耳边传来一阵箫声低沉悠远甘棠与夏音俱怔怔的忘了走路。 待箫声止了两人才往前走了。循着方才听见的声儿便见百步远处一座院落。虽不是富丽堂皇倒也雅逸。院外站着六七太监。 娘娘出行只跟着宫女顶多再两个太监。那院里该是皇上了。甘棠先悟到了这点唤着夏音欲走。夏音却痴痴的没有听见甘棠的话儿。甘棠拉了她一把她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眼见着便红了起来。 两人拐了弯儿去了正路上。一会工夫便至了拈芳堂。迎面正碰上6才人带着几个宫女出来。甘棠与夏音忙福了身子拜见。 6才人听是给赵贵人送东西来哼了一声去了。 至了里头一宫女引着来到赵美人房内。甘棠瞧见贵人正倚着板壁看书。屋里没放火盆虽夹墙暖和这屋里不朝阳还是让人觉着手脚冷些。 把脉 听见她俩请安赵美人这才听见有人进来抬眼看了又低下头去。 甘棠不免心里难受举着匣子道:“太妃娘娘遣了甘棠送东西来。” 听得“甘棠”二字赵美人身上一抖半晌道:“你还是有些造化的。” 甘棠把匣子捧了过去赵美人揭开了是一只珠凤。 甘棠也看见了。 嘴上叼着碎宝石穿的小石榴两翅颤巍巍。 赵美人虽如今心里苦些见了这个倒也有几分喜欢言道:“是精致的东西怎舍得给了我戴?” 甘棠低了头不知说些什么。 美人又道:“你再伺候我一回把她给我戴上吧。” 甘棠一听鼻子就有些酸把匣子放炕上见美人头已散了些便重新梳了。原本乌油一样的头有些干涩了一梳玉梳上就缠上了许多的落。甘棠不动声色将落团起塞到袖里再梳又有。待将头盘起来她袖中已塞了不少的落了。 拿起凤钗甘棠把它插上了。贵人摸了一下言道:“把镜子拿过来罢。” 夏音取那铜镜看那镜已蒙了便自袖中取出帕子擦了几遍好歹能照见人影了端着去给美人照。 凤钗很是漂亮只是更衬出了美人的蜡黄脸色。贵人也看出来了脸上流下两行清泪拔下了钗子盯着看了半天。 甘棠不忍言道:“太妃娘娘捎了一句话----‘再等着罢’。” 美人幽幽说道:“你看我这样子还能等着吗?” 甘棠低头不语。半晌问道:“扶素姐姐怎的没见?” 美人道:“刚出去了去讨个火盆来。” 甘棠再找不出话来讲便与夏音告退美人道:“慢走。”起身打开橱子拿出两锭小银子放到甘棠、夏音手里笑道:“你该知道我并不是这样吝啬的人儿。” 她俩也不敢辞出去了。 楼华公主借着做小孩衣裳的缘由接了甘棠过去。 公主肚子已显了出来。甘棠给公主道了喜两人便坐着说话。 说到甘棠的病公主很是在意道:“前头并没有听你提过怎突然地就犯了?” 甘棠道:“只是在家时犯过。好了这些年只当不碍了没想到又起来了。” 公主道:“吃丸药究竟不好还是喝汤药罢了。过会子宫里太医过来给我请脉趁便给你看了。白天过来晚上送你回去好歹把身子调养过来才好做日后的打算。” 甘棠虽不甚明白这“日后的打算”心里也是有些数的便也不去追问。 “你父亲去了管马鸿胪寺任职你尽可放心。”公主言道。 甘棠心内无限地感激却不知说什么好只道:“谢公主。” 公主摇摇头道:“你母亲生活还好小兄弟也好。我遣了嬷嬷去看了。你父亲倒还未续弦。” 甘棠含泪听着。一时有嬷嬷进来说太医到了。几个侍女撩帘挪椅甘棠搀着公主来至暖阁里在锦帐后坐了。 传了太医进来公主赐了座。只闻得太医在帐外道:“请公主脉。” 一嬷嬷便抬起公主一只手来拿一红纱罩了自帐隙搁在高几上。那侧侍女又在公主腕上盖了一软缎。这才请太医把脉。 半天太医道:“罢了。”嬷嬷又抬起公主腕子来外头去了软缎嬷嬷把红纱也拿下了。 公主向嬷嬷耳语一阵嬷嬷便走至帐外问道:“公主这些日子有些不思饮食又懒怠动。太医看着如何?” 太医道:“不妨。吃些清淡之物天好时走动走动就是了。开个方子放在这里觉着不好就吃一剂。” 嬷嬷又道:“公主的夫家妹妹也在这里犯了嗽症还请太医给瞧瞧。” 太医颔。便照着方才套路给甘棠把脉。 足有盏茶工夫方毕。 太医道:“这位小姐可是惯夜间咳嗽?又无痰?” 甘棠点头身侧嬷嬷道:“太医说得准。” 太医道:“可让女医官看看舌苔?” 嬷嬷应了一女医官便转至帐后瞧了。 说与太医道:“舌苔暗红。” 太医自语道:“那便再加两味红藤、桃仁。” 嬷嬷便领太医出去写方子。半天嬷嬷回来道:“太医讲甘棠姑娘的病虽年岁长了不是几剂药能好的好在年纪轻平日饮食又清淡注意调养不妨事。开了方子已遣了人去了太禾药铺了。” 公主道:“那样我就放心了。”又转视甘棠道:“妹妹只管在这里养病。每日里我自派车去接了你来。早饭也不必在宫里吃的。早上一顿药晚上一顿药。太妃娘娘那边我派了人去说就是了。” 甘棠只有感激万分。 黄梁 一时几个侍女端了果盘、茶点进来公主挑了几样尝了又让与甘棠吃。 转蕙进来说道:“戚夫人回来了。” 公主道:“请婆母进来罢。”两侍女上前扶公主自躺椅上起来上紫檀玫瑰椅上坐好。 戚夫人进来跪拜道:“臣妾拜见公主娘娘。” 公主含笑说道:“婆母快些起来。” 转蕙上前扶了戚夫人又搀到一侧搭着灰鼠皮褥子的靠背椅上坐了。 两侍女又扶了公主起身欲参见婆母。 戚夫人忙起身止了嗔道:“身子这样的不便宜不用讲这些虚礼。待你诞下了孩儿再讲这些罢了。谁敢说出别的话来?” 这时甘棠上前拜见戚夫人。 戚夫人连忙扶起来道:“怎么就病了?唬了我一跳。” “太医说好好调养着不妨事。”甘棠笑道。 戚夫人听了便放心下来又道:“都尉府修建得差不多了。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也快停下了。待来年春上再开工呢。” 公主笑道:“你倒叫都尉爷传话给他们都道是慢工出细活儿三年五载地倒也成的。” 戚夫人言道:“公主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就是府邸建好了我这个老将军的未亡人要在这里多看几眼小孙孙谁又敢说什么。” 公主的嘴角稍动一下或是对戚夫人的回答很是满意便掩嘴笑了。看看外头太阳好便道:“今儿天好太医倒是嘱我多走走。” 戚夫人道:“话是如此可不许累着了。让她们抬着椅子走几步就歇歇。” 公主笑着答应甘棠、转蕙两人扶着她出去了。 戚夫人刚要回自己屋里歇息方才的那位嬷嬷跟上几步低声道:“夫人慢些奴才有几句话要说呢。” 戚夫人诧异道:“可是公主胎气不好。” 嬷嬷摇摇头道:“并不是呢。是甘棠姑娘不好呢。太医说这是陈年的病了。若是初犯时就紧着些儿用药连治几个月这病也就愈了。待到这犯起来才诊治究竟不好。虽开了方子也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若能抗过了明年春上再好好调养倒也能再好的。若不能就是春天的事了。” 戚夫人急道:“她这病倒是着人不着?” 嬷嬷道:“夫人放心这倒不要紧呢。要不我早想了法子叫她回去了。只是没敢禀了公主怕她心里不好受。” 戚夫人一听这病并不着人长舒了一口气又听没有告诉公主点头道:“你考虑得很是周全。这话到我这儿就行了。” 嬷嬷应了便去了。 戚夫人暗想:这甘棠虽帮着自己达成了心愿合该谢她。只是一个丫头在一旁指手画脚总觉有失颜面。既然如此倒是老天帮了她了。 这边公主一行在园中走了一段觉着脚酸合计着也该用午膳了便回来了。 吃罢饭公主觉着倦怠便躺下了。甘棠帮着服侍了一回来至外面房里候着。一侍女端上药来甘棠接过稍啜了一口道:“真是苦呢。” 一旁转蕙道:“姐姐不曾听过良药苦口么?还是趁热喝了。早些好了大家也就放了心。” 甘棠笑笑便几口喝了。 直至晚间吃过饭喝过药这才坐车回来了。 夏音正在门外候着见她来了言道:“姐姐快些换了衣裳上去吧。太娘娘有事传呢。你不在就让我在这里候着。抹云姐姐们都去了呢。” 甘棠急忙换下大氅去了。 拜见了立在一侧偷眼瞧抹云她们面上没有什么却透着一股喜气。 “明天叫上了人来给你们量了做衣裳。没事别到处乱跑到时找不着人做不上可别懊悔。”琼姑姑言道。 太娘娘在一旁摆摆手琼姑姑就要叫她们下去。 “甘棠且留下。”太娘娘道。 余者瞅了甘棠一眼便出去了。 “公主身子怎样?”太娘娘笑道。 “公主让我给太娘娘带个好儿。说身子笨了不好来。待日后罢了。今儿太医把了脉象说好呢。” “楼华的福气来了。我打小看着她就带着那有福的样子呢。”太娘娘笑了又道:“过几天皇上要过来到时你也一旁伺候。有点眼力劲儿或者见你好了选了你去呢。” 甘棠觉着心里紧了一下:这就到了吗?能见着娘了吗?竟惶惶然了。 “去吧。明天让个嬷嬷过去给公主捎个信儿过了正日子再去吧。”太娘娘见她这样子无措倒心里暗笑。 甘棠回去抹云揶揄道:“妹妹要高升了罢?” 甘棠笑道:“姐姐又拿我来取笑了。一个丫鬟能往哪里升去?” “在这宫里升到了顶再到皇上那里升啊。”抹云讥道。 甘棠听出了话音笑着辩道:“到了那天咱们不是都在一处伺候吗?我又能争个什么先呢?” “那年6才人就是让太娘娘独独留下来叮嘱了话伺候了咱们娘娘的寿诞就一步步上去了。这回是轮上你了。”抹云道。 原来是太娘娘的寿诞甘棠明白过来。知道再辩也无益遂叫了夏音进来帮着梳洗了睡了。 抹云犹自忿忿地念叨见甘棠睡下了便撩帘出去。半天才回来。 花凋 第二日甘棠便打了嬷嬷去公主那边报信自己去了太娘娘屋里当值。因着昨儿的事桐香等都避了她不象往日般说笑。 只鸣莺、送雁仍与她相厚。趁太娘娘小睡送雁还拉了甘棠去一边附耳道:“听说皇上最喜娘娘戴金坠子呢。你可有?”两人又蜜语多时引得她们频频侧目一脸不屑。 待换班的人上来送雁与甘棠出来正碰上那嬷嬷回来笑道:“甘棠姑娘劳累了。公主赏了姑娘东西正要放姑娘屋里。” 甘棠接过食盒知道必是汤药在里头。笑道:“还请嬷嬷到房里坐会子我好谢谢嬷嬷。” “公主已赏了。”嬷嬷说罢便去了。 送雁道:“你竟有了这样的靠山真该拿些钱出来请我们吃酒才是。” 甘棠含笑说道:“姐姐想酒吃了待节到了妹妹扛一缸子来请姐姐吃够。” 送雁没再言语倒是摸着食盒道:“什么好吃的东西包得这样的严实?” 甘棠笑道:“也就平常的果子罢了。待妹妹收拾了给姐姐送到屋里。” 送雁见她这样也不勉强回自己房里去了。 午后裁衣坊就来了人。 怕穿着厚棉衣量身做出来的衣裳蠢笨一个个皆穿着薄棉衣幸亏是太娘娘兴致好图热闹让她们在上房里量身。要不真是要冻出病来。 先是给桐香量了那裁衣女笑道:“这位姑娘好身量呢满宫里再不见这样高挑身子。” 给鸣莺、送雁量连赞二人身子软和。 抹云让甘棠先量甘棠又让抹云先量推让半天还是抹云先量了。 那宫女便赞:“这位姑娘一双好眼睛有神地很。” 太娘娘在椅上笑道:“你这张嘴还是这么讨人的喜欢。和前些年一样呢。” “不是奴婢会说话实在太娘娘会调理人儿。那位6才人不就是太娘娘打扮出来的?”那宫女句句说着甜话殊不知这后一句更多的人儿不爱听。 本是和和美美地笑语不绝登时冷了场。 那宫女见这样不知哪句话儿惹了众位姑娘遂停了手中的尺子只管偷眼瞧太娘娘、琼姑姑。 琼姑姑打圆场道:“都说你会说话。也不想想难不成都捧了她们当娘娘去单留下我一人给咱们太娘娘端茶递水不成?” 大家忍不住噗嗤笑了这才缓和了下来。 太妃娘娘又道:“若说调理人儿我是数不上的。那太后娘娘调理宫女才是一等呢。听说一季里头总得给她们做上三四身的衣裳。”说罢便眼瞅着那宫女待她说话。 那宫女言道:“这两季倒不多做了。自上次请了僧尼进宫来做道场太后娘娘更是潜心礼佛都不大领着宫女们出来了。” 到了甘棠那宫女笑道:“这位姑娘腰细得很穿出衣裳来----”又虑及方才一下子便打住了。 大家便又笑了只是目光都转至甘棠的腰上。真是细呢。虽说容貌毫不娇艳但让人一眼看去总是那么顺眼。虽说有些瘦了因着腰小倒也显着婀娜。 甘棠早红了脸也不知说什么了。 只是到了晚间就出了事。 抹云已经躺了甘棠也正待睡下琼姑姑便在门外说开门。 甘棠纳罕便去开门。抹云兀自咕囔:“什么要紧的事半夜三更的来了。”也扯过衣裳来披了。 琼姑姑进来身后又跟着几个嬷嬷。 甘棠、抹云见这阵势顿时瞢了。 倒是琼姑姑还是和颜悦色“不是什么大事儿。上头丢了一件东西太娘娘要我各屋里看看。” 甘棠一听这话手脚都凉了。 二人听任嬷嬷们翻箱倒柜不敢言语。 抹云的东西除了四季的衣裳就是上头的赏赐之物皆在律条之内。只是甘棠前头剩的药丸被翻了出来食盒里的汤药罐子也让嬷嬷拿了出来都让琼姑姑过目了。 琼姑姑淡淡笑了道:“天也晚了不好惊动太娘娘先让她去宫后的小偏屋里过一夜罢了。” 甘棠一句不言刚要转身随着去抹云眼中含泪递上了一件棉袍子道:“姐姐前头说话不好听妹妹莫怪。” 甘棠接过来穿上了强笑道:“妹妹去了。” 一旁嬷嬷催促甘棠便扭身去了。 翌日一早甘棠披着袍子正坐在木床上就听有人过来“咯吱咯吱”敢情外头下雪了。 来人开了锁一拉开门一股冷风夹杂雪粒直刮到甘棠的脸上。 她抬起手来遮着眼睛看着立在门口的几位嬷嬷。 “出来吧。”嬷嬷言道。 甘棠拉紧了棉袍低头出来。 “抹云替你收拾了东西都在这两个包袱里头了。” 甘棠看去后头两嬷嬷每人抱了一个。 “太娘娘说了虽说主仆一场只是宫律严谨你好歹去了若好了再叫了你来。” 甘棠躬身道:“谢太娘娘恩典。” 一行人便自宫后角门出去往槛寿堂去了。 路甚远雪不厚只是风紧雪粒子砸在脸上刺一样的疼。 待至了槛寿堂几人俱累极了。 领头的嬷嬷交代了门房太监几句转身欲走太监笑道:“天这样烤烤再走。” 那嬷嬷皱眉道:“什么好地方早走早罢。我还想多活几年呐。” 老太监也不在意扭身向甘棠道:“姑娘第一次来罢跟我进去罢。” 霜打 院里荒凉得很有一棵冲天的杨树上头架着一个喜鹊窝儿。 老太监见她朝上看笑道:“就它们一个好人家啦。大风的天气也不见刮下来。年年地有小鹊儿走。” 甘棠笑笑。 老太监领她来至正堂道:“先把包袱放这门外罢等说了住处你再收拾去。” 甘棠依言放下老太监高声道:“又来人了。” 一六十年纪上下的嬷嬷出来伛偻着身子抬起眼睛打量了甘棠一眼又扭身进去。 甘棠便跟了进去。堂内阴暗满鼻子的霉味。心道:这样一处地界没病也要让人半死了。 “就在那儿站了。”前方一嘶哑声儿。 甘棠使劲瞧去一穿戴整齐的老妇坐在一八仙椅上目光炯炯地盯着自个儿。 “给她把把再说。”老妇言道。 老嬷嬷上前托起甘棠一手就摸到了脉上。 片刻言道:“娘娘放心不扑人。” “带她去堂后吴嬷嬷屋里罢。” 老嬷嬷应声往外走甘棠跟着。来至外头提起两个包袱。 老嬷嬷见了言道:“都是两手空空净身进来求个吉利早早出去。拿着这么多东西敢情你祸闯大了。” 甘棠愕然。 默默转至堂后嬷嬷朝西一指:“过去罢。”便回去了。 甘棠踩着雪过去在外面喊了一句:“吴嬷嬷在吗?” 半天听见脚步过来开了门一老妇没有梳洗苍白的头嗫喏道:“进吧。”又拖拉着鞋回去了。 甘棠进去再关好门。 就一间屋子摆着两张床:一张上有破旧的铺盖那吴嬷嬷已重新在床上躺了盖着一床薄被;一张上铺着苇席别无他物。 甘棠把包袱放床上打开里头倒有一床毯子想是抹云虑及这边寒冷让她加盖的。只是连一床褥子都没有呢。甘棠跌坐在床上终至啜泣起来。 那吴嬷嬷睁着模糊的眼看了甘棠几眼翻身过去不一会儿打起了呼噜。 甘棠亦不知泣了多久朦胧中听见有敲打木板的声音。 吴嬷嬷从被窝里钻出来套上一件棉絮暴露在外的袍子。哆嗦着走至墙角从一木箱里拿出一瓷碗、一双竹筷来到门口开了门停了一下哑声道:“开饭了。” 甘棠这才想起自己从早到这滴米未进。擦了泪水看看屋里除了蛛网灰尘哪里还有一个碗? 吴嬷嬷已出去了甘棠且不顾其他急忙跟了上去。 饭屋在一小棚内一口大锅放在地上里面是白粥。 她俩来得早些候了一会子就到了她们。 吴嬷嬷递过碗去讪笑道:“小公公辛苦了。” 那小公公瞅她一眼讥道:“怎比得你辛苦?你老可伺候过老皇上呢。那才辛苦。” 甘棠瞪大了眼睛瞧着前头这位老妃子:头上有几处秃斑长头的地方也是稀稀落落的几根后脖颈上满了褶子。 吴嬷嬷听了小公公的话竟毫不在意笑道:“小公公怜悯罢。” 小公公撇撇嘴一声不吭给她舀上了一勺白粥。 吴嬷嬷端过碗去仍是不走。 小公公拗不过只好骂着给她又加上了半勺。 吴嬷嬷千恩万谢地走到一边蹲着吃饭。 小公公瞧着甘棠不说话甘棠也瞧着他。 半天。小公公骂道:“拿碗来!” 甘棠言道:“我今儿刚来没有人来给呢。” 小公公讽道:“你当还是小姐呢?谁还给你送去!站一旁罢!” 一听这话后头的人便挤了甘棠递上碗去。 甘棠只好在一边站了。 等她们都打完了小公公端着大锅欲走甘棠忙上前道:“公公慢走!” 小公公这才把锅放下笑道:“竟把你给忘了。”遂拿铁勺子在锅壁上揩揩沾着的粥竟就揩了一勺的样子。递给甘棠道:“嗟!” 甘棠待转身走只是肚子早叫开了站了这半天头都有些晕了实在受不住。 遂忍耻接过低头喝起来。 那小公公一旁笑道:“你倒有些不一样她们才进来的时候都是扭头就走。等饿上了两顿才缓过劲来。” 甘棠吃完把勺子给了他言道:“请问公公到哪里领个碗去?” 小公公道:“帮我端上锅跟我来罢。” 甘棠看看那口油糊糊的大锅再瞅自己身上穿的锦缎裙牙一咬两手把锅端起来跟着小公公往厨房里去。 里头两个老公公坐在凳上喝酒中间小木桌上放着两碟下酒菜。 小公公指指墙角道:“去扒拉一个罢。” 甘棠把锅放灶台上走到墙角倒真是一堆碗。拿起一个裂着条纹儿再拿一个缺个角儿好歹找了个整齐些的只是沾着污油碗底有蛛网。她顺手一抹“啊”地一声尖叫一蛰在蛛网下的大蜘蛛粘在了她的手上。使劲甩才下来了。 那几位公公一旁看着热闹继而“哈哈”笑起来。 甘棠咬住了舌头还是拿了那个缺了角的碗出去了。 找了个没人的地儿捂着嘴大哭了一场。 回到屋里吴嬷嬷已躺下睡了。 甘棠看看屋里实在不象样便想着收拾收拾。想找个水盆屋里却根本不见。吴嬷嬷床下倒是有一木桶。 她轻脚走过去拖出桶来却是一尿桶连个盖子没有里头都积了半桶了怪不得满屋里一股子骚臭味儿。 甘棠捏紧了鼻子提了尿桶出去。在几棵大槐树后头寻着了茅厕才倒了。 找到水井打了一桶水上来提到僻静地儿拿上几根树枝子把尿桶刷了个干净。又倒进半桶水寻了一块破席子撕了一块下来甘棠便提着尿桶回去了。 把尿桶再放到吴嬷嬷床下盖上席子。 看看梁上、墙角的蛛网、地上的棉絮条、土垢甘棠摇摇头捶打几下腰腿心道:还是明日再干罢。 她把毯子铺在床上把厚些的衣裳都取了出来盖在身上躺下来仍是冻得瑟瑟抖。 晚上听见板子又去吃了饭还是白粥。 化雪 半夜里甘棠便又嗽了起来。本来吃了几天的丸药、汤药只是嗽上一两声这一旦止了药反而比刚犯时更加重了。 吴嬷嬷在床上翻了几次身便有些不耐烦喝道:“你就忍不得?要吵死了我这老婆子不成?” 甘棠只好强忍着可忍上一会子一阵上来嗽得更厉害。 吴嬷嬷又咒骂不止甘棠只好起来多穿上几件衣裳裹上毯子去了外头。直待不咳了才进来睡下。一早吴嬷嬷便摸索着起来出去了。甘棠纳罕:并没有响板子外头又这样冷出去干什么。 盏茶工夫她回来了。看上去气鼓鼓的把尿桶上的席子揭下来打开门扔出去骂道:“什么脏臭的东西拿到这里裹尸!” 甘棠心里生气看着她是老人又不好骂的只好赔笑道:“吴嬷嬷且消了气我原是好意这屋子实在熏人。” “嫌这里臭你倒是搬到那香宫里住去不声不想跑到我这屋里成心地半夜里号丧要逼死了我这老婆子吗?”吴嬷嬷站在床前也不坐顿足骂道。 甘棠本怕冷躺在床上还没起来现只好强挣着爬起来言道:“扰了嬷嬷睡觉甘棠给嬷嬷陪不是了。”说罢竟跪下了。 这一跪倒把吴嬷嬷给噎住了说不出别的话来。 这时吃饭的板子又响了起来吴嬷嬷便寻出碗来出去了。 甘棠也抹了一把泪。拿起碗去了。 待舀上了饭那小公公道:“到前头堂里领东西。” 甘棠点头应了把饭端回去放在床上便去了。 到了堂前还是那个老嬷嬷领着甘棠去了偏房开了锁道:“看看中用的东西自己拿上罢。” 东西真是不少只是脏破没有象样的。本想好好挑拣一番又见老嬷嬷在一边候者也不好让她一味地等甘棠便随手抱了一床破被、一幅旧帘子拿了一个凹凹凸凸的铜盆正待出去瞥见门后一散了把的笤帚顺手带上。 老嬷嬷见她出来便再将门锁上。甘棠心里暗自好笑:只是一些子破烂玩意谁会想着到这里来偷上一片破布回去用呢? 老嬷嬷似窥破了甘棠的心思嘴里嘀咕道:“少一样儿对不上账了上头只会拿来说事嫌看不好门户。锁了就少挨了板子。” 见她竟这样平和地和自己说事甘棠有几分意外却也高兴遂笑道:“老嬷嬷办事谨慎自然是没错的。” 老嬷嬷却不再搭理她往正堂那边去了。 甘棠略想想又笑笑只觉着这化雪的天里虽没有风还是寒浸入骨放下怀里东西再将棉袍裹了一裹在雪地里一步一挨十分难走心道:怎没见着个扫雪的人?待全化了水要如何走路呢? 回到房里甘棠放下东西欲端碗吃饭。却看见只剩下了小半碗饭碗边还有米汤。看看已躺下的吴嬷嬷十分的耐不住忍火问道:“吴嬷嬷你可知道谁吃了我碗中的粥?” 吴嬷嬷一声不吭甘棠又问一遍才懒洋洋道:“我既不是你的奴才又不是你养的哈巴狗儿少来找我。”翻过身去再不言语。 甘棠想不出别的话来堵她的嘴看看那碗让人喝剩的粥又实在让人可恨遂上前拖出木桶来将那粥倒了进去又走到外头捡回破席子盖在上头放到了门后。 吴嬷嬷装着听不见也不去和她理论。 甘棠端着铜盆到厨房那边去想着要些热水来把盆刷刷干净。 那老公公斜着眼睛瞧了她一眼粗声道:“大冷的天里烧上一壶水人还喝不上呢哪有省出来刷盆的道理。”眼见着他提起一壶热水来倒进了大锅里。 甘棠忍辱刚出来那小公公便端着大锅出来使劲一泼热水全倒在了地上热气呼呼地往上冒。幸亏着地上有雪还是有些水溅到了甘棠的绣鞋上。 只听得里头的老公公笑道:“还当自己是那娘娘奶奶也不到那马桶上照照说不准哪天两腿一蹬就死了扔到那焚化炉里去把那骨头渣子不管哪处一撒脏的污的谁还嫌呢。” 甘棠听了这话直砸到脸上来哪里还禁得住两眼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晌午才悠悠醒转来。已是在床上了。 吴嬷嬷正坐在床上吃粥见她醒来咒道:“死就死了又醒过来。” 甘棠也不与她搭言慢慢坐起身来看见自己床边放着一碗粥猜是吴嬷嬷给她端来忙言道:“谢嬷嬷劳累了。” 吴嬷嬷“哼”了一声道:“你可数数米粒儿少一粒不曾?还没伺候我一天倒让我这老太婆伺候你这丫头。话又说回来你也是待死的人了我也不与你计较。” 甘棠也不知如何与她说话索性闭了嘴端起碗来喝粥。 吴嬷嬷喝完了便扔下碗出去了。 甘棠趁着屋里就一个人忙几口喝完拿起笤帚重新撕了几根布条绑牢站在床上扫墙上的蛛网。又端着盆出去到井上汲了水拿石块、枝条将盆磨擦干净倒上清水回去。从包袱里取了一件布裙撕了开始沾了水擦洗窗棂、床腿。拆了那床破被连着那幅帘子一同抱到井边清洗。 手边没有皂胰所幸在茅侧一边有厨房倒出来的木灰甘棠捧上几把就搓洗起来。 直待日头落下甘棠才晾好了端着水回去。 晚上又嗽甘棠不待吴嬷嬷说话便出去了。 如此一日日过去每夜里嗽的时候越长了起来精神一日较一日不济。 甘棠先还每日里自己找些事来忙碌后来身子倦怠了也便看开了舀了粥来吃罢便躺下了。 也虑及家中的母亲、小兄弟还有对自己有恩的楼华公主但如今再想什么也是白掉泪。 拖到了春上眼见着就人就瘦了下来。 却说这日甘棠正在门前晒太阳那少露面的老嬷嬷过来了。 甘棠微睁着眼睛看着她也不起来见礼。 老嬷嬷也不与她说话只拿起她的手来试脉。半天方去。 晚间老嬷嬷又寻来道:“甘棠到堂上去有事呢。” 吴嬷嬷看看老嬷嬷又瞅了甘棠几眼也不说话继续睡。 甘棠拖着病身子去了正堂老嬷嬷又领她到了偏室。前头见过的那位贵妇模样的嬷嬷正坐在椅上喝茶。 甘棠福了身子强撑着站在一旁。 仇报 “你道是谁告了你的病吗?”贵妇缓缓言道。 甘棠摇摇头不是不想实在在那样的几天里头哪个想当娘娘的宫女只要揪住了她的错谁不愿意踢了她到一边去呢。 “是公主呢。”贵妇看着甘棠的眼睛笑着说道。 甘棠惶惑了张大了嘴看着她像不明白她的话。 贵妇笑笑道:“就是她呢楼华公主母亲在南宫的那位。” 甘棠只觉着身子有些虚了站不稳当。一时竟想起了在家中时一次顶撞了夫人罚了在天井跪了淋雨也是这样眩晕。 贵妇使了眼色老嬷嬷扶她在方凳上坐了。 “你极力在戚夫人、楼华公主那里斡旋打量别人都是死人呢?在这宫里但凡有一点子风吹草动哪个不是瞪大了眼睛瞅着凭什么也逃不过去的。” 甘棠低垂着头眼瞅着贵妇的裙摆。该是十六褶的罢上头的金银丝掐得细致太妃娘娘一件掐金丝的坎肩儿掐得就不够好呢。 “你当太妃不知此事?她也知道。就连皇太后料想她也必知的。也就你一人儿还满心欢喜的自觉着神不知、天不晓送了天大的人情。就算公主不唱了这一出太妃、太后也绝容不下你一个宫女在宫里翻云覆雨。”贵妇见甘棠神思恍惚却照旧往下说。 “你帮公主了却了心头怨气她自是感激你。只是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时日久了便忘了前头的苦处只想着你的越权了。她那样的金枝玉叶让人知道曾受恩于你后半辈子还能抬头吗?”贵妇止了话眼看着甘棠。 甘棠抬起头来看着贵妇的眼睛:凌厉的一双眼睛就像锥子似要直刺进人心里去。真像夫人啊那回是为了正房里失了一青玉镂空凤珮自己碰巧那天在正房里坐了一坐便同了正房里的丫鬟一同站在院中夫人坐在太师椅上盯着大家不一言。真是一样的眼睛。 “那日给你拿汤药回来的嬷嬷早受了公主的赏赐依着公主的话向琼姑姑说了你的病。那琼姑姑早视你是肉中刺、眼中钉哪有不乐的道理当下便告诉了太妃娘娘。那太妃亦疑心于你既拿了你的错儿也乐得卖个人情。一大家子合着伙来惩治你你可有活路吗?” 惩治?又是惩治。当日夫人为了拿制那窃佩之人动用了家法。一溜二十几人挨个抽了荆条。甘棠记得自己是第二个管家嬷嬷手里的荆条落下来一样的狠重。待自己的母亲去央告了父亲过来早已抽至了第七个丫头了。父亲站得远远地瞧着只说了一句话:“倒是早些问明白了还要忙明日待客的事。”背着手走了。 “今日叫你过来只是让你明白一个宫中的理儿:宫里头容不得好心的人儿。今日和你胶漆一样明日你碍了他的眼儿就视你为仇敌了。和你热和是为了你的好处。” 甘棠拼了一把子气力问道:“嬷嬷今儿叫了甘棠过来又是为了甘棠的什么好处?” 贵妇笑道:“不愧是我选中了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机灵人儿。你在这里几个月了不知外头的事情。皇后进宫也有好些时日了皇上对她也极恩宠只是总也不见怀上龙胎。别人不说什么皇后自己已是急了。暗地里选了自己的一二心腹去承受恩宠也是不见动静。我知道你的心思便想送个人情:你去皇后身边若能怀上自是天大的喜事若不能亦可混个宝林、美人的名分一年半载地也能和家人见上一面。只是不知你的意思所以叫了你来问问。” 甘棠言道:“嬷嬷忘了甘棠的病吗?这样的身子难达成嬷嬷的夙愿。” 贵妇道:“我既叫了你来就有法子治你的病。旁边的这个老嬷嬷和你一样官宦人家出身有祖传的医道只是外人从不知哓。虽说年纪大了你这病她还是有数的。” “这槛寿堂哪来的药材?”甘棠疑道。 贵妇笑道:“我既夸下了海口就自然有法子。你回去自去等着罢了。” 老嬷嬷扶甘棠站起身来甘棠告退便出去了。 回去刚躺下听见板子响甘棠便又起来正端着碗要出去。一较年长的姑姑进来提着食盒。 “你可是叫做甘棠的?”那姑姑问道。 甘棠点点头。 来人自食盒内取出几样粥菜看看并无处可放便还是摆在食盒上头“过个时辰我来取。若不对胃口你想好了告诉我说。煎好了汤药我也一并带来。”便去了。 一旁的吴嬷嬷见状倒是毫不见怪照旧揣着碗要出去。 甘棠笑道:“吴嬷嬷若不嫌弃一道用罢了。” 吴嬷嬷头也不回走至门前方道:“这是拿命换来的罢?我还怕等你死了做了冤死的鬼来纠缠于我呢。” 甘棠苦笑也不强求自吃了。 不久那姑姑便来了拿罐子装了汤药。放下罐子收拾了碗碟待要走了道:“菜还中吃?下顿想吃什么?” 甘棠道:“再稍淡些就是了。没别的了。” 姑姑一句也不多说开门出去了。 甘棠端起汤药看着黑红的药汁啜了一口极苦差些要将咽下的饭翻将上来。只是想想未尽的心愿再及暗含的怨气遂屏住了气息咕咚几口咽了下去。 这样一天天过去有时老嬷嬷也来传了甘棠到前头堂里说话。 自贵妇口中甘棠知道她原来竟是一前朝的皇妃缘何来至了这槛寿堂不得而知。她只叫甘棠呼她作向夫人。 天暖和起来这槛寿堂里的树见了青色地上也冒出了许多各色的草虽不齐整到底是春天的样子。有几个公公搬了许多个花盆放到了后院里。里头冒出花芽来甘棠竟说不上来是什么花草。 再几日又将端午甘棠坐在前堂偏房与向夫人闲话。 “你前头服侍的贤妃娘娘薨了。”向夫人言道。 甘棠手中的茶盅失手落地嗙啷一声碎了。 向夫人笑了一侍女过来打扫干净。 “你自己都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怎还是这般的不沉稳。” 甘棠苦笑问道:“前头不是说她又升了上去么?怎又这样大的变故?” 转圜 “要不怎么说你没经过事呢。就是那皇后甚或皇太后也没有敢担保自己明儿还能够坐在宝座之上何况只是一个起复的小美人。若后宫里还像前头没有正经的当家主事的主儿她没准也就有惊无险地过去了。谁让她那么没有眼力儿偏选这么一个时候再跳出来可不等着挨石头砸么?”向夫人说道。 甘棠眼瞅着她淡淡的眉毛眉间略宽些更显着可亲。只是说话时嘴角不自觉得有点子抽搐不仔细看还瞧不出来。 “定是里头有人做梗罢?”甘棠小心问道。 向夫人笑道:“你倒说说会是谁?” 甘棠心念了半晌道:“敢情是6才人?看着与贤妃不和呢。” “6才人?她?贤妃死了哭得最痛的就是她了。皇上每每驾临拈芳堂她自然也在一旁打个照面十天半月总也能分得半分雨露。 贤妃这一去皇上是一年半载地见不上了。她脑瓜子再不济也不至于如此蠢笨。“向夫人说罢弯腰将腿下的一大花猫搂起来。 “那必是皇后了。见她得宠定有些嫉妒罢了。”甘棠揣测道。 向夫人梳理着花猫的后背隐笑道:“这也不是呢。待你想通了这事你便算是个宫里人了。 就这样见天好饭好菜吃着汤药喝了足有百付甘棠身子便有了起色。夜间不再嗽了脸上的潮红也褪了一些。那吴嬷嬷还是一听板子响拿上碗来猴急地跑出去为了多一两口粥饭与小公公砸牙。甘棠每每让她同吃她总是翻身朝墙睡了或扔下一句:“吃了你的饭才是造孽呢。” 甘棠听了半懂不懂也不与她计较。 这晚甘棠正坐于门前与向夫人的花猫嬉闹不觉早有一人站于身旁。见她半天未察觉来人笑道:“妹妹好兴致竟这样地悠哉。” 甘棠抬头看时却是抹云来了。 忙起来相见又回屋内取了一凳子出来道:“里头腌臜不让姐姐进去了。外头敞亮些。” 抹云会其意遂在凳上坐了又去抱那只花猫猫竟扭身跑了。 “这猫脾气大呢。我才抱它时挠了我俩爪子呢。”甘棠笑道又撩起袖子让抹云瞧那抓痕。 “早告诉了我我可不去触这霉头。”抹云骇道。 甘棠道:“和它熟了就不怕了。最是赖人呢有时晚上还不走使劲拱人被窝。在这里抱着它睡倒是像太妃娘娘常用的那熏被的香炉只是太不老实些在被窝里乱窜。撵它又不走。” 抹云闻言笑了。 瞅着甘棠道:“妹妹进来前也没做成新衣可惜了你的蜂腰了。”忽而收了笑道:“你知道你走了后谁上去了?” 甘棠早已从向夫人处知道了也装做不知便道:“你也知道这里哪里去找个说话的人儿?不是病的就是老的成天价也就和那猫唠嗑呢。” 抹云笑笑四下里看看知道她说的不假。 “桐香呢。你道是奇不奇?比我们大了好几岁面相上还带着一丝苦相皇上不知怎的竟看中了她去。让鸣莺、送雁好不懊恼。”抹云道。 甘棠暗道:恐怕懊恼的不只她们两个呢。嘴上却道:“桐香姐姐也算熬出了头。等了这些年头好歹有了盼头了。” 抹云鼻内“哼”了一声道:“她也配?太妃娘娘屋里最属她刁钻刻薄。不说话还好些一旦张口必是夹枪带棒。你还有不知道的吗?忘了前头她说你的那些话?” 甘棠见她动了真气遂笑道:“皇上怎没仔细看姐姐两眼选了姐姐去当了妃子娘娘甘棠也跟着去伺候姐姐那才好呢。” 抹云腮上腾起两片红来嗔道:“这也是一个姑娘家家说的话么?” 甘棠正色道:“妹妹说的是心里的话姐姐怎责怪妹妹?咱们本一屋里住着脾气、性格也知道真到了那一天姐姐真是要想着妹妹才好。” 抹云见她说的入心便也落下泪来拉着甘棠的手道:“妹妹既这样说姐姐自不把你当了外人看待。若真有那一日姐姐必定把妹妹接至身边朝夕相伴。” 甘棠忙伸手为她拭泪哽咽道:“这宫里咱们这些伺候主子的只是人家手里的一样物件儿也就咱们彼此照应过了这日子罢了。” 两人又闲话几句因天色已晚抹云便去了。 甘棠在外头又坐一会子待那花猫过来究竟没有回来便进屋了。 “你要回去了?”吴嬷嬷坐在床上问道。 甘棠料她听了刚才的话点点头道:“许就这几天了。” “这如今的太妃娘娘也不像年轻时那般毛躁了。遣个人过来先瞧了才点头。”吴嬷嬷阴阴言道。 甘棠从瓷盘里取了一颗杏咬了一小口酸得皱起了眉头。 “看着好吃上一口才知道呢。这杏就是放在那里好看把手放上头了就酸倒了牙了。”吴嬷嬷盯着甘棠道。 甘棠口里吃着把杏核放在床头一木板上晾着。 “吃多了倒不觉着酸嘴里甜呢。” 吴嬷嬷不再说话躺下朝里睡了。 过了两日太妃娘娘便遣了抹云、送雁来接了甘棠出去。两人进屋瞧了一眼说嫌屋内阴暗便急着出来了在外头等着甘棠收拾。 甘棠知道她们是闻不来屋里的味儿便搬了一条长凳出来道:“两位姐姐就在这外头等上一会子罢了妹妹这就出来。” 便到屋里去了。 凤坤宫 甘棠知道她们是闻不来屋里的味儿便搬了一条长凳出来道:“两位姐姐就在这外头等上一会子罢了妹妹这就出来。” 便到屋里去了。 没有什么新物件儿还是那两个包袱。把毯子、缝补好的被子叠好了甘棠对床上躺着的吴嬷嬷言道:“这床毯子是我自己带进来的留下给你。被子是堂上给的我拆了帘子缝补的若上头不来收了去你也留着冷了再盖罢。” 见吴嬷嬷并不言语以为睡过去了便转身把前头晾好的杏核儿用布包了正待放袖兜里去那吴嬷嬷朝着墙说了一句话儿:“向夫人是皇上生母的亲姐姐是前朝的皇贵妃。” 甘棠的手一抖杏核儿撒了一地。她俯身一个个捡起来放好了。提起包袱开了门想了想回头说道:“有了空儿我来看你。”便和抹云、送雁去了。 回至了眉寿宫太娘娘交待了不必急着当值先歇上几天。甘棠便还是整天待在原先的屋里帮着那帮姐妹做些针线上的活计。 这天抹云当值下来拉长着脸甘棠料想定是生了谁的气了便笑语问道:“姐姐本是瓜子脸儿这一怒脸一长我观者更有了几分姿色呢。” 抹云“扑哧”笑了言道:“还是妹妹会说话。”喝了几口茶恨道:“那桐香真变成了咱们的主子。皇后传下旨意来让她搬了到前头住要封了才人了。” 甘棠疑道:“这几日皇上并没有召见于她皇后怎这般好心?” “哼正是皇上早忘了她皇后知道她必不会飞了天上去这才大下恩旨显露自己的贤德。那桐香这回子正在太妃娘娘屋里哭着说舍不得这里。一脸的假情义太娘娘竟还一个劲地劝慰。”抹云越说越气竟跺了两脚。 甘棠暗地里觉着好笑却也不好显的。遂言道:“凭她的言行举止想必也就这几天的红火。姐姐还是消了气免得糟蹋了自己的身子妹妹在槛寿堂倒是还有一床被子呢。” 抹云见甘棠全力解劝也觉自己未免气过了头便压了火气再说些别的话。 吃过了饭太娘娘就将甘棠叫了去。 “身子刚好了搬个座儿过来。”太娘娘言道。 甘棠立时惶恐言道:“在太娘娘面前奴婢哪有坐着的道理?还是站着听太娘娘说话心里觉着舒坦些。” 太娘娘还是让鸣莺搬来了一四腿的红木踏脚凳儿让甘棠坐。 甘棠见实在不好辞这才浅浅坐了。 太娘娘道:“你在我这眉寿宫待得时日也不短了我打心眼里喜欢你这个实诚又灵慧的丫头。本想着能伺候我一辈子谁想你前头身子又不争气闹了那一出。好在你身子骨好过来了。我自是欢喜。只是这几天听着皇后那边过来的人说皇后娘娘极喜欢一个镶着‘百子图’的宫灯打听出来竟是你绣的想着你去那边伺候呢。” 甘棠知道自己不日就要到了皇后娘娘的宫里去只是未料到皇后娘娘、太妃娘娘竟绕了这样的一个大圈子将自己哄了去。难不成太妃娘娘以为自己并不知道里头的因由?向夫人与自己说的话儿太妃并不知晓?只好先应付眼前太娘娘的问话遂道: “甘棠在这边已做惯了太娘娘待我好姐妹们也和气。皇后娘娘若喜欢甘棠的绣活甘棠就过去帮上几天待活完了还是这边的人儿岂不好?” “我也实在舍不得的。只是皇后娘娘不同楼华公主公主既嫁出了宫便不好再从这宫里要人过去。皇后可是不同就连我这太妃也是在她之下。她既有了这层意思我也不好驳的。”说着话儿太妃娘娘的眼圈儿就见着红了。 甘棠忙起身跪下泣道:“既是这样甘棠不敢让太妃娘娘为难娘娘说了时候甘棠去就是了。” 太妃娘娘拿绢子抹了抹眼睛道:“这且不忙。待凤坤宫那边过来接人你再去不迟。”又让鸣莺搀了甘棠起来坐在凳上。 炕沿上一直坐着的琼姑姑此时也道:“太娘娘说了再让裁衣坊给你做上几身衣裳到时一块带了去。虽说那边穿衣上不愁一季几身地换也是太妃娘娘的一片心意。” 甘棠复又跪下谢恩。 太妃娘娘便抬手让她回去了又向鸣莺道:“谁在门外当值?” 鸣莺走到外头看了道:“是送雁领着秋影几个站着呢。” “叫她们几个到廊上候着我要与琼姑姑下盘棋不想她们进来端茶递水地呱噪。” 鸣莺便出去叫上她们几个悄悄走了。 这边太妃吟道:“你倒看着怎样呢?” 琼姑姑言道:“是一个好法子。只是咱把人送过去了到时真诞下龙子却没扳倒太后、皇后岂不让她们耻笑?” 太妃笑道:“这个自不让你操心。我若没有十成的把握哪里会答应那边槛寿堂。” “这位向夫人一向与太娘娘您不甚和她的话咱们能信么?”琼姑姑疑道。 “自然信不得。只是她看中了甘棠选了她出来做这件事我倒是赞同的。若真像她说的那样甘棠的病难痊愈到时便省了我们的力。既然她说甘棠身架是生男丁的那我们乐得一旁看些子热闹。”太妃娘娘手摸着头上的小寿桃珠花缓缓地说着。 “娘娘不怕等去了太后娘娘那个向夫人再走出来找太妃娘娘的茬子吗?”琼姑姑仍不放心。 太妃娘娘道:“若当年真抓住了把柄她还等到今天吗?先皇在时她早将咱们捅了出来。她也就图着太后去了便出了槛寿堂恢复了太妃的名分求着我另拨个院子住了颐养天年罢了。” “太妃真要厚待于她么?”琼姑姑问道。 太妃娘娘自髻间取了珠花下来言道:“这珠花好看是好看只是比起那凤冠来就显着寒酸了不少呢。”随手撇在炕桌上竟没撇准掉到了地上。 琼姑姑捡起来笑道:“倒是结实得很没有散呢。” 太妃娘娘往后坐坐半躺在炕上懒懒说道:“戴了这些日子也不觉着稀罕了你拿了去罢。” 借腹 琼姑姑忙俯谢赏喜滋滋将珠花揣到了袖筒里。走到廊上叫鸣莺她们进来伺候自己回屋休息去了。 鸣莺见她去了对送雁嘀咕道:“不知又得了什么好处脸上那对三角眼儿都眯成条缝了。” 待进去伺候娘娘小睡送雁眼尖心细瞧见娘娘头上少了珠花便向鸣莺努努嘴让她瞧。 鸣莺见状便瞧去果是少了那朵珠花。是甘棠前头做的也就是一些琉璃珠子不是值钱的玩意。太娘娘虽喜欢也就在自己宫里戴戴出去是从不插的怕人瞧着不像。 给娘娘盖好了单子两人便站在外头小声说话。无非是琼姑姑的眼底子浅又贪财罢了。 鸣莺又将甘棠要去凤坤宫的事告诉了。送雁怨道:“这样大的事方才在廊上怎不讲来?” “秋影她们在一边竖着多少的大耳朵我说什么?”鸣莺辩道。 “到凤坤宫去是好不好呢?”送雁自语。 “别的都不说只能见着皇上这一条就让抹云该妒死了。说不定又像上次做衣裳那回夜里跑到咱那屋里去咒甘棠呢。”鸣莺笑道。 两人俱想到抹云在她们屋里跳脚便都笑了起来。又听见娘娘在屋里要茶喝两人吐吐舌头忙跑进去了。 晚间抹云回来。甘棠道:“姐姐去了哪里?这半天才回来?这会子吃还是先歇歇?我叫她们去给你热来?” 抹云在炕上躺了摇摇头道:“太妃叫了我去给淑妃娘娘送东西淑妃留下我说了几句话赏我在那边吃了。” 甘棠见如此便道:“还是叫进两个来给你烫脚罢?” “先不忙这个。”抹云自炕上起来道:“你可是要到皇后娘娘那边去服侍?” 甘棠笑笑道:“姐姐听谁说来?想必是鸣莺给你传的话?” “并不是呢。路上碰上了皇后娘娘屋里的束楚她原是太妃这边的先给了太后后来太后又将她转送了皇后娘娘。她说不日就要接了咱这边一个绣女出身的宫女过去了。这不是你么?”抹云问道。 甘棠点点头道:“今儿太妃娘娘给我说了这件事儿。” “你应了么?”抹云急急问道。 “并不是去伺候皇上姐姐又要吵妹妹么?”甘棠打趣道。 “万万不可。妹妹赶紧去和太妃娘娘辞了才好。”抹云言道。 “这是为何?姐姐既不是气妹妹何故让妹妹去辞?”甘棠问道。 “难不成你道是好事情?”抹云怨道“我把束楚拉到僻静地儿尽问了叫你去帮忙绣活儿是假实是要借你的肚子罢了。” 甘棠红了小脸低头想了一想问道:“束楚怎说?” “她道:皇后娘娘难诞下龙子便想着让身边的宫女能诞下一子好收了来将来继承大统自己仍是太后。那些宫女们谁是聋子、瞎子俱不是称病就是拿事推诿。实在躲不过也事后想了各样的法子所以皇后虽心急如今也只一个宫女怀上了龙胎。”抹云言道。 甘棠道:“这种事情不是咱们这等宫女千盼万盼的?诞下了龙子虽到了皇后名下自己也能封个嫔罢?” “你倒是会做梦呢。真如此皇后身边的心腹怎不荐了自己?倒让旁人捡了这个大便宜?哪个后娘想着让孩子的亲娘好好地活着待孩子大了亲娘笼络笼络这后娘还禁得住?谁傻呢?”抹云道。 甘棠听了这话一下子想到了家中的沈姨娘。她那时在家中的日子的确不好过。直到她自己疯疯癫癫终日里蓬头垢面了夫人才不拿她当回子事了。 又或者自己到时也装了疯罢?皇后娘娘就放了自己了罢? 抹云见甘棠怔怔的以为她被自己吓着了忙上前晃晃她的肩道:“你别犯了迷糊!” 甘棠握住抹云的手道:“妹妹心里明白姐姐担心着妹妹。只是妹妹想见见娘就算生子后仅活上几天也求皇后娘娘给甘棠个名份好让娘进宫来见上这最后一面。” 抹云落下泪来道:“妹妹真是傻呢。何必这样急的?来日方长避了这个风头过去才好。” 甘棠摇摇头心道:来日并不多了。虽在槛寿堂喝了汤药眼见着好了只是谁知那位向夫人有几分言真呢?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自己真是时日无多了。既然总是一死那就无所惧了。 笑言道:“姐姐今天怎的?记得上次因这太妃娘娘多和我说了几句话你就那样起来今儿倒换了一个人儿。” 抹云拭了泪强笑道:“妹妹说的也是都是一样的事今天我就成了这个样子我也想不明白真是有些糊涂了。” 两人洗漱睡下。 一早抹云起身当值去了。甘棠去那边屋里吃过饭便回房等着。觉着闷了就收拾起包袱来总觉着就要走了似的。 几件半旧衣裳不必带了过去听她们讲这位皇后娘娘是爱面子的人底下人务必要穿戴上光鲜齐整钗环耀目即便拿了过去也是白占了地方。索性包了一处让顺路的给攸儿捎了去。又取出两件来想着过会子给夏音拿过去不枉她人前人后地帮自己做事情。 想至此便站起来拿块布包了衣裳出门去找夏音。绕至宫后恰巧看见夏音站在墙角边摘那嫩粉的蔷薇骨朵儿。 她见甘棠过来忙停了手拢着衣襟过来了。 悲迁 “甘棠姐姐有事情?” 甘棠笑着摇摇头道:“闲着想找个人儿说话罢了。” 夏音道:“方才我摘着花儿见送雁姐姐出去又回来了。这会子她倒是不当值。你坐树阴里凉快着我去给你瞧瞧她要在屋里我回来知会你一声。” “不想找别人呢”甘棠拉了夏音的手在石凳上坐了又道:“这日头晒人得很她们都在屋里避着你拣这时候出来做甚?” 夏音抖开衣襟让甘棠瞧了许多的骨朵儿浓郁的香气“姐姐前头教我磨的粉她们看见的都说好。趁着这几日闲我再做些省得她们整日里说我只知道给上头这些姐姐做事。” 甘棠道:“何必跟那些只知道嚼舌头的一般见识。你愿给谁做就给谁做不要给她们磕头作揖的一样的有两只手她们想要便自己做去。” “姐姐说的在理。只是我懒得和她们纠缠。再说做这个也不费一些力劳累不着。我也喜欢。”夏音笑道。 “你呀!”甘棠怨她的懦弱却又怜惜她的娇憨。 俩个人又谈起各自的家乡父母。时值端午夏音道:“若在我们那里虽不赛龙舟倒是舞狮子呢。每乡每村的都有舞狮的队伍赶在节上街道上好不热闹。” 甘棠一下子想起前头自己拣的那个小狮子。遂道:“若是早些认识了你定要送了你一样东西倒是和你正相配呢。” “姐姐待夏音已是很好哪里还敢要什么东西?”夏音笑道。 “不是值钱的东西只是从道上拣的一个玩意儿当时送了别人。要早知道你想着家乡的舞狮子送了你才好呢。就是一个小狮子的木头坠子。”甘棠道。 夏音听到此竟有些呆了。 甘棠笑着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羞了道:“又想起了家乡了。” 甘棠也不与她计较将包袱放在石桌上道:“里头几件前头在这里做的衣裳。你的身量和我差不了多少稍改改一样穿的。不要嫌姐姐给你旧的才好。” 夏音疑惑道:“姐姐不留着穿了?若是太妃娘娘出宫去不是要穿了一样的衣裳?到时姐姐借了谁的来穿呢?” 甘棠拿下夏音头上的一片蔷薇叶子在手里捏揉着道:“我要到皇后娘娘那边去了。这些衣裳也穿不着了。” 夏音一下子拉住她的手眼圈立时红了嘴里却说不出来。 甘棠鼻子一酸也要留下泪来强忍了眼望着墙角盛开的蔷薇花儿地上已落着一些被风吹下来的花叶。自己就像那落了的蔷薇花儿罢?一阵风儿就不再鲜艳了。好歹要在落下之前完了心愿啊。 这时鸣莺远远走来见甘棠在此招呼道:“太娘娘叫你呢。” 甘棠忙起身又叮嘱了夏音几句话便去了。独留下夏音一个人坐在石凳上脸上泪水干了也不知道擦了。怔怔的衣襟里的小花也撒落了一地不知道拣。 甘棠跟上鸣莺鸣莺道:“你倒捡了这个好地方来偷清闲皇后娘娘那边来人了叫你这就过去呢。亏着问了廊上的人知道你来了这后头。要不真要太娘娘多撒了人出来满宫里找你了。” 甘棠笑道:“真要都出来了岂不都要谢了我?到园里逛逛花开得正好呢。” 鸣莺轻捶了甘棠几下二人便来至了太妃娘娘屋里。 “这是皇后娘娘那边的乔姑姑、秦姑姑都是皇后身边的得力人儿今儿亲来接你了。”太妃娘娘笑道。 甘棠忙俯身拜见道:“乔姑姑、秦姑姑好。甘棠来迟了实在罪过。” 瘦高的乔姑姑笑道:“这有何怪罪之处?本打算过两天才来的。皇后娘娘讲既然太妃娘娘大度愿意送了甘棠过来就去接了来罢。好给娘娘讲讲那盏“百子图”的宫灯。” 太娘娘言道:“晚一日不如早一日。她在这宫里也是闷着。早些去见见那边的姐妹好呢。”转而对甘棠道:“你回去收拾包袱叫抹云帮着你。新做的衣裳还没送过来待好了便派人给你拿过去。” 甘棠心中虽不悲泣也做出不舍的样子。琼姑姑跟着太妃娘娘和劝了几句她便与抹云一同回去收拾。 包袱早就包好了的放在床上。抹云见着只是坐在炕上拉着甘棠的手不舍放开眼中滚下泪来。 甘棠强笑道:“姐姐不要这样妹妹心中更是难受呢。都不知这一去还能不能再见了。好歹多和妹妹说说话儿。” 听她此言抹云心中越悲哀难忍只是一味忍着低声哽咽。 甘棠也是难言从腕上退下一只金镶翠的镯子顺势推到抹云腕上。 泣咽道:“妹妹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留给姐姐做个念想这是前头公主赏的。翠虽不通透上头的白云朵儿倒是正合着姐姐的名呢。” 一时有人来催。甘棠不好拖延忙拭了泪抹上新粉插好了头出去。外头两个小宫女进来抱上了包袱跟着去了。屋里安静抹云哭着没有了气力竟睡过去了。 一路上两位姑姑簇拥着甘棠言语上很是客气。甘棠也是笑问笑答。 束楚 路不近甘棠还未觉着怎的两位姑姑已叫起了累。便寻了路旁的一处阴凉地暂歇歇。路上有来往的公公、宫女一行人也不敢就势坐下只站着用衣袖扇扇风罢了。 甘棠也有些气喘扶着一棵柳树看看天儿红日当空没有一朵云儿。 “这天可有些时日没下雨了。”乔姑姑言道。 “要不怎么皇后娘娘今儿也到太后那边祈雨呢。”秦姑姑道。 “是去新建的佛堂么?”乔姑姑来了精神劲儿。 “这就不知了咱出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倒是正换正装呢。束楚梳的髻子稍嫌高了些戴不上凤冠好让皇后骂呢。”秦姑姑说话冒着喜气儿。 乔姑姑附和道:“那样一个笨人太后娘娘还送人情一样巴巴的送了来。我看早晚就让皇后娘娘给免了还是以前的红蓼得人意些。也是你秦姑姑调教得好。” 秦姑姑矜持地笑笑没再言语。 甘棠站在一边只当没听见眼瞅着远处湖上有一艘龙船在一大片荷叶旁停驻。那船头两人一着明黄一着淡青似指着荷叶谈论。 两姑姑见甘棠安静遂顺着她眼光看去。一看便撇了嘴。 只对甘棠道:“该走了日头足越等越热了。回去还能赶上晌饭。” 甘棠忙道:“劳烦两位姑姑跟着受罪真是甘棠的罪过。” 两姑姑笑道:“哪有什么罪受。整日在凤坤宫里忙碌出来了正好透透气儿。只是这天气让人恨。” 一行人便又上路好歹到了凤坤宫。 宫顶为重檐歇山顶屋脚高挑若凤翔状。正脊两端各置一铜凤一凤做飞舞状一凤做肃立状门上和檐下缀各种铜饰。面阔九间有东西暖阁。 甘棠只在心内暗呼:好气势。 两姑姑问宫外站着的公公:“皇后娘娘可回来了?” 公公敬言道:“刚刚辇驾上的人回来了。只说晚间吃过饭再去接。” 两姑姑点头便领着甘棠来至宫后院落道:“宫女们都在这里住着。连上我们也是。皇后娘娘临走说了先和束楚一处住下以后再另外给你寻了好住所。” 甘棠心里苦笑:这“以后”是说把自己进献给皇上罢。 两姑姑领甘棠进了院子西拐至了第五间“这就是了。我们还有事情先回去。若有不明白的你就问束楚打听。” 甘棠拜谢。此时听见人声屋里便走出一宫女先拜见两姑姑姑姑们鼻内哼了一声并不搭腔去了。 两小宫女进去放包袱甘棠便与束楚先站着说话。 寒暄几句束楚道:“你就是绣‘百子图’的那个?” 甘棠含羞点头道:“粗略得很谁知娘娘喜欢了。” 束楚又岔开问道:“抹云和你同屋住着罢?” 甘棠点头。 小宫女出来道:“铺好了炕包袱放在柜子上。是我们收拾还是?” 甘棠道:“你们就回去罢。” 小宫女去了。 束楚便跟甘棠来至屋里。 “这屋里只背阳的一扇小窗户倒是太阳照不进晒不着的。开了窗户有些风儿。只是冬天冷些不过这院子下头是前头宫里的火道倒也分了些热乎气儿。” 说完这些话束楚就坐在桌前摆弄几块黑绸布。甘棠自去整理衣物。 过了一会子一宫女在外头喊道:“束楚姐姐在做什么?要忘了吃饭了。” 甘棠见束楚忙将绸布扔到炕上那宫女已进来了。 束楚迎了过去笑道:“新来了姐妹正说话呢。竟忘了过去了。亏着你来了要不又让姑姑骂了。”又扭身对甘棠道:“这是红寥姐姐是给娘娘梳妆的。” 甘棠早站一边福了身笑道:“见过姐姐。” 那红寥使劲看了她几眼也笑道:“好个标致人儿。” 三人便出去吃饭。甘棠跟在后面看到红寥对束楚附耳说话便将头扭了一边看院外爬墙进来的藤萝点点小花无言的开着。 纵如此也许红寥并不在意让甘棠听见又或故意的让她听见只听红寥道:“她不知让她来做什么吗?” 束楚咕哝了几句声小听不清楚。 那红寥道:“不知倒好省得每日里胆战心惊。” 甘棠只装没听见。 走到吃饭的屋里里头只有两个宫女在吃见她们进来便笑着招呼。见了甘棠都显了疑惑的神色。 红寥便向她们道:“这是新来的甘棠就是她绣的百子图呢。” 她们听了互相瞧了一眼片刻才笑道:“早听说一位手巧的原来竟来到了跟前。” 便都坐下了吃饭。 饭毕红寥道:“今儿人少。” 束楚道:“都随了皇后娘娘到佛堂去了。有不当值的也许早吃了睡觉呢。” 出了门红寥去找姐妹说话。束楚、甘棠回到屋里。束楚还是摆弄黑绸子在手上绕来绕去盘结做花。 甘棠偷着瞅了半天不知她在做些什么。直到看到她拿起了一根簪子自盘成的绸结间穿了过去方恍然大悟:竟是在琢磨髻的花样。怪不得方才在红寥来时要避了。只是怎的不避了自己?拿我当了自己人?她该比我懂得宫中的事不会这样不谨慎。 又想到自己到这里的差使明白了:不避自己是不怕自己偷技谁会避讳一个活不了一两年的人呢。 皇后 翌日一早束楚早早出去到前头宫里候着给娘娘梳头。一宫女站在门外道:“甘棠吃过饭打扮了过会子有人来传了你去拜见皇后娘娘。”言罢不待甘棠出来竟走了。 甘棠原想着总也要过几天皇后才召见自己未料到这样快。忙开了柜子找衣裳。也就在太妃那边做过的两身好衣裳一身是才过去了做的一身和抹云一样的一身是后来做的棉衣。要是皇后娘娘再过个几天见自己说不定太妃就遣人送来了新衣裳。现在已无法可想遂挑了那条湖绿的褶裙取了桃红银纱对襟半臂摊在床上便匆匆去吃饭。 回来见束楚业已下来红寥也在。 甘棠心焦:当着她们的面换衣裳实在别扭。现在天气就穿着单衣。不是早上、晚上大家一起倒觉不出什么。 好在两人坐了一会子便去吃饭。只听见红寥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敢情多么尊贵的身子衣裳摊在那里等着别人来伺候罢。” 甘棠脸上连羞带怒便红了。不及想别的换上衣裳。稍过了一会子一宫女过来唤了甘棠领她自后门进了宫里。来至正房影壁两侧肃立十余人。见甘棠她们过来便出来一人低声道:“那边用膳还没过来候着罢。” 那宫女便也肃立一旁甘棠也学着低立了。这么些个人却是寂静无声。 甘棠低着头只能见着自己裙下露出的鞋尖。瞥目想看看对着的宫女鞋样竟被褶裙盖着一丝光儿不露的。再瞧身侧的同样看不见鞋尖。脸“腾”地便红了忙将脚往后缩了。却因着褶裙洗过两水稍微短了一指竟遮不住。脸上便急出了汗。最后索性稍稍弯膝盖这才盖住了。过了一会子就觉着站不住了腰膝酸软。好在听着右方像有人过来只是没有话声软底鞋“嚓嚓”的声儿。 甘棠不敢抬头瞧似觉着她们又弯了弯腰便也跟着。两宫女的褶裙过去在影壁前住了音量不大向屋里言道:“皇后娘娘回房。” 但听屋里有宫女言道:“预备着了。” 又一会子过来十余人。五六人在甘棠那边站了余者五六人自甘棠身边过去。 甘棠看见最头一位明黄绣鞋褶裙摆上绣有赤凤。料必是皇后娘娘了。站在这外头便听得里头说话:“荷华身子倒好只是不思饮食。一早传太医给瞧了也没有毛病只开了一张安胎的方子。” 一女声道:“只告诉了她好好养好了身子。已将她的父母接进了京还等着她诞下了龙胎好加官进爵。” 甘棠听出来后头说话的这位是皇后娘娘以前在太妃娘娘那边是听过的。 又听里头道:“听她的话音里是念着皇上呢。” 皇后笑道:“这后宫里谁不念着皇上我这个正宫娘娘也念着呢。难不成把皇上到我这里的正日子送了她去怕她担待不起呢。已经封了她婕妤了孩子未落地也不好再封嫔妃。就都等着罢了。” 但听那人答“是”便走出来去了。 “甘棠来了罢?”皇后问道。 里头便出来一位姑姑道:“甘棠来了?” 甘棠刚要答话领了自己来的那个宫女扯住了甘棠趋前一步仍俯着身子道:“禀邓姑姑叫了来了。” 那邓姑姑道:“过来罢。” 那宫女这才松开手儿甘棠再不敢莽撞冒失低头慢慢碎步过去小心不让鞋子露于裙外。恭敬言道:“甘棠见过邓姑姑。” 邓姑姑上下打量了言道:“抬起头来罢。” 甘棠遂稍稍抬头眼还是垂着。 邓姑姑细细瞧了伸手将她鬓间散了的头抿了。甘棠更是惶恐。 “随我来罢。” 进去了邓姑姑道:“禀皇后娘娘人来了。” 甘棠早慢慢跪了叩头呼:“奴婢甘棠拜见皇后娘娘。” 跪了一会子也不见皇后叫起只有再跪着候了。耳听得皇后嗔怨:“什么时候了还备这热茶?”茶盅摔在了甘棠手边茶水溅上来并不滚烫也是很热。甘棠忍着纹丝未动。 “糯米酒冰上了?”皇后娘娘问道。 一宫女近前答道:“凌人还未送过来只有昨儿化了的冰水里头放着一罐酸梅汤一罐米酒还有两罐水预备娘娘冲香露。” “倒一碗酸梅汤罢了。那露太甜腻。”皇后娘娘道。 那宫女应声出去了。 皇后娘娘这才向宫女示了意宫女道:“甘棠起来吧。” 甘棠腿脚早都麻了爬起来稍快了些差忽摔了。忙站好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问道:“那百子图是你一人所绣?” 甘棠垂答道:“甘棠禀皇后娘娘只有几处别的是公主府邸的绣娘所绣。” 皇后满意地笑道:“你倒是不夺了别人的功劳是个老实人儿。”又叫宫女取下那盏宫灯来道:“这图是你画的?” 甘棠道:“奴婢只是学过一点女工对这书画一窍不通。绣的时候只是比着画瓢就是了。” “也是。你们小门小户的人家哪里会请了画师到家里去。”皇后笑道“前头贤妃的裙子也是你绣的罢?记得当时还把我给闹了进去。” 甘棠不安道:“都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给娘娘添堵。” 皇后又问:“家中除了你的小兄弟可还有兄弟姐妹?” 甘棠顿惊小兄弟之事知道的人不多攸儿及几位帮忙传话的公公不会把自己掀了这浑水里头是公主? 定了心神答道:“父亲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夫人的两儿两女几个姨娘的一儿两女。” 皇后笑道:“倒是门户兴旺之家啊。” 出去的宫女进来手捧托盘盘上盛一瓷盆盆内有冰水杂着碎冰浸一精巧瓷罐罐壁薄如纸能瞧见酸梅汤在里头轻晃。 宫女道:“凌人送了冰过来了说是太后娘娘嫌冰少又将皇后的一份送过去再重新铲了新的才过来晚了。” 皇后娘娘皱了眉头倏忽又笑道:“让他去罢。要不杖罚了他他明日胆战心惊的再挪不动腿等把冰送来还不都成了水?” 姑姑、宫女们都笑了甘棠也跟着笑了几声。 嫉心 外头进来一个宫女道:“禀皇后娘娘妃嫔们来给娘娘请安了。” 皇后笑道:“天冷时磨蹭到日上三竿了才来。热了一月比一月早。”转对甘棠道:“你先下去罢。有事让她们去给你吩咐。” 甘棠拜退一宫女过来领着她从东门出去了。绕过影壁去了。 皇后娘娘正身坐好了一旁宫女捧过凤鸟纹漆奁另几位便给娘娘再次整妆。 皇后眯着眼瞧着奁盒缓缓言道:“这奁壁上的云凤纹怎么划了一道痕子?” 旁边管着奁盒的一个宫女“扑通”跪下身子瑟瑟抖话音儿也哆嗦了道:“皇后娘娘、还、还要明察前日我收拾的时候盖子、壁内、壁外都擦了看了并无一点子划痕。” 邓姑姑言道:“这奁盒是她们两个管着倒叫那个过来一问便知。” 皇后娘娘颔便有人从东门出去叫人。一会子便回来脸色煞青嘴唇白说话也不利落道:“死了上吊挂在墙上。” 邓姑姑斥道:“有这样回话的么?也不怕惊了皇后娘娘。” 皇后却道:“这有什么可惊的。不就是一个宫女吗?死就死了。早寻了短见也省了我的一番口舌。” 邓姑姑便转身出去料理。 皇后娘娘这才道:“让那些姐妹们久等了传她们进来罢。” 妃嫔们进来拜见了。有些头脸的妃子、嫔、婕妤便坐了。余者分站两侧。 皇后娘娘环视了笑道:“贵妃上月来了听着回去又不好了。我派了太医去瞧说是路上又风吹了有些风寒。皇上还埋怨我不该让她过来。岂是我让她来的?这不是天大的冤枉。好在咱们皇上英明听我讲了缘由说不是让她来是她强撑着自己要来见见我这个从未拜见一次的皇后娘娘我若下旨禁她的足倒让别人看了我们姐妹们的笑话。” 淑妃娘娘笑道:“娘娘今天气色好呢一气儿说了这样多的话。” 皇后正色道:“我年纪小些不该当着姐姐们说这些话。只是耳根总不清净听见的一些话儿太让人恼。坐在这个位子上又是众人瞧着好倒罢了谁也不知。不好了才满宫里传遍了。” 众妃不敢说话只听着皇后怨言。歹话不能说好话又寻不出。好歹熬过了一个时辰一宫女进来道:“皇上下朝了说是请皇后移驾御花园要游湖。” 皇后满是怒意的脸这才缓和了道:“皇上既然好兴致我自然要过去。”又看看众妃见她们皆望着自己心中好笑道:“还要找上几位同游说说笑笑才好。” 众妃更是迫不及待有的面上含笑以邀宠有的面上抹不开想笑又臊的也有几位不以为然扶一扶髻摸一摸玉钗伺候着走了。 皇后娘娘只装瞧不见她们点了林修容、乌修媛及两位去年册封的新人。她们皆心内欢喜却不便现在脸上。 皇后娘娘端起茶来那未被点名的便告退了。 皇后这边宫女谨然有序把吃的各色点心、喝的各样汤浆装了食盒先走了。余者捧着奁盒、痰盒、团扇、手巾、金盆等随皇后娘娘出来皇后坐上玉辇另几位坐上软轿跟在后头。 皇后娘娘眼观葱郁春色不禁心意满足:虽自己没有生产好在太后娘娘给自己出了法子到时虽不是自己亲生也是在膝前养大以自己的身份和家族的身份不怕皇上不立其为储君。这些整日里挖空心思的妾室也就只剩下愤懑了。 往后瞧了瞧看见新晋的才人正撩开轿纱四处里瞧着。是太妃那边过来的桐香刚册了几天的尚才人。皇后心内冷笑:不过给那个老太妃一个面子也让别人瞧着自己的贤惠。太后念叨自己要防着这太妃这些日子都过去了也就这样罢了。这个才人说话上倒还好知道自己的身份比和一堂里住着的6才人强些。但看后头怎样一直好了也罢了若不然这拈芳堂也就是那冷宫了。打定了主意便唇上含笑地眯了眼睛深呼了一口气欲靠在辇轿的靠背上歇歇。 却瞧见几个人让在道边身子微俯给玉辇让路。只是几个太监倒罢了里头一位头戴玉冠、插赤金衡笄者煞是碍眼。 又是他!皇后娘娘紧闭了双眼咬紧了牙。皇上多宠幸几个宫女也就罢了。却弄了这样一个人在这后宫里住着。御史、太后都轮番劝谏皇上只是一意孤行。自己也试着委婉说了几句皇上甩袖而去连着两月没有驾临凤坤宫。亏着太后从中斡旋两人才好了。自己再不敢提半句话只好先委屈着自己待心愿达成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睁开凤目迎驾的宫女、公公跪了一地皇上面上带笑坐在亭中眼望着自己。 遂放下心中诸事打起了精神下了玉辇款款移步过去。 众妻妾拜见礼毕皇后自坐了皇上身旁亭内狭小无法再放了座位林修容、乌修媛及尚才人、张宝林便站了陪着说话。 皇上言道:“皇后贤德还叫了她们一同来了。” 皇后笑道:“几位姐妹同坐着才有趣。尤其两个新封的妹妹未好好见过这园子想着一起过来好看看。” 皇上转视两位新人思虑片刻道:“看着有些熟悉道想不起名姓了。” 两新人听言顿觉丧气脸上没了方才的得意色儿。 皇后心内欢喜又打圆场道:“右边这位原是外书房的携壶上月皇上宠幸了她我封了她做张宝林;左边的是尚才人原是翠微宫服侍太妃娘娘的叫桐香。去年太妃过生日说不想操办皇上就亲去了。” 攸儿 皇上又瞧了桐香两眼笑道:“是了你当时端上菜来朕见你和她人不同心里便留意了。” 皇后问道:“倒是有何不同说来让我们听听。” 皇上道:“那些一旁伺候的指甲都染了红独她指甲未染干干净净叫人觉着清爽。” 张宝林侧目瞧着尚才人脸上有笑心里却是有妒意的。只是看着尚才人并无欢喜之色心道:故意在皇上、皇后面前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心里不知多么得意呢。 皇后向尚才人笑道:“妹妹就伸出了手来让我们瞧瞧倒也教教我们怎样子保养才好。” 尚才人却道:“臣妾的手样子蠢不要污了皇后娘娘的眼呢。” 皇后脸上有了不悦尚才人却没有伸出手来。 张宝林疑惑:这样好的机缘尚才人好不识抬举其中定有蹊跷。 见她又似将手缩了袖中去索性装出嘻嘻哈哈的样子趁其不备一捋她的袖子手露了出来。 红红的指甲红的就像鸡冠子。 张宝林有些预料了也是愣了。 皇上、皇后更是愣了。 半晌皇后道:“皇上既喜欢你的白指甲你染了做甚?” 尚才人跪下了哭道:“奴婢、不、臣妾不知道皇上喜欢臣妾的指甲才染了的。皇上、皇后娘娘还请不要怪罪。” 皇上本想着开开心心的与妻妾游湖松散松散。见尚才人哭哭啼啼登时没意思了。 起身对皇后道:“还是到凤坤宫歇歇过阵子还要到前面议事。” 皇后娘娘便起身相随。 张宝林坐上软轿回了亭里独剩下尚才人犹自哭泣嘴里喃喃道:“皇上你并没有说啊没有说过啊……”身边跟着服侍的两个宫女一边解劝着一边扶她坐上软轿也去了。同是翠微宫出来的甘棠还没有和尚才人打过照面也无从知道她现在的处境。 回去呆在屋里束楚吃饭回来可能又上去了。甘棠坐在炕上呆听见屋后有说笑声便透过窗棂看是些什么人。 前头的是乔姑姑、秦姑姑后头跟着两个宫女。 但听乔姑姑道:“你这小姑娘真是讨人喜欢怪不得绣房选了你上来。过阵子我叫你每日里跟着我罢了。” 那宫女一听先“哈哈”笑了。 甘棠心里一惊索性轻推开窗子一丛青竹遮着人影绰绰看不分明。 但听那宫女说了一句:“我倒不怕就怕过些日子乔姑姑想撵了我没处敢要了我呢。” 只觉脑子里“轰”地一声甘棠跌坐在地上。半天方扶着桌腿站了起来挪坐在炕上。兴许兴许就是平常的宫女只是一般的伺候主子。自己已是病身子豁了出去也就罢了。攸儿那么一个整日里蹦蹦跳跳的好人儿难道也要把命丧在这凤坤宫里么? 定定心神甘棠又往后院看了看没有人迹偶或听见与几株杜鹃相邻的房里传出笑声像是攸儿的声儿。遂整了衣裙转到后院。 在竹帘外站了刚要说话里头一人撩帘出来见着甘棠顿时喜出望外高喊一声:“姐姐!” 甘棠瞬间忘了心中顾虑攥着攸儿的手就像见着了家里人想起自己所受的委屈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攸儿先也落下几滴泪却是喜泪见甘棠脸上悲戚心里不明白。 甘棠知房里还有一个人便拉了攸儿回到自己房里。 攸儿惑道:“姐姐怎么这么难过?这是姐姐的屋子?你也来了这宫里伺候了?” 甘棠止泣言道:“我也才来了几天。没有知己的人也无法给你捎个信儿知道。” 攸儿问道:“冬里我给眉寿宫送东西还想着能见上你。又不能久待出来了才敢问了一句在门外听差的公公。却说没有你这个人儿。我也不明白只好走了。” 甘棠心里乱也不知该不该把这一些事情告诉了她便言道:“看你别了这些日子还是话多。你上辈子该不是个哑巴?这辈子要说两辈子的话?” 攸儿笑了道:“那姐姐前生就是个巧嘴的媳妇子这辈子成了一个闷葫芦了。” 甘棠又道:“你那屋里同来的那个我怎不认识?” 攸儿道:“不是绣房里的。今儿早上乔姑姑、秦姑姑先去叫了她又来找了我。听她讲是内书房里伺候的。” 甘棠道:“她若问起你我你但能少讲一句是一句。不只她别人也是。这里不同绣房绣好了活计就能睡个好觉。” 攸儿看着甘棠道:“姐姐一向谨慎妹妹听姐姐的就是了。” 甘棠起身给攸儿倒了一碗茶递到她手上不经意地问道:“上头让你来这里做什么?还是绣花吗?” 攸儿道:“要不我怎么想不明白呢?琼姑姑前头因着贤妃娘娘败了迁到了别处当差上头另派了姑姑过来掌管着。我也就不那么清闲了好事历来派不到我头上的。碰上跑腿子、主子又吝啬些拿不到赏钱的事儿惯会遣了我去。这回听着是好事我倒不明白了。姐姐知道吗?” 甘棠搪塞道:“只说这宫里缺人手来补上人头。”想了想又道:“若皇后叫了你在身前伺候你且本分些万不要人前人后的显出机灵乖巧样子去讨人喜欢。” 攸儿心里疑惑道:“姐姐是让妹妹躲在人后头凡事不出头么?” 甘棠道:“妹妹说这样的话是要凡事出头吗?” 攸儿喝了口茶眼望着窗外道:“妹妹醒着睡着都想着出头呢。” 甘棠愕然言道:“妹妹是怎么了?别唬了姐姐。” 生隙 攸儿道:“姐姐忘了妹妹的家仇么?家父一心为着朝廷决不会为了一点子私利忘了为人的本分。我既来了这里有了夺宠的机会怎能让别人争了先去?就算能让皇上宠上几天也就够了。待这事过去了妹妹必同着姐姐每日绣花闲聊度光阴。” 甘棠呆了本想将所经之事和盘托出打消了攸儿的念头听了她的话竟有这样的想法。若说了实话她更要为着家仇去巴结皇后娘娘甚或怀上龙胎。兴许皇后或是皇上能过问此事可到最后家仇已报命也就搁上了。 遂低头道:“姐姐全是为了妹妹着想。妹妹不要怨了姐姐。尤其若、若是在这宫里妹妹见上了皇上还是避着些儿。” 攸儿将茶碗放在一边紧盯了甘棠半天方冷冷言道:“姐姐竟全是为了妹妹。妹妹全亏着姐姐照应感激不尽。姐姐去了翠微宫一年半载没个音信对妹妹没有一句话是为了妹妹;来了这凤坤宫让妹妹避着皇上自然也是为着妹妹。妹妹谢谢姐姐了。妹妹为着姐姐今后还要远着些儿才好。” 攸儿欲走甘棠上前拽住攸儿衣袖泣道:“妹妹难道忘了姐姐素日怎么待你?何苦要害了你姐姐心里才痛快?妹妹不要忘了姐姐的话千万千万。” 攸儿犹豫片刻还是甩手走了。甘棠立于帘内心如刀搅:真是拿你当了我那亲妹妹才这样和你说了。知道你要怨了我只是和你说了实话你岂不更要千法万计地往上爬。如今怨了我总能舍下你的命。只是看她的样子是难避了。 这一会子的心潮激荡一静下来就觉着身上无力竟出了一身冷汗忙到床上躺了歇息。 攸儿回到自己屋里不管炕上只一领子苇席还没铺上褥子就躺了使劲忍着的泪水流到了席子上。 听见进来了人攸儿也没起身。 “攸儿妹妹这是怎么了?才好好的高高兴兴去了怎变了这样?”来人言道。 是内书房过来的金盏攸儿不好再躺着起来了言道:“姐姐出去了?觉着困了想着歇歇。” 金盏见着她脸上泪痕粉脸都给冲花了。知道必有事的也不多问笑道:“才你去了张宝林让宫女来叫了我去说话说了这半天又想留下我吃饭我想着你一人便回来了。” 攸儿道:“姐姐与张宝林相厚么?” 金盏道:“前头张宝林在外书房时因着传递东西有些来往。她长相好命又好才得了龙宠皇后因着册尚才人索性一并册了她。虽说名分不高到底能到了皇上跟前。” 攸儿心内盘算与金盏说笑暂将心头不快放置了一边。 却说尚才人一路悲悲戚戚回到了拈芳堂刚到自己屋里坐下正洗脸6才人便不请自来了。 “尚才人去游园这片刻就回来了?”6才人手持一柄撒扇懒懒坐在椅上。 尚才人接过侍女递上的手巾轻轻拭了脸放下侍女捧过妆盒尚才人拿出香乳盒揭开金盖用指甲尖挑了一点子抹在手心里复用三指抿了慢慢在脸颊上抹开。侍女又拿出胭脂膏子尚才人摇摇头侍女便收了回去将妆盒捧到桌上。 尚才人又道:“姐姐还是上了妆说不定皇上一转念想起了姐姐就来了。妹妹也沾沾光儿。” 尚才人听了此话知道是讽自己来了这些日子仍未到皇上榻前侍寝。虽心内如针刺面上还是平静如水。 一时无话只听见6才人摇扇的声音。 尚才人纳闷:屋里不热敞着门窗不用打扇子就有一阵凉风吹过来。便抬眼看了她手里握着一柄撒扇九股的黄羊木宽边每一边上刻了一样花卉那菊花、芍药、牡丹的花瓣望去薄透如纸似一抚即透。又有几片花瓣若凋零之状像要从扇上飘落。真是难得一柄好扇。 6才人见尚才人看她手中的扇子面上便有了得色道:“这扇子是皇上特赐了给我。虽非金非玉到底这手艺难得。别人见着好也去讨都不如我这把精妙。” 尚才人笑道:“妹妹这柄扇子想必有几个年头了罢?绢子有点子泛黄了。” 6才人窘了半刻道:“我虽比姐姐年轻在这宫里与姐姐比起来也算是个老人了。姐姐才是从头至脚的新人儿还承望着姐姐多幸承雨露到时妹妹一堂里住着也沾些光彩。” 尚才人淡淡道:“姐姐年纪大了妹妹几岁这就人老珠黄还得靠着妹妹提携。”故意地把后两个字儿念得重了。 6才人脸上显见着就红了。过了片刻方道:“姐姐心里还记恨着妹妹?不是妹妹忘了当年的话实在是妹妹位低身轻哪里向皇上再去荐什么姐姐?” 尚才人见她竟这样分辩毫不理亏心里便起了怒意恨道:“那年冬上你给皇上唱了一支“乌夜啼”皇上问你是谁所做你怎说是别处听来?” 6才人顿足道:“哪有此事?我哪有给皇上唱过劳什子的‘乌夜啼’?” 尚才人并不看了她眼望着妆台上的铜镜轻声吟唱:“伊人清池照影绪如冰。澈水净清倩影明。描柳眉画绛唇夜风冷锦鳞轻啮乱心性。” 6才人惊道:“我在太妃房里时平日里听鸣莺、送雁她们好唱真是不知到底谁写的。难道、难道竟是姐姐所写?” 惊心 尚才人言道:“你还要辩么?你忘了咱们原来住的那屋里我常拿的一本书册?” “上头署着‘卷芙蓉’?”6才人问道。 “小时在家里父母都这样叫我‘芙蓉’后来问卦先生说名字不好才改了。”尚才人笑道。 6才人这才低了头少时抬起头来脸上挂泪就要跪了地上尚才人忙避了一边冷冷言道:“6才人好歹是个主子可别折了腰到皇后娘娘那里告上一状皇上还来眷顾我么?”竟扶了侍女出去了。 6才人见她走了便起来擦了泪心道:就算当年是我错可谁不是为了自己?皇上若先挑了你去你也不见得提拔了我。遂恨恨回房。 过了一会子尚才人回来侍女上前问道:“才人是在自己屋里吃还是----?” 尚才人想想道:“6才人一个人到那屋里吃饭也是冷清。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要和妹妹做伴。” 侍女过去传话尚才人换了衣洗了手便转到那屋吃饭。6才人还没到尚才人坐了自己的座位。 桌上饭菜都盖着嵌金喜鹊登枝的银盖子尚才人看着心里倒是舒坦得很。 侍女问:“是先吃还是等了6才人?” 尚才人道:“谁知她哪刻过来。揭了罢。” 侍女便将属尚才人份例中的饭菜揭了盖子。尚才人刚要动箸6才人便进来了还未坐下便笑道:“姐姐早了这上头的饭食倒是比太妃那里好些。姐姐要多吃些。” 尚才人言道:“亏了妹妹还记得太妃娘娘宫里的饭食。记得妹妹曾见太妃娘娘的一碗鸡丝银耳好央了我好歹待撤膳时拿纸包了。倒是给你拿了去姑姑瞧着菜不象罚了我两天提铃呢。” 6才人面红耳赤借揭盖掩饰了过去。一旁伺候的想笑又不敢的只好使劲咬嘴唇儿。 尚才人打眼看6才人的碗盘象是比自己这边的少了便问道:“这才人的份例究竟多少碗盘?” 一旁管膳食的公公上前道:“今儿皇后娘娘特传话下来让给尚才人添了四样。” 尚才人听了知道是皇后娘娘因着游园的事来抚慰自己心内重又伤心起来。 6才人不知端的心里嫉着见尚才人不多讲一句话还当她心内得意非常。吃了几口便放箸起身道:“姐姐慢着用罢。”扭身欲走。 尚才人道:“妹妹嫌菜不好了倒吃我这边的就好。” 6才人知她暗讽了自己也不与之理论扶着侍女待走又转头道:“今儿还有一喜未及告诉了姐姐:听说翠微宫里的甘棠也过来了。只是不及姐姐运气还是宫女的名儿。咱们的老太妃就会调理人儿不管年老的、俊的、丑的都能打扮成一个个花骨朵儿捧到皇上跟前来邀宠。” 见尚才人脸上一紧6才人心里高兴了去了。 尚才人问身边的人儿“可是来了新宫女?” 侍女道:“这些日子里从各处抽了不少人上来隔个一两天总有几个人过来。凤坤宫后院两人一间的屋子都住满了再来的都要住通炕了。” 尚才人心道:皇后身边并不少人伺候早闲着那么多的人儿无事可做。再从别处调人倒叫人想不透了。 这晚上停了风便让人觉着有些燥热。尚才人放下手中诗卷出了拈芳堂在外头略散散。 半路上远远瞧着前头像有几人说话尚才人不想搭话便偏到一边小路上身后几个宫女紧跟着。 尚才人有些心烦道:“你们就在这里候着我到那边转转就回。” 宫女们就住了由她往前去了。大月亮走得远了也能看见了。 走了几步有些累了她拣了一处花木后的石凳子坐了。东边是一小湖和御花园的水相通细细听去还能听见汩汩的流水声儿。 一会子听见湖那边过来两人传过人声: “姑姑还是想个法子把她调了别处。” “她在娘娘跟前儿有了错也是娘娘先知。你且压住了性子从偏处看看她的梳头好歹学上几手到了时候我也好在娘娘跟前说话的。” “什么时候?还让我等?她们都笑话我是软柿子讥我别人占了自己的位子还要给人家露张笑脸儿。” “什么时候也行独现在不好。” “待到皇后娘娘全指望了她把我撂到了旮旯里就甚也不指望了。” “你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 “你倒是说明了给我让我也心里明白。” “天也晚了慢慢回去罢。”便听到两人站起来抖抖衣裳沾的土尘悄悄往那边走了隐约又听了几句: “皇后想过继一子……新晋的人和新来的宫女……也就一死罢了……” 听前头那些话只当是宫女的勾心斗角待听了后头这几句尚才人便心跳如鼓两腿战战都要站不起来。那边候着的侍女见主子还不回来便过来找寻。 见主子一人呆坐便上前去搀道:“主子还是早些回去免得露寒。” 所幸天色黑并无看清尚才人的脸色。才人道:“吹了一阵儿小风倒觉着头晕起来。” 侍女忙道:“在这水边坐了这些时候湿气重别是寒气过了身子。” 一行人便扶着才人慢慢回去了。 初探 三更天尚才人仍是辗转反侧:如此自己还是命好的。若去年秋里就有了现在不知还有命否。只是皇后着意让自己得宠于皇上确是另有盘算要怎样呢。难不成为了上头反丢了自家性命不成?遂苦苦想来至天色微亮方罢了。一早唤过几年来一直跟着自己的一小宫女细语几句遣她去了。 半日小宫女才回来。尚才人叫散了跟前伺候的让她说。 小宫女自怀里取出一纸包递给才人道:“娘娘说了分四回冲开这几天就吃了。日后再吃了别的汤药也是无碍。” 才人接过打开来看土褐的粉末。便让小宫女拿暖壶冲了一些喝了。 当下稳住了心神便觉着困倦了对小宫女道:“叫她们进来。你去告诉了将膳食端到屋里来罢。”遂躺下补睡。 凤坤宫皇后娘娘微睁凤目见窗外不甚光亮问道:“时辰还早?” 宫人道:“今儿天阴看着早些。皇上走了两个时辰了。” 皇后道:“怎这样早?” 宫人道:“想是前朝有事。” 皇后自己笑了道:“日后若皇上早起还是叫我一声的好。”便起身穿衣洗漱。 见宫女取过几件纱罗衣裳道:“天热了还是取夏布衫裙过来。今儿又不见什么外客不用套上那许多。” 宫女便去了一会子几个人各捧几件过来道:“是今年刚做下的娘娘挑了看看罢。” 皇后娘娘随手指了一件便换上了。 膳毕管着宫里陈设一应器物的高姑姑上来了奏道: “可还是撤了这些摆设换上热天用的来?” 皇后娘娘道:“过会子你若见我不在这屋里就换了。” 高姑姑应是出去了。 “叫甘棠还有新来的两个过来罢。让她们且在西厢候着。”皇后道。 有人便去传话。 三人整好了装束前后至了西厢房外候着。 甘棠穿着一件鹅黄纱衫腰系葱绿妆花纱褶裙衬着脸上有了些许光彩。 金盏见四处无人便向身边攸儿附耳道:“昨儿是她叫了你过去罢?” 攸儿脸上无喜无悲地点点头。 金盏料两人肯定是撕了牙了便眼瞅着甘棠低语道:“她的妆花纱裙倒是宫女不常穿呢。” 攸儿低头看了心道:甘棠姐姐已非前头的姐姐在太妃宫那么些时日早已和自己隔远了。还是怨自个儿巴巴地拿她当了亲姐姐一样。 金盏见攸儿不愿说话便凑至甘棠身边道:“姐姐也是才来的新人?” 甘棠笑着点点头。 金盏又道:“姐姐的褶裙不常见呢。” 甘棠本不敢言语又怕让攸儿觉着自己傲气只好使劲压低了嗓子道:“是太妃娘娘赏的。” 金盏见她穿的不俗原当她是太后那边过来的竟是无权无位的太妃便兴趣寡然不愿再与之说话。只自己四处里瞧瞧又伸脖子往厢房里看看只见着一玉雕屏风挡着里头便看不出来。只不敢走了开去。 三人只管在这外头站着殊不知厢房屏风后头是有人的。那人听了些时候就绕过西博古架去了皇后娘娘屋里道:“甘棠、攸儿还老实些只金盏一人有些风头呢。” 皇后娘娘笑了一笑道:“去西厢房罢。” 甘棠三人还站在那里往东廊上瞧着看来了没有却冷不丁自房中出来一位姑姑道:“三位姑娘过来罢。” 三人额上皆冒出了汗尤其金盏方才话多紧着在心里苦想是否说了什么错话没有。 好在绕了两道屏风三人心内稍安:许不曾听见什么。 三人跪拜了皇后叫起。 “哪个是攸儿?”娘娘笑问。 攸儿福了一福轻声言道:“禀娘娘是奴婢。” 皇后叫了她过去拉着手儿细瞧瞧让转了转身子又命低下头看了看头道:“这丫头一头好头呢。” 攸儿道:“奴婢这头还不是好的我娘头又浓又密挽上两个大髻子肩上还垂着一大把子头。” 皇后道:“你娘身子可好?” 攸儿低道:“家母早过世了。” 皇后娘娘揽她到怀里道:“好叫人怜惜。我必让她们好好待你。” 叫过金盏也是一番好言语。又让身边乔姑姑去裁衣坊叫人给她们做夏衣。乔姑姑去了秦姑姑便招呼攸儿、金盏两个出去了。独留下了甘棠。攸儿、金盏瞅了甘棠一眼甘棠也是纳罕见她们看自己心里也是虚惊。 皇后娘娘柔声道:“听人讲甘棠前头患过病的。” 甘棠应道:“禀娘娘甘棠来凤坤宫前在槛寿堂住过大半年。病好了太妃娘娘就接了甘棠回去了。” 皇后娘娘道:“可见太妃娘娘视你不是平常之人。倘是别人依旧例倒是去----”一时语塞。 侍立一旁的芳郊道:“奴婢倒记得是涣什么的地儿。” 皇后娘娘笑道:“是浣衣坊。你比我小了几年竟也不知。” 芳郊笑道:“娘娘是什么人儿我倒能比过娘娘了?” 皇后又转向甘棠道:“病可大好了?” 甘棠道:“也是奇事。不曾吃药也就过来了。” 皇后道:“想是你身子骨儿壮抗抗就过来了。我就不好。一让风吹了就躺下了。非得几个太医轮番的用药才慢慢好了。” 甘棠道:“皇后娘娘的身子自是娇贵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儿哪里能够和娘娘比呢。” “虽说面上无碍了到底再让太医给瞧瞧。我这宫里不拘那些旧章死理该用药就用药。”皇后言道。 甘棠忙跪下道:“奴婢身子卑贱实在不敢。” 名唤绿遍的宫女过来搀起甘棠道:“你日后多孝敬娘娘自然就担待了娘娘的恩典了。” 一时就传了太医进来。就在一道屏风外给甘棠把脉。片刻芳郊过来叫了太医出去问话。甘棠就立在屏风外候着。 侧枝 芳郊进来绕过屏风去给皇后娘娘回话。甘棠偷瞧她脸上也看不出什么。 盏茶工夫绿遍过来叫了甘棠过去。 皇后娘娘笑吟吟道:“太医说你的病已是无碍把心放安稳了好好在这宫里住罢了。” 又让芳郊出去拿了两件夏布衣裳来道:“这是往年的赏了你罢。” 便叫她回去了。 皇后一班人也回了正房房内摆设亦换高姑姑立在一旁待皇后娘娘看。 翡翠浅雕荷亭清暑八扇屏琉璃面踏雪寻梅留青竹几上搁竹丝编嵌文竹龙戏珠纹笔筒、竹雕荷蟹图臂搁、文竹包镶座花卉图插屏。 多宝格的器物也多放了水晶、琉璃、角雕的东西。 皇后自桌上拿起一活环提梁扁壶道:“这是皇上常提起的‘留青’罢?” 高姑姑转头唤过一小公公道:“这是跟过来的娘娘问他最是清楚。” 小公公颔道:“这是‘贴黄’是取了竹筒里头的那层黄皮翻过来锅里煮了压平贴到木制的胎骨上。” 又从多宝格上取下一山水纹的小插屏道:“这是留青的。把竹筒外的那层竹皮作画露出竹肌。这插屏皮子已呈了淡黄色。过些年月色再深能变成红紫。皇上内书房里就有几件是红紫的色儿。” 皇后笑道:“怪道我去内书房见着几回还当是竹子上染了颜色竟是自己变的真是奇了。” 又道:“你口齿伶俐我把你从皇上那里要了来这宫里可好?” 小公公脸红不答。 高姑姑道:“皇后开了口哪有不乐意的。怕只怕皇上不答应呢。搬东西过来时候我怕皇后娘娘有话问的就去叫个人跟过来。皇上正也在呢还说早些回去等他片黄呢。” 皇后笑道:“既这样我怎好跟皇上抢人。你且去罢。” 小公公便去了高姑姑也拜退出去。 皇后娘娘躺在竹榻上一宫女打扇一宫女捶腿。芳郊、绿遍一旁浅坐着给瓜果去皮剔核送至娘娘嘴里。 绿遍道:“娘娘看好了那个甘棠?长相不如金盏娇艳那尚才人、张宝林也是好的。” 皇后娘娘道:“谁能揣摩了皇上的心思?金盏妩媚攸儿活泼要论甘棠她下巴颌宽是宽了些可看上去总比那两个顺眼些。再说太医也讲了她的病面上是好了并没有祛根调理起来难呢。到时她咽了气别人也不好说别的。这是最好的了。” 芳郊、绿遍点头称是。 却说这边甘棠捧着夏布衣裳回到房里见夏音正在房里候着束楚一边陪坐。见甘棠进来。束楚就借事出去了 夏音捧过包袱道:“太妃娘娘遣我和个嬷嬷过来那嬷嬷去前头找人说话了让我在这里等着。” 甘棠接过先放在一边道:“大热天的你走乏了罢?我倒茶给你。” 夏音道:“刚才束楚姐姐给倒了。先前她在太妃那边我们还一屋子睡过呢。” 两人便道些别后的话儿。说了一些话夏音便两眼四顾待说又不要说的。 甘棠也瞧了出来道:“妹妹有话但说无妨。” 夏音便自袖中取出一纸卷儿展开道:“姐姐前头说的那个小木头狮子可是这幅模样?” 甘棠惊讶接过纸卷来看:狮嘴微张露两排小牙三爪落地一爪抬起似抓物状粗尾微立。竟确是前头拣的小狮子模样。 “这是哪得的?”甘棠问道。 夏音脸上红了道:“是我自个儿画的。” 甘棠道:“小狮子原是你的?怎不早告诉了我?” “那天听姐姐说起我觉着就象。又怕到后来不是让姐姐笑话。所以回去凭着印象画了这个。上头该还缀着红丝线。” 无庸质疑是她的了。只是实在不好去问攸儿要的。甘棠面露难色。夏音瞧在眼里便道:“姐姐若是丢了也就罢了。家里带出来的物件儿只是个念想又不值什么银子。” 甘棠再不好说别的只怪自己当时想的不周。道:“你且坐着。我去去就来。”便到后面去了。 刚巧看见金盏站在外面掐嫩竹叶。便笑问:“攸儿在里面?” 金盏道:“去洗衣裳了。我们原本衣裳不多如今又热。姐姐找她做甚?” 甘棠便道:“那我过去找她罢了。” 绕了个圈儿甘棠便看见攸儿蹲在井边槌衣。 攸儿见她过来仍不抬头。 甘棠也蹲下只不言语。 攸儿不耐烦道:“有话说罢。” 甘棠心道:再怎么绕弯子攸儿必会心寒。总待自己争得了龙宠有了喜到时以此要挟帮攸儿了结了心愿那时她就解了心中的愤恨了。 便道:“姐姐前头给你的小狮子有人来要了。”攸儿扔了槌子扯开领子伸手扯下了小狮子连线都断了摔到甘棠怀里。 甘棠料她必是气极了不好劝转身去了。 把小狮子递给夏音夏音捧着瞧了喜不自禁连声道谢。甘棠瞧着她也不多言语。正好嬷嬷过来两人就去了。 一时攸儿又快步进来把一包袱扔在床上道:“索性来个干净。咱们两个日后就没了牵扯。”撩帘出去了。 甘棠看时还是那个青灰绸布包袱打开来看里头衫裙、锦鞋还有两支钗一样不少。衣裳还是那模样并没有穿。可见攸儿待自己的一份心意。 暗道:妹妹放心姐姐一定还了你的这份情。皇后看中了我的性情温和还有身上的病。只要姐姐还有一口气必让妹妹离了这处险地儿。 心里暗自打着主意竟不曾见束楚进来。 束楚道:“刚才皇后娘娘叫人传话给你碰上了我。让你穿戴齐整了晚膳过去服侍。说就穿赏你的两件。那边攸儿、金盏也过去都送过衣裳去了。” 妙人 晚间凤坤宫皇上驾临与皇后共用晚膳。因皇上份例添了进来皇后平时用膳的屋子里头桌子嫌小了便照旧例挪至后厅堂。皇上、皇后南北坐了几个宫女依眼色举箸捧碟布菜。 甘棠等三人不曾应付此种场面皇后娘娘便让她们站于一旁听嬷嬷的吩咐倒酒添茶。 皇后娘娘瞅皇上神色恬平料今日朝上没有烦心的事儿言道:“皇上且尝尝这道香爆螺盏再饮口梅酒倒是爽口呢。” 皇上略点点头宫女便来皇后娘娘这边用雕龙的银勺舀了放进银制石榴花边团龙凤底平碟端了过去。 一旁的嬷嬷便使眼色给甘棠让她过去斟酒。 甘棠刚要挪步身右的攸儿暗挪一步正踩她脚上待甘棠顿悟攸儿已趋前执起了镌梅小壶袅袅挪挪碎步到了皇上那边左手托底右手轻捏壶提缓缓倾了一杯。 皇上口中咽下香螺端起盘龙金盅咽了一小口确是口中螺香、梅子清香让人回味。顺眼瞧了瞧倒酒的宫人倒是面生便问道:“这是新来的罢?” 皇后娘娘心中有些懊恼但又觉若攸儿上去了倒也是算自己的人呢道:“刚来的。原是绣娘。” 皇上又看了攸儿一眼道:“那样必是手巧了。” 攸儿面上飞起两朵子红云皇上瞧见了越有意。 膳毕皇后、皇上移驾正房。二人闲谈几句皇后道:“皇上今儿到哪宫里安歇?” 皇上笑道:“自然是皇后这边了。” 皇后娘娘抬起右手小指上套着一菱形红宝石戒指道:“只是不巧身上不爽快呢。皇上还是回去罢了。” 皇上道:“这几日是老律例了若到别的宫里头难免起事端。” 皇后笑道:“皇上尽可回乾熙宫。我给皇上送个妙人儿过去谁去上谏呢?” 皇上笑了道:“难得皇后这样贤良。” 皇后抿嘴一笑道:“皇上觉着哪个好呢?” 皇上望着皇后似有不解。 皇后又道:“用晚膳时加了三个新上来的。” 皇上道:“就叫那个罢了。” 皇后知他指斟酒的攸儿便颔笑应了。皇上又陪皇后小坐一时便起驾回了乾熙宫。 皇后娘娘打嬷嬷去叫攸儿上来。攸儿过来了皇后娘娘便赐她新衣又道:“皇上喜你伶俐你且去沐浴更衣一会子就送你到乾熙宫侍驾。 攸儿欢天喜地随嬷嬷出去自去准备。 一宫女进来道:“甘棠求见。” 皇后皱眉:该急眼时不急这时候来有何用?白讨人嫌。且看她说什么。便传了她进来。 甘棠进来便跪在地上道:“甘棠辜负了娘娘实是大罪。” 皇后道:“起来说话罢。” 甘棠道:“皇后娘娘容甘棠讲完再起罢。” 皇后便随她。 甘棠道:“方才正碰上几个嬷嬷叫了攸儿上来可是要侍驾么?” 皇后言道:“这是你该问的事么?” 甘棠道:“奴婢并未忘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讲给娘娘免得将来生祸。” 皇后娘娘笑了道:“我倒不明白了有何祸可生?” 甘棠道:“攸儿是罪臣之女其家已抄了。其父也获罪被斩。想是绣房的姑姑不知她竟有这样大的造化只想着是一般地伺候娘娘来了才荐了她来。” 皇后娘娘暗道:自己还是心急了竟不曾想到这上头。若机缘凑巧她再有了龙种可就又要费心神。只是皇上既已点了头要她过去这可怎样呢? 甘棠又道:“皇后可愿谴了甘棠过去好歹过了这一遭儿。” 皇后为难道:“你为了本宫着想倒是难为了你。我嘱咐你穿了夏布衣裳也是想着能让皇上先看见了你。只是刚才你落了一步皇上已是看中了那个攸儿直说要了‘那个’去。” 甘棠想了片刻道:“既然皇上并未点了名姓皇后就拼了这回。但讲甘棠穿了夏布衣裳那两个皆是平常装束以为皇上是指了甘棠的便蒙混过去了。” “倘皇上生了怒气我到时也无法保你的。”皇后面现忧色心里却道:难得她一心往上爬正好挡过这一回。 甘棠道:“若皇上不喜甘棠不管是杖责还是别的一概是甘棠的命罢了。” 皇后便允诺下了叫了宫女去取好衣裳来。 甘棠见状道:“我包袱里还有两身没有穿上身的也是在太妃娘娘那边新做的。不是嫌了皇后娘娘的不好怕万一遭祸不吉祥。” 皇后便道:“那你选几样钗环罢就算本宫先给你道贺了。” 甘棠面上红了若在家中这就是出阁了总有一分象样的嫁妆。还能搂着娘痛哭一场。 片刻几个宫女捧了几个一尺见方的剔红饰匣进来芳郊过去一一打开一匣金质一匣嵌珍珠一匣玛瑙一匣翡翠一匣琉璃。里头又分格每格放几样式样不同。 甘棠一时眼乱不知挑些什么。芳郊拿起两支花簪给甘棠看道:“这样子喜庆。” 甘棠接过来看:一支簪顶花长三寸顶花白玉花瓣红宝石花芯旁衬金蝶两粒珍珠饰了蝶须花四周饰红、蓝宝石;一支正面饰宝瓶喜字、蜻蜓、蝴蝶两侧是红珊瑚磨制的菊花反面是并蒂莲花样。 把花簪放回匣里她道:“奴婢身贱位卑还是拿样简单些的罢。”遂走至珍珠匣子边单拿了一支簪头嵌东珠的簪子。 皇后娘娘笑道:“你说不配插了花簪这颗东珠不知值了几支花簪呢。” 甘棠笑道:“奴婢能见过几样东西让娘娘笑话了。还是再选一件罢了。”便作势要放下簪子。 皇后娘娘笑道:“这是你和它的缘分。不用换了。”又让芳郊给拿上了几件镯子、耳环之物。便让几个宫女带她下去沐浴梳头。 承幸 皇后娘娘笑道:“这是你和它的缘分。不用换了。”又让芳郊给拿上了几件镯子、耳环之物。便让几个宫女带她下去沐浴梳头。 在沐房中甘棠任由她们给褪去了衣衫躺在竹床上。闭上眼好似远处传来一阵泣声待要凝神听时又没有了。几个宫女便用木勺舀了温水轻淋在她身上轮番拿布巾给她擦拭。后一宫女问道:“姑娘再到盆中泡泡么?” 甘棠便进去略待片刻便出来了。宫女先给披上一罗袍到了竹屏后才开始梳妆。依着甘棠的意思脸上只抹了香脂拿细棉布子摁了。梳了一反绾髻插上了那支东珠的簪子。又拿过一旁的新衣从里至外给她穿了。褶裙是月白飞鱼补纱襦衫是湘黄织金纱又披一窄幅的粉捻金的披帛。末了一嬷嬷言道:“到底是你的喜事把这个戴上罢。”递上了一朵大红剪绒花。甘棠含泪接过向那嬷嬷稍拜。轻把那绒花插在髻后。 两个嬷嬷进来道:“备好了软轿姑娘这就走罢。” 甘棠便轻移莲步出来沐房言道:“嬷嬷且等等我回房一回。” 嬷嬷笑道:“姑娘取回轿子候着呢。” 甘棠便回去一趟一宫女跟着。进了房束楚在红寥也坐着。见甘棠那样装束进来二人也不说话。甘棠问候了一声自开了柜子取出包袱拿了一个布包放入怀中。出来了就听见红寥言:“这就去了?”倒是没听见束楚言语。 刚出来小院迎头看见了攸儿头还湿着随便挽了个髻子犹滴着水。盯着甘棠幽幽言道:“姐姐还是姐姐呢究竟比妹妹老辣。” 甘棠也不与她多言绕过去了。攸儿在后头喊道:“你心安吗?” 甘棠疾步去了软轿在凤坤宫门十几步外等着两个嬷嬷、两个宫女另几个公公旁边候着。 宫女撩了薄纱轿帘甘棠俯身进去坐下。公公道:“起!”两轿公公便起身抬轿去了。 三箭之地片刻工夫就到了。 乾熙宫外头的公公进去通报出来几个宫女接了甘棠随着的两个宫女也跟着进去。 先来至一偏房内两个年纪大些的嬷嬷扶甘棠进去笑道:“宫里的老律了姑娘担待罢。”便卸下簪子散了头细细看了又褪下衣裙抖了铺在桌上举着灯盏拿手在衣上抹过。打开布包只是几层绢子罢了甘棠道:“胃寒。只好日日捂着。”再让脱下绣鞋也查了。一嬷嬷拍手两宫女进来重给甘棠穿戴上与前别无二致。 这才领了甘棠往里头走。过了两道内廊有两宫人过来迎原来的几个便退了。走了几十步才住了向屋里道:“皇上人过来了。”让甘棠进去便到了一边侍立。 甘棠刚抬步一宫女过来扶了她的手并笑吟吟道:“姑娘好走。”迎了她进来。 转过屏风来至里间皇上正坐在案前手中把玩一样器物。 甘棠跪下拜见皇上叫起赐座。 甘棠低头坐了心中惴惴但听皇上讲些什么。 “抬起头罢。”皇上言道。 甘棠略抬头眼中便见了皇上手中的玩物:一剔透的琉璃猪。细看又不象琉璃。 “怎么不是----”皇上拧眉道。旁边宫人听了早过去摁了甘棠。 甘棠跪下神色不慌平声静气言道:“奴婢给皇上献来一物。若皇上喜欢请免了甘棠的死罪;皇上若不喜欢了再一并问了甘棠的罪过。” 皇上纳罕便道:“且呈上来罢。” 宫人松了手仍站甘棠身旁。 甘棠取出布包举过头顶。一宫人拿去打开只是几层的绢子缝在一起。 甘棠道:“铰开就是了。” 皇上点头宫人便取了剪子铰了边上的丝线。展开绢子竟有五尺长三尺宽是一幅水墨人物画。 皇上瞧了一眼道:“只是一幅画罢了何足为奇。” 甘棠言道:“禀皇上是绣的一幅画。” 皇上诧异便叫宫人将画铺了案上挪了灯盏来看确是绣图。前头也有将绣的绢子裱了只是这幅颜色素淡只以黑色丝线调配山水的深浅、浓淡。看不出丝线的变化却显出山的远近明暗、水的清亮幽深、人物的丰满清癯。若挂在墙上根本瞧不出是绣品。 不觉再瞧这自称甘棠者眉目虽不及晚膳上斟酒之人的娇媚却自带一种娴雅之姿嘴角稍翘不喜也有一丝笑意。本来对那攸儿也无甚情义只是个新鲜罢了。心中怒意早不见便叫甘棠身边来坐。 宫人搬过一鸡翅木拐子方凳搀甘棠过来坐了。 皇上便问些绣画的事情甘棠娓娓道来谈得尽兴。皇上越喜欢宫人捧过荷叶膳粥两人用了皇上还要再讲一老公公道:“已过了戌时了皇上还是早些安歇罢。” 皇上便携了甘棠的手站起身来。宫人早铺床收拾了待二人过去便放下纱帐、帷子站在帏外伺候。 时辰到了公公便劝道:“是时候了皇上龙体为要。” 少时帐内皇上道:“撩帷子。” 宫女拿双鱼金钩将帏子拢了甘棠已穿好衣衫只是髻未及梳好。 公公走到帐前问:“甘棠姑娘这回有幸、无幸?” 皇上自帐缝瞥见甘棠双腮绯红言道:“有。” 皇上宫女过去搀甘棠至凳上坐了拢了头。又端上一碗栗子莲藕甜汤让甘棠用了。 甘棠走至龙床边跪了道:“皇上安睡甘棠走了。” 皇上撩开帐子又看她几眼向宫人道:“再跟上两个人拿上两盏灯。” 甘棠拜谢一行人便簇拥着回去了。 到了凤坤宫不回下房去了宫里一间偏房住了。 一早甘棠用过饭食绿遍就来传了她过去。 皇后娘娘叫人给搬了凳子让她坐言道:“让我担了半天的心好歹回来两个宫女传了话说没有什么大动静儿才放心睡了。” 甘棠含羞言道:“都是甘棠做事不稳当让皇后娘娘扰心。” 皇后笑道:“待皇上那边传话过来就给你下册子。你先在那屋里住着到时再寻了住所。” 甘棠拜谢便退了出去。 回至偏室早有两位宫女立在那里含笑道:“甘棠姑娘好。打今儿起我们两个伺候姑娘。”又向甘棠行拜礼。 甘棠受了道:“这就有事要叫你们跑一趟。去下房我原住的屋子取我的东西过来。” 两人刚抬步甘棠又叫住了道:“还是我们同去。”便走在前面。两宫女面上稍露讥色跟在后头去了。 册封 甘棠来到下房束楚不在。取出几个包袱让那两宫女拿着。自己捧上奁盒。出来看见金盏站在门口。她见甘棠出来笑道:“姐姐这就走了?” 甘棠点点头。 金盏道:“给姐姐道喜了。” 甘棠心里难受岔开话问道:“你过来找束楚?” 金盏摇摇头道:“乔姑姑叫我看着你要是收拾了包袱去了就让我过来住了和束楚做伴。” 甘棠言道:“攸儿还在后头屋里?” 金盏道:“攸儿一大早儿就去了。” 甘棠一惊道:“去了哪里?” “皇后娘娘遣她去伺候张婕妤了。”金盏答道。 甘棠回身问宫女道:“张婕妤是哪位主子?” 宫女眼望着甘棠道:“就是怀了龙胎的那个。” 甘棠不在意宫女的不敬知道说的是皇后娘娘口中提到的菏华。心道:这时离开了倒也是好事。不知那位婕妤是怎样的人物只看攸儿的命了。 回到宫里一宫女过来传话:“楼华公主来了皇后娘娘叫你过去陪着说话。” 甘棠略定定神对镜看了头服帖便过去了。 先拜见了皇后娘娘又给楼华公主请安。 楼华公主亲自下座扶了笑道:“妹妹不用与我多礼。咱们是姐妹的情谊。” 甘棠笑道:“公主还是公主我们下头这些人从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 楼华公主正色道:“这大半年我身子不便也不好过来。怎么听说你去了槛寿堂呢?” 甘棠言道:“还是甘棠命运不济让公主挂念实在甘棠的罪过。” 公主笑道:“好歹你总算过来了。你又进幸了皇上以后就更好了。” 皇后娘娘一旁也笑道:“甘棠一让人见就知是个讨人喜欢的。过上一年两载的再添个龙子那才是更大的福气。” 甘棠不好接这些话刚好宫女把凳子搬过来便坐了。岔开话头问道:“公主产后身子好?” 公主笑道:“也不觉着怎样还是老样子。十天半月的就得传太医过去。” 皇后道:“你得了佳婿又给添了男丁还不把你捧上了天去?整天闲的故意闹些病出来让人心急罢了。” 公主脸上有了得色又念到皇后娘娘是无子的人不好过了也绕过这话道:“皇后的菏华快到月份了吧到时侯我必给娘娘送一份厚礼。” 皇后微皱了眉头道:“太医又给把了脉象是个弄瓦的。” 公主也忧心道:“盼了半年了老天也不顾念娘娘的一片贤良。” 甘棠心里揪着难过又不好走。 一宫女进来道:“皇上那边的公公过来了。” 皇后娘娘朝甘棠笑道:“定是甘棠的喜事到了。” 甘棠心里也跳得紧不敢往外头瞧。 那公公进来先拜见了娘娘又立身肃色朗声道:“皇上口谕。” 皇后娘娘、楼华公主并甘棠皆起身俯听着。一干宫女则跪了。 但听那公公道:“甘棠侍驾温顺性情贤柔深得朕意。皇后娘娘酌情颁册。” 众人俱呼:“接皇上恩旨。” 公公要走皇后娘娘道:“公公还是这边用饭?” 那公公辞道:“看时辰早朝就散了皇上说要到工房去看看。我还得打紧的过去伺候。” 皇后便让他去了。 公主一旁言道:“这性情儿还是那样?” 皇后娘娘摇摇头又转视甘棠道:“你看应了我的话了确是你的喜事到了。恰这日就是吉日索性今儿就行了礼罢了。你还没有住处就到小礼殿听封。你先回房准备过会子我就叫人过去。” 甘棠便起身拜别了皇后娘娘、楼华公主去了。 回到房里就有两个嬷嬷过来重新给甘棠梳了头挽了高髻戴上了一支朝阳金凤又衬上几样钗环。 一嬷嬷道:“这是初册或是宝林或是才人要是姑娘有福日后册妃的时候才叫繁复呢。光这衣裳就有着讲究着。你这是新衣也就将就了。” 甘棠面上露笑心里却是苦楚:有那一天倒罢了。 妆罢有两公公、两宫女进来搀着甘棠出去。幸册封的礼殿就在凤坤宫右故也不用坐车轿一会子就到了。 宫女扶甘棠微提褶裙拾阶而上在礼殿门内右站了候礼官过来。 片刻就听礼官过来。一公公过去捧朱漆节案过去礼官将册换至节案。公公手捧节案进殿内肃立。宫女搀甘棠也进去了。 一女礼官道:“跪。”甘棠便跪。 女礼官捧起封册朗朗宣读。甘棠虽垂头跪着眼还是睁着。香案足外翻如意的云纹有少许香灰落在案足旁。一长足的蜘蛛自案上拉了一条长丝吊了下来。稍停片刻顺丝爬上再片刻又坠丝下来落到地上竟爬过来了。 甘棠最惧多足的爬虫此时却不敢走开。只见小虫慢慢挪动着长足就碰到了裙摆。甘棠无法拿手稍扯裙那东西怔住慢慢又转了轻巧的身子往女礼官那边爬去。眼见着它爬上了女礼官的裙摆上去了。甘棠也不敢抬头看的心道:这位女官不知有胆量否。 诵经 但听女礼官念到:“性淑仁德丕昭淑惠今奉皇后谕旨册封为季婕妤。尔当持躬淑慎顺辅坤仪。钦----” 女礼官骤顿住了话后才哆嗦道:“此。”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只甘棠心内明白只是纳罕:皇后竟给了我如此高的封号想有多少人进幸了皇上封嫔的有几个?那楼华公主的亲娘也只是个嫔这皇后看来确是跋扈的主子有些任性了。 那女礼官将册文放至节案公公又把节案捧至甘棠随身的宫女宫女跪接了手中。 女礼官道:“行礼”甘棠行六拜三跪三叩礼。女礼官便出去了甘棠送至礼殿内右侧。待他们去了甘棠一行人也离了礼殿来到皇后娘娘正室。皇后娘娘在正堂上坐了右手红木嵌瘿木席面宝座甘棠过去行了六拜三跪三叩礼。皇后让人扶起她来笑道:“季婕妤有了名分今后在这宫里也多些方便。” 甘棠道:“甘棠承皇后娘娘厚德怜爱只是心愧无以为报。” 皇后娘娘笑了道:“皇上、太后那边你也不用过去了。太后喜佛好个清净。皇上那边但等召见你时再行礼罢了。” 甘棠应了同皇后娘娘至暖阁坐着说话。 一时太后那边遣人过来召皇后娘娘过去说话。 皇后娘娘笑道:“咱们这太后娘娘早不让我日日过去问安想必是闷了才叫我过去少不得午膳就在那边用了。正好你也和我同去顺便行礼就是了。” 甘棠便乘了软轿跟着皇后的玉辇浩浩荡荡去了雍藻宫。 过了满袖桥就有几个宫人迎着。一个姑姑过来向皇后娘娘道:“皇后娘娘且转了向往那边去罢。太后娘娘嫌屋里燥热去园里去了。” 皇后娘娘微顿便转去御花园。到了玉炉阁宫人扶皇后娘娘下辇笑道:“太后等皇后娘娘多时了。” 皇后道:“差两步路就去了雍藻宫了。” 宫人赔笑道:“太后嫌今年的冰不好了觉不着凉快说是外头虽热倒还敞亮些。” 皇后娘娘也不与她言语看甘棠也下了轿等她过来携了她的手上阁。 拜见了太后皇后坐了甘棠站在原处。皇后娘娘道:“太后看着怎样?” 太后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比那个叫菏华的强些罢了。” “我封了她做婕妤可好?”皇后问道。 太后拧眉道:“还没有喜罢?” 皇后道:“昨儿才招幸的哪来的喜?” 太后道:“你也太自作主张了。一封就封什么才人这次又是婕妤下次----”又见新婕妤还站在那里便道:“不用行礼了。才送了几匹花纱到我宫里你且过去挑上两匹顺眼的权当给你的见面礼儿罢了。” 甘棠便拜退太后身边两个嬷嬷跟着重上了轿往雍藻宫那边去了。 太后见她走了禀退一干闲杂人等单留下几个贴身服侍的。皇后娘娘见状心里就有些不耐烦。 太后娘娘道:“原先的宝林、昭媛、充容从不见你给她们下册提位这大半年倒好着呢册了好几个宫女。岂不招人多言?” 皇后娘娘倒也忍住气道:“我是一宫皇后掌管后宫。见谁讨了皇上的欢喜自然要给她名分。”言毕见太后面上不悦又道:“况且这宫里还有姑姑谁敢不给你这侄女儿面子?” 太后面色稍缓道:“虽有我皇上现如今对你也还好你凡事也要顾念些。该遮掩的还要遮掩。” 皇后笑道:“人正不怕影斜我还怕那些闲言狗碎。” 太后见她不悟索性挑明了说:“何必偏指望这新人那么些妃嫔你看中了谁的皇子要了来就是了。皇上现在宠着你何必去绕了这些弯弯道儿。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呢。” 皇后道:“只是前头的那几个皇子不是年纪稍大了些就是愚鲁蠢笨。年纪大的要了过来人心也大了难免生恨。蠢的弄了来又有什么指望皇上也瞧不上。” “只是你如今这样也是你统摄后宫皇上宠爱。任你瞒天地胡闹。有朝一日万一有生事之人到皇上跟前嚼牙你倒怎样?”太后忧心道。 皇后仍犟嘴道:“不过一两年就罢了谁要看不过我自有法子。” 太后见皇后无一丝悔意也是无法。只默念:赶紧结了这件事让皇后达成心愿平息了这段风波。 太后娘娘言道:“午膳就在这边用了。再跟我诵经。” 皇后娘娘自知此行必是如此虽心里烦这些罗嗦还是要面上应承。 回到雍藻宫用过素斋宫人捧过两碗清水皇后漱了。又端来瓷盆举过头让皇后娘娘洗手。 太后道:“你先到经堂外略站站。虽说刚才用了斋饭早膳难免没沾荤腥先让风吹吹不要让佛见怪。” 皇后便先和几个宫女在外头站了片刻才进去了。 香案上早摆了各色花、果皇后依太后的样子跪坐了跟太后念道:“弟子以此香花果供养佛法僧增长诸福慧正法传十方皆共成正觉。” 又顶礼三拜、长跪、合掌、召请口中念道:“南无十方三世一切诸佛菩萨贤圣僧弟子今要持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望诸佛菩萨慈悲摄受。” 接着太后念诵一句皇后也跟着念一句。时间长了皇后娘娘便耐不住性子了。 太后念道:“初日分以恒河沙等身布施。” 皇后念道:“初日分以恒河沙等----”再念不出。 太后便不再让她诵只叫一旁听着。又叫人唤上两个小尼姑进来同念。 喜子 皇后娘娘前头也见过这两个女尼俱是削戴了僧帽。如今头稍长还是戴了帽子。虽是尼姑倒还眉目清秀与太后同敲打着檀木木鱼口中念诵:“于意云何。是人解我所说义不。世尊。是人不解如来所说义。”听着倒是比太后念来的好听。 皇后就这样听了直至她们念了十遍“南无阿弥陀佛”才罢了。 一干人等出了经堂回到宫内坐了。皇后瞧着太后身后站这的女尼道:“姑姑我看这两个女尼很好不如经常的叫了她们两个到我那宫里同我诵经也好转转我这坏性子。” 太后回看看她俩笑道:“你既有这份心我自然依了你。只是一定要以恭敬心诵持经典那必常为诸天善神所护佑。” 皇后娘娘拜退回去了。太后眼见着她的背影摇头叹息。 太太平平地过了一段日子恰逢七月初七----“乞巧节”。甘棠在家中时不过是摆上香案对着香头穿针罢了。 自进了宫各处的宫女却是对这节颇多重视。加上这众多的宫女来自不同的地界各种的花样分外繁复。宫女也乐在其中。 因着甘棠新晋了婕妤皇后又对她诸多顾惜宫女也就对她恭敬了几分。 这日宫女就笑对甘棠道:“主子不出去走走?也捕个喜子来。” 甘棠道:“我也见过她们到花草里逮来倒好。只是我素来不喜这些东西看着心里难过。” 宫女又道:“大的自然让人厌弃只找那个子小的好歹也是一件乐事儿。” 甘棠禁不住她们不住地撺掇便硬着头皮出去了。 路上便见好几个宫女在墙角旮旯里找寻。来到御花园便觉头沉怕沾染了暑气宫女忙扶甘棠就在池郁榭坐了递上一碗凉茶。渐渐才觉好了。两个宫女也不好就走。 甘棠道:“你两个就在这近处找找罢。离着水儿远着些。” 宫女忙喜不迭地去了。甘棠就坐着观望这湖水。榭旁的芷草味儿幽幽散着香气。甘棠轻抚鸡翅木拐子方凳甚是凉滑。心中感慨自己也能够坐坐这凳子真是造化弄人。 一时宫女回来手里捧着竹盒就要掀开给甘棠看。甘棠忙挥手道:“你们自己留着罢还是别让我看见这蜘蛛。晚上又睡不着了。” 宫女言道:“婕妤要叫它喜子那个名号不好听呢。” 另一宫女道:“我有了好几只待回去了给主子装上一只罢。” 甘棠笑道:“你们留着罢了费了这些力气。” 那宫女忽道:“主子别动。头上一个小虫呢!” 甘棠吓得魂飞魄散立时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分毫。 宫女刚要用手拿了却看见皇上一干人就朝池郁榭过来了。也不敢站着了忙跪下将竹盒放了地上。 甘棠却是坐在那里想跪迎又怕一有动弹虫子落入脖颈。踟躇间皇上已带人过来了。见她竟不跪心里也是疑惑道:“甘棠这是如何?” 甘棠哆嗦道:“皇上倒是先让公公拿了甘棠头上小虫。再给皇上请罪。” 皇上见她竟这样惧怕小虫不顾礼节心里好笑。亲往前走了几步细细看了真是在鬓上头卧着一个喜子。 皇上笑道:“这喜子一到了‘七七’就乱跑呢。” 甘棠听了不待皇上动手早身子一软滑到了地上。皇上忙搀她起来宫女捧上凉茶让她喝了两口。 皇上见喜子还缀在上便轻拿它下来放在手心道:“这喜子竟不走呢。你倒是拿上它罢了。” 甘棠强壮着胆子偷瞧了一眼:粟米大小棕红的圆身子小腿几乎瞧不见。倒不是很让人厌恶。 宫女递上一竹盒皇上便把它放进去盖好了递给甘棠。甘棠接过来忙又给了宫女。 念及还未请安便下身跪了。皇上扶起来道:“才受了惊快起来定定神。” 转头对身旁身旁的一位头包方巾者道:“这是季婕妤。” 那人便跪拜道:“奴才见过婕妤主子。” 皇上道:“这是工房里头的你且称他空林就是了。” 甘棠先还纳罕:皇上怎不避嫌疑让我见这外头的人待那人拜见了抬头才知道正是前头在太妃娘娘那边时见过的所谓“男宠”。 不免偷着细细打量了几眼:两道挑眉不浓不淡悬胆鼻唇不点而红若是扮上女儿装倒也是个美人呢。 与皇上在榭中闲话一时日头高了上去虽三面环水还是热了。便起驾回宫。甘棠欲要拜退皇上却携了她的手道:“难得今儿清闲你也和我回宫罢了。” 一旁早备了软轿甘棠上去从轿帘望见那个空林拱手拜退了皇上还是往眉寿宫的方向去了。 18 来至乾熙宫皇上下辇轿便等着甘棠出来轿子待她过来一同进宫。没有再像上回那样为难。廊内的宫女、公公俱低迎接。甘棠随皇上身后走在这深宫中倒不觉着孤单。 进了一间倒不是上回那屋子。照样地有必要的陈设只是多了一些雕器。 皇上道:“你初来这里倒是好好看看。” 甘棠且走且看俱是一些牙雕、竹雕、玉雕甚至木雕有些竟是看不出来的。遂笑道:“皇上好此么?” 皇上道:“小时先皇赐朕一檀木的香球里外三层每层皆能转又镂着些纹饰我就喜好了这个。” 甘棠手中把玩一个拄杖老者只见他长眉善目嘴咧作大笑状左臂攀一顽猴猴尾又缠绕竹杖之上老者长袍下两足却未着靴脚趾清晰可见。 只是不懂是何料所雕:似牙雕却色暗似竹雕却质亮似木雕却油滑。迟疑不决。 皇上一旁笑道:“你不曾见过这个。它本质贱只是一牛角。朕看它手工极其细巧心里喜欢便摆它罢了。” 甘棠这才明白还是把玩不已半天才放下。 皇上取过桌上的竹盒掀开看了道:“这个小喜子倒是老实得很一动不动的。” 甘棠壮着胆子也过去瞧了果是不动。便道:“谁知它竟能吐丝不吐。” 皇上道:“只是习俗谁还拿它当真呢。” 这日晚上甘棠便又在这乾熙宫住了。时辰到了也不敢多呆一刻仍坐软轿回去了。凤坤宫外头倒是还有几个公公提着灯笼站夜值。宫女伺候婕妤洗漱了睡下。 翌日一早宫女就去看自己竹盒里头的喜子结网密疏。甘棠不敢自己揭开又不好让人替的便倒着拿一支长簪子远远地挑开了竹盒。一宫女过去看盒内竟没有那个喜子了。惋惜道:“定是喜子身量小些从竹缝里钻出去了。” 婕妤 甘棠倒不觉着怎样笑道:“谁肯闷在这地方自然能走时就要走了的。”又道:“把那盒子拿过来我瞧瞧它倒是寻了哪条道儿走了。” 宫女又盖上了给她捧了过去。便出去端新鲜果子去了。 甘棠将它放在炕桌上一手揭开看那盒子倒是细密得很再看那盒盖顿时给唬了一跳:喜子在盖里结了密密的网自己呆在网的一边却是不动。 甘棠忙放下盖子又怕喜子爬了出来到了炕上去锦褥绣被的就更不好找了睡觉可就难过了。宫女又出去了只好拿了一把纨扇托了那竹盒、竹盖一同放在窗棂外头思量着那喜子也就另寻他处了。 宫女捧着托盘进来甘棠也未讲。但听那宫女言道:“听说皇后娘娘在那边了脾气了砸了不少东西。” 甘棠问道:“却是为何?” “说是捕来的喜子不是死了就是一根丝儿没吐。嫌几个公公办事不利成心地咒她要撵了他们。” 甘棠不语吃过了饭。皇后那边又叫人来请。甘棠便换了衣裳过去了。 一见面皇后娘娘便问道:“你可捉了喜子了?” 甘棠道:“她们给捕了一个。我素来不信这个一个小小的喜子哪来那么大的神通。” 皇后听了心里倒好受些又道:“结了网么?” 甘棠笑道:“前几日那么多的雨水这些虫子能避难到今天已经耗费了精神了能保住一条性命就已经难为了它们。还哪有什么力气吐一根丝出来呢。” 皇后听了也笑道:“我也是这样说今年这‘七七’碰上这天气实在不好。也让这宫里的妃嫔们丧气。” 一宫女进来道:“每个打了十杖进来谢恩。” 皇后点头道:“在外头罢了不要弄脏了地。”门外便站过来四个公公。腰下袍子都破碎了沾染了血。咬牙跪了口内言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道:“回去歇着罢了。看你们几个日后怎样。” 那几个公公便叩头谢恩好歹站起身来趔趄着去了。 皇后笑道:“昨夜是你伺候的皇上?” 甘棠忙站起来含羞道:“禀娘娘是甘棠。” 皇后道:“快坐下罢。我也是看那边送过来的簿子知道。你定要好好的伺候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心就是了。” 甘棠应了。有宫女端上来冰镇的果子甘棠刚拿起了一个皇后忙道:“甘棠且放下不要寒了宫带上了病就不好了。”又叫进甘棠随身的宫女道:“你们主子身子要紧得很这冰寒的东西不要放进屋里去。” 宫女忙应了便出去了。 皇后道:“你刚新封了婕妤对这下人要拿出你的规矩。不要让她们踩了头上去是要吃暗亏的。” 甘棠道:“谢皇后娘娘提醒。”又见皇后面现倦怠之色便辞了出去了。 正想往宫外散散屋里的宫女过来说:“楼华公主叫人送东西过来了。” 甘棠止步想想便笑了。道:“你回去遣了那人去罢留下东西给他个赏封儿。只说我让皇后留住了一时半会儿地回不来。” 出了宫也不想远行只在宫侧的甬道上慢慢走走。 看见不远处有几个人过来想避开却晚了。及走近了看见几个宫女簇拥着一个妇人过来。别的不讲单是隆起的褶裙甘棠便猜是那位张婕妤了。 里头有乔姑姑向甘棠道了万福笑道:“季婕妤也出来走走?这是张婕妤。” 两个同为婕妤的主子互道了万福。 张婕妤道:“听说季婕妤一手好针线过会子要过去劳烦姐姐给谋划些新样子。” 甘棠笑笑道:“不过是一样的活计偏有人竟喜欢了就说好。张婕妤要过去妹妹过会子就回去候着姐姐。” 张婕妤便去了。甘棠观她脸上神色倒是极安雅又红润。看样子她也是知道自己怀了一位公主了。 既和张婕妤说了准话儿就不好再往别处去便在花树下稍坐坐就回去了。 刚接过宫女递上的一碗甜汤喝了一口便听见张婕妤过来了。甘棠忙放下小碗出去接了进来。 张婕妤笑道:“让季婕妤久等了。” 甘棠笑道:“哪里的话。又没有什么事要做说不上等的。” 旁边宫女端上一盏茶张婕妤尽喝了又笑道:“可有酸梅汤?” 甘棠忙让宫女去准备又叫摆上几样果子。 那张婕妤果然是有些饥了吃了两块花糕还吃了点松子海**。便不再吃了。 甘棠道:“姐姐身子重了确是要多吃些才好。我才刚喝了一碗藕丝羹甜甜凉凉觉着好。给姐姐尝尝罢。” 张婕妤笑道:“我这样子吃法不要吓着季婕妤了。” 甘棠道:“你胃口这样好不知要羡煞这宫里多少姐妹。”转头叫宫女去端碗甜汤过来。 张婕妤便问:“季婕妤这里有小孩儿身上用的样子不曾?” 甘棠笑道:“我前头倒是在绣房里待过几年只是绣的都是娘娘、各处主子的东西。皇子、公主的衣裳不是我们那里管的。” 张婕妤便黯了神色道:“那就得另寻了人了。” 甘棠言道:“这些事还要姐姐动手么?到时自有下头的人给姐姐诸事安排妥当。” 张婕妤笑笑道:“这为娘的总归要自己做来心里还塌实些。那些下头做上来的东西总让人瞧着不顺意。” 藕丝汤 甘棠也明白她的心思只不过是皇后娘娘着意安排给皇上的一个宫女过后皇上也就忘了。这些宫女、公公哪个不是富贵眼儿。若真是诞下一位公主也就还是个婕妤罢了。不过话说回来真产下了皇子这位张婕妤也就命不保夕了。还是张婕妤命好罢了。 甘棠想想道:“姐姐且回去我抽空让她们去绣房一趟要些花样子来给姐姐送去看好不好用。” 张婕妤笑道:“那就谢季婕妤了。” 宫女端进甜汤来道:“还是热的张婕妤这用呢还是放在冰水里凉一凉。” 甘棠笑道:“张婕妤若不累还是和妹妹说会子话让她们把它放到缸里镇着过会子喝了走在路上正好呢。” 张婕妤笑着应了。 甘棠见她额上渗了一层细汗让宫女拧了手巾过来给她拭了汗又让拿上扇子给扇扇。 顺便问道:“皇后娘娘才给张婕妤送过去的一个宫女觉着还好?” 张婕妤怔了叫进外头的一个宫女道:“皇后新近叫了人过去么?” 那宫女道:“遣了两个人过去。一个嬷嬷一个宫女。那个嬷嬷是饮食上的那个宫女平常就打打杂没有指派什么。” 张婕妤笑道:“敢情季婕妤与她有什么因缘有话就交代了我就是了。” 甘棠笑笑道:“她和我原是一样的人。倒是绣活上季婕妤也可问问她的比平常的宫女强一些。” 张婕妤明白甘棠的意思也不多说话。宫女把藕丝汤用托盘捧了进来道:“不敢太凉了。张婕妤试试罢。” 张婕妤端了道:“这碗底儿可是凉得很呢。” 甘棠忙道:“还是放到托盘上吃别凉着手。” 张婕妤笑道:“不碍的。想那做宫女时实在热了撮起缸里的冰来吃也是有呢。” 众人笑了。张婕妤吃了便笑辞去了。直不见张婕妤的影了甘棠回来坐下道:“刚才端甜汤怎么那么些时候?我都要出去问问了。” 宫女答道:“皇后这边小膳房里本就煮了不多。给皇后、主子端了来余下的就冰着好再伺候皇后要。我过去了刚好一宫女进去说皇后身边的芳郊才从外头回来身上虚热得很叫端碗过去。我眼见那公公亲拿了个青瓷小碗盛了巴巴地跟在那宫女后头去了。我再要他们就讲不敢再盛了要给皇后娘娘留着备用。我央告了半天才又给做了一些。见我身上没带些银钱脸上不好看呢。” 甘棠心里明白也不再问此事。转问:“刚才楼华公主打了人来?” 宫女忙到外间开了橱子取了东西过来放在炕桌上。 甘棠打开木盒子竟是一株琉璃做的珊瑚树。大红的琉璃每小枝子上点点针尖大的小坑倒真像皇后娘娘一间暖阁里摆着的一株三尺高的红珊瑚。 甘棠把它搬出来叫宫女随便找了一处摆了。盒里又放精雕的“双鱼”将之取出。 一旁宫女道:“这‘双鱼’还是在家里时见过长辈们使。现在还是用锦袋的多些。” 甘棠笑笑去掉“双鲤”上的封泥解开线绳。宫女便退到外间去了。 原以为是公主闲来无事写这个来打时间。一展开闻到清新的茉莉味儿才知是家书。不禁手捧素帛泪水涟涟。 书中提及家中诸事皆顺。多亏楼华公主之婿衙门里托言照顾甘棠之父公务皆妥当。其父未找填房家里几个姨娘也顺和。知道甘棠升了婕妤嘱她好好服侍皇后娘娘、皇上。以便将来能在宫中想见。 又让甘棠好好保养身体勿忧虑家亲免伤及身体。 一会子宫女进来说:“公主派来的人候了好一会子说怕甘棠有回公主的书信。” 甘棠笑道:“这婕妤是可传递家书了罢?” 宫女道:“是有这老律。这宫里的嫔妃、主子也是有时明着把书信交给敬事房有时自己再找了别人送到家去。” 晌午甘棠睡了一阵子起来。觉着没事也不好到别的妃嫔那里去转转便打了一个宫女去绣房看看讨几张样子回来。 “若问你是哪宫里的就说是张婕妤要用的。别的不用多讲一句话。要那男孩女孩皆能用的。”甘棠正色嘱咐道。 那宫女一一应允要走了。 甘棠又叫回来道:“你倒是和谁去呢?” 宫女言道:“看看那些姐妹谁闲着叫上一个罢。” 甘棠点头道:“能找着就去没有就明天去。万不要一个人出去了叫管事姑姑看见领了罚我心里也不好过。路上有阴凉地儿就歇歇再走。路不近呢。” 宫女出去找伴儿。甘棠就和留下的那个闲话。 一时有宫外的宫女进来道:“皇上遣了公公给季婕妤送东西了。” 两个人忙收拾了。公公进来后面随着两名宫女手中捧着托盘。 公公道了皇上口谕甘棠跪着谢了恩便起来一旁宫女过去接了。来人候在一旁道:“皇上说看婕妤主子有无话。” 甘棠便令宫女揭开红缎一托盘上是甘棠在乾熙宫把玩过的角雕老人一托盘上是一琉璃的罐子罐盖上有密集的小孔。 甘棠先拿起那尊角雕上下左右、里里外外可意看了心里是高兴的:到底皇上对自己还是有一点心的。 又捧起那个琉璃罐子里头也没有什么金玉的东西只一张素黄的签子上有一无题的绝句: 罗帏喜子伴佳人锦屏闲坐空寥落。 窗外碧水绝沆砀驽舟湖上会海棠。 胭脂 甘棠会意叫宫女摆好笔砚。自妆奁底捻了一张素纸稍思量了一会子写道: 藻荇交横竹柏荡初夏更定玉兔明。 徒羡空明银光俏摇舟回清惊沉鳞。 折好了用一缎袋装了交给来人。道:“麻烦公公给捎句话儿:甘棠知道了。 公公收好锦袋去了。 甘棠忙叫宫女打开窗子看竹筒里的喜子还在否。 宫女看了惊道:“这样小的喜子竟织了密网。只是晚了时辰。” 甘棠只道:“且把盖子拿了进来罢。” 宫女依言拿进来。甘棠叫她顺手放进了琉璃缸里盖上了琉璃盖子。道:“且放在那里罢。” 去找花样的宫女回来了手里拿着纸卷。道:“先到了主子说的那个绣房。里头姑姑不在我问了一个正要往外走的绣女又说了主子的名讳。那绣女就亲手领了我去了另间绣房帮我说了几句话。里头搬出了一盒子花样让我挑来。”便将样子递给甘棠。 甘棠一张张看了有双鱼的、对头蝙蝠的有牡丹的、宝葫芦的还有吉象、麒麟的。 言道:“劳累了你。你就收了起来。明日你抽空送过去就是不要忘了叫上伴儿。你也累了。外间案上有瓜果你端了去还找上和你出去的宫女回自己屋里歇歇。” 宫女便去端了果子出去了。 吃过饭甘棠看时辰还早就到外头小园子里坐了坐。见月季花儿开得好了便叫宫女回屋里取了一个纱袋子并一把剪子过来。两个人便铰花。小心着花刺儿到底还是给扎了手。好歹装上了一袋子两人回去了。 叫宫女去找了小石磨过来把月季花儿捋了花瓣下来放进磨眼里。磨了片刻就得了一小碗的浆水。用细纱澄了渣滓单留下一小碗绛紫的花水。再把花水倒进小银碗中。 把银碗放在小炭炉上待浆水翻泡便移了炉火。宫女递过几张茧丝甘棠又拿小鬃毛刷子蓬了蓬才放进了银碗泡上了。 宫女道:“主子何必要费了这些工夫?这宫里有胭脂坊外头的典属国见年回来也给宫里献上不少别国的脂粉主子说一句我就去给主子要来就是了。” 甘棠翘起小指红指甲在碗中沾了一点子花浆抹在手心里看看又迎着日头瞧了。才道:“那些看着颜色好谁知掺了朱砂不曾。宫里的哪里又比上咱们现做的香鲜。” 宫女道:“难道这红色的花儿都能用么?” 甘棠笑道:“也不是。有的看着红磨出来了却上不了颜色。最好就是石榴花儿和指甲花儿。还有一种叫素馨的香气最雅掺了进去才叫好呢。” “如今花开得正好若到了冬里如何呢?”宫女问道。 甘棠笑了道:“那就要用到你的花了。” 宫女疑惑:“我哪里种了花?我那屋子外头倒有几丛花等不到落霜早败了。” 甘棠笑道:“是你的梅花呢。” 宫女这才明白:自己名唤藏梅主子是指自己的名说话呢。 便笑道:“主子说笑了。” 甘棠正色道:“不是拿你取笑。到了冬里若没有存下拿那梅花来做也是好的。只是我看这宫里梅花少。要用起来非得好好找呢。” 藏梅笑道:“等到主子要用了我领着主子去。前头随皇后娘娘去园里一处赏梅那里不少梅树。宫里的梅饯有不少从那里采的。” 两人闲话些时又困了觉。待那回去歇息的宫女回来便打了热水进来伺候甘棠洗浴了。甘棠又打她们去洗了凉快。 直待晚上更定甘棠换好纱衣乘上软轿去了。 轿中两个里角虽用两个银罐盛着些冰还是让人觉着闷热。索性让她们把轿门帘儿、窗帘儿都拿轿钩儿拢了。才觉着有点子风了好受些。 绕过了一堆叠石便见前头也过来一顶软轿见这边轿制高些忙停在一边让这边过去。路桥窄了抬轿的公公小心着慢走。甘棠转目看旁边停着的轿子也撩着帘子虽天色黑了些是原先的桐香如今的尚才人。 甘棠便笑笑权做招呼。尚才人也浅笑不似前头那般冷面。 眼见着季婕妤的轿子过去了尚才人心内且喜且嫉。怏怏走了。 游湖 却说这边甘棠来到园中尚颢湖下轿在箩亭小坐待皇上御驾。 坐了顿饭工夫却仍是未到。 藏梅手执撒扇给甘棠轻扇防有飞虫过来叮咬。 另一宫女劝道:“主子可是等人?候了这些时候了还是回去的好。” 说话间就见湖东假山石后头慢慢绕过来一艘龙船上挂大红的宫灯船阁周围又挂琉璃灯。远远就听见笙箫之音又看见歌伎在阁内旋舞。 想是看见甘棠等人便驶过来了。 几个公公放下搭板船上下来两宫女便扶甘棠上去了。 先进了阁拜见皇上。抬头见皇上面色舒悦甘棠心里也欣喜。刚要站起身来便见从侧门进来一人。甘棠定睛看了却是早前见过的德妃娘娘。旁边嬷嬷道:“这是德妃娘娘。” 甘棠便又俯身道了万福。 德妃亲手搀了起来端详了半日方笑道:“我道皇上叫了谁过来原来竟是这样一个仙女一样的妹妹。” 皇上笑道:“你这样和她接眼刚才还闹着不过来在那边赏荷耽了这些时候。” 德妃娘娘偏头笑道:“我并不知是这样的一位妹妹。远远瞧着还当是哪宫里的几个宫人。” 又转头对甘棠道:“妹妹知情晓理的人儿自是不会怨恨姐姐的?”笑眼儿瞧着甘棠等她说话。 甘棠笑容淡淡道:“妹妹哪里想到这上头。皇上能让甘棠上得船来共赏这湖光夜景又有说话婉转的德妃娘娘已是三生有幸了。” 德妃娘娘道:“妹妹名讳是哪几个字?” 甘棠一笑看着德妃娘娘的微挑的凤眼儿稳声言道:“只是甘棠二字。” 德妃闻言一怔便转头对皇上笑道:“皇上知道这位妹妹是谁么?” 皇上不懂她的深意道:“她倒有什么来头你且说来听听罢。” 德妃往那边走了几步坐于皇上宝座一侧附耳对皇上说了些话。 甘棠瞧着皇上的面上敛了些笑意。 但听皇上问道:“怪道那天听着你的名字耳熟。那年是你给故去的贤妃娘娘绣的褶裙罢?” 甘棠听皇上话音还好索性说了个明白不要德妃娘娘一句两句地给皇上递话“贤妃娘娘要绣裙摆上头姑姑就指派了甘棠。娘娘觉着好了便要甘棠补到翠微宫里去。也不知上头怎样的调度后来就让甘棠去了太妃那边了。记得里头还牵扯了一位娘娘好象姓梁。皇上倒是请了这位娘娘过来便万事明白了。” 德妃脸上就不好看起来皇上看了甘棠一阵又看看德妃笑道:“都是前头的事了不说也罢。你绣的那几个蜜蜂我倒是见过几步远瞧着如同真的一般。何时也给朕绣个活物儿让朕瞧瞧。” 甘棠笑笑应了。 皇上见甘棠还站着便嗔道:“怎不给季婕妤搬了凳子过来?” 一公公忙搬个凳子过来放在皇上宝座下甘棠移步过去坐了。 又两个公公抬过一几几个宫女过来摆上各色吃食。甘棠只端起瓷碗喝了一口西瓜汁就放下了只侧着脸儿看那宫伎坐在船头长凳上弹弄琵琶。有七八个人怀中琵琶也不同有大琵琶、小琵琶还有大五弦、小五弦的。 上头德妃娘娘翘着兰花指儿给皇上剥了一个水蜜桃放在小翠碗中递到皇上手中道:“今年的桃子倒好皇上尝尝。”一边宫女端过金盆举过头顶让娘娘洗手。 一宫女又递上手巾德妃娘娘擦了。端起翠碗来拿起凤小金勺自桃上剜下一点子送入皇上口中。 皇上道:“你既有了身子也多吃些。” 甘棠听了心中一动。 皇上又道:“手上还有水呢。多少年了还是这样。” 德妃娘娘便把翠碗放下将手伸到皇上面前。皇上接过手巾又给拭了一遍。 德妃娘娘笑道:“还是皇上心思细致。臣妾到底不能的。” 皇上言道:“不要说我细致。还是甘棠最好呢。改日让你见见她绣的一幅山水实在精妙得很呢。” 甘棠听言心里就不爽快还是笑道:“皇上谬夸了甘棠了。” 德妃娘娘则兴致颇高道:“皇上今儿晚上就让臣妾开开眼罢了。不要再找别的时候了。前头见过妹妹的手艺到底不是放在眼底下细细瞧得好。” 皇上笑着允了。 看见甘棠手中一直握着拿白纱裹的一个物件儿皇上笑道:“这不是冬里还用手炉么?” 甘棠笑笑答:“哪里是手炉臣妾怕热拿琉璃罐子装了冰手摸着心就定了。” 德妃娘娘听了笑笑道:“妹妹一双手儿最是珍贵自是受不得一点难过。” 甘棠没有接话心道:琉璃罐子上有孔的喜子在里头该不会闷着。瞧了一瞧皇上正靠在宝座上眯了眼听箫。 甘棠坐在一边又瞧了一支舞便起身道:“甘棠略觉疲惫想早些回去了皇上、德妃娘娘还是在这儿不要扰了雅兴才好。” 茉莉 德妃娘娘笑道:“妹妹好歹来了再看一会子。咱们一同回去。” 皇上也道:“甘棠坐坐夜色正好呢。” 甘棠只好又坐了片刻起来又辞。龙船靠了岸放下搭板宫女扶甘棠下来。龙船便又走往南边去了。 藏梅问道:“主子回去么?” 甘棠笑笑道:“这会子倒有风了。我们慢着些儿走回去罢。”又叫抬轿的两个公公先回去了。 听着路旁花树枝叶摇曳声音簌簌风儿吹着鬓便觉着头上舒爽了许多。 忽随着风儿过来一阵茉莉花香三人皆驻足嗅味。甘棠笑道:“不知哪里传来的香味很是浓郁呢。” 一旁藏梅道:“主子跟我过来就在那个阁子后头。” 转过阁子果然看见一片茉莉花树。 甘棠言道:“这宫里少见这白色的花儿不是黄的就是红的。喜庆有余就是让人看着老套。也就这茉莉还让人觉着新鲜。” 藏梅道:“这都不是长在这里的。落霜前就搬到暖坞里去了。前几年还是种在这里冬里就包上棉绳。不提防那年就死了两棵。后来就一株株掘起来装了大瓦盆里头。春暖花开了再搬出来埋到这土里。” 甘棠捏住一枝子凑到鼻前嗅了道:“难为他们想来。这些茉莉也是有福的了。” 刚要走了转念一想道:“凤坤宫里就少了茉莉的味儿咱们折几枝回去插在瓶里看上几日也是好的。” 两个宫女自是乐意便你一枝、我一杈地攀了许多下来。 回到宫里插上了一个青花舞人奏乐图扁壶又一个褐彩卷口瓶 还有一大束呢。甘棠拿出几枝给两个宫女道:“你们也拿回房里取个新意。” 自己捧着余下的来到皇后的寝房前见里头还点着灯便对门外的宫女道:“皇后娘娘早睡了?把这花给娘娘插上罢。” 皇后娘娘屋里听着甘棠的声儿便叫她进来。 皇后娘娘已卸了钗环身着素纱的衫裙看宫女自冰缸里拿出果子来。 甘棠笑道:“还是皇后娘娘身子好大晚上的吃冰果子。” 皇后道:“屋里燥得慌吃些好受些。” 屋里又摆着两盆冰徐徐冒着凉气两个宫女执着雉扇就站在边上朝着娘娘扇着。 甘棠把手中的茉莉给了芳郊道:“吃了饭闷着不好就到园子里去逛逛看着茉莉开得好折了一些回来。把这些给娘娘插了罢。”皇后娘娘伸手拿起一枝道:“这几天我嫌热了没到园里散散这东西竟开得这样了。只是白色太素净了香气倒还好。” 绿遍拿过两个青花凤凰三繫小口瓶道:“这两个还好?” 皇后娘娘看看点了头。绿遍就叫进一个宫女把瓶子给她道:“不要灌了井水。小心打了花瓶。”宫女去了。 甘棠笑道:“怪道我这趟去了正碰上皇上在湖上游兴见了我邀了我上去。还以为船上还有皇后娘娘。上去了才知道是德妃娘娘。” 这时宫女进来擎着那两支花瓶。芳郊把花枝小心插了进去。皇后娘娘道:“这白花配着青瓷瓶儿倒好看。明儿叫两个人到园里再攀上几枝给太后娘娘、皇上也送去。瓶里插的总觉着比盆里长的更雅致。” 身边几个宫人应了。甘棠便辞去回屋睡下不提。 过了几日有几个管事公公到了皇后娘娘屋里说事一会子去了。 芳郊道:“娘娘不觉得还是让她住在这宫里得好?凡事清楚又便宜。” 皇后娘娘凝眉道:“太后娘娘既说了话也就遮遮眼罢。清袖堂离这儿不远一箭之地眨眼就去了。” 芳郊不再言打一个宫女去了。 甘棠过来皇后娘娘告诉了她。 甘棠犹有不舍道:“究竟这里是皇后娘娘住的地儿我若缠着娘娘让人看着也不象。娘娘若心里有甘棠还允我时常过来罢。” 皇后娘娘笑道:“那样更好。我也愿意有个人儿陪我说说话。不必非得十五那天规规矩矩过来。人多了也不好说话。” 甘棠眼中含泪应了。 皇后娘娘又道:“你既是婕妤在我这边万事可将就着来出去了自要按体制来的。别的都是现成的四个办杂事的公公倒好找身边的宫女要有六个就得掂量着了。” 甘棠道:“我没有见识娘娘分派就是了。” 皇后娘娘笑道:“现跟着你的两个可好?” 甘棠道:“她们很好。只是原是皇后娘娘身边侍侯的本是娘娘暂叫她们去服侍两天再叫我带了出去。甘棠岂不罪过?” 皇后笑道:“权当是我送你的人情就是。” 甘棠笑受了。 皇后又道:“你心里可还看着谁好了只管告诉我我去给你要来就是。” 甘棠道:“我在太妃那边呆了一些时候最与一个唤抹云的相厚还有一个叫夏----”忽地顿住了心道:那小狮子并不是她的来要了里头必有缘故还是再看看罢。 便道:“就是抹云。就是我一个小婕妤娘娘可不要到太妃那边要人遭人嫉恨。” 皇后娘娘想想道:“这个不劳你费心的。另要敬事房给你挑三个好的过来。你回去慢慢收拾待诸事妥当了明天过去就是了。” 甘棠谢过娘娘便回去了。 清袖 皇后又道:“你心里可还看着谁好了只管告诉我我去给你要来就是。” 甘棠道:“我在太妃那边呆了一些时候最与一个唤抹云的相厚还有一个叫夏----”忽地顿住了心道:那小狮子并不是她的来要了里头必有缘故还是再看看罢。 便道:“就是抹云。就是我一个小婕妤娘娘可不要到太妃那边要人遭人嫉恨。” 皇后娘娘想想道:“这个不劳你费心的。另要敬事房给你挑三个好的过来。你回去慢慢收拾待诸事妥当了明天过去就是了。” 甘棠谢过娘娘便回去了。 两个宫女在门外已听了一言半句心里自是欢喜:皇后娘娘虽是执掌后宫连带下头人也能沾些甜头。只是娘娘好时好有时便不好起来下头人也是胆战心惊。季婕妤的位子虽说不长久总有个一年两载的好日子过。 当下欢欢喜喜回去收拾。 次日皇后娘娘遣了两个嬷嬷来领了甘棠一干人过去屋里的东西只拿上衣物再上头赏的一应物件能带的就随身带过去了不能的再让那边的公公过来取了。 清袖堂是前朝婕妤住过的虽不比风坤宫雍容大势倒也清净舒适。公公、宫女已早到了唯抹云未到。 甘棠料抹云必来的。这清袖堂不同于风坤宫近侍的宫女皆近宫住着那芳郊、绿遍等四个近侍是皇后自娘家带来十二侍女中最贴心的就随皇后在宫内住。堂内只一小间是给主子近侍预备可二人睡。 甘棠对藏梅道:“你抽空将被褥带过来就睡在这边。” 藏梅道:“主子还让谁过来?我叫上她一同回去收拾。” 甘棠道:“是以前的一个姐妹午后就准来的。” 果然用了午饭一个姑姑、一个嬷嬷送了抹云过来。 甘棠叫藏梅带姑姑、嬷嬷到下房用茶、歇息这边携了抹云的手坐下道:“太妃愿意你过来?” 抹云笑道:“昨儿皇后叫了邓姑姑去和太妃说。太妃一口应承下来说:‘难得她们一屋里住着过去了也有个说知心话的人儿。’就叫我收拾了来了。” 甘棠笑道:“太妃怕还有别的话罢?” 抹云惊道:“哪里别的话?” 甘棠道:“怕是叫你多回去两趟说说我的言行举动罢。” 抹云红了脸低头想了一会子道:“你既知道还要了我来?” 甘棠摸着她腕上的翠镯道:“我知道姐姐总还能为着妹妹好。” 抹云泪眼婆娑没有言语。 甘棠笑道:“姐姐还戴着这镯子?” 抹云抹了眼泪褪下镯子来道:“也有比它强的还是看着它顺眼。” 甘棠又给她戴上道:“妹妹既有了今天不管还能和姐姐共处多少日子若姐姐愿意妹妹就尽力帮着姐姐完成了心愿。只是如今姐姐也是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思还要酌量着来办。” 抹云泣道:“你都到了这步田地不要再想着我。还是想法子不要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甘棠笑道:“妹妹心里有数的。说给你这些是不要你心里有什么疙瘩。”便叫进宫女领了抹云去看自己的屋子说:“不比太妃娘娘那边都不缺的姐姐先将就罢。” 自此就在这堂里清净住着。皇上间或召了甘棠过去两个月里头总有一两天的。及出了腊月皇后见还没有什么动静面上对甘棠也就淡了下来。 抹云倒是心中万分地祷告:不怀胎那是最好总好过诞下了皇子又不能够看上几眼。 到了春上甘棠取出旧日里攒下的果子核叫公公把院中原有的花木刨出种到别处把杏核、桃核、樱桃核甚记不得名目的都找了各处角落要种了下去。 一个叫郝岭翔的小公公道:“主子这样种下去长出苗来也难开花。即便开了花也难结果。” 甘棠笑道:“你怎得知道这些?” 岭翔羞赧道:“奴才家中原就有个果园打小就在园里侍候这些所以知道一些。” 甘棠思量半天道:“那你有什么法子么?” 岭翔道:“我去和管花木的公公说一声叫他们买上几株顶小的果树苗子也就和打小养大的一样了。” 甘棠叫藏梅拿了一锭银子出来给了岭翔道:“麻烦了人家不好白让人家跑腿。” 岭翔跑着去了。几天就有人送了几株小苗过来。 甘棠一旁看着叫岭翔带着公公种上了。又看看那几个核子攒了这么些时候了不好就扔了出去让几个公公找了几个大些的瓦盆过来还是种上了。笑道:“没有花果就看个青罢。” 情芬 抹云一旁看出意思来别人没在跟前的时候就道:“主子还要想法子上去么?” 甘棠笑道:“什么主子?但凡没有外人在这里还是叫妹妹你还是姐姐。” 抹云道:“那妹妹就听姐姐一句话:这样就很好。” 甘棠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便把身上的病一一和她讲明。 抹云这才明白泣道:“姐姐到底明白了。既如此便帮着你好歹让你见着家里人。” 两人正说话的工夫藏梅进来道:“张婕妤抱着小公主过来了。” 甘棠忙出去迎了进来。 张婕妤笑道:“季婕妤也不常过去忘了姐姐不成?” 甘棠看看随婕妤进来的攸儿笑道:“你整天忙着给小公主摆弄这个、准备那个我去了只有白添乱。也怕你又让我绣这个、裁这个的。好歹躲了这些天还是让姐姐找上门来了。” 张婕妤道:“看你说的。她身上的小衣裳不是你亲手裁的也是你给绣的花儿。我要再说别的就得打自个儿嘴巴子了。” 甘棠抱过小公主道:“又胖了不少呢。” 张婕妤屏退了左右屋里只剩下这两个婕妤主子才笑着说道:“妹妹不知姐姐我自己给小公主吃着奶呢。” 甘棠惊道:“姐姐不怕上头知道?” 张婕妤笑了道:“谁多嘴多舌去说这个?皇上又喜欢她三天两头到我那里看。11111那里的奶婆子也乐得清闲。我又送上了一些钱。就是夜里小公主也是跟着我呢。” 甘棠疑道:“皇上晚上不召了你过去么?” 张婕妤苦笑道:“皇上倒是常过去是看小公主。从我怀胎到今儿皇上再没夜里召见一回了。” 甘棠不知说什么的好只好逗弄怀抱的小公主。 张婕妤见状道:“妹妹不必难过。你也清楚皇上若忘了咱们是我俩的福分。你且把小公主看作自己的孩子也好度日。” 甘棠心里苦面上还是笑着点头。 张婕妤抱过孩子来解开罗衫让她吃奶。 甘棠看小公主吃着有劲心里倒也羡慕张婕妤有个孩子打这光阴。 张婕妤又道:“可是我刚才进来看你门口摆了两盆红栀子花开得正好怎不搬到院里来?” 甘棠道:“好看是好看我嫌它味道香得太浓才让他们放到了外头。” 张婕妤道:“我就喜这花。早上我就叫她们铰下两朵插在头上。就是一会子工夫就又得换了新的。” 甘棠笑道:“姐姐怎不早来找了妹妹?妹妹这边的红栀子花是不萎的。” 张婕妤道:“你又哄我了。哪有不萎的花儿。” 甘棠不言过去打开妆奁盒旁边的一个四方的枣木匣子拿出一支花来道:“把这个送了姐姐罢。” 张婕妤道:“一样的栀子花你的就不一样?撒了观音菩萨的仙水不成?”一边腾出一只手来接了。 细瞧竟是绢花儿。 不免疑道:“你与我一样的身份不论衣食穿戴都是一样的份例我怎么没得过这种绢花?” 甘棠笑道:“不只你没得我也没得呢。” 张婕妤恍然道:“妹妹果真巧手快告诉姐姐怎么做来。我回去了就让她们学这个做。省得把一盆盆的好花铰得不好了。” 甘棠便告诉她怎么裁绢段怎么选丝线怎么把丝线再分了怎么配色怎么入针怎么留隙怎么补齐。 张婕妤哪里这么耐心道:“别的且不用讲了你告诉我这朵花儿费了多少工夫。” 甘棠伸出手来翘了一指。 “一天?” 甘棠摇摇头道:“整一月。光里头的这几根花芯子一根根的打结、挽扣、挑毛就七天呢。” 张婕妤张大了嘴巴道:“亲娘哎竟费这些工夫呢。” 甘棠捧过匣子来让张婕妤看。有单朵的也有并蒂的、一簇的。统共五六种。都是各色的小花儿拿在手中若不是甘棠说了不在意的话还真不知是绢花。 张婕妤拿起一朵茉莉道:“这白花该好做罢?” “更不好呢。得让小花尖子往花芯指着那针上就得留神哪针松、哪针紧。手上一起了汗了就得洗了再绣。”甘棠笑道。 张婕妤道:“怪道你整天也不出去。我都不敢拿了这花去了。戴在头上白玷污了它。” 甘棠将红栀子花插在她头上道:“好看着呢。” 又坐了会子张婕妤便辞去了。 甘棠在中庭看大缸里头的金鱼抹云递上几粒鱼食道:“这鱼倒是泼辣都长这样大了。”忽一只燕子掠过两人眼前飞过去了。 抹云笑道:“这几天老有燕子飞过来不知是不是就那一只。” 甘棠看看在天上盘旋的燕子道:“要做窝呢。” 叫一公公把右耳房的窗户开了道:“那屋里梁上是有个燕子窝的就是不知是不是那窝燕子了。” 午后就有宫女瞧见燕子做窝叫婕妤主子出来看。 只见燕子就选在了正房的檐下。有宫女道:“趁着早拿竿子捅了下来它就不来呱噪了。” 甘棠笑道:“它既选了这个地方就在这儿罢。天天看着燕子飞进飞出地也有些意思。”众人便不再理会。 待几日过去巢做得了竟是一小簸箕似的大巢有四个大燕住了进去。 藏梅笑道:“敢情这燕子也娶上好几个呢。” 甘棠言道:“哪有这种事。多半是一对老燕加上一对小燕也或者是一对两乔、连襟。” 藏梅吐吐舌头不敢再言语。 睡过晌觉刚梳洗了就有公公过来递信:皇上已到了园门外了。 众人忙准备了。 迎了驾甘棠笑道:“皇上今儿不忙?听说前几日有些咳嗽可吃过药?拿了过来么?我拿到后头给煎去。” 皇上道:“一早就喝过了。太医说不打紧。回去再煎就是了。” “那到屋里坐坐罢。”甘棠道“还有一罐梨膏糖皇上含上两颗好过喝上一肚子水呢。” 皇上笑道:“那就可惜了你这满院子的春色了。就在藤架下坐坐罢。” 早有宫人过来拿猞猁皮垫子铺了石凳子上。皇上携甘棠手过去坐下。 皇上看看藤架下顺着竿子长得两棵苗子道:“这竟不是葡萄也不像花藤。” 甘棠道:“只是一棵丝瓜一棵南瓜。” 皇上听了便起身过去。托起叶子来看道:“膳食上也有就是少见这些原木。以后朕得常来看看也能看见丝瓜花、南瓜花的模样。” 甘棠笑道:“若皇上忘了来甘棠见开了花儿就去请皇上来。” 皇上笑道:“一言为定。” 恰巧一只燕子飞了过来只停在屋檐上不肯到巢里去。 皇上道:“这是哪里的燕子呆在檐上不走?” 甘棠手指檐下道:“有它的家呢。” 皇上笑道:“怪道那样理直气壮赖在那里不动弹。准是见了我这个生人不敢了。” 甘棠道:“哪里是因这个。它是见了皇上这么一位气宇轩昂的人让这气势给唬住了。” 皇上笑道:“人人道你有一双巧手还有一张巧口呢。” 甘棠转过脸去不胜娇羞。 春实 皇上又道:“前日我去看荷华的小公主见她头上戴着红栀子花儿竟是你绣的真是乱真啊。” 甘棠笑道:“这只是雕虫小技罢了。随便个人儿假以时日比甘棠好得多呢。” 皇上道:“我有一幅扇面还没想好山水看惯了。” 甘棠会意道:“皇上若不嫌弃让他们送过来就好。只是要好些日子。” 皇上笑道:“累了就歇息不要忙出病来。” “就给皇上绣些活物花草可好?”甘棠道。 “你绣什么也是好的。”皇上眯着细长眼儿看着她笑道。 甘棠让皇上看得羞了低下头去。 皇上道:“辇驾先回去罢。接我回去用膳。” 有公公出去传话皇上与甘棠入屋歇息。 皇上去后甘棠又小睡片刻这才起身。藏梅、抹云过去帮着梳洗。 刚过了端午甘棠身上日益倦怠这天给皇上绣者扇面儿竟斜倚着板壁睡了。 几个宫女不免暗笑忙过去扶着让躺下了。 甘棠睡了一时又醒来问道:“我怎的就睡着了?” 藏梅笑道:“主子这几日睡得越多了身上都有些胖了呢。” 甘棠道:“都说春困秋乏也就这样罢。” 抹云打外头进来道:“皇后请主子过去说话。” 甘棠强打精神让藏梅拧了手巾来擦了脸。抹云捧过奁盒甘棠摆摆手道:“不用了。这样清爽。” 过去了皇后娘娘惊道:“这几天你总没过来我当这春上来人倦怠些。看你这面色怎这样黄?身上倒有些肉了。” 甘棠坐下喘了几口气才道:“可能这两天绣活急了些累着了也说不定。” 一旁邓姑姑瞧了会子凑到皇后娘娘耳边嘀咕了几句。皇后娘娘愣了一瞬便道:“我传了太医过来给你瞧瞧。你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可别闹出什么来。” 又向旁边人言道:“叫太医令过来不要旁人。” 绿遍便出去了。 一时。有宫人来报:“德妃娘娘来了。” 皇后皱眉道:“偏这时候来没眼色。”转念一想笑道:“叫她进来罢说不定有好事儿也叫她听听。” 甘棠也听出了什么心里阴晴不定喜忧参半。 德妃娘娘进来作势俯身给皇后娘娘请安眼睛却直盯着皇后娘娘待皇后因着她的身孕说免。 皇后眼里含笑静静瞧着她。德妃只好使劲弯下腰去施了礼。 德妃坐下甘棠又给德妃请安。 德妃娘娘笑道:“这位妹妹也在呢。难得多个人说话。” 皇后娘娘道:“甘棠身上觉着不对我叫了太医过来了。” 德妃“喔”了一声转视甘棠道:“多半是皇上眷顾得多了累着了妹妹。我如今身子笨重也无法为妹妹分忧。” 皇后娘娘笑道:“德妃不必忧心别伤了胎气。我这几日就给皇上挑些有才有貌的送去你放心就是了。” 德妃脸上就不好看了。 绿遍进来道:“太医令在门外候着了。” 皇后娘娘点头一边宫女将纱帐金钩松了遮了里头。抬过锦屏让甘棠坐于屏北。 太医令进来给皇后娘娘叩头请安。过去坐了屏南。 一宫女抬起甘棠臂膊将袖子捋至肘轻搁在屏边高几锦垫上又覆上一轻罗布。 太医令便搭上两指试脉。片刻甘棠就觉太医令两指轻颤倏忽才平稳了。 甘棠心里也是有数的倒不觉着怕。 太医令收了手复走到堂中站着。 皇后娘娘问道:“这位季婕妤身子有碍么?” 太医令听是位婕妤主子忙朝甘棠这边拜见了道:“主子恕不知之罪罢。” 甘棠道:“还是回皇后娘娘的话罢。” 太医令道:“这位婕妤主子有喜已要俩月了。” 德妃娘娘听了这话摸着自己的肚子心沉了下去。 皇后娘娘却打心里高兴忙叫甘棠回来坐着。又恐她闪了腰叫芳郊过去小心搀扶令绿遍过去打扇别热着又不让扇厉害了恐扇冷了再染病症。 仍是绿遍送太医令出去了。 皇后娘娘让邓姑姑亲自到清袖堂去叮嘱宫女、公公们话要她们务必尽心。 对甘棠带进来的抹云道:“你是甘棠身边侍侯的罢?一定伺候好了不要让你们主子不高兴。那时我是不饶的。日后自有你们的好处。” 抹云道:“谨遵皇后娘娘的话。娘娘放心。” 德妃在一边也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便辞去了。 皇后娘娘眼看她腆腹出去言道:“德妃毕竟老了也该和那两个公主好好享天伦之乐。” 甘棠又和娘娘说了一会子话便告退回去。皇后让抹云好生扶着又唤了两个宫女跟着直送到清袖堂才回去了。 堂里的宫人早知道了都给主子道喜。 藏梅笑道:“怪道外头那两棵石榴树今年花开得好竟应到了这上头。” 众人皆回头看那石榴树一朵朵火红还有并蒂的。有的已带了果子。 甘棠心里有事面上也没有多大的喜由抹云扶着回屋里躺下了。 抹云小声道:“主子想什么吃?我去叫他们做来。” 甘棠想想笑道:“真是有一样。” 抹云道:“什么?我这就去。” 甘棠摇摇头道:“东西不值钱也不费力做来。就是那苹果树上才长出来的小果子。鸽蛋般大酸酸涩涩倒好吃。那还是在家中时后园里一棵老树上见年地长。等不到大就让我们一班人吃光了。如今家里人都进了京那树也不知怎样了。” 抹云劝道:“都是一棵老树底下盘根错节自然要活多少年的。你还是放宽了心。” 甘棠抹抹眼角的泪睡过去了。 抹云出去叫藏梅进来伺候主子要水便去跟几个公公打听宫里哪里有才长的涩果子。 正说着话皇上驾到。 见甘棠睡着道:“朕在外间坐坐。可想什么吃?” 抹云一旁俯言道:“刚才说想苹果树上的涩果子吃了还没出去淘换。” 皇上笑道:“德妃前几年也吃过这个。园里没有种倒是太后那边的雍藻宫有两棵6才人的拈芳堂也有一棵只是小结的果子也少。倒是比雍藻宫近。你先到拈芳堂去找来。” 抹云退出去叫上了一个宫女去了。 皇上见桌上就摆着荷叶边的竹编针线篮子那幅扇面就放在上头顺手拿起来看:上头没有先描上样子已绣上了两三朵明黄的菊花两朵含苞一朵怒放花芯上有两个瓢虫一个使劲抓住了两根花蕊要上去一个振开了淡青的小翅欲飞。 皇上自语笑道:“难为你怎么想来?” 屋里的甘棠听见了就起来了。欲待俯身请安皇上搀了道:“你既有了喜这些俗礼就免了。” 甘棠脸上红了就掩饰着坐了。 一时抹云手中端着托盘打外头进来。揭开布子是十几个青涩的小苹果。道:“都洗了几遍了主子这时候吃?” 甘棠含羞拿起一个轻咬了一口道:“涩涩的倒能提神。” 皇上见了也拿了一个尝了一口道:“这不熟的果子自有不熟的味道。”竟将一个吃尽了。 水落 甘棠劝道:“总是不熟的东西皇上不要吃坏了肚子。” 皇上笑道:“爱妃放心太后娘娘那边还有多着呢。” 甘棠也笑了道:“甘棠哪里是这样的人。若没有妨碍皇上吃多少我也高兴。别说我竟喜欢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吃。” 皇上道:“你还能依着性子吃些这个也是你的福气。” 甘棠知道皇上心里也有不自在不好说什么只拿起一个果子放到他手里道:“皇上再吃一个。” 皇上握着甘棠的手一阵子才放开了。 次日皇后娘娘要人带过话来说要觉着还好就一同过去雍藻宫。 甘棠不好推辞虽觉着有些干呕吃了个酸果子也就好受了。 到了雍藻宫有几个姑姑模样的出来扶着皇后娘娘、季婕妤进去了。 请安毕皇后娘娘指着炕桌上放着的一个剔红插屏道:“前头没见太后娘娘有这样的东西。” 太后娘娘道:“是皇上才叫人送过来。” 皇后笑道:“上头这绿色的是碧玉?” 太后摇摇头道:“是绿冻石。白的是象牙。” 皇后过去摸了摸道:“这两只白鹤嵌得好。意思也好。” 太后面上倒呈现不悦之色道:“哀家竟到了延年的时候了。” 让宫人收了说:“找个地脚儿放着别搁在我眼前头。” 又转视甘棠笑道:“皇后娘娘说你有了喜了?” 甘棠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道:“太医令给把的脉说是有了。” 皇后娘娘瞧着道:“都要做娘的人了还羞答答的。不象有些人见天腆着肚子到园里晃悠。” 太后娘娘知道她是拿德妃说事道:“说她作甚?白玷污了你的体面。她就是生出十个皇子来也没有一个太子。” 甘棠心道:那我呢?德妃原是宫女的出身和我一样。仰仗着皇上不过那阵热乎劲儿过去了也就像平常的人一样了。仰仗着皇后娘娘也是这几个月罢了待生产了便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多活一日也是碍人眼罢了。 皇后娘娘听了太后的话并不言语看看甘棠。 甘棠知道自己在她们不好说话便起身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说着话儿我到后园中略散散。” 太后笑道:“也好。叫她们给打着飞虫子别钻到衣领里去。” 皇后一边也说道:“拿上一个家什你喜欢那涩果子叫她们摘些。” 太后又叫身边跟上两个人一个穿着湖绿的绸裤一个竟是去了的贤妃娘娘的抱锦。 到了后园虽还是春里甘棠觉着有些晒着眼便在一八角小凉亭里坐着叫藏梅及那个太后的宫女去树下摘果子。 待看不见她们二人甘棠转头对抱锦笑道:“抱锦姐姐还记得我?” 抱锦双膝跪下哭道:“知道早晚有人来问我却是你。你如今成了主子了有话就说与你听。” 甘棠忙叫抹云扶起她来道:“你有话等到了我那边再说就是。这是哪里?还不擦了泪去。”又见她脸上胭脂让泪冲开了就叫她回去了道:“就说我想口茶喝了。” 抱锦抹着眼去了。 抹云拿把撒扇微微扇着赶虫子。道:“这就是那个告了贤妃娘娘的抱锦?” 甘棠点点头道:“你看她怎样呢?” 抱锦思量了一会子道:“看她脸上该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 甘棠笑道:“你看谁是那小人呢?不过都是为了挣条命。” 抹云听了兀自站在那里想事。 藏梅已提着个小篮子过来笑道:“专拣小的来摘。那个宫女还说‘你们主子要生个皇子了’这样喜欢酸口。” 后头的宫女也过来手中还捧着一把。 几个人自在园中说笑。那边太后、皇后则又是另一番话了: 太后道:“德妃快临盆了罢?” 皇后不屑道:“我懒怠问这事自有内侍房的安排。” 太后道:“也是德妃不足为虑不然就要给内侍房垫话了。” 皇后知道她的意思道:“娘娘放心待甘棠这胎下来。我收了自己膝下她们那一班人也就灰了心了。” 太后忧心道:“你可知她是怀了男胎?” 皇后道:“太医令说再过些日子。再说还有几个年纪轻的也不只靠着她一个。” “你也细心些听着皇上对她也恩厚。待她翅子硬了小心闪了你这娘娘。”太后眼睨着皇后道。 皇后道:“别人与我争宠我自然要想了法子压她下去。她?到时候自己就喘够了气儿去了。若死不了再送她一程。” 太后道:“到时务必要干净不要给人留下话把子。”又道:“倒还有一件事问你前头----”正巧看见宫人搀着甘棠进来。 太后、皇后便笑道:“果子可口?酸杏也快下来了。” 甘棠亲捧上一盘果子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也尝尝?” 太后摆手道:“我怕酸不敢吃。” 皇后也笑道:“也就你喜欢吃这口都拿回去就是了。” 甘棠笑道:“太后娘娘不要心里舍不得秋上吃不着好果子了。” 太后道:“种上那几棵树不过贪恋看枝苹果花儿与花树上开的花儿是不同的。” 晌午这婆媳们就一处吃饭。饭毕太后娘娘照例去佛堂颂经皇后娘娘与甘棠便回去了。 甘棠进了清袖堂见多了几个公公在中庭迎着。便道:“敬事房又叫了人过来?” 有个便道:“皇上说季婕妤吃膳房传过来的饭菜怕半路上冷了坏了肚子。叫敬事房挑了我们三个过来伺候主子的饮食。过后再回去也不算违了宫律。” 甘棠点头便进去了。 皇后娘娘回了凤坤宫刚坐下。雍藻宫就遣了人过来。 皇后道:“太后有话?” 那宫人道:“太后娘娘说你这边有个叫‘攸儿’的若还是平常的宫女就叫她到太后娘娘那边伺候罢。” 皇后娘娘道:“太后怎知道她?刚才怎么不说?” 宫人道:“太后也是才想起来。打我过来说这几句话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皇后思量了半天也想不出来道:“也不是多么得心的人儿只是如今不在我这宫里早给了旁人了。过了这些时候倒想不起是在哪处。等我传了乔姑姑过来问明了叫过来就给太后娘娘送过去。” 那宫人便回去了。 皇后就叫身边的人到张婕妤那边传攸儿过来。 一会子攸儿进来了。给皇后娘娘请了安就束手站在那儿。 皇后娘娘温和地笑道:“攸儿在婕妤那边还好?” 攸儿恭敬答到:“回皇后娘娘话攸儿好。婕妤主子人和气对下头人好。” 皇后娘娘点点头道:“你如今在那边管着什么事?” 攸儿道:“先是做些杂事现在给主子绣绣缝缝也跟着出去。” 皇后笑道:“倒好你也是那手巧的人儿。才先你是绣房里头的人是整日绣花还是也有空出来走走?” 攸儿道:“在屋里的时候多有时候也听差遣到各处去送绣活。” 皇后娘娘颔道:“这样说来你也能认识几个宫里的嫔妃娘娘了。” 攸儿听了此话暗暗思量道:“给这些主子、娘娘的绣活姑姑多亲自领了人去。我就给稍平常的小主子送过东西。” 皇后娘娘听她这样说话索性道:“你可和如今的太后娘娘有渊源?” 石藏 攸儿心中一紧答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攸儿前头连个婕妤主子也是鲜见的。哪里能有荣幸拜见太后娘娘。” 皇后娘娘见问不出什么二则太后也算自己的娘家人里头真有什么大事也不会背地里捅自己的暗刀子。 便道:“太后知道了你要你过去服侍。你可愿?” 攸儿心里千思万转心道:在张婕妤那边也不常见到皇上。偶或见了皇上全然已忘了自己当日给他斟酒的那回拿自己当平常人了。既如此就去吧。前头与太后有过交结过去了自有一番道理。 便道:“攸儿一个奴婢万事听凭娘娘做主。” 皇后娘娘道:“你且回去不必声张。我自遣人过去唤你。” 攸儿便退出去了。 芳郊、绿遍伺候皇后娘娘换了衣裳卸了钗环她便歪在床上想事片刻也就睡了。 次日皇后娘娘便遣了乔姑姑挑了一个宫女去调了攸儿。张婕妤虽因着季婕妤的几句话对攸儿另眼看待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也就随她去了心里也不想别的。 恰巧甘棠这日觉着身上还爽快便与抹云、藏梅到张婕妤那边说话。 见寻不到攸儿甘棠便问:“那个攸儿怎不在屋里?” 张婕妤笑道:“看我竟忘了和你说这档子子事。乔姑姑领了一个宫女过来换了攸儿去了。” 甘棠一惊道:“说调她去哪里?” 张婕妤见她这样也惊了道:“我也没问。看你竟这样了我叫人过去问乔姑姑罢?” 甘棠也觉自己不妥遂笑道:“是我性情急躁了。只是想问她针线上的话不在也就罢了。再问别人就是。” 张婕妤还待问的有嬷嬷抱着小公主进来了张开两手要娘亲抱。 甘棠看着她们娘俩的耳鬓腮摩的样子心里倒也想起了许多事眼角就流下泪来转过脸去偷着抹了。 张婕妤也看见了便遣了屋里人出去低声问道:“你可做好了打算?” 甘棠道:“姐姐说什么事?” 张婕妤冷笑道:“妹妹与姐姐是一样的人把肚子借给人家罢了。对姐姐还有说不得的话不成么?” 甘棠见她如此说话便道:“妹妹还有不知的吗?只是又能怎样?若菩萨可怜就让我也生一位公主;若不怜惜叫我跳到火坑里去我也只好走那一步。” 张婕妤几步出去叫两个宫女到大门外守着“要有人来说小公主撕闹了半天才睡了。”又让别的人到偏院里歇着才回来。 握着甘棠的手道:“姐姐定要生个皇子才好。” 甘棠笑道:“姐姐说这话是甘棠哪里惹怒了姐姐?” 张婕妤道:“你与我不同。皇上对你处处眷顾可见对你自有一分情义。我也就靠了小公主能见上皇上几眼。好歹和我说句话也是句句离不得她我还奢望什么?你还是好好谋划不要让皇后称了意。有了皇儿再封了妃俱事提防不让皇后捏了你的错处皇上又宠着你也就苦尽甘来了。” 甘棠心道:你诸事想得周全不说自己的病单说那皇后岂是揪了错儿才下手后头又有太后站着。 言道:“甘棠谢谢姐姐为妹妹盘算只是听天命罢。我没有靠山单指望皇上他心里还装着多少人呢?走一步看一步罢。到时候就和姐姐商议。” 张婕妤见她这样柔弱多少话也是白讲叹口气也就不说了。 又坐了片刻甘棠告乏回去了。 走在路上对藏梅道:“你倒去找往日的姐妹们随口问问那乔姑姑到哪处了。一块过来的姐妹好歹知道去了哪里心里有数。也别说是我让你问。” 藏梅去了抹云扶着甘棠回了清袖堂。见种上的苗子都了小叶两人心里喜欢便叫宫人搬出竹榻在阴凉处躺着看这青色。 抹云在榻下凳上坐着做着针线陪甘棠说话:“主子要找了攸儿过来么?” 甘棠看着榻旁小杏树的叶子道:“我前头是这么想来只怕攸儿回不来了。” 抹云不明白道:“有什么?不过是个平常的人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句话也就叫了过来。” 甘棠道:“我也几年不和她一处了想来人大了心也大了。日后也就明白了。” 过了会子藏梅回来了言道:“主子托付的事倒好打听乔姑姑领着到雍藻宫去了。” 甘棠初闻此言倒还心宁。只是一路思量下去竟全身冷。还是自己宽慰着:攸儿那样的可人儿倒不至于。心里稍定还是有一丝疑惑。 在榻上辗转未曾闭闭眼。 过了几日雍藻宫那边遣了两个人过来送果子。甘棠特叫她们进来说话正是抱锦并一个嬷嬷。叫藏梅带了嬷嬷下去喝茶又叫抹云给抱锦搬了凳子坐。 抱锦抹着眼泪开始说起来:“我们娘娘有一个掐丝黄玛瑙的挂瓶平日都好好地挂在墙上有时娘娘喜欢了也插上几枝新鲜花儿倒上水。虽不比别的到底是皇上亲雕的送了娘娘说娘娘就如那块黄玛瑙里头的一颗水珠儿一般娘娘就也极爱不插花的时候也倒进水去怕里头的水没了。” 甘棠这才知道了怪不得当日里自己疑惑只是没问这些。 抱锦接过抹云递过的手巾擦了泪又道:“就是甘棠不、是婕妤主子去了太妃那边去了后一日我看瓶里的水少了就禀了娘娘知道搬过矮凳子端了水想给灌上。就见瓶上裂了一道口子忙告诉了娘娘娘娘也害怕叫我取下来看。没想小心翼翼取了下来还未到娘娘身边已经裂开来掉到地上碎成了几块了。我只跪在地上哭。娘娘也急眼可一时也找不出使坏的人。原想着叫娘娘的娘家人在外头好歹淘换个一样的来。黄玛瑙常见唯里头有水的难找找到一两块里头的水珠子不是大了就是小了总是不顺意。总过了好些日子才得了一块雕成了挂瓶送了进来。不近前细看倒也看不出来。娘娘这才放下了心。没成想那天皇上过来直奔了那挂瓶瞧了片刻一语不讲就撂下娘娘起驾走了。就听别处的娘娘、主子传言说贤妃娘娘恼怒皇上不常到翠微宫来把挂瓶摔碎了事后又做了假的挂上了。娘娘性子倔不愿到皇上面前辩解只道皇上不会信谗言。又一日几个公公到了翠微宫后园里只挖了两处就掘出了挂瓶的碎块包了就去了。娘娘坐在宫里也不流泪只说了句‘恩爱了这几年也就这般下场’再不言语。后来就颁了旨废了贤妃的名号贬为贵人迁出了翠微宫。原宫里的公公、宫女都散了娘娘强留下了扶素在身边又要我姑姑们再不愿只拨过两个小的跟着。就叫我到了雍藻宫。再见到前头翠微宫里姐妹就讲是我从中坏事。奴婢虽说到了雍藻宫可也是上头安排我又怎样?只是再辩不清。只想着等娘娘好了就再把我要过去也还了我的清白。后来娘娘却薨了我也灰了心。既见着了主子你好歹也是上头的人了你倒说句话抱锦可是那样的人吗?”说罢哭得再坐不住跪在了地上。 伏涌 甘棠听了顿时明白贤妃为甚失宠于皇上多年的蜜义因着一个黄玛瑙挂屏就散了。 待抱锦哭够了甘棠劝道:“既已这样你也不要伤心过了贤妃去了已是回不来。叫人瞧着也说你拿巧。” 抹云一旁道:“回去就说你失手把婕妤一个盛果子的碟子打了眼睛揉成那样不好就到太后眼前去。” 抱锦哽咽道:“不怕的今天不该我当值是碰巧那宫女身上不好了找了我替的。” 那嬷嬷上来抱锦便跟着回去了。 抹云道:“竟是谁嫁祸了抱锦呢?” 甘棠眼望他处幽幽说道:“你倒是猜来我看看。” 抹云沉吟半晌道:“是太后罢?” 甘棠笑道:“自是太后了。抱锦和太后没有什么牵扯巴巴地把人要了去满宫里瞧着给谁看呢?” 抹云又道:“那又是谁通风报信呢?” 甘棠道:“太后把谁叫了去了?” 抹云惊道:“竟是她么?素日里听主子说的她竟是水晶一样的人儿怎做出这般下作的事?” 甘棠想想笑道:“可是她的心愿大也是无奈。这红墙大院里头谁不是为了自个的事?人人都有一份心思罢了。” 抹云道:“那张婕妤倒是为了主子好那样地劝主子。” 甘棠笑笑道:“你在太妃那里也呆了一些年了竟还不能琢磨人的心思。” 抹云看着主子心犹不解。 甘棠道:“她恨着娘娘呢。把她一家子人挟持着防她半途有变。好歹遂了心愿自然要想法子还了这笔帐。她是不指望了自己撺掇了别人上去乐得一边隔岸观火。再怎样也烧不到自己身上。” 有宫人进来说内务府公公把夏天衣裳的分例送过来了。甘棠点头向抹云道:“你去点收挑几匹好看的拿进来我看看就够了。” 抹云应声出去。半刻回来后头跟着几个宫人将六七匹纱放在桌上。 抹云笑道:“素纱、云纱、闪色纱、织金纱、遍地金纱、织金妆花纱各三匹。我挑了这几样颜色素淡的主子瞧瞧。” 甘棠起身过去摸着一匹绿妆花璎珞裙纱道:“这个倒是素净就是颜色老了些。” 抹云笑道:“还有一匹粉的。”叫人取来看。 甘棠看了笑道:“这个好些做衫做裙都好。只是缺披帛的料子。” 抹云道:“那公公们说披帛的纱要等松江那边的贡物。还要两三天。” 甘棠笑道:“余下的你们挑舒心的也做上两件放着还要瞅天好天孬的出去晾晒。只是只在这里穿穿出去了还要换上平常的衣裳省得人家闲话。” 她们堂内堂外的得了信儿忙进来谢了主子自去挑选。 甘棠对抹云道:“你既喜欢这些从里头拿上就是。” 抹云笑受了。挑了两匹拿回房去又让藏梅来挑了。 藏梅笑道:“主子也忒大方了把自己分例上的也给了我们。” 甘棠笑道:“这就亏待了你了。想你在凤坤宫那边什么好的没有穿过。” 藏梅道:“皇后娘娘倒也愿意打扮我们下头人只是总想给什么就给什么好歹穿上了中意不中意的皇后听不得一个不字。有一回给做了衣裳一个叫喜穗的好几天没上身穿皇后就嫌她心大了打她到小膳房专管烧火。每日里累死累活的管事公公也没有好言语。” 甘棠笑道:“这才几天工夫竟说皇后娘娘的不是等我在娘娘面前给你告上一状你就等着提铃罢。” 藏梅伸伸舌头捧着两匹纱下去了。 一月夜德妃诞下皇子皇上龙心大悦这日来到雍藻宫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闲话。 太后道:“德妃身子还好?路远哀家也不想动。” 皇后转向皇上道:“这两日我也忙这宫中事务未及过去探看皇上是每日过去几趟自比孩儿清楚。” 皇上笑道:“她还好。说诞子前夜做了一梦:漫天星斗忽一轮红日跃出云海星斗都不见了又听见公鸡啼晓。” 皇后撇嘴道:“我母亲诞我二弟前也做了梦:一无角白龙与一大蟒相斗龙胜化做红日直奔到我母腹部。我二弟自那年从马上摔下在床上躺了几年了。” 太后道:“这种奇梦有真做的也有为着事诈称的何足称奇。” 见皇上面色稍变太后又道:“这德妃也是有福给这宫里又添一丁。” 皇上便道:“德妃已诞两位公主、一位皇子是否该擢升皇贵妃之职?也好帮皇后处置宫里繁琐事务?” 皇后向太后看了一眼太后与之对视一眼笑道:“这倒是好事。宫里也多时没有进行这样的册封大典正好借喜事儿热闹热闹。” 皇上听了只当十分有八分准了面上便呈喜色。 太后又道:“只是一件皇上还要自己拿主意:自古为着刚落地的孩子康健能顺顺溜溜地长大成*人莫不想法子不把太多的娇宠添了他身上。前头夭了两个谁敢说不是我们做错了一步?照我的意思册是册只等他长大了立稳了脚跟子皇上但册无妨也不用来问了我和皇后商议就是。若皇上还是想册就册。哀家也不说别的皇上自己裁夺便是。” 皇后听见太后前头几句话本就坐不住了几欲张口反驳。待听了后头的话才舒了心。笑着听太后一句句说。 皇上此时也没了主意太后句句在理夭了的两位皇子落地时也是身子好一个未到两岁没了一个是五岁上。 皇后见状道:“德妃确是德才兼备又是有福之人臣妾自叹不如。皇上若没了正主意倒是回去问问德妃她是想先换了金印还是顾虑着别的日后再册。” 太后笑道:“皇后说的极是。毕竟是她的骨肉自比我们一干人清楚。” 皇上心里清楚这太后、正妻是不想册的倒把这船舵扔了自己。 闷闷回去了。 过了几日皇上去看小皇子便向德妃提及此事。 德妃深恨两位娘娘阻着自己又不好说别的只向皇上泣道:“皇上但凡对我有情不要忘了方才的话。待孩儿长大必要册封了臣妾以后也好给孩子名分不让他人欺负。” 皇上也觉有愧好言相劝一番指前朝有事去了。 德妃犹自愤恨不已暗自思量。 甘棠每日在堂中或走走或坐或躺到了十五就过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那边早话年纪大了耐不得烦除大日子里不让众妃嫔过去。 虽每日里头皇后娘娘遣过几个稳婆子过来和甘棠说些注意的事情隔上几日有太医过来请脉。甘棠还是愈加思念娘亲。 这日手中攥着娘亲的玉耳环不免又落下泪来。 抹云劝道:“主子还是往好事上想想待产下了皇子封了皇妃家里就能过来人了。再等几月就是了。” 甘棠苦笑道:“我是怕等不到几月啊。” 抹云惊道:“主子觉着身上不好么?” 岔子 甘棠摇摇头道:“倒还好。要有什么岔子早让太医用上药了。就怕天冷了就不好了。” 抹云急道:“照主子的日子那时岂不要坏了事?” 甘棠慢慢言道:“那就只好另打主意了。” 抹云道:“不妨找皇后娘娘说说去。” 甘棠笑道:“让娘娘为我破这个例好比登天。我已然有孕皇后厚待于我也就是给人看看。”转视窗外道:“那南瓜大了些了。” 抹云道:“是呢。一天天见长了。” “你去给我找把尖头的刀子过来。“甘棠沉声说道。 抹云疑道:“主子要做什么?万不要莽撞。” “好歹到了这天我怎会让自己受过的苦毁于一旦?拿来就是。”甘棠笑道。 抹云出去叫个宫女到小膳房取来剔骨尖刀。甘棠擎刀在手道:“不知好用否。”便起身出去。抹云也忙跟着到了中庭。 甘棠站在瓜架之下抬头看着架上缀着的几个扁圆的南瓜。 抹云放下心来笑道:“主子心急了。要过了夏天才好呢才这样大。” 甘棠道:“这就大了呢。” 待要伸手上去又怕动了胎气便叫了两个公公进来令其小心将瓜架拆了几根竹竿卸了两根瓜蔓下来上头有三个小南瓜拳头大小。 甘棠拿刀在上头试了道:“虽尖却是扁的。取个尖头的金簪子过来。” 抹云不明就里还是回屋里开了匣子拿了一根小簪头的簪子过来。 甘棠接过略想片刻便在瓜上轻轻划刻起来。待甘棠刻完了抹云小心捧起来看竟是一七言律诗: 雨打残花重云重咽管弦。 小燕檐下避湿羽老燕怜。 盘桓叠石边犹待家书至。 残妆懒卸罢辗转清泪眠。 抹云道:“主子写来给谁看呢?” 甘棠笑道:“有心人自会看无心人指给他看看了也是白看。” 又在另两个上划写: 一绝句:风冷鹊声啼天高花影静。 孤灯残月硬却念依怀暖。 一曲“望江南”:着锦罗徘徊婵娟下。千般娇呼终不见空落伊人心更愁。眉皱思不休。 抹云问道:“皇上要来了就给看么?” 甘棠道:“那反而费了我的工夫。叫他们休整好了把这几个先放叶子上头不要让人瞧见了。” 抹云便吩咐下去甘棠回屋歇息。 到了晚上皇上也没有过来找甘棠叙话。甘棠觉着无趣便出去散散。远远瞧着几个男服打扮的人跟在几个公公、宫女后头往凤坤宫那边过去。 藏梅一旁道:“后头跟着的是太医院的人。皇后娘娘竟有恙么?这样天色去叫太医过来不平常。” 抹云笑道:“你还不知这宫里的娘娘们无病还要一天两顿地进药若真有一点子头疼脑热更要咋呼得所有人知道她的娇贵身子。这皇后也是一样。” 藏梅笑道:“听着倒像姐姐是凤坤宫里出来的我反倒是外行了。” 一干人都笑了。 次日一早正是十五抹云、藏梅搀着甘棠后头又跟着两个宫女捧着纨扇、手巾等物往凤坤宫这边过来。 凤坤宫外头竟停着皇上的玉辇宫门外肃立着十几个公公。 见甘棠她们过来有凤坤宫的姑姑迎过来道:“请季婕妤先回去皇上过来与皇后娘娘商议事呢。今日的请安就免了。” 又有几位娘娘、主子过来见状撇撇嘴便回去了。 甘棠便与张婕妤一同回去。 张婕妤道:“几天不见妹妹这身子已显了。” 甘棠面上见红道:“这还是新做的一条裙子那些眼见着瘦了些。” 张婕妤笑道:“咱们这位娘娘不知又要闹什么了皇上连正经的大朝也放下了这样早的过来。” 甘棠心里也是疑惑拿不准皇后这样劳师动众所为何事。 回到清袖堂闷闷坐着叫藏梅拿过琉璃罐子来看。 藏梅道:“这喜子有心呢每每不知爬去了哪里还是再回来。” 甘棠道:“这是它的聪明知道这里是它的好地儿别的大虫子犯不着它。又长了一些了。” 藏梅笑道:“脚还是短短的身子倒像粒大豆子。” 甘棠虽有时闲了叫她们给拿过来看一眼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道:“难得它的忠心还在这里。再过了这年明年惊蛰之时不知我还在不在了它再回来也就看不见旧主了。” 藏梅劝道:“主子怎么这么说。主子宅心仁厚该是吉人天象谁知道后头的事呢?” 甘棠摇摇头不语。 刚吃了一点点心外头宫人进来道:“皇上辇驾往这边过来了。” 甘棠便起身对镜抿了头抹云给整了衣裳又给披上了披帛。 几个人到了堂外辇驾已停下了。甘棠欲跪皇上已过来笑道:“你身子重了以后就免了这俗礼。” 进了堂内皇上还是在瓜架下坐了与甘棠说笑。 甘棠见皇上这般好兴致笑道:“皇上必有了什么乐事说出来也让甘棠乐乐。” 皇上笑道:“真是有一件大乐事不止朕要乐满宫里都要乐呢。” 拉着甘棠的手道:“朕的皇后娘娘有喜了。” 甘棠迎面正对着大太阳刺眼得很不免闭上了眼睛身子稍晃拿手遮住停了一会子才道:“如今日头就这样毒了晒得人头晕。” 皇上忙道:“还是到屋里说话你身子未免弱些。” 宫人过来扶甘棠进去了。皇上又陪着说了一会子话道:“得到乾熙宫议事。”起驾去了。 抹云见主子精神不好便搀着到床上靠着坐了。 抹云知道她心里的事道:“主子且宽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甘棠笑笑道:“你倒说皇后是个怎样的人儿?” 抹云想想道:“任性、跋扈就是办事不缜密。” 甘棠笑道:“也是太后在后头撑着提携。虽皇后已身怀有孕必想到我这个多余之人只是太后定会有顾虑。我还能过几天消停日子。只要别再别处出了什么岔子咱们还能一处呆着活几天呢。” 抹云便闷闷的。 过了几天甘棠过去给皇后请安。 外头传话的宫女就不大待见这位婕妤主子道:“皇后娘娘刚从外头散了回来想必正歇着季婕妤还是再来。” 甘棠不原和她们呱唣便欲扭身回去。 藏梅过去拉了那宫女一边去嘀咕了几句那人便勉强道:“上头传了话我们就只好拦着。我再进去问问管事姑姑季婕妤先候着。” 大日头底下凤坤宫外头也少树木遮挡虽有宫人撑了一柄罗伞还是不管用。抹云让甘棠到叠石旁岸子上坐坐甘棠笑着摆摆手道:“我倒觉着身上凉呢。”让打伞的宫人到了一边自己更是露在日头底下晒着。抹云见甘棠额上已冒了汗了面色不见泛红反没了血色。 宫女出来道:“皇后娘娘请季婕妤进去。” 甘棠叫藏梅阴凉地里候着手搭在抹云胳膊上慢慢进去了。 拜见了皇后娘娘赐了座。甘棠挪过一步去身子晃了一晃差些跌倒抹云忙扶住了坐下。 皇后也是身靠在板壁上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谈笑 甘棠稳稳心神才道:“都一月了晚上睡不宁总要醒来五六次一觉也就半更。竟像要犯了那病根儿似的。又觉着不象。前头病好了太妃娘娘叫太医给号了脉看了说是无了妨碍。后来来了这宫里皇后娘娘还叫人看了我才心安了。这好长的日子了也平安得很。若赶上这时候再犯了肚里又有孩子真不知要该怎样?”眼中簌簌落下泪来。 皇后道:“我说你一进来就那样的面色实在不如以前。你放心我让她们叫了太医到你那边看看。该是无妨碍的你放心。” 甘棠道:“逢上皇后娘娘大喜了实在不想来让皇后娘娘心烦。娘娘身上觉着还好?太医怎么说?” 皇后笑道:“也没觉出怎样都几年了竟这样了。皇上心里喜欢我也是喜欢。” 甘棠笑道:“皇后娘娘诞下了龙儿来日再封了太子入主东宫那才要普天同庆呢。” 皇后笑了道:“那都是说不准的事儿说这些还早呢。” 甘棠慢慢站起身来道:“虽说我前头那病不着人的娘娘身子如今更是金贵无比我先回去了。娘娘要是闷了再叫我过来说说话儿。” 皇后笑道;‘也好。你回去这就叫太医过去。” 甘棠告退回去出了宫门。恰碰上尚才人带着两个宫女过来。 尚才人微欠身道:“给婕妤主子道安。” 甘棠笑道:“姐姐多礼了。这是到哪里去?” 尚才人道:“皇后娘娘大喜了遣了人过去找我来说说话。姐姐冬上就临盆了吧?” 甘棠道:“不到呢。总得过了年再一些时候。” 尚才人笑道:“咱这宫里真是喜事连连先张婕妤一位公主再德妃娘娘一位皇子你也有了紧着就是皇后娘娘。皇上、太后娘娘终可松了一口气有了嫡出的皇子王公大臣们也再不必在朝堂上争辩了。皇后前头还为着让皇上有嫡出的皇子焦头烂额想了各样的法子真真是白费力了。” 甘棠笑笑道:“都说姐姐有才辩今听了这一番话果真是的。姐姐虚怀若谷无时无刻不在为国家社稷而担忧等姐姐若有了皇子肯定能将之谆谆教诲将来出人头地是有盼的了。” 尚才人知甘棠是指自己侍奉了几回皇上肚里却无动静。心道:她哪里知道我。等风平浪静之时那时才看出我的本事。 远远瞧着是德妃娘娘过来了。两人都不愿与之交言便都住了话甘棠回去了清袖堂尚才人进了凤坤宫。 皇后娘娘刚给尚才人赐座外头人报:“德妃娘娘请见。” 皇后皱眉道:“才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不让人清净。” 一时德妃娘娘缓缓扭着腰枝进来了因好长日子没有过来了给皇后娘娘请了跪安。娘娘赐座。尚才人起身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娘娘笑道:“远瞧着就像是你。那个是谁怎看见了我都走了?怕我不成?” 尚才人笑道:“德妃娘娘一贯待人谦和何来‘怕’之说?皇后娘娘招我过来说话急急过来碰上了季婕妤就问候了一句。怕娘娘等着忙进来了。” 德妃娘娘道:“原来是季婕妤。瞧着走起路来的样子那肚子像个小子呢。” 皇后娘娘笑道:“没想到德妃还有这本事呢。你倒看着我怎样呢?” 德妃看了半天道:“皇后娘娘这身子自是我们不能比我这肉胎凡眼看看别人也倒罢了。待娘娘的龙胎诞下到时定是普天同庆。” 皇后娘娘笑道:“说不准是个公主呢。” 德妃娘娘道:“即便是公主也是人常讲的:先开花后结果。皇后娘娘等着就是了。” 皇后笑道:“那日皇上过来也是惊喜呢。都这几年了原想着是我没福了竟唬了我一跳呢。那太医令也说难得亏着调养了。待诞了这胎以后也就好了。” 德妃娘娘拍手笑道:“皇后娘娘这是晚来的贵子啊。到时掌了玉玺皇后娘娘才是天底下最尊贵之人呢。” 皇后娘娘见尚才人在一边不说话问道:“尚才人方才在外面和季婕妤说了什么?” 尚才人道:“说她肚里的孩儿呢。说是要明年才生呢。” 皇后娘娘道:“是呀比我要早好几个月呢。” 尚才人笑道:“季婕妤好命又讨人欢喜。皇后娘娘、皇上还有太后娘娘都宠着我是不能比的了。” 皇后娘娘道:“皇上喜欢她的手巧。你见过张婕妤头上戴的花么?是她一针针绣的那绢花哪里比得过呢?” 尚才人笑道:“改日我送她些钱收了我这徒弟学上一招半式的给皇后娘娘绣一朵黄牡丹戴。” 皇后娘娘笑道:“你绣了来我只好挂在墙上看着戴上了白让人说艳过了头。” 尚才人道:“皇后娘娘艳压群芳谁会与娘娘争艳呢。” 德妃娘娘也说了几句道:“怕奶婆子抱了孩子过来先回去了。”便告辞去了。 尚才人道:“平常德妃不常过来这是怎么了?” 皇后笑道:“她这是好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记起了这宫里还有位正宫娘娘。” 尚才人道:“德妃那是不知什么糊住了心了现在明白过来。” 皇后言道:“你倒好眼里时时有我。” 尚才人道:“我不好呢。要不皇上每每到我那边坐坐片刻就走了。” 皇后娘娘笑道:“你才学好皇上就喜欢这样的有你的好日子等着就是了。” 尚才人喜了起身给娘娘作揖道:“一芥才人奴婢一样皇后娘娘这样疼顾一定尽力忠孝于娘娘。” 皇后娘娘道:“什么忠不忠的。我既喜欢你你还是给皇上生下一男半女的将来也有个依靠防备。” 尚才人道:“什么依靠?皇后娘娘的一句话就全顶了。我不靠什么皇后娘娘别撵了我去就行了。” 皇后笑道:“怎么说上撵了?你这样乖巧我要留你身边说话呢。” 尚才人怕娘娘倦了便告退走了。出得宫来心道:皇后既已自己有了前头的夺子之法自然没有了。皇上对自己还不上心不常召了过去倒合我的心思。如今也得去问问该喝什么能怀上一个就好了。有了主意一刻也不愿等的回去打了人去问。 这边甘棠躺在屋里歇息。抹云恐她中了暑气正巧小膳房里预备了扁荷粥让宫人端来了一碗。 甘棠舀了两勺吃了道:“用的是冒尖的鲜荷叶要是稍大些味道更清。” 抹云便扭头叫屋里头的宫人去传了道:“主子要睡些时候先不要进来。” 甘棠吃完了凉汤面上好看些了。 抹云道:“主子方才那样皇后就信了不成?” 甘棠道:“哪能呢。所以要派了太医过来瞧瞧。我也确实这几天身上觉着倦不似以往。” 便歪在床上睡了些时候待醒过来太医便来了。 宫女忙了起来拉起帷子设上锦屏搬椅子置高几。 号了脉抹云便问太医怎样。太医道:“婕妤主子脉沉细弦滑胆热肝郁脾虚不运津伤饮留。不妨的服几剂柴胡桂枝干姜汤就愈了。” 诗思 甘棠在内问道:“无别的症么?” 太医略顿了一下道:“小医未诊出别的症候。” 抹云便叫两个宫女送太医出去了。 甘棠与抹云相视笑笑道:“又是皇后娘娘的一只家狗。”抹云笑着眼里有了泪了。 太医去了凤坤宫。皇后问道:“确实不适么?” 太医道:“有些虚症开了药了。从脉象上看又有些沉弱倒是该马上调养的。” 皇后笑道:“先养好现在的病再说别的。” 时正万物繁茂之时槛寿堂终也有了一丝生气。 老嬷嬷跟着向夫人来到后堂看盆里的花花草草。 向夫人道:“今年长得倒好。你看着有用的赶着日子收了不要误了时候。” 老嬷嬷道:“是夫人。”又言:“前头桐香那丫头叫人来问再吃剂药好能有孕。怎么处置。” 向夫人笑道:“她既前头有了那一遭了还想有孕?天底下那好事都到了她身上不成?” 凝眉思了一会子道:“你且包上两剂药给她就是了。好歹糊弄过这些日子。本想着她和甘棠两个能一人怀上一个将来也好有个防备。她既知道了我就想着在皇后那边多一个人也是好的。甘棠已是有了就不少她那一个了。比桐香有了要好好过将来再去费事前车之鉴呢。” 老嬷嬷点头又道:“甘棠那丫头的身子不知怎样。” 向夫人笑道:“她既不过来就是好的。听着桐香的话甘棠竟有些宠了。看来我还是有点眼力的。只是皇后竟有了孕了这倒是让人想不到。” 老嬷嬷道:“再加上那个不可一世的德妃夫人不怕甘棠会遭祸么?” 向夫人笑道:“遭祸?谁遭谁的祸?咱们叫甘棠过去不是为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不好就是她的能耐了。好了到时咱省些气力。坏了宫里那么多的嫔妃拢过一个来谁不乐意呢。” 老嬷嬷道:“那件事夫人还不去行么?” 向夫人言道:“成败在此一举自然要极妥当的时候。恐怕还要用上前头宫里的两个妮子。”老嬷嬷点头。 向夫人摸了一把头上的汗道:“你和他们说烧上热水叫两个丫头过来打我洗澡。” 老嬷嬷见向夫人去前头了便拐到吴嬷嬷的屋里直接推门进去见她还卧在床上道:“还装什么病?你又去偷药了罢?夫人要是细看看你还有命没有了?不管什么揪来就吃不怕毒死了自己。” 吴嬷嬷翻身起来笑道:“我这条老命哪就死了?大着呢。要死早死了多少年了。你前头给我送的我记着样子呢哪里就毒死了。” 老嬷嬷道:“还是小心得好。还是我给你就是。万一她瞧见了再哪个多嘴的递上一句半句咱们都不好了。” 吴嬷嬷道:“原是不想去劳碌你那以后就还是老样子就是了。” 老嬷嬷点点头到:“我还要去传话。你躺着罢。”便去了。 吴嬷嬷坐在床边想想满是褶子的脸瞧瞧外头愣了一会子就又睡下了。 过了半月光景树上的知了越多了天未亮就敞开了嗓子喊。趁早上还有一点子凉意甘棠坐在檐下看宫人举着竹竿粘知了。 小公公捧过盛知了的竹笼叫主子看。 甘棠笑道:“见年地粘还是不见少。” 抹云道:“这边就这几棵高些的树倒还好些。别处宫堂树多那些公公们更有事做了。” 甘棠笑道:“想这知了还没变出翅子来家里的王厨子夜里找上 不少或扔到炉子里烧了吃或放到油锅里炸了吃。” 抹云一旁张大了嘴道:“生得这样难看能吃得么?” 下头的小公公岭翔言道:“不只那时候能吃。现在的这个拿根细棍子穿了放到火上烤了照样好吃呢。” 甘棠笑道:“想必你年年都吃得?” 岭翔言道:“哪里敢呢。让管事公公看见又得一顿好打呢。” 抹云道:“这回你吃个够罢。” 甘棠阻止道:“还是不吃得好。总是个活物儿还是放了去罢。” 岭翔便和另个公公去御花园放了。 抹云笑道:“主子又不吃斋念佛怎么这样的慈悲心肠?” 甘棠道:“不是慈悲。只是想到它们也是有爹娘就不忍得做别的了。” 正说到此有公公进来道:“皇上御驾就要到了季婕妤准备接驾罢。” 甘棠朝抹云使个眼色进屋去了。 皇上进得堂来不见甘棠问道:“季婕妤可在?” 抹云抹了一把眼泪道:“主子才刚叫风吹了眼进屋梳洗去了。” 皇上心中起疑侍从打起帘子便进去了。瞧见甘棠正拿布子拭泪便心疼道:“可是又想什么?伤心成这样叫人看了心里也难过。” 甘棠强笑道:“哪里伤心?整日里锦衣玉食皇上又时常过来瞧还有什么想头?” 皇上不信也不再多问。便与婕妤闲话。 看见炕桌上摆着一个彩色釉陶印花云雁纹果盘里头却放着两个拳头大小的青南瓜。不禁笑道:“还道你动些农事。南瓜这样小就摘下来。也要做熟了吃才是。”便伸手去拿来看。 甘棠忙伸手去挡。皇上更觉有文章硬拿了一个看竟有一些字在上头有的笔画结了痂了更觉拙朴可爱。 皇上细细读了只觉心动异常:一是甘棠竟有这心思刻了诗在这上头来寄托思情;二是她还有家人可思而自己从未见过娘亲一面。不觉悲从中来。 伸手揽了甘棠一言不语。 甘棠见皇上这样眷顾自己不免又啜泣了一阵方止了泪。 皇上道:“你这样思念家人朕去跟皇后提及此事看能否施恩容你与家人相见。” 甘棠忙道:“皇上切不要为了妾身乱了宫中规矩。皇上嫔妃众多若只因为解思念之情就无视宫律岂不是给甘棠惹下罪过。更玷污了皇上的英名。” 皇上笑道:“你放心就是。前头也有过这事皇后知道怎样处置。” 甘棠自是感激涕零。 待皇上走后抹云端水给甘棠洗脸问道:“主子怎不趁势向皇上说了自己的病皇上派了太医过来给主子诊治了也好一了百了。” 甘棠笑道:“这病不是一个太医就好了的。在家中时也请过赋闲的太医瞧了都是摇头。再者若真好了。恐怕皇后娘娘就容不下我在这宫中一刻了。这样拖着终了还能让这肚里的孩子有一条命。也算我这做娘的对得起他了。” 过了两日皇后娘娘传了甘棠过去。一见就笑问道:“吃了太医的药了?有效不曾?” 甘棠笑道:“还让皇后娘娘记挂着是甘棠的罪过了。吃着也有些用好受些了。” 皇后道:“皇上前日同我讲你思家心切我也恐你积思成疾再留下什么病。思来想去倒给你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你听听可行不可行?” 甘棠忙跪下言辞恳切道:“甘棠既是婕妤本该一心一意伺候皇上、皇后娘娘。如今没有给娘娘分忧反给娘娘生事实是甘棠考虑不周之过。娘娘万不要放在心上。再不要提了。” 见亲 皇后笑道:“这有什么要紧。若你能平安诞下龙儿皇上又喜欢你册妃是早晚的事。早上几月也是无妨。再者也不是让你就光明正大地见自然要绕上几道弯儿遮住别人的眼儿方好。” 甘棠听皇后如是说了也不再强辞道:“甘棠全听娘娘安排就是。” 皇后道:“就拜托了楼华公主叫她进宫时带了你娘进来只讲是个嬷嬷就是了。” 甘棠谢恩不迭皇后又与她说些养胎之法半天才让她回去了。 回去了抹云道:“这回皇后怎这般地通情理让人猜不透。” 甘棠道:“这里头必有缘故。虽皇上提了此事我想着皇后若铁定不依也是无法。她倒应了。以后自然明白。” 过了两日甘棠派出去的公公跑来道:“楼华公主进宫来了。已进了凤坤宫了。” 甘棠心里如打鼓只强作镇定坐在院中等消息。 公公又来报说:“楼华公主出了凤坤宫往南宫去了派了两个嬷嬷竟往咱们这边来送东西了。” 甘棠知是娘亲来了就要出去迎了进来。抹云忙道:“堂外来来往往有许多人还是到屋里等着。不要叫他们瞧出别的。” 甘棠遂回了屋内。 两嬷嬷进得堂来抹云度其面目、神色便知道了里头着淡青褶裙的正是甘棠之母。便叫宫人带了另位嬷嬷下去吃茶又嘱有人来但讲主子身子不适睡下了亲领了去见甘棠。 甘棠早在帘内候了见娘亲进来不及说一句话上前拉住了手只是一味地哭。其母也是啜泣不已。 抹云一旁陪着落泪劝道:“夫人和主子有什么话还是快讲那个嬷嬷还在下头等着。让旁人瞧见了也是有事。” 两人这才止了哭相携到炕上坐了说话。甘棠只拣好事儿说于母亲其母见她已贵为婕妤身边许多人伺候一时也想不到他处。也拿家中一些事情拣要紧的告诉她:“小兄弟已拜了先生开了蒙了。厢妹妹已到了议嫁的年纪已有媒婆子登门了。沈姨娘的小闺女也随着你的小兄弟念些书早先你父亲也教她认几个字。都说面貌上竟象几分你呢。” 甘棠笑道:“若将来能亲眼见上一见就遂了我的心了。” 其母道:“日子还长呢怎能是见一见?咱们虽两处住着高墙隔着毕竟有见的时候。放宽了心好好活着就是了。” 甘棠深知母亲是诸事细心的人故在言语上备加小心恐叫她再听出什么来。笑道:“厢妹妹说话也长大成*人了就要嫁人为妇我要在外头必为她做些事。”想至此叫抹云开了柜子取出一个锦面的匣子。亲手打开拿出一对连珠纹的镯子给母亲戴上道:“母亲就这样戴出宫去无人问的。就送给厢妹妹权作贺礼。还有好的只是咱们如今私下里见万一叫人瞧出端倪到时还得费力说话。以后罢。” 母亲代厢妹妹谢了甘棠忽想起一事道:“只顾着这些差忽忘了一件要事。” 甘棠便问何事。 其母道:“前头上京路上遇上了一队饥民里头一个老人领着一个小孙子。那老人长着病你父见他可怜就施了他几个钱叫他抓药诊治。因着几天大雨就一同投了店。谁料次日老人就不行了临终把小孙子托付了你父说自己只是府里的一个老仆因与山匪结了怨一把火把整座府邸烧了。只因去外头赶庙会回去甚晚才保了命。京里还有小孙子的一个姑奶奶在宫中。你父想着你也在宫中或许能打听着。又见那孩子懂事得很便应了。” 甘棠笑道:“他姑奶奶倒是姓什么叫什么是先皇的妃子还是伺候的我也好打听去。” 其母道:“姓江她在家时都称她做碧莲。听他的意思就是一个宫女该是六十上下年纪了。” 甘棠笑道:“真真这外头的人不知道。那老人家就是领着孩子到了这儿哪里就见着了孩子的姑奶奶。合该这孩子有福。那宫女年纪大了也不知是在哪处或是早没了也不一定。再这宫女进了宫分在别处还好依旧是原先的名字若到了各处娘娘、主子那里听凭她们高兴给随口换了名姓叫顺了。除非遇着本人别人自是不知呢。慢慢寻着罢了。” 其母笑道:“若找不到你父说了就当义子养活了也好给你小兄弟添个玩伴。” 甘棠听了也道:“那样更好呢。一处念书省得落了单儿。” 同来的嬷嬷说该走了甘棠心里万般不舍也是无法念到不知母亲这一去还能不能再见了眼中又落下泪来。 其母见她这样伤心心里也是疑惑只当这宫里为人处世定是极难的便劝道:“熬过几月若能封了妃子还有见面的时候。万事避着道儿走实在躲不过就想别的法子。” 甘棠心中一凛知道母亲的意思还要再问几句无奈那个嬷嬷已进来了。 叫藏梅送了两个嬷嬷出去。路上正碰上德妃娘娘一行人。藏梅她们忙站到甬道下头给娘娘让路。 德妃兴致正好见着藏梅觉着眼熟问道:“你可是皇后娘娘那边的?” 藏梅忙跪了道:“禀娘娘话奴婢原是凤坤宫的现在清袖堂伺候季婕妤。” 德妃更来了兴致问道:“季婕妤对你们下人可好?比在凤坤宫好么?” 藏梅想了一会子才道:“皇后娘娘待我们好季婕妤也是和善的主子。” 德妃笑道:“都是好人呢。敢情这宫里头就我一个歹人呢。” 藏梅惊道:“德妃娘娘说笑了。奴婢怎敢有这种意思。” 德妃笑了正待走时看见那两个嬷嬷不是宫里头的穿戴随口问道:“她们是哪里的?” 藏梅实口答道:“是楼华公主遣了来送东西。我送她们回去。”德妃微微颔正欲走时忽瞥见一嬷嬷腕上的镯子虽不是极好的也是通透算得上是上品了。心道:没听说楼华何时变得大方送下人这种东西也舍得。略抬眼看看那嬷嬷竟是生面。这些年了楼华常带进宫来的嬷嬷也就那几个人虽不认识也面熟了。当下起了疑心。 见德妃一行过去了藏梅吐吐舌头站起身来向她们两个道:“这位娘娘今儿话也太多了。” 那个嬷嬷笑道:“这位德妃娘娘哪里像生了好几个孩子的还是年轻时的样子。” 藏梅撇嘴道:“也就是外头瞧着罢了。听她身边伺候的人说腰上不如以前了。皇上都不点她起舞了。” 甘棠母亲问道:“这位德妃娘娘能月月见娘家人么?” 藏梅忙笑道:“自然是了。您老人家放心就是。” 一行人小声说着话儿去了凤坤宫。宫人说楼华公主又去了太妃娘娘那边了叫两个嬷嬷在下房等着。 正坐着等有宫女进来说:“哪位是季婕妤的母亲?跟我过来罢。” 其母忙起身出去那宫女道:“皇后娘娘要见你老人家。”又看了她的头、衣裳道:“不要乱讲话随我进来。” 其母定了神色轻挪着脚步跟着过去了。 相嫉 进宫前楼华公主早叫了嬷嬷教了她宫中的诸多礼数以防不备。当下稳稳当当给皇后娘娘行了叩拜之礼。皇后叫宫人搀她起来让坐了。笑道:“老人家身子好?” 其母稳声答道:“身子好。劳皇后娘娘挂念。甘棠说在这宫里头多亏皇后娘娘处处照顾着这回能和她见着也是让娘娘违了例了。还要多多谢娘娘。” 皇后笑笑道:“季婕妤乖巧得很自然讨人欢心。季夫人的夸赞实在叫人受不起呢。” 其母笑道:“是娘娘大度容人。说句不避人的话皇后娘娘称呼错了我了。老爷的夫人前几年就去了我是老爷的姨娘罢了。” 皇后听了不信道:“我看哪里是姨娘观夫人的气度总是位大夫人呢。” 其母笑而不语。 “听说季婕妤还有一位小兄弟?”皇后问道。 其母笑道:“去年请了先生授课了。总是调皮捣蛋他父亲没少费工夫教诲不省心的。” 皇后娘娘道:“夫人过谦了。看季婕妤的为人行事也就知道她兄弟了。” 其母道:“若长大了真像他姐姐二分稳妥就是我的造化了。” 绿遍从外头进来道:“楼华公主从太妃娘娘那边过来了。” 甘棠之母站起身来笑道:“叨扰了皇后娘娘这半天也该回去了。” 皇后娘娘道:“慢些走也不便留你。”转头看芳郊便出去传了两个宫人进来抬了双层的剔红盒子。 皇后道:“上头是给府里小姐、小子的几样玩物下头是几样宫里的吃食。吃个新鲜罢。” 芳郊揭开盖子让甘棠母亲看了:上层是十几样金玉饰下层是说不上名的果子糕点。 其母又福身谢了皇后娘娘的厚意便出去了。 一会子楼华公主进来辞行。皇后笑道:“叫她们进来说一嘴子就是了你又来做什么?” 楼华公主道:“你既是这后宫的当家人走了自然要过来打声招呼。难不成我这当了娘了人了还要坏了这宫里的规矩不成?” 皇后笑道:“就干着坏规矩的事呢还给自己脸上抹胭脂。” 楼华笑道:“若不是你开了口我哪有这胭脂抹来?好不好将这层胭脂洗了去这公主再和皇后娘娘好好论一回规矩不规矩。” 皇后扭脸对旁边的人笑道:“这做了娘的人啦竟越长进了。嘴上一点不饶人。” 大家笑了。楼华待她们笑停了道:“别竟顾着说我过上几月你也生了再看谁长进不长进罢了。” 皇后听了这话倒是极顺心的。 待楼华公主去了芳郊扶皇后娘娘躺下歇息道:“季婕妤的母亲倒是顺眼得很。说话也好。” 皇后道:“懂些礼数罢了。这点倒和她闺女像。让外人挑不出刺来。” 芳郊道:“皇后娘娘就这样让她拣了这个大便宜去了?” 皇后笑道:“再大的便宜让个身上有大症的人占了去也没什么可妒的。等着罢。”便阂眼睡了。 这日有些阴了凉爽些德妃娘娘贪凉快就在御花园寻了一处四面洞开的亭子搬进玉面的躺椅躺了吹风。 远远听着传来话声儿德妃娘娘阖目问道:“是哪些人?” 声旁宫人道:“是皇上身边还有一位不知是位娘娘还是主子。看那身态瞧着像是季婕妤呢。” 德妃斥道:“她是你哪门子的婕妤?也就这几天罢了。” 又叫宫人扶她起来看皇上到哪里去。 皇上也远远看着有人在这边就带着甘棠过来了。 德妃瞅瞅季婕妤给皇上请了安。季婕妤又欲福身拜见德妃皇上却伸手搀住甘棠笑道:“你身子重了德妃不是这样小性的人免了就是。” 德妃已备着要受了甘棠的礼了见皇上那样说了也不好说别的遂笑道:“皇上说的极是。本是一家子姐妹相待。” 转目看皇上道:“给皇上送去的果子觉着怎样?” 皇上笑道:“那枇杷还好。余的觉着口酸叫人送到清袖堂去了也不知甘棠觉着怎样。” 甘棠先并不知竟是德妃送过去给皇上用的如今知道了料德妃心里过不去忙道:“甘棠先不知的竟有福消受了姐姐送的果子实在过意不去。” 德妃心里恼怒当着皇上的面不好说别的笑道:“妹妹吃着还好?我那里还有再给妹妹送些?” 甘棠哪里听不出话音来忙道:“我也有的姐姐留着自己吃就是。” 吃了茶德妃道:“在这里坐了许久了该回去了怕奶婆子抱了皇子过来。”又看看皇上。 皇上道:“也是。你就早些回去罢。” 德妃犹有不甘道:“皇上不随臣妾同去么?” 皇上看了甘棠一眼道:“还要到前朝议事就不去了。”又看看那躺椅道:“这躺椅过会子朕叫人搬回去。先留在这边叫季婕妤歇息歇息罢了。” 德妃只好自己去了远远还能听到皇上与季婕妤在那里说笑。 路上碰上了带着两名宫女的尚才人。才人给娘娘行了礼笑道:“今儿天好娘娘不在外头多待一些时候么?” 德妃道:“怕小皇子回去了急着回去看看。” 尚才人道:“我说呢。听她们讲皇上带着季婕妤游园去了又见娘娘过来我还心里闷着:德妃娘娘怎就回来了敢情没碰上皇上。若碰上了皇上定留德妃娘娘一起的。” 德妃笑道:“才人真是灵慧。你要到园中去么?” 尚才人道:“去了孤零零一个人没个说话的看着那好景致也没有意思。我去找姐妹们在屋里说说话儿总得打了这天才好。” 德妃心中颤了一下强笑道:“妹妹有空也到舒宜殿坐坐。” 尚才人笑着应了。重将手放在宫女的胳膊上袅袅挪挪地去了。 德妃眼望着瞧着她年轻的身腰一时竟忘了走。待宫人轻轻问了句“娘娘”才醒过神来斥道:“要你来提醒。”便思虑着去了。 这边甘棠见德妃娘娘心不甘地去了便向皇上道:“皇上还是随了姐姐过去一趟。偏我在这里让德妃姐姐脸上不好看了。” 皇上笑道:“随她去。一两天也就好了。你们这些妃嫔总愿给朕使些小性。” 甘棠娇嗔道:“甘棠并没有给皇上使性子呢。”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甘棠劝道:“皇上还要到前朝议事我先回去罢。” 皇上道:“才刚只是随口的话哪里就有事了。” 甘棠心里欣喜却道:“既如此皇上就到皇后娘娘那边走走我回去睡一睡。” 皇上明白甘棠的苦心道;“也好。同路回去”看看那张躺椅又道:“这躺椅你觉着好不好?我叫皇后也叫人给你搬过一张?” 甘棠忙阻道:“皇上就这样还让这些姐姐妹妹心里不好受呢。这玉面的躺椅也就妃子娘娘受用我现躺着那水晶片的就觉着很好了。” 两人便慢慢往凤坤宫过去。 第六十九章 暗计 第六十九章暗计 过了几日。舒宜殿。刚完了一阵雨殿内更觉燥热。几个宫人费力地拉着转扇将冰缸里的凉气扇到德妃娘娘那边。 德妃端坐在妆台前眯着眼睛从镜中看宫人将香脂抹在额上、眼角轻轻按揉。一会子叫宫人端过灯来自己拿起菱镜细细端详。忽扔菱镜到地上“桄榔”一声巨响。几个服侍的忙跪了屏息宁气无人敢说一句。 外头进来一个宫女见这阵势也忙跪了。 德妃忍着怨气问道:“倒是去了哪个娘娘的住处?” 来人颤声答到:“问了刚当值下来的公公今夜皇上并无到娘娘处安寝也没有召了妃嫔到乾熙宫。” 德妃稍舒心了些又问:“今儿一天皇上到了这后头来不曾?” 来人道:“午睡后过来了。到了张婕妤处看过小公主。” 德妃摆摆手不耐烦道:“可到过别处?” 来人道:“又去了凤坤宫片刻出来到了清袖堂季婕妤那里。同季婕妤在堂外散了散便起驾到乾熙宫去了。” 德妃心中恼怒对转扇上的宫人道:“死了不成?”几个宫人顾不得拭脸上淌下的汗不停地拉着绫绳。转扇“呼呼”地响着袭袭凉气吹到娘娘一边。德妃刚了怒身上不禁冒了汗了经此一吹竟打了一个寒战斥道:“要冻了我等着杖责!”那几个宫人手上略抖了抖。扇得稍慢了些。 又进来一个宫女德妃问道:“打听到了?”那宫女道:“借着问她们要几个花籽儿得了几句话。她们倒不避人直说是皇后娘娘准了季婕妤之母来宫里觐见。还说是皇上给皇后递了话。” 德妃疑道:“皇后竟就准了?” 宫女道:“说是先不乐意。后皇上透着要立皇后腹中龙儿为储的意思皇后也就恩准了。” 德妃冷“哼”道:“立她的为储君?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又道:“我母亲明日进宫么?” 旁边一姑姑道:“递信进来了必来的” 德妃仍觉烦躁在宫中踱来踱去。 次日一早德妃就遣人出去。早早接了老夫人进来。老夫人先到了凤坤宫见过皇后娘娘。皇后笑道:“这月梁老夫人进来得早呢。”梁老夫人笑道:“总惦念着小皇子。家里也还没有个孙子看见个小子心里欢喜。等娘娘也诞下了皇子就知道我这个老太太心思了。” 皇后心道:还不知道你们梁家的心思就是傻子了。不过是小官宦人家仗着闺女成了皇妃也能挺着腰进大内了。面上还是给足了道:“既如此梁老夫人赶紧过去罢。叫奶婆子早把皇子抱过去。等你走了再抱回去不迟。” 梁老夫人忙叩谢了俯身退着出去。出了凤坤宫。扶着侍女洋洋地往舒宜殿去了。 见母亲进来。德妃屏退左右。梁老夫人疑道:“怎不见我那皇孙孙?” 德妃讽道:“阂家就我一个急眼。却都靠着我一人在这里。你们死活也不多问一句我怎样。” 梁老夫人忙笑道:“看你这话。急猴猴地叫了我来倒是什么事?” 德妃这才忍了。正色言道:“前头让你们打听地到底怎样了?有正信了么?” 梁老夫人道:“已通融好了。你不知你父送了多少的银钱。那人说又要路上的使用、又要买宅子地耗费还要重新买下人使唤。你父亲给了那么多他还一个劲地说少了。” 德妃烦道:“他要多少就多少就是。难道要了整个府邸过去?等我成了太后娘娘这天下的钱还不尽着父亲、兄弟使么?” 梁老夫人赔笑道:“就是就是。咱家不仗着你哪里就到了今儿。你要怎样说就是了。我让他们照做就是了。” 德妃道:“就是那件事给我办妥帖了。事完了赶紧让他走。再或者----” 梁老夫人问:“怎样?” 德妃附其耳道:“让他永不能说一句话.” 梁老夫人初不明白待明白过来不禁睁大了眼看着自家地姑娘。 德妃笑道:“厚待他的家人就是了。有什么。梁老夫人点头喏喏回去了。 德妃终展了笑颜对宫人道:“摆膳罢。” 这日皇上又遣人过来给甘棠送东西。里头有几样水晶玩意儿。送东西来的公公说:“皇上说怕主子热了大的可握在手中把玩那一个小鱼、一个花生是皇上亲手琢磨。含在口中取它的凉意。”甘棠叫藏梅给他们拿了赏封就让人送他们出去了。 抹云早端过一缸水来把几样东西放了进去道:“这样拿了出来才冰。”又拿了一玉琢地小茶碗将水晶的小鱼、花生放进去泡了一阵拿出一个放在玉碟中晾了托至甘棠面前道:“主子试试。” 甘棠两指拈起放如口中真是沁凉如冰。遂笑道:“真像冬里的冰凌子呢。” 抹云道:“皇上是知道主子不敢嚼吃那送来的冰特意送了过来。对主子倒是真有一分情义。” 甘棠笑而不语。 下了朝堂皇上过来道:“那水晶可好?” 甘棠微微笑了展开手是一样水晶小龟道:“都握了一天了也和别样的换换总不离手皇上心里也高兴道:“朕叫工房做了一张水晶面的躺椅。再过几日就能搬过来了。” 甘棠见皇上这样厚待自己也是感动不知说什么好。 皇上见泡着水晶鱼的茶碗就在身边几上自里头拿出那个花生放入口中。甘棠待拦又不好拦的只是面红耳赤地坐在那里。 皇上问道:“送来的几样东西好么?” 甘棠想想道:“皇上三天两头地往这里送东西来也往别处送些才好。” 皇上道:“都是些不贵重地东西。她们不一定也和你一般喜欢。” 甘棠道:“不在贵重在意的是皇上对己的一份情呢。” 皇上道:“也好。”又问:“你可还想要什么?”甘棠笑道:“哪里还敢要什么?等那躺椅搬了进来皇上看看可还有地儿放别地什么?” 皇上朝四处看了看道:“等你生了皇子封了妃朕给你挑处好的。” 一听这话触了甘棠地痛处几乎落下泪来忙站起身来走开了。 皇上疑道:“好好地怎么站起来?” 甘棠正瞧见那饰匣子恰想到了什么忙岔开话道:“皇上倒是送我一样东西罢。” 皇上来了兴致道:“要什么?前头赏过皇后一样翠雕的屏风。赏过德妃两样看鱼地镂花边的金缸子你看哪样好呢?” 甘棠笑道:“虽都好我看不上呢。我心里一直念着有一对银镯子呢。” 皇上疑道:“你现在金的、玉的都有了是觉着稀罕些?” 甘棠笑道:“不是是真的想呢。在家里时见丫鬟腕上戴着。有的是素面的有的是绞丝的也有点了金的瞧着好看。问娘要娘说那是下人才戴的府里正经的姑娘小姐戴上了白叫人笑话。我再不敢要了还是看着好看。后来我偷拿了一个金镯子送了丫鬟换了一对回来藏在粉盒子里头。后来让娘瞧见了倒没骂只说得自己看重自己我就再不敢戴了。皇上想送我就送我这个罢。让我也能正正当当地戴几天。” 皇上道:“难得你有这个心愿竟让朕给你圆了罢。” 甘棠起身给皇上福了道:“那臣妾先给皇上道谢了。” 第七十章 澡豆 这日甘棠在檐下逗弄着缸中的鱼儿忽想起一事叫过藏梅道:“这宫里头老些的宫女都是怎么处置?” 藏梅蹙眉想想道:“宫女上了年纪的不是因办事利索叫娘娘、主子选了去当姑姑做个臂膀就是留做嬷嬷做些闲杂的事。别的或去了槛寿堂或跟着没有生产的老妃子、主子们到南宫里去了再有派不上用场的就给送到宫后山上的崇恩庵里去了。” 甘棠笑道:“前头的我知道不过这崇恩庵我倒头回听说。” 藏梅道:“不止是有老宫女在那边也有先皇的娘娘愿意到那边诵经的。” 甘棠颔。过了一阵见岭祥正拎水浇花木便叫他进屋里去又让抹云给他倒茶。 岭祥憨憨笑着站在槛外道:“主子吩咐就是了我们公公是少进房里去的。” 甘棠便道:“你留心给我打听个人儿罢。” 岭祥道:“我前头做些杂役这宫里头也是到处跑的也能认得几个公公、宫女。主子说了我就去找。” 甘棠笑道:“也不必拿做正经事来做。若逢上出去领送东西的时候碰见了人随口问上一句。”转头对抹云道:“你倒和岭祥说说你那老亲戚名姓。” 抹云放下手里的拂尘过来道:“姓江叫做碧莲。总有花甲的年纪了。” 岭祥应了便去做活。甘棠与抹云相视一笑。 凤坤宫皇后正在沐房中浴身。靠在池壁上。两臂就放在水中任暖水泡着。 六个已洗净了身子的宫女身着短袖短身布衣站在池外候着招呼。 芳郊一旁道:“娘娘还不洗么?” 皇后微睁凤目。道:“再躺躺。” 芳郊笑道:“时辰不早了还要换衣、梳妆。过会子皇上还要过来呢.#小说网.” 皇后却道:“这几天听到些什么说来我听听罢芳郊道:“不过是她们这个抱怨那个那个抱怨这个说皇上偏 皇后笑道:“若皇上都去找了她们。她们还是有话说说这个少了一夜那个多了半宿。凭她们说去。” 芳郊又道:“德妃那边倒是有不少话都是冲着季婕妤的。” 皇后疑道:“她与甘棠有甚过节?已有了子了还要什么?” 芳郊道:“怕是忧虑甘棠夺了她的宠去了。” 皇后笑道:“甘棠才来几天也就凑巧了机缘有了孕。若不然面貌上又不是极好地哪就夺了她的宠去。她也是老了。皇上不到舒宜殿脸上挂不住了就拿旁人来说事了。” 芳郊摸摸衣内缀着的翠鱼儿。道:“皇后有空时也得多看看。若真有事了。也好防备些。娘娘肚里还有小皇子。将来要当皇上娘娘还是多留心些。好过没有抵备。虽季婕妤有病在身。也要以防万 皇后道:“你听见了什么给我说说罢。” 芳郊道:“听姐妹们闲时说起来皇上下朝过来常到清袖堂坐坐说话都说若不是季婕妤现身子便早天天召到乾熙宫去了。”见皇后面上不好看了也不敢说下去。 皇后冷了脸道:“说就是了。” 芳郊轻声说道:“皇上三天两头地赏赐听说还亲给婕妤磨了水晶鱼儿让婕妤含嘴里借点凉意 皇后紧抿了嘴两手颤颤地摸着肚子道:“过来洗罢。”起身坐到池中玉鲤上几个宫女先走到池边各舀了水自头冲下拿布巾稍擦拭了头便进了池子先用香夷给娘娘洗了头冲净了拿玉簪子拢了才拿澡豆给娘娘洗身上。 娘娘忽斥道:“拿了刀子给我洗么?” 几个宫女本就胆战心惊一听此言早唬得跪下了。皇后低头一看胳膊右侧已划了一道浅红地痕子了。 芳郊、绿遍忙进池来叫那手拿澡豆盒的宫女举起来看并没有什么。便先叫她们几个出去两个人亲服侍着娘娘冲洗了又扶着出去拭干了身子穿上了新衣回去了正房。 几个宫女哆哆嗦嗦早跪在了房外又胆子小地早晕在了当地也无人去扶。 邓姑姑早传了内务府的公公进来问话。 皇后就坐在宝座上听着余怒未消。 邓姑姑问道:“这澡豆面子可是你们送过来的。” 那公公战战兢兢道:“这面子是让宫里专人磨的送了过来是封了盒子的。” 邓姑姑就叫人传了那专管着磨澡豆地公公来。 盏茶工夫有两个老公公进来叩见了皇后娘娘声色上倒稳。 邓姑姑说了话两公公道:“这澡豆是七成的黑豆面子加上三成的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钟乳粉、真珠、玉屑、蜀水花----” 皇后在上头听着不耐烦道:“说这些做什么?” 那公公道:“拿过澡豆来我们闻上一闻就知是不是我们做的了。” 有宫人捧过去让他们看了。那公公先嗅了又用指甲挑了一点在手心里碾开看了道:“从这色味上看确是我们那边做的。只是容我们说两句话。” 皇后见二人面色镇定心里称奇便让讲来看看说些什么。 那公公先又给皇后叩头谢恩道:“别的不讲先这里头的黑豆是磨了三遍再拿极细的箩子筛了十遍。十几样花是在木臼子里拿木椎子捣了在另木臼子里捣了麝香。珍珠、玉屑是别处研磨好了拿过来我们也是先箩上上两遍才使。后再合了一处倒进瓷缸里去。一次拿玉勺子舀出半勺一天里就研磨这些。磨完了倒进另个缸子里。次日再舀再磨。若是别的娘娘、主子用地也就完事了。因是供给皇后娘娘的我们二人便再倒二遍。最后再拿箩子箩了让管事公公查看了装进盒子里。逢上头要了便送过去了。” 皇后虽打记事时起就知道这澡豆是豆面子做的到底不知竟这样地费工夫。听了这些心里地气也就去了三分了。 那公公道:“先朝也出过这事儿不外是有外头吹进去的小枝子或伺候地宫女身上衣裳有什么粗地东西。这澡豆是从未出过事的。” 邓姑姑亲出去看视了那几个宫女回来道:“有个宫女是新铰地指甲不光滑。我问了刚才就是她站在娘娘那边伺候的。” 皇后明白了便道:“也是无心之错也不用重责了罚了她提铃就是。” 邓姑姑出去传旨。皇后这边叫人赏了两个老公公些银钱又赐了一壶酒道:“难为两位细心了。” 待他们乐颠颠地出去了想起前事便叫宫女到宫史房中取专门记录后宫各宫各殿各堂赏赐来往之物的册子过来。 一时册子取了过来。 皇后叫绿遍打开挑有用的念来听。 绿遍知道娘娘心意专拣清袖堂季婕妤的念来。一宗宗念来真是如芳郊所说隔上两天三日的皇上便有赏赐送到清袖堂中。虽从婕妤的身份上看不越位但汇总起来量上难免招人侧目。里头记着才赏的几样东西真有一样水晶鱼儿并水晶花生看来芳郊所听并不是误传。 绿遍念毕又说道:“听宫史房的姑姑讲过两天就要赐季婕妤一张水晶面的躺椅有公公过去说不便搬到那边让她们看到时叫她们到清袖堂查验。” 第七十一章 皇后想想道:“念念别的娘娘、主子的。这些日子我身子懒了把这些闲事撂开了如今看着还得时时查看才是。” 绿遍问道:“先看哪位娘娘?” 皇后道:“先念德妃娘娘罢就这月的。” 绿遍翻至前头找到念道:“六日赐翠扳指两枚;十七日赐蜀锦屏风一架。” 皇后疑道:“就这些?” 绿遍道:“再没有了。” 皇后紧皱了眉道:“淑妃贵妃那边呢?” 绿遍翻翻册子道:“就端午有节下的赏赐各位娘娘、主子都有的只是份例上不同。” 皇后道:“那就不用念了。” 正说着有宫女进来道:“太医令来了。” 皇后冷冷道:“到偏房去吧。” 因现在隔上一日太医令便过来给娘娘看脉就收拾了一间偏房出来省去许多烦琐。 待太医令请了脉皇后问道:“好么?” 太医令道:“皇后娘娘可动了气了?脉象上可看得出来娘娘还是静心才好。” 皇后听了此言问道:“可是动了胎气了?” 太医令缓言道:“还无妨。我给娘娘开上两剂。若觉着有些目眩就吃上一剂。” 皇后又问:“可试出了了是男胎、女胎?” 太医令沉吟片刻道:“如今小医不敢妄下结论。还要再过上一段时日。” 宫人送了太医令出去皇后自语道:“还是早做了了断的好。” 邓姑姑道:“皇后且沉住气。依她的身子不见就能顺顺当当行产。何必去兴师动众。” 皇后笑道:“你没有读过什么书。有那皇上因着宠妃病死了更厚待她的子嗣呢。邓姑姑跟我多年了。还是有那仁慈之心啊” 邓姑姑解嘲笑道:“只是听了方才太医的几句话怕娘娘每日里动心劳神再对胎气有什么不好。熬了这几年了。娘娘终于大喜了还是谨慎些好。” 芳郊朝邓姑姑使了眼色。邓姑姑也就不再言语。 过了两日有宫人进来道:“宫史房来了人说皇上又有季婕妤地赏赐下来。问皇后娘娘是记了。让人原样送过去还是等娘娘落。” 皇后娘娘道:“自然要他们还送了过去。只是先拿了到我这边来让我先瞧上一眼。这也是老例只是我年纪轻不耐烦才不管这个例了。如今我也要勤勉些才是。” 那宫人道:“来人说那东西不好架的放在了半路上单等宫史房的过去验看了就抬去清袖堂地。” 皇后娘娘怒道:“你瞎了眼睛、聋了耳朵不成?宫史房的是些什么人?倒是听那帮公公地调度。叫上西不敢往东的。难道也要我一步三趋地去看那物件?” 那宫人喏喏不敢说话芳郊一旁斥道:“快去叫人抬了过来。瘟在这里让娘娘气么?” 那宫人忙爬着跑出去了鞋子又掉了一只。不敢回来捡。有宫女拾了给扔了出去。 皇后看见了这才笑了。见皇后笑。众人也笑了。 顿饭工夫几个公公抬了躺椅来了后头又跟着几个宫史房的顺便验看了好记载册子。 躺椅本就阔了些再加上旁边抬着的公公就进不去房门。 皇后便叫他们就放在天井就是了扶着宫人出来看。 为着碰了石头树木严严实实裹了棉布。几个公公早听了方才掉鞋宫人的话了不待皇后说话早一个个你扶手、我靠背地解开来让娘娘验看。 皆是两指厚地水晶巴掌样的大小一片片粘附在黄花梨木上。两侧扶手是水晶珠子穿了看着就让人觉着透心凉意的。 皇后摸摸那些珠子道:“难为皇上竟想到这个。” 有公公道:“皇后娘娘坐上试试这三伏天里也就不热了。” 皇后正欲坐想起了什么还是立了身子道:“还是坐惯了我那张了。这九给季婕妤搬了过去罢。免得她心焦。” 几个公公忙活了半天重包好了不顾擦头上的汗绕过了叠石还是从角门出去了。 好在清袖堂距凤坤宫不远一会子就到了。 打头的公公宣了恩旨。甘棠谢了恩问道:“才将有宫女看见几位远远过了桥了怎这时候才来?” 那公公忙将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甘棠便叫他们下去吃杯茶再去拉了抹云至房内商议。 抹云道:“既皇后疑了心主子就让他们再搬了这躺椅过去凤坤宫解了皇后娘娘的嫌疑咱们落得干净。” 甘棠道:“主意是好只是今儿就送了过去未免让皇后更疑心我。还是再待上几日。等我拿准了主意才好。 过了三日岭祥兴冲冲叫宫女传了话要见婕妤主子。甘棠索性出来听他说话。 岭祥道:“主子让奴才打听的有眉目了。” 甘棠道:“问了多少人?” 岭祥道:“还没有细打听沐日那天碰上了以前带我的老公公向他说了一句他正知道就和我说了。” 甘棠道:“你倒是怎样问的给我洗说说。” 岭祥道:“老公公问为甚打听她我就讲有天听几个老宫女谈起这个人听了两句既见了老公公顺便问一声儿。” 甘棠笑了笑道:“你做事牢靠很好。”岭祥道:“老公公说确有江碧莲这个宫女原先是服侍前朝故去地一个妃子妃子薨了就拨到了别的宫里正是那妃子的亲妹妹就一直服侍了。后来老公公到了前书房伺候这后宫里地事就不清楚了。也不知现在那江碧莲在哪处是不是还在这宫里了。” 甘棠细细听了问道:“你倒是问了那妃子的名姓么?岭祥想了想道:“老公公只说了江碧莲后来服侍地妃子因是皇贵妃就记住了。说是都叫做----” 甘棠等着听岭祥却没有了下文只在那里支吾。 甘棠笑道:“不要急慢慢想来。实在忘了改日再问问老公公就是。又没有什么火烧眉毛地事情。” 岭祥脸红道:“是个不常见的姓竟就想不起来。” 甘棠心里一动道:“这皇贵妃是只有一位罢?” 抹云道:“老例了一后一皇贵妃四妃。” 甘棠拼命按耐下性子问道:“我给你提个醒儿是否是向?” 岭祥猛然悟了道:“正是向呢。老公公就说是叫向皇贵妃地。我竟就忘了。”抹云一旁急道:“这怎么跟槛寿- 甘棠握住了她的手笑道:“总算有了眉目了你也就放了心。寻着这个去打听就必准的了。” 抹云顿悟过来也笑道:“多亏了主子叫岭祥公公帮忙。改日我要送公公一桌酒食才好。” 甘棠道:“送酒食难免叫管事公公瞧见了不好去拿上两锭银子来给岭祥带上。谁家没老子瞅个空儿捎了回去也算是做儿子的一番孝心。” 抹云去别屋里取了银子过来递到岭祥手上。 岭祥从未在这后宫里做娘娘、主子眼前的活计从没有得过这个这一时得了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甘棠倒是喜欢他的憨直笑道:“回去歇息罢。不要让别人见了免得生事。也不要提方才的事都上我这儿讨活计来了我也没有那么多的事分派。” 岭祥揣好了银子下去了。 第七十二章 踩冰 藏梅自外头进来道:“把果子给张婕妤送过去了。” 甘棠问道:“怎你一人进来你一个就去了?” 藏梅笑道:“我哪里就敢那样了。随我去的那个回屋去打扫了。在主子这里谁敢去违了宫例。” 甘棠笑笑道:“我在绣房里时头天姑姑给我们讲宫律一条条地背了再背给姑姑。背不过了姑姑顺手拿过绣针不拘哪里就给你扎了过去。还不兴你出声。谁敢背不过去?背过了也就烂在了心里。行动起来也就离不了总谱。” 藏梅道:“怪道平日里我们算起来绣房里罚提铃的就少了许多竟是绣针扎出来的。” 甘棠听她那样说自己也禁不住笑了道:“虽是玩话也是有一番道理在里头。” 藏梅道:“我回来时见凤坤宫外头站了宫女捧着一应用物又撑着罗伞看着是娘娘要出来。” 甘棠道:“皇后娘娘自打有了喜倒少出来走动也不常叫我过去说话。该是身子倦怠怎这会子大日头底下要出来。” 抹云一旁道:“许是到乾熙宫或到太后娘娘那边谁说得准。” 甘棠心里一惊问道:“你可看见了玉辇在宫门外候着?” 藏梅摇摇头道:“并未看见玉辇。” 甘棠缓言道:“该是要到这清袖堂来了。” 抹云道:“主子不必多虑又或许皇后让玉辇进去了想少走几步路也是有的。” 甘棠摇摇头道:“皇后娘娘还是放心不下啊。也是我这几天懒惰了。”便叫藏梅去叫了几个公公过来。让他们抬上那躺椅自角门出去。 抹云忙道:“主子这是要怎样?才赐下来的东西还不曾拆了布子躺上一躺。一路看中文网主子就不要了?” 甘棠且不理会对她说道:“你跟着。到宫史房去就告诉了她们季婕妤将皇上所赐水晶躺椅献皇后娘娘了。因是赐物不敢就私自抬了过去。你先亲眼看着让她们写了再领着他们过去凤坤宫。” 抹云稍领会了甘棠之意。便急急拿着钥匙去开了角门领着公公们抬着去了。 见他们走了甘棠便叫藏梅进屋抱上了那个四方的枣木匣子几个宫女拿着几样巾扇之物便慢慢往凤坤宫而去。刚到了凤坤宫未及进去已瞧见两个姑姑搀着皇后娘娘饶过影壁出来了。望见了甘棠也不见笑的。甘棠忙跪下拜见。道:“甘棠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冷冷言道:“季婕妤免礼罢。” 甘棠身子已是重了站起来就难了些。强站了。便觉头晕竟就摔了下去。幸藏梅就在后头两步跪着。只是怀里有那匣子还是顶撞了婕妤地后腰。 皇后此时在众人前也不好装冷脸的。忙让宫女扶了甘棠进去。 找了太医过来把了脉说胎上无妨只是中了暑气。 有宫人端过凉茶给婕妤喝了几口婕妤方缓缓醒转过来。 见皇后娘娘还在一旁甘棠忙自床上下来重跪下了道:“奴婢该死不想竟惊了娘娘实在是死罪。” 皇后笑道:“你也是无心。受了暑气也是你身子不好在这暑天里出来。过来做什么。” 甘棠也不敢起来就跪着说道:“奴婢只是想着再两日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了没有什么献给娘娘廖表对娘娘地敬意。那日见了德妃娘娘的翠片躺椅觉着甚是凉爽。便斗胆向皇上开口要了。又平日里绣着几朵绢花儿原想着绣足了九朵一并送给了娘娘。谁知那朵牡丹却总也绣不好。不是配色上不好了就是扭扭捏捏地不大方。好歹配色上好了也齐整了绣上一半还是没有牡丹花地雍容华贵。想了半天才顿悟了:我原是奴婢这样一双低贱的手哪里配绣那国色天香的牡丹呢。也就不绣了。想着若皇后娘娘愿意等皇后娘娘诞下了至尊的皇子有了工夫了身子也养好了若想起了甘棠的绢花儿就召了甘棠过来好一边儿坐着借着皇后娘娘地贵气儿或就能成的了。” 皇后娘娘心里原是恨着甘棠的听了这番话心里的气就消了一半了。笑道:“不要总说奴婢、奴婢的也是正经的主子了忒看轻了自个儿了。” 甘棠道:“在下人面前甘棠就是婕妤主子在皇后娘娘跟前甘棠哪里是婕妤既伺候了皇后娘娘以后就一直是娘娘的奴婢。” 皇后见她跪了半天了脸上又见了黄便叫宫人扶甘棠起来赐了座。 藏梅便捧着匣子过去。宫女接过打开了走到娘娘身边。皇后看那匣中皆是一朵朵的绣绢花儿:大红的芍药花儿粉地芙蓉花儿浅紫的茶花儿又有细碎的簇簇兰花、丁香类地小花儿。皇后娘娘尤喜两朵明黄的菊花。虽同为菊花却又有不同:一是翻卷舞环样地明黄颜色;一是垂带披散样地嫩黄颜色。两朵又是并蒂衬着嫩绿的小叶既艳丽又自有一番气度。 皇后拿着这两朵花儿道:“这样繁复你怎样一针针绣来。难为还再送给了我。” 甘棠笑道:“总算是甘棠答谢娘娘一向待我地厚意。每日里想着娘娘甚没见的珍奇一概不在眼里头。就想了这个法子。虽麻烦些也是甘棠进宫就干的事也顺手。只是甘棠还要向娘娘求个事 皇后笑道:“说不上求字。但讲无妨。” 甘棠道:“这两日晚上又嗽了两次。觉着像犯了老病。心里害怕还请娘娘叫太医给我看看吃剂药缓缓。” 皇后闻言急道:“怎这时犯了可是不好。让皇上知道了不知要多么心焦。”甘棠道:“皇上倒其次皇后还是不要心急了免得伤了娘娘腹内的皇子。我也想着多躺躺就无事的娘娘本就繁忙些不给娘娘生事。谁料我觉着不大对了才来给娘娘说。又逢上娘娘的好日子实在是不该呢。” 皇后道:“你实在应早些过来说或是打个人过来说一声我叫太医过去就是。耽误了病岂是小的?” 甘棠道:“叫个人过来不如我过来一趟的好。省得碰上个罗嗦的叫娘娘听了烦 皇后笑道:“你也太小心了。回去歇着这天沐日明日我打了太医令过去亲给你看就是。” 甘棠忙谢了娘娘。见娘娘有些倦怠了便告了辞回去了。 抹云就在宫外候着见主子出来忙上前搀了。 甘棠遣藏梅先走备好酸梅汤 抹云小声道:“主子这片刻才出来。不是有事罢?” 甘棠笑道:“哪有那么多的事。你看着把躺椅搬进去了?” 抹云撇嘴道:“主子那么上心这边的公公都不给娘娘抬去瞧一眼就直接抬库房里去了。说是上头的意思。” 甘棠笑道:“还看什么?早看过了。说到底还是我这些日子松了心了忘了皇上那边。” 主仆说着话儿回去了清袖堂。 第七十三章 槛寿堂 用过了饭不及歇息甘棠对抹云道:“你去传了轿子我们一同去槛寿堂。 抹云见四下里无人便道:“主子要去做什么?那里有能在皇后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么?” 甘棠笑笑道:“倒是没有可说得上话的人。去碰碰运气罢了。这回若是我错了那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也就这几天活头了。”说罢眼中落下泪来。 抹云不再多问就叫上了轿子角门外候着。听甘棠的嘱咐带上了两盒果子回来扶甘棠上了轿子去了。 甘棠坐在轿里身子轻摇轻晃不觉就想起了前头自槛寿堂出来孤苦伶仃只想着能见上母亲一面死也甘心了。如今虽说生死在他人嘴里含着就一句话的事儿到底见着了母亲知道家里和睦小兄弟也好心里还是过得去。若自己难免一死那母亲有了小兄弟日常伴着也省去了一些伤心难过。就是苦了这还没有见一面母亲的孩子了。 大正午日头正晒得很路上鲜见有人。 甘棠在轿中道:“轿公公若觉着热了就抬到阴凉处住住再走。” 前头的轿公公道:“主子不必忧心咱们既是干这个的不比别人娇气。待再把主子接了回来再歇就是了。咱们这就是上辈子积了福了:主子待人和气少有出远门的时候。十天半月地出来一趟我们再给歇上几回不是打自个的脸了么?” 甘棠便不言语。 两轿公公步子甚快些不到顿饭工夫就到了槛寿堂了。 落了轿。甘棠微撩起轿帘打量:仍是冷冷清清堂外也不站个人儿。 抹云走到前头叫门仍是先前的那个老公公开了门。露出老脸来看了看道:“上头没说有病的过来啊?” 抹云笑道:“老公公这眼又更是花了。竟不认得我了?” 那老公公眯眼瞧了半天。道:“记得记得。你不是太妃那边的么?前头还到了这里来领人。这是又要来领人啦?我不记得有宫女进来住啊?” 抹云笑道:“公公说笑了。难道我就只能领人不成?我如今不再太妃那边了。现在清袖堂服侍季婕妤呢。” 老公公低头想了半天道:“我在这里多少年了总不知道这些子事了。”抬头看看软轿道:“那就是你地主子?” 抹云笑道:“是呢。我们主子要进去拜见向夫人。谢她前头的照看。” 说罢回去扶了甘棠出来。甘棠向老公公笑道:“老公公身子可好?” 老公公见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便依例给这位主子请了安。 甘棠知道自己如今的装束自然和前头不能比地便道:“那一窝子喜鹊还好?” 老公公见她问这话大着胆子偷偷打量了甘棠一眼这才认出了就是抹云打这里接出去的甘棠。 心里有万种地惊奇也立时压下了忙回话:“好着呢。您知道前头就一个巢子上年里。有两只鹊儿又叼着枝子在下头搭了一个。这两天。小鹊儿正要出巢呢。” 老公公打头领着。甘棠搭着抹云胳膊就进来了。抬眼看时确实多了一个鹊窝儿。只是高得很。看不见小鹊在窝里。 抹云一旁道:“竟骗人。哪有什么小鹊儿老公公哄自个儿玩玩就是了。当着我们主子编这些话 老公公急红了眼辩道:“那老鹊儿回来喂食的时候才听见叫呢。一早也叫上几声。若不分时候地乱叫起来那天上旋着的鹞子早来叼了小鹊儿去了。” 抹云见他真急了便不再招惹他哄了他几句话老公公也就罢了。 还是那个老嬷嬷听见声儿出来了。 她是认得甘棠的屈身给甘棠请安。 甘棠笑道:“老嬷嬷可好?” 老嬷嬷道:“还是老样子。年纪大了免不了小病小灾。” 甘棠仍笑道:“向夫人睡了罢?” 老嬷嬷道:“夫人是从不睡中觉的。”转身进堂甘棠随后跟着抹云也进去了。 虽这堂里不常有人来向夫人还是规规矩矩装扮了坐在堂上。 见甘棠进来向夫人笑道:“季婕妤没有忘了这处地方过来了?我得给婕妤主子请安才是正理。”身子却半毫未动。 甘棠早知道她原是前朝地皇贵妃如今虽屈居此处哪里有受她礼的道理再说自己不管怎样也是借了她的话才出去了见着了自己的母亲。忙道:“向夫人说重了。甘棠哪里受得起。” 向夫人便叫老嬷嬷搬了椅子过来让甘棠坐了。老嬷嬷端茶上来向夫人道:“这里茶水不知你还惯不惯?” 甘棠笑道:“向夫人说笑了才走了几天哪里就不惯起来。”说罢就端了抿了一口道:“就是惹了些。一路过来甚是燥热。怕是要下雨了。” 向夫人道:“老嬷嬷领这位宫女出去打盆水洗洗手也稍凉快些。” 抹云谢了向夫人跟老嬷嬷出去了。 向夫人见老嬷嬷关了门了道:“皇后待你还好?” 甘棠道:“只是面上还过得去罢了。原来还好些自打皇后自己有了喜了就不大待见我了。” 向夫人笑道:“那是自然白让你拣了个天大的便宜她心里还好受么?你且忍着到时自然让你遂了心愿。皇后也就靠着太后罢了若没有了太后皇上眼里哪里还有她呢?” 甘棠道:“既然夫人有这样大的把握。为何现在还不见动静。若错过了机会可怎么好呢?” 向夫人道:“我是在等时机你哪里会懂?” 甘棠口上虽装不知。实则心里明白:等的就是自己诞下了龙种她再出手。既是皇上的亲姨母。再有了一个皇子身前养着更是不怕没有出头之日了。 向夫人笑道:“那件事儿你可明白了么?” 甘棠问道:“甚事?我竟是忘了个干净。还是夫人说来我听着。” 向夫人道:“忘了前头薨了地贤妃娘娘啦?” 甘棠恍然道:“甘棠愚昧还是不明白得很。夫人明示。”向夫人道:“你不是不明白是装糊涂罢?就是她呢。” 甘棠不言语半天方道:“甘棠总不明白她为了什么。她与贤妃娘娘素来没有仇怨实在犯不上。” 向夫人道:“你跟着皇后、德妃也长了些见识了怎还是这样?虽没有冤仇拿了过来铺在路上走着舒坦了。也是无妨。”甘棠道:“她也没有那样大地能耐。” 向夫人笑道:“这要什么能耐?只要有心就是了。她或是有心或是无意听说了也许就是亲眼见了贤妃的人埋了东西了。便告诉了她那瑞姑姑。瑞姑姑是有奶便是娘地看清了太后、皇后断容不得贤妃。也就想着另攀了枝头了。她原是自贤妃倒了。就没有了姑姑地头衔去干杂活了。如今你再去打听。不只回去了原先地绣房还是做她地瑞姑姑十几家地绣房都是听她的分派。只是到底谁给贤妃地玛瑙挂瓶使了坏我倒不知。她们地上下明眼人自是清楚。也许太后或皇后对那人的赏赐是在宫外也说不定的。” 甘棠本是十分明白了八分现如今明白了十分了便道:“甘棠还有一事要告诉了姑姑。这两日夜里又嗽了两回。我觉着前头在这里吃的药就很好想着向夫人能再给我些好熬过这些日子。” 向夫人瞧瞧她道:“那是自然。你好了就是我好。待有朝一日我离了这里你就是我的膀臂。你且放心回去待药得了就给你送过去了甘棠忙答谢又与向夫人说些闲话。 这边抹云和老嬷嬷出去了。有个小丫头听了老嬷嬷的话端了盆去打水。 抹云与老嬷嬷便在阴凉处等着。 抹云看了一眼老嬷嬷道:“老嬷嬷在这宫中多年了罢?” 老嬷嬷沉默了半晌看看抹云的可亲样子便道:“看我老样子就知道了。” 抹云见她开了口满心里欢喜又道:“我想向嬷嬷打听个人儿还劳嬷嬷想想。” 见嬷嬷没说别话抹云就接着说了“有个叫做江碧莲的宫女不知嬷嬷听过么?如今她老家遭了大难了单剩下一个小哥儿千里迢迢寻了过来。” 老嬷嬷一声不闻地听着也不吱声。 抹云又道:“若老嬷嬷知道那江碧莲的去处好歹告诉了我们也好让宫外地人好安置妥帖。” 小丫头端了水过来了道:“新汲的井水姐姐洗把手罢。” 抹云接了过来撸起袖子就洗了。小丫头又递上了手巾擦干了。 甘棠自堂里出来抹云过去了扶着。 甘棠道:“老嬷嬷再带着我去看看后头的吴嬷嬷罢。” 老嬷嬷便领着来到了堂后院子里。 老嬷嬷快走了两步推开了门进去叫了两声吴嬷嬷才起来了出来。 甘棠笑吟吟道:“吴嬷嬷可忘了我了?” 吴嬷嬷揉搓了几下眼睛才看清了。抹云一旁道:“这是季婕妤。” 吴嬷嬷微俯了身子道:“见过婕妤主子。” 甘棠忙叫抹云过去搀了道:“给嬷嬷带来两盒子果子嬷嬷尝尝。” 抹云把盒子放到了嬷嬷身旁吴嬷嬷看了一眼也没有什么话来说。甘棠是素知她地也不与她计较。抹云扶着甘棠两人便出去了。 老嬷嬷送她们出了堂外。甘棠坐上了轿子去了。抹云扶着轿杆回看了看道:“老嬷嬷还没有进去呢。” 甘棠在轿中笑笑没有言语。 第七十四章 柳暗 到了槛寿堂藏梅早带了两个宫女在门外迎着撩开轿帘慢慢搀甘棠下来。藏梅笑道:“主子刚出去了张婕妤就过来找主子说话等了一会子不见主子回来才去了。” 甘棠道:“觉着太闷了就到外头散散。张婕妤没说别的什么?” 藏梅道:“没有吃了一盏茶说再去找别的姐妹说话便走了。到屋里坐下了。抹云道:“这路上热主子要洗洗么?” 甘棠想想道:“也好。再洗了头好凉快凉快。” 抹云自出去吩咐预备。 因着甘棠身子不便不好弯腰索性就躺在了炕上来洗。两宫女各站了一旁两手扶持其。抹云便拿猪苓给主子头上细致抹了拿手轻轻揉搓。 正这时有宫女进来道:“张婕妤过来了。” 甘棠道:“请到暖阁里去吧。烦她坐上片刻好茶招待。” 那宫女便答应着去了。 一时换了几盆水冲洗干净了藏梅拿布子轻轻拭干了。抹云又拿了头油过来。甘棠问:“是才送过来的?” 抹云道:“是昨儿拿过来的。我这才开了盖子。” 甘棠道:“我先闻闻看。” 抹云拿近了甘棠只嗅了一下便道:“好浓郁的香气。还是前头那个茉莉香的好些。” 抹云道:“茉莉香的倒还有些给主子拿过来?” 甘棠想想笑道:“也罢了。不想沾这些有香的东西还是这样清爽。我也不出去抹云依言收了。 藏梅道:“等头干了再拢起来?” 甘棠道:“张婕妤在那边等着不好就叫她干坐着。就这样拢了罢。” 藏梅便不拿梳子。就用手稍梳理了就势盘了起来插上了一根嵌东珠的玉簪子。 甘棠对镜看了一眼。道:“很妥帖。”整理了衣裳过去了。 张婕妤见她过来。笑道:“今儿我来得不巧不是出去了就是又忙事儿去了。” 甘棠笑道:“姐姐若早叫个人过来知会这边一声有天大地事情妹妹也等着姐姐。不出去走了。” 张婕妤道:“你知道我是个坐不住的人小公主不过来我一人闷坐着难受。和旁边这些人说话时候长了也不知要说什么。” 甘棠道:“姐姐尽管来就是。要是妹妹不是身子重了就去找姐姐了。” 正说着有宫女进来道:“皇上赏赐下来了。” 甘棠因张婕妤一旁坐着稍觉不便。好在张婕妤倒很看得开笑道:“妹妹这样了不能承恩纳宠。还这样叫咱们皇上喜欢这宫里没有几个呢。” 说话间。就有几个公公进来了。宣了旨意放下了东西去了。 张婕妤道:“倒是什么稀罕物件。妹妹让姐姐也见见。” 甘棠只好揭了托盘上的绫子就是一个巴掌大地圆锦盒。 张婕妤道:“妹妹倒是快些打开了。” 甘棠便打开里头有一对银镯子罢了。 张婕妤只瞧了一眼便不看了道:“皇上那样喜欢妹子赏了这个有什么好呢?还是上头几位娘娘戴的镯子好。妹妹要对那样地才好。” 甘棠细看看那镯子从外头看确是简简单单的一对镯子只是再看镯子里面竟是极通透的翠面子外面只是裹了一层银子的表。 甘棠顺手拿起一只戴上了只觉腕上就有了一股子凉意儿。索性戴上了另一只。心里自然感激皇上:依例妃子以下的婕妤等侍妾是不能戴这样上好地玉翠饰即便得了也只好压在箱底不让人见的。可见皇上待我是好的。 张婕妤见甘棠竟戴上了便道:“妹妹瞧瞧哪里有你腕上那一对好看快摘了下来。一路看中文网到底是主子了还戴这个。” 甘棠笑道:“虽说不值钱的到底是皇上赐的戴个新鲜意儿罢了。” 张婕妤笑笑也不再说了。 甘棠劝张婕妤用些果子张婕妤道:“再不敢多吃一口你看我这身子满宫里头再找不出一个。” 甘棠看看她确是日益地胖了起来言道:“姐姐心宽命又好自然是富态相。姐姐将来要享福的。” 张婕妤笑道:“也就这样说了。”便辞去了。 宫女过来收拾了茶盏去了。 抹云服侍甘棠用了果子再拿水来擦了嘴洗了手。才道:“张婕妤大热天地过来倒是耐得热的。” 甘棠道:“住得离凤坤宫、清袖堂这样近的保不了得了信儿想看个热闹。来了一趟我不在还要来一趟想看看我与皇后到底结了仇怨不曾。” 抹云点点头道:“只是我们办的正事儿不知到底怎样。” 甘棠道:“碍着别人在眼前头我也不好问地。她倒是说了什么?” 抹云道:“我就按咱们说定的话一句句讲了半句不多一句不少。那老嬷嬷只是听着也没有答话。或者她真不是呢明天来了太医令一旦摸了脉象主子要怎样呢?” 甘棠道:“她既没有说话肯定这江碧莲是活着呢。若死了也没有什么可虑的直接告诉了你实话就得了。如此她或是江碧莲或不是。若是最好。不是另有其人那她必然告诉了向夫人。请她裁夺。那就是她们地事了与我们无碍。” 抹云急道:“要不是了主子要怎样?” 甘棠道:“记得去槛寿堂那回。是因着吹了冷风引起。如今避着勉强过来了。只好今晚上或是能淋雨或是洗了澡。就到风口上站着。就是引不起那老病凭我这身子也就染上点小症候了搪塞过去了。” 抹云心里难过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在心里暗暗祷告。 用过了晚膳。抹云又服侍着主子洗浴了换上了宽衫子坐在天井吸口凉气儿。那几个打杂地公公们这时候也早散了单留下两个当值地与两个宫女在堂外站着听候差遣。 抹云看看天道:“不象前头闷了这时候起了风了要下起来也是小地。” 甘棠道:“以前随父在南边。赶上下雨时候十天半月地不见云散一家人懊恼得很。到了这里。不常下雨了倒是喜欢起来。” 抹云道:“我家也有个小园子。只是自我祖父辈起就败了下来。园子就荒了。里头枯树烂木头的。下上几天雨就长出许多菇子来。我们就去摘了。自己又不敢吃。全都送给厨房上地老于。他爱吃。一两天吃不完怕烂了就拿线一个个穿了穿成几串挂在阴凉的地方。若节省些能吃到冬里。” 甘棠笑道:“必是美味你没有偷嘴么?” 抹云含羞笑了道:“以后知道是能吃地了也吃过两口觉着倒也可口。只是以后是再吃不到了。” 甘棠道:“改天咱们就堆几块木头在堂后见天地浇上些水看能生出菇子来么。” 抹云正心里感念主子心意外边宫女进来道:“有两个宫女要拜见娘娘说是在园里捡了东西了来让主子看看是主子的不是?” 甘棠看了抹云一眼抹云会意出去领那二人进来。甘棠自己就进了屋了。 抹云看那二人里头正有那位老嬷嬷便领进来。 老嬷嬷对那个宫女道:“你在外头等着我出来叫你。” 抹云闻了此言就叫进一个宫女领着来人到下房候着。自己就扶着老嬷嬷进了屋内。 老嬷嬷给甘棠行了礼抹云给搬过凳子坐了。甘棠问道:“老嬷嬷此行到这里来是向夫人的差遣?” 老嬷嬷道:“夫人叫我给季婕妤制了药又叫我捎带过来。” 甘棠笑道:“怕还有别事罢。叫个别人来了就是嬷嬷上了年纪了何苦跑这么远来呢?” 老嬷嬷不答话将手中的小包袱交予抹云。 甘棠道:“向夫人要你再给我把脉吧?看看我所言真假或看看我还能活几时吧?” 老嬷嬷仍是不答半天方道:“婕妤主子还是让我把了脉再说吧。” 甘棠一笑抬手放在桌上。抹云过去给放上了一个软软的竹蔑垫子。又摆上了一张凳子。 老嬷嬷过去坐下给甘棠把脉。低头眯了眼睛一动不动地。把了右手又把左手。 沉吟了半晌道:“那逃难过来的孩子是在季婕妤府上吧?” 甘棠微笑颔。 老嬷嬷又道:“可有什么凭物?” 甘棠笑道:“只是家母进宫时随口一说也没想能找到的就收了义子养着罢了正同我小兄弟一处读书认字将来也好有个出路。哪里想到要什么证物。若老嬷嬷知道那江碧莲她要看了证物才认下。那就等我诞下了孩子或封了妃子将母亲叫了进来再要凭证。现在写家书若被他人拆开了不好说的。” 老嬷嬷思量了一会子道:“望季婕妤给府上捎个信儿多多照看江碧莲给婕妤跪下先谢了这救命的恩。”说话间就跪在了地上。 甘棠示意抹云将她扶了起来道:“这也是我家与你家小公子的缘分。或上辈子欠了你家的情这辈子该当还上。” 江嬷嬷摇头道:“季婕妤的病我就不瞒了都说与你知道。” 甘棠稍往椅上靠了但听她讲来。 江嬷嬷道:“先在槛寿堂。我只是听向夫人的话从表上掩了婕妤地病看似无妨。实则埋下了祸患以后更难调理。” 抹云一闻此言。立时怒了就要上前斥责。 甘棠道:“江嬷嬷那时也是身不由己既侍奉着向夫人自然要对夫人言出既从。” 江嬷嬷接着道:“要想除了病根现在倒是正时候。我没进宫时。我族中就有个亲戚患了此症求了我父医治。我父万般不肯最后实在拗不过情面将方子写在纸上就甩袖去了。后来我父才告诉了我:此病最易在女子有孕时调养能祛除了病根永不再犯。只是腹中胎儿也就死了。我父将此也写下了。那女子自恃年轻不患无子。在有了第一胎之时就用了那方子。最终胎儿打了下来。病好了。只是命中再无子嗣。堂中静了下来。江嬷嬷垂头抹云睁着惊惧地眼睛看着甘棠。甘棠也呆了。 片刻。江嬷嬷又道:“若错过了时候再去调理。即便好了。也是苟延残喘终生药罐子伴着。若歹了就是一条人命。婕妤三思罢。” 抹云呆了片刻跪下了一步步挪到甘棠身边道:“主子就跟抹云清清静静的伴着好过搭上主子地命啊。皇后见你没有了孩子也就撩开了手。” 甘棠任眼泪滴在了手背上强笑道:“难不成我这肚里地孩子就这般命苦?要我怎么忍心拿他地命来换我地命?” 抹云心里也是不忍忽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对江嬷嬷说道:“那这胎生了下来等下一胎行么?”江嬷嬷道:“这胎已是下不了狠心下胎又能怎样?再者依婕妤的身子若能平安产下这胎已是万幸。若再要怀胎恐怕就母子不保了。” 抹云想不出别地只是跪在地上抹泪。 一旁甘棠言道:“江嬷嬷我主意定了还是保住这个孩子。以后再说以后的事罢。” 抹云听了此言更是泪如雨下。 江嬷嬷道:“那现在也要慢慢调理起来免得病症加重。” 甘棠问道:“江嬷嬷可有什么法子让我这病明儿就能犯上来?” 江嬷嬷吃了一惊只是宫里事情见多了也不多问言道:“我给婕妤一剂药吃了明儿早上就能觉出来了。原本这病就要犯了上来才可适时调治。我让药量轻些免得伤了胎。” 甘棠道:“这样最好。” 江嬷嬷又拿过几包药来拆开一包从里面取出了几样对抹云道:“两碗水煎成半碗喝下即可。” 甘棠想想问道:“江嬷嬷看着是男胎还是女胎?” 江嬷嬷道:“因这个在家里时不常给人看进了宫也只给一人把脉看胎那次倒是准了。不知这次怎样。” 甘棠道:“但讲无妨。我只求平安。” 江嬷嬷道:“我看是一男胎。” 甘棠听了忧喜交加。 甘棠又问:“向夫人倒是怎样打算?” 江嬷嬷道:“夫人告诉若是真犯了病就给调理上些时候若假夫人就另做打算。” 甘棠道:“好歹也不要让你难做。” 江嬷嬷道:“这从表上调理与从根上调理不同。明日我叫人送过药来就是了。” 甘棠笑道:“这包里的就是治本地罢?” 江嬷嬷道:“既知道了我那重侄子在婕妤府上不敢拿治表的来。我人老了还有些良心。” 甘棠道:“要禁灯了江嬷嬷早些回去免得晚了碰上值夜的不好说。” 江嬷嬷便告退出去抹云送了。回来就去煎了药。甘棠直待喝了汤药才睡下了。 次日甘棠起来就觉着嗓内难受咳了一阵竟就咳了一口带着血丝的痰出来。抹云见了吓了一跳慌道:“不该就信了那老太婆我找她去。” 甘棠拦道:“不必慌起来。前头咳的时候也有的。” 抹云道:“莫不是她并不是江碧莲冒了名来害主子或探主子的话。都怪咱们太大意了。” 甘棠道:“即便那样如今也只有向夫人能想着保住我这孩子总不会让我早死。等我写封家书问问也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待太医令过来给甘棠摸了脉象。甘棠在屏后问道:“我这病是老病了两年前就犯过好了至今。今儿一早又咳了血痰上来。还请太医令大人不要隐瞒将实情告诉我。” 抹云拿痰盒给太医令看了。 太医令是从凤坤宫过来的皇后早叮嘱了话便道:“我看倒是无妨。我开了方子慢慢调养就是了。”太医令去了。抹云叫了两个宫女跟去拿药。 甘棠道:“皇后娘娘盼我早死知道我犯了病了便宽限我几天。” 抹云便道:“那拿来的药就扔了出去肯定不是好地。” 甘棠道:“存在一处就是。只等江嬷嬷送过来再吃。” 那太医令到了凤坤宫隔着纱帐见了皇后娘娘礼毕言道:“季婕妤确是犯了老病。前头只是面上愈了实则是积而未。今儿从脉象上来看是又了起来还又咳了血了。看样子是凶险些。” 皇后道:“就照我说的用药就是了。” 太医令颔。 皇后又道:“你方才可拿准了我身怀男胎?” 太医令俯身道:“皇后娘娘放心小医跟着皇后娘娘不是一天了前头看的都是准地娘娘也知道。” 皇后笑道:“我知道你是出了力的否则也不会让我兄长升了你做这太医令。日后还有你地好处。” 那太医令只在那里磕头谢恩。 第七十五章 入秋 3o入秋 入秋了宫人们皆舒了一口长气:大热天里头主子、娘娘们为着凉快些不知要让她们多受多少累这还是其次。尤其那脾气乖戾的更是说风就是雨的。起了凉风儿娘娘心里也就舒服些打骂责罚也就少了好些。 只是在这凤坤宫皇后娘娘的脾气却是见长。 太医令跪在纱帐外头已是三个时辰了。娘娘仍是余怒未消骂道:“既听了我的话尊了我的旨怎还是不见有什么动静?” 太医令额上汗如雨下低声辩道:“小臣确确实实是尊了皇后娘娘的话去做了不敢有半句虚言。只是里头不知哪里出了岔子才没有让娘娘夙愿答成。” 娘娘道:“药既是从你那里拿出来的谁会半路上换了药不成?” 太医令道:“小臣担保太医院里头一步步皆不会错。也或许也或许----” 娘娘怒道:“谁截了你的舌头么?快讲!” 太医令道:“季婕妤未曾用药。” 娘娘闻听此言心里一惊:甘棠在自己面前一向恭顺是个没主意的。如此看来也难保她开了窍了或者再狗急跳墙坏了我的事。 太医令道:“娘娘也不必焦虑照前头的脉象是活不到生产的。” 皇后一时想不到别的便挥手叫他下去。 太医令又道:“这些天来小臣总是夜来梦魇身上也觉疲惫不堪给人把脉时手上就有些哆嗦不稳。恐有负众望。太医院统领准了三天假。给娘娘看脉就要耽搁了。小臣为娘娘着想娘娘还要切忌随便叫别的太医过来。望娘娘明白做臣子的一片苦 皇后道:“我知道了。” 太医令磕头出去了。 恰巧藏梅因着到凤坤宫借给娘娘送堂里自做的桂花糕自偏房出来。正瞧见太医令自宫里出来。两个里面地宫女送了出来。两宫女送至门口便止了门外的公公跟上了两个。再送太医令出宫。 见太医令走远了两位宫女素来和藏梅走的近些便上前与她说话。 藏梅指着远去地太医令笑道:“这位太医令真是好笑刚出来还步履蹒跚。像没了半条命是的这会子竟健步如飞跑得像只兔子了。” 两个宫女听了也觉好笑便一齐看着。真真是巧得很那太医令不知是想什么回头朝这凤坤宫看了一眼许是踏空了或是绊了石头硬硬实实地就摔在了一棵老桂花树下头。忙起来连帽子也顾不上捡了爬起来就去了。两公公急忙捡了帽子。跑了上去给太医令戴上了。太医令不顾帽子正歪。还是疾步去了。两公公在后头使劲跟着。还给落了好几步。 见了这一幕她们三个笑得不行。好一阵子。藏梅才禁住了笑回去了。 到了清袖堂抹云正伺候甘棠喝汤药。甘棠一口气咽了下去抹云忙递上茶碗让漱了口又递上酸梅甘棠含了两颗在嘴里。 藏梅说了已将桂花糕送了过去。抹云笑道:“知道地说你是去送了桂花糕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现打了桂花下来现和面、生火蒸了才送去呢。” 藏梅道:“我是看见了一宗百年难遇的好事儿才耽误了回来。”又想到那个场面禁不住又嗤嗤笑了起来。 抹云道:“在主子面前就这样笑起来了?也没个分寸。就罚你把看见的稀罕事儿给讲讲也让主子乐呵乐呵去去口中的苦味 藏梅待要开口又是一阵笑憋住了说两个字又笑了。 抹云见状也笑起来道:“不用听你讲笑话了你先出去笑足了再进来罢。”说完把藏梅推搡了出去。 藏梅也不进来在外头越笑出了声了。 甘棠、抹云在屋里听着道:“真不知这丫头看见了什么耍把戏地这样的高兴。领银子的时候也不见乐成了这个样子。” 藏梅在外头笑够了。才掀帘子进来好歹忍着把见着的乐事说完了。 甘棠、抹云听了也是笑了一阵。 藏梅又道:“这位太医令是个极稳妥的人素来是看重一个人的举止。记得我还在皇后那边时他还没升了太医令给皇后去诊病随行跟着两个小医官。有个医官在迈门槛时不留神趄趔了一下回去了听说好叫他骂了一顿罚抄了两本医书呢。说是走路都没有个正样子怎么伺候这后宫的娘娘、主子。今儿兴许他家有姨娘给他添了胖儿子了急得这样跑回去。” 甘棠笑着听了道:“敢情真像你说的有了天大的好事了。” 藏梅笑道:“主子和抹云姐姐先说着话儿我出去洗洗。外头风不小走过这几步路脸上就蒙了一层土了。” 甘棠笑笑就让她出去了。 抹云道:“藏梅真是好运气竟瞧见这事够她笑个几天了。” 甘棠笑道:“只是这事叫人听起来心里总放不下。”抹云道:“要是一个上了年纪地跌了藏梅乐成这样自然要说她两句。太医令风头正盛是皇后的红人儿在我们这些下人面前从来颐指气使不放在眼里的。藏梅没有一点怜悯心也不为过地。” 甘棠道:“我为的不是这个。太医令既是个循规蹈矩地人怎么就慌张成了这幅模样?实在叫人想不明白。抹云听了琢磨了片刻道:“听主子这么一说倒确是叫人可疑。” 甘棠问道:“你可知这位太医令素来都是给哪些娘娘、主子瞧病?” 抹云言道:“太医令是太医之。一般地主子、嫔妃是请不到的。除非是皇后娘娘地特旨。他也就是去凤坤宫皇后信极了他自我过来了。听那边凤坤宫当差地姐妹说皇后就没有找别的太医瞧过病。都说是这位太医令的祖上救过皇后家中祖父地命。皇后进了宫。就一心地提拔了他。别的就是乾熙宫。德妃娘娘也偶或叫过去有时也叫别地太医就不一定了。淑妃、贵妃因这位太医令是皇后提了起来的也不常用他。太后那边是两位老太医照看不用太医令。” 甘棠笑道:“如此看来。这位太医令只是与皇后、德妃有来往。如今竟不顾体统那样出去了。里头必定有事了。想必这宫里头要有好看的了。藏梅前头还说凤坤宫的宫女私底下传出几句话来说皇后怀的是男胎。想必就是这位太医令给说地吧。这样猴急得出宫定是要避了什么出去。咱们且等着罢了。” 抹云道:“主子这样心宽一味地等着是好也是不好。” 甘棠笑道:“不过是药死了几只老鼠又不是我怎样了。横竖又不吃那边拿过来的药。” 抹云道:“这法子不行肯定就有别的法子出来。主子还要早作打算得好。” 甘棠岔开了话。道:“这几天吃着江嬷嬷送过来的药虽还嗽上几声这身上倒觉着清爽。不似开头几天沉重。” 抹云见她这样也不好再说。只好顺着意说道:“老嬷嬷既见了我给送去的长命锁纸样。也就吃了定心丸了知道咱们并没有哄她。我问了几句江碧莲家中的事。所答也对上了。” 甘棠道:“你可将那纸样交了银坊去了?” 抹云道:“今儿一早我就打了两个人去了。说是两日就能送了过来。” 甘棠道:“这样才好。万一有人看过家书问起这长命锁的缘由到时也好说的。” 抹云笑道:“就说是主子家中传下来的老俗戴上这样子地锁必能长命百岁。” 甘棠脸上红了道:“凡事总要有个防备得好。” 言至此外头宫女进来道:“皇上辇驾过来了。” 这时藏梅也进来了同抹云扶着甘棠出去迎驾进来。 皇上手持甘棠所送的绣扇见甘棠脸色较前头好了许多心里稍安道:“不好了早些禀了皇后娘娘来瞧不要耽误了。” 甘棠言道:“皇上放心皇后娘娘待甘棠情同姐妹甘棠自然不会屈了自己。” 皇上道:“此次出京碰上你与皇后娘娘皆身怀有孕实在叫朕放心不下。” 甘棠笑道:“皇上这是去犒赏三军是大好的事。皇上这一去必定士气大振捷报频传。再者皇上两月就回。虽皇后有孕宫中凡事还有太后、太妃。臣妾什么都不怕地就担心一事。” 皇上不明白了问道:“所怕何事?早些与朕说了朕给你安排。” 甘棠含羞笑道:“只怕两月过去待皇上回朝甘棠这身型更是丑陋羞见于皇上了。” 皇上上前将甘棠揽在怀中两人对视良久笑了。 甘棠低声问道:“皇上要哪位娘娘随驾?”皇上道:“皇后有孕也不能后宫虚位;本是还让德妃跟着德妃说小皇子尚小怕这一去了再有什么小恙心里也是牵挂。别的娘娘不是身子有病就是与朕不能同趣。朕倒想着你去只是也不能。” 甘棠劝道:“皇上还是带上一位嫔妃好一路起居照顾。臣妾也放心等待。” 皇上道:“皇后也是这样讲。她地意思是叫张婕妤或杨宝林同去。而德妃却说尚才人有貌有才。” 甘棠笑道:“皇上这是挑花了眼了。不拘是谁只要能尽心服侍皇上都是好地。” 皇上点头又道:“明日朕与皇后要摆宴御花园若是觉着好了。定要去坐坐”。甘棠应了。 皇上看着甘棠的手腕道:“这镯子可称心么?” 甘棠低头看看笑道:“只是太贵重些。越了例了。心里不安。” 皇上道:“外人瞧不出什么你就每日里戴着。明日虽不能和你近坐着。也就同朕伴在你身边一样了。”甘棠含羞应了。皇上坐了一刻便去了。 甘棠叫过抹云附耳几句抹云便叫上一个宫女跟着去了甘棠叮嘱道:“若是旁人就说是去探望吴嬷嬷;若是那堂里地人。就说我觉着不好了。” 半天抹云回来满面喜色道:“江嬷嬷说自己拿不准的但说一个老宫女有这种本事就叫我去见了向夫人在江嬷嬷面前只装做没讲过话地。向夫人想不出法子江嬷嬷就给夫人递了话向夫人便准了叫江嬷嬷就去南宫请那位老宫女过来。今儿就住在槛寿堂明儿单等我过去叫的。” 甘棠笑道:“我也是没有了办法。在家里时隔着三四十里有个村子。就有一个孩子不过十几岁样子。竟专能给有孕的妇女相看男女。父亲也请到府里过。看了两回都是准地。这世上什么奇人没有。次日。是九九重阳节。只是宫中无法登高望远因园中和鸣阁地势高些便在那处摆宴权作登高。 到了正时辰后宫的嫔妃便都到了。一时起了歌舞众人有看地也有借机在那儿指指点点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皇上、皇后上坐着。下头依次坐着几位妃子。甘棠就与张婕妤挨近坐着两人说体己话儿。 德妃见众人皆恭维着皇后娘娘独冷落了自己不似以前对自己众星捧月心中便不自在。又见皇上不时看看季婕妤脸上带笑的季婕妤也是春风满面想到自己白费了许多工夫更是暗自生气。托着出去散散便离席往下处走来。路过张婕妤、季婕妤的桌子德妃冷眼一瞧就有几分愣怔慢慢出去了。 一会子跟着德妃娘娘的一个宫女进来走至尚才人处言道:“我们娘娘地髻乱了些可巧忘了带头油过来。说使的头油和尚才人的一样问才人带着了没有。” 尚才人忙站起身来道:“我叫她们拿上了正在外面候着。我去叫了给娘娘拿去。”便跟了宫女出去。同座的6才人眼中满是不屑哼道:“倒只会摇尾巴给谁看呢。” 张婕妤低声笑对甘棠道:“她倒是也想摇给人看呢。”甘棠笑笑没有吱声。 一时尚才人进来了。在位上坐了片刻便往甘棠这一桌上走过来了。 尚才人笑道:“多日未去拜见两位姐姐了想和姐姐们说说话又怕姐姐们嫌我。” 张婕妤笑道:“妹妹长的好看不去我们那边该是嫌了我们才是。” 甘棠也忙道:“都是一样的人儿说什么嫌不嫌。多走动自然更好了。” 尚才人笑道:“两位姐姐既这么说了待妹妹过去了可不要关了大门。” 两婕妤都笑道:“尚才人说笑呢。”尚才人又道:“难得今儿聚到了这儿该妹妹给两位姐姐敬杯酒才是。” 张婕妤笑道:“我是愿喝的只是怕你这位姐姐不能受了你这份情呢。” 甘棠道:“我就以花茶代酒一样领了尚才人的情就是。” 尚才人便分别给两婕妤斟了酒茶两婕妤都端了起来仰头喝近了。 两婕妤又各敬了尚才人一杯她也痛快饮了便回去坐着。 宴散甘棠回去了清袖堂。 正歪在炕上歇息抹云进来了。待藏梅出去了抹云走至甘棠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甘棠笑道:“看来竟让我猜中了怪不得皇后下得了手。你可将她们送了回去?” 抹云道:“我见两位嬷嬷进了门了才回来藏梅进来了甘棠就叫她们拿进那个琉璃罐子看那个喜子抓到了虫子不曾。 隔了几日皇上便带领几位重臣并一班护卫大军浩浩荡荡前往阵前。伴驾的是尚才人。 这日午后甘堂坐在天井看几个宫女将架上地南瓜摘了下来借以解了困好晚上睡得好。外头宫女进来道:“主子出去迎驾皇后娘娘过来了。” 第七十六章 银镯 31银镯 甘棠不迭装扮便出去迎接。跪拜了又过去亲搀了娘娘下辇。 甘棠笑道:“今儿天好娘娘出来走走?” 皇后笑道:“知道你院里种了些不常见的的好东西过来见见。” 甘棠道:“娘娘来得正是时候我正看着她们将南瓜摘下来卸了架子。” 皇后道:“那我就要扛上一个大瓜回去凤坤宫也让她们瞧瞧:我们季婕妤是越能干了。” 甘棠笑道:“娘娘喜欢就全搬了去就是。这后宫里头若细讲究起来有什么不是娘娘的?不过是众人借着使罢了。” 皇后撇嘴一笑道:“季婕妤这张嘴巴是抹了桂花蜜了罢?又香又甜。” 甘棠待要搀了娘娘进屋娘娘说:“还是外头坐坐这时候天正好呢。” 甘棠便叫宫女将正堂上的玫瑰椅搬出来请娘娘坐了。摆上几样新鲜的果子请皇后尽用。 娘娘随行的宫女过来给娘娘捧上香茶又将几样果子摆在石桌上。 甘棠只作看不见道:“娘娘饮食好?” 皇后道:“比前头好些了也吃得下去了。” 甘棠恳切道:“偏皇上又出去了娘娘还要多珍重贵体不要操劳了。” 皇后道:“都是些叫我省心的姐妹操劳什么? 甘棠与皇后说着话儿芳郊在一轻巧的红釉双鱼戏莲的瓷盆内洗了手便给娘娘剥葡萄。剥出一个放在一青瓷小碗里。再将籽儿剔出绿遍拿银勺子给娘娘舀到嘴边皇后看着一棵石榴道:“今年这石榴长的好一个个都涨开了肚子。大红地籽儿。” 甘棠忙叫公公竖了小梯子自最上头摘了几个大的下来。言道:“这棵是酸的娘娘该想吃。上头地整日里晒着太阳更要熟得好一些。娘娘尝尝。” 皇后使了眼色有宫女上来接了。道:“还是拿回去细细品尝。” 甘棠知道皇后的意思自己从桌上拿了一个石榴瓣子捏下几粒慢慢嚼吃了。 皇后似无意间瞧见了甘棠腕上戴着地镯子笑道:“想不到妹妹竟这样喜欢银器?” 甘棠将腕子往袖中缩了缩道:“戴着玩罢了实在不是好东西。” 皇后寸步不让道:“该不是玩罢?季婕妤在宴上不是也戴了这个么?” 甘棠辩道:“那回觉着离皇上、皇后远些是看不见的;这回确是没有来得及换了穿戴。实在是对娘娘的不敬重。” 皇后冷冷道:“是敬重还是不敬重把镯子褪了下来给本宫看看便知。说多少有用呢?” 甘棠无奈。只好将镯子褪了下来。芳郊接过来就在手中。让皇后细看。 皇后心道:尚才人临走所说看来不假。这对镯子若是没有什么蹊跷甘堂必不会这样踌躇不定。拿了下来就是。心中暗喜。 当下亲手拿起一只镯子不看镯子质料、磨工、纹饰单看镯子里头。一看确是里头包着一翠圈。皇后心中狂喜却又不显了出来道:“这镯子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啊?” 甘棠看似不懂道:“娘娘所言何意?甘棠怎么不懂?” 皇后将镯子扔了甘棠脚下笑道:“你这个老实的怎和我捉起了迷藏?这外头倒是银的里头包地又是什么?” 甘棠待弯腰拿起镯子无奈弯不了索性跪下了拿起镯子捧至皇后面前道:“娘娘是听信了谁的话?是谁来挑拨我和娘娘的情谊?娘娘再细看看这里头是翠只是一般的料子罢了又断了。娘娘恼我可也要想想甘棠素日待娘娘的一份真心。哪里就敢偷弄了玻璃翠来藏着、掖着那样了还有什么意思?” 皇后半信半疑接了过来对着日头看了绿倒是绿并不温润没有水头根本不是好料。一时竟想不起该说什么。 甘棠在地上泣道:“这本是进宫前我母亲送我。后来碰了地上断了拿金的包了太贵重。没有那个钱财便用一对镯子化了包了起来。想母亲时便戴了。如今竟因了它让娘娘生气实是甘棠的罪过。皇后娘娘要打要罚甘棠领了就是。” 皇后也只好拣了这个台阶下来道:“妹妹快些起来不要委屈了腹中的孩子。” 绿遍上前搀扶抹云一旁也忙上前搭手扶了凳子上头。 这时一个凤坤宫的宫女进来芳郊看见了知道有事便悄悄过去。那宫女附耳说了几句话芳郊轻声道:“什么大不了地明日再去叫就是了。” 那宫女道:“太医院说只准了三天的假这已经了。今儿一早遣人去看了竟找不见一个人影儿。太医院已是慌了两个统领一个去报了官了一个就在凤坤宫外头跪着请罪呢。” 芳郊皱紧了眉头:娘娘已然窘了自己再去说这烦心的事真是找不自在。 想了一想便过去低声道:“皇后娘娘临来不是叮嘱了膳房给季婕妤做了几样膳食么?这会子就要送过来了娘娘还是起驾回宫好让季婕妤舒舒服服用些粥菜。” 皇后正觉尴尬欢喜芳郊这番话便顺势道:“你这丫头竟说起我来了。也好回去了妹妹改日到凤坤宫跟姐姐说说话儿。” 甘棠忙拜谢了又起身相送。 待皇后上了玉辇芳郊低低说了事儿。皇后怒道:“什么糟东西!不过没有给我办成事儿我还没有责罚于他他竟然就逃匿了。真真是找死!” 到了凤坤宫就见雍藻宫地宫女列在宫外。 皇后心中烦躁:好好在雍藻宫内养老就是了每每过来训诫。 硬头皮进去了。 皇后拜见了太后不等她坐下太后就道:“我过来时正逢太医院的人跪在外头我就叫了进来问明白了让他去了。” 皇后暗恼她自作主张淡淡说道:“有劳娘娘了。” 太后道:“你如今虽说身子不便实在打理宫中事务烦难就选几个顺心地嫔妃给你照应。太医令匿了好几天了你也要等着他们来告诉亏着是你看中地人儿。还每日里使唤怎就不早些问问?传了出去岂不遭人笑话?” 皇后辩道:“他说告假我怎知道他就跑了?跑就跑了再另任一个就是。” 太后怒道:“这是太医令不是市井间的江湖大夫。说走就走了满京城地布衣百姓该怎么编排?能有好话么?若抓到了还好都这些天了抓不到了他要在下面散布些好话儿你这皇后娘娘面上就有光了么?” 皇后听了这些也不免想到:这太医令怎就跑了?虽没有助我达成心愿只是训斥了几句。里头又有什么? 心理烦乱也不听太后在那里讲道理一味思量起来。 太后见状道:“你且告诉我你要太医令做了什么?他竟就跑了?” 第七十七章 逃匿 32逃匿 皇后辩道:“哪里叫他做过什么?不过是过来给我看看脉没有什么瞒人的事情。” 太后道:“我知道你如今心里想的什么。虽说你有了孕了只是你也要凡事留个后路才是。你就担保你能生下皇子不是个公主?” 皇后傲然道:“已经知道了就是位皇子呢。” 太后道:“是那个太医令说得罢?既然自己跑了他的话能信不能信?你就不想想?” 皇后猛然顿悟过来:难道这太医令竟有天大的胆子哄骗了我? 太后又道:“即便是位皇子你就担保他聪明伶俐能有了皇上的欢心?再者长大成*人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好了。我难道没有诞下皇子么?怎样呢?再者那甘棠又是个有病的她那命能争过你去?你这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到时候反叫有些人咬伤了你。我看到时候皇上问你你派的太医令跑了季婕妤又死了这事如何脱得了干系?” 皇后少有悔悟只是嘴上还要争礼:“眼见得她日日夺了皇上的心去自然要压压她的威风。” 太后苦笑道:“你当这还是你那亲王府由着你的性子来?难道皇上就没有个耳目了?就是不能十句话知道九句话总有一句半句听了过去。既然她得了皇上的宠你就是心里多么不痛快也要在人前装出大度的样来这才是皇后的本分。一味地盯住了她的尖儿要掐了去。也叫旁些人钻了空子去。” 皇后低头不语片刻。才道:“太后娘娘教训得是。我听就是了。” 太后摇摇头去了。皇后送至外头看太后上了玉辇。才回来。刚坐下便叫宫人去传太医过来。“叫两个过来。” 一时太医过来在帷帐外给皇后摸了脉。皇后不待姑姑去问话自己便问道:“你看是男胎还是女胎?” 那太医惶恐道:“如今这男胎、女胎的脉象还不明显若过些日子再看。就准了。今儿看着似是女胎。” 皇后忍了道:“下一个太医再看。” 那个太医已听出了皇后地怒意摸脉时手都颤了。 皇后不免好笑道:“你放宽了心但讲实话不会杀了你的。” 那太医方稳了心神琢磨脉象。 诊完了。立于一旁。皇后道:“你看着呢?” 那太医道:“该是位公主呢。” 皇后彻底灰了心摆手叫太医出去了。 歪在榻上只是想不明白:尽力提拔了他。最后竟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叫人知道了。必遭人耻笑。想来思去必是有人串通了太医令。行了此法来羞辱她这个皇后娘娘。只是费了如此周折究竟意欲何为?让自己知道自己所怀男胎而非女胎倒是差些毁了那个甘棠。且不管甘棠如何得知那药中有毒能活了下来倒是一件万幸地事了。看来蛊惑我的只能是她了。好歹有天叫她死在我地手里看看我的厉害竟将我当猴子耍来。 却说舒宜殿也是乱了阵脚。 德妃一听太医令跑了的消息便呆坐在了地上:事还没有成呢 他倒卷了钱财跑了如何是好?皇后必然知道了自己所怀并非男胎不应向甘棠下手下一步就该查查是谁与太医令合谋了。 原本才听了信儿憎极了那太医令现在反而盼着他能跑个远地界儿不要叫官兵拿住才好。 德妃叫道:“快出去传我母亲进来就说皇子有恙-小-说-网宫人刚要出去德妃又想:“这时急巴巴叫了人进来必叫人疑心正逢宫中出了事情碍不着我的事我却这时候传了人来明摆着是要做别的打算。”遂忙叫那宫人回来。 心道:此时更要装作无事人儿去看看皇后好避了嫌疑。 主意定了便叫宫女过来帮忙梳妆打扮得千娇百媚方迈着金莲步儿去了。 皇后本来就心烦意乱听德妃来了少不得强打起精神叫宫人过来又擦上了些胭脂免得叫德妃看低了自己。 德妃恭恭敬敬拜见了道:“这时候皇上不知到了没有。” 皇后言道:“信官回来说还要两三日呢。” 德妃道:“那尚才人不知身体能吃得消么一路颠簸又要尽心皇上地饮食起居。” 皇后道:“平日里看她是个细心的人儿该是叫人放心的。” 德妃点头道:“看来是我多虑了。”看看皇后又道:“皇后娘娘的脸色甚好看不像我都老了。” 皇后言道:“德妃说笑了脸上好看得很呢。” 德妃抚脸笑道:“不过是香粉遮着罢了哪里比得上皇后娘娘的天生丽质。说到这里我倒是有一事相求。” 皇后道:“德妃说就是了。咱们就是一家人。” 德妃道:“听说太医令给娘娘配的好面膏抹在脸上好得很。求皇后娘娘命他也给我配上一些。前头娘娘恩典叫他来给我瞧过病我听他说话是个严涩之人不想直问了他要。娘娘出面他肯是听的。” 皇后道:“我那里还有一些你看着好就拿去并没有你说的好。” 德妃忙跪谢了道:“这成了夺了娘娘的东西了。娘娘以后再叫他做时多配上一份德妃感激不尽。” 皇后只好说道:“那个太医令不知做了什么歹事已是逃了。” 德妃惊得倒吸了一口气道:“该不是有了人命了罢?或是拐了人家地妻女私奔去了。拿住了。就该打死。” 听她没有疑到别的上头皇后心里好受了些道:“官府正办着呢。就不是咱们操心的事了。” 德妃点头道:“娘娘实在操心。德妃没有娘娘地一半才德也就坐在镜前抹抹胭脂香粉倒还知道些。” 皇后笑笑道:“德妃今儿就留在这儿用膳罢?” 德妃忙道:“叨扰了皇后这半日了还是回去了。” 皇后道:“如今皇上不在更没有个说话地人儿。德妃也不常过来还是陪我说说话儿再去罢。” 德妃便应了跟了皇后到隔壁房里用饭。皇后看了几眼各样饭食道:“将那几盘芙蓉燕菜、糖熘荸荠、酿果藕、荷叶卤给季婕妤送了过去。” 一旁宫人忙端了旁边有预备地食盒子一盘盘放了进去两个宫女接了过去去了。 皇后便与德妃用膳。 一会子。两宫女回来捧着一托盘道:“季婕妤说谢谢娘娘地心意实不敢当。这是季婕妤给娘娘现摘地无花果。并几个石榴。婕妤说今儿早上那几个很酸。这几个是甜地。婕妤叫奴婢在树旁等着一个小公公上树摘地。” 德妃一旁笑道:“这季婕妤确是一个有心的。娘娘倒是有了口福了。” 皇后笑道:“是个好妹妹。德妃去时也拿上几个也是你的妹妹呢德妃道:“那我就拿上了。皇后娘娘若不够了再问季婕妤要去。” 皇后笑了道:“那我也忒馋嘴了。” 用罢膳德妃去了。 那边清袖堂甘棠看两个凤坤宫的宫女去了才回去用膳。 抹云道:“娘娘送过来的几样菜主子用么?我拿了出去罢?” 甘棠笑道:“放在桌上我倒尝尝凤坤宫地饭食味道怎样。” 抹云看看旁边伺候的宫女忧道:“主子也吃了不少了还是少用些罢。” 甘棠看看抹云道:“我放心了你也放 抹云便不再劝了。 待甘棠用完了抹云、藏梅搀她回暖阁歇着。 甘棠向藏梅问道:“你前头说太医令跑了是真的么?” 藏梅道:“若主子查出来有半句假话情愿割了这舌头去。” 甘棠笑道:“我要你这舌头何用?若有假就将你腕上的金镯子送了我就是。若没有假我再赏你个金镯子。” 藏梅喜道:“主子不可食言。” 抹云一旁道:“怎这般没大没小起来叫人听见。甘棠道:“我就喜欢她这股子憨气呢。” 抹云言道:“这位太医令也太想不开的。既做到了这个高位了还想什么找不自在。” 甘棠言道:“人心不足罢了。看来真是有比这位子更好的东西。” 藏梅道:“敢情是位佳人太医令要娶其妻不愿太医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携了佳人远走高飞。要不就是找到了宝藏几辈子坐吃山空也享用不尽便跑去享福了乐得都忘了辞了朝廷的差使或是怕朝廷不恩准一走了之。” 甘棠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番口齿。再叫师傅调教调教就能写本子唱戏去了。” 藏梅道:“我在家里时候真就编了一出小戏呢。” 抹云瞪大了眼道:“戏班子就唱了?” 藏梅道:“唱是唱了。不过不是戏班子就是我一个再加上两个小丫头还有我三岁的弟弟。” 抹云笑得捧腹甘棠也捂着肚子笑了指着藏梅道:“想你真有大能耐是个仙女呢还是个自封的仙家。” 藏梅辩道:“我真会编呢。你们不信等我编一出好地让你们看。” 抹云笑道:“到时候不要让自个儿去演道士叫我们扮了菩萨就好。” 藏梅恨得跺脚抹云更是笑个不住。 这时。外头宫女进来道:“皇后娘娘传话过来:再过会子有太医来给主子把脉先不要出去的好。” 抹云一旁道:“有人要哭了。” 藏梅笑道:“是有人要哭了。可不是我。” 甘棠不管她们且看她两个在那里拌嘴玩儿。 一时。太医便来了自然不是那太医令。 甘棠示意抹云过去问话。 抹云道:“这位太医怎样称呼?” 那太医道:“小医姓程。” 抹云道:“以前没有见过程太医。”程太医道:“我在宫中服侍了十几年了以前多给皇上诊视。今儿才调到这边来了。” 抹云道:“前头那位太医令好些日子没有过来了敢情是病了?” 程太医道:“小医虽说是在太医令手下做事不过不常一处的。听着这几天是没有过来。要问到底是什么事儿。小医回去现给打听打听。”抹云知道他这是怕祸从口出也不多问了。待他给甘棠诊了脉抹云便跟着到了外堂问怎样。 程太医道:“胎气尚好。只是因身有素疾需要好好调治。” 抹云道:“太医可看出我们主子所怀是男胎、女胎?” 程太医捋捋长须道:“是男胎。给你主子贺喜罢。” 抹云又问:“这素疾可能痊愈?” 程太医摇摇头道:“这病年岁已久不是那急病虽迅猛到底有个由头这是打胎里带出来地。难根治得很。每日里吃药能维持着不犯就是极好了。” 抹云送太医并其随从医官出去了。 回来。一一告诉了甘棠。 甘棠道:“这位程太医还是干净地没有与娘娘们沟通。看来太医令真是出了事了。” 藏梅道:“主子是个讲信用地。” 甘棠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抹云道:“藏梅腕上少了一对金镯子呢。” 甘棠笑了。道:“你打开那匣子挑上一对就是了。” 藏梅乐道:“不拘哪对都好么?” 甘棠点点头。藏梅跳着过去。开了那个匣子挑了半天挑中了一对镶着琥珀地菱纹镂花金镯子。 抹云笑道:“我还道你是个聪明地管保把那对半指厚地瓦纹地戴上了。却选了这对轻巧的。” 藏梅道:“我倒是想呢。你看看我这细腕子本就叫人看着怪寒碜的再衬上一对大镯子更加看不得了。叫人想着我得了痨病似的讨那个便宜做什么。倒是这对最衬我的心。”戴叫甘棠看。 甘棠道:“你带着很好不要摘下来了。” 藏梅道:“我这就回去把原带着地这对放下戴这对。” 甘棠点头她便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甘棠对抹云道:“那对镯子放好了?” 抹云道:“就是挖地三尺也找不见的。” 甘棠道:“待皇上回来再戴罢了。” 抹云道:“亏着主子有心看出了德妃与尚才人的用意否则今儿咱们不知叫皇后落到了哪处了。” 甘棠道:“面上皇后倒不会太过分了。就怕借了此事若我半夜暴死了就有了说法了。” 抹云点点头言道:“这位太医令倒是跑了个干净。好好地当着这份美差不知道是哪位娘娘竟买通了他与娘娘做对。” 甘棠道:“说是与皇后做对实则是看我这样了心里不舒坦了。 你只想想若皇后娘娘知道了自己怀的是男胎而我风头日盛皇后焉有留我的道理?若皇后怀的确是男胎太医令既说了实话也帮皇后定了心。若是女胎太医令知道自己迟早是杀头的罪名时日久了自然叫人看出端倪万跑不如早跑。这倒是那位指使人没有想到的了。你且想想若我叫皇后逼死了皇后又诞下了公主朝中诸臣再提立太子之事如今看来皇上要立谁呢?“ 抹云惊道:“该是德妃娘娘地小皇子罢?” 甘棠舒了一口气躺在床上道:“该谢谢德妃和那个太医令呢。如今皇后自然要顾着我而去查探谁指使了太医令了。” 抹云道:“主子这些天儿也累了好歹歇歇。” 第七十八章 黄粱 眨眼御花园中日渐荒凉起来就些松柏还是老样子。湖中荷花早没有了踪影。也就大大小小的鸟笼里传出声声鸣叫。 皇上与尚才人早已回来。因尚才人侍驾殷勤周到虽旅途劳顿仍是对皇上嘘寒问暖皇上感激她的贤德授意皇后对她加以晋封。 皇后言有先例张婕妤、季婕妤皆是诞女、有身孕后方得以升位。且等尚才人有喜了再进上一级好求得后宫的安定祥和。皇上也觉言之有理遂放下此事不论。 尚才人得知了消息不免有些懊恼想自己这些天来车马劳顿不知吃了多少苦尽心尽力服侍皇上唯恐有所差池。皇上对己也是恩爱有加情意绵绵。回来了却还是原来的样子便按耐不住。算算自己与皇上同食同寝一月有余这是别的妃嫔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说不准就有了身孕每日里暗自欢喜。计算着日子好像是过了月事好几天了身上也没有气力吃什么也不香甜。便有些傲了起来。 这天恰逢十五各宫各堂的妃子、婕妤、昭仪、充媛们早早按着时辰过来凤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张婕妤与甘棠结伴过来正碰上一顶软轿到了。 两人便停下了看看是谁好一同进去。 撩了帘子尚才人出来了。头上梳了惊鹤髻两扇乌间插了一支昂展翅嵌宝双金凤。腕上各戴了两只罗纹掐丝金镯子叮当作响。衣衫鲜丽尤其披帛金碧辉煌倒是不常见的。 甘棠见是她。先说道:“尚才人回来几天了竟没有见呢。” 尚才人淡淡一笑道:“太过劳累了。拜见了皇后娘娘娘娘便叫我不忙到别处拜见。只在堂中歇息。” 张婕妤只顾看尚才人身上的衣衫料子笑道:“才人哪里得来的好料子?姐姐也去要上一匹给我那公主做衣裳.#小说网.” 尚才人道:“是别国进贡来的。只有有数地几匹。太后、皇后那里各两匹我也就得了一匹。姐姐还是寻了别的布也好。” 张婕妤听出了话音儿。便不再问扯了甘棠进了凤坤宫。 说是请安那看不上眼的或位次太低地皇后等她们给自己请了安就打她们回去了留下的都是在自己这里、或皇上那边有些面子地人物慢慢说话。 因尚才人出宫不少时日多时未与众人相见。少不了再给别的娘娘、位次较己高的主子们福身请安。 走至甘棠身边尚才人刚要福身甘棠忙示意身后抹云扶她起来。 抹云与她虽都是太妃宫里出来的。但往日情份早已淡了。当下略伸伸手也不着力搀她。尚才人也不在意。自己就站起来了。 甘棠言道:“尚才人劳累了。快些回去椅子上坐下歇歇。” 恰甘棠身边椅子是方才张婕妤所坐因有宫女过来说小公主奶妈子在外头请她的话。便出去了。 尚才人也觉有些腰膝酸软索性就坐了。 甘棠微微笑了没有言语。记起屋里两株海棠花儿有些黄了叶尖子听说赵昭媛养地花儿好便叫抹云搀着到昭媛那边坐下说话。 说了没有三句话儿张婕妤进来了。甘棠看见便道:“奶妈子什么事?这时候来嗦你?” 张婕妤已然看见自己位子上坐了人了先顾着甘棠这头笑道:“能有什么大事?只说问问哪刻回去好将小公主抱了过去。” 甘棠道:“何必这么多事。急得这片刻工夫?” 张婕妤道:“若抱过去早了看不见我好一场大哭呢。有一回就哭肿了眼睛正好皇上过去了脸上眼见着就不好看了。这才都小心了。” 那尚才人一边儿听着竟也没有起来。 甘棠朝张婕妤苦笑一下张婕妤也明白她的意思。甘棠又道:“姐姐这边来坐着吧赵昭媛说的句句在理。你也听听回去侍弄侍弄花儿草 张婕妤并不坐下却转身走至尚才人身边笑道:“妹妹累了?姐姐绢子许是落在椅子上了呢。” 尚才人道:“姐姐别处去找找我坐下时看了的并没有什么。” 张婕妤又走近两步伸手往椅上一探道:“这儿露着一个角呢。” 尚才人忙站起身来张婕妤袖口一抖绢子便落到了椅子上头。椅子上垫着大红织金重锦褥子绢子是鸭黄色儿。待尚才人回转身子来看时张婕妤伸手捡了起来道:“妹妹眼神不好呢。”就顺势坐下了。 尚才人站在那里脸上就臊了。张婕妤不管她就转过头去交待随身侍女话去了。 尚才人看看德妃娘娘正与皇后说话偶瞥见自己一眼也随即转过头去并不理睬。 尚才人没有法子讪讪去到了自己位子上头坐下了。 一时有些个宫女端着托盘进来将银盅子每位手旁几上放了一个。 皇后言道:“这是才做下的晶玉海棠香甜得很姐妹们尝尝。陪着我说话儿再空了肚子就坐不住了。” 众人便拿起小银勺子舀着吃了。都说好吃。 独尚才人才吃了两口竟站起来出去了。半晌由她的侍女扶了进来向皇后请罪道:“突然这嘴里就觉着恶心唐突了皇后娘娘的盛情。” 皇后道:“不会是哪里不好了叫太医过来瞧瞧才好。” 尚才人言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身上倦怠许是还没有歇息好。” 一旁德妃道:“皇后娘娘这位尚才人妹妹该不是有了喜了罢?” 皇后笑道:“若果真如此就要给皇上道喜了。我们宫里也就更热闹了。” 张婕妤笑道:“这位妹妹天姿国色孩子肯定也是沉鱼落雁之貌。” 众人暗暗偷笑尚才人却不好说什么。 皇后道:“尚才人先在座上歇歇。依我说也不必回宫等太医过去了。就在这里传了太医过来好快些叫皇上高兴高兴。” 尚才人脸红红的由侍女搀着坐了。 过了会子宫女过来扶了尚才人过去别的屋里叫太医把脉。 少时有姑姑过来道:“太医说地明白尚才人出去了这一阵子有些水土不服之症再加上操劳了脾胃上便有些不适。已经开了方子了。” 尚才人走了进来不便再叫宫女搀扶羞得不一言。 皇后道:“妹妹也是太操劳了早些回去歇息罢。” 尚才人拜退也不抬眼看看众人去了。 张婕妤已笑得合不拢嘴了甘棠朝她摇摇头她才止了笑听皇后说话。 第七十九章 秋扇 34秋扇 几日后皇后娘娘亲自带了一些补养之物去看望尚才人。 尚才人自那次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便拿着保养身子的挡箭牌只在堂里歇息不出去露面。 闻皇后娘娘过来了少不得从炕上起来出门迎了进来。 皇后携了她的手坐在炕沿上道:“妹妹身上好些了?这脸上怎还是这样黄瘦?” 尚才人道:“吃了几剂药了晚上睡得也好些了只是精神还不济。” 皇后笑道:“皇上惦记着你呢。只因我知道你身子不甚好了就告诉了皇上。皇上若不是事务繁忙就过来看看妹妹了。” 尚才人心道:皇后这不是明告诉我见不见皇上全捏在她的手里了?忙道:“我全听皇后的安排。娘娘也是为了我心里有着我才这样。” 皇后笑道:“怪道皇上再三的在我面前夸奖你真是体贴人的心意。等你养好了我就去告诉皇上这个喜讯好叫他放下了心。” 尚才人臊了道:“皇上跟前那么多的娘娘、主子。哪里还会记起了我。今后我就在娘娘身边服侍娘娘就是了不想别的。” 皇后笑道:“你有这份心意就是我的造化了。若真要你跟着我了皇上该跟我瞪眼了。” 宫女端茶上来尚才人亲自起来两手端了捧至娘娘跟前。 皇后接过来放在炕桌上。道:“我倒有一件事儿问你你如实地告诉我。” 尚才人道:“娘娘尽管问就是。只要我知道的悉数告诉了娘娘。” 皇后点点头。道:“前头你告诉了我季婕妤戴了翠镯子。是你一人见的还是还有别的什么人看见?是一同见的还是有先有后?” 尚才人刚回来时德妃就告诉了她那事没有成。当时她就是依了德妃地意思对皇后娘娘随口一说。所以甘棠未因了这个出什么事她也担不上什么责任心里是不担心的。所以听了德妃的话只因不满向夫人一贯对己寄予厚望没想半路出来一个甘棠向夫人对自己也是有一搭没一搭了心里就不爽利了。很想能取而代之。虽说德妃前头在皇上面前给自己美言了几句皇上最终带了自己随驾也不光是为了那几句话。也是自己讨皇上欢喜。德妃送了一个顺水人情罢了谈不上大恩大德自己没必要为着她。与皇后闹翻了。毕竟现在掌领后宫地是皇后而非德妃。再者。编个别人出来。与甘棠无冤无仇的谁肯信。 想至此。便道:“倒是德妃娘娘也见了告诉了我。我与季婕妤说话时候就看了几眼果真是里头镶翠地。我虽没有得过什么好的毕竟是见过各宫娘娘戴着的不比我见过的差或许还要好看些。又不是夜里看不真切。并不是我斗胆编季婕妤的话娘娘明察。” 娘娘点头又劝慰了尚才人几句话便出来了迎面正碰上6才人。6才人给娘娘请安道:“皇后娘娘这就走了?不再坐坐?” 皇后笑道:“尚才人身子欠安你与她一处住着时常过去无力与她说话解闷才不枉姐妹一场。” 6才人言道:“皇后娘娘说得很是我这就是要过去那边屋里。刚从园里采地菊花儿拿过去给尚才人插上。” 皇后笑笑去了。 6才人亲手捧着菊花进去。尚才人在屋里早听见了话还是在炕上歪着见6才人进来也不起身道:“6才人好兴致皇后已走了还是拿了回去自己插瓶里罢了。” 6才人笑道:“尚才人哪来这样大的火气?那天在凤坤宫我并不在那里并没有笑话你怎说这样的话?好叫人伤 尚才人听她正说到自己的没脸处心里就气了道:“皇后叫你来劝慰我你说这些话倒是讲给娘娘听听看。一路看小说网” 6才人笑道:“尚才人随皇上出去了一趟不只得了宠了连皇后娘娘也对你另眼相看。真是可喜可贺。只是令妹妹忧心的是姐姐还是没有借此怀上一位龙胎以后可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劝姐姐时常给菩萨烧柱香求菩萨助我神军再打几场大胜仗了。” 尚才人恨得牙痒痒又不愿和她再耍嘴皮子遂转身朝里躺了不再与她说话。6才人这才捧着菊花去了。 半倚靠在玉辇之上心忖:那银镯子是否里头嵌翠已不是什么事了。既然是德妃挑唆桐香给甘棠使坏那设计令太医令迷惑我、谋害甘棠的便是德妃了。不由得恨得一手紧紧抓住了腕上的金镯子竟扯了下来一下子当啷一声儿响撞到了辇底。吓得几位公公忙停下了随辇的邓姑姑轻声问道:“皇后娘娘有话交代么?” 皇后一咬牙道:“去雍藻宫。” 太后不在雍藻宫而在佛堂诵经。 手捻着佛珠儿听皇后讲完了仍是半天未说一语。 皇后忍不住挪至太后蒲团旁拿下佛珠道:“太后娘娘我的疼我地姑姑你平日里头总是说我主意不好了如今我找你来要主意你倒是说句话才是。” 太后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皇后道:“这是德妃娘娘不是那个才爬上来的甘棠。一样是宫女出身可德妃已当了妃子好几年了府上也有了一些势力。尤其她是自打皇上懂了人事就跟着皇上身边伺候的。皇上再不宠爱于她对她也与别个妃子不一样地。我如今虽是太后你也不要忘了我并非皇上生母。若论亲疏皇上对那边太费还比对我亲近些。毕竟皇上到我身边来的时候已经大了。你要我到皇上面前说话。不是你姑姑我不出头不要让皇上更觉着是皇后你要我来了逼着皇上废了德妃。反而坏了事。” 皇后听了也觉有理。道:“那要怎样?她串通了太医令差乎就逼着我杀了甘棠。这后头难道就等着她来要我皇后娘娘地命么?” 太后言道:“这事但凡你能沉稳些多想想少听她他人糊弄德妃能任意胡为么?凡事要前思后想。方能圆满。” 皇后看着眼前太后虽说年纪已是大了但眼角、鼻口仍是有些风流地韵味肤色保养得也好身上也没有胖多少儿还能看出腰身。皇后随口便问道:“太后娘娘当年一定很得先皇的宠爱罢?” 太后乍闻此言微微一怔一会子才笑道:“如今地德妃、甘棠。加上你都是比不上地。今儿的皇上待谁都是一阵子罢了。自我进了宫蒙先皇恩宠。是享了专宠地。”皇后笑道:“要不姑姑怎能做了太后呢?可见先皇对姑姑的情深了。自是比你这苦命的侄女儿好多着呢。” 太后看着皇后道:“我这太后的宝座是我给自己坐的。但指望了别人我只给先皇留了两位公主。这时候和你说话地。就不是我了。你也就进不了这皇宫当不了皇后娘娘。我就在南宫了此残生了。” 皇后盯着太后鬓边参杂的银。心道:想必我这位远房的姑姑当年也是一步步艰难过来里头也掺杂了许多血泪罢。心里就多了一分对太后的敬意道:“如今我究竟怎样?还是太后给我说说别再叫我在人前出丑。” 太后听她说话不似刚才气势逼人心里就顺了道:“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德妃所以差些计谋得逞也是下了功夫的。如今既已知道了。我们自然诸事提防着她。她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了自然也会收敛所以还是瞅时机再拿她的罪。” 皇后点头。 太后道:“你这次所怀是位公主也不必心焦。一则你还年轻皇上虽心里有着几个娘娘、主子到底你是他的正室对你还是顾念的日后还能再生。二则再不济像我这般就要了甘棠地过来。到时我出面给你说话就是。” 皇后丧气道:“太后已然知道了?” 太后道:“程太医是一直给我诊病的医术好我就叫了他去皇上那边服侍。既然过来了你就别再找不知深浅的人过来早晚坏了事。” 皇后应了。见太后又捻起了佛珠便告退去了。 皇上自回来后倒是还像往常一般到清袖堂坐坐。也和甘棠说说话儿赏赐同前头一样。甘棠初喜皇上待己之心未变只是次数多了就觉到了不同有点子不似前头那样近乎了。 就连抹云也说道:“皇上出去了一趟对主子有些文质彬彬了。”甘棠笑笑不置可否。 抹云见甘棠仍是戴着那对银镯子便道:“主子戴了这些时候了不烦地?还是换了别的戴罢?这时候天凉了都戴金镯子呢。”见甘棠没有吱声以为愿意了便拿过盛金镯子地匣子来让甘棠选。 甘棠看看满匣子耀眼地镯子:环纹的、菱纹地、网纹的梅花的、牡丹的、菊花的、芙蓉的嵌玉的、镶翠的、缀宝的真是入眼的很。 甘棠看罢笑对抹云道:“你看这银镯子也腻烦了吧?” 抹云道:“宫里头哪个娘娘、主子但只要上头能有些赏赐的莫不是整日里想着换穿换戴就是皇上不来也图个自己新鲜。让人看了也知道是个在皇上跟前有头脸的。要不哪里去得了这些?主子既有了这些何不戴出来叫她们瞧瞧?皇上来了也看着旧人似新人了。”自匣子里头取出两对镶着红宝石、猫眼石的金镯子给甘棠看。 甘棠接过来看着这好看的镯子。她知道这后一句才是抹云的意思。只是旧人再改头换面也是一张旧人的面孔啊。在家中时看惯了父亲今日看着这个好。明日又宠着那个。没有谁能真地让父亲暖在心中呵护着。男人都是一样的啊。皇上与德妃算是少见了十几年的情分了。现在又怎样?也没有什么缘由慢慢也就淡了。自己只不过是众多环绕皇上周围万花妖娆中地一朵罢了。能分得皇上千万缕情思中的一丝。在他人看来已是有幸了。何苦再去想什么旧人、新人徒增不快罢了。何况如今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甘棠轻轻将手放在腹上是一个男孩呢。和自己地小兄弟一样呢。也会到处乱跑乱叫吧给自己惹下大大小小的乱子。等做娘的一一去收拾。那也是快乐的呀。 甘棠将金镯子放到匣子里。 抹云见状道:“主子不喜欢?再看看别的?对了皇上今儿叫人拿过来几样新式地还没有收了匣子里。我去拿过来。” 甘棠不待她走拉住她的手。抹云住了就见甘棠自手上捋下那对多少日夜不曾离手的银表翠里的镯子放了抹云手里头。言道:“收了起来罢。” 抹云满腹狐疑也不好多问便拿了镯子。擦拭干净了用青绢子包了放到一个扁的小匣子里头。再放到竖柜里去了。 抹云问道:“主子也不戴这些?” 甘棠摇摇头笑道:“那老丝瓜干了吧?你去摘了它。拿进来。 我们把种取出来。开了春就满院里种上。等开了黄花儿。招引来各样好看的蝶儿我就抱着小皇子在院中看看。再要个蝈蝈来摘丝瓜花儿喂着听它响声儿。 抹云听了心里也很是欢欣。跑到院里去架子没有了只是剩下两根长杆子竖在墙角上头吊着两个打种的老丝瓜。吹了这么多天的干风像洗皱了的丝绸衣裳随风儿摇摇摆摆。 抹云心里头高兴也不把杆子倒了摘下来。还是像在瓜架下一样搬了凳子过来踩了上去抬手去摘。堂外有宫女眼尖看见了忙进来弯腰给扶着道:“姐姐太胆子大了看歪了就跌着腿了。” 瓜蔓早干了抹云手轻轻一拽那瓜就落在手中了。又拿下了那个。 先在屋外头拿绢子拂了浮土才拿进去放在炕桌上。 甘棠拿起一个笑道:“可是比原先瘦了不少呢抹云“扑哧”笑了道:“主子可是会说话。这样说来竟然是前头地胖丫头今儿的瘦干老婆子了。” 甘棠也笑了言道:“你也算那能说的了。咱俩这就让这老妇人地儿子们搬搬家住布袋子里头。明年再搬到地底下。” 两人说笑着就把一颗颗籽儿拿出来装到布袋子里头。抹云道:“明年主子叫岭祥要几粒葫芦种子来种上好叫小皇子拿着玩。” 甘棠笑道:“你说的我怎就没有想到。就让它和这丝瓜在一架子子上长就是了。” 抹云道:“还有那南瓜呢不种了?” 甘棠一怔竟忘了。处心积虑种了南瓜终能借着见了母亲一面。虽说是甘棠地苦心也是皇上那时待甘棠不同别地人。明年种来写来有谁来看? 遂摇摇头道:“太重了架子还是扎得轻巧些坐在下头心里也亮堂。” 抹云点头。又道:“主子要养蝈蝈索性今儿就扎个笼子罢?春上扎风筝的篾条子还有好些我去拿来。” 甘棠笑道:“我可是不会。” 抹云道:“主子就看我吧。”出去找了篾条子进来折好了长短放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子就编了起来。 甘棠看着抹云两手舞动微垂着双眼皮儿乌黑浓密地眼睫毛就像小扇子样开开合合。 抹云见甘棠半晌没有动静抬头来看却见主子竟呆看着自己便道:“主子看什么?莫非早上有汤溅到了脸上干了?就借主子的手给擦擦。” 甘棠道:“抹云姐姐你也跟了我要满年了。” 抹云听她这样叫了自己也就想起了从前停了手中活计垂头哑声道:“过去了倒是觉着快呢。” 甘棠道:“妹妹没有忘了说给姐姐的话。” 抹云抬起头来看着甘棠。 甘棠又道:“皇后已然能生子了过了以前那段。我这病没有了性命之忧也是怕以后的事。倒是姐姐的归宿妹妹时时忧心。咱们先在一处时姐姐是个凌厉的人儿倒是对妹妹有一份情意。你打太妃娘娘那边过来虽说太妃打了旁主意姐姐是一片诚心待妹妹服侍妹妹心贴着心儿。如今看来皇上虽还往这处走动只怕就不像以前了。姐姐将心里话说给妹妹妹妹好给你打算。若不然以后皇上不过来了妹妹就使不上劲了。” 抹云两手捂了脸只见两瘦肩耸动泪水顺着两手留了下来“滴滴嗒嗒”落在篾子上。 甘棠忙递上绢子劝道:“是嫌妹妹说晚了么?姐姐放心皇上倒不会一下子就绝了情的。” 抹云抹干了泪道:“姐姐跟着妹妹也看破了一些事。即便有幸得宠有谁一直下去的不过过眼烟云罢了。姐姐当初家里已给姐姐开始议婚事了是远房的一个表哥也算青梅竹马。从小也常见的。皇上登基朝廷颁旨大选秀女不再只从大官宦人家选但凡有功名的都能进宫候选也是年纪小满心里想着进来了到了皇上身边一生的荣华就有了也就忘了什么表哥日夜做梦盼着光宗耀祖。如今看来也不是什么。我也倦了看这些争争斗斗。所以姐姐以后就实心眼伺候着妹妹不做它想了。若多少年后妹妹能跟着皇子搬离了这皇宫就请妹妹到时候遣了姐姐回家乡看看那就是妹妹对得起姐姐待妹妹的一片心意了。” 甘棠与她抱头而泣。 第八十章 贺礼 35贺礼 太妃的眉寿宫琼姑姑正与太妃商议。 琼姑姑道:“掐指算算这太后的寿诞就要到了。今年太妃要送什么?” 太妃笑道:“她想要什么我还是送什么就是了。合了她的心思也让人家大喜的日子里头高兴高 琼姑姑道:“见年地送珠花儿就不变变花样了?”太妃伸手自髻上摘下一支海棠花样的珠花在手中把玩道:“不是那邀宠的年纪小的娘娘主子费尽心机讨她的好来见上皇上一面或要太后在皇上面前添句好话儿。太张扬了反叫她觉着我是有所图的了。还是老样儿好。不费神她见了也是乐意的很呢。” 琼姑姑笑道:“娘娘说的没错这宫里的大大小小的嫔妃们都为了这事儿忙活倒比给皇上过生日还闹腾呢。” 太妃将珠花儿扔到桌上道:“瞧热闹就是了。” 琼姑姑所言不假不管是心里有事的还是心中无事的都想出了各种的花样来给太后娘娘送贺礼。 清袖堂。 抹云给甘棠揉着腿儿道:“服侍太妃的时只知道太后候有时听到太妃谈到太后的一句半语说太后是个多疑的人那心眼儿比针尖子还要小。又心细如当年伺候先皇是最细致的一个了。” 甘棠道:“前头不过跟着她们送几样钗环能有个名字就是了。如今就不好再那样了。送绣品倒好。只是我如今腰都弯不下去了是一针也不能了。你倒是给我好好想想。” 抹云想了想道:“主子前头做的珠花儿好你就想好了样子。我来做。再叫几个来也帮得上忙。” 甘棠道:“想要做个像样子的也是费不少工夫她们岂是像我一样整日在这里坐着的?忙完了这个。那事又撵着了。太妃那边那样多地人下头人还抱怨不做的。何况我们这里抹云道:“又要好又要不费事要不还是选了几样钗环送过去太后也挑不出什么。” 甘棠笑道:“话虽那么说我这里再好的。太后哪里就能看上了眼?就是有一两件好地也不敢给献上去白白的惹是非。” 抹云道:“主子要是来日升了再不用愁就打人到宫里玉坊里去叫他们给主子琢出像模像样地十几个小苹果来在翠盘子上这么一摆那叫一个鲜亮好看。” 甘棠笑道:“你这主意儿好咱又不能把这太后的日子往后推推。”说着话儿。忽想到了什么道:“就依了你的法子罢。” 抹云道:“我这就叫人到玉坊去就怕他们没有好玉料子给我们。做出来不好看。甘棠道:“我们没有好玉石琢出来也是不好看。石头一样。那个岭祥是个机巧人儿。叫他拿根拳头粗的木杆子磨出九个圆球。再将球的上下旋一旋做成苹果地样子。做好了拿过来咱们再给它们穿衣裳。” 抹云半懂不懂依言去给岭祥传了话岭祥便同另几个公公做起来。半天就得了。 看着桌上摆的木头苹果抹云道:“主子说再要做什么呢?” 甘棠道:“你叫个公公去要些木匠活上用的黏胶过来。”抹云正要出去甘棠又道:“刚才我喝的那碗红豆枣粥热热的你叫人给藏梅端一碗过去问问还疼不疼明日太医过来请脉顺便也给她看看月月遭这趟罪儿不是个事抹云应声出去了。 待拿来了黏胶甘棠叫抹云把琉璃珠子取出来。 抹云抱个匣子过来道:“皇上怕主子穿这些玩意儿伤了眼自打主子有了喜就没有往这里送了。这还是前头攒的。主子看看用的上么不然我就到张婕妤那边看看。” 甘棠看了道:“够了。”就叫抹云拿个凳子坐在桌前把嫩绿的琉璃珠子在布子上倒满了拿小刷子在木苹果一边刷上一层黏胶就势在珠子布上滚上一滚那珠子便密密麻麻满了。 抹云笑道:“主子这法子好比一个个珠子穿起来快多了。” 甘棠道:“这面好粘剩下的这面就要看好颜色深浅了。”就告诉抹云先选嫩黄地珠子滚上一道再滚黄珠子最后在靠蒂子的地方掺上几颗泛红的。走远几步看看倒真像一个略带青意地苹果呢。 抹云看着心里也高兴道:“等着闲了再做上几个放在这屋里。外头下着大雪咱们在屋里看熟透的桃子、石榴、西 至晚上九个苹果便得了蒂子是拿线穿了一溜珠子粘上地。在烛光下更是耀人眼得很。 诸事妥当次日甘棠便到园中略散散。 虽说景色较春夏是无法比地了好在凉风吹在身上让人觉着惬意。抹云怕甘棠冷了从后头跟着的宫女那里取出一件衣裳给甘汤披上了。甘棠笑道:“自打有了喜了反倒不怕冷了。让这风儿吹着倒浑身舒畅呢。” 抹云道:“也该小心些。” 甘棠笑笑也就披着了。 远远看见德妃娘娘坐在尚颢湖旁地石桌旁还有别的两个嫔妃一同说话。 德妃也看见了甘棠只是既不起身招呼也不转过脸去。 甘棠缓步过去。给娘娘请了安又问了两个嫔主子好。 德妃笑盈盈叫甘棠坐下了。 一嫔道:“季婕妤好兴致出来散散。给太后娘娘的千秋之礼可备好了?” 甘棠道:“不过是尽自己的一份心意罢了。” 德妃笑道:“不知妹妹这份心意所值几何呢?” 甘棠笑道:“妹妹家府只是平常官宦人家出不上力的也就是妹妹的一点子心意了。” 另一嫔道:“正是这话呢。我们哪里能比德妃娘娘?府上银钱水一样地过。给预备了扫雪貂皮的毯子竟不是做褥子铺要铺在地上。这到了冬里踩在上头该是暖和得很了。” 那嫔也道:“谁还好过这礼去我也就服气了。” 甘棠也惊了手中茶盅差些晃出水来道:“姐姐竟有这份孝心我们实在是比不上的。只是问姐姐这毯子多少尺寸?费了不少银两罢?” 德妃笑道:“用的花费就不说了。是打别国运过来的就在府中张开看过一回就封了预备进献的。” 甘棠抿抿鬓道:“送贺礼难得送到太后娘娘的心坎儿上。记得我祖母那年过七十寿诞就有一家亲戚送了一张水貂皮的坎肩儿。价钱还在其次难得尺寸竟正合了祖母的身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直叫我祖母挂在嘴边说了好几年。想必德妃娘娘的贺礼更是能叫太后娘娘爽心了。” 几人说了一阵子便散去了。 第八十一章 木猴 36木猴 回去舒宜殿德妃就叫人传了母亲进来。梁老夫人照例先要去凤坤宫处请安。恰巧皇后娘娘睡下了邓姑姑出来问道:“梁老夫人来的不是见的正日子呢。” 梁老夫人陪笑道:“为着太后娘娘的千秋德妃娘娘叫我进来商议。” 邓姑姑知道确是实情便道:“老夫人过去罢了。从偏路儿过去近些又不招人眼。” 梁老夫人忙迭声道谢邓姑姑转头叫两个宫女跟着过去少时再陪同回来好记录。 德妃见母亲过来便道:“可寻着了那个杀千刀的太医令?” 老夫人摇摇头道:“官兵也四处张贴告示都这些日子了。看来不知躲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德妃低声斥责:“早叫你们动手这时候怎样?万一叫官府拿着了还有我们梁家的活路么?” 老夫人道:“你兄弟也是找好了人了想不到他这时候就走了。扑了空了。” 德妃冷笑道:“都是你们的理。等押着大家去法场砍头的时候不要怨了我就行。” 老夫人笑着道:“这是说哪里话来。还有什么快些和娘说凤坤宫的两个宫女还在宫外头候着。” 德妃道:“就要她们等去罢了。” 老夫人道:“不好得罪人的。听说前一阵子淑妃的亲嫂子过来言语上怠慢了皇后那边的宫女再进来凤坤宫就挡了回去。” 德妃柳眉倒竖道:“那是淑妃。叫她们惹我看看?” 老夫人笑道:“不要气坏了身子。” 德妃沉沉气。道:“叫我兄弟想法子去打探太后雍藻宫东西暖阁的尺寸还有佛堂偏厅地尺寸。按着这个将那毯子裁好了不够了。再去想法子务必弄来。” 老夫人呆了道:“你想的倒是十分周到。只是不是从咱这里买来到哪里再买来缝补?外人怎好去打探太后的住处?咱们为了这个已经花了大笔地银子了。前头太医令的亏空你也知道。” 德妃道:“花银子就是了。找当年修盖雍藻宫地工匠或是那边服侍的公公、宫女他们都有家在外头还找不出个贪钱的?又不是给太后下毒。又得了钱。以后我得了好了自然就是他们得了好的。” 见母亲不说话德妃言道:“太医令跑了皇后少不得怀疑到我头上。这时候给太后送上一份厚礼就是不摆脱了嫌疑也好在太后、皇后面前卖个好。以后总不见得皇后就那么称心如意。” 老夫人见德妃头竟有些乱了几根丝随着不知从何处吹进来的风乱舞着脸上也看见细纹了不像前头那般风流气度了。不觉就生了一股凄凉地意思。给女儿抿了头道:“我儿皇上待你还好?” 德妃惊讶了。看着母亲母亲在自己耳边说的向来都是父亲、兄弟们的提拔、俸禄。自己给家中的赏赐。如今竟怎么了。见她眼中似有悲苦之意也触了德妃的心事。但她是好强的人在母亲面前风光惯了的虽想抱着母亲诉诉心中的怨伤却抹不下面子转头装着扶簪子将眼角的泪拭了笑道:“母亲放心皇上还是常到这边来地。不要担心。再怎样我还有小皇子不是?” 梁老夫人点点头听女儿的话音不是先时强势了也琢磨出女儿如今的处境便只说了一句“一大家子就难为了你一个了”便再说不下去了。 德妃见母亲哽咽难言心中自是思绪万千。 梁老夫人摸着德妃地手道:“我这就回去叫你兄弟们办去。你在这里宽心。” 德妃点点头老夫人便去了。 甘棠那厢回去一时想起多时未到张婕妤处探望小公主便对抹云道:“你走得快些回去装上几样果子到张婕妤那边去一趟。”抹云便叫上一个宫女同行去了。 甘棠一行几个人便走走歇歇小半天才回去了。正逢皇上到了清袖堂。皇上笑道:“去了何处都打了人去找了。” 甘棠忙道:“都怪臣妾和德妃姐姐们说起话来尽兴了忘了回来。叫皇上耽搁了。” 皇上摇摇手道:“朕一人在这里坐坐也好。”一旁伺立的公公捧过一托盘。皇上自上头拿起一个锦袋笑道:“你猜猜里头装地什么?” 甘棠见小小巧巧一个袋子无非是饰物或小玩意儿却装作猜不出道:“皇上须叫我摸一摸才好。” 皇上笑了把袋子递给甘棠。甘棠见这袋子也平常是宫中自缝地锦袋拢着一条黄绦子。手指捻了几下硬硬的两个小东西。甘棠笑道:“这回皇上可让臣妾猜着了。” 皇上道:“哦你倒说说看。” 甘棠也不说话单拿指头指指耳垂上地坠子。 皇上却笑了摇摇头。 甘棠却真是不知道装的什么了。 皇上道:“朕说你猜不到的。看看罢。” 甘棠依言打开来两指探进去竟捏出两只木雕的小猴子:一作挠腮状长尾搭在颈上红丝线就自尾环而过;一身形略小蜷缩而睡面色沉静竟似有笑意丝线亦自搭于身上的长尾穿过。两只小猴皆长生果大小刻工却极细致爪上的指甲都能清晰可辨。 甘棠很是喜欢道:“皇上招募了多少能工巧匠竟有这样技巧?” 皇上笑道:“你见过的。” 甘棠搜肠刮肚也就见过皇上跟前的几个公公总不会整日将工匠类的人带至后宫。心中猛一激灵:难道是他? 皇上道:“前头你与他见过一面就是叫做空林的。” 甘棠本紧握着小木猴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异样便装作无意将木猴装了锦袋里头放桌子上了。 皇上未觉依然说道:“他手艺极巧。前头给你的那尊角雕就是他带出来的一个小公公做的。知道你明年添子。便偷闲雕了这对猴子央我献你。” 甘棠笑道:“臣妾何德何能竟劳烦了空林师傅做这些耽误了皇上的正事情?” 皇上到:“那日朕取出你的那幅山水叫他赏看。他大为赞赏认为是出神入化之作。在那里看了半天才放下了。雕了这个说这“雕”与“绣”有异曲同工之妙引你为知己。明年恰是猴年挂在皇子身上倒也别致呢。” 甘棠心中愈加懊恼面上却不带出来笑道:“还请皇上代甘棠谢空林师傅说甘棠不能亲来表谢意。” 皇上颔说:“还要到张婕妤处、德妃那边去看看。” 甘棠便起身送皇上出去了。 藏梅上来了甘棠问道:“吃了药怎样了?” 藏梅忙道:“也就是那一阵子。过去了就没事人一样了。劳主子费心。那药也喝了身上就觉着暖得很。” 甘棠道:“好好调理着别受罪就行了。” 藏梅点头。 甘棠道:“把这锦袋子随便找一处放了别叫我看见就行。” 藏梅不知主子何意也不多问就把锦袋子拿走了放进了箱子底下。 第八十二章 菊花髻 藏梅拿起袋子不知主子何意也不多问就把锦袋子拿走了放进了箱子底下。 抹云回来知道皇上过来了便道:“路上看见皇上仪仗过来我就避了一边去了眼见着到张婕妤那边去了。心里还想着这马上就要到我们那边去了赶紧小步跑回来好帮着主子装扮好了。竟是从我们这边去的。” 甘棠瞧着窗外道:“以前都是去完了别处再过来好多呆些时候。今儿是先到了这 抹云见主子有些伤心忙拿话岔开道:“我到张婕妤那边姐姐猜张婕妤在做什么?” 甘棠想想道:“不是在和小公主玩儿就是在预备千秋礼罢?” 抹云笑了道:“主子真是神机妙算。再算算张婕妤在做什么?” 甘棠道:“前几日过来还哭丧着脸不知道送什么。这会子有着落了?” 抹云道:“不只是有了简直是有了大着落了。” 甘棠道:“你且说来听听敢情张姐姐得了神助了?” 抹云到:“我去了正赶上那边的几个宫女端了筛子屋里去。我一看满筛子的是干菊花瓣儿喷鼻的菊花味儿。我进去了给张婕妤放下东西说了主子要我说的话儿。张婕妤就叫我喝口菊花茶再走。我就见她和几个宫女在炕上缝褥子那面儿是明黄底儿绛紫菊花鲜艳得很。就说:张婕妤好兴致儿忙这个。她笑了道:你细看看。一路看小说网就知道了。我过去看没有一捧的棉花竟是把菊花瓣儿絮进去了。张婕妤说是送太后的礼。主子你说奇是不奇?” 甘棠道:“张婕妤一番苦心。太后娘娘想能懂了。” 抹云道:“主子是没见絮棉花和絮菊花实在不一样呢。那菊花在里头没个定数儿。张婕妤她们就细细密密地缝。我去了小半天。她们也就缝了那么两行。” 甘棠笑道:“慢工出细活儿。那这两天就不到她那边去了。” 一边藏梅道:“都在准备着主子的呢?” 抹云笑道:“都等着你早迟了半年了。” 藏梅知道肯定是得了便道:“主子拿了出来让奴婢开开眼呢。” 甘棠叫抹云取了出来。藏梅小心托在手中看了道:“要是能吃到嘴里就更好了呢。” 抹云笑道:“你啃上一口罢主子没有不乐意的。” 藏梅道:“主子将它们放在这个盒子里头献上去?” 甘棠道:“盒子不好么?” 藏梅道:“这样水灵地小东西主子把它们放在一个藤子的果盘里岂不更好?” 抹云一旁听着有几分道理便出去找了一个平常盛着两串水晶葡萄的藤盘进来道:“摆上看看么?” 甘棠点头抹云便一个个放好了看去确有些诗样地味道。 甘棠笑道:“藏梅是个有才的。想到地事我们都没有想过。” 藏梅红了脸儿道:“我也是一下子想起了外头摆着的这个藤盘儿摆着、上水晶葡萄好看。摆上它也是好的。” 抹云道:“主子说是用这个藤盘好呢还是等那金盘子?” 甘棠道:“藤盘是好看。不过我们这礼本就不贵重。再配上这个就太轻了些。摆在自己屋里是好。送太后就有些缺礼数了。等过了这阵子咱们再做上几个别的就摆在这藤盘子里头看。如今还是等那金盘子罢了。也别让她们嘴里嚼出什么好听的来抹云道:“主子这婕妤一年下来统共也没有多少银两如今换了金子做这个也剩不下多少了?” 甘棠道:“一年也就这么一回地。也不是人人寿诞都送这个。” 藏梅道:“等过了年了主子诞下了小皇子或封嫔或封妃那时候不要说一个金盘子就是打上个金盆子也是一般呢。甘棠道:“又该打嘴了说话没个把门儿的。” 藏梅想到只有皇后才是使金盆的说错了话了伸伸舌头笑了。 抹云一旁道:“妹妹这头梳得好呢。歇了这两天就摆弄这个了?” 藏梅道:“凤坤宫那边的姐妹知道这两日我没上来就央我做了点子针线。来拿的时候给我梳了这个姐姐看着好看就学学。我也不知她是怎么梳来只说是叫菊花髻为了梳这个费了好些工夫还搭上了半瓶子的头油。” 甘棠一边看着也觉着好看新鲜道:“你过来坐在脚踏上让我细瞧瞧。” 藏梅依言过去甘棠看了半天道:“怪道要梳半天呢。把头尽梳了上去再一绺绺拿头油顺了弯在下又要不露了出来一绺压着一绺既不能紧了又不能太松了可不是要半天工夫么。” 藏梅道:“那个姐妹说要有碎宝石的珠花儿插上了当花蕊才是一朵真菊花呢。” 甘棠使个眼色抹云过去那屋就拿了一朵珠花过来是碎黄玉穿的就给藏梅插上了。抹云拿起镜子来叫藏梅看。藏梅看了果真好看十分就要拿下珠花来甘棠笑道:“戴着罢。你喜欢就成了。” 藏梅心里高兴话就愈多:“那姐妹说这菊花髻还是她们能学得来的有好些是只看着好想半天也不知是怎么梳地。有什么牡丹髻、兰花髻、朝凤髻、奔月髻都是凤坤宫管梳头的束楚梳出来的。 皇后就要她给梳头。如今又疼她累了叫两个宫女跟着她日常伺候着。再叫了两个手巧些地跟着学起来。逢着出宫或大日子才叫束楚给梳头平常就叫她在一旁瞧着那两个梳。都把芳郊、绿遍的势头压了下去了。” 甘棠笑道:“我才过来时候还是跟她一屋里住着。如今她也算熬出来了。” 第八十三章 恭贺 37恭贺 太后千秋宫中大宴。 宫中上上下下的礼几日前就都送齐了。这正日子到了便都盛装打扮了络绎到了雍藻宫给太后娘娘贺寿。太后娘娘与皇上先到前廷接受了王公大臣的恭贺这才回来再受这后宫大小妻妾的叩拜之礼。 太后坐了座太妃、皇后分坐了左右两席。席间太后特叫了德妃到了身前笑道:“德妃是个孝顺的只是礼太重了家中又花费不少罢?” 德妃受宠若惊道:“太后娘娘言重了再重的礼也就是讨太后娘娘的一个高兴罢了。” 太后道:“难得你这样想。以后不要这样了。” 德妃诺诺答应了退了下去。太后又叫宫女将几样吃食给她拿了下去。德妃忙站起来离了座儿给太后施礼。 众人纷纷瞧着热闹那德妃面上便好看了许多。 甘棠坐在座上倒是没有多瞧德妃只拿眼儿看太后身后站着的攸儿。但见她一身粉红的打扮与别的宫女不同娇娇怯怯立在那里头上只戴了两朵粉绿的绢花儿。心道:太后要拿攸儿做什么文章?便静观其变。 皇上在前廷吃了几杯酒便回来重给太后叩了头上去坐于太后身边。 太后微微扭头示意攸儿便上前几步跪坐在皇上身侧给皇上布菜。 看惯了身边的艳脂盛服见这样一个素雅娇俏的人儿到了跟前皇上心中一动。看了几眼。好似有些面熟便道:“你叫什么?”攸儿面上一红低一笑。放下手中的银箸低低说道:“奴婢叫做攸儿。皇上忘了么?” 皇上一怔。只觉着耳熟还是想不起来却道:“没有忘呢。” 攸儿靠到前头继续给皇上布菜。皇上与两位太娘娘、皇后娘娘说着话儿眼角却间或扫着攸儿。攸儿脸上一阵阵地红。 皇后也瞧出了端倪。只拿眼瞧太后。太后只做看不见转过头去和太妃说话“妹妹的珠花做得好姐姐地眼神儿都有些不济了。” 太妃笑道:“也是大白天借着好日头才看得准。” 太后笑笑道:“这边做的藕粉花糕甜糯得很妹妹走时顺便戴上些回去吃。” 太妃道:“正想这一口吃呢。谢谢姐姐惦记着。” 太后道:“你又不常过来。我们老姐妹也该坐一处唠唠嗑。” 太妃道:“太后娘娘身子骨儿还硬朗我是老胳膊老腿了。但要稍动动晚上就浑身酸疼得睡不香甜。” 太后到:“皇上也该多到眉寿宫走动走动看缺什么。妹妹又是个话少的。” 谁知皇上正看着攸儿嚼了两口青果。一点点将鱼肉中地软刺用贝齿咬试出来再放在银勺上。送至皇上口边。看皇上一口吃了。竟不曾听见太后的话。 见皇上这样皇后不禁怒气上来。冷眼说道:“皇上!” 皇上这才转过头来问道:“皇后说什么?” 皇后转过脸去不说一语。十六k文学网太后笑道:“皇上在前头忙了半天敢情是饿了。快些吃几口罢。” 皇上道:“今儿这鱼做得好。” 太后道:“不是鱼做得好了是剔鱼骨地人儿好罢?” 皇上看着攸儿笑了攸儿早低了头。 太后道:“你身前也少个乖巧的人儿就带了她去罢。她倒伺候得甚是周到。”皇上笑道:“那就谢太后娘娘了。”又笑着看攸儿。 攸儿更是臊得抬不起头来只管低了头给皇上布菜。 甘棠离得远些听不说些什么观着人物行止也就知道了大概。 脸上微微笑着看看皇后在一边脸上僵着谁也不搭理。心中不免好笑。 少时太妃言路远身上也不舒坦早些去了。太后又坐了一些时候也要先走。皇后送了出去。到了轿前皇后屏退闲杂人等不免娇嗔道:“姑姑不是多为了侄女儿想想如今又把这攸儿弄了出来倒是给侄女儿活路不成?” 太后伸手给皇后整了整披帛道:“瞧外头就是风大些。你不知道因着前头贤妃的事欠着攸儿一个人情。她在你那边时你却偏喜欢了那个甘棠也就罢了。我将她要了过去。虽说只是个奴婢罢了到底我瞧她机灵乖巧看看有用是否。如今皇上待德妃也淡了对季婕妤也不像以前。我把攸儿给了他正好挪出空来好处置你的心刺。让皇上枕边多个人儿有什么?你是皇后娘娘一旦立了你的子为储还怕什么?一个小小地攸儿不过用上她这几日就是了。你若没有这点忍性儿还想将来做太后娘娘么?” 皇后听罢心里稍喜召唤宫人过来服侍太后上轿去了才又回去了。在皇上身边坐了笑道:“攸儿过来让我瞧瞧这些日子不见可是又好看了呢。” 皇上纳罕:“皇后竟认得她?” 皇后道:“皇上敢情忘了前头在我宫中吃酒那回你点了名要她过去。因着那一位”皇后朝甘棠那边努努嘴儿又道:“才放下了她了。” 皇上这才想起道:“朕竟忘了这事。看着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来。” 攸儿来至皇后身边因皇后坐着不好就竖在那里就跪下了口内说道:“攸儿拜见皇后娘娘。”皇后笑道:“难得你和皇上是有缘份的这跟着去了。就好好伺候。别叫皇上生气。”顺手自手上撸下一个金戒儿给攸儿戴上了。 攸儿忙又叩谢。皇后便叫她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交待了敬事房就搬到乾熙宫那边伺候。攸儿心里欢喜。给皇上、皇后又叩了头就出去了。临走瞧了一眼甘棠甘棠正看着她。心中一揪扭头与宫女去了。 皇上见皇后这样识大体。龙心大悦与皇后对饮两盅。宴罢便与皇后同回凤坤宫。 回去的路上德妃眼见是尚才人走在前头心里疑惑她对自己冷淡了许多怕她在人前多嘴便加紧了步子撵上了。对尚才人道:“妹妹好脚力叫姐姐撵了好远才跟上了。” 尚才人略福福身子。道:“德妃娘娘叫她们过来说一声就是了又费这些气力。” 德妃笑道:“是姐姐看看能否赶上妹妹妹妹精神好。这脚上就快了。” 尚才人道:“正觉着脚疼呢想走快些回去歇歇。” 德妃知道她这是说给自己:要赶着回去。不愿与你说话。却偏不理。扭头对跟着的宫女道:“尚才人想在亭里歇歇脚你们外头伺候着。” 尚才人未料到她竟这样说了。也只好跟着到了路边凉亭中坐下。两人的宫女早过去把小褥子铺上倒上两盏热茶。便到外头候着。 尚才人满腹地不情愿又怕叫别人看见自己跟德妃这样近地坐下了便不说话。 德妃只当不知还是亲亲热热地与她说话道:“妹妹有喜了么?听说皇上这几日召了妹妹去呢。” 尚才人见德妃戳到自己痛处又不好说别的只好道:“我是没福的哪像姐姐。” 德妃道:“我哪里有福气。你看方才那个攸儿叫太后给了皇上脸上就要绽开了花了。你在那边没有听见什么。我可是一句不落地。” 尚才人方才是眼见皇上跟前一个标致地宫女伺候着未想到别地上头听了这话心里就有些急了嘴上还是不缓不急道:“哪个攸 德妃见她这样问了知道上心心里就得了意道:“就是今儿给皇上布菜的那个。本是皇上跟前人地活儿太后生生就叫那个攸儿在皇上跟前露了脸了。”言至此又觉对太后似有不敬之意又道:“太后也是为着皇上的子嗣着想我们就自求多福罢了。” 尚才人本是因着皇上召了自己侍寝心里高兴听德妃这样说了脸上就白了。 德妃道:“妹妹虽年轻也要多保重自己地身子好好地调养才是。听说皇后也去了你那边好几次地?” 尚才人知道德妃的话音儿也想着早点走便道:“皇后不过是去应个景儿。我一个小小地才人在皇后娘娘眼中算得什么。还是德妃姐姐知心些。” 德妃听出了门道只当她没有多说话的又说笑了几句便出了亭子各奔各路去了。尚才人走着也是愁绪满腹:又过了这些日子了皇上也召见了自己怎就是不见有孕。或者当时自己刚过来时使些劲儿不怕争不过甘棠去就有了身子。只怨自己心气小竟让甘棠越过去了。 甘棠身子不便是坐了轿子走的。右手搭在轿窗上腕上空空不见一只镯子在上头。心道:这也好。省得皇后整天看见了我就烦心。能过上这样无欲无求的清静日子也是我所愿的。又有小皇子过了年就能伴在身边什么能好过这份福气呢。脸上反而有了喜色。撩开轿帘正巧见两只喜鹊儿掠过飞往南边去了。 到了清袖堂抹云搀甘棠下来。藏梅怕主子从轿中出来再吹了风了忙拿衣裳给披上了。 回去屋里换下了衣裳穿上半旧的重缎袍子卸了头饰藏梅数了没有少的交了宫女搁置起来。端了热水过来先伺候着洗了脸又换了盆来让甘棠烫脚。 半天方都完事了这才歪在炕上歇息。 抹云就在炕下踏脚上上坐了绣着一顶小孩子戴地棉帽儿。 甘棠虽身上倦了却又不敢睡。抹云劝道:“主子稍睡些时候我就叫起主子来。” 甘棠笑道:“这会子睡一刻晚上就要少睡两刻还是和我说说话儿解解乏就是了。” 抹云便道:“今儿宴上德妃出了风头了呢。就她的礼得了太后的好呢。” 甘棠道:“只怕天冷了就要不好了呢。” 抹云笑道:“前头才说藏梅是个仙家主子也得了道不成?能掐会算了。” 甘棠道:“也说不定德妃吉人自有天相。就是她有了不好了怨到我地头上谁叫她不懂得惜福要借了皇后的手来除了我去呢。” 抹云疑惑问道:“主子你做了什么了?德妃要怨了你?” 甘棠笑道:“还记着我们到园里去碰上了德妃娘娘么?她与两个嫔主子说话。”抹云想想道:“是有那么一回。主子和他们说着话那茶水还倒了几滴出来幸亏着不烫手。” 甘棠道:“我只是借着她们地话儿顺了几句。就看德妃地福气了。或者一丁点子事也没有或者就要败了还要一败到底。” 抹云听了一头露水心里不明白手里针也停了只管在那里想主子当时说了些什么愣住了神也不带动的。 甘棠笑了道:“过上一阵子若有了事你自然明白。若没有事我就给你讲明白。” 抹云道:“放下这事儿先不说宴上我出去给主子拿东西看见太后侍从里头有抱锦捧着茶盒子站在那里。我也不敢与她说话就回来了。” 甘棠道:“可怜她若碰上了前头在翠微宫服侍地姐妹还要叫人看不起。攸儿好歹起了势了遂了心。” 抹云道:“今儿在皇上跟前的就是那个攸儿?主子跟她姐妹一场如今也淡了。” 甘棠叹道:“她的心大是我们都比不上的。看她的造化罢。只是因着自己的心伤了别人就有些害了天理。” 抹云见甘棠面露悲戚言道:“各人有各人的命罢了谁又能保得了自个儿一世的好呢?” 甘棠想想也是遂苦笑道:“我原本很看得开的有时候就攒了牛角尖了。亏你在身边多提醒着。” 抹云拿起手中的棉帽子叫甘棠瞧。甘棠看那帽子上绣着几只小猴子抢一个大红桃。猴子都绣得了就是红桃的尖儿还剩几针。笑道:“一个小帽子值得你费好些天的工夫还不如给自己做双绣鞋呢。” 抹云道:“等着戴在小皇子头上我看着比什么都高兴。” 甘棠笑道:“那么一点子人儿又不出去吹凉风儿做出来也是好看。” 抹云道:“我打了褶子了。再一年也能将就。再说还能图他戴个四年五年的?能戴上让我瞧两眼就好过什么去了。” 甘棠也就闭了嘴由她高兴做去。 第八十四章 梳头 38梳头 这日正逢十五皇后待妃嫔们都来齐了道太后说要几个人过去陪着说说话儿。便点了德妃、季婕妤、张婕妤并两位嫔分坐着轿子过去了。各人的宫女随后跟着。 到了雍藻宫娘娘主子们都进去了正室随身就带着一个贴身侍女平常的宫女就在宫门外站了手里捧着日常用的东西候着娘娘主子们要使就出来叫的。位次高些的宫女就由这边姑姑领着去了下人房中坐着候主子召唤。抹云因前头听藏梅说皇后手下梳头的束楚如今了得刚刚留心看了那束楚就跟在娘娘的玉辇后头。便偷偷向甘棠递了话儿甘棠就领着藏梅进去了。 抹云素日里是个和气爽快的人儿坐在凳子上犹自与别的宫女玩笑。束楚一个人站在窗边看外头石榴树上挂着的两个干巴了的小石榴。 抹云原与束楚一样都在太妃那眉寿宫服侍。后来束楚去了太后那边又到了凤坤宫。先还见了面一样的姐妹叫着抵不住时日久了便觉着生分了。加上如今服侍的娘娘主子又有些水火的意思便有些顾虑。 别人不喜束楚冷淡都避了她不理睬。抹云端了一碗茶过去笑道:“这位姐姐站了好一会了喝口茶水。” 束楚再怎样不好驳了往日姐妹的美意忙双手接了过来道:“抹云姐姐玩笑了不敢劳姐姐费 抹云笑道:“听人说你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梳头的功夫是无人比得上的。现在娘娘主子们也不出来的姐姐就教妹妹一两样可好?” 束楚见她好言好语求着自个儿也是见别的宫女都避了自己。落了单了不自在。也怕抹云说她如今飞了高枝儿去了看不上以前地姐妹。便道:“这有什么若姐姐成日里干这个肯定是比妹妹要强的。”便叫抹云搬个凳子过来在窗前坐了。给抹云散了头。拿出怀中揣着的一柄小玉梳。 抹云见那玉梳甚是精致便道:“这是你日常用地?” 束楚知道她话里的意思笑道:“是皇后娘娘赏地.a小说网.给娘娘使的是嵌了九颗红宝石的玉梳娘娘哪里会用这个。” 抹云想想也是是自己多虑了。 见束楚认认真真地给抹云在头上绕着绺、编花样另几个宫女便也凑上前来细细地看暗暗记在心里。 束楚一个稍显木讷的人儿此时也是有些得意的。 片刻工夫。髻便盘好了。众人看了都说好。只可惜屋里没有镜子照一照抹云见后门外就是一处院子。料想必有水缸探头看看无人。便出去照水镜子。所幸缸中养着几条鱼儿。水倒还干净。抹云左右照了心中满意。正待回来便听那边门上动静。待拔脚跑了门已是开了进来两个留地尼姑头上戴着庵帽。 这在抹云是不怕的她知道太后笃信神佛建了佛堂有尼姑一旁伺候诵经也是人之常情。 那两个尼姑见有人也不回去里头一个只问道:“嬷嬷在里头么?” 抹云摇摇头道:“只几个宫女在屋里候着。” 一个尼姑拽拽另一个的衣裳使眼色叫她走。那个却道:“怕什么。嬷嬷忙着不给我们端了过去好叫我们预备着等太后过去了和师太说话连杯茶也没有倒上又嫌我们没眼色了。”便自顾走进屋里。 抹云也跟着回去了。进了屋束楚正给一个宫女梳头没有抬头看谁只为抹云看够了回来了。那坐着梳头的宫女道:“我这头打小就干干的抹上头油也不济事。”就几个一旁站着的宫女看见两个尼姑进来颇为好奇。都拿眼瞧着看做什么。 一尼姑门口站着一个走至竖橱前抬脚自橱上取下一托盘上有一套上好的青瓷茶具。正待转身出去忽一宫女道:“你们瞧这姑子有一头好头呢。” 众人便都看束楚也抬头来看却一下子梳子掉了地上幸好没有摔断了。抹云瞧着奇怪看那姑子也是神情慌张。 有好玩笑的宫女嚷道:“叫她拿下帽子来让我们瞧瞧也让束楚姐姐给她梳个髻看好不好。”那两尼姑更是慌了放了托盘也顾不上拿了两手捂着帽子飞着跑出去了。 一家人见两姑子竟就慌成那个样子都笑起来。 独束楚是不笑的把梳子擦了干净继续给那宫女梳头。 抹云试着说了一句:“这尼姑真是修炼到家了一点女孩子气也没有了。” 便见束楚手一抖手中地簪子就戳到了那宫女的耳朵上。那宫女哎呀就叫了起来。 几个宫女忙凑上去看怎样了幸好没有出血。 抹云更是奇怪了看着束楚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实在不像以前眉寿宫里的束楚。记得她以前告诉自己皇后宫中地一些事包括皇后笼络宫女替己生子那时自己还是当她是一处的姐妹或者只是自己地热心肠罢了。只是她那样一个老实人儿实在不该就变了样地。难道束楚在太后这边时与这俩尼姑有什么过节或是有短处叫尼姑捏在了手里。看着束楚将玉梳拿绢子一齿齿揩拭干净放进怀中仍看着窗外的石榴抹云坐在一边兀自想起来。 一时有宫女过来道:“都出去伺候着娘娘主子们出来了。”众人忙整理了衣裳静静出去候着自己主子出来了上前扶着过去坐上轿子回了。 半路上甘棠在轿中问道:“你可称心了?” 抹云笑道:“多亏主子成全我也找到那真人给梳了。” 藏梅一旁惊道:“只道你是叫凤坤宫地宫女给梳的头竟是束楚?她待你倒是不和别人一样。” 抹云道:“我与她原是一处的姐妹自然情份上不好辞了我去。” 藏梅道:“姐姐不是眉寿宫过来的么?束楚是太后送过来的?怎么一处?” 抹云便一一与她说了明白。藏梅高兴了道:“姐姐有空多叫上妹妹到凤坤宫里去。或姐姐就请了她过来说话也叫妹妹学些花样。” 抹云笑了道:“好日子在后头呢你等着罢了。” 回了清袖堂抹云将心中疑惑向甘棠说了。 甘棠思来想去想到了什么猛然一惊脸上就白了。抹云忙道:“主子不要费心思了不过是我多事。快快歇息罢。” 甘棠慢慢道:“你们在梳头那两个姑子就没偷着看看么?” 抹云道:“一个就站在门口很不情愿一个去拿托盘拿了就走一眼不待看的。真是六根清净呢。” 甘棠听了只不敢向抹云说出心中所虑言道:“你管闲事也太多了还是拿出你做的小褥子来缝上几针。眼见着要过年了万圣节也要到了那时候忙起来你还哪里抽出空来呢?” 抹云道:“瞧我竟忘了正经事了。”忙把小褥子拿出来开始穿针引线。 藏梅给甘棠捧了甜汤进来伺候着喝了。便同抹云一道缝起来。忙了一会子藏梅起身伸伸腰杆走到抹云一边看了髻的样子道:“你可知道这髻的名目?” 抹云道:“就叫落花髻。” 藏梅左转右转地瞧了:头顶盘了一常见的圆髻留了一股子头自圆髻中出来将这股头分作六小缕每缕再编做小辫在圆髻下盘做梅花样子参差着排了。真像是朵朵梅花随风飘散了。 藏梅一时兴起求甘棠让她试试。 甘棠也要看她手巧便坐在椅子上松了头由她作弄去。 藏梅一时跑到抹云身边瞧瞧梳法一时跑回来左试右试。半天方得了。抹云过去看了笑得半死道:“哪里是什么落花髻说是落雨髻还差不多呢。” 藏梅羞得不行追过去打抹云便躲到甘棠身后道:“主子还没落你你倒先倒打一耙了是何道理?” 一屋子的笑。 第八十五章 烹油 39烹油 进了腊月各宫的娘娘主子们也少出来走动或聚几个人在屋里说笑玩乐或选出好花样来做针线打时日。 藏梅与抹云两个从小库房中搬出了几匹锦缎叫甘棠挑出好看的好做几件抹肚。 甘棠一匹匹看了道:“好是好看只是大冷的天里再穿这个觉着不暖和。”藏梅道:“做上夹层里头薄薄地铺上一层丝绵就好了。” 甘棠笑道:“也就是软和些并不暖呢。” 抹云道:“那就不用这锦缎了用棉布最好。” 藏梅道:“寻常布衣家里头才穿棉布的呢。” 甘棠道:“总是穿在里头也没有别人看见。就是棉布罢了。”抹云道:“我这就去寻出细棉布来先洗上几水软和了再剪。” 藏梅道:“姐姐不忙就去。前头主子赏我一匹好棉布叫我重新做床被子我懒怠些洗了两水了放在包袱里头还没有动呢。就给主子拿过来罢?” 甘棠笑道:“岂有给了你的东西再要了回来的?叫人听见了不知道要怎么笑我这个抠门的主子呢。” 藏梅道:“主子就把这炕上摆着的锦缎里头随手赏我一匹管保就没人笑话主子了。” 抹云抬手刮她的鼻子道:“还是在这处等着呢。” 甘棠道:“你看中了哪个就拿去行了。这些厚重的也就冬里用得上的。我又不喜欢。放在那里也是叫虫子蛀坏了。抹云也挑挑。” 藏梅笑道:“知道主子是最大方的.a小说网.我就是说说罢了。前头主子赏地还有呢。” 抹云也道:“主子的还没有做呢。等我们要做了再跟主子要就是了。” 唤进来两个宫女把几匹锦缎搬了出去。藏梅回去自己屋里头。把那棉布拿进来。 抹云打手摸摸道:“主子偏心呢把这个赏了她。” 藏梅偏昂起头来。笑话她。 甘棠道:“你喜欢了就自己到库房再拿出一匹来。” 抹云道:“等给主子做得了。再从这块上剪下来就是了不是做大衣裳白运出一些来也用不完还要找地儿搁置。” 三人便商量绣什么花色。抹云道:“送来的几件花样儿也好。不俗艳就是有些老套了。” 甘棠问道:“什么花色?” 藏梅抢着道:“鸳鸯戏水、喜鹊登枝各两件还有两件是团花地。” 甘棠道:“我记得那正室里摆的红木嵌粉彩风景瓷板屏风上头就有几幅好看地。” 抹云道:“我去看看叫人搬进来甘棠道:“小心那条案上摆的物件儿。” 抹云出去少时就进来了道:“好是好翠竹、兰草、歪松新鲜了。就是绣在抹肚上头太素静了。主子还要搬进来?” 甘棠想了一会子道:“也是。在屏上看着好戴在身上不见得就好了。” 藏梅笑道:“我给主子出个谋子主子肯定愿意的。” 抹云道:“你有好点子。且说出来听听。” 藏梅笑着不说话只拿手指着院里头。 甘棠不解。道:“院中就剩落了叶子的几棵小树了。再就是两口大缸放在院角。还有什么是好的?” 藏梅道:“有好地。只是现在没有了。主子忘了今年架子上结的南瓜、丝瓜了?把那个绣上去既新鲜又喜庆。小黄花儿嫩嫩的小南瓜不好么?” 甘棠笑着说妙。独抹云笑道:“难道你是叫咱们主子生个大南瓜出来不成?” 藏梅哑口委屈道:“哪有那个意思?要个新鲜罢了。” 甘棠忙道:“真生出个大南瓜一样的孩子来倒好了壮壮大大的好养活呢。” 抹云、藏梅便剪下了布甘棠就拿一块画眉的青黛轻轻在棉布上头画了两根细细的青藤上头开了两朵黄花儿下头挂着一个小小的南瓜。一只小蝴蝶停在花上。在另一块布上画了一根石榴枝子开着几朵红花儿结着两个小石榴一只蜻蜓一边飞着。 抹云、藏梅便在一边找丝线、配色。正忙活着便听见外头有哭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竟有些像德妃的声儿。 抹云出去看了回来说:“是德妃。还有梁老夫人也跟着。可能是从凤坤宫那边回去不知是什么事呢。” 甘棠道:“藏梅出去看看罢。” 藏梅正巴不得甘棠叫了自己出去放放风儿言道:“凤坤宫那边一个宫女向我讨要一块缎子好做鞋面子。我就拿上一块去吧?”甘棠点头。她便叫上了一个宫女一同去了。 盏茶工夫藏梅进来了道:“是德妃地一个兄弟因与人争抢一个戏子竟叫人打死了。梁老夫人进来找德妃在皇后那边哭诉了一场。” 甘棠点点头道:“还是做我们的活计罢。”到了晚间抹云一人睡在甘棠屋里的小榻上。 甘棠道:“天冷了太后该用上德妃给献上地毯子了吧?” 抹云道:“或者就用上了也可能还存放着。离那边远。皇后也懒怠过去主子又不会一人过去看看。” 甘棠笑道:“怕是铺上了呢。不是听说那毯子不只能铺了太后的寝室还有一张小些地是铺佛堂里头太后小憩地偏室的。太后铺上了就更知道那德妃地好了不是一般的好呢。” 抹云道:“德妃若是消消停停的不要嫉着这个、憎着那个的有好几个孩子了该知足了。” 甘棠道:“只是做了孩子的娘也要想着孩子的好呢。她若是这后来还是生了公主或许就没有一些事了。都是命啊。谁到了她那一步少不得要做些什么的。也是个可怜的。” 抹云听不懂了道:“主子怎说她可怜?皇后之下这宫里头还能找出一个像她那样风头的么?我一进宫先皇后还在世也要让着她呢。皇上待她与别人不一样呢。” 甘棠道:“正是这不一样啊会给她招祸的。恐怕就要从这事上始了。愿以为她给太后送上了那份礼只是触了太后的多疑之心如今看来竟还有一事藏在里头那真是烈火烹油了。” 抹云待要问甘棠却翻身朝里睡了便吹了灯也睡下了。 第八十六章 芳郊 次日皇后在宫中来回走了几趟到底没拿好正主意。话道:“将午膳拿到太后那边用。”邓姑姑知道这是娘娘要过去太后那边便出去传话准备停当。皇后一行便浩浩荡荡去往雍藻宫。 太后不在宫内而在佛堂用斋饭。宫女进去问了话回来说道:“太后娘娘说先请皇后娘娘在这边宫里用膳。过会子出来了来和娘娘说话。” 皇后耍不得性子只好暂放下心事用膳。哪里吃得香甜。旁人劝着也就吃了半碗饭。 又等了顿饭工夫太后仍未出来。皇后叫宫女再去请。这时有太后这边的宫女进来说道:“太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回去罢。太后在佛前许下了心愿要为求雪念六十六遍经文这才念到九遍。太后请皇后这两天先不用过来请安。待诵完了就去请皇后娘娘过来叙话。凡事听着就是了安心养好身子。” 皇后无奈也只好打道回宫。 过了几日清袖堂打听了消息来:打死德妃兄弟的顽劣之徒携了细软逃往关外路上被土匪打死了。官府已叫人去认了尸。因他家中无有老小就草草埋在了那山林中其案也就销了。 德妃本想着捉到了凶犯必想法子灭了他的全家乃至九族。如此一来也只好不了了之了。好在皇上念她丧亲之痛天天过去晚上还招她侍寝。这倒是德妃意料外的好事了。 这日皇上过来。德妃不好在宫中穿素。只在头上一侧别了一朵白绒花儿。头上、身上一应装饰之物皆省去了。 皇上揽她在怀中两人看着窗外一个宫女给鸟儿添食。皇上道:“那鸟儿也有几年了声儿还清脆?” 德妃幽幽道:“很少听见它的动静了。” 皇上道:“叫他们再给这边送过几笼小的。好看。叫得也好。” 德妃攥住了皇上的手道:“还是不必了。已看了它几年了叫他们拿了去了。不几天也就没了。好歹叫它再过阵安稳日子也算我们地一场缘分。” 皇上点点头将德妃又揽紧了些。 德妃偷眼看皇上神色安详便问道:“听说朝堂上这两天有大臣奏议太子之事了。皇上若觉着不妥就当没听见臣妾这话皇上晓得德妃的心思。看那小皇子也甚是聪慧呀呀学语能说好多词语了见人也不怵的较别地大皇子更合他意。道:“朕也有这意思只是如今皇后娘娘身怀有喜不好定的。” 德妃落泪怨道:“皇上知道皇后所怀只是位公主罢了。生下来又能怎样?皇上在位已十三年了东宫空了十三年皇后这胎不是太子。皇上又要等上几年么?皇上不是也是庶出么?” 德妃只顾自己口舌之快皇上已勃然大怒。一句话不讲推了德妃地上。甩袖而去。 德妃醒悟过来追出去看时。皇上早移驾往凤坤宫那边去了。 德妃后悔不迭。恨自己迷失了心性说出那等话来。想到皇上方才地话。知道自己的皇子是不能当太子了皇上一心立嫡。她看着凤坤宫那边不觉就在门前占了半晌宫女过去给她披上了大氅才惊觉了缓步回了屋中。 皇上去了凤坤宫皇后忙叫芳郊到小膳房端碗如意卷红豆粥过来。 皇上道:“竟有些饿了拿些充饥的过来。” 皇后道:“今儿这边烧的桂花翅子、拿砂锅煨的鹿筋皇上看着可好?” 皇上道:“再端一碗你说地粥就行了。” 芳郊一边记在心里头一边出去传话了。 一时两个宫人两手提了紫檀提盒进来一宫女接了过来。 皇后道:“就摆在桌上罢。”那宫女一样样将盘子放在桌上丝毫不带响声。皇上净了手坐在椅上用。拿起勺子竟又掉了桌上。 皇后惊道:“皇上是怎么了?” 皇上笑道:“昨儿奏章多了些睡晚了。早上起来就觉着这边膀子麻木了。大概睡过去了就没有动弹压着了。” 皇后笑道:“伺候的人也不知道随时看看。我服侍皇上一回罢了。”便过来坐下亲自给皇上舀了一口粥喝了。 皇上再不要皇后舀了笑道:“这么多服侍的再叫皇后来伺候你身子坐在这凳子上头又该腰酸了。” 皇后想想也是便转头看看芳郊和绿遍。 芳郊间皇后朝自己面带笑意以为要叫自己过去伺候正待抬脚的皇后却对绿遍道:“你过来伺候粥有些热了先吹吹不要烫了皇上。” 绿遍来至皇上身边微福了身子便站在一侧端起粥碗拿银勺子舀了放于唇边轻轻吹上两口再送入皇上口中。 邓姑姑进来轻声言道:“敬事房送过来几个宫女皇后娘娘可教谁过去一趟挑上两个好的到这屋里来伺候。” 皇后便对芳郊道:“你跟着邓姑姑去一趟罢。” 邓姑姑跟在芳郊后头出来了并不知道芳郊是满腹的牢骚还笑道:“绿遍这姑娘端着碗站在那里袅袅婷婷看着就好看呢。” 芳郊冷笑一声道:“邓姑姑当年也给先皇端过碗吧。” 邓姑姑听了此言一下子就给噎住了话。本想回敬她两句可心里知道她和绿遍是打小就跟着娘娘的与别的宫女有天壤之别。再者今儿这事还要求着她少不得咽了嗓子里头的话笑道:“姑娘拿我这老地打趣了。姑娘也看看我这样子。如今能在皇后这边做事。都是我一日日苦熬出来地。若能有姑娘一半的好看说不准还真能给先皇端个碗呢。” 芳郊听她说话入心心里地窝火也就灭了大半了。想到刚才说话未免过分了些。便道:“方才唐突了姑姑姑姑不要见怪才是。我身上有些不痛快。” 邓姑姑巴不得她有这句话地。忙笑道:“姑娘快别这样说。还有事求着姑娘呢。”便附耳对芳郊说了几句话。 芳郊略想想言道:“什么芝麻粒儿地事说不上求地。既是远方的亲戚自然还是跟着姑姑地好。” 邓姑姑拜谢不迭。 进了屋子五六个年纪十三四的小宫女整整齐齐站在那里。听见有人进来。也不敢抬一点头。 芳郊低声对邓姑姑道:“是哪两个?” 邓姑姑道:“就是东边的两个。” 芳郊叫她们抬起头来看了。心里不免一惊:最东边地一个虽说不是绝色倒是温文含蓄脸上没有抹脂粉却透着红的。暗道:如今绿遍已经比我强些了若再弄了一个这样的进去不是都把我比下去了么? 便扯了邓姑姑到一边去道:“你知道皇后这两天对皇上不常过来就因着前头太后给了皇上一个攸儿。心里就不耐烦了。若这时候叫这个过去了皇后见她生得俊俏些谁保的皇后待见么?还是过上一阵子。等皇后心气平和了我再和皇后说说。岂不便宜?” 邓姑姑跟着皇后也几年了。早摸透了皇后跟前几个有些势头的宫女的心思怎奈此时也不好说别的。只好等以后了。便道:“不是姑娘提醒着就办错了事了。就按姑娘说的罢。” 只挑了那个长相一般的再加上一个长相喜庆些地余者邓姑姑便安排到针线上、浣洗上、打扫上去了。 这天太阳落了山了芳郊和一个宫女给太后那边送了东西回来正一路走着碰上两个宫女子前头过来互相打了招呼。那两个宫女对芳郊身旁的宫女言道:“才得了上头的几样赏赐有一锭小金子你见过地比我们多。妹妹和我们商量商量。打个什么式样的簪子好看。” 芳郊便道:“你们到林子里头地小亭子商量去罢。完了到桂花树下找我。”一人便拐到桂花树下坐在石凳子上等着。 听见有人走过来转头一看是德妃娘娘。 芳郊忙起身行礼。 德妃上前扶了她笑道:“我在这里等着妹妹来呢。” 芳郊这才明白方才地两个宫女是德妃那边的。看看周围也暗下来了不好瞧见什么地便道:“娘娘这回要奴婢做什么?” 德妃道:“妹妹是个爽快的人我就直给妹妹说了。我这里有一点东西妹妹给撒碗里去可好?” 芳郊道:“我不在清袖堂怎去撒娘娘还是另外找人?”德妃笑笑道:“不是给季婕妤用的是给咱们皇后娘娘吃了。” 芳郊唬了一跳道:“你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竟要杀害娘娘?你休要再说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你什么也没有说的。”转身欲走。 德妃在她身后冷冷笑道:“妹妹那翠鱼儿收得可好?翠鱼儿说不见就不见了你家里才添上的十几顷地哪来的银两?你父亲早就赌败了家的谁的接济?皇后现在是要我死了我死前实在不想再拽上别人。妹妹再好好想想。” 芳郊早吓得停住了脚。 德妃过来又好言道:“妹妹跟着皇后几年了她给了你多少银子?那点子赏赐、衣裳够你用几辈子?能帮着家里什么?皇后见你比别人伶俐些明知道你好却不帮你往前走一步的这是多年的情份么?你若是明白人日后有我的自然也是你的。待我做了正位保妹妹做了妃子。不要死心眼的总一心一意地给别人捧着妆奁盒子。” 德妃自袖取出一个小布包道:“何况并不是要了皇后的命只是能打下她腹中的胎。” 芳郊看着布包却不敢伸手去拿。德妃言道:“你父亲的借据还在我家府上放着若到时候一同抖搂出来就不好了。” 芳郊一咬牙拿过布包放了怀中。 德妃道:“不必一齐放进去分成三回药效慢慢作没有人起疑心的。” 芳郊点点头。 德妃笑笑给芳郊整整衣领子慢慢走了。少时那宫女回来芳郊问道:“那是哪房里的宫女?”那宫女道:“是德妃那边的。姐姐千万不要告诉了别人。我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芳郊道:“别再叫别人知道以后也少跟她们来往。若娘娘知道了不依的。”那宫女感激她好说话两人便去了。 第八十七章 翠鱼 41翠鱼 翌日日头还没有上来就有许多人到了舒宜殿宫外团团围住了。一宫女上前叫门。里头人道:“还未到开门的时候呢。”那宫女道:“梁老夫人有信捎进来了。”里头便去了门闩。刚敞开一条小缝外头人便撞开了门几个公公、宫女快步进去了。 德妃还未起身听见外头响动便惊了。叫宫女出去打探。外头已进来了宫女在帘外言道:“有事劳烦娘娘早些起身罢。”说罢就撩帘进来叩拜了不等德妃叫起便站于一旁眈眈看着德妃的举动。 德妃情知有变仍厉言道:“你们是哪宫里的眼中还有没有皇上?还有没有王法?这舒宜殿是说进就进么?” 里头宫女不卑不亢道:“娘娘先不要生气。我们不过是奉了皇后的旨意过来护卫着德妃娘娘好不出什么变故。少时皇后娘娘就过来说话德妃娘娘还是起来梳洗罢。” 德妃知道和她们无话可讲听说皇后就过来的便让宫女伺候着起来了到时候再与皇后争理罢了。 德妃犹自强作镇定底下的宫女却不安起来不时拿错了衫子就是又把毛靴子穿到了德妃脚上。 德妃此时倒静了言道:“慌张什么?有天大的罪过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们还过你们的日子。” 两个正给德妃换上重缎丝绵绣鞋的宫女听了此话更是觉着此关难过了竟嘤嘤啜泣起来。 德妃听着心就躁了喝道:“我还没有断气呢嚎什么?”正乱着。外头宫女唱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驾到。” 两位娘娘在正堂上落座。有宫女过来请德妃过去了。一路看文学网 德妃婷婷站立在堂上髻丝毫不乱两侧各插一花钗。缀着的珠子微微摇晃颊上抹了胭脂。唇上点了红。就是没有跪下。 皇后身边的邓姑姑言道:“德妃还不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德妃冷笑道:“我还道自此以后这宫里头就没有王法了。见了两位娘娘还要多事么?” 皇后笑道:“德妃怎么就糊涂了我执掌后宫何时就没有了王法了?” 德妃道:“大早上的那么多人就闯到我地殿中来。这是哪家的王法?我好歹还是皇上亲封的德妃娘娘。”皇后道:“姐姐在这宫里呆地年数比我长的自然知道什么是王法。我这正宫娘娘倒不知什么是王法了。姐姐心中若还有这后宫地王法太后娘娘与我也不至这时候坐在这里了。” 德妃早见芳郊立于皇后身侧先心惊是她在皇后面前告了状但见她声色也是惊疑不安便放下了心心道:必是皇后要栽赃陷害于我便理直气壮道:“我向来循规蹈矩在这深宫里头那里去做什么犯王法的事?” 皇后笑笑。自袖中拿出一张纸来道:“这是梁成的供词说是你指使了他。购得了箭毒粉你母亲夹带进宫。私授予你。如今。你兄弟已认了罪梁老夫人吓昏过去了。还未醒来。你可还有话说么?”德妃怒道:“一派胡言!” 皇后道:“姐姐且坐下消消气若是你兄弟诬陷你早晚查出来追究他。我也不信姐姐好好的要这东西进来做什么?只是证言在这里放着也要给官府一个说法才好。”说罢给几个宫女使了眼色。那几个宫女便进了内室开始翻箱倒柜。 皇后见德妃面色怒得青紫便道:“姐姐不妨跟着免得有宫女叫人挑唆了给姐姐栽赃呢。” 德妃将头撇了一侧置若罔闻。 皇后笑笑端起茶盅抿了两口。 过了一会子有宫女过来手中捧了一包东西道:“柜中底下一个瓷罐里的。” 太后叫她捧至跟前来看了竟笑了。道:“好几十年未见这东西了。德妃自哪里淘换得来?” 德妃扭头不答。 皇后看了一眼也是不识问道:“太后娘娘认得这个么?” 太后轻声道:“这叫慎恤膏是房事时吃地。” 皇后面色一红不说话了。太后知道她年轻有些话不好问的便向德妃道:“即便没有别的事就凭了这个不顾皇上龙体哄骗着皇上用了这时你口里的王法么?” 德妃自知理亏低了头不言。 又一宫女过来拿着一个圆肚的小瓷瓶上盖木塞。 德妃抬眼一见了脸上一白还是强自坐着。 一太医早等在外头。皇后叫人将瓷瓶拿了出去叫太医辨认。太医观其形色嗅其味道:“是箭毒粉。”跟随的医官奉上一杆称药的小秤。太医将药粉倒进称了道:“重两钱。” 两娘娘听人奏报了便问德妃:“梁成说共买了四钱还有两钱呢?” 德妃便道:“这宫里有鼠那两钱早拌了粮食药老鼠了。这两钱是还没有用的。” 太后笑道:“你这殿地厚、墙硬再有了鼠我们凤坤宫、雍藻宫岂不早有了鼠灾了么?” 德妃道:“还请太后娘娘明察并非德妃虚言。” 太后道:“但等你母亲醒了自然一切明白。” 皇后、太后一行人出了舒宜殿明令将德妃禁于舒宜殿不得外出一步外人也不得擅 回至了凤坤宫皇后在炕上歪着歇息太后坐于一旁对邓姑姑道:“叫这宫里所有人等站于前庭不得擅动。”邓姑姑便出去传令皇后屋里的宫女也都出去了。 皇后惊道:“太后这不明了天就过来要我跟着做了这事。难道还有什么大事么?” 太后道:“若没有我你不定这两天就要殡天了。” 邓姑姑进来道:“都在前庭了只宫外还留着几个公公当值。”太后点头便叫自己带过来地几个年长的姑姑跟着邓姑姑去搜宫女公公的住处。 小半天回来了。邓姑姑奏道:“倒没有多少违例地东西几样细软也是娘娘或是别宫的娘娘主子们赏地我那簿上都记地。只是有一样是我没有见过的。皇后娘娘看看别是我忘了些了。” 皇后看了是一个料子甚好地翠鱼儿。太后接过去也看了一眼道:“皇后赏的?” 皇后摇摇头问道:“这是谁的?” 邓姑姑道:“在芳郊屋中包袱里找到的。” 皇后笑道:“保不定是她忘了告诉邓姑姑。是别的妃子赏的罢?”太妃却道:“邓姑姑到宫史房中查查叫芳郊进来说话。” 第八十八章 邓姑姑出去到了站在最前头的芳郊跟前笑道:“太后娘娘有事要问芳郊姑娘请芳郊姑娘进去呢。” 芳郊见她满脸幸灾乐祸的模样恨不得下手撕烂了她的脸。倒是不露半点恐惧之色仍旧像平常一样微低着头轻迈着步子进去了。 皇后见她站在外头这会子脸上已冻红了便道:“外头可暖和些了?” 芳郊答道:“禀娘娘日头升上去了照在身上也不很冷。” 太后道:“你看这样东西可是你的?” 芳郊就宫女手中一看就是那个小翠鱼儿。她拿起这样东西放在手心细细看了道:“奴婢有过几样翠鱼儿只是和这个有些不同。太后娘娘哪里得的?到底是谁的我就不知了。” 太后笑道:“好一张利口。就是从你头上摘下一只簪子来你也不知道是谁给你带上的罢?” 芳郊还要争辩太后扭头叫几个公公拉了她下去。皇后欲要说话也是插不上嘴。 片刻邓姑姑回来了道:“这样子的翠鱼儿有三个是前年皇上赏了德妃娘娘、淑妃、李贵嫔。我叫了几个宫女到这三处查看一会子就回来了。” 太后颔笑道:“你办事很是稳妥。过会子有你的赏。” 邓姑姑忙道:“是我的份内事不敢要赏。” 等几个宫女次第回来皇后便知淑妃、李贵嫔的都在独德妃拿不出来。这才顿悟了黑了脸不说话。 太后道:“你瞧瞧。都到了了你的枕头边了。幸亏着有人白天黑夜里暗自盯着她府上办丝毫的事情也有人告诉了我。若不然。那短了地两钱好东西今儿说不准就要派上大用场了。” 皇后咬牙道:“亏我平日里那样待她。定要让她不得好死。” 外头有传皇上过来了。皇后便有些慌张。道:“这事还没有奏报皇上我们就这样处置起来。若皇上怪罪下来该如何?” 太后见她这个样子不免好气又好笑道:“你空担了皇后的名儿。这事又有凭有据。你只管一字不差和皇上说就是了。” 皇上进来给太后请了安。皇后待要给皇上福身皇上笑着止了。 皇上笑道:“太后娘娘今儿过来得早在朝上还想着和皇后一同过去给娘娘请安呢。” 太后道:“皇上孝心可嘉。只是在朝堂之上还是要商讨国事别的还是下朝之后再思虑才妥当。” 皇上站起身来恭敬答道:“谨遵太后教诲。”太后叫皇上坐下了。 皇上又道:“看着天阴得厚了这场瑞雪就要下了。” 皇后笑道:“来年必是丰收地年景。” 太后道:“这国泰民安。也要时时警醒方是治国之策。” 皇上颔。 太后给皇后使个眼色皇后便道:“皇上未到德妃娘娘那边么?” 皇上道:“下了朝。才过来听说太后在皇后这边。一路看中文网朕便过来了。还没有到别处去德妃身体有恙么?” 皇后正要说话。太后惟恐她说不妥当便道:“有奏报说德妃娘娘私藏箭毒粉。皇后自然不信德妃竟作出这等事。便告诉了我一同查看查看好还德妃一个清白。” 皇上惊道:“哪里的奏报?朕怎没见?” 太后道:“府尹还没有查明如何上报给皇上?不过是府尹夫人昨儿过来来皇后这边说了几句话。府尹已落了德妃兄弟地口实只是怎敢再查?不查又怕万一出了差错将来担是非。我听了也是大惊:这德妃素来行动安静虽有些时候脾气急躁些也是年轻不懂事。断不会作出这等事。我便过来和皇后商量着要尽快查明此事好平息了风波外头传开了对这宫里也是不好。” 皇上心中半信半疑在皇后、太后面前也不好为德妃说话便道:“那朕就过去问问看她竟要做什么。” 太后道:“皇上还是待事件平息了再去劝慰得好。若万一是她有了异心自然对皇上不好。若查出来德妃没有过失那时皇上再去就说这两天没有到这后面来就是了。德妃也不会怪皇上不念这些年的情份。” 太后一句句皆切中了皇上的心思皇上自然就不好走了。 太后又从桌上拿起一样东西道:“皇上在德妃那边见过这个么?” 皇上定睛一看是个白瓷虎纹瘦口小罐在德妃那边过夜时用的东西。也是听说了这样东西因与德妃情份最长的凡事也好说话向德妃提起了一回德妃便叫娘家兄弟弄了来。皇上不好在别处用这种东西只召德妃时才用。今儿竟叫太后拿在了手中怎好说是见过地只好言道:“不曾见过。” 太后道:“也不知是何时弄进宫的。若她早偷偷给皇上用了还了得么?皇上凡事也要有个防人之 皇上点头。太后又拿起那件圆肚瓷瓶道:“这是在德妃那边找到的箭毒粉。” 皇上此事瞠目结舌:刚才听着皇后、太后两人说话只道是二人才商量还没有找德妃说话的还处处偏着德妃。如今竟连箭毒粉也找了出来了。本觉着德妃只是叫他兄弟乱咬了出来看来或是果有此事了不免就想到了上回自己从舒宜殿一怒而去心中不免万般烦恼道:“皇后、太后就彻查此事朕还有奏章要批阅。” 太后道:“皇上国事要紧。回去吧。皇后必会稳妥处置此事皇上放心就是。” 皇上去了。 一宫女进来道:“芳郊愿意说明白了是在那边落了口实。还是叫她过来娘娘再问话?” 太后笑笑。道:“进来罢。” 少时两宫女搀着芳郊进来。但见她身上不见一丝红的只是两腿已站不起来趴在地上脸色惨白。 皇后见她这样。心中又有些不忍:芳郊九岁上就在自己屋里伺候学着大丫头做些粗笨的事。过了两年大了自己喜她有眼色便叫她跟着身边伺候。直至进宫。但又一想若她真是为了别的而同德妃串通了谋害了自己那真是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太后叫左右服侍的都下去了。道:“你可愿讲了?” 芳郊点点头气若游丝般将德妃前前后后送她翠鱼儿求她在皇后面前讲季婕妤地话。又给她纸包叫她瞅机会叫皇后吃了地事一一说了明白。 皇后怒道:“你就听了那贱人的话了。全忘了我平日里怎样待你?” 芳郊流下泪来。道:“奴婢一时昏了头了。她又接济我家里头许多银两。我怕德妃去逼迫父母便假意拿了那药回来。她说是让孩子没了地药。并没有说是箭毒粉。”趴在地上呜呜哭了几声又道:“奴婢死了也是自己造地孽还请娘娘开恩不要累及我家中地父母。” 皇后骂道:“到了这时候了还想着他们?你母亲先是要把你卖到楚馆中去使我们府上地家奴见你哭得可怜将你买了过来。你父亲只知每月里托人问你拿钱。我素日里待你就像姐妹还比不上你拿猪狗不如地爹娘枉费了我的一片心。” 芳郊自知理亏只一边抹泪。太后见皇后撒够了气了便道:“德妃是叫你拿药给皇后吃了么?” 芳郊疑惑道:“正是太后娘娘。” 太后道:“你到门外候着还要叫你过来说话。” 芳郊应了待要起身出去却爬不起来。太后唤进两个宫女还是把她扶出去了。 皇后道:“太后怎不说怎样处置?就叫她下去了?” 太后笑笑道:“这令到时候自然是你颁地。我还有话问你呢。” 皇后心里不明白道:“太娘娘要问什么?” 太后道:“如今德妃就在你地手里你是要她生还是要她死?” 皇后切齿道:“既然她都要取了我的性命哪有留她的道理?” 太后道:“你想除了她有人未必就愿意了。” 皇后道:“太娘娘是说皇上?” 太后点头言道:“这德妃做出这事也是与你有积怨。别的不说她诞了小皇子你却没有答应给她晋升这皇上是知道的。事也没有成的皇上看在与她多年的情份上能允了你去杀她么?” 皇后心中忿恨知道太后所讲句句实情忧道:“这便如何是好?若只是将她去了封号打进冷宫难保皇上不念在情份上过些时日就要她出来的。那她的罪过岂不都销了去了?外人还不耻笑我么?” 太后道:“你实在是大家闺秀只知道烦躁不懂应对。德妃要做什么如今全在芳郊地一张嘴里放着。她嘴里要说什么、不说什么你只管告诉了她就是了。谋害你皇上还能念她对自己的好那谋害别的呢?” 皇后听出了意思便又唤芳郊进来。 太后对她说了几句芳郊吓得哆嗦道:“那我们全家岂不要凌迟处死么?” 太后厉言道:“你就是不说这些话我照样能叫你全家凌迟。你就这样一句句写了过后我自然留下你这条小命。” 芳郊便依着太后所讲一一写了下来画了押。 两个宫女仍扶了她出去太后道:“好生看着不要饿着冻着。” 外头候着地宫女悉数进来伺候两位娘娘喝茶吃点心。 皇后忽觉着有些躁热便道:“推开窗屉子放进点新鲜气 一宫女道:“外头才下起雪了。娘娘不嫌冷?” 太后道:“拿出两个火盆子去只留一个。这宫墙烧得有些热了。下雪也倒不是太冷。” 那宫女便出去将窗外搭的红毡子掀开了。另有宫女便将窗子开了一扇。 皇后也不敢就到窗子跟前去挪了椅子离窗子几步远坐了看外头地大雪。连着几日都颇为寒冷那雪落在了地上也不见化开来。一会子地上就白了一片。有公公拿了扫帚已开始扫路上、廊上地雪了。 皇后转头对绿遍道:“你出去说一声留着别处的雪不要人过去走。” 绿遍本想说都是老章程了不必说地。想想今儿这么多事也不敢讲了掀帘出去有身边的宫女给披上了一件斗篷便过去说话给了管事公公。说完了话见雪这样大都不想进去了。见那忍冬的叶子上头都落满了雪花便轻轻揪下一个小枝子拿进屋里叫太后、皇后瞧瞧。 皇后将枝子拿过来凑在脸前看笑道:“还是这雪花儿好看一朵朵的比雪粒儿好。” 绿遍道:“去年芳郊就折了许多枝子事先放在外头。等下了雪那枝子简直是玉琢的一样。娘娘叫她插在了那个彩釉的七孔花插上也不敢放进屋里就摆在外头廊上。从屋里看着更好看呢。” 一股脑子说完了绿遍才悟了慌忙跪下。 皇后也不责罚道:“你也是与她姐妹一场。起来罢。” 太后向带过来的宫女道:“回去告诉他们午膳摆到凤坤宫来。皇后道:“太后娘娘不要那么麻烦。天这样冷那膳食就是放在提盒里抬过来到了这里就凉透了。我叫这边把太后的加上就是。” 太后道:“抬了过来摆在那里看着罢了。我就同你吃了。” 皇后笑笑复转过头去看外头的雪渐渐宫墙上头的黄琉璃瓦也都叫雪遮了。皇后道:“太后娘娘看这雪真是大一转眼工夫看不见墙了。” 太后道:“雪再大也就几天的风头待日头一晒半天就没有了踪影。黄琉璃瓦还是瓦片儿一毫不变。那雪就化作了水与污泥一起了。” 皇后笑笑道:“就怕日头不肯出来那雪就要还压着琉璃瓦了。” 外头进来两个姑姑捧着从雍藻宫取来的衣裳。 太后站起身来由她们给自己更衣。看着皇后道:“没有日头就要燃上一堆柴火。免得雪越积越多也会把琉璃瓦压裂了。” 皇后道:“就怕烧起火来把琉璃瓦也烤化了。” 太后道:“那就要看好火候了。” 第八十九章 茂荫堂 43茂荫堂 两日后清袖堂。 抹云自包袱中取出一个布包解开看了是一对镇纸。言道:“柱子就要送皇上这个么?” 甘棠看了看道:“就是它。拿过来我再看看。” 抹云将之递至甘棠手上。甘棠一手捧着一手慢慢摸了一对镇纸的上上下下道:“这是我父亲送予我最好的东西了。”一对镇纸合在一起是一幅庭院仕女图:左侧是一绾侧髻的仕女站一梅树下稍抬颈部远望团月衣带飘飘欲飞;右侧是一梳散髻的仕女趴在书桌上和目假寐手边书页让风吹得散乱了。 甘棠道:“将这个小睡仕女纹的镇纸拿个锦匣子搁了。” 抹云出去别屋拿了几个空的锦匣子过来道:“这几个最好主子选一个罢。” 甘棠挑了一个素缎的放上了。 藏梅打外头进来跺脚搓手跑到火盆跟前整个人就要抱住那个火盆子。 抹云道:“别图热乎小心焦了你的留海儿。” 藏梅道:“抹云你出去看看舒宜殿正往外搬东西呢。” 抹云是个好热闹的哪有不看一眼的道理。看甘棠没有摇头便出去了。 去了门口两个当值的宫女忙迎了过去笑道:“姑娘也出来瞧热闹。” 但见许多敬事房的公公搬着冗沉的木制家具又有许多宫女也两人一帮、三人一队的架着箱笼等物络绎不绝自清袖堂门口过去。几个管事公公在其间看着并没有一个乱说话的怪不得在屋里头听不见一点动静。 抹云问道:“你两个看见什么了?” 一宫女道:“先是一顶轿子过去了轿旁一个姑姑、两个宫女跟着。看着像是舒宜殿里头地人。轿后头是凤坤宫的邓姑姑和三个宫女。” 抹云便回去告诉了甘棠。 甘棠道:“想必皇后有些不甘心。如此。是叫德妃到那边茂荫堂住了。” 藏梅道:“去了茂荫堂也就见不上皇上了。皇后还不遂心吗?” 甘棠笑道:“德妃心志大。皇后即抓住了她的把柄自然想着一了百了地好。就看皇上的意思了。此事可大可小往大里说德妃要谋害当朝皇后按律当斩;往小里说。并没有成事地德妃可一概不认若皇上怜惜恕她无罪也说得过去。就看皇后怎样调度了。” 抹云道:“宫里头这么多年轻貌美的皇上对德妃倒是有情得很呢。” 藏梅道:“从小就一处儿还有不好的么?” 正说着外头宫人报:“张婕妤过来了。” 抹云忙撩帘出去迎了进来。 甘棠下地拉了张婕妤的手到炕上坐着。又叫藏梅拿了一张皮褥子过来给张婕妤盖在腿上。 张婕妤看甘棠身上却什么也没有便道:“妹妹怎不盖?难道是有意地俭省。留下东西将来好给小皇子添用?” 甘棠知道她是说笑。言道:“妹妹向来是最怕冷怕热的。好歹熬过了热天如今竟不怕冷了。晚上盖地被子厚些了身上还出汗。换了一床薄的还是觉着闷热。前几天她们找出了一张银鼠皮薄得很又透气罩上了一层单子晚上我盖着睡了倒觉着舒服了。” 张婕妤道:“全是妹妹如今有身子火力旺些待生产了就和以前一样了。” 抹云碰过一碗冒热气的姜汤粳米甜粥张婕妤接过来吃了几勺子道:“妹妹没有出去瞧瞧热闹么?” 甘棠知道她指的什么故作不知问道:“什么热闹?还没到年下姐姐往哪里瞧来?” 张婕妤道:“德妃丛舒宜殿搬到茂荫堂去了。” 甘棠睁大了眼道:“姐姐乱说话了可不要叫外边人听见了。” 张婕妤笑道:“妹妹还蒙在鼓里。就打你门前过去我进来时还有东西没有搬完呢。” 抹云一旁便道:“我才出去迎婕妤进来也看见了。” 甘棠道:“这几日雪大我怕滑脚也不敢出去一步。姐姐知道些什么说给妹妹听听。” 张婕妤倒是盼着她什么不知道好给她一大惊的。当下便一一道来竟像她就在跟前看着、听着说到要紧处不禁眉飞色舞。 听罢甘棠道:“原来德妃竟要谋害皇上这还了得么?那样一个大美人儿竟吃了豹子胆了。” 张婕妤淡淡一笑道:“谁知是要谋害谁只听芳郊的一面之词 也不好就下了断语。” 甘棠道:“那皇上、皇后的意思呢?” 张婕妤道:“皇后是要斩草除根以儆效尤皇上也不十分信的皇后只好先叫她离了舒宜殿。” 甘棠道:“姐姐哪里来的这样好地耳报神竟知道的这样清楚明白。” 张婕妤道:“我就刚从凤坤宫出来和皇后说了几句话。她没有明着说。单就几句话我也就听出门道来了。皇后心里怨着皇上又不好强逼着皇上与德妃恩断义绝。” 甘棠心道:皇上不下旨意了结了德妃的性命难保皇上一时念及与德妃地恩情再减了她的罪从茂荫堂搬出来一步步就又上来了。皇后自然也明白毕竟德妃还有一个皇子摆在那里自己没有子嗣终于千算万算到了这一步哪肯善罢甘休。 张婕妤又与甘棠说了一会子孩子冷暖饱饿之事便告辞去了。 甘棠一时想起什么道:“你们去一个看看那水冻住了不曾?” 藏梅道:“一早我就过去看了冻得结实呢。拿来给主子看看?” 甘棠道:“怕拿进来了屋里暖和一下子就化了。你就拿到石桌上去我开了窗子就看见了。” 藏梅叫上了一个宫女到后院把前天夜里冻上地冰一罐罐搬了过来。拿起两个走到窗子底下。 甘棠看了道:“已经冻透了。把它们放在那里没有日头也化不了。皇上若过来了就拿出来给皇上解闷 黄杨木刻庭院仕女纹镇纸 (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章 思过 44思过 腊月十八万圣节到了。 如今边界平定又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国内大治皇上本想借自己的诞辰举国欢庆大大的热闹一番。却有了德妃的事那兴致就没了大半。只在前朝接受了王公大臣的拜叩之礼免了往年的大宴只在后宫与太后、太妃、皇后、一般妃嫔摆了几桌酒吃了就罢了。 每逢大节各位诰命皆往凤坤宫朝见皇后皇后最是威风。盼了这些时候有了喜了更愿有多的人进宫听几句阿谀奉承话儿。见皇上竟如此料理皇后就将满肚子怨气撒到了德妃身上。皇上收了皇后的折子却似未收。既不说杀也不说放就这样拖着。皇后也不好跟在后头要皇上的斩令。节后两天皇上驾临清袖堂。 甘棠叫藏梅将脚炉拿过去叫皇上踏了。又把手中的手炉放到皇上手中笑道:“这么多天了出了日头竟不见那雪少了一二分。可见天冷。” 皇上道:“你少出去看别叫风吹了。朕也是坐着轿子过来这风打在脸上很硬实呢。” 甘棠道:“这两日皇上吃饭可好?” 皇上道:“吃饭比以前好些了。想是天冷的缘故。”见炕上一角放着一个象耳香炉。问道:“今年不是新了生金的炉子么?比这个新鲜些。” 甘棠拿起那个香炉捧在怀中道:“这是前年得的我喜欢它光洁雅致今年就舍不得不用了它。有了情分了。” 皇上不语。 甘棠道:“不止这个皇上看我手上的镯子。”撩起袖子叫皇上看“自打皇上给了我这副镯子。有时也换了别的来戴还是觉着戴上了它心里头舒坦。” 皇上道:“怪道总见你常戴。是念旧啊。” 甘棠笑道:“皇上不是也是个念旧的人么?” 皇上“哦”了一声道:“怎么说呢?” 甘棠道:“乾熙宫里头那书案上地搁臂看样子不是两三年的东西了” 皇上笑了道:“你看得细少说十年了。是一个臣子送的。那个臣子告老还乡也有五六年了。也有好地。就是不如那个使来顺手。” 过了半天甘棠使个眼色几个侍女都避了出去。遂低下头拭了颊上的眼泪道:“这人都是念旧地。我看德妃姐姐就是一时的糊涂迷了心智。姐姐凡事都好就是有时候性子急了些难免做出什么错事来。” 皇上听了不说对。也不说错。 甘棠接着说道:“将来小皇子长大了又是一个皇上喜欢的如今若硬起了心肠。后头看见那小皇子心里岂不难受?” 皇上道:“这些天了。唯有你一个替德妃求情。想来她在这后宫。树敌不少。” 甘棠道:“臣妾斗胆说句话:能遮过人眼就罢了。都是一家子何必要到了最后。还要横眉冷对呢?” 皇上将她揽了道:“朕也是这样想就怕皇后不答应。” 甘棠道:“证词上都说德妃是要害皇上。这被害的主子要给害人的些许情面别人说什么呢?若德妃是害皇后地话皇上自然不好插言如今并不是。” 皇上笑道:“还是你一语道破了天机。朕要免她的罪过别人还插什么嘴呢。” 甘棠言道:“皇上也不可太操之过急了些。不管怎样是谋害皇上的罪名皇上也要遮遮人眼才好。” 皇上道:“依你来看如何办呢?” 甘棠想了半天道:“我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办好看些又不要让德妃受罪。或者就暂削了她德妃的名分叫姐姐就在茂荫堂思过三年。三年过去皇上是要她搬出来还是给她复了名分这就看皇上的意思了。皇上觉着妥帖么?” 皇上道:“是该杀杀她的性子了。朕择日就下旨。” 甘棠笑笑道:“皇上过来多时了也该到别处走走逛逛。还有好多姐妹们盼着皇上呢。” 皇上道:“少见你这样的竟把朕推出去。看朕下回还来不来了。” 甘棠道:“这宫里头这么多的姐妹我把皇上占了起来就要让眼泪给淹死了。”皇上笑了想想时辰也不早了便去了。 见皇上走了抹云打帘进来道:“有公公过来说年下的份例到了。我叫藏梅带了两个宫女、两个公公过去了。” 甘棠点点头道:“领了回来你和藏梅挑两匹好地做衣裳。” 抹云道:“剩不了几天了这时候才叫过去领。” 甘棠道:“偏赶上德妃这档子事儿若不然还等到这时候?本来这年跟低下各处都忙活。” 抹云道:“主子刚跟皇上都说了?” 甘棠点点头。 抹云急道:“就是昨儿晚上主子说的么?” 甘棠又点点头。 抹云道:“主子心肠好过了头了。主子忘了她德妃怎样挑拨皇后来害你了?何必去趟这道混水?就叫她自生自灭好了。那样这后宫里头不知多少人乐得心里开了花了呢。” 甘棠道:“别人是都开了花了我这朵花眼看就要落了瓣了。” 抹云道:“德妃去了主子不就过清静日子了?” 甘棠道:“你忘了皇后娘娘了。德妃去了她那孩子还在。皇后一总儿揽了过去下头谁又是她的眼中钉了?还是叫德妃扎在皇后心里头不要去了才好。” 抹云恨道:“竟帮了德妃心里实在难过。” 甘棠道:“德妃要在堂中守过三年。皇上本就对她淡了三年过去变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呢。除非老天欠了她地人情不然就要尝尝好滋味了。” 抹云道:“听着倒是有些道理。还有才刚几个主子遣人过来送了年礼。” 甘棠道:“你看着处置就是了。别的都好说记着张婕妤地那份不要混了。” 抹云笑道:“早包好了放着呢。小公主见了一定喜欢。” 甘棠坐了这会子也觉累了便叫抹云扶着在屋里走了几步就歪在炕上歇息。 过了几日皇后就颁了旨意意思与甘棠所说差不离儿削去了德妃地名分收了金册、金印贬为宝林闭堂思过四年。 甘棠知道了心中偷笑:三年变四年必是皇后的意思了。我就狠了皇后更狠些呢。 腊月二十七诸事停当。清袖堂里里外外都打扫了。 甘棠与抹云、藏梅就围着火盆坐了一人手中一把剪子剪些花纸来贴在窗上。 藏梅先剪得了一个一点点扯开来是一树梅花儿。喜滋滋拿给甘棠、抹云看。 抹云瞅了半天道:“这里头怎么有六瓣、四瓣地梅花啊?” 藏梅忙拿过来果然左下角一朵四瓣的上角一朵六瓣的。不禁跺足。 抹云笑道:“主子还没有嫌你费了一张好纸你先急了。” 甘棠要过去看看道:“修成花苞就是了。” 藏梅道:“不修我就不信剪不出一个好的。”说罢又拿了一张红纸埋头剪了起来。甘棠、抹云摇头笑了。 (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一章 侍驾 45侍驾 腊月二十八宫中已挂起了灯笼只还没有放置烛火。彩烛也放到各处单等二十九日就要各处插置起来。 皇上处理了政务想到自己几日没有往内廷中逛逛便召唤人过来更衣好过去走走。几个宫女手托帽、袍、靴、束带走过来。 皇上抬眼一看里头有攸儿手中是自己家常戴的一顶皮冠。皇上身量高攸儿身子娇小就要踮起脚来给皇上戴冠。两胳膊一举领口就皱了起来。皇上便觑见了一抹白色的胸脖上还挂着前头因头次侍寝时自己赏的一个玉螭龙洁白如油脂更托出了她的细腻雪肤不禁心猿意马起来就势拉住了她的两只手拢入怀中。 另几位宫女见此便低头捧着东西退出去了。几个随侍见这般情景早过去将床帏子撩开了。 一番**过后攸儿欲起身皇上仍揽了她笑道:“再躺躺罢了又无事可急。” 攸儿也乐得在皇上身边待些时候便又躺了。 皇上道:“你服侍得入朕的心意还是将你安置到后宫有个名分的好。” 攸儿给皇上掖掖锦被一支玉臂就搁在皇上胸前道:“奴婢并不稀罕什么名分。只图能多看见皇上。去了后宫哪里能比过了这里日日见着皇上了?这比什么都强。奴婢心里甘愿。” 皇上道:“你这样的想法倒是少见。若叫那些娘娘主子们听见不知是气呢还是妒呢。” 攸儿道:“娘娘是娘娘奴婢是奴婢。攸儿见识浅想不到别的。只知道能在皇上跟前伺候着就是奴婢修了几世的福了。”抬起手来给皇上抚摩额上的皱纹。 皇上握住攸儿地手道:“真是少见你这样的女子。什么时候想过去了你就告诉朕。” 攸儿没有说话。只是身子更靠近了皇上。心道:“总等我也怀上了龙种才好抬头过去的。” 皇上示意起身。攸儿撩起帷子自己先穿了。几个宫女端来金盆伺候皇上洗了。方才出去地宫女过来给穿上了衣靴。还是攸儿给戴上了皮冠。皇上借机捏捏攸儿的纤腰攸儿登时涨红了脸。皇上笑着去了。 攸儿走至日史官公公一边。问道:“公公劳累了。” 那公公道:“已给姑娘记上了。” 攸儿微福了身子道:“谢公公。”转身回去自己房中拿来了一锭银子放进了公公手中。那公公略推辞就放到了怀中。 且说皇上到了后宫先去看甘棠。刚绕过了影壁便看见窗上贴满了花纸脸上笑了。 因皇上前头有话甘棠便不出门迎着。只在门内候着。见皇上进来了便福了身子道:“皇上累了。快炕上坐了暖和。” 皇上拥了她过去一同坐了。 藏梅端上热茶。抹云捧过果盘。 皇上道:“今儿太医过来了?” 甘棠道:“一早就过来了。还带过来两个医婆。我看着倒很是稳妥。” 皇上道:“你这两日吃地还香甜?” 甘棠笑笑道:“不敢多吃呢。坐在椅上。都俯不下头去。吃一点子就觉着都顶到胸口上来了。胸口撑得疼呢。” 皇上笑道:“再熬上些日子就好了。” 甘棠道:“算算日子也就刚过了年。” 皇上道:“那到了春上你就可同朕一同踏春了。今年秋上有外国献上的几匹小马身量不大性情驯顺你等着和朕去试试。” 甘棠道:“皇上还是看哪位姐姐胆子大些请了她去。我胆子小也就站在一边看看罢了。就是叫我站在阁子上望远我看着脚下还眼晕呢。更甭提别的了。” 皇上道:“朕早给你留了出来你若不要还给谁好?” 甘棠想想笑了道:“皇上还是给臣妾留着臣妾好送人的。” 皇上道:“说来听听。” 甘棠一手轻抚腹部道:“就是他呀。” 皇上也笑了道:“也好。先骑这个。等大了些朕再教它其高头大马。” 甘棠笑道:“那臣妾就替他先谢谢皇上了。” 皇上道:“朕要往凤坤宫一趟这就走了。” 甘棠知皇上因德妃一事鲜至凤坤宫当下忙亲手给皇上戴上皮冠系好了大毛氅送至门边撩帘看着皇上进了轿子才回来坐下。 藏梅过来换了脚炉中的木炭。甘棠看看抹云却站在一边愣神半天不说一句话。遂笑道:“抹云遭了魔障了大白天地睁着眼睡了。” 抹云听见藏梅嗤笑这才醒悟过来。 甘棠道:“你方才在想些什么?” 抹云言道:“主子这几天就要生产我是想着主子生了后皇后要封主子为嫔还是妃。若封了嫔一年只能见家人一次。若封了妃宫律上是一月一次大多就通融了有事了就传了进来好过碰到什么事没有个商量的人。” 藏梅插嘴道:“主子是直接封了婕妤的想必这次也是一样省了嫔了。那我们就要称呼主子哪个号的妃呢?” 甘棠见藏梅煞有介事地在那边想笑了。道:“不用想什么妃子了不知这辈子有没有呢。一定是嫔的。” 抹云灰了心说出去拿样东西撩帘去了。 甘棠看看抹云的身影摇头笑笑。 藏梅不明白还是想问个清楚。 甘棠只说了一句:“今时不同往日了。”便闭了 藏梅和方才的抹云一样起呆来。甘棠心中好笑觉着累了便歪在炕上歇息。藏梅也像没看见还在一边思虑。 甘棠顺手拣了一个小果子就轻轻扔到藏梅身上道:“又一个走火入魔的快醒过来罢。” 藏梅忙过来给主子脱下了靴子把毯子给甘棠盖在身上。 甘棠道:“也不是很冷就单盖住腿就是了。” 藏梅道:“给主子捶捶么?” 甘棠道:“也好。这两天总觉着两腿酸胀。” 藏梅用心地给主子捶间或揉揉甘棠觉着好了竟睡了过去。 第九十二章 抱锦 46抱锦 腊月二十九太后照例拿出些样子好的头饰、手环之物赏了众妃嫔。对那些能得皇上赏赐的来说自是没有什么。更多的是成月里看不见皇上一面的得了这个大年下的心里也是欢喜一阵子。 清袖堂这边就让抹云领了两个宫女过去雍藻宫领回来。按说应亲自过去只因甘棠就这几日了便不用过去了。 小半天抹云回来打开小匣子甘棠看里头是两支珠花并一对花钗还有上用的胭脂一盒、香粉一盒。抹云收好了匣子道:“拜见了太后太后问主子身子可好饮食怎样。叮嘱主子好生保养。” 甘棠点点头。 抹云又道:“是抱锦给我拿过了匣子。太妃也在一边坐着。看见了抱锦还叫她过去说了几句话。” 甘棠道:“说了什么话?你可听见了?” 抹云到:“也没什么要紧的话。先是问她年纪后又问她家在哪里。说看着她很是接眼。太后笑笑没有说别的话。” 甘棠道:“你和那两个回屋歇息罢。藏梅在这里就行了。” 抹云点头出去了。 藏梅问道:“年节那天主子出去行礼么?” 甘棠笑道:“上头没有留下话哪里敢不去?坐上轿子慢着些也就过去了。只是等得时候长些。” 正说着话有凤坤宫的女官过来传话说皇后娘娘谅季婕妤身怀有孕后日不必出去。 甘棠与藏梅皆松了口气。甘棠见藏梅也像自己一样便问道:“你长舒了一口气却是为了何事?” 藏梅道:“主子觉着年节下给上头的太后娘娘、皇后行拜叩之礼麻烦下人更是呢。”说到此忙撩帘看看外头有人没有。回来又说:“也就是当着主子的面。我敢说这几句话。娘娘主子们还可在宫里头坐着等。下人们就捧着用得上、用不上的东西。在外头顶风站着。若上头迟了更是遭罪。有回都过了晌午了里头没有完呢就那样站着。好几个就倒了地上几个公公急忙抱头抬腿地下去。待各位主子娘娘出来。腿都要挪不动了。” 甘棠戏谑道:“你前头是有福的在凤坤宫里头当差不必风里站。如今可是转了风水了。藏梅笑了道:“主子说笑了。藏梅还是愿意跟着主子的。这边人少差事也是少地。主子又和气这是下人求香拜佛盼着的。” 甘棠道:“你说话就净挑好听地说给我听。底下还不知道说什么呢。” 藏梅忙道:“就是一句实话。难道偏要说主子为人刻薄寡情主子才心里头高甘棠笑道:“说着玩的你就当真了。” 藏梅努嘴道:“是主子说话伤人 甘棠好言劝慰了几句藏梅这才破涕为笑。 甘棠道:“外面那几盆梅花开了么?” 藏梅道:“那两盆腊梅开了几朵了。别的没有呢。” 甘棠道:“你出去叫两个公公搬进来罢。藏梅便撩帘去了对着外头说了几句便回来了。 两个公公将两个大盆搬过来。放在门口。外间伺候的两个宫女便抬了一盆进来甘棠叫放在了屋南。又道:“那盆就搁在外间罢了。” 赏了一会子梅花。百无聊赖抹云回来了。 甘棠问道:“可歇好了?才多大工夫。抹云道:“躺着也闭不上眼。身上难受还是过来大家说话的好。” 过了年宫中复了原来地景象。只是皇上诸事繁忙些还没有过来一趟。 初七甘棠正吃饭的工夫抱锦竟过来了手中还捧着东西。她解释道:“跟着嬷嬷出来送东西那嬷嬷要到张婕妤那边找个老相识说话就带着一个小宫女过去了。我说正好到这边来要跟好使的绣花针就过来了。” 甘棠便问她可吃了饭。抱锦道吃过了。抹云知道还没有送完东西哪里就回去吃了饭了。便去另端了几样果子过来又舀上了一碗粥道:“就是吃过了走了这些路肚子也空了。将就用点罢。” 抱锦便不推辞在小桌前坐了用了些便起身给甘棠拜谢。 甘棠问道:“听说不是干杂差了。” 抱锦摇头道:“前头领东西不过是姑姑叫上去帮忙并不在太后房中。妹妹是个福短的不像婕妤主子命好。” 抹云听她的话有些不对便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抱锦依旧说道:“进宫好几年了就贤妃娘娘拿我当妹妹待着。一宫里人和和气气的夜里有时候都笑醒了几回。谁想就那样了。定是有个妖人其中作祟要不也不至此。” 甘棠看见她暗中咬牙的样子实在不像前头那个娇俏的人儿。就是在太后那边见到时也没有今天这个愤恨地样子不禁心中起疑。 便试探道:“贤妃娘娘已去了抱锦还是忘了好。” 抱锦看着甘棠道:“只是忘不了。” 外头宫人进来道那嬷嬷已在外头叫了。 抱锦起身给甘棠福了身子道:“季婕妤是个好人只是抱锦没福气能给婕妤服侍一天半天了。”转身又拉住抹云道:“姐姐若哪天能看见扶素就说我想她呢。”捧起东西扭身出去了一边藏梅笑道:“这位姐姐是怎么了?说的话里头怪怪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甘棠道:“她前头服侍贤妃娘娘地。自贤妃去了她的心就灰了说话就有些糊涂了。”仍旧低头吃饭。 晚间甘棠便向抹云道:“这两天你托事去看看抱锦与她排解排解。” 抹云道:“听她说话好像明白了前头那事是有人作梗。” 甘棠道:“不管她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你不要多说话小心祸从口出呢。” 抹云点点头两人便吹灯睡了。半夜甘棠就觉着肚中胎儿动得厉害自己也没有十分睡着。 翌日一早抹云服侍甘棠起身便看见褥子上头见了红了。因前头医婆子说过地也不十分惊慌。叫了外面地人进来支使了两个去凤坤宫报信。一边收拾了换上新褥子叫甘棠躺了。 甘棠却没觉着怎样言道:“去叫张婕妤过来一趟。”宫女便出去了。 第九十三章 临盆 47临盆 张婕妤先过来了说道:“我算着就这几天了果然没错。” 少时两个医婆、两个稳婆便过来身后跟着四个年纪大些的宫女。稳婆子给甘棠查看了道:“不妨的还有好些时候呢。就请主子这就过去产阁罢了。那里也放上好几个火盆了比这里还暖和。” 张婕妤笑道:“妹妹不必慌的姐姐跟着你过去。” 外面把轿子只抬到房门口抹匀、藏梅搀着甘棠坐上了。一应梳洗的东西早早备好了提上包袱一行人就跟着去了。 到了产阁果是暖和得很。炕上铺好了甘草垫子甘棠摸了一下道:“看着是草叶子竟很是柔软。” 张婕妤道:“不是将草拿来了就用的这里头不知要花上多少工序呢。” 一个稳婆子道:“主子离正时辰还早是先撤了这落草的垫子还是就铺着?” 甘棠道:“既这样还是先换了罢躺在这上头白白的心里慌乱。” 两宫女便卷走了垫子又铺上了厚褥子扶甘棠躺了。 外头进来凤坤宫的两个姑姑略问了几句道:“皇后娘娘用过早膳就过去太后娘娘那边佛堂烧香念经祷告季婕妤主子能平安生产。” 甘棠言道:“烦劳两位姑姑替我谢谢皇后娘娘、太后娘娘。” 两姑姑转身去了。 有宫女提了食盒进来。 甘棠道:“一早就把姐姐叫过来肯定没有吃什么就在这里用些罢。” 张婕妤笑道:“那是自然。省得我再回去一趟。” 抹云将饭菜自食盒中取出放在桌上给张婕妤安好箸勺。便又拿了一个碟子问了甘棠想吃些什么夹上了一些。藏梅则捧了一碗粥。两人就站在炕前。喂了甘棠来吃。 甘棠笑道:“这叫人往嘴里送吃食倒是省力。只是不比自己吃得自在。” 张婕妤道:“今时不比往日还是蓄着气力的好。” 两人吃了甘棠就叫身边的几个宫女连带张婕妤带来的两个就坐下吃了。到:“没有外人就在这里吃了便宜。” 过了半天仍是没有什么迹象。 张婕妤笑道:“这个小贵人看来要明儿才得出来了甘棠道:“姐姐还是先回去罢了。有动静了我叫人再去请姐姐过来好在路也不甚远。” 张婕妤先不好就走无奈甘棠催促便道:“我也怕小公主找不见了又哭起来就先回去了。有事就叫人赶紧过去。” 甘棠点头抹云就送了张婕妤出去了。 一直到了晚上。还是一如往常。 两个稳婆子摸了摸甘棠的肚子道:“今儿是不会了等明天了。” 两个医婆、稳婆就在外间和衣睡下了。抹云、藏梅仍在里头。好在冬里地上也是热地。下头有火道。在地上铺了褥子。两人轮着睡了些时候。两个稳婆也不时进来瞧瞧。 直到天将破晓这才腹痛起来。张婕妤也过来了。一旁陪着。 中间事不必细表到了晚间终诞下了一位小皇子。 待擦洗干净包好了褥子张婕妤抱在怀中笑道:“妹妹是个瘦人儿想不到竟生出这样的大胖小子。” 甘棠也没有气力说话只卧在床上笑笑。 宫女捧上红枣银耳粥一勺勺给甘棠舀着吃了。一路看文学网甘棠便闭上眼睛睡了。 初十一早乾熙宫那边便派过来女史官先待皇上问候了季婕妤言已在宗谱上记了。 少时凤坤宫也遣过人来也是老样。 **府派过五个奶婆子叫甘棠选留三个。 甘棠留下了三个身子稍丰满脸上透着和顺气儿的余者仍回去。 三个奶婆子就抱了小皇子到侧房里喂养另有抹云并一个宫女跟着。 **府地宫人道:“因天寒满月前就在这边喂养待满月了再过去**房中。” 甘棠会意那几个宫人又过去侧房叮嘱了几句便去了。 张婕妤过来在甘棠耳边说了句话甘棠便叫众人离了这房。 甘棠问道:“姐姐要说何事?还要遣了她们出去?” 张婕妤笑道:“妹妹有了奶水不曾?” 甘棠羞道:“才觉着有些胀了。” 张婕妤道:“那就是有了。妹妹就要她们给喂了?” 甘棠道:“不然怎样?” 张婕妤道:“忘了姐姐了?自己喂养起来的孩子自然与娘亲近。整日里叫别人在怀里抱着哪里还会与你亲近。” 甘棠道:“姐姐说得在理只是宫里地规矩妹妹该如何处置?” 张婕妤笑道:“这是冬里月子是不必说了在一处不过堵了几个人的嘴罢了。回了清袖堂你就讲小皇子身体孱弱还是放在身边的好。皇上那边料想妹妹自然好说话的。只是皇后那边。既然皇上准了皇后也不会自惹无趣。姐姐我就是这样过来的。你没看见别人地孩子都离亲娘远远的只会往奶婆子身后头藏。叫人见了心里难过呢。” 甘棠想想也是。唤进抹云抱了小皇子进来便松了衣襟给孩子喂了。又叫抹云回去拿上些银两给三个奶婆子拿过去了。几个奶婆子乐得不费什么还白得了银子便只在人前做做样子罢了。 几日后用了金盆给小皇子沐浴。几个妃嫔也过来看了。皇后因身子不便未曾过来。都说小皇子眉眼上像母亲额头宽些。眼角微微上挑单眼皮 甘棠道:“才看时。闭着眼睛只知道哭。觉着眼睛还大。没想到不哭了一睁开来这两只眼睛就像是拿我这眼睛做了模子。” 众人都笑了道:“哪里就像婕妤说得那样小了。皇上眼睛也是细长双眼皮儿也浅。说不定再长长。就随了皇上也不一定的。”便叫侍女们把带过来的见面礼儿捧过来叫婕妤看看。不是玉如意便是赤金长命锁都是宫中常见的东西。 众人走了后甘棠问抹云道:“张婕妤今儿没来?” 抹云道:“才刚我回去清袖堂路上碰见两个张婕妤那边的宫女说是小公主有些不舒坦正请了太医过去诊治皇上也过去了。” 甘棠道:“你琢磨着皇上去了时。过去看看。好叫我放心。这几日张婕妤总过这边来没有照顾好小公主。” 抹云应了。小皇子这时却哭起来。藏梅忙抱起来哄了半天。还是哭。甘棠道:“想是饿了。抱过来罢。” 藏梅看着小皇子吃奶地样子笑道:“看他的馋样子。真是好笑。” 抹云道:“看你看人家吃奶的样子。才像是馋了呢。” 藏梅听了此话不依追着抹云喊打。外间两个嬷嬷进来道:“主子坐着月子。姑娘们安静些小心唬了小皇子咱们都要担待。” 藏梅、抹云这才止了。 抹云估摸着时候也到了便起身叫了一个宫女陪着过去张婕妤那边。 去了才见皇上仪驾还在门外候着。想想回去也是还要过来一趟遂进去了。 一宫女领着两人先来到了下房歇着。两个未上去地宫女也在这里候着只听一个说道:“昨儿太后赏了皇后一架屏皇后说要凤坤宫派人过去搬来可巧有一块朱雀瓦当不知怎的就掉下来碎了自然要赶紧补上。一时人手就少了皇后便告诉了张婕妤从咱们这边过去几个人到雍藻宫搬过来。去了正瞧见一人是以前服侍贤妃地抱锦。可叫我看呆了还以为是看错了人。” 另一个宫女道:“穿得好了?” 那宫女道:“还是咱们平常地装束只是脸上不像前头见她那般丧气了一点胭脂不擦。众人还说不要冤枉了她看她整年的一张素面可见她地忠心。还是日久见人心。看惯了她不擦脂粉乍见了竟还有几分姿色。” 两人只顾在那里嘁嘁喳喳说人闲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抹云不禁半信半疑:前几日才见了说话还糊里糊涂转过身去就换了人啦?主子还叫自己有工夫过去看她看来是多虑了。 此时便听见外头有人走动知道是皇上起驾了。果然过不多时便有宫女来请说:“我们主子请两位姐姐过去说话。” 进了屋行了礼抹云便道:“听说小公主有些微恙我们主子叫我俩过来看看。” 张婕妤道:“不过是受了凉太医说不碍事吃几剂药就好了。叫你们主子放 又道:“有句话好话儿回去说与你们主子知道先不可说与别人。” 抹云道:“张婕妤还不知道我么?请说就是了。” 张婕妤道:“听皇上露了一句半句话皇后有意封季婕妤为妃呢。” 抹云自然喜得不知说什么好半天忽想起一事道:“不知皇上要封我们主子为哪个名分?” 张婕妤道:“这就不知了。贤妃地号是空着德妃也留着了。看皇后、皇上地意思了。别地皇上也没有说的。” 抹云点点头道:“我们也该回去了。出来了半天该让我们主子胡思乱想了。” 张婕妤便送至了门边抹云忙又将其搀了回座位道:“张婕妤这样怎叫我们做奴婢的受得起。”便掀帘子出去了。 眨眼满月了。王公的正妃。在朝文武官员的内眷皆坐轿乘车进宫看视。 因这几天天气依然寒冷甘棠在产阁中还未搬出。便不免有些忌讳。故进宫之人只在皇后处说话没有进产阁中去。独楼华公主并戚夫人与她们自是不同。给皇后娘娘打了招呼便往产阁去了。 门外宫人进来传了话甘棠便起身迎在门内。 说了几句问候的话儿正好小皇子醒了。一奶婆子便抱起来叫公主看。戚夫人笑道:“一对元宝耳朵呢。是个有福气地。” 楼华也道:“能生在这帝王之家自然福气是旁人比不了的。瞧这胖嘟嘟地脸儿一张嘴就像要笑了似地。” 一时奶婆子抱了小皇子到那边房里几人便坐着说话。 甘棠笑道:“听说都尉爷年前有喜事了。” 楼华一笑道:“打我生下那一胎总是没有再怀上。只一个男丁就单薄些。便劝着他又收了一个二房就是婆婆的一个侄女儿。性情好。面相也好给我绣地枕头季婕妤若见了。也要赞上几句。” 甘棠道:“依妹妹看倒不要先赞那个妹子。还是先说公主的好了。公主府那边别地几位哪有公主这般胸怀。能为都尉地烟火着想。” 一旁戚夫人道:“先我也说她这才多长的工夫。犯不着弄个人进来再怎样也是别扭。我是过来人了知道里头地苦。谁知人进来了她们竟相处得好比一个人儿。竟是我多操了心了。” 几个人便笑了。 甘棠道:“既然这位妹妹这样好的公主有空就带她进来也逛逛咱们人多了说话也热闹些。” 楼华笑道:“今儿就想带进来的。你不知她是个腼腆的知道是个热闹的日子便涨红了脸儿说改日再跟着进来。” 甘棠道:“虽说太腼腆了有不好的地方总比那扬风乍毛的强上多少倍去。这就是公主的福分了。” 公主含笑点头。 正说着外头进来宫人说道:“皇后娘娘那边摆宴了请楼华公主、戚夫人过去呢。” 楼华并戚夫人便去了。 那宫人又道:“皇后娘娘问季婕妤是过去那边还是不去。若去就叫一顶暖轿过来。” 甘棠道:“还是不去了吧。就说我谢谢娘娘的美意只是天气寒冷我身子又不好就烦劳皇后娘娘代我受累了。” 那宫人便去了。 藏梅说道:“主子怎么不去?坐在暖轿里一丝风儿没有地。也能在那些夫人面前露个脸儿。主子娘家现在这里也好拜托个人的。” 甘棠笑道:“你竟懂得这许多道理平日里算是看轻了你了。” 藏梅道:“主子怎么不信。你不知道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嫔妃们才好为着自家地父老兄弟拉拢人呢。” 甘棠道:“我倒拉拢谁呢?我父亲现在就很好了小兄弟才刚读书别的几个也还不大。以后再说了。” 奶婆子见公主走了还是抱小皇子过来。甘棠便伸手抱过来逗弄着引他笑。 又过了几天不似前头那样寒冷也没风便搬回了清袖堂。 皇后娘娘过来甘棠忙迎了进来扶皇后上坐自己跪了给娘娘请安兼谢娘娘地劳碌之苦。 皇后道:“我身子也重了听宫里老人地话没有过去看看。妹妹不要埋怨才是。” 甘棠道:“甘棠心里感激还无法表的谈什么埋怨地话。娘娘为甘棠祈福那日又不辞辛劳办满月酒甘棠深感不安呢。” 皇后道:“前日我叫他们把诸人送过来的满月礼搬了这边你可点收了。” 甘棠道:“又劳娘娘费心。” 皇后去暖阁中看了小皇子倒是满心里喜欢道:“我看着这脸上像着妹妹呢。” 甘棠道:“就是呢。昨儿皇上过来也是这样说。” 甘棠又扶皇后回座。 皇后问道:“你近来身子可好?” 甘棠道:“托娘娘的福倒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皇后道:“千万要暖和着也要注意饮食不要作下了病就是一辈子的事了。过会子我叫太医过来给妹妹瞧瞧这就放了心了。” 又说了几句皇后便回宫了。 第九十四章 季嫔 季嫔 太医自清袖堂过来皇后一听甘棠的素疾并无什么大的厉害没有要犯起来的迹象心中疑惑道:“难道季婕妤并没有什么隐疾么?” 那太医道:“隐疾仍在。或者是因生育皇子而身子转好也是有先例的。” 皇后不禁扼腕。少时又想:如今德妃的子女已在自己身边站着了。只要德妃一死她的皇子倒还大些看着也伶俐。自己今年已是开了花了明年或许就能结果。想至此便打人去叫德妃的小皇子过来。 一会子两个嬷嬷抱着小皇子进来了。嬷嬷跪下也教皇子跪下给皇后请安。小皇子倒是乖巧的很懂不懂地就跪下了嬷嬷又教他说话他便奶声奶气道:“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虽心里十分厌着德妃打心里是喜欢这位五皇子的。遂笑道:“打今儿起就叫我母后娘娘。皇后娘娘显得太生分了。” 两个嬷嬷是极有眼色的忙教五皇子改称母后。 皇后笑着应了道:“本该就应这样叫的。德妃是你的亲生母亲我是你的嫡母待你更亲的。快些过来就在我身边坐了。” 五皇子年少不更事那样的一个小人儿哪里知道自己母亲和这位温和慈爱的母后之间的恩怨挪着过去了。 皇后叫绿遍将他抱起来就靠着自己坐了。说屋里热便亲手给脱了外头的小斗蓬将自己的手炉放在他手上道:“抱着这个比什么都强。” 那小皇子看这个扁圆的东西上头雕龙刻凤那龙头、凤都是高高昂起于器物之上略晃动。那龙头、凤也慢慢摇摆。 五皇子捧在手中爱不释手。 皇后见状。道:“你就拿了这个玩去吧。” 两嬷嬷惊道:“皇后娘娘还是赏些别的罢了。这个拿了回去玩耍还有个好地?再说也是违制了。”皇后道:“不过个孩子罢了懂得什么。等他不玩了你们再给我拿过来就是。” 两嬷嬷没有别的话说诺诺答应了。 小皇子玩了半天。竟歪在皇后身上闭上了眼。两嬷嬷忙道:“我们把五皇子抱了回去吧。” 皇后却道:“就在这里睡就是了。大冷的天里抱回去叫风吹了又要喝汤药何苦来呢。待醒了吃些东西肚里暖暖地再去不迟。” 便叫宫女就铺好了褥子安顿五皇子睡下了。两嬷嬷便到下房中等候。 正逢皇上过来见皇后就那样偎着五皇子睡着。甚感欣慰。就在一旁坐着等皇后醒转。 倒是五皇子先醒了看见父皇就在身边坐着。笑着看自己便爬到皇上跟前。拱到其怀中。道:“父皇来了。” 皇后听见便也醒了。也没有起身给皇上问安。就那样躺着笑道:“皇上早来了。也该叫臣妾一声。一人干坐着好生无趣。” 皇上道:“看你二人睡得香甜一旁看着心里也是香甜。” 皇后笑了。就听五皇子道:“父皇母亲呢?” 皇上哑口。皇后忙道:“你母亲生病正在医治。待好了就来看你。”哄了一会子便叫那两个嬷嬷将五皇子抱走了。 皇上想想道:“看这孩子倒叫人怜惜只是- 皇后道:“只是他的母亲竟做了那样大地错事。若非皇上怜惜她的几个孩儿也就没有命了。待四年后除了禁料她也就能改过前非能尽心待皇上了。” 皇上本想能为德妃说上几句话未料到皇后已说了这些话只好又道:“季婕妤的孩儿已满月了她册封的事情还要你辛劳了。” 皇后道:“不过是封嫔万事好过去的。皇上放 皇上疑道:“前几日皇后刚说要封她做妃今日又改做嫔这样朝令夕改成何体统呢?” 皇后见皇上阴了脸便笑道:“皇上听我说几句话若皇上仍想封她做妃臣妾便依了你。” 皇上便听她讲来。 “一则她刚侍奉了皇上我因喜极了她便越过几极直接册了婕妤。别人顶多是个才人罢了。张婕妤如今有一女不过是名婕妤罢了。季婕妤有了子封为嫔也不过是一时。慢慢再提就是。” 皇上道:“朕本来想着就该是封嫔地。你说册妃就是朕想你必有册的理由这内廷是皇后统管朕是放心的。才听你说再改封嫔听了你说的话便解了。皇后办事稳妥了。” 皇后道:“先前臣妾总爱耍些性子做出不合礼法的事。如今要做娘了就要说话办事妥当才好。若再那样未免叫这些嫔妃们不服气呢。” 皇上点头应允。 过了几日皇后便操办着给甘棠办了册封礼。因甘棠有了自己的住处便就在清袖堂接了金册、金印。余者均与前册婕妤时没有什么差别。 待礼官去了。抹云帮甘棠收了金册、金印道:“前头张婕妤还说是册妃怎就转了主意真是让人不解。” 甘棠道:“这样也好树大招风不是?有了皇子了皇上待我还好这就是天大的运气了。” 抹云道:“只是主子就不好和母亲见面了。” 甘棠道:“我本来就不奢望着进来还能见着家人如今半偷半明地也见了。还有什么不足?何况这封了嫔逢节也能见的。我都知足了你们也跟着乐就是了。” 藏梅、抹云便也笑了又忙着打点明儿拜见太后、皇上、皇后的穿戴。 甘棠伸手自案上拿起一支随金册赏下地凤钗这凤倒是有些像锦尾雉鸡的样子尾部不像凤尾那般舒展圆顺。想这宫里自然还是讲忌讳的。若在外头自己家里头上戴上两凤甚或三凤都是无人介意。在这里也只有皇后、妃子还可戴那富丽堂皇地大凤钗了。别的虽也戴那钗地气势也是一点也不雄伟温温顺顺地卧在髻上。 正想着外头宫女进来言道:“主子府中来了家书。” 抹云过去接过来锦袋自里头取出信笺递给了甘棠。 第九十五章 礼成 礼成 甘棠接过来仍嗅到了一股子果子的香味遂笑道:“春天快到了母亲盼着迎春花开了。” 其母在信中提到甘棠的厢妹妹自母亲去世后就少了许多话只喜欢自己呆在房中或抱着书或做做女红。甘棠的母亲进房同她说话她也笑容相对间或脸上有了愁云直道是思念的母亲还有甘棠。去年多少提亲的上门门第相当人物也好的有几家。只是厢妹妹就是不松口。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因她母亲没了她又那个样子唯恐整日里烦她再闹出什么病来。一家子也就只好放下了这事。这过了年又有人上门来。问她半天说了一句话:终生不嫁。父亲恼了道家中不能留着一个大姑娘叫外人说闲话。季厢哭了几天撂了一句话出来嫁是不嫁或把她送了庵里或把她送进宫里头与甘棠姐姐做伴服侍姐姐一辈子。 甘棠不禁皱眉将信笺放了一边。 抹云道:“主子是怎么了?平常看到家书都高兴好些时候今儿是为什么事?” 甘棠把家书给她道:“你看看罢了。”抹云看完了道:“难道又要添一个姐妹了?” 甘棠道:“这绝对不行的。我们在这里还不知道这里的苦么?再叫自己的妹妹进来那我这姐姐就不要做了。” 抹云道:“那主子还是写信回去好好劝劝不要叫她太死心眼了。” 甘棠道:“当然要如此。若还是不行那我就要劝着父亲。就要让她带在家中修行就是了。” 抹云道:“主子想的也太多了些。或许她只是一时的主意过几天就好了。” 甘棠苦笑道:“那是最好了。” 一宫女在帘外问道:“上头拨了两个姑姑、四名宫女、两名公公过来了” 甘棠便叫抹云出去安置。 翌日甘棠便穿戴好了。坐上了暖轿先往雍藻宫那边过去。昨儿皇后便打人过去给太后说了此事。太后也做了准备。 甘棠自轿中出来抹云、藏梅左右搀了来至正殿月台。其宫中宫女便进去告了太后知道。太后收拾停当戴好了凤冠左右人搀了去到正殿宝座坐了。 甘棠见太后已升了座。旁边礼官也高声道:“新晋季昭容参拜太后娘娘。一拜!” 甘棠双手拢与袖中俯身拜了。 礼官又道:“二拜!” 甘棠便再拜。 礼官道:“一跪。” 甘棠便跪在了早设好的拜褥上头。 礼官道:“一叩。” 甘棠便双手放在拜褥上头俯头叩了。两宫女搀了起来。 如此又两遍。这才礼成。 太后离座回了暖阁。甘棠目送太后去了两宫女过来搀着道:“季嫔主子请到暖阁陪太后说话。”便由偏门进去了。 见了太后又行了拜见之礼。太后赐了座。 太后笑道:“这刚满了月就怕路上着了凉了。回去了就快喝上一碗姜汤水驱驱寒气。” 甘棠道:“谢太后娘娘。” 太后又笑道:“小皇子剪了胎了?可哭了?” 甘棠道:“满月那天篦头房过来了人。剪了收去了。倒好没有哭。” 太后点点头看看身边的宫女。那宫女便将一边案上摆地一托盘碰了过来。 太后道:“这是给你预备的贺礼。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取个吉利的意思罢了。” 有宫女过来揭去了红绫子。 是两匹上好地妆煅。并一柄金如意。 甘棠起身谢了。见太后面露疲惫之色。便告退了。 回了清袖堂稍事休息。看了一回小皇子喂了奶水便又起身往乾熙宫去了皇上正候着甘棠。受了甘棠的礼便下座来携了其手往偏房坐着说话。 皇上道:“朕给预备了一份好礼呢。” 便听身旁一声道:“快打帘子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倒唬了甘棠一跳转过来一看竟是一只大绿鹦鹉正睁着两个眼看甘棠呢。 皇上道:“你可喜欢?就拿了回去。” 甘棠走了过去逗弄一番笑道:“皇上送了臣妾好大一份厚礼呢。” 因还要趁早到皇后那边便向皇上告退叫两个人先把大鹦鹉放了大鸟笼里头围上了毛毡子送到清袖堂去了。 到了凤坤宫仍是给皇后行了六拜三跪三叩之礼皇后叫人端上了礼是一对玉瓶并一双镶着珍珠地雀头鞋。 皇后道:“这双鞋上头共镶了六十六颗小东珠。你回去了就穿上看看合适否。” 甘棠见礼重忙再俯身谢了道:“这东珠的雀头鞋叫臣妾如何穿呢?皇后穿了倒还说得过去。我穿了就拜糟蹋了它。” 皇后道:“给了你我自然还有。这也是给你做的是你的尺寸。我再拿回来也是没法穿的。你就拿了回去罢我心里就高兴了。” 甘棠又问:“娘娘还有多少日子就要移居产阁了?” 皇后道:“还早呢。总要两个月罢。” 甘棠道:“那时候正天好热不到冷不着还是皇后有福气啊。”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甘棠怕皇后身子重了要歇着便拜退出来了。 这时候已近午膳了。日头高挂着倒也不十分冷了。 甘棠看看轿子道:“距清袖堂也不远了走着回去就好。” 藏梅道:“虽有日头这风也是硬得很呢。” 甘棠道:“在屋里头闷了这些时候了再不透透就要憋闷死了。” 便叫那轿子到后头跟着自己在前头慢慢走。北风吹在脸上倒觉着爽快得很。 抹云一旁嘱咐一宫女道:“快些跑回去取那顶紫缎地帏帽过来。” 甘棠道:“不必那么麻烦了。拿什么帏帽待拿过来咱们也就到了门口了。又不是出门也没有刮起土来戴上了也不好看。” 说着就到了清袖堂了。进去看见小皇子已醒了正抱着叫他看那大鹦鹉呢。 甘棠笑道:“还是离那大鸟儿远着些省得抓着了脸。抱了一会子了?放在炕上歇歇别累着了脖子。” 几个宫女上前给甘棠褪去了外面的衣裳抹云又拿过一件宽些的长衫给甘棠穿上了。 一个宫女过来道:“奴婢本是皇上那边专门喂鸟的。皇上叫我过来这边伺候着鹦鹉。” 甘棠点头道:“藏梅带她下去拾掇好了以后这大鹦鹉就属你一个人的事了。不要饿着、渴着它。” 那宫女便跟着藏梅出去了。 第九十六章 皇恩 5o皇恩 过了两日皇上来了清袖堂甘棠正抱着小皇子在房中慢慢走着轻轻与之说话儿。 见皇上进来甘棠笑道:“皇上怎不叫她们进来说一声臣妾也好出去迎进皇上来。” 皇上道:“正是不要你出去才没有叫她们进来传话。”走至甘棠身边看了看小皇子道:“又胖了一点子。甘棠道:“都说这时候是该胖的。等下地到处跑的时候就要瘦下来了。” 皇上道:“还好稍胖些看着好。甘棠就叫奶婆子们好好喂养就是了。” 甘棠面上一红将孩子交给奶婆子抱到别的屋里示意旁边人都出去了。在皇上耳边说了一句话。 皇上看了看甘棠道:“虽说违了宫律倒也是心里疼他的缘故。只是不要传了皇后那边去悄悄地也就没有什么了。” 甘棠忙跪下了道:“甘棠代小皇子谢皇上恩典了。” 皇上扶起甘棠道:“小皇子是有福了。想朕就没有福气在亲娘怀中躺过一回。” 甘棠对皇上身世略知一二见皇上有些伤悲便忙着劝慰。道:“小皇子的名讳可有了?” 皇上道:“翰林院已起草了几个朕再酌量一番百日时就宣了。” 甘棠道:“那就要皇上劳神了。” 皇上道:“朕已知会了皇后准你母亲近日进宫一趟来看看。” 这倒是天大的喜讯甘棠喜得竟忘了谢恩半天方道:“臣妾谢皇上、皇后恩典。叫甘棠都不知说什么了。” 皇上笑笑道:“还有你的小兄弟也叫他一同进来.#小说网.” 这样一来。倒叫甘棠更是感激涕零半天没有说话。只拿绢子抹了眼角的泪。 皇上见她落下泪来只当她心里头委屈便道:“过段时日还是要封你为妃的。只是近来宫中是非多了还是暂委屈了你。”说罢。伸手为甘棠撩了耳边地一绺头。 甘棠忙道:“皇上还要谈什么委屈臣妾是高兴的。能见着家里人臣妾还有什么要求的。就是永是个昭容也是愿意地。” 皇上道:“难得你这么说。听着这意思倒和攸儿相仿像是姐妹了。” 甘棠笑道:“皇上不知么?我们本就情同姐妹原来就在一间绣房中做活计晚上就在一屋中困觉。” 皇上惊道:“怪不得说话这么像的。她也说封不封地就罢了的话。” 甘棠低头一笑道:“她话虽那么说到了时候。皇上还是该给她一个名分得好。” 皇上道:“那是自然的。你这当姐姐的倒是偏着妹妹怕她在朕这里受了委屈似的。” 甘棠笑了。 三日后其母其弟便来了。 因皇后产期近了。不便见外人故到凤坤宫略站了站。邓姑姑就叫人领过清袖堂这边来了。 甘棠见了母亲还可。一见那脸庞清秀地兄弟就流下泪来了。一把揽在怀里。哭了一阵才罢了。 那小兄弟本见了甘棠面生怎奈是同父同母的血脉相连一会子就坐在甘棠怀里要东西吃。 奶婆子将小皇子抱出来叫外祖母看。 其母忙抱在怀里万分欢喜。问道:“可起了名了?” 甘棠道:“没有呢要到百日。” 其母便心肝宝贝地叫起来了。 过了一阵甘棠有话对母亲讲便叫藏梅领了小兄弟到别的房里寻个玩意儿只留下母亲一处坐着。 甘棠道:“厢妹妹可转意了?” 其母摇摇头忧心道:“还是倔得很呢。看了你的信哭了两场更要进来说你这里既然孤单更要进来与你作伴说说话儿。与别人还是不爱说话。只与家中原来那个王嬷嬷说上几句话。”甘棠疑道:“哪个王嬷嬷?” 其母道:“就是管着杂事的李忠家里的。” 甘棠道:“以前我没进来时厢妹妹不是厌弃她么?捡到了厢妹妹的一个金锁还要藏起来的那个?听说以前是在青楼的。” 其母点头道:“那时候你父亲本就不愿李忠要了她进来。怎奈他老实被那女人迷了心窍死活要她。加上李忠又没有什么才干愿跟他地也一时找不到你父亲就睁一眼闭一眼罢了。自那金锁的事后她便不在府里住了。打前年始又进来了一两趟竟与你厢妹妹说上了话了。外人都奇只道那样天仙一样的人儿怎就这样了。独你厢妹妹说一个人自有一个人地好处。你父亲不准她进来。她便只在你父亲去了衙门的时候溜进来。我们几个虽清楚也不好说地太硬了。只好随她去了。好在一个女人家就当给你厢妹妹解解闷罢。” 甘棠苦笑道:“上回给了你那镯子做不了嫁妆了。” 其母长叹一声眉头紧锁。 甘棠劝道:“母亲还是多和妹妹说说话。妹妹岁数上也到了时候了。若能寻个好人家最好。实在不能遂了妹妹地心母亲就听了妹妹也比进来这里好。” 其母听了这话心就转到了甘棠的身上道:“你在这里吃了不少苦罢?回回家书上头都是些好话为娘地心里也是半信半疑的。真真是做娘的生生把你送了进来啊。”说罢呜咽起来。 甘棠忙道:“我在这里倒是没有受什么苦。只是这么多的嫔妃能到了皇上跟前的有几个呢?我是怕妹妹想不到这些。” 其母道:“你厢妹妹说了进去了不是为着荣华富贵就在你身边说说话儿看看书下下棋打日子就是。不愿到皇上跟前伺候呢。” 甘棠苦笑道:“妹妹想的就是我才进来的时候心里想的天哪会遂了人愿呢。” 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那小兄弟进来道:“那几张纸呢?” 其母笑道:“差乎忘了。”便自怀中取出几张纸道:“这是你那小义弟写的字知道他的姑奶奶在这里央我带进来。” 甘棠接了过来看那字倒写得很是规整道:“瞅时候我叫人送过去就是了。还要多督促他们好好念书。” 其母笑道:“你这小兄弟倒是能背一些东西了只是坐不住。不知挨了多少板子了。” 吃过了午膳甘棠便送他们回去了。 第九十七章 多舛 51多舛 太后亲自给皇后熬了补汤坐了轿子往凤坤宫过来。 皇后叫她们搀着在门内迎了进来。笑道:“太后娘娘怎么大老远地过来想我了叫她们过来说一句我过去就是了。坐在轿子上也不冷。” 太后道:“说是那样说。到了这时候了万一有个闪失就不好了。”叫宫女自棉包袱里取出砂罐子将汤倒了一碗出来说道:“还热着喝一碗罢。” 皇后便叫人伺候着吃了半碗道:“味道好。太后娘娘告诉她们怎样弄来好每日里做给我吃。” 太后道:“虽是好东西好的吃多了也就伤了身子。想着吃了我做了叫人给你带来就是。” 皇后心里感激道:“这宫里就姑母最疼我了。” 太后嗔道:“你知道就好。” 当下两人又说了许多的话太后便去了。皇后歪在炕上细细思量。 自因德妃去了茂荫堂其小皇子每日里哭闹找母亲皇上见了心里难过便找了皇后提到这事。 皇后道:“我也是看了不忍心。听着五皇子哭心里就揪得慌。想和皇上讨个人情又怕皇上说我生事。” 皇上笑了道:“如此就好了。皇后看着办吧。” 皇后道:“我听进去送东西的宫女们说梁宝林在茂荫堂整日在佛前诵经说是自己罪过深重倒是诚心忏悔的样子。今后不如既准了五皇子进去探视也准许别的姐妹们进去。好和她说说话儿也能打些光阴。皇上若能给臣妾这个人情臣妾这里就代梁宝林给皇上叩头了。” 皇上没有想到皇后竟如此通情理。忙笑道:“皇后如此深明大义是朕的福气啊。” 凤坤宫便派人到茂荫堂下了口谕。也到别处地各宫、各堂说了话。 众嫔妃本忌讳皇后并不敢到梁宝林处。后来还是有那素日与其相厚的怕她出来了嫌着自己毕竟还有一个皇子在那里谁知日后是怎样。便硬着头皮去了。时日长了。并不见皇后有什么不乐大家这才三三两两间或去上一趟在梁宝林处露露面就算了自己的一份情意了。 甘棠既不早也不晚与张婕妤约着带着几样果子也过去了。梁宝林看上去倒是满面春风虽脂粉不施倒另有一番风采。见她们来了。脸上带着笑道:“听说季昭荣地小皇子长得好呢等暖和了。可要抱过来给我瞧瞧。” 甘棠道:“等会跑了正好和梁宝林的皇子一处玩耍。” 张婕妤看她一屋地摆设。自是不能和从前比的。遂道:“如今梁宝林竟喜欢这素雅的物件了。” 梁宝林焉能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笑道:“有些人是要一辈子素雅的有些人到底也能俗上一阵子。张婕妤不是在说咱们这里头有那俗人吧?” 张婕妤见她竟借了自己地话。暗讥甘棠心里便着急了欲待开口说甘棠轻轻将手放置了她的手上面向梁宝林道:“我们也坐了好一会子了该回去了梁宝林歇着吧。” 梁宝林本想着好好逞一时口舌之快只好站起来作揖相送。 张婕妤一出来就笑了道:“我回头看了一眼她作揖的样子倒叫人好笑。” 甘棠道:“也是难为她了。来了这趟就好了。以后咱们少来这地界儿还是清清静静过咱们的日子。张婕妤道:“看不出皇后竟这样心好好些个姐妹常过来这边说话听说竟能到灭灯时候。皇后也不管不问。” 甘棠笑道:“姐姐看着好了改日妹妹也到姐姐那里玩到半夜。” 张婕妤道:“季昭荣以后快别再这样叫了你如今不比以往是嫔了身份尊贵。” 甘棠拉住张婕妤的手道:“什么身份什么尊贵我只知道是姐姐在产阁里不避忌讳的日日照顾妹妹不管以后怎样姐姐还是姐姐妹妹就是妹妹。” 张婕妤道:“也好。只是当着人前还要有些体统。免得叫那些不识趣的找话头 甘棠点头。二人便自回自堂去看孩子。 到了小皇子百日便有王公大臣前往宫中朝贺。内眷们便往后宫来。依例甘棠抱了小皇子去往凤坤宫众人远远看着说些吉言。几位近眷便走到前面来喜眉笑眼地与皇后、甘棠说话。几位宫里的老嬷嬷又捧着一些吉利物件过来嘴里念叨着一些话完成了百日的礼制。 少时乾熙宫过来六位礼官隔着帷子宣了皇上地旨意:赐六皇子名为谨谡。另有诸多金玉之物的赏赐叫皇后、甘棠看过便送往清袖堂去了。 天气稍暖皇后临盆的日子就到了。迁往了产阁这阁与甘棠待过地产阁又是不同。再两日顺利产下了一名小公主。 又不到小公主百日的时候茂荫堂就出了事了。 德妃竟在自己地寝房自尽而死。一段牡丹香草织金妆花缎绕了颈挂在悬帷子地如意纹红木架上。先看见的是个伺候洗漱地宫女在外头等了半天了不见有人出来只当宝林夜里睡晚了未曾起来便推门进去了却看见这样的事唬得半死。半天才出去叫了在门外当值的两个公公忙告诉了上头。邓姑姑先知道了先不敢叫皇后知道自己带了人过来察看。竟不止宝林一个去了屋角还躺着宝林贴身伺候的一个宫女一手握着一根金簪子身上、地上淌满了血。 邓姑姑强作镇定。叫人去了雍藻宫求太后过来拿主意。 太后是念佛之人不愿看这些场面只听邓姑姑一句句说了。便道:“人命关天我是个老人了。还是叫皇上过来处置。暂不要过去叫皇后知道还没有过百日呢不要受了惊吓。” 皇上过来了要过去看。太后拦住道:“人都去了看有什么用?别惹上了脏东西。身上就不受用了。” 皇上念及以前种种那泪就滚了下来泣道:“是朕太冷落了她。” 太后道:“哪里是皇上的错呢。若说她前头做的事杀十回的头也有了还是皇上地恩典饶了她的性命。或许是她诵经开悟了明白了自己罪不可赦才一死求得解脱。” 皇上想想在理坐在那里摇头叹息。 一时。给梁宝林换衣的宫人进来捧着托盘道:“这是梁宝林颈上地缎子。” 太后对皇上道:“到底不是正经去了的。安亲王已从北边回来。族御司也就有了领事之人。皇后这时候也不好叫她操这份心。皇上还是叫族御司那边过来瞧瞧查验一番。” 皇上便叫身旁地公公传旨叫安亲王、宁亲王进宫。 太后见诸事妥贴了。便起身待要回去。一转眼却正瞧见那托盘上放的缎子。顿时有些诧异。道:“这块缎子怎和我的那匹相仿?” 皇上听了看了一眼。道:“太后娘娘看出了什么不对么?” 太后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觉着这块缎子我是见过的。还是皇上叫人送到了雍藻宫说是数目也不多就一块拿了过来叫我看着赏人也行。” 皇上叫宫人将托盘拿了近前来看看了一会子道:“这是江南那边年后才进上来因花色与往年不同朕听着好还叫人特地拿了几匹看了看。因过了赏的时候就叫人给太后送了过去。梁宝林这里怎么就有了这东西?” 太后想了半天道:“没记着往梁宝林这边放过赏。我还是叫我那边地人拿着簿子过来查查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子安亲王、宁亲王赶过来了。太后一句句说了事情道:“茂荫堂伺候的几个人都绑了起来了我那边的人这就过来了你们且查查这缎子是哪房里出来的。我也倦了先到凤坤宫去看看皇后就要回去了。皇上还是去处理政务这里的事就交给两位亲王查明白了就告诉皇上一声就是了。不要往皇后那边说话” 安亲王、宁亲王早自去传话的公公那里明白了过来时候也带了几个医婆子当下便叫人领着去茂荫堂处置此事。 皇上身心也疲惫了不好到皇后那边便到了清袖堂歇息。 甘棠已听了一两句说梁宝林不好了见皇上过来脸色也不好并不敢多问一句。 两个宫人端了金盆过来甘棠亲手拧了手巾双手递给皇上。皇上擦了手又擦了脸道:“朕要躺一躺。叫她们都下去罢。” 甘棠便示意她们都出去了给皇上换下了衣裳扶着皇上躺下了盖好了又揭开衾香炉的盖子放上了一捻子香末拧好又包上了一块绢子系好了放在枕头旁边。自己这才出来先去看了看小皇子告诉奶婆子不要叫他哭起来回来就坐在帘子外头等着皇上招呼。 一个人坐着不知怎么就觉着心里头慌起来。便起身走了几步还是心跳得快。 正琢磨着叫人进来倒杯参茶抹云神色慌张进来了道:“族御司的几个人在外头等着说是请主子到太后那边说话。” 甘棠听了这话心中狐疑却不再像方才那般心悸叫抹云拿了外头穿的衣裳过来。抹云道:“还是把皇上叫起来主子先和皇上说一句话再去?” 甘棠摇摇头道:“等皇上醒了你说罢了。” 藏梅并另两个宫女跟着甘棠便上了轿子去了。 到了雍藻宫两个姑姑带着甘棠来了正堂。 上坐着太后并安亲王宁亲王在左边坐了。 甘棠慢慢走上前去依次给太后、两位亲王行了礼。 太后道:“季昭容这段还好?” 甘棠道:“托太后娘娘洪福甘棠身子好。” 太后道:“季昭容与梁宝林关系一向可好?” 甘棠直言道:“甘棠听说了梁宝林地事了。我与梁宝林一向和睦没有什么口角之事。” 太后道:“那你可送过梁宝林什么东西没有?” 甘棠想想便道:“几月前与张婕妤一同过去拿去了几样果子。再没有别的东西往来。” 太后略抬抬手一宫人捧着托盘到了甘棠身边。 太后道:“你可认得这缎子?” 甘棠转头看了看遂道:“不曾见过。” 太后示意那边姑姑便展开了簿子念道:“二月十七季婕妤晋封季昭容拜见太后娘娘赐牡丹香草织金妆花缎一匹、牡丹丹竹织金妆花缎一匹金如意一柄。” 甘棠再正眼好好看了那托盘上的一条缎子:紫红牡丹压暗黄牡丹浓淡香草点缀金线勾边金片饰花蕊耀耀生辉。 甘棠稳声道:“那两匹缎子并没有拆开红绫子还在清袖堂中存放。”声儿虽还一样心里已是慌了:有心将你扳了还会拉下这一步么?” 有宫人进来道:“在清袖堂查到了共六匹妆花缎其中一匹叫人剪了一条下来了正放在最上头是牡丹香草纹样。”说着将那匹缎子呈了上去。 安亲王接过去又拿起托盘上地缎子毫厘不差的对上了。 太后道:“季昭容还有话说么甘棠笑道:“太后还想甘棠有什么话说呢?” 太后看看两位亲王安亲王道:“物证面前是赖不了地。待禀告了皇上再做裁决罢了。” 太后点头抬抬手几位宫人过来摘去了甘棠头上地簪钗褪下了肩上的披帛去了腰上地裙带便带去了静思堂身前人是一个也不准带的。 甘棠在宫中早看过了世态炎凉只是思念自己的孩子在只铺了草席的木床上辗转难眠。心中忿恨太后、皇后心狠手辣怨恨自己没有早做了打算。皇上那边也定是怨了自己。虽说梁宝林不是原来的德妃那样得皇上的眷顾总好过别人。如今自己在这屋里就等着三尺白绫或是一盅毒酒了。自己的命是轻的一想到小皇子还不会叫声娘这夜深人静吃不到自己的奶水定是嚎啕大哭睁着眼睛找人的便心如刀绞早想到了这一步不该叫小皇子吃了自己的奶水才好。 正在暗暗流泪之时却听得有人开门的声响来人手执一烛进来了又将门关上了。 第九十八章 笑别 52笑别 甘棠一惊料是太后今晚就要动手仔细一看确是抱锦。 那抱锦笑道:“季昭容在这里睡得惯么?” 甘棠又惊又喜拉住了抱锦的手道:“你怎么进来?可曾叫她们看见了?不要给你招来了罪过?” 抱锦道:“外头就两个嬷嬷看着。我给了她们一人一锭元宝又不是要劫了你出去也认得我是谁她们乐得做了这顺水人情。” 甘棠苦笑道:“你这两个大元宝看来是白花了。我也难从这里出去。别说是元宝就是一点散碎银子我从此也没有了。”转念一想看到了腕上戴着的两对镯子一对赤金一对翠玉。便一并撸了下来放到抱锦手中道:“这对金的就留给你做个念想。想不到咱们竟没有缘分在一个屋檐下服侍贤妃娘娘几天。倒也一处说了几句话难得你能这时候来看我一眼。这对玉的你且替我的谨谡留着。待他大了就想个法子给了他就说娘在最后的时候就想着他呢叫他别忘了我这个亲娘。” 抱锦看了看又将镯子放到甘棠手中。 甘棠道:“妹妹今晚既有胆色到这里来难道不肯为姐姐做这事么?” 抱锦笑笑道:“你既称我做妹妹那我就认了你做我的姐姐。我家中也没有父老兄弟以后还望姐姐每逢清明、忌日给妹妹烧一炷香准备些饭食。” 甘棠听她越说越不像了道:“妹妹是说什么话?”便见两行清泪自抱锦脸上落了下来。 抱锦摇摇头泣道:“姐姐不必多问一句妹妹也不多说。过几日姐姐就明白了。姐姐不要忘了妹妹方才说的话不然妹妹真就成了那孤魂野鬼无处落脚。” 甘棠道:“妹妹放心。你去找纸笔过来我就给父母说了此事。叫他们知道我有了一个叫抱锦的妹妹随时打听着妹妹。” 抱锦摇摇头道:“姐姐不必如此妹妹这一去姐姐就能出去了。” 甘棠听了此言。心中更是疑惑猛然醒悟道:“难道妹妹要拿了自己的性命救下姐姐?你若如此姐姐这就撕了裙子结成绳子悬到梁上去。” 抱锦抹了眼泪道:“妹妹是为了自己。凡事都有个前因后果。就算没有姐姐的这事妹妹也是脱不了这一去地。姐姐以后不要怪了自己是妹妹心甘情愿做的。” 甘棠还要问个明白。怎奈抱锦死活不说明白只说道:“太妃说明日容亲王就要进宫了。”便起身对着甘棠笑了一笑扭头去了。 荣亲王同宜亲王都是先皇的亲兄弟。而安亲王、宁亲王是因祖上地战功世袭的爵号。安宁二王手握兵权便不免有些轻待了他人。荣亲王自由习武。不愿在朝中做悠哉地亲王。几次请命往前线杀敌。都因安宁二王怕他夺了自己的兵权而屡次阻止。这回因安亲王身在边塞。荣亲王再三请奏皇上便准了他去南边镇敌竟传来了捷报皇上龙心大悦。恰是请了他明日来内廷再吃家酒。虽宫中出了事情因德妃已是梁宝林丧事一切从简是惊动不了谁的便还是照旧操办。 翌日家宴就摆在龙船上。虽说暖风袭袭因周遭宫人打着蒲扇倒也过得去。太后、皇上都到了。余者便是安、宁、宜、容四亲王又有两位重臣相陪。 太后因已除了心头大患面上就有了几分春色。席间与皇上温言说笑与几位亲王也都谈论几句。 安亲王见荣亲王很有几分得色便道:“荣亲王虽说年事已高却还能取得如此战绩确实叫人佩服啊。” 荣亲王笑笑道:“哪里是我的功劳。我只是坐在帐中督战罢了带军杀敌的还是本王地两位犬子。倒是有几分英勇皇上今后还要多多的锤炼他们好让他们为朝廷效力不要白白领了朝廷的俸禄。” 皇上道:“想不到两位皇弟也有这等本领。想这皇族中也大有有用之人啊。” 安亲王脸上就不好看了。 太后一旁说道:“安亲王在边关为朝廷效力也劳碌了这回来了还要好好休养朝廷缺不了亲王啊。” 安亲王看看荣亲王轻捋着长须笑了。荣亲王也不易察觉地笑了不与安亲王斗嘴。 少时几个宫女端了托盘过来撤换了桌上的饭食。 其中便有抱锦。 捧着托盘离了桌子却没有跟着那几个到舱外而是站到了船侧旁边两个宫女见她到了这里以为是新上来的便欲上前催促。没想到抱锦却自怀中取出了一把利剪两宫女吓得惊叫出声席上的众人才看到了这一幕。 别人不识太后是认得的便沉下脸来喝道:“大胆抱锦要惊吓了皇上么?还不拖了下去?” 几个亲王也都站了起来护着皇上。 一旁的人俱是宫女只有几位公公在这龙船上伺候还是在下层划水的一时也上不来。旁边几艘小船上倒是有侍卫也怕弓箭伤了皇上。 但听抱锦道:“皇上不必惊慌奴婢不是要行凶只是有几句话。自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掷了地上。 太后此时心中也是有些慌乱了想她本是因众人都赞她脾气儿好才叫她到身边来伺候这时候又这样不知里头有什么事情。见有侍卫上来了便道:“杀了这名刺客!”抱锦笑道:“太后娘娘等不及了么?奴婢这就去了。皇上信奴婢说地句句实言。” 不等侍卫靠前抱锦两眼一闭两手紧握了剪刀就刺到了脖子上那血眼见着就冒了出来。抱锦睁眼看了四周一眼闪身落到了湖中。湖中荷花上有几朵沾上了几滴血倒比那花尖儿还红在日头下闪着光一会子工夫也就干了。几个宫女趴在船板上擦拭血迹侍卫们已撑了船去打捞。 太后、皇上等人来到了下舱坐着等船靠岸。 一宫女捧着锦囊过来。 太后道:“那样的脏东西奉上来做什么?还不烧了她去?” 皇上还未说话荣亲王道:“人都死了怕她做甚?看她说些什么?或者家里有些冤屈就是一名烈女了。” 第九十九章 墙倒 53墙倒 皇上也是心中奇怪便道:“荣亲王既有兴趣就接过来看看罢了。” 宫女将托盘捧了过来。荣亲王伸手将锦囊拿起松开了锦带里头就是一张常见的纸。亲王打开来看了一遍笑道:“皇上有位季昭容么?” 皇上疑道:“就是正月里刚诞了六皇子的皇叔南下对宫里事情知道不多。难道这纸上还说了她么?” 荣亲王将纸递了过去道:“有些话还是皇上自己看了好。” 皇上接过来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不免大惊:不止说了季昭容是无辜遭人陷害竟是太后所为。更是言道自己身怀有孕就是日夜随从太后的两个假尼姑所为。 其余人等见皇上变了脸色皆不知那纸上究竟写了什么。 皇上言道:“家宴就到这里散了罢宜亲王、荣亲王留下随朕到乾熙宫再谈谈诗词歌赋。” 龙船靠了岸边公公们把搭板铺好了再站于两侧。太后先行皇上随后再是亲王、重臣。 太后刚要说话皇上道:“太后娘娘受了惊吓了好好服侍太后娘娘回去歇息。”太后见皇上如此说了便也不多问上了轿子去了。 余者除了方才点了名的两位亲王都告退去了。 皇上等人去了乾熙宫遵旨检查了抱锦之尸的两个医婆子也随后进了乾熙宫。 荣亲王问道:“那宫女倒是如何?” 两医婆子答道:“腹上都显了明纹了该是有了三四个月了。”荣亲王道:“下去罢。若对外人说了一个字不是你一个人的死。” 两个医婆子战战兢兢告退去了。 皇上坐在位上不一言荣亲王对宜亲王使了眼色。宜亲王便道:“那两个女尼倒是好办抓了过来验看就是了。若是女身。一切好说。若果真就是那宫女所说皇上还需有个准主意才是荣亲王道:“这位太后若果真做出了这等丧尽皇家脸面的丑事再坐在这太后的位子上就说不过去了。还要好好想个法子既遮了丑还要----”言至此荣亲王便不说了。 皇上道:“也只有如此了。” 便叫了两个女官过来细细吩咐了。那两个女官便领了十个侍卫装扮地公公往雍藻宫去了。 到了后。几个公公留在了外头两个女官叫宫人进去通报了便进去了。 拜见了太后便娓娓言道:“皇上回到了宫里只说方才受了些惊吓头有些晕身上也不自在。以前听太后言听听诵经也能叫人心神安定故遣了我们两个过来。向太后娘娘借了那两个尼姑过去诵上一两遍好缓解缓解。” 太后笑道:“可巧她们两个这几日得了风寒。都躺在炕上呢。若去了难保不传了病给皇上。你们回去告诉皇上。改日我再领了她们过去。若不然。就到庙里再请几个过来就是了。” 那两个女官倒是有备而来又道:“皇上说了。若借不了人过去那皇上就亲自过来了太后略想想道:“那就不劳皇上跑这一趟了。两位且等等让那两个女尼梳洗了好随二位过去。”说完便起身往后堂去了。 两名女官等了顿饭工夫那两个女尼便自后堂出来了。 两女官道:“皇上请二位过去诵经稍后我们再将二位送回来就是。” 两女尼点点头便跟着去了乾熙宫。 两女官待二位女尼进来了笑道:“这乾熙宫与别宫不同要检查了身上才得进去。” 两女尼脸上一红倒也不敢说别的。依言脱下了身上的衣裳。两女官在一边看了就叫旁边地老嬷嬷服侍她们穿上。二人且往皇上所在屋子过来。 皇上听了长舒了一口气道:“真是白慌乱了一场。” 荣亲王倒冷笑一声道:“皇上就叫她们进来给念念经文也好给太后一个交待。” 皇上便叫了二人进来命二人诵经。 二人自怀中取出经书跪在了地上手捻佛珠开始念诵。 荣亲王看了一会子道:“两位念了也有些年头了罢就离了经书罢。”那两个女尼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道:“我们两个天性蠢笨不曾能背诵下来。” 荣亲王一听便笑了道:“且先不要诵经给皇上和我们讲讲你二人是在哪处庵中出家是跟着哪位师太都是念过哪些经文。再给我们讲讲佛。” 两女尼支支吾吾便说不出来。 皇上大怒喝道:“拖了出去杖责。” 两女尼早吓得趴在了地上哭道:“皇上饶命。是太后叫我二人这样装扮了说那两个尼姑身子不适就叫我们过来挡过这回。我们不敢不从。” 荣亲王道:“既然太后已准备了那就不要怪咱们撕破了脸。” 当下荣亲王、宜亲王亲带了侍卫去了雍藻宫。 见了太后荣亲王拜见了正色道:“有密报刺客潜进了内廷皇上口谕要各处搜查好保内廷安危。” 太后道:“我这里不必了未曾见有人进来。” 荣亲王道:“太后自然与刺客毫无瓜葛。就怕这底下人欺瞒了太后娘娘私自窝藏了。为免除后患还请太后娘娘暂移驾凤坤宫我等细细搜查了好不要叫刺客、内奸唬了太后娘娘。” 太后知道他素性蛮横再勉强荣亲王也不会顾及她的情面遂冷笑一声道:“若搜不出什么来荣亲王可要给哀家一个交待。”说罢便领着一班宫女去了。 荣亲王一声令下十几个侍卫便逐房搜查。 小半天过去毫无所获。 荣亲王不甘就此罢手坐着苦思冥想。 一侍卫上前附耳几句荣亲王便叫了宫内留着地几个宫女进来问话知道了两个贴身伺候太后的宫女的名字便叫过两个侍卫嘱咐了遣他们往乾熙宫去了。 少时那侍卫便带了那两个宫女来了。 那两个宫女在太后身边是见过世面的给荣亲王作了揖道:“不是皇上要问我们话么?太后娘娘还等着我们过去伺候。” 荣亲王起身出去了旁边的侍卫不待两宫女说话便一阵乱杖下去。这贴身伺候地大宫女哪里受过这样大的罪过早早就嘴里喊道:“亲王要问什么我们说就是了。” 荣亲王进来道:“那两个女尼哪里去了?” 两宫女道:“就在后园子墙角的水井中。那壁上有洞把他们填了进去就拿石头又堵上了。” 荣亲王皱眉道:“二人已死?” 两宫女道:“方才那女官进来要人太后叫人给他们灌了毒酒。” 侍卫去水井中拉出了两个假尼口鼻流血早已死去了多时。 荣亲王回去乾熙宫一一禀告了皇上。 皇上道:“这要如何处置?传了外头知道那还得了么?” 荣亲王道:“太后是必须废了的不然以后还不知要出什么差错。倒是叫进安亲王进来商议。他也算是太后的娘家人叫他出面就好。” 皇上一想到太后做的龌龊事自己竟还对她恭敬了这许多年心中更是愤恨。道:“请太后回宫去罢。叫侍卫扮作公公在外头站着不许有人出入。” 女官们出去料理。 过了一个时辰安亲王就到了。 荣亲王将人证、物证一一摆了安亲王也没了话说颓然坐在椅上。 荣亲王笑道:“安亲王暂不要在这里歇息了还要和皇上商讨出个对策来还弥补了过去。不要叫人耻笑了皇上啊。” 第一百章 肃庵 几人便在乾熙宫商议了一夜。其间皇后求见皇上未曾准见。 皇后自乾熙宫回去奶婆子将小公主抱了过来道:“小公主哭了一会子该是想叫娘娘抱抱了。” 皇后喝道:“既是好好的抱过来做什么?不要过来添乱。” 奶婆子万分惶恐抱着小公主下去了。 皇后坐在椅上绿遍端过一盏茶来。皇后接过来抿了两口道:“叫她们预备我要到雍藻宫。” 绿遍道:“现在哪里能去了?娘娘方才叫邓姑姑到雍藻宫看看是何事。到了宫门前根本就进不去一步儿。外头站着的公公们也是以前没有见过的。给银子也不行。” 皇后皱眉心道:我听了太后的话这回总没有出什么差错。难道皇上知道了季昭容之事?那也不至于禁足了太后而没有到我这边来问话。皇上又避而不见这要如何是好? 顿时方寸大乱遂叫过绿遍道:“叫两个人出宫将我母亲接了过来。” 绿遍接过令牌忧道:“时已半夜恐不叫出去。” 皇后道:“就说小公主突急病要王妃过来看看。” 绿遍便出去了叫人拿着令牌出去。 不多时候王妃到了。一进门便拉住皇后的手道:“小公主怎样了?我说你父亲这时候还没有回来不是小公主有什么不测罢?” 皇后惊道:“我父亲何时进的宫?” 王妃道:“午后就被皇上传了进来这时候还没有回去。你不知道么?” 皇后颓然坐在了椅上半天道:“看来这次的事情不好收拾了。” 翌日季昭容回到了清袖堂。又过了半月。这半月却是风平浪静在皇后小公主的百日上内眷们问到太后娘娘的身体。皇后便依了皇上所言道:“身有不适。在宫中休息。” 又过了几日宫中就传出了消息:太后夜梦先皇先皇授言道太后娘娘只有一心向佛朝夕在庵堂诵经就能保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过了一些时日。皇宫后山上就修了一所庵堂名为肃庵。近旁地村人想进去看看只是半路上就有士卒挡道休想过去。 自太后搬离了雍藻宫皇上待皇后也很是不如从前就是正月十五也是到凤坤宫坐一会子便移驾别处。 皇后待说太后与己无干的只是想想皇上也不信的。只好忍了怨气在凤坤宫中与小公主相伴好在自己还是皇后。别地嫔妃倒还不会爬到她的头上去。 清袖堂也很是平静甘棠每日在堂中与谨谡逗笑。看大小地燕子飞去飞来。倒也快活。 这日皇上过来。没有叫宫人通报便进来了屋里却没有什么动静。撩帘进去却见甘棠抱着谨谡旁边又有抹云站在东窗前一句话也不讲就往窗外看。 皇上心中疑惑移步过去了站其身后一看竟是两只家雀儿在掐架!就见两个小家伙爪子扯着爪子尖嘴戳着尖嘴在石榴树下打滚儿一时这只将那只压在身下一时那只又占了上风就像那戏台上演的傀儡戏撸了袖子对打你打我我打你难分高下。忽的一只雀儿挣脱了挟制飞到了石榴枝子上去了。那只却不放过仍追了过去两只又厮打在一起竟从树上摔了下来继续在地上打滚。 甘棠、抹云看得出神那谨谡哪里能看半天的早转过头来看见了父皇便伸过胖胖的小手去碰其脸上地髯须。没想就揪疼了皇上“哎哟”叫出声来甘棠、抹云俱唬了一跳转过身来见是皇上忙跪下了给皇上请安道未曾见皇上进来请恕罪。 皇上抱过了谨谡道:“到这里看了一场好戏你们何罪之有?” 甘棠笑道:“臣妾自小到这从没有见过小家雀儿这样打架呢。真是精彩得很。皇上见过么?” 皇上道:“倒也是头回见的。看它们那样子和斗鸡是一样的。” 甘棠低头想想道:“皇上不讲臣妾倒没有想到这上头去。” 抹云给皇上端过茶来皇上把谨谡抱给甘棠伸手端起茶来喝 腕上就露出了一串佛珠。 甘棠先前是没有见过的便道:“皇上的珠子倒是好看呢。” 皇上笑笑自腕上取了下来放到甘棠手上道:“都说你是个难得的巧手看看这个也不输了你呢。” 甘棠细看看一个珠子上有一个菩萨的头像一串珠子竟不重了样子。那头像也是面色各异有张口笑者有竖眉怒者有闭目假寐者还有呲牙唬人者没有两个是重了的。 甘棠心中一动将珠子还了皇上道:“又是那个空林所做?” 皇上笑道:“是空林交到了朕的手上只是并不是他所雕。” 甘棠疑惑道:“宫中真是藏龙卧虎之地还有这样地高人么?皇上招了多少工匠在这宫里头?” 皇上笑道:“不是一个工匠就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呢。”甘棠道:“你说哪个宫女绣工好或诗画好、操琴好臣妾都信。拿着把刀子在木头上弯来刻去真是没有见过。不是皇上在拿臣妾打趣吧?就是那个空林雕的罢了。” 皇上道:“君无戏言要还是空林做地还在你面前当宝贝拿出来么?改日叫你亲眼见了你就信了。” 甘棠也是惊讶:一个宫女竟精于此技倒是难得呢。 皇上收了珠子。道:“这些日子也凉快些了有空就到眉寿宫与太妃娘娘说说话再过两个月。太妃就搬过雍藻宫那边了离这儿就远了。” 甘棠笑笑。道:“太妃的腿疼病到了雍藻宫那边想是该能好一些眉寿宫就是有些湿潮气。待皇上走了这里刚做了几样蜜糕我就给太妃拿过一些去尝尝。” 皇上点点头。又与谨谡逗笑一时便起身去了。 甘棠便依方才所言叫抹云装上了蜜糕几个宫女随着一路走着去了。 到了眉寿宫有宫女给掀了帘子甘棠进去了却见淑妃坐在一边。便先给太妃施礼又给淑妃施礼。 淑妃站起身来。拉住了甘棠道:“我这做姐姐地一向不好热闹也少见这位妹妹。” 甘棠道:“淑妃姐姐面色甚好。怎说这样地话?” 淑妃苦笑道:“这是潮红罢了。自那几年小产了一回这身子就垮了下来。” 一旁太妃道:“你也不必说苦。有儿有女。哪来地苦呢?这就是甜了。” 甘棠也笑道:“姐姐是个儿女双全地在这宫里头有几个呢?别人都眼红着呢。姐姐看妹妹的眼睛。本来好好地进来看见了姐姐也就变了色了。” 淑妃笑了道:“想不到妹妹这么会说话。” 甘棠道:“新做了几样糕给太妃娘娘拿了过来淑妃姐姐也尝尝罢。” 淑妃笑道:“妹妹不知姐姐我素来不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吃了就不舒坦。” 太妃道:“刚吃过了点心先放在那里。” 甘棠道:“怎不见鸣莺、送雁两个?” 太妃道:“与琼姑姑领了人到雍藻宫那边收拾去了。那边太过宽敞收拾起来费时些。” 甘棠道:“皇上尽心得很听说过去了两趟看那台阶地面子磨平了怕太娘娘雨天了不好走路特叫人换了。” 淑妃笑道:“皇上也是在太娘娘身前长大的自然有一份孝心的。” 太妃笑笑没有说话抬起手来看了看红指甲道:“这指甲上回染得不好有浓有淡。” 淑妃近前瞧了一眼道:“我看着还好。太娘娘看我的。”便伸出手来。太妃看了道:“就是两个小指染得不好别的都行。” 淑妃笑道:“这就是染得好地了。不知怎的每回好好的弄就是这样不让人喜欢。” 甘棠道:“淑妃姐姐摘的什么花 淑妃道:“不就是指甲花儿?难道妹妹用的不是?” 甘棠道:“还在家里时母亲说过染指甲用的花儿要采晒了日头的才好。在阴凉地儿长的染出来色儿就不艳丽。” 淑妃看了看甘棠的指甲笑道:“我说呢。我那边地指甲花儿都是放廊里头一天里头不知能不能晒上一个时辰么。” 太妃看看甘棠道:“记得你服侍了我一回染得就好。今儿日头好不知道那指甲花儿晒得如何了。”甘棠便站起身来道:“甘棠这就出去瞧瞧摘些好的来给太妃重新染一遍。淑妃姐姐也不要走了等着一起染。” 一旁淑妃忙道:“叫她们去就是了你出去干什么?” 甘棠笑道:“虽说晒了日头的好晒过了头地也就不顶事了。” 淑妃虽是比甘棠身份高些但甘棠如今在皇上面前不是一般人儿不好就稳稳坐在那里叫她服侍便道:“坐了这些时候了也该起来走动走动。太妃在这里我同妹妹出去学学以后也好服侍太妃娘娘。” 太妃知道她的意思点点头二人便出去了。 这染指甲是个不费气力却费时地活儿:采花瓣儿、去花白、捣花浆、加药粉再抹了指甲上头拿桑叶子一圈圈绕了用红线系好。待甘棠回去了已到了用晚膳地时候。 藏梅正抱着谨谡在院中站着。看甘棠她们进来。藏梅嗔道:“主子这时候才回来小皇子都哭了两回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饿得不行了。才吃了两口奶婆子的奶水还不找别人单要我抱着。还不能坐着就得站在这儿。我这胳膊腿儿都要变成木头了。” 甘棠忙将谨谡接了过来抹云笑道:“看看你受了多大地委屈似的。连咱们主子都教训上了。” 藏梅撅嘴道:“我是看小皇子在那里哭心里难受。又不是为了我自个儿快活。” 几个人便进屋去说话。 抹云问道:“这天眼见着凉了也该把那些常戴地金银头面擦洗擦洗。若不然到了时候该迟了。” 甘棠笑道:“我又不是爱到处宫里转着说话的人到时候再拾掇就是了。你且坐下歇歇也跟着我在太妃那边忙活了半天了。” 抹云道:“回来了还有好几个人呢我给她们说说就是了。” 藏梅道:“主子就叫她去。她有浑身的气力白天里用不完。晚上又该和我唠叨上半宿不叫人睡。” 抹云作势要打藏梅忙跑别屋里去了。说道:“我给主子先端碗汤过来喝一 抹云听甘棠地话便不忙出去。道:“先陪主子吃了饭。明天再说罢。” 忽想起一事。便问道:“眼见着新选的秀女就要进宫候选了主子可劝好了妹妹了?” 甘棠忧虑道:“不在身边住着。就在家书上说那么几句有些事又不好明讲不好就说动了她。” 抹云笑道:“主子势必忧心妹妹一旦进来就不好出去了不是?” 甘棠道:“既然知道还这么说?” 抹云道:“若我给主子想个好法子主子要怎么谢我?” 甘棠笑道:“你又有什么法子倒是说来听听。” 抹云道:“皇上地几个大些的公主已开始在书馆认字了里头也有几个王公大臣的女儿陪着。都在宫里头住着有时候也回去住几天再进来。主子就叫妹妹和她们一起岂不既成全了妹妹又不会让妹妹困在这里?有天倦了这里不过就脱个病回去了事。前几天贵妃的一个堂妹就进来了。还是张婕妤叫我过去拿东西时在路上碰见了听几个宫女说就是进来跟着公主念书。说不定明天就会过来拜会主子了。” 甘棠道:“我本来是有这个念头不过是妹妹身份和那些郡主、小姐不一样。倒是并不知道贵妃既然有了先例了我就去求求太妃。太妃准了皇后就不好驳了。”过了两日甘棠借着过去给太妃搬过几盆花儿去就向太妃说了此事太妃竟是满口应承道:“进来能陪你说说话儿也是好的。你先去和皇后说一声我随后叫个人去说上句话。” 没几日这事真就成了。 八月十三甘棠其母借进宫地机会就带了季湘进来先来拜谢姐姐。 季湘一见到甘棠还没有俯身作揖脸上先流下泪来嘴里说不出话来。 甘棠留母亲吃过了晚膳再回去。用了午膳其母到那边屋里躺着歇息甘棠便叫别人都离了与湘妹妹在这边说话。 湘妹妹哭道:“自母亲去了家中就没有了能说话的人儿。姐姐的母亲虽好还有一个小兄弟要照看后来又添了一个义子更是忙碌。底下人都是势力的见我没有了母亲待我也不像从前了。在家里有时想不开了真想就随母亲去了。” 甘棠陪着掉眼泪听她这么说忙道:“姑娘家的哪里就有了这些话?从前姐姐是管不了的以后你进来了咱们就一处住着你也就有了说话的人不像以前了。在家里时咱俩就好在这里还要和从前一样有什么话、什么委屈都告诉了姐姐。” 湘妹妹方破涕为笑。甘棠便又与她说些别后的事情听她说家中的琐事。一时奶婆子又把谨谡抱了进来季湘忙手忙脚乱抱过来奶婆子怕她失手一旁护着。 季湘道:“不怕地。你们主子的小兄弟都是我抱的。虽说过了好几年了我还是知道怎么抱孩子地。” 那奶婆子就笑了道:“想不到这位千金小姐本领大呢。” 甘棠有心问问前头母亲提及王嬷嬷的事一怕季湘嫌了母亲在自己面前传递这些话二怕季湘面上再过不去便忍下不说了。 待母亲进来季湘抱着谨谡出去看石榴甘棠便问:“前头我说地事情怎样了?” 其母道:“依你地话你父亲借端午时候送了礼荣亲王还又叫他的大公子亲来家里拜访了也回了礼。这中秋那边送了请柬过来邀你父过去赏月饮酒你父也答应了叫人送了回帖过去了。” 甘棠点头道:“也不必走得过近了叫人说些话。” 其母道:“你父说了明白你地意思叫你尽管放至掌灯时分才散了回去。 第一百零一章 姐妹 55姐妹 过了中秋季湘便择了日子进来了。甘棠留她在身边住了一宿便送她去了学馆旁的杏阳院。那些在宫内陪读的都住在这里。 甘棠临走说道:“你好好地在这里公主们也不是整日都到学馆来。若有了空了你就打个身边的宫女到清袖堂说一声我好叫人过来接了你过去说话。不好自己就跑了过去叫人看笑话。” 季湘点头道:“姐姐放心妹妹不会给姐姐添乱。” 甘棠摇摇头笑道:“姐姐不是怕有事来扰。这里头不是在自己家里你不仰仗我倒靠着谁去?只是这里规矩多你也不知外人都在算计些什么。凡事少出头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心意。” 季湘点头应允送甘棠出来。 外头站着两个这边管事的姑姑见她们出来了便道:“季昭容放心有什么事都有我们照应着。有要叫季昭容知道的我们便过去和昭容说的。还请季湘姑娘放心这里的人都是和善的。” 甘棠便与几个宫女回去。路上转过了一个花亭看见尚才人坐在叠石下两个宫女旁边伺候着。见甘棠过来了尚才人起身拜见甘棠笑道:“尚才人出来的远了没有坐顶轿子。” 尚才人道:“看今儿有些凉风便出来走走竟走得远了坐在这里歇歇再回。季昭容怎也没有坐轿子?” 甘棠道:“坐着过来的送了妹妹到杏阳院里去我也想走走了就叫轿子在后头远远跟着。尚才人若想回去了。就坐上轿子一同回去罢了省得坐在这里歇着。叫她们回去让轿子过来。又得等上些时候呢” 尚才人抬眼看看果然在后头有两乘轿跟着。一乘绛红轻纱 轿顶周遭缀饰琉璃花珠流苏六个公公抬着。一乘淡青素色纱矫没有什么文饰料是方才甘棠的妹妹所坐。只有两个轿夫。想想自己的那顶纱轿也是素色银白蝴蝶样的文饰除此也就没有什么了。也确实累了便应了。 一旁藏梅朝那轿子挥了两下手中地绢子两顶轿子过来了。 甘棠道:“难为尚才人了坐这顶轿子。” 尚才人笑道:“好过在这里坐着回去歇一会子就该用饭了。” 甘棠也坐了轿子一行人慢慢回去了。 到了清袖堂。抹云迎了出来道:“皇上过来了一趟看主子不在。就去了。” 藏梅道:“若不是遇上了尚才人主子叫她坐了轿一同回来。还要迟呢。随了主子的性子慢慢走回来。有你等的时候。” 进了屋抹云问道:“主子碰上桐香了?”甘棠道:“你不高兴了?以前我们还在一屋里说话谈笑。” 抹云道:“她那人太清高。说话爱带刺儿。那时侯能离得远些就远些。” 甘棠笑道:“亏着今儿藏梅同我去了。换作你见了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抹云笑了道:“那倒不至于。我这人有话不好憋在心里头那时侯看她别扭了找了地方就和她吵了也没有什么积怨。不过是不喜欢与她亲近些。如今她也是主子了和我更是不一样了。” 甘棠笑道:“成了主子你就不喜欢人家那我现在这样你想怎样啊?晚上等我睡着了你可不要两手环在我地脖子上头啊。” 抹云扑哧笑了道:“主子就是成了娘娘我也是心里喜欢。就怕不能明天就改了呢。” 藏梅一边道:“那位尚才人这时候了还没有什么动静呢。” 甘棠道:“这又不能急的。全靠机缘了。这内廷没有生育地主子也多得很。听说攸儿有了喜了这几天也就要搬进来住了。” 正说着宫人进来道:“主子该用膳了。这边便开始准备。 用过饭张婕妤就过来了。进来笑道:“知道昭容不爱睡晌觉的我就不请自来了。” 甘棠拉她在椅上坐下了道:“我这一天的觉是定了的这时候睡了几个时辰保管晚上要少睡几个时辰。宁愿有人过来和我说说话才好。” 张婕妤道:“我是无妨碍的要睡多少就睡多少。只是睡多了你看这些日子我又胖了多少了?就到你这儿来了。” 抹云端上了几样果子来张婕妤拉住了抹云地腕子道:“瞧瞧抹云姑娘长得平头正脸的白搁在这里又来了那些秀女封了这个、那个的我就看不透皇上怎就看上了那个攸儿。” 甘棠道:“姐姐看着平常既然皇上喜欢自然有她的不同他人之处。我们既然来了这里了这些事还要看开些。” 张婕妤道:“我也不是那好拈酸呷醋的只是看着她在乾熙宫独占着皇上心里头不舒坦。皇上三天五日地才进来一趟难不成就有那么些的折子、奏章?我是不信。皇后也不管这些只在凤坤宫躲清静。” 甘棠道:“这几日她也快进来了姐姐的心病就没有了。” 张婕妤道:“也是。好歹叫皇上快些看上一个别人好教她也心里头好受好受。”拿起一个酥梨咬了一口看着旁边几个伺候的人儿道:“你们都下去罢。” 抹云便领着张婕妤的侍女出去了又随手将门关上了。 甘棠道:“姐姐要说什么还要把她们赶了出去?” 张婕妤嘿嘿一笑道:“你知道那个空林罢?听说皇上最近又常去那里了。白天就在那处院子里听箫半夜才匆匆回乾熙宫去。” 甘棠道:“姐姐也见过那个空林么?” 张婕妤道:“我自拨派到凤坤宫处听候皇后使唤不免就见了几回。皇上待他亲厚我是不待见地。有回还见他颈子上缀了一根红色的锦带也不知坠了一个什么要紧的东西掖在衣下。一个大男人家地还带个那样的东西真是叫人可气可笑得很。” 甘棠笑道:“姐姐看得仔细妹妹倒是没有看见。” 张婕妤满脸通红道:“我就是不服气他哪里就能比过了这后宫里地人惹得皇上叫朝中人非议。” 甘棠道:“咱们还是说些别地笑一笑好过说这些心里头难过。” 张婕妤道:“妹妹说的也是。咱们又在皇上跟前不敢说什么地。对了听说那空林前头还向皇上要了一个宫女到身边伺候没想到皇上宣了那个宫女去了竟看着对眼就留下了。也不知那空林怎样。” 第一百零二章 遇友 56遇友 甘棠听了心中一动道:“这空林跟前还有宫女伺候么?” 张婕妤道:“先是没有后来皇上看那几个公公不比宫女照料得好就拨了几个过去了但只管早晚穿戴、洗漱平常是不在跟前的。都有公公跟着皇上也就不怕他做出什么来。” 甘棠道;“这个宫女不知姓什么。”张婕妤道:“不是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好像也是太妃那边的人。” 说到这竟笑了。 甘棠道:“姐姐笑什么?” 张婕妤道:“我要还是个宫女必要花上一些银两叫敬事房将我补到太妃那边做活才好。” 甘棠道:“这是为何?” 张婕妤道:“你且在心里数数先是6才人、后又有尚才人再有你竟都是太妃那边调教出来的。还有如今在皇后身边梳头的束楚俱是太妃那边出来的你道奇是不奇?” 甘棠想想确是如此便也笑了。 谨谡在那边屋里醒了奶婆子抱了过来甘棠便接过来给他吃奶。 张婕妤道:“这谨谡倒是很懂事哭得少晚上又不闹腾。我那个这样大的时候晚上最能哭闹非叫我抱着满屋里走才行眼看着闭上眼睛睡着了刚放下就醒了。有时实在烦了就叫奶婆子抱到那处。想想又放不下还要再抱了回来。” 甘棠道:“他就是晚上睡得好些白天就不好好睡一点子动静就睁了眼了。” 张婕妤笑道:“看来倒是随你得很呢。”两人让谨谡坐在炕上。和他逗笑了半天张婕妤便走了。 过了两日太妃叫鸣莺送来了一罐新茶。甘棠便叫鸣莺坐下说说话再走。 鸣莺不坐道:“太妃说想吃几个石榴。嫌别处的不好听说季昭容这边的好想问问还有么?” 甘棠道:“树上还挂着不少呢。想吃酸的还是甜的?鸣莺道:“要有就都放上几个。” 甘棠便叫人去竖梯子。一会子。便端来了。抹云取了一个食盒子过来放好了道:“鸣莺记着上头地是甜的下头的是酸地。” 鸣莺点头对甘棠道要回去了。 甘棠便对藏梅道:“你叫上一个宫女一起送鸣莺回去吧。”藏梅正要给鸣莺打帘子鸣莺笑道:“若是抹云姐姐没有别的事昭容叫她去可好?路上我们姐妹也好说话。” 甘棠道:“我倒忘了这个了。抹云就去罢。” 过了顿饭工夫甘棠看着宫人给大鹦鹉喂食从后园子里抓来地青虫奶婆子抱着谨谡也在一边看着。谨谡看着好了。伸手去抓盘中的虫子奶婆子忙去拉开他的小手。却是已抓了几只了。甘棠道:“叫他玩罢。这些虫子也不咬人的。” 正说着抹云与同去的宫女回来了。 甘棠问道:“太妃吃了石榴了么?” 抹云不言语。甘棠知道有事便招了抹云到了寝室里头 抹云道:“主子不该叫我去。太妃嫌我心眼子太多了还亏着在她身前伺候了好几年。” 甘棠劝道:“不过是说你不常常给她递几句话儿。以后你就常过去两趟她也就安心了。” 抹云道:“能说什么?” 甘棠道:“就说说我与谁说话了或者在屋里干些什么了。又没有什么相干。” 抹云道;“在那边碰上敬事房地管事公公过去说关起来的那两个近侍昨儿夜里撞墙死了。” 甘棠道:“太妃可说了什么?” 抹云道:“只点点头说知道了让抬出去化了就是。可恨到底不知是哪个动了主子的妆花缎现在打眼看去哪个在院里的宫女都是有嫌疑连我都不信自个儿了心里难受。皇上对主子也还过得去为什么就不为了主子查个清楚明白。” 甘棠道:“能这样就好多了。你静心想想这事查了下去或是皇后或是太后叫皇上怎么处置?德妃比起皇后、太后不过是个不甚重的人死了就是死了。皇上也有许多兄弟能当皇上也是太后那边的扶持。再查下去查明白了安亲王现握着兵权呢。太后能离了这内廷已经是大限了。抹云道:“主子倒是说说谁开了库房的门做了那事呢?” 甘棠道:“这清袖堂现在人更多了都在这宫里活着谁不多长个心眼儿给自己留条路。这天暖了库房的门平常倒是锁着窗子可开着呢。谁进去不得?再说了咱们又没有跟着那些个搜查的进了库房现从布匹上扯了下来谁能说得清。一本糊涂账你我以后多防着些就是了。” 抹云应了又道:“皇上待德妃也算厚了还是按了妃子地例葬了。只当这些娘娘、主子们活在这里要想这个、思那个的皇上心里也是有事呢。” 甘棠笑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心里头装的是大事我们心里头装地只是指甲花种子一样的小事罢了。对了你可看好了哪棵指甲花留种子?” 抹云道:“比了两棵出来。听了你地话不挑那花艳地单看哪棵的花色最浓。” 甘棠点点头道:“放到廊子下头这时候雨水勤了别再叫雨水打了种子。答应了几个姐妹到时候不能给人家就不好了。” 抹云递给甘棠一碟子酥包道:“她们哪里就短了这个看着主子地指甲染得好了。就生出这些事情来。” 甘棠道:“总不能天天傻坐在那里好歹找出些事来做做心里才不空落落的。这和我种了满院子的东西一样。只是她们不喜欢。要不就该找咱们要丝瓜种子、葫芦种子了。”伸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道:“这是什么馅的?与别地不一样。抹云笑笑道:“我把西瓜种子晒干了去了皮把果仁磨成了粉。那厨子不知又加上了些什么就给主子做成了这个了。” 甘棠又吃了一口道:“味道倒很好呢盛上几个叫两个人给皇上送过去。叫藏梅给季湘送去几个。若还有就给张婕妤送去她的小公主也能吃这个了。” 抹云道:“照主子这么送法咱们就没得吃了。剥那些西瓜子这手指都要肿了。” 甘棠道:“那就明天我和你一起剥了做好了再给张婕妤拿过去。” 抹云笑了。道:“刚做好了我就给季湘姑娘、张婕妤那边送了。看主子急的样子。” 两个人在屋里打趣竟有一个大燕子自敞开地窗子了进来。在屋里飞来撞去。 甘棠、抹云不知如何是好就坐在那里看着。 甘棠想起了什么。道:“快去把帘子撩起来。挂在那个双鱼金钩上好叫它飞了出去。别在这屋里撞破了头。” 抹云刚过去。还没有撩起来那燕子就扑到了帘子上了。 抹云打手一抓竟就抓到了手里。她也没有想到的就站在了那里看着手中地燕子呆住了。 甘棠笑道:“别呆了拿过来叫我看一眼。” 抹云这才悟过来捧着燕子过来了。 甘棠两手把它接过来看了看它的圆圆的眼珠子再摸了摸它亮紫的青羽就给了抹云道:“放了它去吧。” 抹云便把它就从窗户放了。 过了几天杏阳馆送来消息几位公主因要做衣裳那边要歇息一天了。甘棠便叫了两个人过去叫了季湘往这边来。 等季湘过来了甘棠先给她看了母亲的书信又问了那边住得可好吃地怎样几位公主可和气。 季湘道:“那饭菜都是好的就是有些太过油腻。这几天好歹顺了过来能吃一些了。几位公主说话还好几位陪读的郡主、小姐性情也和顺。” 甘棠道:“你刚从家中出来几天人情世故也不知道的。凡事谦让些她们养尊处优惯了有一句半句没有说到心坎上的就当没有听见。好歹在那边熬些日子时日长些了不用偏等这时候你就过来住上几天也没有事的。咱们姐妹就像是在家里了。” 季湘点点头只顾逗弄怀中的谨谡。 甘棠又道:“天也凉了。这宫里不同家中少见外人。抹云去库房中拿缎子去了过会子你挑几样看上眼的我把裁衣裳的叫过来给你做了。” 说话间抹云同几个宫女就抱了些布匹进来了。 甘棠唤了季湘到桌前比照着选了一样四合如意洒线罗一样织金菊花暗花罗一样串枝莲状花罗来做衫裙另选了几样花纱做披帛。 季湘道:“姐姐都让着我选了姐姐拿什么做呢?” 甘棠道:“姐姐不是个爱穿新衣裳地春上穿的还有几身没有上过身。等我想做了再选出来做就是了。你奔了姐姐来了姐姐难道还要你在别的人前头面涩么?” 季湘落下泪来道:“我母亲去了就剩下姐姐待我好了。” 甘棠给她拭了眼泪道:“把胭脂都哭了去了吃几口东西姐姐陪你到园子里去逛逛。等你回家去了跟父亲讲讲。” 季湘低下头道:“姐姐不要赶我回去。我再不嫁人只愿陪在姐姐身边。等姐姐老了咱们一处晒日头讲讲年小时地事不好么?” 甘棠道:“现在姐姐也不好说别的了。等你自己想好了再说吧。” 过了会子藏梅端了水来季湘洗了脸重抹好了香粉、胭脂甘棠给她画了眉一行人便出去了。 刚过了桥便看见几个人过来了。 甘棠先看清了打头地是攸攸儿工工整整穿戴着身后几个宫女相随。又有两个凤坤宫地姑姑跟着。 到了跟前攸儿略俯身拜见了甘棠口内道:“见过季昭容。” 甘棠浅笑道:“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一姑姑道:“景美人新晋了位去给太妃行礼。” 甘棠道:“这是正经事儿快些去吧。”攸儿便又俯身随姑姑们去了。 季湘看她走远了转脸看看甘棠似有深意却不说什么。 到了园中各样的花树已开尽了花。就是菊花正是好时候挣着劲儿地怒放。 走累了甘棠便与季湘寻了小亭坐下。 抹云端上两杯茶水。 季湘喝了一口道:“还热嘴呢。”抹云笑笑取过暖壶道:“姑娘看看就知道了。” 季湘扭头一看砂壶外头包了三指厚地棉芯垫子又将砂壶放在棉笼中。怪道水还不凉。 甘棠远远看见好像是皇后过这边来了便低头叮嘱了季湘几句。 一行人迎了过去皇后笑道:“真是个好日子都出来走走。季湘姑娘也歇着了。” 季湘低道:“今儿公主们要做衣裳。” 皇后点头道:“还是到这亭子里坐着说话。我也累了。” 皇后先进去坐下了给甘棠赐了座甘棠便坐下了。又叫季湘坐。 季湘看了一眼甘棠的眼色道:“民女低贱还是站着听皇后娘娘说话。” 皇后便也不强求甘棠道:“娘娘的公主没有出来晒晒么?” 皇后道:“奶婆子说昨儿夜里睡得不好了今儿睡得多了。就没有抱出来。” 甘棠道:“方才碰上了景美人往太妃那边行礼去了。” 皇后鼻内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见皇后无甚趣味众人也不好说笑便都闷闷的。湖那边走过两个宫女邓姑姑看了两眼低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 皇后道:“把她叫来我瞧瞧。” 邓姑姑便遣了两个宫女过去了。 一时便带了人过来。 皇后道:“你俩叫什么?” 其中一个道;“回皇后娘娘话奴婢叫催柳她叫夏音。” 第一百零三章 猫缘 57猫缘 皇后“噢”了一声道:“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催柳道:“皇上叫我们去瞧瞧太妃那边拾掇得怎样了有没有缺的东西皇上就叫人送了过去。” 皇后嗤鼻道:“见天叫人过来拿这个、取那个还要缺得到天宫里去要了。” 两个宫女也不敢答话低着头站在那里。皇后转脸对夏音道:“你抬起头来我瞧瞧。” 夏音慢慢抬起头眼睛还是看着地上。 皇后笑道:“咱们皇上如今也不知怎么了放着新选进来的那么多俊俏的也不见传了过去竟把这些个接二连三地弄在身边。”说罢带着一干人去了。 甘棠看看夏音笑道:“妹妹别来可好?”夏音忙道:“季昭容是我们的主子了不敢让主子这样叫的。我如今在乾熙宫那边当差。” 甘棠道:“才听说了。打上回你从我这里拿回了东西就没有再见了。” 夏音脸上一紧道:“我们下头人事多整天忙来忙去再说也不好莽撞去看主子。” 甘棠道:“如今到了皇上那边该有了闲暇的时候了你是知道清袖堂在哪边叫上一个姐妹过去坐坐我们说说话。” 夏音点头道:“恐耽搁了我们该过去了。” 甘棠点点头叫她们去了。 季湘见皇后去了便坐下来道:“方才的夏音好一双小脚。” 甘棠道:“妹妹的金莲不比她差呢” 季湘看看自己的双足。道:“那时候还嫌母亲心狠若再早缠一年这双脚就像夏音的金莲了。” 甘棠笑道:“那时候听妹妹整天整夜得哭。我揣上了剪子想去给妹妹松了布子叫夫人看见了。好一顿骂呢。” 季湘道:“记得姐姐缠了三回。” 甘棠笑了撩起裙摆道:“只要看见娘走了我就想法子拆了她看我疼得厉害。就顺了我。这最后一回还是父亲有一日看见了我地脚责备了我娘才又缠了。也是晚了比不上妹妹的好看大了这么多呢。” 季湘看了甘棠足上的锦鞋道:“这是姐姐绣地花 甘棠摇摇头道:“就鞋前的小菊花是我绣地帮子上的是抹云给绣的。”正说着话。听见旁边凌霄花丛后头有动静。宫女过去看看是一只大猫就抱了过来。道:“不知是哪处跑了出来。” 甘棠看看道:“是槛寿堂的猫。”遂抱过来。给它挠挠下巴。那大猫便喉咙里打着小呼噜趴在了甘棠的褶裙上。 季湘道:“姐姐还是和从前一样。” 甘棠道:“是啊。那只走失了地猫现在不知在哪里了。或许就是那个雨天掉了水坑里也不一定。” 季湘劝慰道:“姐姐那只猫最是命大。姐姐忘了它掉到了人家的枯井里头。足有一个月。等找到了给人拴上绳子把它抱了上来都瘦得只剩下骨头架子了竟好好地又活了过来。可想它是有福的这时候不知在哪家吃肉呢。” 甘棠摇摇头道:“不会。它必是死了的。这几年一两月总能梦见它一回梦到最后它还是又走了可不是它给我托梦么?看我想它了就让魂魄来到梦里与我相见。” 季湘道;“都怪我引起了姐姐的伤心事。真不该说那句话。” 甘棠道:“怪你作甚。养了它整八年就是一棵花草也是个伴了何况是个喘气儿的小东西。” 说着话过来两个宫女道:“裁衣裳的过来了藏梅问主子是先叫她们回去吃了晌饭过来还是叫等着。” 甘棠笑道:“只顾着和妹妹说话把这个忘了。”低头看看怀中的猫儿道:“妹妹先回去罢姐姐把这猫送到那边就回去。季湘便随那两个宫女去了甘棠叫两个宫女回去传了轿子过来往槛寿堂去了。 待近了却看见一二十宫女捧着端着的站在外边一顶八抬大轿停着。 抹云眼尖忙叫轿子停下了撩开轿帘对甘棠道:“太妃在那边呢。” 甘棠想想道:“先拐到那边路上看太妃出来。”又过了半炷香地工夫便听见槛寿堂那边领轿公公叫起的声儿。待走净了人又等了片刻甘棠这才下轿进了槛寿堂。 向夫人见她怀中抱着猫儿道:“我说它跑哪里去了昨儿夜里也没有见。” 甘棠道:“刚在园里看见了怕向夫人担心就给夫人带过来了。” 把猫放了地上那猫便爬到了向夫人身上卧下来。 向夫人抚抚猫的脊背道:“还是猫有些良心给它一口吃它就知道是你给地恩惠和你亲近。” 甘棠知道定是方才与太妃谈得不好了才说这样的话。 向夫人摆摆手身边伺候地人下去了。抹云见状便也领着人出去了。 向夫人道:“如今你地好妹妹也上来了还有了喜。太后倒是成全了她。” 甘棠道:“她一向机灵到了皇上身边自然能得到喜爱。” 向夫人道:“你也是个有心计的比她差不到哪里去。既然你诞下了皇儿以后就要做一些事了。” 甘棠道:“要做什么?太后走了皇后没有了依靠也不像从前了。这样平静地过日子也好。” 向夫人笑了道;“这里没有外人不知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你只顾清静若不是因抱锦忠心为主今儿你能来了这里?早与贤妃一起共叙前事去了。” 甘棠心道:或者我死了更是能称了你地心。道:“我在那屋里头关着的时候心里并不怕呢。想着向夫人或许就能想出了法子救了我出去。我能出来想必夫人从中也使了力罢。” 向夫人干笑了一声道:“这是你的造化罢了。若你只想着凭造化迟早就吃了亏了。不愿被人所制就要先制了别人。以后有些事还要你出面才好。今儿你先回去罢了。” 甘棠便出来了抹云等便迎上去扶了坐上轿子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 季湘 季湘 可巧就在路上碰上了空林身后跟着几个公公手里捧着东西。 甘棠待要叫轿夫快步过去没想到空林已弯腰作揖了且口中言道:“见过季昭容。” 甘棠恨自己只图凉快还是坐着纱轿出来叫人看见是谁只好强笑道:“空林师傅也出来走走。” 空林指指身后的东西道:“做完了一对花瓶给皇上送过去。季昭容赏眼看看可好?” 没有等甘棠说话空林转过身去掀开了托盘的盖头取出了一对小瓶。 抹云接过来递至轿前。 甘棠隔着纱帘子看了是对红木的小花瓶上面嵌贝做出了几朵菊花的样子花瓣细细长长瓣头都微微卷起倒是不像一般所见菊花的样子。 甘棠笑道:“空林师傅好手艺。”便示意抹云给空林拿了过去。 倒是抹云看着这对瓶子像是看不够似的。 这时叠石洞里出来了夏音并一个宫女。夏音忙拜见过甘棠道:“只顾贪图绕点近道唬了季昭容了。”又给空林施过礼。 甘棠笑道:“皇上嘱托的事可问好了?” 夏音道:“过去了太妃不在等了一些时候已问准了太妃娘娘的话。这就回去告诉了皇上。” 甘棠便道:“那你们快些回去罢了。有了工夫就到我那边我们叙叙旧” 夏音与那宫女便拜退了。 甘棠转头对空林道:“我们也要回去了师傅慢些走。” 那空林看着夏音的影子有些怔了听了甘棠的话。才回转过来道:“送季昭容。” 甘棠只作没有看见便去了。 回了清袖堂。抹云道:“求主子一件事主子可答应?” 甘棠道:“你且说说看。别的都可就是不要叫我到皇上跟前讨东西去。” 抹云立时红了脸了道:“主子既然明白了还请主子厚上脸皮给抹云讨个情面。” 甘棠道:“什么好的就是一对瓶子罢了。库房里比它好地有几对呢。你去挑上两个摆房里去不一样?” 抹云道:“主子不知我不是看中了那瓶子好是相中了上头的花样。我抹云的名字是服侍了太妃才叫地。在家中也有名字父亲因喜欢一棵菊花开时那花丝是长长卷卷的有时就笑称我是卷菊。母亲嫌这号小家子气。不叫父亲那样叫我。也就叫到了五六岁上就又改了名字了。所以看着那菊花地样子我心眼里就喜欢上了。” 甘棠道:“既如此。改日我就向皇上说两句给你讨了过来。你日日看着。夜夜守着。就当你的宝贝了。” 抹云连忙称谢甘棠拿指头戳了她额头一下。笑道:“现如今是看上了这个改日别看上了谁的金宝了、金册了再叫我去讨可就麻烦大了。” 抹云撇嘴道:“现在我可不稀罕那些个东西了。”听到谨谡哭起来她忙过去看看。 这时季湘由宫女陪着打外头进来。 甘棠问道:“妹妹到哪里去了?正要叫人过来问问。” 季湘道:“刚才裁衣的宫女给我量了身量看了那几匹罗说现如今有了几样新样式若我得闲就过去看看几件做得了的。我想想也没有事就过去瞧了。” 甘棠笑道:“可相中了?” 季湘摇摇头道:“看着是好就是有些招人眼。袖子宽了两分裙褶子也大了些穿在身上怪别扭。” 甘棠道:“听妹妹地话就知道妹妹长大了。不是那个整天笑来笑去的小姑娘了。” 季湘道:“姐姐也离了妹妹好些年了姐姐都是谨谡的娘亲了妹妹再像小时候那样就要叫人说笑了呢。”说罢走至甘棠身边挨着坐下道:“姐姐给妹妹梳梳头罢甘棠道:“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腻歪人啊。”便拿了妆奁盒过来打开了取出梳子。给季湘散开了髻轻轻梳起来。 季湘道:“在园中碰上的那个景美人姐姐熟悉么?” 甘棠道:“怎么说这个?你看她美不美?” 季湘道:“打眼一看很是好看带着一副稚嫩的样子。只是脸上没有姐姐的平和雍容。我看她看姐姐的眼神冷冷的有些凌人叫人不愿接近。” 甘棠道:“妹妹才进来这些事不要总在心里头琢磨。你就只好好在杏阳馆住着。我先前也在家书里说过这宫里除了荣华还有更多叫人心里不痛快的地方。妹妹不要搅了进来还是像以前快快乐乐地就是姐姐最大的心愿了。” 季湘道:“姐姐这话就不对了。妹妹既然进来了就要为姐姐担一分忧哪有整天里自己图快不管姐姐事情的道理。那个夏音低着头倒是一派恭顺地样子。” 甘棠给她挽了个髻在头上留着束头拿一条红色的缎带绑了垂在肩上道:“妹妹这束头不知要何时一起挽了起来。”季湘道:“姐姐不要像她们一样在我耳边唠叨我打定了主意就跟着姐姐了在这里就这样和姐姐做伴不出去了。” 甘棠摇摇头给她鬓边插上了两朵珠花道:“你看这珠花外头瞧着千娇百媚实则一丝儿香气没有地。就连那野地里地花儿朵儿也比它强上千倍。” 季湘只垂了头不说话。甘棠知道她还没有转过弯来只好叹口气叫了她一起过去看看谨谡正做什么。 大家正与谨谡玩乐外边进来宫女道:“皇上今儿要过来这边与季昭容用膳。昭容早做准备。” 甘棠点头说:“知道了。” 等那宫女去了甘棠向季湘笑道:“正好妹妹也在可和皇上见一见了。 第一百零五章 小瓶 小瓶 没想到季湘却站起来道:“姐姐该送妹妹回去了。” 甘棠惊道:“这是为何?妹妹今晚还要住在这里我们好好说话。” 季湘执拗仍道:“姐姐忘了妹妹的话么?我进宫是为着陪伴了姐姐并不想一睹龙颜给自己长什么见识。姐姐就送了妹妹回去。改日妹妹再过来姐姐忙罢。甘棠无法只好叫人把她送回去了。 抹云道:“主子这位妹妹性子倔得很我倒没觉着主子这样呢。” 甘棠道:“她先时也不这样。虽是嫡出和我在一处儿处处还让着我这做姐姐的脾气也柔和。随她去吧。等她琢磨过来了还是把她送回去也少了我的心事。” 抹云点头道:“主子主意是好就是不知这季湘姑娘能不能看透主子的这份心了。” 到了将晚膳的时候皇上就过来了。 甘棠笑道:“皇上可累了先到榻上歇一刻罢。” 皇上道:“不妨还是先用膳。本想着能早些过来又商议了几件事就过来晚了。” 甘棠道:“皇上不必为了臣妾而耽搁了国事那就是臣妾的大罪过了。” 皇上道:“朕心里自有尺度你不必忧心。可作了上回那道菇子?” 甘棠笑道:“知道皇上并不是为了来看臣妾是为了那菇子才过来哪敢不叫厨子做了端上来?” 皇上笑了与甘棠来到这边屋里在桌前坐下。 见一桌子的菜都是自己不常见的笑道:“臣妾将朕的晚膳都赏了人不曾?” 甘棠指指屋角长案。道:“皇上看那边就晓得了。” 皇上看去那案上摆满了碗盘都用金罩子盖着。 甘棠道:“案下还有四摞食盒子呢。若都摆了出来恐怕就要往地上放了。我这屋子小些。” 皇上道:“搁在一边就是。不必管它。” 看眼前盘子上搁着一烧焦了叶子包裹的东西便问:“这是何物?” 甘棠笑道:“皇上这就不认得了?还说想着呢?”使个眼色一宫女上前来将层层叶子揭开来赫然便是白嫩地菇子。 皇上便有些惊了。道:“难道前头我吃的就是包在这里头的?” 甘棠道:“那回是去了叶子另拿盘子装了。其实还是放在叶子里头吃时再打开里头地香味儿就跑不了了。” 皇上低头嗅嗅道:“果真是比上回还要香呢。这是荷叶么?” 甘棠摇摇头道:“外头叶子有些焦了就难看出来了。这是南瓜叶。今年这里没有种是嘱托了采办上的人从宫外带了进来。皇上在这边用膳。没有跟着尝膳公公我就代劳了。”遂举箸夹了一个菇子放进了嘴里。 皇上道:“这样香地东西就是有东西在里头。也要尝尝才是。” 也吃了起来。 两人吃了一盅酒皇上道:“也叫那边照着样子做了.a小说网.就是没有这样的味道。昭容还要叫厨子到乾熙宫一趟才好。”甘棠笑了。道:“什么麻烦的东西。皇上就赏给我两个大元宝我准教会了皇上那边的人。” 皇上笑道:“难道昭容竟会了这个?” 甘棠道:“原本这个就不是厨子做出来的。前头我害喜时候不思饮食。抹云记起了家中吃过这个。就给我做了。就是备好了菇子稍洒些水放好盐扯几片不大不小地南瓜叶包了放到炉灶里烤。约摸着好了就拿出来了。最是原汁原味清淡得很。” 皇上道:“昭容好福气有这样贴心的宫女服侍。” 甘棠道:“皇上难道没有好福气?听说一个叫夏音的去了乾熙宫伺候了。” 皇上道:“人痴憨些话也少前头给你看的那串佛珠就是她雕的。” 甘棠笑道:“没有想到她还有这样大的本事。倒正投了皇上的喜好了。” 皇上道:“闲的时候就看她坐在那里一心一意刻物件一双小金莲颤颤的倒是叫人心静得很。” 甘棠听了此话心中一酸暗道:说话这样地不避嫌疑还能指望皇上待自己有多少真意呢。 一边给皇上说趣话儿一边叫宫女给皇上夹菜清袖堂中倒也其乐融融。 膳毕两人来到书房叙话。 皇上见一边多宝格上没有摆着什么东西便道:“怎不放上几件东西太空了也不好。” 甘棠道:“先时地几件都摆烦了再有别的我又不喜欢索性就空着了。” 皇上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朕叫人给你拿几件过来。” 甘棠想了一会子道:“倒是想要个小花瓶放在上头。不要样子古怪地。就要那种平平常常的小口圆肚地最好。玉地、金的太贵重放在这里也污了这些书木头地就好。” 皇上笑了道:“今儿才得了一对小瓶就与昭容说的一样明儿就叫人拿了过来。甘棠忙俯身拜谢。皇上又与之携手说些诗词歌赋的话。 次日就有人送了那对瓶子过来。抹云欢天喜地接了过来。 甘棠道:“你且别太乐了。现放那边屋里摆两天再放你那屋里去。皇上过来看不见就有话了。” 抹云道:“就摆在书房我能看上几眼就是了。”甘棠见她捧着瓶子往书房去了也不管她。 过了几日甘棠几人往张婕妤去了。在一拐角处。竟又碰上了空林。 那空林给甘棠施了礼。 甘棠见这样的人竟在宫中如此自由行走心中就有了恼意平了气。转身欲走。 那空林却道:“季昭容慢走空林有事相求。”甘棠有些吃惊。道:“我与师傅没有来往师傅要求我什么?” 空林道:“只斗胆问季昭容一句话----那对小瓶是在昭容处么?” 甘棠又是一惊面上多少有些红了道:“前几日皇上倒是赐了一对瓶子过来我没有细看。不知是不是呢。” 空林面上一灰向甘棠又施了一礼便领着两个公公去了。 待回至清袖堂抹云叫了别人出去急急地对甘棠说道:“是我给主子招事了。看那空林脸上很有些不快的样子。是不是将瓶子送了回去?” 甘棠笑了摘下头上的几朵大珠花道:“他能怎样?就算在皇上跟前有脸面能挑唆皇上将赏了人的东西再要了回去?那不是叫皇上打自个儿地脸么?他该能聪明些。再说了皇上既能二话不讲。就赐了瓶子过来可见这瓶子也不是很得了皇上的心。我只是不明白这空林怎这样看重这对瓶子?”遂叫抹云将那对瓶子取了过来。 两人细细看了。却也没有个头绪。 抹云正要将它们收了起来忽想到了什么。便道:“主子给我说过空林前头是问皇上提过夏音的。敢情这里头还不知掺和了些什么。” 甘棠道:“这也不关咱们地事。撂开了就是。你倒是叫个人到裁衣那边看看几件衣裳也该缝好了。” 抹云笑道:“还是我过去一趟。主子也知道我好个热闹。看看她们都在忙些什么。” 甘棠打趣她两句话就叫她去了。抹云出去便叫了别人进来伺候。 顿饭工夫抹云和一个宫女抱着个包袱回来了。 打开了包袱几人便一起来看。抹云道:“还有一件衫子正绣着花边呢。说后日就送了过来。” 甘棠道:“还是晌午时你送了过去叫她穿穿看。不顺意就拿回来再改改。” 抹云重包了起来道:“趁便将那几样新鲜的果子挑一些也带了过去省得主子想起来了再叫人跑上一趟。” 甘棠笑笑应了。抹云自去准备。 待到了杏阳馆抹云见了季湘便将包袱递上道:“主子本想自己过来谨谡又闹着不睡。” 季湘忙叫抹云坐下说话抹云笑道:“姑娘万不可如此。我们只是下人伺候主子、姑娘地。” 季湘便不再让身边一个侍女陪着到隔壁房里换上衣裳看看。 几件都好独一件腰上阔出了一寸。 抹云看了便道:“姑娘就留下那几件我把这褶裙到了回去叫她们再改改。” 这时那边套间里出来一位姑娘季湘道:“抹云姐姐不知道这是贵妃娘娘的妹子我都称她叫隋姐姐比我大着五个 抹云忙给她施礼道:“吵着隋姑娘了。” 那隋姑娘却似羞臊些道:“抹云姐姐言重了。”便不说话了。 抹云料她是个不善说话的遂引她说了几句话隋姑娘道:“听姐姐说季昭容最是手巧又得皇上的怜爱改日要与季妹妹同过去拜访。” 抹云笑道:“那就是我们主子的贵客了。”又说了几句便捧着包袱辞去了。 回去说了季湘试地衣裳又讲了那隋姑娘的事道:“娇娇怯怯的样子说是比主子的妹子大依我看倒是她像个做妹妹的。” 甘棠道:“贵妃倒是大家闺秀身份尊贵在这宫里头算性格儿好的也不常出来走走少见她的面。” 抹云道:“主子没有见过她的妹子倒是没有贵妃娘娘的架子和气地很。还说来这里看主子呢。” 甘棠笑笑道:“来就是了要好好照应呢。”看看外头天气道:“今儿稍暖和些你拿块酥糕来咱到外头撒了去。” 抹云道:“主子也是好什么不好单好这个。眼看着咱这里地蚁洞一年比一年多了。” 甘棠道:“又没有进房里来怕它什么?你若再这样说管保叫你下世托生个小蚁没地儿找粮食吃。” 抹云笑道:“那我就打听着找到主子住的地儿就在主子帘子外头做个窝 说着话藏梅进来了苦眉苦脸地道:“张婕妤的小公主也忒缠磨人主子以后再去万不要带了我过去。” 甘棠笑道:“谁叫她和你对上了眼别人不找偏回回叫你抱。” 几人出去了藏梅眼尖看见了一个蚁窝便叫甘棠过去。甘棠捻了一点子酥糕撒在窝口就见几只小蚁嘴上咬着叼进窝里头去了。 找遍了清袖堂也洒满了酥糕末子。甘棠觉着腰腿有些酸麻了。 藏梅、抹云忙扶了进屋里躺下。 藏梅坐在旁边矮凳子上头轻轻给甘棠捶腿见甘棠不像睡地样子便道:“刚才主子走了一会子6才人就到了。我在一边听她们说话说是皇上已准了五皇子就跟着皇后了皇后该笑不拢嘴了。” 甘棠道:“皇后原是你的娘娘主子你也该为她高兴。” 藏梅撇撇嘴道:“在皇后身边能活到今儿算是我命大了。不过听着皇后待五皇子倒是很尽心饮食入寝无不亲自察看。皇上也说皇后贤良呢。” 甘棠道:“看来五皇子是福气大。” 抹云一边说道:“这样看起来五皇子若跟着德妃未必能有今儿地好呢。”甘棠道:“别人千好万好哪里就能比上自己地亲娘呢。你们没有生养知道什么是好?” 两人点点头便说起别的话来了。 夜里就下起了秋雨。淅淅沥沥打在油毡窗蓬上头。甘棠站在窗前推开窗子任潮湿地秋风吹在自己身上。抹云在小榻上听见了雨声欲起来看看窗子可关严实了却见甘棠正站在那里。忙取了一件衣裳给披上了道:“主子别贪凉吹着了就要叫太医了。” 甘棠笑笑将才披上的衣裳又褪了下来道:“就是为着叫太医呢。” 抹云不解眼见着外头风大了连带着夹了雨水吹了进来。甘棠身上也叫雨水打透了些。抹云连劝带哄地才将甘棠搀到了床上。次日甘棠躺在床上头上就烫起来了脸上也红。 宫人忙去禀明了皇后皇后便准了太医过来瞧了。 第一百零六章 贤妃 贤妃 太医看过说是受了风寒因昭容身子质弱有素疾这病便见着有些凶了慢慢调养就是了。 晚间皇上便来探视。见甘棠不施脂粉散着头躺在那里脸上却似擦了胭脂般的红眼中泪水盈盈很有些心疼。与她说了几句暖话便回转身来责道:“这堂里的人是怎样照顾?都该杖责才是。满屋子的宫人都跪下了。 甘棠拦道:“皇上息怒都是臣妾自己身子经不起怨不得她们。她们都是极尽心的。皇上若责罚了她们不是叫我的心里更难过么?” 皇上见她这样说了便道:“不是昭容求情此次万不能饶了你们。” 宫人便给甘棠叩头谢恩。 甘棠朝抹云看了一眼抹云会意带了众人出去了。 甘棠道:“我这一病太医又说不是几天就能好了心里就怕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谨谡还是吃奶的年纪可怎么好?”说着便呜呜哭了起来。 皇上忙劝慰:“哪里就那样了?一天几顿药吃着慢慢调养也就好了。你放宽了心。若整日里乱想才不好了甘棠道:“风寒倒是不怕的就怕又引起了我那原来的老病。犯一次就重过一次。想想在家中时母亲在身边日夜侍候我是放了一千个心的。如今在这里虽说这些宫女也都是好的。只是再好也好不过去的。” 皇上便道:“这有何难。明日朕给皇后递了话叫你母亲过来陪侍就是。等你全好了。再离宫就是。” 甘棠道:“万万不可。想我只是一个昭容前头为了我皇后已违了几次例了。在这样。不单我在姐妹面前抬不得头也连累了皇后娘娘。怎好再统率内廷呢?皇上若真疼我就不要叫了我母亲过来坐一时回去了必是寝食难安万一再闹出病来。更是我的不孝了”强挣着说完了这些话便咳嗽起来。 皇上听了这番话更是心焦。 这时便听见那屋里谨谡哭起来。 甘棠道:“怎叫他哭起来?快抱了进来。” 抹云抱了谨谡进来道:“他一醒来见不到主子就闹起来了。主子现病着还是不要抱地好。” 皇上见他哭得厉害便抱了过来。谨谡伸手抓着父皇头冠上的锦带玩弄这才止了哭。 甘棠泣道:“若臣妾有什么不好了皇上还要善待谨谡。虽说他不是嫡出。母亲是个嫔到底是皇上的骨肉。那我日后如何。也就都放了心。” 皇上宽慰道:“你放宽了心。好好养病。朕自有安排。”直待甘棠喝了汤药沉沉睡去。谨谡也叫奶婆子哄着睡熟了皇上才去了。 隔了一日就颁下旨意:晋封季昭容为贤妃。因季昭容身体有恙待痊愈了再行册封之礼。日常用度都改以妃子地份例。宫人便都以贤妃呼之。 颁了旨意皇上便亲派了宫人将甘棠之母接进宫来以使其安心养病不要再胡思乱想哀泣忧虑。 过了半月甘棠身子渐渐有了起色能在堂中走动走动。这日其母正陪其坐在天井说话季湘由侍女伴着来了。 先给甘棠行了礼又拜见了姨娘。 待坐下了甘棠道:“这几日我好些了叫她们去找你过来却说你也有些不适现在可好了?” 季湘道:“就是头晕的病好些年了到了这时候就犯上一阵子。不用吃什么药就好了。姐姐还叫了太医过去喝了几碗汤药也管了些用。” 甘棠道:“你正是好年纪还是好好调养不要像姐姐做下了病根就不好了。” 季湘点头。 甘棠地母亲一旁说道:“自打你湘妹妹进来你父日夜惦念。我就说还有甘棠在呢时时照顾着你父才放了 季湘道:“还请姨娘回去告诉父亲说湘儿在这边很好不必挂念。有空了我就回去。” 甘棠道:“给你新做了两件死的衣裳回去的时候不要忘了带上。” 季湘道:“我进去看看谨谡。” 甘棠便笑着看她进去了。其母忧心道:“你看她可好了些了?可劝了她?” 甘棠道:“还是从前的想法。那日皇上过来她都避了去。看来也像我事事看破了没有了杂念。” 其母怔了一会子方道:“还是我平常不大照看她总觉着她大了能有什么。如今悔也晚了。” 甘棠劝了几句其母还是不断摇头叹气说是自己的不是。 直待季湘抱了谨谡出来两人才换了笑面与他逗笑。 又过了一阵甘棠好全了其母遂出宫去了。 这日忽闻得景美人失足落水腹中地孩子也没有了。甘棠心道:虽说攸儿如今不同以往到底姐妹一场。她有没有家人就是孤零零一个想想也叫人心酸。打了抹云她们备好了几样补汤几个人抬着往景美人的处所去了。 果然不出甘棠所料因攸儿没有家世又没有了骨肉这后宫的姐妹们都是乐意锦上添花不喜雪中送炭门庭中冷冷清清。 攸儿见甘棠来了躺在床上没有动弹只幽幽言道:“贤妃恕我身子不便不能起来相迎。” 甘棠走至床边坐下来道:“我叫人熬了补汤你趁热喝上一碗好驱驱体内的寒气。” 攸儿笑道:“贤妃娘娘真是有心得很。若不是娘娘来了我是喝不上什么的。” 甘棠也不理会接了抹云端过来的汤碗见攸儿转过脸去便道:“给你放在这边桌上想喝了就叫宫女伺候着。” 攸儿道:“我这里总共这眼前的两三个人儿哪里能像姐姐呼三喝四的什么事也不愁的。” 甘棠见她说话太不像了示意别人都出去了便道:“我看在从前姐妹地情分今儿来一趟。你若还是从前的心我们还是姐妹。若真是忘了我这个姐姐那我也不求你什么了。” 攸儿抬眼看了甘棠道:“姐姐知道我要给父亲挣清白却站出来给妹妹使绊脚儿攸儿没有这样的姐姐。” 甘棠道:“你父亲去了这么多年了琼姑姑也帮着你你又在乾熙宫伺候着难道你还没有清楚?” 攸儿扭过头去不搭言。 甘棠又说道:“前头我早叫了父亲托人给你查明了地。你父亲为官确实谨慎清白就是那年却贪了官银。恰逢上头抽调军饷你父便有了亏空。这才查办了。如今我想来你父既是廉洁为何要拿了那笔银子。至今那银子没有查出攸儿你该知道那银子的去处才对。” 攸儿怒目而对道:“甘棠姐姐倒是查得清楚明白。那今天攸儿就叫姐姐听个尽兴:我父一心将我送进宫来只因官职卑微希望能花些银两获得提升好教我进来了靠着父亲地名衔能早些有个名份。没想到事获罪。我父就拿了那笔银子打点了我才进宫做了奴才保了命。姐姐可清楚了?你快些回去告诉皇上知道叫人来拿了我去。” 甘棠摇摇头道:“妹妹心机大看来是要了了你父地心愿。可是何必要害了贤妃心里就好受么?” 第一百零七章 夏音 攸儿面色一白双眉一拧辩道:“你不要拿这个来冤枉了我。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何害她?” 甘棠一笑道:“此事瞒不得所有的人。你心中有数就是了。如今你虽遭了这个事总是封了美人了。姐姐就走了你歇息罢。” 攸儿冷冷道:“季昭容好走。这妃没有行册礼昭容也要谨慎呢。” 甘棠一愣笑道:“劳妹妹费心了。” 攸儿躺在床上看甘棠还是从前不紧不慢的步子款款出去了也记得与她的姐妹情分。只是她却出来挡了自己挣荣的路儿更是愤懑多些心道:咱们既各自挣着命到了这一步上还能顾多少?就看各人的命数了。你既能获了皇上的宠爱我岂有不能的。 一宫女端了补汤过来道:“温和着正好喝烫不到嘴。” 攸儿看看道:“都倒了去我不喝。” 那宫女劝道:“这是主子份例里没有的。还是身子要紧。待主子身子好了过上几年这些也就都有了不是?” 攸儿看她一眼道:“你很会说话。只是我心里不自在。都倒了去。”遂转身朝里睡了。 那宫女看看手中的汤碗暗暗摇摇头依她的话倒了去。正叫人抬着食盒出去碰上尚才人进来。 尚才人道:“不是在屋里伺候景美人你们这边人少些又出去做什么?” 那宫女忙道:“是这几样东西不好了。我们倒了去省得时间久了闹得屋里头有了味儿。” 尚才人一看是双层的剔红食盒。面上鸳鸯荷花的图样四围兰草的花儿便知这不是这边的东西。定是不知哪个上头地娘娘。或者主子送了过来。景美人不喜的。唇边微微一笑迈步进来了。 攸儿早听见她的动静不好在床上装睡叫宫人给放好了被褥靠了上头。与尚才人说话。 尚才人道:“妹妹进来这些时候了姐姐也来得不勤全因着妹妹是皇上跟前地红人儿姐姐不好往前凑的免得叫人说是去倚势地。偏赶上妹妹怀的是贵子担不了天大的福气没了这个孩子。姐姐听了心里也难过得很。因姐姐也是没有生育看谁有了。便心里馋死。看见一个公主、皇子的心里就痒痒得很非得抱在怀里亲个够。” 攸儿知道皇上也召了尚才人到乾熙宫的。言辞上也有几分客气道:“先时心里也难过得很。这几天想开了。是命中就没有这个孩子罢了。” 尚才人道:“妹妹不是平常人儿若是。早整天哭天抹泪地拔不出来了。等妹妹能下床了还要到姐姐那边走走。” 攸儿虽知这后宫里头难逢一份真情义好歹能有个和自己说说话儿也是难得。等十五过去给皇后请安不至于连个说话人儿没有。当下笑道:“妹妹也是个好动的人不愿闷在这处过几日妹妹便过去找姐姐。” 尚才人道:“妹妹前头总在皇上跟前伺候可听说一个叫做夏音的?”攸儿过来之前皇上就带了她去看过那个宫女雕物件。长相是普通可是若整天见的都是牡丹芍药猛不丁碰见一朵小小的野菊花儿也能有几分新奇的意思。加上她那一双少见的金莲皇上对她倒也另眼看待了。不自觉地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足也是小巧玲珑只是若和她一比就显得拙笨了可见老天有眼总不能叫一个人把天底下的好都给占全了去。 遂道:“我过来时候她还没有过去。不过也见了两面。看着憨憨地却心机灵巧能刻一些小玩意儿。还有一双金莲少人有的。” 尚才人道:“妹妹躺了这些日子不知道许多事呢。她如今正顶着你的那份差事每日在皇上跟前伺候。听说皇上还赞她娇憨之人地好也是无人能比的。前头我没有过来时在太妃娘娘那边贴身伺候她是抹云手下地宫女不过跟着混混日子罢了。妹妹在皇上那里伺候得面面俱到了她哪里就能叫皇上说那样地话。我是不明白的。” 攸儿道:“各人有各人地好。听说姐姐的才情就是皇上赞的。这也是别人羡慕的。尚才人心里便有些自得看攸儿有点子累了遂嘱她好好歇歇出去唤了侍女走了。 有一搭没一搭走在甬道上尚才人远远看见几个公主由嬷嬷伴着正往这边说笑着走过来了。心中有些刺痛便闪过了一边绕过亭子在石凳上坐下来。听那些人走过来了扭过头去自花树间看。常见的几个公主除了几个嬷嬷还有几个伴读的跟着。听说贵妃的妹子、甘棠的妹子也进来了只是没有机缘碰见。好好地看了只因隔着些路也看不真切。遂打消了念头靠在栏杆上头看鸟雀在枝头上转圜。 这尚才人嫉着的夏音正坐在乾熙宫一间朝阳的屋子里头静心地琢一个双鲤。鱼头、鱼身已出来了就剩下鱼鳍、鱼须子还没有成型了。有心在皇上跟前作出样好的来便将两片木头放下好好的酌量。看看窗外几个公公正将种着花的大瓷缸子搬了别处。几株有些不好了的菊花也另换了好的过来。 一看见了菊花却又触动了心事:那对小瓶去了清袖堂了好过放在架子上头每每看了心中便十分不舒坦。那空林也是不看眼色这时候还要时时地给自己找难堪实在是叫人头疼。皇上对自己也有了几分眷顾这是朝思慕想的好事。自己以前做梦也没有想到的。虽是他前头帮了自己自己也没有求了他是他自个儿赶着教了自己这个。因自己前头是跟着甘棠做事甘棠自打去了槛寿堂平日嫌怨甘棠的便打了自己去做杂事。好在机缘巧合老天有眼竟得了那项好处。跟着公公们去工坊中搬送东西他瞧见了那样东西便凑了前头来。回回偷着教了自己一点技艺时日长了也能上了道儿。谁知道合该自己是到不了那个地方竟叫皇上看顺了眼了叫自己来了这边。若能有什么事叫他死了心就好了。 正想着皇上轻步进来了夏音忙站起来。 皇上道:“怎样了?” 夏音低声道:“鱼尾刚完了。” 皇上拿起来细细看了道:“这刀法上有些空林的样子。” 夏音道:“空林师傅雕出来的东西奴婢怎能比得了?这都是奴婢得空的时候就寻块树上落下的木头慢慢雕磨着玩。哪里能说上什么刀法。”皇上笑道:“也不必说这样的话。且放下这些和朕出去走走。” 夏音便微微低着头跟着皇上出来宫门。宫女、公公们在后头跟着捧着一应用的东西倒是一声不闻的。夏音落皇上三四步远缓缓跟着。这样既能听见皇上说话儿也不会越了自己的身份。 正走着便碰上了几个公主过来了。 皇上便笑问道:“到哪里了?” 有公主道:“皇后叫我们过去说说话儿这是才从凤坤宫出来。” 皇上点头看到了季湘便道:“这位姑娘以前没有见过的。” 公主道:“是贤妃的妹妹伴我们读书。” 皇上点点头见季湘站在那里却是并不脸红窘涩又与公主说了几句话公主们便去了。 第一百零八章 忧喜 眨眼间下霜了。 甘棠抱着谨谡站在屋内看大鹦鹉还在外头便道:“天也冷了把那大鸟拿了进来看冻坏了它。” 专伺候它的宫女忙将大鸟提了进来。抹云道:“还是放到别的屋里。猛不丁地冒出句话来别吓了六皇子。” 那宫女便提起大鸟欲放到别处那大鸟养熟了倒是认人的许是看见了谨谡便哑声哑气地叫道:“父皇到了!父皇到了!” 那谨谡也知道些事了放下了手中捏挲的甘棠颈上的一串石榴石珠子四处看了看见没有父皇的人影便委屈地哼唧了几声接着“哇哇”哭了起来。 甘棠见他这样心里也烦躁起来忙叫那宫女快些出去。抹云、藏梅也拿了几样谨谡平常喜欢的物件儿上前来哄。 一家人正乱着季湘进来了。陪着来的有一个宫女并两个嬷嬷。 甘棠便先叫抹云将谨谡抱了过去自己过来招呼两个嬷嬷。 那两个嬷嬷也是有眼色的人以前还坐在凳子上与甘棠说上几句话今儿便急着去了。 季湘看谨谡这样便从袖筒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单肚子葫芦揭开了盖子竟爬出了一只翠绿的小蝈蝈。 那谨谡见了也就不哭了专心地看那个蝈蝈。 甘棠笑道:“从哪里得来了这个?姑娘家家的也看着这个好了?” 季湘道:“哪里是我喜欢。姐姐忘了?只要是两条腿以上的东西我就怕得要死了。看见贵妃的妹子手里有两个我想着要一个过来给谨谡看看也好。” 甘棠笑道:“亏着你来了。要不然这场哭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止了呢。” 季湘随口问道:“姐姐不是好好看着妹妹的外甥又惹他做什么?” 甘棠道:“哪里惹着他了是在屋里头闷着心里不高兴了。” 有宫女进来道几个主子过来找甘棠说话甘棠见季湘皱眉头。笑道:“不到这边来地。你和抹云说说话儿罢了。”说完就过去那边屋里了。 季湘逗弄了谨谡一会子。看抹云一旁绣着花儿便道:“刚才谨谡是怎么了?他素来是不爱哭的。” 抹云抿抿嘴儿低声道:“皇上有半月没有到这边来了。娘娘倒是不在意的就是六皇子心里稀罕他父皇一听父皇两个字。便要哭闹。我看着心疼可我们也没有什么法子。说多了娘娘心里不好受。季姑娘是娘娘地亲妹子也能递上话儿。好好和我们娘娘说说。好歹能求着皇上过来两趟六皇子也就好多了。娘娘每日单等着皇上过来这可是不好。别处的娘娘、主子哪位不是一天三趟地给皇上送这个、递那个地。我们娘娘总是淡淡的。眼看着这时候了还没有正式行册礼我们一边看着心里很急。” 季湘道:“皇上待姐姐是用心的。不然也不会下旨封了妃子。这才多少时候不会就这样罢了的。” 抹云道:“季姑娘是进来不多时候哪里知道那么多呢?这里没有别的人儿。我这个做奴婢地本不该说这些。皇上有这么多的去处今儿顾惜你了。不见得明儿还想着你。娘娘到了这天。已经是不易了。若单顶着一个妃子的名衔没有走了明路儿。谁会拿着当妃子待呢?” 季湘想想道:“皇上现常去哪处娘娘那里?” 抹云道:“若皇上能到内廷来怎样也会到清袖堂来坐一会子。如今皇上根本不过来了。听说除了正经的上朝、商讨国事就是叫了几个匠人在乾熙宫琢刻东西。那个夏音也在一处伺候着。” 季湘点点头道:“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了。会和姐姐商议的。” 抹云满心欢喜道:“娘娘心里是很亲近季姑娘的你既然说了娘娘总会听进去的。” 季湘点点头道:“难为你处处为了姐姐着想很难得。” 抹云道:“娘娘待我们宽厚我们也就为了我们娘娘了。” 季湘笑笑便与抹云再说了一些别的话。 过了顿饭工夫甘棠回来向季湘道:“妹妹是在这边住两天还是天晚了就回去?” 季湘道:“我只过来坐坐贵妃的妹子要我过去贵妃那边说说话。等晚了我们就一起回去了。” 甘棠道:“也好。下回也要同贵妃地妹妹过来这边。” 季湘“恩”了一声又坐了一会子叫上随身的宫女便告辞去了。 甘棠看她去了问道:“看她心里有事的样子你可与她说了什么?”抹云道:“只是说了我绣地花别的就是和谨谡玩笑了。” 甘棠看看抹云也没有再说别话。 又过了几天皇上终于过来了。正坐在清袖堂中说话怀中抱着谨谡。 贵妃扶着宫女地肩头进来了见皇上在这边给皇上施了礼笑道:“看外头并没有站着什么人以为没有客来呢。竟是皇上到了这处。”又转脸对甘棠笑道:“姐姐来地不是好时候对不住妹妹了。” 甘棠有些窘了道:“皇上想起了一样物件儿叫他们回去取了来给谨谡看。姐姐快些坐了说话。” 贵妃坐下了道:“皇上到底叫他们去取什么好东西?我来的路上看天好就登了琅阁上想望望远。倒是看见一个宫女手中捧着东西站在叠石一边等人儿。我瞧着倒是以前没有见过地一个。心中不明白怎一个人出来了?过了一会子就看见空林师傅同两个公公过来了。那空林看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便撇下了公公过去与宫女说话。两人不知怎么竟拉扯起来了。我也看着惊奇。这时候打那边花树后头出来了一个宫女看着就是皇上跟前的人儿叫做银鬲的前头到我那边送过东西。空林师傅这才悻悻去了。妹妹看是好笑不?竟是要抢了皇上要拿过来的东西不成?” 甘棠听了当然不好说话的。皇上脸上没有什么却只又说了两句话便起驾回去了。 甘棠叫藏梅重给贵妃摆了几样果子使眼色叫宫女们出去了便笑道:“姐姐不知道银鬲是和谁一起么?” 贵妃浅笑道:“妹妹这样冰雪聪明的人儿难道不知么?” 甘棠笑道:“妹妹也是一知半解呢还要姐姐的教诲。” 贵妃道:“你妹妹倒是比你多了两分胆色。” 甘棠心中一惊道:“季湘在姐姐那边可说了什么?她很是任性姐姐不要拿她的话当了真。” 贵妃笑了道:“妹妹知道我没有生育皇子说不定姐姐以后要倚靠着妹妹了。” 甘棠稳了心神笑道:“姐姐与妹妹本就是一家子人么。”想了想又道:“只是姐姐远远看见没有听见他们说些什么。皇上难准就处置了。” 贵妃又笑了道:“若这样的事叫未出阁的公主看见了皇上还能像没事的人儿么?” 甘棠忧道:“若是姐姐自己的公主难叫皇上信。” 贵妃道:“我进宫这些年了难道就没有几个自己的人么?” 甘棠便放下了心道:“多亏姐姐从中斡旋妹妹就等着了。只是姐姐好歹给夏音说句好话儿。” 贵妃看看甘棠道:“到了这时候了妹妹还这样踌躇他日若真叫她上来了会好好待了咱们么?想存着人情就难在这里立足了。就看她自己的命了。或者皇上还抿了这桩子事去呢。” 甘棠想起与她往日的情谊心中便有些不忍了。 第一百零九章 生变 宫里人都悄悄儿瞧着这桩丑事。因空林的身份不清不白皇后也不好出面加上夏音也是乾熙宫的索性撂开了不管。 夏音初说是空林自己来纠缠于她空林倒是一个痴人觉着既不能生着在一处就要一处死了才好索性竹筒倒豆子从头至尾说了夏音怎样在路上逢了他怎样将一样信物儿丢在面前自己就认了她是自己小时的知己便有了后来的事儿。待一班宫女到了夏音的住处搜出了和空林颈上一样的东西夏音便没有别的话说了。 皇上恼了立时就叫了人过来将她送到了浣衣处去了。虽说留了命了那个去处整日里不闲着管事的非打即骂风吹日晒身子不是好的也就没了命了。 那空林先关了起来说是择日就斩了。 皇上下了朝处理完政务便往内廷这边过来和各处的娘娘、主子说说话儿。 这日午后皇上便往清袖堂过来抱了谨谡坐在膝上。 甘棠端过来一碗粥给谨谡喂着吃。 皇上笑道:“这个叫别人做去就是你又来忙碌。” 甘棠笑笑道:“皇上不知道做了母亲的心就是将心剜了出来给自己的孩儿还嫌不够呢。” 皇上看着谨谡说道:“你比父皇有福气啊吃了母亲的奶水又能吃母亲喂的粥汤。” 甘棠道:“皇上既羡慕得很就着我的手也吃一口就是。” 皇上道:“怎么能和谨谡抢东西吃?” 甘棠舀了一勺。送到皇上嘴边。皇上张嘴吃了看旁边的宫女暗暗笑了自己也笑了。 正说笑着话儿。抹云悄悄进来了站在一边。看看皇上瞅瞅甘棠神色慌张。 甘棠拿眼示意抹云摇摇头不说话。 皇上也看着抹云似有不对。问道:“抹云去了哪里?脸色不好呢。” 抹云强笑道:“回皇上话娘娘叫我给张婕妤处送了东西回来路上竟迎面飞来了一只大鸟唬了一大跳。” 皇上笑道:“准是鹿囿中飞了出来地不必怕的。” 抹云点点头向甘棠道:“张婕妤说过会子就过来也抱着公主来。” 甘棠点点头。一路看小说网皇上道:“那朕就到太妃那边去了。你们姐妹好说话。”甘棠道:“皇上在这里也是一样。” 皇上道:“有新来的好茶朕给太妃娘娘送过去。” 甘棠便不再相留送皇上去了。 藏梅搀甘棠回来。嗔道:“娘娘怎不和皇上说那正经事儿?我都要急死了给你端茶水递眼色你也当没有看见。” 甘棠坐下了。道:“皇上这时候正烦着心呢怎么好说这个事儿去烦扰他。过一阵子再说罢了。” 藏梅摇摇头。自叫了两个宫女进来收拾。待张婕妤过来。 甘棠瞅瞅抹云却不在屋里了也不知她到底遇见了什么事儿。正待叫人过去找她进来张婕妤便笑着来了。一进屋便道:“路上逢着皇上了敢情是我将皇上给冲撞走了。真是没有拣对时候儿。娘娘心里头要骂我了。” 甘棠说过几次还是以前姐妹相称怎奈张婕妤仍称娘娘甘棠也就随她去了当下便道:“皇上要到雍藻宫那边探视太妃娘娘这才去了。怎能埋怨了你呢。”说罢两人携手在椅上坐下了说话几个嬷嬷也抱着小公主进来了。 甘棠夸赞了几句眉眼便道:“你那小兄弟刚睡下了你坐到炕上去玩耍那里暖和。” 张婕妤便将包袱里头旧地小孩棉衣取了出来笑道:“我也是蒙着眼瞎做的好歹穿了暖和就是。看她穿着我缝地棉衣心里头不一样呢。” 甘棠道:“姐姐做这些东西是无师自通的。” 两人便忙活开来。抹云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在一边帮忙。甘棠看她脸上好些了也放了心没有问。 一直到了晚上张婕妤在这边用了晚膳才去了。 等屋里去了别人甘棠问道:“刚才你是怎么了?” 抹云一听这话两眼就红了扑通跪下抱住了甘棠的腿呜呜哭了起来。 甘棠劝了半天抹云止了哭泣道:“还要姐姐救妹妹一命。” 甘棠也急了道:“到底是什么事?你好好说了我才好给你裁度。” 抹云道:“我回来时候碰见了清袖堂外面站着的乾熙宫的宫女。里头一个是与我素日相厚地。我便扯了她一边去说几句话儿。她提到那夏音与空林的事说到两人的信物就是两个小木头狮子。”甘棠一听也愣住了想到了夏音找自己要去的小狮子。 抹云泣道:“娘娘不知道的我前头给娘娘说的那个小时的表兄就是刻了一对小狮子赠了我一个。进宫里来我也带进来了。只是有回竟丢在了外头没有找见。我怕是夏音拣了去了。她该是知道我有一个那样的东西有时侯也戴上了玩耍。竟没有和我说一声儿。太妃那边有几个姐妹也知道这小狮子是我表兄送了给我或者她打听了去趁便就笼络了空林了。” 甘棠道:“这空林你也见过的怎没有认了出来?” 抹云道:“只是小时节庆时见上一面。后来大了也就隔开了不知他是何样人物了。到底他怎样到了宫里头我也不知道地。还请娘娘费心叫我见一面空林。虽说有小狮子。我也没有亲见名字也不对或许并不是一个人儿。我也就放了 甘棠见她哭得那样悲切忙先扶她站了起来。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我们还要细细思量。” 两人坐下了甘棠忽想起了什么唤了一个宫女进来刚要说话想想又不说了。叫宫女出去了。 转头对抹云道:“你不知道并不是夏音拣了你那个东西是我呢。” 抹云张大了 甘棠又道:“我拣了去先送给了如今的景美人后来夏音来找我说小狮子是她掉了还画了一张样子给我看。就又还给了她。那张纸我记着她没有拿走的你去我先前地包袱里头找找看若找到了。也就知道空林是不是你那表兄了。” 抹云不待甘棠再说别话掀帘去了。 过了一阵子回来恹恹地。道:“没有呢。” 甘棠道:“可能搬了几处地方给失了。” 两人闷坐了一会子。甘棠想想。道:“那小狮子上头地丝线是什么样子?”抹云忙自针线箩中取出了一小绺丝线将线头拴在一处。开始编花样。编出了一段道:“一个连环扣接着是个梅花扣再一个连环扣。原来地那丝带是红丝线里头夹了一根头地。”说罢面上一红。 甘棠缓缓说道:“那小狮子就是你地没错了。看来空林有八分地样子是你的表兄了。”抹云一听便坚持不住了歪在了炕上。 甘棠忙叫人进来掐了人中灌上了一口酒抹云这才醒了过来。 次日一早抹云便在炕上起不来了。 甘棠到她屋里去抹云拉住甘棠的手道:“娘娘怜我就剩下这么一点子念想倒不是抹云寡廉鲜耻实在是为着小时候一大家子人在一处嬉笑着玩耍就是没有别的也有兄妹的情分在里头。看他白白为了一个假卷菏失了性命我心里头很是憋屈。我想问问他怎么就来了这里家里是怎样了。娘娘好歹成全了我下辈子抹云还是娘娘地丫头做牛做马尽心服侍。” 甘棠给她抹了泪道:“皇上既关了他起来再放出来颜面何在?我想想能保住他的一条命就是你前世吃斋念佛修来的了。” 抹云点头。 隔了一日皇上约着甘棠在园中走了走甘棠道:“皇上走了这半天了还是到清袖堂坐着歇歇。再到别的姐妹屋里头坐坐。” 皇上笑道:“朕耳边就少听见这样的话。” 甘棠笑笑道:“这样了姐妹相处和睦皇上心里才能清爽也好安心商讨国事。” 皇上道:“朕告知了皇后了礼部这几天就择好了日子。那边翠微宫这些日子也修缮好了。你可想换个殿名?” 甘棠道:“这殿名哪能随了意思来改动?翠微宫就很好了。太兴师动众反而不好。” 皇上没有坚持上了暖轿与甘棠去了清袖堂。 甘棠亲自服侍着皇上用了一盅参汤。 皇上看屋里头有些不一样便道:“这摆设有些变了。” 甘棠笑道:“闲着没事就到库房里头挑出了几样喜欢的物件儿重新摆了皇上看着怎样呢?” 皇上道:“倒是新鲜了一些。”转目便瞧见了窗台上摆放的角雕。 甘棠顺手将角雕捧了下来道:“这还是皇上见甘棠喜欢给我送了过来。皇上还说过是哪个匠人雕的我倒忘了。皇上再叫他做几样这样的东西我一齐摆了出来该好看呢。” 接过纸卷来看:狮嘴微张露两排小牙三爪落地一爪抬起似抓物状粗尾微立。 第一百一十章 角雕 皇上一见了角雕脸上就沉了下来道:“这是那个空林刻的。以后还是收了这个东西摆别的罢了。” 甘棠面上一惊道:“他的手艺竟这样好么?真是只知道外头却做出了那样的事。皇上仁慈真应凌迟处死才是。” 皇上看了一眼角雕道:“倒是留下了几样好东西。” 甘棠唤过一个宫女道:“把这个角雕收了起来不要再拿了出来。” 那宫女踌躇了一会子去了。 皇上道:“看着这个宫女倒也喜欢看这个东西呢。” 甘棠摇头道:“昨儿摆了一天谨谡看见了就抱在怀里摩挲了半天睡觉时候还想抱着呢。这上头角角棱棱的怕一个看不见就划到了手脸。还想着能求着皇上再找这个匠人给移着这个样子给做出个小的来雕琢得滑润些好叫谨谡抱着玩呢。谁知道这匠人已经犯了事了。刚才那宫女只是忧心谨谡一时想起来玩不到了又要哭闹。” 皇上沉思片刻道:“既谨谡喜欢怎好看着他哭着不管。你想好了做什么找个人交待清楚朕遣人带他过去吩咐空林做出来再落就是了。” 甘棠忧心道:“臣妾担心这样不是很恰当恐别人说些话。” 皇上道:“无妨。这事只是朕自己落了没有牵扯别人。” 皇上去了甘棠便去一一告诉了抹云。 抹云道:“那也拖不了一些日子的。” 甘棠劝慰道:“这时候皇上心里头正怒着能拖一天也是好的。等皇上心绪平了再拿事说和。或许就能保了命了。就是坐在了大牢里头。日后还长呢。你说是不是?” 抹云点头道:“娘娘派谁去找他说话呢?” 甘棠道:“说几样要雕的东西并不是瞒人的.p就是要顺道问问他家中地景况。看看他到底是你的表兄么我们再一心给他找出路。” 两人合计了半天。就遣了岭祥过去。 甘棠抽空找了岭祥过来吩咐了他几样要雕刻的东西又随口说道:“你顺便问问他是哪里地人儿好歹这时候叫他来做了这样的事觉着倒是叫人难受。好歹到时候给他烧炷香。也算对得起他了。对了问问他地姓氏、全名 岭祥答应了。 皇上那边叫了人过来甘棠便叫岭祥跟着去了。 半天方回来。 甘棠叫岭祥进屋里去问话抹云一旁站着听。 说完了交待了事情岭祥道:“那空林是孟州人。原来还是家道殷实的人家因家父遇上了奸佞小人家道中落他便离了家四处游荡来到了京城。仗着雕工好在一亲王府做活。后来亲王将他送至了皇上身边便进宫来了。他是姓张的。全名叫张献庆。” 甘棠明白了便叫他出去了。 看看抹云。扶着椅子神情恍惚。甘棠遂明白了。 抹云在一边凳上坐下来道:“娘娘说我怎么就这样命苦。原来是做着梦。思量着待娘娘随皇子出去住了我也能跟着去了回家去看看。如此一来竟是不行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趣。可恨那个夏音和弄出了这些事。” 甘棠道:“如今再说这些也没有用了。若细细算起来倒是我的不是呢。若我当初拣了那个小东西没有自己窝了起来或者夏音来要时我就再问问她丝线的样子怎么不一样也就阻了她这条路了。” 抹云摇摇头道:“这都是命呢。我表兄合该要遭这些罪地。怪不得别人。” 甘棠道:“你这样想了最好。以后咱们还要和前头一样过咱们的日子。若能保全了他最好若不能也尽了力了。” 抹云点头。 一时奶婆子抱着谨谡过来找甘棠几人便说开了别的话。 晚上季厢过来了。 甘棠叫她到了别的屋里问她道:“这夏音的事里头你搀和了贵妃那边了?” 季厢点点头。 甘棠看着季厢没有说话。 季厢道:“我看着谨谡哭着你做人娘的却没有正主意这做姨妈的就得给外甥出头。” 甘棠道:“你就看准了贵妃?这次她没有反口咬了你一口算是我们的造化了。你还是规矩陪公主们读书就好。” 没想到季厢却道:“姐姐小时候待我好这当人家妹妹的这时候也大了就要给姐姐分忧才是。” 甘棠给季厢把额上地刘海儿抚上去道:“妹妹把这宫里头的事想得容易了。你这次脚上粘上了泥儿是不好甩脱干净的。姐姐一心想保全了你能好好地在姐姐身边待着。” 季厢点点头道:“妹妹听话就是。姐姐不要操心了。” 甘棠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咱们出去再用些点心罢了。” 两人携手出去藏梅弯着腰扶谨谡在地上正挪着走见她们出来了谨谡嘴里咯咯笑着往这边来了。却不往甘棠身边蹭而举起了两个小胳膊叫季厢抱。 一屋子人笑了都道:“这做姨妈地比亲娘还有脸面呢。” 天下事有喜地就有悲的。 皇后带了几个贴身地侍女到雍藻宫问候太妃娘娘。 太妃请皇后坐了笑道:“公主长大了不少吧?总说要过去看看只是路远我这身子这些日子又有些虚了。正吃着药呢。” 皇后笑道:“听说皇上这几天都过来看看我今儿才知道了太妃还要顾念我年少无知不要生气。” 太妃笑了道:“也是正逢着皇上过来看见太医在外头侯着。劳烦了皇上每日往这边过来我心里不自在的很。” 皇后道:“是皇上的孝心呢。太妃抚育皇上一场没有功劳也有意分苦劳呢。” 太妃撇嘴一笑看皇后梳的髻忽道:“皇后这头还是束楚打理么?” 皇后一怔随即微微一笑道:“这几年用顺手了倒是不愿别人给我梳理头了。” 太妃笑道:“这孩子看着外头不是很伶俐做这个竟做得好了。前头在我这里时也就梳个平常的样子罢了。现在给我梳头的宫女也都赞皇后的束楚梳头在行呢。” 皇后不搭话茬子指着那窗棂子说道:“外头搭上了皮子这屋里头眼见着暗了。前头这个窗子外头是不挡皮子的坐在这里就亮堂些。” 太妃笑了道:“这皮子还是皇上亲自叫人从库房里挑出来的。别的就由敬事房分派到各宫各堂里去了。皇后那窗上也是这样的吧?” 皇后道:“我用的还是去年的老皮子觉着还是那些好。” 又说了几句话皇后便告辞去了。 回到了凤坤宫皇后在炕上躺了怒道:“这太妃太不识趣竟要将束楚再要了过去。实在可恨。” 绿遍一旁小心翼翼道:“如今皇上很是尊崇太妃皇后若不顺从了她奴婢怕她在皇上面前中伤皇后那皇后岂不因小失大?” 皇后道:“是她自己拱手将束楚给了人好歹现在调教出来了再厚着脸皮要了回去也太不知羞。若是真好意思就告诉了皇上我倒要看看皇上要怎样。”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近了年关楼华公主进宫了。到太妃、皇后处问候了便往翠微宫过来与甘棠厮见坐下。 楼华道:“这翠微宫又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样子了。前些日子也没有进来给你送贺礼贤妃怪罪了罢?” 甘棠笑道:“楼华公主说远了。这些日子好歹忙了过来现在就盼着来个人说说话。” 楼华道:“听说贤妃的册妃凤服很是华贵好看费了好些工夫典礼前一天才备好了?” 甘棠便道:“收在柜子里头了。这就叫楼华公主看看。” 藏梅闻言疾步出去别的屋里头取了过来。 楼华接过来又展开铺在床上看了:绯红的丝锻里头夹织了雀毛抚之柔软异常两宽袖各着一凤黄紫翅;前两对襟共两对紫凤;后背三红凤。其间又绣有团花点缀。 楼华道:“太妃去了么?” 甘棠摇摇头道:“太妃娘娘身有小恙皇上常过去端汤侍药。为这个典礼上也没有奏乐。” 楼华长叹一声道:“我那儿也是多病的身子。这大点了反倒不及小的时候了。每天请这个太医找那个神婆的还是没有什么起色。总是好一阵歹一阵眼见着我这头都要白了。” 甘棠看看道:“真是有几根白了的。”遂小心将那几根白自髻中抽了出来宫女递上了剪子甘棠给齐根儿剪了下来。 楼华接过头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真是愁煞了人。” 甘棠慰道:“孩子还小呢。再大些。也就好了。那姨娘可与你相厚?” 楼华道:“她还是顺和我的心意不是心内存歹的人。身上也有了喜了。” 甘棠冷眼看看她暗地里摇头叹息:聪明人儿一个。也有想不到的时候啊。 送走了楼华刚要略躺下歇歇。就有人进来说槛寿堂来了两个宫女求见贤妃娘娘。那两个宫女进来拜见了便柔声说道:“我们两个过去敬事房那边取东西向夫人叫我们过来看望贤妃娘娘。说娘娘忙过去了还请娘娘过去槛寿堂看看腊梅。趁没有开花儿看中了哪盆好给娘娘送了过来。” 甘棠道:“我知道了。回去和向夫人说就道贤妃有空就过去的。” 两宫女告退了。 抹云道:“那向夫人这时候叫娘娘过去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小说网.” 甘棠道:“或者是向夫人用我使力地时候到了。” 抹云问道:“娘娘过去么?” 甘棠笑笑道:“要去一趟。至少要看看她说什么。” 转天甘棠便坐上了暖轿往槛寿堂去了。 向夫人亲自站在堂外头迎了甘棠进去了。 没有坐在堂上说话。而是进了内室。 说了几句家常的话甘棠知道向夫人还另有别的话要说遂屏退了左右。 向夫人道:“贤妃娘娘做了娘娘了。身份尊贵请你再到这里来。真是委屈了。” 甘棠笑笑。道:“并没有忘了向夫人地恩情。夫人有什么话说了给我就是。” 向夫人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皇上地孝心重。只是用错了地方。” 甘棠看着向夫人没有说话。 向夫人接着道:“皇上的生母是向充媛难产死了。那时侯先皇待她也是平常就按着嫔葬了。先是太妃接了皇上在膝下养活后来太后才夺了过去。虽说皇上即位也这么多年了却没有人给皇上递上奏本重葬向嫔。” 甘棠道:“向夫人要我向皇上进言?” 向夫人笑道:“贤妃娘娘确实聪慧。这样提醒了皇上皇上也会感念你的孝心的。” 甘棠沉默不语。 向夫人冷冷道:“你若觉着为难就罢了。” 甘棠道:“我虽是娘娘了到底这样大的事情还是另选了人来说好些。我还带了几样点心过来要给吴嬷嬷送过去我先出去了。”遂不等向夫人说话便去了。 江碧莲自侧房走了过来道:“贤妃可乐意了?” 向夫人喝了一口茶道:“和我想得没有差。做了娘娘了便过河拆桥想我是够不到她了。”江碧莲问道:“夫人要怎样对付她呢?” 向夫人笑了道:“那好几个小瓷瓶子多年没有用了不知里头地东西坏了不曾。” 江碧莲道:“我每年都换了新的进去能用的。只是若用这个给贤妃怕皇上一心放在了贤妃身上夫人再想别的人去告诉皇上皇上一时也没有了心思。” 向夫人看看江碧莲笑道:“别看你年纪大了说出话来倒是有理。”闭目想了一会子倒:“也罢别再出了什么岔子。等这事完了再慢慢来罢了。” 江碧莲道:“这就去叫人把尚才人叫了过来?” 向夫人道:“这些娘娘主子的若都往这边跑叫人看见了也不好。这太妃正巴不得抓我的错儿呢。叫她那身前的小丫头过来一趟就好。” 江碧莲点点头出去安排。 那甘棠来至后堂正巧吴嬷嬷坐在凳子上晒身子呢。 宫女将食盒子提到屋里去将几样糕点拿了出来。 那吴嬷嬷见有人进来只管闭上眼睛靠在墙上装睡。 甘棠知道她是不愿说话便领着人转身去了。过了会子江碧莲来到后头进了吴嬷嬷的屋子见她正翻看贤妃送来的东西。 吴嬷嬷见她进来。嘴里咕囔道:“好歹来一回总是这些吃地东西。若是送几锭元宝过来就好了。” 江碧莲讥道:“给你送来了元宝你又要想着金山银山了。” 吴嬷嬷尴尬地笑笑。拿了一块甜糕放到嘴里吃了起来。边嚼着边说道:“这甘棠倒是懂礼还想着我这个老婆子。不亏我当日里照顾她。” 江碧莲笑道:“你还会照顾别人不把人家扒了一层皮去就好了。说这个话不是打自己脸么?” 吴嬷嬷脸红了嘴里还犟道:“她那个病上来的时候。整夜里咳嗽也就是我换了别人早和她撕咬开了江碧莲道:“那是谁一大早跑去找向夫人诉苦叫夫人斥了出去?这才多少地工夫你就都忘了?” 吴嬷嬷臊了这才不说了。 江碧莲道:“前几日夫人问你是还留在这里还是去南宫那边?那边夏天里头又去了两个伙食上比这边好些。” 吴嬷嬷忙摇摇头。道:“我还是在这里就好。我好个清净。” 江碧莲笑道:“好什么清净。当年你可是最喜欢热闹地了什么时候成了那清雅的人儿。是怕前头惹下地祸事太多了恐到了那边活不长罢。”不待吴嬷嬷说话。便开门去了。 甘棠一行回去了翠微宫。抹云几个取出了衣裳伺候甘棠将出门地衣裙换了下来。甘棠却坐在炕边。也不说话儿怔怔地。抹云轻轻问道:“娘娘是累了?” 甘棠笑笑站起身来随她们给换了下来。 几个宫女捧着衣裳去了抹云又搭手给甘棠卸下了头上地钗环道:“向夫人说了什么看着娘娘有些不乐。” 甘棠将耳上地花坠子摘了下来看着上头的翡翠滴子就像园子里湖中的一滴水。见抹云正蹲着身子将腰间的玉珏解下来遂将坠子往她耳上挂了。 抹云吓了一跳忙将坠子摘了下来道:“娘娘这是干什么这样地东西要折煞了抹云了。” 甘棠笑笑道:“折什么。我也不过是这会子坐在这个位子上谁能说以后还这样呢。不过过一天算一天罢了。”抹云料是向夫人不知对娘娘说了什么了便道:“娘娘不管怎样有六皇子呢。凡事放宽了心向夫人离咱这儿远远的能碍着咱们么?” 甘棠道:“但愿是这样。向夫人不知要做什么事我应承不了她自然再找了别人。咱们先在一边看着不要惹火上身就是好的了。” 抹云点点头道:“给素日与娘娘相厚的几位娘娘、主子的年礼都备好了娘娘可再看看?” 甘棠道:“你拿主意就是。那贵妃、张婕妤两边礼要与别处不一样。贵妃的妹子虽说这年下回去了也要备上一份宁多了也不要叫人说我们小气。张婕妤的小公主喜欢前头我们做的冰灯这两日天就很冷了你分派她们做上几个花样到时候和年礼同送过去。” 抹云便出去分派又有别人进来伺候。 这时候几个嬷嬷捧着几个托盘后跟着两个宫女抬着礼盒进了翠微宫。 甘棠看了笑道:“这份礼可太重了。这叫我都不敢收了。” 那嬷嬷笑道:“我们贵妃娘娘说了这几匹绫缎是送了贤妃娘娘的妹妹那剔红盒子里地东西也是给了她难得她与我们娘娘的妹子好。我们娘娘还说要是贤妃娘娘乐意让二人结为姐妹更好呢。” 甘棠笑了道:“真真你们娘娘是最会说话的听了叫人心里乐得开了花。几个嬷嬷到那边房里坐坐和我们这边地老姐妹们说说话。” 那几个人便笑着下去了。 抹云、藏梅叫了人把几份礼搬了别的屋里头。 甘棠道:“你们也不要再等了也都给各处送了过去罢别叫人说我们想看人送了再下礼。” 抹云、藏梅就叫了人进来领了各处地礼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桐香 尚才人坐在堂中笑盈盈听身边小丫头说完了道:“你回去和向夫人说桐香一切听夫人的话就是。” 小丫头转身又去了。 尚才人坐在妆台前看着菱花镜中的娇人儿:前额稍高几缕刘海儿浅浅地盖着。两眼不是桃花眼却是夜一样地黑有些陷更是让人觉着乌亮如墨。小鼻尖翘香唇圆圆。右手轻轻抚上脸颊心道:我生得这样一副模样若有个孩儿不拘儿女都是好看吧。就是甘棠生得没有我的娇俏她的谨谡也是那样地招人怜爱啊。先前的德妃是婀娜妩媚的她留下的儿女都是粉妆玉砌的不输人下。可怜自己了。 几滴清泪落在手上。低头看看自己的腰腹愣了半天。 转头对宫女道:“叫备好了轿子我要出去散散。” 那宫女出去另有宫女过来伺候尚才人换下了宽衣选了一身素雅的穿上了。 一时轿子过来了尚才人出了堂门屈身进了轿子低声说了句话轿子便颤巍巍起来去了。几个宫女拿着东西跟在后头。 隔日向夫人正在槛寿堂后看几个公公搬弄花盆便听前堂来了人了。 正疑惑有宫女疾步跑了过来道:“太妃娘娘过来了请向夫人过去说话。” 向夫人抬头看看天灰蒙蒙的看来要有雪了。拿手拢了拢鬓。看身边江嬷嬷有些惶恐的样子笑道:“慌什么大不了一死。你不过是个老嬷嬷。又不拖家带口的死了也就死了。我能将你择清了自然不会把你牵扯进来。” 江嬷嬷哑声说道:“多少年了。夫人。我是什么样的人夫人是知道地。”说罢。欲跟在向夫人身后到前堂去。 向夫人看了她两眼伸手自地上盆中扯了几片叶子放到江嬷嬷手中道:“还是先保全了你。或许以后还能见上一面。”江嬷嬷不说别话将叶子就那样咽了走到后堂一间小屋中去了。 随后向夫人才带着那宫女往前堂去了。 太妃已坐在了堂内的正位上向夫人略倾一下身子权作行了礼了。不待太妃说话便移步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太妃脸上挂着笑也不与她计较道:“向夫人这些日子来过得好啊向夫人看看太妃。笑道:“太妃在雍藻宫住得舒坦得很呢看着面上较前红润多了。那眉寿宫看来就是不好呢。太妃真是会选呢。太后娘娘坐在佛像前头也该想到了今天了吧。若哪天皇上了善心。把太后娘娘接了回来太妃娘娘又该回眉寿宫了吧。或者。眉寿宫也不好进了。就得到这槛寿堂来了要不。就要到南宫去了。太妃娘娘可说我说得对是不对?我可都是为太妃提醒着呢。” 太妃也不介意仍面目和善地说道:“向夫人未免心太善了些。自己委屈住在这里想想当年是何等地荣耀。就连我也是望尘莫及。也就是太后后来得了先皇的心去了向夫人宫中才清净了下来。”向夫人道:“所以这才叫锦上添花呢。我亲妹妹生地孩子生生叫别人揽了过去。那样的人才是大大的善心人。老佛祖保佑她活上个千年万年长生不死。” 太妃道:“你既这样说了我倒要问问你。你亲妹子当年诞子你这当姐姐的不到跟前去这才是极善呢。” 向夫人道:“我若在了跟前那孩子也就认了我了。不会让别人抱走了我的外甥。” 太妃笑笑道:“是当今地皇上有福。若跟了你这个姨妈不知要成个什么样子。你也是抱走了半天的不是皇上见孩子哭得厉害还是给我抱了回来么?这是天意你何必再去做什么别的事。” 向夫人待说什么却没有说。静了片刻才道:“太妃到这里来不知有何事这种污浊的地方太妃娘娘还是早回去雍藻宫罢了。又有几个老的染了伤寒躺着等死呢。” 太妃敛了笑道:“向夫人好好在这里养老为甚去找尚才人给传话 向夫人早料到了太妃要问这话儿冷笑了一声便道:“当今皇上是讲孝的奏请皇上厚葬生母有何过错?太妃娘娘倒说给我听听我也好懂懂这个礼 太妃笑道:“这事是轮不到你出来说话的。内有皇后外有王公大臣你偏劳了。” 向夫人冷笑一声道:“不知太妃要让我到何处安身?” 太妃道:“看来你还是明白的。你既厌倦了这里那就到南宫罢了。那边不少的老姐妹不会像这边没个人说话儿总爱胡思乱想。” 向夫人道:“太妃今儿是特地来送我来了?” 太妃道:“你这就叫人收拾罢了你这边人少就叫我地宫女给你搬过东西去就是了。你那个侍女哪里去了?” 向夫人道:“太妃娘娘今儿来得巧了倒正好给那个奴才收尸。” 太妃示意身边的老嬷嬷去后堂探看少时那老嬷嬷回来道:“得了伤寒了正热炕上都吐满了秽物。” 太妃皱皱眉头道:“先让她在这里几日。死了就罢了不然就再叫她南宫那边去。” 向夫人也不行拜礼走到里边收拾去了。 太妃直看她出来到堂外去坐轿子这才慢慢站起身来由宫女搀着出去了。回去了雍藻宫太妃坐下了看见了桌上摆着的尚才人带过来地几枝菊花插在双耳梅鹿青瓷瓶中。心中笑道:这大冬天的各处宫堂也就有些脸面地能自暖坞中分得一盆菊花。竟剪了给我送过来插可见倒是很想在我这边尽心地。 这会子心里觉着甚是痛快。想了一想便吩咐身边的人道:“去传尚才人到我这边说话。” 盏茶工夫。尚才人就到了。 太后赐了座道:“你那住处离这里远得很我打量着总得两顿饭地工夫才得过来你像是骑上了马了。” 尚才人扑哧笑了道:“都说太娘娘是个慈祥地娘娘。比我在这里服侍娘娘时更待人好了。我正往这来的路上走着想到处走走消散消散。正碰上太娘娘遣去地宫女我就过来了。难怪太娘娘觉着快得吓人呢。” 太妃笑了道:“我说呢。拿回去的糕可中吃?” 尚才人点点头道:“没有吃过这个呢。咬在嘴里甜糯得很也不腻口。” 太妃看了看她笑了笑得很是开心。 尚才人有些手足无措。窘了道:“太娘娘笑什么?是我头上的的髻开了?簪子歪了?“ 太妃遂冷笑两声道:“桐香。你若吃过了那糯糕这会子也来不了这里了。” 尚才人本就倾着身子侧坐在凳子上头。乍听这话。就自凳上跌了地上口中哎吆了一声。脸上显见得黄了。 太妃面上没有了笑了道:“向夫人平白无故怎就看上了你去给皇后递话儿?后宫这么多的美地俊的灵的蠢的都不去找就找了你了。你觉着我这个老主子娘娘就老成了那样什么也不知道了?你是个有心机的只是心机大了我这边也不敢再受了你的意了。” 尚才人张口道:“我在太娘娘身边那些年了什么事太娘娘不知道的?向夫人告诉了我这个焉知就和我一个人说了这事?我心里头念着太娘娘往日里待我的好巴巴跑来告诉了太娘娘。谁知道还有谁知道了并没有过来说的?太娘娘念我地忠心。若想到了别处怕太娘娘冤枉了自己我怎会跑了过来自己端起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了?还请太娘娘再思量。” 太娘娘兀自摆弄手上戴着的几个大戒面儿的宝石戒指道:“若是个蠢蠢笨笨地我也就信了你的话了。谁叫你是个伶牙利齿地我也不敢信了。你回去罢了以后我不传就不必过来看我。看看哪处大树好乘凉再靠了过去罢了。” 尚才人还要开口说话太妃示意身边人过去搀扶尚才人自己走别地房里去了。 尚才人无法站起来缓缓出去了。她的两个侍女见主子出来忙扶着回去了。 太妃在别间坐了鸣莺过来道:“太娘娘可乏了?给太娘娘捶捶可好?” 太妃摇摇头心里想着可能与向夫人有接触地人儿:远的、近的想了一遍倒是想起了一位----甘棠。 甘棠正坐在翠微宫中与几个贴身侍女玩笑。 藏梅打外头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笸箩上盖着一厚布。 抹云笑道:“你去了半天也不说做什么竟搬了这个回来好不好把这屋子给脏了。” 藏梅嘿嘿一笑道:“你既说脏了过会子不要吃了才好。别自己打嘴。” 甘棠嗅见了味儿道:“你烤得可好?” 藏梅笑笑道:“还是娘娘的鼻子好使。”遂掀开了布子。大家一看笸箩里头盛满了泥块儿还散着热乎汽儿。 甘棠笑道:“闻着是那个味道怎么是这样的?叫人怎么下 藏梅也不说话拿一块绢子垫着手取了一个。再拿起笸箩里的一块小石头就在笸箩中砸开了就是一块黄澄澄的甘薯! 大家都笑了道:“难为你想到这个法子。就是不要吃了满口的泥巴太牙碜了。” 藏梅剥好了一块放到了碟子里头给甘棠端过去道:“娘娘拿勺子吃?” 甘棠看看上头还有一段薯皮便道:“还是拿在手里吃着香甜。”垫着绢子捧起来吃了一口道:“比白煮的好吃多了。”又道:“趁着热呢都吃罢。” 几个侍女知道娘娘脾性便也挑了站在一旁吃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溺水 出了正月十五宫中卸下了各处的的喜庆东西只是甬道上偶或看见红烛的炷泪显眼地滩在地上。 整个节庆的日子里头皇后称病只大典礼上才出来与皇上坐于朝堂接受百官的朝拜除此便在凤坤宫养息。 与皇后一样病了的还有尚才人。尚才人是最喜欢在人前出头露面的到了年下嫔妃们各处走动与皇上、太妃同饮欢宴。各位亲王的内眷也到宫中拜会。尚才人依仗自己的俏丽虽身份不高但因说话玲珑些倒是极得内眷们的喜欢暗地里说她有逝了的德妃的影子。她不出来内眷们觉着有些闷了可嫔妃们是高兴的免得她在这里夺了自己的风采去了。 园中的湖上也结了一层厚冰了。宫中到了热天里头便要很多的冰来降暑气每年冬里就要由外头向宫中输送冰块到了夏天挖出来使用。若冰窖储满了便待到了夏天再由地方补送。许多公公便趁园中游玩人少的时候开始凿冰储备上一些。也是有时候皇上娘娘们一时兴起怕再要驶舟游兴到了眼前头就要遭了训斥。 有的嫔妃们闷了便会到园中看热闹。有时公公失足跌了湖中。满身湿透叫人顺腰上系的绳子拉了上来浑身湿透了满脸青紫打着哆嗦有兴看见了也是她们的一乐。 没几天尚才人忽然就找不见了。 那两侍女跪在凤坤宫哭哭啼啼道:“才人身上觉着好些就说穿着暖和衣裳到园中看凿冰。才人喜欢热闹。前几天还说病了这些天了待好了就要各处里走走。” 一旁邓姑姑斥道:“拣要紧的说来给皇后娘娘听。娘娘哪有工夫听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那侍女忙又叩了头道:“是吃了饭过去的。我们三个宫女跟着。到了园中。少看见人。才人在亭中坐了打我两个回来拿栗子糕吃。谁知等我们装好了过去却没有看见尚才人去了哪里想着许是才人到别处转了我们便四处里找寻也没有看见。又以为或者是与才人走岔了路了。才人或者回去了我们就回去了。谁知才人还是不在。我们便慌了神了特来和皇后娘娘说。” 皇后看看外头正是冬里窗上又挡着毛皮自罅隙里看天也早暗了。看着地上跪着的侍女也不耐烦起来。 邓姑姑便说道:“你两个先回去。或者这时候就回去了。过会子还没有回去娘娘再叫人到别处找找。” 两侍女便出去了。 皇后懒懒地站起来。道:“你叫几个人到别处看看罢。”便由绿遍搀着回房歇息去了。 邓姑姑便唤了几个宫女吩咐了提着灯笼到各处宫堂中问问尚才人是否到了这里。 过了小半天。几个宫女到了邓姑姑地住处告诉了邓姑姑身边人话。说并没有找见尚才人。也到尚才人那边问过了还是没有回去。 邓姑姑也在屋里听见了。有些慌了神穿衣出来便往皇后寝房中去了。皇后闻言便待天亮了再去找寻又想尚才人在皇上眼中也是一个妙人若真出了什么不好的事皇上要怪罪下来遂在绡帐后道:“你再叫多些人到园中找找。到雍藻宫去一趟给太妃说一声看太妃的意思。” 邓姑姑领命去了。到了雍藻宫太妃也没有别话只说要细细找了别漏下了地方。 翌日仍是没有消息。待皇上下朝皇后便亲往乾熙宫告诉了皇上。 皇上又派了人到园中搜寻了一遍也是没有结果。 雍藻宫。 太妃看皇上眉头紧锁道:“或者一时就来了消息皇上还是宽心些。” 这时候不见了人了皇上却念起了前头去阵前尚才人随侍左右万般辛苦身上也消瘦许多每日里都是笑脸相迎端茶侍饭从来没有说一句劳累地话儿。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皇后看太妃一眼道:“明处都找遍了有的地方却没法去找地。” 皇上听了抬起头来道:“皇后是说园中的湖?” 皇后点点头道:“难保尚才人看那冰厚站到上头去了。” 皇上唤进人来令到园中将冰都凿了。 只是湖太大了打捞了两天也没有看见什么。 翠微宫中甘棠手中握着诗卷心中也是波浪起伏:尚才人眼见是死了。或者就在湖中某处躺着或被人填进了井里、埋到了土中。这尚才人是得罪了哪个? 抹云打外头进来了还捧着包袱。 甘棠疑道:“怎么不该没有人啊?” 抹云将包袱放下示意别的宫女出去了这才说道:“才到了槛寿堂传话的老公公就出来说如今向夫人已不在那里了去了南宫了。说江嬷嬷的病拖了几日看看无妨也叫人抬去了南宫。太妃叫了两个老嬷嬷在槛寿堂守着呢。我想着进去了再叫她们问这问那就回来了。”甘棠皱了眉头将诗卷扔在了桌上。 抹云道:“娘娘不要心里躁。我再去南宫罢。” 甘棠摇摇头道:“不去也罢。江嬷嬷也不想叫人多看了她地。南宫不比槛寿堂人多了。几样东西另寻了地方放了以后有机会再说罢。只是白让她那小重侄子费了心力。” 抹云道:“那太妃也是有了年纪的人了不是到了雍藻宫好好颐养天年还这样地操心连这样的事也要拢了。” 甘棠苦笑两声道:“咱们也都在太妃手底下过了好些日子你还不清楚这太妃娘娘?叫太后在上头压制了多少年了好歹上来了自然要事事给自己着想。咱们也要想想该怎么办了。” 抹云不解看着甘棠。 甘棠道:“你也先不必知道等我想明白了再和你说。” 抹云知道她也就罢了没有问。 又过了两日才将尚才人打捞上来了还有随身服侍的宫女也是一处。 因皇后提着说园子里少人走动别是有了歹人将那主仆推进了湖中。 虽太妃笑着说多少的侍卫宫里宫外防卫着怎会就进来了什么歹人皇上还是传令叫了两个仵作过来查看。最后也没有看出什么。 皇上叹道:“这尚才人是个有才情的只是命短啊。”吩咐下去照嫔例葬了。 与尚才人一处住着的6才人本来看着尚才人不见了影子还是心里暗暗高兴的人前却还哭诉:“我们姐妹一样地住着却找不到了人这叫我怎么和皇上、皇后交代要嫌了我与她犟嘴了这可要我怎么处?” 知道了尚才人原来是溺了水了先是心中畅快看着她那边屋里黑乎乎的也没有了人走动心中便慌张了。到了晚上躺在炕上忍不住起身往那边探看一眼看到窗上影影绰绰地树影心里便恐得要命。叫侍女就陪她睡在一张床上还不许闭眼就睁眼瞧着。 熬过了一夜6才人便跑到凤坤宫哭诉求皇后给自己另调了住处。 皇后笑道:“这有什么?又不是你把她推下了水中。若你总这样了倒叫人觉着你心里有鬼了。或者尚才人去了真是与你有些关联你这才坐不定了。” 6才人听了更是害怕踉踉跄跄去了。回去后大病一场。待病好了皇后看着她黄瘦的样子心中可怜这才叫她别处住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挪居 刚葬了尚才人逢皇上到翠微宫这边来。皇上见桌上摆着几样果子及用了的茶盏便道:“是谁过来了?” 甘棠道:“是我母亲才走了皇上便来了。”一旁宫女过来收拾了去了。 见皇上面现倦怠之色甘棠亲端上了热茶又站于一侧给皇上卸下了头上的金冠揉摩头肩。 皇上见她这样柔情笑道:“这样劳碌了你不要累了。” 甘棠笑笑道:“这能算得了什么?不过动动手罢了皇上又不是整天呆在这里我也就忙碌这一会子罢了。比起皇上整日里为国事操劳我这是举手之劳呢。” 皇上握住了甘棠的手笑道:“你母亲过来和你说了什么看你脸上气色好呢。” 甘棠道:“这年下我父身染了重病母亲怕我担忧竟瞒了我了。今日母亲过来因病已经好了大半了才告诉了我。我唬了一跳幸亏没有怎样。若真有了事了想想父亲病着的时候我还在和姐妹们玩笑岂不叫人心里头难过?所幸好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喜的事么?” 皇上点点头道:“既如此你找人给你父送过几样进补的东西去。” 甘棠忙道:“甘棠代父亲谢皇上恩典。”接着又道:“父亲好了些正找人看寿墓点在哪里好呢。生了这样一场病便想提早准备着了。” 皇上颔道:“这是应该的。” 甘棠道:皇上每年都出去祭拜先皇皇上的生母也是与先皇共处一墓么?” 皇上笑了摇摇头。道:“朕的母亲位份不高只是在皇陵的偏侧葬了。待太后百年之后才得与先皇同陵呢。” 甘棠道:“听宫里头老嬷嬷说起来。皇上母亲虽没有抚育过皇上也是一个性情极柔和地人若当年能顺利产下皇上。皇上就不会享不到母亲抚育了。” 皇上面现悲色道:“是母亲的命运不济啊。” 甘棠道:“皇上母亲在天有灵看见皇上治国有方、天下太平肯定是心中安慰的。只是她一个人冷冷清清躺在墓中到底太冷寂了些。” 皇上看着甘棠。道:“贤妃倒有什么提议么?” 甘棠跪下了道:“这事本不该由臣妾来说。只是每每念起皇上母亲冷清一个人当年生子已成了一国之君皇上何不就重葬了母亲?即便不能与先皇同陵能葬于先皇陵侧也是皇上待母亲地情义了。” 见皇上默然不语甘棠又道:“臣妾是不会说话的人皇上知道地。若哪句话皇上觉着是臣妾不该说的就给臣妾个人情不要怪罪了我就是臣妾的福了。” 皇上将甘棠扶了起来。道:“你是为了朕的孝心才这样说怎能说是什么罪过。此事说小则小论大则大。不是朕一人就能点头的。还要朝议了才行。” 甘棠笑道:“不论皇上能不能做了这事臣妾既说了这话。心里头就松快了许多了。” 皇上道:“你心里想得这么多。未免思坏了身子还是每日里头在宫中歇歇。外头走走散散陪朕说说话儿。” 甘棠笑道:“皇上说到甘棠心坎里去了怎么就知道我想着这样呢?” 皇上拉着甘棠地手看着她的眼睛道:“朕看着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儿了。寻个荒山僻野的地方有几间草屋子屋前有一片小菜园子屋后一块地中庄稼。最好不远的地方有一林子林中一条小河河中还有水草、鱼虾。间或有长了长角的鹿跑到河边饮水。夜里燃着油灯围坐在炉前说说话儿。这就是一天了。你看我说的你可喜欢么?” 甘棠偎在皇上怀中也看着皇上的眼睛心道:你也是我地半个知心人罢了。那是以前的我的心思。现在有了谨谡了就不同以往了。谨谡开心了我才能开心;谨谡得意了我才能得意。我仅有一个谨谡而皇上是有无数个甘棠又有很多个谨谡啊。想至此脸上落下泪来。 皇上惊道:“好好地说话怎么就哭了?” 甘棠拿手抹去了泪道:“是听了皇上的话觉着很暖人心鼻子一酸就哭了。不为别地。” 皇上笑了自桌上拿起绢子给甘棠揩了眼角地泪水道:“你放心。这翠微宫就是咱们的草屋子。” 甘棠听了两臂搂住了皇上不为别地就因皇上说的这句话。皇上出了这翠微宫该就忘了。可是这一刻我甘棠是皇上心中的知己是皇上心中的人儿。 甘棠道:“我倒觉着前头那清袖堂才更是草屋呢。前后都种上了我喜欢的东西。这翠微宫好是好只是太大了。或许我就是小家小户出来的住进了这里反觉着不及原来的那里暖和顺意呢。谨谡也好夜里啼哭我心里烦恼得很呢。” 皇上道:“前头你也说了朕还当是才进了这里谨谡住不惯。看来是该搬离了这里了。这住处也有了好些年了。前头也该住过不少的娘娘了。” 正说着奶婆子抱了谨谡过来了。 甘棠过去接过来抱过去给皇上看。 皇上道:“昨儿晚上睡得好么?” 奶婆子道:“只要一吹熄了灯就好哭。好容易拍着睡过去了。一会子就又哭着醒过来了。” 皇上想了一阵子道:“先抱着谨谡到乾熙宫住上几天看看。等天暖和了看再搬了别处好还是再盖了宫去住。” 甘棠忙抱着谨谡跪了道:“谢皇上大恩。” 几个贴身服侍的便稍事收拾了包袱甘棠抱着谨谡坐了暖轿过去了乾熙宫。 头天夜里谨谡有些哭闹。到了第二天就睡得好了。 皇上就道:“看来确是要挪了地方才好。就先在这里住些日子罢。” 太妃得了消息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皇上却是一笑道:“不过是权宜之计。天暖了就搬了出去。太妃娘娘若听见了谨谡哭成那样心里肯定也是不落忍的。” 太妃不好说别的悻悻回去了。 皇后见太妃都没有说动皇上自己也乐得清净不去自找烦恼。 住了几日甘棠到凤坤宫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斜睨甘棠一眼道:“贤妃不是在乾熙宫与谨谡嬉戏怎来到这里?” 甘棠笑笑道:“臣妾到了乾熙宫住了两天忙碌了两天好歹收拾停当了。应该早过来知会皇后娘娘一声是我欠礼了。” 皇后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是最识礼的。若没有别的事你就回去乾熙宫罢了。” 甘棠道:“皇后娘娘前头凤体欠安没有敢来叨扰娘娘。如今娘娘好了当然要和皇后娘娘好好说说话才好。” 皇后抿嘴一笑道:“贤妃是吃了桂花蜜才来的罢说出话来腻人心呢。” 甘棠笑道:“娘娘好歹叫别的人出去我才好和娘娘说几句知心话 皇后一愣心道:你如今飞到梢头上去了心里乐开了花还有什么知心话和我说来。看看身边的人使个眼色叫她们出去了。在宝座上斜斜地靠了后背道:“有什么话说罢。我也有些倦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淡定 甘棠拈起一颗蜜饯送进口中轻轻嚼了嚼笑道:“娘娘喜欢吃这样的甜口我倒觉着还是酸甜的东西好吃。” 皇后见她这样淡定待要不搭理却又想知道她到底要说些什么便拿眼瞧着也不说什么。 甘棠也定定看着皇后随意地说道:“太后娘娘在山上身子还安康罢?” 皇后冷笑道:“劳你惦念了甘棠笑笑道:“若是没有了太妃太后娘娘或许也能回来住些日子罢。” 皇后不语。 甘棠道:“尚才人去了这些日子了我这才想起来她有回碰见了我说着话就说到了人的生死了她顺口说道皇后的生母去了这么多年了如今也该重葬了才是正理。现在想起来还像在耳边才说的一样。没想到这转瞬的工夫就没有了这个姐妹真是叫人揪心呢。” 话说完便起身道:“皇后娘娘倦了我就回去了。怕谨谡要找我了。” 皇后看她走了出去心里狐疑:费了半天的事就为了说这两句话?也没有把宫女唤进来静静思量甘棠的那几句话。 用过午膳皇后叫宫人去安亲王府传了母亲进来说话。 其母急急坐了轿子过来了进了凤坤宫 皇后给母亲赐了座便细细问起了当年之事。安王妃不明就里倒也悉数告之。当下两人细细商量至点灯时安王妃才去了。 甘棠回去了乾熙宫。自与谨谡玩乐又叫了抹云、藏梅到身边来令抹云再去嘱咐翠微宫的老嬷嬷。看好了屋子早睡早起。无事不要出入。还告诉她们两个来到了这乾熙宫不要与乾熙宫的宫女们拌嘴少去寻事无事也不要离了乾熙宫。只伴在自己身边就好。还叫藏梅过去与随着过来的两个奶婆子说了这个话 抹云道:“娘娘到了这里还要这么小心是为了什么?” 甘棠看看抹云待要告诉一二再想想终究抹云是在太妃跟前伺候过且瞒过去就是了。遂笑道:“这毕竟不是我们关了宫门就是一家人了。到了这里还是诸事小心。太妃、皇后都瞅着咱们了。一旦传出了一丁点子不好的事情要怎么处?叫皇上也是为难。咱们也就住不了这里了。还要卷起铺盖来出去叫她们看了咱们地笑话。抹云因着空林的事。甘棠是出了大力的心里满怀感激。只是没地方使力气。如今见她这样说遂道:“娘娘放心就是。我万事小心些不会出了事地。” 甘棠会意点点头。恰皇上过来说话两人急忙过去迎了进来。 皇上递上一个锦袋道:“是你妹妹叫人送进来的。甘棠当面解开来笑道:“是妹妹写地书信。” 打开来看了一遍道:“妹妹说因父亲病还没有痊愈待父亲全好了才能进来了。还说父亲吃了皇上叫人送去的补药也大有起色。” 皇上道:“这人世间的安排真是奇妙得很呢。你是这样随和的一个人儿说话待人上别人是说不出别话。你那妹子眉眼上与你倒是相似的只是有些清寒地样子。” 甘棠一笑道:“妹妹原来也是和我一样的。我进宫以后妹妹的母亲去了妹妹才成了这个样子也是思母过甚。” 皇上颔道:“原来与朕是一样的人啊。” 甘棠看了皇上两眼道:“妹妹性子是有些刚烈的原来是吵着要出家为尼的是父亲硬阻了下来且送到这里来看能否转了心思。就看日后怎样了。若不能只好就依了她的心思。” 皇上笑道:“也算是个奇女子了。” 过了两日皇上下朝回来看见藏梅、抹云正一人一边搀扶着谨谡在内廊中挪步甘棠站在一边瞧着笑。 甘棠上前行礼皇上便携其手来至书房。 皇上道:“你前头刚与我说了重葬的事情也是巧了今儿在朝上就有几个亲王加上几个文武官员提起了此事。” 甘棠笑道:“竟有这样巧合的事?合该是皇上地母亲应该是尊贵的棺椁。” 皇上看看甘棠道:“朕让各亲王会同礼部、户部商议了再定夺。” 甘棠道:“亲王的意思怎样?” 皇上道:“有说要迁葬于先皇陵墓一侧有说要追尊为太后与先皇合葬。” 甘棠点点头道:“皇上地母亲若没有早逝也该是如今的太后了。” 皇上没有说话道:“朕要往内廷一趟你可同去?” 甘棠笑了道:“皇上说笑了那些姐妹好容易盼到皇上过去了若我跟着过去了算怎么样呢?还是皇上自己过去罢了。我们就在这边也不往皇上那边去。若召了姐妹过来我们不会过去扰了皇上地兴头地。” 皇上道:“难得你的好性情不愧一个贤字。”遂起驾去了。 甘棠她们自在这边或吟诗或与谨谡说些蜜话。 皇上到了内廷还是先到了雍藻宫一趟却看见太妃面色上有些不好看了忙道:“太妃娘娘可宣了太医过来瞧了?” 太妃略笑笑道:“不过是这两天天气不好了睡得不好无妨地。” 皇上道:“明儿太妃娘娘若还是觉着这样还是叫太医给看看。” 太妃笑道:“过来一趟又要罗嗦多事放帘子、置屏子的看着叫人没有病也有了三分病了。”见皇上又要劝便道:“这是玩笑话儿。若当真觉着不好了自然叫她们去叫的。” 皇上放了心道:“诸亲王正和议给朕的母亲迁葬一事。” 太妃早得了消息了还是面上一惊道:“这可是一件大事。可是要好好打算一番。不止要和议好了也要看好了天时可能动土不能?不要因着这个再触犯了什么就是得不偿失了。” 皇上点头道:“太妃娘娘说的是这些都要议了。” 太妃略看看皇上沉吟半晌道:“依我的意思先不要动。待太后娘娘百年之后与你母亲共与先皇合葬一陵那是最好。” 皇上道:“朝臣们倒没有这样的提议。过几日看他们的奏章罢。” 太妃道:“这是家事还是皇上心里要有个准主意不要听信了别人的话才好不叫别人说皇上看人的眼色行事日后皇上才好在朝堂上有威严。因前头的事安亲王的气焰少了一些了不要再因着这个又叫他们起来了。皇上可要三思。” 皇上道:“太妃娘娘怎说是安亲王?今儿安亲王告病没有来上朝呢。” 太妃稍窘道:“那是我多虑了。不过安亲王也不是孤军朝中多有他的耳目皇上要当心不要再叫他们东山再起那时侯就不好收拾了。” 皇上微笑道:“朕也是这些年的皇上了不是那执政前的小孩子了。太妃娘娘多虑了。” 太妃又待说什么有宫人外头轻声道:“皇后娘娘求见太妃娘娘。” 太妃略皱眉头又笑了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也过来看我了。” 叫宫人请皇后进来说话。 第一百一十六章 姐妹 皇后浅笑着进来了向太妃、皇上见了礼坐下来道:“远远看见就是皇上的辇驾在外头心里头就想着皇上今儿也过来了可倒是巧了。” 皇上笑道:“早知道皇后也要过来就先去凤坤宫约同皇后同来了。” 皇后道:“皇上不要怨了臣妾才好。或者皇上要与太妃娘娘说几句体己话儿那就是臣妾来得不巧了不要怨了臣妾才好。” 太妃道:“皇后也是亲王府里长大的说这么见外的话就有失体统了。我们本是一家的人没有什么要避人才能说的话。” 皇后笑道:“孩儿感激太妃娘娘的教导这样的错话以后断不会讲了。” 沉闷了一会子皇后道:“前几日我母亲过来一趟带进来几株好人参给太妃娘娘拿过来两株太妃看好是不好度量着用罢。”说罢一边宫女将托盘捧了过来。 太妃令身边宫女接了过来伸手拿起了一株端详了片刻道:“这参须韧劲儿大不密而长缀着这些小珍珠疙瘩皮色也显着老成菱角腿儿横长着是好人参。看这长短、芦头上的小片儿也就知道这参少说也有两三百的年纪了。” 皇后笑道:“太妃娘娘的学问是没有人能比的能讲出这样一套经来。我也就能看看哪株大些、哪株小些。我母亲也就说这是好的拿进来叫我吃若再叫说别的出来管保也要哑口无言。” 太妃道:“安王妃素来是锦衣玉食万事儿不需自己上心的。哪里能和我比呢?倒是记着皇上的母亲年轻时候是最对这些事情上心地。长什么样子的柑橘最好吃哪种花儿招的蜜蜂儿最多。有一回竟为了看看一朵牡丹里头有没有蜂儿在里头把手指给蛰肿了-小-说-网我们都笑这个痴妹妹呢。” 皇后听出了太妃地话音儿。正待驳上一句嘴。谁知皇上却少听见母亲的事儿便又向太妃打听当年母亲地事儿。皇后虽听着无趣。却也只好装出志趣满怀的样子面上溢着笑一旁听着。太妃看皇上爱听只是自己不想说这些老故事再则心里头有别的事说了几句话。便不待往下说了。 皇上虽看太妃的样子懒懒的也不好再问别地知道了一点子事也心里头高兴的。 皇后见太妃这样趁机道:“太妃娘娘也该到榻上歇歇了皇上也别一时心切不顾太妃的身体。” 皇上便说了几句叫太妃注意身体的话同皇后娘娘出来了。既同皇后一起就不好再到别的妃嫔那里去了与皇后回了凤坤宫。晚上也在凤坤宫入寝了。 好在甘棠知道皇上一去保不定回来所以也不觉着怎样。在房中与抹云说了几句闲话儿便睡下了。 迁葬一事诸王宫大臣分成两派各执一词。争论不下。安亲王一边。认为于礼于情都应迁葬;荣亲王一边认为还是不易轻动。缓一缓再议。 甘棠母亲进宫来顺便季厢也来了给谨谡带了几样自家做的吃食给甘棠带了些诗书札记。 季厢不明白姐姐怎到了乾熙宫甘棠还是照前头说给皇上的话说了一遍。季厢听了笑笑没有说话与姐姐说了一些家中的情形便留郑姨娘与甘棠说话自己说去找抹云说话掀帘子出去别屋去了。 甘棠看她去了便坐至母亲身边先说了一些体己话遂问道:“父亲这年下往荣亲王府中去了么?” 其母点点头道:“年前身子好的那段是三五日就请了过去吃酒地后来病了就没有去。荣亲王打了人过来看过还荐了两个太医去看了。这阵子倒没有过去。” 甘棠道:“如今荣亲王正忙着正事呢。”说罢附耳与母亲说了一些话。 其母诧异半日道:“你这样可要如何是好?” 甘棠道:“能与荣亲王一边了是最好不过其母思虑片刻道:“就像你说的他怎么会放下了太妃那边来和你站到了一道?” 甘棠笑道:“太妃和他是比咱们深厚些不过也不是自家的人。如今也是老了荣亲王若有些远谋见识也该再多想想了。” 言罢起身去帘外唤过一个宫女说:“看谨谡睡醒了抱过来。”那宫女去了甘棠又进来附耳与母亲说了话。 其母待谨谡起来与之玩乐了半天方去了。 季厢伺候着甘棠洗了头待干透了拿起梳子给轻轻梳开来。甘棠在镜中看着妹妹清雅地面庞忽道:“妹妹是我的亲妹妹有话不要放在心里头。我且问你一句话你可愿总在这宫里头住着?” 季厢道:“姐姐怎么这样问?妹妹如今不是住在这里与姐姐一起么?” 甘棠一笑道:“妹妹又来打岔了敢情不明白姐姐地话?那姐姐就要明着问你了。” 季厢摇摇头手中地梳子也没有停道:“妹妹也就在这里住一段儿不会住长久了还要出去的。” 甘棠转身握住了季厢地手拿下了梳子道:“妹妹到底是做什么打算务必给姐姐讲明白了。万一我们姐妹两个想到了两岔儿可要误了你的终身。” 季厢跪在了地上眼看着甘棠道:“妹妹今儿就起个誓若存了姐姐说的那个心妹妹不得善果。” 甘棠忙要搀她起来道:“妹妹这是拿姐姐当了外人。就是妹妹有了那个心姐姐定使上了全力的。我们是一家的人难道姐姐还要拿你当了那外人么?” 季厢仍是不肯起来道:“方才妹妹说的话姐姐记在心里头看以后就是。若别人有了什么心姐姐还要拦了不要硬逼了妹妹做什么事。” 甘棠忙点点头这才把季厢搀了起来道:“姐姐不是为了别的既然妹妹这样说了姐姐只好再为妹妹另做别的打算。季厢仍是摇头道:“姐姐不要再为了妹妹操心了。我是还眷恋着姐姐过上一阵子我还是家去了。” 甘棠也没有别的话劝。季厢又拿起梳子给甘棠梳起个髻来。 静了一会子季厢道:“妹妹给姐姐说了掏心窝子的话姐姐却还是拿妹妹当外人呢。” 甘棠是从来没有季厢思做外人的忙道:“妹妹这是怎么说?” 季厢道:“就说到这乾熙宫来住着姐姐就没有跟妹妹说实情的。” 甘棠听她说的那番话心里头早滚热了更不愿妹妹心里不舒坦叫她觉着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遂就告诉了妹妹那桩事。 季厢道:“姐姐把这个告诉了妹妹妹妹就知道姐姐是将妹妹当作了自家人的。” 甘棠道:“不想你知道是为了你不再像前头那样莽撞。前头你是运气好以后不见得怎样索性不叫你知道。” 季厢道:“姐姐还当妹妹小孩子呢。姐姐心里头有了事妹妹也能帮姐姐斟酌斟酌的。”